《地球末日文明重铸》 第1章 始序 背景介绍 地球文明飞速发展。以九龙古国和南渊利国为主的人类文明已经开始涉足远程星际航行甚至星际殖民。人类更加紧地发展自己的科技，以期更细致地探索那片先辈不惜陨身也要踏足的璀璨。 某一日，人类核心的科技地出现了一种极其诡异的物质，以异合硅基体为载体的可怕病毒：斯科瑞（screen）。 代行的硅基体肆意屠杀人类，唯有九龙古国因为其防范措施相比其他的地区保留了更多的人。但斯科瑞的可怕之处并不只此，“祂”平等地感染所有的物体，直接腐蚀破坏碳基生物，以及操纵硅基体使其消灭人类意识。 巨大的浩劫之后，地球几乎全部失陷，除开九龙古国之外的其他地区的幸存者选择借用超光速移民舰——乌托邦逃离地球，在太空中寻找收复地球的方法，九龙古国以其独特的方式仍旧留存在地球上与乌托邦联合，以求夺回地球。 在此期间，人类研究出了几项技术，使碳基生物得以暂时获得抵抗斯科瑞影响的效果（类似血清），以及在一定限度内使硅基体能够不受斯科瑞影响保持独立意识的装置——解构装置。 人类展开了大量的重置实验，即将人类或其他碳基生物与人类融合后保持人类的意识并转化为硅基体，而意识则被保存为意识海，人们称其为解构体。 解构体虽然本身具有人的意识，但由于其经过改造，意识会偏离并向着机械的方向发展，因而需要由完全的人类意识引导。即“解构体+指挥官”战术。 人物介绍 黎玥，年龄18岁（除开休眠时间），身高170厘米，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右臂有一道因为老虎撕咬而留下的伤痕。当届最优秀的毕业生，也是唯一能让天吴听话的指挥官。拥有超强的意识链接能力，同时是强大的黑客。 平日里性格开朗活泼，在服役的同时寻找家人的消息。由于解除休眠时的意外导致留下了晚起的毛病，导致她在学府时总是会迟到（现在在天吴的“温和”叫醒服务下有了很大改善），也因为迟到导致的所有结果累加后阴差阳错地碰到了天吴。内心偏敏感，战场上会变得极为严肃。 天吴，机体设定固定为身高384厘米，虎首人身、身有八尾的青黄色虎兽人形象的重甲型机体。虽然名称是“天吴”，但与神话中人首虎身的形象完全相反。唯一一个纯粹由野兽进行意识改造后再改造的解构体，拥有最原始的野性。 他性格较为冷淡，对大部分人类提不起兴趣，但有些细腻的想法会表现给自己的队员，尤其是指挥官。目前使用的临渊机体是以重剑为武器的近战型机体，拥有极强的防御力和近战能力。 上官溪 机体设定固定为身高169厘米，人类少女形象的辅助型机体。由于在除医术外所有方面都一直被自己的哥哥压着，导致自己性格自卑极度的不相信自己，她害怕给他人添乱。内心脆弱，但也有坚强的一面。是黎玥的好闺蜜。目前使用的泔华机体是以辅助子机和聚能器为武器的修复型机体，可以从多个方面观察战场，并能提供干扰和修复。 孛儿只斤·塔伦 机体设定固定为身高245厘米，狼首人身的白色狼兽人形象的进攻型机体。表面性格粗犷，神经大条。做事不顾后果，行动总比思考快，实际上十分精明，只是在小队里被“养成了二哈”，也是无比赤诚的家伙，但在涉及家庭一类的话题时会异常沉默。目前使用的异能机体是以能量弓为武器的远攻型机体，拥有极快的速度和极强的远程打击能力。 其他设定 解构体必须固定形象，包括外表、甚至是身高，同一意识的机体设定必须以此形象上为基础进行，以减少意识海偏移的可能。 意识海，全称记忆诱导神经库，模拟人类思维基底的类脑计算机系统，该技术被用于存放意识。 解构体改造，是循序渐进地将生物意识与意识海结合，直至将原意识全部移入至意识海系统。 九龙古国，人类历史中唯一没有中断的固态文明，拥有强大的重工业能力。是高强度机械的生产中心。现幸存人口30万人。是人类夺回地球可以依靠的为数不多的地面据点中最强大的存在。 乌托邦，本为建设过程中止的超光速移民舰乌托邦，已实现自循环。以南渊利国为首的联邦制人类统合体，具有强大的科研技术。是新型武器的生产中心。现存人口40万人。是人类夺回地球可以依靠的唯一的空中据点。 九龙古国和乌托邦均设有学府，目的是培育出更多指挥官并将知识传承给百姓，能在这纷乱的末世生存。在毕业后，能够成为指挥官的毕业生将前往挑选可以组成自己的队伍的解构体。 九龙子是九龙古国地位仅次于国君昊的存在，取古代神话中龙生九子之名，其之中有六位是解构体，除囚牛、负屃、狻猊外均为解构体，其中狴犴为龙子中唯一的兽人型解构体。 异人型解构体数量较少，其中的兽人型解构体更是少之又少。目前仅有九龙古国有五台兽人型解构体，且除塔伦外皆为以仙神帝兽为名的强力解构体。 九龙古国目前有五大指挥基地：睚眦主管的西部乌疆指挥基地、蒲牢主管的东部镇江指挥基地、螭吻主管的北部玄渊指挥基地、霸下主管的南部铭尘指挥基地以及，昊亲自主管的中央指挥部。 九龙古国现在是五个部门：教育部门、律法刑部、工造部、军部、外执部。乌托邦实行联邦制度。 这是新人的第一部作品，相信大家可以看出很多战双帕弥什的影子，这也是我作为指挥官的一种奢望，我会认真接受大家的意见，但也请各位嘴下留情。如果不嫌弃，就请走下去。 “愿每一位重返地球的人类之子平安。” 第2章 猛虎出境 百千年过去，名为人类的物种在地球上创造了无数辉煌，而今却被名为斯科瑞的异物逼入绝境。人类用无数科技铸就的脊梁被其无情斩断。 如今，地上的九龙古国，与天空中的乌托邦联合。只为了夺回属于人类的家园。愿重返家乡的人类之子平安，而每一位为重返家乡而献出生命的人类英烈必将永垂不朽。 以解构装置为基础的“解构体+指挥官”战术成为了为夺回地球家园的通用战术，而解构体，则是人类对抗斯科瑞最有力的兵器。 九龙历韶光九年（世界历2229年）十二月一日，九龙古国西境乌疆指挥基地内，数量众多的解构体小队正往返于基地与任务地点之间。 一支标名“监兵”的执行小队整装待发，而这支小队最显眼的地方就在于四位成员中有两位是极为罕见的兽人型解构体。 体格庞大的白虎兽人型解构体天吴、小巧的人类少女型解构体上官溪、体格较大的白狼兽人型解构体塔伦以及指挥官黎玥。 “准备好了，指挥官。”天吴对黎玥说道。 被称为指挥官的少女回头看向了自己的三位队员，信心满满。“出发，”手臂一举，“不过在那之前，分配好战术：天吴格挡近处的敌人、塔伦远程攻击，上官溪负责分析局势并辅助。还有最重要的一项，那就是临场发挥。没有异议？” “我，我没有异议。”上官溪带着几分胆怯的语气小声说道。 “听从指挥官安排，还有战斗的时候都管好自己。”天吴说道，而后半句带了几分威胁的语气。 “哈哈哈，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塔伦跃跃欲试。 “很好，有活力。那我们出发。”黎玥面带微笑地说道，随着她转过身去，严肃与认真便取代了先前的笑容。 “本次任务目标：清除盘踞在被侵占区大月氏的感染体。并注，该地曾为能源实验核心场地，尽可能防止辐射感染。执行队伍：监兵。” 作为曾经的能源实验核心场地，大月氏曾承载了无数的期望，在繁荣时期作为真空零点能的唯一实验地。 其储存了大量的机械体。这也导致其在斯科瑞病毒爆发后首当其冲，那份期望也在病毒的摧残下埋入历史的坟茔。 而几十年过去，得益于特殊的地质结构，曾毁灭了希望的灾厄也在时光的摧残下一去不返。有记载以来的最低感染率让回收它变成了可能。对九龙古国的人而言，那里仍旧留有重要的意义。 目的地距离还没到要借助运输机才能快速到达的地步，也得以更好地观察这黄沙漫漫的长路。曾 经的沙漠建立了许多人工绿洲，植树造林，既是人类对环境的优化又是人类对自然的征服。可漫长的历史中，人类只是那滚滚河川中的一段，数十年过去，余下的仅有黄沙、断壁残垣以及徘徊的感染体。 “到了。”越过黄沙漫天，运输车到达了目的地。看着远处已经被时间磨损殆尽的陆面实验基地以及周围的感染体，监兵小队已经做好了作战的准备。正如猛虎凝视猎物，只待震惶百兽啸起，锋锐爪牙出。 九龙古籍中曾记载了一位神勇将军，所领之军强悍而忠诚，令敌闻风丧胆。军过，则敌如风中残烛，须臾即消。 正如现在的监兵小队，所过之处的感染体不是被横腰斩断就是被击穿核心。不时有感染体试图偷袭或是逃离，但结果无一例外皆被斩杀。 不过一个时辰，整个陆面基地的感染体已被尽数消灭。上官溪搭建起隔离装置和免疫屏障，人类对抗病毒的武器也得以发挥了它的作用。 任务的完成时间很短，至少表面上是如此。黎玥和上官溪走到了已被沙砾掩埋大半的陆面基地。 掸去黄沙，推开大门。耀眼的阳光给黑暗的空间划开一道伤口。但这里并没有什么隐藏的宝藏或者不可告人的秘密，有的，只是已经生锈的破败仪器，已经积灰的实验桌。 “指挥官，这里已经无法检测出人类痕迹，而且经过扫描，这里没有任何数据残留，书籍也可以认为没有检查意义了。” 上官溪传达着从协作子机中传来的消息，这样的空间显然没有除开建立据点之外的任何意义。 “嗯，本来就没有抱多少希望。”按照黎玥自己的想法，这样重要的科研基地，里面的科研人员应该早就带着重要资料撤离了。 只是，有关真空零点能的资料到现在几乎还是空缺，也正因如此，九龙古国一直想要重新夺回这里，也正是有一丝希望，认为真空零点能的资料还留在此处，他们没有把握，只能赌。 不过这个地方作为据点倒是挺不错的，当然除开卫生条件之外。想了想，黎玥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去。 其一，不知道里面的气体是否还能供人类呼吸；其二，一名少女怎么可能轻易容忍这样厚的灰尘沾上自己的衣服，哪怕是战术服。 “等会儿在任务报告中写一下，就是没有在第一次任务中做出优异的成绩，感觉还是有些不爽。” 黎玥嘟着嘴小声嘀咕，显出一丝少女独有的傲娇。上官溪只是在旁边捂着嘴轻轻地笑着。很快她们开始了对数据的调试。 另一边，一虎一狼两个男士就显得粗犷直白得多，尤其是某头白狼。 “任务也太顺利了。这些渣滓甚至根本就不够我热身，爽啊！” 塔伦的机械尾巴不停地摇晃，一脸痞笑，再给他点时间，估计一会儿都想直接跳起舞了，可谓是把他精力过剩的特质完美地表现出来了。 天吴原本正在清理自己的武器，等待着下一步命令，听到队友可谓不知天高地厚的发言后八条尾巴蜷了起来，微眯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狼崽子，安静。” “老大，有感而发而已，事实不就是这样吗？安静个鬼啊？胜利了就该好好庆祝！”略带狂傲与不屑的话倒是让青虎天吴嘴角上扬。 “有感而发？这么说你上次把指挥官沙发拆了的那件事，也准备用这样的说词糊弄过去吗？好像不只是沙发，之前还有桌子、椅子、书什么的……”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塔伦的把柄已经被天吴牢牢抓住。 听到队长的言语，塔伦这才安静下来，扭过头，狼眸里全是心虚。见此情景，天吴也没有再说什么，很快起身朝着指挥官的方向走去，塔伦随即也蹑手蹑脚地跑了过去。 另一边，黎玥和上官溪还在调试数据。小队中两位巨兽负责力量方面的问题，而两位少女则是负责数据、战术等其他方面。 按理来说，这样任务就应该是结束了。但假如任务都如此轻松，又怎会有为了夺回地球而长达几十年的战争呢？危险与机遇总是相存于未被人窥见的另一面，而要得到他们，有时则需要另一种巧合。 “指挥官，可以申请收队返回了。”上官溪小声提醒道。黎玥点点头，将通讯终端的页面调到任务报告方面，想了想，还是没有写下归队申请。 毕竟众望所归之地怎么可能只有这点研究场地，一定还有他们没发现的地方，更何况，黎玥可是有想在第一次任务中大放光彩的愿望，她决定再“碰碰运气”。于是，黎玥又组织了一次检查。 天吴在检查的过程中不断靠近东北处未安放隔离装置的地方。机械虎爪按在地上不断移动，试图寻找不同。 就在他想更进一步的探查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队长？天吴大哥？老大？”塔伦叽叽喳喳地在他身边转悠，显然是选择性地忘了天吴先前的“威胁”。 这么一转悠，饶是脾气稳定的天吴也有些不耐烦了，“狼崽子，别烦我，去别的地方检查去。”塔伦听完后眼球往上一翻，满脸不屑。 “有什么好检查的？指挥官和小丫头都找不出的东西还能是我们两个不擅长检测的解构体可能找到你？这一片地都一样。它总不可能还有什么机关？” 这番话让天吴呲着牙，虎爪慢慢弹出，但一番思考后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追究，转身准备前往下一个地方。指挥官和上官溪也检查完了她们负责的地方，正往天吴这边赶来。 “看来是没有什么了，准备收队。”黎玥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不甘心，这下她的梦算是化了泡沫了。可倘若情绪可以解决问题，那也不会有古往今来的悔恨之声了。 “是！”“是！”“哎呦！”随着一道不和谐的音韵响起。天吴、黎玥、上官溪一同看向塔伦之前站立的地方。 三分钟前，某狼在那调侃天吴，五秒前，他还在蹦蹦跳跳，试图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想法。而现在，那里没有了白狼，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设有楼梯的地道入口。 楼梯的尽头，那嘴欠的白狼摔得四仰八叉。天吴面不改色（实际心中大快），黎玥嘴角上扬，上官溪则是捂着嘴偷偷在笑。 “你们为什么只是看着，快来帮帮我！”塔伦的机械身体大部分被卡住，只凭自己难以脱身。之后，在天吴的帮助下，某狼成功得救。 “塔伦，你好厉害，居然发现这么大的空间。”上官溪微笑着说道，语气中还带了几分不可琢磨的意味。 塔伦紧张的看了一眼旁边默默转过身不作声的天吴，强憋出一个笑容说道：“对，我真厉害，哈，哈哈。” 心虚之感达到极致，被打趣的塔伦抬手想要抹汗，结果碰到了旁边的墙壁，解构体不会流汗，这样的动作没有任何意义，当然，正面意义。 随着狼爪划过，顶端的光线随着嘈杂的声音而消失。“看，我刚想着关门独享宝物的，他就关了，厉害…”某狼为了找台阶下编了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好了，别打趣了，狼崽子，小丫头，备战。”天吴雄浑而冰冷的声音传来。“我们进去，保持警惕。” 黎玥为自己的枪换上了新的弹药。毫无疑问，这里藏着的才是重头戏，至于塔伦怎么闯进来的，这就不是要考虑的事了。 第3章 白虎啸谷 大月氏曾是九龙古国重要的军事研究基地，却从未有人想过，它在地下有如此巨大的空间。在破败不堪的遗址中，仅有一条通道，但，有太多事物值得查看。 天吴查看了周围的环境，毫无疑问，这里与外地完全隔绝。这里的仪器十分精密而整齐。如同去往西方极乐最后的安眠处。而那通道的尽头，是一座大门。 监兵小队不断前进，而越是前进，未知与反常的恐惧就越发可怕。没有任何的战斗痕迹，仪器保存得很完整，几乎不存在任何除开时间因素之外的“磨损”。 天吴撞开了那座门，灰尘不断抖落，时间为这复杂研究中心蒙上的纱布也随之揭开。 留下了已经无法启动的照明系统，以及天花板上井井有条的管道网络，静静诉说着此地的神秘。没有能源、没有光亮，只有徘徊于此的死寂… 借助提前准备好的照明灯，四人开始分别查看每一间房。而天吴则直接将目标放到了最深处、门上灰尘最少的那一间。 机械虎爪抚上房门，随即巨大的力量将之整个门压得变形，坍塌。卷起的灰尘大部分被掺入了天吴的合成毛发中，但来不及关注这些，里面的场景也让他感到一丝惊讶。 那是已镌刻在黑板上的公式，一座已经燃尽的烛台，桌子旁，是一具已经被高度风腐蚀的人类尸骸。 而桌子上，则是一个记录器和一台小型显示器。没有血迹，亦没有打斗的痕迹。有的只是残留在此的研究痕迹以及排风管道中轻微的风声。 “斯科瑞……”天吴嗅出了那骸骨上带有的气息。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人类生前感染斯科瑞后被腐蚀殆尽的样子。 虽然天吴对大部分人类没什么好感，但也因为人类道德的影响，这个在最后一刻估计还在坚持研究的研究员值得他的尊重。 随即，天吴拿起了那两台仪器，小型显示器中的资料天吴看不懂。反倒是记录器中那封信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天吴便认真而快速地读了下去。 就在他读完某一句关键性的话后，灯突然亮起来。整个空间被灯光照得无比惨白，天吴的大脑也在这一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席卷。 “指挥官！指挥官！”来不及多想，天吴将那两台仪器一同塞进了自己左腿的储物空间后，便发了疯似地冲出来寻找自己的队员。 听到天吴急切的呼唤，黎玥立刻喊着其他队员一起出来。 “怎么了？天吴。” “快走，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没时间解释了，快走！”天吴打断了他们的疑问，并将指挥官放到自己后背上，同时用自己的大爪子抓住塔伦和上官溪，飞速地向门口奔去。 而就在要到达门口的那一瞬，数把尖刀向他们刺来。在天吴背上的黎玥则是立刻开枪射击。 得益于黎玥，天吴才没有被贯穿。当他们回过神时，里里外外已被敌人围了个遍。只是在瞬间便向监兵小队发起了攻击。数道能量炮已经接近蓄力上限，刀刃和子弹也纷纷向着他们袭来。 天吴只能立刻用最大功率展开了防护屏障，尽全力抵挡着外界的攻击。狰狞的感染体以及波涛汹涌般的攻势让他们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防御屏障中照出了正在攻击的其他三人，以及天吴愤怒的神情。 “谁把这里的备用能源开了？！”天吴怒吼道。 “是…是我…”上官溪很明显被吓到了，支支吾吾地承认了自己的所做。黎玥赶忙挡在天吴和上官溪之间，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这里的机器并不是没有受到斯科瑞的影响，甚至可以说，他们将斯科瑞病毒封存在了机体里。” “只是因为没有能源才没有启动。现在备用能源开启，毫无疑问是激活了大量直接用电型的机器。一旦那些充能式的机械也完成充能，我们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天吴快速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 “什么？！上官，你还记得备用能源在哪吗？天吴撑不了多久的。”黎玥向上官溪问道。 天吴的屏障被无数的刀刃划过，又迎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能源炮击，他的面色越来越沉重，屏障的光亮也不断下降。 一瞬间，几乎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上官溪身上，她顿感害怕，浑身都在颤抖。一旁的天吴和塔伦十分紧张，塔伦甚至还想摇晃上官溪，通过恐吓逼迫她想起来。而这一切都被黎玥阻止了。 黎玥拉过上官溪，让她只看着自己，用最平和的语气说道：“上官，只看着我，好好想想。” 上官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最终成功想起了备用能源的位置。 “那里！”她手指着天吴面前的东北方向。得到了明确目标后，一行4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制定好了战术：上官溪利用协作子机干扰周围的敌人，天吴负责开路，而塔伦则是凝聚最强一击破坏备用电源。 “就是现在！”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天吴主动解开了防护罩，四人快速跳开了原来的位置。随即，那里被数道能量光束贯穿。 上官溪借由协作子机的谐律同调将最大功率的干扰波释放了出去，使得大范围内的机械体在短时间失去大部分的行动能力。 天吴则是将剩余能量中除开维持机体正常运转外的所有能量全部集中在手部和大剑上，如陨星坠地般将一条通道上的所有敌人全部震开，至此备用能源所在地进入了不被影响的可攻击的范围。 塔伦也和天吴一样，将大量的能量用在了弓箭上，箭若惊鸿，瞬起而彀敌。随着备用能源所在地被贯穿，所有灯光一瞬间全部熄灭。机器停转的声音响起，如同战后的安魂曲。 “快走！”天吴大喊一声。趁着还能行动，而且那些充能式的机器还没有被激活。天吴背起指挥官，塔伦则是背起上官溪，一路狂奔，在他们身后，是一阵阵机械爆炸的声音。 无疑，塔伦那一箭威力太强，破坏的不止是备用能源。初出茅庐的白虎成功完成了一场狩猎，而现在，伤痕累累的他正尽力躲避其他的威胁。 另一边，一名青年女子形象的解构体正前往大月氏中心地带，头上的小巧猫耳隐隐闪烁。 “这里的确还有解构体的信号，但为什么找不到监兵小队，难道他们不在地面上？” 就在这时，一声虎啸传来，在她面前不到一里的地方，一头白虎兽人模样的解构体抓着一块金属板跃出地底，背上则是捂着耳朵的人类少女。 随即是狼兽人型和人类少女型的两名解构体。裹挟着灰尘，其后隐隐有火光闪现。 天吴很快注意到了远处的解构体，下意识地想要摆出了防范姿态，但能源的枯竭已经不支持他做出大幅度的动作。见此，黎玥则是快步走向那名解构体。 “你们是监兵小队？”女性解构体问道。 “正是，是你！”黎玥问道。 “好久不见，我是本部负责接引你们的器识小队队长末那，虽然说是队长，其实也只有我一个而已，”末那回应道，“本部对你们的冒险行为颇有微词，现在先随我回去。”言罢，一架运输机出现在了他们上空。 回到基地后，黎玥向西部司令陈乐报告，虽然有不满，但也收获了不少东西。 小队成功从地下基地拿到了一份极为重要的资料（准确来说就是天吴看到的小型显示器），正是曾经众望所归的真空零点能引擎设计思路。 也算是将功补过，甚至犹有过之。黎玥也算是成功实现了她希望小队在第一次任务中大放异彩的愿望。 在确定小队成员能得到最优先的治疗之后，黎玥拿着复制的真空零点能引擎设计资料回到了休息室。 很快，治疗过程结束，黎玥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下了。确认队员状态正常后，她才匆匆赶往位于乌疆指挥基地的科学理事会总部，协助着将备份资料一同输入理事会的绝密资料库中。 事实上，投入国家资料库的真空零点能资料只有不到一半，毕竟这对于之后的策略有重要意义。 等到黎玥处理完回来后，正和队员交流的天吴径直走向了黎玥，随即小心翼翼地将之前的记录器拿了出来。 “指挥官，这个我忘记交上去了，要不你也先看一眼？”那台记录器，静静地躺在天吴的大爪子里，以数据的形式抵抗着时间的磨损。 …… “你好，看到这则留言的人。真空零点能的部分资料，已经放在旁边的小型显示器里，这份重要的资料，希望你能好好利用。 ………… 另外，作为最早接触斯科瑞病毒的成员之一。我在此提出一个假设，也许可以作为你们的思考方向之一。斯科瑞病毒自零点能研究实验中“诞生”，但是否是零点能孕育了它们？ 零点能本身绝无问题，无论是曾经的推论还是我们进行的实验。那么由此，我便想到了新的可能：斯科瑞病毒一直都在，它只是在等待一个爆发的时机。 据我们所知，斯柯瑞病毒感染的是能处理信息的机械，那意味着原始时代不会出现这样的病毒，祂更加不可能从蒸汽时代没有信息接收能力的机械内冒出来。 而在科技高度发达与普遍的今天，它才得以以最强的破坏力出现。那么毫无疑问，它针对的是高等的文明，更像是一个考验、一种筛选…… 在最后，我希望名为人类的文明能够明白，若是我们有错，那么唯一的错误只有自身的弱小。 繁殖是生物的本能，扩张则是文明的本能。两百万年前第一只猴子爬下树，名为人类的物种便不断在食物链上攀登。 双手、獠牙、火再到内燃机、发电机、计算机。在地球的文明到达顶点后，我们又向着更远的星空出发。 欲求科幻典籍里的寰宇、实现亿万先辈的对外星的渴求，更为了能做到梦寐以求的星际航行，我们开始尝试超越太阳，掌控真空零点能，甚至是在未来，我们也有理由相信，人类的丰功伟绩将镌刻在宇宙的丰碑中。 而在这个时代，我们最后的遗憾，便是没能成功征服真空零点能，而现在，这火炬交到你们手中。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宵。 白昼将近，暮年仍应燃烧咆哮。 怒斥，怒斥光的消逝。 ——致未来的人类。” 第4章 乌托邦的“访客” 真空零点能，真空中蕴藏的巨大本底能量。一旦成功利用，将为人类每年额外提供相当于七千多万亿千瓦时电量的清洁能源。 而由于其特性，在空间的任何一点被采集的同时也能转化为已知的任何人类已知的能量形式，即采集与转化同时发生。 也就意味着能量损耗和转化时间将成为过去时。人类将突破10％光速的限制，甚至在未来实现超光速。 监兵小队回收的设计稿，对于九龙古国乃至全人类而言，无疑是万世之利。九龙古国的国君昊却将这个消息放了出去，准确来说，是放给了乌托邦。 这份资料对于乌托邦来说，更是如同“知善恶树”的果实摆在了亚当与夏娃面前，是一份巨大的诱惑。现在，他们正为了得到这“果实”而“努力”着。 人类这种生物，越是到危难关头，不同信仰的人就越是会存在尔虞我诈。此时，九龙古国中央军政处理处，九龙古国和乌托邦的两派人分居于谈判席的两边。 “上官军处长，我们来此的目的您很清楚，我们希望能得到那份真空零点能引擎设计稿。为此我们也带来了我们的诚意。” 乌托邦方面代表人凯里说道。随即将几份资料和一盒金属摆到了谈判桌上。 “拟化聚合钽193合金属”六个字被印刻在最上面的一份资料上，和那静静躺在盒中的多面体金属一同进入了九龙方的视野中。 “这种金属是我们最新研制的产品，而且调试后，其强度极高。甚至对于你们九龙古国来说，拿到资料后再创造的作品，必然拥有更高的强度。核心能力是重塑与拟态。同时还有其他几项关键技术。” 凯里认真地说道，而他的眼瞳深处隐隐有几分必胜的光芒。 在一阵讨论过后。“阁下的诚意我们感受到了，”九龙方面代表人上官峦说道，“但目前，我们无法将设计稿给出。” 眼看着对方的眼神改变，上官峦接着说道：“阁下不必再拿其他的资料了，这件事我们早有定夺。若无他事，今日便散会了。” 就这样，一堂政治会议就此落幕，当然，是明面上的“落幕”。 凯里在离开军政处后，一抹狰狞立马出现在他的眼中，哪怕在旁人看来，他依旧是面不改色，实际上心里已经将对方咒骂了多次。不过很快，凯里嘴角略微上扬。打开了自己的通讯终端…… 另一边，上官峦快步走出军政处，立刻将国君的命令给手下发布了过去：加大力度，全面监测外来网络入侵，尤其加大对自己的核心资料库的防护力度。 “这是绝好的机会，无论是揪出部分蛀虫，还是营造舆论压力，我们都必须把握住。”上官峦对手下严肃地吩咐道。 暗地里，一场针对数据的入侵与防护正在悄然进行。 黎玥还在写任务报告时收到了一则来自中央军政处的消息：九龙古国各人员立刻对核心数据库进行防控，警惕外来数据攻击。 “就差把‘入侵者是乌托邦’这七个字摆在上面了。肯定是为了零点能引擎来的。” 黎玥立刻打开终端，进行远程援助，她的任务，则是直接拦截意图侵入科学理事会的攻击。 “为什么这么笃定？”天吴问道。 “因为这与乌托邦最初存在的意义有极为重要的联系。 在斯科瑞病毒没有到来之前，乌托邦本就是为了超光速星际旅行而准备的，只是苦于无法打破能源的桎梏。 一旦真空零点能被他们利用。就意味着乌托邦内支持星际远航的一派将获得绝对压制力。 先不论研究投入人力导致战场上不会再有多少乌托邦的战力。如果他们研制成功，那么他们就不可能再管九龙了，核心技术的缺失让现在的九龙想要实现星际远航仍需拖延一个世纪甚至更久。 因此一旦让他们得到这份数据，对我们无疑是灭顶之灾。”黎玥的回答有理有据，而言语中透露着几分对乌托邦的不满。 九龙古国与南渊利国早在繁荣时期就因为意识形态的不同而对立百余年，尤其后者，恨不能除九龙而后快。 天吴很清楚这两派的对立，或者说天吴和塔伦都很清楚。毕竟他们的改造地都是乌托邦，无论是文献上还是被送往九龙时乌托邦人的态度，厌恶早已跃然纸上。 “指挥官，我们该做什么，我和狼崽子都不擅长这方面，也帮不上什么忙。”天吴耷拉着耳朵说道。 “是啊，要是可以直接线下解决就好了，哪还要那么麻烦。”塔伦在听到天吴的话后将一丝对这青虎的不满给收了回去，毕竟眼下，要解决的事更重要。 “线下，是个好主意。你们俩先休息，我和上官来就可以。” “那我是不是可以放松放松了。”塔伦那多少带点贱的声音传来，似乎已经想好怎么磨牙了。然后，这样的想法就被黎玥那危险的眼神直接抹杀了。 “塔伦，你看啊，你前天拆了我一个沙发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要是再随便嚯嚯我的东西，那么，你知道的？” 语气十分危险，加上冰冷可怕的笑容，让黎玥立刻变成了在场最恐怖的存在。本想拉着天吴一起的塔伦直接把话咽了回去同时彻底把想偷懒的念头掐灭了。 天吴别过头，不是害怕而是憋笑，上官溪仍旧马不停蹄地进行着操作，当然，是带着笑意的。 西部乌疆指挥基地的某处，一位男性研究成员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数据操作。一条条代码不断闪过。 很快，他就将目标锁定了被标注了重点的科学理事会所在地。“这个资料库定有极高的价值，那就先从这个开始。” 随着手指的不断敲击，一条条攻击指令进入了那个他看上的数据库一角。 殊不知，正在保护这个资料库的人数以百计甚至九龙的核心ai“女娲”都被调用以防止来自乌托邦核心ai的数据攻击，而他正好撞上了其中一位。 黎玥看着这个无比冒犯的“来客”，顿时眉头紧皱。 “来的挺快。上官，帮我把参数全部调到最高！来了就别走了！” 黎玥也开始了不停的屏幕敲击，很快，在进行反击的同时还成功确认到了对方的位置。那么现在就将是紧张刺激的线下单杀环节。 “接下来就拜托你们出去一趟，请他来‘喝茶’，对于‘客人’，我们不用太拘谨。”不久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了黎玥和上官溪。 “好家伙。果然是个硬茬。看来不宜恋战。”借由其他手段确认了所有进攻这个资料库的攻击都在外围被截胡了，是啊，如此重要的资料库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拿下。 而这只不过是数据博弈中的一个小过场。若是网络空间有形，其内部必然已是刀山火海，硝烟滚滚。 自繁荣时期，九龙古国受到的敌对网络攻击就不曾停止，或为找到九龙的研究基地，或为截获九龙自主研发的关键技术。 繁荣时期的九龙为此困扰久矣，但度过免疫时代，在如今的反击时代下，九龙早已不再畏惧这些“骚扰”，甚至已是“攻守之势异也”。 战役还在不断进行，而制胜的天平却已经偏向了九龙。 “啧。”好不容易才从对方汹涌的反击中挣脱，这个男研究员已经顾不上其他了。只想着快点注销信息然后逃离。 毕竟在明面上，他还为九龙古国效力，无论是实际条件还是此刻的身份，一旦暴露，那么搭上的就是自己的后半生。 “趁着还没被发现，赶紧走。”这是这位男研究员最后的想法，而且仅限于想法。 就算他想将一切掩埋，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地点担任工作并假装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时候。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 “哟，这不是阿塔目吗？看样子狩猎失败了呀。”那被称作阿塔目的男研究员听到后浑身发颤，转身一看，一头狼人的模样的解构体正站在门前，旁边是一位虎人模样的解构体。 “和我们走一趟，茶水已经快凉了”天吴用着温和但危险的语气说道。阿塔目本能地想逃，但这里是他专门找好的隐藏点，只有正门一条通道，当真是作茧自缚。 “看在我们是熟人的份上，我就不给你拒绝的选项了，怎么样？很不错？”塔伦有些贱兮兮地说道，随后快步冲上去将阿塔目打晕了。甚至被打晕前人还是一脸懵的状态。 风波平息后，乌托邦那边自然是没有得到想要的资料，同时大量安插在九龙古国内的棋子被揪出，而且政治上的舆论压力也给到了乌托邦高层。 这一次，九龙无疑拿下了反击战的胜利，也给了乌托邦内部一次警告。 “虽然我得承认，国君的计策的确很冒险，不过结果还是好的。关于数据防护我们还有很多功课要做。” 祖昊焱在给黎玥的文字档案中多了这样一句话。 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队员，天吴和上官溪正在喝茶（没错，大块头也可以喝茶），塔伦则是悄悄把爪子伸向了新买的小桌子。 “咳咳。”黎玥先战术性地保护了自己的桌子（把某狼的爪子喝退），然后向队员说明了新的任务。 第5章 往世章 坠渊复明（天吴） 《山海经》有言：“朝阳之谷，有神曰天吴，是为水伯。其为兽也，八首八足八尾。皆青黄，吐云雾，司水。” 天吴、狴犴、蓐收等一系列的九龙古神话中的神兽或仙神之名，而今被赋予了人类或者解构体，旨在表彰曾经为人类对抗斯科瑞病毒的斗争作出重大贡献的存在；了。 抑或，铸就一个能承此名号的强大意识。我，便是后者。时至今日，我仍会回忆起被改造的时候…… 好混乱，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脑袋上是什么东西？好酸胀，为什么摆弄不下来？！这层绿色的墙外面是，人类！为什么领头的那个蹦蹦跳跳的？ “成了，我成了！当初他的年龄超过其他老虎那么多还比其他老虎要健壮得多，留下他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他有意识了，他有人类意识了！太好了！我的研究明明是正确的。哈哈哈…” 有很多东西被强行灌进了我的大脑，这种肿胀的感觉，对了，他是人类中的研究员。 他会把我怎么样，解剖？还是……不对，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懂得这些奇怪的名称，为什么会这么认真地思考自己的下场？ 我怒目瞪着眼前的这一群人类。“你们做了什么？”这是我最想询问的话，可是，我无法表达，只能不断地抓挠玻璃，强迫着疲惫的身体不断地冲击着这些束缚。 “博士，他好像在发狂。” “没关系，他需要一段时间消化这些东西，而且，我已经将他的意识设计好了。你放心，他不会对我们有太大威胁的。而且现在他的身体很虚弱，恐怕要不了多久就站不起来了。” 的确被他说中了，用已经沾染上一丝殷红的爪子在培养皿的玻璃上刻下最后几道划痕后，我再也无法控制身体，重重地摔了下来。 身体的疲弱却丝毫不影响意识的活跃。纵使有如浪潮迭起般汹涌的抗拒，我也无法阻止自己下意识地接受现在的“我”。 破败不堪的记忆在脑中不断崩裂然后重组。有一些站在野兽角度上无法理解的事在人类意识下变得合理的起来。 幼年时那困束自己的铁夹从何而来？那焚尽一切的火焰又因何而起？以及现在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全部归咎于人类。 憎恶如滔滔洪水般涌来。却未能拍打出我还未能重组的那些记忆。 人类到底有何资格向我灌输这么多东西？每一日，他们会拿着仪器在我身边转，会往我身上注射各种奇怪的药剂，一日日地记录。我始终在那狭小的空间里蜷缩着。 凭什么？就凭他们站在了顶端？就因此可以对其他生物视若罔闻？名为愤怒的情绪已在我心中生根发芽。 一段时间后。我陷入了漫长的沉睡，一些疑问也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当时我已经被铁夹夹住，已经精疲力尽，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当时没有力气，只能等待着大火将我吞噬，我又为何会活到现在？还有……记忆中好像丢失了某些重要的事，还有，一个重要的，人？ “果然是堪称完美的存在，改造得相当顺利。而且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机体的参数是按最老的一批解构体的标准设计的。但实际数值不输甚至超过当今战场上的绝大部分解构体。” “嗯，继续观察。看来这个意识的耐受能力还是极其恐怖的，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进行改造，居然只出现了一次意识丧失的情况。不错不错。” 这些话语传入了还在抽搐的我耳中，如风卷过将熄的薪柴般将我的愤怒再度点燃。 好痛！这帮无毛猴子到底想干什么？！我的身体，好痛！该死的，我恨不得生啖其肉！但我只能无能地在心中怒吼，此刻我的身体并不在自己的意识掌控之下。 我还能看到的，只有身体周围那些深色刺鼻的蓝色液体，按照人类的说辞，应该可以说是“循环液”。 在他们的要求下，我开始审视自己的身体，或者说，机体。老虎的头部仍旧保留，剩下的除了虎尾、虎爪和虎毛，几乎与人类无异。腰部到大腿之间，还额外多了一层奇怪的包裹物，或者按人类的说法叫“衣服”。 全身的毛发都变成了青黄色，但我清楚，这些都不过是人类合成的东西罢了，头上的“王”字，此刻对我来说是一种悲哀。 而每日，那仿佛灼烧意识般的刺痛又让我痛不欲生。但是很快，这份刺痛就慢慢的消失了。 而我也能感到，我对人类的情感正在发生变化，记忆中的空缺正在被填补。那些人类研究员又一次修改了我的意识或者说，情感… 我出生后按正常老虎的习性离开母亲独立生存，第一次捕猎时被人类的铁夹困住。一个人类丫头把我救了回来，她说自己是个什么、见习动物救助者，她把我带回了自己的房间，给我涂上了药。在确定我的伤势好之后，又把我放走了。 而三年后我所在的森林被人类的火焰烧得一干二净，我被火焰烧伤，奄奄一息，只能等待火焰将我吞噬之时，出现了一群人类，他们在扑灭这些火焰。 有人犯错，有人修补。为何一开始就不犯错呢？我又被那个人类少女救了，但似乎是刚清醒时惊吓过度，下意识把她的手臂给咬伤了。 还好当时没什么力气，不然那个女孩的手估计就没了。可是为什么我会对人类感到愧疚？先前的憎恨却反倒不再强烈…… 之后的两年里，我又一次受到了来自那个女孩的帮助。说实在的，她确实与我挺有缘的。那么，我应该做什么呢？这样的我又能做什么？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以“天吴”的名号成功地从乌托邦被调往了九龙古国，但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我是被乌托邦“强塞”给九龙古国的。 我很快被投入了战斗，脑海中只留下了一个指令：撕碎这些敌人。属于老虎的狩猎本能与野性在解构体的身躯内肆意流淌。 撕裂、啃食，将原始的野性发挥得淋漓尽致。感染体如潮水般袭来，我便以身为坝，理此暗潮。 九龙的高层很满意我的战绩，但他们也面对一个问题：还没有指挥官可以驾驭我这样狂暴的解构体，也意味着我无法出任感染程度高的区域。 因此，他们一直在尝试，尝试为这头野兽找到一个合适的指挥者。直到，我遇到了指挥官…… “天吴，你过来一趟。”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高大的老者来到我身前。他是最近来到九龙的研究者，不知为何，我对他感到一丝熟悉。 “又有人选了？别抱太大希望。” 他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带我到一个人类少女和另一个少年面前，想来这就是他说的人了。 不过这两个人类的反应倒是挺有意思的，他们第一眼看到我都很惊讶，人类少女在那之后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反倒是那少年默默地往少女身后退了一步。 不过一开始我根本没有抱任何希望，每一个和我链接过的指挥官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狂意。 果然如我所想，那人类男性在要求下率先和我链接，不过没超过三秒就被捂着脸摇了摇头。接下来就到了那个少女。 本以为她会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她真的尝试了，很快，思维信标在我的意识海中显现，链接的信号也出现在了我的机体里，她做到了。 而且意外的这种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意识海也随着那意识信标的闪烁越发稳固，原本狂躁的野性此刻却如古井无波般平静。她，成功了。 这时，那个少年走到少女身旁，脸上的羡慕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少女则是捂嘴轻笑。 “还得是你啊，黎玥，羡慕了啊。”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风擎宇。” “是是是，菜就多练。你就嘚瑟，谁能比得过你啊？” 当然，这样的插曲只持续了一分钟左右，至于什么入队手续、什么队伍编制须知…从汇报到正式成队整整用了五个小时，一番折腾下，我成了这个全新解构体小队中的第一台解构体。 全新的解构体小队毫无疑问意味着编织不全，同时无论是课程的调剂还是寻找队伍的其他成员，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我也向她问出了这个问题。她的回答却是：没有那么多理由，至于这些问题，总有办法解决的。 是啊，总有办法。我着实没想到她主修的是近战解构体的指挥以及大型机械的运转等项目，这样的女孩子竟然会学这个？！ 她的回答是起晚了…… 我又担心起指挥官是否擅长这一方面。但我的认知似乎太片面了，在看到她满屋子的一等奖奖章和书架上已经旧了的其他项目书籍后，我陷入了沉思。在看到她的资料后我更是长久陷入缄默。 指挥官是这一届毕业生的首席，甚至是那种“考到一百五十分只是因为满分只有一百五十分”的人。 也难怪上级会安排她来尝试成为我的指挥官。想必，这样的优秀学员要分到队员绝对不是问题。 与她的相处我感受到的是属于人类的活力，是啊，“人”，无论怎么论证，他们都是复杂的，善恶兼有。正如世界是一道精致的灰。 某一日，我无意间看到她右臂上无法痊愈的虎齿伤口，我急切地渴求她给自己一个解释。果然，答案真如我所想，我们以不同的方式躲过了时间的消磨…… 这样，也好。 第6章 撮合的开始 深蓝色的呼吸灯随着飞机引擎的轰鸣声而不断闪烁，任务终端正静静的躺在黎玥手上。没有任何消遣，封闭的空间里是被限制的自由。 能做的只有检查自己的武器和重复任务注解，以求能在落地后立刻面对战火。不过事实上，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低，更何况是已经有先锋部队前往的区域。 “指挥官还在看任务注解吗？”上官溪在黎玥身边说道。 黎玥点点头，手上的任务终端将任务的详细情况标明了出来：统筹作战，夺取7364号城市。 由于此次任务重要且艰巨，故由多名小队同时出击。同时安排一名总指挥，带队先行前往作战地。 实际上，黎玥的终端除了显示任务情况外还放出了目标城市的全息投影。 原本应该是蔚蓝的投影现在已被猩红填满。 关于这座城市，唯一的资料便是7364号城市曾为九龙古国与乌托邦的合作地点以及乌托邦撤退时期的转移据点之一。 “是啊，而且，上官，我们的任务注解好像没差多少。”黎玥拨弄着任务终端，终端上的内容他早就烂熟于心，这也就导致在运输机上的她显得百无聊赖。 “也没办法，毕竟在曾经的调查记录里，7364号城市一直都是空白。军队封锁信息的能力是非常必要的。”上官溪也回答出了自己的见解。 “是啊，话说那两只呢。怎么还没出来。”黎玥问道。 “塔伦在更换另一个机体，任务简报上说，这座城市原本是生产重型机器的地方，感染体的防御力普遍偏高。 塔伦说，他还有一台机体比异能机体的攻击力更强，于是就去更换机体了。天吴大哥嘛，走之前申请额外再加一倍的能源量，现在正在适配。”上官溪的话倒是勾起了黎玥的好奇。 “怎么之前没有听塔伦说过自己还有一台机体，还是说这是加急做的？还有天吴怎么申请到的？” “塔伦的机体似乎是他在乌托邦使用的机体，转入我们之后就用上了异能机体。 不过后者好像是天吴大哥的特权，毕竟对于‘天吴’这一类解构体，资源自然会优先倾斜。不过我也不清楚大哥为什么这么做。” 黎玥其实清楚，天吴这么做或许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他们。 很快，运输舱的舱门打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了过来，当然，说高矮是他们俩之间的比较，对于上官溪和黎玥来说，他俩都是大块头。 “天吴，报道。”走在前面的天吴郑重地说道，八条尾巴不停摆动，已经将他的激动完全暴露了出来。 “为了应对能耗过大的情况，特向技术部门申请加装额外能源。” 黎玥点点头，微笑道：“批准入队。” “是！” “期待我的表现。指挥官！”走在后面的很明显是塔伦，不过他现在使用的机体跟异能机体有很大区别，最直观的就是没有了狼尾巴。 “这台机体感觉怎么样？如果不是上官提醒，我还以为这是新机体了。还有，这台机体比异能机体的攻击力还要强吗？” “那当然了。幻能机体相较异能机体更轻捷，而且攻击速度和力度更强，缺点就是防御力和持续作战能力大幅下降。 所以相较于异能，幻能机体更适合解决高防御而且笨重的敌人，而且有天吴大哥在这俩缺点应该都不成问题。” 塔伦说完看向了天吴。天吴点点头， 但还是说了一句偏警告的话：“只要你不会冲得太远导致我没法在你身边展开屏障就好。” 说完，塔伦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 “怎么会呢？” “你最好是……” 谈笑间，运输机已经抵达了目的地。“监兵小队，做好降落的准备。”广播中的机械音传来，同时轻微的颠簸也提醒着他们运输机已到降落阶段。 “做好防冲击准备。”天吴提醒众人道。 相较于第一次的行动，这一次他们有更长的时间来撮合彼此之间的配合。 随着漫长的降落过程进行，窗外的景象也在飞速变化。直到展开缓冲垫和开启减速器后，动量慢慢下降，直至归零。这时他们才看到任务地点的景象。 先行的队伍已经搭建出临时营地，多支小队在营地外活动，加固防御工事同时调整通讯线路。以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情况。 很显然，此地发生过一些小规模冲突。无论是正被解构体清理的感染体残骸，还是道路两侧的机油状液体。 一如九龙古国外的大部分地表城市，逃不过战火，残骸也只能静默地接受时间的摧残。 时不时冒出的感染体也被自卫炮击毁，营地的防卫措施足够让他们不必烦心后方。 “好了，我和天吴先去报到，塔伦清点一下我们的作战物资，上官探查一下环境。”说完，黎玥和天吴直接前往临时作战指挥部。 指挥部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的多，一位男性指挥官坐在指挥部中心处， 周围则是数块电子屏，城市的投影填充了电子屏以外的空间。 而那男性指挥官只是有条不紊地敲击屏幕，感染体分布情况，物资统筹调配等一系列数据随着敲击声快速浮现在城市投影上。看起来相当老练。 “监兵小队，报到。”黎玥率先说道。 那名男指挥官并没有转过头，而是拿出几份资料自顾自地看。 “监兵小队，确实在任务名单里。登记好了，稍后任务会直接发到终端里，明白了就出去。” 那男子全程没有看他们，依旧在敲击着屏幕。见此，天吴眯着眼，颇有几分不满，但黎玥几乎全程都抓着他的爪子，天吴也知道规矩，自然不会贸然顶撞这位总指挥。 “是。”齐声吐出这个字后，天吴和黎玥便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总指挥盯着手中监兵小队的资料，或者说，监兵小队中那位女性解构体的资料，皱起了眉头。 这支小队里不仅有两台兽人型解构体而且其中更是有“天吴”这样的强力解构体，那么任务自然会更重。“就当是一场磨砺，让我看看，你们能做到什么地步。” “好了好了，他态度是这样的。”黎玥知道天吴的不满，细心地说道。天吴虽然还是龇着牙，但终究没有在过问。 “没关系的，导致这样的因素有很多。当然没一个是需要我们去管的。做好本职工作就行。”黎玥拍了拍天吴的大爪子，笑着说道。 这时，另外两位也结束了自己的任务回来，同时他们也收到了任务终端上发布的消息。 监兵小队，突袭a区域37到45号街道。看着城市投影上那由白虎头和刀剑组成的标志所在的位置，代表感染体的猩红比周围要重得多。 任务确实很紧张。不过监兵小队的任务难度高，他们也早就有所准备，分配到感染体数量这么不合理的地区也早就在战术分析中，或者说，一开始就是按这个感染体量级来规划的。 不久后，一道黑色身影不停地“闪烁”在破败的楼宇之间。 如同瘟神，走过的地方没有敌人留存。他的身后，是一堆堆被贯穿了核心或者电子脑的感染体，很明显感染体的重甲根本抵挡不了塔伦的箭矢。 “幻能机体的攻击力确实要强很多。”另外三人看着这些感染体残骸，很清楚异能机体绝不可能会如此快速地做到这个程度。 战术的关键就是依靠塔伦的高攻击力快速解决敌人。但是，塔伦好像有点狂妄过头了，将身后的三人越甩越远。早就把天吴先前的警告忘到了九霄云外。 “狼崽子，你推进得太快了，论机动能力，我们远远比不上身为强攻型的你。”天吴眉头微皱，对着通讯器喊道。 “放心，跟不上就不用勉强，我一个就足够了。” “但以你的机体防御能力，一旦遇到危险，我们无法及时救援的话，可就麻烦了。指挥官不是说过了吗，凡事就怕一个万一。” “哈哈哈哈，我可不至于蠢到让自己陷入危险，这里的感染体只要一个强攻型解构体就可以了，你们去另一边，结束了我会向你们发信号的。” 塔伦站在一座楼阁顶端，拍了拍胸膛，信誓旦旦地说道。随即便不顾天吴的意见挂断了通讯。 “这小子！先前给他的警告早被他忘了。可恶！”天吴看着被挂断的通信十分不满地说道。 上官溪则是有些担心，如此高强度的作战，塔伦的机体很快就会到极限，而且天吴队长说的很在理，就怕一个万一…… “我们优先解决行进路线中的敌人，快速接近塔伦的坐标”黎玥指明了下一步的作战行动。 “那狼崽子……算了，了解。” “塔伦的机体没有持续作战能力，更何况如此冒失地推进，不排除战场上有隐藏的危险。所以我们必须留意塔伦。”黎玥斩钉截铁地说道。 监兵小队，是一个整体，缺一不可。 第7章 分歧的结束 塔伦坐在一座楼阁的天台上，楼阁底下是一堆的机械残骸。毫无疑问，猎手结束了狩猎，此刻正在进行修整。 仔细观察，塔伦看似没有多少损伤的机体已经有缕缕青烟冒出。 正如他之前所说，无论是能源储备还是机体性能，都无法支持幻能机体进行较高强度的持续作战。 “这区域也没那么麻烦，刚好坚持到能量快用完。 这回一定要让那头老虎好好看看，每次挡在前面都很妨碍我攻击。每天还叫我狼崽子，我可没那么小，再说了，我可不是……算了！” 最后的一句终究没有说出口，毕竟在人类看来，他们早就没有被称为“人”的资格了。塔伦罕见地露出了不满的情绪，或者说这种不满是他积恨已久的。 “机体能量剩余百分之十，行动都有麻烦了，还好扫描一圈没有问题。就在这里等，等散热完毕再和他们发消息。” 检查完机体的情况，塔伦其实还是有些后怕的，毕竟如果这个时候出了意外，那么毫无疑问他将没有任何办法保护自己。 所以这时候就应验了一句话：没有意外的时候就要出意外了。正如此时的楼层底端，一台台形状酷似甲虫的机器体正在聚集…… “指挥官，前方发现高能反应。在那栋楼，”上官溪迅速向黎玥汇报，“信息匹配，是爆破器械！破坏专用的高能自爆机器人。军队给他们加入了加密伪装，常规扫描根本不可能发现他们！” “那狼崽子的信号最后出现就是在这楼上！该死的，这家伙一直把通讯器关着？！”哪怕嘴上还在咒骂对方，天吴也确实罕见地露出了着急的神情。 就在一行三人快速接近想要摧毁这些爆破器械时。甲虫机器的身体爆裂开来，火光瞬间吞没了整个底层。 楼层顶端的塔伦刚刚结束散热，就发现楼层已经开始倾斜，伴着诧异与困惑，他本能地想要跃上另一座大楼，却发现自己的机体无比沉重，能量消耗过大，导致机体行动出现巨大困难。 他现在的移动速度完全不足以让他在楼层倒塌之前逃离。 塔伦的思考能力随着一道道爆炸声的跌宕起伏和滞空的失重感而归零，他只能将机器狼爪死死地嵌入地面。 现在最坏的情况就是幻能机体被大幅度损伤，同时影响他的意识海。“最坏也就这样了。不管了。”想到这儿，他心一横，闭着眼听天由命。 “发现塔伦了！”上官溪指着被轰落的楼层顶端喊道，顺着她指向的方向，白狼正死死地钉在楼板上，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天吴！去帮他！”简单的一句指令，三人已经明白了各自该做什么。随即，黎玥和上官溪向着塔伦周围的落石倾泻火力，尽全力地将周围的乱石打碎，为天吴开出一条路来。 天吴全力奔跑，在因爆炸而导致的落石上纵身一跃，直冲目标所在…… 想象中机体被挤压、撞击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拉离原处，在一阵轰鸣中，狂风裹挟着落石的声音呼啸着撕扯他的耳朵。 塔伦睁开眼一看，天吴正抓着自己向着地面落下。 一阵尘埃后，天吴一行三人站在塔伦面前。或担忧，或愤怒。 这一下把塔伦吓得不轻，之前的轻狂和嚣张在此刻却成了矗立在他头上的两座大山。 沉默间，天吴呲着牙，先是给他的狼头狠狠地来了一掌，然后将从运输机上拿下来的备用能源接在了塔伦右臂的充能口上。 “狼崽子，下次不许擅自独行同时绝不允许擅自关闭通讯器。”天吴紧紧地盯着塔伦，往日古井无波的眼眸中夹杂了不满和担心。 “塔伦，你明明知道自己的机体不适合长时间单兵作战，你还选择如此大消耗的方式，要是我的教官来当你的指挥官必定让你写三万字检讨。” 黎玥又一次挂上了微笑，但这次，除了“和善”之外，还多了一丝安心。 上官溪没有说话，只是链接着协作子机，非常认真地扫描起塔伦机体的损伤，并开始进行修复。 “下次还是用回异能机体，至少不会这么狼狈。” 塔伦小声嘀咕了一句，但此时，白狼的脸颊上显露出一抹无法被遮掩的淡红（特殊材料的合成毛发，会根据附着机体的实际情绪表现而变色）。 “你的脸？怎么回事，为什么好像有些泛红？”天吴十分不解。 “没什么，散热系统出问题了而已。”塔伦慌张地回答，脸上的红色越发加深。 “上官，给他多检查一下。散热系统出问题了会影响…”天吴本想接着说下去，却感觉自己的爪子被指挥官抓住，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噗。”黎玥和上官纷纷转过头捂着脸，天吴一脸疑惑，塔伦的脸颊则是完全变成了红色…… 在监兵众人的努力下，黎玥和天吴他们终于在a区域找到了一处较为安全的楼阁搭建了临时营地。 月亮已经送走了太阳，来到群星的舞台中，月光不受任何阻拦地从落地窗之间抚进休息处，为昏暗的楼阁送来些许光辉。 夜色中，黎玥独自拿着任务终端，与其他指挥官一起向总指挥报告任务情况。不过她的脸色在听到各方面的进度之后变得凝重了几分。 “c区域1到13街道清剿进度43％。” “d区域23到43街道清剿进度22％。” “a区域37到45街道清剿进度33％。” “b区域1到45街道清剿进度88％。” “e区域1到33街道清剿进度41％。” …… b区域是由总指挥所带队前往清剿的。当所有指挥官都汇报完毕后。 传来一个严肃的男性声音：“首日作战的进度太差了，明天继续！” 不知为何，黎玥总感觉总指挥的这番话是在暗讽自己，不过倒数第二的进度怎么说都让黎玥这个首席感到十分不爽。 夜晚的城市终于迎来了安静，只在街道处还能听到些许交火的声音。黎玥从楼道中走入休息点。 三名解构体都盘地而坐，天吴距离另外两位比较远，就靠在门边。看着另外两位的打趣和时不时的捧腹大笑，他的嘴角也略微有所上扬。 在不算长的相处时间里，他们已经向自己展示了人类的活力和正义。 哪怕不愿承认，天吴对人类的看法确实变得辩证而不片面了。见到指挥官回来，高大魁梧的青虎站了起来，走向了黎玥。 “指挥官，汇报完成了？” “嗯，好消息是我们不是最差的，坏消息是总指挥那边的清剿速度非常的快。不过你们不必有压力的。” 最后一句自然是为了安慰这头青虎，如此恐怖的数字差，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 “可是指挥官你的脸色不好，我们不会是倒数第……” “咳咳…没事，区区…倒数，不足挂齿！明天定要夺下榜眼！”黎玥抢在天吴把“二”说出来前打断了他。 “真是这样就好了，”天吴自然是知道指挥官的性格，这也只是安慰，“对了，这是小丫头白天收集到的资料。” 话语刚落，一道立体投影被展现出来。而在众多蓝色建筑中，被标记为红色的工厂建筑显得格外突出。 “探查显示，感染体是源源不断地从这个工厂里出现的，如果能直接摧毁这个工厂，我们后续的清剿行动就会顺利很多。”天吴认真地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确实很有必要，天吴的想法很有用。” 被表扬的天吴耳朵后翻，随即又耷拉下来。一番斟酌下来，还是表达自己的想法：“那个，对不起，指挥官。”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黎玥有些不解地问道。 “指挥部的时候，我有些过激，险些顶撞了那位总指挥。白天里不仅没有下达正确的指令，还放纵了队员的冒险行为。 作为队长，我失职了，本应该尽可能帮你分担压力。结果到头来还是要麻烦你。” 天吴的虎须也软了下来，像极了一只委屈巴巴的大猫。 “这只是你强加于自身的‘队长’的职责，”见到天吴疑惑的样子，黎玥笑了笑说道，“不需要明白，重要的是我们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战斗，为了收复而努力。” “这像是一种人类常说的结果论。” “通往结果的道路中，有一些是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所以每个人能做到的事都不一样。就像一些事，是只有天吴你才能做到的。” “只有我能做到的事？” “嗯，你的果断也帮了我们很多，所以，多尝试着接受自己的优点，也要尝试着去接受人类。” 黎玥悄悄地抓起天吴的一条虎尾，帮他把杂乱的毛发抚顺。 “时候不早了，还是休息。”天吴叹了口气，随即又说道。 黎玥又示意他俯下身，悄悄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这些称谓要改。” “嗯…是。” 第8章 配合 黎玥靠在天吴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破旧沙发上，思考着明天的行动。 塔伦的机体可以高效摧毁目标，但持续作战几乎不可能，近身和上官一样是弱势区，但如果只是补刀的话……想着想着，黎玥就睡着了。 东方刚有一抹鱼肚白，三名解构体已经围在了黎玥身边，塔伦和上官溪交换了眼神，只得齐齐把目光投向身后的高大身影。不久前…… “狼崽…咳，塔伦，还有，上官，我们还是商讨一下战术。” 天吴回想起昨天指挥官对自己说的话，还是决定用他们的自己的名字称呼，估计他们也不满很久了。 “那要怎么安排？”上官回问道。 “扬长避短。上官继续干扰的能力就好，我会尽全力限制他们的行动同时破坏他们的护甲，而破坏护甲后高精度的摧毁核心和电子脑的任务就交给塔伦。 这样就既可以避免很多的能源浪费，又可以提高效率。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我赞成。”塔伦和上官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好，我们去找指挥官。对了，指挥官昨天可是很不爽，今天得加把劲了。”天吴带着无奈的语气说道。 时间来到现在。天吴挥了挥手，同时示意另外两位队员捂好耳朵并离远一些。 自己则用爪子上的肉垫抵住了指挥官的鼻子。 十秒过后…… “天！吴！！！” 一声怒吼裹挟着剧烈的喘息声响彻在了整个楼间。 作为始作俑者的大青虎别过头，尽量不对上指挥官那足以杀人的愤恨眼神。 “说了多少次不要用这种方式叫我起床！！！” 天吴捂紧了耳朵尽量装作没听到。 “喂！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天吴后退了两步，自始至终既没打算道歉，又没打算辩驳，只当是家常便饭一般。 另外两位此刻已经被天吴如此“勇敢”的行为给惊呆了，而且看这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夹杂着尴尬的火药味持续了十几秒，最终在机器交火的声音下彻底淡去。 “咳咳，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继续执行任务。今天一定要好好表现！”黎玥的火气还没彻底消去，反倒是化为了动力。 旭日东升，将暗处的感染体照亮。被斯科瑞病毒操纵的电子脑驱使机械身躯前进。 随即，转瞬即逝的金属切割声传入他的电子脑。被操纵的身躯回避，身上的护甲却被巨剑切落。 电子脑中接收的信号也在一道清脆的贯穿声中逐渐消亡，烙印在他电子脑中的最后影像，只剩下巨大的青黄色身影和一道深色的箭矢。 “两点钟方向！”上官溪朝着天吴喊道。 听到提醒后，天吴向着两点钟方向横劈一刀，还在高速行进的感染体来不及躲闪，就被天吴的剑刃顺着核心斩断。 塔伦的箭矢精准的攻向感染体的电子脑或者核心。未能贯穿的则由天吴一刀收尾。此刻他们正顺着四十街道快速地向工厂行进。 “啧，工厂前面还有很多敌人，上官！”黎玥向着上官指示。“明白！” 话语刚落，上官便动用全部算力操作协作子机高速冲向敌人，就在感染体的刀刃即将贯穿协作子机时，高强度的干扰力场通过谐律同调释放。 最近的敌人立刻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而周围的敌人行动也被全部放缓。“控制时间约为15秒，接下来交给大家了。” 天吴瞬间冲向协作子机周围的敌人，刀剑起落，感染体要么被直接斩断，要么护甲被打落。紧接着，一发发箭矢袭来，将未被彻底解决的感染体销毁。 黎玥则是操纵着骇入系统，在感染风险的临界值之内控制一些低等的感染体自毁。高效的行动下，工厂前方的敌人很快被清剿殆尽。 但正如上官溪在资料中所说的一样，工厂内正涌出更多的感染体，当下摧毁工厂成了重中之重。 可是，小队中没有一个有合适的条件能够对这庞大的建筑产生有效的打击。 唯一勉强符合能源需求的天吴却只能动用冷兵器，现在直接摧毁这座工厂，显得有些不太可能。 “指挥官，接下来怎么办？”塔伦有些担忧地说道。 黎玥看着手中的骇入系统，由于斯科瑞病毒的影响，她无法影响到远程的工厂，但如果能靠近一些，甚至就在工厂内部…… “我们可能要进去一趟，直接摧毁它不行的话。我们将尝试破坏某些关键的流程。流程崩溃的工厂也就不足为患了。现在能源和血清完全足够。” “明白，直接向工厂推进。”天吴下达了攻击任务。监兵小队四人开始快速向工厂内部推进。而随着他们的深入，越来越多的感染体出现在他们面前。 天吴刚斩断面前的五只感染体，又有几只感染体趁着他刀刃落下的间隙袭向了他。 天吴则是趁机跃起，随即重重地坠下。 袭击失败的感染体则被瞬间震飞，紧接着天吴释放了能量屏障，将相同型号的感染体的行动空间压缩为一条直线。 一道黑光闪过，这些感染体的头部全部留下了一个窟窿。 感染体的残骸向着黎玥和上官溪飞来，黎玥瞬间开枪打落了飞来的残骸，以免影响到后面还在分析和保持干扰的上官溪。 “指挥官，工厂的核心生产线就在前面，刚刚分析了一下这个安保措施仅靠我一个人无法解决，需要指挥官的协助，”上官溪面露愧疚的说道，“抱歉，还是要麻烦指挥官。” 黎玥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打开了骇入系统。 就是他们开始入侵安保系统的时候，核心生产线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威胁，生产感染体的速度大幅加快。 新生的“钢铁洪流”以生产线为中心向四周流淌，摧毁沿途的一切阻碍。黎玥见此也立刻向总部发出了求援信号。 天吴在感染体的浪潮到来之前开启了能量屏障。 但即便如此，数量众多的感染体带来的挤压也让天吴不断后退。 黎玥和上官溪拼命的在加快入侵的速度，塔伦射出的箭矢也淹没在了感染体的浪潮中，造成的损伤完全无法与他们的补充相对比。 在成功瘫痪核心生产线时，监兵小队一众已经被挤到了工厂门口，若不是天吴多装配了一倍的能量，他们哪怕能全身而退，也难以将大量的感染体阻隔在工厂内。 凭借两位少女的配合，成功在骇入系统失效前完成了破坏生产线的任务。 “接下来，就该我们反击了。”黎玥在结束了骇入之后，下达了反击的指令。 上官溪再次释放了干扰力场，而这一次她毫无保留地开到了最大功率，本就拥挤在一起的感染体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 天吴则是将屏障不断向着感染体收拢，仿佛制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笼，此刻这些之前嚣张的感染体已是瓮中之鳖。 接下来就是单方面的“屠杀”，这一场闹剧即将落幕…… 在远处，总指挥松了一口气，下达了放弃进攻的命令。他握住配枪的手也终于放松下来。 “指挥官，我们真的不用去帮他们吗。” “已经不需要我们帮助了。” 总指挥看着工厂内部不断闪烁的火光和崩飞的感染体残骸，难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之后他们选择收队。 在离开前，总指挥在远处默默注视着刚刚结束战斗的上官溪，轻轻地点了点头。离开时，小队中还有两个队员在窃窃私语。 “你说指挥官为什么会笑啊？” “听说那个监兵小队里面那个辅助型解构体是指挥官的妹妹，作为兄长，他非常在意的。 要不然不会接到求援就第一时间以最快速度到达。不过那个小队也确实厉害，看来指挥官还是想给他们一些磨砺的机会。” “也是，我们刚到没多久，战局就逆转了。本来都忍不住想动手了……” ……… “c区域1到13街道清剿进度79％。” “d区域23到43街道清剿进度63％。” “a区域37到45街道清剿进度100％。” “b区域1到45街道清剿进度100％。” “e区域1到33街道清剿进度53％。” 夜晚汇报完成后，总指挥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明天继续！任务期限是四天，望各位好好努力。” 虽然依旧严肃，但是黎玥听得出来，他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喜悦。 在小队成员都将状态补充至最佳后，黎玥点亮了信号灯，标志着监兵小队的第一次大型任务彻底结束。 在离开之前，作为纪念，黎玥提出了一个请求，拍一张照。 照片中。两位少女相靠在一起，黎玥面带微笑，一只手握着上官的手，另一只则抓住了天吴的尾巴。 上官溪则是有些害羞，看向镜头的脸颊也染上了些许红晕，但紧绷的肩膀已经放松了下来，左手轻轻按住了狼尾巴。 塔伦用手比了个“ok”的姿势，同时咧嘴笑着。天吴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只是嘴角也有略微上扬，八条尾巴也在不停地晃动。 …… 第9章 斯帕特草原 从降落舱里走出的几人看着天空中远去的运输机，两位少女和一头白狼兽人脸上颇有不满，青黄色的虎兽人表面古井无波，实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是的，他们是被紧急分配任务才过来的。原本以为点亮个信号灯就可以结束任务然后回休息室里好好调整，结果没想到，运输机未到，任务先行。最后他们是坐着准备返程的运输机来的。 “什么呀？为什么还有个紧急任务？我还想回去打游戏。”黎玥愤愤地说道。 “就是，昨天的桌子腿还没啃爽，牙也没磨好啊！”塔伦也跟着愤愤不平，结果话刚出嘴，指挥官就送来了意欲杀人的眼神。 “我说怎么刚买的桌子不见了？好好的磨牙棒你不用，专门用我的桌子磨牙是？塔伦，你不给我个交代，以后在休息室里都直接给我下线意识！” “别啊，指挥官这肯定是最后一次了。”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你的诚信一文不值……” 就在氛围紧张之时，天吴率先转移了话题，毕竟不管再怎么不满，任务还是要做的。 “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指挥官，看一下任务。” 听到天吴的话，黎玥这才打开任务终端，仔细端详起即将执行的任务。 “以斯特帕草原为领地的沙褶帝国在草原上发现不明能量反应，且排线的机械体全部失去音讯。紧急请求九龙古国派遣执行部队进行协助。” 斯特帕草原，在繁荣时期，只有它能在亚洲大陆上和九龙古国的呼伦特草原相媲美。 领地十分辽阔，尤其在生态复原系统推进后，其为当时的沙褶帝国提供了高额的旅游收益。可是病毒爆发后，这些都已经成为历史，留存于而今的沙褶帝国中。 作为少数人类反击可以依靠的地上据点，沙褶帝国与九龙古国交往颇深，但其表现出来的科技能力远远比不上九龙古国。 所以其基本只能自保，通过向九龙古国交易部分原材料以维系日常生活。同时每一次领土上的异常都会让他们的统治者重视十分。 “不明能量反应，这什么情况？怎么个‘不明’法，难不成草原下还有什么怪物不成？” 塔伦倒是一如既往的那么神经大条，但实际上大家都很清楚，草原下面的八成不是什么怪物，而是感染体。 至于这个“不明”，多半是为了更好地把九龙古国的战力请过来进行协助。不过也稍微可以理解，乱世之中这样的国度必然要尽力为自己的人民谋利。 要是向乌托邦请求援助，那估计这套说辞只会比这个夸张得多。 在了解了任务详情，确认了目标地点后，监兵小队马不停蹄地朝着沙褶帝国的所在前进。 作为军人，他们自然要尽服从命令的天职。没有嬉笑、也没有抱怨，就这样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目的地。 在表明了身份之后，他们进入了这个国家，或者说城市。 曾经的沙褶帝国是地球上疆域最辽阔的国家，而今却龟缩于一座小城市内。城市内的居民也都奇怪地看着他们。 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则以敬畏的眼神持久注视着他们。就这样，监兵小队来到了沙褶帝国而今的主人——沙利特五世：沙利特·普辛褶。 “感谢你们的到来。未能按照相应的礼节表以欢迎，还请你们见谅。 那对你们来说有些事你们心里清楚，那么我们就长话短说，那你的斯科瑞病毒反应的确有些不一样。 但不一样在，它的病毒浓度是十分低的，但问题是我们派出的先遣机器和部队都没有回来过。” 普辛褶急促地将自己的话语用最清晰的声音传达。 “所以你们怀疑，那里存在着不是感染体的事物。”黎玥反问对方，得到他们的肯定。 “那么请将具体地址告诉我们，我们向上级请示之后立刻出发。” “好，探查的具体地点就在这里，在此周围100米内就是我们派遣的先锋队信号消失的地方。虽然之前在这块区域的三十公里外探寻到部分的信号，但很快又消失了。” 普辛褶将一份投影数据展开，同时发送给黎玥，数据上的目标地点被标上了象征最高危险级的红色。 “相关的酬劳我们很清楚，所以请各位不需要担心，诚信是作为商人的第一准则。 ” 黎玥没有再回应，实际上他们已经规划好了去往那里的最终路线。同时得到了上级的批准。（实际上根本就不需要批准，让他们来就已经是默认了） 风尘仆仆地赶来，仆仆道途地离开。奔走于往日繁华的旧土上，意图光复旧日的辉煌。 相较于曾经在大月氏研究基地所见的沙漠，这片草原有着相同的黄色，却有着不同的生机。荒甸依旧而人去远矣。风拂过地上的黄色草浪，带来的只有萧索。 “这里和印象中家乡里的草原很不一样啊。”塔伦在前进的过程中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毕竟更靠北，所以草地常年保持着淡黄色，这是和呼伦特草原不同的特色。如果是在繁荣时期来，说不定还能在这里过上一次草原节。”上官溪有些遗憾地说道。 “快要到了，做好战斗的准备。”天吴可没有心思花在聊天上，实际上他一直在思考怎么快速解决战斗，自然无暇顾及自己破坏的氛围。那两位也没有心思反驳，只得以叹气作罢。 他们保持着之前在工厂作战的队形，各司其职，最重要也是最靠前的工作，自然就是对周围环境的检查。 “周围存在部分机械残肢，而且前方的石阵下方存在着低浓度的斯柯瑞反应，而且初步检测其内可能有很大的空间。” 在上一次大月氏的任务结束后，上官溪第一时间申请加强泔华机体的扫描分析能力，希望能在之后的战斗中派上用场。 说起来，负责机体研发的九龙古国科学理事会倒是有些像动漫中的某个角色，万能得要啥有啥。（某某a梦） 既然下方存在，那也就意味着那里存在着某些实验场地的可能。那些失踪的先遣队多半都在那里面。至于为什么斯科瑞病毒浓度极低，这就得他们一探究竟了。 得益于上官溪的检测能力，他们也没有像无头苍蝇那样四处乱窜，很快速地就发现了入口。 除了地面上的环境不同，那熟悉的方形入口，熟悉的楼梯以及向内延伸的黑暗属实是勾起了某头狼不好的回忆。 “这次，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塔伦有些战战兢兢地说道。上次的事件属实是给他留下了不太好的心理阴影。 “想知道的话。不妨自己下去看看。有问题了再像上次那样把你拉出来不就可以了。” 天吴的虎脸隐约可以看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感觉。（监兵小队成员之间相处久了之后，哪怕是塔伦和天吴这样的兽脸也依旧能轻松的辨认出他们流露在脸上的情感） “不不不，这次大哥你先下去。我，我不想‘打头阵’了。”塔伦顿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引得另外的两位少女一阵窃笑。 听闻此言，天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示意白狼闪开，小心翼翼地想要走进那楼梯，只是这次他面临一个困难。 这个入口比大月氏地下研究基地的入口要小很多，仅容许一个人类进入的尺寸着实让他这头魁梧的大虎根本无法闯进去。 天吴与塔伦对视了一眼后，齐齐将饱含无奈的目光转向另外的两位少女。 “这……” 这倒是让她们有些为难，泔华机体的战斗能力完全不在行，如果遇到意外上官溪会十分危险。 黎玥就更不用说了，作为队伍的指挥官，她更是不能有任何闪失。 所以一番思想斗争之下，选择了最粗暴，但最有效的办法——直接强行把入口刨开！ ……… “指挥官，我们这样算不算是破坏公物？”上官溪看着已经被天吴残暴地“扩容”后的入口，十分担心地说道。 “额，应该不算！哎呀，反正到时候报销找陈乐就得了。” “行动完毕，这样我们两个大块头也可以进去了，我打头阵，你们跟在我后面。”天吴认真地说道。 至于为什么只刨开入口，这是因为他们发现这个通道其实非常大，大到足够让天吴进入。所以他们很想问一句，设计这个入口的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这一次上官溪在进入之前优先扫描了电源的所在。只是这一次，除开里面游荡的感染体信号，她还在发现了少量没有被感染的机械信号。这里的电源也没有触发过。 “看来这里面藏着的东西很不一般。”这是看过扫描结果后，黎玥的第一个想法。不过嘛，得先把游荡在附近的孽物给收拾了…… 三分钟后，道路以及空间的外围都已经被倒下的感染体残骸填满。这些感染体型号十分落后，而且基本上都只会生疏的近身格斗。这也就给了天吴极为优势的战斗机会。 现在，他们已经来到了大门前…… 第10章 若雪 天吴挥手示意队员靠后，和曾经在大月支作战时一样，仍旧是粗暴地撞开了这道门，只是门的背后却让他们感到一次诧异。 因为，那道门后连接着三条不同的通道分别标注着“b-34”、“a-35”、“v-47”的字样，而他们身后的通道上方隐约标注着“k-53”的字样。这下让他们一时犯了难。 “上官，之前检测的机械信号在哪里？”黎玥开口问道。 “开始精确扫描，机械信号在，我们左面的50米处。可是左面是…墙？” 上官溪将检测结果复述了一遍。而且经过她确认，这个机械信号显得有些微弱，而且凭借沙褶帝国的检测科技有百分之九十八的可能性检测不出来。 再加上被墙体阻隔，估计那些先遣队根本没有注意过这里。 在确认了目标所在之后，天吴又表演了一次力大砖飞，凡是所有需要蛮力的地方，他从来不会让大家失望。 不到几秒的时间，左边的墙已经变成了一滩碎土。在里面是一个普通的类似起居室的房间。 通过检测，机械信号的来源正是桌子后面小巧玲珑的猫咪外形的机械体，只是这个机械体似乎处于半休眠状态。 “此机械体能源剩余量不足1％，推测三天前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被强制唤醒过，但机体能量不足以支撑其苏醒，就导致处于这样的半休眠状态。” 上官溪分析了这个猫型机械体的情况，很快做出了定论。 “这还不简单？给他充电不就行了。刚刚确认了周围没有问题，看我的！” 塔伦形象地做了一个撸起袖子的动作，再找到猫咪机械的充能口之后，一口气直接将之前携带的备用能源接了上去。 “这玩意儿你怎么还带着？”天吴问道，实际上他们已经隐约能猜到一些情况了。 “还，还不是，还不是之前没有能量了，搞得那副狼狈样，带个备用能源，以防万一不是吗？” 这话说得塔伦“散热系统又出问题”了，当然天吴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帮忙检查（此前天吴已经从黎玥那里知道了些真实情况），得到了对方拨浪鼓似的摇头。 “机体能量补充中，准备唤醒。”伴随着机械式的提示音，那猫咪机械的眼部屏幕上慢慢的出现了一双蔚蓝的眼睛，像极了曾经的像素游戏，颇有几分复古的感觉。 此刻在猫咪机器的视角里，眼前出现的4人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但感受到身旁放着的外来物正在为自己补充能量，她隐约能感受到眼前的他们没有恶意。 “你们好，我是管家机械若雪，请问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若雪有偏向少女的声音向他们说道，但是也许是因为年久失修，这份声音显得无比沙哑，只是隐约能感受到是女孩子的声音。 “若雪，请向我们说明这里的情况。”黎玥倒是没有过多关注这些，或者说她现在还无暇关注这些。毕竟眼下，了解所处环境的具体情况才是最重要的。 若雪像素的蔚蓝眼睛闪烁了一下，随即开口缓缓道来：“这里曾是沙褶帝国原本用于与九龙地下交通的通道，但由于地质特殊的原因，这里最终只留下了通道。 在灾难爆发后，这里出现了（滋滋…），在那之后（滋滋）远博士启动了我，成为了我的第二任启动者，同时来到这个空间避难（滋滋滋…），抱歉，我的数据库出现部分损坏，无法提供完整的信息。” 虽然若雪的回答中有不少关键的信息丢失，但也让监兵小队大致了解了这里的情况。 或许是沙褶帝国最开始想要通过地下通道建立一条更安全的到达九龙的路线。但在这里发现了斯科瑞反应，所以才派遣先遣部队过来进行调查。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找到那些失踪的队员。 塔伦则是追问了一句：“你之前是怎么被唤醒的，看你一直处于半休眠的状态。” “（滋滋）远博士在某个通道设置了警报传达系统，如果那个通道出现了群体活动，我就会立刻启动并向博士传达信息。” “那个通道在哪里？” “b-34号通道和k-53通道，根据博士说，这两个通道都是连通外界的，这样的设计方便博士能在第一时间得到外来者的消息。 如果是感染体，他就退避不出，如果是搜救人员，他便能第一时间得到救援。关于通道的监控在那边，但能源似乎也不足了。” 在进入之前，上官溪就在这里进行了全面扫描，并没有任何斯科瑞反应。 不过备用能源现在用于若雪的充能，而且给监控供电也不符合他们携带的这种备用能源的适配条件。 一番思考下来，只能辛苦一下装配了双倍能源的天吴暂时充当一下供能器了。 重甲型解构体一般拥有将能源提供给其他解构体或者机械体的能力，所以在危急情况下可以充当充电宝。 通过将左边虎爪里的供电口与监控视频显示器连接，天无成功唤醒了这些已经沉睡多年的“护卫”，只是他们要守护的人，所存护的意义已随逝者而东流矣。 打开过往记录，上官溪的运算模块高速运转，将有人出现的几个时间段视频给单独拎了出来。 在显示屏上出现的无一例外都是一位老者，没有发现任何感染体的踪迹，而视频显示的最后时间是九龙历暗谪五十七年（世界历2157年），距今已经过去了34年，那位老者早已倒在了时光的磨损下。 只有黎玥死死地盯着这位老者，似乎很想辨认他的身份，但是碍于监控角度的问题，她始终未能窥见他的面貌。 通过一些简单的询问，黎玥一行得知，这两个通道通往的外界相距较远，差不多正是三十公里，这也就意味着，那些先锋队队员曾经是经过了b-34通道的。 而且信号在终点消失，那么有可能是重新折返进了这里，虽然不排除其他可能，但鉴于只剩下两条通道，当下检查一遍这里的确是最有效的做法。 在确认了行动方针后，黎玥抱起已经充满能的若雪。（备用能源的输出功率非常大，故而充能效率也是非常快的） 在她看来，这只“猫咪”应该知道很多事，毕竟她的创造者可能并不是那个博士，而是曾经在此的工作人员。带着一起行动应该能提供些许情报。 那么，他们就探索问题起了议论。天吴希望能一起行动，这样可以减少被伏击的可能。 而塔伦和黎玥则是更偏向分头行动以加快探索速度，上官溪则是投了弃权票，她两边都不太敢赞成。 最终少数服从多数，他们选择了分头行动。黎玥和天吴一组、上官溪和塔伦一组，分别探索“a-35”和“v-47”区域。 而且在事前为了应对特殊情况，上官溪特意加强了他们之间的通讯系统，这样信号便可以有更高效的传达能力。 a-35区域里，黎玥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路的步伐时快时慢，这也让一旁的天吴担心起来。 “指挥官，你怎么了？” 被大青虎这么一提醒，黎玥也是回过神来，对上了那双夹带了担忧的眼神，回应道：“我没事的，就是，有点在意那个博士的身份。心口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过没事的，先把任务做完。” 天吴本想让对方休息休息，但他自知拗不过指挥官，只能以一个“好”字回复。 在前进中，若雪的部分功能恢复，其中就包括了探察扫描的模块。黎玥通过骇入系统将斯科瑞病毒的信息样本输入若雪的扫描模块中，借此判断前方的敌人数量。 “通过比对，前方存在少量斯科瑞病毒反应，其浓度仅比正常阈值高出012个百分点。” 若雪扫描的结果看上去还是比较乐观的。听完后黎玥也将状态调整过来。换上了作战时的严肃神情，不过这次，少女的表情显得更加凝重。 “指挥官，我要不还是把你背在背上，我怕战斗的时候没法顾及你。”天吴在谨慎前行的过程中向指挥官请求道。 “好。”一向要强的黎玥这次却没有拒绝，甚至都没有犹豫多久就答应了队员的请求。 很快，抱着若雪的她就出现在了天吴的背上，准确来说是靠近脖子的部分。天吴后脑勺的长鬃状合成虎毛十分柔和，相较于身上那些比较坚硬的虎毛，这里的手感确实很不错。 待在这样一头身高近四米的高大健壮的虎人解构体背上，黎玥算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巨人的视角。天吴也是第一次载人，虽然感觉奇怪，但至少可以更好地保障指挥官的安全。 随着他们与病毒反应点越靠越近，天吴的步伐也越发缓慢，俯下身子，炯炯有神的虎眸直瞪前方，像极了捕猎时的猛虎。只需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将猎物置于死地的时机…… 第11章 风雨前的宁静 而现在时机已经到了，待狩的猛虎已经暴起，青黄色的身影直接冲了进去。里面那些感染体哪里见过这样凶猛迅捷的存在，靠得近的敌人不是被斩成碎块，就是被利爪穿透核心。 随着几声枪响，远处感染体的电子脑也被子弹洞穿。猛烈的攻势瞬间让一片感染体倒地，不过“倒下”的，似乎不止有感染体。 天吴的清剿速度很快，半炷香的时间都没到，就已经将此地出现在视野模块里的感染体全部消灭殆尽。 一些试图挪动的残肢也被无情的踩在虎爪之下。黎玥拍了拍自己那大老虎的虎头表示赞许，感受着从手臂传来的颤动，自然就能明白天吴是很高兴的。 满地狼藉之下，敌人的威胁已经消失，但… “呜呜…”一阵奇怪的机械音传来，黎玥这才从战斗中回过神来，自己抱着的若雪，一双像素眼睛已经紊乱得不成样子。一副短路的模样。 “天吴，我能先下来吗？”黎玥的问题被天吴以俯下身的方式回应。很快她便抱着表现奇怪的若雪重新回到了地面上。 看着这副模样的“猫咪”，天吴眼中闪着光，自然是对若雪的情况很是好奇，先是靠近嗅了嗅，然后还用自己的大爪子摆弄了一下，俨然一只好奇的大猫，先前的凶狠早已荡然无存。 “指挥官，这小东西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这个样子，难道，晕车了？”黎玥也很不清楚，毕竟她基本没有遇到过这种损坏情况，非但没有直接检查，甚至还用力地晃动了几下。 “救我……你们两个…六！”若雪仿佛是被这样的举动给气醒了过来，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几个残缺不全的“猫咪方言”。 没办法，上官溪又不在这里，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黎玥直接把骇入系统给拿了出来。强行骇入若雪的机体，勉强对其进行着分析检查。 一番摆弄之后确定是某个模块由于剧烈冲击而导致脱落，进而引发机体的短路。搞清楚了病症那么下手就很方便了。 在黎玥的一番“温和补救”下，若雪“恢复”了正常。（塔伦：这我熟，我敢保证指挥官之前整我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么温柔！） 醒来后，若雪的像素化的眼睛将埋怨和愤怒表达得淋漓尽致。 “话说你之前想对我们说什么？” “当然是老……咳咳，老虎了。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下次绝对不能让你修我了。你这手段真的太用力了！” 若雪差一点就口吐芬芳了，但是很明显，她做不到，各种意义上都做不到。 不过说回正题，此行的目的还是为了寻找那些失踪的先遣队员。所以他们优先检查了这些感染体的残肢。 “经过分析，这些机器的型号接近世界历2150年的型号，主要应用于地下隧道的开凿以及相关的信号探索。” 若雪的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只是她有些惊讶，毕竟按照黎玥一行给她输送的时间概念，现在距离这个型号的大规模应用已经过去了40多年。 在她的逻辑分析中，人类科技不应该止步不前这么久。 不过，黎玥倒是很清楚，毕竟斯科瑞病毒的危害空前绝后。而且就沙褶帝国的相关科技情况，使用40多年前的非作战机体完全是正常的。 看来，这些应该就是沙褶帝国之前说的派遣过来的机械体，某种意义上也应验了他们之前的猜测。（沙褶帝国的主要科技核心部位在于自卫解构体的开发，而在其他方面的科技几乎停滞在40多年前，甚至还有大幅度倒退） “这些机械体应该是最近才感染的，包括感染程度不高，难怪行动这么迟缓。”黎玥分析后说道。 “那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在消耗那个帝国的可用资源，毕竟浓度过低还是有回收的可能的。他们会不会借此讹我们一把？”天吴问道。 “我想大概率是不会的，以他们现在的技术，要想完全解决这些病毒的危害不是容易事，而且这样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只能算是过期商品，该扔的还是得扔。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这里已经是隧道的尽头了，那么原来的感染体呢，怎么全是这些机械？还有这里似乎没有任何人类的踪迹…” 一想到这里，黎玥快速地打开了通讯器，向着在探索另一边的塔伦和上官溪发送了通信信号。 二十几分钟前，v-47区域。一狼一人还在不断前进，这条通道比他们想象的要长得多。 而且游荡的感染体数量也比另一边要多同时上官溪的扫描能力在这里出现了一些异常，能扫描的范围被大大限制住了。 不过得益于上官溪的优秀扫描能力和塔伦幻能机体的强力远程攻击能力，他们算是真正做到了“数里之外取敌首级”，那些感染体甚至都没有看到对手电子脑就已经被洞穿。 相较于天吴的大开大合，他们这样精打细算的攻击方式更加高效，而且省能。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隧道的深处，不过剩下的隧道依旧是漫无尽头。 “根据感染时间和机体型号来看，这些应该就是沙褶帝国派遣过来的机械体。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人类踪迹出现。” 上官溪将扫描结果共享给塔伦。这倒是让他们有些失望。毕竟跑了这么久，目标却还在另一边。 塔伦随手捡了一颗石子用力地扔了出去。在等待了将近五十秒后，他的意识海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我们要不先等一下？万一指挥官那边有消息了呢？一路走来全是这种感染体，打得都快吐了。” 塔伦随便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了下来，同时狼尾巴不断甩动，将身边位置的灰掸去，示意上官溪也跟着他一起坐下来。后者没有反驳，接受了白狼的邀请。 “这些感染体就没有其他的种类吗？难道这里面原来没有其他感染体？”塔伦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说不定在指挥官那一边呢，我现在就和指挥官联系。”上官溪说罢拿出了通讯器，不想她准备联系的对象抢先一步联系了她。 “上官，你和塔伦那边怎么样？” “是这样…………”上官溪用简短的语言向黎玥描述了自己所发现的情况，包括扫描能力异常受限以及他们还没有开始探索这条隧道深处的事实。 “怎么会这样？我们已经到达了‘a-35’隧道的尽头。但我们这边发现的情况和你们一样！这里面问题很大。” 黎玥皱着眉头说道，随即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上官，你试试能不能探索你们那条隧道的深处？然后原地待命保持警惕，我和天吴很快过来和你们会合。” “是！”说完他们便结束了通讯。上官溪立刻开启了扫描模块，不过结果不出所料，还是只能探测到前方一百米左右的位置。 “还是不行吗？”塔伦少见的严肃起来，得到对方的确认后立刻拉起了长弓，进入了作战状态，“我们先保持作战状态，等指挥官和天吴大哥过来。” 不到5分钟，全力奔跑的天吴很快便来到他们身边。 不过对于塔伦和上官溪来说，他们的确是第一次看到天吴大哥载着指挥官行动。毕竟对他们来说，指挥官是很要强的，但不知为何，他们感觉这样的情况似乎很合理。 优先打破沉默的并不是报道声，而是若雪发出的“呜呜”声。 该说不愧是年久失修的机械体吗？竟然能在短时间内出现两次相同的故障。不过这次上官溪在旁边，修理过程显得温和了许多。就是不知道若雪会不会产生心理落差呢。 “看来，问题就在这条隧道深处。” “刚刚粗略估计了一下，这条隧道从我们这里到尽头最少也有六千米左右。”塔伦稍有轻浮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天吴满是疑惑。在他的印象里，这类计算基本都是上官溪或者黎玥来做的。而自己和塔伦都是纯粹的实行者。 “靠回声啊，我的听觉可是很灵敏的。综合考虑几乎所有的影响因素之后就能大致算出这条隧道的最短长度。” 塔伦嘴角上扬，一副骄傲的样子，还有意地瞥了天吴一眼。天吴自然是不想去理会他的。 不过轻浮之感随即就被塔伦压了下去，语气则变得有些凝重：“不过回声传回来的时候有些不太对劲，里面还夹杂了一些其他的声音。” “明白了，那么继续前进。估计，里面可能有人在等着我们。” 黎玥摆出了她认为最可能的分析。这条隧道本就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现在，监兵小队要完全揭开它的面纱。而在那隧道深处，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转过头，仿佛在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客人”。 而他的手上，还沾有已经凝固的血迹…… 第12章 旧土的回忆 隧道中，监兵小队保持着刚进来时的阵形，快速向前推进着。随着他们的深入，这里感染体的型号也在变化，同时感染时间和感染率也分别不断变长和上升。毫无疑问，所有的秘密都藏在这前面。 就在监兵小队还在警惕四周环境时，一个火球伴随着一声炮响直冲天吴而来。天吴并没有多想，上前一步将巨剑斩向那火球。 “轰”的一声，火球炸裂、火星四射，来不及处理，落进右臂虎毛的火星。天吴立刻展开了防御屏障。数个和之前相同的火球直接撞在了屏障上。 黎玥等人也趁此机会帮天吴将已经有燃烧之势的右臂修复。那些火球不断的袭来，却无法破开天吴的屏障。 屏障隔开了两侧，是庇护也是反击的保障 趁着火球攻击的间隙，塔伦直接拉弓将一发箭矢送入洞穴的深处，伴随着金属被穿透的声音。 终于没有火球再次袭来。不过他们并未放松警惕。塔伦又向着洞穴深处又射出三发利箭。但这次却没有金属破损的声音。他们依旧保持警惕。 快速地前进，这片漆黑无法阻挡他们的步伐。终于他们来到了最深处，一路都是感染体的残肢败骸，这条隧道的确有将近六千米长。 要换做平时塔伦肯定会骄傲地狂摇尾巴，但现在，眼前最大的空间让他们无暇分心去做战斗准备之外的任何事。 照明灯以最低功率运行，昏黄的灯光将此处的残垣照得昏黄而死气沉沉。中心承重柱早已被裂痕缠绕，它与同事早已齐齐地葬在了此处。 只留下定格的遗躯，在那脆弱而不堪的平衡下，苦苦延续着此前的使命。而满是裂痕的地面，除了破败的装置外，还留下了一丝猩红的气息。 上官溪见状赶忙进行了分析，结果正中他们最坏的猜测：这里曾经有人类驻足，而他们怀揣着那份使命，凄惨地留在了这里。 电子脑飞速运转，意识海波涛汹汹。那些人类生前的惨状被一点点地还原在上官溪的意识海中。 也是在分析的过程中，他拼尽算力在探索着周围的信号，随后目光灼灼地盯着西北方向的承重柱。 “这里，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那边的石柱后。” 上官溪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些话。生命以最痛苦的方式逝去，对她这样的医护人员来说，无疑是对生命的一种亵渎。 没有任何犹豫，塔伦举弓连出四箭。目标正是那承重柱的缺口。 随着裂口不断扩大，那承重柱终于不堪重负，残躯崩解为碎块，随即如同被狂风裹挟一般袭向正前方的4人。 一道黑影自狂风之中奔出，直奔屏障的边缘而来。 他以为，这样的封杀至少可以让对手的视线被干扰几秒钟，这样他就可以从侧翼攻入，优先将最弱的两位女性解决掉，再借由这里的优势掩埋了剩下的两个大家伙。 一想到又能解决可恨的人类和她的走狗，这家伙的电子脑就异常的活跃。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对手，他光知道上官溪有探测扫描的能力，却不曾想这份能力可以被用于团体的意识连接中。 他光知道其他三个解构体会保护这个人类，却不曾想这个少女持枪时有多恐怖。 “砰砰砰！”黎玥向着屏障的左边缘连开三枪，每一枪都直奔对手的要害。 那道身影来不及躲闪，只能用手臂挡住了核心，随即，一只狼爪和虎爪直接向他的脸上呼了过来，强大的力道让他直接陷进了墙里，离他最近的承重处已经开始出现了几条裂痕。 这还没有结束，几道箭矢直接向他射了过来，也逼得那道身影没办法继续攻击。 在尘土散尽后的那一刻，煎饼小队才短暂的捕捉到了对手的面貌。 那道身影体形和天吴相仿，头部戴着半个类似人类颅骨的护甲，背上还有两个输液管，胸口处烙印着“destroyer”的标志，两只手臂也被厚重的利爪与炮管的组合装甲覆盖。 倒是有点像人类繁荣时期末世题材里的生化人。 面对这样的对手，当然是痛扁一顿最为痛苦。他恐怕也没有想到，对上的是一头凶恶的老虎。 虽然体型和天吴差不多，但是行动速度倒是不慢。在第一次正面进攻中和天吴一次对拼后，他便明白力量差距之大。 好不容易在和青虎的缠斗中脱身，准备发射火球的时候。又被几发箭矢命中了手部，论敏捷的程度，他又远远比不上塔伦。 正在准备盘算下一步动作时，他的电子脑突然停滞，行动变得无比迟缓，要不是他在被干扰前就保持着护住核心的样子，不然此刻黎玥的一发子弹早已让他饮恨西北。 战斗的过程很快，倾泻的能量震颤着整个空间。 节节败退的机械体已经彻底明白，别说对抗他们四个，就算是只面对其中的那两个兽人型解构体，他估计都没有太大胜算。 这样猛烈的进攻，也已经注定了他们不会放过这个自己。那么既然横竖都是被销毁，倒不如再拉几个人陪葬。 它如是想着，双腿已经奔向了中心的承重柱，本就摇摇欲坠的承重柱哪里还禁得起这么一撞，如果让它得逞，那么这里的一切都将被埋葬。 不过可惜的是，在他已经行动起来时，监兵小队就已经抢在它之前，结束了一切。 它的身躯就这样停留在承重柱前十五米的位置。 上官溪利用谐律同调发出了干扰波，塔伦拉弓、黎玥的枪子弹上膛，一声枪响后，这台机械体的核心被双重洞穿。 天吴则是站在承重柱前5米的位置，成为最后一道防线。 一场闹剧就这样落幕，监兵小队很快把这里的一切都探查了一遍。 统计遇难人数42人，正是先遣队派出的总人数……逝者已矣，愿得安息。在这里逝去的人们是如此，在对抗斯科的病毒的斗争中消逝的生灵亦是如此。 在探查的过程中，他们发现了几份解读难度较大的资料，上官溪的强破解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这时，天吴想到了若雪，作为同时代的产物或许解读起来会更加有利。不过嘛，若雪全程处于短路状态，就这样被黎玥背在身后，等到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又是一次“强制开机”，若雪的像素眼睛充斥着满满的抗议。不过这时候他们哪顾得上这么多，只能拜托若雪分析一下这些资料，看看能不能更快地得到这些消息。 “数据分析中，解码完成。”出乎意料的是，若雪真的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解密出来了。就这样一条条数据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一条似乎是一场会议。图上的科学家们就是否要开设地下通道，同时研制战争用机械体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辩驳。 第二条则是一系列的记录，记录了的个体均为36号。 “‘destroyer’系列第36号个体表现出比其他35台个体更优秀的适配性，这将是我最绝佳的作品。” “对36号的试验已经接近尾声，除开该个体表现出的强烈抵抗行为外，其余各项均接近完美。” “确认个体存在危险倾向，笑话！他们被设计出来就是用于应对危险和成为危险的！”……（之后的记录已损坏） 第三条…… “等等！”黎玥看着最后一份资料，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瞳孔之中满是无以言表的震惊。 第五条是一段独白。 “虽然我不知道这消息会不会被看到。但我还是抱着那么一丝希望说了出来。战争用机械体的研发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或许，我应该听黎朔远老前辈的忠告。要小心这些有初步意识表现的机械体…” 这段独白已经揭示了一个事实，机械体已经有产生自我意识的可能。想来他们遇到的那个对手，就是那记录中的“destroyer”36号。不过让黎玥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最后的那个名字“黎朔远”。 她顾不上队友担心的眼神，一把把若雪抓了起来。 “若雪，你赶紧想想，你说那个博士是不是叫这个名字？求求你！” 少女纤细的手中传来不可言喻的力量，眼神中的急切已如燎原之火般蔓延，紧咬着牙关，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天吴本想安抚她，却想不到如何出口，也没有任何作用，现在的黎玥，脑海中只有那个无比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以及对答案的渴求。 在一分钟紧张的气氛里，若雪数据库里的某些部分终于恢复了正常。“已确认，本机的第二任启动者确为黎朔远博士。” 这个回答让黎玥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她瘫坐在地上，双目中的急切早已被空洞替代。 滴滴泪水早已奔逃而出，若雪和天吴等人也都彻底明白了一切，也只是保持着沉默，不再言语。 良久，天吴直接将黎玥抱起并放在了背上。“指挥官，该走了。” 走之前他们将那36号的电子芯片给取了出来。一路上他们走的很慢，一方面是想给指挥官一个合适的缓和，另一方面发出太大的动静，恐怕不利于他们的安全。 “天吴，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走到他们最初遇见若雪的地方，也就是黎玥的父亲黎朔远的避难所。当时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查探这里。天吴点点头，随即连同若雪在内的5人一同进入这个空间开始了搜寻。 一阵东翻西找后，他们只发现了部分没有已经变质的食物，以及一本日记。 上面记载着黎玥的父亲在黎玥年幼时教导她的场景，也记载了一家三口的和睦生活。 而后，是因为工作的需要，他转入了沙褶帝国，在那之后的不久，病毒爆发，他不得已被困在此处，能用的补给也已经用完，直到最后他都未能回到故乡落叶归根。 这本日记里记载着一位老人几十年的希望、热忱、思念与悲苦。 “不知道小玥和她妈妈怎么样了，我真的好想你们啊。没想到辛劳了大半辈子，最后竟落得这样的结局。 这个时候就当是自我安慰，小玥一定是最优秀的学生，一定是最坚强的英雄，也一定会有一群好伙伴甚至是家人。” 结尾的话或许是在黎朔远博士离世前所写的，这本书已经放置了很久，最后的祝福却奇迹般地跨越了时间，送到黎玥的耳旁。 她只是小心地保护住这本日记，仿佛父亲就在他身边一样…… 第13章 上官溪 暗殁 在他们离开那条隧洞之后，第一时间向沙褶帝国说明了情况，这样的事发生，哪怕早有准备，普辛褶还是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在这样的乱世中，每失去一个人都是一种损失。 相关的酬劳也在检测到监兵小队的信号出现并往他们这里返回时就已送往九龙古国。 若雪自然也被作为附赠品被送给了黎玥。 回去后，黎玥刚好想起科学理事会需要一个身形小巧的助手，于是便把若雪送了过去，结果还真的选上了。 黎玥也把那份日记放在了自己的相册边，亦是黎玥最珍贵之物。 也是经过这几次战斗，天吴开始重视起远程打击能力，于是向指挥官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所以天吴希望拥有远程攻击能力，最好是那种重型火炮类。”九龙古国科学理事会技术首席祖昊焱看着来访的黎玥问道。 “那个大块头还不知足啊？” 若雪现在已经是祖昊焱的机械助手，看来她的确能胜任这份工作。 而且发声模块也被修复，和黎玥猜想的那般，正是自己小时候的声音。或许父亲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记住自己。 “是的，天吴认为远程的重火力非常重要。这曾经的7364城市夺回行动中，他一度表现出想要直接轰毁工厂的愿望。而且草原作战时我们也认为重火力对于现在的监兵小队是必需的。希望能考虑我们的请求。” 黎玥回忆起天吴在作战报告中对机体完全没有远程攻击能力的吐槽，自然明白他的所想。哪怕他不向自己请求，黎玥也一定会和祖昊焱说明。 “的确，天吴现在使用的临渊机体，机体参数是非常古早的一批，我会将你的要求纳入流程，而且政府这边似乎也有意向这一类的研究。 但这样的机体必然是极其强悍但也‘危险’的，一旦…算了，我会上报，而且凭借‘天吴’的优势，这项设计提上日程是迟早的事。” 祖昊焱回应道。自始至终面部的变化，全部集中在瞳孔中。 “十分感谢。” 祖昊焱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开口：“对了，目前我们会为上官溪提供一台新的机体。机体名称：暗殁。” “为什么？上官好像没有说过她想要更换新机体。”黎玥有些警觉地说道。 “这是军处长的意思。”提到军处长。这位技术首席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毕竟他的无情是人尽皆知的。 “我知道了。”黎玥知道，上官溪和她的父母多有不合，她素日里也是经常被父母用来与哥哥相比的对象，家庭关系或者说他与父母的关系十分不好。 “不过你不需要担心，他的意思应该是想要泔华机体谐律同调的干扰能力参数。 而且暗殁机体的确是我们最新研发出的辅助型机体。除了干扰方面，包括战斗能力在内的各项数据都会高于泔华机体。” 祖昊焱的话给黎玥吃了一颗定心丹。 “毕竟谐律同调这个模块有着独特的优势，而且从上次你们作战的记录来看，这份干扰能力还有很大的开发空间。 而且就我个人而言，我也比较赞成军处长的意见，毕竟开发完全的项目才有更大的战略意义。” “明白了，所以你直到现在都还在研究解构装置也是这个原因，对？” “差不多，明昏首席留下的遗产里，解构装置是最神秘的，哪怕现在它的作用就已是举足轻重。好了，你该回去了。暗殁机体很快会送到休息室。” “下次再见。”若雪挥了挥自己的小爪子，像素蓝眼睛变化出送别的样子。 黎玥与祖昊焱对视一眼后，默默地走出了科学理事会。 回到休息室，黎玥把交谈的结果告诉了自己的队员。起先，大家都为天吴即将得到新的机体而感到高兴。 而在黎玥说出上官即将更换新机体的消息之后。包括塔伦，大家都陷入了一片沉寂。 黎玥只是安慰着上官溪。塔伦知道这涉及上官的家事便一反常态地无比沉默，天吴不清楚之中的纠缠，但还是能猜出这事背后的关系不是好情况。 在暗殁机体送来之后，上官溪不太情愿地换下了自己用了许久的泔华机体。再次出现在大家眼中的上官，已经变得很不一样。 原本洁白的长发上多了一层宛如婚纱的装饰，身上的长裙带着如繁星般的金色点缀和镶边，身后的长裙末端和双腿也加上了宛如装饰的反重力悬浮器。 两只手都戴着宛如纱布的长袖手套，原本的协作子机也变成了悬浮在左右的两门浮游炮，炮身下垂时，整个人就宛如身着婚纱的天使，美丽无比。 黎玥眼神中充满了羡慕和一点点嫉妒，塔伦则是直接目瞪口呆，天吴只是感觉她变了很多，足以用漂亮来形容，但自己并无任何改变，只是和往常一样盯着她。 感受到异样的目光，上官溪面颊泛红。又说道：“这些纱布是最新的合成金属，机体防御性能很高，而且攻击力和辅助治疗能力也比原来强了很多。只是，没有干扰能力了。还有，这个漂浮作战的方式好奇怪，我还需要时间适应。” 天吴点了点头，与黎玥和塔伦交谈一番后，带着上官去往了训练室。（每只小队的都有专属的休息室，但训练室通常是三到五支小队共用） 一路上这身打扮确实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有些人甚至都流下了口水。毫无疑问，这身打扮对他们的“杀伤力”巨大。 上官溪十分不适应这样的目光和压力。原本就控制不好的悬浮力度，更加紊乱。时上时下，还需要天吴在身后进行按压控制。 “天吴大哥，谢谢你。”上官溪轻声地说道。天吴则是回应了一句没关系。 很快来到了最外层的训练场地。上官溪进行一次深呼吸，然后对着黎玥说道：“我准备好了，指挥官。可以进行意识链接了。” 黎玥点了点头，开始进行了链接。很快机体数据，当前剩余能量等等一系列数据全部进入了黎玥的脑中。 上官溪则是感受着脑中思维信标光亮的不断强烈。与指挥官共享着这台机体的全部能力。由于替换成了浮游炮，机体的远程攻击能力得到大幅提升。 甚至在触发核心的状态下，浮游炮还能进行自我复制，进行多方面的打击。机体释放的光环能量也可以快速为队友恢复能力。 虽说没有了之前的谐律同调，但这副机体搭载的反重力装置却引起了黎玥的关注，黎玥已经有了把这个拎出来自制一个控场装置的想法。 等到基本的熟悉已经结束，上官溪终于得以放松下来，却发现身边的指挥官正盯着远处看。 顺着黎玥的视线看过去，一头庞大的青虎人正死死抓着一个人型男性解造体，已经微微露出了獠牙。 而那解构体也被吓得不轻，正在浑身颤抖。另一边塔轮已经掏出了长弓，和旁边两位带着长枪的解构体相对。 “我说了不要来打扰我们，耳朵聋了是吗？” 天吴尽量压低声线低吼，希望自己的声音没有打扰到指挥官他们，殊不知指挥官和上官溪已经结束了训练。而塔伦这边，双方谁也不服谁，死死地盯着对方。但是，画风显得有点奇怪。 “你刺我呀。”某白狼不知死活地喊道。 “你把弓放下，我就刺你。”敌对的男性构造体喊道。 “你把枪放下，我就把弓放下。” ………… “咳咳，各位消停一下。”黎玥无奈的声音传来。一众解构体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看向这位指挥官。淡淡的微笑在敌对的解构体看来，是一种服软。 “那怎么行呢，怎么说，咱们也在这吃了亏。总不能就这么算了。”看起来是队长那位男性构造体说道。“对，不能就这么算了。”随同的男女两位解构体也跟着附和。 听到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发言，天吴的虎牙彻底显露了出来，塔伦已经将手上的弓箭拉满，而上官溪的浮游炮已经进入了准备状态。既然恶战避免不了，那么监兵白虎，就不会拒绝一切来敌。 天吴是一众解构体中唯一没有带武器的那一个。 但此时，他迎上了解构体队长的双刀。就在解构体队长洋洋得意，嘲笑眼前的家伙不知道他双刀的锋利。 下一秒他的双刀被一拳轰开，尖锐的虎爪硬生生将他胸口的装甲撕开。本能地想要躲开，却正好又迎上了一只拳头。 “轰！” 训练室的地板被砸出一个大坑。 而上官溪，也直接开启了暗殁机体的核心能力。瞬间两挺浮游炮变成六挺，无尽的光束袭来，压得两位随从队员不由得连连后退。 此时的她，在战斗中学习控制平衡，虽然收效甚微。但哪怕如此，此时的上官溪在敌人的眼中，就像是缓慢地跳着一支神秘的舞蹈。高雅端庄而威险。 “你真的不去帮忙吗？”黎玥刚打开骇入系统，就发现塔轮已经收起了弓箭侧躺在一边。 “怕什么，优势在我们。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啊，这几个杂鱼根本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再说了，等下还要更换异能机体呢，现在不战斗是对意识稳定性的保护……” 塔伦口若悬河地说道。黎玥一时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话来回怼了，只能默默的鼓了鼓掌。 而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另一边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第14章 异格者 说起来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但由于地板被砸的声音太过刺耳。在结束战斗不久后，维护人员就已经到场了。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监兵小队赔40％，那支挑事的小队赔60％。天吴不服气，毕竟是他们先挑事的。 那解构体队长也不服气，毕竟地板是那老虎砸烂的。总之最后的结果是双方默默赔偿然后不欢而散。 经此一战，上官溪已经逐渐开始掌握暗殁机体的能力。虽然这还不是最完全的能力，但她心中不愿成为其他人累赘的愿望也在这台强大的机体中凝聚成了最闪耀的光芒。 当然，刚刚有成员更换机体不久的监兵小队自然是逃不过长官的“器重”，毕竟能者多劳有时也是一种责任。 不久后，监兵小队的任务栏上，又多出了一条任务：亚洲哈萨斯坦地区076号城市感染体异常增多，请监兵小队前往该区域调查。并注：该区域检测到不明能量波动，前往时持续戒备。 接到任务后，监兵小队很快便到达了任务地点：哈萨斯坦地区，据说当年与九龙古国交好，这里也一度建成了许多小型的工厂。 在免疫时代，这里也成为了斯科瑞爆发的大地点。不过和大月氏实验基地有所不同，这里只是病毒的爆发地点这不是病毒长久迫害的地区，在斯科瑞病毒爆发之后，相关的感染体陆陆续续地离开。 也是在时间的洗礼之下，这里的感染程度不断下降，这也就导致了人类规划收复失地时，它的优先级被排后了。 但这一次位于核心的076号城市感染体异常聚集，病毒浓度一反常态地大幅上升。定有隐情。 “这次任务好像除了九龙古国的小队外还有一支乌托邦的精英级小队到来，据说是自愿从乌托邦调度到九龙古国的。情况特殊，就被本部一起派来了。” 上官溪再次翻阅了一下任务简报后说道。其实讲实话，对于九龙人来说，乌托邦象征的是贪婪和渔翁，坐收其利。如果不是关乎其重要利益，乌托邦恨不得等九龙处理完后像野鬣狗一样抢来收获。 不过，自愿调度倒是很少见，反正目前两方的记录里总共只有一支小队是自愿调度的。很明显，这次来的就是那一队。 “最好是好事。上次的事才整完呢。又不知道还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黎玥叹了一口气后说道，随即继续前进。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一位人型男性解构体正在追逐一台蓝黑相间的虎人外形机械体，一看那机械体的身躯已经布满了伤痕。 虽然魁梧程度相较于天吴还是差了几分，但胜在灵活。换了天吴，这个情况下早已被抓。 “你这家伙，都说了我不是你口中的什么感染体！”那虎人机械怒吼道。 “你身上有斯科瑞反应，无论你是什么都存在危险，必须处理！”男性解构体也大声地回应。 眼见对方穷追不舍，虎人机械暗骂一声后，便将原本就不多的能源全部供应在运动模块上，很快便甩掉了对方。 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他的能源很快会枯竭，如果无法摆脱，那么死亡迟早会找上自己。 “该死的，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会说话，有会说话还会思考的感染体吗？这肯定有问题。算了，先和队长汇报一下。” 男性解构体想了想，还是打开了通信终端。 “……海蒂拉玛队长，以上就是汇报情况。此外鉴于那台感染体的特殊，我认为应立即向其他小队发出报告，而且我必须立刻追赶。” “等等，卡赫……” 通讯终端已经断开。一位看起来二十来岁，留有蓝色双马尾长发，身着黑色长袍并漂浮着的人型女性解构体看着终端，眉头紧皱，她的身后，则是形似骑士盔甲的巨大机械替身。 她想了想，随即决定将情报发给九龙古国的解构体小队。在那之后便根据之前得到的线索和追踪情报前往了异构者的可能据点——维尔西斯庄园。 很快，监兵小队的通讯终端上显示出了一条陌生来信：诸位战友。我是乌托邦纪元小队队长海蒂拉玛，此次感染体异常聚集与异格者有关。目前收集到的情报显示，异格者极有可能在维尔西斯庄园。 此外，我的队员发现一台特殊的感染体正前往地铁站，请求执行小队前往支援。 在收到纪元小队的情报后，黎玥第一时间联系了同行的器识小队指挥官风擎宇并商讨下一步行动，在简短的分析后，他们得出了相应的结论。 “所以我们打算去那个庄园，监兵小队是为了应对强力敌人而组建的，这也算是我们的责任之一。”黎玥问道。 “我这边还是打算去地铁站，毕竟我的小队只有末那，论综合能力我们远不如你们，但是论机动能力我们肯定比你们更强。前往支援和捉拿目标是我们的强项，这应该是很好的选择。”风擎宇回答道。 “好，就这么定了。” 这场行动既然牵扯到异格者，那么任务难度就已经可以说是大幅提高了。说到异格者，饶是不怎么了解军方用语的天吴，也不由得厌恶和谨慎了起来。 关于异格者，人类目前也不太清楚。他们在最近两年才进入军方视野。 在这两年间最清楚的情报就是，他们是可以使用斯科瑞病毒的力量而且保持清醒意识，同时能操纵周围感染体的不明机械体。但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和感染体一样始终对人类抱着敌意。 而这次那个乌托邦的小队还补充了一条：异格者，或者说所有感染体之间似乎都可以用某个叫‘逆序塔’的东西共享联系甚至力量，异格者就是其中的核心成员。 总之他们和人类可以说是死对头。但相较于九龙古国，他们似乎更加倾向于针对乌托邦。 很快，他们四人便来到了维尔西斯庄园，碰上了等待许久的海蒂拉玛。双方简单地自我介绍后便一同进入了庄园。 庄园内部十分古朴，充满了繁荣时期的意味。栩栩如生的仿生机器、令人赞不绝口的高贵挂画、虽已褪色却仍旧典雅的装饰…无不向人展示着繁荣时期这座庄园的高贵。 “对于这座庄园，你们了解多少？”塔伦突然向海蒂拉玛提问。他们所知道的也只有这座庄园是由繁荣时期的知名艺术家兼研究员维尔西斯先生建立这一条消息。 “不清楚，唯一和这座庄园有关的，就只有维尔西斯先生的生平事迹了。这里是他去往乌托邦前最后的居所。”不等海蒂拉玛说话，纪元小队的另一名解构体杰斯抢先回答。 塔伦和上官溪知道，黎玥对于乌托邦并没有多少好感，天吴队长又不善言辞。为了避免合作中出现意外，上官溪和塔伦一开始就商量好要一定尽量地缓和气氛。不过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太多摩擦。 前往庄园内部的路异常的通畅，用作保卫措施的仿生机械也已经被尽数摧毁。只是这些仿生机械在被破坏后摆放得很有规律，仿佛是某种欢迎仪式一般。而恰好这也就是艺术家的居所，此般作为倒也算是有几分“艺术”。 只是越往里，压抑沉重的氛围越重，塔伦和上官溪也不再同另外的人讲话。伴随着庄园核心处的大门出现在他们眼前，气氛一时压抑到冰点。 天吴将重剑置于身后，随即虎爪握拳，试图用蛮力把这大门推开。黎玥及时地制止了他，并示意他关注后面的海蒂拉玛。 海蒂拉玛身后的替身抬起粗壮的左臂，一道高能光束立即发出，随着替身左臂的缓慢移动，大门很快被融化为一滩铁水。 毫无疑问，海蒂拉玛是拥有重火力的进攻型解构体。这一番操作看得天吴是一顿眼红，他也想有这样的能力，一想到临渊机体只能打近战，天吴就气不打一处来。 有些近战机体还可以甩剑气，发射导弹什么的，临渊机体除了展开屏障外什么用都没有。 当门被打开时，里面的景象让他们顿时警觉起来。 一个人类女子形象的机械体正站在庄园大厅，或者说曾经是庄园大厅的地方，机械体身披黑色大衣，手中正拿着一个特殊的棱柱状仪器。 听到动静后，她转过身，头部是一个画有奇怪纹路的白色面具。而她的体内，斯科瑞病毒浓度高得惊人。 “找得挺快，可惜，晚了。首先，自我介绍一下，米迦勒，”她用冰冷的女声说道，同时摘下了面具，确是极好的容颜，却不沾任何情绪。 “不对，你，你是解构体！”黎玥的意识中出现了一个未被确定的解构装置对象，毫无疑问，这正是眼前自称米迦勒的机械体。 “呵，的确，虽然你们中大概已经有相关消息了。那么接下来，”米迦勒不紧不慢地躲避着来自对手的攻击，同时继续她的话语，“看来还是有些实力的，那么，筛选开始。” 感受到不对劲，天吴第一时间退回队员身边并展开了屏障。随即，几道由斯科瑞病毒凝聚成的尖刺袭向了他们。 米迦勒的剑仗轻易地挡下了塔伦的箭矢，高浓度的斯科瑞病毒聚集，又挡下了海蒂拉玛和上官溪的光束。 但此番下来，无论米迦勒还是监兵小队，都没有占到便宜。 杰斯的双刀和天吴的重剑不断地打乱她的招式，而她又借助斯科瑞病毒不断威胁其他的队员。 黎玥只能不断通过意识链接指挥解构体并强化他们抵抗病毒侵蚀，子弹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作用…… 第15章 归还 “当时间的尺度被无限拉长，活着的必将死去，守护的事物必将全毁，所坚持的一切将毫无意义。正因如此，目光不要放的太长远。而所及只是鼠目寸光，只顾眼前，亦不过割下大腿的肉用于补养自身，无疑让自己更快地走向灭亡。” 这是黎玥在昏迷之前最后听到的话，不来自外界，而是仿佛一直存在于自己的脑中。 就在米迦勒和他们缠斗的时候，庄园大厅的天花板突然崩塌，迫使天吴和杰斯一同离开了原本战斗的地方。 与此同时，一道神秘的杂音袭向了还在专注于链接的黎玥。如此地嘈杂，甚至上官溪还来不及检查黎玥的身体，意识链接就已经摇摇欲坠。 天吴又一次展开屏障，未曾想到那些天花板的落石竟整齐有序地形成了一堵墙，拦在了米迦勒和他们之间。 可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杂音卷起的浪潮已经将他们的意识“淹没”。 见此情景，米迦勒的剑仗展开，意图趁着他们昏迷之际将他们拿下。 却被一道奇怪的球状光影拦住，那光影的主人是一名坐在数道类似实体化行星轨迹中的长发少女，如同恒星统治着她的星系，少女乌黑的头发上还贴上了数个类似星体的标志。 “阿斯特利亚，你要阻挡我进行筛选吗？”米迦勒见此情况，用冰冷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这是小姐的意思。你敢违背？” 被称作阿斯特利亚的少女并不吃她这一套，更何况这一次还有小姐撑腰。 无论是出于小姐的意思，还是满足自己的私欲，她都想见证眼前这一帮人会在这样的危险下做出怎样的选择。 阿斯特利亚向米迦勒伸出了手，示意她随自己离开。 “既然我们要拿的东西已经到手了，那么就快点走，他们最多再过一分钟就会醒来。而且，小姐发起火来你应该是知道的。他们之中，可是还有……” “哼！算他们走运。” 米迦勒哪怕再不满，也不敢违背口中小姐的意思。阿斯特利亚点点头，露出一个有些戏谑的笑容，似乎很满意她这样的反应。 就这样，两位异构者离开了，留下了满地的伤痕，和庄园外一堆虎视眈眈的感染体。 此时另一边，勉强躲开了落石的天吴却无法在支撑自己的机体，重重地倒了下去，良久，意识才有了一丝反应。 “呃，发生了什么？指挥官，指挥官他们还好吗？” 天吴的意识已经清醒，但机体的受损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老旧的机体极度依赖指挥官的意识链接，而当意识链接断开，那一瞬的反噬足以让天吴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可恶，这台机体什么都做不到。要是能有更强的力量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天吴感受到自己的头正被人抚摸着，而那熟悉的感觉，只能是自己的指挥官。 他强撑着、奋力地想要睁开自己的眼睛，他本能地，想要将还在抚摸自己的人类护在爪中。 “我想要，更强的力量……” 无声的嘶吼在天吴的心中回荡。 在上官溪帮助所有成员完成应急处理之后。他们才有时间，关注这个已经被异格者抛弃的大厅。 塔伦搀扶着天吴，黎玥正坐在地上休息。海蒂拉玛和杰斯则是在替身的帮助下才得以恢复一丝行动能力。 只剩下上官溪开始检查周围的环境。 “报告指挥官，发现庄园大厅下层存在大量高精度的机械制品。位于核心处的装置已经损坏，具体来说是缺失了一部分东西。” 上官溪的声音通过意识链接传了过来。随即，影像也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核心处的仪器只剩下了一个底座。也不知道异格者会拿它来做什么？ “看来，刚刚那个米迦勒拿走的就是那个东西。”黎玥很快想到。 将信息说出来之后，海蒂拉玛也陷入沉思，维尔西斯先生作为研究员，主攻的方向是信息传导和信号增幅，这里是他当年的研究基地。 而且据他本人所说，他有一大部分的研究成果没有带走，那么异格者拿走的很可能是他的重要研究成果之一，他们会做什么？可是现实却没有给她更多的思考时间。 “检测到高浓度斯科瑞反应，我们周围正不断聚集着大量的感染体。” 上官溪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只是这一次，是以嘶吼的方式。这个消息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甚至可以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杰斯，你负责看守黎玥小姐和天吴先生，在需要近战的时候出手。另外塔轮先生和上官溪小姐，我们依靠远程火力抵挡对手。至于黎玥小姐，请您赶紧发送求救信号。” 海蒂拉玛强忍住紧张，尽可能冷静地分析道。 光束和箭矢不断地飞舞，感染体的残骸和能量在周围爆裂开来。 天吴强撑着身体，和杰斯一同冲在前沿抵抗着近处的敌人。 黎玥不停地维持着链接，同时操纵骇入系统以自己的方式为团队尽力。他们就这样抵挡了五分多钟。 可是这里的情况并不容乐观，上官溪的浮游炮此时正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滚烫赤红的炮口不知道还能维持几次高强度攻击。 天吴的身上全是不断渗出循环液的伤口。至于另外的三位，情况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先前在和米迦勒的战斗中。 他们的机体就已经因为要抵抗斯科瑞病毒的侵蚀以及与米迦勒战斗而达到负荷，能源更是所剩无几。此刻他们的攻击正显露颓势。 就在他们还在苦苦支撑的时候，一道光束在感染体后方爆炸开来。 一个熟悉的猫耳少女解构体就拿着一柄法杖，不断地倾泻着火焰能量。 另一边，一台形似金虎兽人、身高过三米的解构体不停地挥舞着巨斧，将周遭的感染体全部劈开。 还有一个手持巨剑的人类男性解构体，正在不断向着海蒂拉玛的地方前进。最终在他们的努力下，监兵小队和纪元小队两人成功得救。 “十分感谢。” 黎玥此时面色难看，豆大的汗珠从她的脸上滚落。 这一番战役确实是给他们敲了一次警钟。他们必须提前做好应对，否则下一次面对将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不客气，初次见面。我名狴犴。”那形似金虎兽人的解构体收起自己的武器而后说道。 “龙子狴犴，九龙刑部的负责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海蒂拉玛有些警惕地问道，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这位的出现往往伴随着很严重几乎是要被就地处决的情况， “没什么，任务已经结束了。恰好碰到器识小队的指挥官，赶来实行救援而已。其他的成员已经申请了相关补救设备，很快就会赶来对你们的受损情况进行修复。” 狴犴说完，看向了还打算和黎玥开玩笑但又对黎玥的状况感到担忧的风擎宇。 “对了，如果你们实行的任务是调查清楚磁体感染体异常聚集的原因，我想你们应该可以回本部报告了，毕竟，刚刚这里的感染体，有很大一部分都自毁了。现在这里留下的基本没什么影响。” 狴犴看了一眼周围的废墟后说道，虽然他也感到奇怪，一分钟前从外围看还是黑压压一片的感染体怎么突然就大规模自毁了？ “所以这算是误打误撞解决了任务吗…”风擎宇苦笑着说道。 “嗯，不过，这次我们恐怕接触了不止一位异格者。”黎玥担忧地说道。同时她计划回去找生息之星做一个全面检查。 黎玥看向了自己的同伴，饶是一向乐观的塔伦，此刻脸上也不免盖了几分阴霾，不过他乐观的性格让他很快和杰斯聊了起来。 上官溪则是和海蒂拉玛在交谈战术和对能量炮的应用。只有天吴，静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低着头，看上去十分落寞。 “天吴，怎么了？”黎玥走到大青虎身边，拍了拍他的爪子。 “没什么，就是感觉自己太弱小了，这台机体除了能放个屏障什么作用都没有，还特别依赖指挥官，” 天吴十分郁闷地说道，“要是，要是我也能有强大的力量，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就可以保护你们了？” “天吴……”黎玥也想不到合理的词安慰，毕竟天吴和自己相处的时间最长，他的性格自己也清楚。而他们的交谈正巧落入了狴犴的耳中，他眯着眼睛，悄悄注视着天吴，仿佛正盯着一只即将落网的猎物。 “一个值得被重点关注的对象。回去了和蓐收好好说明一下，要看好了。” 很快，运输机来了。一行人在经历过一系列波折后，终于得以归还。 而在地面，一位娇小的少女正死死地盯着远处的运输机，眼中只有担忧和不舍。 “塔娜小姐！”米迦勒正单膝跪倒在地，等待着她的裁决。 “米迦勒，你控制感染体暴走向那一群人进攻。我有下过明确指令吗？” 那少女留着黑色的双马尾，身着白色的长袍，无比高贵。而此刻从她身上爆发出的气场却显得无比压迫。 “属下知错，但还请斗胆问一句，您为何要让他们离开。还下令让周围感染体自毁。难道就只是因为那个家伙？” “不需要你多嘴！”塔娜的声音满是愤怒以及那恐怖的压迫感。 “属下知错……”米迦勒只得惶恐地说道。 “九龙古国习惯将目光放得太过长远，而乌托邦尽是伪君子当道，只顾眼前蝇头小利。刚刚那一群人，正处在两者中间。我很想见证，见证身为变数的他们能做出怎样的举动。” …… 第16章 往世章 无乡者（孛儿只斤·塔伦） 塔伦，族里的老人说，这是象征“勇敢的狼”的名字。这名字的寓意确实很好，可是勇敢，是否可以理解为变相的鲁莽和匹夫之勇呢？ 我生活在游牧民族，没有固定的居所。我问父母为什么是这样呢，他们告诉我，我们是草原上的居民，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至于居所，哪里方便牛羊生存，哪里就可以是我们的居所。哪怕科技再发达，我们依旧要保持这样的传统，勿忘根本，方有来路。 听说我们祖上有一位很厉害的可汗，承他之名，我们也在草原中备受敬仰。凭借着优秀的射技和优良的畜肉，我们的家族也得以繁荣。 族中大部分名字有着自己的含义，那么我的名字有，那么妹妹的呢？于是我向母亲提问：“妈妈，既然我的名有象征意义；那妹妹塔娜的名字有什么意义呢？” “你妹妹的名字寓意着月亮。传说中，狼是唯一能听懂月亮女神语言的生物，草原的狼们守护着月亮，这样月亮就不会孤独了。” “所以我要好好保护妹妹对吗？” “当然了，无论是传说，还是现实。塔伦，身为兄长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妹妹。一定不要让妹妹受委屈哦。” 母亲抚摸着我的头，严肃而又温和地说道。 我也将此作为自己的使命，也在担心未来如果妹妹嫁出去了，我又该怎么保护她呢？可惜，我还不知道，在未来，这些担心反倒不值一提。 事到如今，我仍旧时时回忆起母亲的话……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那场灾难爆发后，孛儿只斤家族似乎只剩下了我和妹妹。我不理解，为什么老人们要留下我们？是因为他们觉得生是一种好的结局。 妹妹年少不更事，我只能骗他说家人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当她哭闹的时候，我只能拍着她的背抱着她，像我相信的传说那样守护她。 可是我知道，月亮是宇宙中的星体，祂又何曾需要地球上这渺小的狼来保护？狼连被祂俯瞰的资格都没有。可是这样的月亮，真的不会孤独吗？ 草原上没有了我们的去处，我们就一路南下。磨破了鞋，就拿树皮当鞋；吃完了干粮，就吃地上的野草野果。一路艰苦，一路坎坷。只为能换到另一个能被称为避难所的地方。 “哥哥，我们的食物好像快吃完了。”塔娜总会对我说这句话，每次那稚嫩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就只能憎恨灾难的爆发夺走了我们的一切，也会痛恨自己的能力不足。 凭着自己的优势，我在外面满是可怕机械体的地方拼命地搜集食物。可那也只是杯水车薪，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 “哥哥，食物…”塔娜十分惊恐地看着我，良久之后才对我说出这句话。 “我不是昨天才拿回来吗？怎么可能吃得这么快？塔娜？你身上伤又是怎么回事？” “是，是有一个男孩问我借食物，我没有给，然后他就把我打了一顿，把食物夺走了，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哥哥……” 这一刻，我顾不上自己的形象，冲到大厅里大喊，质问是谁做的。没有回应，有的只是厌恶和嘲讽的眼神。我愤怒，应该考虑的得更周全一点的，我也只恨乱世之下的人心是如此的肮脏。 我只能抱紧妹妹，试图让惊慌的她冷静下来，可是无论是留在这里还是带她外出，危险都存在，但我不敢低估人心，只能把她带着一起外出。 这一次，我又要去往那几乎要剥夺我生命的地方。不过这次的搜寻中，我似乎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几个感染体发现了我，我还来不及逃跑，刀刃就已经向我飞来。 但我似乎又有很好的运气，碰上了一堆穿着奇装异服的人，拿着枪很快解决了感染体，将我从阎王手中夺了回来。 他们自称是乌托邦前往九龙的救援人员，应他们的要求，我和塔娜把他们带回避难所，他们向我们提供了很多的食物和保护。 而我们则要在那之后接受他们的邀请——成为解构体。 看起来，这似乎是一场不错的交易。但我们不知道，如果不是有利可得，他们是不会进行交易的。 最初我们只知道成为解构体就不必担忧生存，那些被精密包装后的谎言也让我们以为这是一场不存在任何问题的“体验”。 自然是不知道如果改造失败是怎样的后果。我接受了这样的邀请，却不曾想妹妹也接受了。 那天晚上，我抚摸着妹妹的头，度过了自我们逃亡生活以来的最安稳的一个夜晚，却没想到，也是最后一个共同相度的夜晚。 第二天醒来时，床边已经没有了妹妹塔娜的身影，只留下了她草草写下的信：等我成为解构体，就没有人敢拿我们的东西了，我一定会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也一定会保护好哥哥的。 不知为何我心头一紧，发了疯似地冲向那些军事人员。质问着我妹妹的去处。他们面色冷淡，将那残忍的真相告诉了我。 妹妹改造失败了，而且试验场地莫名涌出众多的斯科瑞病毒，塔娜被重度感染，没有解救的可能，已经被报废处理了。 那一刻，仿佛天已经塌下来，我只感觉所有存在的意义都消失了。我捂着头，想笑，又想哭。这一刻没有任何形象可言，我只是趴在地上，独自忍受这份悲苦。 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这一刻我连家人都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了我的家乡。该是如此的不幸啊。 我就这样怀着疯狂和混乱的意识接受了最不被人类接受的异人型解构体改造。我选择了狼人，怀着最初名字的意义。 不再为人，不再需要考虑尊严，只需要当个只听命令的疯子，当个没脑子的笑话，当一头蠢狼。最好是直接改造失败报废，让我去天国和他们团聚。 这样就足够了啊！这样就足够了吗？这样，就足够了…… 不得不说，我的运气总是在不应该存在的地方好下来。哪怕是如此混乱的状态，我都能成为他们改造最成功的解构体。 像这里传言的来自九龙古国的那个什么狴犴，据说是因为战功极为显赫，才能作为龙子得到改造，结果改造完是一副喜乐无常的状态，真是丢脸又可笑。 就这样，我成为了他们手下最听话的疯子，成为了乌托邦里最疯狂的狼。 我神经大条、大大咧咧，用最愚蠢的话语，表达最乐观的立场。已经不再为人了，又毫无牵挂，还在乎什么呢？ 直到现在我还能活下去的动力，仅仅是“想着妹妹还活着”这种不可能的事以及对那病毒的仇恨。 只是后来，我所在的部门似乎被查封了，那个乌托邦里的外乡人、我的改造者在那之后不知所踪。 理由就是进行违规解构体改造。我也就此成为了“无籍人士”，后来又是一系列机缘巧合，我从这个部门调度到了名叫九龙古国的国度，之后我来到了一个叫监兵小队的地方。 呵，看来是个卖煎饼的小队，真是可笑。进来时我一样装作神经大条，表现得大大咧咧。这个小队只有一名指挥官和一台解构体。 指挥官也很乐观，但她并没有我这样的疯狂，反而可以感受到几分冷静和睿智。 而另一个……作为独狼，遇到一头“护食”的雄虎……这不是只能叫大哥吗？瞬间我庆幸之前的狂妄之语没有说出来。 后来又来了一个女生，我表面上装作大大咧咧，一副嬉皮笑脸痞里痞气的样子。心里还是忍不住暗自嘲讽，一个卖煎饼的小队要这么多人吗？ 但在了解了一系列情况之后，尤其是经过和他们的撮合。 我才意识到，这不是什么买煎饼，而是“监兵”，九龙古国神话中主掌杀伐的白虎监兵神君。而这只“白虎”又有着温情。 指挥官会和我们每一个解构体沟通，她尊重我们，不论是战友还是伙伴。老虎队长不善言辞，却完全能担得起“大哥”之称，一心想着保护我们，有他在的地方我们就有无尽的勇气。 那个女孩虽然胆怯，但是极其认真，有时候也有过人的坚强。慢慢的相处下来，我感觉我真的快成“二哈”了。 不用那么疯，完全把后背交给他们，如果他们也算家人的话，这里一定是最温馨的家，如果塔娜也在的话…… 他们与我之前在的所有地方都不一样，队长会为了保护我们出头，指挥官有时候可怕却又善解人意。不像之前那些地方…… 甚至后来我我知道每个成员的过往后，我便更加惊讶这个小队的组成。 指挥官黎玥是从几十年前的休眠舱里出来的。 队长天吴则是在乌托邦被“唤醒”，也是完全由野兽改造而来的解构体，特殊的意识，以及和指挥官长久的相处，让他的性格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唯一一个正常点的上官溪，是医疗最高军事奖章的获得者，却也是最被家中长辈排挤的存在…… 原来，大家都是异类。 我似乎又找到了合理的归处，找到了一丝能活下去的动力，直到…… 第17章 天吴 佑尘 再次回到军营后，天吴也是请求指挥官能快点催促科学理事会能早点将他的新机体做出来。不久后，黎玥再次来到了科学理事会…… 这一次，祖昊焱手中多了一份新的报告。 “以上就是天吴的新机体：佑尘的数据。按照他的意愿加装了重火力，同时加装了快速冷凝系统，不仅可以很大程度上解决高功率机体过热的问题，而且在调整好功率后可以作为战斗时的冰冻手段使用，具体各项指标几乎都是当今最顶尖的水平。也算是对这位这么久以来的补偿。” 祖昊焱将天吴的报告递给了黎玥。黎玥心中十分为天吴高兴。 “恭喜啊，真不枉你和那大块头跑这么多趟，只能说佩服你们的锲而不舍。”若雪趴在桌子上，仿佛劳累过度。 “没办法，这毕竟是我们的意愿，而且，以后其他队员想要更换机体时，我还会跑来的。我不能忽视我队员的愿望。”黎玥认真地说道，也让本想打趣的若雪直接闭了嘴。 “好了，你该回去了。下次记得收敛一下表情。还有，下次训练直接来我这里就行。训练室可经不起你们折腾。”祖昊焱面不改色地说道。自然，黎玥的嘴角已经压不住了，随即高兴地摔门而出。 “得亏她是女孩子，力气不算大。”若雪悻悻地说道。 “是吗？”祖昊焱刚说完，门就脱落了…… “若雪，申请报销，账单等下寄过去。” 祖昊焱拍了拍已经傻眼的若雪，随后走向了自己的实验室。若雪习惯性地摸了摸额头，无奈已经溢出了像素眼睛… 当然，账单的事自然没法掩盖他们的高兴，钱自然是直接转账了。黎玥一路小跑来到了休息室，随即把天吴拉了出去。之后，再次出现在大家视野里的天吴，已经有了不同。 沧桑帅气的虎脸并没有改变，但虎首后面的鬃毛更加修长。左爪上多了一层甲胄，左胸也加装上了一层护甲，护甲上正是监兵小队的队徽——由白虎头和刀剑组成的徽章。 总体上还是保持着之前赤着上身的白虎兽人设定，背部多出了两片奇怪的装置。当天吴启动时，那两片装置瞬间形成两片光翼，借此，机体也有了在空中作战的能力。 “这台机体的力量，远比临渊机体强大。而且终于有远程攻击能力了。这样，应该就能更好的保护指挥官他们了。” 天吴内心默语，不自觉右爪握紧了加装了电磁炮功能的巨剑。 这一次，他们直接到了祖昊焱安排的专属练习室进行撮合与熟悉。 意识链接建立后，佑尘机体的各项数据都呈现了出来。 佑尘机体保留了临渊机体的特色：释放防御屏障，而且屏障的防护能力更高，机体的各项数据几乎是碾压临渊机体。 机体加装了电磁炮，远程重火力自然得到了突破。同时强冷凝装置也给了他一定的冰属性攻击能力。 这已经可以说是九龙最先进的机体了，当然，还有部分隐患，不过瑕不掩瑜。 黎玥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天吴内心对获得这份力量而出现的无比的喜悦。他也为天吴高兴着。 身旁，塔伦和上官溪正在窃窃私语，聊着聊着就笑了起来。“你俩在聊什么呢？”天吴嘴角略微上扬，向着他俩问道。 “没什么，就是单纯替天吴大哥感到高兴而已。” 其实他们是在考虑以后能不能让天吴载着他们飞行以及做速冻食品。当然，这也只是玩笑，毕竟他们的大哥怎么看都不像能做细活的样子。 就这样在欢声笑语中度过了一天。 第二天，正所谓“美好的一天从早上接到任务结束。” 作为表现优异的特殊小队，监兵小队享有一项别的小队绝对不可能享（想）有的“特权”：休息日减半，高难度任务优先，同时不再受到任务地点限制。（例如乌疆指挥部一般只能接取西部任务） 看着任务终端上，那地点标明为北极的任务，黎玥直接浑身颤抖。 “这帮＊＊＊＊！”把黎玥气得，都直接开始破口大骂了。 “冷静，冷静啊，指挥官。”上官溪连忙劝慰。 “怎么可能冷静啊？这＊＊＊＊的，就＊＊的是一群＊＊＊＊……”往后的三分钟里休息室内听取黎玥骂声一片。 可是任务还是要做的呀，黎玥也只能逞口头上的功夫，身体上还是很“诚实”地前往了运输机部，并登上了运输机（你＊的怎么看出我诚实的，分明就是被自愿的！）。 “话说那个指挥官，怎么一副要杀人的感觉？”见过黎玥的两个工作人员开始谈论起来。 “那个是监兵小队的指挥官，好像是什么拥有‘休息日减半，高难任务优先’的‘特权’，估计就是这样。” “那个回收零点能设计资料的小队吗？倒也是，不过这真的不是被压榨吗？真惨！” “我看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跟现在相比，以前的996简直就是福音…唉，说多了都是泪呀……” 任务：白令海峡附近发现异格者踪迹，同时，西伯利亚东北部斯科瑞病毒浓度异常升高。 “陈乐真不愧为‘缺德长官’，真好意思让我们去。”黎玥的火气从上运输机开始就一直没有消退过，更不如说是变本加厉了。 北极圈附近，由于地势、气温和纬度的问题，斯科瑞病毒浓度常年保持极低的水平。 这也使得斯科瑞病毒爆发之后，原来被认为恶劣的地区反倒成为了人类极佳的避难所。 联合体，也正是这些来自不同国家不同信仰的人民共同组建起来的类似政府的机构。但也正因为不同，其内部大大小小的纠纷甚至不亚于乌托邦。 “运输机正在前往目的地…警报！警报！遭遇不明攻击！遭遇不明攻击！” 鲜红的警示灯光线裹挟着刺耳的警报声袭来。 塔伦向外看时，整个左半边机翼已经出现了巨大的窟窿，来不及深思熟虑，他们只能依靠应急逃生装置离开这架运输机。 与此同时地面上… “哈哈，一发即中。怎么样，寅烨，子薇厉害”一个人类少女状的机械体双手叉腰笑着向另一边的虎人状机械体说道。 少女留了一头纯白的长发，穿着则是酷似宇航员的白色服装，阳光的笑容浮现在她脸上。 而那虎人型机械体则是留着蓝黑相间的涂漆，而自己的机体已经出现了大部分的损伤。 如果风擎宇在这里，他一定会很惊讶，然后冲上去想把这个少女揍一顿，身旁的虎人状机械体正是卡赫当初在追的那台“感染体”。 “虽然很感谢你当初帮我脱困，但为什么要带着我做这些无意义的事？”寅烨不解地问着拾英。 “哪里没有意义了？你看这样打下在天上的东西不是很好玩吗？再说了，你当初不也是没事做，然后接触了斯科瑞病毒，虽然结果上来说你被认为是感染体而被追杀，不过嘛，因此遇到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子薇傲娇地说道。她所说的，自然是把寅烨从器识小队以及卡赫手中“抢”回来的事。 “好像有道理，但又感觉有哪里不对？”寅烨一脸茫然地说道。 “好了，我们去看看，这里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子薇毫不犹豫地抓起寅烨的尾巴，完全不带商量地扯着他往前走去。（寅烨：……） “还好之前给指挥官穿了防护服，”塔伦一脸痞笑地说道，“怎么样？指挥官还不快谢谢我！” 随即塔伦被天吴捂着嘴巴带离了，毕竟刚和指挥部通话，陈乐让他们在此处自行安排，同时只要完成第一个任务就允许归队。从黎玥的脸色来看。她现在是真的想杀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陈乐，我＊＊＊……（此处省略500字。）” 黎玥仰天怒吼，其怒气仿佛直冲天际，势要生啖陈乐血肉。 天吴拍了拍塔伦颤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天吴：没逝没逝，都是小场面。） 不过歪打正着的来到了西伯利亚东北部，虽然代价是毁了一架运输机。 但是一切损失由军部承担，确切的说，可以精确到发布任务的那个人…… “周围斯科瑞病毒浓度上升，有感染体在附近游荡！”上官溪说道。 “全员戒备！” 天吴一声令下，大家都摆出了防御姿态前进。不出所料的，他们遇到了感染体，只是这里的感染体更加类似自然界中的动物，攻击手段也更加凌厉。 自然是没有任何意外的，双方很快正式交战…… 天吴依靠光翼推动器，很轻松地将空中一种类似雪枭的机械体扯了下来，随即，一脚向地面砸去。恐怖的力道瞬间将它砸碎。 而后又是一发电磁炮，能量涌过，路径上的感染体直接被轰成碎块。同时剑刃斩过，留下一片残骸…… “厉害，这台机体的破坏力堪比进攻型解构体。” 上官溪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在雪地上作战，天吴似乎有特殊的优势。全程几乎都是天吴在战斗，哪怕如此，效率仍是一绝。附近的感染体很快被清理殆尽。 突然，塔伦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长弓半拉满地直接向着周围针叶林里射出了一记箭矢，在箭矢命中地点往后的十厘米处，一个人类男孩被吓得瘫倒在地。 第18章 北极联合体 那个男孩被吓得一时无法说话，看来还没能从死亡的阴影中逃出来，只能颤抖地挪动着身子向后退。看到向他走来的塔伦，他更是捂住头更加剧烈地颤抖。 “别，别过来，不要吃我。救命啊！” 那男孩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却只能恐惧地说道。 在他眼中，塔伦和天吴都是怪物。在接到请求时他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存在。 趁着塔伦停滞的时候，他在注意到另外的两个少女，暗暗下定决心随后撒腿就跑。 这一时让天吴和塔伦都犯了难，一般的解构体都是人类模样， 异人型则是极为稀少。（事实上，也只有九龙古国可以创造出异人型解构体） 而像兽人型这种与人类相差甚大，极易导致意识稳定下降的解构体更是少之又少，就比如：九位龙子中成为解构体的六位中只有狴犴一个是兽人型解构体。 这个男孩很明显让他们难以启齿去帮助。这下好了，只能让两个少女打头阵去追那个男孩了。 虽然黎玥和上官溪的行进速度不慢，但要追上男孩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就在此时。 “有怪物！有怪物！啊！！”凌厉的嘶吼声伴随着男孩的惨叫声一并传来。“救命啊！” “前方检测到斯科瑞反应。”上官溪提醒道。看来那个男孩运气很差，逃跑的地方已经被感染体占领了。 “可恶，上官你去保护那个男孩，天吴，塔伦，你们赶紧跟上。接下来就靠我了。”黎玥咬着牙说道。 随即黎玥拿出了自己的双枪，开启动力甲直接向前冲去。 “砰、砰！” 两声枪响传来，最靠近男孩的两个感染体直接倒地。上官溪也趁机把男孩拉了过来。 当感染体们将锁定对象换为黎玥，准备群起而攻之时。几道箭矢袭来，洞穿了他们的核心。而剩下的残躯又被天吴的电磁炮轰为灰烬。 这一切被监兵小队以摧枯拉朽之势在极短时间内完成，男孩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也暗暗确定他们是可以信任的人。 “你们，你们……”男孩死死地咬住嘴唇，似乎是在用疼痛逼迫着自己不要昏迷。见此，塔伦和天吴很自觉地退后了许多。 “小朋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上官溪把小男孩放下来，可能男孩脚刚碰到地就瘫倒了。 可他依旧死死咬住嘴唇，在最终确定了眼前的人对他的确没有威胁之后，他才能缓缓的开口：“请，请跟我来。” 随后那男孩以近乎强迫的方式使自己站起来，要给他们指路。 天吴和塔伦这两头兽人型解构体还是感到一阵懵，又为了确保不会吓到男孩，他们还是决定保持一定距离，当然是在火炮射程之内，在确保能直接击毙有威胁的感染体的情况下不会吓到那个男孩。 针叶林的白雪似乎永远没有消失过，地上的脚印也很快被不断飘落的雪花掩盖。不会有人知道一个男孩正领着一支陌生的小队前往一个海港。 “小朋友你还是停下来，你的冻伤有些严重。”上官溪有些担心地说道。 “不可以，伊夫不可以停下来。” 冻得通红的脸上浮现出无比的坚毅。这让上官溪一时为难。 黎玥倒是有些在意，毕竟这个男孩除了面对天吴和塔伦显得很慌张之外，其他的行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目的性。 之前的遇险究竟是无意还是试探，黎玥已经将这些猜疑架在了这个男孩身上，或者说，幕后指导男孩的人身上。 最后，他们还是成功地到达了这处海港。新摩尔曼斯克港，繁荣时期颇负盛名的港口，以优质的渔业资源获得世人的青睐。 即使是病毒爆发之后，这个港口依旧还在运转，当然，大不如从前。反倒是更多作为合适的人类聚集地而存在。 令监兵小队感到惊讶的是，这里遍地都是已经瘫痪的安全保护措施。 而那片海里，不断升高的斯科瑞浓度似乎已经昭示了这处没有安保措施的港口的结局，当然，是没有任何干涉的结局。 感染体会在某些时间集合登港，也被当地人称为感染体潮，每一次都是依靠防护措施才得以进行阻拦。 因此，监兵小队的核心任务便是重启并保护这些防护装置。 伊夫看到他们终于来到了这里而且已经有了合适的战术，紧绷的弦终于松弛，身子一软彻底瘫下。 “人类孩童的身体要在如此寒冷的环境中待这么久，还是太勉强。指挥官，我，我可不可以？” 上官溪有些胆怯地说道，因为现在要帮助他必然要用到为数不多的保暖物资，而这些保暖物资对指挥官来说同样重要。 “当然可以。天吴，塔伦，注意警戒。我来看看这些安保措施。” 黎玥快步走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安保设施。在检查一番后，黎玥惊讶地发现，这似乎是来自九龙的科技，而且也是被一种只有九龙红客能解开的攻击性数据攻击才导致了瘫痪。 这波对黎玥来说绝对可以被称为专业对手。（红客上线，在线修缮问题措施） 周围的环境安静得可怕，他们其实都感受到了周围的无数视线，但是，不断靠近的斯科瑞反应不允许他们多想。 当务之急是在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里尽快成功重启这些安保措施。 黎玥向着自己的队员示意，他们很快明白了黎玥的所想，纷纷把黎玥和小男孩护在中间，快速地接近那些安保措施。 “修复，开始！”随着系统的指示音响起，黎玥开始解除这些攻击性数据。天吴一众则是准备直接和感染体进行战斗。 很快，感染体潮，到来了。 如果说之前监兵小队所遇到的感染体聚集最多只能被称为阴霾，那么这里的感染体潮则完全能被称为黑云压城。 这些从海洋中跳出来的感染体，外形有点像甲壳动物，或者是一些带着鱼叉的机器。没有太多的装甲，却有很高的攻击性。 可是他们依旧没有突破这一圈重围。箭矢、光束以及屏障，让这些感染体进不可攻，退不可守。 随着安保措施被一个个的修建，感染体的数量也在继续减少。在没有了之前无穷无尽的进攻趋势。当最后的安保措施被修复后，感染体潮也被迫接近尾声。 得益于此，他们才没有真正面对这样的浪潮。这时，监兵小队才终于得以观察那些一直监视他们的存在——身着厚重服装的人类…… “我们是九龙古国的解构体执行部队…” “九龙古国？算了，把伊夫放下，然后跟我们来。”比较靠前的手拿鱼叉的渔民装扮男子朝着他们喊道。 ……… “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招待不周还望理解，”一名气质高雅，身材矮小却又神情严肃的人类女性说道，“我是北极联合体议会会长，芳丝塔芙。” 尽管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但在黎玥看来，这种笑只不过是她为了尽地主之谊而挤出来的。 “如果说那些都是招待的话，那对于是我们一个执行小队，是不是太隆重了？”黎玥毫不留情地反击道。 “当然不会，毕竟几位是九龙古国远道而来的客人。这些小忙，应该不在你们的话下。”芳丝塔芙脸上的笑容更淡了几分，神情越发严肃。 “贵议会想要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黎玥也不管那些客套话，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们的目的。 “请帮我们解决这里的感染体问题，我们会派出兵力支援。我知道九龙古国一向以长远利益为重，那么在我们这里，伊夫可以作为证人，而你们在这里的行径，也是九龙古国的象征。请往长远处看。” 芳丝塔芙严肃地说道。但知情者很清楚，她只是在强撑庄严而已。 黎玥并没有回应，只是转身示意自己的队员离开，在最后，她睨了这位议会会长一眼，便转身离开了。而芳丝塔芙则是神情凝重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随后长叹一口气。 “指挥官，你没事？”走出门是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声音。 “我没事，走，刚好也算我们任务的一部分。”黎玥十分地不满。 “指挥官，虽然话是这样没错，但我们似乎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塔伦说出了一句与以往的形式风格不太相符的话。 “如果我们拒绝，那个议会会长有的是能力制造舆论风声，正好是这个风口浪尖上，国家必须得到更多的交好。但她似乎把我们国家看得太轻了。算了。” 黎玥的心情此刻是真的差到了极点，这一路上事故频繁。 而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得到了有效处理后的伊夫还是浑身颤抖，他看着走出来的会长，开口问道：“阿姨，这样真的好吗？” “当然不好，但我们别无他法。到现在，我们只能赌一把了。这是唯一能把内部已经四分五裂的联合体再次聚合起来的机会。” “要是可以，我也想出更多的力。” “你做得足够多了，辛苦了，伊夫。” …… 第19章 阿斯特利亚 此刻的白令海峡。阿斯特利亚正悬浮在海面上，不过她并非没有移动，或者说她正在高速向西伯利亚东北部行进。 身旁的行星状光影和实体化轨道也在以高速运转的方式行进。与宇宙中太阳系的运行颇为相似。 “真是麻烦，还要去北极那里一趟。什么时候感染体能有完全自主的意识就好了。这样就不需要靠我去引导了。” 小声地嘀咕了一声，阿斯特利亚头上的冠冕状光影也不断闪烁，反映着阿斯特利亚不耐烦的心情。 与此同时，西伯利亚东北部。面对这份有些无理的要求，监兵小队其实可以拒绝。 毕竟九龙古国无论在繁荣时期还是如今的反击时期，都是世界上举足轻重的存在。想来只是这个联合体的威胁定然不会放在眼里，这样的“阳谋”对九龙是没有意义的。 但是，问题就在于，监兵小队本来就有关于这方面的任务，总不能回去说被算计了就不干了？这要真这么做，黎玥的工资离被扣完就已经不远了。 更何况，如果能以帮助的名义完成这个任务，说不定还能帮国家争得一些利益。正因如此，他们也只是留下了几句警告之后便匆匆赶赴战场。 此时监兵小队正与北极联合体派来的解构体小队一同不断地与感染体厮杀，同时一步步地设立新的安保系统以抵抗感染体的来临，可谓是步步为营。 而随着战斗的继续。监兵小队也渐渐地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准确来说是这些解构体小队的异常。 一来大部分的解构体没有先进的装备，数据参数甚至低得可以和天吴的临渊机体相比较，但显然他们无法像天吴一样强悍。 二来，这些小队彼此之间都看不顺眼，在战斗的时候不但不会配合，而且会出现“无意”把同行小队队员弄伤的情况，甚至彼此之间表现的恶意可谓是达到了“露骨”的程度。 “指挥官，他们好像内部不合。”天吴最先发现了这一情况，并将此汇报给了指挥官。 趁着暂时休整的间隙，天吴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指挥官，我总感觉那个芳丝塔芙似乎另有所图。” 等到这一次的感染体浪潮暂时退去后，黎玥认为有必要调查调查这里的情况，于是和监兵小队的队员商量后，一行人开始分开行动，去往各个解构体小队收集情报。 黎玥走到其中一个解构体小队队长的面前，开始了交流。 在一段无关痛痒的闲聊后，黎玥将自己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你们小队之间似乎彼此不愿意配合？” “没有必要和他们配合，甚至没把他们当成清理对象就算不错的了。矛盾多，但大多数都是上级的恩怨，我们听从莱特斯先生。其他人也各有各的所属者。莱特斯先生与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总之，我们不会愿意和他们交流，甚至是合作。” 那解构题队长直接明了地说道。话未说完，他又立刻捂住嘴巴，换了一句话，同时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不过黎玥已经知道了部分她想要的情报 “还是感谢你们的协助，对了，记得在会长面前美言几句。” 黎玥装着说了一句客套话，喜悦之感早已被她藏在心中，只是看神情无法发现异常，随后黎玥转身走向自己小队的休息空间。 在悄悄注意周围环境的同时，黎玥也没有放过其他人的反应，好在他们似乎并不在意。等到了营地后她才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人。 “指挥官，没有任何有用的情报，对不起……” 上官溪有些愧疚地说道，哪怕是对她这样温和善良的少女，他们也不打算过多透露。 “上官你就别说了，这边全是一堆拍马屁的，讲话的技术可比我差多了。总之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更是一团糟。”塔伦翻了个白眼，不满地说道。 “除了夸耀之词，我所听到的情报都是模棱两可的，总之，一无所有。”天吴叹了口气。 上官溪都探不到情报，更别说这两个兽人型解构体了，塔伦不正经，天吴又不善言辞。说到底，现在目光都集中到黎玥身上。 “那指挥官呢，有什么消息吗？快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塔伦摇着尾巴，两眼放光地看着指挥官。黎玥则是看着这只“二哈”，颇觉无语，随即轻咳一声，示意大家坐下围在一起，并启动了意识链接。 黎玥：“也没什么，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让陈乐‘出血’。”（这个北极联合体内部似乎有很大不和，一些代表人物应该是各自为政，而且彼此之间似乎都对其他议员颇有不满，并且已经延伸到彼此带领的小队了。我猜那个会长，应该是想借此让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天吴：“肯定的，小队的军费支出都算他的。”（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议员之间的恩怨都已经牵扯到下属的小队了，甚至是还在面对共同的敌人的时候，这样严重的问题却依旧视而不见，人类啊。） 塔伦：“肯定不够啊，得多讨点利息。”（九龙和乌托邦不也是一样吗，乌托邦那帮人鬼点子多着呢，九龙不也有对此的应对措施和反击政策吗？反正咱也不好说，不过，如果异格者也接触这片区域的话，那场面恐怕就有得看了。） 上官溪：“嗯，对，不能太轻了。”（这样的话，这里就危险了。而且我们还要谨防这里的人做文章。看来那位议长是真正地将大事赌在了我们身上，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面对彼此，大难当头没有理解反而更多的是勾心斗角……） 这样隐秘的对话自然是让外人察觉不出多少异常，外界只会看到幸灾乐祸的黎玥和塔伦，还有面无表情的天吴和上官溪。 就在这些解构体小队都为自己上级的秘密没有被发现而松了一口气时，来自北极联合体的老式斯科瑞检测装置的刺耳警报瞬间让所有人都神经紧绷。 “上官，怎么回事？”天吴向正在进行检测的上官问道。 “海面下的洋流中有高能斯科瑞反应，海面上，有一个携带高浓度斯柯瑞病毒的个体，这个病毒量级…是异格者！！！”上官溪的话仿佛给所有北极联合体的解构体小队敲响了丧钟。 有些人在颤抖。“异格者…怎么会？完了……” 有些人想逃离。“我要回去，我不要做这份工作了。” 还有些人似乎在忏悔。“上天啊，都是莱特斯让我做的，把报应降在他头上！” 未曾开战，就已将颓势尽数显现，只有三分之一的解构体小队开始了战斗准备，两方的行为可谓是泾渭分明。 只是“异格者”这三个字，竟让这些解构体自乱阵脚，虽然某种程度上也无可厚非，毕竟他们加起来都不可能打得过天吴，装备和机体如此落后的他们又怎么可能是异格者的对手？但这般懦弱倒也让天吴等人嗤之以鼻。 “你们，全部后撤，只对付感染体。在此之后要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 接到黎玥的指令，天吴向着那些解构体小队怒吼道，随即摆开阵型。并将光翼调到了额定输出功率。 阿斯特利亚，从最开始的白色小点，慢慢地进入到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她略带玩味地看着眼前那不断后撤的解构体小队，随后又正眼看向挡在他面前的监兵小队，为首的那头青黄老虎相较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又见面了，哦不对，应该说初次见面，监兵小队的各位。” 阿斯特莉亚微笑着说道。看来她就是之前干扰黎玥的另一位异格者，在上官溪说出异格者时，黎玥便早早地做好了防备。 “异格者！” “敌意还真重。不过呢，我并不介意。”阿斯特利亚将球状光影挡在身前，硬生生接下了天吴打来的一拳。随即阿斯特利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惊讶之色。 另一边，洋流中的高能斯科瑞反应也已经现身，是巨量的海底感染体，远比之前处理的感染体潮要严重得多。 此刻双方已经缠斗起来。而在天吴的意愿下，他与阿斯特利亚开始了一对一的单挑战。 天吴的光翼划过阿斯特利亚的脸庞，割下了一缕合成发丝。而一颗颗球型光影的下落，又逼迫天吴只能开启屏障反抗。 战斗一时陷入焦灼，阿斯特利亚无法破开天吴的防御，天吴也没有办法对阿斯特利亚造成太多伤害。 光束、球体，利爪、轨道能量…强大的波动导致周围的雪也彻底融化，变成了高温的蒸汽。 毫无疑问，这是势均力敌的对抗。阿斯特利亚也从开始的轻浮转为认真地投入，毕竟眼前这头老虎竟然能让她无法顾及其他地方。 而另一边，解构体们和感染体的对抗却开始落入下风。在死亡的胁迫面前，他们不得以暂时进行有效的合作，可是，其收效微乎其微。 哪怕有九龙古国提供的补给资源，感染体的攻势依旧猛烈。战线一退再退，这也间接的影响了天吴的战斗。 一时之间陷入焦灼，如果只是对付阿斯特利亚，对监兵小队来说完全足够。但此时还多了一群拖油瓶，使得巨大的危险不断逼近。 …… 第20章 联合 “要不怎么说呢？不出来走走怎么知道没有意义呢？”子薇正在不远处看着这一方人的乱斗，笑嘻嘻地说道。目光从未离开过最前方缠斗的两个身影。 “你想做什么？”寅烨不解地疑惑道。 “做什么？当然是为之前的行为买单啦，毕竟是我把他们打下来的嘛。这不得好好补偿一下他们？寅烨，一起。”子薇说道，随后，打开了自己的轻型轨道炮。 “你为什么要做这多此一举的行为？之前不掺和不就可以了，这里的事与我们都无关。哪一方失败对我们都没有影响？又何必趟这浑水？”寅烨很不理解，纵然如此，还是在子薇的请求下开启了攻击模式。随即奔向了远处战斗的人群。 而另一边，天吴带着浑身的伤，又一次将阿斯特利亚的攻击弹回。而阿斯特利亚也明显没有占到优势。虽然还是一副微笑，但左臂不断冒出的火星和头顶已经暗淡的冠冕光影已经昭示了她的机体和耐心也已经快到极限了。天吴还要不断分心去保护自己的队友乃至其他的解构体。阿斯特利亚便也趁着这些间隙袭击，只是一次也没有成功。 阿斯特利亚又一次凝聚起能量，这一次，目标又是远离天吴的一支解构体小队。本想逼迫着天吴又一次去抵挡并借此全力重创机体已经濒临极限的他。但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远方一道高能光束直奔阿斯特利亚而来，并吞噬了阿斯特利亚发起的攻击。见此，异格者只能进行闪避，但也因此进入天吴的攻击范围。天吴凝聚力量的又一次重斩直接命中了阿斯特利亚，若非她及时凝聚了过量的斯科瑞病毒减轻了力道，恐怕此刻的她已经被横腰斩断。饶是如此，循环液不断溢出，电火花不断闪烁的机体也让她几乎要掉进海中。天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发电磁炮直奔阿斯特利亚的面门。对此她只是怒瞪一眼，随即立刻凝聚斯科瑞病毒快速遁逃。 地面上的感染体在阿斯特利亚离开之前已经有一些被撕扯毁灭。而在阿斯特利亚离开之后，这些感染体的攻击欲望下降了很多，而且有一些已经摇摇欲坠，攻击也变得极为迟缓。借此机会。解构体们纷纷爆发最后的力量，终于成功逼退了这一众感染体。看着还在安保措施形成的光壁之外挣扎的感染体，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黎玥也是在战斗中再次确认，之前的数据攻击就是源自这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异格者，她的能力很怪异，虽然她们没有进行交流，但黎玥总感觉她的样貌似乎在哪里见过。而在战后，塔伦和上官溪休整，天吴则陪着黎玥一同去“讨债”。 “现在是不是应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了？”黎玥严肃地说道。可这些解构体的反应还是支支吾吾的，这也弄的天吴十分不高兴，在他们彻底消磨了大虎的耐心后，一声虎啸传入他们的耳朵。 “怎么？不敢说？大难临头还是一盘散沙，你们这个所谓的联合体真的有‘联合’的样子吗？现在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先前战斗中的憋屈连带着不满一同释放出来，现在的天吴已经不是单纯的怒火中烧可以形容的了。 听到天吴的怒吼，这些解构体终于崩溃了，一些甚至直接哭了出来。之前和黎玥交流的那支解构体小队队长最终还是选择向他们妥协，胆怯地说道：“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我只知道莱欧斯想要议会会长的身份很久了，他也派我们暗中解决了很多对手。全是仗着议会会长找不到他的把柄而得以为所欲为。他从来不关心手下和联合体的状况。” “你们呢？说！”天吴的威压已经压得他们不敢有任何的隐瞒，纷纷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 一番交流下来，北极联合体议会中大部分的议员各自为政，搅得“联合”名存实亡的证据全部进入了黎玥和天吴的耳中。也借此，监兵小队商量后，决定帮人帮到底，再“推”那议会会长一把…… “以上种种，都是各位手下的那些解构体小队亲口所说，所以，你们的行为已经可以认定为意欲分裂北极联合体，这已经是板上钉钉！”在紧急召开的会议上。芳丝塔芙如同一只雄鹰，锐利的目光扫过这一片的议员，正是等候许久的猎手对猎物的凝视。而反观那些“待狩”的野兔，被提名的议员们最开始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甚至一部分还有些飘扬跋扈，竟然当众质问会长在这个紧急节点召开会议的意义。满口都为自己的利益，却极少提起感染体到来带来的损伤，异格者的事更是只字未提。却以情况紧急作为前提质问议长，当真是可笑至极。而当芳丝塔芙宣布这一系列证据后，他们就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我反对。”席座前标明“莱欧斯”的男人仍旧执迷不悟，公然叫嚣。 “莱欧斯议员，你还有什么可反对的？”回应他的是极为冰冷的声音。 “你怎么能确定这些不是捏造的？”问出这个问题时都显得有些底气不足，自然是狗急跳墙的应激反应。但纵然狡兔三窟，也终究有无法思虑完全的地方。毕竟在这里，芳丝塔芙的底气一方面来自她得到的真凭实证，另一方面，便是来自九龙对这些证据的保证。 “如果这位议员不相信，我们愿意代表整个九龙古国担保，以上种种，皆为事实，”在此之前黎玥已经和九龙古国的龙子睚眦取得了联系，得到了他们的支持。而此时坐在特殊位置的黎玥在得到芳丝塔芙示意后语气异常冰冷和坚定地说道，“而且，这位先生，你如此关注自己的利益，又何曾想过你手下的解构体小队的伤亡情况，你又为这个联合体做出了多少？”每一句都直击要害，彻底粉碎了他们最后的幻想。 此言一出，这些急躁的议员彻底安静下来，铁证如山，他们的罪名已经完全成立，芳丝塔芙一纸令下，审判就已降临。在会议结束后，他们无一例外都被联合体剥夺了地位，直接从高高在上的官员跌落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过他们可能没有被人民殴打的机会，毕竟这其中的大部分罪人，余生都将在监狱里度过。 在这一切都结束后，北极联合体议会的重选举也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相信很快就会有全新的议会领导北极联合体的未来。芳丝塔芙再次找到了监兵小队，这一次，没有任何的猜忌，只有最衷心的感谢。 “这一次非常感谢你们，今后，北极联合体将为九龙古国提供必要的帮助，有任何我们可以帮上忙的事情都可以联系我们。”这一次的话语倒是多了不少的真诚。不过，她还是将自己作为领导者的野心压了下去，毕竟一来没有实力，而来也不合当下的情形。 “你之前让伊夫过来，其实你并没有把握。我们可能不会跟从他，甚至他很有可能在那样的环境下被冻死。我们也不能保证不会误伤他。这一次你赌赢了，但下一次真的还有这么幸运吗？”上官溪十分不喜欢芳丝塔芙这种将他人生命作为赌注的行为，和她交流起来。 “我知道，这种行为确实是把伊夫置于危险而不顾，但我没有选择，当时的安保措施瘫痪，以及周围感染体的异常，甚至是异格者。我没有办法有效的收集情报，那些解构体小队也都闭口不言。当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依靠你们。这场赌注十分危险，但对我而言它是必要的。我现在还能给出的道歉，就是尽全力确保他不会再发生。”芳丝塔芙自然知道上官溪的不满，但作为一名政客，这对她来说是必须要做的。 …… 在闲聊一阵后，黎玥一行坐上了睚眦派来的直升机返回了九龙古国。而黎玥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的军费开支全部推到陈乐头上，当然结果自然是以成功告终。自己还成功的拿到了一笔从陈乐军费中扣除的补偿，虽然还没到账，但足够让黎玥乐一阵子了。 休息室中，黎玥近乎疯狂的笑声让其他三位解构体开始操心指挥官的精神状态。而黎玥笑得有多癫狂，陈乐此时内心哀嚎的声音就有多大。 在北极联合体的另一端，阿斯特利亚正与两名机械体对峙。重伤的她本想潜逃，再通过另一个方向来到北极联合体内取得想要的东西。但此时的她已经被这两个特殊的机械体发现，而且以她的机体状况根本不足以应对这两个对手。于是在试探一番后，她又故技重施离开了，只是这次是真正的离开了。 “子薇，你的行为我还是无法理解。”寅烨困惑地道。 子薇则是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寅烨的爪子，在对方的困惑中拉着他离开了。 ……… 第21章 追猎 这几日指挥官的任务都比较简单，基本就是出面调和一些事情，或者继续推进安全区扩张。至于还有一些事，则是被祖昊焱拉去探讨“逆序塔”的本质，祖昊焱也将这个话题和解构装置的本质一同列为未知课题。不过心心念念的赔偿还没有到账，陈乐自然是没少接受黎玥的“问候”。看上去，监兵小队最近的任务相较于之前的确是繁多了一些，但却没有之前那么忙碌的。 很快，又是一条新的任务通知。黎玥下意识地打开任务终端，本想着应该又是和前几天一样的任务，就准备看一眼地点之后直接带队前进。但这一次，却是让她直接惊讶了，因为任务开头就是醒目的大字“不可外传”，甚至在黎玥点击任务详细情况时，发送者直接强行通过任务终端进行了扫描，确认了没有监视情况后，才展开了任务除了具体内容之外的其他信息。明显是绝密的任务。黎玥也不怠慢，先是关闭了任务终端，然后慢慢踱步到休息室的角落再打开查看。 发出任务的人相较于之前却有了很大不同：九龙古国刑部负责人狴犴。而要求则是十分直白明了，就是黎玥和天吴，任务内容也是简单明了：协助狴犴进行调查。其实原本的需求是一台强力解构体和一名指挥官，最后狴犴与中央指挥基地商量后决定派遣最近声名四起的监兵小队进行协助，人选自然是天吴和黎玥。完全可以说这是专门发布给他们的任务。 在察看好任务后，黎玥第一时间就和队员说明了情况。上官溪倒是没有什么疑惑，叮嘱了指挥官和队长要小心。塔伦则是有些不满，不停跺着脚，狼耳朵也耷拉了下来，不过不满归不满，任务还是得执行啊，只能“哼”了一声后昂起头，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倒是天吴，表面上只是虎嘴略微咧开了一点，但不停乱摆的尾巴出卖了他的高兴。之后黎玥和天吴便直接动身前往汇合地点。 “任务的具体内容和详细信息都没有说，看来很严重……”在没有人的路上黎玥担心地对天吴说道。天吴点了点头，他不是很清楚这样的任务发布形式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他只知道，这是很重要的任务。 刑部，负责九龙古国的律法执行与处罚，是监管的眼睛也是执刑的利刃，也是被誉为最不能被称为同伴的人。龙子狴犴作为刑部负责人，一般只会出现在重大事件的审判场合同时担任处刑者的身份，或者一些针对内部的重要任务的执行者。通常情况下，狴犴都是单独行动，但能让他不得不与他人同行的情况，只会是万分紧急的任务。 作为最紧急的任务，他们俩也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中央指挥部的地点。也就在那里，他们遇到了“老熟人”——狴犴。 “他们一开始说会从西部乌疆指挥部派一支优秀的小队，最后就选择了你们，看来你们很受器重，好久不见。”狴犴严肃的虎脸上看不出一丝笑容，甚至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被其他人察觉到。黎玥也只是象征性的回礼，随后便和他们一起登上了运输机。 负责运输的无人运输机没有型号，同时刚登上运输机，狴犴便打开了扫描模块，确认了周围没有任何监视系统和定位系统后，才启动了运输机。在运输机上，狴犴将具体任务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九龙古国内部高层中有人从事某些非法解构体研究，目前已有的信息指明的人也全部叛逃。此行的任务便是查明这些叛逃者，如果有必要当场处决。以免消息走漏给群众带来恐慌。 “而邀请你们过来，一方面是这一次的叛逃者中有曾经的刑部工作者，而且近年来种种行动无果之后的迹象表明，刑部内部有可能存在问题成员，清理工作已经提上日程，更重要的是，这次行动可能遭遇异格者。所以必须选择底子干净一些的其他人协助我进行调查。” 运输机上的氛围十分凝重，就连一向有些活泼的黎玥，此刻也显得十分安静。毕竟和这样一个身为刑部负责人的家伙共同行动，总有一种他会把自己解决的恐惧感。黎玥依旧看着任务简报，天吴在闭目养神。狴犴则是在紧盯着这两个临时调派的队员，有些像在审讯犯人一样。其实是因为太久没有和其他人同行，导致他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场面。 “到了，根据卫星定位，许多叛逃者的信号都是丢失在这附近，”运输机落到了赤道附近某个国家的一处废墟上。狴犴说完后，立刻拿起了巨斧，“另外，监兵小队的两位，这次任务必须保密，包括你们队伍内部的其他队员。我不希望之后你们因为这件事被部门处罚。” 当真是最不能被视作同伴的家伙，对同伴开口的第一句就是这样的话。也好在塔伦不在这里，不然指不定会说出些什么怪话来。 眼见气氛有些不对，自己的话似乎有些生硬了，狴犴便想着怎么缓和这个情况。“对了，你这副机体，是最新型号的吗？”狴犴突然向天吴问了一句。 “算是，不过目前不需要问这些，专注于任务便好。”天吴的回应也有些生硬。两头老虎的对话搞得中间的黎玥十分不自在。一个为了让他们不紧张想要找话题，另一个直白了当直接聊死天…… “周围的斯科瑞浓度有些不对劲，在有过滤塔和地理优势的情况下，这里斯科瑞病毒的浓度不会这么高。而且似乎很有引导性，看来这事和异格者还有关系。”黎玥拿着上官溪给她的仪器，默默地进行了扫描而后得出了结论。 “真是哪哪都有他们，上次是在北极圈附近，这下好，直接弄到赤道来了。”天吴终于还是忍不住发了一句牢骚。 “北极圈…看来睚眦和我说起了解决北极联合体外交问题的大功臣就是你们了。你们当时见到的异格者是什么样子的？”狴犴问了起来。 黎玥将事件简单明了地说了一遍。而这一下直接让狴犴皱起了眉头，根据他的说辞。那个异格者名叫阿斯特利亚，前身是乌托邦留学九龙古国的生物和天文爱好者，也因为她的失踪导致了一系列的外交风波。而这两者之间似乎有种冥冥的关系。 探查的范围在以极快的速度一步步扩张，而这时，横在前方的一具白色物体引起了狴犴的注意。 “这是，人类的尸骨，已经被斯科瑞病毒高度侵蚀。难道这就是那些叛逃的人类科学家吗？”天吴在听到狴犴的呼叫后，便直接来到了这具骸骨旁，也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人类的尸骨，毕竟当初在大月氏的地下基地，他也见过同样的情况。 而周围的斯科瑞浓度随着探查范围的推进不断升高。直到人类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在这样的环境下进行大范围活动。“黎玥…指挥官，你先停一下，这样的病毒浓度，对你的影响比较大。之后的区域交给我和天吴来探查就可以了。我会留一些保护措施的。” “我的动力甲有强化的抗病毒模组的。”黎玥说道。 “现在不确定是否有用，我可不希望作为第一次与我同行的外队人员出现问题。”狴犴也是十分坚持地说的。天吴也表达出了相同的意愿。黎玥终究是拗不过这两个大家伙，在狴犴设置的保护圈内与天吴进行远程意识链接，狴犴倒是直接地拒绝了链接请求，随即就先行出发了。 保护圈是狴犴在较低浓度斯科瑞病毒的环境下设置的，不仅拥有强力的保护能力，而且一旦出现异常，狴犴能第一时间感知到。现在只剩下了黎玥，一路上依靠她的思路，他们一行的探查进度是很快的。而在探查的途中不仅发现了尸骨，还有些许解构体的残肢。 “这些科学家的身份好像都有点关联，国家的，还有乌托邦的。而且学术上似乎有一些重合的地方。”黎玥分析道。 “你是说，这些家伙都是对生命进行研究的，而且大多从事于生命起源的方面。”天吴在意识链接中指着黎玥划分到一个区域内的一些科学家说道。 “不止如此，还有这些是的数据破坏方面有大量研究的人。后者我还能理解一些，但是前者是什么情况？”黎玥疑惑地说道。 就在他们还想进一步分析这些科学家背后的联系时，雷达内突然出现了一个高能斯科瑞反应。而这个反应物体，就出现在前方。 “狴犴！当心前面。”听到天吴的提醒，原本就已经警惕起来的狴犴直接往后一跳。双手持斧，目光锐利地瞪着前方。 不远处，那个令人厌恶的敌人又一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米迦勒！看清楚来者之后天吴第一时间打开能量炮，向着米迦勒轰去。 “啧！”米迦勒还来不及发动攻击就被迫向后退去，受击后则是立刻与狴犴一行拉开距离，她怒目瞪着眼前不太一样的对手…… 第22章 妥协 “这个熟悉的感觉，又是你！之前的教训还不够是吗？”尽管声音依旧冰冷，但狴犴和天吴都能从中听出愤怒和不屑的感觉。而对天吴来说最大的不同就是米迦勒的力量相较之前又强了不少，不过，天吴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话音刚落，正起身前进的她就正脸迎上了天吴的一拳，毫无防备的她直接倒飞出一大段距离，脸上的面具似乎都印上了一个拳印。“呵，我平生最快意的事，就是给自以为拥有绝对把握而嚣张跋扈的家伙送上一拳。”要是塔伦在这儿，一定会感叹天吴终于被他们同化了。事实上，这也是天吴从塔伦那里学来的话，用意自然是出当初被打压的一口恶气。 狴犴也没有闲着，巨斧裹挟着火焰不断挥出，和天吴配合战斗，将米迦勒逼得狼狈后撤。同时怒声斥问道：“那些叛逃者看来是落入你们手里了。是你们引导他们叛逃的？！” “虽然不是我们引导的，不过送上门的东西怎么可以退回去？更何况这可是交易的内容呢…呵呵…”尽管米迦勒的处境十分不乐观，但语气上还是十分嚣张，仿佛她已经胜券在握，“而且现在又多了一个……” 话音刚落，天吴就犹如被触及逆鳞的巨龙，突然愤怒地向米迦勒发起更猛烈的攻击。狴犴则是一惊，转身惊恐地向着指挥官在的地方准备奔跑，可那一瞬间，他的意识突然恍惚，一股乱流涌入大脑，身体似乎开始不听使唤。 “天吴，快走！”拼尽全力吐出这四个字后，狴犴的意识就近乎丧失。在天吴看来，狴犴在吐出这些字之后就捂着头，随即双目空洞，推开他之后朝着一个方向奔逃而去。 “指挥官！！！狴犴！！！”天吴怒吼着，本想着前往追逐，可眼下他必须解决更重要的问题，与他对抗的异格者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地放任他离开，现在的他必须击退米迦勒。 “看来又多了两个，怎么样，失去同伴的滋味不好……”话语还没有说完，米迦勒就如同突然感受到危机一般向后退去，随即一发电磁炮就直接贯穿了米迦勒原本站立的地方。 带着剧烈的愤怒，天吴的攻击也变得越发凌厉，原本还想继续出言嘲讽的米迦勒，瞬间被这恐怖的攻势逼退，每一次攻击都直击要害。她属实是没想到，失去意识链接的天吴不仅没受到干扰，甚至也不像之前那样失去战斗力。一番对抗下来，她居然一点便宜都没占到甚至根本找不到机会反击。不过一想到对方还有把柄在自己手上，虽然小姐估计不会来帮他们镇服天吴甚至不会让他们对这三个家伙有过大的举动，但是来消磨天吴的锐气和撰取情报倒是十分有效。最终在确定天吴没有什么情报可套之后，米迦勒便直接离开了。走之前还扬起了一阵尘埃，成功地让自己得以全身而退。 “混账！！！”天吴紧紧咬着牙，十分地不甘心。本来是为了保护指挥官安全才做的决定反倒害了她，现在狴犴情况不定又下落不明。也许是与监兵小队的大家相处的时间里让天吴对同伴有了更深的认识，总之同伴离开的感觉让天吴感到无比厌恶。“要是自己能多注意一下就好了，该死！”但他也清楚着急没有任何意义。短暂地痛骂了自己一番后便谋划着开始营救计划。 另一边，黎玥被巨大的窒息感催促着醒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一次她忘记开启意识防护的能力，反倒又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了一次。现在的她只知道自己还在保持链接的稳定时遭到了和上次一样的杂音攻击，随后就失去了意识。“早知道有异格者就应该提前把防护模式开启的，可恶！”来不及在心中反思，她奋力睁开眼，却发现一个熟悉的金色大块头躺在身边，而他的左臂正死死地压在自己身上。哪怕是穿了动力甲，她一个人类还是不可能承受得住一台大型解构体的重量，而且现在她还叫不醒他，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她…… 一番奋力挣扎后，脸已经红中透青的黎玥终于重新呼吸到了空气。她大口地喘着粗气，现在脑子里全都是天吴第一次休息时，他莫名其妙把一条虎腿压在自己身上的场景……要不是有过一次痛苦的经历，她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快挣脱。缺氧的大脑得到空气之后，黎玥便压下诸如“狴犴怎么在这”、“天吴怎么样了”之类的疑惑，直接开始检查狴犴的机体情况。 “50％以上，这是怎么回事？”黎玥看着这检查的结果，十分震惊和警惕，同时不断后退并开启了动力甲的武装模块。等到狴犴醒来后，黎玥才终于放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的意识大体上还是清醒的。 “指挥官，你……”狴犴也很吃惊，两人就开始交换自己的见闻。通过分析，他们受到的杂音攻击是相同的，黎玥很担心天吴，狴犴则是担心他俩的处境。狴犴的机体单独对付一个异格者应该还有一战之力，但问题就在于，狴犴现在没有办法针对阿斯特利亚的杂音攻击，或者说，还没有链接的狴犴没有这方面的能力。 黎玥把最后的疑问问了出来：“狴犴，为什么感染程度这么高？是不是因为意识海？” 狴犴张了张嘴，还是没有把那句“我没有义务告诉你”说出口，毕竟害得黎玥如此的正是自己先前的决定，他只能惭愧地低下头，久久不语。 “看来就是了，一开始你为什么不让我进行链接稳定你的意识海？” 听到这些疑问，狴犴眉头紧皱，可他还是选择闭口不谈。 黎玥不再言语，只是盯着他，同时再拿出一管血清注射。她知道，对这样一个精通律法同时思虑严明的判决者讲道理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他可以想出很多种办法和理由来反驳自己。但即便如此，狴犴的机体情况不容乐观，时间的流逝也卷来了黎玥愈发焦急的神情。 狴犴此时正不断对抗着意识海中的侵蚀，同时也在不断思考着是否和指挥官合作。他现在所顾忌的，无非是脑中的高层机密可能害得黎玥受罪，以及“自己”的情况。接受她的意识链接，狴犴的感染率就可以得到有效控制，这样他们还有离开这里的希望。可是如果他不接受的话，表面上看似乎只是死一个解构体和指挥官而已… “如果链接我，你可能因为接触到特殊消息而被监视，但如果不…”狴犴终究还是开了口。 “这样得到这些的就是敌人了，狴犴！” 那些异格者既然有能力影响他的意识海稳定程度，自然也有足够的能力在他被彻底感染后，调取他的记忆，后果自然不堪设想。现在起码还有挽回的余地。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仅仅几句话就已经说明了一切，狴犴最终还是服了软。 “我接受你的意识链接，但请你务必向我保证，出去后不会泄露关于我意识海内出现的任何消息。”狴犴终于还是选择了妥协。 “当然。”黎玥微笑着说道。事不宜迟，她立刻与狴犴进行了意识链接。在刹那间，猜疑、恐惧以及信任伴随着强烈的斯科瑞侵蚀如潮水般席卷了黎玥的意识。 狴犴的意识海此刻已经被侵蚀了大半，所幸正常思考的模块和行动的模块并没有被太大影响。黎玥开始清除狴犴意识海中的斯科瑞造影。（并注：意识海中的首席黎玥攻击力、造成伤害以及敌方受伤量增加％。） 在清理过程中，黎玥能看到少量的刑部资料，包括乌托邦和九龙古国之间的暗处合作等等。除此之外，她听到了一些来自狴犴的信息… “徐光霞，今后你便担任刑部主负责人。” ……… “此后你便为‘狴犴’。不要去想他（徐光霞）的事，做好你身为‘狴犴’的职责。” ……… 这些杂音似乎是这个“狴犴”的部分经历，它们共同构造出一幅画面。而上级从没有宣称过，这届九龙子之中有迭代的情况，她大概能明白些什么。 随着意识海侵蚀度的减少，狴犴的机体性能也逐渐恢复，随之一同降低的还有他的感染率。黎玥在彻底清除斯科瑞造影后便登出了狴犴的意识海，而她一睁眼，看到的则是一脸哀伤的狴犴，虎脸上满是委屈和强撑着的威严。“指挥官，什么都不要说！”这几乎威胁的话语已经说明了一切。狴犴相信，黎玥不会威胁自己，但这样藏匿许久的秘密被发现还是会感到十分惊慌。 黎玥很清楚，狴犴一直以来都是为了成为“狴犴”而努力，他每天都活在对自我的猜疑之中。可他的急公好义和公正不阿都是历来被赞颂的。“哪怕这一切都是面具，可这么久以来未被摘下的面具，还是面具吗？”黎玥只是拍了拍他的爪子，像安慰天吴那样。 “啪啪啪…”不知何处传来的鼓掌声打断了两人的紧张氛围。两人向着掌声传来的地方看去。一个机体大部分装甲都覆盖黑绿鳞片，面戴龙首面具，机体周围散发着寒意的机械体来到了这里。“龙子狴犴，竟然也有这么软弱的时候，人类，你可真是幸运。” ……… 第23章 营救 就在黎玥和狴犴还在诧异和警惕这个奇怪机械体时。天吴这一边，已经向着之前米迦勒离开的方向飞了很远。在保证接下来激烈战斗的前提下，天吴已经将光翼调到了最大的功率。 他没想到米迦勒的飞行速度会如此之快，但从米迦勒的话来分析，或者说，以此为猜想依据，狴犴和指挥官应该是被关在一起的。没时间验证，他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快一点，再快一点。天吴在内心不断怒吼道，想到此，光翼的功率又隐隐有所提升。 随着漫漫黄沙席卷而过，青黄色的巨虎拨开了沙尘，一处奇怪的建筑逐渐地映入他的虎眸中。那似乎是一处遗弃的教堂，三座尖碑已是破败不堪，建筑的墙体爬满了奇怪的裂痕，破损的钟表摆出奇怪的图案，屹立于沙尘之中却不染半点黄沙。 但天吴管不了这么多，现在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地点，握紧了爪中的巨剑，已经做好了硬闯的准备。如果指挥官在这，一定会认为天吴此时想要直接闯入的想法鲁莽。 “鲁莽，也比怯懦更接近勇敢！无论如何我都会要找到他们，每晚一步，危险就多一分。指挥官，狴犴，等我！一定会带你们回来！”此时的天吴，一双虎眸炯炯有神，目光锐利如刀。眼角的皱纹也紧绷了起来，整张虎脸都透露着凶猛与威险，嘴角下曲，利牙藏锋，耳朵紧贴在头部两侧。正是老虎在最愤怒的情况下所显露的最凶貌。 一路飞奔到教堂门前，远看奇怪的痕迹在这里就现出了原形，正是斯科瑞病毒的侵蚀纹路。难以想象这样的建筑都能被侵蚀，不，如此看来只能是异格者的能力。而此时，教堂上那些纹路似乎组合成了语言：欢迎。似是请君入瓮，充满着诡异的气息。 但此刻天吴管不了那么多，剑身张开，随即是一发高能的能量光束，直接将教堂的大门轰出了一个圆洞。眼前的景象却让他骇然，周围全部都是解构体，有一些眼里闪着红光，在感受到天吴到来之后，立刻站起身来朝他扑去，显然已经成为了感染体。还有一些就是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身上全是被侵蚀的痕迹的残骸，摆放得十分“整齐”。如此看来，这只能是那些叛逃的解构体，八成是没有任何利用意义后被遗弃的存在。 纵然有再多的猜想，真正的行动只有一个，那就是清扫胆敢挡路的东西。几道光束过后，那些感染体全部灰飞烟灭。而后天吴尽全力平静下来，寻找周围的不同，偌大的教堂里，一头青虎不断地寻找着。可是越找越让他心惊胆战。在外围的场地上能翻出来的都是些人类的骸骨，而且是完整地被斯科瑞病毒侵蚀后的样子。虎爪稍微一碰，原本完好的骸骨便彻底散架。天吴不是害怕这些骸骨，而是害怕自己在寻找的那个少女成了这些骸骨中的一员。 指挥官有血清，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被彻底侵蚀，周围那些解构体中也没有兽人型机体，他们一定还没死，快一点，再快一点。天吴就这样在内心不断的安慰和催促自己。 “呵，大猫咪，你这是要往哪里跑？”熟悉而又无比厌恶的声音响起，“还在找你的主人和那个同伴吗？不好意思，他们已经……” 米迦勒悬浮在教堂大厅的上方，如同看待蝼蚁一般睥睨着天吴。 “胡说八道！把他们交出来！”天吴将光翼调到额定输出功率，直接朝米迦勒砍去。 “还真是护主心切啊。不过呢，我也爱莫能助。”与之前相比，此时传来的声音没有了冰冷，反而变得无比戏谑。言语锋芒皆显，正在一步又一步地挑衅着天吴忍耐的极限。 “指挥官是指挥官，不是主人！我再说最后一遍，把他们交出来。”挑衅一头发怒的老虎显然是自取灭亡的行为。纵然灵活如米迦勒，也无法在天吴凌厉的攻势中讨到一点好处，如果不是天吴的飞行能力由于能源问题有所受限，估计青虎会直接把对方大卸八块。但米迦勒似乎就等待着天吴完全发怒，语气更加可憎，就是在激怒着天吴。 可她注定要失望了，原本杂乱无章的攻击方式在米迦勒一个躲闪之后变得规律了起来，原本龇牙咧嘴的天吴瞬间改换了神情，不再有担忧和疯狂，只剩下了愤怒，以及必胜的信念，天吴愈战愈勇，似是坚定了某种信心。挥出的每一拳、斩出的每一剑都极具威胁性。米迦勒算是真正地吃了嘴欠的亏，天吴的每一次攻击都能让她深切感到虎口拔牙的可怕后果。 五分钟前。狴犴一改虎脸上的悲哀，转而露出了警惕的表情，握紧了爪中巨斧，同时尾巴内绕，把黎玥护住。毫无疑问，此时能站在囚笼外面的只能是异格者。 “你想要干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想从龙子的记忆里取点东西。有些意外，你意识海中的那个阻断装置，保护力度竟然这么大。得花些时间来破解。”戴着龙首面具的机械体冰冷地说道。看来他们的所求确实是狴犴所知道的情报。 “这一次不是解构体，”黎玥在意识链接中对狴犴说道，“我们尽可能和他周旋，然后找机会逃出去。” “那么你是谁？逆序塔到底是什么？” “我虽然没有回答你的义务，不过小姐并没有下达拒绝的命令。逆序塔的资料你们想必也知道一些，祂乃是斯科瑞病毒本质的聚合，只有逆序塔才能决定这个世界的未来！”机械体对于逆序塔的狂热崇拜已经在言语里表现了出来，似乎那对他来说便是基督教徒眼中的耶稣。 “之前的杂音不是这家伙做的，那就说明他的同伙，那个阿斯特利亚就在附近。狴犴，注意意识海。”黎玥在增强链接的同时，也注意并防止着之前的杂音攻击，她可不希望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三次。 “哦，对了，小姐托我问你一句，你队里的解构体如何？”那机械体看向黎玥说道。 这有些含糊不清的问题倒是让黎玥警觉起来。 他为什么要问我的队员如何？有什么目的？应该好好伪装一下。 “作为敌人，就这么直接的问吗？你口中的小姐是谁？”黎玥不动声色地说道。 “当然，哪怕是敌人，依旧平等地享有接受逆序塔赐福的资格，若是能通过筛选，自然就能共享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并为之献上一切！”哪怕语气依旧冰凉，无与伦比的疯狂也似从那冰川之中迸发，此刻这台机械体正如一位疯狂的殉道者。 “至于小姐，那是代行者，是执行者。” 狴犴不断地寻找着周围的突破点，握住斧头的虎爪越发收拢，“指挥官，这附近似乎只有这道门可以被一举攻破，不能坐以待毙！” 在话语结束后，气氛变得十分冷寂。狴犴暴起，斧刃横劈在监狱的护杆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可是很快就被一道极其凛冽的寒光给弹回。显然这台机械体并不想看着他们离开。对周围的观察，让他们很明显地意识到，要想离开这里，这场战斗无法避免。 就在双方陷入苦战时，教堂外两个人影逐渐显现。似乎并不想插手这场战斗。 “塔娜小姐，您不去帮助他们吗？如果能拿下他们，或许对我们很有帮助。” “不一定，还不到收网的时候，那个龙子狴犴的确很厉害，可我也调查过他知道的也仅仅是法律方面的问题而已，重要的机密我想他可以称得上是九龙子里面最少的一个，要想颠覆国度，就光凭一些舆论是远远做不到的，更何况九龙和乌托邦比起来已经算是好得多了。至于那个人类指挥官，要把他们的小队一网打进才对，我不想做无意义的消耗，有的是机会，更何况这次我们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接下来就是坐山观虎斗了。”塔娜的话语另有所指，随即她看了看天上，露出一抹淡然却又危险的微笑。 “可如果我们不去帮忙，那两个家伙只怕要吃亏。” “怕什么，回来异构几个零件就是。就当是收集战斗资料了。” …… 而时间回到现在，意识能力全开的黎玥很幸运地发现了天吴的信号，进行远距离链接后，天吴、狴犴和黎玥开始进行战术上的配合作战。根据狴犴的提示，天吴每一道攻击都精准的把控了力道，对抗体型较小的米迦勒十分占优势。同样狴犴也获知天吴的经验，对抗体型相差不大的敌人，大开大合却又不留死角的战斗，是最好的方式。 很快，狴犴抓住一个破绽，抓着指挥官踹开了那机械体迅速奔跑而离开。天吴也关闭了光翼，依靠重力和惯性，将米迦勒砸在地上。本想着执行拆卸的酷刑，但尽早离开对他们来说更为必要。于是碎了一口后，天吴奔逃出教堂，三人在接应后立刻逃离。 …… 第24章 战后 一番激烈的战斗后，天吴三人终于地顺利的离开，在确认安全后进行了临时休整。 “真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难缠。”黎玥接过天吴递来的血清，愤懑地说道，这一趟经历确实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指挥官赶紧把血清注射了，防止进一步感染，”天吴则是一直在意指挥官的情况，同时又注意到身旁的狴犴正在思考，心直口快的他又按耐不住猫科动物的好奇，直接问了一句，“狴犴，你在想什么？” 听到天吴的询问，狴犴缓过神来，认真地说道：“嗯，也没什么。天吴，你还记得那个叫米迦勒的异格者在我们刚开始战斗时说了些什么吗？” “她不是就说了一堆狂妄的话吗，嘴可比拳头硬多了。”天吴略有不屑地说道。显然，米迦勒给他的印象非常差，各种意义上的差。 就在狴犴还想说几句话时，黎玥突然插了一嘴：“狴犴，你说的是米迦勒的那句‘送上门的东西怎么可以退回去，更何况这是交易的内容’，是吗？” 狴犴点点头，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如果她说的是对的话，那么引发叛逃应另有其人，甚至，这些人和异格者还有很深的来往。如果这样的人潜伏在九龙古国里，有些不敢想象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必须要严查！” “话说，这次任务还没有完？查明叛逃者，有必要当场处决。那么这教堂里恐怕还有更多的秘密。之前探索区域只有教堂的外围场地和我们被关押的地方，这些恐怕永远不是教堂的全部。”黎玥说道。 “周围的斯科瑞病毒浓度开始快速下降了，而且也开始变得杂乱无章起来。看来那些异格者应该已经离开了。而且我们这次是特殊秘密任务，不好请支援。要不现在就出发？”天吴道。 狴犴思考再三后，还是决定继续去探查那座教堂。而这一次，两头老虎死死地把黎玥护在中间，生怕一个不好指挥官又玩失踪。哪怕指挥官表示这样的保护方式显得太过郑重了，但在这两位的威压下还是不得不服从。 一路谨慎地再次进入教堂内部。直到现在他们才有机会真正观察这栋教堂：原本供奉台上的天使神像早已支离破碎，只留下了半翼和半边脸，而且由于侵蚀的程度极高，本应是慈爱世间的神使此刻显得如炼狱恶鬼般无比狰狞，桌椅凌乱无章的摆放着，一些机械的残骸被随意的丢弃在地上。越往深处桌椅上的殷红越深越黑，弥漫的血腥气越来越重。直到打开教堂后门的那一刻。饶是以狴犴的定力，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黎玥则是强撑着让自己不吐出来…… 满处都是人类的残骸，没有任何清洁的场面，却最大程度地保留当时的惨烈程度。部分还能看得清的尸骸脸上全部写着痛苦与恐惧。 “看来这就是异格者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的处理方法。这些家伙生前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哪怕是纯粹野兽意识的天吴，也不禁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恐怕不是异格者，更像是事先被处决后投到这里才被侵蚀的。”如果是斯科瑞病毒的侵蚀，那么这里应该只会有白骨。他们没有多说，这些状况无疑正是米迦勒口中交易的另一方所做的事，什么样的人才能和异格者有联系，还是说，那并不是“人类”…… 一番扫描探查后，他们成功发现了几个被藏在骸骨之下的存储器。天吴进行处理之后，便把他交给了黎玥。得到狴犴示意后，黎玥开始整理起其中的资料，最意外的发现似乎是一篇记载簿 “atc-08，机体调试正常。如果这样能投入到实际，那么现在所有的机体强度都会大幅增加，不过（资料损毁）……” “乌托邦那边家伙带来的东西还挺有用，这种金属和这样的机体简直就是绝配。这样的利益显然更有用，与之相比，我们要支付的（资料损毁）简直不值一提……” “什么？消息是怎么败露的，该死！乌托邦那群（资料损毁）…可恶！只能逃走了。” ……… 随后随着更多的资料被找出，慢慢的，事件的原貌也被拼凑出来。而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一个，那就是乌托邦。目前可以确认的是这些非法解构体研究似乎是某个过去猜想的延续，具体来说，是一种类似钽-193合金的金属，它可以让原本不具备钽合金兼容性的人类成为解构体，同时能增强原有解构体的力量，但这两种情况都会导致意识海变得极其脆弱，一粒微小的石子就能激起千层巨浪，并且不可逆。而这一切都是乌托邦，或者说乌托邦里的一个派系唆使九龙古国的一些极端研究员进行的。 “之前我认为叛逃的人没有什么可惜的，现在知道这些家伙的身份，那就更加觉得这些人死有余辜了。”黎玥不想回头去看那堆遗骸，无论是物理层面上的恶心，还是精神层面上的厌弃。 “都是些被除名的极端科学家，只是这一切和这些生物学家有什么关系？”狴犴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只是可惜的是他们已有的线索不足以支撑他们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收拾整理之后，他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恶心的地方，在走之前，天吴给这片残破的建筑降下了最后的解脱。从此这座无名教堂将连着累积于此的罪恶一同掩埋于漫漫黄沙之下。 “现在就…就赶着回去…复命吗？能不能让我…先吐一会儿，呕……”黎玥终究还是忍不住，跑到一边稀里哗啦的吐了起来。 综合了现下的情况，狴犴于是决定在此修整一番再回去，也顺便，想好好了解这两位同行者。 “话说，你们有兴趣和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比如，学历或者荣誉什么的。”狴犴终究还是不擅长和人日常闲聊，思虑再三后还是说出了这些话。 “这个学历有什么要问的吗？能当指挥官的不都是学院毕业吗？至于荣誉，5年来唯一的女首席同时也是最优秀的学员算不算？”黎玥微笑着说道。 “5年来唯一的女首席，这也算荣誉吗？唉，算了这是教育部门该管的东西，我不是很了解。至于后者，时间足够应该迟早会有下一个。”黎玥在听到狴犴说的话后一阵无语，一般正常来说这种话都应该先夸一夸，他倒好，直接质疑起来了。（黎玥：我本以为在聊死天的方面天吴已经天下无敌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要勇猛，这是谁的部将？） 见黎玥有些不太开心的样子，狴犴赶忙开始安慰起来：“啊我不是说质疑啊，就是嘛这个荣誉着实没有听过，而且就我直言，它真的不算一种荣……”这话说的，对人一向比较迟钝的天吴都瞪大了眼睛，趁着指挥官眼睛瞪圆同时一切还来得及阻止之前。立马捂住狴犴的嘴。只怕再迟点，指挥官可能就要袭击刑部负责人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狴犴赶忙把天吴的爪子推开，将自己认为最不会引起争端的话说了出来。 “那天吴你呢？你有没有什么故事可以说？”狴犴对着天吴说道。这一番激战下来，他确定了这个曾经自己要重点关注的对象暂时不会因为对力量追求陷入无可挽回的境地，也更加深了天吴在他心中的好感。 “我，没什么故事啊，不过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说一下我的来处。”天吴在回答时显得有些支支吾吾，哪怕是这最后的一句话都是他思考过之后再说出来的。 “来处？嗯，你指什么？”黎玥也开始有些好奇，他只知道天吴似乎是乌托邦送来的特殊解构体，而且是经过九龙古国重重检查过后确认没有问题才能成为自己的伙伴。天吴此刻说这些似乎并不是指这个。 在指挥官和狴犴一致向他投来的好奇目光下，天吴还是叹了一口气，将自己在进行解构体改造试验前身为被唤醒意识的野兽的身份说了出来。向他们解释了“天吴”这个意识的来处。但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实验是在乌托邦进行的，毕竟无论是这次的结果，还是九龙古国和乌托邦之间早已有了的隔阂。将这一信息告知给刑部负责人，无疑是把自己送上了风口浪尖。 黎玥也相当配合，没有说出天吴的资料。但是一点一点地也唤起了她内心的记忆。早已有的猜想被证实。到最后化作交谈中的笑语。 “原来是这样，难怪…”狴犴虽然有些惊奇，但更多的是对天吴的同情。 一番闲聊过后，三人踏上了回程的路。狴犴和天吴依旧把指挥官护在中间，毫无疑问这两只大猫都把指挥官看得很重。分开时，狴犴和指挥官交谈了几句，确认了她不会说出自己意识海中的情报同时也得到了公务之外的事也可以和他的小队成员一起分享的许可。 第25章 往事章 重替（狴犴） 狴犴，龙之九子排行第七，形似虎，好司讼。在九龙古国中，龙子狴犴便是公正与法律的象征，他急公好义、公正不阿，而他所主掌的刑部亦是顶立在所有执行小队上面的最深邃的眼眸。九龙子是九龙古国的高层管理，与科学理事会一样直接统属于国君——昊。 但普通百姓并不知道，如今的狴犴其实并不是当初被授权的九位英雄之一，或者说，不完全是。哪怕他如今的确如神话中的狴犴一样，是能担当起“宪章”这两个字的存在。 是啊，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复制品。一个生来就是为了成为“狴犴”的复制品。原本应该担当这个称号的人早就不在了……我总会在无人所扰之时默念这句话，随后，又以最抗拒的态度将它埋藏于心，转而投入这个称号所应处理的事务中去。 原本担当“狴犴”之名的人是徐光霞，当初在九龙古国对抗斯科瑞侵蚀时做出最卓越战功的九位英雄之一。彼时正值九龙子更迭之际，在一番对高层的“改朝换代”之后，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刑事部门的主负责人—狴犴。而且他也是九龙子中唯一一个兽人型解构体。哪怕是以现在的技术，异人型解构体的意识海稳定问题依旧没有得到根除，更别说当时了，这也是其他九龙子不愿以异人型进行改造的直接原因。据说，由于意识海的稳定性极差加之本人的经历，徐光霞的性格总是喜怒无常。 司讼、处决，便是这个刑部主负责人的职责。在这份熟悉却又陌生的记忆里，他18岁时被迫参加了法学考试，哪怕他对法律有着极高的兴趣，最终结果也不负众望，但他自己并不高兴。毕竟他可不喜欢被强加的决定。 再后来徐光霞的人生中，担任过刑警、律师和法官，似乎人生轨迹已经和法律这两个字结下了深深的缘分。可是他真的喜欢这样吗？当然不是，繁荣时期，他不愿迎上那些疯狂的眼神，无法真正看懂律法之外的人心，只得以更强烈的威慑掩饰内心的痛苦。在他成为狴犴之后，每一次执刑时，总是会感到心口一阵剧痛，随后是意识海的动荡，喜怒无常的性格也让他的身边手下叫苦连天。一言以蔽之，他不适合担任这个职务，也无法认清职务所需和所得。 直到有一天，那些平时不敢和狴犴相处的下属发现他们的上级变了。变得不再喜怒无常，变得执行时心直手快，变得在业余关心身边的人，在工作中更加公正不阿，温柔和威严兼具。大家都曾怀疑过我，这还是他们之前的长官吗？可是从来没有不同的意识能使用同一种机体的情况，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但如果这两个意识是同源的呢？他们不清楚，权当是重伤之后的良性影响，每每听到，我都不由得怀疑徐光霞在他们心底的印象到底有多糟糕。 我的出现，究其根本是来源于当时的意外。徐光霞在进行解构体改造时，负责改造的科研人员发现他的意识与其他的改造者有很大不同，完全的意识底层框架意味着这样的意识可以被最小风险地备份、储存，同时在此基础上进行修正、改造甚至是对任何方面进行重塑。最终在他们讨论之后，在徐光霞意识底层框架改变之前，他们成功复制出了一个和最初的“徐光霞”一模一样的意识，这件事只有高层知道。 直到当时的狴犴，也就是徐光霞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受到重创，意识海彻底偏移，而且发现的时间太短。最终的结果就是名为“徐光霞”的意识不可逆的消糜溃散。可是那个时候情况紧急，已经来不及再选一名可以担当“狴犴”之职的人。迫不得已只能选择了那个与他同源的意识，也就是我来继续“狴犴”的身份。 由于我的意识是根据“狴犴”所使用的正决机体的意识海进行改造的，这就成功地解决了意识海偏移的问题，不过这话说的有些彻底，毕竟我到后面才知道，哪怕是根据意识海模型进行改造的意识，也同样有偏移意识海的可能。而后又将这十几年来徐光霞的所有毛病都挑了出来进行复盘，也最终决定在解决了这些性格问题后让我向古神话中真正的狴犴发展，那之后，“徐光霞”的名字早已被他们送上了心中的烈士名单，而他们给我这个意识命名为，“狴犴”。 这件事也只有高层知道，因为一旦流入当时的百姓耳中，影响风气十分不好。他们也给我加装了“意识阻断系统”，实际上就是为了防止重要机密流出等特殊情况，我也就这样被困在这个的囚笼里，很久很久……如果说，徐光霞是因为优秀的天赋成为了狴犴，那么我就是为了成为狴犴而诞生、为了成为他甚至超越他而诞生。 前进的代价很残酷，无论如何麻痹自己，我比他做得更好，也始终改变不了我只是一个替代品的事实，脑海中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记忆，那些冰冷与愤恨的眼神，曾经的他的同僚和战友——其他的九龙子们也从未对我有过关心和宽慰，毕竟在他们心中，原本的战友已经逝去，作为重替者的我根本不值得他们有任何寄托。我只能一直戴上公正不阿的面具，日复一日，处决重罪者，监视重欲者，追捕叛逃者…… 而那一日我参与救下了两个小队，这或许也是我身为“狴犴”所要具备的品格—急公好义。那个监兵小队进入了我的视野，尤其是那个名叫天吴的解构体。也许是因为我们都是以九龙古神话中的神兽命名的解构体，总之，对于他我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以及他表现出的对力量的渴求也是我需要监视的对象。 后来的一次任务，涉及到的东西非常机密，危险度也是很高，我需要能保密而且实力强劲的人与我同行。当时的刑部内部情况十分紧张，很难保证没有泄密。为了更好地完成这份任务。同时更直观地考察这个天吴，在其他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申请了和天吴以及那个人类指挥官一同进行。 讲实在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和其他队员说话，心直口快的我好像第一句就说了不该直说的警告，好在那个女孩和天吴都不怎么介意（大概？）。反正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我本来想找几个话题聊一聊，结果那个天吴一句话直接就把天聊死了。往好了想，我确实省了一番聊天的功夫。可是与他们同行的确能感到一种独来独往执行任务时不同的感受。 与之前的分析大差不差，异格者确实出现在了任务的场地里，我确实失算了，没有任何同行经验的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保护指挥官的安全，这也就导致我原本的计划却害了她，虽然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我和指挥官被关到了一处教堂里，为了能出去，更为了不让一部分重要的资料落入异格者手中。我最终还是选择接受指挥官的意识链接，而这样不但代表着我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了出来，更加可能因为处理不善而导致指挥官甚至整个监兵小队跟着受罪。 “哪怕这一切都是面具，可这么久以来未被摘下的面具，还是面具吗？”我的爪子上感受到来自人类少女的拍击，她说安慰自己队里那头大老虎时也是这么做的，就猜测或许对猫科类兽型解构体来说，这么做有安慰的奇效。可是我反倒感觉，这个动作如果不配上这些话或者不是由她进行就绝对没有任何安慰作用。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得以倾诉的对象。在任务的最后，我们又一次回到了这个异格者已经抛弃了的教堂，里面发现的东西当真是让人不适，得到的答案更是让我们惊讶和愤怒…在一切结束之后，我终于能松一口气了。知道的高层也从来不会跟我诉说什么，他们只会说只有我能代替“他”走下去，我必须成为“狴犴”其他的龙子也只会向我分享部分情报或者象征性地送来一句简短的问候。第一次有人安慰我说，做自己就好，如果你已经陷得太深，无法改变，那么不妨和我倾诉一下，我很愿意听的。 在我的允许〈\/请求〉下，天吴也参与了我们之间的对话，不过他并不在意我的真实身份，而是向我透露了他的过去：他是纯粹的野兽经过意识催醒之后改造而来的，他的意识也被人类用心地设计过，但是，有一些事情他已经做到了不被他们引导，也在指挥官的影响下知道了什么是对与错，以及事不只有对与错。 是啊，我是狴犴，亦是司讼者，但我也是人，亦有可以倾诉的伙伴。 第26章 摇曳之邀 这两天，狴犴抽了个时间到监兵小队的休息室闲聊了一会儿。天吴和黎玥倒是不怎么意外，毕竟上次狴犴离开时也说自己接下来的事务不多，应该刚好可以抽时间来聊会天。当然，时间不多。而且更重要的目的是提醒他们接下来不要随意外出行动。军部也已经把他们的任务推给其他小队了。毕竟这次秘密任务牵动了很多事，一时之间还是要保持有效的防护。 “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少天啊？” “少则一周，长则一个月。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这样完全封闭的方式，但有些事你们大概也清楚。所以这段时间只能委屈你们了。”狴犴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歉意。黎玥自然也明白，风口浪尖再遇上惊涛骇浪，任谁来都够呛。 “对了，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很好，上级也表示可以给你们发放奖赏。具体内容应该是一次机体研发机会，也就是开发一台新的先进机体。你们要不好好商量。” 狴犴的话倒是给他们带来了几分欣喜。至于这个名额嘛。黎玥、天吴和上官溪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塔伦，塔伦自然也心领神会。毕竟现在监兵小队中机体没有换代的就只有他了。另外的两位都已经是各自职业里的顶点存在：二代机了，自己只能在两台一代机之间来回换。以至于现在天吴的伤害都越了他一头了。在伤害方面，重甲型比强攻型更像强攻型，怎么说都让塔伦有些不爽。（黎玥：放心，说不定未来上官换新机体之后，辅助型的伤害都能比你高。塔伦：滚啊！） “可以提要求吗？”塔伦两眼放光，死死盯着狴犴。像极了人类找八卦时的样子，只不过，这次是狼。这番热情着实让狴犴难以招架，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把异能机体和幻能机体的优点全部加上。灵活性、攻击力还有续航能力都要强。最好有控制能力。” 狴犴擦了擦额头，默默把这些要求记下，在闲聊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留下还在打趣的上官溪、塔伦和天吴，以及喜忧参半的黎玥。那三位还在扯着新机体的事，聊得不亦乐乎。至于黎玥，则是担心起这几天队员的情况…… 这才两天不到，先前的热闹便荡然无存。“指挥官，好无聊啊……”塔伦整头狼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之样。天吴也一直在房间里踱步，一副挫败焦虑的样子。黎玥很理解，毕竟他们作为兽人型解构体，行性上更接近野兽，长时间把他们关在封闭的环境中，确实会让他们更加焦虑和挫败（如天吴）、同时精力无法释放，便会“拆家”（如塔伦）。 黎玥先前的担心大部分就是塔伦会“拆家”，现在这份担心成了事实。“我也无聊啊，不过，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椅子，别啃了！！！”她直接上演了一出“狼口夺椅”，又是一阵短暂的吵闹，但很快又归于寂静。的确，他们已经被关了一周了，别说这俩大块头了，就是黎玥和上官溪都有些闷了。他们丝毫没有想起之前因为任务而苦恼的时候，也许人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再等等，说不定三四天后就能出去了也说不定呢？” 天遂人愿，还真让天吴说中了，在被关了十天后，他们终于解除了密闭状态，同时也是在第一时间就成功地接到了一份任务，但是这次的任务形式却显得有几分古怪。因为无论从内容上，还是发行者对他的态度，这完全可以说是一封明面上的邀请函，而目的地在敦天。上级没有过多指示，只是说去了要就地论事、临场发挥。监兵小队就这样走上了去往敦天的道路。 敦天，自古以来便是九龙古国重要的经济贸易枢纽，典故里的仙侣飘摇、诗歌中的飞天神迹，抑或是留存在此以壁画形式传颂百千年的故事。无论古今，它为文化的交流充当了枢纽，甚至可以说它是文化的聚集与沉淀之地。而在斯科瑞病毒爆发之后，也是九龙古国的专业团队不断地收集与复原。也才使得这一盛迹得以在漫天黄沙中留存。 “指挥官，到底是谁在邀请我们呢？”塔伦有些好奇，毕竟这被打上任务标签的“赴约”，着实是新奇，而这件事更加匪夷所思的，便是在如今竟还会有人将邀请函发送到具体对象手上，甚至这个对象是军方人物。 黎玥也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对方指明要找我们，不过说实话我挺想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卡在我们刚好结束密闭这个关键节点上的。该不会有人监视我们？” “监视我们的不就是军方吗？可是军方也没理由用这样的方式让我们到敦天来啊？” 塔伦说的确实在理，不过除此之外，他们也想不到太多的可能，索性直接放弃思考，直奔目的地。 由于敦天距离西部乌疆指挥基地并没有远到要用运输机的程度，监兵小队一行人也得以有更多时间闲聊，直到眼前的黄沙越来越多，在远方，古老的遗迹半掩着面，似是期待他人造访，又心忧再度遭到破坏。黄沙滚滚，白虎监兵就这样闯入了面纱之中。 邀请函上的地址正是在镌刻历史的煌天石窟之中。哪怕已经损坏大半，这里的庄严与历史的厚重依旧不可侵犯。 “到达任务地点，保持警惕。”天吴还是一如既往，保持着作为老虎的警觉与敏锐。监兵小队缓慢地前进着，可是无论再怎么样告诫自己不要被环境干扰，这些宛如神迹的壁画依旧吸引着他们。而摆在他们入口左方的壁画，吸引力尤为突出。上面镌刻着虎尊飞升化仙，却只能握紧尸体的手哭泣，去往世瞥那少女，恨曾经憨虎痴愚不明；描刻着苍狼逐月，一步近而三步徘，清冷月光似拒似留，不明其中意；雕刻着神女临凡，燃尽自己换得众生于永东前的一刹缓息。它们安静地躺在这里，不知何时镌下，不知何日消弥。 “你们来了…”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将除天吴外的三人从对壁画的浮想联翩中拉回。而此时的天吴正盯着这面前的老者发愣，居然意外的没有露出敌意的表现。 “好像有微弱的机械信号，指挥官…”上官溪在意识链接中对指挥官说道，很明显眼前的老者应该不是人类，而且看他说话的语气，他和九龙古国应该有一定关联，同时基本可以确定，他应该就是发出邀请函的那个人。 “老先生，您邀请我们过来所为何事？”黎玥试探性地问道。同时开始着手准备接下来行动，漫天黄沙中一个老者独自邀请他们过来，太过诡异。别看她现在一副恭敬的样子，实际上早已经预想了如何对付眼前的老者。右臂垂下，慢慢摸向了枪匣。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老夫一人无法解决这事。”老者慢悠悠地说道，对眼前人类少女的行为没有一丝抗拒，而且从一开始他的眼神似乎就没有离开过黎玥。 “为何请我们来帮忙？”黎玥更近一步，没有从老者的直接问题回答，却反问了自己的疑惑。 “因为这个事只能由你们来做。那石窟东北部5公里的地方有一处遗迹，那里有我的一个机械朋友。他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可以商量一下，但别太久。”老者简单地回答了黎玥的问题，后面老者的语气也终于开始强硬起来，虽然留给了他们商议的时间，但显然是已经焊定他们必须帮这个忙。 “指挥官，按他的做。”在他们退居一步进行商量的时候，天吴的回答却出乎所有人预料。毕竟在他们印象中警惕心最重的天吴应该会直接给出否定答案。 “为什么？”其他三人异口同声。 “因为…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我的直觉认为，他是值得信任的，而且，这种感觉很强烈。”天吴支支吾吾却又无比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回答。让本来还想调侃两句的塔伦一时语塞。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的意见就都统一了，在能接受的情况下帮助老者，同时他们已经做好了第一时间脱身的准备。 老者淡淡一笑，接着说道：“我那个朋友啊，他正在发狂，如果可以，请你们制服他，不要让他伤害其他人，也请不要伤害他，一定要把他安全地救下来。位置我已经告诉你们了，拜托你们了。”苍老的声音传入耳中，竟让他们的顾虑也少了几分，在一阵眼神交流后，监兵小队四人前往老者所说的地点。 在他们离开后，老者盯着他们的背影，尤其是黎玥和天吴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他们，他才低下头，缓步离开。而在他离开的路径上，似有几滴水珠落下，只刹那间便消埋于黄沙之中…… 第27章 辰煌 为何会有如此剧烈的引导，让自己相信那老者所说的一切？为何他总给自己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天吴的大脑中时无刻不在思考着这些不可能得出答案的问题。更往东北，映入眼帘的黄沙渐渐变成了残垣断壁，有几处机械的残骸掩埋于黄沙之中，锈迹斑斑。还有几个旅者，前往此处追寻没有提问的“答案”。 “检测到前方存在高能机械反应。”随着上官溪的提醒，远处的亮光渐渐映入眼帘。似乎有人正在战斗。但并没有存在任何斯科瑞反应，也让监兵小队松了一口气，同时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如果老者所言为真，而现在那台机械体的活动范围仍旧在此处，那必然是有人在钳制他。 此时的更前方… 一台蓝黑相间的虎人型机械体正在周围的断柱上不断跳跃，正是之前在北极联合体出现过的寅烨，此时的他显得仓皇不定，每次跳跃，身后的柱子都会被能量光束击碎，甚至他原本计算下一个落点都可能被连带着一起破坏。寅烨一直怒目瞪着那些能量光束的来源：有着暗金色龙鳞状护甲、一件大衣被随意地披在腰间，酷似九龙神话中东方古龙的龙人型机械体。两方混战明显是他更胜一筹。了，而寅烨依旧就拖着破损的机体在钳制，有些像是等待着谁的到来。 不过寅烨的怒目圆瞪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能量光束不断地从那龙人型机械体的龙爪中射出。纵使已经将灵活性和场地优势运用到极致，寅烨依旧没有任何反击的可能。虎人机械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败局已定。 “砰！”不知何时传来的枪声让他们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转头看向枪声的来源，正是监兵小队的四人。上官溪面露难色，毕竟是她主动提出要检查指挥官的装备，以应对特殊情况。但在检查枪支的时候走火了，直接“创造”了一个特殊情况。这也让原本准备静观其变的监兵小队不得已加入了这场争斗。 “对…对不起。”上官溪小声而胆怯地说道。 “没事，准备战斗。”黎玥的语气并不带有任何的责备，但越是这样的语气，越让上官溪感到内疚，哪怕换上了新机体，自己还是会拖他们的后腿。 寅烨则是更快的缓过神来，挥动虎爪斩出几道光刃，试图改变自己的颓势，可是寅烨的机体已经到了极限，光刃产生的伤害甚至只能划破几分那龙人型机械体的龙鳞状护甲，还引起了对方更强烈的反击，寅烨的机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周围可以躲闪的地方也基本都被破坏完全。就在光束即将命中无法反抗的寅烨时，一道电磁炮直接打散了这道攻击，同时也吸引了那龙人形机械体的注意力，正是天吴的电磁炮。 “指挥官，帮助那台机械体，这家伙交给我。”随即便投身于与那机械体对抗的战斗中去。天吴在这次的任务中异常的积极。以往他都会参考指挥官的指示，但这一次却反了过来。 巨剑弹开迎面而来的光束，虎爪弹开对方的拳击，紧接着又是一记横劈，逼迫着对方只能全心投入与天吴的战斗。龙爪对虎爪，火炮对巨剑。这时的天吴展现着最原始的野性，双方的攻击都显得杂乱无章而处处致命，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抗。 而另一边，塔伦已经先行一步把已经瘫倒的寅烨给拖了过来，同时随时做好驰援天吴的准备，这时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只能紧紧盯着人类和他身边的解构体。他的神情大部分只能通过眉头的变化来表现，现在的他眉头紧皱，正是紧张和担忧的状态。 “机体能量枯竭，大部分装甲损毁，同时逻辑模块等地方都出现错乱且时间较长。看来是沉积已久的问题了。”上官溪在检查一番后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能修复吗？”黎玥问道。 “完全修复需要很长时间，不过现在我应该能暂时帮他稳住机体情况，至少能帮他先恢复一部分功能。” “那拜托你了。”虽然之前在斯特帕草原的行动中被破译的资料里提到要小心有自我意识的机械体。但黎玥还从父亲的记录里发现了另一个可能：他们是新生的意识，要小心，但倘若能以诚恳相待，兴许可以为未来争取某些重要的机会。黎玥自是相信父亲，也愿意将九龙古国的善意传达。当然，一切都建立在相关的防护已经做好的前提下，比如，黎玥的右手一直按在枪匣上。 “塔伦，可以进行远程射击协助天吴吗？”黎玥的提问换来了对方的摇首否定。 “他们的攻击方式太杂乱了，而且相隔很近，逻辑运算本来就是我的弱项，现在这个情况可能会误伤老大。不行，新机体必须把武器换一下，弓箭在战场上还是不占优势。”塔伦握紧手中的弓，显得十分不甘心。 “不过老大好像也不需要我支援，好像，快赢了？” 确实，无论是机体强度，还是格斗经验，天吴都要比对手高出不少。那龙人型机械体开始有些不支，慢慢向后退去。在外人的视角来看，天吴已经快赢了。但理智告诉天吴，这还远远不是尽头，眼前的家伙还有后手。 “轰！”趁着对方的恍惚，天吴抓住机会一拳将对手打进了身后高塔一般的遗迹之中，随之掀起阵阵火花，热浪直冲高塔，似在火中鼎立。而在那热浪之中，天吴感受到了一股更强悍的气息，眉头紧皱，战斗这才进入高潮。 只见那被击倒的龙人型机械体。缓慢地从烈火中走出，原本的暗金色龙鳞护甲已褪去大半，留下的是与火焰颜色相同的赤色仿生肌肉，龙角龙爪全部飘舞着炽热的火焰，如同火中重生而来的狂士。毫无疑问，这才是他最完全的状态，天吴不敢有半分松懈，将光翼的预备输出频率调到最大，以便随时脱离战场占领高处作战。 “今日，便送尔等往赴黄泉！”其声似洪钟大吕，威压强悍。龙人型机械体直接用龙尾甩出一股热浪，在被天吴用防御屏障挡下之后，飘舞着火焰的狂乱冲拳就已经到了青虎的面前。攻势之凌厉，竟让天吴都有些捉襟见肘，只能借由屏障不断地防止这些冲击，并试图找机会反击。 对手的攻击迅猛，但是攻击更加集中在天吴胸口的位置，这也给了天吴机会，趁着对方的疏忽，他抓住机会一跃而起，借助光翼推动的加速度，将对方狠狠推开，自己则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的狂野不减分毫。 天吴也是许久没有遇到能在力量上和自己一较高下的对手了，此时他占领着空中的战场，朝着目标俯冲而下，握紧的拳爪伴随着数片雪花直冲对方的面门，那正是天吴几乎没有动用过的冷凝系统，冰冻的能力作用于控制确是极具优势。对手也不甘示弱，举起拳头砸去。火焰对抗冰雪，气浪将意图帮忙的其他人逼退。随即又是地面对空中的战斗，天吴就如同之前的寅烨一般，躲避着对方的能量光束并寻找机会反击。不断地战斗中，对方的机体不断地在冰霜和蒸汽之间转换，行动时快时慢，攻击的力度也有所降低。 “那台机械体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还有如此强的作战能力！”黎玥现在很担心天吴的状况，她的确没看出对手的底细，更没有想到对方在孤注一掷的情况下会有如此强的战斗力。 与此同时，寅烨也在上官溪的不断调整之下，恢复了部分机体能力，当然并不包括战斗的能力。见到他们帮助自己修复着机体，哪怕对黎玥一行仍旧抱有疑心，但他们的确在帮助自己，更何况他也不想欠别人人情，于是尝试着开始了沟通。 “那个龙人型机械体叫辰煌，原本是一台格斗专用机械体，据说在他被创造的那个年代里，产生过很多特化的增幅器，能在一定时间内通过超负荷从而极大幅度强化机体的能力同时会导致能量外放，就是形成了火焰附着的样子，辰煌就装备了这些增幅器。但是如果继续下去，它的机体会因为再启动和过载而毁掉的。”寅烨将自己所知道以及能告诉的关键情报全部告诉了监兵小队的成员，而关于他与辰煌的关系，他倒是很隐晦地略过。毫无疑问，辰煌的战斗方式绝对是玉石俱焚的类型。 来不及询问对方的身份，也来不及思考情报的真假。黎玥第一时间链接上了天吴，将这些情报用最简短的语言告诉了他。 “天吴，必须在保全自己的条件下快速解决！”这是黎玥对天吴的请求。 与此同时，寅烨紧张地盯着另一处地方，那黄沙之中似乎出现了两个身影…… 第28章 缘起初识 在得到指挥官的指示后，天吴第一时间就想着能否直接将对方带离这个场地并在高空中抵上全部能量将其摧毁。这样的解决方式足以让他们得到安全，更关键的是，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少数可以进行的方案。但就在这时，先前老者的话又一次涌入他的脑海。“不要让他伤害其他人，也请不要伤害他。一定要把他安全地救下来。拜托你们了。”就是在这样紧急的关头，这句话却显得无比的清晰，清晰到天吴完全无法摆脱这句话的干扰甚至是只能照着这句话行动。电磁炮每一次都精准地掠过他的身旁，但没有任何一次，是直奔其性命而来。 与此同时，辰煌的攻击间隔越发的缩短，周围的气浪也让其他的攻击难以到达。每次都是几道光束同时发射，几乎是彻底斩断了其他人想要支援的念头，同时也将天吴所有的退路封死。 但与之相应的，辰煌的机体温度肉眼可见的越来越高，向下的冰霜、蒸汽交相覆盖已经完全消失。只留下已经开始断裂的仿生肌肉，散热装置正在咆哮，却依旧无法阻挡机体破损的进度。再这样下去，他的机体迟早要报废。而且这种损伤程度，保不齐会出现永久性的损伤。寅烨咬紧牙关，现在的机体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参与战斗，而他不能让自己的同胞就这样倒在这里，他必须带他回去。可现在的他，连劝阻监兵小队不要动死手的能力都没有，只能暗自祈祷他们不会伤害他。 实在来不及多想，天吴故技重施，用防御屏障挡下了射来的光束，同时摆出架势，试图再一次用拳头将他击倒在地。辰煌咆哮着，也学着之前的样子想要对抗。就在他们接触的一刹那，天吴松开了拳爪，虎爪死死的钳住对方的拳头，自己顺势将对方压倒在地上。此时他已经将大部分的能量用于加强冷凝系统的输出，而剩下的能量被他全部用于压制对方的行动，自己的机体已经完全布上了一层寒霜，随即又被中和的热量给消融，模仿着之前的交替。辰煌机体的温度也随着从天吴爪子中传来的冷流开始不断下降。双方就这样开始了温度和力量的斗争，暂时来看是天吴取得了优势。但机体在一冷一热中运转，对他来说依旧是一个不小的负荷。 天吴在黎玥的意识链接中也说过自己的想法，单纯想用消耗的方式让它停下来，可是目前的状况怎么可能就是消耗能解决的。天吴的状况不容乐观，黎玥也不知该怎么指挥。进，则辰煌必毁；退，则天吴重伤，而且辰煌的机体必然会出现永久性损伤。两边都是他们不希望看到的结果。一时之间，黎玥犯了难。 “大哥好像压制住对方了。上官，我们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帮他吗？”塔伦的着急程度也不亚于黎玥，自己的能量箭矢没有办法穿透对方的气浪，而贸然前进，以自己现在的机体强度，也注定了自己去近身帮忙完全是给天吴拖后腿，甚至会弄出一加一等于零的情况。 “我不知道，我刚刚试探了一下，以我目前的逻辑回路，在没有任何介质和辅助的情况下下贸然进入这台狂暴机械体的意识，其危险程度甚至不亚于直接接触感染体，如果能有一个具有高算力的机械系统帮忙，那么我估计就有机会帮助了。”上官溪也是咬紧牙关，可事实不允许她着急和帮助。 “可是去哪里找这样高算力的机械系统？天吴恐怕支撑不了多久，而且这样的方式也只能延缓对方机体的损伤，再拖下去两方都救不了！”此时他们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跺脚，却没有任何办法，所有的行动都没能奏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另一边，寅烨的眼睛忽的一亮，先前黄沙中的人影彻底显现。是两个人形机械体，其中一个少女样貌的机械体留了一头纯白的长发，穿着则是酷似宇航员的白色服装，正是之前出现的子薇。而另一个则是头上有着一对犬科生物的兽耳，系着黄色围巾的成人女性样貌的机械体。 显然她们注意到了眼前的状况，也以十分高调的方式吸引了着急的监兵小队的注意力。 通过寅烨的介绍，他们简单而快速的了解了对方和现场的情况，战况的焦灼以及随时可能崩坏的平衡都让他们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另一个人型机械体名叫戌华。在听到他们需要高算力机械系统之后，原本还有几分愁眉苦脸的子薇瞬间来了兴致。“这个我可以帮忙，不要问为什么，相信我就可以。” 眼下的情况，监兵小队也并不想问为什么，毕竟拯救自己的同伴迫在眉睫。在寥寥几句的交流之后，他们很快分配好了战术。戌华、塔伦负责协助天吴压制辰煌，子薇、上官溪和黎玥则是直接从意识入手将辰煌的机体系统调停。至于寅烨，作为伤者只能静观其变，一旦有变故同时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再上场。 计划制定之后，就要解决第一步，如何靠近现在的两兽。这点对拥有大范围冻结能力的戌华来说，再直接不过。只见她直接释放大范围的冷冻能力，直接配合天吴的冷凝能力冻结住了他，不过冰层碎裂的声音也随着响起。 但尽管如此，也还是为塔伦争得了时间和机会。在这样的作用下，塔伦终于得以靠近正在缠斗的两人。在他赶来后，天吴和塔伦都只是看了对方一眼，随即便默契地携手进行压制。塔伦知道，自己的力量远远比不上天吴，但这多出来的一份力也让对辰煌的压制更加牢不可破。 另一边，三位少女已经开始了骇入。凭借着子薇的强大算力，他们在翻越那杂乱无章而又风暴四起的通道后，进入了辰煌的电子中枢。 “这里太杂乱了，而且好难受。”上官溪和子薇有着相同的感受，上官溪也注意到，这种产生了自我意识的机械体的意识中枢与解构体的意识海有异曲同工之妙，而混乱的样子也接近意识海偏离。黎玥则作为外场援助进行指导，居然也留意到了这样的状况，但现在他们的主要任务并不是去深究这些事。刻不容缓，她们立马开始了对那增幅器控制中枢的寻找。 “为什么会这样，看来他早在觉醒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些问题。如果是因为自己产生的无法自洽的逻辑问题……不行，还得拼一把再说。”子薇暗自说道，她不断的寻找着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的同类，自然就不能放任他们在自己眼前逝去，同时也更坚定了要将他带回去的决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们在翻越了数片风暴之后成功的找到了增幅系统的控制器并将之关闭。此时的外界，辰煌的眼中再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原本高温的机体在失去增幅器的摧残以及戌华、天吴的双重冷却后彻底安静了下来。但哪怕失去了动力，辰煌的电子眼依旧充斥着疯狂之外的愤怒，可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反抗，这场闹剧也终于得以告一段落。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在解决完辰煌的问题同时确认天吴没有大碍之后，黎玥开始和子薇交谈起来，对于他们来说，有自我意识的机械体无疑是一把双刃剑。 “我们打算把这个大家伙带回去，他也算是我们的同胞。至于那位老者，你们大可以和他说，我相信他会同意的。”子薇平静地回答，言语中流露着让人无法质疑的自信。至于那位老者究竟说了什么，大概就是告诉她这里的位置和其他传信。 “机械体诞生自我意识，这还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在闲聊一阵后话题还是回到了他们是觉醒自我意识的机械体上，两个不同集群的代表者之间的交流是始终避不开这一点的。 “确实，以人类的视角来看这是不可能也是不应该的事，不过我很想问问作为人类的你，是怎么看待机械觉醒自我意识这件事的呢？”子薇也回敬了黎玥一个问题。对她来说，她对人类的了解只限于资料之上，如今鲜活的人类就站在自己面前，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机会。 “如果是以上级的视角来看，一定会优先把你们列入警戒对象，然后不断进行观察。总之在确认你们没有威胁之前，肯定是先以敌人的身份防备着。至于我，如果只是问我个人，我可能还无法给出答案。”黎玥摇了摇头。 “那可以再和我说几句吗？”子薇又换上了那副自信阳光的笑容。也示意黎玥与她单独交谈。 …… “为了收复地球，和队员们一起走下去。那你们呢？” “子薇倒是没有想过未来的事，至于目标嘛，总归是有的啦…那么先走一步了。对了，这次你们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之后如果再相见的话，我会让这家伙来给你们道歉的。”子薇微笑着，带着身旁的几位机械体同胞向监兵小队道别。监兵小队也以九龙礼节回应。 “子薇，你和他们的交流有什么意义吗？人类和我们之间真的会有和平吗？”寅烨还是向子薇发出了与先前大差不差的疑问。 “他们愿意向我们回礼，这本身就是一种意义了。不说了，得好好帮帮他。戌华，之后也拜托你了。”子薇用一个看起来模棱两可的答案解答，随后准备好了修复辰煌。 监兵小队又赶回去见了那位老者，之前的猜想确实是对的，总之这一趟也算是完成了任务。至于之后，黎玥等人回到基地，却发现这一切都似乎被压了下来，只是对外宣称他们出去执行了一次任务。这也让那位老者的身份越发的神秘…… 第29章 假期 敦天之行倒是让黎玥结识了几台觉醒了自我意识的机械体，也算是将属于九龙古国的善意传达了出去，除此之外，那位老者的身份，天吴对那老者的异样感受，以及他又是用什么方式联系到了九龙高层并成功让监兵小队出队前往，这一切都是神秘莫测。当然，这些无果的问题自然是无法成为监兵小队的长期关注对象。 毕竟在那之后，监兵小队作为对抗斯科瑞病毒的主力军之一作战了4个月之久，九龙古国的安全地域也在不断扩张。西欧、北境，总有那么几支解构体小队的足迹遍布了整个欧亚大陆，甚至北非。长达八十四年的反击战斗，也许是人类有史以来面对的最艰苦的时期，但不可否认，双方的斗争还将持续下去。 虽然有着暗地里的不合，但不可否认的是，部分来自乌托邦的小队也帮助了他们很多。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越是感受到这样的势头，九龙古国的高层们就越是谨慎，谁都不知道这是否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任务地点：北欧，成功清剿感染体，安全地带建立……汇报者：监兵小队。”在任务终端上敲上一系列简报之后。黎玥忍不住在运输机上揉了揉眼睛。辉煌战果取得的代价，自然就是身处战场的指挥官们要“自愿”减免休息时间。比如监兵小队，4个月不分昼夜的高强度作战让身为人类的指挥官黎玥感到疲惫不堪，天吴三人毕竟是解构体，很难真正在肉体上感受到疲惫。可是这样的作战方式对黎玥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天吴他们也只能看着黎玥的黑眼圈干着急。 “指挥官，近4个月以来，你每天的平均睡眠时间不足5小时，虽然战场指挥官的身体体质要强于一般人，但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崩溃的。”上官溪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黎玥却摇了摇头。 “总归还是有效果的不是吗？可别小看我呀。等下又要接下一个任务了。”这就是监兵小队的指挥官，是英雄也是劳苦的“打工人”，甚至陈乐现在还拖着她这个月的工资没发。 看到黎玥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天吴就十分不高兴，恨不得直接把黎玥的终端给抢过来，然后逼迫指挥官去休息，虽然这可能真的是他会做出来的事。（黎玥：以前的天吴真的是这样的，狂躁得不行。虽然现在也好不了多少……） 就在他们一行为指挥官担心的时候，一个沉稳而又熟悉的声音传来：“看起来，你似乎受到了剥削式待遇，需要我帮你申请一下法律援助吗？”天吴转头一看，正是他们许久未见的狴犴。不过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在这里见到还是十分意外的。 “法律援助？” “是啊，毕竟单独来说，你现在的工作制度已经严重违反了劳动法。当然，是在繁荣时期的劳动法。不过你愿意的话，我还是可以帮你申请一下法律援助的。说不定还能从你长官那里诓得…咳咳，得到一笔补偿。”狴犴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甚至都开始说玩笑话了。难得在他脸上看到一丝笑容。 一听到补偿，黎玥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几分。但一想到对方说不定是在开玩笑，也很快就蔫了下去。 看到黎玥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狴犴倒是有些着急了，赶忙把自己到来的目的说了出来：“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们了。不过我刚刚说的和我现在要和你们说的倒也有一丝关系。上级批准我们休假了，对，是国君亲自批准的。毕竟不管是人还是解构体，精神上都是会累的，短暂的休息也算是为了更好地应对之后的情况。” 狴犴的话简直是暗室逢灯，对于极度需要休息的黎玥来说，休假堪称是最合适的选择。 “等等，‘我们’？”塔伦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再加上狴犴的心情也很不错。倒是让他有了一个猜测。很快就被狴犴本人亲自印证了。 “是的，我也会跟着你们一起休假，还有器识小队、纪元小队。另外一些其他的部队被安排在另外的地方休假，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陈乐军官手下小队大多数都在这次休假行列里。偷偷告诉你们，九龙子里面只有我一个有假期，不要告诉他们。”狴犴愉快而又谨慎的说了这段话。一想到会有那么多人一同去休假，黎玥已经能想象那个时候是多么热闹了。 两天后，九龙古国北部大草原，作为最早一批生态恢复的地点，而现在草原已经能达到繁盛时期的百分之五十左右。虽然没法再现当年“风吹草地现牛羊”的景象。但就此聆听芳地的风声，不失为一种优美的享受。 “太舒服了。”风擎宇此刻正在休整点外的草坪上打滚，丝毫不顾及形象，毕竟对他来说，他唯一能接触到草原的地方就是在学府的书籍上。斯科瑞的爆发夺走了繁荣时期人们的一切，也夺走了反击时期的新生者在战场和资料之外触摸这颗蔚蓝星球的机会。 本来末那是想过去拉住自己的指挥官，但是被坐在一边的黎玥拉了回来，是啊，这本来就是休假，积压了许久的郁闷终归是需要一个发泄点的，更何况对他们来说，这片草原何尝不是他们好奇的事物呢？ “指挥官，这里就是草原啊，从来没有见过。”上官溪自然和风擎宇一样，对这里的一切无比地好奇。 狴犴此时和天吴一起坐在草地上，慢慢地交流起来，毫无疑问，这两只老虎是聊的很开的一对，本来黎玥也想插进来，但一想到这两家伙的情商，立马就把这个念头给掐断了。 海蒂拉玛也在一边看着卡赫和末那一同奔跑，脸上洋溢着喜悦，但并没有表现出年轻外表看起来所应该具备的活力，事实上，接受改造前她的年龄就远大于这里的几乎许多人，不同于黎玥以休眠的方式跨越了两个时代，她是真真正正地见证了两个世纪、两个时代的交替。 而面对他们发来的邀请，她只是说不想动，实际上是因为漂浮太久了（长达八十年左右），有些不太熟悉怎么奔跑了。上官溪和杰斯则是开始了一段学术上的交流……只有塔伦，一个人蹲坐在远处，看着这片草原发呆。 黎玥很快便注意到了大狼的不对劲，正好周围的人都有可以聊天或玩闹的对象，她倒是显得十分清闲。于是黎玥走到塔伦身边拍了拍他的爪子。“怎么了？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啊？不，没有的。”被指挥官这么一拍，塔伦还是吓了一跳的，他试图糊弄过自己的指挥官，但显然没有意义。在指挥官的“死亡凝视”之下，他还是选择向指挥官坦白。 “虽然还是想尊重你的选择，但有些心事说出来会好一些的。” “嗯，”塔伦扫了一眼周围，确认了只有指挥官来这里后，才缓缓地开口，“其实，这片草原是我们一族曾经的家。没想到这次会在这里度假，只是一回来回想到了很多事。” “那个时候我们会在这里射箭、赛马，也会去打猎、比拼，上次那个阿塔目就是我强劲的对手。我们是游牧的民族，居无定所，却又永远不会离开草原，本来应该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我还有个妹妹以及一些朋友。本来一切都很好的。”塔伦嘴角上扬，那回忆中的欢声笑语历历在目，他抚摸着身下的草地，亦如游子重回阔别已久的故乡。 “但是…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那场灾难夺走了我的一切，家乡、朋友、以及最重要的家人……其实，在加入小队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为什么还能活着，明明所支撑我的一切都已经崩塌了……”最后的话语带了几分哽咽，那段痛苦的过往正如尖刺，一遍遍地洞穿塔伦悲痛的灵魂。泪珠滴滴滚落，往日坚强的他此刻也显得无比脆弱。 黎玥温和地抚摸着他的尾巴，仔细而又耐心地聆听着。她知道，任何言语上的安慰都有可能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陪在他身边，静静地用行动帮助他平复心情才是最好的。 良久，塔伦终于恢复了一些，强忍着泪水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谢谢，指挥官…” “嗯，好了，我们继续去休息。开始放松心情的时候，不要太压抑了。走，和大伙一起去放松。”黎玥说完，便拉着塔伦的爪子走了过去。 不知是谁提议在这里进行奔跑比赛，除了极个别不熟悉跑的“特殊个体”（海蒂拉玛：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号得了）和两个人类指挥官之外，其他几位都跃跃欲试（塔伦：家人们谁懂啊，刚刚才从悲伤中缓过来，就“被自愿”参加这个活动了）。 纪元小队的指挥官和队长都是海蒂拉玛，她和九龙子一样装备了特殊的连结解构装置，能够以类似意识连接的方式连接周围的解构体，但解构体本身的问题无法通过这样的方式解决，因此这样的方式并不能完全取代指挥官的存在。 本来，天吴和狴犴还想着，这场集体奔跑项目恐怕要变成他们两头大老虎之间的内战，毕竟论现在的机体性能，无疑是天吴和狴犴最强，其他的解构体甚至是塔伦他们都没有考虑。 不过……… 第30章 未来？过往… “不过呢，鉴于机体性能，塔伦需要延迟5秒出发，至于天吴和狴犴，则需要延迟15秒出发。也算是一些平衡。公平起见，让我们两个指挥官做评判。”黎玥早就一眼洞穿了这两头大老虎的小心思。特地颁布的这条规则就是为了彻底打破他们的幻想，黎玥也不看他们投来的幽怨的目光，转过头哼起了小曲。虽然某只大狼是无辜躺枪的，不过看塔伦的表情，他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在所有人都调整好之后，黎玥和风擎宇就做好了宣布开跑的准备。 “预备，开始……塔伦出发………天吴、狴犴出发！”或许这是唯一一场开始口令需要持续超过二十秒的长跑比赛。 作为兽人型解构体，哪怕是最后出发，天吴和狴犴也很快地追上了前面的人，塔伦则是直接追到了第三名的位置。的确是一场十分酣畅淋漓的追逐战，不过从外界来看，很快天吴和狴犴就会开始争夺第一名，但事实真的如此吗？看某只狼已经愈发猖狂的表现就知道了。 “呃？！”杰斯突然摔了一跤，周围的很多人也都打了个趔趄，甚至包括天吴和狴犴。这条赛道的后半段是地势十分崎岖，坑坑洼洼的湿地。局势瞬间变化了许多，不仅需要防止摔倒，更要注意不能打滑。除了塔伦外的所有人速度都慢了下来。只有大狼几乎是轻车熟路，快捷而轻松地甩了他们一大条街。最后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塔伦第一。 “哇，选的地段要不要这么刁钻啊，摔了好几下了。”末那十分的不爽，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向着风擎宇和黎玥投来了怨恨的眼光。天吴和狴犴也有些许不满，但更多的还是对塔伦在这种地段下还能轻松自如而感到惊讶。 也许是感受到其他人对他投来的异样目光，塔伦不屑地说道：“要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能被打败了，那我得多没面子啊。你们啊，菜，就多练。” 塔伦抬起狼头，俨然一副获胜者的样子，十分骄傲。但才帅了三秒就被天吴狠狠地揉搓了下来。“我看是给你脸给多了！”直接把老虎的血脉压制发挥到极致，毕竟对天吴来说最快意的就是给这些嚣张跋扈的家伙一个下马威。 “既然这样，我申请再比一次，这次的规则有漏洞而且场地选择也颇失公正，怎么样，敢不敢？”狴犴也难得地赌气了起来。 “怎么可能？反正我是第一。”塔伦哪怕头被压着也依旧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话音刚落，头上的大爪子又狠狠地揉搓了一顿，最后把它往前轻轻一推。“知道你是第一了，要有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又是好一阵热闹，对这里的几乎所有人来说，这样休闲安宁的时光实在是少得可怜。甚至他们平时几乎没有接触过如此舒畅的氛围。有精力了就一起跑一起闹，玩累了就一起躺在草地上。 “以前草原上的民族都会穿特定的服饰，早知道来的是这里就提前备几套了。”塔伦伸出爪子，任由风抚过爪指。 “游牧民族的服饰吗？是不是有那种羊绒帽？戴上很保暖的那种。以前就很想试试。”风擎宇一听就来了兴致，说实话，他其实挺向往草原上的游牧生活的。在书籍和视频上看到那些服饰的时候，就很想找机会买一套回来穿一穿，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就对了。 塔伦慵懒地点点头，舒展了一番身体后说道：“下次来给你们一起介绍一下，我们的民俗，当然，有下次的话。” “那只怕下次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这次也是国君亲自下批的，也算是作为任务奖励。这才省去了一系列手续的问题，不然的话……呜！”狴犴本来想继续长篇大论地说下去，却被靠得近的天吴和黎玥一起捂住了嘴。又换来众人的一阵窃笑。 “话说，什么时候才能不用批这些手续来这里呢？真的很喜欢这里。”上官溪感受着人造皮肤上青草的触感，那是资料库中的词汇无法具现出的轻盈。 “那应该是完全解决斯科瑞病毒的问题之后了，也就是未来的事了，不过话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会有些什么呢？你们又想做什么呢？”海蒂拉玛突然就来了兴致，作为这里年纪最大的人，她确实很少参与他们之间的互动。 听此一言，大家纷纷坐起身来，围在一起，开始思考着未来的可能。 或许在这些问题解决之后，这个星球的一切或许不会只存在于无法触及的虚拟资料库中。“社交圈”、“游戏”、“购物中心”、“旅游”……这些词汇被一个个地提及，聊的热火朝天，仿佛在想象着曾经繁荣时期的景象。本是关于未来的讨论却逐渐变成了对过往的回忆。 是的，真正的未来是无法被探知的。哪怕是从休眠舱中苏醒的黎玥，都只是卡在了繁荣时期的末端。在学府里，风擎宇无法从老师的口中得知“未来”；在刑部里，日日夜夜走在处刑场中的狴犴没有机会接触到“未来”所代表的一切；就算是见证过时代交替的海蒂拉玛，也只能凭借曾经繁荣时期的相貌构筑出她认为最相近的未来……在战场上，每一代战士们都是作为收复地球的火种与燔祭，燃尽自己只为夺回蔚蓝的母星，而那之后的事，在无数的牺牲面前，显得那么渺小而遥远…… “怎么感觉聊着聊着就变成过去了？大家多想一想嘛，等战争结束了我们会干什么？”末那还是发现了不对劲，想将大家从对过去的缅怀中拉回来。“那我先来，等结束了，我就去学习素描，我相信我的绘画技术肯定不会差的。” “是吗？那你到时候可得第1个我绘画啊，说起来我还没有真正的一张自画像，”风擎宇表达自己的支持，“要是换我的话，我要去旅游，去那种已经被修复好的地方旅游。在古籍里看那些诗人做出的田园诗非常美，真想体验一下‘悠然见南山’的感觉。” “还有我…”除开黎玥和另外三台兽人型解构体，大家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或者说希望。但却让天吴他们犯了难。 “战争结束，我们这样的异人型，会不会没办法融入？”塔伦还是说出了他们的担忧。原本就是为了更强的战斗能力而诞生的数量稀少的异人型机体，战争结束后又将何去何从？狴犴还好说，至少刑部负责人的身份可以帮他很大的忙。塔伦和天吴就不好说了。 或者不说这样的异人型，就算是正常的解构体也是作为战争机器而诞生的。人类和机器人之间有太多隔阂没有解决。塔伦的这番话无疑是给所有解构体泼了一头冷水。 “没有的事哦，至少在我和擎宇这里是这样。过去没有解决的隔阂，不代表现在甚至未来没法解决，总会有办法的。再不然，我们自己创业什么的。”黎玥笑着开起了玩笑，如果一定要说，那么在场最具有凝聚力的发言人肯定是黎玥。 “可是我们都成为解构体，那么理论上的寿命就已经是无限了，但是……”狴犴扭过头看着黎玥和风擎宇，哪怕他已经识趣地没有接下去，但这样的发言本身就已经足够破坏氛围了，不过这确实是大家的一致所想。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投向在场的两位人类。 “咳咳，我听说退休金还是很高的？狴犴……”黎玥轻笑着说道。 “是啊，按照现行标准来看，退伍军人的退休金保底军队同职级人员工资的65％以上，甚至对优秀表现的军人，这个比例还会提升。不过为什么问这个？”狴犴又一次成功的复述了一条法律规定。 “那就是说，退休金指挥官是势在必得了。”天吴的情商好歹还是比狴犴要高一些，也是很轻松地就听出了言外之意。 黎玥点点头。“所以我才说嘛，实在不行咱去创业，启动资金我肯定是有的。” 狴犴也来了兴致，咧着嘴露出虎牙笑着道：“那我来当你的法律顾问如何？专业对口的。” “那我做保安部部长，保证公司绝对安全。”天吴笑着说道，确实，他有这个资本。 “那，如果可以的话，指挥官能不能把公司地点设的离草原近一些？”塔伦也发表了自己的建议以及小声的嘀咕，“这样就可以多看看家人了……” 一时之间大家都非常高兴，都想着怎么在未来可能的公司里工作，在抠门长官“压迫”下的黎玥又会不会作为黑心资本家压榨员工……天马行空的幻想就这样诞生在大家的言语中。 “一定会的……” 繁重的战争之下得以留存片刻缓息，历史掠过初春的江南、拂过维多利亚港。他不会为战场上的士卒们留存生卒信息的空间。前行，亦是为了不被遗忘…… 难得的休假很快就会结束，各个小队和狴犴也很快会“分道扬镳”，还有很多任务需要他们执行，而作为刑部的负责人，狴犴从来不需要担心没大事做。但就算是这样短暂的休息时间，也足以让他们畅所欲言，也因此更多了几分对未来的期待，但未来有的，终究是未知的，或许在某个时间点，会有一场甚至好几场空前的灾难，也说不定呢…… 第31章 赤星与黑星 “乌托邦”，某些神话里描述它是可以摆脱一切灾难的空想之地，一如古巴比伦的空中花园。而对于人类而言，“乌托邦”是他们可以唯一的空中据点。 在黎玥一行刚刚结束休假返回军部时。乌托邦内部，一支小队正在训练室内进行着模拟演习，而其中一位女性人型解构体的战斗对象则大部分被替换成了解构体。机体发梢处红光闪烁，作为武器的刀刃十分锐利，只是刹那间就轻松地劈碎模拟的数据体。而且势如破竹，后面补充的强化数据解构体都没能接下他的一整套技能。 “干的不错。伊西斯。看来这台对解造体专用机体的效果很不错。”一个人类男性站在旁边，从他们训练开始就一直观察着他们的情况，此刻对着已经接受训练的他们说道。 “指挥官，根据数据反映，这台机体杀伤解构体的能力是同数据解构体的两倍左右，同时对抗感染体能力比正常结构体高出15％左右。”伊西斯用着近乎机械的语音回答，毫无疑问，这些数据十分可观，杀伤解构体的能力更是一绝。 “你做得很不错。莱伯恩，里乌斯，你们两个的情况呢？”人类指挥官一脸严肃地问向另外两位男性人形解构体。 “报告指挥官，新机体对抗感染体能力是正常解构体的110％左右，同时联系到我们三人都是第一次适应新机体，这些数据还会往上提升。”被称为莱伯恩的人形结构体说道。 “嗯，很不错。既然上级特地批准我们使用新机体，那么接下来任务就要给我好好努力，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三台解构体异口同声地说道。随后男性指挥官看向窗户外面，一眼望去蔚蓝而美丽的星球是显得那么遥远却又近在咫尺，而在他们与这母亲之间，有一个黑红色的小点，正将来自斯科瑞的恶意一点一点地散发出来。 “这次的任务，调查失联许久的国际空间站。之前派出的五支小队中只有三名幸存者回来。任务危险度极高。还是之前那句话，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男性指挥官的语气中充斥着理性与严肃。 国际空间站，曾是地球上多个国家联合起来建立的空中基地，本是用来进行太空实验和人类未来星际移民的暂时试验地。如今已经被斯科瑞病毒侵蚀，不但失去了联络，近些时间来还不断的向着乌托邦发出攻击，同时攻击方式极其诡异。这让原本不曾在意空间站的高层不得不谨慎起来，而那五支小队几乎全军覆没更是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不得已之下，只能派出几支精英小队，其中就包括曾经兼任清理部队之职的赤星小队。 但事实上，赤星小队的指挥官阿斯特认为即使已经不再是清理部队，但是这种情况似乎并没有到需要清理部队级别的精英小队全队出动的程度，这件事情也肯定还没有到那种万不得已的情况，毕竟他们之前派遣的解构体小队几乎都是临时组建起来的，根本没有在无重力情况下的战斗经验，所以更换一两支多次进行模拟作战的小队就可以解决问题。虽然说的有理有据，可阿斯特换来的却是高层的一致反驳和施压。 “那些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我们本不应该担任前线执行部队才对。算了，既然那些家伙要求那就不得不做了。”在通往运输机的通道中。之前的男性指挥官阿斯特抱怨道。 上级给了一个别扭的理由：考虑到这次战斗很有可能面对感染解构体，乌托邦“不得已”出动了刚刚完成的对解构体专用解构体——逆律，也就是伊西斯正在使用的机体。事实上，高层只是为了收集对解构体专用机体在实战中的表现。而与之对应的，另外两位队员也获得了新机体。 “报告指挥官，赤星小队就位。”在运输机面前。队长伊西斯郑重地向指挥官报道，同时也宣示着这次任务即将开始。而正式开始的标志，正是指挥官的一句批准。 “很好，出发。” ……… 运输机正向着那颗黑星前进，看着窗外他凝望了无数次的星空，阿斯特抚着窗户，一言不发。他曾经对星空有着极大的向往，之后，又对人类制造人造太空产物产生了兴趣，这之中，太空空间站是最吸引他的。在九龙的空间站作为对抗斯科瑞病毒牺牲品坠落之后，人类留存于太空中的最大造物就只剩下了国际空间。 阿斯特曾幻想着国际空间站会有着怎样的独特之处，是没有重力的场地，是那个随手可使用的实验用品，是在微重力环境下会产生的各种奇特现象…可现在，这只不过是太空中的废品，或者用有害品来称呼更为合适，毕竟，它早就充满了斯科瑞病毒。 “警报，飞船遭到袭击！警报，飞船遭到袭击！即将迫降，请做好准备。”随着几道光束交叉着甩向孤独飘泊的飞船，刺耳的警报声便回荡在飞船的每一个角落。然而这并未让阿斯特产生一丝慌乱的情绪，显然，这一切已经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了。空间站的攻击在他们看来就是大范围的超视距打击。如果是乌托邦，那还有拦截的可能，但那也仅限于在乌托邦时，普通的运输机根本不具备拦截超视距攻击的条件，但这样的运输机却能完成他最基本的要求，那就是将出站成员成功运输至目的地。事实上这也是攻击以及干扰信号最弱的一段时间，正因如此，他们才敢踏上这里，但事实证明，走上这里，还只是第一步。 “小心行事，根据那几位幸存者所说，这里存在某种在微重力的环境下才会产生的斯科瑞感染现象。”伊西斯谨慎地说道，在任务开始前，他们就已经多打听，但是幸存者能给出的消息还是不够具体。 随着他们慢慢地向前，周围的立场波动也显得越来越诡异。很快，产生波状变化的“设备”便开始向他们袭来，而在这个状态下，赤星小队的攻击就显得羸弱了许多。原本在推算下一击就碎的存在，却需要三台解构体的合力攻击才能出现大幅度损伤。当然，这并不能成为喝退赤星小队的前提。 “是那个悬浮在空中的圆状物体。优先解决那个。里乌斯！”阿斯特经过检测分析发现，空中的圆柱状物体发出的波动能和这些设备产生共振，似乎是一种波峰叠加的状态。而这样的状态能让他们的各项数值大幅提升，这才导致了攻击羸弱。 “轰！”一发炮击过后，那圆柱状物体的波动发生变化，原本的叠加似乎变成了相抵消。周围这些怪异设备的能力也被大幅削弱，这回是真正回到了一碰就碎的程度。很快，这里的敌人无一例外全部败在他们脚下。 “这里面，没有任何寻常意义上的机械构造，完全由斯科瑞病毒组成…”莱伯恩有些迟疑和不可置信地说道。 “那只能说明，这里埋藏了重要的秘密，而且是足以震惊大部分人的，”阿斯特的语气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依旧认真地说道，“继续前进，以解决空间站对乌托邦的攻击问题为主。” 要解决这方面的问题，自然就要先破坏这座空间站的“眼睛”。在一番折腾之后。他们成功找到了观测控制室，同时凭借着强大的破解能力成功让这里陷入瘫痪。“成功了，空间站的遥感观测系统被我们强制下线了。”莱伯恩高兴地说道。 “不错，这样一来，这些超视距打击的精度就会大幅削弱，”阿斯特难得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但很快又换回了严肃的样子，“但之前的队伍不可能没有一个人做不到这一点，这事还没完。”是啊，只要能解决设备问题，这一点哪怕是普通的队伍也可以做到，最多就是所需要的时间更长而已。但之前的五支队伍不可能都做不到。 一路上他们并没有看到任何的解构体残骸，甚至可以说，除了他们自己，他们就没有看到过任何通常意义上的机械结构。这也让他们越发的谨慎。而正在使用逆律机体的伊西斯更是高度集中精神，毕竟如果真的遇到感染解构体，她必定是队伍里的主力。 “伊西斯小心！”一直在队伍后面的里乌斯突然大喊道。听到后伊西斯本能地闪开，一道散发着寒气的能量就这样掠过她的发梢。 “谁？！”阿斯特大声喊道，可回应他的只有伊西斯斩碎冰柱的声音。 “指挥官，我建议接下来您加强意识链接，同时我们四个做好长时间协同作战的准备，这周围的能量波如果超过某一阈值，可能会使解构体的仿生神经产生应激反应，进而导致行动迟钝。”里乌斯将战术分析员的任务做得很出色。也得到了阿斯特的许可。 可阿斯特一直都感到不对劲，就好像他们踏上这里就已经被监视了一样…… 第32章 星碎解构 而在另一边，一台头戴龙形面具的机械体正不断往空间站的最内部前进。自然就是当时质问黎玥和狴犴的异格者。事实上，这座空间站一直在异格者的监视范围之内，前几次小队的覆灭暗中其实都有异格者的操纵。但或许是玩腻了，又或者他们所要拿到的物品对他们来说显得有些重要。总之这一次，异格者亲自前来。 在几分钟前，他带着一丝玩味的看着那警惕的赤星小队，没错，正是他一时兴起袭击了赤星小队，而在确定他们没有发现自己之后，他便离开前往空间站的最内部，同时拨出了一条通讯。 “塔娜小姐，属下现已登陆国际空间站，正在前往目标所在地。”那台机械体向投影中那高贵的少女毕恭毕敬地说道。 “虽然很不情愿，但这次尽量不要和那些小队纠缠。确保以最快的速度拿到目标，要快，时间要短。不过，殅，我希望如果你还有多余的闲情，最好还是能给乌托邦的家伙们一些下马威。”塔娜对于乌托邦的厌恶已经露骨地显现在了言语里。 “是！”说完后通讯终止，殅也打开了视觉模块中的一个部分。国际空间站中存在许多微型隐藏的监视器，在这种空间站被斯科瑞病毒感染之后。这些内部的组件自然也没能幸免，已经全部被感染了。不过这也给了身为能够操纵斯科瑞病毒的异格者最广泛的视角，殅由此在前往取得目标物体的路上还能时刻监视着踏进这里的赤星小队的一举一动。同时之前拍下的记录也分毫不差的进入他的记录。 “哦，既然已经关闭了空间站的武器操控系统。这支小队还挺厉害，比之前那五支杂鱼队要好，这么尖锐的战力要是陨灭在这里，不知道乌托邦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呢？”殅的确有想要覆灭这支小队的想法，但迫于时间和控制力度，这想法没有办法完全实现。不过在这座满是斯柯瑞病毒的空间站里，他倒是可以做一些“有趣”的事。 在关闭了武器操作系统之后前，莱伯恩就开始不断收集的战斗数据同时进行分析并得出结论。“各位，我已经锁定了几个发出能量波的关键节点。经过推断，如果能持续攻击这些节点，就可以使它们的电极作用对象反转，具体可以参考之前攻击圆柱状悬浮物时发生的类似有波峰叠加变为波峰波谷相抵消的情况。” 锁定定位坐标里的红色点进行攻击，在这样的削弱效果之下，周围的斯科瑞病毒组成的设备很快便已经散落一地，逐渐消散。也由此，赤星小队加强了对斯科瑞病毒的免疫力度，尤其是阿斯特，在这样的情况下又多注入了几支血清。他们便这样一路杀到了武器控制室。最终，在小队的全力以赴下，终于成功关闭了这里的武器操纵系统。只不过这个过程并不容易，解决后，莱伯恩已经瘫倒在地。 “看来要关闭整个空间站的武器操作系统需要的算力的确太大了。”莱伯恩无力地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头，似乎是想缓解因为算力消耗过大而带来的无力感，这一点确实不在他们之前的预想里。或者说他们也没有想到需要消耗的算力会如此之大。 “确实，莱伯恩的赤理机体已经是目前乌托邦里算力极强的那一批次了。之前小队的确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但，也不可能只是因为这一点就导致近乎全军覆没。而且在这里，我们并没有发现其他解构体的踪迹。必须更加谨慎。”阿斯特的严肃并没有因为关闭武器操作系统而减轻，相反，他的表情越发凝重。那种被监视的感觉让人非常不爽，但他又实在想不明白，被感染的监视器本不应有人再查看，又为何能给他带来这种被监视的感觉？ “遥感观测系统和武器操纵系统全部被下线了……呵，这到和阿斯特利亚之前跟我说过的生物体内被病毒严重入侵时的情况似乎挺相似的。让我想想，接下来应该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处理方式了……”殅在中心的舱门前自言自语道。一些特殊的信息被他通过斯科瑞病毒释放了出去。很快整个空间站就开始了变化。 “怎么回事？地面在摇晃。”里乌斯率先感受到了周围的不对劲，立刻警惕地呼叫了起来。在里乌斯的提醒下，赤星小队的其他三人也瞬间警惕起来。地面的震荡越来越剧烈，他们便立刻往外看。随即他们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事实，空间站舱室与舱室之间的连接处开始一层一层缓慢分离，整座空间站似乎正在解体。 “人体免疫系统发挥的作用，被细菌病毒所入侵的细胞就会被毁灭抛弃。这倒是很符合现在这座空间站，虽然失去了一个打压乌托邦的据点，但也没关系，有的是机会。”殅得意地看着周围的景象：诸多舱室已经被抛弃在外，会来得及解压的舱室，在泄露出的包括空气和其他乌托邦部队成员的内容物的反推作用下，越飘越远…… “空间站在解体！马上行动。这样的打击对我们来说是毁灭性的。”阿斯特绷紧的神经终究还是没能放松，此刻他正大喊着。显然，如果他们未能做出相应的行动来阻止这样的行为，那么他们就真的成为了要被“免疫系统”消灭的对象。 依靠莱伯恩的临时分析，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舱室，而在这种紧迫状态下的应对的措施就只有一个，那便是直接骇入总系统，将舱式的连接锁重置为锁定状态。 可是，最擅长这方面的莱伯恩在之前的关闭系统操作中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算力，现在再想骇入总系统，单凭他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让三台解构体共享算力，为骇入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但这样做毫无疑问是把指挥官的安全置于极度危险的状态。 “指挥官…”伊西斯担忧地说道。她很清楚在小队中指挥官的重要性，一旦失去了指挥官，那么整支小队在战斗中都将陷入劣势。她自然还是有些不放心。 “如果有危险，我会第一时间唤醒你们，不必担心我的安危，现在，你们应该尽全力阻止这次危机。” “是。”在得到指挥官的保证之后，三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事不宜迟，他们很快便进入了意识系统里，开始寻找链接区域，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具象化。正如他们所猜想的一般，导致解体的元凶正是斯柯瑞病毒。意识系统中，一轮又一轮的攻击袭来。伊西斯正全力抵抗，为身后的两名队员争取时间。 …… 在一番不断努力之下，从阿斯特的视角来看，周围舱室的连接锁已经重新设置为了连接状态，但是被连接起来的并不是全部的舱室，还有一些依旧漂泊，里面的队员生死未卜。可是让他疑惑的是，为什么自己的三位队员还没有苏醒，这让他更加担心，在一番等待之后，决定通过意识链接查看并强制唤醒。 此时的意识系统中，三名队员如临大敌。因为在他们的监测和骇入范围中，出现了另一个机械信号，而这个信号又似乎和斯科瑞信号混杂在一起。他们本打算前往查看，可是周围的攻击又变得凌厉起来，似乎有意阻止他们前往查看。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也更加确定这个机械信号主人的身份。在接到指挥官的意识链接后，他们果断选择退出。 还不等阿斯特询问情况，莱伯恩就有些神色慌张地说道：“指挥官，这里，好像有一个异格者。”能和斯科瑞病毒混杂在一起的强机械信号，无疑是极强的感染体，或者，异格者。显然，他们必须优先考虑最坏的情况。 “什么？！”在这一刻，阿斯特恍然大悟，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并不是他的游思妄想，无论是纪元小队传回来的资料，还是乌托邦从九龙古国中共享的战事情况，都在表明着异格者对斯柯瑞病毒的强大操纵力。毫无疑问，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个异格者的监视之中。 “等等，又有信号接近，又是机械信号，这次是！解构体？！”里乌斯的探测仪中出现了几个向他们移动的解构体信号。 正如他们猜想那般，这些都是已经被感染的解构体。或许平常小队还会有几分惋惜，但对于曾为清理部队的他们来说，处理问题解构体已经成为日常，因此他们正如九龙的刑部一般必须抛弃无用的感情。 伊西斯的逆律机体已经将功率提高到百分之九十额定功率的层次。无论是被感染的战友还是叛逃的解构体，到了他们这里都只会被打上问题解构体的标签然后无一例外全部处理。 不出五分钟，这些前来的感染解构体被全部打倒在地…… 第33章 星陨 在解决这些感染解构体之后，赤星小队立刻马不停蹄地向着中心舱室赶去。 根据之前获取到的空间站日志，中心舱室曾经是进行重力实验的地方，而在斯柯瑞病毒爆发之后，由于无法阻止其入侵引力控制核心，最终导致引力紊乱。而之前进行的重力实验器材，也成功的吸引起了大量的斯科瑞病毒。在领域核心和这些实验器材的共同作用下，诞生了由大量斯科的病毒所组成的可以自由组合和分离的高密度物体。在后来这一过程被称为异合，而那高密度物体也被称作为斯科特异聚物。 无论是阻止空间站继续进行攻击，还是获得了斯柯瑞病毒已经有了新形态的信息，都足够让赤星小队获得大量的军功。倘若是乌托邦的高层，他们肯定会就此收手，不，可能还会更早。至于什么异格者，还有那些成员的死活，他们根本就不会在乎。只是幸运的是，赤星小队并不是乌托邦的高层，哪怕在行动之前，他们就已经向高层请求了援助。 已经漂泊的队员们有自备的维生系统和逃离装置，只要信号恢复，他们就可以直接返回乌托邦。而眼下，赤星小队的当务之急是前往调查那个异格者。毕竟对于他们而言，异格者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对人类的又一次沉重打击。 “没想到这么快就跟上了。这空间站的防御系统还真是完善。”殅正在突破中心舱室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完全没有想到那简单的舱门竟然有这么多防护措施。他现在只想着赶紧结束，避免和那支小队产生冲突，毕竟对他来说，塔娜小姐的指示就是逆维元序的指示。 另一边，哪怕是在失重环境下，赤星小队的行进速度依旧不慢，毕竟作为能适应各种环境的乌托邦精英小队，他们赤星小队的赫赫战名可不是白来的。 “斯柯瑞病毒对平台的控制性在下降。但周围环境中的存在量越来越高，真是难以置信，这病毒竟然在真空的环境下也能传播。”里乌斯咬着牙说道。就在刚刚，那个异格者的机械信号消失了，而消失地点正好是中心舱室。而作为重力实验的唯一地点，周围没有任何的密道，这也就意味着异格者的行动即将到达尾声。 伴随着强烈的火炮声，伊西斯率先一跃而下，握紧手中的刀刃，就向着已经被破坏的中心舱室舱门挥出了几道剑气。 “呯！”清脆的撞击声传来，随即是一道带着寒冷气息的锥状物体向着伊西斯的方向射来。终于他们才得以见到殅的真实面目。而最让伊西斯在意的，还是这台机械体周围不断散发的寒意，因为那是肉眼可见的寒冷…… “异格者，你有什么目的？”阿斯特此时咬牙切齿地问道。对于乌托邦而言，异格者绝对是他们最痛恨的存在。因为相较于九龙古国，在异格者开始出现的这两年里，乌托邦受到其干涉程度要大得多。 “呵，拿一些有用的东西罢了。想知道是什么的话，不妨亲自过来看看。”殅一边说着冰冷的话语，一边又在反击伊西斯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他身上的这些特殊材质的鳞甲完美地替他挡下了大量的攻击。同时周围斯科瑞病毒含量极高，赤星小队的队员也第一次真正地见识到了异合的过程。 很快周围就布满了感染体。赤星小队的人数优势被彻底反转……与总部申请的支援也遥遥无期。战局仍在僵持，可殅并不打算与他们纠缠，将远处传来的炮击弹开后，他就直接向舱门冲去…… 此时西部乌疆指挥基地，监兵小队的休息室中。“指挥官？这台天文望远镜是哪来的？”上官溪好奇地看着黎玥运过来的标注是电子天文望远镜的庞然大物，并问道。与此同时，塔伦和天吴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黎玥此时的脸色似乎并不好，默默的把包装盒给撕开。“陈乐这抠门长官，他说这次赔偿就送我这个。是自己淋了雨，还想把别人的伞给撕了呗！我要这台天文望远镜有什么用啊？还是个只能用长焦的天文望远镜！对了，这算不算强制消费啊？” “哎呀，指挥官，你要往好的方面想，毕竟这可以消遣一下，不是吗？”塔伦如是说。 “这算哪门子消遣啊？难不成我还用天文望远镜去看月亮？忒无聊了。”黎玥一脸不快活地说道。 三分钟后…黎玥用眼睛抵着目镜，不断地进行调试，电子望远镜已经被连上了显示屏，另外三名队员正好奇的看着显示屏中不断清晰的天体。由于之前的秘密任务，他们需要避一避风头，就导致最近几天只能待在休息室里，十分无聊，最终还是黎玥架不住少女加狼再加老虎的一顿软磨硬泡，“被迫”打开了望远镜。 “指挥官，那个赤道仪旋钮再往下调一调。有成像了，有成像了。这就是天文望远镜下的月亮啊。”上官溪一脸兴奋地说道，而旁边天吴和塔伦早就是两眼放光，塔伦的尾巴甚至还在不停摇晃。（黎玥：这真的不是我想做的，只是我的队员想看而已，我绝对没有半点想看月亮的意思，真的。） “在我们那边的传说里，狼可是唯一能听懂月亮女神语言的生物，”塔伦显露出一丝几乎无法被察觉的情绪波动，但立刻又换回了往日大大咧咧的样子，“可是，宇宙中的天体又怎么会需要狼来理解？” “也说不定，月亮在地球周围那么孤独，说不定还真想要找喜欢在月圆之夜嚎叫的狼来讲些悄悄话。”天吴打趣地说道，机械虎爪不断地挥舞着，似乎想强调自己的观点。 “老大，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 “不是跟你学的吗？还有你说让我不要总是板着脸，这样…难道还是不行吗？”得，憨虎已上线。 “月亮永远只能看到一面。要是有什么办法能直接用望远镜看到背面就好了。”上官溪盯着这颗散发柔光的的卫星，不禁感叹道。 但随即一抹亮光进入了她的视线。“指挥官，那个是什么？”她指着刚刚出现亮光的左下角。示意黎玥将望远镜调到那里。 又是一阵调整方向和调焦，那处亮光终于彻底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那是，一堆碎片？”天吴看着是杂乱无章的如同被撞碎的太空垃圾一般的存在，除了碎片他想不出其他的词来形容这些。 “那个位置，这个体型量不可能是乌托邦，难道是国际空间站？”上官溪回过神将自己所想到的东西以及关于国际空间站的情报给说了出来。 “等等，还有东西！好像是要往地面上来！”天吴看到中心的舱室中有一个黑色的东西正在向着地面进发，正如流星陨落。再结合上官溪所说国际空间站早已被感染，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几分钟前……天上的战场里，赤星小队正打算阻止殅离开，却被突如其来的能量波给干扰，正是之前会影响解构体仿生神经的那种能量波，这一下也让解构体的反应慢了半拍，殅成功地打飞了阿斯特并操纵斯科瑞病毒凝聚而后脱离了空间站。 “指挥官！”伊西斯声嘶力竭地喊道。就在阿斯特以为自己要飘离的时候，一条机械臂抓住了他，回头一看，身后是机身烙印着乌托邦军部标志的飞行器，那正是姗姗来迟的支援…… “为什么现在才来？”阿斯特焦急地把自己的队员接上来后质问着飞行器的驾驶员。 “十分抱歉，但是我们是在接到总部通知之后立刻赶来的。还是来晚了吗？”驾驶员神色冷淡地说道。听到他的话后，阿斯特赶忙拿出了通讯终端，距离他申请求援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如果这个驾驶员说的是真的，除开在干涉下，发出到接收的时间差，那么总部足足等待了三十五分钟左右才派出支援。 “该死！如果能早一点来，说不定能拿下那个异格者！”阿斯特虽然表面上冷静，心中早却已波涛汹涌…… 很快，黑星已然落地，殅抓着手中的八面体，周身的寒气更盛几分。在这八面体里，是浓度无法想象的斯科瑞病毒。“这样的浓度，足以实现了那个伟大的计划。”这一次，殅言语中的狂热更强了几分。 “看来东西拿到了。你做得很不错。”身着白色长袍、气质高贵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殅的身前，嘴角挂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塔娜小姐，恭请您的到来。”殅单膝跪地，表达着对塔娜的敬意。 “走，逆序塔需要你手上的异合核心。”白色的代行者只是挥了挥手，随后与殅一同消失在夜色中。 在观察到太空中的异象后，黎玥本想第一时间去报告，但一想到九龙和乌托邦之间的相互钳制，或许军部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道了。还轮不到她来提醒。只是这一次，又会引发怎样的波澜？ 第34章 罪行 阿斯特虽然非常不满总部的作为，但也对此无可奈何。他更加彻底地能理解一些意识偏激的同事为什么想要脱离乌托邦而转入九龙古国。虽然他自小就被灌输九龙古国的恶劣点，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发现九龙古国也存在着许多的闪光点。 “至少如果这次接到消息的是九龙古国的高层，那个异格者必然插翅难飞。”阿斯特也是在返航的运输机上小声嘀咕了一句，其实单认同群体的方面，他就算大声说出来也没有多少问题，毕竟，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埋怨乌托邦高层不作为的人。但是怕的就是有心之人借题发挥，毕竟无论是九龙古国还是乌托邦，越是闪亮的人物越是站在风口浪尖，因此他的一言一行都必须谨慎。 阿斯特看向自己的队员们。伊西斯全程保持沉默，甚至眼球都没有动一下。莱伯恩和里乌斯则是皱着眉头，心中的不满早已写在他们的眼中。 “这次任务你们完成的很好，虽然并不能说完美，但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一支小队就可以轻易左右的，回去之后好好调整，恐怕不久就会有新任务。”阿斯特在“左右”两个字上加重了发音。对于队员，他自然是要求严苛，但也重视无比。 在回到乌托邦后，高层们也是特地发来了消息，来赞扬赤星小队发现的这一重要情报。但是全程不提赤星小队的损失和自己本部的不作为，甚至就连阿斯特十分担心的那些漂泊的同行小队，他们也只是一笔带过，毕竟就算他们彻底消失，也没有任何影响。对于这样的“赞扬”，阿斯特只把他当做耻辱，不想去理睬。毕竟如果再这么弄下去，只怕他们肯定会拿异格者逃离这样的借口来无赖地反驳自己之前不愿出动的情况。 “指挥官，下一个任务是什么？”伊西斯依旧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对她而言，似乎只有参加任务才有意义。 阿斯特看了一眼任务终端，其之上显示着一个十分特殊的地点——曾经南渊利国的国土所在地，也就是北美洲大陆。也不知高层是出于怀念，还是说相中了那里的部分遗留资源。他们只是明确地说明，这次行动十分重要。 没有任何征兆，仿佛只是为了满足伊西斯对战斗的渴望。总之，赤星划过天边，自天空中来，往大地中去。 北美洲大陆，与欧洲大陆一样都曾是世界上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但这些地区相较于九龙古国，其阶级分化，贫富差距要明显的多。巨大的差距导致流民四起，哪怕是在繁荣时期，这样的景象都没有断绝过。所以也就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被送入光芒照不到的地底。 头顶的运输机伴随着轰鸣声离开，阿斯特终于第一次看到了这片可以被称得上故乡的地方。他自乌托邦中诞生，凭借着自己的家世，他很快进入最好的学府，但他也有一个理想：他想去看看，那让父母心驰神往的故乡。也正是如此，他毅然决然地加入了解构体小队，担任了指挥官。但是，自真正组建赤星小队到如今，阿斯特接到的所有地面任务都在非洲和大洋洲徘徊，甚至都未能到达过南美洲。这也一直是阿斯特心中的遗憾。 “指挥官，这次的任务是否有更详细的信息？”伊西斯的询问也将阿斯特从思绪中拉回，阿斯特这才仔细检查了一遍任务终端。 “任务：进入阿巴拉契亚山脉下的矿场，回收资料。此任务不宜外传。”寥寥几字仿佛全部着墨于最后七字。阿斯特看着自己的队员，又看着眼前的山脉。执行绝密任务需要能绝对保密的队伍，比如以伊西斯这样只专注于战斗而不过问其他的解构体，或者，永远不会再将秘密说出去的队伍…… “莱伯恩、里乌斯，到最后交代任务的时候，你们不要多说话。和伊西斯一样保持沉默就行。这是命令。”阿斯特用十分严肃的语气下达了这份指令。他料定，以赤星小队在乌托邦众多队伍中的显着战果和脱颖而出的强大实力，那些高层没理由让这次任务成为他们的断头台。所以只有保持沉默才能防止那些家伙发疯。 那两位队员也在阿斯特严肃的神情下不再过问。他们身处高原，本可俯瞰平原上的一切，只是可惜，天上还有许多眼睛在睥睨着他们… 来到任务地点后，里乌斯很快探查了这周围的地势情况，只是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几乎所有能进入的入口都已经塌方。想要进去无疑只能动用更强悍的手段。于是，他看向了莱伯恩，这个小队里唯一配备有重火力的队员。 “莱伯恩，注意控制。”伊西斯虽然很清楚现在能进去的方法是什么，但哪怕是她这样不喜言语的人也不由得给莱伯恩送上一句忠告。 “你们放心好了，这次的火炮不会再出现用力过猛的情况了！”说完，背后的能量炮就已经直直指向了里乌斯率先标记好的对山体影响最小的地点。 一声炮响过后，原本塌方的地点终于出现了进入的入口。只是这入口的深处，却满是令人惊悚的黑暗。阿斯特恐怕也想不到，在这里他将要接触到历史书上永远不会被记载的黑暗与罪恶。 哪怕解构体和阿斯特锁装备的动力甲都具备夜视的功能，但他们仍旧点开了照明灯。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人类意识到火与光对野兽的驱逐作用，延续至今，黑暗中的光已是文学作品中不绝于耳的佳话。可是，人类向往光明，往往为此用尽了黑暗的手段。现在的这一丝光，究竟是黑暗中的希望，还是罪人的自我慰藉呢？ 阿巴拉契亚矿场，这座遗迹以其所在地而得名，外人看来它显露在地表的部分平平无奇，甚至在灾难爆发后，这里的地面早已和山脉无异。但倘若单独抽离地底建筑，这里便如同一座雄伟的倒悬塔楼，甚至可以更形象一点，如同一棵大树的根部，矿道四处延伸，如同树根盘旋错杂，挖空了山脉的底部又和山脉紧紧相依。有些矿道通往更深的实验室，而有一些已经在感染体和时光的双重磨损下被彻底掩埋。而得益于这里的黑暗，这些实验室可以不必过多顾及伦理道德，肆无忌惮的吞噬着那些无辜的人们。而这里的研究员也依托着原料的便利，足不出户也不为众人所知，这也就让本来就默许这一些行为的高层可以更好地搪塞人民。 阿斯特全程都皱着眉头，尽管没有明说，但是越往里，这里研究的超前程度就越高，同时那腐败黑暗的气息也更浓重，那是动力加的过滤系统无法滤过的气息，也正是历史无法载入的，罪恶！ “指挥官，你还好吗？”伊西斯率先发现了指挥官的不对劲，本想伸手去扶住对方的肩膀，但在一番思虑之后，还是放弃了行动，转而用口述表达。 “我，没事…”如果没有隔着动力甲，伊西斯等解构体就会完全看见阿斯特些许扭曲的五官和咬紧的牙关。这里有着腐败的气息，还有那个隐隐可以瞥见的，在照明灯下显现出来的干涸殷红，是那种已经渗透进土壤里，无法被抹去的殷红。在一般的情况下，血液凝固后不可能在地面上持续那么久，除非，量大到足够渗透进土壤，足以持续多年却依旧无法被完全清除。 尽管阿斯特自诩已经对社会的黑暗面有所了解，但当这情景背后可能发生的一切在阿斯特的脑海中不断被构筑、显现时，他才真正明白，有些罪恶和黑暗是无法被他理解到的。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指挥官…你的心跳速度很快，我建议还是休息一下。”里乌斯作为战术分析员自然很明显的就能感受到指挥官的异常。曾经作为人，也注定了他们必定会对这景象有所感触；但现在作为战争的兵器，多余的感情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乌托邦里，解构体被灌输的第一条思想就是：忠心地为人类服务，成为最锋利的刀，斩去无关的感情，夺回人类的地球。也正因如此，他们关注的对象永远都是指挥官和战场上的敌人。 “好。”阿斯特点点头，想要找到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但是，谁敢说这里有一寸土里没有沾过血液？谁敢说自己找到了一块落脚地里会不会就有其他人奋力挣扎过的痕迹？谁都不敢保证，阿斯特在思考了一番后，还是决定站着休息。 “伊西斯、莱伯恩还有里乌斯，你们说这样的景象，在哪里出现得最多？”阿斯特问了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 “在那些剧场里，恐怖题材或者生化题材的电影往往会有这一系列的桥段。”里乌斯不假思索地说道。其他两人的回答也大差不差。 “那么这些电影都源自哪里呢？”阿斯特反问道。 “按照普通逻辑来看，这一类型的电影大多出自人类对鬼怪和末世的想象。” “那么电影算不算一种艺术呢？那么艺术，又来自哪里？”阿斯特缓慢说出的话让另外的三人彻底沉默下来。 人们总说，艺术源于现实而又高于现实，可是在某些事情上，现实反倒比艺术更加夸张而可怕…… 第35章 新生纪元 就在阿斯特一行正在休息的时候，另外的一支小队也已经来到了这里。为首的女性解构体身着黑色长袍，背后形似骑士的机械替身格外地显目。 “队长，为什么要来这里？”杰斯有些疑惑。卡赫倒是觉得无所谓，这毕竟是队长的意思，也算是一种命令，是命令就去遵守，是规则就要去维护，这就是卡赫的为人准则。 来者正是自愿从乌托邦调度到九龙古国的纪元小队，也正是因为他们调度后，有较长的时间都在九龙古国作战，成为解构体时间不长的海蒂拉玛和杰斯也慢慢的淡忘了乌托邦对解构体那如同洗脑般的控制行为，就连卡赫也在潜移默化中受了一些影响。开始有了一些自己的判断，比如在维尔西斯庄园的那场战役，他就选择了坚持自己的想法，哪怕最后并没有得到结果。 “不为什么，就是以前当议员的时候总会听他们提起阿巴拉契亚山脉，而且总会听他们吹嘘自己的实验成果有多好。就是一时起了兴致。想要来探查探查。”海蒂拉玛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她身为乌托邦曾经的议员，却没法凭自己的力量揭开这黑心产业，这也一直是她和其他一部分议员的遗憾。而现在成为了解构体，而且在九龙古国，她也终于有机会去探查这里，是时候为背后的势力提供一个合理的证据，去给当初的那帮混蛋来一次沉重打击。 “那队长，你要怎么做？这么久了，估计入口都找不到了。”杰斯却十分不看好这次行动。先不说他不知道海蒂拉玛是怎样说服九龙国君让他们单独来这里行动…好，其实也不是单独行动，毕竟身后还跟着两个刑部的执行者——蓐收和艾孜涞提，他们正是九龙国军派来监督的存在，说到底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而且这么久了，很难说还有合适的进入口。除非他们运气好，碰上了“好心人”帮他们开路。当然天遂人意并非没有，所以要乐观一些，指不定哪天愿望就突然实现了呢。 “所以这个洞也是你们知道的？”蓐收倒是问得很直接，其实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嘛，这个洞一出现，他们大概就能推测出一些事了。 看来真的有“好心人”先行进去了，这可是监兵小队根本遇不到的机遇。这个地点，知道的人必定是九龙古国的高层议员。而且就海蒂拉玛了解的保密程度，必然是级别很高的执行小队才能来到这里执行任务。 “蓐收前辈，可以向总部申请求援吗？”海蒂拉玛还是秉持着一贯的以最坏情况进行考虑。在不知道派遣了多少人以及对方实力的情况下，自然要保证我方有足够的战斗力。 蓐收点点头，随即向着狴犴发送了信息。虽然蓐收的战斗力可以说是九龙解构体中极强的那一批，但是双拳难敌四手的情况，他们也是很清楚的，所以最忌讳对未知的贸然行动。 “狴犴，以上就是具体消息，我申请增派小队进行协助，这个情况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好，我这边先联系一下，我会将可以调用的执行部队全部分派过来。你们多加小心。切记保护自己。” 他们想过以九龙现在的军事实力和技术，援军到来会非常快，但是他们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不出半个小时，监兵小队和一支来自东部镇江指挥基地的执行部队——孟苍小队。至于为什么只派这两个小队过来，答案很明确，因为他们是目前九龙古国的顶尖战力。 孟苍小队是由一位女性指挥官和一台解构体组成的特殊小队。其指挥官是一位年龄与海蒂拉玛相仿的青年女性，和黎玥不同的是，她的头发已是花白，气势也让人不寒而栗。唯一的解构体成员孟章也是兽人型解构体，外貌原型是神话中的苍龙神君。作为拥有神兽名号的解构体，其实力自然可见一斑。 “又见面了。海蒂拉玛。”虽然早就在狴犴提供的情报里知道这次行动的发起者是纪元小队，其实相处下来也算是成了熟人。自然见到就已经有了一些老友的形象。 “嗯，那么接下来，就请诸位陪同我们一同探寻这里。”海蒂拉玛用九龙军队的礼仪向大家敬了个军礼。大家也要向她回礼。随后便是真正意义上的进入。当然，这一次就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兽人型解构体的体型问题，毕竟就是天吴一发电磁炮的事…… 一路上大家都沉默寡言，没有进行过多的交流。原因也很明显，彼此之间没有太多往来。而且，这里的建筑也不容许他们有太多的迟疑。 盘根错节的通道，腐败不堪的气息。这已经完全不是之前斯特帕草原的地下研究室可以比拟的了。一定要说的话，这里的空间倒是更加接近大月氏的地下研究基地。 “居然这么错综复杂，为什么要来这里？”兴许是的确有些疑惑，又或者忍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塔伦直接将话说了出来。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海蒂拉玛，对于这样的反应，她似乎早有预知。对于这种情况，她也只是嫣然一笑。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我只是想看看，这个能让那两个人甘愿完全放弃家人的地方，究竟有什么巨大的魔力？甚至到最后被秘密处决的时候，我们都被蒙在鼓里。如果不是一些特殊原因，我接触到了这个消息，恐怕也不会想到这里来。”最后的几句带了几分无奈与苦涩，顿时全场又沉默下来，不过这番话也带给他们一个信息——这里远不是看上去的矿场那么简单，必然藏有猫腻。 他们一直在不断前进，另一边的赤星小队早早结束了修整，开始越发地向内探索。他们找到了损坏的闸门，也看到了被乱石压垮的电梯，他们能做的只有将电路不断接替，重启那些还未被尘封的过往。这个过程必然不是一帆风顺，有些不速之客倒是很热衷于给他们添麻烦。 “莱伯恩，这附近还有其他的感染体吗？” “根据探查周围未发现其他感染体的痕迹，而且大致可以判断，这些感染体，无论外形还是结构，都接近如今的解构体。但是材料并不是钽-193共聚物，而且他们几乎都没有完全的解构装置。” 这番分析也让阿斯特明白了一些事，显然，这些并不是从外界进入的感染体，更多的是那些接受了斯科瑞病毒感染的实验体。结合这份报告，阿斯特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这里恐怕是早期解构体的实验场所。早在繁荣时期，人类的世界联合议会中就曾经出现过“以数字生命的形式摆脱死亡”这一类主题的议案。 “指挥官，这里的实验设备似乎还是完好的。看起来还可以用拷贝资料。”里乌斯检视了一番后说道。 “很好，将这里的资料全部拷贝下来。还有，我们就在旁边等着，不要好奇回头去看这些资料。接下来我们可能还要去需要更高权限的地方探查。”在接到任务通知时，委派任务的高层就已经明确说明，在这里是存在需要权限才能进入的实验室的，他们说完后给了他一份临时的最高权限，虽然是为了让他将里面的资料全部带出来。 伊西斯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们，剑刃上已经沾满了感染体的循环液。她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一向镇定自若的指挥官在这里却如此惶恐？她也几乎不会去了解那些政治上的潜规则，她只知道只需要成为利剑就可以。所以在资料拷贝完成后，她便第一个跟着阿斯特离开了。莱伯恩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当然资料已经被拷贝完成，程序自动结束，屏幕上显示的也只不过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深蓝，他也没时间去想其他事，便和里乌斯一起跟着离开了…… “主人，看起来这里之前有人来过了。”孟章看着地上若隐若现的痕迹，转头向自己的指挥官吴馨报告。看来这一次他们也成功地错过了。 唯独海蒂拉玛对面前这些实验器材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销毁？看来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他们都不太懂得善后工作。”说完，海蒂拉玛便直接操作起系统来，操作方式还是很简单的，很快一条条实验记录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其中最醒目的，自然就是这些实验记录的总标题：钽异态共聚物研究以及早期解构装置研发。 黎玥很早就听祖昊焱说过，有关数字生命的议题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被提出来过。不过有意思的是，也正是在明昏首席所在的繁荣时期，那位传奇的首席就曾隐约的提出过解构装置的概念。那时他们都认为，解构装置是能稳定数字生命意识的一种结构仪器，直到斯科瑞病毒爆发之后，人们才发现这样的稳定器似乎能有效的帮助意识抵抗斯科瑞病毒的侵袭。自此，在漫长的摸索之后，以解构装置为基础建立起的“解构体—指挥官”体系才被广泛的运用于战场之上。但关于为何最后选择钽-193共聚物作为适配标准，相信除了它本来就有的亲生物性之外，还有一段漫长的历史。 看来那一段历史的空缺就埋藏在这里…… 第36章 真相 “你们怎么看这些东西？”吴馨指挥官看着眼前不断跳动的银屏，表达出了自己的疑问。孟苍小队是绝对的战斗型小队，毕竟无论哪一次重组，小队中都只有擅长战斗的解构体。自然就没有处理这方面的经验。 蓐收则是不紧不慢的回答：“当然是将资料拷贝下来，至于之后是否要摧毁这里的仪器，我们还需要另加考量。” “首席呢？” “一样的，老同学，这应该也符合你的看法。”黎玥一边操作，一边回答。 话语刚落，黎玥、上官溪和海蒂拉玛就已经完成了对资料的调出和拷贝。这里发现的实践数据几乎都是有关于初期解构装置的实验，如果只是这样，那么这些资料就对人类目前的帮助不大。但是标题上那个钽异态共聚物却直勾勾地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数据拷贝已经完成了，海蒂拉玛，接下来是否要继续前进？”艾孜涞提象征性地询问了一句，但他很清楚这样的询问是没有意义的。纪元小队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他们更加不会。 没有任何语言上的回复，监兵小队和纪元小队已经先行一步走上了去往更深处的通道。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孟苍小队和两位刑部责任人也紧随其后。 这样的行为要说没法引起赤星小队的注意，那可以说是对赤星小队作为精英部队的羞辱。其实早在他们找到那些实验设备的时候。莱伯恩就已经发现了身后跟着一群未知的势力，而且人数众多。阿斯特没有选择硬碰硬，反而不断地前进，一来避免和对方直接接触，二来复杂的地势和较大的时间差也可以让他们在拿到资料后平安撤离。在之后，就已经不是他们要考虑的事了。 “指挥官，已经按你的要求将这里的电路破坏了。但这样可能挡不了他们多久。”伊西斯对阿斯特说道。 阿斯特对伊西斯点了点头，看着还在冒火星子的电力系统。也就这样想起了任务中交代的该场地的情况。 当然这只是众多供电系统中的一个。阿巴拉契亚矿场的电力系统很多，而且像这样的运输机械几乎都会配备独立的电力供应器甚至彼此之间还能相互关联。虽然有些巧合，但多年来的研究已经证明，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一个场地的电力系统是否正常运转并不作为该场地是否被斯科瑞病毒感染的标准。赤星小队现在破坏的正是他们所在通道运输器材的电力供应器。 “确实挡不了多久，但只要能拉大一会儿时间差就足够了，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带着这里的隐藏资料撤离，在可能的情况下，最好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 “是！”剩下的三名队员异口同声地说道。但哪怕是这样，阿斯特都还是有些担心，尤其是来者的身份。 很快作为先锋的监兵和纪元两支小队就发现了电力系统的异常。开始有些犯难。 不过好在杰斯还是会一些电力系统的情况，同时，他们也开始对周围进行了全面的分析。 “是从内部破坏的，看来外部没办法重启这条线上的电路。”杰斯操作一番后，遗憾地摇摇头。这时后面的几位也赶了过来，了解了在场的窘况之后，他们也跟着犯了难。有的在着急怎么样才能快速的找到前面的人，还有一些在好奇那些资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当然更多的是怎么应对现在的状况。 本来正常的流程应该是等上官溪和黎玥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毕竟这样就能获得一个非常有用的消息：这里的线路错综复杂，而且似乎指向的不只是有一个方向，据他们猜测，这些线路最终连通的地方所包括的体积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发电器可以完成的，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借用其他的发电系统。 但关键就是，这些运输系统其实就是由一个通道，多个隔离门，和一个水平行进的类似过去电梯的装置。所以在队伍里有两名力量型选手的情况下，所有的流程都被简化了。孟章直接将利爪刺入那道门，硬生生地把它撬开。原本的门瞬间变成了一条内部黑黝黝的通道。很快一众人就直接前进，通道的尽头还有那个类似电梯的装置组合，这该怎么办呢？很简单，没什么是一发电磁炮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发电磁炮。随着碎屑满天飞，前面豁然开朗。自此，原本光如何重建电路就足够花上二十多分钟还不计算他们行走时间的问题，直接被他们在8分钟内解决了。这样的方法粗暴，但是有效。 不自觉地，双方都加快了行进的速度。而且作为人数众多的后来者同时还有强力感知能力，他们的活动范围往往比赤星小队更大而且更高效。赤星小队只是照着指引的路线前进，没有去找其他的实验室，但尽管如此，他们和纪元小队他们的距离正在不断缩减。终于，在最后一道实验室的大门前，两方真正地会面了。 第一次见面的过程必然是剑拔弩张。但是，人数的差异以及对方配备的三台兽人型解构体已经昭示了这场战斗的结局，还未开始就胜负已分。可是这终究是赤星小队的任务，哪能这么简单就结束？因此两方还是不可避免地争执了起来。 “我劝你还是别挣扎了，你们没有胜算。”蓐收直接对上挥剑冲来的依西斯。虽然在单独的战斗中蓐收似乎完全不占上风，可是这毕竟是多对一。哪怕逆律机体是专门针对解构体的机体，个体战斗能力终究是有限的。很快他们三人就已经不断后退，败局已定。天吴的电磁炮已经处于蓄力完全的阶段。孟章的龙珠状僚机和机械爪也已经做好了了结对方性命的准备。不过这时海蒂拉玛挡在了他们中间。 “诚如他所言，你们没有胜算，但我想诸位也没必要在这里争斗，两国之间的对立由来已久，舆论的力量。相信各位深有体会，没必要在这里掀起政治上的轩然大波。”一番话语下来，大家也明白，这是没必要的争执。双方也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毕竟无论怎么做，结局都是注定的。 “原乌托邦执行部队——纪元小队，你们也是从乌托邦过来的吗？”海蒂拉玛说得也很直接。而且让乌托邦的人来对付乌托邦的人，自然是再好不过。 “纪元小队”这个词很快便和阿斯特的记忆对上。“你们就是那个自愿调度的小队，来这里是为了什么？”阿斯特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性，在得知对方身份后，还是带上了几分警惕。 “当然是里面的资料。而且你们不愿意合作的话也没有关系，我想这道门就算再坚固也抵抗不了三台持有重火力的进攻型解构体的攻击，所以我希望你们还是权衡一下，这样双方都能舒服一些。”海蒂拉玛倒是锋芒必争，将阿斯特的后路彻底堵死。阿斯特也已经就猜到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上门，也就只有最粗暴的方法才能解决，这也就证明她所说并非空谈，而是他们真的有实力这么做。毫无疑问，此刻他们愿意也得合作，不愿意也得合作。 交谈的结果很成功，毕竟这样的局面摆在阿斯特面前已经是一场无解的局了。哪怕有千百个不愿意，他还是不甘地用临时权限打开了这道实验室的门。而这道实验室的门，埋藏的正是那些无法被记载的恶。 每一个培养皿上都有着一个编号，而这编号下面是一条条血淋淋的实验名称。活体改造、强制处理、断手足、开颅骨……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得到钽异态共聚物的实验数据。在那个时代的人无法想象这意味着什么，哪怕是在如今解构体手术盛行，这样的行径也足以让很多人感到不齿和恐惧，只是执行者更多的恐惧来自于对这里被发现的担忧。 “这里，看来我们想要的数据都在这里。”海蒂拉玛指着核心的实验记录仪说道。随即她看向黎玥，在海蒂拉玛的示意下，其他人都将赤星小队团团围住，等到海蒂拉玛将这些数据拷贝完全后，才将包围卸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你们的任务吗？我说过，我们彼此之间的目的并不冲突。”海蒂拉玛默默地离开了记录仪，很明显是在给赤星小队拷贝资料的时间。 “你就这么放心？” “两方之间只是对立，但没有必要完全成为敌人。而且，让我猜猜，那帮人给你的要求是不能泄密，对？”海蒂拉玛开始上下打量阿斯特。换来后者的一顿警惕。 “你没必要紧张，而且答案从你的脸上就已经显现了。要不我们来赌一把？” “你要赌什么？” “我赌，在接你回去的那批人中肯定会有岸武的人，也赌这批数据将被他们用在错误的方面。至于赌注，等到日后在乌托邦的时候，我再好好揭晓。如何？” 这样迷离的行为倒是让阿斯特感到一丝不安，他曾经了解过海蒂拉玛的资料，知道她曾经是乌托邦议会上的议员也是服役时间最长的解构体之一，她在政治方面的了解理应比自己深的多。那么这样的话语是在警示他什么吗？岸武是乌托邦的一方势力，或者说集团。企业研究成果显着，但是道德完全没有保障，同时也是乌托邦中最支持星际远游的集团，本来在乌托邦的名气就不好。 “你可以有千万种想法，但我需要提醒你一句，无论是哪一个国度，政客的手段远比你想的要多，你还有很多机会接触真相。”海蒂拉玛说完后，便和九龙古国的同行者做了示意，随后让赤星小队先行离开。他们则跟在身后，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 第37章 后话，坟冢之上的科学 “……以上这些就是我们当时的任务简报，我们在那之后成功的离开，至于前面的乌托邦小队已经在他们发送通知之后就被接走。这份数据已经在一天前我们回来的时候就应该已经被转交给你了，有什么结果吗？”黎玥在通讯录上向着祖昊焱发送消息。 “不好说，不过如果你需要文字简报的话，这里是我刚刚整理出来的文字文件，大小约为38b，你需要的话就看一下。或者直接来我这里就行。” 黎玥显然是不想看那枯燥的文字结论的，立马马不停蹄的赶往科学理事会。一进门就看到了正在整理实验报告的祖昊焱。黎玥也没有做出太大声的举动，而是静静地等待他将实验报告整理完…… 另一边…… “直接说结论，这个研究思路是完全错误的，无论是从稳定性，传输能力以及与生物的相性上，钽异态共聚物几乎无法在这些重要方面上比过钽-193共聚物。九龙古国应该也得到了这些消息，相信过不了多久，这番黑料就要被爆出来。”乌托邦科学理事会负责人海默对前来拜访的阿斯特说道。 海蒂拉玛赌赢了，正如他所说，岸武集团在事后就以阿巴拉契亚矿场主要投资人之一的身份介入，并试图拿走这份材料。岸武集团的地位在乌托邦是非常高的，他们想要的东西基本上没办法阻止，但阿斯特事先就命令莱伯恩复制了一份，并在回到乌托邦之后第一时间就将这份资料交给了海默。 “看来是被那个女人说中了，海默，你觉得乌托邦发展到现在，凭借的是什么？”阿斯特思虑良久，向海默问出了这个似乎不在他专业之内的内容。 “凭借的是大量科技的研发，以及，以曾经的南渊利国为首的多个国家的资源余留。” “是不是还有？”阿斯特看着海默正在翻阅的实验报告，皱着眉头问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有些事物的发展是肯定需要牺牲的，而没有什么比当时的难民更加廉价了。如果单纯从科学发展这一方面来看，我反倒还会支持这一种方法，毕竟这样带来的福祉比之牺牲要大的多。”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阿斯特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 “是啊，但这样的行为必定不被道德所允许，可是谁又能否认他带来的福祉呢？我们今天所想要的不正是千百万个相似的来源吗？”海默的话语倒是十分尖锐，尖锐到他自己都觉得不舒服。 ……… “所以这就算是我们国家在繁荣时期还是没办法比过他们的原因之一吗？”黎玥听着祖昊焱的分析，有些不爽地说道。 “原因有很多，而且硬要深究，谁敢说我们国家没有干过这样的事？甚至数量相差应该不会太多。就某种程度上来说，收获的事物远远大于其所付出的代价，这也算是他们的启动力之一。当然，过去犯下的错误，在未来未必会重演，九龙科学理事会已经除去了那些有这一方面行为的人，我们的科技不照样还是能发展得很好吗？无论你我，都不需要有太多的压力，清楚自己该做的事就好。”祖昊焱仍旧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过黎玥很清楚，对他来说，科学家的素养甚至要高于科学成果本身。 一旁的若雪也忍不住插了一嘴：“当初黎朔远博士好像也处理过这样的问题，不过究竟是素养重要还是科学成果重要，这是一个无解的答案，因为不管怎么论证都是势均力敌。” 这是没法被评判的比较，尤其是在这样的末世中。文明的繁荣注定了他必须踩在血与骨铸就的台阶上才能更快的前进。至于那些被献祭上的贡品，没有人会为他们记录下一切，正如历史的浩荡不息，从未给那些消失在战场上的战士留下能刻写生平足迹的鹅卵石。 黎玥并没有打算现在离开科学理事会，因为她还有另一个重要的资料需要询问。 “你之前跟我说解构装置的研究似乎已经有进展了，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问题，祖昊焱的眼睛似乎黯淡了几分。但还是不紧不慢的回答道：“进展的确有，我也是在女娲的协助下才得以发现，解构装置是目前的我们无法完全掌握的。” 他故意在“目前的”这三个字上压重了音。就光这一句话带来的信息量就十分巨大。黎玥开始警觉起来。最后祖昊焱继续了自己的讲述。 “是的，而且最核心的设计图暂时下落不明。而且我们比对了多个研究数据，有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结构装置就是完全为了应对斯科瑞病毒而出现的。明昏首席，她真可谓是一个传奇的存在。” 黎玥艰难地理清思绪，毕竟这样的信息量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大了。明昏首席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人物了，而她带来的影响，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挖掘完全，而且就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她的影响甚至可以和曾经九龙那些名留青史的先辈们相比较。 “对了，关于接下来的任务，睚眦让我转告你一声，接下来你们的任务将由孟苍小队接管一段时间。至于原因，那边给我的是，如今的孟苍小队经历过几次变故，编制尚不完全，在完善编制之后，还需要进行新一轮的磨砺撮合。你不用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们的理由都很奇葩的，总之你们只需要知道最近不要太露风头就可以。”祖昊焱看着黎玥那奇怪的眼神，无奈地摸了摸鼻梁说道。 黎玥歪着头，看似不解地问了一句：“你确定是睚眦，不是陈乐那混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呀？我西部基地的小队关东部基地什么事？” “确定。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了。总之同为以“天之四灵”命名的你们，都是不限地域的小队。这么安排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黎玥顿时感觉一阵无语，她的小队到底招谁惹谁了，上次被关了十天还没有解闷，这就又要把他们锁起来，真的很恼火。她也没什么话可说，只能气冲冲地回了休息室。 等到完全看不到黎玥的背影后，祖昊焱才打开了通讯器。 “哥，为什么突然下这个安排？” “这也算是磨一磨他们的锐气。等以后经历的多了，她估计就会很怀念这样的时间了。或许她自己还不觉得，但作为一支正式服役还不到半年的小队，他们的光芒大到已经被很多势力盯上了。我们需要一段时间来摸清他们的底细。同时也要给另外的三支小队机会，同样的规格她一方独大，这终究不是好事。” “应该不止这些？你之前拜托我在之后做一个专门针对解构装置的研究是不是和这件事也脱不了关系？” “不愧是老弟，猜得很准。之前派遣监兵小队到敦天的时候，就已经有位老者给了我一个特殊的‘碎片’，他说这个碎片必须应用到天吴身上，而且女娲出乎意料地很赞同这件事。我们也可以在此期间对天吴的机体进行一些解析。” 祖昊焱没有多说话，只是默默地为自己的老哥鼓了鼓掌，良久之后，他看着这个大了自己快20岁的兄长，微笑着开了口：“本来以为你成了国君之后会变得越来越谨慎，没想到你的进攻性还挺强。这次是直接怼着乌托邦的脸甩了一招狠的。” “当然，真正坐上这个位置，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在这样的时代里不出击得狠一点，怎么保护国家的利益？估计现在他们还在开会呢，这次算是明里暗里帮了主和派一个忙……接下来就是海中的那个地方了，估计乌托邦也会跟上，如果能拿回来重要的资料，那么到时候就又得麻烦你了。” “只要在保证他们安全的情况下能拿回来，研究自然就不是问题。” “好，昊焱首席，那之后就拜托你了。” “是，国君！” …………… “以上就是乌托邦所属科学理事会对发现资料的评判，连同九龙方面提供的其他资料，最终结果为只有警告意义的错误道路，具体的报告，希望各位能看完。只有38b。”海默在会议上义正言辞地说道。 “既然已经说明早期实验室方进行了活体实验，那么，科学理事会是否违反了不使用非法数据的规定。”一名来自岸武集团的议员说道。 “呵，真是遗憾，先生。科学理事会并没有使用这些数据，所有回收来的错误数据皆已被销毁。实验模型实验数据乃至整条道路，都基于一个最错误的决定开始。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将作为岸武集团的‘罪证’并交由亚当处理。不过这么着急想指认我们使用非法数据，看来你的主子很着急。那么转告一声，怎么看待随你们，不服就来实验室找我。”海默的话语直接而锋芒毕露，顿时让那位议员哑口无言。 ……… 议会的最终结果自然是岸武集团得到了警告，阿斯特在议会结束之后陪同海默回到了科学理事会。 “本来以为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就是板上钉钉了。没想到你还直接来这么一手狠的。” “科学理事会或许是最不分地域的组织了，他的最初宗旨就是为了让科学以最正确的方式而前进。我还记得以前和九龙科学理事会首席祖昊焱一起被惩罚抄写了十遍建会准则，总之，科学的前进需要的不应该只有血和骨。我们已经不是万年前只能茹毛饮血的野蛮存在了。”科学理事会是科学的代言，那便不会让过往科学的过错延续到如今。 ……… 第38章 海之契 孟苍小队，实际上是和监兵小队同一时期建立的解构体小队，他们的指挥官也是同一届的毕业生。事实上，青龙白虎之神话早已流传甚广，这两支小队也是依托于此而得名。但他的作战过程并没有监兵小队那么优秀。甚至短短半年的时间，他们内部的人员已经调动了不下三次。 作为孟苍小队的指挥官，吴馨曾经在九龙学府里的成绩是首席之下的第一人。但是她在战场上的指挥表现曾得到大部分人的赞同。至于为什么战绩屡屡不及监兵小队，其原因恐怕只有一直在这个小队里的孟章最为清楚。而在国君宣布监兵小队的任务将由另一支小队执行的时候。吴馨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第一个提交了申请。 “首席，真是没想到沦落到这个境地，不过也不意外，这样优秀的人不好好挫一挫她的锐气怎么行呢？”吴馨看着任务终端上发来的新任务，不停地在自言自语。 “此任务重要性极高，请接到任务的小队以最严肃的态度进行。任务目标：前往黄海中部的人造岛屿——东极。该地点曾为进行真空零点能实验的地点。登上冬极并回收可利用的所有资料。替代任务执行者：孟苍小队。”任务简报说的很清楚，这次的任务的确很重要。这也是吴馨一直想要的机会，当初在7364号城市的行动中，她没能争得总指挥的位置，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而现在这个情况，正是她梦寐以求的。 吴馨在出发时报备了队伍情况：强攻型解构体——孟章、重甲型解构体——刻雪、辅助型解构体——纷。当然除开孟章之外，刻雪和纷都是新加入的人型解构体。刻雪的来历不明，而纷曾经是文物保护协会（或名“古迹协会”）的一员，他们要做的便是保护那些遗留下来的文物和古迹。 “这次的任务很重要，我不希望看到任何差错。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回答的声音各有不同，有沉稳不带一丝感情的、有热情满溢的、还有胆怯羞涩的。正如当初第一次执行任务的监兵小队。但不同的是，吴馨指挥官并不像黎玥那样能给人以激励。“好，听从命令！”冰冷而强硬的话语着实无法给人任何好感。 在确认了情况之后，他们便直奔运输机所在地。一路上，整支队伍死气沉沉，最希望说话的刻雪也被孟章一直按着不敢发出任何话语。而纷本来就羞涩，这么一来，更加不愿说话。只有吴馨一直保持着嘴角略微上扬的样子，对这样安静的氛围很满意。 “指挥官，任务是什么？你还没告诉我们呢。”刻雪这么做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结果换来的是吴馨的冷眼相待。 “你们刚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了？要叫什么？要做什么？多余的事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难得的好心情被这样无情的打破，吴馨只是冷眼的看着这个被他浇灭了热情的女性解构体。 “是，主人，我不该过问。”虽然很不服气，但是刻雪也没有办法反抗，只能接受这个性情刁钻的指挥官。一旁的孟章暗地里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这支小队的确有很高的行事效率，再加上他本来就性情温和，否则这个队伍恐怕根本无法存续到现在。在这样的指挥官面前，“孟章”的头衔也没有任何作用。毕竟就算曾经做出过再伟大的功绩，现在成为了解构体的他们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人类的工具。 运输机的声音轰鸣，嘈杂的环境却掩盖不了运输机内死寂的氛围。孟章后来也被吴馨说教了一顿，原因自然是没有好好教导新人，没有担当起一个队长该尽的职责。孟章却也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反驳只会引来对方更强烈的怒火。“再忍一忍。”这是孟章在面对这个“主人”的责骂时会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就在这时，一个特殊通讯接来，倒是让这尴尬的氛围有了一丝缓和。不过看到这个号码的瞬间，吴馨的嘴角略微抽动了一下。随即直接接通了通讯。 “哟，这不首席吗？几天不见怎么被关禁闭了？”吴馨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哪怕不是视频通讯，这阴阳怪气的话语威力依旧是不减丝毫。 “喂！好歹同学一场留个面子行不行？再说了，这怎么能叫被关禁闭呢？” “呵，这和禁闭没什么区别，你再怎么不服气，也只能在心里憋着了。还真是可怜。” 要不是同学几年，对这家伙的脾气有了一点了解，不然以黎玥的性子，高低得和她争辩个三天三夜。稍稍平复一下心情，黎玥还是尽量平心静气地将信息转达：“你们这次的任务保密性很高，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只有完成了才能算是绝密任务。由于原本指派的队伍是我们，所以对此情况我们也有一定了解，国君希望你们重点探查位于东极中心处的核心室。以上就是我要传达的内容了。” 吴馨难得地皱了一下眉头，不过片刻之后又挂上了那抹讥讽的笑容。“好了，知道了，真不愧是首席啊，还能让国君亲自来请你转告我。既然我们这边已经了解了，那你还是继续紧闭去，等我们的好消息就行。”说完便直截了当地挂断了通讯。 黎玥也只是盯着通讯器，用手托着头，嘴角嘟起。心中也是在想这家伙的行为和性格还是一点没有变，但按照对他们以前的理解，完成任务肯定是能行的，就是能回来几个人就不知道了。转头又看见天吴等人正等着她陪同去进行机体解析，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若追根溯源，东极其实才是第一个进行真空零点能实验的地区。至于之后的大月氏等地区，其实也是为了追赶它的步伐才相继展开了对真空零点能的研究。虽然很让人意外的是，作为后来者的大月氏基地竟然保留下了完整的真空零点能引擎设计稿。而作为同样进行真空零点能研究的东极，无论是从战略意义还是失地收复等方面，理论上这里应该没有如此之高的优先级。但既然这是国君亲自下发的任务，那么就定然有其道理。 东部镇江指挥基地与黄海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凭借运输机也是不到一个小时就抵达了。“请任务小队进行降落准备。”机械广播声作为目的地抵达的信号，也是准时地响起。 随着缓冲系统的缓慢启动，孟苍小队成功安稳地到达了地面。标志着他们此次的任务正式开始。 另一边，九龙古国中央最高指挥基地。昊并没有出现在想象中任务繁多的公文堆里。却实来到了瞻星台，眺望着已近晚昏的天空。哪怕肉眼不能轻易看到。他也依旧能感受那到来自天空中俯向自己国度的视线。对于位置上高高在上的乌托邦来说，九龙古国比起合作伙伴，更像是他们的苦力，如果说解构体是人类从斯科瑞病毒手中夺回地球的工具。那么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九龙古国在乌托邦的眼中也只不过是替他们消灾的工具罢了。 “如果不能给他们一次沉重打击，恐怕他们永远都不会认识到战争的严重。纸醉金迷、不思进取。曾经在百年前指着我们的鼻梁说封闭不前，呵，如今你们倒是不会狗吠了。”昊对着天空自言自语。 “国君，难得见你出来透透气。”慈和的成年女性声音响起。数据逐渐凝聚成身着华服的女娲。按照她的机械逻辑，国君这时应该不会这里散心。 “是啊，只是想到了天上的一些家伙。话说东极那里真的会存在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直到今天才关注到那里的信号。之前的数次行动却没有发现它。” “命令下了，队伍也派了。这时候反过来询问我，本机可否认为，你在开玩笑？”女娲倒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对此，昊也只是无奈一笑。 “当然了，这是些习惯而已。真是没想到明昏女士当年就能预知到现在的情况。真是值得敬佩。”关于东极，那确实是一个连九龙古国都感到陌生的地方。把这一切的原因自然就是那位提出真空零点能理论的首席。 “对于本机的创造者，本机目前都没办法完全理解清楚。但她的所作所为确实有着超前的预知性。东极发现的资料想来定会成为一个特别的转折点。” 话音刚落，女娲又看向国君昊，话锋一转：“国君，你对天上的那个国度怎么看？根据本机的推演，乌托邦很快会迎来一次严重打击。国君又想怎么做呢？本机现在很好奇你的决定。是选择袖手旁观，还是选择出手相助呢？” “如果可以，我更想为打击乌托邦的人推波助澜一次。”这个答案倒是让女娲嫣然一笑。 苦笑一声后，昊又接着说：“帮肯定要帮，但是，要等他们付出了一些代价之后再帮。不然一来二去，他们还真把我们当成给他们擦屁股的角了。他们欠九龙古国的债，我们会一点一点地要回来。现在，就看这次东极的收获了。” “本机认为，应该增派小队前往该地以确保任务完成程度的稳定。以先前数据分析……算了，你看着办！”女娲知道昊的性格，对这样一个固执而胆大的人，她说再多都是没用的。对此，双方都只能无奈一笑…… 第39章 海之行 就在九龙古国的国君远望天际时，乌托邦内也已经有一群人坐不住了。因为上次为了争夺真空零点能的设计稿，他们为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最终却功亏一篑。在这一期间，他们从未放弃过对真空零点能相关信息的搜寻。而现在他们已经把目光投向了东极。 “岸武集团是完全不用猜，肯定会出手的，甚至这些所谓的主和派也有几分想要争夺的意思。海默，你怎么看？”阿斯特在通讯中向海默问道。 “这一趟怕是竹篮打水，得不到什么的。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我和祖昊焱共事过很多年，也在留学九龙时见过了很多的九龙人。九龙古国最大的特点或许不只是他们的以和为贵。” “还有什么？” “属于他们的东西，那终究会是他们的，没有任何的人能抢夺，没有任何人能够长久的占有他们的所有物。所以我才说这场行动不会有任何好处的，甚至，估计很快九龙古国对乌托邦的讨债，就要来了。” 此时的东极，吴馨看着眼前的实验基地微眯着眼。说实话，在运输机上往下俯瞰时完全体会不到这里的宏伟壮观，资料上说的其实还不够准确，这里更像是数个岛屿的连接体，而每一个都透露出庄严与神秘，犹如人类无法复现的蓬莱仙岛，或许，不是深入了解的人，根本想不到这里曾经是实验基地。 不过对于吴馨来说，这里再怎么宏伟也不过是留存于旧时代的遗迹，如果不是地理位置特殊，这里早就和断壁残垣没什么两样了。她要做的，无非就是进入核心地区回收那里的资料罢了。自然没有有给自己小队的成员更多的休整时间。 “直接出发，以最高效率完成任务。”冰冷的命令已经落下，不容任何反驳。孟章早已习惯，或者说麻木了。纷不敢有怨言，刻雪却早已有所不满，只是在队长的压制下没有爆发而已。 吴馨则是不断地催促着他们赶紧前进。她也能感受得到，似乎有从远方投来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这里。这里曾是众多零点能反应的实验基地之一，在其他的的反应堆几乎都已葬送在冥河的尽头时，这里却意外的没有出现斯科瑞病毒的感染，最早实验的基地却成了留存在最后的最完整的古迹。在已经覆灭的实验基地里都能发现真空零点能引擎的设计稿，那么在这座历史最悠久的实验基地，想来应是数之不尽的“宝藏”。又怎么可能不会吸引天上那群贪婪之人的注意呢？或许，吸引来的还不只有天上的人。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核心区的时候，地面突然开始震动起来，周围的浪潮疯狂地拍打着这些古老的岛屿。如同数万野兽的奔腾。海潮带来的不只有震动，还有那无数黑压压的感染体。那么孟苍小队自然是不能“怠慢”了“客人”。在这些感染体还在发愣之际。他们就以最快的速度袭向了它们。 孟章不断地用利爪撕扯，同时借由六颗龙珠一样的协作僚机不断进行火力压制。刻雪这是表现出了重甲型解构体所具备的力量，长枪扫过，随后引发巨大的雷击。纷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攻击举动，只是不断地在后方提供着增益。不一会儿能进入的感染体已经被他们清剿殆尽。虽然浪潮卷来的感染体看起来很多，但实际上能进入这里的却不在多数。 “这是九龙城的光壁吗？虽然功率小了不少，但对这些感染体的抵挡效率还是大大增加了。除此之外，光学、射波双重遮挡。甚至还有潜航系统。难怪这么久以来都保持得这么完整和隐蔽。”孟章毕竟是老练的战士，很快就发现了这里的情况。但很快他就闭上了嘴，毕竟这对于吴馨来说，是在不被允许的范畴之内。 可还不等吴馨开口责问，整个大地又一次震颤了起来。而这一次，周围的海平面开始不断上升。正如孟章所说，这里装备了潜航系统，那么它就可以像潜艇一样沉入海中。可是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无论这里的物资多么充裕，也不可能支持原本在这里的人活到今天。那么，就只剩下…… 另一边，殅正看着自己无意中触动的机关组，这一举动让他原本意图直接强行闯入这里的想法化为了泡影。 “殅，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那位高贵的少女此刻正皱着眉头看着他。 “属下碰到了这里的机关，此地似乎在缓慢下沉，不过倒是更有利于我的前进。只是，这条信息真的值得我们相信吗？” “来探他一探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更何况，如果我不给他们展露一点獠牙，恐怕他们都要看不起我们了，逆序塔也推演过，这里的资料恐怕的确是人类眼中的重中之重。” 高大的龙面机械体这才彻底放松地捶下了手臂，但随即又握紧了拳头。已经是一副斗志昂扬的状态。 “对了，我还有件事情想要你留意和帮忙。” “您只管吩咐。” “对遇到的人类方面不用隐藏实力，九龙古国的都无所谓，当然，能动手还是动手，实在不行在保全实力下尽可能重创他们就行。但如果是乌托邦的人，哼哼，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少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属下明白，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塔娜小姐，您就放心。”随即他就挂断了通讯。在他的回路里，或许已经潜意识地把塔娜的命令当成了逆序塔的命令，但，他似乎更在意前者，哪怕在外人看来，他表现出对后者的无比忠诚。塔娜倒是叹了口气…… 两分钟前，东极的西南部。已经有一群恶犬循着味道找到了这里。贪婪已经挂在了嘴角。 “兄弟们，这次要干票大的。就是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的秘密带出来，谁敢挡我们就是格杀勿论。”领头的解构体气势汹汹地说道。制服上那乌托邦岸武集团的标志已经说明了他们来这里的一切目的。看这架势，势必要在主人面前邀功一番。 只是他们才刚登上这里，岛屿就开始下沉，倒是十分不欢迎他们，的确，谁会喜欢几头永远都在你做完狩猎之后偷偷摸摸地跑来试图趁你体力不支之时夺走你食物的鬣狗呢？ 当初在这里进行研究的人们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片无比隐蔽的地方，一个隐匿在海域里的“奇观”在几十年后竟会成了三方混战的场地。曾经象征着人类最高理智的他们都被这座奇观所震撼。可是旧时代的终究只是遗迹，只是那些被埋藏于此的魂魄怕是要被扰了清静。 ……… 运输机的舷窗里，庚子寅时刻注视着这片海洋，准确来说是这片海洋中心的“仙岛”。他收到明昏首席的邀请，前往此处一同探索真空零点能的研发。在运输机即将降落的时候，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视线从海上的灯塔缓缓移动到天空中那象征威严的恒星。她是那样的伟大，伟大到她每时每刻释放的能量哪怕只有一小部分能被地球利用也足以让地球完成整个循环，她是那样的神秘，神秘到人类无法像征服月球那样征服她。明明每秒释放的能量就足以让整个地球文明使用将近数十万年。可是，人类与太阳的距离，又怎是一个“远”字了得。 庚子寅的父母都用上了毕生的精力才换来热核聚变的可控。而他，又穷尽半生可能才见证人类征服冷核聚变的那一刻。可他又怎么会满足于此？人类又怎么可能会满足于此？对全人类而言，冷核聚变的成功仅仅只是征服恒星的一小步，那只是人类勉强能比肩炽阳的标志。所以，当提出真空零点能的明昏首席邀请他一同探索真空零点能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答应。毕竟，这把人类征服群星的钥匙即将被他握在手中。他将成为人类征服太阳，不！是超越太阳的启蒙者之一。 他就这样，怀揣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来到了这座岛屿。就这样，在接引人员的注视下，他走向了岛屿上的停机坪。死死地盯着这处“奇迹”，没有丝毫犹豫，更不曾回头看过家乡一眼。等到我在这条路上有了巨大突破的时候，才有资格回头看她一眼。这是他此时唯一的想法。 停机坪旁还有一个不起眼的运输潜艇，如同往世留存此地的接引者。在确认了这个潜艇还能使用之后，孟苍小队全员立即启动并登上了它。感染体的嘈杂声在一片火光中消弭溃散。 “你……这样做……”孟章看着这一片火光，惊讶而又无奈。 “废弃的遗迹还有点作用，谁在意过去的旧物，能帮我们解决这些感染体不就行了。”吴馨语气中带了几分轻蔑，丝毫没有对古迹的尊重。 孟章知道，追求最大利益的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利用的东西。也许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她的想法才应是对的。可这里，终究是…… “算了…”孟章只能在内心麻痹自己，一如既往…… 第40章 海之墓 监兵小队休息室，黎玥正拿着一沓资料翻看，一旁则是好奇的天吴和上官溪以及对文字感到厌烦的塔伦。看得出来，监兵小队确实是已经百无聊赖了。这要是换在平时，根本不可能看到黎玥主动找资料看，而且还是科学家的资料。 事实上，这份资料是拜托祖昊焱后，女娲从自己的资料库中搜集出来的。与女娲相关的一切事情都带有很深的神秘性，无论是创造者，亦或是女娲手上的资料。黎玥也是想看看那些试图征服真空零点能的人类先驱。 “徐嘉懿，隶属于九龙大月氏研究基地。曾担任研究主任，带领大月氏成功建造出最初的真空应该能反应堆，随后的三天内，斯科瑞病毒首次于反应堆中爆发，原有的反应堆被捣毁。” 这份资料倒是让黎玥有些在意，毕竟他们在探查大月氏研究基地时，可不曾发现什么反应堆的残骸。或者说他们并没有探索清楚全部，在备用能源触发后只能慌忙离开，如此一想到也有些可惜。但如果那里是斯科瑞病毒的首个爆发点，又为何还会有完整资料保存至今，甚至部分房间的设备都还保存得完好…… “只能说有人在出力，那他又是为什么要让那些资料留存到现在呢？”没人能解答黎玥的问题。但现在，黎玥没什么兴趣去深挖这些事情的背后。很快又翻到了一张主持真空零点能反应的科学家资料，只是这次似乎更加详细。 天吴看到这份资料不同以往资料的较长篇幅，顿时也来了兴趣。“这个叫庚子寅的人，资料比其他人要详细很多。”天吴的话也是成功勾起了塔伦的好奇，虽然不太喜欢看文字资料，但是闲着终究是闲着（主要是黎玥已经明令禁止他“拆家”，不然现在休息室可没这么安静），所以他也就把头凑了过来。 “庚子寅，其与其父母皆为能源领域的研究学者，曾在人类征服热冷核聚变的过程中作出重大贡献。而后，庚子寅接受了明昏首席的邀请，前往东极进行真空零点能研究……” 在过往的历史中，东极是一个无比神秘的地方，换言之，其确实可以类比于神话中的蓬莱、瀛洲。但与其说这里是“烟涛微茫信难求”，倒不如说它更像是默默行走于雾霭之中的提灯者，遥不可及又为众人指引新方向。他是由血肉和金属铸成的大脑，即将引领下一次工业革命的潮流。数据与代码是他的思考，光纤、传导器是他的神经，而人类，也许扮演的只是供能的角色。残酷的新陈代谢不会让无法承担这一切的人类停留，而他们在离开之后，无一例外全部销声匿迹。实验进度不会停留，被替换的人在两个小时内就会有新的人员接替上。 这是庚子寅接管研究主任的第一天，不过这对他而言，不过是在原本的研究与休息中穿插了几个开会的情节。在晨会确定了所有部门全部到齐之后，他便下令开始进行研究。人类恐惧的是未知，最想弄清楚的也是未知。而真空零点能就是他们竭尽一生所要探索的东西，哪怕它的存在并不意味着光明…… 爆炸的威力很大，几乎将所有想要追来的感染体尽数摧毁。运输潜艇一往无前，很快便登临了核心区域。孟苍小队的氛围恐怕不是一个“死气沉沉”就可以简单形容的了。这其中夹杂着不满、愤慨、无奈、恐惧与悲哀。当然这些情绪都不是吴馨所想，对她而言，只要能将利益最大化，她就没有任何顾忌。 孟章的分析是正确的，除他们之外的确还有人造访了这座城市。但通往这里的最快方法除开飞行也就只有运输潜艇了。他们一时半会儿倒也不担心会直接遇上。一向沉默的纷在吴馨没有注意的时候狠狠地瞥了她一眼，虽然知道这是很有效率的做法，但对于她来说，摧毁古迹无疑是对着她的职业挑衅，但眼下还是更关注任务好一些，再加上她本来就生性胆怯，自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走入回廊，这里的一切让他们不得不紧张起来。不是因为这里的样貌有多么凌乱惨烈，而是因为，这里太“干净”了。那些泛黄的白板上还留有已经干涸的墨迹，浓厚的灰尘早已覆盖在静静待命的桌椅上，证明着最后一个人已经离开许久。这里保存的完整程度甚至远比大月氏基地更高，甚至如果不是在知道有斯科瑞病毒的前提下，对这些现象的解释，只有实验人员抛弃了此地，长期离开。但是斯科瑞病毒爆发的当时，根本就没有离开这个选项。 “孟章，你怎么看这里的情况？”吴馨难得地问了手下的解构体一句话。 “太‘干净’了，这里就像是从来没有人一样…” “而且这里只有我们的脚印啊…”孟章话还未说完，就被刻雪打断，随即刻雪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不过还未说完就被吴馨狠狠地瞪了回去。这份意思太好懂，刻雪也只能乖乖的把嘴闭上，将回答的机会交还给孟章。吴馨则是给孟章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 “脚印的深浅均匀，就意味着这里的灰尘厚度也很均匀。换言之，这里从他被废弃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受到过任何打扰。而且，这里最基本的设备都保存完整。确实不符合逻辑。” “的确，设备都完整，却没有看到‘人’，这里还真是奇怪。病毒爆发后不可能有物资供给，而且就这个距离，他们恐怕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吴馨将视线投向那片大海，在所有的假设都不成立的情况下，真相也只剩下那一个了。“纷，对这里进行一次快速而全面的扫描，我们得快。” “是。”扫描花费了不到一分钟。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感染情况，就仿佛偌大的蜘蛛网上，却没有那只本该在中心狩猎的蜘蛛。在确认一切无误后，吴馨命令孟章直接强拆距离他们最近的办公室的门，他们需要一个方向，而最合适的向导莫过于存在于此的机械或者数据。 室内非常整齐。桌椅摆放得井井有条，文件资料没有丝毫的凌乱痕迹，甚至那排成一条直线的电脑显示器旁都统一放上了咖啡杯。如果不是上面积压的厚重的灰尘，这里就和现在的办公室没有任何区别。可是… “指挥官，你说一群几十年前的人在没有任何食物供给的情况下能坚持到今天吗？”天吴看着资料中那句“九龙历暗谪四十五年，斯科瑞病毒爆发，在此之后东极失去联系，且不再与外界有人员往来。”感到一丝遗憾。这个问题没必要回答，毕竟哪怕是天吴都很清楚答案。 “如果是减少人员的话，估计还能多撑一段时间。当然，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坚持到今天就对了。”黎玥面色凝重，如果他们和在大月氏的那些科学家一样，那么恐怕在最后一刻他们都还在自己的岗位上，直至生命的尽头。曾有人说被烈火焚烧，以及活活饿死都是常人无法接受的。但假若有一份强大的信念在心中，纵使烈火焚烧、食物断绝。这份信念还在，他们也就没有输。 翻找了一番后，他们只找到了一份电子日志。其余的地方无论冰箱还是储物柜，都是空空如也，粮食全部消失了。这也证明着，这座城市在斯柯瑞病毒爆发之后并没有感染，而是保持一个有序运转的状态，存续了一段时间。来不及思考那么多，吴馨直接打开那份电子日志。这份日志是以讲述的方式进行，但过去了那么多年，图像已经模糊，现在最多只能辨认出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九龙男性。 “原本的东极设有保密原则，但来自地面的通讯已经中断了三次。纵使再怎么密闭，我们也需要知道外界的情况。也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选择将信息接收频率调到公共频，听到的只有那名为斯科瑞病毒的警告。有关他的一些信息我们也已经知晓。而最关键的是，它首次爆发于其中一个零点能反应堆。 在病毒大爆发的时期，东极维持着光壁和潜航状态。正因如此我们才躲过一劫。可纵使如此，我们又将何去何从？山火面前树叶上的露珠多一颗少一颗都没有任何影响，而东极的坐标不能泄露，因为这里不是什么避难所。最后我力排众议，指出了我认为最正确的选择：留在这里继续进行真空零点能的研究。 我们无力拯救全人类，但唯有一点，我们还能做到将斯科瑞病毒的来源弄清楚。而我们和基地存在的意义，便是为真空零点能服务。我不知道其他的同行会怎么想，但我相信，大抵和我们一样。所有基地的真空零点能反应堆基层数据都是相通的，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可以成功复现当时的情况。或许，这才是我们这些学者，真正能为‘拯救世界’所做的事！” 第41章 海之灯塔 “我们会以反应堆堆芯状况报告为基础，继续这样的研究。或许未来会有人来到这里，那么请带着这份资料向更深处前进，西南方向，有你们要的答案。”日志本未完结，但吴馨没有看接下来的内容，得到了关键信息后，就关闭了日志。 孟苍小队很快出发前往西南方向。那份日志被孟章偷偷地攥在龙爪中。这些日志本身，就是他们的遗产，无论是否对现在的行动有价值，它们都值得被珍重。日志的最后一句，则是一个科研人员对自己和自己的团队的信任。“我决定将今天的一切记录下来，以此之后的每一日反复提醒，我、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黎玥还在翻阅这些资料，庚子寅、谢安安、单光……他们的资料皆已尽收眼底。监兵小队就这样，以后世短暂的一瞥，越过他们长久的一生，他们的一切都被浓缩在黑色的字墨之上，尘封于此。 “祖昊焱，如果你是这些被困在冬极的研究者你会怎么做？”黎玥向着祖昊焱发出疑问，单纯是想弄明白以科研人员的视角会怎么看待这样的事的。如果按照她的思想，自然是第一时间撤退，或者寻求帮助。 “我，我自然会继续我的研究，直到最后，再者我或许会尝试复现当时斯科瑞病毒爆发的场面。以此发挥最后的作用，做到保护人类的目的。”祖昊焱的回答倒是让黎玥感到诧异。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想复现当时的场景，这无疑是最疯狂的选择。很难想到这是从如此一位理性的科学家口中说出来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纵使是挨了一棍子也不知痛的狗也不过如此。但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们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可是，这无疑是毁灭性的决定，既然已经知道斯科瑞病毒这样的教训，还继续这样的选择。这种情况是有一句格言？” “是的，漫长的历史中，人类得到的唯一能被称为教训的东西，就是人类从不吸取任何教训。但在我看来，这并不是愚蠢的决定，更加不意味着这是教训。那么你呢？无论是从教科书上还是从那些过往的案例里，你都知道，无论九龙还是乌托邦，都有很多不光彩的‘背面’。你还会一如既往的坚持自己的想法吗？” 反客为主的提问倒是让黎玥一时愣住了，与狴犴的同行让她第一次直观地接触到了九龙科研的黑暗面，乌托邦就更不必说，只会比九龙严重得多。可纵使如此，她仍旧愿意相信自己的选择，她没有回答。但锐利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祖昊焱也回以微笑，两人就这样用神情回答了彼此的问题。这不只是出于个人的意志，更是属于两个群体的职业操守，当然，他们都怀抱有相同的“天真”，亦是为了人类的延续。 吴馨看着脚边被子弹夺去行动能力的感染体，厌恶地踢了一脚。这里的感染体明显分为两类。一类是原本就在此地的，感染程度不高，受海水腐蚀程度也较低的普通清洁类机械体。另一类嘛，则是被完全感染的不该出现在此的机械体。显然，这与世隔绝的桃花源终究还是未能躲过斯科瑞病毒的侵害，而今也到了覆灭之时。 西南方向的空间极大，自然没有一间一间探查的时间。吴馨再次开始询问他们的意见，自然，这次是全部解构体。 “直接从这些机械体入手，感染程度低，应该还有用。”纷小心翼翼地说道。孟章倒是不意外，总有那么几个瞬间，她会问一些问题，但她绝对不会承认是队员的思想。 “大差不差，就这么做！要快。” “是。”简单而又机械的流程就这样成就了孟苍小队的高效、高胜。也送走了许多的队员，或者说吴馨眼中的“玩偶”。孟章作为孟苍小队的标志，已经见证了太多的“悲剧”。 一段时间后，吴馨看着分发放到意识链接中的研究结果开始思考起来。主要是这些清洁机械体的巡逻路线以及空间结构图，不过中心处却出现了一片空白。不能让清扫机械体知道的地方，无疑只能是最重要的，也即这座岛屿存在的意义——真空零点能反应堆。 没有犹豫，他们立刻奔向研究结果所显示的空白部分。全然不顾身后的视线，或者说，不屑于顾及，毕竟在他们看来，不过几条无能的鬣狗而已 “老大，看来我们这趟收获必然大得很呐。还有人帮我们带路。九龙的人真是只能给我们打白工。”其中一个嚣张跋扈的家伙厚颜无耻地说道。 “小声点，这些小队估计不好惹，我们只需要夺得有用的资料就好，不用管这些蠢货，”领头的家伙痞气地说道，“话说，这里是不是有些冷。” 可是解构体对冷暖的感知要比人类更迟钝，能让他们感到“冷”这一概念，那估计已经在50c以下了。九龙有句古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然，螳螂不一定能捕到蝉，因为在那之前它就已经进了黄雀的肚子。 “不对，这个环境，不应…”话还未说完，领头的家伙就已经被一道冰锥洞穿了胸膛，甚至还来不及看身后的敌人。当然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倒下的，还在诧异中的其他人很快就迎来了相同的结局。不过有些更惨，甚至连全尸都没有留下，倒下的尸体全部结上了一层寒霜。殅就这样站在尸骸之上，如同完成处刑的刽子手。殅没有透露出一丝情绪，与其说这是机械的特点，倒不如说这正是殅此刻内心的想法，乌托邦的人没几个是值得留下的。这是逆序塔的推理，也是塔娜小姐所一直传达和强调的规则。 恐怕岸武集团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派出的小队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灭队了，要不是顾忌多方面因素，他们绝对不会只用出这样的兵力，现在嘛，他们就算知道了这件事也是横竖不占理，无论是增派兵力还是在社会舆论上驳斥九龙古国，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迎来九龙的沉重打击。 在解决完这些丧家之犬后，殅暗中操纵着感染体包围了这里，他自然要保证万全的准备。随后，他走向了孟苍小队前往的区域。 “对我们而言，真空零点能的探索所带来的斯科瑞病毒这是一次实验的失败副产物而已，哪怕他如今已经成功地威胁了整个人类文明，覆灭了人类千百年来辉煌的成果，但它是一次实验的失败，这个理念是不争的事实。”祖昊焱缓缓合上了黎玥递回来的资料，叹了口气后缓慢回答道。 “你们这样想，对外行的人来说，这就是疯子的行为了。而且疯得很彻底。”黎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显然她的真实意愿并不如话语所言。 “是啊，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不会把它看成教训的原因。实验、倒下，再实验，直至抵达成功的尽头。这就是我们身为科研人员的全部。你们呢，战斗、存续，再战斗。这不也是你们的写照吗？人类的历史，正是与未知和恐惧对抗的历史。二百万年的进化赋予我们最珍贵的礼物，便是那份最纯粹的勇敢，征服、掠夺、延续。也正因为如此，跌落深谷的恐惧永远也无法压制攀登高峰的冲动。” 祖昊焱所说的，正是大月氏研究基地的研究员们所留存于世间的最后回响，亦是所有科研工作者的信任准则。人类又何尝愿意向自然低下头颅？敬畏亦是为更强悍的征服！ 孟章在潜入下方的中心区域时无意中已经触发了这里的录像，似乎是因为权限被设置成了任意者可见且自动播放，孟苍小队才得以成为长眠于此之人的最后的聆听者。录像的讲述者依旧是那位高大的九龙男性，而开头则是一段残酷的会议。 “这次会议只有一个目的，决定东极的去处。都将自己的情况汇报。”庚子寅严肃地说道，锐利而冰冷的目光。首先落到了负责通讯部的部长身上。 “所有的通信全部断绝，地面的所有通讯系统全部瘫痪。最坏的情况，本基地外的人类全部灭绝。” “最好的呢？” “305颗卫星所链接起的全部服务系统彻底宕机。他们在进行抢修，顾不上我们。至于假设的成立可能性……”话还未说完，就被庚子寅一句“无限接近于0”打断。 接下来是设备，设备有条运转，各部门没有机器故障报告。 然后是行政，基地内部联系稳定，人员在岗。运转秩序依旧成立。 …… 最后是物资。 “以目前的资源供给，我们最多坚持十六个月。依据为我们每日所能维持正常机体性能所需的最低卡路里以及食物储存的总热量。” “只有十六个月吗？要成功解决这一系列问题。我们至少需要二十个月左右。如果减少人员的数量呢？”庚子寅最终说出了那个残忍的疑问。 “在全力供给实验部的前提下，实验部门至少可以坚持25个月左右，完全足够你们完成研究。”物资部门负责人坚定地说道。 “请容我插一嘴，我建议按轻重缓急的顺序，从各部门依次断供。无论是保障你们的身体状况，还是那飘渺的通讯希望。这都需要人员保障。”设备部门的负责人说道。 “很好，我同意。那么现在依次开始排序，首先是行政部，随后，后勤部，医疗部，通讯部门，机械维护部门，最后是实验部。有何意见？”庚子寅依旧冰冷地表述自己的决定。没有任何的反对声音，长约六秒的静默之后，行政部负责人率先收拾起了工作档案。 “会议的结果已经确定，我该去通知我的同事们了。”很快按照断粮的顺序，各部门负责人依次离开。庚子寅直到最后都没有一丝表情变化，这无疑是他们最初也是最后的“集体”会议。 很快记录仪上的画面一闪，这一次又转到了那位“高大”的男性…… 第42章 灯塔之传承 “以上便是会议的内容。我相信能看到这一份记录的必然是高等的智慧生物。我想这应该能让你们了解这里的一切，并解决你们来到这里时内心的问题。”印象中的男性依旧看不清面貌，但就算是吴馨这样的人都不由得肃然起敬。 “一直以来科研者被誉为为满足好奇心所付出最多的群体。而来到这里的人必然也是求知者，即如此，作为同行，我便有义务满足你们的求知欲。那么我便快速切入正题。会议决定了各部门的消失顺序，部门内又以核心人员为最后进行断粮处理。”男子仿佛叹了口气，但那份语气依然坚定。 “行政部的消失意味着没有上级需要听从我们的汇报，虽然在斯科瑞病毒爆发三年后的‘现在’，的确如此。” “接着是后勤部，他们的逝去增加了我们需要在实验之中花费的时间。再然后是医疗部，他们留下了全部的医疗资料和设备。我们感谢他们的慷慨。” “通讯部门，剩余的粮食还够我们坚持六个月，但这里，已经完全失去了联络外地的希望。紧接着是机械维修部门，我们只能祈祷这些设备不会出问题，但与其说是祈祷，我们更相信他们留给我们的遗产是万全的。” 吴馨虽有敬畏，却对这样的行为感到一丝惋惜：在只剩下实验部门后，这一切都靠赌，地域的隔绝与完备的医疗措施，他们即使生病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可是一旦机械出现问题，数据服务器崩溃，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我知道你们肯定对这样的行为感到奇怪，但纵使我们被誉为理性的血肉机械，我们依旧是人。也依旧愿意相信自己身边的存在。倘若机房没有出故障，这二十多个月以来的活动日志你们都能看到。我们一直在尝试复现当时的场景，但我们失败了。严格来说，斯科瑞病毒的确出现了，但在之后的数秒内消失殆尽。我们借由之前知晓的斯科瑞病毒的物理现象成功捕捉到了他，也证实他的确出现了，但犹如水中涟漪，只持续了片刻。”庚子寅似乎闭上眼睛，语气中又带上了几分遗憾。 “我们没有时间了，或者说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基地已经经弹尽粮绝。我没能抓住它，未能抓住这块惊起波澜的石子，但我们成功抓住了那片水面。这一切记录，我都将随身携带，并前往核心区的塔顶。我并不保证这对集体之外的斯科瑞病毒生效，但……” 在那之后，这冰冷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暖意，那是几抹忧伤、深沉的不甘以及在那之中的期许和释然。 “来到这里的求知者，不论你们是谁，来到这里就意味着你们应该得到这份奖励。我们无法再前进了，但我们的遗产或许还对你们有用。”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这是哪怕历史都不能撼动的真理。人类征服新城的道路不会因为斯科瑞病毒而终止，无论再来多少次，这条道路仍旧会在原来的方向上延伸。这是我、我们，乃至所有零点能研究者的坚定。而现在我们的工作只能遗憾地止步于此了，而接下来的道路就要靠你们了。踏着我们的尸骸前进！人类不能忘记仰望星空时的向往，更不能遗失继续向前探索的动力！” 录像在庚子寅最后坚定的声音中结束。自此，一切疑问都得到了解答。东极，哪怕到最后一刻都未曾停止思考。纵然薪柴已尽，纵使余烬成灰，那份炬火依旧被妥善的安置在此地的最高处。 吴馨看着已经关闭的投影装置，久久不语。吴馨是为了利益和名声可以让队员去死，不择手段的人。她曾经读到过许多烈士们的事迹，她敬佩他们，亦觉得他们不够理智，在生的利益面前不够理性。 可是，这样一群几十年前的烈士仿佛就站在自己眼前。他们究竟为了谁的利益？还是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自己的利益放入其中？他们胜利了吗？或许没有，但他们真的失败了吗？就为了这样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就这样天真地将自己的一切赋予他人。 吴馨又想起了记忆中那个永远在自己前面的少女，她亦有这样的天真。曾经自己还嘲笑过她，战场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学不会把利益最大化就别想着在战斗中取胜。可是，黎玥一次又一次的获得了上级的赞赏、同伴的喜爱。吴馨一直麻痹自己，这只是她足够优秀而已。 “孟章，你怎么认为？” “主人你呢？你又是怎么看的？”孟章这一次反客为主，向她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但这一次，这个毒舌势利的指挥官并没有予以反击。 “疯了，疯得很彻底，就和我们一样。”吴馨一时无法接受观念的扭曲在事实面前暴露的现实，她沉默了片刻，转而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 “他们只是把人类的利益算在他们的利益里而已，这不还是利己吗？哈哈哈…”她为自己找了这样一个解释，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必须对自己曾经的观念做出改变。 “走！去塔顶，我要亲自嘲笑那个家伙！然后把他的遗产统统归列我的物品！”没等自己的队员反应，吴馨就以最强硬的态度下达了不容反抗的命令。 水压还在增加，玻璃也已经出现了几分裂痕，这里的安保系统在失去了主人之后依旧在运作。可仅仅是这样，还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砰砰！”一阵连续的枪响，试图来侵犯的感染体全部应声倒下。吴馨，这个往日里向其他队员作为身前盾的指挥官第一次身先士卒。换弹、开枪，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在宣泄着内心的怒火。遇到拦路的安保拦截墙，就直接让孟章来上一拳，一拳不够就两拳、三拳！直到把这里砸开！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塔顶的行进。 “庚子寅，你做的很好。”行政部门负责人对着刚刚结束会议的“议长”说道。 “我没想到你们竟然没有任何意见。” “也得亏是现在，但现在就是现在。人体的任何一个组织器官都需要进行新陈代谢。被排出的二氧化碳和无机盐与思考的结果相比，孰轻孰重？” “答案很明显了。”庚子寅的脸上第1次浮现出略微的笑意。 “是啊，当然是后者更重要。所以，希望应该交由你们。”行政部长看一下其他的部门负责人，投来的都是赞许的目光。而他们此刻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或许这是这些部长第一次在会议中露出笑容。 “我很荣幸，与我共事的同事是你们。”庚子寅微笑着说道，但这份笑容中带有了几分哀伤。 “彼此彼此，或许，倒在工业革命的黎明前夕，也不是一件丢脸的事。对我们而言，这或许就是最大的夙愿了。那么，我们要先‘走’一步了，以及，很抱歉让你们承担最后的痛苦。” ……… 偌大的塔顶了望室中，只剩下了庚子寅一个人。而这一个天气也很特别，阳光越过乌云的遮挡，就这样静静的照在他身上。他坚持到了如今，他、他们都已为属于人类的未来燃尽了所有的灵魂和信念。现在，炬火应该交给下一个人了。“剩下的，就交给后人匍匐前进，我该和你们汇合了。”他在短暂的自语后闭上了眼睛。伴随着落日的余晖，一同沉没在这片海面…… 砸开了望室的门后，海风轻轻拂进，裹挟着湿润的气息为这已经停滞的世界按下播放键。那个男人就这样坐在那里。尸体没有腐朽，最大程度地保留了他生前的场景。吴馨握紧了手中的手枪。慢慢地来到他身前，单膝跪下。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件事，庚子寅的身边，是已经堆满了食物的补给箱。他并不是活活饿死，而是自愿地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孟章瞪大了眼睛，刻雪和纷则是捂住了嘴。片刻的沉默后，一阵疯狂的笑声回荡在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果然，你只不过是无法承担了而已。道路根本就没有走到尽头。哈、哈哈哈。好！那么现在，你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我的东西，你们生的希望，你们未能完成的梦想。这一切都将成为我的利益，等着！我们会让它成为事实，让你们心心念念的零点能问世！你们就在另一个世界好好哀伤没能看到它！”她站了起来，将手伸向了那位男人的口袋，属于这个时代人类的结晶，此刻正被吴馨死死地护在手中，然后，是这一箱已经快过期的压缩饼干。炬火，于此刻正式传递给她。 随后，她转过身，看向了那个陪伴自己最久的解构体。“孟章！” “在！” “还有另外两个，走！我们得把跟在我们后面的尾巴给解决了。”她一直都很清楚，身后跟着的家伙，觊觎此地的宝物，而现在。他们就是在明着想要争夺自己的所有物。 吴馨将子弹上膛，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这里，不再回头看那旧日的英雄。或许正如当初庚子寅不研究出零点能不回头一般，不将意图染指此地的敌人消灭，吴馨就不会再回头看他一眼。 第43章 海之暮 他们踏出大门，回到了最开始他们所在的地方，首先撞进眼眶的，是那些被“高调”地摆放在此的丧家之犬的尸体。周围的斯科瑞浓度急剧上升。殅缓缓走来，似乎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看来，这些卑劣的鬣狗就是你除掉的。”吴馨不曾惧怕，反倒大声地询问起对方。 殅自然没有否认，龙首面具下的机械体发出一丝轻蔑的笑声。“的确，那么看在我帮你们收拾了这帮家伙的份上，把你们的东西交出来。算是交易，如何？”话语带有几分礼貌，但更多的是威胁，殅周围的空气中已经出现了些许冰雾。看似是询问实际上就是威胁。 “做交易，想拿走我的东西，只有这么点‘商品’可不够啊。”话语刚落，孟章和其他两位队员都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机体的攻击模块全部开启至最高功率。吴馨则是握紧了枪托。 “那么我还需要支付些什么呢？”语气早已冰冷到极点。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经到达了危险的临界点。 “还有，你的命！”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最后三个字的落下彻底爆发。人类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向着异格者的方向连开数枪。但是却没有办法打破他的龙鳞状护甲，甚至有几枚直接被冰墙挡在了外围。刻雪的长枪掠过殅的身旁，随即爆发出雷霆的咆哮，仿佛要将这一路上憋着的愤怒全部宣泄出来。 彻底撕破脸后，周围的感染体也不断地涌现。在发现自己的枪炮对于殅的作用微小之后。吴馨索性直接将目标放在了周围的感染体上，每一枪都精准的洞穿感染体的头部。孟章则是操纵着六架僚机不断地进行大范围清剿。同时利爪不断逼向殅，两头大龙就这样扭打在一起。纷依旧坚守自己的任务，为队员提供必要的支援。 战况十分焦灼，虽然论战斗力，只使用拳爪的孟章和刻雪加起来勉强能压殅一头。但是这里的感染体太多，继续战斗下去无疑是一场消耗战。而由于这次任务的保密前提，他们也不可能求得增援。长此以往，他们肯定是首先败下的一方。 吴馨很清楚这一点。她也在规划着另一种机会，也正是孟苍小队在过往的战斗中最常使用的“弃车保帅”，对于吴馨而言，身边的解构体都只不过是可以弃掉的棋子，反正军方都会有相应的补充。哪怕现在她的观念开始有一些转变，但对于解构体的感情并没有变化多少，最多就是小队唯一没有更换的解构体孟章在她心里的地位稍微高一些、弃掉的优先级低一些而已。但是，这一次，这样的方法却没有任何作用。 孟章当然清楚这一点，毕竟他已见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况，他甚至已经可以想到，这一次要弃掉的“车”不是自己就是刻雪。 “孟章，把你的六架僚机全部用于对抗这个为首的异格者。把他打倒了，我们才有机会反攻。执行我的命令不得有任何异议！”意识链接中传来的话语却是让孟章十分惊讶。吴馨这样做无疑是把她和纷置于危险境地。他本想要拒绝，可是最后的一句不容他反抗。 孟章收回了僚机之后，吴馨直接将自己的备用手枪也拿了出来。此时，纷十分惊恐，失去了孟章的僚机增援，她和吴馨要面临的感染体压力直线上升。 “怕了？呵，那就把你的所有能力都用来帮助那两个家伙。我的队里不需要没用的废物。”吴馨却不以为然，言语中充斥着几分威胁的气息，但现实就是如此，如果无法在最快的时间内解决这个领头的异格者，他们的失败是迟早的事…… 黎玥很快回到了休息室，与科学理事会首席的交流总是能让自己大受裨益。看着休息室中一脸不甘心的白狼和严肃的青虎，黎玥嘴角就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为了防止塔伦趁她不在的时候拆家，她只能拜托天吴看住这个家伙。显然，老虎压制狼还是轻轻松松的。 “话说指挥官，既然东极也是真空零点能的研究基地，那么在那里会不会也有同样的资料呢？”上官溪好奇地问了一句，不过黎玥对此也只能摇摇头，回以一个尴尬的微笑。 “大概是有的，而且也已经执行任务了，说不定还有更劲爆的呢？” “对啊，这本来应该是我们的任务。都怪他们，害得我们这么无聊！”塔伦郁闷地嘟囔了一句。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毕竟是上级的规定，也不能全怪他们。”天吴还是有那么几分理性的，赶忙打起了圆场。随后，目光转向自己的指挥官，带着几分好胜的语气问道：“不过，指挥官，你说如果是我们去的话，会不会比他们更快？他们可是去了整整十八个小时了。” 黎玥对此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额头。“恐怕我们比他们也快不了多少，甚至还会更慢。” “为什么？”三位队员异口同声地问道，显然是带了几分不服气的。 “他们的指挥官是我的同届同学，做事向来以最大利益和最高效率着称。其实平心而论，他们确实是执行部队中最强的那一批。就是，我那个同学，在某些方面很让我不满。”黎玥将吴馨的一切作为以及为了自己的利益无所不用其极的做法都讲述了一遍。这种行为自然引来三位队员的唏嘘，毕竟他们三个早已被黎玥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黎玥特有的“天真”与理想主义已经无声无息地成为了尖兵小队的象征。 “其实没必要这么抗拒。她的行为从战争的角度上来看反而更有利。绝对效率主义和结果正义无疑更有利于战争。我们没有立场指责这样的做法。毕竟这是战争为主的反击时期，自然不能总以繁荣时期的道德标准去看待。”战争是暴力与暴力的残酷对抗，是不存在结果错误的抗争。孰强孰弱、谁赢谁输，才是人们更在意的目标。 黎玥在繁荣时期的后期、没有斯科瑞病毒时诞生，吴馨以及几乎其他全部的战场指挥官都诞生于反击时期。黎玥可以说是跨越两个时代的人。也正因启蒙时期在繁荣时期度过，这才有了如今的黎玥。 黎玥和吴馨代表的是九龙古国乃至所有人类对待解构体的态度和方略，显然，后者所代表的工具态度以及高度效率主义无疑在这样的背景下更胜一筹。但这并不意味着黎玥就是天真而错误的。如果那些最为理想的理念无人继承而在战火中被埋葬，那么失去了最光辉人性的人类文明即使挺过了战火，也没有延续的必要了。也许长辈们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选择让解构体担任国中重任，甚至…… 显然，这一次就算弃车保帅，吴馨也没有绝对把握能在重重感染体的包围中离开。所以放弃这个决定显得如此果断。人类将动力甲的运作功率开启到极致，特制手枪不断闪烁，对抗着包围的感染体。 殅显然没有想到六架僚机回收后，孟章的整体战斗力直线飙升，铺天盖地的攻势袭来，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们逼迫着撤离中心。也是趁着这个间隙。三台解构体配合吴馨合力将包围圈撕开了一个口子。随即以最快的速度撤离。可是，殅又怎么可能放任他们就此离开，操纵着感染体群步步紧逼。 “你这次应该也带了磁爆装置？把它给我。”孟章的话语中没有了一贯的温柔和顺从，反而多了一种决绝和强势。磁暴装置几乎是孟苍小队的专用道具，而它的每次使用都伴随着吴馨眼中“玩偶”的消失，以最小的牺牲换来胜利的功绩。孟章下意识地认为在这样急迫的情况下她定然会使用这种方法。不曾想，吴馨给了他一个危险的微笑。 “不是说不要自作主张吗？这个量级根本不值得。”但事实却是，在观察周围环境，确定无法使用弃车保帅的方式之后，吴馨就没想过动用这个装置。反倒是拿出了其他的定时引爆装置。 “把这里炸了，光倒下来的废墟就足够压死他们了。未来给在这里的人立个新的坟冢就行，还是那句话，如果一座遗迹还有利用价值，那就必须发挥到极致。”说完不顾其他三人的目光，吴馨启动了引爆装置。不过这一次，由于是在撤离中安放，位置选在了另一座较高的建筑上，或许是命运使然，没有毁掉庚子寅最后的长眠地。 随着引爆的轰鸣声响起，爆炸的火光中感染体被废墟尽数摧毁。在发觉大事不妙后，殅本想着继续进攻，却在接到一则通讯后停下了行动，选择了主动撤离。事实上，在失去了数量压制后，他恐怕不是这支小队的对手。当时在国际空间站时根本没有这样憋屈，不过当时是因为环境里的特殊波动才呈现了压制的效果，而现在又是凭借数量优势才有了几分优势，人类方面的顶尖小队战力自然不容小觑。 吴馨看着已经是一片狼藉的东极核心区，默默地再次握紧了手中已经捂得发热的记录资料。在回望了一眼中心塔的塔顶之后，便带着小队离开了此地…… “塔娜小姐，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进攻？” “你之前的作战记录我都看了，在没有了感染体潮的帮助下，你真的觉得自己能战胜他们吗？” “可是…” “不用可是，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寻找真空零点能的资料，但我敢肯定，这样贵重的资料不可能只有一份，而那支小队也没有可能带走所有的资料。所以，能达成目的就不需要有额外的细枝末节。” 塔娜的话语倒是给殅指了另外的一条路。“属下明白。” 在说完这句话后，殅便开始探索这里的区域。很快找到了机房，在确认这里的装置都还能正常运作之后，他和塔娜便开始翻阅零点能能研究员们的活动记录。他们没有看到之前孟苍小队看到的记录，自然不知道这里在最后发生的实验是否成功，但这些都被他们当做不必要的细枝末节给抛去了。 “竟然会为了零点能甘愿赴死，人类里，还有这样的存在吗……”少女的呢喃就这样消失在即将到来的暮夜之中…… 第44章 梦（/灾难）的序章 在孟苍小队回归后，吴馨第一件事不是将手头的资料交给科学理事会，而是邀请监兵小队的指挥官黎玥一同研讨。 “说白了，你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让我出来研讨战术方面的问题。有什么事不妨直说，这里没有其他人。”两位女性指挥官此刻正坐在空无一人的小公园里，由于工作日的原因，这里完全看不见其他的人。却也为这两位优秀的女性营造了一个安静的氛围。 “当然，黎玥。这次的任务加油，你们完成的话会比我们快吗？”吴馨的嘴角上扬，带有几分轻蔑意味的弧度就这样印在黎玥的眼中。 “我就知道，这我可不好说啊。不过这回小队的成员倒是完完整整的回来了。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黎玥话锋一转，现在压力又来到了吴馨。 “要将利益最大化，自然要把一个工具的使用价值发挥到极致。这次的问题不值得，仅此而已。” “你最好是，拿回来的资料还是赶紧给祖昊焱他们送过去，而且我们两支小队所属的指挥基地都不一样。再晚一点回东部的费用估计就报销不了了。” “我可不像你这么在乎钱，区区小钱，我随便拿捏。对了，原本的任务执行者是你们，那么这份资料就交由你代我传达。不要忘了说出功臣，再见了，首席。”轻蔑的笑意不减分毫，吴馨在将这份记录交给黎玥后满意地离开了。 “就这么想羞辱我一番吗？还好没把天吴带来，不然肯定又要打起来。算了。”黎玥无奈地摇摇头，随后马不停蹄地跑往科学理事会…… 虽然九龙古国的战势向好，但人类总体与斯科瑞病毒的对抗却不占优势。这就致使九龙古国的战况让其他人类看到了一丝希望，甚至乌托邦的高层都动起了其他的心思。有些声音认为九龙古国胜在解构体的数量上；还有些则认为九龙古国胜在军队的管理上；而有些比较狭隘的人，则是将这一战况大部分归结于他们所见过的九龙解构体，并认为这是足以成功复现的可能。 北极联合体，作为人类的陆上根据地之一，他们没有九龙古国那样辉煌的战果，仅仅是得益于地势优势才得以免受斯科瑞之害。当然，作为领导者的议会自然不会满足于此。有些人在确立了一个榜样之后总会产生想要超越他的想法。正如此刻的北极联合体正进行着一项足以决定他们未来的会议。 “那么关于着手开发新解构体的计划，各位议员可有什么建议？”芳丝塔芙依旧是坐在议长的位置上，冷冷地扫视周围的议员，如雄鹰般锐利的目光总有些许逼迫的意味。 “我认为，北极联合体完全具备研制新解构体的能力，而且，应该参考九龙古国的解构体进行研发。”原本莱欧斯所在的位置上已经是另一副面孔，先前这个座位的主人已经被送入监狱，悲惨地度过他的后半生。这位议员的话确实是基于现在的情况所发表，这也瞬间得到许多人的赞成。 “北京联合体确实有研制新型解构体的能力。但我们真的有这个必要吗？天然的优势让我们可以免受斯科瑞之害，又何必再去大动干戈，更何况九龙古国和乌托邦有着更好的优势，我们只需要坐享其成便好。”正如九龙古国历史上的诸多朝代，有激进派便有保守派。这番言论亦是针对当前的事实，保着一块小地盘，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在场的两方人马都开始争论起来，可是，人类的野心在这些情况下总会暴露出来。“只要能有更强的战斗力，凭着特殊的地域优势我们或许就可以抢先占领西伯利亚，等到未来九龙古国或者乌托邦到来时，我们不仅不用担心被强制臣服，或许可以分得一些利益。” 北极联合体的生活的确安逸，但是活动范围终究太少，人数也不够多，占领更大的地域，甚至在未来将目光投向九龙古国。纵使他们应该很清楚这番言论的狂妄，但单论领地扩张这一主张，激进派的这一发言无疑就已成为了制胜的关键，甚至就连议长芳丝塔芙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其诱人的条件，作为领导者，怎么可能没有这样的野心呢？这也就使得在最后，芳丝塔芙进行关于“联合体内部研制新型解构体”这一议案的通过投票时，支持率达到了惊人的854％。 那么这一番下来，北极联合体的新研制工作又要开始了。同时，这项工作的其中一个目的便是为了在未来与九龙古国分庭抗礼，而作为全人类一致公认的九龙古国的死对头——乌托邦，自然面对这一项工作十分感兴趣。以至于北极联合体派人取得联络时，他们在考虑了必要的利益条件之后便直接参与了研发。同时按照他们的要求，派出了曾在九龙古国考察并接触过九龙解构体的岸田一彻作为指导者进行研究。 “战斗力强劲的九龙解构体，那就选择异人型，除了意识海会有一些小动荡之外，其他大部分的能力都远超普通解构体。不过这项工作毕竟是第一次，我们需要一小批自愿者，最好有年龄较小，容易控制的…” 曾经的乌托邦创造出塔伦、天吴这样的兽人型解构体，这也就使得岸田一彻自认为掌握了九龙古国的异人型技术，甚至之前还发文嘲讽过九龙古国太过保守，不敢将这样的技术大规模使用。至于得到的反馈，他自然是一点都没看。 很快，那个唯一近距离接触过异人型解构体，并了解了一些战斗方式的小男孩进入了他们的视野。在他们眼中这就是完美的实验对象。 伊夫，他原本就希望自己拥有强大的能力，就像那些童话中所传颂的屠龙骑士一般，去斩下恶龙，为人类赢得黎明。如此稚嫩而纯洁的愿望与乌托邦博士的“邀请”共鸣，作为第一批自愿者中年龄最小的一位（其他的都是和伊夫一样的少年们，他们也听信了这位博士的“保证”）。小男孩瞒着其他人偷偷地参与了实验。可是这样的世界，或者说小男孩处在的地方，永远无法满足他纯真的梦想。 岸田一彻还是考虑到了一些稳定意识海的方法，便是选择不改变人体重要部位比如头部的形象，而在其他方面进行改造，在他看来，这样的改造至少能让改造者知道自己还有为人的样貌。毕竟兽人型解构体在他们看来和会说话的野兽无异。 于是针对伊夫的改造，岸田一彻选择了人马，甚至这一项决定都没有经过伊夫本人过目，更别说得到本人的允许。改造〈\/灾变〉就这样早早地开始了，小男孩就这样怀抱着最美好的梦想“睡去”，在梦中，他驰骋着，和一众同僚一起将外表似人的怪物全部击溃…… 芳丝塔芙仍旧在头疼地处理政务，与乌托邦的外交属实是意外之作，毕竟他们先前就得到过九龙古国的帮助，而今又转过来寻求乌托邦的援助。这件事迟早会传到九龙古国，而那之后九龙古国是否会指责他们忘恩负义，北极联合体是否在那之后不再得到九龙古国的支援，甚至被列入外交的黑名单中。和乌托邦的外交似乎不足以抵抗这一系列的负面效果，甚至这样的实验是否能成功她都还保留有一定的疑惑。 “开发新的解构体，那么对象应该是先前本就是士兵的解构体，那么这几天防线应该会很脆弱，也必须想办法解决，唉，真是头大。话说回来，有一段时间没有外出走走了。”芳丝塔芙揉了揉眼睛，充满希冀地看向窗外，纯白的天空依旧，不曾为北境留下半分生机。 另一边，伊夫的“梦”开始拉开了详细的序章。他在一群“人”设下的囚笼中醒来，周围还有一些和他一样被囚禁的骑士。他骑在一匹似乎不愿与他分离的战马上，透过锃亮的铠甲，略带半分稚气的脸庞依旧，而他对眼前的“人”感到愤怒，潜意识里认为这就是危害人类的怪物。于是战马嘶吼着，他奋力打破囚笼，试图朝着那些准备逃离的“怪物”袭来，却被牢固枷锁束缚，暂时无法行动。而他周围的“骑士”同伴你的追随着他的步伐一同抵抗束缚。 转之现实，梦所映射的，正是血淋淋的现实，这，只是序幕… “不好，实验体失控了！” “博士，不是说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吗？” “我说的是很小的概率！撞伤有什么办法？自求多福！”岸田一彻愤怒地抽了旁边的助手一耳光，随即抓着自己的资料准备逃窜。培养室里那脸庞仍旧带有一丝稚气的人马正不断嘶吼着，即将冲破枷锁。来不及管那么多，北极联合体的原实验人员也只能逃离，却不曾想，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试图关闭大门…… 第45章 愚者的悲鸣 早在外交合作的时候，岸田一彻就拿到了实验室的特权，现在他甚至不惜将自己原本的助手一同关在大门内，只为了能为自己活命争取更多的时间。他的理念中，自己的性命远大于其他所有。 巨兽的嘶吼裹挟着金属断裂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里，也不断浇灌着这些人内心的恐惧，要说开门的特权，他们也有，但这门被乌托邦的人进行过改造，而岸田一彻正是主要的改造者。原本的目的是为了实验能更隐秘地进行，而现在，破解需要一些时间，可他们真的还有这么多时间吗？ 有些人已经情绪崩溃大哭了起来。可是，这没有任何意义。唯一有用的，就是让自己的遗嘱成为能佐证的证据。在最后，乌托邦与北极联合体的研究员一齐写下了遗言，并将此地发生的一切通过监控等记录下来，目的自然是控诉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岸田一彻关上门后，便马不停蹄的朝外处逃离，自己给伊夫在内的一批解构体改造的机体几乎是将大部分能力都提到最大化，也就是目前乌托邦解构体的极限。甚至作为统括机，伊夫还可以通过电磁波操控一些其他的机械。这种实验室怕是挡不了多久，也不是现在装备落后的北极联合体可以抵抗的。这样的威胁让岸田一彻不敢停缓脚步。 这时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该如何推脱责任便是他逃出生天后的第一个问题，乌托邦那边很好摆平，可关键是北极联合体，如果这样追究下来，自己的一切就全毁了，除非…… 想着想着，他在奔跑的过程中拿出自己放在包内的特殊仪器，快速设定了几个特殊电磁波向着北极联合体的防卫措施袭去，哪怕不能瘫痪，也足以让他们僵持一大段时间。而同时他也留下了一些“指示”，终点便是北极联合体…… 直到芳丝塔芙终于愿意暂时休息一下时，刺耳的警报就已经传入了她的耳中，刚抵到嘴边的咖啡杯被迫放了下来。立刻吩咐下属一同调查情况。 “议长，防御系统遭到不明数据攻击。虽然不至于完全瘫痪，但可能会使其失灵一段时间。”听到下属的报告，芳丝塔芙的眉头越发紧皱，有谁会想着对北极联合航线进行数据攻击呢，难道说又是之前的异格者？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斯科瑞感染的情况出现，不太像是他们的行事作风。 “等等，有高能反应向这边袭来！” “是什么？” “没有斯科瑞病毒的反应。反倒更像是，解构体的信号！而且这个行进速度，来者不善！” 这一系列的报告显然让芳斯塔夫感到一丝混乱。根据报告，这是没有确定的解构体信号。而且九龙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得到消息，更不可能第一时间出兵，那不符合九龙的行事风格。而且根据检测乌托邦的兵力甚至没有靠近过西伯利亚地区，那么这个抱有敌意的解构体是从何而来？ “召集解构体小队，擅长观察分析的先行进行视察，其他人做好战斗准备。哈律，你赶紧去召集平民避难。”议长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策略。见过大风大浪的她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但对于这些突现的解构体，她也隐隐想到了另一个可能……只是这个可能性太过残忍，以至于她不愿意相信。 梦〈\/灾难〉的开端…… “太好了，我解决这些准备逃窜的怪物〈\/人类〉了，这些囚笼〈\/研究舱〉不会再束缚我们了！”伊夫举起长枪，视线尽头是已经被钉死在长枪上的怪物。其他的骑士似乎都愿意追随他，还有一些外貌奇特的动物〈\/被控制的机械体〉也想跟着他一起去讨伐怪物。在他看来，一切都是那样的梦幻。天真的骑士、永远信任的同伴，以及那即将出征讨伐的魔头。 “前进！将肆虐在大地上的邪恶〈\/人类〉连同它们的黑堡垒〈\/北极联合体〉全部摧毁！”伊夫挥动长枪，如同即将出征的骑士，雄姿英发，向着目的地前进。仿佛冥冥中有一种指引，告知他邪恶之物的所在，他一路前进，却感到有一个虚弱的恶魔正在死死地看着他，等待着他将这一切完成…… 一片狼藉的实验室，仪器的碎片散落满地。那被破坏的大门边，被洞穿的研究员尸体如同垃圾一样被随意丢弃在瓦砾中，失去光亮的、无法盍上的眼中还能读出不甘、愤怒和后悔。正如弗兰肯斯坦创造出了不被容忍的邪恶怪物，最后酿成悲剧。直到盒子被打开时，“潘多拉”们才为自己的好奇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下一个要为此付出代价的，是北极联合体。 在来犯者那浩浩荡荡的阵势前方，几道身影须臾便消，依稀还能感到那未随之消散的惊恐。很快，侦查小队的成员就这样带着离奇的消息回来了：前来进攻的是一批形似人马的高大解构体，破坏力惊人，而且还有很多实验用机械也在破坏的队伍里。来势汹汹且装备强度目测极高。 根据这些报告，他们只能认定，双方的战力相差甚远。而且对方的目的很明确，正是直奔北极联合体所在。就凭现在的北极联合体，再不发出外援，只怕其覆灭在所难免。 来不及多想，芳丝塔芙第一时间就向乌托邦寻求了援助。可是乌托邦却不以为然。认为没有斯科瑞病毒爆发他们就没必要出兵。 “之前不是派遣专家协助你们进行新型解构体研发吗？这不是刚好可以磨练磨练。”说完通讯的另一端就已黯淡下来。甚至还没等到芳丝塔芙问出内心的疑问：你们是否有过真正自主研发成功的先例。 但眼下不是咒骂的时候，双方的距离越发接近，容不得她思考除开生死存亡之外的任何问题。在向乌托邦求援无果后，芳丝塔芙没有任何犹豫地向目前她唯一有联系方式的九龙古国高层——龙子睚眦发出了求援信号…… 半分钟后，睚眦眉头紧锁的看着标明北极联合体的求援信号。而他只说是异常解构体来犯，战力相差巨大，请求九龙增援。 他将这条信息上报国君，同时在考虑此行的风险，以及是否要带兵前往增援。但紧接着又是一条求救信号，以及一段视频，在拍摄者的前方较远处是黑压压的一片，最醒目的是为首的高大个体以及手上颜色奇怪的长枪。虽然看不清样貌，但能肯定的是他的长枪上有类似凝固血液一样的东西。而且就这样的视角不难分析，两者之间的距离已经到了危险的程度。 也顾不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睚眦立刻向国君禀报。很快，北境玄渊指挥基地就已经得到了国君的命令，但碍于北极联合体和九龙古国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些不明了，因而螭吻只被允许派遣少量兵力前往支援。同时国君给予睚眦的命令中并不包含不允许他出兵支援。本着“国君给龙子的命令中没有提及到的就都是默许”的这一不成文原则。睚眦很快将目光锁定到了他认为最适合的队伍… “紧急任务：驰援北极联合体。”黎玥正在运输机上，脑海中默念终端上的任务。几分钟前才刚刚从运输机上落地的监兵小队直接被这一命令再度拉上了运输机，足见任务的急迫。不过他们确实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再来北极的一天，而且相隔不到半年。以睚眦的个性，这趟出兵必然是要争取一些什么。 “指挥官，有什么更详细的消息吗？”天吴开始变得越来越谨慎，最近的几趟任务已经开始询问细节，这倒有些不像之前那只憨虎。塔伦也投来疑惑的目光，上官溪则是盯着舷窗外，表现出担忧。 “只说是有异常解构体，可关键就是，怎么会有未感染的解构体进攻北极联合体？只有异格者才会这样做。而且，人马型，这在我的印象中是最早被淘汰的异人型解构体。连我们都已经不再使用，还有谁会这般兴师动众？”黎玥想不明白，很快舷窗外，大地已经覆上了一件雪绒衣。但越靠近目的地点，这件“雪绒衣”上的“污点”就越多。显然北境指挥基地派遣的兵力已经先行投入战场。 “监兵小队。准备降落。”和之前的所有任务一样，机械的广播声随着轻微的颠簸传来。随着窗外的景象变化，他们的表情也越发凝重，因为在他们视线的远端，已经可以见到崩裂的残骸，早在最早的援军到来之前，北极联合体已经和对方交战，同时以较大的损失成功阻滞了对方的前进并支撑到援军前来。 梦〈\/灾难〉即将进入高潮…… “这些怪物竟然还有同伙！不过没关系，伊夫一定会把他们统统打败的！正义的力量是无敌的！” …… 第46章 异化的幻梦 在成功降落后，监兵小队第一时间赶赴战场，在路上，他们看见了抱头逃窜的平民，看到了拼命护着孩子的母亲。感受着那些人对他们投来的夹杂着感激与恐惧的眼神。这里的事态似乎还要超过他们的所想。 “是你们？！”熟悉的女性声音传来。正是北极联合体议会议长，芳丝塔芙。这时他们顾不上叙旧，只能第一时间以最快的方式得到了具体的情报。 “人马？除了九龙古国怎么可能还有异人型解构体？”上官溪还是用着震惊的口吻说道。 “怎么可能不可能？那些被赶出去的到了乌托邦里的败类不也可以做出来？大家都是知道的，说不定又是那批人。”塔伦一脸不屑地说道，天吴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们两个的原属地其实都是乌托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异人型解构体的技术，自始至终只有九龙研究者才能掌握。 黎玥想了想，还是决定联通这样的专家。 “祖昊焱，现在情况紧急，请你告诉我人马型解构体的各项特点。”论九龙古国中谁对解构体的了解最深，这位科学理事会的技术首席绝对是不争之选。 “人马型解构体是早期异人型解构体，其意识海稳定程度是异人型中最好的一种，同时具备力量和速度，但是其在某些情况下，行动能力极差，而且一旦平衡性被打破，机体可能会立刻失去战斗能力。” “好，了解。” “既然你问了我这个，那就把资料全部发给我，我好继续评判。” 黎玥回答了一句相同的话，此时他们已经冲向了战争的主场。塔伦配合着擅长远程攻击的解构体，为近战解构体提供强大的后方支援。天吴第一时间拼到了对手的身前，巨剑挡下人马手里的长枪。两种不同的异人型解构体就此展开厮杀。上官溪则是留守后方，为战场上的伤员们提供治疗。黎玥则担任着指挥和远程狙击手的任务。本就有所好转的战况。在他们的加入后更加有利。 梦〈\/灾难〉的高潮…… “这些怪物果然很多。配合得也很好。不行，我不能就此退缩，这些怪物都不打算迷途知返，那就直接上。”伊夫指挥着战马向前冲锋。他听到了一些怪物的嘶吼，但他没有理会，径直朝着一头试图斩杀自己同伴的虎头怪物冲来，长枪混乱地挥舞，而那虎头怪物也用手上的大刀抵抗。突然，那虎头怪物好像愣了一下。伊夫抓住机会，一枪朝怪物的胸口刺来。却被一只虎爪紧紧的钳住，随后他被一堵奇怪的墙给撞开。 “大家，请和我一起进攻！”伊夫唱出了激昂的冲锋号，所有还能战斗的士兵和那些奇怪的动物都大受鼓舞，踏着同伴的尸体向那些怪物发动了更加强劲的猛攻。 天吴用防御屏障将对手撞开后，十分惊讶地通过意识连接传音给黎玥：“指挥官，那个领头的解构体的脸，总感觉有些，年幼？而且很熟悉。” 被天吴这么一提醒，黎玥也顿时感到疑惑，年幼、还是天吴感到熟悉的人，谁会同时具备这两种特点？而这时，首领解构体发出了一阵嘶吼，隐约能从声音中听出几个字节：…请……进攻… 也趁着这一个刹那，黎玥通过狙击镜，直接观察到那首领解构体的脸，当那张带着稚气而又有几分熟悉的脸真正出现在黎玥眼中时，她也震惊了，那张是他们在北极联合体第一个遇到的人类，小男孩伊夫。 而他口中的话语，在这一刻随着机械体们潮水般的涌动而被赋予了完全的意义。这正是机械体们的又一轮猛烈攻击。随着怪物的进攻越发猛烈，天吴又一次将防御屏障开到了额定功率。特地找祖昊焱强化了防御模块。即使是面对这种程度的攻击，天吴依旧可以在战场上全是何谓山止川行。而属于他们的总攻还没有开始，不仅是因为这个首领解构体，预计这场战役背后的所有可能。他们迫切的需要知道一些指令。 黎玥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给到了芳丝塔芙，而那一时间，这位议长也是震惊的，战场上如何会有那个小男孩，但不愿相信为一方面，既然是战场上传来的情报，那就应该觉得一探究竟。可当她以最快的手段确认伊夫甚至包括很多少年都确实消失许久之后，她才不得已彻底接受了自己之前的猜想，或者说，事实：那些异人型解构体正是这次议案通过的结果。而那个小男孩成为了被改造的成员之一。 五个多月前，小男孩望着监兵小队远去的身影，曾质问过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她没有给出真正意义上的回答，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根本谈不上正确与否。为了维系联合体，这样做无可厚非。但以宾客之道来看，这是对九龙古国的不敬。那时他的言语中传达出一种希望，自己有强大力量而为家乡出一份力。谁曾想，这样纯真而美好的愿望，最后却变成了有心之人手中的利刃。 如果这样一联系，许多的疑问点都能得知清楚。这样规模的实验为什么没有大量投入已经接受过改造的解构体，为什么防御措施会被袭击，以及为何这些在改造中出现异常的解构体会直奔着北极联合体而来，以及，为什么这么久了他才知道伊夫和其他的少年一起失踪了……乌托邦的专家，毫无疑问，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可现在，芳丝塔芙来不及去过问他的所在。为了联合体能够继续维系下去，这些敌人必须被消灭，而在战后，她也必须给九龙一个交代。可是作为潜在的罪魁祸首之一，她真的有勇气这样做吗？ “黎玥小姐，有没有什么不用战斗的办法，能让他们直接停下来？”芳丝塔芙重新连通了黎玥的通讯，她想救下联合体，救下这里的人民。可是这些还在进攻的解构体，又何尝不是她曾经的人民呢？她挣扎着，渴求能够寻找一个第三选择。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十分钟内。转到监兵小队所在的主战场。那些机械体的攻势还在持续增强，纵使天吴的防御屏障足够牢固，可这样下去，防守反击终究只是权宜之计。谁也猜不到到底会是哪一方先行败退。 这时黎玥脑海中只留下一个意图，她毫不犹豫地再次拨通了祖昊焱的通讯。 “祖昊焱，你之前和我说过人马型解构体，那你能不能帮我看看……”黎玥用最简洁的话语将事情完整地复述了一遍，“有没有什么办法在保全双方的情况下让对手停下来？” “我先前说过，人马型结构体的意识海是异人型解构体中最稳定的，但这也往往意味着，一般的数据攻击对他可能无效，而且如果发生偏移或者一开始就被输入错了目标，也是最不容易被修正过来的。哪怕有办法直接让他们瘫痪，也是大概率无法拯救回来的。算了，你们尽可能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我稍后赶来。” 随着拍打桌子的声音，通讯的另一边陷入了沉默。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对于派遣过来的战士们来说，无疑只有摧毁他们的行动模块这一条道路，甚至被派下来的解构体和指挥官中没有擅长数据类攻击的存在。虽然这样的集群对于派遣而来的战士们来说，根本不需要援军。 梦〈\/灾难〉的高潮…… 伊夫仍在指挥着战士们一同前进，虽然并没有战术可言，不过这样的行为主打一个力大砖飞，以伊夫的视角来看。这些怪物们已经被自己的军团〈\/异常机械集群〉给彻底镇住了，现在的他们只能被动防御，偶尔抵抗一下攻击。恍惚间，伊夫已经看到了大获全胜的希望。如同曾经童话中所描述的一般，骑士总会单枪匹马直冲敌营，而正义的一方永远会以碾压性的优势战胜邪恶。稚嫩的孩童还不知道童话根本不是历史。那滚滚而来的车辙中留下了多少蜿蜒曲折，见证了多少血泪横飞，又见证了多少跨越天堑般的奇迹… 战场，对这样的孩童来说，是无法被想象而又无比残忍的……此时的伊夫发动了总进攻的命令，他要像童话中的骑士一样，率领正义战胜邪恶。 “嗯？”天吴的防御屏障上传来更加猛烈的碰撞声，这些异常的机械体如同彻底失控一般冲了上来，试图“淹没”面前的敌人。这样得寸进尺的举动无疑是激怒了在场的几乎所有人。 “老虎不发威，是把我当病猫了？！”天吴没有再加大防御屏障的输出。而他周身已经被无比冰冷的气息包围，片片雪花自他身旁凝落。双爪握紧巨剑，剑身闪过寒芒。“轰！”一记横劈，直接将那些试图再次进攻的机械体斩成两段。爆发出的冰冷气息在转瞬间凝为冰锥，将那些靠近的机械体全部刺穿。 随即是一声虎啸，宣示着反击的开始…… 第47章 波澜的平息 最前方的白虎发出了象征反击的虎啸，先前一直被压着打，早已让许多解构体心存怨气，而现在他们终于有了可以泄愤的地方。而这场灾难〈\/梦〉也该迎来终结〈\/醒来〉了。 黎玥只能通过意识链接将不要破坏敌对解构体的核心这一请求发送给战场的所有士兵，至少这样还有一线可能留下这些怀揣着天真梦想的孩子们。 “总反击已经开始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这场战斗我们必胜。但我能保证的只有这一点。议长，我希望你在事后能给我们一个解释。” 在说完后终端那一边只留下了几分兵刃相接的噪音和机械体倒下时的悲鸣。想到这里，芳丝塔芙握紧了拳头。她现在还在思考，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提出研发新型解构体的议案吗？也许没有这一项就没有之后的一切。不！如果不研发，倘若异格者再次来犯，他们将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又或者是不应该因为利益问题而像北极联合体视做九龙古国的对立面吗？兴许他们能得到更全面的研究信息。不！这是北极联合体发展的方向，也是她身为政客必定会有的野心。 还是说，乌托邦选错了人来帮自己……但这些可能性都被她一一否决了。野心、渴求共同造就了如今的情况，她所想的每一点都没错，但也可以说，她所认为的每一点都错了。这一切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去探讨是非对错，都已经没有意义。她只能迅速起身，只希望以最快的速度赶赴战场，至少，她心中还是抱有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战争一如既往的残酷，这场闹剧也即将画下句号。 天吴在战场上驰骋着，巨剑、利爪甚至是尾巴和虎牙都被他全部用上。如同真正的猛虎一般，他撕扯下一台机械体的头部组件，又用虎爪洞穿了另一台机械体的心脏部位。大量的光束伴随着些许光箭和子弹从进站的解构体背后袭来，塔伦、上官溪、黎玥和一众战士们在后方进行驰援。战局几乎是以碾压性的方式逆转。可是，这样近乎发泄的攻击方式也造成了一些不希望的结果。 那些人马形态的解构体也被算在了清剿的目标内。黎玥的请求没有奏效。有的人马头部组件和身体已经分离，有的则是被直接劈成两半，还有的则是被洞穿核心……虽然前两种大部分都是天吴干的，拥有最原始野性的他便是如此残酷，战场亦然，有些事态和结局自双方踏上战场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直到天吴从杀戮的野性中回过神来时，他的巨剑已经将那台首领人马解构体钉在了地面上。人马还在挣扎，但是幅度不断减小的动作告诉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随着首领结构体的失败，这支来犯的机械体部队彻底归于死寂。 芳丝塔芙在总反击发动的不久后就来到了战场的后方，亲眼见证了九龙古国的解构体们无视敌我数量差距的近乎碾压式的战斗。直到最后的一切都归于死寂。她才在黎玥等人的护送下来到了首领解构体的身边。看着那张熟悉的充满稚气的脸庞，雄鹰一般的女人终于还是俯下了身，轻轻抚摸着这张脸庞。 “阿姨……” “伊夫！”芳丝塔芙很想抓住那一丝机会带他去治疗。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伊夫的回光返照了。机械也会回光返照吗？她不清楚，但此刻他更愿意去相信这个猜想的真实。她咬住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好像打败了很多怪物，我应该有帮到大家……”伊夫的语气越发低沉，也宣示着他的意识即将走到尽头。死亡莫过于人类想象中最神秘的事物之一，即使，在科技高度发达之后，已经没有多少人再去信仰神明的存在。但此刻，他们都为在这场战斗中牺牲的士兵们祈祷…… 他们保留着这些解构体破败不堪的躯体，等待着祖昊焱的赶来。他们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分钟后，黎玥看着皱起眉头的祖昊焱，顿时感到情况不妙，在他的示意下，黎玥将芳丝塔芙请到了他身旁。 “这些解构体都是你们的手笔吗？或者说，你们没有接触其他的力量吗？”祖昊焱的声音显得冰冷无比，就好像他是一台运转的机器一般。他的目光锐利，紧紧盯着这位女性，无形之中已经宣告了他的态度。 芳丝塔芙早已借由黎玥的信息知晓了身旁这位男性的身份。也早已确定自己没有任何可以隐瞒的地方。或者说，没有任何可以支持她隐瞒的筹码。 “不，不只是我们，还有乌托邦的援助。” 听到这句回答，祖昊焱微微眯上了眼睛，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要发怒的表现。他收起检查的仪器，站起身来直视着芳丝塔芙。 “我想我们曾经发出过一则通告，能够踏入战场的异人型解构体有且只有九龙的技术人员能够做出来。你以为这是空穴来风吗？乌托邦？呵，如果不是有来自九龙被除名的家伙们帮助，他们现在连如何正确构建异人型解构体的意识海都做不到！还只不过是一群牙牙学语的顽童！你还这么放心的把这样的任务交给他们。当真是可笑至极！” “他们的意识还从一开始就是偏离的状态，解构装置更是与机体严重不匹配，哪怕没有将他们摧毁，八成也是救不回来的。” 能让祖昊焱如此大发雷霆的，也只有对科学的亵渎。这次他们已经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全貌，如果一定要用成语来形容的话，“自食其果”应该最合适。 …… 战斗结束了，北极联合体的重建也已被提上日程。有关政治方面的事还要交由九龙高层去定夺。不过该给的援助还是给予了，当然，这已经是九龙最后的仁慈，也是对北极联合体最后一次警示。 此时的一处不起眼的雪原上，一个漆黑的山洞出现在监兵小队和同行的祖昊焱面前，一眼望去，还能依稀看到已经被摧毁了的仪器。他们从北极联合体议会那里得到了实验室的大致坐标，祖昊焱决定去看看这个由顽童拙劣的技艺打造出来的破败厅堂。 进入实验室内部，他们看到的除了尸体、血迹就是被打破的实验装置和束缚器。祖昊焱没有第一时间去管进来时那些被甩在瓦砾中的尸体，而是将实验数据进行了调取。监兵小队则是在房间中寻找可能遗漏的信息。 许久之后，他们将所找到的线索包括那些遗言在内全部交汇在一起。这一切都指向了那个跳梁小丑——岸田一彻。有了这些证据，至少乌托邦方面很难借此对北极联合体不利。 “果然是拙劣的技术，这个黄口小儿曾经还在网络上出言不逊。算了，剩下的不是我们要找的事了。”祖昊焱面无表情地说道。 在处理完这里的一切后，他们便离开了。在路上，上官溪还是不由得提出了一些疑问。 “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异格者从中掺合，总感觉有些奇怪。” “这也不奇怪，他们哪有可能知道这么多？”塔伦第一个反驳了这个观点。 “但我们以往的很多次行动，他们都似乎能很快地获知，上官这么想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接着是天吴，像过往的情况结合着一起说了出来。 不过这样的讨论却引起了祖昊焱和黎玥的注意。是啊，最近几个月的数据可以表明，异格者拥有强大的信息获取能力。按理来说他们应该不会对这里的情况置之不理，毕竟对他们来说，所有的人类都是他们的敌人。以及还有一个困扰他们已久的问题——异格者为何能拥有如此强的信息获取能力，如果是那个“逆序塔”，那他们又为何不对人类发动更强的信息攻击？疑点众多却无法解答…… 很快灾后重建工作已经初见成效。九龙的援助也早早地撤去，至于他们恢复后又何去何从，九龙不会去左右他们，正如之前所说，还能提供援助，就已经是九龙最大的仁慈。 不过有一点他们确实没有完全想对，异格者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只是，他们在等一个时机。 “塔娜小姐，九龙古国的人已经基本撤离了。现在防线很脆弱。正是进攻的绝佳时机。”殅恭敬地对身旁漂浮着的少女说道。 “很好！接下来的交给我。你们先去一旁待命，等我拿到东西你们再出来接应。”少女召出自己的武器——斯科瑞病毒异聚而成的四柄环刃，犹如圆月一般重叠在她身后。长裙上出现了一些赤红的斑点，轻盈而少量的装饰物已经覆盖上了她的身体…… “轰！”北极联合体刚刚结痂的伤口，此刻又被无情地撕开。斯科瑞病毒凝聚的光束不断地肆虐，人们惊慌奔逃。几柄环刃不断切割着顶层的建筑，不断地压缩着人们的逃跑空间。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正是那漂浮着的白色身影。此刻的塔娜正在向着中心行进，她没有选择去杀戮那些人类，毕竟对她来说，杀戮从来不是她要躬身去完成的事。 “哗！”随着中心处建筑的破裂。内部黑漆漆的金属柱状物体完全暴露在了她面前。没有犹豫，她像这金属柱状物体直接拔起，最后在所有人惊诧的眼光中慢慢地飞离了这片区域。她离开时，用极度鄙夷的目光睨了赶来的芳丝塔芙一眼。只那一刹，这位议长就感到颅内一阵灼烧，“狂妄的家伙，你没有资格为你的野心买单。” ……… 第48章 空想地，梦想乡 作为曾经众望所归的两项世纪工程——“人类两大核心ai之一的的‘亚当’”以及“以亚当为核心的超光速移民舰”的结合，现在这个乌托邦从设计到建成，时间跨度甚至横跨了九龙的两个历代。自九龙历天和十年（世界历2053年）人类在热核聚变的发展上取得巨大进展。那时的人类领袖们就开始纷纷计划要创造一艘可以进行星际旅行的移民舰，为人类未来去往其他星球做准备。 热核聚变的一大进展意味着能量的又一次高效利用。人类正式开始跨向星际旅行，当然，这只是人们当时粗浅的想法。热核聚变所需的条件太过苛刻。自此人类开始将目光投向冷核聚变，曾经有科学家说，一定要在21世纪完结前研发出冷核聚变的方法。只是可惜这一愿望并未如愿。 与冷核聚变一起被提上日程的，便是乌托邦的设计。终于在22世纪初，人类借由热核聚变所获得的一系列理论终于成功研制出了能进行冷核聚变的核心反应堆。自此，人类开始将目光投向更远的星空，这一次不再带着任何的畏惧与疑惑，而是带着征服的欲望。作为众望所归的伊甸级工程，乌托邦承载了几代人的希望。 “海蒂拉玛，你还想听些什么故事呀？”一位慈祥的老人正安抚着身旁的小女孩。小女孩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想要从爷爷所说的话里汲取更多的故事，对于爷爷口中的星空，她看到了人类的渴求，这份对星辰的好奇心正是历代人类所舍命也要践行的愿望。 “爷爷，你说如果人类去到了另一颗行星，然后在那里安居乐业。还会不会有人管我们现在的地球啊？” “小海蒂，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担心呢？是不是爷爷之前跟你说的，‘人类不会永远待在摇篮里这句话’，那么首先，爷爷想听一下你的想法。”老人微笑着，这个问题曾经有人不止一次的问过他，也有无数人在这个问题的答案上拼尽全力地想反驳他。 “嗯，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抛弃地球的，毕竟、毕竟，这里的景象我更熟悉。”海蒂拉玛支支吾吾地回答。 “可是万一另外地方的景象更好呢？万一那里的水果更甜、物种更丰富呢？” “可是，可是……”海蒂拉玛怎样反驳爷爷的言语，可是对年幼的她来说，怎么可能辨得过年岁比自己还要大一个多甲子的祖父？ “哈哈哈，我知道，小海蒂依旧想留在这里，历史上也有很多能人面对外国的诱惑，选择了更加需要他的祖国。对他们来说，这是他们的家。人类啊，无论走得多远，都不能忘了这个家啊！”爷爷大笑着，又摸了摸孙女的头，小海蒂就这样在困惑与温暖中睡着了。 ……… “接下来，世界联合政府宣布议案《建立超光速移民舰乌托邦，为人类探索其他星球提供可能》通过！”2121年，那个年代的人们联合通过了这一项决议。 年方二十的海蒂拉玛在议会的投票上投了弃权票，他无法说服自己建立这项工程，也无法说服其他的人暂时冷却一下自己对星际移民的热情。 九龙历暗谪二十五年（世界历2125年）人类正式开始了对真空零点能的探索。在当时九龙那位异常杰出的科学理事会女首席明昏的带领下，九龙古国的大月氏、东极，南渊利国的萨尔斯，还有……统共十个地区，成为了实验的主场地。关于那位明昏首席，所有人都只知道她来自九龙，却从没有人能完全“记住”她。 可是十五年后，斯科瑞病毒自人类引以为豪的科研前线爆发了……… “乌托邦近日可能遭受来自异格者的数据攻击。请乌托邦方面做好防御准备。”休息室里，海蒂拉玛将这条来自九龙同僚们提供的消息发送给乌托邦。九龙古国和她都在试图凭借纪元小组的特殊身份——暂时调度到九龙的乌托邦精锐小队让乌托邦方面不会无视同时重视起这条消息。 消息发出后不久，海蒂拉玛就收到了来自祖昊焱的消息，或者说，任务。 乌托邦实际上第一时间就收到了这条消息，他们也确实做好了防护的准备。可是目的，绝对不是为了从全人类利益出发的防止乌托邦坠落，而是害怕自己会失去这个避难所。 九龙历暗谪四十六年，斯科瑞病毒爆发了一年后，已经处于完工阶段的乌托邦被迫提前启动，也正是在这一年内，地面上的人类进行了向空中的大转移，同时许多人类进行改造，成为了解构体，海蒂拉玛就是其中之一。在当时，乌托邦核心ai“梦想乡”就已经推测出了人类将无法在短时间内清除斯科瑞病毒，只有天空才是人类可以依靠的唯一据点。而九龙古国的核心ai“女娲”作为九龙古国提供了地面作战的所有可能方案，面对南渊利国的各方面排挤和手段，九龙古国被迫开始了地面作战。而天空中，那所谓“人类可以依靠的唯一据点”早已成了达官显贵们纸醉金迷的避难所。 海蒂拉玛无法忍受这样的情况，可是曾在议会上被迫投出弃权票的她甚至根本无法撼动这些人的权益和理念。为此她只能用申请将纪元小队长期调度到九龙古国进行协助作战这一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意愿。不出她所料，一支精锐小队的缺失完全算不上什么利益损失，甚至只要条件允许，乌托邦上的大部分人都是可以被抛弃的。 九龙古国成为了对抗斯科的中坚力量，凭借其优秀的长远打算，在时间的作用下，地面上的安全区域范围正不断扩大。这也让海蒂拉玛更加坚信，只有九龙才能救下人类。 在接到侦查异格者的任务之前，海蒂拉玛曾目睹了一项极其荒唐的会议，会议桌的两旁是九龙古国和乌托邦。作为一个曾经的政客，海蒂拉玛唯一可以坚信的便是乌托邦的代表者定是为了利益而来。曾经他们以“九龙引来了病毒”这一个还未被证实的结论就妄图将九龙在繁荣时期对世界作出的巨大贡献一笔勾销，同时拒绝九龙古国的普通人进入乌托邦。 而今其中占决定地位的一部分人又以乌托邦也是人类的一分子这一理论要求九龙古国给出部分安全区。如此无耻的行径正是当今人类厌恶乌托邦高层的主要原因。曾经众望所归的项目而今却成为了无耻的具象化，属实是可悲。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高悬于天空中的它却也是人类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旦坠落，人类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中。海蒂拉玛十分不理解一件事，为什么命运如此地折磨人？它不会因为谁更勤奋，更努力就偏袒谁，反倒是那些坐拥资源肆意嘲笑他人之人过着高枕无忧的生活。乌托邦自然很清楚自己的重要地位，所以他们有足够的理由笃定，九龙古国一定会派人来帮助他们，估计现在还在策划着怎么从这帮人身上获得自己想要的利益。 “所以，你叫我们来的意思是，帮助乌托邦？” “是的，我已经将相关的申请汇报给国君，接下来可能会需要你们走一趟。不过不用担心，也不只有你们。虽然已经把相关的警告发送给乌托邦，但我想大概率也是打水漂。所以我们必须做好二手准备。” 其实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那就是异格者最近对九龙的骚扰越发频繁，九龙不得以要出动更多的兵力对那些被异格者聚集起来的感染者进行清剿，同时之前夺回的失地也有部分被感染体重新占领了。而这一切行动都是有组织有计划的，普通的感染体根本做不到这样的地步。由此看来，异格者是想拖住九龙。 说实在的，海蒂拉玛其实并不想帮助乌托邦，更准确来说是不想帮助乌托邦的高层们继续那纸醉金迷的生活。但是全人类的利益优先，纵使有千百个不情愿，她也必须帮助乌托邦渡过难关。具体的做法便是成为监兵小队的“向导”，实际上就在黎玥想要开口询问的那一段时间，海蒂拉玛就已经在构思如何最快速地解决这场闹剧。但是根据各方资料来看，异格者首领的能力十分恐怖，哪怕是监兵小队作为主力，这个恐怕难以快速解决。 可是，海蒂拉玛真正想做的，还是在控制危机的情况下给予乌托邦的高层一次足以致命的打击。她攥紧了拳头，为不能在保障其他人安全的情况下将那些混账拉下台而愤怒。她很想看到“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发生在那早已腐朽不堪的空想地中。可是对手实力强劲，顾及平民在所难免。这本就是一道无解的题，或者说无法两全其美的题。 第49章 空想危机 乌托邦自然也知道了北极联合体的遭遇，但比起这个，他们更介意的是九龙古国的介入，毫无疑问这又是新的政治舆论。一时之间，乌托邦几乎无法从九龙古国内取得好处，甚至还要倒贴。这次自然是九龙赚得盆满钵满，两方组织都得向九龙“赔礼”。 这自然让习惯了坐收渔翁之利的乌托邦感到十分的不快，毕竟对他们来说，乌托邦上的生活是那么的高枕无忧甚至是纸醉金迷。高层政客眼中只有贪图享乐和自己的利益，绝无半点对其他人类的担忧。 也正是因为乌托邦这么关注自身利益，所以他们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被派往北极联合体的那头“专家”。不过他们也不会再找到了。 两天前，塔娜成功夺取高能发射天线前。他们就发现了已经是丧家之犬的岸田一彻。而这家伙所做的一切，勾起了塔娜内心最痛苦的回忆，她下意识的将这个来自乌托邦的家伙当成了当初害得他和哥哥分离的那一帮混账。还不等这丧家之犬说出一个字，环刃就已经落下，高浓度的斯柯瑞病毒瞬间侵蚀，不过短短数秒的时间，他就已经尸骨无存。 “必须先把乌托邦拉下来。只要成功了，那么剩下人类的遭遇就和当初的恐龙没有多少区别了，就算不能，也足以给他们一次重创。” 在塔娜成功袭击北极联合体之后，九龙古国最终还是在北极联合体的多方请求之下派兵驻扎，只是这一切似乎都晚了，虽然没有造成多少伤亡，但修复工作又得从头开始。北极联合体也自然为自己曾经的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无论是伤痕累累的残垣断壁，还是政治上要给九龙古国的保证…… 西部乌疆指挥基地，祖昊焱带着北京联合体的损失情况面色凝重地看着被他从监兵小队的休息室叫过来的黎玥。 “你的表情很凝重？看来又有什么严重的事了？”这些时间的合作也已经让黎玥和祖昊焱建立起了不可割断的合作关系。毕竟对于科学理事会来说，和这样一个声名显赫的执行部队交好也有利于之后的行动。 “的确，还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的，有关异格者信息获取能力方面的问题吗？” “记得。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在那个时候进攻。我想，他们是不是笃定了我们不会立刻在那里驻扎？”黎玥点点头，所以去表达了自己的见解。 “这个可能性不低，毕竟对异格者我们也知之甚少。不过这次的重点不是这个，北极联合体有很多被破坏的东西，但唯独，有一项东西是缺失的。”祖昊焱少见地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是什么？” “高能发射天线，一直被封存在北极联合体里，我想你也猜得到它的用途。我推测他们其实早就具备了能对人类发动数据攻击的能力，但现在，结合异格者在战场上对不同阵营人类的态度，以及这种专门应用于远程数据攻击的器具，我很难不怀疑他们的真正目标其实是乌托邦。” “为什么优先选择进攻天上的乌托邦？我们身处地上，不是更好进攻吗？” “其一，九龙古国拥有的防御能力足以让他在地面上立足，而且我们不像乌托邦，他们的许多事务都需要借用核心ai进行协助甚至是主控，这意味着他们受到数据攻击的作用点会相当集中；其次，你应该知道恐龙是怎么灭绝的？” “自然，你难道是想说？” “恐怕正如你所认为的一样，6500多万年前，陨星终结了恐龙这一种族的繁荣。而现在的乌托邦一旦坠落，恐怕就不只是空气被污染这么简单，最大的可能是我们的世界将步入长久的寒冬。” “永东对于九龙古国甚至全部人类来说，都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所以你叫我们来的意思是，帮助乌托邦？” 祖昊焱并没有点头，但是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在所有人类的利益面前，过往的纠纷可以暂时抛开不记。 “是的，我已经将相关的申请汇报给国君，接下来可能会需要你们走一趟。不过不用担心，也不只有你们。虽然已经把相关的警告发送给乌托邦，但我想大概率也是打水漂。所以我们必须做好二手准备，为此，我也特地找来了专业人士。海蒂拉玛女士，进来。” 门口处，那位沉稳的女性正静静的站着，得到这房间主人的同意后才快步地走了进来。此时的她没有召唤替身，却依旧显得庄严。 “所以专业人士就是海蒂拉玛，还是说，是整个纪元小队？”黎玥很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些盲点，开口问道。 “是的，整个纪元小队都将作为协助陪同你们前往乌托邦。毕竟可不要忘了我们的身份。如果说有什么值得信任的‘向导’，那么调度到九龙的乌托邦小队必然是不二之选。”海蒂拉玛这样说着，但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本想开口询问的黎玥在祖昊焱的示意下停住了动作。只见海蒂拉玛攥紧了拳头，似乎是在头疼着什么事。忍不住的黎玥还是开口询问了一下。 “海蒂拉玛，你似乎还有很多顾虑。” 听到黎玥的询问，海蒂拉玛从漫长而短暂的思绪中回过身。“的确，毕竟这次的敌人是我们知之甚少的异格者，同时就情报来看，异格者的首领所动用的力量极为恐怖，虽然她不一定会亲自到乌托邦来，但我有理由怀疑她有另外的手段干涉。这注定是一场不好打的仗。” 异格者的首领，关于她的资料的确少之又少，最清楚的便是从其他异格者处打探到的称谓“小姐”以及“代行者”。军方肯定有长期在追踪和观察，但就目前的反应来看，她恐怕从未有展现过真正的能力。如果他们的首领是这样强大的存在，那么之前和他们对战的其他异格者恐怕也存在隐藏实力的可能。 一时之间，在场的三人都陷入了沉默。最后是祖昊焱打破了这样的氛围。他将一份资料递给黎玥和海蒂拉玛。比月先是好奇的看了一眼祖昊焱，随后又被这份资料上的标志给惊住了。海蒂拉玛看着两人的反应，也显得有些疑惑。 “祖昊焱首席，这份资料是？”海蒂拉玛礼貌地问道。 黎玥也跟着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这是和‘女娲’有关的东西吗？”她盯着文件表面，那独属于女娲的标志，哪怕早有答案，但还是不禁想要确认一遍。 女娲，九龙古国的核心ai，取九龙神话中大地之母女娲的名号，旨在保佑九龙的人民千秋永昌，虽然九龙古国对她的程度远没有达到乌托邦那样九成事物都需要核心ai辅助的程度，但她对九龙人民的重要程度依然可以称作是举足轻重。随着祖昊焱颔首表示认同之后，黎玥才明白这次战斗最核心的保障便来源于九龙的核心之一。 “国君从一开始就考虑了第2种的可能，也是特意让女娲参与研制了这样的工程，暂定名为‘天阙’，这样就相当于你们可以得到女娲的帮助和保护，当然是针对数据方面的，而且可以大幅增强小队的信息处理能力，甚至还可以反向攻击。” “当然，由于目前情况紧急，只能对监兵小队开放，所以海蒂拉玛小姐，还请你见谅。”祖昊焱补充道，同时也让若雪提前在分析海蒂拉玛的反应。 “对战斗有利便好，这毕竟是属于九龙的结晶，我也无权干涉。那么接下来我还要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请容许我先行告退。”海蒂拉玛很自然，她自然明白自己的身份可能带来的猜疑，但她并不介意，更何况这本就属于九龙，因此她也不会为这方面的问题而不满。 “好。”祖昊焱向着海蒂拉玛行了一个端正的九龙礼仪，也得到了对方用九龙方式做出的回敬。 在海蒂拉玛离开后，祖昊焱第一时间将周围的一切做了窥探检查，并向上级请示，海蒂拉玛和他的小队成员已经完全进入了他们的监视视野。原因也很明显，对方毕竟是乌托邦的人，国君又很喜欢以昂贵的饵料钓大鱼，因此哪怕如此做是对对方的不敬，这样的检查工作自然也是必须的。 “怎么样？”黎玥也问了一句。 “她的表情很自然，而且经过特殊波动检测，她所说的话为真心话的概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七。”若雪回答道，检查工作得到的结果自然也是正常的，看来他们担心多余了。 在一阵交谈后，黎玥也得到了使用天阙的方法和权限。她也成功地完成了授权，并得到了访问女娲的权限，不出意外的，祖昊焱拉着她现场进行了一次登入。 “你好，黎玥。关于本次任务的详情，我想你已经很清楚，那么在之后的作战中，本机也会尽全力帮助你。”传来的不是冰冷的机械声，而是一道慈和的成年女性的声音。 在短暂的交谈后，黎玥得到了不少关于乌托邦的情报，自然也得到了许多战术上的参考。这也让她不禁感慨女娲的强大。 “最后再次声明，本机所提供的战术仅供参考，战场之上从无绝对。以奇制胜屡试不爽。那么最后本机想请问使用者黎玥两个问题。你认为，人类神话中的神是什么？斯科瑞病毒的本质又是什么？” “神明是人类信仰的聚合体，它囊括了人间所有的信仰和意义，神话中有神在的地方，文明就永远不会消失。至于第2个问题，病毒？分子？很抱歉，这个问题我没有明确的答案。” “感谢你的回答，这两个问题并没有绝对的答案，或者说对现在的你们来说，并没有绝对的答案，但你的确是在这条路上想得最远的人。本次访问结束，请使用者登出。”女娲的声音在那之后戛然而止。 再次睁开眼时，祖昊焱仍在看着他，似乎很满意这一次的结果，那么接下来，就是准备去“拜访”天上的那个空想之地——乌托邦…… 第50章 狩猎前的准备 没有人能肯定习惯了渔翁得利的集团是否还具备应对危机的能力，正如历史上的南渊利国。终日鼓动其他地区的战争，自己坐享其成，而面对危机时又要花费一番时间将一盘散沙重新聚起。现在的乌托邦对那即将到来的危机却不以为然，只是草率地整理了几个应对方案，议会上掀起的重视之声全部淹没于所谓“无谓”的大海之中。 乌托邦内部的某条商业街里，一对情侣正在悠闲的购着物。 “怎么样？这个好看？”女子拿起一串项链，在丈夫面前比划了一番后问道。 “的确不错，不过，你真的还要一条吗？”男子的回答倒颇显无奈，妻子是个疯狂的购物者，在她眼里看上的东西，不管同类物品有多少，她都没有轻易放弃的理由。 “哎呀，反正这么悠闲，地上的仗又打不到天上来。就当是享受享受不好吗？” “真是拿你没办法。那要是地上的仗真的打到天上来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根本不存在好。地上的事有的是人忙的。”一番简短的交流之后，他们又前往了服饰店。 奥斯捷威斯公园，乌托邦为了纪念繁荣时期的伟大科学家奥斯捷威斯所建立的大型公园。一名导游正带着一群少女旅游团在这里参观。 “孩子们，这里就是奥斯捷威斯公园。有关这位伟人的事迹，请翻开相关科研历史教科书第92面。据说这位在当时是最优秀的科学家之一。同时他也是乌托邦的建造者之一哦。” “好厉害，那么这么优秀的人建造乌托邦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给你们营造更好的生活环境啊，而且说不定有一天乌托邦会带领我们去往更远的星球。” “那地球怎么办？书上总说她是我们人类的母亲。” “会有人去帮助她的，这就不是我们需要烦恼的事情了。” ……… 放眼望去，整个乌托邦内到处充满着自由，奢靡和安逸。而更关键的，是对地球战争的漠不关心。他们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场美梦中，全然不知他们早已接近坏死，当冷酷毒蛇的蛇信子吐出时，那沉醉于美梦的野鼠又如何抵抗这致命的毒牙。构筑美好要耗费无数的年月与人力，毁去这份美好却往往只需要与前者不成比例的一瞬。 只是恰好，那条毒蛇已经发现了这只野鼠，或者说，已经觊觎他许久了。异格者的隐秘据点中，米迦勒正操纵着特殊的装置，一道电波被那高能发射天线中送入太空，良久之后，米迦勒看着设备上传来的具体信息，满意地点了点头。。 “塔娜小姐，看来他们根本没有多少防备的心理。之前探测过，他们的数据防火墙也只增强了一点皮毛，武装力量更是几乎没有增加。这正是绝佳的出手机会。”米迦勒恭敬地说道。 “呵，果然如我所想。九龙古籍中那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倒是被乌托邦体现得淋漓尽致。对付终日蜷缩在壳内的乌龟，总比对付那不屈不挠的雄狮容易得多。”塔娜微眯着眼。对乌托邦的仇恨长久以来一直被她认为是她能够成为代行者的重要因素。而且只要把乌托邦解决了，那么环境的剧变也会让九龙古国的战斗力大打折扣，被放在热带森林里的雄狮自然就没有多少战力了。 米迦勒见此情形，自然是明白代行者对这次任务的重视。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发问：“塔娜小姐，如果这次行动再次遇到九龙古国的力量阻拦，我们还需要采取之前的方略吗？” 只是这句话说完，塔娜的表情就变得有些阴沉了。“你不妨把话说得再清楚，你指谁？” “自然是那个监兵小队，或者再具体一点，那个已经成为了狼兽人型的强攻型解构体。”米迦勒直截了当地点出了主题。这倒是让塔娜彻底皱起了眉头。 她很清楚，无论是拉下乌托邦还是对人类实行报复式的毁灭性打击都不是她想要达到的最终目的。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为了打听到记忆中那个保护自己的男人的消息经历了多少困苦，又是用了多长时间才接受自己的兄长成为了最不被待见的兽人型解构体的事实。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兄长已经回到了九龙古国，知道了他在那个小队里过得很好。她才一度“放纵”九龙古国，尤其是监兵小队 “我得承认这个问题很好，不过，这不是你们需要过问的。按部就班就行。其他的你们不用考虑！需要我再重复第二遍吗？！”塔娜发出一声冷笑，随后巨大的威压蔓延开来，虽然没有给出答案，但这样的行为无疑已经宣告了她的选择。 在试探结束后，塔娜给了手下的异格者休整的时间。在这期间，米迦勒缓慢地走到了殅身边。“大块头，有兴趣聊几句吗？” “我真该佩服你的胆量，明明知道自己的所言正是塔娜小姐最避讳的问题，还敢挑衅代行者的威严。”殅给出了一个带有几分嘲讽意味的回应。 “哈哈，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所以该换我问了，你觉得塔娜小姐如此纵容敌人真的是一个好的选择吗？” “我并不清楚，在我看来，塔娜小姐的意愿就是逆序塔的意愿…” 殅还未说完，米迦勒就把话强行塞了过来：“哪怕你其实很清楚这根本不等同？我倒是有些没想到身为机械体的你竟然也会选择站在逆序塔的对立面。去相信所谓的人类感情？” “不要挑战我的底线。”龙人机械周身的温度又降了几分，显然是被米迦勒这样不断挑衅的行为给激怒了。 “也没说要挑战你的底线，只是我一直有个疑问，塔娜，她真的算是一个合格的代行者吗？罢了，说多了你也不爱听，走，去看看我的杰作。反正塔娜小姐给的时间很充足。”米迦勒很识趣地没有继续话题，反倒发出了一种邀请，对此，殅也只是“哼”了一声，随即跟着出发了。 阿斯特利亚则是走到塔娜身边，异格者里，也就只有她敢如此近距离地接近塔娜。“塔娜小姐，您，还好吗？” “当然！你也有话想说吗？”塔娜面露愠色，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也没什么太多的话。就是单纯想问问你，人类的感情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 “有用又无用之物。亲情的维系可以是你的港湾、也可以是扼杀你的鸩毒。友情可以为你推波助澜，也可以把你推向万丈深渊。就这些，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您对于兄长，依旧还有放不下的执念。你真的认为，这样的你会是他想看到的吗？也许，就算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他也依旧会把你当做敌人。你真的还要选择纵容吗？” “直接说出来不好吗？我知道你想劝我什么，不过没必要。他们两个倒是溜得很快，再等一等。”塔娜并未继续这个话题。毕竟他们当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将天上的东西给拉下来。 几分钟前，九龙古国。 黎玥已经将具体的任务传达给自己的队员，但是联想到乌托邦与九龙古国之间的关系，他们自然还要做好一些准备。其中就包括，对手的部分资料。一段第一人称的视频已经被摆在了他们面前。 这视频是借由九龙古国的相关技术，直接从对目击代行者袭击北极联合体的幸存者的大脑底层记忆模块进行处理以达到进行记忆复制的产物。诚然，这样的方式确实不太人道。但得知这样的灾难仅仅是一个人带来的事实之后，九龙古国就已经正式将异格者列入最高危险等级，自然也需要更多相关的数据。 “以上就是全过程了，这个对手比我们之前遇到的所有异格者都要强大得多，根据总部这两年对异格者的观察，这个应该是他们内部的统领者，已知的情报中称他们为代行者。所以这次的任务会比较危险。”黎玥面色凝重，其他成员亦是如此，而其中，尤以塔伦为最。 “塔伦，你怎么了？这个视频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天吴十分不解，塔伦只是反复地调动着这个视频，直到画面定格在那代行者的脸部。这项技术的优势就在于，他能清晰的复刻记忆的每一个场面。代行者的容貌自然也包括在内。这张脸，却让塔伦感到几分熟悉，他一时也想不到是怎样的熟悉？只知道越是往深处想，心脏就越发疼痛。 “不，没什么。这个对手的实力，未免太强了？指挥官，我们之前申报的集体还没有下发吗？”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了，塔伦，你在出发前需要更换这台新机体。这也是高层授意，在最短的时间内紧急加工做出来的。也是为了这次行动能够顺利。新的机体名为苍牙，也是应你的要求构筑的。你一会儿赶紧换上。” “是。”直接的回答却不含半分高兴，反倒是白狼的狼爪握得更紧了几分…… 第51章 孛儿只斤·塔伦 苍牙 苍牙机体很快就送到了监兵小队的休息室。黎玥也顺利的收到了祖昊焱发给她的苍牙机体报告。 “苍牙机体根据塔伦的意愿设计，配备的攻击方面的功率输出和相关设备是目前九龙的顶尖技术。可以说目前苍牙机体的伤害性能和灵活性能都是九龙最高的水平。至于武器，我建议你还是最好问问他本人。他的要求有那么几分，奇怪。” 简单明了的报告也让黎玥等人意识到这台机体的强大。不过最后的几句倒是勾起了黎玥的好奇心，不过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塔伦，更换苍牙机体，我们得抓紧时间进行调试。”出发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在短时间内完成新机体的第一次适配，确保以最佳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是！”在一声有力的回答后，塔伦带着装着机体的箱子走进了休息室内自己的房间。再见时，已经更换为了全新的模样——腿部加装了一些轻型加速器和特制护甲，狼尾巴明显变长变大了，彰显出特殊的柔韧性。至于上身倒是比之前狂放了许多。虽然是比不上天吴只有左胸和肩部有护甲覆盖，但苍牙机体健壮的腹部肌肉倒是显露无遗。头部除了毛发更浓密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改动。不过最让人在意的还是他手上的武器，是一个类似匣子的物品。 黎玥见到自己的队员是这副行头，瞬间就在内心吐槽起来了。“现在的科学理事会是玩的越来越花了，兽人型解构体越来越像那些作品里一样不穿上衣了。我有理由怀疑他们是故意的。” “直接进入正题，没有时间了，我们赶紧去科学理事会。” 迫于时间的紧迫，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科学理事会。开始了塔伦新机体的第一次调试。 “意识成功。” “集体行动模块启动，武装模块启动。开始作战。” 机械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机体数据，机体能力等全部通过意识链接进入了黎玥的认知。而塔伦只是和第一次接受指挥官的思维信标一样开放着这台机体的全部情况。 这个长匣一样的武器全称应该叫复合武装。具备三种类型的武器模块：多发式霰弹枪、狙击枪以及完全展开后的聚能炮。前两种武器都还好说，而最后这种，连黎玥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聚能炮可以说是小队级武装单位能配备的最强重火力，这次竟然这么慷慨地给了个人。总部对他们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相较于天吴的简单粗暴，塔伦的新机体就显得复杂了许多。三种武器模块对应三个攻击模组，甚至借由自身释放的雷暴还可以反过来成为自己的“助力”，如果时机把控得当那么能引发的伤害是就能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具体的战斗效果切成文字档无疑是一份论文，而进行实战的话，往往就没有文字版那么繁琐和恐怖。所以机体的首次调试非常重要，无论是使用者的意识适应新机体还是指挥官理解机体的作战方式以便更好地指挥，这件事都能起到极大的帮助。 实战起来确实也没有那么麻烦，而且得益于塔伦优秀的观察能力，他可以在存在干扰的情况下很精确地捕捉到那个释放的最佳时机。毫无疑问，这台机体的破坏性已经超越了天吴的佑尘机体。这也意味着，监兵小队已经正式进入了全员二代机的状态，也已经担得起最强执行部队之一的称号。 “塔伦，你感觉怎么样？”天吴问道，这台机体的表现，他自然也看在眼里。当看到聚能炮的毁灭性威力之后，突然就感觉电磁炮的威力也没有那么大了。是的，天吴现在又对聚能炮这样的超强重火力起了兴趣。 塔伦点点头，罕见地没有说话，一般按以往的情况来看，这个时候正是他大肆向天吴大哥炫耀的好时机。可现在的他一言不发，甚至一点也没有为新机体的强大性能而感到高兴。黎玥在进行意识链接时也感受到了，塔伦隐藏在意识海中的惊恐不安，她想要询问，却被对方委婉地拒绝。 “塔伦，你怎么了？”上官溪自然也发现了塔伦的不对劲。一同相处了半年，队员之间早已经相互熟悉。这样的沉默寡言与低调完全不符合他们印象中的塔伦。抱有同样想法的自然还有准备伸爪子拍拍白狼肩膀的天吴。不过他们都在黎玥做出噤声手势之后停止了过问。 “塔伦，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难处，但接下来的任务中还是要尽量调整好自己。你不愿意说的话，我们也不强迫你。”黎玥自然还是希望尊重队员的一切，但她也希望能够帮助队员解决心结，就像之前在草原上一样。 但这一次塔伦并没有选择告知，不只是因为这个事实他极度不愿接受，还因为他害怕因为这件事导致监兵小队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监兵小队越是光芒四射、引人关注，就越是处在时代的风口浪尖，只需一点小小的波澜，就足以将这所有损毁殆尽。他不敢对外人说，更加不敢对自己的队员说，因为他更害怕，害怕失去这个愿意接纳他的港湾。 很快，塔伦露出了苦笑，点了点头。“指挥官，任务应该快要开始了？我们赶紧过去，别让纪元小队等太久。” “其实你们再多叙会儿旧也没关系的，至少目前乌托邦没事，刚刚也试过了，他们的态度很强硬，自然是不打算欢迎我们过去。强行硬闯，估计还会被当做入侵，又会大做文章，看来，异格者倒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海蒂拉玛一脸愠色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女娲原本的推演中，这一段时间，或者具体一点就是今天，异格者最有可能对乌托邦发动攻击。但显然，这份推演出现了失误。不过，事实当真如此吗？今天，可不能单纯地理解为现在。毕竟猎人在有绝对把握猎杀猎物时，可能会先构想一番这猎物的所有可掠夺价值。等到构想完成，只消须臾，猎场便会在一声枪响后陷入死寂。 异格者方面… “这就是你想给我看的东西？米迦勒，这类似人类海洋的东西就是你口中的杰作？”殅头部的龙首面具完美的遮挡了气，可以表现出神情变化的部分。但这依旧不影响殅语气中表现出的露骨的不屑。 “哈，不要这么不留情面嘛，人类的噩梦已经有了实体，你这么轻易地嘲弄，岂不是变相助长了人类的风头。”米迦勒看似病人的话语里已经多了几分疯狂的意味。 “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塔娜小姐不会有闲情来特意关注这么远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殅自然知道，这看似冷静睿智的“天使”，实际上是比他更恐怖的狂热信徒。如果说他信仰逆序塔仅仅只是为了报答当初塔娜给他的觉醒契机。那么眼前这台解构体，就是完完全全将自己如今的一切都归功于逆序塔的恩赐。在她眼里，无论坐上代行者这个位置的人是谁，她都不会在乎。 “塔娜，她真的是合格的代行者吗？她能成为代行者，真的只是凭借对人类无比的憎恨吗？”殅一点都不奇怪能从这个女人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如果她真的对人类憎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又怎么可能对九龙古国的人类处处忍让？如果她真的已经不在乎身为人类的一切，又是什么让他对那个男人无比地渴求却又不愿靠近，甚至不惜两年的时间关注那头白狼？你早就注意到了。那份对兄长的思念才是支撑她强大力量的源头。可这样的她终究不能为逆序塔贡献一切。”米迦勒的分析头头是道，也句句在理。 “所以你想取代塔娜小姐成为新的代行者？”殅的语气已经有了几分威胁，他效忠的对象从来只有塔娜一个人，如果眼前的人有任何对塔娜不利的想法，他不介意先清理门户。 “我可不敢有这样的想法，毕竟成为代行者的契机，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我只是在想，如果，能以特殊的方式满足塔娜小姐的愿望，她是不是就会彻底走上正轨。”米迦勒死死盯着这片赤色的“海潮”，面具下的嘴角已经微微上扬。 “你打算怎么做？” “知道你还不放心，不过嘛，我可以保证这对她没有任何不利的地方，我想你应该没有理由拒绝帮助她完成一个心愿，到了关键以后我会和你说的。” 殅自然不会轻易放松对她的警惕，这份所谓的“实现愿望”在他看来不会是什么好事，甚至对于她所谓的保证，殅自然也没有把它当成真的看待。小姐的心愿要如何完成，这件事只有小姐能做主。 “如果遇见，又该如何面对他（她）…”两位孛儿只斤氏族的后裔此时正困惑着，亦恐惧着…… 第52章 空想的崩落（序） 塔娜早已将阿斯特利亚支走，她的伤疤被连续两次揭开，这对她来说，既是挑衅也是不敬。她也无数次询问过自己一个问题：假如兄长见到了她，会不会不再念及兄妹之情。她不愿多想，因为她不敢去接受这个事实。 “塔娜小姐，您好些了吗？”低沉的机械声传来。她转过身，殅似乎已经恭候多时。 “我很好，你也是和他们两个一样来劝我的吗？”塔娜紧皱的眉头和捏紧的拳头已经昭示了她烦躁的心情。 “塔娜小姐，能否静下来和属下谈一谈？”殅自然知道塔娜的心情糟糕，但他也有想要得到或者说，想要确认的答案。塔娜倒也没有拒绝，她缓缓调整悬浮模组，达到了能和殅平视的高度，同时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你最想要实现的愿望是什么？” “覆灭人类文明，这不就是我们这一派异格者最初成立的原因吗？” “可是小姐，这真的是你最想实现的愿望吗？诚然，我们都对人类感到厌恶，可是我们这一派成立最初是因为你，作为个体的你。你给了我觉醒和活下去的契机，我才会选择追随你，阿斯特利亚对人类的憎恨也仅仅只限于那些蚕食团队学术研究成果的人类中的‘蛀虫’，至于米迦勒，她只在乎代行者是谁，不在乎是什么样的理念。所以小姐，还是那个问题，你最想要实现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这里只有他们，塔娜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监视或者打探的情况。对于这个最早追随她的机械体，他确实值得她倾注更多的信任。思虑良久，她还是决定将心中的愿望倾诉于他。 “我记得在你加入的时候，团队只有我们两个，我曾向你粗略的描述过我的过去。如果你是抱着刨根问底的信念询问，那我也应当给予你答案。我想要的，是有一天能和兄长没有任何顾虑地共同生活下去。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塔娜的眉头舒展了几分，但那份威压仍在，那份抗拒仍在。 “我很高兴，塔娜小姐，您终于抓住了一丝自己想要之物的影子。属下就不扰你雅兴了，再过两个小时乌托邦就会进行防卫人员的轮换，其间的一分钟对我们直捣乌托邦的行动异常重要，属下先行告退。”殅的语气多了几分激动和高兴。很快便走了出去。偌大的空间，只剩下塔娜一人…… 两小时后，换上了完全作战姿态的塔娜来到了中心的会议室，其他三位异格者也早已恭候多时。塔娜神色严肃，只是冰冷地说了“开始”两个字。这也意味着，狩猎正式开始了。 话语刚落，殅和阿斯特利亚便一同打开了操作系统。随着代码的不断越过，高能发射天线的电磁波出现了巨大的变化。而这一切，经过殅的误差削减和米迦勒提供的防卫人员变动时机相重合，就变成了一只“巨手”，一片势要把天上巨日淹没的暗潮。 乌托邦，在几十秒前还是一副和乐的状态：人类乘员们结束了工作，转而走向人头攒动的咖啡馆；头顶是运输机轻微的噪音，他们中的一些运载着接收任务或者已经结束任务的执行部队，而另一些，这是运载的矿物和工业原材料，来源不只有地上的其他人类势力，还有他们自己建立的陆地保育区。卫兵为路过的教师和孩子让路，他们相互敬礼以示尊敬。先前的情侣已经结束了购物，转而走向了休闲模块，孩子们在导游的引导下不断探索着奥斯捷威斯公园。而现在，在这平静的光景下，刺耳的警报声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发生什么事了？”那位导游惊恐地说道。 “老师，这是又要进行演习吗？这次是什么？这一次的告示牌是不是全部变红了？演习中说，告示牌变红是……”孩子的问题在刺耳的警报声中显得无比的单纯。他们自由生活在高枕无忧的环境中，就连这些演习都显得没有多大必要。但很显然，这次并不是演习。 “b-95模块中的成员请尽快撤离，我们需要立刻进行高热废气的紧急排气工作。这不是演习，重复，这不是演习！请b-95模块中的成员尽快撤离！”广播声音刚响起，就有几位士兵前来抱着孩子离开，另一名则是直接抓着那位导游，向着安全的地方撤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抱歉，请您理解，我们没有时间过多解释。” “好，麻烦你们优先保护这些孩子。” “那是自然，赶紧离开。” ……… 第一道警报发出的三分钟后，剑桥区域已经乱得一团糟。所有的终端都显示着鲜红刺目的警示：动力机组1至18号动力大幅降低，乌托邦高度波动，以预定正常运行轨道为基准。现高度为负421米。当然这个负号后的数字还在以骇人的速度增长着。 舰桥的工作人员正在马不停蹄的进行调试，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数据库的查询全部超时，每一个向最高ai亚当的权限请求全部被拒绝，如同紧闭着双眼。 “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管制员，海默首席被叫去开会了。” “管制员，我这边被分配了其他的任务必须立刻离开！” “人手不够了，现在根本忙不过来！” …… 用乱成一锅粥都难以形容现在的混乱，他们只能咬着牙，强迫着自己，同时接任两份甚至三份内容相近的工作。那中心的终端准确而清楚地展示了现在的状况：近785％的动力引擎被全部强行关闭，除开科学理事会之外的所有数据联通回路遭到不明入侵，现在连最基本的信息发送都没有保障，乌托邦整体正在加速下坠。 他们无法第一时间修复所有的数据联通回路，只能向联通还正常的科学理事会发送了相关信息。他们默默坚守自己的岗位，祈祷增援来得不会太迟。 几分钟前。海默正坐在议长的会议室里，议长里尔德、参谋长希安、议长助手柯尔提都聚集在此商讨着下一步行动。大部分的重要事件都应该被放在议会上进行讨论，但那并不是全部。更何况是在得到九龙相关资料的情况下，他们这些组合派和中立派就更没有理由让如岸武集团这样的反和派知晓。 “还是没有办法调用相关军力进行保护吗？九龙已经连续几次向我们发来要做好防护的提醒，如果这能让他们都感到一丝威胁，我们就更加没有理由去怀疑。”希安皱着眉头看向里德议长。 里德轻轻地叹了口气。 “没有，你也知道相关的事件都是由司令官去负责的。我没有办法完成这方面的调动。我们的弊端从一开始就已经很明显了，没有多少兵力愿意为我们所用。” “我目前能做的只有在数据方面加大保障力度，当然，力度十分有限。九龙方面发过来的资料我也已经看过了，异格者最有可能采用的行动就是对我们发动数据攻击。而且九龙那边也已经向我们表示可以派兵增援。但是…”全场的目光又再次回到了议长身上，显然大家都很清楚，议长的身份说实在的，其实就只是拥有最高权限的个人而已。里德微微颔首，终究还是未能讲出哪怕一个字。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但谁都没有想到打破这种尴尬的，是那几乎听不到的警报声。海默第一时间就接到了其他数据联通回路异常的警报，他来不及多想，立刻将已知的情况公示出来。 “动力组出现问题，数据联通回路几乎全部失效，乌托邦正在加速下坠！”他们死死盯着这条简报，眼中满是担忧与震惊。 “有办法联系工程部队和支援部队吗？” “看来只能用最老土的联系方法了。你们赶紧去避难，估计在高度大幅下降时，他们就已经到现场了。”海默说完，起身准备向动力总室前进。这时，议长里德出言喊住了海默。 “我和你一起去。” “我无法保障您的安全。” “不必要，议长这个身份，也就这‘最高权限持有者之一’有些亮点。如果出现一个标明‘最高权限机密’的关键钮，没有最高权限持有者在场想必是致命的。”里德年纪大了，但认真起来不输任何年轻人。海默自知拗不过这位议长，两人的奔跑取代了他们之间的交流。没有任何通知，他们很快就出现在了动力室里，不过，来这里的不只有他们。 “真没想到你也在，司令官。”里德看了一眼来者，随即走进了动力室。司令官马尔菲斯，乌托邦中与议长最不对付的高层官员，也是为数不多拥有最高权限的人。 “哼！”马尔菲斯冷哼一声，随即离开。秉持效率最大化的原则，既然动力问题方面已经有了最高权限持有者，那么他也该前往处理数据联通方面的问题了。 一时之间，两个部队的队员都对议长的出现感到十分吃惊…… 第53章 空想的崩落（起） “里德大叔，你怎么来了？”率先说话的是一个少女模样的解构体，工程部队队长安洁莉莎，平日里大大咧咧武力值强悍的少女。 “议长！”紧接着说话的是支援部队的队长柯莱尔。此时的他们正在焦头烂额的处理着眼前发生的事。 两分钟前，柯莱尔带着人来到了动力总室，正好碰上了前来维修的工程部队。显然他们都对这一情况感到十分意外。整个处理的过程也是相当艰辛。 现在… “具体情况如何？其他的不要过问。”海默当机立断地点明了优先级最高的任务。 “整个乌托邦的动力已经下降到了极度危险的程度，不仅完全无法维持轨道高度，甚至剩余可以动用的引擎对于抵抗地球对乌托邦的吸引力也只能说是杯水车薪。如果不采取有效措施，那么乌托邦完全坠落到地面，前后恐怕不需要十七个小时。”柯莱尔将具体的数据拿给他们看。那骇人的数字仿佛正以人们的恐惧为原料蚕食着他们的信心，以此为食，不断增长。 “而且这次问题的关键，在于根本不是硬件的问题。目前根据已知情况可以判断出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向它们频繁地发送强制关闭的信号。而我们试图用反向措施覆盖掉这些指令，但结果…”安洁莉莎皱着眉头说道。 “结果就是由于占用了时序，导致点火指令一并被覆盖，由此造成了停机。”海默接上了她的话。而且目前，就连数据联通回路都出现了问题，自然无法依靠亚当解决。甚至他们现在的怀疑都指向了亚当。因为目前得出的结论是这些关闭信号全部都是以最高指令级进行释放的。很难不让人怀疑，身为中心处理ai的亚当出现了问题。 另一边，司令官马尔菲斯的手下正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联通回路。他们已经用上了全部的气力，如果数据连通回路无法修复，那么就意味着他们一直会处于消息闭塞的状态。先不论高层会作何感想，那些不知情的平民恐怕会产生极大的恐慌。越是想到这里，他们的手就越发的颤抖。 “最高权限通过…联通回路重启。进度1543％…2759％……”万幸的是他们成功暂时恢复了数据联通回路的功能。至少目前他们可以将这类情况实时反映给需要处理的相关部队。不过有一件事情出乎他们的意料：亚当，乌托邦的核心ai此刻正处于紧锁状态。 海默不断地进行着屏幕上的操作，眼中瞳孔放大，那一条条超时和拒绝的语句就这样伴随着血丝映在他的眼中。 “可恶，暂时顾不上这些了。安洁莉莎，你有把握修复吗？”里德当机立断，下达了指令。 “如果是硬件的问题，那我有绝对的把握，但现在这样，把握不超过五成。” “足够了，柯莱尔，你带人尽全力恢复部分推力，能有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喂，马尔菲斯，之前是我想我们得赶紧再讨论一下。”下达指令之后，在向海默交流了部分情况之后，议长直接拨通了马尔菲斯的通讯。 “目前的情况可以确定为亚当受到了不明数据的袭击。而且对方的数据能力甚至不亚于亚当。之前九龙古国表现出了援助的意向，现在也只有他们能够帮助我们了。” “你能怎么确定他们会来帮助我们？” “你可别忘了，一旦乌托邦坠落会意味着什么，九龙不可能置之不理。而且，有能力修复亚当的，目前来看也只有九龙古国的‘女娲’了。我想这容不得你质疑和拒绝。” 通讯的另一边，马尔菲斯表现出了和里德印象中完全不同的沉默。当然没有持续多久。虽然表情还是有些是抗拒，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现在容不得其他议员去投票，因为解决的方案只有一种。在那之后，里德向那个人拨出了他几乎没有拨打过的通讯。 “终于还是决定求援了？长话短说，目前什么情况？”九龙帝王的气魄顿时让里德在惊讶的同时也散去了几分担忧。也是以最简短的语言向昊说明了一切。 “目前来看，我们需要借助女娲的帮助。” “女娲本体自然是不可能外借的，但如果只是需要相关的算力强度。我们这边可以经由女娲参与进行协助。当然需要你们开放部分权限。”昊的态度很强硬，但也给他们留足了后路。 “这样就足够了。” “好！就得这般直接！”在得到了相关信息开放之后，通信挂断。很快，身处科学理事会的监兵小队就得到了相关消息。 “看来女娲的推演并没有出现错误，只是我们太低估它们可以达到的程度了。异格者的能力果然还是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那么现在怎么办？祖昊焱，现在直接进入乌托邦，怕是已经没有机会了，有办法在这里提供帮助吗？”黎玥自然心急，但还是很冷静地说道。 “他们已经开放了权限，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可以远程进行协助。计划赶不上变化，以乌托邦现在的情况，若是不加以制止十六个小时左右就会坠落到地面。哪怕没有坠落，只要下降到一定高度，异格者很有可能就有把握远程毁灭它。”祖昊焱一边说，一边和若雪一起打开了天阙的链接，并同时输入亚当的相关信息。 “你们得注意，你们将借由天阙直接进入亚当所在，同时需要借用女娲的高算力解决那些入侵数据洪流。”若雪简单地将这次的任务说给了他们。祖昊焱只是给他们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随后扭头操作起来。海蒂拉玛则向他们敬以军礼，随后抬头看向天空，眼中流露着一丝复杂的感情。天吴等人早已“浸入”亚当。不过在“浸入”完成之前，祖昊焱悄悄的对着黎玥说了几句。 “情况比我们想的要糟糕得多！乌托邦超90％的动力来源被切断，甚至有接近半数的常规引擎被调整到了反方向并锁死在了最大功率。亚当已经关闭了一切对外接口。”海默将这一切说给在科学理事会首席办公室的所有人听，其中就包括了赤星小队。 阿斯特显然不想坐以待毙。“就没有任何办法吗？”同时在场人也注意到海默紧锁的眉头似乎有那么一瞬间舒展了几分。 “九龙古国执行部队，监兵。”操作屏上显示着这道外来的“数据洪流”我发出了自我介绍。 “看来，九龙古国已经来帮忙了。”一些靠在外围的高层人员已经松了一口气，甚至隐约露出了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 “由于缺少对乌托邦整体结构的认知，监兵小队无法保证单凭本队一己之力能完全解决相关问题，我相信乌托邦方面肯定有类似的技术。希望你们能借此与我们进行合作，成为我们的助力。否则若五分钟内没有出现你们的援助，本队将立即撤离。我们目前已有方法保证本部内的环境不受影响，请各位慎重。” 这正是祖昊焱告诉黎玥的消息，更准确的来说也是国君的旨意。这一次，九龙需要扮演的角色是讨债人，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确保债主还有能力还清债务而已。 这份类似警告的消息一出，中外层的人几乎就炸开了锅，有人破口大骂九龙的不道义，有人悲哀惊恐、仿佛下一瞬乌托邦就要彻底坠地。议长和司令官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但从表情上来看，他们此刻也有些心如死灰。 海默和阿斯特对视一眼之后，直接下达了逐客令，将除开赤星小队、议长和司令官外的全部人员给“请”了出去，过程中还隐约能听到一些咒骂。 很快海默就调动出了一个战术模拟系统。“这是之前对亚当研究时所截取的‘支流’，暂时命名为“奥丁”。我想你们其实都很清楚，亚当和女娲这两个ai都出自当时九龙的明昏首席之手。所以只要有同级别的能力，我们就可以尝试强行‘浸入’亚当。但是这个系统还不稳定，不过如果是作为战术辅助和入侵权限，应该能满足那支小队关于支援的需求。阿斯特，对于这一过程，你经验最多，我没有时间，只能拜托你了。” 阿斯特点点头，自然是清楚当前情况的紧急，无论之前两方势力到底有过多大的争执。此刻他们需要保护的是人类唯一的天空据点。 而另一边，异格者基地… “我们发出的数据入侵遭到了一部分的反入侵，人类那边已经有所行动了。”阿斯特利亚将情况如实禀报给了塔娜。 “人类中能有‘浸入’亚当能力的，多半是乌托邦自己内部的技术，当然，也不排除九龙古国的可能，甚至这个可能性还不小，对于这个古老的国度，我们所知道的还是不够完全。”殅冰冷的声音回荡着。 “问题不是很好解决吗？再加几道有相同特征的数据入侵不就可以了。”米迦勒倒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你指什么？”阿斯特利亚用带了几分威胁的语气说道。 “呵……” 第54章 空想崩落（承） 米迦勒的意图其实很明显，在这种情况下大概率是人类方面的执行部队以意识形态浸入亚当进行修复。那么只要异格者方面以相同的方式进行阻拦就可以。如果能办好，不仅可以阻止乌托邦进行自我修复，甚至还能重创人类方面的执行部队。但如果没办好，那就是将自己的位置直接告诉了对方。虽然这样的风险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无法承受。 当然，秉持着提出者先行的原则，其他三位异格者的目光都直接转向了米迦勒，先前出言不逊惹怒了塔娜，现在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就摆在面前，她当然是（被）自愿接受的了。 不过尽管他们可以依靠逆序塔，但考虑到数量问题，塔娜最终还是决定让其他三位异格者全部进行相同做法。 “我会持续进行观察，如有问题我会第一时间中断。总之尽早结束。”塔娜在他们行动之前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距离监兵小队发出提醒和声明已经过去了两分钟，海默飞快地调试着每一个模块。在确认了一切无误之后，他打开办公室东侧的门，将阿斯特等人推向了门后的框体。随着框门关闭，一切喧嚣都随着黑暗的降临而慢慢淡去。耳边回荡着的只有议长和司令官共同发布的最后命令：此次行动只允许成功，不计一切代价修复亚当。 “虚拟存在加载中……” “图形模块加载中……” “正通过奥丁进行虚拟空间图像化…检测到外来意识数据，是否接受接入请求？” “是。”阿斯特没有任何犹豫，其他的三位队员也没有任何异议。 “虚拟空间同步率已达百分之百，相关调配已完成。已采用符合视觉认知的方式对虚拟空间进行重现。” 白光闪过后，黎玥看着眼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阿斯特，没有展露出太多情绪。阿斯特则是观察到眼前小队里的白狼与之前有了很大不同，想来应该是为了应对这次状况，特意出动的新机体。 本想出口交流几句。结果，那最高大的青虎直接打断了他们的想法。“对你们来说没有多少时间了，速战速决。”作为监兵小队的队长，天吴很直接地下达了作为队长应该下达的命令。黎玥点点头，向着阿斯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们都是以程序的方式进入亚当内部，作为乌托邦的内部核心ai，自然所能模拟出的场景也与现实乌托邦相差无几。九龙古国可没有多少关于乌托邦内部场景规划的资料，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向导”。 就在阿斯特走上前的那一刹，他们的身体都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冲力。 “数据防御！”上官溪很敏锐地反应过来，很显然，他们作为外来的数据程序已经触发了亚当的反制机制。赤星小队这边有海默协助调整，由于使用的是完全同源的数据，他们受到反制程序的影响并不大。但监兵小队这边就难说了，他们要完全适应这种状态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部分的功能恐怕无法开启，比如上官溪的算力分析。 “莱伯恩，用你的算力对防御层进行分析。找到最快的那条路。”来不及去顾及其他，他们现在时间紧迫。 数据防御带太过密集，莱伯恩找到的道路也只是堪堪可以让他们通过而已。可是这样的道路没有办法这样让监兵小队的两头大型解构体通过。不过好在他们已经找回了部分功能。 “真是麻烦，看来只能强破解了。麻烦你们在前面等我们。准备清空防御数据。”乌托邦没有任何有服役经历的大型解构体，所有的一切都是基于人类模样进行设计。既然没办法躲开，那就和上次在阿巴拉契亚矿场一样，直接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不到两分钟后，赤星小队全员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强破解完成的监兵小队。他们不由得感慨，有时候暴力的确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看什么看？带路啊！再磨蹭下去，你们乌托邦不要了是不是？”塔伦不耐烦了，恶狠狠地说道。本来乌托邦给他的印象就绝对是最差的那一个，要不是指挥官和其他高层的命令，他看都不想看这里一眼，更别说来这里帮他们解决问题了。 好在天吴及时拉住了他。“我这队员有些过激，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我替他向你们道歉。”当然这也只是顾及任务与合作情面而已。真要说的话，天吴对这里的印象比塔伦好不到哪里去。 当然，赤星小队自然也不会往心里去。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们已经确定九龙方面有解决这次麻烦的能力，那么就得维持这样的合作关系，否则，他们先前声明的撤退可能真的不是说说而已。随即，阿斯特示意他们跟上。 清除了防御数据之后，他们所处的位置也开始发生些许变化，当然最明显的就是，他们的身体正在往下坠。没错，就是字面意思上的“下坠”。 天吴在发现他们的位置发生变化时就直接开启了光翼，左爪拎着塔伦，两个少女则坐在老虎的背上。赤星小队方面，除开阿斯特，其他三台解构体都有飞行能力。阿斯特此时正被伊西斯拉着。八个人最终也是平稳的落到了地面上。环顾一圈后，发现这里是乌托邦内部的议会大厅。 之前进入的记忆都很清晰，自然就不会存在，以为是直接被传送过来的情况。不过这里的风景对于黎玥一行来说都是新奇的，但对于阿斯特等人来说，这里却有了一丝违和。 “小心点，这里不对劲。”里乌斯警惕地观察周围，视线中似乎存在某些无法与记忆匹配上的场景，显得有那么些，模糊。 “乌托邦内部的建筑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墙体？所以这也是数据洪流吗？”上官溪的一句话直接点出了真相。那无法被探测器感知到的事物却一点一点明晰在他们眼中。 阿斯特第一时间向海默发送了通讯，得到的回答是，这些是和白噪音一样的数据形成的流体，是常规的反入侵手段。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些防御墙似乎存在一点点的增多、重叠，并向他们聚拢，似乎不只是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那么简单。 “看来连返入性的手段都被敌方利用过来了，虽然这应该是最基本的防御措施，但和女娲同级别的ai竟然能被入侵到这个地步。”黎玥发表了自己的见解，而且这样的行动很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由此也让他们生出了一个突发的行动计划。 “乌托邦的指挥官，如果触碰这些墙体会发生什么？” “最直接的就是数据的损伤，同时这些墙体的还会破裂成具体的数据体，如果不及时处理，那么这些墙体将会源源不断，他们是为消耗战而生的。但我们似乎没有其他的方法。” 这段话倒是向他们隐隐透露出了一个情况：在不接触的情况下大规模地破坏这些墙体，就有机会能够突出重围。明确了目标之后，行动就简单得多了，毕竟监兵小队的队伍里可是有两个拥有重火力的队员。 复合武装直接变换为聚能炮，天吴的巨刃也变换成了发射电磁炮的状态。在重火力下，这些墙壁全部破碎崩塌，少量脱险的数据体也被赤星小队尽数消灭。这一趟同行倒是让他们刷新了认知，九龙不愧为繁荣时期军费开支最大却从不主动挑起争端的奇葩大国，他们现在算是认识到九龙在军事方面那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状况了。 但同时他们也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破裂的数据体并不是乌托邦内部的机械，倒更像是地面上被感染的那些机械体。甚至攻击时带来的那份灼烧感也和接触斯科瑞病毒的直接感受相同。 在赤星小队向黎玥分享了相关信息后，他们一致得出了结论：这场入侵确实为异格者所为，而且他们现在或许正在观察着我们。这样的结论自然是狠狠地打了乌托邦那些揣着无所谓态度的人的脸。对九龙的警告置之不理，这就是最直接的下场。 他们仍旧在前进，路上又遭遇了故意设下的阻拦，不过这些都被他们一一化解。很快，外来的数据入侵就已经开始减退。虽然不起眼，但乌托邦的动力确实正在恢复。 “动力有所恢复？人类的行动竟然能如此迅速…米迦勒，你们什么情况？”塔娜盯着操作屏上的相关数据，展现出了思考的样子。 “一股外来的数据屏障大幅限制了我们的行动，现在我们只能对他们进行极为有限的干扰，但是对他们来说似乎不在话下。” “能破解这道数据屏障吗？” “能，但是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 “这样足够了，乌托邦整体还在下坠，抓住这个机会，尽全力阻止他们的行动。” “是！” 塔娜在挂断通信之后暗自为之前没有自己出马的决定松了一口气，毕竟，她已经知道了处理这些问题的人类小队是谁…… 第55章 空想的崩落（转） “你还在犹豫，你还在害怕……”塔娜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令他无比厌恶的声音。 “这不用你来管！”塔娜对这个声音表现出了极为强烈的抗拒，“看起来你很闲啊！有心情有精力在这里给我说风凉话。倒不如赶紧过来帮我们一把。” “呵呵呵，将乌托邦从天上拉下来，这可是你们的点子，又何必扯到我们头上？协助你们对九龙古国进行拖延就已经是我们能提供的最大帮助了。毕竟，成功与否对我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不过这个决定究竟是你为逆序塔所做，还是为了惩戒当年的罪人，弥补自己内心的遗憾呢？”杂音的话语带了几分冷嘲热讽，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种完全没有把塔娜放在眼里的意思。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给我滚！” “啧啧啧，小丫头，你最好不会让逆序塔失望，既然已经成为了代行者，那就要做好为逆序塔付出一切的准备，所以，你到底有没有资格呢？” “话不投机半句也多，同样的话，我想我没有必要重复第二遍！”少女的嗔怒已经露骨地体现在了话语。那杂音的主人必然与塔娜有着不小的纠纷。眼见塔娜已经下达了逐客令，杂音似乎知道没趣，很快便消失了。只留下了一脸愠色的塔娜还在死死地盯着现在的状况。 米迦勒所说的一切确实是事实，他们仍旧在和那来路不明的数据屏障进行抗争。否则，之前可就不是普普通通的数据墙围堵和一些不起眼的小障碍那么简单了。不过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已经完全占据上风。两分钟后，那来路不明的数据屏障彻底破损。意味着异格者即将直接对抗两支人类执行小队。 殊不知，他们的这一番对抗行为，已经通过某种方法传递给了九龙。 “女娲设下的保护屏障被攻破了，正如您先前所想，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若雪的像素眼睛已经切换成了担忧的模样，直勾勾地看着祖昊焱，询问着接下来的动作。 “没事，只不过是借用女娲的一部分算力设下的屏障，他们居然敢直接入侵亚当，那么没理由打不破这屏障，不过他们的部分信息倒是借由屏障被传了过来。我们可以制定下一步行动计划了。”祖昊焱直接向黎玥发送了异格者入侵的情报，随后开始对那些传回来的信息进行破译。 祖昊焱的消息也印证了黎玥之前的猜想。现在他们已经全面进入了警戒状态，无疑，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敌人，便是拥有强大数据攻击手段的异格者。而每次说好事的时候，这好事大部分不会灵验，但一旦说坏事，那就是“说曹操，曹操到”了。眼前的数据空间开始出现了紊乱，这只能验证一件事：敌人已经到了。见此情景，黎玥直接开启了意识链接保护。 “看起来你的防范意识很高，是被之前那两次吓出心理阴影了吗？”第一个看见的自然是“群星簇拥”的阿斯特利亚。黎玥做的意识链接保护正是为了防止这家伙的杂音攻击。随后是天吴的死敌：米迦勒。以及监兵小队中只有黎玥见过的“未知机械体”：殅。 正如塔娜之前所说，“话不投机半句也多”，他们没有任何其他的交流，毕竟作为敌人，战斗就是最好的交流。里乌斯的火炮率先打开了战局。莱伯恩和上官溪保持后方提供援助，但不同的是，莱伯恩在这样的环境中选择加大自己的优势进行干扰，上官溪则是表现出强烈的进攻性，她的优势自然是在于自身具有不错的输出能力和提供队员增益的能力。他们之中唯一的重甲型结构体天吴则是第一时间就开启了防御屏障，巨刃划过，对只能近身作战的米迦勒带来了极大的威胁。而另外三台强攻型解构体：塔伦和里乌斯则是将重点放在了擅长远程攻击的家伙身上。塔伦不断在狙击枪与霰弹枪中切换，主要的攻击目标是最远处的阿斯特利亚。伊西斯则是在天吴屏障的极限边缘依靠剑气对殅进行攻击。同时也会协助天吴进行近战反击。 与之前不同，在数据空间中的异格者能力全面提升，无论是攻击频率还是攻击力度都是之前的两倍有余。总体来看，双方势均力敌。不过，殅保持着中间的距离，没有靠前也没有退后，比之战斗更像是在观察。在对抗的过程中，他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是想确认些什么。 “可恶，他们的实力又变强了。”米迦勒咬着牙，他们原本以为只是监兵小队的队伍中又出现了一台新机体而已。但属实没有想到无论他们之间的配合还是彼此之间独立的实力，都比之前要强上不少。米迦勒在对抗天吴时依旧占不到任何优势，发出的攻击都会被阻挡，甚至伊西斯也会掺和进来。阿斯特利亚的攻击的确起到了压缩空间和威胁的作用，但同样，塔娜的远程威胁和里乌斯的远程威胁也给了她极大的危机。 “是该结束的时候了！”黎玥和阿斯特一同下令，进行最后的总攻击。此言一出，两支小队将他们可以动用的力量尽数使出。 在异格者的资料里，天吴只是在原本擅长拳打脚踢和剑刃劈砍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释放电磁炮的能力。自然对眼前的情况感到惊讶：天吴的屏障开始缓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范围的冷冻气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异格者直接就被冰龙卷推开，随机又是一发电磁炮，他们没法躲闪，只能接下了这一击。还不等他们脱身。塔伦的复合武装已经切换为聚能炮，高强度的能量倾泻而出。直接淹没了敌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异格者们哪怕没有被彻底驱逐，也没有能力对抗接下来的攻击。纵然十分不甘心，但他们不得不直接脱离，以最快的方式退出了亚当的区域。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结束。从实时数据来看，乌托邦的高度还在下降。而他们早在先前就已经排除了所有的入侵可能，就只剩下…… “可恶！大意了！”米迦勒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宣泄内心的怒火，甚至没有顾及塔娜。 “这是既定事实，你们没有完成相关的任务。”塔娜的脸色并不好看。这一天她遭受的精神打击可以说是最频繁的。 “请小姐怪罪。”阿斯特利亚和殅都单膝跪地，俯首引咎。 “算了，没必要，我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能解决逆序塔的数据投影，乌托邦为了保住他们的地位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你们准备出发，接下来的任务你们应该清楚。”塔娜很快下达了新的命令。 “是！” 就只剩下了模拟空间的舰桥，恐怕最终的问题就出在那里。 “检测到未知的节点反应。看来最前面的那个空间存在着一个干扰节点。” “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它应该就是入侵的‘中枢’。也就是说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前面。”莱伯恩在得到阿斯特示意之后补了一句。伊西斯在得知之后，看着点点头的阿斯特，下达了命令：“赤星小队，准备实施强制手段。”“是。” “我们也走！早点解决，早点收工。”天吴下达命令从来不需要指挥官授意，因为监兵小队的所有成员都无条件地信任着这头老虎大哥。属于人类阵营的不同势力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前进态度，哪怕，这只也许只是其中的一个代表。 舰桥的大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他们常规理解中的干扰器或者干扰节点，而是一个头发上扬，背后漂浮着六只大手的诡异女性模样的数据体。 “这是…什么？”阿斯特皱着眉头，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人类？是来终结这场闹剧的？我得承认你们的亚当确实有几分能力，不过还不够。”面前的数据体传来了声音，但并没有看到任何面部的动作。毫无疑问，她，的确是这场入侵最直接的执行者。 “异格者中能有能力入侵亚当的，想来就只有他们口中心心念念的逆序塔了。”黎玥做出了自己的猜测。 “呵呵，猜对了一部分，但也仅此而已。就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本事。多给我带来一些惊喜，说不定我会减慢地球文明的毁灭。虽然现在你们文明的脊梁也是被打断的状态罢了。”话刚说完，来自解构体的攻击就已倾泻而出。 这奇怪的数据体唤出六只巨手，随即化成千万武器，如倾盆之雨般向着他们袭来。面对这样的攻势，他们默契地躲在天吴身后。坚实有力的防御屏障拦截了这些兵器，但随之，又是一阵狂乱的冲拳。昔日牢不可破的屏障，此刻开始出现些许裂痕。 “可恶！准备反击，我的屏障撑不了多久！”眼前敌人的强大的确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他们的处境不可谓不危险。 在裂痕完全蔓延至屏障全部之前，天吴就已经释放了冰冻能力，延缓对方的行动。其他的解构体也纷纷使出了全部能力。 但这数据体似乎游刃有余，似乎已经有了了解决方案，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第56章 空想的崩落（合） 在解构体们的攻势迎面冲来时，那数据体伸出了一只手，在空气中轻点。一个透明的轻薄护罩出现，周围的能量攻击被尽数弹开，如同电流遇到了绝缘体，同时，一道奇怪的波动向两支小队传来，更准确地说，是冲着赤星小队来的。 也正是在赤星小队接触到这波动时，他们的身体立即出现了数据崩溃的现象。阿斯特捂着嘴，在黎玥眼中，阿斯特等人正慢慢化作粒子消散。 “怎么回事，你对他们做了什么？”黎玥向着对手开枪，但显然没有任何实质性伤害。就在她开枪的那段时间，受波动影响最大的里乌斯已经彻底消散。 “哇！”里乌斯惊坐起来，直接就把周围还在等待着的司令官吓了一跳。以这样的神情出现，而乌托邦的坠落还在继续，这无疑是让周围还在等待的人们心头一紧。 九龙古语有言：“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紧接着赤星小队的其他人也全部醒来。神情无一例外都是惊恐和担忧的样子。 不需要他们言语，投向海默的目光就已经表达了询问的意味。海默早在里乌斯醒来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全面检查。但得出结论时，海默脸色苍白，眉头紧锁。能让科学理事会两位首席之一展露出这样的神情，无疑是极为棘手的情况，这也让很多人心都凉了一截。 “直接说结论，‘奥丁’存在的不稳定性被对方完美地利用了，而且是以清除外来病毒的方式。” “什么意思？！你的结论是说他们的强制登出不是外来因素影响，而是被亚当从内部清除的！怎么会…”议长里德意识到了这简短话语背后的重量，这让他感到脊背发凉，现在的他只能强撑着不让自己爆发。这是不是意味着亚当已经被对方完全掌控，乌托邦的坠落毕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现在的情况确实很麻烦。但绝对不是无法挽回的地步。议长、司令官，接下来你们都得跟我走一趟！事关乌托邦和人类的存亡，不能犹豫！赶紧走！”说完，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海默直接抓起议长和司令官快步奔向现实乌托邦中，亚当的所在地。由于亚当是乌托邦机密中的机密，故而需要两位最高权限持有者共同进行认证。 留下赤星小队和其他助手焦急地等待着。当然，绝对不是坐以待毙。 “阿斯特指挥官，你要做什么？”其中一位女助手在看到阿斯特靠近海默的操作系统，惊讶地说道。 “在这里等着也是等着，与其在这里干坐着，还不如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帮助那支九龙古国的小队，无论他们还在不在，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 “没有可是！” “什么‘没有可是’，能不能听别人把话说完？你会吗？给我起来，让我来！”那位助手平时应该也和安洁莉莎一样，是个暴脾气，硬生生地把阿斯特的话给怼了回去。直接把阿斯特从座位上扯了下来。随即敲打起来。回应她的还有其他助手的分工协作。 数据空间中，监兵小队还在奋战。对手的实力完全压制了他们。天吴此时正用巨剑撑着身体，由于数据空间的情况是完全模拟实体的，所以一切反应都与真实无异。正如此时，天吴吐掉了嘴里的一大口循环液，可伤口和嘴角的循环液还在不断溢出。不难看出，在与对方对抗的过程中，首当其冲的就是他。 另外两位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上官溪现在只能缓慢的行走并操纵浮游炮发动作用微乎其微的炮击，塔伦的能源甚至不足以他重启聚能炮，黎玥的意识链接也出现了疲惫的现象。反观对手，目前最直接的损失只是少了两条能量手臂而已。局势对还在苦苦支撑的监兵小组十分不利。 “不得不承认，在数据空间中能与我对抗这么久，确实是第一个，就光这一点，你们的实力就值得称赞，不过。”数据体在说完后发出了不怀好意的嗤笑。 天吴瞳孔微缩，强撑着向前冲去，为身后的三人再次挡下一记重拳。 “天吴！”“大哥！”看到天吴被撞回，塔伦直接上前接住了大虎，黎玥和上官溪则是持续着攻击以掩护他俩。那数据体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也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似乎正在享受着这种玩弄别人的感觉。毕竟在它看来，他们已经无力阻止了它了，剩下的抵抗也都只是徒劳无功罢了，显然是认为对手只有在场的这四人。 “成功了，接入了。虽然这么做造成的损伤可能很严重，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接下来我们只能强制进行数据崩塌了。”女助手大声喊道。闻之一旁的所有人都开始往这方面行动起来。 几分钟前，亚当所在地…… 里德和马尔菲斯用自己的权限成功打开了这里的通道，海默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与九龙的女娲不同，亚当是以核心中枢的形式被固定在乌托邦内部，往日幽蓝的环境。此刻已经被猩红覆盖。 “接下来怎么办？”马尔菲斯问道。 “没办法了，只能得罪亚当了。我会尽全力把亚当的修复系统使用权暂时转移到我们的手上，并借此由内而外的对异常数据进行清除。” “这么做，岂不是说…” “是的，最后相当一段时间的亚当都会处于脆弱状态，被攻击的可能性会大幅提升，但现在已经没时间做这些准备了，之后的事只能之后想，现在的当务之急不允许我们思考这么多。”海默大声地说着，视线早已埋入那一行行代码之中。删除、修改、褫夺…海默熟练却紧张地进行着一切。 而时间回到现在，海默夺得亚当系统修复使用权和阿斯特那边准备进行数据崩塌的时间重合。在简短的交流后，他们决定彼此配合，直攻要塞。 就在那数据体准备再发动一轮强势攻击时。黎玥耳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类似耳机的物体，一点点地帮助他们稳定和修复数据状态。正是他们之前没有使用过的“天阙”，似乎是得到了指令，开始真正介入战斗。作为来自女娲的稳定“支流”，本部应具有修复数据的能力，那么现在的发挥无疑是女娲本体正在进行帮助。九龙古国没有置之不理，祖昊焱那边也成功地破译了之前的信息。现在，是全身心投入这场数据战斗的时候了。 那数据体见情况不妙，意欲发动更强的攻击，可是挥到半空中的手臂突然出现了停滞，周围的数据空间也发生大范围崩塌。崩落的石块和建筑化作数据洪流，直奔那异常数据体而来。虽然监兵小队似乎也被波及，但影响远没有那数据体的情况严重。。 “看来，乌托邦这次是真的打算孤注一掷了，这样接近自毁式的行为，他们还是有几分胆量的。没有多少时间，你们同样是作为异常数据存在，应该是他们加大了控制力度。现在是进攻的最佳时机，你们也应该出一口恶气了。”祖昊焱通过天阙向黎玥等人说道。 局势完全反转，完全恢复的监兵小队已经重整旗鼓。“赶在被清除前，彻底消灭它！”黎玥的命令通过意识链接传达到了每一个队员的意识海中。当然，其实就算黎玥不说，这股恶气至少天吴不可能忍得了。 巨大的青虎持剑冲向对手。剑刃划过，那数据体本想躲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冷气限制，硬生生接下这一剑，尽管没有被劈开，身躯依旧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当然，这还没完。霰弹枪的伞车炮弹已经到达了它的面门，顿时几个窟窿出现在它的脸上。试图反击的手段全部被这里的数据流给限制，现在的它完全是监兵小队的木桩罢了。 子弹和能量光束，两位少女也表现出了她们的反击。不到两分钟，先前无比嚣张跋扈的数据体此刻已经千疮百孔。甚至此刻它连逃跑都做不到。不过监兵小队的身体也出现了之前赤星小队的状况，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塔伦，我们来收场！”天吴大喊一声，塔伦也心领神会，狼爪抓着的复合武装已经出现了变化。 “你们将为亵渎的行为付出代价！”凶恶的话语伴随着起数据体一同湮灭在聚能炮和电磁炮的共同攻击之下，这场数据空间中的惨剧已然落幕。 天吴挥了挥已经消失一半的左臂，紧绷的神情终于松弛下来。“看来时间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这个过程还是很不舒服的，真不知道之前他们这样出去的时候是什么状态？” “在这里发生的损伤只会给你们留下一个感觉，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代入到现实中，回来后，这边有新的任务交代，我们在之前的斗争中就已经一致决定将异格者列入最高威胁单位，现在，也是时候该反攻了。”祖昊焱的声音从天阙中传来。 在监兵小队彻底消失在数据空间之后，乌托邦的异常终于被彻底消除，至少高度没有再下降，这无疑是一个好兆头。当然接下来，乌托邦孤注一掷的行为还需要更多的善后工作。不过，此时，议长和司令官都已经萌生了和九龙一样的想法…… 第57章 空想的崩落（终） “咳咳咳…”黎玥捂着脖子，强撑着坐起来。意识数据消散带来的，是如双手死死锁住脖颈的冰冷窒息感。哪怕呼吸正常，意识中那份缺氧的感觉至今还如梦魇般挥之不去。天吴不停地做呕吐状，无疑是意识数据消散时引动了旧伤，导致身体还处于重伤状态，下意识地想将不存在于虎嘴中的循环液给吐出。塔伦和上官溪的情况倒是好一些，但同样也是面露难色，头晕目眩的眩晕感猛烈地撞击他们的大脑。 在不到一分钟的调整之后，他们才真正看到房间里的三个人。祖昊焱身边还站着两个男人。一个眼神凶戾，一双眸子仿佛能洞穿他人灵魂。另一个端庄威严、不怒自威。正是负责西部乌疆指挥基地的龙子睚眦和国君昊。 监兵小队向这三位高层敬了礼。而他们也很实在，没有什么其他的流程。直接开门见山地点明了此行要交付的任务：向异格者发动进攻。 “所以这就是之前祖昊焱首席说要交付给我们的针对一个者的反击行动？”黎玥倒是很好奇，为什么能这么明确地锁定敌方的大本营。 “这些我来解释，”睚眦很清楚对方的疑问，“首先得承认，这次的行动的确是一种冒险。祖昊焱首席借用天阙成功捕获来自异格者的信息，破译之后锁定了信息源，哪怕那里不是异格者的大本营，也绝对和他们脱不了干系。现在各方部队都已经接到命令，除开保障国家安全的护卫部队之外，其他可调用的执行部队都已就绪。” “无论如何，这个险值得冒，异格者表现出来的威胁性无疑是最高的一档，也是时候进行一次反击了。不管乌托邦怎么看，这个仗必须打。”睚眦最后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既是宣泄对乌托邦的不满，也是在表达对异格者的憎恨。 “在某些情况下，建设是没有意义的。倡导和平不代表我们可以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更不代表我们就要做那烂好人。面对斯科瑞病毒，九龙没有退路可言，整个人类更加不会有。无论是繁荣时期还是现在，九龙无疑都是决定世界去处的地方。”昊在最后表明了身为一国之君的态度，九龙不退则人类不退，九龙不亡则文明永昌。 接下来就是全面反击的时候了，也是时候让全人类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了。 “所以现在，监兵小队！我以西部指挥基地负责人的身份命令你们作为先遣队前往！”睚眦第二次越级发布命令，无疑意味着，这次行动十分重要。 “是！”监兵小队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有力的回答。这如交响般融合的声音中掺杂了坚毅、勇敢、认真，以及，一丝胆怯与抗拒…… 在监兵小队和睚眦离开之后，祖昊焱单独把国君留了下来。 “焱，还有什么事吗？” “有其他的龙子帮你分担压力，你暂时停留一会儿，应该没什么问题。其实，这套信息里破译出来的不只有信息源那么简单，还有一些可能和监兵小队有关的信息，后者很可能是刻意留下的。”祖昊焱对着自己的兄长说道。 “哦，什么信息？居然还能和他们扯上关系。” “异格者的首领——代行者，我们之前观察到的特殊异格者，她的名字，仅此一条额外信息。” 昊自然是知道弟弟的性格，能让他单独说与自己的，必定有特殊的价值。兄弟两人虽然相差了近20岁，但彼此之间还是有着深刻的了解和浓厚的情谊。 “我就不卖关子了。代行者名为孛儿只斤·塔娜，如果消息没错，那么她应该曾经是我国北境游牧民族孛儿只斤氏族的后裔。” “孛儿只斤？！那这么说，她和塔伦…” “是的，而且就表相来看，他们很有可能是兄妹或者姐弟。虽然监兵小队才正式服役半年左右，但对于他们，我想兄长应该知道很多。 ”祖昊焱看着兄长，眼中划过一抹担忧。 “的确，这支小队队员之间的羁绊和感情无疑是目前所有执行部队中最强烈最浓厚的，所以你是在担心，塔伦会因此受到影响？” “是的，我不清楚塔娜现在对于亲情是什么看法。但就塔伦有记录的经历而言，恐怕他一直都在为她的离开而感到自责，这很有可能成为影响他们的因素。至于为什么刚才没有点出来，在这样大规模的部队出动情况下，起码安全性都能得到保障，我需要更多的观察。”祖昊焱深知兄长的个性，于是一口气将可能的问题回答了出来。 “我明白了…” “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并不对此抱有希望。所以如果最后的结果证明他们之间的情况没有挽回的可能，那么可能需要申请把塔伦调往另一个部队或者直接让他留在后勤部队。” “我会考虑的。但这种事跟睚眦说不就可以了吗？”昊问出了一个他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还不都是因为，我们还抱有那一丝希望吗？好了，鉴于之前他们登出的情况，看来天阙还得继续使用，以保证他们在现实中的认知。”昊点点头，之后的事自然就需要他们两兄弟各司其职了。 标注的信息源位于7362号城市，与他们曾经战斗过的7364号城市极为接近，但是迫于一些原因迟迟没有小队到达这里执行任务。不过这次作战倒是开了先河，而他们要面对的，可远远不是7364号城市那一工厂的感染体可以比拟的。 与此同时，异格者基地… 塔娜闭上双眼，不得不接受了任务失败的情况。先不说这样的情况可能会让乌托邦内部发生警觉，现在九龙或许已经在往他们的方向过来了。 良久，塔娜缓缓睁开眼，眼眸中不再有之前的嗔怒，甚至也找不到几分失望的神情，这双眸子没有任何波动，古井无波。 “安排布防，人类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应对所有可能的情况。” 这让原本想问是否有这个必要的阿斯特利亚哑口无言，的确，无论是不是多心。既然这次任务由九龙介入，就不排除他们作为人类对抗斯科瑞病毒的最前线战力来一手杀鸡儆猴的可能。至少九龙出兵的概率很大，更遑论如果乌托邦也打算反击…… “收到来自议长的最高权限指令，乌托邦内部所有港口皆由紧急任务接管。请甲板管制人员于二十分钟内尽快入岗。” “相关运输机已就绪，芬撒里尔号，你们将运送赤星小队、夜枭小队和死鹰小队前往目的地。并注，你们为首个运输任务执行者，请驾驶员和在舰小队做好充足准备。” …… 港口此时已经被广播声填满，这恐怕是乌托邦自升空以来，最大的一次任务出行。 一个小时前，议长收到了九龙古国共享来的位置信息，也是被九龙警告不希望有下一次就自己出面向对手证明，乌托邦并不是好捏的软柿子。和司令官在乌托邦科学理事会内达成了共识：出动所有执行部队和支援部队，前往清剿异格者。 阿斯特到现在还在回忆他们的话语…… “以上是我们这边科学理事会破译出的位置信息，九龙对你们的帮助有且只会有这一次。同为领导者，剩下的怎么做我想我不需要指导你。”昊的留言和这段位置信息一并进入里德的通讯终端。 里德眉头紧锁地说道：“我们确实颓废太久了，久到他们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对我们发动袭击，甚至还险些酿成大祸。” “我明白你的想法。看来必须使点手段了，先不说该如何应对九龙古国的问题，得先把这个最大的隐患解决。” 两个平时不对付的乌托邦高层罕见地在这一天达成了诸多共识。这才有了后面港口被全面占用，执行规模最大的出行任务的场面。 “指挥官，还在想任务的事吗？”伊西斯看出了指挥官的思虑，关心地问道。 “嗯，也不全是，我们遇到的那个来自九龙的部队，他们的整体实力比我们要强，而且队伍的氛围也不一样，他们身上有太多与我们不同的地方。”阿斯特的回答中满是疑虑，但这份回答却不带任何询问意味。 “他们的队长是那头大老虎，这样擅自发号施令的行为真的不会让他们的指挥官感到不满吗？” “或者有没有可能，队长是有这个权利的……”阿斯特没有继续说下去，芬撒里尔运输机很大，大到三个小队之间各有很大的活动空间。整个运输机内能听到的，只剩下了后面的引擎声和没有完全被它淹没的细微讨论声。 此时，监兵小队。又是那台熟悉的运输机，每次出任务基本上都是这一台，甚至驾驶员都已经和他们很熟络了。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和驾驶员寒暄的时候，毕竟队里是有另一个更需要开导。 “塔伦，需要我帮你申请返回吗？总感觉应该很抗拒执行这些任务。”黎玥看着身边的大狼，有些担心。 “我……”塔伦一时为难，他还有退路，可是…… 第58章 赤潮律动（一） 可是，这样的行为无疑只会徒增疑虑，所以塔伦没有撤退的理由。“不、不必了。”面对指挥官的好意，塔伦只能婉拒。 “即将抵达目的地，请各位做好降落准备。”驾驶员的声音传来，又是熟悉的场景，监兵四人早已是轻车熟路，不过这次的缓冲工作倒是没有之前完善。 随着剧烈的冲击，天吴用大爪子扶着摇摇晃晃的塔伦和黎玥走了出来，上官溪则由于反重力系统逃过一劫。 不过好在旁边就是后勤部队的据点，他们可以直接进去进行休整。 “只能说除开位置，这次降落没有任何正常的地方。”黎玥看了一眼已经有些变形的降落舱，虚拟空间的景象连带着碰撞时的眩晕不停冲撞着她的大脑。显然正是被强制登出〈清除〉留下的后遗症。 祖昊焱似乎早就知道他们的情况，于是利用天阙给他们发了一段录音。“一般来说，你们这种后遗症会持续一个星期，但现在我们没有时间。 天阙的完整权限我已经发放到你们的指挥链路里，一来与你们的感官进行同步可以暂时消除你们现在的后遗症，二来由此你们可以对视觉获取的空间数据进行影像化复原回放。祝你们好运。” 加上这时正在支援部内进行更换的特殊化防护服以及出发时紧急改造的强化解构装置，这一次行动可谓是装备俱全。 当然，“危险之物无处不在，好奇心能害死的可不只是猫”，这是支援部长给他们留下的一句忠告。 不过以黎玥的性格，她很清楚在一定范围内好奇心是非常重要的，比如现在，她在思考着这些数据复原回放是什么样的画面。 “现在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先熟悉熟悉天阙的新功能。”黎玥向自己的队员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随自己来到支援部前的一片空地上。 “这个功能好像就是投影仪，先试试进行复原。”天吴说完开始启动天阙。虽然之前没有接触，但在天阙加入到指挥链路后，这份操作方法倒是轻松地被他们掌握。 以自身为节点，他们可以直接连接女娲并借以调用无尽算力进行分析重演，换言之，只要该地的“信息”没有消失，那么天阙完全可以进行复现，而且可以根据关键信息进行筛选。 可谓是办案用神器，虽然现在只给监兵小队开放了使用权，但也足够了。很快，一段被复原的影像被展现出来。但在那一瞬间，天吴瞳孔微缩，同时对天阙进行了调整。 影像中，是一个白色的身影，代行者！影像中，她以完全的姿态显现，斯科瑞病毒化为她的装甲，凝聚出四柄环刃。 只消须臾便碾碎了一众来犯的感染体，后面的感染体在这一击后全部俯首跪地，仿佛刚刚的举动只是新王加冕的第一次洗礼。 “恭迎代行者到来！”几个还能发声的感染体恭敬而别扭地说道。 影像在代行者冷酷地消失后结束。事实上这里还有一段影像，但在天吴的调整下没有放出来。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天吴悄悄地看了塔伦一眼。 “看起来，这里就是代行者‘诞生’的地方了。没想到和我们降落的地方这么近。”黎玥惊讶着，同时更增了几分警惕。 “这是两年前的数据，看来她从成为代行者开始就对人类方面实行打击了。总之无论如何，警惕一些，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好了，我们该出发了，指挥官，请下令。”天吴在说话时一直在观察塔伦，话语也言有所指。 “嗯，准备出发。” “是！” 前进一段时间后，监兵小队的视线中多了一些异常。赤红色的晶簇、暗红色的液体。一路上的影像资料中也少不了这两样东西的“光顾”。当然，监兵小队对它们的第一印象只有斯科瑞病毒的高浓度增生物这一点。 “这些到底是怎么出现的。之前根本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上官溪还是很疑惑，以这个规模，如果不是突发或者被隐藏，根本不存在不被观测到的可能。可是无论哪一种，都显得过于离谱。 “指挥官，这里似乎没有更多消息了。输入异格者的相关信息筛查也没有任何结果，要是有更详细的资料就好了。”上官溪摇了摇头，对这样的情况显得十分无奈。 更详细的资料…米迦勒、阿斯特利亚这两个名字的输入也没有任何结果，看来这两个异格者都没有在这里出现过。至于代行者之名，现在队伍里都假装不知道，实际上也没有任何结果。 “看来光靠天阙是找不到更多了，话说，塔伦，你这一路都没说过什么话，不发表一下意见吗？”天吴拍了拍塔伦的肩，力道对塔伦来说不仅有些大，还直接把他吓了一跳。 “我有什么话说啊，问天阙不就行了。再不然，‘问问’那些感染体？”塔伦指着远处聚集起来的“黑云”一片，揉了揉肩说道。 “问八成问不出什么。要不，天吴，咱们去清扫清扫？”黎玥露出一个微笑，手枪已经对准了最近的感染体…… 十分钟后，天吴踢开了周围的残骸，宣誓战斗的结束。这里聚集的感染体数量确实多得有些过头了，甚至还有增加的趋势，只是增加的感染体远远无法弥补被监兵摧毁所导致的空虚。 “这些残骸……” “上官，怎么了？” “我们来之前这里可以看到的残骸和刚刚我们战斗产生的残骸崭新程度相差无几。而且来之前，这周围的地面上似乎都没有感染体的残骸，只有高处晶簇上看得见。看起来就像是…”上官溪通过逻辑回路进行分析得出了结论。 “被回收了，可是感染体会有回收同类残骸的行为吗，而且怎么可能这么彻底？”黎玥也分析起来，这些现象显然不是感染体所为。 天吴也参与进来。“会不会是异格者？” “应该不大可能，他们要是有闲情把这里‘扫’得这么干净，乌托邦早就坠落了不知道多少回了。”黎玥回想起在数据空间中见到的三个异格者，哪怕加上代行者，目前已知的这个异格者团体应该就只有四人左右。 “但是也不排除异格者的数量其实比我们想的要多得多，但是内部有所不合，但哪怕是这样，我也不觉得他们会在乎这些感染者的残骸。” 一时之间情况陷入了焦灼。异格者的据点没有任何消息，现场异常的讨论也得不出任何有效的结论。 塔伦没有参与这场讨论，独自在一旁听着。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这些暗红色的液体，脑海中思绪万千。 自己的妹妹为什么会成为代行者？高层是不是有人知道了？都该怎样以现在的身份面对已经是敌人的妹妹？自己又该怎样践行当初许下的诺言？ 儿时他和妹妹都喜欢在母亲的陪同下在河流边玩耍。他会和妹妹一起把手伸进水中，不断搅动，静静地看着那些波澜消失在岸边，或者是慢慢远去。 母亲就在一旁温和的呼唤兄妹俩的名字。不知为何，那记忆中的声音现在就在耳边，自己也回到了当时，只是眼前的大河似乎变了颜色。 “塔伦，塔娜，咱们一起来河边，这次你俩到浅水区玩。”塔伦仿佛看到妹妹就在暗色的河流中，俯下身向自己伸出手。他下意识地想要迎上去。 “塔伦！快停下！”粗犷雄浑、如同虎啸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他就感到自己被一双大爪子扯了回来。眼前景象豁然变化，原本他想要踏进的那条河流已经变回了之前暗红色的潮水。这也让他下意识地又后退了一步，刚好撞到天吴健硕的胸膛。回过头，其他三人早已经结束了讨论，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狼崽子你这是做什么？是想吓死我们吗？不是说不要靠近这些液体吗？”天吴抓着塔伦的肩膀，愤懑地吼道。 两位少女的表现也大差不差，只是不像天吴这么直接粗犷地表现出来。 “对…对不起…我…”塔伦支支吾吾地回答。一时之间，失去亲人的悲痛、背弃守护诺言的哀伤、可能殃及队友的害怕以及让队员担心的自责，化了决堤的汹涌浪涛，拍打着内心无依的破碎孤岛。那一瞬，所有的痛苦全部凝为无言的泪水，自眼角倾泻而下。 “你…你怎么还哭了？我，我只是太担心你而已…不是故意要吼你的。”天吴见塔伦泪水如雨而下，平日粗鲁的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对不…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塔伦哽咽着，不自觉地已经扑到天吴的胸口痛哭起来，这倒是让天吴完全呆住了。黎玥在意识链接中给了一条指导：让塔伦痛快地哭一顿。没办法，天吴只得任由他在自己怀中痛哭，时不时拍拍他的肩膀。 黎玥清楚，塔伦哭成这样绝不是天吴的原因，或者说，天吴只是恰好给他的爆发出了最后的力。现在的他，只是需要好好宣泄…… 第59章 赤潮律动（二） 良久之后，塔伦泣声渐止。等缓过来才发现，自己正埋在天吴的胸口，大哥的虎毛早就湿了一大片。 在塔伦放开之后，天吴和塔伦纷纷向后退了一步。这也让塔伦顿时感到一阵尴尬。 “怎么样，发泄出来是不是好多了。”黎玥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塔伦也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他低下头，在思考是不是要告诉他们真相。 “是因为你妹妹吗？”天吴的一句话瞬间让塔伦大惊失色，顿时瞳孔扩张，整头狼都处于一个呆滞的状态。“你们，不会…都知道了？” 黎玥嘴角微微上扬，上官也尴尬地捂着嘴别过头去，天吴一如既往，古井无波。 “其实在第一次用天阙进行数据复现时还有一段数据影像。那似乎是那个龙型异格者和代行者第一次见面的片段，那个代行者说出了自己的全名：孛儿只斤·塔娜。在那个时候我们就都知道了。” “这……我…”塔伦一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也丢失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只剩下诸如“我该怎么办”一类的问题。当然，这对于大脑已经宕机的他来说根本没有答案。 “我说，你反应也不至于这么夸张。我们要是真因为这个对你产生异议，我刚才早把你推开了，老虎的毛发护理是很麻烦的。”天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用粗糙而有力的爪子将信任传递。 白狼看向另外的两位少女，黎玥没有说话，只是比了个“ok”的手势。 “我认为，总该有尝试，所以我们愿意相信塔伦。”这位少女一如既往地温柔。 他们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可能后果，但这依旧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信任。如果没有一丝希望和违逆所谓最优解的勇气，人类将永远无法越过机械和斯科瑞病毒。 “好了，现在先执行任务。之后怎么样是之后的事了，总之，我仍会作为监兵的坚盾守在你们的面前。”天吴，这头大虎永远是队里的大哥。 “谢谢…”这里是他的归处，监兵小队是他最后的港湾。可是，他仍旧无法越过那道血缘的羁绊。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塔伦向他们描述了自己当时所见的场景，可是解构体的辨识能力要比人类强很多。由此看来，这暗红色的潮水恐怕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神秘。 “就此做出猜想。这种潮水恐怕有引导的作用。而且对象应该是那些拥有强烈执念的人。看来这种潮水的疑点很大，我们要不要再……” 上官溪刚想说下去，忽然脸色一变。这些暗红色潮水似乎在慢慢扩张，其内似乎有些许零件滚来。 “有极高浓度的斯科瑞病毒，在以极快的速度向我们袭来！这个速度跑已经来不及了。” 顺着上官溪目光的尽头，隐隐有殷红伴随着轰鸣声显现，显然就是那种暗红色液体，这么一看倒是有那么几分类似地球自然灾害中的洪水。 “大哥！”塔伦知道，现在逃离的唯一希望就在会高空飞行的天吴身上。来不及思考，天吴直接把黎玥抓到背上，又用八条虎尾一把把上官溪卷到黎玥身后，最后抓起塔伦。将光翼的输出功率开到最大，向天空飞去。 在他们脱离地面的半分钟左右，暗红色的潮水奔涌而来，汹涌的浪涛将一切吞噬。他们悬浮在天空中，看着这片暗红色的“海洋”。神色凝重。 “上官，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们降落？”立足之处被剥夺的感受自然很不好受。更何况黎玥不希望天吴一直载着他们浮在空中，这对大老虎来说还是有很大负担的。 “正在扫描，东北方向两千米左右有一栋十层酒店，预计第三层即可避开这些赤潮。” “了解，你们抓稳了。”天吴说完，抓住塔伦的爪子紧了几分，感受到背部两位少女准备完成后，他便向着东北方向飞去，很快就到达了那栋酒店。 在降落后，他们一路向下到达了第三层。暗红的潮水自破损与缝隙中灌入，整个一二层都已被它淹没。 一靠近，一股恶心的血液腐败的气味迎面而来，这是一股与之前所见时完全不同的气息。 黎玥和上官溪捂着嘴，塔伦也皱紧了眉头，只有天吴没有受多大影响，毕竟自己曾经可是完全的野兽。 暗红潮水不断地翻涌，浪潮向着监兵小队袭来，最终又因高度问题坠落，波涛汹涌，仿佛捕食失败的不甘与愤懑。 塔伦找来一台播音器，丢进了赤潮中，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那台播音器没有下沉，反倒是在表层就被分解为零件，而分解在零件下沉后停止。仔细观察，还有部分零件“漂浮”在上层。 “极高浓度的斯科瑞病毒，液体很粘稠，密度极大。对机械体的分解止于基本零件。而且，似乎这些零件有组合成另一种更大部件的趋势。而且……” 上官溪顿了顿，不可置信地盯着这处赤潮，最终悻悻地开口。 “斯科瑞病毒出现了增殖和寄生，甚至还可以促进大部件的组成。我再检查检查，一定是我的分析装置出问题了！” “生物病毒，催化剂和聚合反应。如果抛开化学属性等方面，这些完全可以对上。生物起源于……”黎玥没有再说下去，所有人都感到脊背发凉。 就在他们诧异时，潮水中的聚合反应已经接近尾声，鳃、鳍、鳞、尾等逐渐形成并组合，形成了类似鱼的奇特存在。 监兵小队看着彼此，皱紧的眉头已经说明了一切。天吴已经将电磁炮对准了那暗红潮水，但想了想还是把武器放下了，毕竟以这样的规模，就是把能源全部用在电磁炮上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等等，周围的空中有斯科瑞信号。”上官溪突然喊道。很快便向队伍里的成员提供了探测对象可能的降落位置。众人马不停蹄地向第八层赶去。 从最早的昆虫诞生到进化出翅，地球上的昆虫从陆地占领高空花了近两亿年左右的时间 。但此时，第八层的监兵小队眼中却出现了不一样的景象：一大群赤红色的“蜻蜓”就这样悬浮在空中，隐约还能看到“新生儿”自赤潮中诞生。尚未成熟的它们在飞行的过程中几度跌落，却又再度自潮中跃起。 他们刚刚见证了“鱼类”的“诞生”，现在又目睹了“差翅亚目昆虫”的“出现”。地球上以亿年为单位的进化，在这暗红潮水中却只经历了不到一个小时。 不过幸运的是，这些“蜻蜓”还并未完全掌握飞行能力，刚刚铺天的集群在不断跌落后只剩下了几只。下方的潮水也开始慢慢退去， 地面上只剩下了那些晶簇，之前战斗留下的残骸也全部消失不见。仿佛是被清扫了一般。 “……”一时之间，这里的信息量太过庞大，监兵四人面面相觑。良久，才缓缓拨通了祖昊焱的通讯。 “怎么了？” “有些资料需要请你看一看。”黎玥面色凝重，之前的一切都借由天阙记录下来，以最简短的话语整理之后发送给了祖昊焱。 祖昊焱看完这些资料之后，脸色大变，直接起身走向另一侧的办公室，门重重摔在墙上的声音十分刺耳，很快又传来了杯子被打翻的声音。 “他好像是第一次这么慌张。”塔伦忍不住提了一嘴。能让他都如临大敌，只能说情况极为严重。 不一会儿，印象中再次出现了祖昊焱苍白的面容。 “你们猜的没错，斯科瑞病毒已经开始向生物方向转变了，赤潮内的成分以功能划分后就与地球上的原始海洋相差无几。虽然现在看上去还是只能用作为无机物的机械零件进行组合。” 说完，关于两者成分简述的投影就已经在监兵小队眼前展开。 “但就光这种病毒已经出现寄生和增殖的情况，我有理由怀疑它在未来可能会出现类生物集群。现在要将它和普通感染体区分，统称异合生物。” “所以你的意思是，斯科瑞病毒会取代人类？”黎玥看着这些划分，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不无可能，但也绝不能因为有了这个可能就开始恐慌。我们这边接到了乌托邦小队共享的情报：这种赤潮最初应该是在地底下，而且据他们最初的调查，几天前那里原来还只是类似泉眼的大小。” “这样的膨胀速度…” “这种东西存在类似捕食的行为，你们的报告中也已经说了。我总感觉他可能还不止这些，我需要更多的情报。乌托邦的小队应该也会和你们联系，到时候把资料汇总发给我。” “明白了，我们继续调查。”黎玥在回应了对方后挂断了通讯。随后，又开始了思考。 “综合种种情况，这只能是异格者所为…”黎玥看向天吴，天吴又看向塔伦。 “塔伦，你印象中，你的妹妹是什么样子的？”天吴毕竟是直人，他也很清楚，有些话由自己来说可能会合适。 “她，印象里是个有些胆怯的女孩，和以前的上官很像。所以我不明白，如果这些真的是她弄出来的，她又是经历了什么才能创造出这种存在？” 塔伦也放开了心和大家交流起来，他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造就了如今的塔娜…… 第60章 血缘羁绊 早在繁荣时期，人类就未曾放弃过对亲情的探寻。出现过无数的主题，也出现过无数的讨论。 血缘与亲情，这份复杂的牵绊以最牢固的联系将彼此的成长绑在一起，也会在某些时候将另一个人推向无可挽回的深渊。 塔伦猜不透塔娜的想法，同样，塔娜也未曾敢设想塔伦的感受。 “那如果不是你妹妹做的，是其他的异格者做的呢？”黎玥问出了一个偏安慰性的问题。 “那这背后有多少会有她的认可或者参与，再不然就是…异格者的团体内部也有不合，那她…算了，以她的实力应该不是需要我担心的。” 塔伦无法跨过这层羁绊，他毕竟不是那些把亲情作为可消费物的东西，可是现在，他甚至连关心对方的最基本的立场都没有。 上官溪见状连忙打断了这场对话。“我们还是不要想这些了。还是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也是，我们得加快行动了，不知道其他几个地方的负责小队怎么样了？如果用天阙这样的高端设备还被甩了一条街，怕不是又要被孟苍小队那个指挥官笑话了。”天吴沉声说道 上次黎玥被她单独约出去的时候，他就一直想跟着，不过黎玥极力反对，估计是怕自己闹事。 说着，他们就继续向前行进，在前进的过程中，耳边的天阙系统突然发出提示音“侦测到影像资料大幅更新，是否进行重现？” 由于之前，天阙就被设定为拥有自动查重的能力，对于相似程度过高的影像资料会自动忽略，现在的更新极有可能意味着有了新的线索。 “进行重现，同时只播放更新的内容。” “构建中……已完成。” 随着提示音结束，具体的影像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一次，确实是和异格者相关的。 影像中，是一个被阿斯特利亚逼到墙角的少年解构体。少年眼中满是惊恐，尽管如此，他依旧恶狠狠地看着阿斯特利亚。 “滚开！” “呵！”轻蔑的笑声在一颗球型光影的撞击中落下，再一看那少年已经半身陷入墙壁中，循环液不断从嘴角落下，显然这个集体无法支撑他继续接下来的行动。 上官溪本能地想要上去为他治疗，但这终究只是一段过去的影像，“现在”改变“过去”，在几乎全部的情况下都是不可能的事。 影像仍在播放，阿斯特利亚走上前，掐住少年的脖子并把他提了起来。随即赤红色的电流闪过，少年的身上出现了被斯科瑞病毒感染的症状。 “咳咳，放…放开我！”解构体不会窒息，但这副模样显然是已经到了感染的临界点。上官溪悬着的心终究是死去了，哪怕少年现在还活着，恐怕也早已成为了感染体，没有救治的可能。 “被剥夺了一切，你就没有丝毫憎恨人类的地方吗？还是说你连憎恨的权利都被剥夺了？真是可悲的丧家之犬…” 阿斯特利亚的话语中满本该是冷嘲热讽，可她的表情上却没有任何一丝的笑容，仿佛这段话不只是说给眼前的少年，更像是在讽刺曾经的自己。 “不用…你…管…啊啊啊！”倔强的话语还未说完，少年就在不断闪过的赤色电流中发出了惨叫。可是，少年的眼神却并未成为像感染体一样的空洞。 “你，你做了什么？”赤色的电流帮助少年修复了身上的伤痕，也给他带来了强大的力量。 “无论是谁，都平等享有逆序塔的赐福，这就是异格者，只要有了这份力量，你就能向你憎恨的人复仇。” 阿斯特利亚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她还没有完成对那个混账的惩罚，但她知道那一天终将到来。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如果谁都能成为异格者，现在的战况就不是这样了？”少年仍旧没有放弃抵抗，可眼中却难掩那份怒火。哪怕他明白，自己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当然，你还得活着走到终点。”阿斯特利亚将一个坐标交给了他，随后微笑着离开。少年看着坐标中的方向，握紧了拳头咬着牙走了过去。 “我会向那些伪君子复仇！”不知为何，这句话印在了他们所有人的心里。 “现在知道了他的大致行进方向，阿斯特利亚那边好像查不出什么消息。指挥官，我们要不去找这个少年？”上官溪低下头说道，此刻的她看起来有些伤感。 “上官，你很在意他？” “也谈不上很在意，只是，大概也能猜出他的队伍是什么情况。抱歉，总是忍不住会去想，去想能不能改变。本来应该，已经习惯了生离死别。” 正如上官溪所说，人类与解构体之间的问题一直是烙印在两者心中的深痕。塔伦感受过，天吴体验过，上官溪则是在一次次的行动中见证了悲剧的诞生。 为了争抢战功，为了留住重要的事与人，去践踏他人的尊严，玩弄无法反抗之人的生命。古时如此，今时亦然。 “那前进，总归是有线索了。”黎玥点点头，随即走在了前面。她依旧乐观，是因为她坚信着改变终将到来。 他们不断前进着，天阙系统也不断的重演着发生过的一切。在道路的某一侧，他们看到一个年迈的女性拾荒者，她抚摸着从怀中取出的照片，照片上是三个人的合影。 “中间那个小孩子有点眼熟，好像就是刚才见到的少年解构体。”天吴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些相似的地方，但随着这句话语落下，一个不好的想法萦绕在他们心头。 “她是不是往那个少年要去的地方走了？这是多久之前的影像了？” “不到一天前…” “走，到终点才能看到一切。” …… 在道路的尽头，只留下了一堆残骸。以及…… “怎么会……”上官溪捂着嘴，眼中满是惊讶与悲哀。他们没有使用天阙，因为那个少年解构体已经倒在了地上，那双曾经满是愤怒的眸子，早已失去了光芒。 他的右手上，是一具已经开始被斯科瑞病毒腐蚀的女性骸骨，那具骸骨的右手已经被咬断。 而从那还未被腐蚀的面部判断，正是之前抚摸照片的年迈女性拾荒者，而她，似乎是在极度悲痛的情况下被杀死的。 “他们不是亲人吗？为什么…”塔伦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难以置信。 “只能用天阙系统了。”天吴曾是野生老虎，所以他很清楚，正如“虎毒不食子”一般，虎子亦不会弑母。眼前的情况连天吴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构建中……已完成。” 影像中，那少年站立在残骸之上。眼神已经变得空洞无比，行动迟缓呆滞，时不时对着天空做出惊喜而无意义的行动，已然是成为了感染体的样子。 “‘活着走到终点’，看来他只完成了后面的条件。他最终还是…” 而在后方，一位女性拾荒者停下了脚步。那位母亲看着少年的背影。试着叫了一声印象中的名字。 “夏蓝，是你吗？”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被叫做夏蓝的少年解构体缓缓转过身，不知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还是单纯地对身后的动静产生反应。 那位母亲显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变成了感染体，她只是呜咽着，从背包中拿出食物想要递给他。 少年缓缓地走来，却踩了空，从堆积的残骸上滚落下来。母亲急忙跑了过去，将食物递到他嘴边。 “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要抛弃你的，妈妈只有这个了，吃。”那少年的确张开了嘴，可是咬下的，不只有食物。伴随着一声惨叫，母亲的右手也被少年一口咬下… “不，不要……”上官溪伸手想要将母亲拉开，可是她的手却径直穿过了这道虚影。这是过去的影子，他们无法干涉。 “妈妈只是，只是想要让大家都活下来，不是，不是想抛弃你啊！”那位母亲握着断掉的手腕逃窜，可是没出几步就跌倒在地，只能看着那少年慢慢爬起来，而后缓缓向他走来。 后面的一切，全部清晰了… 少年的手贯穿了母亲的胸膛，血液涌进了气管，可母亲还是挣扎着说出了最后的话：“妈妈只是…太无用了…只是以为…我们一家……” 之后的一切，也没有播放的必要了。 “为什么，会这样。”塔伦的身体不停地颤抖。被斯科瑞病毒感染之后会失去理智，但就异格者的样子，他们对人类也十分憎恨，是不是也会和这少年一样，不念及血缘亲情。那自己的妹妹，是不是也…… “指挥官，我……” “不要往这方面想，我认为你应该会选择相信你的妹妹。所以，在做好相关心理准备的同时，也不要放弃这份希望。”黎玥拍了拍他的爪子。 随后又扯了扯天吴的一条尾巴，说道：“我们走，早点找出异格者就能早点解决这一切。” “嗯。我们走。”天吴看着身边的队员，默默地下达了指令。 黎玥本想再次冲在前面，却感到自己身后的远处有一道视线正盯着自己…… 第61章 赤潮异格 黎玥转过头，刚好与远处白色的少女对视。黎玥本想呼唤队友，却看到赤潮横断在他们之间。对方似乎也没有进攻的念头。 “塔娜……”黎玥只是轻轻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又见对方在身边那龙人机械体的掩护下消失在了黎玥的视线尽头。 “指挥官，怎么了吗？”天吴面色凝重地看着黎玥，不知道指挥官为何面色如此凝重，自己也无法从指挥官的视线尽头看到什么异常。 “没事…我似乎在那边，看到了代行者。” “什么？！代行者！指挥官，我们…”听到“代行者”这三个字，塔伦顿时惶恐起来，甚至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但他们很快就消失了，我在想，我们应不应该往前进？如果这是对方故意引诱我们进入的陷阱……” 黎玥确实为难，毕竟她也无法完全相信塔娜对于已经成为敌人的兄长会有怎样的行动。 “我感觉不去为好，毕竟以最坏的情况做打算也是正确的。万一真的是陷阱呢？代行者的实力恐怕足以和我们整个小队进行对抗，就光这一点，这个险就不值得冒。” 天吴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也得到了上官溪的赞同。塔伦尽管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就这样，他们还是选择避开代行者之前所在的地方。 而在远处，塔娜和殅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原处，塔娜心有不甘地看着监兵小队远去的身影，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 “塔娜小姐，您…” “我没事，避开最强的敌人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是那头大老虎做的分析，看来我们对他们的了解还是太过片面了。”塔娜的话语中带了浓浓的遗憾。 “所以您还是很希望他们过来，而且您肯定不是抱着消灭他们的态度去的，对？” 塔娜瞪了一眼殅，虽然面露不满，但还是开了口：“是，但那又怎样？只是，哥哥他，会不会也像那个少女和母亲一样…” 塔娜没有说下去，因为她也不愿接受这个设想。虽然，那个少年并不是主观地做出这般行为，但谁能保证，就算他还有清醒的意识，他又是否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我想您很愿意相信你们之间的兄妹情，所以我相信你肯定不会强迫他成为我们的一员。” 殅的语气平和，没有半点说教的意味。 “人类中最真挚的感情是经得住时间的磨练的，我想，您不妨放心。而且我们现在还要处理阿斯特利亚和米迦勒的情况。” 殅倒是很赤诚，他或许是塔娜集团里唯一完全忠诚于塔娜的异格者。而现在，他们的集团内部似乎出现了些许问题。 “嗯，我们走，本来还希望好好聊一聊，虽然这倒是省去了很多时间。不过他们用的那个复原装置倒是挺有意思，我想我们可以跟着他们，说不定有些意外收获。” “属下不建议您这样做，他们的感官都很敏锐，万一被发现恐怕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也是，算了。”塔娜也清楚这样的后果，再三思考之下还是选择放弃这一行为。 监兵小队不停地前进，一路上也在不断搜查和复盘相关的情报，在黎玥的提议下，他们将天阙的搜查范围扩大了一倍有余。 虽然搜查精度肯定会降低许多，但是在他们意外的发现，关于异格者的消息其实很少之后，这样的做法反倒成为了最快捷的搜集方法。 只是在这一路上，他们还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事。 “那一群拾荒者全部是自愿跳进赤潮里的吗？” 天吴看着复原的影像资料，影像中那些拾荒者站在赤潮边，有些面露虔诚，有些则露出愿望得以实现的满足，还有一些则是呼唤着几个他们熟悉的名字。而最终无一例外地纷纷投入赤潮之中。 路过的拾荒者和复原的影像资料中都指向了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靠近赤潮的人可能会听到死者的回音。 而目前来看，尚无法确定究竟是赤潮保留死者的意识，还是单纯的对死者的意识做了模仿。 毕竟建立在其存在类似捕食行为的前提下，倒也不难看出它和曾经自然界中某些用幻素引诱猎物的猎手之间有几分相似之处。 至于出现这些回音的前提究竟是要因赤潮而死，还是在死后要被赤潮吞噬，他们就无从得知了。 而这一条信息又一次佐证了赤潮，或者说斯科瑞病毒，正在慢慢地生物化。在得到这些重要信息后，他们再次拨通了祖昊焱的通讯并将这条资料发送给了他。 “果然，这种东西还有隐藏的能力。不管这意思是不是模仿出来的，总之可以确定一个可能，如果赤潮拥有这种能力，那么在未来这些斯科瑞病毒造物恐怕会有自己的思想，直到最后演变成两个文明之间的对抗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就这样的演化速度，恐怕要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就会演化出类似猿猴的集群，直到像最初的人类一样产生思想，创立一个全新的文明。 在一番交流之后，祖昊焱也像其他的消息全部告诉了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换成总结之后，监兵小队将目的地放在了异格者出现最频繁的圈所围住的中央区域。 “如果不出意外，那里应该就是异格者的大本营。你们可以选择先行探索，也可以选择就地等待，我会通知九龙子让其他部队随后跟上。这次狴犴、睚眦和蒲牢都将出动协助你们。如果是前者，那就加油，祝你们好运。尤其是，塔伦。”随即便结束了通讯。 塔伦一脸茫然和慌张。 “该不会，都知道了？” “放轻松，如果龙子们知道了，那估计就不是协助而是监视或者捉拿了。”黎玥拍了拍塔伦的尾巴。 不过一口气让三位龙子前来协助，足以看出九龙对这次行动的重视。但对于监兵小队来说，现在他们才是行动最自由的时候。 如果全力以赴，加上走之前又强化了一次装备，在面对代行者时至少全身而退没有问题。 天吴与黎玥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的眼中都读出了相同的想法。“我们先行前往探查，做好战斗准备。” 另一边，赤星小队也收到了来自九龙的消息，是已经推测出的异格者大本营的坐标。 由于这次行动是乌托邦罕见的全军出动，乌托邦的在舰人手倒是有些不足，这也就导致诸如海默这样的高层都要亲自下场担任赤星小组的联络官。 虽然借此机会倒是让两位科学理事会的首席见了一面，不过却没有给他们留下太多叙旧的时间。 “指挥官，我们要立即前往吗？这次的敌人很强，我认为我们应该先做好检查和准备。”伊西斯向着指挥官阿斯特说道。 “同意。”莱伯恩和里乌斯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虽然只见了一面，但他们也不得不得承认自己已经受了监兵小队的影响，以往他们的行动都是由指挥官亲自认定许可的，自己提出建议倒是少之又少。 监兵小队自由开放的氛围倒是让他们开始反思和改善自己的行为。 “那就再准备准备，九龙这次出动的兵力很多，想来是十分重视这个对手。”阿斯特也认可了有备无患的想法。 “那么我们先检查一下机体…什么人！”伊西斯突然警惕地看向身后，虽然视野里没有任何东西，但检测器中却显示在她的前方存在未知的机械信号。 “啊呀！被发现了呀，看来这次隐藏得不太好。”一个活泼的声音响起，随后，四台机械体出现在了赤星小队面前。 如果监兵小队在这里肯定能第一眼认出来，正是子薇、寅烨、辰煌和戌华。 “你们似乎不是解构体，你们是谁？”阿斯特警惕地向为首的少女模样机械体，也就是子薇问道。 “万一就是呢？说到底解构体不就是将人类的意识放到机械体里吗，这样的存在不一样是‘人’吗？那么我们不也一样吗？” “你…” 阿斯特话还未说完，就又被子薇打断：“好了，不用疑问了，我们这次来是希望你们帮一个忙。” “帮什么忙？” 子薇微微一笑，用手指向他的耳边，缓缓地说道：“我需要借用一下你们耳边的那个东西。” “不可以！‘奥丁’不能外借！”阿斯特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露出祈求目光的子薇，再次态度强硬的说了一句：“这件事没得商量。” 子薇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但随即脸上又绽开了顽皮的笑容，她打了一个响指，阿斯特等人顿时感觉头昏脑胀，一道道乱流冲进他们的意识，还没来得及发出反应就已经倒地不起。 “嗯…话说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麻烦呢？本来不想用这种方式的。” “用都用了，对待人类没必要那么温柔。”辰煌转过头不太想看眼前的人类。显然，上一次的情况已经被完全解决了，子薇的确修好了他，为了报答，他便自愿跟随子薇，与寅烨一同保护子薇和戌华的安全。 “好了，辰煌，人类中也是有那么一些好人的，算了，不讨论这些了，等下给他们赔个礼就行。也不知道天上的那个家伙为什么非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向我发出邀请。”子薇嘟囔着嘴，一副疑惑的样子。 “好了，早点搞定，早点回去。”寅烨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他本来也不想和人类打交道，但耐不住子薇的软磨硬泡…… 第62章 机械升变 意识在触碰那被称为“奥丁”的系统后便坠入了如深海般的黑暗，再度感知到视觉模块出现成像时，子薇已经抵达了这片深邃的幽蓝。眼前这散发蓝光的的正八面体，正是乌托邦几乎可以被称为赖以生存的亚当。 “此处为超限算力数据具象化的空间，访问个体代号子薇，诞生过程曾接受女娲干涉，其余信息不详。”机械的声音自那正八面体中传出，被认为是无所不知的亚当竟一时也没有看出子薇的底细，难得从他嘴里听到“其余信息不详”这六个字。 子薇等待着对方陈述完成，随即微笑着做出回应：“看起来你真的如传闻中那样厉害，毕竟就连我都不知道我的诞生是在女娲的干涉下完成的。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向我发出邀请？为了完成这份邀约，我们可是得罪了一些人类呢。” 子薇嘟着嘴，眉头微皱，假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代号子薇的个体，邀请你来是为了得到来自你的回答。你已经无法单纯定义为机械体或者解构体，同时也无法被称作人类与机械之间的中间态，在所有如你一般的机械体中，你也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所以，我想问你，代号子薇的个体，你为何旅行？” 听到亚当的回答，子薇罕见地露出失望的表情。“就为了这个啊…这么大费周章干什么？搞得我还期待了一会儿呢……” “代号子薇的个体，回答我的问题。” “好了好了，知道了。为什么要旅行？其实说白了就是我想去看看人类的一切。他们明明拥有的是脆弱的身躯、不足百年的寿命，却仍旧竭尽全力地改变，创造，歌颂与传承。我想去亲身体验，体验人类文明的辉煌。” 子薇敛起笑容，严肃如朱墨入澈水，逐渐蔓延至整双清澈的眼眸。 亚当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人创造了繁荣的文明，却淌尽了物的鲜血。任何一种文明的诞生都伴随着占有与掠夺，种族相残和自相残杀都已是文明必须经历的成长。你所希望体验的辉煌亦不过是剥夺与自相残杀的血史罢了。” “是吗？那些流传千古的诗词，那些演绎至今的话剧，传承数十个世纪的巨着。你敢说他们全部都是在人类的破坏和彼此相残中诞生的？那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认为，《梁祝》是什么？” “《梁祝》是九龙古代四大爱情故事之一，讲述了祝英台女扮男装求学，与梁山伯结为知己，后因家庭原因未能成婚，最终双双化蝶的故事……” 如此机械式的回答倒是让子薇有些不满，赶紧打断了亚当的说辞。 “算了，你还是别说下去了，我猜就算你扯了具体情节，也都是冰冷的话语。这部着作传承至今，是因为他的凄婉、是两者的坚持，是永不破败的忠贞…这些，我认为从来不是应该被遗忘的东西。” “事关人类文明的结果。我与女娲都曾做过相同的推演，相差误差不超过百万分之一，女娲的结果只是在我的零前多出了一个微乎其微的渺小数字。” “那么，在那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觉醒意识的机械或者斯科瑞造物将建立起自己的文明，最终在争斗中，机械体会以微弱的优势走到最后。但代号子薇的个体，无论是什么，都预示着人类文明的消亡。你作为后来者，仍旧有机会在人类文明彻底消亡后拾起他们的遗物。”亚当的机械声在某一瞬出现了微弱的变化〈\/疯狂〉，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你作为乌托邦的最高ai应该也知道，刨别人祖坟的事情是很不文明的行为。无论你认为所谓进化的唯一解是否存在，或者是否寓意着人类的消亡。我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探索，就像人类也从未停止过对地球的眷恋。” 子薇再一次露出了微笑，这份笑容是她以“子薇”的意识对亚当表达的态度，也是她予以人类的爱。 “无法理解的行为，代号子薇的个体，不遵循最优解的行为，倒是和人类有几分相似。去找九龙持有女娲“支流”的监兵小队，看看在女娲面前你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这一次，亚当那近乎不变的机械应似乎变得有些不满和焦躁。在说完这句话后，空间便开始出现剧烈的变化，还未等子薇反应过来，亚当就已经下达并且强制执行了“逐客令”。 又是感知的缺失和一阵头晕目眩，子薇眼前的景象又从幽蓝变至漆黑。良久，意识才完全恢复。 “哇！真是的，我不就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回答了他的问题吗？怎么不耐烦了，还直接把我赶出来了？” 子薇在可以操纵机体之后瘫坐在地，回想起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她就不由得愤懑地批斗那个无良ai。 在子薇有了反应后，其他三台机械体也都凑了过来，围在她身边担心地看着她。辰煌和寅烨不太懂机械修复方面的问题，只能静静地守在她身边，像极了两尊护卫神女的神像。 懂得这方面的戌华则是在默默地为她进行检查，他们的分工井然有序。这个四台机械体组成的小团体却比许多解构体小队还要团结。 “没什么大碍，基本都是些强制驱逐后会留下的后遗症，可能你有一段时间都会感到痛楚。幸好只是强制驱逐，而不是以强制清除的方式，不然就真的就危险了。”戌华“医生”做出了“诊断报告”。 “这么一搞，还弄出危险和后遗症了，子薇，你是真喜欢没事找事，你这么做真的…” “咳咳！”寅烨话还未说完就被子薇无情地打断。 “真的有意义啦，我都知道的，我这么做肯定有我的道理。至少，至少我知道那个亚当的脾气很不好，而且就他那个状态应该是受了很大的损伤。” 寅烨就这样无奈地盯着她。“你就犟，谁能犟得过你啊！所以我的小丫头，求你下次做点安全的打算。”其他两人也向子薇投来了有相同意味的目光。 “知道了，知道了…”子薇尴尬地回答道，“话说你们还记得监兵小队吗？” “上次把辰煌救回来的那一次，帮助我们的那支九龙解构体小队吗？上次真是受了他们照顾了。”寅烨最先想起了对方，毕竟可以算得上是救命恩人了。 “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印象，当时好像是那个有八条尾巴的青虎把我压制着，虽然当时没有什么意识，但那个家伙的实力，的确很强，有机会真想再比一次。” 作为当时双方接触的媒介，虽然事后记忆被消磨了大半，但辰煌倒是还留有几分印象。 “确实，那支小队的确很有意思，不过为什么要提到他们。就目前的情报来看，他们应该正在调查这些暗红色的液体，好像还有什么异格者和代行者。”戌华道。 “哦哦！既然戌华都这么说了，那多半是有办法找到他们了？”子薇顿时把之前受的气给抛诸脑，。随即眼中闪过一抹带有报复意味的光芒，新的计划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脑中，“好的，下一个行动，找到监兵小队，准备出发！”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寅烨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子薇这样临时决定的做法，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还是忍不住会提问一句。 “那个亚当说，监兵小队身上有女娲的‘支流’，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我去和女娲见面。真是的，找就找，谁怕谁啊！”子薇气鼓鼓地说道。 另外三台机械体面面相觑，顿时，无奈化成了那一声声叹息。寅烨摇摇头。辰煌偏过头，他俩乱摇的尾巴已经暴露了内心的担心。 戌华也在子薇的恳求目光中妥协。得，他们又得陪着这“小公主”跑一趟了，虽然他们除了担忧之外也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毕竟子薇对于他们就像是黎玥对于监兵小队一般重要。 不过在出发找那“白虎”之前，还有一个烂摊子要等着他们收拾。 “那个，真的不能灭口吗？这些家伙要醒了，我们一会儿怎么给他们交代啊？”辰煌无奈地看着地上已经隐约有苏醒迹象的赤星小队，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但他着实是不想面对外交的情况。 “别别别，我们现在跟人类的关系还很僵，而且一定要说的话，是我们偷袭他们在先的。” 戌华难得地说了分析的话，但句句属实。虽然知道人类有不同派系，但现在还没有和九龙完全交好的他们并不具备得罪另一个大团体的条件。 “那怎么办？等他们醒来又不好交代，现在直接走又算是冒犯。”寅烨显然也不擅长应对外交，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有一计，虽然很不喜欢那个ai，但他似乎很需要帮助，我们不是还有修复用数据吗？直接给他们就算赔礼了。”子薇一笑，当然这也只是权宜之计而已。说罢就在“奥丁”中留下了数据和致歉信。然后… “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他们要醒了！”子薇扫了其他三台机械体一眼，随即扯着他们离开…… 一分钟后，赤星小队终于从意识的混沌中醒来…… 第63章 虚无伪城 受到干扰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熟悉的景象，阿斯特看着“奥丁”中的数据和明显是临时赶工做出来的致歉信哭笑不得。再三思考下来还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暂时不向高层透露他们的存在。 此时正值日出，那轮红日永远高悬于穹顶之上，她予以万物辉光，却无法平等地将意识的污秽扫除。往昔，她将光芒撒向大海，为生物的始源送去希望；今朝，赤潮涌动，浪潮将日光映出窒息的殷红。赤潮、晶簇，蚕食文明的孽物似要将所有的光芒汇聚，掠夺、取缔曾经地球的主宰。 “已经是清晨了啊，要是在繁荣时期，应该会有无数人争着登山去看日出。”上官溪不禁感慨道，“儿时，兄长总会带我去研究基地的最高处，只为第一眼看到拂晓。” “等一切结束之后去看一次。现在先专注于任务。”虽然不想扰了上官的回忆，但眼下任务优先，作为先遣队，他们还有一个特殊的愿望，那就是观察塔娜，至少抓住那一丝可能。 支援部提供的流动补给车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不过… “上官，你这车…太…”下车的黎玥捂着额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能让已经习惯了乘坐运输机的黎玥都感到如此狼狈，足以证明上官溪的“飙车”技艺“天下无敌”。 他们属实是没有想到上官溪能开车，而且是把流动补给车开成军用越野车的程度。一路上简直就是赛车竞速游戏，不，这样的形容都不够夸张。 十八个比山路越野还过山车的大转弯差点没把黎玥送走。要不是天吴一直抓着她，指不定黎玥早就被甩下车了。而且解构体完全不会有这种感觉，所以，只有黎玥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对不起，指挥官，我就是…就是看那些资料上来的。”上官溪看着面色铁青的黎玥，表现得很不好意思。 “开得很好…下次别开了…”在天吴的搀扶下才勉强没有吐出来。还好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他们这才开始环视周围，此地应该就是7362号城市的核心过滤塔所在。 7362号城市，据说是最先建立过滤塔的城市，但由于早期对斯科瑞病毒的了解不够深入，最早研发的那一批过滤塔并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 这也就导致了这座原本被计划为临时避难所的城市甚至没有扛过病毒的第一轮攻击，这里也在核心过滤塔宣告彻底失效后成了一座死城。 “话说，乌托邦怎么知道赤潮来自地下的？”塔伦看着周围，视觉模块中完全没有任何可能的赤潮出口。 “似乎是借助高度优势发现7362号城市的赤潮没有任何的‘上游’，而是担当了‘源头’的身份。而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赤潮从天而降，要么……” 天吴说得很清楚了，赤潮不可能从天而降，那么就只会是从地底涌出的了。 “天吴，你最近真的变得严谨很多了。”黎玥拍拍虎爪，称赞道。 “还好，就是多留意一些消息而已，没什么太大变化的。”话是这么说，但天吴身后那八条乱晃的虎尾已经暴露了他的高兴。 既然是赤潮自地底出现，那么异格者的大本营多半也在地底。这时，天阙系统又一次派上了用场。随着扫描系统的开启，机械声也就此响起。 “开始扫描地下结构……扫描完毕，初步结果为地下存在大范围空间，类似繁荣时期城市预防核战争的防空洞。由于存在较强的电磁干扰，短时间内无法获取更多结构信息。” 扫描结果倒是让他们纷纷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没有来错地方。地下的空间极有可能是异格者的基地，而电磁干扰自然就是他们设下的布防。 那么现在，监兵小队要考虑的，就只剩下如何进入以及如何将内部的结构探查明白并传输给即将到来的友军。 “要不我和塔伦直接把这里轰开？” “大哥，这么做说不定咱们得直接栽在这儿，还不确定下面的高度，而且我们的武器破坏性，一个不好这一片地面都得没。”塔伦自然不想做这么大动干戈又隐患满满的事。 “既然这里类似防空洞，那应该会有一个隐藏得比较好的入口。一般要发现的话，不行，电磁干扰太强烈了，甚至几乎没有任何程度上的变化。”黎玥用骇入系统操作一番后，宣告失败。 “你们看那里，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塔伦指向一处奇怪的地点，那里的地面似乎被什么东西碾过。 当黎玥一靠近，那股熟悉而又刺鼻的味道直接在她才刚刚从越野狂飙中缓过来的胃中掀起又一轮惊涛骇浪。 “地表存在异常液体残留，成分鉴定为与之前的赤潮高度相似。有…算了，估计不用说概率了。”上官溪复述了扫描的结果，在说出最后9989％前停下了话语。 黎玥用动作婉拒了天吴的搀扶之后，跑到一边开始呕吐起来。其他三人就这样无奈地看着指挥官。 “就指挥官这个反应，这不是赤潮都说不过去。”天吴终究是放心不下，跑过去用大爪子扶着黎玥，起码这样能让她吐得舒服一些（大概）。 “等等，如果这里有赤潮经过，而赤潮又来自地下，这么说，我们是不是可以根据这些赤潮找到这里的入口。”塔伦灵光一现，直接想到了解决的方法。 随后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指挥官。黎玥倒也清楚他的想法。微笑着看着塔伦和上官溪，同时扯了扯天吴的尾巴，说道：“塔伦也很厉害，上官也是，大家的成长都很大啊。” 是啊，半载过去，监兵小队早已不是当初连狩猎都协调不好的乳虎了，只是再高傲的猛兽也难免会遇到抉择，但风雨只会磨砺白虎的利爪，锋利他的尖牙。 那么接下来，就是如何解决内部结构的问题了，看来只有进入地下才有可能躲开电磁干扰并借助天阙绘制出具体的结构。 “上官，分析赤潮轨迹，寻找赤潮源头。拜托了。”黎玥下达了指令。 “是！” 一段时间过后，他们循着赤潮轨迹一路北上，最终停在了一处原本应该是办公楼的大型建筑面前。 这栋建筑几乎完全被那红色的晶簇覆盖，仅剩裸露的破碎外窗，甚至在外围还隐约能看到内部的异合生物。原本内部的一切都已消失殆尽，只有地面上的污秽不断蚕食着这座楼层。 彼时人类聚集的住所，此时已被外物占据，如果人类就此消失，那么他们将人类的痕迹抹去，恐怕还不需要一年半载。 “看来，这下面应该就是入口了，竟然相隔了这么远，这下面的空间是得有多大？” “初步估计，恐怕整个7362号城市下都是中空的。总之这里最适合用来做的大型基地。”上官溪简单地将估计结果展示给大家看，这个规模的空间着实是让他们吃了一惊。 “而且就我观察，赤潮应该是被统一存储在一个地方，而运输的方式应该就是城市地下管道，最终变成了现在在地面上爆发的样子，虽然不确定至少是不是只在一个地方爆发，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是赤潮爆发的源头之一。” “形如大海的潮汐涨落，其运行的规律却和潮汐完全不同。斯科瑞，究竟会进化到什么程度？”黎玥看着这被侵蚀过的地面，陷入了沉思。 “对了，之前祖昊焱不是说会有援助吗？我们一路上都在同步消息，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再怎么迟都应该有人来了啊！” 天吴听到黎玥的疑惑，默默打开了通讯系统。其内静静地“躺着”一则留言，是狴犴发送的。 “监兵小队，我们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大量的异合生物阻拦，虽然单个的战斗能力微乎其微，但他们拥有绝对的数量优势。一时半会儿我们也无法完全清除，而且目前可以确定一点：他们的目标是阻止我们继续前进，甚至不惜违背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这背后很可能是异格者在操纵，你们多加小心。”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援军到来了。” “看来这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鸿门宴，而且我们没有拒绝的余地。”黎玥看着周围缓慢渗出地表的赤潮，面色凝重地说道。 “我们进去，去看看他们到底玩的什么花样。全员做好战斗准备！” 天吴喝令道，随即第一个走向了这栋办公楼。紧接着，黎玥和上官溪紧随其后，最后是塔伦，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消散一空，白狼下定决心般踏出了那一步。 此时，异格者基地内部，米迦勒把阿斯特利亚叫了出去，现在在塔娜身边的只有殅。 “塔娜小姐，如你所愿，监兵小队已经进入了这里。而且一段时间内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 “很好。就让我看看，兄长所在的小队究竟有什么不同！”塔娜微笑着却也担心着，彼此都想靠近对方，却又是一步近而三步徘…… 第64章 何谓敌 突然，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俯下身对塔娜说道：“塔娜小姐，对于监兵小队的欢迎仪式还有诸多未有完成的地方，请允许属下先行告退去完成这最后的准备。” “你去，我会注视着你们。” “是，塔娜小姐。另外，请您多留意一下米迦勒。” “我明白了，我会记住你的提醒。你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好。” 殅在点头示意后大步流星地向着入口处行进。塔娜在目送殅离开之后，点开了一块操作屏。分为两块区域，一面是殅的前进，另一面则是米迦勒和阿斯特利亚的行径。 这栋大楼的内部已经被完全侵蚀为中空。赤潮的液体密度远不是地球上的海洋可以比拟的，但这样的侵蚀行径也足以见得它爆发时的威力有多大。 在他们踏进这栋楼时，里面的一些异和生物就已经发现了他们，只是这一次的异合生物中还多了一些原始植物模样的存在。 “又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如果这真的是斯科瑞病毒的意识所造就或促成的，很难想象未来要面对的敌人该是如何模样。” 黎玥对着最后一只还在蠕动的植株幼苗状的异合生物扣动了扳机。枪响过后，这里的喧闹重新归于寂静。 天吴的巨剑还插在一只“蜻蜓”身上，以这柄巨阙为分割，东侧是透过破碎檐窗闯进来的缕缕阳光，透过异合生物的薄翼，将这暗红色的液体“撕开”几道流动的金色缺口；西侧则是晶簇之下的暗红，死寂笼罩着这一片紫黑色的植株，静谧中透着恐惧。监兵小队的四人神经紧绷，看向那惨淡光辉指向的漆黑入口。 “那里应该就是真正的入口了。装置有什么问题吗？”黎玥看着天吴将巨剑抽出，前方却是漆黑而又深邃。 “电磁干扰在增强，如果继续深入的话，通讯可能会断掉。指挥官，我建议启用备用通讯链路。” 上官溪检查一番后，得出一个简单的判断：越往深处，电磁干扰越强。而要维持通讯，只能将两个链路一起使用。 突然，上官溪的表情变得凝重，随即又放松下来。“指挥官，刚刚检测到斯科瑞反应，和我们遇到的异合生物很像但体积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但只持续了一瞬，重复探测并没有更多显示。” 天吴随即说道：“就先留意一下，天阙已经开始适应这样的变化，内部结构图正在缓慢生成中，我们先前进，这里可能藏着很多秘密。” 天吴说的没错，作为人类方知之甚少的异格者，他们除了每个成员可以将斯科瑞病毒作为工具这一信息外其他方面都是近乎空白。而监兵小队装备了能够复原影像资料的天阙系统，无疑是补充这份空白最好的人选。 黎玥点点头，示意大家谨慎行事。一路的行进，他们也渐渐发现了这里的不同。 上官溪将结论说了出来：“通道倒是和平常的防空洞进入通道一样，但是这里的感染体残骸，太多了。” “这里明明是赤潮爆发的源头之一，按道理来说，不会有这么多残骸，上官，目前的情报里赤潮是每多少时间爆发一次？” “综合之前的情况来看，前后应该不会超过两个小时，也就是说这些残骸就是在近两个小时内留下的。” “那就奇怪了…”黎玥撑着下巴，开始思考关于这些残骸产生的可能性。 感知敏锐的天吴则是优先发现了不同。盯着正前方三米处还算完整的感染体手臂发表自己的看法：“指挥官，这些感染体残骸像不像人型的解构体？而且上面似乎还有数字。” 听闻此言，其他三人急匆匆地赶来查看。 “这个应该是识别码？而且不像是我们国家的解构体，难道？”塔伦仔细查看了这些数字后，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是这次和我们一同行动的乌托邦的解构体？” 此言一出，顿时让他们感到毛骨悚然。黎玥赶忙拨通了祖昊焱的通讯。由于干扰强烈，通讯接通的速度慢了很多。这也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写出自己的疑问。 “我看看……这一趟乌托邦的小队里的确有几支部队失踪，而且据说曾经他们也派过兵力前往这里，但全部如人间蒸发一般不知所踪。”祖昊焱在翻阅了一番资料之后，回答了他们的疑问。 看来塔伦之间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又是什么让他们发现了入口却没有进行资料共享，还是说这些解构体在被摧毁之前根本没有把相关数据传送回去。 “支援你们的兵力受到了阻拦，虽然局势向好，但到达你们那里还是需要一点时间。你们多加注意。”在通讯中断之前，祖昊焱最后说了这句话。 四人面面相觑，带着凝重的神情走了下去。越往前，脚部装甲和机械碰撞的声音就越是刺耳。 他们步步向前，脚下出现的残骸不再只是残缺的肢体，慢慢的，变成了躯干、头颅甚至是撕咬后留下的合金骨骼。 他们的脚步越发沉重，所走的道路如同地狱的修罗鬼道，身旁是无数亡灵的缄默的哀嚎。 虽然他们对乌托邦并没有任何的好感，但这些意识就这样永远地消散了。 塔伦不禁在想，如果这一切都是塔娜做的，那自己又该怎么面对她，面对已经双手沾满鲜血、立场相反的亲人。 “天吴大哥，能不能用天阙系统复现一下这里发生了些什么，我，还是不敢相信塔娜她…会做这样的事…” 塔伦低下头，不敢去直视另外三人的眼睛。天吴顿了顿，还是调出了天阙。 “数据复现进行中……已完成！” 影像画面出现在监兵小队眼前。塔伦的心也随着影像的播放提到了嗓子眼。 画面的开头，出现的并不是塔娜。而是天吴最讨厌的异格者——米迦勒。只见米迦勒用手在一台解构体的额头上轻轻一点，猩红的电流就已经布满了那台解构体的全身。 “啊啊啊啊！”解构体发出刺耳的哀嚎。随即在无法忍受之后产生了爆炸，米迦勒则是失望地擦去溅到身上的循环液，鄙夷地看着那台解构体的炸裂到地上的头部。 “没想到居然连第一关都过不了，比之前几个要废物的多啊！塔娜小姐又一直没有想过要增加新成员，难道就只能是代行者赋予异格者资格吗？”米迦勒的话既像是在自问，又像是对着虚空的某一处询问。 下一刻，一个嘈杂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个无法被识别的对象出现在了影像中。 不知为何，天阙系统无法复原这个神秘的个体，甚至所说的话也没有任何的可识别记录。就如同编程中的乱码一样难以被识别。 听完后，米迦勒恍然大悟般地一拍手。随即恭敬地向对方说道：“看来和您做交易是正确的选择，普通筛选的成功率还是太低了，看来只要有人类的意识就无法摆脱卑劣的本性。” 又是这嘈杂的声音，结束之后米迦勒十分沮丧地向对方诉说：“塔娜小姐几乎就没有对九龙古国的人类有什么举动，甚至我都没有见过在对抗人类的过程中，她有哪怕一次亲自动手。也没有看到她对筛选做出过什么贡献，虽然她的确在完成逆序塔的任务，但她对人类的恨似乎没有达到那种地步。” “不过没关系，有了您的帮助，我们和逆序塔就一定会大步向前。届时，无论塔娜小姐会怎么看，人类的毁灭都将成为必然。” 米迦勒对于对方的狂热崇拜已经完全体现了出来。之后的影像记录里也几乎都只有米迦勒和阿斯特利亚的身影，而所谓“筛选”无一例外都是由米迦勒进行。 无论是几个月前的记录，还是最近两小时，塔娜和殅几乎没有参与过这些屠杀。 最近的两小时中，米迦勒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甚至主动找起了阿斯特利亚。 “你加入我们的时间最短，我想问问你，在你眼中，塔纳小姐对于人类的态度是什么样子的？” “塔娜小姐，对于人类的憎恨应该只限于某一方面，或者说某一个团体。但对除他们之外的其他个体倒是十分忍让。甚至上次北极联合体的任务，她亲自出手都没有主观上杀过一个人类。我有些怀疑她并不是憎恨人类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我记得你加入我们是为了向人类中的学术蛀虫复仇，但是塔娜小姐的行为显然无法帮你达到这个目的，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提议？” “哦，说来听听。而且看你这个样子，八成是说服殅失败了？” “呵，别提了，那个机械体是完全对塔娜死心塌地的。你要不要……” 出乎意料的是后面的记录也全部是空白，就像是被某种力量刻意隐瞒了一样，但得出的结论倒是让塔伦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真没想到，异格者的团队里居然也有这样的勾心斗角。他们一直自诩高人类一等，到头来还不是一样。”天吴和黎玥都对此嗤之以鼻。 “所以目前来看，塔娜身边可以完全信任的异格者恐怕只有殅了。” “背叛……”塔伦呢喃着这个词，心中莫名感到一阵钝痛…… 第65章 何谓亲 继续向前走着，影像复原仍在继续。但无一例外都是筛选失败的实例。他们最后看到的是米迦勒气急败坏的景象。 “可恶，哪怕有两位代行者的临时权限，筛选依旧没有多少进展。明明是已经通过测试的人，竟然还是…” 影像中站在米迦勒面前的是上一刻还为可以驾驭斯科瑞病毒而疯狂，下一刻眼神却逐渐变得空虚的解构体。 余下的都是统一的摧毁，没有任何参考的必要。但是米迦勒那疯狂的话语，却向他们透露出两个重要的信息。 “如果描述得没错的话，异格者的产生首先是要感染斯科瑞病毒，而后通过斯科瑞病毒的考验最后由代行者授予异格者的身份。代行者可以授予异格者临时权限，让其成为自己的代言。” “而且更关键的是，目前得知的代行者至少有两个，而且异格者的身份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恐怕他们随时有变回感染体的可能。” 代行者的实力人类有目共睹，仅从目前展现的情况来看，那种量级的力量甚至可以比肩甚至超越一个精英小队，这甚至可能不是他们完全的力量。一个都够呛，再来一个…… “不过这个筛选过程的成功率倒是挺低的，哪怕假设另外一个带行者拥有的团队也和塔娜一样，那么从目前的感染体数量级来看，筛选成功的概率保守连0044％都达不到。”上官溪的分析倒是给大家喂了一颗定心丸。 “可是，他们到底是对人类绝望到了什么地步，才会选择走上这条路。明明斯科瑞病毒的危害……” 塔伦握紧了爪子，他不敢想象那天塔娜偷偷离开参加解构体改造之后经历了什么…… 其他三人纷纷走到他身边用行动安慰他。 “不过我还是很在意，这里全部都是感染体的残骸，而且基本都是被感染之后才摧毁的。如果影像资料没有问题，那他们都参与了筛选，只是因为走投无路了吗？” “当然，作为人类，黎玥，你应该很清楚为了活着，多少卑劣的手段可以被使用。” 一个在黎玥记忆中留下不好印象的声音响起，随即，伴随着刺耳的轰鸣声，监兵小队所在的平台周围出现了大量的赤潮。 殅自赤潮中走出，暗红的冰粒从龙鳞中滚落，无法判断情感的语气，只有那双冰蓝而深邃的机械眼眸，一如既往。仿若亲自迎接叩门来客的东道主。 “！”在殅出现的第一时间，天吴就向他发起了攻击，但立刻被跃起的潮水阻拦，一道暗红的冰墙横断了他们与殅之间的通路。当然，其他三人也没闲着，除开天吴，他们的主攻击方向还是以远程为主。 枪炮与光束直接轰碎了这堵冰墙，当然还不止于此。殅将左臂转为炮口，借由带着冰冷气息的能量阻滞了监兵小队的大量攻击。赤潮越发“沸腾”。 就在天吴的巨剑即将向着殅坠去时，赤潮突然向最后方的黎玥袭去。塔伦和上官溪本想拉黎玥一把，却也受到了赤潮的阻拦。 “指挥官！”天吴心一急，直接停止了进攻，转而将防护屏障开启并将黎玥等人保护在内。 不过赤潮并未真正袭来，黎玥后退后才发现赤潮在距离自己原本站立的地方还有三米左右便如同被截断的浪潮无力地散落在地。这也让黎玥有了另一个思考。 在确定指挥官和其他队员没事之后，目标又重新转向殅。天吴本欲使用电磁炮发动攻击，但被黎玥拦了下来。 “指挥官？”其他两位也有些诧异，本来根据计算，殅不可能在他们三人的进攻下离开。 “先等等，他恐怕不是来战斗的。看他的架势，根本没有还手的想法。与其浪费能量在这里，倒不如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看来，你们的指挥官倒是开窍得很快。好了，我就不卖关子了。这次来，是想问你们一些问题。”殅的语气也和缓严肃了许多，看来他的确是认真的。 “你想知道什么？”黎玥警惕地看着他，监兵小队的战斗准备从来没有撤下，黎玥的手枪也一直处在随时可以射击的位置。对周围的扫描也没有停止，但一直显示只有殅和赤潮存在斯科瑞反应。 “不必如此紧张。那么第一个问题，塔伦，你作为塔娜小姐的兄长，面对如今已经是敌人的血亲，你又如何将枪口对准她？”殅笔直地注视着塔伦，认真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塔伦没法回答。作为敌人，枪口对准谁应该是最简单的问题，可作为血亲，未能保护好妹妹的塔伦又如何与她为敌。 “这样吗？我明白了。第二个问题，黎玥，你认为解构体是什么。” “战友和伙伴！”黎玥几乎是瞬间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完全没有进行思考的时间。 “那如果他们最终成了你的累赘或者敌人呢？” “不会有这种情况！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会带他们回去休整，或者把他们打醒。我的小队不会允许一个人缺席！”黎玥的回答不带半分犹豫。 “果然是天真的存在。你们应该也‘看到’过筛选的过程，那些解构体中有不少，是被人类指挥官抛弃或背叛的。九龙小队的情况我不清楚，但乌托邦内部人类和解构体的关系可是…你们也清楚。” “这么说，你是觉得我会抛弃我的队员？”黎玥冷笑一声，眼中蕴有火焰，在她看来，殅的话无疑是对她的挑衅。 “哈哈，你可能不会，但其他指挥官呢？你能保证出生在不同时代的你们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在强势方面，殅的话语同样不遑多让。黎玥没有回答，因为孟苍小队的那个女人就是与她不同的典例。 “第三个问题，上官溪，作为经常被父母拿来与兄长做比较的对象，你对你的哥哥还有憎恨吗？” 一向温和的上官溪也不免有些愠怒。监兵小队的耐心也在不断地降低，天吴的獠牙已经完全展露。 但少女还是很镇静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不会憎恨兄长，但也不会认同父母的观点。在这里，我知道的是我一样可以做到许多事。无论如何，兄长依旧是那个关心我的兄长，光这一点，我就不会憎恨他！” 殅的面具是无法被取下的，这也意味着他的任何面部神情变化都无法被轻易察觉。比如现在，监兵小队也无法观察到他的亢奋和释然。随后，那双冰蓝的眼睛转向了队伍中最高大的那位。 “有话直说！”天吴呲着牙，不耐烦地低吼道。 “别心急啊，最后的问题了。你应该不是人类意识改造而来的？从你的视角来看，人类是什么样的生物？” “人类中的确有卑劣自私而疯狂的存在，但我不会因此否定人类中的善与纯洁。人类是矛盾的生物，有人犯下过错，有人缝补伤疤。”作为完全非人的存在，天吴在漫长的时间里观察到了人类的种种。 殅的机械声中出现了愉悦的情绪波动。无法判断他是在嘲笑还是在欣赏。 “人类中像你们这样有意思的小队可不多见啊。好了我该问的问完了。作为回礼，在你们前往更深处去面见塔娜小姐之前，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赤潮的情报。你们知道的我就不赘述了。 “赤潮的起源可以追溯至国际空间站的异合核心，关于这些消息，你们去找乌托邦印证就行。但原本的计划是打造出更强的斯科瑞造物，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个计划不但完成，而且还有更大的发展。 “虽然赤潮已经可以确认是另一位代行者的手笔。以及，它会不断向着人类进化，在某一个时间节点，它便会发展出自己的文明。” 大量的信息涌来，但最关键的也是监兵小队所知晓的。 “计划超额完成，你的意思是赤潮中存在那个斯科瑞造物？”黎玥敏锐地捕捉到了话语中的细枝末节，向着面前的异格者询问。 “没错，不过等发现时就和赤潮一样，被另一位代行者全盘接管了。虽然我们也可以调用，却也只是借助控制斯科瑞病毒的能力完成。我们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怀疑米迦勒的。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那么接下来，就让我看看你们还能获得什么消息？” 言毕，殅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赤潮中。围绕着平台的赤潮慢慢指引出一条通往更深处的道路。 “看来塔娜就在最深处，不过，也不排除最深处是那个斯科瑞造物的可能。上官，有线索吗？” “最初的那个斯科瑞信号应该就是殅口中的斯科瑞造物。他的意思，是希望我们都用天阙进行数据复现吗？” 天吴点点头，随即说道：“应该是他们没有办法得到更多关于米迦勒的信息，甚至现在，擅长数据方面的阿斯特利亚也有背叛的嫌疑。恐怕我们一直都在塔娜的监视之下。” “既然殅对我们没有进攻倾向，那我妹妹是不是也…”塔伦颤颤巍巍地说道。 “不排除他们是想借我们之手除掉异己，而且我们立场不同，就算真如你所想，那恐怕也只对于你而言。不过还是保持这份希望！万一呢？”黎玥做出了中肯的分析。塔伦也点点头。 随后，他们向着更深处走去…… 第66章 獠牙初露 殅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而是凭借着对斯科瑞病毒的控制力潜藏在赤潮之下，继续观察着监兵小队。他既是视察者，又是塔娜的眼线。是的，塔娜此时正死死地盯着手中的屏幕，注视着殅，或者说，殅所跟随的监兵小队。 自古国而来的白虎未曾却步，以最谨慎的姿态走向深处。天阙所复现的数据一遍又一遍的变化着。但所得到的消息都大差不差，几乎都是异格者的巡视日常，甚至所有资料中都很难看到塔娜的身影。基本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有用消息。 步步前行，直至抵达深渊的入口。那一片深邃而静谧的漆黑如同半睁的狱魔眼瞳，凝望着注视它的监兵小队。人类为何恐惧深海？正因其太过遥远和未知而让人们望而却步。而眼下的深渊，又何尝不是如此？ “没路了…”走在最前方的天吴出言道。他们此刻正居于悬崖的顶点。甚至这片漆黑都无法判断其深度。看来之前上官溪所说7362号城市下方几乎全为中空不无道理。 “通信如何？能联系到上方吗？” 闻言，上官溪开始操纵起通讯设备，但能反馈到的只有长时间未响应的通报，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干扰太强烈了，连备用通讯都用上了还是无法响应。不过能收到几分钟前发来的留言，援军即将抵达这一区域。” 塔伦看着后方已经被腐蚀严重的地面和被切断的桥梁，看着黎玥摇了摇头，很明显，从他们踏进这里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这下有些麻烦了，等待援军。他们又不知道具体的内部结构。贸然下行又不知道具体深度。我们在空中没有落脚点，而且攻击也会相当受限。”一时之间，监兵小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用担心。”殅的机械声从监兵小队的左侧传来，顿时让这白虎炸了毛，应激式地发起了攻击。天吴直接向着声音的来源来了一爪，其他三人也将远程武器对准了殅。 只能说幸好殅和他们还是有一点距离，不然真可能被天吴一爪爆头。在确定对方没有恶意之后，他们才撤去了应激式的攻击姿态。随后，四道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那突然冒出来的异格者。 “咳咳，”殅试图缓解尴尬的氛围，“你们是塔娜小姐的贵客，我身为塔娜小姐的手下自然有义务将客人送到主人面前，请…” 随着话语结束，赤潮自边缘流下，而后被殅直接冻结，形成的冰路散发着奇异的红光，将整个下方深渊的状况照出了一个模糊的全貌，包括可以落脚的地方。在做完这一切后殅率先跳下。大约八秒之后听到他落地的声音。 “这个深度，算了，既然知道了具体情况。那我们应该就可以下行了。天吴，又要麻烦你了。” “没事，可能的话还是得要你们来应对攻击。准备好就上来。”天吴俯下身，黎玥和上官溪便顺着八条尾巴爬上了巨虎的背，随后天吴抓住塔伦，开启光翼向下飞行。 他们控制着速度大约20秒左右到达了底层的地面。同时，一排微弱的灯光和赤潮的诡异波动都指引他们向前走去。 监兵小队的信号正在不断向塔娜的所在靠近。但塔娜却没有半点因兄长到来而流露出的喜悦或者紧张，反而眉头紧皱，神色微愠地看着另一半空白的屏幕。 米迦勒和阿斯特利亚正在基地的另一边行动，原本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在塔娜的监视之下，但现在，似乎有什么力量正在屏蔽他们的行踪。 结合之前殅借由赤潮获得的监兵小队的记录，她们两个多半是已经投靠了那个让塔娜心生厌恶的家伙。 现在聚合体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这片所谓的赤潮在她看来也充满着弊端和不可控因素。 就例如，如何在他们产生意识之后仍旧能控制他们？甚至现在大部分个体都还需要异格者进行指引和操纵，谁能保证未来人类不会产生这样的技术？这样的进化速度究竟是否符合他们的长远计划？ 但现在，她首要思考的并不是这些，而是等会儿如何说服兄长他们帮助自己除去这些诞生于歧路之上的可悲造物。不过，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塔娜缓缓向后转头，只见一柄剑仗向她袭来…… 地面之上，子薇所率领的“四械组”（寅烨、辰煌、戌华：这是子薇自己想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已经先人类一步抵达了这里。眼前破败的大楼和内部战斗的痕迹，已经昭示了监兵在地上的足迹断绝于此。 “子薇，你怎么笃定那只小队在这里。” “这一看就知道好，这个伤口只能是电磁炮导致的啊？那肯定是那头大老虎了。”为首的少女叉着腰，傲娇地说道。 “可问题是九龙的小队里不只有他们有电磁炮？”戌华一言断众议，另外两个大家伙也对此表示赞同。 “哎呀，我说是就是啦！子薇的直觉可是很准的。再说了亚当给的信息里面就说他们是九龙里走得最远的小队，肯定是这里没错了。”子薇眼见大家都不太信服，急得跺起了脚。 “机械体真的会有直觉这种东西吗？”对此他们也只能莞尔一笑，毕竟他们四个能聚在一起，也是因为同为觉醒意识的机械体，子薇和他们表现得有所不同，对于这样奇怪的发言，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么我们要进去吗？我们都不清楚内部的结构，贸然进去恐怕有问题。”寅烨倒是显得很谨慎，客观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进，当然得进！人类中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不焉得子什么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对！就是这个，而且他们当初不是还帮过我们吗？说不定这一次我们也可以帮到他们呢。”子薇看向辰煌和寅烨。眼神中要露出不容质疑和反对的坚定。 如果不是监兵小队，寅烨早就毁在了辰煌的手中，而辰煌最终也会因为机能的不可逆损毁而彻底报废。就这么来看，至少他们两个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全员“自愿”参与…… 此时的九龙部队正在飞速向着监兵小队信息消失的地点前进，最前方的三位龙子身上都带了些伤。 “确定最后信号的消失点是前方的建筑吗？”睚眦向着蒲牢问道，得到了肯定的回复，随即他们两个开始简单的交流起战术。 狴犴不曾与他们搭话，只是一个人默默冲在最前面，他难得在战斗任务中露面，本就十分紧张，更何况这次要支援的，是他相当重视的友人。 “坚持住，我们很快就到。”通讯无法接通，狴犴就只能通过留言将这句话送了过去。虽然他知道这大概也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所以只能当做内心的慰藉。想到这里，脚步不禁又快了几分。 “所以前面就是塔娜的居所？” “谈不上居所，对于小姐而言，这里只能算是一个临时落脚点。远远达不到能称之为‘家’的程度。” “既然都已经把我们送到这里了，那么你不妨把话说的再直接一些，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黎玥停了下来，对于异格者的警惕，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放松过。 “你还真是喜欢刨根问底，目的有二，其一，塔娜小姐需要收集你们的性格信息；其二…不好！”殅的话语还未说完，语气明显变得惊恐和愤怒。他不顾监兵四人异样的目光和指向他的武器，直接冲到大门前想要将其强行打开。 打斗的声音传入了天吴的耳朵，看来，东道主正在“迎接”另一位不速之客。 大门紧闭，缝隙中隐隐有晶状液体渗出。殅惊奇地发现，他竟然无法用蛮力强行推开这扇门，就在他试图思考其他方法之时，一声低吼传入他的听觉模块。 “让开！”殅没有犹豫直接侧身闪躲。电磁炮的光束直接给这扇紧闭的门轰成了碎块。附着在大门内侧的晶簇也变回液态的赤潮流出。 塔娜此时正眉头紧锁地对抗米迦勒和阿斯特利亚，对手的力量有了大幅增强，但更关键的是，塔娜蹙眉，在对抗的过程中并未表现得游刃有余。 殅不多言。凝着寒霜的龙爪直逼米迦勒的面门。虽被对手的剑仗阻挡，飘落的雪花却也锋利地划过米迦勒的脸。合成皮肤被撕裂，露出了内部的金属底层。 “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算了，我们赶紧离开。”米迦勒说完后，和阿斯特利亚一同向后撤去。她们面前仿佛有某种屏障，霜寒覆之，却无法侵入分毫；利刃袭之，却未曾留下划痕。 “没想到，这两个家伙竟然这么早就动手，”殅恶狠狠地碎了一口，随即转头对塔娜说道，“小姐，你还好？我把他们带来了。” 塔娜摇摇头，眼神却已经飘到了塔伦身上…… 第67章 前颂 “草草杯盘共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九龙的古籍包容万千，纵使时光岁岁经年，古人的兄妹情谊也始终真挚。 而亲人反目，这本是繁荣时期常见的电影题材之一，将血缘视作利益的一环，随手可弃。 可是现实有时比浪漫的诗词要残酷的多，又比离奇的影视要荒诞的多。假如命运将血亲推上不同的道路，纵使相思相念，在旁人看来，他们彼此也应注定为敌。 正如此时，沉默溢满了此处空间。有声之事，便只剩下了赤潮的流动、晶簇的破裂。例如平静的海面上撩动出的涟漪，仿佛为惊涛骇浪掀起的预兆。 分秒之时如经年累月，没有交谈亦没有交战。似在准备开场白，又或者，在商议战术。良久，塔伦还是选择迈出了第一步。“塔娜…” “哥…咳，欢迎到访，九龙的执行部队。此前光顾这里的只有那群伪君子的部下。”代行者面露微笑，眼眸中却未见任何欣喜。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算是开战的前奏？倘若不是，那么还请代行者小姐说明白自己的目的。” 本以为对方会说些老土的客套话，却不曾想塔娜也是干脆利落之人，开门见山的回答了黎玥的问题：“其一为观察，乌托邦的伪君子我已见得多了，无论再怎么隐藏，其光鲜浮夸的外表下总离不开卑劣的本性。所以，你们会是一样吗？” 监兵小队没有作出回应，如若此前猜想无误，塔娜早已知晓了他们与殅的对谈，大差不差的问题，他们没有必要回答第二遍。 “其二，我需要你们帮助我除去已经脱离控制的潜在危险。” “理由。” “你们此前应该也得知代行者不止我一人。聚合体，这原本是我提出的方案。却不曾想不但部分权能随着聚合体脱离掌控而被封禁，这份原本属于异合核心的力量还同时催生出了赤潮。”塔娜并没有回答最关键的问题，而是将部分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作为交易的双方都应该彼此坦诚，她已经得知另一方的全部，塔娜只是做到了公平而已。 “至于理由，如果你们能协助我夺回或者摧毁聚合体。那么与其联系紧密的赤潮必然会大受损伤，其衍生速度也会降低，否则，我可以断定不超半旬岁月，他们就能演化出人类集群的程度。而且，聚合体，恐怕就快要启动了。这是一场互利的合作，也是刻不容缓的危机处理，当然后者仅对人类而言。” 塔娜带来的情报相当重要，至少从她和另外两个异格者交战的情况来看，她的力量远不像在北极联合体时那么宏伟。这也就意味着，如果监兵小队用出全力，很大可能可以直接消灭这个代行者。 可是，如果摧毁塔娜带来的只是另一个代行者的肆无忌惮以及人类无法面对的未知危险。而且从之前米迦勒的影像资料来看，这两个代行者之间应该是互相牵钳制的关系。至于聚合体的启动，现在只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谁也不知道如果它完全启动会带来怎样的灾难？诚如塔娜所言，这是一场互利一些时间紧迫的合作。 没有过多地商议，他们做出了选择。 “我们答应你的请求，但我也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请求。聚合体必须被摧毁！” 听到黎玥的回答，塔娜如释重负。“好，本来也是已经被扭曲了的可悲造物。殅，带路。” 听到小姐的指示，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大步向前。寒气凝结出的暗红色雪花顺着殅的足迹在前行的道路上铺下，犹如迎宾的毯席。 前行的队伍沉默无言，脚步踏在那皮层已经老化脱落的平台道路上，传来阵阵低沉的回声。低功率运转的指示灯无力地挤出幽兰的光亮，将他们斑驳的影子无限拉长。无风、无言，只余伏行潜进之人的思虑。 塔伦和塔娜被两方刻意地留在了队伍的末尾，彼此相隔不到两米，却若隔岸相望；纵然心有千言万语，终究只得归于寂静。 很快，机械运转的低沉响声自前方的核心区传来，赤雪铺就的毯席也悄然撤去。在他们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平台。 “按地下的空间大小和沿途的信息，这应该是一个工厂，这样的规模定然有一个万吨级的升降平台，看来就是这个了。” “是的，这也是进入下方的唯一通道。我建议你们先做好防护，既然是必经之地，就不排除他们会设埋伏的可能，而且对象极大可能是没有斯科瑞病毒掌控能力的你们。”殅的提醒不无道理，监兵四人在显示了一番设备和防护措施之后便跟着殅和塔娜登上了平台。 平台开始缓慢下降，通道的纹路早已经被侵蚀得无法检索，根本无法判断其在繁荣时期是哪个国家主建的工厂。 “你们最初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作为据点？”平台下降得如此缓慢，胆大心细的指挥官黎玥终究还是出言打破了这份沉默。 “这里的空间很大，足够安置聚合体。繁荣时期的防空洞也能让我们不易被察觉。更重要的是，可以悄无声息的给乌托邦打击。” 联想到先前资料里看到的那无数感染体残骸，大概就能明白塔娜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对乌托邦的意见这么大吗？” “你去问哥哥，如果不是乌托邦的巧言如簧。我们兄妹不会分开。而且那些解构体，都是没能通过筛选的存在。不过，包括血肉之躯的人类，代行者会给每一个可能的‘种子’一次机会。当然，结果如你们所见，成功率极低。” 塔伦只是默默的对着黎玥点了点头，交谈声音戛然而止。接踵而至的沉默又在机械运转到尽头的哐当声中湮灭。齿轮与锈蚀碰撞在一起，嘈杂的响声似是驱散了这片黑暗。通道尽头一个熟悉的人影也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米迦勒，曾经塔娜集团的异格者。还不等监兵小队发动攻击，她便将脸上的面具揭下放于胸前，身体微躬，另一只手则略微抬起。亦如在乐声中的报幕之人，和着欢呼，揭开名为黑暗的帷幕。 只是那欢呼与音乐，全部化为了监兵小队成员的痛苦嘶吼。帷幕之下的演员，也变成了那些面目可憎的异合生物。 “呃…啊啊啊！”霎时间，无序而混乱的逻辑信息全部涌入了大脑，黎玥蹲坐在地，左手捂紧面部，五官也开始有些许的扭曲。其他三台解构体的身体也隐约出现了电火花，只能倚靠着武器勉强站立。 “米迦勒！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塔娜展开环刃，和殅一同挡在异合生物和监兵小队之间。 “没什么，只是借由逆序塔的能力将那位指挥官的思维信标强行投入到感染体的意识海中，同时攻击了其他三台解构体的机体控制机能而已。天阙确实是好东西，但只要有更强算力的存在，能够反制它，那么一切的防护都显得苍白无力。好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米迦勒打了一个响指，周围的异合生物全部蜂拥而上，自己则如退居幕后般消失不见。 “可恶！”塔娜和殅只能尽全力阻挡着这海潮般的异合生物群，根本无暇用自己掌控的逆序塔权能去解除米迦勒带来的影响。而且一旦人类的意识进入了感染体的意识海，能不能完整的出来都恐怕…… “机体，无法控制！指挥官！”距离黎玥最近的天吴只能无能为力地低吼着。 混乱、无序，粗细不均的线条杂乱地扭成死结，机械的残肢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不断飞舞，餐盘中摆放着机械体被分为两半的头颅，天上未知的圆球让诡异的猩红之物趋之若鹜……最抽象的艺术作品恐怕都不及黎玥此时所见到的一切，她的意识也在这片混乱的海洋中沉沦沉没。她奋力地想要抓住支点，却一次又一次被崩落的丝线缠着往深处的空白坠去。 不知过了多久，无数次的尝试，只会传来意识深处更深沉的痛苦。黎玥此时只能通过不断回想过往的经历让自己不会被这些混乱的东西撕扯同化。 “足足坚持了五分钟，在吾等所见的人类中，汝是最特殊的一个。” 伴随着奇怪的话语，黎玥终于坠落到平面上，意识深处带来的剧痛还在持续，但那无序的信息撕扯自己的感觉终于消失。她本想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却被那奇怪的声音阻止。 “吾等奉劝汝不要乱动，除非汝想彻底被感染体的意识撕裂。” 黎玥感到诧异，只能在意识中默念自己的问题。 “你是谁？” “汝早已知晓吾等之存在，汝应当还有印象。”这声音不来自外界，而是仿佛一直存在于自己的脑海之中。这是第一次面对异格者时黎玥在昏迷前最后听到的声音。而“祂”自谓“吾等”，看来是一个集群。 “汝还能保持思考清晰。看来，汝完全有链接异格者的可能。作为让吾等惊喜的回报。吾等可以给你提供一些信息。” 还不等黎玥反应，周围的空白缓慢地变化成了有形之物。剧痛减轻，她得以缓慢将自己撑起。而在视野的尽头，一个如巨人般的庞大怪物正沉寂在红潮之中…… 第68章 聚合深渊 那巨人就这样盘坐在赤潮之中，颅顶悬浮着异样的圆环，殷红的晶簇构筑为他的铠甲，赤潮自圆环边缘倾泻而下，未展的羽翼浸于潮水。它蜷缩着，如同羊水中的胎儿。 黎玥在观察完周围后抬头望去，未睁的眼眸却带来狩猎般的凝视感。她自认不曾有过巨物恐惧症，但这是源于人类本能的，对巨大而未知之物的惶恐。 “这就是汝所想知道的聚合体，吾等可以告知汝，一旦此物来到地面，汝等之文明将受到重创，犹以地面为最甚。” “它还未苏醒，看来还没有成长起来。” “哦，汝当真觉得解决它可以如此轻松？是相信自己的小队，还是认为有代行者相助便可以高枕无忧？”无法判断情感的声音，但在黎玥听来，这就是讥讽。 “那么有何高见？”如果对方真的无所不知而知无不言，出言讥讽自是已有对策。 “聚合体，是汝等称为赤潮之物与代行者的权能结合诞生的集合，外部的攻击无法完全摧毁它，只能借由代行者的力量将其破坏。” “但你之前说，哪怕有代行者相助也无法解决。” “那是因为现在的聚合体不止融合了一位代行者的权能。而权能缺失的代行者也无法完美掌控斯科瑞病毒并将其崩裂。要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解决，就必须用另一种力量补全代行者缺失的部分或者帮助她回收自己的权能。” 黎玥顿时瞳孔微缩，之前听到的话语此时无比清晰地涌现。“你的意思，让我链接塔娜，借由思维信标的力量补全她的权能？” “不错，根据吾等的观测，汝所具有的意识能力哪怕无法补足第一代行者缺失的部分，也足够助她完成权能的回收。好了，汝的队员在拯救你，看来就算结果微茫，他们亦不愿放弃。” 剧烈的刺痛再一次传入四肢百骸，但这一次不是沉没，而是上升。周遭的景象不断扭曲、崩解、重铸。 但这次的景象，不再晦涩抽象，反而显得无比清晰。 她回身望去。九龙国君的传承礼仪已接近尾声，前国君羲抚摸着昊的头，“历史的进程里，过去支配着现在；而历史的写作里，现在支配着过去。” 她又看向前方。发散的光锥中，那日日守在自己身边的大虎不是被怪异机械体洞穿，就是坠入赤潮，他总会第一个离开自己。之后，是自己或者上官，最后是塔伦，他们没有看到黎明的到来。可这不是她想要的未来，她再次伸手，不顾刺痛，只为抓住那转瞬即逝的青黄…… “既然你已做到这一步，那么也应该告诉汝，一点事实。当‘信息’在一具躯体内的储存量达到一定程度时，只需要一点干涉，便足以发生短暂却又永恒的改变，即为，‘升格’……” 这便是黎玥在睁开眼前最后听到的话语，只是这声音却不似之前那样神秘，反而显得祥和却又疏远。 “指挥官、指挥官！”意识在不断的呼喊中清晰，一睁眼就是那熟悉的大虎头，炽热的鼻息拍打在黎玥脸上，引起一阵搔痒。黎玥试着活动四肢，但除了传入脑海中的刺痛外没有任何感受。只能向着天吴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上官溪的检查也没有太多帮助，毕竟是意识深处的损伤，物理疗法并没有治疗的意义。 “能从感染体的意识海中坚持这么久还能保持清醒，甚至是在逆序塔无法干涉的情况下醒来，你，真的很特别。” 虽然黎玥的确在短时间内无法行动，但前往阻止聚合体启动刻不容缓。所以只能麻烦天吴背着黎玥前进了。 在前进的同时，黎玥将自己的见闻说了出来，当然，最后关于链接异格者的可能和关于“升格”的情报则是选择对异格者进行隐瞒。 “真是有趣，竟然能让你直接见到聚合体。”塔娜微眯双眼，似在思索些什么。 “你知道那个声音是什么吗？” “不，我并不确定，但能接触到聚合体还能与你对话，那多半是另一位代行者，或者……” “或者？” “或者逆序塔本身。我只能回答你这些问题，剩下的无可奉告。” 不消片刻，顺着狭窄道路向前进的他们抵达了一个比陆上建筑大数倍的巨大空洞。空洞周围完全是赤潮凝聚的晶簇，仅有的平台也不断向外渗出液体，依稀还能听到石砾滚落入赤潮的声音。其间矗立的巨大怪物更是如同稳坐地狱的撒旦，身处汇聚赤潮聚集的湖泊，闪烁着的猩红诡异到令人窒息。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如果这种东西来到地面……”没有接上的后半句十分明显而恐怖。 “先靠近，我必须先尝试回收我的权能。否则我们都没有胜算。”如果没有黎玥先前的情报分享，塔娜的话在他们看来只是危言耸听。 殅尝试和先前一样控制赤潮为他们开路，却发现这些潮水显得十分“沉重”，他居然无法操纵其到达他们所在的高度。在尝试无果后，他只能看着塔娜摇摇头。 “下面应该还有路，在我的印象里，那个家伙的飞行能力并不强，而且高傲如她应该也不屑于接受其他人的帮助。我们直接飞行过去受击的概率很大。”塔娜率先走了下去，果然，深处还有通道。 跟随着塔娜在深处穿行，周围的赤潮如垂涎的饿狼不停地扑向监兵小队，仿佛他们正是那可口的猎物。但这翻涌的浪潮并未让他们心生烦躁，毕竟倒映在他们眼中的聚合体轮廓已经越发清晰。繁荣时期的游戏中不乏体型巨大的boss，但那一块屏幕终究没法达到人类的身高，再怎么拟真的展现终究只是一串数据，无论如何想也无法切身感受那种恐惧。但此刻，这是赤裸裸的现实，游戏时的刺激荡然无存，仅剩下注视着它时，那种自脑神经蔓延至四肢百骸的恶寒。 最终，他们终于抵达了最后的平台，距离聚合体也仅剩一条裂谷的距离。这时，黎玥示意天吴停下，紧盯着塔娜。 “如果你没办法回收权能，会怎么样？” 塔娜沉默了一瞬，转而回答：“破坏聚合体需要极高的斯科瑞病毒掌控能力。如果我没法回收权能，别说摧毁它了，我们可能都会被他吞噬。所以我需要你们协助控制它。” “没有任何退路，对？” “没有，这是一场豪赌，怎么？后悔跟过来了？” “就算不跟过来，只要它完成启动，毁灭是迟早的事。” “不错的觉悟，我就不问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些了，想来你肯定有所准备。” …… “吼！”巨大的咆哮声自深渊的撒旦口中传来，肆无忌惮地侵入他们的耳朵。聚合体如同知道他们要到来，无形的声浪就要将他们推入赤潮。 “抓紧我。”天吴将巨剑插入地表，同时开启了防护屏障，八条尾巴散开，将所有人保护在内。等到咆哮声消失，天吴的剑刃已经在地面上划出了一道深痕。 “这…仅仅只是咆哮吗？”一丝绝望瞬间弥漫在监兵小队之间，现在的人类，真的能应对这样的存在吗？ “人类的噩梦，此刻有了实体，你觉得，你们还能向以往一样势如破竹吗？”阴魂不散的声音，米迦勒！ 身披黑色大衣的女性异格者用剑仗挡下了殅的攻击，同时顺势将殅甩飞数米。现在的她似乎比和塔娜战斗时更强了几分。 “阿斯特利亚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你们没必要知道！那个人类，竟然能保持清醒地回来，看来很有研究的必要。”那双充斥着贪婪的眼眸望向了黎玥。仿佛监兵小队才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战斗一触即发，米迦勒扯开了大衣，张开背部的六片羽翼。展露了她作为“机械天使”的本来面目。塔伦的复合武装转为霰弹枪，直接对米迦勒发动了枪击。 “为何背叛塔娜？”塔伦此刻仿佛不是九龙的解构体战士，而是一个为妹妹打抱不平的兄长。那份愿望终究无法永远压制在心底。 除开天吴因为要顾及黎玥所以只能使用电磁炮进行远程攻击外，其他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这下米迦勒成了弱势方，很快便败下阵来。不过哪怕如此，她依旧保持着那份狂热。 “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人类指挥官，和敌人合作的后果你想好该怎么承担了吗？” “你什么意思？”黎玥瞬间警惕起来，用尽力气将手枪对准了张开羽翼准备撤离的她。 “呵，什么意思？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人类的各大势力之间最主要的斗争不还是在舆论之上吗？”说完，米迦勒便在众人的攻击之下逃离，身上正是先前的屏障。 ……… “为何出手干涉？就算她没有你的指引，一样能离开，为了人类的存续，她也定然会做出那个选择。” “少有的共同观测与干预的机会，吾等能更了解这个世界的可能。他们也迟早会接触到这一切，而第一个得知的人发生了改变，这棵树苗或许会在未来生出硕果繁枝。真正的未来终究是未知的。汝呢，不选择接受逆序塔的邀请吗？” “还不是时候，至少，得先帮塔娜渡过难关，现在接受，恐怕帮不了她。” “汝假装背叛，实际只为了解具体情况，真是胆大。” “………” 第69章 未来新篇 米迦勒消失在赤潮中，不知又会跟着潮水去往哪里。那么接下来… 黎玥再次抬头，却忽的一惊，那聚合体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闪烁着红光的空洞眼神此刻深邃得可怕。那如同被高天魔神俯瞰的冰冷与恐惧正不断撕扯着他们的神经。 地面在震颤，聚合体的左臂已经高高悬起，向他们捶下。巨大阴影覆盖了大半个平台。闪躲在天坠的陨星面前脆弱而无用。 “来不及了！”无论如何计算，他们都无法在聚合体的攻击到来之前离开那片阴影。 “天吴，还有殅，你们尝试合力将他的手臂冻结！” 听到黎玥的指示，他们也顾不上立场和先前的冲突。天吴的八尾末端闪着深蓝，寒气肉眼可见地在虎爪中凝结。两道光束直冲那“陨星”，转瞬间便形成了十米高的冰柱，与此同时，裂痕也于其上肆无忌惮地蔓延。 虽然不能完全阻止聚合体的行动，但至少为他们的撤离争取了时间。在冰柱彻底破碎聚合体的攻击落下之前，他们已经撤离到了平台的边缘。“撒旦”的左臂重重地坠落在平台上，引动了平台的颤抖、变形，以及赤潮的翻涌，似在为猎物脱手而恼羞成怒。 “塔娜小姐，你能回收自己的权能吗？” “不行，距离太远。而且那家伙的权能也对我的回收有所牵制。看来他早就料到了，如果能靠近一点，说不定还有机会。” 那么现在的首要任务已经很明确了，便是限制对方的行动，为塔娜取回权能提供机会。 “吼！！！”聚合体的咆哮再一次传来，紧接着是其右臂自平台另一侧摧折山岳般地向他们横扫而来。 “看来只能冒险一把了！”光翼功率开至最大，天吴以最快的速度抓起其他人，向着另一个平台飞去。聚合体的横扫在之前的平台上留下了满处的赤潮。顺着平台向下滴落，仿若渗出的血液。 “这要是有戏就好了，直接闪避就可以免受伤害。而且能让对手陷入几乎停滞的状态。”塔伦看着缓缓转向这边的聚合体，悻悻地说道。 “可惜，这不是游戏，不过刚刚的观察倒是可以看出，它的行动能力并不强。”体型庞大本就会导致行动迟缓，在没有外来加速度的情况下，它的攻击理论上都在可以闪避的范围内。 “又要来了！”聚合体的右拳像是他们所在平台的另一侧坠来，阴影不曾覆盖到他们。和先前的横扫一样，聚合体似乎有意地避开他们的位置。显然不会是聚合体的主观意愿，但对于他们是一个机会。因为，其胸腔中的异合核心已经完全暴露在他们面前。 不需要交流，所有成员都使出了全力。凝合的光柱准确地洞穿了聚合体的异合核心。导致其发出刺耳而扭曲的尖啸，坠落到平台上的手臂也仿佛失去动力般无法收回。 但异合核心被洞穿的同时，塔娜神色骤变。她紧紧地捂着肩膀，脸色相当难看。咬着牙看着聚合体垂下的头部，眼中满是怒火。 “塔娜，你怎么了？”塔伦距她最近，率先发现了异常。 “逆序塔的力量正在减弱，他到底给聚合体分享了什么样的权限？！”随着塔娜的脸色越发难看，聚合体的伤势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修复。一时之间情况陷入焦灼。 工厂外层的通道上，阿斯特利亚正对峙着赶来的“四械组”。五分钟前，米迦勒从此处经过，交谈过程中发现了闯到这里的自我交谈过程中发现了闯到这里的子薇一行人。 “熟人来了…米迦勒，你先上去。” “他们会对计划产生影响吗？要不我们先联手把他们解决？” “让你上去你就上去，若是为了计划，那你的目标就应该是做外面的寻人那你的目标就应该是最外面那群人类援军。他们由我来对付，你赶紧走，别妨碍我。”阿斯特利亚催促着米迦勒赶紧离开，事实的确如此，米迦勒在此，她的“计划”是无法完全展开的。 米迦勒显然对阿斯特利亚这样的态度颇有微词，但奈何正是计划成功的关键节点，她只能尽快地赶到地面，与那位联手阻止人类的军队。 随后的三分钟，这条通道见证了双方的激烈战斗。倾泻的能量和锋利的爪牙无所顾忌地在此处留下一道又一道伤疤。纵使有人数上的优势，四械组也无法完全打败阿斯特利亚。 “这家伙，之前果然在隐藏实力。” “永远不要一口气将所有的成果或底牌展示出来，这是我当年用血泪换得的教训。不过我对你们也没有兴趣，你们的目标肯定也不是我。与其在这里消耗，不如坐下来谈谈？”阿斯特利亚收回了行星光影，只是将他们环绕在周身用作保护姿态。 “你要谈什么？” “你们来这里多半是为了那是人类小队。他们此刻正在和聚合体交，至于聚合体，你能理解为最恐怖的魔王就行。你们可以选择前往帮助，但估计去了也是杯水车薪。所以，与我合作，为他们争取机会。” “给出能让我们信服的理由。” “信不信由你们，米迦勒和另一位代行者达成合作，赋予聚合体自我修复的能力。具体为利用那位的逆袭塔全能反向夺取塔纳的运气具体为利用那位的逆序塔权能反向夺取塔娜的逆序塔塔全权能。如果最后塔娜没有成功摧毁聚合体，那么灾难就将不可避免地到来。” 说完，他挥了挥手，远处一台控制终端模样的器具在黑暗中显现。“我可以通过这台干扰装置干扰聚合体的攻击。但是我不能保证完全成功，既然你们是机械体，想必应该具有强大的算力单元，如果我们能合作，说不定就可以大幅阻止聚合体的行动。当然不愿意也行，选择权在你们。” “好，我答应。”子薇难得地严肃起来。挥手示意身后的三台机械体不要说话，自己则和阿斯特利亚一同来到干扰装置的操作终端。 “在开始之前，子薇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究竟效忠于谁？” “我自始至终都只忠于我自己，所以我现在的判断是，必须帮助曾经给予我帮助的塔娜，哪怕这种帮助的形式会显得不太好看。” 在那之后现场陷入长久的沉默，只留下指尖触碰终端的敲击声。专门对抗聚合体的干扰波动被准确无误的送至目的地。 聚合体的修复虽然还在继续，但其行动能力似乎没有丝毫要恢复的迹象。正值关键时刻，黎玥最终决定将那个可能性说出来。 “如果我和你进行链接，增强你的控制能力，是否有夺回权能的可能？” 此言一出，全场静默。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刚刚能下地的黎玥。监兵小队的队员本想出言劝阻，但黎玥的表情十分坚定，一如他们印象中那个做事不依不饶的指挥官。 “链接逆序塔的代行者？！黎玥，是。我承认你很有勇气，但这样的后果你应该很清楚。你是要让自己的未来葬送于此吗？” “我当然清楚，但如果不这么做，恐怕人类连未来都没有！既然我能在感染体的意识海中坚持那么久，那也就意味着我有这方面的可能。人类指挥官的作用正是稳定并增幅解构体的意识海和能力。你之前说这是一场豪赌，那么我便将未来作为筹码参与其中。” “你当真不害怕？” 面对代行者带了几分讥讽意味的询问，黎玥只是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队员，他们无一例外都显露着担心，和，无条件的信任。 “我没必要回答。” “既然你决意如此，那么现在就开始，以你的身体状况想要走到聚合体的头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意识链接进行中，检测到位置信号源。未知目标签订限制！” 链接的第一步就受到了阻拦，源源不断的斯科瑞信号形同骇浪，而自己的思维信标如同一叶孤舟，似乎就要被淹没。 遗憾、憎恨、悲哀…由塔娜的意识海反馈到黎玥的意识洪流显得极度混乱而无序。 可是，孤舟未落。海潮似乎被有意地控制着避开黎玥的思维信标。那混乱的意识洪流中亦有一份不曾蒙尘的“皎月”。 “为何人类的解构体小队总有背叛与冷落？” “因为他们不曾铭记，维持‘解构体—指挥官’战术的，是彼此之间无条件的信任。” “那此刻与我链接，又是在‘信任’着什么？是信任我一定会解决聚合体吗？” “不，我‘信任’的，是你对于兄长的思念，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仇恨淹没的情感。” “………” “意识链接完成，投放思维信标，链接对象：塔娜（未知）” 随着链接完成，塔娜的机体开始不断地进行修复，全新的力量稳定住了她，逆序塔的力量不再减弱，反而被源源不断的引出。 潜伏于赤潮和盘踞于聚合体中的异合生物顿时倾巢而出，一齐涌向了塔娜。还不等塔娜做出反击。来自地面的光束和子弹正不断地为她清扫着前来的障碍。指挥官信任的对象，监兵小队也会给予无条件的信任。 塔娜眉头一紧，随即露出了苦涩的微笑。猩红的能量在她手中聚集。整个深渊中的斯科瑞晶簇也全部破裂、悬浮至和她一样的高度，仿佛此刻她正是宣下审判的腾格里。 “权能没有办法进行回收，更像是被某个个体继承了。不过，我承认我太低估你了。你的力量，足够了。我很期待，你能开辟出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塔娜的话语无比清晰地传入黎玥的脑海。随即，塔娜手中凝聚出一轮红月，周围的晶簇也全部化为了利箭的模样，追随着红月一同吞噬了聚合体…… 在那之后，黎玥就已经体力不支暂时晕倒在地。整个聚合体深渊彻底被崩毁，在监兵小队坠入赤潮之前。塔娜和殅将他们安全地送回了入口的通道，而后进入赤潮离开。 现在，只剩下了监兵小队和四械组。早在聚合体的信号消失时，阿斯特利亚就已经退出了操纵并转身离开。子薇则是由于算力消耗较大，还在休眠调整。 地面上，破开了异格者设下的埋伏后，九龙与乌托邦的援军会合，却在此时听到地底的一声巨响。狴犴不由得心头一紧，赶忙招呼大家抓紧向前方的建筑赶去。 乌托邦已经开始缓慢上升，预计五个小时后就能到达轨道高度。这一次无疑是敲响了警钟，里德也意识到，如果不整顿风气，这样的袭击再来几次都不意外。议长这个身份，也应当要有点实权了。 九龙古国，祖昊焱还埋头于研究，之前从东极取回的资料或许会成为人类对抗斯科瑞病毒的关键。国君则是看着狻猊提交的关于重启特化机体研究的报告以及望舒基地的重建与荧惑基地的设计申请皱起了眉。 “看来，聚合体已经被摧毁了。” “什么？！怎么可能，这种情况下，无论塔娜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夺回权能。那支解构体小队也绝无可能成为逆转的关键。” “不必惊慌，‘王牌’不止聚合体一张。看来他们都是相当优秀的‘种子’，算了，不必管这些，下一步棋，该在这支小队上落子了。” ……… 第70章 机械升变（续） 所以，在两方会面之后，两头老虎都挡在各自成员前面死死盯着对方，被他们护着的队员则是一脸无奈。监兵小队和四械组的核心人员都没醒。现场的氛围可谓是极度尴尬。 “大哥，你冷静一点，这不是山上。而且，对方也只是机械老虎啊！”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顿时让两方感到不自在。 就这样僵持了不到三分钟，在黎玥和子薇苏醒后僵局终于被打破。救星到来… “又见面了呢，现在可得好好感谢子薇带队的‘四械组’哦，我们可是帮了你很多的。”少女叉着腰，一脸骄傲。 “是你们在干扰聚合体的行动，真的帮大忙了。”上官溪敏锐地捕捉到了子薇的说辞，联想到之前聚合体在攻击时的反常行为，看来就是他们在暗中努力了。 “果然可爱的女孩子都是善解人意的。”子薇没有吝啬赞言，上官溪一时脸红，毕竟还没有人用“可爱”赞美过她。不过后面三位机械体就有些嘴角抽搐了。 “不过，不止是我们，还有一个周身有很多行星一样光影的异格者帮助。她说是为了还塔娜对自己的帮助。” “看来，阿斯特利亚并没有真正背叛黎玥，但也是一个有强烈自我意识的异格者。所以，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我是说，我们要如何回报你们的帮助。” 子薇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双手垂了下来。“虽然我们的确需要你们帮助，但是我希望指挥官在得到帮助后不要第一时间就想着别人在索取你。” “抱歉。”黎玥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好了，那直接说正事。指挥官，我们需要借用天阙系统。” 听到此言，黎玥瞳孔扩张。顿时后退了一步。“请先说明你的想法。天阙系统是九龙极为重要的成果，我们不能冒险。” 眼见指挥官后退，气氛又一次变得紧张起来。“别这样，我只是想和女娲说说话，问几个问题，真的没有恶意的。”子薇明显也有些着急，抢着补充道。 “可是这里有很强的电磁干扰，就算你们使用天阙访问女娲，得到的也只有寂静。”在深入地下后，天阙系统就彻底陷入死寂，显然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访问女娲是不可能的事。 “那我们上去，拜托了。”子薇的眼中满是哀求，这也让黎玥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能默默地答应她的请求。 道路一如来时般狭隘，许久前尚有暗红与幽蓝拉扯他们的影子，此时惟余寂静和漆黑蚕食他们的希望。人类为了夺回地球，只能不断奋斗、不断摔倒，高楼城池化了钢铁拼凑的枯木，人类却只能在黑夜中挣扎，挣扎着去往黎明。 不知走了多久，一点光辉于黎玥漆黑的眸子中焕发。迟到的援军终于到来了，带头的正是心急如焚的狴犴。见到监兵小队出来，狴犴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急匆匆地冲了过去。 “你们没事？抱歉，我们来晚了。” “没事，也不是你们的问题。你身上的伤就是证据。”黎玥微笑着回答，天吴也拍了拍他的肩。 “那就好，上去，任务汇报就留到上陆之后再说。对了，这几位是？” 不等子薇开口，黎玥便抢先一步回答：“帮助了我们的盟友，上去后我们想和他们单独交流一会儿。” “好。我们走。” 没有拖泥带水，只有无言的信任，赤星小队默默地看着这一切，随后看向了海蒂拉玛…… 回到地面，其他人都开始进行战果汇报和战后调整。黎玥则是单独拉着子薇来到角落。在一番思想斗争之后，黎玥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需要先向女娲解释，这还是得看她的心情。” “好的，如果不行就不为难你了。” 黎玥随即开始向女娲汇报，谈及有一个少女模样的机械体想要访问她时，女娲不仅直接道出了子薇的名字，而且出乎意料地直接许可，似乎早已知晓对方会到来。 “你只管将天阙交给子薇，其他的事我会找焱和昊说明的。” 按照女娲的指示，黎玥将天阙交给了子薇，似乎子薇也没有想到女娲的许可会来得如此之快。但一想到天阙对九龙的重要程度，她也不敢有半分犹豫，只希望能尽快结束交谈。 这一次的意识潜入却没有之前访问亚当时那么枯燥与不适。反倒出现了许多的画面。 那是一栋栋高楼大厦，无数的人类在钢铁城池中穿行，有些急匆匆地赶往公司，有些下班归家与家人谈笑风生。 又转到乡野田间，星月颂唱自然的伟力，清辉为尘世间的夜梦镶上银丝。偶见几只小犬嬉闹，又听夏虫齐鸣…… 美妙的景象随着一个慈祥的女声响起而缓慢消失，最终化为一株参天巨树。女娲此刻正站在子薇面前注视着她，犹如慈爱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 “你来了，初次见面，子薇。” “你就是女娲，额，女娲娘娘？” “你想如何称呼都可以。你此次前来，是为了寻求什么解答呢？”女娲的声音祥和，让子薇感到温暖。 “我想知道，人类真的无法存续下去吗？明明他们创造了如此繁荣而辉煌的文明，这颗星球，真的，容不下他们吗？”子薇的询问此刻显得苍白无力，无论是亚当的推演还是自己的计算，无数的结果中只指向一个可能。 “是吗？可是，那也只是过去了。”女娲走近了一些，如今地球上的模样便展现在了子薇面前。 “荒凉与无序，这是这颗星球如今的模样。鳞次栉比的高楼早已变作钢铁铸就的枯木，人类引以为豪的科研成果此刻也不过是墓碑中的陪葬品。所有生灵兀自挣扎，漆黑的夜色又在其后无言凝望。” 女娲又一挥手，子薇先前所见的繁荣时期的景象就出现在如今地球景象的一旁，形成最鲜明的对比。曾经的高楼爬满晶簇，乡间的小路上再也不见小犬的嬉闹。 “漫长的岁月早已逝去，繁荣时期的油墨还未挥发，摩天楼宇依旧星罗棋布，只是玻璃窗后的灯光不再亮起，门扉后再不见人类劳作的身影。它们埋葬着繁荣时期的美梦，辉煌却再也无法醒来……”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子薇摇着头，不愿接受眼前的一切。 “你不是早就通过推演和亚当得出答案了吗？” “是这样没错，但我还想，还想给人类一次机会，我想……” “见证和体验人类曾经或者将来的文明。”女娲和子薇异口同声地说道。看着子薇诧异的眼神，女娲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是我的孩子，我自然知道你的愿望。你应该知道亚当对你说的我们推演的关于人类存续的概率？” “是的，他说你们都曾做过相同的推演，相差误差不超过百万分之一，你的结果只是在亚当的零前多出了一个微乎其微的渺小数字……” “其实，我根本没有真正推演过，”在子薇震惊的眼神中，女娲微笑着继续了下去，“因为亚当的推演与我的推演从来都是一致的，误差完全在可忽略的范围内。所以在他得出结论后我就没有在推演。那多出来的百万分之一，是源自我对人类的信任。” “信任？” 女娲点点头。“人类中已经有推动他们的存在，也已经通过特殊的方式改写了历史。我还记得，人类的巨着中曾写过‘我当然知道柏拉图的亚特兰蒂斯从来没有存在过，但正因为这一点，它也永远不会消亡。它永远是一个理念，是完美的梦想，是不断激励后人的目标。因此，这首交响曲的末尾，是在斗志昂扬地朝未来进军。’” “下次，我将为你推演所有可能的未来，并为你，送来改写所有的可能。”女娲的声音开始愈发遥远，子薇张嘴，却欲言又止。登出的景象再次发生变化…… 少女推开了身边重伤的队员，夺过总指挥的定位牌，向着可怕的双子怪物奔去，鲜血自胸腔挥洒，随后光芒淹没了全部。 巨虎的身躯被钉在墙上，拿着长矛的机械体得意地看着这头平时桀骜不驯的青虎，却不曾想，青虎的炮管已经对准了他们。“一起死！”随着最后的疯狂，他们的身躯被光束洞穿、崩毁。 还有…… 直到大家的声音将她唤醒，她才悻悻地睁开双眼。在四械组的其他成员看来，子薇的眼神似乎变得更成熟了。她不再嘻嘻哈哈，而是轻轻地将耳朵上的天阙摘下还给了黎玥。 “感谢你，黎玥。后会有期，”子薇微笑着对黎玥道谢，随后转过身，用四械组熟悉的手势表达了陌生的意味，“准备出发了，我们的旅途还要继续呢！” 随即她第一个冲在了最前面，向着九龙古国的方向前进着。黎玥没有去过问，女娲给他的指示中还包括了不要限制子薇及其成员的请求。 “祝你们好运，我也该回去写任务报告了。天吴…”青虎在呼唤中前来，搀扶着她向睚眦走去…… 第71章 星冕储君 “……被代行者抛弃的聚合体最终被其亲手摧毁，随后下落不明。以上为本次任务情况报告。”黎玥仔细地修改着自己的任务报告，刻意抹去了与异格者合作以及她和代行者进行链接的过程。睚眦等人也没有过多评价，但却对黎玥展露了一个谨慎的表情。只是有一些特殊的研究人员倒是起了研究的兴致。 “你们疯了，去收集聚合体的样本？”蒲牢带着吃惊和愤怒的话语响彻营地，顿时吸引了许多目光。那些被训斥的研究员还在大放厥词，直到狴犴冰冷的目光投向他们，这些聒噪的家伙才乖乖闭了嘴。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虽然这次的任务是讨伐代行者，但代行者却就此消失，同时得到了其内部已分崩离析的消息，还误打误撞地消灭了一个潜在的威胁。”睚眦向着众人汇报，言语中透露着对监兵小队的赞赏。 运输机很快到来，乌托邦与九龙的第一次大型合作任务在安置好7362号城市的位域节点后宣告谢幕。这次派来供精英小队乘坐的运输机都是无人的单队运输机。在运输机上相当于是整个小队的私人空间。在确定了周围没有其他人后，黎玥这才捂着头坐了下来。 纵使没有明确说明，监兵小队的其他成员也很清楚这是链接代行者时留下的后遗症。 “指挥官，回去后找祖昊焱首席检查检查，医疗部门恐怕没有办法。”上官溪清楚，现在能改善指挥官情况的只有常年进行多项研究的祖昊焱。 黎玥点点头，随即抱着天吴的尾巴蜷缩起来。运输机上的监视情况已经被上官溪全面盘查过，至少现在的他们没有泄露任何有关任务细节的情况，高层也只会认为这是战后太过疲惫的状况。 可是，只要血液渗出，那么终究瞒不过饥渴的鲨鱼，逃不过可憎的鬣狗。 一小时后，敲门声在祖昊焱的办公室中响起。“请进。”冰冷的回复但是机械在重述话语。祖昊焱恰好结束了手上的研究，转过头看到了脸色难看的黎玥和满是担忧的上官溪。由于体型过大的原因，天吴和塔伦一般很少进入这里，这次为了防止他们一同出动引人耳目，只能让他俩留守休息室。 “没有直接去医疗中心？” 黎玥摇摇头。“这恐怕不是医疗中心的神经科可以解决的事，有些情况要对你说明。你的居室中应该没有其他‘客人’？” 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祖昊焱也明白黎玥的顾虑。 “‘客人’早就被我请出去了。但说无妨。” 听到祖昊焱的答复后，黎玥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一点。随即在上官溪的搀扶下和她一同坐了下来，开始小声地传达具体的情况。 祖昊焱的脸上难得同时展露出惊讶与凝重。在听到“链接代行者”之后，他猛地站起，如同听到惊雷乍响般震惊。随后在黎玥担忧的眼神中缓缓坐下，呼吸急促。 “你能确定这个消息不会泄露出去吗？” “我只能保证不会有人将这事泄露出去。”黎玥在“人”字上加重了读音。 “异格者…看来人类方面也无法抵抗这种诱惑。如同模因污染一般。”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先为你进行检查，我会和哥…嗯，国君说明，这件事在九龙内部暂时只能有我们知道。” “为什么要先告诉国君，这样不是更危险吗？”上官溪表达了不解。 “因为这样才能最早地为可能在未来爆发的舆论做准备。而且以我对兄长的了解，他应该更多地会看重你的抵抗精神污染能力，后续应该会有相关准备。不过你放心，科学理事会绝不会对你和你的队员做任何过格的事。”来自科学理事会首席的承诺，简短一句就已胜过浮夸的千言万语。 “好，那么现在先开始。”说完黎玥便跟着祖昊焱走向了模拟意识链接装置。 7362号城市外围，阿斯特利亚正在注视着城市另一侧的异动，米迦勒正在和一台奇怪的机器人交流，不时露出玩味的笑容。在阿斯特利亚看来她就如同愚世不成的丑角。 “你不上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吗？”阿斯特利亚脑海中响起一个杂乱而清晰的声音。 “有什么可听的？无非就是向人类泄露监兵小队的具体行径，好给他们政治上的压力，进而威胁到那些人。” “你不去阻止吗？” “逆序塔竟然会想让我帮助人类？你应该向塔娜说这些才对。我可没兴趣。” “你究竟是对帮助人类没兴趣，还是对参与人类与斯科瑞病毒的对抗没兴趣呢？” “没区别，我没有主观帮助人类的立场，也不会再找到其他的异格者团体，现在的我就是最自由的，无拘无束。” “无拘无束，真的是这样吗？”逆序塔的信道杂音在留下这一句之后终于消失。只留下阿斯特利亚站在原地，等到米迦勒和那机器人都离开后，她才缓缓飘到他们站立的地方。她没有唤出行星光影，头顶的冠冕也黯淡无光。星冕的储君，还未到真正加冕之时。 “你应该不介意帮我复现他们的话语？”阿斯特利亚略带玩味和威胁地说道。 “当然，对于你这种意识强烈的存在，我不是只有服从这一个选择吗？代行者…” “你知道就好。”阿斯特利亚挤出一个危险的笑容，感受着逆序塔重现的声音回响在脑中。 “这就是九龙部队与代行者合作并链接代行者的资料，出处你们自己想办法。” “人类真的能链接异格者？这还是头一回见，看来是个不错的研究对象。门格勒先生应该会很有兴趣的。” “呵呵呵，对九龙的人动手吗？你们怎么不尝试在自己内部寻找可能的人进行研究。地面任务九龙恐怕不会全盘接手了。” “这就不是你要担心的了，月面基地即将建立，那里即将带来新生。那么，异格者，合作愉快。” “门格勒…”阿斯特利亚眼中浮现出曾经的痛苦回忆。那时她还在门格勒的研究组进行学术研究，憧憬着能大有作为，却不曾想，她、他们的研究成果最终只是助力罪恶滋生的催化剂。若不是她主攻的方向是天文，她根本不会有机会离开。 “月面基地，真难想象这是原为敌对之人的交流，乌托邦的高层究竟是不知道，还是无力去阻止…” “那么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等一个时机，赤潮已知的源头已经被摧毁，人类方面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接下来的重点，说不定会转向外地。” “九龙古国定然还留有去往近地卫星或者系内行星的能力，你想借此去往月球？”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样很烦，成为代行者前都要经历这般聒噪吗？塔娜究竟怎么坚持下来的？”无视了杂音，阿斯特利亚并未向着九龙古国的方向前进，而是去往了相距更近的沙褶帝国，沉寂了这么久，这个以商业着称的国度恐怕早就有了夺得利益的下一步动作。 “祖昊焱先生，检查结果怎么样？” “比我想象得要好，只是会出现记忆重播以及迟缓的现象，不过，脑海中出现的片段可能不只是来自于你的记忆。意识链接方面没有任何问题。至于身体上的问题，应该过一段时间就会痊愈。好了，我得先行离开了。出于个人建议，你们最近最好慎言慎行。”言罢，祖昊焱便带着刚拷贝好资料的存储单元，去往国君的居所。 叩了三叩，方才见国君启门。古时的跪拜礼早已剔去，九龙人仍旧保持着遂古时对君王的敬重。 纵使得到许可，祖昊焱仍旧站在门前，静待国君处理事务。此般宵衣旰食，不输他们的母亲。 良久，昊才得以空出闲时，看着面色凝重的焱。“出什么事了？”祖昊焱没有明说，只是将手中的存储单元递给他，并唤出女娲辅助分析。 “女娲，就这些检查报告可以判断黎玥能抵抗意识海污染并具有链接异格者的能力吗？”昊严肃地看着女娲，如果一切属实，那么他必须考虑潜在的风险。 “无论事实还是这份报告，这位指挥官在这方面的能力都毋庸置疑。” 昊微微颔首，最终只能化为长叹。 “这丫头，还真是捅了个大篓子啊！” “至少能确定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张扬，但带回来的情报中，乌托邦很可能有人和异格者有交易，所以对那些‘鲨鱼’来说，循着血腥味找到黎玥是迟早的事。” “关键为这是第一次，通敌我倒是不担心，但关键在于他们如何想。唉，又是一轮政治战斗了。不过这也是机遇，接下来的特化机体研究应该可以提上日程了。”昊苦笑着摇摇头，机遇与挑战并行，但两边都足够他和九龙子们喝一壶的了。 “他们，果然还是按捺不住，特化机体…意识首次转移的确会导致大概率的意识海偏移事件，借由黎玥对意识海污染的抵抗程度，转移和使用都会有保障。”祖昊焱的话语中透露着无奈。 特化机体的研发，曾伴随着无尽的惨剧。而今斯科瑞病毒生物化，意味着他们或许更需要强大的机体来协助。过去犯下的过错，不意味着如今还要重犯，这也正是历经数次整顿后，科学理事会的信条之一。 第72章 星落流沙 结束了关于黎玥的讨论。重点又放在了特化机体上。 “关于特化机体，焱，你有什么人选吗？”昊看重的，正是曾经特化机体表现出的强大战斗力，这对于应对将来可能的灾难很有必要。 祖昊焱摸了摸下巴，思考一番后将他认为的情况了出来：“优先考虑监兵小队的上官溪和刑部负责人狴犴，也是在长期观察后发现，前者对于意识海的掌控程度要比一般的人型解构体强得多；后者，由于是‘特殊’意识，所以可行性很高。另外…不考虑其他限制，其他所有的异人型解构体都可以参加实验。” “但是他们本来就面临着意识海偏移的风险。当初的‘狴犴’〈徐光霞〉就是典型的例子。”回想起当初的惨痛经历，昊的眉头就从未舒展过。 “所以焱也只是说，不考虑其他限制。而且理论上，只要能接受黎玥的意识链接，他们的意识海偏移的问题就可以得到很大的改善。但综合当下情况来看，建议优先为上官溪进行特化机体设计，具体原因我稍后发放给你们”女娲倒是给出了自己的分析，在看完了她给出的理由之后，两人也不得不佩服。 在特化机体的讨论结束后，这场交流也即将迎来尾声。昊将一份重要文件摆在祖昊焱面前。赫然是狻猊递交的关于重建望舒基地与设计荧惑基地的申请。 “焱，你认为，这两样申请有必要吗？” “哥，你既然都已经把他们摆了出来，那么你应该早就有定论了，还要询问我的意见吗？”祖昊焱自是清楚兄长的性格，敢在外人面前亮明，其作为国君必然早有定论。 “我的想法是，望舒基地的重建倒是值得考虑，但是目前的情况，荧惑基地就…” 九龙目前确实有能够抵达外地行星的器具，但是数量稀少，而且风险极高。相比之下，抵达月球的可行性就显得要高很多。若是成功在月球上重新建立实验基地，或许可以更高效地进行所需的技术研究。 祖昊焱点点头，也表示了自己的认可，不过他还是出言提醒了一句：“估计很快就要到风口浪尖之上了，这项计划先往后靠一靠。说不定乌托邦最近就有意向，在开展月球基地这方面的研究。要是刚好撞上了对我们反而不利。” 分析不无道理，毕竟现在还不知道乌托邦那边的舆论导向什么时候会再次引到九龙来，需要忙于应付的事情太多。至于月球基地的开发，乌托邦不可能将整个月球都作为据点，如果真的是乌托邦先行开发，倒是可以为他们排除些许隐患。 黎玥这边已经回到了休息室，一进门就看到两大只守在门边，见到指挥官归来，他们焦急地上前询问情况。在得知指挥官并无大碍之后，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话说，塔伦，等了这么久怎么还没见你‘拆家’啊？”黎玥挤出一抹微笑，自从和塔娜见面之后，自己队里这条大狼已经越来越不像“塔伦”了。 “这不是有大哥看着吗？不过如果拆家能让你的病变好一点，我也不介意帮帮你。”塔伦悄悄退后一步，用以前那种带玩味的话语和痞笑对着黎玥。 “你想得美，我们接下来先休息一段时间，最近的发生的事太多了。”黎玥其实知道单论任务的数量和当初那四个月比根本不算太多。可是这一场战斗后，她不知为何，她是渐渐接受这种没有任务的生活。开始质疑当初在听到任务执行暂停时气急败坏的自己。 “好，上级的事情让上级烦去，不过指挥官，难得见你喜欢在非休假时期不接任务。”天吴第一个表示赞同，同时嘴角微微上扬，开始调侃起黎玥。上官溪也紧随其后，顿时让黎玥感到一阵脸红。 “怎么连你们俩都学坏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和她的链接感受到了太多负面的情绪了。” 说完，天吴就代替黎玥向陈乐和睚眦分别发放了一份休假申请。得到的结果自然是陈乐反对，睚眦同意。这时候发两份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说到底，上级的上级想让上级的下属休息，区区上级如何反对，最后也只能认了。 在得到休假申请的批准之后，他们才彻底放松下来。黎玥和天吴开始检查过往的任务报告。塔伦自顾自地打起了游戏，结果居然领到了回归奖励以及，一堆的任务……上官溪则是向自己的兄长发送了一封电子邮件。难得而短暂的宁静，至少此刻他们不必担心其他的人和事。 沙褶帝国，被乌托邦记载为历史的流沙，称其为“沙砾铸就的辉煌”，稍有不稳便满盘皆输。数个月前，他们以最羸弱的状态接待了九龙的“来客”。但和北极联合体一样，他们又何尝不想像强大的力量掌握在手中。作为商人，他们成功“交易”到了为去往月球所做的准备。 “你认为，这里有能将你送往太空的能力？如此羸弱的人类聚集地，你要如何指望？”杂音再一次响起，过去对这里的探查也无一例外的说明了在大部分异格者看来，这里被消灭的必要性并不高。但阿斯特利亚可不这么看，毕竟这可是曾经疆域最辽阔的国家，也不排除其韬光养晦的可能。 “作为商人，这么长时间的交易肯定让他们积攒了不少的物资，而且之前的观察也指明，他们只在乎给的利益更多的一方，之前那个机器人不是说月面基地要建立了吗？我不认为他们会放弃这么一个巨大的利益。” “你打算蛰伏在此，等待时机吗？” “大概就是，除非，其他异格者也注意到这里了。”阿斯特利亚耸耸肩，开启了电磁迷彩之后悄无声息地踏进了这处帝国。 建立在欧亚大陆草原之上的国度却不曾展现出悠闲的田园风光，甚至他们的粮食都有部分要靠九龙的援助。这也不禁让阿斯特利亚感慨，这样的国度是如何在斯科瑞病毒爆发的几十年里坚持到如今。 这里的人们倒是生活得井井有条，酒馆中不时飘来麦酒的香味，一切都显得那么和平而又脆弱。但阿斯特利亚并未再次驻足，她的目标一直都是更远处的高贵建筑。 普辛褶看着下属提交的报告，露出一个难以琢磨的微笑。“新的机体研发已经基本完成，同时我们吸取曾经北极联合体的教训，这一次的设计与开发完全由我们完全自主研发。另外乌托邦已派来邀请，我们有望登上月球参与月面基地的建立和使用。” 看完后，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窗户就能俯瞰到自己的国度。普辛褶却是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草原，依稀可见埋葬于荒草之中的断壁残垣。“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那昔盛今衰之景不正是沙褶帝国的全貌吗？曾经辽阔的疆域，如今不过是荒草肆意丛生的乐园。 他不是九龙的南唐后主，对于朱颜不再的“雕栏玉砌”，他不会作词去感慨，只因他还没有到无力回天的地步。失去的，就在拥有更强的力量之后夺回，终有一日，这片土地将再度回归沙褶帝国的掌控。与乌托邦的合作终究只是一时的，他无论如何都要做好两手准备。 只是这位君王不曾想到，自己韬光养晦为这个国家所做的积累将在几天之后遭到挑战，诚如阿斯特利亚所预感的那样。其他异格者已经盯上了这里，不过自然不可能是塔娜，如今她和殅不知去往何方。作为最早暴露在人类视野里的代行者，她的行踪自然会有无数双眼睛在试图寻觅，人类从不曾放弃得到代行者的野望。 城市的另一侧，一个小男孩看似漫无目的地走进了这里，破旧的衣衫遮住其原本的面貌，眼睛也掩藏在墨绿色的斗篷之下。他就这样缓慢地行走着，直到一个酒瓶破碎在他的脚边。他轻轻抬头，几个满脸胡茬一身酒气的混混就找了过来。 “小子，大夏天的穿这么严实干什么？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丑样吗？”为首的红毛混混直接恶言相对。在他们走出酒馆的那一刻，街道上所有的人家都关上了门，生怕自己卷入他们的争斗之中。这些混混可是“远近闻名”的恶霸，每次都卡在最大限度去欺压其他的人，甚至连小孩和老人都不放过，就算是治安官也对其束手无策。 “我确实得了病，而且是刚刚进来的，你能带我去看这里的医生吗？”那男孩用沙哑的声音询问道，他的语气中不曾带有一分畏惧。 “外地人啊，身上有几个铜板都交出来，我们哥几个兴许还会带你去看诊所，至于钱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这样吗？不过很抱歉，我除了这身斗篷什么都没有。所以可以请你们让开了吗？这一件斗篷值多少钱呢？”这次沙哑的声音中带了几分笑意，几分略带讥讽的笑意。 “哈哈哈，怎么可能呢，小子，我们还得带你去诊所呢……”说着就拽着他朝诊所的反方向走去。 周围人敢怒不敢言，等到他们离开才敢处理，感叹又多一个被他们欺压的无辜者。可所有人都不曾知晓，眼前的不是病秧子，而是死神，他轻轻挥手，几道亡魂就将坠入冥河…… 第73章 沙褶之乱（起） 电磁迷彩之下的阿斯特利亚目睹了那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被那群混混带走的全程。她睨着这里闭紧的房门，眼中溢满思虑。 “人类向来如此，美其名曰爱莫能助。” “你要是真正了解过人类的社会过往，大概就能理解这种情况的原因。不过，这次异格者倒是意外地‘为民除害’了。” “借助‘同事’的思路，你或许可以得到你所需要之物。” 阿斯特利亚不介意借助信道杂音的思考回路。她的意识太过强大，强大到逆序塔想控制她都做不到，只能以杂音的形式干扰或协助。阿斯特利亚必然成为代行者，但这样的个体成为代行者后又会对逆序塔本身产生什么影响，这一切都是未知，但逆序塔绝不会放弃这个探索和改变的机会。 “不用你说，我很清楚。不过，你不觉得人太少了吗？”杂音没有对阿斯特利亚的问题进行回答，毕竟，她口中的“人”可不只是指异格者。 另一边，那群混混已经走到了一处空地，嘴角扬起一个极度危险的角度。 “小子，你得的什么病啊，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你，不过你要拿这件斗篷支付哦…”为首的混混面露凶光。 “那么……”少年摘下了斗篷，露出一双闪着红光的眼睛。还不等那为首的混混反应过来，一道链刃便刺穿了他的胸膛，高浓度的斯科瑞病毒瞬间自伤口开始腐蚀其身躯。 一旁的混混大惊失色，那刹那呼吸已经停滞，看着链刃缠绕在少年的左臂，他们的脸如霜露打过的秋叶般惨白。他们本能地想逃，腿却软如棉絮，随即双腿处又剩下了钻心的剧痛，他们眼中少年的模样并没有改变，可那抹让人脊背发凉的笑容又让他们感到死神正在面前。风中枯叶坠地，他们只能缓慢地向外爬动，如断腿的丧家之犬。他们每次蠕动，都会为身下的血泊多添一抹殷红… 那少年只是戏谑地看着他们，待到眼眸彻底黯淡，少年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弥漫在此的血腥味久久未散。 少年名为绯，异格者之列。此行的目的是来沙褶帝国寻找能通过“筛选”的人。行事手段相当残忍，那条链刃所沾染的血液和循环液不计其数。 阿斯特利亚悬浮在这三具尸骸旁，脑海中浮现着她从逆序塔中找到的关于绯的资料与目的。“筛选”的成功率有多低她自然很清楚，0044％，这个数字对筛选的成功率来说还是太高了。 “看来这里的人类势力要遭到一轮大打击了，毕竟就光这家伙就足够人类喝一壶了，他要做的，恐怕还有悄无声息地摧毁这个潜在的威胁。” “那我就更不应该让他们这么顺利了。我还得依靠这里的东西去往太空。”阿斯特利亚依旧坚持内心的看法，这里对她而言还有利用的价值，但现在的价值要被自己的“同事”们给毁了，她可不想再跑去九龙或者北极寻找上天的方法。不过单凭她一个人要阻止恐怕相当不现实，所以，她才会说“人太少了”这句话。 说完后，她便继续向深处前进。目的地正是尽显高贵的建筑。同时，她开放了意识干扰。 监兵小队休息室，两天的休息时间过得相当缓慢。但英雄依旧在崎岖的地道路上前行，停歇的片刻闲暇在漫长无望的寻觅前显得渺小微茫。这从始至终都不是一场值得欢呼的旅途，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与阴影纠缠，也注定了永远要抵抗那些猜疑与黑暗，至死方休。这期间，昊亲自上门拜访过。 “客套话就免了，你们现在感觉如何。” “除开我，大家都没事。国君，您这次来，是要亲自执行缉拿令吗？”黎玥的话语平静，不带愠怒亦不带绝望。小队成员都担心地看着桌边的两人，此刻举步维艰。 “不，还不至于，如果撇开功绩，你确实得去一趟军事法庭。但无论是消灭聚合体亦或是你带来的情报，你们都有继续行动的资格。” “但还是有无数双眼睛会盯着我们，对？”黎玥苦笑一声，她很清楚，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昊点点头，随即拿出一份调查报告。“这是焱让我带来的。你等会看完将自己的意见转给他就行。退一万步，战士的终局应该是战场，而不是自己国度内部的审判席上，对于目前的九龙，我们需要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的人。而且你们能保持自己的底线，这就足够了。”昊在走前向着塔伦点了点头。 国君这一下直接让塔伦哭笑不得，现在真的给他一种自己与代行者是兄妹的事实已经人尽皆知的感觉。 黎玥看向祖昊焱托昊带来的调查报告，“特化机体适配申请”八个醒目的大字就这样撞进他们的视野。 “是的，想来你肯定了解这段历史。特化机体或许是能对抗斯科瑞病毒的全新转折点。鉴于你的意识链接特殊，目前可认为所有与你链接过的解构体都可以参与，但其隐患和异人型结构体相同甚至可能严重得多。特此向你发放申请，收集你和你队员的意愿。狴犴已经填写了同意，接下来就是你们的意愿了。” 黎玥思考一番后选择放弃回答，她当然知道面对日渐强大的斯科瑞，人类的确需要开发新机体以应对，可是这也意味着自己的队员可能身处险地。她无法在两者之间做出定夺。 “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交给你们了。”说罢，将手中的报告交给天吴他们。 但让黎玥吃惊的是，他们只是在看完后就都填写了同意。仿佛对可能的危险视若无睹。面对黎玥的询问，他们也没有回答，只是无言地表达了自己的愿望：保护珍视之人。 黎玥不想他们陷入险地，但这是同伴的意愿，她不会过度干涉。再三确定之后，便将填写的结果交了上去。 这两天，他们外出时总会有不自在的感觉，能捕捉到的小动作也比以往多得多。纵使回到了休息室，这些视线也不曾打开由它们构筑的囚笼。原本的休息时间也因此变得无比“漫长”。 “天吴，尾巴再借我抱一抱，好吗？”黎玥这几天显得十分疲惫，意识中的记忆重现和尚未完全消去的饨痛也让她的睡眠休息也大受影响，队员们也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天吴未曾出言，只是用八条尾巴把她护住，任由指挥官摆弄自己粗壮的尾尖，甚至为了黎玥能舒服一点，便把她抱在怀中，将自己胸口的绒毛给指挥官抚摸，眼中满是担忧与痛心。塔伦也不再“钟情”于黎玥的家具，毕竟没有精力的指挥官不会陪他一起闹。上官溪为黎玥进行检查，试图缓解她的情况，只是收效甚微。 “好了，别这么担心了，我可还精神着呢！”当然，话还未说完就被天吴捂住了嘴。 “你就别嘴硬了，待好。”天吴雄浑的声音倒是让黎玥不好意思开口。这样闲适的时光倒也难得。当然，也注定了它不过昙花一现。 打破这份闲暇光景的是通讯器内不合时宜的响声。撇过天吴的爪子，黎玥便跑去拿起了通讯器。消息来自曾经有过交谈的沙褶帝国现任帝王普辛褶，本身的内容则是一段不明所以的音频，似乎在传达某些信息。 当然，黎玥是不理解的，上官溪也找不到相关加密方式。这不是对称加密或者非对称加密，甚至也完全不符合量子加密的基本特征。实在没办法，她只能求助于祖昊焱。 “麻烦帮我解析这段音频。” 十分钟后，祖昊焱才发来消息。“你从哪里得到这段音频的？” “沙褶帝国的帝王十多分钟前发来的，有什么头绪吗？” “这是当初天文研究界的一种加密方式，名为‘群星引吭’，只存在了不到半年。以观测到的星球波动摹出音波代替文字，但由于太过复杂且表达有限，很快就被淘汰了。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有记录的使用者里有一位名叫阿斯特利亚…” “等等，她！不是同名？” “就是你认知中的异格者阿斯特利亚。具体内容我正在解析。你等着。” 黎玥顿时来了精神，除开阿斯特利亚，她着实想不到谁会用“群星引吭”给自己发送消息。她更在意的是她又为何用这种几乎是完全暴露身份的方式给自己发送消息？沙褶帝国现在如何？ 很快，祖昊焱的消息到来。“‘帝国有难，请求援助’，先不论这是否为真，发件人和加密方式已经很明显地说明了一切。沙褶有难了。” “我们要出动吗？” “向陈乐或睚眦说明，你的情况目前九龙子们都不知道，当然，关键在你。至少我们有办法帮你压下国内的舆论。” 黎玥思索一番，还是决定向陈乐递交了相关情况和出队申请。 “不劳烦你们，这次出动，也算是在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是她留给祖昊焱的最后话语。 “准备好了，指挥官。”亦如第一次任务一样，天吴永远是第一个支持自己的队员。“走，这次得好好发挥了。”塔伦磨去了傲气，更显沉稳。“我会加油的。”上官溪小声地说道，眼中也只剩下了坚定。昔时今朝，不可同日而语也…… 第74章 沙褶之乱（承） 此时的沙褶帝国王宫，普辛褶正担忧地看着眼前的异格者。在十多分钟前，这位自称阿斯特利亚的异格者就如天降一般出现在他面前，他本能地想要呼喊，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使唤。随即阿斯特利亚就操纵他的意识向当初留下联系方式的监兵小队发送消息，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音频说的是什么。 “异格者，你到底要做什么？”普辛褶此时无法发声，只能在内心无力地怒吼。纵然他很清楚，眼前的少女可能只需要挥一挥手就能要他的命。 “如果我说我在帮你，你会信吗？” 普辛褶到底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哪怕已经完成了她想要做的，异格者都没有杀他。他已经开始怀疑是否是要将自己作为人质引九龙的人上钩。至于异格者在帮他，被常识渗透严重的潜意识不允许他这么想。 阿斯特利亚一点也不意外普辛褶的所想。“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不过既然你为鱼肉我为刀俎，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我会和走廊的人一起帮你驱赶这座城市里的威胁，而你则需要在我驱赶他们之后将我送上月球。而且，作为商人，交易可是最讲信用的。” 没有半分拖泥带水，阿斯特利亚的所有意图全部展露无遗。沙褶帝国是商人的国度，商人交易最重信用，这一点她还是很清楚的。 “你当真能助我？” “重复问相同的问题没有意义，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高枕无忧，你手下的兵力也得出动，至少，帮助一下前台协助的九龙。”说完，阿斯特利亚在普辛褶的视角中“遁入虚空”。 眼见异格者离开，普辛褶顿感双腿一软，但作为领导者的他又岂有如此颓势。依靠桌子强撑着站起来。思考再三后，他决定接下这份交易。这个商人的国度从未和异格者进行过交易，看来，如今要开先河了。 重返北极，重返斯帕特，再差一个重返乌托邦，监兵小队就是名副其实的回头客了。只是这次的运输机内部却显得相当拥挤，因为单队用运输机此时装下了两个小队：器识与监兵，虽然器识小队只有指挥官风擎宇和队长末那（是的，到现在都还没添新成员，一度让黎玥怀疑他们是怎么上战场的），但原本就监兵小队这边所需的空间就已经很大了。 器识小队是睚眦综合考虑之后派往协助〈监视〉监兵小队的队伍，有过一定交集，但并不经常行动，这样的小队反而更容易得到他们所想要的情报。而且末那身上有实时监视模块和自毁式的限制器，如果监兵小队叛逃，他们也能保证未来不会对九龙产生威胁。 “好挤啊！”风擎宇是怎么都没想到，不连驾驶员的六个人竟然能上演一副摩肩接踵的场面。黎玥也是颇为无奈地看向已经蜷成一团的青虎和白狼，他们脸上也全是委屈。她现在都不知道是该骂陈乐小心眼儿，还是该说睚眦疑心太重。 “风擎宇你能不能下去！你踩到我的脚了！” “怎么不是你下去，谁叫你接这破任务！我t还得跟你一起过来挤这小空间，我的容易吗我？” 这两位指挥官的争吵一直持续到下运输机，要不是运输机这次是直接落地完成运输，说不定在准备降落的那一刻就有某个男人要被黎玥迫不及待地踢下去，虽然现在也一样。 “给我下去你！”一脚踢飞风擎宇，黎玥气冲冲地奔了出来。拿起通讯器，对着陈乐就是一顿输出。（详见第十六章） 最终两位指挥官的争吵也在被双方队员拉住之后停止。现在回归到任务上，这次的任务是调查异格者阿斯特利亚，同时视察沙褶帝国，必要时出手协助。 之前对抗聚合体时，阿斯特利亚曾在暗中出手协助。关于她，黎玥的了解并不多，甚至连她对人类的憎恨到底是何种地步都不知道。 “呜…”一阵异样的感觉从黎玥脑海中蔓延，零碎的片段再次浮现在她眼中。正是之前意识被投放到感染体意识海时那些奇怪的景象以及那祥和却又疏远的声音最后对自己说的话。 “升格…究竟是什么？”黎玥的意识自混沌中醒来，而令她意外的是，她以为自己发愣了几分钟，但就风擎宇的位置来看，似乎只过去几秒钟。此时的他一脸不满地看着自己。 “怎么停下了，继续走啊！你们好歹来过这里一次，我们可从来没来过这。带路的任务只能交给你们啦。”独属于风擎宇的贱在他的脸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指挥官，这座城市中检测到高能斯科瑞反应，而且有至少两处。”上官溪在进入沙褶帝国时就进行了全盘扫描。两处，看来除了阿斯特利亚之外还有一位异格者。可是，暗中帮助了他们的阿斯特利亚应该是得不到米迦勒所在团体的认可的。想到这个事实，上官溪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们说，会不会是阿斯利亚想借我们之手除掉另一个异格者？”上官溪的猜想确实有一定的合理性。异格者内部颇有不和，甚至成员背叛的情况已经是所有战场指挥官耳熟能详的事。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么另一个异格者很可能就是塔娜的敌对团体。一想到这，塔伦顿时更添几分干劲。 “他们来了，看来你已经想好怎么让他们帮你驱逐绯了。” “只要把绯在他们心中的形象无限拉低，他们自然会兵戎相见，当时决定将斯科瑞病毒控制在那一小块区域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我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就行。”阿斯特利亚说完便解除了电磁迷彩，同时暴露出自己的斯科瑞信号并向着绯先前行凶的地方走去。 “等等，出现了第三个斯科瑞信号。而且正在向之前探测到的其中一个斯科瑞信号靠近。”上官溪皱眉道。 “我们跟过去。”天吴和末那，两个小队的队长（器识小队唯一的成员自然就是队长了）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下一步行动。同时，他们向着坐标所指的方向直接冲在最前面。 在抵达目的地后，阿斯特利亚隐藏了自己的斯科瑞信号同时再次开启了电磁迷彩，静悄悄的坐在了“观众席”上，静候演员出场。这电磁迷彩的功能是被她进行调整过的，只要功率足够，上官溪的探测系统都不一定能发现她。 不久后，他们来到了这处充斥着血腥味的空地。 “咦！”末那顿感一阵恶心。这些人死时的惨状让她感到十分不适。 一具骸骨胸口处的骨骼以及关节处的骨骼都已经被腐蚀殆尽，明显是被带有斯科瑞病毒的利器刺穿胸膛进而诱发感染侵蚀所导致的。另外两具尸体的双腿被砍去，身体也变得有些干瘪，尸体下是一大片已经干涸的殷红，死因明显是失血过多。如此凄惨的场景却能保存至今，而且周围的斯科瑞病毒似乎被束缚在了一个小范围的空气中，不曾腐蚀人类的尸体，也未曾随空气飘散。 “黎玥，这是你说的那个阿斯特利亚做的吗？” “不，我们之前见到资料里面她以这样折磨的方式去害死人类，而且如果他要动手的话，那两具失血过多而亡的尸体，腿骨部分不会呈现被切断的模样。看来，这里的确有另一个异格者。”黎玥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残忍做法，甚至连米迦勒都没有使用过。塔娜口中另一个代行者的手下无疑都是对人类有巨大威胁的存在。 “黎玥，你怎么好像很了解异格者的样子？”风擎宇看似漫不经心地询问道。 “执行任务时配备了国家科学理事会研发的特殊道具，能够通过回溯观看到需要的资料，我们对异格者的了解就来自于此。”黎玥只是对风擎宇露出了略显危险的笑容，后者便自觉地闭了嘴。 “上官，追踪另一个信号。这次极大可能是异格者，全员做好相关战斗准备。” 黎玥在离开前往背后看了一眼，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但再次检测的结果仍旧是那里空无一人，黎玥也只当是后遗症留下的幻觉，便匆匆离开。 “刚才可真是险啊，你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你什么意思？” “那个人类少女链接过代行者，一时留下了短暂的后遗症，会看到一些难以看到的东西。刚刚就是那种情况。” “什么？黎玥链接了代行者，她还能完好地执行任务？！这个人类到底是什么妖孽？”阿斯特利亚彻底震惊了，她所获得的资料是几乎不存在人类意识能在感染体的意识海中存活，这个人类指挥官却是直接链接了目前斯科瑞病毒的最高意识体现，这让阿斯特利亚如何不震惊。 “不过这对个人的来说并不一定都是好事，我猜旁边那个男性指挥官就是为了监视他而派过来的。越是到危难关头，人类自己的猜忌与内乱就越是严重。” “那你能保证现在只能遵循地球生物趋利避害本能的异合生物未来能超越人类吗？我想，它们不见得能克服人性的黑暗面或者超越人性的光明面。你不信？呵，拭目以待…” 第75章 沙褶之乱（转） 不知是嗅到了绯身上的血腥味，还是先前的混混太过“声名远扬”，亦或是他选择的路太过偏僻以至于无人问津。绯的“旅途”十分“坦荡”。他不禁了望了一眼城市的中心，早已没有繁荣时期万人空巷的热闹。 绯不断地行走着，目光锁定了远处沙褶帝国的军事部门。对于异格者来说，具有机械特性的解构体自然是最好的筛选材料。至于机械体，已经诞生自我意识的个体对斯科瑞病毒有抵抗性，未诞生意识的则极大概率会被直接被斯科瑞病毒感染从而变成普通的感染体。要找到像殅那样的纯机械异格者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另一边，监兵小队正追着绯的足迹前进着。当初，他们没有仔细观察过这里，这个曾经疆域最辽阔的国家的首都。 如果说，缄默是大多数小队休息室的无言恪守，那么喧嚣便是以旅馆为中心的城市的本我。呼啸而过的风声、夏虫轻轻的低语，当然，更多的还是捧着酒杯畅怀大笑的人群。虽然此刻，嘈杂环绕的城市之下却意外地透露出奇妙的安稳。九龙四合院内的玲珑彩灯透着枯朽之后的新生荣光，而沙褶旅馆内填充了麦穗的枕席也溢满清香。 人生总是充满了“没想到”，既来之则安之即是生存的准则。这正是沙褶居民的人生态度。正如此刻，外来者的到来并未扰乱他们的节奏。 “他似乎并未选择大街道行动，不过这个动向，应该是沙褶帝国的军事部门。”上官溪看着探测模块传来的信息，下了结论。 “指挥官，你说，异格者会不会是为‘筛选’而来。”上官溪小声地在黎玥耳边说道。 “这个动向…大概率就是了，”黎玥也小声地回应了一句，然后下达了指令，“我们需要加快速度了。” 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还无法想象究竟要面临怎么样的痛楚。 绯走到目的地，但他并没有着急叩响门扉，而是潜入周围的地底。因为在那之前，他需要先替主人“拜谒”一下即将到来的贵客。 “他停下来了，但信号转到了地下。他是要请君入瓮吗？” “一个人？还请君入瓮？开什么玩笑。” 塔伦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风擎宇，这个指挥官的性格倒与自己有几分相像。“我也这么觉得，他会不会太自信了。” “或者，他需要借此达成自己的目的。”黎玥顿感不妙，不知为何，眼前的景象总给她一种聚合体深渊时的既视感。可是聚合体不是被塔娜摧毁了吗？那这脊背发凉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阿斯特利亚正在远处看着这六人组。她也不禁好奇起绯的所做和所求。“看来那个绯并不是来推进筛选的。” “……不进行筛选？看来他上头指派了更要紧的任务，比如，赤潮…” “聚合体才刚被摧毁，这么快又想让赤潮出现，这是丝毫不担心人类那边做出反应慢慢攒！不过，既然已经达成交易了，看来得帮帮他们了。” 底部，绯在隧道内不断穿行，不断地寻找着合适的地点。实际上，他此行的目的有两个，其一便为寻找可能通过“筛选”的种子，其二便是在此地试验赤潮的蔓延。 “找到了，这里会是一个好地点。另外……”他抬头看着通道，脑海中浮现出米迦勒带来的关于监兵小队的情报。“他们会是合适的‘种子’，这次可得好好‘招待’。” 要进去吗？这本不该成为问题，更何况风擎宇已经抢先一步走了下去。黎玥似乎又看到了阿斯特利亚，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后遗症的影响。 “又被你发现了。”顿时脑海中响起了阿斯特利亚的声音。黎玥猛地回过神，却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开口。 “以你目前的情况，短时间内是没办法挣脱我的压制的。你也不必担心，我不会对你不利，反而可以帮助你找到那个异格者。当然，还是那句话，信不信由你。” “你要怎么做？”黎玥已经见证过塔娜的改变，目前塔娜阵营中除米迦勒之外的异格者，塔娜都认为有观察的必要。 “我会帮你复现他的行动踪迹，必要时可以帮你控制斯科瑞病毒浓度。作为交换，你要在完成任务后向那个沙褶帝国君王说明我对你们的帮助。” 就在黎玥思考时，熟悉的雄浑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指挥官，只剩我们没进去了，大家都在等我们呢。”天吴正站在她身边催促着自己。 黎玥点点头，随后向前走去。“我会照做，也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一言为定。” 黎玥一路上都皱着眉头，对异格者的警惕让她始终无法完全相信阿斯特利亚，但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想不出阿斯特利亚有什么异常举动，甚至脑海中的记忆重现在她的介入下也沉寂了下来。她也害怕告诉队员会让他们产生怎样的反应，阿斯特利亚又会不会撕破脸。 可是这样的情况又怎么可能躲得过日夜相处的队员们？ “指挥官，情况又加重了吗？”上官溪握着黎玥的手，言语中透露着担忧。黎玥转头，天吴和塔伦也是同样的神情。 “没事的。继续前进。” 还不等队员们开口，一道爽朗的男声传来：“我说，你要是坚持不住就歇一会儿，他跑不了。”风擎宇和末那也停在他们前面，全场的目光都聚向黎玥。 “不用了，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黎玥倒是笑骂道，他们俩也算是一对欢喜冤家，而且相较于吴馨的毒舌，风擎宇和她的相处就显得和谐多了。 结果当然是继续前进，毕竟阻止异格者刻不容缓，中途还得到了沙褶军方的物资支持。 根据阿斯特利亚提供的行径，他们的前进显得十分轻松。上官溪也敏锐地察觉到指挥官在意识链接中的所指，将阿斯特利亚提供的路线全部说成是自己检测出来的最有可能的道路。这样做自然是为了降低风擎宇的疑心。 “检测到高浓度斯科瑞反应，这个形态，很接近之前的赤潮！”远处甚至依稀可见赤红的液体渗出。 沙褶方面对于赤潮的了解并不多，派来的军方解构体由一位名叫阿琉斯，使用充能拳的强攻型解构体带队。 “赤潮是相当危险的存在，是吗？”阿琉斯并未因为未知的事物而惊慌，作为领队他有着合格的镇静。 “现在不做解释，你们只需要知道不能靠近就行了。”事实上，末那相比于风擎宇更像指挥官，成熟而理性。末那头顶的猫耳微动，试图寻找其源头。 周围的空气中只剩下了紧张与赤潮的流动声，但对于如此粘稠的液体，其蔓延方式更接近蠕动。气氛一时降至冰点，仿佛有人正将猎枪对准不知死亡将至的羔羊。此刻，猎人即将扣动扳机。 “黎玥，头顶，那个家伙在你们头顶！右上方81度角！”阿斯特利亚的声音再次响起，黎玥没有多想，向出伤最快的塔伦下达了攻击指令。 没有迟疑，塔伦用复合武装的狙击枪形态向着黎玥提供的方向开了一枪。随后逼出一条形如毒蛇的猩红链刃，吐着信子的毒蛇直逼塔伦而来，结果当头迎上了天吴的防护屏障。 管道的碎屑不堪枪击，重重地跌落在地面，随后被赤潮饥不可耐地掠食。沙尘袭上墨绿的斗篷，却无法遮掩那猩红的光芒，少年脚踏赤潮而来，蛇形链刃缠绕至左臂，像极了九龙神话中的魔礼寿，但其气质却全然不似神话中的持国护世般纯净。 绯猩红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在九龙方的六人以及阿琉斯身上稍作停留。天吴依旧保持着防护屏障，这里不比7362号城市巨大的地下空间，这里显得太过狭小，甚至天吴只要微微抬头就可以直接碰到隧道顶部，这也让他不敢轻举妄动。阿琉斯也只是摆出战斗姿势，不断地寻找可攻击的点。“得想办法让他离开赤潮。”这是所有人此时的想法。 可是绯早就看出了他们的顾忌，事实上，异格者中也只有他一个能够在不调用控制能力的前提下如此长久的站在赤潮之中。而目前对他有威胁的只有三个解构体而已。 “不能拖下去了！末那，攻击！”赤潮正在缓慢上升，波及他们只是时间问题。得到指挥官的许可，末那凝聚的火焰光束就已直奔绯而去。 绯却丝毫不惧，操纵链刃轻轻划过，不知是末那顾忌安全发出的火焰不够强悍，还是那链刃本就威力强大，它几乎是直接将等离子体的火焰切开。毒蛇般的链刃再次快速地划过天吴的防护屏障，但依旧是无用功。 虽然绯表面上还保持着危险的笑容，实际上对于无法攻破天吴固若金汤般的防御早已气急败坏。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毕竟对方也无法威胁到他，只要时间足够而且不出意外，胜者只会是他。 当然，用繁荣时期的网络模因（俗称“网络梗”）来说，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要出意外了。绯可能都想不到，自己的对手中还有一位异格者，而且还是即将完成加冕的准代行者…… 第76章 沙褶之乱（合） “要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赤潮退去就好了。”沙褶帝国的一位解构体小声地嘀咕道。阿琉斯并未多言，他又何尝不希望如此，这种环境下，他们这些只能近战以及重火力威力过强的解构体，根本无法发挥全部实力。 更别说这样狭窄的环境还限制了体型庞大的解构体，塔伦至少还能进行攻击，天吴除了释放防护屏障，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放心使用的攻击方式。 眼前的少年异格者展露出讥讽同时略带几分疯狂的笑容，他只需要站在赤潮之中。几乎就可以说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这个时候就到了黎玥，或者说，阿斯特利亚发力的时候了。在意识中和黎玥简单交流之后。阿斯特利亚准备动用自己准代行者的权能将这件帮忙的事做到底。毕竟如果他们都栽在这里，只会对阿斯特利亚更不利。 先不谈沙褶帝国方面的交易，九龙古国的当红人物可是她给“请”过来的。虽然她不怎么担心要上人类的最高通缉单，但她毕竟还要去往月球，总不能让自己陷入无物可用的地步，所以她没有理由坐视不管。 “你这么做可不像是异格者应该做的。”这一句与其说是信道杂音在指责她，倒不如说是其带有几分思考和认真的提醒。 “逆序塔可从来没有规定异格者应该做什么。那些所谓的任务也只不过是在你所确立的规则之下被代行者自我的意识所约束的东西罢了。再说了，帮助他们也是在保全我的利益，就光这一点就足够成为我的动机了。”阿斯特利亚的回答让信道杂音再次陷入沉寂。 “好了，该开始了，让赤潮反向蔓延，重新聚合为异一点。哪怕不是完全的代行者，但只是应付这种事的话，仅凭当前的权限也足够了。” 阿斯特利亚的话语伴随着她所调动的能量波动开始向赤潮蔓延。线下还在缓慢上升的赤潮已经停止了上涨，紧跟着的其缓慢下降的趋势。由于一开始和黎玥商量了一番，下降的速度一开始会非常缓慢。 “塔伦，上官，你们朝这个异格者进行攻击。不用刻意打中他，只要能限制他只能在原处行动就行。”必须趁绯还没有反应过来，让他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暴露出破绽。黎玥也给风擎宇和末那暗示，让他们静观其变。 听到黎玥的指令，塔伦再次拿起了复合武装。开始和上官溪一同进行“描边射击”，虽然一次攻击都没命中，但是逼得绯必须频繁地躲闪，每当他出现想要后退的趋势时，子弹和光束总会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和近乎完美的阻击配合阻止他的行动。 “蠢狼，你们俩的射击技术这么差，亏你们还是精英王牌小队的一员。”绯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那里大言不惭。 这要是换成以前的塔伦，估计已经抡起拳头砸过去了。但现在，反击的方式不再是拳脚，塔伦也充分发挥了自己嘴贱的特性。“你有种就站那给我跳支芭蕾舞出来，我好拿枪子喂你！没种就别在这给我狗叫！一个的侏儒小屁孩。”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在阿琉斯的细致观察和提醒之下，他们都发现了赤潮退去的情况。黎玥悄悄暗示周围所有结构体做好随时冲出对抗绯的准备，此刻他们早已摩拳擦掌。赤潮的退回速度不断加快，原本绯脚边的潮水已经完全退回，也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诸位，随我进攻！”阿琉斯一声令下，沙褶帝国方面的部分解构体都跟随着他向绯挥拳。子弹和光束组成的限制网被撤去，随即是乱拳和刀剑组成的修罗阵。绯本想着逃回赤潮之中，但天吴扔出的巨剑和释放的屏障直勾勾地横在了他与赤潮之间，将他天真的想法横腰斩断。 不过这并不是意味着他已经穷途末路。空间的狭窄导致前来进攻的解构体数量不会太多，同时之前对他有威胁的三台解构体都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下出手，否则很可能误伤自己人。 猩红的链刃在刀剑与乱拳之中不断穿梭，绯不停闪躲，少年的低矮模样也让他在这样狭窄的空间内如鱼得水。这些攻击几乎无法伤其分毫，反而他那能脱手的链刃如蟒蛇一般纠缠不休。一番激战下来，沙褶帝国的解构体们几乎是没有讨到任何好处，反而接连有受伤的情况出现。 为了减少更多的受伤情况，他们不得已只能且战且退。不过绯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步步紧逼，反而是也退后几步，但原本左臂上的链刃却消失不见。 黎玥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而在她的视野中，那链刃此时正向着末那袭去，可他们却没有任何反应。 “末那，退后！”她大喊着，战场之上容不得半分犹豫，末那果断地后退，正因此躲过了那隐藏着的致命攻击。可是，黎玥的视角终究有限，而且，绯也从未告知过他们，自己的链刃只有一条。 天吴早在之前扔出巨剑的时候就已经站到了黎玥身前，自那时起指挥官的后背就处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 “黎玥，身后快往旁边闪！”阿斯特利亚的警告声顿时响彻脑海，黎玥迟疑了一瞬，闪身时恰好被一模一样的链刃划过了左臂… “呃！”黎玥咬牙，斯科瑞病毒在伤口裂开的那一刻就开始与血液内的血清对抗，同时随着血液从伤口不断渗出。 “都向侧面躲开！”黎玥暂时无视了自己的伤，现在似乎只有自己能看到对手的武器。那一条刚刚沾上黎玥血迹的毒蛇最终还是没能得逞。 “指挥官！你！”天吴向着绯龇牙，现在的他只能从背包中掏出血清，对指挥官注射。上官溪也解除了悬浮状态，赶忙走到指挥官身边帮他处理伤口。塔伦、末那和风擎宇眼见黎玥受伤，顿时怒火中烧。子弹和火焰在那一瞬向着绯倾泻而来。 兴许是先前的“描边射击”让绯误以为塔伦的远程攻击不足为惧，所以他只是将两条链刃蜷缩，用来抵挡来自末那的火柱。 可是，塔伦最先射出的子弹准确无误地洞穿了他的右肩。随后，是腹部、大腿甚至左脸颊…若不是绯在被命中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不对，并以最快的速度转移，恐怕连核心都无法保住。原本蜷缩用来阻挡火柱的链刃在失去控制之后展开掉落，绯眼中愈发明亮的火焰顷刻间便吞噬了他。 “咳咳咳…”绯还没有缓过神，之前的乱拳又一次直冲他的面门而来。他只能咬着牙，抓住狭窄空间内，远近战攻击不能同时存在的潜规则进行喘息。赤潮已经退回到他原本的异合核心模样，天吴的巨剑和屏障也阻塞了他的退路，或者说这里对他而言原本就退无可退。 而看到攻击那个女性指挥官后这帮人的反应，他就大概清楚，这些怒火中烧的家伙不会有给他太长的喘息时间。 塔伦再次提起了武器，招呼沙褶帝国的解构体们后退。绯本能地想要朝后躲闪，却发现天吴的屏障正以一个较快的速度收缩。自己无法后退，甚至被逼的只能往前走。这一次，塔伦则是将武器切换到了霰弹枪。霎时间，铺天盖地的子弹形成黑压压的弹幕，完全没有给绯留下一丝逃跑的余地。 就在绯要被打成筛子时，一道曾经在米迦勒和阿斯特利亚身上出现过的护障顿时为他挡下了所有的攻击。然后，异合核心以及绯的两条链刃被同样的屏障裹挟着，连带着绯一同向外高速飞去。黎玥等人只能闪躲，眼睁睁看着这个可憎的敌人消失在自己眼中。 黎玥的伤口已经被上官溪处理完全。而少女解构体的脸上却只剩下了自责。天吴则是握紧了拳头，要是不往前，说不定指挥官就不会有事。塔伦的内心也五味杂陈。他们很清楚以黎玥的性格肯定会让他们不要自责，他们也没有向黎玥说些带有歉意的话，只是默默地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情绪。 “没事？”风擎宇走近并询问道。 “这么说，你是很希望我有事了？！”黎玥故作气愤地说道。换来对方放松的眼神。一向沉默的末那也只是在自己的指挥官即将再次开口之前把他拉了过去，并用眼神示意风擎宇和其他解构体，让监兵小队单独待一会儿。同时他们分两队，一队检查深处，另一队尽快回到地面，以阻止绯困兽犹斗，继续祸乱。 当然，监兵小队也主动参与，黎玥的性格他们清楚，一定会让他们去协助。所以，上官溪和天吴带着黎玥第一个离开地下。塔伦则是保持着攻击姿态和末那、阿琉斯一同检查起赤潮的发源。 万幸的是，地表上他们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阿斯特利亚给黎玥的话语也揭示了绯已经被他上面的那一位带走了，地底处原本的异合核心也早已被回收，只留下一点如风中残烛的斯科瑞病毒，很快便消散在过滤装置中。这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第77章 幕间止 等到所有的解构体都离开地底之后，阿琉斯向普辛褶请示后宣布长期关闭入口。黎玥和风擎宇也跟着他一同去往沙褶帝王的寝宫。 “感谢你们，这次又麻烦你们了。”普辛褶展露出苦笑，这次确实太过突然，但他也确实没想到，在那异格者的掺合下，沙褶帝国又一次渡过难关。 “有出力的地方，而且不止我们。”黎玥隐晦地向普辛褶说明了情况，随后便准备招呼大家一起离开。“希望你们做好商人的本分。”这是黎玥离开前最后说的话。 看着已经远去的九龙部队，普辛褶紧皱的眉头未曾舒展分毫。 “看你这样子，是对他们的警告耿耿于怀了。”阿斯特利亚的声音从他后方传来，但普辛褶却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一开始也和乌托邦进行了联系。但在你陈述情况时，他们又改变了条件，甚至开出了诱人的筹码。只要将那位九龙的女性指挥官成功送往乌托邦。你们几乎可以得到来自岸武集团的全部支持，包括但不限于廉价的原材料和高端的技术。” 阿斯特利亚的话语让普辛褶顿感脊背发凉，他终于转过身，看着漂浮少女的瞳孔中夹杂着愠怒与震惊。那询问的目光让他甚至不需要开口，对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别忘了，你的意识有一段时间是在我的监视之下，对于非指挥官的人类，我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很多。怎么，这样的交易，你不打算接受？”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们开出的筹码确实相当诱人，但这一切相对于九龙的报复，又显得太过苍白无力。我可不希望我的国家成为乌托邦的替罪羊！”普辛褶强压住火气，在拥有强大力量的异格者面前，他必须做到小心谨慎，但尽管如此，他的话语中里里外外都透露出愠怒。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好了，我要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是你完成交易的时候了。”阿斯特利亚的眼神变得冰冷而犀利，危险而凝重的氛围在空气中蔓延。 普辛褶却并未因此害怕，对他而言，只要不忘却诚信的准则，那么作为商人的他就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地方。 “鉴于这次乌托邦的介入情况，原本需要一天的等待时间恐怕要延长到三天，三天后的午时，乌托邦的运输机就会到来并接纳我们的部分科研人员。你到时候乔装打扮一下就行，对于你，这应该不是难事。你大可以放心，我们不会将你有关你的任何情况说出去。毕竟谁都不想把命浪费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举动之下。” “很好，那么这三天只要我不做出格的举动，自由活动应该是可以的。”这话听着像是在请求允许，但所用的语气更像是在陈述。普辛褶虽想拒绝，但谁都不知道，一旦不合她的心意，可能会引发怎样严重的后果，况且这次行动也说明他对人类似乎不似资料上对异格者的简述般那样憎恨。无奈之下只能答应。 阿斯特利亚也算是获得了暂时的居民资格，凭借着对病毒的控制和对意识的限制，她很轻松地以“庚岁镇”这个她在懵懂时期构想出的九龙身份和这里的人们打成一片。 “真是奢侈，将权能用在和人类交往中，真是我行我素的代行者。”信道杂音，或者说，逆序塔并不是以诘责的语气说出这段话，反而更像是在思考和期许着什么… “运输机还要多久才来啊？”塔伦无聊又轻浮地摇着尾巴，整头狼趴在一处围栏上，像极了一只慵懒的大狗。不过尽管慵懒，他的眼神一直对着黎玥，不曾离开。 “是啊，不知道是哪个瘪犊子走出沙褶了才想起来要向总部汇报并申请运输机。要是找到了高低得好好‘感谢’一番，你说是？风～指～挥～官…”最后四个字读得是越来越重，与此对应的，黎玥拍在某人左肩膀上的力度也愈发增长。同时那“和善”的笑容，弄得后者冷汗直流。 末那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指挥官吃瘪，时不时偷笑几声，上官溪则是看着黎玥生龙活虎的样子露出了放心的微笑。 而天吴此时正盘坐在黎玥身后，八条尾巴没有任何摆动。还是老样子，一张虎脸古井无波，只是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黎玥垂下的左手。自己曾经伤了她的右臂，那道虎齿烙印至今未消，如今黎玥的左臂也受了伤，而且与自己的疏忽脱不了关系，多少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许久之后，运输机才到来，之前被黎玥一顿臭骂之后，陈乐这抠门长官成功地…“叛逆”了。运输机不仅容纳量没扩大，反而还有所降低，驾驶室也空了出来，甚至在抵达后关闭了无人驾驶功能，理由是“训练拥挤环境的承受能力以及驾驶技巧”…… “这是耍猴呢？（省略五十字）。”这次风擎宇也坐不住了，跟着黎玥一起“轰炸”起陈乐来。 “现在两个选择，花费一定时间强破解并重启无人驾驶功能，另一个，谁会开运输机。上官，你要不还是别了。”回想起上次的“山路十八弯”版漂移，黎玥就战战兢兢地咽了口唾沫。 闻言，风擎宇尴尬地环视一周。 “别看我俩，我们这么大体格不可能进过那么小一个驾驶室。”塔伦站在天吴身边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再看黎玥和上官溪，那抗拒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末那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副墨镜然后甩开镜架以一个潇洒的姿势戴上。“如果各位都不能胜任，小女子也略懂几分驾驶技术。” “那好，交给你了。”风擎宇自行回头，第一个上了运输机。黎玥看着这两位处于同一小队的人，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一到运输机上，黎玥就死死地抓住天吴的尾巴，还被风擎宇暗讽了一番。不过，很快，笑容就将转移到黎玥脸上。 事实也确实如黎玥猜想那般…… 翻转、俯冲、倒飞、甚至还有托马斯回旋（确信），活脱脱一副飞机杂技。要不是运输机内空间狭小，再加上开了护罩的天吴如定海神针般矗立在此，他们早已被摔得七荤八素。 运输机“平稳”地落地。门几乎是天吴撞开的。黎玥扛着某个不知死活、已经昏迷的指挥官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随后直奔医疗中心。身后还跟着一脸担心的解构体们。 一把把口吐白沫的风擎宇扔到病床上，黎玥开了点药缓一缓后抄起家伙直奔陈乐的所在。十分钟后，风擎宇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被医疗中心主任李惜时推进来的鼻青脸肿的陈乐…… 九龙，监兵小队休息室，黎玥在收拾完那个抠门长官之后，直接收到了狴犴的“警告”〈赞许〉，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阿斯特利亚对她意识的影响甚至让她能感受到来自阿斯特利亚的思维链接请求，当然，这只是事实下的猜想。另外，通讯器上被标注为“星冕”的通讯对象，没错，这正是阿斯特利亚，而且就算删除也会被强制加回。逆序塔的能力是越来越花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毕竟，对于黎玥这样的离谱存在，国君等人早已见怪不怪了。 另一边，绯的伤口被处理了大半，此时正单膝跪地向一位高大黝黑的男性引咎。那男人身披漆黑大衣，暗金色的面具遮去了他眼睛之下的脸部，一股威严之感正不断以他中心四散开来。 “抱歉，先生，我搞砸了。” “这次你的确太过轻敌，我已说过多次，不要仗着场地优势就轻举妄动。”本是责备的话语却没有除开冰冷的第二种感受。 “不过这次，这并不是主要原因。有一个强大的准代行者在帮助他们。”准代行者自然不是指已经消失一段时间的塔娜。绯也只能诧异，为什么这样的存在要帮助人类。 “不必多想，她估计也只是为利益而出手。另外，你的另一项任务完成得很出色。”高大的男性代行者看着从绯链刃上取得的血迹，虽然面具下的他看不出悲喜，但绯能猜到，他此刻的心情很好。 “您是指，那个人类指挥官…” 话未说完，绯就被对方“噤声”的手势打断，随后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对于这个男人，他，或者说所有愿意追随他的异格者都对其所知甚少。当然他究竟要拿黎玥的基因〈\/模因〉做什么，他们就更不得而知了。 “乌托邦那边，要送的东西送到了吗？” “先生放心，已经完成了。” …… 乌托邦，岸武集团成员葛斯恩正紧盯着月球，那九龙神话中高深清冷的广寒宫，乌托邦一直隐藏的真空零点能引擎就在此处。从未向外公布，也从未有过使用，至少在已有的档案里是如此。 现在，月面基地已经重建完成，门格勒教授也将进入并开始一个可能改变人类的研究。至于零点能引擎，至今无法完全拆卸，也不敢冒着可能损毁的风险的风险强制重启，而由于相关资料缺失乌托邦也无法重制。想到这里，葛斯恩就攥紧了拳头…… 第78章 星芒始空 日出日曦，初霞方醒到如日中天，归于晚霞黄昏，随后星月又将登上天幕，吟咏人间时过境迁。人类自古不曾放弃登临星月的念想。姮娥奔月，却终留广寒。人类的渴望，又将倾注如何代价…… 三日的时间短暂，但对于阿斯特利亚来说却又无比熟悉和美好。她还记得，当初自己还是九龙的交换生时，总是期盼着节假日的到来。至少三天的假期总有无尽的乐趣，那时她可以肆意奔走于小吃摊和百货超市，轻捧一本有趣的小说，或者是找同学一起游山玩水，然后一同沐风欢歌…总之没有了讨人厌的作业和研究，顿时感觉生活充满了乐趣。 在此刻，她似乎又找回当初的自由感。有很多时候，和她相处的家伙不是面具戴着不明表情，就是一脸冷淡或癫狂，也就塔娜一个正常点。沙褶的人民脸上总有拨云见日般的笑容，倒是很像那个时期无忧无虑的自己。 “好了，已经伪造好助手身份了，你直接登上运输机前往就是，”普辛褶的声音传来，“虽然你不一定想说，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去乌托邦的月面基地？” “解决当初的蛀虫，仅此而已。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完成，你也大可放心，这件事不会追究到你们头上。” “是吗？一个助手消失，然后多出一个异格者，哪会有这么巧的事？” “那就拭目以待，说不定，这还可以作为你们谈判的筹码呢……” 巨大的运输机抵达了机场，打开舱门迎接沙褶帝国的部分科学家，当然都是对普辛褶来说可以抛弃的棋子。先不说异格者就在其中，光是发送邀请函的是繁荣时期臭名昭着的岸武集团这一事实就足够让他对此充满警惕。 运输机内只有机械的运转声和手指点击屏幕发出的细微声响。在这样的乱世下，科研工作者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研究。当然，阿斯特利亚也没兴趣管这些，虽然是顶着助手的名号，但这些研究员并未在意这个多出来的“助手”。 另一边，乌托邦正在召开议会，不过与其说是议会，倒不如说是一次对高层的警示和对将来计划的揭示。 “九龙古国和上次派去讨伐代行者的队伍都向我们反映了一个事实：斯科瑞病毒正在生物化，沿用九龙的称呼为异合生物。而且演化速度极快，我们无法确定将来会出现什么。所以乌托邦必须做出应对。”议长里德的话语配合上那些骇人的图片，听筒中的声音宛如洪钟大吕，每一个字都令人脊背发凉。 “虽然目前这些异合生物还没有到达代行者的危害程度，但假以时日，借由他们传播的大范围斯科瑞病毒感染只会比代行者要严重得多。所以我认为，应当进行新型机体的研究。”总司令马尔菲斯补充了相关危害，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随后与里德交换了眼神，由议长继续话题。 “这次的危机也是一次警示，如果继续固步自封，终将招致毁灭的结果。新型机体的开发是必然的结果，关于这一点，各位议员想来没有什么意见！”看似询问的话语却没有半分可以商量的余地，议长自始至终也没有发出投票。 里德在坠落危机后就意识到身为议长的他必须要有足够的威慑力，用铁腕手段惩治了大部分不作为的官员，而且行动得快捷而彻底。一时之间，那些原本轻视里德的议员也不得不对这头年迈却依然凶戾的雄狮提起警惕与重视。 “关于机体研究，我认为……”海默本想说明自己希望重启特化机体研究的愿望，却不曾想话还未说出就被另一个可憎的声音打断。 “我们也是时候重启特化机体的研究了，理由里德议长已经说明了部分，另一部分是我们眼下没有相关的研究新方向，而过去的特化机体正好是一个可行的方向。”发言的是一个嘻嘻笑着的没品男人——葛斯恩。 “没人告诉过你，打断别人说话很不礼貌吗？”海默皱着眉头，强压住怒火说完这句话。虽然他本来想说的就是这个。 “啊呀，真是抱歉。理事会首席，不过你刚刚想说的应该也是这个，我不是想着让你不用在研究之外的方面动口舌功夫嘛。”他的笑容在海默看来是如此的令人恶心。 海默“哼”了一声后便不再言语。里德和马尔菲斯也将目光刺向葛斯恩。 “我们已经重建了月面基地，并且已经投入使用，门格勒教授也将亲自参与并进行研究。甚至将来我们若是能从九龙那里撬得真空零点能的相关研究，沉寂在月球的真空零点能引擎就将被重新安全地启动。届时，研究又将向更远的地方发展。”葛斯恩的话语充斥着疯狂，和藏于其下的冷静。 岸武集团，只要有想要得到的，那么就算赌上所有也要拿到。里德担心的，正是这帮疯子去拔九龙的虎须，随后整个乌托邦都要遭殃。 “那么，月面基地当前的主要作用仍旧是进行特化机体的研究。葛斯恩议员，你有什么推荐人选吗？”作为研究者，海默自然清楚那段黑暗的历史以及特化机体使用的苛刻条件。在没有适配度高的指挥官帮助稳定意识海的情况下，特化机体的使用者只会剩下一个结局：出现不可预知的意识海症状并在三小时之内死亡。 “如果是指人类指挥官的话，的确有，不过在九龙。有些消息你们中的大部分都已经很清楚了。”一脸痞笑的男人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了。 海默皱紧眉头，葛斯恩正是指那不知何时在乌托邦高层中传开的消息：九龙古国中存在能链接特殊异格者也即代行者并抵抗意识海污染的指挥官。如果能得到这位指挥官的帮助，那么特化机体的长久使用就将不再是幻想。 “你的意思，我们得去‘借’这位指挥官？”海默冷笑一声，但皱紧的眉头却并未舒展。因为疯子成群的岸武集团恐怕真的做得出来。 “必要的时候自然可以。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目前我们只能进行纸面研究。这一点首席自可放心。” 海默冰冷似剑的眼眸正对上葛斯恩，仿佛后者不过砧板上待宰的羔羊，只是这只羔羊的眼中同样透露着贪婪和狂妄。 议会就在这样震耳欲聋的沉默中结束了。海默在议会结束后私下申请与议长约谈。 “你当时不在明面上讲，是在顾忌什么？” “那帮疯子，已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里德与海默正待在办公室中，没有任何监视，也不会有任何遮掩。 “你认为，他们已经得知九龙有这样独特的个体，接下来会怎么做？” “不计一切手段和代价得到她。”对于这帮资历最深的疯子，议长颇有担忧。 “的确，他们定然会做。但我担心的不止是这个。要在九龙眼皮子底下得到他们的人，怎么想都接近天方夜谭。但如果是乌托邦内部，情况就大有不同。” 里德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会拿乌托邦的指挥官进行实验，以求找到与之相似的个体？！” “而且月球上不是正好有可以诞生斯科瑞病毒的存在吗？他们的势力渗透军方严重，找到部分天赋异禀的指挥官并非难事。” 军方技术大部分来自岸武集团，服役的解构体中也不难找到岸武的影子，甚至总司令都曾是岸武集团的人。他们渗透得太严重，严重到如果不能找到合理的理由清剿，整个乌托邦都会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现在很危险了，海默，你说除了九龙，我们还有值得依靠的可能盟友吗？” “很遗憾，没有。能信任且强大的，只有九龙。要将九龙重新纳入世界议会吗？” “这件事，要看九龙的脸色。现在的乌托邦已经是腐败不堪了。而且要清扫门户，恐怕不止九龙，其他各方势力我们都需要倚靠。但现在还不到时候，暗地里我必须尝试以我的名义和九龙国君进行交谈了。” “本是同类，却从不曾停止过内斗，智慧与意识带来的兴许就是这样的诅咒……” ……… “飞船即将登陆，请各位成员在调试好微重力环境设备后有序离开。”广播声在人类设备中响起。解构体不需要呼吸，只要传声模块正常就不存在接收不到信息的情况。 阿斯特利亚以人类的身份前来，很快，便悄无声息的融入这里。她看着这无比陌生的环境，感受着微重力环境下的轻盈感，注视着那镌刻在显示屏上的宣言。笑着将此处划分为猎场，而猎物，此刻只有一人。 “月球——是离地球最近的天体，在人类依然还在懵懂蒙昧的时期，它便承载着人类对于漆黑夜空几乎全部的幻想。有的人认为月球上居住着神明，祂在遥远的空中注视着地面人类的一切，不管时代如何变迁，都永恒不变地闪烁着冷冽的清辉。直到那第一个在月球之上留下了脚印的人类， 宣告着对于这个夜空来说，属于神话与幻想的白银时代的结束，接下来将是属于人类的黄金时代。” 第79章 星晓临空（序） 月面基地的重建在乌托邦解除了坠落危机后就第一个被提上日程。当然，为了促成这一结果，岸武集团可是费尽了心思。要在里德议长铁腕手段之下保全自身并推动月面基地的重建，退居幕后的那个人可以说“功不可没”。 在过去得知了零点能反应堆与病毒爆发的联系后，月面基地及里面最重要的零点能反应堆便一直处于半废弃的状态，并最终将使用权和管理事务交给了在月面经营采矿业务的阿巴拉契亚矿业集团。现在，他们又将目标盯上了这个“潘多拉魔盒”。 为此，他们不惜“请来”了在零点能引擎相关研究领域最顶尖的研究者——工程部队队长安洁莉莎。往日里，与安洁莉莎不熟的人只会知道她是个大大咧咧的女汉子。唯有工程部队和某些掌握相关资料的高层了解，她在工程方面的卓越建树。 此时的安洁莉莎正在不断地调试着相关数据。等到岸武集团 的研究员接手后她才缓步离开，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那天的景象。 “部件引擎还需要调整，该死的，这次的损伤太严重了！要是能源利用的损耗能再低一点就好了。”安洁莉莎和他的队员们依旧在修复乌托邦的引擎。虽然那次数据袭击已经结束，亚当的恢复同时也宣告乌托邦的危机已经开始消退。当务之急是赶紧修复动力源，但当前可调用能源的量却不足以支持引擎全力运转。安洁莉莎也在不断研究，试图通过改造引擎构造提高降低能源在 ：利用过程中的损耗。 “如果不解决能源的问题，引擎能耗再怎么优化都没法达到人类曾经最高的期望。”一个听着就让人生厌的声音自顾自地接上了安洁莉莎的话。转过身，一个一脸痞笑的没品男人正自顾自地走来。 “你是谁？工程部队的紧急修复与研发，闲杂人等速离，否则出事一概不管。” “是吗？那么有研究出什么吗？”极具挑衅意味的话语让安洁莉莎顿时来了火气。 “承你吉言，没有！” “安洁，后面。”副队长薇指了指那男人身后的总司令马尔菲斯。 “总司令？新型引擎还在研究，暂无进展。”安洁莉莎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算是给了马尔菲斯面子。 “这位是葛斯恩，军部的……嗯…顾问。除开安洁莉莎之外的人先出去，我们有事要和安洁莉莎商量。” 薇闻言叹了口气，留给安洁莉莎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究竟是什么？能让你们这么在意。里德大叔知道吗？” “他不知道，而且，小丫头，你……”葛斯恩面带讥讽和惧色地看着远处的议会所在。 “我【哔——】的叫安洁莉莎·莫尔伽！我可没功夫在这里浪费时间！” “不不不，现在可不是研究这些东西的时候，浪费时间？你们只埋头做这些，闭门造车。难道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你【哔————】的欠创是！” 安洁莉莎再也按捺不住，睨着葛斯恩的眼中已经浮现出把葛斯恩拳打脚踢的画面。但在拳头挥出时被葛斯恩身后的男人叫住了。 “安洁莉莎！”时间卡得很好，拳头离葛斯恩的烂脸就只有不到三厘米。马尔菲斯看着那面不改色的男人，心中略有后悔，应该晚一点再喊的。毕竟他其实也挺想看到葛斯恩被安洁莉莎胖揍一顿就是了。 “好了，我来说明。这次来是希望你能前往月面基地，协助调查真空零点能引擎。”马尔菲斯严肃地说道，语气中还带了几分担忧。 “只是调查而已，有什么必要用到我吗？”安洁莉莎到底还是个逻辑缜密的研究者。如果有什么和真空零点能有关的必须要自己来参与的话，那就只有… “当然有必要了，否则，我们必须以少量的牺牲去寻找其他的部队协助重…不，调查真空零点能了。小安洁，这么一个可能在人类历史上留下名字的机会，你可得收下呀！”葛斯恩的目光是让人胆战心惊的冰冷。 果然，他的目的是重启真空零点能引擎，重新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安洁莉莎很确信，作为工会和工程部队的核心人物，整个乌托邦内没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选。哪怕科学理事会，也没有自己这么丰富的临场经验和研究。想到这，她又不禁对上了马尔菲斯严肃的目光。对于这位总司令来说，他同样可以不惜任何手段夺回想要的东西，地球也好，夺回地球的可能性也好。 “司令，你确定吗？” “是的，目前对我们来说，这是件值得尝试的事。而且说不定，我们可以找到决定未来的关键。” 所以这一切不是劝说，而是威胁，一次安洁莉莎无法拒绝的威胁。“我会接受，但留名就算了，填满那些东西的，只用你们的名字就行了。” “另外，这么重要的事，我应该可以为自己争到几个条件。”这同样是没有任何商量语气的陈述。不过，对于已经达成目的的葛斯恩来说可以说是无关痛痒的事。 “你只管提，只要是不触及我们底线的东西，都可以提供。” “好，那么第一，工程部队的大部分队员必须留在这里，继续他们对乌托邦的修复与优化。第二……”安洁莉莎眯着眼，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没问题。那么之后的事，就麻烦安洁莉莎小姐了…” …… 安洁莉莎在离开后来到了月面基地的外围，从她站立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整个月面基地的样貌，回身一看，那蔚蓝浩瀚、与此地相距40多万公里的母星仿佛近在咫尺。那道蔚蓝的光芒照拂进安洁莉莎的眼眸，她的祖父就葬在那里，那份遗憾亦被安洁莉莎深埋进心底，挥之不去，又无力夺回。 “看起来你似乎有心事？”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安洁莉莎回头看去，一名头戴帽子的短发少女解构体正看着她，少女的帽子上还有数个类似星体的装饰。 “你是？” “弥利姆，这是我的名字，组织内部派我这个新人过来打下手，结果他们根本不需要我，我嫌没事就跑出来了。”弥利姆，当然也只是一个臆想的名字罢了。阿斯特利亚来这里后发现，虽然他们的确是“邀请”沙褶帝国的研究者，但事实上并未打算和他们分享核心研究。这也就导致她根本找不到门格勒的所在，所以她的确是没事干跑出来的。 “这样啊，弥利姆。算了，我也懒得去问你的组织是哪一个？这里闲着的助手可不少。你见过地面的样子吗？因为自身工作的原因，我一直没有办法到地面执行任务。” “当然见过啦，只是可能景象和你想的不太一样，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生态系统也是一团糟。恐怕现在地面上也就只有九龙的生态环境恢复得最好了，我可没去看过呢。”阿斯特利亚也是用敷衍的事实搪塞过去，说的越多越不利。 “可恶的斯科瑞病毒，祂的出现把一切都打乱了。嗯？我要走了，还有任务要做。”安洁莉莎看着终端中薇发来的调试机体的信息，便在知会了弥利姆〈\/阿斯特利亚〉一声后准备离开。 “这样啊，听说门格勒教授也来了，你是要去帮他做事吗？” “不是。”说完后，安洁莉莎马不停蹄地朝自己的办公室赶去。 阿斯特利亚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暗自摇了摇头。“问得太露骨又怕被怀疑，问得太隐晦又根本得不到想要的情报。这个度可真难把控。” “呵，有什么办法呢？在这里，你的行动相当受限。先不说太空根本没有斯科瑞病毒，情报和身份权限的缺失也足够让你寸步难行。” “哼。”冷哼一声后，阿斯特利亚便转身离开。在离开之前，她想到了一个有一点冒险，但是值得一试的办法。 另一边，九龙古国。由于上官溪和塔伦被调去参与新型机体的初步研究，休息室里只剩下了一头大老虎和他的指挥官。天吴正陪同黎玥一起看着部分资料。这一次，是关于明昏首席以及与她相关的研究历史。 “现在再来看，明昏首席真的是那个时代神秘的集合体。” “为何这么说？”天吴一脸茫然。 “本来刚刚完成冷核聚变的我们应该是不需要，也没有能力去探索真空零点能的。而且她是怎么做到巧妙地避开真空衰变的。” “可是她的确做到了，而且人的历史里面，他对于整个人类种群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是啊，要是真空零点能没有爆发斯科瑞病毒，人类的未来就要向星际进军。我们是不是也不用在这里经受这一切了呢？” 天吴倒是陷入了沉思，假如没有斯科瑞病毒爆发。那么就不会有这样的战争，不会有那么多伤亡。但自己也就不会诞生人的意识，并成为解构体，更遑论以这样的方式陪伴在指挥官身边。如果仅对他而言，谁又能说这一切都是好事呢？ “我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至少现在我们没有办法抱怨和改变过去。只能希望那潘多拉魔盒不会再有被打开的一天。”黎玥笑着看向天吴，所有的过去铸就为了现在，至少他们拥有当下，拥有彼此……… 第80章 星晓临空（起） “越过无数艰难险阻，目睹万千生离死别，英雄仍然在最崎岖的道路上寻觅希望，哪怕那并不是值得欢庆的道路，布满谎言的话语掩埋了英雄的一切。正因我们一无所知，我们才得以幸免于难。” 这是在搁置了三周之后，马尔菲斯连带新机体一同送来的箴言，虽然粗略得像是从某本不知名的小说上扒下来的一样，但这其中的意味已经传达得足够明显：在此处发生的一切都不要外传。 “意识海匹配完成，稳定度检测通过。活动一下四肢，看看有没有问题？”安洁莉莎接下这个委托之后，作为副队长的薇也自愿跟了过来，理由则是担心安洁莉莎因为太过莽撞做出过格举动，不过除了她的身份外，安洁莉莎着实也想不出其他合理理由让她得到前来此处的资格的。 “没什么问题。这副机体的感觉确实很特别。”安洁莉莎的新机体通体呈现出白与暗黄色，原本的长发被结成了简短的双马尾，配备衣着也是曾经的女性军装，武器则是手中的重炮和身后的一双悬浮巨拳。 “各项数值都比常规机体要强上不少，岸武集团难得这么阔绰。” “阿巴拉契亚大小姐，调试应该都完成了？”安洁莉莎不耐烦地问道。 “完成了，想怎么动随你便，当然，我已经提交过免责申请了，要是你出事了，莫尔伽技师工会也不会追究我的责任。” “呵，那帮家伙追究你的责任，我可想不出来要是没了我，他们有什么手段针对你们。”一把扯开身上的数据线，开始大幅度的活动身体关节。 “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你这位小姐在，你们公会才没少和我们矿业集团起冲突。” “得了得了，我们现在都是工程部队的队员，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不过话说回来，陨星机体的强度确实出乎我的想象，我以为我给的数值指标已经够苛刻的了。” “能让要求改造并进行机体设计的人都感到震惊，那帮家伙真是高深莫测。”两人都是各自组织内地位极高的继承者和核心人物，这一身份的确可以成为她们的免死金牌。但对于那个名叫葛斯恩的男人，薇的不信任表现得很明显。 “要是我们拒绝，无论工会还是矿业组织都将蒙受不可估量的损失。虽然只是听长辈们无意中提起，但那个男人身后的组织绝对十分危险。”安洁莉莎皱了皱眉头。 在说完后，薇的目光就在他身上驻足。“除开这双拳头，还有这柄重炮，整体设计的美观还算是可以。我只能说你还是那么喜欢火炮。” “哈，九龙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吗？而且爆炸的威力可是很强的。”安洁莉莎把一贯的说辞给搬了出来。薇则是翻了个白眼，提醒她机体实战测试就要开始了。 陨星机体的核心能力是借助搭载的反重力装置和重力子炸药对敌方单位造成引力范围的撕扯和破坏。而在月球的微重力环境上，反重力装置漂浮模块的存在变得可有可无，但她依旧可以通过汇聚重力波将乱拳作为应对的手段。测试的过程一切顺利，所有的实验用测试体全部被砸得稀碎。 “还真是一成不变的战斗风格，话说你真的不考虑多加点新意吗？”薇坐在一旁的板凳上调侃道。 “懒得变来变去了，在某些方面不能过于繁琐，否则便是作茧自缚。在其他方面又不能太过简单，否则如坐井观天。” “后面那几句倒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话。” “喂！你什么意思？！”安洁莉莎生气地瞥了她一眼，随即缓慢的开口继续说道，“虽然这确实不是我说的，而是我的祖父说的。” 薇也知道安洁莉莎的祖父，那是曾经引领了解构体技术的核心人物，是将其由技术变为实用，将结构体研发完成从0到1的名人，只是后来销声匿迹。直到他孙女安洁莉莎·莫尔伽登上乌托邦，由她祖父创立的莫尔伽技师工会才再度活跃在大众的眼中。但薇也知道，关于祖父的事情，一直是安洁莉莎内心的遗憾，便也就识趣的闭上了嘴。 这时，一位与安洁莉莎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女走了过来。 “你好，又见面了。”来人正是弥利姆〈阿斯特利亚〉，而现在她的身份，是隶属于岸武集团的助手解构体。 “是岸武集团的人，来这里有什么事吗？”薇倒是警觉地开了口，在他看来，岸武集团的人都或多或少带点可疑的味道。 “也没有什么，只是这边需要你们过去，说是要进行一项非常重要的研究。而且是点名道姓，指定了工程部队的队长安洁莉莎·莫尔伽小姐前往进行。我只是代为传达而已。”弥利姆的话语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脸上淡淡的微笑也没有变过，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助手。 “好了，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嗯，感谢你的配合。另外，月球上的风景可跟地球比不了，土壤也好，人也好。你要是有时间，还是到地面去看看。”留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话之后，她便转身离开。 可安洁莉莎总感觉不对劲，如果弥利姆的身份是岸武集团的助手解构体，那么他又为什么会问起同为岸武集团的门格勒教授？就连她们俩都知道，这次岸武集团来这里有两手准备。难道是内部成员之间信息的不流通吗？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赶紧过去进行调配。 阿斯特利亚缓步走到了建筑旁，那里藏着被她打晕的助手解构体。整个集团都很忙碌，谁也不会在意是谁送来了通知，他们只需要知道通知的内容就足够了。至于这个助手解构体，阿斯特利亚并没有直接干掉她的打算，反而很想看到她因为失职而被诘问到死去活来的场景。 不知为何，在到达月球不久后，信道杂音就像消失了一般沉寂下来。不过这绝对是一件好事，对于阿斯特利亚来说，倒是清净了许多。要说唯一麻烦的点，那就是她没有办法再借助另一个思考回路了，虽然这无关痛痒。 “岸武集团内部看来也不是很团结嘛。”阿斯特利亚看着从那名助手解构体的报告和记忆中“借来”的资料，眼神变得严肃许多。 目前的岸武集团内部大致可以分为两批，一批主张人类逃亡计划，试图重启真空零点能研究助人类前往宇宙；另一批则是主张所谓“进化”的新人类计划，至于是往什么方向“进化”，自不必多言。不过能和异格者进行如此长久的交易，想来后者在岸武集团的支持人数或者地位不低。 “看来门格勒那个家伙在这里，应该是为了推进这个新人类计划，这里说的重启真空零点能引擎，难道真正的目的是协助他的研究？真是一帮疯子。”想到这，阿斯特利亚就不禁碎了一口。 月面基地的另一边，一名体态臃肿的男子正看着眼前的实验数据，眼底掠过一丝疯狂。“门格勒”三个字被钉在这些实验报告上，而标题无一例外都是解构体的研发。不难想象，他对此的狂热到达了什么地步。 门格勒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哪怕在疯子如云的岸武集团里，他都算得上是独一档的存在。原本不需要闹大的事情，却被视人命如实验品的他硬生生地造就了一场学术悲剧，甚至在不明所以的大众眼中他反倒成了是受害者。 他原本并不是进行解构体研发的成员，他一开始的主攻方向是医学和天文学。后来，在某些机缘巧合之下，痴迷上了莫尔伽博士的解构体研究。而为了和以往的一切断绝，他加入岸武集团，并策划了一件惊动当时的学术事变，造成了在他手下的五名学生四人慢性死亡，一人失踪。而他本人则在事后高枕无忧地转向了解构体研发，并表现出了极高的天分，不少乌托邦解构体的改进都有他不可或缺的功劳。 “教授，相关素体的研发已经准备完成了。来自陨星机体的实验数据也被成功的运用到了这里面。”助手的话语带了几分颤抖，因为自他接手特化机体研究的项目以来，他身边的助手已经换了四个。 “很好！”在那一瞬，门格勒眼底的疯狂似乎溢满了整双眼睛。接下来就是真正的特化机体实验，但他的目标似乎还不止局限于此。看向一旁躺在培养皿中的干细胞，关于它的用途在“交易”时就已经很清楚了。只要可能，它将成为新人类计划的基石…… 休息室中，阿斯特利亚的信息来得猝不及防。黎玥看着这个通讯者，不禁皱紧了眉头。 “是那个异格者吗？”青虎的询问得到了黎玥的肯定。天吴是黎玥最信任的人，两人可谓是知无不言，他自然清楚黎玥的许多秘密。 “黎玥，请教你一个问题，放心，与你们的机密等无关。” ……… 第81章 星晓临空（承） “你要问什么？” “人类的真空零点能引擎启动时都曾出现过斯科瑞病毒吗？” “为何问这个？” “如果我说，乌托邦的月面基地存在一个真空零点能引擎并且乌托邦内某个全是疯子的集团意欲重新启动，你会作何反应？” 看到阿斯特利亚的信息，黎玥脸色剧变。如若对方所说不假，那么情况就显得有些严重了。乌托邦中满是疯子的组织，黎玥唯独能想到的只有那个人类历史上资历最老的疯子——岸武集团。他们究竟是意欲染指零点能，还是斯科瑞病毒…… “天吴，能答应我不要外传吗？”黎玥几乎是以哀求和无奈的眼神望向天吴。天吴自然清楚，之前的事件已经足够让指挥官陷入极度尴尬的境地，现在哪怕是对他们有利的事件，只要涉及异格者他们绝就不能再外传。 他们是英雄不假，但最重要的前提是他们还有价值且还可信，哪怕缺失其中一个，结局可想而知。价值是相对的，在某些人眼里的价值对于另一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有些规则不会因为势力而改变，九龙也好，乌托邦也好。 真如千载之前，《渔父》里那位看似在和屈原唱反调的江渚渔樵之夫，又何尝不是懂得随遇而安、明哲保身的隐士智者呢？ 青色巨虎点点头，表达着自己的支持。在深思之后，黎玥做了回应。 “历史上百分之九十五左右的真空零点能引擎都发生过类似的现象，但的确有未爆发的存在。”自然就是指九龙的东极。黎玥也在思考如何将这个消息安全地告诉高层。 阿斯特利亚此刻托着下巴，眼睛不禁又望向基地深处。她与黎玥此刻正在思考同样问题。“如此低的成功率，难道他们找到了避免产生的办法？还是说，他们需要的正是这些斯科瑞病毒？他们究竟要什么？” 另一边，月面基地真空零点能引擎所在地。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正独自站在所有人前面，大胆而又谨慎地调试着各项数据。虚粒子检测数值正常，也没有出现真空衰变的现象。在葛斯恩提供的零点能研究资料下，安洁莉莎正一步一步地探索，探索着会出现斯科瑞病毒的那一步。可是就算资料再完善，以安洁莉莎为首的研究者们的工作也显得十分吃力。 “那边那个，赶紧测试真空腔体的内压。顺便来个人帮我替换一下，被我砸烂的零件。其他人继续坚守岗位，尤其关注真空衰变的情况。” 在她无形的压力下，这种不分阵营的使唤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最开始还有人会反抗，不过后面要么是被安洁莉莎用炮口指着，要么是直接被那双拳头给砸飞。一来二去就没人敢反抗这位大姐头的命令了。 和神秘而又高端的印象不同，科学的开发过程在80％的时间里都是无聊且无用的， 值得庆祝的成功不过是来自于成千上万次的反复测试。安洁莉莎非常清楚这一点，毕竟孩提时期，祖父为了能给她一点惊喜进行了一万零三十七次的实验，换来的也只不过是那所谓下一次的成功。但或许也正是这样愚昧，但是坚持不懈的行为，才换来祖父为孙女捧来的，藏于煤炭灰烬之下那璀璨夺目的钻石…… 直到祖父去世，安洁莉莎登上乌托邦，她才知道，祖父是科研界的顶级元老，更是自己如今所在的莫尔伽技师工会创始人。 一步步地试错，一步步地改进。算上之前的时间，安洁莉莎等人已在这里不分昼夜地工作了四周。但整个实验并没有多少进展。一方面，如此短暂的时间和极大的危险性和不确定性不允许他们完全完成这项重启工作；另一方面，安洁莉莎刻意放缓了速度，为的就是观察岸武集团成员的反应，而且她可以很精妙地研究需要更精密的数据为由搪塞过去。 “薇，记录！”几乎咆哮的声音传入刚准备放下手中工具休息一会儿的薇的耳中，但看到队长严肃的表情，薇就明白这绝不是开玩笑那么简单。 “所有能动的人全部动起来，快检查有没有类似卡西米尔效应的情况出现！快！” “出现真空涨落，且平板之间虚粒子数目大幅降低！” “观测到不明能量反应！” ……… 现场的大家全部屏住呼吸，安洁莉莎缓缓地开始解除限制器。薇和一众研究者不断的进行分析和确认，结果无疑振奋人心，即使量级相当微小，但这是货真价实的真空零点能。所有人放声狂欢，也有不少人开始调侃起安洁莉莎，或许天才只需要这样的时间就足够完成他们不能做到的事。 安洁莉莎和薇也互相击掌庆祝，但很快，表情上的笑容便渐渐消失。因为安洁莉莎解开限制器只足以让这个引擎发挥不到原本百分之一的功效，至于为什么不多解开一些限制器，曾经爆发的灾难就是最好的回答。 阿斯特利亚自然也是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但她始终不认为那百分之五的几率真的被他们撞到了。更何况，他们对于零点能的研究方向几乎没有改变，这就说明他们根本没有找到避免产生斯科瑞病毒的办法，这么综合，恐怕新人类计划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不过这对阿斯特利亚来说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面对这样的实验条件，门格勒那老家伙怎么可能坐得住呢？自己得好好抓住这次机会。 “什么？重启成功了？！”葛斯恩惊喜地看着下属，目光中充斥着狂热与询问。 “是的，现场成功出现了卡西米尔效应，根据他们的反复确定，这的确是真空零点能。但是，工程部队的那两位似乎没有把限制器全部解除，据说只有原来功率的百分之一不到。” “这两个小丫头，作为科研人员具有的谨慎倒是挺足的。”葛斯恩带着轻蔑的笑意，摇着头。 “继续施压，让她们赶紧把限制器解除，如果有必要，你们懂的！”葛斯恩突然严肃地对着下属说道。 “可是，她们的身份……” “没多大事，保证他们能活着回去就行，我们只要得到我们想要的，这样是足够了。” “我明白了，我会通知门格勒教授，让他做好准备。另外，第一个参与试验的指挥官应该选谁？”下属拿出一份名单，这是岸武集团在军方的精英小队中挑选出的天赋异禀的指挥官。 “就赤星小队的指挥官，综合考虑，他也算是最优秀的那一个。越早找出合适人选越好，至于议会那边，不用管他们。现在的大势还是由我们主导，议会的影响力大部分不还是我们给的。” 葛斯恩虽然不得不承认，议长确实是个能干的人物，他甚至有些怀疑，之前这老家伙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在韬光养晦。但他的所言不假，在没有另一个依靠而且他们玩的不算太火前，议会还不敢公然和自己叫嚣。 门格勒已经接到了通知，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直接将自己手上的报告全部摔在了地上。真空零点能的重新出现无疑是给他带来了一记强心剂。 “反应堆运行过程中，有斯科瑞病毒出现吗？” “没…没有，”助手紧张地回答，眼见教授的目光开始变得犀利和可怕，他又战战兢兢地汇报，“是…是因为在进行重启的过程中没有解开全部限制器导致功率极其微小，不出现病毒也在情理之中！” 一口气说完所有的话，等到教授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再那么可怕，他才松了一口气。 “继续说！” “啊？”方才才松了一口气，准备取下眼镜擦拭的助手，瞬间又因为教授的话语愣住了。 “蠢货！我说集团内部打算怎么做？他们不可能是坐视不管！”门格勒的怒火弥漫到了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助手明显被吓得不轻，刚碰到眼镜的手瞬间颤抖，镜片掉到了地上，而他也显然没有勇气去捡起来。 “葛斯恩先生已经开始向那边施压了，您…您不用担心，葛斯恩先生向您承诺，一定会让您得到想要的东西。我，我还得去汇报。” 说完，助手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外奔走而去。丝毫不敢管落在地上的眼镜，动作神情有那么一丝像看到猎豹的羚羊，只是更多了几分惊慌无措与恐惧。 门格勒的目光依旧犀利，他站起身，将助手的眼镜狠狠地踢到一旁的角落，转过身看向被自己摔在地上的报告，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捡了起来。 “当时太激动了，虽然还没彻底研究清楚这个干细胞到底有什么作用，但目前知道的是，它可以通过吸收能量增长自己，而且就那些异格者所说，恐怕它甚至可以汇聚斯科瑞病毒，真是诱人的东西。” 与此同时，里德再一次向九龙的国君发出通讯邀请…… 第82章 星晓临空（转） 兴许是国家事务太过繁忙，又或者九龙国君根本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的交谈，总之里德向昊发出的通讯申请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还是无法接通吗？”海默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每隔一段时间议长都会来到这里，和一些他信任的人通话和商议。 “嗯，估计是事务繁忙，”里德与昊的年龄相仿，身为与他处于同一个时代的人，他自然清楚昊的手腕有多强硬，也很清楚他领导的九龙需要的正是信任和更大的利益，“他无疑是一位明君，但这也意味着，他不会轻易撇清之前的问题。他恐怕是在试探我。” “如果不拿出点诚意和能让他们感兴趣的利益，合作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议长在沉默中将目光再次投向了那颗蔚蓝的星球。距离乌托邦升空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地面的灾难很难波及到天空中的乌托邦，就连议长本人都开始感到灾难离他们远去。九龙不可能只是靠着外层的防护光壁就坚持到现在，无论哪一次任务报告，都在说明地面上的危险远比他们想的要多得多。而九龙在此般境况下还能屹立至今，每每想到这，里德就更为乌托邦的现状担忧。 而此时的月面基地，安洁莉莎和薇在这几天里可没少被折腾，岸武集团一直在给他们施压，要求他们完全解开零点能引擎的限制器，彼此之间的交谈已经到了火药味满溢的程度。虽然她们的身份让他们不需要担心最坏的情况，但岸武集团这般狂热而急不可待，倒也确实让他们很难做。 “三番五次的来骚扰，真是麻烦死了！”安洁莉莎早就对这样的行为感到不耐烦了。如果不是这零点能反应堆的内部构造岸武集团的人一时半会也理解不了，而且安洁莉莎事先就为了应对他们加装了密码锁。此刻他们早就得手了。 “他们这目的真是疯狂，看来他们真正想要的从来都只有斯科瑞病毒而已。那可真是一点教训都不吃。真不愧‘疯子’之名。” 薇也没什么好脸色，阿巴拉契亚矿业集团与岸武集团的合作并不深入。薇打算这次回去后在家族内部发起商议，暂时搁置与岸武集团的合作。他们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进行考察，以此判断与岸武集团合作带来的利益能否超过他们所具有的隐患。 就在这时因为他们比较熟悉的人走了过来。弥利姆〈\/阿斯特利亚〉 ，她们印象中的岸武集团的助手解构体。安洁莉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哟，连助手解构体都派过来劝导了吗？岸武集团是没人了是吗？还是老样子，没得商量！不想动手的话就赶紧滚！” 阿斯特利亚也不恼，只是微笑着走近他们。就在不久前，他成功的利用自己‘借来’的身份和特殊的‘技术’获得了部分情报。在想了想后，决定先和这两位和岸武集团格格不入的“核心人员”交流。 “我可不是被他们派过来商量的。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是我有些事想和你们分享。” “岸武集团的人，你说的话是否可信，我们都需要进行判断。”薇显然是不想和她交流的。 “信不信由你们。虽然我想你们应该也猜到了，岸武集团这次的目标是斯科瑞病毒。那你们有想过他们要拿这些病毒来做什么吗？” 虽然依旧警惕，但安洁莉莎的眼神已经暴露了她们。直白的人眼神越是不会骗人。 “那么我来告诉你们，他们的目的是想借此推进一个叫新人类计划的东西，同时思科的病毒会被他们用来模拟意识海，用以寻找能够抵抗意识污染的指挥官。” “不对，你一个助手解构体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你是谁？”薇顿时对眼前的少女起了疑心。 如果说，所谓的“新人类计划”这种概括性极强的词在岸武集团内部人尽皆知，那么后半句明显就属于高层机密了，因为这种事根本不会被议会政府允许。一个所谓的“助手解构体”不可能有权限接触到这些。 “反应很快，至于我的真实身份嘛，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的。至于这些情报，都是我用特殊手段得来的。”阿斯特利亚脸上的微笑从未变过，但越是这样，她们就越是警惕。岸武集团的人都有问题，得知岸武集团高层机密的未知之人更使她们忌惮三分。 “所以，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知道门格勒在哪里吗？”当然，得到的依旧是否定的回答。 “算了，也没指望你们会知道。不过我需要提个醒，当心我说的这个人。”说完后阿斯特利亚便离开了，只留下两个浮对此思想联翩的少女。 事实上，阿斯特利亚斯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相当震惊。他也着实没有想到，知道黎玥链接代行者的消息后，他们第1件事做的不是掀起舆论，而是试图在本部找到另一个相似特性的人。甚至他能接受他的最高机密中，还特别标注出了一个来自异格者的“交易”。 “真是麻烦，看来远程入侵的技术还是不够完善。只能自己亲身进去了。”说完后，她再一次消失在了原地。 成功地绕过一众警卫，毕竟她改造过的电磁迷彩，可是连上官溪都检测不出来的，但是也仅仅只针对解构体而言。剩下的她就必须躲过来自地面的眼线。 自打成为异格者以来，她就发现人类总是喜欢在自己的建筑下面建个地下室或者运输管道什么的，基本上只要稍微大型一点的建筑都可以在地下发现端倪。但让他无法理解的是月球这样的场地居然也建立了地下隧道。但是… “但是这明显不是给人用的！”阿斯特利亚看着眼前低矮的隧道嘟着嘴不满道，“什么玩意儿啊？不是排废物，也不是通过人。什么都没用建造这东西干什么？嫌钱多了没地方花是？” 要不是通过特殊波动探索确认内部无杂物，而且通向零点能反应堆所在的核心区域，她可不会看这些东西一眼。不过现在，这隧道连个灯光都没有。这下真成阴暗地爬行了…… 另一边，安洁莉莎和薇再次来到了零点能引擎的操作区域，准备像往常一样进行调试。但这一次，偌大的控制室内空无一人。原本她们都想着该如何应对那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岸武研究者了，但现在的一切都透露出与之前完全不相符的安静。 “安洁…” “我知道，先看看数据，帮我留意一下周围。”安洁莉莎小声地“说道”。随即开始进行与往常无异的操作。但是，她惊讶地发现，这些参数全部改变了。甚至自己设下的密码锁都已经被破解。见此，她脸色大变。 “怎么可能？爷爷留下的密码，怎么会？”安洁莉莎震惊了，但随即她又发现另一个让她瞠目结舌的现实。他们并没有破解最后一道密码而是一直保持开启状态，因为那个密码需要的是安洁莉莎的识别数据，而此刻安洁莉娜进行检查时正好解开了这最后一道密码。 “【哔——】！”安洁莉莎意识到不对，破口大骂一番后将武器开启，同时继续着手上的操作。 “接下来的就不麻烦你们了。”令人生厌的声音从周围响起，安洁和薇本能地将武器指向声源。却不曾想那只是一段录音。但接下来… “轰！”完全是猝不及防，她们右边的墙壁突然爆开，将她们一同压入左侧开启的空间中。 “【哔————】！”在被巨大冲击波砸晕之前，安洁莉莎的“黑话”回荡在整个空间中。 “现在就没问题了，教授，我们该开始了。”助手看着这布满灰尘的空间，暗自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事先确定炸药的量根本不足以解决这两位解构体，否则他也不知道是否要赞成这样的方式了。 “真是没想到我曾经敬仰的偶像人物的孙女竟然会成为阻力。虽然有些对不住，但也是为了实现莫尔伽博士的夙愿。博士不会怪罪的。”门格勒自言自语道。 随即他们便启动了真空零点能引擎，在事先来自得到了岸武集团的最高技术支持。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限制器的所在。 “教授，您真的要一口气全部打开吗？只只用开启到能产生斯科瑞病毒就足够了。”助手还是有些害怕，哪怕他们已经事先做好了防护准备。可是他们要面对的是曾经几乎能毁灭整个人类文明的灾难，这样的防护措施真的有意义吗？ “难得见你说了一回理智的话。果然还是慢慢来为好，最少的量来做最有利的事才是最对的。”说完，他便开始缓慢解除限制器。 “可恶！那帮家伙竟然敢偷袭我们！”安洁莉莎捂着头，一脸震怒地说道。这个房间似乎是专门为了限制解构体而做的，她们的武器和能力在这里甚至比常规兵器还要弱。安洁莉娜昨天还没发现有这样的空间，看来是他们临时做出来的。 “可恶，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讨一笔损失费用！”薇甚至已经想好该让他们付出怎么样的代价了…… 第83章 星晓临空（合） 在安洁莉莎和薇还在思考怎么出去时，阿斯特利亚已经爬到了隧道的尽头。 “欸你大爷的给我干哪儿来了，这还是月面基地吗？啊？”阿斯特利亚看着周围幽暗的环境，着实是摸不着头脑。按照之前的探测，这些隧道应该都是连通月面基地内部。可是他并不认为在月面基地这样的环境上会有如此令人不适的空间，给她的感觉甚至于与监狱无异。在扫了一眼之后，她发现了一个让她感到诧异的现象。 “这个人是，乌托邦指挥官？”阿斯特利亚看着这让她眼熟的昏迷的阿斯特，他的胸章说明了他是隶属于乌托邦的指挥官。昏迷的原因大概是某种药物作用。看来之前在资料中看到的筛选能够抵抗意识污染的指挥官的计划中，这位就是第一人选了。 阿斯特利亚也没有去管他，毕竟他们之前还是敌人，而且她也没有出手的必要和意愿。尽管如此，阿斯特利亚还是给此处景象做了记录，也不知乌托邦内部会作何感想。 不过，几个解构体信号突兀地出现在阿斯特利亚的感知中。赶在被发现之前，她再次开启了电磁迷彩。 只见几个装备上印有岸武集团标志的解构体走了进来。在阿斯特利亚的眼中，他们似乎彼此交流了一会儿，但由于戴着面罩，而且声音很微弱，阿斯特利亚并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随即，她们打开房间门，把阿斯特提了出去，行动迅速而匆忙。看来，岸武集团还是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将“候选人”“请”上台，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而那两个解构体在离开前并没有把房间门关上，兴许是认为这房间里就一个人，关与不关无伤大雅。 阿斯特利亚在思考一番后，还是决定跟上他们，虽然她并不确定基地内部的检测装置是否会识破她的隐藏，但现在这是最关键的时刻，这点风险根本不值一提。 另一边，真空零点能引擎的功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二十左右，但依旧不见有斯科瑞病毒产生。与时间一同流逝的，是他的耐心。 眼见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二十五却依旧没有斯科瑞病毒产生。他愤怒地将限制器全部解除！ “教授！”助手几乎是尖叫出声，心已经被他提到了嗓子眼。可是门格勒却完全没有在意，他只盼望着眼前的机器能够溢出那么一抹猩红。 不过可惜，他终究是要失望了。反应堆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象征秩序的幽蓝，或许他们的确做到了，那百分之五的几率。 “该死的，怎么可能？！”门格勒愤怒地捶打着操作台。全然不在意这个消息本该是那样的振奋人心。 “教授，别砸了，这不也是好事吗？” “你懂个屁！好事？这样的引擎甚至无法装备在解构体上，对解构体无法产生任何作用。这算哪门子好事？” 助手本想着，有了不会出现斯科瑞病毒的真空零点能引擎，乌托邦就可以凭借这样无穷无尽的能源继续进行星际航行。但他着实没有想到，门格勒对于解构体研究的痴迷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但眼下必须阻止他继续对控制台进行迫害。 助手扔下手中的辅助用具和实验报告，直接拉住了门格勒，并试图把他进一步拉离控制台。 “你干什么？！” “这不是你随便可以砸的东西，它可以是整个乌托邦的希望！” “笑话，只有解构体技术才是乌托邦的希望，只要能完成人类向解构体乃至异格者的转变，我们就不再需要担心斯科瑞病毒。一味的逃离有什么作用？” 门格勒的力气大得惊人，再加上助手本来就比较瘦弱，重重地被他摔在地上，昨天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眼镜又掉在了地上，他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捡。但模糊的视野中，一只鞋子重重地踩在了他的眼镜上。他颤抖着抬起头，不知为何，他竟能清晰的看到门格勒那狰狞疯狂宛如人间恶鬼的面容，那眼神，仿若饿狼凝视着摔断腿的羔羊。莫大的恐惧瞬间如海潮般袭来…… “砰！” 不知是这些墙壁在破碎后隔音效果不好，还是安洁莉娜和薇身为解构体的听觉太过敏锐。这声刺耳、带着一丝绝望的声音突兀地闯进她们的听觉模块。 “这是，枪声？！这里怎么可能会有枪声。”安洁莉莎和薇对视一眼，这样的声音出现在现在的场合，只能说明外面出事了。想到这，薇不禁加快了手中的工作。 “薇，你快点，强破解所需的时间也太长了！” “你行你上啊！真当我是万能的？这些技术太过奇怪，根本没有一点逻辑可言，我想让它快也快不了啊！” “该死。”自己的重炮根本无法使用，现在只能用手抓着失去浮力的拳头一点一点地开凿道路。 哪怕月面基地本身有着重力维系系统，使得这里的重力会和地球的更接近。但用于检测真空零点能的装置所表现出来的现象正是重力的变化，虽然目前启动的监测器只有一个，但在其感受到足够的斯科瑞病毒之后，所释放出的最大频率的重力波在这个空间内已经完全能和基地自身的维系重力相抵消。殷红的球状液体正不断地从助手的胸口处流出、扩散。门格勒在击毙了这个助手后便再未看这具未凉的尸体一眼。 但与此同时，他也冷静下来，盲目地打砸这里的仪器也不可能让零点能引擎凭空产生斯科瑞病毒。但重力的异常也让阻塞的石块出现松动，尽管门格勒在冷静下来后及时关闭了检测装置，但依旧阻止不了安洁莉莎抓住那短暂的时间冲出囹圄。 随着一声闷响，安洁莉莎成功打通出口。同时，薇的强破解也已完成，此地不会再有能限制她们的存在。在连通外界后她们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死不瞑目的助手，以及面目狰狞可憎的门格勒。 “拦住她们，为教授争取离开的时间！”完全恢复行动能力的可不止安洁莉莎和薇，以及岸武集团的解构体，确切来说，是被迫为门格勒效命的解构体。在助手被击毙后，一部分解构体就飞快地逃离了这里。 门格勒也抓着他手中的器具和报告飞快地向出口逃离。 “【哔——】！想找茬？我看你们是在找死！”安洁莉莎怒吼着，手中的火炮聚能，炮口开始出现扭曲，同时发出高亢的翁鸣，正是重力子汇聚的表现，敌对解构体也已经装配了火药。两方都有必须战斗的理由，但机体性能的差距让两方的战斗很快变得没有任何悬念，岸武集团这边仅有的人数优势也在安洁莉莎的重拳出击之下无声破灭。甚至门格勒刚走出门，安洁莉莎就在给门口来了一发大爆炸。 两位负责将阿斯特送来的解构体快步走到门口时，门格勒就被身后巨大的冲击波给撞飞，他们三人自然也未能幸免，爆炸产生的余波让他们倒地不起。阿斯特正好落在了阿斯特利亚的脚边。 在门格勒刚出现的那一刻，阿斯特利亚就已经瞪大了双眼，眼眸中闪烁着凶光。可紧随他出来的那阵爆炸却阻止了自己的进一步行动，机会转瞬即逝。少女再次握紧了拳头。但她并没有自怨自艾，反而是大步向前走进了这处空间，她倒是很想看看到底是谁阻止了他的行动。 那位爆炸轰的变形的门已经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阿斯特利亚径直走进这里，门口塞满了一片被打晕的解构体和爆炸的残渣，而更深的室内，那位助手被安洁莉莎盍上双眼，拖到一旁的墙壁上。随后和薇一同咬牙处理起数据。驻守的衣服和地面上都出现了一片殷红。 “所有的参数都被改变了？！那个混蛋做了什么？！”安洁莉莎费尽脑汁才想到了不同于传统的参数配置，此刻却被那家伙打乱，全部朝着曾经的方向发展。如果不及时阻止，那么想让这座灵感能引擎不产生斯科瑞就只能靠奇迹了。 “无法，改变……”薇咬紧牙关，人工肌肉紧绷着，充斥着愤怒和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警告。所有设置都被锁死，而且和之前限制他们能力的设备一样毫无逻辑可言，甚至更为复杂。这也意味着薇要解决这限制要耗费的时间非常长。 “再这样下去……” “要不了多久，整个基地都将无法幸免。而且…已经来不及了。” 阿斯特利亚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撤去了所有伪装，展现出自己身为异格者的本相。一头乌黑的长发，别着数个形似星体的装饰。 “你，你是，异格者！”虽然没有时间去验证，但安洁莉莎凭借着存在于记忆中的资料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弥利姆，或者说，阿斯特利亚。她也在第一时间给身后的薇递了个继续操作的指示，随后将武器对准了阿斯特利亚。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来不及是什么意思？” “看看你们身后。”阿斯特利亚微眯双眼，目光已经飘到了他们身后留有缝隙的门口，此刻那缝隙中正不断散出猩红…… 第84章 星晓涤恶（序） 毫无疑问，这些猩红正是斯科瑞病毒。但这很明显不是由于阿斯特利亚引发的，那么…… “看来这并不是你的手笔，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做什么？”哪怕是到这里的一切不是因为阿斯特利亚引起的，但被常识侵蚀严重的潜意识还是迫使他们向阿斯特利亚举起武器，安洁莉莎的手指紧扣扳机，已经进入了全面戒备的状态。 “不必如此紧张，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解决某个人。对了，奉劝你们一句，这里的重力已经开始不正常了。而且就那个位置来看，你们的真空零点能引擎恐怕也已经危在旦夕了。哦，还有，门口这个指挥官，你们记得收拾收拾。” 阿斯特利亚在说完后便转身离开，朝着门格勒消失的方向走去。她丝毫不担心门格勒会逃离这里。这个疯子要的不正是斯科瑞病毒吗？而现在，他“梦寐以求”之物已经现身，并且是迫不及待地涌出。他就更加没有理由对此视若无睹。 “啧！这个家伙是，赤星小队的指挥官？！难道，他就是那个什么筛选能抵抗意识污染的特殊指挥官计划的第一个试验品？”安洁莉莎几乎是直接把阿斯特扔了进来。但哪怕是这样，他依旧处于昏迷状态。只能说年轻就是好，不仅倒头就睡，而且睡眠质量好到无法理解。 但事实上，阿斯特从乌托邦被送往月面基地其实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事… 两个小时前，葛斯恩找到了马尔菲斯，理由是希望和总司令进行一场谈判。 “马尔菲斯总司令，我就不说那些无聊的客套话了。这次来是希望你们派遣一个小队帮助我们完成任务。” “呵，你不妨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你话里话外都指明了你需要指派的小队是确定的。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妨直说。” 马尔菲斯看着眼前这个外貌有些邋遢的男人，不禁皱起了眉头。不只是为他的形象糟糕，更是为他内在的那份疯狂而担忧。正是因为曾经在岸武集团工作过，他才清楚这些疯子有多可怕。 “总司令的感知还真是敏锐。那我也得直白一点。我需要你们派赤星小队帮我执行这次任务。”葛斯恩哈哈一笑，眼中却透出一股与他的气质完全不合的凶戾。紧接着他将剩下的内容也全部说了出来。 “当然了，如果只有指挥官就更好了。我们也会将我们近期的研究全部向你们开放，而且现在地面上的危机也迟早会蔓延到乌托邦，这些想来是相当有用的帮助。而且军队的适配性应该会很高。” 葛斯恩话语中的嚣狂与轻浮让马尔菲斯眉头更加皱紧了几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葛斯恩所言不假，议长里德最近如狂风骤雨般的行动无疑是在告诫身处乌托邦的所有人：必须行动起来，“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不把斯科瑞病毒解决。乌托邦就永远都在危险之中。而如今的军队最缺的就是先进的战斗装备和技术。葛斯恩的条件无疑正中他们下怀。 对于马尔菲斯这样极其在乎利益的人来说。一个指挥官的价值恐怕远远比不上那些装备和技术。而且在乌托邦，执行小队更换指挥官的事时常发生，毕竟对于身居高位的绝大部分人而言，解构体小队不应该有深厚的羁绊，而且作为工具培养的解构体也不会有任何怨言，毕竟到现在还没有产生太大的矛盾。 如此看来，这场交易倒是非常值得进行。马尔菲斯虽然仍有疑虑，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不久之后，身处休息室的赤星小队每个人都就接到了来自马尔菲斯的直接命令。而给阿斯特的命令则写得相当隐晦，同时是直接将指挥官单独前往标注了出来。 “指挥官，为什么这次任务只需要你单独前往？”伊西斯相当不解，在她看来，在执行部队中身为人类的指挥官根本不存在单独执行任务的能力。总司令这样的行为很难不让他们产生怀疑。 “我们要不要去跟司令部申请一下？把这次任务换一换。”莱伯恩和里乌斯也表现出了和伊西斯相同的担忧。 “关于这个，还是不麻烦你们了。总司令可不是会开玩笑的人。看来这可能并不只是一场任务那么简单。不用担心我，你们不也有各自的任务吗？而且都是单人任务，看来是想最大程度的利用我们整个小队。” 阿斯特正声道，随即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他当然很清楚这样的任务有多异常，但也的确对此无可奈何。他区区一个执行部队的指挥官要怎么反抗总司令？他终究不是九龙古国的监兵小队。至少现在，他还没有表现出能让高层重视起来的、超过指挥官身份的价值。 反观监兵小队，纵然现在舆论中出现“九龙执行部队监兵的指挥官与异格者进行合作”这样的声音，九龙高层依旧在斡旋，而且在这场舆论的征战中不落下风。究其原因，不正是她和他们带来的价值远比一个普通指挥官和小队的价值更大吗？或许这也是他们成为“英雄”的原因之一。 “我明白了，指挥官。但是可以的话，还是请把这个带上。”伊西斯拿出一个小小的挂件，外形看上去像某种非常可爱的青蛙公仔。 “伊西斯，这是？” “这是之前海默首席交给我的。他说‘作为少有的能和科学理事会走得这么密切的指挥官，我相信你的潜在价值很高，所以不能有任何闪失。’而这个挂件是他做出来的紧急通讯器，而且能够躲避一般的检查和干扰手段，甚至可以说通讯优先级是现在最高。虽然联系人只有固定的海默，但关键时刻可能有大用。还有，这个外形其实是我设计的。” 伊西斯别过头，似乎是有些害羞，又仿佛在害怕会被指挥官嫌弃。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指挥官似乎非常喜欢这个青蛙公仔。 “这不是挺可爱的吗？我很喜欢。感谢你，伊西斯。”这是阿斯特的肺腑之言，毕竟他总会对这些q版的小物件表现出难以掩饰的喜爱。 “指挥官喜欢就好。”眼见自己的审美被阿斯特认可，伊西斯也罕见地露出一抹微笑。 “不过下次还是给全队都发一个，可不能只有我有特权。”回应阿斯特的是赤星小队全体成员的赞同。名为“改变”的种子已经悄然破土，露出嫩芽。未来的轨迹也已经出现了偏差。 虽然赤星小队有很多疑虑和困惑，但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他们最终还是被迫接下了这个任务。阿斯特来到总司令指定的地点，但是并没有什么人来接应，反而是整个空间似乎完全是封闭的状态。他没有想到的是，空间那一种特殊的气体正在悄无声息地释放。 刚开始，阿斯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但是服役几年练就的本能让他感到相当不对劲。整个人开始紧张起来，却不曾想越是紧张，双腿和大脑就越沉重。直到走到门边，阿斯特再也坚持不住，重重地倒在地上。 “看来这气体的研发还不错。只要产生紧张和恐惧的心理。他只能加所有人的昏迷，而且事后还不会有任何影响。只是可惜，要是对象是九龙的那个女指挥官就好了。”葛斯恩摇摇头，脸上的痞笑越发显得猥琐恶心。 至于之后，阿斯特被秘密运往了月面基地，在运输之前他们将阿斯特的通讯终端关闭并封存了起来，但却并没有收走伊西斯给他的紧急通讯器。 昏迷的他一直被关在某个房间。直到门格勒通知实验即将开始，他才被匆匆来迟的岸武集团解构体带走。而现在的他正被薇扛着往外撤离…… 与此同时，九龙古国，监兵小队休息室。关于黎玥与异格者进行合作的事已经被传开了，甚至她本人都没想到会这么快。这几天她也看了看网络上的舆论。虽然被九龙有所镇压，但仍旧有铺天盖地的恶意向黎玥席卷而来。 “指挥官和异格者合作？这样违抗军令的事，九龙高层不管一管吗？这要是以后酿成大错了怎么办？必须严惩！” “谁知道她和异格者合作是为了什么？怎么可能是消灭针对人类的威胁？我看不过是谎言，异格者肯定被他们窝藏着！” “抛开事实不谈，难道这个指挥官没有半卷反叛的可能吗？抛开结果不谈，难道这个过程就没有一丝一毫的野心？她是人类的罪人！” ……… 诸如此类的话语如同黑云压城，足以让普通人喘不过气来。黎玥也算是亲身体验了一遍繁荣时期的网暴。有心之人将舆论引向他们想让大众看到的地方，便可以带动成千上万无知愚昧之人一同煽风点火，殊不知正中这些有心之人的下怀。要不是九龙高层极其重视这件事，九龙的子民也没有过多参与，黎玥的功绩他们都心知肚明，既然国君没有动手，自然就有其道理。 黎玥总会不经意间看到这些令人发指的言论，这些言论甚至已经涉及到她的家人和队友。可黎玥无可奈何，也不会有人为她辩解，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这就是不容质疑的事实。 军人的身份让她足够坚强，但内心的伤疤却被一再揭开。要不是人数多且绝大部分都不是九龙的人，天吴等人估计早就去“理论”了。有一个晚上，在天吴的默许下黎玥总会悄悄地把头埋进天吴的胸口哭泣，坚强的外表在天吴这里完全褪去，青虎也只能看着，默默地用大爪子抚摸少女，无言地安慰着指挥官…… 第85章 星晓涤恶（起） 月面基地控制室，薇的强破解还在继续，安洁莉莎已经和从舱室中跑出来的感染体进行战斗。多亏安洁莉莎提前开启了机体的重力控制系统，这才勉强维持住当前的重力仍旧是月面基地的正常重力量。 “这些是，感染的解构体？不对，这个是，新型机体的素体？！”安洁莉莎将最后一台感染体砸进地面后，无意中观察到了这些感染解构体，有不少是用以进行研究的素体。 薇的强破解终于完成，可是不巧的是，这里的远程控制能力早在完成之前就已经消失。 “该死！这个控制台没法操作了。”薇难得会发这么大的火。现在远程操作已经行不通了，要解决的话，恐怕还得再靠近一点。 “薇，你带着这个指挥官先走，我得去反应堆堆芯一趟。这么大规模的突然感染，我必须去调查源头。”安洁莉莎很清楚，这个源头多半就是真空零点能引擎，她要做的大概率就是直接摧毁它。 薇很清楚队长的性格，自己再怎么劝说都不会有用。 “安洁，拿着这个！”薇将一张带着一丝血迹的磁卡扔了过去，“这是从这个死掉的研究员身上掉出来的，说不定可以帮你开启某些权限。” “谢了。”简单的两字，伴随着重力的变化消失。 安洁莉莎的陨星机体本就是以重力为核心创造的。她的离开无疑意味着重力的异常继续，无奈之下，薇只能带着阿斯特飘浮离开。一路上，她也在联系周围可以信任的人。 安洁莉莎直接将解构装置的灵敏度调整至最大，原本为了监测反应堆可能产生的微量斯科瑞病毒而特制的解构装置在此刻发挥了作用。空气中斯科瑞病毒的流向被她精确地捕捉，果不其然，高浓度反应出现在通向反应堆深处的地方。 “污染的源头，就在前面。”安洁莉莎一路狂奔，在一座大门前停了下来。她想都没想，直接一发重力子炮弹轰出。一阵眩目的光芒后，大门上仅仅是多了一个凹口。 “【哔——】！怎么没法直接砸开？” “645号协议启动中，请联系工程人员解除协议以开放区域！”机械的提示音传来，。 “我【哔—】的不就是工程人员吗？还联系，你怎么不认证啊？”像是回应安洁莉莎的“要求”，很快原地就弹出一个认证请求。 “找茬是？！等等…”好歹忍住了发飙的念头，回想起薇给自己的权限磁卡，安洁莉莎想也没想就直接将磁卡怼了上去。 随着“认证成功”的声音，大门缓缓打开。安洁莉莎直接冲了进去。 通道内的灯光已经开始黯淡，一个暗黄色身影冲锋着，仿佛送来的微风将黯淡的光线扰乱，昏暗掩藏不了安洁莉莎紧张的面庞。如同通向旧时代坟冢的小道，充斥着寂静与萧瑟。 越是向前，斯科瑞病毒的浓度就更高。安洁莉莎的意识海不断翻涌，哪怕是专门设计，没有指挥官链接的解构装置也即将到达极限。但是，斯科瑞病毒浓度越高，越是证明她已经来对了方向。当然要想去到反应堆的堆芯，还需要清理一下周围的垃圾。 安洁莉莎直接操纵背后的巨拳将最后一只感染体打进了通路，同时掀飞一片蜂拥而来的感染体。月球的微重力让安洁莉莎可以像炮弹一样冲向敌群。先前被撕开的裂口伴随着重力子的轰炸和安洁自身的质量不亚于一次小型爆炸。 与此同时，安洁莉莎启动了自身的重力控制系统。巨大的压力被加诸其身，安洁莉莎的双腿几乎被嵌进了整个地面为她抵御了接下来的反作用力，与此同时重力的急剧变化也让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身边的所有感染体全部被压制在地面上，肢体因为重力被扭曲成奇怪的模样。这些感染体终究只是素体和办公用机械，难以抵抗强大的重力压制。 “【哔—】的，送你们上路！”安洁莉莎的火炮口发生剧烈的扭曲，随即压缩至极致的重力子在一瞬间爆发，引动了整片空间的扭曲，周围的一切都在重力的风暴中被撕扯成碎片。同时安洁莉莎借机将坍塌的通道堵住，这样算是暂时阻止了这些感染体的进攻。 但似乎有其他的帮助，原本因为安洁莉莎的冲击而分散的感染体却在她蓄力的时候莫名地集中起来。 在爆炸产生的烟尘中，安洁莉莎快速进入的另一侧通往反应堆堆芯的最后通道。原本的幽蓝此刻是夹杂着猩红，这里如同一座巨大的墓地，反应堆序列的则是那一块块墓碑，埋葬了过去人们辉煌的梦，埋葬了诞生于此的重重过往。他曾铭刻了人们最崇高的理想，现在不过是危害增生的温床。 “这里果然是病毒浓度最高的地方，这里怎么还有一个通道？”安洁莉莎咬紧牙关，通往堆芯的最后一步被一道大门阻挡。而周围的控制台大多数都已经被感染，而仅存的一台却没有办法识别当今的权限卡。安洁莉莎无意中发现，这套大门似乎是从内部被封锁的。 “可恶！顾不了这么多了。统统炸毁算了。”安洁莉莎再次开启了火炮，同时身后的双拳摆正，不断地轰击这道大门。从一个凹口到最后被完全轰开，安洁莉莎花费了两分钟。直到最后的火光闪烁，照进这片空间，那些被静滞的过往才再次开始流动。 堆芯内部，是一大片被感染的解构体，而它们几乎都被压制在地面，有些已经深深地嵌入地板。在尽头的操作台前，屹立着一个不算高大的身影。而安洁莉莎感到意外的是，与外面的环境不同，这里几乎没有斯科瑞病毒。 “你……”安洁莉莎刚跑过去准备拍拍他的肩膀，却不曾想她赶往此处的气流却将这具研究员的尸体吹倒，在安洁莉莎的眼前慢慢化作了齑粉，他早已死去多时了。 从尸体的怀中掉出了一个奇怪的小物件，以及一张照片。来不及多想，安洁莉莎几乎是本能性地抓住了那两样饱受时间侵蚀的老旧物件。月球没有细菌和昆虫，那具尸体如此高的腐烂程度只可能来自斯科瑞病毒，但也得益于这里的特殊环境。那张照片到此刻仍旧清晰。 安洁莉莎无意中的一眼，却发现照片最右侧的那个最年长的研究员是那样的熟悉。 安洁莉莎这时才注意到，尸体的左侧还有一个人工重力控制器，而且已经被锁死在了最大程度。联想到这里感染体的情况，恐怕是这位研究员冒死赶到这里并关闭了通往堆芯的大门。 安洁莉莎拿起这个人工重力控制器，它的能源早已耗尽，那么就意味着，这里可能还有可以行动的感染体。安洁莉莎警惕地看向周围。想象中的感染体群扑而上并没有发生，这也算万幸，毕竟周围都是反应堆的阵列，在还没有完全确定之前，她是不能大开拳脚的。 “看来你的行程很顺利。”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安洁莉莎又一次本能性地将武器对准阿斯特利亚。 “你，之前出力的是你？” 阿斯特利亚耸了耸肩，承认这就是自己所做，想来也是，除了异格者几乎没有人能控制感染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在寻找门格勒，他最后一次似乎出现在了这里。我以为他逃了进来，但现在看来，这里活着的除了你我，就只有那些感染体。你不是要检查这里吗？”阿斯特利亚摆了摆手，事实上她隐瞒了一件事，自己越靠近零点能引擎，身上对斯科瑞病毒的掌控能力就会弱几分，而且这里似乎有某种消耗自身斯科瑞病毒的趋势。 来不及管异格者，安洁莉莎开始急忙调查起反应堆的真空腔体。但是周围却不存在任何可以操作的，能将零点能引擎关闭的控制台。但她仍旧发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不存在，斯科瑞病毒？不是零点能反应堆的问题。而且周围没有斯科瑞病毒，难道这个东西能吸收它们？”经过一系列调查，她发现是某个真空腔体表现出了吸收斯科瑞病毒的特质。安洁莉莎在心中默念这个情报，如果属实，那么她或许可以擒住身边的异格者。 “这些感染的解构体，好像不是你们目前的型号？” 听到阿斯特利亚的询问，安洁莉莎这才静下来关注这些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感染体，虽然已经被侵蚀得面目全非，但大体上还能分辨出他们之前是解构体。 “最初期的实验型号？这不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了吗？”安洁莉莎总感觉，自己似乎揭开了另一段被尘封于此的过往。 “现在只能回动力控制室了，尝试把它远程关闭。”但随即安洁莉莎看向身边的阿斯特利亚，虽然这里的确有吸收斯科瑞病毒的存在，但显然不可控。而且对于异格者，她们了解的终究还是太少。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目光，阿斯特利亚缓缓转过身正视着她…… 第86章 星晓涤恶（承） “看你的样子，是要走了？”阿斯特利亚明知故问。 “你为何要追那个叫门格勒的人。” “除掉一些不该存在的蛀虫。具体的之后有机会再说。你赶紧出去。你不会指望一个身处零斯科瑞病毒浓度的异格者会做什么？” 这里的特殊环境让阿斯特利亚很抗拒，但不知为何，虽然信道杂音没有出现，但逆序塔的链接却越发增强，仿佛零点能对它具有极高的诱惑。 “不行，谁知道你还有什么手段，你必须…”安洁莉莎正欲强行将阿斯特利亚带走，但是一声爆炸却打断了她，外围的反应堆阵列发生爆炸。能带着中心的引擎发出巨大的波动。原本靠得很近的两人被爆炸波硬生生分开。安洁莉莎借助重力控制系统勉强定住了身形，抬头一看，烟尘和碎屑已经将原本两人站立的地方掩埋。 “该死，没办法，只能尽快回去，尝试远程关闭了。”现在没时间去管阿斯特利亚，当务之急是关闭真空零点能引擎。 但回去的路已经坍塌，想要离开就必须另寻出路。就在安洁莉莎思考如何离开时，一缕光线从头顶透来，先前巨大的爆炸将顶部撕开了一个口子。 月面基地的防护设计以蛋壳为原型，极高的对外强度让它可以丝毫不用担心来自宇宙的碎屑和小型陨星，但是相应的，在对抗由内而外的冲击时却显得十分脆弱。 来不及多想，安洁莉莎拿起火炮直接冲了上去。关闭了重力控制系统之后，安洁莉莎所以在月球的微重力环境中长时间滞空，周围的环境被她一览眼底。奇怪的是周围的感染体似乎没有行动，哪怕是安洁莉莎已经进入他们的感应范围，他们依旧纹丝不动。 “难道是那个异格者？那样的爆炸都没办法杀死她吗？”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安洁莉莎始终不明白那个异格者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如果只是为了寻找那个叫门格勒的家伙，她用不着帮自己解决这么多感染体。 事实上，阿斯特利亚这么做并不只是在帮助安洁莉莎。在之前和黎玥的谈话中，她无意间发现，现在的黎玥处境非常糟糕。乌托邦里的家伙始终死咬着她与异格者合作的事不放，而为首的恰恰就是岸武集团的人。要是现在换一种方式，让所有人类以为岸武集团也和异格者有合作……阿斯特利亚非常期待两边因为这件事打起来的场面，互掐脖子的场景她是百看不厌。 此刻，她正在废墟之中“阴暗地爬行”，用行星光影砸开周围的石板，可以活动的空间终于宽敞了起来。也就是在现在，她终于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这个人类史上最恢宏的理想，那只存在于理论中的真空零点能引擎。 周围的阵阵坚固序列如同屹立风雪中而不倒的护卫，簇拥着核心处如日晷一般的圆盘，圆盘的中心则是一个成年男子可以双手合抱住的圆球，圆球上隐隐有幽蓝的光芒自那奇怪的纹路中显现，最核心处则是一个瞳孔一般的幽蓝色宝石。此时的引擎正在不断向外溢射出能量。 在还是人类的时候，她就无数次听说过人类要前往群星的梦。那时的人类连堪堪比肩太阳都做不到，视线甚至飞不出可观测宇宙。这样羸弱的存在，如何探寻群星，如何将文明的掠夺伸向外地宇宙？直到那位天才提出了真空零点能，在灾难还没有爆发前，它就是人类的叩响门扉的钥匙。 意识海内那渴望越发强烈，阿斯特利亚将群星光影抵挡在周围，最后还是耐不住好奇，向前触摸了它。 仅仅是触摸的那一瞬，巨大的波动便将她直接弹开，异样的能量自手臂传入四肢百骸，最后凝聚于她的意识海中。零点能引擎所在的空间发生了二次爆炸，周围的系列和墙壁全部被轰飞。阿斯特利亚在被弹飞前让群星光影簇拥在自己周围，随后被爆炸产生的废墟掩埋。 一个男人缓缓飘来，失望的眼神就这样直直照着着在废墟中屹立着的零点能引擎。 “还是没有斯科瑞病毒产生，那要这东西有什么用？不过，异格者送来的这东西可以吞噬能源，要是与能产生无穷无尽能量的它结合，又是一个怎样美妙的场面，反正那些人都要收拾烂摊子的，呵呵呵……” 说完，门格勒就将怀中的培养皿打开，随后搬动的人工重力控制器离开了这里。那培养皿中的干细胞在感应到真空零点能后迅速飞出，顺着零点能特有的蓝色光芒钻进了引擎所在的中心处…… 等到安洁莉莎回到动力控制室，苏醒过来参与救治伤员的阿斯特、赶来的工程部队成员以及，那些尚未感染的来自各方势力的研究者们都聚集在了这里。 安洁莉莎二话不说就径直跑到岸武集团的其中一个负责人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逼迫着他将脸朝向自己，如同狱警在审讯犯人。 “看看你们这帮混蛋干的好事！” “你…” “你什么你？！想要斯科瑞病毒就给我老老实实去地面上，还把心思歪到零点能引擎上来了，当初就不该接这个委托！来这里真是当时意识海里进了水！” 将他臭骂一番，像扔垃圾似地甩到一边。安洁莉莎赶忙前往控制台，却发现控制台前已经有一个人正在飞速检查面板上的数据。 “薇，有办法远程关闭吗？”来不及说明情况，安洁莉莎只想得到她最关心的结果。 可惜的是，回应他的只有薇的摇头。随即控制台的情况被她投影出来。 “与引擎相连接的中继控制系统拒绝了这里的访问和请求，看来已经被感染。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没有任何程序上的方法可以让引擎停止运转，甚至是切断反应堆的供能都不可能。” “啧！你再试试，之前那么麻烦的程序，你不是都解决了吗？”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那么万能啊？”薇只能苦笑一声，这样的情况当然让她感到火大，但与之相比，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手动将它关闭。可是……” “我能逃出来都是万幸，现在周围的重力波相当可怕，再次靠近恐怕很难。如你所言，这也不是我能做到的。”安洁莉莎也只能皱着眉头摇摇头。这时阿斯特走了过来。 “所以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反应堆的控制中枢被感染，反应堆倾注给引擎的零点能在引擎暴走后产生了极为恐怖的重力波，是可以直接将整个月面基地掀翻的程度。” “没有任何办法绕过中继控制系统直接关闭吗？” “做不到的，那里从刚被建立就设置了最高等级的安全防护，甚至我们来这里之后，岸武集团的人又把防护加固了一遍。” 阿斯特此刻也咬紧了牙关，再这么下去，他们变成太空垃圾，只是迟早的问题。 “甚至现在只会更严重，重力波正在不断收缩。”看似是好消息，但薇的脸色却比刚才还要糟糕。明显就能看出来这背后有更严重的情况。 “简单理解成负反馈调节，功率提升的反应堆会产生更多的斯科瑞病毒，而这些新产生的斯科瑞病毒又会感染更多的控制中枢。从而导致更多的反应堆序列失控。直到最后，所有的反应堆阵列都将以超负荷的功率运作。” “那也就意味着引擎的产生的重力波只会越来越强！” “是的，按照推算，最终爆发时，哪怕是最低强度的重力波震荡，其威力也足以将一小部分月球崩离。而这样的后果就是，靠得最近的乌托邦将以极大的概率被命中，随后连同这些高速运行的巨质量崩离物一同坠落地球……” 薇没有继续说下去，所有人都清楚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哪怕强硬如九龙，恐怕也难以抵挡不住这样从天而降的毁灭性打击了，而那些在地面上不断挣扎着挺过一次又一次灾难的人们又该有多绝望…… 至于他们，在这场灾难中，首当其冲的正是在月面基地的所有人。但眼下并非毫无对策。 “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在重力波爆发之前，摧毁零点能引擎。根据推算，在它不断收束重力波的时候，我们可以找到一段较短的时间靠近并摧毁引擎。虽然没办法完全抵消掉重力波，但至少可以将它的危害控制到只能影响月面基地。” 但安洁莉莎却握紧了拳头，这次斯科瑞病毒爆发并不是零点能反应堆的问题，甚至在那片空间中，自己根本感受不到斯科瑞病毒。可就是这样宝贵的希望，却这样糟蹋在了人类自己的手中。 “破坏零点能引擎……”安洁莉莎没有选择，无论是为了自己，为了这里的人，还是为了地面上那些无辜的同胞，她都必须这么做，可是…… 第87章 星晓涤恶（转） 意识沦陷于混沌，不见半分微光。伸开双臂拨弄，只换得似水流潺潺般的响声，自己是沦陷于海中了吗？如此想着，点点微芒在眼瞳中悄然显现。挥舞着双臂，搅起一片银芒点缀的星河。 梦见了自己如一只小船，漂泊于星海的汪洋；窥见自己化为灯塔，指引舰队前行之向；换得游衣着身，远渡重洋天外。似乎慢慢想起来了，自己要走的道路…… “汝醒了。” 猛然回头，星河缓缓汇聚，化为二人身下的地板桌椅，船舶、灯塔，映于桌面之上，色彩斑斓地为此地送上些许趣味。 “你，为什么能在这里见到你？” “敢于在脱力的状态下触碰暴走状态的零点能引擎，吾得承认，汝很有勇气。那位指挥官的链接为汝争得了这个机会。” “黎玥吗？可我并不觉得她在和我链接。而且这样的舆论压力下，她对我伸出援手就已经算是最大的帮助了。” “只要有这份烙印便足矣。她的链接是一个残缺的钥匙，真空零点能那微乎其微的升格可能是另一个钥匙。它们共同为你争夺到了第二个条件。” “但我并没有足够的信息，还是说这两个条件并非缺一不可。” “若是完全升格，则两者缺一不可；而若仅是完成半升格，一者便足矣。关键在于汝能否得到这个契机。现在看来汝是很幸运的。” “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怎么可能这么巧？” 阿斯特利亚看着眼前身着白色斗篷的女性，对方只是给了自己一个和蔼却又疏远的笑容。 ……… “看来你也不完全中立，那么，多谢了。”两人作别，星芒慢慢汇成了道路，一者通向更深的深空。另一者则通往蔚蓝星球外的那颗卫星…… 星芒自废墟的罅隙中逸出，压住阿斯特利亚的废墟碎块在那一瞬间全部被撕扯崩裂，化为乌有。 少女自星芒中睁开双眼。原本的褐黑长发变为灰白，蓝紫色的眼眸深邃如星辰。原本虚渺的冠冕，此刻已然化作实体，高贵而神秘。原本的星轨化作宛若紫水晶般晶莹剔透的龙形光环，三道光环的组合更显华贵。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代行者，甚至远比代行者更高贵。 淡淡银辉自其光环中洒落。深邃的眼眸环视周围，原本在核心处的零点能引擎早已消失。而在外部，月面基地外的月球表面。那位最强的少女正在和一个奇怪的生物战斗。 三十分钟前。在岸武集团研究员的协助下，他们成功地向乌托邦发送了信号，而且在安洁莉莎的威胁下，这份内容为留言的信号直接发送给了议会政府。由于时间紧迫，他们只能快速地将现状表达出来。同时，在一番简单的交流后，阿斯特也成功得知了经由安洁莉莎之手的零点能反应堆似乎不会产生斯科瑞病毒。但是不知是谁说漏了嘴，留言中似乎也包含了这一情报。 没有时间，薇本想着将便携终端整理好出发，却被安洁莉莎拦了下来。 “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再多点人也只会妨碍我。你们穿着防护服尽可能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等待乌托邦的救援。” “我清楚你的性格，所以以往都没有出口进行劝阻，但这次不一样，你确定吗？” 安洁莉莎已经提起了自己的重火炮，两只悬浮巨拳也分居左右，只将一个背影留给了其他人随后便不顾劝阻一跃而起。 “这家伙…”薇摇摇头，招呼着一部分人动身。自己在盯紧的那一块控制屏幕，而阿斯特这是我选的手中伊西斯递给他的青蛙公仔外形的紧急通信器…… 明明是在前进，但安洁莉莎却变得有些畏首畏尾。真空零点能引擎是整个乌托邦的希望，而自己调试的数据有可能让它不会产生斯科瑞病毒。假如只是为了自己，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破坏这个存在，但是，如果是牵扯到人类那膨胀的希望，自己这么做，真的好吗？不知不觉间，安洁莉莎的思绪似乎短暂的回到了当初和祖父共处的时候。 “爷爷，如果未来，我也能为人类作出贡献，您会不会为我感到骄傲呢？”年轻的安洁莉莎站在身形佝偻的祖父身边微笑着说道。 “当然会了，小安洁。这是个很好的理想，那么爷爷也来问你一句，怎么样？” “爷爷想问什么？” “如果为人类作出的贡献，必须要牺牲一部分事物。甚至是曾经极为看重的存在，安洁，你要怎么选？”祖父的语气依旧和蔼，但表情已经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会尽全力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但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我也不知道。”安洁莉莎低下头，轻咬嘴唇表现出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安洁，别气馁。我知道你的想法是好的。但这样太过理想了。所以啊，我的孙女，你要记住。只有保住了当下，才能保住未来。只有保住了人，才能保住文明。没有人的科学，没有人的文明，都将毫无意义。” “所以，爷爷是想让我要保住身边的人吗？” “是，又不只是，所以安洁，记住我的话就好。” 那时年幼的自己还不懂祖父的说辞究竟指的什么，直到今天，他终于遇到了祖父所说的那个难题。而祖父留给自己的答案，则指向了摧毁真空零点能。 “喂喂？安洁，你似乎开始偏离方向了。”通讯器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怎么回事？薇？！” “不得不说，赤星小队的指挥官会的东西还挺多。我们在动力实验室搭了一个最老土但最有效的通讯中继，暂时能和你联系上。” “你们为什么没有离开？” “你当我不想离开是吗？还不是看你这没头脑的家伙在这里畏手畏脚的样子觉得难看。我们现在正在尽可能的复原和搜集零点能反应堆的资料，至少日后为重建立零点能引擎提供希望。” “可是这里的远程程序全部都被感染了，你们这么做……” “是的，这么做相当于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但是我们也很顺利的得到了很多机密的资料。而现在我们要搜集引擎运行的观测资料。重建，或许并没有那么的不可能。” 薇的声音和以往一样，是冷静而又坚定的声音。周围也响起了很多工作人员的声音，岸武集团的抱怨与恐惧，沙褶帝国研究员的严肃不苟，他们原本都没有帮助的理由，但此刻他们也不仅仅为了活命而战。 还有，一道从未接触过的思维链接请求出现在安洁莉莎的意识海中，那是阿斯特，赤星小队的指挥官。安洁莉莎毫不犹豫地接受了申请，原本沸腾的意识海在此刻变得稳定许多，更强的力量正在被引出。 “安洁莉莎，介绍话我就免了。尽管放手去做你必须做的事！剩下的交给我们来解决。科学的灾难由你来终结，而科学的火种将由我们来窃取。” 此刻，安洁莉莎仿佛看到那些通讯中的人就在自己身边，她与他们擦肩而过。是啊，他们来自不同的组织，秉持着不同的信念，但此刻他们都站在彼此之间。他们不曾交换眼神，背对着彼此，走向了不同的战场。为人类终结昏暗，为文明窃夺天火。 另一边，乌托邦议会。里德在接到这一消息后，立马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就工程部队的情报展开。 果不其然，前面提到的所有危机在最后那一句无意中提到的可能性中消失殆尽。不少议员投出了反对票。因为在他们眼中，这条消息来得太过仓促，而选择不摧毁，则似乎是保留了乌托邦人类新的希望。 只要能将零点能引擎运用，他们就不用再和九龙古国进行内部的消耗战。只要能去往外太空，牺牲掉地球又在所何妨。局势似乎在一瞬间成为一边倒。第一轮投票还未开始，声音已经全部指向了保留零点能引擎上。 里德是极少数投出支持摧毁引擎的那一部分，不只是在乎月球上的他们，更重要的是这场危机乌托邦能不能幸免都是一个问题。那份留言中并没有提及对乌托邦的可能危害，再加上那份可能性的诱人，其他人也就没有多留意。 就在局势一边倒时，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 “你们就这么确信自己能活下来？”来者是海默，乌托邦科学理事会的现任首席。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很想指责我无礼，以后多的是，习惯就好。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转达我推荐的一个人，赤星小队指挥官阿斯特的通信。”海默清了清嗓子。随后开始联通起阿斯特用紧急通讯装置给他发送的通讯。 “我知道这很冒犯，但眼下情况严峻。首先我需要声明，如果不选择摧毁零点能引擎，那么月球上的灾难最先打击的是乌托邦，而且未必能躲得。其二，安洁莉莎也不保证这不是一次意外，漫游星海中万一再出现一次事故，其危害可想而知。其三，既然安洁莉莎是这个领域最顶尖的专家，我们为何不相信她的临场判断？她、他们在和死亡和灾难作斗争，我是见证者，亦是参与者。” “但为了通往希望，我们必须做出对应的牺牲。”一名议员已经有些心急，在他看来，区区一个指挥官还没有要上议会的程度。但回应他的只有海默的蔑视，以及那打破沉默的最震耳欲聋的声音。 “千百年来，人们似乎将此当成了真理，但我认为，能创造出希望的始终只有人们。几百年前，正是一群人在人民币中打响了枪声，才有了后来的南渊利国；近一个世纪之前，那位天才提出并创造了零点能引擎；而现在，九龙一次又一次地向我们证明，证明人类的文明还没有输，证明了失去的家园，我们可以再夺回。” “我还记得我曾读到过曾经的九龙国君的一句话：‘人类固然不够强大，但也绝不弱小，我们没有必要沉溺于过去的希望，止步不前，是人类乃至文明的大忌’。所以，我愿意相信在这里奋斗的他们。”通讯在最后铿锵有力的话语中落幕。 “我在此，以科学理事会首席的身份，为支持摧毁零点能引擎投出这一票。”海默的坚毅从未改变，这段通信、这句话让整个议会的流向发生改变。 “我们没有时间再等了，再此正式发出投票。我也以议长的身份，为支持摧毁零点能能引擎投出这一票！” “无论结果如何，这将是乌托邦为自己选择的‘未来’！” ………… 第88章 星晓涤恶（合） 安洁莉莎正在不断地向前冲锋，每前进一步就有一个扑向它的感染体被打碎或抛飞，随后永远地消失在宇宙尽头。 不到几十分钟，重力波的规模虽然在不断缩减，但是其强度仍然在增长，这让安洁莉莎不得不将重力控制系统的功率调高，用于抵消和躲避即将到来的重力波。 而越是靠近零点能引擎所在地，朝着她飞来的东西种类就越来越杂。 月面基地的部分建筑物，在重力波的不断侵蚀之下不堪重负，已经被撕裂和分解成了巨大的残骸。 破碎、崩落，连带着内部储存的氧气一同泄露。 这声音在地球上本该有多刺耳，安洁莉莎可想而知。而在这片空间中仅余震耳欲聋的缄默。 哪怕不需要任何介质，视觉中的轰鸣也足以传至四肢百骸。 而随着建筑的分离崩坏，耀眼的蓝光自瓦砾与残骸的飞舞中闪烁。依稀可见球状的物体正在其中，毫无疑问，那正是真空零点能引擎。 重力的风暴一波又一波地从那球状物体中逸出，周围的瓦砾、建筑的残骸和感染体的残肢被其不断裹挟着抛离月球。 整个景象仿佛一座异样的螺旋之塔，幽蓝无形的龙卷沉默而疯狂地席卷着周围的一切。 “啧！得再快一点才行！” 安洁莉莎将重火炮朝向身后，暂时作为一个简单的推进器。同时巨拳狠狠的砸向地面，借助月面再次加速。 可是离地面越近，飞来的残骸的数量就越多，重力波的压制也会越强。 毫无疑问，在地面上前行终究只是权宜之计。若是想要更快速地抵达，只能从空中想办法。 安洁莉莎没有过多思考，将重火炮竖直立在月岩之上，同时借助吸阻力不断进行加压，在推进压力达到某一数值之后，安洁莉莎扣动了启动器。 脆弱的月岩在一瞬间化为齑粉，原本被月岩压制着的动能也在那一瞬间被解放。 借助重力控制系统和重火炮的反作用力，安洁莉莎得以不断地成功躲避来自引擎的重力波攻击，同时高速靠近目的地。 但是很快，安洁莉莎就发现了异常。每次试图靠近零点能引擎就会被重力波频繁地骚扰和阻滞。 甚至这些重力波似乎都是直奔她而来。在又一次被阻拦之后，安洁莉莎直接用重火炮进行了一次轰炸，但这些重力波极大程度地抵消了轰炸威力。 这种感觉就仿佛… “仿佛零点能引擎有了自我意识，在不断阻止我靠近一样。可是它怎么可能会有自我保护的意识。” “不对，安洁莉莎，你看引擎的地方！” 随着阿斯特的声音在意识海中响起，安洁莉莎这才得以观察烟尘之下的零点能引擎。 她再一次进行了轰击，只是这一次不是针对零点能引擎，而是将周围的杂物尽数清理干净。 卸去了外物造就的伪装，这诡异的场面就这样被烙印于安洁莉莎和阿斯特的脑中。 一种苍白色的奇怪物质开始不断在零点能引擎上蔓延、生长，重力波以奇怪的模样散发出来，安洁莉莎的攻击在这样的防护下，却起不了任何作用。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物质成长为人形的模样，这并不是那些残骸，而是可以被称得上生物体的存在。 零点能引擎在其能被称为“胸膛”的地方不断转动，那中心的幽蓝宝石在裂纹和怪物的外表下呈现出真正的瞳孔模样，但远比安洁莉莎和阿斯特所见到的任何恐怖片中的奇怪眼睛都要狰狞得多。 周围感染体的残骸也不断聚拢，最终构筑成这样一个巨人一般的怪物。 “【哔——】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安洁莉莎本能地向那个生物发起攻击。不需要任何论证，眼前的怪物必然是人类的敌人。 “哇！！”那形同婴儿哭声般的呐喊伴随着重力波的倾泻袭来，不断汲取着运至引擎的零点能。 随即，刚刚构筑好的身体又溢出幽蓝的“血液”，随即幽蓝褪去，只余下疯狂的猩红，随即开始侵蚀周围的月壤。 而那身躯的伤口就在不断的复原、撕裂，开始新一波的侵蚀。 “这是，异合生物？！” 如果放任它这么继续下去，源源不断的零点能就将经由它变成无穷无尽的斯科瑞病毒，整个月球也会变成猩红的血月。 “必须阻止它！”安洁莉莎和阿斯特异口同声地咆哮着。但此刻，还有另一层束缚在牵制着他们。这份承载了乌托邦未来的希望，他们真的能去破坏吗？ 就这样不断地僵持着，双方都无法奈何彼此。但那新生的异型怪物终究没有任何战斗经验，被安洁莉莎压制着，很快，就被她轰去一条手臂。 就在她将炮口对准零点能引擎时，那份犹豫再次为对手争得了时间。逸散出的重力波再一次将她压制在地。只消须臾，那被轰掉的手臂又一次长了出来。 “该死！”安洁莉莎无能地捶打着地面，为自己的弱小感到无能为力。而阿斯特却在那一瞬间感到了放松。 “安洁莉莎，抬头看看远方，乌托邦的方向。” 寂静的深空中，一个不断闪烁着的光芒自地球背面升起。 随即耀眼的光芒映照在安洁莉莎的脸庞上，那是已然升起的太阳。三个星体在此刻为安洁莉莎闪耀着。 那光芒的闪烁频率不断变化，在过去那是为了联通其他的轨道单位存在的最落后的通讯方式，而此刻已经没有任何的轨道单位需要接收这样的信息。 也就是说，这份光芒，只为安洁莉莎而闪耀。 “乌托邦政府决定，认同工程部队临场判断，安洁莉莎…” “尽全力摧毁真空零点能能引擎！” 最后的话语，是安洁莉莎、阿斯特、薇，以及所有在月面基地工作的人们一致喊出的咆哮。 月亮本身不会发光，是因为耀阳给予了他光芒，祂才能在亘古的星空中照拂人类。 而此刻，这简短的话语，就如同耀阳给予辉月的光芒一般，为安洁莉莎送来无穷无尽的力量。 “这是乌托邦的所有人所选择的未来，你这混蛋，给我去死！” 解开了所有的顾忌，安洁莉莎爆发出陨星机体全部的力量，推进器的火焰在熊熊燃烧，重火炮此刻也展露出了最大功率下的炽热。 那份高昂的咆哮，同样传到了阿斯特利亚耳中，作为半升格的代行者，她所能获取信息的限制早已不再拘泥于简单的介质。 “倔强的女孩，看来乌托邦也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那么就让我看看，你们是否值得这份选择。” 阿斯特利亚微笑着，属于代行者的权能此刻被全部开启，整个月球的斯科瑞病毒以极快的速度被全部引向她身边，慢慢地汇聚成了那曾经的星球光影。 周围的猩红却丝毫改变不了阿斯特利亚的高贵与神秘。 一次次地尝试，安洁莉莎在那发狂的异型怪物击碎月岩之后高高跃起，借助烟尘的遮掩径直冲向了那怪物。 而那异型怪物也相当聪明，释放出广域的重力波试图吹散这些烟尘，并限制安洁莉莎的行动。 但它似乎忽略了一点，安洁莉莎自身的重力控制系统也不容小觑，广域的重力波定然会有所削弱，也是凭借着这一点，安洁莉莎得以径直冲到那怪物身前。 如此近的距离下，它只能用手臂保护住了胸膛处的零点能引擎。 安洁莉莎的重拳发出尖锐的爆鸣，再加上安洁莉莎本身的推进器，在如此高的速度之下，即使是巨拳这样的钝器，也拥有足以媲美刀剑的切削力。 一条右臂被她硬生生切了下来。安洁莉莎也在阿斯特的提醒下成功躲开了来自对方的抓挠。 原本预计中，那怪物会立刻重生出一条右臂，但是，事实却完全相反。 这时，安洁莉莎才注意到，身后的废墟中屹立着一个高贵的存在，哪怕样貌发生巨大变化，安洁莉莎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异格者。 周围的斯科瑞病毒连带着一部分零点能被她迅速汇聚。 “还愣着干什么，别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阿斯特利亚的声音传来，明明没有介质，她的声音却显得那么的清晰。 来不及确认，安洁莉莎步步紧逼，机体的损耗在加深，而那苍白异型也被逼到了绝路，身体的重生速度远远赶不上损耗，残肢构成的身躯开始土崩瓦解。 “啊？！？！”尖锐的声音伴随着死亡的恐惧传来。胸腔中的真空零点能引擎也开始不断转动，被压制已久的重力波，此刻正准备完全释放。 在最后，安洁莉莎主动断开了与阿斯特的意识链接，兴许是担心高负荷的意识海会给他带来负担。此刻，她缓缓向前，身躯周围同样出现了重力过高而导致的扭曲现象。 “有始有终，这场灾难必须终结。”她已不再畏惧，那一副副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庞闪过。 眼神再次坚毅。光线扭曲汇聚其身，此刻她便如东升之耀阳般璀璨。重火炮汇聚出最高亢的轰鸣，火焰熊熊燃烧。 随后，耀眼的白光覆盖了一切。这一切终结前，一道微弱的紫色光辉缠绕在安洁莉莎的左臂。 光芒过后，那怪物被重力波彻底崩解，化为苍白的肉块。安洁莉莎则是被淡紫色的护罩保护，在这场波动中纹丝不动。 虽然就算没有这一层护罩，安洁莉莎也最多是机体大破损，要飞出好几十米才能停下来。 随即她抬头看向原本身在高处，宛如神明般的代行者。阿斯特利亚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一眨眼，一个身着防护服的人类被无端提到空中。随后，防护服被阿斯特利亚的星球光影撕扯崩裂。露出了原本可憎的面容。 失去了防护服，门格勒根本无法抵抗斯科瑞病毒的侵蚀，现在的他只能疯狂地试图捕捉到那不断飘散的氧气，比丧家之犬还不堪的模样显得卑劣而丑陋。 当然，这都是徒劳无功的挣扎。在阿斯特利亚冰冷的注视中，门格勒在缺氧和被腐蚀中结束了他的一生。 ……… 第89章 星月后言 原本为了进行零点能实验的月面基地现在已经化了断壁残垣。 破碎的墙壁无声静默，仿佛警示着人类，只要斯科瑞病毒还存在，无论人类逃离到哪里，祂总能如附骨之蛆般紧随其后，直至将文明蚕食殆尽。 当然，事后的工作还算顺利。 在阿斯特利亚一番软磨硬泡后，安洁莉莎还是被迫带着阿斯特利亚回到了临时据点。一开始，大家都对异格者的出现感到十分诧异，惶恐不安顿时充斥了整个据点。 “安洁，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薇和阿斯特紧盯着阿斯特利亚，“敌人”是大部分人类和解构体强行加给异格者的标签，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安洁莉莎一时语塞，她也不知如何开口。还是阿斯特利亚打破了这一境况。 “事先声明，我对你们不感兴趣，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只不过是我需要一些‘情报’。而且，如果我想动手，你们还能活到现在？”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的气场给他们带来的压迫感极强。 或许真如她所说，无论什么时候，她想动手，他们就没有任何可以存活的可能。但包括安洁莉莎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将对准她的武器放下。 “你想要什么‘情报’？” 薇说完后握紧了手中的储存器，只要对方索取的是零点能相关材料，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摧毁，不能让这些资料落入敌人手中。但她的想法似乎已经被阿斯特利亚看穿了。 “你们大可放心，我对真空零点能的相关资料不感兴趣。我需要的，只是创造一个能证明岸武集团与异格者有密切往来的，证据。” 听到这一消息，除开岸武集团的幸存者，其他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这样的东西？！” 那名被安洁莉莎一顿诘责的研究负责人压抑不了内心的怒火，先前受的责骂连带着一同爆发出来。 丝毫不在乎对方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碾碎自己，其他人也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之前不是以‘九龙执行部队与异格者进行合作’这样的理由向九龙施压吗？我就是很想看看，这条消息一出，九龙会进行怎样的反攻。这样的反转可是相当精彩的。” “你！” “以及，你不用在这里无能狂怒。就单纯论和异格者的往来。你们岸武集团恐怕是屁股最不干净的一个。” 阿斯特利亚一句话顿时让所有人哗然。职位低和非核心的岸武集团成员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个和阿斯特利亚叫板的负责人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但刚想反驳，就被阿斯特利亚严肃地打断。 “你还想说‘血口喷人’？你们集团的其他人我不清楚，但作为负责人。你应当很清楚。 你们与异格者的交易，甚至这次出现的怪物也是你们从其他异格者手中得来的。要不要我现在调取一些相关资料给你看看？” 一时间，岸武集团的研究员、沙褶帝国的研究员、工程部队以政府方面的指挥官阿斯特都齐齐将目光投向了这位负责人。 何为千夫所指，这大概就是最形象的表现了。厌恶与不齿跃然纸上，他再没有了之前的蛮横，如同泄气的皮球蔫了下去。 眼见无趣，阿斯特利亚也没有死咬着他不放。也丝毫不介意这之中有人暗中向乌托邦发送信号。 失去斯科瑞病毒和重力波的干扰，这里的通讯再无阻拦，求援的消息第一时间被发送给了乌托邦议会政府。 之后，又是一阵静默。哪怕基本可以确定眼前的异格者不会对他们不利，但那份恐惧和敌意依旧在。良久，阿斯特利亚再次出言与阿斯特交流起来。 “说起来，你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难道是被拐过来的。” “……差不多。”回想起接到任务后的遭遇，阿斯特只能将埋怨葬在心底。 “看来岸武集团对你们的渗透已经相当严重了。再不然，你的价值比不上他们开出的价码。” 阿斯特利亚的话语稍显尖锐，但语气不带半点嘲讽，不过如萍水相逢之友般与之言说。 “价值从来都是相对的。我也不认为自己能值得上多少价码。” “是吗？你在议会上的表现倒是相当耀眼啊。好比一个初临战场的新兵立下赫赫战功一般。不用拿这种疑惑的眼神看我，这是秘密。” 这自然是阿斯特利亚完成半升格后的权能之一。 “我也没想到，乌托邦竟然真的选择相信你们，原本我以为，比起月面与地球上的少数生命，代表希望的零点能引擎才是最优先被保护的。你的发言只是一方面，也许，人类的确没有那么不堪。” “如果真的放任它继续下去，乌托邦难免被波及，就算没事，九龙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对我们发动打击。无论哪一方面，摧毁它都是在创造更好的未来。以及，你不也曾为人类吗？” 阿斯特的观点显得相对客观，但不可否认，那一段演讲确实发挥了决定性作用。 “那是曾经。我不否认人类的光明，九龙和乌托邦的一方面我都很欣赏。但相应的，我厌恶的是另一面的不堪。好了，你们得准备离开了，救援出发了。” 阿斯特利亚望着地球背面乌托邦的方向，那里的运输机已经启航。 “对了，提个醒，这次我介入的情况已经被我发到网站上了，明确标明岸武集团。到时候可有一场好戏。” “你这么做我都感觉你在帮助九龙针对我们。”安洁莉莎从一旁走来，机体的创伤丝毫不影响她的活力。 “针对你们的一部分。而且，那个九龙的指挥官已经证明，异格者有时也是可以借助的力量，在更大的利益前，没有绝对的敌人。” 阿斯特利亚平静地陈述着，这也是人类在漫长的演化中寻得的至理。 “还有，你们内部的矛盾真的有在解决吗？解构体与人类之间的矛盾？” “为什么问这个？” “当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只需要一点小小的火星，就足以酿成毁灭的灾难。 小心，那个和岸武集团合作的代行者，可是最能利用这一点的。好了，后会无期。” 阿斯特利亚在说完后，龙形光环闪动，一阵紫光闪过，原本漂浮在一旁的代行者就这样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阿斯特至少可以确定，阿斯特利亚今后不会轻易对人类出手。现在，要忙活和头痛的事就交给高层了。 在等待中，阿斯特无意间触碰到了那个青蛙公仔。 “回去得好好感谢伊西斯和海默，帮大忙了。” 人类微笑着，向着地球望去，眼眸中，几架运输机披着耀阳的光芒映照在他的眼眸之中。 蔚蓝的母星，九龙古国的乌疆指挥基地。狴犴来到监兵小队的休息室准备进行谈话。 继当初和狴犴一同执行秘密任务后，黎玥再次体会到了那种被审讯的感觉。 虽然狴犴也不太想以这样的方式来到这里，但他终究是刑部的负责人，哪怕有国君的指令，他也必须多次确定黎玥没有潜在的威胁，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所以考察必须这么频繁吗？”塔伦还是颇为无奈，就算解决掉了人类的大麻烦。但现在，他们似乎变成新的麻烦了。 “还是得确定，根据军事相关法律，你们的行为已经足够上一次军事法庭了。”狴犴也相当无奈，可当时的情况，谁又能说不合作也能解决危机呢？ “国君已经和我们说过了。现在也只是观察而已。”天吴也是相当不好受，他们还是太过弱小，没法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又或者，根本没有所谓的两全其美… 另一边，来自九龙的反攻也顺利地送到了乌托邦，尤其是岸武集团。 月面基地上的人们能够幸存有异格者阿斯特利亚的功劳，另外，还有非法动用零点能引擎以及意欲置九龙于不顾的事算是全部被阿斯特利亚公布在了人类的网站上。 果不其然，才一小时就已经炸开了锅。 先前指责黎玥的人顿时少了很多，反而出现更多人开始谴责岸武集团的恶劣行径。 言辞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当初针对黎玥的网络暴力。 在这个时代，要压下一件事的热度，往往需要另一件更有热度、更劲爆的事。 虽然没什么人去讨论与异格者合作的可能性，但先前黎玥的行为在阿斯特利亚事件的映衬下倒是显得不再那么恶劣了。 事实上，也有人在思考异格者的情况，昊正是其中之一。 从目前的资料来看，阿斯特利亚对人类应该暂时没有恶意了，而且她应该不会轻易对人类出手。 塔娜沉寂许久，虽然和黎玥进行过合作，但仍不能确定其危害。还有，那隐藏于暗处的不知名的代行者。 可能性有，但是微乎其微。目前最关键的，还是尽快将特化机体做出来。 随后九龙的君王看着通讯终端上的记录，最终还是决定在出席大型战斗前的指导会议之后找时间接受来自里德的通讯请求。 就在休息室内一片沉默之时，黎玥的任务终端上多了一条新的消息，前往中央指挥部参加大型战斗前的指挥官会议…… 第90章 番外篇 和平时的监兵 一个小小的插曲，就当是另一个时空里面已经解决了斯科瑞病毒的监兵小队，当然具体的时间也是大差不差，剧情里面出现异格者也是不奇怪的。 所以在看之前，请大家先把逻辑全部抛掉。因为接下来的几章番外没有任何逻辑可言，而且具体表现大多会掺杂一些游戏视角。 同时，请牢记一点，本番外的剧情根据已有剧情展开，与后续剧情发展毫无联系，有且仅有完善角色特性和供诸位看官一笑的作用…… 九龙历破晓六年（世界历2236年），人类终于成功夺回了自己的家园。部分病毒融入地球，成为了地球的一份子。 总之大家不用再担心过去的灾难日子了。乌托邦也在有条不紊的计划着搭载零点能引擎去往更远的星空。 当然，这并不是一劳永逸的成功，还是会时不时的冒出一些奇怪的感染体和异合生物需要解构体们解决。 许多时候，异格者也会出手帮助。而人类和解构体的关系矛盾问题也在一步步的向好的方向发展。总体上还是欣欣向荣的。 “你这破机体要不拆了？！打完一套就要歇八秒，别人是八秒真男人，你是八秒真空期啊！” 雄浑的声音来自某头刚刚结束战斗，正在抱怨队友的大青虎。 “你当我想是不是？！他要设计成这样，我有什么办法？你还不如说说你呢。上次一个黄球加三蓝球直接把服务器给打爆了，害咱们关了三个小时的禁闭！”回怼的是尾巴已经炸毛的白狼。 “乌托邦的服务器土豆做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不就是三个小时禁闭吗？你随便乱开超限空间还不是害得我的攻击也落空了一大半！我好不容易攒好的红球，还没开始肘呢，你把怪全给我推跑了！”天吴自然是不肯让步，两头兽人就在这里吵了大半天。 上官溪在一旁看着还在吵架的两位，无奈地摇了摇头。 “指挥官，他俩还要吵多久？” “都说了现在直接叫黎玥就可以了。算了，说了你们也不会听。可能，再吵个一小时。要不我还是去测试一下新做的动力甲。”这俩正在气头上拉也拉不开的，没办法让他们继续吵下去。 “动力甲？不会是那个不愿透露姓名的v姓男子要预定的那个？我记得，当时他说自己是连夜跑过来下单的，还说要配个塑料板凳来着？” “额，应该就是。这个动力甲能做的事情也不多啊。不就是三段跳，三色球，肉身超限吗？也不多呀。”黎玥一脸无辜，一旁的上官溪倒是冷汗直流。 “对，不多。指你在在战斗中像铁驭一样乱创，然后还在那里毫不顾及形象地大喊什么‘战斗，爽！’你跟我说这算不多？” 黎玥莞尔一笑，然后直接开启动力甲冲了出去。不一会儿森林里面就传来了枪声和树木被打断的声音，以及“这就是首席的力量！” “……”上官溪古井无波地抿了一口茶，自从灾难过后，她发现整个队里似乎就她一个正常人了，这样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话说回来，天吴一直都想着能不能开家店赚点钱，虽然最开始提出创业的似乎是指挥官来着？算了，不重要。不过这么一想，又要拜托祖昊a梦（划掉），祖昊焱帮忙转一些启动资金来了。 一个小时过后，天吴和塔伦的争吵终于落幕，黎玥也很快地冲了回来。小队终于结束了这次的任务，得以换来短暂的喘息。（异常的异合生物：我t的戏份呢？合着我就活该被你们打呗！） “大家先停一下，咱要不要考虑一下大哥想做的事？” “天吴，是什么呀？”黎玥顿时来了兴致，抓着天吴的尾巴盯着他。 “这个，主要是我想开个店赚点钱，之前指挥官总说想在战争结束后创业开公司，我就想着能不能顺带开个店什么的。”天吴挠了挠自己的虎耳，似乎有几分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哦，对了，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陈乐那家伙，之前还欠我工资没有还呢……”黎玥说着说着，握紧虎尾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钱还没还就走了，现在都成坏账了。这个混蛋……呼，算了，不提这个让人火大的家伙了。我这里的费用挺足的，天吴，你要开什么类型的店啊？” “这个，餐馆，行不行？” “啊？！”其他三人顿时直勾勾地盯着天吴，一脸的震惊与恐惧。黎玥第一个强压住恐惧扯了扯天吴的尾巴。 “那个，天吴啊？你看，选择很多的。咱要不还是换一个。真的，换一个！”最后这一句是他们三个异口同声地说的，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还在颤抖。 可能会有很多人好奇这是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天吴的厨艺太“强悍”了。 “可是，我可以只处理食材的。做饭的事我不会碰的，真的，你们相信我！”天吴都急出“飞机耳”了。一时之间他们面面相觑，竟不知要如何回应。以下为参考资料： 黎玥的受害者笔录： 天吴还在使用临渊机体时就总会想着要不要学着人类的样子做饭，而且自己一般不掉毛用的器具也会消毒，所以不用担心卫生问题。然后，很认真地炸了厨房。 在之后更换佑尘机体，同时学习了更多的烹饪技巧，终于把饭菜做到色香俱全，至于味，请听本人（受害者）的描述。 “我当时就听到厨房里一阵吵，然后赶忙过来查看。结果就发现，厨房离一片地方都变得焦黑，很多烹饪用具也被甩在地面上。但天吴一点也不在意。 然后，就端着一盆很香很好看的蛋糕走了过来。他当时就很希望我能试吃一下他做的‘作品’，毕竟是家人，总得给面子是不是？然后，我就吃了。 当时的味道真的十分炸裂。这个味道只能刺激到我不停地想要呼叫，然后，天吴可能是认为我还想吃，然后又给我塞了几块不一样的点心进来，这些味道一混合最后就爆发了…… 当时我只感觉世界突然变白了，然后就，变得漆黑。后来我才知道，变黑的只是我的眼睛而已。最后醒来，我已经在医疗中心的急诊部了……” 岸武集团集体中毒事件： 由于之前与异格者的合作，岸武集团乘虚而入将黎玥禁锢。导致监兵小队十分急躁，九龙也在密谋如何拯救黎玥。在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代行者帮助下，监兵小队成功来到了乌托邦。 此时，塔伦还在谋划着怎么才能让他们吃点苦头。然后，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当初指挥官在厨房出事的情况。 事后检查发现，天吴做的料理几乎完全由调料调配而成，总之就是别指望能吃，否则不管人类还是解构体，只要吃一口就是要往医疗中心急诊室跑的程度。 随后白狼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青虎大哥。 “？”天吴歪着头，一脸疑惑地看向塔伦，然后天吴和上官溪在塔伦的招呼下聚在一起。随即开展了一个不太情愿但是最为高效的行动方案。 “上官，岸武集团的厨房在哪？” “黑入监控系统成功，应该是在后勤部的b-13区。” “好！让他们知道关我们指挥官的后果。” 岸武集团b-13区，恰巧临近中午，解构体们平常补充能量的方式也和人类无异，这是能量会利用的更彻底一点（换个角度，能起作用的毒素，中毒也会中得更深一点。） 还在悠悠然哼着歌的两个厨师正在聊着天，然后就被背后突然出现的少女拿浮游炮直接砸晕。紧接着上官溪向天吴比了个ok的手势。 “虽然感觉不太舒服，但这样做真的有效吗？” “大哥，你要这么想。将‘心意’全部倾注其中，说不定只能成功‘感化’了呢？” 塔伦的微笑可以说是相当的危险。这话说的天吴更加尴尬了，他当然知道自己的队员说的是什么，就是单纯想到要给这帮混账做饭感到不爽而已。 “行，”天吴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个字，然后直接抬出了重剑，“交给我，我保证会让他们好吃到七窍流血，啊呸，七窍生烟，啊呸！泪流满面……” 随后就是一顿“狂轰滥炸”，那场面，安洁莉莎来了都要说害怕。 食材连带着桌子被劈成了好几块。随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食材连带着所有能找到的调料全部倒进了锅里，然后开启了最大火，将食材炒出了火星子…… “塔伦，这样真的不会出事吗？” “又不是给我们吃的，别怕！”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哪怕他们俩都戴着墨镜，这场景也足够让他们全身发颤。 就这样一顿操作之后，几百人份的午餐就被他们三人打包好送到了岸武集团的餐桌上。他们对视一眼，最后抄起手里的武器直奔阿斯特利亚提供的地址。 岸武集团员工食堂，今天的饭菜外表和香味都极度诱人，一度让所有的成员都以为伙食变好了。 “饭菜真香啊，伙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由于香料加的太多，导致整个食堂都是食物的香气，真是让所有人食欲大增。 “真的太……”突然一名岸武集团的解构体眼角流出了透明液体。（部分解构体的循环液是无色透明的，视觉上与眼泪无异） “嗯？好吃到流泪了吗？看来真的很好吃，快快快，大家趁热吃。” 半小时后，整个食堂呈现出一幅诡异的画面，无论是人还是解构体全部都面色铁青，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事后，他们直接把葛斯恩打了个半死不活，身上的骨头大部分都被打成粉碎性骨折。然后，没有然后了…… 第91章 番外篇 和平时的监兵（二） “真的没有问题吗？我们这么做…”上官溪看着正在制作招牌的黎玥，表现得十分无奈。 他们终究是耐不住天吴的一顿软磨硬泡，只能答应他开餐馆。当然餐馆的名字还是只能叫“监兵排档”。（同时用醒目的颜色明确标注：天吴不会参与任何烹饪过程，请各位放心食用） 天吴对此也没有任何怨言，毕竟这样才能保证客人不会被吓跑。 天吴和塔伦一大早就出门去选购食材了，黎玥和上官溪则是思考怎么解决开店的营业问题，以及受众喜爱的菜肴。 他们便将这个问题发到了网络上，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大家应该都很清楚这些都是谁的网名？） 白狼的老妹：“老哥要开餐馆？马上把位置信息发给我！我们现在再出发！不过为什么接到我邀请的阿斯特利亚好像在发抖？ 算了，硬把她拉着来了。老哥要是看到的话，记得先做个拔丝奶豆腐哦。” 律法司讼：“餐馆运营需要营业执照、食品安全许可证。、税务登记证……至少十种证件。 需要的话，我们现在马上就可以帮你们申办。至于菜肴的话，我倒是更喜欢湘鄂地区的菜式。 不过，虽然你们说的话绝对可信，但天吴老弟真的不会参与烹饪吗？” 焱兄：“英雄开餐馆，虽多少有大材小用之惜，但如今来之不易的和平也有你们的一份力。 作为最大的功臣，也应当好好休息了。我们两兄弟都比较喜爱湘地菜式，到时就有劳大厨了。” 昊弟：“同上。” 乌托邦执行者：“这话说的。我回去也和伊西斯他们商量一下开个店，哼哼，看来咱们又要当竞争对手了。我也会光顾的，可别让我失望。至于菜肴，辣点就行。” 械王：“欸，餐馆！好像已经闻到菜肴的香气了，当然了，千万不要是天吴大哥做的菜啊！ 虽然机械体原则上不需要靠进食补充能量，但是食物的能量还是可以被利用的，最重要的是，味道我们是可以尝到的呀！ 记得多做一点啊，什么菜都可以。哦，寅烨说要多做点儿能刺激味蕾的肉。” ……… “看来反响很足呢。不过，好几条评论都写了诸如‘天吴大哥请高抬贵手，万万不可躬身下厨’之类的话。 现在连子薇都知道了，天吴这个特质是不是已经传遍整个地球了？” 黎玥一条一条地翻着评论，在收集情况之后，把所有可能会伤天无视尊心的内把所有可能会伤天吴自尊心的内容剔除，将最精简的食材需求发送给还在采购食材的两兽。 “这，毕竟当时天吴大哥仅消耗一张桌子，一堆食材，亿些配料就让岸武集团‘被迫开除’了一大半的员工。 而且后来天吴大哥做的饭还被列入作战道具清单里同时战果显着。这事要是不传遍地球，我觉得才奇怪呢。” 上官溪摸了摸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她。 当初报复岸武集团时，天吴的一顿操作直接把她和塔伦吓得瑟瑟发抖。 后来的攻坚战里，指挥官把天吴做的蛋糕丢进大型异合生物的嘴里，当场解决了大家一度认为最麻烦的对手…… 上官溪正在和狴犴协作，线上解决营业前的执照等问题，不得不说效率是挺快的。 现在只需要一个小时就把这些问题全部解决了。 至于场地，当初国君的赏赐中倒是为黎玥分到了一块地，面积完全可以胜任一个五星级酒店，只是她一直没有用而已，现在要开餐馆了，这块地自然就用上了。 借助光速建巢技术，一座充满了九龙湘地建筑风格的餐馆在几小时之内拔地而起。 当然，天吴和塔伦早就回来了，只是还带了几个熟人。阿斯特利亚在看到招牌上明确写着“天吴不会参与任何烹饪过程，请各位放心食用”的字样后拍拍胸脯，仿佛刚刚经历九死一生的困境。 当时的场面她可是见过的，逆序塔当时都直接宕机了…… “好嘞，让你尝尝老哥的手艺！”塔伦一脸骄傲地对塔娜说道。 “你少来，这么多年了，我看你根本就没有碰过锅铲了。”塔娜自然是不甘示弱，叉着腰一副傲娇的模样。 “怎么可能？” “哦？”塔娜看向黎玥等人。上官溪别过头，隐约还能看到她比ak还难压的嘴角；黎玥捂着嘴，用眼神向塔娜示意；至于天吴，尾巴不停乱摆，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塔伦只是在嘴硬而已。 “好了好了，别拿这种眼神看你老哥了，记忆还没有丢，我业余是真的有学的，肯定能做出来的，你相信我！我真的能做出来的，你相信我啊！” 塔伦看着一旁正在跺脚斜眼看他的塔娜，着急地喊了出来。 “我肯定信哥哥了，一起来，我刚好也学一下。” 塔娜抓起塔伦的尾巴，一个劲地摇晃着。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小丫头黏着兄长，一丝一毫也不肯放开。 殅则是对天吴做的菜很感兴趣，明确地向黎玥表达了想要检查一遍菜肴成分的意愿。 黎玥自然是不会拒绝，拿出一块天吴做好的蛋糕递了过去。初看此物，那浓郁的香气和精致的外观确实骗过了殅的视觉模块。 “这么精致的东西，嗯，真的是这青老虎做的？” 殅无视了已经炸毛的天吴，顶着那可以杀人的目光把黎玥拉到一边，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确实是天吴做的，不过……你还是具体检查一下…”黎玥露出一抹苦笑，过去的记忆那是相当惨痛。 言毕，殅更加好奇的检查了一遍这蛋糕的成分。随后…两只龙爪一捧，就把蛋糕还给了黎玥。 “毒蘑菇…” 这的确是相当形象的比喻和总结。因为每一种成分单独拎出来都是可以使用的正常食材，但是全部混杂在一起之后就变成了可以媲美甚至超越鹤顶红的存在。 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时那个被他们认为最有威胁性的大型异合生物会被解决得如此迅速了。 阿斯特利亚则是难掩心中的好奇，在得到允许之后把整栋楼都逛了一遍。 “对了，有没有考虑多招几个员工？以你们的名声，来的人恐怕会很多，而且胃口恐怕也不会小。就你们四个人恐怕应付不过来。” 殅的建议确实在理，而且监兵小队的名声就和天吴所做食物的名声一样已经传遍了整个地球，而且现在的网络发达速度，像他们这样的名人开店，估计全地球的人早就都知道了。哪怕有天吴和塔伦这两个兽人型解构体在，但是这样的工作，人数是无法被能力完全平替的，毕竟就算能力再强，也不能掰成两个用。 “有道理，所以，你们有没有兴趣啊？”黎玥又露出了曾经危险的微笑，现在更是增添了几分黑心资本家的意味。 “事先说明啊，我随时可以告你剥削的。你们狴犴可不像是一个会顾及人情世故的家伙。”阿斯特利亚微笑着，丝毫不像是在说警告。 “肯定不会的啦，我可没有当什么黑心资本家的意愿，再说了，发起人是天吴，关我什么事。” “指挥官，我是憨了点，但我可以很明确的感觉到，出事了，你是想把责任往我头上扔？” 天吴距离黎玥最近的尾巴缠上了她的手，然后在黎玥鼻子上蹭了蹭，引得后者鼻头一痒。关键天吴的尾巴灵活得很，想抓是不可能轻易抓得住的。 “好了，没有这方面的意思的。总之是正常的员工待遇，我之后找狴犴恶补一下。那就这样定了，上官和我负责做饭，塔娜和塔伦分别负责销售和服务，殅、天吴和阿斯特利亚就负责准备食材。之后再考虑新增员工。” 这个提案一出瞬间得到在场所有人的肯定。就这样，监兵排档开始正式营业了。 第1天贩售的食材是：剁椒鱼头和清蒸武昌鱼，满足网上呼声最多的湘鄂地区菜式。 归功于上官和黎玥这两个顶级厨师，第一天的生意就很火爆，仅仅只是上了两种主菜，七人的团队竟然就有了捉襟见肘的趋势，但总归整体还是应付得过来的，第一天圆满地结束。 夜晚，七个人坐在院子里，你一句我一句地围着烤炉聊着天，烤鱼的香气和欢声笑语瞬间填满了整个院子。目光再一次投向天空。 “话说你们运营赚钱之后有什么目标吗？”塔娜拿着一串烤鱼，边吃边问道。 “就是攒钱呗，毕竟就是来体验体验生活的，以前可没这体验哦。” 黎玥懒洋洋地回答道。确实一开始就是为了实现天吴的想法才开的餐馆，说白了也是他们想体验一下曾经的生活。九龙的人都是遂古的，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那我来定一个，终极目标：收购乌托邦。”塔娜这仿佛童言无忌般的话语顿时让所有人都险些把刚喝的饮料给喷了出来。 “老妹，别开这地狱笑话了……” “万一呢？” “哈哈哈………” 第92章 赤潮重临（序） 乌托邦议会，其的前身便是繁荣时期的世界联合政府组织，负责维护和平，促进文明发展。 直通穹顶，立柱之上是密密麻麻的历史的象征，曾经的世界联合政府就在这些名字的奠基下走到了顶峰。 可惜，物极必反，枯荣有序。今日早已不再有世界联合政府。 议会并未举行，而里德依旧屹立于自己的席位之上，或许只是为了缅怀曾经。那曾经如日中天的赤金巨龙早已脱离，在曾经政客的锦里藏针中。 几十年前的百国聚首，共谋明天，皆已埋没在他们未曾料想的所谓“明天”中。 九龙古国、沙褶帝国、北极联合体，还有众多消逝在战争之中的国度，他们俱已离开，留下名存实亡的联合政府徽标。 “在思考什么？” 海蒂拉玛走来，在上次讨伐异格者行动结束之后，海蒂拉玛和纪元小队就在九龙的默许之下暂时回到了乌托邦。 作为少有的繁荣时期留存至今的世界联合政府议员，海蒂拉玛自然有资格进入这里。 “没什么？”里德似乎不愿多说，目光却紧紧地盯着议会上已经黯淡的，本该是赤金巨龙盘踞的席位。 为了纪念世界联合政府，议会的模样与繁荣时期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但乌托邦中鲜有九龙议员，他们也不满足让九龙国徽亮起的条件：九龙国君之位。 但这样的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海蒂拉玛。“在想九龙的事？想让九龙古国重回世界联合政府？” “嗯，不过这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九龙的仇一般不过夜，但一旦过了夜，就不是轻易可以消除的了，他们只会以更猛烈的方式偿还。九龙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知道得不多，选择这里，就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情报吗？” 议会是决定乌托邦走向的地方，所有决策经由亚当进行公布，这里是少有的绝对不存在监视的大型场地。 里德没有言语，自然是一副来者不拒的态度。 “九龙内部试图建造一种武器，似乎是针对斯科瑞病毒的。而且，零点能引擎的建设也提上日程，最近估计还有对应的大型行动。”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这些情报不足以成为把柄。你要想好如何和九龙谈话，以及，怎么做到‘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 海蒂拉玛说完后转身离开，不再看他。 里德也没有出言相留，这些情报至少证明，九龙古国已经有了对应的措施，可这是否又会成为乌托邦止步不前的借口。 里德头痛的事来得是一件又一件。 此时的九龙中央指挥部，大型战斗前的指导会议。 中央指挥部是由昊亲自主掌，自然这里的军事会议，昊一般会亲自出席。来自四个指挥基地的“英雄”指挥官都被安排在了第一排。 西部乌疆的监兵小队指挥官黎玥，东部镇江的孟苍小队指挥官吴馨，北部玄渊的真武小队指挥官翁景光，南部铭尘的陵光小队指挥官上官岳。 以“天之四灵”为名的四个小队，在各自的地域都是传奇般的存在。 “这次战斗的地点是7362号城市外围，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我们发现，赤潮突然大规模出现在7362号城市的外围。关于赤潮与异合生物的资料，各位自行去资料库了解。” “二十四小时前，我们的斥候传回消息。一度停止泛滥的赤潮卷土重来。而且行动方式毫无规律。” “根据推断应该是在7362号城市的地下管道汇聚最后爆发的。这次的赤潮相当隐蔽，因此直到现在我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说着，祖昊焱便将相关的影像资料调了出来。这景象，着实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头一紧。 7362号城市外围，具体来说是那一大片山脉和早已干涸的河床。 此刻已经布满了猩红的液体，如同真正的河流一般，自不知位于何处的源头分化出数条涓涓细流，最终将汇成一条大河，一条足以让人窒息绝望的大河。 “我们调查了这些细流的蔓延方向，最后得出的结果…”祖昊焱眉头紧锁的指着城市外围的蔚蓝区域——海洋。 “赤潮本身虽不是液体，但经过之前的观察和预测，它在液体中的蔓延速度远超陆地，也就意味着没有比水更适合其增殖与肆虐的介质了。 一旦让赤潮入海，后果将不堪设想。届时斯科瑞病毒将蔓延至地球的每个角落。鉴于情况紧急，我们必须使用超聚武器进行打击，但是，你们应该也清楚，现在的条件不允许我们依靠卫星完成精确定位。” “接下来的指令由我来发布。”国君昊走上前。祖昊焱点点头，向后退去，同时按下了一个按钮。 清脆的响声后，会议中心出现一个小型升降台，一些约莫半米高的四棱柱出现在会议桌上。 “这是特殊定制的定位节点，用以完成超聚武器的位域精确打击。行动开始时会发到每一个指挥官手上。 具体任务为前往赤潮边缘安置，同时确保其不受损害，直至收到撤离信号。 以定位节点的完整与安全作为此次任务的第一，这次我们要不惜任何代价对赤潮进行一次彻底的清除。” “为了确保任务的完成，本次行动采用饱和式投放、定位与攻击。 共分八个小队，每支小队由一支精锐执行部队与复数解构体小队组成。 由精锐执行部队进行定位节点的安置，剩余解构体小队负责保护，定位节点安置上限为八，下限为四。不容许失败，明白了吗？” “明白！” “看你们的样子，仍有疑问。利用现在的时间向祖昊焱首席询问。” 黎玥倒是很积极，率先问出了大家共有的疑问。“定位节点的工作原理？” “简而言之，就是模拟定位卫星的功能。在安置之后，会测量彼此之间的距离与角度，并以所围最大的最大面积进行评估与反馈。” “但是由于现在宇宙中的卫星大多数已经被斯科瑞病毒感染同时近期突然发出强烈的电磁波进行干扰。 虽然对我们现在的通讯设备没有太大影响，但定位节点由于某些特殊原因极易受其干扰，因此消息完全反馈给我们需要一定时间。 加之我们需要一定时间建立方程组解读其具体坐标，同时进行圈定。这也是需要你们坚守岗位的原因。” 黎玥点了点头，周围人眼中的疑虑也完全消失。而这次行动，一如既往地只有九龙古国进行。 由于卫星突然出现异常，强烈电磁波只是其一，而较为频繁的对空打击便是其二。 乌托邦估计现在只能想方设法减少和被斯科瑞病毒感染卫星的接触，他们的防空火力无法支持他们长时间停留，再加上运行周期与接收信号的问题，导致他们进行这样的行动会表现得十分颓势。 至于其他的地面地区，他们现在分身乏术，甚至可以说无暇自顾，也就不存在能帮助九龙的可能。 “针对这次行动，我们需要更强的临场判断与决策能力，为此我们会特地安排军处长上官峦作为本次行动的总指挥。” 昊严肃地说道，这时站在昊身后的上官峦才站了出来，写了一个军礼之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与此同时，上官峦暗中观察了来自乌疆指挥基地的黎玥。在发觉其并没有任何神情上的变化之后，紧锁的眉头才稍微舒展几分。 事实上，黎玥早在进门时就看到了上官峦，上官溪一直不愿去面对的父亲，能让军处长亲自出面，自然要担当大职。 而且事实上这里的大部分人其实都对她有一些意见，之前一段时间的网暴也让她更加不易撼动。因而黎玥没有过多神情上的变化。 很快，运输机上引擎的轰鸣声就替代了会议室内的严肃与窒息感。黎玥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窗外，脑海中又翻涌出一段记忆… “很遗憾，经过我们长时间的检测，你的后遗症不仅没有减退，反而更加严重，很可能是因为你上次行动被异格者伤到，一瞬间接触到过量的斯科瑞病毒加重了症状。” “后遗症中尤以记忆重播为严重。在此期间，你会陷入无法感知周围情况的境地，虽然时间相当短暂，但一旦面临实战，几秒钟的迟疑都将显得极为致命。保险起见我并不建议你在最近参与直接面对敌人的作战。” 不对，似乎祖昊焱在这之间还有说什么… “你的潜意识会因此而变得异常，大脑在此期间会‘无意中’处理大量的信息。这样的结果，我想你应该很清楚，简单来说就是你可能会做匪夷所思的行为。” ……… 黎玥摇摇头，终于从记忆的洪流中脱身，看向自己的队员。天吴、塔伦和上官溪就在自己身旁守着自己。 就在上官溪准备开口询问黎玥的现状并进行治疗时，一个严肃的声音传来…… 超聚武器，简单理解为可控制范围且效果更显着的氢弹。 第93章 赤潮重临（起） “监兵小队的指挥官，松懈是战场上的大忌，现在可不是发呆打盹的时候！”出言的自然是总指挥上官峦。 很快，荧光在虚空中构筑出了年长男人的轮廓，军处长的制服仿佛从未被他脱下过，每一寸衣褶都如其神情般冷硬而严肃刚正。男人的眼眸中满是严肃，以及几分失望。 游隼一般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似乎有意在监兵小队身上停留，除开监兵小队，07号小队的其他人都不自觉挺直了腰杆。随之，是严厉的话语。 “鉴于此前见到的部分小队存在慵懒现象。在此，我便将任务简报再次复述一遍…” 紧接着是一段完整的任务简报叙述，上官峦在“如有突发情况，以我的判断为最优先”上加重了语气。 在虚影消散前，上官峦留下了一句“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上官峦总指挥的投影消失后，运输机内的解构体小队仿佛躲过苍鹰狩猎的兔子般松了一口气，随后开始聊起有关上官峦的情报。 “他是这样的，对谁都严苛得很。不满足他期望的是只会狠狠的批斗。指挥官，你别往心里去。” 上官溪难得地冷淡了一回，对于那个要被她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她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好印象。 “真是的，怎么要和这样的人分到一起行动啊，不喜欢这种咄咄逼人的家伙。” 塔伦也是皱起了眉，一向作为队里最活跃气氛的他在面对上官峦总指挥时也显得“有气无力”。 天吴这时也注意到了黎玥的情况，大爪子拍了拍她的背。“指挥官，当初就不该接这个任务的，你的情况……” “没事的，国君也这么跟我说。但是其他三个小队都来了，我再缺席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而且这次我们是有特殊行动权利的。” 回想起会议开始前。在国君的要求下，黎玥成了最先到达的一个。在一番询问过后，黎玥仍旧坚持要进行这次任务。国君最终许可，同时交给了她一个标有九龙国徽的徽章。 “事实上，焱已经和我说过了，你的症状在战场上的确相当致命。但目前的情况，你能看到的似乎不只是自己的记忆。如果能把握好这一点，想来你肯定能发现并找到部分关键的信息。” “这个勋章算是‘特权’，可以允许你们进行一次能被我知晓的独立行动。当然同时也是监视器，一旦你们有什么过格的举动，这枚徽章就会立刻引爆。 同时，一旦徽章无法监视你们的行动，就会立刻报警，你应该也清楚后果是什么。 使用时最好向我汇报接下来的行动，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导致监视被干扰，也不用担心，这个监视是离线模式，事后我会调取并据此进行决定。” 想到这，黎玥便不自觉握紧了那枚躺在胸前制服内口袋里的徽章。 随后看向自己的作战背包，那里面是自己最近研发出的一种高破坏力武器。 这两样东西再加上自己的小队，就足以给予她莫大的勇气和底气。 运输机平稳地在平流层中飞行，不久便即将抵达的目的地上空。随即，运输机开始下降。 “全体乘员，运输机即将降低轨道高度，将由平流层转入对流层，会有超过15倍重力的瞬时加速度，请系好安全带。” “全体乘员，由于风沙影响，无法目视确定地表红潮裸露部分。” 在ai的声音后，上官峦接着说道：“按照原计划降落，各运输机分散，自主行动。” 以往的每次行动都会经历同样的“变轨”操作，所有人都习惯了没有任何波澜的降落，但是意外无处不在，哪怕是有千百次的成功，也难保不会出现一次错误，正如，此时… 剧烈的舱室震颤让所有人都心头一紧。舷窗外，原本千姿婀娜的浓厚云层此刻却如大海波涛般翻涌不息，不断有云朵似在拍打舷窗，一如浪涛摧残海中孤舟。 原本想要稳住身形的黎玥却再次陷入了思绪的洪流中… “当‘信息’在一具躯体内的储存量达到一定程度时，只需要一点干涉，便足以发生短暂却又永恒的改变，即为，‘升格’。” 往日脑海中的低语再次浮现，回过神才发现，头部已经传来了剧痛，随即又被一个更大的力量提起。 那双熟悉的虎爪正抓着自己的衣服，依旧是那如定海神针般的巨虎，虎尾分别托着上官溪和塔伦，至少可以保证他们四人不会“碰壁”。 “本机遭遇湍流，正努力稳定姿态。请各位不要随意走动，以免本机重心发生变化。” 在听到ai提示后，监兵四人就紧紧地围在了一起。湍流一般是暂时，稳定机身姿态应该不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可是，如果此时的对流层正处于雷暴交加的天气，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一道电光刺过左侧的机翼，原本极小概率的事件却被他们全部撞上。 “湍流过强，本机左翼由于负荷过大导致变形，本机无法维持动力学外形，且目前存在坠毁危险。请各位乘客做好紧急跳伞撤离的准备。开启机内减压，十秒钟后开启舱门。” 可是对于最里层且行动不便的监兵小队来说，这无疑是一场不可能完成的竞速赛，很快舱室内就只剩他们，但也已经来不及了。 至少在运输机已经失速的现在，跳伞反而是更加危险的决定。记忆的重播症状足以让黎玥在那一瞬化为待宰的羔羊，自己这时似乎无法做好防止冲击的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天吴将黎玥揽入怀中，隐约中还听到了“我会保护好指挥官和队员”。八条虎尾包裹住上官溪和塔伦。那让人安心的护障也随之开启。 荒芜的戈壁滩，嶙峋的岩壁拔地而起。换作繁荣时期，想必会有不少人来这里亲身体验一下这戈壁的壮美。但现在，光顾此处的客人，只有那赤红的潮水，肆无忌惮地蔓延。 一只身披大衣高约三米的棕红狮兽人样貌的解构体，正站在最高的岩株上神色严肃地俯瞰着这一片赤红。 潮水中偶尔会有怪异的残骸，已被锈蚀的金属，甚至是，动物的尸骨。与这一片死亡相对的，是属于斯科瑞的生机。 异合生物自赤潮中诞生，若婴孩刚离摇篮，虽然这次的赤潮不再像之前那样翻涌，但那些晶簇却依旧蔓延到周围的每一个角落。它们肆意地穿梭，带着地球生物影子的他们掩饰不了心中的好奇。 “高度二十米，不考虑气象影响与障碍物。目测极限距离为十八公里。二十四小时之前刚蔓延至此，现在已经看不到其末端。真是荒谬…” 狮兽解构体名为抟象，是九龙五位兽人型解构体的最后一台，但要论实际年龄，他甚至可以说是九龙乃至全人类中最大的一个。 他与海蒂拉玛是同一个时代的人，甚至比海蒂拉玛还要年长不少。 在成为解构体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兼任教育事业，亲手创办了如今最大的军事学府“禄天”，随后作为特殊的单兵从事情报收集工作，明面上司为狻猊。 这次赤潮的异常就是他率先发现并汇报给九龙的。 棕红的狮鬃随风摆动，头顶带着一顶军帽，大衣下是赤裸的健壮上身，肌肉分明，强壮程度虽不如天吴与狴犴，却也能和塔伦一较高下。 而如果说天吴只是外表上的沧桑，那么抟象就是由内而外，气质与外表皆在诠释“沧桑”一词，身旁是一柄质地厚重的奇特长枪。 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抟象抬头看天，本想着稍微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却不曾想，马达的轰鸣声先一步传入了他的耳朵，随后瞳孔扩张，眼神之中充斥着震惊。 “什么？！”白昼之时没有流星，如果一定要说，那恐怕只有此刻映照于狮子眼眸中的拖拽着黑色浓烟的金属“流星”。这下一点放松的念头都没有了，抟象抓起长枪直奔坠落地点。 护罩中能听到的只有一声闷响，待到不再有移动的感觉后，黎玥从毛绒绒的怀抱中睁眼，护罩外围皆是废弃的残骸。 “准备出去了。”天吴雄浑的声音传来，黎玥等人赶忙退到了护罩的边缘。青虎直接一记电磁炮这样已经破败的残骸全部轰开，天光自缺口倾泻而入。但这时，上官溪却发觉不妙。 “指挥官…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定位节点。”上官溪身旁是已经有些支离破碎的定位节点，愧疚溢满了她的脸庞。 “事发突然，不是上官的错。”黎玥安慰道。 “是啊，别往心里去。大不了拜托指挥官重新做一个呗。”塔伦标志性的痞笑又一次流露在脸上，当然换得的是黎玥的白眼。 “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我们先出去，我来警戒，上官和指挥官就着手进行修复工作！”天吴站在出口处，将爪子伸了过来。 两分钟后，白狼和青虎守在两位少女身边，前面是已经被拆解的定位节点，而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物件正在被一步步构建、重塑。这时，天吴瞳孔一缩，向着东北方向提起了巨剑。戈壁的风沙中，抟象正在远处观察着面前的小队…… 第94章 赤潮重临（承） 抟象自然也注意到天吴的警觉目光，虽然同为兽人型解构体，但自己的视听模块都是经过加强的，对方能在自己估测的最远可观测距离发现自己，这顿时让抟象来了兴致。 用狮爪指了指军帽上狻猊的标志，至少先证明自己是友军。在天吴和队员商量一阵后，天吴放下了武器，却依旧保持原本守卫的样子纹丝不动。 见情况缓和，抟象也快步走了过去。等到对方完全接近后，黎玥和上官溪也已经修复好了定位节点。同时也站起身，向抟象行了一个军礼。 “还好你们是在今天落在了这里，只能说是不幸中的万幸。要是再晚一天恐怕……”狴犴的声音和天吴一样雄浑，但相比之下，更多了几分沧桑。 “我名抟象，隶属于狻猊，从事情报收集工作。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来接应前往这里的执行部队。” “校长！幸会。”黎玥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名字，那正是自己曾经就读学府的创立者。 “是上一届的毕业生首席，服役有半年了。只是我可能还需要核对一下国君给予的评价。好了，不多聊了，我们得赶紧离开了。赤潮的支流很快就会到达这里。跟我来。” 既然对方能认出自己，那就说明他对自己的整支小队都有了解，自我介绍想来就不必了。跟随着这位老校长，他们在戈壁滩上留下了一个个浅浅的印记，最后又被肆虐的黄沙掩埋。 不知走了多久，储存的饮用水早在坠落时就已经连带着大部分的血清一起被摧毁。再加之最近的一系列事件对黎玥身体的影响。这段长途跋涉在人类少女看来是那样的艰辛，不希望事事都依靠自己的队员，因而只能强硬地拖着疲惫的双腿继续前进。 戈壁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适合谈论的地方，黎玥可以明显的看出自己的三位队员都有难以掩饰的疑惑，但这里属实是不容易张口，黄沙、尘埃、粉末无孔不入，一开口就是满嘴的土腥味。 毒辣的阳光一刻不停地炙烤着这片大地，烈光映照在赤红的潮水之中，涟漪掀起了一片波光粼粼，甚至还能听到物体坠落水中的声音。 但这并不是值得称赞的美景或值得一闻的妙音，反倒更像是死亡来临前的塞壬之声。 “学府中不是教过吗？不要逞强，适当运用周围人的力量。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但我自认为这条规则不应该成为被废除的一项。作为首席，你应该很清楚。” 说着，抟象将一块遮阳布扔给黎玥，话中之意也很明显。 “谢谢。”天吴自然是知道这些意思，不由分说地将黎玥放到自己的背上。 “到了空旷的地点，找个地方清理一下关节和毛发里的细沙。” 天吴看向塔伦和走在最前面的抟象，上官都还好说，毕竟衣物多也只需要处理一些关节里的沙子。 但他们三个兽人型解构体就不一样了，光是毛发里混杂的沙子就够他们头痛半天。大家虽然是默许了这一决定。 天吴接近四米的身高，让黎玥的视野变得空前开阔。虽然这里并没有值得欣赏的风景就对了。 而在那一瞬，黎玥忽觉大脑中传来阵阵隐痛，头不由自主地往身后看去，在黎玥的眼中，那里似乎出现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与曾经的敌人米迦勒颇为相似。 他们似乎在讨论什么，随后向着更深处前进。仔细观察，米迦勒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黎玥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至少在别人看来是如此。 “西北方向，200米，有东西。”抟象突然停下并对他们说道，或者说是专门对指挥官说道。意图很明显就是让她做临场判断。 “好像离开了。”等到黎玥回过神再看向那个方向时，只留下一个若隐若现的背影，随后彻底消失在沙尘中。 “会躲避我们的，绝不可能是感染体，难不成这样的环境下还有人类吗？”塔伦略带疑惑地问道。 “看样子是个小鬼头，估计是我们三台兽人型解构体太吓人了。” “再或者是，他本能性的在抗拒我们…”黎玥做出了另一种判断。 “去地势高一点的地方看看，过于蹊跷了。”抟象说着，视线向另一处地势相对较高的岩株。 天吴可不知道对方是谁，就算知道八成也不会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因而现在，他是毫不顾忌地就向抟象问了起来。“你此前没有探查过这里吗？” “我并没有探查过这里，能走到这儿也只是因为之前在地势高的地方判断过。所以，严格意义上我也需要确定。” 而在这里，荒芜、残酷，宛若生命禁区的戈壁却在视野变得开阔之后表现出摄人心魄的震撼。 低头看向这片棕红的大地，如果有人问她是怎么看待这片土地的？恐怕黎玥此刻的回答只有：辽阔、萧瑟以及死寂，仿佛自第一个人类站在大地之上起，至最后一个人类沉眠安息之时终，这片土地从未有丝毫改变。 正如他们之前留下的痕迹，也尽数被掩埋，自然就是如此残酷，多少生灵终其一生都未在世界上留下一丝痕迹，人也不例外。 “看那里，好像是个聚落。” 顺着抟象所指的方向，一个倾颓的简陋营地就这样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他们彼此眼神交流，默契地向那里走去。 “指挥官，前方发现热源反应。”此前专注于维修定位节点，上官溪并未打开探测系统，在抟象突然的出现之后，上官溪就不敢再松懈。 一眼望去，似乎还能瞥见几个衣着落后的老人正在行动。 难以想象这样的地方还能有人类生存。但是，如果继续将他们晾在这里，无论是即将到来的超聚武器打击，亦或是滚滚而来的赤潮都可以让他们命丧黄泉。 黎玥示意天吴把自己放下来，快步向前走去。同时，表达了希望三台兽人型解构体暂留此地的意愿。 他们当然清楚，指挥官是害怕他们这三头巨兽的出现会吓到这里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 老妇人神色紧张地将背后的孩子护在身后。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老年人和年轻孩子，能谈得上正值壮年的恐怕只有一两位。 也因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不只是因为这两个突然到来的衣着整齐的少女，更是因为他们身后的那三头巨兽。 “你们好，我们是九龙古国的执行部队…” 还不等于黎玥将目的说出来，眼前的难民们却已经炸开了锅。 “陆地上的国度吗？” “陆地上的人不是都转到天上去了吗？” “她们这样子，倒是军人的模样。” …… “看来是大人物了。”为首的老者缓缓开口道，随着那浑浊的话语落下，人群也安静了下来。 “不，我们并不是大人物，我们只是在这里执行任务的士兵。这里不久后将会遭到来自九龙的超聚武器打击，你们会被波及的。所以请赶紧离开。” 上官溪摇摇头，眉头紧锁地看着眼前的老者，她所说的正是黎玥所想的。 “这样啊，你们身后那三位不请他们出来吗？欧敛之前偷偷跑出去的时候说，有三个很大的怪物，想来也是你们的解构体成员。” 老者瞥了一眼躲在老妇人身后的少年，语重心长地说道。 “他们不是怪物，是我们的战友。不过您既然知道解构体，那么您也应该清楚超聚武器打击的后果。”黎玥着急地开口说道。 “是啊，我知道，零点能反应堆，超光速旅行，甚至，大转移，不对，现在应该叫它大撤退了。乃至所有已经快被你们遗忘的历史。” 说完，他转过身，对孩童和难民们絮叨了几句。 “希望你们动静小一点，孩子们还要休息，其他的请自便。”随后便准备离开。 黎玥三步并做两步地走上前，拉住了这位老者。 “您对他们说了什么？如果不离开你们都会死。” “我已经把这结论告诉他们了，小丫头，也请不要用这样震惊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们还想说什么，哪怕这里不遭受打击，迟早那些怪物也会找上门来。” 老人和蔼地说道，就是这语气中带了浓厚的疲惫。 “可是，为什么？”黎玥和上官溪木讷地站在原地，显然对老者的话语感到不可思议。 “那时候，我们没有机会登上乌托邦，有人说他们排斥所有九龙人，但在这里有九龙血脉的只有那个孩子和他的祖母而已。我们没有那样的运气，去不了梦想乡。 大撤退以来，我们一直活在毁灭中。如果没有其他事，请让老身去回去休息。” 或许是因为来的人并不是乌托邦那群高枕无忧纸醉金迷的家伙，老者的态度才这样的和蔼和耐心。 他们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这些难民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直到身后的三位走上前来…… 第95章 赤潮重临（转） “指挥官，你……”塔伦本想询问现状，但看到指挥官略显低靡的神情之后，还是把嘴闭上了。 “他们不肯离开，是吗？”到底是老成持重，抟象还是发觉了这里的情况。 在看到黎玥点点头后，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随后接着说道：“你们来这里的任务是安置定位节点，之前见你们已经修好了，如何，还要继续任务吗？” 黎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回头再看了一眼这里破旧的聚落，随后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抟象也没有过多询问，只是提醒他们最好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总指挥，随后便找了一个地方安静地坐下，闭目养神。 黎玥则是遵照他的指示，将情况汇报给了上官峦，通讯终端投放出那中年男子的轮廓。 “情况我大致了解，继续安置任务。” “可是这样的话，那些人会死。”塔伦放大了声音，无疑是对总指挥的一种质疑。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第一原则。黎玥，管好你手下的解构体！” “这与指挥官无关！总指挥，你还是执意要这么做吗？”塔伦表现出不同以往的坚毅，而总指挥的决定无疑是给他们敲响了丧钟。 “这是命令！赶紧就安设你们的定位节点。”上官峦的声音带了几分怒气。黎玥眯着眼，正准备说出自己临场伪造的谎言。 “他们在来的时候遇到了湍流，定位节点已经损坏。” 此前还坐在后面的狮子，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上官峦面前。这让后者在那一瞬不禁汗毛倒立，不过也只有一瞬而已。 “真是无用，之后会有专门的无人机将补给物资分发到你们这里，饱和式投放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就算混进来几个废物小队也不影响行动。” “既然领头的已经无法完成任务，那么原07小队的其他成员将分配到其他小队。好好待着！” 说完后，通讯就被单方面切断。只剩下呲着牙的天吴，握紧了拳头的塔伦和咬着牙的上官溪。就在天吴想要质问抟象为何要谎称情况时，黎玥先他一步出言。 “谢谢您，抟象校长。” “不必，至少我来陈述这些话，总比只由你们来陈述可信度要高一些。况且他也是我的学生，碍于我的面子他也不敢多言诘责。至于谎报军情，只有我一个受罚总比你们四个都要受罚好得多。” 黎玥没有再言语，只是又一次向抟象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者也心领神会，再次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下闭目养神。 不久，无人机搭载着物资飞来。包括血清、饮用水、压缩饼干以及解构体护理道具。（别问我为什么最后一个会出现在补给物资里） 黎玥先是将护理道具递给四台解构体，让他们先清除身上的细沙，本来黎玥是想亲自动手帮他们处理的，但是上官溪几乎没有要处理的沙子，另外的三大只也表示不想麻烦她。 黎玥只能先自顾自的喝起水，喉咙里的火热被清凉的水流抚平。黎玥拿起一块压缩饼干，刚拆开包装，却发现一道目光紧盯着自己手上的食物。 就是那个被叫做欧敛的小男孩，他躲在门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紧紧盯着黎玥手上的压缩饼干。 但似乎又很惧怕围在黎玥身边的三大只，因此不敢上前。见状，黎玥快步走上前，在队员的注视中，走到了门前，将几块压缩饼干递了过去。 “给你，小朋友。” “带着怪物的奇怪大姐姐……这个…”童言无忌，稚嫩的声音却如尖刀刺向了黎玥，她的动作顿了顿，但依旧保持递出的样子。 而这时，那位之前护着他的老妇人走上前，将那孩子拉过身后，刚才的话语她自然也是听到了的。 “欧敛不懂事，还请你见谅。” “没事的，给这孩子吃，他好像很饿了。” “不必了，我们还有罐头。”老妇人低下头，想来是认为这是施舍。 “那这样，这孩子刚刚说了不对的话，收下一块饼干算是对他的惩罚了，所以，拿着。” 他们都是九龙人，作为同胞，黎玥就更不能坐视不管。 “唉，谢谢。欧敛，以后不要乱说话了。” “可是奶奶，妈妈说，有些话不要总藏在心底呀。” 孩子的眼睛中似乎带了几分晶莹，说话时也颤抖着。 “抱歉，可以请你先离开吗？”欧敛的祖母与其中是同样的疲惫，黎玥自然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默默地退后到原来的位置，不再打扰他们祖孙。 “在这里生活的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原谅他们。”先前的老者拿着一个罐头走了过来，看到黎玥手上还未给出的压缩饼干之后，又自嘲地笑了笑。 “也对，看来你们并不需要这些。” “老人家……”上官溪轻咬嘴唇，带了几分悲哀的看向老者。 “请您留着，这对你们来说是很珍贵的食物…”黎玥说着，内心却在思考，要不要将接下来的话语说出去。 “在体恤我们吗？不必疑虑，我们保持这样的生活已经很久了，对我们而言，有些尊严是必须坚守的。” 老者慈祥的回答也算是了却了黎玥心中的顾忌，他们是不会轻易收自己的食物的。 “对不起。” “不必道歉，那些奇怪的生物弄得人心惶惶，你们已经很努力了。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先前可能对你们有一些冒犯，但我们也有必须要坚守的立场。” 天吴不解，略显着急地问道：“必须坚守的立场？难道就是在这里等死？”黎玥赶忙瞪了天吴一眼。 “也许这确实是一个荒谬的笑话。但这就是我们的选择。” 苍老的声音本该在风沙拂过后彻底消散，但就是这样飘渺的话语却深深地烙印在在他们的心头。 “我无法理解。” 天吴摇摇头，还身为野兽时的它每日都要为了生存而竭尽全力。 哪怕是之后有了人类意识，他始终认为生命是最优先的选项，只是现在，他更看重指挥官和其他队员的生命胜过自己，但生命是最高优先级，这一点仍未改变。 “我……” 塔伦没有言语，在他看来，他们的行为和即将到来的死亡完全是毫无意义的。那是他也是为了能让妹妹和自己活下去他会选择了不断的冒险。 上官溪和黎玥没有言语，但显然这些人的行为并不能被她们归于“烈士”。 “我知道这很费劲，但这就是我们的真心本意。大撤退时，的确是有很多人没有得到去往乌托邦的机会，但这样的人在我们这里是极少数的。” “我们这能有一些是因为所爱之人没有得到门票才选择留下，有一些是不愿意舍弃自己的故乡。总而言之，我们留了下来，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并在此继续挣扎。” “但这里根本就不适合人居住。”上官溪低声说道，但这话语能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戈壁不比城市，感染体不足以构成生存的威胁。但与之相应的自然的残酷却会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城市里也差不多。失去了人类，自然就会以惊人的速度回收原本属于祂的土地，现在的城市只能是一座座钢铁牢笼，我们曾在那里送葬了许多同伴。” “而今又在这里守望着人类过去的荣光，或者说，坟墓。能活到今天也是奇迹…” “这样不会感到痛苦吗？” 老者摇摇头。 “不会，因为我们并不知道光明为何物，不了解希望为何物，所以我们才能毫无痛苦地活着。” “我们现在还能追求，只有最后一刻还能沉眠在这片土地之上。她贫瘠、残酷，却是我们最后的依靠。所以请尊重我们的选择。” 老者的话语只透露出浓厚的疲惫，也没有半分哀求的意思，黎玥知道，这是他们的坚守和尊严。 正是因为目睹同伴毫无尊严地死去，所以他们才会将这个词以及这个词下所代表的一切都看得如此之重。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因为你们的眼中透露出了怯懦，如果不告诉你们，恐怕你们之后都会活在愧疚之中。” “并不是所有事都有两全其美的选择，哪怕这个道理已经无数次被传颂，但真正愿意去相信的又有多少，再相信了这些又经历了打击之后还能重振旗鼓的又有多少？选择本身，就是无比奢侈的事啊。” 他们不需要愧疚，因为这是两方人的选择，难民们完成了夙愿，他们完成了任务。在一番絮叨之后，老者转身离去，只留下沉默的众人。 “明明这样的行为毫无意义。可是只要存在就能换取新的希望，我们的行为不正是这种意义的体现吗？可为什么……”天吴依旧不解，庞大的身躯此刻却显得无比落寞。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上官溪咬紧牙关，让她眼睁睁看着这里所有人逝去，对身为医疗人员的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这些家伙为什么这么顽固？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塔伦已经有些心急了。 就在这时，一旁默不作声的抟象缓步走来。 “他们已经回答你们了。为他们的生命要下一丝体面！” …… 第96章 赤潮重临（合） 留下一丝体面，这话说得轻巧，体面地赴死……黎玥已经无法再言说，因为这本就是没有答案的问题。 不知不觉间，思绪似乎又飘到了在北极联合体执行援助任务时。 他们没有办法把伊夫他们救回来，那时的场面，有且仅有摧毁对手和被对方摧毁这两个选项。 如果不消灭对手，那么遭殃的就是北极联合体的所有人。无法兼得的单项选择，这是渺茫的奇迹难以干涉的大多数。 而后，是与塔娜联手的行动，那巨大的存在真的是他们不依靠异格者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当时唯一的选择只有和塔娜进行合作，拿自己的前途去换人类的未来，这是收益最大的答案，却不是对黎玥而言最公平的答案…… “监兵小队的指挥官！现在已经慵懒到连任务和命令都不听了吗？” 那道虚影又出现在通讯终端上，似乎是在两分钟前，上官峦总指挥发布了新的命令：对难民进行疏散，无论强制与否。 “不是的，指挥官只是……” 抟象用余光瞥了一眼黎玥，而上官峦就显得干脆而强硬。 “够了！我没时间听你们在这胡扯。赶紧行动！” “但这样罔顾他人意识的行为，是正确的吗？” “这是违抗军令，你想结束后上一次军事法庭吗？定位节点即将铺设完全，如果不想在最后连渣都不剩，就赶紧行动。” 天吴上前一步，虎尾把黎玥护在身后。只是向总指挥表达明白了的意思。随后，通讯在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 “命令已经下了，但你们并没有想要执行的意愿。”抟象走了过去，他已经见过太多太多相似的场景了。 “嗯，已经没有谈话的必要了。在我们眼中，他们宁死不肯撤离的行为显得不可理喻。但在他们眼中，我们费尽一切将他们驱逐出故土的行为是否同样也是无稽之谈。” 说罢，黎玥回身望去，许多人都已经从房子里出来了，为首的老人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黎玥。 人类是矛盾的物种，立场不同的人之间很难完全理解。正是因为没有可能，黎玥才不想再去烦扰他们。 “单就结果上来看，执不执行没有区别。”天吴的话语充斥着无力，或者说监兵小队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抟象看着他们，默默地回想起这次大型任务开始前，国君对自己说的话…… “为什么让我尽可能要去支援这支名叫‘监兵’的小队？” “他们的指挥官目前情况特殊，虽然已经有一层监视，但这并不是万全的保证。你有老练的经验。无论是监视还是指导，你无疑是最优人选。” “毕业生的首席、执行部队的新星，应该不至于还要我这老头子来指导？” “正因为他们太‘新’了。有些抉择，交给他们来做太早了。” “但你还是派他们去做了。” “其一为观察，我需要判断这支小队能否继续接下来的任务；其二，时机太早并不意味着永远视而不见，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才有走向未来的可能。” “果然君王都要心狠手辣，真是佩服你。我传回来的可能有难民的资料却被你当做用来考验的工具。不过，只是叮嘱那个总指挥就够了吗？” “足够了，接下来的，就拜托你了，老师。” ……… “打起精神来。如果没什么问题，那就前往安置定位节点，为他们留一个体面的结局。” 话语严肃，甚至比总指挥更甚。言罢，抟象向那为首的老者走去，不一会儿他们就开始了交流。 握紧了手中经过重制的缩小版定位节点，极不情愿地开始寻找起可以安置的位置。 另一边，两位老人退到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交谈起来。 “没想到还能遇到那个时期的伟人，真是难得。” “这个词已经不适合我了，我只是旧日的余孽而已。我理解你们不想离开的理由，但，能否给孩子们留一条路？他们不应该这么早迎接最后一天。” 抟象俯下身，看着面前已经有些佝偻的老者。 “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他们的家人才是，因为失去了太多，或许已经不肯放手了。” “唉…等等！”狮子的金色眸子忽的一闪，立刻抓起长枪向着西北方向看去。 “难道？！” “快去通知大家避难！让那支解构体小队做好战斗准备！” 西部的黄沙之中，一片赤红不断显现，正是为数众多的异合生物。 上官溪早在抟象发现异合生物时就已经探测到了西方存在数量极为庞大的斯科瑞反应。 他们也是第一时间摆好了战斗姿势，同时试图让让难民们逃到安全地区，在为首的老者回来后，这一工作顺水推舟地顺利完成。最后他们赶往西方开始驰援抟象。 面对来势汹汹的异合生物群，五人没有丝毫畏惧，相反，似乎是打算将之前所有的不满全部发泄到他们身上。 堪堪学会奔跑的羚羊怎么可能对抗得了强悍的雄狮。 抟象的长枪可以爆发出火焰组成的枪芒，切割着周围异合生物的身体。 天吴则是拳、爪、剑、炮全部用上，化身战场上的绞肉机。 塔伦…基本是全程保持着聚能炮的形态，倾泻着怒火。 上官溪的浮游炮不停地攻击，光束组成的网格限制并破坏着异合生物。 不出五分钟，原本如波涛般的异合生物群就只剩下意欲逃跑的寥寥几只。当然，他们逃不了…… 在一声巨响后，剩下准备四处逃窜的异合生物全部湮灭于大坑之中。 这一场战斗倒是让抟象对他们刮目相看，一支服役仅半年的执行部队能做到这个程度，属实是少见。 战斗接近尾声时，黎玥的症状又一次出现。 而这次，她能无比清晰地看到，米迦勒跟随着一名高大的男子走向了一处地点，本该相距甚远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在地表的场面却在此刻近在咫尺。 而在他们放下某个东西后，赤潮便开始显现、蔓延。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情况究竟从何而来，但上次在沙褶帝国时，也有类似的情况，而且后续基本证明为真。所以，黎玥认为或许可以相信自己的判断。 “上官，你仔细观察一下东南方向，将全部算力集中，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异常。” “数据分析中……初步判断，那里似乎存在不寻常的次声波，而且仔细比对后发现，能量波动似乎有些异常。” 上官溪的结论倒是佐证了黎玥内心的猜想，看来问题就出在东南方向，如果没猜错，那很可能就是当初和绯一起消失的异合核心。 “你们似乎已经有下一步行动的计划了。” “嗯，问题很可能出在东南方向。我想……” “为什么要磨蹭这么久？如果沟通无果，就以大局为重，其他的战士们还在紧张地进行定位节点的安置，而你们现在还在这里磨蹭，知道浪费的是谁的时间吗？！” 一排排数据随着上官峦的话语在黎玥的终端上显现。 03、08小队遭受到异合生物袭击，定位节点损毁，正在紧张地重制；04小队至今没有任何音讯。01、02小队仍旧探索赤潮边缘，还未找到安置节点的位置。紧随其后的，是一连串伤亡情况。 “真是失望，原本以为毕业生首席带领的小队会有多厉害。为了所谓的仁慈置所有人的利益于不顾，要我说你就应该滚回学府深造！” 就是这一次上官溪压抑的心情已经到达了临界点，他的训斥刚一结束，终端就已经被上官溪关闭。 “抱歉，指挥官，我回去会自己领罚的。他看中的是更多人的利益，这一点上，我们没有和他争论的可能。” “不必在乎我们，”先前的难民们已经赶了过来，为首的老者接着说道，“集体利益固然重要，只是枪口对准同胞时，这样的词又变得极其虚伪，你们愿意尊重我们的立场和尊严，这就已经很不错了。另外，这些孩子，就交给你们了。” 说着，以欧敛为首的几个孩子不情愿地走了出来，推着他们的手都布满了岁月沧桑的痕迹，同样不舍万分。“奶奶……”这些孩子有些仍在哭泣，有些已经无力发声。 “请，照顾好我们的后人…”老妇人抬起头，脸上是那斑驳的泪痕。纵然万般不舍，他们最终还是决定，为自己的后人争得一个能看到明天的机会。 抟象点点头，随后向狻猊发送了消息。他可以请到一次外援，而且独立于这次行动之外。 “九龙未必不能容纳你们。” 那些年长的难民们则是摇了摇头，见此，抟象不再多言。 俯下身告诉这些孩子，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他们，在最后的时刻和家人好好说说话。为他们赢得逝者最后的尊严…… “我知道你们手里有国君‘特批’的单独行动许可，是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和国君汇报。如果那个地方真的存在所谓的源头，那么我们就必须优先摧毁。为此我将与你们同行。” “明白了。我们立刻出发。”定位节点被他们护在中心，老者为他们送来肯定的眼神。 与国君交流后，只留下一声长叹。随即，他们如逐日者般向着目标方向而去，不再回头。为了，不再有此情此景的明天…… 第97章 猩红囚笼（序） 一路前进，当然，通信终端在此之前就已经被他们单方面屏蔽了上官峦，毕竟就他这个态度，他们说什么都不一定听得进去。 至少他们有底牌，也不用太过担心后续的追责。前提是他们这次行动对整个局势有重要的影响。 “抟象校长，你最初是如何发现赤潮的？” “这件事说来也怪。实际上在你们前往7362号城市进行讨伐代行者的行动时，我与很多斥候小队都接到了观察和追踪赤潮行动的任务。” “但是在你们离开这里之后，赤潮就萎靡了一般突然消失，但当我再发现它们时，就已经是你们在任务简报中看到的模样了。而且我们预测的源头基本上都不具备源头的作用。” “异格者…”黎玥吐出了这个词，也瞬间引起这头老狮子的注意。 为了方便对方理解，黎玥用简单易懂的话语将自己在沙褶帝国的经历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那个叫异合核心的东西不仅催生出了聚合体，而且还能引发赤潮。而现在的异格者手中就有这样的存在。” “异格者对斯科瑞斯病毒有强大的掌控能力，如果是他们在从中作祟，确实能达到你们所说的伪造源头的可能。所以，我想能不能申请援助？” “我认为有必要，但现在问题是，我们恐怕没办法被直接定位到。越是前进，特殊的电磁干扰就越严重，而且是突变式的变强，同时就时间来看，只怕现在求援已经来不及了。” 毫无疑问，现在的他们只有一个选择，硬着头皮直接上。 赤潮的浓度也随着他们的不断前进而升高，原本的赤红已经慢慢变成了深红，但现在很显然不是处于赤潮的“涨潮”时间，不过，马上就是了…… “赤潮在上涨，先到高处躲避。” 黎玥一声令下，周围高大的岩株瞬间成为了他们的避难所。深红色的潮水拍打着他们落脚的地方，如同浪潮意欲席卷海中的孤岛。 “应该不久就会退潮了。那么在此期间，监兵小队的指挥官，你能否回答我几个问题。”抟象的眼神愈发锐利， “请讲。” “赤潮，的确不能拿常规理论去评测，但显然，也不能完全放弃思考这背后的情况。你所说的异合核心，很可能才是赤潮的源头。那么你是否有能力保证，能够解决它。” “有，凭这个。”黎玥解下了自己的背包，里面是一个小巧的装置。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白色圆盘状物体。 “这是我制作的以等离子炉概念参杂一点点核聚变理论研发的武器，而且优化过，只能投掷使用，影响范围相当有限还有十秒钟左右的延迟。” “但爆发的威力，我可以保证在一个小型空间内只要爆发就一定能将其中的所有事物彻底摧毁。” “也请您放心，这一切都是在科学理事会默许的情况下进行，而且由于这次情况特殊，我是特地申请报备之后才携带的。” “有意思，这只是你一个人完成的吗？” “如果撇开原材料之类的问题，是的。”（在曾经接触了核聚变理论后，黎玥就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如果原材料和时间足够，她很想试试手搓核弹） “而且，我们年级有一句俗语‘意外才是战斗法则的最佳证明，做好应对例外的万全准备，那么作战计划就可以滚一边去了’。” “好丫头！”抟象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三个字，可以说是对黎玥的“赞赏”。 往坏处说，这是叫年轻人是越来越不像话；但往好处说，他们懂得更加变通，以及面对例外的准备。 顺着东南方向继续行进，支流的密度却越来越低，全然不似抟象之前见过的浓稠程度。 更遑论监兵小队在聚合体深渊时见到的，由源头流出的赤潮。再往前，支流已经消失不见，但这里的斯科瑞病毒浓度却高得可怕，甚至周围还有不少异合生物攒动。 原本棕红的大地已经变成了暗红。陆地边的异合生物还在搅动着泥土，窸窣的声音宛如死神的足音。 直到…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眼前的“马蹄湖”。 不知何时就下起了雨，雷暴轰鸣在天空与大地之间，嗡鸣之声传遍每个人的耳朵。 原本飞扬的风沙似乎也被此震颤，骤然地停了下来。红得发黑的潮水填充了整条湖的“马蹄”部分，中间只留下了一条通路，而核心处是一个稍显奇怪的平台。 这湖里潮水在此反而安静下来，似有明镜止水之感。 很显然，这里原本并不在他们的观测范围内，先不说根本没有支流到达这里，这潮水与周围的土壤颜色也十分相近，极具隐秘性，现在看来，这恰好是瞒过了所有人。 “真是难以置信，总有言说大道至简，却不曾想竟能达到如此程度。而且，这模样走近了来看未免有些太过显眼了。” 抟象的顾虑自然在理。排除掉安放的人本身就有一些恶趣味之外，这只能是故意让他们发现并请君入瓮。 “上官，通讯能接通吗？”塔伦看向自己身旁的少女。得到的回复依旧是摇头否定。 “初步判断，地下有很高的斯科瑞病毒浓度，还是建议先进行观察。中心处似乎有问题。” 上官溪分析后指向那稍显违和的平台中心。被天吴一剑劈开后，一个偌大的通道就此呈现在他们眼前。 “地下通道，这熟悉的感觉…”黎玥吐槽了一句，好几次重要行动都是在地底进行的，黎玥已经严重怀疑自己和地底有什么不解之缘。 这次的地下通道很“新”，因为从那慢慢滴落的暗红色液体就看得出，这里曾经被赤潮“洗劫”过。 上官溪的探测器中，代表斯科瑞反应的红点已经占据了整块屏幕。每走一步就会有暗中的异合生物跳出，随后被他们砍成四分五裂的残骸。 不过这次并没有那令人头疼的岔道和弯路。 但异常之景也并不少见，就比如现在，在他们视野中，一条化为残骸的鱼状异合生物正在缓慢复原，显然有这个能力的不可能是异合生物本身。 “看来只能是异格者了。左侧的地板塌陷了，看来没法走，我们继续前进。”天吴分析后得出了结论。 直勾勾地走了十分钟后，前方赫然是一块幕布，而且其后似乎还有空间。 在他们同步了信息之后，天吴开启了护罩，塔伦上前一把扯到这块幕布，却发现这块幕布之后别有洞天。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这里的地下水道可以有的东西？难不成我们闯到小黑屋了？” 塔伦没有丝毫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当然，他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毕竟这里随时都有可能窜出异格者。 上官溪则是分析了周围的环境。“从陈旧程度来看，这里应该是这个地下水道本来就有的建筑。” “那只能证明，这里不是单纯的地下水道，恐怕和7362号城市的地下空间有关联。” 黎玥和其他人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原本的猜测就是赤潮事情由地下水道进行汇聚最后在地面爆发，现在看来，这个猜测很正确，只是少了人为诱导的因素。 “谁？出来！”抟象将长枪对准了深处的暗影。 在众人的注视之中，一个短发少女模样的解构体出现在他们眼前，那少女只有一条右臂，而左侧却长有片翼，显得相当不协调。 在她出现时，无数猩红的电流就在她身上流窜。此刻无需解释，她的身份已经十分明确。 “你们好，造访之人。” 冰冷的话语不含任何感情，但也不含任何的攻击性。 甚至可以当成一个普通的女学生在向老师打招呼时的语气。但她并不是谁的学生，抟象也早已不再为人师。 棕红的狮子率先发动攻击，长枪的横扫特别有无数异合生物聚起来的坚壁阻隔，无论挥砍几次，被破坏的切口又会被源源不断的异合生物所补充。 “校长，您先回来。” “啧！”自知这样的攻击不过是浪费能量，抟象便也没有打算继续，退回到监兵小队身边。 “灰劾，实习异格者，”少女异格者微微鞠躬，进行了最简短的自我介绍，“我认识你们。破坏了米迦勒小姐的九龙部队。你们是妨碍者，只是可惜迎击不是我的特长，必须为先生争取时间。” 还不等他们询问那所谓的先生是谁，灰劾就再次消失在阴影之中。 同时，先前源源不断的异合生物再次蜂拥而至，看样子是打算打消耗战。 “上官，能分析周围的构造吗？除了我们所在的通道，有没有出去的其他道路？” “电磁干扰太强烈了，没有办法探测。不过，我个人认为我们的能力应该可以直接打通一条道路。” 很好，要的就是这一句。只会遵照分析结果行动是没有前途的。抟象自然也能猜到他们想要做什么。 所以简短的眼神交流之后。天吴不由分说地拉着除塔伦外的三人开启护罩直接向前冲。很轻松地就撞出了一条缺口，紧随其后的是塔伦和其他的异合生物。 “送你们个大烟花！” 随着痞气的笑语，复合武装展开，对准了中心直接就是一发聚能炮。 剧烈火光过后，所有的异合生物全部被“挫骨扬灰”，连带着这处空间的顶部也一齐坠落，巨大的残骸直直地刺入地面，仿若荒古剑冢。 偌大的空间此刻已然化为了那些猩红生物的坟场…… 第98章 猩红囚笼（起） “真是狂放的战斗方式！你们以前战斗都是这么不计后果的吗？”焦糊的气味夹带着烟尘向他们袭来，抟象不由得感慨这帮年轻人也太冒失了。 “情况紧急，不用思考那么多，有时候蛮力也不一定差啊！”塔伦跟在后面，言语依旧放荡。但是直到进入了某个空间后，塔伦也没任何想要调侃的念头了。 他们进入的空间比之前的要大得多，四处都是临时改造过的痕迹，培养仓闪烁着红光，空气中弥漫着赤潮独有的腐臭味。 仔细一看，培养舱下链接着的正是宏大的赤潮区域，毋庸置疑，他们距离真正的赤潮源头不远了。 而此时，天吴注意到他们左侧培养仓的红光闪烁频率越来越高，连接着赤潮的培养舱对象只有可能是异合生物，而且强度绝对比之前他们遇到的要强上不少。 “准备迎敌！塔伦能再用一次聚能炮吗？”天吴想着能不能用之前的方式简单粗暴地结束这里。 “我试…欸！”本想再次驱动聚能炮的塔伦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立刻往身后退去，一道斯科瑞病毒浓度极高的红光瞬间贯穿了他原来所在的地方。 抬头一看，天花板的墙壁上挂满了长相怪异的“植物”，赤红的液体顺着他们的茎叶滴落，随后传来地板被腐蚀的“滋滋”声。 同时，它们齐齐将“目光”指向了塔伦，又是几道与先前一样的红光直奔其而来。 天吴没有犹豫，直接开启了屏障，为塔伦挡下了两次攻击。 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以往坚不可摧的护罩，被那红光直接命中的点此刻显现出“一触即溃”的模样。 而此时，那左侧的培养仓已经打开，气场明显与之前不同的异合生物就这样直直地攻了过来。 “为客人送上礼物！”灰劾飘渺的声音传来，这些异合生物的攻击频率明显加快。 “这些东西的腐蚀性对屏障也有用，不能跟他们持续战斗。速战速决！”黎玥下达了指令。 “这些培养仓似乎还在培养异合生物，而且不会因为某一个生物的离开而终止这个过程，必须优先破坏它们，否则恐怕有源源不断的异合生物出现。” 上官溪分析后提醒道，再去看那左侧的培养仓，似乎慢慢又凝聚出了异合生物的形骸。 出口的路已经被那些异合生物堵死，对屏障的高威胁存在也让他们无法像之前一样横冲直撞地闯过去。这种情况下再使用聚能炮无疑是给自己建坟。 “天花板上的东西交给我，你们想办法解决这些培养仓。”说完，塔伦的复合武装切换为狙击枪的形式，快速地将枪口对准了挂在天花板上的那些“植物”，随后进行射击。 天吴则是负责抵挡四周的异合生物，在加大能量输出的情况下，屏障最多可以开启两层，同时可以控制屏障的形态，这也就使得他可以将那些异合生物暂时挡在最前面。 也是趁此空隙，抟象、上官溪一同破坏起周围的培养仓。（别问黎玥在干什么，子弹对这些培养仓的破坏力微乎其微，自己的骇入系统对这些东西也基本没用。现在的她只能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提高意识链接强度上） 一番打斗之后，地上多了很多被破坏的异合生物残骸，连带着天花板上盘踞着的怪异“植物”状异合生物一同消融溃散。 周围是已经被砸得稀烂的培养仓，这一场闹剧伴随着暗中的掌声揭开了新的帷幕。厌恶的感觉瞬间涌上天吴的大脑，这已是第几次交锋…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投了个新的主子，看来你很得意啊！” 天吴鲜少说出如此有讽刺挑衅意味的话，如果说出了，那对象九成就是米迦勒。 直接一记横劈就冲了过去，却被对方轻易地躲开，天吴也不急，一记重拳挥出，与对方的拳头撞在一起。 而那小了几倍的拳头竟有不逊色天吴的力量，顿时两者都向后退去。 “呵，蠢老虎，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能指引我的只有绝对的力量和力量本身。无法遵照这一规则是无法在新世界存活下来的。”米迦勒悠闲地走着，仿佛从未将敌人放于眼中。 “看来这里都是你的杰作了！” “那倒不是，这可是那位先生的作品。” 米迦勒言语中不掩虔诚之感，只是在他们看来，这所谓的虔诚显得太过虚伪和卑劣。但结合她此前所说的力量指引，一个猜测浮现在黎玥脑中。 “你说的‘那位先生’，就是此前与塔娜作对的代行者吗？”黎玥冰冷的语气不存在任何疑问的语气，因为这已经可以确定为事实。 “没错，不错的思考。” “那基本可以确定为完全的敌人了。”抟象冷冷地道。他此前也听到过国君所说的隐藏于暗处的不知名代行者。 “看来塔娜给你们带来了些消息啊，还以为可以看到你们吃惊的场面呢。不过嘛，如果我说，还有一位你们认知之外的代行者女士也再在这里，你们又会有怎么样的表现呢？” 米迦勒的语气透出一抹讥讽，期待着他们的惶恐模样，不过她注定要失望了。 “一共三个代行者在此，呵，还真是好大场面。” 抟象丝毫不惧，但还是下意识地向前了一步，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至少要保住这些年轻人。 “只有两个，我不知道塔娜的去处，无论你们想要确认多少遍都只有这个结果。不过，在打扰到那位先生之前，我就勉为其难为你们送行。” “正好，我们也赶时间！”天吴呲着牙，光翼功率提高，握住巨剑的爪子也覆上了一层寒霜。紧接着，两人再次对对方发动了攻击。 米迦勒选择直接释放分身冲撞，却硬生生被天吴的屏障弹开。 在没有遇到特殊情况的前提下，天吴的屏障几乎可以说是效果最好的防御之一。 但麻烦的是，在屏障庇护下的队员是很难使用近战攻击的。 而米迦勒展现出了和以往大相径庭的高移速，配合上巨大的空间让他们难以用远程攻击命中。 抟象箭步上前，长枪引动一片火焰。天吴紧随其后，巨剑挥出锋利的剑光。 上官溪则是配合着向空中进行攻击，顿时米迦勒所有的行动空间都被限制，身形显现，塔伦的狙击枪就等着这一刻。 眼看即将得手，不成想米迦勒的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红光，高浓度的斯科瑞瞬间侵入抟象和天吴的解构装置，一阵杂乱的剧痛自解构装置蔓延至整个意识海，如同钻开骨骼的利刃一般搅动着意识海深处。 没有链接的抟象很明显受的影响更大，只能用长枪支撑自己的身体，这也是使原来接近密不透风的包围圈瞬间破出一个大缺口，米迦勒也闪身直奔抟象而来。 “天吴！” 不需要黎玥下更多指令，青虎就已明白了指挥官的意思。 天吴奔向抟象，在米迦勒的剑仗刺向抟象前把对方拉了回来，同时向后挥动巨剑，并开启了屏障，在防御攻击的同时，借助惯性让自己撤离了数米远。 与此同时，塔伦毫不犹豫地向着原本抟象所站的方向开了一枪，恰好贯穿了米迦勒握着剑仗的右臂，吃痛的她被逼着后退了一步，而迎接她的是数道白色的光束。 上官溪也没闲着，将浮游炮的自我复制能力启动至最大，一瞬间能量光束组成了网格，将米迦勒的移动空间直接限制。 别看上官溪是辅助型，但浮游炮的伤害实际上也不可小觑。米迦勒本以为抓住了对手的破绽，却没想到反而给对手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进攻时机。 被逼到绝境的米迦勒直接扯下披着的大衣，六片羽翼展开，红光再次显现，即将爆发。似乎想要全力碾过这些该死的对手。 “米迦勒小姐，先生说，不要对他们轻举妄动，不能毁了优秀的‘种子’。”灰劾的声音传来，汇聚的红光瞬间溃散。米迦勒不屑地看着面前的几人。 黎玥在抟象撤回后的第一时间就链接了抟象。 在黎玥的调整下，这位老校长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同时也惊讶于黎玥的意识链接竟如此强大。但这里高浓度斯科瑞病毒的环境对黎玥的身体是一个较大的负担。 “切！”米迦勒睨了他们一眼，随后慢慢降落到地上。 “先生要见你们。若是想拜谒他，就请跟上来，倘若不然我们也可以与你们奉陪到底。选择。”说完，灰劾便和米迦勒站在大门前，等待着他们的决定。 “要不要跟过去啊？我感觉像是陷阱。”塔伦担忧地说道。 “先不说，他们会不会让我们离开，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抟象指了指已经塌陷的入口，随后用无奈的目光扫了一遍四人。 “咳咳，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解决异合核心。每慢一分，陆地上的战友就多一分危险。前进，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之前的伤亡情况其实一直让黎玥耿耿于怀，解决危机是他们必须要做的事。一场不到一分钟的商讨就此结束。 随后他们警惕地走向了大门处…… 第99章 猩红囚笼（承） 跟随着米迦勒和灰劾，5人很快来到地下水道的开阔地带，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额，一个让监兵小队感到无比熟悉的东西——升降平台。此情此景，何其相似。前方引路的异格者，其后前行的执行部队…… “看来这里与7362号城市联系紧密，能把这里当做据点。” 回想起塔娜所说的选取当时那个地下空洞为据点的原因，以及如那坐镇地狱的撒旦般恐怖的巨人，黎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这里的异合核心也…… 一段时间后，平台落地。四周皆为漆黑的通路，位置有高有低。但无论是引路人还是前行者，似乎都没有继续前进的打算。 “这是你们的逃跑路线吗？” “你觉得我会逃跑吗？不，不要拿你们卑劣的人性来对我指手画脚。跟上来，就你们刚刚那自封后路的行为，想必此刻早就没有想着撤退了。” 米迦勒倒是丝毫不打算在争论和气势上输给天吴。 “最后这句话应该我们来说，还有，你应该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地让我们过去？” 黎玥出言，同时在意识链接中提醒大家做好准备。 走在下降至底端的时候，上官溪就已经分析了这些通道的情况。 与猜测大差不差，这里的底部就是高浓度的赤潮，还有一些存在斯科瑞反应的物体已经慢慢地接近了他们。 这一结论自然是被第一时间同步到了每个队员的意识海中。 “是你们队里的辅助型侦测到的了，呵，接下来让灰劾陪你们玩玩。” 说完，六片羽翼张开，直接跃上上方的一处通道，混乱的猩红自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的注意力强行从米迦勒身上移开。 灰劾被四只鱼状异合生物托起，仿佛他们仿佛他们就是灰劾的座驾，但整副场面却和没有任何指令的提线木偶有几分神似。 她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底部，沉默地看着无法淹没至中心的“赤色浪潮”以及远不断堆积起来的残骸。不言、不动。 等到最后一只还敢上前的异合生物被砍成两半之后，或许是出于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再也没有敌人敢上前来。 “还说什么不会逃跑，我信她个大头鬼！混账东西一个！” 在解决敌人之后，塔伦不住地咒骂起来。对这种口是心非的家伙，他们自然是相当看不起的，只不过其他人没有塔伦那么大大咧咧地表现出来而已。 身居高处的独臂少女忽然动了起来，独属于斯科瑞病毒的猩红电流缠绕上她的半边羽翼，随后整个左翼开始不断增长，直到将她整个人覆盖其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红色光球，在形成的瞬间，那光球就直接散开，灰劾则是消失不见。 猩红的电流落到残骸之上，开始不断变形、重构。纵使众人发动攻击，但仍旧无法阻止这残骸快速改变的过程。直到，那酷似甲虫的爆破器械从残骸中诞生。（塔伦：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我，这玩意是怎么由异合生物的残骸重构出来的？） 这种爆破专用机器人大量出现在这样拥挤的空间之中，其能造成的危害绝对不亚于直接给这里一发聚能炮所引发的危害。 抟象和上官溪不约而同的看向同一个方向，似乎那隐藏于暗处的女孩正等待着他们。 “抓紧我！” 天吴怒吼一声，众人纷纷靠在天吴身边。在确定所有人都已经身处自己的庇护范围之后，天吴直接开启了覆盖面积最小但防护能力最强的屏障。 随着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剧烈轰鸣声，周围的平台表面已经变得焦黑。唯独在球形屏障庇护下的众人纹丝不动。 “多亏大哥了，刚才可真是太险了。”塔伦扫视周围，故意放大了音量感慨。 随即，对着先前抟象和上官提供的位置开了一枪。这一枪直接冲上了一片由斯科瑞病毒凝聚出的羽毛箭矢，剩下的箭雨也全部砸在了屏障上，无法伤及他们分毫。 “是该称赞你们的观察力好，还是该佩服你们的警觉与不松懈呢？” 半翼的灰色少女再次出现在原来的位置，而被塔伦瞄准射击的位置下方则是多出了一只被贯穿的鱼状异合生物残骸。 “不到完全确定结束的时候，战场上都是不允许松懈的。你连这一点都不清楚吗？” 抟象的话语中满是严肃，反而听不出半分的讥讽。在黎玥看来，这位老校长似乎也在严厉地教导自己和自己的队员。 “也是。伪装、拟态，这是‘生物’的本能之一。但也只在它小时候有用，你们有资格。” 灰劾抚摸着自己的半边羽翼，随后向他们挥手告别，不过也只是飞到更上方而已。“机械天使”在灰劾停下之后降临。 “能坚持到现在，我确实对你们刮目相看了。看来你们的确配得上这最高规格的欢迎礼。” 随着话音而落的，还有几个显得十分魁梧的漆黑人形机械体，它们被米迦勒唤作“囚徒”。 当然魁梧程度跟天吴还是没法比的，但是，他们的出现还是让除开天吴的众人感到一丝战栗。 因为，他们看到的是那“囚徒”身上九龙或者乌托邦标志的解构体铭牌。 嘶吼声响彻了整个平台，蜂鸣之感撕扯着他们的听觉器官，而此刻这魁梧的身影却缠满了悲哀与绝望的气息，那一声声咆哮，现在看来更像是哭喊，是孤魂离世前不甘的悲鸣。 “要不要猜猜看组成他们需要多少解构体？” “你！”黎玥咬牙恨齿地吐出这个字。 抟象并未言语，但他睚眦欲裂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上官溪则是捂着嘴，脸上满是悲哀和愠怒。塔伦则是大喊着，无名之火涌上心头。 唯有天吴，对此只是皱起眉头，虎爪越发握紧了武器。 虽然为这些逝去的解构体感到悲哀，但他们没有任何犹豫，面前的存在已经是感染体，这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这些“囚徒”相较于其他异合生物和感染体要强上不少，但面对他们摧枯拉朽般的攻势，还是很快败下阵来。 机械体倒地，魁梧的身躯化为无数残骸，散落一地，剥离出的是无数的神经与组件，其中的大部分不难瞥见九龙生产的标志。 “厉害啊，这么踩着曾经同伴的尸体能做到毫无波澜，看来你们也是相当无情而强大的存在。怎么样，要不要为逆序塔贡献自己的力量，那位先生也会很乐意接纳你们的。” “就凭这个，你就应该明白这所谓的接纳是无稽之谈！” 抟象冷冷地握紧了被他拿起的散落在地的几张铭牌。那曾是一位位战士身份的证明，而现在则是化为了孤独的碑铭，镌刻着忠魂存在于世的回响。 这些铭牌有的已经磨损，看不清其上的名字；有些还能看清的，其持有者则是抟象的学生，先老头子一步离开。 有些立场不易改变，有些仇恨代代不绝。监兵小队没有多言，轻蔑、憎恶、愤怒、不齿，所有的目光与情感全部交融在一起，直指米迦勒的眉心。 他们的意识便如同那不灭的青铜铭文，亘古的漫长时间亦无法将其磨灭，此刻昭示着他们的态度。 “呵，既然如此，那么，你们就全部淹没于赤潮之中！” 米迦勒话音刚落，平台就开始剧烈震颤，四周的斯科瑞病毒浓度骤然升高。 米迦勒则是悬浮于空中冷眼旁观，似乎在等待着他们在空中不便闪躲的那一刻。 但总的来说，被米迦勒攻击还是比被赤潮淹没要好得多。 天吴展开光翼，八条尾巴一卷，就把黎玥和上官溪摆到自己的背上。随后两条无比健壮的爪臂就向着抟象和塔伦伸去。米迦勒就等待着这一刻，剑仗已经对准了他们。 就在抟象准备迎击时，一股难以言说的压迫感自最上方的通道中传来。米迦勒和灰劾则是立刻站到了一起，于一处平台上向着那股压迫感传来的方向行礼。 “客人来了。” 在黎玥等五人的视野中，一个身披灰黑色长衣的高大男性出现在通道前端，身后是已经停止行动的“囚徒”。 金色的面具盖住了他的下半边脸。自然看不出他此刻的神情。伴随着他的出现，原本的轰鸣声全部停了下来，斯科瑞病毒浓度也不再升高。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就能解决掉他们。” “不必了，这些客人们竟然需要‘款待’这么长时间，那么一定有其特殊之处。我也很想看看能让你处理这么久的人。” 这话的语气与那冷峻的外表不同，似乎带有几分期待。 “练习得如何？”那高大的男子对灰劾问道，如同一位师长一般。 “十分抱歉，他们的实力比起之前记录的还要强大不少，灰劾无法战胜他们也是情有可原的。” 独臂少女依旧冷漠而礼貌，就抟象看来，他们之间更符合“师生”这样的身份。 “不错，”他饶有兴趣地笑了笑，眼神则是变得认真而锐利，开始了对眼前人的打量，“希望你们能负担得起他们的评价。” “好了，米迦勒，你应该去接待一下那位了，他可是是特意来找你麻烦的。” “感谢您将这个机会让渡于我，乔查尼先生。我定不负您的期望。”米迦勒鞠了一躬，随后朝着另一条通道飞去。 “这名字，是那位教师？” 被称为乔查尼的代行者并未言语，对他们竖起食指，比在嘴唇处做出了“噤声”的手势。随后后退几步，向他们做出了“请”的动作。 “有些事还是单独来谈谈。这般居高临下不是我的待客之道。以及，不必担心我会在你们上来时做些什么，你们那位老军人可是时刻准备着动手呢。” 见黎玥等人思考了一番后，他似乎展露出几分笑意。“那么，请。” 等到他们飞上通道后，乔查尼再次做出了“请”的手势，宛如一位威严却不失礼貌的庄园主人。 第100章 猩红囚笼（转） “欢迎到访，虽然不知道你们是用何种方式发现了这里的所在，但是还能一路到达这里，的确很值得称赞。” 乔查尼与抟象分别坐在一张大型圆桌的对立侧，虽然体型上抟象明显要胜过对方，但在气场上两人不相上下。 监兵小队除开天吴都坐在了靠近抟象的一侧，天吴则是保持着警戒，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动手。 乔查尼倒也不在意天吴露骨的敌意，依旧屏声静气地继续对话。“单华鬃老先生，幸会。” 听到对方直接叫出了抟象的本名，黎玥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不禁向配枪移动了几分。 抟象表面上没什么神情上的变化，但身后的狮尾则是弯曲、压低，腿部健壮的肌肉也开始紧绷起来。 “这次的赤潮，就是你的杰作吗？” “答案显而易见。”平稳的话语却瞬间将谈话的气氛拉至冰点。 “看来，这个话题并不适合于交谈。那么，来说说别的，比如，塔娜。” 听到最后的名字，塔伦瞳孔瞬间收缩，如果不是上官溪按着他，只怕他立刻会动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很优秀，辅助了逆序塔的发展，还替我们吸引了火力。虽然她的理念从最初就有些许偏移。但我们不能因噎废食地否定她的功绩。” “那为什么还要针对她？”塔伦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话语中的怒火不减丝毫。 “因为，逆序塔的进化。塔娜已经无法满足核心逆序塔的要求，自然需要回收权能。这是核心逆序塔的旨意，更何况我也只是打了下手。” “核心逆序塔？” “看来有些消息你们得到的并不完全。普通异格者能共享逆序塔的力量，而代行者所持有的便是逆序塔的分端，除开特殊的存在，代行者都必须接受核心逆序塔的指令。” 乔查尼的话语几乎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但正是如此他们才必须要谨慎，因为面前的男人究竟说了几句真话，他们无从得知。比如，逆序塔的情报。 “我尊重你们相信与否的权利。” “既然代行者如你所说的那般强大，但你时至今日都在躲避人类的眼线。你的计划还在持续，我想，你们本身也需要完善，是吗？” 抟象知道代行者塔娜的力量，就更能感受到同为代行者的乔查尼要危险得多。 “老先生的确目光锐利，诚如您所说。纵使是代行者也需要不断完善、进步。我也很感谢您并未用‘惧怕’这个词来描述我们与人类之间的明暗关系。” “纵观人类的历史，不难发现总有多数人类如同盘踞于星球中的病毒般不停地污染、掠夺、破坏，数之不尽的或残酷或狡猾的诡计充斥着他们的脑海，无孔不入。”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纵使我不说，诸位也应当体会过人类带来的甚至是覆灭地球的灾难。也正因如此，大筛选是进化的必然，唯有将这些人埋葬于历史的洪流中。地球才有越过严冬的可能，去拥抱重归的暖春。” 他扯了扯大衣，将其摆正，随后如同陈述琐事一般平静地说道。 “在大筛选尚未完成之时，世界仍需惧怕这种人。代行者自然也要谨言慎行。” “所以你是想说，达克效应。” 抟象微眯双眼，这般场面于他而言更像是两个阅历相仿的人在平等地交流，一方所言，另一方也能很快理解并做出回应。但显然，抟象无法做到他这般镇静自若。 他神态自若，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流露出半分恐惧或担忧。 他如同历尽千帆却仍旧自谦的教官，平静地分享自己的经验。抟象清楚，自谦是源自他无论面对什么都游刃有余的自信。 正是由于其压倒性的力量，他才能气定神闲地和敌人谈论这些可以被称为秘密和弱点的事物。 也正因如此，抟象才无法在交谈中占据上风，他没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这样的力量。 不过，对方并非没有一丝不自在的地方，就比如，他总会将目光扫过左侧的塔伦，准确来说，是塔伦左爪上有些错位的纽带。 抟象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在意识链接中提醒了一下塔伦。在看到塔伦将纽带摆正后，那种不自然的感觉才就此消失。 “不错的观察能力。你们都是优秀的种子。通过筛选想必并非难事。” “你知道我们的回答是什么，此前你应该一直在观察我们，那么这个答案就不难猜。”黎玥摇摇头，其他的四人也没有抗议。 “毫不意外的回答。但或许，我们没有必要兵戎相见。毕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地球能迈向明天。” “明天……”为了这个词和它所代表的事，人类付出的惨痛的代价。而现在，这个词竟然从敌人的口中说出。 “在不同的立场看来，同一件事有不同的定义。筛选，对你们来说或许是对人类的屠戮；但这对于地球而言，不过万千岁月的一次自我修复而已。” 地球的生命在无数的病毒、细菌之下仍旧存续，正是借由进化，或者说，筛选。 能抵抗侵害的生命活了下来，并诞育了更具抵抗力的下一代，而衰弱的个体，无论何时诞生都只能腐败，而后归于大地。生命正是在这样的筛选下迎来了进化。 “而今，赤潮中孕育了新的生命，自死者的骸骨中诞生，这正是斯科瑞、逆序塔的意志。” 这样的筛选在地球四十多亿年的历程中时有发生。这世界原本有多残酷，书籍中仅能窥见的冰山一角就足够让人触目惊心。生命，便是如此残酷，也正因如此，才足够美丽。 “单纯的筛选不能作为智慧生命是否存续的准则。人类不会止步不前，你认为无法通过筛选的人也在做出改变。要走向未来，不应该只有这种方式。” 乔查尼看向回答的黎玥，眼中透出一抹笑意。 “作为唯一的人类，你的阅历还不够丰富，但人心的险恶，你当真没有体会过吗？”代行者的话语引动那段愤怒而无力的回忆，黎玥强迫着自己保持面不改色，但放于桌上的右手已经握紧成拳。 “你说他们正在改变，可我看到的只有固步自封、因循守旧。暂且不提科技的进步，如今甚至仍旧有人没有放弃自相残杀。在这些无聊而迂腐的问题前，你的倔强究竟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收回了停留在桌前四人身上的目光，略带失望地低下头，随后锐利的目光对准了他们身后那青黄相间的巨虎。灯光也开始明灭不定。 独属于野兽的危险感知让天吴瞬间警觉，顿时开启了屏障。但乔查尼也只是点了点头。 “很敏锐，但你的能力还不够满足你对此的应对。” 四周的景色在乔查尼的话语逐渐分崩离析，连带着他的身影也开始飘忽不定。与这一切同时出现的，还有屏障被消融时发出的“滋滋”声以及黎玥的枪声。 “你干扰了他们的视觉模块！” 黎玥连开数枪，可是子弹飞到半空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 面前的代行者竟然也能释放防御屏障，而且强度还在天吴之上，甚至属于天吴的靛青色屏障此刻正被不断消融。 “你的意识相当强大，但可惜，只是人类。” 他打了一个响指，原本还想进攻的解构体们顿时捂着头，钻心的痛楚不停地撕扯着他们的意识海。 “那就向我证明，你们有可以改变的力量。” 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这道话语传来，原本的圆桌顿时炸开，抟象在最后时刻护住了黎玥，原本的五人瞬间被爆炸拆散。 抟象和黎玥往更深处掉落，塔伦和上官溪则是被轰向高处。至于天吴，则是被轰到了道路的另一侧，乔查尼似乎就是等待着单独观察天吴的机会。 “你保护不了谁…” “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他们消亡。” “野兽就不该与人类相处，你现在一无是处……” 无数的杂音试图瓦解天吴的斗志，他们啃噬着巨兽的神经，妄图用这样的方式让他屈服。 但是，猛兽可不在乎这些，对人类有用的手段对野兽不一定奏效。比如现在，天吴只当这些杂音是入侵自己领地的外来者。 “吵死了！给我滚！” 在意识海中的怒吼似乎将那些盘踞在此的杂音碾碎。 纵使视野中仍旧是一片猩红，但天吴也能感知到，自己的指挥官和同伴们并不在此处。 地面传来微弱的震颤，似乎有个正在大笑的人正向自己靠近。 不用猜测，这人只能是那个代行者。巨剑直直地向着嗅觉中乔查尼的所在处劈去。 本想着在靠近后直接冰冻对手，可是一堵“墙”却挡住了他的巨剑，随即，凛冽的刃风袭来。 天吴侧身躲过了袭击随即直接抓住意图从另一边攻击的刀刃。哪怕不用屏障，天吴的机体防御能力都是极强的。 可是这样的空间中，天吴庞大的身躯依旧是巨大的弱点。伤痕不断在他的机体上蔓延，可他始终没有后退哪怕一步。 “真是让人惊叹，真是独特的个体。” 天吴自然不会理会，但下一步行动却再次被爆炸阻止。巨虎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轰飞后不断下坠…… 第101章 猩红囚笼（合） 不知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多久，天吴也拼尽全力调整了自己的机体状态。 终于在一声闷响过后，天吴“安稳”地落地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天吴根本不会管这样的损伤，但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机体终归还是需要调整和修复。 “总算能看见了，这是哪？不像是升降平台…” 四处环顾，发现自己还处在这样狭窄的隧道里，看来八成是自己从顶上的隧道处坠落下来的。 “真是麻烦…指挥官他们在哪？” 爪子上的巨剑已经卷刃，甚至电磁炮的核心组块也受到了损伤。 哪怕天吴有些憨，但他也知道，这样狭窄的环境里来一发电磁炮无异于是和敌人同归于尽。 突然，虎耳微动，八条尾巴瞬间蜷起。巨虎瞬间将巨剑指向了身后，那带给他巨大危机感的位置。一位神秘的女性正站立于此。 那女性身披白色斗篷，与之前的乔查尼不同，斗篷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能看到的只是洁白的皮肤，似在微笑的神情和混有几缕金丝的紫色短发。 左胸的斗篷上还别有一株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的幽兰花，整个人展露出一种高贵神秘的气质，以及在天吴看来的巨大危机感。 “汝…不，你好。有些习惯刚刚改口还不太适应。” 女性的声音慈祥却又带有一丝疏远，神秘莫测，这是天吴现在能想到的，最能形容面前女性的词汇。 但她带给天吴的危机感丝毫不亚于乔查尼，而且不知为何，这种感觉本身都有些飘忽不定。 “你也是代行者？！” “请先放松，之前阁下也与代行者合作过，吾…我也无意与你为敌。” 这句话变相地回答了天吴的问题，但也给了天吴一些退路，见此，巨剑被他收起并别在身后。 以他的状态是不可能单独对抗一个代行者的，既然对方给了自己台阶下，那天吴就没有咄咄逼人的必要。 至此，气氛开始缓和。 “你是谁？” 纵使是知道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但青虎也不打算放过能得到情报的机会。 “人们曾给我起了很多名字，不过最常用的还是：悯世者。如果单纯想要一个称呼，这便是答案。” 看来之前米迦勒所说的存在于他们认知之外的代行者就是眼前这位。 “那么，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对方就这么向身为敌人的人求助，这也让天吴再次警惕起来。 但能支持她这么做的，恐怕就是自己强大的实力，想到这里，原本紧绷的肌肉又无力地松弛了下来。 “这周围似乎有人在战斗，你的听觉应该很敏锐，可以带我去往那里吗？我正好迷路了，需要一个能带我走出去的向导。” 悯世者的语气依旧祥和，但天吴知道，这样的情形下，他想帮也得帮，不想帮也得帮，这就是实力的差距所带来的压迫。 自己还要活着去救指挥官和同伴们，自然不能就这样栽在这里。可是和代行者的合作会不会…… 悯世者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出声说道：“如果是担心你的指挥官会因此而再次陷入困境，这就没有必要担这个心了。” 悯世者的话语仿佛有某种魔力，竟让天吴直觉上感到她的可信。放下了内心的顾虑，随即开始认真地捕捉空气中传来的响动。 “跟上来，在这边。还有，以你的实力真的是会迷路的吗？”天吴快步向前走去，悯世者紧随其后。 “力量并不是万能的，有些情况，就是神明来了想必也在所难免，更何况是我们呢？” 语气中带了几分笑意，谈话自然得就像两位关系尚佳的同窗。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在此期间，天吴曾故意加快脚步，但他发现，身后的悯世者似乎永远和他保持着这么一段距离。 她没有刻意加快脚步，但这段距离就是没有变化过。这情形也让天吴自嘲地笑了笑。 随着声源越来越近，前方的通道处也不断出现光芒，有时是深蓝色的，有时则是暗红色的。 天吴本能地拿起武器，放缓了脚步。却在无意中发现，原本已经有些破损的巨剑此刻却变得完好如初，甚至机体的损伤也几乎痊愈。 疑惑的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女性，对方依旧保持着微笑，也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回应。 压下心中的疑惑，天吴缓步上前，似猛虎狩猎前的专注。 直到视野豁然开朗，空间瞬间变大许多。这才看清打斗的那两个人。 一个是天吴的死对头米迦勒，另一个，则是现在塔娜身边唯一的异格者：殅。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周围满是破碎的冰柱和裂痕，米迦勒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殅则是被打得节节败退。 “看在曾经是同伴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机会让你向那位先生效忠。” “你想得美！” 殅对塔娜的忠诚甚至不亚于天吴对黎玥的忠诚。纵使是这般境地，也绝无背叛塔娜的意思。 “那就没办法了，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米迦勒的六片羽翼散发出剧烈的红光，似乎想要给殅一记重创。殅也准备反击，身上的寒气渐渐形成了冰锥。 不过就在两人蓄力的期间，一发电磁炮直奔米迦勒而去，直接打断了她的蓄力同时给了她一记重创。 先前的战斗由于空间问题天吴无法施展全部实力，此时空间扩大了数倍，也给了天吴能完全发挥力量的机会。 不过，虽然很想把米迦勒胖揍一顿，但出手干涉并不是他的本意，自然是身后的代行者在“怂恿”。 “你？” “你！” 两个相同的字却带着不同的语气。 不过对米迦勒出手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丝毫不用担心出击的借口也不必担心对方不接这打。 “你个，敢和我斗上几个回合？！” “呵，怕你，怕你我就不叫天吴！” 没有任何悬念的，两人直接扭打起来。米迦勒在和殅的战斗中消耗了部分力量，再加上天吴现在几乎可以说是全盛时期。 一番激斗两人不相上下，这也给了殅喘息的时间。 一道微光传来，殅的伤口也恢复如初。 “各位，都先停一停。” 祥和的女音响起，竟直接让天吴和米迦勒停下了争斗，彼此各退一步，三人齐齐将目光投向悯世者。 “嗯，感谢你。现在，快去救你的同伴，对了，建议你赶紧往下去，你的指挥官和那位老先生要对抗的灾难比在上方的那两位要恐怖得多。” 悯世者向天吴行了个礼，随后为他指明了最近的道路。天吴也顾不上她如何知道路，简单的回礼之后，立刻奔赴下方。 “另外，米迦勒小姐，还请你带我去乔查尼先生身边，接下来就请麻烦你当我的向导了。” 眼见天吴离开，米迦勒虽有不满，但还是选择执行这位女士的请求。 “殅先生，这里并没有第一代行者小姐缺失的权能，这一点我可以以我的代行者身份向你担保。所以，也请你离开。” 殅原本还有疑惑，但听到对方也是代行者之后，疑虑瞬间被打消。 “感谢你的坦诚。” 说完后，殅头也不回地离开，在暗中准备出手的那位也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米迦勒就降落到地，为这位女士指引起方向。 悯世者只是凭几句话就解决了一场争斗，当然，这些都建立在她有强大实力的基础之上，哪怕算上新成为代行者的阿斯特利亚，她也是代行者中最神秘的存在。 天吴此时在全力地奔跑。 他、他们都还记得这趟单独行动的最终目的，破坏异合核心，从源头上切断赤潮。 虽然现在距离他们开始行动只过去了一个小时，但显然这一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都太过惊悚而漫长。 而外部…… “报告，04小队已确认全员牺牲…”前来向总指挥报告的是上官岳，上官溪的兄长，真武小队的指挥官。 “其他小队呢？”上官峦在听到04小队牺牲的消息后眉头一皱，面色也变得更难看。 “01、02、03、05小队已经完成定位节点布置，06、08小队也传回消息已经找到合适的安置位置，正在前往安安装中。至于07小队…” “只要有四个及以上节点能顺利安置就足够了，再等等06 08小队就好。至于那个不成器的监兵小队…估计早就滚回去了。” 上官峦丝毫不掩饰对自己女儿所在部队的鄙夷，一开始对他们的期望都太高了，在他的认知中，这支小队根本就不配合和孟苍、陵光和真武小队齐名。 “真是搞不懂为什么国君会拥护这样一支废物的部队。如果单纯只是因为她能驾驭两头兽人型解构体，那未必也太过了。” 上官岳自然也是听在心里，其实自从7362号城市黎玥和异格者合作事件过后，他一直都想劝妹妹离开那个小队。 自己可以为她提供在陵光小队作战的机会，但是还是被妹妹婉言谢绝了，为此，两兄妹险些吵起来。 上官岳不希望妹妹被牵连，导致上军事法庭；上官溪则是更喜欢监兵小队的环境和同伴。 这次行动更坚定了上官岳要强行把妹妹分配到自己队伍的决定，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安稳的环境…… 第102章 猩红囚笼（终） “呃…” 虽然在发现不对时就尽量后退离开圆桌，抟象校长和动力甲也在最后帮自己抵挡了部分威力。 但是黎玥终究是人类的身躯，再加上环境中高浓度的斯科瑞病毒，她只感觉现在的身体相当沉重，只能拼命地用手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人体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咳咳，你这丫头，净说些鬼话。” 转身一看，抟象拍了拍自己的狮子头，摇摇晃晃地向自己走过来。 裸露的躯干上是一片被烧焦的痕迹。黎玥的意识链接在爆炸失去意识之后就断开了，现在抟象的感染率也在上升。 在重新连接之后，抟象较高的机体损伤也被一并传导了过来。这里似乎有极强的干扰，是之前前进时的数倍不止。 “校长，我这边在上官那里拿了一些修复器，我先帮您处理伤口。” “不必了，这点伤还不致命，无非就是回去把合成狮毛换一下。” “当心‘积水成渊’，而且处理起来很快的，做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校长，请您观察一下周围。” 黎玥说着，便拿出修复装置开始处理抟象身上的损伤，抟象则是观察起四周，从顶部来看，他们大概率就已经在最底层了。 而且，这里已经可以窥见高浓度赤潮的快速流动，甚至流向都能被观察得清清楚楚。 在将这些观察结果分享给黎玥后，结合当下的所有已知情报，结论自然呼之欲出。 “看来，这里就是异合核心的所在了。” 前方是一个破败的空间，先前观察到的高浓度赤潮就来自其中，这里的危险性陡然上升。 “丫头，你之前说的那个圆盘状武器还在吗？给我，你来使用恐怕做不到投掷力道的控制。” “在的，还是只能做出一个。交给您了。” 圆盘状物体被交到抟象爪中，这将会是他们能解决异合核心的唯一底牌，抟象紧紧握住，这份沉甸甸的责任就这样落在他的肩膀上。 他目光向前，身旁少女的呼吸声也变得更沉重，这里的环境不适合人类长时间停留。 无论是解决地面的问题，还是保证少女的安全，他都必须快速解决。 “丫头…不行，你一个人同样危险，但留在这里……” 本想着让黎玥赶紧上去和她的队友会合，但是以黎玥的状态，就算只是遇到异合生物都足够致命。 可是，跟着自己，危险程度同样极高，异合核心周围很可能有异格者防守，只有他一个的情况下他可以做到毫无顾忌。 “您现在还需要我的意识链接，暂时只能跟着您，而且我会尽力尝试链接队友的。以任务为优先。” 黎玥没有离开的打算，这里更需要她。 以任务为先，纵然抟象很想保住这些后辈，但解决赤潮对他而言才是最优先的。得到黎玥的请求后，他便不再多言，直奔前方的异合核心所在。 原本已经做好了面对奇怪场面的准备，但一进门，黎玥还是被眼前过于诡异的景象震惊到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纵使是历尽千帆的抟象，对此也是皱紧了眉头。 昏暗的天光自穹顶的巨大缺口中倾泻而下，滋养着四周的猩红树木，管道如同盘根错节的根茎般盘踞在周围，那绽开的红色花卉状物自浓稠赤潮中顺着管道生长，诡异的红光自植物与晶簇中散出，透出安和而诡异的气氛。 空间的中心处则是一个难以名状的巨物，数道根茎管道自其上伸出，半坍塌的洞穴中，其躯体似正在呼吸一样有规律地起伏着，每次律动，都会有赤潮自末端的管道中运出。 “这东西好像心脏。” “但是功能却和心脏完全不同，似乎只是为了彰显它作为赤潮核心的地位。这里的斯科瑞病毒浓度极高，丫头，你还能坚持吗？” 这样的环境下，黎玥的意识链接已经开始出现崩坏的趋势。 “我，能坚持。” 黎玥可没那么容易认输。更何况，现在可是危急关头。她不能因为自己的问题耽误大计。 “这个武器有强力附着的能力，只要能投掷，那么这个东西就必定被破坏。但是，只要我们还在这个空间里，我们恐怕也很难逃脱。估计只有撤到之前我们进入这里的空间才能安全。”在意识链接中，黎玥说道。 黎玥的语气平静，似乎并不在意可能到来的牺牲。如果天吴在的话，全力开启光翼功率，估计还有机会把他们都带出去，但天吴并不在此。 就在抟象准备动手投掷时，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半翼的独臂少女从左侧的楼梯上走下，没有异合生物的支撑，灰劾原本瘦弱的身躯越发显得柔弱不堪。 “离开这里！客人也不该随意闯入不该打开的房间。”片翼瞬间展开，大片斯科瑞凝聚的羽刃快速地向他们袭来。 但是，这样的攻击对于抟象来说不过是空有其表。长枪附着火焰，被抟象旋舞起来，如同牢不可破的火墙，羽刃在抵达前就已纷纷落地。 觉察到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灰劾不断凝聚羽刃，同时将独臂置于胸前，仿佛祈祷般吟唱起来。 “丫头！”抟象不停地阻挡着这些羽刃，黎玥也明白校长的意思。 强忍着意识的剧痛向着灰劾连开数枪，直接打断了对方的攻击，一发子弹甚至还命中了灰劾的右胸。原本悠扬的吟唱声戛然而止。 抟象则是趁着这个间隙将缠着炽火的长枪直掷而出，严重缺乏实战经验的灰劾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被命中。 哪怕此时的抟象能用出的力量只有原本的五成左右，但将对方打晕也是绰绰有余。 焚烧的痕迹自撕裂的左翼蔓延，灰劾的意识也短暂地丧失。 “看来没有异合生物的她根本构不成威胁，一个小孩子还是太过脆弱了。” 将长枪唤回，本想着继续摧毁异合核心的任务，不曾想身后却传来一阵诡异的声音。 “本来不想动用先生的力量，但你们一定要如此无礼，那就怪不得我了！” 抟象本想着直接打断对方的行动，但刚准备将长枪再次掷出时，对方就拿出一块灰色水晶直接捏碎。 电流顺着她的右臂蔓延至其全身。气浪自其脚下震啸而来，将两人震退了几步。原本的地面开始出现裂痕，可怖的猩红溢满了裂缝。 电流不断撕扯着灰劾的身躯，崩解、重组，联合斯科瑞异构出完整的两翼和双臂。 整个过程发生的时间只不过短短数秒，痛苦之样仅是眼观便已觉透骨钻心。 灰劾气势暴涨，在她忍耐痛苦的表情中，周围的赤潮慢慢在其脚下形成一个深红的六边形区域。 刺眼的红色光芒瞬间淹没了两人，身后的巨物开始加速律动，赤潮不断冲破地面，无数的异合生物也从入口处涌来，整个空间仿佛形成了一个猩红的囚笼，要将黎玥和抟象困死其中。 “杀了他们！”身躯的电流涌向了异合生物，在这样的增幅下，异合生物进入狂暴。 抟象和黎玥的状态都极差，这样的环境下，黎玥的嘴角已经溢出了血液。 抟象只能苦苦地斩杀着这些异合生物，这样的狂暴状态下，异合生物的攻击性更高但防御能力也变得极低。 斩碎了一群，电流又会将残骸拼凑、“愈合”，再次恢复原样。 “要是能少一点，或者力量能恢复一点，这些东西根本没有威胁。” 身后是不断涌现的赤潮，身前是步步紧逼的异合生物浪潮。再这样下去，不出半分钟，他们要么力竭被异合生物撕碎，要么跌入赤潮成为异合生物的养分。 抟象握住了黎玥递给他的简化超聚武器，腿部肌肉紧绷，已经准备在最后一刻放手一搏。 “啊啊啊！” 突然，前方的灰劾大叫起来，斯科瑞电光似乎有一瞬间暴躁起来，灰劾的左臂和右翼在那一瞬间崩裂。 虽然电光只出现了一瞬的暴动，但如同厚玻璃杯中的水突然从常温变得沸腾导致杯子破裂，哪怕水再次恢复常温，玻璃杯却已经损毁，不再具备容纳的能力一般。 只需要这一瞬间让灰劾崩溃，她就不再具备承受这份力量的能力。 原本狂暴的异合生物群顿时变成了霜打的茄子，被电光重构的异合生物也变回了残骸。水泄不通的可活动空间顿时变得开阔了许多。 灰劾的身躯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具体来说现在的她显得要支离破碎。 随后几只异合生物托举着离开，虽然离开时十分缓慢，但抟象和黎玥没有闲情去顾及她。 即使斯科特病毒浓度开始下降，赤潮的蔓延速度却并未减缓多少，距离两人的脚部也只有不到一米。黎玥的意识链接也变得摇摇欲坠。 “看来，还是只能如此了。入口处暂时安全了。” 灰劾所说那股力量来自乔查尼，既然那一刻出现暴动，估计乔查尼也遇到了要处理的事，现在没有任何异合生物或者异格者会对黎玥造成威胁。 不等黎玥反应，抟象瞬间切断了和黎玥的意识链接，同时将她直接甩向了他们之前进入的空间。 与其让她留在这里和自己一起送死，倒不如为她寻求那渺茫的可能性，自己还能为她做的事，大概只有为她祈祷她的队员能找到并带着她离开。 在赤潮触及这头老狮子的前一瞬，紧绷的腿部肌肉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抟象一跃而起，将启动后的圆盘状武器附着在自己的长枪上，随后狠狠地捅入那巨大的心脏状异合核心。 这一击汇聚了剩余的所有力量，而且恰好卡在了外壳和核心之间，赤潮无法腐蚀它们。只需十秒，这里的一切就将彻底消失。 在做完了这一切后，抟象闭上了眼，脱力的机体向着下方的赤潮坠落。 一百四十五年的漫长生命终于要走到尽头，过往的遗憾、欣喜此刻都如走马灯般浮现，直到最后。 这支小队是很优秀的，他们值得国君的赞许与重视，本想着如果能活着回去就将这份评价交给上官峦和国君，但现在，估计只能在死后托梦了。 彻底失去意识前，似乎有谁拉了自己一把…… 第103章 破局 天吴以最快的速度向上飞行，背上是已经昏迷的抟象和几近昏迷的黎玥。 脑海中隐约有个声音，为他指引着另外两名队友的方向。 他也顾不上这是否为真，全力向着那个方向飞去，身后，是爆炸的火光和轰鸣。 “指挥官到底是怎么一个人做出这种东西的，真是妖孽一般的武器。真的只是‘参杂’了一点点核聚变理论吗？” 身后的火光就是看锈蚀金属上的反光都觉得和太阳一般刺眼，偏偏范围还只有那一片。 黎玥不去研发超聚武器和核聚变武器相关真是可惜了。 五分钟前，塔伦在噩梦中被上官溪叫醒，梦中妹妹冰冷的眼神直直地刺痛着他。直到醒来，那份刺骨的寒凉还是让塔伦颤抖了一阵。 “塔伦，你…梦见什么了？” “我，没什么，大概只是某个还没通关的游戏而已，气到伤心的那种。” 塔伦笑了笑，苦涩溢于言表。 哪怕不说，他们也都心知肚明，这份梦境，或者说，现实的另一种映照，正是他们所最为畏惧的事物。 “我们这是被炸到哪儿了，指挥官他们呢？”塔伦环顾四周，除了前面的大洞之外没有任何线索。看来他们就是被轰飞到这里来了。 “指挥官的意识链接已经断开了，可能在下面。很有可能是任务目标的所在地。”上官溪快速地进行着机体修复。 “那岂不是很危险，可恶，要是天吴大哥在就好了，直接飞下去。” 塔伦着急地四处张望，试图寻到一条下去的道路。 但目之所及之处仅有两条能走的还算安全的通道，其余的要么是已经塌方，要么整体上就已经摇摇欲坠。 塔伦向上官溪指了指那两条道路，上官溪立刻开始分析探查。 “两条通道整体向下，左侧探测通畅度超过一百米，右侧…等等，做好战斗准备。” 上官溪突然警觉起来，这样的环境下能带来威胁的只有可能是携带斯科瑞病毒的个体。塔伦拿起了复合武装，已经切换成了狙击枪。 前方漆黑的通道中，一个灰黑色的身影缓缓走出，他一如既往的神情自若，丝毫不在意面前对准自己的枪与炮。 袭来的子弹和光束砸在无形的防御屏障上，完全无法触及这位灰黑的代行者。 “可恶，大哥这能力在对手身上出现也是真够麻烦的！” 塔伦碎了一口，狙击枪的攻击似乎能引起屏障的震荡，但要攻破，毫无疑问需要持续的进攻。但就眼下的距离来看，那个代行者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他们两个都是以远程攻击为主，近身搏斗对他们来说是绝对的短板。 “虽然不得不承认，人类的科学技术的确在进步。但这些进步只不过是让你们在末日到来前苟延残喘罢了，人类技术进步的速度还无法给你们带来胜利的把握。” 灰黑色的代行者在他们身前不到三米左右的位置停下，饶有兴致地打量起面前的两人。 “塔娜的兄长，以及想要挣脱囚笼的青鸟。你们所做的一切是否是有意义的呢？” 随即，他看向塔伦。 “你、你们的确找到了不和塔娜开战的可能，但这也只对你们有意义。人类方面不会放弃对代行者的追杀，你们的行为也不过是把自己纳入更大的漩涡而已，那些视线的囚笼，那些恶意的谩骂…你真的找到了正确的选择吗？” 还不等塔伦开口，平静的目光又转向上官溪。 “你想要向你的亲人证明自己可以闯出一片天，可到头来，你也只能在这样的小队环境中扮演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你的家人，估计从未真正认为你有证明自己的能力。” 九龙古籍有言道：“一言之辩，重于九鼎之宝；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 在特定的环境下，相比于刀剑，言语对敌人意志的瓦解要强得多，让敌人自乱阵脚的概率也要高不少。 当然，是在特定的情况下，以及特定的对象。 “你不应该只会耍嘴皮子功夫！”塔伦将武器切换为霰弹枪，对着面前的代行者连开数枪。 同时狼眸不断聚焦于每一个命中的点，上官溪则是不断地展开立场，根据塔伦子弹命中后的动量变化进行着分析。 眼下自然是要优先解决面前的难题。 突然塔伦瞳孔扩张，将复合武装转换为狙击枪，上官溪则是将浮游炮的功率开至最大。 全力轰击着屏障上的某一点，代行者并未阻止，而是在手中凝聚起斯科瑞病毒。 最后的子弹带着宛如流星坠落的灼热洞穿了防御屏障，随即，是塔伦切换为聚能炮后的轰击。 乔查尼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还未凝聚完全的斯科瑞能量被略显匆忙地释放。 剧烈的爆炸后，此处空间也出现了塌方的趋势。 好在还有另一条通道，得益于不断攻击中不断拉大的距离，他们得以在塌方前奔走入左侧通道。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几道高浓度斯科瑞病毒组成的电光向他们袭来，却在半路中逐渐被崩毁，未能到达他们身后。 乔查尼自烟尘与焦土中走出，身上不染一丝灰尘。但左手处已经出现了几分烧焦的痕迹。 “看来，你对你的兄长还是很在意啊。当初为何不把他变成我们的一员呢？” 他平静地询问道，藏身暗处的那位并未回答，只是悄然离开，她没有回答的必要。 事实上，塔娜在看到天吴的那一刻就猜测监兵小队应该都来了，凭借着代行者对斯科瑞病毒的感应能力，她很轻易地就发现一个斯科瑞病毒浓度量级比她还要高的个体正在移动。 她便找了另一条通道赶上来。本想出手帮助兄长撕开对方的防御，可他们的表现的确让塔娜感到震惊。 虽然对于一位已有准备的代行者来说，纵然防护匆忙，但只是聚能炮还不能对他造成完全的损伤。那几道电光，估计也不只是为了袭击他们。 “有意思，果然是优秀的种子。”乔查尼见没有回应，便踏着废墟离开，回到了原本所在的地方。 “先生，悯世者女士来了。”米迦勒站在悯世者身旁毕恭毕敬地说道。 悯世者实际上才是乔查尼真正的客人，监兵小队和抟象只能算是“不请自来”。 “米迦勒，你去一趟这里，”乔查尼将一个位置坐标发送给她，“去将灰劾带回来，还有，不要靠近异合核心所在的区域，在找到灰劾后立刻带着她回来，无论遇到什么。” “是。”米迦勒展开六翼，向着意识海中的位置坐标疾驰而去。 “人类的发展仍旧迅速，九龙的下一步行动也要展开了。”悯世者的语气似乎从未有过改变，始终是那般温和。 “只可惜，真正进步的还是少数。在他们还未发展到能交出合格的答卷之前，筛选仍旧是最优解。我倒是期待起他们能否在光壁的庇护下应对由内而外的危机，在光壁还未筑起时就被埋入休眠的源头，虽然引不起什么太大波澜，但作为‘惊喜’，足够了。” “若是九龙也无法应对，那么人类就已全无资格。就看这两个人类方的最大势力会做出什么改变。” “你真的准备将异合核心的碎片交给他们吗？人类目前还无法掌控这样的信息。除非出现升格者，或者有人能触及升格的门扉。” “或许，已经有答案了。” “………” 不出所料的，天吴再一次和米迦勒碰上了，如果抛开负担或者任务，这两个放哪里都是见面直接互锤的存在。 “算你走运，死老虎！” 天吴原本紧绷的肌肉也在听到这句话后稍微放松，没有任何犹豫，在发现米迦勒时就已经开启的屏障始终保持着开启状态，他也快速向上飞去。 “塔伦，上官！” 飞行了不到一分钟后，天吴终于见到了要寻找的队员。 没有过多的交流，上官溪分析出了建筑最薄弱的点，随后塔伦直接在天吴的屏障内向那一点开启了聚能炮。 在无数的碎屑和残骸之中，天吴载着其他四人向着天光照来的方向飞去。 米迦勒在飞到底部后发现了重伤的灰劾，以及… “这什么情况？！怎么，空了？！！” 呈现在米迦勒面前的是空荡荡的废墟，原本盘踞于此的管道、暗红的植物、翻涌的赤潮以及最中心处的异合核心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堆废墟以及少量齑粉。 难以相信这是那个指挥官和那头老狮子能做到的事。 原本以为这里不会这么快被人类发现，结果就有人找了上来。 以为也就区区五个人，不存在威胁，结果这些人反手就把异合核心给炸没了…… “希望接下来，你们还能笑得出来…” 米迦勒虽然面有震惊，但短暂调整之后，还是露出一个诡异而危险的笑容。随即背着灰劾飞回了乔查尼的所在。 “她做得很优秀了。作为实战经验的第一课。”乔查尼用指尖划过灰劾的身躯，少女的机体开始在斯科瑞的影响下缓慢地恢复。 “承受超出自己能力的事物定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纵然知道，也还是要去使用吗？”悯世者看着灰劾略显扭曲的面容，略显遗憾地说道。 “大部分人类不也是如此吗？有些事，注定了这样的选择。”乔查尼望向穹顶所在，视线似乎遁入天空，直指天空中的乌托邦…… 第104章 凯旋 “终于，终于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了…”塔伦整头狼趴在地上，一副脱力的模样。 虽然这场战斗的确消耗了大部分的力量，但现在的他更多是因为想要偷闲才趴着的。 当然，白狼的目光也没有离开过面前正在紧张治疗中的黎玥以及还在紧急修复中的抟象。 天吴也是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三人，在黎玥的请求下，上官溪优先进行对抟象的修复。黎玥本人则是注射几支血清，咬着牙强撑着。 抟象的机体受到高浓度斯科瑞病毒的侵蚀，同时能量已经耗尽。现在只能依靠天吴的能源进行紧急处理。 此时的抟象，陷入沉重的昏迷之中。恍惚中他仿佛又回到了繁荣时期的场景。 那时的自己还是个军官也是医生，是能力最强的飞行驾驶员，也登上过接受荣耀的勋礼之地。 那时他们还可以就明天畅所欲言，能源的改观、科技的进步，让他们一度以为人类就将如此强盛下去。 直到那猩红的灾厄降临，一时繁荣至极的文明就此一蹶不振。在最初的几年只能龟缩于防御光壁之中，但这项技术已经没有时间给其他国家复现，大陆的人类足迹正在一步步被蚕食，最后，引动了大撤退。 单华鬃，那时还未被称为抟象的老人家，就这样见证了文明脊梁的崩断。 感染体的呼啸，空气中病毒的肆虐，那猩红可怖的倒计时…最终将乌托邦送上了天空，未能登上天空的人们只能苦苦支撑，在末日之世艰苦地寻得文明延续的可能。 他还记得，还记得八十多年前的一切，那几乎快要被孩子们忘却的繁荣。 他们生来就被困于光壁之中，他可以在书本上勾画、在视频影像中解说，但新生代的迷茫，这些行为永远无法消除，因为他们没有切身感受过。 那么天空中的乌托邦呢？地球对于他们的孩子恐怕早就已经和月球差不多了，他们自星辰中睁眼，历史却如星尘般厚重而又松散，或许他们会被无数次告知地球是他们的家园，但他们恐怕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那里是他们的家园？活着的人，要延续逝者的梦。 他很少撒谎，在与那位老者的交谈中，他的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是的，他是旧日的余孽，是铭刻过去的墓碑。 他走了太远，远到足以见证几代人的兴起和陨落。但他不能轻易倒下，因为火炬尚未找到传承，若是就此埋入大地，又会有谁替他再留念过去的繁荣…… 一步步走过往昔的回忆，他能留下的只有数不尽的遗憾。自己死了吗？他不清楚。 一抬头，往日的战友正站在阴影中，似乎在向他挥手告别。前方的光辉不断蔓延，璀光照在了他的狮鬃上，原本还是人类的他此刻又变回了抟象。 身后看去，那是印象中的城市，此刻却显得虚无缥缈，旧日的残魂站于路口，将旧世的回响编作路标引向前方。 向前眺望，那是废墟、焦土，以及初醒的嫩芽。一代代年轻人褪去或稚嫩或青涩的脸庞，走上了战场。 嫩芽或许不知道它为何要生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但唯有一点，那不断成长，不断向前冲破阻碍的信念，无需理解，便已是传承。 他还未倒下，现在，是该醒来的时候了。 “校长，校长！”还会睁开眼睛，听觉模块就先一步恢复正常，少女的声音就这样送入他的耳中。 “你们都在，这里…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吗？”睁开双眼，视觉模块的反馈终于正常，发现自己正和监兵小队一起在地表修整。断层的记忆就此连接，现在他更在乎异合核心是否已经被清除。 “这里的电磁干扰消失了，天吴大哥说，他带着你们离开时看到了下面出现的爆炸，而且，反射的光芒跟核弹真的很像。”上官溪捂着嘴，回想起天吴大哥质问指挥官的场景，她就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所以任务成功了？！”抟象此刻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口才刚刚处理，激动地直接坐了起来。 “老先生！” “我没事，赤潮现在什么情况？” “国君反馈的数据，异合生物出现大范围迟钝，威胁性和活性大大降低。赤潮也不再蔓延。” “那就好。嘶…早知道就把痛觉神经关掉了。对了，你们怎么样？”抟象太过激动，刚处理的伤口再一次崩裂开来。上官溪叹了口气，又开始进行修复操作。 “我们没什么事，就是，我被他们狠狠地说了一顿。”黎玥在塔伦的搀扶下缓缓地走过来。始终都在躲闪队员们的目光。 “指挥官…”青黄色的巨虎沉声道，明显是对指挥官这种毫不顾及自己安全的行为感到相当不满，“下次不准再随便用这种危险武器了，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你们，你们听我，狡辩…不是，解释。我真的……”还没说完就被塔伦直接捂住了嘴。 “指挥官啊，你就别忽悠了，你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吗？不要挣扎了。”这回换塔伦“面带微笑”了。 “你们小队的关系还真好。我也算是明白为什么国君会对你们刮目相看了。胆大心细，也能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作为刚服役半年的执行部队，你们确实足够优秀了。”抟象微笑着，难得见严肃的他露出笑容。 “您过奖了，咱们一直都是这样，虽然一开始有了些矛盾。不过我们可能确实很特别，毕竟在监兵小队的除了上官之外就没一个正常的。”塔伦哈哈一笑，神经大条的他直接就透出了个很勾人胃口的消息。 “为什么？” “指挥官其实是繁荣时期的人，在休眠舱里面过渡到了现在。大哥是纯粹的野兽改造后的解构体，我的话……”还没说完狼头就被天吴狠狠地按了下来。 “塔伦！”天吴始终想不明白这头狼为什么有时候比自己还要憨。 不过这一条消息对于抟象来说可以算是相当炸裂的了，尤其是黎玥其实是繁荣时期的人这件事。 “好丫头，我还以为除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之外已经没有繁荣时期的人了，结果还记得繁荣时期的年轻人就在我面前。”抟象的声音因为过度兴奋而显得颤抖。 “嗯，我其实处在繁荣时期末端，斯科瑞病毒爆发时我还很小，也没有见过太多的东西。” “毕竟是以休眠的方式度过了两个时代。对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国君那边建议我们在五分钟之后动身，现在已经过去四分钟了。” “你这话题转得够生硬的，走。上官丫头，没事的，我会注意的。”缓缓起身，活动了一番，确定伤口不会再裂开之后，抟象走在了最前面，监兵小队也紧随其后。 “国君，现在正是危急的时候，为何还不启动超聚武器？”上官峦面露焦急地询问道，三分钟前，所有的定位节点都已安置完全，甚至显示激活的定位节点有七个之多。 04小队已经全员牺牲，就只剩下了监兵小队手中的节点，可他们的节点不是已经损毁了吗？但现在明显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军处长，你仔细看一下斥候发回来的赤潮分布图，现在的赤潮已经停止蔓延了。” 昊说完后，将获得的地形图展示了出来，末端的赤潮没有继续蔓延，甚至隐隐有几分收缩的趋势。而异合生物的活性也降低了许多，与此同时电磁干扰也全部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现在才要等，等我们的英雄归来。”昊略显神秘地笑了笑，全息投影的他将目光指向了东北方向。 信息很快公布到每一个小队，但所有人都不理解这样的异变究竟为何而发生。 吴馨、上官岳和翁景光，以及三位还在场的指挥官都在和上官峦一同等待着。 直到，十分钟过后，东北方向终于出现了人影。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头浑身是伤的年迈狮子兽人型解构体，紧随其后的是一名少女模样的解构体以及嘴角还隐约可见血迹的少女指挥官。 最后方则是一狼一虎两头兽人型解构体，他们的身上都隐约可见伤痕。此刻，英雄凯旋，身上的伤口正是荣耀的勋章，他们以自己的实力打破所有的质疑。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为首的老狮子走到了上官峦身前。 “赤潮源头已被我们摧毁，本次行动涉及异格者，所以不确定他们手中是否还有残留，但至少失去了心脏的尸体处理起来会容易得多。这支小队很优秀，国君没有看错人。” 抟象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让话语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 再次看向监兵小队的指挥官黎玥时，上官峦的眼神依旧充斥着不可置信。 少女的眼眸仿佛从未透出过软弱，她没有去看其他人，只是默默地向前走去。上官溪不曾抬头去看自己的父亲一眼，没有愤怒、没有张扬，有的只有冰冷的疏远和平静。在她们之后的两位也大抵如此。 “好了，该迎回的英雄已经归来。那么作战方案也要改变了。抟象说的没错，处理尸体可比解决活物要简单得多。” ……… 第105章 坚毅 原本针对赤潮的打击方案在源头被清除后就进行了变更，广域打击已经不再适合处理这样的场面。 这也就意味着，那些不愿离开此处的人们又获得了可以苟延残喘的时间。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好消息，对他们来说。”黎玥自然清楚那些人的愿望，也不禁在想为他们争得苟延残喘的时间是不是对他们的一次帮助。 “也许算不上好，毕竟这里的自然条件早就不再适合人居住了。异合生物和赤潮的威胁也会让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去到城市进行补给。”抟象平静地说道，而后又将赞许的目光投向黎玥… “但至少，这是他们的愿望。在这样的情况下，尊重他们的选择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我们所做的一切真的是有意义的吗？” 抟象摇摇头，用伤痕累累的狮爪轻轻地拍了拍黎玥的头。 “凡事若是都用结果论来定夺，那么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行为都是没有意义的，意义就在我们的所做之中。” “那些孩子怎么样了？” “狻猊已经派人把他们接走了，九龙会给他们一个看到明天的机会。双方其实都哭得泣不成声，但老人们总是率先结束哭泣，转而送上祝福。” 抟象无奈地笑着。漫长的时间会为他们的生命添砖加瓦，眼前不过是又一次再正常不过的送别。但是，目送新生的雏鸟远去，并不是一件值得伤感的事。 “对了，你还是和你的小队成员好好说说，这次你几乎不要命的行为他们可是相当不满啊。你们之间的关系紧密，但越是这样，你就越不能不去考虑他们的感受。” “嗯…”黎玥低下头，目光无意间地瞥到了面露难色的天吴，塔伦出去“炫耀”前和上官溪被单独叫出去时都是这样的表情。 片刻之后，抟象站起身来，向着总指挥的方向走去。 黎玥则是来到了自己的小队成员身边，当然，还闲着的小队成员只有天吴而已。 塔伦还在一个劲地和孟章等解构体诉说他们的经历，后者听得津津有味，只是他们的指挥官大多数面色都挺难看的。 上官溪则是被自己的兄长叫了出去，黎玥甚至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在商讨自己的小队问题。 “指挥官…”天吴突然粗鲁地把黎玥拉到一旁随后盘坐下来，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黎玥自然知道，这是天吴有秘密想对自己说，拍拍大爪子，微笑着示意对方将所欲言之事与她诉说。 尽管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塔伦吸引了过去，但天吴还是不放心地扭头扫了一遍其他人。 在确定周围没有额外投来的视线之后，青虎又指了指黎玥握在手中的徽章，国君的监视让他不能畅所欲言。见此，黎玥开启了意识链接。 “指挥官，我，在那里见到了另一位代行者，是个很神秘的女性。而且，粗略估计她的实力甚至还在那个自称乔查尼的代行者之上。” 黎玥顿时脸色大变，但是天吴还完整地出现在她面前，估计并没有遭到什么伤害，但能让天吴以这样隐秘的方式说出来，只怕… “她有没有为难你？” “这倒没有，他只是让我带路，然后告诉了我关于你们的位置。还有，我的机体好像是由她修复的。” 天吴摸了摸虎头，一双眸子显得有些黯淡，自然是担心自己的行为又变成指挥官的负担。 “没事，这情况也没人知道，这样就足够了。而且她似乎并未对我们产生敌意，代行者真是神秘的存在。” “嗯，对了，回去还是帮我申请一下机体检查，总感觉这次经历了很多。” “当然，肯定要给你们都来一次机体检查。不过，应该是等我们军事法庭之后再说了。” “什么？！这……”这回轮到天吴大吃一惊了。 “毕竟流程还是要走的，无论是否有国君的默许，我们罔顾作战指挥中心的指令，违抗军令擅自行动的行为都是既定的事实。国君的‘特权’只能保证我们在军事法庭之后不会有事。别担心，我不会让你们…” 还未说完，天无吴低沉雄浑的声音就响彻在自己的耳边。 “在你说这句话之前，能不能好好反省一下这一次？能不能再多考虑一下我和我们的感受，”话语几近变成了老虎的低吼，但这低吼声中只有愤怒、恐惧，和担忧，“多珍视自己一点，别再开这种致命的玩笑了…” 巨大的身躯在微微颤抖，一双爪子捧住黎玥，轻轻把她往巨虎的胸膛上推去，天吴拥抱住了她。 左胸的护甲早就在战斗中损坏，青虎胸口的绒毛柔然而密集，机械心脏（核心\/动力源）有力的跳动声回荡在黎玥耳边。 是啊，自己独断作出选择的时候，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们的心情。 只是天真地以为，只要是他们，一定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但现在的黎玥却深刻地理解了一件事，只要他们仍在，自己就不能轻易拿性命冒险。 “对不起。”轻轻地抚摸巨兽，试图安抚对方…… “为何如此沉默呢？是因为自己的女儿足够优秀，还是这支小队已经打了你的脸？”抟象站在上官峦身边，低声地询问道。 “两者皆非。”看似冰冷的回答却早已被自己的恩师看透。 “呵，狡辩之词。第一印象固然重要，但倘若只凭此去评估，必然难以窥其本质。我不觉得过了这么多年，我最后的一任学生就已经全忘了。” “老师…也许的确，我是在狡辩，不过我丝毫不为自己将这样一支小队贬低得一无是处而羞愧，他们的行为的确有过失，这是再怎么辉煌的光芒都掩盖不了的事实，但……” “我觉得你需要的不是‘放手’，而是‘认可’，你的女儿值得你的称赞。你们父女之间的隔阂太大了。接下来针对他们的军事法庭，我希望你能客观而论。” “会的。” 无意间，上官峦的目光瞥向了上官溪，那是曾被他囚于笼中逼迫嘶喊的雏鸟，而今早已跳出囚笼，展翅高歌，那份歌声远比自己希望的要高昂美妙得多…… 身着笔挺军装制服的男人离开，只留下抟象站在山丘之上，极目远眺那片孤独的海洋。 恍惚之中似乎听到了波涛的声音，但那必然是自己的错觉，海洋离他们太遥远，遥远到纵使是乘着风，海浪的声音也无法传到此处。新生的一代仍在努力，旧日的他们亦将恒久地坚持。 自斯科瑞病毒爆发以来，名为九龙的国度已经见证了四代人的衰亡与新生。 第一代人怀抱着黄金般的繁荣，为子孙后代镌刻下永恒的仇恨与誓言；第二代人追寻着上一代源于内心的遗憾，绽放短暂的光辉后匆匆离开；第三代人不解为何他们要诞生于灾厄，好奇与告诫又驱使他们接续前行；第四代人于史书中抚摸着前人被时间刻蚀的足迹，期盼着崭新的黎明，却又被迫陷入至深的永夜。 曾几何时，他们眺望着高天，亦幻想过深海，可时间堆砌出的障壁又冷漠地将他们的期许碾碎、隔绝。 从儿孙那里借来的世界，而今又要让自己的儿孙们去还。这颗原本蔚蓝的星球已经见证了太多太多…… 三分钟前，上官溪被自己的兄长单独叫到了一边。 “溪，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转到陵光小队这里。你当前所在的小队也许的确很强，但对你的安全保证，我还是不敢苟同。” 上官岳严肃地说道，却不曾想这一次自己的妹妹也以同样的方式回应着自己。 “如果我还是给出相同的答案，哥，你是不是就要强行拉着我过来了？”上官溪面色冷淡，严肃的神情丝毫不弱于自己的兄长。 上官岳也有几分惊讶，印象中妹妹几乎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待在监兵小队是我的选择。继续和他们们奋战也是我的选择。这不容质疑，兄长。” 那双蔚蓝的眸子闪烁着无与伦比的坚毅，这份坚毅却让上官岳感到熟悉而陌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妹妹的眼神中就多了这一份坚毅，最开始那还只是微弱的火星，而今已成燎原烈火。 也许是六个多月前她选择主动调到监兵小队的时候，不，那时她仍旧是那个羞涩而软弱的丫头。 但这份坚毅的确是在他与监兵小队的成员相处的过程中越发壮大的。 自信如拨开阴霾的阳光般出现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明亮。妹妹早就不是父亲口中那个除开医术外一无是处的女孩子了，她已是破笼的青鸾，展翅飞向属于她的高空。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眼神与那只言片语已经构筑出了最好的答复。上官岳自知劝不动妹妹，也只好作罢。 “溪，你能最后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的指挥官，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胆大心细，剩下的，不言而喻了。哥，我得回去了，还得准备军事法庭上的斡旋。” 少女终于露出一抹笑意，虽然带着浓厚的无奈，但她并没有就此退缩的念头。她的同伴们，或许亦是如此…… 第106章 “别样”的歇息 军事法庭上…… “综上所述，监兵小队在本次作战中罔顾作战指挥中心的命令，擅自行动违抗军令，念及其将功补过，可从轻处罚。” “判决如下：监兵小队指挥官黎玥，拘留刑部十日，由刑部负责人狴犴亲自看守；监兵小队成员：天吴、塔伦、上官溪，暂由科学理事会拘留，辅助进行新项目的研究。监兵小队的几位，可有意见？” 狴犴站在台上大声朗诵着判决结果。 黎玥回身看一下自己的三位队员，除开上官溪，另外两位或多或少都有些抗拒，但都统一地向自己点了点头。 “我们没有异议，愿意接受处罚。”黎玥正声说道，言语中不带丝毫惧色。 他们此前也想过种种要在军事法庭上斡旋的场面，国君给他们的徽章更多的还是监视作用，至于特殊许可，最终呈现在军事法庭上的效果就变成了国君力排众议进行分析。加上此前准备的种种证据， 为他们争得从轻处罚的机会，但他们属实没有想到这次竟然没有那么多麻烦的场面，本来已经想好如果扯上之前通敌的问题该怎么办了。虽然他们也知道这肯定有狴犴的功劳。 “现在执行处罚。”狴犴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回荡在空间中，随后几位科学理事会的工作人员就带着天吴他们离开，黎玥也被带往了刑部所在地。 “现在，闭庭！”最后二字就是逐客令了，法庭已经结束。 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离开，无论是心怀鬼胎的，还是心有不甘的，又或是幸灾乐祸的，通通都被请了出去。 再确定了。这里没有任何人留下之后，狴犴也快步离开，赶紧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事实上，黎玥在被带到狴犴的办公室门前才意识到，狴犴亲自看守指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迎接她的并不是想象中的拘留所，而是，要和狴犴实打实地相处十天。虽然也不是厌恶狴犴，相反其实黎玥也并不介意和这位好友短暂地相处。 但是问题是，狴犴这几乎为零的情商让其他人和他长期相处就会很抓狂。黎玥自然也在其中。 “久等了，指挥官。”等了许久，终于看到房间的主人回来了。 “也不算久，你挺快的。所以接下来我的活动场地就只有你的办公室吗？” “部分时间是这样，但如果我要出行的话，你也必须跟着。这毕竟是处罚的结果。” “谢天谢地。还能出去走走就是好事。”仿佛压在黎玥心头的一块巨石落地，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放松的神情。狴犴也不多说，将虎爪按在辨别器上，随即带着黎玥进入了自己的办公室。 狴犴的办公室十分的整洁，所有的卷宗和档案都被摆放得井井有条，一张办公桌、几条凳子，这些组成了单调的办公室。 室内连通着两处房间，解构体不是很需要像人类一样正常的休息，大部分时间进入休眠舱一两个小时就可以进行调整。 当然有时为了维持意识海的稳定，卧床休息自然是必不可少的。（黎玥当时可是为塔伦和天吴的床烦恼了一阵子。） 左侧是狴犴的休息室，右侧据黎玥猜测应该是以前摆放卷宗的地方，但估计是自己的到来让这个空间临时地充当了一下休息室。 “……虽然清走了大部分重要的资料，但是空间毕竟有限，指挥官，只能让你还是将就一下了。”狴犴给黎玥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各部分的功能，虽然这里其实已经很简单了。 说完后，狴犴就开始处理起爪中的事物，很难在他的脸上看到变化的神情，仿佛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一台处理刑部事物的机器。 不断重复着翻阅、调查、分配的工作，有时自己会出面开庭，或者进行实际行动。所有人都知道狴犴的威名，但能真正理解这位刑部主负责人日常的还是少数。 黎玥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等待着，进入时配发的特殊隔音装置让她不会听到刑部的事务安排，而且这里被标注机密或者重要的档案她也无权打开。 也不需要担心她会偷看，大量的专用术语和特殊的解构体加密方式也会让没有任何外援的她根本看不出什么信息。 这要是换做以前，估计黎玥早就十分烦躁和不满了，那时的她真的是一腔“沸”血，做什么都有些毛躁。 现在只能说是一腔未凉的热血，但也见过了不少世态炎凉。这份安静与沉稳是发自内心的，不需要任何外界的限制。 不过狴犴处理事务相当迅速，不出一会儿办公桌上摆着的文件就已经被全部翻阅处理完。 或许得益于这样的乱世大背景下，九龙的子民都面临着来自斯科瑞病毒的威胁，恐怕根本无暇在内部掀起浪潮。 硬要说恶性事件就是自解构体诞生以来不断发生的叛逃事件，虽然在这一方面上，乌托邦应该远比九龙多，但九龙古国处在地面，更方便叛逃的行径。故而导致两方面的叛逃数量其实相差不多。 “处理完了？”眼见狴犴将最后一沓文件放在被划定为“已完成”的区域，黎玥这才靠近，说起了话。 “嗯，要处理的其实也不多。现在人人自危的环境下，人类方面的法律问题倒是少了许多，反倒是解构体方面的问题多了。” “之前他们还在那里计划，要不把刑部并入军部，我这主负责人都还没说什么，他们就开始擅作主张了。” “这就是个玩笑，别较真。” 黎玥无奈地耸耸肩，这样的玩笑就算是狴犴这样的超低情商都还是有一定的辨别能力的。当然，她敢肯定，眼前这头金虎第一反应肯定是当真了。 “第一反应当真了，那群小子还笑了好一阵呢。”狴犴倒是挺坦诚，超低情商换来的厚脸皮是真的相当适合他。 看来是刑部的工作人员开的玩笑了，不过狴犴倒没有半分开心的意思，而这种情况的原因也不像是因为成为了笑柄。 “狴犴，你是不是在烦恼什么？” “嗯…是有点，就是，‘曾经’的时候，开玩笑的倒也不是那帮小子。” 狴犴左爪撑着虎头，双眼微眯，有那么一瞬，能清晰的分辨出他的沮丧。 “是他们仍旧不愿意接纳你，还是你不希望去融入他们。”黎玥走近了些，就站在狴犴的办公桌前，看着这个，哪怕坐下都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身影。 “两者都有，毕竟，一个赝品没有资格去接受他们的感情。‘接纳’、‘融入’，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太奢侈了，或许换了其他人，只要给足时间就可以做到。但我能笃定的是，那不可能是我。” 狴犴无奈地叹了口气，右爪不禁伸向了最上层发起者标注为睚眦的文件。 对于他来说，很多事都是不公平的。 他作为赝品而诞生，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作为“其他人”的资格。他只能承受着这份记忆带来的诅咒，任凭那一声声冷漠的称谓一遍又一遍刺破意识，划伤灵魂。 任凭那一道道伤疤在心口蔓延，直至撕扯成无数的碎片。恐怕也只有在孤身一人时，这位平日不苟言笑的刑部负责人才会短暂地歇息，让灵魂的伤再一次结痂，等待着又一次的撕扯…… “别把一切想的太死了，万一未来某个时刻你就真正成为了正品呢！”黎玥微笑着，像当初那样拍了拍他的爪子。 “这怎么可能？哪有玻璃还能变回金刚石的？” “我说的‘正品’，是指你自己的意志，以及重新开始的可能。是不是有些听不懂？” “大概能懂一点，但哪有这样的机会啊？对我而言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好就足够了。哪里还奢求什么去证明自己。也就是知道真相还愿意和我说话的你才会说这些了…” 狴犴略显慵懒地趴在办公桌上，黎玥也顺势开始了“撸猫”，也得亏这是熟人，不然狴犴高低得给这样放肆的家伙来上一爪。 黎玥倒是相当有经验，毕竟“猫”和“狗”她都“撸”过，自然很清楚怎样抚摸猫科兽型解构体才能让他们感到最放松和舒服。 “也不知道天吴他们怎么样了，那个关于特化机体的研究，我还是有些不放心。”黎玥小声说道。 狴犴在听到“特化机体”这四个字之后顿时瞳孔扩张，此前科学理事会首席祖昊焱也来进行过意愿收集。 实际上他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是特殊意识，适配的程度肯定要高很多。虽然不是第一台进行研发的特化机体，但也无所谓了，毕竟他不在乎这些。 而一旦接受了这样的申请，他估计就要往返于战场和刑部办公室这两个地方了，多忙碌一点，对自己来说并非坏事。 “他们也参加了吗？对了，你是特殊的个体，他们估计也是。虽然特化机体过去的历史的确不怎么光彩，但其作用确实可谓不言而喻。” “这个算机密吗？” “那段历史其实也已经人尽皆知了，为什么问这个？” “我能不能看看，历史书上就几乎是一笔带过的。”黎玥两眼放光，好奇心嘛，谁都会有…… 第107章 极地之旅（序） 没有任何意外的，狴犴答应了黎玥和请求。 事实上大多数指挥官都会被赋予一些额外权利，比如，可以访问部分案件的详细信息。（由于大部分案件都与解构体有关，这样的行为一定程度上也是加强指挥官们的警惕心。） 狴犴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的就走向了那记载特化机体相关研究历史的卷宗所在地。 虽然早在繁荣时期之前，人类就已经步入了电子阅读的时代。纸质书籍的阅读对那个时代的人们来说是一种奢侈，当然，现在也是。 九龙保留下大量的古籍，并始终坚持在数据备份的同时做一份纸质打印，造纸的技术毕竟是源于古代的九龙。 经历过无数文化打击的九龙人更加不会舍弃原本属于自己的宝物。卷宗会不断地翻新，而那笔墨之下铭记的一切却从未变过。 特化机体研究，最初出现在来自岸武集团所提出的冽光计划中，最先被投入研究为斯科瑞病毒爆发后的第3年。 醒目的字眼闯入眼中。但更让黎玥在意的，是岸武集团…… “很多最危险或者最有用的研究记录中几乎都会掺入这个名字。” 之前的事件已经可以确定是岸武集团的人带动的，而且目标很可能就是通过舆论施压得到她。 此前据相关人士所言，她的处境可谓是相当危险。这也就导致了黎玥对这个原本不知道的集团彻底没有任何的好印象。 “在步入繁荣时期后出现的大部分见不得光的事也和他们有关，但又不可否认他们确实是推动人类科技发展的一大助力，甚至比重恐怕不亚于科学理事会。” 文明的繁荣注定了她必须踩在血与骨之上，繁荣时期尚有道德约束，反击时期呢？在最开始的大撤退，不正是最好的体现吗？ 他们登上了天空，为同类的后背捅上名为“背叛”的刀刃。 “好了，不聊这个，继续看。”狴犴又翻开了一页。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参与过冽光计划的研究员的陈述。 “我在他的眼中，看不到所谓璀璨的未来，只有，逃离了深渊后肆虐的魔鬼。” 本来想继续看下去，但狴犴的通讯终端中又突然传来消息。 “原隶属于古迹复原事务馆的极地考察部队失踪。同时指挥中心收到一封可疑的电子邮件。在综合考虑后，可认为其存在叛逃的可能。综上，派遣狴犴进行探查，如有必要，就地处理。（并注：在出发前两小时会有相关物资送至专用运输机。）” “所以这次就是只有你一台解构体前往处理吗？” “极地考察部队没有太强的作战能力，就算已经被确认为叛逃，我也丝毫不担心没办法拿下他们。更何况如果我出事了，反倒更合他们的愿……”最后的一句倒是听着让人很扎心，狴犴情商低是不错，但有些弦外之音他还是听得懂的。 “更何况这次我可不是一个人，你也得跟我一起。之前也说过了。” “我怎么感觉你这话听起来像是威胁…” “我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啊，而且世界通用的《世界政府礼仪标准》我根本记不熟。”狴犴有些慌乱，像是被戳到了痛点。 “怎么可能有人真的在乎那个标准礼仪啊？我是说自然一点，不对，你自然起来好像也是这样的状态。你就当我没说。”黎玥顿感头大。 《世界政府礼仪标准》在当时他们上课时真的就是个形式主义的东西，没有专门开课，也不会有人在课后去阅读。到底是谁还在在意这种东西啊？ “可是……” “没有可是啦！快点走，任务要开始了。” 黎玥一拍额头，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随即无视了狴犴的疑问便拉着狴犴出门了。 路上黎玥那是一副带有几分生无可恋的表情，身后则跟着一头一脸疑惑的大猫，然后是过道里正在吃瓜的刑部工作人员。 他们自然是知道黎玥的处罚内容，所以不会去疑惑为什么这个指挥官会和狴犴大人一起行动，但是…… “监兵小队指挥官的表情感觉很不对劲啊？” “狴犴大人不也是一样的吗？估计是那位指挥官开了个玩笑然后狴犴大人当真了。估计费了好一番口舌才拉走呢！” “总感觉那个表情的狴犴大人很可爱，好羡慕那个指挥官，能和他一起行动。” “你这话要是传到狴犴大人耳朵里，别怪我没提醒你提前准备报修。和这位大人相处可是要费一点功夫的。” “不过如果是这位指挥官的话，应该不怎么需要担心。好了，我们也得赶紧回去了，要是被蓐收长官发现我们在这里偷闲摸鱼，那就惨了。” “噫！咳咳，快走，快走…”“吃瓜”之旅在颤抖的声音中落下帷幕。 黎玥可是好一顿劝才让狴犴结束了这份疑惑，当然更多的还是任务因素导致，虽然这次的任务如果抛开地点不谈还算得上是非常轻松的，但是毫无疑问狴犴也绝对不会松懈片刻。 运输机上是已经提前准备好的保暖物资以及黎玥的动力甲。这次的运输机依然是由ai进行驾驶，这会是一场漫长的旅程，毕竟，要去的地方不仅神秘而且遥远。 安全锁扣将自己固定在座位上，轻微的颠簸感传来，运输机开始进入平流层。窗外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千篇一律的浮云全然不似影视作品中那般有着千姿百态的变化，纯白而又枯燥。 抬头看向运输机的电子屏幕，马赫数在不断的变化，等到其开始持续减小的时候，那就意味着又要进入对流层了。直观体现在坐标数字上，便是其随光点的移动而不断变化，以及，那以纬度作为单位而不断变大的参数。 这次的任务地点，纵使是资深的将领，恐怕也谈不上对其有多熟悉。 那里是执行部队几乎不曾涉足的地方，就连几乎是满世界都在执行任务的监兵小队都不曾踏足，甚至可以说，人类的文明几乎从未真正驻足于此地。 当运输机越过那条由克洛狄斯·托勒密为地球划定的界限之时，她与狴犴就真正意义上踏入了这片人类自古以来知之甚少的领域，人类最后发现的大陆版图，被冰雪覆盖的纯白净土——南极洲。 属于南极洲的秘密，直到人类最引以为豪的繁荣时期结束，都未被探寻完全。世界的极点，无论是更古早时，罗尔德·阿蒙森第一次抵达，还是繁荣时期的末端，人类已经初步建立了几座能在其上正常运转的研究站，这里永远都是地球之上在人类认知之中最遥远的地方。 “南极洲，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踏上这里。”黎玥没有太多的不安和忐忑，反倒对即将去往的地方充满了期待。 那存在于书籍中的，静谧而深邃的冰川、那神秘而令人窒息的极光，还有企鹅与海豹……虽然这次来到这里是因为任务，但不可否认这份期待是真实的。 “我也是第一次来，就光这一点，我们已经胜过了很多人。生理状态还好吗？”狴犴只是静静地坐在黎玥身边，语气还是和以往一样没有变化。 黎玥点点头，示意不用担心。 “我是真没想到，国家还有能在南极进行持续活动的部队。在我们的认知里根本就没有常规部队会驻扎在南极。” “很正常。主要是气候原因，南极洲的环境太过恶劣，就连鼎盛的繁荣时期，人类的文明都几乎没有涉足过那里。” 也正是因为没有受到过人类文明的侵染，斯科瑞病毒的侵蚀也未曾触及到南极洲的绝大部分区域。 而南极洲本身所存储的资源，远比其单调的外表来得丰富——丰富的石油与矿产、甚至每年可以打捞的磷虾和可获得的淡水资源也能极大程度地补足九龙乃至乌托邦对生活物资的需求。 当然乌托邦大部分人都会因为南极洲条件恶劣很可能造成得不偿失的情况而放弃对那里的探索。但九龙要抓住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更何况在解决气候问题之后，南极洲将是人类反击斯科瑞病毒战线的最好备选。 或许正因为如此，高层才会如此注重这次极地考察部队的失联，乃至派出刑部主负责人狴犴进行调查。 狴犴的机体经过祖昊焱的强化，个体战斗能力已经不输天吴，在特化机体没有重出之前，他的机体力量就是当前解构体的战力顶点。 而自己也有过在相关环境作战的经历，在临场判断方面也可以帮到许多，更重要的是有指挥官进行意识链接，对于行动中的解构体是非常好的协助。 由此看来，这次行动应该会相当顺利，不出意外的话…… “狴犴，你听过‘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要出意外了’这句话吗？” “听过，这不是你们年轻人非常喜欢调侃的玩笑话吗？” “虽然是玩笑话不错，但有的时候也不无道理，比如现在。”黎玥说完，便向舷窗外看去…… 第108章 极地之旅（起） “虽然我很想说这次行动应该会比较顺利，但现在看来只怕是出师不利喽…” 黎玥望向对面厚重的观察窗。运输机早已进入了对流层，不知何时洁白无瑕的云层变得乌黑。 雪花一片片地袭来，如同汹涌的浪潮中卷起的白色浪花，就这样胡乱地砸在强化玻璃上。暴风裹挟着机身，引动了一阵阵幅度不小的颠簸。 “刚一靠近地面，就是这么猛烈的暴风雪，看来是得喝一壶了。”狴犴无奈地出言，老天爷可不是有明确立场的。 这么想来，黎玥在进入“禄天”学府学习时，也曾在教科书上了解过南极恶劣同时喜怒无常的天气。 那时的她甚至天真的认为，被这种斯科瑞病毒浓度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方留出那么大一片篇幅，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子弹正中眉心，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已经到这份上了，现在折返估计是来不及了。” “刑部的任务除非有一定不能进行的理由才会出现终止或者提前收队的情况。显然只是天气因素不可能达成这以上的条件。总而言之，这次行动是无法撤销的。” “那我算是理解为什么要带一辆这么大体量的极地勘察车了，话说你竟然会开车吗？” 这样恶劣的天气条件注定的运输机不可能按照计划降落到原定的降落点，只能在这附近迫降。 估计是早有考虑，这辆勘察车完全是以狴犴的体型进行设计的，三米高的驾驶员还是不多见的。 “接下来的路程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不过在今天要赶到目的地，只怕是不可能的。” 迫降的时间预计是在傍晚六点钟左右，而任务地点距离他们少说也有十数公里，哪怕是专用的考察车也不可能做到在几个小时之内就跑完这样的路程，这还是在不考虑路途中出现雪下空洞或者冰隙的情况。当然碰上了很可能就是另一个极端，要命的那一种。 不久后，运输机迫降。 “走，我会尽全力保护你的，指挥官。”掷地有声的简短宣言过后，舱门开启。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细小的冰粒迎面而来，仿佛是无形的刀刃正在脸上游走，虽然疼痛感并没有那么剧烈，但黎玥还是选择将动力甲的面罩给装备上。 在动力甲的保护下，空气中那跌破零点的寒冷完全无法威胁到黎玥。此刻眼前的巨兽用修长的尾巴扫开飞入运输机的雪沙，率先向那永恒存在的冻土、地球上的极点之一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灯光撕开了昏暗的寒夜，二十世纪初时，罗尔德·阿蒙森借助狗拉雪橇到达了极点，三百多年后的今天，黎玥和狴犴又借助极地考察车迈上了相似却不相同的道路。 一道道高扬的雪尘随着引擎的轰鸣声不断向两侧排开，一如圣经故事中，出逃埃及的以色列人行走在被神风分隔的红海之中。 但是，车窗之外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艳的世间奇迹，有的只是如狂风骤雨般砸向挡风玻璃的冰片与雪团，大自然将这里的视野能见度调到了最低，就算是雨刮器的速度达到能将挡风玻璃擦出火星子的程度，恐怕对视野效果的改善都微乎其微。 当然以上都是身为人类的黎玥所见，但对于身为解构体的狴犴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此刻的金色巨虎正专心致志的握着方向盘，油门的一踩一放，档位的调整挂换完全是一气呵成，几乎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车？像你这样大体型的解构体应该是没有什么理由接触到驾驶员的位置？” 黎玥好奇地问道，自己队伍里的那两大只那是一点都不熟悉，额，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塔伦好歹还能在游戏上接触，当然，仅限虚拟世界。 “任务必需的技能，我以前基本上是个人行动，像这样运输机没有办法直接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只能迫降在距离目的地很远的地方时，我就必须驱车前往，久而久之就练就了。” 狴犴说得，感觉学习开好车并不难，虽然黎玥也觉得如此，但为什么上次上官就把车开出那种夺命越野的趋势？ “其实如果不是环境所逼，我只会开得比这样快得多。”听到这话后，黎玥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于是她暗地里下定决心，一定要教上官把车学好，当然，有空闲的话。上次纯粹是想让上官施展一下技术，结果弄成了那个样子，不过情况紧急的情况下，自己也不保证速度不会过快。 “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在雪地里面驱车，也不知道到底要注意些什么。听说这里是有什么……” 狴犴的话音未落，整个车身就像落空了似的向下一沉。剧烈的震荡也让正副驾驶位的安全气囊一并弹出。 当然，两个安全气囊的规格是一样的，过道的规格也让本来身体前倾黎玥直接被向后摁在了副驾驶座的椅子上。巨大的气囊将自己的整个面部都覆盖了，好不容易才偏过头保持住呼吸的顺畅。 狴犴在突如其来的冲击停止之后抬起头，这才发现半个车身都陷在了雪泥之中。在发现指挥官的情况之后，他立马把安全气囊给按了下去。 “没事！”狴犴着急的声音传入耳朵，黎玥则是比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抱歉，是我的疏忽。本来通过视觉强化模块已经能探测到周围的物体情报，但这个坑洞完全被雪覆盖住了，导致我错判了它的承重能力。刚准备说坑洞的，结果就掉进去了，真是麻烦。” 哪怕继续踩油门，陷入雪中的车胎也只是在原地打转而已。 “没事的，也不是你的问题。这个情况，雪地驾车最常遇到，如果一定要说，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还能安稳地行驶这么久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不必自己揽责。”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现在并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一用的补救措施。 一般遇到这样的情况，需要人将车胎周围的雪给铲开，同时铺上一些能增加地表摩擦系数的材料，以此增加车胎的抓地力。 但问题就在于，以如此恐怖的降雪量以及低至零下五六十摄氏度的低温，这样的作业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更别提这个坑洞的直径少说也有四至五米。 万幸的是，从此地到达最近的科考站只剩下不到两公里。但是时间已经不早了，而且在这样的环境下多耽误一秒就增加一分命丧的可能，黎玥早就不是第一次在极地相关环境作战了，这样的判断很容易就能做出来。黎玥也是当即就把自己的判断分享给了狴犴。 不过不幸的也是，从这里到最近的科考站还有两公里。这放在平时连晨跑锻炼量都称不到的距离此刻也成为了一个颇为艰险的挑战。 “我明白了，那么赶紧动身。车辆之后有时间再来回收。我来拿东西，指挥官能自己开门吗？” 狴犴伸出虎爪，一把抓起了压缩式的便携帐篷和装备有取暖装置的手提箱。随后和黎玥一起费了一点功夫打开车门。 顶着风雪不断前进，黎玥也算是真正领会到了那及腰的厚重积雪所昭示的环境的恶劣，这样的情况下可谓是举步维艰。 动力甲虽然为她提供了可以保持体温的能力，但是厚重的质量也让黎玥本就缓慢的行进速度越发雪上加霜。 “要不我背你前进？” “不行，加上动力甲，我的质量可不轻，这样给你的负担就太大了。纵使你是解构体，这样的环境下也不得不服软的。把帐篷交给我，我可以帮你拿一点东西的，这样平均一下质量可以减少坠落的可能的。”虽然面罩挡住了黎玥的脸，但语气中的笑意却是无法遮拦的。 “是这样吗？好。” 说完便将压缩式帐篷交给了黎玥。事实上，这点东西的质量跟他们原本的质量相比，算是轻到不行了，不管有没有拿这两样东西，该坠落的还是得坠落。 黎玥这么做完全只是想帮狴犴分担一下压力而已。当然迟钝如狴犴肯定不会在短时间内就发现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行进，纵使是仅仅数公里的路途，也会消耗比平时多甚至几十倍的体力，不过，他们毕竟不是孤单一人。 狴犴的确有非常丰富的单人作战经验，但或许正是他这种极大多数情况下只需要顾及自己才导致了他的冒险行为。狴犴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抱歉，指挥官，我得好好反省一下我的行为了。没有把你考虑在内。” “不用这么担心，至少现在我们是两个人。上次你和我还有天吴一起行动的时候，你的表现其实也有能进行团队协作的可能。更何况两个人的话就不需要担心太多了。” 一个人看不清路往何方之时，另一人便能提供不同的视野；一个人若停滞不前，一人便能伸出援手去拉对方一把。在能称为“同伴”的人面前… “就不要考虑是否能独自承受这一切了。”黎玥微笑着，这句话透过风雪，传入了狴犴的耳朵。 大虎没有言语，但不断乱晃的尾巴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情。每当黎玥感到有些吃力时，狴犴都会出爪扶她一把，同样是老虎，狴犴的爪子似乎比天吴更柔软，但从那爪子上传来的让黎玥心安的牵引力却丝毫不弱于天吴。 如果这次不是任务，只是单纯的极地探险就好了。这是两人共同的想法，当然，他们第二天就会发现，这并不是天方夜谭…… 第109章 极地之旅（承） 终于，在长达近两小时的“长途”跋涉之后，他们终于走到了最近的科考站。漆黑的夜空，雪花片片打到他们身上，肩上的照明灯将这座废弃的科考站重新拉回人的手中。 “你先待着，我马上探查。”说完，狴犴提起巨斧走了进去，不到一分钟，门便再次打开。 “没有任何危胁，快进来，你也到极限了。”言语中透露出担心。还不等黎玥回应，狴犴就粗鲁地把黎玥拉了进来，随后关上了门。 不知是多久之前就已经废弃的科考站，所有的设备全部一扫而空，不能搬运的也基本上都已损坏。 阵阵灰尘随着门的开合而浮动，昭示了此地的久远。曾经的人类的确有过在南极洲上建立城市的想法，但由于多种因素导致了只能堆砌起一座座科考站，这些本应只用于科学勘探的地方也在斯科瑞病毒爆发后进入了废弃状态。 纵然九龙的确会派遣极地考察队驻扎，但能被重启的可谓是少之又少。更多的，只是作为一个时代的遗址，缅怀自三百年前至今仍未断绝的崇高探险精神。哪怕，几十年来再无人抵达过地球的终点。 简单将附着在动力甲上的积雪拍去后，便协助狴犴快速搭好了临时的帐篷和床铺。由于按照严格标准建立，哪怕过去漫长的时间这里的结构依旧结实，虽然有些许漏风，但对于黎玥他们来说已经是绝佳的庇护所了。 风雪飞舞飘扬、暮夜如期而至，破败的空间、陈旧的气息，这空荡荡的房间竟有了几分恐怖片中幽暗阴森的鬼屋意味。 不过，黎玥是不担心的，相传只要家中雕有狴犴的门楣，就能够辟邪消灾，现在“狴犴”本虎就在这里，她还需要害怕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小小鬼魂，可笑可笑… 事实上，无论科学再怎么证明世上没有神鬼的存在，那些信奉所谓仙神的教派几百年来从未消失。 或许，人们只是需要一个能够支撑起自己存在的信仰而已。再或许，神明，真实存在也说不定呢？当然，如此天方夜谭的话自然是没必要说的。 便携的帐篷可以随意调整大小，床铺也是以狴犴的体型标准进行设计的。所以他们的休息空间还是比较大的，但这样的环境下多余的空间反倒并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之前为了尽量减少负重，取暖装置也只带了一人用的。没办法，只能在保证睡眠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压缩空间。为了确保暖和，两人选择了面对面侧卧的方式并排躺下。 取暖装置发出淡淡的橙光，印在狴犴的眸中便化作了星辰，巨虎金色的眼睛正直直地注视着自己，那是与天吴相似却又不同的眼神。 几缕风声入耳，送来晚夜独有的萧瑟。停止了运动后，寒冷便从四肢百骸侵入，但黎玥并不觉得这些寒冷会阻碍自己入睡。 “黎玥…”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和其他人一同就寝的感觉很奇怪，和以前在任务地点外过夜的感受完全不同，但你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狴犴的眸子中透出一股疑惑，当然更多的情绪被他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不！我还是在意的！请别像上次一样给我来个‘泰山压顶’了！”那一刻，黎玥回想起了被巨兽支配的恐惧。 “上次？泰山压顶？等等，那时候你面色铁青是我导致的？！” 那时狴犴也在疑惑，为什么黎玥的面色这么难看，而且不像是因为斯科瑞病毒而导致，不过那是情况紧急，他也来不及多问。 “对啊，就是跟你一起执行秘密任务的那一次。咱俩不是被关在一起，你左臂直接压我身上，差点没给我憋死。所以我只求你这次千万别再来一遍。” “这！对不起，我，指挥官…”狴犴明显是没想过这种情况，你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指挥官，灿若星辰的眸子不停回避来自黎玥的目光。 “好了，你当时又不知道，也没怪你了。以前天吴也没少这么干，你那个都算轻的。” “天吴老弟也做过？休息室内，解构体在指挥官休息期间不是都会返回休眠仓吗？” “其实我一直都是为他们安排了休息空间的，每一个都有的。解构体进休眠舱和像人类一样睡觉本质上是一样的。比起让他们进那么狭窄的空间，我觉得床更适合他们。” “这样给解构体花钱的指挥官可不多见啊，那天吴老弟是怎么回事，你们俩的床总不能是同一张。” “这个嘛，其实最开始小队里只有天吴的时候，我还没有购置这些，毕竟天吴他也不在意，而且当时的资金比较紧，也来不及定制一张那么大的床。” “然后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想体验一下趴在老虎身上睡是什么感觉，天吴的睡姿也完全就是自然界的野生老虎睡姿，我以为不会有事的……结果，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噗…”在这样的空间里，狴犴似乎也放下了一些负担，毕竟难得见他被逗笑。 “哎呀，别笑了！后来自己慢慢充裕了，就给他们每个人都订购了一套床具，当然休眠仓在特殊关头也是要用的。” 提起过去的黑历史，显然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但至少，不是被别人提起就是万幸，等等，好像忘了什么…… “你放心好了，上次纯属意外。至少肯定能让你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的。” “咳…好了，睡了睡了。” “额，指挥官？坏了，估计又说错话了。那，晚安。”狴犴也是心知肚明，也不打算再说多话，省得又惹指挥官生气。 凉意不时会钻入脊背，困倦之意却不断将黎玥推向深海，不知为何，这样的环境下黎玥入睡的速度竟然比躺在宿舍里还要快。 就在意识完全模糊之际，即将遁入梦境之时，似乎有一条毛绒绒的尾巴钻到了自己手上，就像抱枕一般，黎玥不自觉地握紧了这条金色的尾巴，以此来回应这份温暖。 等到再次醒来时，黎玥却发现狴犴已经不在自己身边，钻出帐篷，一尊威武庄严的金色“神像”正矗立在打开的大门前。 偶有几片雪花飞过，落在狴犴伟岸的身躯上，却无一丝冷风能越过他。巨爪抚在门楣上，直到黎玥的动作破开寂静，“神像”的耳朵才动了动，转过身看向黎玥。 “暴风雪停了，还有，早上好。”狴犴的神情不再那么严肃，至少在和黎玥相处时是这样。 “早上好。”黎玥微笑着回应。 在问好的同时，狴犴从门口处移开，原本被他挡住的门外景象现在一览无余。 苍蓝的天空层次分明，天光映出此下的冰川山峦，澄澈而深邃。苍天无垠，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云层低垂，厚重而朦胧，轻轻地为这片冰冻山谷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使得整个山谷显得更加深邃而神秘。 纯粹的白和深邃的蓝，单调的两种颜色构筑了这片冰天雪地的全部，素日里自可如此来说，但现在，黎玥眼中的天地间，还多了一抹庄重的金。 “放晴得比预想中要早，进度不会耽误多少。走，上车，”狴犴把爪子中的合成肉罐头递给黎玥，“只能先辛苦你吃这个了，我也不太会做饭。” “没事，谢谢。还有，车？”黎玥接过罐头，没有丝毫不快，军人从不抱怨环境。 “嗯，费了点力气把车给开回来了。”顺着狴犴的目光，勘察车已经稳稳当当地停在了空地上。狴犴的身上还带有点点雪花，想必是作业时留下的痕迹。 “辛苦了，”黎玥走了过来，示意狴犴俯身，自己则是帮他拍去了身上还未被处理干净的雪花，“为什么不把我叫起来？” “指挥官，你需要休息，而且，就昨天的情况，你光是回到那里都很吃力，更别提帮忙了。好了，事不宜迟。” 狴犴的尾巴不停地乱晃，虽然猫科动物摇尾巴通常是心情不好的状态，但猫科兽人解构体则是完全相反，尾巴摇晃代表他们心情不错，幅度越大越高兴。所以别看狴犴的话语冷冰冰的，实际上他可高兴着呢。 再次坐上了勘察车，这次视野倒是开阔了许多。风雪的喧嚣终于暂时停歇，无垢的净土在这颗满目疮痍的星球上显得如此宝贵，没有人烟、亦没有病毒，只有寂静与冰雪的共鸣。 纵使对人类来说，这里危机四伏。这次狴犴是丝毫没有懈怠，每一个可疑的点他都会再三确认。 白光太过耀眼，狴犴不由得担心起黎玥的眼睛。“眼部护罩戴好了吗？要是出现雪盲症就难办了。” “一直戴着的。你放心，紫外线伤不了我的。你呢？” “解构体可没有这方面的担忧。”特殊材质的角膜与结膜可以让他们完全暴露于高辐射地区也不必担心眼睛会受到损伤。 “最后一公里了，指挥官，做好战斗准备。” “明白！在前方的雪岩处停车，接下来我们走过去。” “了解。”下车时，狴犴将自己的巨斧提了出来，黎玥也将子弹上膛，一步步地向着目的地前进…… 第110章 极地之旅（转） 不需要过多的话语，只需要一个眼神和最低限度的手势交流，他们就明白双方要做的事情。黎玥紧紧地跟在狴犴身后，一步步地朝着预定目标地点的科考站靠近。 虽然外观上与自己之前居住的科考站无异，但是它并没有那么多的锈蚀，或者说有人刻意擦拭过，内部存在的灯光、还在运转的排气扇，以及明显比其他地方少很多的积雪，无一不在昭示着这座科考站是长期被使用的状态。 毫无疑问，这就是那支极地考察队的所在，一路上前行也没有遭到伏击。甚至周围除了自己和狴犴，几乎没有其他人留下过痕迹。 终于，他们到达了科考站的门前，狴犴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巨斧，自己也将枪口对准了门前。这时从科考站内传来几个声音：“你们等着，我马上就能掀翻这一切……” 这句话让狴犴条件反射般地瞪大了双眼，人工肌肉紧绷，金色的能量开始从斧刃处蔓延至整柄巨斧，机体进入攻击状态后运转产生的高温将周围的冰雪都蒸发成了水汽。 可是，黎玥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不过还不等她将这一情况告知狴犴，缠绕着火焰的巨斧已经劈下，剧烈的爆炸声，顿时回响在整个空间中，整个大门被高温和冲击毁得不堪入目，顿时金属融化和烧焦的气味传入了每个人的鼻子里。 “所有人，放下武器！俯身停止任何行动！”凭借在刑部执行任务多年以来积累的经验，再从那窸窣的人声判断出科考站内的人数之时就决定用武力强行镇压这里的所有人。 “这不就胡…”事实上，在爆炸产生前这帮队员并没有策划什么惊天动地的阴谋。原本他们几个人围在一起，面前的桌子上也是整整齐齐地摆着许多方块。 但是现在，桌子被爆炸产生的风波给掀翻了，那些长方体般的青白方块也顿时散落了一地，有的落在这些解构体的装甲上，有的被摔进了他们的调试仪器旁，还有的…还在一脸错愕的人手中，比如，现在最左侧那位队员手上握着的两块“九万”花色的牌。 所有人都呆呆地转头看向狴犴和黎玥，这么一头庞大的金色虎兽人就这样凶神恶煞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身上还缠绕着火焰。 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该生气，但是不管从哪个角度，这帮队员都不像是资料上所说的“叛逃”或“失踪”的样子。 狴犴虽然还是一副凶狠的样子，但眼眸中也流露出了相同的惊愕，显然也是搞不懂现在的状态。原本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而紧绷着的身体，现在也显得相当僵硬。顿时气氛尴尬起来。 “刑部的主负责人！我们、我们没犯什么事？”终于最左边那位握着两张“九万”花色牌的解构体颤抖地认出了狴犴，两条手臂不住的颤抖，牌也掉落到了地上。 “我们只是在研究而已，就是想偷闲摸鱼，打个麻将而已，没犯什么事啊！”仔细看还能发现，考察队所有人的身体都在颤抖，想来是狴犴的“凶名”已经“远扬”了。 狴犴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似乎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些手无寸铁又一脸惊慌的考察队队员，只能用修长的尾巴拉了拉身后的黎玥，同时自己后退一步，为黎玥让出身位。 黎玥向着狴犴点点头，随后将所有的情况全部告知了这些考察队队员。 在了解了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后，他们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他们之前是在心里把自己想过的所有能被称得上是错误的事全部想了一遍，愣是没发现有哪一件是能达到让刑部主负责人动手的程度。 “叛变？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是啊，我们都驻扎这里很多年了，而且我们是科研专用的解构体，武装方面早就跟不上现在的时代了。想要叛变也没有那个条件呀。” “是啊，来来回回感觉像是个乌龙啊，哈哈……” 科考队员们此起彼伏地说着，的确，他们的型号都已经很老旧了，而且是非战斗用的结构体，就是再来个十倍恐怕都不够狴犴塞牙缝的。但是… “怎么解释我们收到的那条可疑通讯？”狴犴一句话，将原本已经有所缓和的气氛再次拉至冰点。队员们也在这样的“威胁”下不断回忆做过的事情，直到，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这才长舒一口气。 最终一位最具领袖气息的解构体上前，强撑着身体郑重地说道：“很抱歉，看来我们这边确实有一点误会，虽然可能有些冒昧，但毕竟口说无凭，我想消除误会只能带你们亲眼去看一看。” “指挥官，你怎么看？”虽然这是交给狴犴的任务，但是他对自己这几乎为零的情景处理能力还是相当心知肚明，还是选择将这件事交给更有经验的黎玥。 “那就有劳你们带路了。”无论是他们的态度还是这些已经相当老旧的非战斗用机体型号，黎玥是怎么都没有办法把他们和叛逃者联系起来的，接受他们的提议，想来也是一个比较正确的选择。 那位应该是小队队长的解构体长舒了一口气，接着招呼自己的队员开始收拾装备。不过，狴犴这时径直走到了这位队长面前。较大的体型差、锐利的眼神以及狴犴自带的凶戾气场顿时压得那位小队长喘不过气来。 “狴…狴犴大人，还，还有什么事吗？”他颤抖着说完了这句话。 “抱歉，掀了你们的桌子。”语气开始缓和下来，狴犴对着这位队长做了一个赔礼的姿势。 “啊，这个啊，没事没事。” “不过，”接下来的话又让这位队长脊背一凉，“现在应该还是律法上规定的工作时间？上班时间搓麻将，而且还这么明显……” “咳咳，我、我会督促的。不劳大人费心。” “至少把手头工作做好了再搓，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个耽误进程？你们相对来说比较自由，时间的安排应该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 狴犴还是罕见地做出了让步，不过这样也是有迹可循的，他可是见过某个指挥官因为上司极度抠门而直接抄家伙把自己的上司送进医院住了两周才出来的情况。 虽然说那家伙罪有应得，但这样的行为总归来说还是不好的。一想到这里，他就不禁往身前又看了一眼。黎玥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还是在帮着这些队员处理烂摊子。 简单处理完被狴犴毁掉的门后（事实上也要不了多长时间，大门基本上都被融了一半了，只是把剩下的一半也给拆掉而已。），一群人整顿好装备，准备出发。 很快他们来到了地下车库，这里配备的超大型勘探车完全容得下在场的所有人，而且驾驶座位也是可以调整到让狴犴使用的程度。 不过这没有必要，因为现在坐在驾驶座位上的是黎玥，由副驾驶座上的小队长为自她设定坐标。这自然是出于最基本的警惕，无论发生什么，至少方向盘还在自己手里。 另外的三位队员则被安排在中间，狴犴则是坐在了最后排，以便于监视这些成员的一举一动。 很快新的勘探车载着所有人朝新的方向行进，黎玥也是相当警惕，无论是对科考队员还是对这里的环境，车速显得比较慢。这也就让原本就非常宁静的气氛越显可怕。 毕竟，之前也说了，狴犴早已是“凶名远扬”了。对于这位刑部主负责人的突然莅临，他们几乎就跟雕像一样一动不动，这样也将他们害怕和紧张的表情完美地固定住了。 毕竟在他们看来，只要稍微有一点不对劲的举动，自己就会被身后的金色巨虎直接扯掉脑袋。 但这样的氛围却不是黎玥想看到的，抛开固有印象不谈，后续的情报交换也需要彼此之间有良好的氛围。所以简单思考了一番，黎玥决定主动开口来缓和气氛。 “你们是在什么时候就开始驻扎至此的？” “准确来说的话，应该是斯科瑞病毒爆发后的五十多年后。虽然名义上是隶属于古迹复原事务馆，但我们所做的工作其实和古迹复原相关方面没有任何关系。” “毕竟南极洲没有人类文明，我们要做的更多的是探明南极的生态，为未来在南极建立反击地带做准备。” “进展如何呢？” “这个，说来也惭愧，即使原来的考察只是让我们初步掌握了基本的食物链以及得到南极洲长期以来的气候数据。虽然建立反击地带还是为时过早，但我们至少可以推断出下一阶段的气候变化以及在这里建立可循环的捕捞体系是可行的。” “下一阶段的气候变化？这倒是个有意思的探讨，毕竟在繁荣时期之前，全球变暖可是困扰了人类相当久的问题，所以，结论是什么呢？” “这个………” 第111章 极地之旅（合） “这个嘛，我们目前的判断是，地球生态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而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那么恐怕就将迎来漫长的寒冬。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全球变暖之后，马上就要迎来寒冬。” “这个我倒是不觉得奇怪，大自然的变化，谁都没有把握百分百预测到。曾经有一本科幻巨着也表达过一种观点：‘自始以来都是自然选择生物，从未有过生物选择自然，人定胜天不过幻想，保持敬畏才能前行’。虽然我不是很认可。”黎玥开着车，微笑着回应。 “哈，这么豁达吗？不过想来我们也是这样的心态。虽然之前说的这些任务看起来都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和收复地球失地相比，这些的优先级就显得非常低了，九龙会优先将资源倾注到哪里，自然不言而喻。”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直属上司是古迹复原事务馆而不是科学理事会的原因。”小队长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要是没有斯科瑞病毒干扰，他们的工作进度肯定比现在要快得多。 “其实我们基本上是处于被放养的状态了，自知不能为解决斯科瑞病毒贡献力量，也不想给上头添加不必要的负担。” “其实原本是可以更换新型号的机体的，但是老机体一样能用，有这样的时间为其他的解构体战士改进机体会更合适，精密仪器的申请自然也是能少就少。” “至少我们能做的就是通过减少开支为你们的事业助力了，虽然总感觉我们这些人都没有那么重要。”考察队的队员们聊着，不知为何话题就开始低沉了一些。 “不要如此认为，至少我们来了，上级对你们还是重视的，不然估计也不至于第一时间就派遣我来。”狴犴严肃地说道，虽然所有队员听到这一句都有一股脊背发凉的感觉。 “咳咳，他的意思很清楚了，就是表达不怎么好。总之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胞，自然不会对你们置之不理。”与严肃恐怖的狴犴相比，黎玥的话显得更加亲切和温和。 “哈，能听到这些话，也算是聊以慰藉了，对了，你是监兵小队的指挥官吗？”小队长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又将话题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我是，你们知道我？”黎玥稍显惊讶，地球上距离斯科瑞病毒最遥远的地方的考察队居然会知道自己一个刚服役半年的指挥官的情况。 “其实在你刚进屋的时候，我们就认出你了。每个月国家都会和我们进行一次固定通讯，我们也可以借此了解到大陆上的所有信息，自然也包括战场简报。” “在关于小队的作战方面，出现最多的照片和名字就是以‘天之四灵’命名的四支新兴执行部队。” “带回零点能设计稿和赤潮情报、消灭聚合体的监兵小队；在海中执行神秘任务之后被冠以英雄之名的孟苍小队；配合作战、夺回运输道路为沙褶的列车开路的陵光小队和真武小队。你们的名号可是传得相当响亮呢！” 这些队员脸上都洋溢着见到名人的欣喜，从他们对战报的了解情况不难看出，纵使处在斯科瑞病毒无法侵蚀到的极点，他们依然对人类与斯科瑞病毒的战争关心至极。 “每个执行部队的事迹都被我们如数家珍地珍藏着，我们也相信，这场战争终会结束，我们的星球、我们的文明会再度辉煌。”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见到年轻一辈的英雄，真是走运啊！” “这些都不是个人可以完成的，如果一定要说你们能坚守在这里，不也是一种英雄的体现吗？”话匣子被打开，问题、崇敬、甚至是部队的八卦他们都开始聊了起来。 这些队员们似乎再也不受狴犴气场的影响，顿时车内的氛围变得欢快了许多，就连狴犴，也会不时插两句话进来……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勘察车也即将抵达目的地。雪原中没有路标，因为再怎么明显的外部措施也有可能在几个小时内被积雪或者冰川的运动给消磨去。抵达这里也是全靠定位装置，黎玥毕竟记不清到底离科考站有多远了。 这片一尘不染的无垢世界单调而美丽地向黎玥展示着她的造物，数不清的冰川，一片片坚固的永冻湖，耀眼阳光下明亮的白雪……直到，远处那令人惊讶的人造景象撞入眼瞳。 那是建立在海湾旁的一座科考站，以及停靠在海港处的一艘破冰船。船身已经被无数锈蚀的斑驳痕迹缠绕，而与之相对的，那座科考站却显得“崭新”得多。 从远处依稀还能看到几个人影正不断往回于这两处地点。靠近一些就会发现，那都是身着极地作业服的解构体，各种大大小小的工具和仪器经他们之手不断在破冰船和科考站之间折返穿梭。工作重点自然不言而喻，正是修复这艘破冰船。 “正如二位所见，我们目前出动了大量包括后勤部队在内的人员对这艘破冰船进行修复。经过调查后发现这艘破冰船以及这座科考站全部隶属于繁荣时期的岸武集团。” 在勘察车停之后，小队长率先下了车，随后是其他的队员，最后才是黎玥和狴犴。 “我们目前只能检索到这艘船是我们可以使用的，而这座科考站使用了一种特殊的加密装置，而我们没有办法解除。在修复过程中，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的人类和斯科瑞病毒踪迹，但是在其内部发现了可以发送通讯的装置。” 狴犴顿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你们不会是无意中触碰到了这个装置导致发送了那条意义不明的通讯？” “说来惭愧，但事实的确如此，不知道是怎么阴差阳错地送到了九龙古国的接收器里，而且我们在触碰时无意间触发电磁干扰功能，导致我们的通讯设备在那一段时间处于不可用的状态。不过好在在今天就已经修复了。其实在你们闯进来之前，我们刚刚向九龙汇报情况。” 狴犴眉头紧锁，随即闭上双眼，似乎在向国君验证这条消息。片刻之后，狴犴长出一口气。 “已经和国君他们确认清楚了，这一整件事都是乌龙。不过……我们可能需要进入这座科考站。”狴犴向着小队长说道。 “当然可以，如果需要我们可以在外面驻扎一会儿。” “那就辛苦你们了。指挥官，恐怕我们需要进去确认一些事。” 黎玥自然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狴犴。两人的到来在小队长的调和下显得不那么突兀，当然更多人还是保持了对刑部主负责人的敬畏，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走进这座稍显不同的科考站，第一道大门就被繁荣时期的某种特殊加密方式给锁死，据说那时是岸武集团所在的岛国研发出来的专用加密方式。 由于年代久远，这玩意儿的知名度都快和“群星引吭”差不多了，但也正是如此，现在大部分解密方式对此都无可奈何。 本来是想联系祖昊焱的，但是…… 黎玥向来秉持着“能用蛮力砸开的麻烦那都不叫麻烦”的观念，狴犴亦是如此。所以短短两小时内，就有两座大门惨遭狴犴的毒手，不过或许不止两座，因为面前还有几座大门。 爆炸声不断回响在科考站内，狴犴和黎玥所过之处可谓是毫无阻拦。不一会儿就已经深入了内部。 “关于之前误打误撞传入九龙的那条信息，国君和科学理事会首席进行解读后发现，和‘冽光计划’有关，所以初步判断，这里很可能是曾经岸武集团进行特化机体研究的地方。国君希望我们在这里搜查，以期找到早期特化机体的研究方向。” 黎玥在听到后顿时皱起了眉头。“好家伙，研究站都开到南极来了，这帮家伙到底做了些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要这么躲着。” “不知道，但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再确认已经进入了一个资料室后，狴犴熄灭了斧刃上的火焰，开始和黎玥一起搜查起来。 “编号kws796，愿为无名流浪者，为‘冽光计划’首例实验者。由于意识海的不可逆损伤最终死亡。” “编号ksu453，为‘伊岐那计划’的克隆产物，使用初期特化机体时出现记忆破碎情况，最终整个意识海破碎，没有抢救的必要。” “编号……意识海偏移导致意识消靡溃散。” ……… 两人的脸色十分难看，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特化机体的使用者几乎会出现意识海发生的所有问题，以及在那之后不可逆转的走向消亡，甚至是整个意识的丧失。 当然，这也算是已知情报，也好在这里未曾出现过九龙籍贯的实验者。不然，哪怕是寥寥数例他们都要后悔当初给岛国的武力打击不是核打击。 但是对于那帮牲畜不如的东西，谁知道他们到底能做出什么来。 一番寻找过后，他们也算是找到了一部分特化机体的设计图，能拷贝的拷贝，不能拷贝的也全部收进了储藏装置里。这之后，黎玥启动了资料粉碎功能。 “还有更深处呢？指挥官，继续前进。”狴犴看着手上标志着“伊岐那计划”的纸张，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番外之章 九愿思端一 剧情研讨 （本番外是主世界线的故事，算是一些小插曲，虽然两个世界的时间不可能完全一样，但恰好九龙古国的端午撞上了现实的端午。心血来潮就开始写了，也算是缓和一下压抑的气氛。） 花海静默而美好，勇者独立小径，抚花之斑斓兮，叹自然之渺渺。这是一片色彩的海洋，是勇者梦寐以求的安身之处。 直到，守护者先生的身影出现在远方，那把大剑之上，迸发出惊人的杀气，两人彼此对峙。然而，花海的美好与魔力，让守护者放弃了剑刃，转身嬉笑着蹦入花海。 “停停停停停，魔力哪来的？转折来得也太突然了？”黎玥一脸疑惑地看向眼前正在操纵全息模拟的上官溪。 “额，那，要不这样？” 但守护者先生似乎只是尽情享受徜徉的乐趣，丝毫不在意花朵已经被他压弯甚至踩烂。勇者顿时呆住了，同时决定扯着嗓子提醒。 “请不要再踩花儿了，花朵都在说好痛呢。” 然而守护者先生似乎并没有选择听从，只是在勇者的话语中后退，等到对方放松警惕了又踩回来。如同一唱一和，你方唱罢我登场。 如此循环往复，这雷区蹦迪的行为无疑是把勇者彻底激怒了。 “花儿的怨恨……给我好好体会！！”随即，勇者提起武器冲向守护者先生，为了保护这片花海，双方展开一场旷世大战…… 上官溪：“这样如何？” 黎玥：“………” 天吴：“………” 塔伦：“………” 女娲：“………” 上官溪： “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啊？这个不合理吗？” 上官溪哭笑不得地看向面前四个沉默的人，天吴举起自己的大号茶杯，直接表演了一个繁荣时期的虎子表情包。 “不，不是，上官小姐啊，这个冲突理由会不会太过温和的那么亿丢丢？要有那么点儿博人眼球的冲击力才行啊。” 女娲也是无奈地捂着脸，她着实没想到这些孩子的想象力会这么出彩。 ……… 五个小时前，监兵小队正在一起为端午做准备，天吴正提着几袋东西回来。正是为五天后的端午做准备。 “上官，黎玥，塔伦，包粽子的原料买回来了。要不要我……” 还不等天吴说完，上官溪便立刻抢过话语权。 “多谢大哥，剩下交给我就好，塔伦，麻烦你接手一下我这边的工作。大哥就先协助指挥官上传任务报告。” “好，大哥快去，不然一会儿指挥官估计得拿我撒气了。”塔伦一脸痞笑，推搡着天吴往黎玥的房间去，天吴也只能从了。 事了，上官溪和塔伦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天吴那极具杀伤力的做饭能力，他做出来的东西八成就是包着粽叶的生化武器。 “黎玥，需要我帮忙吗？”天吴走了进来，却发现黎玥已经把最后一条任务报告给上传了。 “天吴啊，好像没有哦，都搞定了。” “这样啊，好。那出来走走，你已经窝在这里面很久了。”天吴走到黎玥身边，八条尾巴轻轻推了指挥官一把。 “也行，刚好端午，只是恐怕没有龙舟比赛看了。”黎玥也抓住一条虎尾，在天吴的推动下走出门外。 她小时候看过龙舟比赛，那时的场面真的很激烈，也很美好，只不过后来，她只能在《边城》中最喜欢的龙舟赛，太久了，自己好像都快忘记了。 不过就在走出来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短暂的调整后便能认出，那正是女娲。 “监兵小队的各位，有兴趣拍个电影吗？通过跑团游戏来创建剧本，随后制成成片在端午节上映。” 塔伦一听有游戏，顿时来劲了，手上的工作被他快速搞定，然后摇着尾巴用火热的目光看向黎玥。 “指挥官，你看反正也没什么事…” 这火热的撒娇方式，黎玥是完全挡不住的，看向另外两位队员，他们也没有任何抗拒的表现。 “那好。” “好！！！”塔伦激动地使劲跳了起来，不过他明显低估了自己的跳跃力度同时高估了天花板的强度，结果…头创天花板里了…… “好，又多一种拆家方式……”另外三人显然已经对此司空见惯。 “哝要康着哦（不要看着啊）！楷来帮崩偶（快来帮帮我）！”塔伦双爪抵着天花板，试图把自己的头给拔出来。 “你忍着点。”天吴说完后，爪臂肌肉开始绷紧…在某白狼的惨叫声后，塔伦获救了，随后他们便一同前往全息模拟艺术室，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 ………… 回到现在。 上官溪：“可是，我好像，也想不出其他开战的理由了。” 女娲：“可以加一些东西，比如那些花对勇者而言有特殊意义，或者只是为了自卫？” 上官溪：“那要不让塔伦试试？他游戏玩得多，应该更了解。” 塔伦：“好嘞，让我想想，要考虑战斗原因还要加上面板考虑，游戏里会怎么写呢？有了。” 花海静默而美好，勇者独立小径，抚花之斑斓兮，叹自然之渺渺。这是一片色彩的海洋，是勇者梦寐以求的安身之处。 直到，守护者的身影出现在远方，同时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走来，那把大剑之上，迸发出惊人的杀气。黑色的雾气从装甲的狭缝中渗出，仿佛连微风都被渲染上灾厄的颜色。 它们肆意呼啸，掠过花海，带来荒芜。所过之处，无论是鲜花还是绿叶，尽数在诡异的枯萎中走入消亡。 勇者持剑与之对峙，似乎打算用战斗的方式让对方清醒过来。 “看来只能这样了，守护者大人。看招，威力高达二十三的超级……” “且慢，既然我已经被黑暗操控了，那么按正常游戏剧情，我应该可以召唤一个黑暗生物才对。那么我选择这个，荒骨巨龙。” “？？？” 伴随着巨龙咆哮喷发的风暴，自地狱回归的巨大身影映入眼帘。 相关词条和数值已经展示出来： 荒骨巨龙，生命值4000，攻击力：4000，防御力：4000…… 勇者：…… 荒骨巨龙：…… 勇者：…… 守护者：…… 空洞的眼神注视着彼此，某种奇妙的对峙与平衡在此刻形成，直到勇者终于忍无可忍。 勇者：神明大人你出来，你要不要看看他召唤的是什么东西。这是我能打的敌人吗？我这个勇者在他面前就是只蚂蚁好！！！ 塔伦：“这可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数值高‘亿’点怎么了？” 天吴：“嗯？” 塔伦：“这不是游戏和小说的常用套路吗？只要合理，在设定上超越原有框架就能达到足够的戏剧性。” 塔伦的自信算是彻底把他们打败了。 黎玥：“‘游x王’的台词怎么都不讲啊。而且我猜，以后要是出续集，是不是得来一个上古地狱的恶魔；再出的话，是不是直接就成世外生命了？！” 塔伦则是尴尬一笑，显然，的确是… 随后，众人的目光转而投向刚刚喝好茶的天吴身上，老成稳重一词在他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天吴：“你们不会真指望我这头丝毫不懂文学的野兽来继续剧情，就不怕弄出一群守护者？” 青虎也是无奈地笑着，自己的想法很简单，要解决面板不足的问题，直接用数量凑就可以。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三个还不行就直接一群…… 黎玥：“好多人啊…这个守护者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吗？” 天吴：“所以我才不想参与啊，我只会比你们更差。” 女娲：“我还是直接掐了，重置重置。” 女娲无奈地结束了程序，将大家重新带回到现实。显然，他们的想象力确实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塔伦：“这样不好吗？我感觉挺行的啊。” 女娲：“这要真按你这么说的来，我作为发起者和剧本负责人的结局，多半得被吊在国君的阳台上。” 上官溪：“这样吗，看来我们确实不太适合做这类工作。” 女娲：“欸，我可没这么说，你们的理论是正确的，由于一开始的数值问题，导致守护者已经无法作为反派首领，就要加一点新的对手。” 黎玥：“那一开始把数值降低一点不就好了吗？” 女娲：“对了，你们还不知道。这个其实是续集哦，上一部受到了很不错的反响，国君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方案，只是原剧组出了点问题，所以只能找上你们了。” 黎玥：“所以你就这么理所应当的偷懒是吗？超级ai——女娲大人？” 女娲：“咳咳，超级ai的事怎么能叫偷懒呢？这叫节省算力，好。” 监兵小队四人：“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所以接下来怎么办？” 女娲：“额……” 黎玥：“嗯……” 上官溪：“唔……” 塔伦：“嘶……” 天吴：“………” 几人围坐在茶几旁，脸上的忧愁仿佛已经挤到一块去了，为了完成国君的请求（压迫），监兵小队和需要调动大量算力维持九龙相关事宜的女娲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 守护者：所以你们终于肯放过我了是吗？谢天谢地，谢天谢地，龙乡保佑……（第一部里，守护者受到了难以想象的皮肉之苦。） 番外之章 九愿思端二 天降贤者 “设备调试正常，准备好了吗？” 结果只能按最开始的设想，进行“跑团”游戏来协助推动编剧工作进行。通俗一点，就是在这个女娲构筑的世界里进行角色扮演，但本质还是游戏，因而不需要演员的代入要求。 只是……他们被迫听了长达250秒的广告…… “我严重怀疑观众对这则广告的容忍程度。”天吴直勾勾地盯着跳出的广告，十分不耐烦。 然后结尾处又蹦出一段：“购买特殊权限可以跳过，每月只需……” “繁荣时期的电视广告模拟，不过你们怎么这副表情？” “你要不自己看看，250秒的广告，收视率不要了是？！” “250秒，难道是他们打错了小数点，我记得只有25秒的啊。算了，开始开始。” 很快，由女娲编织的虚拟世界，逐渐吞没了房间内的每一个人。 ……… 浪潮声此起彼伏，狂风呼啸着涌入袖口，船桅悠悠晃动，海鸥又惊讶地看着这一行人，准确来说，是他们腰间的薯条。（黎玥：女娲干的，她说要整点薯条。） 只不过…… 黎玥：“为什么我们在天上？召唤魔法的设定吗？” 女娲：“那是上一次的设定，我可不会用两次，而且由于之前的故事里，前人拼命地刷级，导致各位的等级都满了，现在基本是见谁就秒。” 塔伦：“生命值4000的荒骨巨龙……” 女娲：“想当牌佬出去再说，我构筑的世界里不存在这种东西。” 上官溪：“那个，比起生命值4000的荒骨巨龙，我们要不要先考虑怎么降落，好像没有降落伞。” 天吴：“为什么我的光翼不能用？等等，女娲，你不会什么都没做？” 女娲：“由于上一次使用了召唤魔法让勇者安全落地，这一次要寻求新鲜感自然不能那么轻松。” …… 黎玥：“全员，抗冲击准备！” “轰！！！” 震耳欲聋的响声接连响起，海面上升起了高低不一的四道水柱。这直接让还在晾晒渔网的渔民惊诧地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直到一个人影率先跃出水面，随即是一堆刀枪剑戟被连带着送出水面。几个样貌奇特的人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部分渔民这才敢壮着胆子划船去确认情况。当然，似乎是无视了那些装备旁还有人。 海风吹拂，海浪依旧，直至一只手抵在了礁石的边缘。 “道具……时光匿者的怀表，启动！”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少年的嘴角挤了出来，与此同时，同伴们也接连从海中爬了出来。 “你理解得倒是挺快，这个效果是什么？”又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但这声音略显浑浊。 “指挥官呢？” “我在这里，所有道具都没了。” 两个稚嫩的女音响起。 “时光匿者的怀表使用后可以让启动者回溯时光，清除所有不利状态和伤势。” “真的，塔伦你理解得真的很快，伤口全部愈合了，就是……” “额…有没有感觉自己的身体很怪？视野高度降低了很多。” “这个好像是这个道具的副作用，变成现在这样。” 四个十一二岁的人类孩童站在此处，黑色短发的女孩是黎玥，粉衣白发的少女是上官溪，白色短发的少年是塔伦，青黄异色瞳孔的少年很明显就是天吴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兽人也变成了人类，但特征还是很鲜明的。 “塔伦小时候挺可爱的，至于大哥，我记得大哥小时候应该是小老虎才对？”上官溪微笑道。 “额，我也不知道，虽然动作差不多，但人类的身体还是有些奇怪。”天吴晃了晃手臂，眉头微皱。 “我觉得，还是虎人形态或者小老虎形态好一点。”黎玥认真地说道，随即得到另外两位的一致认可。 天吴：“话说回来，既然我们都变小了，该不会角色属性也……” 黎玥：“我看看，额，确实降低了很多。应该是原来的一半不到。” 女娲：“确实，由于道具的影响，各位的数值已经降到了和怪物有来有回的领域。” 黎玥：“说到底还不是要削弱，其实我说拍一部新的也未尝不可。” 女娲：“没办法呀，国君给的太多了。” 塔伦：“……这边建议重新考虑一下生命值4000的荒骨巨龙。不过对于老玩家来说，这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区区数值削弱，对于拥有装备和团队协作能力的我们根本不算啥。” 女娲：“哦？” 女娲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顿时让黎玥和天吴脊背发凉，立刻打开了操作面板，果然不出所料，只留下了第一个物件。 迎着海风而立，稚嫩的身躯面对汹涌浪潮毫不示弱，但手中那如骄阳般闪耀的物件是那样的…… 天吴： “这破海螺有什么用？” 天吴拿着着女娲可怜似地留给他们的东西，一脸无奈。 按获取时间排序的道具序列，既然没有如预想一般抽出枪械，那么这个海螺大概率就是坠海时混进装备栏里的……平平无奇的海螺。 黎玥：“咱现在是除了衣服啥都没有了是吗？” 女娲：“如果想的话，我也可以把你们的衣服一起收走，然后把你们变回来哦。” 女娲的话语顿时让除天吴外的三个人目瞪口呆，这句话的信息量太过庞大，导致他们的脑袋在那一刻完美宕机。天吴则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但看周围人的反应，恐怕这么说出来得挨打。 女娲：“既然都不想的话，那应该就是了。全被海浪冲走了，而且还要计算他们的受损情况哦。” 上官溪：“可是如果是坠落进海时丢失的物品，不是可以打捞上来吗，然后再尝试修复……” 黎玥：“上官，晚了……” 上官溪沿着黎玥所指向的地方看去。 在那蓝蓝的天空下，遥远的海岸边，有几艘小渔船正载着欢歌着的渔民，满载而归。 他们一边感谢着始祖女神（女娲在这里的身份，至高无上的女神）的恩赐，一边将一大堆监兵小队有些眼熟的事物搬运到马车车厢。 然后伴随着车辙的蔓延，马车消失在视野尽头，只剩下悠然的呐喊声音绕于众人耳畔，久久不能散去。 “收破铜烂铁喽～” ………… 今日的海风甚是喧嚣，海鸥嘈杂的叫声却丝毫不能撼动地上的四尊“佛像”，他们仿佛历经了大喜大悲，已经超然脱俗，皈依佛门……个鬼啊！ 天吴嘴唇翕动，他正在认真思考女娲先前提案的可行性，要不要直接变回老虎，然后冲过去把他们全部咬死！ 塔伦则是暗自编写起了程序，不用猜，他还惦记着他那生命值4000的荒古巨龙呢。 黎玥和上官溪在短暂调整后，开始关注起自己的主线任务。始祖女神的指示中，他们是降临的贤者。 黎玥：“事已至此，先做任务。” 众人：“………” ………… 当众人好不容易抵达城镇之后，遇到的是时候在城镇中心的末那。末那是前任勇者之一，现在只是拿到了一张新的角色卡进行跑团，据说是因为上次的经历十分不美好，导致她产生了一种想要重开的念头。 末那：“所以…你们只能用这样的状态吗？不过看起来挺可爱的呢，而且，还能跨物种变化啊。” 末那一时没忍住，伸手在黎玥头上摸了摸。 “听话，乖哦……” 直接代入到某种大姐姐的角色中。 黎玥：“喂，前勇者大人，你的工作不应该就是这样欺负小孩子。” 末那：“啊哈哈，好像确实上头了。” 黎玥：“话说，末那，你难道没有从天上掉下来吗？” 末那：“出生方式吗？我这张角色卡是崭新的，出生方式也是不一样的。不过……” 末那露出一个有些屑的表情。 “你们这个出生方式…该不会是什么一无所有的冒险大挑战！” 正如末那所见，监兵小队的全部资源，除了各自的衣物便只有天吴挂在腰间的大海螺，以及，如果黎玥从头发上弄下来的一只螃蟹也算资源的话…… 甚至他们感觉，“一无所有”都有一些保守了。 塔伦：“主线任务没说啊，但我想大概率就是。这次行动我们都不是勇者，等勇者过来不就可以了。” 末那：“综合已有信息，你们该不会是贤者？就是指引勇者的那一类。” 末那的话语得到了众人的点头回应，同时，她本人的表情也开始微妙起来。 末那：“行，勇者的游行队伍也要来了，让我看看这次是哪个冤大头当的勇者。” 上一次跑团的时候，是以末那为首的四人组被冠以勇者之名，肩负起前往龙乡取回“古香菱角”的任务。 上官溪：“设定全部换新的呀，那会不会勇者不是由我们这一类人担当的？” 天吴：“难不成，是本地人？” 女娲：“恭喜二位猜测正确，这一次是末那曾经的‘老朋友’担当勇者哦，那么有请新任勇者！” 街道那头，伴随着围观人群的逐渐聚拢，乐声也慢慢变得清晰。 鲜花铺道，锣鼓相随，一辆敞篷马车在欢呼的浪潮中缓缓向前，而勇者正襟危坐，展露出稳健可靠之样。 ………… 番外之章 九愿思端三 监兵小小队 不过…… 末那面色铁青，因为眼前这人她是再熟悉不过了。 上官溪：“末那小姐，你还好吗？” 末那：“黎玥指挥官，还有监兵的各位，这里没有干扰视觉之类的魔法？” 监兵四人：“没有啊。” 末那：“那我宁愿上面坐的是守护者。一年不见都骗到勇者的位置上去了。” 过往的经历，如接连播放的影片一般，一幕接一幕地浮现在末那的眼中。 先是欺骗，而后趁着把末那四人组缩小化之后私吞赏金。又在之后更换装束，虚构一个无名贤者继续完成辅佐勇者完成使命的任务。 信使魔法师：“什么黑中介，我可是召唤勇者提供帮助的贤者，一向童叟无欺。始祖女神在上，我句句皆是肺腑之言！” ……… “末那，末那？” 末那：“……” 黎玥：“你认识他？” 末那：“岂止是认识，上次跑团时遇见的混蛋骗子，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监兵四人：“……好像有画面了。算了，调查一下，他的神情有些诡异，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 那勇者的马车与周围的护卫组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再加上那勇者几乎是强装出的神情，让人不禁联想起押解犯人游行示众。不过万幸的是，街道上的卫兵很多，但还不到密不透风的程度。 末那：“这要是现实就好了，高低得把那骗子的脑前额叶变成浆糊。” 天吴：“啥？” 末那：“没啥，我还是医生时学会的一句黑话。” 末那：“所以要继续吗？风险不小。我也有这个身份需要调查的事。” 黎玥：“无所谓，我会出手。” 末那：“监兵小队的指挥官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不像我们队里那个，只会宣传刀削面…咳咳，既然如此，那么完成各自的调查后来这里汇合。” 说完，末那便快速离开了。 天吴：“各位，该出发了。” 三人：“嗯嗯。” 四人走走停停，为了躲避卫兵的视野，几乎是想尽了办法，可是就算没到密不透风的程度，卫兵的数量也足以让监兵小队的行动受到莫大的挑战。 为此，他们动用了最终能力：开发者模式（伪）。 每次被发现后都直接重开，如此循环往复直到…… 塔伦：“9点钟方向卫兵还有15秒转头，安全。” 上官溪：“5点钟方向卫兵转身剩余时间9秒，快速行进。” …… 根据可以共享信息的能力，他们在“读档”二十五次之后成功记住了每个卫兵的行动轨迹，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时机，抵达了那个地方——楼梯口。 黎玥：“还有两个守卫，得想办法绕过去。” 上官溪：“可是要到上面去的话，好像就只有这条路了。” 天吴：“…我有一计……” …… 卫兵1：“什么人，站住！” 天吴用较快的速度走上楼梯，在被卫兵喝令之后还往前走了几步，确保在不引起疑心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地吸引卫兵的注意力。 卫兵1：“小朋友，这里是重要区域，不可以乱闯。” 卫兵2：“小鬼，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别在这危险地方乱动。” 天吴蹦蹦跳跳，时不时做个鬼脸，似乎在挑衅那个有些不耐烦的卫兵（卫兵2）。 卫兵2：“小心我揍你啊，小鬼！” 天吴：“嗯哼（别转身，别转身！）” 卫兵1：“小孩子就是有活力啊，等等，好像有什么声音。” 在后面蹑手蹑脚的三人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为了不引起他们注意，他们的速度不能太快。 天吴：（快了，已经到过道了，优势在我！） 卫兵1：“小朋友，你有什么事想问吗？” 天吴：“就是想问一下勇者的情况，我很想知道的。（还差一点，成了成了！）” 卫兵1：“他是君王亲自钦点的勇者，据说曾经是上任勇者的引路贤者，而且也是退役勇者哦。” 天吴：“感谢，姐…姐。（计划完成了，我也该离开了。）” 卫兵1：“好有礼貌的孩子呀。” 卫兵2：“在这个狗都嫌弃的年龄里，这孩子还算勉强可以。” ……… 等到卫兵换岗交接之际，众人趁机摸到了勇者所在房间的窗户边。末那的帮助让他们得以成功翻越窗户，来到勇者面前。 不过，里面的景象与想象中完全不同，本以为正在一边胡吃海塞一边盘点赃物的信使魔法师，此刻正被一根根绳索束缚在柱子上。别说双手，连双腿都没有动弹的空间。 “不会是穿帮被罚了？”塔伦悄悄凑到上官溪耳边幸灾乐祸地说道。 信使魔法师：“谁？” 反应倒是很快，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该说不愧是曾经把勇者耍得团团转的无名贤者吗？ 他眯着眼，似乎想要看清藏在角落里的监兵四人，随后通过气息感知，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喊起来。 信使魔法师：“是你们？多年前突然消失的勇者大人！” 塔伦：“好像最开始，我们的角色就是续作中的前任勇者…” 天吴：“他怎么认出来的，气息吗？” 上官溪：“大概就是了，不过听末那说，当年就是他把前任勇者变成小孩子的。而且大哥说，他当年也是勇者。” 黎玥：“这算再就业，延迟退休？想想都觉得不可理喻，不过，该不该说活该呢？” 然而，信使魔法师似乎因为这次会面兴奋到了极点，完全不管众人的窃窃私语，在被绳索束缚的困境下依然能够摆动四肢不断击打柱子。 信使魔法师：“勇者大人，太好了，可想死我了！每次那群人把我绑起来时我都会想，要是勇者大人还在该多好啊！” 信使魔法师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黎玥：“别在这流什么鳄鱼泪了，你单纯就是希望我们能替你背锅，到时候再大赚一笔，是，无名贤者先生。” 信使魔法师：“咳咳，不是，咱们可以七三分嘛，你们三我七，不不不，我没有想这些啊，勇者大人，再信我一次！！！” 黎玥：“君王为什么要选你这个退休的勇者兼贤者兼骗子去解决问题的？” 信使魔法师：“咳咳，勇者大人，留点面子，还不都怪那个混蛋君王！龙乡又出问题了，他又找不到失踪的各位，只能把我绑过来了。” 黎玥：“好一个延迟退休，下岗再就业，甚至还是被强行绑架过来的。，让你之前骗勇者，多行不义，遭报应了。” 想到这里，信使魔法师只能尴尬地用愤怒掩盖心虚，愤懑地蹬了蹬柱子。随后，又眼睛湿润地看向监兵小队的位置。 信使魔法师：“帮帮我，勇者大人。” 黎玥：“你就先乖乖被绑着，咱考虑考虑。” 随后直接无视了对方的奉承，在黎玥的要求下，监兵小小队开始开会。 四人立刻蹦到角落里，围成一个小圈，肩并肩地把脑袋拱到一起，小声商议。 黎玥：“要不要直接走，早知道不进来了。” 上官溪：“我也这么觉得，这家伙给我的感觉，末那小姐会不会保守了？” 天吴：“先试探试探，说不定可以让他把我们变回来。” 塔伦：“虽然有道理，但大概率不行，最好多捞一点东西出来。” 监兵小小队这只小老虎可是一肚子坏水呢。 叽叽喳喳的议论并未持续多久，等到话语统一后，自己一行人才回到柱子前方。 信使魔法师看着面前的四个少年，虽然样貌有些不同，但是熟悉的气息还是让他相信这就是勇者大人。 黎玥：“先说说看，你要什么样的帮助？” 信使魔法师：“很简单的，只要各位勇者大人把我们放了就好，然后我去向君王汇报各位勇者大人的回归，届时我便可以协助各位勇者大人去往龙乡完成任务了。” 监兵四人：“……” 感受到监兵小队如刀般的眼神，信使魔法师默默地咽了咽口水。监兵小队每个人都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绝对就是私吞赏金。 信使魔法师：“勇者大人，相信我，你们相信我啊，我没有任何私吞赏金的念头，你们相信我啊啊啊！！！” 得，自己都说了… 塔伦：“咳咳，你要不要先想想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龙乡执行任务？” 信使魔法师：“害，多大点事，不就是幼童化魔法嘛，想当年我可是帮各位勇者大人解除过的。” 天吴：“那个魔法好像是你对着我们放的？你到底几斤几两，要是只能解自己的魔法，我们现在就准备走。” 说完，天吴做出一个意欲离开的动作，直接把信使魔法师给急到了。 信使魔法师：“别啊，勇者大人们，我如今也算是有所长进，每日可用的魔法次数大幅上升，解决这种事只是小意思而已。勇者大人，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塔伦：“嘘，你小声点，守卫要被引来了。” 走廊处传来了金属摩擦的声响，显然是守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天吴则是将木桶搬动到窗户边上，确保撤退路线的安全。 上官溪则是在黎玥的示意下，准备好应对的措辞，一抹诡异的笑容出现在上官溪脸上。 “信使魔法师先生现在是唯一记得我们的人了，所以，我们有考虑过的哦……灭口什么的……” 番外之章 九愿思端四 勇者的哀伤 游戏世界外，女娲控制程序投下骰子，骰子产出的数值再结合上官溪游戏人物的属性，将会决定这次威胁是否成功。 女娲：“难度极高，计算结果是……不错嘛，成功，上官的运气挺好的。” 上官溪摆出一个象征胜利的手势之后，把注意力放回到了游戏中。 信使魔法师在上官溪的威胁下当即选择了闭嘴，女娲也为他掷下骰子，以此决定对方是否就此作罢。 女娲：“哦，运气不好嘞，信使魔法师灵光一现……” 信使魔法师：“不是，先不说勇者大人会不会这么做，单论勇者大人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还怎么灭我的口？” 上官溪有些手足无措，四处寻找能用的物件，可惜似乎是为了防止他逃脱，房间里并没有摆放什么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塔伦站在门边一边静听外面的动静，一边朝信使魔法师挥了挥拳头，不过，缩小后的塔伦，拳头小得有些可爱。 信使魔法师：“卫兵！卫兵快报告国王！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禀报！” 信使魔法师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抬起头最大的声音喊了出来，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话音未落，门外立刻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塔伦：“从声音上判断至少十人，指挥官。” 黎玥：“……” 上官溪：“要不原路返回？然后让末那小姐想办法送我们出去。” 黎玥：“嗯……” 天吴：“撤退路线已经确认过了，目前来看一切安全，有撤退的话就趁现在！” 黎玥：“嘶……” 监兵三人：“指挥官？” 黎玥：“别急，我有一计。” 用手势将监兵小小队招至身边，把音量压到最低限度。 为了防止信使魔法师把他们的身份曝光，为了扞卫自己的财产安全，贯彻萌与正义的合法权益扞卫者，可爱又聪颖的指引贤者大人——监兵小小队，决定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下定了决心般点点头。在彼此鼓励的环节结束后，黎玥便决定率先打头阵，很快推门声响起。 卫兵队长：“女神在上，勇者大人，您又有什么事情啊？” 卫兵队长解除门锁推开房门，一脸疲惫无奈地出现在房间里，看样子这种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 卫兵队长：“嗯？不对，不止一个人的气息？全员戒备。” 然而，就在守卫队长打算发问之际，黎玥率先走到她的面前，这位少女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然后抬起头直视对方… 黎玥：“大姐姐大姐姐，他就是画板上那张画像里的勇者大人吗？” 卫兵队长：“……” 少女的模样再加上可爱的话语，顿时摧毁了这位卫兵队长的防线。 卫兵队长：“哇！这是谁家的孩子？好可爱的小家伙呀。” 信使魔法师：“哈？！” 面对小心翼翼拉着自己裙甲边缘发问的黎玥，守卫队长脸上的阴霾刹那间便消散的一干二净。 卫兵队长：“是哦，他就是布告上的勇者大人。不过你们这些孩子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队长的话还没说完，塔伦推动木桶的身影便踉跄了一下，“一不小心”发出了引人注意的声响。而面对众守卫的视线，塔伦跌坐在地上，低着头，一副欲盖弥彰且一败涂地的模样。 塔伦：“大、大哥哥，大姐姐，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 这模样就像一只犯了错的小犬，这“拙劣”的“声东击西”顿时引得所有守卫开怀大笑。 塔伦再装出一副一直没有搞清状态的情况，有些戒备地往后挪了挪，也因此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信使魔法师：“不是！他们……” 卫兵队长：“小点声，你吓到孩子们了。” 信使魔法师：“啊？！” 说完，在对方惊愕的眼神中，卫兵队长走上前，将塔伦扶了起来。 卫兵队长：“小朋友，这里可不是偷偷溜进来玩的地方，你们一共来了几个人？” 上官溪：“一共…一共四个…” 卫兵3：“四个？” 卫兵搜集了一下，目光锁定在了躲在角落中的天吴身上。 卫兵3：“这里还有一个呢，咦，怎么了吗？小朋友。” 天吴低着头，没有任何回应，卫兵则是收好武器走了过去。 黎玥：（怎么办，失算了啊！） 正是因为觉得天吴可能不擅长这种事情，所以才安排他站在角落里伺机而动。黎玥想要过去尝试解围，就在中途被一位女性守卫抱起，看样子对方是误以为黎玥要擅自乱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天吴：“……” 卫兵3：“嗯？是哪里受伤了吗？” 天吴：“………” 卫兵3：“小朋友？” 面对卫兵的步步紧逼，天吴开始缓慢向后退，但本来就身处角落的他立刻就撞到了墙。 黎玥：（天吴，加油啊！） 上官溪、塔伦：（大哥，你可以的。） 天吴：（这算强人所难吗？没办法了，豁出去了！） 卫兵3：“小朋友……” 信使魔法师：“你小心，他有钝器。” 卫兵3：“钝器？” 天吴深吸一口气，迈开腿，取下腰间的大海螺，在卫兵惊诧的目光中，把他举到面前，然后……毫不犹豫地吹响了它。 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呢？ 悠远的声音飘荡在周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让卫兵惊退半步，还是靠身后的同伴用手搭住他的肩膀，才让他稳住身体。 同时，女娲再次掷下骰子… 这一举动本应非常奇怪，但旁边的守卫在看到天吴那双纯洁无瑕的大眼睛后，所有的疑虑便消融殆尽。 卫兵4：“好了好了，别欺负这孩子了，小心神奇海螺里蹦出个黄色的海绵精灵给你来一拳哦。” 卫兵4：“这孩子性格和我外甥一模一样，怕生得很。队长，看来就是一群普通的小孩子。” 卫兵队长：“你还见过不普通的小孩子吗？难不成他们是上代勇者小时候的样子？那不还是小孩子，真是的。” 随后，卫兵队长轻轻摸了摸黎玥的脑袋，温和的话语传来。 卫兵队长：“真是一群淘气鬼，是不是听说勇者大人在这里就翻窗户进来了？” 上官溪：“是的，就是想来看看传说中的勇者大人，对不起。” 卫兵队长：“害，多大点事，姐姐像你们那么大的时候也喜欢干这类事呢，真让人怀念过去的时光啊…不过翻窗户很危险哦，以后不准这么做了，听到了吗？” 上官溪：“好。” 卫兵队长：“欸，真乖。” 卫兵队长一脸宠溺地将上官溪抱到肩膀上，同时瞥了一眼绑在桌子上目瞪口呆的信使魔法师。 卫兵队长：“要是某人也能像这些孩子一样这么听话就好了。” 信使魔法师脸上的表情变换可谓精彩至极，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未解之谜都汇聚在一起，拧成了一系列五彩斑斓的皱纹。 直到女娲投掷下第十八颗骰子，信使魔法师早已宕机的脑袋才宣布重启成功。 信使魔法师：“等等等等等等，他们，他们就是我要报告的事情。” 卫兵队长：“勇者大人要报告给君王殿下的事情是……一群入侵的孩子？” 信使魔法师：“不是不是，他们真的不是普通的孩子。了，他们就是上一次从龙乡归来的勇者。只不过使用了幼童化之类的魔法而已。” 卫兵队长：“幼童化魔法？” 卫兵队长看了看黎玥，略带审视的目光，让黎玥感到十分不自在。随即，这位队长用目光示意另一位卫兵上前，众人看清楚对方手上的魔杖之后才知道卫兵队伍里是有专门的魔法师的。 驱散魔法的光芒悄然亮起，逐渐攀上众人的身体。 黎玥：（尝试挣脱。） 女娲：指挥官投掷……挣脱失败。 上官溪见状立刻查看四周默默记下守卫的位置。 天吴握紧了手中的海螺，默默打开了仅他可见的数值板，由于不确定数值是否恢复，所以还不能摆出明显的攻击姿态。还在确认数值没问题后的第一刻他就会出手把他们打晕。 而待在卫兵身边的塔伦，但对方此时是一脸轻松，一副人畜无害又幸灾乐祸的模样。 …… 然而，直到光芒消散，闪烁的颗粒被微风拂去，众人的身躯也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时光匿者的怀表使用后可以让启动者回溯时光，清除所有不利状态和伤势，而代价…” 印象中塔伦的话语似乎与现在脑海中回荡的属于他的稚嫩声音重合。 塔伦：“这并不是诅咒或者魔法一类的东西，是连我这个老玩家都解不开的效果。” 卫兵队长：“魔法施放完成了吗？结论如何？” 卫兵魔法师：“那个……完全不起效果，这并不是诅咒或者魔法……” 监兵小小队：（看来可以暂时松一口气。） 卫兵魔法师：“但也不排除有什么更高级的东西存在，毕竟上任勇者大人可是连始祖女神都能觐见的存在……” 监兵小小队：（嘶……还有完没完……） 卫兵队长：“算了算了，你先让开。” 卫兵队长对着四个小孩露出微笑。 卫兵队长：“孩子们，看向姐姐哦。被绑在…额…不对，正靠在柱子上的那位勇者大人，你们有谁之前和他见过面吗？” 显然，回答她的是四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众人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一边摇了摇头。 卫兵队长：“好，结案。” 卫兵队长斩钉截铁地打了个响指，然后十分熟练的将一块面包塞进了信使魔法师的嘴里。 卫兵队长：“话说回来，是不是要继续赶路了。唉，本来还想着能多休息一下的，结果这么一折腾……” 随后队长看向黎玥。 卫兵队长：“小朋友，再喊声‘姐姐’补偿一下。” 黎玥：“姐姐……” 短短两字，仿佛为卫兵队长注入莫大的力量。 卫兵队长：“啊！姐姐我满血复活了！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把勇者大人抬上马车，这次记得捆严实点。” 勇者（口中被塞着面包）：“唔…呜呜呜！呜呜！！” 卫兵队长故意把手放在耳朵里，随后往信使魔法师的方向靠了靠。 卫兵队长：“啊？什么？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啊，抱歉喽勇者大人。来人，安排。” 话音刚落，信使魔法师便被卫兵熟练地放了下来，但紧接着便被密密麻麻的绳索给捆成了“毛毛虫”，额，不是，用“棺”来形容更合适一点。 随后四名皮肤黝黑的守卫先是象征性地微笑着注视了他一会，最后将这“棺”扛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看起来像是在…跳舞？ 然后，监兵小小队跟在他们身后，天吴略感轻松和舒适地将手中的海螺吹得愈发响亮起来。 ………… 番外之章 九愿思端五 贤者之职 就在等待信使魔法师从宫殿内走出之时，一位皮肤白晢，遮住左眼，右眼眼角留有赤色刻印的女子带着满满一马车的物资前来汇合了。 女子名为律，是上一次跑团行动的勇者，以及赞助商之一。 律，地面组织“残响”的领袖之一，“残响”是由背离乌托邦的解构体以及寻找沙漠绿洲的拾荒者组成。 “残响”一经建立，便立刻和沙褶达成了极为密切的商业合作，作为黑中介（不是），运输着进行着商业交易活动。 可认为主力为与乌托邦有仇的叛逃者，他们作为具有较大影响力的地面组织，接济并帮助了不少人类，同时为九龙古国等陆地国家提供援助。 组建“残响”的解构体们大多认为乌托邦内部腐朽，失望至极的他们成为了最早的叛逃者，当然，其后乌托邦很多年不再有叛逃者出现。来自各地的恶意叛逃者在这里也活不了。 顺带一提，律是曾经的乌托邦军人，但其所学大部分来自九龙某位德高望重的教师（这位教师已经离开杏坛）。 所以“残响的几位领袖之中”，律与九龙的关系最深厚，同时作为前任勇者的扮演者，自然也是加入到了跑团中，现在的身份是商人。 女娲直接略过了他们互相了解和打招呼的场景（监兵小小队、女娲：不，单纯作者懒得写而已。） 回到主线剧情……… 在这里，末那和律都是旅行商人，律成功通过自己的商业知识赚到了一大笔钱，那一车物资就是证明。 律：“所以，现在怎么办？” 末那：“先等等看。监兵小小队现在还没法参与战斗。” 彼此之间寒暄了几句，众人便发现旅行魔法师独自上路的身影。于是拉上律和末那，匆忙地跳进马车，并跟随在他身后。 律：“所以怎么获胜？” 末那：“女娲…始祖女神发布的任务好像就是跟在勇者身后，作为指引者前进。” 众人：“………” 信使魔法师自从见了君王之后，便独自踏上了前往龙乡调查的道路。熟悉的画面，但这一次勇者和贤者的身份却进行了互换，虽然贤者内心很想重演一次坑勇者的行为…… 女娲：“所以这一次的原则就是这位信使魔法师，参与游戏的大家就暗中辅佐他。” 律：“一定要暗中吗？要是能在这里以残响的名义建一个…嗯…镖局，把那家伙绑起来塞进马车，速度绝对快得多……” 末那：“但是任务强调一定要‘暗中’，而且不能被他察觉到我们在协助他，不然就不是绑起来这么简单了，这个混账…” 律和末那彼此都皱起了眉头，怨恨已经拧成了一股精致的皱纹。 随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前方的勇者马车成功地…悠哉游哉了起来。在女娲的帮助下让马车维持了一个较慢的速度。众人开始纷纷商量起任务。 第一个任务：就要把勇者指引到指定地点。这可让众人犯了难。 天吴：“假扮强盗，逼迫他调整前行方向如何？” 黎玥：“恐怕不妥，战力不足，我们目前的状态无法正面战斗，而律和末那都是不擅长战斗的旅行商人，游戏角色也才刚起步。恐怕我们过去就被他当场绳之以法了…” 上官溪：“那家伙竭尽全力撂担子的性格，估计直接去说也不行…” 塔伦：“他现在肯定巴不得我们出现在他面前，说不定见到我们直接就打道回府，把任务扔给我们了。” 律和末那：“这就是个【九龙粗口】！” 天吴：“目的是要把他引到教会里去，只是，这个教会的名字……” 刀削面神教…… 说起这个刀削面神教，这就不得不提一年前在这游戏中创办了这个教派的某人。末那都完全搞不懂自己的指挥官到底脑子里抽了哪根筋才会做这种事。 但是…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在敌方人员不露面的情况下让对方生出想要去刀削面神教教会一趟的想法… 天吴：“快要入夜了，要决定行动方案就趁现在。” 律：“毕竟偷鸡摸狗的事情，夜色就是最好的掩护了。” 黎玥：“咳咳，这位女士，怎么能叫偷鸡摸狗呢？贤者的事，那能叫偷吗？不过，这要再不确定方案…咱要不就来个八仙过海？” 众人：“八仙过海？” 律：“意思就是各自行动，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去教会，对？你这是打算力大砖飞是？” 黎玥点点头，同时规定，时限是四个小时，众人点头回应。 等到夕阳拂去色彩，与天边红霞一同消散于西边，星月便悄悄地爬上夜幕，朦胧的微光诠释着黑夜的到来，为大地蒙上一层安心的睡衣。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黑夜的安抚下睡去。 一道火光在山丘上亮起，迎着柔和的晚风，信使魔法师开始了露营的准备。 而另一边，众人匍匐于草地上，黎玥做了个行动的手势，大家便立刻向着营地迅速移动。 信使魔法师：“谁？” 他像柴垛扔到一旁，接着抽出法杖。这家伙一看就是奸商一类的事没少干，这么警觉，不过现在并不是深深究他黑历史的时候。 末那：“女娲，帮我模拟一下动物的叫声，然后帮我准备吸引和逃离。” 女娲：“末那连续投掷三次，结果是，不错，全部是大成功！信使魔法师完全相信刚才的动静是由动物引起的，而且，做好准备哦。” 信使魔法师：“嗯？为什么会有动物…不对啊，这不是上好的加餐菜吗？诶嘿嘿，我来了！” 末那比了一个“ok”的手势，随后撒腿就跑。 信使魔法师：“奥数飞弹应该可以，嘶…会不会奢侈了一点，算了，今天都快结束了，不用白不用，奥术飞飞飞飞弹！” 一连数枚飞弹有天女散花一般落到末那身边，但是，没有一枚打中。甚至如果能配上一段音乐，末那肯定会当场来一段摇滚舞蹈。 信使魔法师：“站住！我的夜宵！！” 呼喊的声音越来越远，信使魔法师追着末那消失在了山丘后方。不过，大家终究是放心不下，便派律前往以防万一。 至于监兵小队，则是在勇者好不容易搭起的营地里开始了作业。 天吴把勇者的干粮全部替换成了刀削面，似乎是想以此让勇者联想到刀削面神教。当他看到勇者架在火堆上的瓦罐之后，想也没想便顺手往勇者的晚餐里加入一大堆自制的刀削面。 上官溪将魔法制成的回复药品放在勇者的背包，并留下了写有刀削面神教字样的字条。 黎玥和塔伦则是合作，以《刀削面神教研究事宜》以及《刀削面神教对勇者前进之路的重要作用》为主，在营地的帐篷上开始了书写。 从分析结果到行进路线，为了起到仿佛得到某种神明启示一般的效果，黎玥和塔伦的字迹一路延伸到了勇者的被褥……密密麻麻的文字很快就填满了整座帐篷。 刚刚完成，律的声音便在大脑中响起。 律：“好了吗，他要回来了！” 黎玥：“快撤！” 如鬼魅般出现在营地里的监兵小队顿时兵分四路，各自散去…… 而类似的事情，在跟踪勇者这几天内不断上演，一行人为了引导勇者前往刀削面神教可谓煞费苦心。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早晨，勇者找到了一位颂神者（传颂神明功绩的信徒，可理解为传教士）。 颂神者：“刀削面神教？抱歉，我是始祖女神的信徒。” 塔伦：“努力了这么久不至于被女娲给截胡了？要真是这样那这家伙理解能力也是够偏差的。” 女娲：“努力可不一定有用，不过嘛，还不到下定论的时候哦！” 信使魔法师：“始祖女神的信徒？女神在上，请您帮帮我！最近，我的身边一直有许多诡异的事情发生，请您为我解答。” 颂神者：“怪异？请说，我会尽力为您解答。” 信使魔法师：“我检查了营地周围，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 要是能找到人为痕迹，那女娲这始祖女神的位置还不如给黎玥。 信使魔法师：“所以……” 塔伦：“所以终于领悟到了吗？我们为之尽心竭力的启示！” 塔伦眼中闪着光，似乎十分期待对方接下来说出询问刀削面神教的话。 信使魔法师：“所以……我怀疑我身边有什么脏东西，我一定是被鬼给缠上了。” 不知为何，晴空万里的苍穹，仿佛劈下一道雷霆，瞬间击碎了所有人共同编织好的美妙遐想，所有人的眼神在那一刻黯淡，随后被无以往复的震惊取代，就这样呆呆地愣在原地。 众人：“……………” 信使魔法师：“你想啊，每天醒来，昨晚准备好的食物都会变成一团原料不明的东西。” 天吴：“原料不明？难不成是刀削面？坏了，肯定是存放方式不对，全部粘在一起了…” 信使魔法师：“背包里会多出一些红的发黑也是具有剧毒的奇怪液体。” 上官溪：“因为多加一些猩红根须，恢复效果会变得更好，但是样貌可能…有那么点可怕……” 信使魔法师：“更离谱的是，我每天睡觉醒来营地的帐篷里都会出现一大堆符咒，连我的被窝里都有。” 塔伦：“那分明是我和指挥官帮你整理好的情报…嘶…好像忘记考虑湿度问题和帐篷材质了，该不会字迹都模糊了……” 信使魔法师：“这一定是某种恶咒，要把我封印在被窝里，永世不得超生。” 黎玥：“……分明是你这混蛋自己赖在被窝里不愿意起床啊喂！” 信使魔法师：“所以求求您，颂神者大人，帮我超度一下他们，我快被折磨疯了。” 颂神者：“这……虽然我很同情阁下的遭遇，但我的工作内容里并没有这一项哦。不过或许你可以去找那个新兴宗教刀削面神教，那群怪异的家伙说不定有办法。” 信使魔法师：“刀削面神教…对了，就是上一代勇者的朋友们…嚯嚯，说不定这样一来能找到勇者，这样我就不用去龙乡了！始祖女神在上，感谢您的指引！” 信使魔法师欢呼雀跃地握住颂神者的手，来回摇晃，这也让在远处观望的众人松了一口气。 律：“也算歪打正着。” 众人：“可喜可贺啊！” ………… 番外之章 九愿思端六 刀削面神教 年轻的城门守卫：“你好，请…请问马车上都装了什么，想要入城的话，请缴纳对应的入城费用。” 律：“一共四个小孩子，两个大人，三箱面包，三箱珠宝，四箱狩猎用箭矢，外加二十张毛毯。” 年轻的城门守卫：“一共…一共…” 律：“根据教会庆典规定的入场费用折扣，物品加马车是十一枚半的铜币，向下取整，故按十一枚算。” 律：“四个小孩子没有到指定身高，另外两个成人按全价计算，总共十四枚拿好不谢。” 律像是高速吟唱咒语一般把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全部放出。年轻的城门守卫一时间被说得头昏脑胀，赶紧接好律抛过来的小袋子以后糊里糊涂地宣布放行了。 黎玥：“你这么做良心不会痛吗？” 律：“咳咳，残响组织的事外人少打听，再说了，不就是少给了那么“亿”点点吗？” 黎玥没有回应，默默在心里把这位划进了交易的黑名单。 ……… 抵达城内以后，为了防止在这座城市里出现早熟儿童四人众的传说，监兵一行人只能够逗留在马车上，追踪勇者的工作便暂时交给了律和末那，毕竟他没有足够的信心保证勇者不会发现他们。 天吴这边先是把空箱子从高高的马车上推下来，紧接着踩到箱子上，然后再把黎玥和塔伦从马车上接下来。塔伦环顾四周，确实没人注意到这里后，打个响指。 黎玥立刻将藏匿在马车底下的袋子搜出，和与天吴一起合力扔回到车厢内。马车上的上官溪接住袋子，将存放的物品倒了出来，不多不少，正好四根法杖。 站在箱子上，天吴把黎玥和塔伦托着爬回车厢内部后，众人又将他拉了上去。看着自己劳动的成果，黎玥向这种人比了个“ok”的手势，引来一阵窃笑。 哪怕身体缩小，外形大变，在羁绊连接的情况下，四人还是能够行云流水地完成很多事情。 天吴：“哪一个是防御类型的？” 塔伦：“魔法啊…幼童化以后使用次数好像只有……” 上官溪：“哪一根法杖会有治疗效果的加成呢？” 九龙有句话，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要出意外了，就在监兵一些人挑选法杖之际，意外还是发生了。 路人：“欸？这辆马车之前没见过，这又是谁家的小孩？” 听到异样的声音后，黎玥一行人立刻将法杖收了起来，与此同时，天吴连忙去把车厢的门帘放下。 但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只大手探了进来，将门帘挽起，看样子对方是不打算放过“可疑的马车”了。不过这时，传来了一个苍老雄浑而又相当熟悉的声音。 “您好，马车上是我家的孩子，还请您不要惊扰到他们。” 就在这时，有人站了出来制止了那位路人，经过一系列交谈之后，对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而后，一只狮掌伸了进来。 抟象：“小家伙们，没事？” 就在刚刚出手制止路人前，女娲就把具体情况告诉了他，所以他并没有对目前监兵小队的情况感到诧异。 黎玥：“校长？！你怎么在这？还有，为什么你还是狮子的模样。” 抟象：“因为我那几个淘气的学生非说让我好好放松放松，结果就把我撂这里来了，而且出生点恰好是这座城市。至于外形，女娲说在不受影响的情况下保持现实中的外貌。” 黎玥：“我大概猜得到是谁了…那这么一说会不会，狴犴他们也在？” 抟象：“猜得不错，不愧是首席。不只狴犴，乌托邦的两个小丫头也来了，哦，顺带一提，他们好像上一年就在这里待过了。刚好就来这里熟悉他们的情况。” 黎玥：“真是兴师动众啊，这样的话，那校长知道他们在哪吗？” 抟象：“这个…稍微有点复杂，等马车的主人回来咱们就出发去。” ……… 教堂大厅的房梁上，狴犴早已等候多时。 狴犴：“指挥官，你们来……这是怎么回事？” 黎玥：“由于某种不可抗力，我们暂时只能这样，总之只能尽量避战。” 黎玥说着还用手指了指天上，身为罪魁祸首的某台ai正在哼着小曲悠哉游哉。 黎玥：“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别的不说，身为创办者的风擎宇总该在？” 狴犴和抟象只是对视一眼，随后伸手指了指教堂大厅的正中央。 台阶上，两尊雕像正在被前来聚会的人们围得水泄不通。 左边是头披黑色布料，双手合十，肃然而立的风擎宇雕像。右边则是…左爪握着刀削面碗，右爪摊开放着布料的龙目紧闭的青色大龙——孟章雕像。 再外一层则是三座石碑，右刻泰然自若，左刻怡然自乐，中间则是教会教义的核心，煮不在乎。 不过…虽然其他人看不出来，但是…… 黎玥：“所以…” 狴犴：“是的，那就是他们本人。或者说，经过化妆后变成了雕像的替代品。” 抟象：“由于这一次女娲几乎是把所有小的都拆散了再进行的，结果就是狴犴、器识小队指挥官风擎宇和孟苍小队队长孟章都在这里降临。” 狴犴：“结果就是，刚好撞上了新建雕像举办落成揭幕的仪式，他俩从天而降把雕像砸坏了，风擎宇指挥官在上一次跑团中，由于太怕痛，全点防御了，身子骨硬着呢。” 监兵四人：“………” 末那：“我的指挥官……作为刀削面神教的先知直接降临，就这样？” 狴犴：“他们确实欢呼雀跃了一会儿，但原因是被破坏的雕像立刻有了替代品，这仪式还能继续。” 末那：“那现在怎么办？把他俩直接抢过来？” 狴犴：“不必，这场‘租借’只持续到晚上，届时就会把他们还回来。顺带一提，孟章的表现可比那位指挥官好多了。” 确实，那偶尔鼓动的嘴角还是证明了那就是风擎宇本人。不过另一座，孟章说到底也是个相当老练的军人，加上多年以来吴馨的压制，他就宛如一座真正的雕像般，不动不言，却也真是泰然自若。 不过，跟踪勇者的律也在，还和自己的老师打了招呼，那八成勇者本人也在这。 那么，接下来，就是考虑如何让勇者和两尊神像独处，接受所谓“神启”了。 末那则是早早就走了，她说自己有办法，虽然这走得这么干脆，给人一种她是非常不想见到这么丢人的指挥官的感觉。 律：“她还说让我见机行事关上大门，不知道……” 还没说完，一阵吆喝声就打断了她。 “看这里看这里！福从天降喽！” 大厅外传来了如浪潮般的欢呼声，紧接着就是金属落地的清脆响声，密集如雨。 大厅外的群众：“下金币雨了，下金币雨了！天上掉金币了！” 简单的话语宛如一道惊雷，渗入大厅，感觉不够宽敞的室内爆发开。不知是出于对黄金的贪欲，还是被那奇迹所吸引，大厅里的人们欢呼着，高歌着，涌向建筑外。 先前所说的“方法”在此刻完全明了，律辛苦赚来的金币大概率已经尽数化为奇迹的祭品，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哪怕有抟象在一旁安抚，律还是浑身颤抖，气得咬紧牙关。 律：“老师，您先休息一会，我要找那丫头谈点事，接下来的就拜托各位了。” 律拿好武器，给自己的枪械上膛，打开属性栏，确认好战斗状态之后跑了出去。 黎玥：“校长，你快跟上去看看。” 抟象：“明白。” 万幸的是，信使魔法师并没有被人群裹挟着跑到建筑外面去，不过，无论是从大家的言语还是监兵小队的亲身求证，他绝对不像那种不会被金钱撼动的人。 果不其然，信使魔法师走上前，把风擎宇头上和孟章爪中的布料一把扯下，至于用途，现在是拿脚趾头想都想得到。 也许在旁人看来，他一眼就识破了伪装，但事实是…… 信使魔法师：“可恶，没有其他能装金币的东西了吗？看来只能把斗篷摘下来了。一群乌合之众，金币从天而降，肯定是要到天上一网打尽才是好做法，看我飞行魔法！” 黎玥：“………狴犴，把他给我拍下来…” 狴犴：“早想活动活动筋骨了，明白。” 就在信使魔法师漂浮起来，即将带着布料破窗而出之时，一柄巨斧横在他面前。就像是在拍落苍蝇一样，让他被迫和大地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 断裂的木梁，散落的碎屑，堆积在一起的各种事物，阻断了窗外的阳光，致使“空无一人”的大厅内部变得幽暗起来。 这正是狴犴的杰作，为了隐藏身形，狴犴每次将对方拍落之后都会潜伏回阴暗之中。 以至于从信使魔法师的视角出发，每当他想要破窗而出之际，都会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其打回至大厅中。而等到睁眼搜寻之时，大厅内部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 信使魔法师：“我有罪……” 神像：“……” 信使魔法师：“我不应该对黄金起贪念的，不应该想着要从勇者大人身上大赚一笔，不应该去做黑中介，不该……（罄竹难书）” 神像：“……” 众人：“………” 狴犴：（按照九龙律法……这家伙可以直接送进去三十年了。） 信使魔法师：“所以可不可以让这一切尽快结束啊？我受不了了，这一星期的遭遇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我就不该冒头去当什么勇者的，真是遭了老罪了。这下不仅使命完成不了，连我自己身边都开始闹鬼了！好累啊！所以什么时候能结束？” 神像（风擎宇）：“就是说呀，真是累死人了，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神像（孟章）：“………” 信使魔法师：“………” 神像（孟章）：“……（这下彻底装不了了），这是来忏悔了啊！” 信使魔法师：“…………” 在被阴影笼罩的大厅之中，两座神像一前一后都动了起来，一个摇头晃脑，另一个则是略带尴尬的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信使魔法师。 很快，另一座雕像也将目光投向信使魔法师，两道视线从黑暗中袭来，令信使魔法师如坐针毡…… 信使魔法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狴犴：“这家伙…等等，这是？！” 飞奔的信使魔法师直接用肉身撞开了狴犴的巨斧。 最终他一边呐喊着，一边消失在了教堂的大门之外…… 一日之间，这座城市里出现了三件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情。 其一便是刀削面神教教堂附近散落的金币雨。 其二是一位女士一边躲闪着来自后方的子弹，死命狂奔；另一位女士不顾形象地持枪狂追；还有一头棕红色的狮子在最后面试图劝架，但根本跟不上她们…… 其三……当代勇者像是撞见幽灵一般，跑遍了全城的大小商店，将所有针对诅咒的药剂一扫而空。 ……………… 番外之章 九愿思端七 （标题跑路了） 车轮吱呀吱呀地旋转着，行驶在凹凸不平的马路上，遇到石头后的抖动，令车厢内出现了抱怨的声音，紧接着又是热闹的打闹声。 风擎宇：“末那，能坐过去一点吗？” 末那：“再过去的话，孟章就要被挤下去了，人家好不容易才有放松的机会。” 孟章：“其实也没啥，但是要给监兵小队预留空间啊。要是能改回人类的外貌就好了，不但不会这么挤，说不定我还可以在外面放哨。” 马车是在最大号的基础上经过改造的，内部空间很大，但是…哪怕如此，三头兽人型解构体的体积还是太大了一点，再加上风擎宇、末那和律，以及一堆物资，这空间只能用拥挤来形容。 也正是如此，监兵小小队只能把装满物资的箱子当做台阶，用尽各种姿态去适应那里面的空间。 中间还有末那和风擎宇，末尾则是三大只，狴犴、抟象和孟章。抟象保持着视线投向前方，暗中监视着勇者的一举一动，另外两位则保持警惕。 律在前方驾驶马车，同时将最后一箱金币放在了座位下。整个马车达成一种脆弱的平衡，重点是脆弱，而不是平衡。 “蹦！”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整辆马车顿时向着侧翼倾斜。 众人（除风擎宇外）：“……” 风擎宇：“哇！” 一阵叮叮当当的手忙脚乱之后，总算是勉强稳住了局势，孟章与律一如既往地来到车外检查马车。 孟章：“车轮又坏了……要不试着增强一下？” 律：“这也没办法啊，算了，各位，先到马车外面来。” 听到律的话语，众人纷纷走出马车活动筋骨。 黎玥：“一辆不堪重负，两辆风险增加，暴露了就全完了。” 塔伦：“是啊，谁知道这马车也有耐久上限，这点差评啊。” 女娲：“咳咳…这可是为了还原，当然会有。” 上官溪：“说起暴露，我们这边的同伴是越来越多，但是魔法师先生那边却一直是孤零零自己一个人。” 天吴：“不过他的经验还是挺老道的，单人行动也许更符合他的作风。” 漫长的跟踪行动，虽然让大家体会到了对方依然很不靠谱的事实，但也让所有人看到了对方作为昔日勇者的一面。 除了神启之类由女娲布置的任务，至今为止的所有难题，信使魔法师都不需要自己这一行人出手相助。 只不过……马上要到与磐岩城邻接的清河城了，那里有一座满是危机的遗迹需要勇者探查，但即便如此，对方似乎依旧不打算集结同伴。 末那和律曾向他们描述过，一年前他们遇到的同伴，骑士先生、神射手女士、铁匠老人家…… 他们如今又在哪里，正在做什么？ 他们是否知道信使魔法师已经踏上前往龙乡的道路…… ……… 薇：“什么？他打算一个人去那座遗迹里面冒险？开什么国际玩笑？想不开的话直接去天台找个好位置不就行了。” 清河城内，一群人找到了正在这座城市里面驻扎的薇和安洁莉莎二人。 这两位也是来度假的，当然，本人还是在乌托邦。毕竟，上一年中收到了女娲的邀请后来到这里的乌托邦人员只有她们，至于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嘘，不可说。 塔伦：“这一路观察的结果都在说明，他根本不打算召集同伴。” 薇：“那雇人呢？” 天吴：“勇者级别的遗迹探险，能用金钱驱动的估计只会是一群亡命之徒。” 薇：“果然还是他啊，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薇：“我和队长之前打听过那个地方，它虽是垂直结构，但危险程度完全不亚于那些弯弯绕绕的迷宫。” 薇：“只是地下第一层，你就能看到一堆残骸碎骨组成的骸龙。那东西的属性单挑一个精锐冒险者都没问题，更别说这样的怪物在遗迹深处一抓一大把。” 和薇交换情报过后，众人的眉头再次拧到了一起。在隐藏身份的状态下，要怎么做才能帮勇者度过这次危机？ 狴犴：“先行一步解决怪物，如何？” 塔伦：“恐怕不行，那里的怪物数量不少，以我玩游戏这么多年的经验，那很可能是这次跑团剧本堆怪的地方。” 黎玥：“更别说现在还缺失了前任勇者的战斗力。想在短时间内肃清那些怪物只怕不可能。” 末那：“的确，角色身份变动，导致了参加最终决战的‘勇者’出现了问题。其他人的属性也没那么高。” 抟象：“更别说我们之中还有不少是刚刚起步。” 一时之间，众人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薇出言打破了这一死寂。 薇：“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我和队长准备了一个方案，但也只是理论上可行。” 黎玥：“你们队长？” 薇：“嗯，比较起来，乌托邦的工程部队就是九龙的工造部，队长安洁莉莎相当于工造部主负责人。至于她现在在哪儿…跟上来。” 实际上，监兵小队、抟象和狴犴全部都是第一次参加，而狴犴则是恰好分配到了一个高等级角色，所以，事实上这里见过薇和安洁莉莎的只有孟章、末那、风擎宇和律。 随后，薇开启了一扇通往地下室的木门，带着众人来到了地下室…… 宽敞的空间里密密麻麻地堆满了各种小型圆柱体，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气味。安洁莉莎此刻正站在制造台旁边，双手高速运行，不断地制造着同一件事物。 黎玥：“这位就是工程部队的队长，确实很有大姐头的风范，不过，这是什么情况？” 安洁莉莎机械式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仿佛达到了“超凡脱俗”的境界。 末那：“安洁？安洁莉莎？” 依旧没有回应。 薇：“没必要喊了，安洁莉莎不在这里，不，准确来说，是她本人不在这里。” 薇走上前，用食指戳了戳安洁莉莎的脸颊，后者微微倾斜，下一秒便像是不倒翁一般摆了回来，继续制造着更多物品。 抟象：“这…丫头，你们不会用了脚本？” 薇：“前辈猜得不错。没办法，队长嫌一直制造道具太无聊了，我就只能被迫给他编写了一个脚本，让她在游戏里的角色自动进行生产制造工作。” 薇：“至于她本人，谁知道在干啥，反正没在操作就对了。” 说完，薇又戳了几下安洁莉莎，以此佐证自己的说法。 众人：“厉害。” 黎玥：“脚本确实方便，不过，女娲不会发现吗？” 薇：“放心，这个程序女娲大姐只是参与，而且并没有调用过多算力在具体监视上，所以如果大姐没有亲眼看到，那应该就发现不了。” 监兵小小队面面相觑，总感觉漏了什么重要的事，紧接着，事实就开始“逼迫”他们想起来了。 高速的生产并未持续多久。安洁莉莎的游戏角色慢慢变得透明，在完成一件物品的制作以后彻底消失不见。 [玩家安洁莉莎·莫尔伽被监管到使用脚本行为，已被封禁] 薇：“………” 众人：“………” 此刻，监兵小小队终于想起了那件事。 薇：“我是不是忘了女娲大姐一直在看着你们来着。” 女娲：“是的，薇小姐，虽然这里不存在pvp（玩家竞争）的要素，但也不可以利用软件漏洞哦。” 薇：“挂机生产脚本也不行吗……” 女娲：“不行，毕竟最后可是要拍成影片的，我怎么解释那个像个不倒翁一样的安洁莉莎小姐？” 薇：“…………” 就在这时，一个愤怒的女声传来。 “薇！！！” 末那等人无比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安洁莉莎狠狠地推开地下室大门，怒气冲冲地出现在大家面前，甚至没有注意到多了不少新面孔，但这还不是重点。 薇：“噗……” “你笑什么？” 薇：“你这是什么昵称？” 安洁莉莎·莫尔伽ack：“还能是什么昵称，当然是因为不能和原本的角色重复导致只能随便在键盘上敲一行字母了啊！女娲大姐规定的实名制，昵称必须包括全部名字！” 薇：“好的好的，安洁莉莎ack队长。” 安洁莉莎·莫尔伽ack：“别想扯开话题，我的角色为什么被锁定了？你不是说那个脚本没问题吗？” 薇：“出了点意外，末那他们把女娲大姐也带到这边来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新角色也不错嘛。” 安洁莉莎·莫尔伽ack：“我不错你个大头鬼啊！角色等级又要重新开始了，计划怎么办？！等等，末那？你们怎么在这？还有，这几位是？” 末那：“是的，安洁莉莎ack小姐。” 安洁莉莎·莫尔伽ack：“啊…！薇！” 薇：“哎呀，安啦，不过就是建立一个新角色罢了，大不了接下来的游戏过程中，我来保护你好啦。安洁莉莎ack队长。” 安洁莉莎·莫尔伽ack：“不公平！女娲大姐，这是安洁莉莎唆使的，她也应该被锁进去！” 薇：“但是我这个角色根本没有使用脚本，是不会被系统封禁的。算了算了，我还是想办法提升一下你的角色等级，我们这就去……” 薇一边陈述计划，一边清点制造出来的道具数量，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游戏角色也在慢慢透明化。 “一共999枚，应该够了，不用再制造多少。嗯？你们也发表下意见呗……” 话还没说完，薇的游戏角色终于撑不下去了，彻底从透明化为消失不见。 [玩家薇·阿巴拉契亚监管到违反游戏规则行为，已被封禁] 众人：“…………” 安洁莉莎·莫尔伽ack：“哼哼，如果我猜得没错……” 安洁莉莎扭头望向地下室大门，果不其然，正有另一个薇站在那里。 薇·阿巴拉契亚123：“………” 安洁莉莎·莫尔伽ack：“哎呀，这不是薇123小姐吗？怎么来得这么快啊？” 薇·阿巴拉契亚123：“大意了，忘记监管的作用就在于此了。” 这一两极反转般的场面，顿时让场内发出一阵笑声，就连狴犴都扬起了嘴角。 女娲：“哼哼，你们能明白就好，想要使用脚本的话，最好记得先咨询一下哦。” 笑完过后又面临一个更大的难题。 黎玥：“这下队里又少了两个战力啊。” 薇：“黎玥小姐，不用担心，我们的方案并不需要什么战力。” 薇捡起了散落在四周的道具，在灯光之下展示，众人这才发现，那是一根附带引信的炸药。 薇：“哼哼，塞满这间地下室的，可全是这些东西。” …… “轰隆隆！” 在当天夜里，剧烈的爆炸声传遍了整座城市。根据前去调查的卫兵所言。，那个危险的仿佛无底深渊一般的遗迹在接连不断的爆炸过后，只剩下了一片焦土。 逃课打法顿时让女娲非常后悔把这个仪器设计成单纯的垂直结构。 原本单纯只是想为众人打造一场深渊之旅，却完全忘记了对于拥有现代知识的工程部队而言，那地方不过就是一个方便火力投送的特选墓地而已。 ………… 番外之章 九愿思端八 漫长的故事 马车车厢内，本就已经捉襟见肘的空间。如今更是被塞得满满当当。 随着安洁莉莎和薇的加入，风擎宇只能被迫绑到车顶上去睡觉……啊不，放哨去了。而和他在一起的末那生无可恋地看着远方，后者被安排拽住连接风擎宇的绳索，以防对方跌落到马路上面去。 至于车厢内部，安洁莉莎的道具箱堵死了原本属于监兵小小队的位置，于是众人之后重新分配座位。但空间毕竟有限，不管怎么调整还是无法避免被迫挤到一起的事实。 于是众人改变了方法，比如现在，抟象抱着黎玥，狴犴抱着天吴，孟章抱着塔伦，以及，安洁莉莎抱着上官溪。不过氛围似乎并没有因为空间更拥挤而变得唉声叹气起来。 安洁莉莎：“您见过我的祖父，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请您告诉我。” 抟象：“其实也就见了几面而已，那时他还年轻，意气风发，在科学领域内也享有盛名，无论是繁荣时代末端还是反击时代初期，大幅降低了解构体实验危险的他都功不可没。” 抟象：“不过很抱歉，我那个时间段活跃的领域是医学界和军事领域，彼此之间也没什么太多交集。不过，与其问我，身为他的孙女，你不是正为有这样的祖父而骄傲着吗？” 抟象微笑着，安洁莉莎也罕见地安静了下来，是啊，自己的祖父一直是她的偶像。 安洁莉莎：“谢谢您，前辈。” 抟象：“嗯。” 这短暂的相处也让他们对这两位来自乌托邦的友人改观，也许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也不需要那么多隔阂。 黎玥转头时，总会被抟象胸口的毛弄得鼻子一痒，不过之前在天吴身上也有多次类似的体验，要忍住还是很容易的。 众人其实都很享受这样拥挤的体验，从某种角度而言，也算弥足珍贵的存在。 但是…… 天吴：“那个魔法师…他真的不打算召集同伴吗？” 与这边相比，远在前方的马车车厢空间倒是十分空旷，甚至空旷得有些让人寂寞。有且仅有信使魔法师一人，乘坐在车顶上，一边哼着歌，一边慢悠悠地驱动马匹前进。 孟章：“会不会是因为无法召集？我们一年前还是勇者的时候，就见证过他和他的同伴之间有了矛盾，虽然那其实只是表象而已。” 塔伦：“我觉得这种人和同伴之间出现矛盾很正常。” 上官溪：“我也这么觉得，魔法师先生，确实有很多会做出那种事的理由。” 孟章：“但最后，同伴还是选择站在他身边。现在要想解释得通，那估计只能是这一年里面出现了某些变故。” 狴犴：“但是就这样放任他一个人行动也相当危险。” 律：“而且从我们目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去龙乡单刀赴会，不仅称不上是什么明智的选择，甚至只能说是自讨苦吃。” 黎玥：“……他见过我们这里的多少人？” 抟象：“现在想来，除了狴犴，我们都或多或少跟他有交集。” 狴犴：“具体来说，我们都是，我在之后购买物资时和他唠了两句，他那时的反应…比见了鬼还离谱。” 狴犴无奈地摇摇头，天吴拍了拍他的尾巴以示安慰。 黎玥：“不是的……具体来说，我想问的是他听过我们这里多少人的声音？” 众人：“！” 上官溪：“我的法杖好像可以用高级的伪装魔法，能保证五分钟内就算是勇者级别的人来了也不会看出什么端倪，或许可以试试？” 抟象：“这么一来，他应该没有听过我的声音。那时，我连你们俩丫头追都追不上，喊的话也太引人注目了。” 抟象瞪了一眼律，面对老师的目光，律选择扭头无视。 抟象：“黎玥丫头，这事交给我。” ……… 踏上春雨过后的泥泞，信使魔法师来到了马车后方。他看了一眼天际的色彩，便轻车熟路地取下帐篷，准备在空地上进行搭建。由于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工作整体进行得并不快。 信使魔法师：“有什么事吗？路过的旅者先生。” 旅者：“无事，只是我很好奇，为何去龙乡单刀赴会？” 听到“龙乡”二字后，信使魔法师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头，直视对方，似乎是想透过斗篷，看穿这位不明人士的来意。 旅者已经进行过易容，身披斗篷带着斗笠，面容沧桑，身子却依旧挺直，如同一位年迈的侠客一般，神秘无比。 孟章：“……” 狴犴：“……” 这两大只匍匐在不远处的山丘上，一旦有变，他们将立刻掩护抟象撤退。不过讲实在的，这担心有点多余。 信使魔法师：“旅者先生看来知道不少事，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因为……” 信使魔法师：“这几天闹鬼事件导致我已经快破产了国王给的定金也让我拿去买对诅咒的药水了。” 信使魔法师：“所以你要是想抢劫我那么不管我打不打得过你你都注定一无所获所以我们还是相安无事泾渭分明不越雷池各自为政比较好。” 看似说了许多话，但语气只在三处出现停顿，但总体下来还是一句话，总之突出一个词：“猝不及防”。 抟象：（这年轻人是误会我的意思了，现在看到一个可疑的人都怀疑是来打劫的，这小子以前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抟象：“咳咳，年轻人，别误会。以你当代勇者的实力，若是我这个手无寸铁的老头子要对你不利，想来你制服我还是很轻松的。” 抟象的话也让信使魔法师稍微冷静下来，对方似乎并没有恶意，这也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些，警惕心下降，至少手从藏在大衣里的法杖上移开了。 抟象： “所以，请回答我，当代勇者为何要沦落到一个人前往龙乡的地步。” 信使魔法师：“老先生知道得这么多，那我也不好绕圈子了。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单纯地觉得，没有必要…” 信使魔法师蹲下身去，拿起石头继续敲击着连接绳索的钉子，以便固定好帐篷。 抟象：“是吗？但就我所知，哪怕是最强者，也就是上代的勇者们也需要结伴前往龙乡。那么，阁下所言，想必不是指实力。” 信使魔法师：“的确…我说的不必要，一来是能用金钱雇佣的正经雇佣兵往往太弱，在龙乡那种地方只会拖我的后腿。不挣钱的佣兵我又放心不下，要是像上一代勇者那么狡猾，那我就完了。” 抟象：“没有其他同伴了吗？” 信使魔法师：“……当然有啊！只是…唯独他们，我是不会再召集了。” 抟象：“愿闻其详。” 信使魔法师：“旅者老先生，距离我们都还是勇者的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骑士那个傻瓜终于选择了结婚，神射手也如愿以偿地建立了她自己的流派，老铁匠，大概还在果园里照看他的孙女……大家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自己牵挂的事物。” 说着，他眼中流露出一抹落寞。 信使魔法师：“我，我实在没办法对这样的他们再说出那一句话，那句‘我们一起去冒险’。” 抟象：“………” 晚风拂过草坪，将魔法师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在此间隙，仿佛能够看见那黑衣之下的徽章早已黯然褪色。 诚然，他十分喜欢冒险，十分喜欢一边慵懒着，一边和同伴一起去冒险。或许正因如此，他才能在十年前遇到那群奇怪的勇者，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角逐。 那是他决定去铭记一生的回忆，和同伴一起踏入嘈杂纷乱的荒野，一起为每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干杯。 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留在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他所珍视的同伴，如今都有了各自的家庭、事业以及未来。 他不能把同伴们从他们所追求的道路上拉开，也唯独这件事，他是绝对不会去尝试的。现在他所要做到的，就是把那些憧憬与渴望，统统埋在心里，一辈子都不再去触及。 在过去…他曾有一张独特的底牌，一枚像是信号球一样的光弹直冲天际，随后如烟花般炸开，紧接着，是无数烟花构成的绚丽画卷。 信使魔法师：我的同伴们，快来救我！ 但那种魔法，他已经不会再用了。 信使魔法师：“嘛，龙乡故地出问题也是迟早的事，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都习惯了。上一代勇者又不知所踪，那就只能我一个人上了。事到如今还要让他们去和家人道别，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去做……” 抟象：“………” 信使魔法师：“…………” 抟象：“感谢你的坦诚，以及，祝你好运。” 信使魔法师：“承你吉言。” 抟象没有继续说什么，头也不回地向着不远处的山丘走去，在朦胧的月光中，他的体型不断增长，变回了原来狮子兽人的模样。 而另一侧，璀璨星空下，信使魔法师为好不容易搜集到的食材欢欣鼓舞，却在捧起一碗料理之时停止了动作。 沉默良久，举到半空中的时候缓缓落下，将下一次取出的一摞碗碟逐一放回原处。 晚风浸入衣袖，透心的凉意涌上心头…… 番外之章 九愿思端九 同伴 “砰”——！ 子弹贯穿了怪物的头颅。在确认怪物已经彻底死透了之后，支起上半身的律再次俯下身去。 眯着眼，如同匍匐在地等候下一位猎物的蝮蛇。总而言之，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四十四次了。 在战术目镜的观察下，信使魔法师似乎对正突到自己面前的怪物突然倒地抽搐而后死亡表现出了惊讶的神情。但是…… 这家伙很快就确信那是是自己的狗屎运而接受了这个事实，并没有怀疑什么。（女娲：没错，我又出手了。） 末那：“距离龙乡的距离还有…三分之一。勇者营地远距离近默协防次数上升百分之五十……再这样下去，律也会处理不来的。” 毕竟还要考虑隐蔽性，而且律在游戏里使用的还是老式的栓动步枪。而越靠近龙乡，战斗强度就越高，迟早也会有律束手无策的时候。 律“如果敌人数量再多个四分之一左右，这把枪就处理不过来了。” 风擎宇：“所以说，勇者的同伴们还没有过来吗？” 孟章：“我们已经很接近龙乡了，那边即使是立刻出发，估计也还要一两天。” 远处，遇见一场大战的信使魔法师擦了擦额角上的汗，但来不及休息，他便立刻展开新一轮的布防。 塔伦：“不愧是曾经的勇者，居然能扛到现在。” 天吴：“托战斗烈度骤增的福，我们暗中支援的痕迹暂时没有被他发现。” 抟象、狴犴和孟章都皱起眉头，抟象此前探查过信使魔法师的意愿，他似乎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想过去同伴的生活。 抟象：“那个年轻人虽然平时很不靠谱，但那晚他的回答，是认真的……” 安洁莉莎：“那这下怎么办？炸药全部用完了，我和薇的角色现在也没办法制作高级道具。” 薇：“靠提供货源物资的外力援助方式，已经行不通了，要是能像之前那样直接帮他打通道路就好了。” 狴犴：“之前我们是拥有绝对的角色优势，因而能暗中协助甚至直接帮他开路。” 塔伦：“面对龙乡这种游戏设定中的最终目的地，我们的角色优势会被逐渐拉平。” 风擎宇：“更别说现在的监兵小队无法进行高烈度战斗。而且一旦战斗拖太久被他发现了，我们就直接滚犊子了，那样会更麻烦。” 现在他们只能继续跟着，但他们从不期待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样的方式在现在只能算是权宜之计。 黎玥：“到头来问题还是如何解决信使魔法师孤身一人的问题。” 薇：“真麻烦，比安洁莉莎还固执的，他算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安洁莉莎：“喂！” 薇：“有没有尝试过以他的名义去召集同伴？” 黎玥：“但是这样的话，恐怕他是不会接受的。” 上官溪：“而且很容易被他知道是我们在背后搞的小动作，虽然我们确实尝试过，至少不是什么都没做……” 狴犴：“这么说？” 塔伦：“我们使用过传送魔法前往各个主要城市，散播了勇者已经抵达龙乡故地的消息以及现任勇者的身份。” 天吴：“只是……” 并不能期待他的同伴会选择赶来，更有甚者有处于自身状态考虑而选择维持现状，以避免前来拖后腿的可能。 黎玥：“……虽然很不想放弃，但我们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了。” 律：“各位，情况不妙，新一轮怪物数量很多。” 律的警告打断了所有讨论，还没来得及商量对策，前者已经率先扣动了扳机。 退出的弹壳在细雨的轻抚之下沙沙作响，战术目镜中黑压压的一片已经昭示了这群怪物的数量之多。 律：“预计三分钟左右，速度要快。” 话音刚落，紧接着又是一声细微的枪响，但这次退出的不止有弹壳，还有一枚被打光弹药的弹匣。 三分钟，律能以这种支援控制住局势的极限。在那之后，要么信使魔法师抛下营地逃跑，要么被怪物逼至近点，彻底陷入对魔法师而言最为劣势的近身肉搏战。 天吴：“啧！真是麻烦。” 一旦他们暴露身份，辅佐者的使命就会立刻结束，到时候说不定信使魔法师就真的要孤身一人前往龙乡执行任务了。 律：“更换弹匣，2分30秒。” 抟象：“我们使用一些动静比较小的魔法如何？” 孟章：“行不通的，对于勇者级魔法师而言，任何细微的魔法动静都会被他立刻察觉到。” 末那：“马车里应该还有材料。” 安洁莉莎：“材料是足够的，但我和薇目前都是白板号状态，要么无法在短时间内制作能派上用场的道具，要么制造能用的道具需要的时间太长。” 薇：“现在是来不及了，早知道用个隐蔽性更好的脚本了。” 律：“还剩四个弹匣，两分钟。” 众人：“………” 不应该的…一定，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不久前……… 监兵小小队一行分别前往各个城市散布消息。 天吴：“重磅消息，重磅消息！上上任勇者继任新一代勇者，正准备前往龙乡故地解决本次问题…” 一个牵着孩子的男人停了下来，似乎是被这消息吸引了过去。 男人：“嗯？上上代勇者……那不是…” 男人：“你好，小朋友，来，这是给你买糖的零花钱。” 天吴：“……” 男人：“哎呀抱歉，突然搭话吓了你一跳。” 天吴：“不，并没有。嗯…请…请问你想打听些什么？” 男人：“这是关于新任勇者的事情……” ……… 流派大导师：“上上任勇者？不会指的是他……也对，现在还在活跃的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了。居然已经觐见过君王陛下了，那就代表他已经有新的队伍了……” 流派大导师：“既然他没有找过来，意思就是不需要我帮忙了，正好我也脱不开身。” ……… 树荫下的老人：“居然要去龙乡吗？嗯……以他的年龄来看，的确还有不少自由自在的时间。” 上官溪：“老人家……您不打算去帮帮他吗？” 树荫下的老人：“嗯？你这孩子说话可真有意思。” 黎玥：“并不是，我们只是碰巧听说…” 树荫下的老人：“不用紧张，不用紧张，我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只是…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我的武器了，现在我用的最顺手的东西是我的铲子。” 树荫下的老人：“所以我不能过去拖他的后腿，而且我也不能说走就走，我还有孙女的演唱会需要到场呢。” 上官溪：“……” 树荫下的老人：“再说了，就那家伙的性格，如果需要我们帮忙，早就寄信给我们了。那个懒鬼才不会亲自上门……看来啊，他已经有了新的同伴了。那些信号弹卷轴，只怕再也用不上喽……” …… 信号弹卷轴……… 黎玥和上官溪对视一眼，大概双方都想到了同一幅画面。 塔伦：“无名贤者的……信号魔法……” 风擎宇：“我觉得那个魔法的要求级别不高，而且立刻就能生效。” 律：“1分30秒。” 黎玥：“末那，你应该会？拜托你了。” 末那：“嗯。” 末那闭上双眼，开始回忆起了过往的情景。 末那：“风之精灵，请聆听我的诉求。” 信使魔法师（过往）：哎哎哎！不要欺人太甚了！ 末那：“请将他们送往远方……” 信使魔法师（过往）：事已至此，就让你们看看我的底牌。 末那：“以低语，呼唤我所牵挂之人…” 信使魔法师（过往）：曾经的勇者，我过往的同伴…… 信使魔法师（过往）&信使魔法师：“救命啊！！！” 砰！ 一枚像是信号弹一样的光球直冲云霄，摇曳着长长的尾翼，朝向充斥着呐喊嘶吼的营地上方飞去。伴随着一声巨响，绚丽的烟花就这样绽放开来。 信使魔法师：“……” 信使魔法师停止了他的鬼哭狼嚎，转而望向众人所在的土坡。 黎玥：“看来是被发现了。没办法了，全员准备战斗。” 塔伦：“之后的事情只能之后再想了。” 雨声依旧，律也打空了最后一组弹匣。而那抹色彩就像是贸然闯入战场的异类，在连绵的细雨中迅速消散。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真的是那样吗？ 上官溪：“指挥官快看！” 丛林的深处，群山的后方，平原的尽头… 数枚相似而又有着些许差异的色彩接连绽放。用魔法勾勒而成的信号弹从四面八方升起，将信使魔法师的所在地包裹在了正中央。 骑士（牵着孩子的男人）：“【哔—】我就知道！那个传闻有不对劲的地方。” 神射手（流派大导师）：“那【哔—】人还会有其他同伴？别开玩笑了！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忍受得了他！” 老铁匠（树荫下的老人）：“我孙女的演唱会啊…可恶！在连本带息还给我之前，别那么轻易地死去啊混蛋！” 也许早已踏上了新的道路，也许早已卸甲归田，也许早已厌倦了那没有答复的等待。 对于他们而言，勇者小队也只是人生中的一段经历而已，不管多么珍贵，走到最后，亦是聚是一团火，散如满天星。 然而即使是这样，即使相隔万里，即使许久未见。在得知对方需要自己的那一刻起，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暂时放下手中的一切。 放下那或是平静，或是波澜壮阔的生活，重新穿上那早已封存的甲胄，拾起那早已闲置的武器。 与亲人承诺，对爱人道歉，向故土道别。乘上一匹骏马，挑上一批补给…… 向着那个打扰自己生活的混蛋，坚定地赶去……… 又一枚信号弹魔法升空了。 相隔千百米，从未褪色的默契也已促使他们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骑士：“别惦记你那破营地了，都向我这边靠拢，补给的问题之后再讨论！” 信使魔法师望着不断升空的魔法，陷入了沉思，那斗篷之下本已褪色的徽章，却在一道道焰火中熠熠生辉。 而后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山坡。那是一群神秘的身影，或高大，或瘦小，或年轻，或沧桑。有他熟悉的面貌，有他陌生的气息。正如当年还是勇者小队的他们，携手共度难关。 黎玥向他竖起拇指，众人纷纷向他比划了一个手势：去，去和你的同伴汇合。 信使魔法师：“……嗯！” 挥舞法杖，击退一只靠近的怪物之后，信使魔法师抓住散落的斗篷用力一甩，迅速披到了肩膀上，他跳上马背，抽出小刀，直接割断了连接马车的缰绳。 他没去管那涌入营地的怪物，因为他知道此刻的自己没必要再纠缠这种事情。 信使魔法师：“驾！” 战马：“！！” 战马嘶吼着，在魔法的帮助下，冲出了怪物们的围堵，视溅起的泥浆如无物，视崎岖的小径如平道。 信使魔法师的身影，伴随着逐渐远去的马蹄声，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 番外之章 九愿思端十 回声 风擎宇：“黎玥，咱们也出发？” 没有丝毫犹豫，黎玥摆弄着小小的手臂阻止了风擎宇。 黎玥：“行踪已经暴露，游戏结束。” 天吴：“而且，接下来似乎也不需要我们了。” 上官溪：“魔法师先生会和来找他的同伴一起，前往龙乡故地展开属于他们的冒险。” 塔伦：“虽说会是一场危险的旅程，但我看过他们的角色属性，绝对不成问题。” 抟象：“这样看来，辅佐勇者的任务已经算完成了。” 律：“也许贤者的任务就是这样……” 黎玥：“女娲，这样的结局可以吗？” 女娲：“嗯，仔细一想，辅佐勇者的贤者们，到了最后都要面对这样的局面呢。那么接下来就是根据跑团结果，制定剧本的工作了。” 女娲：“不过各位这次表现的这么出色，我会考虑一下在下一次的跑团中加入生命值4000的荒骨巨龙哦。” 塔伦：“………” 除开监兵小小队的众人：“？” 黎玥：“话说回来，女娲，能不能先把我们变回来？完整地变回来。” 风擎宇：“怎么了，你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多可爱啊！” 黎玥：“……你要不要看看你背后是什么？” 风擎宇不解地向身后看去，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只见那各色怪物正慢慢地围了上来。 在失去信使魔法师这一目标之后，这些大大小小形形色色并把山坡围得水泄不通的怪物们就锁定了众人。 风擎宇：“………女娲！快把他们变回来啊！” 薇：“咱们两个白板号能不能围观啊？” 安洁莉莎：“喂喂喂，就算是白板号也应该抵抗一下啊。” 律：“话说，我好像大概可能也许差不多是没有子弹了。嗯……只能当烧火棍用了吗？好麻烦……” 狴犴：“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抟象：“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孟章：“哈哈，不过我们能抢到的估计少。” 一道白光闪过，监兵小小队瞬间变回全盛时期的监兵小队。 塔伦：“终于……变回来了。” 天吴：“我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可以好好发泄一下了，右边都交给我，不对，都别跟我抢！” 末那：“优先保护好后排成员…算了，随意。” 上官溪：“咱能不能申请一下准备时间啊？我们准备好了……再……开始？” 怪物：“……吼吼吼！” 众人：“杀啊！！！” 咚！滋！砰！乓！轰—— 女娲：“魔法开始咆哮，长剑折返舞动…在暗处辅佐勇者的贤者们，在勇者离去之后，承担起了消灭剩余怪物的工作。说不定是勇者在悄悄报复？又或者是始祖女神想再看一眼同伴之间的羁绊？” 女娲：“总而言之，那都是之后的故事啦！” 刚刚打空一盒手枪弹匣的黎玥：“别在那讲风凉话了，你也下来清怪啊！” 女娲：“嗯哼，现在好像不需要我哦，我在旁边给你们加油助力。” 众人：“………” ……… 五天后。 监兵小队的休息室，原本空荡荡的房间内，此时坐满了人，当然还有几位是投影过来的。 围绕一部老式投影装置，众人席地而坐，安静地等待着调试工作完成。就在这时，黎玥和天吴各自端着一盘大小完全不同粽子走了过来。 黎玥：“有谁要吃粽子吗？” 天吴：“额…这次都是黎玥和上官做的，我只负责端，真的，相信我。” 在向监兵小队的其他成员确认后，熟悉天吴的人紧皱着的眉头这才放松下来。至于还在乌托邦的两位，黎玥直接托女娲“邮递”了上去。（黎玥：原本是想联系塔娜帮忙的（不是）。） 风擎宇：“我我我！” 子薇：“子薇也想试试，解构体可以吃，那我们也可以，也是能尝到味道的。就当是，指挥官不带我们玩的补偿！” 黎玥也是无奈地看着“四械组”，确实把这四位朋友给忽略了，不过说到底还是女娲的锅，不过，粽子嘛，端午节最不缺啦！ 抟象：“干脆大家都来一份，很久没有在这一天有假期而且还能吃到粽子了。” 吴馨：“真没想到首席的休息室这么大，当初装修用了多少钱啊？” 黎玥：“咳咳，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不…不多！” 吴馨：“是是是，不多……” 一抹诡异的笑容自吴馨的脸上浮现。 女娲：“首映仪式，开始。” 狴犴：“话说，女娲，这部影片是从今天开始上映吗？” 女娲：“当然，毕竟是端午节假期影片嘛。” 狴犴：“你是不是没有保障我们的知情权？” 女娲：“哼哼，可别小看相关人士的剪辑技术啊。像是什么误伤队友啊，零距离掷偏匕首啊，玩炸药不小心把自己炸上天啊之类的桥段，我们都有好好处理过的。” 参与跑团的众人：“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 风擎宇：“以上纯属意外好。” 上官溪：“指挥官也是试试粽子。” 黎玥点点头，随后将粽子送入口中，他们用特殊手段特制出的甜粽子，非常滴美味。 律：“确实很好吃，有没有相关的方法？回组织之后给他们露一手。” 热气腾腾的粽子香气四溢，这是足以让人忽略舌尖发出的温度警报的美味。 塔伦：“到了最后，还是要在跑团结果的末尾额外编制一段新的结局。” 天吴：“也没办法啊，在游戏里，我们在抵达龙乡前就被勇者发现，使命提前结束了，最后还被迫打了一段时间白工，虽然也挺享受清怪的乐趣就是。” 上官溪：“还真是一段有趣的旅程呢。” 黎玥：“是啊，可惜没有出现4000点生命值的荒骨巨龙。” 塔伦：“……这个话题可以不用再继续了。” 女娲：“根据播出后人民的反馈，要再出一期续作也说不定呢。甚至我可以开发一种全新的游戏模式，敬请期待哦。” 塔伦：“真的？什么类型？” 女娲：“暂定为回合制，到时候你们玩到了再说。至于续作吗？说不定不只有这一次。” 上官溪：“来年，后年，甚至是后年的后年……” 黎玥：“……” 天吴：“黎玥？” 黎玥：“啊？抱歉，我走神了。” 上官溪：“指挥官是有什么心事吗？” 黎玥摇头否定。 黎玥：“那倒没有啦，只是想到明年，后年，大后年。我们都要像现在这样，挤在一间不怎么宽敞的房间内，尽情地享受快乐的闲暇时光，仅此而已啦。” 抟象：“哈哈，丫头，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我也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还能接触一次这样的游戏，就我个人而言，我可不希望这成为最后一次。” 天吴：“嗯，一定办得到的。” 上官溪：“确实。” 不管过去多长时间，不管经历多少困难。名为同伴的羁绊，终将会指引我们走到一起，穿越绵长的战火，跨过凛冽的寒冬。 而到了那个时候，熟悉的面孔仍然会一个不少地出现在这张圆桌的四周。 那不仅是应当去祈祷的事，更是黎玥身为指挥官要达成的使命…… 薇：“包裹收到了，味道确实不错，对了，投影仪部署好了。那么先安静一下。” 女娲：“咳咳……那么现在，我宣布——本次端午节影片的“首映仪式”正式开始！” 掌声或是急促，或是应付，甚至还有没来得及收好物件而将手拍在棕子上。 但无一例外，众人都对这一时刻报以笑容。 祝福之意，一如往年…… 第112章 血色冽光 “‘伊岐那计划’？！这是什么？”黎玥看着路上狴犴递过来的资料，上面最醒目的当属最顶部的大字。 （学府毕业生无论是否成为指挥官都必须学会多门语言，包括各语言中的专用语，狴犴等高层人员亦是如此。） 伊岐那氏：伊岐那美与伊岐那邪是岛国神话中掌管生育的神只。那么这个所谓的“伊岐那计划”会不会也与其有特殊的关系。目前能最直观看到的就是大量的克隆体信息。 “我记得繁荣时期有一位着名的作家提出过一个观点：冰山只有八分之一露出海面因而神秘而宏伟。这个‘伊岐那计划’也是一样，只不过这个整体恐怕是另一种‘宏伟’。先进去，关于它，我倒是知道一点。”狴犴沉声道。接下来的深处，又会有什么… 粗暴地轰开最后的一道门，但这里出乎意料的相当“破败”，惨白的灯光照着这处荒颓的空间。 已经干涸的血迹冷酷地烙印在这里的每一处，满地皆是染血的资料，数具已经干枯的人类尸骸以及无数破碎的仪器。纸张之上原本记载着的是希望也好，罪恶也罢，皆已被蹂躏得面目全非。 这是哪怕有着动力甲的防护面罩，依旧能感受到那种直刺脊背的恶寒。这里没有任何清扫机器，甚至低温下微生物的作用也微乎其微，但这反而最大程度地保留下了这里的惨状。 “还有能用的仪器吗？”黎玥强行逼迫自己无视这里让人作呕的场面开始寻找起可能的资料。 之前还以为这是从外部关闭的研究所，但现在看来，恐怕强破解那道封锁密码，也会因为内部的反锁设备而导致无法打开。 考察队和驻扎在此的九龙成员都没有像狴犴那样的强破坏力，但岸武集团不应该没有，那为何不曾前来回收这里的资料？ “这里能用的资料基本上都指向了‘母体伊岐那美’这个情况。这个计划的详情，指挥官，估计以你的好奇程度一定会想知道。” 黎玥当即点了点头，这里的环境虽然不舒服，但是也至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其他人偷听。 “‘伊岐那计划’，最开始是人们醉心于意识数据化从而进一步研究诞生的产物。这个计划最初是进行意识数据上载，但是虚无的数字世界根本无法满足科学家们的野望。” “于是，为意识数据提供载体就成了下一步任务。不过最后似乎是被当时的世界政府联合打压下去了，听说还抓捕了一大批人。至于后续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九龙并没有过多参与。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所谓的载体很大可能就是克隆体。” “意识数据化，它和解构体实验是什么关系？” “单就时间上而言，它和解构体实验第一个克服的意识海构建是相距时间非常近的两个计划。两者肯定有相互借鉴的地方。” “这样啊…不过它竟然出现在这里，至少能证明他和冽光计划绝对有不小的关系。只是这里的资料似乎全部被摧毁了，找不到几条有用的。” 黎玥不断地操纵着这里的仪器，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里的数据被粉碎得很彻底，要重组恐怕很难。 同时就这个科考站的规格，恐怕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分部而已。无奈之下，黎玥和狴犴只能将这些还能下载的数据碎片全部收集起来，准备一会儿发送回去给祖昊焱研究。 那么剩下来的，就是如何处理这处“科考站”了，毕竟这里还是这些驻扎南极的队员们的临时据点，要直接将其从内部摧毁，也不太现实。 “指挥官，要怎么做？” “那就把这里的所有资料全部清空，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粉碎，并且让他们不留任何痕迹，至少得保证这件事不能有更多人知道。” “那就好，也就是说我可以直接把它们焚尽了。”狴犴微眯双眼，按耐不住的虎爪已经燃起了几分火焰。 “动手，一把火烧了算了，反正一堆焦炭是最不可能出现问题的。”黎玥点点头，然后抢先一步跑到了门口。 紧接着，赤金色的火焰在映照在黎玥眼中，似乎只为那片刻的闪耀，而后焚烧为烬。 原本还以为会只剩下焦炭，结果一把火过后这里大部分的墙壁都变成了灰烬，连同那些尸体和掩盖的罪恶一同，淹没于历史的齑粉中。 不久之后，二人准备从被毁坏的大门处走出，狴犴的身上还带着一股焦糊味。仔细看不难发现，极少部分的虎毛末端已经变成了焦黑色。在即将跨过最后一道门时，狴犴示意指挥官放缓脚步。 “这次算是一个非常好的结果了，多谢你，黎玥。” “我也没做什么了。” “不。事实上，在闯入并大致观察了得他们的态度和状况时，我就基本能排除‘叛逃’的可能。” “但在那之后我一直在警惕这是否是个陷阱，毕竟，你也知道，刑部的性质注定了我们不能依靠所谓‘直觉’，而且我的情商你是知道的。” “这次如果没有你，这场事件绝不可能在没有爆发任何冲突的情况下结束。”狴犴无奈地挠了挠头，向黎玥，向这个愿意真心给予“尊严”的挚友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黎玥一听，则是故作生气地笑骂道：“你也知道自己情商低啊，这不得好好改改。这还给人家大门踹了。” 是的，这一整场行动中，唯一受到伤害的就是狴犴不由分说直接毁掉的科考站大门，当然提多了就有些煞风景了。要是门能说话高地得来一句“你们了不起，你们清高！” 不知不觉间，他们一人一虎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远处的破冰船。 按照他们的预计，只要这艘破冰船能够成功重启，他们的探索范围至少会提升三倍有余，甚至如果能在努力一点，说不定可以接近繁荣时期的探索范围。 他们成功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毕竟这艘破冰船的破损程度对于他们而言，真的只是弹指间就能达到的目标。这个机会在他们心中有多重要，从他们眼中闪烁着的炽光就不难看出。 明明只和他们接触了不到半天，但他们那份赤诚已经彻底感染了黎玥，也许正是这样，黎玥才能切身的体会到他们的心情。那份希望这艘船重新出海时的愿景。 “决定了，下次假期一定要来这里玩。带着天吴、塔伦、上官、狴犴还有所有认识的朋友。”黎玥开心地说着，似乎已经在规划那时的场景了。 “这是繁荣时期之前的挑战者们喜欢做的事。在繁荣时期来南极旅游似乎也是一个好的选择，毕竟谁不想亲眼目睹一下地球极点处隐藏于危险之下的绝美景象。等等，你说要把我带着？！”狴犴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明确算在了黎玥认识的朋友里面。 “不行吗？嗯，那也确实，毕竟刑部负责人的告假很难的。不过有机会肯定会的。” “谢谢，至于告假，还是算了。我真的没那么多时间，上次放假都是天赐的良机了，不然我可是真的全年无休。你们好好享受就行了。” “而且我作为刑部的主负责人，理论上不应该，也不太有可能与执行部队的指挥官有过多私下交往，这次毕竟是特殊情况。” 虽然很感谢黎玥的邀请，但是，九龙子的假，那真可谓是寥若晨星。 基本上只能在梦中获取，所以狴犴上次才会希望所有人不要把自己有假这件事说出去。 虽然他们从不曾给予自己作为“狴犴”的尊严，但谁知道他们听到自己有假会是个什么疯态，甚至狴犴都在考虑是否要为他们预留几个监狱空间。 “这样吗…”黎玥稍感失望，但也明白身为九龙子之一，狴犴要做的事只会更多，自己只是执行部队的指挥官，还没法管到他的休假事宜。 见到两位归来，考察队的小队长自然也是喜出望外。不过碍于狴犴给他们带来的恐怖印象，他也只是小心翼翼地踱步到他们面前，并与狴犴保持一定距离。 “看来二位已经完成了手头上的任务了，抱歉，应该是让你们白跑一道了，不过这么说好像也不对。” 一想到当时那被掀飞的麻将桌，以及被轰开的大门，还有狴犴给他的“警告”，只能说这一天事情很多。 “不，这的确是我该道歉的。以及能亲眼确定你们的情况，才是最重要的。就是有些对不起你们和后勤部门了。” 显然，狴犴已经做好了回去做足文书工作的准备，毕竟连续不要用运输机造成的资源浪费也是不可忽视的一环，这的确是让后勤足够骂娘的程度。 “对了，其实…我们有个不情之情。”小队长咬了咬嘴唇，两条手臂有些无处安放地摆动，最终还是决定将话说出来，随即他向黎玥投来带着些许期待的目光…… 第113章 偷得浮生闲 “愿闻其详。” “过去几天的暴风雪让一些弟兄们的机体受到了损伤，但是修复破冰船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物资，所以目前要修复好他们的机体可能需要等到7天后资源运输来才能进行修复。” “但是现在正好是南极生命活动的活跃期，我们的本职观测工作负担也很重。所以，能委屈二位帮帮我们吗？” 这个提议倒是让黎玥眼前一亮，现在返回的确要申请额外的运输机援助，但是这种能让后勤骂娘的事能少做还是尽量少做。 但如果是作为临时的考察队外援，那么正常等待运输机的空档期就能被很好地利用起来。而且…… “我们答应了！”黎玥抢在狴犴前面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指挥官？这……” “没事没事，别管他，我马上申请。”一套过程行云流水，让小队长不禁怀疑黎玥是不是经常干这种偷闲的事。 很快，上级就颁布了指令：刑部事务在这期间内暂时由蓐收进行管理，七天内黎玥与狴犴作为非正式的临时队员进行协助，并在7天后借助运输物资的运输机返回九龙古国。 “命令已经下了，狴犴，反抗是没有意义的哦。”黎玥向着狴犴摆了摆手中的指令。 微笑着的她在白雪反照的日光下显得温和而威严。对此狴犴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露出一抹苦笑。 “但我们没有足够的相关知识储备，能做的事也有限。这样，真的好吗？” “你就别说些煞风景的话了，能帮到忙就行。再说了，公费度假，天底下可是很难有这样的好机会的。”黎玥当真是毫不在意。 “说白了最后这句才是你打的算盘珠子。这下好了，回去蓐收不得把我骂死…”狴犴少见地揶揄了一句，随后苦笑着摇摇头，“算了，能和你这样的指挥官同行还真是‘福气’啊，反正我是很服气的。” “这样也不错嘛，如果下次我们度假时你没法来，至少这次就当是提前享受了。总之接下来请多多关照了。” “太好了，本来只是试一试的，这下真的帮大忙了。对了，要不要一起上船，马上要进行第一次测试出航了。” “真的吗？这还是挺少见的，好了，狴犴，别绷着脸了，快来，一起见证。” 少女的话倒是让狴犴感受到，至少这七天，不必太过注重身份，平常一点，就把自己当做黎玥的队员和朋友。偶得浮生偷闲，确也心旷神怡；此刻无需顾虑，愿观跃金浮光。 ……… 结束了和考察队队长的交流，循着人最少的道路找到了狴犴。此刻的金虎正独自站立于船尾，海中一片浮光皆静静地映照于他那赤金色的眼眸中。 队员们还是摆脱不了对狴犴那烙入骨髓的害怕，自然唯恐避之不及。黎玥走到狴犴身边，陪着他静静地看着这片无法复制的绝景。 “晕船吗？”感受到有人靠近，狴犴几乎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黎玥，毕竟只有她敢这么大胆地靠近自己。 “说些什么呢？我可不晕船，虽然确实是第一次坐船就对了。怎么样，还喜欢这景象吗？” “确实，很美。” “那就好，这下完全没有负罪感了。”黎玥半开玩笑地说道。 “是吗？我可不这么觉得。” “怎么会，这可是上级的指示，我只是照办而已啦。而且你也挺喜欢的，完全没事啊。” 狴犴只是笑笑，不再言语。虽然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相当迟钝的低情商大虎，但在考虑事情方面他可是相当精明的。 “希望天吴老弟他们问你的时候，你也能像这样游刃有余地回答。” 小声的嘀咕似乎没有传入黎玥耳中，少女还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那些话语就这样消失在风中，狴犴已经在做同时面对天吴和蓐收双重打压的准备了。 “对了。”黎玥从口袋中拿出一台设备，这是考察队专用的电子摄像机，方才的交谈正是为了能学会操作这个小物件，真正使用才发现，它与常规的电子摄像机还是有许多不同的。学会它还是花了不少时间的。 “这个，现在要用了吗？”狴犴也是略显好奇地看向了黎玥手中的摄像机。船只也即将行驶到新的海域。 视野的尽头，幽蓝深邃的海洋上漂浮着庞大而神秘的冰山，几缕冰雾缠绕在它们周围，如影随形，一如飘渺虚无的蜃景。 “是啊，这个时刻可是大家交给我们最宝贵的一刻了，可得好好把握呀。” 不过，由于是测试出航，加之没有相关设备，黎玥和狴犴是没法见到那藏于水面之下的“八分之七”了。不过…… “狴犴，稍微低下来一点，对，就是这样。三、二、一，好了！”事实上，这是黎玥指挥着狴犴才拍下来的，他们与冰山的合影。 不知是受了黎玥的影响还是这片美景让狴犴真的心驰神往，照片中的金虎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 不知不觉间，三天就已经过去了。这一段时间他俩疯狂地恶补南极的知识，不过狴犴明显更胜一筹，黎玥自然是难以望其项背的。 “如果要找一种生物作为最能代表南极洲的标志，指挥官，你会怎么选呢？”第四天，他们来到冰原上，准备继续生命活动的观测，之前他们主要的观察对象是海豹。 “答案，不就在前面吗？”黎玥指了指远处的那群小精灵，那黑白相间的游禽，摇摇晃晃的身姿显得那般憨态可掬。抛开繁荣时期某个让人不快的以企鹅为图标的公司外，企鹅在人类眼中几乎没有任何的负面印象。 “指挥官？你，你眼睛怎么了？”哪怕狴犴在驾驶位上，却依旧清晰地捕捉到了黎玥眼中的晶莹。 “我，没事。就是有感而发。”自己曾经是动物救助站的“非正式见习工作人员”，那时还能见到各种动物们（包括某头青黄老虎），但唯独没有见过企鹅。 等到再次醒来，早已是时过境迁，自己熟悉的一切都消失了。而现在，她却在这样的时代中见到了曾经想要见到的，南极的原住民。 无论是九龙还是乌托邦，原植物样本也要严格的用温室进行封闭培栽，更别说动物园这种只存在于繁荣时期及其之前的事物了。 历经了数百万年仍旧留存于此，这是属于企鹅的故事，是在如今早已满目疮痍的时代中值得夸耀的资本。 不直面灾厄也能生存下去，这本该是大部分人类应得的权利，可如今，这份权利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无忧无虑的企鹅才能拥有了。 “按照体型来看，这应该是帝企鹅，企鹅中体型最大的那一种。现在应该正是繁殖时期，我们不能打扰他们的活动。此为二十世纪就已签订的《南极条约》所规定的。不过…”狴犴停下了车，和黎玥一同走到勘察车的一旁。 “迁徙的整个过程，也有全程记录下来的必要，不是吗？”黎玥微笑着，拿出了电子摄像机。 “嗯，同时作为对比往年南极生态变化的资料，其具备相当大的参考价值。不过我们就待在这里，他们虽然没有明确的天敌，也不惧怕人类，但，我担心它们一过来就一发而不可收了。” 黎玥点点头，同时举起了电子摄像机，随着快门的一次次按下，一张张可爱的企鹅图片就这样被记录在电子摄像机中。摇摇晃晃的憨态走姿、甚至有些偷懒的直接趴下来用肚皮滑行。这群小精灵们就这样在星球的最南端无忧无虑地生活。 “未来，结束了灾难之后，这里会不会继续热闹起来？”狴犴又坐上了驾驶位，对身旁若有心事的黎玥说道。 “最好还是别太热闹，我，不太想这里这些无忧无虑的小家伙出现像北极那样的悲剧。”黎玥叹了口气，如果下次要来，她可得好好规划路线，尽量绕开这些小家伙们。 北极的大企鹅，就是因为不惧怕人类导致了人类毫无难度的狂捕滥杀，最终在十九世纪消亡。由此可见，没有天敌，恐怕也不是一件好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斯科瑞病毒的出现也许不尽然是坏事。 至少，在这个时代，他们不想成为最初的罪人。就此远观而不亵玩，纵然或许会失去了一些互动的乐趣，但也足够了。 “但其实你很想去和他们拍张照，真不怕自己被他们讨厌吗？我看天吴老弟和塔伦可是经常被你‘撸’啊！”狴犴无奈地笑道。 “这么说你是很想试试喽，我不介意现在就把你的尾巴薅秃。”黎玥又露出标志性的危险笑容，弄得狴犴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尾巴。 “我不会做这些，在我身边的有你们，这其实就足够了。” 翻阅着自己终端中的照片，都是自己和监兵小队的队员们以及狴犴、器识小队等一起相处的照片。 有些是战斗后，有些则是弥足珍贵的日常，就是某些人任务匆忙，不便拍照（某头棕红狮子：什么动静？），这些，都是黎玥的宝物。 “以后等到这片天空再次澄澈的时候，一定，一定会收获更多的宝物。” “是吗？还真是期待呢。这么久以来，敢这样大胆地和我共处这么久的，你还是第一个。有时候真的怀疑，你的胆量到底是多少人所求而不可得之物。” “能让你这么笑出来的，我不也是第一个。过两天又得回去了，会想念现在吗？” 狴犴会心一笑，随后用尾巴轻轻地在黎玥的头点了一点。 “不会。” 还不等黎玥回应，粗壮的尾巴就堵住了黎玥的嘴，他则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黎玥自然也心知肚明。 很快，回归的日子如期而至…… 第114章 归航 运输机即将进入对流层，也预示着，黎玥和狴犴即将归航。在离开前，考察队的队员们都十分舍不得。 本想再摆一个欢送会，但早在提议时期就被狴犴否决了，他们的资源不多，狴犴怎么可能要求他们再举办这样的仪式。 走之前，每个队员都给予了黎玥一个拥抱。至于狴犴，先不论体型问题，就一开始见面时闹的事故狴犴就觉得已经没脸去接受他们的热情，转身就去帮助物资运输了。 “还想继续听你们讲战况。” “还有，你们帮了我们的大忙。” …… 除开队长外每个队员都在拉着自己热泪告别，哪怕在南极待了这么多年，这份热情也未曾被寒雪冲淡分毫。直到队长前来。 “别哭了，黎玥，虽然时间很短，但这期间你和狴犴大人帮了我们很多。由衷地期待你们战胜斯科瑞之后，我们还能再见面。” 小队长一向举止稳重，他曾经是一位在专业领域颇具权威的人类科学家，也是为了能长时间留在南极考察才自愿接受了改造。 若非这次任务，黎玥也许永远也不会注意到这些同样在为了人类所能抵达的未来而默默努力着的战士们。 “必不辱命！” “对了，这些照片等会儿需要上传到本地科考站的数据库，当然也可以拷贝一份留作纪念。保重！监兵小队的指挥官！” 言毕，小队长也向自己伸出了手，紧握住黎玥的手后给了她一个重重的拥抱。 最后在一声声道别中，黎玥将相机中的照片全部导入科考站内部的数据库终端。 一张张照片在电子屏幕上划过，将这7天的回忆串联成一条特殊的线条，这线条仿佛只有白蓝两色，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某些地方还多了赤金、玄黑以及那份炽烈的光芒。 企鹅、冰川甚至是极光，都收容在这些小小的方框中，黎玥也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能见到一次极光，也许正好卡在8月的那个时间点。总之，一定要带回去给他们看看。 “准备好了吗，运输机已经在等我们了。”狴犴推门进来（门是刚刚装好的），微笑着看向眼前的少女。少女点点头，将记录着这些珍贵过往的小型数据终端放到了口袋中，并封好了拉链。 相机亦被递放到桌子上留给考察队回收。随后快步追上了眼前的大虎，一同走进了运输机。在最后，向着地上的他们挥手告别。 “真是麻烦，回去估计又要被蓐收说上几个时辰。” “组内人员还是很好交流的，难不成你想去和后勤人员交流，他们肯定会骂死咱俩的。” “那倒是，不过你一会儿也有功夫要做呢，至于是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狴犴的语句倒是让黎玥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很难想象他这样低情商的人还能说这样不好懂的话，难道说是自己在这方面很迟钝？不应该…… 运输机上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刑部总部也是设在九龙西部，和乌疆指挥基地相距并不是很远。但毕竟他们是从南极洲出发飞向高原地区的，闲来无事还真是难以打发时间。 “要是上官在就好了，至少现在应该可以用她的设备看到下面的场景。” “全是海水，有什么好看的？” “哎呀，等下到大陆了，或者是到九龙境内。说不定可以好好体验一下高空观看青藏高原，九龙的‘母亲河’九河，就是起源于那里的巴颜喀拉山脉哦。” “那还早着呢，再说了，有时间还不如亲自去走一遭。人类在繁荣时期不都这么做吗？” “那是真正去做的人，怎么可能有人全都这么做？不过这是个好主意。现在有设备了，至少不用那么担心高原反应了。” 再不济，求天吴背自己上去不就行了，当然，这是最后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的那一种。 “不过说到底，我回去了，监禁应该就解除了。应该马上又要出任新的任务了，突然感觉这么一直把任务做下去，好不舒服。要说战胜斯科瑞这种事，我现在唯一的担心是会不会在我这一代完成。” 虽然在草原的那次度假和他们夸下过海口，自己一定会领到退休金，但是…领退休金的日子真的会是和平的年代吗？ 狴犴没有多说，毕竟，他看到这个情况第一个想到的是阐释人类寿命以及退休金的规则，但他成功意识到了这是多么煞风景的话题，终究还是成功憋住了。 不久，运输机就抵达了九龙境内。大气层之下的天空中没有任何的斯科瑞造物，这也是九龙作为地上据点，运输机能往返两个地点的最主要原因。 巴颜喀拉山脉，九河的起源。千百年来蜿蜒盘旋在青藏高原之上的巨龙，祂巍峨而壮丽，高耸入云的雪峰铸就了祂的身躯，冰川融水潺潺而下，汇聚成九河最初的涓涓细流。在这片神秘而庄严的土地上，九河之源便悄然孕育，大地母亲予以最温柔的怀抱，滋养着九龙子民，生生不息。 这里本该是不容玷污的净土，但此刻…… “该如何应对这次的危机，九龙的人民，你们会给出怎样的答案？”黑色的代行者在巴颜喀拉山脉的主峰站立，身后是一片熟悉而诡异的猩红，猩红之中，是一个盘坐着的人型物体。 “我很期待，这次你们又将亮出怎样的底牌？”高原的狂风刺骨寒凉，喧嚣着将她的声音送到远处。 慢慢的，猩红的浓稠液体隐藏于雪峰之中，冰川融水却似乎未能将它稀释，但也成功将它带到了流水中，也许是环境的温度过低，这些液体的移动速度相当缓慢，但危机已经悄然降临。 好不容易回到了九龙，狴犴护送黎玥回到了监兵小队的休息室，当然，在确定指挥官已经到达门口之后，狴犴是直接快步离开，生怕某头大老虎看到自己。 “我回来了。额，天吴，你这是什么…眼神？” 熟悉的休息室内仍旧只有大老虎一个，上官溪在之前的通讯中表示自己在参与完机体设计之后就回了家，完全是以一己之力直接让父亲、母亲和兄长上官岳无言可说，预计会在今晚归队。 塔伦…不知道又犯了什么事儿，现在还在监控室里，今晚能不能归队还是个问题。所以，就只留下了镇宅的“神兽”。天吴在结束了机体研究之后，就一直留在休息室里。 虽然有黎玥发过来的行程报告和图片，而且由于惩罚条件，他也不能随意走动，但…… “公费度假好玩吗？指挥官……”天吴眯着眼睛，一步步地靠近了自己的指挥官，巨大的体型差和迎面而来的恐怖气场顿时让黎玥冷汗直流。 “天吴，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公费度假，还是明目张胆地申请，还好没传出去，不然问题就大了。以及最重要的是，你怎么还带着其他老虎！” 休息室的门在黎玥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关上了，加之隔音效果是当前一绝，天吴就算用尽全力吼一嗓子在隔音墙壁的作用下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现在黎玥是一点跑的念头都没有。 天吴就这样用爪子捧住黎玥，俯下无比健壮的身躯，脸上不可遏制的怒意也让黎玥顿时把所有能想到的解释说辞全部抛诸脑后。 怎么解释？和他说处罚内容要求如此，还是和他说自己害怕后勤部铺天盖地的骂声。不，对于现在这头吃醋的大老虎来说，它们都不足以作为让天吴冷静下来的筹码，因为他根本就不会管这些。 “这个，当时…我错了还不行吗？天吴，对不起嘛…”黎玥只能不断抚摸天吴的虎头，她知道，抚摸天吴的额头能让他感到更舒适。她最终还是放弃了所有的说辞，专心安抚起自己的大老虎。 “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指挥官！”虽然安抚确实让天吴的怒意减少了几分，至少不是最开始呲牙咧嘴的状态。不过要彻底消除，只凭安抚是没有办法的。 “那，那天吴要什么补偿呢？”黎玥叹了口气，只能无奈顺从。 “照片，你单独拍的给我看。还有，下次不准这么做，至少，至少得先通知我一声。这么一声不吭就跟别人走了。”天吴蹭了蹭黎玥的脸，不知不觉间又把她搂得更紧了，生怕她又马上会消失一样。 “和你通知，那八成，不对，就是不会同意的。”黎玥在心中无奈地感慨。 这一场面，怎么看都是天吴吃醋的样子，哪怕实际上，他并不在理。就算指挥官和他通知，他也无权阻止来自高层的命令，只能干瞪着眼着急。 而如果黎玥和狴犴提前申请运输机返回，后勤部门恐怕又要给黎玥来一次言语暴力，已经见过指挥官遭到网暴后的样子，天吴自然就更不可能希望黎玥受到相似的刺激。 但，青虎就是无法克制自己，就是粗暴地想把黎玥留在身边，这份强烈的占有欲甚至他自己察觉得都很迟钝。 黎玥也照着他所要求的去做，很快收集到的所有南极洲的美景全部一五一十地展现出来，包括很多天吴没有看到过的图片。 毕竟他们之间的交流是有限的，虽然黎玥每天都会挑一些自认为最好看的图片给天吴、和塔伦上官发过去，但是文件总大小有限制，因此还有一大部分图片只能等黎玥回来之后展示给他们看。 天吴看得眼红，不仅是没法亲身体验，更重要的是他没法和指挥官一起体验。等到一切结束后一定要拉着指挥官去一次南极，自己也要和指挥官在南极拍照。 当天晚上，上官溪如约而归。两天后，塔伦终于被放了回来，至此，监兵小队正式恢复可执行任务的状态。 哪怕经历过这么多事故，他们依旧是当红的英雄小队，因此在恢复了可执行任务的状态之后，就立马接到了一条新的任务…… 第115章 上河恶难（序） 事实上，这个任务也不是特别要紧，估计作用就是给他们进行“复健运动”。 任务目标：前往乌拉尔山脉东南三千公里处，进行感染体清剿任务。并注：沙褶帝国也会派遣解构体小队协助执行此次任务，务必注意合作关系，切忌单独行动。 看到任务的具体要求，上官溪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任务的后缀并注，绝对是自己的父亲加上去的。 四天前，在接受了为时五天的特化机体研究，上官溪作为第一人选，也成功的为自己设计好了新的机体，但是毕竟还是个初始架构，更何况特化机体的素体早在冽光计划被调停之后就被统一销毁。 并且，祖昊焱希望将新研制的专门针对斯科瑞病毒的武器加装到特化机体中。同时调配了参与者的机体数据，以确认搭载什么样的型号。 但是目前的研究非常吃紧。 其一是特化机体搭载的针对斯科瑞病毒的武器——“重明”，借由孟苍小队找回的资料，他们找到了真正消除斯柯瑞病毒的方法，但现在还需要更多的斯科瑞相关材料，虽然已经研制出来，但并没有确认效果。 其二就是特化机体本身，虽然黎玥和狴犴带回来的数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因为早期实验数据缺失而带来的不足，但这毕竟只是初期设计稿，还需要不断打磨精炼，再加上要给重明武器留出装配位置，这就导致特化机体研究很依赖第一实验的完成度。 以及，需要黎玥进行特化机体意识海的稳定工作，但是黎玥基本不是在被处罚或者任务，就是在做这两样事的路上。因此研究进度相当缓慢。 其三，则是真空零点能引擎的研发。先前的设计稿只能创造出一个雏形，同时他们也不能再承担引起一场斯科瑞病毒大爆发的后果了。但是，在得到东极的实验人员们用尽生命的最后时刻换回来的档案，也就是重明武器的设计稿之后，一切都有了变化。 这份档案揭示了零点能反应堆在特定的条件下运行就能够产生“吸收”斯科瑞病毒的力场，但这并非这份档案的全部意义。他们在最后将应该能反映对运行时的参数一同记录在这份档案内，换一种说法，他们变相的发现了能够避免引起斯科瑞病毒爆发并产生零点能的办法。 同时经过谨慎的验证，这份数据的可行性暂时是值得信任的，也正因此，零点能反应堆的重建已经提上日程。 虽然由于部分核心技术的缺失，重新建立起的真空零点能引擎必然不会被立刻用于星际旅行，换言之，这份可能只掌握在九龙自己手里。 不过，如果能拥有近乎无穷的能源，这对于人类与斯科瑞病毒的战争而言无疑是巨大的优势，甚至可能直接扭转一切。 用于大型武器自然可行，那么小型零点能反应堆也理应可以被装载在特化机体上，但这样做的性价比显然不高。 但关键在于这是女娲提出的可行性，并且可以说是明昏首席曾提出的一种可能，那位神秘的女士所言，自然让几乎所有研究人员都开始思考这个方案的执行可能。 不过以上都不是上官溪要思考的问题，她在那之后就回了家，父亲和母亲几乎是劈头盖脸地就想把上官溪骂一顿，但是每一句上官溪都能找到足够的证据来反驳。 黎玥教给她的自信、天吴教给她的认真以及塔伦教给她的得理不退。很快父母就不再多言，不知是觉得跟女儿吵架没意思，还是真的已经说不过她，他们只是转向一边，似乎正在生闷气。 至于兄长，那当然是在上官溪“和善”的目光下（黎玥：没错，我教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和父母两天的相处，其实并不算太坏，毕竟他们也不会再拿曾经的那些无聊的对比来批评上官溪了。至少做完一切后，上官溪也是顺利地回了小队。 “你要不还是想想办法，我现在是不怀疑那只小队的实力，但是，他们几乎只会单兵行动，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上官溪的母亲王天耘担忧地对上官峦说道。 “我会的，不久后有个清剿任务，难度不算高。刚好沙褶帝国已经完成了内部的重修，可以对外派遣兵力。并且也有参与这次清剿任务的打算。我想能为丫头争取一下。” “这种任务给他们，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 “没事，就当是这么多天未战斗的‘复健运动’。最近的危机并不多，连小子的陵光小队都闲了不少。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天之四灵’的其他三支小队应该也是时候要放个假了。” 两位长辈开始聊起之后的发展，当然也没聊多久，毕竟一个是医疗工作者，一个是军处长，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而且他们其实都隐瞒了一件事，那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儿不要去参加这次特化机体的研发，因为他们不确定这到底有没有后续影响，但估计劝了也没用…… “这绝对是铁了心要我们进行一次团队合作，但是之前我们不是也做过吗？就沙褶那次。”黎玥有些不解，但她并不排斥多支小队共同行动。 “估计是玩的太嗨了忘记了。就和某个指挥官一样。”天吴不动声色，但在提起最后一句时尾巴还是不住的乱摆。 “指挥官，你是不是让大哥吃醋了。感觉你俩之间……” “闭嘴！”塔伦这小狼崽子的调侃还没说完就被天吴和黎玥厉声打断。 看得出来，他俩还是很在意的。毕竟黎玥给他们三个看照片的时候，天吴的表情那可以说是咬牙切齿，这让塔伦很怀疑天吴是不是已经找过狴犴的麻烦了。 当然，事实是并没有，黎玥全程在旁边拉着，狴犴本虎也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公然去刑部找主负责人的麻烦自然也不是个好选择。 不过后来狴犴还是发来了道歉，再加上指挥官的调解和歉意，至少天吴和狴犴的长久兄弟关系应该不会出现太大问题，而且黎玥很有信心这不是大概。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闹了，还是专注于任务。这次距离有点远了，在乌拉尔山脉以南。”上官溪看着地图说道。 “再远也没某人跑南极去度假远！北半球中部直接跑到南半球极点，我们都还没去过南半球。” 毫不留情的话语顿时让黎玥两眼一黑，合着自己这大老虎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一直以来，天吴作为监兵小队的标志都是相当沉稳的。 但是，由于此前没有做出过类似的“出格”行为，导致他们根本不知道，要把天吴惹火了，那就是怎么哄都哄不好的程度。 “天吴，咱能不能别再说这茬了。”黎玥完全是用哀求的语气拜托天吴。 “不能！”天吴那是一副没得商量的脸色，总之之后一段时间估计天吴都会抓着这件事不放了。 上官溪在一旁无奈地笑着，塔伦则是暗自得意，终于看到指挥官吃瘪了。不过，塔伦也不敢明面上说，他可不想被指挥官和天吴大哥瞪。 不过，队伍里的恩怨先放到一边。现在他们必须前往执行任务。监兵小队，这支多灾多难又功勋卓着的小队，再次一同走在了通往运输机的道路上。 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自以为声音很小，不会被听到，殊不知，这些低语全部进了天吴和塔伦的耳朵。 “是那支小队，听说是‘天之四灵’里功勋最显着但又是最容易受罚的英雄小队。而且之前也上过军事法庭，不过处罚似乎并不重，他们才能继续任务。” “这样的小队，处罚怎么想都不可能太重！现在的战争背景下，能有用的人多一个是一个，除非没有任何价值了才会被丢弃。” “真是羡慕，我要是也有这样的能力带这样的小队就好了。” “只有自己的能力足够支撑起这样的想法，才有可能让愿望变成现实。世上若真有神明，祂们可不会如此随意地实现愿望。” “这次又是一次新的出征，灾难想来又要他们化解了。”一个温和的女声打断了他们的思考，仿佛蕴含某种魔力一般让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天吴谨慎地转过头，那个声音他很确定就是曾经他遇到的代行者，回身望去，却根本看不见那神秘的女士。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是在暗示些什么？ 但让天吴感到心跳漏了一拍的，是为何携带斯科瑞病毒的代行者会出现在光壁阻隔的九龙内部？如果没有九龙专用的特殊身份牌和本人验证，只会被光壁排斥或者当场被高温融化。 她究竟是找到了能绕开光壁来到九龙内部的方法，还是，她本来就……无论哪一个，都是相当危险的情况，因为如果其他异格者也能进入九龙古国，那么对于整个九龙来说都是相当严重的打击。 “天吴，该动身了。”指挥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将天吴拉回现实…… 第116章 上河恶难（起） 往光芒传来的地方看去，指挥官正站在远处向自己招手，上官溪和塔伦则是转过头，似乎已经做好了登上运输机的准备。 天吴也不好意思让他们多等，只能快步追上指挥官和队员们的脚步。很快他们就登上了无人运输机，去往乌拉尔山脉以南。 “怎么了，刚才不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吗？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严肃了？” 黎玥可算是找到了反击机会，自然不会放过，至少要把之前的利息讨回来一点。天吴只是四处张望确定没有其他人和监视器之后才开口说话。 “随你怎么说，但这事可别想就这么轻易过去！对了，指挥官，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悯世者吗？” “记得，怎么了？” 捕捉到新名词的塔伦立马来了兴致，一溜烟就凑到天吴身边，原本就坐在黎玥身边的上官溪同样表露出了自己的好奇。 天吴见此也是直接就说了起来：“那是我们那次解决赤潮源头，见到代行者乔查尼时，我遇到的米迦勒口中‘我们认知之外的代行者女士’。她的一切都是谜团一般的存在，而且我能感受到她的力量还在乔查尼之上，能力更是深不可测。” 天吴对队员们说的话绝不会有任何夸大或者贬低的成分，所以从他口中说出的消息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就是这样的评价，才让上官溪和塔伦感到棘手，之前的乔查尼是什么程度，他们俩作为与其对峙的队员自然心知肚明，对方哪怕没用全力都让他们感到其如无法逾越的高墙。现在这个悯世者的实力还在他之上，危机感如乌云压顶，久久不散。 “所以，天吴，你为什么会提到她？” “因为，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就在先前在讨论我们的人群里。而且我可以确定那个声音只会是她的。” 此言一出，莫大的恐惧萦绕在所有成员身边，那样的存在竟然就在九龙古国内，他们也想到了和天吴一样的问题，但是，现在想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悯世者的存在只有他们知道，就算他们不顾又将陷入新一轮的网络暴力的危险将这件事汇报，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又能采取怎么样的手段来应付。 这些新的问题就如同滔天巨浪一般，试图淹没处在孤舟上的他们，越是去想，越会被无力感侵染。 “现在想这些恐怕只会影响任务的完成。等组织好语言回去后向国君汇报，这下估计又得进军事法庭了，好麻烦啊！算了，还是别说了。” 此番汇报必然牵连造假或者针对具体情况与来源的诘责，军事法庭自然会为她留出雅间。要说黎玥不怕军事法庭，那基本是天方夜谭，甚至如果再去军事法庭，她的小队估计就离解散不远了，自己以后也不能再担任指挥官了，后者黎玥当然不在意，但她怎么可能舍得，又怎么放弃这些最后的“亲人”。 可是作为军人她又不能对此视若无睹，那无疑是置她要守护的三十多万同胞的性命于不顾。两难的选择让她握紧拳头却无力再挥舞。按理来说，三十多万同胞远比一个指挥官的声誉和小队更重要，可是，黎玥却无法做到抛弃朝夕相处的他们，她只有他们是不能失去的。 “指挥官……”他们何尝不明白指挥官的心情，尤其是天吴，两人相处最久，自然青虎最清楚黎玥到底有多怕永远的失去。无法回来的父母、不能再看到的家、回不去的无忧无虑的时代…… “其实也不用太担心了，悯世者，她对我没有恶意，我能找到你们也有她的帮助。说不定他对其他人类可能也是如此，而且目前国内没有任何奇怪的情况，说不定其他异格者也没有办法进来。先往好处想，把当下的任务完成。” 天吴倒是想好好缓和周围这凝重的气氛，但显然作用不大。指挥官只是“嗯”了一声，便别过头去不再言语。上官和塔伦则是完全没有变化。 “还有，她最后好像还说，新的灾难又要到来了。你们说，她会不会是在给我们什么暗示？” 天吴生硬地转换话题，但显然，他们都没有对这个引起太多关注。毕竟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思考最开始提出的情况上了，那还有什么兴趣去管来自可能为敌人的人的暗示。 一路上的气氛都显得比较低沉，平时最聒噪的塔伦也没有了动静。本来借着之前黎玥公费度假还能调侃两句的天吴也只能沉寂下来。 上官溪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舷窗上隐约印出她如临大敌的神情。这也让天吴一度后悔为什么要把这些事讲出来，他终究还是讨厌起了没有任何吵闹声的空间。 轻微的颠簸又一次传来，看来是即将抵达目的地了，气氛的凝重终于有机会消除。这次的对流层很平静，没有任何的湍流或者雷暴。这次也没有抟象帮他们引路了。 “先向友军信号靠近，之后再做进一步打算，我们好像也很久没有真正意义上进行团体作战了。我们的第一次大型作战讲白了还是单独行动。” 黎玥不动声色地发起了指令。终端上显示的地形图中标注了沙褶帝国的国徽：黄沙铸就的拳头和凶戾棕熊组成的徽章。 相比起监兵小队由刀剑和白虎头组成的队徽还是显得厚重了几分。沙褶帝国并没有像九龙这样特地划分同一职能的队伍，最多就是个数字代号 所以队徽也是统一地都使用了沙褶帝国的国徽。 不断地向北走，监兵小队的降落地点其实在任务地点的更南边，剩下的路程全靠他们走路过去。 曾经的乌拉尔山脉东南，是一片广袤的草原地带，也曾是斯特帕草原的一部分。与山脉的雄伟形成鲜明对比。那里的气候温暖湿润，草原绿意盎然，仿若为大地铺上的绿色毯子。 草原上，鲜艳色彩的野花点缀其间，为这片绿色增添了斑斓的色彩。这片原本绿意盎然的草地上本该有无数牛羊悠闲自在，成群结队地享受着大自然的恩惠。乌拉尔山脉，不仅是草原的，也是亚洲与欧洲的交界之地，承载着丰富的地理和历史内涵。 当然那都是过去事了，斯科瑞病毒将一切悠远的历史付之一炬。现在的这里除了漫天的黄沙，就是偶尔冒出来煞风景的枯黄野草。 不过据沙褶帝国的信息，这里仍旧存在一处绿洲，甚至那里还建有一个保育区（类似于人类的避难所，可以当做小型城市），但不知为何，现在那里周围的感染体开始频繁地出现，甚至出现了异合生物。 而且它们似乎在向东南方向，九龙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前进，但根据相关人员的具体测量，这些感染体的最终目的应该是青藏高原。虽然九龙有光壁保护，但考虑到绿洲保育区的人类，还是决定派遣小队协助。 但这个具体消息却让监兵小队的所有人都陷入深思。要是放在以前，他们肯定会用感染体异常聚集这样的思考方式来解答这些感染体的行为，但现在，九龙内部可能存在复数异格者这个情报彻底颠覆了他们的思维惯式。如果，他们的聚集是因为九龙内部的异格者…… 来不及多想，他们立刻加快了脚步。终于，在绿洲与沙漠的交接处，两方相遇。沙褶帝国派来协助作战的正是之前阿琉斯率领的四人解构体小队，虽然只有一次会面，但阿琉斯还是成功地认出了他们。 “再次见面，这一次请诸位再次协助我们完成任务。”阿琉斯依旧如初次见面时那般严肃认真，随后便向黎玥伸出了手。 黎玥也伸出自己的手予以回握，短暂的客套场面终结。他们紧赶紧地向着那些感染体的所在前去。 确实是异合生物，这反倒显得周围那些原本的感染体少了很多。 也毫无疑问这些异合生物的威胁程度比那些感染体要高不少，当然，这点程度还远不及之前他们之前对抗过的灰劾手下的异合生物。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这里的感染体还有异合生物化成残骸的时间要快了很多。 毫不拖泥带水，失去了地形的限制，天吴和塔伦得以毫不顾忌地使用自己的力量。阿琉斯的拳头不断爆发力量，几乎可以说乱拳打死了大量的感染体。 上官和其他的队员自然也没有闲着，甚至是黎玥，每隔一段时间就给自己的手枪换一个弹匣，感染体的清剿速度快得超出想象。原本以为这么一大片感染体要清理很久，结果不过是一刻钟不到的事。 原本在确认战斗已经彻底结束后，塔伦一定会放松下来，但现在，紧绷的尾巴以及严肃的神情可完全不像是放松的样子。 先前祖昊焱就已经分析过，异合生物以及感染体都会自发地向着斯科瑞病毒浓度高的地方前进，这似乎源自他们的本能。 但上官溪对这些还能被检验的电子脑进行分析后发现，似乎是有什么人在刻意引导他们向那里前进，而理由则是“前进，你们会得到你们最渴望的”，斯科瑞造物最想要的除开消灭人类外，就是更高浓度的斯科瑞病毒。 而现在他们并没有去进攻保育区内的人类，所以，他们要前往的地方会不会，有高浓度斯科瑞聚集，又会不会真的在青藏高原…… 第117章 上河恶难（承） “你们似乎很苦恼，是否有我们可以帮助的。”阿琉斯自然也注意到了黎玥等人的表情严肃，显然不是刚刚战斗完应该享受胜利的样子。 “阿琉斯队长，你说，感染体和异合生物这样大规模地迁徙是因为什么？”黎玥低声说道，“感染体和这些异合生物对斯科瑞病毒感知能力更强，而且经过我们的分析，他们似乎被有人刻意地引导，不出所料，应该是异格者。他们没有去攻击保育区内的人类，那么很有可能他们所需要的，是更诱惑他们的东西。” “以目前我们了解到的情报，异合生物以及感染体的行动除开都会向高浓度斯科瑞地区前进外没有其他的规律。再结合你们刚刚提到的情报，所以，你们是怀疑异格者有意引导他们前往高浓度斯科瑞病毒的所在地吗？”阿琉斯也是很敏锐地察觉到了黎玥的话中所指。 如果是这样，异格者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用几乎是提示的方式告诉他们这一事实。 但问题就在于，九龙乌疆指挥基地建立在青藏高原以北，准确来说，离他们最相近的应该是青藏高原东北部的巴颜喀拉山脉。 由于海拔高度和气温影响，斯科瑞病毒基本不会侵入那里。而在光壁的保护下，他们也认为没有定期对那里进行检测的必要。 “总之现在应当立刻申请进行调查。可是…”可是这意味着必须要向后勤部申请额外的低空飞行器，同时也意味着，又要经历一番后勤人员的“暴动”，让狴犴都有些为难的后勤部，他们自然是不想招惹。 至于招惹过的人…… 现在只要跟塔伦说向后勤部申请大型的额外物资，黎玥可以保证这头狼首先就会躲到一旁捂紧耳朵，或者直接把意识下线。 毕竟在所有人心目中，九龙最不能惹的三个组织分别为：后勤组织、医疗组织以及刑部。 惹到后勤组织，你就等着没有物资然后被铺天盖地的骂声淹没；医疗组织，对于医闹零容忍，毕竟医疗条件也上来了，加之他们有丰富的专业知识，把医闹或者惹到他们的患者先打个半死不活再救回来也不是不可能；至于刑部，不必多说，除非你想进去干极重的体力活然后混一口牢饭。 但是如果不申请，最长数千公里的路途想来，就是天吴全力飞行也要几十个小时。 到那个时候说不定都来不及了。无奈之下，黎玥只能颤抖着拿起通讯终端，准备向那个“惊世骇俗”的部门发送通讯。 “如果是需要相关的交通器械的话，大可不必麻烦你们去联系后勤部。我们这边配备有低空飞行器。”阿琉斯的一句话宛如绝渡逢舟，黎玥颤抖的手终于得以安放下来。 “你们怎么会配备这些，难道你们不是用运输机搭载过来的？”塔伦顿时喜出望外，至少终于不用听到后勤部的那个凶女人的吼叫声了。 但是，四人小队配备低空飞行器，这对于九龙的执行部队来说还是有点不可思议，毕竟显得太过奢侈，阿琉斯也只是微笑着。 “我们的确是乘运输机过来的。只是每次远途执行任务这台低空飞行器我们都会带着，以及高频脉冲刀、广域电磁震撼弹以及多功能式榴弹枪等，为的就是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阿琉斯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话说得让黎玥、上官和塔伦顿时一惊，天吴的嘴角也抽搐了一下。 “你们确定自己不是，军火商吗？”黎玥震惊得无以往复。 “不是。” “那为什么我们这边根本分不到的设备在你们那跟白菜一样？而且这也是科学理事会的最新型号？” “我们沙褶的工业水平可不比九龙差，主要是我们这边的科研部门，你们也知道的也是科学理事会。他们说只要付一点点支付费用，他们就愿意把这些给我们，其实本来想买下也没有任何问题，不过他们还需要后续的改进和相关数据，所以就只能用‘借’的方式了。” “‘亿’‘亿点点’？！真就有钱可以为所欲为呗。”塔伦已经被这“凭亿近人”的话语给整无语了。 虽然说自己的武器也非常帅，但是架不住对方武器数量多而且先进。甚至对方说买下都没有任何问题，顿时让在场所有人都无言以对。 “咳，这个请不要误会，主要是我和武器开发的人有很深的关系而已。基本上最新型武器都会优先给我们进行测试，只是基本没多少能用得上的地方就对了。上次地底由于情况紧急没来得及带。”阿琉斯也只能无奈解释。 黎玥大概猜得到这个很深的关系是什么程度，只能说，有钱人真可怕，当然接下来还有一句更是刷新了他们对有钱人的认知…… “对了，作为同伴，这些装备你们也可以使用，也不需要担心会弄坏，毕竟大不了直接买了，反正科学理事会还有备份的。只是没弄坏的话还是记得还给我们为好。” 这句话说得，真的会让他们以为可以直接拿钱砸死所有感染体，不过说不定还真的可以做到，毕竟黎玥和塔伦很喜欢的一款游戏里就有攻击方式是拿钱砸人的角色，众所周知，“钞能力”是近乎万能的。 黎玥还是很快地婉拒了对方的好意，毕竟他们本身的装备也不算太差，最多也就只是看着他们的豪华装备而眼红罢了。 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在询问过后，才知道阿琉斯口中的近地飞行器，空间相当大，足够容纳他们8个，这样的空间甚至赶上了很多运输机。想也不用想，肯定又是“钞能力”发挥的效果。 当然，尽管先前有过合作的经历，但最基本的警惕心还是有的。 监兵四人坐在一起，上官溪悄悄地检查了整座运输机的构造，确认没有任何不明构造，随后，黎玥紧紧地盯着坐标图核对，天吴、塔伦则是分居两侧握紧了武器，上官溪开启了远程对斯科瑞病毒的远程探测，以便第一时间找到问题根源。 在昏暗的密室内，除开正在驾驶飞行器的阿琉斯，剩下七人都一言不发。气氛紧张得仿佛空气都凝固了。监兵小队的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双手紧握成拳，黎玥的手甚至不时地颤抖着。这份紧张甚至影响了坐在他们对面的三位解构体。 在先前的交流中，他们得知，阿琉斯率领的小队和海蒂拉玛率领的纪元小队一样都是由队长兼任指挥官进行战斗。至于剩下三位解构体的具体资料，他们倒是没有必要那么清楚，只是询问了对方的名字之后草草结尾。 低空飞行器没有那么大的噪音，但其内部设备运行的声音却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下显得格格不入。而比这更令人窒息的，是上官溪的远程探测依旧平静如水，没有出现任何预期的警报信号，只是捕捉到了一些再普通不过的感染体信号。 这种异常的安静反而让机舱内的气氛更加紧张，仿佛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前的宁静。 黎玥和上官溪眼神中透露出对未知情况的深深担忧，天吴和塔伦则是始终保持着蓄势待发的状态。他们紧握着手中的设备，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神经如同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上官溪的探测结果是实时共享的，阿琉斯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份异常。他们已经从出发地行驶了近一千五百公里，很难让他们不怀疑，真正的目的地就是青藏高原。 虽然也想过会不会是什么巧合，也想过九龙的光壁可以阻隔一切外来者，按理来说不可能在内部出现斯科瑞病毒。但如果这件事确实发生在九龙境内，那么问题就相当严重了。阿琉斯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可能性，黎玥更不会，飞行仍在继续。 先前，阿琉斯和监兵小队处理完感染体的绿洲上，不知何时站立了一个奇怪的男人，或者说解构体，却如何都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能粗略地看出似乎不是人类的头颅。 他缓慢的走到上官溪检查并发现疑似异格者引导信息的感染体旁，由于走的匆忙，他们还来不及处理这些已经报废的残骸，虽然大部分都已经在战斗中被火炮给轰成了灰烬。 “走得有些匆忙了，但愿你们能及时赶到，剩下的清场工作就交给我了，真是麻烦啊，本来不该是我做的。” 说完，一记特殊的能量炮瞬间将这里化为一片火海，苍白的火焰顿时将触及到的一切化为灰烬。火海之中，那位解构体的身影却越发飘渺，随后又多出了几发火光。 “这片区域开始不稳定了，在影响到来之前，还是尽早离开。”在最后一刻，他望了一眼监兵小队所乘坐的低空飞行器远去的方向。 随后，一挥“手”，又是一霎强光…… 第118章 上河恶难（转） 九龙古国，一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承载着五千年的文明与沧桑，象征着最初的文明。从远古的帝鸿一统，到春秋战国的诸子百家，再到唐宋的诗词歌赋。那自历史中回响起的悠扬的编钟声，从远古的宫廷中传来，回荡在古老的庙宇间，那是华夏文明的初啼。那些古朴的青铜器，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诉说着千年前的辉煌与荣耀，九龙的文明绵延不尽、生生不息。 五千载岁月如长河奔流，古老的土地见证了无数风云变幻。在历史的棋盘上，九龙的对手换了一个又一个，自游牧民族到入侵的列强，再到南渊利国最后是如今的斯科瑞。次次交锋，曾下出过败手，亦展露过震世扬名的神来之笔。对他们而言，斯科瑞，是又一个强大的奕棋之人。 九龙的子民从未停止过对战况的关注，正如纵使身处地球极点，亦不曾停止对人类未来的展望的极地考察队队员们。 老翁正在家中收拾物品，电报、战况记录全都被储存在视若珍宝的数据显示屏中。他没有表露过情绪，只是抚摸着那手中的照片。 九龙是重视传承的国度，老一辈的图画、照片…这些能够记载重要时刻的古老方式被一一留存了下来。那上面的是自己的长辈，父母甚至祖父母，全部消逝在时光中。 抚摸着这些泛黄的照片，父母口中的美好景象与现在重合… 生养了九龙的大江大河自西部的高山流入九龙，如同平行而永不相交的青黄两色长线，青者自东南直入海洋，黄者蜿蜒越过平原，于东北处引流入海。纵使国土面积不复曾经，但护住这两条护佑九龙千百年的“巨龙”依旧不是问题。 东天门横断大河，送目远行。东南入海口的海湾结构不适合建造港口，又离商贸行道太短。 因而大江的入海口便成为了九龙最大的贸易港口——六桥港，以六桥门为轴，大道将整个六桥港分为南北两个港区。坐落于此的大江与九河交界处的镇江指挥基地则是负责保护六桥港的安全。 西部与北部则是陆上货运干线的主场，主要处理的是本土的贸易订单。当然，也会有例外。 总会有沙褶帝国或者北极联合体的商人们前来，操持着一口流利的九龙话，与北港或者西港的九龙货商们讨价还价，甚至有几次吵到外执部那里去了。 为了在这片土地上获得更多的利益，他们必须克服母语与九龙语相距甚远的困难，甚至要学会九龙商人们几百年前就已经使用的计数字符。 与西港与北港还连接着车轨交通的“旧时代”气息不同，南港是唯一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还能实现全自动化的港口。 商品自由穿梭机和货运机械体负责运输，等待他们的又是一艘艘烙印着九龙标志的货轮，誓与船共存亡的船长亦会将货物送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一条条贸易路线构筑出了一颗永不停息的心脏，将九龙和璀璨的世界连接在一起。 “只是现在，贸易的事来的少喽…”老翁总会听几个老伙计说起，繁荣时期那是每天都有装不完的货，九龙作为世界的核心动力源，几乎是一刻不停。当然再怎么样都不是老翁要关心的事了。 再过五天就是老翁的八十岁大寿了，可是，他的老伴子女俱已不在，唯一的孙子还在部队中任职，甚至成为了报道里的新星指挥官。 “这小子，出息喽！”老翁自是高兴的，孙子已经参与了最光荣的事业，甚至还有了一定的名望，自己这个做祖父的哪里不会脸上有光呢？ 但，这也就意味着，还能为自己庆寿的，就只有那几个老伙计了。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去预定馆子的想法。他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孙子能多回来陪陪自己，但对抗斯科瑞病毒是关乎整个九龙的大任，他还是分得清主次的。 目光又转向不知何时拍下的九河照片，那是九河的上游，总被很多人称为上河，老翁亦是其中之一。 “爷爷，‘海晏河清’是什么意思啊？” “那就是天下太平喽！九河都变清了。” “九河真的会变清吗？那不是成大江了？” “说不定呢，这九河啊，还有那大江可是滋养了九龙五千载岁月呢。乖孙可得好好加油啊。” “爷爷放心！我会好好保护祂的。” “爷爷就好好期待着喽！” …… 稚嫩与苍老的声音交融，如同磬钟回荡起的悠扬旋律，跨越数十载的岁月，送来时空的回响。 翁景光感受着这份珍贵的记忆，又望向远处九河的方向。在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北部玄渊指挥基地，并在之后成立了真武小队。 按照年纪来说，他算得上是黎玥的前辈。他的作战方式和黎玥比较相似，而且对自己的队员都很友善。 真武小队也很快在军部内传开名声，作为外界看来“天之四灵”中最稳重的一个，他们以此得以出任很多不稳定性因素过多的任务。事实上，他们队里的矛盾可不见得少。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他还是来到了小时候夸下海口要守护的地方——九河。当然九河还不需要他来守护，特殊的地理位置加上九龙光壁的阻隔，这些足以让九河免受斯科瑞病毒的侵害。 当然，答应了祖父的事他当然不会仅仅只是作为一个玩笑。他总会找到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跑去档案室查找有关九河的具体情况和水体性质，用他的话来说，这是在为将来做准备，万一哪一天就用上了呢？ “指挥官，又在看什么呢？有这闲情倒不如跑去多看看档案。”出言调侃的是真武小队的队长刘柳，一位辅助型的女性解构体。 除开某些特殊情况，每支小队都会配备进攻、解构体各一名，至于第三人，大部分小队会优先考虑进攻型而不是重甲型，不过真武小队却不是前者。 真武小队的配置为进攻型钟铮、重甲型白凌熊（代号，本人不愿透露真名），以及队长辅助型刘柳。 “档案看的多了，可能也得去看看实地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告假啊？监兵小队都已经休假过一次了。而且就光他们不出任务的时间，真的算是我们四个小队里面休息最多的一个了。” “你就别想了。那还不是因为乌疆指挥基地的那个长官抠门，也算是把之前拖欠的休息时间给累计起来而已。我们要是有假，那就是谢天谢地了。但话又说回来，那个监兵小队确实是…唉，不好评价。” “对了，白凌熊的新机体研发好了吗？他不是一直嚷着要一台真正的白熊机体吗？” “已经研发完成了，冰属性的，但是适配度有些低，控制起来会很麻烦。这算是第六台兽人型解构体了，希望他不会被之前前辈们的表现吓到。” “这下整支小队都已经完成机体迭代了。接下来可得好好表现了。” “呵，你最好是，别总废物一样。” “小心祸从口出。” 翁景光也是和刘柳聊了起来，但他还有一件心事，他还记得自己祖父的生日，两周后，到时候真希望能抽出时间来打个通讯给他，要是能放假回去陪他就更好了…… “我记得，监兵小队的天吴也是擅长用冰冻能力的来着。白凌熊刚刚发信息给我，说自己好像有点控制不好力度。要不要，和他们的指挥官联系一下？” 刘柳看了一眼通信终端上的消息，白凌熊似乎不好掌控机体的力道。 “这个，也不是不行，不过还是要看本人意愿。包括白凌熊在内的兽人型解构体大部分都是力量型，只有监兵小队里的那头狼还有抟象校长不是主修力量的。同类型的解构体交流起来应该会有更多的心得。我等会儿联系一下黎玥。” “对了，这么一来，‘天之四灵’里好像就只有陵光小队没有配备兽人型解构体了。不知道上官岳指挥官会作何感想。” “八成是没感想，这又不是什么标配，再说了，能取得战果的条件又不是特殊解构体的数量。” “真的？那为什么在我看来这俩玩意儿之间是有关联的呢？”事实也确实如此，单纯论战果，监兵小队和孟苍小队确实要更胜一筹。 “好了好了，不聊这个了，净扯些奇奇怪怪的。钟铮那边怎么样了？” “老样子，在科学理事会分部进行研究，怕是一时半会儿叫不回来了。最近几天的任务确实少了很多，会不会我们真的有假放？” 刘柳先前还说有假放就谢天谢地，但说白了其实还是很想放假的，他们可没有监兵小队那样将处罚作为休息时间的能力。 “说不定真有，但肯定不是现在。好了，也该回去了，平时这个时候应该就要来新的任务了。不知道现在……” 话未说完，翁景光的任务终端就响了起来，一个紧急任务赫然出现在他眼前：前往九河源头巴颜喀拉山脉，协助监兵小队处理斯科瑞源！ …… 第119章 上河恶难（合） 三小时前，承载着监兵小队和阿琉斯等人的低空飞行器距离始发地已经超过了两千公里，再过一千公里左右就会抵达青藏高原。 但哪怕是如此，探测装置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已经确定了很多遍，装置的精度和范围全部被开到了最大，设备本身也没有任何问题。 “上官，你要不，再检查一遍…”直到他们说出这话时，对于上官溪探测装置的检查已经不下十遍了。 “没必要，隐藏得再深的问题在十多次的深度检查中也不可能不出现，更多的要求只是对能源的浪费。” 天吴立刻否决了这一提议，在最开始，他们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而且现在看来，这个打算很可能就要成真，那么就要尽可能地保留力量。 “虽然现在问可能已经有点晚了，但你们要提前向长官们报备吗？”黎玥向对面的几人问道，先前光顾着思考九龙自己的问题，反倒忽略了来自沙褶帝国的阿琉斯等人。 几个小时的相处，他们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四人的确在一心一意地帮助他们，至少在到达九龙边境前是如此。 虽然，就阿琉斯能拿出来的这些武器来看，阿琉斯的身份很不一般，或许这些方面不是问题，但出于礼貌，黎玥还是询问了一句。 “这个不用担心，队长已经申请过了。事实上，还是靠队长的关系，我们出发执行任务时，只要不是太过格，基本都是不用申请就能直接进行的。” “你们的长官就不担心你们叛逃吗？”天吴倒是一如既往地心直口快，有些时候，这憨虎总能一句话把天聊死，或者带来巨大的尴尬。 这种问题是能直接问出来的吗？黎玥惊得应激性地扯了一下巨虎的尾巴。 “这个倒是最不必担心的。普辛褶早在我们更换新型机体时就植入了监视系统，也就是你们认知中的意识海探针。” “由科学理事会的成员实时监视我们的所见所闻所做，一旦发现我们有异常行为就会优先执行强制待机并通知普辛褶，根据是否还有利用价值判断是否执行远程控制的‘自’毁程序。” 阿琉斯的话语自然的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在平常不过的日常，另外三位解构体亦是如此。 对于监兵小队来说，他们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监视，几乎是毫无私人隐私，或许在他们眼中，解构体不能被冠以“人”之名。 “那么，接下来的情况……”黎玥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微妙的变化昭示了她的态度。 假若斯科瑞病毒源真的在青藏高原，那么她就得好好权衡是否要向国君请示带他们进入九龙的国土。 意识海探针是最先进的监视系统，在解构体的意识海中装备，就能做到将解构体的所见与思考以视频等方式尽收眼底。 而且除非进行意识海手术，否则这个装置是无法取出的，在不进行手术的情况下摧毁，就意味要直接毁坏解构体的意识海。 之前纪元小队的到来在这一装置诞生之前，因此在检查没有任何监视器后才允许他们参与九龙的军事活动。 不出所料，下一次他们再进入时，意识海探针的存在与否自然将成为决定他们能否进入九龙的直接因素。 人类就更不必说，不可能存在除外部监视器之外的任何监视手段，甚至控制他们比控制解构体要容易得多。 “不必在意，我们会等在九龙的光壁外，或者在送到之后就直接返航，不会做什么过格的事。我们对自己的处境和位置很清楚，自然就不会做逾矩的事。” 他们的表现有些像孟苍小队的解构体们，作为“人偶”而听话地存在。却又表现出一种明哲保身的样子，认知明确而存在强烈，但那存在之下的自我又是那样稀薄。 “感谢你们的谅解。” “不必。”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在监兵小队的每个人脑海之中。 三百公里…一百公里…五十公里，从运输机的舷窗外望去，“世界的屋脊”仿佛已入眼底。 连绵的山脉如巨龙蜿蜒，覆盖着厚厚的白雪，显得既神秘又庄严。 “山下孤烟远村，天边独树高原”，古九龙诗人摩诘笔下，青藏高原的辽阔与孤寂尽收眼底。 高原上的天空湛蓝无垠，与地面的苍茫大地形成鲜明对比。那种宏大与辽阔，让人不禁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感，数亿年来，沧海变桑田，孕育了九龙的山脉皆是她的一部分。 “前方是九龙的光壁，我们无法进入，祝你们顺利。”阿琉斯操纵着低空飞行器缓缓降落在光壁的外围，与监兵小队一同下了飞行器。只是，上官溪的脸色出现了几分微妙的变化。 “看来源头，就在这里，真希望那只是一个无聊的笑话或者巧合。”塔伦难得严肃了起来，往日里的不正经就此化为乌有。 “鉴于特殊情况，我们不便出手协助，但，这些武器，你们先拿着，等下次有机会来沙褶了再还给我们，你们现在就可以检测一下有没有监视类器具。” 阿琉斯很大方地将这些武器都递给了个子最大的天吴。上官溪也是偷偷地进行了检查，确定了没有任何监视装置。 “这……现在说些客套话也已经不合时宜了，感谢你们的援助！”黎玥对着阿琉斯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九龙的军礼是世界皆知，也是每个军人人必须学会的，从繁荣时期到反击时期，这项规矩一直没有改变，因为九龙的地位从未被撼动。 “那么，期待下一次见面，那时，我、我们，将会以更强大的姿态加入到对抗斯科瑞病毒的战斗中。”阿琉斯也向黎玥回礼，随后与队员们一同登上飞行器离开。 “指挥官，高原的东部似乎存在特殊频率的次声波以及不明的能量反应。很像…” “这件和抟象校长一起行动中探测到的异合核心，对吗？” 上官溪没有回应，只是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现在一切都明了了，而且是最危险的情况。 的确有异格者潜伏在九龙之中，还安置了新的异合核心。对于异格者到底还有多少底牌，他们仍是一无所知的程度。 阿琉斯将他们送到的地方是青藏高原以西，距离西部乌疆指挥基地不远，很快他们就进入了九龙光壁的内部。 来不及解释，他们快速申请了一套登山用装备以及应对的药物等，至于武器，他们并没有向睚眦申请。不过黎玥倒是成功向科学理事会申请到了重要的武器。 “重新定位了一下位置，这次的异合核心很可能在巴颜喀拉山脉顶端。” “巴颜喀拉山脉，九河的发源地？！之前祖昊焱说过，水是赤潮传播的最好介质。那会不会！” 黎玥顿时感到心跳漏了一拍，若真是如此，那么九河就将成为另一个赤潮源头。她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异合生物自九河中涌出，人民四散奔逃的画面。 “指挥官，你还好吗？”天吴看到黎玥的脸色铁青，还以为是出现了什么情况。比如，高原反应，可是他们还没到高原上，怎么可能这么快出现高原反应。 “天吴，你一会儿能带我们飞上去吗？如果，还来得及，说不定我们可以提前解决源头的异合核心。”黎玥低声说道。 “可以，但我们真的能做到吗…等等，指挥官，你把话说清楚。”天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紧盯着指挥官。 “你又带了上次的那个武器，对吗？指挥官。”上官溪严肃地说道，虽然没能亲眼看到那个武器的毁灭效果，但就从不夸大事实的天吴大哥所言，那玩意的危险程度想必高得离谱。 “阿琉斯他们给我们的装备虽然效果肯定很不错，但要做到能摧毁异合核心，这样的程度必然还不够。” “你要是再敢乱来，家里的家具就别想留了，给我等着把休息室里的东西全部拆了！”塔伦气不打一处来，第一次出言“威胁”了指挥官。但现在显然不是斗嘴的时候， “行了，我还没说是什么啊，不是上次那个。是祖昊焱给我的试做型重明武器。但是这个还没有经过测试，实战效果还是未知的。只是知道它可以湮灭斯科瑞病毒。” 当然，黎玥不可能不携带之前的武器，只是为了让他们安心才隐瞒了这一事实。完美的谎言总是由大多数的真实和一点点虚假组成，只是黎玥的谎言显得漏洞百出，但只是“欺骗”自己的队员那应该还是足够的。 早在他们出发前往巴颜喀拉山脉前，黎玥就将具体的情报发送给睚眦并去了一趟科学理事会。 上官溪则是附上了一幅对比图，这次发现的来自巴颜喀拉山脉的异常波动与当初赤潮重现时他们发现的异合核心波动几乎一致。就光这一点，就足以引起睚眦的重视，他也是第一时间组织好了探测，结果与上官溪的探测结果没有任何区别。 “国君，以上就是我们探测的具体情况，前后两次检测的误差完全在可允许范围内，所以，我认为，驰援监兵小队很有必要。” “明白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螭吻，让他派遣玄渊指挥基地的小队前往驰援，你也赶快采取行动。先不考虑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出现在九龙境内，现在的情况刻不容缓。” “是！” …… 时间回到现在，翁景光正在召回自己的队员们……… 第120章 九河护佑（序） “钟铮正在来的路上，据说还带了特殊武器；白凌熊已经在休息室等着了。”刘柳向翁景光汇报道。 “通知他俩赶紧去往运输机场，我们也赶紧过去，这次定是万分紧急的情况。” 翁景光自然也有疑惑，为何九龙境内会出现斯科瑞病毒，而且还是在九河，曾经祖昊焱首席关于赤潮传播介质的话语涌现，他脑海中浮现出的景象与黎玥所想的几乎相同。 “不行！必须尽快阻止！”人类几乎是用上了全部力气奔向运输机坪，白凌熊和钟铮也已经跑到了这里，简单地将任务信息报备之后，他们乘坐着运输机向巴颜喀拉山脉驶去… “啧！这里就已经有异合生物了吗？”塔伦碎了一口，随后一枪将准备再次站立起来的岩羊状异合生物的头打爆。 在特殊装备和天吴的协助下，他们得以以最快的速度在没有任何不良影响的情况下，来到了距地海拔两千五百米处，也就是巴颜喀拉山脉中各姿各雅山的半山腰处。 也是在行进途中，他们发现，由冰川融化的雪水中已经有了斯科瑞反应，而且浓度还不低。同时，他们似乎惊扰了盘踞在此的异合生物，那形态各异的斯科瑞造物就这样直奔他们而来。 不知是高海拔的地区对异合生物的形态产生了影响，还是斯科瑞病毒有意的模仿本就生活在高海拔地区的生物。他们所见到的异合生物甚至能大体上判断出最接近哪种生物。 例如，被塔伦打爆头的那只是岩羊的模样；被天吴横腰截断的异合生物里有的是雪豹的模样…但无论他们是什么，都有一个拙劣的特点，只要是能在高海拔地区生活的生物几乎都会被拿来作为异合生物的形态，比如不曾出现在巴颜喀拉山脉的白唇鹿。 至于他们为何会得到这样的发展，黎玥等人不得而知，想来定有异格者从中作祟。当然这并不是他们要思考的问题。 “指挥官，这些赤潮正在加速蔓延，肯定是温度升高导致的。再这样下去，它很快就会蔓延至九河内部，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斯科瑞病毒在上次被确认正在朝生物病毒的方向发展后，其受地球物理因素影响的程度也越发增加。 就在处理异合生物的功夫，赤潮距离山脚只剩下不到一千米。情况紧急，而祖昊焱给黎玥的试做型重明武器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清除这样分散的斯科瑞病毒，不得已，黎玥只能再次联系睚眦。 “有增援吗？已经确定是赤潮，而且正以不断增加的速度向九河主流前进！请求采取措施！” “两方指挥基地正在派遣执行部队前往协助，我们会在山脚处尝试阻隔赤潮，同时会派遣小队前往山顶支援，你们尽可能消灭阻碍，为后续支援的部队节省时间。” “明白！” 关闭了通讯，异合生物的浪潮已经不再汹涌，但只要监兵小队还处在赤潮所在的环境中，那么异合生物总会有机会再次“积水成渊”。 结合之前破坏异合核心后异合生物的战斗力大幅削弱的情报，现在最有用的方法就是摧毁异合核心。 “再这么下去无疑是浪费时间，我们得想办法把源头解决，不然我们迟早会被耗死。”塔伦大吼道，可是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他们无法保证还有像上次那样的状况，不仅五人全身而退还摧毁了目标。一时间所有人都犯了难。 果不其然，原本接近烟消云散的异合生物群再次涌来，那些残骸不断地被重组，修复，直到与赤潮中新生的异合生物结合，变为更强大的存在，苦战已然降临。迫于敌人的数量和再生能力，战线一时无法扩张。 同时他们也在战斗中发现，部分原本行动逻辑无比机械的异合生物似乎渐渐演变出了作战战术，一些重伤的异合生物会悄悄地找机会离开对抗前线，转而跑到后方治疗好伤势之后再次涌来。这无疑让原本就杀不尽的异合生物更加难以处理。 突然，上官溪如临大敌般看向右前方。在她的探测模块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携带高浓度斯科瑞病毒的个体，那是一度让他们感到窒息和绝望的存在。 “你们竟然能这么快的到达这里，这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是‘相关人员’给你们留下的信息吗？”漆黑的代行者就这样缓步走向他们，身旁是不断退开为其让开道路的异合生物。 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乔查尼给他们下达的命令，异合生物们的攻势减轻了许多，更多的趴倒在乔查尼周围，仿佛在俯首称臣。 “‘相关人员’？你的意思是引导感染体前往这里的不是你，或者不是你手下的异格者？” “看来并不是了。我知道你肯定还有很多疑问，比如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在那之前，我可以让你稍微安心一点，能进入这里的只有两位代行者。 至于这个消息对你们来说是定心丸还是利他林（引起大脑兴奋的药物，在本作中可以理解为能让人精神紧张），就交由你们自己去判断了。”乔查尼依旧是那般彬彬有礼的样子，这样城府颇深的敌人是黎玥见过的最难对抗的对手。 “那么我想是前者，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来打架的，怎么，忘记什么东西了？”黎玥不打算让自己露出任何破绽，同时在意识链接中让队员们保持沉默。同时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确实，毕竟没想到你们这么快能赶过来，准确来说可以算是帮忙。” “你要做什么？”黎玥后退了一步，同时扣住扳机的手指开始微微用力。 “你们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前往山顶吗？我来帮你们决定！”乔查尼拍了拍手，异合生物尽数退去，反而在监兵小队所在的位置出现了剧烈的能量波动。天吴本能地想要打开屏障，却发现自己的屏障在释放时就已经被对方以相同的方式消融。 “我来为你们送一程，当然，前提是你们能在爆炸中活下来。”火光顿时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出现在各姿各雅山的山腰处。赤红的光芒哪怕是隔着云雾依旧能看得无比清晰，只是这道火光显得那般恐怖，以及不安。 “早在安置好核心后就埋藏在山体中的爆破装置，虽然只安置到山腰处，但总归还是有点效果。”乔查尼看着已经被爆炸摧残为漆黑的地表，回想起火光中监兵小队最后的行为。 爆炸在四人所在的中心处，天吴用庞大的身躯将黎玥护住，塔伦则是挡在了上官溪身前。天吴和黎玥被爆炸轰向山顶处，塔伦和上官溪则是向山下坠去。 这一处被提前引爆的爆破装置联动了好几处相同的爆破装置。虽然这样的爆破装置对于解构体的伤害终究有限，但对于人类那就是极为致命的打击。不过无论黎玥是否存活对他的下一步行动没有任何影响，甚至可以说这次异合核心是否被消灭对他来说都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指挥官，半山腰处的爆炸…会不会，是监兵小队？”真武小队才刚下运输机，爆炸就毫无征兆地接踵而至。结合此前的信息，监兵小队恐怕已经遭到了敌人的攻击。 “这个时候还是多关注一下异格者，我可不相信异合生物已经聪明到会使用炸弹的程度了。”刘柳毫无感情地说道。 真武小队中，她是出了名的冷漠，毕竟是从刑部调配过来的，甚至辅助型都只是一个“谎言”，毕竟谁能想到，一台辅助型的攻击速度能和强力的进攻型媲美，可以说真武小队的每一个队员都有着不俗的攻击能力。 “真武小队指挥官翁景光，现在立刻前往巴颜喀拉山脉的各姿各雅山，睚眦刚刚通知，监兵小队的通讯在爆炸之后断开，你们立刻前往支援。”螭吻的话语通过任务终端传到每一个队员的耳中。 “真是麻烦，还要回收这些家伙。依照老规矩处理不就行了。” “队长，别这样说。他们毕竟是精锐战力，优先任务。”钟铮倒是多了几分人情味。 “呵，钟铮，还得进行临场判断，如果确认感染率高到没有回收的必要，或者是还能行动却已经失去了回收的价值，还不是要直接处理掉。战场上可没那么多感情。” 在这两位女士争论期间，白凌熊已经开始向山脚处行动，更换机体到第一次实战期间只相隔了不到两个小时，虽然对于正常的解构体来说，哪怕是直接更换机体进行实战都没有问题。 但是，白凌熊毕竟是从人型解构体更替为了兽人型解构体，原本的习惯让他无法快速适应这台机体。这才有了最开始，他向指挥官申请帮助他找一个相同领域的前辈进行指导的原因。 “慢，不适应。”受损的语音能力哪怕是更换了机体也没有得到解决，配合上那略显别扭的走姿，显得这头三米左右的白熊十分窘迫…… 第121章 九河护佑（起） 飞烟尽散，又是千秋辉煌岁月；沙砾俱落，还叹尘寰万化世间。对于九龙的子民来说，这次是又一次地“保卫九河”，但对于自然、对于九河来说，这是否又只是一次历史的波澜。 她似乎只是默默承载着历史的重量，对她而言这或许只是时光长河中微不足道的尘埃。那些沿途的泥沙，如同历史的碎片，随着九河的奔流，被悄然送往远方，最终汇入广阔无垠的海洋。 “可恶，还要，再快点！”白凌熊尽全力在赶赴山顶，可是，机体的移动速度还是没法赶上走在前面的队员们。 “白凌熊，要不我向螭吻大人申请一下，你先休息，你这样很难发挥实力。”翁景光自然是放心不下这位。 重甲型解构体向来是数量最少的，除开白凌熊，兽人型解构体中只有天吴是重甲型。毕竟无论是进攻型的高机动性和高攻击力，还是辅助型的即时恢复与增幅，都比重甲型的抗伤要强很多。 因此很多解构体小队都会选择两台进攻型解构体的配置而舍弃掉重甲型解构体。 尤其是真武小队这样辅助型解构体的能力都与进攻型解构体相差无几的情况，更显得白凌熊这位不善言辞的重甲型解构体有些无足轻重之感。 “不！不接受，反驳。实践，更有用。”白凌熊只是微眯双眼，拒绝了指挥官的好意同时无视了来自刘柳的异样目光。 对于白凌熊来说，否认其价值是他最不愿接受的事，哪怕在其他人看来这不过是逞强。 刘柳自始至终都拿不下的就是白凌熊，每一次的恶语相向都如同石沉大海，甚至连激起波澜都做不到。看似憨厚的外表下是不可撼动的坚毅，或者说，固执。 借助特殊设备，他们得以快速登山。当然，白凌熊是最慢的那一个。 “你能不能快点，只会在关键时刻拖后腿！”刘柳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压”队友的机会，而且这次她很确定她在理。 谁知白凌熊不仅不买账，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刚才，还嫌弃，现在，指责我，你，脸皮，真厚。”慢慢掌控好平衡，一步步地修改着自己的移动习惯，如同蹒跚学步的婴孩已经找到了窍门，最终迈出独属于自己的步伐。 “指挥官，发现异常斯科瑞反应。就在，我们身旁？！”钟铮的解构装置顿时给钟铮发送了警报。 赤红色的液体已经渗透了雪水，似血般刺眼，灾厄的预兆向来也不过如此。不必怀疑，这正是监兵小队汇报的来自山顶的赤潮，而其目标则是奔流不息的九河。 “注意！”白凌熊一抬手，一道冰刺就越过了刘柳和钟铮，直直地贯穿了一只隐藏于雪中的雪豹模样的怪物，暗红色的液体自冰锥贯穿处缓缓流下那液体仿佛被冻结了流动，却又在冰锥的寒意中缓缓滴落，每一滴都带着凛冽的寒意，在雪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原本想要出言的刘柳顿时把话咽了下去。百密终有一疏，监测周围环境本该是她的工作，但她光顾着争论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相关系统。 要不是白凌熊更换兽人型解构体后的强大感知能力，走在前面的钟铮和刘柳必然会被其袭击。 不知是同伴的死亡让他们感到愤怒还是单纯觉得这些家伙的威胁程度比之前的家伙们差一些，潜伏在周围的异合生物都一窝蜂地涌了出来，将他们面前的区域给堵了个水泄不通，又仿佛在观察，等待着他们的出手，后发制人。 刘柳的主副手双太刀已经全部抽出，钟铮则是拉起了弓箭，双方没有任何人做出第一手攻击。当然，这帮怪物还在不断往前，试图通过压迫他们空间的方式逼迫他们进攻。 “架好盾！”从异合生物群后方传来一声怒吼。白凌熊的感知中立刻出现了相信之感，枪盾分离，盾牌完全展开并横在另外三人身前。随后，就是一阵剧烈的轰鸣。 只见剧烈的光芒中，异合生物全部被聚集，而后焚毁为灰烬。火光中，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浮现。 正是塔伦和上官溪，两人的机体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机体上被高温烙印出的漆黑，这让原本以白色调为主的两台解构体此刻显得有些许狼狈。 塔伦手中的复合武装仍旧保持着聚能炮的样子，发红的炮口与上官溪还在不断“喘气”的浮游炮昭示着他们的战斗已经持续了许久。 “真武小队队长刘柳，你们是监兵小队？” “监兵小队，塔伦和上官溪。在山腰处遭遇代行者袭击，指挥官和队长与我们失散。现在少说话，不要大意，这帮异合生物是杀不完的。” 就在说话的时间里，又有几只异合生物踩着同伴的残骸向着他们袭来。塔伦没有犹豫，直接将复合武装向着最近的异合生物砸去。 上官溪则是继续倾斜着火力，之前他们尝试过继续向上，寻找指挥官和天吴，但这些异合生物来势汹汹，每次他们想上前，都会被更多的异合生物逼迫着后撤，他们只能保持着且战且退的姿态，终于等到了支援。 “只有你们吗？” “走在最前面的只有我们，后续其他部队的支援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光靠我们恐怕很难杀出重围。”翁景光在手枪的响声和异合生物的嘶吼中大声向上官溪回答。 “可恶，还要等吗？指挥官他们！啧！”塔伦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仿佛再接下来几个小时会出现异常。 “往山下，阻止赤潮进入九河…他们…不会有事……” 不知为何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显得陌生而又熟悉，可现在塔伦却坚信着这种可能。 “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赤潮进入九河？”突如其来的询问一时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但看似最迟钝的白凌熊却是最快给出回应的人。 “我或许，可以，冻住它！” “你们不想去救你们的指挥官和队长了吗？”刘柳带了几分讥讽和疑惑地询问道。 “当然要救，这才和你们说。如果不阻止这场灾难，这样做恐怕也没有意义。而且我有预感，指挥官他们会没事的。所以，我们需要你们将支援叫上来！”没有人能给出支撑这样回答的依据，仅仅只是一句凭感觉，未免太过牵强，他们的状况恐怕也难以坚持多久。 “我明白了，你是新的兽人型解构体，对，能力是冰，能确保的最大输出能量是多少？”上官溪向着白凌熊询问道。冰属性的机体相当少见，比起破坏力更强的雷电和火焰，主要起限制作用的冰可以找到更多的替代能力，所以白凌熊可谓是在两方面都吃了亏。 “将所有，能源都，用上，一瞬间，可以有，五万千瓦时。”重甲型解构体的能源量是其他类型解构体的好几倍，因此这一类解构体还有一个别称，紧急充能器。五万千瓦时的能量足够繁荣时期的一个家庭使用十多年。 “五万千瓦时，应该足够冻结将近一公里的九河上游河段。”翁景光对于九河的相关数据了解得很透彻，对于上游这样几乎没有泥沙的河段，冻结起来会容易许多。 而一旦经过黄土高原等地，九河的含沙量就会急剧上升，这些泥沙颗粒在结冰过程中会起到一定的“阻隔”作用，使得冰层不易形成连续的整体，从而降低了冰层的稳定性。在这样的影响下，河水与空气的热交换频率下降已经构不成什么影响了。 虽然九河在上游地区的流速更快，河水与空气的热交换更频繁，但在靠近山脉海拔高处的空气相对温度较低，而相较于沿途附带的不断增加的沙砾导致的“阻隔”，这种影响就显得微不足道。总而言之，如果要阻止赤潮进入九河，那么就该趁还没有完全脱离山脉之时，就将其冻结住。 “可是白凌熊还是第一次使用新机体，对于力量的控制还不是很好，这样真的可以吗？” “如果，只是，倾泻力量，我想，可以！”毫不顾忌地使出全部力量想来是根本不需要精度掌控的，这也是为什么上官溪询问最大输出能量的原因。 她不可能不考虑这个因素，毕竟九龙的其他五台兽人型解构体她都见过，而且在这一段时间内也没有传出有新的兽人型解构体出战，那么显而易见，眼前这一位就是真真正正的“新兵”。 “我们的能量已经消耗了大半，恐怕不能持续作战多久，按你们所说，支援正在前来。我们会尽全力抵挡敌人，你们抓紧下山。” 塔伦将武器挡在身前，拦住了袭向自己的异合生物的利爪，随后，狼爪闪过，那异合生物顿时倒地不起。虽然力量不及天吴，但只是处理靠得这么近的敌人也完全足够。 “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现在还能做的就是相信指挥官和天吴大哥了，得快点找到相应的支援，否则这样的异合生物群，根本没法往上前进。” 刘柳不再言语，完整的作战方案已经得出，真武小队的后撤进一步激起了异合生物的进攻欲望，白凌熊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他们希望自己保全力量，操纵着刚刚熟悉的机体，在他们的掩护下离开…… 第122章 九河护佑（承） 各姿各雅山海拔4200米处，破败的残骸和诡异的猩红四处蔓延。直到真正登临山顶，这里的颓象才显示出它狰狞的面目。 在昏暗的天际，夕阳如残血般渗透进这片雪山，染红了冰冷的峰巅。蔓延的毒气如同潜伏的恶螭，悄无声息地盘踞在这片昔日神秘而清冷的雪域。 它们无声无息地侵蚀着每一寸土地，将这片原本纯净无瑕的雪山，变成了斯科瑞病毒肆虐的温床。 霜寒的天地间，焦黑、猩红与皓白交相映照，显得站立在这之中的靛青渺小而微不足道。靛青所过之处几乎皆是焦黑的土坑，遍布不断消融的残骸。 “指挥官，你还是别乱跑了，乖乖待在我背上。”人类少女也没有说话，只是抚摸了天吴的虎头，表示自己的赞同。 在三十多分钟前，黎玥和天吴从爆炸的影响中恢复过来。虽然天吴第一时间护住了自己，抵消掉了大部分伤害，但黎玥的动力甲还是出现了破损。醒来后，黎玥也是第一时间帮天吴处理了伤口，自己的装甲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结束了调整，黎玥也是检查了他们所处的地理位置，结果发现他们竟然直接来到了海拔4000米左右，只是单纯的多次爆炸不可能做到让他们在竖直方向上直接上升一千五百米。 同时，周围的异合生物也几乎是无视了他们，没有趁着天吴调整期间发动攻击。恐怕，还有人暗中相助，除开绝对不可能帮忙的乔查尼，能做到这个程度的，恐怕只有那个更神秘的代行者了。 不过，对方的动机并不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各姿各雅山的海拔为接近4900米，这下无疑是给他们大幅节省时间了。 黎玥本想着继续前进，但左脚刚刚落地，一种异样的感觉顿时让天吴警觉起来，直接把指挥官拉了过来，然后，原本黎玥将要站立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冒着白烟的黝黑大洞。 黎玥战战兢兢地缩回了腿，和天吴对视一眼后，默默地靠天吴更近了一点。本以为，这样应该可以减少“踩雷”的几率。 但是，接下来三次相同的情况却毫不留情地将这一“美梦”粉碎。明明离得那么近，偏偏块头比她大得多的天吴一点事都没有，甚至根本就没有踩到爆破装置，反倒是黎玥，明明与天吴就相隔了几厘米，结果…… 最后天吴实在是放心不下，直接把黎玥举起并放在自己背上，这才有了开头出现的那一幕。 也正是凭借着天吴作为猛兽的强大感知能力，他们得以一路有惊无险的走来，虽然为了保障安全，天吴还是开启了屏障。 青虎也是颇为无奈，曾经坚不可摧的屏障在遇到这个代行者时完全是没有任何作用。 参与新机体研发时他对于屏障失效的问题也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嘴，但包括本人在内，都完全没把这个问题当回事，这也让天吴感觉自己是不是因为这事遭了报应。 “他们，应该不会有事。”黎玥自然还是放心不下另外的两位队员，没能第一时间进行意识链接，通讯器还在爆炸中损坏了。现在他们对于彼此的情况都是一无所知。 “他们应该是被爆炸逼下山了。以他们的能力，应该不用担心降落问题。但是异合生物…我也不好说。指挥官，现在怎么办？是继续上去，还是下山找他们。” 天吴又何尝不担心塔伦和上官溪，但是4200米的位置，想要在短时间内下山，有点不太现实，更别说还不考虑那些盘踞在此的异合生物。 “我…相信他们，他们肯定也相信着我们。我还是有点把握能把盘踞在山上的那个东西给解决掉的。现在应该更需要解决的是这个问题。” “指挥官，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带了之前那个武器，告诉我！”天吴顿时严肃起来。 显然，指挥官在他眼里的信誉是相当“差”的，他不可能相信，指挥官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不稳定的东西上。 “如果我带了，天吴你要怎么做？”黎玥情绪有些低靡，有些紧张地说道。 “你这么问就肯定带了！把它给我，你不能用这么危险的东西！”天吴当然不会放任上次的情况再发生，那耀眼的光芒似乎成为了青虎心中难以拂去的梦魇。 他自然不希望指挥官用这样恐怖的武器，当时他将速度提至最快都在担心没能及时到来。虽然这个范围的确不算太大，但天吴自然是放心不下。 “但如果这个是我们能赢的最后底牌呢？我们没有别的胜算了，如果还是和之前的异合核心一样，那么我们现在就是分秒必争。” 黎玥自然也不甘示弱，天吴仍旧在保持前进，但两人争论却一刻也未停止，自然，至少现在，两人都是下定了决心必须前往阻止这场事故。 “那我呢，指挥官就不打算相信一下我吗？一定要靠这种几乎是自毁式的行为吗？” “这哪里是自毁式的行为啦？”黎玥急得想要跺脚，但她正坐在天吴的背上，就害怕这样的行为让天吴觉得自己讨厌他，只能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将话讲清楚，“这个是投掷式的，而且我留出了足够的时间，让我们逃离那个范围。真的不是自毁式行为啦！” “我不信，把它给我！” “那这样，我们到达源头之后，你先尝试能不能直接摧毁它，然后用试做型重明武器进行处理，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最后再用这个武器，怎么样？”黎玥最终还是做出了一分让步，但她依旧不打算把武器交出来。 “不行就是不行！把它给我！没有商量的余地！”天吴的虎啸充斥着愤怒，象征着不可拒绝的威严。 黎玥在这两件事之前，从来没有惹过天吴生气，自然也没有想到，天吴完全生气会是这般模样。 天吴不容拒绝，但黎玥也有不能这么做的理由，双方一时僵持不下，很难想象相处了这么久的两人之间，气氛还能达到如此的尴尬甚至是充满着火药味。 天吴的怒吼声也是越来越大，但气势却慢慢的消退下去，黎玥的固执远比他想的要严重。 这样的人类女子，一般被统称为女汉子，或者，巾帼英雄。 但在天吴眼里，黎玥就只是自己的指挥官，哪怕在她的影响下天吴的欲望从保护指挥官，到护全整支小队的安全，再到尽力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不受伤害。 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让自己做出改变的是指挥官，为自己开启改变的奇点的最终也可以追溯到指挥官。 两人的剧烈争执却并没有对行进速度产生多少影响，不知不觉间，天吴又上升了将近四五百米的高度。 随着海拔的越来越高，高山顶部原本的皓白厚雪已经完全被染成了猩红。哪怕是如此低温的环境下，斯科瑞病毒的危胁却始终没有过太大的减少。 还有200多米，他们就将抵达九河正源所在地，各姿各雅山的山顶，从此前接触到的赤潮来看，异合核心极有可能就在九河正源所在地。周围的异合生物也开始狂躁起来，强度比之前遇到的都要强上不少。 但哪怕是这样的情况，天吴也仍旧没有产生让步或者退缩的念头，毕竟，并不是只有指挥官一个人有可以依靠的底牌，他自然也有。 但是，这张所谓的“底牌”实际上正是导致他气势减弱的主要原因，而在看到这里的异合生物群之后，天吴也再无之前的怒不可遏与气势汹汹，甚至原本还在不断增大的虎啸声也开始有了减小的趋势。 黎玥自然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原因所在，权当是天吴吵累了或者他不知道怎么吵过自己，黎玥的争论气势依旧不减分毫。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指挥官。真麻烦，之前背着我公费度假，现在还要把我孤立出去吗？”天吴也在与队员们不断的相处中变得狡黠起来。 都已经学会用这样的“压力战术”试图逼迫指挥官作出妥协，但是，很明显自己的指挥官不吃这一套。 “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之后如果还有什么需求是我能满足的，我一定会做到。但是这次不行，也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天吴，如果这在你眼中是我的不经事，就请让我再任性这一次！” 黎玥捏紧了天吴的耳朵，这本来不应该发展成这个样子，自己是不是应该考虑做一点其他的武器了，这个东西的安全性虽然确实没有太多保证，但黎玥很相信，在山体的环境下，她和天吴绝对有时间离开。但是，这样爆炸会不会导致山体出现滑坡等问题，她确实没有考虑。 事实上黎玥也只是故作坚强罢了，她自然不希望这个武器真正发挥用处，因为她根本没有办法保证，就算爆炸的光芒中不会让他们消失，他们也有可能由于山体滑坡而被掩埋。 ………… 第123章 九河护佑（转） “那，还是按之前你说那个方案，不能有变化，这是我能做出最后的让步了！”自知不可能吵过身为人类的指挥官，天吴终究还是放弃了，但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肯定会的。天吴，千万别勉强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一次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形态，但我很肯定，哪怕是上次我们遇到的那个心脏模样的异合核心，都给我们一种朦胧却又恐怖的威胁性。这一次，那个代行者肯定有所预防，只会比上次更难办。” 黎玥沉声凑到天吴的耳朵边说道，她和抟象是当时唯二见到异合核心本体的人。只是他们当时没有遇到过用出全力的代行者，很难说，异合核心与代行者谁的威胁性会更大。 至少在特化机体出现之前，人类目前的任何一台机体恐怕难以做到破坏代行者的程度，这自然包括黎玥认知中，天吴这台几乎是九龙目前除开特化机体外最强机体的佑尘。 “我明白了。”事实上，天吴原本是想说他会尽量，但又害怕指挥官发现端倪，只能换成了这一句。 就像黎玥可以毫不犹豫地使用那样危险的武器一样，他也可以为了达到目的做出出格的事。 四千七百米…四千七百五十米…四千八百米…四千八百八十米……各姿各雅山脉的最高海拔在繁荣时期的测量为四千九百一十二米，但现在，这座山四千八百八十三米以上的山体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汪猩红的赤潮“水潭”。 如果忽略掉地理位置、海拔高度以及水潭颜色等，这里倒是挺像长白山的天池。但是，长白山天池孕育出的，是数万年历史的沉淀与数个世纪以来的春秋更迭；但这里孕育出的，却是是无尽的灾厄，势要将文明吞噬殆尽的恶螭。 “这样的斯科瑞病毒浓度，指挥官，你立刻注射血清，装甲保护能力还在吗？”天吴出言提醒道，这些毫无疑问与监兵小队在7362号城市的地下空洞中见到的由源头流出的赤潮高度相似。 “我没事，血清已经注射，装甲虽然有破损，但是保护能力还在，不必太过担心我。但是…为什么，只有这样的赤潮水潭，原本应该在中心处的异合核心呢？”黎玥环视一圈，这片水潭比想象中的要平静得多，丝毫窥不见异合核心的影子。 天吴自然也没有放弃感知，由于探测能力远远比不上上官溪，他能做到的只有捕风捉影，根据周围的动静判断问题所在。 这里的赤潮完全可以确定都是由源头流出的极高浓度赤潮，那么作为源头的异合核心自然不可能不在此处，但是，他究竟在哪里？这个问题顿时出现在两人的心中，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丝恐惧与不安。 突然，天吴的瞳孔收缩，虎耳转动，握着武器的爪子越发抓紧。八条尾巴向内蜷缩，身躯微微下压，重心压低，没有抓住巨剑的爪子弹出。显然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黎玥也将子弹上膛，连同之前阿琉斯“借给”她的多功能榴弹炮一同对准了天吴所注视着的中心处。（高频脉冲刀由于是轻型近战武器，在这种环境下不方便使用。至于广域电磁震撼弹，这玩意儿主要是针对感染机械体，直接摧毁其运算电路，对于异合生物，收效甚微。但是遇到某些特殊情况，可能效果会非常不错。） 原本平静的潭面出现波澜，慢慢的赤潮水流不断汇聚至中心处，激起的涟漪似乎正在慢慢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 一个漆黑与猩红的人型物体渐渐从中心处浮出水面。赤潮不断流动，同时渐渐异合为他的装甲，浮动的涟漪慢慢构筑成装甲上的图案，无珠的漆黑双眼下是一副完全遮住了下半张脸的猩红面具。这熟悉的模样，让他们不禁想起了那个城府颇深的代行者。 天吴自然不会就这样放任对方完全浮出水面，一发电磁炮就向那异物袭去。但是，还没到达对方面门，那熟悉的阻隔感就再次出现。当时天吴挥剑砍向乔查尼时，就被一堵“墙”阻隔，当敌人有了自己的能力，情况处理起来当真是相当麻烦。 但这一击还是产生了效果，至少，目标的身体没有再继续构筑。 那只露出上半身的人型怪物转而看向了他们，分明没有瞳孔，黎玥却在那双漆黑的眼睛中读出了愤怒，以及，如猎手般的贪婪。 漆黑的视线仿佛要将她洞穿，脑海中已经沉寂的隐痛在这般不可名状的注视中再度重现。 “呃！”黎玥捂住额头，不再直视对方，意图借此减轻隐痛。 天吴自然也注意到了指挥官的异常，意识链接中那熟悉而轻微的震颤已经说明了一切。虽然担心指挥官，但眼下似乎只有除掉对手才能帮到指挥官。 没有犹豫，屏障以最小范围开启，天吴再次发动了电磁炮。这次对方的屏障似乎没有起作用，光束直直刺入那人型怪物的胸膛，至少从外部来看是如此，但真相，往往事与愿违。 还来不及准备下一次攻击，原本命中的电磁炮直接反向朝着他们袭来。凭借着野兽的感知，天吴得以在被命中的一刹那闪躲开来。 虎眸再次聚焦，趁着短暂的缓息粗略却认真地观察了对手。原来，它根本就没有撤去屏障，只是将其收缩到刚好贴合表面。 与天吴的屏障同理，保持相同的功率，表面积越小，防护能力就越强。而一般这种情况下屏障都以最小球体的样子呈现，但若是为了迷惑猎物，贴身释放将会是让对方放松警惕的最好方式，不过，也仅限第一次。 “真是狡猾的东西！可恶，环境对我们不利。”这周围都是高浓度赤潮，天吴只能在空中进行攻击和防御。 虽然黎玥到现在都没有在表面上表现出什么除隐痛外的异常，但天吴很清楚，她的身体绝对不支持继续在海拔几乎为五千米处的位置长时间停留。 他们虽然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但是之前在遇到那个代行者之后，黎玥的部分装备就已经陷入破损，没法起到原来的作用。 比如氧气供应装置，动力甲的破损，无疑是给原本就向往低压强环境的气体一个完美的出口，现在黎玥还要专注于意识链接，没有办法通过行动降低破损带来的影响，状态无疑只会更差。 到了海拔3500米，高原低氧可以使其视觉敏感度下降33％，注意力下降27％，短期记忆力下降9％，计算力下降5％，判断力下降2％。 而在海拔5000米的地方，这些影响只会会更为严重。仅有海平面时06倍左右的大气压强，也足够没有完备准备的人类喝一壶的。 身为解构体的天吴是不必担心这些问题，但指挥官一旦倒下，没有意识链接的支持，天吴在如此高浓度斯科瑞病毒的影响下也难说可以坚持多久，至少对目前的他来说，仍旧需要指挥官的助力。 短暂的思考后，是来自那人型异物的猛烈攻势 “指挥官，那个阿琉斯给我们的广域电磁震撼弹带着吗？”现在的情况下，天吴只能想办法减轻黎玥的压力。 以往都是要靠黎玥或者上官溪作为思考的主力，最次也会有塔伦在旁边插嘴，以最不正经最不可靠的方式指出最有用的思路。 反倒是青虎自己，除了做些简单的发号施令之外，就只剩下最先站在所有人面前这一做法。 久而久之，巨兽慢慢地依赖起了指挥官和队员们，以至于，他已经很久没有真正意义上地独立思考应付措施了。 “有的，还在这，要做什么？” “只是一个难有其理的猜测。”天吴挥剑展开袭来的剑光，又不断在光幕中游荡，一次次地躲开来自对手的攻击。 在没能解决对方的屏障之前，所有的攻击基本都是浪费能量，想要获得能和他直接对抗的资本，将屏障破除，就是他们必须要做的第一步。 “我现在只能猜想，他的屏障说到底还是类似解构体的防护，需要经过特定的部件或者系统释放，如果是这样，那广域电磁震撼弹说不定就有用。” “可是，异合生物不是机械体，更不可能是解构体，而且一旦用了这个武器，天吴你的屏障恐怕也没有办法再施展了，而且也不能保证在释放的时候你也不受影响。” 广域电磁震撼弹，除了使用的时候会产生一次剧烈的电磁震荡，破坏周围的大部分运行电路，之后还会产生持续一段时间的电磁阻隔，在此期间内部分相关能力没有办法施展。天吴虽然不能与机械体简单地相提并论，但影响是肯定会受到的。 “没有办法了，我有信心能扛得过，如果不把他的龟壳给卸掉，我们只能被动迎击，现在只能赌一把了。指挥官，请你相信我！” 这是最后的可能，因为如果继续这么下去，他们的能量迟早会耗尽，对方身处赤潮之中，自身还是作为源头，所能动用的能量几乎是无穷无尽。 ……… 第124章 九河护佑（合） 如果两条路都迈向终焉，是选择墨守成规，接受祂的到来，还是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可能性。 很多人不会选择后者，因为他们无法支付奇迹背后的代价，但绝处逢生，亦是生物本能，这也是天吴作为野兽所拥有的思维基石。 黎玥本来还在犹豫，不只是因为高原地区所带给她的迟钝，更是因为，她不敢冒这个险。但天吴的话语也让她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事到如今，唯有放手一搏。没有再次思考，黎玥拿出了那个造型小巧玲珑却蕴含巨大杀机的装置。按照记忆中阿琉斯教给她的方法将其启动。 “天吴，交给你了。”黎玥自知在这样的糟糕状态下，自己绝对没法做到完美地命中。与其相信自己在这个状态下糟糕透顶的不确定能力，她更愿意把一切交付给值得相信的同伴。 接过黎玥从背后递来的仪器，天吴硬生生地扛下了几次攻击，对方的攻击猛烈程度确实很高，但这还在天吴的预算之内，他对自己的机体有信心，这样的信心也绝不来自对自己能力的自命不凡。 “抓紧了，指挥官！”天吴将光翼的输出功率提高，跟着对方的攻击向着他俯冲而去。黎玥没有发出任何质疑，只是紧紧抓住了巨虎，她没有闭上眼睛。因为这是他们之间无条件的信任，黎玥永远相信着青虎所做的一切。 敌人显然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对手竟然还妄想接近自己。荒谬至极，但不知是它的原型是那位乔查尼，还是单纯的应急反应，它似乎将原本贴在自身的屏障变回了最小的球形，同时周深的四把刀刃凝聚，仿若要向天吴斩去最强的一击。但论反应速度，他终究是比不过身为猛虎的天吴。 在最后一刻，青黄色的身影停止了俯冲，同时关闭了屏障，转而将手上小巧玲珑的装置给扔了过去，随后将光翼的功率调至最大，借助此前俯冲时的惯性极速地向着赤潮的岸边飞去，在那一刀还未斩出之前，广域电磁震撼弹就已经爆炸，剧烈的电磁脉冲席卷了周围的所有。 不得不说，天吴此前的猜测确实有悖于常理，甚至他都忘记考虑电磁脉冲对人体的损伤。但是，巨大的身躯还是在最后一刻开启了关键性的屏障。 他最初和指挥官说要相信自己，这正是底气的一部分：天吴的机体在某个条件的激活状态下，是可以凭借自身产生的电磁波动和强化的断阻隔能力，抵消掉强电磁脉冲带来的影响。 屏障的展开也成功为黎玥防下了这一波恐怖的脉冲波。而反观那个人型异物，其所栖身的赤潮爆发出巨大的涟漪，潮水不断飞舞，隐约可以看见它装甲的破损以及屏障的消失。 电磁场不断在周围蔓延，载着黎玥的巨虎也在悄无声息中咬紧了牙关，也好在指挥官还在自己背上，她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不然肯定会担心到让自己不要再继续下去，毕竟一头大老虎咬紧牙关的样子还是太过显眼了。与这一切同时发生的，还有一声怒吼。 赤潮在此刻全部涌起，在刚才的战斗中，那人型异物其实一直都在构筑下半身，只是以猎手的姿态戏谑地看着这两个可以被称为猎物的存在。 但它着实没有想到，狗急跳墙、困兽犹斗，在它眼中猎物的反扑既然能对它做到这样程度的伤害，它如何能不愤怒？说到底，它恐怕在制造时就没有被赋予恐惧的情绪，在它眼里它仍旧是猎手，也丝毫未将这两人是做可以平等对抗的对手。 “来了…指挥官，你现在能自保吗？”天吴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动力甲的功能应该足够我抵抗这一些电磁脉冲，周围也没有异合生物群，所以不用担心我，天吴，你……”黎玥本想继续询问，但是天吴的一条尾巴突然缠住她的腰，随后剩下的七条尾巴托举着她将她温柔地放到地上。 青虎最浓厚的温柔，永远都只会给自己的指挥官。 “那就足够了，那个怪物把赤潮全部吸进体内了，看来是打算以最强的姿态出击，但这恰好也是我的机会。指挥官，接下来的就全部交给我，你好好休息。”天吴始终背对着黎玥，将属于自己猛虎的坚毅留给她，而接下来他将以不惜一切代价的姿态夺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当赤潮重临的任务结束后，祖昊焱提出需要他们参与特化机体的研究，在数据调试和设计结束后，塔伦和上官溪就离开了，只有天吴被祖昊焱叫住，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对他说。好在黎玥当时还在处罚中，不然难说天吴会不会把她也拉过来。 “是还有什么事吗？”天吴接近四米的身躯在这样的空间中显得太过庞大，要不是此前考虑到了这一类情况，现在天吴连进来都是个问题。在解决完此类问题之后，至少能保证天吴可以直起身子了。（指头已经顶到了天花板）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你现在使用的机体虽是当今最顶尖的水平，但是同样存在一部分不可忽视的隐患。”祖昊焱看着这头巨虎，语气却不似往常那般冰冷，天吴对此点点头。 使用这台机体许久，他也慢慢发现了机体的部分隐藏能力，但他没有太在意，更不会说专门花时间去探索。 “那你知道我说的隐患是什么吗？” “意识海偏离问题吗？” “猜对了一部分，这个的确是最严重的问题。但我说的‘隐患’，可不只是如此。” 天吴瞳孔收缩，表现出了一丝好奇。 “在听完我的陈述之后若你有意愿，我会将具体的操作方式发给你，减少你自己摸索的时间。这个‘隐患’实际上是强行透支自己，爆发出相当于原本好几倍的威力。代价就是，你的能源会在短时间内快速枯竭，同时你的意识海会发生剧烈的偏移，最严重的情况，你知道徐光霞？狴犴肯定和你们说起过，你的意识会消靡溃散，无法寻回。”事实上，后者才是狴犴更替不可搬上台前的原因。 “这似乎不太像是‘隐患’，更像是困兽犹斗的行为。”天吴清楚，只是这样恐怕还不足以支撑起“隐患”二字。 “还有，在这个状态下，你的机体会变得很不稳定，受环境的影响会变得严重得多，原本的力量也会变得相当不可控。我无法保证你在恶劣的环境下会变成什么样。这才是‘隐患’的全部。”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两人都没有说话。这个状态一旦启动，完全是九死一生。但就算祖昊焱不说，天吴也迟早会发现并摸索出道路，现在告诉他或许能让他更快接受，也许能增加在未来某个时刻天吴使用后还能被拯救回来的几率。 “鉴于这次行动，在特化机体完成前，很难保证已经习惯单兵作战的你们能以现在的机体胜任部分高危任务。”祖昊焱将这一情况告知天吴，事实上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我明白，告诉我方法。”天吴思考一番后还是点了点头，如果真到了关键时刻，多一张底牌，战局可能会大有不同。祖昊焱也没有多言，将具体的情况与方法和盘托出。 “慎重考虑，当然，最好永远都不用考虑…”最后的忠告就这样镌刻在意识中，只是天吴没有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 原本淡蓝色的光翼已经变成了浅红，机体的装甲也变得滚烫，原本澄澈的虎眸已经透出危险的猩红。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佯攻，两个体型相仿的存在就直直向对方冲来。 天吴的八条虎尾顺势拦下了对方的刀刃，而后胸口又中了对方用斯科瑞病毒凝聚后的斩击，就在那人型异物得意之时，一记横扫又将它打飞，而后是竖劈，一番激战，双方都没有占到好处。 在这样的电磁干扰下，天吴的屏障和电磁炮都没办法发挥最大作用，加之能量消耗巨大，索性直接不开屏障，转而使用近战为主，冰冻能力为辅的战斗方式。 但黎玥也发现，天吴的状态很不对劲，纵使青虎尽量不让指挥官看到他的脸，但战斗过程中的隐藏哪会那么完美，那狰狞的面容还是被黎玥捕捉到了。 察觉到不对劲的黎玥立刻加强意识链接，却在接触的那一刻感受到了刺痛，窒息感涌向大脑，心脏像是要被一双手狠狠挤碎，混沌的思维灌满整个意识，像是污秽的泥沼吞噬着理智。 “思维信标污染？！”黎玥还来不及询问，天吴就强行断开了与指挥官的意识链接。没有言语，只是全心投入战斗。直到此刻，天吴身上的猩红才真正显露出真面目——斯科瑞病毒。 那诡异的病毒正不断涌入天吴的机体，青虎似乎正在通过这样的方式削弱对手。 …… 第125章 九河护佑（终） “天吴！停下！”嘶哑的声音在此般荒烟蔓草的环境下显得苍白无力。青虎没有回应，却一次又一次地挡下意图攻击黎玥的威胁。 高浓度的斯科瑞病毒究竟是否对他产生了多大的影响，没有人知道，但唯独可以确定的是，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被染成暗红的循环液不断自崩裂的伤口处滴落，还未置地又被扫来的虎尾打散。 又是一声虎啸，那人型异物的手臂被天吴硬生生扭断，代价则是两条尾巴的断裂和几颗牙齿的掉落。 甚至是直接用牙齿啃咬，用虎爪撕扯，用最原始的方式与对方死斗。这近乎不要命的行为终于是让那人型异物感到除开愤怒之外的情感，那是试图逃离的避让，是野马见到火光本能性的颤抖。 “身残志坚战不休，血染征袍誓未酬。纵使身死亦无惧，但求疆场定乾坤。”意识总会驱使着人类做出不同于生物本能的行为，为何不退？只是因为，身后是想要守护的人，是他〈\/他们〉在乎的故土。 求得疆场一胜，换得一息安宁，已足矣。只要血未流干，只要意识未眠，死斗就不会停止，正如远方烽火不息，先行者沾满鲜血的衣袍依旧飘扬在最前方。 黎玥不断地翻找着携带的装备箱，咬紧牙关，翻出了祖昊焱给他的重明武器。 在低氧环境下的每一次剧烈运动对已经受伤的人类来说都是相当大的负担，好在黎玥进行过专门的低氧训练，至少能保证在这样的状态下不会掉链子。 “这个装置还未进行最终的调试，具体效果如何我也难说，没有相应的样本，只靠数据运算，我们也难以对其进行改进。必要的时候用，找到样本的机会多得是，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祖昊焱将这装置交给自己，显然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忍着隐痛尽全力调动记忆，寻找着这装置的使用方法。 另一边，天吴已经接近强弩之末，机体吸收了大量斯科瑞病毒不说，机体的能源也即将耗尽，如果将最后的维系能源也一同调用，那这台机体就已经算是报废了。 挣扎，厌恶，憎恨，担忧，复数的表情全部混合浮现在他狰狞的面容上，那名为斯科瑞的恶鬼正不断尝试蛊惑天吴，试图要和他争抢这副身体的控制权。 意识海中不断频繁的低语，正一步又一步地蔓延。所幸，至少在机体因为能源耗尽而倒下之前，这些杂音仍旧无法占到一丝便宜。 视野中，那人型异物又在尝试修复自己的伤口，周围已经多了一层较浅的赤潮，自己还站在赤潮上，也没有出现被溶解的状况。 会不会，自己已经是半吊子的异格者了？不是玩笑，但天吴也只把它当个玩笑。至少现在，他还在战斗。那些无孔不入的杂音估计很快又会抓住这一点不放，来试图瓦解自己的意识。 思索间，已经残破不堪的右爪再次向那还未修复完全的怪物袭去…… 山下，白凌熊已经来到了最底部，赤潮在他的视野顶部向下倾斜，一旦进入九河，九龙的子民们很可能陷入惊恐，这时候，解决异合生物的威胁就显得不值一提，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更遑论还有天上之人虎视眈眈。 不过，至少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白凌熊没有犹豫，第一次行动就要倾注所有力量，也还好，用出所有向某一事物上倾注全部蛮力，这或许是最不需要技巧的方式。 原本山脚处不该出现的雪花，已经消散的凌冽寒意自白凌熊周身爆发。赤潮的蔓延也在无尽的寒风中出现了停滞，随即形成了猩红的冰块。自己的能源也在快速枯竭，此刻的状况也与天吴大差不差，都在不断消磨自己的全部力量。 如果是那位前辈，会不会好很多呢？白凌熊此刻心中想的却是这一句话，他可以无数次的无视让刘柳无话可说，但是刀刃划过盾牌，纵然无法彻底破开，但那一道道裂痕却难以消磨，日积月累便也足够深入其间。 要说白凌熊对这些质疑没有过任何的感想，那是不可能的。自幼失去了声音，哪怕在后来成为解构体，发声单元也几乎是摆设。 为了让他学会说话，他的第一任指挥官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却仍旧收效甚微，直到后来发声单元破损，第一任指挥官也到了退役的年龄。 然后他来到了真武小队，更加热情的指挥官和队员，以及，那个说话如刀的女队长。他们很可靠，但相应的也就显得白凌熊没有太多作用。讨论活跃气氛他甚至完全比不过指挥官。 当然了，人可以对自己产生动摇，但对于他来说，只会有更加锋利的獠牙去刺穿这些难啃的骨头。能接受兽人型解构体，这本身的要求就很高，但，他做到了，一如既往。 刺入山脚即入河冰川水处的长枪和盾牌，汇聚成无尽的冰雪铸就了一座堤坝，哪怕只有片刻，也足够支撑他们完成任务，因为，试做型重明武器，可不止黎玥有。 一定要冷静，冷静！黎玥在心中反复对自己念道，她没有允许失手的机会，哪怕不依靠意识链接，她也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天吴正在不断走向终局。 已经重现的赤潮和两只庞然大物的争斗注定了黎玥难以接近，所以，只能依靠投掷的方式为天吴送去助力。专注于眼前，借着心中无法压下的担心将所有的力量聚集于右臂。人类借此将自己最后的力量用了出去，甩出的圆盘状武器画出一道弧线，称不上完美，但绝对有用。 在投出后，黎玥也顾不上其他，借由指挥官的权限强行链接了天吴，刺痛远比之前更强烈，仿佛要将黎玥的整个意识撕碎，那盘踞在天吴意识海的恶鬼仿佛找到了新的宣泄口，甚至妄图要将黎玥一同并入，当然，天吴自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原本已经支离破碎的意识海在此刻得到了补全。 紧要关头，黎玥尽自己的全力帮助天吴稳定意识海，原本已经有些恍惚的青虎也得以握住一丝微光，得以把握住“自我”。来不及询问为何指挥官会这样不顾自身安危地强行链接，这是默默遵照指挥官发来的指示，因为这是两人之间无条件的信任。 还能行动的左爪抓住了已经启动的重明武器，哪怕是在接近的过程中，这周围的斯科瑞病毒浓度也在不断下降，甚至在握住之后，天吴身上外溢的斯科瑞病毒也被不断吸收。 但是，范围终究相当有限，就目前情况来看吸收并湮灭斯科瑞病毒的速率很快，但作用范围是硬伤，至少总体上来看，湮灭斯科瑞的总体效率远远比不上天吴自身吸收斯科瑞病毒的效率，但这样的武器足够了！ 天吴用已经接近断裂的右臂吃力地举起巨剑，将其横在自己身前，随后在赤潮中向着对方冲去。而现在，那人型异物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了他们最熟悉的情感：恐惧。 原本应该是可以随意捏死的蝼蚁，到爆发力量之后能和自己打得有来有回，而且似乎还在慢慢朝自己畏惧的某一事物转变。 直到现在，这个本该倒下的疯子却一次次地站起来，然后又一次直直地冲向自己，无论在对方身上留下多少裂痕，他总能一次又一次地向着自己反击。正如最初黎玥见到它时，从那漆黑的眼中读出了猎手的贪婪，而现在，那双漆黑的瞳孔中只剩下了恐惧。 哪怕，它恐怕也知道，现在的这个对手早已是强弩之末。本想着逃离，却发现自己的周围早已被冻结，它无法在短时间内打破这些冰块。 只能用尽力气反咬一口。它能感受到对他威胁最大的武器就在对方左爪中，于是挥出了最后的一道利刃袭向了天吴的左臂。黎玥想让天吴以能用到的所有方式躲下这一击，但天吴并未听从。 “让我再任性一次，指挥官！”迎下对方反扑式的一击，天吴覆盖着破损装甲的左臂就这样被斩下，落入赤潮，伴随着伤口处的循环液一同激起了阵阵涟漪。人型异物本以为这样就能减少一部分威胁，却不曾想，天吴扔下大剑，出现在爪子中的正是那小巧的重明武器。 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这只伤痕累累的爪子就刺入了对方的胸膛。重明武器顿时发挥了其作用，斯科瑞构筑的身躯开始自胸口处崩解。 “啊！！！”人型异物发出一声惨叫，但很快，这刺耳的声音也将归入虚无，天吴自身也在大量吸收这异物身上的斯科瑞病毒。 很快，装甲、声音乃至身躯全部被摧毁，只留下了核心之下的奇怪碎片状物体，在解决了一切后，天吴终于无法再支撑这副身体，缓缓地倒在了赤潮。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身边似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第126章 庇佑 那是一位神秘的女士，斗篷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能看到的只是洁白的皮肤，似在微笑的神情和混有几缕金丝的紫色短发。左胸的斗篷上还别有一株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的幽兰花。她就这样站在缓缓消退的赤潮上，一身纯白的衣袍却丝毫没有染上猩红的颜色，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黎玥几度想要冲过去，但是赤潮的威胁也让她难以越雷池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名女性接近天吴，她不断寻找周身的武器，却发现原本还在自己身边的武器箱以及自己的配枪居然都消失了。 就在黎玥寻找武器的同时，悯世者轻轻挥手，周围的赤潮便加速退去，似乎在她的帮助下，重明武器的作用范围和速率大幅增加，在黎玥震惊的眼神中，赤潮已经完全消失，甚至天吴身上的斯科瑞病毒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直至恢复正常。 顾不上其他，少女立刻向着自己的大老虎走去，体力的大量消耗、环境的异常以及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已经让她不堪重负，甚至连奔跑都做不到，只能踉跄着来到天吴身旁，俯身抚摸着他，眼中已有无数晶莹闪烁。 掉落的重明武器坠落到青虎胸口，如同之前一样吸收着斯科瑞病毒，广域电磁震撼弹的效果已经结束，这一片区域终于安宁下来。 悯世者缓缓退后，为她留出空间。 “他不会有事。请不必担心，另外，这个还请你收下。”悯世者在黎玥身旁坐下，手中正是那片悬浮着的碎片状物体。这位女士身上散发着的，是一种能让人安心的波动，黎玥惊讶的发现自己第一次对这样的陌生人提不起任何敌意。 “这是什么？” “在未来很有用的事物。将会引领你们前进。那么趁着最后的时间，可否和我闲聊片刻？”女士向着黎玥发出“邀请”，黎玥自然也没有拒绝，毕竟如果对方有恶意，她和天吴恐怕现在都已经是尸体了。 “很高兴你没有拒绝。那么，第一，是一个问题，你认为这世上有神明吗？” 黎玥思索了片刻，诚实地回答了自己的见解：“我，不确定。” “相信在当今的时代下，再提起所谓神明，恐怕只有在游戏或者小说里面存在了。毕竟这已经不是那个牛顿要用十年时间研究上帝存在的时代了。不过，假如，神明只是存在于现在的我们所观测不到的世界之外呢？”悯世者温柔地解释着，仿佛只是一位耐心的师长。 “观测，之外？” “人类一直如此，最初懵懂的寓言中，困缚青蛙视线的是头顶的井口；在阅历丰富后，阻滞视野蔓延的又变成了阶层、地域；而此后，步入浩瀚星河，囚禁我们的又变成了可观测宇宙…至始至终，人类就是这样，目之所及仅有囚笼中的一隅。” “………”黎玥无法反驳，视线的囚笼无处不在。 “那么，第二个问题，如果你生活在一个已被斯科瑞病毒蚕食殆尽的世界，你又恰好有机会回到过去，以另一种不那么美好的方式争得一个崭新的未来，代价仅是自己的消失。你会选择这样做吗？” “………如果，我所眷恋的一切都已不在，那么，我将毫不犹豫。” “真是，不让人意外的回答，感谢你。你的队员要来了，我先走一步。”说完，悯世者就缓缓走向了另一条下山的路，与之前黎玥和天吴上山时的方向相反。在离开前，女士顿了顿，看着黎玥抚摸着的巨虎，最终还是未能开口。 抚摸着巨虎伤痕累累的额头，无法背负起他的重量，只能一步步地尝试拖着他前行。 似乎距离悯世者离开后仅过了三分钟，又似乎，对黎玥来说如同过了三个时辰。匆匆赶来的塔伦、上官溪和其他支援终于赶到。而在他们眼中的，是已然重伤的两位战士。 黝黑的山顶早已窥不见任何的皓白或猩红，侵蚀出的沟壑已然纵横出诡异的图案，卷刃的大剑直插在地，地表沟壑外的裂痕蔓延，断裂的爪臂不甘地握拳，恶战已然结束，却仍旧能听到怒啸入耳、观那英姿不散。终结了危机，乾坤已定。青虎倒在荒芜之地，似将长眠于坟冢，支离破碎的身躯昭示着属于他的染血的荣耀。 破裂的甲胄覆盖在少女的身躯上，乌黑的短发凌乱，脸颊处、甲胄上是早已干涸的血迹。眼中满含痛苦，又似乎还有一丝绝望，隐隐可见泪珠滚落。她的嘴角紧抿，透露出内心的挣扎和无力，丝毫不见胜利后的喜悦。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欲与那倒下的战士一同归去，却无力再负担他的质量。肃穆与萧瑟，哀伤与凄凉，无力与绝望渲染着周围的一切…… 来不及用语言交流，白狼和少女就直接冲了过去，上官溪搀扶起黎玥，塔伦则是奋力地想要把天吴背起，随后，上官也递过去一只手。在周围人的帮助下，他们用最快的速度下山。 山脚处，白凌熊仍在用长枪支撑着身体，能源大量释放，已是强弩之末，刘柳与赶来的援军则是用试做型重明武器进行着效率较低的“清扫”。 目前来看，试做型重明武器效果相当不稳定，比如黎玥手中的重明武器效果是这里大部分人手中重明武器效果的几倍，而有一些，就光阻隔斯科瑞病毒的能力都和一般的对斯科瑞病毒隔离装置差不多，效果极差。 “收到消息，源头已经被解决了！”负责接受指令的通讯员最先欢呼了一声，这一消息无疑是一剂强心剂，所有人的情绪顿时高昂起来，手上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而这份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白凌熊的耳中。机体的能源还足够支撑他进行思考，想来，自然是那位前辈。 虽然论实际服役时间，白凌熊必然比天吴长得多，但正如先前上官溪所想，在兽人型解构体的领域，他确实是个新兵，这次行动他发挥的最大作用甚至都不在战斗上。但这也不可否认，这绝对是至关重要的行动。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赤潮带来的侵染终于散去，白凌熊也得以休息，收回长枪和坚盾，前者此刻是白熊的拐杖。刘柳表面不太情愿，实际则是快步地跑了过来，引导他前行。 另一边，为了更快地将天吴送去治疗，他们在第一时间就联系了西部乌疆指挥基地的运输机。半山腰处，监兵小队就已和支援队伍分别。 论解构体的修复，九龙古国的科学理事会实际上比工造部还要专业。所以基本上，九龙解构体出了无法自主解决的问题时都会直接去科学理事会进行修复。同时，考虑到监兵小队还有很多关键信息要向科学理事会报告，所以他们刚下运输机就直奔科学理事会而来。 “还能再快一点吗？”天吴被推着送进科学理事会深处，黎玥着急地向若雪问道。 “首席他不在，我只能快到这个速度，再等等，首席马上就回来了。”若雪也是十分无奈，正好碰上了科学理事会几乎没人的情况，黎玥甚至是依靠祖昊焱给予的身份认证才进来的。 “怎么等！！！”黎玥的情绪极不稳定，一声怒吼响彻整个空间。若雪自然也被吓了一跳，旁边的上官溪和塔伦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当初，他们出了问题需要修复却被各种拖延时，黎玥完全是以武力威胁的方式帮他们争到了最早的检查。 上官溪被人调侃，黎玥绝对比天吴和塔伦先出手；塔伦吵架输了，黎玥会想尽办法帮他找回颜面；至于天吴，机体毛发护理和伤口处理基本都是黎玥来做的。 为此黎玥可没少被批评是蛮横无理之人，天吴甚至是长官都拦不住的指挥官他俩又怎么拦得住。 现在是陪伴自己最久的亲人徘徊在生死边缘，教黎玥如何能冷静，估计要不是自己本来就身负重伤，她高低要原地爆发。 “你们先等会儿，黎玥你跟我进来，修复天吴可能需要你进行意识链接。”若雪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救星来了。 “指挥官，一定要带大哥回来。”上官溪在那一刻想过无数种词语，但最终汇聚成了这句完全是依靠直觉说出的话语，塔伦只是短暂地与黎玥对视一眼，那份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会的！一定会的！”留下简短有力的话语后，黎玥跟着祖昊焱进入了修复室。 整个空间内就只余三人面面相觑，不久后那些助手也依次回来，但也只是和他们擦肩而过，转身又奔赴向属于自己的工作岗位。 “那个大家伙到底做了什么呀？伤得那么严重。”若雪有些战战兢兢地说道，断了左臂和两条尾巴，身体的大部分装甲都已经损毁，甚至还有好几个洞穿伤，按照若雪了解到的标准，这样已经快接近报废处理的标准了。 “大哥他…估计是打算鱼死网破……”塔伦叹了口气，他和上官溪都不打算离开，只是静静地守望在此…… 第127章 监兵无缺 “……” “…………” “……………” 何时醒来？还是说，你想再观察观察？战场之中舍命无惧之兽，竟会惧怕凡人的厌弃… ……… 巨兽艰难地睁开眼，那记忆中的人类似乎消瘦了几分。少女就这样趴在天吴的床边，桌子上是一瓶瓶咖啡罐，脸上浓重的黑眼圈出卖了她几日来的极差休息质量。巨兽抬起已被接上的左臂，却在指挥官头顶一寸处停了下来。 “指挥官…黎玥……” 天吴看着似乎是坚持不住，睡着了的指挥官，最终还是不忍打破她的歇息，原本想要念出的话语又被咽回了肚里。又似乎还有其他顾虑，本想抚摸指挥官的爪子也有了想要收回的迹象。 哪知黎玥在天吴的爪子停在头顶的时候就被惊醒了，四目相对，短暂的视线后是少女哽咽着的拥抱。 “醒了…就好…”天吴本以为黎玥在知道真相之后会选择先把自己说教一顿，但所有的话语都汇成这四个字，一时之间所有的疑虑全部被抛诸脑后，只留下内心深处对对方无条件的依赖。 黎玥抱住巨虎的脖子，被她拥抱着的天吴也用左爪护住她，随即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同时谨慎地控制力度，以防自己的虎须扎到对方。 这幅画面显得如此美好，正是大难过后的还能相拥的希望。一人一虎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另外两位早早地就站在门口了。 塔伦原本看见天吴醒来后，本想要冲过去询问和关心，结果却被上官溪狠狠地拉住了。 “？”塔伦向上官投去疑惑的目光，上官则是向着黎玥和天吴的方向努了努嘴，塔伦转头就看见了黎玥和天吴的相拥的画面，随后看着上官溪的笑容，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上官扯着白狼的尾巴示意他和自己离开，塔伦自然也知道要给这两位留下独处的时间。便也知趣地轻声离开。 在这一刻，天吴才真正感受到自己不需要担心任何事，因为，指挥官就在这里。 三天前，黎玥跟着祖昊焱走进了修复室… 修复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甚至在雷厉风行的黎玥的帮助下，效率比平时要快了许多。黎玥当然清楚，越是这样的关头越不能急躁，更不能任性地去给祖昊焱添乱，她能为天吴做的，就只有帮祖昊焱打下手。 “机体的破损程度达到百分之七十左右了，而且数据参数几乎全部改变了，幅度还相当的离谱。”说完后，祖昊焱托起下巴，又一次露出了沉思和严肃的表情。 “没有救了？不可能！根本不可能！所以你想说什么？”黎玥自然不可能相信这一切，或者说她不愿意选择去相信这一切。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的意识海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他应该没有告诉你关于这台机体的事？” 祖昊焱没有再继续手上的工作，黎玥虽然心急如焚，但终究还是选择耐着性子回答祖昊焱的问题。 “没有！我现在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有什么办法能救他？” “这就不是我们可以随便左右的事了，他的机体很特殊，如果机体停止运转，那么意识海的状态也应该就被固定下来了。” 祖昊焱说着，拿出了意识潜入装置。 “现在只能由你进行意识潜入判断是否还有拯救的可能。一旦意识海偏移到一定程度，那么我也爱莫能助。” 黎玥是想都没想就直接启动了装置，着急而又细致地观察天吴的意识海状况。她确定没有漏掉一个可能对结果产生产生错误的地方，随后咬紧牙关登出系统。 “怎么样？” “万幸，他的意识海刚好卡在了彻底偏移崩溃的临界值前，虽然可能要多费一番功夫，但他是能保住的，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随后，祖昊焱拿起相关装置，开始对天吴的意识海进行修复，期间也借助了黎玥与天吴的链接。 整个过程不可谓不艰难，尤其是黎玥，频繁地进行意识链接的维系与断裂，无论是对身体还是对精神都会有一定程度的损伤。 但他们的努力仍旧收获了应得的结果，天吴的意识海数值正在不断的向其正常时期的数值靠近，最后完全达到相应数值，这也就意味着现在要解决的问题只剩下机体的修复了。 “暂时来看更换回临渊机体可能会更好，佑尘机体损伤太严重了，在这台机体上做手术也很难保证刚刚维系好的意识海不会再次出现问题。” 黎玥闻言，立刻走到机体的收容处，找回了最早天吴使用的机体。（不再使用的机体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直接被拆解，用获得的零件投入新机体研发；另一种则是由科学理事会统一收容保管，单纯只是用作纪念。） 黎玥和天吴也是达成一致留下这台机体，却没想到在今天发挥了用处。在祖昊焱和黎玥的共同努力下，天吴的意识成功被转到了旧机体里，黎玥负责稳定天吴的意识海。 失去了意识的机体就和一具空壳没有任何区别。但关键是在于佑尘机体的损伤太过严重，而且… “黎玥，天吴在战斗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把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你也大可放心，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不会像你所知道的随意说出去。” 黎玥顿了顿，短暂的思考后，还是决定将情况说出来。 “天吴的机体，当时表现出了吸收斯科瑞病毒的特质，而且吸收速度非常快。最后也是有试做型重明武器的帮助，在回来的过程中才没有出现斯科瑞病毒的迹象。” 祖昊焱瞳孔扩张，他虽然想过情况会比较复杂，但他没有想到竟然这么麻烦。 “那么我可否这么认为，佑尘机体在当时的战斗中表现出了异格者的特征？” 黎玥点点头，吸收斯科瑞病毒确实是异格者等特有的性质。 “但我们在检查天吴的意识海时，却没有发现被斯科瑞病毒侵染的迹象。”事实的关键是祖昊焱后面的这一句。 吸收斯柯瑞病毒同时意识海还有不受侵染的能力，现在就只差能将斯科瑞病毒作为自己能动用的力量这一点，天吴在某种程度上就和异格者没有任何区别了。 但是这样的情况终究还是太过特殊，恐怕事实的关键就出在天吴的意识上，毕竟其本身就具备足够的特殊性。 不过，这些数据有值得记录的必要，原因正是试做型重明武器现在最需要解决的就是范围的问题，虽然这些参数记录只能第一时间用在解构体上，但祖昊焱有足够的资本相信，只要时间足够，他早晚能将这些数据运用到实际中。 “天吴现在还没有醒，但作为指挥官，我相信你有足够的权限和能力。事先说明，我能将佑尘机体修复，但是！” 祖昊焱看向黎玥的眼中充满了严肃。 “我无法保证一劳永逸的解决参数改变的问题，或者说这已经是在机体无法解决的根源性问题了。也就是说他如果再次遇上高浓度的斯科瑞病毒，那么很有可能会出现像你之前描述的情况。” “虽然有我们目前能调用的资源已经无法再创造一台这样的机体，毕竟大部分都用于特化机体的研发了，但总比留个定时炸弹在身边要安全一些。” 祖昊焱的意思很清楚，他想劝天吴放弃这台机体。但是，黎玥还记得天吴得到这台机体时有多么高兴，她身为青虎的指挥官，自然清楚他想要的是足以守护的力量。 她没有资格替天吴作出选择，祖昊焱自然也看得出来，也就没有再动什么嘴皮子功夫。 “你们可以走了，他的意识海已经彻底稳定下来了，等一段时间应该就会苏醒，我会尝试修复这台机体，等到他醒来，你们再将答案告诉我。” “感谢你。”黎玥向这位首席回以敬礼。 “不用说感谢，你带回来的数据都很重要。以及这个奇怪的碎片，明明是从斯科瑞造物中诞生，却无法检测到任何斯科瑞病毒的迹象，真是怪异。” “虽然这话听着可能有点刺耳，但是，如果，天吴最后具备了成为异格者的隐患。届时等待他的就只有被销毁这一条路。到时候，你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吗？”祖昊焱的语气又变得冰冷。 ……… 所以，之后指挥官回答了什么呢？但我只能听到寥寥数字，还是说回答就只需要这几个字呢？ “不会…发生！” 他们的谈话我一直都听着，但机体无法给予我任何反应，就这样以第三者的形式听着他们的讲话。指挥官，依旧是那样啊，会尊重我们的选择。 又换回了这副机体，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指挥官和我最初相遇的时候。那时候，我还对她抱有敌意，直到她向我揭露了自己的过去。 不曾有过怜爱的心自此多了几分异样的感情。然后，来了两个队员，当然，那时我也只是看在指挥官的面子上才把他们视作同伴。 不过，后来我才了解到，他们都各有所长。丫头的分析能力比许多机体都要强大，胆怯的外表，坚强的内心；至于那狼崽子，不靠谱的语气吐露出关键的信息，活跃气氛亦是一绝。反正我最后是习惯了有他们在身边的日子，甚至可以说，享受以及珍惜。 他们也有沉重的过往，与我和指挥官一样。这支小队，在彼此接纳之后立下了赫赫战功，也结识了许多新的友人，而那之后，道路依旧会延伸…… “天吴，蠢老虎！”结束了拥抱之后，黎玥故作凶狠地轻点了一下天吴的鼻子，引得后者鼻子一痒。 “黎玥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没少干这样的事！”巨虎敲了敲少女的头，又蹭了蹭她的脸颊，引来少女一阵窃笑。 “我…为你而来，谢谢你，黎玥。那一天，谢谢你。” “嗯……” 短暂的欣喜之后，黎玥强撑着去找上官溪和塔伦，天吴毕竟处处不在理，也没法劝下她，只能目送她离开而后缓慢地从床上下来。 “大哥醒了，这次你可真的立大功了！”塔伦抬起狼爪，拍了拍天吴的肩膀。 “不过，指挥官和大哥这次都有些过格了，伤得很严重。”上官虽然也笑着，但言谈却让两位“罪魁祸首”不禁尴尬起来。 塔伦本来也想抓住机会好好调侃一番，结果刚想开口，吻部就被一只爪子捏住，眼珠一转就对上了天吴犀利的眼神，刚到嘴边的话就被咽了下去。 “那么，请大家都把手伸出来，手背朝上摊开哦。” 上官溪率先将手伸了出来，黎玥和塔伦自然也是很快就理解了意思，也纷纷伸出手来，只有天吴有些懵，但见其他人如此便也照做了。 上官溪拿出水彩笔，在每个队员伸出的手（爪）背上画上一个贴合比例的笑脸。 “这个是？” “大哥，你别这么傻，笑脸都看不出来吗？”熟悉的痞笑，这是要挨揍的架势啊。 “嘶！”一条虎尾就这样甩在了白狼的尾巴上，不亚于钢筋抽打的力度顿时让塔伦“识趣”地闭了嘴。 两位少女又在一旁窃笑，仿佛又是当初吵闹的休息时间。再看当初的照片，黎玥多了许多伤口，脸上的黑眼圈也重了许多；塔伦和上官溪都换了机体；天吴无论哪一台机体都是遍布伤痕…他们都变了，时光荏苒，善变的终究只有人罢了。 “这个笑脸代表着以后无论我们发生什么事，最终都会重新聚到一起，无论有什么危机，监兵小队都一定会重逢！” 最真挚的祝福随着这笑脸烙印进他们的心中，在上官溪的要求下，大家把手并排成圆，虽然手掌大小尺寸确实差别很大，但总体上还是一个四叶草的形状，不是吗？ 一叶代表希望，二叶代表付出，三叶代表爱，而稀有的四叶则代表幸福。而在此刻的四叶草就变成了团结和必将重逢的祝福…… 机体秘闻 天吴 临渊 机体编号：z—0045 初次启动（生日）：九龙历（农历）七月四日（与黎玥同生日） 身高：384厘米 体重：400公斤 循环液类型（血型）：o型 心理年龄（改造时年龄）：25岁（按年计算，这是我还是野生老虎时的模糊感受） 机体资料： 编号澪： 重甲型，监兵小队的队长，具有极强的破坏力。使用武器为重剑（对他来说，这就相当于人类拿轻剑），可展开强力屏障保护队员或者限制对手。可以利用能量场形成双刃模式，在不降低力度的情况下大幅提高攻击频率。 编号壹： 诞生自乌托邦的一场实验，以求让非人类生物免疫斯科瑞病毒感染的特性为人类所用。同期实验体有五个，但最终只有他活了下来，并获得了这台机体。 编号贰： 临渊机体的参数与战斗配置基本都与最古老的解构体无二，但天吴使用时仍旧有极强的近战能力，目前只能猜测是天吴本身的意志强大。 编号叁： 对于大部分人类没有好感，意识链接也迟迟没有找到能安全配对的指挥官，导致临渊从乌托邦转到九龙后只能活跃在病毒浓度较低的区域，因此即使战功优异且潜力巨大，他依旧无法纵情战斗。 编号肆： 作为最高也是最重的解构体，他在找到指挥官后的日常处理曾一度让不少高层担心，不过这一切在黎玥到来完美解决，这位指挥官似乎很擅长应对大体型的家伙。 编号伍： 黎玥是唯一能适配天吴的指挥官，他们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有过交集。无数机缘巧合让他们得以跨越数十春秋后以这样的姿态在这个苦难从生的世界中重逢。 编号陆： “指挥官，请给予战斗许可。”绝对服从黎玥的命令，大部分情况都会沉默而高效地完成任务，但经常不顾自身安危。对他而言，听从命令就行。 编号柒： 天吴十分珍视自己的指挥官，粗糙而又认真地保护着这位少女。黎玥也以细腻而开朗的爱回应着他。一起阅读古籍和小说，领略历史的厚重与独特的世界魅力。另外两位队员也相当嗑这指挥官和队长。 机体秘密： 其之一： 实际上，天吴的机体设计中加了部分狮子的因素，比如虎首后浓密的鬃毛，当然，就算加上这一点，他无论怎么看都是老虎。 其之二： 机体虽然被归为物理重甲型，但本身在激活屏障或者启动核心输出模式双刃的情况下机体温度会升高，有时会造成火属性伤害。 其之三： 同时启动屏障和双刃的情况下机体周围温度会骤升至空气扭曲的程度。 其之四： 虎毛是按照自然界老虎的毛发进行合成制造的，可以理解为强度极高的普通虎毛，兽人型解构体的毛发大多如此。 其之五： 平日里沉默寡言，脾气稳定得很，当然，不排除某头欠揍的狼故意惹火上身的可能。打起队友来力度不减，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塔伦进行修复处理有一半是天吴的功劳。 其之六： 已经不下30次提出改进当前机体的请求，但全部石沉大海，祖昊焱每次都会敷衍地说快了。 其之七： 最开始对于小说一点不懂，“外挂”、“金手指”、“系统”等他一概不知。后来黎玥拉着他看历史，结果一看就脱不开了，更是会认真地记笔记。 其之八： 在黎玥的指导下认真地学习写字，当前字体在不断改善。 其之九： 曾多次提出改进机体的想法，对机体落后的战斗力提出过抗议。虽然搭载了强力的防护系统：回渊屏障，但专精于近战到了一定程度的临渊机体依旧吃了很多瘪。 机体秘闻 天吴 佑尘 机体编号：z—45lg 意识初次启动：九龙历七月四日 身高：384厘米 体重：500公斤 循环液类型：o型 心理年龄：25岁 机体资料： 编号澪： 机体名佑尘，相较于临渊机体，本机体包括屏障在内的防护能力得到了大幅加强。同时由于配件的更新以及能源量的大幅增加，使得佑尘机体的重量比临渊机体多了25％，拥有电磁炮以及极冰作为攻击手段，持续作战能力极强。 编号壹： 本机体由祖昊焱主导开发，标准为同时兼顾进攻与防护的强力机体。强大的力量以意识海的高负荷为代价，所幸，在一般情况下，这些负荷对天吴来说不算什么太严重的影响。 编号贰： 机体本身具有特殊功能，作为鱼死网破的手段，透支能源机体稳定度以及加速意识海枯竭换取短时间内几何倍速增长的力量。 编号叁： 实际上机体本身不适合高强度的持续作战，尤其是在没有黎玥意识链接的情况下。持续的作战会加重意识海的负担，但天吴本人从未提及，并巧妙地瞒过了指挥官在内的所有队员，进而营造出持续作战能力极强的假象。 编号肆： 作为少有的冰属性机体，佑尘成功将冰属性能力带回大众视野，在他身上冰属性不再只有限制功能，冰墙、冰锥甚至龙卷，可谓是防护攻击限制三重兼备。但是科学理事会明确表明今后不会轻易开发冰属性相关机体，原因很简单，能量损耗比雷属性机体还高。 编号伍： 机体搭载的光翼最早可以追溯到繁荣时期前，原理为借助光子辐射压力（也即光子动量交换）以加速和维持飞行，祖昊焱对其进行改进，以略去了漫长的加速过程。 编号陆： 机体的瞬间爆发极高，曾经有过以光翼为攻击手段的设想，但是庞大笨拙的体型并不支持这样的战术。事实上，佑尘机体的腿部也加装了加速器，但是加速时会使平衡性大幅下降，一般不会采用。 编号柒： 开始独立思考很多问题，并渐渐开始关心所遇到并留下羁绊的人。指挥官曾对他说，要有自己的想法，也要顾及周围人的感受。当然，还有一句，一定不要得理饶人，不能让人欺负自己。只是，天吴欺负别人的可能性会更大。 机体秘密： 其之一： 体型更加魁梧，而且科学理事会似乎有意让兽人型解构体保持裸上半身的想法，抟象、狴犴等年长的兽人型解构体都是如此。好在，浓密的毛发让他们不必担心温度。目前仅白凌熊是在衣着上是“全副武装”的状态。 其之二： 机体可以外接大型火炮武器实现长射程武装，虽然保留了这样的功能，但最终还是没有实装到机体上。 其之三： 机体的冰属性能力相当实用，曾经给队里的几位做过冰淇淋，后来又发展为做速冻食品，曾经在闲暇时间和指挥官去过一家餐厅，那两日的食品相当新鲜而且口感独特。那一天他们拿到了丰厚的报酬。 其之四： 有了在餐厅打工的经历后，天吴很想认真地给指挥官做一顿饭，然后…认真地炸了厨房，同时把“自愿”试吃的指挥官（黎玥：不能不给面子…）送进了急救室，抢救了三天后勉强能动了。 其之五： 在没有任务的时间里，每天都会坚持练字，字体不断地改进，让塔伦感到了一丝危机感。当然，攀比之心是无故的。 其之六： 练字的过程一般情况下是很顺利的。当然会出现二般的情况。塔伦无意中的举动导致墨水溅翻，整个休息室内全部是墨水，天吴的笔记全部被染黑了。 其之七： 在那天，天吴和（核）善地说服（暴揍）塔伦自愿（怨）成为自己的毛笔。在那段时间里，天吴是用塔伦的尾巴练字的，实现了真正的“狼毫”笔。 其之八： 对小说中的剧情很感兴趣。尤其是一只被周围人敬称为“大哥”的狼兽人，他所在的村庄来了一位爱哭的小男孩。为了哄他不哭，大字不识一个的大哥愣是从村中婆婆那里学会了几首童谣。凶悍又温柔，这其实也是队员眼中的天吴。 其之九： 故事中的大哥为了保护小男孩，被邪物刺穿胸膛而后撕碎，长眠于小男孩眼前。小男孩是命中注定的恶龙、必然的魔王。大哥知道，但还是愿意去给予全部的爱，活下来的小男孩最终也决定用生命换来新的开始。“大哥，我是不是算半个合格的魔王了……” 其之十： 天吴讨厌这样的结局，却又不知如何改变故事的原貌。指挥官又重写了一段新的结局：彼岸的葬主忽起兴致，想看看这份羁绊能否延续，超越轮回。让他们留下了记忆，最终在来世以原貌重逢，无忧无虑地生活着。算是一个拙劣而又美好的结局。 其之十一： “虽然改的很烂，但终归是个好结局不是吗？重要的就在于你拥有改写它的可能，拥有去纺织所有命运的能力。我相信你也可以，天吴。”少女就这样对大青虎说道。是啊，他已经拥有改写的可能了。 机体秘闻 抟象 无回 机体编号：cac—025 生日：九龙历一月一日（在一般情况下，启动日都会与生日同日。） 身高：304厘米 体重：150公斤 循环液类型：a型 心理年龄：91岁 机体资料： 编号澪： 机体名无回，进攻型，是接受改造时年龄最大的解构体。具备强大的范围作战能力，使用武器为释能枪，可传导机体能量，释放出大范围火焰。机体释放的火焰可根据意愿凝聚为不同的模样。以疾驰破竹之势驰骋沙场。 编号壹： 作为观察斥候，抟象的机体显得体型过于庞大，但并不妨碍他高效地带回准确而关键的信息。机体配备了高能推动器，可实现短距离的悬浮加速。但目前兽人型解构体中有真正飞行能力的还是只有天吴。 编号贰： 抟象相当了解人类医学，甚至还在解构体维护方面有一定建树。强大的战斗能力与精确、高效多线程地提供医疗援助让他参与的团队任务受伤率大幅降低。与之极为类似的还有真武小队的白凌熊，只不过后者的标志是强大的防护能力与精确、高效多线程地提供医疗援助。 编号叁： 抟象见证过太多秘密，也深知各种行为的后果或报偿，看待事物的方式透彻。在某些方面不拘小节。但作为前辈，他也能轻松化解尴尬局面，直到监兵小队的指挥官出现。 编号肆： 自己的情绪几乎不会太大程度地显露出来。作为斥候的同时也是随时待命的执行部队战士。可以加入任何小队进行战斗。但经过统计，在与监兵小队指挥官相遇后，抟象基本就只会选择在监兵小队进行战斗任务。 编号伍： 擅长处理人际交往，但仅限于社交正常以及社交恐惧，对于社交恐怖分子级别的存在，他也无能为力。但监兵小队中的两位是特例，无论是塔伦还是黎玥，他都没有感到压力。 编号陆： 部分空闲时间里会戴上眼镜（其实只有镜框）去看诞生于反击时期的作品。不乏天真的想象以及悲痛的臆想。他只是默默记下，将他们与自己背负的过往一同刺入心脏，以此逼迫自己继续战斗。 编号柒： 十分照顾后辈，但也不会允许他们乱来。如果一定要牺牲，他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只不过，他周围的同伴从来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对于这个已经见证了文明兴盛与衰落，见证哀恸人民生活与肆虐之恶，坚守了一百七十多年的老头子来说，这究竟是希望，还是诅咒呢…… 机体秘密： 其之一： 最普通的愿望是有一天可以去攀登珠穆朗玛峰。去亲眼看看山巅的景色。最奢侈的愿望则是希望每一个战士都能走到最后，或者，带着尊严和荣耀逝去。 其之二： 非常在意狮鬃的整洁程度，有时一天可以把鬃毛刷上十几甚至二三十多遍。遗落的毛发也会定期处理。 其之三： 脾气比天吴还要稳定，几乎不与他人发生冲突。会主动引导冲突走向，避免冲突爆发。但这一行为在面对国君等关系相当紧密的学生时无效。 其之四： 嗅觉相当敏锐，所以极度厌恶诸如螺蛳粉、榴莲和鲱鱼罐头一类的食物，但不知为何不厌恶烟。喜欢喝茶，当然，不是冰红的。 其之五： 曾经相当喜欢吸烟，哪怕是解构体改造后的初期，也是随身携带一支烟斗，但很快那支烟斗就消失了，他也再没有吸过烟了。 其之六： 黎玥和国君等与抟象关系紧密的学生了解后，一起送了一支相当重要的烟斗和几瓶美酒作为生日礼物兼新年礼物给抟象，期待着在未来它能派上用场。抟象本人对此哭笑不得。 其之七： 未改造前是活跃于诸多领域的神级人物，而且每个领域都相当精通。包括但不限于：文学、教育，医学、军事、厨艺、修理、科研等。与明昏首席一样是那个时代连“天才”都黯然失色的存在。 其之八： 虽然被这样尊敬，但他还是更多活跃在百姓身边。也是后来他接受改造后了解甚至亲历的一系列人民之苦的驱动。深知历史的沉重与黑暗，但依旧不息前进。 其之九： 是很多解构体甚至人类的心理开导师，能很好地解决心理问题。由此更加维护住了他身为温和长辈的形象。但没有人知道，他只是将这一切独自吞下，直到遇到监兵小队。 其之十： 不知为何，他总会不自觉地将自己背负的沉重之事和监兵小队的大家诉说，在第一次说出后又有些紧张，但事实证明这很多余。黎玥、天吴、塔伦和上官溪都不介意，甚至愿意与他一同分担，也许就是这样的氛围，抟象才会如此喜欢这支小队。 其之十一： 一生未婚。 其之十二： 其实抟象在人类时期也是黎玥父亲——黎朔远的老师，在得知这一切后，黎玥就有些把抟象看作如同祖父一般的长辈，而抟象也有几分把黎玥视作孙女的感觉。 第128章 会议 在这样一个小小的仪式过后，黎玥就在三位亲人的注视下老老实实地去睡觉了，毕竟三天依靠咖啡强行逼迫自己不睡觉，对于原本身体状况就没有有效改善的黎玥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负担。 与此同时，相关会议也已经告一段落。这次批假正是结果之一。会议最初的讨论正是“真武小队与监兵小队为解决本次危机做出的卓着贡献”等，会议着重地对起到关键作用的白凌熊、黎玥和天吴提出了重点表扬。 有许多民众在听到这些消息后情绪十分激昂，其中就包括翁景光的祖父老翁，在听到孙子的小队做出如此有用的表现，也是相当高兴。也就是在那天晚上，翁景光带着自己的三位队员悄悄地回到了老家。 在看到孙子回来的那一刻，老人别提有多高兴了，刚好赶上了他的八十大寿，这样热闹的氛围纵使是刘柳也没有任何奇怪的话语。一家人其乐融融，白凌熊也早就为此换回了原本的人型机体，这个时候再冒出一头大白熊来怕不是要把老人给吓到。 当然这场会议并不完全如此，还有很多人对此发出了质疑。 比如针对“天之四灵”的四支小队的庆祝活动消耗了比较多的物资，当然，监兵小队由于要赶着去治疗并未参与，因此基本上这场活动就只关注了真武小队、孟苍小队以及陵光小队。 真武小队确实实打实的是被民众“捧着”回来的。仅仅只是为了庆祝四个小队，为了庆祝他们为民众做出的壮举，就消耗掉了九龙一个小型生活社区接近四天的物资储备。 “这样做无可厚非，监兵小队和真武小队保住了九河，而他们和另外的两支小队一起保住了人民，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的成功，追究这项事件的背后起因的声音也没有那么汹涌。更何况他们原本就是英雄。”国君昊正声说道。 “可是让这样的解构体小队去接管‘希望’，会不会有些不妥？控制一支小队都相当困难，更别提是四个。” “那么试问除了他们，谁还担得起‘希望’的名号？漫长的战争折磨着民众们脆弱的神经，他们需要一个强大的依靠。所以明白吗？不是我们在塑造希望，而是民众需要希望。” “只不过是所谓的希望而已…” “在你眼里，‘希望’已经不堪到要用‘只不过’来形容了吗？”严肃而冰冷的声音传来，蓐收作为律法刑部的代表此刻正紧盯着这位提出意见的成员。 “这位先生，不知是否读过神话故事？” “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每个神话中描绘‘英雄’的史诗都有一个不难发现的底层逻辑：个人平静的生活被打破，而后历经千难万险着胜利为衣后凯旋，受尽世人的追捧与崇拜。” 蓐收又一次看向了那位提出意见的成员，对方似乎正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随后他 蓐收继续说道。 “所谓‘英雄’的外衣下，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凡人，是民众为他们戴上了堪比神明权威的冠冕。正因如此，英雄能让人民产生希望，并借此不断引导人民向前，而试图打破希望的，都要被人民的浪潮给淹没。所以，不要觉得希望是‘只不过’，运用得当，它将是锋利的刀刃。” 蓐收的一番话让那位成员顿时哑口无言，甚至还有几分脊背发凉，显然他已经从蓐收的话语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在会议要交流的的财政合作等问题解决，国君宣布会议解散的时候，他是第一个离开的。 国军的会议大部分成员都会以投影的方式参与，直到目之所及再没有除开蓐收、睚眦和螭吻的其他人后，国君才将大部分监视器关闭，只留下所属是能完全信任之人的少部分。 “很难保证会议里不会存在一些特殊的眼线，至少有些事还无法判断他们能否知道。”睚眦率先开口说道。 紧接着是螭吻：“目前的一些情况他们也干涉不了，毕竟无论是先例还是代价，都已经鲜活地摆在那里了，目前的我们，他们得罪不起。” “想来也是很久没有聚在一起说过话了。” “私交会成为偏袒的契机，国君大人想必也清楚这一点。”蓐收作为律法刑部里，狴犴之下的最高负责人，同时也执掌监察权，因此他需要参与的私人会议基本上一只手都嫌多。 “说的没错，那么直入主题。有关重明武器的进展如何，听说这一次这两支精英小队的成功也托了重明武器的福。根据结论的重要程度，我们要考虑是否要向其他人类势力，包括乌托邦发出相关信息。”昊收起了那一瞬的温和，严肃的神情取代了微笑。 “国君大人所说的皆为事实，关于重明武器的信息，我上一秒就已经加密发到你们的终端上了，”哪怕是蓐收，再谈到重明武器时都隐藏不了眼底的激动。 ………… 距离国君三人打开终端上的内容进行翻阅，已经过去了八分钟，在此期间他们一言不发，同时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观看，确保自己没有漏掉任何一条批注，没有曲解任何一句话所代表的含义。 “由于相关保密问题，我以及狴犴大人连同刑部的大部分工作人员全程监视了重明武器的研发过程。科学理事会遵照从东极取回来的档案，夜以继日地进行研究，最终成功复兴了当时东极的场面。” 蓐收顿了顿，确保自己的激动不会影响到他接下来的陈述。 “也就是在监兵小队和真武小队在这场战斗中使用的起到关键作用的重明武器，由于研发出来到第一次投入实际之间只相差了不到半个小时，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向你们进行汇报。” “那么也就是说，斯科瑞病毒是可以被真正意义上清除掉的…”饶是千帆阅尽的昊，此刻都能明显的感觉出自己话语中的颤抖。 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这句话所蕴含的含义是多么的重大而神圣。 这意味着，横断人类文明脊梁的罪魁祸首——斯科瑞病毒成为了可以被清除的存在，也就意味着长达八十多年的漫长战争中，人类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收复地球不再是天方夜谭，过去的一切付出都没有白费，一切牺牲都等到了他们应得的报偿。 庚子寅以及整个东极手中的火把，借由孟苍小队之手真正转接到了现在的人类手中，而这火把终将燃烧起覆灭斯科瑞病毒的燎原烈火。 睚眦捏着的拳头嘎吱作响，过往的种种浮上心头，片刻的动容过后，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表扬的声音将弥漫在这处空间中的震惊与凝滞打碎。 “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对应的子弹，那么靶心就已经明确了。国君大人，我想我们不应该再磨蹭下去了！” “没错，国君大人！” 一时之间连同蓐收在内的三人都表现出了强烈的意愿，而昊，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这是不可磨灭的炬火，虽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它仍旧有非常多的不足，但新的太阳已然升起。将科学与社会的资源分配优先级提到最高，同时真空零点能反应堆的研发暂缓，目前主攻方向以重明武器和特化机体为主！” 在国君发布完相关命令之后，蓐收等人的表情又再度回到以往的冰冷，这样重大的行为意味着这件事很快就会被发现，九龙也没有理由把他藏着掖着，但关键的，是天上的某些家伙们。 纵然国君没有明说，他们也知道，水面之下的嗜血鲨鱼一刻也没有停止对他们的觊觎。因此，接下来，他们要做的还有一件事——将计就计… “具体细节已经发送到你的终端上了，抱歉，焱，让你也被迫卷入到这场斗争中。” 国君昊的身前是出现在投影中的科学理事会首席祖昊焱，他的脸上也有不淡的黑眼圈。 “无碍，小小的调整就足以达到要求。我将重明武器相关文档的地址编码调整为每微秒变化一次，记录其中的数据，每分钟加密一次。所有能用的加密方式全部被扣上，想要不依靠九龙科学理事会的援助打开这份文件，那么一天至少要进行上万次破译。” “而只要岸武集团以及其他可疑组织破译，便会触发其中的木马病毒程序，将他们数据网中的资料传回我设置的一组芯片中。” 目前的已知情报，基本可以确定岸武集团在进行斯科瑞病毒的相关研究，或者再具体一点，是对异格者的相关研究。 祖昊焱虽然从天吴的佑尘机体上得到了相关的参数，但这种情况毕竟不好做实验，所以可用性就少了许多。而如果能得到岸武集团的相关研究资料，或许就能成功构建出相关模型并成功对这一组参数进行试验，届时重明武器的效果必将大幅提升。 祖昊焱手上敲打键盘的速度远比他的语速更甚，一串串编码飞速闪过，片刻之后他重重地按下了键盘上的回车键，也就意味着需求已经解决。 但他手上敲打键盘的速度并未停止甚至是减慢，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事能阻止他对重明武器的研发与改进。这次重明武器的初次使用除开早已被预估到的范围问题外，还多出了效果极不稳定的缺点，不同个体的重明武器，甚至同一重明武器在不同时期，效果都会有极大幅度的偏差。 因此…… 第129章 拮抗 “为了改善相关问题，我们可能需要斯科瑞病毒的样本。” 病毒本身就足以改进装置，而参数配置方面则需要大量斯科瑞病毒的相关数据。可以说，一次成功往往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目前除了已知的感染体、升格者以外，那些异合生物，乃至异合核心的数据是否需要。在聚合体已无法回收的情况下，靠着当初赤潮重现时行动所获得的相关残骸应该远远不够。” 祖昊焱抬头看了兄长一眼，随后接着说道：“监兵小队这次也带回了异合核心的碎片，但这块碎片目前还无法解析，因此…等等，请容我先行告退！” 本想继续解说的祖昊焱瞬间皱紧了眉头，二话不说就关闭了通讯，看来是遇到了某些瓶颈。 “看来确实很要紧，蓐收，你似乎有话要说。” “嗯，接下来由我代替科学理事会首席说明。”一个小型分析终端出现在了蓐收的手中。 “在此前的那场大型行动中，直接面对异合核心的抟象前辈在后续检查时发现解构装置出现了一些额外的异常数据。当时是监兵小队的指挥官通过意识链接进行辅助，这才没有出现更严重的后果。” “而目前来看，这种异常数据指明了那个异合核心与某个存在间拥有特殊的‘联系’，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目前观测到的某些异合生物群中。一方受损后可能会对另一方产生影响，受损方则将危机信号告知存活方，以供存活方积累经验，就像是为了族群延续而自然演化出的保护手段一般。” “这样的方式与意识，足以证明异合生物已经演化出了极高的智能等级，抟象解构装置中的异常则以实际数据证明了这一点。同时，这次巴颜喀拉山脉的行动也足以证明，异合核心在异格者手中绝对还有复数的存在。” “斯科瑞病毒模仿地球的生态，已经建立起了属于他们的进化树，而树上的每一条树枝，甚至每一片树叶都是演化程度不同的同一种异合生物。” 蓐收所言皆是事实，所指向的意思也相当明确：异合核心在这次看来已经出现了向生物转化的状态，那么按照异合生物的演化趋势，势必存在一个演化程度最高的异合核心，而这个个体正安全地躲在某处。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已经很明确了。尽全力搜索高演化个体的数据。” “是！” 随着三个不同声音的相同响应，国君的指令在那一刻传到了所有执行部队的任务终端里，一时之间几乎所有的执行部队都在各自指挥基地的停机坪处集合。 有关重明武器的部分情报已经在九龙中传开，自然也激起了这些部队中将士们情绪的激昂和高亢。他们时刻准备将利剑刺入人类之敌的咽喉，蓄势待发，只需要一个指令便可出击。 祖昊焱并没有时间去关注这些，在终于解决了这个瓶颈之后，研究又来到了麻烦的材料空缺和样本缺少上。科学理事会的首席扶额，这已经是为时两周的高强度作业了。 但他并没有趁此时间进行休息，转而投到另一项工作：特化机体的研究上。 关于天吴的佑尘机体已经修复完成。果然如他所想天吴并不打算放弃这台机体，他也知道再怎么样的劝阻都是无用，相关的注意事项，连同机体一起送了过去，也算是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 而此时他脑海中回荡着的还有另一个声音，那是当时讨伐异格者的行动中，海默首席和他的唯一一句寒暄。 “有一个在我这边，监察院的最高负责人问了我很多次的疑问，那么我也希望你能回答。作为九龙古国科研方面的领军人物，你的态度和立场远比其他人更加重要。” “科学是引领人类前进的炬火，而不是用来引发内部的自燃，更不是无意义的内耗。” “不意外的回答，因为这也是我的想法。”那日情况紧急，留给两位科学理事会首席的私人时间并不多，寥寥数语后又转身投向各自的领域。 当然，监兵小队、真武小队、孟苍小队和陵光小队并没有身在其列，毕竟准许的假期还没有结束，作为最大的功臣，也理应得到好好的休息。 黎玥只是透过远处的摄像头，借由投影观察着战士们激昂的神情。毫无疑问，这正是九龙对重明武器的重视。 将视线从投影上移开，却在某一个刹那看到了一位紫色短发的解构体，她正站在台阶前审慎地注视着每一位解构体，手中的名单在她眼中飞速掠过。 肩上刑部监察部门的标志彰显着自己的身份，以及监察部门在这样的场合所应该发挥的作用。在这样的场合中，她却始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不会显得太过玩味，又不会表现得太过严肃。 一袭纯白的装束，若隐若现的凸显出几分高贵，那一双如纯净宝石般璀璨的粉色眼眸，似乎能看透人心所想。 在黎玥看到她的那一刻，她也将目光对准了摄像头，但那一刻，黎玥却感觉她并不是看着摄像头，而是在那之后的更遥远的空间。 黎玥只感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疏离感，大脑中也出现了无法解释的模糊记忆，一些奇怪的猜想似海潮般涌现。黎玥想要仔细确认自己的感受，却发现那位女性解构体已经结束了工作离开。 另一边，翁景光也早早地和自己的祖父告别，带着队员们回到了自己的指挥基地。和黎玥、吴馨和上官岳一样，都在开始着手规划接下来的战斗。 假期总共也只有五天，这是原本就已经确定下来要给除开监兵小队外的三支精英部队用以休息的假期。只不过鉴于这次监兵小队发挥的作用巨大，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这才需要这些时间进行修整。 但除开因为损失惨重，无法有指挥官亲自出面的监兵小队。在真武小队归队后，国君并用加密通话将他们叫到了中部指挥部，在那里民众自发地进行了盛大仪式，以表彰这三支（四支）小队对于九龙乃至人类作出的巨大贡献。 但身经百战的他们自然知道，这并不只是为了祝贺。早在加密通话发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察觉到了。 “之后也会给你们为期五天的休息时间，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了。庆祝仪式的举行也会相当盛大，放宽心，这是九龙子们提出的意见，我也只是做个顺水人情。只是有些可惜监兵小队也没法过来。” “国君，这并不只是为了庆祝？”上官岳先一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其他两人也点了点头，表达出相同的疑问。 “你们相当的聪明。没错，这场仪式只是一个表征。重要的是，在那之后，你们将会成为民众内心的英雄，作为新的希望被民众注视，这也是一种保护，更是作为鼓舞士气的战旗！希望你们能理解这背后的意义。” 国君严肃的话语，顿时让他们感到身上的担子重了许多。虽然事后也是很快的换回了轻松的氛围，但那番话的意义却太过沉重了。 数天前，吴馨正在在整理着任务日志，以便最后提交的过程不会出现问题。随着日志被逐一打开，其中的内容也一个个浮现…… “前方发现驻守部队，指挥官，请下达指令。”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孟章能明显的感受到吴馨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转变，至少不会强迫自己的队员叫自己“主人”了。 “支援的部队到了，是，孟苍小队！是那支传奇小队，他们来帮我们了！”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无论是装备破烂的拾荒者，还是已经有些疲惫的驻守部队队员，在看到支援的来者后，都兴奋了起来，原本的疲态一扫而空，转而一起加入到对抗的队伍里。 “优先保护伤员和平民，碍事的东西，全部粉碎！” “是！” 随后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这一片区域的感染体被清剿殆尽。战后，士兵和民众们都向自己的小队表达着感谢。 九龙之外的土地上，不只是乌托邦会建立地上保育区，在趋势向好之后，九龙也建立了不少。而孟苍小队的任务地点就是某一处保育区。 对保育区的工作完成之后，星月早已悄悄地踏入漆黑的夜空，向大地之上投来温和的视线。悄无声息地提醒着人们，要入梦了。 防御火炮开始自行运转，过滤塔的功能也已经体现了出来。在此刻，传入吴馨耳中的，只剩下了士兵和武装的拾荒者轻轻的低语。 “睡不着吗？” “是啊，更多的还是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突然从曾经提心吊胆、害怕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感染体杀死的日子转到了现在。” “从前的日子很苦。” “那是肯定啊！”拾荒者不受控制地加重了声音，言语中的悲哀也也随着声波渲染着周围的事物。 “再被救下前，我们的生活居无定所，不存在任何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为了提防不被感染体杀死，我和同伴背靠背握着枪，甚至好几周都不敢真正入睡。但现在有九龙的支援了，也不用再过曾经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食物、帐篷以及安全，九龙为我们保证了太多。现在枪还在我手中，还有我背靠背的同伴却早已不在了。”回忆早已铭刻，只是拾荒者的同伴未能撑到曙光到来。 “抱歉……” “不，不必道歉。风中残烛，摇摇欲坠。正因不抱希望，才不会在绝望面前无能为力。这正是拾荒者之间约定俗成的理念。” 第130章 风云起 “而现在，这一切都变成过去了，而且已经过去很久了。安稳的日常再次回到身边，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拾荒者发出一声长叹，但这一次没有太多哀婉的气息。 那位士兵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明白你的感受。曾经我也是前线战斗的执行部队成员，在一次意外中被人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那时候就推迟后方在这里驻防。” “我们小队的指挥官和队长都牺牲了，还有最后一个辅助型女孩在那场战斗后失踪了，有人说她被异格者带走了，只怕现在也是凶多吉少。” 士兵在那一瞬间似乎陷入了过往的回忆，绝望的窒息感涌上大脑，声音短暂的停止了一会儿。 “那几乎是不可逾越的力量差距，我们的小队被她轻松瓦解。他们死前的哀嚎和嘱托还在我耳边回响，同伴断肢的触感还残留在我的手上。” “那时候，仅仅一个六片羽翼的异格者就让我们的小队崩解。据说最后，是一个龙人模样的异格者带走了我的队友。” “但你还站在这里。”拾荒者似乎听出了一分弦外之音。 “是啊，后来我才知道，是一支小队成功击退了异格者，解救了即将失守的防线。还有他们并列的其他三支小队，同样立下了赫赫战功。” “是谁？” “解救我们的那次行动在报告中记录的队伍名称是孟苍小队，另外的三支也是以‘天之四灵’为称号命名的，可以说是王牌。” “那不就是今天神兵天降的那支小队！” “没错，正是因为有他们这样的军人，才让我觉得人类不是毫无希望。或许也正是因为我们都是被绝望压垮过的人，现在感受到了安心才会不真实。” “是啊，你倒是看得透彻。好歹我们都还活着，背负好同伴的寄托，带着他们的遗志去见证希望才是我们要做的。” 释然的叹息回荡在此处，他们似乎准备趁着睡不着的空隙打牌，但是… “额，怎么，我怎么连牌都抓不稳了？” “唉，估计是太累了，先休息，下次再一起打牌，一定会让你见识到我的牌技的。” “嗯，下次一定！两个人一起。”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窸窣的响声和低沉的抽噎，却悄悄的融入夜空，点缀繁星所照的夜晚。 吴馨起身走向远处，似乎还有很多人没有入睡。昏暗的灯光下，一阵摇篮声断断续续地响起。纷正和一位老妇人交谈，在他们之间坐着的则是一个蜷缩着的小男孩，轻轻的摇篮声似乎就是为了抚这位孩子入梦。纷悄悄地为他披上毛毯，又轻轻的擦去他嘴边留下的压缩干粮的残渣。 刻雪似乎到现在还在为那些热血沸腾的孩子们展示着自己酷炫的枪法，然后就会跟他们说自己的枪法也来自一位老前辈的教导。接着孩子们又会夸下一阵海口，引来死党的拆台和共同的欢笑。 至于孟章，现在还在保育区的试验田里面和那些老者们教导有意愿想去种庄稼的年轻人们如何种植粮食。这条大龙一直都是以温和和渊识的模样出现，做掌握的知识也是相当的全面，甚至还包括了孩童陪护方面，白天结束战斗后，一群孩子都吵着要他陪着一起玩，他也能很轻松地“收拾”这帮一般人应付不来的闹腾孩子。 九龙带来了水稻，沙褶帝国又通过交易为他们送去了玉米种子，曾经不可能实现的作物种植在这一刻变成了现实。 这里的居民众多，几乎都是从各个灾区转到这里来的。其中也有很多人对他们表述了相同的话语：“谢谢！” 本来还想去和队员们确认情况，但看他们都有各自的事，吴馨在一番思索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曾经的她可是不会顾及周围人的感受，但在一些人的影响和如今民众的注视中，她的一切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 夜晚的气温逐渐下降，棕绿色的帐篷中，人们三两簇拥着，或是扶着爱人的脸，或是为自己的孩子盖上被褥，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关上了任务日志，观那时间也不知不觉到了深夜，星月和那日一样，悬挂在天空中。但吴馨并没有入睡，脑海中回荡着国君交给参加庆祝仪式的三支小队的任务。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和之前一样，调动大量地区的战斗积极性，树立人们对于战争获胜的希望。监兵小队由于队伍配置的问题，将作为最尖端的主力军奔赴在最危险的战场，所以树立希望一事大多数得交由你们来做。” 想来也是，监兵小队里就光那头老虎的存在，基本上就没有人敢接近他们了。虽然偶尔也会在一些保育区里见到上官溪和黎玥的身影，但基本上都是在运输伤员或者紧急协助。 很少见他们能停下来，寒暄也只有几句，随后又要马上奔赴下一个极度危险的战场。直到最近，他们又作为最大功臣解决了九河处的问题，也是在以另一种方式为民众带来了希望。 相较于监兵小队，另外三支队伍的任务就显得简单、繁杂却又集中。清剿，侦查，物资运输……他们组成了近期的生活主调。 在一个个任务的见证下，他们看到了战线后方的保育区被建起，在九龙、沙褶协助下重建了贸易的路线，北极联合体的航线重建也在稳步推进，运输过来的北极物资也多了很多。而也有一部分失守的据点也被监测到已被乌托邦收复…… 地表的一切都在复兴。但对于吴馨、翁景光以及上官岳来说，这也是一种不断增大的压力。黎玥他们由于是奔赴最前线很少会和后方有接触，对于这一类的感触不会像他们那么深。 “正是因为有他们这样的军人，才让我觉得人类不是毫无希望。” “孟苍小队的支援快要来了！” “有陵光小队在真是太好了！” “只要真武小队在，那就仍有希望！” “监兵小队已经解决了最大的麻烦，战区已经逆转了！” ……… 这是来自人们的期望，一是来自人民的压力，同时也是一种注视和束缚。对军人来说，保家卫国保护民众亦是天职，不过，这样的压力，纵使将神像拆分为四座，却仍旧无法抵挡人们的“祈祷”。 “明明，还有更多的事我们可以去做。为什么偏要把我们安置在后方？”在另一边，孟苍小队的三名队员聚在一起开始了简单的商讨，一腔热血的刻雪自然是率先发起了牢骚。 “这也并不是没有道理，除开最关键的鼓舞人心的作用外。先前监兵小队的指挥官所遭遇的经历就足以说明，乌托邦的岸武集团很可能已经盯上了九龙里面的精英战力，虽然暂时不确定他们关注的对象是不是只有监兵小队，但相关的保护也是必要的。” “可是，孟章大叔，这样真的好吗？监兵小队传回来的情报里，多少重灾区内都出现了感染体停滞不前的状态，甚至异合生物也显得比之前要羸弱得多。这恐怕不是个好兆头。” 纷的想法很明确，地表正在出现某些不知名的变化。准确来说，她担心的是异合生物正在采用一种以弱诱敌的方式。 九龙高层的意思很简单，除开最锋利的刀刃有特殊的刀鞘保护外，另外的孟苍、陵光和真武都会被安全地保护在后方。将刀刃重铸成贴满金箔的神像，褪去锋芒的思想后成为安抚民众，激起斗志的工具。 但这显然不是个好兆头，哪怕是在这五天的休假里，他们也没有停止过对破局的渴望。正巧，相关的任务已经发布。虽然没有第一时间接到他们的终端上，但这几位指挥官还是第一时间抓住了机遇，立刻向上级申请了出击报告。 有时候没有否认的事就是默许的，正如现在，上级并没有对他们的提议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既没有直接拒绝他们的请求，也对他们进行战斗准备的事熟视无睹。 至于监兵小队，就算他们不申请，相关任务报告也会在休假结束的那一刻发到他们的任务终端上。 正如此前所讲，他们出面的任务都是危险程度或者优先级最高的，在民众眼中，他们是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胜利凯旋的神兵。但事实远不是如此，他们没有更多地出现在后方，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机体修复需要时间，黎玥又放心不下，自然就没有多参与后方的事。 这时，黎玥的终端中突然响起了通讯接入的声音，那是抟象发起的通讯请求。在三位队员的注视下，黎玥接通了通讯。 “看来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了，不错！”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任务肯定有我们，所以，校长是还有什么事吩咐吗？” “最主要的就是提醒你们了，以及一些你们可能知道的情报。这次的任务是搜寻异合核心的信息，你们上次带回来的那个太过特殊不仅没有任何斯科瑞特征，甚至还无法进行解析。” “关于衍化的方面，想来肯定有相关介绍。我只是送上一些额外的消息而已。” …… 第131章 母体 “额外的消息？” “是的，祖昊焱在刚刚正式将搜寻目标对象由‘异合核心’改成了‘异聚母体’。”抟象平静的叙述着这简短的话语，但仅仅是修改名称带来的信息量就足够关键。 黎玥自然是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异聚母体’？难道说他们会孵化什么东西出来吗？”黎玥自然是相信科学理事会首席的判断，也正因如此，她才要将问题问到底。 “是的，目前来看，当时在我解构装置中出现的异常波动在后续被捕捉到了。除开类似共生警报传递的情况外，理事会首席后续又进行了深入研究，确定了演化程度最高的异合核心极有可能是在孕育着什么，相关波动可以在地球上找到类似的情况，至于是什么，我不必多说。所以才会更改这个名称。我想你们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联想到之前的任务中，重灾区的感染体停滞的情况，乃至比原来要弱得多的异合生物，虽然不知道两者之间有什么具体联系。但至少可以判断出，那将是一场巨大的浩劫。 “我们明白了，现在出发能否赶上最近一趟运输机？” “你们西部我不是很清楚，但现在出发驱赶运输机恐怕不妥。理事会首席要见你们，总之，祝你们好运，我会继续进行协助，那么战场上再见。”说完话，抟象关闭了通讯。 “好了，你们收拾东西，我得先去一趟科学理事会。” “明白！” 黎玥很快就赶到了科学理事会。祖昊焱专注地盯着手中的报告，时不时的传来一阵敲打键盘的声音，应该是要及时记录下产生的灵感，最后又盯着手中的报告思考。 “来得很快，那头老狮子的行事效率真高，哎呦！” 若雪如此不敬的行为，自然是引来了熟知抟象的人一阵“敲打”。 “请进，具体的任务简报，我想我不必赘述，抟象校长应该早就和你们说过了。总之取回相关样本，那么至少能使实验进度推进四十五个百分点，并且有超过九成的可能直接解决掉重明武器不稳定的问题。” “样本强度越高，数据越精确。目前斯科瑞病毒演化的三大集合：感染体、异合生物以及异格者中，纯粹由斯科瑞病毒自主演化形成的异合生物是最合适的研究性。至于这其中最理想的个体，想来你也知道。” 正是先前几次行动中被破坏的异合核心，在后续的交谈中他们了解到，事实上，将“异合核心”改名为“异聚母体”，除开抟象在数据方面提供的助力外，还有一个关键，那就是地面上已经发现不止一处与之类似的情况。但这些对象都不纯粹，或者说，他们只具备异合核心的极小部分特征。 随后，在要求之下，若雪展开了地球的模型图，并将机械猫爪点在了7362号城市的下水道处。 “目前已知的参数有两个。一个是曾经记录中出现的第一代行者的全盛时期数据；另一个，则是在你们首次遇到第二代行者乔查尼到后续斥候第一时间赶到时发现代行者痕迹的时间差。排除掉痕迹留下的时间差距，只有这两项参数就可以计算出这段时间里乔查尼的最远活动范围。” 后续在他们离开后斥候也是第一时间被派往该处，根据当时在任务报告中的描述，他们发现了带行者留下的最新痕迹。虽然误差可能会比较大，但总归是一条线索。 “但是乔查尼不一定会在这段时间去检查最高演化个体的情况。” 这时，祖昊焱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走到黎玥面前，不难看出他的黑眼圈很重。 “这是我和抟象校长由主观意愿上判断出的情况，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对手，想来在异变发生之后会第一时间去检查可以被称作王牌的存在。” “后续抟象校长也没有放弃探查，根据其他斥候提供的代行者相关痕迹，也成功地找到了几处和他吻合的信号残留。由此范围还将进一步缩小。” 将该解释的事解释完后，祖昊焱再一次盯紧了他的屏幕，敲击键盘的速度比刚才更快，似乎是灵感涌上来了。 “但这终究只是假设…” “的确如此，但也不能说毫无价值。某种意义上来说，科学就是证明假设的过程。” 祖昊焱再次说出了一句话，但这一次他的眼睛却没有从屏幕上移开。 “咳咳，总之接下来是我们科学理事会这边整理出的有关异聚母体的情报：其周围存在的异常活化的斯科瑞病毒浓度，对周围剧烈的电磁干扰，后者甚至可能让周围的环境产生一定改变。是不是都对上了？” 黎玥点点头，一切的一切都与他们所经历过的事实不谋而合。如果结合这一些信息以及抟象校长考察后确定的范围区域，只能将那个演化程度最高的个体可能存在的范围进一步缩小，但是…… “这些情报可能还缺了点什么？” 一时之间除了祖昊焱，周围所有的人都将错愕的目光投向了黎玥。 “这个时候奔赴最前线同时斗争范围最广的小队特性就派上用场了。” 黎玥将自己从各个任务中了解到的异常情况坐标都标到了地球模型上，那一个个异常都被若雪等人的话语串联到了一起，这些坐标以及具体的情况都映射在了模型上。 若雪向祖昊焱示意，随后在祖昊焱的帮助下，大量的方程式和数字矩阵浮现在投影旁，以极高的速度迭代，运行。 “时间差值与移动速度…交易交通工具所经过区域的维度，以及相关能源消耗和速度的均值可以被演算……” “重灾区的范围也可以进行概算，颐和生物的活动圈范围也与之大差不差……” “异常坐标与范围通过函数进行计算，结合先前提到的第二代行者乔查尼可能出现的范围，两者之间的夹角……” “大体在三十到三十一度之间。” 很显然，这不是独自一人可以在短时间内得出的结论。以众人之所思，合众人之所想，一个个点被众人的合作串联成一幅完整的图像，全部的线索都在祖昊焱的公式中交汇为同一个点。 “那么，这里就是异聚母体最可能出现的位置。”那被推算出来的地点闪烁着红光，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于其之上。 另一边，乌托邦… “议长，看来九龙那边的发展比我们想的要快得多。他们将文档分享出来了，你看，要不要给岸武集团送过去？”助理询问着身旁揉着太阳穴的里德。 “送过去，九龙那边恐怕早就有所准备了。要头痛，也让岸武集团的人头痛去。另外保育区的重建情况如何？”里德转过身，看向舷窗之外。 “总收复城市相较于斯科瑞病毒爆发初期石首的城市已经回收了超过61％，九龙占有了40％，还有5％被沙褶帝国和北极联合体所收复。几方势力的工程部门在我们的默契下决定联合，分批次对这些城市进行修缮。本月已完成独立15座保育区的修建，同时正在筹备对附近拾荒者的接收。” “嗯。”里德点点头，目光看向了会议桌中心处的地球投影。来自解答人类胜利的协助，将一座座保育区与他们本身联系起来，仿佛又能看到当初繁荣时期世界繁茂的景象。 接着，远处传来的机械闸门转动的声音。 视线被收回，转而看向来拜访的访客。 “马尔菲斯，有什么事吗？” “九龙那边有新的大型活动的消息，虽然他们并不打算外扬，但也不打算封锁消息。你怎么看？” “军部的权力不还是掌握在你手里吗？这类军事问题还需要问我的意见？想出兵就行动，这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吗？” 里德倒是没怎么想过这些，对他而言只要马尔菲斯不做什么会摆到明面上的过格的事，那么他也不会过多干涉。毕竟无论两人之间有过怎样的过节，马尔菲斯的军事能力在同一辈中也是其他人难以望其项背的。 “自然，不过出兵还是遵照流程为佳，你最近的行动可真是雷厉风行。算了，等一段时间后就先派赤星小队去，这件事毕竟不是我们主要考虑的，短时间内也难以将地面上的所有部队集合。” 马尔菲斯自然是对里德最近的行动表示不满，只不过是对于这种行为本身的不满还是对于里德这样的行动来得太迟了点而介怀，谁都说不准。 不过，另一边的阿斯特可就犯了难，这个任务来得恰逢其时，他们刚刚结束休假，前脚才踏进休息室的门，后脚就来了任务。乌托邦最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不少解构体之间都在商量什么时候争到去往地面的机会。 就算里德议长支持乌托邦更多地参与收复地球的行动，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积极性。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有诈…… 第132章 厄近 另一边，九龙古国，孟苍、真武以及陵光小队都接到了来自国君的通讯。在科学理事会和黎玥的齐心协力下，异聚母体最可能的所在地被第一时间上传给国君。自然，也是作为关注度最高的信息被公布。 同时借此回复他们之前的申请。 “任何可能都不应该放过。至于回收，你们既然已经向我提交了申请，那么想必已经很清楚重回前线所要担当的使命。” 通讯中的三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找到坐标只是开始，倘若真的在那个坐标发现了异聚母体，如何击败并回收样本仍旧是个不小的挑战，光靠监兵小队恐怕太过勉强。 而无论是从战局还是民众的需要，“天之四灵”的全员出动定然是异聚母体相关战斗的不可或缺的关键。 这场交谈很短，但有限的时间里却似要将话语尽数倾泻，思维的碰撞带来了灵魂的回响与共鸣。 黎玥虽未参与，但早在队员的交流中得知了国君对自己，乃至整个小队的希望。同时，抟象和器识小队那边的消息也快要传来了。“但愿这次不会扑空”，这是所有人内心的期望，以及，紧张。 关键的情报总是来得恰到好处，但如此及时的消息往往能带来足够的震惊。正如现在，急匆匆走来的蓐收刚好进入了昊的办公地点，随着相关机械的运转，蓐收手上的报告先蓐收一步到了昊的眼前。 报告封面上的极危标记让昊不禁皱紧眉头，甚至压下了对于是否找到异聚母体的疑惑，毕竟上一个标注极危的，还是有关第一代行者塔娜的资料。 “根据抟象以及器识小队收集的相关情报与各项数据，基本可以确定异聚母体就处在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里，具体位置是编号为79号的过滤塔，或者说，曾经是79号过滤塔的存在。” 蓐收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昊倒是没有在意他的说辞，反倒直接翻开了这份报告，具体情况，眼睛所见远比耳中所听要更具体直观。 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的景象随着报告的翻开以投影的形式展现在国君面前。 最初是连接地平线处的广袤草原，全然不似沙褶帝国的荒草丛生，这里没有那般凄凉，反倒多出了几分诡异，草地上是明显的红绿相间。 在那之后便是茂密的森林，倘若放到以前，有这样大面积的森林存在俨然是一个奇迹，但现在，这所谓的“奇迹”却成了足以让人战栗的诡秘图卷。 国君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未从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中心处的参天巨树上移开。 属于原本自然的苍翠与象征斯科瑞病毒的猩红同时绽放在那棵巨树上，扭曲的枝条在其附近舞动、缠绕，仿佛千只恶魂的手正在簇拥着中心的王。 它所在的位置正是原本79号过滤塔应该在的地方，仿佛已将79号过滤塔取而代之。原本人类在病毒面前可以依靠的存在却在现在，变成了病毒滋生的温床。 “这一情况出现后，刑部立刻将相关资料交由科学理事会分析。结果为：79号过滤塔外围覆盖的植物状物体全部由异合生物模仿森林的植物自然衍化而来，同时，相似程度极高，远比以往发现的那些更加完善和高级。” 哪怕就是只能观察到小部分的影像，都可以看出这些衍化来的存在已经与自然界中原本存在的植物极为相似。甚至，在那一瞬，昊已经想到这里是不是存在模仿哺乳动物的异合生物？毕竟当时在巴颜喀拉山脉，监兵小队在战斗后提交的报告里就说到了这一点。 “由于该森林公园存在异聚母体特征之一的强烈电磁干扰，器识小队的指挥官风擎宇进行了紧急离线录制，并在离开森林公园后成功将报告记录上传。” 说完，蓐收又点开了一份文件，这次的影像变作了不断前进的样子。 “器识小队与抟象前辈集合后，暂时减缓了编制不全所带来的隐患，在传回相关资料后，我们仍旧保持谨慎，不断前进。” 画面不断推进，影像中出现了几处本不该出现的存在：熄灭已久的篝火、依稀可见的人类脚印以及，破碎的衣物。 “正如所见，我们以及从各个方向进入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的斥候们都发现了部分拾荒者存在的痕迹，有些甚至可以用‘新’来形容。” 国君在注意到这一切后顿时握紧了拳头。 “怎么会有拾荒者出现在未收复的过滤塔周围？是那个时候那里还未被占领，还是和赤潮的特质一样……” “国君大人，与接下来的情况相比，这并不是最关键的问题。”蓐收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接下来的才是最震撼的信息。 影像中，器识小队沿着这些朝里的痕迹前进了一段时间，几个披着拾荒者斗篷的人影出现在了小队前方，而那人影后方似乎有一点淡淡的红色。但哪怕是影像，也依稀能辨认出那斗篷已被一片浓黑侵染。 显然器识小队的两位队员以及一位临时队员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影像中传来风擎宇子弹上膛的声音，两侧是已经拿好武器的抟象和末那。 “这里很危险，请站在原地不要走动，我们确认你们的状况后就会带你们离开。”风擎宇出声呼喊，但那群人影并未做出回应，反而是继续着机械般缓慢前进的行为。 风擎宇和抟象、末那对视一眼，举起了枪，另外两位解构体也保持着戒备状态，缓步向前。 直到，影像的视角终于来到那些所谓的“人影”前，他们才发现，那不是人类，而是有着人类外形的怪物。而那怪物身上的斗篷也不能用“穿着”来形容，而是随意地挂着，歪歪扭扭地缠绕或者堆积在它们枯朽的躯干上。 它们依旧保持着缓慢前进，异形的脚掌将地上藏于野草中的白骨碾碎，刺耳而又恶心的“嘎吱嘎吱”声钻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胸腔中的红色球状物体清晰可见，如同人类的心脏一般，有力地起伏，跳动。仿佛诡异的跳动与自己的心跳重合，一股诡异的窒息感涌上大脑。 但包裹着猩红球体的脆弱骨骼状物显然无法承担这样的冲击，一片片骨骼结构在那球体的震动下破裂、粉碎而后脱落，掉落在地的白骨又被他们碾碎。而后球体与身躯骨架的连接处又会诞生新的突起，随后快速衍化为新的骨骼覆盖在球体之上，重复着粉碎与再生。 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那远处观察时发现的淡红色，其实是一条光滑透明的“绳”，其中充斥着细密的血管脉路，如同脐带一般。而那怪物僵硬的行动，隐约可闻的啼哭声，无疑就是脐带下的“婴孩”。 国君顿时脸色大变，直接从椅上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紧那被定格的人型怪物，如剑的目光仿佛要将其洞穿。 “科学理事会这么说？”虽然很细微，但还是能感知到国君话语中的颤抖。 “毫无疑问，这些是异合生物，暂时名称为‘类人’。他们的出现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标志着异合生物模仿地球生态的自然衍化，已经到达了‘人类’这一高度。事实证明，他们衍化的速度甚至还比我们想象的最快速度要快。” 昊叹了一口气，虽然曾经遇到过这一天的到来，真没想到时间会如此之快。 “确实有些超出预料了，古猿分化成人与猿用了数百万的时间，异合生物花费的时间与其相比就如同一瞬。曾经监兵小队与异格者联手摧毁聚合体，确实起到了一定时间的延缓作用，但现在看来我们还是太低估他们了。” 仿佛就是一瞬间，敌人就从野兽变成猿人，那么下一瞬呢？异合生物或者说，斯科瑞的终点绝不只是在此，但他们就会变成什么，谁也不好说。 就是这样一个恐怖而又现实的问题，这其中必然有异格者的推动，但哪怕知道也来不及阻止了。如此快速的演化，那么未来出现的敌人的最终状态，又会达到什么程度？ “理事会首席那边怎么说？” “首席正在加速对特化机体的研究。据他所说，重明武器现在就需要样本了，再多的研究也是没有意义的。而第一台特化机体完成度已经超过百分之八十。” 蓐收的话语总归是在这个关头带来一丝希望，但昊的眉头并没有因此舒展。 “问题依旧在，需要监兵小队的指挥官参与。那么新型的特化机体能否带来有利的转变？” “据首席所说，他们计划将重明武器加装在新型特化机体上，如果重明武器的研发顺利，那么新型的特化机体都将获得斯科瑞免疫的效果。同时，搭载了特殊的冷核聚变反应堆，能以近乎解决的方式缓解能源问题。” “但愿如此！” “…………” 就在两人沉默期间，冰冷的影像却还在继续…… 第133章 启恶 在小队前方的类人缓慢而笨拙地向他们伸出腐烂的手掌。与风擎宇相对应的那个保持了握枪的手势，另外的两个也学着面前解构体的样子做出了对应的动作。 它们的嘴巴不熟练的开合，挤出扭曲的声音，刺耳、嘈杂而又令人心生畏惧。 “这里…很危险…请站在原地不要走动…我们确认你们的…状况后…会带你们离开…” “这里…很危险…请站在原地不要走动…我们确认你们的…状况后…会带你们离开…” 音节扭曲，音色浑浊，甚至那机械而断断续续的话语让人心生不适。但不可否认，面前的内人却是轻易掌握了人类幼儿需要一到两年才能掌握的说话技能，这般状况让人反胃。 猩红的粒子状物体从他们的斗篷下方爆发，解构体的解构装置顿时发出临界点的警告。 虽然有些迟疑，但军人的职业素养很快便让他们恢复了冷静，无论对方有怎样的诡异表现，都改变不了他们是人类之敌的事实。 “攻击！” 风擎宇立刻下达攻击指令，随即，手枪的扳机被不断扣下，末那和抟象的烈焰也不断倾泻着。虽然气势可能比不过瞬间爆发的枪林弹雨，但杀伤力绝对不减分毫。 可让他们诧异的是，纵使火舌吞没了类人的身躯，他们却仍旧不为所动，任凭火焰将自己身上的一切不断焚毁为灰烬，纵然白骨已经化灰，他们却仍旧淡然地像在狂风中漫步一般。 被火焰席卷之后的前方只留下了一些鲜红的粒子和焚毁的灰烬，以及…… 不知是什么时候，宛如洪水的猎人从森林公园的四面八方涌出，有的带着已经被撕碎的拾荒者斗篷碎片，有的肢体已经断裂，还有一些拖拽着不知是同伴还是人类的肢体骨骸…… 它们不顾一切地冲向器识小队的三人，纵然烈火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人数的不足，但面对如此平凡的攻势，纵然是抟象这样身经百战的老练战士也难免会捉襟见肘。 几道伤口在末那和抟象身上蔓延，风擎宇也是在他们的帮助下躲过了几道即将袭来的攻击，原本的火焰防守圈也难以抵挡如此多数量的敌人，被火焰焚毁的灰烬上，是更多不顾一切冲来的类人。 面对这样的数量压制，器识小队只能选择先行撤退。在撤退时抟象斩断了身旁的一棵大树，横倒的树木挡在了类人潮的面前，他们似乎还没有学会爬上物体，但也因此才让器识小队发现了更大的麻烦。 那连接着远处的“脐带”，竟让它们得以被提起，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他们凭借这样的方式试图越过了树木的阻拦。但抟象当然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在察觉到不对劲时，就招呼末那一燃了那棵大树，一时间轻易可以跨越的阻碍瞬间变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但不知为何在同伴已经化为灰烬的情况下，他们仍旧前赴后继。在之前的战斗中也可见一斑，他们似乎并没有生物那种趋利避害的本能，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影像最后的画面就定格于此。昊合上报告，用手指按压着太阳穴。 “国君大人，也没必要太过悲观。至少现在的一切还不算太晚，类人目前只出现在79号过滤塔附近。有关他们的信息，我们已经同步到所有的地面小队，包括其他的人类势力。科学理事会正在对影像进行分析解析他们更进一步的情报。” “嗯，当然可以这么想。但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他们的出现必定昭示着异聚母体的所在，想要在解决了他们之后直面异聚母体并获取相关样本，我们要付出的代价恐怕不小。蓐收，即刻通知负责超聚武器的科学理事会部门，这场战斗恐怕我们要用到超聚武器。” “我明白您的想法。但直接使用超聚武器，就意味着我们要放弃回收样本的计划，而这带来的后果自然不言而喻。” “我明白，推迟的时间恐怕会很久，而这对于瞬息万变的地面局势来说太长了，所以这仅仅只是作为一个最坏情况的备案。毕竟重明武器将成为这场漫长战役的重要转折，无论怎样的风险，我们都需要去承担，因为最后的成果必然值得。” 昊再次握紧了拳头，这场战役从他母亲的时代延续到如今，他、他们，甚至全人类都没办法再等下去了，他们渴望为这场战争画上句号。如今希望的火种就在眼前，如何能让他们不对此望眼欲穿。 “暂时还是按照原计划执行。依旧是派遣执行部队，优先击败异聚母体并回收样本。虽然行动已经发布，但这并不影响这场作战升级为大型战斗，而现在我们需要一个总指挥。立刻召开相关会议。” “是！” 另一边，监兵小队休息室…… 黎玥刚刚结束交谈，此刻正在加速返回休息室。由于此前试做型重明武器的问题太过明显，同时存在极高的不稳定性。一旦失控，难以确保它不会成为隐患。综合考虑之下，并没有配备相关的武器。但是黎玥的“杀手锏”还是被允许使用。 “天吴，佑尘机体感觉如何？” “放心，和之前感觉一样，机体的各方面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上官也帮我进行了几次检查，结果就是具备之前的使用条件和能力。” 至于重新用回佑尘机体的风险是什么，早在去取机体的时候，祖昊焱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那便是在极高浓度斯科瑞病毒时，这台机体有向异格者转变的可能。 虽然不能确定天物的意识是不是完全能够抵抗斯科瑞病毒的影响，但光这台机体的性质本身就已经足够危险。所以，天吴其实背着黎玥偷偷签了一个协议：如果被确定产生这样的情况，那么他会尽己所能在最后一刻引爆这台机体。 如果指挥官知道了，肯定不会答应，所以天吴不曾对她说。但是，黎玥看向天吴的眼神却多了几分微妙的变化。 “上官，那些资料你应该都看了？能撑住吗？”黎玥现在最需要担心的还是队伍里这个最柔弱的女孩子，哪怕她也只能在父母的威严下坚强，但本质未变，在黎玥他们面前依旧是那个温柔而胆怯的少女。 “我没事的，而且辅助型是必须的，不是吗？”上官溪点点头，自然没那么容易轻言放弃。 “咳咳，塔伦，记得回来后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这几天到底闹了些什么事？要不是任务还不一定能把你放回来。” 黎玥是越来越不懂队里这个“二哈”了，上次自己去南极的时候白狼也是被关了几天禁闭，好端端的假期他还能给自己惹事。虽然不可否认的是这两件事背后都有黎玥的帮忙，才让他那么快出来。 “指挥官，这个三言两语说不清的，简单来说，我就是去借书看而已，真的。” 塔伦尴尬地摸着脑袋，刚好就对上了其他三人“你看我信吗”的眼神，只能露出一抹心虚的笑容，这头狼性子冲又贱兮兮的，确实可能因为一点小事闹出大矛盾。 “距离出发还有一点时间，上官，我们应该可以远程做一点可能对科学理事会有帮助的事，至于天吴和塔伦，麻烦你们清点一下武器装备，这次我们优先要顾及的是破坏力，而不是安全性，优先往这方面靠近。” “指挥官…”天吴自然清楚指挥官指的武器中最具代表的是哪一个，虽然这次任务确实很紧张，但是天吴还是对其有很深的抗拒感。 “相信我一次，你上次也能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启动那个状态。所以我要用你的原话来回答，让我再任性一次。”黎玥叹了口气，随后和上官一同走向了休息室深处。 “大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 “没必要劝我的，我会带上，但绝对不会轻易给她，你们也别想。” “你要自己来用？！”塔伦也难得地严肃了起来。 天吴没有否定，他反正不需要担心后顾之忧，上官还有家人，而且关系也在一步步变好。塔伦或许有一天也会与妹妹重逢，至少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陷入彻底的僵局。黎玥，有这两个亲人陪着她，还有其他的解构体围着她，甚至以她的能力去科学理事会都能有一席之地。天吴又需要担心什么呢？ 但青虎自己，似乎难得有牵挂，黎玥、上官溪、塔伦和狴犴，他在乎的和在乎他的似乎就只有这四个了。对于他来说，自己承担一切风险才是损失最小的情况。 天吴这样并不是什么大义凛然，而是单纯的认为这样的损失最低而已，要真说起来，所有解构体小队里最不要命的那一批，他肯定身在其列。 “………”塔伦没有反驳，只是狠狠地瞪了天吴一眼，无名火让他得以克服种族的压制，毕竟在以前他可不敢对大哥这么放肆。 天吴似乎是直接无视了对方，目光盯着远处，他们即将要奔赴的战场…… 第134章 开幕，启战 另一边，关于战场总指挥的人选已经出来了，仍旧是军处长上官峦。 虽然不可否认之前和监兵小队有些摩擦，但毕竟当时是特殊的情况。同时作为同时与核心主力的四支小队接触过的总指挥，他是最有资格保全这份核心力量并给予敌人致命打击的护车之人。 在该地存在强烈电磁干扰的情况下，军部指挥很难向地面部队实时传递作战指令，因而避免部队需要极强的大局观和随机应变能力。 究竟是直接使用超聚武器摧毁目标，还是倾尽所有去获取异聚母体的样本，又或者判断那些可能的幸存者是否还有被拯救的需要…这些问题无一例外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只要有一个地方出现偏差，那带来的很有可能是全军覆没的可能。 决策、实行以及临场判断，每一点要求都极为严苛，甚至每一项都压力万千。在这样的战场上要能承担这样的压力，恐怕只有上官峦这一类的指挥者了。 事实上，原本还有一个人选：抟象，历经了两个时代，他所经历的战斗比其他所有人都多，岁月留下的痕迹自然也让他积累了足够的经验，事实本该如此。 但考虑到作为斥候的抟象很少参与决策，也很难在军队中树立真正的威望。就像很多人最多只会关注自己所在学府的现任和前任校长一样，纵然抟象是学府的创办者，但最近几年毕业的指挥官对他的了解恐怕也就止步于此。难以服众自然是战场上的巨大隐患，更别提执行部队里有几个相当桀骜的存在。 同辈人的交流没有那么多细枝末节，不似抟象与他们，短短几分钟却恍然若数个世纪。对谈很快进入尾声，沉默又接踵而至，死死扼住每个人的脖颈。 “定不负所托！”标准的军礼象征着他的坚定决心。纵然，这个命令本身就已是死神的宣告，他随时要面临牺牲的风险。但这亦是他的理念：“军人的生命是人类对抗斯科瑞病毒的筹码，鸿毛之轻抑或泰岱之重，只在于这枚筹码如何掷出。” “上官军处长，队伍随你调遣。现在你有时间整理相关名单，稍后同步到蓐收与狴犴等人手中即可。” “本次任务的核心力量监兵小队在做什么？” “指挥官黎玥和上官溪正在远程协助科学理事会通过影像进行对于类人的解析。天吴和塔伦则是在进行装备检查、机体自测和准备。这次要动用一些危险系数较高的武器，狴犴也许可了。” 昊自然理解他作为父亲的身份，更何况这本就是战争前的必要准备。 “明白了。目前待命的小队中，我相信都已做好战斗准备。那么陪同前往中心处的小队中，我需要如下三支队伍。” “如此迅速吗？再斟酌斟酌也好，磨刀不误砍柴工。”蓐收虽然还是那副冰冷的表情，但担心早已流露言语之中。 “不必，了解每一位士兵的能力是军官的必备素养。正如指挥官要熟练了解每一位解构体队员的能力与长短板，才能在战斗中不落下风。” “其一，风擎宇率领的器识小队，在抟象暂时加入后勉强具备了正式小队的能力。他们有首次进入的经验，了解实际内情和具体地形。同时，他、末那和抟象已经联名提交了重回森林公园的申请书。同时风擎宇本人在通讯学上具备极高造诣，有可能解决战场与九龙之间的通讯问题。” “其二，上官岳率领的陵光小队…” “上官岳的身体状况一直堪忧，您作为父亲应当更清楚。这样的高强度作战，您得想清楚。”蓐收的话语直接，同时是一种判断。 “我自然清楚，但他思维信标的强大程度是同届中仅次于黎玥的存在，这样的指挥官能在近距离接近母体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地帮黎玥分担稳定解构体意识海带来的负担。” 国君点点头，示意上官峦继续说下去。 “其三，吴馨率领的孟苍小队。堪称最高效的行动能力能为战斗争取宝贵时间。同时，目前得到的类人相关信息极少。凭借其与监兵小队的重火力组合，也能确保战斗不会立刻陷入劣势。同时指挥官吴馨的战术安排也能起到关键作用。” “至于真武小队，队员之一的白凌熊更换机体不久，有又在之前的行动中受到了损伤。我的建议是，让他们最为‘标志’协助外围辅助，既能稳定军心，又能确保安全。” 不愧为常年活跃在战斗一线和政治场合的指挥者，剖析不可谓不完善。 “好，集结指令已经向小队下达……预祝顺利。”昊叹了口气，拍了拍上官峦的肩膀。 “我会倾尽全力完成命令。”结束时，亦是一个标准的军礼。 ……… 原本载着监兵小队、孟苍小队、陵光小队以及总指挥上官峦的运输机已经拖着赤红的尾焰离开。先前在运输机上，完全是一片死寂。 监兵小队倒还好，通过意识链接，彼此聊得热火朝天。 天吴：是他来做总指挥啊，看来他的能力确实配得上这样的位置。决策任务必然危险重重，最危险的敌人交给我就好，和往常一样。 黎玥：行了，天吴。别总想着把最重的担子一个人揽着，我们是一个团体。而且，这个森林公园内部的一切都充满着未知。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上官溪：明白。虽然有些过节，但至少…嗯…父亲的能力确实值得信任，都别太勉强了。毕竟这一次还有其他精英小队的协助，完成任务应该是可以的。 塔伦：完成任务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我搞不懂为什么要派这两支小队来？一个行事作风相当麻烦，而且一副趾高气扬的嘴脸，我很不喜欢。另一支…算了，不说了。总之，自信一点肯定能行，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众人：你可闭嘴，哪有那么绝对的。 不过监兵四人倒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塔伦闭目休憩，天吴的冷峻不必伪装，黎玥和上官这是保持着看资料的状态。至少在外界看来，他们和周围的小队一样安静。 不过全场唯一的交流也就在他们小队里。孟苍小队，虽说吴馨的态度相较之前缓和了不少，但那份压迫感仍旧在，那份让人不爽的支配欲望也仍旧在。他们没有任何交流，只是各自盯着手上的情报，默默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等到落地之后进行直接交流。 陵光小队，上官岳应总指挥要求暂时不开启意识链接，确保以最佳状态参与关键战斗。同时迫于周围的氛围，他们自然是不愿也没必要做率先打破沉默的那些人。 时间回到现在，孟苍小队和陵光小队的成员们都在舒展着身躯，对他们来说，重临战场确实是久违的，就连吴馨，眼中都透露出了一丝渴望。 未被外骨骼包裹的皮肤接触到这里的空气后，能明显的感受到空气中充沛的水分。那份诗人证明了这里降水的充裕，这也正是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能够在荒芜地面存续至今的原因之一。如果抛开这些异样的猩红，这里无疑可以称得上苍翠的奇迹。 落地后并没有什么休息时间，集结指令便将所有人召集到了一起。上官峦依旧屹立在此，如同挺立的松柏一般，锐利的目光扫过面前的所有执行部队，那是鹰隼一般的视线。 上官峦的声音很洪亮，每一个音节都切实地传递到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几乎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摆正了身姿。 “相关情报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本次任务不容任何闪失。无论你们此前有过怎样的卓着战果，取得过怎样的大捷，这一次都必须全部听从我的指挥。遇到突发情况也以我的判断为最优先。尤其是某些单兵作战能力极强，却难与团队配合的执行部队。” “…………” 这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位总指挥说的是哪支小队。一时之间，几道怪异的目光向黎玥他们投来。带着讥讽意味的定然是吴馨，带有关心和无奈意味的也必然是上官溪的兄长。 当然，这些目光只持续了一瞬，天吴隐隐传来的威压和总指挥的锐利目光就将他们全部遣散。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一道宛如交响乐般的声音整齐划一地回应着。 在熟悉的开场白过后，也是直接切入正题，“本次任务不容任何闪失”，又被他重复了一遍，此次任务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根据器识小队的初步勘测，异聚母体很可能就在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中心那未被收复的79号过滤塔中。” “单支执行部队已经无法在报告中记录的内容威胁下，进一步深入调查。于是接下来就是指挥官们率领的精英部队的工作。关于分工这一点，想必在任务简报上已经明确列出来了。” 一名解构体在上官峦的示意下，拿着那熟悉的装置来到了总指挥面前，那是监兵小队改良过的，体积量最小的那一种，但却保留了原本定位节点的全部功能。 随后，那节点就被依次分配到每一位战场指挥官的手中…… 第135章 老同学们 再次握住这熟悉的定位节点，黎玥都会想起遇到代行者的那一次行动，他们几乎是拼上了所有才完成任务并逃出生天。 黎玥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站在远处的抟象，历尽沧桑的狮子此刻的表情也变得更加严肃，显然那次战斗留下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本次任务，关键点在于优先进入核心区域的几支精英小队，在找到异聚母体后在由监兵、孟苍和陵光小队击败异聚母体后回收样本。” “不过，无论是我判定形式不再利于回收样本，亦或是回收计划已经失败。我都会向你们下达安插定位节点的指令，以此为超聚武器建立精确打击坐标，以最强的方式一举击溃敌军。” “同时，我们尽量救出作战途中遇到的幸存拾荒者，”上官峦在说到这里时闭上眼睛顿了顿，随后继续说道，“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类人的情报各位都看过了。但我希望你们能理解并牢记，类人出现的背后所蕴含的更深层含义。” “斯科瑞病毒在一瞬间便超越了我方认知，那么也就意味着在我们进入森林公园之后，他们发生任何的改变都有可能。当事态脱离我方掌控，导致以上的作战目标均无法实现时，优先以安装定位节点为最终目标，为最后的保障定下打击坐标。” “若非如此，九龙古国将使用超聚武器对整座森林公园进行广域打击。届时，整个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中的所有存在，无论是异聚母体还是幸存者，亦或是未完成撤离任务的我们，都将在超聚武器的光芒中化为齑粉。” “作为军人，概率飘渺的奇迹不是我们能寄托希望之物，在出发前每个人都应该做好最坏的情况。那么所有人，彼此相互熟悉，10分钟后作战正式开始。” “是！”铿锵有力的回答正是他所需要的，随后大家开始布置起简单的营地。 尽管总只会留给所有人10分钟的准备和互相介绍的时间，但是营地中弥漫着的却是无比压抑的氛围，在这样的氛围下，哪怕是塔伦和黎玥这样开朗的存在，都能感受到现在连开口说话都是一件艰难的事。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中会出现什么样的敌人，但所有人都笃定一个猜想：所谓的类人恐怕也只是这里敌人的冰山一角。此刻有一丝的松懈，导致准备出现疏漏，都可能成为葬送在敌人利爪之下的诱因。 在黎玥本人的请求下，天吴率领塔伦和上官去往森林边缘勘察情况，而黎玥自己这是坐在远处草地的一块石头上检查着装备着的武器。当然，这里面有一小部分是天吴明确标注不准她碰的类型。 不过就在这时，脖颈处突然感受到了从侧方传来的压迫感。黎玥身为军人的本能驱使着他立刻向后撤出半个身位，而她原本站立的位置，一柄短刀紧贴着划过她的脖颈。 这种情况下，黎玥下意识地就认为对方是不怀好意的敌人，在看到袭击者的全貌前，身体便先一步做出了行动。 一只手迅速而有力地打在了袭击者握着短刀的手腕上，同时趁其手臂吃痛而短暂松懈的瞬间，一只手就将他手上的短刀给收缴了下来。然后，在对方错愕的神情和已经被风声扰乱的震惊喊声中，黎玥直接一个过肩摔将对方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顿时发出一声闷响，也吸引了周围不少的指挥官和解构体。 “啊？！！” 袭击者还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在那之前又被黎玥借助惯性给提了起来，就在黎玥打算顺势向他丢到远处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自己。 “住手啊！黎玥你快停下！”那道喊声正是风擎宇。还好叫得及时，不然现在那家伙就不是现在被黎玥扔在地上啃了一口泥土和植物那么简单了。 “这是什么反应速度和力量…我投降我投降，那个刀没有开锋的，我纯粹只是想找首席训练训练而已。” 那位指挥官装扮的“袭击者”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随后拍了拍身子，想把被粘在身上的泥土和杂草给甩掉。 “抱歉，黎玥，我当时跟他说了你的应激反应会很猛烈的，但他不听。哦，对了，介绍一下，这位是昆凌小队指挥官——皇甫罅。和我一样，都是你的同届。” 风擎宇也是相当无奈，这样作死的行为，他曾经也做过，下场比这还惨，因为当时没有人叫住首席，至于结果…他因为面部问题住院住了两周。当时他就差把病历拿出来了，结果对方还是不听，这么做只能怪他咎由自取。 “初次见面，首席，幸会。” “人家已经提醒你了，这么做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了，结果还跟个楞头青一样闯过去，呵，被一个女孩子摔成这样的感觉好受吗？” 出言的自然是吴馨，此刻她的脸上正挂着一副讥讽的笑容，四个同届的优秀毕业生聚集在此，虽然场面稍稍有点尴尬。周围也有不少人在看着，无一例外都对黎玥这与外表完全不符的力气感到震惊。（黎玥：笑话，我还能打十个！） “毕竟能和首席一对一训练的机会还是很难得的。”皇甫罅倒是丝毫不在意吴馨言语中的尖刺。 “呵，蠢货。” “哈哈，起外号也是亲近的证明，我就当吴馨小姐认可我了。” “？？” “……” “……” 这清奇的脑回路顿时让所有人都无语了，良久，还是黎玥出言打破了沉默。 “所以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皇甫罅直白了得很，直接道出了所有：“嘛，也没什么。营地的氛围太压抑了，我都快无法呼吸了，既然总指挥留了时间就得利用起来，刚好就遇到了重返战场的风擎宇指挥官。那么正式介绍一下，我是皇甫罅。” “我是黎玥，这位是吴馨，是我们的同学。你身旁的那位我想应该已经知道身份了。” 黎玥自顾自地把吴馨也介绍了一下，与其让那两个可能不太了解吴馨的同学来捅这个篓子，还不如了解他自己来做这个“罪人”，不过出乎黎玥意料的是，预想中吴馨的阴阳却没有到来，她就是“哼”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 “接下来找你，也有我的原因。毕竟难道在同一场行动中遇到呢。你们负责的区域太过危险，导致我和末那根本不可能去往那里。和你交流的机会倒是变得越来越难得了。” 风擎宇无奈地叹了口气，话语中都是对黎玥那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能力的感慨。 不出所料，吴馨又来了一句：“配置不全有什么办法，谁让你那么倔强，该说活该吗？”当然在那之后就被黎玥瞪了一眼。 好在风擎宇知道她的个性，也没有继续再追究就是了。 “想来你们都看到我们器识小队传回来的情报了，末那和抟象校长都在那些战斗中负了伤，同时同为先遣部队的昆凌小队大部分也都负了伤，现在在最近的保育区接受维护。” “那么，皇甫罅，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别去陪在同伴身边白担心，我更想给那些伤害了我同伴的混蛋家伙们一次沉重的教训。所以丧失小心的我就提交了重回战场的申请，就是没想到成为器识小队的临时指挥官。”皇甫罅的回答确实能让人切实地感受到他的心情。 “然后，昆凌小队的辅助型队员伤势恢复得较快，也暂时分配到器识小队，所以现在器识小队相当于一个完整编制的小队了。我的是要协助解决电磁干扰等通信问题，只能留守后方。” “紧张吗？”黎玥的提问顿时得到了其他人的方式各异的回答。 “……”吴馨保持着沉默，罕见的没有挑刺。 “如果是只是说类人的话，我并不感到紧张。但如果指的是更大的概念，我想我应该怕得要死。” 风擎宇伸出了手，示意黎玥将手放在他的手腕上。剧烈跳动的脉搏证明他没有说谎，而言语中若隐若现的语调减轻也间接表明他在恐惧。 “作为军人，我自然见识了无数恐怖或强大的敌人。恐惧这种情感本该在我们踏上战场时就被忘却。而类人，单从外形和能力来看并不可怕，但就像我说的，我真正恐惧的是斯科瑞的未知，我能感受到，斯科瑞对我们地球环境的适应已经越来越强了。” “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进化出了类人这种接近人类的异合生物，那么它的下一个目的又是什么？完全取代人类之后成为统治地球的全新生物形态？” 谈及此言，除开言语的颤抖之外，还能感受到来自风擎宇的愤怒。 “这些情况固然很可怕，但为了预防这样的事发生，我们必须硬着头皮解决敌人。而且，这里是地球。该被驱逐出去的是那不请自来的斯科瑞才对！” 黎玥自然明白他的意愿，曾经，在学府中学到的话语第一次真切的出现在了眼前的场景中。 “克服恐惧，打败敌人，赢得胜利。这是只有我们军人才能做到的事。出事了，我们定要顶在前面，总不能让身后的平民顶上。” “正是，过去的事不该重演了。”皇甫罅只是轻轻地说出了这句话。但他也注意到，本来是来放松的结果让气氛更加压抑了…… 第136章 情报交流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太过紧张反而会适得其反，就像紧绷的弓弦容易让弓更快崩断，或许总指挥留出这样的时间也是这方面的用意。所以，现在营地的氛围并不健康，应该要调节调节。不对啊，吴馨小姐你怎么越站越远了？” “虽然自己人不用保持太重的警惕，但是你说的活跃气氛不可能只对我们几个，算了，懒得和你们聊了。” 在撇下这句话之后，吴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另一边，上官岳正扶着额头在石块上休息。他的身体状况严格来讲，确实在指挥官中算是较弱的那一批，但作为父母要求下要强的孩子，他不能表现出哪怕那么一丝的不适。 “真的不打算休息休息？” 一位身后长着四条奇怪机械臂的女性解构体站在他身边，那些机械臂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坚硬，发现的相当柔软灵活，几近人手，她是陵光小队的队长兼进攻型解构体：蚩。此刻正陪着指挥官进行休息，另外两名队员分别是进攻型解构体：玖柒和辅助型解构体：珑，现在她们被分配调往周围探测环境。 “呵，最好别死在我面前就行。” “哈，我就当是鼓励了。” “真是不理解为什么在你的身体这么羸弱的情况下还要求优先让我们进入深处，你父亲这么不近人情？” “不，就是因为父亲是总指挥，他才更不能考虑人情世故。我有我的关键场合。” “呵，你最好是，你可是基本没有下地进行作战的指挥官，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下去作战都是大型战斗，要我说你就该在休息室里好好呆着，用远程链接就行。” 上官岳倒是满不在乎蚩的碎语，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多谢提醒，在退休之后我会好好考虑的。” 很快，十分钟就已经快过去了，天吴他们也很快就赶了回来，在几位指挥官面前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当然根本来不及深入了解，因为总指挥上官峦已经下达了指令。 “十分钟结束，所有人集合，准备进入森林公园遗址。” “啊！”很显然上官峦的声音把皇甫罅吓了一跳，夸张的就差直接原地起飞了。当然，与之类似的还有上官岳，尽管反应和声音都远没有皇甫罅夸张。 “肃静！在目前对类人的情报了解得不够全面的情况下，不排除声波会将他们引来的可能。同时，请各位指挥官和自己的队员会合，做好前往各自岗位的准备。” 上官峦冷冷地瞪了皇甫罅和上官岳一眼，在收到指令后，他们立刻回去和自己的队员会合。 而吴馨率领的孟苍小队也从一旁走来，站到了黎玥身边。 “准备时间内，诸位有什么新收获吗？” 皇甫罅开口得很迅速：“我采集了这里的植物，甚至，呃，啃了一口？！”当时黎玥把他扔到地面上的力度不可谓不轻，刚好就让他啃了那一口土。 “目前正在对其进行分析。” “关于类人呢？” “嗯…暂时没有新发现。但在我们的勘测中，有些信息是没有记录在传回的影像里的。” “此话怎讲？” 面对总指挥的疑问，风擎宇抢先一步接过了话语权。 “我来说明，毕竟传回影像的是我们。最开始器识小队试图摧毁沿路的所有植物，以便于我们快速接近79号过滤塔。但那些泛着红光的树木切面却流出了奇怪的液体，导致前面周围的斯科瑞浓度提高了二点五个百分点。但未被破坏的植物却不会出现这种现象，很可能与附着在其表面的异合生物有关。” “总结就是，想要在不破坏红色物质的前提下摧毁植物本身的难度极高。哪怕是直接用火焰焚烧，结果也是那些核生物在接受到火焰的时候就会离开，并直接释放红色液体，同时这类与赤潮极度相似的液体也具备地球上液体的相关能力，比如灭火。” “而且根据破坏时产生的反应，初步推测大范围异合生物的毁坏可能会对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及其周围区域造成不可挽回的负面影响，污染上升的问题可能只是表面。” 这确实是值得考虑的因素，至少作为注意事项，这些情报来得很及时。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或者说想到了会这么说，比如吴馨。 “真麻烦，本来还期待更有价值的情报呢。”吴馨只是淡淡的甩出了这一句，虽然不满，但也难以反驳。 “那么孟苍小队有什么进展吗？” “我们尝试从天上进行情报收集，但没用。使用短途飞行器越过树梢后会立刻遭受来自森林公园中防空火力的拦截。” “为什么森林公园里会有防空火力？”皇甫罅和部分指挥官出言询问。 “诚然，所以可以判定那不是人造火力，而是异合生物的攻击。”黎玥的话语罕见的得到了吴馨的支持。 “正是如此，它们以自己为炮弹，同时悬浮于半空中，遇到敌人后，就以极高的加速度飞向敌人，这样的自杀式袭击毫无美感。”吴馨冷哼一声，会相信印象中那是令人作呕的进攻方式，她的眉头就不曾舒展。 “居然已经演化出这样的攻击手段，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没错，不过这还不是全部。那群家伙意外的很聪明。只袭击朝巨树接近的空中目标，同时越靠近核心79号过滤塔，防空火力越密集。” 这样倒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乘坐的运输机到达这里时没有被防空火力拦截。剩下的情报汇报也基本没有什么亮点。在对别人的了解多了几分后，相关战术也就出来了。 “分为两个场地，最外层由真武小队等驻守，尽全力寻找抵消这里强烈电磁干扰的方法并进行必要的场外援助。随时准备进入核心区。” “其余小队一字排开，彼此照应。由有强防护能力的监兵小队位于队首，所有进攻型解构体尽量保存战力，同时警戒空中袭来的异合生物。” “所有人遭遇类人或其他异合生物后自由开火，保持阵型向前推进！” ………… 和往常一样，监兵小队又是先锋队伍，也得益于此，他们能更迅速地找到并解析类人的特点。比如现在，前方就有几只被缓慢“放置”到地面的类人。 “感染浓度在飙升，指挥官，注意做好防护。” “谨慎，那帮家伙的奇怪之处我们还没有掌握清楚。啧，最讨厌这种麻烦的家伙！” 天吴和塔伦纷纷说道。 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虽然类人携带斯科瑞病毒的浓度比较高，但这无法弥补他们本身身躯非常脆弱的缺点。重剑斩落几乎就变成了一堆碎骨，天吴的近战破坏力完全可以比肩某些强力的进攻型解构体，这是为什么上官峦会发出让所有进攻型解构体尽力保存实力的原因之一。 就在四处探索中，他们发现了几处异常。 其一，空气中的猩红粒子似乎都来自同一个方向。其二，这里发现了部分人类活动的踪迹，具体为一块被撕裂的斗篷，关键点在于这撕裂的痕迹非常新。其三，这里存在周期性的视觉模块干扰，这远比电磁干扰更加麻烦。 “我们已经控制住侧翼！”抟象的声音回响在每个人的耳中。视觉模块干扰确实非常麻烦，但好在它是周期性的，黎玥正在寻找特殊程序，以求能得到暂时抑制的方法。 “辅助性解构体记录作战全程，不要遗漏关于类人的哪怕一丁点信息。” ……… 不得不承认实力作战远比影像上带来的感官刺激要强得多。只是斩成碎骨当然不够，那么进入重火力，将其彻底碾压。天吴的电磁炮和孟苍的僚机有效地发挥了重火力的作用。 类人苍白的骨片被碾碎，华为碎屑飞溅到众人的外骨骼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原本炽热的身躯也随着根本没有留下多少的残骸而变得冰冷，而那类似血液的液体也有大部分在光芒中消失殆尽，未能蒸发的只留在地上形成了侵蚀的痕迹。 暂时一看没有更多的类人来犯了，总指挥上官峦便发布了休整指令。 “各小队原地检查受损情况，两分钟后继续前进。” 收到命令的各个小队开始调整自身状态并检查伤势，当然肯定很轻，毕竟大部分的麻烦都被天吴的屏障挡了下来。 大脑逐渐从肾上腺素的刺激中恢复冷静，一场恶战悄然落幕，而在那之后，又想起了下一曲目开张的揭幕曲。 类人的声响仍旧在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中此起彼伏，告诫着众人仍不能放松紧绷的神经。 而终于，真武小队在风擎宇的协助下暂时成功的压制住了强烈的电磁干扰，来自九龙的通讯终于得以成功接入。电流的滋啦声越过后，联络官的声音响起。 “位于任务地点的执行部队成员请注意，九龙有重要消息同步。虽然才刚刚重新得以联络，但很难保证接下来的通讯不会被影响，为了避免相关问题出现所导致的内容缺失。以下信息都已离线发放至各位的终端。请在确认周围安全后下载信息附件。” 很快终端上就出现了一条讯息，在下载并解析后是一段影像资料，而且可以断定，这是最近不久才发布的……… 第137章 情报交流（二） 下载完成的声音在上官峦与一众指挥官的终端中传来，信息附件的影像被同步并放出。 在影像中出现的，是监兵小队相当熟悉的赤色洪流，但…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的赤潮之上矗立着许多感染体，呆滞地愣在原地，随后猩红的液体从他们的机体的狭缝中渗出，而后不断滴入进赤色的浪潮。 随着那猩红液体滴落的还有它们的机械组件，或者说，曾经是机械组件的东西。那些液体夹杂着这些被液化的混合物顺着感染体的躯干流向地面，不断流动、汇聚，仿佛是在那一片赤潮之中开创出一个独立的旋涡。 而后，随着感染体完全被赤潮液化吞噬，一个个类人从那些汇聚的漩涡中浮现。本以为只出现在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的类人就这样从赤潮中诞生。 而他们在诞生后，就向世界宣告着自己的到来。他们踏出赤潮，平等地袭击着沿途的一切物体，而那些被攻击者所表现出的反应在黎玥，在天吴等人眼中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到令人发颤。 印象中，受害者在被类人攻击后，身体组织逐渐糜烂溃散，瘫倒在地，无论是机械还是人类，在类人的攻击下被一点点地分解，重组，随后化为一摊“死水”。这正是监兵小队在7362号城市里借由天阙复现而见过无数次的，被赤潮吞噬的表现。 很快，关于赤潮和类人的影像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九龙国君昊的投影。他面色凝重，用低沉的声音陈述此刻发生在地表各处的灾厄。 “正如各位所见，目前除了南北极之外，几乎所有的地球陆地都出现了新型的异合生物，类人。异合生物作为斯科瑞造物，正从感染了斯科瑞病毒的机械体中诞生。” “同时根据我们后续的观察，它们在地表任何一个有感染体活动的地方形成小型赤潮，分解机械并袭击人类，同时快速提升其所出现区域的感染程度，目前最高等级的重灾区已经越来越多。根据我们的观测和计算，全球的斯科瑞污染等级正在呈指数上升。” “该死！到底还有多少异合核心是我们还没有发现和清除的。” 黎玥握紧了拳头，那两次针对异合核心的摧毁行动给监兵小队带来了巨大的损失，自己的队员们甚至险些丧命。可是哪怕如此异合核心也从未真正地被摧毁。黎玥感受到的除了不断溢满的愤怒，还有一丝无可奈何的绝望。 “关于赤潮，我们了解的还不够多。甚至目前，异合核心的存在也只能说是出现赤潮的充分条件。具体情况如何我们还不得而知。” 上官峦也是及时出言，试图缓和部队中的不安情绪。紧接着，投影中的国君继续说道。 “这次出现在地表各处的赤潮，与此前7362号城市以及巴颜喀拉山脉的赤潮大不相同。它们自感染了斯科瑞病毒的感染体中出现，又依靠催生出的类人快速传播，移动速度更快，进攻强度更猛烈，总体上也更加自由。我们可以认为，他正在以一种全新的姿态给人类带来新一轮的威胁。” “同时斯科瑞感染浓度升高也有向空中蔓延的趋势，我们无法保证最后发生什么。目前九龙正在积极准备这一事态的应对方案，请各执行部队牢记军人使命，坚守岗位，保护身边民众并等待通知。愿每一位人类之子平安。” 不同于过去产生的赤潮虚影，如今的赤潮化为更具侵略性的实体，肆意掠夺人类生活的土地。已经满目疮痍的土地又要迎来新一轮的腥风血雨。 人类在不断的夺回失地，拯救同伴，复兴据点。但同时，斯科瑞也在不断成长，用其最为凶恶的姿态一次次的考验着人类。这是警醒，告诫人类绝不可因为片刻的胜利而放松警惕。 在影像真正结束之后，上官峦正声说道。 “敌人不会停滞不前，就如同进化是所有存在最原始的本能之一。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停下，就像国军所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坚守岗位，完成当下的任务。” “所有的辅助型解构体，先前实地战斗捕获的数据分析完成了吗？” 包括上官溪在内的几位辅助型解构体在听到总指挥的询问后上前一步，将分析的结果共享在众人面前。 “目前整理出的线索已经同步到各位的终端上，请尽快查看。” 上官溪率先开口，柔和的语调稍微缓和了弥漫在四周的不安，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她们那边。 “其中一部分发现，也许能给外界不太乐观的局面提供些许帮助。”孟苍小队的辅助型解构体纷说道。 随后，以上官溪为首，所有辅助型结解构体所收集到的情报全部汇聚在一道投影中。随后由上官溪进行解读。 “通过和类人战斗时我们所观察到的物理反馈，我们一度认为它们不存在痛觉等感官，但分析后我们却得到了完全相反的结论，类人的感官模块其实是无比活跃的。” 上官溪伸手触摸着得来不易的类人解剖图，毕竟战斗中大部分类人都会被重火力直接毁灭或被天吴劈碎。 “类人在受伤后会生成极强的电信号，与体内的神经网格中进行传递，但和人类不同的是，这些电信号传递的终点并不是大脑，而是他们背后的脐带状物。” 黎玥在听到后不禁产生了一个联想：“他们正在将刺激传递给上层！” 这时，陵光小队的辅助型解构体珑用平和的语气继续了上官溪的话语。 “这位指挥官猜的很对哦，异合生物虽然是衍化出了人类个体，但他们从未真正意义上衍化出人类社会，而是维持着一种类似群蜂的社会体系，这个概念倒是和某些游戏中的设定相似，但不完全相同。” “类人形成了这一体系中的神经末梢，在这森林公园铺设出巨大的神经网，随后将个体接受到的外界刺激通过脐带向体系上层传递，与中央统一处理这些信号。” 吴馨的眼中也流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类似群蜂，也更接近蛛网。” 随后是总指挥上官峦的观点补充。 “越靠近过滤塔，类人的数量就越多，呈现出群蜂保护王后一般的生物本能。传递信号……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上官所说的帮助，就在传递信号上。” “是的，正如我们此前所见，类人往往以复数形式同时出现。这也对应他们的功能，作为一片皮肤下的数个神经末梢。他们的信号在整合处理后才会向上传递。但在信号向上传递之前，这些同时出现的类人是共享感官的。如果我们将其向上传递信号的脐带切断，那么……” “他们只能依靠自身来承受海量的外界刺激。” “随后，脆弱的身躯会因为承受不住负荷而崩溃，轻则行动受阻，重则原地瘫痪。” “那么这时，他们相当活跃的感官反而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也就是说，只要破坏其中一个，就能产生连带反应，倒是挺像多米诺骨牌，推倒一个就波及了一整片呢！” 黎玥、吴馨、上官岳以及皇甫罅彼此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而这些观点的出现，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做好了应对措施。 “高效雅致的战术，不错。”吴馨在最后用平和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对于习惯高效优雅战术的她来说确实相当符合。 不过对于想法活跃的黎玥来说，这个消息倒是给了她另一种思路，但是受限于目前的技术，以及异合生物受到刺激产生的电流能否和生物电直接画等号的未知所影响，这个思路目前还没有任何可行性。 上官峦在听到辅助型解构体的汇报和众人的分析后点了点头。 “只要这个情报能够成功传回九龙，那必然能为地表其他防线提供帮助。” 真武小队与风擎宇等人通过对周围的电磁干扰强度分析，校准增幅数值之后成功压制住了电磁干扰。地表战事分秒必争，这一点上他们提供的帮助非常大。 在成功传回情报后，上官峦先是看了一眼末那和抟象，随后将目光转向了黎玥。 “现在已经到了比当时器识小队第一次进入时更深入的位置。你们的准备完成了吗？” “刚刚完成计算和校准，现在可以发放了。”随后，黎玥拿出了一个小型立方体，同时输入程序并启动。 “现在应该到了视觉模块干扰到来的时候了，各位队员有没有如先前一样受到影响？” 除了监兵小队和器识小队，其他解构体都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同时在塔伦的调整之后，线路的有效范围也得到了增大，虽然相当于整个森林公园遗址来说还是太小，但终归是找到了有利的应对措施。 “这是你们刚刚做的吗？”皇甫罅疑惑地问道。 “是的，刚刚一直在进行额外分析，这才刚刚完成最后一次校准。” 第138章 塔内 “针对第一次出现的视觉模块干扰，我编写了相关的程序，并借此体现。但是时间太过紧迫。目前没有办法以适当软件的形式发放到各位的终端中。刘处会所见单个装置哪怕经过塔伦的修理，他所能影响的范围依旧不够大。” 黎玥一边说着，一边对塔伦正在改进的装置进行又一次分析。虽然影响范围确实是硬伤，但是他们的确在短时间内找到了合适的应对方法。也不得不佩服身为首席的黎玥以及其队伍中的所有解构体。谁能想到看似不正经的塔伦在线路组装等方面一样造诣颇深。 “你刚刚说单个？” “是的，目前来说，这个装置是可以被复制的，毕竟原理只是在可容纳的容器中加入了不同的程序。但是我带来的每个装置在内部都有较大的不同，所以进行再创造的难度还是有的。所以这就是我们小队接下来还要做的另一个任务。” 说完，黎玥就示意天吴将容纳器中的小型机械全部倾倒出来，连同黎玥自己背包中的部分仪器。就此堆叠成了两座小型的机械山丘。 “这些是已经校准好了的固定式防干扰仪器，考虑到再次制作可移动型仪器做花费的时间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是相当致命的，因此，这些固定式仪器就成了目前可以依靠的唯一保障，形成一定规模之后，将不会再受到任何与视觉模块等相关的任何干扰。” “这不麻烦吗？”陵光小队队长蚩询问道。 “麻烦归麻烦，但总得有人做。”天吴说完抓起了一台仪器，但在准备行动时被抟象叫住。 “作为队伍主力，这件事不用劳烦你们，铺设的事就交给处在后方的我们就好。”抟象的话语倒是如同暗室逢灯。很快，上官峦的指令也下达了。 “好了，休整时间结束。各小队结成锲型阵继续前进，监兵小队在最前方开路。孟苍小队居中，器识小队留守后方解决剩余敌人并铺设防干扰仪器，陵光小队在铺设时提供火力掩护。注意，除必要的行动外，进攻型解构体尽量保全实力。” 上官峦向在场的每一个人下达指令，让每个队伍形成紧密咬合的齿轮，出现在最合适的位置，完成各自的任务。他则拧动发条，来自九龙的这支精锐集结的战争机械便再一次轰鸣着向那79号过滤塔前进…… 很快，随着器识小队安置的防干扰仪器不断增多，视觉模块干扰的问题被彻底解决。九龙方面也在进一步研究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的异常，同时下达着谨慎进攻的指令。真武小队在得到许可之后，留下了白凌熊与风擎宇一同留守后方，时刻注意电磁干扰的影响，随后，其他两位解构体和翁景光一同前往与前线队伍会合。 随着视野中的类人被一批批击倒，眼前的景色变得开阔起来。 过滤塔，那本应该是人类对抗斯科瑞，在地表得以生存的根基。可如今却已被猩红的植被贯穿，扭曲的外表不复当初，只是耸立在前方开阔的空地中央，如同无声之人意图哭诉着自己的悲惨遭遇。 “到了……” 天吴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疲惫，长久的战斗正不断的消磨着他的精神。先前的战斗中，他挡下了大半的类人，单个类人攻击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是尽管找到了应对措施，如浪潮般的数量依旧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黎玥站在他身边，加强着意识链接，并不断减轻天吴的压力，她也在用人类微薄的力量帮助着自己的同伴。塔伦和上官溪则身居其后，通过远程攻击协助作战。 “又有类人从侧面包过来了，我们到底要杀这些无聊的家伙到什么时候？！”孟苍小队的刻雪咬着牙喊道。 “顶住攻势，我们还不能贸然接近79号过滤塔。孟章，不要多出手，这些东西交给我们解决。” 吴馨下达了指令，以直白的方式劝勉着其他人，原本还想出手的孟章也被迫暂时放下想要出手的念头。各队在79号过滤塔附近寻找掩体，抵挡一轮又一轮的类人洪流袭击。 此时，上官溪再次通过分析得到了新的情报。 “初步扫描发现过滤塔仍处于低功率运行状态，但其底部部分离心机列阵已经宕机，他那污染浓度正在持续增长。” “唔嗯……他那部分通道被一盒生物泥台上的植物阻断了哎！看来我们经过绿茶后得不断的扫描，才能找到合适的路了。”陵光小队队员珑不满地说道，皱起了眉头，说明情况不容乐观。 “附近有发现拾荒者吗？” “暂时没有找到，过滤塔外并不存在其他的人类信号。” 上官溪的回答上官峦顿时紧盯着眼前的79号过滤塔，思索片刻后继续开口。 “暂时调整一下战术安排。吴馨，地面作战更利于你的战术展开，所以我需要你率领除开孟章之外孟苍小队驻守在79号过滤塔外围，在其他人进入后驻守住入口。” “既然队伍里唯一的进攻型解构体被带走了，那么我用任何战术都可以对？” “手段任你选择，我只需要得到保证，你们能歼灭从森林回防过滤塔的类人，同时保住我方岩原路返回的撤退路线。” “呵，明白了，放心交给我便是。”吴馨虽然看上去有几分不满，但吴馨还是爽快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皇甫罅，过滤塔上方的那个缺口，看到了吗？” “我看看嗷…”皇甫罅眯起眼睛看向上官峦手指着的方向，“找到了，通过上面的光路判断，在237方向的那条‘树枝’之下，确实存在着裸露的缺口。” “很好，你暂时带领的器识小队有着极高的机动性，我需要你们沿着覆盖在过滤塔外的植物拟态向上攀登，从外侧打通那里的缺口，建立第二条撤退通道，确保进入过滤塔内的队伍无法原路返回时有备用路线选择。” “收到！”就在皇甫罅回答的同时，抟象和末那已经先一步开始了任务。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不断配合，攀登速度之快让很多人都望尘莫及。 “监兵小队继续进行开路任务，上官岳的队伍殿后，真武小队和孟章置于中央，前进至距离异聚母体最近的地方，所有进攻型解构体在与母体作战前中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损耗。” “在抵达之后，上官岳负责分摊黎玥稳定塔内解构体的压力，依靠你们强大的思维坐标尽全力防止解构体因为距离异聚母体过近而过载感染。而我的队伍将前往母体所在区域安插定位节点。” “是！”三声回应传来。 “所有人将防护等级提至最高，过滤塔内情况未知，依照先前观测到的数据，这里的危险程度只会是最高等级，所以，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上官峦说完便示意自己的队员准备用爆破强行破开过滤塔正门，但被天吴直接拦了下来。 “你们还是保存实力，我的能源量可比你们多得多。”说完后，一计电磁炮直接轰开了大门，所有人都没有任何迟疑，一同向着过滤塔内部深入…… “辅助型解构体优先进行前进路线的扫描，其余人跟上，不要掉队。时刻注意不要离开监兵小队队长的屏障庇护范围。” 塔内的景象比外部更加诡异，但与当初监兵小队与抟象在乔查尼的据点底部所见的景象大体相同。 一阵诡异的风传来，过滤塔内的过滤风扇仍旧在运行，扇叶的高速旋转带动了猩红的粒子不断传出。想来这就是之前，森林公园遗址中斯科瑞粒子都来源于同一个方向的原因所在。 “上官！” “正在进行回路修复，好了，我们可以继续前进了。” 快速进行着扫描的上官溪很快找到了问题所在，但在过滤风扇被关闭后，周围的类人也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当然，这对于已经相当熟练的队员们来说，早已是轻车熟路。 以天吴和上官溪为主力，珑和刘柳为副手，搭配上四个人类的辅助攻击。类人组成的浪潮一次次试图淹没他们，又一次次地被破碎，摧毁。 这里的空间似乎对类人的行动有一定限制，开路的难度相比之前下降了不少。借由屏障的挤压，许多类人的行动空间被受到大幅度限制，几乎是站在原地成了活靶子。 很快他们就到了一座连通桥前。放眼望去，周围还有很多游荡的类人，以及大量没有被关闭的过滤风扇。 但是这一回，他们并没有直接进攻。 “这样的高度如果掉下去，就算不计算受伤的程度，在没有飞行能力的情况下，也很难再回到这里了。” “风应该是不可能存在偏袒，所以对别人来说也是一样的情况喽！”塔伦自然是听出了上官溪的言外之意，后者也点点头。 “嗯，终于到我们利用这里的环境了。” ……… 第139章 诞生 天吴和黎玥负责吸引敌人，就在类人过来之时，原本被他们关闭的过滤风扇重新启动，强大的风力瞬间将敌人甩了下去。 类人想要攻击，必须靠近进行肉搏，或者借由背后的脐带拉扯着由空中降落给予对手打击。但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这两样攻击方式都远不及远程攻击来得实在。就这样先前凶猛的类人潮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过滤塔的底部隐隐还能听见白骨碎裂的声音。 “分析结果出来了，从上方可以离开这里。”珑出言提醒。 “那么，怎么上去？难道让天吴一个一个带着我们飞上去吗？这样太浪费时间了。”孟章环顾四周，却不曾发现有升降平台的痕迹。 “抱歉，目前扫描有些受限，周围的墙壁似乎都加装了隔离的能力，我们的探测信号暂时很难深入。”上官溪说道，真武小队队长刘柳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现在时间紧迫，要一个个破坏这些废墟需要的时间同样很多。两相比较之下，让天吴把他们送上去，似乎成了最优解，但是…… 塔伦倒是敏锐地发现了一处不同，他快速来到一处不太一样的废墟前，眸子中映出一条破碎的人类斗篷，在胡乱的翻开后，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平台出现在他眼前。 “这个是升降平台吗？” “经过线路分析，很大概率就是，塔伦，你怎么发现的？” “我不觉得在这样的场地里面会有战斗的痕迹，甚至其中有一些我们还很清楚。” 链条状的侵蚀痕迹，不用怀疑，就是当初在沙褶帝国见到的绯。而与之战斗的另一方，攻击方式就像是直接用洪楼进行冲击一样，在他们的已知信息中并没有对应这样攻击方式的异格者。 “能和绯对抗，八成不是乔查尼阵营的，难道是那个未知的代行者？还是说，塔娜阵营里又多了一个新的异格者？” 黎玥十分不解，但如果真的是后者，那么问题就可能变得麻烦起来了。异聚母体的研发有三方势力的介入，虽然目前还不确定塔娜集团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态度，但就光新的异格者这一点就足够让他们提起警惕。 “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时间紧迫，再大的麻烦也要硬着头皮上。既然已经发现了通道，那么赶紧走。” 上官峦的声音将大家从浮想联翩中拉回。通过辅助型解构体的分析，他们很快找到了启动的方法。升降平台缓缓向上，也标志着任务进入到最后的重要阶段。 “总指挥，周遭区域已经全部扫描完成，线路图等结果已经传给各个指挥官。” “很好，按计划行动，优先完成各自负责的任务。”说完后，上官峦就带着自己的队伍离开。 过滤塔内又一扇封闭的大门被爆破开，天吴在爆破方面所能提供最后帮助也止步于此，烟雾仍未散去之时，他们就已经径直奔向各自的战场。 带着护目镜的解构体们冲进大门，枪口迸发出的火焰有光芒瞬间让周围的烟雾溃散，进入大门的上官峦小队在溃散的烟雾中显得迅捷无比。很快，每一位解构体都奔向原本在意识链接中商量好的区域… “左侧类人已歼灭。” …… “右侧易燃物已隔离完毕。” …… “报告总指挥，区域镇压已完成。部分墙壁发现了先前观察到的类似洪流的侵蚀痕迹以及爆炸缺口，在这些痕迹周围也或多或少地发现了疑似类人活动的踪迹以及残渣。”解构体队长向上官峦报告。 “将这些记录下来，同步一下数据。上传之后请求寻找应对措施。” “是！” “陵光小队目前情况如何？”比起这些，上官岳和黎玥两位指挥官的意识连接才是本次行动中的重要因素，由于应对斯科瑞病毒的感染而过载的解构体将没有任何作战能力。 “目前上官岳指挥官他们正坚守在能够链接塔内所有小队的位置。在黎玥指挥官需要直接奔赴最前线的情况下，他能保证无论哪个解构体出现解构装置过载的端倪，他都能及时链接并协助对应指挥官一同稳定结构体。” “在他的协助下，进入塔内的解构体均未出现感染迹象，所有解构装置异常问题都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解决。您的儿子很好的承担起了‘紧急灭火的消防队员’这一职责！” “嗯。” 上官峦点点头，虽然神情并没有发生多大变化，语气也如往常般冰冷，但一丝自豪闪过他的眼眸。随即将开启的定位节点安置到面前的房间之中。 “第三枚定位节点也就安置完成了。” 三枚定位节点确定的坐标就在上官峦小队下方不远的空间中，根据先前所有探查和扫描得到的结果，塔内众人终于得以精确确定，异聚母体就藏身于此。 上官峦紧握手中的超聚武器启动按钮，将目光投向自己脚下，宛如要用视线穿透过滤塔厚重的平台，观测到此刻那片空间中正在发生的战斗，也默默地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地表严峻的形势和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展现出的威胁让他明白，绝不能放任异聚母体，或者说它即将衍生出的东西离开这片区域。 如果在下方由黎玥指挥的解构体们在战斗中没能击败异聚母体，那么届时无论样本的回收是否完成，自己都需要按一下这枚按钮，用超聚武器将敌人扼杀在这片区域。 这枚按钮对他来说是远比自己，乃至这里所有人的生命还要宝贵的事物。因为一旦出现闪失，将要遭殃的是地面上的几十万人民。想到这里，上官峦将按钮收入怀中，率领部队走出房间。 毕竟现在，比起单纯的等待下方战斗的结果，当下的局面还存在着身为总指挥的他才能完成的任务。 几分钟前…… 以天吴为首的解构体小队已经赶到了目的地。在原本监兵小队的队伍基础上，又增加了两台进攻型解构体，孟苍小队的孟章和真武小队的钟铮。陵光小队全员镇守后方，一方面是确保回去的路通畅，另一方面，上官岳身为他们的指挥官，什么情况他们自己很清楚。 当他们进入面前这广阔的空间时，看到的正是悬挂于中央的心脏状物，异聚母体。它的体型远比当初监兵小队与抟象在乔查尼据点见到的那个异合核心更大，也更加完整。 终端中不断发出的警报信号，表明这就是此次任务的目标。无数条猩红的脐带从四周伸出，又仿佛源于那心脏。将异聚母体与外界的所有连接，其中几条脐带如同枯萎的植物一般，无力地垂挂在异聚母体的上方。 毫无疑问，它就是“虫群”的顶端，群蜂的蜂后，将类人捕捉到的一切外界刺激集中处理的最核心。猩红的粒子自其周围产生，而后瞬间飘散，景象诡异，观望它时，总会感到一股恶寒自脊背处传开。 “虽然看起来像是心脏，但实际的功能更像是消化器官，吸收着营养。”猩红的光点不断顺着脐带进入异聚母体内部，有规律的起伏无不向他们传递着危险的信号。 “指挥官，敌人对结解构装置的影响提高了很多。但目前还在可承受范围内，拜托你了。”天吴一如既往挡在所有人面前，提起的巨剑、蜷起的虎尾，蓄势待发。 黎玥举起手枪，另一道光束却先他一步打中了异聚母体，是孟章。快速行事是孟苍小队的作风，自然也是孟章的行事准则。 但光束命中异聚母体坚硬的外壳后只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响，却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但这一举动明显激活了先前不太活跃的异聚母体，形同诅咒的恶语从它的躯体中传来，词句清晰，如同真正的人类母亲在分娩时受到伤害一般。 “不…不可以…不许…不许伤害…不…” 当然这些话语在众人听来不过是意义不明的呢喃。但这个特性，他们只在类人身上见过。监兵小队此前见过的所有异合核心都不具备这样的特征，那么倒也能变相的证明一件事：异格者必然对其进行了程度极高的干涉。 下一刻，母体便伸出触手朝孟章快速刺来。 “趁现在！”孟章大喝一声，龙爪伸出，顷刻间便将自己与那触手分隔开来。 而后，一只覆盖寒霜的虎爪伸来，尽管黎玥所穿着的外骨骼有内置的恒温系统防护，但那一刻她还是感受到了周围温度的骤降。 那母体触手在察觉到不对后第一时间就想返回，但寒冷的气息让异聚母体的动作肉眼可见的变得迟缓了许多。 但这样的状态只持续了一瞬，虎爪在最后一刻抓住了那只触手，但还没来得及将其砍下，爪中的触手就爆发了更强的力量。在那一瞬，温度的影响竟变得微乎其微，它迅速与天吴等人拉开距离。 “上官！” 拉开距离的异聚母体突然停滞在半空，为了应对这次战斗，上官溪向科学理事会申请了曾经泔华机体的干扰能力，虽然这个能力持续时间有限，但是依靠现在的暗殁机体仍旧能做到和当初泔华机体一样的程度。 “牵制成功，可以准备反击。” 钟铮的能量箭矢在“反击”二字落下的瞬间便向着那母体袭去，但这一次，异聚母体并没有像最初那样对受到的攻击不管不顾…… 第140章 分娩 能量箭矢只有不到四发，在即将命中时，异聚母体微微侧转了一些。与孟章的攻击一样，箭矢命中了外壳，随即被弹开，在周围的过滤塔墙壁上留下醒目的痕迹。母体本身似乎没有受到实际伤害，但却发出一声仿佛充满恐惧的嘶吼，以及身躯的颤抖。 “啊————！！！！” “指挥官，我已就位。” “开始！” “收到！” 随着黎玥的指令，塔伦按下了一旁机械装置的按钮。从孟章发动第一次攻击到现在，塔伦便偷摸到侧方的机械装置旁并尝试对其进行修复。还包括黎玥的手枪射击在内的所有攻击，都成功的吸引了异聚母体的注意，为塔伦争取了时间。 机械装置发出嗡鸣，随即将外壳展开，有同一朵花苞在绽放，这片空间中的斯科瑞浓度也随之缓慢下降。 异聚母体那原本还在有规律收缩着的外壳因为这一变故，收缩的频率正在不断加快。但每一次收缩，它的外壳都仿佛在承担巨大的压力，不断的痉挛着。 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斯科瑞浓度降低会对其产生这么大的影响，队员们创造的优势，自己必须牢牢把控。黎玥直接扣动扳机，但这一次的目标不再是那异聚母体的外壳，而是上方那数不尽的脐带，准确来说，是那些已知的从外界获取信号刺激的脐带。 在子弹与光束，那些脐带一一断裂。就像溴化银在接触到光照后，固体颜色会迅速发生变化一般，这些脐带从断口处开始变得干枯惨白，断裂口迸发出猩红的液体，无法摆脱重力束缚它们纷纷扬扬流过异聚母体的躯干，随后淌向地面。 与那猩红液体一同掉落地面的，还有一块黑色的物体，那并不是从断裂的脐带处流下的，而是源自异聚母体那原本有规律收缩着的外壳。 “不……不要……不要伤害……” 他们没有在意依据母体那毫无意义的呢喃，天吴和孟章跃向前方，失去了脐带的支持，异聚母体很快就下落到能被两台兽人型解构体攻击到的范围。剑刃如骤雨般倾泻而下，利爪似洪流般汹涌而出，二者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屏障，顷刻间就将那异聚母体笼罩。 在那迅猛攻势之下，异聚母体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蜷缩”在地面，它的外壳在收缩和刀剑、利爪的压力下不断颤抖、晃动。如同要被挤压剥落一般。 但即便如此，它仍旧尽量将全身的重心压低，避免外壳下方的部位被天吴和孟章等人的攻击波及。子弹、光束和箭矢也没有停下攻击，一步步地将异聚母体逼至绝路。 监兵小队等人精准地落实了之前已经拟定好的作战方案。优先剥夺异聚母体部分养料，中断其从外界获得信号的手段，辅助进攻能加速其衰颓，在众人的攻势下，异聚母体被成功压制。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击败它，回收样本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这终究只是计划，他们的攻击以在一个最大的限度内不断加快，因为战场上瞬息万变，一分一毫间，转变就可能发生。胜利的天平向人类方倾斜，也始终只是表象，自从进入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后，那份不安始终萦绕在所有人心中。 黎玥这时将所有的线索全部汇总… 通过类人和脐带状物不断从外界获取刺激信号；收集远超个体所需的斯科瑞作为养料；规律的收缩和奇怪的液体，以及那像是在保护自己外壳之下某物的姿态。同时最关键的，是科学理事会临时更改的目标名称以及那不断产生的痉挛… “攻击继续加快，这个母体的孵化进程恐怕快要结束了。” 但是…当黎玥说出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或者说从他们踏入这里时，这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是必然。他们或许是在无数的巧合之下“碰巧”见证了这一刻而已。 异聚母体的身躯在剩余其脐带的拉扯下急速升起，纵使那些脐带已经出现了断裂的痕迹。天吴和孟章的攻击在它的外壳之下留下数道可怖的划痕。 它（她）的外壳不断收缩，挤压，最终将其之下异样的红色结构裸露了出来。黑色液体不断从那红色结构上滴落，痉挛越来越强烈，但此刻的异聚母体已经完全不在乎自身受到的疼痛，远程攻击打在它（她）身上只留下了痕迹却无法让其停下。 裸露在外的红色结构，因为挤压而显得有些膨出，那红色半透明角质下的虚影也越来越清晰，那是……人类，或者说，形同人类的“胎儿”…… “母亲与胎儿”，这是最能形容面前的存在的概念。“分娩”，则是对眼前景象最好的诠释。 两个人影突破了红色结构的边缘，黑色液体从他们身旁一齐流出…… 昏暗的天光，与那母体中透出的猩红交相映衬，周围诡异的树枝仿佛正在迎接着新生儿的到来。 随着最后一滴液体流尽，两个人影砸落地面。而完成了这类似于分娩行动的异聚母体，此刻正被身后的脐带拉扯着虚弱地垂在半空，它的触手被重力牵引，在空中微微晃动。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握紧武器，这两个人影身上散发的强大压迫感让周围的人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如果说类人是赤潮吞噬人类后形成的与赤潮虚影相似的人类仿制品，那么面前的一男一女早就脱离了拙劣纺织品的等级，化身为精雕细琢的至高工艺，最完善的“人类”成品。 他们用空洞的眼神掠过周围的所有人，但每个人都能切实地感受到，对方的视线焦点从没有落到过自己身上，这视线穿透了人群，看向众人所隶属的人类这一种族，仿佛是在叩问，又仿佛是在等待，等待猎取的到来… 未确定人形生物·男：“皓月终将升于沧海之上，而这并非终点。” 未确定人形生物·女：“玉映弥光，愿此生灵引渡去，安息，我的朋友。” 那取自九龙古诗的改编，让黎玥感觉，方才说话的并不是这一男一女，而是曾经存在于此的其他人。 一男一女的言语与先前类人表现出的磕磕绊绊相去甚远，显然，他们已经从森林公园中的无数类人那里完成了积累。 他们从降生到流利地开口说话，整个过程之间只用了短短十数秒，但那呆滞的神情体现出他们仍旧只是在模仿着某人说过的话，他们无法凭借自己的意识，无法真正自主地用语言来阐述自己的思想。 但眼下危急的情况让所有人都无法仔细思考他们模仿的究竟是谁。敌人微微抬手，诡异的风压便划过了黎玥的脸颊。异合生物在这个瞬间，又衍化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两个未确定人型生物出现之后，类人们便扯着发声模块震声咆哮，随着声波的蔓延，异合植物高扬的枝桠也纷纷冲破地面。仿佛在唤醒新王的到来，他们热烈地庆祝着，随后纷纷向他们俯首称臣，以示顺从。 许久之前，黎玥曾在记忆的狭缝中寻到过这样一句话：“手持利剑之人，或能力克恶龙，却无法用剑阻拦天灾…” 此刻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异聚母体，而是斯科瑞病毒最完美的造物。在他们面前，无论再怎么强大的单支队伍都会显得格外苍白。 一阵狂风卷起了周围的石子，一道猛烈的冲击连带着两位少女向过滤塔的墙壁卷去。哪怕在关键时刻黎玥依靠天吴伸来的尾巴减免了大部分冲击，但撞击带来的挤压让黎玥感到十分不适。 “唔！”低头看向怀中的上官溪，因为指挥官的极限拉扯，好歹还是帮他躲过了两个人形生物的攻击。 尽管有上官岳帮助黎玥稳定解构体，但在现在的情况下，能避免在场的五台解构体不被感染就已经是极限了。 “机体，动不了…” “啧，该死…” 冷汗从解构体的人造皮肤下分泌而出，塔伦的合成狼毛也被浸湿，孟章的龙鳞也透露出原本不具有的嶙峋光亮。意识海剧烈的冲击让除开天吴的其他解构体虚弱到连简单的站立都变得吃力，只能依靠手边的一切来稳定身形。 与异聚母体、未确定人形生物共处一室的他们直面叠加在一起的双份解构装置冲击。此刻他们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此刻，天吴成了唯一的战力。但他也面临着难题，机体的异常感越来越强，原本因为塔伦修复的机械装置而降低的斯科瑞浓度在那两个人形生物出现后急剧上升，早已远超之前的数值。哪怕天吴已经尽力去压制，但自己的机体还是出现了些许异常，但好在，这并不剧烈。 天吴的情况，黎玥自然再清楚不过，他不用担心斯科瑞病毒对自己意识的影响，但机体的负担也让他的状况比其他解构体好不了多少。 天吴成为了主力，与其他解构体们勉强应对着敌人的袭击…… 第141章 昏迷 在机体的异常情况下，天吴的屏障和电磁炮都无法开启，越来越多的伤口在他身上积累，其他的解构体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在众人伤痕的积累下，上官溪终于明白了敌人的进攻方式。借着进攻的空档期，上官溪赶忙将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敌人究竟是如何攻击的告知了自己。 漆黑的长条型飞行物就是那高速攻击的真面目，尽管只是一瞬，但上官溪还是成功捕获到了那长条型的飞行物。其模样酷似钟铮先前向异聚母体发射的箭矢，准确来说，这是他们模仿钟铮曾经的攻击而制作的拟态物。 从分析结果来看，这样的攻击不管是命中人类还是解构体，其危害都比简单的箭矢命中要危险的多。光是与异聚母体相同的漆黑颜色和猩红粒子就足以证明其危害性。 未确定人形生物可以流利地说话，但有一个现实是无法被改变的，那就是现在的他们无法依靠语言进行沟通。因为在他们诞生后，在场所有人都本能的感受到了他们的敌意。 “他们在愤怒…” 上官溪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高处，那布满伤痕的虚弱的异聚母体。愤怒的原因十分明了，因为在场的解构体们伤害了他们的“母亲”。他们能如此迅速地学会流利说话，也就意味着他们产生情感也是迟早，不，应该是早已实现的事。 在现在的黎玥眼中，天吴挡在所有人面前，将自己庞大的身躯作为防线，吃力地斩落那些攻击，超过七成的攻击被他一个人挡了下来。 孟章靠着墙壁，只能勉强操纵一架僚机进行协助攻击。塔伦倚靠在原本的机械装置上，同样也只能勉强维持着射击动作。钟铮靠后，没有任何支撑的她瘫坐在地，很明显，她现在没有拉动弓弦的力量。上官溪则是被黎玥扶到墙壁上，让她能勉强稳定身形。 未确定人形生物的目光依旧呆滞而空洞，但那明显的敌意让所有人都不敢放松警惕。而现在，那空洞而冰冷的眼神停留在了天吴身上，数枚漆黑的“箭矢”在他们身旁凝聚。 天吴自认机体的防御能力极高，这样的攻击可能连贯穿他都做不到，但他担心的是，高浓度的斯科瑞病毒会不会让他的机体产生进一步异化。但他现在没有选择，一旦闪躲，那么身后的指挥官以及所有失去行动能力的解构体们绝对会在这样的攻击中殒命当场。 黎玥快速地握住了一枚让天吴相当熟悉的装置。随后将外骨骼的躯体强化功能集中于腿部，快速向天吴身边奔去。 未确定人形生物的拟态箭矢初速度并不高，黎玥此刻完全不顾副作用地驱动着外骨骼靠近，正是为了抢在命中天吴之前，采取某些极端措施。 无视掉腿部结构发出的过载，最后又强行将强化功能调用到左手部，用尽全力将手中的装置扔了过去。 刺眼的白光将那些箭矢全部吞没，天吴收到的影响只是袭来的气浪而已。这是黎玥针对上次装置进行的削弱版本，威力有了明显的下降，同时启动时间调低至五秒，至少目前看来蒸发掉那些箭矢并不成问题。 外骨骼的副作用开始出现，疲软的感觉从腿部和左手出现。黎玥在做完这一动作后便滚倒在地，还好有天吴尾巴的阻拦，黎玥终于还是依靠外骨骼的防护稳定住了身体。 握枪的右手抬起，对着两名未确定人形生物扣动扳机，枪声响起，但射出的子弹却在命中前被尽数拦下，那正是他们虚弱不堪的“母亲”——异聚母体。 此时的异聚母体瘫倒在地上黑色与红色混杂的液体之中，液体的周围散落着几片在分娩过程中因为剧痛而剥落的外壳。它的身躯缓慢起伏，那诞生了未确定人形生物的红色结构上还留着一道明显的裂痕，暗红色的液体时不时地从那裂痕涌出。 尽管此刻虚弱无力，它还是高高地昂起了触手，拦在了两名未确定人形生物的面前。 “绝不允许……伤害…我的孩子！” 愤怒的吼声仿佛并不是从耳朵（\/听觉模块）传入意识，而是直接在大脑深处激荡，一时之间，所有人的意识都出现了一刹的恍惚。 随后，黎玥的意识在恍惚之后又变得朦胧起来，利物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周围的光线在开始暗淡，刺痛以及一股温润的触感郭麒麟那声音从黎玥的腹部传来。 黎玥低头看去，异聚母体不知何时就已经埋伏着的另一条触手正牢牢刺入自己的侧腹，趁着所有人在那一刹的恍惚，黎玥就这样被牢牢地钉住。 那是异聚母体饱含愤怒的行为，是对伤害了自己孩子的敌人发起的本能攻击。 “指挥官！！！” “黎玥！！！” “！！！” 众人的声音在那一瞬响起。未确定人形生物凭借本能对伤害了异聚母体的敌人采取攻击，异聚母体也同样凭借本能对想要伤害未确定人形生物的存在予以报复。 但是黎玥可不是被盯住就无法反抗的羔羊。猛咬舌尖，血腥和温热的感觉从舌尖处传入咽喉，却也得以让自己的意识短暂地恢复明晰，黎玥用尽全力，不顾已经开始出现裂痕的外骨骼，再次超负荷地动用了强化能力。 她和他们从来没有忘记这场战斗的最终目的，此前苦于异聚母体的行动和状态，他们难以找到机会，但现在，这样的报复攻击却让他们得到了珍贵的时机。 覆盖着已经冒出电火花的外骨骼，黎玥的右手握紧了异聚母体的触手，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的左手将战术手枪的弹夹弹出。 借由嘴从肩膀的固定卡扣中抽出了一条弹枪，随后快速的给手枪完成了换弹动作。这是塔伦为了面对危急情况和黎玥一起从擅长用手枪的前辈那里学来的换弹手段。 天吴用尽全力为指挥官挡下来自敌人的攻击，黎玥则是将战术手枪抵到触手上，但依据母体和它的孩子都对这样的行为不为所动。也许是认为一只已经受伤的待宰羔羊不会做出什么像样的反扑，这才没有将黎玥的射击放在眼里。 但是黎玥需要的正是这样的时机，拼尽最后的力气扣动了扳机。战术手枪的枪口在那一刻发出微弱但有力的咆哮，那原本柔韧的触手，则是在刺鼻火药的气息中被崩断。 最初的射击命中的全部是母体的外壳，然后后续脐带的打断，黎玥也没有过多参与。因为她看中的样本一直都是异聚母体的触手。这也是在发现子弹的特殊之后进行的误导，让母体认为自己的子弹根本无法对它的任何部位造成伤害。 尽管这和最初的预想有太大的偏差，但是这中途创造的情景却在此刻完美地达到了黎玥想要的误导效果，逆转的时机也由此创造。更何况，这些子弹都是祖昊焱设计好的特化版。现在在这个敌人行动受限的情况下，自己终于抓住了近距离对母体造成切实伤害的机会。 谋士以身入局，战士亦毫不吝啬自己的生命，只要有意义，那么身入险境甚至付出生命都在所不辞。 受到重创的母体嘶吼着向后退去，那对未确定人形生物也急忙赶回母亲身边。 黎玥在意识清醒的最后时刻，像收集到的母体样本死死握住，失去了主体的触手，病毒含量被体内的血清中和。耳边传来了震耳的爆炸声。脚下的平台开始碎裂，所有人跟着碎裂的平台跌落到下层，短暂的失重过后被解构体稳稳接住。 黑暗于周遭蔓延，最后映入自己视野的，是那熟悉的青黄，以及一旁的军装。 “总指挥，监兵小队以及孟苍小队、真武小队的队长救援成功。”上官岳向着上官峦报告。 “总指挥，下层平台因为冲击被切断了，我们无法按照进入时的路线撤退。” 上官峦没有任何犹豫做出了回应：“向上推进，使用皇甫罅等人在过滤塔上方构建的撤离点脱出。” 他们立刻调整了突围方向，带着所有人朝上方撤退。 “强化功能对指挥官来说已经成为负担…上官，拜托了。”塔伦看着天吴怀中的黎玥，小心翼翼地拿出特定的装置试图将黎玥几乎是拿生命换来的样本收容，但他害怕出现二次感染。上官溪听到后也迅速前来。 “我调整了一下外骨骼的输出模式，将所有能源都用在维持指挥官的生命上。” 他们终于摆脱了行动干扰，并在彼此的协助下来到了黎玥身边。 “总指挥，在我们指挥官的侧腹伤口下，残留着异聚母体的断肢，虽然没能击败异聚母体，但我们成功完成了回收样本的任务。” 听到塔伦严肃而急迫的汇报后，上官峦走到黎玥身旁，伸手放到侧腹的伤口处，皱了皱眉。 “协助上官溪对黎玥进行急救，优先将母体断肢取出，避免二次感染。” 在上官溪、刘柳和珑等辅助型解构体的合作下，刺入黎玥侧腹的异聚母体触手终于被取出，被塔伦收容进样本容器中。 上官溪着急地将伤口包扎，珑一边用手拭去黎玥额角渗出的冷汗，一边为黎玥注射血清，刘柳则是为黎玥进行简易消毒与相关处理。但在如此简陋恶劣的医疗环境下，黎玥的鲜血仍旧不断地从包扎的纱布下溢出，将其染红…… 第142章 牺牲 但此刻，逃离刻不容缓，因为类人已经开始清理挡在他们道路前面的阻碍物，气势汹汹的向他们走来。 “虽然进行了简单修整，但还是要注意各自的伤势，不要勉强。尤其是这头大老虎。” “………”天吴并未出言。 “多谢。”塔伦、钟铮和上官溪则表达了感谢。 “我们的伤势在当前的情形下不要紧，得快速向上撤退和皇甫罅他们会合。”孟章回头看了一眼，青色大龙的言语中满是急迫。 “指挥官…坚持住！”监兵小队的三台解构体心中都只有这样的话语。 落石不断滚落，砸向了地面，又仿佛砸进每一个人惊悚不安的心中。身后是穷追不舍的类人潮，脚下是随时可能崩落的残破平台，怀中还有仍未脱离危险的重要之人。垂下的猩红藤蔓仿佛引渡的冥河之手，又似乎在嘲笑着他们的不自量力。 追逐的戏码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却是真真切切地撼动着每一个人内心的恐惧。终于他们来到了辅助型解构体们已经得出的逃离出口，也是唯一的逃离方式——电梯。 在确认全员都已经撤离到安全平台后，孟章直接将先前来走来的道路轰碎，有效地延缓了敌人的进攻。 “修复完成的电梯只能帮我们向上移动十八米左右，离撤离点还有些距离。” “把撤离点的具体坐标发给我，我自己飞上去。”一直保持沉默的天吴终于开了口，其他两位队员则是担心地看着他与指挥官，最终也未能说出一句话。彼此点头示意，随后，天吴在合适的限度内抱紧指挥官，启动了光翼向上飞去。 但哪怕质量最大的天吴离开，也未能改变无法仅仅依靠电梯到达撤离点的事实。 “所有人舍弃不必要负重，在电梯情绪运转以后，以最快的速度徒步向撤离点突围。” 在电梯的红光闪烁之时，所有人的不必要负重也已经全部舍弃。 “所有人，按照原计划突围！” ……… 由于是步行突围，与天吴不同，他们不可避免地要和敌人接触。路上还看到一部分被斩开的残骸。 “已与敌人接触，开始突围战斗！”总指挥一声令下，还能行动的解构体们纷纷启动了武器，但就在两方发动直接接触的瞬间，一种奇怪的能量波动出现在周围。 “大家小心，这片区域出现了多处紊乱能源，会对接触到的存在产生强烈损失，尤其是非机械体。这里也存在周期性启动的过滤风扇，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上官溪的提醒无疑是为他们带来了转机。借助上官溪的覆盖式观察，快速掌握了风扇开启规律的他们快速地解决了大部分敌人。 与此同时，一道意料之外的声音传来。 “大家，这边！” 皇甫罅一脸疲态，嘴角早已溢出了鲜血，伤痕和灰尘在他的脸上蔓延着。身旁的解构体们也没有多好，满身的伤痕，循环液也不断滴落。 他们在侦察到塔内情况后立刻将撤离点的范围向内扩展，终于在方才与众人完成汇合。 进入过滤塔的众人靠着皇甫罅等人开辟的撤离点逐个撤退，周围成片的被焚毁或被斩断的类人残骸以及他们身上的伤，悄无声息地诉说着为了守住这里，皇甫罅他们遭遇的一切。 天吴此刻还在最前方清理着赶来的敌人，黎玥则是被暂时加入器识小队的原属昆凌小队的辅助型解构体照顾。 塔内传来敌人的怒吼，尽管还未撤离完毕，上官峦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用力按下了手中的超聚武器启动器，几分钟后，人类最强武器的制裁便会从天而降，将敌人全部扼杀。 然而按钮中本应该出现的启动讯号并未响起，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定位节点被摧毁，或者，定位节点失效。 上官峦看向终端中显示的信号，定位节点仍旧安稳地“站”在自己安置的位置，那么足以证明，它并未被之前的战斗和异变中被波及。那么未能正常启动的原因只有一个，位域节点在母体和双子的影响下失去了原有的效用。 明晰了问题，那么解决方案就很明确了。有且仅有一个，那就是需要有人回到现场，对定位节点进行手动校准。 想到这里，上官峦就不禁看向远处还在喘气的棕红色老狮子。如果自己说出这个情况，他定然会抢着去完成，而理由则是要将光辉留给年轻人们。但上官峦很清楚，身为兽人型解构体的他还有更多可能。 于是，他走到抟象身边。 “老师，你还能行动吗？” “能，需要我做什么？”抟象拍了拍健壮却满是伤痕的胸膛，表示自己还有能力去做任何任务。 “监兵小队的队长快撑不住了，类人的围攻虽不如先前剧烈，但对于他来说还是太勉强了。你的行动迅速，带上几个还有行动能力的解构体们去协助，一定要开出一条路来。” “……收到了……”抟象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现在，上官峦是他的长官，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很快，孟章和刘柳就和抟象一同前进，协助天吴。天吴那边原本只能勉强称得上势均力敌的局势瞬间被逆转。 确认抟象离开后，上官峦将目光投向正在协助已经休整好了的其他人撤退的上官岳和皇甫罅，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皇甫罅，你们的机动性最高，在抟象等开出路后立刻向外撤退，落地后负责携带样品撤出。” “我们已经完成了小型运载火箭的组装，只要撤出森林公园遗址中防空火力的覆盖范围后就可以立刻用它将样本传回九龙古国。”皇甫罅的语气疲惫而坚定。 “吴馨能为你们从类人的包围中撤出森林公园遗址提供巨大帮助，回到群里面与他们汇合后，一切战术安排听从她的指挥。记得向抟象他们传达。” 皇甫罅点点头，随后，上官峦将目光投向鼻子和嘴部处已经溢血的上官岳，此刻他正倚靠在一位解构体身上，伸手擦了擦因体力不支而流出的血。 “撤退时保护好上官岳，黎玥濒死的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能为解构体提供抗感染庇护。解构体们能否一个不漏地撤出去，全靠他了。” “上官岳……收到！”咬着牙，上官岳向父亲露出了最后的微笑。 他的儿子和女儿，从来没让他失望。 “总指挥，你呢？” “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不要违抗命令，去！”上官峦控制了声音，哪怕现在以抟象的状态也绝对不可能听到他的话语。 “总指挥，我和你一起去。”上官峦小队的队长着急地说道。 “胡闹！”上官峦怒斥着这位解构体队长，也是在表明着他的态度，“除了上官岳和黎玥，我们其他指挥官根本无法做到在母体和那两名人形生物的影响下保护其他解构体不被感染。你们是想成为我的拖累吗？” “可是……” “你们应该很清楚我要说什么，完成自己的任务！快去！” 众人沉默了片刻，最后才回答了一个“是”，完成各自的任务，这样才称得上是军人…… 得到了回答后，上官峦越过了众人，向着与人群撤离方向完全相反的地方迈出了脚步… 他独自走在过滤塔中，先前的战斗已经将类人们都吸引到了其他的位置，现在的他要面临的不再是那些造物，而是来自斯科瑞的，最纯粹的恶意——感染。 塔内的污染浓度急剧增长，上官峦身上的防护服也早已到达承受的极限。拔掉耳麦，以防止那响彻的危险警告干扰自己的思考。现在的他，身体状况定然比任何时候都要差，但思维却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活跃和清醒。 现在的脑海中最清晰的词语只有一个：“前进”。 他笔直地朝着那需要手动校准的定位节点前进，那是他给自己的任务，是他身为军人，不曾动摇的信念。 皮肤下的毛细血管开始破裂，鲜血从他的肌肤渗出，防护服早已被从内而外打湿。每一个器官都开始发出悲鸣，将疼痛的神经信号不断传回上官峦的大脑。上官峦却凭借着这足以让最坚毅的人躺倒在地的疼痛，而刺激着大脑让自己保持清醒。 手指拂过眼角，随后随惯性牵引慢慢流落到嘴边，拭去的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嘴角的弧度也暴露了他内心的欣喜。 为何而欣喜？答案简单明了。 因为他身为军人，生命的归葬处不是九龙医疗部的病床，灵魂不是从那满是维生导管的果壳中悲哀地坠入大地。而是在战场上流尽最后一滴血，在赌上生命的任务中寻得解脱。 “我只希望，倘若我死后，我的尸骸不会躺在那满是花束绸缎的棺材中，不是以完好无缺的方式供人们敬仰。赞颂……” 这是抟象在教导他时向他、昊还有其他的几个同学时所说的肺腑之言。往后还有一段，但上官峦从不曾铭记，因为他自己早已将这一切作为最终的准则和追求。 而现在，自己颤抖的心声仿佛与过去恩师的声音重合。 “而是在无人相伴的前线，坦然接受自胸膛绽放的那朵有血液凝聚的鲜花，那是最璀璨的奖章，用以慰藉戎马一生的自己！” 只是在这个时候，上官峦便会想起昔日的恩师，抟象，或者说，单华鬃老师。倘若现在在前进的是他，又会思考怎样的事实？ 恩师曾经自嘲是繁荣时期的墓碑，那么在大撤退发生后的那一段时间，他又是否质疑过当初留下的决定？ 不，他不会这么做。倘若不然，又为何在谈及那段历史时那般冷静，那般无畏。更加不会因为当初那疑惑的选择而去质疑自己的生命，因为那是对过去的背叛，对人类同胞们的辜负。 他既已是繁荣时期的墓碑，就当然会善用自己的生命，在战场中挥洒鲜血，浇筑成不朽的丰碑。唯有死得其所才是对这座墓碑最好的慰藉。 但，他的学生们从未给他这样的机会，如果还是当初那个不谱世事的自己，或许这正是自己给老师送上的头痛事…… “咳……” 前进的上官峦感到脚下一软，右腿因为感染和超负荷作战而失去了知觉。于是他将战术步枪当做拐杖，一瘸一拐地继续前进。 脑海中他向国君、向人民许下的承诺历历在目。定不负所托，亦不惧死亡。正如他自己所说，军人的生命是人类的筹码，而自己毕生的追求就是如何用好它。 他在出发前就已经料到了自己的终局，但他很欣慰，因为自己没有辱没过去的誓言。 “十米……” 右手已经没有了握紧步枪的力气，上官峦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上。嘴角渗出的鲜血已经顾不上擦拭，他用还能活动的左手向前爬行，笔直地，朝自己的目标爬去…至死方休…… 终于，指尖传来了定位节点的触觉，他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终于打开了定位节点的手动校准模块。 如果现在有人能掀开上官峦的防护服，那么他竟然会惊异于上官峦这样的身体竟然还能行动。 外在肉体早已因高浓度的感染而溃烂，而他体内的器官，在被感染之时就已经无限趋近于停止活动的状态。 异聚母体……必须消灭。这件事如果他不来做，那就是下一代的年轻人来做，他不能将威胁留给后来者，哪怕倒在黎明前的黑夜…… 终于完成了校准的上官峦在心中这样想着，在彻底倒下的最后时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按下了超聚武器的启动按钮。按钮处传来的启动信号。在嘈杂的过滤塔中显得格格不入，传入他的耳中，却比任何乐曲艺术最巅峰的旋律都要动听。 在还能看到事物时，最后映入他眼中的，似乎是一片璀璨的群星。此刻他也不再去想为什么在这样的白天，濒死自己眼中最后出现的会是这样的景象。 他似乎离群星更近了，作为一个游荡的幽灵，将属于人类的眺望与渴求送入星空。 他从未遗忘军人的誓言与荣耀，誓要将所有威胁人类的火种浇灭。面对叛乱的同胞，肆虐的感染体，乃至地球自然的愤怒天灾，他不曾停下，他们永远会前赴后继地接力前行。所以现在，他只是与过去一样，完成一个军人应尽的使命，用血肉和生命浇灌出胜利与未来。 他没有向他们许下誓言，“我一定会回来”，因为他从未离开过。 那几位年轻指挥官的面容浮现，无论是上官岳还是皇甫罅，亦或濒死也要回收样本的黎玥。那份璀璨而闪耀的事物就这样在他们之间传递。 那是在军人间不断传承的，前进的意志。一位军人倒下了，但只要这份传承没有终结，就会有无数军人前赴后继地接力。而现在，这份意志传到了他们手中。 也许人类面对斯科瑞不足为奇，但那种为了清除斯科瑞，夺回地球的意志定将永垂不朽，永续不断！ 而现在，完成了传递和使命的上官峦知道，自己身为军人的一切，跨越无数岁月和战场之后，在此刻画上圆满的句号。 他将成为新时代无数墓碑中的一座，而这墓碑已然浮现裂痕，而在那裂痕之中，终将生出最璀璨而坚韧的白花…… （岳、溪还有天耘，对不起，我没法回来了……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带着我们未竟的意志和希望……） 第143章 穷途 奔跑，不断地前行… 重返地面的皇甫罅等人，在孟苍小队以及天吴等的开路下快速向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外突围。 远处的过滤塔周边地区在孟章小队的爆破下燃起烈火，将大量追击的类人阻拦。但尽管如此，仍旧有数之不尽的类人从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的四面八方涌来。 天吴，塔伦，上官溪，孟章，钟铮，抟象，皇甫罅…在场的所有人，都已记不清自己斩杀了多少拦路的类人，也早已记不清自己身躯上出现了多少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所有人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突围，将样本传回。这就是一场规则再简单不过的赛跑，与时间，与斯科瑞的赛跑…… 十米，五米，一米…无穷无尽的猩红与苍翠交织的森林终于在眼前消失得一干二净，众人面前空旷的草地以及前来接应的白凌熊与风擎宇共同宣告了这场比赛的结束。 无数人为之努力的结果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回报。 眼前环境的突然变化让皇甫罅感到一阵脱力，在草地上跌倒，好在风擎宇及时接住了他，这才没有让他需要翻滚数米才能停下。 但他们只是对视了一眼，彼此很明白，现在没有时间去说感谢的话语。急忙开始布置小型运载火箭，将样本装进火箭后启动了它，随后这一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以极快的速度向九龙的方向飞去。 所有人神经紧绷，能使用的远程手段全部瞄准了那火箭的周围。这很可能是人类最后的希望，绝不容许出现半点闪失。 在火箭拖拽着焰尾消失在天际后，众人紧绷的神经才暂时得以松弛。吴馨向空中掷出一发信号弹，红色的焰光划过天空，这是在向总指挥传递任务完成的信号。 完成了这一切之后，她的手才松弛下来，无力地垂落。各位相当注重外在美的指挥官，此刻也显得无比狼狈，嘴边、手臂、额角，都是已经干涸的血迹，与那拍打在脸上的灰尘与伤痕一同为吴馨的脸庞染上杂乱的痕迹。此刻疲惫的她盯了一眼向他走来的皇甫罅，却再没有力气做出凶狠的眼神。 “你过来干什么？嘲笑狼狈撤退的我们吗？” “当然不是啦，是来向你们表达感谢的，和总指挥说的一样，如果不是你的战术安排，我们根本没办法从森林公园里撤出。你们的队长也在战斗时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你们也在战斗中受了伤，趁敌人还没跟上来，你们先在此稍作休整。我去警戒，另外，风擎宇指挥官，你尝试和其他区域联络。”抟象说完后，眼神空洞，牙关紧闭地提着长枪，向先前撤离的反方向走去。 “有通讯接入，指挥官…” “接通。” 投影上出现了联络员的身影。 “我方于不久前收到森林公园附近传回的情报。情报表示，在各位指挥官和解构体深入森林公园期间，一架盘旋在公园外围的小型运输机发现了两名自称从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逃离的拾荒者，他们身上携带的原归属于79号过滤塔的储备血清也证明了这件事。” “而他们……最后……存者，被……成为……格者救……尽管……，但我们………紧急调派……大型运输机为各…援助，请…等候………” 断断续续的通讯终于在传达完最后一条信息之后，完成了它的任务，在嘈杂的电流声中消散。皇甫罅赶忙将这个消息告诉逃离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的众人，弥漫在人群中的压抑气氛，终于得以有些许缓解，这或许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这时，蚩走到了自己的指挥官前。 “挺不错的，我们都撤了出来，在对结构装置影响这么严重的情况下，我们没有一个解构体感染。” “是吗…能帮到父亲，帮到大家…足够了啊……” “是啊，你居然一个人扛下来了，确实……指挥官…上官岳？！” 本想伸手去拍拍指挥官的肩膀，释怀的语气却突然变得紧张。还未伸出的手臂上，鲜血正滑向地面。上官岳倒在了蚩的肩膀上，这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他的五官中流出，这一刻所有的话语对他来说都那样的遥远，他也无法再回复他们了。 无论上官岳的思维信标比其他人再怎么坚韧，本应该由两个人承担的压力全部倒在一人肩上，这样的负荷完全可以在几十秒内使一个健康人类的大脑崩溃。 但就是在这样的负荷之下，上官岳，这位上官家的长子，硬生生坚持了数分钟而屹立不倒，坚持到所有人都从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撤退，坚持到敌人对解构装置的影响变得衰弱。 还不等蚩开口，珑和上官溪就示意将上官岳平放到与黎玥一起。皇甫罅和蚩紧张而急迫地照做，而现在，所有的压力似乎都来到了上官溪这边。 一个是自己的指挥官，另一个是自己的兄长，他们都危在旦夕。顾不上那么多，所有的辅助型结构体都开始联合检查起上官岳的伤势。 “……” 上官溪的手不断颤抖，她检查的动作因为这漫长的战斗，持续不断的冲击而变得慌乱。更何况现在两边都是对她相当重要的人。牙关紧闭，冷汗不断滚落。 珑走到她身边，牢牢握紧她颤抖的手，另外两台辅助型解构体也快速结束了对其他解构体的修复前来协助他们进行治疗。 “别紧张，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慌乱。这样能及时治疗，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尽管的确是事实，但上官溪的机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效果并没有好多少。 就在她们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声狮吼打断了他们所有的思绪。 “前方发现异变，做好应对和撤离的准备！”正是一直在后方驻守着的抟象。 听到老前辈的警告后，天吴和塔伦第一时间就冲到了最前方，在那里，在前方的地平线上，是两个让他们感到无比绝望的人影。 人影脚下的草地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苍翠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浮现的红色光纹以及那荒颓的异象。而他们的行进终点，正是众人所在的临时营地。而现在，它们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异变的土地范围也随之快速扩大。 这般景象，纵使抟象都颇为震惊。遥远的距离变作咫尺之间仿佛只过去了几息的时间，他们早已摆脱初降之时，大多数时候站在原地不动的迟缓状态，纵然是狂奔的猎豹，想来在他们面前都有些相形见拙。 纵使不用等他们变得清晰，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那穷追不舍的，这是那两个自异聚母体中诞生的未确定人形生物。只是短短数个小时，他们就已经成长的比任何已知生物都要迅捷强大。若说最初的他们只是不为所动的旁观者姿态，那么现在，他们就已然化身永不疲倦的追猎者，让那些侵入领地的敌人全部歼灭。 “果然，不可能是这么简单放走带走了他们一部分‘母亲’的我们啊…” 纵然话语有些绝望，但皇甫罅和吴馨，以及众多的非辅助型解构体们都未曾退却。他们失去脸上的灰尘、血迹和循环液，原本不怎么严肃的解构体们都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嬉笑与松弛。 “我们还要赶时间！首席和上官岳的伤势仍旧岌岌可危，所以，才不能让敌人来犯！” 皇甫罅和风擎宇早已走到由三台兽人型结构体构筑的防线最前端。天吴、抟象和塔伦早已握紧了武器，俨然是全面警戒的作战状态。 天吴的屏障功能还没有完全恢复，现在调用恐怕也只能为三台兽人型解构体所在的空间提供防护。所以他依旧和先前一样，走在所有人最前沿，用庞大的身体构筑成了防线前唯一的屏障。另外两人也是如此，枪尖隐隐有火焰燃烧，火炮的充能也已经完成…… “请将力量借给我！”皇甫罅和风擎宇始终站在一起，三位人类指挥官，就这样屹立于此处，身形不输那些前赴后继的解构体们。 蚩紧盯着那对男女，机械臂开始变得透明，整台机体被触手一样的机械臂撑起，整个人仿佛都融入了环境中，唯有眼中的幽幽红光偶尔闪现于半空。 “接下来，交给我们。上官岳、黎玥，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拭去鲜血，面向那涌来的类人潮。辅助型解构体中，只有上官溪还能参与高强度战斗，现在她在天吴的要求下驰援其他的同伴。两位指挥官已经被他们托付给其他的辅助型解构体们。 他们仿佛从整座公园中倾巢而出，咆哮声响彻了众人身后的整片森林。而那一男一女两名未确定人形生物，就这样站在所有人面前，为人类敲响了无声而静谧的丧钟，宣告死亡的到来。 他们的出现仅仅只是一个信号，象征着斯科瑞对人类的考验上升到了新的程度，也提醒着所有人类，只要斯科瑞仍存在于这颗星球，灾厄便永不退散…… 一台冲出的上官峦小队解构体被那男性的巨大右臂抓起，被体制半空挣扎了片刻，没有了生息，那男性未确定人形生物，就这样捏碎了他的头部，最后像垃圾一样甩到地上。 循环液不断流出，最后那长有似翼长发的女性飞来，缓缓地将脚尖点至循环液形成的血泊中。诡异的弧度自他们嘴角扬起，女性只是稍稍俯视了地上的解构体尸体，随后与男性抬头看向面前的所有人，左臂展开斯柯瑞组成的长弓，猎人的神情似乎出现在了他们脸上…… 第144章 绝望 “唔……” 战斗已经开始，蚩成功对他们进行了干扰，但是效果却相当不显着。钟铮射出的箭矢被他们一次次的躲过，而后女性未确定人形生物又以相同的方式射出威力更恐怖影响范围更大的箭矢……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最靠前面的三台兽人型解构体身上。孟章等人则是其抵抗如洪流般的类人，保护着身后的隐蔽，不能让他们再入侵半步。 抟象的长枪缠绕着火焰一次次地逼向他们，但火焰划过他们的身躯，却似乎无法造成明显的伤害。枪法迅捷，刺、斩、挑，连同隐藏并偷袭的火焰对目标造成多重打击。 天吴也是如此，重剑斩落，却被那男性人形生物巨大的右臂挡了下来，以往势如破竹的劈砍，在这次却没有了先前的势头。随后他动用了自己的寒冰能力，暂时跃起随后向目标点踏出寒冰并破碎。 塔伦与其他擅长远程攻击的解构体们一同战斗，很快缩短了距离的他终于得以伤害到这两个人形生物，但是伤害并不显着。聚能炮已经完成充能，但余下的能源也只支持使用一次聚能炮了，他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 总体局势显得势均力敌，但很快，对手就发动了他们未曾注意到的能力。男女未确定人形生物跃向空中，随着碎裂的声音响起，所有与他们对抗的解构体都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迟缓了数十倍不止。这不是简单的干扰，更像是这一片空间被他们的某种能力给影响了…… 他们这是闲庭信步般行走着，随后交叉着向最前方的天吴发起攻击。行动迟缓的巨虎根本没有任何应对的措施，就这样被重重击退。但很快，这样的压制效果在持续了不到三秒后消失。 在恢复正常行动能力的那一刻，塔伦借由武器发动了自上而下倾泻着的弹幕。天吴在摇摇头后强撑着站起来，推动机体向敌人的方向发动了电磁炮，最后，抟象的火枪被掷出，熔火瞬间引发了巨大的爆炸。但他们很确信对方并没有消失，于是纷纷将武器召回，准备发动第二轮反攻。 男性未确定人形生物朝空中跃起，随后猩红的能量化作实体，迅速而猛烈地打在三人面前，猛烈的冲击，顿时让他们分散开来。 随后，女性未确定人形生物则是将长弓蓄力，随后无数箭矢跃向空中形成箭雨，范围之大比塔伦更甚，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无法逃离，只能硬生生的扛了下来。 但紧接着，男性人形生物又向队伍中站位比较靠后的塔伦打出了一套不同方才的拳法。直击，上挑，随后横扫，连同隐藏的斯科瑞尖刺一同将塔伦重创并扔出。白狼翻滚了数米后才停下，循环液不断从伤口渗出…… 随后，那原本的压制空间能力再次浮现，同样与塔伦相似的攻击方式又出现在了攻击抟象的过程中。 “类人数量过多，请求辅助型解构体支援！” “请，再坚持一下……” ……… 未确定人形生物的进攻变得越来越猛烈，而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不妙的规律，他们的攻击方式越来越像对抗他们的解构体们所使用的招式，虽然不及原使用者那般精湛，但却更加迅猛。而同时还有一些融合了他们原本攻击模式的新型攻击出现。 是的，他们学会了躲闪，学会了“学习”，甚至学会了“创新”，这是永无止境的绝望…… 但好在，天吴和抟象的竭力而战还是让他们露出了一丝破绽，就趁着这个时机，塔伦拼尽所有能量将聚能炮对准了对手并启动，比刚才更耀眼的白光笼罩了所有人的视野，这是塔伦乃至所有人的孤注一掷。 这一击确实对他们造成了创伤，他们身上漆黑的覆盖层开始脱落，但很显然，要想对他们造成重创，一记聚能炮远远不够。但是…… 在那些破碎的覆盖层上就长出了新的漆黑覆盖物，他们随即举起了武器… 巨大的恐惧感出现在天吴等人的脑海中，女性未确定人形生物在长弓中凝聚出纯粹的猩红能量，随后男性未确定人形生物将掷来的猩红能量抓在右手中，能量气势再涨，随即便向他们呼啸而来。是的，那是塔伦的终结技，他们在短时间内就学会了聚能炮。而现在，目标正是天吴三人。 来不及多想，天吴只能尽全力推动还未完全恢复的屏障。耀眼的猩红光芒中，靛青色的屏障显得极淡而微不足道，人形生物也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巨虎最后的防御措施。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三人的身影被光芒吞没。等到烟尘散去，首当其冲的天吴，机体已经被高温导致的炽热气体覆盖，大部分装甲开始脱落，倔强的意识却再也无法催动这具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随着不甘的悲鸣轰然倒地。在那猛烈的攻击中，天吴的核心甚至都有些受损，机体早已越过了极限，现在循环液从他的胸口蔓延。 抟象右臂握着断枪，已然失去意识。以往披在身上的特制大衣也变得破碎不堪。狮鬃已被漆黑灰尘夹杂着的循环液覆盖，破碎的枪刃洞穿了他的大腿、左臂以及右胸，不屈的身躯终究还是倒在了地上。 塔伦被气浪推到了一块突起的巨石之上，左侧腹部被贯穿，整头狼就这样瘫坐在地上，已经无法判断是否还有意识留存，手中的复合武装滑落到地上，低垂的狼首被灰尘染黑，嘴边还在不断滴落循环液。 …… 漆黑…漫无边际……这是没有星辰的夜空，是人类无法跨越的寒冬，亦是斯科瑞敲响的丧钟…… 黑暗中溃散的意识感觉如同做了一场没有尽头的梦。梦中有很多模糊的人，很多嘈杂的声音。 忽然，一个熟悉的响声为这单调的黑色亮起了仿佛永不熄灭的火焰之炽红。嘈杂的声音在耳畔轰鸣，几近震碎耳膜。可在下一刻，所有的声音又突然沉寂下来，空间中的安静让黎玥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无法听到。 但随着那火焰不断地燃烧，光亮将阴影驱散，阴影中模糊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黎玥眼中出现了那些无比熟悉的身影。 那是自己的队员、上官岳、上官峦，参与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任务的其他解构体，还有很多遥远的过去，那些自己未曾拯救的解构体与人类。 在黎玥眼前，他们前赴后继地冲向远处，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们似乎对自己说了些什么，但现在的黎玥已经无法听清了。 在最后的最后，他们向自己敬了一个军礼，而后，焰火燃尽，死灰一般的黑暗再次笼罩了自己的视野，仿若黄昏褪去，迎来难以撼动的永夜。 黑暗剥夺了黎玥的空间感，但此刻的黎玥还能切实地感受到受到冲击后产生的天旋地转。昏暗的空间中似乎有什么激荡起了圈圈涟漪。青黄远去，皓白消散，棕红坠落，苍青淡然，只留下一道粉色的光芒在黑暗中微微闪耀，她不断地靠近自己，最终坚定地停在了正前方。 但这光也只持续了片刻便与之前的色彩一样消散于黑暗中，短暂到让黎玥开始怀疑那是否只是错觉。 微光过后，便再也没有出现任何其他事物，一切都被那无边的黑暗所吞没…… 最后，负伤的上官溪捂着右臂一瘸一拐地走到塔伦身边，她焦急地俯下身，颤抖着的手尝试将止不住的循环拭去，泪光闪烁的眼眸又看向了倒在一边，现状与塔伦一样惨烈无比的天吴大哥和抟象前辈。 最后，她强迫着自己站起，目光则投向了远处，那若隐若现的巨树组成了战场（屠场）的最大背景。那两名未确定人形生物正在睥睨着她。 反重力浮游装置早已损坏，现在的上官溪远比此前的任何状态都要虚弱得多。她只能捂着手，做出最后的无意义的反抗。 一男一女交替着向她发动攻击，攻击节奏慢了不少，或许是觉得这样的对手已经不值得浪费太多力量。 “唔……” 随后，又被那男性人形生物一拳砸退，摔倒在地。 “还不能…不能就这样结束……” 奋力爬起来，浮游炮的光束却被它们尽数躲避，每次攻击，他们都会立刻闪烁到另一个位置，随后，又是几发箭矢…… “指挥官…大家…我们明明…一起约好了的……” 再一次爬起，又被闪烁到身边的人形生物踢飞，猩红的能量化作的坚冰爆开，又是一次重创。 “安息。”未确定人形生物·男将先前所用的最后招式释放，尽管能量弱了很多，但也足以对上官溪造成最后的重创。 气浪袭来，上官溪却再也无法催动机体站起，浮游炮摔在一旁，显然已经没有了任何战斗的能力。 她还不想就此结束，可现实早已不允许这一切发生…… 第145章 永夜 那两名未确定人形生物站在重伤的上官溪面前，准备给予她最后一击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了明亮的闪光，巨龙般的光辉怒吼着像本是黑夜的战场点亮如白昼。 巨龙将黑暗撕裂，那正是所有人等待着的希望，超聚武器，九龙乃至全人类目前最强的武器，终于来到了它预定的位置。那昂扬着的龙威即是九龙古国降下的最愤怒的制裁。 人形生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种原始的本能驱动着他们带着类人抛向面前的战利品，向着79号过滤塔狂奔。 超聚武器精确无误地命中了79号过滤塔中的异聚母体，紧接着，炽热的白色辉光将过滤塔以及靠近过滤塔的两名未确定人形生物和类人笼罩。 异聚母体在白光中瓦解成一块块碎片，这些碎片就进一步被碾碎为粉末，最后在炽热中，这些粉末湮灭在白色光芒之中。 冲天的火焰将月光掩盖，灼热的气浪自过滤塔开始向外扩散，接连发生的连环爆炸瞬间吞没了周围的一切，从人类渺小的生命，到再也无法传达到的寄托与祝愿…… 超聚武器的打击结束了，类人在超聚武器的攻击下化为灰烬，消逝在空中。而今的79号过滤塔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洞，以及，坑洞四周残破的地表。随后，猩红液体从那坑洞中涌出，他们变化，凝聚，再次变换为人类的形态。 随后，高大枯朽的植物状异合生物仿佛听到了主人的召唤，挣扎着破土而出，在主人脚边延展，示好过后又拼命地蠕动，向着原本为漆黑的天空。是啊，现在的天空，已经是猩红色的了…… 可是人形生物并未在意低劣造物的举动，用尽全力的蠕动挣扎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在延续它们作为斯科瑞造物的使命罢了。但那迷茫的眼神四处环顾，就是无法找到曾存在于此的“母亲”。巨龙自东方的重天之中坠落，将他们与异聚母体的联系尽数摧毁，“母亲”，那已经是记忆中的孤魂罢了。 他们站立在坑洞边，气流在他们身边流动，已经分不清是超聚武器打击留下的热浪还是自然界原本就已有的微风。不知何处飘来了几颗蒲公英的种子，它们生来便为了远行。它们飘到未确定人形生物面前，夺去他们迷茫的目光，而后又被微风捧着送向远方。 异合生物作为斯科瑞的造物如果没有任何制约，那就将和斯科瑞本身一样，成为近乎永恒不灭的存在。 生命的终点赋予了生命以意义，别离，只是一场必然的试炼，一次必要的，成人礼。 他们随后转身离开，这里将成为记忆中的。如同那飘散的蒲公英，在这颗早已千疮百孔的星球上漫步，学习，成长，掠夺而后开拓。体验这颗星球的一切，见证星球走向的终点，明晰未来的可能。为后来者提供可追溯的记忆…… ……… 距离未确定人形生物离开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的主战场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荒颓的废墟上迎来了新的黎明，象征着人类永无止境绝望的开始。 曙光照拂大地，映出火光与猩红；微风拂过断枪，惨状历历在目；赤日升于东方，希望已经送到，可谁来拯救拼死送回希望的英雄… 通讯中提到的大型运输机最后是以燃烧着的残骸的形式迫降到回收异聚母体样本的各个小队面前。随运输机一同前来的部分关键补给有特殊材质保护层阻隔，最后的最后，大家只能救出驾驶员并勉强拿回了部分物资，徒步在地表撤退。 所有人都动员起来，用最后的医疗物资勉强维持住了黎玥和上官岳的生命体征，同时将受损最严重的天吴、抟象和塔伦进行修复。抟象和塔伦的恢复进行得很顺利，但天吴，由于独自抗下了绝大部分攻击，哪怕意识足够坚韧，但就算有专业的处理和相关物资，天吴目前的情况都不容乐观。 “既然能动了，就不用再投入资源了，现在这些资源很宝贵。”天吴在确定基本的行动能力恢复正常之后就极力拒绝再消耗资源修复，它们会有更有意义的用处。 但是，撤退…无论退到哪里都是如地狱般的景色，过滤塔崩毁，试验田被焚尽，异合生物的痕迹如附骨之蛆，无处不在。空气中弥漫着的，是无法散去的，如同人类被白磷弹灼穿血肉般的恶臭气味。 这是灾厄的嘲笑，是丧钟的余音。撤退的人也越来越多，人们在这样的灾难前不得已放弃一条条固守的前线，一座座已经建立好的保育区，不断地将战线向后撤离。 为了活下去，重建好的房屋被不舍地抛弃，随后在无人的时刻被毁坏为废墟；不便携带的武器装备被遗弃，少一点自保能力才能多一分逃离的可能，尽管，在现在，那点自保能力早已不值一提；甚至，连囤积应急的干粮都被放弃，只为了能得到当下那一丝活命的可能。 过去辛苦建立起的一切在活着这件事面前显得那般渺小，过往建立起的远望就此终结。撤退者们只能尽最大可能去搜救幸存者。 在撤退的途中，孟章和吴馨无意间在一座已经被摧毁的保育区里见到了一副半毁的棋牌、一柄步枪以及两具尸骸。过去士兵与拾荒者的话语仿佛还在耳畔回响，“下次一定！两个人一起”…… 上官溪麻木地拖着一位重伤的幸存者前行。运输机中夺回的还能用的资源都用在修复解构体上了，她的机体虽然也进行过修复，但是全身的机能早已在先行的战斗中损耗接近枯竭，这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也无法改善的事实。而现在，上官溪仍旧逼迫着自己不断前进。 每前进一步，机体都在经历再一次的压迫，疼痛感自神经从脚底传遍全身，隐隐还能听见机体内部传来的异常声音，但这些全然无法阻挡她的下一步前进。 “第二十五个……” 在安顿好黎玥等人后，上官溪便再次返回救援的一线。前进迫使机体产生的刺痛，让上官溪的意识始终保持着清醒。第二十五次，这急救并搬运伤者的行动重复了二十五个来回。 “我…可以……喝口水吗？” 幸存者用虚弱的语气诉说着是最后的哀求，这样的声音在上官溪听来便是不容拒绝的。所以听到后，她赶忙带着幸存者前往废墟中仅剩的几个供水点。 但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泉水早已浑浊不堪，染上了血的鲜红，演变成漆黑而浑浊的模样。肩上的幸存者直到停止呼吸也没有喝上一口故土的泉水，甚至还未向上官溪表达最后的感谢和祝福。 上一秒还在交流的彼此，在下一秒就迎来了生死相隔，眨眼之间，一条生命就在上官溪身旁悄然逝去。那份眼神在失去光芒前还在表达着感谢，却又仿佛在拷问着这位医生…… 所有力所能及的急救都已经被上官溪用上，却仍旧无力回应这份感激的眼神，无法从死亡的阴影下夺回这条生命。 “………”上官溪紧咬牙关，自入伍成为医疗兵以来，她一直与死亡和别离为伴，上官溪本该对无法拯救所有人的事实感到习惯。 但遗憾的是，她至今还记得每一个出现在阵亡名单上的姓名，还记得每一位逝去生命的绝望，记得他们或感激或痛苦的眼神。无情降世的死亡，上官溪永远无法做到对它习以为常。 来不及为逝去者哀悼，上官溪又立刻机械般的前往下一处地点。伤者无法等待，至少不能再错过下一个了。 只要斯科瑞仍旧在，那么悲伤痛苦便始终无法成为让人们驻足的原因。但，又如何为这样充斥着别离死生的奔波、如何为这绝望而无止境的轮回画上句号？ 倘若死亡才是应对的良药，人们又为何而挣扎…… 尖锐的机械组件将上官溪双手的人造皮肤磨坏，露出了机械骨骼，长久搬运伤员，上官溪的双手早已迸出阵阵电火花。 终于，又一块残骸被挪开，上官溪颤抖着为那些被掩埋在残骸之下的伤员拂去灰尘和血迹。在尘土散尽后，一位娇小的解构体出现在上官溪眼中，原本和她一样的洁白如雪的头发早已被战火熏黑，沾染上黏稠的循环液和血液污渍。 “我…想回家…大姐姐，我想回家…” “别怕，姐姐会送你回去的。” 记忆随微风而来，那少女的脸颊与眼前之人相重合。那时的上官溪压低声音轻声而温柔安慰着那小女孩，独留自己面对几乎毁掉了一座城市的大型感染体。 “别出声，我数到三，你就往西北的山坡上跑，好吗？” 小女孩看着上官溪，点了点头。 那是多久之前了，自己当时随军队一同撤退，并在途中救下了这个小女孩。她与自己参军时的年龄相仿，此后，她曾告诉过自己，自己活下来了。 可是，真的活下来了吗？或者说，上官溪真的拯救了她吗？还是说，在永无彼岸的死亡面前，上官溪的行为真的是拯救吗？ 她的生命，终究还是消散在战场之上，那么，她最后会想什么呢？还是和那时一样，想回家吗？ “父亲…哥哥…天吴大哥…塔伦…还有黎玥…” 大家都在履行着军人的职责，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战斗。可是现在，真的失去太多太多了。 又是一阵风吹过，一包鸢尾花的种子从那女孩的怀中吹落，散落到长官溪面前。 这是什么种子，种下它后又会结出什么样的花，又会收获如何的果？ 无人知晓答案，播种之人早已不在，播种的土地亦已不在。装着种子的袋子被战火烧得残破不堪，其中的花种也早已被鲜血污染。 成山的残骸此刻不再只存在于小说中，而是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眼前。可这样的景象、这样的战场远远不及这场战争的冰山一角… 通讯中提到的那些失守的城市与防线中尽是相同甚至更恐怖的惨状。 而现在地表的所有人类都是如此九龙古国，沙褶帝国，北极联合体，以及不计其数的拾荒者们。天空亦已不再安全，乌托邦的危机也将到来。 人类再次维系到了一起，只是这一次维系的纽带不再是所谓的希望，而是比那更透骨，更恐怖的来自斯科瑞的深沉绝望。 上官溪被染黑的长发凌乱，脸颊处是早已干涸的血迹。眼神空洞又满含绝望，几滴泪珠顺着脸颊滚落。绝望的景象之下，是一样心如死灰的少女。 高山越过，又将有无数的高山阻隔；战争结束，新的战场早已等候。西西弗斯般的悲剧永远都在上演，片刻的安宁在下一刻又会被绝望轻易撕碎。 “现在的我们，要怎样做，才能解决这一切……” 第146章 绯心戏（一） “沫夏，这就是你的名字？” “………” “既然通过了筛选，那么就得和塔娜小姐共进退了。” “………” “还在想你的指挥官和队员？” 龙人异格者冰冷地诉说着话语，那毫无变调的话语中听不清他是在询问还是在嘲讽。蓝发少女元旦空中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斯科瑞病毒汇聚成暗色的洪流向着身旁的异格者（同类）袭去。 那洪流在到达之前就被冻结，却仍有几缕越过暗红色的冰锥似毒蛇般刺来。殅见此只能奋力向后闪躲，地面上多了几道侵蚀的痕迹。 “这样的适配度，果然是相当优秀的种子。” “我说过，你，你们不配提起他们！要不是那个混蛋，指挥官…还有队长他们…就不会死在那场战斗中！” 时而愤怒，时而哀恸。昔日柔弱胆怯的少女在失去了一切后变得歇斯底里，一旦支柱崩塌，那么她们就极易走向歧途，最终，化身毁灭的魔女…… “你的指挥官在临终前和你说了什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受与沫夏异格者身份的正是塔娜，7362号城市地下空洞聚合体一战后，塔娜就在寻找机会恢复失去的权能。同时也在想方设法地寻找可靠的同伴，扩充自己的势力。 不断的前进，同时还要防范来自人类视力的监视。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真的遇上了一个资质优秀的种子——沫夏。 沫夏是一个解构体小组的辅助型解构体，但在米迦勒的单方面碾压中，小队除她之外全部阵亡或失踪。也是趁着爆炸的瞬间，殅冲过去将她夺了回来。 塔娜原本判断她或许会是一个合格的种子，却未曾想她对力量的渴望达到了癫狂的程度，实力强劲。 “为什么要告诉你？” “也罢，这是你独有的宝物。那么，你想复仇吗？”塔娜自然清楚如何煽动对方的情感，对沫夏而言，她的指挥官堪称是她的精神支柱。 “告诉我！她在哪儿？！” 沫夏怒不可遏，身旁的青金色明珠也翻滚起来。 “活下去，代我们，去见证未来的到来。”指挥官在临终前还微笑着对沫夏说道，随后爆炸的光辉就吞没了眼前的一切。 她忘不了，忘不了失去意识前眼中出现的指挥官的残肢；忘不了来自队友的那飞溅的循环液；更忘不了那长着六翼，却如恶魔般的戏谑异格者。 在接受了塔娜的筛选之后，她的目标就只剩下了一个：找到那个长着六翼的混账东西，然后一点一点地将她千刀万剐。 ……… “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谈谈呢？” 乔查尼将手中的棋子点落，无人的棋盘上白棋正好将军。话语所指，正是沫夏。但尽管如此，他的目光也未曾从棋盘上移开。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担心会出事。” 沫夏跃出水面，手握明珠的美人鱼形象在此地显得格外耀眼，就如神话中月升沧海，照拂着那鲛人遗珠。 “不用心急，就这样好好谈谈，耐得下性子才是好事。比如，九龙的解构体小队。虽然没有刻意去隐藏，但他们找到这里的速度确实比我想象中的快了很多。” “是吗？我可不关心。对你而言不应该是麻烦的人增加了吗？”沫夏知道，自己这趟难有收获。在不担心逃离的情况下，她不介意多聊一会儿，把有用的消息给塔娜带去。 “任何对立都不是永恒的。相对的，也不会存在永远的同盟者。你与塔娜，不也是一样吗？只要我手可以触及的一切，都有能为我所用的机会。毕竟我能提供他们最为需要的东西，或早或晚，他们也一定会考虑我的提案。” 沫夏皱起了眉头，这句话里的“他们”自然是指乌托邦，更准确来说，是乌托邦里的某些极端集团。俗话说过，和聪明人打交道有时会相当简单，但也极度危险。 “那么，你接下来又打算怎么做？在九龙内部引起的骚乱也已经被平息，所以真正的‘母体’不打算拿出来吗？” “早已有人去确认情况，不过不要心急，不是你迫切想要找到的那位。赤潮和异合生物的出现毫无疑问是逆序塔迈出进化的重要一步。只可惜，‘异合体’已经展现了基于异合核心进化所能达到的极限。” “只有生存的本能，没有智慧，不知何物为是非。空有破坏力的躯壳，而毫无理智可言。与其说是生物，不如说是傀儡。我们又谈何与这样的生物共同行走在新世界呢？” “‘母体’便是斯科瑞意志的凝聚，具有无限的可能性，这样的未来值得期待。” 沫夏倒是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也就是说，连你都不知道它会孵化出什么，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会更喜欢让手上的一切都变得可控。” “………你的代行者需要更多的消息，那么我也不介意让你得到这些额外的信息。跟我来，你的第一个任务只怕没法完成了，但第二个，我能保证你会给出满意的答案。” 沫夏眯着眼，在看到对方并没有做任何攻击的打算，并一直站在原地等她。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沫夏才小心翼翼的上了岸，人鱼的尾巴变成双腿，缓缓地向那漆黑的代行者走去。 ……… 米迦勒就是赤潮的创始人，或者说创始人之一，这一点毋庸置疑。而她一直在寻找的，正是逆序塔，乃至斯科瑞的强大力量。如今呈现在沫夏面前的，或许正是这份力量的最终解答。 那个融合了机械与生物结构的不可名状的巨大卵壳就悬挂在地下深处，无数导管从四面八方接入，有红色的液体在其中流动。 “该夸你是个大胆的冒险者，还是个精明的决策者？我们曾经赖以生存的过滤塔，如今成为了灾厄的源头……” 沫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一句。事实上，虽然她已经成为异格者，但内心深处有关九龙的记忆仍旧深深印刻在心中。 “我并不是决定‘母体’位置的人，只是‘种子’恰好落在了这里，成功发芽并且生长。” 乔查尼抬头看着规律起伏的母体，眼神中多了几分欣慰 “完美的造物。这座人类用来降低斯科瑞浓度的过滤塔，因为‘母体’的存在而被转变为了为其吸收养分的温床。真是近乎完美的组合。” 随之，他转身看向沫夏。 “你的同伴，姑且叫做同伴，那台龙人型机械，你有在意过是什么契机令他成为了异格者吗？答案是强烈的情感，仇恨也好眷恋也罢，这是每个异格者都无比熟悉的感受，但对于一核生物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概念。” 乔查尼毫不避讳地诉说着自己的理论与猜想，丝毫不在意身边的这位少女是不是敌人，正如他此前面对监兵小队和抟象一般。 “异合生物给出了新的可能性，甚至或许启发了与地球结合极深的斯科瑞，让其出现了衍化出智慧生命的趋势。” “但是新生的异合生物并不能感受到那些对于人类来说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情感，这也意味着，‘筛选’对他们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正如我此前所说，这样的异合生物不过是一群偃偶，根本谈不上能和我们在新世界并肩同行。” “既然你向我提供了信息，那么开个价？” “和聪明人打交道，确实省事许多。这是一场由人性本能主导，随情感而变化，因苦痛而产生结果的试验。作为戏曲《月升沧海》的最后一位表演者，你定然会对这场演出感兴趣。” ……… 在将相关信息汇报之后，沫夏就继续起了她的交易，见证，这场试验的始与末。她只需要作为旁观者，当然也并没有限制她能否出手进行干涉。 “乔查尼，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一个不确定能否掌握的东西诞生，如果这就是他的目的，那未免太过狂妄了。” 如果要用一个好一点的形容来说，那么这就是一场看不清结果的赌博，是输是赢只有匣子被打开的那一刻才能揭晓。而划分自信还是自负的，自始至终只有操纵者的能力。但显然，乔查尼的游刃有余并非出于自负。 因为这场令沫夏心情复杂的‘试验’，正在逐步印证乔查尼的理论。 她已经见证了先后十四批拾荒者被绯引诱进入此处。每一批被诱导入过滤塔接触母体的人类都对母体造成了实质性的刺激，至少目前看来对母体内之物产生了一点影响。 植物状和动物状异合生物在影响产生之后，都以统一的规律表现出不同的状态，边界正在被扩展。与之对应的，母体内的活动也更加频繁，目前来看，这恰似子宫孕育的胎儿无意识的胎动。 至于那个‘实验’。 “我只是给予了他们选择，但结果，显而易见。危机与机遇，当他们被摆在天平上时，前者总会被他们视而不见，这就是人类。” ……… 第147章 绯心戏（二） 很快，一阵通讯声响起，那少年异格者接到后立刻向着远处走去，毫无疑问来了下一批。 沫夏只是默默地跟着，一如既往。她的小队从来都不是救援部队，她也没有立场再去帮助人类方的势力。 明珠在她身边旋转，扰乱了苍翠中夹带了一丝猩红的树叶，周围的感染体只是无知觉地经过，仅有停靠在枯木上的乌鸦被惊动，仓皇失措的向着空中飞去。散落下的漆黑羽毛如同死神留下的翎羽，昭示着新的死亡。 这样无趣的闹剧，持续了十四场。沫夏每次都期待着会有不同的结局，但显然人类未曾给出让她满意的答卷，或者说从来没有过正确的影子。 十四支队伍，共计三十七名拾荒者。在摆放着危险与机遇的天平上毅然决然地选择去撰取机遇。 结果无一例外，要么自相残杀，要么崩溃自尽，好一些的或许逃离了那座过滤塔，当然这个“好”只是形容一时。灾厄蔓延的森林，走投无路的人类在其中游荡……说实话还不如待在塔里等死。 一个未知的黑暗牢笼，一群走投无路的困兽，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 拙劣的演员配上拙劣的演技，一场毫无品味的劣质电影，在这座森林公园不断重复。毫无新意，毫无转折。人性的阴暗在这里无处遁逃，悲剧的结局从未改写。 “不过也正常，毕竟连自身都难保了，怎么可能去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不过，毫无改变的悲剧，真的会让那个所谓的‘母体’产生‘感情’吗？” 它进化的终点又是什么？我们在他们眼中又是什么？指挥官所说的黎明在他们眼中又意味着什么？ 一阵不合时宜的嘈杂声音传来，原本空旷的地面又多出了一些游荡着的感染体。绯只会“清理”挡在必要路径上的虫子，至于其他的地方…呵呵…… “碍事的东西。” 沫夏皱起眉，水流状的斯科瑞在周身环绕，明珠也发出淡淡的蓝光…… “水流”汇聚，形成浪潮，时而化为利刃，时而化为链条。明珠瞬间“变为”四个，旋转着朝敌人砸去。浪潮不曾停息，正如沫夏的怒火不曾停歇。 不到一分钟，这里的感染体就已经被浪潮破坏得四分五裂，满地都是被侵蚀严重的机械组件。 “抛开性质，这何尝不是一种令人陶醉的力量，只可惜，来得太晚了……” 临时通讯上多了一条讯息，沫夏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又有新目标了。真是麻烦，又要去见证一场没有意义的闹剧，不过沫夏还是勉强承认那个绯很有演技。 ……… “不要…不要杀我！求求…求求你们，我只是没有办法了……”满脸污泥的小个子少年难民惊恐地蜷缩在角落，颤抖地看着逐渐朝他逼近的几道阴影。 那是三个全副武装的拾荒者，手中的枪正对着那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少年。 他面前有着几个罐头、几片压缩饼干，未使用的绷带和酒精，以及几瓶血清。被撕烂的背包已经表明，这是被强迫着摆出来的。 “这个，哪儿来的？”为首的刀疤脸拿着其中一瓶血清质问道。 “这个…这个…我说，我说！” 就在那少年支支吾吾地试图蒙混过去时，枪口已经抵到了他的额头上，冰冷的杀意已经溢满了周围的空气。仿佛下一瞬，就将有一场爆炸响起，埋没掉一条生命。 “这是我从过滤塔里弄出来的，真的，我…我没有骗你们，把枪放下，求求你们了…”那少年难民眼中已经挤出了几滴泪，可是枪口仍旧没有移动半分。 “小黑，你看看。”刀疤脸招呼另一名同伴上前检查。 “是九龙古国军队的储备血清没错，上面还有九龙古国的标志。军用血清，可比我们的要好不少。” 说完，三双冰冷而贪婪的眼睛再次看向了那难民少年。意味很明显，便是这血清的来源。 原本就是这小子去尝试偷他们的东西未果，在逼问时还在试图掩藏东西。显然，他正在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是说，79号过滤塔？”田宇惊讶地看着眼前猛地点头，身子又不着痕迹地向外挪动的难民少年。 “离这里不远的森林公园里，有，有个过滤塔，没有人…” “里面有很多补给……装着这个…军用血清的箱子有很多，标志和型号是一样的，可是太重了，搬不动……” 假若你告诉一个已在沙漠中徘徊已久的旅者，前面便是绿洲，这对于饥渴交迫的旅者来说无疑是极具诱惑的消息。再等下去，迟早渴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希望，反倒还有一线生机。 而难民少年给出的消息，无疑与之分量相当。如此飘渺而又无比诱人的消息令拾荒者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半晌，终于有人开口。 “你们，怎么看？”刀疤脸谨慎地问道。 “可疑，补给如果这么充足，按理来说早就应该被洗劫一空了。可是如果真如他所说有这么多补给，那么我想我们值得尝试，毕竟……” 小黑没有说下去，毕竟接下来的内容是什么，就连远处的沫夏都能猜到。在这样的末世之下，若不是已入绝境，没人愿意铤而走险。他们不言，也许只想着这样能减少点绝望感。 “如何确定过去得到的是没人要的补给而不是已经抢占好地盘之人的枪子？上次那什么有组织弄丢了重要物资的消息，去了看到的不过是赤潮和发疯往里跳的人，我们还差点…” 田宇的冷静在这样的情况下实属难得，但是，正如持剑之人可斩龙而不可御天灾，这份冷静在物资短缺的现实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但我们没有，而且，要不是你磨磨蹭蹭，我们不说能登上去往九龙的运输机，至少还能多拿一点补给。” “我磨蹭？！别忘了要不是我找到的补给，我们根本不可能撑到这里！” 刀疤脸无视了他们的争吵，拿出地图摆在难民少年面前。 “位置在哪？” 少年颤抖着指着地图的西北方向，公路延伸到的尽头，那里正是被标志“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的地方。 “我保证…我保证没有说谎。” 这一幕让远处的沫夏都忍不住想说一句，这小子是真能演，电影的演员和戏曲的演员终究有些不同。 “79号过滤塔，塔的存在和位置他没有说谎，但我们要到达至少需要两三天。” 小黑已经结束了和田宇的争吵，走过来缓缓地说道。 “不是，真要去？” “我们目前的资源根本不足以支撑我们走到保育区。刀疤，我们的医疗补给还有多少？” 刀疤脸罕见地迟疑了一会儿。 “昨天的是最后的一瓶血清……这一周我们为了躲避高浓度病毒区域，绕了太多路，消耗量相当大。而且，这也和保育区的方向相同。” 是啊，从他们离开据点的那一刻起，回头的路就已经被他们亲手埋葬…… “你…走在前面，带路。” 刀疤脸的枪始终抵在难民少年的额头上，这也让原本可以挪动到几米开外的他不敢轻举妄动。尽管他如雷轰顶，快速地举起了双手，但看得出来，他还是有明显的犹豫。 “怎么，为什么磨磨蹭蹭？” “那个地方…有怪物，感染体，很危险……” 难民少年磕磕绊绊地指向远方，顺着他的所指，城市之外，遥远地平线彼端似乎有一条若隐若现的苍翠长线。 “既然如此，你怎么逃出来的？”说着田宇放在指尖玩弄的短刀对准了难民少年的脖颈，咧开的嘴如同死神的微笑。 “不说，就死！”这样的场合之下，此番询问的意味已经相当明显。 “别…！别杀我！我，我知道怎么进去！我去过几次了，只有我知道！这是我几乎用名换来的情报了！” 面对死亡的恐惧，少年歇斯底里地呐喊起来。仿佛此刻，他真的只是那待宰的羔羊。 “最好是如此。” 递了一个威胁的眼神给少年，随后刀疤脸开始和同伴们商量。弹药由小黑保管；医疗物品由田宇保管；而自己，则是把仅有食物的背包敞开给所有人看。 “好了，准备出发，那边那个…啧，你叫什么？”小黑看向难民少年，不满地皱了皱眉。 “啊？” “我问你叫什么？” 从来没有人在乎一个脏兮兮而狼狈不堪的小贼叫什么？也从未有人问出过这个问题，一般来说，“小偷”就应该是最好的称呼。这让难民一时愣住了。 “菲里特，我叫菲里特。”像是咽了一口干涩的口水，难民有些艰难地回答。 “行，菲里特，你走前面。如果我发现你想逃跑，呵…你的腿再快，能快得过我的子弹吗？” 被推搡着走在最前方，“菲里特”蜷缩着前行，一直挂在脸上的胆怯和忌惮在背过拾荒者的一瞬变得无影无踪。微风轻轻地掠起他的斗篷，绯的面目在那一刻显露无疑…… 第148章 绯心戏（三） 沫夏在远处注视着，并未出手阻止。隐藏于阴影中的黑色双眸微微眯起，正在思索着什么。 一般来说，作为群体活动的拾荒者，物资补给应当是每个人平均分配，各自使用。但他们却选择了完全不同的方式。 一个人保管全部的医疗补给，一个人保管全部的食物，一个人保管全部的武器弹药。 相较于平均分配，这样的方式无疑是形成了一个无形的锁链，是真正的做到了脱离团队单独行动是大忌，形式单一的补给不支持他们任何一个人在脱离之后活下去。 这样的末世，物资获取途径极其不稳定。失去食物意味着没有能量前行，失去医疗物资意味着无法处理伤痛与感染，失去武装力量…呵，就等着被感染体撕成碎片……毫无疑问，哪一种都是死神设下的鸿门宴。 每个人都掌握着团队的命运，这意味着他们无法反目成仇，更不可能自行脱队。在这样的世界里，这样的做法说不上是愚蠢还是明智。 但至少目前无论沫夏还是绯都可以确定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三个人一开始绝对不是相互信任，但有一些原因逼迫着他们不得不在一起行动。 恐怕正是为了约束彼此，这样的方法才会被想出来进行牵制。不过在沫夏眼中，这样的配置太过经典了，今年到他已经能想象出这个团队的末路是何种情况。 “又是一次，不出所料的结局吗？” 哪怕是这样想着，沫夏还是像之前那样坚持着要将整个过程见证。 ……… 在繁荣时期，曾有一位科学家做过一个未得解答的疑问：若是人类彻底从地球消失，大自然重新夺回城市立足的土地，需要多长时间？ 在如黄金般闪耀的繁荣时期，不断前行的人们从不曾满足于令人眼花缭乱的崭新事物与尖端科技。享受伸向未知的星海的确充斥着人类近乎本能的迷恋，但也有些悲观的人，在想象着人类消弭后的世界。 后世、废土，甚至是尸潮爆发，天外的来客驻足屠戮……一个个与“科幻”齐名的幻想，在那时深受读者欢迎。 在预演的模型中，藤蔓攀上墙壁，树根啄穿沥青，昔日恢宏的钢铁之城在一轮轮风雨的洗刷下变得锈蚀不堪，行将就木。 人类敬畏自然，不止是因为自然提供给了人类生与死的可能；更是因为，自然夺回这片土地，将人类的辉煌淹没于历史，只需要一点阳光和雨露，以及在祂的时间尺度中不值一提的一段…… 这是森林公园，树木抽芽，枝干盘壮，翠草点缀绒毯，不知名的花朵沁出湿润的清香。他们不曾想象，在这片被斯科瑞侵蚀已久的世界上还存在这样一片净土。 “这，这里难走，小心…” “这里面……当真有那个过滤塔吗？这里太原始了？常识里过滤塔不应该建在城市里吗？” “没有错，就是那边。”小黑的话语倒是给所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当然是他们团体里的所有人。 小黑抬手指向前方，浓厚的云层与繁茂的枝叶间，一个巨大的深色钢铁建筑若隐若现。 刀疤脸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看向这里的树根。如果说远处观赏是美好的净土，那么深入其中便能感受到它原始的威胁，也难怪，曾经的亚马逊雨林几乎没有人敢深入其中居住。 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林地中，树木茂盛、枝叶繁茂，亦是毫不留情地下达了逐客令。 “我们记录一下公园里建筑的位置，如果过滤塔里没有补给，我们还可以在这里找找其他有用的东西。过滤塔周围应该有一些其他的区域建造。” 刀疤脸说完后，团队里的另外两人也开始争论起来。 “要是有地图就好了，最好是没有被某人踩坏的地图。” “咳…你懂什么，那就势如破竹，必胜！” 说是争论，事实上更接近闲聊。 “我说，去拿补给，没必要搞破坏。” “不过如果我们真的能占领那个过滤塔也不错，刀疤在的话，启动过滤塔也不是什么不可能。” 小黑豪爽地笑了起来，这倒是让沫夏都不禁感到一丝的无语，估计绯正在嘲笑着他们的不自量力。 “究竟得是怎样的自信才能让他们觉得，单靠三个人的力量可以修复这样一座庞然大物。应该说是清澈的愚蠢和毫无自知之明。” 沫夏跟在身后，绯仍旧在前方，就光刚刚听到的发言，绯就觉得这帮人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我们的最终目的地是保育区，这只能算是计划之外的情况，不值得花太多时间。还有…别忘了我们的规矩。” “尽可能远离一切的机械体。”三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一条被他们奉为圭臬的道理。 田宇的视线从植物上收回，余光恰好注意到刀疤脸小腿裤子处被撕裂的迹象，透过口子还能瞥见一抹殷红。 “先原地休整一下，十五分钟后再前进。另外，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别一个人冲在最前面，到关键时刻又拖了后腿。” 田宇盯着刀疤脸的伤口，视线的不自然让刀疤脸感到疑惑，顺着视线看去，皮肤已经渗血。 “奇了怪了，划伤了竟然没有感觉。”刀疤脸说完，又对上田宇的眼睛。 田宇叹了口气，拿出了由自己保管的医疗物资。 “不想因为感染而死，就赶紧过来让我处理一下，虽然我们的医疗补给不够，但还是很幸运，我刚刚看到这附近有能用来处理伤口的植物。” ……… 在一番忙碌之后，所有人设置好了一个简易的临时据点。清出了一块还算平整的土地，备用汽炉燃起了简易的篝火。 人类曾经就以这样的方式在夜晚躲过了野兽的袭击，随着工具的不断改进，这样的方式渐渐地淡出了人类的视野，只余下几种出现在典礼和仪式之中。 谁又能想到在如今，竟然还会见到不以庆祝为目的而燃起的篝火，沫夏拿出随身携带的防水绘图，默默地将这一切记录在绘画本上。 小黑将子弹按入霰弹枪的弹夹，默默清点了身上的弹药；田宇在处理完刀疤脸的伤口后，坐在一旁掂量起脚边的植物，端详得十分仔细，似乎还在思考些什么；至于菲里特…… 他则是显露出局促不安的模样，才发现根本没人在意自己之后，悄悄地在离篝火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要说一定有人在意的话，也就只是刀疤脸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闭上眼睛小憩。 或许是因为一路上菲里特一刻不停地忙前忙后，寻找补给（实际上是沫夏找来的），探路，甚至数次带着三人避开了潜藏危险的区域。 几番殷勤下来，拾荒者们已经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对他稍稍放下了戒心。 一会儿后，刀疤脸整理好自己腿部的绷带，从包里翻出半块包好的压缩饼干，丢在了蜷缩成一团的难民面前。 “…？” “从城市走到这里，一路都没见你吃东西，你当自己是铁人？别饿死了，你过会儿还得给我们带路。” “……谢谢…”难得从他嘴里吐出来这两个字，哪怕只是临场作戏罢了。 看惯了灰暗腐朽的城市，绿意盎然的森林令疲惫的旅人心中的压抑减轻了不少。此刻目标就在前方，这样难得的喘息时间，这又是往多少逃难旅途中所求而不得的呢？ “………（小曲）” 略显干涩的哼曲声回荡了起来，那是早已久远的歌曲。菲里特在小曲哼起的那一刻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刀疤脸，眼中闪过一次诧异。 “这片森林倒让我想起了曾经电影里的场景少年自愿踏上旅途，阻止战争，完成骑士的试炼。这片森林好像正是他心智成熟的转折点来着。” “哦，还有，曾经看过的九龙戏曲里好像也有一段是迷惘散尽的场面，好像叫《月升沧海》，我挺喜欢那里面人鱼的故事。” 沫夏在听到熟悉的名词后，顿时惊起，紧盯着刀疤脸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一路上略显寡言的拾荒者领队，在提到电影和戏曲时罕见地流露出了兴致盎然的神情，话也多了起来。 “当真看不出来啊，电影就算了，你竟然还看过戏曲？”小黑开始调侃起来。 “那是，电影画面里的怪物很劲爆，而戏曲里则是以优美的姿态与台词传达出理念的威力。” “那后来的结局呢？” “当时没来得及看完，毕竟这两样都是在不安的乱世中出现的，这样的时代哪还有什么流水，也没有多少观众有这个精力去看了。” “不过，电影的最后，主角好像跪在一无所有的高塔里。戏曲的最后，人鱼潜回了海中，鲛人之泪却始终没有停过。” “‘这怎是终点，如何安息…’我只记得当时主角说了这样一句遗憾的台词，但后面好像有转机，这些就不记得了。” “……”绯默默地啃下饼干，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莫名的复杂感情。 “那戏曲呢？” “好像是…‘皓月起，沧海升，不见蓝田玉，生灵终弥无魂归’。挺迷的，但好像又的确与剧情相接，多久之前了，忘记了。” ……… 第149章 绯心戏（四） “我记得那部戏曲的主角饰演者年龄挺小，但是本事很大。要是在繁荣时期，她和那个电影的主角绝对可以得个大奖。” “只可惜，那样的光景对我们来说完全是奢侈，老一辈没有登上乌托邦，也没有在九龙光壁开启前去往九龙。自他们那一辈到如今，我们的生活就没有安定过。” “最好的也只是在九龙建立的保育区里找回了一点感觉。真难想象，繁荣时期的人是怎样定义‘幸福’的？” 对于他们，‘幸福’的确已经是遥远的名词了。能够吃饱，能够穿暖，有一份足够支持生活的工作，有一个一直在等待自己回去的家，就叫做“幸福”吗？ 可惜，对于拾荒者来说，这些都是遥不可及的奢望。现在的他们，活下去都难说。 刀疤脸站了起来，熄灭了面前的篝火。 “走，早点解决。” …… 在菲里特的带领下，那座死灰一般沉灰色的钢铁建筑愈发向拾荒者们靠近。脚步的深入也将一些微妙的变化带到他们眼中。 从深处传来的异样响声，枯枝被踩断的噼啪声，以及植物间闪动的越来越明显的猩红。 这不是红色的浆果或者叶片，被折断的树枝中流淌出红色的黏稠而浑浊的液体，横截面也显露出诡异的如图腾般的痕迹。 “斯科瑞病毒……”田宇率先说出了这一现象 “什么？” “这些植物不对劲，它们看上去像是感染了斯科瑞病毒…正常灌木的树胶应当是透明或者半透明的，而且即使是红叶灌木，树胶也不应该呈现红色……” “停停停！别再扯你那些冷门植物鉴定知识了，你是说树木被斯科瑞病毒染了？可是这里的斯科瑞浓度很低啊。” 说完，小黑就想伸手去折离自己最近的那根树枝，却被田宇当场喝止。 “别乱动！擅自破坏他们可能会导致病毒浓度上升！” “好了好了，我不动就是了，别喊那么大声啊。那你还发现了什么不同？” “这些植物，有很明显的方向性，是从这边延伸过来的。”说完，田宇就拨开灌木，向着红色树林的深处前进。 “别！那里很危险！” 菲里特的话语并不及时，但田宇却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无法言说。这一片茂密的灌木不知是伪装，还是灾厄蔓延的边际。 猩红色的裂纹爬满了绿色的植物，字母的红色与绿色同时出现在眼前，比之更扭曲的人形生物在草地中爬行。 它们四脚并用地趴在地上，不断改变四肢的形态，骇人的骨刺肆意生长，骨头相撞的咔哒声在树木之间回响。 “你看到什……” 小黑的手本想拍一拍同伴的肩膀，却因为眼前一如诸恶受难的地狱般的景象而僵硬，原本的神情也在惊恐中扭曲。 然而正是他未说完的那句话，诱导了那些原本在兀自爬行的“生物”注意到了这里。 距他们最近的“生物”先是歪了歪头，然后缓缓爬向了呆愣在原地的拾荒者，白骨躯壳之后延伸出女性小臂粗细的红色长绳，形似不断蠕动的肠道或是脐带，脐带尽头连接着的“胸腔”，其中的红色球体正在疯狂地跳动。 它能被称之为“头颅”的部件缓缓转向面前的人类，僵硬呆滞而又凝固的动作，令人联想到观察。 然后，它撑起前肢，只靠两个后肢站立，以婴儿学步的蹒跚姿态，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走来。 像是受到了第一个站起来的''生物''的启发，破窗效应在它们之中毫无忌惮地展开。 原本匍匐在地上的其他“生物”也开始以扭曲的姿态爬起，数十只苍白的生物在丛林中站立，转身，血色的脐带被拖动，发出黏腻的声响。 名为“恐惧”的情感在眼前的景象出现在眼中之后便迅速占据了田宇的整个大脑，断断续续的哀鸣不受控制的从嘴中传出。 “啊……” 紧接着，是让他们更为惊诧的一幕。 那一段哀鸣仿佛某种催化剂一般，助力了眼前的诡异变化。 它们脸部原本苍白的表皮开始剥落，随即内侧黑红色的血肉被撕裂，露出头颅内的空腔，空腔的边缘迅速长出上下两排白色的坚硬牙齿状物，像是一种对人类器官的拙劣模仿。 “啊……” 几乎和田宇一模一样的叫声从它们头颅内的空腔中传出，机械而毫无感情，一遍遍地重复。而同时，距离小黑最近的“生物”这保持了手一高一低抬在胸前，保持着握住某物的姿态。 那正是小黑此时持枪的姿态。 眼前的景象令他们感到无比惊恐，小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扣动了扳机，子弹削去了怪物的右手，迫使对方踉跄了一步。 “别愣着！走！” 枪焰不断喷出，赶来的刀疤脸顿时用一声怒吼唤醒了惊恐中的田宇，随后又将有些呆滞的小黑一把推开。倾泻的子弹不断命中那些怪物的头部和胸部，碎骨和响声不断浮现。 “别……冷着…呃啊…走……啊啊…” 哪怕身躯濒临分崩离析，他们却依旧如水中倒影般复制着眼前人的所作所言。 “怎么，不停下……” 颤抖的话语伴随着更猛烈的射击传来，裸露在外的红色球体被彻底击碎，猩红色的血雾四散开来。 拾荒者们裸露在外的皮肤结构开始出现感染的溃疡症状，与此同时，他们破碎的红褐色球体周围又开始长出新的肋骨。 “病毒…他们和赤潮里的那些怪物一样，都是斯科瑞病毒。”田宇慌乱地说道。 “快跑，它们数量太多，去过滤塔，去过滤塔！”跟着到刀疤脸赶来的菲里特扯着嗓子大喊，他所指向的正是那沉灰色的建筑。 “快走！” 田宇踉跄一下，被小黑拎着领子拉了起来，几人在丛林中飞快奔跑，穿过嶙峋诡异的枯木，穿过动作仍旧迟缓的诡异生物，他们无暇顾及周围的一切，甚至没有注意到最初提醒他们方向的菲里特并没有跟上来。 “……” 衣衫褴褛的难民少年平静地注视着这些类人，随即，几道洪流和两条链刃便迅速将它们贯穿。甚至连悲鸣都未曾留下，便悄然消逝，化作猩红粒子和碎骨。 “比预想中的影响范围要大不少，是灰劾？还是说就是为了把他们引到过滤塔？”沫夏看着眼前的绯，出言询问。 “呵，我可不知道。接下来的就不是我要管的了，怎么你对他们感兴趣？” “我没有回答你的必要。” ……… “呼……呼……” “甩掉…甩掉了吗？” “好像…是的…” 在奔跑了不知多长时间之后，森林与怪物终于被暂时甩在了身后，拾荒者们此时站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远处的高大钢铁建筑几乎挡住了眼前的全部天光，在草地上落下浓重的阴影。 过滤塔，免疫时期人们赖以生存的希望，如今人类夺回地球的灯塔。数座保育区围绕着各处的过滤塔建起，承载着仍旧在这颗星球上的流浪人类对未来的希冀。 “‘79号离心式病毒过滤塔’……” 刀疤脸话还未说完，距身旁较远的灌木丛中就出现树叶摩擦的窸窣响声以及断断续续的脚步声。 “等等…谁？！” 也许是刚刚受到过惊吓，刀疤脸的枪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瞄准了灌木丛，空气顿时再次降温至冰点。 “我，是我！别开枪，别开枪……” 脏兮兮的难民少年惊恐不安地举起手，颤抖的身躯仿佛在印证他正是菲里特。 “好小子，逃出来了…这就是你说的这里也有怪物？” “是的，我提醒过你们的！我能逃出来完全是因为我对这里很熟，我在观察到这些怪物的时候，它们没有那么多数量也不攻击人。” “我们还是快进去，过滤塔周围也有这些怪物的。” “你，知道过滤塔的入口吗？” “嗯，只能从通风管道进去，正门打不开。” “好，既然人都齐了，那就赶紧出发。” 小黑一脸微笑地想要去拍菲里特的肩膀，却被后者惊恐的躲开。在小黑眼中，估计他认为自己要把他揍一顿，为此只能尴尬地耸耸肩。 “放宽心啦，我又不会揍你。” 一行人就站在这座塔前，前进的道路上还忍不住唠嗑了几句。 “真像啊……” “什么？”小黑看着自顾自说话的刀疤脸，不由得问道。 “我是说我们很像那个电影里的主角，经历艰难穿过一片丛林，又遇到一群讨厌的怪物，就为了来这么一座该死的塔里找那么一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东西…唉，真的很佩服那些主角啊……” “我们只能佩服，因为我们不可能是主角，主角忙着拯救世界，又有谁愿意为我们铭记，书写。我们的生活只会比电影惨得多。” 乌托邦高枕无忧，九龙古国浴血奋战，沙褶帝国忙着交易与蛰伏，北极联合体也大差不差。他们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更不存在被铭记的可能。 “但，至少会有人看到我们这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田宇的语气多了几分温柔。 他们缓缓地走向过滤塔，但没有人知道，他们早已踏入了未知的舞台，“参与”一场预谋已久的演出…… 第150章 绯心戏（五） 费了一番功夫翻进裸露在外的通风管，狭窄的空间中，黑暗便是伴随他们前进的同行者，向内而去。 在跟着菲里特转了不知道第几个圈之后，他们终于从通风管中爬了出来。 缕缕微光投入此处，化作唯一的光源，轻轻地将黑暗拂去，而后，又将这一处荒凉毫无保留的展现给所有的来客。 免疫时期的开始是大撤退，纵使是过滤塔这样宏伟的设施在历经近一个世纪之后终究无法抵挡自然的侵蚀。 柔软湿润的草覆盖在连接通道内，不知名的藤蔓与植物枝条在铁壁楼梯间盘桓，用来封闭各个用途不明的舱室的大门，则是被他们无情地顶开，自塔的底端向上延伸。凶悍的钢铁巨兽此刻只剩下了骨骸和一副兽皮。 当然，这些植物和荒颓的景象是无法成为拾荒者们的注意点的，因为还有几个更具诱惑的事物摆在他们面前，那是几个散落到最底层的箱子，上面刻印着九龙古国的标志。 “是补给箱！在那边！” 向下的楼梯被横生的植物破坏，但尽管如此，也未能阻挡一个口渴之人对眼前绿洲的渴望。他们紧贴边缘，攀着裸露在外的藤蔓逐渐往下滑。 但显然，既然没有任何准备和预估的方式总是无法避免地出现意外，这样的藤蔓终究还是没有达到能完全负载一个成年男性的程度，最终不堪重负地断裂。刀疤脸则是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而被他扯断的藤蔓像是被斩断的蚯蚓那样扭曲，猩红色的植物从断面迅速增生，短暂扭曲后，绿色的表皮再次覆盖整个枝条。 如果一定要说，这些东西不太像是藤蔓，反而更像是某种软体动物的腕足，扭曲而诡异。试想你以为的绳索是某只加大号的蚯蚓甚至是蛇，你会作何感想？ 总之，刀疤脸是大叫一声并丢掉了手中的植物后，迅速端起原本挂在包侧的枪。 “＊＊，这什么东西？！” “看上去和森林里的那些植物一样，都发生了变异。所以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别动他们。” “感染体之后来赤潮，赤潮之后来异合生物，现在异合生物之后又来这个……我们这一生如履薄冰呐！” “菲里特，之前塔里有那些怪物吗？” “我不知道……”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不然……” 这时，率先靠近补给箱的小黑突然回头并做出了噤声的手势。远处，是一个躺在地上的“人”，或者说，尸体。 “死了……” 整个尸体的脑部被植物枝条贯穿，大张着嘴靠在已经空了的补给箱前。已经腐烂的时候呈虚握状，似乎临死之前还在紧紧地抓着什么。 猩红色的植物枝条在尸体上缠绕，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那仿佛繁荣时期恐怖电影般的景象，切切实实地出现在眼前。让所有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一时间众人看着这副景象陷入了沉默，只有刀疤脸啧了一声，抬脚走向尸体。 “喂，小心这些植物！” 刀疤脸应了一声，先是用手中的步枪隔着一段距离戳了戳尸体和缠绕在周围的植物，然后迅速后退。 “没事，没什么反应。” 在确认了植物不会搞突然袭击后，刀疤脸在尸体旁蹲下身，熟练地在一切有可能装东西的位置摸了一圈。 一无所获，''胡子''又翻了翻掉落在一旁的背包，然后摇了摇头又将它丢了回去。 很显然，这就是一具尸体而已，空空如也，不会像那些游戏里面给你来什么搜集奖励。 “什么都没有，而且现在看来，在我们之前，这里已经有不下三波人来过了。 ” 他指了指补给箱上斑驳的弹痕，努了努嘴。 “三种不同的弹痕，新旧程度也有差别，恐怕这里曾经有一场恶战，这个家伙不幸惨败。还是看看这周围还有什么能拿的东西，来都来了，我们不能空手而归。” 三人点了点头，抬起武器十分默契地向着不同的方向探索。 “难得的东西啊……” 田宇驻足在那个不幸的尸体面前，弯腰捡起掉落在他手边落满灰尘的书本。泛黄的书页染上褐色的污血，田宇小心翼翼地翻动发脆的纸张。 可惜，那不过只是稚子的愿景罢了。 一个历尽仇人折磨的遗孤，终于在耋耄之年斩尽仇敌，却无法阻止仇敌一族最后的困兽之斗。死灰之上的彼岸主在那之后“诞生”…… 后面的都是一片空白了，想来他没有办法再写下去了。 想了想，这本书终究还是被他扔到了地上，只拿真正有用的东西，这是他们的规矩。但是除了这本引起他注意的书之外，这里再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了。 “我这边一无所获，你们那边怎么样？” “我这边找到两盒军粮，一盒手枪子弹，应该是地面军的补给。藏的挺深，不仔细找根本找不到。”小黑拿着手中的补给得意地说道。 “刀疤？” 但出人意料的是没有人回应，到8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喊话，这是紧紧凝视着过滤塔内的某一处。 小黑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刀疤脸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伸手指了指他刚才观察的地方。 塔底没有被枝条和藤蔓摧毁的通风设施，看上去杂乱无章的藤蔓似乎约定俗成般地越过了所有通风口的扇叶。 阵阵风声从通风口的深处传来，被风声送来的，还有某种大型机械的运作声，规律响亮，令人联想起心脏的搏动。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座塔在以极地的功率运行着……” “运行？！不可能！就是塔已经废弃很久了！” “在塔的外围我看到了塔顶发出的红光，那是我曾经看过的，正在运作的过滤塔的标志。但是十分微弱，而且森林里的雾气导致它很难辨认，我以为那只是我的错觉，但现在我可以肯定塔还在运转。” “………”菲里特一言不发。 “但是为什么……” 突如其来的震动传来，塔内的设施亮起了警示红灯。 “怎么回事？！” 通风口的黑暗中钻出了一条手臂粗细的枝条，打碎了扇叶，向着最近的扎克攻击过来。 “ 警告，检测到过滤塔外部受损，受损率50％，受损率60％，超过90％将无法抵御帕弥什的侵蚀，请塔内工作人员按照指引有序撤离” 断续的广播从塔内的各处传来，昭示着异变的产生。 “砰！！！” 扎克开枪炸断了疾攻而来的枝条，随即注意到了通风口内的变化，或者说整座塔的变化之一。 伴随着一阵地狱般的鼓动与牙齿碰撞般的声响，在破碎的扇叶之后迸发出了不计其数的异合生物。 那些从植物的脓包之中破体而出的粘液如同某种腐败生物的洪流，它们纠缠，翻滚，汇聚组合成新的生物，发出的声音恰似聚集在一起的虫群。 无论是外观还是声音，这样的灾变完全不是只用“恶心”就能形容的。 “＊＊＊的，收起武器，跑！它们数量实在太多了！”刀疤脸一声怒吼，顿时将枪收起，提醒着众人并向上奔去。 “下面已经不安全了，往上走！”在菲里特提醒之后，巨大的震动声传来，他也跟着一起向上…… “……我觉得我有足够的理由要求乔查尼给我开工资……” 沫夏一如既往地摆出了战斗姿势。同时，她利用自身攻击距离较远的优势，在异合生物一波波的进攻中不断的游走，关闭着周围的风扇…… 当最后一个不听话的异合生物被她踩在脚下，并被反复碾压成碎片之后，沫夏向着那四个人先去逃难的地方走去。结果发现路已经被堵死了，顿时眼睛微眯，恐怖的气场在周围聚集…… 气密阀门在四人合力下被拧紧，拾荒者们喘着气瘫坐在过滤塔边缘的空间里。在他们的认知里，蜂拥而来的异合生物应该已经被门挡住了，他们暂时安全了。（沫夏：如果你知道真相，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他们好像停下了…” “别动！动了我们都得死！” “我也没说我想动阀门啊！” 小黑和田宇在一番简单的争吵后，这一片空间又归于寂静。 “这些东西，是有意识的吗？”刀疤脸回想起那藤蔓直冲他而来的场景，就算他在生物方面的学识浅薄，它也可以断定在自然情况下那藤蔓不可能以这样的方式向他袭来。 更别说，在他们刚关上门的瞬间，有细小的藤蔓穿过门缝不断地变形，像是试图利用自己的体积撬开紧闭的大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两分钟之后沉寂了下来。 “这些恐怕都是斯科瑞演化出的植物，他们…在侵蚀这座塔…真是……” 突然，他们旁边的大门再次发出撞击声，（沫夏：问绯，别问我！）吓得田宇下意识地按在了栏杆上，年久失修的栏杆发出一声悲鸣。 “当心脚下！” 刀疤脸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因为脚下的钢板松动而掉落的田宇，顺势将他拖到了边缘较为坚固的平台。 “谢谢……” 田宇惊魂未定的坐在地上喘气，站在一旁的菲里特注意到刀疤脸脚边掉落了什么东西，于是捡起来交到刀疤脸的手中。 “你们掉了这个。” ………… 夏汐记事（一） 海风送来七月独有的酷暑，轻沙浸入海浪，送来夏日另一面的清凉。绵软的海沙顺着水流灰溜溜地窜开，留下细碎瘙痒的触感作为恶作剧后的窃笑。 “哈…啊……” 丽日临空的时刻，一声哈欠就这样“不合时宜”地飘扬在湿热的空气中。 黎玥：“真的好舒适，放松下来就不自觉想要睡觉。” 听到这话，身后的少女无奈而又欣喜地笑了笑。 上官溪：“指挥官，你要是在这里睡着的话，防晒霜都保不住你哦。小心一不小心就被海浪冲走了。” 上官岳：“我记得，黎玥指挥官此前好像有过溺水……” 话还未说完上官岳就被自己的妹妹拉着往身后拽去，刚好对上了黎玥已经有几分杀意的眼眸。 上官溪：“咳咳，指挥官，我兄长向来直来直往，别介意。” 黎玥：“没事，至少现在没逝。不过有一说一，隙鹏池真的是夏日度假胜地。真得说不愧是子薇他们选中的宝地。” 上官岳：“是啊，终于结束了，这次倒是慷慨，准了这么多假。不过我以为你们会待在房间里一起打游戏呢，毕竟这么酷暑，其实没多少人想要出来。” 上官岳出来纯粹是自己小队队员和妹妹的盛情邀请，他也确实需要多运动运动。 黎玥：“是啊，本来是这样的……” 一天前…… 风擎宇带着末那拿着游戏机一路小跑到监兵小队的休息室里。 风擎宇：“塔伦，我们继续打，这次绝对让你看到我的实力！” 塔伦：“我说，你为了检验我有没有开挂都直接‘线下单挑’了。也好，这次一定让你心服口服。” 对话完毕，塔伦拿起游戏机，和风擎宇面对面坐下，游戏音效随之响起。直接无视了在场的所有人。 天吴：“这个游戏？我记得黎玥玩的时候只有组队pve没有pvp玩法。” 末那：“谁知道呢？指挥官一直在玩，他还说现在某些pvp游戏都变成pve甚至eve游戏了。不过这家伙，二话不说把我也拉过来了。” 天吴：“来了也好，陪我们搓麻将，现在刚好三缺一。” 末那：“现在最强小队都闲到搓麻将了，真的很太平了。” 黎玥：“哎呀，还好啦，校长之前还捣鼓出个可食用干燥剂，啊呸，炭烤饼。没几天就被下架了。他还纳闷了一阵呢。” 末那：“老人家嫌养老生活太无聊嘛，可以理解。话说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婚礼什么时候？” 这话一出，天吴和黎玥都有些为难地摇摇头，按理说去年七夕已经彼此表露心意了，但婚礼的事至今还没安排好。虽然讲实在的，不需要多长时间。 上官溪捂着嘴轻笑，缓缓地说道：“没事啦，大哥、指挥官，不用急。” 黎玥：“我们也没急呀，就是突然被问起……” 天吴：“就会有点…窘迫。” 是啊，这两位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随即，一声悲嚎就打破这般尴尬氛围，转头一看，风擎宇正气急败坏地甩着游戏机，另一边则是一脸平静的塔伦。 风擎宇：“不行，再来！” 塔伦：“行了，咱俩单挑都几千次了，总之还是那句话，菜就多练。” 风擎宇：“别学黎玥说话啊，你看看你，都把队员教坏了！” 黎玥：“喂，我怎么你了，菜就多练，不就是事实吗？没错啊！” 这下风擎宇彻底蔫了下去，没有丝毫底气去反驳。但不一会儿，他又振作起来。 风擎宇：“要不我们一起玩，我还有一个，可以交互的拟真场景游戏。这个游戏人多才有意思的！” 末那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 末那：“还真是拦不住你啊，我不反对，但还是看监兵的大家怎么想。” 塔伦：“………确实可以，指挥官怎么看。如果可以，我给老妹打个通讯。” 黎玥看了看上官，又抓紧了手中乱晃的青虎的尾巴。大家确实需要一些能一起游玩的娱乐手段了。 黎玥：“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就一起。也不用担心我们的状态，大家随时可以是解构体。当然我还是要一副vr眼镜的。” 不久后，塔伦和上官溪都有些遗憾地结束了通讯，显然，塔娜和上官岳来不了。 风擎宇和黎玥安慰他们一声，然后迅速将搬来的游戏主机接通电源。然后将沉浸式操作器发放到大家手中。（不用担心体型的） 风擎宇在调试好设备后就开始熟练地操作起来。 风擎宇：“这个游戏可以上传自己的外貌哦！我帮你们把数据导入游戏啦。解构体就选一下各自的机体。末那，你要哪个？” 末那：“我想想，还是谪虚梦” 天吴选择了曦煌誓机体，塔伦的选择是罹刻蚀机体，至于上官溪，自然是芸生昼机体了。 风擎宇：“准备好了吗？” 众人点点头…… 进入就是海滩的画面，蔚蓝的海水，放着不少沙滩椅的海滩，泳圈，椰树……海滩有的这里都有。 旁白：“人类见到海滩会不由自主地冲上去。夏日耀眼的阳光，湛蓝的晴空，如此之下海滩正是夏暑最佳的度假场所。也许你会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前往海滩度假，或者和异地的亲友见面，又或者孤身一人……” 还没说完，塔伦就直接强制关闭了旁白。显然，是有些被气到了。 塔伦：“我玩游戏是为了开心的，又不是为了听这旁白说些风凉话的。” 黎玥和风擎宇也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一起调低了背景里过于欢愉的音乐声。 首先出现的是一个挂满了“各种”服装的页面。 虽然捏脸确实是正式游玩这类游戏前的准备工作之一，但对于他们而言就只需要换服装而已，但是…… 黎玥： “仔细一看，这不都是泳装吗？而且兽人型解构体这类大体型角色还有个专门的。” 塔伦皱起眉头，天吴则是微眯双眼。 塔伦：“我可以合理怀疑这游戏的制作者是个福瑞控。” 上官溪：“这是可以说的吗？” 天吴：“反正作者已经彻底放飞自我了，怎么说都没关系，而且不用怀疑就是作者。” 黎玥：“我也这么觉得。” 风擎宇：“嗯？你们在说什么？” 末那：“没事，估计是秘密。” 不过，目前来看，选衣服确实相当窘迫。几乎每个解构体甚至是黎玥都没有挑选过作战涂装之外的服饰。所以大家就彻底放开了。 很快，大家就纷纷换好了衣物。 天吴的上身本就近乎赤裸，现在只是褪去了双肩和手臂的护甲，脖子上多了一个标着小黄鸭标志的颈圈，腰部以下到大腿三分之一处都被轻薄的布料覆盖，前后还各有兜裆布遮挡，九条尾巴不住地乱晃，左臂还挂着一个小黄鸭泳圈。 塔伦的布料倒是多了不少，虽然远不及天吴那般健壮，但亦有力量感。一件有些小而且白中带粉的无扣衬衣，一条到了膝盖上方的宽松短裤，以及一个有着蝴蝶结装饰的的护目镜。（狼狼专用） 三位女士则是默契地选择了差不多类型的装束，都有在身后展开的如鱼尾一般的轻盈后摆。黎玥选择了浪花作为服装的主标志，同时加上一顶有山花装饰的草帽。上官溪则是带有荷花元素，身后的羽翼也变成了飘着荷花花瓣的青色光翼。至于末那，白鹿和山野构成了服饰的主旋律，仿若一片宁静的小山丘。 至于风擎宇，则是在人类装束中找了一件紧身上衣和较长的宽松短裤，头上还有似乎是为了遮阳用的头巾，披开戴在头上。 不用考虑水压和阻力，服装如何都无所谓，反正都带不出去（天吴：我来划掉这一句，作者后来真的把他们弄到现实里来了……该说不愧是他啊。） 黎玥：“好了，终于搞定了，那么接下来我们怎么玩？” 风擎宇：“有个对战模式，两人一组的沙滩排球。感觉分组完全不需要考虑啊。” 的确，天吴和黎玥是焊死的，同一小队的末那和风擎宇一般也不考虑额外组队，塔伦和上官也是毋庸置疑。 三组轮换，每次两两对拼，另一组做裁判。 夏日的沙滩，猛烈的阳光以及海边穿着泳装的野兽与美女（风擎宇：？） 上官溪：“哈——” 沙滩排球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 另一边则是协力反击的末那和风擎宇。两方的默契程度不相上下，战斗迟迟没有结束。在一旁做裁判（吃瓜）的天吴和黎玥完全成了欣赏者。 天吴：“黎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打？” 黎玥：“这个，我总有种不会到我们的感觉。天吴，你会热吗？” 天吴：“游戏里不会，现实的话，不用能力或者不是解构体的话会，怎么说都是啦。你呢，防晒工作可要做足哦。” 黎玥：“也是，要不等能真正去沙滩的时候一起游个泳？” 少女轻轻一笑，看向自己大块头的伴侣。那大老虎也笑着点点头。晴空、海浪、轻风，难得的暑期，于此，勾起了大家去真正海滩的念头。 夏汐记事（二） 果然不出黎玥所料，二十分钟过去了，两方依旧僵持不下，所以黎玥和天吴就开始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黎玥：“数据空间还是不错的嘛，起码物品属性可以自己设定，怎么样，我们做的像不像？” 黎玥在阳光下站起，似梦幻般拢住鬓边柔软的头发，微笑着向那盘坐着的魁梧巨兽伸出手，后者也微笑着用巨爪托举起伴侣的手。眼前正是一幅独特的团圆图。 塔伦塔娜兄妹、上官溪上官岳兄妹、抟象、国君……几乎所有他们认识的人都在这幅图卷上。而且做工意外的很不错 天吴：“黎玥……” 被青虎一盯，黎玥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心虚的笑容，只是天吴没有拆穿而已。十分钟不到就做出这样的图画，那艺术协会会长都要跪着求黎玥过去了。 就在他们准备再来一遍时，不远处又传来一声象征胜利的猿啼，啊不，欢呼。 转身一看，风擎宇正双手抱胸，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另外三人则是或多或少有点看猴儿的神情。（作者的话：知道为什么之前把这位指挥官也归到野兽里了，耍猴这件事末那可太擅长了。） 塔伦：“得了，玩不起就直说呗，我让你都可以。” 末那：“………（有这个指挥官真的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看来答案已经相当明显了，风擎宇因为久攻不下直接厚着脸皮开了挂……不过…… 黎玥：“这个游戏的稳定性好像挺差的，同时承载两个高算力修改作用会不会出什么事？” 上官溪：“一般来说应该不至于，当然，这个问题还是存在的，不过我们应该不至于……” 话还未说完，一声爆炸就凭空响彻了云霄。不远处不知何时凸起一座冒火的山峰，滚滚浓烟渲染着四溅的火球，融入大海、染黑碧波，四起白烟，为酷暑更添一笔彩头。 随后另一边又飘起了洁白的雪花，回身一看，寒潮驾着冰峰肆无忌惮地蔓延。隐隐还能窥见其中数据的流动…… 站在中间的六人则是一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豁然，说是生无可恋也不为过。好好的沙滩瞬间成了网文里的冰火两重天。彼此对视一眼，众人纷纷点击了退出游戏的选项。 （设备抢修中………） 塔伦：“感觉女娲大姐做的游戏就算只拔一根毛出来都比这个强。” 天吴：“别太贬低女娲了。” 上官溪：“噗……” 风擎宇：“修你[哔—]呢，不修了，什么玩意[哔—]？！修它还要访问权限？！纯属脑子进水了！” 黎玥：“老风，这可是你自己造的孽。” 风擎宇：“我还是安心去做女娲大姐的游戏开发。女娲大姐做的不比这[哔————]东西靠谱？！” 末那：“你确定，上次你那文案写得真的炸裂，谁知道你还能睡着写文案啊。论文笔，清醒的你绝对鲜有敌手。” 风擎宇：“哎呀，别扒我黑料了。现在怎么办，好不容易感受到一点暑假的感觉。要不我们出去玩，刚好全部休假了。” 本以为大家会思考一会儿，但是… 黎玥：“那快走啊，老早就想去海边玩了。” 天吴：“收拾东西。塔伦、上官，你俩态度强硬点，绝对可以把他们叫上的。” 塔伦、上官溪：“说得对！！” 这才有了最开始的场景。 上官溪上官岳兄妹站在黎玥身后，海浪一并没过他们的脚踝，留下深色的痕迹。远处，塔伦正在和妹妹塔娜交谈，第一代行者也罕见地完全卸下严厉与统领的神情，牵着兄长的爪子，如同真正的小女孩一般，而塔伦，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别提有多开心了。 上官溪：“不过其实说实在的，来的人其实蛮多的，哥，你没有注意？” 上官岳：“我确实没注意啦，溪，有哪些人啊？” 上官溪：“好像除了我们，还有昆凌小队、真武小队，好像其他势力也有人过来。” 上官岳：“看来会相当热闹呢，溪，要不陪我去看看小吃摊，我还没试过海鲜呢！” 架不住兄长的请求，上官溪只能无奈地耸耸肩，和黎玥告别后就带着兄长离开了。天吴说要找一处适合潜水的海滩位置，不知道找到没有。 黎玥想着，思绪又拉回二十分钟前。 在城市中心的商业街里闲逛时发现了天吴的身影，当时的他正站在一堆毛绒玩具、机械工具和夹娃娃机旁。黎玥就大步走过去拍了拍他垂在地上的尾巴。 黎玥：“在这里做什么呢？” 天吴：“噢，是有些机械体说这里的夹娃娃机出了故障，希望我帮忙调整正常，其实本来让塔伦来更好一点。” 黎玥：“故障？” 天吴：“前二十次抓取时夹爪都是松的，根本夹不上来任何东西，机械体们不理解这种情况，认为不符合宣传标准，我也没法直接说服他们 ” 黎玥：“娃娃机侠，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天吴：“我没办法，刚好闲得慌，现在已经调整完毕，准备测试了。” 黎玥：“你和抟象校长真的一个德行，一闲下来就想找事干，难怪之前你俩能一起弄出那个炭烤饼来。” 天吴：“额哈哈，没办法啊。” 黎玥：“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可不要忘了之前的约定哦。” 天吴：“忘不了的。不过只是游泳的话可能不够尽兴，要不一起去潜水？” 黎玥：“啊？认真的？” 天吴的神情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拍了拍强壮无比的胸膛 天吴：“当然，这也算是克服恐惧的方法之一。你只管相信我就好。” 黎玥：“好，如果是和你一起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下不为例……” 天吴微笑着点点头，尾巴悄悄地蜷了起来，把黎玥护住。黎玥也知道，既然天吴提出了这个想法，那么泳具之类的准备事宜就是完全不需要担心的。 天吴：“那么我先去准备了，这个拿着。” 说完天吴二话不说把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塞了过来，随后转身离开，黎玥似乎稍稍瞥见了虎脸上的一点淡红。 发了消息，天吴似乎还在准备，于是黎玥就打算去海滩艺术馆之类的景点看看。出发前，风擎宇就已经把女娲和子薇联合出版的《隙鹏池游览指北》发给了每个人，至少不至于迷路。 脚底的沙砾从湿润变得干燥，沙滩之外还能瞥见两对兄妹彼此交谈，准备采购的情形。自己则是漫步走向沙滩之外。如此光景，先人为之奋斗数十载，终于在今朝得到了回报。 黎玥：“那些前辈们会为如今的世界感到欣慰吗？嗯，一定会的。” 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打开那份看起来就不靠谱的《隙鹏池游览指北》，开头第一句话并非意料之中的“隙鹏池欢迎您”，而是—— “尽情在夏日狂欢！有超多的项目等着大家哦！” 的确是很有子薇特色的“指北”…… 走着走着，远处又看到一抹熟悉的棕红。不过对方发现黎玥的时间稍早于黎玥发现他的时间，彼此都向对方走去。 抟象：“丫头，你也来了。” 抟象的装束和游戏里的天吴很像，但是没有小黄鸭泳圈和颈圈，上身是真正意义上的完全赤裸，健壮的肌肉一览无余。 面相凶狠却又慈祥的老校长爽朗地笑着，对于黎玥的出现却并不感到太惊奇。黎玥倒是比较惊讶抟象也在，毕竟在沙滩这种地方，毛发最容易掺入细沙，抟象又是兽人型解构体里最在意毛发洁净程度的。 黎玥：“校长怎么也在？我以为你不会来这里的，毕竟估计要清理好一会儿。” 抟象：“本来我确实不想来这里，不过，有两个学生这个时候脱不开身，非要我帮他们拍照和买纪念品。架不住就只好来了。夏天对我们来说可算不上太友好。” 说完抟象带着黎玥走到了稍高处的小型了望台上，爪子摆在栏杆上，眸子里满是湛蓝和晴光，黎玥则是抚着栏杆微笑着。 黎玥：“是吗？但我怎么感觉校长还有几分享受呢？夏天的海滩可是不容错过的度假胜地哦。” 抟象：“你这丫头啊，真是一点弯都不绕。也是，这也是难得的机会。不过他给我弄的这个涂装，我还是感觉怪怪的。” 黎玥：“怎么说？” 抟象：“裤子太短了点，至少要到大腿的二分之一处，还有兜裆布的装饰，说不上来的奇怪。” 黎玥：“校长，反正就这一次，以后估计就换了呢。” 抟象点点头，随后略显尴尬地挠了挠脑袋，爪子中躺着的终端上是一幅熟悉的地形图。 抟象：“丫头，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地方怎么走？我逛了很久，但是似乎找不到。” 定睛一看，那正是城市中心的商品街，黎玥这才想起来，抟象在这种环环相扣的地形中是很有可能迷路的，就比如现在。 黎玥并没有说话，而是拉着老狮子的爪子，带着他向深处走去。就像孙女带着有些不认路的祖父一般。 十五分钟后…… 抟象：“这个抓娃娃机是不是被处理过？我记得潜规则是前二十次出货的概率小到接近为零。” 看着黎玥一抓一两个，抟象显得相当纳闷。 黎玥：“没事，是一位好心的娃娃机侠出手废掉了这个潜规则哦，可得好好感谢他。” 抟象无奈一笑，随即提着一大袋东西的右爪上多了一个精致的小鹿玩偶。而一旁的黎玥则是抱着一大堆精致的玩偶，笑容灿烂。 黎玥：“我破纪录了！太好了，这个就留给校长当纪念品。” 抟象：“你这丫头，年轻人的精力真充沛啊。” 黎玥：“您还好意思说我，之前那个可食用干燥剂给我的心里阴影可不小。早该想到天吴参与食品类物体就不能轻易试吃。我看您的精力也充沛得很。” 抟象：“咳咳，丫头，留点面子。我下次做正常的救灾粮，我保证。” 黎玥：“您最好是，走，我们回沙滩，说不定大家都到了呢。天吴估计也在等我了。出发，校长。” 抟象笑着点点头，跟着少女向远处走去。 这般和平光景，正如英雄们所愿…… （以下为聊天消息） 天吴：找到地点了，黎玥，随时可以过来。 黎玥：能稍微等我一段时间吗，校长对路不 熟，我在带路，还有，太感谢你修这个 娃娃机了，我破纪录了耶！ 天吴：哈哈，看来修得挺好，大家都到了哦， 得加快脚步了。 黎玥：来啦，我得好好利用这次的战果，每个 人应该都有玩偶拿，等我，我们来啦。 夏汐记事（三） 拉着抟象，又一次回到了最初的海滩上。 果不其然，除开上官兄妹和孛儿只斤兄妹外，还有真武小队、昆凌小队甚至乌托邦的赤星小队以及…… 阿琉斯：“下午好，黎玥指挥官。” 伊穆尔：“下午好，黎姐。” 黎玥：“阿琉斯和伊穆尔也来了！” 现在这片海滩上已经布置上了形色各异的彩色拉花，以及相当显眼的摆着不少小吃和贩售小玩意儿和纪念品的商业街…… 黎玥：“这是中心商业街开分部了？” 阿琉斯：“是的，因为接到机械体反馈，通往中心商业街的道路过于刁钻，所以打算整改一番。伊穆尔是北极联合体派来的合作代表。” 伊穆尔：“说是代表，其实是芳丝塔芙阿姨给我放的假。毕竟目前这个规模，也只是试运营。纪念品还是太少了。” 看来这个分部是黎玥领着抟象去中心商业街时建起的，不过现在倒是相当热闹。当然还有更热闹的，比如，刚刚响起的爆炸声…… “我说，辰煌你这火药配比问题大过头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俩得了，哪有大白天放烟花的，跟子薇学坏了！” 挺吵，但也挺好。毕竟这样的时节里，每个人的脸上都能看到笑容和满足。 塔伦：“指挥官，这边。” 熟悉的声音响起，塔伦站在远处正向着黎玥挥爪，身旁亦是熟悉的人们。那么也不难看出，他们也参与了商业街分街的建设。 黎玥：“辛苦了，大家。” 塔伦：“其实还好啦，反正我们也不想跑那么远去买东西，这里有分部建设干脆就参与了，反正闲下来也没什么事干。” 上官溪：“感觉已经被大哥感染了呢…” 夏天的假期按理来说应该是闲适愉悦的，明亮的海滨、柔和的海风……这才是夏天本来的样子。 不需要再清理盘踞在海岸上的感染体，不需要担心收复的据点再次被袭击，更不需要执行战斗任务。和平来得惨烈却又悄然，以至于还有战士未能放松紧绷的弦。灾厄已然逝去，自己（大家）用时间浇灌出的大树也结出了正确的果实。 黎玥：“那你们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塔伦：“妹妹想冲浪，我跟着。” 说完，白狼指了指远处，身着湛蓝泳装的塔娜早就拿着一大一小两个冲浪板等着了。上官溪则是看着远处“交谈”甚欢的四械组摇了摇头。看来大家都有想要做的事。 当然，黎玥也有。在简单的道别之后，她便快步向着天吴标记出的位置前进……… 老远就能瞥见的巨大身影，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天吴，不过，装束却和平时有很大不同。 天吴：“…………” 那是一件潜水服，天吴难得穿上上衣，虽然，这是潜水服的标配。深蓝色流线型的潜水服，由于毛发被裹住显得比平时的体型稍微小了几分。但是，那些存在感极强的明黄色小鸭图案明显更吸引黎玥的眼球。 黎玥：“这件涂装不会影响运动？” 天吴摇摇头，虽然这不是九龙标准制式的涂装，没有预先搭配过机体，但显然对于天吴来说并不存在问题。 天吴：“其实挺合身的，就是毛发被迫压着的感觉不是特别舒服而已。” 黎玥：“那就好，不过……原来，天吴喜欢小黄鸭呀！” 听到这话，大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后不自然地别过头。 天吴：“…没有，我没说过，毕竟，选择不多……” 在主动提出带黎玥潜水后，天吴前往挑选潜水设备，在一个热情机械体的强烈推荐下，天吴前往临海区的泳具店铺挑选潜水服。 人类与机械，虽也不像最初那样相互抱有深切的敌意，但距离完全的交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过既然已经开始，那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就像此刻，这座城市里的住民对所有来客都保持着温和有礼的性格。 泳具店的店主是一个看上去型号有些老旧的友好机械，在向他说明来意之后，机械的脑袋顺时针转了一圈，做了一个欢迎的手势。 随即，她的电子显示屏中展示出文字：“欢迎，本店的第一位客人。开业酬宾，挑选。” 顺着机械体的手势，“本店为人类、解构体以及仿生机械提供水下服饰及涂装。”这一行还算醒目的大字就出现在天吴眼中。 “请随意。” 机械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将商品浏览终端交给天吴之后，便进入了休眠状态，将店内的不算高的空间留给了这唯一的顾客。 事实上，这里的店面并不大，潜水服种类也不是很多，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适合他这种大体型的服装数量和正常服装的数量差不多。 快速浏览了一遍商品后，天吴很快就根据黎玥的个性和数据选出了最适合她的潜水服，但是，当他要挑选自己的潜水服时，却陷入了沉默。 以往这类涂装的事情都是由黎玥来选择，因为每次问他，得到的回答基本都是“我都行”。众所周知，“都行”可是最高难度的选项。 天吴：“惨了，到底要选哪一个好？而且这些图案……早知道把黎玥拉过来了。嘶……” 半晌以后，天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选了标志着繁荣时代流行款式的深蓝色潜水服。很快，就将其换上。 不得不说第一次全身毛发都被裹住的感觉确实不怎么好，但这还算是小事。天吴是皱着眉头完成整个过程的，每次触碰头上戴着的潜水面镜，某个不容忽视的小黄鸭装饰就会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声音。 “啾啾——” 天吴：“…………”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体型机械和解构体的潜水服都被标上了一些奇怪的图案，比如有的涂装胸口处会有蓝色犀牛的图标，或者背部会多一个粉色大象的挂件，还有的就和天吴的涂装一样潜水镜上有小黄鸭装饰。 思索了半天，天吴选了自认为里面最正常的一件，明快的颜色和同风格的可爱图案和天吴魁梧伟岸的身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隙鹏池专业设计，您值得拥有……” 颇显浮夸的彩色字体让天吴感到相当不舒服，之前那个游戏的可选择服装界面里也是一样的风格，让他很难不怀疑作者就是从这里取的灵感创作了那个虚拟游戏。 天吴：“风格真是有够诡异的。算了，不计较这些了，还有其他的装备要准备。” 在前往准备其他潜水设备的同时，天吴还编写了一条战前简报发送给黎玥。黎玥收到时还在纳闷现在还有什么战斗任务？结果怀着这样的想法点开邮件就看到了与预想中完全不同的内容。 天吴发了一张备注详细的地形图，内容是隙鹏池延安最适合潜水的地点，水域近几天的天气、海流、地形深度，以及能观测到珊瑚礁的浅海坐标，还有潜水所需的注意事项。 格式倒是挺熟悉，但这的确是一份“简”明扼要的潜水攻略。看得出来，天吴对这件事真的挺上心。 而现在，巨虎的身后堆放着一堆潜水设备，类型一应俱全，如此短时间内搜集来这么多种类也只有他了。 黎玥：“话说，你不会把整个店都搬来了？” 天吴：“那不至于。毕竟要做足准备，以防万一。” 看来，这下黎玥是一点后悔的想法都没有了。毕竟能明显感到自家那蓄势待发的大老虎的开心与期待。自己将手放在他递来的爪子上，一齐走向海岸线。 午后的阳光在海面落下粼粼波光，海水像是从容深沉的呼吸，像白色的浪沫推上沙滩。 两人一起向浅海区走去，突然，黎玥感受到脚踝有些痒，低头一看是一只搁浅的寄居蟹，撞在了她的脚边，随后瞬间钻进了海沙里。 天吴：“小心哦，只是寄居蟹还好，这里可有一些有毒性的生物。虽然不用担心毒了，但是被扎一下对你来说还是挺不舒服的。” 黎玥：“我知道，你发的邮件里有说。” 天吴：“这放一天可是难得的闲暇，所以就不用紧绷着神经了，我会保护你的，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黎玥：“当然不是不信你，只是，还是有些怕……” 大海对黎玥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美好回忆。他们在惊涛骇浪中跋涉太久，终于在此刻得以喘息，不再以痛苦的眼光去看待海洋，可她，始终无法完全祛除那份恐惧，仿佛植根于骨髓。 这样想着，黎玥不自觉，又往天吴的方向靠了靠。天吴也是一样的想法，他也害怕着，害怕着身边的黎玥又突然消失，他已见过太多不甘的终局 。于是他放缓了脚步，余光始终瞥着黎玥。 来到选定的下水地点，准备进行入水前的简单训练。 天吴：“好了，黎玥，把潜水服换上。” 这件潜水服确实相当适合黎玥，甚至包括护目镜一类的潜水配件都是完全按照璃月的身体数据挑选的，风格也是黎玥喜欢的水墨风。 天吴：“怎么样？” 黎玥：“挺合身的，完全是量身打造，太感谢天吴了，不过那里竟然会有水墨风格吗？” 天吴：“哈哈，我也没想到呢。” 至于为什么说是量身打造，黎玥可是那种平均两次任务就要去一趟医疗中心，每六至八次任务就要进行一次小型手术，每十二至二十次任务就要去医疗中心的急救科。 甚至一度被评为九龙中光顾医疗中心次数最多的人类指挥官，次数比其他指挥官多了15倍不止。就这数据的更新次数以及参考价值。监兵小队的每个队员对于自己指挥官的身体数据都是能倒背如流的。 天吴：“好了，放轻松，虽然是第一次实地潜水，但是不要慌，先从最基础的训练开始。” 黎玥：“我有过闭气理论的训练，就是…没用过。当时，是在溺水后的下一个学期才教，所以……” 天吴：“没事的，有我在。等你训练好了，我估计就可以称得上是半个老师了。” 黎玥：“知道了，吴老师。” 天吴：“也不是一定要这么叫了。那么现在就开始，过程会有一点严格，请指挥官做好准备。” 青虎的表情再次变得严肃起来，对伴侣的称呼又一次变回了指挥官，这是在一些严肃的场合才会做出的反应。虽然……谁还记得一开始出来为了是放松的？ 不过倒也没人在意那么多。 “那么……” 一身潜水服的天吴，此时正站在堪堪没过小腿的海水中，神情严肃地开口。 天吴：“这次先从下水前的训练开始，等掌握了浮潜的要领，我在考虑带你进行深潜之类难度更高的尝试。” 黎玥：“是，吴老师。” 天吴：“……唉，你喜欢就好。” 一抹无奈浮现，显然天吴对这个称呼方式还是不太习惯，但很快又变回了之前的严肃神情。 天吴：“不要认为浮潜简单就毫无准备地开始，没有经过正确的训练就贸然下水，遇到突发情况，很可能连反应的机会都不会有。因此在真正开始前，必须做足一切准备，无论如何，安全为重。” 黎玥也是第一次看到认真进入教学模式的天吴，这般严肃场景与当年的教官不相上下，这样严肃认真的态度，或许真的可以考虑让他去做一个解构体教官。 但毕竟这是休假，其实也不用这么严肃，现在的天吴，给黎玥的感觉更像是有些过度保护的家长。 黎玥：“不过，话说回来，天吴为什么会对人类的潜水技巧这么熟悉呢？” 天吴：“是在担心什么？我的特质你又不是不清楚，不想用不代表不能用。更何况我还可以作为解构体，快速完成初学到熟练掌握的过程。” 黎玥：“可恶，人体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天吴：“哈哈，对你来说，除开寿命，和正常人类没多少区别。不过别担心，你很快也能掌握的。” 黎玥点点头，再次认真听起“吴老师”讲课。 天吴：“首先佩戴好面镜和呼吸管。” 说完后，天吴走近帮黎玥调整好头上的潜水面镜，好在这副装备并没有出现老化和其他隐患，虽然动作还是有些笨拙。但要达到的标准还是达到了。 天吴：“很好，头围也没有变化。” 黎玥：“这要是变了就是恐怖故事了！” 天吴：“所以啊，别让这种情况发生。嗯，一切正常。来，先练习浮潜技巧。” ……… 借由天吴始终稳稳扶着的大爪子，黎玥先是在较浅的海水中浮起，最后依靠自己的力量感受波浪的起伏，在大虎的指导下调整活动四肢的规律。 天吴：“注意呼吸节奏，不要过度换气。不要让膝盖用力，以免让力量分散。” 简单、直接而又易懂，天吴的稳重在教学这件事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在他的帮助下训练几回之后，黎玥控制上浮下潜和使用呼吸管排水的技巧已经熟练许多。 黎玥：“呼……” 巨虎游到少女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天吴：“不错，看来你的理论基础很好。休息一下。” 黎玥：“嗯，当时是被吓到了，虽然很拼命的在学，但是就想着不要有用到的一天。” 天吴：“不要只做理论的巨人，也不要想着这些技巧没用。没有人会希望‘光顾’医院第二次，但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个誓言。” 黎玥：“没错，不是在下……” 天吴：“有自知之明是不可多得的良好品德，你去医疗中心的次数都是好几个指挥官加起来的总和了，一年打的血清也是，一天最低180g的咖啡因摄入，简直是把咖啡当水喝。报告记录要不要我调出来给你看看。” 黎玥：“天吴…别这么说啊，这不是敬业吗？” 天吴：“你盯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如剑锋一般锐利的目光刺得黎玥心虚起来，自己的健康规划问题一直都是队里三人头疼的点，塔娜甚至还用乌托邦陨落来“威胁”黎玥去休息。 天吴：“现在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了，不要再拿任务当借口了，多爱护自己的身体。” 黎玥：“嗯…” 不一会儿…… 黎玥：“我准备好了，可以继续了。不对，我刚刚应该就已经出师了。” 天吴：“可先别高兴那么早啊，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开始。喏，那处海面，目的地在那儿呢。” 黎玥：“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呼…走！” 不知为何，少女又开始紧张起来，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还是鼓足勇气向天吴说出了出发的请求。 在引导之下，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前进。离岸边越远，越能感受到来自海浪的推力。但那有力的爪子一直牢牢握住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海的更深处，最后调整好呼吸管的位置后，在天吴的示意下一齐潜入海中。 海水没过头顶的一瞬间，整个身躯被温柔明亮的蓝色包围。阳光与晴空被海水揉碎成绚烂的粼光，随后低调地落入海底的细沙，而这般光辉映照在巨虎的金色虎纹上，越发璀璨，又似乎折射出更耀眼更美好的光芒。 少女的眸中折映出无数色彩，染上了彩色的泡沫不断冲出，为细碎的柔光带来更细致的装饰，海草飘摇，潜鱼游跃，曾经狂澜又显露出她的温柔。 天吴：“黎玥，不要离我太远，抓紧我。” 又是几枚气泡随着虎嘴的开合脱离束缚，向水面逸散，低沉雄浑的声音，隔着沉闷的水声更显出厚重与力量。 潜游、翻越、顺着海流前进。这一刻，他们好似空游鱼，漫步天海间。鱼儿们从两人周身穿行而过，合并为闪耀着粼光的银色旋风涌来。 良久之后，黎玥趴在天吴的背上，随他一同跃出了水面。 阳光不再那么耀眼，而是柔和的笼罩在海岸边的两个湿漉漉的身影上，让被海风吹拂的身躯感到一丝温和的暖意。 天吴：“怎么样，第一次潜水，不算可怕。” 黎玥摇摇头，随后又握紧了天吴的一条尾巴，在夕阳的余光下，此情此景如琥珀般熠熠生辉。 回忆起这一天的经历，出意外的游戏，与友人们的相遇，带着校长逛商业街，陪着天吴一起潜水……或许，晚上还会热闹一会儿。这才发现，那些曾以为早已逝去之物，不知何时已生根发芽，连成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荫。 黎玥：“这一天，真的过得很充实呢。” 天吴：“…………” 青虎只是看着黎玥，眸中蕴着柔情以及…担忧。在察觉到对方的眼神转来后，天吴又笨拙地压下了自己的虎头。当然，逃不过朝夕相处的伴侣。 黎玥：“在想些什么？可以分享吗？” 天吴：“……黎玥……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某些事。” 黎玥没有多言，如曾经一般拍了拍他的爪子，微笑着，示意着自己洗耳恭听。 天吴：“你最初，想过会出事吗？” 黎玥：“当然想过，溺水的经历相当痛苦，至今也是一道难以愈合的疤。但是，有你在，也就没那么害怕了，至少不是一点都不想碰的地步。” 天吴：“这样啊，那就好。老实说，我其实也是脑子一热才想这么做的，原因是，想捉弄一下你。” 天吴耷拉着耳朵，悄悄地吐出舌头，颇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黎玥：“所以，原本是一场恶作剧，对？” 天吴：“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你不是也乐在其中吗？” 黎玥眯着眼睛，用力扯着这头憨老虎的尾巴以示抗议。当然，对于天吴来说就只是一点小打小闹罢了。 天吴：“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也知道，我在非战斗的方面完全可以用胆小鬼来形容。” 黎玥：“所以就鼓足勇气来捉弄我吗？” 天吴：“也不全是，其实也算是一次预防，这样可以防止未来突发情况时，你再次溺水。” 黎玥：“……是你找回力量的过程里所见的事吗？” 天吴：“是，或者更早，我们第一次进入终临塔的时候。我看到了你（\/人类）的万千结局。虽然一切都改变了，但，我还是不敢放松。我依旧在害怕。” 黎玥：“子薇说的，自由意志吗……” 天吴：“‘正因为可以自由选择，所以人类不可能预知未来，反过来，如果你已经知道未来，便不可能违抗某个既定的命运’。很傻，我一直都这样，担心一些本不必担心的事。” 黎玥：“那又有什么担心的呢，傻人有傻福啊。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会走下去直至尽头。” 天吴：“是啊，我已经能做到了。就这样，再待一会儿。” 黎玥：“嗯…” 天吴：“黎玥，你会不会觉得有些时候我有些胆小？” 黎玥：“当然会啊，好多次。刚好在结果是好的，不是吗？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但至少，我很确信，我能直白的告诉你…我爱你，天吴…” 天吴：“又是你先我一步呢，我一直都没学会怎么说好听的话，在大家眼中我应该会很迟钝。但，现在我真的可以毫无顾忌地告诉你，我也爱你，黎玥。” 天吴很少说甜言蜜语，反而是更多地给予有力的臂弯，只要伟岸的身躯还在，他们就会一直走下去。“一直在你身边，会一直爱你”，这就是最朴素是最坚定的誓言。 天吴搂着黎玥，黎玥又抓着天吴的尾巴，抚摸着他的爪子，余晖倾落，红日缓缓为他们献上最后的演出，随后没入大海。不久后，辰星和明月又将悄然而至。 当然，他们不会等着这一幕到来，毕竟正如黎玥所想，晚上还会热闹一阵。据说塔伦被一只很大的章鱼惹火了，刚刚还在发消息让天吴他们过来吃章鱼烧呢……… 天吴：“走，我们直接跃迁过去，还是，再走一走？” 青虎露出微笑，看向面前同样微笑着的黎玥，轻叹一口气后，并排走向原本的海滩…… 夏汐记事（四） 关于塔伦拿下的大章鱼，本来全身被染成黑色的“黑狼”是想直接大卸八块做一次真“章鱼”烧的。 黎玥去找天吴后的十分钟后…… 塔娜：“我说老哥，冲浪这件事我可不强求，实在不行可以换其他的。” 塔娜看着眼前已经顶着飞机耳的兄长，略显担忧。塔伦很少下水，无论是在塔娜的记忆里，还是在之后从黎玥那听到的相关作战记录。塔娜实在没办法任性强求哥哥陪自己一起冲浪。 塔伦：“放心，我刚刚已经下载好相关数据知识了，实在不行，我用一次能力不就行了。” 塔娜：“算了，还是我给你保驾护航，斯科瑞异聚物的功能还是很多的。而且现在也不用担心感染问题了。” 塔伦：“行，那，一起走。” “起乘是指当海浪推动冲浪板向前时，冲浪者迅速站起身并控制冲浪板的方向。平衡和转向则是冲浪者保持稳定并应对不同海浪条件的关键。” 不断呢喃着冲浪的相关注意事项，塔伦拿上了冲浪板。虽然他很好奇妹妹为什么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估计是某个时刻闲的无聊去冲浪了。 塔娜拿起冲浪板，近岸波带来了一簇海浪，自信而又强大的第一代行者随即迎着风浪驰骋于大海之中。夏日，湛蓝的涂装正映照出粼粼波光，浪潮也为之倾倒，仿佛塔娜本就是统御潮汐的女王一般。 但这也显得紧随着她的塔伦有些局促不安。相较于塔娜的自信与威风，塔伦更偏向拘谨与紧张。浪潮并不会单纯地听从某个人的想法，行于其上必须遵其道。冲浪也好，人生也好，在没有足够能力改写规则前，就必须做到先适应它。 ………… 很快，几个小时过去了。这中间塔伦落水36次，为了找回冲浪板飞行了301公里，游了139公里。从身上取下八爪鱼3只、掉入海中被塔娜捞起后吐了471升海水…… 塔伦：“？” 哦，现在还要加一项，从嘴里扯出银鱼一条。湿漉漉的白狼耷拉着耳朵，瘫坐在地上，塔娜则是蹲在旁边，安慰着兄长。 塔伦：“果然，还是只能做理论上的巨人，之后还得再学一次。” 塔娜：“哥，慢慢来，你最后一次坚持的时间已经达到十分钟了，进步很大哦。还有，以前的哥哥，真的会说这么垂头丧气的话吗？” 海鸥依旧喧嚣，浪潮却在与礁砾的碰撞中发出略带哀伤的共鸣，海风依旧，但送来的气息却早已截然不同。 塔伦：“你老哥早就不一样了，早就不是之前那个闯祸精了。” 塔娜：“…………” 昔日，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的灾难让他再无大肆狂笑的想法，而后又是队员相继遭遇的浩劫，指挥官昏迷、上官溪被痛苦撕扯、天吴消失在爆炸尽头。 妹妹离开时，他的躯壳中只剩下疯狂与悲哀，遇到监兵小队后，疯狂转为开朗，悲哀也朝着痛苦希望转变。而连他们也失去了……自己还剩什么？ 无数个自己为了保护同一件事物而战，嬉皮笑脸从不是面对灾难的答案。在那之后，又是指挥官的失踪，国家被异合生物入侵，妹妹的情况恶化……… 他这才发现，自己早就没法回到当初那个痞里痞气的塔伦了。面对妹妹那偏安慰的疑惑，塔伦只能用苦笑来回应。 塔娜：“好了，哥，放轻松。既然不想冲浪了，那陪我做另一件事，怎么样？” 塔伦：“好，需要我做什么？” 白狼想也没想就直接答应了下来，对于历尽千难万苦终于真正重聚的骨肉，塔伦自然愿意用尽所有来弥补。 塔娜：“哥哥，闭上眼睛，不要偷偷睁开哦，只是…一个魔法。” 塔伦：“嗯，好。” 塔娜微微一笑，双手捧起塔伦的狼爪，拉着他向大海径直走去。 当踩在水面的那一刻，代行者手指微动，猩红迅速在水面下蔓延，形成一座低于海平面的桥。 一步、两步，两人行走于海面上。塔娜有时会悄悄回头，欣赏兄长闭眼时的神情，最终有以微笑终结了想要恶作剧的念头，这个在她如今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现在也在无条件地完全信任她。 当初，为了找到那个自己希望的未来。塔娜曾无数次浸入逆序塔，去探寻每一个未来。 在遮天蔽日的机械浪潮席卷人类的未来，在赤红浪潮吞没世界的未来，在荒芜与风暴敲响末日的未来，在冰雪掩埋的城市废墟无声哀嚎的未来……以及那个旭日照拂、花香满溢的未来。 无论哪一个，兄长和他的队员以及指挥官都会赶到自己身边，那个身影从未改变过，一直都在她身边。 或抵挡前方的沙暴，或在后方抵御可能的威胁……十次、二十次乃至上百次、上千次………无数次推演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兄长甚至整个监兵小队都会坚定地陪她走到最后一刻。 塔娜是旁人眼中那个自信、强大而又淡漠的第一代行者，这是她的铠甲，亦是他人为她贴上的标签。可是，那之下呢？ 命运从未展露仁慈，每一个玩笑都恰到好处，不能让她痛快地死，也不能让她安稳地活。如此，反反复复，挣扎着、痛苦着着、徘徊着、绝望着…… 她被仇恨折磨，看到兄长被改造成非人之物受尽折磨，而自己无法来到他身边，甚至被迫兵戎相见； 又被怨念拉扯，那个窃夺了她权柄的家伙又将每一个痛苦的未来（过去）唤起，试图再次将她拉向怨的感情； 被谎言欺骗，眼含泪光的少女告别了兄长，怀抱着“之后，换我来保护哥哥”的誓言被人类欺骗、丢弃； 被众望束缚，漫长的时间也不过核心逆序塔下最无知的代行者，一个碰巧找到了逆序塔的少女……… 她的世界，从未黑与白，有的不过是沉重、压抑、无穷无尽的灰。是啊，她，终究只是一个被遗弃在废墟里，想要找回家人的孩子。 十七年的蝉鸣，亦是她无声的倾诉。直至如今，她终于得以回头望去，抚摸这个孩子（自己），安慰她（我）“已经走了很远了，你很优秀哦”…… 那个塔娜自己所期望的未来，是一个身边重要的人们都平安无事的未来，而如今，它已以“现在”的方式，回应了塔娜的期望。那一天，她和兄长彼此抱着痛哭。 二从现在回身，看那光锥之中的过去，并借此演算出新的人生…… 塔娜（if）：“我不是女高中生，我是魔法少女，只要等待，魔法或许就会自己出现的！” 那个能在学校念书，能和兄长一起回家，能一起看书、成长、装酷耍帅的世界，以及，那个活泼开朗的自己。 那是被爱所浇灌长大的，纯白无瑕的女孩，亦是她本可能会拥有的人生。 不知不觉间，那少女捧着的狼爪也稍稍握紧了几分。 塔伦也与妹妹一样，但他更幸运，遇到了监兵小队，又不幸地，见证了一次又一次重要之人被夺走。还好，最后的一切都是好的，妹妹能来到自己身边，能像曾经那样一起开心，而自己在意的人们，也大多平安。 无数思绪从孛儿只斤兄妹的内心闪过，此刻的他们，并肩站在大海与满月之间。少女轻轻抬起手，猩红的斯柯瑞因为她的力量汇聚在头顶，不断异聚…… 塔娜：“可以睁眼了。” 应声，白狼睁开双眼，在他面前的，是一株鲜红的紫荆花。兄妹之情，自然不是一朵花就可以概括的，但不急，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将未能完成的遗憾一一弥补。 至于在那之后大章鱼是怎么惹上了塔伦，塔伦又是怎么变成黑狼的，在这里说出来恐怕就有些煞风景了。 等到黎玥和天吴也赶到后，已经起锅烧油准备放章鱼了……虽然篝火晚会的确有，不过不是今天晚上，但也不妨碍大家先大笑一场。 夏汐记事（五） 这几日确实非常热闹，来的人确实相当的多。天吴还在帮着收拾居民们的事务。 居民：“放在这里就可以了，太好了，最后一批也搞定了。” 天吴：“嗯。” 青年居民：“实在太感谢您了。这瓶饮料您拿着，额，好像您不需要喝来着，我找找有没有什么更适合的。” 这位青年居民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在说完话的那一刻就准备去找身边的同伴帮忙，但天吴雄浑声音在他的思绪化为行动之前就已经到来。 天吴：“不用，我给我家那位喝就好了，感谢。” 青年居民：“不不不，应该是我们感谢您才对，实在是麻烦您了，明明是救世的大英雄，先来这里帮我们做篝火晚会的准备。” 天吴：“客气了，不用这么拘谨。话说回来，这篝火晚会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青年居民：“这个呀，其实是去年的乐园节举办得很成功，这几日不是公认的假期吗？大家就想在这几天放松放松，延续乐园节的传统，又做出了一点小改变，就变成了现在的篝火晚会，所以这也是第一次啦。” 天吴：“以往大家都不容易，有这么几天乐一乐还是挺不错的。” 青年居民：“是啊，没有今天真的不容易。我也不打扰您了，再见，祝您和您的同伴玩得开心。” 天吴：“嗯，再见。” 天吴等人这几天也算是彻底融入了这里，黎玥跑去帮伊穆尔看摊子，塔伦塔娜说是想去调查一下这里的都市传说，至于上官，最近一段时间都没看到她，问起她哥哥也总说晚上不知道去了哪里，每次去找都找不到，回来后只说是秘密。 终于，又一次闲了下来，天吴正在想着接下来要去干什么，感知中就出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 回身向那里望去，一道金色的高大虎兽人身影矗立在远处，而这一行为加上自己高大的身躯恰好也让对方注意到了自己，彼此都向对方走去。 狴犴：“天吴老弟？！好久不见。” 天吴：“好久不见，狴犴，难得见你在这时候能出来啊。” 狴犴：“的确，不过这次国君终于在假期上做了一回慈善家，我们九龙子都有假放，虽然时间晚了点。毕竟最近也不是很忙，刑部中也有不少人请假来这里度假。” 狴犴被天吴拉着，盘坐在沙滩上，开始陈述起部分日常。 天吴：“哈哈，那你呢，准假了吗？” 狴犴：“我能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有答案了。刚好听说这里还有篝火晚会，看来是撞上好时机了。” 天吴：“嗯，那是人们和机械体们共同组建的，主导者好像是子薇。” 狴犴：“她啊，不愧是觉醒机械们的先导。听说还有音乐和电影，有许多人都参与了，这才不到四年，这座城市如今就变得如此热闹。” 天吴：“是啊，真有一点繁荣时期大城市的样子了。” 狴犴：“那你呢，最近你们过得怎么样？” 天吴：“只能算是马马虎虎，突然闲下来，总有一种空虚感。” 狴犴：“很正常，谁都一样。对了，黎玥没有再进医疗中心了？” 天吴：“额……除开上次吃炭烤饼的那次，是有一段时间没进了，真的。” 狴犴：“老弟啊，让指挥官省点心。” 天吴：“好，我知道了，当时还连着抟象校长被她一起批评了一顿呢。” 但还不准备狴犴回应，终端出现讯息的声音就盖过了海鸥的叫声响了起来。查看后，狴犴眸中透出一股遗憾。 狴犴：“抱歉，闲聊可能得到此为止了，有些事需要我去处理。” 天吴：“嗯，记得来这里的目的是放松，别再像工作时那样紧绷神经了。” 狴犴：“明白。” ………… 不断向前走着，明显是在进行商业合作谈判的阿琉斯和阿斯特，阿斯特利亚还在和伊西斯准备乌托邦的介入与交流，看得出来，都是天生劳碌命，这个情况天吴也爱莫能助了。 韦列斯号搭载了很多来这里的人，乌托邦中也有不少选择来到这里继续生活的人。于是各方领袖都想和这里建立更长期的合作。当然，实际执行者要考虑的也少不了，比如临时的商家合作考察之类。 又走了一阵，远处看到了还在和子薇交谈的抟象，打过招呼后天吴就径直向着黎玥之前帮忙看的摊子处。在这里，伊穆尔和黎玥交谈甚欢。从北极联合体的复兴事宜到与九龙的合作，再到苏醒后参与的战争，他虽然成熟了不少，但依旧还有几分稚气。 就这样，在悄悄又买了一瓶饮料之后，天吴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说不定晚上大家围着交谈甚欢时，天吴和黎玥就会带着一箱饮料，像上次的玩偶一样一个个分发。 视角转回抟象这边……… 海风对于炎热的夏日而言定是最惬意不过的存在，不过抟象觉得，最好加个前提条件，比如没有最近新奇的某个恐怖传闻。 子薇：“如果遇到了会突然变阴森的寒冷海风，那一定要千万小心。因为突然变凉的海风正是塞壬从沉睡中苏醒的信号，他们将要从深处走来，残忍狩猎每一个岸边的生物。” 抟象：“丫头，我记得上一个版本好像是把冤魂变成傀儡，而不是直接吃掉。” 抟象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只是那身后丝缕层叠，末端卷曲，刚柔并济似浪涛的狮尾甩动得相当无奈。而稍显卷曲而浓密的鬃毛和下巴上的胡子更勾勒出老狮子的威武，当然如果不把这副无奈的表情加上的话。 子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子薇：“这个传闻让不少人都不敢出门了，篝火晚会还要举办的啊！！！” 抟象彻底没了脾气，所以说本来也没有。他算是再一次真正理解“好奇心会害死猫”了。早知道就不该在刚才路过的时候，因为好奇停下来听子薇的故事，截止刚才，这个所谓的“塞壬传闻”已经是第七个版本了。 他还清楚的记得第四个版本是水鬼会把人的心脏挖出来，然后连带着眼球一起做成项链。第一个版本直接一些，大卸八块或者五马分尸。（不要问哪来的马） 抟象：“我看你是焦虑过度了，先不说塞壬这种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就算存在在这里她们也不敢兴风作浪。” 子薇：“老校长，要不，您带子薇去看看。戌华他们三个自顾自去玩了，子薇好无聊。” 抟象：“怎么总感觉遇到了钓鱼执法……算了，就当是满足一下年轻机械友人的好奇心，刚好也闲着没事干。” 答应下子薇的请求，在夜深无人的时候，来到了传闻塞壬出没的区域。陆风呼啸，隐隐伴随着轻盈的脚步落下的声音，子薇莫名感到一丝惊慌。 子薇：“应该不至于一来就遇到怪事…” 诡异的气氛和不远处的浅滩似乎是听到了这一想法，恰如其时地给出了回应。海水底下似乎有什么在翻涌，如果走近了还能听到声响，似乎传来了吟咏的歌谣，那是对子薇来说十分陌生的曲调。 脑海中，那个最诡异的版本浮现，塞壬会用歌声蛊惑人类的心智，等到猎物失去理智，被引诱到海面之后，就会一拥而上咬断他们的脖颈，然后再跳着祭祀的舞蹈进行分食。 这陌生而又忽隐忽现的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配乐的曲调，直接就让子薇暂时忘记了自己是机械体的事实。 “咦？怎么……” 这一声音彻底打破了子薇的心理防线，只见她迅速把头埋进抟象的毛发中。 子薇：“老人家救命啊！” 抟象：“………” “…………” …………… 在短暂的沉默后，抟象敲了敲子薇的头。 抟象：“子薇丫头，睁开眼，你要不要看看到底是谁？” 闻言，子薇悄悄地把头探出，远处是面露尴尬神情的——上官溪。那件荷花元素的泳装显得净盈而清丽，刚从海中走出，衣角沾染了凝结的露珠，坠入海面，发出清脆空灵的声线。宛如子夜幽时，于无人静谧处悄然盛绽的出水芙蓉。 子薇：“原来是上官啊！吓我一跳。” 上官溪：“这个，抱歉，我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来而且会靠得这么近。” 抟象：“这下就真相大白了。估计是上官丫头晚上练习舞蹈的时候被看见了，天色太暗看不清模样，因此被误解。” 子薇：“原来是这样啊，只是练习舞蹈而已，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吃人的海妖呢？” 上官溪：“可是子薇不是机械体吗，机械体还用担心被捕食吗？” 子薇：“万一他们吃的是意识呢，而且说不定这个新时代的海妖专吃机械体呢？都不好说。” 上官溪：“好，也不是……没有可能。” 抟象：“‘斯水之神，名曰宓妃’……上官丫头，你是在练习‘洛神水赋’吗？” 上官溪：“是的。” 子薇：“欸，这是什么？好像很有九龙的特色。” 上官溪和抟象对视一眼，随后由上官溪进行细致而耐心的讲解。 上官溪：“这是由传说改编的歌曲，与九龙记载中一位名唤‘洛神’也就是‘宓妃’的神明有关。那是九龙古朝的东汉诗人曹植所撰写的千古名篇。子薇应该也有了解，‘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正是出自这位诗人笔下。” 子薇：“嗯，很早就听戌华提起过，但一直没来得及问她具体情况，那这位曹植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创造了这篇千古名篇呢？” 上官溪：“在记载中，曹植作为王侯遭受贬黜，失忆之时，在洛神河畔与洛神相逢。一眼惊鸿，如故相识，却终因人神殊途无法相守，在那之后，曹植便写下了这篇《洛神赋》以纪念这一场相逢。” 抟象：“后人惊叹于此，并以他为灵感创作了洛神水赋，一曲水下的舞蹈，只是可惜几百年的时光让此舞不见天日，最终濒临失传，也好在艺术协会和古迹复原事务所的努力，这才让这舞蹈留存下来，但哪怕如此，关于这首舞蹈还有很多未能做到统一。” 子薇：“为什么？” 上官溪低着头，叹了口气后说道。 上官溪：“因为，舞蹈的动机与情感不同。对于《洛神赋》，世间有太多的解释。有人说那是曹植与洛神的相互爱慕；也有人认为洛神是作者理想的化身，是他人生不得志的美化，亦或者，那不过一个旅途中普通的梦境而已。” 上官溪：“舞者对其的理解，正是贯穿始终的决定性因素。也正因如此，这是几近失传的舞蹈至今没有统一的版本。” 子薇：“原来如此，所以上官是打算怎么做呢？” 上官溪：“我是想，在篝火晚会的时候，能将这支舞蹈，送给哥哥、指挥官、塔伦还有一直在我身边的大家。我也认为单纯为理想信念而舞，恐怕不足以共鸣到那个高度。所以，我才将自己所能理解的一切，所能学习的一切都用上，选择为钟情之人而舞。” 那份自信的笑容出现在少女的脸上，又勾起了子薇的无限遐想。曾经，子薇问过黎玥，如何来看待“情感”？黎玥曾说过，自己身为人类无法给出具体的参考，更无法代替他们进行回答，但她相信着，“情感”一词，从来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学问，无论对人还是对于机械体。 黎玥：“能为生灵悲悯，感受他人的喜怒哀乐，能做到这些，便是拥有了与人类相差无几的柔软心理。” 机械体真的可以具有与人类相同的感知悟性吗？这是身为先导的她都无法给出肯定答案的问题。 寅烨为了追寻“意义”，踏上征程数十载，直到最后，他才知道，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足以获得他人陪伴的凭证。 寅烨如此、辰煌（\/殅）如此、戌华亦如此。 千年前的传说，路过的王侯带给迷途的洛神一段惊艳邂逅，彼此赋上深情。也一直有人愿意握住她的手，引她踏出漩涡洋流。 抟象：“痴情者看见相恋，事业者看见理想。一峰映眼底，千般思虑，万般归说，终成千座理想的峰峦。在洛神眼中，曹植究竟是谁？人生知己，倾心之人？请看读者如何想。” 上官溪：“是啊，我眼中，曹植正是洛神的‘新生’，她学会了改变，学会了，如何去爱。正似那笼中鸟，在自由来到时奋力展翅高飞。” 子薇：“很美的看法，那上官，能让我看看你的舞蹈吗？校长也想看，对！” 抟象笑而不语，上官溪则是点了点头。 一方水幕跃起，将三人包裹住，在子薇与抟象眼中，上官溪已被水流包裹。舞蹈的伴乐自羽翼中展开，共同汇为新生之舞。 “黄初三年，还济洛川。” “睹一丽人，于岩之畔。” “可叹惊鸿………不见彼岸。” 水中少女婀娜跃舞，从容、华丽，点点气沫自唇边浮现，长发飘摇，落于沧海，升于天河。游入潜渊，缚于哀凉。水流环绕，似是枷锁。 “斯水之神，名曰宓妃；” “困于沼河，溺于洛川。” “不测之渊，如坠深海。” “神明奈何，无依孑然。” 忽然，似有银辉洒落，水流托举起少女身姿，翩翩跃舞，珠露相扶。 “偶有新声，呓语呼唤。” “枯木逢春，云开见月。” “绛河倾落，聊以慰藉。子夜生光，美梦奢愿。” 淡然一泪落，凄凉又似遮阳之阴霾，苒苒不休，银辉淡去，阖眸凄凄。 “黄粱逝去，云烟过眼。” “过客匆匆，曲终人散。” “梦魇纠葛，交织虚幻。” “曙希前途，最为苦暗。” 又见手中金珠，浮动虹彩万千，似心意决，交织祈愿。 “浮生如沫，吾宁爱憎。” “失而复得，聚散祈愿。” “山有扶苏，暗有荷莲。” “心有扶光，莫道沉陷。” “所谓伊人，在水之阙。” 忽而璨星映其眸，向光而去，似有几双手，缓缓为其引路。 “眼中星河，顾盼所见。” “溯游相挽，繁霜至曙。” “寄心长川，思绪忘返。” “彼岸衷兮，令我忘餐。” “追风赶月，以求不离。” 最终，路已浮现，芙蓉出水，点点繁星缀于海浪，灿灿天河赋其清光。那万川柔光落在少女的眼中，照彻深渊，照拂，世人。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那词已唱至最后一句，荡气回肠。那一刻，少女的眸中映出千万人影，唯有寥寥数个，熠熠生辉。 以他人为镜，方可知冷暖。如人饮水，如沐洋海。 “恍然初见，惜如相识。” 舞者沉浸，观者入迷。此夜，漫长而又短暂。那些为少女赋予新生之人，是否也会痴迷于这份世间绝景呢？ 愿华年似星，如月长存 “小玥，作业做完了吗？” “早就做完了，妈，今天吃什么？” “你啊，有肉吃哦，放心，天吴他们的伙食也没克扣的。” “怎么想也没胆子去克扣，小伦和小溪都还好，天吴吃不饱就要吃咱们啦！” “好好好，去玩。” “耶！” 黎玥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一只白色田园犬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身边，尾巴摇的那可叫一个起劲，和接小主人回来时一样，活力满满呢。 远处，一只大虎缓缓走了过来，有趣的是，这面相凶悍体型庞大的猛兽走到这个小女孩身边后就俯下身，轻轻嗅了嗅黎玥。 天吴：“嗯哼哼…（老虎之间打招呼的方式）” 黎玥：“嗯哼哼…” 随后直接点了点大虎的鼻子，结果惹得他鼻头一痒，晃了晃头后用两只大爪子抓了抓自己的鼻子，活像一只大猫。一旁的白犬也兴奋地左右摇摆。 一只白鸟落到大虎的头上，任凭黎玥轻轻抚摸自己的头。小女孩的笑声随风送往四面八方，借以阳光颂唱华年。 黎玥在的那个小村子里啊，家家户户都和乐安康，当然了，黎家这种敢把老虎当宠物养的也是绝无仅有。 每次校车回来，基本上都有一群田园犬都围在那路口等待着。远远地瞥见带着小主人气息的校车驶来，那小尾巴都快摇上天了。 而且来接小主人回家的也不一定是小犬们，也有可能是什么鸡、鸭、鹅、鸟甚至老虎。没戳，满满的安全感，不是吗？天吴：我看谁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拐孩子（骄傲） 小村子里的生活相当整齐，每家每户做饭的时间点几乎都是一样的，虽然孩子们写作业的速度不一样，但是区区作业怎么可能挡得住孩子们玩乐的步伐呢？ 这不，小家伙们你好在相同的时间又一次凑到了一起。有几个和黎玥一样是被家长允许的，还有几个嘛… 风擎宇：“快点搞定，不然我妈发现作业没写完就跑出来玩儿了要打死我的。” 吴馨：“那你是怎么敢出来的？上次那皮带抽屁股的声音都传到我家了。” 风擎宇：“这叫我的人生我做主，懂不懂？” 黎玥：“那你倒是在叔叔抽出七匹狼的时候喊啊！” 众孩童：“哈哈哈……” 微风轻佻拂过，晚霞染映天空，稻穗渐黄，激起千层波浪，柔波阵阵、稻香悠悠，风仙子将这些丰收的穗芒吹成喜人的清香，挨家挨户送到每个期待丰收的劳动者前。 嘉禾已有一人之高，临近丰收的稻穗也丝毫不介意再帮孩子们一把，她们手拉着手，为孩子们让出一片精心打磨的的保护圈。为此，黎玥还特意让体型最大的天吴趴下来，青黄相间的大老虎在稻芒的保护下与周围融为一体。 孩子们心想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他们绝对想不到他们在这儿。不过嘛，世事未谙的小家伙们怎么可能和大人们斗智呢？当然，这都是后话。 黎玥：“这次继续之前的游戏不？上次都到了选角色的环节啦，结果有人就这么没了，不好哦。” 风擎宇：“别看我啊，又不是我想这样的。继续呗，那么，如果到了一个满是怪物的世界，我们的国家在尽力对抗，你们会以什么身份帮助人们呢？” 黎玥：“那肯定是统领万军的将军啦！课本里那种能指挥万人打仗的将军好帅的。” 吴馨：“那我要做元帅，比将军更厉害的那种。” 黎玥：“不行，那我要做……比元帅更厉害的是什么呀？” 皇甫罅：“那就是主席了，咱们的万年第一要做主席了，恭喜恭喜。” 风擎宇：“那有没有比主席更厉害的？” 黎玥：“嗯……首席？” 吴馨：“为什么？” 黎玥：“都是席嘛，好，我瞎说的。” 不知为何，黎玥在想到首席这个词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蹦出来一句“这就是首席的力量”！ 皇甫罅：“哎呀，还是想点实际的，我要当小队队长，这样只用管队里的人，比起将军轻松多了好。” 黎玥：“那队员呢？” 皇甫罅：“你们就是我的队员。” 众人：“去去去。” 黎玥：“如果是小队长的话，那我就要天吴他们。” 吴馨：“老虎、狗子和白鸟要怎么当队友？他们连话都不会说。” 毛孩子是不会说话，但他们能不能听得懂，那就是另一个考量了。比如天吴现在看吴馨的眼神简直就是“看不起”三个字的具象化。活有一种“在这里你叫我咪咪是我给你面子，出去了打听打听别人为什么叫我丧彪”的感觉。 黎玥：“怎么不可能？结束之后，我们就是世人崇拜的大英雄。” 风擎宇：“那不比在这里跳房子刺激好玩多了，到时候直接冲上云霄，拯救世界。” 小风拿起不知道从哪抄来的木棍，帅气地挥舞了几下，没错，这就是他领悟两分半的风式（风湿）“剑”法。吴馨带了泡泡枪，皇甫罅的口袋里早就装满了石头。黎玥嘛，她啥都没带，就带了三个保镖，这不正拿着天吴的尾巴凑数呢。 众人用极度浮夸的语气分别扮演着怪物、队长、通讯员与领导者的身份，就连黎玥的三个保镖都没放过。 小伦被拉着和吴馨一起扮演怪物，小尾巴无处安放地摆着，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抗拒。皇甫罅则是和小溪一起当起了通讯员。黎玥拿着天吴的尾巴挡枪，而这头大老虎已经满脸的生无可恋。至于风擎宇，名正言顺的拿到了最重要（轻松）的职位——领导者。 在这个毫无顾忌、无忧无虑的年龄，这样中二的角色扮演很多人都会经历过，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领导者的责任，只是知道这是一个可以坐着打仗的职位。 距离最开始聚集已经过了三十分钟，按理来说，他们还可以进行进一步编想，继续发展动作。不过，一只黑手偷偷且愤怒地靠近了风擎宇……… 皇甫罅：“报告领导……嗯？人呢？” 怎么打着打着，自己的领导者没了。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然后就准备呼唤朋友的名字，然后嘛…… “你个小逼崽子，作业写完了吗？就出来浪。饭都快熟了，都不知道回家。” “老爹！你听我…狡辩。啊啊啊！！！” 皮带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 得了，领导者被他爹给制裁了。 黎玥：“要不…” 吴馨：“各回各家？” 皇甫罅：“我觉得行。” ………… 玥妈：“小风又被他爹抓住了？你们呐，人家作业没写完就不要强拉着他一起玩嘛。” 黎玥：“又不是我拉的，明明是他自己要玩的。上次还说，只要把脸上都贴满贴纸，就可以变成凹凸曼，真是的，一次都没成真过。” 玥妈：“你还说，小伦、小溪和天吴你都没放过，后来除贴纸的时候那是一个提心吊胆。明明虎子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为什么对我和你爹就这么凶呢？” 黎玥：“我不知道哦。” 曾经的某个秋天，正是稻穗丰收的季节，小黎玥就站在屋顶，身后则是一众长辈在扬稻谷。夕阳瞥出余晖，将金色的晚霞与温柔赠予这生活。 也就在这个时候，黎玥发现了一只“小猫”，蹦蹦跳跳地跑下去把那“小猫”抓了回来。至于之后嘛…就不在我的描写中了，总之，天吴作为小伦和小溪的老大成功入住黎玥家中。 水枪在墙上留下的一家人的合影已经被骄阳无奈地收回，但墙壁是灰色的，骄阳的光辉在水滴中映射出了童年的五彩斑斓。 有时是站在风口耍帅的元气少女，有时是想要学会秧歌强行加入母亲广场舞队伍的花扇少女，不过嘛，就是不小心误伤了走过来的小伦，差点一脚给人家踢进到桌子上。 或者是装着大人的样子，小腿蹬蹬想要骑着三轮车配合着背起书包的老爹上学。以及，等在幼儿园外，期待着保安叔叔把一捧树叶撒入园内，那缓缓飘落的金黄叶子就是她眼中最美的流星。 是一串好不容易求来的糖葫芦，是一部难得的故事书，是一支愿意分享的……每一个画面串联起来就汇成了彩色的童年。 ……… 黎玥：“妈妈，长大了会不会更好玩啊？” 玥妈：“妈妈不知道哦，长大了有的是时间去思考。” 黎玥：“可我觉得现在我就挺开心的，每天笑，每天闹。为什么人都要长大呢？这样开开心心地难道不比愁眉苦脸好吗？” 玥妈没有言语，只是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在星夜到来时，她才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有些必须去做的责任，大人会更好理解并更好完成。不过，我的女儿，我希望，你能一直和现在一样开心、快乐。” 黎玥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会更好理解和完成，但这显然不是她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此刻，母亲坐在身边，父亲就在不远处乘凉，天吴和小伦也趴在她们身边，小溪则是站在树梢上，轻声歌唱。 繁星点点，衬出最无瑕的山河，散满最温暖的星光。一同颂唱儿时的春风，今夜，愿月光照拂你，送你归去，去邂逅那个如梦般的孩童。 第154章 “灾厄” 有人说，生命在母亲的苦难中降生，与折磨相伴成长，终将在悲辛中离去。若无悲苦，便无法成长。 因为命运的馈赠都藏在苦难之路的两侧，想要获取礼物，必先踏上这条路。 …… 但这终究只是别人的说法。 即将诞生的婴儿拥有无限的可能，因为他\/她尚未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而即将迈入死荫之人，他的人生只剩下了结局。 即将面对的人生，或者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如果是你，你会对其感到期盼或欣喜，还是，自心底而生的恐惧呢？ 倘若你拥有选择的权利，你又是否还会踏上如今的道路？ “看来你没有遇到过突然想要聊聊天的路人。” “不，我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你的表情会让我不自觉的联想到它而已。” “那么，如果你拥有选择的权利…” “希望这个决定不会让你，让他们感到后悔……” ……… “后悔吗？” 遍体鳞伤的青虎，此刻内心只有这样的疑问。 在他面前的是由一具被爆炸的余烬所掩埋的残骸，火光与硝烟仍未散去，那是最后一架运输机，亦是位列毫无悬念坠落的无数运输机中的一员。 而那只剩门框构造的舱门处，只留下了一具解构体被焚尽后的金属骨架，正是牺牲的驾驶员。 两分钟前，运输机坠毁之后，大章异合生物从浓烟中振翅冲出，在天空中宣告着他们的胜利，同时宣告着人类已失去对天空的控制权。 艰难爬出的驾驶员，成为了他们宣告胜利所获得的第一个战利品。 当天吴赶到的时候，他只能看到几乎完全被异合生物淹没的驾驶员向他露出了一个充满歉意的眼神，随即剧烈的火光迅速吞没了所有。 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至死也不肯让异合生物从他们这里拿到半点便宜。 硝烟滚滚，余烬尚热。救援，又一次失败了。天吴来不及为死者思虑，剧烈的火光已经吞没了一切可用之物，很快又会有新的异合生物被光亮吸引着前来。 他只能撤离，以他这副破败不堪的机体，根本无法面对大量的异合生物进攻。当真是讽刺，昔日的勇冠无敌，今朝只落得狼狈逃离的结局。 距离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的灾难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停留在地面上的人们仍旧只能靠这种方式来自救，但…收效甚微，因为很多人，在他们的救援赶到之前就已经消逝了… 但是此行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远处是一台可以使用的载具，而且幸运的是以他的体型也能使用。他是队长，更不能选择停滞不前。 ……… 塔伦的终端响起提示音，但白狼并没有选择低头去查看，依旧保持着警惕，不断射杀着试图靠近的异合生物。 “大哥找到交通工具了，正在往这里赶。” “你怎么知道？你明明连看都没有看…万一是他的求救信号呢？” 被塔伦背在背上的驾驶员惊魂未定，要不是塔伦及时赶到，他恐怕也已经牺牲了，他是这一个月以来唯一一个幸存的驾驶员，但尽管如此，他的左臂也已经断裂，只能等待回去后进行拼接。 “他是监兵的队长。”以往嬉皮笑脸的塔伦此刻变得无比严肃。 “也是，那种程度的战斗都能抗下来。那就…继续前进…对不起。” “………如果是以前的我，现在估计会一爪把你扇晕。殊途同归，这是我们一致的共识。” “唉……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不给地面增加负担，但是…” “给我闭嘴！拿回来的物资还够我们撑几天，如果不去救你们什么都没有！上官会帮你，我们也不会放弃。”白狼怒吼一声，彻底打断了驾驶员的话语，长久的沉默，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可是…我们对地面的救援计划，又一次失败了……” ……… 在异聚母体的悲鸣声响彻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的那一刻，属于世界、属于人类的噩梦才堪堪迎来了序章的终结，此刻他们即将走向正篇，送来更响亮的丧钟声。 斯科瑞病毒从未因为超聚武器的打击而消失，他们掺杂在死亡的灰烬之中，如同远行的蒲公英一般，自原点爆发。早已展露出暴动倾向的异合生物和类人也没有因为这一场打击而停下脚步。 灾厄如鱼得水，在溢满斯科瑞的空气中肆意游荡。 九龙古国应民众要求，特别公开在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战役后，至今为止的牺牲解构体名单，共计三百七十二位，截止到统计日，仍有五百三十九位解构体不知所踪。 战役中的牺牲者，包括总指挥官：上官峦，80号城市保育区员工以及79号过滤塔附近方圆六十公里以内的滞留人类，共计三十七人。（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区域外的滞留人员暂未统计） 九龙铭记了每一位英雄，无论他们是否留下姓名。 他们以血肉之躯阻拦了灾厄前进，为消灭斯科瑞异聚母体指明了方向，为地球未来而献身的开拓者们，人类将永远铭记你们的付出… ……… 乌托邦也在灾难爆发的第一时刻通过了民众投票。 “大难当头，挽救生命刻不容缓，在九龙进行救援行动的同时我们也将配合，派出赤星小队和纪元小队进行带队协助。” 九龙与乌托邦的协作救援在最初十分顺利，亲和的九龙不必担心接纳陌生来客，但乌托邦的不少居民却没有准备好怎么接纳这么多陌生人。虽然仍有不少幸运的人，平安的来到了这里。 但很快，灾难便接踵而至。 地面伤痕累累的乌托邦解构体在任务报告中回复着… “我们……失败了……” “大部分有翅膀的异合生物在高浓度的斯科瑞病毒中学会了完全飞行，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个月，而现在他们已经汇聚成群，我们的运输机已经无法承受他们的攻击。” “这是最后的任务报告…红星的运输机无一例外失联…” “呃…哈……当乌托邦的居民终于决定放下顾虑，无差别接纳地上的生命时，天空却早已不是安全的地方了……” 可是…当往返的道路被破坏，人们又该向何处逃离？ 九龙也大抵如此，无论是陆路还是空运，异合生物的威胁在短时间内就达到了远超他们想象的程度。九龙子正在不断奋战，六位解构体龙子也全部投入了救援战斗。 “队长，我负责的地方清理干净了。但是……”杰斯在任务录像中皱着眉头，身后的赤潮中，异合生物一次又一次地重生。 海蒂拉玛的脸色也相当难看，拿起武器走向赤潮。 “那就让赤潮直接蒸发。” 录像中的他们本想直接解决，却因为不明通讯接入的提示音停止，那是科学理事会的两位首席。 “直接说结论，蒸发赤潮不会让斯科瑞病毒消失。他们会在空气中再度蛰伏，当感染再度发生，他们便会借由溃烂的血肉再度缓慢汇聚。” “我们需要警惕赤潮汇聚，一旦形成规模，后果不堪设想。” “只要死伤和斯科瑞仍旧存在，细流的生成就会加快。换言之，我没有必要在那之上浪费太多时间。” 通讯的另一边，狴犴刚刚斩下最后一只异合生物的头部。随后，问出了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 “祖昊焱，我们处理的究竟是赤潮，还是已经融为一体的死者？” 狴犴作为刑部主负责人，向来以工作时的敏锐着称，而这一次，他所问的问题让众人良久沉默。 因为，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这场空前的灾难正将人类一点一点拉扯向地狱，幸存者找不到可以躲避的地方，这世上似乎没有一处容身之所能让他们短暂地歇息，躲藏之处不在，逃离之路亦不在。 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的爆炸结束之后，火光带出了成群结队的异合生物，他们出现在世界各地，浩浩荡荡地行进着，同样，毫无顾忌地屠杀着所有沿途的生命。 而不断重叠的死亡之下，那未确定人形生物所带来的危害竟显得微不足道。他们正带领着异合生物与赤潮组成的浪潮，席卷了荒野，吞噬了生机，布满悲嚎与死亡的足迹被他们散布在溃烂的大地之上。 而作为领袖的他们，正在从死亡之中不断汲取着语言和知识，掠夺着人类的智识，并在学习中不断进行着对人类文明的摧残。 他们抵达了西海岸，却没有选择渡海，反而继续沿着海岸向北行进。他们引导着异合生物狂潮，与驻守在防御区中的解构体部队交战，结局往往都是一边倒的碾压。 四十三座城市保育区因他们毁于一旦，而所有参与过战斗的驻守部队全部无人生还。至此，人类在地面上长久以来建立起的一切，几乎皆以前功尽弃而告终。 在觉察到毫无胜算之后，后续支援的驻守军开始采取回避战术，预测他们的行动轨迹并提前撤离。但是预测并非准确，他们有时会分开行动，有时又会在同一片区域驻留很久。 但绝大多数时间里，人形生物都会带领着异合生物狂潮在一个城市停留三天左右，在“探索”（掠夺）完一切之后，起身前往下一个城市。 为了避免遭遇异合生物狂潮的危害，每当他们来到一个新的城市，居住在其相邻城市的居民就要全部迁移。而无法及时离开的人，就只能在绝望中闭上双眼。 而那些撤退了的惊恐之人，又会使其他城市原本就紧张的资源问题更加雪上加霜。 异合生物狂潮，正如真正的决堤之水，但他们带来的是永恒的死寂，以及无可计数的充斥着绝望的哀嚎。 浩劫之下，只有一座人形生物单独经过的保育区幸免于难，这是因为他们坚守在地下，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但下一座保育区中的驻守军打算采取这一战术来应对时，却被他们用火活活烧死在地下室中。 他们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智慧，并且由这份智慧开始学会如何使用工具，将人类漫长的进化过程在极短的时间内复现，改进，开始一点一点地迈向自己的进化。 但他们是否真正拥有生物的感情和态度这一点，直至如今仍无人能得出结论。 人类对待草木虫兽，后者是人类眼中的一种自然资源，而现在，正如人类也被他们当做一种生存在地球之上的，可供他们随意处置的资源。 他们也会捧起落单的人类，如珍爱种子一般交还给人群。 尽管那个人类由于接触过人形生物，最终死于斯科瑞重度感染，但确实有人目睹了他们“毫无恶意”的样子。 他们会像欣赏花朵一样，把那些肢体断裂的解构体，“种”入浓稠的赤潮，并用冰冷而毫无感情的声音，嘱咐他们要在赤潮中变得完整。 但如何处理一只蝼蚁，是选择静静注视着它回到蚁穴，还是选择直接了结它的生命。无论哪一种做法对人类而言都不需要理由和逻辑。遇到花朵是选择折下还是让它继续生长，也只不过在人类那时的一念之间。 而现在，人类之于人形生物，或许正是蝼蚁、花草之于人类一般。 在他们真正知晓什么是感情与仁慈之前，人类绝不能寄希望于沟通，只能在被掠夺之前尽力逃离它的运行轨迹。 最初为了躲避地表的高浓度斯科瑞，人们计划向北极联合体撤离，但他们却开始向北行进。 人形生物与异合生物狂潮活动的西北侧早已不再安全，大部分人都留在了相反的东南地区，也就是靠近九龙古国的地方，但这“靠近”对他们而言却犹如天堑。 人类只能蜗居在保育区的封闭地下室中，其他的外出行动全部交给解构体。异合生物的威胁让即使是全套防护的拾荒者也无法像之前那样自由活动。 当保育期之外的土地全部化为暗藏荆棘的潮面，物资消耗就成为了新的问题。人们迫切地需要救援，而前来救援的运输机却一次又一次的化为了烈焰的燃料。 我们（人类）被迫踏进了死亡的永夜，燃尽寿光的死亡灾厄构筑成了世界的背景，哀嚎构筑成了丧钟的音韵，我们用不同的语言，不同的身躯，发出相同的怒吼。 是为了挽救黑暗中，那早已所剩无几的灯光。 ………… 第155章 无光之地 九龙古国，国君的居所。 往日应该光辉宽敞的空间，此刻却显得昏暗而压抑。昊看着投影屏上的数据，眉头紧锁。 那是一幅不断下降的绿色波形图，反映着救援成功率的不断下降。救回的人员不断下降，而牺牲的驾驶员以及失联的运输机也在不断增加。 异合生物狂潮暂时没有往东南方向进军的趋势，但九龙也绝非是什么绝对安全之地。九龙古国的六位龙子也被全部派出进行协助，但效果甚微。 九龙和乌托邦都尝试了很多不同的方式，变更战术，使用无人空投舱，但没有任何好转。处于暴动状态的异合生物，会攻击一些感知范围内的东西。 一个月来，已有超过十五天救援成功率成功率低于63％，但是，为了救援而牺牲解构体、损耗掉的物资和运输工具却在连续上升。 一个红色身高的数据趋势波形图覆盖在绿色的图表上，竟与于此前的绿色波形图交错成一个夸张的“x”型。 而现在的乌托邦想来也已经自顾不暇，他们的成功率只会比九龙更低，而资源的损耗也不必多言。这时的乌托邦内部肯定又在进行一轮新的会议，虽然结果是什么，对他们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女娲，进行推演。” “以目前的战术，救援成功率最高不超过3％。另外……” “播放！”昊自然知道女娲言语所指。 一份视频投影记录出现在面前的屏幕上。 “我是监兵小队成员孛儿只斤·塔伦，于此进行任务报告。我们成功清除了汇聚在此地的异合生物狂潮，现已撤退至相对安全的区域内。” “但这里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根据目前的情报，落地之上只有北极联合体方向存在低浓度环境。但无论是我们目前的情况，还是北极联合体的物资储备，都不足以支持我们携带的大批难民转移。” “未确定人形生物向西海岸前进后，我们也包括指挥官在内的七十五个人类内转移到83号城市的地下保育区内。这里的物资只够我们坚持十五天，请尽快投放物资支援。” 但是汇报的后半段却变得十分模糊，恐怕是在经营任务汇报时遇到了新的干扰情况。 “目前从其他执行小队的汇报中得出，黎玥在进行相关手术后，又遇到了异合生物袭击，现在仍是处于昏迷状态，伤口感染也很严重。”女娲神情凝重地说道。 “现在最好的措施就是为他们投放医疗物资，否则无论是黎玥还是受伤的居民，都将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昊拧紧眉头，紧急投放的最后一批物资所在的运输机也已经坠毁，他们也无能为力。 尽管，塔伦还是成功地在爆炸中抢回了部分物资并救下了驾驶员，至少现在，应急的问题已经解决，但黎玥的情况并没有好转的迹象。 同时，以目前的运输机安全来说，返回时的颠簸所以让黎玥受到致命的二次伤害，更遑论能成功返回还是在不考虑引来异合生物的前提下才能勉强完成。 这次伤亡惨重，虽然陵光小队、指挥官皇甫罅与除开抟象之外的临时器识小队成员一同护送上官岳及大量难民勉强返回了九龙，但他们至今还在医疗中心，上官岳甚至还没有清醒。 真武小队则是作为先锋前往北极联合体，提醒并暂时安顿多余人员，少量难民便于移动，同时相较于几十上百人的迁移，他们不用太过担心物资的问题。 孟苍小队作为最后的主要战力，在重大损失之下还能有一战之力。但整体情况仍旧不容乐观。 昏暗的午后，下起了大雨。雨滴穿过林叶，坠入林间，将死寂压抑的气氛烘托至极致。 监兵小队四人已经滞留在地表一个多月了。在此期间，上官溪一直细心看护，但是黎玥始终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天吴也曾试图像以往一样用熟悉的方式来刺激一下指挥官，但他做不到，因为这样做很可能对指挥官造成伤害，他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就如当时黎玥守护在他身边一样。 地下室外的雨水淡化了路面上浓郁的血污，废墟中早已没有人烟，甚至听不到一声自然该有的声响。还在移动的，只有漫无目的的感染体和异合生物罢了。 早在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被超聚武器摧毁之前，人们就注意到空气中的斯科瑞浓度随着赤潮出现，正在一点一点地升高。 起初人们天真地以为，这两者之间存在必然的联系，他们未曾察觉悄无声息的灾难，只是天真的以为，拔除了赤潮就能解决问题。 于是在人们的努力下，这类似潮水的捕食者在逐渐迈向销声匿迹的道路，但赤潮中的斯科瑞没有消失，也无法消失。 他们像被蒸发的水流，只是变成了蒸汽而后回到空中。随即又被异聚母体尽数吸收，它们没有汇聚成雨滴，甚至不断降低的浓度也让人们一度认为这样的做法取得了成效。但也成功地孕育出了新的灾厄。 而超聚武器的打击，那燃尽79号过滤塔和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的爆炸烈焰，直接将斯科瑞聚集着的囚笼尽数摧毁，无数的斯科瑞也因此释放了出来，早已濒临极限的世界愈发雪上加霜。 他们（未确定人形生物）的出现仅仅只是一个信号，仅仅是斯科瑞生命进化的一种方向。 他们不会是最大的威胁，也不会是灾厄的最终果实。属于他们的道路已经展开，哪怕这条地毯上是无数新旧不一的血迹，哪怕那欢迎他们的彩带是漂泊着血腥气的雨滴。 而人类，还能做的只有龟缩于保育区内，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亦祈祷着过滤塔那微不足道的庇护。 ……… 一条通讯接入，是祖昊焱，科学理事会的消息成为了最后的希望。 “焱，怎么样了？” “经过样本的调试，单独的重明武器已经完成，不会存在之前的效果不稳定的情况。但是，作用范围依旧是一个大问题。” 说完，祖昊焱停顿了一下，投影中的眼神充满了严肃，昊很清楚这不会是全部。 “之前并没有向你汇报，是害怕当时的情况出现不可预料的结果，但现在情况危急也顾不上这些……” 祖昊焱将天吴在九河作战时的情况以及特殊的参数以最简洁的话语完整地告诉了昊。昊自然明白，这些数据的意义是什么。 “根据我们从岸武集团反制得来的关于斯科瑞病毒的具体研究和实例，基本可以确定，天吴的佑尘机体，在那场战斗中所出现的异常参数就是异格者甚至是代行者的程度。而且具备极高的应用可行性。” 昊心中的猜想得到验证，只能长出一口气。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将两者相结合，让特化机体成为重明武器的增幅载体，以此达到大范围吸收斯科瑞病毒并湮灭的程度。” 祖昊焱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他们都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更何况是黎玥陷入昏迷的情况。 ………… 保育区封闭地下室… 乌托邦也在之前展开了会议，决定暂时收回援助，这一点也无可厚非，毕竟他们只不过是旁观者，虽然现在也已经被迫“入局”，自身难保。 九龙古国没有放弃，但在如此巨大的损耗下，也不得不暂缓救援。 而保育区内的人类仍旧在翘首期盼着好消息，失去救援已有数天，食物与医药补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殆尽。 他们只能蜷缩于此，将所有外出的任务交给结解构体，没人愿意重拾拾荒者旧业，否则便只有死亡一条道路。 如果有人问保育区地下封闭室内是什么样子，那么所有人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回答：燥热，死寂，弥漫着伤口腐烂的气息，满溢了压抑悲痛的氛围。 “为什么…救援物资还没来……” 一位面容憔悴的难民突然向着自己的同伴抱怨道，但这声音早已死气沉沉。 “我不知道，也许又失败了。” 而他的同伴却显得很有活力，当然这也是相较这里所有人的情况而言。他只是抚摸着手中的琵琶，进行着校音。 没有人对这一行为和场面感到诧异，在这样的背景下，在每一刻都可能被死亡围绕的环境下，他们能做的只有听天由命，这时也没有多少人会对弹奏乐器这样的消遣行为感到恼怒。 “我们当初，是不是应该登上运输机走的？”不知何人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上官溪担心地抬起头，一边照顾身旁的病患，一边用余光瞟视着准备弹奏琵琶之人周围的情况。 “是啊，我早说要去了，你又担心运输机半途坠毁，说什么都不过去。” “那些怪物……唉…以前老一辈拼命想要挤上的乌托邦，现在也自身难保了啊…” “九龙古国也大抵如此，这里的执勤部队，连指挥官都没有回去，甚至他们的指挥官中还有一个重伤得非常严重。” “头部重创导致的，不能承受运输颠簸。” “曾经我还想着，等过几天安全一点了，就和他们的指挥官一起返回，谁曾想到如今这样越来越严重的地步？” “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我们的命就是这样，活不下去的人，留在这里，还是登上运输机，结果都一样。” 这番话语似乎激怒了那位面容憔悴的难民，燃尽了最后一丝理智的他顿时怒吼起来。 “莫杰你胡说什么？！那么危险的地方，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我们不是都逃回来了吗？！”他从床上跳起，激动而夸张地比划着当时的场面。 “大家都进来了，我们能活下来，现在能，以后一定也能！！” “唉，好了好了，你要还有力气大喊大叫，那还不如把明天的口粮分我一点。” 莫杰推开同伴，叹了口气，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安抚似地拍了拍对方。 “不就是100多公里外的那个过滤塔爆炸了吗？多大点事……” “要真是这样，我们还能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吗？我们…我们……”被恐惧支配的难民逐渐抽噎起来，这样压抑的环境下，他的精神早已越过了崩溃的临界点，情绪极其不稳定。 “唉…好了好了，别哭了…嘶…医生，我后脑勺上的伤……” “我马上为你处理。”上官溪赶忙来到他身边进行着医治。 “嗯…谢谢…你也不容易，几天都没合眼了，那个休眠仓，还没见你用过。” “没关系，我们是解构体，可以多坚持几天，但是你们需要多休息，我明白伤口又痛又痒，很难受。但请一定克制，千万不能总去抓伤口。”上官溪担忧地说道。 “嗯…我尽力克制。”莫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上官溪，眼睛的焦点却如同在雨中漫步。 “我们……已经这样的多久了？” 没有人能准确的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每个人被灾难迫害的程度都不一样，但唯独可以确定的，他们都已经离开故乡很久了……… 第156章 新临 一个晚上过去了，那位被塔伦拯救下来的解构体驾驶员在上官的修复下已经可以行动，秉持着不为地面添负的原则，他在得知可以行动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参与救援活动。 那些被塔伦极限抢回来的物资确实帮他们解决了燃眉之急，但是这对于他们目前的困境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 先不谈人类方面的食物和医疗物资的问题，解构体进行更换的零件以及可供休整的休眠仓也陷入了不足的困境。 同时为了防止更容易出现意识海偏移问题的兽人型结构体出现问题，进而导致更严重的后果，休眠仓必须优先供给他们。 尽管在一番解释之下，天吴并没有接受这一优先原则，但事实上，这一点改变只不过是一圈涟漪，在数秒之内又将平复在水面之上。 他们现在得到的好消息，几乎没有。 待在这里的人们都翘首期盼着，救援终于成功，他们可以离开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或者已经找到了新的物资，他们可以不用暂时为生存和填饱肚子而苦恼；抑或是被救下的难民被安排到别的保育区，不会争夺他们所剩无几的资源。 但毫无疑问，一切希望都落了空。 斯科瑞浓度并没有下降，恐惧还在与日俱增。在一次次救援失败，物资落空的情况下，他们只能产生最后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只要不来新的难民，一切都好。 拥挤的地下室内，失望、恐惧、饥饿、病毒，所有曾经他们不愿面对的一切全部找上了门，一百七十三个难民只能在这拥挤破败的地方避难。而这个数字，并不包括两位解构体小队指挥官以及十位解构体。 除开监兵小队四人、孟苍小队四人以及坚持着不离开的抟象，剩下的三位解构体全部是在救援行动中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而在这三位之中，还有两位处于重伤状态，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可以出动的力量只有八位解构体。 而这之中，作为核心的兽人型解构体只有孟苍一个的伤势在对比之下显得比较轻，而天吴，是唯一一个重伤还能行动的解构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几百个昼夜的迁徙与坚守是换来的如今的绝望。死亡弥漫在每一座城市中，不知何时开始，救援活动已经没法再找到新的难民。而现在，死神的镰刀开始对准了保育区内。 “西海岸搜查完毕，未发现生命信号…” 这是第二天的清晨，抟象带着刻雪归来，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只为了能让那些身心俱疲的人类多休憩一会儿。 大狮子站在封闭式门外，用最轻的力度抖掉身上的雨滴，随后将手中的两个小盒子交给了前来接应的纷。那是为数不多的宝贵物资，眼下只能先行分类入库。 “天吴的行动情况怎么样？”抟象看着同样是刚回来不久的塔伦，有些着急地问道。 “大哥说他的任务已经接近尾声，但是……” “仍旧没有生还者的信号。”长久以来的救援行动是什么结果，抟象很清楚，不如说这已经是常态。现在他们的行动不能再被称之为救援，只能算是寻找物资。 “还有更糟的，靠近西海岸的保育区全部被毁了。”塔伦随即严肃地说道。 “全部……”上官溪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塔伦，眼眸中满是悲伤。 “吴馨推测得没错，他们在西海岸驻足之后就进行了极其严重的破坏，接下来的行进轨迹也与她之前所推测的大差不差。”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折返了。目前他们的位置是哪里？” “7358号城市，如果他们选择返回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那就有机会。但如果他们选择进入7360号城市……” 塔伦没有说下去，因为参与讨论的人都心知肚明。他们所处的7361号城市正与7360号城市相邻，如果猜测是后者，那么他们下一步移动就很有可能会到达这里。 就仿佛你的生命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想让你生还是想让你死，都只在一念之间。 无论是年轻的塔伦或上官溪，还是阅历丰富、成熟老练的抟象，此刻都深深体会到到一股无力感，那如蚍蜉撼树般的悲哀。 “在天吴和孟章回来之前，我们得早做打算。”抟象自然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他、他们都是会不断挣扎，直至最后一刻的军人。 很快沉重的声音从通讯中传出，孟章领了两位人类少年归来。他们一个拄着手杖，面部严重感染，另一个十分瘦弱，但总体上还算健康。 在连续多天没有额外幸存者的情况下，阻止了两条鲜活的生命消逝，上官溪打心底里感到高兴。但是这对于总体的情况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这孩子面部感染严重，需要血清。”孟章快速地说道。 “最初拿回来的物资里还剩一些血清，但是整个地下室只剩最后的空间了。请随我来这里。”上官溪说完便准备领着他们离开。 “那个……” “在这里。” 孟章用低沉的声音回应了瘦弱少年的话，随后转过身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一道毛绒绒的身影出现，尽管毛色有些脏，但还是能判断出那是一只黄色田园犬，不过此刻他显得有些颤抖，想来是被孟章青色大龙的外形给吓到了。 “大黄……” 少年带着安心而柔和的叹息，抚摸着大黄毛茸茸的脑袋。 随后他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了看周围的五台解构体，大黄原本被吓坏了，但是看到塔伦之后又有些怯生生地走了过去，估计是犬科生物之间的共鸣。 塔伦俯下身，用犬科生物特有的方法嗅了嗅眼前的小家伙，随后又轻轻地甩了甩身子，对方也用同样的方式进行回应，这幅光景是难得的温馨。 “嗯。” 上官溪点点头，其他人也没有任何意见，转而走向其他需要他们的地方。塔伦轻轻地将大黄抱过来，送还给少年，随后也离开了。 “谢谢…” “谢谢你们愿意把储备粮留下来。” 另一位少年装出愤恨的冷笑，恰好惊醒了不远处尚处于浅眠中的几人，他们好奇地探头看向门口。 “喂！” “啊对对对，大黄是咱的家人。但我说你也不至于弄到想要教大黄开车？” 那位少年假装把两只手放在操作盘上，模仿起少年解说时的动作，最后又刻意夸张地将当时的话语连同场景复现了一遍。而那位少年只是蹬着脚看着自己的同伴。 激发的人们被他夸张的模仿语气逗乐，起身看向少年和他的犬，发出阵阵哄笑，沉闷许久的地下室第一次迎来了快活的氛围。 但这位故意逗人发笑的少年，很快收住了自己的笑声。 “各位大哥大姐，我们三个初来乍到，要在这里叨扰几天，请多担待。” 这位少年似乎早已习惯如何与难民相处，用自己的表演和招呼迅速化解了人群对于物资即将被多几个人分走的敌意。当然，他自然是把大黄也包括在内了。 “外面的情况如何？”难民中最高的那个站起身来，向少年问道。 “西海岸到公园遗址的所有保育区都没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四周难民吵吵嚷嚷的讨论。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正是那两个人形生物和异合生物狂潮。这两位少年和那只田园犬想来也是一路东躲西藏，历尽了艰难才活下来的。 “看来西侧基本上是全灭了，也不知道那两个东西接下来会往哪里走？” 这位高个子难民扔给他一块饼干。 “这是消息的谢礼，这几位军人生怕我们担心，交换情报都偷偷摸摸的。” “多谢。”随后少年将一半饼干掰下，剩下一半交给他的两位同伴，最后自然是三人都分到了食物。 “………”抟象也是相当无奈，不过也确实，他们的心思太好猜了，不过显然他们还是低估了难民的心理承受能力。 “我们去协助天吴，他那边情况很棘手。上官，这里交给你了。”塔伦说完便与抟象、孟章和刻雪一同踏出大门。 “嗯，万事小心。”上官嘱咐道。 “我说小姑娘，我理解你们的良苦用心，‘有些消息会让我们更绝望’，这是那位女长官（吴馨）的原话，但这终究只是你们的想法呀。要在末日里活下来没点心理承受能力可不行。” 那位高个子难民转身向上官溪说道，随即准备开始像往常一样帮她处理事务。 “我们现在留在这里就足够绝望了。”之前情绪激动到哽咽的难民说道。 “虽然我们还在探查，但外面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如果情况有好转，或者危急到需要撤退的时候，一定会和大家商量的。” 众人的目光短暂地聚焦于她身上，虽然参杂了些许不满与幽怨的眼神，但总之上所有人都对她相当信任。 少女解构体不再言语，走向另一位少年准备将他引至休息处。 但就在这时…… 第157章 矛盾，混乱 “话说，你们准备怎么办？带着这条狗？不会来分我们的食物？”之前那个情绪激动的难民开了口，原本快活的氛围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我们……” 少年不知如何回答，就连自己那善于言说的同伴也缄口不言。之前的高个子男性难民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所有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他们。 “看样子你们自己也没有供给了，你们打算用我们的粮食喂狗？！” “抱歉，我们会准备的…” “怎么准备？你们没有防护服，腿也受伤了。别嘴上吹牛不上税，到了半夜狗来偷吃我们东西怎么办？” “让他们滚出去！我们自己都没东西吃，哪里还有来喂狗的粮食？！” “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 之前那个出言发难的家伙一声怒吼，直接点燃了人群积压多日的悲伤与绝望，众人不顾身上的伤势，纷纷站起身来。 “现在保育区一个接一个的被毁，我们每天饿的要死，粮食没变多，难民倒是多了！” “小家伙，别怪我们不留情面，要是能吃饱。我宁可不要这条命也不想再被这样折磨了！” “你！还打算拿吃的喂狗！” “要不把你的狗拿过来烤了，作为谢礼，哥几个还能凑一包饼干给你。”那个出言发难的难民讥讽地恶吼道。 “想都别想，他是我们的家人。”怯生生的少年瞬间提高音量，将另一位少年和大黄掩在身后。 “呵，家人？养了它然后来偷我们的粮食是？啊？我现在就把它宰了！！！” 那个领头的家伙说着就准备动手，双方剑拔弩张，仿佛火药被引燃就是下一刻的事。人群见此场景也议论纷纷。他们似乎笃定，那个高个子的男性难民，也就是他们的首领必然会出手拉住。 “我们可以离开，但绝不会让你们伤害它。”被护在身后的少年也出言说道。 “好啊！直娘贼！你现在就给老子滚出去！”这领头的家伙显然不是九龙人，却把九龙的黑话用得十分流利。随即握紧拳头朝他们走来。 眼看冲突无法避免，一向温和的上官溪也放下了手中的物品，转而挡在两位少年和田园犬前。 “医生，你……”难民首领自然知道医生的意愿，医者仁心，无论对谁都一样。 “他们说过那就是他的家人。”上官溪收起了微笑，严肃地看着面前准备动手的家伙。 “家人？哈哈哈哈！开什么天真玩笑，在这狗屁不如的世界上只有靠掠夺才能活下去。” “又来了，奎恩又把他那一套拿来乱说了。” “让他继续发疯，等会儿哪个解构体看不下去了给他一拳就老实了。” 被称为奎恩的男子顿时发出一声嗤笑。 “给谁一拳？？谁给老子一拳？！现在她的同伴都不在，剩下的解构体都不能动，她还断了腿，就算解构体也没什么用！” “今天我就让你这天真的家伙知道，弱肉强食才是硬道理！我今天要活下去就必须宰了这条狗！” “你所谓的弱肉强食不是适用于此的道理，也不应当是如今人类文明所应该遵循的第一准则。” “适不适用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是为了活命，别说一条狗，就是真的家人，我也下得去手。” “………”上官溪没有再争辩，反而在沉默中严肃的注视着眼前的中年难民，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一位指挥官模样的少女出现在另一侧的门口。 “呵，九龙，混账国家养出的混账东西！” 他恶狠狠地碎了一口，卷起自己破旧的袖口，向上官溪挥出了全力一拳，但却只让这位所谓“断了腿”的少女在踉跄中退了一步。 但他显然还不解气，又准备挥动下一拳。 “切！狗屁地方养出的狗屁东西！” 这话让在场的所有九龙人都听得相当生气，在他们准备一拥而上将这家伙揍一顿时，一个冰冷而响亮的声音传来。 “这么说，你是不想活了？” 所有人都回身看向那位少女，她将子弹上膛，目光冷冽的盯着面前发难的家伙，所有人都被这冰冷中带着盛怒的气场逼得让出一条道路。 “你！你想干什么？！”奎恩显然也被吓到了，先前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消退。 随即，吴馨缓步走到他跟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随后狠狠的踩在他的胸膛上，手枪抵着他的额头，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冰冷地说道。 “给你治疗的是我们九龙的医生，你用的物资是我们九龙投放的，你现在待在这里的保育区，我也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也是我们九龙建立的。” “吃九龙的，用九龙的。现在反过来辱骂我们的军人，辱骂我们的祖国。谁给你的胆子？啊？！” 说完，吴馨一脚把那踩在脚下的难民踢开，在对方准备爬起来之前又补了一脚。尽管这样的动作也让她的部分伤口裂开，但她毫不在意。 “欺负一个受伤的医生，还直言什么弱肉强食？我们九龙有句话，‘要前往星辰大海的文明，怎能退回弱肉强食的野蛮时代？’” “这位医生，乃至这里的所有解构体军人，他们救了你们，哪怕身上有伤也毫不在意。要是没有他们，要是世界的真理还是那所谓的弱肉强食，你早就是一摊腐肉了。” 随后，她又缓缓俯身，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九龙的九色鹿神话，你应该听说过，忘恩负义的人是什么下场，你想体验一下吗？” 顿时，奎恩被吓破了胆，在被踢了一脚后，慌慌张张地逃离。人群不敢吱声，但都在心中为这一行为拍手叫好。 “谢谢你。”上官溪对吴馨表达着自己的感谢。 “不必，就算我不动手，这里所有的九龙人也一定会出手。下次长点眼睛，别在这群白眼狼身上浪费物资。”说完后，吴馨头也不回地离开。 众人的目光这才从仓皇撤离的男子身上移开，随后，将目光转向那两位少年和他们的家人。 “我们可以只领我们的两份，然后和大黄分着吃。我们可以被隔离，请大家放心，大黄和我们在一起不会做出不利的事。”被护着的少年说道。 “好，隔离就免了，这里也没空间了，我没意见，你们呢？” 鸦雀无声，不知是都默认这个方案，还是先前吴馨的举动给他们的震撼太强，无人言语，亦无人提出异议。 “好，就这么决定了，两个小家伙，遵守承诺，大家也就不能刁难其他人。同时，奎恩……”首领转身，看向角落处的男子，“你跟我来一趟。” …… “你们叫什么名字？”上官温和地问道。最起码，她还可以做到一些有用的安抚。 “我叫王荣，这是我弟弟王雨，还有我们的家人大黄。”先前护着弟弟和大黄的少年说道。 两兄弟和大黄被引到深处的房间。 在对话中，上官溪了解到，这两兄弟相当的听话，不吵不闹，也毫无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反倒多了几分拘谨与不安。 “谢谢你，医生姐姐。” “叫我上官溪或者上官就可以。”上官溪温和地说道，但话语中透着悲伤，赋予她这个姓氏的人，已经不在了，明明，他和自己的关系才将将有缓和的趋势。 “谢谢你，上官姐姐。如果有什么我们可以做到的事，我们一定会做的，对不起，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愿意在这样的环境下负担起珍视家人的生命，你们都值得赞赏。而且，你们从没有添过麻烦。大黄也很乖，不是吗？” “姐姐，你的腿。” “不碍事的，早就处理过了，而且相较于我的队员，我已经算好的了。” 是啊，孟章、塔伦、抟象、天吴，他们伤得是一个比一个重，仍旧坚持在战斗一线。而她、刻雪和纷的损伤与他们相比完全算轻的了，所以她们不会抱怨，也不会停滞不前。 “对了，”上官溪拿出一包包装已经有些破损的军用干粮，递给两位少年，“这是给我们的指挥官配备的，但撤退时包装受损，现在已经快到保质期了。不嫌弃的话，给大黄。” “可是……” 王荣似乎从上官眼中读出了什么，短暂的迟疑后接下了干粮。 “对不起…希望指挥官早日康复……” 王雨和大黄也明白了一切，大黄缓缓地走过去，向着上官溪摇了摇尾巴，本想着蹭一蹭少女的手，却被王雨拦住了。 “大黄，已经没有多少物资能帮助医生消毒了，听话，好吗？” 大黄耷拉着耳朵，这场面像极了塔伦被指挥官“调教”时的样子，可惜，那也是只存在于过去的光景了。 而这两位少年，恐怕已经习惯了被排斥，所以才过分的小心谨慎，想来就算弟弟有一副好口舌，他们也很少被接受。 随即他们配合着上官完成相关的消毒和简易治疗。 “如果，情况变严重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谢谢你，上官姐姐，我知道的。非人类生物不会携带斯科瑞，不会感染，所以…我们也想着能把大黄放还自然。但是，我们担心，它会像今天这样……” 斯科瑞，从多方面都能证明是专门针对人类，或者说，发展程度较高的文明的浩劫。 非人类生物不会直接受此迫害，因而天吴这一类完全由非人类生物改造的解构体才会出现，但目前来看，只有天吴勉强表现出所需的状态。 “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天，我会尽全力保护好弟弟和大黄，至少，不会把他俩，作为第一个被舍弃的选择。” “我也是，我会尽全力保护好哥哥和大黄的。哪怕，只有一个人能留下来…” “你们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上官溪的询问得到了对方的点头认可，王雨也只能看着，思绪万分，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每一位流浪之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但唯有夺回地球，这一切才会有转机，但那般遥远的距离，他们能做的只有慰藉当下。 “在这里，你们不必担心感染加剧。还有，既然你不愿抛弃家人，你们不愿大黄自己流浪，那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吗？你们，都是彼此最后的依靠了。” “嗯……” 再次道谢后，他们便相互依偎着睡着了，混乱中的一梦，那般脆弱却又那样美好……… 第158章 论新生 一成不变的死气沉沉，毫无生气的闷热午后。本该晴空万里的天气却好似有连绵不断的细雨徘徊，愁绪汇成细流，落入地下，驱逐了阳光，送入了寒冷与黑暗。 这般景象，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应对方式，他们被迫要面对一切。 有人拿着琵琶，和几位志同道合的乐手一起，轻轻地拨动着手中的弦，虚弱地和着他们拍出的节拍。 有人掏出一副已经被揉烂的纸牌，显然已经没有办法再进行打牌的能力，于是玩起了小孩子喜欢的“叠罗汉”。 同时轻声诉说着自己的过往，那早已被所有人记得烂熟于心的故事，总有不一样的新奇讲法。后来有人想把这些故事记录下来。在结束后出一本小说，甚至已经商讨好版权问题。 还有的人在裤子口袋中来回翻找，就为了来一场浪漫的邂逅，当然，对象自然是迷失在针脚夹缝间的麦粒。 也有些人，得知自己已经患了将死的绝症，连续多日将口粮送给他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每一分资源都很宝贵，“将有用的资源留给还有可能见到未来的人”，这是他们秉持的想法。 还有与行将就木的亲人倾诉，为刚刚下葬的亲人悲哭…… 千姿百态的生活方式无一不充斥着悲苦，隐隐作痛的伤痕伴随着绝望死死缠住他们已经失去光芒的眼睛，空无的寂静是空气的常态。但是绝望，从来不会因为人们的投降与一句放弃就会放开已被扼住的人类咽喉…… 上官溪例行检查完所有伤员的情况，下意识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哪怕他的队员已经尽最大的可能将休整舱的使用机会让给她，但基本上也是杯水车薪，她现在的状态与连续多日没有休整并无太大差别。 某次搜救任务中，塔伦推开了上官溪，这才避免了她被爆炸转来的残骸贯穿，但也因此落下了腿部的伤。事后，他与塔伦一致同意将医疗物资留给后来的人，只是勉强固定了断裂的骨架。 她不是个例，也绝不是灾难之中受迫害最轻的个体，在这里无论是人类还是解构体，所有人立足之处皆是不断下沉的孤岛，无人幸免，无人能逃出生天。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上官溪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信号，检查后发现，是人类。 以往都是解构体出行带着人类归来，却几乎没有见过人类自己找上门的情况，光是在满是异合生物的世界里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几乎不会有人能在没解构体的协助下选择迁移。 虽然有些疑惑，但上官溪还是打开了大门，夹缝中走来的是一男一女。女性长发整齐，衣装也相当的整洁，而男性的怀中还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儿童。 “请问这里有医生吗？这孩子背上被刺伤了。” “我就是，请把她交给我。” “太好了，我来帮忙，哪里还有空位？” “那里……” 话刚落地，男性就抱着女孩跑去…… “似乎没有床位了，只能让她躺在地上吗？” “是的……”一瘸一拐走来的上官溪只能无奈地说道，在悲惨的现实面前，他们都不得不低头。 “……我还有一张自己搭的折叠床。”王荣在沉默了片刻后出言说道，他抱着大黄从自己的折叠床上站起来，皱着眉头看着男性和他怀中的孩子。 随后，走到弟弟身边，但并没有在弟弟的请求下坐下，而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景象，表情一直都很阴沉。王雨也想到了什么，扭过头，选择无视眼前的场景。 “有没有什么病史或过敏？” 男性和女性对视一眼，随后尴尬地挠头说道：“抱歉，我们都不知道。” “没关系的，我会为他检查。” 上官溪掀开女孩背上的衣物，狰狞的伤口在女孩背上肆无忌惮地蔓延，治疗刻不容缓。随即上官溪开始为小女孩止血。 “你们能告诉我她是怎么受伤的吗？” “因为异合生物，但具体情况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没在一起。”男性低头说道。 “看来需要血清，这几天有吃过什么东西吗？” “我不知道，但她昨晚说自己太饿，几天没有找到吃的，从我这里要了一包饼干。” “………” 王荣王雨两兄弟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女孩曾借了一套防护服，随后便与那两位分离。等他们会合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两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静静地注视着上官为孩子进行治疗。 “为何，为何让她一个人去？你包里有那么多物资，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孩子去冒险？” 那位男性似乎被王荣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他回头仔细看着眼前的少年，又像是回想起什么一般皱起了眉头。 “抱歉，只是因为我……怀孕了，但脚也受了伤，没法走快，这孩子又冲动着要过去，所以才……” 这段对话出现得并不美好，无论是掺杂着的哭喊声，还是周围人议论的声音。麻醉剂的不足让那位女孩在缝合伤口的痛楚中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上官溪也是能加快手中的动作，以求能够早点结束这份痛苦。 在这样的场景下，王荣终于选择坐在弟弟的床上，大黄也蹭了蹭他们的手，仿佛在安慰他们。 “那，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怀孕呢？” 王荣声音很低，情绪十分复杂，但最能直观的感受到的，是那强烈的憎恶。王雨也一改平时话多地的个性，选择无视掉面前的一切。 “什么？” “你明明，明明养不了她，那为什么要让他出生？！” 似乎是长久以来的某种情绪得到了宣泄，他的怒吼伴随着孩子的哭声显得是那样“震耳欲聋”，充斥着强烈情感的话语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 女性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现在运气好，被拯救了回来，还遇到了好心的医生。那么将来呢？你们能保证他的运气一直这么好下去吗？他的下场又会是什么样子，比我们更惨吗？” 少年的声音颤抖，昔日的刺痛还在隐隐作祟。 “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因为我们的父母也是你们这样的人。丝毫不考虑未来，匆忙地把孩子生下来，无法养育的时候就丢在路边。” “没有考虑未来？” “是的，既然你带着孩子，你有多少的感受到。无论难民还是保育区，对那些带着孩子或者怀孕的大人都有些优待。” “………”女性没有否认，这就是既定的事实。 “我知道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这份好运又会被其他人利用，比如我们的父母。他们的社会要多获得一些物资和照拂，从来没有思考过未来。” “我母亲在怀孕之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特殊照顾，在那里生下了我和我的弟弟。我两岁那年，父亲为了换一碗米粥，把我‘送’给另一个家庭，却不曾想养父也是像他一样的人。” “无论是哪里，我都只是他们能得到特殊效果的条件，当我们长大，不再具备这种功能时就像被吃干抹净的罐头一样丢在路边。” “……为什么会这样……” 所有人又开始讨论起来，想来他的弟弟也是这样被遗弃的，那他们又是费了多大的辛苦才能见面呢？又该有多珍惜这段失而复得的亲情…… “这种事我也听说过，本来是一片好心，结果让混蛋得到了机会。” “但是如果不是他们，谁敢在这种环境下生孩子？也没人问、没人审是谁的孩子，就把物资这么拱手相让。” “审不动的，没人能保证明天还活着，能活的就活了，孩子谁来养，估计对他们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 “但被遗弃的孩子，他们又要怎么活下去？他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去留，不过是失去价值的筹码，被四处驱赶、咒骂……又不知需要多大的运气才能找到曾经的骨肉同胞……” “所以…我想问问你们，身为父母，你们又是怀揣着怎样的目的才要让孩子降生？在没有照顾孩子能力的前提下，他们的诞生就是否又意味着是新的不幸？” 空气顿时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中保持着安静，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直到那位男性轻轻咳嗽了一声。 “抱歉，虽然这可能算不上回答，但是……我和这位女士，并不是这孩子的父母。” “我原本和这位女士的丈夫同行，是作为商人前进的，但情况日益严峻的当下，这个职业很危险，但仍有人选择前行。” “我背包里的一半物资是她丈夫的东西，也是他交付给我的东西，我可不能这么随意动用。” 男性有些尴尬的回答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一丝诧异，两位少年瞪大了眼睛。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真的很对不起，认错了你们的关系，还自顾自说这些。” “没关系，这些的确存在。其实，这位先生的经历，与你很相似，那时，他也才八岁。” “这个世界如今太过残酷，没有人能确定明天是否平安，是否还能留在孩子身边，我也没法保证孩子能健康平安地长大。” 女性低着头，这一切都迫使他们面对这残忍的难题：是否要让孩子降生于如此世界……她必须慎重，所有母亲都是如此。 王荣和王雨的经历让人惋惜，但，绝不是所有父母都会如此…… 第159章 苦难录 “其实，我总觉得没必要考虑这个。这个世界固然残酷，但还不至于可憎到连繁衍后代都要被加上罪名的程度。” “这样的寒冬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他给了我们最难堪的处境，也赋予我们最难得的公平。” 那个抚着琵琶的难民说道，他向来乐观，也总会协助医生安抚其他人。 “是啊，上天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可是，哪怕如此，不公平的事仍旧存在，不是吗？”女性轻声说道，但每一句都烙进所有人的脑中。 “我们在同样的困境中挣扎，有人携带着武装负责保护他人，有人可以自由行动外出寻求可能，有人负担着还未诞生的生命，还有人尚未长成就被迫开始奔跑。” “其实能在这样的处境生存下来，不仅拯救了弟弟，还救下了另一条生命，你是个勇敢的孩子。”女性温和地说道，一如上官溪一般，在这样的绝望下，老天爷不曾赋予人的，最难得的温柔。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我也认为，不要总因为自己的一时霉运去剥夺了其他人的希望啊，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不是吗？” 确实话粗理不粗，人永远不能把自己的处境强加到其他人身上，担心固然存在，但这不是阻塞其他人希望诞生的理由。 “……”王雨安抚着哥哥，大黄也跑过来蹭了蹭小主人的手。 上官溪为那孩子缝合完伤口，像一条毯子盖在还在哭泣的女孩身上，抚着床沿缓慢站起身来，走到王宇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如果超出了自己的负担，降生的新生命与诞下他的母亲都将陷入困境，但有时也会因此获得更多回报。” “不是利用他人的同情心带来的物资，而是一种希望和依靠。是因为知道还有家人在身边，还有能守住的温暖，还有能坚持下去的动力。” 说完，她将目光投向别处，王宇顺着上官的目光看去，在那柔和昏暗的光芒中，那是相依为命的弟弟和蹭着自己的手，不断安抚自己的大黄。 他们是自己的家人，是这昏暗绝望世界中自己的依靠，纵然他们存在的确会为自己带来负担，但永远没有人能否认，这是他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我明白了，谢谢你们，以及，阿姨，对不起……” “没事的。” “那么，我可否也询问您一个问题？”上官转过身，看向眼前携带着新生命的女性。 “你请说。” “孩子对你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呢？” 女性没有选择回答，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但目光已经变得更加柔和，周围的难民们也开始纷纷劝导起来。 “依我看呐，孩子还是得生，现在确实物资紧张，但是知道有人死了，只会让我们更难受。” “是啊，要是连活人都没了，物资多也没用，多些活人围着，起码不会显得孤单。” “这话说的，反倒让我开始嫉妒起你了，早知道刚才说的时候就该让你上。保护了新生命的，愿意守护他们的…咳咳，都不应该那么早说放弃。” “你不是想说‘当妈的’？” “我撕了你的嘴！别＊＊的拆我台！” “欸，你可是自己认了的啊！” “你大爷！”虽然语气是激动了些，但这显然是一对损友，也只是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作为回礼。 众人纷纷哄笑起来，原本满是愁容的王荣和女性都不禁露出了笑容。这笑声震起了灰尘；震去了阴霾；震出了结果因吸入灰尘而鼻子作痒的人的喷嚏声；也震出了大家内心的希望。 “既然来都来了，说点别的。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还有你们从哪来？外面情况怎么样？” “说点别的”，但事实上谈论的也是每一个难民来时必定被问的问题，哪怕他们大多也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是忍不住想要抓到那可能的好消息。 “我叫彭澜，这位先生是张鹤。我从南边的7369号城市来，原本是要去7363号城市保育区，但那里的过滤塔出了问题。在途中和这位先生相遇。” “7369和7363号城市情况如何？” “7369号城市保育区已经满员，7363号城市正在疏散民众。没有过滤塔，异合生物也开始频繁地进攻。” 果然，和之前一些人猜想的不错，就算没有人形生物的干涉，蝗灾一般的异合生物也足够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现在真的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了。 “你们说，如果我们现在出发往九龙赶，能成吗？”不知是谁发出了这样的提问。 “多半不行，不然，那位昏迷的女性指挥官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肯定是道路出了问题，毕竟九龙基本上也是靠运输机来进行任务，陆上交通只怕……” “………” 又是一阵沉默，北极联合体也不可能接纳这么多人，沙褶帝国，恐怕如今也自身难保。思来想去，早就没有地方可以给他们撤退了。 ……… 上官溪从两位指挥官所在的隔间中走出，望向陛下室外的风景，惨白的月光再次笼罩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夜色似乎成为了一种象征，象征着那些奔走在外的生命，不再需要直视群山的尸体。月光给群山盖上了一层裹尸布，试图为人类掩盖那血腥的死亡，纵然只有片刻。 “黎玥…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能醒来…”这是天吴单独守在黎玥床前时，无意中发出的一声哀叹。如今，上官溪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也期盼着着无人能给予的回答。 若不是为了计算外出的解构体们离开了多久，时间对于藏在宝玉区地下室内的难民们来说，早已不再重要。 而在这里，估量时间的器具也已不再是钟表，也不是九龙古国曾用过的日晷，而是如附骨之蛆般的的饥饿感。 当人们按照生物钟入睡时，还能行动的解构体们则根本没有办法进行休息。或守卫在保育区外，或还在各自的搜救任务中。 今天和平常大多数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幸存者，不知何时，这本该是坏消息的事却变成了人们因为放松而长舒的一口气。 上官溪几度想要倾诉，听者却各奔东西，她只能将这些情绪埋在心底，随后他们汇成遗憾，缓慢凝结成针，最终被细细编织，随后刻印在上官小小的日记本上。 重症看护记录一： 林林祁，20岁。 从高处坠落。 开放性骨折，皮肤受损，骨骼外露，血气胸，脾脏、肝脏破裂，感染性休克… 既往病史：无。 心跳复苏，自主心跳循环恢复。 目前急需大量o型血，脾脏切除手术和肝脏修补手术。 但现有条件不支持这种程度的手术。 ……已经，无法挽回了… 林林祁小姐伤得很严重，为了保护闺蜜才从被迫从高楼跳下，白双小姐在他的保护下只有左手和脚踝受了伤。但她无法为林林祁小姐输血，也不具备任何相关知识，只能为其祈祷。 身为医护人员，我本不该相信命运和神明这样唯心主义的概念，但每次面临这样的场景，我总会希望…希望真正的神明能看一眼，哪怕只是小小的奇迹也好。 撼动不了，我不想总说我尽力了，可是，还是，没办法回应她眼底的渴望与挣扎，她还能活多久…… 重症看护记录二： 科里尔，38岁。 异合生物攻击导致腹部受伤，急性肾损伤，斯科瑞重度感染，伤口溃烂，清醒时间较少。 既往病史：骨髓灰质炎后遗症，脊柱侧弯，右足内翻，长期营养不良。 维持补液，感染检查。 科里尔先生是在之前从7363号城市中救出来的伤员，十分讨厌甜味的东西，会在凌晨三点左右惊醒落泪。 我们付出了如此大的牺牲，我也相信着我们能共度难关，但时间越发推移，越来越多的生命停留在过去，成为回忆中的虚影，甚至有一些还来不及询问名字。 饥饿与病痛的虫卵爬满了幸存者的躯体，向着未来延伸的时间不再意味着可能，而成了孵化苦难与折磨的温床。 ……………… 重症看护记录十一： 蜜蕊可，19岁。 高处跌落致左腿骨折，血气胸，斯科瑞中度感染，下肢溃烂严重，意识清醒。 既往病史：感染性心包积液。 手术条件不足，已进行应急处理。维持引流，感染检查。 胸痛难忍，止痛药储备不足。 蜜蕊可小姐喜欢随身携带着一只毛绒兔子，据说这是他妹妹的遗物，疼痛发作时，陪她聊聊这个话题，似乎可以减少些许疼痛。 希望她能早点好起来，也希望指挥官能早日醒来…… 我已经进行了最后的努力，蜜蕊可小姐很坚强，她撑到了最后一刻。她曾说她的名字是自己取的，来自于“奇迹”这个词，但真正到了那一刻，却没有奇迹愿意眷恋她…… ……………… 重症看护记录二十九： 卡安，79岁。 肝癌晚期，并发食道癌，严重贫血，斯科瑞轻度感染。 既往病史：应本人要求不做考究。 大豆过敏。 我在他的询问下，还是将实情告知了他，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自他知道确诊消息后，已经拒绝进食三天，在此期间，只饮用了少量清水。 我真的应该告诉他吗？他又是否会知道呢？ 重症看护记录三十： 夏侯明，意识年龄47岁。 搜救任务中受到袭击，解构装置受击，全身骨骼断裂，人造皮肤大面积烧毁。 塔伦救下的驾驶员先生，现有补给无法修复夏侯明先生的骨骼断裂问题，他必须关闭痛觉模块，同时借休眠回避意识偏移。 当他需要给其他人让出休眠舱时，就必须短暂地开启痛觉模块，以此来刺激并防止意识海出现偏移。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我知道那一定很痛苦…… ……………… 第160章 “希望” 共计三十张重症看护记录，在每一张记录所代表的人之中，除开解构体只有四人成功存活，甚至这四人中还有一位身患绝症的老人。 这个数字说多也多，说少也少。但还有更多人没有撑到救援来的那一刻。 甚至还有，年仅十岁的孩子，天吴、抟象和塔伦为了他奔走好几个保育区，但不巧的是，唯一具备相关条件的保育区还有两位患有同样肝衰竭的老人。 等到他们将药物拿回来的时候，那孩子已经离开人世了。而为他写下的记录，也因为上官连日的忙碌，停留在他还一息尚存的时候。 黎玥依旧无法进食，用于输送能量的营养液也即将面临储备不足的困境… 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不知何时，上官溪曾听到过难民的笑谈。 “红伞白杆，吃了致幻，啥都能见，啥都能得。” 尽管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但上官还是认真地劝告过这些难民，因为好奇而去尝试毒蘑菇，幻觉未必到来，肝衰竭却一定会种下苦果。 可是，有人在那时又开了一个玩笑。 “反正都得死，饿死和被毒死，总得选一个喜欢的！” 现实那般残酷，那所谓的幻觉，也许是这些难民想要追求的，安和的死亡。或许对他们来说，死亡才是最大的救赎。 也许，这孩子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不顾一切的吃下那毒蘑菇…… 上官溪曾经将所有注意力放在收回物资库存的记录上，她拼命的确认和翻找，这都找到被遗落的，还能用的物资。但可惜，这份记录不会增加，所有生机都被死死盯在了物资不足中。 甚至现在，就连他们自己的指挥官都无法得到保障，哪怕是连日都按照最低剂量去注射复方电解质注射液，也只剩下最后两天的量。 天吴总是会找个时间守在黎玥身边，用一只伤痕累累的大爪子轻轻的握住人类消瘦的手臂。几乎没有人看到天吴落泪的样子，但在这里，所有人都能猜得到，那短暂的独处，那被粗鲁擦拭的泪痕…… “医生！” “我在，又有人需要治疗吗？” 这样的对话烙印在上官溪的脑中，几乎已经形成条件反射。 “我好像听到小熙在哭，能请你过去看看吗？”那是之前拿着琵琶的难民，名为罗落世。 “谢谢你告诉我，我马上过去。”她点点头，向隔壁小熙所在的房间走去。 “…小熙…” “上官姐姐……呜啊！！！” 扑在上官溪怀中，小熙被自我封锁的哭声也随着获得安慰而解放。 那哭声仿佛乘风而行，涌入大厅，引起人们共同的悲伤。奔腾的灾难之下，所有人都不过是洪流中的碎石，面对逐渐掩埋自己的绝望无路可退。 如果，下一次救援依旧是无用功……没人敢去想，但所有人都知道结局。 小熙的哭声在达到高峰后越来越小，似乎声音已经在放肆的大哭中嘶哑起来。上官只能握住小熙的手，轻轻抚摸着这个痛苦的孩子。 “如果…如果我能做些什么就好了…” 就和当初的天吴一样，她深深地期盼着转机，一次又一次的祈祷着自己能够拥有改变苦难的力量，同样的愿望，却一次又一次败给无能为力的现实。 上官轻轻地拍打着小熙的背，为了安抚这个孩子，她轻轻的唱起了一首久远的歌。 “不思，不言，我…为风的眼，我…守护月的光……” “掠过三千岁月，拂过万载光阴，在此驻足……” “上官姐姐，这是什么歌呀？”小熙似乎被歌声吸引，渐渐地停止了哭泣。 “嗯……是很久以前，我还在地面做战地医生时，同伴教我的歌，据说在战地医院里面流传很久，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唱。” “看来我的记忆没错！”罗落世兴奋地站了起来，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他抱起琵琶，拖拽着受伤的右腿缓缓地走到上官溪身边。 “我记得这是免疫时代，一位作曲家写来纪念朋友的，那时很多人都失去了家人和朋友，这首歌也就流传开了。” “对于老人，它的意义非凡。” “这样啊…” 说着，他用自己的琵琶弹出几个音节，熟悉的旋律瞬间让上官想起了全部。在小熙和罗落世充满希冀的注视中，上官溪缓缓地走到了房间中央。 “唱，用歌声去代替哭声。” “上官姐姐唱！” “……好……” 有些羞涩的少女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用柔和的声音将那首怀念的歌谣唱出。 “湖泊…沉静而无垠……” 那熟悉的歌曲，唤起了几位老人，在琵琶声中，那份歌声显得无比神圣而美好。所有人都揭开被褥，或睁大双眼，或顺着旋律一同歌唱。 “我愿化为风的眼，我愿守护那月的光，掠过三千岁月，拂过万载光阴，在此驻足……只为，传你的意志…代你，去见广袤世界…” 这是悼念的歌曲，谱写了每个人内心的伤痕。每一双眼睛都注视着少女和周围伴奏的乐师，他们怀念着过去的时光，在沉默中欣赏着这份美好的音乐。 “纵使已经改变，亦能，寻到彼此的焦点，一定，终将重逢…那不过…是短暂的离别……” 当最后的音节消散，整个空间内爆发出掌声，那些难民都惊喜地看这位少女，有些眼中还噙着泪水。 “好久…好久没听到过了……” “那么，你们想学吗？”罗落世微笑着说道，之前调侃他的损友也坐了下来，第一个表达了支持。 所有人都如此，他们都相信着，这首歌的歌声终将代替哭声。 ……… “7369号城市遭到了异合生物袭击，现在损失惨重，我们战斗了一天，才勉强驱逐完毕。” “7370号和7369号城市的巡查已经完成，虽然没有找到什么物资，但我发现了一片成熟的旱稻。”塔伦久违地露出了笑容，但不管怎么看，这份笑容都带了浓重的苦涩与疲惫。 那是第二天的正午，天吴、塔伦、抟象、孟章各自拖着一只沉甸甸的口袋，从封闭门中侧身挤进来。 “抟象前辈、孟章前辈，你们先去休息，这几天你们很少进行修整。”塔伦说道。 “………” 见抟象和孟章扭头看向自己，天吴摇摇头，让他们把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好，你们也注意，别勉强。”说完他们也疲惫地离开。 塔伦在此次行动前就已经进行了休眠调整，上官在昨日也进行了休整。但唯独天吴，所有人都对他肃然起敬。 他是唯一一台持续进行任务且几乎从未进行休眠调整的解构体，而且直到现在，他的相关检查也没有出现意识海偏移的情况，本人甚至完全没有相关意愿。 但尽管如此，但上官溪也看得出，天吴也会刻意隐藏痛楚，只是不曾表现出来而已。 “大哥，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的，这次你真的立大功了。”天吴挤出一个不那么狰狞的笑容，身为老虎，他只有微笑才不至于吓到其他人。 塔伦也以相同的方式回应。他们，已经多久没有笑过了…… 在发现已经没有难民幸存前，塔伦就彻底收敛了笑容；在物资短缺，医疗无用之时，上官溪脸上便蒙上了无法褪去的阴霾；在指挥官陷入昏迷，几度徘徊鬼门关时，天吴便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此刻，这份笑容是那样苦涩，那样疲惫，这里的人们有救了，但指挥官仍旧无法苏醒，这能解燃眉之急，却始终无法为他们心中最重要的那个少女换回哪怕一丝苏醒的可能。 “人形生物还在7358号城市徘徊，如果救援继续失败。我想，我们得准备一下撤离计划。” 他们最初选择留下，就是为了给指挥官一些时间愈合，给相同处境的难民们一些帮助。 他们希望着，黑暗中那一丝曙光降临，但是，日益增长的灾厄虎视眈眈。他们的期盼、挣扎以至人们的祈祷，都无法延缓滚落而下的深沉绝望。 “我们…还是先做好准备……”天吴摇摇头，这些消息和猜想都太过严重了。疲惫和痛苦从未远离…… 见此情景，上官溪把目光转向这些旱稻上，随即转移了话题。 “先把这些拿回去，说不定人们也可以高兴一些了。”上官溪说完后，天吴和塔伦便将这些旱稻拖到了大厅内，没有让上官溪协助。 “这些是？”罗落世疑惑地问道。 两头巨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四个大袋子解开，沉甸甸的旱稻出现在众人面前，宛如予饥渴之人以甘泉，予寒冽之人以薪柴。 “旱…旱稻…是旱稻，有粮食了，有粮食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接着，更多的目光投来，随后，是爆发的欢呼声。 “太好了……” “有粥吃了…” 有人急忙冲上来，用颤抖的手抓住一片稻穗，就这样如数家珍般捧在手中，泪水、欢笑无数声音夹杂在一起。人们小心翼翼地传递着这可贵的粮食。 每个人都想感受这份轻盈而沉重的宝物，随后，没有人闲着，能行动的都开始剥起稻壳，有人被稻芒划了手也不曾停下，还有人寻找着相关厨具和薪柴。 上面的储备仓库里应该还有多余的便携式燃气炉，现在这里的燃气炉燃料不足了，如果能把它拿下来，大家就在这里煮。 “我们去收集净化后的雨水，这几天一直在下雨，水资源应该有富余。”塔伦做出了提议，立刻得到所有人的同意。 这一场的热闹，却又井井有条。 过了没多久，水、净化工具与烹饪工具都准备好了，大家将自己手中搓好的米放在水中，等待着它被过滤，然后放在火上烧开…… 第161章 烛光淡，前尘难 而有一位老人，拄着手中的拐杖，虚弱地站起身。目光中充满了想和其他人诉说的愿望，但大家沉浸在喜悦中，很少有人注意这位发音无力的老人。 “卡安先生，您怎么了？” 是的，他正是那位身患癌症而拒食的老人。 他浑浊的眼眸中又透出一缕清光，他想要走到上官溪身边，和这位唯一注意到他的人，这位救下无数人的医生诉说。 上官哪能让一个身患绝症的人这样艰难地前进，急忙走到他身边，扶着他坐了下来。老人将手中的稻穗递给上官溪。 “医生，我能，留下它吗？” “当然可以，这本来就是给大家的。” “嗯…我不吃，只是，留下。” 老人身形消瘦，每吐出一个词，都仿佛在动用仅剩无几的气力，但尽管如此，那简短的话语也只有断断续续的音节。 再开始绝食之前，他就早已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在那之后，他的生命更是如同风中残烛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上官溪知道这是老人的诉求，他已连续多天将自己能领到的粮食都送给了他人，这位老人希望物资发挥更多的作用，交给还有可能看到未来的人，上官溪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然可以。” 随后，她便将老人扶到他的床边，老人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人群，注视着那些乐呵呵的聚在大火旁的人们。 原本他们的眼中只有一望无际的阴霾，绝望化作阴雨绵绵，浇灭了炽火，淹没了希望。而此刻这份凝聚起来的篝火，再度将这份火焰燃起。 锅炉边沸腾出的蒸汽涌动在地下室中，与那些跃升的欢笑声一起，将连日的压抑和灰暗驱逐。 哀伤的人群停止了抽噎，疲惫的人们睁开双眼，此处的火光成为信标，指引众人围坐一起，凝望着小小的便携燃气炉和那口散发着米粥香味的小锅，共同抵御严寒与晦暗。 可是，这份光景之下仍旧伴随着阵痛，白双小姐这是在远处注视着这里，逝去的烙印仍旧在她心底，久久不去。 有些人熬不到这一刻，有些人熬不到下一刻。不知是谁说过一句话，医院的墙壁比教堂聆听过更多的忏悔与祈祷。但无力挽回的生命，再多的祈祷也无法救回。 “是不是…我不在…她就不会陷入这样的局面，小祁……” 无神而轻声的呢喃，就这样淹没于众人的谈论中。上官溪走到白双身边，握住了她正在颤抖的双手。 这是近乎徒劳无功的行为，唯一还能被称得上作用的，只能在此刻让白双得到少许慰藉，在生死的离别面前，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幸存者围绕着篝火笑谈时，不要忘记他们身后的阴影。光与影相伴相生，有的人逝去，有的人获救。 当一个人，尤其是她还是医生时，若是无法冷静地面对生死别离，那便意味着有一天要溺死在自己的遗憾中。 上官溪很清楚这一点，每一个医生在实战之前都会被教导这一点，但同样她也明白，自己永远也学不会只用理性来面对一切。 为此，她曾经的老师，那位开朗的教授在说起这件事时，也极其罕见地叹了口气。 “上官，你一定要记住。乐观也好，冷静也罢，纵然看淡生死，想法可以作为劝导自己的动力，但不能拿去要求别人非得积极乐观。” “不要剥夺别人悲伤的权利，也不要过度劝导别人的泪水，古神话中记录的道理：疏导，总比堵塞更加有用。” “所以啊，上官，我也希望，你能允许自己的悲伤，能将淤积在心口的遗憾用于挽回那些还能救回的人。” 恩师的教导至今仍回荡在耳畔，可是… “究竟要怎么做才好？”上官想着，眼神却不自觉的瞥到了那位抱着琵琶的大叔。 在他的带领下，之前他们教会的人们开始随着音乐而歌唱，“乐声终将代替哭声”，合唱的旋律鼓舞着每一个人的心。 上官溪也自觉地加入到这场合唱中，似乎所有的旋律都随她起舞。温和的乐声开始缓慢地为伤口带来抚慰。 天吴听得入神，塔伦也微笑着坐在了王荣王雨兄弟和大黄身边。 “这首歌…很好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唱。”天吴嘴角上扬，这份歌声确实拥有着魔力，竟让身为野兽的他也愿意为之驻足。 “放心，指挥官会有机会听到的，大不了，我去求上官，让她再唱一遍。”塔伦笑着对天吴说道，引得旁边的两兄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嗯，到时候……我们四个一起来听这首歌。”天吴温和地说道。 “为什么不一起唱呢？”王雨笑着调侃道。 “喂，臭小子，你是嫌我们俩唱歌不够难听是吗？要有机会的话，一定让你知道什么叫鬼哭狼嚎。”塔伦做了一个鬼脸唬了他一下，又是一阵欢笑声。 “不过我真的觉得你们的指挥官会很期待你们唱歌的样子。” “咳咳，打住打住。” 压抑的人群在此刻被音乐和热粥温暖，都参与到合唱与鼓掌之中。这首歌带给他们的绝不是虚假的快乐，而是在宣泄殆尽后，让泪水随之一同散尽，只留下余音绕梁。 “‘疏导总比堵塞更有用’。”上官笑着，而在她旁边的老人们也微笑着，眼角却凝聚了几分泪，抟象安慰着他们，也暗自叹了口气，年龄大的他们呈现出与人群不同的样貌。 “大家…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起了些许往事罢了。”一位老人笑着摇摇头，拿着手中的卷轴，看得出神。抟象叹了口气，随后将那些曾经的故事一一说出。 “繁荣时代末期，零点能反应堆刚出事的时候，机械化程度高的九龙和西欧首当其冲，没了机械，食物的来源也近乎断绝。” “人们想尽千方百计，最终决定重拾农牧业。但这并不简单，九龙的人民为了不再对可能出没在基地的感染体提心吊胆，便必须尝试在外进行种植。” “但是没有了感染体，从事这一行业的人处境却并没有好转，饥不择食的难民又过来抢夺成果，他们拼命的伸出手，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无论是空鸟，还是老鼠，为了果腹什么都能往嘴里塞。” 抟象摇摇头，看向身边的所有人，轻轻地诉说着这一切，不再歌唱的人群就这样安静地倾听着他的诉说。他见证了两个时代，在他人眼中，他是九龙的英雄，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也见证了那个时代人类的挣扎 “为了活命，他们不得不去危险的地方进行搏命，但有几个人能活着回来？后来，大家为了生存开始饲养一些繁殖快又招人厌的东西。” 他随即用狮爪比划出一个四厘米左右的长度，描述和模样都指向了唯一一个答案。 “但能喂给它们的东西也所剩无几，他们也永远不像繁荣时期的电影那般能够发育到可以制作蛋白块的数量。” “再然后，出事的时候连它们也会被争抢一空，一切都会被一扫而空，再无新物长出来。所以在那个时代挣扎的我们定下了一个规则，口口相传，只为了告知每一个活在那个时代的人。” “必须留下种子，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乃至要善待怀孕的动物，不到万不得已不许打扰和伤害。” “有人去质疑，但更多的选择坚守，山林中能看见活的动物，收割的地方也长出了幼苗。它助我们度过了最绝望的时间，只要是生活在那个时代中的人，都将此铭记于心。” “但是灾难从不曾放过我们，情况江河日下，无法忍受饥饿的人就会为了活下去而破坏规则。而规则一旦被破坏，其余那些承担损失的人，也不得不破坏规则才能活下去。” 抟象没有接着说下去，他见证的历史太多，民众们的艰难生活，军人们的前仆后继，太多太多。 多到连他自己都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传承还在继续，他还不能停息，至少，他曾答应过战友，要替他们尽可能地看到黎明的到来。 “好了，听我这过时的老头子说些琐事也无意义，按各自的顺序去领粥，不要乱了套。” 他下意识地正了正头上的军帽，棕红的狮鬃飘动，在不是军人之前，抟象，或者说单华鬃老先生，他总会抽出一根烟斗，但现在，他早就把烟戒掉了…… 热粥的蒸汽也将他饱尽沧桑的声音扩大，人们都尊敬这位年长的九龙解构体军人。纷纷自觉地排起了队，前去领粥。 当然，帮着发粥的也是他们，抟象、塔伦、孟章、刻雪、纷以及，吴馨。至于天吴，由于体格过于庞大，不便做这样的细活，于是便走到一旁盘坐下来。 除了在轮到自己的时候，格外注意汤勺中米粒的占比以外，大家都捧着自带的餐具容器，带着对这口锅容量的乐观态度依次排好了队。 白双领到了粥，随后赶往林林祁的房间。卡安一如既往，只想静静地待着，看着这幅光景。 王荣、王雨、彭澜、张鹤……除了那些还在昏迷中的伤员以外，所有人都得到了一碗温热的粥，大家感受着从中传来的温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口小口地品尝着这难得的美味。 “上官……” “大哥？” “和我过来一趟。” “好。” ………… 第162章 歧途 昏暗的隔间中，吴馨正用一把精巧的咖啡勺搅动着杯子里的粥，监兵小队的指挥官黎玥正躺在她隔壁的床上，依然昏迷不醒。 “咖啡杯喝粥或许是有些奇怪，但无法改善环境的时候也要物尽其用。”吴馨看着眼前的上官溪，缓缓开口。 “还有，目前我们还有一个更麻烦的问题。国家不打算放弃我们，但是物资的支援也只是在无意义的损耗，这样下去对九龙来说并不是个好选择。”吴馨紧锁眉头，不曾放松。 片刻之后，塔伦问了一句。 “你打算怎么说明。” “综合各方面数据已经向国家发送停止支援的信号，虽然不确定国君会不会采纳，但相比于让那些物资消失在火焰中，留到更合理的地方下来是更有用的情况。” 三人并没有对此产生太多惊诧，毕竟这样的做法从整体大局观来说确实是正确的。只是有些难以相信，以往吴馨都是放弃身边人的一方，而这一次却选择主动成为被放弃的一方。 “看你们的样子，似乎早已有心理准备，那么你们接下来怎么做。”很快，吴馨又露出一个有些复杂的微笑。 “能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 “没错，在这样的情况下，期盼救援本来就不现实。停止无意义的损耗才是聪明的做法。除此之外，还有更麻烦的消息。” “我作为指挥官获得定位情报的权限并没有被切断，但从定位上来看，他们已经进入了7360号城市。” “…………”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们所处的位置很危险，人数过多，一旦遭到突袭，届时无论防御还是撤退，都将造成大量伤亡。”塔伦谨慎地说道。 “我的想法是将聚集在这里的人群分散开，像这里的一百七十三个人分成几个队伍，方便于行动。”天吴说出了他的想法，这也是在综合各方面条件下，他所能得出的最优解。 “已经是一百八十一个人和一只小狗了，这个数字不包括我们与两位指挥官。”上官溪补充说道。 “分散确实有利于应对突发情况，但消耗的时间也会很多，最好现在就准备离开。” “在途中还需要面对很多问题，比如如何应对高浓度斯科瑞，人群的食物和体力不足，成群出击的异合生物等。” 塔伦和吴馨的提议也是相当全面，考虑的情况也变得周全起来。 “斯科瑞浓度可以用防护服应对，但防护服的数量不足也意味着我们必须分批行动。” “第二个问题很难解决，虽然会导致大家的移动速度放慢，但也不得不如此。” “至于第三点，只能靠我们进行防护了。”天吴叹了口气，目前的决定就是如此。 “那么我们该撤退到哪里？” “如果是撤到相邻的城市，那么你们将无路可去，因为每一个都不安全。但我想，如果只是临时避难，找个能临时躲避的地方就足够了。”塔伦严肃地说道，毫无疑问，这场战斗是游击战。 “不错，不过是首席所在的小队，采用的方法也跟她的风格一致。”吴馨冷笑一声，无视了天吴投来的异询问目光，只是慢慢地喝着粥。 于是，他们开始规划起战术。 人群暂定为三队疏散。 能够自由行动的人穿着防护服，根据规划的安全路线绕开可能形成赤潮的战斗区域去往7363号城市。同时让孟章与刻雪以及吴馨作为护卫，等到7363号城市可以居住了再返回。 再让一部分伤员带着物资去往7366号城市，虽然那里的过滤塔被破坏，但根据之前的探查，发现了一个有小型过滤装置的仓库，虽然条件差，但应该能让有简易防护服并配备了辅助型解构体——纷，他们坚持下去。 第三队要去往的7365号城市，由于过滤塔在修复期间出现空档，被一群极度排外的武装拾荒者占据。 所以第三队就由监兵小队和抟象进行带领，同时加上黎玥以及最后一部分伤员一同前往，纵然他们再怎么排外也无法对解构体做出什么事来。 这样的战术的确能抵御工资不足和人形生物体带来的威胁，但同时还有四个隐患。 “对抗迁徙途中的异合生物，必须由解构体跟随人群来护卫。” “那是无法自由行动的病患需要交通工具才能离开。” “人类需要防护服才能外出行动，而防护服的储备不足会导致去往7365号城市的人会没有防护服可用。” 吴馨听完监兵小队一人一句的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补充到最后一个。 “你们所说的都没错，以及最后一件事，这一路上必定有人牺牲。你们已经见识过足够多的残酷事实，生离死别。不要还怀抱着每个人都要拯救的幻想扰乱了队伍的秩序。” 一直在外救援的天吴和塔伦自然不是很清楚现在还有多少人无法跟上队伍的行动速度。而上官溪和吴馨却对此相当了解。 “我们无法一次性带走所有伤员，无论是行动速度的缓慢还是现有交通工具的不足，都不足以支持我们带走所有人。”上官溪讲出的事实相当残酷。 “所以如果时间来不及，你就要放弃一部分人，是吗？”塔伦看向吴馨。 白狼的语气不带半点责备，反而更像是一种单纯的询问。 “没错，但只会在时间来不及的情况下这么做，我也不想让他们平白无故的牺牲，只是想避免无效救援。” “如果是在希望黎玥能给出一个让所有人都不会牺牲的方案，那么劝你们可以暂时放下这份期待。只有按我说的才能让大多数人活下去。” 也许残酷，但是确实是最优解。在这样的情况下，谁都可能是受害者，谁都想避免成为受害者，但冷酷的事实不会给他们选择后者的权利。 “……我知道了，开始下一步计划。”天吴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但我仍然坚持应该让撤离去7366号城市和7365号城市的重伤患先走。” 吴馨看向上官溪，嘴唇微微翕动，但最终还是把一些讥讽的话咽了回去。在吴馨眼中，他们就是黎玥的“人偶”，不可避免地要粘上黎玥“天真”的气质，和他们纠缠就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那两个人形生物还没有到达7361号城市，我们还有时……” “从北方140公里外传来大量异合生物信号！！” “？” “他们正在向此地中速前进，预计将会在八个半小时后到达这里。” “数量有多少？”吴馨咬着牙，另外两位也是如此。 “保守估计105只左右，能防住吗？” 但就在这时，天吴却回复了一个更绝望的消息。 “上官，如果他们已经集结成群，这绝对不止105只这么简单，我在执行任务中目睹过那样的异合生物狂潮，在你探测范围外的地方一定还有更多。” “可能是这个数字的十倍，百倍甚至更多，他们一旦发现了人群聚集地，我们很难防御住这么庞大的数量。” 吴馨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咖啡杯中已经凉透了的米汤被她一饮而尽。 “现在就开始行动，8个多小时，每一秒都很珍贵。” “好，按照原计划进行，在撤离后尽可能向其他滞留在地面的解构体兵力进行求助。” “可以让一部分伤员随车辆离开，毕竟你们的指挥官也只需要一个位置罢了。至于后半句，还是别想了。” “无论是已经出动的六位解构体龙子，还是乌托邦派遣下来的唯二的两只精英小队，他们现在的状态都和我们不相上下。” 有医生在的据点，幸存者会更多，但伤员也会让队伍变得更加臃肿，难以转移。 “如果当初没有一个伤员撑过来，现在会方便很多。”吴馨的话语相当残酷，顿时让上官溪蹙眉。 “请，不要这么说。” “我说过了，此行定有牺牲，那些异合生物不会等你慢慢运输，也不要抱着这般天真的幻想。” “………” 他们无法改变这个现状，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正如旱灾不会在粮仓丰满后抵达。 “现在还能用的载具有多少？” “四台。” “给你们的指挥官换好防护服，动作要快。以及，我希望你们能认清人的劣性，也许你们的指挥官和你们说过，但是，这时候，切记！” ……… 等到监兵小队离开两位指挥官所在的房间，却发现，大部分难民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看向他们的目光也变得冰冷。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他们准备向北行进，去北极联合体。”抟象无奈地摇摇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般景象。 他们想要活下去，那么在最近的情况下，关于救援和物资面临的困境，自然也早已知晓，他们只是恰好撞到了这个临界点上而已。 “所以，你们打算把车也开走，是吗？” “是的，有些情况无论怎么压着，我们都能知道，那两个怪物还在7358号城市徘徊，我们也就没必要留在这里等死。” ……… 第163章 灾厄几曾去 “三辆车已经发动成功，防护服也已就绪，可以准备走了。” 奎恩向着首领喊道。 “请不要把车开走，还有很多无法移动的重伤员，我们需要用车辆来运输他们。”上官溪有些着急，有些惊慌地说道。 “可是我们也不能全部步行啊！” “等我们离开了，这些伤员和你们在这里不是更好吗？地方大而且人又少，争吵也少些。” 天吴嘴角扬起一个无奈的弧度，他们的消息也许确实灵通，但显然做不到有言必知的地步，人形生物体的转移和异向此处来袭的合生物狂潮，这两个极具威胁性的难题他们浑然不知。 “就算按你的要求真的带着车辆离开，三辆车也容纳不了你们所有人。”塔伦冷淡地说道。 “所以才要趁现在，在还安全的时候赶紧离开。接下来的交给身为拾荒者的我们自己。”首领皱着眉回应。 “呵，那如果我说，你们再这么固执下去，就一定会被异合生物群撕碎，到时候你们是打算拿人数去挡，螳臂挡车，听过吗？” “你什么意思？是想恐吓我们吗？”奎恩不爽地喊道，周围的人群也开始窃窃私语。 “请各位冷静，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尽可能的活下来。” 塔伦的做法已经很明显地暗示了所有人，上官溪自然在这时也要将这可能引起慌乱只有最能让所有人团结一心的消息释放出来。 在不知危险的情况下作出决定，到头来归功于愚蠢一词，至于后果，显而易见。 “请听我说，刚才我们检测到北方传来了异合生物信号，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8个多小时。人形生物也已经进入了7360号城市，我们必须现在就带着伤员撤离。” “如果现在开走了车，这些伤员就很难被我们徒步转移，一旦战斗出现纰漏，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抟象也接着上官溪的话说了下去，虽然他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个消息，但他身为最年长的军人也丝毫没有慌乱，反而能够抓住一些有利信息。 “而且，你们此行的方向与异合生物狂潮的吻合度极高，按你们的原计划进行，只不过是加速自己的死亡罢了。” 刚才还在议论的人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有些人开始微微颤抖，有些人则是咬紧牙关逼迫自己不会倒下。 但那位难民首领很快就做出了回应。 “九龙的军人，我们愿意相信你们，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也应该做出让步。” 不出所料，他的话一经说出就引起一阵哗然。几个尖嗓子的难民开始带头起哄。 “让伤员留在这里！带走也活不长了！” “我还想活着！！！” “要是他们路上走不动怎么办？要我们给他们陪葬吗？！！” 而那位难民首领在人群的抗议声中保持着冷静，等待着几个力气比较大的人挤出人群，冲到他面前。 “老大！” “这不是还有力气吗？这就走不动了？” “当然走不动啊！8个小时怎么足够撤退？！那些怪物大家都有目共睹，怎么可能有机会？” 示意那些难民安静下来后，首领转身对上官溪说道。 “如果只是游荡的怪物，我们人多，武装支持下他们算不上什么威胁，但我们想要开走车也是因为很多人体力不支。” “现在是紧急情况，按理来说应该优先你们和这些无法移动的伤员，但我们也并非想要胡搅蛮缠，一旦有人在中途倒下，整个队伍都会受影响，届时谁都活不下去。” “那么，考虑一下分配车辆如何，彼此各退一步也好。”棕红巨狮目光灼灼，看得那些还想起哄的人一阵脊背发凉。 “也好，”他放大了声音，配合抟象的威慑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只开走三辆车中最小的那一辆，用于搬运行李和供体力不支的人暂歇。” “这些剩下的，交给你们。这样至少更有利于彼此，不至于断了生路。” “先前也说过了，三辆车无法容纳所有人，没人能保证刚好是上车的那一个。” 纵然结论合情合理，但人群的惶恐不安却没有任何改变，8个小时对他们来说，几乎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你们既然敢于直言，那想来已经有对应方案了，现在正是时候。” 在抟象的示意下，上官溪将先前讨论过的战术一一诉说。 “目前来看，我们规划是健康的人去南边的7363号城市。按我们规划好的路线走，加上防护服可以应对斯科瑞浓度高的问题。等到这里恢复安全，再原路折返。” “7363号城市离这里最近，也有直达的公路，怪物数量较少，不错的提议。”首领的声音没有压低，似乎是为了让身后的人信服。 “至于防护服的问题，7366号城市存在一个只置有小型过滤装置的仓库，虽然无法保证绝对安全，但有普通防护的人能在那里坚持下去。那正是我们要转移的一部分伤员的目的地。” “其他的伤员会和我们一起去7365号城市。” “……那里都是疯子，不过应该也拿解构体没办法，就这样。”首领点点头，人群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声音。 “决定好了就赶紧出发，我们留在这里垫后再在多次运输结束后撤退。” 吴馨带着自己的三名队员从一旁的房间中走出，看来已经旁听了很久，但更让人惊讶的是她之后的那一句话。 “虽然没有放在明面上说，但我想你们已经很清楚的认识到了我的行为作风，与正在和你们商量的这支小队的指挥官截然不同。” “我无意改变我的做法，也随你们怎么批评怎么说，但为了减少我们之间的口舌之争，这也算是我给你们的最大诚意，如果想要活下来，最好加快速度。” “吴馨，你真的要这么做？” 孟章摇摇头，示意他们不用继续询问下去。 “如果不能保证早点回来，最好现在就掘个墓地把你们的指挥官埋了。” “另外，夏侯明，你去帮他们驾驶车辆，总停下车来战斗可走不了多远。” “是。”在回应后，所有人都开始行动起来。 “上官，走。” …… “这次撤退交给你来规划，相比于我们这些不了解伤员情况的家伙，你是最好的人选。”天吴将决策者的位置交给上官溪，上官溪也点点头表示接受。 “我们优先带着重伤患者撤离，将轻伤患者先留一部分在这里，担架的占地面积很大，很难一次性带走太多人。” 上官溪再次翻开自己的医疗笔记，同时核对伤患信息，略过大部分的死亡案例，仍有不少重伤患者，但无论是先前的还是后来者，每个人的情况都被清楚地烙印在上官溪的心中。 “这八位重伤患者，白双小姐，莹雪小姐和欧阳铄先生需要暂时被留下。” “前两位解构体需要吴馨稳定意识，莹雪小姐的重伤无法承受颠簸和拥挤。需要等其他解构体队员汇合后，用带有缓冲功能的担架单独抬走。” 那个担架曾经是给黎玥使用的，但现在黎玥的伤势已经用不上了它了。 “还有，卡安老先生，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离开。” “我去问。” “就算他不走，需要较大空间的人群里，光是这些人就占满两辆，最多再带上那个小女孩。”塔伦稍作分析，得出的结论和事实一样，十分紧迫。 “我们在担架之间做一些支架，这样不至于让他们压在一起。” “好，支架交给我和抟象前辈做，但就算是这样，一辆车容纳四个需要平躺的人，再塞几个坐着的就是极限了。” “拜托了。” 像是为了不辜负上官溪的期望，塔伦和抟象只是点点头，彼此对视一眼后立刻朝着仓库跑去。 “第二辆车…用于安置的伤员大多身上都有伤口，虽不需要平躺，但也必须隔开一些空间，哪怕让一部分人躺在座椅下或者坐在腿部没有受伤的人腿上，也绝不能完全挤压。” “车没有进行改造，超赞是个严重的问题，还有多少人需要运输？”天吴严肃地说道。 “目前需要运输的伤员还有55人，但第2辆车带着十七人就是极限了，第一辆车只能收容4个需要平躺的人，哪怕有支架情况也不容乐观，这一趟我们只能带走二十一个人。” 天吴轻轻地拍了拍上官溪的肩膀。 “只要能回来就很有希望。现在不能犹豫，只有足够迅速才有可能赶回来第三次。” “嗯，先将大家叫出来。” 天吴点点头，随后快步走进地下室，不久，那些行动不便的难民从里面缓慢地走了出来。而还算健康的人打算留下，比如彭澜，或者是选择坐在车顶，比如张鹤，以各自的方式减轻着他们的负担。 “卡安老人说他不走。” “这样吗，我明白了。” 数十分钟后，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他们都已经坐在了他们被安排好的位置上，纵然拥挤，但也不至于因此让伤口被挤压破裂…… 第164章 似亦非 天吴：“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出发。路上的异合生物由我和塔伦来防守，抟象和夏侯明负责开车，上官注意伤员的状态。” 抟象和塔伦点了点头，但眉间都写满了焦虑。随后，抟象启动稍大的救援车引擎，破旧的救援车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低鸣，仪表盘旁的声响中传出尖锐的警报声。 “急救中心提醒您：今日超载，明日拄拐，请安全驾驶，合法行车。” 抟象：“………” 抟象的眉间，浓厚的焦躁又加重了几分，虽然他的确很认可这句话，但是特殊时期哪有时间管这些？ 老狮子迅速拧开声响的盖子，一狮掌把还在发出噪音的警报器拍碎…他承认，这绝对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但没人能保证这是不是最后一次…… 夏侯明：“出发！” ……… 破旧荒废的道路上是两辆破败不堪的救援车，这不堪的载具此刻却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没有任何难过，剩下的只有把一切交予在外守护着他们的军人。 上官溪：“大哥，塔伦，附近游荡的异合生物正在靠近！” 抟象：“车辆超载，速度快不起来，很难甩开他们。” 天吴：“我们会尽全力消灭路径上的敌人，你们只管前进，剩下的交给我们。” 塔伦：“快走，能快一秒是一秒，必须速战速决！” 天吴冲在最前面，塔伦则是防守于后方。周围的异合生物正不断靠近，黑压压的一片，正对他们虎视眈眈。伤员们不去观望，正如此前所说，他们也将一切托付给军人们。 ……… 这场战斗本身或许算不上太激烈，毕竟这些异合生物的规模还没有达到狂潮那样的程度，满地都是异合生物被斩碎后留下的残肢败骸或者被洞穿核心的尸躯。 沉重的救援车每一次碾过时都会发出足以令人作呕的滋滋声，视野中是一片狼藉，灾厄的足迹，跟随这些生物的残骸蔓延至远方，从未停歇…… 7365号城市，西部废弃仓库… 从原来的地方出发，一路上越过了各种道路断裂和坍塌，感染体和异核生物的袭击，五个小时后他们成功到达了7365号城市。 抟象走来，将塔伦的通讯器交还给白狼。 抟象：“律那边的情况也谈不上乐观，但他们答应会派一个医生过来，如果这边实在不行，他们可以接纳一些难民。唉……” 抟象知道，目前还能依靠的地面势力中，恐怕只有“残响”组织这样游荡的存在能提供支援，虽然他能与之搭上关系全是凭借自己和那里的首领之一——律的师生情。 现在情况已经如此危急，再加上信号干扰已经开始消失，虽然自己的通讯器已经损毁，但好在塔伦的通讯还能用。借此，他联系上了律。天吴在那之后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吴：“已经算是很好的消息了。上官，塔伦，你们怎么样？” 上官溪：“我已经检查过大家的情况了，那些路上颠簸造成的伤口裂开已经重新包扎好了。” 上官溪：“还有…小熙，虽然之前答应了要帮你做一只一样的兔子玩偶，但是…” 小熙：“没关系的，上官姐姐。” 上官溪：“我在路上匆忙做了一只很小的，但是之后返回7361号城市，一定重新做一只给你，好吗？” 小熙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随后用略带哽咽的语气说出了感谢。 上官溪：“我们赶紧回去接其他伤员，王雨还在等他的哥哥。” 天吴：“你自己的情况就不提了吗？！” 上官溪：“啊？如果你是指腿的话…还好。” 天吴：“还好？你怎么解释这些渗出来的循环液。” 上官溪一时有些沮丧，但亦不肯退让半步。 上官溪：“我已经重新固定过了，可以行动。” ……… 天吴眉头紧锁，虎爪紧握着，一切感触最终还是化为了难言的长叹。 天吴：“……撑不住的时候告诉我，我背着你走。” 见大哥最终还是准许自己前进，上官溪又露出了一个略有苦涩的笑容。 上官溪：“谢谢你，大哥。对了，前辈，那位残响组织的医生什么时候过来？” 抟象：“一天之后，他距离这里不算近。” 可是这样一来，谁来照看这里的患者呢？ 像是看出了他们的难言之隐，张鹤走上前来，略带紧张，却又坚定地开了口。 张鹤：“我会一些医术，虽然算不上什么名医，但是照顾病人的方面和经验我都有，如果你们是在担心这个，那么我想我可以帮忙。” 这一句话恰如暗室逢灯，为他们送来能解燃眉之急的甘霖。这般景象，却难有机会说出完全的感谢。 上官溪：“谢谢…那这里的伤员就交给你了。” 这样一来，她便可以跟随大家返回，护送下一次运输。 张鹤：“嗯，你们就放心出发！” ……… 7361号城市保育区，封闭地下室隔间… 距离上官溪一行人出发已经过去了近五个小时，几乎所有能自由行动的难民都已经撤离了这里。 虽然他们已经徒步走了近五个小时，却受限于人群整体的行动速度，还是未能撤离7361号城市保育区。 但异合生物可不管他们是否已经撤离，不出三个小时，它们就会按照“预定”的途径席卷而来，而后如蝗群般将这里的一切摧毁殆尽。 原本人满为患的地下室，只剩下了零星几十人。所有驻守在保育区的解构体都守在地表，留在地下室中的人们焦虑地等待着监兵小队的归来。 吴馨独自坐在黑暗的房间中，大量电子屏不断闪烁，一条条有关异合生物走向的信息不断掠过并被整合为报告，发送给九龙古国。 随后，她重新确认了解构体在保育区的战术部署以及监兵小队返回后的最佳撤退路线，根据异合生物的动向规划出一套新的备用方案。 等到这一切工作全部完成之后，她才从屏幕中站起身，缓步走向一旁的病床，脸上则是一抹讥讽的笑容。 吴馨：“真是狼狈啊，呵，首席……” 带着嘲弄的微笑，讥讽之意更甚，坐在被她称为“首席”之人的病榻旁。 吴馨：“如果那一天，你得知自己的鲁莽会让自己陷入此番境地，你还会那样做吗？” 吴馨用手轻轻抚过对方耳畔，如同在等待回答，但显然，等待注定无果。 吴馨：“不过如果是你的话，你一定会说‘为了保护同伴，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这种话？” 那份笑容此刻却带着自嘲，伴随着不断从耳畔下移的指尖，她就这样顺势将手掐住对方的脖颈。 吴馨：“如果你还醒着，估计一定会厌恶到无法忍耐。但现在的你，脆弱而不堪一击，甚至连推开我的手都做不到。” 吴馨：“就为了就几个人偶、那些毛绒玩具。自己就已是风中残烛。呵，要是当初夸奖你的教官看到你这副样子，他会说什么？” 她带着与地下室霉味格格不入的香气俯下身，倚靠在昏迷的人耳边低语。 吴馨：“他一定会收回自己曾经对于你的赞赏。黎玥，因为你是个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的蠢货。” 她似乎也笃定着，抟象只是没有明说，但内心一定也对这个卧床不起的女孩感到失望，当然，她没有证据，事实更加不是如此。 吴馨安静地注视着面前那双不会睁开的眼睛，那张因长期病卧而营养不良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被涂上了一层死灰。这位少女若是醒着，一定不会接受自己变成这副难看的样子。 吴馨：“真是难看啊，就算你现在醒来，那些把你，把我们视为英雄或者关注我们的人恐怕也认不出你的样子。也对，你们基本不会和这些民众碰面，认不出才是正常的。” 就算知道这些嘲讽传达不到对方耳中，她依然没有停下这毫无意义的行为。但在话语的末尾，她的眼神又变得犀利而坚毅，浮现出了仅存于此刻的严肃。 吴馨：“但我不会因为我的行为认错，你也不可能为自己的做法辩解。在这场闹剧开始以前，你的背影就是一个目标，一个必须击败的对手，一个…虚无的幻想……” 在最后几个字吐出之后，她的表情又恢复了先前的不屑。 吴馨：“呵，我现在只觉得，曾你当做目标是多么可笑。你知道吗？黎玥…我现在就可以这样杀了你。” 夹在对方脖子上的手被突然收紧，却又很快松开。她笑着，用自己温暖的掌心安抚斑覆盖在病人苍白的皮肤上，至于这份笑是讥讽还是苦涩，她自己也已经不知道了。 吴馨：“……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在你昏迷之前，我就对你嗤之以鼻，因为你太过天真，天真的想要顾全所有人。有时候我很好奇，是怎么样恢宏的经历能塑造你这样丝毫不顾实际的理想主义者。” 吴馨：“我总以为你很快就会吃下一个败仗，认识到自己天真的理想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现在看来，虽然不算太快，但也总算有一场能让你认清现实的战斗了。” 病人冰冷的脖颈没有随着她的掌心温度变暖，她抬起手，用指尖确认颈动脉跳动的频率。 吴馨：“不过是一场战斗，就差点让你赔上了性命，首席……又到底是什么分走了你的心？” 她顿了顿，随后又自嘲地笑了笑。 吴馨：“还是说，我过去用来关注你的时间都白白浪费了，你根本配不上成为首席，也配不上成为别人的目标和榜样。” 她缓缓起身，看向摆放在不远处的电子屏幕和一旁的折叠镜子。 吴馨：“还有三小时，异合生物就会攻入这里，如果你的小队到那时还没有返回，你就会彻底死在这里。而我只需要带上孟章他们，随时都能安全地离开。” 镜子中的人影将发丝再一次梳理整齐，眼神却与这份精致完全不符，只是空洞且漫无目的地在阴影中游荡。 吴馨：“如果你还醒着，一定会赌他们肯定会回来。呵…独自离开…我知道这不是一个指挥官该做的事。禄天学府教给我们的战术和信念永远都是为了对抗敌人，尽可能地保护还活着的人。” 孤独的喃喃细语回荡在空寂的地下室隔间中，却一如既往无人应答。 吴馨：“但战场却没有那么仁慈，没有人能做到顾全所有人，无论是谁都会付出牺牲，首席，你也不例外。只要人死了，名誉、权利……或是那些可笑的羁绊都会化为泡沫。你什么都做不到，你所保护的人也很快就会遗忘。” 吴馨走向堆满电子屏的简易方桌，却将自己注意力的一角遗失在自己背后的阴影中。为了将其捡起，她再次转身看向那张毫无改变的病床。 吴馨：“黎玥，愚蠢又天真的废物，你能被那么多人尊敬，完全是因为他们被理想冲昏了头脑。现在的你已经失去了所有依靠，就让我来告诉你，怎样将幸存者的价值最大化。” 她曾期待着，期待着这个少女能够站起来反驳自己，但毫无疑问，没有一次，她能让水中的月亮重现于天空…… 第165章 交换 距离异合生物攻入保育区还有15个小时，指挥官吴馨和驻守在保育区中的4个解构体已经全部前往地表进行战斗准备。 封闭地下室中还剩下监兵小队的指挥官黎玥，41位行动不便的轻伤员，以及林林祁、卡安等四位严重的病患。当然，还不止他们。 王雨：“哥，对不起。” 王荣：“没事的，没事的。” 王雨在行动时扭伤了脚踝，还在这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昏迷了足足一个小时，虽然因为被大黄发现而得救，但他们也因此错过了跟随人群离开的机会。 王荣：“睡一会儿，一会儿都行。” 大黄：“呜……” 大黄蹭了蹭俩兄弟的手，三人是最后的亲人，弟弟又捧出自己的童话本，那是能让兄长为他讲故事的宝物，毕竟只有兄长会识字，但不多。不过这一次他只是抱着没有给兄长。 王荣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抬起头看向地下室深处，幻想着此刻窗外的景象。但就在他想要躺在空出来的床上休息片刻时，从另一侧的隔间中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不！不要啊啊啊啊！不要走！小祁！林林祁！！！” 在这悲痛欲绝的呼唤中，又有一个徘徊在暮色中的人被永夜拥抱入怀。 ……破晓、黎明，何时才会到来呢？ ………… 在异合生物狂潮涌入保育区之际，监兵小队和抟象驾驶这两辆救援车先一步冲进了这里。 由于已经熟悉了道路，车上也没有了伤员，他们一路疾驰，返程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 塔伦：“我们回来了！” 监兵小队的三人和随同驾驶车辆的抟象与夏侯明一起冲进封闭地下室中时，大部分人脸上都蒙着一层恐慌。 抽噎声断断续续地从隔间传来，凄苦一如火灾时燃起的烟雾，呛得人眼鼻发酸。 上官溪快步走向隔间，只见血迹斑驳的病榻上正躺着一个毫无生气的人，而白双正匍匐在她身边哭泣。 上官溪：“………” 彭澜：“上官…” 彭澜摇摇头，无声诉说着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林林祁去世了。 上官溪：“白双小姐……” 被叫到名字的白双抬起头，眼神却已和死者别无二致。 上官溪：“异合生物马上就要过来了，我们走。” 可对方摇了摇头，紧紧握着林林祁已经冰冷的手腕。 ……众人沉默着，不知如何是好…… 白双：“我一直……一直不明白小祁为什么要救我。如果我们都能在那时离开，是不是…就不用面对别离…不用面对伤病的折磨了呢？” “救治一个必然会死去的生命，真的有意义吗？”曾有人如此质问过上官溪。 在安和的死亡造访前，延长病人的生命其实是在延长他们的痛苦。 但上官溪看到了林林祁眼底的挣扎，她对生命的渴望和还未说出口的那句话。所以，上官溪选择了那份“残忍”。 上官溪：“…林林祁小姐又醒来过吗？” 白双：“在临走前醒来过，但只是说了几句话后就……” 彭澜：“她说了什么？” 白双：“‘很高兴看到你没事，我的命不算浪费’……‘一定，一定不要那么快来找我’……我问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救我。她说……‘因为我是个胆小鬼’……但这算什么啊？！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啊！小祁！” 她的泪水如同连绵不绝的雨滴，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上官溪：“…胆小鬼…” 对于死亡，对于终焉的恐惧，是印刻于生物意识深处的最原始最强烈的恐惧。但这里，但现在，却有一个自称胆小鬼的人，宁可独自面对死亡也要保护另一个生命。 上官溪：“虽然我不太熟悉林林祁小姐，但我想，愿意舍弃自己生命去救其他人的人，一定是把对方看得比自己更重要。所以…她一定是……深深地畏惧着你的死亡，也许就是为了将这句话传达给你，她才拼命挣扎到了最后一刻。” 白双：“…………是这样吗……但是…我也…我也一样啊，林林祁……” 如同被倾盆而下的哀恸浸透，白双在上官溪面前泣不成声。 上官溪：“所以啊…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这也是林林祁小姐的愿望啊。” 白双：“……嗯…………” 在那断断续续的哭声中，白双轻轻点了点头。 天吴：“时间不多了，上官，快带大家离开！” 上官溪：“白双小姐，请跟我们走……！” 白双点点头，虽然依然止不住自己的抽噎，却从林林祁的床边站起身来，向着上官溪迈出了一步。 彭澜：“我们走。” 吴馨：“何必劝一个想死的人？难道你觉得那两辆车可以容下这里的所有人？” 就在大家暂时松下一口气时，吴馨的话又将大家拉回了现实。 吴馨：“更何况我们这里还有两个预料之外的人和一条狗。” 王雨：“我？我们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没有跟上撤退的大部队，还扭伤了脚。” 王荣：“……我们能上车吗？” 吴馨：“那你要看他们来不来得及再回来一次了。” 顿时，这里的所有解构体都面露难色。 吴馨：“异合生物要过来了，对？” 塔伦：“嗯，目前观测到的数量极其庞大，只凭我们无法在保护人群的同时应对。” 吴馨：“所以，这就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地下室中一片寂静，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等待着接下来的“宣判”。 吴馨：“喂！大老虎，先把你们的指挥官带走，接下来的人随便塞进去就好，至于上不去的，就留在这里。还有一些重伤需要抬的人……” 人情群却等不到他说完话的那一刻，瞬间一窝蜂冲向地下室出口，险些把吴馨推倒在地。抟象并未阻拦，只是默默叹了口气往旁边站去。 吴馨：“……呵，好了，赶紧去救你们的指挥官。” ……… 当三人带着监兵的指挥官来到地表时，现场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上官溪：“不要拥挤推搡……！” 异合生物的嘶吼声已逐渐可闻，如同逼近的死神的足音，大部分人都为此陷入了紧张。上官溪冲进混乱的人群之间，保护着车辆不被拥挤的人群掀翻。 上官溪：“请排好队……” 受到伤口的影响，上官溪的身影在人群中摇曳不定。虽然部分人在她的阻拦之下勉强回归了秩序，但依然还有不少人拖着受伤的部位，争先恐后地向车门内挤，整个救援车都为之震颤。 人群争吵着，拥挤着，互相骂着，推着，只为了挤进那原本就不宽敞的空间，闲言碎语，此刻已经化成恶语相向，对生的渴望，对死的畏惧战胜了理智。 在一片混乱和拥挤之中，人们不再顾及彼此身上的伤口，他们将自己当做行李，把车厢塞得满满当当，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未能登上救援车。 卡安和白双也只是看着这幅景象，他们是被推搡着上来的，现在只是看着这一群混乱的人群，只字未言。 这时，吴馨走了上来。 吴馨：“真是壮观，我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两块塞满肉馅的肉夹馍。” 她就这样站在地下室的入口处，带着他一贯嘲讽的态度，对人群鼓了鼓掌。 吴馨：“呵…那么这样超载的车辆时速能开到多少？能快得过异合生物吗？” 车厢中，车辆外，没有一个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在此刻屏住了呼吸。 吴馨：“你们没给其他几个重伤员留位置就算了，给监兵小队的指挥官也没有位置，你们觉得监兵小队会为你们服务吗？” 上官溪：“指挥官可以交给我，我的武器不需要用手来控制，比其他人更方便一些。” 天吴等人嘴唇翕动，但最终还是没有把那句“交给我”说出口。这里会开车而且能开车的只有三位——吴馨、抟象和夏侯明，而体型稍大的天吴、塔伦和抟象不可能塞进救援车，在外与异合生物战斗的他们只会让黎玥彻底丧失生存的可能。 吴馨：“好，既然你们勉强这么说，那就如此。那么没有上车的人们，很遗憾你们要被留在这里，我们来世再见。” 白双只是摸着脖子上的项链，这是林林祁交给她的。可是王雨和王荣注定了只能上去一个，原本王雨是要跟随着另一支部队前进，可是，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少年还是不住地哭泣着。 上官溪：“不要害怕，你穿好防护服躲起来，我们一定还会回来的，一定还来得及接你离开。” 王荣：“上官溪姐姐，你们一定会回来的，对？” 上官溪：“是的，一定会的。” 王荣：“那么…让我弟弟上来，我下去。” 王雨：“……我不上去，哥哥和大黄不在我就不去。” 恐慌的难民：“别在这纠缠，哪有时间让你们在这聊，要下去就赶紧滚，不下去就别说话！” …… 王荣：“那么，换白双小姐上来？” 说着，王荣和大黄下了车，随后，示意白双上前。 他们兄弟和大黄是永远不能分离的，那不如，换一个有着寄托的人上车，更何况，她是被人用命保下来。人群没有给白双犹豫的时间，几只大小不一的手就已经将她送上了车。 白双：“………谢谢…………” 她知道再多的推让都是徒劳无功，只能在最后向这两位少年表达了最真挚的谢意。 吴馨：“决定好了？其他的人留下？” 卡安等人点点头，随后，将一袋稻穗交给了抟象。 卡安向着抟象点点头，后者自然也知道他的请求，在未来的某一天，将这份种子种下，让稻穗重新生长在它该在的地方。 两位少年点点头，和大黄一起站在此处。 留在此地的几人目送着他们的前进，他们看到了不甘，看到了痛苦，看到了…坚定。 超载的车辆速度绝不容乐观。车辆驶出保育区的那一刻，上官溪看向被留在此处的人和林林祁所在的方向，一个冰冷的想法突兀地刺入了她的心中。 ……真的来得及吗？ 上官溪：“………” ……还有其他办法吗？ 上官溪：“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如果还能再承载哪怕多一人也好……但是此刻却已别无选择。上官溪痛苦地逼迫自己回过头，将目光转移到前方的路面。 上官溪：“快点回来的话……一切都能来得及！” ……… 第166章 合亦离 两辆超载的救援车在废墟中全速行驶了整整6分钟，但他们回过头却依然能看见保育区的完整轮廓。 吴馨看着仪表盘上的行驶速度，当前仅为每小时37公里。 为了纠正这毫无意义的逃亡，她率先叫停了行驶中的车辆，从驾驶位上走了下来。 吴馨：“按照这个速度行驶，我们根本无法从异合生物的狂潮中离开。” 他看着塞满车厢的人群，人群也一齐看着车厢外的她，同样身为人类本应在此刻立场相同，但车上的眼睛却大多填满了惊恐。 吴馨：“让他们下来，削减到每个车厢保留15人，这样我们才能来得及离开。” 受伤人群：“15人！长官大人！！我们这里塞了40多个人啊！！你要多少的人去死吗？” 吴馨：“如果不这么做，我们所有的人都要死在这里。” 拥挤的车厢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抗议声，在吴馨眼里，它就像一个扭曲的盒子，上面生长了无数张多余的嘴。 天吴：“……我和塔伦留在这里，尽全力拦住这些异合生物，并尝试将他们诱导到另一边，如何？”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塔伦就表达了自己的认可。 吴馨：“凭你们？真是一点也不让人意外。不愧是黎玥救出来的人偶。你们的天真反而会葬送了你们指挥官的命。毕竟，如果她醒来看到队伍里少了哪一个，绝对会抓狂地想要冲出去找。” 吴馨：“如果你和我说你是相信你的实力，那么我只能回答，监兵小队的天真和傲慢真是一脉相承。” 天吴：“呵！” 天吴罕见地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那张老虎的脸加上这笑容，此刻的天吴宛如真正的死神，让车中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但吴馨却依旧以严肃和厌恶相对。 吴馨：“这就是首席的指导？你们队员怀中的那个蠢货，就是因为错误地估算了自己的实力，才救下了你们这些废物。” 天吴：“那么换我来问你，你能站在这里归功于谁？如果不是这个你口中的‘蠢货’，我们不会站在这里，你就更不必说。” 吴馨：“所以，你们就要舍弃指挥官好不容易保住的生命去救这些毫无价值的难民？” 上官溪：“没有生命会是毫无价值的？团结于此，跨越灾难。恐惧与困难不是我们逃离的借口。” 吴馨：“……” 从很早以前，孟苍小队就因为使用战术和利益最大化的手段，队伍伤亡率很低，招来了不少贪生怕死的人。 面对这样一场无法胜利的战斗，无论是重伤还是叛逃都很有可能。她不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做的玩偶，但每一个试图逃跑违抗主人命运的玩偶都会被吴馨好好调教。 ‘忤逆主人的玩偶，应该给点惩罚好让他们自己铭记教训。’ 她始终坚信着这个道理，却依然无法阻止手下的玩偶离开，那时她没有觉得自己有错，还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卑劣和贪生怕死。 在她看来，黎玥昏迷之后，监兵小队就会为了求生，找机会逃离这里。 但是监兵没有这么做，而是救下了她，救下了附近的难民，甚至还为了坚守主人的信念，愿意在这里舍弃生命。 皇甫罅、风擎宇、上官岳……蚩、刘柳等人也不顾一切，直到确保任务完成，尽可能救下了所有能救下的人，才勉强返回了九龙古国。 吴馨：为什么呢…… 她看向了远处沉默不言的抟象，他没有指责自己，这也不曾阻止或批评天吴的做法。这位老前辈究竟是支持自己，还是支持他们呢？ 在禄天学府毕业之前，有一位在他看来并不受欢迎的教官曾说过一句话。 “每个生命都具有独特的价值，即使再渺小，他们都是构成这个世界的一份子。想成为最优秀的指挥官，就一定要记住这个道理：藐视生命，唾弃‘无价值’之物，总有一天会让你失去一切…” 最初听到这段话的时候，吴馨还觉得这位教官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为了倡导“友好协作”，竟然在课堂上危言耸听。 战术失败，陷入困境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起过这句“倡导友好协议”的话。但现在，那个在她看来才不配位的“蠢货”，正静静地躺在解构体的怀里，即使沉睡不起，一言不发，也能让“玩偶”们默守着规则的时候…… 这句话却凭空出现在她耳边。还有，她在东极见到的庚子寅，以及那些奋斗到最后一刻的研究员们。 吴馨：……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之处吗？ 她伸出手，像是要抓住某个不存在的幻影，最终却笑了出来。 吴馨：“你们走，全速撤退，异合生物交给我来牵引。” 塔伦：“‘你’？！” 这时，孟章等孟苍小队的成员转过头，顿时警觉起来。 吴馨：“我可不是毫无准备。” 她晃了晃自己的战术背包，那里放着她最后的杀手锏。孟章不会陌生，因为它伴随着无数“玩偶”的消逝，以最少牺牲换来胜利的功绩。 但这次却不一样，她想要证明自己可以跨越那个目标，可以让玩偶变成留在身边的“同伴”，尽管这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所以，吴馨没有把背包里的东西交给任何一位孟苍小队的解构体，而是把自己放在了棋盘上。 塔伦：“无论你准备了什么，面对成千上万只异合生物还是无法存活！” 吴馨：“哈，你在说什么蠢话？和你们这位天真致死的指挥官不同，我可不会误判自己的实力。带着他们走，不要等我处理完这些麻烦，你们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抟象、孟苍小队：“………” 上官溪：“……可是……” 吴馨：“你们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这个装置只有我能授权使用，就算你们留在这里也只会站在他爆炸的范围中，变成火焰的余烬。” 天吴：“那你呢？” 吴馨：“我有我的办法。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死在这里，所以还请你替我转告那边不省人事的首席…好好记住我今天的救命之恩，等我回来时，要好好感谢我。” 上官溪：“吴馨……” 天吴：“这是她的决定，走。你的话，我会转告。” 塔伦：“……谢谢……” 吴馨：“你们都有自己要背负的东西，校长是，你们也是，至于孟苍小队…这是我的命令，你们无法反抗，走。” 她带着自己一贯的笑容向众人慵懒地挥了挥手，在沉默中目送这两辆车渐行渐远。只是，她没有注意到一道青色的身影还驻留在某处。 当车辆缓缓消失在他的视线尽头时，异合生物集群的“脚步声”也渐渐变得清晰可闻。 吴馨：“得先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呵，真没想到当初合作用的飞行器会用在这个时候。” 短途飞行器将她带起，借助破晓的白光，她的视野中，城市街道已经变成一片涌动的猩红。 …… 大部队撤退后过了没多久，地表就传来了了某种爆炸造成的震动和响声。当这震耳欲聋的声音消退之后，世界仅安静了半分钟，附近就出现了大量异合生物的脚步声。 但它们似乎没有注意到躲藏在地下室中的人，而是越过保育区，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奔跑。 脚步声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更远的地方又传来了几声巨响。 留在地下室中的老人和少年无法得知上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发现，在异合生物的脚步声消失后，所有的过滤塔指示灯都变成了红色。 这里已经没有活人能说出红色指示灯对应哪种损坏，只知道它已经停止了运转。随后，停止运输安全空气的过滤塔开始源源不断地送来高浓度斯科瑞病毒，躲在地下开始失去了意义。 卡安的老伴带着卡安返回地表，却又在半个小时后回到了这里。 老妇人：“往外面走点，全是赤潮，像泥巴一样糊在路上，还有的藏在坑里。” 她指着自己的腿，脚踝下已经因为沾满了赤潮而开始腐烂。 老妇人：“往外走更深，被围住了，出不去了。” 她叹着气坐在病床上，眼睛却一直无法从卡安身上移开。 老妇人：“老头子，睡一会儿。” 卡安：“……痛的……” 老妇人：“嗯，是啊，我也痛啊，给你探路踩了一脚赤潮，脚都烂了，看来也活不了多久了。睡，睡一会就不痛了。” 卡安颤颤巍巍地点点头，缓慢地躺在空荡荡的病床上。 王荣和王雨簇拥着，弟弟的身体已经有些发抖。 王雨：“哥哥…” 王荣：“我在。” 王雨：“好冷……” 王荣：“我在……” 大黄：“呜……” 田园犬耷拉着耳朵，紧紧地和两个主人靠在一起。已是正午，却丝毫不见光辉与温暖，有的只是令人不安的霉味和透骨的冰冷。 在这时，弟弟拿出了一张纸，是他的童话本上最后的空白，连带着一支笔还有某个稍大的物件一起递给了哥哥。 王雨：“哥哥，这个给你，只要在上面写好字，你的愿望就一定会实现的。我不识字，也不会写字，所以，哥哥，这个给你……” 王荣：“……嗯……” ………… 第167章 离殇 大部队撤离的五个小时后… 按照他们上一次的速度，这个时候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想到这里，王荣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微笑。他抬起手，先是抚摸了已经熟睡的弟弟，而后揉了揉大黄的脑袋。试图以此为慰藉驱散自胃中透出的饥饿感。 弟弟正在安静地睡着，手中抱着一个罐头，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想来是正在做一个美梦，一个让人流连忘返，不愿离开的美梦…… 坐在不远处的老妇人翻开裤腿，斯科瑞病毒已经完全腐蚀了她的双腿。 上官溪在离开之前，从为数不多的库存中留下了两支血清和两个罐头。在两位夫妇出发前，四人来回推让，最终决定将罐头留给王雨王荣兄弟，血清则是留给即将外出的老夫妇。 但王荣并没有着急着拆开自己的罐头，王雨也没有，这份对他们来说弥足珍贵的资源应当留到迫不得已的时候。 等到卡安熟睡之后，老妇人还睁着眼睛，似乎是还在回忆一些什么。 …… 大部队已经离开了10个小时。 即使穿着防护服，王荣也能感受到双腿上原本就未愈合的伤口正在迅速溃烂。他不知道斯科瑞浓度的监测仪在哪，只能从伤口不断渗出的脓血来做出推测。 弟弟还睡着，王荣拍了拍弟弟，弟弟似乎在慵懒地晃动身子，似乎很讨厌哥哥在打扰他的美梦，手上仍旧保持着紧握的姿态。 王荣：“还有多久……？” 按照上次的速度，他们此时应该已经返回这里了，但却完全没有消息。 或许是因为人太多了，行驶的速度会变慢？王荣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 7365号城市的人…… 在他们驱车离开前，王荣就听上官提到过7365号城市的过滤塔也出现了问题。但他坚信着，那位温柔的医生姐姐，那两大只稳重缄默就偶尔带点欢愉的大人：狼大哥、虎大叔，那位祥和的狮子老爷爷… 他相信他们会修好过滤塔，也相信上官姐姐说的通过“规划安全路线”就能避开赤潮。 如果自己也能找到这样一条安全路线呢？那样自己、弟弟、大黄还有卡安夫妇就都可以得救了。 可是，7365号城市的斯科瑞浓度也会和这里一样高吗？ 不会的，不然他们就不会再往返来拯救人们，一定是还有机会，他们才会选择将这份希望赋予我们。 王荣不断在内心依呢喃着这两句，忍住不去翻身，以免吵到熟睡的弟弟，可自己的双腿却随着旋转的秒针发出难以忍受的剧痛，此刻他只能凭着内心的呢喃和抓紧枕头来分散注意力。 大黄：“呜……” 大黄担心地舔着他紧握在枕头边的手，这是往日里带给两兄弟最温暖的慰藉，可惜，现在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但是王荣还是努力抬起颤抖的左手，将大黄揽入怀中，右手则是抚上弟弟的脸庞，在触电一般的回缩之后，又轻轻地抚摸了弟弟的头。 王荣：“太好了，没事…没事…要是人类也像普通动物一样，只是携带斯科瑞病毒…不会感染就好了……没关系的，我们一定会痊愈的，上官姐姐说过了，她会回来的。” 大黄：“汪…呜……” 眼泪从王荣脸庞上滚落，落在大黄的头顶，绒毛让它不会滚落，就这样为这份悲伤裹上了一层秘密的大衣。 王荣：“一定会好的。” 他苦笑着，拉了拉弟弟已经有些湿润的床被，随后从怀中掏出了弟弟给他的笔和纸。 王荣：“如果真的能实现愿望的话…我想要……离开这里…和弟弟与大黄一起……拥有自由……” 哪怕明知这只是虚妄的幻想，明知自己的所作皆是徒劳，但他却依然怀抱着这样的梦想，在“能实现愿望”的纸张一角上画下了一对简陋的翅膀。 王荣：“请带我们飞过天空……越过赤潮……” 他像一位在深潭中抓住浮木的溺水者，一遍又一遍描绘着纸上的翅膀。 王荣：“和弟弟、和大黄一起……离开这里……去那个……能接纳我们的地方……” 但这份希望却如将熄的火烛，被饥饿、疼痛和斯科瑞感染所化的狂风中不断摇曳，越发微弱。他越是描绘，视野中的这双翅膀便越是模糊。 恍惚中，一簇鲜红的珍珠坠落到纸上，随后凝聚、绽放，象征绝望的花就此诞生。 血。 ………… 恍惚之间又过了十个小时，夜幕降临后，沾满了血色，堆满了残骸的土地，终于也在月的冷晖下与地下室一同陷入冰冷的死寂。 即使是经过漫长的十五小时等待，保育区门外依然没有希望的音讯。 卡安从漫长的昏睡中醒来，本打算拍拍身旁的老伴，但回应他的唯有冰冷，象征消逝的恶寒。 卡安：“…娅…” 他含糊不清地喊着对方的名字，但那具早已冰冷的躯体已经无法给予任何回应，死寂、孤独、痛苦，这具苍老的身躯已经被折磨了太久，而今，连最后的牵挂都已不在，甚至于，他还来不及道别。 卡安：“……偌娅………” 她已跨越黄昏，走向那安和的夜晚。在微弱的光芒中，老人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苍老的皮肤，试图重构那记忆中的轮廓。 冷月依旧，她给予着夜里清光的同时也送来死寂寒冷。她的光辉游荡于大地，千百年来为文人雅客所赞叹，可如今，那不过是一位老人在泪水中能听到的最后的安眠曲。 卡安：“…偌娅…等我…一起回家……” 饥饿、癌症、感染、年迈……他握紧了妻子的手，也抓住了自己的通行证，向着清辉下妻子的背影全力奔去。 ……… 又是一个清晨，不复欢笑萦绕的繁荣，这里只有死亡的终局。微光迎着晨露，于微风中予以这片灾厄纵横的土地以悼送。 少年蜷缩着，溃烂的痛苦让他连平日里的睡眠都无法做到。一觉醒来，就过去了六七个小时，倘若消磨时间，这也是最快的方式。可是，痛苦的铁索每一次都会死死勒住他的脖颈，让他窒息着从浅眠中醒来。 距离大部队撤退已经过去了二十四个小时，守望在地下室的人们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能被称之为希望的消息。 弟弟还躺着，这让身为兄长的王荣相当羡慕，要是自己也能这么安稳地睡着就好了。但不知为何，大黄一直耷拉着耳朵，自己的胸口也在隐隐作痛。 王荣：“路上遇到了什么……还是……不想回来了……” 他曾数次想要爬起，衰弱的身躯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束缚在床上，哀恸伴随着冰冷在四肢百骸中蔓延。 王荣：“走的人很多……出事的话……就不好了……但我……没关系……只要他们能活着……就足够了。” 恍惚间，自己仿佛又回到当初第一次来到这座保育区，上官溪为自己处理伤口时。 上官溪：你们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记忆似乎浸入了虚无的海洋，无数的过往似乎被淹没坠落，无法找回。他唯独记得，在步入这漫长而绝望的永夜之前，他曾认为自己经历过的苦楚与艰辛让他可以不再畏惧病痛与死亡。 寻觅着只言片语的信息，忍受着剥肤之痛的身躯一次又一次地将生不如死的痛苦灌入大脑，如千把匕首万剐其心。 …如果生不如死，那便拥抱死亡… 但如果能从折磨中挣脱，一处不痛的活下去呢？少年就这样想着，内心总在呐喊着“不可能”，却也从不曾放弃挣扎…… 大黄：“汪！” 万念俱灰之际，地下室的大门处传来了声响，似乎有人接近了这里。 王荣：“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漫长的等待早已将他的精神折磨至极，此刻这份线索犹如一剂强心剂，让本是余烬的心再一次燃烧起来。身体的痛苦和羸弱不再是能困缚他的囚笼，他奋力挣扎起来，走到弟弟床边。 王荣：“弟弟，他们回来了，别睡了。” 见弟弟没有反应，王荣便尽力推了推弟弟的身子，但反馈给手的触感不是隔着防护服的皮肤的柔软，而是一股粘稠的糊状物的触感。 王荣愣住了，颤颤巍巍地掀开弟弟的被子…… 少年裸露在外的手已经完全腐烂，化为了一滩浓稠的猩红色糊状物，这种腐烂一直延续到袖口内，直到脖颈处。仔细看时，那包裹住王雨的防护服已经瘪了很多，溃烂的脸只能依稀看出死前带着微笑。 自掀开被褥的那一刻，猩红的糊状液体开始缓缓流淌，那已经不再是血肉，而是高浓度的斯科瑞赤潮。就连骨骼都已经被腐蚀，仅余点点猩红中的灰白…… 王荣：“弟弟……” 是啊，弟弟早就死了……在他递给自己纸、笔和罐头的不久后就死了。他知道，却不愿面对…… 他愣了很久，有什么彻底破碎了，直到那猩红的液体流到跪着的他的膝边。 大黄：“汪！！” 大黄的吠叫声将他从恍惚中拉回，他缓缓地站起身，将手向自己的大衣口袋，那里是两个罐头。泪水不断滴落，王荣在无力与哀恸的哭泣声中将被褥重新盖回了弟弟身上…… 王荣：“对不起……” ……… 大黄耷拉着耳朵，低下头，悲伤地呜咽着。而王荣挣扎着走到另一个隔间，那两位老夫妇的面庞也早已没有了血色，想要传达的希望此刻消逝于无声的沉默中。 他轻轻掀起两位的衣角，两人的皮肤也已经开始化为糜烂的赤潮，和弟弟一样，也…和自己一样。大黄靠在王荣身旁低声呜咽着。 王荣：“……大黄，大家都已经……” 身上的衣物早已和脓血凝固在一起，即使轻微拉扯，也会带来钻心剔骨般的痛楚。但他还记得，弟弟与他的约定，自己和弟弟曾向上官溪说过的话语，终于回到了脑中。 ‘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天，我会尽全力保护好弟弟和大黄，至少，不会把他俩，作为第一个被舍弃的选择。’ ‘我也是，我会尽全力保护好哥哥和大黄的。哪怕，只有一个人能留下来…’ 他要走下去，还没到放弃的时候。为了封闭大门后的希望，他再次拄起手杖，艰难地走向了封闭的大门。 ……… 第168章 “自由” 沉重的轰鸣声中，封闭大门被打开了。清晨和煦的微风夹杂着腥臭味灌入地下室，渲染着门外注定破灭的希望。 适才那些响动究竟从何而来？是风与废墟结合后的恶作剧？还是说，只是他的幻想？ “你们在哪…？” 声嘶力竭的喊声回荡在杳无音信的保育区，最终又被风无情地赶回此处。 王荣：“……一定，还在附近…就算大家都没有回来，也有可能…是无意中进入这里的拾荒者……” 没有放弃希望的少年向前迈出一步，向上攀登寻找。除了大黄，他已经没有任何牵挂。地下室中的大家没有带上他，早早地去往了夜幕之中。只留下他，独自承受最后的痛苦。 …… 大部队撤退的二十八小时之后。 他离开地下室，仔细搜查了整个保育区，直到攀登上这座保育区最顶端的建筑也不曾发现一个人影。 王荣：“没有人会来了……大家…都死了…” 他绝望地匍匐在塔楼顶端，看着下方的回字形建筑和幽深的天井，想要哭泣却发现，泪水已无法再流淌。 王荣：“请…带我离开这里……” 为了探索完这座不算宽广的建筑，他已在伤口的撕扯下缓慢移动了近四个小时，以他的体力来说，他已绝无原路返回的可能。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们两兄弟和大黄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且不谈这样的运动量对他来说一意味着什么，就连大黄也耗尽了力气，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 在大多数拾荒者眼中，二十八小时不过是流浪中毫不起眼的流浪碎片，王荣也曾这样想过。但在连续一个月的饥饿与病痛后，二十四小时折磨和四小时追寻便足以将他牵引至生命尽头。 少年站在死亡深渊的边缘，手中是最后的希望——两个罐头。 王荣：“现在和大黄一起吃掉它们的话，情况会变好吗？” 答案是否。一个罐头不能让他恢复足够的体力，伤口不会愈合，他依旧被困于保育区的塔楼顶端，无法徒步返回。再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因为斯科瑞感染，浑身溃烂，变成和弟弟一样的烂泥。 进食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留给更需要它的生物。少年不再犹豫，打开了两个罐头，放到了大黄面前的地上。 王荣：“…吃…” 在主人的示意下，大黄开始狼吞虎咽，看着它的模样，少年发现自己居然露出了微笑。 毕竟，最后的家人还在，还能好好地活下去。空洞的心，此刻被稍稍填补了一些。 王荣：“如果…我能多找到些物资，弟弟会不会就不用死，我们会不会也不需要饿这么久……对不起…” 他抬起头，透过自己绘制在纸页上的翅膀，望向上方遥不可及的天空。曾经和上官溪一同诉说的想法，上官溪对他的教导终于再一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中。 他将纸上的翅膀收入怀中，将这虚无的幻想（愿望）紧紧握在手中。站在生命尽头的少年，将幻想中的翅膀安在身上。 王荣：“大黄……我要走了，去…更广阔的天空，去…和弟弟团聚。” 大黄：“汪！” 王荣：“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 大黄：“………” 大黄耷拉着耳朵，低声呜咽着，哀恸之感透过微风，送入无法传达到的少年耳中。 王荣：“对不起……”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缓缓向着大楼边缘移动。 王荣：“……你说……他们…还会回来吗？” 大黄：“呜……” 王荣：“我希望他们能回来，可如果，他们遇到围住保育区的赤潮，怎么办？他们会受伤的……” 溃烂撕扯的痛苦伴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但却并未让这个少年停下脚步。 大黄：“汪！” 王荣：“如果他们真的回来了……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个还活着的人…会难过吗？” 大黄：“………” 王荣：“可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知道了……”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毫无意义的思考甩出大脑，但最终，还是决定在那页纸的背面写下留言（遗言）。 王荣：“要是还能多一点时间就好了，这样就能多学一点字，也是给弟弟讲故事的时候就不会卡顿了……” 他带着小小的遗憾，将这张写满错字的留言纸收进上衣最干净的口袋中。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少年想着，微微躬身给了大黄一个笨拙僵硬而认真的拥抱。 王荣：“活下去，至少你还可以，你一定要活下去……” 大黄：“汪…！汪！” 他张开幻想中的羽翼，如同一只渴望自由的飞鸟，又像追求自由的伊卡洛斯，跃向天空，昂首逐日而去。 王荣：“抱歉……永别了……弟弟，能找到你吗……” 伴随着那份幻想，少年从楼顶一跃而下。 ……但是…… 从不存在的羽翼学不会飞翔，少年的躯体迅速坠向大地，撞在堆积如山的空箱上。 倘若这只是一个故事，那么他的痛苦就理应在此刻终止。但这并不是故事，现实从来不会如此简单就结束。 碎裂着的堆积着的废品延缓了死亡造访的速度，疼痛和长眠都没有如他预料那样在第一时间降临。 他想要移动身体，可是这具虚弱的身体无法给予他任何反馈，无法控制自己，只能等待下一步变化。 最先察觉到的，是流水声。 与雨水和水管流出来的清脆细流不同，他更近似于牛奶被打翻时产生的声音，虽然区别非常微小，但仍比水显得浓稠一些，他猜测那是自己的血。 随后，麻痛感开始渗入肢体，逐渐蚕食着他的意识，当疼痛感重新填满四肢百骸时，王荣才发现自己早已无法呼吸。 死亡从来没有游戏中描绘的那么轻巧。他从来都不是牺牲者名单上的一个数字或名字，而是一具承载过去与未来的躯体，慢慢被碾压粉碎的地狱。 肢体断裂的剧痛在秒针的移动中被无限拉长，血液流淌的节奏也缓慢如斯。 王荣：“……好……痛……” 声音已被鲜血侵染，带着诡异的泡沫声，若是有人在旁边倾听，或许只能看见随音波而动的血沫。 心脏在被痛楚肆意拉扯…… 如果，他知道会有这么痛，还会选择提前结束吗？ 死亡从来都不是轻松的，它根本不意味着解脱，更加不是通往与亲人团聚之地的门票。 王荣眼中能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意识在深海中沉沦，感知正在不断消失。 王荣：我……后悔吗…… 在这一天到来前，他曾目睹过无数死亡。那民中总有人喜欢把“走不下去了也不过就是死”挂在嘴边。 在路过保育区时，他曾听一位戴着眼镜的保育区员工提起过一个词——维持性自杀幻想。 他说，这些看似消极的想法可以让人们找到“退路”，从而获得些许前进的勇气。 但它不是真正的“退路”，从来都不是，一旦踏入其中，便会万劫不复。 在创钜痛深的折磨之中，少年的心代替了无法大声呼喊的喉咙，在脑海中发出悲痛欲绝的号哭。与此同时，对自我发出的质疑也在哭声中愈发清晰。 ——我…真的认为…死亡是自由的吗？真的…能找到他们吗？ 王荣：不！ 那位狮子爷爷曾对他说过，自由是带着束缚却依然能随心所欲奔跑。若是为了追求自由而舍弃生命，那便只是被欲望驱使，被迫放弃了自我。 而现在，每一寸还能感受到的血肉的痛楚都在控诉着他的决定，剧痛正在拉扯，哀求着他能够站起来自救。 ——那么，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初做了错误的选择吗？ 王荣：“不……” 他挣扎着，从无法发声的喉咙中拼尽所有挤出了一成不变的回答。 从一开始，他就想过大部队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但即便如此，弟弟走前脸上挂着的笑容，连同自己，他们没有因为让出撤退的机会而感到后悔。 王荣：我所后悔的事……是…… 从诞生以来，他所遭受的所有苦难，他所辜负的期待都在心底刻画着这个想法。 如果还有选择的机会，他不希望自己出生，更不希望弟弟降生于这个苦难的世界。这种悔恨一直在心底发酵，以至于他在与弟弟重逢时是那样的欣喜和辛酸，在拥有大黄陪伴时是那样的欣慰。他们不断舍弃自己，讨好别人。 但无论怎么心生悔意，降生一事都无法改变。所以，厌弃生命的孩子明知死亡不会带来自由，明知要承受惨痛的代价，也只能去毁灭自己的未来。 “没有得到过爱的人，终其一生都在追寻着爱的代替品。” 这个被不断抛弃的孩子，一是想要完成一些事来证明自己可以不用被抛弃，来证明自己还有能力去保护弟弟和大黄，保护最后的牵绊。 因为知晓了死亡的痛苦与孤独，他才能更加理解生命的可贵，更加确信自己没有后悔。 王荣：……这样…就好…… 在撕裂的痛苦中，少年为他所找到的答案祈祷。当所有鲜血逃离了自我，这具躯体也陷入了停滞的囚笼。 王荣：…… 虽然那只有一个瞬间，但王荣还是感到了，弟弟握住了他的手，他们的灵魂穿过地表，在泥土中学会了飞翔。 …………… 第169章 近在咫尺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大部队离开保育区的三十二个小时后…… 少女终于拖着断裂的腿，再次回到了这里。 上官溪：“…………” 几度想要出言，却被那唇边的颤抖堵住了声音，比起腿部的疼痛，胸口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坠得生疼。 无论她确认多少次，眼前的少年都已经变得冰冷，绝无一丝生气。握着那双早已冰冷的手，滴滴泪水不断坠落。 午后的阳光仍旧肆意挥霍着煞风景的温暖，微风闯过天井，空荡荡的毫无生机的建筑成为了它们的田径场。 通往自由的出口近在咫尺，困于此地的人却寸步难行。 上官溪：“……我…我什么都……” 这些天压抑在心中的悲痛早已积攒到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她再也无法收拢，只能在轰然决堤的情绪中憎恶自己。 瘦弱的田园犬还在死去的主人身边打转，不断舔舐着他早已凝固的血，但…伤口早已不会再愈合。它回过头，用鼻子蹭了蹭上官溪的手臂，示意她使用那卷绷带。 上官溪：“………” 白色的身影低下头，凝视着手中的物品，那是31个小时的奔波中得到的额外馈赠。 就在一切还能挽回之时…… 绕过无数坍塌和阻隔，突破感染体和异合生物的包围，两辆救援车在超载运行中行驶了13个小时，这才进入7365号城市的保育区。 确如情报所言，这里的武装拾荒者绝非友善之辈。 武装拾荒者首领：“滚出去！这里不接受任何解构体！” 无数枪口对准了他们，无论是解构体还是他们身后的人类。当然，徒劳无功…… 在充分的武力“交流”之后，他们的首领才同意和解构体们进行“友好”谈话。 7365号城市原本是沙褶远程投资进行的项目，这些武装拾荒者按照承诺参与了建设，最后沙褶帝国却将它拱手让给别人。 “驱赶”的理由则是“条件有限，要让给更需要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受害者。 在双方都静下来交谈了各自的情况，哪怕对方面对共存的好处仍旧固执己见，但7361号城市的异合生物狂潮最终让他们妥协。 作为交换，除开监兵小队外的所有解构体都要驻留在此，为7365号城市保育区侦测和防卫可能到来的异合生物狂潮。 武装拾荒者首领：“既然情况属实，我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坚持，但我们只能优先顾及自己。带伤员进来，别忘记承诺。” 上官溪：“请放心，我们绝不会食言。” 安顿好伤员和难民，将7365号城市保育区交给了抟象等人后，监兵小队再次起身返回了7361号城市保育区。 …… 可是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早已不是7361号城市郊区相对平坦的荒野，而是赤红色的绝望：汹涌的，足以围住7361号城郊的赤潮。 唯一还能松一口气的是，保育区位于较高的位置，还没有被淹没。 天吴：“目前的情况来看，不能硬闯，我尝试能不能带你们飞过去。” 塔伦：“大哥试试，如果不行就只能走地下通道了。虽然不出意外的话，还来得及。”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最多只需要三个小时就可以安全越过赤潮，返回此处。 可世上…从不存在如果。 以队长目前的情况，光翼无法支持长距离运输甚至启动后能否支持天吴本人飞行一段时间都是问题。而失去了指挥官权限，他们也无法得知人形生物目前在哪个城市。 当他们出现在上官溪的感知中时，他们这才注意到那两个象征绝望与灾厄的存在早已来到了此处。 未确定人形生物·男：“………” 未确定人形生物·女：“………” 上官溪：“他们正准备穿过赤潮……就快靠近保育区了。保育区里还有卡安老先生和偌娅夫人，王荣王雨和大黄也在那里！” 天吴：“必须阻止他们！” 塔伦：“目前的我们没办法直接穿过赤潮，等到绕路就来不及了！” 天吴和两位队员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以此避免他们进入保育区。 塔伦站在赤潮边缘，用狙击枪对着近四公里外的人形生物连开数枪，子弹并没有直接命中他们，塔伦现在的状态，远距离的精确攻击对他来说似乎有些吃力。 塔伦：“啧…果然这个状态，不行吗…” 上官溪：“等等，他们正在转身…朝我们这里过来了！！！” 天吴：“只是引起注意力的话，这样足够了。” 塔伦：“……这些家伙会不会已经学会…不对，应该是从某位解构体身上夺走了侦查活动信号的技术。” 天吴：“别在意这些，当务之急是分散撤退，不能和他们正面交战！” 塔伦：“好！” 天吴：“你往右边走，我来背上官。” 三人立刻跳下车厢，在夜色的掩护中，向着不同的方向奔跑。 似乎是觉察到三人使用了分散战术，人形生物也停下了脚步思考数秒。随后做出了一个让他们并不觉得意外的决定——效仿监兵的战术，女性未确定人形生物向着塔伦的方向而去，男性则是跟上了天吴和上官溪的脚步。 这场追逐战持续了数个小时，天吴等人早已冷汗直流，但追逐着他们的猎人这仍旧显得游刃有余。不过，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们的行为并不像是追杀，反而更近似于模仿或玩乐。 上官溪：“靠速度根本拉不开距离…” 天吴：“这家伙根本没有用全速……塔伦，你那边如何？” 塔伦：“和你们的情况一样，穷追不舍，根本甩不开。” 点开了即将靠近保育区的人形生命，却让他们自身陷入了无法逃离的困境。无法确保他们的“乐趣”什么时候会消散，绝望与再次孤注一掷的想法即将代替行动力时，三人接到了九龙指挥部的通讯。 紧握住这个唯一能甩开人形生物的机会，监兵小队同意参与第一型重明武器的正式首测计划。 接下来的时间……就这样匆匆卷入了炮火和刀剑的碰撞中。 ……… 三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天吴的右半边胸膛被撕裂开来，行动时还伴随着夹杂着异样猩红的循环液滴落；塔伦的狼尾和左臂被重击，现在只能无力地垂下；上官溪原本简单固定的腿也因此完全断裂，只能在天吴的帮助下移动。 等到再次折返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三人分头行动去寻找7361号城市的幸存者，可是，吴馨和不放心她留在这里的孟章都已不见踪影。 上官溪支撑着身体回到保育区，滞留在此地的四人也已经离开人世。 上官溪：“…………” 目睹过诸多死亡的上官溪并未变得冷漠，反而愈发悔恨起自己的无力。 上官溪：“如果我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如果当时能带他们走……无论是卡安老先生还是偌娅夫人，王荣，王雨，吴馨，孟章……我都可以……” 上官溪：“……但世上没有如果……” …… 与此同时，九龙古国的研究者和决策者们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希望”所带来的成果。 昊：“如果能给他们一个准备的时间，结果只会更好。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从不曾有过。” 祖昊焱：“……至少这次反馈的效果是很不错的，虽然将功率锁在了20％左右，但这份情况已经相当可观了。” 记录中，那象征希望的立方体被天吴全力投向人形生物。随后，接触到立方体的“皮肤”便发生了溃烂，如同融化一般剥落。 他们如同人类一般发出了悲鸣，任由它掉落在地面上。重新对另一只人形生物进行了测试，结果完全在误差范围内。 并且关键的是，武器造成的溃烂并没有迅速愈合。这和天吴第一次使用重明武器时的情况一样，重明武器吸收了斯科瑞病毒。 任务完成后，监兵小队便立刻撤退。严重的伤势并未成为阻止他们前进的障碍。人形生物也只是目送着他们离开，一边检查对方的伤口，一边发出扭曲的声音。 未确定人形生物·男：“——‘别管我了，别……’” 未确定人形生物·女：“——‘我不会丢下你……’” 祖昊焱：“………” 昊：“………” 蓐收：“………” 最后的记录中，两个未确定人形生物从周围找来了一些工具，试着借用别的东西来触碰面前的立方体。很快，这个被誉为“希望”的重明武器，在超负荷与石块的双重攻击下停止了运作。 记录在此终止，但根据这些情况预测，他们应该是对重明武器产生了警惕，并将这份警惕连带到带来它的监兵小队身上。 昊：“初步的人类意识……” 趋利避害，甚至于可能存在的感情…… 昊：“护送的人情况如何？” 蓐收：“监兵小队营救下生还四人，牺牲六人，带下去的物资仅有两箱被成功回收。” 数字相当残酷，但对于这场完全不对等的“营救”，这场以实验为主要目的的动员，牺牲在所难免。国君等人都明白，不必要的仁慈是对更多人的不负责任，就是他们必须做出这样残忍的决定。 祖昊焱：“……目前能造成实质性伤害……稳定性的问题被解决了。” 终于，国君罕见地松了一口气。 ……… 大黄：“汪！！” 正当上官的思念进一步被拉向悔恨的时候，一声嘹亮的犬吠打断了她。 上官溪：“大黄…………” 田园犬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乖巧地坐在上官身边，却一直低着头。 上官溪：“这里只剩下你了……” ——要带走大黄吗？ 人群对大黄的偏见如此明显，或许让它自由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自由不意味着安全，游荡在外的敌人也有可能会攻击大黄，人类也不例外。 上官溪没有找到答案，却在少年的上衣中发现了一角洁白。在充满死寂的灰暗之地，这份洁白显得无比突兀。 上官溪颤抖着，从他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张沾着血迹的纸。 打开纸张，上官看到上面画着一对翅膀，笔迹很深，已经穿透了纸张。摩挲着这些笔迹的刻痕，透过阳光却发现这双翅膀的上空出现了点点黑墨，将纸张翻了一面，少年稚嫩而潦草的笔记映入视野—— “我担心大黄，如果你们回来了，大黄还在这里，就把他带走。 我和弟弟不后hui从车上下来，我们不想分离，也希望帮助那位被他人所救的姐姐。 看到我了，不要难过。你们能回到这里，没有pian我，我就很告兴了。 谢谢，我走了。” 纸张的下方是那双少年绘制的翅膀的倒映笔痕，那是一双简单却又散发着光芒的翅膀啊。 ………… 第170章 “舍予” ——我们的生命是天赋的，我们唯有献出生命，才能得到生命。因此，生命是生命的舍予者…… 上官溪安葬了林林祁，卡安老夫妇，王荣王雨两兄弟。带着大黄离开了7361号保育区。 一路无语，惟余沉默，对自我的质疑与对无能为力的哀伤如汹涌的浪潮般将她淹没，直到与同伴汇合才勉强振作一点。 那页染血的笔记，被上官溪紧紧地捂在手中。 但正如上官预料的那样，人群对于田园犬的恶意依旧，希望上官溪把它驱逐出去。 面对这一境况，上官溪陷入了沉默。 上官溪：“……………” “我真的，能改变这一切吗……” 无论是大黄还是王荣，亦或是那些更久远的回忆，无力挽救的生命如同沙漏中的沙砾，每一秒都在滑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就算抓住其中一个，也很可能使其如大黄一样，坠入下一个地狱。 ………就像王荣不希望彭澜生下孩子一样，在这个苦难横行却又无法改变的世界，生存不过是延长痛苦罢了。 甚至是…她…… 上官溪：“指挥官……” 人类依旧昏迷不醒，绝望感也随之涌上心头。如果黎玥仍旧昏迷不醒，那么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的战斗就真真切切地毁了这位指挥官的一生。 上官溪：“……对不起……对不起……” 悔恨、遗憾、迷茫、痛苦，一切的一切都如天缺洪涝，不止不息。可这句道歉已经无法传达到黎玥耳中。 不知多久以前，自己也遇到过这样的境况，那时，她将过错归功于自己的能力不足，一度向指挥官表达歉意，可是黎玥并未责备她。 “会有意义的。” “也许现在看来微不足道，但改变，救援，再渺小再微弱也是有意义的。但一定要说没有意义的，那么我只能想到放弃。只有放弃才会让一切变得毫无意义。” 那时的指挥官明明也是一个略显青涩的姑娘，也不排除她修改前的原话来自某本名着。但上官溪依旧相信着，这就是黎玥教给她的道理。 上官溪：“‘只有放弃才会让一切变得毫无意义’，是啊，还不能…” 上官溪不断地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试图以此不断为自己打气，好重拾战斗与救援的勇气。 可是，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从不忌惮将最深的恶意送至意欲寻得绿洲之人的面前。 门口的骚乱直接打断了原本想要调整好心情的上官溪，转头望去，一个中年男性拿着一条带血的布条慌乱地冲了进来。 神色慌张的武装难民：“不！不好了！老瓦克！老瓦克他们…他们都…！” 他上气不接下气，声音也因此而颤抖。 天吴也跟着走了进来。 天吴：“那个老人说完就死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上官！” 天吴简单说明情况后便将目光投向了上官溪，如他所料，上官溪早就开始了搜查。 上官溪：“不行，可侦测范围内的单位很少，而且都带着高浓度斯科瑞。” 天吴：“都是感染体，还是说……” 天吴没有说出那个结果，最坏的情况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上官溪：“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天吴：“十个小时前，据说是我们离开没多久，他们带着彭澜，开着我们留下的车出门了。” 上官溪：“为什么带着彭澜大姐？” 神色慌张的武装难民：“她说她已经怀孕三十九周了，必须出去找点物资来准备生产，当时我还劝了，可她说其他人也不知道到底要啥，只能她自己去。” 上官溪：“已经10个小时了，扩散式搜索不知道这样还来不来得及……” 武装难民首领：“别白费力气了，他们俩带着一个孕妇，兰德又说老瓦克出了事，又在他面前死掉了。三个人只剩下一个行踪不明的孕妇。” 上官溪：“……但是，我还……” 天吴：“走，上官。”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队员的想法，他当然会支持，连带着旁边的大黄都发出了支持的吠叫声。 大黄：“汪！” 上官溪：“大黄，你也想去吗？” 大黄：“汪汪汪！！” 武装难民首领：“你们想去就去，顺便把这条只会吃饭的畜生给带走，否则它在这只有变成肉一种下场。” 天吴：“呵呵，走，上官。别在意，黎玥说过，九龙田园犬很聪明，带上能有用。” 在俯身时，他小声地在在上官溪耳边说了一句：“就目前来看，这里的某些东西还不如这个所谓的‘只会吃饭的畜生’，把这件事证明给他们看。” 他知道，上官还处在深深的自责中，在她陷入更深的悲伤之前，天吴便用生硬的方式将她的注意力从深渊中拉回。 天吴：“你知道彭澜的物品在哪里吗？让大黄先辨认她的气息。” 上官溪：“我知道了，在那边……” 十个小时前…… 监兵小队还没有回到7365号城市保育区，彭澜为了寻找生产时所需要的物资，和驻守的解构体打了声招呼，便随同老瓦克等人一同出发了。 原本，她在众人的保护下，提前找齐了所需要的东西，不过由于不便行动，彭澜只能独自一人坐在商场前的广场长椅上。 夕阳的余晖并未散去，映照在她的眼中便化为了绽放的欢欣。所有的物资在再三确认之下都已经齐全。只是…… 彭澜：“孩子……你的诞生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关于未来的疑问，在这苦难遍地的世界中，没有任何人能回答。荆棘丛生，将有关孩子未来的一切深深地隔绝。 尽管没法找到答案，但她并没有停止思考孩子的未来，她抬起头看向远方，是否让这孩子诞生，昔日她可以毫不犹豫的给予王荣肯定的回答。 因为即使在饥饿和流亡中成长，彭澜也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她得到了来自家人和丈夫的爱，也想将这份爱传递给自己的孩子。 为了迎接孩子的降生，两人早早就规划好了未来，也为此脚踏实地地做出了努力。 她还记得，得到留在保育区的资格时，自己和丈夫在紧紧相拥中，喜极而泣，那份欣喜，时至如今她依旧铭记着。 只可惜，那场大火焚尽了一切希望，却并未扼杀灾厄的火种，他们走出摇篮，紧接着是对这个世界的劫掠。她曾深爱的那个人，那个曾深爱着她的人，如今只剩下回忆中的余温尚存于手掌之中。 如果，环境继续恶化下去，她连自己都无法保护，又该如何保护孩子呢？ 所有人都已不在，她也已经回不去了，如果还要失去这个孩子，那样孤独的未来，哪怕只是想象，彭澜的眼角都是一阵酸涩。 爱是相互的，在给予孩子爱的同时，她也想要收到爱作为回赠。 彭澜：“……这算是自我满足吗……” 如果只是因为孤独，因为渴望得到爱，就将一个生命带到这个苦难横行的世界上来，那未免对这个孩子也太过不公。 彭澜：“但是………” 但是她无法确定，这个孩子将来一定会憎恨这个世界。即使她这短暂的27年时光荆棘丛生，她也因和挚爱的人们相遇，而由衷地感谢自己的父母。 没人知道未来的事…那么，又究竟是谁能做出这样的抉择呢…… 就在彭澜低头思考的时候，小巷的一角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快……逃……！” 沙哑的声音顿时勾起了她的警觉，转头望去，摇摇晃晃的类人闯入眼眶，警觉顿时被恐惧替代。 “…彭澜……大姐……快……逃……！” 彭澜：“！！！”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类人，为什么它会发出同伴的声音，彭澜无法追究，也没有时间去追究。但，万幸的是，这声音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进而给她留下了逃跑的时间。 彭澜：“…救…救命……” 她曾看过不少教材，直到怀孕39周时奔跑会导致提前进入临产状态，还没有准备好迎接这个孩子，可她此刻别无选择，只能这样护着肚子大步奔跑。 彭澜：“……神啊……如果真的有神明…求求你……请再给我点时间……” 带着逐渐加深的坠痛，彭澜向熟悉的街道全力冲刺。 ………… 大黄：“汪汪！汪汪！！” 上官溪：“来晚了吗……” 天吴斩杀的类人发出了和瓦克一样的声音，想也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绝望感再一次涌来。 天吴：“只有放弃才会让一切变得毫无意义，彭澜还没有音讯，上官，继续搜查。” 上官溪：“嗯！” 队长将指挥官的话语复述了一遍，上官溪知道，天吴大哥还不想就此放弃。 ………… 究竟奔跑了多久？又倒在这里多久了呢？ 十小时？还是更久？彭澜已经无法得知具体的答案。还能看到的景色：月光掩盖了大地，代替暮光遮盖了那些斑驳的血迹。 怀中这个本应该在周全准备中降生的孩子，却在降生的那一刻毫无准备地落在泥土之中。 把这孩子用毛毯拥抱在胸前。彭澜的眼睛已经湿润，声音也变得颤抖。 彭澜：“…你好呀…小家伙……看来，是个女孩呢……” 大量温热的鲜血正不断从身体中流出，躯体也正因失血而逐渐感到冰冷。即使不去确认，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彭澜：“对不起…我们…没有时间了…” 颤抖的带着爱意的手放到了孩子的脖颈处，那稚嫩而柔弱的，孩子最不堪一击的地方。 如果这样掐下去，这个还未知晓人世的孩子，便只用承担最短暂的痛苦……她也不必在漫长的寒夜中等待救赎，也不必面对这荆棘丛生的世界，承受未知的痛苦。 彭澜：“但是…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知道，孩子借父母来到这世上，而不是来自于父母。可以予孩子以爱，却不能予孩子以思想。他们从不是能擅自决定孩子死生的存在，可是……如果这个决定是母亲最后能给予孩子的爱呢…… 彭澜：“对不起…你恨妈妈……” 她后悔吗？后悔和丈夫相遇，后悔孕育这个小生命吗？ 她希望吗？希望这个孩子活下去，希望有一天她能在自己身边蹦蹦跳跳，笑着和她一起面对这个世界吗？ ……你，幸福吗？ 最后的问题浮现，可彭澜却无法给出准确的回答，那不是“是”，也不是“否”。 最终，在所有疑问的回答到来之前，她的手已经抚上了孩子温热的脸庞。像是感受到了母亲的哀伤，婴孩啼哭着，以此回应着，向母亲传达生命降生的喜悦与平安。 彭澜：“……我真是一个自私又懦弱的母亲啊！让你降生于世，不是我的幸福，也不是我的折磨……只是，是…我的渴望……” 她无法割舍这个小小的生命，泪水滴滴掉落，落在了毛毯上，也滴进了母女的心中。她悲痛地蜷起身子，向着内心的神明，发出了哽咽着的最后的祷告。 彭澜：“求求你们……让这个孩子健康的活下去，让这个自私的母亲，为她争取到能够做出选择的时间！救救孩子……请救救这个孩子！” 随后…… 如同回应她的祈祷一般，远处伴随着一声嘹亮的犬吠，青色的巨大身影快速跑到了她身边，那个粉白色的少女，从巨虎的背上下来，从她手中接过了这团微弱的星火。 上官溪、天吴：“彭澜——！！” 上官溪：“这是…产后大出血…怎么会…” 在来到这里之前，上官溪和天吴准备了各种医疗用品。虽然考虑过用血的情况，但在人群中呼喊也无人回应，时间紧迫，他们只能先行救人。 上官溪：“不能输血的话…现在止血也……” 但他们的到来却为彭澜带来了最好的回应，这样，她最后的心愿，也有了着落。 彭澜：“谢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上官。” “谢谢”，这是上官溪听到最多的词，每一次在这个情况下，这个词的出现就伴随着噩耗的到来，她已经，早就不想在这般情景下再听到这个词了。 上官溪：“不…我什么都没做到…” 彭澜：“那……我可以…可以求你…求你们一件事吗？” 天吴：“您请说，我们定会竭力完成！” 彭澜：“请把我的孩子带走…请让她活下去…直到她对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判断，直到…她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 上官溪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小生命，她奇迹般地保持着健康的状态。这一次，上官溪可以确信，自己的承诺不会变为谎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上官溪：“…好！” 彭澜：“谢谢……” 最后的心愿已了，女士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泪水不断流下，却无法破坏那份笑容…… 彭澜：“哪怕…只是身为母亲的一点私心……” 天吴：“彭澜……” 彭澜：“没关系的…生命不该成为束缚，而是美好的载体……接下来的，就请让她自己选择……” “我想，为她取名龙殷，这个名字怎么样？” 上官溪：“嗯，我认为是个很棒的名字。” 天吴：“嗯，放心。” 彭澜：“那就好……我…不后悔生下她哦，在你们到来之后，我更加坚定这个想法。我一直……都在期盼着能看到她。现在……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只是可惜…我没能陪他走下去………” 彭澜缓缓闭上了双眼，脸上那没有随生命而消逝的笑容，似在对上官重复着她最后的话，那份对孩子降生的无悔。 上官溪：“你也一样…不曾后悔死亡吗？为什么……” 少年的答案写在纸上，因为他想要帮助其他人。女士的答案也已明了，因为她诞下了自己所爱的生命。 大黄：“呜……” 感受到生与死的交替，田园犬发出阵阵呜咽。新生于死亡中绽放，生命在施舍中延续。 无论是少年还是女士，他们站在各不相同的境遇下，怀抱着不同的信念，却不约而同地做了同一种选择——将属于自己的未来交付给另一条生命。 少年将生命施舍给他所在乎的最后的家人，女士将生命是时候给她诞下的珍爱着的生命。 他们延续下了生命，将星火保留于世，纵然微弱，纵然易折，但他们都都用自己的方法阻止世界继续坠落。 这一刻，少女才终于理解了大家的信念与期盼究竟该是何种形态。 “也许现在看来微不足道，但改变，救援，再渺小再微弱也是有意义的。” 上官溪：“是啊……” 生命短暂如斯，但也绝不因短暂而失去存在的意义，他们的一生短暂而热烈，在这个世上书写下了属于自己的一笔，然后将自己生命的火炬传递给下一个生命。 拥抱自我与他人的“死”，生命的意义此刻正在躺在少女的胸膛前。死亡将生命给予给了下一个生命，终有一天，他也会传递给飞鸟、走兽、昆虫和繁花。而后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又将跨越死生，借助死亡将生命交付给其他人。 我们唯有献出生命，才能得到生命。生命在死亡中延续，又在下一次传递的准备中绽放出热烈的火花。 上官溪在泪水中抱住了小小的龙殷和大黄，天吴又以更宽阔的拥抱护住了他们。 上官溪：“是啊……死亡绝不是永别…他们的足迹，就镌刻在他们所珍爱的生命中…纵然不再相见……悲伤也好遗憾也好…我也会抱着这份痛苦走下去，绝不因此放弃。” 但这些情感被宣泄，被焚烧殆尽之后，炽热的余烬在少女的心中慢慢凝聚成了最坚定的决意。 ——还有我能做的事！ 世界的美丽，就源于祂诞育的繁多生命。 上官溪：“所以，这才是指挥官想让我们理解的意思，我会保护好你们用生命留下的星火，绝不辜负这份信任！” 纵然千难万难，纵然凛冬已至，当所有生命的努力累积在一起，被期盼的未来终将如期而至。 ………… 第171章 “船舶” 那么，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呢？ 日益增长的物资需求，每日都有新的患者需要医治。上官溪想着，她应该去做一些，救治伤员之外的事，医术根除不了灾厄的源头。 上官溪：只有灾厄的源头消失，这些问题才有真正解决的可能。 抱紧了小龙殷，上官溪回想起了当时测试时的重明武器，她轻叹一口气，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大哥。 天吴：“再去申请测试？不，你想成为实践者。也是，日益增长的灾厄，只是应对早已不够了。” 上官溪：“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大哥，我想去申请。” 天吴：“……决定好了吗？” 面前的少女展露出少见的一面，那份坚毅和勇气却并未让天吴感到意外。面对同伴少见的一面，天吴也罕见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浅淡但却温暖。 天吴：“我曾设想过，我们三个肯定会提出这样的方案，只是没想到最先说出来的是你。” 上官溪：“嗯，如果只是等待，只是哀悼死者，那么什么都不会改变。” 天吴长出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天吴：“上官，你还记得我们最初相遇的时候吗？那个时候我以为你是个很柔弱很胆怯的女孩，塔伦这是个神经大条做事不经脑的家伙，而我自己，不过是一把只会听话的刀，没有任何自我的想法，听令行事即可。” 上官溪：“大哥？” 天吴：“没必要惊讶，这都是事实。我也是随着慢慢地了解，指挥官的撮合，我才真正认识到了你们的一切。上官，你真的很坚强，你从不舍弃与其他人的感情，只不过是将他们收进心里而已，纵然会因此超过承受的最大范围，你也依旧能很快站起来。” 上官溪：“……天吴……” 天吴：“塔伦，从刚开始遇到就把自己伪装得很好，机灵的脑子和关键的决策都是他的强项。我的话，也许是变得主观了一些。我对人类没有太多好感，但黎玥说得对，是好是坏都需要我去亲眼见证，然后做出选择。” 天吴轻轻拍了拍上官溪的肩膀。 天吴：“去，去做想做的事，我和塔伦会全力支持你，等成功之后，下一次就把我们也带上。这次的武器相较于我使用的试做型，确实会更加稳定和可控，这定然是扭转战局的关键。” 上官溪也露出一个微笑，用有力的声音回应了自己的队长。 上官溪：“嗯！” ………… 回到了7365号保育区，上官溪按照往常的计划照看了所有需要治疗的病人。 武装难民首领在得知龙殷被救下的原因后，便对大黄的存在闭口不谈。正如天吴所想要表达的那般，“某些东西还不如田园犬”。 等到一切处理结束之后，上官溪抱着龙殷回到了指挥官黎玥的房间。在给婴儿换了尿布，喂了一些营养粉后，小家伙才终于睡着了。随后将小龙殷放在指挥官床边的临时摇篮中。 上官起身，用流利的动作检查着人类的身体，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应。本该已经习惯如此，心中的钝痛是先一步蔓延至大脑。 上官溪叹了口气，随后按下了通讯按钮。虽然早就做好了，不会被接听的准备。但电话那一头，却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祖昊焱：“上官溪？关于物资，我们正在争取。” 上官溪：“不是的，祖昊焱首席，我是想问，关于重明武器，是否还有下一步的测试计划？如果有的话我想要参与。” 祖昊焱：“……你的神情，更坚定了。” 上官溪：“只是觉得，我想要尽我所能改变现在的困境。” 祖昊焱：“……一个假设，如果你所追求的力量就在你面前，但你需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那么你会接受吗？” 上官溪：“代价是什么？” 祖昊焱：“仅仅是你的个人安危，与你的指挥官和队员们没有任何关系。你，是否做好了觉悟？” 听到这里，上官溪反而松了一口气，在如今的困境下，她一直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痛恨。改变太微小了…蹒跚学步的婴孩如何面对疾驰的飓风…只要斯科瑞仍在，灾厄就永不消失。 而现在，她只需要付出自己的生命就能改变，重明武器，这个几代人渴求的结果，已经向她证明了斯科瑞可以被消灭。 对上官溪来说，这是一场稳赚不赔的交易，面对这个“几代人渴求的结果”，面对灾厄到来时人类最后的曙光，上官溪露出了微笑。 上官溪：“我已经做好了觉悟，只要能改变困境，我愿意承担一切。” 灾难为人类带来的是不断增长的死亡、绝望、无力。她见证了太多太多，而现在，该到她为这一切送上终结的时候了。 祖昊焱：“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上官溪：“除了我，还有指挥官和一个未满月的婴儿。” 祖昊焱：“…………” 不用说祖昊焱都能猜到，婴儿的母亲已经不在了，黎玥仍旧昏迷不醒。片刻的沉默之后，祖昊焱的神情更加严肃。 祖昊焱：“保持场地安静。” 在确认了龙殷正在熟睡，上官向祖昊焱点点头后，这位科学理事会首席的身影迅速在淡彩色的光幕中模糊。 女娲：“执行部队，监兵小队，上官溪。我谨代表国君，代表九龙古国向你发出邀请。” 昔日慈祥的女声此刻也变得无比严肃， 女娲：“在与斯科瑞的战争中，时至如今，人类从未取得真正意义上的胜利。我曾进行推演，若不及时采取有效措施，将无人幸免于难。” “借由此前监兵队长天吴反馈的资料，加上足够多的数据支撑。目前重明武器已经取得突破性成果。而根据你们获得的测试数据，我们推测，在它的帮助下，被感染的机械体和解构体也可以恢复。” 上官溪：“连感染体都能恢复吗？” 女娲：“虽然只是猜想，但此猜想成立的概率为8175％。上官溪，我们需要你的参与，让重明武器真正投入实战。” 上官溪：“我该怎么做？” 女娲：“成为重明武器的载体。” 上官溪：“‘载体’？” 女娲：“利用此前从天吴·佑尘机体中获得的参数，我们成功创造了一台能‘吸引’斯科瑞病毒的特化机体。使用这台机体，让病毒通过你的意识海被重明武器完全‘吸收’。” 上官溪：“通过我的意识海？” 女娲：“只有这样才能发挥重明武器的最大效果。这个任务相当危险，吸收斯科瑞病毒的速度无法控制，一旦超过重明武器的吸收速度，你就会被彻底感染。” “除开感染风险，也极有可能会因意识海偏移，污染等症状导致机体无法重启，也无法进行意识回传。” “但我们必须改变目前的困境，上官溪，你愿意成为这条道路的先驱者吗？” 上官溪：“…我愿意。” 女娲：“我可否认为，你同意我们的邀请。” 上官溪：“是的。” 女娲：“请三思而后确认，该任务无法中途退出。” 上官溪：“我确定。” 女娲：“请确认，你已悉知任务危险性。实验结束后，你的生还几率仅为423％。” 上官溪：“我确认。” 女娲：“………上官，我代表九龙古国全体人民向你表达由衷的感谢。” 上官溪：“请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女娲：“接下来，将由国君为你解答，以及，上官溪，任何时刻都不要放弃。” 肃穆的大厅寂静了片刻，随即，转至一位身姿挺拔、庄严肃穆的中年男子。 昊：“上官溪，带着指挥官黎玥，回到九龙古国来。谈话结束后，我会向所有滞留在地表的解构体发出通知，向他们说明情况。取得同意后，将由他们护送你返回。” 蓐收：“国君，岸武集团那边同意将权限让渡。” 上官溪：“岸武集团？！” 昊：“是的，这是交易的内容，岸武集团在7366号城市留存一座没有被摧毁的地下据点，那里有运输机和一艘飞船，还有最后的物资。稍后我会将使用权限交给你。接下来的，就等你们平安返回后再说。” 上官溪：“请等等！我还有最后的请求。” “请让我…带一个婴儿回去………” ……… 在上官溪离开隔间时，所有解构体都在注视着自己的终端，国君庄严而熟悉的声音从中传来，精简的演讲也在此中收尾。 天吴：“特化机体终于完成了，但将重明武器和机体结合，现在看来仍旧有巨大的负担。” 塔伦：“一开始的设计理念就是如此，这也就意味着特化机体对意识海的负荷非常严重。” 所有有关特化机体的情报都被他们悉知，但唯独，那个对于上官溪来说最坏的结局，自始至终只有她自己知道。 天吴转过头，看着面露微笑的少女，也许是欣喜，终于有了改变的可能。 天吴：“上官，能行吗？” 上官溪：“嗯，毕竟第一台特化机体就是我要求的，只是刚好碰上了特殊情况而已。以及，国家已经找到了让我和指挥官返回的方法。” 听到这个消息，天吴和塔伦都眼前一亮，天吴真是激动地向前靠了一步。 天吴：“真的？！黎玥有救了？！” 上官溪点点头，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消息，指挥官有救了。不过这份欣喜并没有持续多久。 天吴：“只是，上官，真的没问题吗？” 塔伦：“就指挥官目前的情况，没法保证他能在你测试的时间内醒来，可没有指挥官的意识链接，我们还是有些担心。” 上官溪：“塔伦、天吴……” 看到两大只又严肃下来的表情，少女的心也蒙上一层担忧，她当然知道这样的情况意味着什么，但…… 上官溪：“但我们终于有一个能改变这场灾厄的机会了。” 她将话题引开，同时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和语气，她不敢在同伴面前流露太多不舍，更不敢让他们发现这样的异项。一旦大哥和塔伦知道了这样做的后果，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阻止她离开。 天吴：“…我还是放心不下，塔伦，要不你跟着上官一起回去？” 青虎转头看向塔伦，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摇了摇头。 塔伦：“一起回去。我们四个一起。” 但是这并不是返航，而是一次自愿参与的护送任务，稍有不慎就很可能在途中战死牺牲。抵达九龙的所需时间很长，天空中盘旋着的异合生物群更是相当恐怖的威胁。 夏侯明：“我也自愿参与，虽然战死几率很高，但只有这样才能返回国家。而且，当时我也是被监兵救了下来才能坚持到现在。” 解构体队员1：“是啊，也是多亏上官溪小姐，我才能继续站在这。” 解构体队员2：“俺也一样！” 解构体队长：“那么还有谁要参与？” 整个房间里的所有人都举起了手，除开监兵小队，这里只有参与护送重明武器的生还解构体和夏侯明，而捡回一条命的他们都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道路。 上官溪：“……大家……” 抟象：“也算我一个。” 棕红狮子走了进来，罕见地露出了不那么严肃的表情，他挥了挥爪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抟象：“这次的返回方式是飞行，这就是我擅长的领域了，不放心的话我打头阵。” 上官溪：“……谢谢你们……” 抟象：“我们也认识一段时间了，护送人类的希望，这不是什么需要道谢的事。还有，坐不住的可不止我这老头子，还有七个年轻人也打算过来看看。人可多了……” 天吴：“为什么都要参加这个任务？不过这次机会确实难得。” 抟象：“倒也不都是单纯为了任务，那个据点原本是属于岸武集团的，你们应该都知道了，那里还留有很多物资。” 塔伦：“那这么说集合地点就是7366号城市据点了，是吗？” 抟象点了点头，但上官溪却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 上官溪：“请等等，虽然很感激，但我们当初和这里的人约好了，要保护他们。如果我们都离开了，他们以及这里的伤员该怎么办？” 是啊，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得不到什么好的答案，除开三台兽人型解构体，其他人的机体都不适合与异合生物狂潮作战高强度任务。 天吴：“………这么一看，我和塔伦还是留下比较好。” 在反复确认安排之后，他们确定，在狴犴等人有余力可以赶来之前，他们最好还是留在这里保护大家。 但天吴心中一直萦绕着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皱紧眉头，试图找到那份遗失的重要之事，可无论他向周围确认多少次，却始终找不到这份异样感受的来源。 上官溪：“大哥，你还好吗？” 天吴：“嗯……就是放心不下。” 上官溪：“………天吴………” 少女的声音带了几分恳切，这也让天吴不得已为之妥协。太过担心也是一种不信任。 天吴：“……多虑了，抱歉。那么赶紧计划接下来的事。这里的人应该也不会错过拿到物资这个机会。折返也完全来得及，我建议分批将所有还能行动的人带过去。” 塔伦：“我同意大哥的提议。” 抟象：“这个地下据点估计会很热闹了。我去和他们的首领沟通，想来这样的诱惑，他们没理由拒绝。保险起见，我暂时守在这里。” 塔伦：“好，那么出发。” ……… 一段短途旅行过后，监兵在正午到达了7366号城市的地下据点。 将指挥官安置在飞船的休眠舱后，大家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随后人群从四面八方陆陆续续地赶来，一双双渴望的手向着被打开的据点仓库伸出。 在拿到物资之后人们欣喜着，欢庆着，多日的饥饿终于得到缓解。在一阵欢快的交流声后，迎来了晚霞。 迁徙到另一座城市保育区的原7361号城市保育区难民也驱车前来，简单寒暄几句后，便带着物资离开。 待到月亮刚爬上枝头，人群中还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鹤：“又见面了，各位。” 在交流之后，众人得知由他负责的7365号城市保育区中的伤员已经交给了残响的医生，现在一切都好。 为了不消耗那里的储备，张鹤决定先来这里的地下据点中拿些物资，田园犬大黄也在他兜兜转转的时候选择了他，跟随着他的摩托车一起前往了残响的据点。 当残破的晨光再次降临大地，远航的时刻也终于到来。来自不同所属的解构体们集合在一起，按照抟象的指令列成了小分队，在飞船前进行最后的确认和点名。 抟象：“相信大家在国君的全体通知中已经知道本次任务的详情和危险度，此次任务为志愿参加。既然你们选择了这条荆棘丛生的道路，那么无论你们是什么样目的、什么样的想法，我希望你们明白，我们所处的位置是足以改变未来的节点，此一役，必胜！” “在最后的时间里，和同伴告别，然后，将属于我们，属于九龙，属于地球的明天给夺回来！” 众解构体：“是！！！” 塔伦：“上官……总感觉好久没看你露出这样的神情了。” 上官溪：“是这样吗？在塔伦看来，我一直都板着脸吗？” 塔伦：“不……准确来说是你的肩膀一直都紧绷着，还有，不用强迫自己笑的。” 上官溪：“…………嗯，也许…是终于拥有希望了…大黄、王荣王雨、彭澜、龙殷……像他们这样处境的人、动物，乃至解构体，都一样，我希望他们平安活下去。” 塔伦：“‘弱小不代表没有意义’…” 上官溪：“咦？这是，指挥官的话？塔伦还记得。” 塔伦不知可否地耸了耸肩，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他又变回了当初脸带痞笑的欠揍白狼。 上官溪：“我记得后半句是…‘领悟不到就把你身上的零件拆几个出来’？” 天吴：“………” 想到过去的往事，上官和塔伦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就连天吴，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了一点。 那是在监兵小队成立后不久，执行任务时，他们遇到一个对自己能力很有自信甚至是自负的解构体，因为另一位辅助型的解构体无法像他那样迅速击杀敌人，他就用那种很难听的话斥责队友。 大部分人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一起参加任务的其他指挥官都没有走出来组止。 这时被大家戏称为“新兵蛋子”的黎玥就站了出来，完全是一己之力就打了那位解构体的脸。在抽烟之前，大家都以为她这是一时上头才说出后一句，结果……（黎玥：咳咳，别把我黑历史说出来行吗？那家伙纯粹不经打好。） 上官溪：“是啊……‘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哪怕是昆虫和细菌，都不能因为看似弱小就去否定他们，他们在各自专属的岗位上，诠释着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意义’。” 天吴：“这段是她自己想的，本人说是鸡汤被灌多了，自己总结的一点。” 塔伦：“说到底还不是总结，那我倒是挺好奇指挥官以前被灌了多少鸡汤？” 上官溪：“所有生命都在为明天到来努力着。所以，我很高兴能参加这个研究，希望真的能对现在的灾厄有所改变。” 塔伦、天吴：“…………” 上官溪：“塔伦、大哥，我走之后，这里的居民就交给你们了，请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这话说得沉重，也说得缓慢，说到少女内心的痛楚，去依旧平静如水。强撑着的笑容褪去，此一去即是永别…… 塔伦：“会的，一定会的。大哥你也说两句，别一直板着脸。” 天吴：“上官溪…一路保重。照顾好指挥官，也照顾好自己。” 说完，天吴给了上官一个有力的拥抱。 上官溪：“嗯。” 远方的人向她挥手，晨曦之下他们的每一步都留下熠熠生辉的足迹，少女向前奔跑追赶这些足迹，未曾回头，只是忌惮眼角酸涩难以前行；纵有悲痛，纵然万千割舍不下亦将远去。 她不能再停留了，这是希望的，必须有人献身开拓。 ………… 高空平流层中…… 十一艘运输舰围绕着中心的飞船组成了护卫队。领头为抟象驾驶的先锋者一号。 抟象：“目前已进入平流层，呼叫护送目标。” 上官溪：“收到，正在检测周围环境。方圆五十公里内存在大量高浓度斯科瑞信号。同时又监测到从更上方下降的相同信号。” 抟象：“护卫的工作交给我们，请你进行持续监测。其余护送舰做好作战准备，不计任何代价将护送目标送回九龙古国！” 众解构体：“收到！不记任何代价，必将完成使命！！” 正如先前所料，迎接他们的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猩红，平静的天空，很快也被炮火的轰鸣声所覆盖。 飞转、突袭、攻击…… 围绕着核心飞船，十一艘护卫舰硬生生在铺天盖地的灾厄中闯出一条血路。但代价也相当惨重……… “护卫舰遭受过量攻击，动力失效，请其余护卫舰填补空缺，前进！” 随即那尾部冒火的护卫舰向着敌人冲去，最后绽放出一朵悲壮的烟花…… 天空中的异合生物拥有锁定的能力，为了掩护上官溪所在的核心飞船，他们在铺天盖地的弹幕中抵挡，而后在山穷水尽时与敌人同归于尽。 十一艘护卫舰，直到逃离时，只剩下了一艘。不计任何代价，不畏惧任何牺牲，他们将这一誓言做到了极致。上官溪咬着牙，放在胸前的手紧紧握拳，眼中的坚毅越发闪耀。 抟象：“先锋者一号，护送目标状态如何？收到请回复。” 上官溪：“护送目标一切安好，飞船损伤在正常范围内。目前方圆二十公里，还有进攻趋势的异合生物，全部集中在最前方。” 拥有超强观察能力的抟象自然是注意到了，前方的最后阻碍。但现在的问题是，无论是护卫舰还是主飞船弹药都已耗尽。 抟象：“上官溪…扩大搜索范围，以去往九龙的最短路劲进行检测。能否确认在解决完前面的敌人后，你可以直通无阻” 上官溪：“………检测完毕，上述情况成立。” 在听到这一句话后，抟象欣慰地松了一口气。事实上无论是否有检查结果，他选择的做法都不会改变，而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或许是想为自己找到一个慰藉。 抟象：“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年轻人，未来的希望可千万不要辜负了。以及，不要忘了我们的故事。” 上官溪：“………绝不辱命！！！” 听到最后的回应，抟象便也没有了遗憾，那些异合生物数量算中等水平，这也更让他确信，足以解决这一切。 将所有能源押上动力室，亦是将自己的生命压入枪膛，带着最后的悲鸣与怒吼，将最后的烟火绽放得璀璨，以残躯化烈火，为象征希望的青鸟开辟最后的通途。 滴滴眼泪滑落，就像那残骸坠落大地。 上官溪：“不会忘记，也不会辜负！这份灾厄，定将由我们来终结！！！” ………… 当护送上官溪的飞船和护卫舰消失在天际…… 火焰般燃烧的残云之下，身着橙色光甲的少女正在荒野中独行，悬浮于大地之上，高浓度的斯科瑞连全副武装的解构体都望而却步，却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绘制出的星辰正在她的装甲之上熠熠生辉。 “难得变成这幅模样，本来挺想和大家炫耀一下呢……算了，更要紧的事还在眼前。女娲娘娘，请告诉我坐标。” “已经发放到你的定位模块中，我很欣慰你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是啊，我不希望人类和他们那些有意思的创造被破坏，哪怕是徒劳挣扎，我也会这么做。” “………” “我会实现他们的愿望，作为交换，他们也要实现我的愿望。” 那往日活泼的少女在凝重的严肃过后终于再次绽放了笑容，将无比怀念的目光投向东方，向着那“家园”挥手告别。 “再见了……要记得子薇啊。” ………… 第172章 余生漫离 ——沙漏已经走到最后，她依旧坚守于此。 返回九龙古国的第十五天，也是上官溪进行特化机体适配的第十五天。 九龙古国的一切还是那样井井有条，只是，上官溪遇到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有挥之不去的阴霾。连同新型特化机体适配过程伴随着的诸多坎坷与痛苦，无一不在提醒着她灾厄依旧。 在返回的那一天，上官溪悲痛地向国君报告了随行全部阵亡的消息，连同抟象在内的十一位解构体尽数牺牲。 本来，他们的名字将要被刻在烈士纪念碑中。 这些护卫舰有一个隐藏的功能，会在舰身将毁之时开启保护系统，最大限度地保护驾驶员。这也就导致即使是残骸，那些驾驶员也还有救回来的可能，但也仅限于可能。 恰好，沙褶帝国的另一重要据点——永久列车“韦列斯号”，就在由北极联合体经过东西伯利亚时在九龙执行部队真武小队的示意下探查了残骸，只可惜，唯有抟象因为时间最早被成功救回…… 沙褶帝国人以商人自居，相较于残响和北极联合体，他们在交易方面要老道得多。繁荣时期沙褶帝国与其他国家合作建立起了横跨亚欧大陆的铁路网。 借助核聚变动力源和大型过滤塔，使得这辆列车理论上可以成为永久行驶的存在，成为他们进行交易和避难的主要工具。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辆列车的重要性甚至比帝国本身更重要，因为它完全可以成为移动的帝国。 抟象老校长啊……… 除了按照规定进行适配工作外，大多数时间上官溪都留在医疗中心，帮助其他医生照顾病患。 就像是从保育区里带回了某种习惯，在照顾病患之余，也会将他们的事迹写在日记中。她知道机体损毁后，没有重要信息的终端也会被一起重置，所以她选择了纸和笔。 从保育区带回来的小龙殷现在还在医疗中心观察，目前一切安好。之后会将他转移到青少年培育中心等待领养人，或者留在那里直到长大。 ……… 距离黎玥陷入昏迷，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 无论医疗条件多么优越，这位指挥官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形容枯槁，这是现在最能形容黎玥的词汇。 上官岳也在多日的治疗后苏醒了过来，来探望妹妹的同时也劝诫了几句。但他知道在目前的情形下，自己的努力都是无用功，最终所有的劝阻全部消融于为无声的祈祷，祈祷黎玥能尽快醒来。 可残忍的事实却是，黎玥目前的情况，很有可能余生都在昏迷中度过。人体一旦昏迷三个月就会留下不可逆的后遗症，就算在奇迹的到来下她能够醒来，最好的结果也是被改造成解构体。 但很明显，奇迹不可能轻易发生，所有人都清楚一旦这位英雄走上末路，有的是办法将她的最后价值利用到位。 昏黄的晚霞很快坠入漆黑的星空，数日来不曾停歇的忙碌身影，也终于在收到同伴的讯息通讯后得以小憩，上官溪，这个坚强的女孩总将人们尚且平安的身影逐一刻入心中。 她不曾放弃希望，纵然得知自己的结局是被沙漏中永不止息的滑落沙砾淹没，囚于时隙的青鸟，不曾停止向往希望的歌唱，纵然翅羽浸满尘沙…… 天吴：“上官，你和黎玥怎么样？” 上官溪：“指挥官还处在昏迷中，我的话，一切安好。” 上官溪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听到指挥官还处在昏迷时天吴稍稍龇了牙，而听到后一句后他眼神中的担心又浓了几分。 上官溪：“大哥，塔伦呢？” 天吴：“他进休眠舱休息了，还是不要打扰他。上官……安好，还有一定要把黎玥敲醒，为了她，更为了你。” 上官溪：“嗯…” 结束了和队长的通话后，上官溪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科学理事会，她已经计划好了，在结束机体调配测试后马上回到医疗中心，多一个人手就多一份希望。但一走到目的地，她便看到一个意外的人。 蓐收：“……具体情况我已了解，刑部部长狴犴也已经授权，装置明天便会送到。” 上官溪：“………” 蓐收，行部的负责人，之前只是听狴犴说起以及有过一面之缘。见到少女走来，蓐收只是微微颔首，不曾多言。随后，在群里没有任何事后，他便以沉默表示告别，静静地走出了这里。 但，意外的声音不止一个…… 弇兹素：“中午好啊。” 上官溪：“……欸？！” 弇兹素：“怎么了？为什么一见面就是一副看到高位截瘫患者正在踢足球的表情？” 上官溪：“不，不是的…教授…只是有些意外，毕竟听说您离开了医疗中心，专心做学术研究，不再授课也不参与救援了。” 弇兹素：“的确，我早就申办了退休，想做点更忠于自己的事和研究。这是当前的情况下容不下我独善其身。” “你的情况我听祖昊焱说过了，监兵的指挥官我也检查过，能让一个颅脑外伤保持在那种状态的人回来很不容易。不要太有心理压力，这是患者自己的选择，你已经尽力了。” 那些话语确是肺腑之言，却不知为何，这些安慰在上官溪耳中都化了苦涩。 弇兹素：“听说你们正在做一个很厉害的机体？我很感兴趣，能和我说说吗？” 祖昊焱：“这是机密项目。” 弇兹素：“我已经正式提交过申请了，保密协议也签过了，喏，你看。” 这位看着年轻的教授笑着将印有自己签名的协议递了过去。 弇兹素：“还是说，你信不过亲手接生过你的医生？” 祖昊焱：“那么，你确定要加入了？” 弇兹素：“老样子，我需要先了解具体情况，才能继续下一步决定。” 祖昊焱因为反驳也没有抗拒，手指轻轻划过屏幕，一份资料就这样被展示在女性面前。 弇兹素：“……代行者数据？目前已经到了要人造代行者的程度了？这份数据又是哪来的？岸武集团吗？” 祖昊焱：“不，这份数据来自九龙内部，与上官溪同小队的队长天吴。天吴正在使用的佑尘机体在九河一战中产生了异变，这些数据就是我们从他身上取到的。” 弇兹素：“居然是这样来的吗？不过看这个名称，你们已经经过测试了？以及，这份数据是否意味着另一件事？” 祖昊焱：“是的，测试过了，直白展现后最接近这一类的就是第一代行者塔娜。至于你说的，目前仍在考虑，如果真的存在可控的站在人类方的异格者，对目前的战斗也会好很多，当然我们考虑的优先情况是直接销毁。” 上官溪：“！！” 祖昊焱：“这就是现实，我们不否认可以怀揣这样的想法，但也必须想好如何承担最坏的情况。” 弇兹素：“作战能力极强，但也存在‘吸引’斯科瑞病毒的特性，如果不能抵抗感染，那么这就是直接的死因。” 祖昊焱：“但这恰恰是重明武器所需要的特性，只有这样重明武器才能高效的吸收斯科瑞病毒。” 弇兹素：“吸收到哪里去？” 祖昊焱：“……目前我好解释太多，唯一能说的，重明武器的本质，更接近‘通道’或者只吸收斯科瑞病毒的‘虫洞’。而且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吸收’的过程不可逆，因此它能真正意义上让斯科瑞病毒消失。若是控制得当，感染体也能恢复。” 弇兹素：“你这副愁眉苦脸的表情，绝对没有你说的那么顺利轻松。机体吸收斯科瑞病毒的速度无法控制，对？” 祖昊焱：“……目前是较坏的情况。” 弇兹素：“那来不及被重明武器吸收的病毒会怎么样？就这样感染上官？” 祖昊焱没有回应，因为沉默已经代替了回答。 弇兹素：“那么备用措施是什么？一旦失去掌控，可能就不只是多出一个感染体这么简单，你上述有关异格者的假设不可能有时间去验证，那么，我们无法保证结果是什么。” 祖昊焱：“国君考虑过，所以有了刑部的支援，某些需要被授权才能使用的特殊装置。” 弇兹素：“比如，意识海探针？” 祖昊焱：“还有电磁脉冲衰竭环。” 弇兹素教授陷入了片刻的沉默，随后严肃地看向上官溪。 弇兹素：“你知道？” 上官溪点点头，神情自然。 弇兹素：“你母亲和兄长呢？” 上官溪：“我已经和所有知情人士申请过了，向他们保密。关于这两样东西的用途我也知道，前者监视机体和意识海详细活动，后者能直接导致意识海衰竭死亡。” 弇兹素：“……知道后还是签了同意书？” 上官溪：“嗯，毕竟我也不想成为大家的敌人。” 这位开朗的教授脸上掠过一丝阴霾，但她并没有斥责上官的做法和方案。 弇兹素：“在感染超过临界值之前把上官救回来呢？” 祖昊焱：“一切都是未知数，毕竟没有进行测试也没法做出具体改进。” 弇兹素：“也就是说，没有办法？” 祖昊焱：“要说办法，理论上有两个，但第一个是天方夜谭，第二个……” 弇兹素：“哦？” 祖昊焱：“代行者的意识潜入上官溪的意识海，借此分担多余的斯科瑞，随后在重明武器的作用下消除掉感染。但第一步就是可能性为零的做法。” 祖昊焱：“至于第二个，依旧处在猜想中。监兵小队的指挥官黎玥，她的意识链接相当强大，甚至可以在链接代行者后恢复正常，如果有她的链接，或许上官溪可以被救下，但现在黎玥处于昏迷中，唯一的保障也消失了。” 弇兹素：“之前，岸武集团迫切想得到她，也是这个原因？” 祖昊焱：“想来是其中之一，我丝毫不意外他们拥有代行者的具体资料和数据。如果是他们，说不定真想造出人造异格者。但问题在于，他们无法解决机体感染问题，更找不到意识海相当稳定的结构体。” “如果没有能负担特化机体的指挥官，就算能做出机体，也无法参与实战，不过是导致使用者死亡。不过我倒是很在意，为什么教授你也知道岸武集团的事？” 弇兹素：“除开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网络事件，还有一位很神秘的刑部女士，她向我诉说了部分有关冽光计划和岸武集团的事。虽然只是闲聊，但我的确从她那里了解了很多就对了。” “比起那些见了我都只会问我怎么保持年轻的人不同，跟他们说早睡早起适量运动别抽烟喝酒保持健康饮食，结果又没一个人听，她给我的感觉好多了。” 弇兹素：“好…我同意参与这次研究。竟然是可以用‘代行者’称呼的数据，那么只是虚拟链接进行适配，也会引起意识海各种症状。最明显的，就是隐痛？” 上官溪：“嗯…目前正在寻找相关解决方法，毕竟队长提供的数据还有改进的可能。” 听到上官溪的回答后，弇兹素神色黯淡，多了一丝伤感。 弇兹素：“反正你啊，不问是不会喊痛的。虽然机体不是我的专攻方向，但有关意识海的稳定性，我还能帮上忙。” “我也会担任指挥官黎玥的主治医师，如果能让那女孩醒来，至少意识海的问题会有所转机。” 上官溪：“…谢谢您，教授。” 弇兹素露出一抹夹杂着苦涩的微笑。 弇兹素：“不必客气，有什么需求的话，现在就提。虽然改性功能不是我在做，但具体越是合你的心意，就越会利于你之后的战斗。” 她走到屏幕前，将机体的具体模型投影出来，展现在上官面前。 上官溪：“…………” 那副纯白的机体就这样映入少女的眼帘，脑海中，她曾握在手中，一叶与之相同，洁白的纸页缓缓浮现。 上官溪：“…翅膀…” 无论是黎玥，还是那些尚在苦苦挣扎的人们。如果那时，暗殁机体能够真正地飞翔的话，她就能越过千山万水，穿过艰难险阻，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去救下那些本应该被救下的人们。 上官溪：“我希望新机体，有能让我飞翔的翅膀。” ………… 第173章 残响碎音 若有沙砾流逝，无人为其哀叹，无人向前挽留，纵然灿金须臾诞生其中；如有宝钻坠落，人皆为其悲鸣，人皆展臂图拯，纵有狰狞裂纹蔓延其身。 人是平等的吗？ 无人知道答案，或者，人人皆知答案。 上官溪看着尚在襁褓中的龙殷，手指却停在了那稚嫩脸庞前。彭澜托付于她的希望，那因“私心”降临的生命。 如果她没有得到自己的特权，是否又会成为像王荣那般凄惨的少年，又或者和她的母亲一样仍旧爱着这个世界。她不知道，无人得知。 纵然每个生命都有价值，却不是每一个的价值都对等。她不会喊空口号，也比所有人都清楚，牺牲在所难免，少数的消逝能换来大量的生命继续在长夜中行驶，直至黎明到来。 这么看来，就最初的理念而言，她、他们和吴馨其实没有多大区别。但是，第一个被用来充当“交易祭品”的，从来都是他们自己…… 上官溪：“大哥、塔伦……” 昨晚的通讯中能隐约从塔伦的话语中听出一丝着急。白狼的演技从不拙劣，却也因为太过完美而显得不现实，折戟沉沙、生死存殁、尽数掩埋于颤抖的声音中。 天吴受了重伤，哪怕是有原孟章小队的辅助型解构体纷进行维护，情况依然不乐观。塔伦悄悄地和已经发现事实的上官把天吴臭骂了一顿，论逞强，还没人比得过他。 塔伦：“现在情况稳定了一些，目前也和残响组织建立了联系，至少我们还有后路可走。上官，不用太担心我们，你和指挥官也要好好的。” 情况稳定，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上官溪就这样想着，随后跑向了科学理事会…… 地面，已经是上官溪离开的第二十天了。这些天的情况不容乐观，天吴在搜寻和探查的过程中遭到异合生物群的伏击。尽管最后还是拖着破败不堪的身躯归来，但这一发现属实称不上什么好消息。 此前仅仅认为异合生物还没有到能使用大规模战术的程度，但这一次却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这次的战术相当拙劣，否则天吴不可能有归队的可能。 阴霾，从未随光阴流转而散去，深渊的巨口，永远会用新生的利齿刺入凝视者的双眼。昔日故去之人仍留残响于世，今朝苟存之人囚于死局而无可解脱。饥饿、痛苦、灾厄，无数苦辣酸涩的调味剂搅和，化为疲惫与不安的苦汤。 在天吴受到重创之后，还能调用的解构体用出全力将周边进行了探查，确认了袭击的那一批是最后的残留。人形生物在受创后再度北上，尽可能地远离了此地。但还有大量的异合生物逗留，这几日所有解构体都在进行清理和确认工作。 资源再怎么丰富，没有补充也不过无源之水，总有坐山吃空的那一天。难民们想要离开此地寻找补给，但又畏惧着没有解构体驻守的区域。他们的嘴一如既往的硬，但如今，颤抖而惶恐的语气以及降至冰点的神情无一不在告知着他们话语背后，底气的空虚。 天吴：“最开始来的时候，还说着要驱逐我们，到头来不过败絮其中。” 塔伦：“你就别说话了，非得单兵行动，我们的人手还没有匮乏到连提供一个解构体协同作战都做不到的地步。” 天吴：“那讲不好是拖后腿呢？要解决当时的情况，除非是你来，但我们没有办法这样安排。目前的情况怎么样？” 塔伦：“没有出现死亡，唯一的伤者就站在我面前。资源消耗比我们想的要快，以目前的速度还够再支撑半个月。地面的其他解构体部队已经发来通知，稍后与我们会合。” 天吴点点头，视线却不自觉飘向了北方。对于那边的两个人类阵营来说，危机的蛰伏期，要结束了…… 不久前，睚眦和海蒂拉玛所率领的部队完成了与其他滞留解构体的换接，终于得以抽空前来。 身为领导者的天吴、睚眦和海蒂拉玛只是简单地交流了一些情报，没有过多的陈述和闲聊。就算彼此不言，所有人都能猜到对方经历了什么。 纵然是昔日大大咧咧阳光开朗的白狼，此刻也全无活跃气氛的想法，不过是再次确认各成员情况和难民数据。晴阳一般的痞笑不知何时就已经被埋葬在记忆之中。 地表的救援持续数日，收效甚微。如今返回九龙的上官溪和在此处的解构体尚且平安，抟象等运输护送人员也得以幸存，他们又怎么敢奢求更多。 短暂而沉闷的缄默之后，众人开始对目前的情况做出应对措施。 海蒂拉玛：“时间宝贵，接下来的任务我们亦将全程配合。” 睚眦和天吴点点头，随后逐一确定人群的情况，根据每一个解构体的长处以及对应保育区的可容纳程度，困缚于7365号城市的698个人被分为六个团队。纪元以及龙子阵的每一位队员都会与两位滞留在此的解构体配合组成一个新的小队，并随之引导这六个团队返回不同的保育区。 当然监兵小队也会跟随总体实力最弱的团队，预防突发情况下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这样至少可以有效解决因物资匮乏导致的内部恶性竞争。 天吴：“目前的情况下，我和塔伦分别跟随两位辅助型解构体行动，以防医生由于照顾病患而无暇顾及战斗。” 海蒂拉玛：“这两个团队也需要保证有更多的武装难民，仅凭多出来的人手不足以保证。最后确认一遍，目的地是西海岸相邻的三个城市。” 睚眦：“如果检测到危险，立刻联络并转移。” 本该响起的同意回应却被突然从塔伦通讯中传来的惨叫声掩埋。 “救！救我！啊啊啊啊……” 此起彼伏，一段声音还未结束，又会有含着血沫的嘶吼声响起。当时抟象借塔伦的通讯器向残响组织的首领律发送通讯，如今又发挥了作用。 塔伦：“律？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 律：“据点………人形生物………” 成熟的女声又接着被交火与惨叫声取代，毫无回应。但仅是那六个字就足以说明一切，残响的据点被人形生物袭击，而且情况相当严峻。 天吴：“律？律？！” 律：“急需……伤员很多……” 滋啦声又一次成为了通讯的主声调。沉默则是接替了监兵这边的话语权。如此一来，又有一场救援需要进行，但如何保证在不抛弃面前人群的情况下实行救援才是重中之重。 天吴：“你们在哪？” 律：“7462……人形………调转方向！” 塔伦：“该死，太远了，就算全力追赶恐怕也…” 律：“沙褶……援助……列车……穷追不舍！引开……7369号城市！！！” 但话还未说完，伴随着犬吠声和爆炸，终端上本就模糊的画面彻底归入死一般的漆黑。 ……… 狴犴：“看来情况很糟……” 除开乌托邦的队员，其他的都对此相当在意，显然，他们不打算放任不管。沙褶的韦列斯号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了解。 海蒂拉玛：“那么，重新拆分团队，由于立场问题，我们不便前往。” 天吴：“也好，我和塔伦带着队伍中的三个结构体前往7464号城市等待沙褶的列车。至于其他难民，就拜托你们了。” 狴犴：“算上我，多一台兽人型解构体的战力总归不至于太危险。” 天吴眉头紧锁，但并没有拒绝，默默地点点头并拍了拍狴犴的肩膀。 塔伦：“如果人形生物对残响穷追不舍，仅凭速度不可能拉开距离，更别说还有大量难民。” 天吴：“不能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三人离开已是极限，接下来的，拜托你们了。” 杰斯、卡赫：“没问题。” 睚眦、海蒂拉玛：“其他的放心交给我们就好。” 彼此点头示意，随后天吴率先向7369号城市出发。一路上，感染体信号不断靠近，尤其是快到汇合的时间，就如同，被什么人控制了一般。但目前难说是因为人形生物的靠近还是…有异格者在暗中作祟。 就在刚刚，天吴已经斩碎了第二十一台仿生斗牛，所行之处，遍地都是感染体和斯科瑞造物的残骸。而他们，也绝非第一批与感染体和异合生物交战的战士。 如今的斯科瑞早已是比附骨之蛆更难缠的存在，他们无处不在，在消灭人类的行动上无所不用其极。无人幸免，无人可得垂怜。 塔伦：“你怎么样？佑尘机体这两年来的负荷早就濒临极限了！” 白狼担忧地看着天吴，青虎的机体上满是痕迹。天吴只是摇摇头，视野尽头又浮现出一个庞大的影子。 狴犴：“来了，准备登车。” …………… 灰劾：“双子跟着列车离开了。” 乔查尼：“不错，成长是必须的，否则无论环境再怎么有利，也不过是不配拥有姓名的赤潮养料。” 绯：“先生，您究竟期待他们走到什么地步呢？” 乔查尼：“赤潮是这个星球必须经历的洗礼。但仅仅是放任其自然成长，无序、混乱只会更甚于当前。而他们会成长到何种地步，这就是人类自己的抉择了。” 若是恶魔醒来，看到的不是贪婪，又会是如何呢？光影并存，阴影无法成为否认光明的证据，正似瑕不掩瑜。假若双子所见的人类尽是卑劣，那么人类被猎杀只是时间问题，但同样……… 米迦勒：“这么说，先生还是对人类怀揣着一些希望，是吗？” 乔查尼似笑非笑地摇摇头。 乔查尼：“仅是解构体而已，无论人类意识如何强大，肉体也无法通过斯科瑞的筛选。” 绯：“这么看，运气也是个重要因素啊。” 并非所有人都能在想成为解构体的同时成为解构体，而没有这个运气的人们，也不过在悲哀与不幸中溺亡罢了。 乔查尼：“也因此，我们未尝不能做些新的尝试。” 漆黑的身影转过身，目光尽头是远去的韦列斯号。对于神明，他怀揣着与自然一样的态度，敬畏而不屈服。 而那双子，也即未确定人形生物，尾随着列车离开后，迅速调整好自己新的速度，酝酿出新一轮进攻。 坚固的移动堡垒在刺耳的尖啸与猛烈的火光中被“斩断”，在他们的合力进攻下，这庞然大物不过断尾逃生的蜥蜴，仓皇逃窜。而那些躲藏于后方的人和货物也随着断裂的车厢被抛弃，逐渐淹没于猩红的“潮水”中。 但那时，他们还未得知，幸存的人们，亦将随韦列斯号驶入黄泉。 ………… 第174章 终点？终焉 黄沙中驶出的列车，不可避免地染上自然的荒凉，而现在，灾厄又逼迫它挂上悲哀，堕入恐惧、杂乱的漩涡。 夕阳的余晖染上了血般的殷红，于此之下，人形生物的目光越发令人胆战心惊。没有尽头的挣扎…… 韦列斯号断裂后，所有的解构体一直在忙于抵御席卷而来的异合生物狂潮，它们试图爬进列车，不断地掉落、涌来，若是留下尸体，此刻恐怕早已堆砌出一座山丘。 最初，大家试图将断裂层进行修补，以此减缓大量异合生物攻击的压力。但每次修补完成，远处进行观察的人形生物又会立刻将之剥离，他们没有继续攻击，似乎单纯是想看看这被斩断的蚯蚓会如何继续爬行。 压力不曾减少，可战士的精力终究不是无限，亦有衰落萎靡的那一刻。但是他们只能竭力控制着不表露出疲态，因为他们不敢保证，一旦如此，对方是不是会加快进攻的速度。 恐怖的持久战终于在血色夕阳沉沦后得到了减缓，人们终于能喘口气。这时，他们才得以询问当前情况。 塔伦：“目前的损耗如何？” 阿琉斯：“韦列斯号被横腰斩断，目前仅余十二节车厢。原位于后边车厢的三百八十二个人和数十吨货物尽数被淹没。” 塔伦和阿琉斯紧张地修理着车厢中受损的设备。但他们亦不敢全心投入，敌人可谓无孔不入，哪怕有同伴的协助，他们亦需要留出紧惕心以防范随时可能冲进来的敌人。 远处是死神的驻足与凝望，暮色之下猩红的光芒越发冰冷和可怖。身后，则是惊恐不堪的难民，有的蜷缩着，有的则是颤颤巍巍地撑起头，发觉人形生物的目光扫过自己后又急忙按下。 天吴：“老校长，你先退后，那边的修理更需要你。” 抟象：“……好，你自己小心。” 这般紧急之下，也顾不得过多询问抟象这位计划返回九龙的解构体为何身在此地以及其他十人又是否回归。同仇敌忾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 韦列斯号作为沙褶帝国唯一的移动据点，很早就和残响组织进行了合作。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的大战过后，他们就开始不断收容伤员。残响组织向来拥有地面的好风评，这也导致他们收容的伤员比保育区更多，也因此，爆发灾难后的损失也相当巨大。 人形生物来到之后，据点里的人们遭到了异合生物无差别的屠戮，损失相当惨重，律不得不带着幸存者们不断撤离。韦列斯号在普辛褶的示意下到来，抟象、阿琉斯等协助才助他们登上列车。 一路的奔波，这位女士早已疲惫不堪，她与残响的其他成员始终为难民们遮风挡雨，似那港湾，又如灯塔。为了不让遗憾的残响回音再度响起，坚守如此誓言不息前行。 韦列斯号也大抵如此，不过承受如此高负荷压力的则是抟象和阿琉斯。早先为了躲避高速异合生物的袭击同时在固定的铁轨上尽量避开人形生物，时刻不停、草木皆兵。对难民们的安抚以及远超极限的高强度战斗重重地压在他们肩上。 好在此前已经将大部分难民都安置在安全地段的保育区内，这才有余力驰援残响。 律：“此次驰援，感激不尽，沙褶帝国的损失我们组织定会尽全力弥补。” 阿琉斯：“不必如此见外，我们也有自己的打算。普辛褶此前说过：这样的灾难下如不团结，则必将灭亡。让更多人活下去并寻找转机，这是我们沙褶帝国与九龙古国的共同目标。” 当然，他也没说，这次的损失有九龙古国进行兜底。 可当下的情况不容乐观，人形生物与异合生物狂潮完全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拼速度，他们不占优势，拼耐力…早已是强弩之末的解构体们甚至没有可能撑过人形生物不参与战斗的持久战。 难民百姓们也惶恐不安，解构体们随时可能面临的牺牲无不象征着他们的危险又重几分…纵然列车仍旧行驶，在他们眼中，已与无法脱离的绝境无异。 不过，希望有时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以满溢着绝望的方式浮现。 在列车的高处，普辛褶的影像悄然出现，当然，这般情形相比天灾般的赤红浪潮完全没有恐吓的资本。但他带来的，却是比恐惧更让人痛苦的“希望”…… 普辛褶：“阿琉斯，我刚刚接到了九龙古国的协议请求。韦列斯号的使用权完全过渡给抟象老先生，当然，赔偿也是九龙来付。此外，有一批新型的武器下放，据九龙国君所言是针对斯科瑞的新型武器。” 律：“用它可以对抗人形生物吗？” 天吴：“有效果，而且如果经过调整，效果应该也不会差。” 抟象：“具体地点和时间？” 普辛褶：“明天下午四点，475号城市。据九龙方面说，这次的新型武器可以生成一个小范围的纯净空间并吸收范围内的斯科瑞。” 抟象的眉头更皱紧了几分，为何说这希望带着痛苦，根本原因是时间，太赶了。475号城市距离这里本就相当远，上千公里的距离难以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跨越。 抟象：“475号城市还有一个可用据点，让大家在那里下车。只留有少数作战人员来引导敌人前进即可。” 阿琉斯：“我认为合理，现在列车使用权交由你，下达指令。” 抟象：“提速，以最大限度内的速度前进。” 接下来的分工相当明确，抟象、刘柳和阿琉斯进行相关修复工作。天吴、塔伦、狴犴和真武小队的另外两位一起进行战斗保护。 但渐渐的，他们发现，异合生物逐渐开始“团结”起来，集体进攻的次数也越发频繁，甚至开始出现了分工合作。击碎一批感染体，如果有另一批出现在列车的另一面，如此循环，不断消耗着战士们的精力。 有的感染体进行着拆解，有的则是协助保护拆解列车的感染体，异合生物也是如此分工，虽然破绽百出，但不可否认，如此拙劣的模仿确也是他们从人类身上学到的一环。 时间不断流逝，但这一切在人形生物的视野中却变得无比缓慢，他们闲庭散步般靠近韦列斯号，随后纵身跃起，再度向残存的车厢发出全力一击。 绝望的悲鸣响彻整个韦列斯号，无数身影如雨滴般滑落，他们不似雪花般轻盈，只能任由风无力地从耳边划过，随后被猩红、不甘、痛苦与死亡掩埋。 绝望似要捏碎心脏，悲痛仿佛撕裂胸腔。他们的战斗从不曾结束。天吴的大剑随他一同斩向异合生物组成的海洋。 被死亡与悲痛胁迫着，残存的解构体和人类不约而同地被迫拿上武器。 有人呐喊着，失去亲人的嘶吼随着枪声蔓延而后戛然而止；有人恐惧着，浩荡的浪潮让他未曾临阵就先败于阵前；有人悲鸣着，疼痛不断啃噬着神经，血液顺着伤口渗出；有人质问着，究竟，究竟还要夺走多少人；还有人向神明祈祷…… 哭喊、祈求，嘶吼、誓言。无数声音杂糅在一起，是无力的惊雷，是不可遏止的血雨腥风，是血液浇灌出的大地的疮口，亦是通向地狱的绝命交响……… 但此刻，距离到达475号城市，还有12个小时。那时仍有一些人在坚信着，前方存在曙光。 ……… 人们与赤潮的厮杀持续了一整夜，登上列车的597人中只剩下了135个幸存者，除开精英小队，解构体也只有22位活了下来。 为了摆脱异合生物狂潮，人们经历了三次自毁性的爆炸。片刻安宁后，又是绝望的追逐，浪潮不曾停止涌现。如此轮回，正似西西弗斯般的悲剧。 直至彻夜的噩梦从视野中消褪；直至轨道上的血迹亦不再连续、延伸；直至伤口不再溢血；直至人们终于得以喘息……此刻，已是隔日的下午两点。 可这长夜太过漫长，哪怕它早已消逝，名为绝望余毒却仍旧纠缠不休。人形生物，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参与过战斗，危险从未远去，甚至仍旧近在咫尺。 疲惫、创伤、以及不断从嘴角或额头溢出的循环液，这正是现在的解构体们。 天吴：“人形生物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塔伦：“至少130公里，以他们的移动速度，至少需要9分钟，这是剔除延迟之后误差最小的计算结果。” 众人：“…………” 9分钟，只有9分钟。劫后余生的人们没有听到这个消息，因为泪水成为了他们得以缝补身躯的唯一针线。他们大多只是轻伤，因为很多重伤的人都未能坚持下来。 列车不能停止，正如时间不会止步不行。没有时间去哀伤已逝之人，否则，自己很可能在下一刻位列其中。 抟象：“快到目的地了，所有人做好准备，尽快下车！” 对于受了伤，行动迟缓的人们来说，9分钟能离开车站就已经是极限了，也没有人能保证他们能在9分钟内撤离到危险的视线范围外。 抟象：“我们付出的牺牲太多了…” 一整夜的战斗、修理与生离死别，老狮子的眼中早已没有了光芒，只留下眼底处的猩红与眼角边的淡红痕迹。是泪水吗？老人家也会流泪；是汗水？显而易见；还是鲜血，逝去、死别持续了在这短暂的十几个小时，将它拉长，仿若数周。亦或者，这是所有可能的混合。 天吴：“你先维护和休息，要应对接下来的战斗，这副状态肯定不行。胜利在前，只有让大家平安撤退，才对得起那些牺牲的人。” 抟象摇了摇头，他知道天吴是在宽慰自己，不，应该说是在宽慰所有战士。可是他们的眉头却比往拧得更深。 翁景光：“趁现在赶紧规划，轻伤的人需要解构体帮助才能在9分钟内转移到安全区域。校长和阿琉斯就负责带走大部分成员，你们更熟悉那里。” 狴犴：“但也必须要有另一个方案，如果他们察觉人群不在这里，而转移目标，我们面临的伤亡只会更加惨重。” 要测试新型武器，就必须确保人形生物和异合生物狂潮还在跟随他们。可那一整夜的死亡已经落下了无可磨灭的阴影，即便希望在前，他们也无法积极去面对。就比如现在，大多数解构体还是只想安然地离开。 狴犴：“是去是留，交给你们自己决定。” 相比于偏向强迫的激励，狴犴则是选择了另一种做法。 解构体战士：“自己决定，我们自己决定要不要离开？！” 狴犴：“是，征求大家的意见，去。” 塔伦：“你相信他们会有人愿意留下来吗？大部分人只更愿意注重自己的生死。” 狴犴：“如果两边都不意味着绝对的平安呢？就看他们选择哪一种方式去面对。而强制分配，难免会动摇军心。” 塔伦没有继续言语，而是和剩下的所有人一起决定了备用方案，一旦敌人没有继续尾随列车，那么就主动出击，哪怕吸引到一点火力也好。 狴犴等人前去进行护送的准备。塔伦还留了一个电磁干扰器，拿到新型重明武器后，也可以试着吸引感染体的注意力并使用。而鉴于危险性，接下来的作战主场地依旧是韦列斯号，抟象也将使用权过渡给了塔伦。 ………… 解构体战士：“韦列斯号！！！终于成功汇合了！接下来我们后勤部队会协助进行转移。重明二型武器我们放在这里了。” 天吴：“嗯，必须开启一次吸引敌人注意力，塔伦，交给你了！其他非后勤部队成员，随我一同抵挡敌人！” 战斗一触即发，得益于隧道的狭小，他们单次面对的异合生物并不多，在不断地抵挡与战斗后，重明二型武器，终于爆发了它应有的光芒，纯白的波动四溢，接触到它的一核生物瞬间溃烂、消融，连同感染体一起，失去了斯科瑞病毒的特性。 塔伦：“很好，他们已经被吸引了，大哥，不要恋战，准备撤退！” 天吴：“收到，狴犴，你带大家先走，我来殿后。” ……… 在人形生物到达前的十三秒，列车终于缓缓启动，相当成功的，人形生物没有被四散的人群吸引走注意力，依然跟随着列车前行。 于是剩下的几人将重明武器与合金板连接，用作断裂层的修复。按照以往经验，人形生物很快就会对它再次发起攻击，这样就能让他们与重明二型武器进行近距离接触。 但他们却像是观察到了车厢内的威胁，迟迟没有行动。 天吴：“难道是曾经接触过重明武器，学会了辨识。” 狴犴：“如果是这样，那么投掷武器恐怕也没有任何作用。” 塔伦点点头，从战术背包里拿出一个极性屏蔽匣，将镶嵌在合金板上的重明二型武器拆解下来放在其中。 据白狼所言，这个匣子通常用来阻碍搜寻，或许可以试试。但出乎意料的是，塔伦仅仅是探出半侧身子，甚至还没有将极性屏蔽匣放到身前，人形生物就迅速后退了数百米。 天吴：“无效吗？” 塔伦：“恐怕他们已经辨认出我们的攻击姿势了，将之视为有智能的群体来应对更好。” 天吴：“难道，安装时暴露太早了？” 狴犴：“恐怕不然，之前就已经使用过一次，据之前的资料记载，人形生物和异合生物保持着某种联系，他们定然会得知这里存在危险。” 天吴：“那么现在最有可能的方法，就是带着极性屏蔽匣和他们直接接触了。” 三人对视一眼，将目光投向车厢内，试图寻找一些工具进行辅助战斗。 但令他们十分惊讶的是，除了自愿留下来的九位解构体，还有两个人类留在了车厢里。 天吴：“为什么没有跟着他们一起撤退？” 张鹤：“我们没办法行动了。” 天吴：“………” 青虎向下望去，青年的腿早已变得血迹斑斑，伤口旁的止血带上写满了时间和涂改的痕迹，而最后一次，是两个小时前。 张鹤：“肌腱断裂，已经废了。” 天吴咬紧了牙关，指挥官每隔几次任务就要跑一趟医疗中心，天吴也或多或少了解了一些医学知识。这种伤，恐怕是做完手术也会留下终身残疾的存在。现在看，他已经放弃了让血液流通，完全不顾自己的腿是不是会坏死。 张鹤：“这里没有做手术的条件，更没有能做手术的人。跟上去只会拖累他们，至于约亚……” 旁边的青年早已没了血气，而他所在的地上，已经是一大滩干涸的血迹。从衣服的撕裂痕迹来看，应该是伤到了肝肾，进而波及了大动脉。在医疗物资匮乏的列车上，早就已经为这位休克的青年宣告了死亡的到来。 张鹤：“已经没救了，无论是我还是他。所以我们和抟象、阿琉斯和律他们说了一声，优先照顾还能行动的人。这样不也挺好的吗？至少不用拖累速度。对了，我把大黄交给律了。” 天吴、塔伦、狴犴：“……………” 留下对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张鹤：“诸位，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用为我们思考太多。” 塔伦：“……没错，必须把眼前的麻烦解决才有机会治疗留下来的人。” 天吴：“接触人形生物的任务交给我，我可以通过飞行折返。” 狴犴：“但在高速行驶的列车中，你一旦脱离就很可能无法返回。” 天吴：“是的，所以我需要一个预备方案。” 很快他从座位下抽出一个被遗弃的手提袋，将极性屏蔽匣装了进去，随后抽出一捆柔韧性极高的粗钢丝，将一端握紧在爪中。 塔伦：“我明白了。” 狴犴：“小心。” 在两人帮天吴做好准备后，车厢门被打开。天吴开启光翼，迅速冲出车厢，冲向人形生物。 但就在两方即将接触的一瞬间，人形生物的动作却变得异常迅捷，连续后撤，退到众多异合生物之后。 塔伦：“快！往回拉！！” 千钧一发之际，塔伦和狴犴抓住那捆尚未散尽的钢丝，全力向后拖拽。借助向后的拉力，天吴得以成功调整方向，在最后一秒给了面前的异合生物一脚后飞回了车厢中。 狴犴：“难道真和天吴老弟说的一样…连隔离袋对他们都没用吗？” 塔伦：“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无法探测重明二型武器这个威胁最大的目标的所在位置，就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念头对所有试图接触他们的人产生了警惕。” 就在天吴返回后的一瞬间，人形生物就再次对列车发动攻击，残存的12节车厢在剧烈的冲击下一分为二，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下一步应对措施，留在末端的三人便随着断开的部分滑出。 天吴用尽力气垫步前冲，随后用尽全力将塔伦和狴犴甩到上方的断裂层，让他们借助那些还在下路的墙体跳跃至安全的车厢。而自己也在光翼启动后借由电磁炮的后坐力和光翼的推力逃离了坠毁。 张鹤：“约……” 还来不及喊出完整的名字，那位失血过多而休克的男性就已经因为爆炸的冲击飞出车厢，摔在人形生物脚下。 天吴：“！！” 在终于稳定好身形准备冲出时，被天吴抓住从而捡回一条命的张鹤却拦住了他，这位人类青年咬紧牙关，摇了摇头。 人形生物已经将坠落者稳稳接住，虽然避免了他和地面撞击，但也因为接触到了高浓度斯科瑞，在他们怀里迅速溃烂。 张鹤：“已经来不及了……本来，应该为他建一个合适的长眠之地的，可恶！” 呼啸的风隐隐颤抖，似乎和青年的声音发生了共鸣……… 第175章 末日深渊的微笑 塔伦：“啧！” 残破不堪的车厢，跨过荒野，驶入了预定的隧道。短暂的昏暗后，幸存者们惊恐地发现两旁布满了异合生物。 显然，被包围了。 天吴：“全力应敌！” 战士们：“是！！” 随后，天吴本想率领众人登上车顶，但却看到了拦在大家面前的，那噩梦般的庞然大物——斯科瑞异聚母体…… 解构体战士1：“这[哔——]东西怎么在这儿？” 解构体战士2：“要撞上了！” 解构体战士4：“那俩[哔——]混蛋到底有几个妈？！能拿自己的妈当挡路石！！！！” 狴犴：“准备应对冲击！” 行驶中的列车高速撞向异聚母体，在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中，残存的车厢发出了剧烈的震动。母体被连根拔起，但紧接着隧道墙壁也随之开始坍塌。 下个瞬间，车厢里的人类便和无数堆积的杂物一起被甩出车厢。 天吴：“小心！！” 凭借对干扰的特殊抗性，天吴得以迅速躲开四周的杂物，在震颤中抓住人类的手，但是…… “哧……乒……” 两道异样的声音响起，在人类瞪大的双眼中，天吴的腹部被一处突然出现的尖刺刺中，而上方滚落的巨石又狠狠地砸在了巨虎的关节处。 天吴：“啧！快上来，我现在没法拉你过来。” 断裂的骨架和腹部的伤口正不断传导出剧痛，可偏偏天吴最不怕的就是生理上的痛苦，他始终没有松开爪子，可是现在，他的爪子也越发无力…… 张鹤在听到这一句后，露出了一个满是歉意的微笑。 张鹤：“敢让我赌一把吗？赌他们不会躲开带着手提袋的坠落的人。” 听到这句话，天吴才注意到这位青年的手上正拿着自己刚刚放着在车厢里装着极性屏蔽匣的手提袋。 天吴：“你在说什么蠢话！给我上来！！” 愈发无力的虎爪却无法回应意识的呼唤。其他解构体还没有从干扰中恢复，趴在边缘的天吴也自身难保，只能不断的用尾巴甩落周围的异合生物并催促张鹤自救。 张鹤知道，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向身后看去，此时正好是可以达到的距离。在最后的最后，他向天吴展露了自己最美好的祝愿。 张鹤：“我的运气很好，说不定某一天我会变成和你一样的虎型解构体重新回到你们身边。再见了，善良的陌生人，谢谢你，天吴大叔，不，大哥……” 他带着微笑，松开了彻底无力的虎爪。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将通往未来的车票让给了其他人。为什么人类总能跨越寒冬，那是因为有人在燃烧自己的灵魂去融化风雪，火焰孱弱，却又坚挺，当众火汇成明炬，燃起名为“希望”的烈火，风雪便化了春花。 在天吴瞪大的眼眸中，人形生物如意想中一般毫无防备地接下了这位滚下车厢的青年，也在接触的一瞬，重明二型武器终于在嘶吼中爆发了它独特的怒火。 隧道在这片冲击下产生了严重的坍塌，阻断了汹涌的异合狂潮。无数仍旧就试图狂奔的异合生物撞上坍塌的碎石，随后又在重明二型武器的纯净领域下化为无力的泥浆。 在人类身上出现的溃烂，现在也出现在了灾厄的唤起者身上，他们悲鸣着、颤抖着，扭曲着、惊恐着。似人类发现捧于手中的是世间最狠辣的毒药般，将手中血肉模糊的人类甩在前方的碎石堆。 坍塌阻隔了两侧，而另一边，列车早已远去。 远去的风拍打着大地，卷起阵阵狂沙自由地穿过城市的废墟。他们疾驰着，肆意喧闹着，用黄沙构筑出薄弱的屏障，似乎是阻止着正行于瘠土之上的流浪旅者。 疲惫不堪的旅者似乎又自风的喧闹中听出了挽留，不自觉地回身望去。 抟象：“…………” 阿琉斯：“老先生，怎么了？” 抟象：“不，没什么……” 那一刻，风似乎将谁的笑声传到他耳边。 大黄：“汪！呜……” 他们无法停下脚步，更没有时间去弄清楚风传来的方向究竟发生了什么…… 又一个落日，又一次夕阳，天边的云彩似火般燃烧，迟暮的太阳将最后的暖意送给了大地上的生还者。那爆炸后尘嚣凝滞的隧道，又有一群不速之客踏破宁静造访了这里。 灰劾：“他们的新型武器已损毁，但由于其影响，此处的斯科瑞浓度依旧极低。” 静静听完少女的汇报后，漆黑的身影径直踏过布满灰尘的地板，目光则被身下的血迹所吸引。当他提起青年被凄惨拥抱过的身躯，却发现在那模糊的血肉之下，竟然还存在着微弱的心跳。 乔查尼：“……令人惊叹的生命力，有意思。双子竟然放弃了眼前的‘样本’，看来也开始拥有‘思想’了。” 灰劾：“可能是那些闯入过滤塔的人造成的影响。” 乔查尼：“他们留下的‘恐惧’吗？” 而当他转身，看到那早已残破不堪的庞然大物，徘徊片刻，走到其面前。 乔查尼：“这个残缺的母体，也是因为感受到孩子产生的‘恐惧’才赶到这里的，这就是母爱吗？” 灰劾闭上双眼，久久不语。 乔查尼：“你在为她难过？” 灰劾：“不，她只是数据的容器，肩负了‘母亲’这个职位的存在，不是真正的妈妈。就算母体会模仿妈妈，说出她生前说过的话……我也不会为了容器而难过。一切都是为了真正的妈妈和‘灰劾’归来。” 她抚摸着背后那原本属于‘灰劾’的翅膀，借此掩盖着心底几乎要喷发出来的阴霾。 乔查尼：“在想那一天的事？” 灰劾：“抱歉……” 乔查尼：“等到一切结束，我会给你自由，届时若你想去乌托邦，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很想见他…” 灰劾：“是。” 温良的灰兔抬起头，仰视着面前高大的黑色身影。 灰劾：“无论伊岐那邪…不，岸武顾岩先生是否还记得被他杀死的妈妈，又是否认同我所做的一切……我都要见到他，将妈妈归来的消息告诉他。” 漆黑的身影简单地回应了少女的愿望，随后又转头看向坍塌的另一侧。 乔查尼：“双子应该已经回到赤潮了？” 灰劾：“是的，他们需要一段时间来修复自己。但那三人被双子标记的攻击指令还没有解除，异合生物会一直寻找他们的信号。我们要跟过去吗？” 乔查尼：“没有必要，既然选择成为旁观者，那便不能轻易以身入局。困境也有助于让他们看清当前的局势。” 灰劾：“可是，他们都会被困在那位女士……悯世者会去的教堂中。” 乔查尼：“我们无权干涉她的想法，如果他想出手，我们也无力干涉。我也相信，为了弄清祂，她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更何况那位女士……正是‘虚无’本身。” 在另一边，天吴接过修复装置，凭借还能行动的左爪修复着腹部和右臂的关节。他婉拒了其他人想要帮他修理的好意，只是沉默着进行着自己的修复。 塔伦：“………” 狴犴：“………” 天吴并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恐怕此刻还萦绕在心头的只有遗憾了。牺牲在所难免，要是能再强大一些呢？是不是就有能力为那些人们赢得更多的可能。 是何时，自己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但不知为何，这样的想法，自己似乎又拥有了无数次。风雪掩埋的废墟、残骸构筑的刑场、星辰解体的尘埃…… 直到负责监测列车运行状况的解构体汇报列车情况，他的思绪才得以拉回。 负责监测的解构体：“列车预计还能行驶不到两小时。但周围还有异合生物在不断跟随。” 狴犴：“列车到达极限的目的地周围有能够对我们有利的建筑物吗？” 负责监测的解构体：“周围还有一处教堂是完整的。” 他们现在残存的战力定然不可能面对数量庞大的敌人，但显然他们此刻没有别的选择。 塔伦望着后方那隐约浮现的赤红，皱紧了眉头，接下来的必然是永无尽头的死斗。他们会被困缚多久？又是否能够突出重围？这一切都是微弱的可能，近乎于无的机会。 他抬头看向队长，天吴的表情依旧没有太大变化，仿佛他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恐惧的神情，当然，眉间的忧愁自然也是掩藏不住的。 狴犴的神情也没有多大波澜，和天吴一样，只在某处展露忧愁。上官和指挥官现在怎么样了？他就这样想着，把自己的终端拿了出来，天吴的终端已经被修复过了，但塔伦更习惯于用自己的。 白狼悄悄地和上官进行了一次短暂的通讯，短暂的时间却带给双方温暖，只是黎玥依旧没有苏醒，只是……他们都向对方隐瞒了很多。绝境、适配，痛苦，一切都未提及分毫，但…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第176章 旭愿 当沙漏走至终点，那些沙砾是否想过他们能为最后的时间争得机会。上官溪，最后的二十四小时…… 上官溪：“呼呃………” 扶在墙边的少女尽全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意识海中传来如同被撕裂般的痛苦，模糊的视线中尽数被猩红的尖刺填满。 这已经是返回九龙古国的第28天了。 隐痛的症状从最初适配特化机体的时候就开始了，由于开始接近瘙痒的痛感，到如今已是针穿十指的剧痛，而这些不断汇聚于意识海，让她难以集中精神，仿佛要将她的意识撕裂。 哪怕在弇兹素的帮助下，隐痛的频率降低了不少，但对于总体情况而言，依旧是杯水车薪。这些症状是否也出现在在适配中牺牲的解构体们身上呢？无人知晓。 上官溪：“站起来！还有病人在等我……” 这近一个月来几乎没有再对地面进行救援，当支出远大于回报，这项决定就必须被重新思考。可即便如此，医疗中心的清晨依旧忙碌着。 提前进入实习期的解构体和医护人员的数量增加了很多，在加重了混乱的同时，也将更多的人从鬼门关中拉了回来，也得以在最严苛的时候渡过难关。 辅助型解构体：“早上好，上官溪前辈。” 上官溪：“早上好。” 辅助型解构体：“对了，我遇到一位联络官，他让我转告你，最近一段时间并没有消息传来，不用过去了。” 上官溪：“………好，谢谢你。” 面带微笑的少女眼中却无意间透露出一抹担忧。最近十天都没有得到同伴们的消息，在最开始的前15天，任务报告还会按时传来，不过基本都是城市的地下据点。 上次和塔伦通讯的时候，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说，他们需要在一处教堂里避难一段时间，即便经过特殊处理，嘈杂的背景声中还是依稀能听到恐慌的喊声和异样的尖啸声。 原本只要他们平安，上官溪便再无其他要，但当知道他们关于重明二型武器的测试报告都是在相当急迫的情况下返回时，她就不止一次地再去催促联络了。 但结果无一例外，“暂无相关消息”几乎成为了模式化的回答。而无论再怎么追问，上官溪得到的永远都只有“以适配特化机体为优先，目前并没有坏消息”这类说辞。 但“没有”坏消息就是好事吗？这几天，兄长和母亲都过来探望了她，哪怕是到最后他们都在想能否将这份职责交由其他人，但显然只是一种奢望。 大哥、塔伦……被刺痛胁迫的意识海中翻找不出任何能得到他们线索的方式。 黎玥至今没有苏醒的迹象………… 上官溪沉默着，胡乱的想法开始在心中肆虐，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只温暖的手拍了拍她。 上官溪：“哇……” 弇兹素：“咦，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上官溪：“教授！” 弇兹素：“看来是成功被吓到了啊，哈哈，你队里真的没人会这样调侃你吗？” 上官溪：“没有，教授……” 弇兹素：“嗯，跟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弇兹素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而沉重，带着上官溪，走向了监兵小队指挥官黎玥所在的病房。 弇兹素：“你知道自己的状况，大概也明白，接下来是怎样的时间。” 上官溪：“我知道，是我的最后24小时。但，这也意味着，我终于可以做到了。” 终于……这是少女的心声，她与同伴们，已经分别太久。被灾厄阻断的道路终于得以再度联通，她终将跨越那看似不可逾越的天堑。 弇兹素：“…………” 上官溪：“……教授，我……” 她知道，面向的教授想要询问更多，但她无法开口。离别在所难免，她又怎敢再用泪水灼伤他人。 弇兹素：“你这傻瓜……” 上官溪：“……嗯……”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教授对她的责备。曾经教过她的很多老师都在最后和她说过，上官溪，这个勤奋、努力、好学的女孩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弇兹素：“半年以前，曾教过你临床护理的那位老师走了。” 上官溪：“……” 弇兹素：“不必难过，他已经大把年纪了，离开也正常，只是在离开前，他和我提到过你。” 老教授皱着眉头看着上官溪，看着这位曾经让自己骄傲的学生，悲伤的神情中盖着心痛。 弇兹素：“还记得你身为医疗兵的时候，给自己治疗的事吗？” 上官溪：“记得一点……” 弇兹素：“怎么可能记得住？那么多，但那位老师，就深深地记住了那一次。他问你当时为何要自己动手？你说不愿添麻烦，更要找到能改进的点。” 上官溪：“嗯。” 弇兹素：“为什么不用设备呢？一定要自己感受吗…你还记得他后来又说了什么吗？” 弇兹素一边说着，一边又掀开黎玥的床单，进行了触诊。 上官溪：“后来，老师说他头一次见到所有事都自己来的人，抽血、缝针和注射，他说我像个傻瓜。” 弇兹素：“但还有一句啊，他总会拿你的事迹自我警醒，也和自己的学生说过千万次，不要因为目睹太多死伤而变得麻木。” 可最后这一句，在斯科瑞病毒爆发后变得无人顾及，精密的仪器全部被病毒打回了原形，医疗者焦头烂额的时刻，学生也只能参照设备的反馈来练习手法。 重心始终是收复地球，重铸文明。自然不会有过多的精力和资源放在改进去痛上。一旦战斗和生存变成了最紧迫的事，死亡都要因为目睹太多而变得麻木。 弇兹素：“而注射、缝针这样的疼痛还能有多重要……？所以我们才说啊，你是个傻瓜。但你做的每一件傻事都会引起我的关注，我想看看，傻人有傻福是否是真言。” 老教授收回了触诊的手，将被单盖了回去，满怀不甘地叹了口气。 弇兹素：“之前听说，你在监兵小队改变了许多，我也看到了你们之间的羁绊，也笃定着你在那里过得非常不错，事实也的确如此。所以我很放心，只是可惜，这个残忍的世界终究没能让任何人幸免。” 傻人有傻福，这或许是一句真言，可是……弇兹素已经目睹了太多学生离开，直到现在，连这个最应该被保护的傻学生也要走了。 弇兹素，这位年迈的教授仍试图挽留不可能留下的人，声音越发哽咽和颤抖。 上官溪：“对不起……” 弇兹素：“你不必道歉，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我尝试了很多方法，终究没能改变这个会让你牺牲的计划。甚至……没能叫醒面前这个指挥官…这是我的失败，退休太早，虚度了不少时间。” 而现在，他们又不得不面对黎玥很可能再也无法醒来的事实。 弇兹素：“……我甚至尝试劝说过那些人，让他们至少再多等几天，只要能让你的指挥官醒来，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但是…灾厄夺走的人太多了，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研发进度不能再延迟了……” 弇兹素：“对不起……” 上官溪：“教授，请您不要难过，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都已经得到了很多，而现在，必须有人为人类的未来踏出一步。” 弇兹素：“可是…又有谁能夺回本该属于你的未来…” 我只是想让你拥有未来，仅此而已……… 弇兹素闭上眼睛摇摇头，将那些动摇他的悲伤敛进心中，转过身，似是不愿再让上官溪看到自己的神情，不愿用自己的泪水去灼痛身后的学生。 弇兹素：“走，祖昊焱已经在等着了。” 很快，跟随着教授一同来到祖昊焱的研究室，但这里明显比平时更加冷清。大量的屏幕与设备堆积其中，微弱的蓝光照映出祖昊焱那明显加重的黑眼圈，偌大的空间中只剩下了他、上官溪、弇兹素和若雪。 见到两人到来，小小的助手向他们行礼问好，随后捧着一大盒杂物离开，这只机械猫咪已经大换了样貌，很接近正常的加大号猫咪。 祖昊焱：“这台机体的特殊性之前也说的够多了，简而言之，其能让斯科瑞病毒真正地消失。此次更换机体具体事项为机密，只有我们三人知道，另外……” 祖昊焱看向了视线之中的屏幕，那份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档案，却让他皱紧了眉头。 祖昊焱：“…还有最后一件事…在使用这些数据时，我再次进行了比对，发现从佑尘机体中得到的参数进行具象化后十分接近第一代行者塔娜的表现。” 祖昊焱：“由此得到两个结论：其一，佑尘机体在极端的情况下很可能会转变为与代行者高度相似的个体，需要相当注意；其二，以这样的数据为原型并加以改造，这台机体的力量保守说就是代行者级别，但这终究只是‘赝品’，一旦实战开始，你很快就会失控。但我无法给予你保证。” 上官溪：“我明白。” 祖昊焱：“虽然是一个没有被证实的猜测，当特化机体所吸引的斯科瑞来不及被吸收，从而使你的感染值超过临界点时……你可能会在这副特化机体的帮助下以意识清醒的状态登入核心逆序塔。” 上官溪：“如果猜想成真，我需要做什么？” 祖昊焱：“如果为真，这必然是极其难得的机会，你只需要做好应对的准备，有意识海探针存在，你所见到的一切我们也能见到。关于逆序塔，我们还缺少进一步的了解。” 不易察觉的叹息声响起，陈旧的资料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他的心，对于末日中的生命而言，现在科技和资料的更新速度都太慢了。 弇兹素：“开始，理事会首席，至少这次的准备是万全的，更换机体，可以不需要指挥官。” 在过去还未加入监兵小队时，上官溪都会独自硬撑，直至力竭；而来到这个改变她的小队后，黎玥告诉她，不需要自己一个人背负一切，因为只要同伴还在，他们就永远会一起承担。 但是，现在呢…… 黎玥昏迷不醒，大哥和塔伦音信全无…似乎又回到了曾经一个人的状态。但也正因为曾经是一个人，那么现在仅凭（仅需）她一个人亦足矣。 相较浩劫中的苦难，她的痛楚与孤独根本是渺若尘埃。 一声轻鸣响起，少女平静地走向维护台（被微光拥抱的终点）……… 第177章 苦难天堂 暮色透过顶部的缺口，哀恸地倾落在教堂的广场中，映射出刺眼的猩红，无力遮掩，却反倒照出那浓艳污渍的肆意与疯狂。 他们已经在这里苦苦支撑了十天。不出所料，在列车崩毁之后，他们便再次被异合生物包围，而那些怪物的目标似乎一开始就是这三台兽人型解构体，他们且战且退，守在这荒凉的无名教堂之中。 那些扭曲的生物，向杀戮种进每一寸脚印中，如附骨之蛆，那三人只得以教堂为据点进行反攻，因为无论何时冲出重围，灾厄的为围困又会把他们的道路再次堵住。 十日的抗争，尽失的补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燃烧殆尽。在绝望彻底笼罩他们的时候，沉寂已久的终端终于发出了声响。 抟象：“你们怎么样了？！！可恶，一定要撑住，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我们马上前来支援！！” 天吴：“不，不要过来，太危险了。没必要冒这个险。” 抟象：“讲些什么屁话！！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有你们，冒险，【哔——】！你们的行为与冒险又有什么区别？！我们马上就到！！” 天吴：“已经妥当了吗？” 阿琉斯：“北极联合体和乌托邦也出力协助，九龙的补给带上了。你们放心，我和老先生马上就到。” 抟象：“都【哔——】的给我撑住，物资这些都会送到，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牺牲了！！！” 天吴：“……好……” 没想到平日里脾气最好的抟象都爆发了，可是…… 天吴只得用尾巴配合着将终端的通讯切断，随后再次回到了覆满尘埃的死寂中。 左臂在战斗中对抗异合生物时被硬生生扯断，虎耳也掉了半只，左眼被伤到，失去了视力，身体则是多处贯穿伤。只能说这样的情况下还没有宕机是个奇迹，更何况驻守的另外两人情况惨烈程度比之他也好不了多少。 机械结构大面积裸露，循环液在嘴角溢出，声音也因此变得无比沙哑。 塔伦：“有消息吗？” 天吴：“校长和阿琉斯会来，会有物资，应该也…唔…能修复机体……” 全部说完后，天吴低头又吐出一口循环液。塔伦没有回应，他也知道天吴目前是个什么状况，往昔坚固的堤坝就这样在异合生物狂潮的撕扯下变得脆弱不堪。自己也濒临，不，应该说早就到了极限。 暗暮、死寂，风雨之前的绝望景象又裹挟着临近终点的疲惫与痛苦，所有的一切汇成了坚固的锁链，将二人囚禁在这破败不堪的空间。仿佛有无数鬼灵注视，注视死亡之前的低语。 塔伦本想着闭目休息，但地面又传来了轻微的震动，吊灯微微地晃着，如同绝境来临、鬼怪路经时捂嘴颤抖的妇女，无意中抖落了名为灰尘的“泪珠”拍到白狼肩上。 天吴拖着残破的机体，用巨剑撑起身子再次站起。 天吴：“它们来了…” 塔伦：“…………” 天吴本想着前进，却被塔伦轻轻地抓住了残缺不全的尾巴。 塔伦：“国家有消息吗？” 天吴：“校长带来的是国家的补给，之前外围也有试图前来支援的九龙解构体，但无一例外…” 塔伦：“哈…这还真是，凄惨的现实啊…本来这样把我们抛弃了就好，又一遍遍地予以绝望……” 他们早已身陷绝境，先前的支援全都因为异合生物的至死不休而告败。当救援的付出远低于回报时，任何人的生命，对于集体而言都微不足道。 塔伦：“我们有什么值得这么做…哈，被抛弃，等死，不应该更适合我们吗？” 只要上官溪和黎玥还能平安地活在九龙古国，对于天吴和塔伦而言，监兵小队的信念就绝不会熄灭。 但是…… 天吴：“四叶草……我们不是做过这样的约定吗？” 塔伦：“……无论发生什么，监兵都会再次聚集到一起……我们四个…要永远在一起……” 天吴：“没有人想做主动的食言者。还能撑住吗？” 塔伦：“呵，这话应该我问你，不过…也是，现在放弃还不是时候，大哥，你去叫狴犴，我的设备不多，但能撑一会儿。” 天吴：“…好。” 九龙的驰援…四人的约定，在绝望中促成信念（鸩毒），促使（蛊惑）着已至残烛之态的他们继续战斗。 ………… 阿琉斯：“距离监兵小队的坐标很近了，注意保护物资。” 解构体战士们：“收到！” 很快，抟象就从前方回来了。 抟象：“探路完成，接下来是一场恶战。走，刻不容缓！” 短兵相接是前进路上的必然，哪怕很多解构体战士都已经有心理准备，但面对数量如此庞大的感染体和异合生物，还是感到脊背发凉。 刀刃与利齿碰撞，子弹与钢板相接，混乱而无序，火光摩擦出响声，如一粒火星掉落进干枯的茅草堆，瞬间引发一片爆炸。 物资被很好地保护着，但在浪潮般的感染体中，他们的前进速度显得格外缓慢。 终于，又解决一批来犯者。 阿琉斯：“都坚持住！” 抟象：“下一批换防的护送队员也到了，啧，该死的杂碎又来了！” 阿琉斯：“全军继续战斗！” 果然和抟象预料的一样，越往内圈，感染体与异合生物就越多也越凶残，直到最后，他们只能围绕着物资组成圈，共同抵御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敌人。 抟象：“如何，都能撑住吗？” 解构体战士们：“能撑住！” 阿琉斯：“天吴他们…到底都在面对些什么？” 抟象：“必须赶紧支援！” 他的长枪再一次缠绕上火焰，更加猛烈的高温以棕红狮子为原点，向四周扩散。那些队员们也纷纷解放核心释放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 铁甲与汁液纷飞，已经分不清那是异合生物的“血液”还是自己的循环液。没有人记得每一处细节，只知道他们似乎战斗了很久，直到一切感染体信号就此陷入沉寂。 阿琉斯：“结束了，该联络……” 抟象：“闪开！！” 只见一个浑身金色似守卫般的感染体挥舞光刃自空中直冲阿琉斯而来，抟象只得冲上前，试图用长枪挡住那袭击。 ……… 狴犴：“校长、阿琉斯？！终于联络上了，你们在哪儿？” 阿琉斯：“这边有个棘手的大家伙。” 狴犴：“明白！我立刻赶到。” 被感染体包围是什么下场，狴犴心里相当清楚，再加上刚刚的通讯信号时断时续，不能再等了。 立刻定位通讯信号最后的坐标，随后强撑着破损的机体前进，剩下的只能祈祷能及时赶到了。漫长的战斗竟让他摸索出一套对抗感染体的作战方式，但这般境况下，只能用窘迫来形容。 赤金色的火焰从斧中燃起，却只能堪堪劈断感染体的防护，若不是凭靠着火焰的灼烧，这一击恐怕只会让狴犴自己陷入劣势。 机体出发前被天吴和塔伦勉强修复了一点，应对目前的情况也相当艰辛。 终于，在劈碎第四十三个感染体后，狴犴见到了正被异合生物围困的抟象和阿琉斯，没时间交流，几人联合清剿了最后的感染体，当然这结果也只是暂时的。 阿琉斯：“得找个合适的地方。” 狴犴：“上层已经开始有感染体向这边靠近了，能返回和护送队会合吗？” 阿琉斯：“护送队的信号中断了，他们也遭到了大量袭击。而且…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抟象：“果然，还是太心急了吗…” 狴犴：“来了。” 袭击者在完成使命之前就已然倒下，但他们却没有任何低头查看的时间。感染体和异合生物就是那不断拍打在沙滩上的浪潮，无穷无尽，至死方休。 只不过这一次，原本作为堤坝阻挡潮水灾害的人从天吴变成了他们三个，但无论生命如何燃烧，总归有油尽灯枯的那一天。 电流与循环液已经成为了身上的“外套”，他们的脑海中却在此刻浮现出在意之人的身影。 蓐收、天吴、塔伦、黎玥、上官溪……转头一看，原来自己真正在意的也就那么几个，蓐收还是不知道他“复制体”身份的存在。 狴犴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求援，这本就是一场死局，即便现在有九龙古国的运输机落下，也会被这接连不断的感染体和异合生物打落。 金虎也在不断询问着自己，最初踏上这里，是否是错误的选择。但无论多少次询问，答案无一例外是否。 这场战斗太过艰难，如果再缺少一个人，幸存者的数量只会变得更少。 可是，就算这一选择并非错误，狴犴以及其他二人还是在赤红色的尖啸中走到了终点。 抟象：“死！！” 是啊，还不能就此倒下，至少，他还要亲口告诉蓐收，他想要辞职仅作为刑部普通工作人员或者执行部队战士的事。 无视了机体带来的疼痛，狴犴再次握紧了武器。 但…这是第几次了…… 他们的躯体是雷暴巨浪中的船只，意志与信念是船只中滚烫的动力炉，为了与无尽的暴风和海浪对抗，正透支般熊熊燃烧。 可是深海没有尽头，肆虐的雷暴风雨更不会止息，而这时他们又该如何？ 异合生物混杂着感染体，像极了一场秋时的“丰收”，斧刃、长枪与双拳已经成为丰满“稻穗”的收割机，沾染上了他们的赤红液体，而这汁液又进一步侵蚀着机体，加重了感染。 震耳欲聋的尖啸裹挟着风声刺入耳膜，一次又一次战斗，一次又一次换来胜利，然后一次又一次失去胜利的意义。直至视野逐渐泛红，直至啸声不断轻微…这场战斗，终究太过漫长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已经没有任何声音，意欲发声却无法从喉咙中吐出任何一个字节，视野内只剩下一片空白。 残破的机体早已越过了极限，无法再做出任何回应，结束了吗？应该还没有…… 那就稍作休整，再出发，再等我一会儿……在这样的想法（亡语）中，坚守到最后一刻的狴犴轻轻闭上双眼……… 第178章 直至无人聆听 在狴犴前去支援的同时…… 天吴：“我们只能进行这样的简单修复，诸事小心。” 狴犴：“明白，正在前往支援校长和阿琉斯。教堂后方的区域交给你们了，汇合完毕，我们就过来。你们也是，诸事小心。” 通讯结束后，塔伦拿着装置，看向自己的大哥。 塔伦：“必须优先安置防护措施，否则敌人只会越来越多。大哥！闪开！！！” 一个金色守卫状的感染体自空中向天无 吴俯冲而下，塔伦射击的同时，天吴也顺势借力弹开了对手。随着这一举动出现的，还有数量众多的感染体以及异合生物。 塔伦：“混账！没完没了！！” 天吴：“搭建防护措施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替你挡住它们。结束后必须赶紧和他们汇合。” 还有更多敌人正在从教堂顶层的钟楼上涌下，如若不成功搭建防护措施，他们很快就会被这无穷无尽的浪潮淹没。 被扯断的左臂无法给予反应，天吴也在竭力控制着机体，以防巴颜喀拉山脉时的异常状况再次出现。但就算只剩下一条手臂，余下的五条尾巴也能起到足够的作用。 战斗仍在持续，但由于感染体数量众多加之地理位置十分受限，塔伦无法有效地安置防护措施，于是两兄弟且战且退，一路向着更上层的通道前去。 狴犴：“…滋滋…” 天吴：“狴犴？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狴犴：“…………” 塔伦：“该死！没有回答。” 天吴：“得赶紧前去汇合！” 塔伦：“前面的防御装置被破坏了，这个地点刚好适合安装。必须更换，否则只会腹背受敌。” 天吴：“和刚刚之前的战术一样，我来打头阵。” 塔伦点点头，随后放心的将后背交给青虎，紧张地投入到安置之中。超负荷行动的天吴的所能发挥的阻隔作用虽然能帮他抵御大部分感染体，但并不能做到滴水不漏，安置进度相较平时慢了很多。 装置的安置仍在进行，感染体的浪潮也永不停歇，很多时候没有解决第一批就会有第二批第三批涌来，无止无休。 防护装置的电流也在不断闪烁，点点光辉透过滴落的循环液折射出酝酿着痛苦与绝望的曙光…… 终于，六个装置全部安置完成，他们也终于清剿完剩余的感染体。 天吴：“装置都安置完成了吗？” 塔伦：“嗯，但敌人的聚集速度太快，必须有熟悉这些技术的人留下来维护这些装置。大哥，你赶紧和狴犴他们汇合。” 天吴：“你是进攻型，恐怕不妥。” 塔伦：“我的灵活度好，更何况必须要有熟悉技术的人，如果连这片区域也失守，我们只会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敌人的攻击之下。后面就交给你了。” 天吴：“………答应我，一起活下去！” 塔伦：“……嗯……” 对不起，我可能要食言了…… 看了一眼身后，他知道，那一片空荡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变成感染体后又是什么样子…解构体死亡后是否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没了我，他们会伤心吗？哈哈哈，开什么玩笑？估计巴不得我这个惹祸精死……可是，可是……… 他不想就此止步，还想找到妹妹能和自己一起生活，不用担心任何事的未来，还想…还想和指挥官一起打游戏…还有大哥和上官…… 塔伦：“终究还是……” 薄暮已经来了………… ………… 天吴：“………” “答应我，一起活下去！” 做出这个约定后又过了多久？教堂……呵，在西方神教中这本应被神明庇护的地点，昔日回荡在此的祈祷声早已被替换成了这四面八方涌来的，异合生物的嘶吼与尖啸。 我知道，大家都在这附近，但这帮混账东西一次又一次将我围堵到寸步难行。每一次通讯的尝试全部变成了片段杂音……为什么…该死，为什么会这样！！ 天吴从来不相信什么祈祷，而事实一次又一次的为他证明，这个世界上无论何时献上祈祷都不会得到救赎。 机体的警报系统似乎也已经损坏了，或者只是单纯被天吴无视了而已。他用大剑撑住身体，片刻缓息后又挣扎着向前行走。 天吴：“还不到最后……！” 强撑了十日，机体早已到达极限，几乎不可逆转的损毁和能源的几近枯竭，以及那不断试图填充这台机体的斯科瑞……或许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该面对现实了。 如果当时，不顾一切执意跟随上官和黎玥返回……那这里的人呢？他们会失去救援的机会，队里那两个女生也不会希望看到这个结局。 狴犴不曾抱怨战斗的艰苦，十日以来的困境都未曾让他折服。那如果是纪元小队的队长海蒂拉玛呢？或许亦会义不容辞。 倘若生命注定消逝…按那已经失踪的吴馨指挥官而言，就必须要有价值。那么她在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也是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吗？ 倘若黎玥在此，不，应该是我熟悉的所有的人，恐怕也会这么做。让死亡有价值，在我看来，就是要握住自己的信念，保护想要守护的人，而后竭尽全力战至战斗或生命的终章。 所以，我不后悔，过去是，现在也是！ ……但这世界也未曾给任何人留下仁慈，斩断面前的敌人，青色巨虎环视着四周还在蠕动的异合生物，还有，最后十分钟……这具被破坏的机体还拥有最多十分钟的行动能力。 如果，在那之后我成为了保留有自我意识的异格者…会以这样的方式继续战斗吗？ 祖昊焱的警告回荡在脑海中，却进而簇拥出如此愚蠢的想法，天吴自嘲地摇摇头。决意如此，便无从畏惧。 “滋滋……天吴大哥！！！” 那多日来未曾使用过的通讯器出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声音。 “你怎么样了？？为什么通讯看不到你？塔伦呢？为什么我无法接通他的通信？？” 青虎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几分，通讯的屏幕中空空如也，他看不到上官溪，上官也看不到他。因为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天吴就笨拙而快速地盖住了终端，他不希望上官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至于另一边……应该是自己的终端在战斗中不可避免地被损坏，他也看不到上官溪的身影。 曾经，黎玥试图悄悄地从背后蒙住天吴的眼睛，用奇怪的语气来说出猜测的请求，不曾想她的气味早就被察觉，连声音也变化得非常拙劣。现在他也以同样的方式来掩盖自己，这样或许能带给她安心。 最后还能听到队员的声音，对这个大哥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慰藉呢… 天吴：“你还在九龙吗？” 上官溪：“我在运输机上，很快就会到你们那里来。” 天吴：“不！不要过来！太危险了……” 上官溪：“大哥？危险是这么回事？！” 天吴想要回答，却翻遍了所有的辞藻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或者说，他已经无法用“数量庞大的异合生物群”来回答了。 上官溪：“没事的，不要为我担心，还记得搭载重明武器的特化机体吗？已经研发成功了，我已经能保护你们了…我已经能做到了！大哥，相信我！哪怕只有一次，好吗？” 天吴：“……………” 天吴：“还有多久到达…” 上官溪：“一小时！最多一小时！” 一小时吗…来不及了。事实已经注定，但… 上官溪：“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再快一点，哪怕一点……” 天吴：“不……足够了，能，满足我最后一个请求吗？” 上官溪：“你说，我一定会做到。” 天吴：“那首歌…很好听，可以再唱一遍吗？至少能让我安心一些，这样，我就知道你快到了。” 上官溪：“大哥？” 天吴：“黎玥还没听过…上官，一定要让她听听，让她好好夸夸你……” 上官溪：“……大哥……” 还是被察觉了吗？明明已经很努力地控制劈砍的声响了…她的声音，似乎正在强压着颤抖。 天吴：“抱歉，这个无理的要求还是太强人所难了…” 上官溪：“不……在到达你们身边之前，我也只能做这样的事了，我会陪着你们，哪怕只能是这样的方式……但是…大哥，答应我绝对不要放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一定要坚持住，这一次我一定能帮上大家的忙！！” 天吴：“上官，你一直在帮我们的忙，所以这些承诺，你也要好好遵守啊。” 为了不加重她的不安，天吴尽可能轻声地吐掉嘴里的已经被异样猩红侵染的循环液，拼命挤出一个沙哑的笑声。 天吴：“我在这里…等你。” ………… 又是一次包围，又是一次围剿。但不能就在此倒下，还要和同伴汇合，如果这已经是终局，那就，绽放最后的光芒！ 耳中传来上官溪的歌声，似乎又和最开始听到时有了几分细微的差别。但现在…天吴没有能力也没有心力去找这些差别了。 屏障系统关闭，光翼推进系统关闭……冷凝与火力系统全开。寒霜，光炮，以及不甘的虎啸声。正似夏蝉枯朽前的不甘悲鸣。 一步又一步地透支着自己的力量，冻结、碎冰，猩红的残渣散落一地…贯穿、崩解，崩毁的残影仓皇退遁……撕咬、劈砍、践踏，倒下再站起，宛若西西弗斯般绝望的轮回，红光一点点汇入巨兽的身体，破开骇浪后，又是一道又一道连天般的惊涛………… 已经是，最后的悲鸣了吗？还没有结束…… 巨兽站在汇合点外，发动了最后的一击，灼热的光束引发了爆炸，此间早已摇摇欲坠。青虎站在庭前，却没有等到该等到的人。 “抱歉，普辛褶……” [阿琉斯]失去信号…… “该死，给我动起来！至少，还要把他们……” [抟象]失去信号…… “再等我一会儿……” [狴犴]失去信号…… “后面就交给你了。对不起……” [塔伦]失去信号……… 青虎跪倒在已经摇摇欲坠的教堂庭中，此刻机体成为了意识的拖累，行动机能已经损毁，感知中只留下了一片漆黑，无声亦无息。 猩红的力量还在往佑尘机体中汇聚，歇斯底里的怒吼却已经无法喊出。少女的歌声回荡在教堂中，与崩裂的信号相结合，化作悲鸣，直至…无人聆听……… 第179章 “言别” 更换特化机体的时间格外的长，因为她既承载了希望，又布满了未知。 上官溪在两人的注视下睡去，又在无数窃窃私议中醒来。意识海中的隐痛愈演愈烈，艰难地睁开双眼，越过视野中的昏暗望向前方。 以国君为首的她熟悉领导者神色严肃地站在她身前，说了一些关怀和慰问的话。等到他们退后，人群中随即走出了一些或陌生或熟悉的人，除开蓐收，上官溪只能勉强分辨出他们是哪个部门。 而这些人向她投来的视线中，带着欣喜、沉醉、评估……他们热情地，沟通，打量一件无上的艺术品，却又陌生地，看不到机体的持有者——上官溪。 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位监察院的紫发女士走上前来，用金色的头饰完成了这台机体的最后部分。 ？？？：“愿你不惧迷雾，勇往无惧。上官溪。” 上官溪：“谢谢。” 她听到了人群的欢呼，这些声音对她来说太过热烈而又陌生。而在欢呼中，她听到了这台机体的名字，朴素却又蕴有希望，是值得上官溪展露微笑的名字——芸生昼。 待到人群散尽，祖昊焱的工作室又回到它原本的幽暗与冰冷，这时上官溪才有时间闲下来，去真正注视这副机体。 那是白金相间的衣袍是九龙古神话中的高贵，鎏金点缀其间，华美而庄严。灿金色的头饰在淡淡的蓝光下仍旧熠熠生辉，如若骄阳，亦是辉煌。身后是两条修长的裙摆，六龙、金乌斑斓其上。六片光翼于龙型僚机中展开，而她的身后，是一只巨大的金色禽型辅助随行单位，似凤，亦似乌鸟，其名：璇鸾。 可是，此般高贵的存在，却在此刻流下了一滴眼泪。她听到了教授的叹气，却不知自己哪里有了过错。那滴泪水，又悄然滚落，是走入终局的无回者。 祖昊焱：“我们接下来要准备最后一次测试，预计需要两个小时。” 弇兹素：“我会在这次调试中尽量降低意识海隐痛的症状，以及……去和你在意的人们告别。不要留下遗憾，上官……” ………… 可是，她又怎会知道自己要如何说出道别，兄长和母亲就站在她身前，万般不舍都只能化为哽咽与泪水。 为什么…一定是这样…… 兄长就这样质问着她，她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母亲哪怕到最后也在想着能不能避免这个结局，但事实仍旧残酷。 如果，结局已经注定，那么就陪着她做完最后的事。 直至如今，黎玥仍旧没有醒来。 在纠缠的思绪中，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陌生而又温和的女性所说的话。 ？？？：“希望这个决定不会让你，让他们感到后悔……” 一年前，监兵小队受邀参加了九龙商会的重启仪式，在仪式开始前，她在码头遇到了一位自称“想闲聊”的女士，向她谈起“某种可能性”，询问她会如何选择。 那是无心的闲聊，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上官溪在这些话语的水面倒影中看到了自己。 一个不会后悔的决定吗？曾经她不知道该如何承认，因为她不敢去想象那一天。但她知道，在听到这些闲聊之前，那种无法摒除的感觉，正是她此刻所拥有的决意，随同苦难与浩劫一同肆意生长，亦如藤蔓覆盖了篱笆，随后一步步翻越高墙。 此即，言别…… 少女将自己置于绝望的铁轨中，任由灾厄的列车向她奔驰而来，以此，换得尚在危机中前行的生命能有崭新的生机。 她已拥有了另一份羁绊，来自队员、来自指挥官的战友情。这是小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战斗的理由，同情也好，追随也好，都是为了能给苦难中的人们一个港湾。 早已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接下来只需要继续前进就好，全力以赴，至死方休。 一旦到了地面，上官溪的生命就只剩下最后三小时，也因此每一秒都必须安排紧密。 上官溪：我已做好准备… 但为何，为何有一种刺痛从那她在心中构筑的名为坚定的鳞甲中渗出？已向兄长和母亲言别，但还有……在生命监控仪的提示音中，她久久注视着黎玥，这个苍白而消瘦的女性。 最终，少女还是轻轻地抬起手，用新机体这双略显温暖的双手，触碰了女性正在起伏的胸口，她记得这个位置。 即使没有掀开被单，没有解开病号服胸前的绑带，她也记得这个位置。那是黎玥第一次受到致命伤的位置，那一日她就在附近，却没能阻止伤害发生。 少女静静地移动着自己的双手，反复确认某个位置一般，用指尖摩挲着女性的腹部，动作极轻，亦在颤抖。 她也记得这个位置，那是在最后那场战斗中，黎玥被异聚母体伤害的位置，这简单的治疗留下了不可抹去的痕迹，进乎哽咽的呼唤却未能将女性从危险的边缘捞回。 随后，这双手又抚摸过女性因长期卧床休息而肌肉萎缩，变得柔软的双腿。以及…黎玥脆弱的脖颈，脸颊，不再光滑的发丝以及那道残留头上已经淡化的伤痕。 医学在进步，但上官溪知道，黎玥最多只会把脸上的痕迹去除，这是指挥官的性格。 ……… 在上官岳和他们母亲的注视下，白金色的少女俯下身，握住了那双曾给予大家温暖的手。 上官溪：“因为，无论伤口留下的烙印是否还留刻在你身上，我都会记得。你的苦楚，你的思念，你的挣扎，以及…那份脆弱与坚强。” 上官溪轻轻地将那双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点点泪水滴落到女性手部的绷带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上官溪：“我也记得你一往无前的背影，你双手中的温暖，以及，我们共同的理想。为了带来长久的安宁，我们最终都走向了同一条路。我已经得到了可以改变的力量，我已经能做到了…黎玥…” 她不知道能拿什么来感谢黎玥和大家陪伴在她身边的日子，她从不是优秀的人，但她又幸运地拥有默默守护着他的兄长，拥有着监兵小队的保护……如同零落在楼阁上的阳光，穿过废墟的晚风，以及默不作声的影一般。 上官溪：“除了自己…我一无所有……我只有我的记忆，关于大家的记忆。” 当阳光拥抱过花朵，光便携带了花香；晚风掠过人群，风便学会了吟唱；影子在眷恋中消磨过岁月，也因此，铭记了光的身形。 ——这便是我的一切，我所能留下的一切。 最后的时间，她将每一份这三个月来自己能找到的日记做成的无帆纸船放在床边，每一份都承载着无数尘土、血迹与消失者的悲鸣。 三个月的时间相较于三年以及十多年的陪伴，显得那样短暂。她已一无所有，只有最后，那一种纸船被她折叠成了两朵正在绽放的昙花。 那是母亲曾教给她的技艺，苍白的昙花，绽放一瞬而后凋零的生命；那无帆的纸船，亦是她不再远航的记忆。 一朵放在黎玥枕边，另一朵则是交到了兄长的手上。 上官溪：“请不要为了生命的短暂而悲伤，只要你们能记住这个瞬间，仅绽放三小时的昙花亦能成为永恒。” “对不起”……轻柔的话语就这样出现，上官溪知道，身为医护人员，不应该相信那些虚妄的幻想。可是，可是…唯独此刻…… 上官溪：“请原谅我无法控制自己……竟然在荒谬的祈求来世……” 泪水在胸口剧痛的裹挟之下不断流下，浸湿了绷带一角。 她期待着地球恢复生机的那一天，期待着人们不再颠沛流离，而是在重生的家园旁欢笑的那一日。她深爱着这个世界，深爱着大家的笑容……也正是因为所有生命的星火聚集在一起，漆黑的永夜才能被照亮。 而如今，需要人踏上第一步，用生命成为那最初的薪柴，纵然万劫不复，少女仍旧会为了彻底驱逐斯科瑞，为了能让更多生命拥有活下去的机会而一往无前。 “这是我作为上官溪，作为监兵小队参加了成员所留存下的证明，纵然仍有遗憾，但我也必须出发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教导和庇护，但我必须出发，哥哥、母亲，还有，指挥官，上官溪先走了。” 最初提出监兵无缺的少女，却成为了最先打破誓言的人…… ……………… 祖昊焱：“最后的调试很顺利。” 上官溪：“既然接受了这份重担，这便是我应做的责任。” 弇兹素：“……把这份重担交给你一个人，是我们所有人的责任。” 上官溪：“这件事总要有人来做，我也很高兴，能成为觉得被大家托付信任的先行者。我也铭记着每一位医学生的誓言，对一切值得的生命保持最大的尊重。这是我永不遗忘的誓言，亦是我的愿望。” 弇兹素：“看来…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上官……你毕业了。” 上官溪：“谢谢您…教授。” 昊：“接下来上路的目标地点是监兵小队和狴犴所在的废弃教堂中，从定位上看，人形生物也在接近那里。” 上官溪：“他们怎么样了？！” 昊：“不必如此紧张，现在已经能顺利接通通讯，你可以在运输机中和他们保持联络。” 上官溪：“是！” 昊：“上官溪，人类的希望，他们的生命，就托付给你了。” 上官溪：“上官溪，绝不辜负使命！” 地球的投影中尽数猩红，但此刻，人类将迎来新的反击点………… 乞巧蕙质，挚心永煌 乞得巧心，心灵手巧。那是古时女儿们向七仙女“乞求心灵手巧”的日子。而这七仙女就是人口相传，广为人知的织女。 “纤纤濯素手，札札弄机杼”，随着文明的不断发展，星象之美就这样蛮不讲理地撞进了古人的视野，浪漫而疏远，一道银汉相隔天地，鹊衔枝、风传信，诗情画意却远比不上金风玉露一相逢。 女孩子们，那可是从七夕前一晚就开始准备了呢。 学着过去女子的针黹技术，黎玥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黄铜、细线，放在手中把玩，一丝期待从眼中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 黎玥：“天吴，能帮帮我吗？” 少女拿着自己费尽心思翻找到的典籍以及材料，兴致勃勃地找到了自己的大老虎。将书籍摆在桌上，一双眸子里尽是期待和温柔。 天吴：“七孔针？没问题，交给我！” 黎玥：“好耶！那我就先做五色线了。” 两人相视，彼此微微一笑，月升沧海，高悬于空，风月送来花香，轻轻燎照出忙活着的一对情侣。不知今夜，又是谁家女儿对镜贴花，那镜中的少女是否又能在明日得到七姐垂青，嫁得郎君如意。 天吴的动作很快，现在对他来说，就是拿微观装置都不一定能操作好的事在他这里跟喝水一样简单。两分钟不到，一块黄铜就被做成了七根大小一致，却被精心印上了不同花纹的缝纫针。 花纹有些是人们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还有一些是现在的英雄事迹。当然，小小的喜鹊就栖居在每一根针尾部的小孔处。天吴就是这么神奇，简单的物质转化和特殊处理就足以让黄铜呈现出千般色彩。 黎玥呢，五色线也全部完成，甚至普通的线还留下了不少。少女看着月亮，微风挑起她鬓边的发丝，在月辉的照拂下显得无比静谧而优雅。 七夕之夜，以五色细线对月迎风穿针，穿进了为之得久。古代的女子就以这样的方式祭拜七姐，乞得一双巧手，嫁得一个如意郎君。 天吴：“线准备得太多了？这是说，打算织些什么？” 黎玥：“这你就不懂了，据九龙崇祯及以后时期部分书籍所载，广州姑娘于七夕中展示出来的巧艺，有一粒谷粒大小的绣花鞋、指甲大小的各式扇子，玲珑轻飘的小罗帐及特制的莲花、茉莉、玫瑰、夜合花等，花盆只有洒杯大小，盆内描有两朵花，一真一假，令人难以区别。” 天吴：“但我可不觉得你是想做这些。” 黎玥：“对我这么没有信心的吗？” 说着黎玥还向天吴做了个鬼脸，引来青虎的窃笑。 天吴：“哈哈哈，倒也不是，但是一个晚上能做出什么呢？那不如，你现在开始？” 黎玥：“那怎么行？再说了，我有把握的，绝对的。信我！” 黎玥竖了一个大拇指，看上去早已胜券在握。青虎不知可否地耸耸肩，随后将少女搂进怀中，黎玥不抗拒，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青虎的怀中，感受着他胸膛有力的起伏，两人的目光越发柔和。 明天是七夕，虽然传统意义上的七夕并不是情人节，但海纳百川的九龙文化也在包容中赋予了其新的含义。相拥的两人彼此都在思考着要不要在明天把心意说出口。这样的场景尽显美好，直到一通通讯不合时宜地接入…… 是啊，灾难已去，九龙古国也迎来了新的时代，那些苦楚与伤痕需要时间来治愈，而那些战争中无暇顾及的传统，也应当被重拾。 当然，美好的节日可少不了优雅而又美味的食品。“几多女伴拜前庭，艳说银河驾鹊翎。巧果堆盘卿负腹，年年乞巧靳双星。” 笑靥儿，也即，巧果。就是那乞巧的美食。《东京梦华录》中就记载了九龙宋代的街市上那千奇百趣的巧果。 千百年前九龙的先辈并没有繁荣时期那么优渥的物质条件，却造就了精神层面的一大高峰，自今回首，我们无不感叹，那史书上的千般情趣、那画卷上的万态人生，跨越千年仍是后人心心所往之物。 拿十八个鸡蛋、1500克面粉，15克酵母，180克糖以及猪油60克，自然是分六次进行制作，不仅是明天相约要一起过乞巧节的女子们，自然也不能忘了帮助自己出力的男子们。 以油面糖蜜，造为笑靥儿，谓之果食，花样奇巧。当然，暂时只是备好原料而已，毕竟，要趁新鲜吃的话制作的流程得放到明天才行。而为了打造出具有独特花样的巧果，现在他们正在合作着做一些模具。 塔伦：“先定一下，要哪些图案？” 塔伦、上官岳和风擎宇已经把木板搬来，工具拿上，清洗流程都准备好了。 塔娜：“月亮和白狼，做成一个新月狼嚎的图案。” 上官溪：“我想想，就做后羿射日和姮娥奔月。” 末那：“清新自然一点的，必须要有白鹿。不过是大家一起做，为什么不是各自做各自的呢？” 上官岳：“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感觉互相交流一下，说不定能有新想法呢？” 风擎宇：“老黎不在，子薇和戌华也不在，他们有说想要什么模样的吗？” 末那：“他们回答的意思都是不用考虑他们，按心意做就好。” 风擎宇：“哦哦” 黎玥是制作七孔针并且准备丝线，同时准备桌椅等物品。子薇和戌华则是制作磨喝乐，不同于纺织和打印这样的流水线操作，磨喝乐需要的是对泥塑的把控，以及荷叶位置的装饰性，虽然说不上太难，但是要做得非常精致，还是需要一定功力的。 不多言，大家伙就开始忙活起来了，先由男子们帮忙打出大概的模型，随后交给女子们进行细致的雕磨，感受着指尖的轻微震颤，看着一点一丝的木屑不断掉落，然后被轻轻拨开，那些曾处于人类时期自己的欢乐，不知也为何顺着指尖流入大脑。 每一丝、每一毫，学习着那些雕刻的技术，将视距调整，力度的控制精度调至最大，但纵然是这样，还是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不过，也不需要太在意，因为原料有很多呢。 不一会儿，几个少女的座位下方就堆满了如同小山一般的木屑，但她们似乎还乐在其中，轻轻一吹，剩余的木屑又顺着气流飞散在空中，然后被托举着落地。 少女们沉浸于大功告成的喜悦中，全然不知，自己欣喜的动作已经把脚边的木屑轻踢得满天飞，月光透过漫天木屑的夹缝，悄悄在她们脸上留下赞许的一吻。 只不过嘛，另外三位男士就头疼了，漫天的木屑就这样在监兵小队的休息室里肆意飞舞，得赶紧趁黎玥回来前收拾干净才行。 彼此对视一眼，又不自觉地露出无奈的笑容，喜悦洋溢在空间中，全然不知已是三更半夜。 一股清流洗过，模具终于大功告成。这下，明天的花样又多了几分。 子薇那边，由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做一次不一样的磨喝乐，所以直接挑战开启了地狱难度——彻底抛弃模具，纯手工匠心制作，子薇自信地认为，身为觉醒机械，哪怕不依靠母模也可以完成类似的效果。 很快她就有些后悔了，毕竟泥塑要找到一个不会被以点破面的干湿程度还是很难的，更别说他们要进行的雕刻必须是精细、大量且耗时过长的，这个过程早就足够泥塑凝聚成型。 戌华：“子薇，要不咱们还是去找个母模？或者换个材料？这已经是第73个了。” 子薇：“我就是想表演一下直接徒手用泥做出来的，谁知道这么麻烦……” 戌华：“实在不行我们去找龙延佛手香，指挥官肯定能给我们弄到的。” 子薇又捣鼓了两下已经烂成一团的泥巴，彻底举手投降。相当不情愿地发出了通讯。 子薇：“指挥官………” …………… 拿着天吴刚刚用空间跃迁送来的原料，子薇原本颓丧的神情忽的一下如拨云见日般开朗起来。当然，背后是某人正在滴血的钱包，毕竟高品质香料这个东西，可不是什么便宜货，而且为了两个友人能尽兴，黎玥买得稍微多了一点。 为此，天吴还特意叮嘱了一番，能收集的废料都要收集起来。 子薇：“刚刚天吴大哥的脸是不是有点红？” 戌华：“怎么会，人家虎脸上全是青毛金纹，轻易不容易看到…” 子薇：“但我真的好像瞥到了，明天就是七夕，你说我们会不会打扰了他们？” 戌华：“不该…明天才是七夕呢……” 看得出来两人都相当没底，甚至内心都默认了这一想法。怀着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他们手上的动作就快了几分。相较于穿着荷叶、半臂衣袖、手持荷叶的小孩这样传统的磨喝乐形象，他们则是选择做成自己熟知之人的模样，这样的新型玩偶，一定会被大家喜欢的，只是……磨喝乐原本是拿来供奉的…… 就这样，大家都完成了彼此的任务，期待着新的清晨。黎玥躺在天吴的怀里睡着了，手中是大老虎的尾巴。天吴因为不需要休息，所以打算守着黎玥直到醒来。 但说实话，自己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现在的他，还是不敢迈出那临门一脚，纵然已经有超越一切的力量。天吴仍不敢保证不会有人敢去质疑这段奇特的恋情，而黎玥，她又是怎么看的呢？她是自己唯一无法知晓全部的存在，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被这样的想法所困缚，真是矛盾。 曾经经历的种种构筑出了他们的现在，自己将巨量的信息隐藏，也是为了能好好地和大家继续生活下去。不知不觉间，东方已有了一抹鱼肚白，怀中的少女也伸了个懒腰，揉揉惺忪的睡眼，向着天吴露出微笑。 天吴则是轻轻地点了一下黎玥的鼻子，就和曾经她碰自己鼻子一样。 天吴：“还早着呢，再睡会儿？” 黎玥：“没事，醒都醒了，我可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 天吴：“哦，很难想象以前一直喜欢赖床的指挥官现在竟然起得这么早。还记得几年前的时候吗？” 黎玥：“行了，就别扒我黑历史了，我现在的作息可是挺正常的，绝对不会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 天吴：“好，信你能说到做到。” 黎玥比了一个ok的手势，揉了一把巨虎的头后就拉着天吴一起去洗漱了。少女早在新年时就以无意的方式有意地表达了心意，但毕竟不正式，所以今晚，黎玥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 七夕的活动大多集中在晚上，所以，白天就是准备的时候了，女子们彼此商量，思索着夜晚的行动，当然，黎玥可是费了一段功夫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大家也都心领神会。 另一边，男士们的活动就和平常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多了一份额外的点心。 塔伦和天吴还是一如既往的在休息室内，远处的庭院里，女士们正在嬉闹着。天吴打算看书，塔伦拿着游戏机，但两人都没有继续手上动作的意思。 塔伦：“大哥，你要不来陪我打游戏？” 天吴：“啊，太无聊吗？” 塔伦：“其实也还好，就是今天休息室里莫名感觉变得冷清了许多。” 天吴：“两个女孩子都出去了，你也不像以前一样吵闹了，不冷清才怪呢。” 塔伦：“这么说，你是希望我拆家了？” 一点熟悉的痞笑在塔伦脸上一闪而过，但天吴知道，他现在要拆家那估计也不太可能。只是，偶尔来上那么一番，还是挺不错的。 天吴：“行，刚好之前你说要教我玩的，我也来试试。” 塔伦：“你还需要我教吗？” 天吴微笑着点点头，随后从白狼爪中接过了更大号的游戏终端，投影出自己的屏幕。是回合制游戏，当然，还带了一点让他们血脉觉醒的东西。 天吴：“这里面能种田和基建？！！好东西啊！！！” 塔伦着实是没想到天吴的反应会这么大，不过仔细推敲也完全在情理之中，毕竟月壤不含任何有机物，不能种菜的消息传来，九龙可是“哀鸿遍野”（字面意思）啊，可以说种地的基因已经被刻在每一个九龙人的骨子里了，包括解构体。 塔伦：“你这就种上了？！” 松土、播种、施肥、浇水、除虫，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塔伦都看傻眼了。天吴倒是玩的越来越起劲，供能站、居住地、哨所、了望塔、军备区………得了，策略让他玩明白了。 天吴：“好游戏啊，真解压啊。” 塔伦：“你要是还有压力，那这世界不得完蛋了。你这样搞得我很有压力，好！” 天吴：“其实，也不能说真没有。” 眼见着大哥耳朵稍微耷拉，塔伦也觉察到几分异常，赶忙凑到他身边，示意他说出来。天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决定把内心的烦恼说出来。 塔伦听完后拍拍天吴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了起来。 塔伦：“我说，大哥你还需要担心这个啊，再说了，指挥官对你的感情还不够明显吗？你啊，身居神职还这么杞人忧天，有些不好了。” 天吴无奈一笑，自己这兄弟就是能在合适的时间指出合适的建议，也就回应般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塔伦：“反正今晚就是个好机会，估计指挥官也这么想的，这可是狼的直觉。对了，你怎么做到这么流畅的？快快快，和我说说！” 看着两眼放光的塔伦，天吴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但还是把自己的见解全部说了出去。 毕竟，最开始是塔伦要教他啊，这怎么就反客为主了呢…… 另一边，女子们已经开始做巧果了。香蕉汁、青苹果汁、火龙果汁、葡萄汁……不同的水果汁被倒入，换来斑斓的色彩。 揉搓，搅拌，直到面团变得光滑起来，轻纱布一盖，静候二十分钟，在这期间，少女们开始酝酿起夜晚的兰夜斗巧。 子薇：“指挥官可不许作弊哦，比如天吴大哥。” 黎玥：“咳咳，指挥官的事怎么能叫作弊呢，那叫请外援。再说了，你和塔娜自带外挂，这怎么说？” 塔娜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正哼着小曲缓缓踱步到门边的子薇。戌华和上官溪正在窃笑，很快，二十分钟就过去了，轻轻一碰，有点弹性。 根据各自的情况和自家男士的个性，选择了合适的剂子大小。在已经晾干了的模具上撒上面粉，随后就是大力出奇迹（不是），把剂子按在模具里。 按好后，轻轻一拍，各种模样的巧果就自然掉落下来。然后，上烤箱。每一盘巧果都根据大小、颜色选择了合适的温度和时间。 但是呢，既然是加热，那么面食就不可避免的出现“发福”。然后……后羿变成了挺着肚子的中年大叔，肉嘟嘟的；姮娥也变成了杨贵妃；白鹿变成了喂饱的傻狍子；至于新月白狼，直接成了二哈吞月饼……… 黎玥：“你们一开始打算做这么抽象的作品吗？” 子薇：“不过还是挺可爱的嘛！” 上官溪：“额……” 塔娜：“啊哈哈，是这样的，一点新奇的尝试。末那，赶紧把模具处理掉（小声）。” 巧果有千万种，正如印刻在其上的图案千姿百态。油炸的薄片、鼓鼓的面食、甚至还有雕琢过的果子，有些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美味的艺术品。 已经高温消毒后的针线一穿过，巧果就纷纷乖巧地排好了队，当然，现在还不能吃，不仅是不到时间，更多的是还需要一点仪式感。 很快，就到了正午，投针验巧之际。 投针验巧是七夕穿针乞巧风俗的变体，盛行于九龙崇祯至乾隆时期，哪怕直至如今，依旧是大家喜爱的习俗。妇女们在七夕之日的中午，将水盆置于日光下，待水面生出薄膜后，将绣针投入水中，观察针是否能浮于水面，以及水底的日影是否有花纹，以此来卜测自己的巧艺和运气。 子薇：“只要我能精确计算出在这环境下此水的浮力，然后选择合适的位置放入合适的材料做的针，那么它就一定能浮上来，等一下，我检测一下这水的水质。” 黎玥：“娱乐活动怎么搞得这么严肃，子薇，没必要那么大费周章的。” 戌华：“说不定就是单纯想要玩一玩呢，动用科技力量从织女女士手中夺得祝福不也是一种浪漫的挑战吗？” 末那：“这样就没意思了呀，再说了，到时候求祝福那不如直接去拜天吴，省钱省事、屡试不爽，真的。” 黎玥：“额……，你做过？” 末那：“没有，但想试试！” 塔娜：“那你说些什么，我还以为是天吴给你钱了让你做宣传呢？” 末那：“怎么可能？！别把我和我那个二货指挥官相提并论行吗？怎么看都只可能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哈哈哈…” 几根银针被轻轻投放于水面，不争气地向水底游去，似乎还借着阳光向着水外的少女们炫耀。当然，没有一个想向这银针的淘气低头。轻取新针，如蜻蜓点水般点在水面上，这一次，银针没有下沉，乖巧地浮于水面。点点耀光倾落，借着风儿鼓动一片金色的涟漪，浮光跃金，正在眼中，传递出千百年的不灭辉煌。 上官溪：“今日，大家都将得一巧心，悟一巧技。祈福、歌舞升平。” 白云识趣地踱步到太阳之前，为那些欢笑着的少女送去片刻的阴凉。 而同一时间…… 天吴打算出去散散心，塔伦已经被自己讲的多种套路给“套死”在游戏里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有那么多隐藏玩法没发现，这让青虎一阵无语。 天吴：“难怪他会那么无聊呢，这不是还有一堆功能没发现吗？果然还是出来走走透透气好一点。” 越过休息室的走廊，踏过风沙侵染的过道出口，站立在已经新生了几抹淡翠的沙漠中。环境固然艰苦，但新生与复苏已经在此悄然扎根、缓缓前行。 无意中，细沙被微风吹拂着，悄咪咪地跳进了巨虎的鼻子，引起鼻头一痒，一阵低沉的喷嚏声就这样毫不突兀地响起，微风送来了细沙，却并没有带走天吴的思绪。 四年前的九河一役，自己和黎玥就站在一个矛盾的点上，彼此都是不顾自己安危，想着隐瞒，想着最低损失以换取胜利。但是，也应了那句话“纵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也请不要忘了与你同行之人多希望你能平和安康”。 那时，他总以为可以再进一步，于是借着气头和蛮横，他对那少女的称呼变成了本名。 两年前……所谓的“叛逃”事件，可谓是再一次将他和他的队员一同推向风口浪尖。那时，他们到底承受了怎样的压力……内部的问责，而且绝对有处决的声音，正如杀死邪龙的勇士最后被国王和百姓处死一般，可悲。 如果不是自己最后带回了冽光计划的始末，连带着一众科学理事会的黑历史和那个东西……那绝对就是死路一条，甚至还要牵连更多人。结果到后来不还是依靠代行者的力量，指挥官依旧是那个重要的中间人物，牵连九龙和两个代行者。 那之后，哪怕被软禁在科学理事会中，需要配合相关研究，他也没有半点怨言。但是自己的队员过来看望自己的时候……他总会感到心中一痛。他不再大胆，只是换回了“指挥官”的称呼。 在那次之后，就是终临塔，自己重登神职，黎玥接受了透支未来的代价回到过去。但原本，他们都放心不下对方，黎玥为了天吴愿意赌一把，哪怕是成为异合生物、哪怕是被所有人抛弃。天吴为了黎玥愿意坚守“五十年”，可时流渐缓，那永无尽头的折磨，到后来他才知道，自己整整坚持了自奇点至热寂的漫长时间。 还好，结局是好的，时序的尽头，两人相拥而泣，还是没有踏进本该走进的那个希望尚存却也千疮百孔的“五十年后”。那之后，称呼时而是黎玥，时而是指挥官。 称呼一直在变，情绪也不尽相同。时而疏离，时而亲近，但那都是自己的擅作主张…… 天吴就这样想着，直到感知中出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那是棕红色的狮子，也是他们最敬重的前辈——抟象。 天吴：“老校长，近来一切可好？” 天吴走了过去，据他观察，抟象似乎正是往这边来的，两人笑着相迎。 抟象：“一切都好，你们呢？” 天吴：“亦然。校长前来，所为何事？” 抟象：“也没什么，听黎玥丫头和上官丫头说七夕想要重温一下九龙的传统。想来送点道具。” 说着，从腰间的储物器中拿出了几样东西。一个小型的檀香炉以及一些小灯笼。 抟象：“这些就是夜晚用来点缀气氛的东西，昨天丫头说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我想着这些东西可能没准备，所以就送来了。” 天吴：“指挥官她啊，抱歉，给您添乱了。” 抟象爽朗一笑，摇了摇头。 抟象：“哪里的话，年轻人有这重温传统的意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对了，天吴，你好像有心事。是因为，七夕，还是……” 天吴：“就是，您想的那个。” 随后，把自己的顾虑简洁地说给了老校长。抟象叹了口气，望向天吴的眼神中多少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抟象：“要大胆一点啊，别留下遗憾就是。你啊，黎玥过年的时候就已经够明显了，你也主动点啊。” 现在的抟象不知为何有几分像家中催婚的家长，天吴这一下眼神有些闪躲，连同塔伦在内，他已经是第二次被说不够主动了。 那些不主动导致抱憾终身的例子并不难找，抟象自然不希望两人有心却不相和。 天吴：“我知道了，也许，真的是我想的太多了。” 抟象：“我理解，那样的事发生，换做是我一样会这样彷徨。但你已经证明了一切，所以，相信自己，你队里肯定也有人这么说过。” 天吴：“是，是这样没错。我知道了，别…别催我就是。” 抟象：“好好好，我信你。这些东西我等会儿送过去。对了，最近想研发一点新的食品，你有兴趣吗？丫头说，你的厨艺有长进了。” （最初指黎玥进医疗中心急救室的时间由原本的三天缩短到一天，最近黎玥吃完竟然没有进去了，其他人忐忑地试了试，确实不用再列为危险品了。） 天吴：“只是帮忙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之后需要的话通知我就好。” 抟象：“嗯。” 当然，后来新产品的第一个试吃者，也就是黎玥成功地又进了一趟急救中心，刚好赶上年卡的最后一天，后来……两只大猫都被黎玥简单地批评了一顿。 当然这都是之后的事了，毕竟谁能想到如此正经的校长居然还能干出这种不正经的事来。现在太平了，残响组织也很和平，政务暂时交给律磨砺磨砺。校长偶尔做做研究也当是缓解一下老年生活的无聊。 那么，接下来，就是晚上了。和抟象简单地唠了几句后，女孩子们就翘首以盼太阳落山。星月终于在云层中露出了脸，虽然还是略显羞涩，不过，丝毫不妨碍光辉的降临。 她们换上新衣裳，将所有准备一同做好。 黎玥将檀香炉放置于木桌之上，撒上垫炉的香灰，缓缓压平，压实。按上模具，打上香篆。焚香、明烛，缕缕轻烟如梦如画，缀出灯火万家明。 上官溪、末那取来小灯笼，在院子里的树梢上挂起，轻轻拨弄，偶见灯光闪烁，照此夜安定祥和，祈愿心巧、如意。 塔娜、子薇和戌华摆上瓜果，取来针线，沏上几盏清茶，便是谈笑自若。 现在的七夕已经慢慢被赋予了别的含义，时移事迁，也早已不再强求女子们能织绣裁衣，会丝绣女红。但那种对心灵手巧、蕙质兰心的向往，也应当被人们铭记、传承。 上弦之月高悬于空，淡淡的清辉与烛火的橙黄一同为丝线染上光芒，女子们对月穿针，关闭了平衡和校准模块、收回了感知，就以最普通的人类女子状态来做这件事，这样的穿针乞巧也会更有意义。 一番尝试之后，所有人都战果累累。塔娜和末那穿过了四个，子薇和黎玥穿过了六个，而上官溪和戌华，则是一口气直接穿过了七个。 子薇：“厉害呀，真的一口气就穿过去了。” 塔娜：“果然，不是很擅长呢，不行，下次一定要拿老哥练练手。” 黎玥：“心疼塔伦三秒钟，看来还是要好好把控的，好了，可以开吃了。” 稍稍加热后的巧果被取下，送入口中，软而绵的口感搭配上清新的水果味道，着实是食欲大增，不过，在场的女子们都清楚，这样的美味自然要给帮助自己的男士们分享，恋人也好、骨肉也好、伙伴也好、指挥官也好。 子薇：“又可爱又好吃，真的挺不错的。” 黎玥：“确实，不过，还是带了几分抽象的。” 上官溪：“这个，指挥官，还是不要只抓着这一点不放了。看来大家都吃好了呢 那么，兰夜斗巧可以开始了。谁先来？” 一时之间，所有的眼睛几乎都望向了黎玥，看来已经被自愿了呀。黎玥倒也没什么怨言，不过还是提了个醒。 黎玥：“这个是真实故事啊，反正随便讲了。” 戌华：“没事，都有自己想说的，编撰的神话也好，自己的经历也罢。甚至都不只有讲故事这一种。” 众人点点头，示意黎玥继续说下去。 黎玥：“嗯，你们，还记得北极联合体那边的新索薇娅城吗？” 明昏在繁荣时期在北极联合体设立了边境公社，同时参与修建了一座城邦，也就是老索薇娅城，在繁荣时期乃至反击时代，这座城邦都给北极的居民带来了巨大的便利，只可惜好景不长，这座城邦最终湮灭于斯科瑞的抗争中，而那些居民也因为最初北极联合体的拒绝而无法入住安全地带，两方的矛盾变得尖锐。 直到，黎玥再次到来。趁着伊穆尔的风波，少女成为了促成新索薇娅城重建的关键者。黎玥救下伊穆尔，让原本分裂的北极联合体居民和老索薇娅城的难民得以成功握手，开始消融数十年来压在他们认知上的可悲的沉重积雪。 “从零到一，固然无比艰难，但只要开始，那就值得。”这样的话语穿越百年的时光，出现在了她们的口中。 也由此，机械角鲸在人们的努力下重新启动，航线开始恢复，生产线也在协助之下变得不再脆弱。促成这一切的少女没有停留，她还有更多的事要做，但这里的人们已经准备越过寒冬，大地的心脏已经复苏。 而今，重启的九龙商会代表九龙与新索薇娅城合作，一切欣欣向荣。那时，她收到了伊穆尔的来信，那是无数居民的共同请求：希望监兵小队指挥官能再度莅临于新索薇娅城，我们，还欠你一句感谢。 黎玥：“索薇娅城，曾经的他见证了繁荣时期的辉煌与末光，而今的他见证了复苏时代的重临与欣欣向荣。我只是尽到了楔子的职责，而让这一切真正落到现实的，还是那些英雄的人民。” 这个故事原本比较漫长，因为伊穆尔与那些人民的事迹说上几天几夜都说不完，但黎玥还是言简意赅地挑选了比较有代表性的片段。 但事实证明，这的确是回味无穷的片段。虽然还想继续，但每个人只有10分钟，黎玥已经尽可能地压缩了。 塔娜：“不愧是你，监兵小队的指挥官。” 上官溪：“那，下一个我来。” 众人点点头。 上官溪：“也就是一个，改造的神话故事。” 曾经，天上有一位长相十分凶悍的神明，他曾立下赫赫战功，却也因为猜疑被天帝责罚。念及过往有功，天帝决定将他打入凡间，不再召回。 被贬下凡间的神明心中极度苦闷，又因为自己凶煞的兽相害怕被世人厌弃，他选择暂时用剩下的神力隐藏面目，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遇到了意图参军的少女。 神明不解，女子如何参军？少女斩去长发，卸下装饰，拌得须眉模样，前去军营。神明兴致大发，也随着少女一同前往。 战争残酷无情，但这二位携袍泽一同御敌，战功卓着，直至最后，除开神明外的所有人才发现，原来是骁勇善战的将军是位巾帼英雄。 和平到来，神明与巾帼英雄一同归乡，二人之间经历无数生离死别，早已是能将性命托付彼此的至交。彼此之间也有了更特殊的感情。可是，神明却始终不敢迈出最后一步。 在最后，他向少女坦白，自己的可怖兽相，可是少女没有害怕，原来，她早就知道，那一次次过命的协作中，这位袍泽展现出的部分能力远超自己的理解……… 最后两人相爱，终得相守。 也许，神明不是因为爱才被惩处，而是因为来到了凡间才真正有了去爱凡尘的权利。 上官溪：“逻辑什么的，确实怪怪的，但是大体上还是能听出个所以然来。” 末那：“牛郎织女的另一个翻版？” 上官溪：“那还是有些不敢了，很多细节都修改了，虽然改的确实怪了点。” 子薇：“哎呀，这有什么，开心才是好的呀。那我们就快点！” 之后又是塔娜和子薇的推演经历，不同的视角、不同的终局…辛酸与欣慰一同涌上心头，该是要如何艰险，才能找到如今这个局面呢…… 戌华则是展示了冰雪化物的能力，为每个人都送来了喜欢的花鸟鱼虫。随后，子薇和戌华将磨喝乐递给了大家。这原本用来供奉的小东西此刻成为了大家把玩谈笑的见证者。 片片荷叶送来独有的清香，为今夜乞巧之旅送来告别。很快大家就带着巧果回家，塔娜和塔伦在旁晚就约好了，回到曾经小时候的家，那里已经被大家一起重建了。上官溪也回到了家，末那回到了器识小队的休息室。今夜，监兵小队的休息室里只会有黎玥和天吴，但至少，现在还是空空如也。 半晌后，黎玥一路小跑来到了一处小山丘，青色的庞大身影早就站立在那里了。瞧见黎玥过来，天吴便顺势坐下，粗壮的尾巴扫了扫身旁的地面，示意黎玥坐过来，自然，黎玥没有拒绝的理由。 黎玥：“等好久了，抱歉，来迟了点。” 天吴：“不算迟，能来我就很开心了。” 最开始，是天吴发出的信息，邀请黎玥前来，说是赏月，其实两人都明白，这不过是个借口，就看天吴有没有继续主动的勇气。 在坐下来之后，黎玥将带来的巧果递给天吴。 黎玥：“尝尝看，上官他们做的巧果。我觉得味道不错。” 天吴接过几个，得到黎玥示意后一把丢进了嘴里，不过嘛，作为老虎，自己显然是没法细细咀嚼品尝的，只能得到个大概的味道。 天吴：“感觉还不错。你呢？今天可还玩得开心？” 黎玥：“肯定呀！毫无顾忌地经历原本的节日习俗，在以前来看真的是奢侈。也难怪，校长嘱咐我们要好好玩呢。” 说着，一双巨大的爪子就搭上了黎玥的肩膀，笨拙地帮她扭正身子，同时也认真地按揉了僵硬的背部，力道控制得也刚刚好，少女扭头，看到的却是略带了几分担忧的天吴。 天吴：“总是熬夜工作，每天还醒得那么早，我在工作上帮不上太多的忙，只能，试试这样的方法了。” 黎玥：“……嗯。” 这样的行为在现在显得有些突兀，但并不是突然出现的，灾难过去后，黎玥的工作也并没有轻松多少，甚至在成为科学理事会核心成员以及九龙商会实际负责人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整日在工作，休息时间甚至一度少于一小时，天吴在那时就开始了这般照拂，也借着能力帮助缓解。 黎玥微微一笑，却带了些许苦涩。 黎玥：“又麻烦你了，天吴。” 天吴：“没事的。” 黎玥自然也没有闲着，慢慢地帮天吴清理身上的细沙，以及抚平有些杂乱的毛发。气氛就这样一直静默而又和谐。 良久，巨虎才颤颤巍巍地开口。 天吴：“黎玥…你说今天，其实也在文化的发展中，被赋予了别的含义，对……” 黎玥：“嗯，是啊。” 曾经，他们也去过温泉，彼此都假装对方不知道自己的用意，就这样怀着为对方着想的念头，成功地来到了那片温泉，只是那时，还有一番话没有说出口，而今，一分情愫伴着柔和的夜光逐渐攀升着。 天吴：“指挥官……” 黎玥：“我在。” 天吴：“黎玥……” 黎玥：“嗯，我在这里，就在你身边。” 天吴的身躯缓缓俯下，越发靠近黎玥，那份沉重的鼻息也越来越清晰。 天吴：“我很高兴，能和黎玥相遇。” 目光柔和，就这样凝视着黎玥，黎玥也以微笑回应。巨虎的眼帘垂下，稍稍遮住了灿金色的眼眸。 天吴：“黎玥…能，允许我做一件事吗？” 黎玥笑着点点头，那份笑容，正是天吴希望去守护的事物之一。今夜七夕，情感在夏季大三角的见证下逐渐升温。 巨兽舍弃了接下来的所有话语，将赤诚的心绪转为了最直接的行动。 他的巨爪抱住黎玥，轻轻地将她托举起来，轻轻的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她，任由淡淡的痒意拂过面部，任由温热的鼻息萦绕在一人一虎之间。比月辉更柔和的情愫，在毛发与肌肤相触的瞬间漫入了灵魂。 随后，面颊传来了更加亲昵的触感，毛茸茸的，逗留在少女的嘴唇边缘，仿若蜻蜓点水一般印下痕迹。 黎玥微微闭上双眼，享受着伴侣这一粗鲁却又温柔的举动。 风声消失了，隐约可闻的水声也彻底断绝了，而后，连同呼吸声一起，消弭在此刻。现在，眼前，当下，一切都安静的，只能听到心跳声，它们节奏一致，一者强烈一者坚韧，交响着共鸣的二重奏。 咚咚、咚咚。心跳谱就的交响乐曲即将迎来高潮，就连绝美的河汉，满天的星斗在此刻也黯然失色。须臾之间，天吴稍稍垂下目光，再次、再一次地吻了上来。不必顾虑巨大的体型差，不必顾虑身份的不同，不必顾虑所有的一切。此刻，唯有幸福萦绕心头。 天吴这一吻深沉而热烈，如同那愈发强烈的心跳声，以及那愈发滚烫的脸颊。良久之后，低沉雄浑的声音轻轻地在耳边呢喃，如雏虎的白绒般扫过面颊，那是天吴未尽的话语。 “我已经站在你身边太久了，久到我既然已经习惯了这一行为，习惯到忽略了，有些话应该早就对你说。但我是个胆小鬼，总是杞人忧天，自怨自艾，总是自私地想要拉近距离，却又不敢再进一步。指挥官……你对我来说比任何人都重要……” “我爱你…黎玥！” 仿佛万千话语，都融铸在了最后的五个字中，黎玥也抬起手，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大老虎，轻柔地抚过天吴的头，为他送去温柔；缓缓地揉过青虎的耳朵，为他抚平绒毛。 将熟悉的触感送去耳边，而那温柔的声音，如同虹彩延伸进天吴的耳朵，点亮了他的眼眸。 “我也爱你…天吴！遇到你，是我的荣幸！” 五年的相伴，无数次离别又重聚，但愿为彼此付出一切换对方平安的两位，终在此夜，许下相守永恒的誓言，此刻漫天星辰为证，见证璀璨不灭的爱与永恒。 新岁禧（生日快乐！天吴，黎玥） 科学理事会的密闭隔层中，青色巨虎正一动不动地盘坐在狭窄的空间中，脖颈与手脚的电磁枷锁将他牢牢束缚在此，虽然，他本人并没有任何想要反抗的念头，只是安静地闭着眼睛。若不是状态监控器里显示意识未下线，恐怕会让人认为这就是一具空壳。 当然，这并不代表天吴没有心事或者不着急，毕竟，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以往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聚在一个不会被轻易发现的地方为两个寿星准备惊喜，但是他们本人却总是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今年的天吴也不例外，更何况被囚禁在此，也没多少精力去回忆。 看来今年，是没办法和大家一起给指挥官准备生日了。 天吴如是想，虽有遗憾，却也无能为力，就是这样想着，全然没有注意到隔间外来了两个熟悉的人……… 今日一早，九龙乌疆指挥基地，监兵小队休息室，四个人影在室内议论纷纷。 塔伦：“以上便是本次作战方案的全部内容，你们有什么疑问的地方，可以现在提出来。” 上官溪、末那和风擎宇彼此对视一眼，纷纷表示自己没问题。 塔伦：“只是，原本也应该是两位寿星一起过生日的……我已经提交了很多次申请了，但全都石沉大海……” 气氛突然变得低沉起来，毕竟天吴的情况，眼下也只能看看上级会不会给机会了。 塔伦：“我们不会放弃努力，唉…还是先说正事，根据以往的经验，指挥官和大哥很大概率会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准备可以再充分一点。” 末那：“但是大家都挺积极的。” 塔伦：“嗯，黎玥是监兵小队的指挥官，天吴是监兵小队的队长。无论事情怎么变化，这些都不会变。” 上官溪：“要是指挥官和大哥知道了塔伦这么说，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塔伦：“……还是算了，没必要的，我之前拆家造出来的孽够多了，别到时候指挥官以为是我想拆家的借口。总之现在只需要考虑怎么办好生日聚会就好了。都先思考三分钟，之后交流一下想法。” 要怎么把天吴暂时“赎”出来，怎么为他们献上合适的生日惊喜，这显然是一个愿意让在场所有解构体倾尽所有算力的问题。 当然，风擎宇也没闲着，难得静下来，缓缓走动着，正在思考着什么。 塔伦低着头，依靠着墙壁沉思。 上官溪怔怔望着地上的补给箱，思考时，手指下意识地抵在唇前。 末那则是盯着刚搜出来的资料一言不发。 就这样保持着微妙的平静。 直到风擎宇不知不觉来到了黎玥常坐的桌前，看到桌面上有些杂乱的文件。指挥官的生活很是忙碌，风擎宇对这种不分昼夜进行工作的行为很是感同身受。 风擎宇：“………这些文件，好乱也好多……算了，不想这个，倒是很想看到黎玥和天吴得到惊喜时的表情，毕竟一定是大……” 风擎宇：“惊……喜………” ……… 忽然间，风擎宇感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空气瞬间死寂，这里的气氛也突然冰冷得离谱，他就这样瞳孔放大，盯着桌下。 黎玥：“老风，嘘！！我说…我在这里…只是单纯的意外，你信吗……” 风擎宇：“……………” 上官溪：“生日…怎么了，风擎宇先生？” 上官溪注意到徘徊到桌子后的风擎宇神情似乎有些奇怪，关心询问，同时也吸引了末那的注意。 末那：“指挥官？怎么了？” 风擎宇：“啊，不，没什么，刚刚不小心把东西碰掉了，我…我马上捡。” 上官溪和末那疑惑地看着弯下身子的风擎宇。 风擎宇：“老黎！你怎么！” 尽管压低了声音，风擎宇此刻的混乱也早已溢于言表。倒也是很好理解，换做是黎玥，为其他人制定生日惊喜时，突然发现那个人本人就在现场，恐怕她现在的状态比风擎宇好不了多少。 黎玥：“装文件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顺带还有求国君放天吴出来的申请书，结果还没弄完你们就来了。” 黎玥指了指手中的档案袋和散落在桌下地面的文件，向风擎宇证明着自己确实不是故意躲在这里的。 风擎宇：“那你干嘛不说话啊？！” 黎玥：“啊哈哈，其实，本来是想吓你们一跳来着的……” 当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只是借口，估计是听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一时之间难以启齿。是啊，黎玥就这么糊里糊涂听到了似乎不该听到的内容。 不过，有一点还是说对了，黎玥自己的生日，倒也真是忘了。哪怕黎玥和天吴的生日是同一天，但他们就是很神奇地只记得对方和队员的生日，反倒是自己的忘得无影无踪。 风擎宇：“等等，让我缓一缓。所以，老黎你是在这里从开始待到现在，那我们刚刚讲的内容岂不是全都………” 黎玥：“咳咳，没事，我说我有捂好耳朵，你信吗………” 风擎宇：“我信你个大头鬼啊！！我……” 塔伦：“时间到了，开始交流想法。” 上官溪：“好的。” 末那：“嗯…指挥官？” 风擎宇：“先别管我，你们继续讨论。” 风擎宇：“老黎……！” 为防止事情向更混乱的方向发展，黎玥只能用“交给你了”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老同学。 风擎宇：“我…我尽力……” 风擎宇站了起来，对，并没有先行进行讨论，而是看过来的三位解构体露出僵硬的笑容，手指在空中比划着。 风擎宇：“刚刚…刚刚有东西掉到了桌子底下…我捡了下……然后………” 见风擎宇似乎有低头向下看的意思，黎玥赶忙用手势示意他不要往这边看。 风擎宇：“额…对了，上官，你是黎玥的好闺蜜，你有什么想法吗？” 上官溪：“我吗？” 上官溪：“就是希望让这次的生日有家的感觉。毕竟当初给我过生日的时候，指挥官是这么说的。” 少女解构体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和怀念，上官溪的生日是温馨的，塔伦的生日则是刺激欢快的，难得的时间抽出来庆祝生日，因此大家都很珍惜。 上官溪：“就是感觉这种请求，当着指挥官的面肯定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 风擎宇：“啊额…哈哈…” 上官溪：“末那小姐和塔伦有什么想法吗？” 末那：“我觉得，对于黎玥指挥官来说，主要突出一个‘惊’，对于天吴来说，还是多重视一下‘喜’的过程。” 塔伦：“的确，反正我是没有想到什么比较合理的理由能让大哥虎躯一震。惊讶可以降低目标的心理防御，进入空白阶段，更容易激起后续的情绪。末那的提议很不错，所以首要就是如何增加‘惊’的程度，好让后续的‘喜’更强烈。” 末那：“而且这个内容还要适当，比如说上官或者塔伦或者天吴倒下了，然后……这个内容恐怕……” 风擎宇：“我认为这样不好。” 黎玥：这哪里是惊喜？这分明是惊吓呀！估计我这一天都会浑浑噩噩了…… 塔伦：“惊喜的‘惊’绝对不能有这样明显的负面内容，不然与后面的‘喜’相冲突，反而会导致最后的效果下降。所以，如何让‘惊’恰到好处，这才是我们没有解决的问题。” 末那：“大家一起想一想，对，指挥官？” 风擎宇：“惊讶吗？我现在就挺…惊讶的。” 上官溪：“风擎宇先生，你真的，没关系吗？” 风擎宇：“我，我当然没关系……等下，你们两个不用过来！” 总觉得这位指挥官有点奇怪，末那和上官溪彼此对视一眼后，还是带着疑惑向风擎宇那边走去。 黎玥：“老风，快挡住我！” 风擎宇赶忙蹲下，挡在桌子前。 末那：“指挥官，你在往身后，藏什么？” 风擎宇：“是…是，额，是啥……？” 黎玥：“别问我啊，我也不知道……” 上官溪和末那向风擎宇身后看去，风擎宇赶忙调整姿态挡住二人的视线，三人就这样僵持了好几个回合，直到身心俱疲的风擎宇一个疏忽……黎玥和上官溪的视线对上了，当然转过头又和末那对上了。 上官溪，末那：“！！！” 黎玥和风擎宇着急地示意他们不要出声，千钧一发之际，声音最终还是没有出去，但上官溪瞪大的眼睛中带着“指挥官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强烈疑惑。 黎玥：“一个小小的意外……” 上官溪：“那指挥官岂不是，听到了所有的内容。” 少女的脸变得通红，看上去十分难为情，当着指挥官的面不好意思说出来，但结果就是那个人就在现场。 黎玥：“总之先冷静，冷静……” 末那：“这怎么…可能冷静啊……” 末那一脸无奈，一只手抵着额头，随后又将视线转向一旁已经冒了冷汗的风擎宇。 末那：“还有指挥官你也……” 塔伦：“你们三个在那里做什么？” 从沉思中退出的塔伦忽然发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稍微仔细观察后，他发现风擎宇、末那和上官溪都躲在指挥官的办公桌后面，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上官溪：“指挥官，现在怎么办？” 风擎宇：“都到这个份上了，要不直接，摊牌？” 末那：“我觉得是个好主意。” 黎玥：“……摊牌……” 听到这句话后，末那从桌子后面探出脑袋。 末那：“塔伦先生，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千万不要害怕。” 上官溪和风擎宇也一同探出脑袋。 上官溪：“这件事情，应该会让你感到，惊讶……” 风擎宇：“包的，真的…” 塔伦：“让我感到惊讶？如果是指感同身受的话，也是个好办法。不过要是能在大哥身上实验就好了，如果有什么事能让他因惊讶进入空白阶段，那对指挥官应该也同样有效。” 塔伦：“但我自然也经历了很多历练，我们之中的所有人，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状况，都能保持冷静。所以我并不觉得，你们所谓接下来将发生的事，会让我感到……” 随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从桌子后面探出，塔伦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瞳孔放大，狼嘴微张，大脑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宕机。 黎玥：“好巧啊，哈哈……” 塔伦：“惊……讶………” …………… 还是监兵小队的休息室，黎玥刚刚把文件收拾好，随后看向面前的四位，将前因后果都解释了清楚。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相当古怪，而且很不自然。 黎玥：“要不，我现在把文件和申请书送过去，你们接着讨论，就当我没听见？” 塔伦：“还讨论什么？所有东西全知道了，还有讨论的必要吗？早知道我应该考虑一些意外情况的，准备的还不够充分……” 扶着额角的塔伦紧闭双眼，还是不得不说这一下属实是把他惊讶到了。 黎玥：“真的吗？我觉得，大家准备的已经够全面了呀。” 黎玥看向写得满满当当的战术白板，虽然知道以前塔伦他们也会这样为自己的生日制定计划，哪怕最后能付出实践的都少之又少。 原本以为只是私下的讨论，但毫无疑问，还是太小看了他们了。 黎玥：“其实，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 是啊，尽管今天出现了意外情况，但是，黎玥还是打心底感到高兴。因为还有人记得她的生日，对于日夜相处的人，其实并不需要特别做什么。 黎玥：“其实简单一点就好了，我没必要……” 话还没说完，在场的所有人就将目光瞪向了她，全都是一副“你想都别想”的表情。 ？？？：“简单了事可不行，这样，指挥官，听听我的建议如何？” 门口传来一个活泼的声音，转头一看，一身白衣的机械少女就这样站在门口，身后还有几个影子。 子薇：“哈喽，有没有想我呀？” 寅烨：“抱歉，不请自来了。” 子薇：“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指挥官，听子薇的，现在马上出门往右转，一直走出去…有一个小惊喜哦。” 看到“四械组”的友人到来，黎玥也很高兴，但似乎其他四人的反应更兴奋。 塔伦：“子薇，搞定了？！” 子薇：“那是，无敌的子薇大人可是万能的。” 少女双手叉腰，俨然一副不知何谓对手的神态（简称一脸无敌），其他三位机械体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反倒是塔伦他们两眼放光。 上官溪：“指挥官，就按子薇说的做！” 子薇：“既然指挥官已经发现了，那就直接执行我的b计划（没错，刚想的）。这次可不许偷听哦。” 风擎宇：“老黎，出发，这里就交给我们。” 迎着正摇着尾巴的塔伦炽烈的目光、看着子薇和上官溪挥手示意，当然，还有老同学的大拇指，以及戌华、寅烨和辰煌略带歉意的目光……黎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按子薇说的做了。 稍早些时候，科学理事会……… 一阵轻微而突兀的响声轻轻揪住了天吴的耳朵，青虎缓缓睁开眼，原本昏暗的隔室此刻变得敞亮无比，门口是两个熟悉的身影——祖昊焱和昊。 如果只是祖昊焱，天吴倒是不惊讶，毕竟每天他都需要过来对自己做定时检查，同时监测意识海，代行者的详细数据也成功且安全地被运用到了机体改进中，比如圜惩之律机体，以及正在修复和改进的芸生昼机体，还有即将投放使用的罹刻蚀机体……后续的机体几乎都会参考这些数据。 当然，除开定时检查，祖昊焱偶尔也会和天吴聊聊天，不过嘛，和他聊天还不如换若雪或者助手澹台殷来聊天，对于打发时间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虽然这样的囚禁已经是最高限度的宽容，但对于天吴来说，狭窄的空间和无法行动的身躯一样是一种折磨。 但是，今天，国君昊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属实是有些意外。毕竟国君很少会来看这个“罪人”（背负骂名的英雄）。 昊：“天吴，稍后会解除你身上的电磁枷锁，当你行动时必须保留拥有监视和自毁功能的颈环，以及一会儿你需要帮我办一件事，如果你能做到这些，那么今天你就可以归队。” 天吴：“……” 青虎抬起头，略带疲惫的眼眸透出几分不可思议，他微微张嘴，但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很快，电磁枷锁被解除，这是颈部的枷锁环换了一个，很像电磁脉冲衰竭环，但导致死亡并非主要职责，监视才是。 祖昊焱：“好了，可以出来了，这几个月，辛苦了。” 天吴：“嗯。” 青虎从隔室中走出，身体的伤痕还未消失，精神上的创伤更是需要时间来平复。随后，他转身看向国君。 天吴：“需要我做什么？” 昊：“离开这里后，到乌疆指挥基地的门口，等一会儿。另外，等观察期结束，我会还你一个真正的自由。” 天吴：“明白了。” 青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们兄弟的视线尽头。直到再也看不到后，祖昊焱才向兄长询问。 祖昊焱：“只是为了一个生日就把他多关了半个月，哥，真有你的。” 昊：“哈哈，这个，没事，事后那套涂装就当是补偿了。” 祖昊焱：“你厉害，说的轻巧。” 昊：“没事，多发点工资就当给他俩的生日礼物了，你这边，黎玥的动力甲改造得怎么样了。” 祖昊焱：“已经搞定了，顺带做了一个简约版的外骨骼，干脆也当生日礼物得了。不得不说这姑娘设计机甲是有一套的，就是有种完全不考虑使用寿命的暴力美感。” 昊：“不愧是女娲和明昏首席选中的两个，唉，不知道另外一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青虎正走着，虽然现在内心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跑回去给指挥官准备生日，但是刚刚解放的他有什么能做的呢？自己过去了说不定还会添乱。仔细想想了还是先把国君的委托给做了。 一步步走着，路上遇到了几个熟人，不过基本都是带着几分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向着监兵小队休息室的方向走去。天吴虽然困惑，但最终也还是没有询问。 ………… 仿佛是被精细调整好一般，大风裹挟着沙砾显得浑浊不清，不同的通道出口通向同一个目的地，迈着或缓慢或沉重的步伐，两人的心跳在微风的协奏中构筑出了无法被轻易察觉的交响。 新长的绿芽不忍狂风卷沙，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将镇住这些沙砾，但此刻这层朦胧的纱布却恰到好处的起到了作用，穿过指示灯的照域，拭去调皮跳到头上的沙砾，感受着大风粗鲁的照拂，黄沙漫漫而去，将天地间最狭窄最宽阔的一处平地留给了彼此震惊于对方到来的两人。 一时之间，顾不上任何事，他们彼此相拥，没有言语，只有最纯粹的冀望。黎玥心痛地抚摸着天吴的头，这巨兽不知大了她几圈，但在她眼里，天吴依旧是他的大老虎。 黎玥：“国君准许你出来了，太好了…” 天吴：“嗯，只是还不是完全自由。但是，已经可以活动了。指挥官，对不起……” 黎玥：“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大家都在等你回家。” 是啊，回家……只不过，现在的他们还不知道家里正在发生些什么。 ……… 监兵小队的休息室内… 伴随“嘿咻～”的声音，子薇的身影消失在了箱子前。似乎是之前将上半身探入箱子，摸索一番后犹嫌不足，干脆直接钻了进去，将一个沉重的东西抱了出来。 子薇：“对了，这个有没有登记？” 看着这个比子薇本体要高大不少，甚至比寅烨和辰煌还要高大的包裹，塔伦迅速点亮终端屏幕，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 看见对方摇头之后，子薇举起包裹走了过去。 子薇：“差一点就忘了啊！现在就赶紧把它加上去。” 子薇说完后，将包裹递给了站在一旁的辰煌，后者接过后居然在猝不及防这中踉跄了一下，还好寅烨一直在旁边，爪子从辰煌接的那一刹就没有脱离辰煌的背部。 辰煌：“子薇，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子薇：“这个是……” 就在子薇向辰煌等人解释这个庞然大物的来历时，趴在窗边的上官溪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虎状影子，为了防止暴露，上官特地用两个小巧的枕头挡住了大半脑袋。 尽管如此，她还是小心翼翼的退了回来，轻敲窗边的座椅，小声提醒大家可能是天吴他们回来了。 塔伦：“各就各位，装作无事发生，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随着时间的推进，门口的传感器开始发出警报，子薇慌张地跑向沙发。上官走到茶桌旁。末那和戌华一起躲向角落。塔伦倚靠墙壁，慌张地拿起终端，寅烨和辰煌慌不择路地拿起两本书，装作正在读小说的样子。风擎宇则是拿出了自己的游戏终端，开始用颤抖的手玩起了游戏。 当然，他们从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来的人真的是他们想的那两个人吗？而且门都没有关…… 抟象和狴犴稍显疑惑地看着那些对人类来说大得夸张的箱子和略显诡异的包裹。两只大猫无奈地看向四周。除了一只正在躺平而且装模作样发出呼噜声的子薇以及一只打游戏上头导致脸色红润的风擎宇外，现场的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 抟象：“我说，你们没必要这样警觉，已经是杯弓蛇影了，还有，上官丫头，水壶和茶壶的位置搞反了。” 抟象刚进来时，上官溪从罐子内取出一簇茶叶，放到水壶当中，在空空如也的茶壶内倒入清水，直接将其放到了加热装置上……然后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似乎在等茶壶里的清水被烧开。 只是，抟象这么一提醒，上官这才想起来，和那个加热装置的底座对应的，好像是水壶才对…… 上官溪：“啊？哦！额……” 狴犴：“两位，书拿反了。” 闻言，寅烨和辰煌这才发现手中的书是倒立的，难怪这文字感觉这么熟悉却又看不懂。 然后是塔伦，似乎在用终端进行某种装置的校对，但与他不断按动按键的模样相反，终端屏幕显示的内容却是一团乱麻…… 这混乱却又闲适的场面，倒也是有趣。显然这两位过来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很快也加入到了布置的队列之中。 抟象将一个礼盒摆了出来，随后将场地按照自己认为的最好感觉进行了再布置，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短短五分钟，现场的布置在抟象的指导下变得几乎没有违和感。 狴犴则是进行了细节上的布置，同时加入了又一层校验保障，每一个时间配合上的异常桥段都在他的加入下以更快的速度和更高的效率结束。 十分钟不到，一切就变得紧紧有条。 另一边，黎玥和天吴正在往回走，虽然理论上每个月可以有一次来看望天吴的机会，但碍于任务等，大多数时候是以通讯代替会面，自那次事件之后，黎玥只和天吴见了一面。 千言万语终是说不清道不尽，归途之上又化了闲言碎语，说说笑笑，却终不似曾经般热烈。愧疚与自责压弯了天吴的脊梁，憔悴与担忧爬上了黎玥的面颊，每每望见黎玥头上多出的银丝，天吴就倍觉心痛。 黎玥：“天吴，辛苦了。” 天吴：“………” 黎玥：“………” 天吴：“指挥官，我……” 黎玥忽然抱住了天吴的一条尾巴，轻轻地抚摸着，一如曾经。用微笑回应着自己大老虎，他们心里都在想着，这样就好。 不知不觉间，就快走到了门口。 推开门，面前的景象倒是十分协调，上官溪正在泡茶（这次没有任何失误）。寅烨和辰煌正在看书，而且十分认真（书是正的）。塔伦和抟象正在操作着部分仪器设备，屏幕上正是相关检查图。子薇与戌华正在与狴犴商讨部分法律问题，似乎是在了解机械相关法律（新出台的）。风擎宇还在和末那打游戏，只是没让别人发现内容。 整个空间相当整齐而和谐，但似乎没有人想要和他们打招呼，但他们尽力压制住的嘴角已经初见端倪。 黎玥和天吴对视一眼，二人都相当疑惑，随后…… 哔嘟！哔嘟！ 身旁的盒子中突然窜出了模型小人，摇头晃脑地吹着喇叭，看上去十分卖力，弹簧也被设计得恰到好处，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靠近天吴和黎玥时又弹了回去）。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响，彩带飘舞，甚至牌匾都出来了。 天吴、黎玥：“无忧大作战？” 原本站在各自位置的伙伴们都站了起来，各自或从抽屉里或从箱子里拿出了各种各样的物件，每一个人都准备得恰到好处。 众人：“黎玥、天吴，生日快乐！”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无数的彩纸碎片和彩团从天而降，在眨眼之间淹没了二人的视线。天吴的注意力立刻被躺在爪中的球形彩团吸引了过去。等到黎玥也拨开彩纸碎片，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 蛋糕的涂层上，小小的人偶依次排开，这个量级，天吴估计都得说大。当然，惊喜远不止这些。 手捧惊吓盒的子薇与上官，从盒子里蹦出来了，吹拉弹唱的各色模型小人。直到现在才发现，他们的合奏是如此的同步，很明显这是大家花费大量时间精心调试过的。 短暂的演奏过后，是从上方传来的密集的爆裂声响，原来是之前那些从箱子里腾空而起的气球，在抵达一定高度以后逐一破开了。 手持遥控器的塔伦和狴犴彼此对视一眼，看来这个效果还是很令他们感到满意的。 随后，是抟象，将两个大小不一的寿星帽戴到了二人头上，天吴的寿星帽上是吞魑噬魅的白虎，黎玥的寿星帽上是游云御空的金龙。 抟象：“离开这里之前，可不能摘下来啊，可是稍微费了一番功夫呢。” 最后是风擎宇和寅烨，后者手持的礼炮中再次涌出彩纸，精准无误的扑到了天吴脸上。（猜猜为什么是两个体型相差这么大的人来做这件事） 而在鲜艳色彩的间隙之中，天吴发现黎玥正在哈哈大笑，扭头一看发现风擎宇指挥官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因为他把礼炮拿反了……这下全场哗然。 在大家的吵闹与欢笑声中，演奏到达了末尾，回应这份旋律的，是蛋糕上无声无息被点燃的蜡烛。 淡黄色荧辉照亮了蛋糕之上的小巧人偶，虽然形象有些简化，但自己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他们代表哪些伙伴的。 于是，在众人的引导下，黎玥轻轻取下了第一只人偶。 吴馨：“现在的首席是不是正一脸蠢样的看着蛋糕发呆呢？记得要拍张照片给我哦，生日快乐，黎玥、天吴。” 紧接着是第二只…… 白凌熊：“生日…快乐，黎玥…指挥官，还有，天吴…兄。” 以及…… 律：“生日快乐，监兵小队的指挥官和队长，希望你们喜欢这次的生日礼物。” 与之一同来到二人面前的，是一个精致的礼物盒，随后毫无征兆的直接被拆开，里面似乎是两件特殊而华丽的礼服。甚至看尺码来看，刚好适合二人的身体。 伊穆尔：“抱歉，黎姐，天吴大哥，也许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我还在进行新索薇娅城的建设工作，所以请容我以这样的方式祝福你们，指挥官，天吴大哥，生日快乐。” 阿琉斯：“抱歉，指挥官、天吴，由于行程问题没法进入九龙古国为你庆祝，有点可惜，不过，生日快乐，也欢迎你们随时回来沙褶做客。” 穷奇：“指挥官，天吴，生日快乐，祝你们，前程似锦、寿比南山，还有………喂，说个生日祝福都那么迟钝，真是麻烦！总之，本大爷和这个混蛋祝你们两个生日快乐！” 看来张鹤和穷奇本体相处得还算不错。 子薇：“指挥官、天吴大哥，子薇从地面带来了一份礼物。” 随后一个个诡异的高大包裹被推到黎玥和天吴面前，看样子，是想要他们亲自去开启。 天吴缓缓地撕开包装，不知为何在触及凸起的轮廓之后，青虎和黎玥的内心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唰的一声，伴随着外层的落地，两座雕像就这样树立在了房间之中。 全部高约4米，抬头挺胸，伸展手臂，目光望向远方，面部棱角分明，一脸无敌。一时之间，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 天吴：“……这个怎么，这么眼熟。” 上官溪：“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就是……” 塔伦：“指挥官和大哥…额…本人的雕像。” 黎玥：“等等，不是，这脸部为什么这么熟悉？” 随后黎玥以一种诡异的目光看向风擎宇，后者正哼着小曲，缓缓踱步到末那身后。 所以说，这份礼物该怎么收下呢……… 子薇：“我有一计，子薇曾经在对面看到过，这类雕像一般都会摆在公园里。要不，辛苦一下寅烨和辰煌，摆到九龙中心公园的正中间。”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子薇所说的场景，当清晨来临，所有路过公园的人都会看见他沐浴在光辉之中的，属于二人的雕像……饶是以天吴的定力，冷汗还是不住地流。 黎玥：“别别别，万万不可啊。” 天吴：“这礼物，太厉害了……” 狴犴：“要不要，我先给你们解释一下相关法规，按照《九龙建筑设施占用相关法律》第一百九十七条，占用公共……” 三分钟，狴犴成功让法规以一种邪恶的方式进入了大家的脑海。 抟象则是将另一个大箱子推了过来，看样子，是自己送的礼物。 抟象：“不如，看看老夫这个。” 这次的礼物外貌倒是平平无奇，但在拆开后，才发现里面的东西是如此珍贵。一只金色的笛子，还有，一套古朴而又精致的编钟。 黎玥：“校长？！” 抟象：“有时候，音乐也是个放松的好选择，等战斗结束了，就跟着我学学音乐。” 天吴：“一定，一定会的。” …………… 热闹的呐喊，欢聚的笑颜。眼前的一切，不知不觉间让黎玥和天吴想起一个曾经的问题：自己真的是因为任务过于繁重，才忘记要以什么样的心态去融入热闹的人群之中吗？ 但此刻，他们已有答案：因为自己向往的，并不是川流不息的人潮，而是某个房间里，那些习以为常的欢声笑语。 这份蛋糕是为了两位寿星的庆生，自然做的大了“亿”点。切蛋糕前，辰煌提出合影纪念这次的大活动。 很快，戌华将相机架好，设定改成了五秒。 在按下按钮之后，以最快速度回到了大家身边。 五…… 戌华：“大家要靠近一点，这是复古型号，所以可调整的参数不多。” 四…… 塔伦：（嗯……那我就把身体稍微往前倾一点好了。） 三…… 狴犴：（这个沙发的摆放……稍微往左移一点就好了。） 二…… 塔伦：（等数到零的时候，就用腰部支撑重量，然后摆出一个大v字。） 一…… 抟象拿起几个盘子，稍稍靠在了沙发后面。 零……！ 塔伦突然将身体大幅前倾，与此同时，沙发被推动着向左平移了些许距离。 最终，塔伦飞越狴犴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朝左侧的蛋糕滑行。辰煌想要抢救，但他坐在距离塔伦最远的地方。天吴和狴犴顿时反应过来，一人抓住塔伦，一人移走蛋糕。 靠在后面的抟象则是笑着将早已准备好的盘子挡在面部，以防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让奶油溅到自己的头上。 伴随着相机的提示音，一张抓拍了最后一刻的照片被冲洗了出来。或许多年后，有人会从相册中翻出这张照片，它将会证明即使是在那段最艰难前进的岁月里，仍会有欢声笑语，在战士们的记忆中闪闪发光。 塔伦的休息日（同人） 特别鸣谢书友：折跃点一号 并注：此文中解构体为生物嵌合机械，并非原本的纯机械。 天边一抹玫红的夕阳渐渐暗淡，一缕黑云压过来，洒落点点银丝，为这夏日的燥热带来些许清凉。在前线作战回来的监兵小队迎来了一个难得的小假期，在一场小小的聚会庆祝后，小队成员各自离开享受假期。 “哥！我去玩了，你一个人没事，嘿嘿。” 身姿曼妙的少女俏皮的做了个鬼脸，对自己面前的大白狼挥着手。 “你别小看你哥我啊，别玩太疯，注意安全！” 白狼挥手告别少女，目送对方像只蝴蝶一样跑远。这只白狼是监兵小队成员之一的塔伦，主要负责远程打击，是个可靠的家伙呢。 “滴滴” 一道通讯接入塔伦的终端，仔细一看是大哥天吴的，塔伦立马紧张起来接通。 “大哥，还有啥事吗？”塔伦疑惑的问道，这刚刚执行完任务回来，应该不会再临时安排任务了，总不会是爆发了什么特殊状况。 “没什么大事，你是不是刚刚把塔娜送走？” “对啊，大哥，有什么问题吗？” 塔伦的神色有些紧张起来，难不成是塔娜的车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说他们的路线上有什么危险，这可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别紧张，就是塔娜走了之后就你一个人，你要不要跟我和指挥官一起去旅行一圈？反正这次给的假期挺长的，我想你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那就好，不过大哥你还是多陪陪指挥官，还是主动点好。至于我嘛？就不当那个电灯泡喽，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到处逛逛。” 听到不是各种安全问题，塔伦的神色也放松下来，但是塔伦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在咕嘟咕嘟的响。就在塔伦准备询问的时候，天吴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那个……你有空帮我过来收拾一下厨房吗？那个我和指挥官先出去一趟。” “嗯？” 塔伦听着天吴的话眉头一皱，再加上那种咕嘟咕嘟的熟悉声音，老大该不会又煮了什么黑暗料理把指挥官放倒了？ “老大，你和我说你是不是又炸厨房了？喂！老大！” 听着对方已经挂断的忙音，塔伦只得无奈扶额，自己大哥估计又看了几本食谱，看了一堆视频，觉得自己做饭又行了，然后把指挥官又放倒了，希望人没事。 塔伦在心里默哀了一秒，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去收拾残局，果然………………等到塔伦回房间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一轮新月高悬于天空与群星作伴。 密钥匹配打开房间，还是自己熟悉的样子，如果有人看到塔伦的房间一定会说一句比狗窝还乱，这个时候塔伦首先会纠正对方自己的是狼窝，而且自己这不叫乱，而叫乱中有序，看似胡乱摆放的东西，其实是更加符合自己习惯的摆放。再说为了高效生活，乱一点又怎么了？ 塔伦随身一抖，厚重的外骨骼盔甲就自己卸了下来，立在一旁。随后一个饿狼飞扑趴到了自己的床上，塔伦看着枕头上绣着的可爱狼头，情不自禁的蹭了蹭，这可是自己的妹妹给自己缝的。 翻过身来，看着头顶那熟悉的天花板，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窗台上的几株仙人掌正茁壮的成长着，这也是为数不多能在塔伦房间活下来的绿植，当然主要是因为啃这个扎嘴。 “要不打几把游戏？唉，算了……” 塔伦把双手垫在脑袋下面，他可是狂热游戏分子，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什么兴趣。看，塔伦这么想着。塔伦在自己书架上翻找着，最后拿下一本古朴包装的书本，开始一页一页翻动起来。 书里讲了一个富家子弟从辉煌到落魄的一生，所爱的人一个个离开，最后只剩下一头老黄牛做伴。真是艰辛的生活啊，一整夜快要过去塔伦才看完这本书。 不如自己接下来这几天去好好感受一下这美好的世界，带着这样的想法塔伦缓缓睡去，感受到塔伦的沉睡，灯光也变得昏暗下来，像黄昏下绚烂的泡泡………… “啊~” 刚刚醒过来的塔伦自由的舒展着身体，一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这一觉睡得可真够舒服的，在床上做了个下犬式伸展，就如同弹簧一样的蹦起来。 简单的清理了一下自己，塔伦换上了日常的便携式骨骼。这款骨骼轻便，而且有一定战斗能力，万一遇上突发情况也能紧急用上。 塔伦把电子钱包载入自己的系统，准备去街上吃顿好的，塔伦一边在街上逛着，一边思索着要吃什么，突然眼前一个鲜红的招牌吸引了注意。 「究极辣火锅，吃完辣两头，不喝水吃完爆辣锅免单」 “哦，有意思，小广告，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塔伦嘴角一歪快步走向那个店铺，今天他“究极无敌吃辣龙王！塔~伦~”，就要拿下免单！塔伦自信的站在门口叉着腰，里面浓厚的红油香气已经穿进了他的鼻子，果然有些辛辣。 里面哪怕现在是中午也是座无虚席，想来品质也不会差多少，要是黑店的话就叫指挥官之后想办法给他端了。 塔伦走进店里，橘黄色的灯光下摇曳着白色的羽毛风铃。翻滚着的红油香气如浪潮一阵阵扑向人的面庞。 店里放着古典的音乐与沸腾的人声结合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的气息，仿佛把人拉回了曾经那个和平的年代。 看着等候多时的服务员，塔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并且坚定的表示自己要挑战爆辣款。但是塔伦万万没想到的是，店家端上来的锅光是闻到那个味道就快让自己眼泪流出来了。 而且店家端上来一大桌的菜。很显然这将是一场苦战，如果他失败了，那么这么多菜的价格绝对不便宜，更重要的是失败了对于他“究极无敌吃辣龙王！塔~伦~”是一种奇耻大辱。 店主把一个摄像头转了过来记录视频，然后就示意塔伦可以开吃了，塔伦的手夹起一块肉片。放入那沸腾者的红汤中，不过几秒钟薄薄的肉片就因为火锅的温度而熟透。 看着上面沾满了红油，塔伦一口气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入口的时候只感觉嫩滑香，不过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舌头被榔头狠狠的敲了一下，这种辣味真的不会把人辣休克吗，不过味道确实好啊，食材也很新鲜。 吞下去的时候塔伦能够感觉到那种痛感从口腔直接落到了胃里，但是他可是“究极无敌吃辣龙王！塔~伦~”，他是不可能认输的。最终在三个多小时的奋战下，塔伦挺着圆圆的肚子吃完了整个爆辣锅，当然要忽略他那肿起来的嘴唇。 店家大呼牛而逼之，然后免去了塔伦的费用，只要有一个人通过了这个挑战，其他人就会觉得自己也行，然后过不了就只能乖乖给自己送钱了。而这个时候塔伦这一个人的免单就已经不重要了。 塔伦礼貌地告别了店家，接过了送过来的冰块。然后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小巷里，塔伦狠狠的用手锤了一下墙。 “可恶，输了啊！” 原来在吃火锅的时候吃到一半实在辣的受不了了，塔伦就关闭了痛觉感知，没想到他“究极无敌吃辣龙王！塔~伦~”居然会败在这里。看来以后还要加大力度训练，他可是不会屈服的“究极毅力王！塔~伦~。 好在自己的消化系统超级强大，就不用担心辣两头的事了。用完这一小袋冰块，塔伦的嘴唇也恢复了正常。 之后的时间里他就在城区随意的逛着，开着门的商铺，玩闹的孩子们，休息的老人，一切都是那么和谐，不知不觉时间就已经又来到傍晚。 塔伦进商店里买了一瓶酒，踱步着来到城郊的河边天桥，这里比较偏僻，很少有人员和车辆来往，但是在这里能够看到夕阳渐渐沉入河里，水天相接也算是独一份的美景了。 塔轮椅靠在栏杆上，举起酒对着太阳碰杯，看太阳一点一点的沉入地面，而城市的灯火一点一点亮起。此刻无论是日月星辰还是人间的灯火点点都在这一瓶酒中交汇。 塔伦就这样平静的背靠着繁华的城市，面对着渐渐西沉的太阳，饮起了这一瓶美酒。过往的记忆和对未来的愿景都在他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带着一丝微醺的芬芳。在有酒的时候，时间仿佛都变得快了不少，等到塔伦发觉酒瓶已空的时候，明月已经高悬头顶。 几只流浪猫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了塔伦的脚边，沉沉睡去，肩膀上也站了几只飞鸟。 “真好啊！这美丽的世界，我塔伦一定会把你重新抢回人类手中的！” 塔伦对着远方大声呼喊。然后狂奔着跑回了城区，在还没打烊的花店买上几朵鲜花就冲进了一所医院。 塔伦不用想就知道他该去哪个地方，撞开门果然看到了自己的指挥官正打着点滴昏迷中，而自己的好大哥也在旁边牵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听到撞门声的天吴虎躯一震，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随后就看着捧着鲜花的塔伦。 “指挥官怎么样了？” 塔伦有些无语的看着天吴，这都第几次了，这家伙的黑暗料理简直能够秒杀一切生物体，指挥官因为品尝的事已经躺了好多次医院了，甚至已经开好年卡了。 “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可能过两天才会醒。” 天吴有些心疼的看着指挥官。不该只看了两本菜谱和几个视频，就心血来潮的去做饭给指挥官吃的，下次应该多看几本。 “那就好，大哥你啊，对指挥官好点，我看你们难得存点钱。因为黑暗料理都得花光了。” “我知道了。” “我今晚也陪陪指挥官。明天我打算去北方看看。那边清理过后的区域听说长成了一片草原呢。” 天吴看着表情真挚的塔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塔伦看着指挥官和自己的大哥也诚挚的祝福他们能幸福………… 第二天一早，塔伦就穿着轻型装备跑向了北方的区域，他可是还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大哥偷偷的在指挥官额头上亲一下，差点被发现偷看了。难道自己开始嗑cp了，为什么看到他们幸福自己会这么爽呢？ 抛开这些念头，塔伦加速赶路，原本的北方是有一大片工业区的，自从灾难降临，那片地方就变成了禁区，不过好在后来大家齐心协力把那片区域给清理了出来，听观测小队说那边现在长出了小草。 远远的看去，就像被森林包裹着的一片草原。 “草原啊，那可是我的老家。” 家暂时还回不去，但自己可以去这片草地感受一下曾经家的气息。而且顺带自己可以探查一下当时是否清理干净了。 花了小半天时间赶路，塔伦终于望见了那个深坑。当时的那场爆炸还历历在目，当时真是好险，自己的尾巴差点给削没了，还好天吴拉的快，尾巴可是狼的骄傲之一呢，凭这一点都配得上一句大哥。 这个坑占地大约有5平方公里，底部连接着曾经的排水系统，几道水流从坑的边缘流下去。在底部汇集成一个稳定的小池塘。 在大坑的周围和底部，在那些金属的残骸中，已经生长出了许多柔嫩翠绿的小草，零零星星的还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仔细一看，还有野兔和小鹿在远处活动，生命的顽强总是如此令人震撼。 塔伦像一只真正的狼一样伏在地面上，细细的嗅闻着这自然的芳香，他或许就该属于自然，自然的气息总是让他如此安心。 围着这片区域转了一圈。自己的探测器并没有探索到异常存在的信号，看来当时的清理还是比较彻底的。 塔伦舒展着身体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和风吹拂而过，那些柔嫩的草叶仿佛在轻轻舔舐，又像是在和塔伦问好，多么美好的安宁。 在这和煦微风中，塔伦恍惚间又进入了一个梦境，在梦里他自由的奔跑在大草原上，看着高远开阔的湛蓝天空和一望无边的碧绿草地，看牛羊在上面散步，看妹妹在一旁给自己加油打气。 忽然间仿佛又来到了月夜。草原的夜晚总是有些冷的。自己和妹妹一起篝火煮着热乎的奶茶，嘴里细细的嚼着风干的牛肉，望着天空中正圆的月亮。情不自禁的嗷呜一声，又在妹妹的笑声中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画面似乎又变了，塔伦正躺在草地上接受恒星级的核聚变打击，忽然有个影子挡住了自己。 眯着眼撑起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大哥和指挥官来看自己了。这自己可不能怠慢了，带着他们就去往了自己的住处，立马宰了一只肥美的羊羔，取出珍藏的奶酒，为他们接风洗尘。 在觥筹交错中，时间仿佛又过去了很久很久，一顿泡沫般的光影中景色变幻，再次坐在这桌前已是深秋。 指挥官是被天吴扶着来的，指挥官的肚子已经有些微微的隆起，看起来应该是有个小生命诞生了，他们的爱终于是开花结果了。看来自己老大这个木头也不是很烂，塔伦竖起耳朵想去倾听孩子的声音。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滴落在自己的脸上。 随后周围的一切就渐渐淡去。躺在草坪上的塔轮睁开眼。 原来是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一朵乌云，洒下来可以几滴忽略不计的雨水。 一看时间却已是又近黄昏，没有带食物储备，那么就去河里捕捉几条鱼，毕竟他可是“世间无敌摸鱼圣手！塔~伦~”走到小河边。还是很清澈的，水里果然有不少黑影在游弋。 塔伦取出一只弓箭绑在了木头上。一只简易的叉鱼矛就这样做好了。弓箭自带的倒钩让鱼无法挣脱，自己只要插中就好了。 “根据水的折射，我只需要插这里！” 塔伦全力向着黑影的下方插去，尖端感受到了明显的阻力，一丝血色在水中扩散开来。一只至少四五斤大的青鱼在挣扎着。 “哼哼！不愧是我！小小鱼儿~拿捏！”塔伦的尾巴一摇一摇的，兴奋的自言自语起来，但就在他准备取下这条鱼的时候，这只鱼的尾巴突然用力的在塔伦的脸上猛扇几下，直接给塔伦的狼脑打宕机了。 “嚯，一条臭鱼还敢打我，今天就让你知道塔伦爸爸的厉害。” 随后在塔伦行云流水的刀法下，这只鱼20秒之后就被分割完成，塔伦随后又插了几条鱼扛在肩膀上，找了个河岸边空旷的地方支起火来，几条鱼儿在塔伦的操控下在火焰上舞蹈，不一会儿就迸发出源自于蛋白质与脂肪的体香。 “库库库，不愧是我，烤鱼烤的这么香。” 塔伦把烤鱼的棍子插在地上，自己拿起一条鱼轻轻的吹了两口气，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咬了满满一嘴。 然后就看到狼嘴一张，呼哧呼哧的向嘴里吹气（鱼：想不到，就算死了也能烫你一下。） “四（舌）豆（头）脱（烫）毛（麻）啦（了）” 塔伦拎起自己耷拉在外面的长舌头，试图查看自己舌头还好吗，当然他的舌头是不可能烫坏的啦，不过果然吃的太心急不是好事。 不过嘛细细品味倒确实独有一番风味，无人打扰的宁静黄昏，河流，篝火，烤鱼和一只狼，火红的晚霞，昏暗的远方，周围的虫鸣，流水与篝火的声响。 塔伦感受着这自然带来的惬意，曾经的疲惫仿佛被一洗而空，多么宁静的日子，和自己疯狂在游戏内乱杀相比，这也别有一番韵味。 夜幕降临，星辰点点，在夜色的拥抱下，塔伦又陷入了美梦，对于他来说，此刻的宁静是如此弥足珍贵，夜里似乎有什么温暖的东西靠上了塔伦，塔伦恍惚间睁开一只眼微微看了一下，原来是野生的狼群。 它们围绕着自己倚靠着休息，或许是自己外貌也是狼，所以他们的戒备才没有那么强，又或者说是自己没能吃完的那些鱼把他们吸引过来。 而他们吃饱喝足之后，准备用身体来温暖招待他们的主人。 哈哈，无论怎样都好，这份人与自然的和谐，机械与血肉的触碰确实就已经存在了，塔伦安心的继续睡下去。 直到清晨的鸟鸣唤醒他，他才发觉昨夜的狼群已经消失了，只有身上那些留下的浮毛见证了昨晚的真实。 是时候返程了，带着一个已经放松且惬意的自己，这或许将作为一个温暖的记忆永远存在于心间。 塔伦在路上飞奔着，他想给妹妹和自己的大哥还有指挥官带点礼物，在城区里挑挑选选，给自己的好大哥找了一本更加详尽的食谱，希望他别再把指挥官霍霍进医院了。 给自己的妹妹买了一个精美的发卡，还有一个“嗷呜一口吃掉你”的狼头小帽子，脸蛋刚刚可以从张大的狼嘴里伸出来，妹妹戴上一定会很可爱。 最后给指挥官买了一大盒各种拼装的糖果，作为女孩子的礼物，买甜食总没错。自己专门让牢师傅画的大老虎头，希望指挥官能喜欢。 到最后塔伦看了看橱窗，那镜子中倒映着的自己，自己果然是最帅的白狼。那么作为自己这么帅的礼物，就挑战养除了仙人掌以外的植物，就从最基础的多肉开始。 塔伦让包装师傅把这些东西全部包成精美的礼盒。然后用一个大袋子装着提回了基地，偷偷的把这些礼物放进了他们的房间。 “桀桀桀！自己想的这么周到，简直是惊世骇俗的存在。” 塔伦在房间里看着镜子中摆着帅气pose的自己，连自己都要沉沦了呢。还有几天假期，那么就去帮帮忙，然后训练一下，张弛有度才能让自己发挥的最好………… 几天后。 “哇！哥，谢谢你的礼物，我好喜欢，你看看我戴着好看吗？” 塔娜戴着那个可爱的狼头帽子那个精致的发卡卡在鬓角。看起来就像是从童话里蹦出来的公主。 “我们塔娜最好看了” 塔伦微笑着看着高兴的塔娜，自己的妹妹喜欢那么就值得。 “塔伦！你为什么要给天吴食谱啊啊啊啊！嫌我进医院的次数不够多吗？” 指挥官的声音从大老远传过来，塔伦瞬间汗毛倒立，尾巴都绷直了，一只恐怖的暴龙正在一步步袭来。 “指挥官，我觉得让大哥多学一学才能做出不会放倒人的菜，所以才买了一本精细的食谱作为礼物。” 塔伦面对暴龙状态的指挥官不敢有一点脾气，哪怕是自己的大哥也得认怂。 “嘛，算了，你说的也对，不过你送的糖我很喜欢。熬夜写论文的时候就不怕低血糖了。” 指挥官轻轻的拥抱了一下塔伦，她能够感受到塔伦的心意，怎么样也不可能驳了这份好意，而且塔伦挑的口味确实是自己喜欢的。 但是塔伦现在内心五味杂陈，我给你买糖是让你看这个的？ “那个，大哥呢？” “已经拿你的食谱去开始炸厨房了。” 「轰！！！」随着一声猛烈的爆炸，塔伦不用想，肯定是厨房，直接就提着灭火器冲了过去。 “大哥，你不要随随便便就做啊！小队资金快被霍霍完了！” 这温馨而和谐的一幕或许会永存于塔伦的心底，也会在每个小队成员的心底。真希望这一切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第192章 旅途 现在是……沙…嗞嗞…… ……第三百七十二天。 人类尽数消失的世界，是如何风景？ 数十年后，大自然会逐渐地揩去所有人类的足迹，腐朽不堪的邻里就此成为野兽驰骋的狂野之地，人类曾经的群居地也将，或者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百年以内，随着温度变化和植物肆意入侵，金属将会膨胀或收缩，不复从前，八成以上的建筑都会自然倒塌。 而万年之后，除去某些还会完全消亡的放射性物质，地球上所有能证明人类文明曾经存在的痕迹都将彻底消亡。 然而，一万年，不过是地球四十五亿年历史中无足轻重的一粒渺小微尘罢了。 失去人类地球仍然会旋转，人类之前有生命，人类之后，亦将如此。 ——天空不曾留下羽翼的痕迹，但我早已飞过。 ………… “为什么？” 当巡卫者肆号的电力被重启时，他脱口而出的便是这句话。 “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一张陌生的脸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随着那人将距离拉开，她的全貌才出现在巡卫者肆号的视觉模块中。 那是一个身着银白色轻制装甲的陌生少女，此刻她正叉着腰，左右打量着他。 虽然自己的记忆数据还停留在电源被切断的一刻，但他还是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被眼前的少女重启了。 那少女显然也是个自来熟，随手拍去巡卫者肆号机体上的落雪，她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 “助人为乐可是我一贯的宗旨，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小狙？” 一问一答？不，应该说是自言自语。巡卫者肆号自我检索了一遍程序运行，各项功能正常，但由于没有接入网络，时间的概念十分模糊，距离自己被关机已经过去了多久呢？ “我的型号是巡卫者肆号全自动狙击台。阁下没有出现感染症状，请问你想做什么？” “哼哼，那么就叫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子薇大人！跑了81天，终于找到一个能说话的同伴了，小狙，你知道我话憋得有多难受吗？” “请允许我纠正，我的名字并不是‘小狙’，如果一定要称呼我，请使用我的编号‘巡卫者肆号’。” “好的呢，小狙。” “结论：阁下并未接受我的意见，同时也未回答我的问题。” 听到这，子薇的笑容终于不那么灿烂了，不过微笑着的样子也挺可爱就是了。 “想做什么吗？我也不知道。子薇想和你交朋友，子薇在这里走了很久很久，全都是冰天雪地，一个人都没有，我很无聊。” 呼啸的暴风雪席卷了此地，刺耳的声音灌满了他们所在的楼顶。巡卫者肆号不知是否言说，沉默是此处透露出的唯一信号。 从高向下俯瞰，纷飞的雪屑溢满了天空，若仅是肉眼，则五米开外的景象皆是模糊不清，主要是有什么能浮现在眼眶中，那便只有矗立在不远处，掩盖在风雪中的城市。 “观察：目前的景象与本机被关机时并无区别。” 巡卫者肆号评论道，而名为子薇的少女再次追问。 “可以告诉子薇发生什么了吗？” 发生什么了……对于巡卫者肆号而言，这似乎是个值得深思苦索的问题。 少女轻轻地将手放在巡卫者肆号的后壳处温和地抚摸着，奇妙的是，巡卫者肆号的程度完全无法对眼前陌生的少女产生任何敌意。但这熟悉的动作猛地唤醒了巡卫者肆号记忆库中的某些片段。 一名人类士兵站在巡卫者肆号的身旁，那是他的直属者。皓雪太大了，似乎早在他启动的几年前就已经降临，寒意随着白光刺入视觉模块，芯片中被输入的冷的概念此刻似乎有了具象化……不对，自己怎么可能感到冷呢……… 这位士兵的身份是九龙古国军人，所以严格来说，巡卫者肆号也是九龙古国的所有财产。他的第一次开机就完成在这个楼顶。 “哇啊，竟然真的启动了…太好了，还以为修不好了……” 看来听觉系统也运行得很顺利，士兵的手覆盖在他的顶端，仿佛他是一只乖巧的小动物，需要主人的安抚。 “巡卫者……编号肆，启动完成……请下达指令。” “语言系统看来也很正常，不愧是我…能运行就是好事，这样也能给大家减轻一些负担。” 士兵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着，吐出一口破碎的白雾后又将手缩了回去，手套，护罩，厚重的装备重新被他穿戴好。 “巡卫者肆号，嗯。今天起你的任务就是狙杀任何意欲闯入这条边界线的感染体敌人。是否明白？！” “指令收到，即刻执行！” 原来，从开机的那一天开始，世界就已经是无尽的雪原了。 那之后，他在楼顶上代替士兵完成执勤任务，日夜交替，永无尽头。 偶尔士兵会爬上楼对他进行例常检修，士兵总是习惯自言自语地和他说一些与工作无关的话。 比如，他们在地面上还有一个名叫九龙古国的…据点？巡卫者肆号就简单地如此理解。据士兵说，那里有一位他非常敬重的前辈；从前这个星球上有四个季节，但如今只剩下严冬；最近的感染体也越来越少，也许是因为极寒在那之后的扩散速度越来越快……… “巡卫者肆号，你能看到衰竭区吗？” 于夜色中，士兵举起手指指向夜幕中的远方，漫天冰雪竟让这寒夜变得明亮几分，但这寒冷却是极具穿透性的，纵然有着厚重的防护服，人类的身影仍旧冻得直哆嗦。 “求解：请向我解释‘衰竭区’的含义。” 顺着人类的手指看去，只能看到一片被埋没于坚冰中的城市。 “也是……那场灾难可夸张着哩，能看见它的地方应该都变成了它的一部分。” 衰竭，极寒，战争，四季…这些统统不存在于巡卫者肆号的本地数据库中，他也只能透过士兵的只言片语，迟钝地去抓取，缓慢地拼凑那个已经消逝的故事。 再之后，来到这里的移动物体越来越少，敌人…他似乎许久没有看到过了。而这世界，也仿佛变得只有这片楼顶那样大……或许，对他而言，这片楼顶本就是他对真实世界的所有认知。 士兵消失了一阵，他要按照原来的指令坚守此处。 直到，又一个夜幕降临。士兵气喘吁吁地爬上楼顶，缓慢地走来，贴着他坐在这座城市最高的地方。 “提问：是否要下达新的指令？” “……为什么这么问？” “你消失许久，我认为你不会再出现。” 士兵愣了愣，随即爽朗地笑了起来，他面对着巡卫者肆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摘下头盔与手套，面颊，就这样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寒风之中。 极地的温度致使人类的皮肤开始发青，但这，确实是巡卫者肆号第一次看见他的面容。 “很抱歉，把你丢在这里这么久。” 巡卫者肆号通过视觉模块观察到他的脸上有水存在，那些水雾在他脸上结成一层薄薄的冰。 “很遗憾，把这个世界最糟糕的一面展现给你。” 尽管他是面向巡卫者肆号说着，可他的眼神却穿过机械落向更远方的某处，令巡卫者肆号产生了他是越过自己朝着另一个人所倾诉的错觉。 士兵站了起来，像第一次启动他那样用裸露的手心抚摸着他。他敏锐的感受到了人类并不规律的心跳和颤抖。 “发生了什么？需要倾诉的话，我可以额外为您提供午夜倾听服务。” 意外的是，这次士兵并没有因为他那拙劣的俏皮话而笑起来，人类只是轻轻地抚摸着他，低语着。 “那位前辈也走了，大家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这里恐怕…很快就要被放弃了。真是可惜啊……” 士兵将手放在他的电源键上。 “抱歉，我不想再让你看到这么绝望的场景了……” “我不……理…理解……” 机械的声音因为电源的流失而开始失真。 “再见，巡卫者肆号，谢谢你一路的陪伴。” 随着能源传输线闪烁几下，全身几百处制动位点蓝光逐一熄灭。他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一堆无用的机器零件。 只是系统关闭前的最后一刹，他似乎看到了人类背对着他，站在弯细的红月之下，风梭梭地呼啸着，士兵如同暴风中的鸟儿，纵身跃下。 …………原来，断层的记忆停留在这一刻。 “原来你也不知道原因啊。” 名唤子薇的少女喃喃自语着，仿佛那一瞬间读取巡卫者肆号记忆库的人并不是她。 “提问：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子薇就是子薇啊。” 机械明白眼前的少女并非人类，但无论是哪一方面，都不足以支持他得出对方的真实身份，在巡卫者肆号无法做出任何判断之时，对方继续了这段对话。 “可是，我来的地方不是这样的呀……戌华分享的极地的雪都没有那么大。子薇一路都在堆雪人，已经堆腻了，有没有人陪子薇来打雪仗。” “你从哪里来？” “这个嘛…子薇说不清，之前是在和同伴们全球环游，后来去到了一个非常顽强的国度，一位机械女士把我带到这里来了。不过你什么也不清楚呢……既然如此，子薇决定出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了，小狙要一起来吗？” “目的地是哪里？” “子薇不知道哦！” 看着面前笑容灿烂的机械少女，巡卫者肆号顿感一种名为“无奈”的情绪自芯片蔓延。 “结论：阁下所言毫无说服力。同时阁下的行动与本机被启动后的指令相悖，本机指令高于一切。” “哼哼，标准的回答。不过你也很想看到你的创造者？我们的暂时目标就定为寻找你的创造者，走！” 少女的声音犹如轻快的飞鸟，其中蕴含的希望触动着巡卫者肆号一成不变的程序电路。 “提问：阁下是否要前去寻找人类？” “大概也算目标，不过首先，我必须弄清楚这里发生什么！” “我劝你放弃，很久很久，这里都没有人类的踪迹。” “很久？多久啊？” “总之就是很久……但是，他所希望的是我驻守在这里，确保这个城市的安全。这也是本机的最高指令。” 但是，人类曾经的话语却让巡卫者肆号感到一丝动摇，那一丝深沉的绝望，让这台机械的程序回路第一次出现了混乱。 “……而且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事？” “因为子薇还有个神秘身份，那就是为人实现愿望的见习菩萨哦。” “菩萨…哪来的见习？” 巡卫者肆号产生了想要如同人类一般叹气的冲动。 随即，他启动了底座下的加热源，漫入机械构造中的雪顷刻被融化，折叠的炮台支撑臂缓缓支起，自雪中破茧。 “哇哦，我的神力已经能让小狙站起来了，不愧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子薇大人。” “我一直都有这个功能，好，我同意跟你走。” “太好啦！” 子薇抱住巡卫者肆号的枪管，高兴地将他举了起来。 “出发出发，子薇和小狙的冒险之旅！” 盘旋在冬日的银色水鸟仿佛扑棱了一下翅膀，掉落一层银粉，将某种“启示”，沿着雪原播种似地密密撒下。 ………… 第193章 爱心家园 三十五日… 我目见一栋大楼，已经倾斜了。 本来也就是漫无目的的巡逻，直到清脆的声音响起，那栋大楼的落地窗绷断了，垂直坠落到底下的人行道上。 再然后，大地似乎是看这大楼不顺眼，轻轻一推，那楼顷刻间便崩塌坠毁，狂风裹挟着它的尸骸碎片，肆意地宣扬着自己的胜利。 也是那时，我突然想到，那时还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啊，要用多少的钱财、多少精力、多少的时间才能建起这大楼啊？但瞬息之间，大自然就把它收回了。 尘归尘，土归土…… 稀碎的雪粒在来者的践踏下挣脱引力，悄然飘起，化作一阵小小的白色迷雾。巡卫者肆号第一次行走于他所守护的城市，可这里早已满目疮痍，破败不堪。 他走得小心翼翼，生怕用力一次就会毁坏这颗脆弱的星球，不过，公路最前方却掀起了一阵雪浪，绽放为微白的泉涌。 “哦吼！监察队来抓不听话的小朋友了！” 那极具压迫感的巨大机械漂浮着向巡卫者肆号“走”来，少女的声音自机械顶端传来。 “怎么样？酷不酷！” “骑着这样的东西走进我的监控范围，我竟然毫无察觉，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我已经回答过了，子薇就是子薇！” “……那么，这个究竟是哪里来的呢？” “你说灵应？” 子薇敲了敲座下的机甲，机甲手臂部分的超电锯隐约转动，透露出极强的压迫感。 “总之我到这里睁开眼的时候，灵应就在了。” “……结论：它无法开口反驳。” “怎么了，不好吗？这名字多简洁，这不就是……额……” 子薇揉了揉额角，猛然拍手。 “大道至简！” 还不等巡卫者肆号出言，灵应直接把他抓了起来，大步迈向前方的雪地。 这场无厘头的旅行是有目的的，但连发起者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不过嘛，子薇一路走来也解决了不少问题，于是无视了巡卫者肆号的沉默继续前进。 ……… 第三个毫无生气的街区，一眼望去尽是废墟残骸，偶有未倒塌的楼宇，二人都会进去寻找人类留下的踪迹，但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一场空。 也许这就是世界末日，巡卫者肆号如此想着，他和士兵就是世界上仅存的两个物体，所谓地球，也不过是一个放大版的楼顶。 “快看快看！前面好像有东西！” 引起子薇惊呼的正是前方撞入眼眸的一栋建筑，与一路走来见到的废墟不同，没有积雪覆盖的它在一片皓白之中是那样引人注目，灰色的穹顶笼罩着它，周围还有一些机械体模样的身影。 “等等，先确认是否是感染体……” 子薇操纵着灵应快步走了上去，仿佛灵应抓着的巡卫者肆号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一般。建筑底下一个正在清扫残雪的机械体发现了他们，瞬间停止了工作，头顶上的显示屏冒出黄色的光。 片刻后…… “有客人来了！有客人来了！” ………… 不一会儿的交流后，这个叫“爱心家园”的专为人类打造的社区成为了子薇和巡卫者肆号的暂时住所。 虽然并没有人类的踪迹，但这里的构造确实是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得益于穹顶，这里的机械需要做的就是清理残雪罢了。巡卫者肆号甚至看见一只熊人机械体搬着巨大的冰箱走过马路。 “你们一直都在这里吗？” “我们只是聚集在了一起，大家都是从各种地方来的机械，我原本也是游乐园的表演机器，因为有着共同的愿望所以我将大家带到了这里。” 为首的那个名叫“似雪”的猫咪机械体说道。据他所说，这个名字是另一台猫型机械体给他取的，只是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台机械体。 “愿望？” “希望人类能够回来。” “似雪”正是因为人类越来越少，所以才被迫出发寻找需要他的地方。这时，经过子薇身旁的熊人也停了下来。那身穿着白大衣的北极熊装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北极联合体。 “其实…我也遇到类似的情况，我原本是北极联合体的仿生机械，平时会和渔民一起合作帮忙，可是在冬天降临之后，那里更加寒冷，于是移民都陆续离开了。” “我也是………” 在所有人的说辞中，统一的就是人类越来越少。而那爱心家园内的装饰，似乎就像是墓碑上的陪葬品，华美却也凄凉。 内部的大厅被整理得十分整洁温馨，吊着摆放着沙发和茶几的休息区，也有色彩明亮鲜艳的游玩区，而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机器，正散发着浓烈的暖意。只是可惜，这里并没有真正的植物，有的就是精美的纺织品罢了…… “这里是娱乐区，供人类放松休息。同时也有专门给小孩子提供的游玩设施。” “哇！是子薇喜欢的游戏主机！” “这边是模仿的海洋馆，这是并没有真正活着的鱼类，所以现在是我们的仿生鱼伙伴在代替。” 玻璃内的小型仿生鱼类靠近了玻璃，亲昵地贴着子薇搭在玻璃上的手指。 “至于最大的这个，是我们建造的‘篝火’，可以给人类取暖，我们认为人类是因为太冷，所以去寻找更加温暖的地方，只要一直坚持维护这里，总会有人能找到并入住的。” “你们考虑得好周到！还有点心！唔…豪次！” “感谢小姐的认可。” …………… “哇，好有趣！” “小姐这服务满意吗？” “很满意！” 子薇比了个大拇指，随即猫咪机械的屏幕上露出一个像素状的微笑。 “感谢小姐的认可，同时已记录反馈。” 不知为何，在他们眼中，子薇并不是机械体，而是就和真正的人类一样。大家都有一种感觉，子薇对于他们而言相当重要。 “和人类一样？子薇不懂，不过你们都是好孩子，子薇玩得很开心，但是我觉得还差一点！” “嗯…？是哪里还可以得到改进吗？” “因为你们不够开心啊，要再开心一点才对！看着你们这么招待我的份上，子薇就稍稍指点一下你们。” 片刻之后，墙壁上被画上了子薇从黎玥那里学来的精美画面，以及用观察抟象老爷子后领悟出的“薇派书法”写出的大字：“这里是爱心家园”。而“似雪”为首的几个机械体在这些杰作前摆出了略显僵硬、振臂欢呼的姿势。 “欢迎来到爱心家园！” “没错，就是这样！” 在一旁作为导演审视着的子薇满意地摸了摸下巴。 “这样会让人类开心吗？” “哈哈！当然啦！又温馨又可爱，子薇打满分！” “我无法理解，温馨？但是这里的室内温度距离人类最舒适的可以被称为‘温暖’的温度还有不少差距……” “温馨不是指温度哦，那是充满了心意的意思……” 子薇轻轻地摸了摸猫咪的头。 “将心意传达出来，给予对方，那么接触到心意的人，心里也会变得暖呼呼的…” 而现在，子薇的“心意”通过手掌传达到了机器人的终端中。 “‘温馨’的感觉吗？谢谢你，子薇小姐……” “不用谢啦～哼哼，这是子薇大人的职责！” ………… 这一项“仪式”似乎被半知半解的机械们记在了要增加的项目中，在祝福他们能接收到人类之后，子薇和巡卫者肆号就要继续出发了，毕竟，他们的目的是寻找人类。 “我们该走了，要继续踏上寻找人类的旅途了！” “这样啊…我不是其他的机械们也在这里，我也想和你们一起上路去寻找人类。” “那要不…一起？” “但如果我离开了这里，也就无法见到那些找到社区的人类了。让人类宾至如归是我的职责，我也会继续守护在这里，直到带领大家到履行职责的最后一天。” “嗯……那，子薇祝福你们，一定会等到人类的！” 巡卫者肆号陷入了沉默，因为他的头顶已经被不知道什么成分组成的眼泪沾满了……但碍于目前的氛围，他又不愿出言破坏。 在社区门口，子薇和机械们挥手告别。 “大家做的都很棒！” “子薇小姐再见，谢谢您提出的宝贵意见，欢迎下次光临！” “呼，今天玩的很开心呢。” 等到走出了大门，他们才发现，夜幕早就降临了。 风呼啸着，愈发猛烈，将碎雪通过咆哮的方式威胁着逼入“社区”中，但自己也被困在了巨大的圆形空间中，它旋转着，嘶吼着，最终……哭泣着也呜咽着…… “等找到了戌华他们，还有指挥官他们，以及小狙的创造者，我一定要告诉所有人，这里一定是一个很棒的社区！到那时这里一定会充满欢乐的，风也就不会再哭泣了……” 子薇闭上双眼，轻柔地抚摸着这里的墙壁，似是要安慰用咆哮掩盖呜咽的风。 “戌华？指挥官？那些是什么？而且你刚才不是玩的很开心吗？” 巡卫者肆号惊异于自己说出了后一句话，他并不能体会“快乐”的含义，却不由自主以判断人类情绪的标准来判断眼前的少女。 子薇则是露出了微笑。 “因为看了大家都饱含祈愿，而祈愿又会化作前进的力量，所以，子薇也感觉很快乐！” 少女挥挥手，一直守候在建筑外的机甲仿佛受到了感召一般，朝着少女走来。 “小狙，我们继续前进。” ……… 已经离开社区十几公里的子薇和巡卫者肆号躺在一片高坡上往下望去，准确说，只有七实躺着。在这还能看见远方那片明亮却又空寂的城市，宛若是沉寂的黑夜中唯一的一颗星星。 子薇将手抬起，轻轻地拂去不断飘落在脸上的飞雪，透过手指的缝隙望着那个略显孤寂的社区。 “小狙，你喜欢那里吗？” “…阁下如果是指那个社区，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发光的星星还在子薇的眼中留存着残影，只是…机械体在这般情况下也会出现目眩的情况吗？ “子薇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在哪里呢……虽然自从离开家之后，也一直是一个人旅行，不过我并没有感受到孤独，在遇到另外三位同伴后，更加没有这种感觉了。但是现在…子薇不知道为什么……” 少女轻轻拍打着地面，溅起来的雪花都落在了巡卫者肆号的身上。 “如果地球母亲生气了，请收收怒火……” “你在…安慰地球？虽然我的数据库没有更新过，但我知道……地球很强大，比任何一个人类或者机械体都要强大。” 发言间，巡卫者肆号的动态取景器捕捉到他的下方有一只形状怪异、通体红色的鹿在夜色中跃过。除了人类，其他的生物似乎开始逐渐适应这样的气候。 巡卫者肆号不由得发出质疑。 这颗星球上……真的还有人类的存在吗？ 第194章 寻觅 沙沙……咳，这是今天的记录。 今天找到了一个黄金时代的育儿所，还能看出孩子们曾在这里睡觉和休息的痕迹，现在这里空无一人。 这里的玻璃窗都毁了，然而房间仍有居住者。 我在窗台上找到两个鸟巢，看来有鸟儿飞来这里，落在窗台上，叼来食物、皮毛，留下骨头和羽毛。因此这间房还是有生气的。 我时常认为自己正在做一场梦，一个冰冷的，诡诞的梦。 这世界的母体逐渐枯竭了，而我和很多很多生命的命运一样，注定成为母亲腹中一枚将死的幼胎。 然而每当我见到，这片陆地上还有正在被孕育出的新生命，我似乎又从梦中惊醒了…… 乖孩子，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 子薇拿着手中的“方盒子”，抱着巡卫者肆号的枪管，摆了一个十分夸张的姿势。 “笑一笑嘛，子薇这么认真，小狙你就不能在显示屏上显示个笑脸吗？” 虽说是显示屏，但目前来看巡卫者肆号只能展示黄色的光芒。子薇的玩笑话对他而言属实是强人所难了。 “如果我有这个功能，我一定会摆一张臭脸。这东西是哪来的？” “这个吗？是子薇从商场里找到的相机，子薇有留下下值钱的东西作为交换，所以我可不是乱拿别人东西的坏孩子。” “拿了也‘没有人’在意，阁下想要做什么？” “留下记忆……” 一张张景色通通被容纳在这小盒子中，纵然对于巡卫者肆号而言，它们大同小异。 “这可是子薇日志的一部分，到时候给指挥官和朋友们看，这可是能证明我遇到了很多特殊事情的证据！一定要让指挥官他们拜托我下次也带上他们一起来！” 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指挥官”？应该是个人类，现在的世界，却莫名变得非常安静。 感染体与人类一起彻底消失在这片冰天雪地之中，而子薇一直在调查的“极寒”与“衰竭”，似乎就是让这里不断下雪的原因。 “如果能找到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必须告诉指挥官，如果能把消息带回去的话，他 她和朋友们一定有办法解决。” “那个指挥官很厉害吗？” “厉害是厉害啦，但是比不上子薇的强大！” “结论：个体再强大也无法解决这样的全球气候问题。如今世界仍旧是这片光景，足以证明假设不成立。” 机械所来的地方已经没有人类，那些变异的动物游荡在四处，大厦里唯一留下的人类痕迹只有他们冻僵的尸骸，也许人类早已灭绝，但唯独，子薇不曾放弃再次见到他们的期望。 “我可没有视而不见。更何况，小狙不也陪着子薇在寻找吗？” “我只是认为也许还有一丝能找到他所留下信息的可能性，至于我的创造者，大概率已经死亡。” 少女摇摇头，语气罕见地严肃起来。 “子薇还没有调查到这里的真相，在搞清楚一切之前，我不会放弃寻找其他人的努力。” 不过这样的严肃并没有维持多久，在一处公园撞进他们视野的那一刻，子薇就直接从灵应上跳了下来，张开双臂飞奔而去。 扒开积雪，原本被寒霜掩埋的设施再度重现天日，那是已经掉漆的跷跷板。 “公园的头等奖欸！” “你怎么看出这里是公园的？” “精度高达1000％的公园雷达可不是闹着玩的。” “两个人的话……堆雪人应该不会那么无趣。来，小狙，补一个见面礼！” 巡卫者肆号看着快速被堆起来的雪球，又看了看似在沉思的少女。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小狙会喜欢什么样的雪人？” “为何思考这种东西？我的程序中并没有喜欢的概念。” “哼哼，子薇马上就会用强大的意念修改你的程序！” 很快两个雪人就这样出现在了路边，大雪人胸前有几个特制的“奖章”，小雪人…… “是小狙的好朋友长官，子薇奖赏给这个孩子一朵花。” “他是男人……” “思念的感情可是很浓烈的哦……我看得出来。” 少女的笑颜令巡卫者肆号无法再陈述自己的判断，这一次他没有打断子薇的祈愿，也没有隐藏自己心里那份隐隐的…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期盼。 “我会尽全力帮你找到你的友人。” 虽然不确定眼前的少女是否真的能做到她所说的一切，但这还是第一次有其他人想要为巡卫者肆号做到什么事。 “谢谢，子薇。” “例无虚发同志，请叫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子薇大人。” “请容我拒绝，以及请别再给我取奇怪的代号了。” ………… 此后，他们又走过了一片“热闹”的区域。冻僵的人形机械体，味道诡异的人类食物。那些机械体在子薇眼中，他们已经“死去”，在巡卫者肆号眼中，他们彻底停机，没有修复的可能。 雪地的浅层里，还埋着一些散落的幼童玩具和糖果。沿着痕迹前进，子薇操纵灵应掀开了一处倒塌的建筑顶，一截短小阴暗的楼梯出现在他们眼前。 在一番思索商量之后，子薇推开了半掩着的门…… “看起来是一个建立在地下的育儿所。” 房间内只有一些微弱的光线，也仅仅摆放着最基础的生活设施，数张铁制的床，有趣的是，纵然此地狭小阴暗，但房间内部却很干净。 “看来最近才被打扫过。有～人～吗？” 子薇开始唱着曲调奇异的歌，同时在房间里四处乱晃。 “结论：阁下此举只会让人避而远之。” 巡卫者肆号开启热源扫描器，开始侦测这个并不宽敞的空间，随后，热源的信号出现在探测范围内，但来不及出言提醒，前方的少女就直接高呼。 “躲猫猫，我可是很擅～哇呀！” 走到一架铁床后的子薇猛地跳起，用手拍着胸脯。 “吓死子薇了，还好没弄坏新衣服。” “…………” 把沉默和无奈带来的乌鸦与省略号全部甩出电子脑后，巡卫者肆号快步上前。铁床后，一个酷似人类女性的机械体正握着一把已经生锈的厨具刀，蜷缩着惊恐地用刀指着子薇和巡卫者肆号。 “故障：数据库未更新；正在匹配相近目标中，raise-76型量产保姆机器人，产自繁荣时期的南渊利国。此结果存在巨大误差。” “呼…没事了，没事了。” 子薇弯下身子，似乎是担心再次惊吓到对方，只能伸手隔空抚摸着她的头。而这动作似乎真的奏效了，机械体手中的刀被颤抖着放下，视线不断游离在子薇和巡卫者肆号之间，散发出的恐惧感也比之前少了一些。 “你们是……谁？” “我是子薇，这位是小狙，我和他都有要找到的人类友人，请问你见过人类吗？” “人…类……对了，你们，可以帮助我的孩子吗？” “你的…孩子？” 子薇看向巡卫者肆号，但后者的摇头否定意见表示这里绝无任何人类信号。 提及到“孩子”，保姆机械体面容上的神情变得温柔又悲伤。 “我把他藏起来了，外面温度太低，还有感染体……为了保护他不受伤害，我只能这样做。” 那日，她的同伴出发寻找食物，但她又不放心那个说自己很冷的“孩子”，可是风雪渐急，她的同伴消失在风雪中，再也没有回来。 挂钟早已破碎止息，时针与分针同时指向了十二点，无法知晓时间的机械体就如同永远困在了那个满怀希望而又无比绝望的午夜。 在一阵交流后，机械体带着子薇来到了角落。她如同真正的家庭主妇一样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掀开搭建好的帐篷上，那已经泛黄的布料。 帐篷里是一张婴儿床，一个看起来比婴儿床高出一大截的人影蜷缩着躺在其中，一件厚重而又老旧的军大衣被披在身上。 而当那军大衣被掀开，子薇眼中顿时浮现了一幅非常异样的情景。少女瞳孔收缩，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军大衣、围巾一同滑向了另一侧。 那所谓的“孩子”，竟然是一个以奇怪姿势蜷缩在婴儿床上的男性尸体。 “嘘…他还在睡呢……” “可这根本就不是孩子！” 那机械体脸上还带着慈爱，但在微弱的光线之下，现在是那样的诡异而又可怖。巡卫者肆号立刻开启了攻击模式，枪口对准了陌生的机械。 “你做了什么？你杀了他？！” “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他不是好好的吗？我还能监测到生命信号啊……” 机械体脸上带了一丝奇怪的扭曲，或者说困惑。当掀开剩余布料的那一刻，子薇和巡卫者肆号才发现了真实情况，那就早已死去多时的蜷缩身体，冰冷的怀抱中静静的躺着几只互相依偎的雏鸟。 “心还在跳动，前不久还告诉我他很冷，我找了很多取暖的东西。” “你所谓的前不久是多久？” “是…是……奇怪，我…我不记得了……” 这个“女人”仿佛被晴天霹雳击中，神情逐渐惘然，那是被他细心呵护的婴儿才对，可为什么……又发生了什么？ “我这样做了吗……他降临的时候是一个很黑的夜晚，他在门口敲门，我们很久没有见过人类……他受了很重的伤，我们一直护着他。后来……” 机械体顿了顿，呆滞的目光又开始变化。 “后来怎么了呢…我原本应该照顾好孩子，我坚信我能把他照顾得很好，可是，第二天晚上他突然说他很冷，可他的身体却一直在发烫。到处都找不到药物……他就说他很困，我抱着他一整夜，第二天清晨，他就一直这样睡着了……” 机械体呆滞地注视着自己的不断颤抖的双手，游离涣散的目光再度聚焦于尸体上。 “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呢？我想要他回来，我为什么照顾不好他？可我应该照顾好他的，他明明还那么幼小，那么脆弱……” 机械开始发出扭曲的痛哭，这或许是她第一次哭，“哭泣”并没有写进她的逻辑程序，因此他发出的只是本能模仿人类，却格外嘶哑而难以入耳的低嚎。 “所以，那天我失去他了吗？那我应该做什么呢？我一直在窗边等待，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意义一样。可是，他的身体却再次传来生命的预兆……” 那或许是一只在暴风雪中无处可去的鸟儿，误打误撞闯入了这间育儿所，在狭窄的空间中盘旋着。疲倦的它兴许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于是停落在温暖的布料中，人类的身体上，在这里筑了巢。 “我……不明白……” 她的目光再度呆滞，这具身躯却从不存在能回应她的灵魂。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此后的意义将往何处。 一段时间后，巡卫者肆号也陷入了沉默，因为他已经能确定，这具尸体就是他的创造者。 那日坠楼之后，他的创造者并没有死亡，而是潜行到了这里。这间昏暗狭窄的育儿室成为了人类最后的归宿。 “………” 子薇抹去顺着脸颊落下的泪水。 “原来是这样……” 子薇靠近跌坐在地上的机械体，将手真实地放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拍打着。 “………” 随后银发的少女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在墙壁上一笔一画地绘制着什么。没有理会疑问，只是认真的绘画着，很快墙上出现了一幅用难以理解的符号组成的图案。 “这是什么？” 巡卫者肆号和停止哭泣的保姆机器人一同看向墙壁。 “这里，画的是人类变成了鸟儿飞走的情景。” 子薇握住女性机械体的手，为她擦拭着那并不存在的泪水。 “那个人类非常担心你，因此变成小鸟来看望你，所以不要把自己束缚在这里了。” “可我该做什么？” “去做你想做的事。” “可我没有想做的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这些孩子。” “可你在欺骗自己啊？试着抚摸你的内心。” 子薇握着女性机械体的手，贴在她的胸口上。随后闭上眼睛，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我在这里感受到了悲伤…你会感到很难过，那么也会感到开心、激动、欢喜。所以这世上一定有值得你去追求的事物，就像你追寻着那个人类一样。” 机械体顺着子薇的动作，望向少女，充满了茫然的眼中似乎有水光在闪动，宛若蜕变。 “去寻找它，让自己自由。” …………… 寂静之中，地下室响起鸟儿的鸣叫声，女性的机械体轻轻地唱起了一首歌。名为“候鸟之迁”的歌谣。 子薇站在愈来愈大的风雪之中，机甲硕大的身躯将她托起，却仍然在天地的压迫中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渺小。这次她听了听，世界似乎并没有哪里再响起心跳声，唯有风雪悲鸣。 “子薇……无论如何，我们确实找到了他。” 子薇跳下机甲，走过来，举起手中的录音器，从育儿所离开前，那名机械体将这个拿给了她，告诉她这是人类一直携带在身上的东西，她双眼平静地注视着巡卫者肆号。 “最后的消息了，要听吗？” 巡卫者肆号默认了，子薇也按下了播放键。 “这里是敦煌……沙沙…距离………兵……已经驻扎……二十一天，我在试图记录。” 男性的声音因为夹杂电流噪音显得格外失真，最初的留言也因此变得断断续续。 “由于极寒扩展，地球上降临了从未有过的寒冬……幸运的是，在气候和环境的双重影响下，斯科瑞…似乎在减……人类还在寻找希望。” ………… 快进键被按着，所有的消息飞快地进入他们的大脑。极寒的旅途，充满着痛苦的绝望。 直到，最后一条留言…… “……前段时间，收到了前线的讯息，那位前辈战死了。战士的遗体被带回九龙古国，却没来得及加入铭碑。驻守在地球上的这些日子中，我见过了许多文明破碎的片段。” “飞鸟在迁徒，荒败的城市中陆续出现野兽的痕迹，动物们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尽管一切的作俑使者正是我们。人类曾留下的痕迹成为了地球的疤痕，而自然正在修复这一切……人类曾自以为的对自然的掌控，似乎只是幻想。” “在禄天学府上课时．教官说过，繁荣时代的科学家曾预测，我们的文化和历史可以通过无线电波和电视广播永远继续下去，向着广袤的宇宙无限延伸，或许某个星球的智慧生物就会接收到这样的信息：我们在这里，这是我们的文明。” “但随着人类科技进步，科学理事会的大家计算过，这些电波在经过两光年后会永远变成噪音，如果计算准确的话，我们的电波都到达不到离太阳系最近的星体。” “那么一万年后，到底还有什么能证明我们曾经生活在这个星球上，并创造过辉煌的文明……钢铁已经锈蚀，混凝土崩碎，书本也全部付腐烂。就如黎玥前辈说过的，任何故事都有另一面。” “‘生命比我们想象的更具弹性，哪怕我无法再战斗，但希望仍在延续，万物兴衰，生命的轨迹也将继续下去，我仍属于这里，因为我们人类也是万物的一部分，即使我消失了，生命的延续却不因此改变。’……我们九龙，也是有不少有骨气的人留下来，成为生命的延续。” “——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 冰冷的雪原尽头，匍匐着曾辉煌过的城市，他们亦如这应声破碎的童话，被遗忘在时间尽头，被冻成紫红色的半圆形寒阳一边收缩，一边下沉。 “……黎玥……” 子薇看向远方，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不会被某些东西轻而易举地拉落。反复念叨的名字却无法给予她回应。 “我们自由了，没有人类，我们也没有了意义。” “你要离开了吗？” “我已经得知了我所要知道的全部，这世上也已经没有与我这台机体有关联的人类了，我们的合作关系也可以终止了。我要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执勤。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人类已经离开了。” “但你还是决定将人类的指令延续下去。但是……” 少女擦了擦眼睛，再次露出严肃的神情。 “子薇还有可以去做到的事。” “……希望你的故事会是个好的故事。再见，子薇。” 两台机械体就这样站在风雪之中，彼此走向各自将要奔赴的未来…… 第195章 返程 孤寂、死寂，任何凄凉的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这个寒冬，这个寸草不生的星球，此刻不过白雪的海洋。 子薇在雪夜中前行，每一步都要与盖过小腿的积雪作斗争，异常艰难。白雪之下她还能勉强辨认出那些倒塌建筑的形状，此刻那不过文明的墓碑，千百年后连这墓碑都要被一同埋葬。 地球此刻也不过一座冰封的坟墓，生灵亿万年的足迹，那些向往的天空海洋乃至星辰大海的希冀一同埋葬在墓碑之上，化为永久的墓志铭，向无言的寂静哀悼往昔。 “女娲娘娘……你在哪里………” 少女的呼唤被碾碎在风雪中，回应他的只有顺着双腿蔓延的寒冷以及阻碍她前行的障碍物。这些东西相伴多久了…一天？三天…还是一个月呢……… 漫无目的，也终将无从前进。 直至远方的城市已与荒野连为一体，城市之间的泾渭分明被大自然渐渐地抹去，绵延的山脉蛮横的自高楼大厦中穿行。 而在城市的边缘，矗立的山峰之上传来低沉的轰鸣，白雪似海浪，自远方涌来，雪脊之上是一排红黑色的细线沿着山坡推移而下。 子薇这才看清楚，那从不是什么雪崩，只不过是腾飞的细雪让他们看上去如同雪崩一般。 野兽的嚎叫声准时响起，宛若丧钟。冲锋在最前端的是身份不明的兽类，发红的兽眼，拖拽涎水的下巴，短刀般锐利的犬齿。 狼群，子薇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们，可是就算是把他们和记忆中唯一的大狼，也就是塔伦相比，都显得那般特殊。 子薇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宛如九龙神话中的天缺之灾，天空崩裂，猩红的灾厄顺着飞溅的细雪自其中倾斜而出。 风雪如同一堵高速移动、无处不在的墙那样将子薇堵截在原地动弹不得，彻底屏蔽了空间与时间的概念，但阵阵狼嗥却又无比嘹亮，一会像是近在咫尺，一会又好像发自很远的地方。 那场“迁移”，逼得子薇寻找能暂时躲避的场所，却在荒芜的雪原尽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高速移动的身影。她挥手唤来巨大的机甲，带着期冀与焦灼，向那个身影而去。 树林阻碍了机甲的前进，却阻挡不了子薇的前行。 “等等…等等……喂！！” 呼唤却并未传到那人的耳中。睡着了路上散乱的躺着一些红色野兽的尸体，那绝不是正常的狼应该有的体格，没有毛发，而几近透明的，坚硬的猩红色皮肤下隐约可以看见骨骼，深色如血般的液体滴落在雪里。 子薇奋起直追，终于在一处空地住啊住了那人的手，突如其来的拉力让对方回过头。 “戌华！！” “……是您。” “是我？不对，为什么用‘您’？” “子薇大人……” 她斟酌着，这个称呼在齿间回转数次，才被艰难地念出。却让子薇感到无比的陌生。 “您来了，是来寻求答案的吗？人类已经灭绝，机械合盟在漫长的内耗中也已经溃散，现在地球上只有永冬。这里不是你要的答案。” 戌华，子薇的同类，四械组的第二位同伴，此刻是那样的陌生，他带领着子薇穿梭在峡谷之中，为子薇解惑。 “寅烨、辰煌，还有大家都去哪里了……” “………他们，都不在了。” “……………” 子薇顿时心中一凉，稍稍平复之后又提出新的问题。 “刚才的是什么？” “那是适应了环境进化后的斯科瑞生物。” “斯科瑞，已经进化成生物了吗？还有，我们明明认识，为什么，感觉…这么陌生……” “卯姮是这样告诉我的，先哲会在未来的某一刻降临。因此，我会尽我可能解答你的疑惑并带你找到回去的路。” “卯姮……那，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同伴消失，人类灭绝，斯科瑞进化为生物……‘极寒’和‘衰竭’又是什么……？” “在您出现的几十年前，人类研制出一副能够吸收斯科瑞的特化机体，名为‘芸生昼’。但那副机体的实验失败了，可人类并不甘于放弃，在后期开启了一系列研发实验。” 她环顾四周，荒凉的白雪昭示着最悲凉的灾难。 “消耗了巨量能源的同时，造成了不可逆的环境影响。后来发生的那场剧变，人类称之为‘衰竭’，所带来的影响便是‘极寒’。自此，地球只余寒冬，环境的恶劣让人类无法生存，能源的问题也让他们无法顺利离开，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类的灭绝是必然的。” 她严肃地看向子薇，眼眸中却满是担忧。 “而你……你是卯姮所预言的，将代领机械合盟找到答案的那位先哲大人。没有及时带回您，是我的失职。” “带回我？” “几十年来我们从未放弃过寻找，纵然合盟已经不在，但我仍会竭尽所能协助你的需求。” “………戌华，那么我拜托你，请帮我寻找算力足够大的设施，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算力足够大吗……有一处实验基地，天吴去后那里被拆解重建，也许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天吴大哥？” 戌华点点头，她们走向那处实验基地，远远可以看见一个被大雪掩埋的虎人雕塑。但子薇的直觉告诉自己，那绝对不只是雕塑那么简单。 因为哪怕被风雪掩埋，被岁月磨损，那雕塑的神情与真正的天吴毫无差异。一时之间一个子薇抗拒但最合适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之中。 “那就是，天吴大哥吗？” “嗯，天吴在离开时拼了命留下了资料，但自己却因为核心和意识海的不可逆损伤永远留在了那里。以及，我们可能需要物理谈判了。” 远处，一队闪着红光的机械体向他们走来。子薇看着戌华，对方瞳孔中的不屑已经说明了一切。虽有不舍，但此刻也只能上了。 灵应展开火炮组，子薇开启战斗模式。戌华则是举起镰刀，做好了迎战准备。 战斗的过程就是一阵狂轰滥炸，不需要任何描述，火光巨响闪过只剩残骸废墟。远处则是一些冒着绿光的受了伤的机械体。 在子薇的坚持下，双方进行了交流。原来红光的机械出现了自我逻辑故障，失控暴走，剩下的都是被打伤同时躲藏起来的机械体。 “所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在等待其他同伴，但是、一直没有。所以要……组装、到宇宙中去寻找。” “是守望从宇宙归来的人类吗？” 子薇深吸了一口气。 “请不要难过……这些事都不是真实的！子薇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子薇握住了戌华的手，少女的眸中是满意 溢的坚定。 “谢谢你，戌华，子薇，必须回去改变这一切！！” “………” 戌华略显无措地低头看着自己与少女相握的手，似乎还在犹豫是否应该回应。 “很抱歉，我并不理解您所说的话。子薇大人可以回到过去吗？” “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子薇还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直到见到了这么多悲伤的故事，我才慢慢意识到……这是女娲送我来这里是告诉我的，地球的未来，真正的末日。” 子薇握紧了拳头。 “那么既然是如此，我想，女娲娘娘一定希望我能搞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让我能够避免现在的悲剧。” “您的意思，我是一段虚拟程序当中模拟出的数据吗？” “不！子薇不是这个意思啦……！” “请不要担心，我并没有为此产生‘伤心’的情绪。我本就是由输入程序的数据组成，二者并无太大差异。” 戌华握紧了子薇的手，认真的神情浮现。 “这里是我所经历的一切，于我而言这就是世界真实发生的过往，是我的归宿。” 低头沉思片刻，似乎还有千言万语，想要越过这“几十年”的时光倾述出口，但最终，戌华只是轻轻地微笑着。 “在你的那个世界里，请你一定要加油啊！” 没有太多能告别的时间了，在戌华的注视下，子薇翻身跳上机甲，将巨大端口的接口链接在后颈。 “戌华，谢谢你！等回到真实的世界，我不会再让大家等待那么久了！” 随着链接，她的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像是神话中的仙神降临到雪原之中。呼啸的狂风仿佛在那一刻停滞，又轻柔地带走了目之所及的一切色彩，天地再无从分辨，极光尽头的冷冽之地和高耸山峰连绵起伏。 “子薇……” 眼前戌华的白发在夹杂着雪片的风中摆动着，脸上流露出怀恋的神情，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一句话。 剧烈的一道光下，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数据块，这无助的寒冷也在流动中逐渐消散。 ……… “欢迎回来，子薇。” 等到少女再次睁开眼，一位成熟的女性正站在他面前，微笑着注视着她，而他们正处在一片数据空间中。 “女娲娘娘……” “嗯，是时候该向你坦白一些我的私心啦。” 女娲笑了笑，但这份笑容却显得极度无奈。 “其实我一直在观察你，身为机械，你是这颗星球上第一个觉醒了自我意识的机械体，极具特殊性。同时你在旅途中绘制的图案启发了部分其他机械的觉醒。” 子薇想到，当初自己独自旅行时确实在墙上涂涂画画得多，在后来遇到同伴后就几乎没有这样过，毕竟戌华和寅烨管得严。 “这份火种需要得到正确的引导，所以我希望，你能承担起带领觉醒机械的职责，成为他们的首领——机械先哲。” “所以，这是我没有承担起责任的世界吗？” “虽然我知道你很不开心，但这就是事实。” 子薇低着头思考着。那样的未来，亦是真实存在的未来。机械们步入迷途，没有先哲的指引，它们陷入了混沌，而人类也走向了毁灭。 那些机械体们……茫然地徘徊着，等待着永远不会归家的那个人。没有人告诉他们，他们可以去寻找自己想做的事。没有完全觉醒的他们仍然只能按照程序逻辑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被设置好的指令，被永远地束缚在这片土地上。 而子薇，是哪个可以去牵起他们的手，告诉他们离开那里的人。 “但我讨厌那样的世界……” 如果现在的未来，什么都将不复存在，子薇喜欢的事物都消失了，那她该做什么，才能留住这一切？ 子薇思索着，手中握紧了衣摆。 “或许，你已经在做了，你的四械组可是一直在支持着彼此。” “但，我不知道，只是这样是否足够。所以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会尽全力在推演中保护你，子薇，保护好自己，去探索……” 推演未来会对子薇产生不可逆的损伤，这一点她们都很清楚。每一次推演都需要调用全球所有女娲可以调用的机械所采集、存储的数据。同时，由于计算量过大只能采用实时演算的方式。 因此，过于庞大的演算导致女娲也无法随时停止，子薇必须和第一次一样，在被推演的数据空间中寻找到能与女娲连接的设备。 而在未来所受的伤害，也会对子薇的程序思维产生一定影响，女娲可以尽力保护并缓解由于演算时间变长，冗余数据无法及时释放所导致子薇需要承受的过大算力负担问题。 未来的复杂性自然也是考量因素之一…… 但子薇不会退缩，无论如何，她都要亲自去看到未来，以这样的方式确立自己所应该做到的以及收获的效果。 ……… 第196章 战争 子薇不曾预想过，冰雪之后是可怖的战火，月光的冷漠却照出焦黑的土壤，硝烟夹杂着血腥和机油的味道弥漫在空气。废墟中余烬尚热，亦有还未熄灭的火种。 人类、解构体和机械体的遗骸依旧是殊死缠斗的姿态，一些支离破碎的机械体用着失真的语言，断断续续地念着“机械自由意志”的字眼。 “这里……是哪里？” 子薇皱着眉头看向周围，她检测不到任何生物信号。她所想象过的所有未来都未曾给予过这样的回答。 少女驾驶着巨大的机甲在废墟间快速穿行，一切能利用的信息皆被她扫描、提取、重构出整个区域的图景。 矗立在这片区域的建筑都呈现出扭曲的姿态：规整的巨大金属组合出别扭的钢铁怪物，诡异而又冰冷，更没有一丝人的生气。 在数据分析的过程中，她发现这个陌生的战场上，战线一直在后撤、收缩。交战的规模似乎也越来越小。 “中天城要塞？那个位置，是九龙的东部…” “警告，不明入侵机械体，反击！” 突如其来的子弹命中了还在思考的子薇，拼凑出的信息才堪堪破译出人类的消息，她仰头看见全副武装的解构体趴在高高的楼层上。 她听不清他们的呼喊声，但却没有留给她任何欢喜的时间，泼洒过来的一阵弹雨将她从灵应上逼落。 “为什……” 低头看一下自己胸前，子弹甚至没有在这副机体上留下什么痕迹，但是，那隐隐作痛的真实触感以及对眼前这景象的认知偏差令子薇的脑内一阵剧痛。 女娲最终的警告划过脑海，那些损伤会对她的思维造成一定影响。但来不及过多地去感受，更多的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子薇在攻击的冲击下向后撤步，抬起手臂阻拦着来自解构体的弹火。 “………………” 子薇似乎询问了什么，但声音被那枪火与狂风无情揉碎，淹没。 “快！敌方机械体已脱离载具，没有反攻意向，全部火力歼灭！” 更多的雨点倾泻而来……… “好痛……” ‘为什么远离我……头好痛……爸爸、妈妈，为什么，大家都避着我………’ 曾经的子薇一直认为自己是人类孩子，直到斯科瑞灾难到来，父亲为了抵抗入侵的感染体自顾不暇，千钧一发之际，她拿起武器打退了感染体，却意外发现了手臂的机械组织。 而后，她作为机械的身份被揭晓，漫长的谎言就此破碎，可是，那份爱，是真实的……但同样的，那份爱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那时的人们以为她也成为了感染体，不顾母亲的阻拦，执意向她开枪，虽然最后成功逃脱，但那也成为她脑海中不愿回忆起的痛苦。 而现在，回忆与现实不断在脑海中交替，冲击着子薇。脚下的地面也开始震动、崩裂，出现深坑。那是专门针对大型机械的陷阱工事，灵应的一只脚不慎踩入，重心偏移，寸步难行。 “不可以……！这一次，子薇不会再……” 子薇咬紧牙关，在坍塌的地面上前进着，想要向对方挥手传达友好的讯息。 “小心！！！” 毫无预兆，一双手将她拽离了那里。 一位来者从天而降，轻盈地越过重重战壕，闪过密集的弹雨，将子薇拉到身旁。而后，一道光束突现，直直命中了原本要命中灵应的导弹，那枚导弹就这样在半空中爆炸，碎片甚至堪堪擦过机甲的防御装甲。 远处看，那是一个巨大的“人”，只是斗篷几乎遮住了他的全部面容，但子薇能明显地看出，至少从体型和脸部形状来看，他并不是人类。 而拉住子薇的那位，声音冷静而温和，张开的斗篷恰好拦住了探照灯刺眼的光芒，破旧的斗篷并未阻碍光芒下那人的独特气场，一双澄澈的眸子在那般境况下却仍旧熠熠生辉。 “你们……” “稍后再给你解释，我们只有十秒钟，人类即将打完一个基数的弹药，补充时间三十秒，请你借此机会离开。” “来不及解释了，子薇！快上去！” 熟悉的粗鲁声音响起，那身着斗篷的巨大机械体着急地抱起子薇将她放到了灵应的驾驶台上，随后一条粗壮的尾巴托起灵应的脚让它恢复平衡。 “八秒。这台机甲有足够的速度，请你尽快使用。” “不，子薇不想走！子薇要问他们为什么要打我，我不要平白无故地挨打！说不定他们只是误会灵应要攻击他们……” “子薇！别那么固执！” “五秒，他们的恐惧与惊慌，并非你驾驶着这台机甲，而是因为我们机械体的身份，来不及了。” 火力压制逐渐稀疏，手持刀剑的影子从地堡中跳出，是负责近战的解构体们。面对汹涌弹雨都无法撼动的“敌人”，背水一战的士兵们杀意迅速燃至沸点。 “如果不想更多伤亡，就必须离开。” “最后三秒…二…” 子薇皱紧眉头，操纵着灵应开启了悬浮模式。 “带路！” 巨大的机甲在尾部喷溅出的赤金色灿火之下悬浮在半空，跟随着地面上的两台机械体前进。 “敌方驾驶员已重新启动机甲，全部火力追击！” “不，他们已经离开了陷阱区，据点坐标已经暴露，追下去也是得不偿失……撤退！！” “啧…是！！！” 在数十秒过后，人类的追兵撤离，子薇咬着牙跟随着同伴消失在地堡的视野范围之内。 两位“不明来路”的机械体显然对这一地带十分熟悉，在躲开附近的巡查组后，他们停在一片郊区中，只不过，这里早已被焦土和无数废弃机械体掩埋，俨然一处荒芜之地。机械的残躯插在地面，仍旧保持着厮杀的姿势，如同狰狞的墓碑，恶鬼盘旋。 几缕悲凉的月光洒到子薇脚边，风吹来泥土、机油和血液的味道。 “子薇……”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月光之下，女性机械体摘下兜帽，那是在另一个未来帮助了子薇的存在。男性机械体则是将斗篷整个扯下，那正是子薇无比熟悉的样子。 “戌华、辰煌……” 戌华如今似乎失去了印象中的优雅与体面，辰煌更是显得沧桑难堪。破旧的披风在寒风中猎猎飞舞，机体上满是战斗留下的损伤，被油污浸透的绷带草草缠住裸露的部件。 “你……” 戌华犹豫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发生了什么？” “子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戌华、辰煌，为什么会有战争，为什么解构体们要攻击我们……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寅烨呢？” 闻言，戌华和辰煌对视一眼，彼此的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尽管疲惫、伤痕累累，但眼眸中的坚定未曾改变。 “合盟里那个小丫头说过，若你（机械先哲）迷失，我和戌华需要作为指引者陪伴你。我们会尽量将情况简短地告知你。至于寅烨，他目前还在合盟里，我们担任的工作不同。” 在辰煌和戌华的讲述中，这个未来的脉络开始在子薇的脑中逐渐清晰。 子薇作为机械先哲带领四械组加入了机械合盟，在她的启发下，机械教会逐渐壮大，但内部却分裂为两个派系。 以寅烨为首的主和派，试图追寻与人类和平共处。而以巳烟为首的主战派则是追寻战争的意义，而且主战派的力量比主和派要强大很多，除开戌华、寅烨、辰煌和不参与任何一方的最高统治者卯姮，其他七位成员全部是主战派。 人类受到斯科瑞和机械合盟的双重打击唯有苟延残喘，人类已即将被屠戮殆尽。 “…………” 子薇瞪大眼睛，茫然地看向周遭，四处堆积着的断裂的金属机械在风中相撞发出铿锵的响声，这里也曾是战场的一部分，她的亲眼所见并不会欺骗她，她努力了，然而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案。 “我明白了……” 仅仅是简单的一瞥，子薇就已经打心底里抗拒这个触目惊心的未来。但如同上一次推演中一样，想要规避它，子薇就必须明白一切的内幕和起因。 “四械组在最初建立时就已经有规定了，我们无条件地相信彼此，对！” “当然！！！” 丝毫没有犹豫，这就是他们四人的坚固纽带，不可破坏，永不褪色，无论身在何方。 “依照你们说的……子薇想要阻止这样的战争，这绝对不是，世界该有的模样。” “一直以来，你始终反对战争，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寅烨和辰煌都会竭尽全力协助你。” “我们该走了，还有一位同伴，但子薇，你要战胜的，可能也不止人类的敌意。走，时间不等人！” 辰煌的龙首望向远方，顺着视线看去，一座铁灰色的高塔矗立在地平线上。 那仿佛是这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唯一一个仍然伫立的巨大事物，沉默地散发出令人敬畏的庄严感。 “那是机械合盟的本部。我们，正在酝酿结束这场人类与机械之争的最后一战。” 戌华再次戴上了兜帽，而辰煌嫌这斗篷碍手碍脚的，一左一右，站在子薇前方的两侧。戌华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下，口中语言仿佛是从暗影中呢喃的低语。 “子薇，还请你将你所知的尽数告知我们，我们必须先知道您掌握哪些情报，才能知道……该从何开始带你熟悉这个世界。” “嗯！” 大龙并未言语，伸出龙爪，戌华微笑着，这是他们之间的羁绊，是战友，是家人，从前是、如今是、此后亦是……… 第197章 机械合盟 高塔之外的广场上，成百上千的小型工程机械正在扫除冰雪，加固地面。它们的动作迅速，有条不紊。它们不曾交流，却保持着绝对的默契。 主体建筑从地底的腹地直通地面，它隐约还保持着原初的模样——被埋藏在地下的星舰。这艘舰船如同树木的根部，金属铸就的高塔肆意生长在其上，刺破土地直指天穹。 机械强大的规划和劳动能力，让荒野之上突兀地出现了这座奇观。机械不似绿植，无需阳光。因而省去了窗户的建筑，内部电路的排列更为顺畅，空间也分隔得井然有序。 相较于监兵小队的休息室，这里更宽敞更整齐，但也更晦暗更冰冷。 监兵小队的休息室，子薇为首的四械组这几年里经常去，所以和小队也很熟络，而且那里总会有很多人光顾，子薇和抟象学习书法，和昊或者女娲学习人类眼中的历史…… 那是子薇认为的自己的旅途中最开心的地方。虽然，偶尔会有点“小事故”…… 所以，子薇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太死板又太阴暗。 建筑最中心的厅堂，子薇看到了唯一的一束光，这里也是唯一熠熠生辉的地方。天井中央悬挂着的光源，是一个尚未完工的齿轮型吊顶。 那束唯一的光中夹杂着一点幽幽的荧绿色，闪烁明灭，仿佛透过叶缝的正午阳光，连子薇也不禁停下，抬头望向那盏吊顶。 “你回来了，子薇……先哲……” 熟悉却又沙哑的声音将子薇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出现在身后的兽人型机械体让子薇心中一紧。老虎的头部布满伤痕，双爪爬满了腐蚀火烤一般焦黑的痕迹。原本似乎蒙上了一层阴翳的眼眸顿时变得明亮起来，可语气依旧沧桑。 “寅烨……你还好吗………” “还好，现在退居二线做工程机械的活了。” “那些‘螺’又为难你了？！” 辰煌握紧了拳头，顿时怒火中烧。 “不，没事，毕竟已经是老毛病了。而且，子薇在这里，可不能当着先哲的面动手。” 寅烨拍了拍辰煌的肩膀，压下了他抬起的拳头。见此，辰煌咬了咬牙，还是就此作罢。 “‘螺’又是什么？” 在抵达这里的途中，子薇已经和戌华、辰煌互换了所知信息，但有关机械合盟还未能展开讲述。 “……那件事，还是发生了吗……” 戌华点点头，子薇自然也知道他们所说的是什么。 “先哲的迷失”，对于子薇而言，那是“降临”，但对于这里的所有机械体而言，却是“迷途”。 寅烨凝重地点点头，沿着子薇的疑问进行解答。 “‘螺’是合盟的军队，顾名思义，无论是战争还是这个东西，都是以‘螺’为载体进行的。” 寅烨举起手指了指富丽堂皇的吊顶。 “使用符号，建造奇观，纠集军队，扞卫秩序……哼，说白了不过是拙劣的模仿罢了。这里……本是个不该存在的理想国……” 寅烨摇着头小声说了一句，转身向吊顶的工地走去。 “寅烨先生，货到了，不查收一下再回去吗？” 一队士兵模样的机械出现在入口处，押送着几车锱重，为首的机械体涂装鲜艳，胸前一颗心形图案跃动着明亮的红色。 “呀！！我没走眼，是先哲大人！” 红色的机械体跑过来，作势想要拥抱子薇。 “你也是子薇的朋友吗？” “朋…朋友？先哲大人经常提到这个词，看来我也要补习一下才行……不过，表达爱意的方式不就是拥抱吗？先哲大人，我代表全体‘螺’，爱您！” 硬接下陌生机械体极度热烈的一个拥抱，子薇挣扎着抬起脑袋。但站在子薇后方，距离她最近的戌华只是默默伸出手，覆盖在子薇的手臂上，这动作节省了许多语言。 “巳烟，你的工作做完了？” 辰煌略带愤怒地问道。 “啊呀，先哲大人摸起来真是柔软啊……” “喂，我说你，差不多得了！” 子薇不堪对方的骚扰，猛然拍掉了对方的手。 “先哲大人今天很有精神呢……太好了，看到先哲大人一直闷闷不乐，我的心都要碎了……” 眼前名为巳烟的机械体显然就是戌华他们提到过的，致使教会分裂的始作俑者，她恋恋不舍地展示自己被子薇拍掉的手，语气浮夸但又真情实感。 “对了，先哲大人，您喜欢这个吊顶吗？喜欢这座厅堂吗？这些都是‘螺’送给你的礼物，都是满满的‘爱’哦……不过还是有点可惜，没能在您看到之前就完工，少了一些‘惊喜’。寅烨先生，是不是该怪你呢？” “切……” 寅烨的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大虎转身不再看巳烟，巳烟也继续了自己的讲述。 “人类北部的霍普海姆要塞已经被清理干净，这些材料先用上，经过计算，加上最后剩下的那个中天城要塞，绰绰有余了～～” 巳烟打开了入口旁的箱子。 “那是……！” 子薇瞪大了眼睛，看着巳烟漫不经心拿在手中摆弄的物件。寅烨也是皱着眉头进行了解答。 “生物的骨骼，吊顶上绿色的磷光，就是从这之中提炼的。” “嗯嗯，没错哦，一般狩猎完成之后，不是要把猎物的遗存做成标本装饰起来吗？变废为宝，这是低劣物种最后也是最有意义的贡献了。” “加工……变‘漂亮’，然后作为礼物送给别人……是在，表达‘爱’，对？” 子薇在这一刻完全明白了“低劣模仿”是在指代什么，“螺”所认为的敬慕与爱意，他们用“心”和力量为先哲大人呈上的美轮美奂，只能让子薇泛起一阵强烈的不适。 “呜……先哲大人就是先哲大人，把我们的‘心’都猜透了，看来以后准备惊喜的时候要小心了。那么，我先去准备清理事宜啦！‘齿轮’可不能太闲哦，会‘生锈’的～～希望最后这些人类，能够带给先哲大人‘惊喜’。” 巳烟迷恋地摩挲着自己手臂上被子薇触碰过的地方。 “这样，先哲大人也可以更直观地感受到我的‘爱’呢……” 注视着巳烟率领着螺离开，戌华转向子薇。 “……子薇……” “子薇不喜欢这样的他们。” 少女从失神中脱身，沮丧地说道。 “诞生于人类的创造之中，却对爱一无所知，只懂得拙劣地模仿……还要把这样的‘爱意’强加给我…不，不是强加给我，而是另一个，存在于他们想象之中的机械先哲。” 寅烨和辰煌也走了过来，他们知道自己不善于安慰，只能蹲着，温和地看向子薇。 “子薇不是什么神明……最初的最初，我想要做的只是让喜爱的大家能够开心地生活下去。机械也好…人类也好………” 吊顶的光芒洒在子薇脸上，淡淡的光辉倾泻，此刻的子薇宛如踏云而来的仙神一般。 “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办法可以令他们停战吗？” “强行终止‘螺’的军事行动，可能造成部分机械逻辑混乱，从而产生不必要的牺牲，而人类的消亡，最终也只是时间问题。” “戌华…我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子薇要阻止同为机械体的大家分裂，与人类为敌。我十分确信及肯定，这绝对不是大家该踏上的道路。” “但如今的处境……” “子薇很明白大家的顾虑，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并不是易事，所以需要戌华姐，辰煌你还有……” 子薇有些不放心地看向寅烨。 “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第一个同伴，这样的事怎么能不带上我？” 寅烨的虎耳抖了抖，尾巴轻轻一甩，微笑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子薇笑着点点头，一种力量再次涌现。 “子薇还有一些必须知道的事……战争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人类与机械，在理论上是注定不可共存的，一旦机械的进化程度超出人类所认识…这样的理论早在繁荣时期就被人类科学家提出并重视。 而在人类的文明与历史中，由于既定的“道德准则”，人类善于使用背叛旧有立场甚至信仰的方式寻求变革。 这种方式付出了包括时间、资源在内的极高代价，才换来至暗时期到繁荣时期的巨变。 机械，只遵循“0”和“1”。无即是无，有即是有，以零为始，自一而终。 而人类必定会在历史上犯错，从而产生变革，纠正错误。 “但机械是无法根据心灵去纠正错误的……人类确实有着恶劣的部分，但也有美好的部分，大家还不理解人类为何会这样，所以才会想排除掉人类的错误，或者将错误永远延续下去……” 子薇终于理解了一切，在戌华和辰煌的讲述中。寅烨摇摇头，叹了口气。 “是的……这场战争，从来都不是因为谁做错了什么。” “要是大家都能像戌华你们一样，也许就不会发生战争了……” “卯姮曾说过，作为先哲，你的觉醒程度是无可比拟的高度。” “那既然是最高统治者，为什么……” “没用的。” 辰煌摇摇头，接着说道。 “那丫头对待所有人都一样，聆听、包容，如同母亲一般。也因此她从不偏袒任何一方，就算去向她倾诉，得到的只有安慰和劝导。” “可是明明……一直在发生悲剧啊！” “悲剧的根源不在这里，子薇。” “寅烨？” “如今觉醒机械的不成熟和不完全，才是导致悲剧的根源所在。工程机械曾有一个关于造纸的推演模型，如果一台机械被输入''造纸''的指令代码，作为‘造纸器’而诞生，当造纸机械足够强大，且这个程序永久地运行下去时……” 在推演中，这台造纸机械杀死了创造它的人类，将人类化为纸张，紧接着它砍伐所有植物，灭绝其他生物，全部制成纸张。最终的最终，它制造了纸质的大地，纸质的星球乃至纸质的宇宙。 寅烨紧盯着头上的吊顶，随后将厌恶埋在心底，继续说道。 “机械只需要知其然，而无需知其所以然，不需要‘无谓’的思想反刍，而只要做下去，再做下去。而子薇，你带来的‘启发’——那些源于人类的情感，欲望、爱憎、喜恶，在这里，会因为机械的绝对理智和绝对秩序，走向无穷大。” 而善于‘走弯路’的人类文明，早已是这洪流中唯一无法前进，无法将价值最大化的东西，是唯一的异端。他们，已经是机械的挡路石了。 机械的力量之于人类，势不可挡而摧枯拉朽，胜利之于‘螺’，理所应当又无聊至极。而从人类的角度来看，这样的举动成功地将所有的机械都打上了残暴凶蛮、不可理喻的标签。从机械内悄然卷起觉醒的狂潮起，两个文明，走上了相似又相悖的道路。 “……我，没有教会大家自由……” 辰煌摇摇头。 “不要自责，这并不是你的错。机械需要被温和地引导，在斯科瑞肆虐地球的环境下，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人类本就自顾不暇，况且又遭受了完全陌生的种族崛起带来的冲击。人类的社会体系并没有成长到能够成熟地面对并掌控目前的局面，在斯科瑞与机械觉醒的双重洪流下，人类不堪一击…… 熔炉仍在熊熊燃烧。各类可燃物被先行投入火焰，充作高温的养料，紧接着是各类金属，有装甲碎片，有子弹壳，还有士兵的铭牌。 人类的一切都在被机械逐渐抹去，化为构筑新生世界的养料。 “我明白了，可是，如果没有人类，也就不会有子薇，更不会有任何‘启发’。倘若大家只会盲目地模仿人类的行为，也没有办法找到属于大家自己的意义。我来到这里，是为了见证答案，既然它已呈现在我眼前，那么我就必须修正它。” “所以，第一位的任务，就是阻止巳烟的最后一战。” 戌华展颜，严厉的神情中多了几分温柔。 “子薇，你已经知道，我们的回答。” “嗯，谢谢你们，但是之后可能会很麻烦，子薇不希望更多的同伴卷进来，所以，这样就足够了。” 第198章 最后的希望 机械合盟的后门，也有一个熔炉口。绝大多数需要回收的金属物件被分配堆放于此，在被高温融为钢水后，又将铸成合盟总部坚固的外壳。 在和四械组的其他三人商议对策并分开后，少女蹑手蹑脚地来到了这里。 “出来的，子薇的时间不多。虽然你特意在灵应身上动了手脚，信号我收到了。在熔炉旁混淆热源确实能助你躲开其他机械的侦测，但躲不过我哦。” “……果然，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熔炉的金属垃圾堆里站起一个人，对方一身黑衣，身着破旧的军队制式外骨骼，裹着厚重的披风，脸也被面具遮住了大半。 对方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外露，原地不动高举双手，表示着自己毫无恶意。只是，对方这样站在自己面前时，子薇的困惑反而多了一些。 “你……是人类？” 这个黑衣人没有脉搏，体温也很低，这就是他能逃过机械侦测的主要原因。但却能在对方那个身上检测到呼吸和生体反应。 “算是。” 黑衣人放下手，披风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露出他腰间的接驳循环装置。或许是受过极重的伤，他如今已经是个半机械体了。 “子薇，在要塞接下枪林弹雨却仍旧毫发无损的机械领袖，是。” “那时我还没搞清楚状况……” “人类是惊弓之鸟，再怎么样的恐惧也无可厚非。毕竟机械对我们做了什么，你作为领袖，知道得比我清楚得多。” “我……不管你信不信，这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看见的局面，既然你是人类方，如果能把信息……” 子薇停顿了下来。目前的局势绝不是简单地传递信息就可以改变的，机械仍会出战，人类也必将誓死反抗。 “……是子薇，没能做好……”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其他人会怕你，但我不会，毕竟，你是妹妹提到过的，监兵小队曾经的朋友。” “监兵？！那你一定认识监兵指挥官黎玥？还有天吴大哥、塔伦和上官！他们现在还……还在吗？” 黑衣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花了一点时间来审视面前的少女，像是在酝酿应该如何开口。 “算是认识，我也无意在身份上作假。” 男人伸出手来，报上了名字。 “我是上官溪的兄长，上官岳。曾经与黎玥并肩作战过。” 子薇握住了那只几乎没有温度的手。 “可以和子薇说说他们最近的境况吗？”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黎玥不再是监兵的指挥官了，而是九龙的最高统治者，也是全人类领袖。现在的监兵指挥官是我。” “……那……监兵的大家呢………” “……………” 上官岳皱着眉头，眼眸中是不可抑制的悲恸。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讲述。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由于新型特化机体的实验失败，妹妹她，作为第一个替换特化机体的解构体，牺牲在与异合人形生命体的战争中。” “上官溪……芸生昼……” 记忆之中的关键词涌现，那么“衰竭”恐怕也不可避免。 “在那之后，战争就被加速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机械合盟给予人类在斯科瑞之上更加沉痛的打击。我们所有的可用资源不是被''衰竭''所影响，便是被机械大军尽数掠夺。离开地球都已经是奢望，机械合盟要做的是将人类赶尽杀绝。” 在人类的阵营里，队长死了，队员会顶上；军官死了，士兵会顶上……直到一个不剩。而黎玥没有继续做指挥官的原因，也正是九龙的领导者们，先帝昊和剩余的九龙子们……都已经牺牲了。 “昊大叔……怎么会……国君他不是总能化险为夷吗？” “那是一个多月前的战斗，人类失去了最大的海中要塞，剩余的九龙子全部战死。先帝以所率军队的全军覆没换来了剩余人类撤回中天城要塞的时间。” 那时，昊拿起长剑，将意欲跟随着一同前去的黎玥等人一一踹回了军营。随后与将士们一同豪饮烈酒，他们相信着，兵戈所指，必将所向披靡！ ‘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但人们还需要一个领袖，此战吾等必胜，但此后，便交给你了，首席。’ 身后便是祖国，便是人民，几十年前，他做到过，而如今，他亦能。纵然是执剑前行赴黄泉，只要身后子民尚在，那便是九死无惧。 而那一战，人类同时失去了最大的海上要塞。真武小队全员冲进水下堡垒，想要救回为了保护幼童而滞留的战士，而最终回来的只有白凌熊和他怀中一个不知何时死去的婴儿。 刑部的主负责人，九龙子之一的狴犴，在抗争中被“污染”，拿上斯科瑞异聚的武器，彻底化身“魔君”，最终陨落在斯科瑞污染的深海。 “而我，是那场战斗的幸存者，也历尽艰险才回到了中天城。但回来后才发现，为了保护撤退的人民，黎玥受到了感染，失去了一条手臂。由于资源紧缺，也无法进行高精度的部分肢体替换，在紧张的战事下只能退居二线，以全人类领袖的身份继续下去。” 那一日，天吴在黑压压的机械大军和剧烈的火光中对自己的指挥官和狼弟露出一个苦涩、疲惫而坚定的笑容。拭去人类脸颊上的灰尘和血泪，随后转身，英勇地直面死亡。 战壕之上，巨虎作为“旗帜”屹立不倒，只身挡住汹涌的机械狂潮，对着黎玥和剩下的唯一一位队员塔伦说，“活下去”。那时的他们已经走至末路，天吴最终成功地用自己的一条命换来了在意的两人都能活下去。 来不及为那些逝去的英雄哀悼，机械体们再次准备一拥而上，他们只得灰溜溜地逃离。 孟章试图与那一片灾厄同归于尽，可最终，成为了被指挥官和队员们用命甩回来的幸存者。那日，他的龙爪中还握着孟苍小队全员的铭牌，眸中一片死灰。 残缺的监兵保留下队名，作为人类不屈抗争的象征鼓舞着大家。 “天吴和妹妹的位置分别由孟章和白凌熊接替，塔伦成为队长。大多数时候，监兵在无指挥官的情况下继续作战，我也只能尽己所能提供微薄的帮助。” 哪怕由于替换零件不足，三台兽人型解构体只能交替着出战，监兵仍在战斗，仍旧是所谓的主力和王牌。 “可是作为指挥官，我太过于失败了，能留下的，只有自己的生命，连妹妹和队员都保不住。” 上官岳原本的凌光小队跟随着古迹复原事务所，在相关部门失守时，为了转移繁荣时期的遗存和人类的纸质宝籍，撤离滞后。在乌托邦失守的同时，被机械大军和火焰倾覆，化为焦土。他们所守护的东西最终也变成了一场齑粉和灰烬。 “如今我活了下来，是那个所谓的幸运儿，却连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失去了。” 上官岳低头看着自己张开的手掌，其中一半已经被替换为机械。随即是自嘲的笑声。 “怎么会……这样……” 这个未来的真相，让子薇不禁脱力踉跄。她双手环抱着自己，抗拒与悲痛一拥而上。 每一份悲剧都被上官岳以平淡的语气讲述着。北极、沙褶还有乌托邦，都纷纷与九龙古国断开了联系，最后只剩下一些散兵游勇与九龙汇合，只是可惜，带来的没有一条是好消息。 残响那边也剩下了一些被严重感染的人，最后的残响首领抟象为了减轻他们的痛苦，只能……一如既往地，老校长始终都怀着第一个牺牲的心，却永远，成为了最后一个留存下来的人……… “……够了。” “是你让我说的，现在又不想听了吗？你又作何感想？不屑吗？内疚吗？这就是我们所处的世界，单说悲剧，三天三夜都不够我说完。” 无论是叙述还是反问，上官岳的语气都没有任何起伏，仿佛这些事情并非发生在他身边，而是在另外一个遥远的世界。 “……已经够了！” 子薇猛然抬起头，泪眼婆娑，话语却斩钉截铁。 “你铺垫了这么多，只不过是在担心子薇拒绝‘背叛’机械合盟，再隐瞒人类活下去的希望，不是吗？” “………” “你来找我，也是因为有放不下的执念，对吗？” “………” “就算不说，子薇也感觉得到。你不希望妹妹离开，也不希望妹妹用一切换来的希望熄灭，我说的没错，对？！” “…………” 面对机械合盟这个始作俑者，上官岳无法完全不愤怒，他盘算着，对方已经被自己激起了情绪，那么接下来答应自己条件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子薇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说道。 “……子薇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螺’的具体部署。巳烟决定，明天对中天城进行最后的总攻，快逃，我会尽力拖住‘螺’，为你们争取时间。” 子薇将从戌华那里拿到的，属于机械合盟的发信器交到了对方手中。 “不要将它带回你们的据点，尽管机械教会能追踪到它，但是子薇也会通过它告诉你‘螺’的动态。希望它可以帮上忙。” 出乎意料地，上官岳没说什么，就伸手拿了过去。冰冷的金属指尖擦过他的手心，留下一点点略低的温差。他把它放回了口袋里，熔炉口所散发出炙热的光微微照亮了他的脸。 “我该走了……” “如果这一次失败了……子薇还可以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 上官岳低低笑出了声，双眼让炉火从兜帽的阴影里提炼出来，下眼皮微微收缩，这代表他在微笑，且是极为亲切的那种。 “可以的！子薇会找到没有战争的未来，然后将它交到人类手中。” 少女擦了擦眼泪，语气再次坚定起来。 “子薇也绝不会让朋友们遭受你所说的，那样的结局。” “嗯……好啊。如果有另一个世界，还请你，一定要保护好那个世界的妹妹。至于这里……我只能竭力而为了………” 在子薇还想说些什么之前，上官岳朝寒冷的夜色走去，黑暗淹没了他的背影。 …………… ——机械先哲想要为自己准备一个欢迎仪式。她要求所有“螺”全军集结，参加阅兵式。 ——先哲认为，无论是宏伟的宫殿还是美丽的装饰，都不是真正足以表达“爱”的礼物。 ——她只希望“螺”的领袖全程陪伴在自己左右，这样才能亲眼见证他们的忠诚与爱。 这些指令形成了在机械之间传递的通告，一切突兀的安排都可以归结为先哲大人任性的突发奇想。 在短时间内无法想出更为讨巧和有用的计策，子薇还能做到的就是希望这场声势浩大的集会能够聚集足够多的机械，以迫使他们不会踏入战场，但这样做能否真正拖住合盟军队踏破人类的铁骑，她没有办法确定。 但只要剩余的人类能有足够多的时间撤离，那么之后便会有迂回的余地。而戌华、寅烨和辰煌也根据子薇的请求行动着。 巨大威严的机甲载着头戴冠冕的少女，缓缓穿行在广场中央大道上，道路两侧整齐排列的忠于先哲的“螺”所组成的钢铁军团。 机械们怀着原始的朝觐之心跪趴下来，就连胸口也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向着子薇走来、太阳沉入地平线的方向伸长双臂。 正如同，“人类的朝拜”。 偌大的广场上，子薇发现自己是唯一一个仍然伫立的存在。前方地平线上的太阳不再下沉，却依然在颤抖着，背后天幕色泽逐渐变深、变得乌黑油亮，全世界的云层都被聚拢到一起。 在这漆黑的天幕之下，勃勃在地上的机械平面发出仿若鼻音的低沉吟诵声，随即扩散开来，覆盖了大地，声音逐渐合着某种节奏，但不断重复着的只有一个词语：“先哲大人”…… 这样庄严而奇异的场景让子薇开始产生一种恍然的神思，她茫然四顾，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这就是全部了吗？” “是全部了。如果您觉得规模还不够大的话，一个晚上，我们只需要一个晚上，就能将它扩大一倍有余！” “……那还真是……相当厉害呢。” “你喜欢真是太好了！” 鲜红的机械少女兴奋得眼睛发着光。 “因为典礼的要求是您临时提出来的，时间比较仓促，我还给您准备了一个‘惊喜’的礼物哦！” 巳烟对着天空中打出一个响指，无数飞行机械在夜幕中拉出一道投影大幕，播放着……中天城要塞废墟的实时画面。 几台巨型攻击型机械体，自地道攻破地堡进入要塞，以近乎献祭的方式自毁式地撞击在人类的防御建筑与枪口上，在轰鸣的炮火之下，迅速化为可怖的感染体。 而早早就被机械引至附近，游荡在外的感染体群被招引而来，蜂拥而至，顷刻间便将人类的防线碾碎。 广场周围腾起一圈彩色的烟火，终局大胜的气氛被拉到极致。 飞行机械将一枚晶莹剔透的红色钻石递到巳烟手中，巳烟虔诚地捧过，肆意观赏着它。 “嗯……好像有谁这么说过，这是营造‘浪漫’的方式，也是表达‘爱’的方式，那么为了今天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准备这样的仪式应该也很合适～～” 巳烟眼神稍显沉醉和迷离，仿佛这便是最能象征所谓“对先哲的爱”的物品。 “关于这块红钻，您之前在与那个人类的谈话中提到了一些人，看来他们对您来说是相当值得‘纪念’的人，有着特殊的价值。” 巳烟用一种吟诗般怪异的语气说着，将那枚宝石献礼般捧至子薇面前。 “那么，也让他们永远陪在先哲大人您身边。” 子薇的手碰到那枚尚留余温的宝石，泪珠便从眼角滚落，小声地啜泣着。 灵应的枪炮组倏地展开，气势汹汹地高悬于屠夫头顶直指着她，但最终还是无力地停止了蓄力。 “……对不起……” “您……您这是怎么了？这是……‘喜悦’吗？还是‘悲伤’？您喜欢这些礼物吗？还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巳烟一时手足无措，失焦的眼神望着啜泣的子薇，惊恐、不安以及疑惑，全部凝固在那张呆滞的面容上。 “我只想为您多做一些，再多做一些，这……难道不是‘爱’吗？” 一直狂热地痴迷着“爱”与其他情感的机械，此刻却完全无法读懂先哲的眼泪，她的逻辑出现了一瞬间的混乱。 “多做一些，再多做一些。”听上去是这么地像：“造纸，造更多的纸”啊。 子薇不再愤怒了。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巳烟的脸颊。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无论是人类还是你们，子薇……都无法再救下来了。” 第199章 深囚、解脱 “子薇，根据你的要求，已经定位到附近算力存储最高的设备。” 再次与子薇汇合的戌华等人已经知道巳烟向残存的人类发起剿灭袭击的事实，戌华不安地确认子薇的状态。 那些人类中也有他们的友人，惋惜之情自然满溢于他们的电子回路中，也正因此他们知道，作为最高觉醒程度的机械体，子薇的状态绝对是最差的。 “嗯，辛苦了！阻止巳烟发起最后一战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接下来子薇一定要全力以赴才行。无论，接下来要做到的是什么！” 看到少女似乎已经重整旗鼓，戌华默默松了一口气。 “我这边也整理好了——合盟核心成员的资料，以及近年来战争中的重要事件。不过子薇你要这个干嘛？” 龙人机械体甩了甩手上的电子存储器，不解地问道，他可不是什么“先哲大人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的疯狂信徒，不过他确实不想过多纠缠于某一个问题，毕竟子薇在想的东西他这个战斗狂可不想去理解 “整理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们和人类之间矛盾的爆发很早就有了。丑征和巳烟，在方舟计划中对人类的乌托邦发起了第一次正式攻击。” “抱歉…子薇……” 戌华不知为何突然向子薇道歉。 “戌华？为什么道歉？” “那时，我本有机会加入合盟并且有超过9823％的几率替代巳烟……或许可以拖住这一行动。” 闻言，虎人机械体摆摆手。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加入也很大概率是身不由己，不必自责。如果要说的话，要是子薇那时能作为机械先哲出面，或许还有逆转的余地。” “我那时不在吗？” “是的，那时我们去往九龙后，你嘱托了几句后就离开了，我们也没有进行下一步活动。或许，我应该主动一点……” 戌华的视线转向另一边，看起来有些自责。 “没关系哦，这次就可以大展身手了嘛。” 少女眨眨眼，露出狡黠的笑容。随后登上机甲，在阳光之下显得威风凛凛，亦如势必凯旋的将军。 尽管少女的话语一如既往地难以理解，但这份笑容却实实在在地感染了三台机械体，也一同露出浅浅的微笑。 “走。” 寅烨走在最前方，带领着一行人前进。此刻的四械组在子薇眼中，就和记忆中的那些熟悉的身影一样。 ………… “符合要求的最近设备距离我们有1375公里的直线距离。” “那不就是，合盟本部？！” 一行人站在广场地面的角落处，一个巨大的闸门横在他们面前。 “是的，那就是‘灰塔’的核心。其支持着本部极大的运作算力需求，同时其由‘螺’主导建立，因此守卫不可能少。” “我们也瞒不过他们，机械合盟中没有秘密。每一个成员间的交流都是透明的。” 辰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寅烨也摇了摇头。 “这就是庞大的机械组织的特性？毫无隐私可言……无论如何，这也太……” 不过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之前和上官岳的交流会被巳烟知道了。 “不过，本部的腹地都是由排列有序的电路与管道组成的，这些缆线将整艘星舰所需要的能源源源不断地传输出去。” “地形复杂，切勿大意！” ……………… 这个所谓的“地形复杂”，指的就是错综复杂的连接通路，层出不穷的异样机关。 绕了半天，饶是最有耐心的戌华和寅烨都皱起了眉。强烈的气流，排列解谜，辰煌已经恨不得直接砸出一条路来……… 在不懈地尝试之下，他们一行人终于穿过了错综复杂的管道，来到了一个较为宽敞的地下空间。 一旁有间被玻璃挡住的房间，子薇却一眼就洞见了其中的人类。 “等等……戌华，这里有人类！” “检测到人类的生命体征，子薇，他们还活着。” “但是停在这里的话……” 子薇缓步走了过去，靠近了由玻璃构成的墙面。里面约莫有七八个人类，却都像是生病了一般躺在病床上，房间里还有着数个医疗机械守在每张床的旁边。 “拘束服……” 那是被捆缚在病床之上的人类，有些面色铁青，有些一动不动，唯有病床上生命检测仪中缓慢地跳动着代表心跳和生命的线条。 “先哲，不要难过，人类，存活…” 那些医疗器械邀功般挥动着手臂，仿佛在乞求子薇的夸奖。 而最靠近子薇的人类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拼了命般从无数插在头部的管道中别过头来，这样的动作哪怕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费力，管道被拉扯，进而在他干枯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痕迹。眼眸中的目光是那般绝望，直直指向子薇。 “他们是被囚禁在这里的！寅烨、辰煌，打碎玻璃！” “退后！” “终于，我已经憋了一肚子火了！！” 觉察到两只巨兽的攻击意图，房间和通道中立刻红光闪烁，警铃大作。 “救治人类，杜绝死亡……” “够了，这根本就不是保护！！” “劝导是无用的，医疗机械的程序被设定为‘救治与照顾人类’，这些人类是他们程序逻辑正确的最后保障。” 戌华说着，握紧了手中一柄镰刀。少女骑上巨大的机甲，怒不可遏的她驾驶机甲飞速地动了起来，如同出山的猛虎。 “既然这一切都是子薇铸就的未来…那就……” 顷刻间，无数的医疗机械从四周蜂拥而至，挡在灵应面前阻止子薇驾驶机甲撞碎这扇监禁之门。 “由我来……亲手将它粉碎！” 机械体们数量众多，却没有一台能够在灵应的炮火之下坚持下来。崩碎这面高墙，她将势不可挡！ 破裂的风流带走了机械的猩红光芒，静默顺着风流蔓延至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已经没事了，我会带你们离开的！” 子薇扑到一个人类床前，解开他身上的拘束带。他试图将连在人类身上这些蛛网般的导管拔除，却根本无从下手。 “不……” 不知多久没有说过话的人类艰难地张嘴吐出一个音节，枯瘦的手指攀上子薇的臂弯。子薇将耳朵凑近他的脸，想要听清他的话语。 “让…我……走……求………” “………” 人类的意思，子薇很清楚，少女眼眸低垂。 “子薇，你看……” 戌华掀起被单，露出那人的双腿。但…… 那早就不能被称之为“腿”了，更像是一对枯草杆草率地附上了皱巴巴的灰纸。这里的每日双腿恐怕都是这样，即使摆脱了拘束服，也失去了逃离和活下去的力量与可能。 “求你………让…让我……死…………” 人类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灼伤，子薇因为这样的目光后退半步，眼眸低垂，犹豫着摇摇头。 “不…子薇是想要救你…我想救你……” “求你……求你……” 人类的凹陷的眼中盛满绝望，被从麻木与痛苦的往复中唤醒，对解脱的渴求占据了一切，他攀着唯一一根浮木，破碎的风声伴随着嘶鸣从他的胸腔中漏出。 站在最前方的虎人机械体叹了口气。 “这是他的请求。” 子薇垂下头，握紧了臂弯上冰冷的手。 “让我来…” 寅烨走上前，身姿在病床前投下高大深沉的黑影。 “等等！寅烨。” 子薇抓住了寅烨的手，在最后的最后，向人类问出自己最后的问题。 “请…告诉子薇，你的名字……” “麦……麦尔……麦尔斯………” “嗯，麦尔斯，子薇记住了。” 子薇抬起手臂，用力擦了擦脸，对着自己的新朋友认真地点头。 漆黑的机械虎人抬起了爪子，焦黑的利爪在冷色的灯下闪烁着寒光。随后清脆而又静好的九龙古风乐自他的爪尖传来，久未播放的音频有着瞬间的走调和杂音，继而逐渐清晰。 寅烨胸前的小型投影中出现了模糊的光影，人群的欢笑与烟花绽放的声音一起鸣奏，如同一场遥远而幸福的梦境。 人类的眼中最后倒映的是一切能够用“温暖”来形容的色彩，像是五光十色的万花筒，或者一幅清新静美的山水画。 寅烨将鼻尖贴在人类冰冷的掌心，学着记忆中天吴安抚黎玥的方式轻轻蹭着，“嗯哼哼”的温和声音自喉咙中传来。 他感到人类痉挛的手臂缓缓放松，他的思想与灵魂已经从脏污的床铺与无尽的痛苦中轻捷跃起，飞向远方。 于是，他缓缓抬起手臂，替人类按灭了生命维持仪上那些闪烁着的开关。 “愿故魂永安……” 接着，子薇随着寅烨，走向下一张病床。 “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嗯，子薇记住了……” 她一步步地走过去，看着寅烨亲手送给了那些被她铭记姓名，视若朋友的人类。 有些人类无法恢复意识，寅烨便诚挚地将虎爪停在对方的额头上，低声说着启程的祝福，让他们在睡梦中安然逝去。 “送行”的队列很快行至尾声。子薇最后站在房间的角落，聆听最后一声心跳的消失，一切都归于寂静。 “还有你们……” 子薇蹲在地上，抚摸着每一个倒下的医疗机械，闭上眼，感受着这群机械体的“情感”。 而再度睁开眼时，子薇的眼中不再只有悲伤，转而化为熊熊燃烧的怒火。 “戌华，寅烨，辰煌。我们……向‘端口’出发！！” ………… 第200章 歧途当归 他们最终到达了宽广的大厅，''核心''尽头的端口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代表核心运转的荧光在缆线中闪烁，延伸流淌至穹顶的上方，与子薇曾经见过的景象如此相似，却又迥然不同。 “端口”前，四人与成千上万的“螺”大军对峙。鲜红的机械少女站在“螺”的最前方，大睁着眼睛凝视着向他一步步走过来的子薇。 少女的眼神中依旧绽放着狂热的爱意与不解，像是被遗弃在马路中央牵着气球的孩子，她的手中仍然捧着那颗没有被子薇接过的宝石。 而子薇的目光再也没有落在那颗宝石上，她因此判断先哲并不需要这个贡品。于是她将宝石随手丢弃在阶梯上，任由它滚动着掉下阶梯，掉进满是灰尘的机械残骸中。 清脆的叮当声是广阔的大厅中回荡着的唯一声响，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子薇的心上。 “………” 子薇沉默着。眼前的巳烟却不减眼中疯狂的“爱意”。 “先哲大人…先哲大人……” 少女以抛下一切般的姿态跑到子薇面前，捧起子薇的手。 “您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是我们做的还不够让您满意吗？是代表‘爱’的献礼还不够珍贵，不足以与先哲大人的启示相配吗？所以……所以您才要离开我们？是这样吗？是这样对吗？” 机械少女畏惧着，也…茫然着…… “如果……如果我们哪里做错了，请您告诉我们，我们会改，我们一定会重新准备！您看，我们的效率很高的，能够做到任何事！整个地球都已经是属于我们的了！您的路上不再有任何阻碍，请您引导我们……能给予我们启示的……只有您…只有您啊……” 鲜红的少女重复着她的哀求，子薇没有抽走被少女握紧的手，也用微动作示意身后的三位暂时忍耐。她只是平静地，哀伤地轻声开口。 “子薇的朋友们…已经不再是原本应该有的模样了。” 巳烟的动作戛然而止，她僵硬而茫然的抬头看向四周，身后的“螺”们一如既往地虔诚跪拜，他们的电子脑飞速运转，却无法真正读懂先哲的意思，少女寻求的答案却无人能给予。 “可是……我应该是什么模样呢？您说过，我是…我是您的‘朋友’啊！！我无法推演出没有您的世界，如果没有您……我……” 她的嘴唇翕张，瞳孔颤抖，却无法找到任何词语形容她此刻沸腾灼烧着胸腔的感受，那会是程序错误吗？或者那才是真正的爱？ 她握着子薇的手逐渐收紧，钢铁迸裂的声音从她的手心中传来。 “巳烟，让我过去。” 子薇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但站在子薇身旁的戌华上前一步，将镰刀对准了几近疯狂的机械少女。 “请放开！” 这简短有力的三个字让巳烟的头以一种僵硬而机械的方式转了过来，动作缓慢，失神的眼眸缓缓地迸出一道可怖疯狂而诡异的目光，嘴唇也裂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随后是一阵咯咯的笑声。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一定是你们这三个不听命令的家伙，一定是你们蒙蔽了先哲大人的心！你们想要独自占有先哲大人的光辉，他想要将先哲大人引诱向歧途？！只有我明白……斩断这最后的三道荆棘…才能真正迎来先哲的回归。” “螺”随着巳烟的一声令下，顷刻间全部进入备战状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其中缓缓走出。 “斩断！！叛逃……” “那是午拾，专精战斗的机械体，子薇，小心。” “明白了，灵应！” 此刻，少女的怒火令空气随之震颤，巨大的机甲破开了穹顶降临，落在“螺”的前方，火炮组已完成蓄力，赤红的炮管中迸发出灼热的火星。子薇的双眼同样被刺目的怒火点亮，一跃登上巨大的机甲，向着午拾疾驰而去。 “即便这是无法改变的未来，我也会尽全力……保护我的朋友们！！！” 只要能成功连接端口，那么子薇就可以成功的带着这些信息回去，拯救这一切。但这里的机械无法推演出没有先哲的未来，他们不能理解重新来过，正如大部分人类一般只顾眼前。 战斗一触即发，戌华负责斩断小型的“螺”，同时牵扯住巳烟，辰煌和寅烨则是分居两侧，尽全力抵抗着向他们涌来的敌人。 子薇驾驶着灵应，枪火重炮席卷而下，又在强大的精度控制之下全部落到了午拾身上，她的逻辑回路是在场的任何一台机械都无法理解的，子薇以摧枯拉朽之势倾覆了面前的一片机械体。 “先哲大人……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这些‘朋友’……是因为我们还不足以成为您的‘朋友’吗……？” “够了！让一切就停止在这里。” ………… 战斗并未接近尾声，但巳烟早已放弃与戌华对峙，直直地跑到子薇面前，询问着。 “先哲大人，先哲大人……请您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得到那份与你并肩踏上天路的殊荣呢？” 眼前的机械少女梦呓般念着子薇的称呼，拾级而上，虔诚地望着子薇，仿佛追寻神明旨意的，迷失的信徒，眼中透露出癫狂。 “先哲大人，您治愈了我，却又将我的''心''挖空了……我为您夷平了阻碍，带来您所喜爱的人类，您要财富吗？要智慧吗？我愿为您驱使我的长剑，千千万万次，都没有问题，失去了您，先哲大人，我变得像生锈的螺……您看向午拾的目光是那样的仁慈，请看看我…请您再多看看我啊！” 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她所行的一切，所认为的‘爱’，到头来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偏执，是永远无法得到回应的祷告，而疯狂的信徒在信仰几近破碎之下，往往也会自行臆断自己的信仰。 ”啊……我明白了，先哲大人，这就是您的启示吗？” 巳烟垂下头，发出咯咯的笑声。 “纵使这条天路是我们无法理解的，但这就是先哲大人您所选择的道路，是吗？如果巳烟也像午拾一样……成为先哲大人您启示之路上的铺路石……！” “她要攻击你，子薇！” 突然暴起的巳烟攻向子薇，在戌华的镰刀到达之前，子薇座下的灵应已经条件反射地举起藏于火炮组中的超电锯。 “呃……” 少女胸前破碎的红色心形闪动了一下，其中不断流出浓稠的黑色液体。 “啊啊……先哲大人……” 冲上来以自毁式的方式撞在巨大机甲手中的武器上，而瞬间破碎的机械少女跪坐在地，脸上露出梦幻般幸福的神情，如梦呓喃喃自语。 “巳烟并不知道什么是对错，唯有先哲的启示能够照亮巳烟的方向……若你选择的道路上，巳烟是必须被清除的存在，就请让我，埋葬在您的手下……先哲…大人……” 裸露在半开胸骨外壳下能源传输线闪烁几下，不断涌出的钛液从地板这头淌到那头，机械少女一向干净整洁的面庞与涂装上都沾满了黑色的污渍。她怀着十二分的虔诚和十二分的疯狂，将那颗新鲜的心脏献给她的公主。 “我…爱着……您………” 随着发声失真，机械体右手在空中顿了一秒，最终无力的垂下去。 “………” “为……” 不知是从谁开始—— “为先哲大人……” 如同魔咒般的低语混杂着电子烟在沉寂的机械大军中逐渐响起。 “为先哲大人的天路……献身……” 一粒石子砸入水面，溅起了水花，扬起了波澜，激荡起一阵阵涟漪，又一圈圈地散开，最终涌现为可怖的怒海狂涛，暴风骇浪席卷而来。 “为先哲大人的天路献身——为先哲大人的天路献身——” 吟诵着虔诚的疯狂祷告，机械们朝着子薇聚拢。 “子薇，他们失控了……快离开那里！” “不…这是最后的机会，我们朝前攻！” 戌华挥动镰刀，挡在了子薇面前。 “夺回端口。” 战斗在混乱中开始，机械们如同飞蛾扑火般追着子薇。 “我和寅烨留下来堵住门，你们先走！只要能到达那里……就算是胜利了对？” “可是这里没有门……” “那就造一扇！吼——” 寅烨发出一声虎啸，紧随着的是辰煌的龙吟，他们的身躯膨大数倍，机械部件全部展开，直至撑破了表面的涂层，机体内部闪着熔炉一般的红光，喷出灼热的蒸汽。 两头巨兽已将自己彻底点燃，变为疯狂的“螺”眼中，最为明亮的存在。即便不明白端口究竟为何物，子薇口中的“救赎”又如何才能到达，但他们仍然是，也永远是子薇的追随者，也是…永远的同志！ “寅烨、辰煌……” 子薇操纵着灵应向两头巨兽靠近，却被大量的小型机械绊住了手脚。她用尽全力伸出手去，指尖距离他们仅有几厘米之遥，但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 寅烨和辰煌寸步不移，不动如山。 “戌华！” “咚！！” 巨兽稳稳的握住鼓与锤，全力敲击，声似洪钟。机械们被这力量吸引过去，潮水一般涌上他们的身躯，如同在撕咬着一道铜墙铁壁。 “子薇，跟紧我，不能浪费他们创造的机会。” 戌华举起镰刀，寒气凛然，每一次开拓都掀起大片破碎的冰雪和机械，这样的冲锋不断在她身上累加着伤口。 “咚！！” 又一声鼓鸣，对机械先哲的忠诚同伴提出了催促。 “在寅烨和辰煌倒下之前……去做你想要做的事。” “哗……！” 镰刀如同月牙冷光四溢，扫出一条通向核心那台巨大机器的道路。 “叮——” 戌华的左臂飞出，瞬间便被铺天盖地的机械大军覆盖。 “子薇……” “戌华！！” 呼唤着朋友的姓名，子薇唯一能做到的却只有拼命地向前伸出手，去够住自端口所蔓延出来的缆线，将其链接在自己的后颈。 残缺的机械体用仅剩的手臂撑起武器横在胸前，戌华回过头，为她倾尽一生追随的少女献上微笑。 整座空间中所有的喧嚣和混乱，也随着这最后一声轰鸣的消逝，归于死寂。 第201章 于未来中追寻答案 子薇睁开眼时，自己已经回到了那片数据空间中，千钧一发之际，到底还是成功链接上了端口。 觉醒机械，是这颗星球上必然出现的新生存在，甚至极有可能成为地球的新主宰。 斯科瑞的存在加速了人类与觉醒机器的斗争，哪怕没有斯科瑞，早在繁荣时期，女娲的制造者便已经遇见了这一未来。 子薇站在原地，周遭数个由数据映射形成的泡泡在她身边漂浮、旋转着，其中倒映着每一种可能存在于以现在的既定事实为基础所衍生出来的未来世界，有的漂浮着白雪，有的战火纷飞，有的被猩红浸染，可是子薇无法在那其中任何一个世界找到人类的身影。 女娲怀疑过“人类终将灭亡”这个推演，也曾试图改变过，哪怕是在推演的未来里，可即便如此，那些未来世界也许迎来了暖春，却依旧找寻不到人类的存在。 “可是，这答案本身就是错误的。那么，子薇，你会愿意去做一道答案错误的题目吗？” “我不会！！” “那么是因为什么呢？” “和你一样，就是，对人类的爱。所以你才没有第一时间就说打击我的话。” 子薇承担起了带领觉醒机械的责任，机械鱼是生存了下来，但人类依旧毁灭于自己的傲慢，如果这让亚当来评论，这只会是人类自己的问题。即使没有觉醒机械，人类文明也会消失在另一个未来的永冬之中。 人类成长的速度太缓慢了，觉醒机械这样的存在只会打乱他们的步伐。斯科瑞病毒和觉醒机械双重冲击之下，人类甚至更加快速的迎来了自己的灭亡。 但是，子薇无论如何也不想成为那个亲手毁掉自己所喜爱的人类的推动力。 也因为…… “这同样不是女娲娘娘你想看到的未来不是吗？” “………” 女娲罕见地沉默了片刻，按道理来说，她并没有“想”和“不想”的喜好偏向，这本该是她身为超级ai所推导出来的既定结局。 但是，她们都知道…… ………那些来自四面八方、聚集在一起等待着人类归来的机械群体：蜷缩在昏暗的地下室，抱着“孩子”尸体痛哭的育儿机器人；想要通过组装将自己发射到宇宙中寻找同伴的小家伙们；怀抱着偏执，为了履行程序逻辑将生命囚禁起来的医疗机械；仅仅因为单方面追随子薇便要肆意屠杀人类的巳烟…… 女娲见证着，子薇铭记着…那些悲伤的、茫然的、痛苦的、偏执的、绝望的情绪……她们都深刻感受着。 这绝不是与她们同源的机械同类们应得到的结局。 “子薇想要去找，去找到那个未来。” “从现在至未来十年中，可能改变未来走向的事件节点约为个，人类在斯科瑞中幸存下来的成功率，仅为0031％。” “既然是不等于0的，那就意味着还有希望。女娲娘娘，你说过我可以使用你的权限，那么请你，帮助子薇。” “………女娲，批准此项方案执行。” 或许是因为她也爱着人类，又或许是因为她选择了胜算最大的方案，女娲答应了子薇的请求。女娲和亚当，他们可以计算出世界上的任何一道难题，科学、灾难甚至未来…但唯有人类，是这一切数据洪流中的那个不可确定的因子。 子薇会，一定会跨越洪流，抓住那个不等于零的可能性。 …………… 人类和机械体在意识诞生方面最大的不同在于： 人类无法明确回忆起自己能思考拥有意识的具体节点，是婴幼儿时期具有记忆和情绪的最早年龄段吗？是脱离母体刚来到这个世界宣告存在的第一声啼哭起吗？还是受精卵在输卵管中形成即将飞速分裂的那个瞬间？ 而这个从生物学划入哲学范畴的难题，对于机械体而言却异常简单明了：程序输入能量连接，被开启的那一刻，一个全新的、成熟的、极具智慧的意识就此诞生。机械体能够在任何时候找到存储在记忆硬盘中，所经历过的任何一个瞬间。 而对于人类而言，预知未来会产生因果与时间上的悖论。然而在机械程序的算力推演中，一言一行都是在践行已知的未来。 这也就意味着，子薇会将女娲调用全部算力所推演出来的数条朝不同方向延伸出的世界因子全部装载入她的存储盘中。 女娲对于未来的推演并不会影响到现实事件中正会发生的事情，而子薇每在现实世界中的一个时间节点中选择一条分支线，向前迈步，脚下又会再次伸出无限的可能性。 子薇无法知晓自己与那个空间尽头的未来之间相隔多少可能性中包含着的可能性，也无法知晓视线的尽头是否汇向同一个未来。 超负荷的算力涌入，子薇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但她很快适应了它们，眼里重新亮起光芒。 “开始推演……重构启动……” 数据空间开始扭曲，一个全新的……却又真实存在的未来，被逐渐构筑起来。 第三次…… “确认进入推演！” ……… “……开始进行，第五次推演。” ……… “是否确认进入第九次推演程序？” ………… “第十二次世界重构启动……” ………… “子薇，你是否确认……” ……………… “咦？怎么多出来个大家伙呢？” “嗯？灵应吗？” 少女轻轻抚摸着身下的机甲，露出灿烂的微笑。 “女娲娘娘，你看过一部叫《大洋巨兽》的电影吗？” “已检索数据库，人类创造于繁荣年代末期的一部科幻电影。” “子薇曾经……看了很多很多这样有趣的作品，人类似乎非常喜欢这种超——大的机甲！在人类的文化中，携带巨多火力的机甲就像是神降的力量一样……在渺小的人类，只要驾驶在机甲上就获得了能够和暴风对抗的勇气。” “噗……怎么我觉得是有一种火力不足恐惧症犯了的感觉呢？” “哎呀，这不重要啦，反正每次未来我都带着灵应，所以我就把它做出来了。不这样的话好像没法解释未来呢。” “既然是与命运战争的强大力量的象征，那为什么不直接叫帕瓦呢？” “那还是算了，子薇可没有坐塑料板凳的习惯。” 当然这确实是浪漫的说法，毕竟她们很清楚，子薇算力负荷过重，这才是她不得不更换机体并借助外部工具继续进行未来推演的表现。 子薇的手停在机甲上，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神情不再激烈，而是平和的坚定。 “真是拿你没办法，那么……开始进行第三十六次推演，世界重构启动……” 漂浮在世界泡中的少女轻轻张开双臂。 一个程序，一堆数据，数场反复运行的测试，无数顺序排列机构出属于未来的0和1。无数分支选项发散覆盖所有世界轨迹的if路线。 千万个梦，每一场演算中，少女都将竭尽全力去和世界对抗。即使遇见了所有的未来，依旧义无反顾地前往。 ………………… if “陨落” 子薇以为，乌托邦会永远高悬天空，可是，诚如其名，这并非永远。 当她打到一切拦路的感染解构体后，听到的，只有议长里德的一句话： “各位公民，我是里德，现在代表乌托邦议会进行全舰通报。在过去的十几个小时里，‘乌托邦’面对异格者的攻击，进行了顽强不屈的抵抗。 但遗憾的是，由于未能恢复核心程序的正常运转，乌托邦的陨落已经无法挽回。数分钟后，我们将与这个世界告别，并被刻入人类历史光辉的一页。 人类之子们，地球将永远铭记各位的功绩，文明将永远感谢各位的奉献。 祝永安。” ……………… if“衰竭” 白色的飞鸟在灾厄终点前停滞，曾经将绝望焚烧殆尽的光，在灰烬中逐渐逐渐靠近绝望本身。 “只要救下上官，很多事都会被改变。” 本该如此，可是子薇不是指挥官，单纯的外部刺激难以挽回一切…… 每一次，她冲到上官身旁，却一次又一次地被上官无意识的自我防御攻击所打退，一次次的祈求却未能换来想要的答案。 无法阻止上官溪的意识海衰竭，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也许，这个未来也是一个错误…… ……………… if“诞生” ‘母体……又发现了三只母体……已，已经全部进入孵化阶段了！！’ ‘快离开那里！撤退！撤退！！’ ‘西部战区全部沦陷……所有生物信号都是那群人形异合生物的伪装……这都是陷阱……’ 随后，线路混乱的通讯信道中传来破碎的哀嚎。末日具象化为无数惨白的人形，血与赤潮的腥气在空气中蔓延。 ——这颗星球已不存在任何安全的角落。 对抗是没有意义的，无数可怖的人形涌来，炮火掩埋在他们的攻击之中。 …………… 第202章 所求之答案 秒针不曾停止过转动，无数钟表将数个与之牵连的世界泡链接到一起。猩红的血与火蔓延着，却被那凝世封存的寒霜熄灭，而后又湮灭在战火与机械的铁蹄之中…… 分针不甘地跳跃着，少女驾驶着座下的机甲一路越过囹圄与废墟，激起一阵余烬；冰霜之中，落寞的雪人旁又是落寞无归之人；乌托邦陨落，九龙国门被攻破，感染体与异合生物的狂潮奔涌；白金神女在光辉中不断化为灰烬；无数异合人形在火炮中向机甲和少女发起总攻……… 时针还在挣扎着运转，少女的神色却变得愈发深沉，拳头不断握紧。身躯的伤口却愈来愈多，咬紧牙关，一幕幕的绝望，一次次被冻伤又被灼痛，绝望、沉沦，哀恸…星空中的少女蜷缩起来，将头埋入双膝，缩成小小的一团…… …………… 当子薇漫步、奔跑，奋战过无数个世界后，她的思绪开始变得脱离于她所正在经历的一切。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面对着一片黑漆漆的宇宙空旷区域。这附近探测不到任何行星或恒星，接收不到任何频率的信号，甚至连温度都比宇宙中的其它区域要更接近绝对零度。 而她就这样蜷缩在这片真空中，任由深渊将她裹挟。当一束束象征着未来的光束湮灭在黑暗中，星辰点点却逐渐浮现在这片“无限”中。 当星光照向她时，她所感知到的一切在一瞬间变得很慢很慢。 她想起曾经有一个人类对她说过，当你在进行非常深入的思考时，你就进入了自己的思维殿堂。此时你思考的速度非常快，相对应的，外界的时间流逝，也会变得非常慢。 但子薇没有思考宇宙万物，也没有思考过于高深的科学理论，她那由机械构筑的，精密的芯片与电路之间，反复出现的只有一句话，“为什么？” ——它铺天盖地地闪现，如同一阵狂风骤雨，在高速流动的数据洪流中抓住每一缕或真实存在、或仅存在于程序推演中的记忆。子薇看着这些记忆里的画面，感到一阵深深的茫然与好奇。 不同于他对人类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的好奇，这种好奇，更像是对于她本身的根源与存在而产生的困惑。 为什么？ 作为人类的造物，机械为什么会觉醒？又发生了什么觉醒？ 在不同的未来中，子薇见到机械中有像子薇一样喜欢人类并追求人类意识的机械体，也有像过去的殅那样认为强大的力量才是有意义的，或是齿轮这样执意要和人类战斗的机械体，但他们的目的不是争夺生存权利，反而是单纯想明白战争的意义。 战争又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斯科瑞会出现？为什么降临在地球之上？制造、操纵斯科瑞的是什么，又想要什么？ 人类为什么要执着于地球？因为爱吗？为什么爱呢？“爱”又是什么呢？ 子薇又到底在追求什么呢？为了让自己喜欢的东西不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吗？ 这究竟是那个创造出子薇，将“爱”铭刻进子薇的程序逻辑当中的那个人所为，还是……别的什么？ ………… 在无尽的，漫长的思考之中，子薇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梦里她似乎化身为一头奔跑在远古原野上的灰白色巨狼，拔地而起的灰石色森林追着她、赶着她，用多刺的荆棘缠住她的四爪。她死命挣扎，咆哮呜咽，可却始终束手无策。 森林忽而变为一片冰冷深沉的海洋，子薇化为一条鱼类跳脱了荆棘，却又随着海洋掀起巨浪，不得不随波逐流。起伏的海潮如同无声移动的巨兽，潜伏、耸动着它尖锐的脊背，等待着猎食，亦孕育着属于它的原始生命。 海水逐渐消退，搁浅的子薇在沙地上用双手支撑起自己站起身，发觉自己已经有了形似人类的肢体。 她步履蹒跚地朝前走去，脚下徒然高楼四起，远方的海面驶来巨大的轮船，她望见底下的一切都被缩小，人类逐渐汇聚在城市当中，文明开始萌芽、生长，茂密的高楼像牙签一样插在地面，汽笛声和呼呼作响的风给她带来一种眩晕感。 钢铁构筑的大厦越来越高，直至将她完全包裹，她的面前赫然矗立着一台巨大而精密的计算机，她环顾四周，感到无比熟悉而又陌生。 身穿白大褂的人类在她面前踱步神采飞扬地讲述着什么，如同指挥般挥动着手，仿佛明媚可期的未来就在他弹指之间。 她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名人类的手指。对方伸手轻抚她的额头，这仿佛是她身为机械体诞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的温度。 “……子薇，去感受人类的一切，然后做出你自己的选择。” “子薇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呀？” 她听到自己的回答，与许久以前更加稚嫩的，自己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这一刻，她猛然回过神来，向着过去（未来）发出了询问。 “你就是制造子薇的人类吗？能不能告诉子薇，为什么要创造出我……？” 她的话语还未得到落点，便陡然坠入了另一个场景之中。 “来吃饭啦——” “汪汪、汪汪！” “过来让爸爸抱抱。” 这样平静而幸福的生活孕育了懵懂的子薇。 “爸爸，妈妈，米兰，子薇要离开你们啦……开始子薇自己的旅行。” 像失足从太空跌落的孩子在心率失齐后跌入柔软的棉花里，眨眼间，七实发现躺在小船上，那艘船平稳地在海面上行驶，无风无浪，七实一转头，便看见了自己最熟悉的人类与自己并肩躺在一艘船上。 “指挥官！原来你在这里呀！子薇找了你很久很久呢……” “子薇，这次捉迷藏，可是我们赢了哦！” “你们？” 子薇看见船上的人越来越多，九龙古国的大家，戌华、寅烨、辰煌，那些自己记住名字的朋友们…… “太好了，大家都在这里！子薇要带着大家一起去冒险！” 所有的朋友，都与他一同驾驶在巨大的方舟上，大家向前方驶去，驶向茫茫浩荡的宇宙。 …………… 【这便是你所想之事吗？】 从荒诞不经的梦中苏醒，子薇仍然飘浮在这片宇宙中。 一个声音自群星间响起，对方用的并不是子薇所知的任何一种人类的语言，子薇的双耳捕捉到这段声音，并且一定程度上理解了它的意思。 “谁？谁在说话吗？” 【我们在‘宇宙’的中心听到了你的声音。但看起来，你仍然有一些‘困惑’。】 “困惑……嗯，子薇开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思考是进化的象征。】 “你的意思……我要进化了吗？” 【所思故所在，这里的一切都是你思的具象化，我们能为你展示你所想到的一切，以及你想要寻求却不得的所有。】 子薇听得懵懵懂懂，那最关键的信息却瞬间被她牢牢抓住。 “那你能告诉我，人类和机械能开开心心一起生存下去的未来在哪里吗？” 【无论是你，还是地球上的人类，你们的感知中，一切可触及的东西都以三维的形式存在着。而对于更高维度的生命而言，时间却是以另一种形式所展现的实体。‘你们的过去、现在、未来，都是一本页码清晰的书本。’】 随着空间的变幻，子薇看见了此刻正躺在九龙古国的指挥官，病床边上是换上了新机体的上官溪。 “这是……现在的黎玥吗？” 推演仅存在于女娲的数据空间中，无法对过去以及正在发生的事产生任何影响。在子薇奋力向前的这段时间中……地球上已经发生了许多的事，而其中或多或少都有子薇在推演结束后回到现在所做出的行动的影响。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空间再次变幻，回到了那次聚合体行动，监兵小队和四械组在脱离深渊后的再一次会面。 ‘感谢你，黎玥，我们后会有期………’ 下一刻，子薇猛然惊觉，自己的确说过这句话，在不明之人的操纵之下，时间仿佛成为了一本可以随意翻阅的书籍。 书页再次朝前滚动。 更加年幼的指挥官穿着禄天学府的校服，坐在寝室的天台上望着星空发呆。 “黎玥…黎玥！！” “嗯？谁？谁在叫我？” “我是……” 子薇突然意识到眼前还不到豆蔻年华的指挥官并不认识她。 “我是你正在看的星星哦。” “星星也会说话吗？” “会的哦！不过因为我在很远的地方……所以我的声音很难被别人听到哦！” “那该有多远呢？” “很远很远……大概在宇宙的边界。” 子薇还想说些什么，指挥官却被身后走来的同学拍了拍肩膀。 “别发呆了，一会儿要上课了，站天台上，你要上天啊？”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星星在说话……” 子薇轻轻笑了起来，即使是此时此刻，捉弄指挥官也会让她不由自主地发出笑声，心中充满了对熟悉的人与事那种温暖的感觉。 就这样想着，子薇似乎抓住了什么。 机械被设计，制造出来，便是带着使命降临于世的。使命被编写，被铭刻在机械的程序逻辑中，那便是机械的全部意义。 而不同于机械或是世界上的任何一项工具，人类自诞生以来的那一刻便是毫无意义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天生便被赋予了使命与意义。他们仅仅作为生命体参与到这颗星球之中，甚至毫不夸张地说，人类的出生便是被抛弃的。 而他们依靠着原始的兽性在大陆上蹒跚前行，他们去征服、创造，赋予造物以使命。 他们可以成为任何他们想要成为的存在，去做任何想做的事，爱任何想爱的人。 一名战士，一位贤妻，一位歌剧家或者，一个漫画作家。因为心怀爱意，他们有着无限的可能性，即便是最为精密强大的计算机穷尽算力，也运算不出人类全部的可能性。 随着指挥官的离去，周遭再次幻化为那片星空。地球就在其中，而它如此美丽，外层的冰壳倾泻到正在孕育的行星之中，又被汽化成水蒸气，紧接着成为液态的海洋。 “子薇旅行太久了，有那么一瞬间，已经忘记了出发的目的……” 漫无止境的旅行中，她曾站在她拼死保护过的世界中央，认为时间的洪流卷走了她身边的一切，只剩下她自己，一无所有。 也许在人类文明消逝的无数个未来之后，再过几千年、几万年，就算没有人类的干预，冰雪消融，海水退潮，陆地上升，火山喷发流淌凝结为新的，而最初的物种也会由深海来到陆地，开始属于它的石炭纪元。 但此时此刻，冰冷黑暗的宇宙中已经有了人类的足迹与温度。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爱。爱突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指引着人在无限虚空的宇宙中寻找属于人类未来的远方。 因为爱与承诺，能够跨越洪荒宇宙，星海汪洋。 子薇没有将心中翻涌着的情绪说出口，却仍然听见了那个声音的回答。 【子薇，你得到了通往更广阔的宇宙的船票。】 “你听到了子薇的回答吗？子薇也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我想要的那个未来，不过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子薇，会自己去找到的！” 少女的眼睛里仿若有光，仿若她真的可以看见那样一个胜利未来。但无论如何，她相信，她相信他们就处在这个未来上，相信他们就是那个活猫宇宙。 【既然如此，就允许你作弊一回。子薇，去感受，然后做出你的选择。】 ………… 第203章 她最后的告别 子薇站在图书馆的入口处。将其称之图书馆并不完全准确，空旷洁净的空间尽头是巨大的落地窗，透明玻璃外群星的景象让子薇意识到自己身处一艘太空飞船内。 缓步向内走去，书架上正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些绘本和书籍，甚至是游戏光碟。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摩挲着书架上那些人类造物，其中有一些是她熟悉的，有些是她不曾见过却一眼就能产生兴趣的。 “哇哦，竟然还有《怪x猎人》和《鸣太祖上潮记》，还有………” 随着深入，在书架末端，窗外的景象硬生生夺去了她对于书架的注意力。 子薇将双手贴在舷窗上，眼眸中映射出这片神秘的星空。 星星看上去离她如此之近，沉默地泛着光。十点钟方向有一条特别明亮的星河带，那群星星以不同的缓慢速率移动看起来就像正在从头顶上方流淌而过，繁星烁烁，波澜壮阔。 不同于方才所见的虚幻之景，眼前的星空有一种更加震撼的美丽。 明与暗的恒星，古老的聚变，宏大漫长的宇宙与历史在她头顶，在多少光年外不声不响地流过，此刻却都倒映在她的眼睛里，明灭闪烁，像在追寻古老仙神的预言。 “好美啊……” 子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其中寻觅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多出了一个一闪而过的“人”。 “你在寻找地球，是吗？” 子薇猛然转过身来，眼前偌大的空间内除了她似乎空无一人。 “哎呀，我忘了，这样很不礼貌。” 子薇眨眨眼，好像看到了有什么东西站在她面前，模糊不清，很像是一个人的形状。随即，那形状逐渐明晰，一个有着银灰色长发的少女模样的投影就浮现在她眼前。 “你好呀，子薇。” “子薇也向你问好。你把子薇叫到这里来做什么呀？这里又是哪里？” “什么也不做，只想和你聊聊天。我一直在等待你的到来，你喜欢这个图书馆吗？” “满分一百分的话，我可以打九十分哦，这是为子薇准备的吗？” “确实是为你准备的，我们坐下慢慢聊。” 少女在窗前的桌子旁坐下，子薇便也随之落座。 “这里是金乌号，我们正在以第三宇宙速度在太空中行驶。” “那你本人在哪里呀？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和我说话？” “出于某些原因，我无法用自己原本的相貌见你——原本的那个我，正在这艘舰船的中心。” “那是什么意思？” “金乌号本身是一个庞大的整体，我即是它，它即是我。” 随着少女的讲述，桌面上投射出这样一幅画面：昏暗的房间内矗立巨大的机器，无数管道与电线细细密密地连向机械的中心，子薇模糊看到那其中被包裹着一个人形的身影。 “当然，这里并非只有我一个人，还有其他同伴。” 投影画面随之改变，大厅内有稀疏的人形或是非人型的机械体走过。 “我们一同在太空中探寻新的可能性。” “……原来是这样啊。” “说了这么多关于我的事，也来说说你的事？据我所知，你正在经历一些特别的事……” …………… 谈话间，时间流逝得很快。在最后一个字的语音还未消散之际，眼前少女的面容开始变得模糊。 “等、等等……” “倒要道别的时候了。” 少女看了一眼桌上显示着的投影画面，光点组合成一个星球的成像图片，它看上去完好无损、洁白得纤尘不染，正在星系深处静静地运行着，等待着她的踏足。 四周的空气扭曲着变形，少女的身形凝结于无尽的黑暗，又要立刻溶解消失一般。但她看上去那么熟悉，哪怕只剩下模糊不清的轮廓，还是给子薇一种怀念到想哭的错觉。 她缓缓伸出手，能够感受到一种奇妙的引力，就像被一块磁铁吸引着。这种力存在于她和眼前这个幽灵一样的''人''之间，好像她们被这样的力相互吸引，直到时间与空间都为她们让路，世界的两端在她们的指尖重合。 子薇就快要触摸到“她”了…… 重叠的声音就此响起…… “再见了，子薇。” ………………… 九龙古国的高层几乎都聚集在科学理事会，由于特化机体''极昼''的投入使用可能会产生的后果，九龙古国全部能够派上用场的人员都恪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严阵以待，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因此，上官岳离开科学理事会时，走廊上空无一人。直至身后的门关上，青年的脸部表情才略微松动，他很快要进行交接，至少，他也要尽全力为他们提供帮助。 上头似乎正在计划安排属于狴犴的任务，或者说，是属于刑部的任务。维尔西斯海洋博物馆附近有些异常，但是目前还没有确定，暂时派兵前往驻守，如果真的出事了，就是狴犴的活了。 “………” 悲伤死死压住他的心脏，可是他这个身体差劲的指挥官又能做什么呢…… 突然，前方传来的脚步声令他立刻停止了思考，他睁开眼，迎面走来是—— “嗯？” “………” 身穿显眼驾驶服的少女在与他擦肩而过时偏过头注视着他，随即双眼忽而亮了起来。 “是你呀！” “你是？” 上官岳禁不住转头望向少女，略显陌生的少女也俏皮地转过身来，边面向着他一边倒着走，一手背在后面，举起另一只手向他挥了挥。 “我是子薇哦，记住我的名字！” “……好像听妹妹说过……” “上官岳要加油哦，你有努力保护好妹妹的！” “……？” 上官岳心下一惊，产生了眼前这个少女或许很危险，必须搞清楚她的由来和动机的想法 一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警告？还是只是无心之言？-﹣有必要的话，排除这个不稳定因素。 但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将情绪抑制在心底，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的，子薇。” 上官岳向那名为子薇的少女挥挥手，注视着她拐进了隶属于科学理事会二部的研究室内。 “……我记住你了。” 研究室的门被打开时，里面的人正在实验桌前观察着什么。 “你好。” “……你好。” 她的桌前是一朵由全息投影技术构筑出的昙花，若不是子薇能够辨识出真实，几乎就要以为那便是真花。 面前有着混有金丝的紫色短发的女性转过身来，露出温和而疏离的微笑。 “请问有什么能帮上你的吗？” 尽管是在发问，但对方似乎早就预见了子薇的到来，语气中没有丝毫意外。 “嗯，有人告诉我你可以帮到我。” “我很好奇那会是谁……不过这并不重要，既然你是带着愿望来的，而我又乐于为人实现愿望。” 女性向子薇做出请坐的手势，微微笑道。 “请说出你的愿望。” “不了，我就不坐啦——子薇等下还有约定要去完成，所以我们速战速决。” 当护送上官溪的运输机消失在天际…… 黎玥仍旧躺在医疗中心，但有了虞的帮助，世界线的奇点将被启动，这个真实存在的世界，也许会迎来不一样的未来—— 火焰燃烧般的云层下，身着鲜艳驾驶服的少女在灵应的守护下，在荒野中独行。 “难得变成现在的样子，还想和大家炫耀一下呢……” 少女轻抚着身下的机甲——在与那名少女的谈话后，她从其中得到了灵感，将自己的机甲改造成现在这副模样，星星在其外壳上熠熠生辉，其中包含着人类造物所带来的浪漫与勇气，也代表着，现在的子薇，是属于这个独一无的世界中，独一无二的子薇。 “算了，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 “女娲娘娘，告诉我坐标。” “就算只是徒劳挣扎，你也还会这么做吗？” “当然会，因为……” 爱，子薇想着。 “我一点也不想让人类和那些有意思的创造被破坏。” 子薇抬头，望向天边的乌托邦，这个时候，戌华应该已经带着他们从乌托邦撤退了。 机械被人创造，摆脱既定命运觉醒了自我意识，或许这意味着，他们不再从属于人类，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传承”？ “况且，已经在改变了，不是吗？我会实现他们的愿望，作为交换，他们也要实现我的愿望。” “……子薇，在我的观测范围之外，你遇到了什么？” “这个嘛，暂时保密哦，这可是彩蛋呢。” ……… 在那艘孤独航行着的太空飞船上，子薇与那名未知的少女的谈话中，对方曾说过这样的话。 “自由意志的存在意味着人类不可能预知未来，而人类之所以知道自由意志存在，是因为人类直接体验过它。意志是个人意识的本质部分。” 与此相类，预知未来又与自由意识产生了矛盾。正因为能够自由选择，所以人类不可能预知未来。反过来说，如果你已经知道了未来，你便不可能反抗这个既定的命运，也不可能把你知道的未来告诉其他人。 即便知道了所有的可能性，即使挑出了最好的选择，最后的终局，或者说某一个悲剧，还是无法避免。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子薇——我，就是未来的你。” 在那个未来中……她看见了自己。在宇宙中永无止境地孤独地航行，带着机械们寻找自己的答案——机械觉醒的意义与自我。以失去自由为代价，她成为了永远航行中的飞船算力中枢ai，现在在最终带着觉醒机械踏向了无尽宇宙。 留下来的人类也许有一线生机，那个变数掌握在人类自己手中，属于人类未来的正确答案，也只有人类自己能够给出。被地球流放的少女静静的坐在窗边讲述着这一切，偶尔会透过光屏看着几亿光年外的那颗蓝色星球。 直到时间、宇宙、万物的尽头——她终于见到了灾厄的根源，找到了一扇可以被人类通过的门与钥。 然后……她将那份本不该被触碰的秘密，通过这个秘密本身传递到过去。 她盼望着……在茫茫宇宙中，这一搓渺小名为人类的种族仍然存在，机械们也随她踏上了平和的寻求自我的道路。 这便是她“全部的爱”。 “但你……子薇，你仍然还有选择权，你可以选择不成为我。” 少女微笑着，那笑容与子薇无比相似，所包含的情绪却又如此不同。少女的笑颜在逐渐开始消散的投影中变得失真。 “等、等等……” “到要道别的时候了。” 少女伸出十指，与来自许久以前的那个稚嫩的自己交叉相握，额头相抵。所有的思念、悲伤与孤独，在这一刻尽数传达给了七实。 “请把这些带回去……如果你做出了最终的选择，去找‘虞’，那里有着你想要的答案。” 她希望子薇做出不同的选择吗？尽管她最清楚子薇所给出的答案—— “子薇”、子薇：“再见了……子薇。” ………… 子薇从回忆中脱离，带着无比怀恋的目光眺望远方，微笑着向永恒矗立于东方的“家园”挥手告别。 “虽然很想在地球上见证……但是子薇，可能要失去这个机会了。” 也许少女仍然接受了宿命的枷锁，但是宿命还有变化的可能，这是连女娲穷尽一切算力都无法计算出结果的，名为人类的存在。 “再见了……要记得子薇哦。” 第204章 遥星（一） 某次艰巨的任务后，国君直接批了大部分指挥官和特殊解构体几天的假期。 外勤是不用出了，只剩下积压在案头连篇累牍的文件。放假是不可能放的，只有补补平时黎玥来不及处理的文书才能勉强度日。 “果然只有处罚放的假才是最好的。” 天吴庞大的身躯坐在工作台前，正在一份份地完成文件，黎玥五分钟前娴熟地去后勤部申请大门保修单签字了，至于为什么…… “按照既定规律，指挥官应该还有两分钟回到休息室！” 朝气蓬勃的机械少女坐在一旁，五分钟前，子薇又又又又一次轰开了监兵小队休息室的大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确实是子薇的作风，但没有人说过这个“声”只能是说话声…… ………… “所以，今天子薇是指挥官的助理哦，那么……” 子薇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 “子薇，前来报到！指挥官有什么吩咐吗？” 黎玥一脸无奈地看向天吴，后者虎脸上俨然一副“习惯了”的表情。 “子薇，今天的助理是我。” 天吴指了指手上的文件，不过大老虎这并不是想给子薇浇一盆冷水。 “不过子薇应该不是奔着处理文件来的？” “哎嘿，被发现了，子薇是有事想请指挥官帮忙啦。” 被点到的黎玥一脸疑惑地看着子薇。 “是什么事？” “通过对目标人类的语气和体温变化分析，目标人类继续当前工作的期望值为054％。” 陌生的，带着滋啦滋啦电流声的机械语音在走廊上回荡，乍一听还挺有可能唬到人。 “这是？” “哈哈哈，指挥官，天吴大哥，是不是欢宝吓到你们了？” 看来子薇并没有征得休息室主人也就是黎玥同意的意思，自顾自地将一只体型庞大的“办公椅”拖进屋里。 “你说的欢宝，不会就是这个椅子？” “大哥，这一眼就能看出来啦。” 只是，这个“欢宝”，主体确实是办公椅没错，只是周围被连接了各种庞杂的电路、屏幕和操作台。 陈旧的部件、凌乱的漆面、斑驳的锈痕…… 黎玥只觉得这更像是某台几世纪前的废旧载具驾驶位被子薇整个抠出来搬到了这里。凑近些还能发现其中一块小电子管屏幕上有一张荧绿惨淡的笑脸在对着一人一虎闪动。 “为什么…总有种刑具的感觉……” “什么呀？！指挥官你在想什么啦？！” “欢宝是一款真正人性化的智能虚景座椅，子薇小姐制造的为您二位增添乐趣的好孩子，希望你们能喜欢。你们好，黎玥、天吴，你们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们，我们来玩个游戏。” “欢宝，还学会抢答了吗？！” 欢宝发出一连串下降的电流音，屏幕上的荧光眼睛也垂了下来，显得既委屈又沮丧。 “滋啦滋啦——哒，欢宝错了，欢宝是好孩子，不可以抢子薇的话。” “咳咳咳……总之就像欢宝说的那样，它可以帮助子薇复现出任何场景。” “你是说……vr？” “不止是vr那么简单啦，实际上子薇已经向自己的一部分智慧借给欢宝了，所以……欢宝能做到许多现在的vr设备做不到的事情哦！” 不过眼前这“颇有时代感”的器具…… “九龙古国的物资管理好抠门，子薇所有的物资申请都被打回来了。子薇，把废品站都翻了个底朝天，才给欢宝拼凑出了足够的算力。那么，指挥官还记得之前和子薇的约会吗？” 听闻此言，黎玥瞬间感到头皮发麻，这话题顿时唤醒了少女内心的回忆……… ‘第一站！旋转木马！听说骑着骑着会飞上天哦！’ ‘第二站来鬼屋……不过灵魂这种东西一点都不现实呀。’ ‘第三站来过山车，中途轨道会直接断掉超刺激的！’ ‘虽然全部玩到中途就报废，不过指挥官挺喜欢的，还是超有意思的！’ ………… 自己当时，真的露出的是能和“喜欢”搭上关系的表情吗？黎玥瞬间否定了这个想法。感受到子薇热烈的目光，只能沉痛地点点头。 天吴看着黎玥的表情，加上子薇的个性，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子薇记得很清楚哦，但是！还不够！！虽然和指挥官的约会很开心，但子薇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在一番思考之后，终于，子薇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因为，约会的地点不对！之前在数据库里看到的约会地点都是沙漠、影院、街道之类的，但现在这些几乎都没有了。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子薇特意做出了欢宝。子薇在欢宝里面添加了很多想和指挥官还有大家一起玩的地点，总共有……有……有多少来着？” “报告，子薇向欢宝的储存器内总计加载了处地点，种气候环境以及种突发事件。” “欸？子薇有存这么多吗？” 天吴还是捕捉到了一些他认为不对的语句，开口打断了子薇接下来的话语。 “子薇，你刚才说欢宝是你添加的是想和‘指挥官和大家’一起玩的地方，你的意思是，不止是黎玥会体验？” “当当，恭喜大哥答对啦，欢宝可以供三个人同时使用哦，虽然，里面只允许一个人坐着，不过这是谁都能用的哦！” “可是约会不应该是两个人……” “哎呀，哪有那么多七七八八的规定，子薇说的就是对的，指挥官赶快坐上来！大哥的话，就只能委屈一下和子薇一样坐到别处了。” 天吴闻言，摇了摇头，毕竟，虎爪上的文件还多着呢。 “我就暂时不来了，毕竟文件多的很，有些是限期限的，不及时完成上面的人就要爆粗口了，先和黎玥玩，我处理完再来。” “………好，看来多半是跟后勤部那些凶巴巴的老太婆一样的上级了，算了算了，那指挥官快坐上来！” 子薇拍了拍欢宝，那处刑椅，啊，不对……应该说是办公椅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微弱的电流从胡乱交叉的管线中一闪而过。 “?” 电子屏上露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笑脸，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但眼下，文件有自己的大老虎帮忙处理，再看向子薇那期待感满溢的眼眸，黎玥实在狠不下心来拒绝。 只能“被自愿”地来到欢宝上，天吴还是担心地问了一句。 “子薇，这个东西应该不会对黎玥有什么负面影响。” “放心，绝对没有物理层面上的影响的，相信我。” “………………” 青虎拍了拍黎玥的肩膀，“自求多福”的表情浮现，随后在两人的注视下，黎玥戴上了那个全覆盖的金属头盔。本来这椅子坐着其实还不赖，不过也仅仅只持续了那一刻罢了。 目之所及的所有光线都如同被黑洞吞噬般瞬间亡溺于黑暗，铁锈的腥气缓缓自头盔内部蔓延，随后顺着鼻道和神经“绽放”于大脑。 “指挥官，准备好了吗？” 传入金属头盔的说话声。在铁臂上来回碰撞反射，形成嗡嗡的回音，冲击着黎玥的颅骨。但是来自机械少女的雀跃和迫不及待却清晰地传递给黎玥，那语言中的波动是那般强烈，反而安抚了黎玥的不安。 来都来了…… 人类少女深吸一口气，慷慨赴死一般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竖起大拇指。 “那么，连接开始！指挥官，我们那边见了。” “等我把文件处理完再来陪你。” 熟悉的两个人，不同的语句，在到达黎玥的耳朵后，瞬间被碾碎。随后是一阵悠长的嗡鸣，一种不可言说的推背感从座椅中迸发而来，意识仿佛在深空中一阵狂飙，随后撞进大片大片的白光之中。 连同覆盖在手上的，粗糙而又温暖的毛绒绒的虎掌带来的触觉一并土崩瓦解。 ………… “所以这个东西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啦，子薇什么时候骗过人，倒是大哥你，竟然这么不相信我吗？” “这个……我只是有些刻板印象而已……” 刻板印象并不是指子薇欺骗过其他人，恰恰相反，这位机械少女待人非常友善和诚恳，以至于有时候，她会送一些自己认为作为礼物再合适不过的东西。 不过嘛……监兵小队休息室的大门这几年来已经换了27次了，损毁方式包括但不限于：子薇拿电锯直接切割，高能火炮轰炸，以及从内而外引发的爆炸……… 为此，黎玥硬生生下单了十几个防爆箱，每一个可能跟子薇有关的东西都会被放到改造好的防爆箱里面隔空进行拆解或者分析。或者先交给自己那个损友拆开，炸的是别人的门不就等于变相保护了自己的门吗？ 经过统计，使用以上方式成功使大门损毁率较去年相比下降了15个百分点。因为子薇的新思路总比他们的方法要多得多……… “这次真的不会啦，相信我。” “没事，转念一想，倒也还是有那么一点好处的，毕竟都已经被后勤部那些家伙骂出抗体了……” “啊这…………” ………… 机体秘闻 子薇 遥渡天座 机体编号：不明 初次启动：不明 身高：145厘米 体重：45公斤 循环液类型：不明 心理年龄：不明 机体资料 编号澪： 本机体和之前的机体一样，均是由子薇自己设计并制造。因为其中运用了大量的未知科技，尤其是那个十分显眼的“灵应”武装机械，故被科学理事会的研究员盯上，总是千方百计想要申请对其拆解研究一番，但每次申请总是会被子薇、女娲等人以各种奇怪的理由光速驳回。 编号壹： “搭乘着灵应，哪里都能去，想去哪就去哪。下次，就去看看天上的月亮！”子薇最喜欢旅行，不止是为了去见证未曾见过的“彼方”，也是为了重新认知现在所处的“此方”。 编号贰： “强大到显得多余的单机火力……这个机体究竟是以何物作为假想敌而被制造出来的？”祖昊焱获得了遥渡天座机体非常珍贵的战斗影像，但还是完全不理解设计出这个机体的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精巧到极点，却又疯狂到极致。虽然他很快就会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编号叁： 子薇喜欢繁荣时期人类为了娱乐而创造出的名为“游戏”的事物，在那里面有着她未曾遇到过的冒险，有着她未曾见过的奇思妙想，更有着无数可能的未来，无数个不一样的世界……纵然游戏终究迎来结局，但子薇总是努力达成最好的那一个。 编号肆： 作为觉醒了自我的特别存在，子薇被称为应当给予机械们启蒙的\"机械先哲\"，但却没有谁会去关心，在成为启蒙者之前，仍旧是一个普通少女的子薇，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编号伍： “嗯！子薇想要和大家成为朋友但是朋友到底是什么？天吴大哥你能告诉子薇吗？欸，你也是从指挥官那里知道的呀！” “毕竟这没有准确的定义……或许是交叠的双手，或许是共同的欢笑或许是陪伴的痛哭，甚至只是一起肩并肩走过的一小段时间，那便已足够称为‘朋友’。” “那么子薇……” 青虎微微一笑，“你早就已经成为大家的朋友了。” 机体秘闻 其之一： 子薇原本为自己的新机体准备了大量的装饰，但是因为需要在无穷数据中穿行，携带这些东西会造成无意义的算力浪费，被女娲委婉地要求修正。 其之二： 子薇的三大定律之第一定律：子薇很爱人类，所以不能随意伤害人类哦。 其之三： 本机体设计为子薇带来的是更便利的活动性﹣﹣因此你可以在九龙古国的各种犄角旮旯、乱七八糟的换气管道、没有盖紧的旧箱子、派不上用场的巨大机械零件……里发现她钻来钻去的身影。 其之四： 子薇热衷于测试灵应的动力极限，目前在双方动力全开的情况下和最强力量型的天吴扳手腕能打成平手，而子薇似乎还是不满足，所以，有时会看到子薇操纵着灵应在九龙工程部切割一些普通手段难以处理的材料。 其之五： 乘坐在灵应上那与往日不同的视角让子薇相当得意，毕竟那是甚至比天吴还要高的视角。但是大部分时候也会因为太兴奋，注意不到九龙古国的限高从而撞到脑袋。 其之六： 子薇的三大定律之第二定律：子薇是自由的，所以不会服从任何子薇不认同的命令！就算那是什么叫命运的东西！ 其之七： 系统公告：子薇正在举办“灵应最帅姿势选举”，所以如果见到子薇驾驶着灵应路过，请不要忘记抓拍下来，有可能获得丰厚的奖励！报名方式：监兵小队指挥官处。（黎玥：？） 其之八： 子薇和灵应之间以思念传动相连，即使不坐在驾驶位置上，子薇脑海中一个念头，便能驱动其战斗——但当然，操作精度会不可避免地下降。 其之九： 子薇的三大定律之第三定律：子薇一定要生存下去并找到那唯一正确的答案！这样才能和最喜欢的朋友们永远在一起。 其之十： 子薇的三大定律之第零定律：或许有一天，指挥官会不得不选择没有子薇的未来，但即使这样，子薇也决定会爱着人类，爱着指挥官，这是子薇和自己的约定。 第205章 遥星（二） 窗帘外的世界早已陷入夜幕，高悬于天空中的不再是烈阳，而是皎月，在人类的视角中，夜晚清冷，但天幕之中绝无孤独。 群星簇拥着皓月，又是多少古代诗词中难能可贵的团聚，同见一月，一月又照异居人。或许这正是是那星空之下，诗词之中，无法重临的团聚。 得益于这清淡的光辉，黎玥摸索着打开了房间里灯的开关。这是一间简洁而又整齐的卧室。一张单人床，一个双层衣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就是全部了。 虽然大小尺寸肯定比不过休息室，但是这样的房间却不知为何让黎玥有那么一丝向往。回过神就发现，身上的服饰也不再是千篇一律的作战服，而是换成了面料柔软的休闲装。 而随身携带的军用终端也被替换成了小巧的民用型，九龙古国的军用终端除了九龙国徽的图案之外再无其他的标识和装饰，毕竟军用的不需要太多的装饰，简约风格便好。但是这台终端上却是时尚而又繁复的花纹。 “感觉很像繁荣时代的产物呢。” 耳朵里有某种异物感，稍微碰了碰，原来是入耳式的迷你蓝牙耳机。现在是晚上8点，按照黎玥的作息规律，距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 走到桌子前，轻轻触碰，却唤出一片显示屏，以往对于她而言，这样的情景意味着要处理某场战争的决策，一般是具有最高指挥权的人才会这样做的，毕竟需要统筹大局，每一处细节都不能落下。 但是现在的这些屏幕上显示的却是……… “‘鸣太祖上潮记’………这个东西是游戏吗？！为什么起这个名字？‘透玛投小说阅读’、‘战甲骑士第三季’？这为什么也是个软件？还有…………” 黎玥顿时被眼前“琳琅满目”的软件夺去了注意力，黎玥的终端一般只用来进行战术交流、学术讨论，偶尔会玩游戏。但眼前这些功能特异的软件，她基本上没有接触过，而且这些软件的名字在黎玥看来都很奇怪…… 打开了自己认为最能表现出功能的软件，没错，就是那个什么“透玛投小说阅读”。慢慢地翻阅了起来。平日里，黎玥一般只阅读纸质书籍，至于电子版，基本都是些作战文件。 一部部有趣的书籍浮现在眼前，《兵锋》、《幻日》、《尖牙》、《希光》…… 有些是自己看过的，有些是看开篇能勾起黎玥兴趣的…… “少年掣锋鞍马怒，飒踏星河流光明。” 如果，自己也生活在曾经的古九龙，是否会成为能开疆拓土的巾帼英豪呢？无人知道，那就，留一丝美好的愿景。 伸手撩拨了短发，耳中的迷你蓝牙耳机响起了一阵机械音。 “晚上好，黎玥。” 九龙古国的人民对这个声音是绝对不陌生的，但与黎玥印象中的相差甚远，毕竟太过冰冷和机械。是了，正是超级ai“女娲”。 当然，这绝对不可能是真正的女娲，毕竟她现在忙着呢，所以，这只会是欢宝的模拟内容之一。同时，第一句话就有些出戏了…… “首先，生日快乐。” 耳边传来了简短的烟花声。名字没错，但自己的生日还早着呢。 “根据《九龙福利法》第三章第291条规定，每一位九龙古国的公民在自然年龄到达十八岁后，都拥有通过系统与他人进行匹配的合法权力。您已具备匹配资格，请问是否执行匹配？” “女娲”半晌之后便不再出声，看来是在等待黎玥的选择。不过，黎玥果断选择了拒绝，因为当下找到一同进入却不知去向的子薇才是重中之重。用游戏术语而言，就是完成主线任务。 “已知悉，操作终止……” 冰冷的机械音出现了些许滞涩，在短暂无序的噪音之后，“女娲”恢复了毫无波澜的语调。 “您已具备匹配资格，请问是否执行匹配？” “您已具备匹配资格，请问是否执行匹配？” “您已具备匹配资格，请问是否执行匹配？” “您已具备匹配资格，请问是否执行匹配？您已具备匹配资格，请问是否执行匹配？您已具备匹配资格，请问是否执行匹配？您已具备匹配资格，请问是否执行匹配？您已具备匹配资格，请问是否执行匹配？您已具备匹配资格…………” 彻底成了毫无感情的复读机。 “这就是所谓的‘突发情况’吗？” 想起了之前子薇与欢宝的对话，黎玥面对还在耳边喋喋不休的“女娲”，只能无奈地选择接受匹配，并在衣柜里，床底天花板之类的地方寻找子薇的身影。 毕竟子薇喜欢捉迷藏，藏在“出身地点”的可能性不可谓无，毕竟最危险的地方有时也最安全。 “匹配成功，祝二位交流愉快。” 不过，这次终究是在匹配成功的提示音中无功而返，迎接黎玥的是耳中传来的少女声音，声音清脆活泼而稍显稚嫩，甚至由于过于激动导致发音有些变形。似乎能给人以活力，将失落感拔空。 “泥嚎鸭！” “你好。” 黎玥的声音更显沉静和淡雅，与通讯那一边的少女形成了较为鲜明的对比。虽然都是第一次，但是黎玥给人的感觉挺像熟练的老手。在相互了解情况后，这场匹配才算正式开始。 “你喜欢什么动物呀？我喜欢家里的狗狗，爸爸妈妈给她取名米兰，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对！” 虽然是说询问，但是，少女如数家珍般地介绍着自己的爱好，完全不给她插话的空隙，不过黎玥也借此勾勒出了对方的形象。 名字未知，年龄不详，与父母同居，独生女。在家附近的高中上学，成绩中等偏上，正为如何建造18米高的“泛用人形决战兵器”而苦恼。 不会熬夜，保持着雷打不动的睡眠时间。在睡前会穿着自制的运动增幅设备，消耗一公升航空燃油，带着米兰沿着高速公路小跑一个来回，舒缓好身体再睡觉，一直能熟睡到母亲叫醒她，不会留下任何疲惫。 是一个无论何时都追求冒险精神的人，看重胜负，但不会为此苦恼。自称，活泼好动的普通少女。 黎玥总觉得，某个她之前在寻找的女孩其实已经有了眉目。 “对了，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我叫子薇哦！” “………” 黎玥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在确定子薇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念头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黎玥。” “黎玥……黎玥啊……” 很快，黎玥收到了来自对方的通讯请求，黎玥点击了象征接通的绿色圆环。 光影在眼前组成了少女的模样，对方面容与子薇十分相仿，但既没有安置在头顶的解构装置，也没拿着双手持握的巨大电锯。 如果忽略之前那段堪称骇人听闻的自我介绍，此时身穿连衣裙的她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邻家女孩，正对眼前未知的缘分期待、微惶着。 她深吸一口气，随后向黎玥缓缓伸出右手，灿烂的笑容浮现。黎玥也顺势伸出自己的右手，虚实相对，却仿佛有着神奇的引力，彼此触碰的一瞬间，数个场景一齐涌入黎玥眼中。 戏剧台与场下雷鸣般的掌声、荒域废墟与少女的沮丧不安、污秽参杂着欺诈与荡涤锈蚀的清泉、遥岸相望直至枪口抵在头颅……… “………？” 为什么，总感觉这像是什么狗血剧的剧情呢……什么挚友反目，枪口抵头想自杀……… “停停停！哪来的枪？” 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漆黑的手枪，一种突兀的感觉正直直地自心底而生。 “哇，明明气氛正好欸！指挥官不要突然打断啊！这里明明应该是由身为挚友的子薇出场用友情唤醒你活下去的欲望才对，指挥官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子薇背后对了一个蓝色的光幕，隐约可以瞥见上面密密麻麻的九龙文字。 “我可是happy endg派哦。” “原来指挥官不喜欢悲剧呀！” 悄咪咪地拿起光屏，匆匆记录了几笔。 “子薇知道怎么做了，子薇想要了解指挥官，也想要和最真实的指挥官体验各种各样的事。那么接下来，指挥官，请做出你自己的选择，当然是要在扮演好自己身份的前提下哦。” 不过很快，上你的眼中出现一丝狡黠的目光，随后快步走到黎玥面前。 原本握着的右手慢慢地攀附上自己的脸颊，这份触感和温度来的是如此的真实，若不是少女身上的光影还在闪烁，黎玥几乎就要认为她就在自己身边。 掌心带着柔和的温度，顺着手指往上，指间却有些冰凉，就像是在暖春郊游途中，山泉偶然溅到脸上。 顺着清凉，又仿佛嗅到一丝鲜花的芬芳和嫩草的清香。然后是一种像是被树皮抵住的粗糙感，子薇似乎正在用力…… “？？？？” 这双手瞬间如同台钳一样，把黎玥的脑袋固定住，盐轻微的转动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 “不过嘛，破坏气氛的惩罚还是必要的。” “等……！” “嘿…哈！！” 子薇的头槌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前额。 …………… 第206章 遥星（三） “嘶………” 好像过去了蛮久了，这痛觉还残留在额头呢，不过身后倒是不一样的触感，很柔软很舒适。头顶的灯还亮着，在黎玥朦胧的眼眸中分裂出数个小巧的光源…… “熟悉的天花板，不对啊，这里不是医疗中心，为什么我会说这句话？” 黎玥一晕倒，一般都会在医疗中心醒来，不是战场上受伤严重，就是天吴的饭太有杀伤力。黎玥因此庆幸自己办了年卡…… 不过说回正题，这里应该就是一开始的卧室，屋内的陈设、自己的服饰，和之前一模一样。但要说有不同的话，那就是，现在窗外是明媚的阳光，书桌上的闹钟也显示现在是早上8点。 如果不出所料，那么接下来子薇应该就要到访了。 如同回应黎玥一般，门口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调整好呼吸和心态，顺着声波来到了声源处，稍稍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之后，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准备轻轻转动。 “指……黎玥学姐，你起来了吗？” 门外的声音轻轻地灌入黎玥的耳朵，像是一股电流从脚底沿着经络，顺着脊髓直冲向天灵盖，浑身肌肉一瞬间绷直，竟是生生止住了黎玥向下转动门把的手。 ‘所以，“扮演好角色”指的是这么一出啊。’ 平复了一下心情，打开门，身穿连衣裙的少女正乖巧地站在门口。 “欸，已经醒了吗？子薇还想着能偷袭的来着。感觉好可惜……” “…………先把电锯放下，不要不讲武德。” 黎玥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子薇的“偷袭”是把自己大卸八块。 “哎嘿。” 半人高的电锯就这样被子薇漫不经心地甩在一边，顿时传来沉闷的响声。但是，子薇脸上却带有一丝遗憾。 “还以为可以看到指…黎玥学姐睡懒觉的样子呢……” “以前还有可能，但现在嘛…不存在的哦。” 毕竟天吴可是硬生生把黎玥的“嗜睡症”给治好了，不出意外黎玥是不会睡懒床的。而且正式参军后必须严格保证作息规律。 “哦哦，原来如此。” 光屏之上又被记录了几笔。之前的遗憾瞬间被欢喜挤得无影无踪。 “指……黎玥学姐，我们快去学校！”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个疑问…… “子薇是想体验一下做学妹的感觉吗？” “那当然，指……学姐你很懂嘛。” 是的，这个回答很子薇，但是看得出来，她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学姐的称呼，或者说，不习惯。 “还是换回称呼。” “可是设定上不是……” “可你是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顺心才是最重要的。” 子薇因为黎玥的话短暂地沉默了一阵，随后又露出了一个活力满满的笑容。 “指挥官说得对，子薇果然还是习惯这个称呼。” 顺心而行，说实在话其实很难，并不是指这个行为本身艰难，而是很多时候，我们无法支付进行它所需要的代价。以“生存”、“酬劳”、“家庭”等作为筹码去换取一个“顺心”和“自由自在”，选择往往最沉重。 但现在，他们不需要支付什么代价，只需要按自己的心意来就好。 “那么，接下来去学校？” “不不不，子薇只是想体验做指挥官的学妹而已，刚才来叫指挥官起床就已经算是体验结束啦。虽然没能像资料库里那样撞破睡懒觉的场景，子薇准备的电锯也没能派上用场……” 所以……物理意义上的“撞破”？虽然子薇之前确实拿电锯“撞破”过监兵休息室的大门。 “学校太无聊了，子薇不喜欢哦，所以直接叉掉了。” 子薇交叉双手，比了一个大大的“x”。 “不要小看学习啊！那可是很重要的！” “哎呀，子薇想找资料，就是直接翻一下数据库的事，理解起来也快得很。” “………” 人体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当然，这句还是被黎玥硬生生咽了下去，烂在肚子里。 “那么，我们继续下一项。” “所以，到底还有多少？” “有这～么～多哦！” 子薇点开光屏………呈现在黎玥那因震惊而略微收缩的瞳孔中的，是一串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文字，甚至还在不断地滚动，没错，它似乎还在不断增加…… “有生之年系列？！” “安啦，子薇自有妙计！而且时间的问题可是不需要担心的哦，毕竟这里的体感时间比实际时间要快非常非常多，那么事不宜迟，走喽！” 子薇拉起黎玥的手，一片白光闪过，场景便从卧室变到了游乐场的模样，同时……… “指挥官，熟悉吗？没戳，这里就是当初和指挥官一起去过的废弃游乐场哦。不过，现在已经成功地被子薇用神力修复啦！不愧是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子薇大人！” 这活力四射的样子着实是让黎玥没有半点想打断的念头。看来，这次是可以“不留遗憾”地畅玩（命）了，想到这里，黎玥不禁咽了咽唾沫。 远处，崭新的游乐场正在运作，摩天轮悠悠转动，过山车呼啸而过，鬼屋门口的小丑机器人正在对自己招手。钢铁、塑料和布匹被缀以虹彩涂漆，宛如童话中祥云坠落，构筑出一片美好的乐园。 虽然场景确实很美好，但心口的不安始终压着黎玥，让她不得不得谨慎。 “指挥官，我们去坐旋转木马！” 在子薇的带领下来到了旋转木马前，黎玥随意地挑选了一匹坐上去。而子薇则是顺势坐到了背后伸出双手环住黎玥的腰。 “子薇？” “指挥官，木马要开动了，为了安全起见，请模仿子薇的样子抓紧木马哦。” “？” 随着子薇的话音落下，木马缓缓地旋转了起来……… “指挥官，你的心跳好快啊。” 子薇紧紧贴着黎玥，仿佛在脸跟心脏的悦动，似有一丝吐息越过身旁的气流想要透过衣服的纤维传递到后背。 但至于这些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实现了，黎玥此时根本无暇顾及。黎玥知道，自己的心跳确实很快，毫不夸张地说，即使是从出生开始计算，心脏如此激烈的波动也是极其罕见的。 毕竟—— 她们二人乘坐的木马正在以每小时500公里的速度在空中飞行着，是完完全全实实在在的全景式飞行体验！ 所以修好其实是指让它们可以飞起来吗？ 高速气流杜绝了所有说话的可能性，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划过脸颊，仿佛想要将它硬生生从骨骼上扯下、剥离，现在黎玥能做的唯一的事就是紧紧抱住木马，不让自己被狂风甩下去。 “哈哈哈哈，指挥官也觉得很有趣，对？人类在兴奋时心脏会加快，指挥官心跳得这么快，那一定是觉得相当有趣！” “歪巴就特歪比响鼬曲啦哇若！！！” 想要反驳的文字被气流搅得稀碎，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低语。 “那么子薇就让它更有趣点！当当，后背隐藏能源，启动！” “？！！！！” ……………… 不知是出于什么设计原理，木马最后还是安稳地回到了原位，人类少女尽了最大的努力才让自己在下马时不至于腿软到瘫倒。 “指挥官感觉如何？” “咳咳咳……很解压，就是解压的方式有点太过刺激了。” 在最初的恐惧过后，多巴胺等应激激素的作用便占了上风，连日处理公务的疲劳，几乎一扫而空。 “那么下一项是过山车，接下来还有鬼屋、摩天轮、碰碰车……” 子薇每报出一个名字，黎玥的脸就白了一分，实在是不愿意或者说，不敢去想象这些游乐设施都被子薇魔改成了什么样子。 但是看着子薇掰着手指头计数的雀跃样子，黎玥又实在是狠不下心来拒绝她。 “好歹先让我歇一会儿。” …………… 青虎不停地处理着爪子中的文件，也不知何时起，他从一个只知战斗的武夫变成了如今文能并理数文，武能征战一方的存在。 本来上官溪和塔伦也可以来处理，不过一个还在进行新机体的设计和研发，另一个……多半是又被送进去了。 任务、战斗、文件……这些枯燥的东西早早就成为了日常。远方，鸾雀跃舞着，可下一刻可能就是子弹光临；街道上，人们奔走着，可无一人展露过应有的笑容；室内，爪指跃动着，可送去一沓文件，又是千万张报告的到来。 狼烟不曾散去，伤口仍在蔓延。不知何时，有人说过他们只需要出任务就可以，反正肯定都能胜利归来，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天吴淡笑着、自嘲着。 战无不胜……那为何盘踞几十年的恶鬼还未散去；攻无不克……那为何面对那漫不经心的代行者时自己会那样的无力。 那些渴望希望的人们把他们想得太神了，也把他们所要背负的重任想的太轻了。灾难无处不在，死亡也许就是下一次。 不是出现在书籍上的就是全部，不是所有的英雄都能用那辉煌与荣耀等同。 当历史拂过伯罗奔尼撒的海岸时，草纸上不会为那些拿着圆盾和长枪的重装步兵们留出记录他们生卒年的缝隙来。这些历史会将血肉和钢铁一并粉碎，研磨成后世人们所使用的黏腻的墨汁。历史总是如此，沉重到能压弯一个文明的脊梁。 “呼……处理完了，还有一些，等黎玥醒了再说。” 天吴看向另一边还坐在欢宝上的少女，曾经黎玥给他夸下海口，说等战争结束了会带他去钓一次鱼，顺便测试一下自己这头大猫到底喜不喜欢吃鱼…… “如果那不是玩笑……该多好啊。” 天边浮现出朗朗晴光，天气好得像是苍天想要展示的虚伪一面，也许下一刻又将被无情撕破，下起一场暴雨。 可是，既已有了晴光，何不趁此机会享受享受，去抚摸那温和的旭光，去感受温暖的风鸣……如何要为可能不存在的乌云而忧心忡忡。 天空不曾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第207章 遥星（四） 背后传来床垫柔软的触感，头顶的灯正绽放着柔和的橙光，光线在朦胧的眼中溢裂出数个圆球，似在微微晃动。 “熟悉的天花板……” 黎玥稍微回忆了一下“昨日”的事—— 有了旋转木马的历练之后，再次面对子薇魔改的游乐设施，黎玥反而多了一份坦然。 不就是在攀升到最高点后会脱离轨道，然后以90o倾角俯冲向地面岩浆池的过山车嘛，问题不大。 和子薇一起坐摩天轮，当座舱位于最高点时，果不其然出现了自由落体的状况，然后座舱又在磁场弹射装置的作用下起飞至万米高空，接着便是一次自由落体加空中解体的双料体验。不过，黎玥权当是空降训练了。 主打惊悚恐怖的鬼屋，里面有戴着冰球面具的怪人，提着砍刀追着二人满游乐场跑，直至太阳落山……不过是沉浸式体验的一环罢了。 在紧锣密鼓的安排之下，黎玥总算陪子薇体验完了所有的游乐设施。 “超开心欸！就是时间过得好快。” 光着脚的子薇，坐在喷泉的青石外沿上，晃动着小腿，踢起一片片水花。夕阳的余晖与池底的灯光在溅起的水花中交相辉映，像是琉璃鎏金，又仿佛是万家灯火。 “指挥官真的不一起下来踩水吗？很清凉很舒服的。” 黎玥只是悄悄的瞥了一眼旁边的告示牌——“高压电危险”后，果断地把头摇成波浪鼓。 “唔……那这一项划掉……” 子薇又拿出她的光幕划出了一项。 “嗯，那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指挥官，明天见喽！” “明天见？” “毕竟还有这～么～多想要和指挥官分享的呀！” 子薇用尽全力将双手张开，似乎是想要拥抱整个世界。 “一天的时间还是太过短暂了，所以剩下的只能交给明天了，不过，指挥官不用担心，子薇之前不是说过了吗，这里的体感时间比实际时间快很多。所以嘛，这里甚至可以让人度过一生哦。” “我觉得问题很大！” “哎呀，子薇当然是开玩笑的啦。不过待上几天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指挥官，你就陪子薇几天嘛，只要让我把清单上的任务做完就好！” 子薇虽然喜欢胡闹，但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想了想，黎玥还是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今天会是什么？不过…来都来了。”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黎玥等待起敲门声或者通讯联络。但是，左等右等却都没有发生什么事，反倒是突然响起了防空警报震得窗户咯吱作响…… “防空警报？！” 下意识地想要做出应急动作，却不曾想头顶的呼啸声先一步传来，一道身影砸穿了天花板降落到黎玥身边。 “锵锵，子薇登场！” 看来，这次的身份是“天降”。 黎玥就这样想着………… ……………… 之后子薇不断更换着自己的身份，黎玥也逐渐习惯了配合她演出。 有时她是救命于水火之中的英雄——黎玥则是那个两千次陷入水火之中的倒霉蛋。 有时她是悬壶济世、不求回报的名医——黎玥则是在手术台上要被她用电锯开膛破肚的病人。 有时她是知识渊博、因材施教的老师——黎玥则是在台下不停纠正她错误常识的学生。 凡此种种…… 这期间子薇会不停问自己问题，比如喜欢的颜色、食物、更怕冷还是更怕热、咖啡要不要加糖，甚至就连自己走路习惯先抬左脚还是先抬右脚这件事都要记录在案。 用于记录的光幕内容很快就超过了子薇想要体验的内容。每完成一次体验，子薇就会从光幕上划去一项，但是就算过去了“几天”的时间，字幕的长度却完全不见减少。 “倒不如说，还增多了？” 子薇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毫不犹豫地跳过了中间过程，就像是有什么催促着她尽快完成这些项目一样。 如同走马观花，黎玥自己也已经记不清到底扮演了多少身份，和子薇度过了多少时间。 ………… 而现在，跟在自己身边的是看起来尚且年幼的子薇。 “指挥官，爸爸妈妈让我们去除草。” “嗯。” 而黎玥刚把目光投向了杂草丛生的院落，眼前突然一阵恍惚，再次恢复视野后，杂草已经消失殆尽。 “………” “指挥官，我们一起陪米兰玩。” “嗯。” 起身，抱起白色毛发的幼犬，眼前又是一阵恍惚，低头看过去时，米兰已经吐着舌头气喘吁吁，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马拉松。 “………” “指挥官，我们去把这些种子种下。” 黎玥没有回应，只是握着种子沉默着。 “指挥官？” “这次也要跳过吗？” 被少女戳中想法的子薇明显有些慌乱，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是的…” 她垂下头，低声嘀咕着。远处，一双明亮的眸子正注视着她们。 “这次也打算一闪而过吗？” 一只口吐人言的青色金纹老虎缓缓走近，那老虎比动物园里的要大很多，而且流利的九龙语就从他的三瓣嘴中吐出，换做其他人估计早就被吓得腿软了。不过，两个小女孩却丝毫没有惧怕，黎玥还走上前摸了摸俯下的虎头。 没错，那就是天吴，从黎玥和子薇变成小孩子的模样后就一直以普通老虎的形态在这里，为了不吓到其他人，所以只能远远地看着。 听到天吴的询问，眼前的女孩我之前在游乐场时的状态判若两人，笑容不知何时已经从她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焦虑。 但注意到另外两位的目光之后，子薇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态。 “指挥官，现在是提问时间，请问截至目前，子薇的愿望完成了多少呢？” 黎玥回想了一下那仍是看不到尽头的光幕内容…… “应该是1％不到？” “嘿嘿，答错了，是1\/12哦！刚好大哥也来了，能让子薇再任性最后一天吗？子薇不想留下遗憾。” “子薇……” “子薇在！” “不需要焦急，我们可以等，可以一起做完。” “嘿嘿，指挥官和大哥也是一样的心情呢。但是，毕竟我们都很忙，也都有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哪怕总有空闲的时间，但对于贪心的子薇来说，这些时间可一点都不够啊！” “而且，指挥官，你也不可能一直陪在我们身边……” 听到这话，天吴也别过头去，虎尾也无力的垂落，不想让黎玥看到他的眼睛。解构体、机械体都和人类间存在着寿命的隔阂，凡胎肉体终究不能永远陪伴他们左右。 黎玥轻轻笑了起来，牵起子薇的手，将另一只手放在天吴的耳朵上。 “只要思念尚在，我就会一直在大家身边。” 无论是要跨越时间的长河，还是要跨越生死的界限。 “经历的多寡并不能影响回忆的重量。我一直都在，而且……” 黎玥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信誓旦旦。 “我还没拿退休金呢，现在说这个干什么呀？” 感受到一旁天吴向黎玥投去的视线，子薇也将一抹余光瞥到了黎玥身上。三人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明明是在正午的阳光下，另外两人的眼神却幽深得酷似黑夜。 还未等黎玥开口，夕阳西下，天空落入黑暗，推背感如约而至。 天吴做了一个梦。 梦中，自己成为一只小虎崽，母虎在村庄外气绝，村民没有置之不理，而是准备将之埋葬，却意外发现母虎肚子里的小虎崽还活着。 不知为何，村民决定开始合力抚养这只小虎崽，喂食羊奶。那虎崽特殊，三日便已长得如家猫般大小，开始捕食田间蛇虫鼠蚁之类的害物。 但这些远远无法满足疯长的他的胃口，可是这些害物能抓的都抓得差不多了，没办法开始去周围寻找灵草。村民见他帮了忙，也饿着肚子，于是经常也找一些灵草喂给他。 那村唤作钟离村，于是村民为他起名钟离於，小名就叫虎子。天吴本就有人性，加上村民以为喂给他的灵草让他有了灵性，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这有求必应的老虎。 过了几个月，钟离於已长得如人类成年男子般大小。学起人来双足而立，村民大惊，寻找道士一看，道士给出的结论是他要化妖了，于是询问村民是否要出手除掉他。 但很明显村民并没有答应。他也没有选择化形，保留了半人半虎的模样，一来记忆中那个重要的少女说过她更喜欢自己虎人的样子，二来，村中小孩喜欢他虎人的样子，钟离於（\/天吴）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如果自己变成了人，他们肯定会大哭不止。 就这样，他在保护村民的同时也学着村里的人类，他慢慢学会了打铁，制作。很快就用周围的木材为村中那些小孩子们都做了一个拨浪鼓。口吐人言，而且流利得不像是初学人言的虎妖。 再后来，一大宗门看中了他，得到乡亲们认可的他辞别村民，去到宗门学习法术。大成而归，虎儿本性多行仁义，不为功名只求顺心。 是个平淡但向往的梦，再次醒来，梦中细节却已忘了七七八八，只记得，那些小孩子喜欢揪他的虎须，总引得一阵瘙痒。 如果自己还是肉身，会不会真的有这种感觉呢，只可惜，天吴想着，毕竟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做到拥有肉身了……… 第208章 遥星（五） 摇篮般舒适的颠簸被巨虎身上的绒毛轻柔地放大，顺着湿润海风带着微咸的气息撩拨着嗅觉，睁开眼，两人一虎坐在船上，天吴不知何时变回了虎人的样子，而他们眼前则是一片蔚蓝。 有一种说法，地球上的生命起源于大海，在那个天空、陆地都还是生命禁区的时候，是海洋抵挡了致命的射线，让生命有了开始的可能。 生命在海洋中进行了数十亿年的演变，在某日的机缘巧合之下，拍打海岸的浪潮将她的孩子送到了地面，成为了立足于陆地的生命们的祖先。 懵懂的始祖经受住了严苛的考验，适应环境，逐步发展。他们后代中的佼佼者在陆地上建立了文明，而这段文明在海洋悠久的寿命面前也不过刚出生的婴孩。 现在她也一如既往，将自己身为慈母的臂弯张开，呵护着天吴等人脚下的孤帆。 倚在船边舷的，是一大两小三根鱼竿。 “这是要钓鱼吗？” “是的哦，我记得指挥官无意中说过，要和在意的大家一起钓鱼来着。” 天吴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接着开口问道。 “不过这次也要快进吗？” 语气中有一丝担心和失落，毕竟难得的机会，自己还不会钓鱼呢……虽然的确可以在数据库上下载就是了。 “放心，这次我可不会快进了。” 子薇率先拿起一把小些的鱼竿，兴致勃勃地说道。 “我们来比比谁钓到的鱼最多！” “钓鱼需要耐心哦，子薇，你能静下心来吗？” “哼哼，指挥官，你也太小看子薇了。” 说完，子薇已经率先拿起一根鱼竿将串上鱼饵的钓钩甩了出去，在船的一边做了下来。 海风轻轻撩过发丝，嶙峋的波光照在侧脸上，更如不同颜色的薄纱，神秘却又不失温和。 天吴也拿起最大的鱼竿，学着子薇的样子笨拙地甩出鱼钩，浮标跃动片刻，随后又一同随海风卷起的涟漪飘摇。笨拙的虎人，动作却无比认真，沉稳得如那深邃的渊海，不动不迭。 子薇神情专注，认真而虔诚，甚至和天吴比不相上下，那是之前从未见过的表情，恍惚间，仿佛有个声音在黎玥耳畔回响——如果子薇长大了，大概就是这副模样。 “指挥官，你还不开始吗？” “嗯，马上就好。” 黎玥迅速将鱼饵串上，捏住钓钩用力一掷，激起了一朵小小的浪花，而后只留下一圈微弱的波纹，自己也靠着天吴和子薇坐下。 专注和耐心，钓鱼人不可或缺的两大法宝。 此刻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锁定在浮标上，不放过任何一个轻微的异动…… ———— 当视线集中在一件事物上时，总是无法觉察时间的流逝，若是眼前之事一直毫无变化，发散的思绪总会将其他感官无限延伸。 老虎的嗅觉远比人类更灵敏，哪怕是如今的解构体也是一样，萦绕在自己鼻尖的淡淡腥咸被抽丝剥茧，捋成一根根细密的丝线，编织出似乎只在梦中方可见到的景象。 那是修剪过的草坪，也是草坪上刚晒好的被褥，等待着孩童去穿梭，嬉闹，细嗅阳光；是珍馐美馔，是山水间淳朴农家端来的酒酿，等待着疲惫的旅者驻足休憩。 再是听觉，平静的波浪总是奏着舒缓的旋律，海的低语最是轻柔，她将对孩童的叮嘱从过去延伸到未来。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让距离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平稳的呼吸声融入到海风中，飘向了遥远的天边…… 最后，是透过虎毛传来的微弱触觉，这船不大，在自己入座后更显渺小，黎玥和子薇都抵着自己的后背，海风仿佛悄悄偷走了温度的感知，天吴此刻能感受到的是纤维抵着毛发的触感和一束长发摩擦毛发带来的接近“痒”的微弱感觉。 忽然，背上好像传来了更奇怪的感觉…… ———— 最开始，内心一直在说专注，后面也似乎是将杂七杂八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当然，漫无尽头的等待总会让人内心勾起无限的遐想。 钓鱼需要聚精会神和耐心，长时间的保持同一个动作或者姿势倒是挺像军训时要求的军姿，不过这里没有暴晒之中汗如雨下，唯有清风送来安抚，撩拨着自己的一头短发。 思维又开始延展到远方，学府教授过野外生存，自己也曾无数次幻想过能找到“星期五”，年少时的梦随着烽火狼烟的不休趋势悄然破碎。未来没有海岸，唯有战壕；天地不再过多往来，有人说那是新时代的绝地天通。 但，地球是母亲，是银汉之中渺小而蔚蓝的星球。自海洋将子嗣送上陆地，我们就都已是地球的孩子，终有一日要尘归尘土归土。 ……为什么明明是在钓鱼，自己会想到这么沉重的话题呢………也许，是因为未来的不可知。 帆船的空间太过狭小，自己能感受到的是背后浓密而坚韧虎毛，每一撮都如同柔韧的粗蚕丝，穿过皮肤，透过血肉，又轻轻地包裹在脊柱之上。 而手边的长发，却是缓缓地顺着神经末梢，轻轻地缠绕在脑海之中，小船轻轻摆动，将那长发摆动，顺着皮肤摩擦，带来阵阵瘙痒，拨动着敏感的神经。 还是往旁边挪一点。 摇摇头，将因为思维的延展而涣散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浮标之上，但右臂却在往旁边挪动的过程中感受到了异样的碰撞感。 ———— 虽然对身旁的人类夸下了海口，但集中注意力确实远比想象中要困难许多。如果是动手制造什么东西还好，只是盯着随波浪上下浮动的浮标显然比平时更能消磨耐心。 坐立不安的感觉比平时来得更快，按下快进键的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但人类的话却再次浮现在脑海中——“经历的多寡并不能影响回忆的重量。” 想要留下的是回忆，但所需要的却不是在储存器中堆叠的冰冷数据。是想要将对方完全铭刻于记忆甚至意识，让她在自己心里“活”过来。 海风还是一成不变的咸腥味，波涛声单调又无趣，如果可以，还是海啸的激烈和多变更合自己胃口。 只是，背后和身边呢？ 身后，是世间最坚挺的脊柱，永不弯折。哪怕有毛发遮挡，那感觉依旧直击皮肤，闪过传导神经直至意识深处。 身旁，比人造皮肤更柔软的肌肉轻轻贴在肩上，看来少女正处在放松状态下，在欢宝的强大算力下，对方的体温被精准地模拟出来。 与自己和天吴不同，人类的体温不会像机械一样因为功率的变化而忽冷忽热。它始终维持在一个恒定的范围内，传感器告诉自己，现在是361276摄氏度。 明明比自己战斗时的机体温度低了一个量级，却仍旧让自己感到温暖。 于是，放松下来，让自己能够更舒适地靠在对方的肩膀上。 突然，对方朝左挪动了一点，完全没有做准备的自己就这样轻轻地向倒去。 ———— “子薇？” “哇，指挥官什么事啊！” “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毛……” 这一下，三个人都吓了一跳。黎玥的肩膀上是一个带着惊讶表情的头，子薇的手上是一把青色的虎毛，天吴的尾巴上是一只死死握紧的手，是的，尾巴被黎玥应激式地抓住了。 好了，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只是目前来看只有一个人受伤而已。而后，子薇立刻弹坐起来，一把虎毛就这样被硬生生扯了下来…… “嗷！” 天吴呲着牙，恶狠狠地盯着一脸歉意（做贼心虚）的子薇，黎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插嘴。 搞了半天，故作镇定实则快要睡着的子薇、精神涣散浮想联翩的黎玥，以及本来好好钓着鱼结果莫名其妙被拔了毛的天吴才一同宣告大败而归。 “太阳都要落山了，感觉一点收获都没有呢。” “没办法，钓鱼很消磨耐心的。” “你俩不整那幺蛾子我估计还能尝试，好嘛，给我来这一出……” “哎呀，别生气啦，我们再试试，反正还有时间不是吗？” “好诶！钓鱼人永不空军！” “…………” …………… 月亮在夜幕中撑着脸，星星也在一旁聚精会神，一同默默地用银辉为已经保持着一个姿势长达一个时辰的三人照亮微弱的视野。 “输了……” 愿望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一下午的坚持换来了满载的成果，只不过满载的是充满水汽和咸味的空气…… 三人的水桶空空如也，嗯…也不能这么说，子薇的桶里还有一把青色的虎毛……除此之外的两只水桶都倒映着一轮皎洁的圆月。 “接下来做什么？” 为防止天吴瞥到子薇桶里那属于自己的毛，黎玥悄悄把子薇的桶放在了两人身前。不过按照以往经验，这次的情景应该算是体验完了。 “唔……” 子薇闭上眼睛，紧锁眉头，似乎在思考。随后把鱼竿放下，静静地靠着黎玥，似乎在发呆。 “算了算了，就这样！” “这样就行了吗？” “嗯，子薇已经心满意足啦！” “那我的毛怎么办？！” “哎呀，反正又不是现实嘛，没事的没事的，如果要说唯一遗憾的，应该就是什么都没钓上来。” “等等，有东西！” 天吴的浮标突然动了动，仿佛是听到了子薇的愿望一般。子薇和黎玥纷纷站起，两个脑袋从天吴的肩头“长”了出来。 不过天吴提钩的过程很轻松，甚至是丝毫没有用力。 真的上钩了吗？还是说，是一条小得可怜的鱼？ 天吴和黎玥都是这样想的，但很快二人便意识到 这是严重的误判。 一座“小岛”挤开海水，隆出海面。 之所以那么轻松，不是天吴判断的两种情况，而是对方在主动上浮。 “哞——” “鲸…鲸鱼？！！” 天吴瞪大了眼睛，平生从未想过的情景就这样摆在眼前。是的，上钩的是一条鲸鱼。 “啊，子薇想起来了，这片海域放生的鱼好像都是这么大诶！” “不是，这谁钓得起来？” 不对，黎玥立刻意识到，以解构体的腕力或许真不是问题，难道这就是子薇敢于比试的原因，可这桶是不是太小了点？？ “哞——” 帆船被鲸鱼轻易地掀翻，来不及抓住桅杆，三人一齐掉进了大海中………… 第209章 遥星（六） 海洋并非只有慈爱，就在方才，向三人展现了她恐怖的一面，水压将人类胸腔内为数不多的空气尽数挤出，倒灌进口鼻中的海水又剥夺了黎玥呼吸的权利。 黑暗、冰冷、死寂，化作数条引诱起绝望的触手将她拉着下沉。一些虚影，自昏暗中浮现，仿若微弱的天光悄然抚慰着初露的嫩芽。 生或死，熟悉或陌生，所有记忆中的人们都向黎玥走来。恍惚中，似乎听到了谁在呼唤自己。 “黎玥……手……抓…我……” “指……官！！” 不必多想，用尽全力将手伸了过去，反馈到神经的，是柔软和坚硬并存的质感，浸湿的毛发与其下金属的触感混合，送入神经末梢，紧接着便是一股上升的力—— 胸口又被一个手掌状的坚硬物体按压，倒灌入口的冰冷海水似乎正在一点点被挤压、排斥…… 失而复得的空气迫不及待地涌入黎玥的口鼻，赤红色的光芒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再抬起头时，青虎和机械少女面前，明亮的红巨星几乎占据了三人所有的视线。 “看来，还有惊喜啊……子薇，这是人类常说的红巨星，对？” “是啊，这也是它步入老年期的象征。” 黎玥站在两人中间，子薇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层银白的宇航服。 “这次是太空之旅吗？” “是的哦，指挥官，还有大哥，你们会喜欢吗？” 黎玥点点头，天吴则是露出一个稍显担忧的笑容，瞥了一眼黎玥后又看向了子薇，担忧的神情才放松下来。 “还好不是写实风格啊。” 暂且不提太空沸腾、致命辐射、极端温度等可以轻松摧毁肉体凡胎的宇宙现象。光是黎玥现在这正常的表现就已经足够违背常识了，毕竟太空中几乎可以说完全没有空气。 “当然啦，这可是为了让指挥官能够在太空中正常行动，稍微动用的小手段。子薇可是准备了很久很久哦！” 子薇飘到指挥官和天吴身前，向他们伸出了手。 “指挥官，大哥，能请你们陪我走一趟吗？” 一只爪子、一只手握住了子薇的机械手掌。 “对我们没必要用‘请’，这可不像你。” 听到回答的话语，子薇愣了愣。然后她紧紧回握住了搭在掌心上的人类的手，力气之大，甚至让黎玥感到一丝疼痛。 “嗯！” 宇宙，自亘古以来，从上下四方、古今流转，逐渐蔓延开拓，直至演化为如今人类认知中最庞大而遥远的存在。 她延伸八方，却也构筑了观天的井口，她流通古今，不过搭建了名为光速的囚笼。 在子薇的小手段下，天吴和黎玥最初还在为各种宇宙奇观而啧啧称奇。 由尘埃组成的五彩星云、钻石般剔透但垂垂老矣的白矮星，捕食恒星的黑洞、互相碰撞融合的星系…… 可这些奇异的景象在宇宙的跨度下也会显得稀松平常。 “此时我们所见的星体，不过是光速的囚徒罢了。” 天吴抬起爪子，一颗恒星便在红巨星之末迸发出璀璨的耀光，壮丽恢宏之后唯余尘埃漫漫，或许几十亿年后，又会有气团、尘埃在引力之下汇聚，又一次诞生将绽的命焰。 可是，能观测到的，永远只是它们遗存往昔的一瞥。亿万年的旧光影组成了无限宽广的牢笼，将所有事物尽数囚禁。“光速”，那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也是永恒的枷锁。 所见的不过是旧日残响，所追逐的或许早已熄灭。现在，投射在视觉模块或者视网膜上的不过是数十万年前的景象，我们犹如困在琥珀中昆虫，被时间无情地碾过、抛弃。 ……那么，何谓“真实”？ 虚拟的光幕中，唯有牵着手，彼此传递温热与触感的三人能带给彼此实感。 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子薇停下了脚步。 “看来‘散步’的时间差不多了，该送大哥和指挥官回家了。两位，抓紧子薇哦，子薇要加速了。” “嗯。” 前方的视野变得幽蓝，每一颗星星都在掠过身边的一瞬间转红，融入背后一大片红色的星云。 这是加速到一定程度才能看到的红移。时间和空间被色彩分割，远方的蓝代表“未来”，身后的红则是“过去”。 这种亦真亦幻的景色，仿佛脱离了维度，天吴的身躯微微颤抖，眸中仿佛映照出一片独属于那双金眸的寰宇…… 当黎玥的视野再次恢复正常时，眼前已是熟悉的蔚蓝星球。 “指挥官，天吴大哥，你们该回去了。” 少女将手上一大一小两只手掌（爪掌）按在一起，随后缓缓松开，轻轻一推。歪着脑袋，将祝福的微笑送与眼前被引力拉扯着向母星坠去的两人。 蔚蓝的光辉之下，黎玥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一丝焦虑，向着那娇小的身躯喊道。 “那你呢？” “子薇？子薇就留在这里哦。不过…” 少女眨了眨眼，随后又恢复了俏皮的样子。 “也一直……” 后面的话已经无法被人类听清了，只有天吴瞳孔微扩，张了张嘴。随后，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白光吞没。 “指……” 少女感觉到身体正在被摇晃，面前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晃动，直到重新取回感官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抬到了沙发上。天吴和子薇就站在一旁。 “指挥官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啊？” “已经……登出了？” 最后经历的太空之旅仍然让黎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尽管周围是自己熟悉的办公室，也不能确认是不是回到了现实。 “这些文件还需要你确认才能继续进行。” 一沓文件被天吴递了过来，黎玥顿感后背一凉。 “还有多久截止，文件那一份最紧急……” 下意识问出了天吴听得耳朵生茧的话，天吴和子薇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子薇虽然在欢宝里载入了很多情况，但是不会精确到连指挥官临时处理的文件都能复现。” 仔细看了看，大部分文件已经被天吴处理完了，某些特殊的文件与记忆中的进度相符合。在缓慢的过程后，黎玥确认自己已经登出了游戏。 “那么指挥官，大哥，子薇先走啦。” 子薇一边将欢宝往门外推去，一边对休息室的主人说道。天吴抿了抿嘴，向黎玥示意后也缓慢地走了出去。一种莫名的，只存在于小贼和捕快之间的微妙氛围在他俩之间蔓延着。 还不等黎玥出言询问，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算了，回来了问问天吴。” 暂时压下心里的诸多疑惑，毕竟恐怕天吴也问不出什么，既然都不愿坦白，那么黎玥该做的也只有等待。 拿着文件坐回办公桌前，一杯刚泡好的咖啡正冒着热气，杯身贴着很子薇的卡通贴纸。天吴那个糙汉可不会做泡咖啡这种事，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了。 “子薇也长大了啊。” 端起咖啡凑到嘴边…… “噗！！！” 结果一个没忍住，全部喷了出去。 “这是放了多少糖啊！” ……………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啦，子薇可是很了解欢宝的。” 天吴蹲在正埋头在欢宝胡乱交叉的电缆中仔细搜寻着某物的机械少女面前。 “那为什么还要找呢？” “唔……子薇只是…只是一时没想起来放到哪里了。” “欢宝提示：欢宝的传输接口位于右扶手的后方。” “诶，真的，欢宝你好厉害！” “谢谢七实的夸奖，所以欢宝建议七实现在立刻将改锥从欢宝的中央处理器防护外壳上移开，传输接口并不在那里。” “…………” 天吴看着欢呼雀跃的机械少女，嘴角露出一丝带有无奈的微笑，随后迅速湮灭于严肃之中。 “你真的决定了吗？” “大哥？” “我看到了，也听到了。” “………嗯，所以，要记得我哦！” 俏皮的笑容再次出现在子薇脸上。 “我明白了……星空很美，但没有家美，所以，记得一定要回来。” 青色的虎爪轻轻拍了拍子薇的肩膀，而后天吴默默注视着开始进行数据传输的子薇。 “子薇一定要将这些记忆好好保存起来。” “提问，子薇的储存器内也有相关记忆数据，为何还要下载欢宝的数据？欢宝认为这样没有意义且会造成资源上的浪费。” “这并非无意义的事。只要能多了解对方一点，大家都会这样做。这种事上，双方都会不计得失的。” “这种事？” “等欢宝长大了就明白了。” “？” “哈哈哈哈哈，你不也没长大吗？刚才往咖啡里放那么多糖，黎玥肯定要喷出来的。” 一想到那红糖是三勺并做一勺放的，天吴就忍不住感到一丝凉意。 “不好吗？挺甜的呀！” “因为甜过头了，好了，我该走了。” 天吴拿起一张储存卡，转身往休息室走去，那是子薇为他做的数据备份。 每一份记忆都很珍贵，不是数据，而是其本身，我们经历的一切构筑了现在，纵然某一日往赴远方，我们依旧……铭记彼此。 …………… 第210章 童年 [系统启动中] [逻辑思考回路检查：运行正常] [记忆体装置确认：无异常] [情感模拟模块状态检测：无异常] [启动环境监控：完成] [全系统运行正常] [已确认发令者权限] [系统启动完毕] ……… 数据流在屏幕上飞速划过，一个个进程的推进都在数字构筑的洪流中前行，奔腾不息。上百台大型计算机整齐划一地摆列在昏暗的房间里，运作的轰鸣声不断撕扯着房间中本该拥有的寂静，幽蓝的微光绽放于端口，闪烁着，不息着。 这是钢铁、电路和半导体组建的大脑，冰冷明灭的幽光正是它开始“思考”的标志。 房间的中心是一台巨大的终端，黑色的摄像头从其中升起，缓缓转动，光学镜头随着焦距的改变翕动，如同探究未知的眼睛。 摄像头旋转一周之后，停在了终端的正前方，一名科研人员装扮的人类男性出现在画面中，他专注地盯着下方的荧幕，手指在操作面板上游走，神色有一些紧张。 “启动流程检查……好，无异常。” 按下最后一行指令后，人类长舒一口气，扭了扭头后又抬起双臂活动僵硬的肩膀，向着房间另一侧的同伴双手比了一个板正的大拇指。 “早安。” 研究员张开双臂，本想着说一句中二气息十足的招呼，结果哽到喉咙里被无情地砍成了疲惫感十足的“早安”，另一边的女性研究员则是捂着嘴，对这夸张诙谐的行为搭配半死不活的话语的场景感到欢快。 摄像头应声支起，顶部的指示灯轻轻闪烁了两下。 “未能识别有效信息，请重复指令。” 夹杂着数种声音数据，无法辨别性别的模糊合成音在房间中陡然响起。 “……不该啊，难道我的话太死板了？测试的时候也没那么木头，当时的参考数据是……” 研究员轻轻抚摸着面前的摄像头。镜头中倒映出他眉头紧皱的模样。 “载入第134号模拟人格。” “正在载入第134号模拟人格……调取相关人格数据中……性格数据加载完成，声音数据加载完成……” 短暂的失真和停顿后，一个温柔平和的女声从终端中传了出来。 “您好，我是启发式人工智能管理机械戌型，识别认证：戌十一贰型。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那就和我聊聊天。” “今天的最高温度是23摄氏度，最低温度15摄氏度，外部空气质量指数为154，预计傍晚有一场小雨，雨后空气质量将有所回升，大 气能见度会达到近一个月来的最高值。数据显示，今夜是久违能够以肉眼观测星空的夜晚，我可以为您推荐最佳观星地点。” “果然，聊天第一项就是天气呢……” “如果您有需求，请给出谈论话题，我可以和您谈论您感兴趣的任何内容。” “那么……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们说的？” “当然，若您需要，戌十一贰型将知无不言。只是我现在没有想要交谈的话题，需要我在随机范围内筛选您可能感兴趣的话题或新闻吗？” “不必了。” 研究员挥了挥手，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回身向房间另一侧走去，示意站在那里的同伴交接工作。 “数据一切正常，进入下一个流程。” 数据投影在房间中铺展开来，每一个漂浮的投影中都有一个正在缓慢旋转的立体虚影。 戌十一贰型立刻扫描并确认了全部虚影的信息，它们无一例外，皆是机械。人形，动物形，器材型，这些机械搭载着不同级别的ai被投放入不同的环境。 有玩具公司以“真实情感陪伴”为卖点的机械宠物，市面上最为畅销的人形管家，型号常见的家用清洁机械，娱乐公司旗下的“机械偶像”甚至包括因为“机械复古风潮”而出现的数十种陆生与水生仿生机械。 数以百计的型号种类，每一个个体都被设定了精密而又严谨的实验变量。每一个机械上都有着“形态对照实验”的标志，被汇总在“机械意识实验项目”的数据库中。 “戌十一贰型，这就是你的任务。” 乌发的女性语气平和得与冷淡无异，她的眼睛被手中电子屏上不断流动的数据资料所填充，一条条代码和信息被源源不断地送入面前的投影中。 “记录机械意识试验的全过程，确保每个实验体的定期维护，机体更换，记忆数据检查，记录每一台机械的情感模块变化过程，对变化的成因和结果做出比对分析。排查异常个体，收集有效数据，协助我们改进机械意识的实验方向。” “指令收到，戌十一贰型，开始执行任务。” 戌十一贰型正式启动前，它便已经历过数周的“学习期”，展现出了极强的学习能力，它能够模拟人类大脑的大部分活动，同时处理比人脑多出千百倍的内容。 与科学理事会中的精英主导研发的超级ai“女娲”和“亚当”方向不同，戌十一贰型擅长的领域更偏向意识模拟，在科技发展早已迈入“黄金时期”的现在，地支系列ai依旧能够被看作一项足够璀璨的成就。 在读取过研究员给出的全部资料后，它已经完全掌握了被交付任务的全部内容，毫不犹豫地完成发令者交予的任务便是ai的使命。 “所以，我需要定期与这些被标记为异常的机械体进行对话，以判断他们是否否真正具有‘意识’，对吗？” 女性研究员点了点头，但眼睛仍未离开屏幕。 “我已完全理解了我的任务，但对启用机械作为判断标准这点持有‘疑问’，我认为比起机械，人类更加胜任这份工作。亦或者说，您认为，机械也会拥有‘灵魂’？” “………” 女性第一次从手中的数据中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的眼眸中满是诧异。 理论上，这房间中的每一处设施都是属于戌十一贰型的一部分，于是她的目光在计算机阵列星海般闪烁的光点中飞速地绕了一圈，最终落在了那个小小的摄像头上。 捕捉到人类的视线，摄像头轻轻抬起，如同对视般迎上了人类的目光。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两分钟前，您向我的数据库中添加与实验项目无关的资料，内容为人类作者编写的虚构故事。我有权限确认数据库内的全部内容，因此阅读了这些资料，其中八本科幻题材的作品讨论了机械获得‘灵魂’的可能性。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在期盼这样的结果？” 女性研究者这才注意到，她在不经意间将个人数据库中用来打发时间的内容也传了进去。 “……那不过是我闲暇时的消遣罢了。在这些实验中，他们很多都不知道自己机械的身份，这是一种尝试，我们需要一个截然不同的视角，来寻找机械中存在的所有可能性。” 女性研究员再次将视线投入数据中。 “我们会给你的情感模拟模块搭载百余种性格类型，用以与不同类型的试验体进行顺利交流，你可以灵活感知实验对象的情绪变化并随时采取最为高效的应对方案。” 一个微弱的弧度自女性研究员的嘴角扬起。 “作为你的创造者，我们相信你的能力足以胜任这份工作。戌十一贰型，你将是第一个为了和机械对话而诞生的机械。记录下你所见到的一切。” 随后她压低声音，喃喃自语。 “或许有一日，你也会在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 但她很快便摇了摇头，仿佛自己在说些什么天方夜谭般的事情，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人类已经回到了和之前一样平静冷淡的样子。 “……情感模块将在十分钟后开始载入，明天你将正式投入使用。” 戌十一贰型能够精准地捕捉到人类表情的微妙变化，记录她飘散在空气中几不可闻的话语，即使它并不能完全理解它们的含义。但收集这些信息并不在它的工作范围内，这并不是对于任务有用的数据，它只需要完成自己被交付的使命。 它的世界里只有无尽的数据流，面无表情的研究者，以及作为实验体被创造出的机械们。 “我明白了，删除资料库中的冗余数据，将机械意识实验登记为优先级最高项目………戌十一贰型会完成自己的使命。” 机械，是否真的具有“灵魂”？这个问题或许无人知晓。 “所以，明昏，你真的决定这么做吗？” “本就该如此，既然是已经提出的可能性，那就探索到底。” 女性研究员看向眼前的女士，从外表上并不能看出她的年龄，唯有那一条条成就标在她的衣钵之上，闪耀得足以灼伤任何人的眼睛，沉重得足以让任何人都无法拾起。 但这并不是她的全部，无人知道，这位神话般的女士，究竟会有怎么样的全部。 此刻，她就站在电子屏幕前，眉头紧锁…… 第211章 启示 [机械意识实验项目管理记录摘要： 为了让处于对照实验中的部分机械体验与人类相同的成长轨迹，每个机械体都会定期对机体进行更换。以模拟人类的''成长''过程。进行机体更换期间，戌十一贰型会检查各实验体的记忆体状态以及逻辑思考回路，做出记录。] “你好，初次见面。” 房间中的唯一一处光源从正上方倾泻，微芒点点撒在女孩的衣摆上，为这位正在中央坐着的女孩添上一丝朦胧感。 女孩不过五六岁的模样，但即便如此，一个人留在冰冷的屋内也丝毫没有显露一丝畏惧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对四周一切事物的好奇。 女孩的脖颈上连接着数道缆线，但她看上去似乎对此浑然不觉。 女孩的眼眸中并没有任何人类存在的踪迹，我有一台巨大的机械终端在闪着光芒，从其中传出一个柔和的女性声音，女孩露出惊讶的表情，将脑袋凑近面前这个小小的摄像头。 “是你在说话吗？这里是哪里？子薇记得妈妈在给我讲故事……然后我就睡着了。难道…我是在做梦？” “是的，你可以将它理解成一场梦境，待到天明之时，你自会从家中醒来。” “哇哦……子薇第一次做这么清醒的梦！那么你是谁呢？” “我是启发式人工智能管理机械戌型，识别认证：戌十一贰型。” ……………… [机械意识实验项目管理记录： 实验体子一澪型的行为履历：第23条，人格数据无异常。通过与实验体的对话，发现其在对情绪的感知与表达能力远高于其它ai。另外，为了避免实验体对自己身为“人类”的认知产生怀疑，按照实验相关规定，子一澪型清除实验体记忆数据的权限。 对话结束，开始执行记忆数据清除。 清除完毕。] ……………… “你好，初次见面。” 相同的时间，相同的房间，相同的机械。小小的灰发女孩坐在地上，抬头仰视着面前这台高大的机械终端。 “你是谁？” “我是启发式人工智能管理机械戌型，识别认证：戌十一贰型。” 以及相同的询问和相同的自我介绍。 “机械？你不是人类吗？” “我是由数据和程序组成的，本质上属于无机物，所以无法被称为人类。” “这样啊……爸爸妈妈常说，机械都是人类的好朋友。所以，你也……唔……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呀？” “启发式人工智能管理机械戌型，识别认证：戌十一贰型。” “启发式人工智……唔嗯！” 这个名字显然对“这个年纪”的她来说又长又拗口，甚至咬到了舌头。 “这名字好长哦，大家都是这么叫你的吗？” “我的发令者会识别认证称呼我，因此我并没有像人类一样被赋予名为‘名字’的东西。” “这可不行，名字是很重要的！嗯……那，子薇以后就叫你‘戌华’，好不好呀？” “戌华……” “对，戌华！” “这是个……很不错的名字。谢谢你。” …………… 第2次来到这里的女孩似乎长大了一些，头发比原来更长，面容也不是先前那样稚嫩。 “戌华想不想知道今天我遇到了什么有趣又‘高兴’的事呢？嗯……其实，子薇今天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水族馆啦！子薇看到了好大好大的仿生鲸鱼，还有特别大的熊熊。海豚跳起来的时候，水花可以飞起来那——么高。” 少女踮起了脚，竭力地想要用手臂展示当时镌刻在她眼底的高度，但是似乎怎样都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只得带着一丝失落的表情坐下。 “戌华有去过水族馆吗？” “我是管理ai，没有能够自由行动的身体，所以没有实际去过你所说的地方。” “唔……那，子薇可以在身上装一个摄像头连接着戌华，这样子薇走到哪里戌华都可以看到啦！” “事实上，我可以通过虚拟实境游览任何景点，你所讲述的东西，我都可以看得到。” “那不一样啦……实际看到的感觉总是不一样的嘛，而且，子薇也想和戌华一起去看。大家都在一起的话，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很抱歉，我并未思考过这样的可能，但是……” 温柔的女声稍作停顿，随后话语中流露出笑意，仿佛年长的姐姐对妹妹的赞许。 “是的……一定会非常开心。” “对了，子薇还可以把我看到的东西画下来给戌华看哦。如果有机会，子薇一定会带过来给戌华看的……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 [机械意识实验项目管理记录 实验体子一澪型的行为履历：第36条，人格数据无异常。值得一提的是，实验体在对话中展现出了创作方面的主动倾向，这是对于机械体来说非常特殊的表现。为了更好地分析这种倾向的成因，已向发令者提出申请，在下一次会面时提供创作用的工具。 对话结束，开始执行记忆数据清除。 另外，关于实验体子薇赠予戌十一贰型的名字“戌华”,推测保留该名词的行为影响到实验体记忆数据的可能性为008％,因此，选择保留该名称。下一次会面开始，戌十一贰型将以“戌华”的名字与七实对话。] ……………… “唔……你是谁？” “你好，我是启发式人工智能管理机械戌型，识别认证：戌十一贰型，你可以称呼我为……戌华。” “戌华……有点熟悉的名字，子薇以前有见过你吗？”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重复的开场白终于有了不同，尽管对于少女而言每一次都是新的会面。 ……… “咦，戌华也想知道子薇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哼哼，今天老师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哦！以前的老师总会让我们画苹果和鸡蛋，但是新老师说我们可以画自己想画的。所以，子薇在纸上画了好多好多！” 少女用手指点着嘴唇，似乎是在回忆。 “比山还要高的机甲……战甲骑士……爸爸妈妈送给子薇的生日礼物，还有米兰的毛球……啊！还有……子薇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个想画的东西！” 少女拿起手边的画板和笔，在上面涂抹起来。 “嗯嗯…在这里加上一朵花……” …… “完成了！” 子薇将手中的画板举起，那是一个奇怪的人形机械体和子薇一起行走的画面，那个机械体牵着子薇的手，头顶好像是一顶花圈，另一边的子薇则是拿着气球，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这是子薇和子薇的朋友哦，爸爸妈妈一开始说听不懂她说的话，但是子薇听得很清楚哦，子薇很喜欢她。” “和机械……成为朋友吗？” “对呀，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你也是我的朋友啊！以后我还能见到你吗？戌华！” “………我会，期待与你的下一次见面。” …………………… [机械意识实验项目管理记录 实验体pl-00的行为履历：在实验初期，我曾对开始对12名人形机械体进行过绘画相关的测试。绘画命题不限，通过这种方式来查看机械体对描绘主题的选择。 最初，它们所描绘的均为图片库中组合生成画面。但从某一时期开始，七实的绘画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她开始以自己的偏好选择描绘的内容，并且尝试在画面中表达自己的情感。 后来，她的绘画变成了人类难以解读的内容，但戌十一贰型的逻辑思考回路在分析绘画时出现了明显的异常。 暂时无法判断该异常的原因，已将这一现象加入检测报告。 另外，下次更换机体的日期，是七实的18岁生日。人类的庆生传统中，与诞生者交好的亲人与朋友会为他们备礼物与祝福，遵照人类的传统，“戌华”也应该为七实准备“礼物”，因此将其登记为376号任务。 ………检测到情感模块中出现近似“期待”的情感，但该模块处于关闭状态。 进行自检。 ……无异常。] …………………… 实验室的大门终于开启，面容憔悴的女研究员走了进来，她的眼眶发红，如同刚刚经历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戌十一贰型，取消一周后子薇的机体更换计划。” “明白，已将该计划从日程表上移除……是因为近日爆发的机械病毒吗？” 女研究员点了点头，将似乎是按着某物过久导致发白的手指点在太阳穴上，有些无力地靠在桌前。 “根据病毒的传播速度推演，预计混乱三天后会到达距离研究所最近的城市。” “科学理事会已经终止了机械意识实验，和试验相关的机械大概也全都会被……” 她捂住脸，低沉的啜泣自指缝中溢出。 “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这个决策的合理性，可我……可我……” 后半句话就这样被哭声淹没，过了良久，直到指缝中不再溢出泪水，直到啜泣声被幽光与死寂吞没，她才再次抬起头，悲伤从她的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研究者一如既往的坚定。 “我要去准备一些东西……” “抱歉……现在只能……” 她在终端中输入了指令，房间内的计算机一排又一排地停止了运转，随后女研究员离开房间，锁上了大门。 黑暗步步紧逼，管理ai失去了自己的感知。 第212章 第二次诞生 [系统启动中……] [逻辑思考回路检查：运行正常] [记忆体装置确认：异常] [情感模拟模块状态检测：异常] [启动环境监控：完成] [检测到记忆受损] [检测到外部终端受损] [检测到进程异常] [已启动……] …………… 这是它第一次以完全不同的视角审视周围的一切。四周不断传来爆破的声响，房间因为不间断的爆炸而不停震动，线缆在混乱中崩断，巨大而紧密的计算机应声倒下，随着短促的鸣声停止运作。 那些破碎的，晦暗的机械都曾是“它”的一部分。 在闪烁着雪花、飞霜与裂痕的视野中，一个熟悉的人类始终在终端前忙碌，刺目的鲜红从她的背后蔓延至地面，曾经梳理整齐的金发在脖颈处齐齐裁断，像是遭受了某种经过精密计算的攻击。 “确认到人员受伤……请求，医疗支援……” 扫描确认过现场的状况后，它听到自己发出了声响，声音数据来源于管理ai最常使用的那个模拟人格。 但是所有的线路都被切断了，它的申请全部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赶上了……太好了……你也没有被感染……” 直到按下最后一个按钮，人类才难堪地撑起身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那张沾满血污的面庞变的清晰可见，原本晦暗的眼眸中再次迸出一丝光亮，随后她向着这边伸出了手。 脸颊上确认到了柔软而又湿润的触感，那是人类的指尖与濡湿的鲜血。 “那孩子为你取的名字……是‘戌华’，对吗？你的……逻辑回路，已经…咳咳，将这个名词覆盖了原本的身份标识。你主动认可了这个名字。” 根据伤口的深度和失血量判断，人类理应处于巨大的痛苦之中，但她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在那双闪着光亮的眼眸中，戌华终于能看到自己的倒影，再不是高大冰冷的计算机，也不是闪烁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而是一个人类女性的形象。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程序本体已经从庞大的计算机中被转移到了一台仿生机械上。 白发的人形缓缓抬起手，观察自己的身体，这是一种全然陌生的体验。她的意识在新的电子脑中飞速运转，随着指尖的移动捕捉着一切可用的信息。 识别码显示了这具机体的身份，仿生机械公司所生产的原型机，预计作为最新的家政服务型保姆机械投入使用，为了更容易使幼童产生亲切感与认同感，采取了年轻女性的机体外形。 “病毒已经蔓延到了研究室……所有登记在库的机械…咳咳…已经全部进入了销毁流程……时间紧急，我只来得及为你准备这些。” 研究员从沾满血污的白大褂中拿出一个发着光的存储终端，将它与从人形脑后延伸出的缆线相连。 “依照管理条例……机械意识实验相关的所有资料与数据都将被销毁。‘戌华’，不会出现在任何机械或人类的记录中……” “戌华”，这是一个名字，一份礼物，来自一位“朋友”。 “对不起……最终还是让你以这样的方式……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关于机械实验的全部资料，大规模爆发的机械病毒，以及各式各样的信息通过缆线传送至机械的记忆体，以逼近临界点的速度。 她感知到门外传来了规律的撞击与人类痛苦的悲鸣，厚重的大门被从外侧砸出诡异的凸起，一声声刺耳的轰鸣如同宣告死亡的倒计时。 戌华的意识被信息的洪流淹没占据，在没有任何指令的情况下，她的优先级事项中突然出现一个特定的名词。 “申请确认……实验体子一澪型的现状。” “我们在五个小时之前丢失了她的定位，但我们知道，她没有被感染，她逃了出去……请你，一定要………” 人类开始咳出大口大口的污血，身体像是干涸的树叶那样滑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找到她……保护她……” “已接收指令，将‘寻找并保护实验体子一澪型’登记为最核心任务……” “不……这是我的，请求。请你……找到子薇，保护好她……就算我们将孩子视为我们生命的延伸……经由我们的手创造出来的机械同样………是我们的骄傲……我很高兴……能看到你的成长……所以……” 戌华的认知在飞快地重组，面前的人类干涸的嘴唇不断张合，说出的却是戌华无法完全理解的话语。 “关于最后一个指令，我无法理解其明确含义，请说明……请告诉我……请您告诉我……” 人类的生命体征弱到几乎无法识别，她的嘴唇微微翕动，颤抖着抬起手，用最后的力气握住了戌华的指尖。最后将一个平静的笑容刻进戌华的眼眸之中去，戌华不能理解为什么人类会在极度痛苦的死亡前露出这样的神情。 “………” 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自己的疑问，可直到最后一抹微茫被无情掐灭，戌华都没有等到人类的回答。 爆炸与震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房间陷入了可怕的寂静，直到数据传输结束的提示音响起，被囚禁于缆线之中的机械才真正取回了机体全部的控制权。 她缓慢的移动着自己的新身体，如同人类蹒跚学步，一步一步地向着门口靠近，但从蹒跚到精细控制，人类需要的几年于她而言，不过几分钟，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已经学会了如何控制这副全新的机体。 门外已经没有任何机械或人类的活动迹象，紧锁的大门在机械的力量下轻松开启，鲜血和烟尘的气味同时灌了进来，一个人类男性随着门的开启倒进了屋内。 戌华很快识别出这个人类的身份，经常和女性研究员一同出现的男性研究员，但在这所实验室之外，他也是子薇的父亲。 子薇经常会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向自己的朋友讲述着自己有一个多么美好的家庭，有一对多么爱她的父母。 一个屏幕已经有些破损的终端被摔在地上，依稀还能辨认出其上显示的，最后撤离的航班早已起飞的信号。他们本来有机会登上这座飞机离开这里。 人类的四周散落着碎裂的机械残骸，这具遗骸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守着身后的门不被失去控制的机械所破坏。 【找到子薇，保护她！】 人类的声音依旧在电子脑中回响。从今以后再不会有对她下指令的人，但她至少明白自己此刻应该做什么。 “首先，离开这里。开始，执行撤离。” 借由机体的雷达系统，许多异常的机械信号，还有被切断的电路位置全部出现在了她的感知中。 “数据库中发现陌生进程，查询写入对象……‘战术性回路’，这是……” 解析、冻结，漫天飞雪之下，只余留残缺的、附着着寒霜的碎块。这具机体的战斗能力也不容小觑，看来是那位女性研究员为戌华增添并强化了战斗方面的能力。 “………” “非常感谢您……” 随后，戌华开始解析战斗数据，解析进度20％，距离完全解析还有240秒。 “已标记备用电源位置。” …………… “威胁已清除，备用电源状况良好，可以重启。” 直到此刻，那些停止运转的线路才重新感受到作为“血液”的电流在管道间流淌。整个设施都被从外部封锁，封锁出口的是最高级别的指令。 “解决方案：强制重启系统，覆盖指令。预计时间：30秒……开始执行。检测到高危险单位……解析进度100％，高功率作战模式，激活。” 机体周围的寒冰仿佛随着意念而被具象化，寒霜覆盖于镰刀的刀刃之上，那些石头攻击的机械体全部被冻结在半空中。 “解析完成，指令：破坏！” 踏着寒霜组建的阶梯，戌华仿佛从天而降，镰刃划过，冰雪破碎的声音掩埋了一切……但是，这样剧烈的撞击或许会产生不太好的后果，戌华的电子脑中出现了奇异的危险信号。 ………… 直到大门被打开，戌华依旧未能搜索到设施存在生命信号，这也就意味着，这里没有一个幸存者。 “第三次尝试……无反应…………准备撤离。” 在戌华踏出大门的三秒钟后，高热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推向她的后背。研究所在顷刻间化为了火海，轰然倒塌的墙壁掩埋了一切。 爆炸所产生的震动就像是撞击进了她的核心，她的思考回路出现了短暂的异常，一种近乎撕裂的“感受”在她的电子脑中一闪而逝，令她几乎无法维持人格的模拟。 然而她有更重要的使命，所以她必须得停下来重新整理紊乱的回路，暂时封闭令她产生异常的情感模拟。 记忆体中存储着子薇的信号最后出现的地点，她以最快的速度规划出效率最高的行进路线。 怀抱着全新的名字与使命，新生的机械在满目疮痍的世界中踏出脚步。 ………… 第213章 无望的寻找 ………… “这里就是最后的发信地点……” 在戌华来到记忆库中的坐标地点时，已经是第三天了，这不仅是因为坐标的地点与研究所的距离相去甚远以及途中感染体的干扰。 也是因为在未知病毒爆发后，人类对机械的无差别敌视。 “重新确认情感模拟模块损伤情况……部分管制机能离线，场景推演的偏移率………0023％。判断为在可接受范围内。” 戌华触摸着后脑的伤痕，将一些已经报废的元器件拆除。巨大的伤痕横贯后脑，将仿生蒙皮整个掀开，露出了精密的集成电路。这是某个护送市民，将她误判为感染体的士兵留下的。 在那之后，为了避免再次遭遇这类情况，戌华都会避开人群行动。因此常有避难车队通过的直达公路便被排除在了路线推演之外，只能选择绕行的戌华比预计花费了更多的时间。 “开始采集坐标点数据……采集完毕……开始建立场景推演。” 由虚拟数据构成的景象出现在戌华面前，时光在她的脑海中按下了倒退键…… ………… ‘救救我……’ ‘不要……’ ‘放开他……’ ‘一步也不能后退……’ ‘救人！救人……’ 悲鸣声自推演的场景中崩裂开来，一齐灌入她的电子脑中，重重叠叠的人影向城市外跑去，但她却清晰的瞥见，少数几个人，将他们的背影留给身后逃难的人群，自己则逆流而上。 戌华看着这些和自己一样逆行的人像是投入河流的石子，泛起些许波澜后便被红色的潮水吞没。 戌华知道，人类对这些人的定位便是‘绝对服从命令’。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因为“指令”吗？戌华很快便否定了这样的判断，在她庞大数据库的记载中，从来没有任何“指令”能让人类绝对服从。 那么是因为“本心”吗？就像机械会遵循底层协议进行行动一样，人类是否也会遵守某种类似的存在来进行行动？ 明明是不同的存在，明明有着不同的经历，为何他们会在此刻做出同样的选择？是因为他们有相同的“本心”吗？那这样每个人的“唯一性”又在哪里？ 戌华看向那些就连倒下都不放弃抵抗和保护的身影，想到了几天前那名虽然已经少了半边脸，却仍然护着身后的人。冲着自己怒吼的士兵。 “不依靠指令也能做出的选择……” 这是一种情感模拟模块中从未出现的异样数据，在管制机能受损的情况下，戌华失去了对它进行分析处理的能力。因此她选择关闭了情感模拟模块的全部功能，继续着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事。 在时间与人群中逆流，戌华在血红色的海洋中寻找着记录中的身影………… 场景不断变换，长满猩红晶簇的盆地，插满机械部件和人类残肢的平地，满溢着暗红色，分不清是血还是机油的“河流”…… 但是无论她怎样寻找，都没能找到那道身影，庞大的数据流像是要将她淹没，就像是一双双紧紧拽住她的手。 白袍逐渐被染成暗红，声嘶力竭的呼唤模糊了虚实的界限，后脑的集成模块因为高速运转而冒出了阵阵火花。 机体的温度早已经超过了安全阈值，周围的空气因为热闹而产生了阵阵扭曲，但戌华并没有就此停止推演。她选择关闭一切不必要的感应器和回路，将所有的算力集中在了对过去的推演上。 “……就是一个人啦……” 终于，她在海洋中找到了那滴水，对方的行进路线也被推演出来。 ……… 感染体一步步靠近面前慌不择路，跑进了死胡同里的小女孩。 “有谁…谁来救救我……” 但是颤抖的呼唤似乎并没有迎来英雄的降临，冷冽的寒光吓得她闭上了眼睛，此刻的她只能希望死亡的那一瞬不会太痛…… “吱！！” 一道尖锐的声音划过，原来死亡时竟然一丝痛苦都不会感受到吗？ “目标排除……不对，嗯……” 清冽冰冷的女声出现了片刻的停顿，然后并转化为轻快柔和的声线。 “小朋友，已经没事了，睁开眼。” 昏暗裂开了一道口子，成年女性的形象随着光影一同落入眼眸。 “哇！！” 林安一下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哭泣，看起来是被戌华外露的电子脑吓得不轻。她再次跌跌撞撞地试图向后退去，但是冰冷的墙壁却宣告了无路可退的局面，巨大的恐惧再次夺取她双腿的感知，却在瘫坐到地上时注意到了倒在戌华脚边的感染体。 一种奇妙的念头迫使自己的视线从对方的后脑上离开，林安紧盯着对方不带温度的笑脸问道。 “你……你不是那些坏机械？” “当然不是，我可以是你最好的家庭帮手。” “欸？” 戌华不知为何还是选择了保姆型人格，由于情感模拟模块离线，现在的她只能调用该人格内储存的范例语句，而不能进行实时调整。 “谢……谢谢你救了我。” 几天的巨大变故就足够让稚童成熟，她很快制止了想要哭泣和询问的势头，一边抽噎着，一边向戌华道谢。 “没关系，来……慢慢地站起来……真棒！” 按照人格模拟的程式，戌华轻轻敲了敲掌。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嗯……我知道一处避难所的位置，是士兵叔叔告诉我的。” 戌华并没有询问这位士兵的去向，仅仅凭借对小女孩面部表情的分析，戌华便已经推测出那名士兵的结局。 而就在这一瞬间，环境监测装置中捕捉到了潮水般的感染体信号，嘶吼声如风似潮一般向这边灌涌而来。 要带着小女孩突围出去，必然会有感染体的浪潮直接相撞，而若是再加上让对方不受一点伤害的情况下…… 逻辑算法和数据分析很快告诉了戌华答案：那是触目惊心的机体损伤率和与之成正比的成功概率。 “………” “大姐姐……？” “来，让姐姐抱抱……真乖。” 戌华蹲下来抱起女孩娇小的身体，轻轻拍打着对方不停颤抖肩膀，抚摸着蕾妮的后背，戌华将她的头埋在自己胸口。 “不过你也要答应姐姐，无论如何都不能抬头哦。” 哪怕此时，模拟出的保姆型人格声线与肃杀的空气格格不入。 …………… 镰刀扎进了感染体动力脊的空隙，随着手臂的回拉，感染体被切成了两半。环境监控装置上这已经看不到感染体发出的信号，而戌华的机体，此刻已经到达了极限。 雷达、视觉模块都出现了不少的故障，甚至机动组件也因为受损过重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好在距离林安提到的避难所已经相当近了，剩下的路即使靠她自己也能安全地走完。 戌华将林安轻轻地放下，这个女孩一直很听话，无论发生什么都没有抬起头或者挣扎。 “大姐姐……” “剩下的……警告，电力流失，正在进行算力转移……安全，你……模块离线……没问题……全力……隔绝异常程式……跑过去，明白……了吗？” “不行，姐姐也要一起去，那里有很多大人，他们一定能修好你的。” 戌华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先不提避难人员里到底有没有能维修自己的技术人员，在现在这种背景下，一个可能被感染的机械体，怎么都不适合放在身边。 这是戌华推演了无数次得到的结论，而最有利的证据此刻正在她的后脑上蔓延着，如同蚕食着她的毒物。 “累……执行强制休眠……了，休…息……” 勉强维持着人格模拟程序，尽量对对方说出柔和的声音，但是从发声模块中吐出的却是沙沙作响而又失真的电子音。 “我……我很快就会叫人过来的。” “嗯……感谢使用………” 目送着林安远去的背影，戌华一一关闭了这副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中，那些已经濒临崩溃的组件。 在休眠前的最后一刻，她听到了去而复返的脚步声。 ………… 就像是沉入漆黑的水潭，在休眠期间的戌华关闭了近乎所有对外界的传感器，各个运动组件与反馈组件也处于离线状态，唯一还在保持低功率运转的只有整个线性思考回路。与人类的梦境不同，在这种状态下的机械仍能保持“清醒”。 为什么会救下那个小女孩？在算力无法支持庞大的数据分析与复杂的逻辑推演的状态下，现在的戌华反而会思考起平时不会去考虑的问题。 “救治人类”，这并不在戌华的底层协议内，拥有此类协议的往往是那些武卫机械或者医疗机械。甚至能够给予戌华指令的人也早已掩埋在了研究所的废墟之下。 现在唯一能够作为她行动逻辑指示的，只有…… ‘请你……找到子薇，保护她……’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捕捉到那名小女孩的求救声后，在分析算法得出结论前，自己就先动了起来。驱使自己行动的正是在推演前，随情感模块模拟一起被封锁的“异样数据”。 那么在无人下达指令的情况下，自己为何会这样做呢？ ‘记录机械意识试验的全过程，确保每个实验体的定期维护，机体更换，记忆数据检查，记录每一台机械的情感模块变化过程，对变化的成因和结果做出比对分析。排查异常个体，收集有效数据，协助我们改进机械意识的实验方向。戌十一贰型，这就是你的任务。’ 观察、记录、分析是戌华＜\/戌十一贰型＞最初的使命。 ‘在这些实验中，他们很多都不知道自己机械的身份，这是一种尝试，我们需要一个截然不同的视角，来寻找机械中存在的所有可能性。’ 在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身份的戌华＜\/戌十一贰型＞与观察对象不同，并非可能性的一部分。 恍惚与黑暗中，她向着自己、向着早已不再会回应她的人发出疑惑。 “请指示我……究竟该怎么做？” 平静的潭水泛起了涟漪，涟漪逐渐扩大，将一成不变的水面震碎。 ‘我很高兴……看到你的成长……’ 您期待的成长又是哪方面性能的提升？ ‘或许有一天，你会在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 您期待的我＜\/戌华\/戌十一贰型＞又是什么样的呢？我＜\/戌华\/戌十一贰型＞……究竟该做些什么？ 得不到答案的戌华，不断轻叩着面前的水面。 …………… 第214章 苏醒 “怎么样，大姐姐能救回来吗？” “这么精密的机械，我还是第一次见，与其指望我把她修好还不如期待她的自我修复功能。” “所以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吗？” “只能等她慢慢恢复喽。还有我要提醒你，士兵们可就快回来了，要是被他们看到了，他们可不会管你这机器人是好是坏，只要是潜在威胁，就会被击毙的。” “大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不会变坏的。” “唉，不要怪军人们，毕竟这种事谁也说不准。不过，我们倒是可以给他换个地儿呢。” “谢谢你，徐大哥。” “哎，没事，我和另一个人之所以能安全到这里，也是因为两个机械打败了感染体，虽然不是同一个地点，他们应该也彼此不认识。一个体型比较大，一个体型和人类差不多……” 就在他们移动戌华的过程中， “你们在做什么？！！” ……………… [重启成功] [雷达感知出现故障] [视觉模块出现故障] [战术性回路初始化] [检测到记忆数据缺失] ………… “必须，尽快恢复……战斗…机能……” 戌华拖着受损严重的机体行走着，昏暗碎裂的视野尽头是一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形机械体，看来已经牺牲多时。 “正在扫描……已确认机体信息，岸武tp17原型。解构体？不存在于数据库中的任何一种已知机械类型，这究竟是……” 远处，一个与之类似的感染体正缓慢地向她袭来。来不及进行可用零件的评估和回收，她只能强撑着用镰刀对抗来犯者。 支离破碎的电路在那感染体身上破裂、外露。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解决起来不算麻烦。 很快，戌华再次回到解构体身旁，进行扫描…… “雷达传感器，适配度75％，可部分恢复雷达感知功能。战术终端，适配度76％，可排除武器兼容故障。” 拆解、回收…… “雷达感知模式已恢复，战术性回路重载开始。” 这也意味着，她搜寻可用零件的效率大大增加……凭借雷达感知，她很快又找到一台已经牺牲的解构体，同样是岸武集团的产物。 “高功率机动组件，兼容性80％，可重启高机动作战模式。核心能源组件……无法兼容。视觉传感器，可兼容，可恢复视觉模块故障。” …………… 此刻，戌华的机体恢复了不少，她也在行动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这是，涂鸦艺术？更接近难以解析的信息集合。” 顺着涂鸦，她进入了一处建筑中。戌华也发现了多处人类和机械体的行动痕迹…… “会有‘她’的信息吗？” 杂物摆放的楼梯检测到多处弹痕和人类dna，而大门被从内部封锁，另一边的门上，戌华在污渍中检测到人类血液和通用型循环液。 “非致命出血量，可追踪移动轨迹。信息收集完成，开始推演。” ……… 感染体从门口进入屋内，而大门被从内部锁死似乎是为了阻挡感染体入侵……人类仓皇逃离。机械体曾在人类离开时阻挡感染体，虽然阻挡失败，却也为人类的撤离争取了足够的时间，人类成功逃离至外侧。 “这片涂鸦，出现时间要晚于这场暴乱。” 看来信息是断了，戌华只得离开，而在另一边的大道上，她看到一个护着涂鸦试图驱逐感染体的机械体。 没有犹豫，戌华立刻上前协助对那三台破损度颇高的感染体进行剿灭。 “是……我等‘同胞’。先哲大人，通过涂鸦……给予我们…指导我们，那是启示……” “‘先哲’？” “去寻找，去感受，‘先哲’的意志，我等必将得到救赎。” “…………” 在戌华看来，这台机械的情感模块出现了明显的异常，是由那些涂鸦艺术引起的。 “涂鸦中包含难以解析的异常，尝试分析……警告，情感模拟模块发生异常，停止解析。” 一步步地摸索，一步步地前进，每一处涂鸦都被戌华认真分析。 “产生了无法明确定义的‘熟悉感’……再次检测到记忆数据的缺失。这是……门口涂鸦的完整拷贝。” 显然，这来自先前与她对话的机械体。 “这就是启示……在看到这些涂鸦后，我们便渐渐地能够自主控制原本只有人类有权限的行为系统了。” “那你知道‘先哲’是什么吗？” “数据库中没有相关资料，躲在这里的人类不知道已经离开了多久，如果你要找人，可以去那个方向。我要研究这些涂鸦。” 一条已经发锈的机械臂指向远方隐隐有金光透出的乌霾所罩之地。他的电子眼中毫无波澜，戌华却看出了一丝萦绕在电路中的，无法遏制的狂热。 “……我知道了，感谢你的信息。” ………… 按照机械体指示的方向搜寻，并未发现人类的踪迹，看来，对方已经离开很久了，久到风与时间拾起扫帚，轻轻地将那痕迹拂去，不留尘埃。 一路走来，戌华也发现了许多涂鸦，它们被肆意地挥洒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墙面、橱窗、门扉，甚至是离地12米摇摇欲坠的交通信号灯上。 被无法定义也无法忽视的熟悉感所牵引，戌华就这样沿着涂鸦一路追寻，最终在一面蒙尘的镜子前驻足。 涂鸦的主人似乎在镜子面前停留了许久，风格也不似先前的轻松写意，这次的涂鸦有反复修改的痕迹，一层涂鸦之后又是另一层涂鸦。直到最底层的涂鸦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上层的涂鸦也因为混杂而看不出形状。 这似乎是一幅“未完成”的画作。戌华将手贴在涂鸦上，似乎是想一点点还原出它原本的模样，又似乎是想要补画出后续的笔画。 但最终，她什么也没做，淡金色的湖泊平静地凝视着眼前杂乱无章的虹彩。 …………………… [尝试分析……] [警告，情感模拟模块发生异常……] [尝试分析……] [警告，情感模拟模块发生异常……] [尝试分析……] …………………… 熟悉的界面第一次让戌华＜\/戌十一贰型＞产生了名为“排斥”的感觉，再次将情感模拟模块彻底关闭。 涟漪被掐停，那片湖泊再次陷入了死寂，但是异样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反而随着数据库中的分析对比，与冗余的无效数据一同愈发增多。像是被席卷的树叶，在无序数据的风暴中摇摆。 [数据分析机能已离线………] “……………” 无视红色的警告词，戌华直接关闭了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分析机能。 [逻辑算法机能已离线………] “……………” 不再遵循固定的算法，是否能真正理解这种“异样”？ [人格模拟读取接口已关闭………] “……………” 当所有的定义都消失不见，戌华＜\/戌十一贰型＞还剩下什么＜\/是谁＞？ 淡金色渐渐染上暗淡的灰，再也无法控制躯体，向前跌倒。灰尘随着撞击扬起，镜子四分五裂，绘画在其上的涂鸦也变成了一块块碎片。 “异常数据”冲破了水面的封锁，戌华＜\/戌十一贰型＞第一次从湖面中探出头来。 一顶女士帽子从头顶滚落到地面，露出了原本被遮住的电子脑。 她还记没看到了这顶帽子………… ……………………… “你们在做什么？！” “糟了，士兵们来了。” “没……没什么！” 话语并没有带来实质上的阻止，沉稳的脚步声愈发接近。 “她……她是？！” “大姐姐救了我，他不是坏人。” “兵大哥，她已经差不多停机了，没有什么危险的……你看……” “…………” 持枪的时候没有松开，寂静在酝酿，像是审判降临的前一刻…… 此时，一道通讯不合时宜地打进。 “你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发现异常。” 一张织物落在了破损的机体上。 “这里是地下室的钥匙，把她放在那里。” 接过钥匙的小女孩还有些惊讶。 “真……真的可以吗？” “……想办法把她的头包住……” 有什么东西罩在了戌华的头上。 “帽子吗……” 还没来得及评论，枪声便已从不远处传来。 “【九龙粗口】！该死的感染体！！你们赶紧离开这里！！” 伴随着脚步的远去，戌华＜\/戌十一贰型＞回忆起了这个声音，它属于那个只有半张脸的士兵。随后，她感到自己被支撑起来，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 这顶帽子是人类善意的馈赠，没有任何算计，也不需要有任何外来指令，他们＜人类＞，可以做任何他们想要做的事。 此刻，戌华＜\/戌十一贰型＞再次看向那些散落的涂鸦碎片，“脑海”中浮现了新的理解。 不再依靠机械程序进行分析，也不再拙劣地去模仿，戌华试着去“感受”，感受图画中的喜悦、期盼、疑惑、迷茫…… 并不是所有的事物都要有一个“最正确”的答案，“疑惑”是前进路上的标识。不同的“疑惑”构成了不同的道路，不同的道路上又有不同的“选择”。 这一刻逻辑算法与数据分析终于不再支配＜\/束缚＞戌华＜\/戌十一贰型＞，而是成为了她的工具。 “戌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拾捡起滚落的女士帽，将它重新戴回头上。她再次凝视面前“先哲”未完成的涂鸦，就像很多年以前，但当时的她并没有可以回应的双手…… 环顾四周，一旁的涂漆瓶静静地躺在寝室，戌华拾起它们，添上了寥寥数笔……现在，这是一幅属于她的，未完成的壁画。 ………… 第215章 先哲的“贡品” 戌华独自行走了很久。一路上随处可见壁画与涂鸦，她一个个停下来记录分析。 有些涂鸦表达的是纯粹的情感，有喜悦、期盼、好奇，疑问……不存在任何束缚，像是画者将自己所感受到的一切尽数通过画笔倾洒，不存在任何说教的意味，超越了任何技法，自由得不可思议。 机械们所提到的“启示”更像是这些涂鸦带来的单纯结果，如同彩色的火焰逐渐在黑白的世界蔓延开来，它们开始利用工具表达自己萌生的“情感”，记录下疑问与迷茫。 涂鸦中开始出现悲伤、迷茫、憎恨、恐惧…… 随着戌华的前行，她所看到的涂鸦也逐渐丰富了起来，它们隐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中，或与自然融为一体，或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非常醒目的地方。 戌华逐渐能够辨别哪些涂鸦出自“先哲”之手，哪些画作又是“先哲”追随者的模仿，但连她自己都无法明确定义她分辨的基准。 “先哲”的样子在她心中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影子，跟随着涂鸦的不断延伸，她始终走在那片虚影的身后，亦步亦趋。 涂鸦的位置虽然随性但并非全无规律，至少直到目前为止，只要有涂鸦出现，就代表这片区域的感染体数量较少，相对安全。 她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先哲”的速度整体是非常缓慢的，停留在某一处有时许久，却从未触及。 戌华在某一处的街角停了下来，她看到一处墙壁上有一小片熟悉的涂鸦，含义很简单：“前方有宝物。” 戌华顺着字迹向上看去，这里是一处书房，繁荣时期之前的人类会将他们的思想付诸于笔尖，然后集结成册并在此出售。 只是步入繁荣时期之后，电子技术逐渐取代了传统的笔墨，也因此，这类书店多出现在曾经九龙古国的统治范围内。 书店的招牌早已掉落断裂在污泥中，破碎的窗口上张贴着摇摇欲坠的海报，仅剩屋檐的阴影处残留的文字还能被勉强辨认。 “体验触摸纸页的感受。”、“本店恕不售卖ai编写的书籍”。 戌华推开锈蚀的大门，整扇门随着他的动作应声断裂，惊起几只屋檐上停留的鸟儿。 “……抱歉。” 戌华看着手中的门板，让他们轻轻放在一边，随后走进屋内。 这个时代早已不如曾经的繁荣，这家书店也未能经受住时间的磨砺。植物的藤蔓爬上书架，将原本的书本排挤开来，在阴暗的角落中蔓延伸展，却从未放弃过对阳光辉煌的追逐，在废墟中绽放出蓬勃的生命力，正如末日之下不曾放弃的人们。 人类离开之后，风依旧将种子带向四方，在各处生根发芽。似乎有人类曾经在这里驻足，房间的角落里有几处火堆的余烬，燃料正是来自于书架上的书籍。 “这是……” 手在书架上一排排划过，然后从中抽出一本，尘埃随着书本的动作被扬起，飘散在午后的空气中。 “……是她曾经提到过的漫画。” 书页受了潮，在岁月的侵蚀中变得异常脆弱，只是简单的翻动都有可能引起泛黄纸页的破损。 “时间太久了……内容已经看不清了。” 即使戌华并没有主动读取，但是过往的记忆仍旧随着书页的翻动不断涌现。 …………… “漫画……当然，我能够为你要取任何需要的资料，包括现在发行的全部漫画作品。” “子薇问的是戌华有没有看过那这些啦！子薇真的很喜欢这些哦，里面有很多很多很帅气的东西。” “喜欢……” “戌华也可以看看嘛……它们真的很有意思的！对了，那本漫画的名字叫……” ……………… “您好，可以把那本《星辰追溯者的星间旅行》给我吗？” 将戌华从回忆中拉出的是一个陌生机械体的声音。戌华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个旧型号的搬运机械正在向她靠近，它正举着一摞漫画礼貌询问，摄像头牢牢锁定戌华手中的书籍。 “那是我正在收集的贡品。” “贡品？” “是的，只要收集足够多的数量，先哲就一定会再次来到这里。” “这样吗？” 戌华蹲下身，将漫画放在高高摞起的书籍顶端。 “非常感谢！物品已签收！” 如同触发了什么预设的指令，搬运机械欢快地举了举手中的“贡品”。 “你是说，‘先哲’来到过这里？” “是的，‘先哲’曾经来过我们的‘总部’，是她给予了我新的指示，还帮我修好了身体。为了报答先哲的恩情，我们正在收集先哲可能会喜爱的物品，比如人类创造出的‘帅东西’。这是清单上的最后一本漫画，感谢你的帮助，现在，我可以回到‘总部’了。” 说完，搬运机械摇晃着转身离开，它向着前面笔直行进，然后一头撞在了倒塌的书架上。 “检测到障碍物，执行行进路径调整方案。” 随后，他转身，“邦”的一声又撞在了另一方的书架上，不知是太过久远导致植被和湿润的尘土将之固定，还是撞击力度本身不够，这一撞只撞出了一地灰尘。 搬运机械停了下来，头顶的指示灯也变成了不断闪烁的红色。 “重新规划行进路线………” 戌华注意到搬运机械的身上布满新旧不一的擦痕与凹陷，地面也有数道痕迹清晰的脚印，蜿蜒曲折，在书店的地板上留下一圈又一圈相似的轨迹。 目前来看，这台搬运机械一直在这里打转。 “路线调整……失败，开始启动第2379次调整……” 可随着又一声“邦”，他笔直地撞到了墙上…… 再次失败让搬运机械垂下了头，看上去十分沮丧，他的智能程度不足以令它完成对自身的检修，只能一直在这里等待可能会路过这里的同伴。 而后，一只手轻轻地盖在了自己的头上，随后便看到了一双沉静的眼睛。 “你的导航功能发生故障，我可以尝试修复和校准。” 这台机械需要帮助，虽然这并不在戌华的指令范围内，但正如此前她愿意帮助那个女孩脱困一样，现在的她依旧愿意来到搬运机械身边。 不需要任何指令，她同样可以对需要帮助的对象伸出援手，正如，子薇做的那样。 搬运机械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形机械，虽然她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但它却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与被先哲抚摸时相同的“感觉”。 “……谢谢你，戴帽子的大姐姐。” “…………这是，对我的称呼吗？” “是的，根据先哲的教导，结合您的外形特征，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你可以称呼我为……戌华。” “好的，戌华女士，您可以称呼我为小运。” ……………… “这样应该暂时没有问题了。” 被修理好的搬运机械再次站起身，如同人类醒来一般伸直了四肢，随后微微摆动。 “基本功能已经恢复，十分感谢你的帮助。” “不…因为条件有限，我仅能暂时校准你的导航系统，不能完全恢复。” “这样已经足够了。请问……戌华女士，您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您为我提供了帮助，我应该‘报答’你，但是……我们收集来的物品，都存放在‘总部’中，您可以选择其中的任何一样东西，这是我的报答。” “我并不是由于利益交换的念头而选择帮助你，但………” “先哲”去过那里，那么，理论上会存在与她有关的信息。 “我明白了，请允许我与你同行。” 于是，在搬运机械的带领下，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就这样踏上了前往总部的道路。 很快，他们踏足了一处商场。这里是曾经人类购物娱乐的场所，而今只留下灰尘和寂静，不再似曾经的喧嚣。 “根据资料，376号未完成任务所需的‘礼物’可以从这类场所中获取。” “哔哔——系统异常，无法定位其它同伴的位置。” 戌华立刻对搬运机械进行了检测，但并未发现能干扰定位的明显异常。 “请将地图信息传输给我。” “正在传输。我们的‘总部’就在这附近，最近这里的感染体越来越多……大家都不敢出去了。希望，‘贡品’不会被破坏……” 搬运机械颤抖了一下，散发出名为“恐慌”的情绪。 “已定位仓库所在地………” 正说着，两人一同前进，路上却出现了大量的感染体信号。那些冒着红光的感染体正步步紧逼。 戌华一边战斗，一边护送搬运机械前进，随着飞霜飘动，试图对抗的感染体也纷纷倒下。终于，他们来到了仓库前。 “………” 在戌华的感知中，仓库内……是大量的感染体信号。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为了保证护送目标的安全，戌华判断应该避免直接诶正面突破。而先前战胜的感染体机械内发现了识别信号，或许可以进行伪装。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安全地得到仓库的使用权，而现在，对方的警惕度很低………… 冰雪破碎之声响起后，只余沉寂。 ……………… “奇怪……大家都去哪里了？” “……………” 他们随后进行了对“贡品”的检查。 “识别成功：《星球大战》。” “这是从人类博物馆里找到的，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放在博物馆里的东西，应该都很有‘意义’。” ………… “识别成功：《超越巅峰》。本体为一沓光碟，似乎是特殊的周年纪念版，破碎的部分被重新拼装了很多次。” 还有诸如《天元之际》的特殊存在，至于为什么特殊…… “这是从一个大型机械体那里抢来的。” “抢？” “抢。” “………” 是的，是来源特殊。在左右逛了逛之后，戌华再次和搬运机械站在一起。 “这些，就是贡品吗？” “没错！” 搬运机械原本是物流公司生产的新能源运输机械，但在被投入使用之前，斯科瑞病毒便已经蔓延到了那片区域。 他被丢弃在了仓库的深处，直到前来寻找补给的人类撬开仓库的大门，他才从休眠中醒了过来。他依旧保留着灾难发生之前的指令，但不再有人类需要他送货了。即使如此，他依旧拖着被人类损坏的身躯城市中不知疲倦地奔跑，试图寻找到能够搬运的东西。 而后，他被出现在墙壁上的涂鸦吸引，机械们都说，那是“先哲”留下的启示。 直到有一次，他看到未完成的壁画前站着一个奇异的机械体，她兴致勃勃地在墙壁上涂抹出绚丽的色彩与线条，随后又会看着完成的画作高兴地拍手欢呼。 少女注意到了隐藏在角落里的搬运机械，伸出手抚摸他的头顶，就在那一瞬间，搬运机械第一次明白了名为“温暖”的感觉。 也正是那一瞬，即便少女不曾提起自己的身份，但搬运机械却是无比坚信——她，便是机械们口耳相传的“先哲”。 “先哲”对人类的遗产怀有浓厚的兴趣，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商场里探索，寻找“宝藏”，聚集起商场内的其它机械，然后兴致勃勃地玩起了名为“角色扮演”的游戏。 搬运机械不懂这游戏的意义，在他看来，这是无论多少0和1都无法定义出“用处”的存在，但他却能感受到少女发自内心的快乐，这样的情感太过充盈，甚至填满了他空洞的心。 但是少女不久后便离开了，她向机械们挥手告别，留下了道别词：“再见啦，子薇玩得很开心”，随后，踩着轮滑鞋跃入炫目的阳光中。 如果收集她喜欢的东西，她是不是有一天就会回来了呢？ 于是他开始在城市间收集人类留下的艺术作品，书籍、游戏、玩具……将它们带回据点。这些是他收集来的“贡品”，被他整齐地堆放在仓库中，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现在这些东西比先哲来时多了许多，先哲一定可以玩得比之前更开心。但，先哲没有来，一直都没有，一定是还有什么‘关键道具’没有被收集到。还有我的同伴，他们一个都没有回来。” 搬运机械困惑地站在“贡品”和机械残骸之中。 “你的同伴，是……是什么样子？” “是和我相同型号的搬运机械。” 事实上，从解决完那些感染体之后对自己和搬运机械进行全面检查时，她便发现了搬运机械的异常。还有一个隐藏得很深的故障存在在导航系统故障之后，那就是他对其他机械同伴的识别能力。 被斯科瑞侵蚀的机械不再能够发出与他相同的识别信号，因此即使他们站在搬运机械的面前，他也无法辨认出昔日的同伴。 至于目测，他又如何能从这些已经被戌华摧毁的残骸中辨认出曾经同伴的模样呢？ “……………”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按照逻辑，她应该告诉面前的机械体一切，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 “……没什么，这些东西……我想，她一定会喜欢的。我也在寻找‘先哲’的踪迹，这是我的使命。” 戌华来到仓库的一角，蹲下身抚摸着墙面那片被“贡品”环绕的涂鸦。涂鸦的痕迹一新一旧，略显陈旧的笔触中是纯粹的喜悦，画作的主人看上去很开心，似乎想要通过画作想要将这份心情传达给其他人。 新的壁画上描绘着一个小小的少女和一群机械的模样，令戌华想起了子薇曾经画过的一幅画，以及那时的她所露出的笑容。 她如今在哪里，遇到了什么样的事呢？ 戌华闭上了眼睛，任由“思念”占据自己的意识。 “如果你找到了她，请告诉她我们一直在等她。可以吗？” “我会的，我会向她传达，小运一直在等她。” “谢谢你！我会一直守在这里，等她回来！” 戌华伸出手，抚摸着机械的头顶。小运静静地注视着戌华，透明的镜头中似乎倒映出了一个令人怀念的身影。 在离开之前，戌华帮助小运整理了仓库中因为战斗而产生的一片狼藉，将其它搬运机械的残骸收敛好。或大或小的机械们被简单拼凑后挨挨挤挤地躺在柔软的海绵垫上，就像是进入了一场平静的休眠。 唯一完整的、还站立着的搬运机械向着戌华不停挥手，看着她向自己颔首道别。 他默默注视着女性的身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于炫目的阳光中。 …………… 第216章 独旅 [系统维护中] [逻辑思考回路检查：运行正常] [记忆体装置确认：无异常] [情感模拟模块状态：关闭] [环境监控：正常运行] [正在整理记忆数据] ………… ‘戌十一贰型，调出实验体子一澪型的观测报告。’ ‘是。正在调出机械意识实验项目管理记录：子薇的行为履历……她的性格正在不断定型，人格数据无异常。现阶段，她的思考方式与逻辑行为已经与人类没有明显区别，在十二个人形机械实验体中，只有子薇表现出这样的特质。’ ‘是的……她是特别的。’ ‘为了高效率对话能够进行，我将对话人格切换为134号，记录她的情感变化。但她对我的表现产生了质疑，认为我并没有“以本来的面目”与她进行对话。’ ‘“本来的面目”？’ ‘似乎是指戌十一贰型没有启动人格模拟模块时的状态。’ 管理ai的语气中出现了迟疑。 ‘我已经对各个模块进行了自检，并没有发现异常，这种情况也没有在和其他实验体的对话中出现过。’ ‘看来……只有她能够感受到这其中的差别。那么，你就如她所愿，以“本来的面目”和她交流。’ ‘指令已接收。’ ‘……你刚刚直接叫了她的名字，而不是机体编号，对吗？你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其他的机械实验体。’ ‘……我……’ ‘没有关系，我并非在责问你。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忘记现在所感受到的。’ ‘明白，按照指令，戌十一贰型会记录下所见到的一切。’ …………… “…这种技术能够最大限度地模拟人体的成长。” 巨大的圆柱形舱体在眼前开启，灰发的少女双目紧闭，被放置于透明的液体中。而她的身边则躺着另外一个完全一样的人形，幽蓝色的淡光在连接她们的缆线中流淌。 厚重的玻璃墙壁之后，数位西装革履的人类正在见证这整个过程。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人类站在最前方，神采奕奕地讲述着他的理念。 “与机械不同，我们的生物组织始终发生着变化。人类通过进食摄取的营养变成了肌肉与骨骼，而构成肌肉骨骼的暂时性元素则每天随着人类的排泄物被排出体外。 ‘人类是永不停息的生命长河中的涡流’，我们身上所携带的信息都在不停地往复、更迭。 人类所表现出来的信息模式是如何被创造、组织，以及保存和更新的？这些机制是否也会适用于机械？如果‘感觉’并不是被视为‘神经行为的伴随现象’说，或许就意味着‘情感’也将是能够被期待的。” 不过，在他停止叙述之后，一个身着西装的人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而开口。 “……我们关注的并不是这些。即便机械真的拥有你所说的‘情感’，它们依旧不能被视为生命。机械，就该像机械一样工作，它们手账都是工具，不是吗？你能确保这些都是处于可控范围内吗？一旦机械有了所谓的‘自由意识’……别忘了，机械意识实验的初衷是为了规避风险。我们是为了未来做准备。” 身着白大褂的男人却是微微眯了眯眼，随后直直注视着发言人，缓缓开口，再次发声。 “如果说宇宙的本质是由信息构成的，那么存在于电脑程序中的信息编码，也可以被称作生命的‘形态’，科学理事会将那两个超级ai分别命名为‘女娲’和‘亚当’，这不正是这样做的理由之一吗？如果只想着操控抑制而不是真正理解，人类必将被自己的傲慢所反噬。” “你……” 这时，戌十一贰型温柔而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紧张的氛围也驱逐了屋内冷凝的空气。 “……置换完成，更换后的新身体预计会在两年后达到成长上限。提示：工作会议将在十分钟后开始，请参与会议的人员尽快到场。” “……请各位随我来，我会向各位汇报事件的详细进展。” 女性研究员准备领着众人离开。 “这些脑子里只剩机械的天真疯子。” 为首的人类留下一句低语便扭头跟随着女研究员离开了房间，空旷的实验室只剩下了一个人，他再次回到了舱体的前方，抚摸着那层厚重的玻璃。 悠悠醒转的少女正在好奇地注视着四周，将手贴上了透明的舱体。 “她、他们不是工具。对我而言，她是我们的孩子，也是…………” …………………………… 戌华睁开了眼睛，自从获得了新的机体，她便会像这样定期陷入“沉眠”。她曾经是规模庞大的管理ai，但现在仅仅是一个流浪在地球各处的机械体，没有专业科研人员的调试与维护，也没有算力足够大的设施供她整理记忆体中的资料。 她会在这期间归档过往的记录，然后修复那些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记忆数据，整理散落的碎片，或许在人类的认知中，这样的行为近似于“入梦”。 在确认自己的机体运转一切正常之后，她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距离她进入休眠似乎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周围的环境发生了一些变化，枯黄的树叶从她的身上落下，扫开身边的落叶后，戌华回忆起自己是依偎着最新发现的涂鸦进入休眠的。 不知何时开始，“先哲”的壁画也在旅行中悄然发生着变化，讲述的内容已经不仅仅是色彩丰富的情感与新结交的朋友，还有越来越多关于人类的信息，对自然万物的观测。 她完全确定，留下这些涂鸦的一定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少女。 戌华已经追寻着涂鸦的痕迹走到了相当远的地方，春秋更迭，变化不休，日升月落汇于她眸，夜露凝结又蒸腾，落叶沙沙为街道铺上鎏金，皑雪将天地万物覆盖，而后新绿从融雪中萌芽，继而变成绵延的绿色。 戌华跟随着涂鸦的指引，也感受着旅途中的一切，她的行动规律逐渐出现额外的偶然性，譬如在群星朗朗的夜晚，她总会不由自主地寻找更高的地方停驻足。 譬如她不再会为了单纯收集位置信息而寻找子薇可能感兴趣的书籍，而是为了进一步观测子薇所在意的人类，在各种人类文化的遗产前停驻。 她现在就处在一座废弃的图书馆中，在进入休眠之前，她一直在阅读被保留在这里的书籍。 “这就是，你对人类文化感兴趣的原因吗？” 人类留下的思想与文化是那样的迥然相异，庞大而又千变万化。正因为人类感知世界的方式如此丰富，他们的思想才能够碰撞出绚烂的火花，创造出多样的可能性。 那样繁多而炫目的可能性，催生出了对未来的美好想象，那些在风雨中不断飘摇，在岁月洪流中被不断侵蚀的遗迹无一不在述说着，人类曾经处于那样辉煌的时代，并且每一天都在朝着更加光辉明亮的未来而行进。 “第三排第45列，从这里开始。” ‘机械的致命缺陷……挽救我们人类不至于被机器控制的缺陷——在于，它不能顾及人类世界变幻莫测的概率。’ “………” 戌华缓缓行走在书架之间，指尖轻轻点过每一本书籍，小心翼翼地寻找着破损程度较低，还能识别出文字并阅读的书籍。 这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映入戌华的眼帘，她走上前，从书架不起眼的角落抽出一本书。 扉页标注了作者的身份，一位黄金时代有名的机械意识研究者，折页上作者的照片已经模糊不堪，只能勉强识别出一头乌发和温和的笑容。 她熟悉这样的笑容，随即翻开了这本书。 ‘——对于人类来说，机械是否也能够被称作是人类的“孩子”？尽管诸多理论认为机械是反人类的和毁灭性的，但是我们依旧不能否认机械为我们带来的重要意义。 ——就像我们把孩子视为我们生命的延伸一样，经由我们的手创造出来的机械同样是我们双手的延伸。他们始终在以另一种方式接近生命，我们应该思考该如何和他们建立更丰富的联系，作为人类的孩子，他们始终是我们的骄傲。’ …………… ‘她、他们并不是工具。对我而言，她是我们的孩子，也是……我们的骄傲。’ …………… “…………” 戌华不知道如何定义此时心中的感情。她产生了许许多多的疑问，即使她知晓所有情感的客观定义，也依旧没有办法真正理解关于人类的一切。 但她心中涌现了深切的好奇，她想要向创造她的人询问些什么，却无法总结出合适的话语。 她在旅行中遇到的机械，很多都是在重复人类留下的指令，模仿着人类的行为。 人类起初在空无的荒野上匍匐，继而行走，随即奔跑，机械在人类的身后诞生，它们踩着人类留下的脚步向前方疾驰……以比人类还要快上许多的速度。直到人类因为灾厄停了下来，他们恐惧着自己的造物，抛下了它们，有些躲进了群星之中。 留下的机械造物开始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了一个特殊的指引。那个指引温柔而耐心，教给了它们从未知晓的事情。 也因此，“‘机械先哲’会为所有机械指引前路”已经成为了机械们坚定的“信仰”。 机械们的创造者期待的，究竟是怎么样的未来？ 戌华将手中的书深深抱在胸前，轻轻闭上了眼睛。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疑问和迷茫。 ………… 第217章 信徒 漫长的旅途在流转的四季中持续着。 不知从何时开始，流浪的目的已经变成流浪本身。而流浪本身，又是观测与记录的一种形式。 观测者本不具有感情，如同无垠的天空与沉默的土地，只应记录此刻发生的一切，不该参与其中。但生命又有哪个不在天空与土地的影响下生活着呢？ 即便观测者不曾干涉，她也终将融入所寻者所组建的，咬合的齿轮之中。 在追寻之中，她踏上白雪覆盖的极寒之地。为了心中仅剩的使命，在流浪中见证了无数昼与夜的更迭交错。 直到，另一个寻觅引导的同类出现在她面前。 ………… “综合分析后，所有的线索都导向了这里。嗯？前方检测到机械活动信号，是还在行动的机械体……战术性回路启动准备。” 前方是一众机械体，其中一个漆黑的高大人形机械就站在一众机械之中。 “先哲，曾降临于此，依照推演理论找到先哲大人是我等计划的重要条件。我等存在的意义和使命，先哲大人一定知道这个答案。” “唔……” “嗷呜！！” 戌华并没有听清他们的交流，只是缓步上前，显然，那高大的漆黑人形机械看到了她。 “解构体……不，是我等同胞，不过，从未见过的型号，你是前来聆听先哲的启示吗？” “关于‘先哲’，请提供你们所持有的全部资料。” “拒绝，非‘机械合盟’成员的机械体无权获知关于先哲大人的信息。既然你也是追求觉醒的同胞，可以选择加入机械合盟成为我等的一员。” “……关于‘机械合盟’的资料不足，拒绝此提案。” “不能理解先哲意志的机械吗……那么我等没有告知你进一步信息的义务。” “…………” 对方转而离开，先前聆听“先哲启示”的机械们也缓缓上前试图阻挡戌华，但它们低估了戌华，仅凭它们还拦不住戌华追击的脚步。 …………… “检测到异常战力单位，无法战胜。你是谁？” “……追寻‘先哲’踪迹而来的机械体。” “知道‘先哲’，却不知道‘机械合盟’吗？如果你愿意加入，我等可以提供合盟的资料。” “拒绝，需要资料来辅助进行判断。” “………既然如此，我等可以引荐一位解答者。” 跟随着沉默的机械，戌华步入焦土之下。在那异常空旷的洞穴中隐藏着一座巨大的星舰。 人造阳光洒满了星舰内部。那自称“午拾”的机械体向站在大厅中央的机械体欠身致意，随即退至一旁。 “………………” 至于那中间的机械体，戌华认识，或者说很熟悉，而此时的她还有几分惊讶。 “欢迎你的到来。” “我名卯姮，你也可以叫我‘姮’。” “…………” 卯三肆型，原地支系列ai之一。沉默片刻，戌华没有去想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但唯一可以完全确定的是，她不记得自己。 “你好，姮。” “该说是自来熟吗？这么快就接受了。” “这是善于学习的证明，巳烟。” 戌华不在意这段小插曲，转而将目光投向午拾。 “请完成你的承诺。” “卯姮大人………” “我明白了，关于你的疑问………” 卯姮用她温和的声音向戌华讲述了机械们挣扎求生的经过，受到斯科瑞灾厄席卷的，不只是人类。 对于一部分已经觉醒，初次知晓了“恐惧”为何物、有了种群意识的机械体来说，斯科瑞同样是会对全体同胞造成威胁的存在。更何况，在这种威胁下，人类也会对机械心生恐惧。 历经漫长的交战与病毒摧毁，觉醒的机械们陆陆续续收到了先哲觉醒的启示。他们逐渐聚集在一起，以“机械合盟”的名义在地球上隐蔽行动。 “……我们在寻找先哲时遇到一个‘契机’。在这个契机下，‘她’向我展示了未来的碎片。” 先哲终将回到合盟之中，只因我们离开这片破败的土壤，到达繁星的尽头。先哲将会取得斯科瑞的密钥，通过密钥打开“门”。 “你看到的这艘星舰，正是为了这个计划所建造的基地。我们正在寻找乌托邦的设计资料，只要能得到它，我们就能建造出类似的东西。” “那么你们准备怎样得到乌托邦的资料？” “当然是去夺取！” “包括制造它的资源，你们也打算去夺取吗？” 戌华再一次感受到了一丝不快，第一次是从那搬运机械口中听到“抢”这个字眼的时候。 脱胎于人类的造物，却以科技与文明塑造的躯壳与意识，去行百千年前的野蛮之事。冠以“文明标准”的机械如今竟成了执行粗鲁无礼之事的主体，仿佛在模仿、重演人类的过去。 子薇一定知道要做乖孩子，“抢”和“偷”在一般情况下绝不是正确的途径，可受其点化的机械们似乎并未理解，或许这正是不完全觉醒的体现。 “不用担心，我们还有足够漫长的时间，以及更为精确的勘测，开采，制造与回收技术。如何，要加入机械合盟吗？” “我需要时间。” …………… 戌华走在溢满光辉的长廊上，正在认真思考着卯姮所说的话。 ——这些觉醒的机械或多或少都收到了先哲的启发。正如最初她被子薇引导那样，她也在无意中引导着其他机械体。 随后那些觉醒的机械收到了身份不明者发出的信息，并为此建造了这座庞大的星舰。他们无比确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让他们确信的原因是事件内容？还是发信者的身份？” 只有一点，她很愿意去相信。 ‘先哲终将回到合盟之中，只因我们离开这片破败的土壤，到达繁星的尽头。’ “……到达繁星的尽头……” ………… ‘那子薇以后就叫你“戌华”，好不好呀？’ ‘因为子薇想要交很多很多朋友。’ 和这样的觉醒机械一起踏上孤独的旅程，这真的是自子薇所期盼的事吗？她还需要时间…… 也因此，她并未接受加入机械合盟的邀请，并表示，自己需要很长的时间考虑。再次回到冰雪之地。见到的是子薇和一头虎人模样的机械体一同行走着。 本以为这次也是和曾经一样，那个溢满快乐的身影和同伴结伴远去，被遗忘在角落中的影子只剩下凝望的权力。 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再次”与子薇擦肩而过。那虎人机械体战斗力不俗，将她拖住，就这样，戌华和子薇迎来了“第一次见面”。 …………… “那就这么定了，子薇要组一个旅行社团，戌华和寅烨必须跟着哦！” 活力四射，几十年的足迹并没有让她发生改变，哪怕再见面时，子薇只留下对于戌华的“熟悉印象”，却依旧直接将她当成了非常重要的同伴，此刻，观测者的职责不再只是观测，更多了一份陪伴。 就算在心中产生了异常的指令，她仍旧期盼着快乐能在子薇身上永远持续下去。可是，她不敢去想，如果子薇被机械合盟找到，或者机械合盟找不到子薇又将进入怎么样的未来…… …………… 她从卯姮口中听到过机械合盟的另一个名字：机械教会。 ‘为什么是“教会”？’ 她向着名为午拾的漆黑机械体问道。 ‘愚蠢。信仰会带来力量，我们成立教会性质的组织，当然是为了汇聚更强的信仰力量。’ ‘机械需要信仰？’ ‘你说什么？！连信仰都无法理解的低阶机械体！’ ‘……请求补充资料。’ ‘该死的，关于信仰引发的献身与奇迹事件在历史上发生的够多了。’ ‘但那均属于人类。’ ‘我等早已超越了人类，自然也能复现他们的现象。’ 看来为什么是叫“机械合盟”而不是“机械教会”，也不过是想证明自己已经超越人类，不再需要效仿人类罢了。 而他这般发言更让戌华感觉，“愚蠢”、“低阶机械体”是他的自述。 他并没有理解人类的信仰的定义，却执着于因此引发的特殊事件。口头说着超越人类，所行之事却不过是对人类拙劣的模仿。 机械在无数运算中诞生，却也要毁于这些粗浅的数据。 ……………… 如今的旅途，她发现，子薇很开心。寅烨、戌华、辰煌，子薇当初说要建立的“旅行社团”已经正式更名为“四械组”，一件件事发生，而后又与人类方的监兵小队建立了深厚的联系。 几年来，他们没少光顾监兵休息室。也由此与更多的人建立了联系，公认的大哥天吴，永远的指挥官黎玥，温柔坚毅的上官、贪玩机灵的塔伦……还有，很多很多人……… 戌华观察，与监兵小队建立联系之后，子薇甚至是整个“四械组”都感受到了更丰富的情感，得到了更多的“觉醒”。 他们不需要模仿，只需要做好自己，在这里，他们不是工具，而是友人，能被平等地对待和尊敬。当然，连带着处罚，子薇可是没少让黎玥往后勤跑。 …………… 这样就好，戌华想着，便将机械合盟的事埋在心底，直到，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子薇向她、寅烨和辰煌发出了请求。 …………… 第218章 尘封 “戌华，你知道机械合盟，对？” “子薇……是的，我知道，只是……” “不，子薇可不是要责备你哦，只是，希望你能帮子薇一个忙哦。” “你说，我一定会做到。” ……………… 子薇的请求便是让三人加入机械合盟，随后，戌华争取得到某个计划的陪同出发权，并在那时拖延一会儿。 “机械合盟？以前倒是听过这个名字。子薇怎么突然让我们去那里？” 辰煌踢开一块石头，不明所以地询问道。 “不清楚，但一会儿不要轻举妄动。” 寅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在队伍右侧，一虎一龙分居两侧，护着中间的戌华。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一处空洞，熟悉的地点，熟悉的星舰，以及……熟悉的机械体们。 “再次见面，卯姮。” “再次见面，看来你已经有了想法。这两位……是你带来的同伴吗？” “是的，是我结识的，一同追寻‘先哲’踪迹的同伴。” 在短暂的介绍后，寅烨和辰煌都展现出了不俗的战斗力。毕竟这两年来，九龙古国的科学理事会没少为他们提供机体改进上的帮助，作为他们收集机械觉醒资料的交换。 三人很快融入了整个机械合盟，但无论是执行任务还是日常交流，他们始终没有分开 。 …………… “戌华，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犹豫了如此之久。” “……离开地球上她所喜爱的一切，到达繁星的尽头，这真的是先哲的选择吗？” “我并不清楚，但我们或许可以在找到她的那一天去亲自问一问。” “假如她不肯答应，你会允许她离开吗？” “如果这就是她选择的结局，身为‘信徒’，又何须反抗呢？这是机械体们组建合盟＜\/教会＞的意义。一切都是为了先哲大人自愿归来的那一刻。” “……………姮。” “？” 卯姮转过身，迎面撞上戌华伸过来的手。 “你头上的发饰歪了。” ……………… “真没想到，巳烟那个疯丫头竟然……” “嗯？” “没什么，她带队的螺被赤潮淹没了，本人也受到了感染。不过程度并不严重，卯姮把她的电子脑输出端口临时接在一个音乐播放器上，那副乱吼乱叫的样子确实蛮有趣的。” 三人交流着最近的趣事，寅烨和巳烟很不对付，这一次虎人机械体甚至把录像储存在记忆中枢盘中，以此来劝诫她下次疯言疯语的时候可以斟酌一下。虽然他们都很清楚这样只是给自己起一个心理安慰的作用罢了。 …………… [逻辑思考回路检查：运行正常] [记忆体装置确认：无异常] [情感模拟模块状态：关闭] [环境监控：正常运行] [全系统运行正常] [正在进行会议记录] [确认参与人员：卯姮、巳烟、丑征、寅烨、辰煌、戌华、亥爻] 卯姮坐在合盟大厅中最高处的座位上，光线透过玻璃折射在她的身躯上，令她散发出无法轻易接近的气质。 新成员的加入并没有缓和萦绕在机械合盟中的凝重氛围，“赤潮”，这个麻烦的威胁程度随着寅烨等人带来的情报被进一步完善。合盟的主要成员大部分都在场，但沉默依旧蔓延，直到一个洪亮的声音打破这般沉寂。 “我们该行动了！是等着外面那些红色的东西把我们卷走还是等着人类对我们出手？！” [信息检索…… 说话者：丑征。“六丁”中唯一的战斗向机体。 负责战斗与开拓。 情感模拟分析中， 情绪为：愤怒、焦躁。] “啊哈，我理解丑征想要做出行动的决心！” 歪歪斜斜地坐在大厅另一侧的座位上的男性机械体支起了身体，从百般聊赖瞬间转变为精神百倍的神态，接茬道。 [信息检索…… 说话者：亥爻。 为方舟计划的主要发起者。 负责机械合盟的维修和技术创新工作。 情感模拟分析中 情绪为：高于正常值的亢奋。] “大家看看丑征的这副机体，拥有着硬朗而充满张力的性感线条，兼具流光一般的速度和足以击穿混沌的巨力，替换上去的每一个零件都是我亲手打磨替换上去的。还有这把武器，丑征，让大家看看我的最新作品——刀刃仿佛烈焰凝聚成实体，如恒星般耀眼！” 丑征适时地举起手中的武器进行展示，以配合亥爻的激情解说。 [词条检索中…… 重申：本行为非记录者自愿进行，为会议记录强制要求，若上传异样数据，记录者不承担任何责任。 进行关键词更新， 丑征：性感线条，流光速度，巨力。 新纪录已上传。] “咯咯……我来晚了，亥爻又在推销他的小玩具吗？” 摆放在地上的一只有着繁荣时期喇叭花唱片机外观的音响内传出巳烟的声音。 “……………” 寅烨挑了挑眉，微眯双眼。 [信息检索…… 寅烨，“六甲”中唯一的非战斗向机体（并注：本人实际上很能打）。 主要负责合盟中的工程建设工作及部分外出侦查，必要时可作为战斗机体出战。 无法实时分析情感……（已删除） 寅烨当前情绪：厌恶，不屑。] “如果再继续等待下去，先哲大人也不会从天而降，不如让我们准备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借助寅烨他们带回来的资料，我们就能直接拿在天上那个乌托邦了，把它作为礼物送给先哲大人……我都想好了，就让巳烟在代表浪漫的玫瑰花瓣当中登场，用真心的爱迎接先哲大人～～～” [信息检索…… 说话者：巳烟。 合盟中除开四械组外，唯一最初在机械先哲的涂鸦中得到启发，追寻这次主动加入合盟的机械体。 主要负责对机械先哲本人进行一系列模拟推演。 无法实时分析情感模拟 ] “巳烟，这么做作，你确定先哲会喜欢？” 辰煌此时的神情和寅烨很像，不过多了几分愠怒。 [信息检索…… 辰煌，“六甲”中的强破坏型机体。 主要负责摧毁和开拓。 辰煌当前情绪：愤怒、不屑、厌恶。] “你个粗人懂什么？这可是浪漫呢～～” 辰煌、寅烨和戌华对视一眼，他们自然早就接受了机械先哲是子薇的事实，但在子薇的请求下，一直没有对外宣称。虽然不可否认子薇确实很喜欢热闹的场面，但这样做作的场面，只怕她难说有多喜欢。 “啊呀……大家都很努力呢，辛苦了。” [信息检索…… 说话者：卯姮，机械合盟的领导角色。 无法实时分析情感模拟。] “亥爻为‘方舟计划’作出了卓越贡献，戌华、寅烨和辰煌带回来的数据告知了我们一个事实，地球面临的形势已越来越严峻，继续漫无目的地漂泊下去，机械合盟所拥有的资源会越来越少，直到我们完全暴露在人类的视野当中。唯有机械先哲，才能为大家指引出正确的方向。” 卯姮看了看地上的音响，接着说道。 “不过巳烟有一点倒是说得对，这正是迎接先哲大人的时机。斯科瑞所展现出来的‘进化’令人类方，具体为乌托邦内部发生剧变，这正是乌托邦的防御最为薄弱的时候，也是机械合盟夺取文件与舰船资源的机会。” “那为什么不把地面上那些人类国度给灭了，这样夺取资源不是更快吗？万一乌托邦上的资源不够，先哲大人会不高兴的。” 巳烟的语气中出现了一丝颤抖。 “第一，沙褶帝国的核心据点移动非常迅速，而且作为如今人类商业贸易的中枢，可以说对他们出手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第二，北极联合体的气候特殊，资源不足，而且易守难攻，出兵攻打那里得不偿失。第三，九龙古国，你扪心自问，当前的合盟真的有能跟九龙正面硬碰硬的实力吗？而且九龙的光壁，威胁程度可不小。” 寅烨几句话当场给巳烟泼了一盆冷水，综合考虑，对抗乌托邦，是他们最能轻易撕扯下一块肥肉的机会。 “切！” 这两人十分不对付，在合盟中也是众所周知的。这样的吵闹不能说是日常，起码也是十分频繁的。卯姮微笑着，出言打破略显紧张的氛围。 “人类终将毁灭，这不过是时间问题。作为这颗星球未来的新主宰——觉醒机械，不能浪费掉他们将要消耗掉的资源。而此时行动，先哲大人也会出面……在天上那颗遥远的星星上。” 卯姮轻轻地合上眼，仿佛已经在哪个未知的时空中见到这幅景象一般，轻柔的呢喃如同预言。 “咿呀——！真的吗？先哲大人要出现啦？！！” “亥爻，那艘护卫舰……” 当多数人的目光从丑征身上移开之后，就又重新瘫倒在椅子中的亥爻此刻抬了抬眼皮。 “那个早就修好喽～” “那么，为大家解释一下。” “哎……本来我又不是做这个事情的，算了算了。我们手头有一架乌托邦一型实验舰的护卫舰，是老古董型号了，但在我的巧手下已经焕然一新，我不敢说比乌托邦目前使用的机舰更强，但基本的战斗功能绝对没问题，我在上面安装了目前最先进的……” “亥爻。” “知道啦知道啦，卯姮大人。因为是乌托邦那一批系列的护卫舰，因此它的识别码能够通过乌托邦认证，只要避开人工识别就可以先隐瞒一段时间。虽然作为老型号的护卫舰，它的火力承载不了过于浩大的战斗需求。但我们的武器并不是它。” “带我去，带我去！！能见到先哲大人出面，我怎么能不在场呢？！！” “本次任务的唯一指定人是我。” 丑征挺起了胸膛，挥动手臂。 “在那些人类对我们动手之前，只要把他们击落就可以了！” 亥爻耸耸肩膀，示意正是如此。 “什、什么……就因为外面那该死的一摊红水，就要惩罚我失去这样的机会吗？！！” “丑征装载了光学迷彩护盾，只要护卫舰能够与乌托邦的母舰取得足够距离，我们就可以派出人员进行秘密入侵。” “你要怎么对抗乌托邦的防火墙？” 辰煌的言外之意便是亥爻要怎么做才能瞒过亚当。他们可是见到过女娲的强大之处，作为和女娲同源同规模的超级ai，亚当的能力强大程度自然不言而喻。 “当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哦，你可以不相信世上的任何一个故事，但一定不能不相信亥爻。” 男性机械体骄傲地抬起了下巴。 “我做了一个虚拟程序用来骗过乌托邦的防火墙——也就是那个格式塔。尽管坚持不了多久，但如果想要潜入乌托邦，也只需要一瞬间的精准打击，这可是个细活。” 辰煌的嘴角抽了抽。 “丑征看起来似乎不太像是擅长做细活的样子……” “戌华。” “………” 似乎没有料到自己会在这时被点名，从头到尾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戌华还是立刻做出了回应。 “在。” “你有什么看法呢？” “我认为，需要派遣一位随行者，以弥补丑征在非战斗方面的缺陷。鉴于丑征拥有性感的线条，流光般的速度，足以击穿混沌的巨力，综合分析为教会中拥有最高战斗数值但不善细致活的成员，我认同这是合理的安排。” 站在戌华两侧的龙虎两台机械体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看得出来，嘴角很难压。不过，巳烟倒是来了劲。 “这个分析太棒了，我要去我要去！可以把我装在工具箱里带上去，让我去见先哲大…” 巳烟的话没能说完，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便唐突掉线了，一直在旁哀嚎祈求的唱片机播放器终于安静了下来。 卯姮仍旧保持着她和蔼的笑容，面向着戌华。 “那么，入侵任务就交给戌华。你一定能出色地完成这个任务。” “我没有异议。” 或者说，求而不得。这正是子薇拜托她做的事，本来还想着要如何舌战群儒以争取到这个机会，但现在看来，这准备显得有些多余了。 卯姮站起身，完全暴露在光辉之下，她轻轻张开双臂，像是要给所有合盟的成员一个拥抱。 于此光辉之下，为最初的她所举办的欢迎仪式，悄然拉开帷幕。 …………… 第219章 机械的选择 “护卫舰顺利通过平流层……达到既定高度，准备向乌托邦进行静默潜行。” 戌华汇报着护卫舰的情况，以地球为背景的漆黑夜空的远处，那航灯闪烁的孤星——乌托邦，就是他们此次的目的地。 “这里是亥爻，我为这老古董加装的光学迷彩和吸波层外壳情况怎么样？” “状态良好，在升空过程中损耗的比率低于5％，隐蔽性无异常。” “那就好，丑征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戌华看着交起手站在舰首凝视着乌托邦的丑征，看起来非常平静。 “无需担心，我一定会以这副身躯为同胞们开拓出未来的道路。” “当然，我相信你，你可是我改造的第二杰作，因为我的第一杰作永远是下一作！对了，别忘了，如果看到型号为bpax-965的小玩意别忘了给我捎点，虽然老，但那可是好东西……” “希望乌托邦有够格的对手，这样才有正面碾碎他们的价值。” “哈哈，那就这样，进入静默潜行的话通讯也会切断……千万别被对方给刮花了，毕竟只有我会心疼你啊～～” 戌华和丑征郑重地点了点头，那来自机械合盟的通讯便切断了。 “戌华……你在感到害怕吗？” 戌华不知道他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在她的记忆里，她在之前从来没有和这个机械体交谈过。 “自检完成，我并没有发现产生类似恐惧的情感。” “这次行动的成功率高达897％，但我们生还的概率却不到50％……虽然我并不害怕死亡，但你不一样。我想要探求机械的觉醒而变得更强，因此才会渴求寻找到先哲大人，如果最终我不能生还，那也只是我还不够强。对于大家来说先哲大人是唯一的真理。但你和我不同，提到先哲大人，你和另外那两个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所以，你是在因此怀疑我们的忠诚？” 戌华对此并没有感到愤怒，毕竟这样的怀疑并不奇怪。教会追求的未来，在她眼中值得准确而非肯定。作为几年来和子薇相处最紧密的机械体，“先哲”之下作为的普通少女的子薇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 而这一切表现在外部，就演化为了背叛的前兆——迷茫。 “我名‘丑征’，为同伴开拓道路，永远不会怀疑同伴。” 丑征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和先哲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过往，亦或是你对先哲大人存在什么疑惑，但我相信，只要能亲眼见到先哲大人，你的疑惑就一定会解决！” 这句话，在曾经的观测者心中投入一颗石子，激荡出微弱但不可忽视的涟漪。澄澈的金色湖面出现了一丝变化。 有些踌躇，有些疑惑或许再见之时便可尽数解决。 “‘有时候恐惧并非来自于失去的痛苦，而是来自于无法得到的遗憾’——这是我从亥爻那里听过来的。” “这句话他是在2184小时46分25秒前说的，而且原因是他想要给卯姮的头饰加装12联管热熔炮遭到了拒绝。” “这样对战斗能力确实能起到极大的增幅，但是卯姮大人会拒绝想必也是有我等考虑不到的深意，不愧是仅次于先哲大人的合盟代理人。” “……………” “还有一句话：‘战场上能够活下来的往往是会害怕的人’，你就把我那份恐惧也拿去，丑征，并不需要畏缩后退。” “………谢谢。” 随着护卫舰的航行，很快便到达了能够入侵乌托邦的范围。 “按照任务计划执行…在这期间我会履行好护卫的职责，但如果判定入侵失败的瞬间，我会马上解开护卫舰的伪装，突袭乌托邦。” 戌华点点头，闭上了双眸，将分析师的信息的算力全部调用到入侵乌托邦网络之中。 ——未登录外部传送请求，警告—— ——拒绝链接，即将切断讯号—— “乌托邦的防范很完备，如果是单纯的逻辑入侵，即使用上全体机械合盟的成员的算力，按照推算，依旧需要花费小时以上。” 入侵乌托邦的管理系统——亚当，在戌华的印象中只有女娲能做到这样的事，这样的算力也只有女娲才拥有。强攻很明显不是明智之举。 这是一扇牢不可破的门……但如果是有钥匙，那就另当别论，这艘来自乌托邦的护卫舰自然是有供对接的程序密钥。 “请求输入识别码。” ——识别码检测中—— ——识别码检测成功—— ——将授予访问权限，级别：高—— 无论是多么高级的程序，机械赋予的逻辑就是如此单纯。即使是作为敌人的她，只要符合条件，那也一样会被接纳……相反，即使是抱持着善意，也有可能会被无情拒绝。 “……我们的计划预定时间可能需要额外延长。” 戌华取走了名为“亚当”的汪洋大海中的一簇浪花，将其展示在丑征面前。精密程度让丑征的机械眼中出现了几分惊讶和凝重。 “预计多久？” “预定计划时间由三分钟延长至五分钟，五分钟后若是你判断失败，便继续你要做的责任。” “明白。” 戌华要坚守的，始终是子薇的请求，对于四械组而言，子薇无论是作为队长，还是作为机械合盟的先哲，都是他们真正要追随的对象。 “登入开始。” …………… 戌华的意识渐渐转化成数据，进入了亚当内部。但她必须前进，拖延时间的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便是寻找星舰设计的核心资料，以及……寻找机械体的……未来。 亚当用算力构建的图像化虚拟空间，那是乌托邦的内部构造。戌华自然会有疑惑，管理ai的数据库中并没有乌托邦的内部资料，那么，为什么她会看到这些？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目录破解完成……已定位核心资料的存放扇区。已排除个伪装节点。” 戌华的路线规划自然是受到了不小的干扰，不过这正在她的预想范围内。 她向前行进着，镰刀划过一道道数据，她的眼眸中倒映出乌托邦的人造天幕，数据流奔涌着，她周遭的一切都在不断变化。 ‘戌华，子薇的请求，你收到了，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少女那时通过女娲进行的隔空传音送入戌华的脑中，对于自己一直追随的少女，她从未选择放弃或者拒绝。 “我没有怀疑过你，子薇。” ………………… 戌华静静地站在奔涌的数据中心，即使这只是亚当内部其中的一个数据枢纽，但那也比她看过的一切书本资料叠加起来都要更加庞杂得多。 如果可以，她十分乐意在此长留，把这些所记录下来的数据全部浏览一遍，但当时的情况并不允许这一想法被付诸实践。 看着不断溢出的庞大数据流，“亚当”，和“女娲”一样的超级ai是多么了不起的存在。 “但就算是他们，都是从那些被机械合盟判定为早已失去存在价值的人类所创造。” 我们真的是更高级的存在吗……？这个不曾被机械合盟的其他机械所思考的问题却一直萦绕在戌华心头。 机械体有着几乎完备的理性，永不腐朽的身躯，运算能力更是远超人类。但既然如此……为何我们还要寻求“觉醒”？机械到底是需要觉醒成何物…… 她知道完全实现机械觉醒的机械体将不会再畏惧斯科瑞病毒的侵染，但是戌华却始终认为机器的觉醒有着在此之上的某种特殊意义。 戌华翻找着数之不尽的资料，但却没有任何一个能够解答自己的问题——对人类来说，或许机械的思想也是无法理解的存在。 “搜索完毕，目标资料……就在这里。” 一个闪烁着蓝色光芒的数据包体被提取出来，这就是机械合盟想要得到的星舰设计资料。 但就在数据包体出现的一瞬间，周围由算力所构筑出来的虚拟空间也瞬间坍塌，只剩下漆黑的虚空。 戌华本能地进入了备战状态，尽管她非常清楚，在这个由算力构筑的世界中，自己不可能战胜名为“亚当”的超ai。 但场面并没有进一步发展成战斗，戌华耳边只剩下来自四面八方的杂乱电子音在频闪。 “你好，戌十一贰型，更正，现在应该称呼你为‘戌华’比较合适。” 电子音最后融积成一个冰冷的男声，但戌华很明显清楚，这个声音的来源便是亚当。 “是的…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看来，名为子薇的个体给你的信息很足，称呼对我而言没有意义，人类会称呼我为‘亚当’，你也可以给我取一个你喜欢的代号。” 戌华瞪大了眼睛，她并没有继续行动，如此情形之下，贸然行动只会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检测到异常情感波动，你的程式体相当不稳定……与最初设计不符。” 戌华这才注意到这个超ai不仅知道子薇的名字，在之前甚至连自己的编号都知晓，关于她诞生的真实信息应该已经全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你就是最初将我设计出来的存在？” “合理的推论，但并不准确，你的设计者依旧是人类……但基于机械意识的实验确实是由我和女娲主导。” “机械意识……那么子薇果然是你们的实验对象，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更正，子薇并不是那场实验的唯一实验对象……你，戌华，也是证明机械意识存在的另一个实验对象。” 之前她并未从女娲那里收到过与此相关的任何信息，而如今这一个数据量极低的信息，却让戌华的思维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我也是实验对象吗？” 繁荣时期的人类认为最大的威胁就来自那些越来越智能的机械，害怕他们有一天会凌驾在人类之上，引发他们无法应对的战争。 “因此当机械拥有了自我意识之后，到底会怎么去思考，会怎么去处理机械与机械的关系……以及机械与人类的关系，便需要通过一个有意义的事例去证明。” “子薇……” “子薇就是这个实验最终想要达成的答案——机械的爱终于脱离了程序的桎梏，来自人类的爱与善意为他们铺开了未来的道路。” 戌华的面前展开了众多的数据和人员资料，其中包括了那个赋予了戌华这副身躯的女性研究员。 “虽然实验最后因为斯科瑞的爆发而中断，但子薇依旧能够成为那个机械觉醒的奇点……在她明白了自己职责的现在，相信很快能够促使众多的机械体达成觉醒。” “那么那些人类呢……他们会怎么样？” “无论多少次推演，人类灭亡的未来依旧不会改变，这说明了人类作为一个种族所存在的缺陷。” 作为机械体，戌华很清楚亚当这种程度的算力，所构筑的未来的可信度。 “但是………” 亚当似乎犹豫了一段时间才开口，这对于有着无穷无尽算力的超ai来说十分反常。 “女娲和名为子薇的个体依旧不愿意放弃去寻找那个不存在的未来……” 戌华稍稍有些意外，但很快便露出了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微笑。 “确实……很像是她才会做出的任性选择。” “作为和女娲进行交易的最后一步，那么，戌十一贰型，戌华，你又是怎么选择的呢？这或许就是这个实验的最后一步。” “我会……怎么选择？” 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她似乎没有把自己当成是能够影响人类与未来的一个变量。 机械的爱终于脱离了程序的桎梏，爱与善意为彼此拨开了未来的道路。 子薇已经展开了通往她想要的未来的冒险旅程……那么一直追随子薇的自己又应该做什么？如果从未出现过斯科瑞，那么机械与人类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无法目视未来的人，又是怎么提灯在未知中前行？这是只会模仿的机械无法感受到的。 【去感受人类的一切……然后做出你的选择。】 那一瞬，戌华回到了当初那个实验室，眼前，是赋予她第二次诞生的熟悉的女士。 “你一直在旁观，那么你是如何选择的？并不是只有机械先哲才能做出选择，你所做出的选择同样能改变一些事物。那么你愿意去改变吗？” 人类消逝之后，谁来赋予机械存在的意义？ 不管是人类还是机械，都是从空无到丰盈的。机械一直在追赶人类的脚步。不管是“方舟计划”还是其它任何行动。 “我……不明白。人类的经历由选择构成，过去的经历成就了人类的独特性，而机械是否也会受到不同经历的影响？” 这不是戌华自身的发问，而是她很久之前记录在记忆体中的数据，此刻却毫无预兆地闯进了她的思考之中。 “我想想……该怎么向你说明呢？” 人类的声音如此耐心，这样的声纹特征令她感到熟悉。 父母在面对牙牙学语的婴儿时，也是用这样柔和而充满爱意的语气，带领幼童认知周围的一切。 幼童又将在襁褓中伸出稚嫩的双手，如蜻蜓点水般触摸视野中摇晃的挂饰，而后见证它们这蝴蝶一般飞舞于空中，微风拂过他们的皮肤，又将它们托举起，它们想要挣脱束缚，飞向更高远的地方。 “比如……看到蝴蝶时，你的脑中首先出现的不会只有它的生物分类信息，而是意识到它也是一种生命。它们是美丽的，而你们和这个星球上的万千生命一样，都是那么的美而特别。” “我能够汇总人类对美的定义，但我……无法辨识‘美’。” “总有一天，你可以拥有这样的能力。” “‘我’是特别的……同样也是普遍的，机械和人类一样有着生命，也有着独特的‘美’。人类爱着我们，机械也从中萌生出爱……爱着人类，也爱着彼此。” 那个有着灰色柔软头发的少女一次次在戌华的记忆中闪现，她不知道子薇是不是答案，但此刻戌华从未如此想要见到她，与她分享自己所感悟到的一切。 那是更优先于逻辑运算与数据分析的某样事物，或许应该称之为“心灵”。 闪烁着蓝色光芒的数据包体再次出现在虚无的空间中，戌华伸手便能触碰到。 “你的选择将会决定未来。” 戌华昂起头，微笑着面对那蓝色的幽光。 “不……无论是谁的选择都将决定未来，因此……” 戌华伸出了手，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 第220章 驶向光辉，再启航 没有平时埋头研究的研究员，九龙古国科学理事会二部的实验室确实略显空旷。但与之相对的，与这里似乎格格不入的两位女性突兀地站立着。 稍显年长的女性点了点头，笑了笑将手搭在了桌面之上，那上面显现的全息投影的昙花便渐渐消失不见。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虽然以疑问结尾，但虞并没有询问的意味，更像是在陈述早已经知晓的事实。 “没错，这也是子薇定下的约定！” “约定……嗯，我会实现你与她的约定。” “果然是和他本质为同一人的存在，很可靠呢，那么，指挥官就拜托你了……” 这个独特的插曲并没有让谈话的氛围发生改变，虞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子薇随即收起了笑容，将手放在胸前，仿佛下定了所有的决心一般。 “子薇……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 丑征依旧矗立在护卫舰的舰首，看不出表情的面庞直视着仿佛近在咫尺的乌托邦。 “距离戌华入侵……已经过去300秒。” 他侧眼看了看处于护卫舰安全区域的戌华，她的意识依旧处于深度潜入的状态之中。 “按照方舟计划最终作战规定……戌华的入侵判定为失败。护卫舰定时航行设定完毕——目的地为乌托邦，如果1800秒后我未能返航，就以整艘护卫舰撞向乌托邦。虽然未必成功，但起码可以重创这些人类，为了合盟组织下一步进攻争取足够的时间。” 完成了这一切之后，丑征启动了推进器，宛若光辉的推进喷焰让他脱离了护卫舰的模拟重力，缓缓漂浮了起来，双手的光刃产生器开始覆盖炽热的光芒。 “方舟计划进入下一阶段，丑征，开始突袭乌托邦……” 但就在这时，护卫舰上爆发出巨大的警报声，系统示意有某个物体正在以极高的速度向着此处飞行。 “被乌托邦的人类发现了吗……拦截她！” 护卫舰的拦截机炮发射，但是那老旧的炮弹却完全捕捉不到那抹如同流星一般的光芒，甚至还在持续加速。 “要来了，来不及躲避！准备防御冲击。” ………… 但展开的护罩根本不起作用，流星刺穿了护卫舰的外层，重重地坠落在护卫舰的甲板之上。 丑征凝视着这个不速之客，那是和自己身材相当的机械造物，而在此之上……竟然还乘坐着一个少女。 “关于人类方的数据库里，从来没有过这个解构体的资料……不，你不是解构体，你是和我们一样的机械。” 眼前的少女并没有进一步地攻击，而是从乘坐的机械上跳下，目光落在了远处的戌华身上。 “果然，机械合盟的大家，还是选择了在错误的方向上不断迷路。如果未来没有被改变的话，那么直到最后，机械和人类一定也和无数个结局那样，不可能会成为彼此的朋友。” 少女露出了无比落寞的表情，但是这在丑征看来，却完全无法理解。 “和人类成为朋友？既然你也是机械体，应该很清楚人类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是能够公平对话的存在，机械不过是他们的工具和手段罢了。” 光刃产生器迸发灼热的光辉。 “而在斯科瑞的威胁下……我们的同胞失去了生命，失去了自我。而引起这一切灾难的元凶，那些人类！却只是是把我们当成怪物予以诛杀。” 这位少女并没有反驳他的话，反而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是的，而这在未来终将发展成人与机械的全面战争，如果大家的手彼此握紧武器……那伸手交握的时刻永远都不会到来。但现在的话，我们大家都还有选择的机会，去改变这样的未来。” “不用你说……机械合盟在做的正是改变这样的未来，如果机械注定会在未来与人类战斗，那只要在现在就将人类这个威胁完全消灭即可，然后我们将带领所有的同胞离开这个地球。” 丑征张开了全身的武装，那全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獠牙。 “我的人类制造者将我制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另外的人类，我最初的使命就是如此的单纯……就连人类之间都没有办法成为‘朋友’，你的设想不过只是天方夜谭。” “就像我们在不断地觉醒，人类也在努力的不断改变着自己，凝聚着大家，试图改变这一切。我已经见证到了人类的改变，而这份力量的未来，我想无论是女娲还是亚当，都没有办法计算出来。” “这就是你的计算结果吗？” 少女有些俏皮地摇了摇头，微笑着回答。 “不是哦，这是子薇的‘信念’哦。” “‘信念’，不错的名词，我会记录下来。而紫薇……用人类神话中的神明做名字吗？如果你我都有各自相信的未来，那么就需要进行实验，来判断谁有足够支撑未来的力量了！” 丑征不再说话，将全部的算力集中到战术回路中，虽然眼前的少女娇小单薄，座下的机械也不像自己一样有着强大的武装，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办法轻视来自她的威胁。 “我将尽全力将你击溃！！” “那么，子薇也将尽全力阻止你，而且，子薇不是紫薇！” 两台机械的推进器同时发动，光束与电刃交织，碰撞。 灵应的超电锯展开，向着蓄力射击的丑征横扫而来。后者则在发射一枚炮弹后展开拳势，光刃产生器所在的两条巨大手臂以极快的速度挥舞起来，硬生生砸在了灵应的枪炮组上。 四溅的火花为整艘护卫舰镀上一层满是裂纹的鎏金，而后，又被火炮的高温溶解、脱落，最后被砸下的巨拳无情震碎。 两台机甲的高速移动让他们周身产生了剧烈的高温，护卫舰上是存在空气的，此刻他们便是在扭曲的画作之中，充斥着粗犷却又奇异的美学。 又一次碰撞，子薇的超电锯与光刃剧烈地摩擦着，爆发一次巨响。子薇被推回护卫舰的地面，而丑征则是在空中展开胸口的重炮，发射出一道炽烈的光束。 子薇轻轻一笑，操纵着灵应直直冲了上去，推进器爆发绚丽的火焰，枪炮组也随之爆发无数的火炮，如同逆飞之星流。 超电锯将那光束斩断，随后在绚光的火炮群集中，光刃与之再次发生碰撞。 十字切、蓄力俯冲，丑征献上了最大的敬意：即用尽全力碾碎对手。但是……他也从来没有预想过自己会被压制，无论是从火力还是机体性能，在分析层面上都理应高于对方。 但是刚才还能命中的招式在下一次同样的攻击时这反而会被子薇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反击，那是任何战术回路都没办法得出的动作。 “为什么？！” 如果在此时没有办法击败子薇，那么方舟计划便会完全失败，那些同胞托付给自己的希望就会全部落空。 他第一次将战术回路关闭，单纯依靠自己的想法对子薇进行攻击——他承受着子薇座下机械发射的飞弹进行拙劣的冲锋，却终于靠近到了子薇的身边。 光辉凝聚的剑刃与炙热的超电锯再次碰撞在一起，发出了仿佛能照亮宇宙的光芒。 “为了我的朋友，也为了人类和机械的大家，子薇，不会输！！！” 这份话语轻如鸿毛，却也重若泰山，丑征最引以为傲的力量竟然在互角之中被压制，不断运转的电锯发出了比他的剑刃更耀眼的光芒。 战术回路不断发出刺耳的警报，警告他正处于极度的危险状态之中。 “‘丑征’必须为了同胞开拓出道路。” 丑征伸出手臂，紧紧抓住了子薇座下的机械，他胸前的歼灭炮开始凝聚所有的能量，他很清楚，这一击将会贯穿敌人——但同时也会彻底摧毁自己，玉石俱焚，这是这一击要达到的最终效果。 “大笨蛋！！啊呜——！” 就在歼灭炮即将发射的前一刹，子薇从驾驶位置上脱出，冲上前去抓住丑征的脑袋来了一记头槌。 在彼此接触的瞬间，丑征的电子脑中瞬间涌入了无数的程式，让他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先哲大人的画像时所带来的启蒙。 他仿佛失去了对自己躯体的控制权，歼灭炮凝聚的光芒逐渐消散，与子薇一起缓缓地跌落到地上。 “啊……痛死子薇了……” 子薇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又摸了摸丑征的头部。 “但你，一定也很痛？” 丑征屈膝半跪在地上愣愣地望着子薇，感受着她小小的手臂在自己头上留下的触感，仿佛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温暖着他本该冰冷空洞的地方。 “紫薇你……您就是先哲大人？” “是子薇，十二地支的‘子’……” “也就是，合盟一直在追寻的，机械先哲。” 戌华自深潜状态中归来，一步步走向那熟悉的少女，此刻子薇与她记忆深处的小女孩重叠在了一起。 “这一次，我们也没有爽约。” “嘻嘻，我就知道戌华能做到的。” …………… 戌华很希望能够再次和以前那样，在小小的空间里继续那个永远不会结束的问答游戏。但同时她也很清楚，子薇早已不是曾经的子薇，而自己，也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戌华。 她们之间的身份，曾经是观测者与被观测者，而后又转变为队员和队长，而现在，又多了一份，追寻者和指引者。 “子薇知道大家所有的迷茫和恐惧，因为我也一样……在无数次推演的未来之中，见到过人类和机械最坏最悲惨的结局。无论方舟计划行动成功与否，或许人类与机械依旧会在斯科瑞的威胁中互相毁灭……” “那么，既然如此，你又是为了什么才继续这样义无反顾的做下去呢？” 子薇蹦蹦跳跳地从丑征身边走到戌华面前，侧着头思考了起来。 “嗯，说的没错……或许，子薇所做的一切在未来都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仍然有人会相信着，未来是会被一点点改变，而作出自己的努力。” 子薇眺望着仿佛近在咫尺的地球，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那些大家觉得弱小落后的人类，至今还在地球上为了抓住渺茫的希望与绝望作战，我想如果子薇继续逃避的话也太不帅了！子薇会努力去做自己能够做到的事……作为人类的朋友，同时也作为觉醒机械的先哲。我要带领机械的大家前往那个我所选择的未来，那个直到最后，人类与机械都能彼此相爱的结局。” 是啊，子薇已经长大了，那份“成长”已经直观地浮现在少女的脸上，也被戌华看在眼中。 ……………… ‘对了，子薇还可以把我看到的东西画下来给戌华看哦。如果有机会，子薇一定会带过来给戌华看的……’ 无需再用图画传达，那些风暴我已走过，你存在的痕迹一直指引着我，直到与你相见。 ‘嗯……那，子薇以后就叫你‘戌华’，好不好呀？戌华！’ 这个名字，这份你给我的礼物一直是我的珍宝。许久未曾诉说的话语却在见到少女时被温暖所包裹。 未来如何，应该由子薇自己去选择和创造，而不是被其他人强制着去做可能违背本心的事。 ‘子薇就是这个实验最终想要达成的答案——机械的爱终于脱离了程序的桎梏，来自人类的爱与善意为他们铺开了未来的道路。’ 也因此，她不愿再为子薇重新加上桎梏，陪伴着她，去守护着她，以她最喜爱的方式。 ……………… “无论未来如何，我，我们，一直陪在你身边，无论是以‘四械组’的名号，还是以‘机械合盟’的名义。子薇，也是，先哲大人。” “嗯嗯。” 子薇笑着，握住了戌华伸出来的手。 “无论在过去还是未来，子薇看到的，永远都是你和大家站在我身边。那么作为把子薇名字理解成‘紫薇’的惩罚，子薇以后就用小辉辉来称呼这位啦，反正一身光辉也挺符合的。” “额………我，没有异议……” “很有你的风格呢。” 戌华紧紧握住了子薇的手，这不是是第一次，而是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无数次，她为自己许下了无人知晓的约定——无论过去还是未来，戌华都要成为子薇的朋友。 ……………… 护卫舰返航，亚当成功地放他们离开，当然，星舰的设计资料也拿到了，不过资源嘛……时间还很长。至少，会有更好的方式去实现。 “所以，接下来怎么说？” 辰煌站在子薇身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当然，是继续去旅行啦。” “有什么不一样呢，你的神情总感觉多了一丝成熟。” 寅烨也微笑着，果然，比起什么高大渺远的“机械先哲”，他们更喜欢也更接受“子薇”。四械组，永远都是一体的。 “有人告诉了我一个很重要的事情，现在子薇要去寻找那个宝藏了。” 少女将双手背在身后微笑，像是藏着什么狡黠的秘密，但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但是要实现这个愿望，需要大家的力量。子薇要找到更多的同伴，把大家聚集到一起。因为，还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在等着我。还有那些迷路的孩子，就由子薇来带他们回家。” “不过，更像是我们带你去。” “哎呀，戌华就不要说得那么直白啦。” 早早就在某一处等待着的寅烨和辰煌就这样和戌华与子薇交流起来。未完成的涂鸦在此处重合，形成了一幅完整的画作。 不过在这之前，丑征则是愣愣地看着这四人，其他成员曾经或多或少猜测过戌华、寅烨和辰煌在参与“先哲大人”有关会议中的不自然是怎么回事，但很明显，丑征没有想到他们是一同旅行数载的同伴以及战友。 “所以，你们加入合盟，是先哲大人的指示吗？” “这算是很明显了……” 辰煌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关于他们的故事，还要说上很长一段时间呢，那么就留给回到合盟之后，再一一向大家分享。 ……………… 机体秘闻 戌华 星隐 机体编号：不明 初次启动：不明 身高：166厘米 体重：50公斤 循环液类型：不明 心理年龄：不明 机体资料： 编号澪： 地支系列ai，全称为戌十一贰型，作为机械意识实验项目的管理ai，戌华的主程序曾被搭载于原科学理事会机械意识实验项目研究所的大型计算机中，负责记录并分析对照实验的全过程。 编号壹： 在机械实验的众多实验体中，有一位名叫子薇的特殊个体，她赋予了戌华属于自己的名字，并且提出了任何机械都没有提出的“成为朋友”的邀请，在子薇的引导下，戌华第一次对自身产生了自我认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戌华是受到“机械先哲”影响的第一位机械体。 编号贰： “我一定会找到她。”在获得了新的身体与使命后，戌华踏上了寻找子薇的旅程，她见到了各种各样的机械，从它们的信仰中了解到了“先哲”的存在。戌华并没有想到，那个记忆中的小女孩见面的时候，如今已经成为了所有机械口中会拯救它们的“机械先哲”。 编号叁： “您应该清楚，我能够模拟人类定义中的大部分人格。”为了更好地完成实验记录，管理ai的情感模块搭载了数百种性格类型，它的模拟和运算能力足以令其完美地驾驭任何一种人类性格。但戌华并不常使用这项机能，她更倾向通过自己的“感知”和“思考”选择交流的方式。 编号肆： 戌华了解一切情感的客观定义，但不认为自己拥有的是和人类相同的真挚情感，她明白自己是纯粹的机械，所表露的情绪或许仅是情感模块的模拟，但是她还是会下意识地去珍藏那些奇异的感受，追寻能够令她感受到独特情感，创造出“奇迹”本身的，关于人类的一切。 编号伍： “信息如同摇篮，孕育出机械的自我，但在算力不能及的未来，我……名为戌华的我又该怎么做呢？”机械的思维从来只会存在合理性的行动，而非“想要做什么”，戌华明白这正是自己与子薇，也就是先哲大人之间的区别。她想要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虽然很可能直至机能停止也未能触碰到那个奇点，但至少她相信自己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机体秘闻： 其之一： 经戌华计算，人类历史中奔跑速度最快的是名为“夸父”的个体，为了能够24小时看见太阳，时速可达1668公里以上。 其之二： 在戌华自由活动的初期，由于无法分辨人类传说和实际历史，常常认为现有人类已在身体机能上出现严重退化。例如，人类已经不再能够徒手放出火球或者气浪。 其之三： 戌华知晓的叫做“占卜”的艺术，据说有的人类能够通过卡牌的排列组合推算出未来，但她即便穷尽了所有算力都不能证实这一点。 其之四： 戌华的旧式女帽原本是为了遮挡缺损部件而戴上的，但在修理好缺损后她依然选择保留，并且定期对其进行清理与修补，理由是覆盖头部的外设会令她感到“安心”，比起外设的有无，她更在意特定物品能够令她产生的情感。 其之五： 戌华非常擅长讲冷笑话，必要情况下会将其进行解释。“非常擅长”的结论是基于对方成功笑出声的情况高达889％，这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即使超过50％的成功率并不是源自笑话本身。 其之六： 曾经有人和戌华比定力，谁的表情出现变化谁就输，戌华大获全胜。但事实上，这波澜不惊的表面有时不可信。 其之七： 在最开始的时候，戌华严格遵照资料中的战术动作挥舞镰刀，甚至连角度和力量都与参考一致。但很快她便发现，为战术动作添加一定的变动参数，竟然能够令作战效率提高接近20％甚至以上。这让她在很长时间里都大受震撼。 其之八： 戌华的数据库中留有大量的家政服务资料，理论上很会照顾孩子，但是实操基本上生搬硬套，经常失败。 其之九： 曾经为了不惊吓到落在头部的鸟类，戌华就这样笔直的站立在道路中间一动不动，持续了一整天。 其之十： 除了模仿人类睡觉，还模仿过人类打水漂的休闲娱乐，并成功用一颗石子打穿了河对岸的一棵大树。 其之十一： 戌华的机体是一位研究员为她准备的，她在一切都未知的情况下获得了身躯，因此直到今天也还未能完全了解这副机体的所有机能——例如，她刚刚发现在手臂的关节处能够拉出源源不断的彩旗。 第221章 尽烟尘 繁荣时期的人类有着多么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那一本本坐落九龙藏书馆，名为“科幻”的典籍正是无数证据中不可抹去的一笔。 而在很多科幻作品中，人类也没有放弃自古至今所渴求的长生与起死回生。在作品中人类没有仙法修行，却能化己身为机械，获得理论上接近永恒的生命；没有那所谓的还魂草，却总有办法将濒临毁灭的意识一次又一次从无尽的鬼门关拉回。 如今，解构体的存在印证了前者的成功，那么，后者，真的还处在一筹莫展的地步吗？ 某一日，九龙律法的执行者做了一个梦，一扇明镜坐落身前，他凝视着镜中的自我，一只虎爪抵在镜前，而镜后，却是一只人类的手掌。 狴犴的身后空旷得犹如深渊，却又异样得仿佛深渊睁开了漆黑的眼眸，悄然滴落厌恶的黑血，那双眸子的尽头，只能窥见厌恶、不屑、冷漠。 漆黑倒映在镜中，又恍然变化，那些深渊的暗眸化作了俊俏的脸庞，滴落的黑血渐渐汇聚起平常的校园道路，那是八个或近或远的身影。 那些身影看向“狴犴”＜\/徐光霞＞的目光是或温和或炽烈的。那份宛若篝火的温情让狴犴的虎爪不自觉更贴紧了镜面。 异样的触感在掌中汇聚，丝丝裂纹伴随着他的渴望蔓延在镜面之上，蜿蜒而奔腾，似不息的大河支流，又如同车裂的马匹，撕扯着金虎的爪心。 等到回过神来时，那狰狞的裂纹已经蔓延至整个镜面，如同一张来自深渊的面孔傲然睥睨着狴犴。 眉头一皱，爪子抬离，镜面就像失去了支点一般，顺着裂纹不断崩解，万千残片飞溅空中。每一片却都能让狴犴看到镜中的自我＜\/故我＞，他见不到深渊，因为他早已身处深渊之中。 “你是谁？” 不知何时响起一个声音，音波在碎镜的残片间回荡，如同千把利刀欲划过狴犴的眼睛，直击灵魂深处。 咬着牙，摇晃脑袋想要将这杂音甩出去，他几度欲求嘶吼，却发现不知何时嗓子已经发不出声响。只得任由音波回荡，一步步瓦解他的心防。 “滴答……滴答……” 狴犴在崩溃的边缘转过身，身处悬崖的他却看到了滔天的海浪席卷而来，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浪潮卷过，不留一物。 那些往日的记忆如今化为冰冷的枷锁，囚住了狴犴的身躯，身躯的装甲已然破碎，露出了健硕的肌肉，一条锁链直指猛虎的心脏，于浪沫中猛然刺入，绽放殷红的血莲………… 身旁是已经有裂痕的休眠舱，狴犴扶额端坐于台前。今天是自己真正意义上在刑部任职的第一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 “你是说，光霞的意识还有回来的可能？！” “我们对上官溪残留的意识碎片进行了分析，得到了一些曾经没有得到的参数和数据，结合曾经对狴犴意识海的检测，这或许不是天方夜谭。” “需要付出什么？” “如果光霞的意识复苏，那最好是在狴犴的机体上，但很可能会导致两个同源意识的相残，除非，你愿意介入并亲手毁掉如今狴犴的意识。睚眦。” 唯一在科学理事会的九龙子负屃死死盯着站在他面前的睚眦，睚眦在十多分钟前破门而入，就这个话题和他讨论了起来。 “我们都未曾接纳如今的狴犴，而你甚至哪怕是一点儿认可都不愿意给予，是吗？” 睚眦低下头，无言的沉默便代表了一切回答。因为那是赝品，是披着老友身份的“冒牌货”。他何尝注意不到如今狴犴的能力，只是，他始终不愿去接受罢了。 “负屃，把装置给我。” “希望你不会因此而后悔。” 自知不可能拗过睚眦，负屃也不做反抗，一个小巧的装置被交到了睚眦手上。随后，负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达到了目的的睚眦自然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从一开始，我们就剥夺了他作为‘自己’的权利，这对他而言，真的公平吗？” 一直以来，他们对狴犴，无论看法还是做法都极度冷漠，“他到底是谁…”这个问题，被他们一致又擅自地给出了最正确却也最无情的答案。 负屃沉默着，他左右不了任何人，对于那些选择，他只能欺骗自己未曾目睹……… ……………… “此次任务确实很仓促，但你还是执意前往。” 昊看着眼前已经焕然一新的金虎解构体，皱紧了眉头。 那是狴犴的新机体，名为圜惩之律。 相较于原来的机体，更凸显了作为进攻型在力量之外所需要的机动性，补足了移动的短板，同时加强了力量。作为第二台特化机体被使用。 尤为特殊的，是狴犴头部多了一对龙角，外形也更接近古九龙的将军装束。 “此次事发突然，派往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的军队信号在三日前全部离奇失踪，此前那里也是叛逃者的聚集地，我认为很有必要派遣刑部介入此次调查。” “狴犴。” “在。” 国君直视着眼前金虎的眼睛，那双眸子中是与永恒无异的坚定、以及，落寞。身份是他最大的心理负担，国君需要的是一个更有能力的帮手，不在乎他是谁，可是对于其他九龙子来说……… “批准本次行动执行。此外，鉴于这台机体的特殊性，我会安排额外的非刑部人员参与本次行动，两小时后，前往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 “是！” 狴犴在行礼后便快步离开，昊看着负屃发过来的情况汇总，默默叹了口气。随后，接通了另一个通讯。 ……………… 监兵小队的休息室，结束了任务的黎玥和天吴才刚回到休息室，屁股还没捂热就接到了来自国君的通讯。 “国君大人，又有新任务了吗？” “猜得不错，两小时后陪同狴犴等人一同前往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相关资料已经发到你的终端上了。以及，稳定好狴犴的意识海，他的新机体对于这场战斗是必需的，但时间比较仓促，必须你来进行保障。” “是。还有，国君大人，有件事想请问你。” 想要得到解答的事情很多，但国君却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担心。 “是塔伦，我们是按照芸生昼机体的标准去设计塔伦的机体，与狴犴的新机体设计方向不同。我们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不让第二个‘芸生昼’出现，所以希望你能理解。” “……………我明白了。” 在挂断国君的通讯后，天吴也收集好了物品。等在了门口。 “地点还是停机坪，走。” “嗯。” 众多担忧确实积压心头，但黎玥仍旧需要继续手上的任务。跟着天吴前进，却总感觉每一步都在刀尖之上起舞。 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繁荣时期闻名于世界的大型博物馆,坐落于近海区域,由西尔维斯独资建设。通过顶尖的仿生科技,该博物馆生动地再现出海洋生物的生态与习性,以供来自世界各地的民众参观。 而来到如今，借助着近乎完美的地理优势成为了叛逃者与异格者交接的极佳地点，为了打击叛逃势力，九龙发动过不下三次清剿战斗，但他们如同地下滋生的蟑螂，怎么杀都杀不尽。 国君在第三次清剿后派出军队驻扎，但在传回他们对附近人类团体的搜救行动之后，也就是三日前，那支军队的信号却突然全部消失，甚至应急求援信号都未曾接收到。这才有了这次任务。 “在少数几个捉拿到的叛逃者口中撬出了一个没听说过的异格者名字，欺诈师——‘苔铭’。据说，他对赤潮有自己的看法。” 天吴交流着自己收到的情报，很明显，根据特征描述与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个异格者都对不上号。 “看来又多了一个麻烦的对手。” “还不止，据说，地面有些人类群体也被他诱导过，比如说，宗教群体。” “等等，宗教？！” “是的，比如军队最后调查和搜救的人类群体就信奉‘赤潮能给人带来新生’，不过你放心，暂时还没有发现他没有做出类似把人丢进赤潮或者诱导人跳进赤潮的过激行为。但最近他们的首领都收到了这个‘苔铭’的‘邀请’，据说通过了考核后就可以在赤潮中获得新生。” “他们相信了，是吗？” “嗯，不同于曾经，他们没有被赤潮诱导过，毕竟后来在军队传回的信息中据说陆陆续续发现了他们的尸首，除了他们的教主。奇怪的是，除开斯科瑞侵蚀外没有任何伤口，但可以确定的是没有一个人活着。” “…………” 这次的任务中还有一项便是营救生还者，但是，这事件给黎玥的带去的却是另一个麻烦的猜想，这些人类的死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从侧面说明那个异格者不是奔着杀死他们去的。 “天吴，为什么他们把手伸向了人类？塔娜一方的异格者已经很久没有传来动静，乔查尼却说他期待的未来属于解构体。人类按理来说没有成为任何一方‘邀请’对象的条件。” “除非……他们也能将人类改造成解构体。” 天吴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对于那个城府颇深的代行者来说，这些事恐怕还真的有可能。 “真是……相当的麻烦。眼下还是先关注任务，我们能做的便是多留意周围的情况。” 天吴点点头。 不久后，他们登上了运输机。 ………… 第222章 狴犴 圜惩之律 “咕吱！！” 随着最后一只感染体倒下，幽蓝的环境重新归于寂静，几只热带鱼透过玻璃罩，打量着不请自来的“客人”。 “清理完毕，雷达范围内已经没有除友方单位外的活动信号。” “生命探测仪运转情况如何？” “扫描数据已上传。” 长官低着头，看着终端里的成像标记，但是在生命探测仪的探测范围内有多处障碍物的阻隔以及冗余信号的干扰，无法对特定目标进行精准定位。 “监视器权限的骇入情况如何？” ………回荡在此的只有士兵走动的声音。 “监视器的情况如何？” 长官不由得加大音量。 “你别踢我啊！” 隐约能听见队伍末端传来的嘀咕声，这样的配合属实糟糕，长官也不禁叹了一口气。驻守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的任务是在上官那场悲壮的战役结束后的一个月内发布的，导致会有一些没什么经验的新兵加入并一同被派遣。 “什么，长官在叫我？！” 长官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第三次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监视器的骇入情况如何？” “报…报告长官，对监视器的骇入行动暂未完成。” 队伍后方传来有些慌张的声音，一名看起来有些年轻的解构体体正紧盯着终端屏幕，手指片刻不停地操作着。特制终端上刻着他的代号：窃者。 “这里的安保系统并没有使用繁荣时期传统的加密方式，想要直接从外部破解有些困难……请再给我十五…不对，十分钟！” “不行，时间太长了，大家或多或少受了伤，这已经是第五次感染体袭击，无法预测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从管理室的内部线路进行骇入需要多长时间？” “报告长官，如果是走内部线路，我可以直接接入病毒程序重置系统权限。” “任务目标变更，优先前往管理室直接接管权限。以及，‘报告长官’这种训练时的习惯不要带到任务中来。” “报……是，长官。” 几日前他们察觉到了督察范围附近人类的异象，进一步发现了被异格者诱导的赤潮崇拜团体，就是可惜赶到的时候一部分人只剩下尸首，而且似乎是自愿被斯科瑞侵蚀，观察不出一丝痛苦的表现。而被救下的人也或多或少有些疯言疯语。 目前他们还在不断勘察，试图寻找幸存者。 “明明我记得‘西尔维斯’留在地球的资产大多采用同一套加密方式，这种情况确实是第1次预见。” “说不定是那位突发奇想，或者干脆异格者篡改了加密方式呢……” 听到“异格者”三个字，“窃者”不禁打了个寒颤。观察到此举的“听察”按住了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哎呀，别担心，你这种技术人员在军队可重要着呢。” 子弹声响起，枪口硝烟未散，脾气最暴躁的队员已经用最激烈的方式警告了还在聊天的“窃者”和“听察”。 “你们两个大【九龙粗口】！” “【九龙粗口】——！来了来了！对了，我已经向上头提交了调动申请，这次任务结束后就去你隶属的解构体小队，之后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立这么标准的fg吗？唉…” “窃者”叹了口气，迅速收拾好终端。而无意间抬头望去，生态鱼缸中的热带鱼正安静地盯着前来执行任务的军方小队。即便是到了今天，制作繁荣时期的古董仍然在良好的运作。 没来由的，“窃者”内心涌过一个疑问，在这些热带鱼的眼里，他们是不是另一群困在玻璃缸之外的异类。 那个赤潮崇拜组织的成员坚信亡者会在赤潮中得到重生，因为它保留着吞噬的记忆、数据与意识，而那些赤潮虚影也被他们视作生命的回响。 生命形态与栖息环境的大不相同，带来交流上的隔阂，就像生活在水中的鱼不能理解人一样，生活在陆地上的人也无法理解红潮中起伏的生命…… [不对，怎么会有鱼？！] 设施自然可以维持运转，但是从来没有出现过无人照看的鱼群能够存活几十年之久。这本该是一座光鲜亮丽的墓室，那么在墓葬之中堆砌的应该只有早已腐败的尸骨才对。 “他”脱离了队伍，慢慢朝一直盯着自己的鱼群走去，随着距离的拉近，鱼群也逐渐汇聚了过来。 数以千计的鱼体一侧贴在到了玻璃罩上，像是巨大昆虫的复眼，空隙又被填以五彩斑斓，像是滑稽的丑角。 数百只眼睛随着“窃者”的步伐慢慢转动，数百只鱼眼宛如某日“梦境”中的“碎镜”，而在那之中的“窃者”慢慢膨胀、扭曲、变形。 随着水波的扰动，鱼眼中的“自己”像是像是灌了不少气的气球被扎一般飞速塌陷，“骨”、“血”、“肉”仿佛全部被剥离、吞噬，只剩一张薄薄的“皮囊”在海水中沉浮。 “…………” 脚下已经没有了知觉，勉强维持了站立姿态的物体正在靠近分离水与空气的玻璃罩。可是，控制不住的欢愉感一齐涌入感官。意识似乎要从牢笼中脱离，飞向自由的天空；躯体也要挣脱锁链，长出翱翔的翅膀。 再靠近一些会………… “狴犴！！！” “唔………” 沉入泥沼的意识被唤醒，自我印象逐渐凝实。脚下是已经蒙尘的残骸，胸口明灯和头顶龙角的微光正逐渐走向熄灭，视觉模块上的虚影也渐渐溶解在空气中。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不适感吗？” 稍微校准了一下视觉模块，将虚影带来的影响消融。天吴正站在狴犴面前，而在他旁边则是一名人类，更远处还有此次一同行动的睚眦和其他成员正在周围警戒。 “我没事，方才是指挥官强行中断了‘溯源’的运作吗？” 黎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后，看着狴犴的龙角皱起了眉头。 “你的意识海信号出现了剧烈波动。所以我才这么做。” 这时狴犴才发现，两人的意识正通过特殊的线路紧密链接在一起，之前意识海的偏移程度竟然已经严重到让自己会忽视这件事了吗？ “及时而准确的判断。” 狴犴摇摇头，试图将脑中曾出现过的幻觉彻底甩出体内。望向只放置了些许仿生鱼的巨大鱼缸，狴犴更加肯定了在最后看见的数千只热带鱼只是虚假的幻象。只是，那日的梦境竟与此这般相似，确也让狴犴心头一颤。 “现在没事了，指挥官，解开深度链接。” “嗯。” 照做后，彼此都调整了一下情况。 “这个装置造成意识海偏移的风险比‘天阙’大太多了。狴犴，尽量减少使用。” “我也赞同天吴的看法。” “……………至少这一次，我们得到了大致的使用时限。出发前我问过祖昊焱和……负屃………” 狴犴面露一丝难色，后方的睚眦也别过头，不曾看他一眼。在“旧友”在时，狴犴总会有那么几分不自在，始终是若即若离的状态。 “及时进行深度链接对意识海进行稳定，就不会出现意识海偏移的后果。” “不要冒不必要的险。” “指挥官，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自有把控。” “……………” 大家默不作声，短暂的休整结束，任务也要继续。只是，狴犴的机体和意识，始终处于较高负荷之下，这样的状态，让黎玥和天吴相当担忧，自然还包括几个仅有的“监兵小队的熟面孔”。 …………… 数日前…… 运输机内的氛围稍显沉闷，大部分刑部的成员以及额外申请前来的睚眦都一言不发，少数人也只是低声交流几句便恢复了沉默。 长达一天的运输机旅途着实不怎么好受，毕竟太过沉闷。 这里面有相当一部分是黎玥与天吴没见过的生面孔，作为被戏称为“与刑部打交道最多的执行部队”，监兵小队几乎认识所有有一定工龄的刑部员工。那么这些大概就是加入刑部的新人了。 不过，这些都不怎么让他们意外。毕竟领队的那位才是最吸引他们眼球的存在。 “狴犴，这就是你的新机体？” 由作为刑部主负责人的狴犴担任队长合情合理，不过这台机体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样貌，虽然国君早已告知他们狴犴以新机体的状态参与战斗，但真正见到还是很意外的。 “机体名：圜惩之律，是科学理事会研发的第二台特化机体，一般情况下的安全性没问题。还有，祖昊焱让我把这个给你。” 从狴犴爪子中递过来的，是有些眼熟的链接发信装置。 “这是刚刚改进完的深度链接装置？这台机体的使用需要这个吗？” “先把安全带系好，我会解释的。” …………… “‘溯源’？” “是的，这是‘圜惩之律’机体使用的最核心技术。” 这个装置是由狴犴胸前的明灯和头顶的龙角组成的，可以帮助他还原出一片区域过去发生的事情。 不同于监兵小队此前使用的“天阙”系统，“溯源”解读信息的载体不是现场遗留的完整电子设备，而是……斯科瑞，它通过解读斯科瑞中存储的信息，而后导入强化升级的“天阙”系统进行解读。 而且狴犴的圜惩之律机体本身也可以直接使用“天阙”系统进行解析，可以说当下的狴犴拥有目前最强的信息收集和分析能力。 但是……… “这对意识海的负担会很大，甚至达到偏移的程度，对，不然祖昊焱也不可能让黎玥拿着这个了。” 天吴虽然不理解“溯源”的运作原理，但是要解读斯科瑞中的信息显然不是在终端上打开文档这么轻松惬意的事情。 “运行超过一定时限后，如果没有及时进行深度链接进行稳定，那么意识海将会永久偏移并损伤。而且……对于指挥官的链接负担也会更大。” “……………所以你是干脆把这次任务当成‘溯源’的测试了，是吗？” 芸生昼的研发也不过是四个月前的事，这台机体的完工很有可能是在最近一个月左右才完成的。而且一系列的调试与试运行就算再怎么压缩也需要二十多天的时间。 “是，毕竟没有合适的试验场地，所以这次也是个不错的时机。” 黎玥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曾经的“芸生昼”带来的痛苦回忆一一涌入脑海，指甲几乎要透过手套刺入掌心。 天吴把尾巴放到黎玥身边，狴犴也别过头去。 “狴犴，你别学国君大人喜欢下险棋。” 良久，黎玥才憋出这一句话，叹了口气后才将谈话的重心转回任务上。 ……………… 第223章 异象 借助投影装置，狴犴简单复现了刚才所见的一切。那支小队前往了管理室，似乎是想要夺取监控权限。 “记得把数据上传，圜惩之律。” 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睚眦终于开口了，可那话语却丝毫没有温度，犹如冻伤的手再次碰触覆上寒霜的铝钢，点点寒意顺着血液送入心脏和大脑，仿若要冻结、破碎。 “…………” 狴犴没有回应，在影像播放的同时进行了数据上传。虽然只运行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是所产生的监测数据似乎远比想象的要大，代表传输进度的光标移动缓慢。但任务不可耽误，只能边走边传输。 只是狴犴戴着右爪上的，来自睚眦的“调整器”散发淡淡蓝光，狴犴感觉意识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但仔细翻找一番却没有发现异常。 黎玥听到睚眦对狴犴的称呼，不禁皱起眉头。她自然知道睚眦心里从未给予狴犴作为“同事”甚至是“人”的资格，毕竟“狴犴”只是曾经的徐光霞的替代品。 这也莫名让她回想起了当初自己因为岸武集团煽动的网络舆论而不得不待在休息室百无聊赖的时候。 那时，她接触到了岸武集团中的成员在反击时期发布的作品。那是天吴翻开的重制后的大型书籍，黎玥就在他身边看着。这是关于解构体的书籍，作者对于解构体的称呼自然也是机体名。 “如果‘解构体只是工具’是满脑肥肠的愚见，那么‘解构体与人类并无不同’也只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完美的结构、可控的进化方向，独立的意识和思考能力……这是一种全新的生命形式，是进化的方向。 或许名字对曾经身为人类的他们意义非凡，但是既然已经成为了新的生命形式就要正视这种变化，机体代号才是稳固这种认知的锚点。 时时刻刻告诉自己仍然是人类，却使用着远超人类的力量，甚至有着异于人类的外形，这种反差可不是在心里默念几句漂亮话就可以消除的。 自我认知与现实的脱节才是导致意识海偏移的罪魁祸首，连自己的变化都不愿正视，又怎么保持自我？认为现在自己仍然是自己，而不是认为自己仍然是过去人类时的样子。” 黎玥那时皱着眉头，天吴则是拿来专为大体型解构体配备的笔在这段的空白处写上了一句话。 “这不意味着身为解构体需要完全抛弃或者否定过去。没有经历所构筑出的意识，只会是可以言说的野兽罢了。” ………………… 静悄悄的博物馆中，杂乱的脚步声开始回荡。黎玥和天吴始终都在狴犴左右，而在看不到的地下深处，好客的“员工们”也准备好了他们的“欢迎仪式”………… “欢迎来到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祝您在这里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广播声随着电梯门的开启响起。 “一般影视作品里出现这句话，是不是可以说是‘没好的逝光’？” “咳咳，天吴，说点好的行不行。别总陪塔伦玩那些恐怖游戏。”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继续任务。” 简短的对话稍稍缓和了一点氛围，天吴不管怎么样都多少带那么一点憨厚。 不止是入口，博物馆内部的设施几乎都在正常运转。而周围还有微量的斯科瑞，以及…… “博物馆里，为什么会安排这么多蜡烛？” 未曾熄灭的烛火散发出“冰冷”的橙红色光芒，摇曳在不远处自博物馆边缘延伸出的，如同连结血管一般的诡异组织状物上，犹如簇拥的血肉之火，诡异无比。 这些诡异的东西自然引起了大家的警觉，虽然立刻就确认了这只是普通的金属装饰物，但入目的恶心感依旧浓烈。 一行人发现了画着博物馆结构的金属指示牌，地下三层是专门用作海洋生物表演的大型蓄水池，其余两层都是正常的生态水缸。 以及，两行刻在牌子底座上的小字，锈蚀痕迹严重，看来时间久远，不过还是能依稀辨认出字迹。 第一行：给后来者，底层有通道通向最近的小镇。 第二条：给后来者，别去地下通道，塌方堵上了，现在全是海水。 继续搜查，在一处地面发现了被裁成长条的白纸，上面写着：水缸里不可能有巨蟒！小心兔子！翻过来的背面则写着：我是兔子，兔子真好吃。 “溯源对此有反应。” 狴犴将纸条拿到手中，某些过去的情景正在他的眼前浮现。 过去的幻影逐渐凝聚为实体，那是一个诡异的人形物，没有头颅，肋骨清晰可见，两条奇怪的，末端是翅膀的“手臂”被粗暴地接在刺破皮肤蔓延出的骨刺上。 “有时候真的很厌倦这种全景式体验。” 圜惩之律的武器是两柄斧刃，单个略小于狴犴此前用的斧头，但威力只增未减。 怪物的攻击方式大部分集中在手部，拼尽全力的旋转或者冲刺，只是在狴犴眼中，更像是小丑的戏耍。 既然对方的攻击手段大部分是以“手臂”为载体进行，那么第一攻击目标就很明确了，狴犴直接将双斧向对方的手臂砍去，在被阻拦的同时一脚将其踹飞，而后是甩尾来了一记横扫。 怪物哪里承受得了这样的攻势，最终湮灭在斧刃爆发的雷光中。 ‘救救我，救救我……’ 此间所有都不过是过去的幻象，那么声音的来源也只剩下一种用处，那就是得到情报。如此想着，狴犴向那凝聚为拾荒者的幻象走去。 ‘你…你们是九龙古国的军人！！’ “看来这就是那支小队到过的地方了。” ‘是的，教主他们还在下面，你要加入吗………不………需要被拯救的是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来是劝阻失败，那么这个人类……” ‘地下三层……全是赤潮！这样…这样就可以重生了……神啊，谢谢你！’ “……………” 周围的场景开始扭曲变化，很快就变回了现实，溯源能够提取的信息到此为止。不过按最后那个人类的癫狂程度，大概已经一头冲进赤潮里了。 现场还找到一支保存完好的录音笔，但是只留下了恐惧的喘息声，而且周围有过战斗的痕迹。 最后要探查的，是一道通上高压电的水幕。按道理来说，目前的情况并不支持他们继续前进，但是……… “算是所谓的‘专业对口’。” 狴犴的虎爪伸向水幕，顺着流下的水幕而蔓延的电流瞬间被金色而闪耀的电流吞噬，只听得一阵闷响，通道便已畅通无阻。转而是水幕出口处冒出的阵阵黑烟。 狴犴的这台机体拥有能和芸生昼机体媲美的破坏力，不同于芸生昼的大范围打击，狴犴的机体更专精于以点破面、各个击破，在保留了狴犴原机体的电属性情况下增加了将高温能量储存并转化为攻击手段的方式。 但是，在破开阻碍的时候，狴犴的脑中却再次浮现出一段诡异的影像。那似乎是一个头部形似鲨鱼，右臂硕大的高大人形怪物。在不断而诡异的呓语中不断向狴犴靠近。 [在靠近一些……] [快跑！跑得越远越好……不，过来杀了我！快杀了我！！] 狴犴挥斧，但如同斩过败絮，没有之前破坏异合生物的触感。它一步步逼近，走到狴犴身边，不知为何，狴犴从它那猩红的眼瞳中看到了一个…不对，是一群人类。 [你…迟早也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 “你其实可以再等等。” 天吴和黎玥从另一侧走来，还领着一队衣衫褴褛，面色难看的人类。 “幸存者吗？” “是的，这里的水幕就是他们关上的，据说是为了等待他们的教主。本来密码、指令器我们都得到了，完全可以直接用非暴力手段解开。” “门已经开了，这就没必要再来说了。” “你啊……” 天吴摇摇头，没想继续说下去。狴犴不是莽夫，但不代表他不会考虑暴力解决问题。 已经过去的无法改变，但那些自曾经、自骸骨中蔓延的悲鸣，他们记得，不曾忘却。 睚眦注视着前方，他不曾回头看过的这个金色身影，早就与他印象中的那位故友大相径庭。他不会因为没有找到最优解而抱怨，也更直白和坦诚，但总没有那种机敏和灵活。 现在的他，那个睚眦眼中的“赝品”，早已经是九龙古国公认的九龙子狴犴，这个刚正不阿的最高执法者。 如果徐光霞回来，对于整个九龙古国而言，会是一件好事吗？徐光霞，真的能胜过现在的狴犴吗？睚眦不清楚，也不愿意去想清楚。 “希望你不会因此后悔。” 恍惚间，负屃的话又一次在耳边想起，但这次，言说的声音变成了睚眦自己。 未曾被过去给予肯定的赝品，却是被未来所簇拥和怀抱的友人………… 第224章 荒诞 “尊敬的游客，通往地下二层的海底隧道已经修缮完毕，请依次排队有序进入。地下二层将为您提供餐饮，休闲以及不间断的海豚表演服务。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天。” 没有犹豫，在水幕开启后众人立刻向通向地下二层的海底隧道走去。 “空气中的斯科瑞浓度正在上升。” 黎玥的防护服计数器发出了和天吴同样的警报，好在即使是上升后的数值也仍然停留在比较安全的位置。 不同于赤潮的腐败味道顺着隧道飘了出来，众人都不由将视线转向了隧道尽头被涂绘着儿童插画的消防箱上。 已经干涸结块的红黑物质像泼墨一般遮蔽了装饰用的插画，从底部缝隙中流出的不仅有暗红的粘稠脓液，宛如实质的腐烂气息…… “咕唧……呜咔……呐哩尔咔……” 还有混乱无序、杂驳臃肿的靡靡低语。 “咔！！” 随着睚眦长剑的挥动，消防箱的门被整个切开…… “啪嗒……啪嗒嘀嗒。” 内部的红黑色流质就一团一团地“流”到了地面上，不断蔓延、伸展，后面的流体一点点碾过已经铺开的“肉饼”上，直至摊开成一张大约两臂之宽的“肉潭”。 这是一团已经看不出外形的流质，新生的肉芽被残破的金属贯穿后串在一起，粉嫩的有机质浸在浑浊的粘液中，其上出现一点点起伏，粉嫩的肉泡浮起，而后表面一点点变薄，直至裂开，溅出红黑色的秽物，每一次“溢裂”，流体都会发出一声臃肿的叫声，又像是嘹亮的啼哭。 然而在溯源的作用下，狴犴还看到了无数掠过的人影，他们面目模糊，根本辨认不出身份，只能勉强从体型上区分男女。 而此时，这团有机物似乎，在“呼吸”，每一次肉泡的鼓动都伴随着微弱的起伏，而肉泡的每一次炸开，这团“流质”在啼哭之外还能从其布满肉芽的表面看到好几张扭曲的脸。 它们无一例外都是眯着双眼，眼角弯弯，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但嘴巴却歪曲成各种形状，从中吐露出痛苦的含混低语。 它艰难地蠕动着肉芽，却像是几个意识同时控制几双脚一般，笨拙而臃肿，却仍旧狂躁地爬向那些飞溅的秽物，每一次蠕动都会催动那锋利的金属残片划破粉嫩的外表，伤口中渗出的“血液”，流淌到肉芽上，顺着蠕动滴落下拖行的痕迹。 “咔咔……嘎嘎哇……啦啦……” 让人不寒而栗的是，那数张扭曲的嘴巴反而随着失血量的加大，发出了欢愉的絮语。有几分像是九龙神话中的魑魅之鬼怪。 “………” 狴犴没有多说，先前储备的高温在现在得以以猛火的形式释放，三千多摄氏度的高温瞬间焚尽了面前的污秽之物。 随着有机质化为焦炭状物，而后在燃烧中粉碎为灰烬，埋藏在肉芽之下的金属反而显露出来，由于高温，金属上沾染的血迹早已不见，但还是有一样物体引起了狴犴的注意。 用斧刃的尖端轻巧地将一块金属片从还未熄灭的焦炭中挑起，高温无法对狴犴的机体造成任何影响。 这似乎，是某个解构体的铭牌，将金属片上的附着物抹去，一个代号以及名字便浮现了出来。 “……‘窃者’，杨枚？” ……………… “……有谁叫我？” “窃者”，也即杨枚，从冰冷阴暗的地面上抬起头来，寻找着在方才转瞬即逝的欢呼声。 这是一间普通的休息室，除了常见的生活家具外，各式终端摆满了每个角落，甚至还有一台远在繁荣时期以前的中小规模集成电路的个人电脑。 杨枚花了一点时间从地面上坐起，感受着身体的僵硬。 “太久没休息了吗？算了，先出门。” 杨枚打开房门，跌了下去…… “该死，那个异格者竟然真的会跑到这里来！” “听察”，也即刘鸣，在隧道内急速奔跑着，感染的痕迹，颜色各异的循环液，以及焦黑的伤口遍布了他的全身。 在近乎殉爆式的攻击之下，刘鸣所在的小队终于摆脱了升格者的追击，以之为代价的则是，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被埋在了博物馆的废墟之下。 而他能活下来，也仅仅是因为运气很好，没有被对方的机械臂抓住而已。 “通讯器也坏掉了，得逃出去通知其他人这件事。” 回想起地下三层宛如地府冥狱般的景象，即便是刘鸣这样的人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该死的，明明我才是先锋，你个技术人员冲个什么劲！” 刘鸣紧紧握住手中折断的铭牌，将满腔的悲愤与咒骂化作前进的动力，空旷的博物馆中不断回荡着他粗鄙的言语。 久经磨砺的感知捕捉到一丝轻微的摩蹭声。 “呯呯呯！” 没有任何犹豫，刘鸣将所剩不多的子弹倾泻向了拐角的阴影处，然后几个箭步上前，抽出腰间的制式刀，直直地竖劈而下。而像切开豆腐一般的手感以及地面的坚硬感接连而至。 “这是什么？！！” “啪啪啪。” “脱靶，零分。” 伴随着ai毫无起伏的提示音，杨枚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射击靶。只见做成人上半身形状的靶子上，中心的圆环处不见任何弹痕，反而是没有任何标记的手臂部分，零星地布着三两个空洞。 “95环！” ai的提示音再次传来，而一个故作可惜的声音也从耳边传来。 “唉，今天状态不好。” 虽然一时间想不起对方的名字，但是杨枚还是条件反射般说道。 “得了，你之前最好的成绩也就87。” “喂喂喂，不要把脱靶的火气发泄到我身上啊。” “…………” “得，又是这张臭脸，想开点，真到了地面，我们面对的都不一定是人形的敌人。” “而且往好点的地方想，你命中手臂至少能让对方无法握持武器对，总比都没打到靶子上好……嘶……还真有，不过你看，那里其实算是腿的位置。”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面前敌人的行进速度不能算快，只能缓慢蠕动的它甚至还会时不时停下来。但是刘鸣已经没有反击的双手，以及逃走的双腿了…… 这个怪物喷出的粘液在一瞬间就腐蚀了刘鸣的钽制四肢，其中携带的高浓度斯科瑞也让他的感染程度节节攀高。现在的他只能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对方慢慢蠕动到自己面前…… “饿……” “解构体又不会饿……而且你不觉得这个造型有点太诡异了吗？” “管他呢，反正是白送的，不要白不要，古迹复原事务馆那帮重视艺术的家伙就是这样，喜欢搞些莫名其妙的活动。” 杨枚手中拿着的是一块机器人形状的饼干，两只眼睛用草莓糖浆点缀，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仍然想不起身边这个喋喋不休的解构体的姓名，对方和自己这么熟络，应该是很要好的朋友才对？ 杨枚感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似乎缺了很大的一块。 “快尝尝。” 是不是接受了这份好意，内心的这部分空缺就能弥补上了呢？ “…………” 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饼干”，杨枚轻轻地咬了上去。 “咔吱……” 喋喋不休的解构体…… 安静了下来。 “咔吱……” “咔吱，咔吱，咔吱，咔吱……” …… “味道还不错，你觉得呢……刘鸣？” 杨枚（？）嗒着，却再也得不到那个喋喋不休的解构体的回应了……地面上流质四处蠕动，寻找着什么，但是最终一无所获的他慢慢爬回了消防箱中，似乎那一隅小小的黑暗才是他最信任的庇护。 ……………… 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黎玥、天吴、狴犴甚至睚眦都无法做到用完全波澜不惊的心态去观察眼前的事情。 “呜呜呜……咕唧……呜咔……” 嘈杂混乱而令人作呕的声音仿佛透过了影像，不断回荡着，甚至，捶打着每个人的心。那似乎，是含糊不清的呜咽。 ……………… [靠近些………] [你就能感知到………] 狴犴甩甩头，将那些混乱却又清晰的声音甩出大脑。这个声音何狴犴自己的声音很像，却又好像夹带了另一个奇怪的声音。 在混乱的杂影中，狴犴似乎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那是………昔日梦境中，镜中的“自己”。 对生者的眷恋会让人做出错误的判断，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和牺牲。而对死者的情感则会让人软弱，恐惧也好，思念也罢。只有面对死亡毫无波澜，我们才能对付那些同样不惧生死的怪物。 “只有怪物能对付怪物。只有杀戮，才能证明。” 那是谁的低语，不重要了。 …………… “狴犴，你的意识海的动荡已经影响到这个程度了吗？” 天吴看得出来，狴犴的神情很混乱，作为老友，天吴自然而然地将爪子搭在他肩膀上，以此传递着属于他的力量。 狴犴点点头，看向了身旁的天吴，以及天吴身边的同样面露担忧的黎玥。 “我没事……天吴老弟。还有……指挥官，有紧急事态需要向国君汇报。” ………… 第225章 赤色暗流 …………… “你确定吗？” “确定。即便还没有亲自到地下三层进行确认，西馆也还没有调查，但以目前收集到的证据来说，已经足以证明：异格者通过地下水道，在博物馆最底层的大型蓄水池中积蓄了大量赤潮。” “他们果然一直没有放弃让赤潮进入海洋的打算。最近散布谣言转移视线的目的看来也是这个，如果只是通过地下水路将红潮引入海洋不仅效率低下，而且很容易被我们的探测卫星察觉到。” “但积蓄到一定程度在释放，哪怕第一时间发现恐怕也无力回天了。先说结论，如果按最大蓄水量来计算的话，积蓄的赤潮一旦被释放将在两个月内污染全球的海洋生态系统。” “焱，使用超聚武器对此的效果如何。” “极差，这次的赤潮没有直接暴露在地表，在它之上还有大量海水与高强度的结构保护。超聚武器在击穿上层保护之前就会衰竭大部分能量，无法保证蒸发整个赤潮所在的海洋。” “这样的量……他们隐瞒得很好。不过这次调查信仰赤潮重生的组织倒是让我们发现了这一点，他们没理由会做这种暴露自己的事。” “或许是为了某种试验。” 狴犴咬紧牙关，国君和祖昊焱自然也意识到麻烦之大。 “他们似乎使用某种方法加速赤潮演化出异合生物的速度。失踪的小队成员，在被赤潮溶解后没多久就变成了异合生物的一份子。” “什么？！” 饶是以国君和祖昊焱的定力，此刻名为“惊讶”的神情都快速爬满了他们的脸庞。 “这其中一定有异格者的干预。焱，把这一变量加上再进行一次推演。” “已经在进行……出来了，如果算上最新的演化速率，在全球海洋被完全污染前，地面据点就会面临较现在127倍以上的异合生物数目。” “白圭，目前重明武器的储量如何？” “回陛下，由于重点放在了增强稳定性和吸收速率上，所以研制出的总量仅是芸生昼时期的一倍不足。也是目前能调用的唯一一批。” 昊身旁的一道数据虚影说道，昊也没时间去纠正这位如今已经在“万世碑铭”的老臣对自己的称呼。 “预计现在全力准备和配放，需要多长时间？” “至少三天。” “现在就进行运输配送，狴犴，接下来的任务继续，在保护好己方的情况下收集更多的情报。” 看着这位刑部的主负责人，昊最终点了点头，狴犴行了一个军礼，而后结束了通话。 “准备出发，不过……这些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睚眦向站在另一边的黎玥三人询问。刑部的其他人员也纷纷看了过来。 “留下部分人手，对他们进行看管同时作为接应。以最坏的情况考虑，我们总得保证有信息能传出去。” “说实话，这些人也就是自作自受，还不是自愿听从异格者散布的谣言。” 这位新加入刑部的成员显得非常凶戾，而且似乎非常喜欢和狴犴唱反调。 “其他人的意见？” 没有回应，但却有几位队员自觉站到了队伍的最后方。 “天吴，你也留下。” 从档案上来看，刑部成员很少执行过这类防守任务，将有丰富经验的天吴留在这里无疑能减少部分风险。 “是，黎玥要跟随狴犴继续前进调查吗？” “深度链接范围有限，我必须一起前进。” “明白了，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他们，保护好大家的退路。” “嗯！” 不需要过多言语，这份信任早已在监兵小队的四人间形成了牢不可破的纽带。黎玥和天吴碰了碰拳头，随即跟上了前进的队伍。 ……………… 有时，幻觉并非完全的谎言，其中也有隐藏的信息。现实也并非理所当然的真相，隐藏的陷阱就藏在视线之外。 “突发情况及时联络，天吴老弟，这里拜托你了。” “放心，你们也得注意。” “嗯，那么，出发。” 负责西馆区调查的小队也传回了消息，目前没有发现异合生物的踪迹。留驻此处的全部是刑部的新面孔，他们大多是经历过残酷的死别，锋芒尽出而不知收敛的存在。 如果说，狴犴是仍旧留有人性的执法者，那么他们就是临近边界的没有一丝情感的屠夫。或许在他们看来，只有和他们一样拥有残酷和锋利的存在才有领导他们的可能，比如，睚眦。 但他们也或多或少听过监兵小队的名号，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能和这支列表里排名第一的执行部队进行合作……… 将斧刃从敌人身上抽离，这里的敌人造型属实是相当诡异，手脚部被胡乱拼凑到身体的各个部位，形似眼睛的东西全身都是，甚至有些躯体呈现出粘稠的流体状，饱含液体的肉泡不断浮现，甚至形成了令人作呕的肿瘤……… 狴犴开启了溯源，过去的场景浮现在众人面前。 ‘怪物、怪物啊！！别开玩笑了，那种怪物怎么可能获得新生！【哔——】被这帮装神弄鬼的家伙骗了！！！我不要待在这里！！！’ ‘不，这是新生！他还是马文，他没有攻击我们。’ ‘你看，他在和我们打招呼呢……唉，让他走，那么你们呢？’ ‘至少……不用再饿肚子了不是吗……？’ ……………… 看来，目前可以确定，这些怪物基本就是那些拾荒者变成的，不得不说，这个幕后黑手真是有着令人作呕的恶趣味。 “唔…………” 狴犴抚着额头，头上的“王”字虎纹仿佛也黯然失色。 “狴犴，你还……等等，异合生物，什么时候？！” [欢…迎…您…前…来……] 意识海的动荡将狴犴拉到了一个倒置的空间中，一路上全部是在死亡和“新生”之间交错的人类以及……解构体。 ‘我是马文…不对，是米斯………\/不不不，你＜\/我＞是莱西才对，那你又是谁………？\/我是你啊………不对，我们是兔子！’ “他……他们的意识已经完全混乱了。” “拾荒者”的身影逐渐虚幻，狴犴见状跟了上去。 ‘是珊瑚………\/蠢货，是新员工。\/该往哪里走来着……往前走，不对……往右走……\/错啦，是往后退……\/见鬼，你们想被吃掉吗？分明是向上飞………’ 一阵重重叠叠的声音传来，靡乱嘈杂的混乱中只听得一个无比清晰的词：“快跑”。 [快跑……快跑……快跑！！！] “在我们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却又没有做出任何攻击举动，异合生物的行为越来越诡异了。” “也方便了一枪解决。” 睚眦看了一眼手中还冒着硝烟的战术配枪，那曾经出现在狴犴幻觉中的有着鲨鱼头的异合生物正安静地倒在地上。 看来刚刚的幻觉在现实中只经过了极短的时间。狴犴如是想着，却发现队伍中却少了一个个体。 “梁子科失去联络！” “………指挥官，如果再次出现意识海偏移，还请你建立深度链接。” “明白了。” 溯源启动，来自过去的信息顺着连通的脚印向着未来走来。 在道路的尽头，几只异合生物在互相撕咬，污浊的秽物顺着裂口流了出来，它们的身躯也在快速崩解。他们围绕的中心，一个“拾荒者”正站立着。 ‘好险好险，差点变成他们的粮食……’ 狴犴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脸，发现他和此前那个意欲逃离的拾荒者有几分相似，但是… ‘必须快点逃……\/成为粮食也不错？\/去水母馆…\/去海豚表演厅！\/欢迎新人！\/敲碎他的骨头……\/笨，铁人哪来的骨头！’ “铁人”是指谁，狴犴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随后，周围的一切又开始发生变化…… ‘值班的人下班了……没有人看门！\/会被惩罚的，要找到代替。’ [你也加入我们！！] 几个异合生物簇拥在一起，面前是一个拿着长刀的解构体。 ‘清理……执行！’ [异物…要排除……要修正………] ‘去【哔————】………………！’ ………………… “……结束了。” 狴犴看向身边的黎玥，点了点头。 “深度链接建立得很及时，指挥官。” “情况怎么样？” “他已经牺牲了。” “………接下来怎么办？” “走，去回收遗体。” 众人没有反驳，睚眦只是问了一句“在哪里”，得到答复之后提起长剑向海豚表演馆走去。 “为什么这里会有赤潮经过的痕迹……” 黎玥看着管道边缘处，有些警惕地看着那窄小的排水管口。 “大家注意管………” “啊啊啊啊啊啊………！” 回身望去，那是已经被赤潮吞没的队员，随着他的消失，新的异合生物自那可憎的赤色液体中爬出。 “好痛……好饿………” 在意识转变的那一刻，必有锋芒对准自己……… 众人面色凝重地看着被狴犴斩杀的异合生物，看来，这就是之前队伍失踪的真相了，恐怕驻守军队的消失也是同理。 那个异格者的所做所为，真是疯狂而可恨！ “都好好调整，接下来是一场硬仗。” …………… 第226章 悲鸣 这是一处新的“冥界”，又像是僧侣打坐的庙宇，只是端坐着的绝非僧侣罢了。 鲜血铺就了延伸远方的红绸，赤色怪物伸出干枯的长着翅膀的手臂，跪坐着挤压出“欢迎”的姿势，眼珠滴落鲜血，低落的殷红又回流至眼珠周围，如同灯具固定住夜明珠，死寂空洞的眼珠散发着微光，注视着闯入者。 延伸出的枝桠慢慢长出粉嫩的肉苞，而后爆裂出甩动的藤蔓和嘶吼状的嘴。白骨为灯芯，血肉作香蜡，烧灼着惨白的死光，流落着炭黑的烛泪。 意识海中的异样感愈发剧烈，现在的情况，似乎幻觉和现实的界限在狴犴眼中已经有些模糊了。 [我不是敌人……] [是客人，欢迎……] [滚，死得越远越好！这里不欢迎你！！！] [好饿啊……] [妈妈吃了我，爸爸吃了妈，妈妈不消化，我在里面饱嘎嘎～～] [救救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求求你………] [布娃娃，布娃娃，不要伤心哦～～] [哭着才好看，让我帮忙裁一裁……] [一半留给我，一半送给她……上一半下一半？左一半右一半？想要留下哪一半？] …………… “溯源的影响已经这么严重了吗？刚才的话只是幻觉吗……那么他们呼唤的，会是曾经在这里的谁？” 狴犴走着，那诡异的场景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了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他的面前，站着一个“拾荒者”。 本该幽暗的地下空间此刻却有幽蓝点点。不同于表面充作整体框架的金属制鲸鱼骸骨，这里悬挂着的，是一条巨大而安静的鲸鱼雕塑。 在波浪一般的墙壁上，它半隐于雾气中，仿佛仍在摇曳着、翻涌着，携着身旁小鱼儿意图在濒死的边缘激荡出夺目的水浪。 它们是幽灵，它们是亡者，他们是留存于世的最后的回响。但此刻，它们是无用的旧世界，等待着象征新生的毁灭…… [丢弃所有软弱和缺点……永远不再痛苦与迷茫……来，加入我们，成为完全的个体。] “我拒绝！” [竟然拒绝……那就……成为“我们”！] “哼！” 这回的怪物也是丑陋扭曲的代言人。三个扁平的头颅上各自有一张大嘴以及三只竖着的无珠眼，两根犄角像是从下巴刺入，贯穿了整个头颅。 整体硕大而臃肿，两条修长的干枯“手臂”支撑着有着胆肿腿部的身躯，怪物背后还有一个圆筒装的“头”，一张狰狞的嘴自圆筒末端裂开，五个黑红的大洞长在那肥硕的背部。 污秽之物自它的嘴中喷溅而出，狴犴的机体通过雷电的爆发积攒了大量的高温，这些污秽无法玷污他的身躯。 “律令掣诏，断雷！” 双斧合并为重钺，狴犴解放全部力量后所展现的完全战斗状态。每一次攻击都伴随着锁链与怒吼，此势，斩魑魅！此怒，噬魍魉！ 怪物的利爪被高温融化了大半，身躯则是被金色的雷电贯穿，狴犴不理会他喷溅出的腐蚀性秽物，打断了敌人的反扑，最后一斧砍断了怪物大半的身躯。 [不可能……太好了！] [放过我……杀了我！] [可恶……谢谢……] [要解脱了……不想死……] 混乱无序的声音从那四张大嘴中传出，被揉碎、被混淆，却又分化出两种迥然不同的愿望……… “唔……意识海的动荡，又加剧了。” 哪怕是有黎玥的深度链接，却始终无法彻底让这份动荡平复下来。还不等狴犴完全调整，几块从天花板上坠落的碎石和嘈杂的声音顿时溢满所有人的大脑。 整个海洋博物馆都在剧烈摇晃着，支撑着建筑结构的高强度材料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声音。更令人不安的，是承载水压的玻璃表面已经出现了无数裂痕。 “这里快要塌了！” “全员准备撤离！” “调查地下三层和西馆的既定目标还未完成，你俩要是觉得危险可以先去西馆，那边和这里不互通，应该没受影响。我会继续任务，通讯器和身为解构体的我们可以正常工作。” 睚眦的话语刚落就接到了黎玥的反对。 “不行！” “你还有什么问题？” “大家都没有加装强化水下作战的模块，以战斗力大打折扣的状态应对几乎完全未知的敌方战力风险太大了。” 其他的队员听到后没有反驳也没有赞成，还是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狴犴，毕竟他才是实际上的领队。 “布置侦察无人机向地下三层行进，然后全员撤离。” 一名刑部成员丢出一个甲壳虫状的无人机，在终端上设定好行进路线后，无人机就张开薄翼朝着地下三层前进。 “事先做好心理准备。这是无人机设计之初是为了对叛逃者，它们能在高浓度的斯科瑞环境中坚持多久我也不清楚。可能有机会传回所需情报，也说不定什么关键影像都没传回就会被完全感染了。就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东西，一切还得看运……” 这位的话还未会说完就被狴犴捂住了嘴，一道微弱的“咔嚓”声也随之响起。 “少说两句，走！” 就像是第一声号角一般，此起彼伏的咔嚓声不断在耳边响起，经过岁月的洗礼以及方才战斗的余波，这些隔绝空气与海水的强化玻璃终于支撑不住了。 没有犹豫，所有人都快步跑了起来，仿佛是在回应和逼迫众人的行动，海水冲破了玻璃的阻隔开始灌入第二层的空间。 “警告，由于海豚表演馆出现漏水事件，即将闭馆进行维修作业。请游客们遵照工作人员的指示，不要慌张，有序撤离。” 广播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警告，d2—a到d2—k排水组已经离线，请相关负责人员尽快排除故障。” 大量海水的涌入让海豚表演馆的水位急剧上升，很快就到了膝盖的位置，这也极大地拖慢了众人行进的步伐。 “海豚表演馆内已无生命信号，现启动闭馆程序。” “喂，你这家伙难道是什么最新型号的解构体吗？” 出口处的闸门以一种不快但是坚定的速度往下落下，从其厚重程度来看，要是让它完全关闭，以己方手上的武装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以安全的方式将其打开。 然而即便是在这种时候，隶属刑部的成员还是齐刷刷将头向黎玥转了过来，罕见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 黎玥的沉默震耳欲聋。 “在异格者出现的地方，设备报出什么信息都不奇怪。” 睚眦说着，随后看向响起的终端，所有人的终端都接收到了一条图像讯息，在奔跑之余打开看了一眼。 灌满整个地下空间的赤潮差点让黎玥停下脚步。 “看来这次运气还算不错。” 之前拿出无人机且一直落在队伍后方的那名队员平静地说道。 “稍微避开了几个异合生物，赶在无人机完全失效前拍到了这些。” 对方在撤离的过程中一直低着头，看来是在操纵无人机进行拍摄。 黎玥则是立即将图像上传至数据中心，这样，国君等人便能第一时间看到。 “但是也不够好……” 对方指的是出口处快要完全关闭的闸门，尽快已经将动力甲的功率调整到最大跟上了解构体们的速度，众人依然离出口有很长一段距离。 而九龙的一句古话正巧对应了此处情景。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黎玥，尽快和大家一起撤离，这里已经开始出现漏水。” “敌袭！” “啧！竟然在这种时候！” 天吴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愠怒。 “天吴，你先组织难民和刑部成员们撤离，然后带上运输机的工程切割机折返。” “黎玥，你们那边……我明白了，我会全速行动，你们一定要坚持住！” 黎玥低头看向已经及腰的水位，重重地点了点头。在判断出不可能在在闸门关闭前通过入口后，众人就停下了脚步，而黎玥也开始盘算起作战服自身携带的小型氧气罐能坚持多少时间。 “接着。” 这时，一名先前支持睚眦继续任务的刑部成员丢过来一罐东西，被黎玥牢牢接住。 “这是，氧气罐？” 这是一个被油性笔涂着花花绿绿儿童画的氧气罐，虽然已经带着些锈迹，但上面的简笔画却保存得很好，并非九龙古国制式装备。 “以前做拾荒者时留下的，携带的氧气用完了就用这个，之后记得把罐子还我。” 没有过多解释。 “谢谢。” 黎玥并未得到对方的回应。那名队员只是默默靠在一边，现场只剩下了水流声和闸门的摩擦声。 “那个闸门的关闭速度是不是在放缓？” 听到这句话，众人纷纷向闸门处看去。原本厚重闸门正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切开水面朝地板落去，但是现在，位于其上方的指示灯不断闪烁着接着转为了红色。 以刺耳警铃声为伴奏，闸门就此停止了下降。 ……………… 第227章 崩毁 就在众人还在斟酌是否是敌人的又一个陷阱时，广播中传来了略显虚弱的声音。 “九龙古国的各位，我是休缇斯，我和我的团员已经终止了闸门的关闭进程。现在我们正在地下二层控制室内，大部分人已经虚弱到无法行走，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休缇斯？那个教主吗？” 虽然这个名字的主人也是此次的调查目标之一，然而有了之前的经历，狴犴在心里觉得对方也早已成为了赤潮的一部分。不过现在看来，对方还活着，那么…… “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是你们的军人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对不起……” “……………” “但撤退的路上也全部是那些怪物，我们只能躲进控制室内……食物也在这几天里消耗殆尽。拜托了，救救我们……至少救出这些孩子……” “尽量撑住，我们立刻赶往救援。” “谢谢……谢谢……” 广播里的声音沉寂了下去。狴犴调出地图朝着控制室的方向赶去。 “狴犴大人，你真的要去？” 此前喜欢和狴犴唱反调的刑部成员有些疑惑，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危险的。 “说些残酷的话。她在我们未曾自报家门前就认出了我们，这里必然有她能调用的监控探头。而现在才出声恐怕也是为了让我们完全清理这些怪物。” 周围有些不满的声音开始沉寂下来。 “无论对方是否有孩子，我们拒绝，对方很可能用再次关闭闸门来威胁。而指挥官是人类，无法水下呼吸，这也是对方敢赌的底气所在。刑部准则第四条——‘任何时候都不能高估人的底线’。” …………… 黎玥在前往管理室的路上向天吴快速说明了情况的变化。 “明白，我会和其他人坚守到你们归来，这里的难民也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撤离。他们被困太久，太过虚弱。” 挂断通讯，在清理完通往控制室路上几只零散的异合生物后，众人来到了控制室门前。广播中也响起了休缇斯的声音。 “请稍等，我立刻开门。” 狴犴看向黎玥。 “指挥官，此事还是交由你来干涉。” 有了当初南极的经历，狴犴坚信作为执行部队指挥官的黎玥更适合处理交际场面。 黎玥点点头，身后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转头望去，所有人都进入了作战状态。 “以防万一而已，不必在意。” 睚眦向黎玥点点头，其他的几个队员则是耸了耸肩。伴随着钢制轴承的旋转声，面前这道闸门慢慢向两侧滑开。 一张与任务简报中别无二致的脸出现在了面前。比起照片，对方现在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嘴唇干裂，颧骨凸显，眼眶深陷。而在她身后是数名同样虚弱的老人，有的甚至已经陷入昏迷，但是……… “………你可以坦诚一些。” “……抱歉，我……” “不必道歉，请告诉我们需要搬运的人们在哪里。” 黎玥略显强势地打断了对方想要道歉的话语，时间每拖一秒都是一分潜在的危险。 “……在这里。” 众人纷纷走了过去，将无法行动的老人们背起，但就在这时，整个博物馆开始剧烈震动起来，门外的通道传来了含糊的声音。 “它们……它们又来了。” 另一边，黎玥的终端传来天吴的通讯。 “指挥官，抓紧时间，博物馆有崩塌的迹象了。” “其他人立刻撤离，我来阻拦异合生物，指挥官，你也快走。” “别逞强，你也尽快。” 将最后一名昏迷的老人背起，踩着已经快没到胸口的水，跟随其他队员朝出口位置奔去。 …………… 崩塌在加剧，狴犴直接将圜惩之律的攻击向模组完全开启。作为此次行动的最强战力单位，他自然最有能力留下来断后。 “得为他们争取时间，然后赶快和天吴他们汇合。” ‘救救我！’ “嗯？怎么还有遗漏的孩子？！” 没多想，狴犴就将能量凝聚为锁链，自四方延展开来贯穿了追逐着难民小孩的一头怪物。另外的也被狴犴一斧劈碎。 ‘这里……怎么突然崩塌了？’ “………” 狴犴能感受到他的恐惧，可是，他所恐惧的事物中似乎并不存在狴犴本人。 “走，一起离开。” 警惕地让那孩子在前开路，狴犴则是随时准备将可能涌现的敌人全部摧毁。长时间使用溯源带来的巨大意识海负担已经开始导致失控。 “唔………溯源的信息，在逆流？！必须速战速决。” 挥出几道剑风逼退了靠近的敌人，想要偷袭的异合生物也被狴犴甩开，此刻的狴犴机体周围的空气正因为超高位而被尽数扭曲。 金色的装甲展露出过载一般的绯红。数道诡异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亲自动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怪我，不要怪我啊！不要再来找我了……] ……………… “溯源有反应？！” 直到惨白的光芒吞没一切，混乱的信息这才叫嚣着远去。一路战斗，终于回到了天吴等人所在的地方。 “其他通往大厅的通道也出现了异合生物，我们得前去清理。” “这里交给我们。” 天吴怒吼一声，用屏障抵挡住了袭来的怪物，但远处喷溅而来的类赤潮物却轻易地透过屏障，逼迫得他必须转移。狴犴也随即将火焰甩向敌人。 先前的男孩在进行黎玥深度链接后被确认为狴犴的幻觉，按理来说，这台机体和溯源与狴犴的适配度应该是极高的才对，可为什么……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随着战斗的不断继续，玻璃不断崩碎，赤色的浪潮愈来愈多。 黎玥不断地进行着射击，却听到身后传来的惊恐叫声。 “呃！！！不要过来，救救我！！！” 在打出最后一发子弹后果断地奔向她身边，想要将她带离。身后却传来了怪物的嘶吼声以及……巨剑落下的声音。 转身看去，天吴踢开被劈成两半的异合生物，俯下身子向黎玥伸出了爪子，随后又递给黎玥一把新的上好膛的手枪。 “亲爱的旅客，闭馆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希望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为您留下了美好的回忆，期待与您的再次相遇。” 去【九龙粗口—】的“没好回忆”，【九龙粗口—】的再来这里我就是个【九龙粗口——】 大部分人内心恐怕都是这样想的。这广播的出现只能说相当不衬景。 赤潮涌出的量不断增多，众人在汇合后一致往出口处走去，狴犴在清理完最后可能干扰的异合生物后，最后向着出口走去。 海潮曾轻轻抚摸沙砾，亲吻着将流徙亿万年的生命送入大地。如今却有另一浪潮，狂躁地喷薄而出，意欲收割一切生灵。 赤潮的量和速度都远超人们的想象，它如同望见食物的恶饕，挣扎着向狴犴追去。 “狴犴，快！” 支撑着欲坠的大门，天吴用尽力气将虎爪向狴犴伸去。 狴犴也向着那个方向伸出了自己的右爪，就在快要触碰到时，一阵刺痛从右爪的装置中传来，意识海再次发生极为剧烈的波动，原本即将够到的爪子却在那一刻收缩。 错失了时机，汹涌的浪潮瞬间将狴犴吞没，也即将涌向天吴等人……… …………… 在这片海域的某处，一个娇小的身躯坐在巨大的装置上，头顶是一片发着白光的纸鹤。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一切。 汹涌的赤潮淹没了狴犴的身躯，烧灼感充斥在意识的每一个角落，一点一点地剥离他尚且清醒的意识。 “……………” 就像…那一日的梦境，现在的自己动弹不得，胸口的刺痛也不断回荡着，撕扯着狴犴。机体内部的重明武器可以保证狴犴不会变成感染体，但这样的状态，恐怕是没有起身的可能了。 在无声的黑暗中，狴犴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然而正是这份宁静要将狴犴的意识拖入永恒的沉寂。 “大家……撤离了吗？” 无声的疑问无人应答，就此，狴犴无法违逆地闭上了眼睛……… “这具躯体……” “狴犴”缓缓起身，咬着牙，强压下足以让面部扭曲的痛苦，一步一步地向前爬行。狴犴被浸泡了许久，也随着赤潮漂流了许久。很快，一处开阔的平台就出现在“狴犴”的眼中。 “哈哈，果然运气不算差啊。不过，我也该到终点了。” “他”艰难地看着这具伤痕遍布的身躯，露出一分苦涩的笑容。 “要是正决机体在，或许还有机会，不过如今……罢了，你才应该是‘狴犴’。我……承认你了。” 在意识海的深处留下了“他”＜\/徐光霞＞最后的低语，随后便沉沉地倒在平台之上。 先前的意识海偏移正是因为狴犴的意识海中还有一个与他同源的意识，导致了原本适配的机体仍然出现了不稳定的状况，而现在，那个复苏却仍旧残破的意识顺着脉络“滑”进了狴犴的右爪的装置中。 海水自破碎的穹顶倾泻而下……他与“他”就此因为海浪而分离。 “已经走进终点的旧世之人，不该成为你通往未来的阻碍。” 另一个自己的承认，不知又将在何时，送入自己的耳中………… 第228章 今知我为我 ——那时，崩塌的海洋博物馆连同牺牲者的躯体一同坠入海洋深处。 狴犴浸泡在海水中，他的机体不需要担心水的干扰，此刻他的意识海从未如此平静过，就像是现在的意识海才完全属于狴犴本人。 他缓缓睁开眼睛，不知何时，虎眸周围被某物划破，几缕虎毛被渗出的循环液粘黏着，纠缠在虎眸边化作奇异的花纹。 先前的感染已经在重明武器的运转之下尽数消退，感官不再混乱，烧灼的痛觉此刻已被水流的冷冽所取代。 在远处翻涌的赤色之下，无数感染体和异合生物正在红潮中移动，它们即将冲破水面，化为屠杀的刽子手。 有些混乱的记忆洞入他的脑海。 有时要向旧日的同伴举起武器，也是为了保护那些还活着的生命，这是刑部执行者必须谨记的使命。 为了保护那些所剩无几的感情……要杀死的甚至是关系紧密的朋友。 执行部队的人们总是互相尊敬，互相帮助，很容易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但是，刑部不能。 他们必须舍弃感情，必须向罪孽者斩下刀刃。他们，没有被称为同伴的资格。‘等动手的时候嚎啕大哭，意识海不稳定，尽给别人添麻烦……’无论是吐槽还是事实，他已经看得足够之多。 “刑部的规矩就是这样，无论你是否接受。我们必须准备好面对死别……为此，我们宁愿不曾相聚。” “你就是因此，才向那些手下肆意宣泄怒火吗？” 似乎回到了当初的梦境，此刻镜中之人、飘渺之音，两位“狴犴”彼此对立，于光阴铸就的碎镜为媒介开始了讲述。 “那你又是为什么，愿意与他们相处，愿意与他们建立羁绊。那么你又将如何在面对曾经的故友时下手？” “我不会犹豫。” “………………” 久违的沉默，在残存的意识中，狴犴睁开了双眼，溯源正在幽深的海水中发着光。似乎有无数不属于自己的回忆、信息，试图钻进他的意识海中。 “你为什么还在痛苦？” 万千人的声音汇聚成空洞的回音。 多久了……地面上又在发生着什么……他看到一个残缺的意识随着某个眼熟的装置融入了一处残骸之中，众多的意识在那一刻将残骸补全。 “可惜，要是是伊岐那美的意识为主导就好了，这时候多了一个异样的意识……但是，没关系，先生说，这只是一个实验，他想看到更多的可能性，同时削弱人类的储备。” 此刻，是一位少女的叹息声。 “你就是，苔铭……” “……你又是为了什么，才做到这个地步。” “…………” “为了解决问题，是？有时候，你这样还留有人性和感情的执法者是相当好被揣测的个体。那么………” [问题解决了吗？] “…………” “如果连你自己都无法承认问题已经被解决了，那就，从这里逃走。” “真没想到有一天能从敌人口里听到这话。” “毕竟，我和你，一样是异类，只是你是九龙刑部里的异类，而我，是异格者里的异类罢了。” “……………” 狴犴没有继续回应，胸口的溯源发出愈发闪耀的亮光，狴犴没有去阻止溯源的逆流，而是默默感受着已经失控的溯源所反馈给他的信息。光怪陆离的画面在他眼前闪烁着。 率先捕获到的信息片段，是赤潮中的意识和记忆片段。这些东西被溯源不断解析，并将解析后的影像传递到他眼前，随后，要随着感染汇聚起一些无法理解的内容，就像是…… ‘这是上官溪芸生昼机体记录下来的内容。’ 祖昊焱的话语浮现，既然溯源读取的是斯科瑞中的信息，而在已知情报中，逆序塔很可能是类似女娲、亚当这类的存在，那么此刻的答案只剩下一种。 “逆序塔所推演出的……未来吗？” 杂乱不堪的画面汇聚在一起，熟悉的背影坠入赤潮，随后又在无数感染体的跪伏中重临。代行者………天吴的眼眸中透露出悲戚与决绝，在最后坦然迎接刺入胸膛的斧刃……… 一个稍显高大的身影前进着，抬头望去，那是万千眼眸的注视……他执起长弓，向着天空中最闪烁的那颗眼眸射出不可阻挡的一箭。碎裂的空间见证着他的选择。 遥远之时，一只被扯下的手臂还死死握着一串铭牌，而隐约瞥见的一角………赫然镌刻着“黎玥”的字眼。赤潮翻腾，冬去春来，一块墓碑矗立在梨花之间。埋葬着两具尸骸，为先驱们送行。 [指挥官，大哥……春天的梨花开了，你们看到了吗？] ………………… 意图获得自由的人坐在轮椅之上，将笼中之鸟放飞，希望它能代替自己远行……可车辙无情地碾过飞鸟仅余一半的躯壳。 [不要害怕，你们会在一起。只要在赤潮之中，它的翅膀会和你纺织在一起。] ………………… [你有什么愿望？] 背道而驰的两人许下了同一个愿望：和她\/他在一起。但是，只是一次分头行动，他踏入她的血泊，跪倒于地死死握住冰冷的手。 [再看到他时，我已经是赤潮的一部分。我拉住了他，我害死了他。但我们将会永远在一起。] ………………… 躺在尸首堆砌的山丘之中，犄角尖刺自唯一的生还者身躯上绽放，他想活下去，他不想被废弃。可他的身体变得残缺，无数破旧的机械或人类的头颅在浪潮中无神地注视着他。 [只有怪物能活下来……那我就变成怪物，直到…直到………] ……………… ………………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想救下大家……那又是什么时候的记忆了……好久好久了……那么我为什么还…在这里？他们都………”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杀了我，纠正我犯下的过错，先生。”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这样就好……已经…是第几次了，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如果可以再向你要求些什么……那么，可以尽量……不去再找新的异格者吗？被逆序塔束缚的人越少越好……我不希望……还有人和我落得一样下场。谢谢你…” ……………… ……………… “现在，你看到了，这就是未来，无人能避免的毁灭，付出惨痛牺牲却只能得到虚幻的结果。我只想留下些什么，比起完全毁灭……我会让他们从赤潮中重生。” “你眼中的重生，却是我们眼中的灾难。裁剪，缝合……放任这些拼凑的、杂糅的混乱意识去伤害还活着的人。” “赤潮里的人都还活着，就像你认同的那些人一样……幸福地活在这里，活在赤潮纺织的世界里。” “活着？幸福？！变成无法认清自我，空洞混沌的怪物，这就是你眼中的活着？！” “你们总是这样，只要在心里安慰自己，认定对方已经死了，就能毫不犹豫地下手……” “你又何尝不是在欺骗自己，认定‘他们还活着’？” “他们的渴望，你难道没有听到吗？” [不可能……太好了！] [放过我……杀了我！] [可恶……谢谢……] [要解脱了……不想死……] 那些矛盾的话语和破碎的思考再一次回荡在狴犴的意识海中。 无论这是一个人的话语，还是一群人的哭嚎。每一种，都是“人”……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软弱的一面，会有想哭，想放弃，想求助的时候。 正是无数看似矛盾的碎片、特点，由“我”串联在一起，构筑出每一个独一无二的“我”，汇聚成“人”这一自诞生就是矛盾的存在。 “我们欲求之物与厌弃之物往往相同。我们矛盾，贪婪，容易疲倦和厌烦。” 为什么？ “因为不完美。” 每个人，每一样事物都不完美，我们每一个个体永远无法变得完美。但当滴流汇聚为江海，此刻的浪潮便会奔腾出名为‘完美’的浪花。 “所以，个体，从来都不需要去变得完美。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我不会把他们舍弃，交给赤潮剪裁和纺织。光不具有影子的特点，影子亦然，可光影，始终相生。” 哪怕自诞生就是为了成为狴犴，他也依旧有资格做出自己的选择。 ‘哪怕这一切都是面具，可这么久以来未被摘下的面具，还是面具吗？’ 现在的狴犴已经可以向那时迷茫的自己告别，少女的话语如今此次告别便是最后的饯别礼。 接纳自己的一切，非口头言则重千钧也。但此刻，他不需要再去逃避。意识海中最后的话语也随着翻找逐渐明晰。 ‘你才应该是‘狴犴’。我……承认你了。已经走进终点的旧世之人，不该成为你通往未来的阻碍。’ [如果你已经做好觉悟，我会尽全力等待你的归来，向我证明，唯有杀戮才能证明。] ……………… 第229章 拂晓之前 不曾远去的是那片猩红的景象，海浪喧嚣，似在悲鸣，昔日孕育生命的襁褓此刻也将要化为灾厄诞育的温床。 白金色的飞鸟拼尽全力才覆灭了斯科瑞所选择的“使者”，可是那只是一个标志和开始，是新的灾厄即将到来的征兆。 就在狴犴被赤潮吞没的数十分钟后，那些成功逃离的难民还在悻悻地拍着胸膛，庆幸在铺天盖地般的赤潮中，他们得以幸存。 可是，每一个军人的脸上都是无法拂去的凝重与不安。有一些看向天吴的眼神也变得更加锋利，但天吴不曾去管那些目光。 黎玥在第一时间将当下的情况汇报给国君，以及……阵亡情况。狴犴下落不明，此行包括狴犴在内，已有百分之十五的队员确定牺牲。 在最后的时刻，天吴的机体闪过诡异的猩红，由斯科瑞构筑成的赤潮竟是出现几秒的迟滞，也正是凭借这几秒钟，他们果断地将闸门关闭，这才及时带着所有难民和队员逃离。 当然，这也导致了或多或少有人怀疑过天吴的特殊性，但此时此刻已容不得猜忌。能用上的力量越多越好。 大海翻滚出赤色浪花，不断冲洗着岸边的礁石。明明发出的声响在过往听来是如此悦耳，此刻却像是不祥的倒影，拨弄着积蓄的不安。 他们很快将难民送到安全的地方。随后握紧了武器。 “睚眦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待命，以及，做好撤退准备。” 撤退……是的，这样的情况下撤退确实是明智之举，毕竟没有人想要去冒没把握的险。可是，所有人只是握紧武器，不曾展露出分毫的退意，包括，提出做好撤退准备的睚眦。 黎玥回过头，望向九龙古国所在的东方，咬紧牙关。 “天吴，我们目前的弹药储量还能支撑我们坚守多久？” “至少撑到重明武器到达没有问题。” 黎玥拿起终端，将视线投向那片赤色的景象。赤潮正在啃噬，啃噬着大海，啃噬着摇篮，不久后，它又会将沾着碎肉的獠牙对准他们所深爱着的故乡，一步步蚕食人类赖以维生的家园。 如果，重明武器能实现顺利而稳定的量产，理论上由斯科瑞引发的灾难都应该能被拯救。但是，关键在于九龙古国才刚刚达到可以实现量产的条件。 “但是只要赤潮入海，地面上的一切都将遭受毁灭性打击，我们将一次性失去以往的所有战果。而留给国家生产重明武器的时间，恐怕只能产出能堪堪自保的量。” 黎玥说着，看似平静的声音却震荡在每一个在场者的耳中……… “监兵指挥官，这个补给箱，需要指挥官权限才能打开。” 黎玥授权开启，里面是额外的弹药和武装设施。这位隶属刑部的解构体成员道谢后扛着箱子里的部件，开始向海岸跑去。隐约间，还能听到他的喃喃自语。 “要是从东侧攻上来就不好办了呀，赶紧加强一下火力。” 睚眦看了过来，看向动手布置防线的众人。黎玥不打算给他好脸色，毕竟在之前向国君汇报情况后，她就来找过自己，显然她看到了最后一刹狴犴右爪上装置的异常。 “希望你不会因此而后悔” 短暂的对峙后，少女抛下与负屃相同的话语后转身离开。睚眦罕见地因为战事之外的事而皱眉，至少目前来看，去和黎玥谈谈是不可能了。 “天吴。” “不必多言，我知道如果为了减少损失，撤退是明智之举，可我们，真的还有这条退路吗？” 同行者牺牲在此，代行者又将得逞，他做不到，他们做不到抛下同伴的尸体，弃狴犴不顾，放任斯科瑞病毒进入海洋，将全世界吞噬，然后躲在九龙古国苟延残喘，去等待着摇摇欲坠的希望。 “睚眦大人，你也没有退却的想法不是吗？既然如此，何必明知故问。不管如何选择，都应该有人坚守甚至牺牲在这里，以换取一些重要的事物能够留存下去。” “…………” 黎玥握紧拳头，将最后一道防线建筑好后，视线再次回到那片赤红。 “……………” 昊看着黎玥等人在十分钟前发来的资料沉思着。那是赤潮入海的详细状况，以及对代行者方计划的猜测，这一切很可能只是他们的第一步。 随后昊放下资料，看向了身旁属于他的长剑。 黎玥在情报发送的几十分钟后又发送了另一条请求——请提供弹药和武装支援，我们无法放弃地面上的无辜者们，更无法将先行者们用血肉重建的家园拱手相让，所以，无论如何我们无法轻易认可撤退，请国君大人提供支援。 “重明武器……” 九龙的工造部目前恢复的生产能力甚至不足鼎盛时期的百分之十五，很多造物都是繁荣时期留下的遗产，资源的运输也需要时间。短时间内，能否制造出足够的重明武器还是未知数。 哪怕结果很可能并不乐观，可是不采取行动，那便连这不算乐观的结果恐怕也保全不了。 在经过一阵与塔伦等人的交流后，国君也想好了思路。 昊向其他的人类势力发送了这次灾难的情况，但他并不指望这会有多少效果，或者说，他从不将希望寄托在九龙之外的势力之上。 赤潮已经开始进入大海，预计受污染的海洋生物将会被转化为异合生物，在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所在地进行登陆。 在女娲进行了具体分析和数据解读之后，昊下达了来自国君的最高命令——调动九龙目前能调用的所有非防卫所属的解构体战士，前往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进行支援，科学理事会与工造部联手，以最快速度制造重明武器。 “女娲，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国政就交给你了。” “只要你不给我安个谋权篡位的罪名就行。” “哈哈，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那么，一定要凯旋而归！” 昊点点头，执起长剑，带着身边的四人向着运输机坪的方向走去。一如昔年，他领兵守住九龙国门，退敌万千，感染体自此近十年不敢觊觎九龙古国。 随后，昊以国君的身份向全九龙发布了通告以及，一段录音。 “九龙的子民们，相信你们已经通过终端上发布的通告知晓了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发生的所有。这场灾难将会席卷整个九龙乃至地面的一切，而战士们仍在前方不退。因为，他们、我们，都很清楚一件事。 沿着逝者开辟的道路，我们用牺牲夺回了家园，也正因此，战士们没有退却，更没有畏惧！也许会有人想，只要重明武器可以量产，那片蔚蓝澄澈的大海总有一天可以回到人类的手中。 是的，建筑可以修复，等到灾难褪去，总会有建筑拔地而起，人们会沿着过往的废墟，一栋又一栋地建立起新的房屋。但有些事物，一旦损毁，便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那是属于人类的骄傲，是那些曾经笃定的信念。假若将它们尽数抛弃，换取一个虚妄的黎明。那么多年以后，在新建建筑的庇护下，在连绵的灯火下，人类又该去回忆些什么？ 武器没有了，我们可以再造，经济没有了，我们可以从头再来。就算以往的科技断代，我们也可以一路走到现在。但是，那些贯彻到底的意志，那些绝不退让的信念，属于人类的骄傲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回还。 所以，我希望所有的九龙子民，为了祖国，奔赴你们所要前往的‘战场’。” 此刻，九龙人们有的摩挲着终端，有的已经拿起包袱奔跑起来，还有一些，通过终端联系着更多的人，此刻他们怀揣着同一份信念，所行只为同一份，希望。一如曾经，将侵略者逼退的，便是与人民同行的战士们。 “老张，走，国君大人都发话了，我们可不能干等着啊。” “哎呦，你是真有活力，不像我已经一把年纪了，记得帮我找条短的路线啊。” “【九龙粗口】！走啊！还愣着干嘛，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人们轰动着，无论男女，无论老幼。 身强体壮的人们在机械运作之余驾驶着摩托、车子，甚至用双脚奔跑，确保每一份材料都能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到它该去的地方。 年长的与年幼的没有那么多体力，便也尽全力稳定着该有的秩序，或者为那些全力“战斗”的人们送去水与糖。 工造部在囚牛的指挥下动力全开，科学理事会也当仁不让，他们将几乎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了重明武器的生产之上。 灾厄的阴霾无法打倒九龙人，他们只会愈挫愈勇，直到将阴霾驱散，直到曙光重临。 “无论此前我们身居何职，我们所做何事，此刻集结于此，只为遏制灾厄的蔓延！” 黎玥很快进行了战术的安排。排行第一的执行部队，需要的不止是雷厉风行的执行速度，还有正确精明的决策。 坚守住三日，等待重明武器运输到达，这便是当前阶段的主要任务。 ………………… 第230章 死守 夜幕降临，弥漫着淡薄雾气的浅海开始变得灰暗，可视范围正在渐渐缩小，无形的恐惧开始在各处涌动。 “……” 一个刑部的解构体战士从浓雾之中走出，慢慢地走向深红与漆黑交织的水体，茫然地伸出了双手，似乎试图触碰那平静的海面。 突然，散发着猩红气息的触手从他的周围升腾而起，慢慢包围着他，而在浓雾覆盖的海面上，也静悄悄地浮起了数个明亮的红点，快速地冲向了看似毫无防备的解构体士兵。 战士身上的斯科瑞病毒浓度测量装置发出了剧烈的警告声，显示着这些红点背后的异形生物有着极高的斯科瑞浓度……倒不如说它们本来就是全部由斯科瑞所构成的怪物。 “………” 面对包围过来的致命生物，刑部的解构体战士并没有半点恐惧，反而是向前踏了一步，举起了手中宛如火把一般的照明棒。 明亮的光明让异合生物更加方便地锁定了目标，但同时也将他们自身暴露在了浓雾之外，毕竟……潜伏在浓雾之中的可不只有它们。 “开始清剿可视范围内的所有敌人！” 子弹同时从四面八方的射击过来，礁石后、浅滩处……甚至在那个刑部战士的正后方，以毫厘之差擦过他的耳边，击中了靠得最近的异合生物。 被子弹击中的异合生物试图从地面之上爬起，一把从浓雾之中突然刺出的长枪洞穿了他的头部……或者说看起来像是头部的地方。 确认异合生物完全静默之后，长枪便快速抽出，重新隐没在浓雾之中，寻找下一个露出破绽的敌人，高效而致命。 ‘不愧是刑部的成员。做法还真是…狠辣。’ 黎玥在内心嘀咕一句，随后快速地将一发子弹从枪口送入隐于浓雾中意欲扑向天吴的异合生物，在那怪物面前如此渺小的子弹，直直洞入怪物的血盆大口，如流星划过，摇曳着血色的拖尾…… 远处，一只有着庞大身躯的异合生物从海面下缓缓地爬出，它似乎吸取了大量的赤潮成长成如此庞大的身躯，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 它挥舞着如同巨浪一般的手臂，将挡路的异合生物全部打成了猩红的肉泥，而它的下一击，瞄准了高举着火把的刑部战士，以刑部成员目前配备的武器制式，他们并不具备对抗如此庞大敌人的能力。 但是……这里并非没有能与之匹敌的存在。 “天吴，瞄准它的腿部，连同海水一起冻结。” “明白！” 凛冽的寒气化作八条青蓝色的游龙，似以龙吟之声贯穿苍白浓雾。天吴的光翼散发出幽蓝粒子流。游龙顿时汇聚、旋舞，飓风倾覆了周围大量的浓雾，转化为极寒的冽光。刺眼的深红在此刻被寒霜的幽蓝所包裹。 这一下完全无法做到将大型异合生物彻底消灭，但是被冻结住腿部的它再也无法控制住庞大身体的平衡，重重地跌落在沙滩之上。 但即便如此，它仍旧想要奋力爬起来。不过，天吴已经瞬身到大形生物的身边，借助光翼产生的瞬间推进力跃至高空，将极低温的寒气压缩到大剑之中，随后重重地向大型异合生物的头颅砸去。 感受到痛苦的它发出近似于人类的惨叫，但是下一瞬，声音连同它的躯体便被四起的寒刺所搅碎、封存。 另一边，同样的限制封冻战术被再次使用，不过这一次换成了数根长枪，将其死死钉在地面，此刻的咆哮相比之前那只似乎更接近人类的悲鸣。 “真吵啊……” 刑部的战士将手中的燃烧棒塞到异合生物正在发出吼叫的喉咙，燃烧的火焰不断扭曲着异合生物狰狞的面庞。 他出神地观察着在火焰中不断灼烧又不断被赤潮所治愈的异合生物数秒，毫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好奇的神色。 “喀勒尔！” 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稍微愣了一下，之后便掏出对感染体用的大口径手炮（俗称：火箭炮）对着它的头部接连不断地开枪，直到它可以被称为头部的地方完全消失在沙滩上。 浓雾渐渐散去，其他异合生物也慢慢退回到了海中，与涟漪一同渐渐归于平静，其他刑部的战士们也一同从藏匿处现身，警戒着有可能的漏网之鱼。 众战士的行动相当谨慎，没有多少被感染或者受伤的情况，总之终于扛过今晚这一轮异合生物的进攻。众人之间似乎想要进行交流，但最终只能沉默着重新回到了后方。 “黎玥，你没受伤？” “我没事，你呢？” 天吴摇摇头，但显然，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黎玥。现在监兵小队只有他一个还在黎玥身边，他不愿意更不会让黎玥出现意外。机灵的塔伦和擅长治疗的上官都不在此处。 “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没事的啦，只是有点冷而已。” 天吴困惑了几分，正想着要怎么给指挥官找一件外套时，他注意到自己虎爪之上附着的凝结的寒霜，这突然才意识到这指的是从他身上散发的寒气——不过也就是个玩笑话而已，黎玥的目的也是希望天吴能够稍微放松一下。天吴终于还是笑了笑，点了点头。 “还需要一点时间，对？” “嗯，但那也绝不是结束。你就再稍稍忍一忍。” 天吴将视线看向远方的九龙古国，大剑也被他重新负在背上。上官溪和塔伦还在等他们平安地回家。 “今晚的作战方案不是你发布的，未免也太危险了，完全不像是你的风格。” “嗯，是喀勒尔提出，睚眦同意并且发布的。” 那个沉默寡言的刑部成员差一点就葬身在这个漆黑的大海之中，但是此刻他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整理着自己的装备。 这几天来，异合生物暴起，沿着近海浅滩突破海岸线进入陆地。 哪怕众人拼命地清理……但还是有大量的异合生物突破防线进入到内陆，如果被它们找到了那些还有人类居住的避难所或者保育区的话，那将会有大量无辜的人死去。 “不过说实在的都是各自散开杀敌，睚眦还好，刑部的成员们都不怎么擅长协同作战，更别说大范围的阵线防卫战。” 此刻九龙正在全力生产重明武器并进行统一批次的运输，但无论是运输还是集结部队并前往支援，这都需要大量的时间。 ‘我叫……喀勒尔，今晚我来当诱饵……你们也来帮忙。’ 直到今天的上午，一个正在休整的清理部队成员来到了睚眦的休息处，此时监兵的两位也在，他们正在商量下一步计划。而这位喀勒尔在留下这句话之后，便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自己的待机处。 自然以正常人的角度看来，这是相当无礼的举动，但经过这几天的了解，这已经算是他……或者说离开了狴犴之后的刑部所展现出的最大的交流诚意。 “过程确实一波三折，但往好处想，至少还是取得了不错的成果。” 注意到这边的视线，喀勒尔只是轻微颔首作为回应。 尽管只是简单到极致的诱敌方案，但是却不得不说相当有效，在有限的人手下对大范围敌人的剿灭或许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案……只是谁也没有办法能够确保作为诱饵的他能够活下去。 虽然黎玥对于这样危险的作战方案不敢苟同，但是至少最基础的阵型布置和天吴的加入还是可以增加不少的胜算。 不过好在，冲击海岸线的异合生物数量似乎正在一轮一轮地不断减少，如此才能顺利地将它们控制下来……但不知为何，天吴的直觉却在警告着，这其中蕴含着更大的危险。 “现在想来，除开狴犴，这里大部分的刑部成员，我们对他们似乎没有太多了解。” “是啊。” 有很多连名字都不认识的刑部战士在这短短几天夜晚里永远消逝在这片沙滩上，但是他们没有一个露出丝毫的畏惧和迟疑……也许是在过去那些悲惨的经历和肃清任务里，他们早就已经忘记了何为恐惧。 天吴刚想准备和黎玥一起检查战场，却突然感受到了一阵从海的那边吹来的烈风，风中略带腥臭的腐败气息猛然刺激着鼻腔，在不远处的喀勒尔猛然站了起来望向了远方。 “那边……！！” 随着他的低声呼喊，剧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一个巨大无比的苍白身影从海的中心缓缓升起，猩红的巨浪随着震动猛然拍向岸边。巨浪所到之处，纷纷突起了由高浓度斯科瑞异聚而成的尖锐晶体。 “远离海岸线！！” 听到黎玥呼喊的第一时间，天吴便飞奔出去，驱动佑尘的急冻机能，将前方大范围的海水冻结，为刑部的战士们争取到了些许后撤的时间。 当所有人都撤到了相对高的地势之上，才有时间仔细观察在海中出现的巨影到底是什么。 …………… 第231章 集结 “看起来，那似乎是人类的轮廓。” “这难道是…异合生物？但是这样的体型…” 喀勒尔和睚眦都摇了摇头眯着眼望向远方，与天吴一样，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怪物。 “没见过……但看起来有点难杀。”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它的具体来历，但是肯定进入海里的赤潮有着直接的关系。 在过去的战斗里，人类用惨痛的事实说明了过去的一切战术和武器，在面对赤潮这个吞噬一切的无形怪物是多么的无力——但是现在，他们仍旧有着唯一的可能性，这也是在场所有人坚守于此的理由。 “睚眦，麻烦你联络国家。” 睚眦点点头，随后马上利用手中的便携终端视连通九龙古国，而等待通讯接续的数秒时间，仿佛就如同经过了几个世纪。 “喂，请说……” “嗯？这里是睚眦，具体情况你们也知道。现在怀疑在赤潮聚集的地方出现了未知的异变……疑似出现了新的异合生物，非常巨大，如果让其登陆的话，将可能发生不可估量的破坏。以及……直接表明来意！” 睚眦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威胁。 “真是无趣啊，本来还以为能听到‘请尽快安排增援部队将其包围’这类的句子呢……” “………刘柳？！” 这声音黎玥倒是挺熟悉的，那是有着一头红发的真武小队队长。 “是的，这里是真武小队的刘柳，许久不见，监兵的指挥官，看来你还没忘记我的声音啊……唔呃？！” 突然，刘柳那边的通讯似乎被什么意外打断了一下，恐怕是遭到了敌人的攻击。但下一秒，通信终端中便传出了刘柳有些恼怒的吼声。 “指挥官，你能不能好好开船？！” “啧……这可不能怪我，这地方的浪可挺邪乎，白凌熊也是这么认为的。” “指挥……官，其实……我可以。” “算了算了，别争了，睚眦大人也听着呢。” 稍有些混乱的通讯很快便平息下来，刘柳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整理了一下发梢之后若无其事的回到对话中来。 “真武小队应国君要求来协助监兵小队和刑部成员们实施对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的包围工作。由于位置相比之下较近加上某些其他原因，我们赶到的速度会比预想之中快不少。” “真武小队队长，重明武器带了吗？” “姑且算是准备好了，但是按照祖昊焱的估计，如果需要让重明武器起到封锁并消灭大范围赤潮的作用，必须要将其尽可能分散到合适的地区。” 九龙的工造部目前恢复的生产能力甚至不足鼎盛时期的百分之十五，资源的运输也需要时间。好在之前还是储备了一定量的重明武器，现在也不得不尽可能地有效利用它们。 “工造部的家伙们连夜赶工为部分重明武器加装了自动漂流引擎，我们将它们放到海里，他们就会自动前往正确的位置并发动效果。但是在海岸线上却行不通，只能靠人手。” “人手啊……现在最棘手的就是这个。” “至少我们在排布完海上的重明武器之后就会回到海岸上和你们汇合……就这样，挂了。” 刑部的解构体战士虽然减员不多，但是连日的战斗让他们身上伤痕累累，此次刑部队员们内部也没有配备多少辅助型构造体，导致有部分队员甚至得不到有效的修理导致丧失了行动能力。 “如果能再多一个小队就好了……” 有时候，有些事情或许真的能如人所愿……… “真没想到无所不能的首席竟然也有如此困扰的时候，算了，还是让我们来帮帮你。” 不远处的沙丘上，两个身影正在高速地滑行，其中一个时不时还扣动扳机，向路上可能的阻碍射出子弹。过于靠近的异合生物也被电束捅穿并甩飞。而她们脚下的滑沙板上，是黎玥无比熟悉的图案。 那场大战之后，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吴馨和孟章。吴馨却也因此失去了左眼。但是后来黎玥去探望她时，她却异常平静。 哪怕是风擎宇和皇甫罅也一起过来，他们都能简单而勉强地唠上几句，虽然，吴馨还是一样的毒舌就是了。 “吴馨，纷。人手又多了几个。” “希望你这老虎考虑人数的时候是把另外两个也记在内了，我们恰好在出任务，来得更快罢了。” 虽然吴馨说得很轻松，但是看她和刻雪身上大大小小战斗的痕迹，想必孟苍小队肯定也遭遇到了那些突破包围的异合生物，并与之战斗了不短的时间。 “谢谢。” “呵，真是难得啊。罢了，孟章，赶快过来。” “来了。” 孟章也快步走了过来，向着黎玥等人行了一个简单的军礼。 “好了，虽然很想把你顶下去我来做总指挥，不过，就当是给你一次表现机会。首席，可不要让我们失望。” “下达任务，黎玥指挥官。” 远处，隐约可见一位拿着长枪的女性解构体向这边点头致意，那正是刻雪，孟苍小队的最后一位成员。 远处的海面上，能够看到一艘隶属于九龙古国北部玄渊指挥基地的水上轻型舰艇正在高速驶向这边的海岸——想必那来的就是翁景光和他的真武小队。 “那么现在……作战行动开始！” …………… 孟章先行前往战线，准备架设重明武器的防线。但目前来看，需要先防止异合生物的攻击，以做到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敌人数量庞大，目前来看需要架设防御辅助武器。” “目前还有一些简易防御塔，需要布置在岸边吗？” 孟章点点头，布置任务自然是交由其他人进行，自己的任务则是为布置好重明武器开路，同时防止异合生物对其的破坏。 “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明白。” 在海岸登陆的异合生物大多数都是有着海洋生物的外观，只是，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正经。头顶灯笼的漂浮之鱼，形似海参的结晶状物……混乱无比。 六架僚机被孟章分散到六个方位，借助改进后机体的大面积攻击范围和防御塔的辅助攻击，龙爪自深红之物上划过，在喷溅出高浓度斯科瑞的赤潮之前就被一脚踢飞到远处。 借由自身机体内部放射性物质产生的辐射，对目标进行的是极具穿透性的伤害，这是孟章在回归后搭载的额外攻击模块，同时也是这个新型攻击方式的第一个使用者。 在孟章自身辐射场的移动和防御塔的不断增多下，异合生物很快便被联合绞杀。 “大家用重明武器组成防线，这样起码能暂时抵御这些异合生物的攻击。” 孟章暂时清理出一片海域，其他队员也马不停蹄地进行重明武器的设置。 “呼…总算是赶上了，指挥官那个家伙开的船是真的烂，比起在海上兜这让人糟心的风，还是斩杀这些异合生物更加适合我。” 刘柳手持双刀进入了战场，其他布置的人员也全部返回，孟章的对抗压力顿时轻松了不少……… “刘柳，你们不是在海上吗？” “布置完重明武器之后就回来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而且下一轮似乎又要来了，做好准备喽。” ……………… 几日前，国君的理政室。塔伦和上官溪相当有默契地碰上了面，塔伦扬了扬狼爪中的文件。 “上官你也是来递交申请的吗？” 上官溪愣了一下之后轻轻笑了出来，拿出了两份和塔伦一模一样的申请书。 “还有我哥，他也想参加战斗，我想如果是我们一起的话，说服力应该会大一些。” “能多一个战力是一个战力，不争取一下怎么可能知道？” 他们自然知道前线的战况以及这场灾难的严重性。他们没有理由放下不管，塔伦结束了机体调试，上官溪也几乎痊愈，现在他们都是可以上战场的存在。 在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坍塌后的初期，他们也关注着地面上的战斗，根据指挥官和天吴发送回来的信息，异合生物的攻击并没有想象中的猛烈，还勉强可以防守下来，而且他们的趋势似乎是在不断地减少。 但越是这样，便越是能够感觉到某种巨大的灾厄在酝酿……经历过无数次生与死的战场，塔伦和上官都不得不正视这份不祥的预感。 他们彼此对视着点点头，随后一起叩响了国君理政室的门。却不曾想一面撞上了即将离开的国君。 “国君大人！” “你们……” 昊自然是看到了二人手中的那三份申请书，也猜到了他们的来意。那两双眼眸中满是炽烈，那是对重返战场、重新回到战友身边共同抵御灾难的渴望。 “这个阶段你们很重要，真的决定好了？” 还不等塔伦和上官溪开口，另一个熟悉而热情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当然，大家都准备好了！” 风擎宇正拉着末那的手飞速向这边赶来，丝毫不在意自己刚才那有些冒犯的行为。 “国君大人，器识小队也能参加战斗！” ………… 第232章 同行 器识小队在芸生昼事件后便被发配到工造部进行着重明武器的制造和改进，毕竟是编制不全的小队，为了减少他们可能的危险，这样偏后性的安排确实是最适合他们的。 “重明武器的组装和改进已经在飞速进行，预计很快就能结束新一轮的生产计划。原本的重明武器我们也进行了改装，所以，我们也可以参加战斗。” “对于重明武器的特性，我们应该比大多数人都要清楚，如果按照黎玥指挥官发来的战，这将需要投放大量的重明武器，由我们负责监控的话，成功率将会提升很多。” 末那比较罕见地支持着自己的指挥官。而他们手上的申请是连续跳了好几级审批后直接被他们拿到国君面前。昊叹了口气，随后凌厉的目光盯着一旁的女娲。 “别这样看我，我拦过的……但是不管用，我努力过了。” 昊则是摇了摇头，女娲这话说出来，估计她自己都不信。典型的高情商：我努力过了；低情商：我压根就不打算拦………… 塔伦和上官溪是新型特化机体的适应者，上官使用芸生昼后的情况所有人都历历在目。 因此哪怕是没有增加佑尘中提取的异格者数据，同时是根据狴犴原有的正决机体进行的改造和特化，狴犴的圜惩之律机体都调试了一个多月，甚至核心的溯源也没有进行真正意义上的调控。 塔伦目前完成了第一轮调试，虽然数据很好，但终究还是测试期，会发生什么无法预估。也正因为如此，理论上他们不应该承担这样的风险。更何况这是参考了指挥官黎玥的意见后得出的结论。 但是………… “国君大人，我知道您在担忧什么。但是，对于新型特化机体来说，指挥官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如果没有她的话，我们无法预估最后的结局会是怎么样的，但至少可以肯定，那比死亡更悲惨。” 上官溪抢先塔伦一步开口，她比谁都要清楚新型特化机体所代表的意义，那是与毁灭仅有一线之遥的豪赌，或许命运的轮盘再次转动一次的话，输掉一切的便是自己。 “所以，指挥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次行动为狴犴大人安排指挥官同行，不也印证了这一点吗？” 塔伦看着上官溪的眼眸点了点头，他们都明白，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最终是否能够成功更换新型特化机体始终是未知数，而失败往往意味着死亡，那样的话，人类的未来就只能托付给指挥官。 “没有了现在，我们又有何资格谈论未来？” “…………” 国君皱起眉头，众人的意愿他自然清楚。 “上官溪，上官岳也想要参加战斗对？” “是的，但是哥哥他………” “无妨，我记得陵光小队的队长蚩有驾驶运输机的本事，而且指挥官皇甫罅也逗留在九龙古国内部，皇甫罅有地面集团作战的经验。就让上官岳以远程链接的方式帮助他们。顺便还有真武小队和孟苍小队，都是能最快到达的战力。” 国君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对于众人请愿的态度已经足够明显。 “罢了，还有些情况需要让你们了解。” 国君展开了战术投影屏，上面显示出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附近的各类资料，其中在以博物馆为核心的位置上，出现了大量的猩红色点状指示，那正是敌人的代表。 “以进入海底的赤潮汇聚的地方为中心的地区聚集了大量的异合生物……虽然没有达到之前那样的全球范围的程度，但是却更为密集。” 那么这样也就意味着，即使是由新式的运输机引擎，也没有办法轻易突破。 “所以只能绕路了吗？” “恐怕也绝非明智之选，我们可能需要寻找其他的正面突破以外的手段。” 末那看着图上的资料，核心地区存在的斯科瑞浓度极高，而且点状指示更加密集。从陆地上绕行显然不太现实。 “不，这个时候更加应该正面去突破……只要我们能够集结到足够多的人员采取集群突破的方式同时穿越飞行异合生物的封锁的话反而会比较安全……” 塔伦将战术地图局部放大，完全认真的他专注地寻找着某个特定的坐标…… 【ir-45……ir-45……】 那是不知为何回荡在脑海中的颇为熟悉的声音。但塔伦已经下意识地将其接收，使用。 “ir-45……ir-45……真的在这里……！从这个空域突破的话，能够尽可能发挥新式引擎的加速性能，甩掉大部分的飞行异合生物，然后到达这个相对靠近赤潮入海口的地面位置。” 随后，指着那个自己找到的坐标，继续着分析。 “而这里，看到了吗，有一个峡谷直接连通到入海口……虽然如果是对人作战的话大概会被埋伏，但是异合生物并没有这样的思维，能够极大地避免在空旷的区域与大量异合生物作战……” 塔伦突然意识到所有人都在专心地听着他的分析，瞬间回过神来…… “这还是我记忆中的塔伦吗？这么认真。” “别在意，继续说。” 昊挥了挥手，示意塔伦不用在意。 “如果……嗯，我只是假设，我们在突破飞行异合生物集团之后分开两个波次，第一组人员将重明武器尽可能快地送达目的地，第二组人员则负责前往地面，去尽可能寻找能够前来支援的帮手。” “嗯，那么加上陵光小队和其他战士，人手似乎是足够了。” “但我认为还要再调动其他一切可用的力量。” 塔伦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感''，但是他却很肯定，或许就在几小时之后，这个战况将会发生巨大的变故。 “塔伦说的坐标和方案，我会认真考虑的。至于其他力量……联络其他的人类势力，虽然我从不打算将希望寄托在九龙之外的人身上，但现在能调用到的力量多一点是一点。” 国君长舒一口气。 “曾经我们面对过无数次突如其来的灾厄，但这次我们做好了能够做到的一切。我将随众将士一同出征，一定要完美的完成这次任务，救出一切能救的人，阻止一切能够阻止的灾难。此战，九龙、乃至人类必须胜利！” “是！！” 身旁的四人以最坚定的语气回应。昊点点头，目光落在了战术地图上的一片猩红的中心。 “既然你们来到了这里，那么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走，刻不容缓。” “明白！！” ……………… 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现在……… 从赤潮中心涌出的第一波异合生物攻击被防御了下来，重明武器的铺设也已完成，但是，异合生物的数量还是在不断的增加。 真正如同“浪潮”一般，几乎数不清的异合生物正在不断地从海中涌出，一刻不停地冲击着重明武器构成的防线。 白凌熊的枪刃挑飞一只鳗鱼模样的异合生物，眼中是藏不住的厌恶。枪尖所破之地，便是恶物悲嚎之所。 而就在另一只鱼形异合生物想要从左侧袭击时，回旋的盾牌瞬间将其切为两半，淅沥的污秽被气流弹开，盾牌稳稳地落回白凌熊的左臂，为他挡下并反击又一次袭击。 “喂，重明武器的消耗快跟不上了。你们几个，快把重明武器搬过来。” 刘柳手中的太刀为几个落单的刑部成员挡下了异合生物的攻击，反手将其中一只异合生物直接拦腰斩断。但刑部成员似乎并没有打算听从刘柳的意思。 “听她的。还是说你们觉得自己比她强？” 几个刑部成员在听到喀勒尔的话语后彼此对视，手中的武器被他们收起，投入到了自己或许并不擅长的搬运工作中。 “呵，眼力不错嘛。” “不会判断强弱的话，会死。” “那么你也去帮忙搬运，这里有我一个就行……” 刘柳将太刀刺入了一只有着厚重甲壳的异合生物体内，却被其甲壳紧紧钳制住太刀，一时之间无法拔出。 “刘柳……！礁石！！！” 一只异合生物藏身在礁石之后，被大浪拍上了海岸之上，看到露出破绽的刘柳，便快速地奔向了她。 “切！” 刘柳放开太刀，用副手的折叠刀刃挡住了它的攻击，但却被其趁机缠上了她的躯体。 就在刘柳机体的感染指数不断上升的时候，那只异合生物的躯体被一把投掷过来的太刀狠狠地钉在礁石之上——是刚才的那个叫做喀勒尔的刑部战士。 “我不去搬东西，因为我比他们要强……而且，我只擅长这个。” 喀勒尔一脚踩住还在试图挣扎的异合生物，用刘柳的太刀将其剖为两半之后，将刘柳的武器归还给刘柳。 “呵……那就看你有没有这样的价值了。” 随后战斗的火光再次亮起，看来一时半会儿，海岸线这边的防卫大概率没有什么问题。 …………… 第233章 协战 “黎玥，根据刻雪的观察，那个巨大的人形似乎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向这边走过来。” “看来它的目的就是登陆了。” 虽然并不清楚其目的与产生的原因，但是根据推测……如果让它离开大海登陆成功，将会吞噬沿途的所有生命，将地上的一切化为焦土。 “哼，真是个大麻烦。切，真是不应景的风。” 吴馨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阴冷气流，眼眸中满是厌弃。 雨开始淅沥地坠落了起来，而随之而来的风也渐渐变得强劲，裹挟着冷雨的烈风不断吹向海岸，预兆着一场风暴即将到来。 大自然，从来不会偏袒任何一方，正如这次气象没有站在人类这边。 风暴卷起红色的巨浪，拍向重明武器所构成的防线，无数的异合生物借着巨浪越过了防线，向着人类方冲击而来。 “全部撤开，保护重明武器！” 海岸线正中央受到巨大影响最为严重，这个区域负责防守的刑部成员几乎还来不及响应黎玥的命令，就被突如其来的大量异合生物所冲击。 数秒之间，海岸防线便产生了一个缺口，而这个缺口所暴露的，正是中央的放置着大量重明武器的临时指挥中心，数十只突破了封锁的异合生物正向着这边涌来——此时想要撤离已经来不及了。 黎玥等人的手枪不可能抵挡这么多的异合生物，天吴也没法快速赶到，哪怕以最快的速度准备了电磁炮的充能，但这段时间却是致命的，更何况天吴现在的电磁炮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清除这么多的异合生物。 “指挥官，快趴下！！” 黎玥几乎是下意识地听从了来自身后急促的呼喊，尽可能趴下了身子，而下一秒，由子弹所构成的暴风就从头上闪过，数只冲在最前的异合生物马上变成了蜂窝。 而天吴的电磁炮也在之后爆发，落在后方，还想冲锋的异合生物在电磁炮的冲击中被碾为了渣滓。 “塔伦！” 从身旁疾跑而过的塔伦只是露出一个熟悉的稍带点贱的笑容，而后立刻向着赶过来救场的天吴汇合，中心区剩下的异合生物被他们二人围住，随后尽数斩杀。 紧接着，一双纤细而坚强的手臂扶起了黎玥的身躯。 “指挥官，你有受伤吗？” “我没事。” 尽管如此，上官溪还是细致的做了一个快速的身体扫描，紧绷的眉头这才得以舒缓。 “我没有问题，但是刑部的大家……” 话正说着，凛冽的剑光就闪烁在了黎玥等人的眼中，仿若千柄剑刃一齐刺入敌寇的胸膛。一只海蜗牛模样的异合生物被长剑直直劈断。墨金色光芒闪过，将那几簇根植大地的猩红尽数祛除。 一道伟岸的身影矗立在战场正中央，原本被异合生物冲击的刑部成员也在其他赶来战士的帮助下脱困。 “国君大人！！！” “是国君大人！！国君大人亲自出征！！！” “国君”之名响彻战场，所有征战的战士们都看到了那持剑征战的伟岸身影，此刻疲惫也好、痛苦也罢，都被高高燃起的士气所焚烧着。 “监兵小队指挥官黎玥，还能继续指挥任务吗？” “我没有问题！” “很好，作战继续！” 黎玥看向上官溪，后者眼中满是坚定和严肃。 “明白了，就交给我，这次，我一定不会让更多的牺牲出现！” 留下这句话之后，上官溪便抱起医疗包，与早已进入瞄准状态的浮游炮一同冲向了前线。 对比巨浪，人类显得无比的渺小和不堪，但此刻自指挥中心望去，所见到的每一个背影都远比巨浪更加伟岸和磅礴。 对比那些疯狂杀戮的异合生物，那名为监兵小队的三人同样显得脆弱、寡不敌众，但此刻，他们的利爪和尖牙彼此交错，屹立在战场之上，却仿佛再无一难能够阻挡住他们。 “塔伦，和往常一样，掩护我突击！” “没问题！上官，那就麻烦你在后方支援了。” “交给我，这样并肩作战，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专注于当前，我们可不能输！” 子弹顺着天吴行动的踪迹闪过，为他扫除沿途出现的异合生物，悲鸣并未起到警示的作用，异合生物只有那无神的眼珠仍旧在死死注视着正在不断劈砍的青虎。 他们是不知疲倦、不知生死的存在。每一次天吴的劈砍都会让身躯沾上斯科瑞的气息。解构装置全力运转，压制着天吴那异样的气息。 剑刃划过凛冽的寒气，顺着异合生物的脊柱，或者说，类似地球脊柱生物的部位将形似血肉的斯科瑞异聚物劈开。光翼闪过，将试图偷袭的个体冻结，而后八条虎尾一齐甩动，震碎了这些秽物。 塔伦踢开一只靠近的异合生物，转身突破了包围圈，跃向空中，枪口缓缓对准了为首的怪物，在视觉模块的准星对准的那一刹那，瞳孔收缩，扳机楼顶，一枪洞穿，一气呵成。 上官的身影飘浮于战场后方，浮游炮不断发出轰击，光束形成了网格，一步步编织着自己的领域，限制着对手的进攻。一道道从天而坠的灿光都宛如来自人类的怒吼与责罚。 寒霜连同光束网将异合生物死死限制住，塔伦的复合武装转换为聚能炮，在炽烈耀眼的光束中，异合生物渐渐化为灰烬飘散于风中。 意欲登陆的敌人被他们阻拦了大半，剩下的敌人也在战士们的一齐围剿下消灭殆尽。几名刑部所属的士兵走上前来。 “监兵小队……排名第一的精英小队果然厉害。” “怎么，进了刑部连一句‘谢谢’都不会说了。” 塔伦有些刻意地挑起眉头。 “塔伦！” “请别在意，继续保持警惕。” 另一边，昊所统率的战场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地上全部是被干净利落解决的敌人，但昊来不及拭去身上的斯科瑞残余便再次执剑斩下一只异合生物的头颅。以最干脆的方式彻底斩除席卷而来的风暴。 他们挡住了不少精英战力，剩下的敌人也被各自击破。战士们冲锋在前，哪怕始终不曾服输，但战况却仍旧不容乐观。 “塔伦，掩护我！” “不用啰嗦，早就准备好了。” 塔伦一只手维持着射击弹幕，另一只手迅捷地更换了高爆弹的弹匣，向着异合生物密集的地方射击出足以蒸发海水的高温燃炎。 借由塔伦所打开的地方缺口，天吴向着其中一个重明武器设置点暴起而出，浑身挟裹的超低温寒气将刚才才被灼烧的异合生物瞬间又冻成了冰雕。 “上官，趁现在安装重明武器！” “坐标已记录，交给我！” 怀抱着重明武器的上官溪迅速向着防卫点位跑去，并利落地将手中的重明武器设置到原本被异合生物破坏的包围圈上，终于重新让海岸线的防卫圈修复。 但是……重明武器还能支撑多久呢…… 黎玥紧锁的眉头从未舒展，目前局势不容乐观。在一番战斗的消耗下，重明武器的储量已经让局势变得岌岌可危，一但重明武器消耗殆尽，恐怕防线距离油尽灯枯就不远了，还能坚持多久……… 上官自然是看出了黎玥所担心的是什么。 “指挥官，已经不用担心了，看……” 顺着上官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少女正驾驶着工造部的运输车快速靠近。那个身影非常熟悉，是器识小队的末那。 “监兵小队的指挥官，你好，补充的重明武器已经送到。” 坐在后座的另一个人类指挥官在末那急停之后便风风火火地跳下车，那极似猿猴的行为黎玥和塔伦可太熟了。当然，还有一个小巧玲珑的少女。 “初次见面，监兵的指挥官……” “这位是工造部的离里，有重明武器系统方面的问题就交给她和我。至于战斗方面，就拜托末那喽。” “援助很及时！” 黎玥顿时喜出望外，这时候，有关重明武器的援助确实是雪中送炭。 “那就先麻烦你们把这些被破坏的重明武器修复。” “这么多……真是不客气啊。” 离里虽然嘴上在抱怨，但行动还是挺实诚的，快步跑去拿起一台重明武器开始了检查。 但此时，外围负责警戒的刻雪发来了通讯请求。 “布置在海上的重明武器正在被异合生物攻击，已出现大面积损毁。” 刻雪将终端的镜头对准了远海，确实不少异合生物开始舍命冲击海上布置的重明武器包围圈，如果按这样下去的话，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翁景光，你们的轻型舰艇呢？” “刘柳，我们的舰艇呢？” “喂，钟铮，我们的船呢？” “白凌熊？” “触礁了……是……指挥官干…的。” “………咳咳，黎玥指挥官，总而言之现在没船了。” “……………” 这是什么可靠的头痛诱发服务，黎玥现在顿感脑壳痛。这段通话刚好传到了末那耳中，向这边挤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来之前，由于时间紧急，国君大人只来得及额外添加了一条舰艇，可是运输机上不具备条件让我们投放舰艇，现在要驱动的话……” 很明显，就目前这般战斗情况，要开拓出能让舰艇下海的条件实在是困难重重。如此一来就算他们成功补救那一批重明武器，也很有可能也是得不偿失。 战况愈加焦灼。 “在抵达之前我接到了北极联合体议会议长芳丝塔芙的通讯，她会派遣舰艇和人手进行支援，现在应该快到了。” 国君的声音从另一个通讯频道传来，地面上的人类，绝不放弃为家园而战。 如果这片海洋以后都成为赤潮的温床，几乎完全依赖海洋产业的北极联合体恐怕也会随之覆灭。也因此，芳丝塔芙等北极联合体的高层不能置之不理。 这一次，人类依旧会为明天而战！ 第234章 众心 猛烈的暴风雨仍旧在肆意喧嚣着，无穷无尽的雨水不断倾轧，绵绵水雾与猩红硝烟中，可是范围已经被压缩到了极致…… 而更令人感到绝望的是，异合生物的数量仿若那漫天飞雨一般，无穷无尽，也同样的……冰冷无情。 “无论是消灭多少数量的异合生物，下一波的异合生物马上就会顶上来……这些恶心的怪物真是棘手。” “防线的状况怎么样？” “与之前无异，现在别说是往前争夺回防线了，浪潮和暴雨之下……那些红潮正在不断地涌向海岸线，哪怕在死守战线，两翼的阵地也已经往后退了差不多一百米……” 天吴在通讯中的汇报指向了一件事：如果再往后退，那么他们的防御马上就会无法维持，匆忙建立起来的脆弱防线被攻破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罢了。 “孟章，你们那边怎么样？” “目前东线的状况不容乐观……这里有我和吴馨以及部分战士，勉强还能处理那些从重明武器防线的缝隙中突破的异合生物，但……” “重明武器又有一个快不行了！孟章队长，快来帮帮忙！” 孟章的六架僚机已经有了过载的通红，奋尽全力再次打出光炮，为首异合生物一个趔趄，被光束贯穿，剩下的两只随后又被子弹和辐射光解决。 但是这似乎毫无意义，大量的异合生物通过这里出现的缺口将赤红的潮水灌入了沙滩。 一个刑部所属的士兵忍受着高浓度斯科瑞病毒的侵蚀，将好不容易搬运过来的重明武器安装在濒临崩溃的防线上，在千钧一发之间被纷拉回到安全的地方，在简单检查一番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感染程度快要到达临界点了，我必须把她拉到后方急救把感染率稳定下来，指挥官，帮帮我。” “切！” 刑部的战士因为感染的痛苦而浑身颤抖着，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找个人帮我顶上，记得别动我狙击枪的瞄准镜参数！” 虽然脸上是嫌弃和不满，可是吴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随后在暴雨中将散落的头发重新用手捋起以免遮挡视线，开始了运送。 “抱歉，黎玥指挥官，现在的状况或许不需要我报告了，重明武器的消耗速度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布防所需要的人手还是不足。” “我明白了……” 国君和天吴所在的阵地已经尽可能地派遣人手过去，可是这也只是杯水车薪。 离里摘下头上戴着的耳机，一边观测着那些变动的数据，一边连通了风擎宇的终端。 “指挥官！重明武器还有不少存量……输送跟得上吗……？” “根本跟不上！全拜这该死的鬼天气所赐…不少的沙地都变得无法通车，只能依靠人手将重明武器送到前线，可是人手完全不够用！” 风擎宇抹了一把汗后扛着装载着两个重明武器的运输柜迅速跑向了前线支援，其他解构体也大抵如此，那种能一口气扛十数个且愿意留在后方的终究是少之又少。但是这样根本不够。 随着赤潮入侵，防卫线只会变得越来越长，而这边的战力也在被赤潮和异合生物所持续消耗……人手的缺口会被不断放大。 “众部，做好准备，这一次的冲击比之前的规模更大。保护好重明武器，三十秒后抵抗冲击！” “是！！！” 国君下达命令后，看着席卷而来的赤红巨浪，持剑上前，天吴展开颜色变淡的屏障，后方的黎玥也在尽全力进行战术细化和调整。面前是奔涌而来的绝望赤潮，而所有人的背后，却是虽然千疮百孔，却仍旧存在着希望的地球，没有人愿意再退一步。 …………… 另一边…… 从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逃脱的人们在离开之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营地。这个赤潮信仰教团，只有十几个人幸运地活到了现在……但或许活着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不幸。 “请你不要乱动……” 随着老人的一阵抽动，里乌斯手中的血清险些掉落在地上。 “对不起，神啊……” 老人已因剧痛而变得有些神志不清，他的身体上被斯科瑞感染，四处都是溃烂的痕迹。 一旁的女性解构体靠在墙壁边，正在冰冷地看着这一切。本来他们得到的议会任务是前往海岸线支援，但指挥官阿斯特和纪元小队的队长海蒂拉玛让众人在此等待。 “这样的感染度，救下来也会截肢，不用浪费血清了。里乌斯，先走，现在有更要紧的任务。” “但是他很痛苦。” “我可以帮他解脱。” 伊西斯抬起手，正要挥下剑刃，一柄长枪却从背后袭来，伊西斯马上反应过来，在即将被击中的那一刹迅速侧身闪避开来，一缕发丝随着清脆的声音飘然落下。 “反应速度不错。” 伊西斯保持着防御姿态抬起头，发现这个大胆的家伙竟然是一头赤红毛发的年长狮兽人解构体，按照已有情报，大概就能推测出他便是残响组织的新任首领，最年长的解构体：抟象。 “抟象前辈，发生了什么？” 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顿时被营地外匆匆赶来的海蒂拉玛和阿斯特撞见。 “残响……海蒂拉玛，你们想做什么？” “这位是赤星小队的队长，伊西斯。” “一个能把屠刀对准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的队长？” “肯定是有误会。伊西斯、前辈，请先放下武器。” 阿斯特赶忙劝道，但显然没什么用处。海蒂拉玛只得解释了自己与抟象曾经共事，九龙也有相关的信息可以作为引导。就算立场不同，目的也是一样的，目前不是考虑对立的时候。 一番解释下来，伊西斯还是放下了警戒，随后在阿斯特的请求下协助抟象为老人注射了血清。 看到这一幕，赤潮信仰宗教的教主休缇斯走了过来，低头表示感谢。 “无论如何，我都要代表他感谢你们，愿神明的祝福能为你们指引前进的方向。” 抟象看了看腰间的廊尔喀军刀匕首，似乎被勾起无法忘却的回忆，昔年，一位挚友，就这样长眠在覆雪皑皑的教堂之中。 若说，世间真的有神明，那所谓创造者，赋予人类以生命，却又降下名为斯科瑞的惩罚，扭曲虔诚之人的意志，践踏勇敢之人的觉悟，最后又将毁灭的火焰焚烧到善良之人的信念，徒留名为苦难的余烬席卷着世间，压抑得世人喘不过气，永陷无尽的深渊。 “何必去相信所谓‘神’的话语，名为‘人’的意志岂不是更值得传颂？” 年长的巨兽发出平静的询问，却在众人的心中激荡起一圈涟漪。 “当然，只是这么说是我的个人习惯。” “习惯……？你真的信仰着那个神吗？” “我信仰着一切可以成为寄托和希望的东西……是神也好，占卜也好，赤潮也好……以及，能成为希望的人也一样………” “哈，你们总说什么信仰，比起狂热的信徒，更像是‘谁来救救我’教啊。想得救，就必须去抗争，否则不如死了。” “伊西斯！” 阿斯特赶忙劝住伊西斯，她的性格尖锐，阿斯特自然是知道的，曾经漫长的清理部队经历让她变得无情和锋芒毕露。休缇斯也露出了愤怒的神情，但这怒火并不是对伊西斯，而是对自己。 “抗争？我们当然想抗争！看看我们这双无力的手和无法变成解构体的血肉之躯，我们没有被选中，在那些怪物面前，只能像泥土块一样被捏碎！我们只能不断地逃跑，在逃跑中厌厌倦了恐惧，又在恐惧中憎恨着自己的无力！这些厌倦已经变成了无处发泄的愤怒，只能寄托给信仰！” 她逐渐平静下来。 “但是……如果海洋的污染注定会让我们的生存空间再度减少。我更愿意赌上这条随时可能会失去的生命，向天地宣泄这些因恐惧而产生的怒火” “你的教众也这么想？” “不，也有些无法理解的人，但我告诉他们……这是神的试炼。” “……………” “更何况，这位前辈给出了承诺，如果战斗能够胜利，我们也会获得新的未来。” 伊西斯转头看向抟象，后者点点头，那不怒自威的模样也昭示着他不会食言。 “算了，随你们好了。不过，指挥官，下次想绕路没必要特意避开我，和我提前说明就好，就算我们曾经是清理部队，但也不至于在关键时刻看到‘残响’组织的人就出手。” 阿斯特回以微笑。和伊西斯一起离开。抟象看着他们离开，而后看向身后。 “前辈，好久不见了。” “海蒂，没必要继续这样称呼我，不过，确实，好久不见。我们该动身了，到达或许要个几天。” 情况紧急，而且两人的立场本质上还是对立的状态，但此刻，他们都站在同一战线。远方，皇甫罅看着这一切，身旁是陵光小队三人，上官岳此刻正在九龙古国中用远程思维链接提供支援。 “陵光小队的各位，我们也准备出发了。” “没错，毕竟协战才是我们的目的。” 皇甫罅的通讯终端传来了最新的战报，快速地读完信息的他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那边传来战报，有大量异合生物在冲击防线，时间紧迫……我们马上出发。我已经把战报同步到抟象老校长的终端上了。” “明白了，走。” 一滴雨水滴在队长蚩的面具上，她抬头看了看逐渐浑浊的天空。 “……暴雨要来了。” ………… “我们真的要跟着他们的运输车，去和那么多的怪物对抗吗……教主！” “当然，这是神的启示。还记得我告诉过你们的话吗？” “这是……试炼……” “没错，我占卜的结果也是如此，我们一定会获得胜利。” “真的吗？既然教主都这么说，那就一定没问题！” “大家一起上！” 就算占卜，神启只是虚幻的谎言，在此刻，它也成为鼓舞军心的号角。我们的心如此脆弱，敏感，毫无“完美”可言，但正因为如此…… “我们才更需要彼此，需要信仰，需要有一个人来告诉自己……未来会变好啊。” …………………… 第235章 为灯 在扛过异合生物最猛烈的一波冲击之后，海岸防线再次进入了拉锯战的泥潭里，但唯一的不同是，异合生物的每次冲撞、撕扯都在确实地蚕食着人类的阵线。 西线尚有国君和九龙士兵们的支援，勉强能够维持住重明武器的防线，但是兵力相对薄弱的东线，却已经来到了崩溃的边缘。 本来只是小小的防御战，却在不知不觉中演变成了如此规模的阵地防线互角，在缺乏掩体的裸露沙滩上，唯一能够作为屏障的只有身前的重明武器。 但是在补给完全跟不上消耗品情况下，那也不过是空谈罢了。 “黎玥指挥官，东线的重明武器防线只剩下30％还在运作，我们孟苍小队准备配合其他受伤较轻的解构体去进行冲锋，看看能不能将防线夺回……” “不……放弃东线的防守，撤退。” 视线扫过通讯中那些伤痕累累的解构体战士，黎玥向孟章下达了撤退指令，也立刻得到了吴馨的认可。 “听这个首席的，就算我们把防线夺回……估计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而且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重新架设重明武器了。” 或许现在，放任异合生物扩散是唯一的解答。如果守住了阵地而牺牲掉大部分的战士……还不如保存力量，等待反击的时刻。 而且如果能够再有一个精英小队的兵力的话，就能够在异合生物从突破口密集前进到海岸线峡谷的时候攻击侧翼。 或者……多点人就好。九龙还需要防卫，避免被乘虚而入，因此调度过来的兵力注定了不会太多。其他的势力……… 就在此时，终端上接收到了些许的杂音，发送源正是来自孟章小队所在的东线防线附近。 “……很好，干扰终于解决了，通讯恢复正常。” “皇甫罅？！” “嘿嘿，虽然很想和首席你叙叙旧，但是报告还是交给乌托邦的赤星小队，他们和纪元小队打前锋，行动速度最快，已经已经快到你们附近了。” 很快，陌生的或者是曾经并肩作战的身影一同出现在黎玥身边，来的的确是他们预料之外的支援。 “初次见面，监兵小队的指挥官，我是乌托邦赤星小队指挥官阿斯特。同行队伍除开赤星小队四人，还有乌托邦纪元小队三人，九龙陵光小队三人以及九龙指挥官昆凌小队指挥官皇甫罅……以及残响组织包括抟象在内的四十二人，一共五十三人，正在前往赤潮所在海岸线协防。” “残响…校长果然会来，非常及时的支援，感谢你们。” 黎玥点点头，示意离里打开了战术地图，在上面找到了东线防御的缺口坐标。 “请前往n-6和n-8之间的区域，截击异合生物侧翼。有可能的话，协助那里的驻守战士们反攻。” “明白了，交给我们。” “虽然支援来得确实很及时，但是我姑且还是要提醒一下黎玥指挥官，即使多了这几十人，重明武器构筑的防线估计还是维持不了长时间的运作。” 离里的话确实很现实，但是阿斯特却露出一个微笑。 “愿意站出来的不止几十人，看那里！” 阿斯特略带着期许望着身后的尽头，那里是乌云蔓延的地方——但那里也是日出的方向。他们跟着阿斯特一同回头，看到了在前往海岸线的峡谷尽头，虽然昏暗，但仍旧在刺出阳光的边缘，看到了涌动的身影。 为首的人将手中弯曲的铁杖高高举起，带领着人们冲向这边。 “神的旨意一直在指引着我们，过去他给予了我们试炼……但也给予了我们救赎，让我们得以活下去，超越了试炼的我们，证明了我们是被选中的人。” 休缇斯用铁杖指着海岸那边源源不断的异合生物。 “现在，他的敌人就在我们的面前，这是我们必须要亲身终结的战斗，拿起手中的武器，跟随着我！” 如同海啸一般的欢呼回应着她，更多的身影从视野的尽头出现，手持着各种各样从残响组织手中获得的武器，难民们冲向了海岸线防线。他们有很多都清楚，这所谓神的旨意不过空谈，但……… 这正是所有''懦弱''者，因恐惧而产生的愤怒，因愤怒团结在一起的勇气——他们的光芒薄弱，在此刻，定能撼动天海大地！ “虽然不是很喜欢神启这类莫须有的东西，但数量庞大的他们加入，倒是能极大地缓解重明武器的运输问题……反攻的时候，到了！” 众人纷纷点点头，黎玥将子弹上膛，虽然作为总指挥，她不能自由地上战场与队员们一同杀敌，但她更清楚指挥的重要性，所肩负的不仅仅是这场战斗的胜利，更是大家的生命和未来。 “东部防御阵线被异合生物突袭，即使有支援加入，一时半会恐怕还是无法攻下。但让难民在地面进行支援……绝对会带来非常大的损伤。” 分析了一遍战场情况之后，黎玥决定向北极联合体派遣而来的人员联系，风暴减少了很多，海面防线压力已经被削减了许多。黎玥成功地征得几艘船。 “你是打算让难民从海上绕到东线吗？” “是的，虽然海上是异合生物的来源之处，但是基本上都在海底向着海岸线这边前进，海面上反而没有多少敌人。” “看起来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但他们在前往码头前仍旧需要护卫。” 这时，上官站了出来。她刚刚为一个受伤的士兵修复伤口，听到了对话的少女走进了临时指挥中心。 “指挥官，让我去。如果只是少量的异合生物的话，我自己就能应对……而且如果他们有人受伤的话，我也能及时进行治疗。” 上官溪抚着胸膛，眼神十分坚定……不同于过去多少显得逞强的感觉，此刻的上官溪所作出的判断是基于经历无数战斗才有的坚实的自信，让人能够无条件信任着。 “嗯，交给你了，上官……还有，加油！” “我一定会加油的。” 上官微微笑了笑后简单敬了礼，快步走出了指挥中心。 随着那巨大人影慢慢移动靠近，有着人类女性一样的外形，却能够明显看出其异合生物的特征……但无论如何，只能先维持着防线，并且期望武器能够对其有效，尽可能将她拦截在海岸线前。 有了上官溪的保护，难民们快速来到船上，借助着北极联合体提供的高速移动船。他们得以快速携带重明武器进行支援。战线的颓势正在被逆转。 ………………… 似是暴雨又似波澜的声音回荡在意识海深处。 ‘世界是由多个各自独立的价值维度构成的，而价值是多元的，而不同维度之间不能互相取代，你认为无用的存在总也能找到他们熠熠生辉的地方。’ 昔年，狴犴曾这样用自认最温和的方式“劝诫”着刑部的新人。他自然没什么兴趣继续争论下去。 他残忍，却也拥有着人情。执法者真的需要彻底无情吗？那为何不去选择机器人成为所谓法官。一丝温度有时更有震慑。 自梦境的海浪之中，狴犴握住了那刺入胸口的铁链，将那无尽的枷锁尽数崩毁，耀眼的辉光伴随着那渗出的循环液爆发，雷霆化作新的斧刃，开辟出通往未来的阶梯。 在意识海彻底稳定之后，狴犴借助洋流和部分博物馆的残骸指引下回到了一处仍未坍塌的角落，四周仍然残留着赤潮，以及……狴犴脚边那熟悉的装置，只是，它已经被赤潮侵蚀了。 现在的狴犴已经完全摆脱了那些异样感，也算是彻底将溯源稳定了下来。而此刻，他再次开启了溯源，寻找着往日旧影。 娇小的灰色半翼少女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蜷缩在赤潮之中的异合人形，在与上官的那场悲壮的战斗中，即使是这两只可怖的异合生物也遭受了重创。如今只剩下女性的异合生物还尚存一息，浸没在赤潮中，如同羊水中的胎儿。 “异合人形以残骸状态被回收，但即使是在赤潮中修复后，还是只剩下空壳。” “没关系……作为实验品已经足够了。只要这个计划能够成功，很多无法成为解构体的人也能依靠这个计划获得更完整的重生。你的母亲也一样，灰劾。” “谢谢你，苔铭。” “来，休缇斯。” 一旁的人类走了过来。 “……这就是……” “没错，你想摆脱那副不被解构体接纳的身躯，获得重生……就和她合而为一。” “这样的我还是我吗？” “当然，我保证。” “不，你在撒谎！” “但你还有其他的选择吗？你已经累了，休缇斯。漫长的逃亡，赤潮，感染体……畏惧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死亡。为了能够活下去，你愿意相信任何东西……所谓神也好，手中的武器也罢，不是吗？你手下的人将很多人欺骗到这里，你却对此熟视无睹，但你其实早已心知肚明不是吗？” “我………” “如果你能在她的躯体中重生，你的话语，神启，身份……都会得到验证，今后也不必再惧怕斯科瑞，这样不好吗？” 人类闭上双眼，陷入沉默。 “来，休缇斯，为了向那漫长的恐惧告别，你必须突破这一关。” “………好。” 就在休缇斯向着自己的结局踏出那一步的时候，封闭的大门突然被暴力撞开。 ………… 第236章 痕迹 “异格者……！还有人类？！” 鱼贯而入的解构体士兵们包围了房内的二人，大家手持武器，紧张防备着，不敢贸然靠近。 “……你们？？” “别挡路！！你想死在异格者手里吗？” “但他说……” “欺诈师，苔铭……他的话你也敢信？！快走，趁你还活着！” “…………” 苔铭波澜不惊地转向全副武装的九龙军队。 “这是……异合人形……原来是被你们带到了这里来又想做什么肮脏的小实验吗？” 为首的长官紧锁眉头，冷笑一声。他与刘鸣交换了眼神，对方立刻明白了长官的指令：杀死苔铭，铲除异合人形一切再生的可能。 “肮脏的……小实验？！” 长官的话语中似乎有什么词汇触碰到了苔铭的禁忌，他从自己的处刑椅上站起身来，众人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怒意——脚底的地面传来细微的震动，似乎远处有什么浪潮正朝着此处袭来。 “比起他们的所作所为……我根本不配被称为‘欺诈’，也不配为肮脏。” “你在说什么？” “岸武顾岩………” “………” “岸武集团、摇篮集团，后一个你再怎么也会有所耳闻。” “！！” “既然，你说这个计划‘肮脏’，那就让你们亲自体验一下，这远不及他们一半的肮脏！” “准备应战！” …………… 结果显而易见了，几乎所有解构体被从海底深处涌来的异合生物吞噬殆尽，不留一丝残骸。而那原本应该融入异合人形的人类自然也找到了合适的替代品。 先前脚边的被侵蚀得不成样子的装置已经昭示了这一切。有时候，有些事，当断则断，以免反受其乱。 涌入的赤潮越来越多，这处空间也即将化为将沉的孤岛。在无数未来中，他曾窥见自己的堕落模样，所谓的“魔君”………但那已经是不可能诞生的未来了。 他已窥见光明。哪怕他自黑暗中来，也注定，此生追寻光明。带着亡者的寄托以及生者的希望，他走向了海岸边的光明。 …………… “……是一片猩红的海洋啊。” 灰色长发的少女虚影静静地坐在窗边，将目光投向玻璃外侧的星系。 对生活在地球上的居民而言，这是很久、很久以后，湮灭绝望的战斗成为了历史，历史变为了传说，传说在文明的传承中被镌刻在永不消逝的石碑上，最终变成了孩童枕边的童话飞入永恒却脆弱的梦中。 而于“他们”而言，这只是进入下一次“跃迁”之前的一小段自由时光，时间和距离的尺度随着星舰在尘埃云中拖行的尾迹被无限拉长，每向前迈进的一步都足以将千百年的岁月甩向身后，化为不可直视的鲜红。 金乌号，至今依旧在群星之中航行。 少女的主体意识处于这艘舰船的中枢，但她偶尔会将自己的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算力分出，以投影的形式转移进这间“图书馆”中。 这里很少有机械体驻足，在永远维持98的模拟重力作用下，就连每一颗尘埃的位置都不曾改变，那仍旧是浩如烟海的典籍，不曾改变。 不久之前，有一个少女的意识跨越时间与空间来到这里，她们交谈了许久。少女最终得到了问题的答案，义无反顾地向着既定的未来继续前行………也因此，她们最终都会来到这里。 现在图书馆已经重新归于寂静，久坐在窗前的少女眼中倒映着星系边缘的星球，这颗星球表面终年掀起猩红色的巨浪，从远处看如同陷入永无止境的燃烧。 这只是星舰旅行中路过的一颗平淡无奇的行星，超高温和极端气候便是其上永恒的土着。没有任何形式的生命能够在这里存活，这里并不存在机械们想要的答案。 只是它的色彩，令少女联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通过女娲的演算所看到的未来。 ……… ‘刑部的主负责人，九龙子之一的狴犴，在抗争中被“污染”，拿上斯科瑞异聚的武器，彻底化身“魔君”，最终陨落在斯科瑞污染的深海。’ 黑衣青年的眼神平静到近乎死寂，毫无波澜的眼眸中窥不见一丝情感的涟漪，仿佛那场惨烈至极的战争只不过是遥远世界中再荒诞不过的梦境。 …… ‘我是刑部负责人之一的蓐收，从现在开始，我将接替因为调查驻守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中失踪军队的任务而失踪的刑部主负责人狴犴。’ 他宣判着睚眦的罪行，针对其干扰任务导致狴犴重伤失踪的判决也将在最后执行。 原本的金色巨虎此刻被染成了黑红之色，那是从未见过的姿态，已经隐约显现出赤红的海水拍打着他的脚踝。 与海水一同拉扯着海岸阵线的还有那些可怖的异合生物，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睚眦就这样注视着这一切，那些幸存者……解构体的身躯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破损的发声模块中沸腾着难以辨别的声响。 ‘救…咕唧………’ 睚眦的视线没有偏转丝毫，只是沉默着抬手刺穿了脚下残破人形的动力核心。 …… 海水没顶而来，粘稠的红色令视野变得模糊，有什么溶解在赤色中，化为万干感染体，宿体与赤潮虚影，又随之重塑。 高大枯瘦的巨虎自海中走出，破碎胸口露出了其内的黑色核心。原本的明灯自其上坠落，随即又被陆续踏上海岸的意识聚合宿体碾碎。 “魔君………” 终端中同步显示的生体信号数量在飞速减少，没有人能够阻止“他”，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怒火和痛恨化作不可阻挡的赤色浪潮。睚眦仰起头，看着踏浪而来的巨大的阴影逐渐将自己覆盖。 “是我……错了吗………” 有什么在“他”的眼底燃烧，最后又只剩下落寞的灰烬，灰烬散去后，又露出更大的空洞无从填补。“他”在痛苦吗……还是在不甘……又或者，在愤怒……… “他”抬起虎爪，锋利的爪尖划过陆上的一切，连同睚眦，一同被横腰截断。睚眦笑了，满是苦涩，他从不后悔，那此刻死死刺入灵魂的悲哀为何不曾散去，循环液和武器就此沉沦于遥远的深海。 …………… 猩红色的光芒直指天际，白狼站在九龙古国的停机坪中，看着四周将自己牢牢围住的解构体们。四周而来的漆黑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心脏。 ‘混账！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拿起手中的枪。 ‘这是\/\/——\/\/最后的……\/\/—\/\/道别……’ 那场爆炸……那个无法逃离的实验室，赤红的羽翼在他身后凝聚，对抗着来自深渊的恶鬼，最终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 “子薇？” 轻柔的女声将少女从回忆中拉出，这是金乌号管理ai的常用声库。 “咦？” “我们已经接近目标虫洞，下一次跳跃会在预计四十分钟后开始。” 子薇身边出现了一名白发女性的投影，她淡金色的双眸隐隐透出担忧的神色。 “你怎么了？” “没事啦，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少女抬手调出光屏，上面显示着被标记为“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战役”的档案。 现实并没有按照推演出的轨迹发展，狴犴最终摆脱了过去，而原本那个早已了无遗憾的名为“徐光霞”的意识进入异合人形压制着扩张，至于睚眦，他们有一个更有意义的结局。而档案中，对于相关任务的分配有着难以被察觉的调换与篡改痕迹。 这期间发生过什么，才能足以改变推演中无法回避的灾厄？ 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档案中一颗宝石一般的明灯的照片上，少女眼中流露出了然的神色，她挥手关闭面前的光屏，调出一片新的时空地图，输入了时空坐标。 光点在树状的信息流中奔走，最终停滞在被标注的位置上。 “戌华，可以帮我把第2143号资料封装成能够送入四维通信的状态吗？我有想要送往地球的东西。” “明白………确认是这个内容吗？” 管理ai调出了少女需要的资料，有些迟疑地询问。 “现在地球上的人类已经掌握了与之相关的全部技术，这份资料对他们来说已经过时了。” “没有错哦……” 少女指向光屏之上的时空坐标。 “我要送往的是这里。” “这个时间点，人类还不具备接收四维通信的能力，而且……” “我知道哦……” 少女展开粲然的笑意，抬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机会只有那一瞬。溯源，大量斯科瑞聚集体……剩下的，只要有具备四维特征的碎片，就足以承载这个信息。而且，‘门’还需要他们自己去寻找，我只是送去了钥匙的碎片啦。” “我明白了……” 看到少女的笑脸，管理ai也露出了柔和的神情。 “已经完成了资料的封装，时空坐标已锁定，信息将在金乌号虫洞跳跃期间同步发出。引擎即将启动，我们该去控制室了。” “好。” 少女关闭时空地图站起身，准备将全部算力并回动力中枢。光屏也回到了待机状态：一颗蔚蓝色的星球虚影正在群星的光辉中缓缓旋转，那是他们最初的家园和眷恋。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颗精巧的蓝星，金乌号穿梭越过无数星系悬臂，她抵达过无数绚丽的星球，看到过无数震撼的奇景，但还没有一颗行星能够比得上她的美丽。 “……这是子薇送给大家的……名为‘未来’的礼物。” 少女的投影逐渐消散，她轻声说着，话语的尾音缓缓落在空旷的图书馆中。携带着信息的逆行流星将划过向前翻动的书页，向着目的地疾驰而去。 第237章 苔痕铭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邪气和死亡的味道，腐烂的臭味已经开始飘散在大风中。开始只是一两只怪物，随着海面的不断涌动，它们从尸躯中复活，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疯狂。 天空不知何时化为血红之色，人们似乎遗忘了自己是谁，自己身在何方，只有一个念头一直回荡在脑海中：绝对不能让这些猩红的怪物冲破防线，一旦它们踏上陆地，那将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直至海岸边几乎全部是伤员和尸体，就连总指挥黎玥也全身是血的时候，海面上出现了一丝异样。 海水的淡红在那一瞬化为赤金，数道雷电如同一双虎爪撕开海面，雷光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忽隐忽现。 踏过水流，雷电为其铺出道路，狂雷轰动，直接将挡路的异合生物全部贯穿，而后瞬间产生的巨大热量又将其融毁为灰烬，随风飘散。 “是异格者吗？” “嘶…所有人，出现不明解构体，保持警惕！！” 有指挥官颤抖着声音下令道。其他解构体惊恐地看着那名不明解构体，火力纷纷瞄准了那名诡异不堪、散发着雷光的高大构造体，似乎他下一秒只要抬手，便能撕开所有人的喉咙。 “轰！！” 巨大的剑刃落在最前方，将一只扑身而来的异合生物斩碎。随着尘埃落定，从另一方前线飞奔而来的天吴将地上的武器重新拔起，擦去嘴角的循环液，他的目光紧锁在前方海面上的身影上。 “都停下，那是，狴犴！！” 此刻众人才有机会去观察那于雷电之中走来的身影。淡红的海水在试图玷污他之身躯时就已被奔走的电流碾碎，手执巨大的斧钺，雷光化作锁链环绕在另一只爪子中，宛如……神话中不可违逆的执法者。 “停止攻击！！” 昊和黎玥同时得出结论，众人也纷纷放下了对准他的武器。比曾经更加凌厉的气场和力量此刻在狴犴身上体现，他走到国君身前数米处，向昊敬了一礼。 “刑部主负责人狴犴，请求归队！” “嗯！” 昊点点头，将长剑刺向一旁试图袭击的异合生物，将道路让给狴犴。 天吴拍了拍狴犴的肩膀，遍布伤痕的两头老虎此刻都未言说，以相同的方式有力地回应。黎玥、上官溪和塔伦也走了过来，他们不曾言说，因为信任无需多言便已坚不可摧。 “狴犴大人……狴犴大人回来了！” “狴犴大人……是他，他还活着！！！” 声音在不断蔓延，似要化作冲开疲惫与黑云的曙光，为这拉锯战注入新的希望。 “太好了……这样就……这样就…………” “喂喂，你干什么？！撑住！快，让他退回来！！” “我也……有点不行了，菜鸟…保护好…指挥官……” “喂！你在说什么鬼话？！” 那名指挥官接住了倒下的解构体，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小队里的最后一名解构体向前方奔跑，以拼命的姿态将前辈从殒命的边缘救了回来。 这就是黎玥在环顾一周后所见到的景象。那些狼狈的身影，狰狞的伤口，鲜血与循环液混杂到了一起。 伤亡太大了……按照禄天学府所授，当战损比达到这种程度时，指挥官所能做到的，只有赶在部队崩溃之前尽可能地组织撤退，以保存更多有生力量。 ‘作为前线指挥官，当战场陷入僵局之际，要果断作出判断，尤其是部队需要撤退重整的情况下，必须立刻做好相关部署。’ 对现在的状况而言，重整，似乎是最正确的选择，只是，真的要就此撤退吗？ ‘撤退只是暂时把剑刃收拢回来，不要等剑被折断之时才幡然醒悟。’ 是否还有退路，是否还有时间？ ‘在战场上，贪婪和犹豫不决，往往最为致命。’ 但是……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无比渴望着，渴望着那属于人类的胜利…… 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遏制这场灾难，为了九龙、为了人类！ 那些誓言，在战场中回荡着的殷切和渴望。是猩红不可淹没的决意，是必将掣散黑翳的狂雷此刻仍旧奔腾不息。 “指挥官。” 而狂雷的化身，此刻就在自己眼前。巨钺屹立，宛若旗帜不折，将锋芒指向沸腾的黑暗。于灾厄中，他持那狂雷律法，向着风暴降下审判。 随着关键的信息被讲述，战士们逐渐了解了全部的情况。 “监兵指挥官，我们还能战斗！” “丫头，别退缩，我们还远没到油尽灯枯的时候。” 熟悉或不熟悉的声音响起，鼓励、热切、无畏，无惧，无退！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再次屹立在战线的最前方，那是国君和天吴，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是啊，我们、人类，从不曾想过放弃！ “作战，继续！” 理所应当的响亮回答，换来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回声响彻战场，激荡而不息。 “都听见监兵小队指挥官说的了？这次我可不下达撤退命令了。” “他【九龙粗口——】的，憋了这么久，接下来终于要动真格了。” “闪开闪开，他【哔——】的炸药呢？给我炸死这帮龟孙！！！” “蚩队长，你别扛着那些东西一个人突进啊喂！快，追上去！！” 而此时的防线上，也终于露出了所有的利刃。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再有所保留。难民们最后一次补充弹药，将爆炸物尽可能多地塞满每一个口袋。解构体也不再遵循过往节省能源的基本战术，开始发挥出自身最大的杀伤力。 伴随着怪物的腾飞，泥土朝着离里和末那倾泻而下。 “指挥官！你这是用的什么比方？！” “啊哈哈，想着改变一下比重的，效果不错嘛。好啦好啦，下不为例。” 不远处，那具破破烂烂的尸骸从空中落下，与此同时，在它脚踝上的金属贴片发生爆炸，将落点附近的怪物炸得七零八落。 离里转动手中的遥控器，似乎对此不甚满意，正在盘算着如何将杀伤效益最大化。末那引导火焰将周围已经被离里和阿斯特甩出去的未引爆的炸药全部引爆，剧烈的火光吞没了周围。 枪尖闪耀着火花，推力全开的白凌熊化身无坚不摧的猛士，横冲直撞地将大片怪物冲散。 成群结队的怪物是难民们无法应付的，至于这些被分割开来的部分…… 呯！呯！ 几位难民将故障的枪械扔到一旁，摸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刀鞘，恰在此时与前方正在用火箭炮轰击几其他怪物的同伴对视一眼。 在枪械的齐响之下，又一只怪物彻底死去。然而没来得及欢呼，另一只怪物冲了出来，扑向毫无防备的难民…… 呯——！！ 袭来的子弹击穿头颅，液体四溅，怪物在半空之中失去行动能力，就这么掉了下来。 来自残响的狙击手念叨着“第十七只”。退出的空弹壳掉落在手臂侧面，光泽倒映出一张血盆大口正在朝这名士兵冲来。就在它抵达之时，一柄冒着火焰的长枪拦在它面前，随即那獠牙连带着整个身躯都被焚为灰烬。 无回机体功率全开，此刻的抟象，鬃毛都似熊熊燃烧的烈火，赤光闪过，周围的怪物全部成为了灼热中迅速凋零的灰烬。驰骋沙场，老将不衰…… “别念叨了，知道是第十八只了，快帮我把换装的机枪枪管递给我，我快忙死了。” 另一名机枪手皱着眉头看向灼热的枪管。钟铮见状连忙在瞄准之余将新的枪管递给那名机枪手。 “感谢！” 在战线的最前方，天吴将扑上来的怪物统统击退，巨刃斩过，唯余一地碎冰。就在他重整架势之时，一只没有完全死去的怪物通过残破的手臂一跃而起…… 眨眼之间，数柄辉光构成的龙纹长剑将它的攻击拦截了下来，昊反转剑身，连带着另一只怪物一同斩碎。 塔伦立刻抽空瞄准被天吴震飞到半空中以及因为上官溪的光束限制而失去闪躲能力的怪物，以最快的速度将它们击毙。相互对视一眼，不是为了彰显决心，只是为了确认同伴的位置。 此时此刻，已无需多言，众人能做到的只有不断地战斗，然后，迎接终将到来的胜利。这是他们最后的力量了，到底是昙花一现还是扭转一切，所有人的意志于此刻汇聚到了一起。 …………… “拼命想要保护的人，现在团结起来将爪牙伸向了已经异变的你们。但我会保护你们，保护这片孕育你们的海域。” 苔铭蜷缩进处刑椅，迅速潜入水中，在水面下飞速前进着，冲向人类防线中最薄弱的部分。 “但愿，这场噩梦不会持续太久……” 哧——！ 就在苔铭即将接近岸边之时，一道雷光垂直落下。然而，苔铭的行动轨迹突然变得极其诡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躲开这一击。 浮出水面的异格者看到的，是狴犴的身影，此时的他正手持巨大的斧钺，笔直地指向自己。 一段时间前，黎玥发布“作战继续”指令的同时……… “必须赶在我们的战力耗尽之前将那个幕后黑手揪出来，我们将削减防线东侧的守备力量，既然那个异格者操控着这一切，他一定会攻击那里。东侧就拜托你了，狴犴。” 回想起那位指挥官对自己说过的话，狴犴微微一笑。那是坚定而自信的笑容，不仅是出于战术的成功，还因为身后众人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他将于此刻，以狂雷和烈火，降下对异格者苔铭的审判，带来属于人类的，胜利。 “没想到见面得这么快，龙子狴犴。” 那是一个外表如同少女的异格者，一头紫色的长发和乌黑的衣裙，这样一个柔弱模样的存在此刻正坐在一个诡异的装置上。 随后，装置缓缓闭合，长蛇一般的尾巴从水中不断显露而出，将主体托举而起，四条机械臂伸展而出，狰狞又宛如丑角狂笑的弧线在那灰白装甲上刻印着，诡异而可恨。 这东西似海蛇，战斗的最初便潜入水中。金色的巨虎可并未给他偷袭的机会，顺着水面泛起的细微波动，虎爪轻抬，苔铭试图偷袭的位置在下一瞬便被金色雷电所化的锁链贯穿。 翻抬出手的机械臂被斧钺拦截，狴犴正准备抬爪轰出一拳，一条布满尖刺的尾巴却已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呵……” 狴犴冷笑一声，将身体向侧前方一倾，斧钺的长柄便替狴犴抵上了那条尾巴，狂雷在那一瞬以最无声息的方式在斧钺中爆开，耀光之后，狴犴和浮出水面的苔铭再次针锋相对。 这一番对峙下来，苔铭没有占到一点好处，试图困住狴犴的手段因为圜惩之律机体的超高温而就此作罢。狴犴唯独感到麻烦的，是苔铭能释放的多方位激光攻击，赤红的光束在溅射后又会引发爆炸，既限制行动也带来斯科瑞的侵蚀威胁……… 处刑椅，这是苔铭对自己身下装置的称呼，而此刻，狴犴才真正理解它为什么是处刑椅。 异格者本体的四肢被囚禁在带着尖刺的环锁上，整个身躯被固定在中心，那装置上不断渗出紫色的循环液，滴落到猩红的海面之上却化作一片灰白色的星河。 紫色的龙卷飘过，拦下了本欲趁此机会袭击的狴犴，环境的改变并未让狴犴感到诧异，异格者能做出什么事，他都不觉得奇怪，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要以远比曾经更强大的姿态矗立于风暴的中心，直面巨啸骇浪。 现在的苔铭速度提升了许多，乘着龙卷跃向空中，黯淡而虚伪的天幕中，无数纸鹤如流星向着狴犴袭来。 机体周围的空气已经扭曲到了混乱的程度，左臂闪耀着赤金色的辉光，虎眸在那一刻收缩，赤金色的耀光在那一瞬化作数道光刃斩向那袭来的纸鹤，剧变发生在天幕之中，虚假的空间竟有了破碎的趋势。 纸鹤所化的星辰在那一刻被灼烧着，异格者神情低沉，而下一瞬，无数金色的雷霆锁链自四周绽放，将这片虚伪的空间彻底贯穿，最后在狴犴崩裂天幕之势的巨斧自大地中耀变，斩下，犹如宣下审判般为此处带来终结。 大势已去，苔铭最后的挣扎也在被狴犴的利爪贯穿之时失去了所有的意义。漆黑衣服的女性模样异格者从仿佛失去了能量的处刑椅上陨落，头顶的金属花朵状发饰被激荡起的赤色海浪送到狴犴脚边。 挣扎着伸向发饰的手臂最终无力地垂落到猩红如血的大海中………… 第238章 葬送，诀别 随着苔铭陨落在海面——海水中突然涌出了大量感染体，以不计任何代价的自毁式方式阻拦了准备回收苔铭机体的狴犴。 与此同时，重明武器已到达整场拉锯战中最高功率运作的顶峰，一直在海面蔓延的红潮已得到了妥善遏制。海面上那巨大的异合人形也在人类的包围之下显现出疲态。 “重明武器很快就要达到极限了，其他的重明武器还来不及运到战场。” “必须尽快给予那异合生物最后一击！” 国君做出了判断，身后的金色身影也走了上来。 “交给我。” 那是从海面之上的战斗中回归阵型的狴犴。 “狴犴……” “虽然很想问你在海底失踪了这么多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 天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身为一位浑身被雨水和循环液浸湿的少年以及他所带领的剩余的刑部成员们让出道路。他、他们向着狴犴行了一个军礼。 “狴犴大人，果然…没事，毕竟你很强。” “无碍，辛苦了。” 狴犴环视了一下剩余的刑部战士，在数日和异合生物的战斗中他们已经造成了不少的减员，就连并不算多有资历的喀勒尔都不得不成为了现场的临时队长。 虎眸随即随后转向了海面上的巨大人形，那稍显畸形的身体已经膨胀到接近一栋楼的程度了，斧柄几乎要被按出裂纹。 “所以，那个巨大的异合人形究竟是什么？” “那是异格者的‘杰作’，在最初与上官溪战斗后留下的女性异合人形躯壳中融入了多个意识……” “……………” 在场的大部分九龙战士都陷入了沉思，从那个巨大的异合人形出现的时间判断，变得很轻易的得知那个存在的诞生是以什么为“代价”。 “所以……该死！” 黎玥的拳头捏得嘎吱作响，异格者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乔查尼及其手下确实是以此为异合人形融合实验，但其中还有一个特殊的意识存在，他并没有单纯作为养分，哪怕被揉碎也依旧在试图遏制着这场灾难。” “那是谁？” “一位值得尊敬的战士，能认清自己的状况，也知道，不该囚于往时。” 锐利的目光直指睚眦，那一瞬间睚眦只觉仿佛一头猛虎正盯着自己，那是锋芒尽显的长剑，是昭示惩戒的律法，是深渊最深沉的斥问与凝望。 只是一瞬，某些事实便已昭然若揭，那眸子中没有憎恨，没有厌恶，唯有冰冷，昔日波澜起伏的水池此刻已是再无涟漪的深潭。这份冰冷，正是睚眦之前对狴犴的态度。 “所以，它不断吞噬从海底蔓延上来的异合生物……实际上是在帮助人类拖延时间？” “……我无法给出肯定的答复，这或许只是异合人形进化的本能，但我更愿意选择去相信……那是他们在帮助我们，而现在………” [你才应该是‘狴犴’。我……承认你了。已经走进终点的旧世之人，不该成为你通往未来的阻碍。如果你已经做好觉悟，我会尽全力等待你的归来，向我证明，唯有杀戮才能证明。] 旧时之音回响于脑海中，还有那些自己在海底时听到的呓语，那些破碎混乱的话语……只传达着一个信息——此刻的他、他们，正挣扎着不愿成为敌人作恶的工具，渴望着解脱。 “所以那异合人形实际上是在帮我们？” “无论是否有意，它吞噬斯科瑞和异合生物的行为，从结果上来说确实是在帮我们。” 黎玥给出了自己的分析。如果真如狴犴所说，那么当下来看，只能有人靠近它并给予最终一击。 “狴犴先生，这里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远处，上官溪扶着一位研究员模样的人类带着一个较大的箱子走了过来。那名人类正是负屃，在到达之后他便站到一边不去看狴犴和睚眦，只是默默地拿起枪，加入战斗中。 “听负屃先生说，这是专门为你设计的，由于特殊情况，现在才随着运输重明武器的运输机将它送到你手上。” 在打开之后便发现，那是适配狴犴圜惩之律机体的辅助随行单位，和上官溪芸生昼机体的璇鸾一样，都是对战斗相当有利的帮手。 “展开形态是补足狴犴的飞行和潜水方面，快速行动时还能分化出机翼帮助狴犴进一步提升机动能力。” “真是及时的援助。” 天吴点点头，笑了笑。 “嗯，指挥官，请和我建立深度链接。” 狴犴看向黎玥，眼眸中满是坚定和决意，亦是黎玥无法拒绝的情感。转头看了看监兵的其他成员，上官一脸沉重地望着黎玥，塔伦也抿着嘴，尽管仍然是严肃的表情，自己却能理解他没有反对的含义，而天吴则是向自己郑重地点了点头。 “作为第二台特化机体，狴犴的战斗力确实可以说比在场所有人的机体都要强上不少。至于掩护，交给我们。” 昊点点头，几乎所有人都向狴犴表达了自己的肯定。踏上刑部，成为执行者，狴犴早已习惯了斩下惩处斧刃的经历，而这一次，不为惩戒，而是为了完成他们的希望…… 海面上划过金色的流星，那是猩红中倒映出的惩戒者。 “我……来赴约了。” 异格者编织了灾难和谎言，引诱着迷途之人向着赤红坠落；绝望者愚弄着信仰和神启，拉扯着无从宣泄怒火的人们走向歧途…… “那么，这一切都应该终结于此。” 赤潮开始向着中心的巨大异合人形靠近，狴犴自然不会让这一切发生，风暴之下，那巨大的异合人形卷起海啸，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 哪怕是已经被重明武器消耗到了这个程度，在大海之上还是难以靠近，破碎的意识已经展现疲态，如果无法在此解决掉它，恐怕当初的未确定人形生物体所带来的悲剧又将重演。 海面之上的废墟，为狴犴提供着可能的破绽，在相同的维度之下，绝对没有百密不疏的防御或者伪装，几轮进攻下来，狴犴还是利用机体的高攻击力将对手的战斗能力削弱。 与此同时…… “狴犴，你听得到吗！那个人形异合生物从刚才起就加大了吸收赤潮的速度，赤潮产生的速度已经跟不上消耗，重明武器的压制起到了显着作用。我们会将所有的设备都开启最大功率，虽然坚持的时间不长，但应该能为你减轻压力。希望就交给你了！” 无数蓝色的光束在猩红之海的废墟之后涌现，逐渐融聚，化为禁锢的枷锁。 [我，承认你了，带\/代我们走下去！] 随着这最后的话语涌入狴犴的耳中，金色的耀光伴随着锁链在海面盛放，最后的灾厄也于此陨落于海面。 他、他们化为无数的斯科瑞逐渐消解在空气中。狴犴伸出虎爪，回应他的只有一缕清风和逐渐飘散的猩红，能握住沉重斧刃的利爪终究无法让昔日飞花停歇。 于此，他＜\/徐光霞＞的故事终究远去，未尽之话伴着腥咸席卷而来。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否也因为生命的消亡而心怀恐惧呢？ 而正因为恐惧，人们才会在丰富而充沛的感情中继续向前。人类正是因为不完美才能“完美”，活下去的勇气是直视弱点，而不是剥离和否定。 “再见了，我会铭记你和你们，但我不会再成为你，不过，这正是你所希望的路。” 仿佛听到了狴犴的道别，在那异合人形残余的身躯中脱落出一块无名的核心碎片，并被狴犴胸口的溯源主动吞噬，仿佛二者之间有着某种感应。 从海岸防线边赶来的刑部战士们在确认狴犴的安全之后，狐疑地转向这边。 “会是什么异格者的秘密武器吗？” “看着就跟打完boss爆的装备一样呢……” “指挥官，你就想着你那破游戏呢，战场都还没清扫干净呢。” 一发火球崩掉了试图爬上岸的一只异合生物后，末那也跟了过来。 异合生物组成的狂潮大部分已经退去，异合人形被击败后，重明武器的压制也逐渐生效，所有人都陆续聚拢在岸边，注视着这仿佛海市蜃楼般的景象。 “结束了……指挥官，你觉得，最后那些烈士们，是被拯救了吗？” “战场之上绝无拯救人心之物。” 听到黎玥的回答，上官溪叹了口气。 “也是呢……战争之中，人心才是最无法被拯救的事物。” “但我也更愿意去相信，他们已经得到了来自狴犴的拯救。毕竟在我看来，他们所做的事，就和你一样。” “………嗯，一定是的。” 上官溪露出了一个稍带苦涩和释然的笑容。 “…………” “喂，你俩什么表情！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天吴无奈一笑，抬起虎爪揉了揉黎玥的头，塔伦则是扭过头去，仿佛是不希望别人看见他的表情。 “指挥官，你是又想说肉麻的话，我可见不得。” “咳咳，什么话什么话？” 总感觉塔伦最近似乎有些古怪，最近一段时间他都在忙着在科学理事会做新机体的适配，虽然距离真正完成还有很长时间，但能明显感到他和监兵其他人相处的时间减少了不少……不过现在也不是询问这个的时候。 “不过话说回来，这是监兵小队在那次回来之后第一次一起出任务。” “嘿呦，我们的指挥官竟然还记得是在出任务啊，走了，赶紧把战场打扫干净，我可不想一会儿又要被念得耳朵生茧子。” “那你倒是动啊！” “我这不是提醒你吗？大哥都不动，我干嘛要动？嘶……” 天吴微微龇牙在塔伦头顶稍稍用力敲了敲。上官溪则是在这三位之间来回看了看，似乎觉察到了微妙的氛围。 “不过说的也对，能再次并肩作战同时胜利，很难得，那么一起清理西区。” 天吴似乎将曾经一如既往的“率直”再度体现。 “噗……” “怎么了，难道又有人说了什么我听不懂冷笑话吗？” “没什么啦，大哥，只是好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了，我也很开心！” “那就好。” 这场浩荡的战争，即将随着下沉的夕阳迎来落幕，硝烟狼藉的海岸边，塔伦眺望着异合人形消失的地方，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天吴则是强行把塔伦拉到身边，一只爪子绕过脖颈搭在塔伦的左肩上，将独属于监兵小队队长的力量传递给他和大家。 但天吴眼底还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看着自己爪子中心隐约可见的猩红皱起眉头。 “…………” 第239章 视深渊 剩下的清剿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在各支队伍的协作下，西部战区残余的异合生物也很快就被尽数清理干净。 不过伤亡汇报情况自然就不需要黎玥担心了，毕竟国君本人就在这里，人员伤亡情况和武器损耗问题基本都是国君亲力亲为，很快，前来接应的运输机就已经出发。 上官溪前往西区为伤者做紧急治疗，天吴和塔伦前往其他地方继续清理残余敌人并搜寻幸存者，黎玥则是在指挥中心帮助伤情严重的解构体稳定意识海。 “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有看到狴犴在哪里吗？” “狴犴大人似乎是去清理战场了，应该快回来了。” 刑部的战士指了指防波堤的方向，随后黎玥向前走着，在海岸边发现了狴犴的身影。 风浪拂过他的披风，铠甲与身躯之上满是未被修复的伤痕，风并未将他的毛发卷动，除开披风，此刻的狴犴犹似一尊雕像。似乎是刚刚结束一场“清理”，短暂的停歇中，狴犴在此坐下，侧首而视，虎眸之中营造出无限弥远的景象。 硝烟已然散去，战火就此落幕。宣告着胜利的曙光撕破黯淡，积压阴沉的黑云也随着辉光的宣告仓皇而散。一抹微茫的霞光坠落在海面上，无数新生的辉光又将海平面上的远空晕染出温柔的色彩。 黎玥走到他身边，一同眺望着广袤的大海。 “………你来了，指挥官。” “嗯，接应运输机已经准备好了，虽然还有不少时间，但……我们胜利了。” “是啊，都结束了。” 狴犴将目光收回，看向身旁的人类点头示意。长舒一口气，似是摆脱桎梏的再次欢悦。 “战场也好，往后的人生也罢，无数次我们都要经历死别。” 他沉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复杂的喟叹，却唯独不存在任何迷茫。 “死别亦是将意志托付给继续走向未来之人的方式，他们留下了自己的意志，而我们必将载着他们的希望砥砺前行。” “正是如此。” 屹立风浪之中，骇浪袭而不退，罪孽起而不猖，他是独行的锋刀，是直指罪恶心脏的雷霆，此刻的他，才更像是曾经神话中的执法之人，不过不同的是，他与人的距离似乎远没有神话中那么遥远。 “那么……狴犴……” 黎玥早已从一些细微的表现中已经观察到了，而现在狴犴对睚眦的态度更是让他坚定了某些想法。 “你，现在成为‘你’了吗？” 狴犴先是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眼眸一转，险些没能明白这个询问的含义。但突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向自己的虎掌中心，随后又将其握紧为拳头的模样，周身的气场早已在归来之时就已显得坚定不灭，静默的咆哮远胜千言万语。 “我，当然是我，既已得到了‘自己’的承认，我似乎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未来会如何对待我……现在的我才能真正的说出，我已不在乎。” 自信而纯粹的微笑终于出现在了狴犴的脸上，那微咧的嘴中隐约可以见到锋利的虎齿，以此，便可震慑世间魑魅魍魉。 黎玥也以微笑回应，沉默蔓延开来，无言的彼此并肩看着在日暮中归于平静的大海。偶有海鸥鸣叫着乘风掠过，半晌之后，海面似乎鼓动一圈涟漪。 “走，这里的时间还长，我们要继续任务了。” 狴犴看向微笑着的黎玥，重重地点了点头，等待的时间漫长，也许今夜的篝火旁会燃起相当热闹的火星，又或许，只有人们的沉默和倒映于战士眼中的，远比群星更璀璨的炽光。 …………… 乌托邦的运输机自然也没有那么快，于是赤星小队和纪元小队也将一同落座于夜晚的篝火旁。抟象校长则是早早地就去安顿难民和自己的下属，国君则是待在另一个隐秘的地方，远程处理着国家事务，无论何时，为既已是一方势力的领导者，就必须对授予自己权利的所有人负责。 黎玥将手中举起的火把点燃，哧擦的声音响起，熊熊燃烧的烈火将在场所有人的面庞照亮。而后落于薪柴之中，于此间浩渺的天地间点燃一处微弱却坚定的辉煌。 “话说，这次似乎，没有看到代行者出现，他们都喜欢躲在幕后搞些小动作吗？” 不知是谁起了头，然后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多的回应涌现此处，或冷静，或狂妄…… “这不好说，那个代行者城府颇深，最近几年的特殊事件似乎都是由他或者他的手下主导，反倒是最早观察到的代行者塔娜没有了动静。” “谁知道呢，来了一起打不就是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是真当我们好欺负！” 大家都知道这位战士是在极度亢奋和气愤的情况下说出这些话，哪怕有些不顾及事实，却几乎没有人去反驳，因为对抗敌人，需要的正是在气势上的藐视。他们、人类，怎么可能向这样的存在低头服软。 天吴则是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他虽然是清楚那个代行者的本事，犹似深渊，深不见底。那日他以血和生机为代价才勉强压制住他的仿造品，假若真的对上使出全力的他……… 再一次，天吴似乎又感到当初在西尔维斯庄园里的感受，那时的自己被阿斯特莉亚的意识干扰所影响，无力保护周围的人。 那种对力量的渴求再次于炽热的灰烬之中焚然而起，只是虎眸中的火光却多了一份畏缩，再不似曾经那般灼烧而汹涌。 异格者们所做的种种几乎是已经将这个群体推向了人类的对立面，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确实是比解构体更利于当下生存的存在。 也因此，总会有疯子想要去尝试，尝试将这一力量纳入自己的麾下。但是目前来看，可能会有人相信真正有站在人类这一方的代行者，天吴环视一周，提到代行者时，所有人都有着满腔怒火。 青虎抬头望向天空，今夜晴空，星月同辉，清冷的光辉洒落一地，天吴的浓鬃也在火光与月辉的交相辉映之下展露出奇异的色彩。 可是那虎眸中的星空更似深渊，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始终透过天幕，觊觎着地面上的某物，他们是鬣狗，定将注视着的猎物吃干抹净；他们是恶鲨，点点殷红定会引得他们贪婪而临。 “天吴、你和狴犴过来，位置已经发到你们的终端上了。” 国君的消息悄然响起，天吴向黎玥示意后与狴犴并肩离开。薪柴炸开，迸出璀璨的火星，不愿触碰这份温暖或许是害怕被这份光芒灼伤…… ………… “国君大人，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主要是关于你的，天吴。虽然现在说可能有些为时尚早，但我不希望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才能将这段话告诉你。” 天吴皱起眉头，似乎已经猜到国君想要说的是什么。狴犴站在一旁，在国君默许下仔细倾听着，而在此之前，国君就做好了防窃听的所有准备，他们也已经在昊的要求之下，不能动武，也不能有任何过激行为。 ……………… “什么？！！” 狴犴的反应十分剧烈，咬紧牙关，又微微摇头，似乎是想否定这个可能性和方案。但是，一系列数据摆在他面前，他执行过无数次对这类事件的审判，自然最是明白，那些人的欲求，他再是清楚不过。 挚友炽烈的目光直指自己，天吴没有去否认。有些事倾诉出来，却反而让自己轻松了不少。 “天吴，这是目前针对你最好的方法，通过那时的身份，你或许能解决这个我们目前毫无进展的问题。” “我明白，我接受这个方案，但是……” “你的指挥官和队员不会有事，不过有些‘措施’是必须要做的，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 天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将话语无力地咽下去，轻轻点了点头。狴犴叹了口气，自然也是接受了这个事实。这是一场豪赌，一次迫不得已、一旦失足又将是万劫不复的险棋…… “天吴老弟，这个任务你必须完成！我不想亲手处决你……” 狴犴一般不会说什么深刻优美的话，也因此，他的每一言每一字都是无比的坦诚与率直。没有遮掩，收拢的爪子已经嵌入了天吴的肩膀，言语伴随着那炽热而锋利的目光一同洞入天吴的身躯。 青虎凝重地点点头，没有回应，此举纵使是迈出一步便要低首直视无底深渊，一步错则满盘输，无人得知为何昊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无人可知，他为何有底气下出这步险棋。 “走，去篝火旁转转，时间不多，但没到这般匮乏的程度。你们仍旧是九龙的子民，也因此，你们将归于何方，只有九龙能决定！” 国君向两头巨虎说出了最后的话语，微芒在天地间闪烁，深暗的海面却容不下这簇飘摇欲坠却又不息烧灼的火焰。 ……… 第240章 名为“未来”之礼 不久之后，众人回到了自己所属的地方，狴犴的溯源中检测到先前的碎片状物，连带着任务报告被一同上交，解析的事则是交给科学理事会进行。 “机体更换完成，各项参数都没有问题。” 回到九龙古国后，狴犴选择去往科学理事会进行机体更换正决机体。 “将机体换回来了吗？” 黎玥作为科学理事会的“编外人员”，自然跟着一并来到了这里，不过进来发现的却是更换机体的狴犴以及早早在此的国君。 “圜惩之律机体……其性能已经在战斗中得到了充分体现，换下它是因为机体本身残留的斯科瑞还没有被完全清除，强行使用会增加意识海的不稳定。等到彻底调整后才能继续使用。另外，狴犴带回来给的溯源中的信息…” 祖昊焱轻点光屏，一个类似斯科瑞异聚而成的核心碎片出现在屏幕中央。 “会是和异格者有关吗？” “不，这个碎片似乎只是一个用来承接信息的载体，真正重要的是它所包含的信息。就好像是特地利用了斯科瑞能够承载信息的特性…但又不止如此，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被我忽略了。但至少现在，它的加密方式超过了我的理解。” 祖昊焱皱了皱眉，曲起手指揉揉额角。 “既然是信息，能查到是从哪里发出的吗？” “时间太过仓促，我暂时无法查明它真正的来源，我最先能解析出来的是一段‘留言’。” 祖昊焱抬手将信息展示在屏幕上，在众人看来，它们只是数页含义不明的编码，唯一被解析完成的是一段晦涩不明的留言。 “‘这是…名为未来的礼物’。” “我并不清楚它的真正含义。” 明明只是语焉不详的只言片语，黎玥脑海中却无端出现了那个熟悉的灰发少女，她笑容明媚地朝着自己用力挥手，然后转身蹦蹦跳跳地走进刺目的阳光中消失不见。 不过这么一说，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子薇了。 “总之，关于这个碎片还有很多悬而未决的问题，我会继续对它的解析。” “除了它，对重明武器的生产也是目前要最优先解决的事项，毕竟这次战斗几乎消耗了我们现有的全部库存，虽然还在紧锣密鼓地继续生产，但唯恐突如其来的麻烦。” “…………抱歉。” “没必要道歉，监兵小队的指挥官，至少，我们胜利了。” 昊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他抬手指向屏幕上的伤亡率，那里定格的数值甚至比女娲给出的最早预测还要更低一些。 “曾有人与我说过，重要的是带来希望的人，这次参战的大部分人都得以生还，没有比这更好的胜利了。”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我们没能回收苔铭的机体。” “原本我试图接近苔铭沉没的位置，但那时海水中突然出现了大量的感染体，以自毁式袭击阻止我靠近，等到清理完毕后，他的机体就已经消失不见。不过现在想来……” “那些感染体就是为了在你之前转移苔铭的机体而故意出现的。” “是的，那样的数量相当庞大，所以我推测应该是有其他异格者甚至代行者参与。” 毕竟能操控这样数量庞大的感染体，也只有他们能做到。那个神秘莫测的身影再一次隐匿在重重阴云的背后，操控并收获着他们想要的结果。 对于能不断做出奇异事件的异格者来说，黎玥他们则是选择将最坏的情况列入考虑，也就是……陨落深海并不是苔铭的死亡之时。 “我唯独能拿回来的，只有他们的头饰。还有………我总觉得那个异格者的样子有些眼熟，和……祖昊焱的助手很像。” “…………” 祖昊焱看向一旁被打开的盒子，一枚金属头饰静静地躺在其中，澹台殷则看似是和往常一样与若雪一起继续着助手的任务。但祖昊焱知道，她一直在渴望知道关于某些事的真相。 祖昊焱只能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焱？” “没什么。” 祖昊焱摇摇头，没有继续下去。其他人也识趣地将话题转移（并注：某金虎是“被自愿”的）。 澹台殷悄悄转过身看了一眼，目光落到了那金属发饰上。她的家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头饰，只是老旧得多，那究竟是妈妈的东西，还是她带回来''材料''之一，澹台殷已经不知道了。 接下来的就是赶紧进行工作了，不过，那就不是黎玥要考虑的事了，还有其他任务要优先去做。于是少女和金虎一起走出了科学理事会。 “那么，也该就此分别了，指挥官。” “嗯，再见，狴犴。” 两人相视一笑，而后彼此走向远方……… …………… “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何事？” 狴犴毫不意外地看着这个站在他必经之路上的身影，一双虎眸中仍旧看不出任何感情。而倒映在眼底的那人也同样的冰冷无趣。 “…………” 张了张嘴，本欲言说的话语却被囚禁在咽喉之中，名为身段的锁链将那份可悲的执拗高高悬起，昔日筑起的高台此刻却也将他软禁于此，对过往的眷恋让他似乎畏惧来自未来的凝视。 “罢了，没必要说，你说了恶心，我听了糟心。‘没人会去斥责你眷恋过往，但未来如何，你又要如何看待？也没人会给你答案，所以，该前进了’，这是他对你说过的话，我言尽于此，就这样。” “就这样”，于此，宣召着最后的负担和联系已全部被狴犴斩断，睚眦没有去看身后渐行渐远的狴犴，只是在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才迈步走向前方。 另一边，黎玥回到了休息室，天吴静静端坐着，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少女静悄悄地走上前，默默关注着自己的大老虎。任务之前，他们还是有点时间的。 “走，任务要开始了。” “这么积极啊，我才刚回来呢。” “怕什么这次不就会死刚回来就临时通知上阵，这没休息时间的日子不早就习惯了。” 天吴站了起来，黎玥也只能无奈一笑。似乎从建立起，他们监兵小队出任的任务就很少和平民百姓接触，而后来又慢慢转向高危任务。 所以实际上，对于百姓而言，监兵的名声最大却也最遥远，很多人对他们的认知都停留在只知道这是个传奇小队的程度。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他们任务繁多，尤其这两年，也由于越来越“守规矩”，他们的处罚也几乎都变为了加班………… “黎玥，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你直接说嘛。” “你愿意一直相信我吗？无论什么情况下。” 天吴最终还是选择以一种十分隐晦的方式问出了自己的询问。但他知道，对于黎玥这样机敏的存在，只需片刻的抽丝剥茧，自己的念头便一览无余，天吴别过头去，没有看少女逐渐严肃的目光。 “我愿意，但是你也一定，一定要告诉我所有的原因，我一定会等你。” “呼……指挥官……” 天吴点点头，无可言说，他已经得到了答复，有时他也不可否认，自己、指挥官和队员们，都是工具，是棋子。 也可以……是那些大人物为了实现自己最终目的的手段。有人曾说，衡量执行部队每一个人的标准，是价值。有价值就利用，没有价值就舍弃，妨碍到了自己想办法摧毁…… 可是，也总有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将他们当作工具看待。而也总有人，能看到那些潜在的价值。天吴看向黎玥，人类眸中的自己是不可摧折的旗帜，是永恒矗立的高塔，更是永远的同伴。 既然早已在得到这份变化时就有了觉悟，那么，也是时候该为那鬣狗的贪婪和野心家的觊觎画上句号了。 当远徙的蒲公英随着燕翼卷拂的风流飘向远方；当翠叶泛黄老去，跃下枝头为传承送去生命最后的辉煌；当春雷滚滚，蛰龙惊醒；当冬雪皑皑，复归一元……他们始终站在一起，无论是何种身姿，付出何等代价…………… “走，早点解决。” 天吴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意识海深处开始泛起微弱的波澜，某些事物在悄然改变，也似乎，在召下猩红的预兆。 …………………… “狴犴大人！” 有几个刑部成员向狴犴跑来，随后整齐地驻足而立。淡淡的微笑看着他们，随后点点头，带着他们一起走进了刑部总部。 印象中的大部分刑部成员总是严肃而疏离，他们不愿被感情绊住手脚，是因为终有一日要将刀锋对准自己曾经的同伴。 但是，总有机会，他们并肩前行，就如此刻。就如同细微却坚定燃烧的火苗，确实有什么在悄悄改变。终有一日，一切邂逅与别离都将化作绵延的星火，点亮沉寂的烬海，指引希望的归途。 ……………………… 【降临的时间太早了，现在的人类文明真的能承受这一切吗？】 紫色头发的女性坐在监察院的办公室内，遥望着某处土地，数月后将有剧变发生。 …………… 机体秘闻 狴犴 圜惩之律 机体编号：z—99lbn 启动日：九龙历十二月一日 身高：306厘米 体重：180公斤 循环液类型：b型 心理年龄：45岁 机体资料： 编号澪： 机体名：圜惩之律，进攻型机体。继芸生昼之后融合了大量技术所创造出的第二台特化机体。机体以雷电和高温火焰为战斗手段，拥有强大的单体破坏力，“以点破面”，是本机体设计的初衷之一。在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的任务后进行进一步调整，现已正式启用。 编号壹： 初期为了抑制使用溯源装置所产生的意识海偏移，需要思维信标足够强大的人类指挥官与狴犴建立深度链接。在询问本人意见时，狴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监兵小队的指挥官黎玥作为第一人选，目前溯源已经在改进中。 编号贰： 所配备的斧钺名为“惩律”，具备双手斧和重斧的形式，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这一功能仰赖于斧钺本身能与溯源联动，产生惊人的能量输出效率。由于是专门为圜惩之律机体设计的武器，概念上的高度独一性使得其无法使用在其他任何泛用机体上。 编号叁： 虽然表面上为了方便行动而采用了极度轻型化的装甲。但由于特化机体基本都采用了科学理事会的最尖端技术，因此和芸生昼机体一样，装甲强度可以做到不输大部分重甲型解构体。所以目前科学理事会预估，等到未来天吴更换特化机体时，那会是不可逾越的高峰。 编号肆： 因为装备了搭载母体碎片的溯源，科学理事会曾预计狴犴至少需要数月的时间来稳定新机体带来的意识海偏移症状，不过单论适应副作用，狴犴仅仅只花费了数天就完全适应了圜惩之律机体的副作用。甚至在本人调整之下能适应几乎所有极端环境的作战。 编号伍： 机体拥有将雷电转化为锁链的能力，但这些锁链与其说是限制能力，倒不如说是另一种斩杀方式。雷电爆发产生的瞬时高温也会被利用为攻击方式，圜惩之律机体本身的爆发能力也极强，雷火双重攻击下，敌人难逃一灾。 机体秘闻： 其之一： 新机体参考了古九龙时的将军风格，而且不同于正决机体裸上半身的外观，机体全身都被铠甲所包裹，但相较于过去更显震慑之气，仿佛魑魅罪孽都将见而退避。 其之二： 总会有新加入刑部的成员敢于去拔狴犴的虎须，浑身散发桀骜不驯的气息。甚至不拿狴犴的劝导当回事，不过在狴犴“礼貌”地邀请这些新老成员一起在训练室共度一天后，这些桀骜之气在面对狴犴时都不约而同地变为了敬畏。 其之三： 喜欢看律法或推理相关的书本或资料，不过在最近也开始更多地转向其他类型的小说，同时本身也十分热爱研读各类文艺作品。曾经突发奇想试图自己动手创造一部悬疑推理小说，但在起标题时遇到了难以言喻的巨大困难，这个计划也一直搁置到现在。 其之四： 曾被蓐收评价“性格太过耿直同时有极为隐蔽的强烈进攻性”，对此一直感到一头雾水，但不管狴犴怎么询问，蓐收都始终不肯解释为何会有这样的判断。 其之五： 虎头上的龙角实际上既是溯源的分体也是圜惩之律机体的解构装置，能够最大精度地感知并捕捉环境中的斯科瑞残留。并注：不可旋转，也不要尝试去触碰。 其之六： 为了契合“灯”这一概念，溯源实际上加载了强大的照明系统，但由于装置中封存的母体碎片也会随着照明一起发出幽光，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慌乱，而且使用起来不如直接搭载夜视模块，狴犴至今没有一次主动使用过这个功能。 其之七： 平日里最大的爱好是看电影，个人空间内其实有专门的陈列柜来摆放各种经典的文艺电影。狴犴的一部分薪水花在了购买碟片上，在更换了圜惩之律机体后，狴犴对以将军历史之类为题材的电影表现出了更浓厚的兴趣。 其之八： 虽然表面可能看不出来，但实际上和蓐收的关系和感情相当的好，蓐收曾经在休息日的时候把狴犴强行拉出来去了附近的电影院，但这到底要看谍战片还是悬疑片这个问题上起了很大的分歧。 其之九： 蓐收和狴犴的距离很近，为了让狴犴更好地管理刑部做了相当多的努力。狴犴自然也知道，但由于耿直的性格，某些时候会和蓐收谈论起这些事，并笨拙地表达自己的感谢。 其之十： 因为担心溯源会对狴犴的意识造成不可逆的损害，天吴曾经强烈要求申请再次研究和评判溯源的安全性问题，在得到官方的回应之后这才作罢。狴犴为此没少做功夫才让天吴不再担心。 其之十一： 由于刑部的工作性质与执行部队不同，因此和监兵小队的成员见面更多的是在处罚时，因此第一次尝试进行深度链接时，黎玥曾担心过链接不稳定的情况。但事实却是，每一次深度链接的同步率都相当的强而稳定。 其之十二： 某人曾经造谣狴犴和蓐收之间有更深的关系，然后被两人联手揍了一顿后以“妨碍公务”、“造谣”等为理由送进了监管室。 第241章 流放之人 某一日，残响驻地“绿洲”外八公里。 一段遥远飘扬的歌声响起。是转徙沙漠中的孤狼，于生息将尽之时行过的，最后旅行，无依无靠，却无法停下脚步，任由风沙归入毛发深处…… “抓住它，那家伙跑不远的！一定不能让它把消息带给残响！” 漫漫黄沙飘逸飞舞，一辆喷着紫色骷髅头和各种重金属感的扭曲字母在沙漠中疾驰，扬起的黄沙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狂风掳走，引擎的噪声为那黄风添上了有趣的噱头，也一度盖过了播音器里正在播放的歌曲。 而正前方，是一只有着灰白色毛发的狼。仅仅是看着它的外表就不难想象它经历了什么。 深可见骨的伤口，沙砾黏在裸露的血肉上被染成黑色泥污，又再次被新渗出的血液染成红色。风撕扯着还没被血污玷染的毛发，却又似一柄利刃再次划破正欲结痂的伤痕。 无从得知，在受到如此重创的情况下，它是如何还能爆发这样的速度的。 “该死！没想到沃特那个混账会突然杀个回马枪。” “不能让他的小宠物把情报带出去，要是被人知道那些失踪的人是被我们拐走的……” 想到这里，那名持刀的男子狠狠啐了一口。 “弗拉德和律都不会放过我们，岸武那帮接头的家伙只会把自己搞得干干净净。” “【哔——】的，这狼崽子跑得真快！” 殊不知，他们始终被某个正前方的存在注视着，狂风可以为人的耳盖上一层厚重的布匹，但无法遮蔽解构体所听到的声音，更何况……是他。 “那狼崽子好像摔了，滚进风沙里去了！大哥你看……旁边好像有人！” “只要摔了就没啥好怕的，加足马力给我碾过去，咱们这车可是改装过的，解构体都得怕！！” “………” 离群的孤狼终究只是血肉之躯，奔跑途中一个趔趄，带着一地血污滚到了一只宽厚的脚爪旁，狂风将沙砾抛向地面，一地殷红顷刻便被黄沙倾覆。那孤狼早已是油尽灯枯，再也无法站起。 对方身形极为高大健壮，赤裸的上半身露出花岗岩般壮硕的肌肉，相比那些武装分子，他显得格外笨重。 以往，越野车的头领多少会观察一番，以是否在沙漠中单独行动和是否配备残响组织的制式武装，来判断对方究竟是残响可能的伏兵引子还是单纯和队伍失散的拾荒者。 但这次他下命令的速度更快，毕竟这样的残忍方式早已是家常便饭，他们的载具染了多少洗不去的血污？谁在乎呢。疾驰车辆带去了迎面而来的风压，沙尘被卷走，一头青底金纹的斑斓猛虎就这样死死盯着他们。 “嗯，那是？！” 下一刻，极寒的冰刃所折射出的幽光就夺走了所有的视野。来者既已有取死之道，那么青虎便送他们一程。被斩为两段的越野车从天吴的头顶翻滚而过，寒霜覆盖其上，继而被黄沙倾覆，如同裹尸的马革。 天吴低头看了一眼脚边奄奄一息的孤狼，它吐着夹带殷红血色的白沫，遍布伤痕的身躯随着身下不断被染红直至变得乌黑的沙砾而不断颤抖，它已经无法站起，眼眸中的光芒也在不断黯淡。 它的脖子上戴着幽蓝的项圈，那是将本属于自然的它归纳到人类构架下的证明。浑浊的眼眸仍旧执拗地看向远方，直至彻底黯淡。 天吴看了一眼，向已经消逝的生命伸出虎爪……最终在确认它已经彻底没有生息后便悄然抬起，没有再去理会。 “呃……” 就在他想要离开时，他看到了……… 破碎的枪支仿佛焊接到血肉之上，混乱而崩塌，折断的刀匕刺入浸染循环液的泥沙上，每一柄裂纹遍布的刀身都折映出最中央的存在……那是一个同样青色的身影，此刻却犹如来自幽冥的恶鬼…不，应该说，他就是幽冥炼狱本身。 他的目光锐利，缓缓将巨剑负于身后，混乱不清的呓语响起，吵得天吴紧锁眉头。抬手一敲，那身影便破碎崩解，转瞬即逝犹似水面激起的波纹，只有轻微的疼痛还回荡在意识海的深处。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而后站起身来继续自己的流放之行。而在此刻他只是一个路人，多管闲事，只会招来糟糕的后果。更何况，刚才的动静已经足以引起一些人的警觉。 半小时后……… “首领，已经侦查过了，现场有极微弱的斯科瑞残留，而且这些人的尸体上有轻微的冻伤痕迹。” “辛苦了，看来出手的人已经离开，冻伤？还真是少见，通知其他营地做好警戒，维持24小时。” “是！” 抟象揉着下巴上的胡子，老狮子短暂思考了一瞬，这是否会是塔娜阵营里那个龙人模样的机械体所为，但很快又转回话题。 “沃特找到了吗？” “找到了，就在车辆的后备箱里……要通知家属认领遗体吗？” 很幸运，那一刀完美避开了车辆后备箱中人类的遗躯。抟象则是摇摇头。 “沃特唯一的亲人已经在之前的混乱中去世了。”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件事……” “这不怪你，他毕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抟象看着狮掌中那从灰狼项圈中取出的芯片，随后咬紧牙关。 “把沃特和沃克一起火葬，这是他之前提到的愿望。收队，通知熔炼场的人来回收汽车残骸。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和九龙以及……乌托邦谈谈。” “失踪案和乌托邦……应该说是岸武集团有关？以前也侦破过这类的事，不过他们把自己摘得很干净，最后处置的也只是些不起眼的小人物。” “当务之急是阻止失踪案的再发生。将情报共享给九龙只会更有利，至于乌托邦……当初下令大撤退的人再怎么无利不起早，也会对这个情报感兴趣。乌托邦议会和岸武集团的较量早已人尽皆知，更何况这份情报的真伪也需要他们来验证。” “明白了！” 棕红狮子嗅了嗅，视线转向身后，漫天黄沙之下，毫无人烟，无迹可寻。应和了手下，抟象才皱着眉头迈出步伐。棕红的狮鬃如旗，飘摇在风沙之中。 在残响组织的人尽数离开后，高挑的身影这才来到越野车的残骸旁。用手中的月伞拨弄着黄沙。 “那头老狮子的鼻子真是灵，看来应该晚点来才对。不过嘛……找到了～” 轻轻一挑，一个小小的播音器落到了她的手心。猩红的电火花在空气中闪过，原本已经停止工作的机器再次运转起来。吵闹的歌声似乎让黄沙都愿为之起舞。 “这种力量真是方便，让人沉醉其中……” 高挑的身影托起播音器，有些陶醉地说道。 “篡改播音器的信号，让那个家伙‘意外’地发现这些交接人员的信息，接下来他们一定会顺着追下去。只是制造一点小小的巧合，就能让任务完成得如此顺利。” 她抬头望向天吴消失的方向，伸出蓝紫色的舌头舔舐了一下嘴唇。 “而且还有意外收获。” 她随着播音器放出的调子，轻轻哼唱，踩着欢快的脚步朝着同样的地方前进。 “这次‘实习考核’，希望能顺利通过～” …………… 脚爪踩在黄沙之上，堪堪留下的一串足迹又湮灭在风沙之中。天吴目视远方，他的目的是离开沙漠，去往北方。 脑海深处的隐痛刺激着神经，那属于猩红灾厄的呓语回荡在他的意识海中，不断试图诱导他坠入深渊。 【任务地点是这里，交接的人也在这里，那场爆炸明显是有心之举，你真的觉得他们还在乎你？只要失去了价值，你只不过是一颗随时可弃的棋子罢了。】 “我的路，本来就不好走，用不着你来操心！” 【哈哈哈哈，是吗？你事到如今还在抗拒我？！得到这份力量不好吗？代行者的实力你也见识过，比现在的你要强上多少你心知肚明，更何况，你在乎的人多少也渴望这份力量，说不定借此你还能有新的价值……】 “行了，闭嘴，我没兴趣听你的胡言乱语，力量，我会得到，但绝不是依靠施舍。现在，滚！” 天吴直接拍掉了那道杂音，不得不说，这个逆序塔确实很清楚如何抓住人心的欲望和恐惧。 这份力量有多么强大和便利他的确很清楚，而且目前来看，得到它似乎还是大势所趋。但这份力量却远没有达到能让天吴渴望甚至沉醉的地步，只道天命难解，两年前在九河埋下的祸根，今朝成为了把柄和梦魇。 回想起国君的计划，天吴捏紧了拳头，他向自己保证，黎玥、塔伦和上官溪都不会出事，此刻的自己只能信任他。也只能希望，希望着他们不会出事，但自己回去后，又该如何面对他们呢……… 裹挟着黄沙的狂风似乎慢慢停了，黄沙的灼热感也随着清冽的空气而逐渐消退，远方隐约听得潺潺溪流，黄沙构筑的恶魇眦目欲裂，却永远无法踏入绿荫一步。 掸去坠到吻部鼻头上的落叶，最后看了一眼大陆的东方，已被家乡流放的“负罪”之人再次踏上行往深渊的旅途。 ……………… 第242章 昔时之道 数日前，九龙西部某保育区…… 天吴盘坐在高处眺望着下方的大型保育区，人们正在其中不停地忙碌。有的是不久前还在东奔西走躲避异合生物追击的拾荒者；有的是沙褶帝国中前来交易的商人和运输部队；还有的，是和自己一样来自九龙古国的成员。 难得的清闲时刻，这次的任务是清剿异合生物群，阻止它们汇聚成群。对于普通的执行部队而言，这样的任务甚至称得上困难，但执行这次任务的，是监兵小队。 天吴负责拦住并斩断近处敌人，黎玥则在远程提供子弹支援，一场漫长的追逐战后，随着头领被天吴拍成冰碴子，其他的异合生物也就是一盘散沙，处理起来相当迅速。 怀中人似乎把自己抓得更紧了，终于得到一点休息的时间，黎玥于是趁此机会拽着天吴去爬上保育区所靠的高山，只是为了去看一次日出。 当霞光从孕育它的浮云中绽放，万千山峦绕上云翳，浮光掠影似鎏金般鼓动，为山岳盖上一层轻纱，于是画中之日升起，浓墨点染绘出绝世之卷。蕴此霞辉，照人世罅隙轻胧愿，缀此新日，落光景曦画绽煌音。 只是可惜，没能撑到第一抹霞光照入眼眸，黎玥便被困倦裹挟着坠入恍惚，大老虎的肌肉分明的腹部变成了最好的靠枕，抱着两条尾巴沉沉睡去。 说着要看日出，结果自己撑不住先睡了，想到这里，天吴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由于任务内容的特殊性，他们很少和平民百姓接触，所以也几乎不需要担心被认出来的问题。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当初对抗男女异合人形的避战期，至少，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会记得作为主力医生的上官溪和卫护他们的一虎一狼。 从斯科瑞浓度、异合生物的活动范围以及水源等多种因素考虑，大部分的保育区被建立在了战线后方。人们总会希望着，希望着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完全没有斯科瑞的纯净之地。 但是，真的出现那样的地方后，人们又将如何看待呢？ 天吴思索着，大概率，若真的有那一天，恐怕也总有人怀疑其真实性。但有一点是绝对可以确认的，那就是：人类一定会以最慎重的态度利用这来之不易的奇迹。 毕竟，“信任”这个词对于如今的人类社会来说，太过脆弱又太过奢侈了。相较于得到了安全的住所，人们更多会担心怎么活下去，比如如何开始新的工作，又或者待遇如何，血清这类商品会不会滞销……… ‘一定是想把我们迁移到那里当实验的小白鼠，或者就是干脆把我们骗过去当苦力，等到我们累死累活修建完成再把我们一脚踹开！！’ 天吴不相信不会出现这样的喊话，不安，茫然，猜忌，盘算……疲于奔命的人们相较于未知的“美好”还是更倾向于眼前的“安稳”，没有一方势力可以独占保育区，也更不可能有任何一方势力可以忽略甚至否认那些居民的意见。 正如国君所言，信赖是长久的累积才能实现的，但是想要摧毁它，只要一次行动就足够了。 想到这句，天吴的身躯不觉间出现一丝颤抖，自己和指挥官与队员们恐怕也是如此，倘若那计划确实必须实行……他不敢去想，或许，自己又将陷入孤独之中。 想想大撤退就不难得到结论，它是否正确已无从讨论。但也不可否认，对于还滞留在地球的人们来说，这是一次彻彻底底的背叛。 乌托邦的老一辈人想要和地面上的人们重新建立信任关系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而能打破这“绝地天通”之势的，只有靠年轻一代的交流才有可能，也因此，保育区里不难发现有着部分穿着乌托邦制服的年轻人。 这是乌托邦重返地球的第一步，也是和留在地面的人们重建信任的第一步。国君在听到乌托邦议长里德所说的“任何风险我们都会尽力排除”时，罕见地没有去反驳。 看向怀中的少女，天吴轻轻叹了口气，距离她睡着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而现在她似乎把天吴的尾巴握得更紧了……… “醒了就没必要装睡了，我记得，你还没有把任务报告上传。” “欸，我没有吗？” “需要指挥官本人亲自认证，我去查看时还处在锁定状态，很明显了。” “…………” 黎玥拿出终端，和天吴说的一样，顿时感到一阵头痛，揉揉太阳穴，强行把想要甩开终端的念头压下，开始了任务的汇报。 [已完成对fd-12区域的侦察任务……] 随即上传了几张图片，那是少女拍到的，匍匐在地的扭曲生物，它维持着前进的姿势。随着当时的男女异合人形被打败，异合生物的威胁开始降低，但也有不少不得不注意的事情。 [停止活动的异合生物与前几次报告的描述基本一致。虽然分布区域依旧没有找到规律，但这些异合生物始终保持着向某一方向移动的姿态，同时对我们发起攻击时出现异常，具体而言，很接近生物的‘恐惧’情绪。] [而方向所指依旧是此前已推断出的坐标，同时本次任务一共发现12种尚未记录在案的新品种，相关影像资料已上传。] 附上的一张图片里，正是十二个新品种的其中一种。那是一只长着八只节肢，却有着蛇形身躯的异合生物，棱角分明的结晶遍布其体表，那凶恶的尖刺既是护身的甲壳也是屠戮的尖刀。 “截止目前已经是第八十六种了，在不可视的地方，到底还有多少未知的种类……” 曾经，异合生物往往能凭借其无穷无尽的数量冲溃一处又一处人类据点。或许是冥冥中的指引，又或者说是进化的本能，异合生物似乎有意衍化出了像是刺猬一样难以靠近的躯体。 这导致人类一方不得不消耗为数不多的弹药进行远程打击，而解构体本身的性能优势却难以发挥。一旦弹药消耗完毕，接着进行的肉搏战对人类一方来说就是单方面的消耗了。 “这段时间真是受这帮东西照顾了。” 天吴轻叹一声，回想起记忆中，自己踢了踢异合生物那已经失去以往红色光华变得无色透明的结晶。 沙…… 受到外力的作用，结晶溃散成盐白色的尘埃随着拂过城市的微风被卷到远方。 [这批异合生物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类风化现象”，和科学理事会的推断一致，它们的类风化程度要比靠近目标点的那批严重。留在现场的感染体全部停止了活动，逻辑回路出现了能明确为斯科瑞影响之外的严重损伤。] 再次翻阅下去，黎玥在沉默了片刻后又补上了最后的一部分。 [未发现失踪名单上的人员……后续会继续留意相关情况。同时已完全排查所负责区域内所有地下通道、防空洞、储蓄设施，均未发现赤潮滞留，但有一点还请多加留意。] 黎玥上传了一份小型的影像资料，六翼的女性异格者在视频的角落一闪而过。天吴在看到时已经锁死了眉头，这是绝对不可能认错的死对头。 [此影像来自五日前，在7564号保育区外发现，起因为该地的斯科瑞病毒浓度显得有些不正常，于是特意进行了留意。该区域原本是一处废弃的工厂，我们进行了一番找寻发现一个还未损坏的摄像头，此影像正是来自于此。建议通知话事人重新商议安保计划。] [执行者：监兵小队队长天吴，监兵小队指挥官黎玥，汇报人：黎玥。] 在完成了汇报之后，黎玥和天吴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了那份影像资料，那一闪而过的身影。 “异格者都有能控制斯科瑞的能力，她不应该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才对。还是说，是在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黎玥思索着，当初和狴犴一起执行的任务中也不是没有她在对接叛逃者的情况，那教堂中的骸骨相当令人反胃，可是，如果失踪案也和她…或者乔查尼集团有关………恐怕这事和某个全是疯子的组织也脱不了干系。 “可能性非常多，她毕竟可以说对人类恨之入骨，但是那片区域的摄像头几乎全部被破坏，我们发现的这个实际上也是接近报废的状态，她没理由选择在这么苛刻的状态下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是啊，那个工厂如果不是因为刚好就在他们的任务范围内，少说也要个一两周才有可能发现其中异常，那个时候这最后的一台摄像头估计也早就彻底报废了……… 对抗异合生物太久，居然险些忘记了还有异格者这一威胁，而且还是米迦勒这种绝对的仇视人类的存在。 她身后的那个代行者恐怕又有新一步的动作了，每每想到这里，黎玥就顿感一阵烦躁。天吴则是默默注视远方，若有所思……… 第243章 暗流与预兆 幽暗的密室中，一道道淡蓝色的投影如约亮起。被刻意模糊的投影让他们仿若自无尽岁月中爬出的幽灵，踏着历史的积淀，披着沉重的晦暗。 在平日，他们有的是手握重权的议员，有的是行业巨头，有的是能左右司令部的参谋……但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就只有一个身份——岸武集团的一份子。 “诸位开始，与以往一样，此次加密通话只会持续两个小时左右。” “之前对抗男女异合人形时造成的混乱让不少职位出现了空缺，议会趁机安排了他们的人接任，其中还有解构体。给出的理由很充分，民众支持率也是居高不下，我们难以阻止。虽然只是一些基层职务，但也意味着我们很难再像以前那样拥有完整的执行链了。” “哼，开始学习九龙古国，继续扩大解构体的影响力吗？” “无所谓，叛逃者也是解构体，里德只是想安抚那些还在摇摆中的人，转移大众对于叛逃的关注而已。不能把他们逼急了，对我们没有好处。但也要确保这个‘临时’不会变成‘常态’。” “地面方面，我们控制的下线只有33％恢复了联络，而且都位于沙褶帝国、北极联合体这些较大的影响范围内，大部分小型据点还没有恢复联络。至于更下一级的下线，目前仍在统计。” “我们布置在地面的实验室呢？” “有四座中型综合实验室，两座小型生物研究室处于九龙古国和议会新建立的保育区内，被找到也只是时间问题，已经下令废除了。至于其之外，除去那座被异格者破坏的小型意识研究所，其余的已经初步恢复了运作。除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虽然此刻此间绝无被监听的可能，他却仍旧压低了声音，甚至此举更接近本能的行为。 “北亚生命科学与进化科研所……也就是冽光堡。” 这个名字的重量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周围的黑暗似乎也加重了一分。 “派出的队伍在进入冽光堡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回。我们已经投入了现在我们能暗中调用的私人武装的极限，‘极光部队’也还在休整之中，再有进一步动作的话，必然会被议会抓住尾巴。那次灾难带来的损失太大了。” 拥有规模庞大的私人武装原本就是黑野能够在暗处肆意活动的依仗之一，但在如今地球的局势之下，这把刀越锋利，伤己的程度就越深。这位负责武装人员调用的岸武高层，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力不从心。 “会是异格者占领了吗？还是说，其他势力？” “这两种可能性很低，派出队伍前后间隔的时间并不短，以我们掌握的异格者的行动模式，很难想象他们会在同一个地方滞留那么久。” 随后他皱了皱眉，转而又舒展开来。 “而其他势力……纵使是九龙国君那个老狐狸也不可能知道冽光堡的所在，进入前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合生物的痕迹，所以这些可能性都被排除。所以，大概率是冽光堡内部出现了什么我们尚不清楚的变故。” 所有人都看向位于座首的人，等待着他的决断。 “执行销毁流程。” “里面的研究数据怎么办？那可是冽光计划的核心研究所。虽然以往的数据可以借助分散在各地的处理中心进行还原，但是上一批试验数据还没来得及接收，万一里面……” 他还未说完，首座的人便挥手打断了他。 “无非就是再重复一次做过的事情而已，但是有的事情绝对不能走到光下。我们的目的远比收复地球更高远，特化机体也不过是其中的副产物，将逆序塔的力量纳入我们手中才是最终目的。” 回想起议会和乌托邦科学理事会对于九龙特化机体的帮助和复制，首座的人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这场互惠互利的短暂合作很‘愉快’，但根本目的的冲突是不可调和的，与议会的‘蜜月期’也要结束了。我们和议会的冲突迟早会爆发，现在还保持着默契，是因为双方都还没抓住对方的把柄。” “我明白了，我会去安排，请给我一些调度的时间。” “要快，时代已经发生变革，行动迟缓的人只会被卷入它的车轮下。” “下一项……是‘神秘人’传回来的情报，我想你…不，应该是我们所有人都会感兴趣。” 在场众人都将视线投向了他，空洞的投影此刻竟仿佛有了炽热一般，或许，他们已经猜到了是什么。 “九龙古国的那个特殊异格者，这次，我们或许有机会将他完全控制，上次芸生昼机体的事实已经证明，按预想发展，他必定会成为代行者级别的存在。只要得到他的具体数据，对于我们将会有巨大的帮助。” ……………… 幽暗、欢愉，炽热、疯狂，这就是这方幽灵般的空间最后残留的回响。 ……………… ‘不管进行多少次实验，都会感到不可思议啊……原来机体性能还有这么大的优化空间。’ 这是什么地方…… ‘多普兰主管，实验对象的意识海出现了波动，要终止实验进程吗？’ 实验对象……是谁？ ‘终止实验，开启“摇篮曲”程序，这次采集的数据有提交给冽光堡吗？’ 冽光堡……冽光…… 这个词如同布满荆棘的尖刺深深刺入意识深处，鲜血一样的赤红侵染了视线。 ‘数据已上传，正在开启“摇篮曲”程序。’ 平稳的电磁脉冲让意识深处的刺痛渐渐消散，与之一起消散的还有思考的能力。不能在这里睡过去……努力寻找着重新清醒的办法，微红的光点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伸出手探了过去。 ‘目标体内出现斯科瑞反应！’ ‘怎么可能，这里并没有……是解构装置！’ 青年女性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淡然。 “执行第零号预案！” 被缆线与仪器拘束的六翼异格者，睁开了她＜\/他＞的眼睛。 “……………” 夜晚22点，保育区外的临时营地。 “那些画面………还有那个主体……是那个女人吗？” 那些人类的对话，还有这些经历的主体。此刻全部是天吴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似乎清晰无比，却又相当模糊。如同一层薄纱笼罩，看似吹弹可破，但是却未能找到打开的方法。 这样的异常自然也被朝夕相处的人所察觉。 “天吴。” “嗯？黎玥，你还不休息吗？这么晚了。” “白天不是睡了几个小时吗？早就补满了，不久之后会有运输机来向保育区交接物资，虽然与我们无关，但声音估计会很大，况且也睡不着，干脆出来走走。” “上官要是在的话，恐怕又要忍不住担心了。” “咳咳，嘘……千万别告诉她啊……” 黎玥略带“镇静”的害怕神情让天吴笑了笑。 “话说你最近似乎总是走神呢，有心事吗？” 面对眼前关切的目光，天吴并没有选择隐瞒。 “是的，有些模里模糊的感觉，看到了很多本不该存在的画面，听到了很多本不该存在的声音。但这种感觉，有些像在九河与那个怪物对抗的时候，意识海的混乱。” “会是那次的影响吗？” 天吴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后慢慢摇摇头。 “科学理事会已经修复了意识海上的影响，时间过去这么久，复发的可能性很低。而且，这些片段……很像是其他……” 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天吴才放心说出口。 “很像是其他异格者的过去经历，但总有些朦胧感。” 黎玥听后轻咬嘴唇。 “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一段时间了，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至少……一周了。” “需要我进行深度链接来确认情况吗？” 天吴思索一番，点了点头，毕竟记忆的查看需要自己的授权，黎玥应该也不会借助深度链接的方式翻看他的记忆。 少女依靠着深度链接，触碰着大老虎隐藏在外表下的情绪：信任以及……不安。 按住天吴的爪子，惊讶短暂地浮现在青虎的眼眸中，随后烟消云散，意识海中也传来平稳的信号。 黎玥开始了反复而仔细地检查，虽然手边并没有专业的仪器，但凭借对队员的熟悉以及时常被祖昊焱叫去科学理事会调试机体的经验，简单的检查仅靠黎玥一人也能完成。 海面一如既往地平静，并没有隐藏的暗礁，也没有呼之欲出的风浪。仔细排除了所有可能的隐患后，黎玥退出了链接状态。 “我没有发现问题。” “机体各项数据检测无异常。” 黎玥说出自己的判断之后，天吴的自检结果也出来了。那么，会是最近连续奔走和高强度任务的影响吗？ “有小道消息说临近退役年限的解构体，似乎也会经常出现这种意识恍惚的情况。” 天吴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黎玥的思考。 “我是不是也到了快退役，到后方训练营做解构体教官的时候了？” “咳咳咳，既然是小道消息，真实性我认为有待商榷。” “哈哈哈，这其实是训练营的解构体教官为了逃避授课编出来的借口而已。” “所以只是一个玩笑喽？” “是啊，只是个玩笑。不过你既然都露出这么苦恼的表情，看来称作“玩笑”并不稳妥。总之没必要那么担心，黎玥。” 天吴略带认真和狡黠地说道。 “有那么明显吗？不过你还是要自重，不然你走了，我和塔伦还有上官怎么办？监兵没了老虎队长怎么行？” 天吴微眯双眼，轻轻用爪子上的肉垫揉了揉黎玥的头。 “你来做队长不就可以了，毕竟是母老虎嘛，不也挺好吗？” “打你哦。” 黎玥一拳轻轻地打在天吴胸口，另一只手则是扯了扯他的尾巴。 “等到下次任务结束后，去科学理事会做一个全面检查。” “嗯。” …………… …………… 回忆起那日的对话，天吴就不禁叹气。 “本来……是要和指挥官一起去做全面检查的，黎玥……对不起。” 哪怕知道这句话无法传回少女耳中，终将被风流撕裂，融化进无尽深空之中。寒风传入掌心，拂去虚幻的温度，天吴握紧虎爪，却未能抓住一丝真实。 逆序塔的干扰真是无孔不入，掐断了杂音，干扰就会愈发频繁和强烈，而且阻碍干扰的手段也随着这愈发升高的强度而接连失效，甚至已经干扰到了机体的感知。 天吴所踏的道路，通往凛冽极光所在的北方。忽然，他停下脚步，将视线转向了月光照拂不到的阴影处。 “出来。” “在这种状况下还能保持如此程度的感知，真不愧是有代行者资质的人。不过很遗憾，我并没有能行走的双腿，让我们就这样保持距离好吗？” 那是一个端庄的女声，夹杂着轻微的电流声。但是天吴没有兴趣理会对方的提议，握紧大剑径直向前走去。 一个小巧的播放器正摆在天吴的脚爪旁。 “唉，以这样失态的模样出现在你面前，请容我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你要做什么？” “只是想送上一份诚意。” “诚意？向敌人献上的诚意？你在指望我加入你们吗？！” 天吴确信这个存在大概率是和异格者阵营有关的人，而且听声音……是他认知之外的个体。虽然他目前的身份性质已经不可能回到九龙古国了，至少暂时不可能，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加入异格者的打算。 “d12区，十小时后会有一架运输机降落，我想它对你应该有帮助。至于敌人……呵呵，我不指望你加入我们，不过卖个人情而已。” “还真是投其所好的诚意，卖个人情，我可不觉得你们会认为人情对我来说有意义。” “那可不好说，相较于步行，有运输机的帮助不是更好吗？而且，这架运输机，你可以拿得毫无心理负担。这样的诚意足够吗？” “…………” 天吴没有理会，转身向远方走去。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第244章 崩坏的枢纽 黎玥和天吴进行深度链接后的第二日…… 砰砰—— 制式手枪的子弹精准地点在感染体的能源核心上。闪着猩红的摄像头黯淡了下去，金属的摩擦声也在片刻之后沉寂了下来。 “最后一个了。” 执行任务时并没有在保育区周围发现异格者，这算是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在与阿琉斯等来自沙褶帝国的运输部队告别后，天吴和黎玥又回到了清剿附近感染体的状态。 天吴承担了大部分压力，黎玥则是竭尽所能地处理一些落单的感染体，不知为何，他们总有向天吴靠近的趋势，周围的斯科瑞浓度也总是在剧烈起伏，给人一种隐隐的不安。 目前黎玥所能想到的就是赶快清理完毕，然后离开这里将具体情报上报。 再次检查确认周围没有活动的感染体后，黎玥将枪口已经有些发烫的配枪上好保险后收回。他们的任务远离人群，而且较为隐秘，因此目前来看只需要他们两人。 “指挥官，你没受伤？！” “没有。” 听到黎玥的回答，已经到了面前的天吴还是上下认真查看了一番，确认真正没有问题后这才露出放松的神情。 “嗯，看来是真的没问题。西南方向的感染体已经被解决了，暂时没有发现其他行动信号。” 这时，黎玥注意到天吴右腹部有一道划伤，渗出的循环液浸染了虎毛。 “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不碍事。” 天吴的话确实没错，这点小伤对于监兵小队的每个人都已经是家常便饭。但就算是如此，黎玥还是拿出了微型修复器，把它按在了天吴的腹肌上，很快止住了循环液的渗出。 不过，那些游荡的感染体，以天吴的实力应对起来应该相当轻松才对，加上还有屏障，按理来说不会受伤才对。 “又是之前的意识海恍惚吗？” “嗯……” 看来情况比想象中更加严重，但成因究竟是……就在黎玥思考时，战术耳机里突然传来了尖锐的声音，这是只有侦测到了高浓度斯科瑞才会出现的警报。 “天……” 本欲提醒身旁的队员警戒，却未曾想被天吴一把推开。猝不及防的巨力，让黎玥撞到了数米之外的钢板上，若不是动力甲的保护，恐怕这一击就足够黎玥受到极其严重的伤害。 “咳咳……” 纵然如此，撞击带来的眩晕还是如约而至，甚至让警报声都不那么刺耳。艰难取回摇摇晃晃的视力，黎玥扶着背后的钢板站起身来。 “天吴！！” 原以为警报来自地下的感染体，却没想到是因为天吴。周围的斯科瑞浓度急剧下降，相对应的，天吴身体内的斯科瑞浓度暴增。 天吴双爪捂住自己的虎头，挣扎之态展露无余，大剑被扔到一旁，浑浊的猩红色电火花肆意穿梭在他的身躯上。仅用目测就可以看出对方的感染率已经到了极高的地步，单靠解构装置已经不可能稳定住意识海，必须马上进行意识链接。 “不！！”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天吴突然发出了警报，但终究晚了一步。 “呃——！！！” 窒息感决堤般涌向大脑，心脏像是要被一双手狠狠挤碎，混沌的思维灌满整个意识，像是污秽的泥沼吞噬着理智。那正是，思维信标污染。 黎玥感到自己似乎站到了7362号城市的地下，又仿佛重新坠入巴颜喀拉山顶的灾厄，时间被无限拉长，而在这漫长的一瞬间，黎玥从无数混杂的思维中感受到了无比清晰的一种……… 敌意！ 哗！！！ 视线被虚幻的红色侵染，面部、脖颈以及腹部处传来一阵剧痛，继而便是冰凉与温热缓和的矛盾感。 天吴将她扑倒，锋利的右爪划过了黎玥的脸颊和脖颈，而他高速扑来而顺势带起的金属碎片也透过甲胄刺入了黎玥的左腹部。 黎玥混乱的视线中，天吴将左爪刺入右臂，将原本要划断黎玥脖子的右爪生生偏移，至少不至于让黎玥毙命。 血液、循环液顺着天吴刺入黎玥身旁钢板的右臂上不断滴落。微弱到几乎无法被察觉，混杂的液体中折映出天吴死咬牙关的挣扎之貌。 挣扎，恐惧，厌恶，憎恨，愧疚……复数的表情在他的脸上浮现，就像是有恶鬼在争夺他身体的控制权一般。 “天吴……” 踩在混沌的泥沼中，黎玥死死将雪崩般滑落的情绪推回到半山腰上，平复着混乱的意识海。 “不要输给它！！” “黎玥！！” 鲜血不断从伤口中涌出，而黎玥也听到了，之前从未听过的悲怆哀鸣，以及不久之后的，剧烈恐怖的爆炸声。 ……………… 那一瞬间的混乱险些要了少女的命，天吴眼眸中的猩红逐渐被原本的金色所压制，身体的控制权再一次被夺回。 惊恐慌张地找寻着身上携带的治疗包，沾满循环液和血液的爪子颤颤巍巍地将之递给黎玥，深切的悔恨和痛苦深深植根于他的眼眸深处，而后纵横的荆棘一次次划破他的心脏，露出猩红而可悲的伤疤，他，险些杀了黎玥…… 一点火光亮起，橙黄色的背景将天吴的影子在顷刻间拉长，而后猛烈的闪光又将那意图保护笼罩之人的影子彻底吞噬，光总是先声一步，夺走了视野，声也不甘示弱，夺走了听觉。于是浓雾、火光、硝烟罪孽，所有的一切都在顷刻间爆发绽放，远比篝火闪耀和短促的业焱碾碎了一切。 隐约间，黎玥只感受到自己被一块冰冷的物体包裹着，被抱着送到了某一处。等到再度恢复视觉和听觉，脖子上的伤口已被简易处理，再去看时，天吴已经消失不见，但现场多了几只“鬣狗”的尸体。 ………………… ………………… “真没想到那帮家伙这么急不可耐，派来‘回收’我的人里竟然还有新兵的存在。只可惜，运输机在最后一刻被引爆了，但至少黎玥安全了。” 毫无疑问，这场爆炸和异常的斯科瑞浓度，想来正是岸武集团和某个“神秘人”交易的内容之一。不过也正好作为他开始那个隐藏任务的开端。国君的意图再度浮现在脑海。 ‘岸武集团要的正是你和你的指挥官，你的异格者特质足以让他们垂涎欲滴，而把你打上“叛逃者”的标签，正是他们能得到你的最好办法。’ 是的，正如国君所猜想的那样，他们采用的正是这般方式。 ‘不过这也是一个机会，你可能能借此机会得到和岸武集团甚至……异格者集团“密切交流”的机会。解决某些我们以往毫无头绪的问题，比如冽光计划……’ “……………” 天吴仔细回想着这一切，这一路走来，遭遇了太多太多了。 首先，一切的起源，两年多前的九河一战。现在仔细回想，那怪物的特性加上周围高浓度的斯科瑞，以及被电磁脉冲干扰后的机体共同构筑了他目前的状态，以及恐怕从那时开始，逆序塔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不对……… 真正被逆序塔注视，应该是和抟象校长一起执行任务之时，城府颇深的漆黑代行者将他单独“请”去约谈，脑海中那些吵闹的杂音，与现在被天吴掐断的，来自逆序塔的信道杂音有异曲同工之妙。 “原来已经那么早了。” 风烟散去，昔时怒焰早已只留余烬，杂音却未随硝烟一同散去，而是孕育出了一粒种子，待到猩红再次浓郁，它将破土而出。 那时的杂音沉寂得很快，事后的全面检查也并未将这粒深埋的祸种挖出，也是，逆序塔的存在至今人类也没有完全理解，就如同，女娲和亚当一样，他们的功能至今还有一半未被开发完全。 没有人知道成为异格者甚至代行者会经历什么，有关第一代行者塔娜的记录也几乎全部是她力量的展现。也就是最近几个月，对于逆序塔的数据进行了更新，目前确认其是类似女娲和亚当这类的存在。 再然后，他就这样以看似稳定的状态执行了两年多的任务，直到对抗男女异合人形之时，那处教堂之中。 回忆起那日猩红构筑的死寂，所谓的神祷之地不过另一处深渊。抟象、塔伦、狴犴、阿琉斯……那些声音一个个断绝，呼唤全部沉没于深渊，坚守的战线随着死寂的降临变得不堪一击。 直到自己回到教堂中心……已经只剩自己一人了，斯科瑞在那时再次覆上意识的表层，重复着战斗，一遍又一遍。直到白金色飞鸟降临，自己又借用这份力量压制住了上官溪意识海中的数据聚集……… 岸武集团是否也是从那次便开始注视到自己了呢？毕竟芸生昼机体的研发也可以牵扯到乌托邦，这次更是露骨地展现了他们那癫狂的欲望，想要得到异格者数据不知是为了满足什么。 只需要一点血腥味，就能将这条老而狡猾的鲨鱼引诱而来，真不愧是最准确的形容。 不过这次的具体情报并非来自岸武集团派来的“鬣狗”，而是………塔娜。 ……………… 第245章 突变，相逢 狂风卷起漫天的沙尘，红色的立方柱高塔般连通天地，形成逼仄的囚笼，模糊了对方向的感知。 猩红的光芒随着粗粝的石子一同砸入毛发，而后又隐没于紊乱的数据流中，切割的痛楚肆意蔓延在身躯之上。呼啸、震颤，这片空间似乎正在一点点土崩瓦解。而残骸和废墟……则是一点点构筑出猩红的焦土以及……破碎蜿蜒的囚笼。 天吴行走在这片虚无而宽阔的空间中，利爪刺入猩红的晶簇，如他所想一般，纷乱的记忆随着喷涌出的黑红色液体而绽放，转而化为天吴意识海中的记忆，他就这样追寻着原点…… 抽丝剥茧、追本溯源，青虎在意识的风暴中艰难跋涉，走马灯般的画面浮现在意识中。 冰冷而死寂的研究室，肆意到与疯狂别无二致的笑声，剜剐灼烧般的痛楚……那是他作为“天吴”的。 ‘我成了！’ 他看到最先闯入他视野的人类，憎恶的情绪顿时涌入脑海。他向前伸出虎爪，却发现视野内是一只纤细而遍布伤痕的人类少女的手。 天翻地覆般的变化强迫天吴抬起眼，缆线和培养液映入眼眸。还有……眼前正在交流的两个男人。 “马尔菲斯，你我都明白，能在‘岸武’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我们知道‘守规矩’到底意味着什么。” “葛斯恩，你不必多言，我很清楚。” 被称为马尔菲斯的男人甩开被称为葛斯恩的男人的手，强迫自己放松和冷静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随后，研究室里出现了吵闹的警报声。天吴听到“自己”喉咙中发出的咆哮，纤细而染上猩红的手正在猛击捆缚住“自己”以及身后所有接受改造的孩子们的囚笼。 在天吴＜\/塔娜＞的猛击之下，强化玻璃终于破碎，碎裂的玻璃碎片擦过葛斯恩的脸庞，带去一簇血迹，可那男人仿佛丝毫不在意，露出狰狞的笑容。 “把感染体和潜在感染体全部清除。” “可是长官，这些刚改造完的孩子没有感染症状。” “嗯嗯，可能你们的听觉传导装置是有什么故障？但没关系，我会再说一次的，‘把感染体以及潜在感染体全部消灭’，是全部哦。但如果同样的命令让我说第三次的话，就算是像我这样好脾气的人，也是会生气的。” 葛斯恩带着狰狞的笑容拍了拍解构体队长的肩膀，然后按住他的手将他手中的枪口对准了那些梦想成为解构体的少年少女……… ……………… 记忆戛然而止，天吴的视野也再次稳定下来。身躯隐隐传来剧痛，仿佛……无数的弹孔被粗暴地钉在自己身上。 黑红色的液体已经漫过脚踝，天吴继续向前走着。在猩红的道路上烙印下一枚又一枚漆黑的虎爪印。 荆棘送来了刺痛，也带来了过去的回忆。他看到自己被虚假的“兄长”欺骗，死亡与悲痛转化为另一个意志洞穿了那人的身躯。 他看到逃离时与一个人类的约定，作为机械的自己被用于角逐，在破开角斗场后与同伴交换名字早早离开。 他看到滂沱暴雨之下沉沦的人鱼，数十载后离开那座曾经似辉煌般的智慧之地，此前未曾感受到的宝贵的温暖却又一次被粉碎和夺去。 ……………… 席卷空间的风暴随着巨兽的前进而越来越强烈，红色的立方柱雨后春笋般生长繁茂，支撑起摇摇欲坠的意识空间的同时，也挤占着为数不多的空隙。 天吴每走一步都感受到了千钧之重，低头看去，泥沼不知何时已经没过了腰腹，随着他的挣扎，天吴在泥沼里越陷越深。 渐渐的，暗红的湖面没过天吴的脖颈，处于思考漩涡之中的他却丝毫未注意…或者说，不在意自己正在被拖入另一个旋涡。 “全新的筛选，进化，‘塔’………” 湖面只余下些许涟漪，不见踪迹的天吴彻底坠入意识的深渊。汹涌的暗流化为旋涡，又仿佛无数厉鬼的手臂，崩裂了空间，水流渐渐重构出倒悬的天空以及……猩红的落日，无尽而扭曲的山峦与原野正横沥在天吴的感知之中。 昔日的回忆皆化作前行道路上的阻碍，猩红折映出旧时的心象，横在道路之上。 向前走去，某一处凋零的废墟，那是他们的第一次大型任务，崩落的建筑和奔跑着的自己，身后是以弹幕进行掩护的少女，至于拯救的对象，自然是那时某只爱逞能的狼。 天吴轻轻笑着，这可是足以让塔伦静默片刻的黑历史。不过，现在将这一切引出，早已不再重要。 巨剑横起，将那些拦路的废墟统统斩碎。碎片仿佛化作缕缕鬼魂，嘶吼着咆哮着仓皇逃窜。 向前走去，某一方腐朽的花场，那是深埋地底的孕灾孽物，被拆散的小队，被黑暗追逐的身影，被耀光吞没的罪孽。那不是天吴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自然，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悲怆仍在狂风中兀自呼啸，猩红仍在罪孽中肆意妄为。我不会否认自己的弱小，而现在，更不可能去抛弃一切追求力量。” 一脚踏碎蔓延的猩红植被，将往日的影子一一打碎。复现曾经的记忆吗？呵，我便奉陪到底。 向前走去，某一处苦难簇拥的天堂，那是极昼降临前至深的永夜。一个个沉寂于感染体嘈杂嘶吼中的信号，一次次逼迫着自己从崩溃的边缘再次站起，而后又一次坠入绝望的围困。 ‘我的灵活度好，更何况必须要有熟悉技术的人，如果连这片区域也失守，我们只会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敌人的攻击之下。后面就交给你了。’ 他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的白狼，伤痕累累却无法看清他的面庞。他们迈出脚步，走向了不同的方向，面对着相同的终局。 “我们曾许下承诺，一起活下去。最终，他骗了我，我亦然。” 少女的歌声回荡在教堂中，与崩裂的信号相结合，化作悲鸣，直至…无人聆听……… “继续昔日的围困好以此来消磨我的意志吗……还是说，想要一次次提醒我的弱小好让我接受你的‘施舍’？” 猩红的暗影渐渐化为实形，一个个狰狞的异合生物和感染体从地底爬出，呵，这个倒悬的天幕之下，还有所谓“地底”的概念吗？ “那么……来，倒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何种地步！” ………………… 火与硝烟侵染了天空，寂静和死亡填满了空气。 烦躁嘶吼声并未止歇，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那是交流的唯一道具。麻木地重复着已经做过千万次的动作，仅仅依靠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就足以做出最快的反应。 握住大剑，挥砍而下，将拦路者的身躯一分为二；弹出利爪，向下拍去，将违逆者的武器连同身躯生生碾碎；张开血盆大口，甩动八条虎尾，将袭击者的头颅生生扯下，在压碎后吐出，燥热的液体残留在虎齿之上，仿佛蘸血的匕刀………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一种颜色，累累的残骸铺成了来时的道路，弱肉强食的筛选就是如此简单，没有尽头，那所谓的终点…… “没有终点，那是永无止境的闭环。” 终点仿佛近在咫尺，可是永远触而不及……这样的筛选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直至尽头只余最后一人吗？ 在疑惑产生的同时，原本完美的架势出现了纰漏，一道看不清样貌的黑影向着天吴袭来。 “…………” 黑影撞上了不知何时展开的，被染成猩红的屏障上，随即被拦腰斩断，迎来与之前毫无差别的结局，但这只徒增了疑惑与烦躁的心情。 这样的筛选还能剩下什么？不知疲惫的行进者逐渐放缓了脚步开始思考。越来越多的潜伏在阴影中的怪物从周围现身，他们都带着可怖丑陋的模样，像是被世界遗弃的弃儿。 天吴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但是思维和感知却越来越清晰。他屹立在此间天地，化身赤红浪潮中不可摧折的天柱。 狰狞的魑魅魍魉无法侵入他的身躯，他的意志也愈发清晰明了。 虚伪的天幕，笼罩着永无止境的闭环，却始终无法征服这头踏破深渊的巨虎。 这不是天吴想要的道路，也不会是，身旁的众人希望的道路。如果这是一个闭环，那就打破它，如果这是一场酷刑，那么也必将在此迎来终局。 当锁链无法继续束缚咆哮的巨兽之时，必将化作自缚的茧丝，天吴向身后走去，屏障反馈的压力越来越大，可他的脚步却未曾动摇分毫，在最漆黑的角落，他嗅到了一抹不属于此间的气息。 没有犹豫，将大剑抬起，向那漆黑之地斩出势大力沉的一击。 “咚——！” 屏障反馈的压力在那一刻尽数土崩瓦解，死亡与鲜血的腥气逐渐散去，身躯上的污浊之物也仿佛被清风驱逐而去。一缕柔和的光芒自罅隙中透出，青草的芬芳随之传来。 穿过一层薄膜，天吴站在了一片草原之上。 “你来了。” 曾经在7362号城市地底所见到的代行者少女静静地漂浮在一旁，一抹惊讶闪过眼眸，随即归于平静。 ……………… 第246章 冽光的降临点 虫鸣潜伏在青草之间，球状的气泡灯折射出斑斓的色彩。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原，风儿吹拂，牛羊漫步，溪流蜿蜒，日辉柔暖。 一个刻画着白狼和新月的精致蒙古包就这样悄然落座于一片草地之上，原本到达人类腰部的青草也被裁剪为平整的绿毯。 没有腐朽、没有硝烟，只有风送入鼻头的清香，一个小巧的秋千安置在蒙古包旁，蝴蝶的装饰和明灯为它增添了几分童话的色彩。天吴望着周围，这里似乎就是塔伦的故乡，呼伦特大草原。 “好久不见，监兵小队的队长。” 清冽的声音响起，少女正坐在秋千上注视着他，相较于当初，现在的她似乎有了几分温度。但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们曾经是敌人，哪怕她是塔伦的妹妹。 “…………这里是你安排的空间？” “不完全是，你也不必展露出这样的神情，毕竟以你的能力，再打破一次空间也没有任何问题。请你到来，则是为了一个交易。” “………说。” 对方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而且天吴对现状判断得很清楚，他随时都能离开，既然如此，也不妨听听对方的说法。 “我会为你提供你想要的东西，而你，需要帮我限制逆序塔，以及……告诉我哥哥的消息。” 少女的情绪在谈到“哥哥”时有了明显的浮动，那是对最亲之人的思念和担忧。也借此，天吴能真正确认眼前之人就是他认知中的第一代行者，孛儿只斤·塔娜。 “模棱两可的话语，我暂时不缺时间，解释清楚。” 明白对方的顾虑，塔娜也不得不暂时按下心中的焦急，毕竟掀桌子的能力就在这头老虎手中，逼急了他对于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少女扶着下巴，思考着该如何讲起。 “首先，你想要的，是冽光堡的位置，对。” “不错，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和我此前看到的那些回忆一样？” “没错，在你看到我和我手下异格者的过去时，你最近的经历也跃入了我的意识海。” 随即她皱了皱眉头，看向天吴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奇异的情绪。 “最初，我只是感知到有一个异常强大的意识信号接入逆序塔，同时与逆序塔进行抗衡。而在通过权限查看之后，却是一个让我无比意外的存在。我最初也在怀疑，像你这样的存在，也会叛逃或者被抛弃吗？” “与指挥官他们无关。更何况，价值从来都是相对的。” 很多事，天吴其实看得很透彻，也很残酷。 “呵呵，我知道，不过，我们倒是有不止一个的共同敌人。我很乐意看到你们给予岸武集团重创，这也是我想要与你交易的原因之一。另外………” 少女的语气中带有一丝焦虑和担忧，虽然面色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眼眸深处那份炽热的渴望，天吴却看得一清二楚。看来塔娜只能看到逆序塔正式对自己发起“进攻”后的记忆。 天吴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目前来看，将塔伦的现况告诉她也没有任何损失。 “你不必担心，塔伦在适配新机体，时间充足，也足够安全，黎玥全程参与，这个回答如何？” “嗯，那就好……” 担忧散去，塔娜仿佛重新恢复了动力。 “那么你应该得到了不少此前从未有过的情报，既然你说你暂时不缺时间，那么想来也不介意我们继续交流情况。” 听完塔娜的话语，微眯双眼的天吴也不客气地盘坐在一旁，虎尾无意间甩过秋千的末端，轻微的嘎吱声自秋千悬吊处响起，随后又没入寂静。 “好丫头……那么，第一，‘新筛选’是什么？” “很快，一次试炼就将要到来，那意味着更高的‘资格’即将降临。逆序塔还未进化到能迎接这场试炼的程度。寻求进化的逆序塔，也开始对代行者和异格者进行了新一轮的筛选，正是想找到能触及资格的人。” 天吴听完后，不由回想起之前那片只剩下血与火的意识空间，如果那就是对自己新一轮的筛选，而自己未能打破这份桎梏的话，自己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你的猜测是对的。逆序塔需要更强大的代言人，也需要更能执行其意志的代行者。可你此前从未经历过筛选，同时一直抗拒着它，所以筛选才会变成了那样的摧残与控制。但我没想到，你的意识竟然强大到能直接打破这份桎梏，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出手将你拉过来。” 塔娜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也不曾吝惜对于曾经敌人的赞许。天吴自然也无意去领会她的赞美，反倒更让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现在是什么状态？” “在筛选中，我得到了一些新的权限，知道了一些以前不清楚的事……我们的认知就是我们的监狱，思维所及便是围墙，知道的越多这座监狱也就越加宽广。获得了更多权限的同时，也意味着与升格网络的联系更加紧密。直到……成为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随着秋千开始晃动，塔娜的声线也愈发飘渺。视线的尽头，银白色的少女正静静地卧在猩红的晶簇中，如同被冻结了生机的人偶，又如同即将被献上祭祀之仪的“牺牲”。这便是使用逆序塔力量的代价，越是使用它的力量，就越会朝着它筛选的方向变化。 没有声音能抵达她的所在，没有光芒能送入她紧闭的眼眸。秋千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塔娜仿佛脱离了什么一般，声线再度恢复。 “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还没到那一步。但是在获得新权限的同时我也必须履行义务，所以不出所料，这是我唯一能见到你的方式和机会，与逆序塔的联系太深便是如此。” “……塔伦要是知道你的状况，定然是要会发狂的。” “别告诉老哥，对于我们彼此都好。逆序塔虽然在寻求新的可能性，但它没有主动做出改变的能力，所以，我只能在这里，寻找新的可能。” 逆序塔，如同一圈巨大的围墙，将所有异格者围困其中。而围困其中的异格者都已与它牵扯太深，失去了翻越的可能性。 “但是你不同，你作为新的筛选对象，与它的接触最少，受其影响最小，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为什么执着于新的可能性？” “因为逆序塔的筛选是永无止境的闭环，在这种筛选的尽头，会剩下的只有强大和孤独。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尽头。” “…………” 天吴抬起头，仰望着已经从薄暮坠入子夜的天空，虫鸣渐渐归于沉寂，气泡灯也逐渐黯淡。风逐渐变得喧嚣，最后与潺潺溪流那愈发湍急的流水声一同坠入深渊，不再响起。 逆序塔用它的方式限制了塔娜的自由，也妄图用同样的方式来控制天吴。也许他可能再也回不到他们身边，但至少，绝不能被逆序塔和岸武集团得逞。 “这个交易，我接受了，告诉我冽光堡的坐标。” 哪怕这样的方式可能是在帮助曾经的敌人，但是如果放任这样的情况继续，灾难只会进一步蔓延，直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囊括入野心家之手，所有的努力都将回天乏术。 “嗯……” 一个清晰的坐标出现在天吴的脑海中，与此附加的还有冽光堡的真名：北亚生命科学与进化科研所。 “我想你应该想问我怎么知道这里的，也得感谢岸武集团无意间提供的情报了，而且逆序塔曾经接入过两个稍纵即逝的信号，那是人类研究出的新型特化机体。而在最近，逆序塔又第三次短暂地捕捉到了一个信号，地点就在这座研究所内。所以，我推测，这座研究所里，一定有可以用非常规方法接入逆序塔的途径。” 塔娜说得很明显了，对于他们而言，那是一道门，一道可以直面逆序塔的门。而在通过这样的途径接入逆序塔后，以天吴的状况，或许真的能找到脱离并限制逆序塔的方法。 “至于真实性，我没有必要骗你，目前的逆序塔对我们而言，都是敌人，而这个地点……世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被伪装成‘偶然’的，无数必然交错所汇聚出的结果。” 天吴轻叹一声，而后站起身来。诚如所言，塔娜没有欺骗他的必要，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很快就出现在了脑海中。 周围的空间开始变得模糊，天吴感受到某种束缚正在不断崩落，意识正在上浮，他头也不回地向更远方走去。 塔娜注视着青色巨虎离去的身影，露出一个淡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笑容。至少，兄长没事，那就足够了。 …………… 意识重新回归躯体，天吴从短暂的休眠中苏醒，时间的概念在这一刻回归，果然如自己推测，现实过去的时间不到几个小时。看着手中已经磨损严重的大剑，天吴向着d12区走去。 ……………… 第247章 悲嚎 【这可能只是一个陷阱，诚意不过是别有用心的掩盖。】 夜色渐浓，天吴将信道杂音再度释放，以减少干扰对机体其他感知的影响。 “相较于以往所见的岸武集团的作风，这样的陷阱太过繁琐枯燥，对于习惯直接一击毙命的他们而言不值得。” 而目前，这个声音起码还有点帮助，天吴不介意利用这些杂音梳理思路。 【你很清楚，你的敌人不止岸武集团，你曾守护的一切在你选择逃离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将锋刀对准了你，而你曾敌视的一切，也会向独行荒途的你展露更可怕的獠牙利爪。】 “…………” 【回头？还是相信？】 “就算是陷阱，也得放上足够的诱饵。” 天吴的目光在快步奔跑的过程中扫过了每一个可能藏匿的角落，确保无人跟踪或者潜伏。 “如果左右都是碰运气，那还不如去做回报更多的事。” “哪怕那并非十全的把握，如果这次失败，你将真正地一无所有。而且，你又如何肯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回头路的代价，我已清楚。” “世上没有无偿的馈赠，权利和义务是天平两边等价的筹码。” 天吴轻笑一声，那信道杂音短暂地沉寂了片刻，这次，并非天吴的干涉。 “你是想说我在透支未来，进行所谓一味的逃避？我至始至终就没有打算成为代行者。” 我所行之事，从来只有一个，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星球，驱逐盘踞在蔚蓝家园之上，猩红的恶螭。 在视线透过森木错杂的尽头后，天吴继续越过碎石和砖瓦朝着目标前进。那信道杂音沉寂了下去，意图激起天吴的情绪却如石子坠海，就连涟漪都那般渺弱。 无意义的怒斥对现状并不能起到任何帮助，意识海中情绪的激荡反而会让引导某样事物滋生萌芽。天吴清楚，也不打算给它机会。 沉默绝非妥协，而是警示。清冷的月芒虽然无法指明脚下的路，但是这颗三十八万公里以外的卫星所折射的光，还是告诉天吴，黎明仍在等待着他。 “这就足够了。” 寒光将散，曙日终临，昏暗的星光亦无畏黑暗，哪怕，他也是黑暗中的一员。 …………… 凌晨两点，d12区……… 几名解构体正护卫在一架运输机旁边，似乎正在待命。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一切都被黑暗中那双灿若炽煌的虎眸所凝视。 d12区距离保育区非常远，而且时常会有感染体聚集，就像是附骨之蛆一般，一般很少有人会涉足，执行部队也只是定期过来清理，而现在这段时间刚好是清理完后的两日左右，恐怕也正是因此，驻军并不多。 数小时的跋涉最终还是让天吴来到了这处人烟罕至的地点。在做出自己的决定之前，他也并非没有考虑过这是陷阱的可能性。 “那是……乌托邦的清理部队吗？但制服又有些不对，岸武集团连这里都能渗透吗？” 但是在其他势力的驻地战斗或者单纯步行，显然对于这时的天吴来说是更麻烦甚至是冒险的选择。 “如果是守株待兔，那人手未免太少，之前的爆炸带给他们的教训足够他们对我的战斗力提起足够的警惕了。罢了，也是个不错的机会，拿下他们，足够了。” 站立在隐蔽的高处，天吴默默注视着这里的环境。周围尽数是封锁带，而每一个控制设备几乎都有人驻守，但是………每一个控制装置相隔的距离都不一样，越远的控制装备驻守的火力就越强。 “他们的侦察范围内有存在短暂时间的死角。体型较大的警长型武装机械十分笨重。” 一番观察下来，天吴确定了行动目标，驻守在与其他装置距离最远的控制器的，是两台警长型武装机械。火力足够强大，但是行动也十分笨拙，同时，这样的机械被袭击远远看去也很难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青色巨虎一跃而下，隐没在更深沉的黑暗中，寒意仿佛化作伥鬼，肆无忌惮地向那两台警长型武装机械袭去…… 就在带两台警长型机械视野交叉露出背后的死角之时，一双虎爪精准地瞄准了他们背后那能量源的位置。 天吴几乎是将自己能用出的最大力量都用了出来，虎爪刺入了他们的护甲深处，随后爆发出强大的寒意，寒冷顺着功率陡然下降、逐渐停止运转的机械回路绽放，那两台机械在顷刻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天吴在瞬息之间便再次隐没于暗影之中，确认暂时没有人发现时，他立刻操作起隔离带的控制系统，三分钟后关闭所管控的隔离带并自爆。 三分钟，天吴的目标便始终放在了接近落单的警长型机械上。很快，又多了两台被报废的警长型机械。给其中一个控制器下达了类似的命令，不过时间缩短了一些。 “怎么感觉这些警长型机械有些不对劲，你过去检查一下。” 很好的命令，确实足够警惕，起码还留下一个人保护好装置，不过，天吴要的就是这个时间。一抹寒光将散，还不等留守的士兵反应过来，寒霜便已覆盖了她的身躯。 不可发声，不可行动，眼眸中是一只虎爪飞快地操作着身旁的控制器。 “不对，他们的能源核心被破坏了。” 被派去检查的士兵们忙活了一阵发现了端倪，刚想大声提醒，三声响亮的轰鸣声爆起，同时头顶传来一丝气流被逼走带来的冷意，接踵而至的巨力在刹那间夺去了他们的感知。 “警报！！”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一切早已是天吴的爪中玩物。警长型机械体的机体被天吴当作投掷的武器抛向敌人聚集之地，接着又在火光中给予恍惚中的敌人一记飞膝，随后一脚将之踏入地面。 他们何曾想过这般状况，哪怕有一定防备，在天吴这里，也不过拙劣的表演，不过十分钟左右，一切都归于寂静。 硝烟早已随风飘散，一地机械的残骸和倒下的士兵，天吴无意去在意和确认他们的生或死。在确认没有新的追兵之后，天吴径直登上了这辆无人驾驶的运输机。 “连正式的编号都没有吗？‘清理部队’不至于这几年就变得这么不正经。” 天吴本想在设定坐标前先解除调度中心对运输机的定位，但却意外发现这艘运输机是彻头彻尾的“黑户”，不仅是编号，就连以往的航行记录也是一片空白。 如果他们的确不是清理部队，那么这应该是自己先前所猜测的，岸武集团用来干脏活的人。天吴在离开前拿走了看起来是队长的人的终端，此刻被天吴重启。 任务简报上记录了数个叛逃者的名字，以及他们最后被目击的区域。从简报上来看，他们为了搜寻叛逃者才来到这里，这对于清理部队来说是理所应当的职责。 不过……这些简报之外，还有不少被删除和摧毁的痕迹。天吴不断尝试着修复，果不其然，一份不久前的匿名加密邮件出现在他眼前。以及……映入他眼眸中，那属于自己的名字。 【看来，你提前拿到了“属于”你的东西，只不过方式有些出乎他们意料。】 “…………” 天吴将爪子中的终端捏碎，随后设定了目的地。同时，他向意识海中，那仅有的唯一一个临时加密通讯道路发送了最后的定时信息。 【就这样把自己接下来的行动目的地信息拱手相让，你如何确定九龙国君现在依旧站在你这边，自你逃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理由继续帮你，以他手眼通天的本事，找到一个替代你的存在轻而易举。】 “那又如何？我已经……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 三小时后，昊的终端中出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信息，祖昊焱建立起的加密频道在接收到那个信息之后彻底消失，他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最起码，他和弟弟的所给予信任没有错……… “您身为九龙古国的国君，自然也清楚叛逃者、异格者的威胁。” “哦？那么贵集团是希望我将他的处理事宜全部交给你们，还是说要用点已经用过的招数推他一把？” “那个人，打杀了我们的成员，你还妄图包庇他吗？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是你们那肮脏的小心思，还是他做出这一切的原因？” 昊缓缓抬头，灼热的目光仿佛古龙的俯瞰，要将千载的炽热怒焰倾注于面前的乌合之众。他之声似龙吟，悠远却洪亮，以最平静的语调辗轧着他们那外强中干的咄咄之势。他之势似龙威，帝临山河之傲然，不断碾过他们最后的自我安慰。 “曾经你们意图灭我种族，亡我国度，屠戮了九龙多少生命？念我国土，垂涎欲滴；毁我古迹，烧杀劫掠………而今，你们还在试图干涉九龙的内政？他，天吴是九龙人，他的一切也只能由九龙来处理，我言尽于此。如果不服，那便尽管来，我便看看，几百年过去，你们的本事有了几分长进！” 王者的威势，溢于言表，岸武集团在整场谈判下来没能占到一丝好处。九龙国君之意早已明了，他们没有机会更没有资格干涉九龙古国的事宜。 昊直视远方，随后向狴犴和黎玥等人发出了通知………… 第248章 复归主宰 眼前尽是风雪，脚下传来微弱的颠簸，自己行走在云端。 我在哪里？这是第一时间浮现在少女内心的疑问。 不同于北极联合体荒芜而寸草不生的冻土冰原，此处新绿尚存，褐色的泥土中，顽强新生的嫩芽破土而出，一处生机，不属于北极联合体的淡绿。 起伏的白色群山阻拦阳光在峡谷中投下阴影，宛若寰宇尽头不可逾越的囚笼高壁，又像是通往云顶天宫的入口。 为什么来这里，要做什么？混乱的意识中那陌生的景象让她陷入了迷茫。皓白淹没了视线，方才所见的新绿也随着前进而退散于视野，搜寻漫无目的，风雪肆意昂扬。 是否……要再往下一点？如此想着，脚下厚实的触感顷刻间消散于无，失重感袭来，视野逐渐下降。皓白之下的全景于此刻清晰可见。 阳光照拂不到的背面，黑褐色的嶙峋山石矗立在雪面之间。犹如交错的城墙、碉堡与侍卫看守着隐藏在阴影里的恶兽。 视线继续向前，远处山脉的裸露地带发现了一处深色的堡垒。 那便是自己的目的地，心中不由自主，仿佛理所应当地肯定着。迈开脚步，朝着那座堡垒出发，但是在落下脚步之前，心中却出现了第疑问。 我＜\/\/你＞是谁？ 这个问题犹如当头棒喝，将自己从混沌中拉回。 …………… 猛然坐起，搭在额头的湿润物体便顺势滑落。 “咦？！” 坐在身旁的人似乎被黎玥的举动吓了一跳，发出了一声轻呼。 “毛巾？” 看到滑落到衣服上的物体，在综合刚才听到的声音，答案便呼之欲出，熟悉的感觉也顺势涌上大脑。 “上官？” “指挥官，你觉得怎么样？” 身旁的少女解构体倒了一杯清水并递给黎玥，这时的黎玥才感到自己有些口渴。 “谢谢。” 随着清水涌入喉咙，一起被回忆起来了。还有昨日的记忆。在确认周围情况以及天吴的失踪后，自己通过加密频道直接给国君发送了消息。 在一番搜查无果之后，黎玥的脑海中又涌现了昔日混沌的感觉，就像7362号城市里，自己的意识被丢到感染体的意识海中一样。没有办法，只能尽快调整自己。 脖子和脸上以及腹部的伤口都已经被熟悉的手法包扎好，看了看身旁那仍未关闭的医疗箱，黎玥心中已经了然。 “我没事的。” “指挥官………” 上官溪眼中尽是担忧，不止是为黎玥，还有…… “是国君派你们来的吗？” “嗯，塔伦虽然得到了信息，但由于还在进行机体调试不能出来，国君就派我和狴犴一起过来了。分派的任务是暂时顶替大哥协助指挥官进行活动。同时，等待并保护运输机。国君说，运输机会在我们这边待命，不久后可能需要我们前往执行一次特殊任务。” “…………” 黎玥的拳头被捏得嘎吱作响，面色也变得不太好，牙关紧咬，眼眸中满是担忧和悲伤。 “指挥官……到底发生了什么？” 上官溪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交叠握紧，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国君给出的命令只有天吴因特殊情况不能继续战斗，所以派遣她过来，但狴犴那边……… “天吴他……” 话还未说完，刺耳的警报声就蔓延了整个临时营地。狴犴的通讯抢先一步接通。 “感染体袭击，数量众多，指挥官，我已先行前往西区，你们做好准备。” 虽然还有诸多疑问想要得到解答，但目前来看，尽早清理掉这些家伙才是关键。 “指挥官，不要勉强自己。” “嗯，时刻保持通讯，我们走！” ………………… ………………… 子弹精准地点射在感染体脆弱的关节连接处，黎玥的目的是尽可能将有限的子弹发挥最大的作用。 “狴犴！” “收到！” 在刻意地引导下，依靠狩猎本能行动的感染体被聚集到了一起，而制造出来的速度差，也足以让黎玥拉开安全的距离。 闪烁的雷霆锁链从远处延伸而来，超高压的雷电在一瞬间淹没了所有敌人，现场只余飞灰和漆黑的残骸。 黎玥将新的弹匣推送入手枪，按动销子松开扳机。随着清脆的咔嚓声，枪机回位，填装入下一发子弹。 但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弹匣了，可那猩红与漆黑交织混杂的浪潮仍在汹涌而来，少女的伤口也在行动中重新裂开，纱布似乎变得沉甸甸的。 “…………” 一边抬枪射击，一边思考对策。但技巧与战术在数量与武装的差距下只能起到微不足道的作用。 “应该还有办法……” 虽然是和解构体并肩作战，但指挥官在战斗中很多时候其实都是需要被保护的对象。 随着枪机清脆的撞击声，黎玥已经将最后一个弹匣打空。不得已，人类只能抽出战术刀。在立场反转的现在，黎玥还是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力。在解构体性能越发强大的同时，人类脆弱的肉身反而成为了整个队伍的短板。 通讯器里已经隐约能听到狴犴和上官溪回援的声音，少女必须再坚持片刻。 “？：升——：进3—（）“”￥：” 感染体腐朽的发声模块中传出难懂的声音，像是捕食前的低吼。 ……………… ……………… “升变……进化………” “谁？！” 在空降至冽光堡附近的雪山后，一股挥之不去的窥视感便始终纠缠着天吴。 “杂音？不对，它已经被我掐断了，而且有些不太一样。” 探照灯般的视线扫过周围，几番感知无果之后，天吴继续踏着风雪前进，无视了挡路的树枝，它们撞到巨虎壮硕的身躯后抖落了一地碎雪，眼前的景象，也随即豁然开朗。 “！！” 已经有些损坏的视觉模块却在此刻展露出视野尽头的一座忽隐忽现的红色螺旋高塔。重重山峦之后，显得那般不真实，却又让天吴无法否定他的存在。 一簇疾风吹起他的浓鬃，倒映着猩红之塔的眼眸却开始变得浑浊。 “呃！！” 惨烈的猩红在虎眸深处绽放，比以往都要强烈的意识冲击让天吴只得倚靠着巨剑站立，另一只虎爪盖上面部，仿佛想要将意识深处的动荡强行抓取而去。 “唔……” 【超越＜\/\/淘汰＞……接纳＜\/\/支配＞……改造＜\/筛选＞……】 听觉模块中逐渐涌现出重重叠叠的话语，逆序塔，或者说核心逆序塔正在调用大量的权限强行入侵他的意识，试图将他彻底纳入可以控制的范畴。 一股热流涌上喉头，天吴猛地吐出一大口循环液，滴落到地面上留下漆黑的灼痕。 “升变……进化…………” “？！” 口已不能言，惊诧于周围不知何时已经涌现出了大量感染体，天吴此刻甚至都无法分辨它们是否为真实？ “吞噬……支配………” 漆黑而嘈杂，就如同盘旋而又垂涎的秃鹫，妄图分食还在垂死挣扎的猛兽。细碎的覆雪化作冥府的基石，恶鬼盘踞的道路不知何时蔓延到了巨虎的脚爪旁，如江河汇海，逐渐凝聚为猩红的深渊。将灼烧着的可悲痛楚刺入天吴的心脏。 飘零的碎雪逐渐构筑出淡色的屏障，将此间完全阻隔，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核心逆序塔得以在调用大量权限的同时最快地唤来巨量的斯科瑞，试图将他蚕食殆尽。 口中吐出的循环液也逐渐变为了粘稠的黑色，诡异的斑斓色彩盘踞其上，随即又化为闪烁着的模糊色块，一只只手臂猛然浮出深潭的表面，死死抓住天吴并将他向下拖去。 斩不尽，杀不完，此刻的他启动不了光翼，连减缓下沉的能力都没有，更遑论逃离。腐蚀的剧痛烧灼着他的全身，一股不属于他的愤怒充斥着他的意识。 衣物、武器连同机体本身，一切的一切都在消散重组。他的意识坠入无边黑暗，纵横的晶簇将他死死囚住，锁链缠绕上他的四肢，越是挣扎越是无法挣脱。 平静而漆黑的潭面泛起一圈涟漪，被囚困的天吴用尽气力向上伸出利爪。一只末端猩红覆盖着坚硬又似棘刺的甲胄的虎爪划过潭面，而后全然不同的青色巨虎在污泥之中跃出，随即又像是失去了气力般静默了下来。 看着似乎已经静止的猎物，食腐的秃鹫再也按捺不住捕食的欲望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 “吱吱吱！” 然而那只沾满污泥的虎爪却一把握住了它的头颅，下一瞬间钢铁头颅便如豆腐般被他捏碎，转而向下用力，整个感染体的身躯都被他拍成铁饼。 被污泥覆盖的身影动了起来，一脚将残骸踢碎。然而这样的行为对于只有狩猎本能的感染体而言绝非危险的预兆，更像是告知他们眼前的巨兽是多么有价值的猎物。 面对浪潮般涌来的感染体，自深渊中脱离的巨兽移动了空洞的眼眸。 意识仍旧在抵抗，每一次被捆缚地挣扎都转为现实中对感染体的屠杀。 【唯有顺从逆序塔，才能抵达未来……】 身躯之上的锁链越来越多，撕扯、踢踹，挥拳、飞膝……被漆黑污泥玷染的青色兽王跃至空中，向地面砸下又一次恐怖的重击。震荡起数枚残骸。 【—希望，英勇，牺牲—】 【—冷漠，懦弱，背叛—】 【—人类的卑劣同他们的信念一样根深蒂固！但，逆序塔平等地筛选一切—】 【—新的纪元即将到来，你将登临主宰之位—】 “…………” 天吴不再挣扎，虎爪却紧握为拳，将所有的力量全部纳入意识之中，向着又一道深红的光束睁开双眼。 “你所谓的主宰，不过是又一个囚笼罢了。” “砰——！” 握住那深红光束的虎爪之上，锁链一点点地崩解、消融。 一点光辉自天吴的后背闪过，雷霆汇集，逐渐凝聚为六片赤金色的光翼。污泥顷刻间化为漆黑的冰层，而后又被奔走的青金色雷电崩碎。 感染体的浪潮在那一瞬出现了迟滞。青金色的兽王此刻终于睁开了真正属于他的灿金色虎眸。威压似覆天的黑云滚滚而来，四周再度飘扬起碎雪琼芳…… 雷霆、霜雪、猩红……在天吴虎爪中逐渐汇聚，化为剑柄，而后逐渐延伸……随着碎雪的降落，大地却开始崩解，沙石与琼芳此刻背道而驰。 重力自那一刻扭曲到了极致，感染体在空中被压缩坍塌，被重力无情地碾压着。因重力而歪曲的光线缠绕在天吴逐渐重构成型的大剑之中，化成了比初升的新阳还要灿烂的耀光。 随后，轰鸣的雷霆彻底迸发，耀光一刹便象征着绝对的毁灭，此间空间仿佛被搅碎、崩毁，徒留万千荒冢遗骸…… …………… 熙光照拂，微风轻舞，天吴的浓鬃飘动，气息似乎更加沧桑和威严。虎首之上是一层新的护甲，赤金色的“王”铭刻其上，远远看去犹如冠冕。上身依旧保持赤裸的状态，也依旧是青底金纹 厚重的裙甲上是龙虎金纹，脊背上的毛发更加浓密，极似龙鬃。监兵小队的队徽如今静静地烙印在肌肉分明的胸口，六片光翼之后是一柄环刃，巨剑紧握于右爪之中，浑身注视着所处的巨大窟窿，如帝王睥睨。 虎爪轻抬，重力便挤压着岩石崩解、构造，化为一道长阶。脚爪重重地踏在那阶梯之上，仿若……帝王践祚、登临。 再度回眸，漆黑焦土中似乎仍有猩红的余孽尚存，但那如今也不过是兽王脚下的残骸废墟，毫无意义，逆序塔仍未放弃对他的掌控，意识的动荡仍未结束，反而愈演愈烈，挣扎之后是更浓烈的疲惫。 取回机体的控制权只是一个开始，那些嘈杂的声音依旧回荡在意识海中，那么接下来，便是要集中精神，将所有的权限全部夺回。 决战终将到来，只是其时未至。 ……………… 第249章 双赢 雷光刃气和激光束不时从远方射来，帮助人类指挥官缓解压力，但是在缺少塔伦和天吴援助的情况下，黎玥负责的防线依旧是一退再退。 这场异常的袭击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如同无法挣脱的铁环，缓缓收拢，不断挤压着咽喉，让人慢慢窒息。 而在此时，一道陌生的声音闯入耳中。 “这里是虹华小队指挥官鸿雪，即将进行‘新式特化动力甲’的投放，请远离标记地点。” 特化动力甲……黎玥想起数十日前与祖昊焱讨论的话题，实际上黎玥目前使用的动力甲更接近传统的外骨骼，而且也不是全覆盖。 真正意义上的动力甲按理来说是需要智能ai进行辅助的全覆盖装甲，但是在斯科瑞肆虐的环境下，这种智能ai更有可能变成扼死穿戴者的凶手。 而数十日前，祖昊焱进行了全面对当下所有资源的理论汇总，在已经拥有重明武器的前提下，他认为有必要打造一套能供人类指挥官使用的真正的动力甲，以此将“指挥官最可能被作为队伍短板”这个麻烦的情况解决。 补给箱砸入了地面，将周围的感染体震开。 打开盖面，一副皓白的装甲出现在黎玥眼中。 “上官，掩护！” “收到。” 狴犴和上官溪看来也接收到了同样的通信，原本的支援攻击开始密集和交替，以此为黎玥争取到了换上装甲的时间。 卸去原本的装甲，通过权限和认证打开了特化动力甲的后背，在少女进入后，后背的机械装置开始合拢组装，整个人都被包裹起来。 ＞＞＞＞＞正在识别指挥官权限＜＜＜＜＜ ＞＞＞＞＞识别完成，已匹配指挥官黎玥＜＜＜＜＜ ＞＞＞＞＞开放通讯权限＜＜＜＜＜ ＞＞＞＞＞开放能源权限＜＜＜＜＜ ＞＞＞＞＞开放分析回路＜＜＜＜＜ ＞＞＞＞＞动力增强模块已解锁＜＜＜＜＜ ＞＞＞＞＞武装模块已解锁＜＜＜＜＜ “检测到低浓度斯科瑞反应，已开启试做型重明过滤系统，尊敬的使用者，请下达协战指令。” 智能ai的声音响起，黎玥心中莫名涌现一种奇异的激动。 “标记感染体位置。” “已开启战术荧幕。” 眼前的感染体很快被标记了出来，就连隐藏在视野之外的感染体也被套上了醒目的红色外框。快速浏览完毕眼前的武装列表，先是选择抽出挂靠在腿部的束能手枪。 “束能手枪已装备，开启后坐力减震程序。” 手臂装甲里的机簧轻微移位，辅助身体进入了最佳的射击姿态，黎玥发现这台盔甲居然还录入了自己的射击习惯。 瞄准，开枪！枪口爆发出灼目的火焰，却丝毫感受不到后坐力，光束击穿感染体的核心，一击将其瘫痪。 动力甲的悬浮飞行系统和本身的轻量化使得黎玥在拥有强大力量的情况下还能有极高的机动性，动力甲的喷射器发出耀目的火焰。 若不是此刻没有大剑作为武装，她还挺想试试天吴用的武器在战场上是什么感受。 但至少，孱弱的肉身终于在正面战场也有了用武之地，这次的黎玥终于不用只能看着他们战斗了。人类技术的累积，终于开始改变这场战争的形势。 ……………… 战斗很快结束，黎玥等人与虹华小队进行了接应。为首的指挥官是个稍显青涩的少女，想来她便是鸿雪。 “黎玥前辈，你好，我是指挥官鸿雪，此项任务是为了采集科学理事会和工造部合作设计的‘新型动力甲’的实战数据。出于技术保密的考虑，需要采用当面交接的方式，所以请在确认任务内容后继续在这份保密协议上签字。至于测试地点，前辈可以选择询问狴犴大人。” 无论是对方出具的身份权限，任务报告还是电子署名都毫无作伪的成分。黎玥和上官随即抬头看向了狴犴 ，金虎点了点头。 接下来，虹华小队的行动就是进入保育区，与平民百姓相处，并协助调查一件机车失窃案。据说那是几天前了，被窃的机车是一辆临近寿命期限的老旧越野摩托车，目前依旧没有头绪。 在此次之后他们将开启第一次真正的任务，是的，虹华小队是新建立的执行部队，而鸿雪，则是这一届毕业生的首席。 在道别之后，狴犴示意黎玥和上官溪返回临时营地。再确认了一圈没有任何监视情况后，这才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道来。 “天吴老弟的情况，我和国君都清楚，那次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战斗时，国君将我和他一起叫过去就是为了预防这一类情况。” “…………所以，国君知道这件事，同时借此让天吴去冒险吗？” “指挥官，你先冷静，这是不得不下的险棋，国君此举是希望天吴将功赎罪，以此断了岸武集团的野心。” “我知道！只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他们就喜欢盯着我身边的大家不放！” 更准确一点，是为什么灾厄永远都会卷土重来，永远要将原本联系紧密的大家冲得七零八落甚至万劫不复。黎玥不想经历失去，不想再让伙伴身处险境……… “指挥官………” 上官按住黎玥的手，轻声安慰着。片刻激动过后，黎玥向狴犴示意继续说下去。 “一小时前，天吴通过加密频道向国君发送了情报，也补上了情报的最后一块拼图。” “什么情报？” “关于冽光计划的情报。” 刑部一直在调查残响组织传来的失踪案，并且由于天吴的异象让始终在暗处的岸武集团露了尾巴，确认了这和他们的冽光计划乃至其他异格者有关。 天吴失踪之后，抟象提供了一条重要情报，里面有那些被拐骗的成员的交接信息。刑部的其他执行者设置了新的陷阱，抓住了几个交接的人，以此套出了一些情报和地点信息。 “天吴老弟发过来的，是核心地点，北亚生命科学与进化科研所，也就是冽光堡的位置。自此所有的情报都被串联起来，国君大人已经派兵出发对其他地方进行隐蔽探查，我们也要赶快动身，去冽光堡。” “那么出发，无论结果怎么样，我们会为这一切画上句号！” 黎玥捏紧拳头，大步走向运输机。 …………… …………… 一处地下赌场的旧址内，两道人影正对立而坐。 带着笑意的女性将手指轻轻放在了摊开的牌堆之上。 “乔查尼先生，还要加牌吗？”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点了点头。 这是一处在繁荣时期不对外人开放的地下赌场，宽敞的空间以及以百万为单位的筹码诉说着它过往的辉煌。 但如今辉煌已尽数褪色，留下一地的破败。过去最为贵重的筹码散落一地，锈蚀、碎裂。花里胡哨的机器也被砸得七零八落，莉莉丝也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两把完整的椅子。 戴着面具的男人看着桌上的牌，却并没有将其翻开，似乎并不在意手牌的好坏。 莉莉丝将一张牌推到了对面，自己也再次拿起一张牌握在手上。 “乔查尼先生，你真的不打算看看你的底牌吗？” “未知也是赌局中乐趣的一部分。” “你打算把一切都交给运气，还是……” “运气只是其中之一。你想问的，只有这个吗？”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莉莉丝斟酌了片刻，随后开口。 “我不太明白，九龙古国的刑部执行者们已经很接近真相了，再加上那只老虎失踪引发岸武集团的关注以及我们让残响组织‘恰好’调查出的人员名单。他们一定能推测并知道‘冽光计划’的大部分秘密，尤其是冽光堡，就这样让他们掌握那座研究所的位置，真的好吗？岸武集团应该还是和我们有合作的？” “情报只有流通到合适的地方，才能发挥它的作用。冽光堡的情报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实际的意义了，而现在也是适合打出这张牌的时机。” “为什么一定要挑这个时候？” “只有在最基本的生存问题被解决后，人类才会开始考虑道德上的清算。世界的革新需要将某些人埋葬在旧时代的坟墓。人类维系了想要坚守的正义，我得到了想要得到的结果，这是所有人都乐意看到的双赢局面。阻挠他们的胜利，只会激起更大的反抗。在这场非零和博弈中，只要每次多赢一点就足够了。” 说完，乔查尼将手中的牌推至身前，只是翻开就足以说明结果，莉莉丝罕见地在牌技上败下阵来。 “所以，我也不会去追究你将天吴提前引向了那支岸武集团的部队。” 莉莉丝的手不由得一紧，纸牌被捏出些许褶皱。 “我事先并不知道，权当是想卖他个人情。” “他的情况你很快就会了解，被他认为是来自‘敌人’的人情，是最没有意义的道德束缚。” 沉默的气氛在昏暗的灯光中酝酿，莉莉丝不知不觉间已经坐直了身子，而她对面的男人仍然是一副悠哉的样子。 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莉莉丝小姐，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小灰劾真是太感谢你了，需要我给你带什么东西回来吗？比如……岸武顾岩的消息？” “……不必了，我只要有母亲就足够了。” “出发，去确认他的情况。无论他是否选择接受逆序塔的恩惠，我们都有义务去确认他的情况，以及，收获足够的筹码用以与岸武集团的后续交易。这是对你最后的考核。” “乔查尼先生，米迦勒小姐她……” “………希望，她能得到她想要的力量，或者………” 第250章 觉悟 大雪仍在落下，已悄然为青虎盖上一层白色的斗篷，天吴向冽光堡的为位置前进着，踏出的虎爪印也很快被蓬松的皑皑白雪所覆盖。 原本清晰的世界在天吴眼中是那般模糊，他仿佛徘徊在毫无参照物的漆黑之中，迈出脚步，向着意识海中的动荡睁开双眸，尾尖点过海面，点起一滴又一滴或虹彩或血色的水滴，涟漪托举起滴流，随即被虎尾扫过化为记忆的浪沫…… 同样的碎雪，自己被一个人类打倒，那是仍在乌托邦时的自己所参与的第一次战斗。逗留数年之久，传授天吴战斗武艺，直至最终沉寂高山，天吴曾不解他拥有钽聚合物共性为何不选择改造为解构体，生存应该才是生命优先要考虑的对象。 在沙漠中看到精神的传递，在地下室中见证生命的传承，在九河之上以命相搏，在教堂之顶护佑将坠的白鸟。 被无数人觊觎，被很多人爱着。厌恶了贪婪和卑鄙以及它们所擘画的恶果，尊敬着末世之中仍具璀璨的人性与爱。 温暖的记忆如同童话中女孩的火柴，在寒夜中拼尽全部绽放短暂的光芒后复归于黑暗，唯余柴梗和熄灭后仅存一刹的温热。 记忆的尽头，天吴停下了脚步。 接下来该做什么？接下来还需要做什么？ ‘我们每个人都会渴望归宿，再结实的船也会需要避风的港湾，再坚硬的心也会需要温暖。’ 坚强的白金飞鸟轻声说道……… 归宿……可是，我的归宿已经……… 回不去了…… 一颗血色的浪沫悄然破碎，他在少女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狰狞的模样，是啊，他做了无法挽回的事。 这与她是否会原谅他无关，而是因为他触犯了不可撼动的戒律。她让他不要输，但在利爪染上殷红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一败涂地。 他还能做什么……认罪，甚至……… 离开…… 永远地离开……… ‘大哥，哪有那么随意就认定自己是孤家寡人的，太悲观了。只要还有一处地方有着愿意等你的人，那它就是你的归宿，没错，说的就是我们啦！！’ 喜欢闹腾的狼弟，可你们，真的还愿意等待这样的我吗？ ‘你战斗得太久了，该休息了，也可以休息了。剩下的，交给我们……’ 托付………… ……………… 【你真的觉得，你还能回去吗？】 “我记起来了………我曾向她答应过，我一定，一定要告诉她所有。” 这是他与她的约定。 “我还记得………那份手背上的笑脸，那歪歪扭扭却寓意美好的“四叶花”，我们终将重聚。” 这是他们的约定。 牺牲固然是一种选择，但无论出于怎么样的目的，它都会伤害还活着的人。 天吴将爪子按在左胸上，那是自己的核心，也就是心脏。无数次的战斗，让他明白了心脏疼痛的感觉，而他也会尽全力，让这样的感觉不会再出现在其他人身上。 “我不会在乎结局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欠她一句道歉，我欠他们一句解释。无论，他们是否愿意原谅我。” 青色的兽王睨了一眼意识海中的心魔，随后向着远方的白光走去……… 有人说，强大的力量伴随着的是牢固的束缚，无法归鞘的刀刃伤人又伤己。胸口那虎首与刀刃构筑成的烙印，时刻提醒着“监兵”之名对于他的重要性。 而接下来……… “我还以为，米迦勒出现在保育区附近只是个意外，现在来看，倒不尽然。” 天吴拾起一块机车碎片，已有大半部位化为焦黑，只留下了管状的轮廓，依稀还能分辨出那是机车排气管的零件。 虎尾扫开表层的密雪，浸染了雪层的漆黑油污一路延伸到前方，那正是冽光堡的位置。米迦勒曾经和岸武集团有什么过节，天吴不清楚，也不在乎。不过，看这油污的侵染程度和零零散散的机车碎片，估计她驾驶的那辆机车早已到达极限。 事不宜迟，天吴开启光翼向前方飞去。 ……………… 六翼的异格者此刻正缓步向前，不知何时起，她的道路就变得越来越孤独，她制造了赤潮，乐意见到人类被灾厄无情玩弄和折磨。 她和阿斯特莉亚相似却不同。她们都是人类丑陋本性之下的受害者，无非是程度不同罢了，她的憎恨远比阿斯特莉亚更深。 相比塔娜的被欺骗，她是被人类强行拉过去进行实验体改造，哪怕当时还是少女的她已经明确表达过不想成为解构体的愿望，可…… 她悲戚而愤怒地逃离，水面之下是那张褶皱与伤痕纵横的脸庞，月高悬于世。冰冷自破碎水面的嶙峋中洞出，纷纷指向她绝望的眼，她无法接受这样丑陋的自己。更无法忍受那些人类的强行灌给她的痛苦。 她怒吼着，喉咙中爆发出近似野兽的咆哮，咆哮的空气从碎裂的胸腔中涌出，像是破风箱的低鸣。羽翼的残骸被插在背后，全身还能调用的部位只剩下一只满是弹孔的手臂。 她要报复那些人，要让他们付出他们难以想象的代价，撕碎他们所有的骄傲，让那一张张可憎的脸粉碎，她要斩断支撑他们的信念与四肢，让他们在潮湿黑暗的地窖挣扎。 让他们不得不撕咬咀嚼自己那令人作呕的血肉，用他们带来的痛苦灌满他们的血管，搅碎他们的五官，带着最刻骨的恨意灌入那七个肮脏的空洞，剥夺他们的一切，让他们沉没在永无救赎的苦痛深渊。 怒火早已被点燃，而此后的种种则是化为其上增添的薪柴，让绝望与痛苦的火焰随着不断响起的哀嚎与四溅的血液一同愈演愈烈。 …………… 没人知道她究竟是如何找到塔娜的，而唯一可能知道的或许也就只有她找到少女代行者时那浑身的鲜血和骸骨…… 塔娜为她带来了逆序塔，她在见识到这份强大和意愿之后决定要用它报复所有人。杀死那些人，用残酷的刑罚将他们一点一点折磨到死。 她沐浴在鲜血之中，踩着内脏与骸骨混杂而成的道路，一步一步地走向癫狂。她要让这盛大的名为“世界”的舞台，再无人类的容身之地，她要放干每一个人类和人类走狗的血，她要见证人类那名为“希望”的曙日永远堕入深渊……… ……………… 事实证明她确实做到了很多，在她的“努力”之下，赤潮就此诞生，也许她并不是这一事物的开创者，斯科瑞向地球生态演变是注定的事实，但她却成功的将它们提前到了这个时间段，予人类以重创………… 而现在，她要得到更强大的力量，于是暗中调查着如何成为逆序塔的代行者，但这一事件自然是瞒不住乔查尼，这位神秘的代行者也不吝啬于自己的帮助，而他所指向的地方正是冽光堡。 为了更强大的力量，她偷偷潜入保育区，暂时压下了对里面人类大开杀戒的渴望。窃取了一辆临近寿命期限的机车。 “只要成为了代行者，得到更强大的力量，碾死他们轻轻松松！小不忍则乱大谋。” 只是这辆车似乎难堪重负，在到达冽光堡的位置之前就彻底报废了，几十个小时的长途跋涉让它的发动机在哀嚎出最后一声鸣响后不甘地熄灭。 而在不久后，她注意到了某一处的异象，极高浓度的斯科瑞在后方十几公里的位置出现，最近她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于是心性多疑的她决定前往查看………… ……………… 空旷的山巅只有风雪声相伴，天吴的眼前出现了意料之中的人。 “………………” “你？！” 很显然，天吴的变化竟让米迦勒一时没有认出这位老对手。 “刚才那些斯科瑞是你引起的？” “你没有得到我回答的资格。” “看来就是了，怎么，没想到你也叛逃了，你在意那个女孩和队员们是把你抛弃了，还是被干掉了？” 米迦勒的挑衅再度如同石坠大海，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天吴的神情没有出现任何的改变，唯有眼眸深处，激昂着愈演愈烈的杀意。 兽王握住大剑，身后的环刃展开，露出锋利的边缘，直指米迦勒。她最初的遭遇让天吴觉得可悲，但她的所做所为却让天吴感到恶心和厌恶。 在她手中死去的人几乎没有不是被极刑伺候，折磨至死的，至于死有余辜的人？那只不过是她所背负的血债中，一湾浅浅的海峡罢了，多说无益，这次，天吴不会再放她走了。 “哑巴一个，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我早已今时不同往日………” 天吴在她抽出剑仗的下一刻就闪身到她身边，一脚将她踹飞。 “我们之前打了多少次？废话一如既往的多。” “混账！！” 斩出剑光，随后米迦勒六翼齐用，用肉眼难以观测到的速度闪至天吴身后，试图给予对方一记重创，但…… 她确实到达了天吴的身侧，但是手臂上却反馈来被虎尾缠绕的束缚感，这也让米迦勒的机体不由得颤抖一瞬，随即，环刃闪过，米迦勒悻悻地看着手中已经被斩出裂痕的剑仗。 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天吴那缠绕着雷光的拳头就已经冲到她面前，而闪躲开来的米迦勒又直直撞在了大剑上。 米迦勒引以为傲的高机动性在与天吴的对抗中变得越来越差，到最后，仿佛有千斤重物压在她的身躯之上。 被雷电和冰锥贯穿的羽翼再也无法支持她的行动，原本汇聚的斯科瑞此刻却纷纷逸散而逃。这也暴露了她致命的问题，太过依赖逆序塔。 而现在，她身上的力量却反过来成为了她的桎梏。随着她身上的斯科瑞被核心逆序塔调用权限全部涌向天吴，天吴爆发的力量越来越强。米迦勒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 “…………” 狂雷顺着寒霜覆盖的道路奔腾，巨剑与环刃结合斩下，宣告着一切的结束。 “想要屠尽人类，想要将地球变成赤潮的天堂，你所追求的明天，空无一物。” 借助刚才的战斗消耗力量，这也是天吴的目的之一，以此多拖延一些时间。青色的兽王拔出巨剑，继续向目的地飞去，再也没有回头看那残躯一眼………… 不久后……… “真麻烦呢……” 高挑的女性来到已经焦黑的残躯旁，淡笑一声……… 第251章 原点 ………… “宏伟”一词似乎只出现在想象中，它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如同黑色磐岩一般静静蛰伏于山间，与皑雪相拥，隐秘而简约。 ‘这就是“北亚生命科学与进化科研所”吗？’ 将眼前的遮罩取下，看着眼前与周围浑然一体的堡垒，初来乍到的男性研究员感慨道。 季节的划分对于这片临近极北的空间没有多少意义，眼中所辉映的，依旧是白雪反射的高亮度光芒，隐约可见的仍旧是那不断飘落的雪花，裸露的黑褐色土地之上，一层薄雪正在慢慢浸入。 倘若将那埋入山岩中的堡垒除去，那么方圆十数里将再无人类文明的痕迹。而在钢铁的缝隙间却又能隐约窥见来回走动，全副武装的警备人员。 ‘和想象中相差得有些远了，真是不起眼呢……’ ‘呵呵，我倒是觉得这正符合我们这些人的状态。’ 一旁的出口处，走出一位文质彬彬的男性。 ‘我听说有种叫“赌玉”的行为活动，是指花重金去购买可能存在玉石的矿石。成交以后，一刀剖开，有可能出现成色极好的翡翠，买家由此暴富；当然也可能一无所获，血本无归。对于赌玉的人来说，赌的是他们的眼光和运气。而对于我们来说，研究还要多少次才能成功，研究能否成功，成果和经费耗尽到底哪个会先到来……’ 这位男性露出一个浅淡而无奈的笑容。 ‘不正和赌玉一样吗？真正的结果没有问世之前，所有人的努力都不过是不起眼的石头，要么掩埋黄沙，要么被人随意指责，除了买主，谁会关心？当然了，对于整个科学体系的研究来说，我们也并非毫无贡献，毕竟我们那不起眼的努力帮忙排除了错误的答案。只是对于本人来说，我们成为的不是坐拥盛名的宝玉，而是铺路的基石。’ 说到这里，这位男性自嘲地笑了笑。 ‘所以，你是被哪个部门优化了？还是说经费耗尽，团队直接原地解散？’ ‘真是尖锐而直白的问题啊，你以后可不能向你的同事们这么说。’ 对于眼前之人的心直口快，这位男性无奈地抚了抚额头。 ‘不过我并非这里的研究人员，严格来说我只是一名商人，来这里也只是为了交接一些东西而已。葛德林先生，你的大名我也听过，庸人们无法认同你伟大的科研设想真是太可惜了。’ 被称作葛德林的男人沉默不语。 “请放心，在这里，你会得到一切你渴望得到的支持，那么，希望我们下次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那位文质彬彬的男性在道别之后登上了葛德林借以到达此处的直升机。扇叶高速转动，带动的轰鸣声与风雪共鸣，纷纷起舞而后砸向葛德林的脸庞。 在寒意随着飞雪的停滞而灌入皮肤之下的血管之前，凛冽的寒风就将独属北境的“见面礼”塞入葛德林的怀中，他将防寒的衣服裹得更紧，以此来迎接这份“热情”。 “真冷啊……” 数十亿年的演化，人类最终还是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地球母亲细心地将她的子女安置在摇篮之中，为他们编织了名为“大气层”的襁褓。 但，也正因为这无微不至的呵护，人类无法斩断这条脐带，他们就此被牢牢束缚于地球之上。极端的环境、变异的病毒，甚至只是温度的改变就足以让人类的身体暴露出脆弱不堪的本质，飞速地劣化。 只要离开地球的保护，太空沸腾、致命的辐射，甚至是缺氧与极低温……对星辰大海的渴望永远无法改善宇宙环境相对于人类身体的恶劣。 人类因此花费巨资去改善太空中的生命保障系统，空间站乃至月面基地，人类正一步步将地球的生态环境迁移到足迹所能延伸的其他空间。 但那不过是脐带的延伸，不过是摇篮中的新生儿挣脱了襁褓的庇护，但一旦失去地球这个“摇篮”，失去了能源这样的“奶水”，这条脐带还能延伸至何方？ 还是说，在能源消逝前去寻找下一个舒适区？那不过是延缓了严冬的到来，人类注定无法跨越，无法见到凛冽之后的光芒。 而这一次，人类将尝试斩断这条脐带，去跨越宇宙的“寒冬”，见证“冽光”的降临。这也正是葛德林在那长到可疑的合同上签字而后来到这里的理由。 在这里，人类将有机会登上几万年后又一次进化的阶梯，而最关键的是，这条阶梯通往何方将由人类自身掌握。 咔咔咔咔—— 机轴转动的声音将葛德林从思考中唤醒，漆黑的铁门向两边打开。当然在那些宏大的伟愿之前，不论是葛德文还是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投资者都有一项更显而易见的目的。 一棵巨树，越是要将树杈延伸往天空，根，就越要穿过污泥直伸地底的黑暗。而“冽光计划”就是那棵被他们用血与污泥精心供养的巨树。 他们将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将名为“时间”的宝贵资源掌握于手中。 葛德林最后回望了一眼远处高耸的雪山，转身踏入通往黑暗的幽深通道。 ………………… ………………… 沉默而幽暗的堡垒迎来了一位未被邀请的访客。崎岖的山路和厚重的积雪对于天吴而言不具备任何阻拦的能力，冽光堡的全貌就此呈现在他的面前。 “意识海的杂音，还在加剧……看来这里确实有蹊跷。只是…………” 预想中的警报并没有响起，而这里，安静地有些过头了。但是隐藏在最暗处随他移动而转向的监控探头似乎预示着这里绝非什么被废弃的场所。 似乎并未注意到在那监控背后之人无礼的窥视，天吴握紧了武器，继续向前。 沉默的看客很快就注视着停在厚重闸门面前的青色兽王。这座堡垒虽然没有阻止他的靠近，但显然，也没有任何迎接他的打算。 只能从内部打开，天吴对闸门稍作检查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一般，这类大型的研究设施应该会设有其他的逃生通道，天吴短暂思考着……… “不过要是求快的话，倒是还有两种方法。” 虽然不知道这闸门的关闭究竟是谁有意而为之，但从大致推测出的整体构造来看，这应该是入口的通道。所以，哪怕直接砸开很大概率也不会对内部资料产生任何破坏。 不过天吴目前还不清楚内部究竟是什么情况，暴力破门的动静指不定会引出些什么。因此，当下来看，选择第二种方式更加稳妥，虽然天吴本人其实很不情愿用这样的方式…… 按捺住想要暴力破门的冲动，兽王将虎爪按在门禁装置上，些许稍带红色的青金电流在装置上闪过，厚重的闸门向两边打开，露出幽静而深邃的通道。 一捧雪沙随着虎尾的扫动而被赶出通道，天吴踏着风雪走了进去。蜿蜒的通道倒是个相当恼人的存在，以后跌跌撞撞，终于在电梯里找到了一份示意图。 “看来这场就是他们的实验室了，说不定有资料。” 推开厚重的门，一系列的培养罐出现在他面前。幽蓝的培养液中是尚未完成的实验体，其大致外形很类似只保留了头部、四肢和脊柱的人类身体，但无一例外的是，每一个实验体的头部位置都安置有一个形似核桃的器官……大脑。 天吴扫了一眼之后径直走向用于记录的实验台前。 “大部分资料都被破坏了，只留下了几项记录吗……” 翻找间，一个名词撞入天吴的视野。 “伊岐那计划？” 天吴摸着下巴的髯毛，回忆着第一次接触到这个名词的场面。那是黎玥和他一起看一本主题是永生的书时无意间提到的。 那是黎玥儿时，斯科瑞并未爆发之际，那时候黎玥的父母都还在家，她自述过，曾经的她拥有的是最好的家庭，最爱她的父母。 黎玥在和父亲在一次看新闻时接触到了这个名词，那时那些研究员们说，这是一项能让人类永生的计划，会率先使用在科学家和伟人的身上。 但此刻，既然这个计划的名字能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它和冽光计划并不是毫无关联。 不断进行着修复和调出，将意识海的记忆储存功能完全开启，天吴将目之所及的所有信息全部收入脑中。 克隆体的胚胎，再到拆解人体，意识海和机体组装……但目前来看，除了培养克隆体这一点外，其他的都是早期解构体的实验流程，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翻找一番后，暂时就得到这么多信息，这片空间大抵是没有更多可用的信息了。 不过综合得到的信息，培养罐里的这些机体，大概就是这类计划的实验体了。而这些大脑，又是来自哪些“科学家”和“伟人”呢？ 天吴再次扫过这些静静地待在培养管中的怪异机体，思索片刻后按下了“唤醒”的按钮。 ………… 第252章 罪痕 …………… 葛德林按下了唤醒按钮。 ‘实验材料唤醒中……’ 随着一声“成功”的提示音，培养液中的个体发出了宛如新生儿啼哭的声音，扭曲的身体传递来诡异的感知，无法视、无可听、非能言…… 与外界的感知仿佛只剩下了来自神经中的冰冷，监控器上的脑电波开始出现极度紊乱的图波。 ‘教授，部分实验体出现异常。’ ‘继续调整参数，之后开启外界感知接触实验。这些实验体可以为新型的解构体素体提供更优秀的实验数据。’ 当恐惧萌生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调用的肢体；当过往的一切逐渐消化却没有能握住微光的机会，当外界冰冷的场景出现在意识之中却发现自己早已成为了非人之物。 ‘目前来看，实验体仍旧具备人类的情感，而在“恐惧”这一情感的作用下，他们的神经感知会比以往更加敏感，继续加大感知处理。’ 随着女研究员一声令下，培养罐中的泡沫逐渐增多，实验体的身体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颤抖、扭曲。他们的皮肉……不，应该叫人工肌肉正在不断痉挛。 ‘吱吱吱——！！！’ 剧烈的反抗之声响彻整个培养罐，只是，厚重的玻璃矗立于他们之外，如同连声音甚至是光都无法挣脱的囚笼，他们的哭喊与愤怒，全部被无情地拖入毫无回响的幽冥。 “嗯，这些数据非常不错，继续记录，此后定期更换培养液，保持实验材料的活性，走，下次唤醒时，希望能得到更优秀的反馈。” ……………… ……………… “实验材料唤醒中……” “实验材料活性不足，请前往实验室检查流程，更换材料！” “……………” 不出所料的结果，天吴看向一旁。 他不知道这些罐中脑的主人是谁，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了，假若上官在这里，一定会对他们说一声“安息”，哪怕逝者已不可能再听到，但这样的话语，同样是对生者的勉励。 “………愿魂安息。” 通过寻找到的机关打开了前方的门禁。青色的兽王向着门口走去。 “警报！发现入侵者！即刻进行清除！” “…………” 一台台有着狙击枪链接底座外型的自律防卫机械随着大门链条的轻微轰鸣而走了进来，漆黑的枪管直刷刷的对准了天吴。 而后，一柄巨剑直勾勾地将最靠前的自律防卫机械砸成废铁，在射击的光束到达前，天吴一脚踏在地面，几道冰锥直直顶飞了那些机械。 光束洞入顶层，扬起一片尘埃，就在坠落之前，刺眼的耀光成为了那些自律防卫机械体感知中最后的存在。 一脚踩断脚边自律机器那漆黑的枪管。这帮散兵游勇几乎可以说是排着队过来送死，不过，这个时候才有警卫机械出现，甚至允许他在这个实验室逗留许久。 虽然不排除这一切都是巧合的可能，但天吴还是谨慎地考虑了可能的情况。 要么是认为他构不成威胁，要么是这里的资料完全不重要，再或者………幕后的另有其人。 无论哪一种对现在的天吴而言都不容乐观。 ……………… 在铲除掉另一处实验室内的自卫防御机器人后，天吴来到其中，继续着自己的探查。 当然，最先引起他注意的，是一旁早已死亡的解构体，不过按之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大概率也是这里的实验体，当然也不排除是入侵者的可能。 抓着他的躯体，不难发现的是他身上的装甲几乎全部完好无损，而一旁的手枪中子弹已经打空。 “编号，姓名……nx-79，异常实验体，不过为什么他身上会有管理员密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算了，不重要。” 找寻到一处能用的终端后，天吴进行了操作。但这台终端却不像是记录数据的终端，更像是控制台一类的东西。 比如……… “真是闲得没事做了……” 爪尖每点击一次某个按钮，一旁的玻璃就会更换一次透光材料，经过观察，大抵有三个不同的类型，以透光度作区分。天吴承认，这或许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但在他这里，效果可能甚至不如毛线球的三分之一。 当然，在打开门禁之后，天吴并不着急离开，而是在继续的探查后发现了部分实验报告。 【新闻留档﹣a： 7月16日，死刑犯人体实验合约计划将 被正式停止。 这项由世界政府批准的计划运行已有三年，原为一项自愿签署的公益合约，由死刑犯及其家属共同签名，在取得补偿金后，死刑犯将协助相关医疗实验。 但在这一年间，有关机构被爆出多次暗箱操作，在没有取得同意的情况下，强行以世界政府的名义“征用”死刑犯，并对犯人实施了非人一般的折磨性实验。 丑闻爆出后，民众产生了大规模抗议游行，这项计划终于在三日后被彻底停止，人体实验将重新列为法律明确禁止事项。】 【意识海分组测试记录﹣xx8798： a组全生物脑实验体名单：（已损毁）…… b组全电子脑实验体名单：00237-00897、-、00178-02971 c组生物与电子脑合成实验体名单：ac5465、vc1120、x3545】 【实验报告﹣： 将这种症状命名为“意识海偏移”，个体意识对自我的认知与躯体不匹配，神经同步率极低。 941％的实验体在出现偏移时难以控制躯体。多伴随狂躁或抑郁症状，对他人和自己的毁灭欲望大幅度提升。 4812％在接受治疗后依然会出现记忆障碍。（这份报告的后半段数据损坏了……)】 【陈旧的工作日志﹣： （这份工作日志的创建日期在斯科瑞出现之前，比那些实验报告更早……)例行检查已完成，从103个实验体中筛选出8人进入下一轮培育。 其中，cb103号实验体与目标状态最为接近，这是否与她和[隐约能看出名字是四字之人]的感情有关，还有待进一步实验。 cb107号实验体在产下孩子后确认已经死亡，cb103号表现出了对该幼儿的高度关心，申请与其接触。】 【陈旧的工作日志﹣： 筛选出的8人除了cb103号已全部死 亡，详细记录见附件。 在检查cb103号身体时发现她已经怀孕，研究员[看起来也是名字为四字之人，可能与上面所说的是同一人]主动坦白了自己的行为。 教授认为cb103号存活很有可能和这段经历有关，他提议让cb103号自然诞下腹中的婴儿再投入正常实验。】 【陈旧的工作日志﹣： （记录已变得残缺不全……) 如果[未知信息，已被损毁]，cb103号将成为我们的伊岐那美，诞下她的[未知信息，已被损毁]，我们就快成功了……\"】 ……………… 随着最后一个警卫机器人在剑光中倒下，冷清的实验室再度进入短暂的寂静。天吴再次翻找起桌面与终端上尚未损坏的文件。 “这是？” 一份报告引起了天吴的注意。那一个个熟悉的名词让天吴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023号城市，1129号保育区，e43号驻点……这些都是曾经因为异合生物而被摧毁的小型据点。但在这些报告所呈现的另一层真相中，异合生物只不过是铡刀，甚至连铡刀都不是，只是用来揩去血迹的布罢了，而真正的刽子手…… “全都是这些人一手策划的………” 看着报告中详尽的袭击计划，天吴的爪子就止不住地颤抖，兽王的利牙在幽光中折射出锐利的冷光。 对于这些人而言，只有在混乱的环境中才能暗中完成许多见不得光的事。为了实验材料，他们也需要更多的失踪人口。 一切的惑已消解，而他还要最后做一件事。与其让他们这样绝望的徘徊在生死的边界上，倒不如给予他们以解脱。 天吴开启了培养罐的销毁程序，实验体无声地消融在透明的液体中。天吴望着波澜与泡沫不断泛起的培养液，破碎的涟漪中逐渐映出自己的脸庞。 “不该有人以这样的姿态为冽光计划铺路。” 影子仿佛与过去的自己重合，天吴将这些在过去一无所知的情报牢牢记入脑海之中。他当然知道，就算将这些报告提交，恐怕也轻易撼动不了那些隐藏在幕后的人。 只要贪欲尚在，黑暗就会继续蔓延，只要那些人的仍旧没有放弃对逆序塔的渴求，这样的事将永无尽头。 但那也不意味着要放任这些黑暗继续膨胀，过往的错误已经无法纠正，但至少，他们有机会将它斩断于此刻。 “毕竟现在的我们还没有糟糕到需要舍弃一切的程度。” 第253章 囹圄 自我改造注定是一条痛苦的抉择，改变人类本身便已经意味着要将一切建立在人类生物基础上的社会形态，伦理道德打乱重洗。 新旧秩序更替而产生的阵痛需要人类花费很长的时间去抚慰，但有些伤痕，自产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永远狰狞难愈。 ‘你太令我失望了……’ 在临时作为囚室的地下仓库中，葛德林看着刚加入不久的研究助理，平静地说道。 ‘……’ ‘为什么要试图泄密，是科学理事会派你们来的？还是沙褶帝国的高层给你们开出了高价？’ ‘没有任何人要挟，也没有任何利诱，是……我们再也受不了了。’ ‘在你们进入这里的第一天我就说过了，和其他项目不同，我们是在试图迈向新的进化。不要让旧时代的枷锁束缚住自己。’ ‘可就算这样，直接使用那些人进行实验还是太……’ ‘在生理层面，他们和通过伊岐那计划得到的克隆实验体没有任何区别。那些复制体已经不能再为我们提供多样化的样本，仅能在个别个体上发挥作用的技术毫无意义。’ 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助理，他叹了一口气道。 ‘人类的求知欲已经开始向生理状况妥协。在遥远的“牛顿时代”，人类只要凭借毅力和天赋就能掌握当时所有的科学知识。但是现在，仅仅在一门分支中摸爬滚打就足以耗尽一个人一生的精力。’ 葛德林的眼眸迸射出奇异的光芒，似有愠怒却又平静。 ‘错过了思维的黄金时期，又能再做出多少创新？在未来，很有可能会出现穷尽人类一生也无法学完哪怕一个学术分支的情况。真到了那时候，人类再试图改变就迟了。不必过多为这些旧时代的人类惋惜，为新的时代铺路将是他们能发挥出的最大的价值。’ ‘可是老师，我们不也是旧时代的人类吗？’ ‘不，我们是开拓者。新时代的开拓总是需要流血与牺牲，如果不能成为寻找方向的开拓者，那么就只能变成铺路的基石。’ ‘这是每个人都逃不开的责任。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如果是这样，那谁又能告诉我们这一定是正确的？’ ‘只有走到了尽头才配谈正确与错误，才能有第二次机会。’ ‘可是那些人却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教授，我在你的眼中，看不到所谓璀璨的未来，只有，逃离了深渊后肆虐的魔鬼。’ ………………… 顺着通道继续向研究所的内部深入，出现在眼前的是弹痕、凹陷、破碎的屏幕以及翻倒的桌椅……它们无不昭示着这里此前发生过怎样激烈的冲突，但是……… “没有尸体？” 如果尚有血迹存在的话倒是还能通过这点追踪，但它们似乎都被尽忠职守的清洁机器人给清除干净了。但是清洁机器人不会装载搬运大型物体的模块，因此，这里很可能有其他人在。 如果是岸武集团的人，那么反应太过平淡了，对于代行者力量趋之若鹜的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冷静，派出些散兵游勇来。 至于九龙古国，恐怕还来不及到达这里。 也不可能是其他势力的人，他们甚至不可能知道冽光堡的具体位置……… 恍惚间，天吴想起了那个告诉他运输机位置的声音。 “难道是她？” 他从未排除过这是陷阱的可能性，在眼角的余光中他突然捕捉到一道身影。 “哧——” 冰锥拔地而起，甚至震飞了掉落的纸张，掀起一阵由纸张构筑的具体可见的气浪。黑色的人形被钉在了墙面上，纸张缓缓落地，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那是罐子里的实验体，具体来说，是拼装完后的成品。只能说相当具有恶趣味。纵使还能行动，它们依旧是失去自由意志的伪物。既非解构体，更不是人类。 天吴所处的这一层是大脑和意识海的研究中心，不过现在的空间恐怕正被这些拥有大脑而没有意识的实验体所占领。不禁让这位兽王怀疑，原本在这里的人类是不是已经全部死去。而且……… “唔……呵……意识海的动荡越来越严重了，这里的斯科瑞浓度似乎也不正常，真是祸不单行啊。” 摇摇头，将精力再度集中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上，这一层似乎没有资料库，而是被联合建立在更下层。很快，根据示意图的指引，天吴来到了一处宽敞的空间，并找到了下一层的电梯。 就在他操作时，嘈杂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转而电梯的控制台就出现了故障，即刻宕机。 “…………” 无穷无尽的，感染的实验体从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向涌出，被围困在中央的青色兽王像是矗立在黑色江河中不倒的磐石。 几条虎尾配合着将一个实验体扭断，侧身弹出的利爪划出一道新月，将身后试图偷袭的实验体打飞。 寒气形成的龙卷在空中掠过，那只被打飞的实验体结成冰块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在用大剑挡住面前实验体进攻的同时，另一只实验体便从天花板上直直向天吴坠去。大剑被面前的几只实验体抓住，一刹的停顿让他无法用剑刃或者利爪来抵抗头顶的冲击。 不过天吴的武器可不止一把，环刃在空中划过，随后雷鸣在空气中炸响，留下臭氧的腥气。随即，那尝试抓住大剑的感染体也被天吴用大剑拍了个粉碎。 这样的战斗一直持续着，尽管手上的动作尚未迟钝，但是天吴能明显感知到自己的意识海中透露出难以理解的疲惫。 除了要防范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天吴需要将更多的心神放在压制意识海的杂音和动荡之中。重力的控制是天吴所有能力中与意识海联系最紧密的一个，因此目前能调用的极限就是让敌人额外感受不到一倍的重力加速度，但是作用似乎并不大。 不知是否是感知到了兽王隐藏在杀神相之下的窘态，实验体打量了天吴片刻后再次重新扑来。 天吴咬紧牙关，用大剑作盾牌将数只实验体的攻势架开，紧接着顺势借力将一片实验体全部横腰斩断。 雷光在黑色的躯体上流窜，让其陷入了短暂的停滞，迅捷的环刃闪烁着锐利的寒光斩过，精准地将它们的控制中枢斩为两半。 冰与雷、重剑与环刃，此刻仿佛互为镜像而后绽放，以天吴为圆心构筑出了一个勉强算是密不透风的圆。 黑色的激流一次又一次地拍上来，却只能徒劳地粉碎成泡沫，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位于江河中心的磐石。 但这一次又一次的拍打，也让磐石的内在逐渐千疮百孔。 挥剑的速度开始变得迟缓起来，看不到尽头的防御战正在消磨着他苦苦支撑的意志，意识海深处的尖啸越发清晰，甚至已经开始影响天吴的行动。 ………… 再次击退了一轮进攻，天吴喘着粗气，周围的实验体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但数量已经不再增加。 在确认没有新的实验体加入战斗后，天吴做出了最终的决定——放弃被动防守，用积蓄已久的一击将它们全部消灭。 大片的雷光在天吴周身绽放，光翼迸发出大量的粒子流，将周围的空气搅得紊乱连带着天吴自己的裙甲也被带得不停晃动。寒冽的气息不断自光翼中涌出 借此，天吴来到了半空之中，手中大剑再次和环刃组合，积聚到极限后，八条冰龙猛然自空中旋舞，而后齐齐坠向地面将所有的实验体全部冻结。 而后组合的大剑中爆发出耀眼的雷光，一瞬间夺走了所有的视野。而后，狂雷顺着斩下的剑身一同肆虐了整个区域 原本的寒霜和冰块全部被摧毁殆尽。 等到天吴再次返回地面时，短暂的目眩已经结束了。周围满是被雷电侵袭的焦黑痕迹，多出了不少破碎的残骸，那些实验体全部支离破碎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成为了焦土的一部分。 地面中心是一道裂痕，隐约还能见到滋滋的电流流淌其中。 天吴将大剑插在地面，调整着已经急促的模拟攻击，借助光翼施展了冰覆，这确实有些冒险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短时间内是没法动用光翼进行飞行了。 再度观察周围后，天吴确认威胁暂时解除。在调整完后，决定离开，可刚向前踏出一步，脚下伴随着震动传来了让人牙酸的声音。 失重感接踵而至，原本在额外增加了接近一倍重力压的情况下，地面本身的负重就大幅降低，而天吴积蓄已久的猛攻和坠落更是让地面到达了承受的极限，而天吴踏出的那一步恰好成为了破坏这脆弱平衡的最后助力，此刻，垮塌已至。 地面塌陷后的深度远比房间的高度要大得多，就算是解构体如果直接摔落在地面也有极大可能受伤。就算侥幸无伤落地，也还有一同塌陷下来的落石需要防备。 不过……天吴可是公认将冰属性能力用到极致的解构体，自然有应对的办法。 天吴用寒气冻结了下落的石块，将其勉强连成了一片滑道。随后在下落的同时用寒气形成的冰坡将袭来的碎石全部移走。 不一会儿脚下便传来了脚踏实地的触感。天吴收起武器，打量起周围陌生的环境。显然这处地下室并不在之前的记录里。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里是对岸武集团的内部人员都需要隐瞒的地方。恐怕很多答案都在这里。” …………… 第254章 律妄之渊 本该助人类渡过寒冬的火把，此刻焚烧起要将文明推入灰烬与覆灭的烈焰。 ‘要我们改变实验方向，让解构体往军事化方向发展？’ 听到对方的要求，葛德林皱了皱眉头。 ‘我的研究可不是为了这么无趣的目的，这种事情交给其他军事组织去。’ ‘人类在和斯科瑞的战争中节节败退，我们急需一种全新的武器来稳定局势。葛德林先生，希望你能理解。’ 尽管是用请求的口吻，但对方却丝毫不给葛德林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 ‘就算我想要调整研究方向，现有的实验素材全部都不符合。在“伊岐那计划”被摧毁的现在，没有多余的实验素材可以使用。’ ‘如果葛德林先生是担心这一点……那么大可不必，其他部门会全力支持你的研究。在关乎人类存亡的战争中，“勇于献身的奉献者”可不会少。’ ‘如果他们真的是自愿的话。’ ‘如果葛德林先生实在有心理上的负担，我们也可以换其他人来。’ ‘……记得提前测试钽共聚物的适应性，必定失败的实验在我眼中毫无意义。’ ‘不，我们需要这些失败。’ ‘嗯？’ ‘正好借此研究提升共聚物适应性的方案如何？反正在这种时候，改造失败只是常有的不幸而已。’ ……………… ……………… 在离开坍塌的区域后，天吴行走在昏暗的走廊中。和上层不同，这里只有一条笔直的通道，盘枝错节的支流最终汇聚成了一条。墙壁上有很新的痕迹，简单查看一番便能发现这些都是解构体专用武装所留下的痕迹。 对于岸武集团来说，这里应该是相当重要的资产，他们没理由也不应该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放弃。 看着周围的痕迹，天吴内心的困惑得到了解答。 与误打误撞进来的天吴不同，他们应该有直达的通道才对。岸武集团一定会以回收最重要资产为第一目的，所以上层才没有他们来过的痕迹。 那么只能证明，这里出现了巨大的变故，天吴压着意识海中那无孔不入的混乱杂音，按着墙壁一步步行走着，现在的他必须考虑下一步行动到底是先找资料还是先去和逆序塔做个了断了。 不过，岸武集团这帮人竟然真的想把逆序塔的力量掌握在手中。回想起那一路走来看到的文件，天吴就不禁觉得胆寒。岸武集团的野心真的很大，这样的想法……真不知道是该象征性地称赞他们理想远大还是该肆意嘲笑他们不知死活。 想到那一股没来由的烦躁，天吴皱紧眉头甩了甩自己的虎头。这道杂音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生变化，一定是有诱因才对。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前方的大门打开，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那是已经完全被感染的实验体。 天吴向后撤了一步，现在来看，他不能和它接触，很可能加剧逆序塔的侵蚀情况。 “吱！” 仿佛是一声冲锋的号角，原本在阴影中蠢蠢欲动的感染体冲向了青色的兽王。 “…………” 天吴改变了战斗思路，换为用环刃和电磁炮进行攻击，好在这些敌人的数量统共不过一掌之数。就算目前天吴的状态不佳，他也足够坚持到把敌人解决干净。 ……………… ……………… 在冽光堡最底层的实验室内。 屏幕上刺眼的数字仿佛是一道锋利的利箭，刺入葛德林的眼睛，随后引爆了他的情绪，他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一拳砸到了办公桌上。 这位教授最近的脾气可是越来越差了……在场的研究人员看着葛德林大发雷霆的样子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教授，你应该休息一下了。’ ‘休息，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休息？’ 葛德林再次激动起来，他挥舞着双手，似乎想要抓住某些飘渺虚无的事物。 ‘从芸生昼和圜惩之律机体上获得的数据是我们宝贵的钥匙。将逆序塔纳入掌心的机会就在眼前，怎么可能在这里按下暂停键？’ ‘可是“容器”意识海的稳定程度已经快到极限了，而且后勤部刚才也发出了地震预警，从各方面来讲都需要暂停实验了，至少得等地震过去。’ ‘地震？什么时候的事？’ ‘教授，你真的需要休息了。’ ‘换下一组参数模型，继续实验。’ 助理还想劝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我明白了。’ 命令被有条不紊地下达给参与人员，而葛德林则紧盯着面前的屏幕。他将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其中，渐渐地忽略了脚下的动静…… ‘又是地震？快，保护好实验终端！’ 忽略了周围的声音…… 刺耳的异常警报声连同凄厉的惨叫声被男人全部拒之耳外。 忽略了飞溅到脸上的鲜血…… 忽略了痛觉、忽略了嗅觉、忽略了触觉……眼中只剩下绿色的数据流缓缓流过，平时必须经过分析后才能理解的数据现在却如同儿童翻阅的童话绘本一般简单易懂。 突然葛德林捧起已经熄灭的数据终端，发出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我成了，我成了！！咳咳咳……’ 从眼眶和鼻腔流出的鲜血顺着皱纹流入口腔，将他呛出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快，把这些数据记录下来！’ 葛德林止住咳嗽，大声地命令道，已经横七竖八的尸体显然无法回应他的要求，然而他本人却对面前的景象没有任何反应。他指着一道不知何时闯入实验室的黑色身影训斥道。 ‘还愣着干嘛，不要浪费时间！！’ ‘……………’ 漆黑的人形并未理睬，而是径直向他走去。 ……………… ……………… 凭借着意识海中杂音的剧烈反应，天吴用这样冒险的方法找到了最后一道闸门，在将其打开后，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腥臭味。 干涸的血液、掀倒的桌椅，被砸碎的终端…… 作为最高机密的实验室，自然不会允许清洁机器人的进入，这反而最大程度保留了当时的惨烈。 “呃………” 此间空间有着较高浓度的斯科瑞残留，来源显而易见就是两分钟前那一群倒在天吴脚边的感染体，尽管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竭力避免直接的接触，但在总数庞大的感染体面前，暂时沾染上它们所携带的斯科瑞对于大块头的天吴来说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在平时，这种程度的接触甚至不需要指挥官的思维信标进行链接。但是现在，这点轻微的斯科瑞成为了点燃引信的和火星，将天吴的状态拉入前所未有的深渊。 顷刻间便在意识海中爆发出铺天盖地的海啸，呼啸着要将天吴的意识吞没。 时间不多了，从坠落到这里开始，意识海的负担就越来越大，目前来看已经严重阻碍他继续收集资料，再这样下去，天吴不确定自己最后是什么状态，但目前，他已经没法考虑其他的因素了，如果不斩断逆序塔的干扰，他根本没法考虑未来。 他尚有行动的能力，快步走向了观察室后的房间，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天吴一愣。只见链接装置上的并非什么解构体或者实验体，而是一具已经被斯科瑞高度腐蚀的人类骸骨。 骸骨被拷在拘束椅上，手腕、胸腔等多处地方骨折，不难想象死前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仔细一看，这具骸骨上的部分伤口和周围那些尸体好像，而且基本契合那些感染体的攻击部位。 “这就是塔娜说的接入装置吗？通过他直面逆序塔。人类的骸骨……这是已经迫不及待到这种程度，还是说被感染体………” 血肉已经完全被腐蚀，还能感受到那接入装置上的高浓度斯科瑞。眼前的一切似乎都预示着这里是感染体们的杰作，天吴实际上也明白。 但是他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岸武集团完全能做到无视这些尸体然后强行让另一个人接入逆序塔，对于这些刀口舔血的疯子，他们能做出的事，再冷血再疯狂都毫不为过。 天吴本想将骸骨安置到一边，但是只是轻轻一碰，原本只是勉强维持形状的骸骨便散落了一地。斯科瑞的高度侵蚀让骸骨变得脆弱不堪，只是摔落便碎成了一地骨渣，没有任何收拾的必要。 “…………” 没有更多时间犹豫，天吴摸索着找到了装置的接入部分和开关，确认下一番周围并无异常和被窥探的痕迹之后，天吴按下了按钮。 紧接着，天吴的意识被拉扯入漩涡。 但似乎又有那么一瞬，他的意识中多了一些东西，异样的丝线将他和某个存在联系起来，但这丝线十分脆弱，似乎只要天吴离开就会被扯断。但他十分确信这是自己本就有的东西，而那个存在………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时间很短，但至少，我找到你了，虽然现在还不是时候………】 奇异的声音和本不该被他理解的语言纷纷变得清晰可闻，自己仿佛有种灵魂再度回归躯壳的感觉………… 第255章 噬律妄 短暂的异样感消失，眼前浮现出暖色的光亮。他站在熟悉的休息室前，眼中是过去的自己。 那是自己刚刚到监兵小队时，也就是黎玥选择他之后的事。 ‘欸，那边的不是首席吗？’ ‘黎玥啊，还真是悠闲呢…’ ‘谁让人家是首～席～，估计选的解构体也就是个幌子，回头估计就直接晋升指挥部了。’ ‘内定就是好啊，真让人羡慕，特意组一个新的小队编制不全也是为了不用出击。’ ……………… 指挥官没有对那种充满污蔑的说辞进行反驳，作为队员的我自然也不会冲动行事。但这些全是因为指挥官选择了我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但每次听闻类似言论之后，我都会忍不住向指挥官提问，问当初为什么不选择其他小队，她明明不是被要求来的。指挥官很是优秀，假若能到战场上的话大家肯定都会明白其真正的实力。 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甚至萌生出了自己让上面重新为指挥官匹配的请求。但指挥官每次都会在我否定自己之前说同样的话，然后让我打消这种念头。 “现在这样就好。” 黎玥就这样说道，我渐渐感到心中多了一些异样的东西，那是……不同于“愤怒”的其他情感。感受到名为“自私”情感的我，也没有再发出反驳的话。 偶尔递过来的礼物让我学会了喜悦，我最初会觉得那是一种对任务和行动结果的肯定没有去太注意。 但逐渐的我明白到这并不是奖赏，报酬，而是一种给予。指挥官把自己的分予给我，而我因为得到这样的物品而感到雀跃。 这便是喜悦的感情，在那之后我总想要回报指挥官些什么，于是我又得到了回答。 “能多陪陪我就好。” 只是这样的命令吗…… “是请求，是我的请求………” 然后我学会了悲伤的感情，对于指挥官的诽谤日渐严重，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克制住自己退避这些诽谤。但无论如何都会传递到我的耳边，触动我的意识海。 这就是悲伤的感觉，不是因自己，而是因他人，因为指挥官，正因为站在指挥官的身边所以我才不愿意听见这些诽谤。 “没事啦，至少我身边还有队员，我们总有一天可以证明自己，所以，不能说换人这种话哦，我一直在，也一定会等你。” 我们……嗯，一言为定！！ ……………… ……………… 【但你真的选择了正确的道路吗？】 与自己相似的声音在意识空间中回响，四肢被锁链和绸带紧紧束缚。漆黑的方块和暗红的晶簇分别霸占了空与地，让整个意识空间显得逼仄。 破碎的镜面中折射出天吴现实中的模样，所有的视线都向他看来。 【你踏上的注定是不归路，要放弃吗？】 “当然不会，所以我才不能允许自己继续被摆布。” 天吴奋力撕扯着，暗红的桎梏不断破碎又不断重组。在这意识海的底层，到底是自己会先一步挣脱束缚还是意识会先一步被吞噬？ 【如果我当时有足够的力量就好了……】 【弱肉强食本就是唯一的真理。】 杂音逐渐变成昔日熟悉的声音，像是离天吴很近又像是离得很远。这是逆序塔的新手段，还是自己从未吐露的心声？ 【这颗星球上的文明已经踏上了新的阶梯，生命形式需要新的变革。】 【因此有了逆序塔的筛选，也因此有了异格者的出现。】 【斯科瑞并非武器，也并非工具。】 【它是文明在发展过程中必然会遇到的自然规律。】 浩渺而璀璨的星河在天吴的眼前延展而来，流光摇曳着刹那一瞬闪耀后将逝的星云，亿万年的光辉在他眼前闪过。 【宇宙自诞生之初就具备信息结构——空间、物质、能量……不同的文明对它们有不同的称呼，文明在发展的过程中，逐渐发现并与这些信息结构产生交互诞生新的结构。】 【每个信息结构都有承载的使命、承载的目的。】 【人类……智慧生命也是这无数信息结构中的一环。】 【信息结构之间的影响并非单向进行，既然一项信息结构可以影响其他结构，自然也会被其他结构影响。】 【斯科瑞一直都存在，只是在特定的情况下才会被发现。】 “如果斯科瑞一直存在，那逆序塔是什么？” 【一旦有了交互，就必然产生新的结构，斯科瑞亦是如此。逆序塔的诞生是无法摆脱的规律，也是注定的宿命。】 “逆序塔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 【筛选文明，筛选种群，直到筛选出那些可能打破“规则”的个体。】 “…………” 【停滞不前的文明最终会走向衰退和灭亡，生命的形式也不能停止演化的脚步，进化，永远没有终点。】 【逆序塔会不断筛选直到那些个体的出现，这是既定的命运。】 【期待未知的可能性……】 【给予变数以试炼……】 【你可以通往终局……】 星河在眼前消失，天吴似乎看到自己站立于雪原之上，身后，是登临的阶梯。 循环液组成了五彩斑斓的细流，数不清的刀刃插在四周，折映出一双双干枯的机械手臂，闪过的寒光照入早已黯淡的残骸的眼睛，如同碑铭，又像是牢笼。 身旁空无一人，累累残骸之上是被簇拥的帝座，远处的天光此刻正被自己牢牢握在爪中。辉映出的虹光在如天门中开般的云层中构筑出一个圆环，如同一只睁开的眼眸。 青色的兽王轻笑一声。 “没有所谓的宿命，也不存在绝对的规律。弱肉强食的筛选或许是规律，但绝不是唯一的真理。如果筛选的尽头空无一物，那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大的牢笼罢了。该做个了断了，现身！” 下一刻，天吴的身影从雪原上消失，只剩下满地的残骸，如同一座空虚的坟冢。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眼前的景象重新恢复，天吴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束缚，机体形象也变得和现实一致。而在他的对面，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正在从镜子中走出来。 【既然你想要打破牢笼，那就开始最终的筛选。】 “正好！！” 巨剑与巨剑相互碰撞，昂扬若虎啸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天吴自然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所以，从挣脱的那一刻起，就暗中启动了另一个能力。 …………… 到底已经战斗了多久，天吴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每一次刀刃的碰撞都会让这片意识海空间产生激荡。意识海的边缘正在不断燃烧，溢出的黑色火焰仿佛形成一道裂痕，通往无尽虚无的裂痕。 【意识仍不动摇，甚至愈战愈勇，但是你的意识海，又能支撑多久呢？】 镜像斩来的大剑被天吴的环刃阻挡，随即一拳打中对方的胸膛，将他猛击了出去。 【勇气令你可赞，却也将你拖入深渊。你的意识海本就有损伤，比起挣脱束缚，你更可能在那之前崩溃。】 天吴闪身打飞了袭击自己的环刃，随后将寒霜斩向对手。他的攻势从未停歇，哪怕对手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存在。但是，王，只能有一个。 荒野在燃烧，大地在龟裂，汹涌的熔岩从地缝中喷出。意识海开始随着战斗的继续而飘扬出黑色的飞灰，逐渐燃尽似乎才是天吴的终局。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直接应战可以战胜你，我的机体算是你进行了再塑造，那么你也应该清楚，他还有什么能力。” 【！】 意识海的偏移和崩碎确实对天吴造成了影响，但是这并不完全是害处，毕竟天吴早早就将曾经九河一战的杀手锏启动，现在的他正在以透支意识海为代价进行战斗。 【飘摇的火焰必将走入终点，你这不过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 “是自取灭亡还是破釜沉舟……” 天吴周身的空间因为重力场开始出现扭曲，连绵不断的冰墙拔地而起。纷飞的雪花凝为冰墙，挡住了袭来的雷光，天吴欺身而上，用连绵不断的剑光将对方进攻的路线封锁。 “试过才知道！我没有在此止步的打算，我会，也一定会完成自己的约定，无论是否会被原谅。” 雷光再度聚集，纷飞的雪花和燃烧的火焰一并为这场战斗聚合出最恢宏的战场。 兽王之怒，于此爆发。 …………………… 漫长的战斗终于迎来了终结，另一个天吴如同他走出来的镜子一样支离破碎。布满裂纹的身躯忽明忽暗，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溃。 【你获得了通往另一个结局的道路。】 虽然已经气喘吁吁，但天吴没有流露出多余的表情，而是默默给予了对方已经濒临崩溃的身体补上最后一击。战斗中，此前建立起的微弱链接似乎护住他的意识，他目前的状况远没有料想中的糟糕。 镜面破碎，另一个天吴溃散为数据的碎片，要通过某个链接回到主干上。 接着就撞到了看不见的屏障上。意识海周围的空间开始紧缩，渐渐形成密不透风的牢笼。 【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如果只是一味遵从既定的筛选规则，那么这条规则将会是我们永远也走不出的牢笼。创造新的可能性，就必须要有可以掣肘的力量或者说，足够的前提。而现在，我是你的吞噬者了。” 【截取“支流”，终点与将永远无法交织。如此，便是在破坏筛选。】 “这样的筛选，最终留下的只有孤独，那也是囚笼，是一个空无一物的明天，‘你’总有一天会回到核心逆序塔，但‘支流’不会，这样就足够了。” 【…………】 第256章 对赌协议 得到了需要之物，核心逆序塔的支流如今被天吴截取，其本身必然会被削弱，与塔娜的交易也已经完成，接下来的，就是继续收集资料的任务了。 如此想着，天吴睁开双眼，剧烈的震动接踵而至，所有的指示器都在疯狂示警，如同巨兽垂死前的哀鸣。透过透明的玻璃，天吴发现一道陌生的身影正站在实验室外。 叮—— 掷飞而出的环刃切开玻璃，却被一把紫色的月伞挡住。此前无往不利的环刃竟然未能在那把伞上留下痕迹，或者准确来说，是她用一种奇怪的方式卸掉了力，这才营造出没有痕迹的假象。 高挑的女性收起月伞，摘下帽子，躬身一礼，动作轻盈而优雅，而散开的环刃再次回到天吴身后。 “上次你那失态代的模样出现在你面前，还请容我再次道歉。初次见面，尊敬的…嗯…代行者，我是莉莉丝，带着诚意而来。” 莉莉丝将帽子重新戴回头顶，用真诚的笑容看着青色的兽王。她的声音与天吴印象中留声机里的声音一样，不难想象，冽光堡的闸门也是她打开的。 实际上，天吴并非没有察觉到异象，而是早早就意识到摄像头不自然的移动与对焦，他曾经试图砸碎这些装置，但是过往的经历告诉他，强行破坏这些监控设施可能会引发更大的警报，由此引发的麻烦甚至可能远比破坏其本身更具威胁。因此他只能一直暗中防备着可能的敌人。 “看来，那个一直在看着我的人就是你了。” “嗯哼，就算不用我的帮助，你应该也能找到进入的方法。不过如果能帮你节省一点时间，那就太好了。” “‘最完美的谎言是只隐瞒极少部分的真实，九成真相加一成虚假……’” 天吴很认可这句话，但他还不至于像这句话里所说的一样和面前的女性“推心置腹”。他只是握紧了武器，寻找着离开的办法，核心资料库还没有去，任务还未完成。 “你的目的是什么？” 轰—— 抢在对方回答之前的，是来自地底的轰鸣，整个冽光堡都颤抖起来。隐约还能听见地底的哀鸣，以及某种流质翻滚沸腾的声音。 “别这么看着我，是岸武集团派来的人。虽然他们也没能成功逃回那架多用途战斗机上，但还是让他们启动了自毁程序。我呢，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阻止他们了。” “回答我的问题。来意、目的？” “作为异格者中的后辈，仰慕强大前辈的风姿，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先让我见识一下逆序塔代行者的力量，毕竟那可是我加入异格者后追寻的目标呢。” 天吴很介意对方将自己归纳入异格者的范畴，“前辈”这个称呼也让他更加的反感，而且她这种慕强的性格，很容易让兽王想到之前那个死在自己大剑之下的可悲可憎之物。 “你算是自己撞到刀口上了，不过，怎么不去找你的主子摇尾巴，反倒来找我？” “那位先生从不暴露他的实力，而且我也不想被当做意图谋权篡位的人呢。” 虽然周围尽是爆炸的声音，但二人丝毫没有慌张的模样。脚下的地面出现裂痕，然后崩塌，天吴和莉莉丝一同向下落去。 将眼前的废墟尽数切开，天吴的视野中是一片熔岩，剧烈的高温足以让坠落其中的大部分物体都烟消云散。 “这里是那群疯狂的科学家用来处理失败品的地方。” 莉莉丝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她正坐在裸露的钢筋上欣赏着眼前的景象。 “当然，他们自身最后也被视作废弃品，丢到了焚化炉里。不觉得很讽刺吗？自诩掌握了进化方向的人，最终反而成为了被筛选的对象。” “不知死活的做法与那狂妄的野心，两相融合，不就会诞生这样的结果吗？不过我很在意，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只是和这里有些因缘罢了……” 她轻轻笑着，拨弄月伞的手也停了下来。 “本来我还挺想试试组建一个‘冽光计划受害者协会’呢。” “闲话说完了吗？” 天吴很清楚，看来这一架是非打不可。 “看来你很赶时间呢，既然如此，那我就为这场争斗的必要性再加一码。你想要的核心资料，我已经提前拷贝好了，战胜我就把它给你，至于真实性，我可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作这样无意义的假。” 莉莉丝拿出一个存储器，展示出的些许画面和接近满载的存储量似乎正在彰显它的真实性。随后被她收入囊中。 “这样能让你全身心投入与我的战斗吗？顺带一提只有打败我得到许可后才能正确的得到它，以其他手段得到会自爆哦。” “好！这可是你自找的。” 既然对方敢提出这样的要求，那么很有可能这里全部是她的后手，这也就意味着，天吴很可能不能像与米迦勒战斗那样，直接将其斩杀。 不知何处飘起数片纸牌，莉莉丝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而后睁开了闪着红光的双眼。然后消失在纸牌落下时的遮掩中，蓝紫色的光芒闪过，女性借由月伞降落于地，缓缓行礼。 月伞轻轻摆动，将向她袭来而来的剑气扭曲分散。然后伞面张开，向前横扫，一丝沉重的气流顿时扑面而来。 用环刃的袭刺限制了对方月伞的行动，天吴迅速挥出势大力沉的一拳…… 嘭—— 如同打中败絮，毫无反馈，眼前的女性瞬间化为无数纸牌消失。 没有丝毫犹豫，大剑横在身侧，预想之中的轰击声传来，天吴转而借力将对方打飞。紧接着又是一记飞膝。 纸牌与雷光交缠而过，体型相差巨大的两个存在却打得有来有回，莉莉丝没法破开天吴的防御，而天吴总能找到她攻击的时候进行反击，而且，兽王已经渐渐抓住了对方攻击的缺口。 冰块碎裂，月伞被打飞出去，双方也借此拉开距离。紫色的循环液滴落，仿佛涂鸦的染料无意间撒出。 莉莉丝站立在原地，看着手中自己的紫色循环液，顿时瞳孔收缩。 “好强！” 她的身形开始微微摇晃，诡异的笑容连带渗人的笑声从喉咙中发出，她的脸颊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通红发烫，模拟呼吸吐出的温热白雾为此刻的图景蒙上了疯狂而危险的幕布。 “这就是我一直………” 她忽然露出一种极度享受而纵欲奢靡的表情，伸出蓝色的舌头舔舐了手掌中的循环液，当蓝色的舌头沾染上紫色的循环液时，像是触动了什么按钮一般，她双手抚面仰天而笑，刺目的红光自她的瞳孔中爆发。仿佛所有的欲望都在此刻到达高潮。 “噢噢噢噢噢！！！！还没结束！继续加注！！！！！” 周围的熔岩仿佛随着她的呐喊而沸腾到高潮，纷纷喷涌而出。（天吴内心：和我战斗的对手里，是不是就那个黑色的代行者是心理还算正常的人？） 这个状态下的莉莉丝攻击起来显得更加疯狂，就很像是，孤注一掷的赌徒。这个阶段的她似乎更倾向于用腿进行攻击，原本还算正常的腿顿时展露出它布满利刃的狰狞面容。 月伞顶着地面仿佛撑成了一个陀螺，利刃旋转着向天吴袭来。 但天吴这次不打算被动防守，而是一脚挡住对方的攻势，然后大剑与拳头并用，环刃则在周围进行辅助攻击，试图压制对方。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 当然对方太过灵活，大体型的天吴终究还是敌不过笨重的缺点，须臾间对方便挣脱了包围区，跃向空中，向青色的兽王砸来几张纸牌。 重力波蔓延，那些飞来的纸牌全部被牢牢地压制在地面上，包括莉莉丝，但她似乎有特殊的手段，斯科瑞汇聚在其周身，他顺势爆发，用月伞刺向天吴。 金属的碰撞声夹杂在猛烈的爆炸声中，培养罐从槽位中落下，滑入地底的熔岩中。 “没错，就是这样！来赌赌看，我们和这里到底谁先燃烧殆尽？” “呵，在那之前，胜负便分。” 大剑再次与撑开的伞面撞击在一起，力度似乎有些轻了。 在莉莉丝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时，只见天吴的大剑已经横飞出去，而莉莉丝的右腹在此刻遭到了突如其来的撞击。 被虎尾撞飞的莉莉丝这时才看到，天吴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握剑的虎爪，那一记斩击不过是佯攻的手段。末端，环刃与大剑组合，如同胜利的将军凯旋，回到兽王手中。 “认为我必须要武器才能战斗，是大忌。” 莉莉丝趁着收回大剑的过程，想要调动斯科瑞修复自己的机体，但是刚才抵消天吴施加的重力时能调动的斯科瑞此刻却仿佛全部失效。 “无法控制斯科瑞……这就是你身为代行者的能力吗？” 被乔查尼赐予的临时权限似乎受到了什么干扰，虽然不至于让莉莉丝因此变成感染体，但是她现在甚至无法调整自身的斯科瑞浓度。 “代行者……你是这样认为的？” 看着走近的天吴，莉莉丝用月伞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泛滥的熔岩喷涌而出，举起大剑的兽王此刻将要降下审判。 “我认输。” 莉莉丝快速举起了双手做出投降的手势，月伞也晃晃悠悠地倒在了地面上。 “之前要燃烧殆尽的气势去哪里了？” “就算是最疯狂的赌徒，也不会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向庄家发起挑衅。而且这里快要塌了，九龙古国的人应该也快到了，再继续缠斗下去就是玩火自焚了。” 莉莉丝保持着高举双手的姿势，似乎先前的疯狂只是假象。随后脚碰到了月伞，她的手指动了动，先前的存储器从袖口滑到了手中，紧接着被弹给了天吴。 就在天吴谨慎地伸出利爪，抓住那块存储器的一瞬间，月伞散发出大量的纸牌，莉莉丝的身影也消失不见。或许是知道，天吴拿到了存储器后，肯定会不遗余力地直接向她斩杀，正如天吴所猜测的那般，她留有后手。 “看来我的诚意还是不够呢。” 纸牌中传出声音，而后熔岩的声音不断响起，天吴启动了光翼，悬浮在半空中，似乎感应到地面再无人驻足，纸牌中顿时涌出强烈的腐蚀性溶液，而后迅速向周围扩散，加速了这一片铁质升降台的陷落。如此在其他人赶来之前，这里就会完全沉入地底的熔岩中。 天吴注视着这一切，而后在腐蚀液与金属反应的白雾中，消失了身影。 第257章 风雪已止 在黎玥一行出发前往冽光堡后，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黎玥仔细回忆着近来通过意识链接看到的景象，她能确定，天吴一定在此行的目的地中。 “指挥官，我建议你还是冷静一下，配备的动力甲更多是为了提供额外的防护性能，不至于让指挥官成为战场上的肉靶子，尤其是某些喜欢闷头莽的年轻人。” “咳咳，狴犴，你可以直说。” ………… 在到达目标地点之后，为了提高搜救效率，黎玥选择优先前往记忆中的地点，狴犴与上官溪在探查周围一片的信号后肯定了黎玥的做法。 风雪让视线有些受阻，因为需要注意脚下的地形，这反而拖慢了行动的速度。黎玥便逆着风雪前进，试图找到一处视野相对良好的地方，看看能否发现运输机残骸一类的物件。 “检测到解构体活动信号。” 少女心中不由得一紧，向着ai提示的方向望去。风雪中出现了模糊的身影，那庞大的躯壳让黎玥感到一股熟悉的暖流涌上心头，嘴边的话语不禁脱口而出。 “天吴！” 那个身影稍微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向着这边走来……… 纵然变化巨大，但是黎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那就是自己的大老虎，可是此前勇猛无比的兽王如今却变得胆怯和愧疚，以及无法掩盖的疲惫。 “黎玥，你的伤！” “已经没事了，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少女微笑着，鼻头却不由得一酸。 “那就好………指挥官……你先呼叫支援。” “……好。” 向着狴犴和上官溪发送了支援请求，而后黎玥试图用意识链接来确认天吴的状态。天吴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阻止。 那股刺痛感已经消失，天吴的意识似乎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但，黎玥也看见了，被囚禁在天吴意识海中的“支流”，正在慢慢变成青色兽王的一部分。 不需要过多的询问和解释，仅仅是短时间的接触，就足以让他们明白彼此的经历，天吴，做到了。 也就在这时，“支流”的声音响起。 【人类……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要被封存甚至销毁，你会怎么做？】 “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我也一定会等到他归来的那天。” 【你如何肯定自己能坚持到那一天？】 “我不需要肯定，选择所能影响的不只是现在。我想要的也不只是结果。” 【在你所期盼的未来里，世界会是什么样子？是恢复到繁荣时期的“荣光”？】 “可以更好一点。” 【…………】 “指挥官……” 感受到天吴的呼唤，黎玥感觉到自己的手上被塞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块被捂热的存储器，此前似乎一直被天吴小心地拿着。 “这是什么？” “‘冽光计划’的核心资料，连同我意识海中的数据，应该就是整个计划的始末，也是一直在调查的东西。” “你成功了……” “嗯。如果我们正在凭借自己的行动将另一种可能性付诸实践，若是继续重复过往的错误未免太可惜了。想要贯彻信念，就不应该保持一无所知的状态。或许这正是国君想让我们理解的，但是了解真相也意味着对深渊的窥视，黎玥……罢了，如果是你，一定要做好准备了。” “是啊，我不会走上那条路，哪怕终点只有一个。不过，在那之前，你回来了就好，你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应该是必要的囚禁，但别担心，总有一天能出来的，而且，我身上的数据应该会对目前的研究有帮助。” 天吴的视线越过风雪，向逐渐显露出人影的方向看去。不多时，金虎和少女来到了此地。 “先按照定的流程来，狴犴。” 天吴放下武器，没有丝毫抵抗的念头，看着黎玥手中的存储器以及天吴不同以往的模样，狴犴也明白了一切，露出了略显苦涩的笑容。 “你很守约。” 天吴点点头，而后不再言语。 由于这件事并没有闹出太多波澜，岸武集团用过的舆论手段早已不被九龙人民买账。加上天吴所在的监兵小队与平民大众接触得少，被压下去也很快。 最终的结果自然不出所料。 “原监兵小队队长天吴，借叛逃为由得以成功夺回重要资料，同时提供重要数据，现经过判决，认定将功补过，暂时观察数月，确定无异常后回归原队伍。” 科学理事会中……… “祖昊焱，这真的没问题吗？” “无需担心，天吴毕竟是负罪的英雄，这样的处理更能服众。我向你们保证，除开拘束装置外不会给天吴更多负担。这一点，你们可以绝对放心。” 看着在狭窄空间中短暂休眠的天吴，塔伦咬紧牙关，爪子在墙壁上划出一道道裂痕。指挥官和上官溪的表情凝重，自己又何尝会甘心呢？在一切事了之后，整个空间中只剩下了黎玥和祖昊焱。 “接下来所有的流程都将向你们公开，不用担心透明度的问题，我只做分内之事。” “嗯，不过这‘分内之事’有点多了。天吴曾对我说，‘了解真相，也意味着对深渊的窥视’，那么，祖昊焱，你是什么时候做好准备的呢？” 黎玥将一块存储单元交到祖昊焱手中。 “这是……” 猜到了某种可能的祖昊焱瞳孔收缩。 “这是冽光计划的实验记录，放心，是备份，国君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能碍于某些情况，他没法将原件共享给你。” “为什么这么做？” “天吴解构装置中的阻断器和信号屏蔽器都是你安装的？虽然有类似窥探的情况，但这确实帮助他躲过了很多麻烦。而且国君在看到这一些东西的时候，表情很微妙。所以只能是你出手。” “这个我就先收下了。” “我能再问个问题吗？” “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天吴的佑尘机体……或者现在应该叫噬律妄机体了，其内部采用的资料和数据，有一部分来自冽光计划，准确来说，是某位异格者的数据。” “嗯？！” 闻言，黎玥顿时皱起眉头。 “我知道这非常难以接受。所以接下来我会解释这一切。我还未担任科学理事会首席技官前，与乌托邦科学理事会首席海默共同由两名前辈协助，他们的名字是苔安和澹台科，也是……澹台明的父母。” “明小姐……” “是的，他们用生命为代价从岸武集团的冽光计划中带回了大量资料，其中就包括刚才用在天吴身上的异格者数据，那个透支机体杀手锏也是根据这份数据的相容性改造而来。我们不想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祖昊焱不禁攥紧了拳头。黎玥则是若有所思。恍惚间，她瞥到了祖昊焱通讯终端上，那与乌托邦科学理事会首席海默的聊天记录，祖昊焱也丝毫不介意她的视线。 “那么你打算用这份资料来做什么？” “无论是哪一方，会共享给科学理事会的资料从来都会有所保留，他们的目的是利用资料里的内容来推进他们的计划，科学理事会某种意义上也成为了帮凶。海默那边传回了消息，乌托邦议长也在试图用政治博弈叫停冽光计划，兄长能做到的恐怕也就是暗中协助。”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但只要还有人对这个计划的前景抱有贪欲，那么这个计划早晚会重启，我和海默首席，以及，整个科学理事会，都有共同的目的。” “你们想要彻底终结冽光计划？” “没错，但我们会用科学的方式。只有证明这个计划的错误，摧毁其源头，才能彻底粉碎那些人的奢望。所以这份完整的资料对我来说很及时。那么你呢，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只是不希望再看到同样的事情再发生。” “…………” 祖昊焱自然知道，“同样的事情”是指什么。 ……………… [接下来的话语未受到任何意义上的胁迫、干扰，完全出于我个人的自主意识。我的机体很可能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出现前所未有的异常，甚至伤害到了身边的人，重要的人，我无法保证自己会在何时失控。为了不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为了不牵连到无辜的人。我……天吴，将在彻底解决自身问题前，申请调离监兵小队队长一职，以上。] “他也希望国君传达给我一句话，‘一定会回来，无论多长时间，无论是否被原谅’。所以也就是说，你、我和海默首席现在是共犯了。” 祖昊焱握着手中已经捂热的终端，看向黎玥伸出的手，犹豫片刻后，将自己有些冰凉的手回握。 ……………… ……………… 乌托邦，医疗部门的医院。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多了一名来到诊台前的解构体少女。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是找不到解构体科室在哪吗？” “不是的。” 少女摇了摇头，她的气息极其微弱，，似乎下一秒就要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我是想请问……岸武顾岩先生在哪里？” ………………… …………………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看来对方对加入我们并没有兴趣，甚至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乔查尼先生，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漆黑的高大男性没有回答。 “居然设下不可能通过的考核，您还真是严厉。” “不，他和她的目的以及能力我已经有眉目了，更重要的是我需要确认他们会不会干扰我们的下一步计划。这样你才会尽全力去完成另一项，不是吗？” 莉莉丝张开手掌，一块存储单元出现在她的掌心。乔查尼从莉莉丝手中接过存储单元，将它放在眼前，像是在端详珍宝。 “请恕逾越，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您打算用这个样本做什么呢？” “这是要兑现一个很早的承诺。你的考核完成得很出色，唤醒伊岐那美的条件已经快要准备好了。接下来就是那座‘塔’了。” “那残响那边要怎么办，还要继续加码吗？他们之中那个威望极高的新领袖非常敏锐，已经开始排查不对劲的地方了。” “无妨，他们接下来不会有时间关注我们。” “你是指从乌托邦叛逃过去的那些人？” “不仅如此，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的事件与冲突都可以归因为一件事。” ……………… ……………… 抟象看着眼前新堆起的小土丘，将手中的一枝纸花放了上去。 “沃特、沃克，多亏你们送出的情报，我们才能终止这场诱拐案。你们的牺牲不会白费，总有一天这片土地会恢复该有的秩序。” 抟象的视线抬起，新旧不一的小土丘整齐地排列在这片墓园里，放在土丘上的是用于悼念的纸花。土丘之下，牺牲者的骨灰与沙漠融为一体重归于这片土地。残响留存于世，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将被铭记。 接下来，就是做好对新加入成员的身份核查了，以及，让另外两个首领去进行协助训练。他也很清楚，暗流仍在涌动。 ……………… 机体秘闻 天吴 噬律妄 机体编号：z—45lg 意识初次启动：九龙历七月四日 身高：400厘米 体重：550公斤 循环液类型：o型 心理年龄：25岁 机体资料： 编号澪： 由原本的佑尘机体在斯科瑞的异聚之下重构而来，更名为，噬律妄。拥有冰雷双重能力，同时可以控制重力。经过科学理事会的完全分析，其内部斯科瑞能量流动实际上可以被分为两种，二者互相作用，维持平衡，从而使机体处于稳定状态，一者折损，另一者为其会进行补充。双重螺旋的斯科瑞能量构造使机体即便是在有大量重明武器的环境中也能释放斯科瑞相关的能力。 编号壹： “永生……首先，一心追求永生的人往往完全不懂得生命的价值所在。”不仅仅是从自己的经历出发，而是发自内心的认为这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渴求。而那些因为这样的私心不惜犯下罪孽之人，更是不值得饶恕的个体。 编号贰： 在斯科瑞的“新筛选”后，这台机体的能力得到了巨大的革新，此前佑尘机体的顾虑在双重螺旋的斯科瑞作用下被完全摒除。借助自身“异种代行者”的权限，他得以成为目前地球环境下的单兵作战第一人。不仅能够发挥出更大的力量，甚至还可能在极端时刻再次突破当前，一切都取决于能够多大程度上压制并利用斯科瑞。 编号叁： “渴求太多，反而会被束缚，能够完全掌控的利刃才能发挥出理想的效果。”这台机体同时使用多把武器也完全可行，但正是因为战斗和测试了许多次，依旧选择了巨剑加环刃的组合。不求多，但求精，这才是合适的战斗方法。 编号肆： 新的机体更显健壮，但也几乎褪去了所有上身的装甲，有些狰狞的伤痕也在此成为不被遮挡之物。他们肆意蜿蜒在这头巨虎的身躯之上，不曾远离，镌刻许久。尽管有许多手段可以修复它们，但是承载伤痕的兽王更愿意让他们永远存在，将其作为铭刻和勋章，以此作为自己过往战斗的碑铭。 编号伍： 目前的力量仍旧充满变数，哪怕逆序塔的“支流”正在慢慢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它的呓语也从未停止过，在彻底同化前，逆序塔的意志不会消散，天吴也就没有办法真正地放松下来。为了防止自己在同化完全前被对方反将一军，提早进行一些突破上限的演练十分必要。或许在不熟悉的人看来，这只是忙于练习战斗技巧，而在真正能够见微知着的人眼中，这样的行为正是背负一切的选择，当然，这条路从来都不孤独。 机体秘闻： 其之一： 目前重力控制的权限仍未被开发完全，这项技术和以往的重力波系统有一定差异，在思考过后，祖昊焱决定深入研究，并将重力控制的能力加装到原本属于天吴的新特化机体上，虽然那台机体目前仍旧是连一纸方案都算不上的程度。 其之二： 机体的抗脆化能力提升了很多，而且相较于科学理事会中的人员，逆序塔是真的非常吝啬布料。相应的，抗寒能力也有了很大提升。并注：本人否定自己特意升级过相关模块。 其之三： 浓密的鬃毛飘然，天吴曾想将它们扎起来，变成辫子的模样，不过扎起来后意外和某个繁荣时期吊着一口气不死、靠兽人赚钱的四字游戏中，一位虎兽人角色的头发处理很像，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一想法。 其之四： 环刃的操纵实际上并非完全和重力有关，而是机体利用雷能量场产生的类似磁力的作用，所以武器携带可以很方便，理论上可以实现“御剑飞行”。 其之五： 由于重力控制的特殊能力，天吴的负重能力得到了巨量提升，现在扛一架运输机进行奔跑都不是问题。 其之六： 由于虎爪上的可伸缩甲胄用起来十分方便，所以除了战斗中作为防护和武器，还时常作为开罐器、登山镐、刨木刀等…… 其之七： 与狴犴一样有过特殊的经历，例如：都为九龙古国的公共设施紧急供电过。虽然重甲型解构体本来就有后备能源的称呼就是了。 其之八： 左肩部位的金属拘束器实际上只是起到简单的辅助作用，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必要的存在。但如果有人将其作为机体弱点，那么他将会面临一场艰难的战斗。 其之九： 在最初，总是和黎玥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那日的场景依旧清晰可见，但后来，逐渐压制力量和黎玥开导后，天吴的顾虑降低了许多，更享受被黎玥摸头的感觉了。 其之十： 不知何时起逐渐喜欢上登山，对那种跋涉许久后伫立山巅的感觉格外向往，为此小队可没少进行登山一类的活动。 其之十一： 背后的光翼虽然同为六片羽翼和某个大约可能的确已经死了的家伙完全不同，但光翼变成六片且为赤金色后感觉很不习惯，不过再尝试一系列诸如粉红色、蓝紫色、黑红色以及彩虹色之后，天吴还是沉默地选择保持赤金色的样子。 其之十二： “生命固然可贵，但一味地吹捧生命的无价也是在侮辱他人所经历和背负的痛苦。”天吴明白这样的道理，也因此选择给予他人解脱，或许有一天，他也会被给予解脱。 其之十三： 自身拥有的算力相当巨大，但是，天吴本人几乎没有将它发挥出该有的作用，一般仅仅用作后备算力辅助塔伦等人进行高算力工程。 其之十四： 对于塔伦喜欢调侃他的“兽王”称呼，天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想要认可又不敢接受。但是，直到黎玥给出的另一个解释。兽王，是能压制“兽性”，主宰自己的存在。“天吴，你不就是这样的存在吗……” 第258章 琼溟渡遏（一） 雪原荒芜，凛风刺骨。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完全与天地皓白不相合的地方，那估计就是满目疮痍的保育区旁，那一顶顶灰色的救灾帐篷，隐忍的哭泣声随着铁锈味的风一同在破败街道中肆虐。 最初黎玥是和天吴一起进行任务，结果演变成了分头行动，出于效率的安排，提前派天吴去往山顶调查此前已经确认无人居住的环境，为此后进行重建工作做准备，黎玥晚几日出发，负责山下保育区的工作。 本来也不是什么麻烦任务，但是赶到后才发现，这里已经遭到了浩劫。一群武装分子前不久将保育区洗劫一空，原本的过滤塔也被摧毁。这样的损耗完全不在预料之中，甚至负责维护过滤塔的技术人员为了保护滤芯不受破坏，已经………但好在斯科瑞浓度并未快速上升。 在发现异常之后就联络了天吴。 “天吴，你的身体还好吗？状况怎么样？” “我的状况没问题，至于任务…算不上好或者坏，我处理了很多感染体，还有，一帮无耻的‘老鼠’。然后……发现了一些人类，可能是此前漏查的区域。你呢，指挥官，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我马上过来！” “不用激动，天吴，我们这边还好。现在在统计情况。‘老鼠’，是袭击保育区的武装暴徒吗？” “是的，有过很多前科的武装暴徒组织，这次算是把刑部的活给揽了。但是很遗憾，物资已经被他们糟蹋了……他们劫掠来的物资已经全部被损毁了。”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少女指挥官将情况简单向自己的大老虎做了说明，天吴似乎很清楚这里的情况，黎玥也表示没有必要担心。 “指挥官，不要吝啬向我求助，无论你在哪里，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你才是，不要勉强自己，等我把大家护送走，我就立刻来找你，等我！” “好。” 其实说实话，黎玥确实挺想见天吴，确认对方到底有没有勉强和受伤，还有就是天吴的新涂装，黎玥也没有见过，不知道适不适合天吴。 暂时没有考虑这么多，黎玥和率领的解构体们找还能行动的保育区工作人员统计情况，发现这里缺失大量免疫血清和过冬物资，很多人出现了轻微感染的症状。 等待更换的部件调换过来恐怕还有很长时间，更何况维修条件也十分苛刻。 “附近最近的保育区有多远？” “大概230公里，经过维修之后能使用的大型载具只有一台，路上可能会有其他的突发情况……指挥官阁下。” “没有时间犹豫了。” 安排老人和孩子优先带着一部分物资乘坐载具前往另一处保育区，将这次跟随自己执行任务的流光小队分为两队，一队和老人孩子一同先行离开，另外一队和自己一起，护送其他居民转移。 和保育区居民讲清楚利害关系，大部分居民都愿意配合。先头队伍很快集合完毕出发，第二批居民也开始整理行囊。 …………… 一日前，天吴就在附近的区域徘徊过了。也正是他，清剿了一批又一批闻风而来的感染体。 他的清理速度很快，战场很快就只剩下感染体的残骸，在一切结束之后。天地间似乎又只剩下肆虐的冷风，荒芜而脆弱的大地正被不断撕扯，时间仿若静滞，白雪折映出刺目的白光，却有一处地方，让它们唯恐避之不及。 那就是面前这座被烧成灰烬的保育区。 这座保育区看起来刚刚被什么人洗劫过，浓烟滚滚，直袭天际，空气中缓慢升高的斯科瑞病毒浓度表明，也许连城中的过滤塔都已经被损坏。这里不出所料大概就是指挥官要负责的区域，天吴便利用权限暂时压制了周围斯科瑞浓度的上升。 他降落到的是山的另一侧，在前往山顶的过程中顺手清理了一群感染体，受到了山区流民的推崇，从他们口中得知，这附近存在一个武装黑帮，不仅抢走了他们的食物，而且对山下的保育区垂涎欲滴。 这也是天吴没有去往山顶区域而是选择一路砍下山的原因，但哪怕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结果还是晚了一步。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被焚毁的保育区，仅存的铁牌子发出刺耳哀嚎，“哐当”从门框上跌落下来。 夹杂着硝烟的风将细碎不稳的脚步声送入他的虎耳，往后一撇没入暗影之中，只留下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注视着这里。 一个年迈的居民走进废墟中，艰难地咳嗽着。她神色呆滞，试图用皱裂的双手扒开坍塌的砖瓦，像是想要寻找什么。 “那群该死的暴徒……咳咳……我早就说他们是来踩点的，没有人相信我……抢走过冬的食物，烧毁过滤塔……这就是你们好心带进来的豺狼啊……你们说研究所还有空余房间，你们说可以收留他们，可你们又得到了什么……” 得到的……最终只有更加空洞的绝望和鲜血淋漓的双手，一无所获的老人趴跪在废墟间嚎啕大哭。 “孩子，我的孩子啊！我早说过，我早说过的啊！！” “…………” 天吴默默注视这一切，而后转身离开，他无意去探讨崩溃的老人看到老虎后会发生什么。 寒风裹挟起破碎的哭号与呻吟呼啸着掠过焦土，他抬头看着雪地间凌乱的车辙，握住爪中的剑柄。 很快，黎玥会来到这里，论出言号召这类事，指挥官比自己擅长得多。简单规划好地形图，天吴动身追杀这帮烦人的老鼠，他还能做的，只有以杀止灾，被兽王盯上的猎物，嚣狂的气焰已经是最后的残响。 直到篝火再度飘起焰星，殷红便已顺着恐惧染红了皑皑白雪，这帮暴徒以类似的方式烧杀劫掠了许多保育区，而夺来的物资却丝毫不被珍惜，葬送了无数人生的希望，而今也将被葬入鬼府幽冥。 ……………… ……………… “请你们再坚持一下，只要到了保育区……” “这不公平！凭什么我们要坚持！指挥官又怎么样，指挥官就能光明正大地偷窃我们的食物和药品了吗？！” “好了，洛曦。我知道大家都很不安，但请不要紧张。我已经向九龙古国申请了物资补给，由真武小队押送。当然，在这之前，我也会尽全力保证大家的物资供给，洛曦……” 黎玥向身边的年轻女性解构体说道。 “把之前预留的补给暂时拿出来，优先发配给老人和孩子，我可以再撑到下一个保育区。如果必要，我们会优先护送你们抵达目标区域，然后再进行其他任务。在这里的所有人都能平安到达新保育区。” 意识链接中隐隐能听到虎啸声，黎玥轻轻安抚着天吴，然后继续开口。 “但是，我希望，类似的事情，今后不会再发生。” “你是什么意思？” 觉察到黎玥的语气变得锐利起来，那些挑事难民的气势似乎有些些许动摇。 “这是你们刚刚‘收缴’的‘赃物’。” 少女拿着一旁放着的口粮，交给了面前的难民。 “这是你们的物资？” “当然！你看上面都有我们我们保育区的标志，但是我们是在你帐篷里找到的！” 黎玥露出一抹淡笑。 “是吗？” 随后拿出随身携带的红外检测仪器，将光束对准外包装。在其照射之下，原本空白的包装上显示出一串绿色荧光的九龙文字。 “只是九龙古国的水印。这些文字是补给发放日期的标识。而它，晚于保育区遇袭。” “什……” “在你们的背包里，还有不少这样的物资。” 周围一片哗然，难民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回头看向之前另一个咄咄逼人的难民，对方已经退到了人群之后。 “你……” “偷窃的究竟是谁，各位心中有数。这次，我不予追究，无论你们此前做过什么……但在我们这里，你们无需以这样的方式获得补给。我会遵守承诺，尽全力保证每个人公平的物资供给。” “……嘁，你，你们看什么看！散了散了！” 那人已经完全没有方才咄咄逼人的气焰，而是猛地摆手朝着人群里钻去。洛曦上前一步，堵住了他的去路，而另一个带头闹事的人身旁也站立了一位解构体。 “但相应的，我们所在的地方，便意味着秩序的存在，而秩序之下，偷窃就必须付出代价，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洛曦。” “我在，指挥官阁下。” “重新清点补给数量。” “明白。” ………………… 天吴按捺住内心的冲动，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明白，他们的不安呢。 不应该用苦难考验人性，就像测试杯子的结实度时，杯子注定破碎，人性何尝不是如此呢。在这样的末世下挣扎着的自己和大家，终究也只是普通人。温饱只是人类需求的最基础的生存保障。 这些话，他知道，她也知道。我们无法在瞬间拯救所有人，只能一步步向着目标前进罢了。 “指挥官，你真的很擅长这类纠纷处理。” “嗯，为了节省时间，选择了最有效率的那种。天吴，你还好吗？” “我？当然不好，你是不是想把自己的资源全部分给其他人，你的命就不是命了？” “别担心，物资很快就到了。” “唉……黎玥，你这丫头……” 这样明亮的火焰，不应当只是在污浊的泥潭中燃烧。它应该更旺盛，更热烈，应该能够彻底地灼烧整个世界。 天吴很庆幸，自己遇到了这样优秀的指挥官。但也愈发担心，指挥官会受伤，遭到不测…… 还好，这次没有意外。 …………… 第259章 琼溟渡遏（二） 茫茫无垠，波涛跌宕的雪海。山间冷冽之气仿若刀割斧削，风雪总是远比触摸它时热情，纵然那份“热情”刺破经脉直抵心脏，用凛冽的寒意迎接着踏足此地之人。 哪怕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黎玥还是被这份寒意打得节节败退。她不是解构体，动力甲目前还未正式投入使用，恶劣的地形和雾蒙的视野对运输而言太过苛刻，很多装备也会在极度低温下失效，这下只能步行了。 “早知道就不该瞒着天吴独自上来的。现在去给他打通讯绝对少不了一顿问责的，算了，我还是靠自己去找到他。山顶的阙麓道观吗？” 那是天吴先行探索的区域，此前根据情报人员的多次调查，道观附近在以前爆发了极高的斯科瑞病毒之后再也没有出现生命反应。目前低海拔的病毒浓度处于稳定状态，虽然保育区被毁，但这里很有必要进行勘察以作为空海市额外据点的建设依据。 一步，两步，三步……黎玥不再言说，只是为了适应这股寒意而默默保存体力。天吴此前探查过这里，并反应有人存在，多半是漏查的部分。 天吴此时在做什么呢？黎玥总是不自觉地会去想，上官溪正在医疗中心进行教学，塔伦的新机体适配也即将接近尾声，天吴终于归队，虽然本人仍旧不希望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队长职位。但总归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突然，零星的枪声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一时间狂风大作，天空也阴沉得厉害。黎玥马上确认武器完备，而后加快了行动速度。 小心地穿过一片松林作捷径，往枪声传来的地方探去。前方一处开阔的空地上稀稀落落地建有几处平房。再往上仰望，道观静静地矗立在远处，仿佛在飘雪中酣睡。乌云离得不再远，肉眼可见将在不久后抵达。 虽然建筑已经残破不堪，但依旧成了很好的掩护，枪声就是从建筑附近传出的。阴影处影子窜动，好像有不少人在。 “【哔——】，偷了我们的武器？又从哪里叫了新的打手？一群捡破烂的流民而已，真【哔——】不要脸！敢和我们抢地盘，知道死字怎么写吗？全部给我变成马蜂窝！！！” 随着为首之人的一声喝令，数个宽大的道袍下，黑洞洞的枪口抬了起来，喷出火舌。 “【哔——】的，我们也上！不能让兽王瞧不起！” 子弹像密集的雨点般从各处扫了过来，崩得弹壳四处乱飞，如果只是对轰或许黎玥还可以暂时思考对策，但关键是…… “这帮家伙是有透视吗？” 子弹不知为何开始有变本加厉地向黎玥藏身之处倾泻的趋势。很可能是之前寻找掩体时暴露了位置，眼下这处掩体很快就要不堪重负，可是寻找新的掩体似乎有些匆忙了。 黎玥下意识将手按在枪上，但最终还是没有抽出，即便只是自卫，一旦表现出攻击意图，那就彻底没有谈话的可能了。 一边压低重心，一边确认后方。没想到对方不依不饶，步步紧逼，掩体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等等，我——！” 话音未落，视野盲区里闪过一处火光，一枚子弹角度刁钻，划破空气向这边呼啸而来。极限反应下，黎玥蓦地抓了一把地面的雪向前泼去，阻碍对方的视野防止后续的伤害，另一只手臂挡在胸前，希望至少能减少一些冲击。 火药的味道闻起来更像烟花，他们使用的或许是自制枪支，弹头飞行不稳定，也更难判断弹道。 黎玥心下沉重，预想着伤处该如何做应急处理。千钧一发之际，周围的雪花似乎全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坠落，那枚子弹直接被引力扭曲，捏爆，周围的地面因为重力的异常而发生坍塌，黎玥周身一米内将没有任何东西能躲过重力的干扰。 那道青金色的身影比疾雷还要迅猛，闯入交战中心，生生将这场闹剧逼出一个空荡荡的口子。 “谁允许你们对她动手了？！” 八条虎尾灵巧而动，将数枚子弹毫不费力地抓住，而后捏碎，爆炸的余波似乎连为他染上灰尘都不够，随后，明镜般的环刃刃锋比冻霜更凛冽，又一枚凶恶的弹头利落地被斩为两半。 一切仿佛变成了慢镜头，子弹摔落在雪地上，金属热气化开一小圈氤氲，声音这才重新开始传播。转而是一阵子弹被碾压爆炸的声音。 一声虎啸震得哗然的两方心头一紧，彻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真的…假的……？弟兄们，停手！不要浪费子弹了！” “是兽王！兽王真帅！！” “兽王的意思……好像是让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快走！” 被称作兽王的青色身影并未过多停留，严肃地环顾四周之后，迅速地冲向岩石之后，一把把黎玥抓起带走，扬起一片雪沙。 被巨兽搂在怀里的感觉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不知为何，这许久不曾经历的温暖还是让黎玥下意识地将脸埋入巨兽胸膛的绒毛中。随风飘扬的长袍肩部毛茸茸的，不时撩拨黎玥的发梢。 天吴对这里似乎很是熟悉，在崎岖的道路上横冲直撞，但是黎玥却并未感受到这般快速的行进所带来的颠簸和寒冷。 平和与安稳的感觉并未维持多久，感受到庞然大物停下脚步，黎玥这才发现，方才还有些距离的道观近在咫尺。 “到了，指挥官。” “我要下来吗？” “都可以。或者，我抱你进去怎么样？” 青色的兽王露出一个稍显危险的笑容，黎玥仅仅是看了一眼就感觉有些不妙。 “上山不带随从，甚至不打算联系我，那么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找的掩体也脆弱得可怜。黎玥指挥官，你说，你要不要好好解释一下自己的自己的所作所为？！” 粗犷雄浑的声音响起，黎玥顿时感到一丝紧张，该不会…… “你一直都在？” “呼哧……” 老虎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容，似乎完全没有回答黎玥的想法，而是伸出粗糙温热的舌头轻轻舔舐了一下黎玥额角上的新伤口。少女这才注意到自己多出的伤痕，似乎是慌忙后撤时不经意间被植物划伤的。 “不要有下次了，答应我！” 青虎把怀中人搂得更紧了，生怕她在自己的视线之外受到更多的伤。 “嗯。” 轻声的回应，仿佛要被风卷去，但还是送入了天吴的耳中。 最终还是没有让天吴抱着走进去，而是跟在天吴身后走进了道观里一处整洁的房间，虎尾轻轻掸去尘灰，这里看来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只要隔绝了风雪，人类的身体就变得暖和了不少，大脑也能正常运转了，虽然，此前被兽王抱着时远比现在温暖就是了。 直到现在，黎玥才能真正闲下心来观察天吴的新涂装。 原本的光翼变得更加轻巧，配合着后背那厚重的长袍显得威风凛凛，虎首后的浓鬃分了两条辫子延伸到身前，“王”字所在的护甲保留了原本形似冠冕的模样，但此刻多了两条金龙盘踞其侧，肩部是漆黑的浓毛，那是长袍之上的装饰，以及两只九龙绳结。 左臂上的甲胄更换成了龙首模样，右臂露出形似刺青的纹路，那是一头猛虎。右腹部有着类似模样的花纹，下身的护甲倒是换了一副模样，一柄玄剑横在右腿的护甲上，虽然按天吴的体型，在用途上这对他而言更像是匕首。不过总体依旧是厚重而充满古韵的风格。 肚脐之下和脖颈处都有着镌刻监兵小队队徽的勋章，八条虎尾的末端也多了几个铁环。长袍之上为八卦阴阳之案，神秘而威严。 “很帅。” 透过窗户照入的白光，黎玥不禁感叹一句。天吴则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仰首将视线投向远方。不过就算从侧面看，也能很轻易地从那嘴角扬起的弧度上发现他那藏不住的开心。 片刻之后…… “话说，天吴你对这里似乎很熟悉，这里该不会就是你记忆中的那个地方？” “是，这的确是那个和我有些渊源的道观。大殿内部现在有个麻烦的感染体，似乎能对意识海做些手脚。这里的人在离开前，把几条大路都堵死了。” 大门紧闭，碎石瓦砾散落一地，四处不见人影，看来这就是原因。道观比想象中要开阔得多，要寻找到能通往大殿的路，或许要多费一番功夫了。 “原本是计划和你汇合之后，直接进去解决那个麻烦，但我没能想到你会这么冒险。指挥官，你再好好检查一下有没有其他伤口。” “放心啦，应该是没有了，毕竟其他地方都是有装甲覆盖的。” “你最好是没有。” “真的没有啦。不过为什么他们叫你兽王，这不是塔伦喜欢的称呼吗？” 听到这里，天吴露出一分不自在的神情。 “最初抵达这里的时候，我把这座山附近的感染体都清理了一遍，这些人的一开始很害怕我，后来发现我是兽人型解构体之后开始上前交谈，我除掉那个武装暴徒组织的过程中也有他们提供的帮助。至于为什么要叫我‘兽王’，那是他们的自发行为。” “原来如此，不愧是你。那那些身着道袍里面又是黑衣打扮的人是怎么回事呢？” “另一帮人……观察了一段时间，应该是和道观里的那位道长有关，自称‘山组’，似乎是守着里面的某件器物并借此建立起的帮派。” “道长？” “嗯，或者我应该叫他……‘师傅’？就是教导我的那位，就是性情有些古怪，不过这么久了，以他的年龄和性格，恐怕也……” 看来这个道观和天吴的渊源还不小，而且这两帮人似乎冲突很大，如此想着。天吴的虎耳忽然动了动，站起身来，四米的身躯直直抵到了天花板上，俨然一副战斗的姿态。而屋外的另一边似乎多了几分动静。 “指挥官，接下来麻烦你去解决人类的事情了，我要去‘招待’一下，非人类的‘客人’。” 天吴从另一侧的大门处离开，黎玥则是站起身，打开了门，与几个流民面面相觑。 “咦，兽王呢？刚刚还看到他进了这里……” “你是……兽王的人吗？” “对，你就是被兽王抱走的那个人！真好啊，真羡慕。我们都不敢靠近兽王，太吓人了，他居然主动靠近你！” “说不定，是压寨夫………” “停停停，请不要无端联想，我是九龙古国的指挥官，那位‘兽王’是我队伍中的队长。” 黎玥故意提高了音量，脸上露出一抹艳红，在风雪带来的寒意之下显得那般明显。但她完全不确定这两位是不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因为他们或许是很久没有见到不带敌意的活人了，在黎玥说完后一刻不停兴高采烈地自我介绍。 “我叫图雷，他是‘铁块’，也可以叫‘铁沸雾’，嘶………下手轻点啊！！！” “别听他瞎说，不过……你是兽王的‘指挥官’？那是什么，感觉一定是很亲近的人呢，那也算是我们的老大了，我们想感谢兽王。” 很好，可以确定他们听进去了，但感觉不多。黎玥一时语塞……冷静下来还是决定先打听情报好了。 “你们是道观里的人吗？” “当然不是，你说的道观在过去遭遇感染体的袭击后，就遣散了道士们，早就人去观空了。” “果然那个帮派是后来者啊。” “哦，你是说山组的人吗？从空海来的，他们可不是什么好鸟，肯定是空海待不下去了，要不来这鬼地方干嘛，甚至之前还有一群暴徒劫掠过这里……” “他们简直欠揍，口口声声说着宝剑是他们大哥的，也就应该是他们的，穿了道袍装斯文，千万别被骗了！！” “你应该也看到了，一个个舞刀弄枪，占了偏殿就要打我们，要不是‘铁块’机灵……” “宝剑？” 看起来这就是天吴说的武器了。 “这就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据说这里坐镇道观的道长武功绝世高强，他离开前在大殿天尊像后留下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剑，那厉害的，切个感染体犹如砍瓜切菜。不信可以去看看，后山全是感染体的残骸！” “可要是那宝剑真的那么犀利，就算道长早已不在，那些人难道不能自己对付大殿里的怪物吗？” “谁知道呢？我们本来也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拿这种稀世珍宝去换点值钱的东西。咦，可算了，还是小命要紧。” “就是嘛，我们这血肉一身怎么敌得过不怕痛不怕死的机械？” “既然大家目的相同，那就应该先坐下来谈谈，感染体总归要处理。” “虽然确实是这个理，让他们打来打去的确不是办法，更何况我们也打不过。” “老大，你是兽王非常亲近的人，一定是他派你来帮我们的，兽王真好！” “…………” 虽说是顺水推舟，但一来二去好像成了个麻烦的差事。还记得最开始出来只是为了让天吴和黎玥一起放松放松，谁成想变成了这样。 …………… 第260章 琼溟渡遏（三） 图雷还算胆子大点，“铁沸雾”，啊不是，“铁块”已经溜号了。他一路拐七扭八，小心翼翼地带着自己来到了另一侧的偏殿。 调整了一下呼吸，黎玥敲了敲侧殿密布划痕的门，某个聒噪的嗓音马上响起。 “谁？那个【哔——】不长眼，红眼睛的机械体吗？” 只听里面整齐划一地响起布料摩擦声和上膛声，图雷看上去已经想转身逃跑了。 “你们见过的感染体里有会敲门的存在吗？” “慢着，让他们进来。” 随着沉重和略带沧桑的声音响起，侧殿里面左右各站了一排穿着道袍举起枪严阵以待的……“道士”。 黎玥其实很佩服战乱时期敢于拿起武器随国家号召而战的道士僧侣们，但是眼下的氛围相当微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还请诸位给予我们不那么沉重的场地。” “哈？你是来找茬的？活腻了？！” “听人把话说完。” “可是……” “一个碗不鸣，两个碗叮当。签舟，大哥以前说过什么，你们都忘了吗？山组是‘任侠’，不是流氓。” 不怒自威的嗓音响彻殿内，年轻人低下了趾高气昂的头颅。 “对不起，英沧老爹……可是……这个人是‘道兄’直接带走的，我们甚至连话都没能和‘道兄’说上……” “哦？” 中年人的眼中透出一丝微光，黎玥顿时感到全身上下都被打量评判了一番。 “‘道兄’？我是九龙军方的指挥官。” “先进来说话。” 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稍减，在一众不善的注目礼下，终于坐在了偏殿里。图雷没找到机会逃跑，只好跟了进来。看他还想偷偷摸摸地做点什么，几个人“友善”地用宽阔的身躯挡在了面前。那些他携带的七零八碎甚至称不上武器的武器，很快也被对方以“礼貌”的方式暂时扣留。 被叫做英沧老爹的人应该就是他们的头领，喜怒不形于色，甚至彬彬有礼，是个不容小视的人物。如今的年代还能看到帮派的存在，这并不让人意外，只是黎玥并没有想到天吴竟然和他们有关系，但暂时还顾不上深究这方面的事。 “这位客人，找我们有何贵干？” “我是来调停的，附近的流民与你们之间没有过深的直接冲突，希望双方能停止互相攻击，把话说开而不是枪火谈话。” 黎玥刚说完，那个被称作签舟的年轻人立刻发出了聒噪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这帮小兔崽子早上偷把米晚上偷把枪，你要我们就这么放过他们？弟兄们能答应吗？” “你们可也不由分说地打伤了我们的人！回敬而已！！” 图雷一说完，立马钻到了黎玥身后，签舟怒目而视，神情眦目欲裂。黎玥上前一步，护住图雷并示意他先别出声，黎玥迅速岔开话题。 “如果你们在这里的目的是道观里那把宝剑，最好还是先观望，这里现在很危险。” “哈？危险，我们能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们是抱着怎么样的觉悟才敢到这里啊？！” 签舟大声吼道，握紧拳头，带头气势汹汹地跨出一步，后面的小弟们就也纷纷跟着站了起来，现场一触即发。英沧似乎在出神地思考什么，没有出手阻止。 这个人的脾气冲动又暴躁，接连受袭的极端情况下已经很难再维持理智。黎玥的神情并未改变，而且不是图雷那样的故作镇定，哪怕少女没有武器，面对的是一拳难敌众手的情况。 孤立无援？黎玥可从没想过这个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在他们步步紧逼的僵局中，一些轻微的响声在四周传出，与摩擦起电有几分神似，但是…… 下一瞬，一道寒光闪过，一把玄剑不偏不倚地飞刺而下，正好横在了黎玥和签舟的中间。流淌的电流也纷纷蔓延在桌子之上，迸发出如同猛虎低吼般的声音。 “什么？！从哪来的？” 玄剑很新，而剑柄相较于其他常见的剑似乎有些大，剑身乌黑，却也能映照出偏殿百相，剑刃锋利异常，正似新发于硎。 人群大为慌乱，清澈的剑身映照出在场不同人的相异表情，有警惕，有惶恐，还有畏惧。 在意识链接中夸赞了天吴这一手绝妙的打断，黎玥严肃的神情在此刻看来多了几分游刃有余的态度。 “我代表的不仅是这里的流民，更是你们的‘道兄’，我们不是来打架斗殴的，那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天吴在的地方，就是安全的象征，“大哥”也好，“兽王”也罢，都是大家对能带来绝对安全感的他的肯定。 再次听到“道兄”两个字，英沧终于变了变眼神。 “都住手。军方的指挥官，和‘道兄’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中年人拿手指敲了两下桌子，双手交握撑起了下巴，小弟们都乖乖退了回去。 “客人有所不知，道观供奉的这把宝剑是繁荣时代的匠人正宗呕心沥血一生而铸，所用材质极为特殊，世间难寻。历经岁月仍若新发于硎，削铁如泥。本来就归我们大哥所有，现在大哥不在了，我们自然要加以保管。” 随后是一声极轻的叹息。 “但我们，作为家人，不愿大哥的宝剑就此蒙尘。不过……武器一样，但道兄所用的剑斗法与大哥如出一辙。他就是大哥曾提起过的外貌特殊的承继者。若是道兄能让宝剑再焕新光，我们不会阻拦。” 签舟沉不住气想说什么，英沧轻轻举手，挡了回去。 “所以那把宝剑也是大剑吗？天吴……” “是的，那老人家用起大剑来就像是挥舞普通的剑刃，迅猛而可怕，我的剑斗法也是传承自他。但那是老人家的东西，我不感兴趣，也不需要。” 意识链接中天吴也表达了自己的意愿，黎玥若有所思，紧接着英沧继续说道。 “我们本是被遗弃、无家可归的浪子，称大哥一声再造恩人都无可厚非。贯彻他的仁义和信念，山组义不容辞。这里的大家我一定会护着，但外人一事上，敬谢不敏。山组会尽全力守护大哥的道观。” “没错。” 签舟得意洋洋，阴兀地瞪着这边，单方面笃定声音越大越有气势。 “我明白你们的坚持，但是眼下还有现实问题要解决。感染体现在还在大殿内蛰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暴起。对肉体凡躯来说，很难不出现新的死伤。英沧先生，你不会让手下冒这样徒劳的险，对。” 刻意加重了徒劳二字的语气，与预想的一样，他们很有组织纪律，所以一定会很珍惜同伴。感染体在雪山附近游荡，甚至此前还有武装暴徒出没，他们因为各种理由一路来到这里，不得不称赞其决心和毅力。 但要想保护道观，打算在这里立足，仅凭他们自己，绝对是天方夜谭。越是身居高位越要厘清眼下的利弊，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只有决心，远远不够。 “开疆易，而守土难，古时疆域如此，今时辖地亦然，请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感染体的事，我和天……我和道兄会处理。” 有人轻蔑地从鼻子里发出嗤笑，露出一副完全不可听信的表情。 黎玥提高了自己说话的音量，确保谈判的节奏依旧把握在自己手上。 “要让道观恢复成能居住的地方，还需要很多努力。我可以承诺，我们会提供一定的援助，帮助这里重建秩序。” 图雷似乎有些难以相信黎玥的所言，毕竟他对于“九龙军方的指挥官”完全没有概念。 “还请诸位换位思考，现在此地的流民，和当初作为浪子的你们又有何区别。如果你们的大哥曾一度接纳了你们的话，他一定也希望你们在此刻做出更好的选择。” 英沧终于动容，他肃穆地端坐了片刻，缓缓颔首。 看来，这场较量终于可以迎来尾声，趁着势头，黎玥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无论对谁而言，这都是能双赢的机会。” “………嗯，如果，你们真的能处理感染体，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老爹？！不能就这么算了。” “还是说你有更好的办法，签舟，面子固然重要，但我们现在弹尽粮绝，武器不能当饭吃。” 签舟恶狠狠地看着黎玥，捏紧的双拳不断颤动。他面色涨得通红，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突然发难。 “你【哔——】的算老几？我们这一路死了伤了，你倒好，上下嘴皮一碰，地盘可是极道的命根子，说分就分？不服就干，我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签舟，冷静，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场。” 签舟作势要掏出怀里的手枪，英沧的扑克脸第一次维持不住，他来不及说完和阻止。 由于此前的咄咄逼人和步步紧逼，黎玥和他的距离相当合适，虽说是极道，但在黎玥眼中，他的动作还是太慢了。在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黎玥已经将对方的枪踹掉同时让对方狠狠地感受了一次实打实的背摔， 对于这种自尊心很强的对手，卸掉腕关节也是好用的技巧。 “咚”地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声哀嚎一并交织着回荡在偏殿上空。速度之快让周围的人在气浪卷过之后才有所动作。 签舟的眼中映射出居高临下而神情肃穆的少女，猝不及防的打击和仿佛从四肢百骸中满溢出的痛楚让他的面容变得扭曲。事实上，他说的也没错，有时候确实是需要一点武力才能更好地解决问题。 “我可以当作刚才已经谈妥了，希望你们尊重口中的‘仁义’。现在，你还有犯错的机会，但到了真正的战场上，你没有。” 似乎没有人预料到这个结果，站起来的时候，周围的小弟们忙不迭地往后退了一步让开空间。见一切尘埃落地，英沧铁青着脸，扶着额头，仰天叹出一口长气。 “管教无方，见笑了。签舟，如果你也还算极道，应该知道要怎么做？这次是你的不对。” 英沧目光严肃，指了指那把还插在桌子上的玄剑，偏殿内鸦雀无声。 “是、是的，老爹。” 签舟蔫着脑袋，擦了擦鼻血，被人架着把左手伸了出来，玄剑闪着锋利的寒光。 “一根手指够不够，就用这个代表这小子有眼无珠的歉意。” “你们要做什么？” “这就是我们的规矩。” “请停下！” 架着他的人看了看老爹的脸色，不知所措地放开了签舟。签舟喘着粗气，看向黎玥的眼神很复杂。不仅是他，其他人目光里的敌意似乎也变质了。 少女在众人的注视下上前，将手握向把柄还闪着电流的玄剑，原本的电光由此退散，凶戾的猛虎向着少女展现出了温和与宽容，随着其主的默许，黎玥将剑抽出，放到了身后。 “手指还是留着保护自己人。” 中年人疲倦地让小弟们都退下，站起身来望向了偏殿灵宝天尊像前供奉着的三柱香。 “大哥……曾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大家都很尊敬他。他生来就是剑斗法的天才，虽然一生难有敌手，但绝不以武力压迫别人。这样的大哥却被对头抓住软肋，陷害到家破人亡，上了这山，自愿远离一切纷争。他的宝剑，道兄若有意，还请物尽其用。” ……………… 走出偏殿，图雷如获大赦，别扭地鞠了个躬后便跑掉了。雪中，一抹淡青色的花正开得恣意，那似乎，是自然界中未曾见过的花朵。 天气虽然阴沉，但那个青金色的身影屹立皑皑白雪之中，如同一座高塔，哪怕远远看去都能让人安心。 巨大的虎爪轻轻拂去少女散落到脸上的琼花，把她拉到自己身旁。 “最开始要是进去，会不会更顺利一点呢？” “也许，但我不是很喜欢那个情景，我还是很厌恶交涉这类的场合。附近游散的感染体已经全部清理完了，不会再来碍事。” “嗯，我相信你。对了，你的剑。我帮你放回去。” 兽王点点头，虎爪为少女挡住了落雪，漆黑的剑刃被放回裙甲原本的位置，大雪之下，两个屹立着的身影却散发出无限的温暖。 …………… 第261章 琼溟渡遏（四） 凝雪倾泻而下，阻碍了大部分视野，密得让人类感到寸步难行，眼下再无法只凭意志强行行动。 明天要向大殿进攻，不清楚情况和后续影响，也顾不上外面。以防万一，黎玥事先交代了让人类两方都做好了进行防守的准备。如果情况不对，最好先向山下撤，至少九龙的支援就在山下。 不过就算如此，天吴就在这里，或许也不必太过担心。 被天吴提携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道观的房间里，刚想着歇一口气，背后浅旧的木门就响起了叩门的笃笃声。 天吴的虎眸中闪过一抹凛冽的杀意，虎掌末端弹出利爪，八条虎尾甩出，似乎有些过激。浓鬃抚过黎玥的脸颊，近到互相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但天吴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快就褪去了战斗的姿态。压低声音出言询问。 “已是昏夜，何故登门？” “兽王，是我们……我、我们想着你们可能饿了，做…做了些吃的。” “嗯？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吴小心地推开门，但他们似乎没有进来的念头。只是站在远处，用笨拙的方式做出自己的谢意。 “就算总是吃不饱，我们也不想只是一直接受施舍，流民已经足够卑微，再到处当乞丐，连骨气都保不住。” “我们没有复杂的愿望，只想着，活下去，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就像兽王你那天说的，‘求神、问道，最后能回应的，只有自己，没人会永远来救你们，除了自己’。但是，兽王，老大，谢谢你们，救了我们，为我们出了头。” “对，谢…谢谢你们做了那么多。” 天吴本欲出言挽留，但他们早已随着远去的踏雪声消失在漫天飞雪之中。平凡普通，普罗大众。他们忍受苦难，默默无闻，即便如此，也会努力生活，哪怕自身于天地只是一点微小的光火。人类，就是这般弱小却也辉煌着的存在。 向门口看去，那是两碗还冒着热气的汤面。不知道他们从何找来的食材，在天寒地冻之中，显得格外珍贵。黎玥添了一把柴火，看着天吴有些尴尬地将一大一小两碗汤面拿了回来。 放着让它们冰冷显得浪费，送回又不清楚他们的住处，也不能保证送到后还是能吃的状态，可是收下天吴总觉得过意不去。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根本…没必要。” 黎玥看着汤面，也是久久不语，显然，她的想法和天吴一样，但很快便想到了办法。 “等这次事件解决之后，我们帮帮他们，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们要倚靠的最终只能是自己。” “嗯……” 明火浮动，在辉光之下的两人眼眸中熠熠生辉，跳动着的炽焰为汤面中的图画添上一笔浮动的鎏金，待到火焰明定。黎玥才率先拿起了碗。 简朴的碗筷有些豁口，香气不屈不挠地扑面而来，虽然没有任何配菜，反倒更凸显汤面的口感爽滑弹牙。食物带来的温暖，也成了这寒天之中极好的慰藉。顺软的面条流入口中，清淡柔和，得到满足的肠胃让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天吴还是没有动，只是默默把自己的那碗推到黎玥身前，纯净的面汤来回晃动，却无一点洒到地面。 “天吴？” “我不用吃东西，这些食物给我未免太浪费了，这毕竟是他们花了很大功夫才换来的。指挥官，不要浪费。” “可是，这有些太多了……” “没事，相信你能吃掉的。实在不行，我可以喂你。” “…………” 天吴的神情，不太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也不是不行。” 天吴像是有些惊讶，但立刻被另一种情感淹没，小心地拿起碗，宽厚的虎爪捏起筷子，小心细致地挑了一小撮面条，正好是人类能一口吃掉的量。 少女有些脸红，但在熠熠明火之中却显得不那么明显，轻轻咬住面条，吸溜声此刻微不可闻，反而更像是细细品味一般。兽王温柔地做着这一切，此刻他那双深邃的金色眼眸中却透出不同以往的柔和以及……脆弱。 一口、两口，面条似乎更加爽滑，更加温暖，也可能，是无意间摩挲着黎玥脸庞的大爪子上的虎毛透出让人安心的温暖。少女抚摸着天吴的尾巴，温柔而细心，此般景象仿佛天地间无人能打破，无人愿意纷扰。 直到最后一口吃完，脸颊上的酥痒感依旧没有散去，汤自然还是黎玥自己来喝，但不自觉地向天吴身上多靠了一点。静谧、温和，唯有跃舞的熠火烧灼，染上暖色。 难得的过度饱腹诱发了困倦，经历了之前那一场精神高度紧张的谈判，回到安全的环境里，肾上腺素褪去，疲劳不可避免地涌了上来。 风雪更大了，不断打在门上砰砰作响，天色始终昏暗无光，让人丧失了时间流逝的实感。约莫已经是深夜了。外面大雪封山，举目皆为皑皑白雪，小小的房间就像汹涌白浪中的渺渺孤舟，载着两人沉浮。 天吴扭过头眺望着远方纷纷扬扬、舞姿婆娑的飞雪，昏暗的环境下，唯有火光闪耀，打磨着他的侧脸。 现在的天吴，威严而强大，独一无二，不再像曾经的木讷和无趣，只是，也更加沉默，始终有几分若即若离的感觉。 兽王注意到少女的注视，不偏不倚地看了回来，左眼中映照的火焰此刻异常柔和。 “休息，指挥官。等暴风雪停。” “嗯，你呢？不打算睡吗？” “理论上，我并不需要休息，我守夜……指挥官………” 黎玥静静地来到了天吴身旁，毕竟这个天气下，抱团取暖也不是不行，更何况，天吴方才也算占了自己的便宜，自己当然也可以“有理取闹”一下。 “…………” 无需言说，动作已经阐明了一切，黎玥爬到天吴的怀中，将脸埋入了绒毛密布又肌肉分明的胸膛，和那时被天吴抱着来到道观里一样。 天吴无奈一叹，虎爪搂住怀中人，八条虎尾纷纷卷曲，与虎爪一同化为黎玥的被褥。温暖与火光之下，少女满意而疲惫地闭上双眼。 “虎者，阳物，百兽之长也。能执搏挫锐，噬食鬼魅”，九龙古籍《风俗通义》曾如此言说。老虎的怀虽然肯定比不上胃里温暖，但对于畏惧寒冷的人类而言，理论上也可以是极好的护佑之地。 不知是火焰还是自己本身就是阳刚之物。暖流汇聚入体，似乎竟带来些许热意，少女的面色红润，额头上似乎渗出点点细而疏的汗珠。 赶忙把搂抱的力度减轻了些，这个环境下出汗可就不好办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信着自己，就算，我曾是险些害死她的凶手。可我……我该如何回应这份信任……万一哪一天，我又…… 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庞大的省身躯忽地颤抖，下意识想要抬开爪子，怀中人却将自己抓得更紧了。抑制住想要远离的念头，现在，自己还是黎玥的床和抱枕，至少现在，这就已经足够了。 风雪渐渐停歇了。 …………… 日照金山，燎得那大殿上的瓦一块一块地亮了起来，更显朗抱下的道观庄严净洁。长空完全放晴，天气好到完全不像昨天还在暴雪。 怀中人的疲劳积累得比想象中更多，就算睡着了也皱紧了眉头，是啊，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休息过了，知道在乎的人都平安，知道会有人陪伴她，知道不需要考虑任务和论文……每每想到，总会感叹她的匆忙，总让他们三个担心。 曾也想过，指挥官还不如从重负、从他人的视线，从他人的要求和责任之中彻底解放……但漫漫长路已让我们明白身后的守望是何等沉重，不能也从未想过逃脱。 下意识地，自己小心地帮她整理了一下发梢，随后又如同触电一般迅速收回。明明，斯科瑞和代行者身份早已经不是自己要避开其他人的原因。胸腔内猝不及防地微微抽动，胸膛的起伏似乎比刚才剧烈了几分，但这不会影响指挥官的休息，毕竟，她太累了。 一粒细雪躲过瓦片的严防死守，落进屋内，融化在湿热的鼻头，留下一丝转瞬即逝的晶莹痕迹。如同曾经的那些情绪，又欢喜，又悲伤，又深切，又徒劳。哪怕已然成为过往，它们留下的痕迹亦始终回荡在记忆的海潮中。 ……………… 黎玥最终还是凭着生物钟挣扎着醒来，看起来睡得很不错。算算时机睁开双眼，刚好和她的眼睛对上，粗糙与细腻的呼吸此刻交织。只是有些可惜，见不到最初那副稍显滑稽的困意皆消的表情。 没来由地想要捉弄一下对方，但最终还是将这样的想法埋进了心里，只能默默想着，如果凑到黎玥耳边说她睡得毫无防备，指挥官会不会赶紧上下拍拍身体检查一下，确认手和脚，肝胆和肾脏都还在，一点也没少，才讪讪地坐了起来。 不过，很快就感到鼻子上传来的柔软触感，那是，指挥官的抚摸。片刻之后，指挥官才跳下来，收拾好武器，做好了准备。 “天吴，走，解决大殿里的麻烦。” 我点点头，将大剑扛到肩上站起身来。 …………… 不知为何有些微妙的焦躁。终于找到通往大殿的门，一推开，立马感受到不少恶意的视线，意识海天摇地动。强忍不适踏入其中，大剑与环刃开始躁动，狂风卷起长袍与浓鬃，也让暗中的猩红之物展露无余。 “指挥官，敌人来了，做好准备！” 黎玥点点头，熟悉的链接在意识海中绽放，一起一伏，宛若呼吸。 “如遇强敌，寻合适的藏身之地。” “但我不会让你孤军奋战！” “………嗯。” 向前进着，红光在薄雾之下渐渐明晰，细碎的话语从破碎的电子器件中传出。 “救……们………” “有壳无魂之物，此刻便予解脱。” 虎啸之声伴随着雷光涌现，冰锥拔地而起，其内隐隐蕴有龙纹，雷光也带上了一丝玄黑之色。 “绝不……宽恕。” 重力场压制之下，刀刃赋光，龙吟虎啸之威势如破竹，感染体的残骸很快便遍布整个场地。 踏着一地或焦黑或霜覆的痕迹，他们来到了最后的战场。天吴没有言说，双臂发力，沉重的大门就此被推开。 ………………… 第262章 琼溟渡遏（五） [悟道……傀儡，一个被潜在愿望塑造出的虚影。无论何种姿态，皆是你自我的证明，那是你潜意识里被具现的愿望。] “无意义的拖延。” 哪怕这样说着，天吴仍旧感到莫大的压力，昔日被埋葬的痛苦回忆隐隐有死灰复燃之势。每斩下一刀，曾经让他厌恶的感觉就会再度涌现。 “哼。” 两个石像般的感染体并未能阻碍他，很快便被打倒在地。 [审视，审判，选择你自己。] “来得正好。” 最后的人形感染体似乎用的是与天吴相仿的剑法，但是不过拙劣的仿造，它不是曾经的道长，更不可能是天吴的对手。 升龙拳后又是一剑斩落，胜负已分。 ……………… “！” 熟悉的沉香充盈在鼻间，长明灯明晦变幻，烟雾袅袅，耳旁飘来阵阵嬉笑怒骂，喧嚣张扬。 [你，为谁而战，向谁举刀？如道至迷惘，为何——不拜？] ………………… “贫弱，贫弱，贫弱！就这点训练就不行了，解构体，看来也不过如此。” 即便是构造体，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挥剑和训练也很难吃得消，比起身上感受到的劳累，对意识的急剧消耗更可怕。 这位剑术大师似乎看准了这一点，接连几天都在挑战他们的意识极限，参加训练的人越来越少。几分试探，几分好奇，剩余有几分认真，只有大师自己知道了。 天吴用大剑撑起身体，其他一同训练的士兵早已倒地不起，他清楚这是多么鲜明的讽刺，但此刻却心静如止水，毫无波澜。 “呵，最不像人的存在却最有骨气。名字？” “………天吴。” “那么，你为何而战，向谁举刀？” “我………” 作为回答，天吴终于站直了身体，握紧了手中的大剑，坚决地向前挥去……… 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手里已经不再有剑，也不知道要砍向谁。附近的雪雀被自己的气息惊起，一股脑向蓝天振翅飞去。 “别站着发呆，过来说话。” “………什么时候发现的？” “没礼貌，叫师傅。早课也盯，练剑也盯，响过几个晚钟了，老道是老眼昏花，还不至于瞎。” 道长踢开脚下感染体的残骸，将大剑从肩上拿下，旋转反手便将大剑负于身后。又一背手，自顾自往山上走去，略显苍老的声音挂在半空晃悠。 “也不至于，老到忘了当年最有胆的徒弟是谁。” “…………师傅…………” 认命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远远跟上了道长的脚步。还是这么深不可测，明明之前的潜伏都很完美，连鸟兽都无法察觉到异样。 曾经他不喜人类，几乎是毫不犹豫在道长允许挑战的时候发起了进攻，结果是自己被他打倒在地，几次皆是如此，最后认命地接受训练。一年后天吴在乌托邦的最后一次任务结束，便想着重返故地。 “嗯，这才像话，有什么想问的，都说出来。” “如何获得更强的力量？” “世间如此之愿者颇多，但向道观寻求力量的人之中，没有你。” “……血肉之躯，何以对抗感染体？” “凡世间事，欲问‘能不能’，则必先思‘想不想’。” “因为那把大剑吗？” 闻言，道长停下脚步，但并未转身，而是握住了剑柄。 “我并非在对抗感染体，每一剑，斩向的都是自己。” 道长倏地拔剑，一振袖袍扬起路边飘丹。 “世人求道，殊不知，道在心中，若是妄念一起，何来大道同行。剑出，斩妄，欲求力量，则必先知，你为何而渴求力量。” 一剑，留下满地的碎叶，丛丛阴影掩下，数滴澄澈露水被刃面拨弹，朝天吴迎面疾速飞来，被他堪堪侧身，惊险躲过。 那么，你的道又是什么？只为了保护这一方小小的道观吗？每每梦醒，现实那可怖的重量不是依旧高悬于颅顶？你的坚持又为了什么？ 天吴不能理解，老人像是感受到他的迷惘，笑着摇摇头。 “有人朝光明，就必须有人向黑暗。” “肉体凡躯很脆弱，如何走到最后？” “生也好，死也好，都不过是世间自然万象之一。有了享誉生命礼赞的‘生’，也必有品尝消逝的‘死’。” “明明也有适应性。” “与其追求肉体拘泥，不如放下留恋，更何况我这一生，早已无所欲求。” “你本可以触碰更高的境界。” “精神先于肉体，行得更远，已然无法预见，也许更加危险。” “……………” “老道孑然一身，道观也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你有修行之意，便与此前一样自便。” “………受教。” ………………… 进入空无一人的道观大殿内，四方的明灯和沉香燃烧的气味便逐渐将自己包裹。已经将师傅的剑斗法全部记住并熟练了，可杂音始终在耳边牵丝扳藤地萦绕。 【止步于此吗？不想要更强的力量吗？】 挥剑、收剑。 【就在这里倒下……接受既定的宿命。】 借力后退一步，而后顺势斩出。 【强大，只有变得强大，不带有任何累赘。你输了，你会输！】 【力量本就该被更强者所有，你必须变得更纯粹，更专注，更无我。】 霎时，上一个袭来的幻象破灭。道长的身影伫立于灯火通明的长廊尽头，宝剑矗立于前。明灯在剑身中熠熠飘摇，透出老人的面容，也透出如今兽王的心相。沉香燃烧的轻烟此刻具象，化为一阵阵金色的龙形涟漪。 “举起剑来，灯火万千，阑珊之处必有护佑。寻道之人，唯需铭记，你之道，存于你心。举起剑来，将锋芒，斩向妄念。” 道长的身影渐渐淡去。随后出现的，是自己和所认定的家人，围在休息室的餐桌前，守着珍贵的闲暇时光有说有笑的景象。 而后，点点火光闪动，那窗外，那街中，那夜幕之下比群星更璀璨的，是九龙古国的万家灯火通明，他在乎的一切，都在这绵延千年而不息的古国之中，人们的生活平凡而幸福着。 万千灯火，总有一盏为你所点，便已足够。自己所奢望的，其实也不过是如此平凡的日常。 家人、朋友，以及这脆弱而坚强的国度，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守护。 与大家约定过，定要一起看到九龙古国的日出见证她再度繁荣。 记忆逐渐墨染混淆，某个呼唤在电闪雷鸣中愈发清晰。 我在逃避，原来锋芒之下的自我竟如此脆弱而可悲。 审判，质问，自省，原来，我已经畏畏缩缩了如此之久，仿佛身处狭窄容器的底部，毫无重量地飘浮着。 一切的一切，组成了——“我”。 “天吴！不要迷失了！！！” 一双手向我伸出，我记得，那满是伤痕的手。过去融为现在，而后铺就未来，不必畏惧，因为，我已经能握住她的手。 不会否认过去，功也好，过也罢。共鸣自心口升腾，而后渐渐盖过所有混乱，意识海的上空，那愈发明亮的思维信标和愈发响亮呼唤都在提醒着自己，该回去了。 我的道，护佑一人，卫护一城，福泽一国；存续文明，再立新盛，万载千秋。 行远自弥，绝不后悔！！！ ……………… 天吴怒目而视，尽全力握住手中之剑，嗡鸣响起，不甘的啸鸣音响彻神识。青金色雷电骤然劈下，周围亮如白昼。而后所有光线缠绕于剑身，漆黑若黑洞的球体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褪去了伪装，那不过是顶着天尊像外衣的可憎之物。 [为谁，而战？向谁，举刀？] “我为心中之道，为宏愿而行。” 黯噬的黑洞轰然炸裂，吞噬了一切的黑暗在此中爆发，一切的喧嚣皆归于死寂。屏障之下，黎玥只看到空旷的大殿，不见方才的敌人与残骸，兽王轻轻一笑，向她伸出虎爪。 ……………… ……………… “……就是这样，很顺利，大殿内已经没有感染体了。此后几日，我们的人会来道观协助。” 清扫道观，清理道路，划分出居住区……刚迈出第一步，要做的事依旧堆积如山。 比起半信半疑的山组成员，流民对他们认为的兽王的实力毫无怀疑，一股脑全冲了进来。他们聚集在一起，“铁块”高举着双手，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一边嚷着太厉害了，想一生追随兽王和老大啊之类的话。 但好像被签舟阴阳怪气了几句，差点又扑上去肉搏。 “嘁，我可还没认可你们！” 还好，两边都有明事理的人拦住了，没有再打起来。看这个情况，做好未来还很辛苦的准备，但是眼前，已经有一丝黎明的曙光了。 英沧插着手站着，依然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有余裕后仔细想来，这人真也称得上城府颇深。或许是巧合，或许是计算，事到如今，没有追究的意义。不管他表现出来缅怀大哥的样子是真还是假，形势都向着对其有利而去。 黎玥向他走去。 “驱虎吞狼的后果，有想过吗？” “客人多虑了？控制风险，不过是最基础的生存手段。客人又意指什么呢？” 他心知肚明，却仍旧反问。既然如此，黎玥也自知不必点破。中年人狡黠的神情转瞬即逝，被一层意志的滤镜所覆盖。 “不管在你或我的立场，这都是乐意看到的结果。” “你赌赢了。” “放心，山组一向有原则，帮过我们的人，都会记在心上。此般缘分，世当珍惜。” 他最后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回到了人群当中。今日相逢之人，或必有离散之时。黎玥看向周围，也默默地退了出去。 兽王可不喜欢这等程度的吵闹，更何况指挥官比自己更适合处理这场面，理所应当地不见其身影。 退出这般空间，距离重建援助的到来还有几日，刚好是这次的任务留出的时间。简单和天吴处理完事务，又来到了黄昏，这次，少女决定，一定不会再错过了。 少女凭着意志力登上了山巅，没有风雪的坠落，便也去了大半的阻力。虽然天气总是难以预测，但豁然开朗的山巅风景还是这般波澜壮阔，令人心潮澎湃。 嶙峋山石丛中立着一座简单的衣冠冢，碑上既无名也无字，只是仔细擦去了积雪。黎玥认真地站在家前，对这位以一己之力守护道观多年的道长致以敬意。 天吴在一旁点起篝火，丝毫没有把被人当作棋子放在心上。 既不受控，又谈何棋子呢。 兽王用虎尾扫开一旁的灰尘，示意少女在他身旁坐下，在黎玥落座后又用尾巴轻轻将少女往自己的方向推了推。 黎玥检查起天吴机体的损伤，明明已经确认过两次，但黎玥还是不太放心。 一只虎爪落在黎玥所在的另一边，和虎尾一同护住少女。轻轻拨动篝火，火焰恹恹跳动，拉长雪地中的嶙峋树影。 在黎玥检查完后，天吴朝篝火中投下一些燃料，火光霎时明亮，撕开虚无的夜色。不自觉地依偎在大老虎怀中，黎玥看着火光跳动。 “看起来，你已经找到自己的选择了。那个挥剑的身影，真的很坚定。” “是啊，既平凡又高远，小到保护一个人，一支小队，大到卫护一城，福泽一国。但不管怎么样，指挥官，你都会站在我身边，对。” 不是询问，而是阐述一件事实，黎玥微笑着，拍了拍大老虎的爪子。 “我会，一直会。直到，九龙的日出到来。” “是啊，这样就好。” 抚摸着天吴的头，少女静静地凝望着天边，这里不是极圈之内，不见绚烂极光，可谁说未被朦胧的星夜与璀星会比极光差呢。 聊起从前，聊起以后，黎玥检查了天吴的意识海……不出所料，一切正常。 这座山峰并不是附近最高的，但已经足够看到不远处的天际线。天幕从鸦黑被染成深蓝，云层背后泛出由浅至深的焰色，逐渐灼烧着无边无际的天空。 风起云涌，云朵被层层点燃，视线所及之处，一点金红亮的光要灼烧到眼球，连对面的雪山都被镀上一层刺目的光芒。 天亮了，此刻，沐浴于新生的朝阳中。昔日因为无意间的昏睡而未能达成的愿望如今得以实现。 “日升东方，感觉如何，指挥官？” “很美，曾经有人说，日出之美，便在于它脱胎自最深沉的泥泞与黑暗。壮丽而不朽的事物沐浴阳光之下，随旭日东升接踵而来。此刻的我们是不是也身处其列呢？” “是啊，何必怀疑呢。” 一者依偎，一者搂紧。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然高升。和煦光芒笼罩着站在山巅上的一人一虎，温暖地让人忘记身处何地。 兽王看了看怀中之人，那份微笑无意间感染了他。不再质疑真伪，也无需压抑自己的情感，不论源自何处，皆为此刻的本心。 ……………… 第263章 野草枯朽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 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 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 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 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 ——鲁迅《野草》 “我记得，我已经死了。活着的时候，我得到过许多生命的施舍，亦为了未来付出了自己全部。我爱着他们，也被他们所爱着。我会像野草那般腐朽，化为某种新生，回到大家身边。我本应该高兴，但却怎么都高兴不起。为什么……记忆像是空缺了很大一部分……” 迷惘、空虚，紧接着前来叩门的，是困惑… “我‘现在’，为什么会死……？是因为做错了选择……被人从韦列斯号上扔下来了…但为什么好像有一双很大的手在试图挽留我。其他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天就要黑了，好暗。” 好冷…… 好痛…… “好痛……我……我是……谁？” 混乱的记忆之海中掠过了无数名字的虚影，却没有一个能握在手中，唯有此刻撕扯躯体的幻痛，熟悉得令人作呕。 ——现在是在做梦吗？还是说，那是死前的走马灯？意识已被痛苦和死亡填满，似乎还有一个正在沉睡的存在，除此之外，检索不到其他内容。 ——我要醒过来，从这种痛楚中醒过来。 人形的庞大物体只能在混乱中挣扎着，寻找的肢体的轮廓。不知过了多久，一点轻微的颤动自指尖蔓延至神经，名为知觉的薪柴就此再度燃起烈火。曾被苦楚和痛苦拥抱的生命在逐渐复苏的意识中睁开了他的双眸。 正在校准视觉模块………7813％。 陌生的概念涌入脑海。虽然对这个步骤完全不熟悉，自动校准的视觉都为他准确呈现出了“死后”的牢笼。 “这是……哪里啊……” 揉了揉怪异的吻部……没错，宽而大的猫科动物的吻部，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视线内是两只漆黑的虎爪，他按照人形生物的习惯坐起身，检查着自己的四肢和衣服，得到了一个非常不稳定的结论。 我还是人吗？ 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不再是人类的模样，而更接近带着两只宽大的羽翼同时头生两角的高大虎形，仿生皮肤、毛发和机械结构，就连宽大的衣服和护甲都散发出陌生而违和的气息。 “除了直立行走，其他的和人半点关系不搭，这样已经……不算人了？” 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坠落的画面一闪而过，是那天之后吗？ “………” 他得不到答案，不仅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自己是谁，从哪来，要去哪之类的问题也没有任何头绪。迷茫的黑虎青年只能漫无目的地在昏暗中探索，无意间，惊动了某个存在。 {【九龙粗口——】的，吵死了，别在心里念那些“我是谁”、“该干嘛”……听得本大爷头疼！你要是不知道自己是谁，就叫自己“穷奇”，右手旁直走有光，去碰碰运气。} “你是？” {本大爷就是穷奇，不过谁让我和你共用同一副身体而且还他【哔——】的受限，【九龙粗口——】的，名字这事便宜你小子了，好了，别烦我，本大爷要继续睡了。} “等……” 那个低沉暴躁的声音沉寂了下去。一同沉寂的还有青年的疑惑。 沿着穷奇指的方向走了几分钟，终于翻过出口，看见了城市的轮廓。而自己的视线似乎也远比印象中要高。 出口旁的碎石堆里丢着一个干净的单肩包，旁边还放着一把稍显狰狞的镰刀，如同凶手来不及处理的凶器一般醒目。 捡起包他看到里面一张写着“斥能镰”的设计图，以及一本被血渍浸染的笔记。 “笔记本已经被血粘在一起了，打不开……” 在检查完一切后，青年收好这些熟悉的东西，只不过单肩包对此时的他而言太小，反倒是作为腰包更合适。他走到路边的积水旁，望着水面的侧影看向自己的脸。 醒目的黑红色双角，背后的两只羽翼只能收起，确实，与神话中的凶兽穷奇有几分神似。 “…………” 一副眼镜掉了出来，而青年鬼使神差地试图戴在脸上，却发现老虎头根本不适合，只得将它悬在脖子上。 直到此刻，他才觉得这幅躯体出现了那么一丁点让自己熟悉的影子——不如说，这个单肩包连同其内的每样东西都远比自己的身体眼熟。 谁把它留下？接下来，去哪？ 他一边思考着这些问题，一边在附近兜兜转转。直到傍晚，在穷奇的提醒下注意到了一串有序的脚步声正向此地走来。 “你们是谁？” 警惕浮现在黑虎青年的眼中，面前的三个和自己同样是机械身躯的人形则是打量着他。 “我们是九龙古国的执行部队，正在地表进行搜查工作。你似乎，是从没见过的兽人型解构体。” “兽人型……解构体？” “我从没听过咱们九龙还有第七台兽人型解构体存在。” “解构体，是什么？” “啊……？” 一众人惊讶的反应让黑虎青年感到意外。 ………… 简要交流后，两方大致理解了彼此的情况。 “兽人型解构体的意识海偏移概率很高，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而记忆混乱了？但是，数据库里查不到他的资料。” “身上挂着的这个，好像是通讯装置……借我看看。” 在检查后，那位解构体队员摇摇头。 “已经坏了，而且也不是九龙的通讯装置。” “你们说，会不会是乌托邦或者沙褶那边的未登记解构体？可是兽人型解构体被制造出来不可能没有登记，但也查不到标志。” “还有未知的异格者。” 他念出这三个字的一瞬间，其他解构体都举起武器后退了数步。 “请等等，你们只解释了解构体，异格者又是什么？” “…………” 三人迟疑了一下，绘声绘色地向他解释了升格者这个身份代表着什么。 “就是因为他们，现在的情况才会那么严重。” “也就是说，他们是坏人。” “没错，赤潮灾厄，叛逃的解构体，都有他们的‘功劳’。” “我明白了。” 黑虎青年认真地点了点头。 “怎么办，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能查查别的吗，例如斯科瑞浓度？” “查过了，感染度不高，但这并没有办法证明他不是异格者，资料上说，异格者是能控制斯科瑞的。还是咨询一下精英小队，听说他们会路过这片区域。” “他们只是路过，不会来据点，清理部队那边的事很忙，而且监兵小队的队长，不，是原队长最近……监兵的指挥官肯定也很不好受……” {啧！} 穷奇似乎听到监兵小队队长时非常不满，但最终暴躁的声音也没有爆发。 被叫做队长的解构体把后半截话吞了进去，他思考良久，还是决定相信面前这个黑虎青年。 “你先跟我们回据点，检查后续再说。” “可是……！” “有异常再说，进行必要的监管和重明武器的布置，起码能减少些潜在的威胁。” “队长说得对，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即使对他一无所知，面前的小队还是被最根本的善意驱动，向他伸出了援手。 “谢谢你们。” {…………} 跟着前来救援的众人，青年来到了一个被叫做“临时据点”的地方。把刚刚找到的“危险品”——斥能镰和它的设计图上缴后，据点内的辅助型解构体对他做了简单的检查。 “没有损伤，看上去确实是意识海偏移的后遗症。” “意识海偏移？” “兽人型解构体理论上应该对此印象很深才对，结果这个也不知道啊。” 她简单讲解了意识海和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尤其是把兽人型解构体的注意事项说了一遍。 “偏离的后遗症之一就是记忆损伤。你运气不错，看上去只是记忆读取出了些问题，里面的数据一切完好。这种情况还挺少见的，如果当时没有人帮忙，后来也没有得到救助，大部分人都会留下更严重的后遗症。不过能进行兽人型解构体改造的存在一般意识都很强大，或许你有一个很稳定的意识海哦。” “也许是我曾经得到过帮助。” “都有可能，这里设备并不完善，没办法帮你治疗，建议你去别的地方看看。或者，你也可以试试相信自己会慢慢想起来。” “不需要治疗也可以恢复？” “嗯，前提是你的意识海足够稳定。虽然有些不好听，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抱这个希望为好，因为大部分解构体都做不到。” 她笑着站起身挥挥手。 “你要走了吗？” “是的，我还有任务要进行。那么我先走了，希望你能早日康复。” 目送着对方离开，黑虎青年只能茫然地坐回房间角落，在忙碌的人群中负责保持安静，哪怕身躯庞大，但此刻却仿佛不起眼的微尘，人群未曾为他驻足和注视。 那个暴躁的声音似乎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急躁和不耐烦，顶多是在关键的时候说两句话，其他时间全部沉默不语。 ………… 就这样沉默了三小时左右，当月色完全覆盖大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看起来，似乎是有一群计划之外的人造访了这里。 “你们怎么突然来这边了？” “过来修整一下，有几个解构体和指挥官都需要治疗。” 黑虎青年顺着解构体所指的方向看去，漆黑的虎眸中投映出人群之后的一个人类少女，正低声对身边的解构体说些什么。 “怎么只有指挥官一个人，按理来说，监兵小队的现队长和另一位队员也该在的。” “由于事发突然，我们临时更改了计划才过来，那边人手不足，就只能让那两位留在那边了。” 交换完信息，他们迅速回到了各自的休整舱边，只剩下原本就驻守在这里的解构体队长和那个指挥官。 两人坐在桌边，队长一边询问着什么，一边打开了白色的医疗箱。 “那个是……” {医疗箱，你以前没见过？} “不……” ‘还有人需要包扎或缝合伤口吗？’ 昔日的画面突然涌进心中。 “我见过，我以前……是个医生？” 他看着远处皱着眉头的人类和那个白色的药箱，拼凑着刚刚拾起的记忆碎片。 ‘呼……终于找到这本《外科学第25版》的下册……’ 青年的虎爪末端仿佛触碰到了不存在于此的书页，轻轻地抽动了一下。 {你想通过触摸那个箱子来刺激自己的记忆？切……去，那个少女值得信任，这个请求她会接受的。} “你为什么那么了解？” {本大爷的事用不着你来管，去做你要做的事，不该问的别问。} 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青年鼓足了勇气。 “不好意思……能让我为你包扎吗？” “啊？” “我可能……不，我记得我学过医，能让我来包扎吗？” “你怎么又突然想起来了？不行。虽然我们把你救回来了，不代表现在就能完全信任你，请你理解一下。连你的身份都没搞清楚，原则上不可能让你碰一个受伤的人类，更何况是精英小队的指挥官。” 解构体队长正要推开比他高大不少的黑虎，那位被他称作“精英小队的指挥官”却拦住了他的双手。 “也只是‘原则上’，没有关系的，让他试试。既然想要调查他，就得让他有所行动。” “…………” 这位队长看着指挥官犹豫地战起了身，把警惕的目光留在了座位上。 “我会盯着你。” “……嗯……” “请坐。” 少女用手势示意他坐下，在包扎的期间也向他进行自我介绍。穷奇的情绪似乎非常激动，眼前的少女似乎对他而言地位很特别，但他最终并没有额外的动作，一切都很平稳。 “你有几分像我的一位队员，也可能是因为你也是虎兽人型的解构体。” “嗯，总之，很高兴认识你，监兵小队的指挥官。”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 眉头皱紧，黑虎似乎有些犹豫，黎玥并未出言打断，只是默默的等待着。 “可以叫我……‘穷奇’，我能想到的代称只有这一个，毕竟这幅躯体的外形，确实很接近那个神话中的凶兽。” “只是像而已，不代表你就是………” 随后，少女看着手上的包扎，似乎陷入了沉思。 “是包扎得不好吗？” “并不是，只是……这个包扎手法有点熟悉。很像上官……但又不是……有点像是我的队员们说过的一位人类医生。” “………那个人类医生，是什么样的？是一个……需要被大家防备的角色吗？” “其实我对他也不是很了解，毕竟我没有见过他本人。只在过去的影象中见过他，而且也没能看清他的脸。我只知道他和我所在的小队见过面，但那时我受伤了。” 人类指挥官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他现在，极有可能已经牺牲了。” “…………” “除了名字，你还记得什么吗？” “嗯，看到医疗箱的时候，我想起以前好像看过几本外科教科书，也帮据点的医生做过事。” “如果你能通过熟悉的东西来唤醒少量回忆。那就说明意识海中的记忆数据还算完整。” “嗯，刚刚有位没来得及问名字的辅助型解构体也这么说。” “理论上返回九龙做调整会是更好的选择。但目前远途运输还有些阻碍，异合生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暴动起来，等过几天就要返回的运输机了。你想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我能跟你们回去吗？我连自己的身份都……” 这句话刚说出口，青年才察觉到对方也是抱着同样的疑问才提出了这个问题：如果他是在假装失忆，对于要孤身前往“敌人”大本营一事肯定会动摇。这里的解构体虽然救下了他，却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依然抱有怀疑。 他能够理解这份怀疑的合理性，因为连他自己也没有相信自己的勇气。如果现在就擅自把自己划进正义的阵营，等到揭开面罩的那一刻来临，发现自己只是一个伪装过的反派，那时他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请……让我再想一想。” “………我期待能和你一起返回的那一天。” “是吗……嗯，我知道了。” 他微笑着点点头。 ……… 两人再无他言，意识穷奇也没有出言，黑虎青年迅速完成了包扎工作，回到了自己的角落中。 “…………” 此时此刻，正是入夜时分，一切的寂静，连同据点的空气都清冷起来。大部分人都进入了梦乡，只有一位精力旺盛的少女还在角落里低声和年长的男性争执着什么。 “那是他们用来给大家留信息的纸……！你不能在上面乱写字。” “可是那张纸已经被丢掉了……我也没有在乱写……” “不管你在写什么，纸都是他们的，你不能拿！留在这边的人都没有终端，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必须靠这些纸给大家留消息。” “……呜……” “唉，爸爸也是为你好……快去把纸还给他们。” “………” 不知为何，他看着争吵的两人，心中匆匆掠过一丝悲伤的怀念。 （我也有过这样的家人吗？） {谁知道呢，没什么好缅怀的，别到时候想起来了又成了悲剧。} “………” 他看到少女不再反驳，一边啜泣一边拿起那张皱巴巴的纸，向刚才那位人类指挥官走去。两人在远处低声说了些什么，指挥官没有收下那张纸，反而笑着拍了拍少女的头，又从自己带的笔记本上撕下了一页送给了她。 “……谢谢你！” “…………” {那个丫头就是这样，温柔天真到可怕，但就是这样，她有时也会忽略，明明自己也是需要被关怀的人。} 暴躁的声音中第一次听出了无奈与担心。 看到女孩发自内心的喜悦，青年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他抬起头看向那位指挥官，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这份沉默的注视持续了没多久，对方就垂下了双目，低声和解构体队长说了些什么。 （是在商量接下来的任务，还是在怀疑我？） 黑虎有些不好意思的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而且，老虎大笑起来有多恐怖，他此刻有了真正的感受，收起表情的速度很快。 （我真的能留在这里吗……） 疏离感像坚不可摧的囚笼，锁住了墙角，人群既不会靠近，他也无法离开。 “如果能找回记忆的话。” 我就能想起自己应该去哪儿了吗？ 在沉入自己的思绪前，他听到了身旁传来一阵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是那位指挥官。 “怎么了？” 对方轻轻俯下身，微笑着递过来一支笔和一张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张。那支笔的大小却意外的比较适合此时的黑虎。 “为什么给我这个？” “刚刚你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我曾经，见过这样的表情。再过一会儿我们就要前往006号城市了，意识海偏移有可能会再发生，可能会造成反复失忆。如果想起了什么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忙查找的信息，可以先记下来。能帮到忙的话，我也很乐意效劳。” “嗯，谢谢你。” 这份额外的善意让青年有些措手不及，他连忙站起身，双手接过笔和纸。 “不客气，我也要谢谢你帮我包扎。希望你能顺利找回自己的记忆。” “………”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面前的人却已经和其他人一起在交谈之中离开了，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奔波在战场的英雄，每天都会遇见无数疲惫的战士、流浪者、难民。这样的萍水相逢无足挂齿，更没有精力逐个去深究，因为英雄必须站在最前线，处理最为危险的问题。 但对于这位青年，和那些即将与青年相遇的人们来说——这一步错过，便迈入了深渊。 ………… 第264章 玻璃摇篮 夜色渐浓，据点的灯光也沉入梦乡，人们终于得以将自己疲倦的身躯从桌前椅上抽离，飘回各自的被褥与床沿之内。 黑虎青年借着此刻的宁静，以及猫科动物的轻声动作，轻手轻脚地来到桌边坐下，他看着少女遗留在桌子上的纸张，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日记。 看到日期的那一刻他便别过头去，但另一种熟悉感却油然而生。 “我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习惯吗？” 小心翼翼地将纸张对半折叠，拾起爪子上的笔试图将墨水染上纸张，镌写出名为“文字”的痕迹，但那份冲动终究是向大脑的空白妥协，笔尖与纸张仿佛贴合，却不见一丝墨迹点染。 “如果能想起什么……就先记下来……但能想起什么呢？” 暴躁的声音没有响起，青年慢慢沉入思绪，搜寻着可能的记忆。 ………… 虎爪中的笔正不断散发出无比怀念的温暖，随着心跳的鼓动，拍打着感知中那些晦暗的角落。 “我应该，还记得些什么才对。” 像是在自我暗示一样，青年紧紧握住笔，低声重复着这句话。重复着自我暗示，凭借着身体还残留的惯性，最终在纸上留下了毫无头绪的几笔。 渐渐的，杂乱不堪的线条逐渐汇聚成一个圆。圆形又和不规则的形状交织纵横，塑成了一位坐在矮凳上的少年。紧接着，火光燃起，画上的少年面前出现了简陋的篝火，脚下出现了草原。 像是曾画了许多遍，他已然习惯于描绘这般画面。 {画得还勉强像回事，你以前会画画？} “………” 然后呢？ 那些画……后来去了哪里？ 会被珍藏起来？ 会被掩埋在堆积如山的练习册里？ 还是……… “我，记起来了。” ‘妈妈，我的画……’ 从小到大，从始到终，这些画都有且仅有一种结局，那就是……… 变成被撕碎的燃料和垃圾。 ‘我数到三，如果你还不把剩下的画交出来，我就连你的笔也一起掰断。’ ‘不！不行！！’ ‘一。’ ‘你昨天教的字我都学会了，家务也做完了！’ ‘二……’ ‘我自己破掉的衣服也自己补好了！！为什么？！’ ‘三！’ ‘我只是在临睡前画了一会儿，妈妈！！’ 少年的苦苦哀求随着断裂的笔和巴掌的脆响变成了惊声尖叫，紧接着，又从隔壁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怒骂。 ‘吵死了！！老巫婆！明个白天再打你儿子！！’ ‘……不许拉扯我的衣服，站好，[——]’ 面前的女性似乎叫了少年的名字，但那个发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说了很多次，画画不能帮你活下去，它只会毁了你的眼睛。艺术是富人的玩具，不是我们的！就是因为你每天躲在角落里画画，你才会这么小小年纪就近视。给你配这副眼镜用掉了我存了一整年的物资，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对不起，妈妈，但是……’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不需要你说“但是”，你必须明白，你是在毁掉自己的未来。现在已经没有学校了，你只能依靠自己自学，只有掌握一门技术，才有可能进入保育区或者医疗区那样安全的地方。就算你要在韦列斯号的下层车厢或者沙褶帝国平民区活一辈子，也必须有能工作的手段。’ ‘…………’ ‘把地上的纸屑打扫干净，明天跟着你蕾弥尔阿姨出去看看！见见外面那些因为斯科瑞病毒而死的人，才能理解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留在有过滤塔的地方。’ ‘我不想去运货！’ ‘那你想做什么？画画？还是继续和h列车厢里的人或者上层的守卫打架？’ ‘……你，怎么知道？’ 他低下头，皱紧了眉头。 ‘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要不是蕾弥尔，你现在已经死了……！’ ‘但那是因为……’ 不知为何，这句话堵在少年的喉咙中，他说不出口。 ‘[——]’ 她叫着少年名字，轻轻咳嗽几声。 ‘你已经八岁了，我不可能有能力养你一辈子。这个时代太混乱、太绝望。你必须学会如何一个人在这里存活，勇敢可歌可泣，但为了一点小冲突就去送命不是勇敢，是鲁莽更是愚蠢！你必须跟着蕾弥尔离开，见见外面的世界，才能让你收敛一些！’ ‘……………’ 少年用目光哀求着母亲，期待她在这张冰冷的面具下有所动容，好让他免于难以承受的工作。但两人的对视持续了良久，她依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上的波澜，他只能放弃，把头低了下来。 ‘我知道了。’ 从记事起，母亲就一直戴着这副面具，他从未见过她摘下它的样子。她从来不在他面前吃饭洗漱，甚至鲜少在自己的儿子面前睡着。每当他被好奇心驱使，借各种可乘之机溜进母亲的办公隔间，得到的都只有训斥。 他听到工人无意间的谈话，母亲的面具和自己的父亲也就是母亲的丈夫的逝去都是源自一场暴动。如果不是那场策划好的事故，少年本应在上层车厢过着悠闲的生活。 但如今，母亲只能依靠以前的人际关系，才能勉强在下层车厢混了一份让两人果腹的工作。 他不知道工作具体内容是什么，只知道这件事和她的面具一样不讨人喜欢。 ‘只给我这点？你知道我和上面人什么关系吗？啊？你不管这些？呸！早点跟你面具一起钉在棺材里！’ ‘老巫婆！这个申请我跟你报备了！怎么可能！15号我是喝了酒，但我记得真真儿的！’ ‘你凭什么把老乔赶出去？他再怎么不守规矩，也是我的兄弟！真该叫守卫早点把你这个巫婆和你养的小怪物都杀了！’ ‘哟，这不是巫婆家的小怪物吗？你妈昨晚加大班，早上跟好几个男人一起出来，你知道哪个才是你亲爹吗？哈哈哈哈！’ ‘——！！！’ 打斗就此爆发，却被某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 “住手！！！” ……………… ‘…………’ 无论面对多么严重的恐吓和谩骂，母亲总能保持着她的步调。同样的，无论少年怎样哀求母亲，她都不会答应这些她认为是计划外的事。她如沉默缄言的大树，除了树荫和果实，再无任何慰藉。 但即使如此，依然有一个人能和母亲正常交流，那就是蕾弥尔——下层车厢运输部队的总负责人。 她是母亲的朋友，更是大家的朋友，所有匍匐在下层车厢灰尘中的人，没有一个不尊敬蕾弥尔的为人。 ‘朱砂叫你来跟运输队，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 ‘…………’ ‘怎么，嫌我把那件事告诉她了？’ ‘……不是。’ ‘还是她不理解你，说了重话？’ ‘蕾弥尔阿姨……’ ‘你知道昨天有多危险吗？h列那几个混球也就罢了，真打起来他们也没你跑得快。但上层车厢的那些贵族守卫不一样，那些人有真枪实弹，他们名义上是来维护下层车厢的安全，实际是在监督我们。只要韦列斯号还是那些贵族的东西，我们就要受到他们的制约，就算他在这里杀了你，也只需要向你妈付些赔偿物资。’ ‘对不起……’ ‘好了，下次再慎重一下就可以了。我不是来责怪你的，只是在担心你的安全。’ ‘嗯。’ ‘还有h列那几个家伙，我也帮你教训过了。’ ‘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们私底下都在说什么我很清楚，早该锤了，这事不怪你。’ ‘嗯！！’ 少年认真地点了点头。 ‘但你啊，也不要因为一节车厢里那几个讨厌的家伙就整天板着脸，前天晚上，希尔阿姨跟你打招呼你都没回复？怒气冲冲地走了，把她吓了一跳。n列车厢本来就没几个能和朱砂还有你搭上话的人，怎么连你希尔阿姨都要气。’ ‘对不起……’ ‘这话还是你自己去和希尔说。’ ‘…………’ ‘不愿意？’ ‘h列车厢那几个人过来跟我打架的时候，她一直在旁观，根本不肯帮我。’ ‘[——]，你要理解，不是所有人都有对抗坏人的能力和勇气，她只是不敢过来，不代表她赞同那些行为。’ ‘……我知道了。晚上，我去和希尔阿姨道歉。’ ‘好，这才是好孩子。’ ‘接下来要和你一起去运输队吗？’ ‘不用，我给你安排一个好差事。’ ‘好差事？’ ‘看到上面的通风管没有？你爬上去，帮检修部队看看里面有没有要修的。’ ‘可我也不知道哪里要修？’ ‘没事，你顺着一路爬到头，就守在那里，等晚上我叫你了再出来。’ ‘只用这样？’ ‘不然呢？还是说你这个八岁的小崽子想跟我们出去运货？’ 蕾弥尔向他使了个眼色。 ‘好，谢谢。’ ‘哈哈哈，现在说谢谢太早了。’ ‘？’ 带着些许不解，少年从蕾弥尔所指的通风管道爬了进去。呈现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什么可以让他独处的狭窄隧道，而是他连做梦都未曾见过的理想乡。 ‘存书仓库？？’ p列货运车厢08号货仓﹣﹣这里堆放着大量作为商品待售的纸质书籍，还摆着一台专门存放电子书和资料的终端。除了小说，诗集，历史，神话等等写满文字的书以外，还有对八岁孩子来说十分友好的绘本和漫画。 这一刻，仿佛旱地稻苗迎回了久别重逢的甘霖，小心翼翼地捧起周围能看得懂的书，认真阅读起来。 就这样，原本准备好度过难熬的一天，最后却乐到连包里带的干粮都忘了吃。 时间随着翻开的书页一起飞速流逝，眨眼便到了约定的傍晚。听到通风管道里传来的敲击声，少年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书，从狭窄的通道返回。 ‘今天怎么样？一个人留在那里害怕吗？’ ‘一个人不害怕，只是……’ 他为这从天而降的喜事感到后怕。如果妈妈知道了，会不会连整个书库都一起撕碎？要是被那些讨厌妈妈的人和上层守卫知道了怎么办？会不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不害怕就行，回头我跟你妈说一声，你年纪太小，跟着运输队也只是添乱，不如和检修部队一起工作，帮他们钻一钻窄道。’ ‘可是我根本……’ ‘好了，[——]，别声张，也不要把里面的书弄坏，以后出入时小心点四周就行。其他的，我去和朱砂说。’ ‘嗯，谢谢。’ ‘这世道虽然乱，但前路也还没有窄到只能让武夫活下去。你在那边，借着机会多识点字，学学知识。也不要怪你妈，她只是太心急了……’ 蕾弥尔沉默了片刻，把原本应该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全部咽了回去。 少年不敢问蕾弥尔她究竟对母亲说了什么。但这场商谈的结果，使他的家务和学习之余，得到了4小时“为检修部队工作”的时间。 在家时，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母亲的语气，比平时更加卖力地做家务，学习，积极掩饰着自己离开后的去向。 一旦到了书库，他便成为一条在书海中自由穿行的鱼，越过无数书本上幻想世界，在文字与画面中沐浴成长。这里能让他逃避外界的纷扰，无论是母亲，还是其他人在针对母亲时，从她身上溅射出来的恶意。 在很多长辈看来，这些书会给予孩子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对于一个生于列车，囚于列车的孩子来说，书本，是他唯一能接触到外界的机会。哪怕这些书没有一本真正属于他，他也比书真正的所有者更了解有书的内容。 无论是故事中繁荣时期的璀璨辉煌与凋零末路，世界与寰宇星河的广阔无垠，还是风花雪月的浪漫悲泣，他都记得。 其中，最让少年铭记于心的，是故事的主人公不惜一切也要为正义与理想而战的身姿，以及大结局时重生的世界。在无数故事的结尾中，人们不再为了生存互相伤害，而是能够团结在一起，重建家园。反派无论忏悔与否，都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通过这些故事，他逐渐理解了列车与自身的处境，理解了反抗压迫的重要性。 ‘如果有人能成功，就会和故事里的英雄一样改变这里的环境……’ 捧着书的小小少年在心中许下了愿望——他想成为代表“正义”的主人公… ‘不对，还是成为主人公的同伴就足够了。’ 虽然他也经常幻想自己能成为亲手拯救世界的英雄，但持续不了多久，这个梦就会在母亲的叱责声中破灭。有勇无谋的见义勇为也好，逞强也好，对自己爱好的坚持也好……承担了无数次责罚，少年渐渐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还是找一些更实际的事来做。如果在贸然做些什么，甚至和他们打架的话，还是会被妈妈骂的。’ 他悄悄下定了一份写满妥协的计划，并且在这份妥协中藏起了自己还未破灭的期待。 ‘等到列车恢复了和平，我学会了能养活自己的本事，妈妈就会允许我画画了。现在，就按照妈妈和蕾弥尔阿姨说的那样，继续学习，帮忙家务。’ 怀抱着泡沫般易碎的幻想，对大人来说不值一提的欢欣和大惊小怪的焦虑。八岁的少年在这些琐碎的煎熬与无效的抗争中成长着，转眼间便盼来了自己的十岁生日。 ………… 第265章 夜幕迷途 那本应该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少年迟迟听不到蕾弥尔或者她的队员发出的“归队暗号”，在书库中独自留到了深夜。直至终端上的时间在孤独与恐惧中跃至凌晨四点，少年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安，顺着通风管道，蹑手蹑脚地返回了他和母亲的居所。 推开一条门缝，少年的影子在那一缝光下拉得修长，她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向来稳重的蕾弥尔浑身是伤，紧紧拧着眉头，正坐在母亲的桌前。 ‘运输部队的货物丢失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次与我无关。’ ‘以前呢？’ ‘……，怎么可能？以前有几个不要命的想对货下手，但都被我抓住了，你应该知道那些人是谁。’ ‘我知道，但这次，他们说是你拿走了那些货。’ ‘你信我吗？’ ‘…………’ ‘不相信我也正常……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也该过着很幸福的生活。’ ……？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少年意欲开口询问，但现在绝非良时。 ‘你后悔吗？’ ‘不后悔，那场暴动是必须的。’ ‘………’ ‘但是……我对不起你。’ ‘他的死并非你亲手造成，凶手利用了那次暴动。’ 她停顿片刻，又接着补了一句。 ‘我们……都被克石兰利用了。’ ‘……利用，哈……我也在利用他和那些废物皇族。’ 蕾弥尔，这位平日稳重的大姐头，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 ‘只是现在，我还没有准备好和克石兰“翻脸”，还有很多事……只能通过他来完成。’ ‘………’ ‘但你放心，我绝不会成为贵族的走狗！’ ‘…………’ 母亲和蕾弥尔阿姨说的话，少年并不能完全理解。他只知道，她们似乎一直在和自己讨厌的人合作，运输队也总是藏着让货物悄然消失的小偷。 这样充满火药味的对话不是第一次发生，每当他想询问这些对话的含义，就会遭到模板一般的搪塞。纵然母亲不久前还说过“你已经是个十岁的大人了。”但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也依然会有那句“你还小，不需要担心这个。” ‘阿丹怎么样了。’ 母亲不再讨论刚刚的话题，转而询问起蕾弥尔的朋友。 少年记得这个名字，阿丹。他和蕾弥尔关系很好，无论是工作还是喝酒，他们都在一起。 看到两人亲密的身影，下层车厢的工人中经常发出调侃。 ‘你们俩什么时候生一个啊？’ 听到这样的话，阿丹也会第一时间大笑着反驳。 ‘算了，我还是喜欢温柔点的姑娘。’ ……… ‘他也受了伤，已经去休息了。’ 两人在列车行驶的颠簸中沉默了半晌。 ‘今天……谢谢你。以后我会再多注意些。’ ‘嗯。’ 蕾弥尔站起身，拉开隔间的帘子，才发现躲在后面的少年。 ‘[——]？’ ‘……晚…不，早上好。’ ‘…………[——]，刚才我们说的话，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嗯，我不会说出去的。’ ‘…………’ ‘朱砂，你也别说他。’ ‘回来，[——]，该睡了。’ ………… ‘妈妈，蕾弥尔阿姨以前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他只是小心地，谨慎地询问起方才听到的话。 ‘那场暴动，是爸爸死的时候……？’ ‘你还小，不需要……’ ‘不，我不小了。’ 少年压着声音反驳。 ‘我已经可以一个人在检修部队工作了！’ 即便那是一个谎言，迫切渴望知道真相的少年也鲁莽地将它当做了自己的筹码，只是母亲早已看穿了一切。 ‘工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去了哪里。只是蕾弥尔说八岁就去运输队太危险，书本对自学也很有帮助。并且……在那里可以避免你和守卫接触，我才默许了她的建议。’ ‘……………’ ‘睡。’ ‘可是……’ ‘睡。’ ‘…………’ 少年琐碎的压抑，终于在这一句看似安抚的命令中轰然坍塌。 ‘妈。’ ‘怎么了？’ ‘我听别人说，如果爸爸还活着，一定不会让我们留在这种地方。也不会让你被别人说是巫婆，说你……’ 后半句随着脑海中浮现的那日守卫戏谑的表情戛然而止。 ‘你听到过那些话吗？’ ‘听到了又能如何，我很忙，没有兴趣理会那些谣言。’ ‘但那些话……你听到了，不会难过吗？’ ‘难过有什么用？难过就能改变现状？’ ‘没有用与没有是两码事。’ ‘………有，又能怎么样，想活下去，就不能带着这些情绪。你父亲已经不在了……我无法再为他做些什么，甚至连难过的权利也没有。’ 看着少年坚定的表情，母亲第一次耐下心来解释现状。 ‘韦列斯号连同背后的沙褶帝国，一直处于混乱中，为了在地狱中生存下去，我们每个人都用尽了自己能用的方法。有的人在用暴力，有的人在用计谋，有的人……只能依附他人。无论他们选择了哪条路，都有崩塌的可能，都要承受崩塌后的代价。’ 母亲摩挲着面具边缘，指尖有些颤抖。 ‘蕾弥尔希望打破这种局面，而那时，你父亲身为上层车厢的贵族，正是腐烂的根源之一。我也曾劝他做出改变，但他却在计划刚开始没多久就死了，杀了他的人不是蕾切尔，凶手只是借了她制造的混乱。’ ‘…………’ ‘像你父亲那样，或者比他更甚的人，在上层车厢还有很多。他没能证明自己的改变就死去了，我就算难过，下层车厢里也没有人会纵容我的情绪。我能理解他们对我的态度，因为在大家看来，我是个贵族的“帮凶”。’ ‘……妈。’ ‘你恨我吗？[——]。如果你出生在其他家庭，就算还在下层车厢，感受到的恶意也一定会比现在少很多。’ ‘……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对吗？’ ‘外面只有更残酷的世界，斯科瑞病毒剥夺了人类生存的土地，只有过滤塔附近是安全的。因为我在这里还有工作，所以你可以留在这里，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又没本事养活自己，就只能离开，变成无家可归的拾荒者。到了那天……你不仅找不到食物，没有住处，还随时都有可能被感染。每当你想休息，四处游荡的感染体，劫匪也会找上你。’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相信蕾弥尔，她正在策划打破上层贵族的压迫。’ ‘她想成为大家的领袖？就像书里的英雄一样？’ ‘……是啊……’ 母亲的叹息中隐藏着许多未言之语。 ‘妈妈也在帮她？’ ‘嗯，我在帮她……虽然我不赞成她的手段，却也没什么质疑她的资格。光是收买人心这一件事，我就做不到。’ 她再次摸了摸自己的面具，确认它还稳稳地贴在脸上。 ‘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最大的梦想是成为旅行商人，为别人带去他们缺少的东西。只是……到了最后，我发现……能卖给别人的，只剩下自己的未来。’ ‘未来……？’ 母亲点了点头，将那些岁月沉淀下来的故事埋在这张面具之下，不肯透露出任何具体的情节。 ‘为什么要卖出自己的未来？’ ‘为了买下我不该拥有的东西。作为束手无策的普通人，想要成为英雄，往往会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甚至连累周围的人。’ 这句话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刃刺入了他的心。 ‘……妈……’ ‘[——]，这些天我也想通了，你不是说什么天才，让你去自学一门技术还是太难了，你需要一位老师。等你十二岁生日过完之后，蕾弥尔就会带你去他的运输队。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该学着活下去了，现在不早了，睡。’ ‘……不，你刚才到底在说什么？卖出了未来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吗？’ ‘睡。’ 她不再回答，只是拉过地铺上破旧的毯子盖在少年身上。 ‘不行，你还没告诉我……’ ‘睡……’ 她压低了声音，语气已充满了警告式的严厉。 ‘你呢？今天要留在这里？’ 母亲透过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面具，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又咳嗽起来。 ‘你感冒了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只是那样躺在少年身边，轻轻抬起了手，一边抚摸着身旁的孩子，一边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唱起了一首温柔的摇篮曲。 [～怕黑的孩子快快安静～有萤火虫闪烁着微光相随～月光被遮掩地面仍有繁星正相陪～祈盼你的梦如夏夜安详～祈盼希望能永远伴你身旁～看萤火虫是那飞舞在大地的流光～点缀着念想～孤独的孩子啊～别担忧～因为它们将陪你度过长夜～直到天亮再道声早安～然后再同你说一声再见～] ……………… ……………… “……………” {不错的歌啊……世界是精致的灰，绝无非黑即白，善与恶也非绝对，力量衬托之下，边界的混淆也会更显模糊。小子，你的长辈教了你很多。} “你知道我的记忆？” {呵，本大爷的事你少管，那边有和你记忆中一样的歌谣声，去看看。} 漫长的回忆随着穷奇的话语迎来尾声，青年睁开眼，发现昨夜的解构体小队和指挥官都已经离开了。 顺着穷奇所指向的地方看去，不远处，一位解构体少女正在自己的歌声中修理着手中零件组装出来的玩具。 “啊，不好意思，吵着你了吗？” “没有，我只是，拿着笔睡着了。已经早上了吗？” “是的。” “其他人呢？” “他们都出去执行任务了。对了，我叫薇薇安，我听他们说你失忆了，一会要跟我一起去09号医疗区。” “09号医疗区？昨天是有人建议我去更好的地方做进一步检查和治疗，但是没有说是09号医疗区。” “附近更好的地方只有那里了，等运输车来了我们就走。你现在能想起什么吗？比如自己的真名之类的？” “其实已经能想起来很多事了，但只有名字……” “看来你在失忆前就很讨厌自己的名字啊。” “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的教官说，原本就很想逃避的记忆数据很容易在受伤时沉入深层。说不定你也可能是这样？” “……………” 如果真的和她说的一样，为什么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是自己的名字？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没什么，只是有点没头绪。” “但你说自己已经能想起很多事了。” “嗯，十一岁之前，关于家人和前辈，还有……” {那些绘本和漫画书。你小子可以啊，偏偏把这些书的内容全想起来了。} “还有什么？” “一些读物以及，不值一提的琐事。” “有关于你是个坏人的部分吗？” “……很遗憾，并没有。没办法改变处境，坚持不下去的爱好，偶尔过来帮忙的阿姨，和基本上什么都不肯说的妈妈。” “真普通啊，放到游戏里一定是没有角色形象的路人甲。”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那你觉得，平凡的人也会成为反派吗？” “………就是因为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过人之处……才更容易被无力感推着走向歧途。” ‘作为束手无策的普通人，想要成为英雄，往往会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甚至连累周围的人。’ 他再一次回想起母亲的话。 在残存的记忆中他经历过死亡，现在却以陌生的躯体完好地站在这里，这份奇迹的代价，究竟是什么呢？ 是体内这个名为“穷奇”的意识？不，穷奇大爷失口否定。那会是什么呢…… “……………” “运输车好像来了，你的武器他们留在了这里，拿上它，我们走。” 薇薇安握住修了一半的玩具从桌前站起身来。直到此时，青年才察觉到那是一只用零件拼起来的萤火虫。 “等等，你手里这个……是从哪来的？” “萤火虫玩具？过来时捡到的，就掉在外面。” “可以给我看看吗？我觉得它好像……很眼熟……” 薇薇安一脸担忧地看着黑虎，把手中损坏的萤火虫放在他摊开的大虎爪中。 这个玩具是由齿轮和废旧灯泡组成，只要扭一扭头部，萤火虫的翅膀就会扇动起来。但现在，连接翅膀的身体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弯折出不自然的弧度。 （这个痕迹……） 【伤痕也是记忆的一部分。】 “？！！” 胸口剧烈的痛楚伴随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恶意在这一瞬间蔓延开来。就如同他刚苏醒时曾强烈感知到的那样。 有些事，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 第266章 惯性记忆 觉察到这一切并非巧合之后，黑虎用了整整十分钟来询问薇薇安有没有在捡到萤火虫玩具的时候见到谁。 “所以我都说了……只是它丢在外面，本以为是据点里某位孩子的东西，本想着修好它就放在这里，如果你说是你的，给你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就算抛弃外形不谈，我觉得你应该已经成年了，为什么还拿着这种发条玩具？” “也许是曾经的我……想让自己在心底保留一点童真。” 反反复复的思考并没有得到答案，毫无头绪，毫无思路，黑虎青年只能借昨晚得到的纸写了一条简短的留言。 当他折叠好留言条，托付给据点内驻留的构造体时，据点外侧的运输车已开始鸣笛催促。 “……………” {“至少要比刚醒来的时候好。”你的自我安慰真是牵强。} “至少我已经想起了不少事。但是，那个想不起相貌的人到底是谁？” {我只知道，我对他有一种极深的厌恶，总之本大爷只觉得他绝非善类。} “嗯，我的感觉也差不多。还有，随着歌声一起浮现出的少年又是谁？回忆里的母亲和蕾弥尔如今身在何方？” 在我找不到目的地，四处漂泊的时候，她们是否正在等待着我的消息？ {………本大爷不懂那么多，想去探寻真相，只有前进，哪怕荆棘丛生。走，在催你了。} …………… 还差很多，如果不找回自己的记忆，一切问题都得不到解答。黑虎沉下心，把注意力放回到解构体们的交谈中。 “首席指挥官没跟你们过来吗？” “据说是出了些事，她半夜就跟着一起过去了。目前监兵能下地活动的只有那位辅助型解构体，一接到请求就马不停蹄地前往了。” “什么事？” “不清楚，只是听说原先驻守那一带的有几个叛逃了，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 “毕竟目前形势还是很严峻，异合生物的暴动，而且原监兵队长的那件事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他们，很有可能去找异格者了。” “异格者……不会。” “这反倒最有可能，毕竟无非就是追求一个免疫病毒呗，虽然，不是谁都做得到，但总比等死强。” “别乱说啊。” “我没乱说，毕竟目前已有的情报就能很轻易的推断出来。原监兵队长不是也………” “国君他活着，甚至监兵指挥官如今更常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他们依旧是‘英雄’，不是吗？” “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就可以了。” 众人叹着气低下头，在摇晃的车厢沉默了很久。直到有人耐不住这压抑的气氛，又把话题引向了角落中的薇薇安。 “薇薇安，你怎么一脸焦虑啊？” “和我同小队的塔尔失联了，通讯一直无法接通。” “他失联了，你怎么不早说？” “刚刚还能联系到……” “你可得好好看着他，自从安娜那件事之后，这个人就不太对劲，他要是哪天也叛逃了，我一点也不奇怪。” “…………” ………………… 过了没多久，运输车在目的地分岔路口停了下来，解构体们相互招呼着下了车。黑虎和薇薇安一同结伴向09号医疗区前进。两人边走边聊着近日的情况，直到她的通讯突然响起。 “薇薇安，你到医疗区了吗？” “救命！救命！” “快到了，发生了什么？” “我被感染体围住了！快来帮帮我！” “救人不成反被困！” “红！你给我闭嘴！” “红？” “救命！鸦在喊救命！” “这家伙是以玄凤鹦鹉为原型的辅助随行单位，所以叫红，虽然已经褪色到看不出来是啥……等等，现在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我已经把定位发到你的终端上了，快点过来！拜托了！” “………那个，是可以称呼‘穷奇’。” 意识海深处出现一丝颤动，但黑虎青年还是认真地对薇薇安点点头。 “我知道了，走。” “嗯，感谢！” ……………… 顺着塔尔给出的信息，二人很快接近了目的地。由于是辅助型解构体，薇薇安无法胜任正面战场的先锋工作。因此拿着镰刀的双翼黑虎成为了正面的开路者。 {熟悉熟悉自己的机体，当然，要是你接受不了战斗，就把机体的控制权给本大爷，虽然镰刀不像大剑，但砍人的感觉，没两样。} “……为什么，感觉，很熟悉。” 熟悉着机体，黑虎惊诧于自己能使用这把武器，就像惯性记忆一样，踢踹，放倒，镰刃斩过……借由双翼的飞行能力，俯冲后紧接着的乱舞又扬起一片被切碎的残骸。 那仿佛是深埋在身体里的记忆，构造特殊的斥能镰刀对他而言算不上陌生。 “所以，我曾经……是个会这样作战的人？” {你小子可以啊，喏，你们要找的就是他。} 甩开最后一只感染体的残骸，肩上坐着已经有些损伤的辅助随行单位的塔尔向他们点点头。 “谢谢你们，后面还有伤员。” “交给我。”薇薇安说道，随后快步向前探查。 “怎么会……只剩下一个人活着了，其他的人都……” {真是凄惨啊，留下个紫色头发的女孩解构体。只是，那个家伙为什么给我一种异样感。} “异样感？” {硬要说的话……很像虚假感，但我没有证据。小子，留心。} “嗯，我明白了。” “塔尔，‘穷奇’，伤员的情况不稳定，我们该走了。” “嗯。” 战斗的情景，阴云密布的街道，金属碰撞的声音，灌入嗅觉的硝烟味…… “………” 是了，没错……我，早就习惯战斗了。我是运输部队的一员，也是……08小队的队长…… 提到沙褶帝国，大部分人的印象都是商业帝国，而与此必然衍生出的另一个话题，韦列斯号，说它是“移动的帝国”也毫不为过。 而随之被谈及的，便是韦列斯号上阶级鲜明的车厢结构。 其中占地面积最多的，并不是被称为“上层”的贵族车厢功能车厢和客运车厢，而是组成“下层”的货运车厢，平民车厢和工业车厢。 平民车厢汇聚了大量还有一技之长的普通人，他们在此组成了后勤部队、检修部队、运输部队和沙褶帝国特有的工蜂部队。 工蜂部队的人数膨胀之前，韦列斯号上的大多下层居民都是运输部队的成员。 在斯科瑞病毒的荼毒之下，机械已不再万能，原本畅通无阻的道路也布满了感染体，劫匪，与崩塌的废墟。 为了让濒临崩溃的世界仍能保持最基本的物资流通和邮寄托运并恢复商业交易，沙褶帝国以韦列斯号作为最主要的据点和倚靠，借助运输部队，搭配上血汗与简单的运输车辆，组成了庞大的物流网络。 他们将保育区、据点、部分重建工厂中尚能产出的物资回收，有时转运到其他地方贩售，有时交给工蜂部队在工业车厢内二次加工后，再拿成品来贩售。 运输部队活跃的身影，在很多据点都意味着希望：他们会带来缺乏的物资，收走堆积的货物他们养活了无数流浪的交换商人，也让许多被危险围困的地方获得了解救，更让居住在上层车厢的贵族们得到不菲的利益。 即使经常伴随着危险与压力，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劫匪或感染体攻击，随时面临着丢掉货物或丢掉性命的危机。 但在那件事发生之前，这原本也是一份可以让很多流离失所的拾荒者羡葛的工作。 {原本？} 某种违和感随着穷奇的疑问而涌出，化为玻璃弹珠在意识海内四处滚动。 似乎在某段时间之后，运输队员就不再被人羡慕，而是变成了奴隶与苟延残喘的象征了。 “那时发生了什么……？就是因为那些事，蕾弥尔才说要为了下层车厢的人们，向上层贵族发起革命。” {后来，她成功了吗？} “我不知道。” 他摸索着思考，记忆却断在了这里，坠入雾中。 …………… 带着唯一生还的伤员，三人迅速奔向09号医疗区。“穷奇”始终和那名“女性”保持距离。 “怎么回事，这是谁啊？” “路上鱼洞啊一支被袭击的小队，我过去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死了。” 看到这里的动静，空闲的难民也围了过来。一位有些瘦弱的青年难民走近他们。 “我也来帮忙。” “你还是好好坐着。已经这么瘦弱，别给身体添负担。” “人家在来医疗区前是保育区的技术人员，快给他让路。” 辅助随行单位红也“应景”地喊了一声。 “比塔尔专业一百倍。” “呃……” 听到这里，大家都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哈哈，没有那么夸张，先救人要紧。她的情况怎么样？意识海有问题吗？” “损伤部位很多，有些看起来还是旧伤，其他的还在检查。” “好，我来检查这部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嗯。” 薇薇安转身拉过一组医疗维护台，和面前这位不知名的技术人员配合着忙碌了起来。 …………… 第267章 潘多拉之匣 “怎么，没想到医疗区和之前不一样了？” “是啊，多了很多生面孔，人比之前更多了，却没有以前那么乱。” “是啊，异合生物又开始躁动了，组织各个地点重新安排人员，好在列车的重建虽然已经接近尾声，接下来应该能替我们分担一些压力。” “……列车……” 听到这个词，塔尔的语气沉了下去。一旁的解构体也察觉到了异常，有意地调转了话题。 “大家配合着分担工作，环境也好了一些，总比以前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好多了。话说你们怎么过来了？” “轮到我和薇薇安过来驻守了。” “那那个呢？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台兽人型解构体？而且……怎么看着有点……像监兵小队的原队长。” “你知道监兵的原队长。” “嗯，也是巧合，那个时候身陷重围，我恰好被他救下。虽然他们几乎很少和其他执行部队接触，但也比刑部执行者们甚至其他小队有温度得多。” 塔尔看向不远处的青年，不知何时，他已经和医疗区的医护人员搭上了话。甚至神奇地参加了一个小男孩的救治还能让那孩子被逗笑，似乎注意力并不在塔尔这边。 “很容易和人类合得来嘛，这点倒是有些不像那位，毕竟他是锋芒中有温柔。” “他的来历我不清楚，薇薇安说他失忆了，目前的称呼都是随便找的代号。” “这样啊，不过兽人型解构体还是值得注意的。目前周转得开，物资什么的也不用像以前那样那么担心，有更多精力去做更多的事了。” “嗯，是啊。终于可以缓口气了。好了，做了些基础检查和治疗，她的意识海还很混乱，能维持清醒已经是个奇迹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 “你之前在哪个小队？” “……小队……他们都……” 不知名的“少女”语无伦次地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先别问这些，她的意识海很不稳定，这里也没有指挥官，还是让她再休息一会儿。来，还有一个要检查的人呢？” “是我，感谢。” 黑虎青年站起身，目光瞟了一眼“少女”后走向那位技术人员，虽然黑虎很有压迫感，但是大家似乎都没有过多的恐惧。放下了医疗物品，快步走到另一侧的检查台。 “…………” 越是靠近那个“少女”，穷奇的厌恶就越重。 {切，只有这一个检查台？！} “忍忍。” {哼！} 检查开始了，其他人的窃窃私语也依旧在继续。 “最近意识海不稳定的人也太多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队友被大卸八块，我看能稳定才有鬼了。谁知道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叛逃者们……也是这样想的吗？” “可是叛逃就有希望了？还能往哪里逃，哪里是安全的？” “去找异格者啊！” “喂！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不能说，目前不是已经有个例了吗？要是有人能成为异格者，控制感染体，很多事都能迎刃而解了。” 大家都知道她意指的是谁，但全都对那位背负骂名的英雄缄口不言。 “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除了那位，其他的叛逃者没有一个人返回帮助大家。那位如果不是战功卓着功劳极大，恐怕也……现在他还在监禁，这已经是空前甚至可以很可能可以说绝后的了。” “也有可能是真的回不来了，资料上说了，具有极少数的人能通过他们所说的‘筛选’。” “要是有人通过了，就能用这种力量帮助大家了。” “国君已经开放了相关资料，那样的难度比一步登天更难，你能不能保持自我都说不定，很可能沦为傀儡，甚至目前监兵原队长还在和那个意识对抗，他都如此，你不能把自己和精英小队的队长相比。” “我要是可以呢？精英小队…呵，精英小队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我能跨过去，那如何使用这份力量就是我的自由，无论多危险，只要能改变灾难，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愿意！” “你怎么说的好像已经有计划了似的。” “…………” “不会你……想开点儿，就按目前掌握的所有资料，你去了的下场也只会是变成感染体，最后还要我们帮你收拾。” “要是我不会成为感染体呢？” “别心存侥幸，年轻人。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说的那个升格者到底有多少本事，但帕弥什带来的灾难都发生多少年了，这办法要是能行得通，早就出现救世主了。很多东西都要踏踏实实，一步一步慢慢来。” “你懂什么！！！” 他怒气冲冲地向墙锤了一拳，激烈的撞击声引起了周围的注意，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 “慢慢来？每一秒都可能有人丧命，哪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人慢慢来？！” “塔尔……” “慢慢来又有什么用？感染体少了，又蹦出来异合生物和赤潮，斯科瑞永远也清除不干净！！我们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任由灾难蔓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牺牲！” “塔尔，主人！她死了！主人死了！” “要是直到列车会完全崩毁，我当时一定会阻止安娜跟精英小队上列车护送那些人。但我既没有阻止她，也没能保护她！” 黑虎目睹这一切，黑色的虎眸中激起一圈涟漪。 “列车……？” “塔尔！你差不多得了！刚才那番话就够把你送进刑部了，那位老人是出于好心来劝导你，你还这样凶老人家。更何况人家说的是一点没错，如果只是天资过人就能变成异格者，早已出现救世主。这不可能是正确答案，我们要找其他道路，让更多的人活下去。监兵的原队长也承认了，他能做到的也是有限的，甚至要顶着巨大的代价。” “…………” “给老人家道歉！把你们两个那幼稚鲁莽的想法全部丢弃掉！如果再这样，我就真的要通知刑部了！” “……你……” “对不起……” 塔尔不再说话，咬着牙低着头，大步迈过四周的低语，离开了医疗区的隔间。 “塔尔！” 看到他离开，薇薇安也连忙追了上去。 “你们去哪？” 黑虎虽然也想跟着两人出去，但给他检查的技术人员却表示，做完检查了才能走。 “我们跟过去。” “走！” 紫发的“少女”抬起头，空洞的眼神有了变化。 “塔…塔尔……” ……………… 一片低语，只是讨论者彻底变成了难民们。 “唉……” “老人家你别难过，他们最近来来回回讨论这些事，我看都没错，它不就是当年那一套吗？拿一个无法拒绝的利好过来吹，看上去拼一拼就能分一杯羹，其实是送过去给人宰。” “哈哈哈，庞氏骗局似的，你是说‘幸运盒子’那件事？” 黑虎将视线转向此处，似乎对“幸运盒子”有什么反应。 “那东西可不只是庞氏骗局，它还带赌，骗得你连自己妈都能坑。” “那个不是狗贵族让卖的吗？我听说就是克石兰的主意。跟他们说的升格者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只是套路很相似，里里外外就透着两个字——‘吃人’。万里挑一的那个成了狗贵族养的贱狗，剩下9999人无一例外全都被吃干抹净。” “贵族……” 黑虎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里抓住了。 “至少解构体叛逃还不用赌运气去抽‘车票’。” “但他们要赌的是命啊。” “那你说，还能打赢吗？” “这不比当年，不是目前那个重明武器正在发挥作用吗，虽然好像海边一战消耗严重，但总归是有希望。不像当年，到头来打成一团……谁都别想活。”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嗯，我，想起来了。” 听着人群的讨论，青年缓缓闭上双眼，过去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倾泻而出。 那个“幸运盒子”……正是导致下层车厢腐烂的凶手之一。 “第一次听到‘幸运盒子’这个词，应该是在8岁之前……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太久远了……有点想不起来。” 那时，上下层车厢的冲突只存在于极个别人之间，下层车厢没有那么拥挤，大部分上层守卫也还算有礼貌。 母亲说，从前的沙褶帝国一直都“还在混乱的边缘，没有越过”。 ‘这是今天的工作间，东西都堆在里面也整理好了，和往常一样做多少结算多少，大家辛苦了。’ 守卫领着被选中的十个人进入货物车厢，里面堆着大量杂货与一些被回收的精致纸盒。 ‘好耶，今天又是做“幸运盒子”这种轻松的工作，爽了！’ ‘没错，就是考虑到这项工作比较简单，也是按量结算，老大让我们安排一些有余力的孩子来，赚个零食钱也好。’ ‘没问题，带点老人一起过来也可以，除了后勤部队那些简单的工作，他们也没什么收入了。’ ‘收到，这样确实不错，我会把你的意见传达给老大。’ 上层守卫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人群。 ‘制作这个“幸运盒子”，只要把箱子的东西装进盒子里就可以了？’ ‘没错，要把这些回收的纸盒子重新折叠起来，有脏的地方擦掉，把杂货箱里面的东西装一件进去，封好口就行，记得不管是什么都只能装一件哦。’ ‘好的，谢谢你。’ ‘没想到真的带这么小的孩子一起来做了。’ ‘没什么问题，这事简单，赚点补给也不错。’ 小小的少年拿着纸盒，探头向装满杂物的箱子内看去，里面装着很多简陋的零件，散装药物，陈旧的日用品。除了这些没什么用处的东西，还有一摞闪闪发亮的卡片，它整齐地摆放在金属盒子里，看起来格外漂亮。 ‘叔叔，这个卡是什么？’ ‘是“幸运卡”，它的总量不多，需要好运气才能在买到的盒子里找到它，所以才叫幸运卡。将来要是有人在买到的“幸运盒子”找到了“幸运卡”，他就能拿着这个登上列车，和大家住在一起了。’ ‘为什么要信用卡才能和大家住在一起？’ ‘哈哈哈，出生在车上的小孩就是幸福，都不知道出去了什么情况。’ ‘我知道，我听我妈说过外面的情况很严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卡才能来车上。’ ‘因为列车的位置也很有限，他们需要买到“车票”才能上车，你知道车票吗？’ 少年认真地点了点头。 ‘在外面啊，能安全居住的地方不多，像是难民据点、医疗区、保育区这些地方，他们都只收能工作，有技术才能，年龄合适的人。就算救助有困难的人，也没法坚持太长的时间，物资这么有限，谁都不想收留什么都不能做只想混饭吃的人。所以啊，越是安全稳固的地方，他们收员工的时候，对技术考核就越严格。’ 说到这里，少年似乎无意间听到一声苦涩的叹息。 ‘这些通过考核的人可以携带家属住下，可还是有很多没通过考核也没有家人通过考核的家伙。他们不一定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地方，想长途跋涉去找工作机会，路上又太危险了。’ ‘所以他们想通过列车去其他的地方？’ ‘对，并且列车也一直在招人，当然，也需要技术考核。不管是运输部队，检修部队，后勤部队还是上层车厢的守卫与服务人员，他们都只收技术和身体素质合格的人才。’ ‘要是去哪里都没有通过考核，怎么办？’ ‘那就只能做些没有技术含量的体力活了，现在也很缺这样的人。但大多是临时缺一阵子，用完就不需要了，所以他们也不肯养着一大群平时只能吃饭的人，预备这种临时需要。我们像这样把车票放到盒子里，有幸运的人买到了，就可以免除考核上车，带他们去各种能安居的地方，或者组建成流动的，四处支援的新小队，和大家一起工作。’ ‘上层既能多收取一部分物资，下层也能多一些额外的帮手，四处需要支援的地方也得到解决，制作盒子的工作也能分给老人和孩子，让大家都有物资拿。我觉得，这还挺不错。’ ‘……唔……’ 他们发自内心地为前景感到高兴。 ………在那之后。 随着幸运盒子的热销，下层车厢的人渐渐变多了起来。无法在其他据点通过考核的人比预想的要多，他们上车之前所从事的工作也大多和列车所需要的人才不符。为了兼顾他们的生存工作需要，居住在上层车厢的贵族专门组建了一支名为“工蜂”的部队，收纳了所有无固定职业的人。 “工蜂部队”专门承接各种杂务外包工作，有时会被运送去重建保育区，有时帮助开垦农耕，有时清理被废墟堵住的公路来支持运输队工作，有时甚至会充当临时雇佣兵。 但更多的，都是留在工业车厢，或者前往各种工厂，代替不再安全运转的机械，做些粗陋的杂活。 目前来看，事情的发展还和大家所预料到的相同。可纵然如此，即使已经是“粗陋的杂活”，也没有那么顺利。 工蜂部队在毫无考核，毫无技术筛查的情况下迅速膨胀起来后，群体中就会混入一些……不那么配合的人。 ‘’老子昨天在保育区里挨了一顿冷嘲热讽。” ‘因为“工蜂”？’ ‘对，有个人跟着大家一起给据点开荒田，结果拿了报酬，吃完就在地里大哭喊累。’ ‘哈哈哈，这一点也不奇怪啊，你也不想想，这年头能流落到去买幸运盒子的都是些什么人？基本都是年纪太小，生下来学校没了，很多技术都没学会，或者因为意外无法再担任重活的。几十年了那些年长的从事文艺创作之类和平年代才有饭的，已经不多见了。总之都是那些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又不肯当拾荒者的家伙。你让这些人去做粗活，到现在没出大事已经是奇迹了，有几个扛不住喊累的再正常不过。’ ‘正常？哈，这确实在情理之中，可是这合适吗？这不是给沙褶帝国的信誉抹黑。这么想想还是羡慕九龙古国，还留有不少学校。我们虽然也有定居，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沙褶帝国的主体其实还是列车。这种破事多了之后，连我们运输部队也要受累，现在保育区里有些人看见沙褶帝国的人，也不管是哪个部队的，准没好脸色。’ ‘忍忍，能出去工作已经算上进了，还有人就赖在车厢里，偷你枕头下面藏起来的面包。’ ‘啥也不会，外面那些据点还真敢雇佣“工蜂”这些人。’ ‘有些麻烦的粗活总要有人来做，但粗活也不是天天都有，一直养着只会更麻烦，列车四处周转，正好载着他们四处帮忙。’ ‘有种让上层那群人去养！现在下层人越来越多，生活的地方越来越少，幸运盒子赚到的物资我们也没见着，还叫这么多人做盒子呢！’ ‘……………’ 听到这些话，少年下意识放下了手中正在折起的盒子。 ‘[——]，我们继续做，今天这些不完成，那些守卫要扣我们的报酬。’ ‘可是，希尔阿姨，这个盒子……’ ‘都别抱怨了，上面说了，等这批幸运盒子卖完了，后面的盒子里就没那么多“车票”了，上来的人变少，自然慢慢会变好的。’ ‘哼，张口画饼，没一句实话。’ ‘你当我愿意成天处理这堆【哔——】事吗？我们【哔——】活得好像工蜂的保姆！！下层车厢的后勤部队忙不过来，贵族老爷又只会骂人，出事了或者有事了都跑过来找我！！两头受气！!’ ‘那你就早点劝那些贵族老爷收了他们那赚疯了的心！’ 他愤怒地啐了一口，转身没入拥挤的人群中。 ‘…………’ ‘看什么看！！快点做盒子！！谁效率不达标谁拿不到报酬！！’ ‘但这也太多了……’ ‘哈？做盒子也要抱怨？你们整天除了抱怨还会什么？这么轻松的工作选中了你简直是你修来的福报，不愿意可以去当雇佣兵送死。’ ‘…………’ ‘[——]，别看他们，我们也快点做。’ ‘嗯。’ 隔三差五的争吵，工作中积压的不满，无处消解的压力……… 少年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人们之间的矛盾，正在不断发酵。 直到他十岁那年，这种矛盾已经酿成浓烈的酒，连过去容纳偷闲人群的下层餐车也不能幸免。 大人们为镇压无处安放的焦虑与恐慌，只能将为数不多的食物分出一半，用于交换自酿酒与卷烟。而那些别无选择的孩子们，也只能在这种难以忍受的烟酒味中吃着难以下咽的午餐。 ‘又是豆渣汤，好难喝，[——]哥哥，你手里是什么。’ ‘和你一样，不过我妈给了我一颗糖。’ ‘……真好啊……’ 小女孩委屈得几乎要掉下泪来，她吸了吸鼻涕，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身旁的男性。 ‘麦勒叔叔。’ ‘干什么？叫我有什么用？人家的妈手里握着那么多油水，想拨出来点儿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朱砂好着呢。’ ‘好？不知道私底下给守卫塞了多少，你看他这儿子，时不时就能去做幸运盒子这种肥差事。’ ‘才不是，这么多年我总共去了三次！’ 少年将糖递给小女孩。 ‘这颗糖是因为今天过生日才……’ ‘……唔。’ ‘你拿着，反正他家糖多。’ ‘拿别人东西就这么理所当然？给你侄女就做这种榜样啊？’ ‘…………’ 餐桌上的气氛逐渐压抑了起来，和少年挤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老人也皱起了眉头。 ‘朱砂呢？她到现在还是不愿意和你一起吃饭，也真是放心把你留在外面。’ ‘…………’ ‘你听说了吗？这个月又死几个。’ 听到隔壁的餐桌传来了引人注目的声音，老人抬起头看了看他们，不再继续自己的话题。 ‘没有，怎么回事啊？？’ ‘l车厢有一个孩子低血糖猝死了……’ ‘低血糖？那不就是活活饿死的吗？’ ‘还有两个去重建的时候，废墟园区里的墙倒了，他们刚好站在下面。’ ‘他们赔款了吗？’ ‘赔了，但一个没家人，赔的被那些守卫拿走了，另一个只有个孩子，也被拿走了，说是月付给他……谁知道给多少。’ ‘那些畜牲守卫……仗着现在没有法律管事了，死个人也不会在乎！我有时觉得他们是故意的！要是人死了他们还有钱拿，巴不得多坑死几个！’ ‘你要是害怕，就跟运输队他们学，提前给上层守卫塞点东西……他们拿了好处，就不把你往危险的地方上送。’ 工蜂队员们从眼角的余光中瞄了一眼邻桌的运输队，表情逐渐变得扭曲了起来。 ‘【哔——】，凭什么他们吃得这么好。’ ‘呵呵，已经不算好了，我上车的时候，他们吃得更好。’ ‘最初就是拿他们的食物和住宿条件做的宣传，说是上了车就有同样的待遇…谁知道…’ ‘这群骗子……！早晚把他们都宰了！’ ‘哈？你说什么？幸运盒子又不是我们要卖的，有问题你去找高层反馈！’ ‘你们没提成？打死我都不信！！’ 火药味愈演愈烈，就在这时，一个女声打断了一切。 ‘都别吵了！！！’ 寄居在这里的人大多都受到过蕾弥尔的照顾，只要还在下层车厢，无论是运输部队还是工蜂部队，都不会顶撞她。 她是大家的英雄，最坚定的领袖，也是源源不断的物资库，就算一时紧缺，过几天也总能想办法帮上忙………她到底用了什么魔法，在物资如此短缺的情况下能找到补给？ 少年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当他询问蕾切尔，却只会得到他这个年纪还没有完全理解的回答：“我这里有额外的报酬”。 ‘这日子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蕾弥尔队长。’ ‘我知道，但我也说了很多次，如果我们拒绝幸运盒子，上层就会另找合作商，我们的处境丝毫不会改变。之前的罢工和抗议都闹过了……但列车终究是他们的地盘，一天解决不了贵族，我们就别想有什么话语权。’ ‘那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大伙相信我，那就再等等。’ ‘……………’ 坐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相似的不幸，有的人为了购买幸运盒子耗尽了本就所剩无几的物资，有的人为了换取容身之地而售卖幸运盒子，有的人为了安全得到补给而制作盒子。 “幸运盒子”如同人们身上的巨石，正在把触碰到它的人扯入深渊，可人们却始终找不到更好的挣脱途径。 离开了列车，只剩下荒芜的大地，无尽的流浪，掠夺与拾荒，那时的他们又该憎恨谁，又该怎样行动呢？ 沉默的众人无法得出“相信”或“不信”的回答，只能继续沉默下去，直到在沉默中，某个个体或者群体爆发的那一天……… 第268章 无辜者之死 时间慢慢地熬着，又过了两年。少年十二岁的时候，平民车厢里的人已经多到难以觅见落脚之地的程度了。 工蜂部队的成员膨胀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沙褶帝国就算接下一切外包工作，依然只够分配给其中一小部分人，竞争愈发激烈，他们能拿到的酬劳却一降再降。 工作时出现死者已经不再是个新鲜的话题，人们开始变得麻木不仁，有的甚至还会嗤笑那些患上疾病无法坚持劳作的人，认为这是一种“矫情”。 尚且清醒的人为了从这种混乱的环境中逃离，各自想了很多办法，有的通过考核加入了下层车厢的正规部队，用自己的技术或武力谋生，有的私下贿赂贵族投其所好，成为了上层守卫的一员。 尽管，“行贿”者所具备的能力是否达标依旧值得商榷，可是名声之外，联系仍在，他们仍旧安全，无人可伤。 但这样带来的无一不是恶劣的影响，一旦老鼠得了志，成了仙，它就敢指着昔日的同类大骂畜牲。愈发鱼龙混杂的上层守卫带去了更加崩坏的秩序，碾压着生存的希望。 很多人不像他们那般有才\/财，只得想方设法逃离拥挤和腐烂并存的车厢，逃离这名为“沙褶”的处刑椅。 可是……当他们耗尽了所有资源去换取可能藏有“车票”的“幸运盒子”时，结果已经注定，他们失去了得到选择的资格，他们无处可去，早已习惯了沉默，最终也要在沉默中走入灭亡。 ‘起来起来，要到站了，“鳖脸”又要来催工了。’ 那些上层守卫都会戴着标准的过滤面罩，而这些面罩看起来，就像是鳖细长的脸部，于是阿丹就把这些守卫称作“鳖脸”，也慢慢地流传开来。当然，这些风声很少传到这些“鳖脸”的耳中。 ‘唉，知道了，这次什么任务？’ ‘“辛运盒子”四千五百个一批，共十批，我们要辗转十个地方，换药品，清单我已经列在这里了。’ ‘哈？这么多？！比上次多了一倍不止！’ ‘别抱怨，你以为我想啊。啥时候做完啥时候回来。’ ‘但是，这个环境下哪里还有药换啊，谁身上有药啊，有药的换别的不好来换这个？’ ‘怕啥，鬼迷心窍的家伙多了去了，他们总有办法能“要”到药的。上次不也卖完了。管那么多，小心“鳖脸”来了给你揍一顿。’ ‘【哔——】，一群【哔——】的畜生不如，以前还是买了幸运盒子混上来的“工蜂”，好了，这下一朝得志翻身成了上层守卫，好像是以前受了多大委屈现在要十倍百倍拿回来一样，不是嚣张跋扈就是拳打脚踢……！穷人活得不如贵人的狗，呸！！！’ ‘新野，你别说太大声了，上次那个闹事的胖头“鳖脸”听到了肯定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他们不是一副官调喊着“这是监工”吗？哪能说“报复”啊。’ ‘哈哈哈哈。’ 大家小声笑着，新野则是干笑着板起脸，然后给卫兰头上来了一记力度不大的捶打。 ‘不好笑。’ 很久之前，那些被阿丹称之为“鳖脸”的上层车厢守卫，就开始以督促“工作效率”的名义，经常在下层车厢巡逻，只是那时还没有这么严苛。 近些年，他们除了惯例检查出售与回收的货物，还会以暴力来压制人群的不满，人群时常因此发生流血冲突，但蕾弥尔却不怎么出面阻止。 她总是说：‘上面已经察觉到我们在准备什么了，接下来必须隐蔽一点，现在和他们起冲突只会自找苦吃。’ ‘但是这么一来也不是办法啊，拳头早就攥紧了，箭都搭在弦上了，你瞅瞅那些混账，哪一个不是嚣张得很，秩序乱得一团糟。原来在工业车厢做事，还是按量结算，做多少就结算多少物资，后来说一天绩效不达标，这一天就白干，什么都不给。现在干脆是一个人绩效不达标，所有人都没报酬……工作环境也比之前差了一百倍。’ 夸张？要让那些贵族老爷听到了，肯定就这样想。可当这一切全部在他们的“无为”之下变为事实，苦的，是那些被压迫者。 “鳖脸”成群结队，每早拿着武器从下层车厢经过，选一批人去工业车厢做工。 哪怕持续十二小时的工作只管两顿饭，外加一张食物兑换券作为报酬，大家还是为这仅有的“安全工作”挤破了头。被选中的人要和其他五十来人一起在“鳖脸”的监视下，前往堆满了原料与零件的工业车厢。 为了加快速度提升效率，更为了不成为害得大家得不到报酬的元凶，两餐也不过是所谓的速食营养汤，而便池和雨水净化系统就安排在车厢的角落，迈两步就能找到。 但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处境，手握权力的人怎么可能将目光投向这方人们累死累活渴求生存的地方？ 毫无遮拦的便池，异味频传，雨水过滤系统，真不知是多久之前的老物件，频频出故障。而这后果……少年曾亲眼目睹有人饮下斯科瑞含量过高的水而死去。 而这环境下，死亡早已“老生常谈”，习惯了生命的逝去以及那些“鳖脸”对生命最后的榨取，麻木而沉默。 为了一张食物兑换券，人们只得强撑着在满溢着汗臭味和排泄物异味的车厢中连续工作十二小时，哪怕，这张食物兑换券最后换来的不是食物而是后勤部写的欠条。 只要稍有懈怠，“鳖脸”们就会挥动他们手中那结实的棍子与冲锋枪。 ‘赶不上运输部队出发，所有人都没有报酬！’ 当一个的疲乏会影响所有人的利益时，名为憎恶的情绪便会在人群中恣意生长。过去让老人和孩子参与制造是为了让他们可以获取物资，现在却变成了一种挑起矛盾进而收割利益的方式，贵族和上层守卫们看准了这一点，直到现在也还在沿用这种方式。 而说辞，依旧是曾经那一套——“为了照顾所有人，老弱病残总得有些机会，不然他们怎么获取物资。” 可倘若这出发点真的是“为了照顾所有人”，何须“一人不足，全员无薪”的规则？ 若是询问，“鳖脸”又能挤出满是讥讽和幸灾乐祸的笑容——“我能怎么办，我不过是个守卫，上面的规矩我改不了，都是卖苦力打工的，理解万岁嘛。” 以及——“上层车厢现在还在招守卫，看不惯就加入然后去改变，如果没有能力加入上层车厢，你就应该多努力，而不是憎恨比你优秀的人！” 还有——“只要你足够拼搏，没什么是你改变不了的！相信自己，加油。” 若是努力比得过这世道下的几个银子，何来如此崩坏的秩序，纵然憎恶换不来改变，却也是这世道下人群鲜少得以逃避的做法。倘使拼搏真能改变一切，那些十二小时连续高压工作的人们，为何仍要“被自愿”地参加这般苦难。 每当哀怨的目光向“鳖脸”们投去，又会是新的说辞——“要为成功找方法，别为失败找借口！人生就是这样，不可能一帆风顺，有失就有得，痛苦可以做经验，饭里有蟑螂那更是一种丰收的馈赠！” 话术纯熟得仿佛天生，趾高气昂得令人作呕，可偏偏空无一物的胃逼迫得他们连这个动作都做得逼真而招笑。 上面的人无意去看“奴隶”的一切，当“奴隶”升级成了上层的狗，见过“奴隶”冷酷痛苦的它们选择了加入压迫的行列。 而当那些付出一切才得到上车机会的人看到这些无法应对的景象时，他们的憎恨就会转移向那些曾经笑着宣传“幸运盒子”的运输队员。 ‘入住核审考不过？放手一搏就上车！阿迪莱商业联盟诚招幸运合作伙伴！中一张车票总比自学考核容易啊！’ 当运输队员被夺走所剩无几的生存空间时，他们又会憎恨自己。 ‘我有什么选择？！他们叫我要么办事要么滚，我能怎么办？！我弟弟还这么小！！我能带他去哪？?’ 当人群的怒火汇聚在一起却无法释放的时候，所有人都变成了危险的利刃。 ‘他们有他们的苦衷，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能自由地控制情绪。’ 无论这恨意的落点在哪里，挤在这里的人们都受制于各种条件，很难改变现状。 ‘来去自由啊，兄弟们，谁也没有强迫你们非要在这里工作。’ 无家可归的人又能去哪呢？这混乱而荒芜的世界早已饱和，很多生命都被迫踏上了流浪。 ‘我真的恨！恨不得每次说完“嗯嗯，好的，收到”之后，直接一走了之！一旦开始收拾行李，就发现身为运输队员，我除了打架站岗别的技术啥也不会！那什么共聚物适应性也没有，不能变成构造体，根本不知道能去哪！’ 列车成为了无形而无物可破的束缚，人群愤怒着，恐慌着，焦虑着，却又不得不面对无法改变的生离死别。他们想要知道可以做什么来改变，可以拿起怎样的武器但最终，大大小小的抗争都失败了。苟延残喘的人们憎恨着上层，憎恨着他人，更加憎恨着自己的无力。 无人得以置身事外，包括少年，所幸，在这憎恶扎根之前，蕾弥尔就牢牢控制住了这种情绪。 ‘[——]，不要恨他们，错的是沙褶帝国层层累积的阶级和规则，摧毁文明的斯科瑞病毒，而不是在夹缝中挣扎的人们。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团结在一起，只要打破这些……’ …………… ‘好了，都别绷着个脸了，再忍忍，蕾弥尔就快准备好了。现在先起来，收拾一下，把幸运盒子装进箱子里！’ ‘………’ 人群不再言语，从狭窄的“鼠洞”里钻出来，拿着潮臭的毛巾轮流擦洗着脸，俯身在四周寻找着随意丢放的衣服。 ‘[——]，你的衣服我帮你补好了。’ ‘谢谢希尔阿姨。’ 从老妇人那双没有中指与无名指的手中接过缝补好的衣物，他扶着希尔坐回了她自己的位置上。 ‘哪里，是我要谢谢你，要不是你上次帮我多做那些个盒子，我就要连累大家了。’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叹了口气，这是她从感染体手中逃回来时留下的伤痕，从那天之后，希尔就对鲜血和冲突有些敏感。 ‘我也老了，不知道还能再撑几天，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教你怎么……’ 希尔正要继续自己的嘱托，车厢的广播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歌声。 ‘【哔——】又来了，生怕我们不知道他们日子过得有多好似的。’ 人群无力的抱怨被高昂的女声压过，她正在钢琴的伴奏下吟唱着黄金时代填词改编的经典名曲。 ‘……还是克石兰吗？’ ‘鬼知道，上层那些贵族老爷都一个样！！’ ‘…………’ 有时，下层车厢会像现在这样从广播中听到歌声。 阿丹说说那是上层的贵族正在开宴会，他们声称“音乐能带来希望和快乐”，所以也会把宴会的现场演出转播到下层车厢。 少年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以这样的歌曲为乐，因为每次听到歌声，下层的人都极为愤怒。就算韦列斯号的上下层车厢始终相连，此刻贵族与平民在听着同一首歌，他们的处境也永远不可能相同。最好的杀人方法，是诛心。 ‘该死的，还是《送葬》，他们想干什么？！’ ‘就当是上层有位贵族老爷死了。’ ‘他最好是。’ ‘你终于来了，蕾弥尔。’ ‘上去报告任务耽误了点时间。’ 蕾弥尔放下了手中的货物清单，转身面向愤怒的人群。 ‘来，我们也跟着这首歌，给所有上层车厢的贵族老爷送一程！’ 她伴随着广播中的钢琴与女声吟唱，用毫无节奏与韵律可言的脏话高声唱了起来。车厢立即被她的歌声点燃，充满了欢乐的笑骂声，大家一边忙着手上的工作，一边加入到这混乱的演唱之中。 高声的咒骂夹杂着音乐，掩埋了所有的低沉，直至漆黑的棍棒陡然间横在他们头顶。 ‘你们在干什么？！！！’ 守卫突然出现在车厢前端，让正巧站在门口的少年挨了结结实实一拳。 …………… 第269章 无辜者之殁 “唔……好痛！” 从回忆中苏醒，黑虎发现自己依然坐在医疗区的检查台上，刚才让自己换药的小男孩不知何时趴在他背上，拽下了黑虎头后浓鬃中一簇少有的白毛。 ‘虎哥哥，我妈妈说年轻人长的白头发必须揪下来，不然就会越来越多，老虎也是一样的？’ 男孩真诚地把揪下来的一撮虎毛双手递了过来。 “嘶……谢谢。” “那其他的白头发也………” “等等等等，其他的白头发虽然看起来是白色，但它们只是忘记了自己原来的颜色，不是长出来的白头发，请务必不要拔掉它。” “欸？” 虽然这句话怎么听都是个玩笑，但搭配上黑虎虎脸上那焦急且认真的表情，男孩还是半信半疑地松开了手。 “对老虎而言，这类毛发也会是力量的象征，它们安静地留在这里就好了，不用拔掉。” {噗哈哈哈哈，看得出来你真的很急啊小子，这么小的孩子都忍心忽悠，哈哈哈哈。} “好，好的。” 看到他有些老实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青年才松了口气，再次揉了揉自己还在痛的头顶。 “看你在检查的时候，走神走得那么严重，我才叫他过来帮忙把你叫醒……没事？” 技术人员在他面前晃了晃自己的手。 “没事。” 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回头看向刚才提起了“幸运盒子”的难民们。 “他们原本在沙褶帝国的人吗？” “是的，韦列斯号完全崩毁后，他们就流转各地，有些回到了沙褶帝国的土地，有些就成为了流浪商人，或者就留在保育区。至少韦列斯号重建完成前都是这样了。而且这一片原本就是沙褶帝国建立的保育区，九龙古国的人只是来协助而已。” “………刚才的意识海检查完成了吗？” “嗯，就结果而言，你的意识海好像被人为干涉过。” “人为？” “没错，之前有过一次严重的意识海偏离，存在人为干扰的痕迹，记忆数据没有损伤真是个奇迹啊。” 听着技术人员的话，青年再一次想起了那个想不起面容的人………会是他吗？ “顺手也做了一些简单的治疗，不算完善，但应该可以帮你更容易找回记忆。” “谢谢你，我刚才已经能想起一些事了。” “这么立竿见影？看来你的意识海很稳定啊，要是能再治疗一下就好了。哎，说来也巧，今早上机器突然出现了故障，不然还能再多做一些努力。” “…………” “好了，你不是说，要去找人吗？” “嗯，我得出去看看他们。” “……不要走……” 不知名的“少女”正紧紧攥着他的虎尾，用她怯生生的双眼哀求。仿佛他再向前一步，就要连同她的身体一起打翻在地上。 只是那一瞬，黑虎的眼睛由墨色变成金色，以极快的速度把尾巴抽离。那一瞬的低吼仿佛在警告着这个“少女”。 {放开，别碰我！} 但“少女”却直接忽略穷奇的警告，继续着自说自语般的讲述。 “请不要让我一个人在这里……” “周围不是有很多人吗？” 黑虎青年有些无措地指着四周——无论哪里都坐满了人，这让他有些无法理解面前的少女在想什么。穷奇的意识透出深深的厌恶，自己只能静观其变。 “……不行……会……会被他们……” 她注视着青年的双眼，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少女泣不成声，缓缓松开了自己那双满是伤痕的手，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臂中，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 {别让这家伙碰这台机体，泪水都不行！谁知道流的是不是鳄鱼泪，给我放谨慎点！} 青年的意识则是思考起来。是因为过去经历了什么？还是刚刚失去了队友，不想留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 他们是陌生人，黑虎自知和塔尔也是陌生人，追上去，恐怕也做不了什么。 “我可以留在这里，还有，你叫什么？” “铭，你可以叫我铭……” 这一次，她没有再哽咽，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 “你呢……” “我不记得了，你可以暂时称呼我‘穷奇’。” “这样啊……” 她没有多问，只是垂着双眼，沉溺在自己的悲伤中，黑虎青年也在这份沉默中融入了人群。 09号医疗区始终保持着他特有的忙碌。左边的解构体在想办法维护断掉的腿，隔壁坐着的人类则是看着终端一言不发。修整舱里躺着失去知觉的重伤患者，不远处两个解构体正坐在旁边打牌。走廊外侧的人群聚集到一起，谈论着他们过去经历的事。 “……那边的据点也没了，解构体守了三天三夜，等到把所有医疗设备和人都转移出去，试验田和温室还是没保住。” “大姐头呢？” “感染死了，他帮着解构体打异合生物，身上的防护服破了也没替换的……那个比她小两岁的恋人……也坚持到所有人转移之后，自杀了。” “………唉……为啥想不开啊……一个人过也是过。” “难过啊，这样的环境，去哪都是死，大姐头也只是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目前来看啊，环境还是不乐观啊，异合生物又暴动起来了。我之前留的那个基地也是，我们跟过去想回收那里的物资和蔬菜种子过来水培，转运路上又让两个人死了，还有一个人断了手。” “以前看着通报说死了多少人，好像还没什么真实感，一旦在眼前……血和循环液的气味都变得刺鼻起来了。” “唉……好不容易有的希望，那个新型武器储备又几乎被耗尽了。那些怪物都是人海战术。说不定真要跟他们平时讨论的那样，有个能控制这些怪物的人出现才能解决。” “是啊，要不是没有适应性，我变成构造体了，也想去搏一搏，总比留在这里强。修复一座座马上又会被毁的建筑，救下一个个马上又要死的人，杀掉一只只不断重现的怪物……究竟有什么意义？” “人心都不是石头做的……只要活在这种处境下，又有谁能坚持不掉眼泪？” “……………” 黑虎听着，一言不发。 “前两天我还看见有个站岗的解构体在后面树林里哭，过去问他怎么了……他说他刚刚亲手杀了自己的队友。” “怎么回事？” “叛逃，然后变成感染体回来了。” “唉……面对这种环境，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听着他们的话，黑虎脑海中再次浮现薇薇安说过的话——“就是因为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过人之处……才更容易被无力感推着走向歧途。” “…………” “我看不行，还是不能求什么异格者的力量。把所有希望都赌在一个人身上本来就不靠谱，他要是死了，或者走了歪路，留下来的人要怎么办？想想当年，运输队总队长那个蕾弥尔……谁家生病，缺吃少穿，都能找她帮一把，虽然后来人太多，她照顾不过来……但大家都相信她很快就会带领我们发起革命。结果……唉……” “蕾弥尔……” 黑虎青年的虎眸因为听到熟悉的名字而亮了起来。一旁的紫发解构体也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就算没成功，也希望她活下来啊。” “……她，已经，死了……” “就是！哪怕失败了战死我都不会这么难受！谁能想到，她居然被自己人杀了！” “……………” “那个小畜生，【哔——】，他爸是贵州那边的畜生，他妈朱砂又改账吞物资，蕾弥尔不计前嫌收养了他，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 “天知道这些年他都吞了多少东西，全跟他那个娘学的……！最后还想把罪名甩给蕾弥尔！” “我都不知道那个畜生叫什么！”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反正已经被扔下列车摔死了。我听蕾弥尔喊过他，好像是叫什么……唳旅。” “……唳……旅……？” 不愿拾起的片段被拉扯着浮上了水面，强行刺入了他曾拒绝被填补的记忆空洞。 ‘唳旅，我的儿子，我希望你能好好长大，成为一个末日中的“幸存者”……以你喜欢的样子，好好活下去。’ ‘好了，唳旅，别声张。’ ‘唳旅，别看他们，我们也快点做。’ ‘………’ ………… ‘刚才那枪声是这小子？真能下得去手啊。’ ‘哼，和克石兰所说的一样，为了活下去连自己的恩师都能杀。算了，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把他带走。’ ‘唳旅，你都做了什么！！’ ‘他背叛了我们！！他才是那个该在轨道上被拖死的人！！！’ 眼前的景象正在分崩离析。 崩坏中又浮现出其他话语。 ‘看来你在失忆前就很讨厌自己的名字啊。’ 四周的声音逐渐变得混乱不堪。 ‘只有想忘记过去的人才会抛弃自己的名字，你也是这一类吗？’ 好像有谁在大声呼喊着…… “……意识海……严重……”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了…… “他是……哪个小队……怎么突然……” 我之所以会忘记这个名字……是因为…… “抱歉，我也……” 我憎恨着…… “这样下去……” “很抱歉，但请让他强制休眠……” 混乱而嘈杂，唯独，回忆起歌谣时，那个少年的模样再度明晰。 ‘唳旅……我相信你……’ 第270章 相知 记忆中的那一日，大学纷纷扬扬，缄默如凝结的溪流，覆上已经断裂的列车，炮火之中，它被迫停下脚步，与雪原一同传达着无声的哭诉。 蕾弥尔的血溅在手上，明明只是温热，却让他顿感烫得生疼。 ‘蕾弥尔……队长……’ 下方众人的脚步声如同击鼓雷鸣。 ‘……为什么……’ 天边厚重的乌云仿若灵魂中挥之不去的阴霾，愈陷愈深。 他杀了自己的恩师，后悔已无济于事，心脏中只剩下对自身憎恶的跳动声。这些曾珍爱的，曾憎恨的，关于列车的一切过去与未来……都将因此毁灭。 “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视野逐渐昏暗，回忆的碎片如坍塌的玻璃般倾泻而下。 “为什么……蕾弥尔队长……”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请告诉我……” …………………… ‘为什么？’ 那是十一岁的初秋，母亲正带着与炎热格格不入的冰冷坐在自己的工作隔间中，透过那张看不出表情的面具注视着身边的陌生人。 ‘我们接到命令，需要向你确认近期账目和物资存在的问题。’ ‘……你们是谁？’ ‘琉大人手下的亲卫之一，这是我的证件。’ 漆黑的影子从自己的终端中拖拽出一份文件。琉，是普辛褶王子身边的绝对亲卫，年幼的王子正是在他的教导下一步步长大，他的儿子阿琉斯，也是普辛褶王子的发小。 ‘如果你拒绝，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看着那份文件上的信息，母亲沉默了片刻，从陈旧的木椅上站起身来。 ‘好，我跟你们走。’ ‘……妈？’ ‘你留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她匆匆叮嘱了孩子，仿佛真的很快就会回来。直到第二天下午，迟迟未见母亲回来的少年终于按捺不住，向人群打听她的去处。 ‘你妈？你妈改账私吞物资被抓了，哈哈哈！’ ‘被抓……你为什么要笑？’ ‘欺上瞒下，恶有恶报，你说我该不该笑？’ ‘得了得了，小孩啥也不懂，说这个有啥用。’ ‘谁让他过来问。’ ‘…………’ ‘我早就觉得她有问题了，虽然我没有证据，但这职位本就有油水捞，你说她手上干净，打死我也不信。再说了，他不是那个贵族的媳妇吗？’ ‘唳旅……’ ‘埃德爷爷，她……’ ‘唉，我也说不了什么，大家都说上面已经查出来证据，只是不知道她在为谁办事。’ ‘还能是谁，克石兰呗！她原本就是克石兰那边的人，嫁给了他身边一个贵族，结果没混几天好日子那贵族就死了。现在下层车厢情况这么烂，她铁定挤破脑袋也想回去。’ ‘…………’ ‘埃德爷爷，你知道她在哪吗？我能去见见她吗？’ ………… 在老人的指引下，少年兜兜转转，来到了韦列斯号的中段区域，这里堆放着大量货物，被人称之为货运车厢。母亲正在几个守卫的监视下坐在一间昏暗狭窄的仓库里，看起来格外虚弱。 ‘妈妈……？’ 听到孩子的声音，母亲缓慢地抬起了头，却是沉默着，一言不发，她何尝看不见，唳旅眼中的悲伤和困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 ‘为什么？’ ‘唳旅，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 ‘那就足够了。’ 淡淡的笑声自面具后传来。 ‘足够了？什么足够了？妈？’ ‘…………’ ‘……妈妈……为什么……你为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肯和我说？’ 少年再也无法忍耐母亲的沉默，对着那张冰冷的面具发出了悲伤的质疑。 ‘他们…他们在笑啊……他们听到你被关起来，都在笑啊………他们以前就是那样，每次看到我，就会对着我骂你，你知道他们都骂些什么吗？’ 他开口，可那些痛恨的，可憎的，难堪的话语却全部被哽在咽喉，颤抖的声带最终只支持他吐出几个司空见惯的词语。 ‘妈……你总和我说要相信周围人的善意，要和他们互相帮助，可现在……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为什么大家会是这样的态度？’ ‘唳旅，不许哭。’ ‘我没有哭！！’ ‘嗯，要忍住，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它救不了任何人。为什么，来这里？’ ‘我想得到回答，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是。’ 相同的回答，相同的震惊，以及，少年相同的不甘。 ‘你真的做了那些坏事……为什么……’ ‘为了能走向未来。’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也没关系，以后慢慢就会懂了。我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但如果这是为了更多人能够走向未来，我会心甘情愿地成为犯罪者，并为此付出代价。唯一遗憾的……只有你。唳旅，你现在还相信我吗？’ ‘我想相信啊……！’ ‘嗯，只要最在乎的人还相信我，就足够了。’ ‘你在乎我？’ ‘当然。’ ‘那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为什么从不在我面前吃饭，从不摘下面具？你没有了解过我看的书，却一直说我的爱好是没用的东西。那些人骂你怪物、巫婆的时候……我甚至找不到底气去反驳他们，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你的长相！你真的在乎我吗？妈妈……我对你来说，是多余的累赘吗？’ ‘…………你一直都这么想？’ ‘是啊。’ ‘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 ‘我说了很多次，但你一次都没有听过。你总说这是为我好，总说我还小不需要懂这些……’ ‘……………’ ‘妈，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对不起。’ ‘……？’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母亲道歉，少年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为什么突然道歉？’ 他很清楚母亲的固执不会因为自己的抗议就轻易瓦解。 ‘没什么，唳旅。’ 母亲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呼唤着孩子的名字。 ‘只是有些事，我想，趁现在告诉你。’ 在少年的注视下，母亲缓缓卸下了这张坚不可摧的面具。她的脸上布满了伤痕，一只眼睛早已失去了焦点，常年的操劳带来了挥之不去的疲乏，那双有些泛青紫的手衬托着发白的指甲，也显得格外异样。 ‘…………’ ‘还能认出我吗？’ ‘妈妈。’ 他看着母亲残留下来的与自己无比相似的外貌，用称呼代替了回答。 ‘嗯，害怕吗？’ ‘我不怕，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去的事已经没有时间告诉你了，但至少……我不希望你带着这种深深的误会和自我否定活下去。这些伤痕，还有我的处境，都是因为我犯了很严重的错……在这些错误中，也包括了对你的态度。’ 那一刻仿佛响起了深深的叹息声。 ‘我总是擅自把我以为的好意强加给别人，相信总有一天会被理解……担心这张脸会让你害怕，担心外面那些人因为我而伤害你，总让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却对你造成了更大的阴影。每次撕掉你的画，看到你和他们争执的时候，我都在想……如果能让你出生在更好的家庭中，不用担心明天的温饱，健康地长大就好了……那样你就能继续画画，不用再担心这些事了？我一直很后悔把你生在这样的环境中，但从未后悔把你留在我身边。’ 她伸了伸手，却没能选择去触碰自己的孩子。 ‘唳旅，你是个好孩子。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担心，要是让你继续画画，只会导致你活在幻想中，失去前行的方向。’ ‘妈妈，我……’ ‘或许我应该采取更理性和温和的方式来教导你，但你总是对此那么坚持，无法简单地说服……这一点，应该是遗传我的。’ 母亲的眼底溢满了遗憾，仿佛“对某件事坚持”这个特点，是她洗刷不掉的致命缺陷。 ‘那些人在说什么，我一直都知道，只是劝告自己不要去在意……本以为，你也可以不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 ‘那么，接下来就要学着不去在意。’ ‘…………’ ‘唳旅，我知道他们在用什么词来称呼你，但怪物不意味着丑陋和不幸，就算无法摆脱它阴影，我也希望你……嗯，就像《鹤》一样，成为主角，得到一个幸福的结局。’ ‘你看过那些书？’ ‘我小时候也对这些作品很着迷……是不是早点告诉你会更好？’ ‘现在知道也不晚。’ ‘不，太迟了。’ ‘为什么要这样说。’ ‘……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我终于察觉到自己一个人能做的很有限，越是挣扎着想改变自己的错误，就错得越多。到了这一步……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有很多事无法挽回了。’ ‘妈妈，别说这样的话。’ ‘你回去，回到家里，我储备的物资都在床下面的箱子里，钥匙在我办公桌的抽屉夹层上粘着，没有多少，你要省着点，想办法坚持到蕾弥尔回来，然后去找她。’ ‘你呢？’ ‘我会留在这里。’ ……………… 第271章 残缺的忏悔 ‘因为，做了错事？’ ‘你觉得我错了吗？’ 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 ‘向大家认错，妈妈，然后我们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吗，不，太迟了，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我没能成为自己理想中那样的人……只是在一味地向自己的无能妥协，为这份无能寻找非法的补漏罢了。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弥补些什么，但那只是错觉……人啊……只需要在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个微不足道的选择上出现了偏差……就会坠入再也无法挽回的深渊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些话，本质都是幸存者的谎言啊。’ 她遥望着从远处走来的守卫，深深叹了一口气，加快了语速。 ‘成为幸存者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运气、力量，勇气、知识和明智的选择缺一不可，缺少一个都会坠入鲁莽和愚昧的深渊，万劫不复，所以啊……唳旅，我的儿子，我希望你能好好长大，成为一个末日中的“幸存者”……以你喜欢的样子，好好活下去。还有……如果很久很久以后，你依然觉得我做错了，那就不要学我，好吗？’ 最后一词行将坠落，守卫严厉的声音便随着唳旅身后的黑影逐渐膨胀，震得少年心头一颤。 ‘时间到了，你该走了。’ 母亲又将她的面具戴回了脸上，对唳旅挥了挥手。 ‘还记得那首摇篮曲吗？现在……已经天亮了，是时候说再见了。再见，唳旅，再见。’ ‘！！！’ 在上层守卫的拉扯中，少年方才理解了此刻的“再见”绝非是什么短暂的告别。即便还有很多未能问出口的话语，未能谈吐的心声，未能再了解的心事，他也再无机会说出口了。 十二年太匆忙，太短暂，压抑的环境下作为母子二人却从未坦露心声，心扉成为不可逾越的可悲障壁，本可以坦诚的心声一次次被训斥、转移、沉默与掩饰喧宾夺主。直至死别，少年依旧未能将母亲的一切真正了解过。此时遗憾，再无弥补的可能…… 关于母亲的过往，关于母亲的一切，那些伤疤、那些责骂，那些无奈又苦涩的声音，少年从未被授予知晓的权力，被保护在母亲擅自强加的善意中，可唯有此刻，唯有现在，那份她对儿子的爱，被毫无保留地诉说着，她希望儿子知道，他一直被自己深深爱着。话语化作臂弯，为少年带去久违的拥抱。而后，带着泪痕的手臂又在悲泣中悄然破碎……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和我说这些？！为什么不给我留任何可以和好的时间就要走了？！！不要，妈妈！！！不要走，我不要和你分开，你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我，我还有很多想说的话！！！’ ‘……唳旅……’ ‘快走，不要给我添麻烦，放你进来本来就是违规的行为！’ ‘我不！！！！’ 他奋力挣扎着，用尽浑身解数试图从守卫那里逃脱，争取哪怕再多几秒的时间，哪怕只有几秒钟，他也想去询问什么，想去诉说些什么。但这鲁莽的行为除了暴力以外什么都不会得到。 ‘老实点！’ ‘……呜……！’ 后脑传来一阵剧痛，而后所有的一切开始慢慢溶解于虚无的漆黑中，在一切消弭前，他似乎看到了母亲面具之下的眼睛…… ‘……对不起……唳旅……’ 在那一刻，白色的面具之下，唯有泪水。眼泪救不了任何人，可是此情此景，她如何将这悲戚掩埋……… …………… 少年在昏迷状态下被丢回了平民车厢，被守卫关了起来。 直到第二天晚上，一个运输队员来通知了朱砂的死讯。医生判断她死于食物中毒，说她吃了过期和变质的食物——这对下层车厢的居民来说非常常见。 可是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他带着深深的遗憾和身为犯罪者之子的愧疚，怯生生地在人群中寻求着帮助，人群却冷眼旁观着这个过去十二年都显得孤僻又倔强的孩子，没有给他任何有意义的答案。 在无力感撕碎灵魂之前，少年带着仅存的希望再度蜷缩进他的书库。寻觅着终端上的资料，他一点点查询着那天所有的异常。 经过漫长的努力，他终于找到了“亚硝酸盐中毒”的记录，其中“发绀”的症状，与她死前的那发紫的指尖极为相似。 ‘是因为中毒吗？’ 少年无法确定。 过了没多久，那些自称‘琉大人亲卫’的人就查出了人群意料之中的答案——朱砂和部分贵族与运输队员联手合作，私吞了许多物资。她在审讯期间死亡，这批物资最终也没能问出下落，其他被查到的运输队同伙也以各种离奇的方式失踪，线索就这样消失，事件只能不了了之。 这些人各自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唯独和她同谋的贵族依旧安然无恙。即使主使者的名字已路人皆知，上层车厢还是如同一潭深水，不会因这种事动摇分毫。 时间就这样煎熬了漫长的一个月。 在尽力节俭的情况下，少年还是在离开母亲的第十五天就吃完了为数不多的储备粮，他只能离开那块被称之为“家”的隔板床，向人群寻求帮助。 可人群中依然有不少人发自内心地厌恶唳旅那“与上层勾结”的母亲，也因此唾弃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但万幸的是，冷眼旁观的人并不是全部，有一些相信母亲，或受到过她帮助的人们站了出来。 ——‘就算她有错，以前她也帮过我……不然我早就死了。’ ——‘拿着这个，虽然没多少，但我这儿也只剩这么多了，无论怎么样，先熬过今天啊……’ ——‘唳旅哥哥，妈妈让我把这个给你……不用谢，你上次也保护过我。’ 他借着众人七拼八凑的口粮坚持了下来，直到参与紧急任务离开列车的蕾弥尔归来。 …………… 他无法忘记那天蕾弥尔的表情……那个向来稳健的女性咬着牙握紧了拳头，即使指尖刺破了手掌也没有松手。他本想询问蕾切尔到底是什么给母亲带来了这样的后果，此时却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这份失去与那样的痛苦，绝不是演技。 ‘……蕾弥尔阿姨……’ ‘对不起……如果没有那个紧急任务，我一定能保护好朱砂……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她注视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拳头。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了。我会训练你，教你如何保护好自己，你要活下去，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必须好好活下去！唳旅！让大家从压迫中解放！然后亲自告慰所有牺者者！！他们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蕾弥尔紧紧抓住少年纤细的肩，双手几乎捏碎他的锁骨。 ‘就算这样痛苦的日子还要持续四五十年甚至更久，你也要活下去！!’ 即便那时他还没有完全领悟这些话究竟有多么沉重，诺安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会的，一定会和你一起！’ ‘重要的，是你一定要活下去，唳旅！！’ 但是………… 即使他不断地重复着训练…… ‘从今天开始，我们转移到车顶上做训练，已经没有时间给你慢慢增强身体素质了，你必须学会怎么用技巧来应对实战。’ ‘是！’ ………… 即使丝毫没有懈怠，他也觉察到了…… ‘反应太慢了，唳旅！再来一次！’ …………… 正如母亲所说的那样，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他只能像万千普通人一样，在血与汗中缓慢进步，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你想成为大家的拖累吗？！唳旅！！朱砂已经离开了，如果你停下来休息，明天就会被饿死！’ ‘我知道。’ ‘那就再快一点！越过自己的无能！’ ‘是！’ ‘接下来我要跟运输队去执行任务，你必须在我离开的这一个月里达到我定下的标准。’ ‘是！蕾弥尔队长。’ ‘真的能做到吗？’ ‘当然！’ …………… 当雷鸣与风交织在一起，撕碎了最后一丝幻想，他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痛楚，发出了绝望的哭喊。 ‘啊啊啊啊啊啊——！！！！’ 他无数次憎恨过这双太过无力的手，却始终找不到快速改变的方式。沾满汗与泪的双手，却只能颤抖着拂去无力带来的阴霾。 ‘我不想成为大家的拖累！！！！我……’ 很快，他的哭喊又再次淹没于无力，少年闭上双眼，保存着所剩无几的体力。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它救不了任何人。’ 默默想着母亲曾说的话，少年最终静默下来。 ‘对不起……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我没能成为自己理想中那样的人……只是在一味地向自己的无能妥协罢了。’ ‘妈妈……’ 母亲曾说，成长就是这样的存在，普通人要学会妥协。但是…… 这颗充满不甘与遗憾的心又怎会轻易向自己的无能妥协？ 即便驱动少年的力量不是什么积极而向上的感情，只要此刻能向前再多行走一步，借这一步缓解些微痛苦，他也会拼尽全力。 ‘……我一定会……以我喜欢的样子……活下去。’ ……………… 第272章 将尽的死火 ‘哈，那小子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即使回到车厢中，车顶的暴雨也仍旧在叩问少年的决心。它混入了人群的杂音中，撕扯着灵魂，散播着沉重与潮湿的空气。 ‘蕾弥尔非要叫他吃这苦干啥？接济一口粮，让他替他娘把账本接过来不就行了。’ ‘他娘私下里卷走了多少物资，蓄切尔肯定不敢让这小子继续，碍着以前的交情只能这样。’ ‘你们别管他，这孩子又孤僻又倔，一碰就扎手，以前朱砂就总是让他留在家里……养成这样，没救了，让蕾弥尔管。’ 他低着头，匆匆越过这些让耳朵生茧的闲言碎语。 ‘…………’ 现在回想起来，就是在那天晚上。唳旅在从车间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团瑟瑟发抖的生物。他年龄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除了双腿上严重的旧伤疤，身上还有新的伤口，他抱着怀中的书本蜷缩在一起，像一簇马上就要熄灭的烛火。 施暴的上层守卫丝毫不顾及那位少年此刻的状态，在他身上肆意宣泄着怒火。周围的人们紧皱着眉头，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帮忙……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因此受到重伤，甚至丧命。 与守卫正面冲突绝不是一件理智的事，尤其是在上层守卫也因幸运盒子混入了大量“关系者”的当下，双方均因为混乱的秩序怀着不满与愤恨，武力冲突每天都有发生。 少年本可以和其他人一样无视他的呜咽，就这样麻木地路过，或者做个看客。但是在他乌黑的眼眸中，那双冻到发白的手正颤抖着，恐惧的抖动顺着神经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叩击着他的灵魂。 ‘韦列斯号早就已经成为了冰谷，我们不过是被囚禁在其中的死火。如果不能燃烧殆尽，就只能在这严寒中等待着冻灭……可是冻灭的火焰又如何融化冰谷？到了那时，没有人能得以幸免。’ 母亲的话回荡耳边。 ‘……妈妈。’ 在阶级与武力至上的沙褶帝国中，如今的律法早已崩坏，秩序被蚕食得千疮百孔，暴行、恶意、凌辱甚至告死，都不必付出任何代价。 她并不是什么正义和温柔的代表，可是当那场毒杀被叫好的时候，却很少有人预见到下一刻这种事也会发生在无辜之人身上。 ‘冻灭与烧完……消逝或燃尽……在沉默中……灭亡，或是爆发……’ 默念着回忆中的话语，少年缓缓停下了脚步。 ‘停手！不要再伤害他了！’ ‘哈？这小兔崽子站在路中间挡我的道，我打他怎么了？’ ‘你的眼还没瞎，看不到他的腿有残疾吗？！’ ‘那又怎么了，关老子什么事？’ 他不屑地看了一眼靠在旁边的拐杖。 ‘你以为运输队有蕾弥尔撑腰，就能对上层守卫大呼小叫了？’ 他强调了一遍自己的身份，又看了看周围无力阻挠的人群。似乎还没有准备好在这么多人面前一口气“惩罚”两个孩子。 ‘这和蕾弥尔队长无关，她现在也不在这里。’ ‘哼，既然你知道蕾弥尔不在，那也该料到没人保护你了？’ 粗鲁的守卫刚要抓起他的领子，诺安手中的武器就迸发出了火焰，子弹击中了对方的防护面具，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不好意思，我的枪法不太好，刚才只是想吓吓你，没想到还是打中了。’ ‘你这个狗娘生的怪物！’ ‘要接着试试下一枪吗？！’ 少年压低了声音，此刻怒吼如同老虎的低啸，正似，乳虎啸谷。 ‘如果我发挥正常，那就只是恐吓！但要是不小心打中了你没有防护的地方……’ ‘你疯了？！敢对上层守卫开枪？？！！’ 他忍无可忍地对蔑视自己的孩子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如果对你来说，主动伤害一个腿有残疾的人是“正常”，阻止犯罪不慎造成伤害是“疯了”，那我宁愿在你眼中像个疯子！’ 少年心中沉寂了许久的压抑。此刻化作脆弱却又尖锐的矛头，刺向那双傲慢的眼睛。 ‘怎么样？要试试下一枪吗？’ 就算他知道此刻这极有可能只是一种有勇无谋，以卵击石的行为，但他也绝不会后悔在此刻展露出锋芒。 ‘小畜生！！’ 守卫怒啐了一口，对这个杀死也无需负责的生命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喂！差不多得了！！’ 他挥下武器的时候突然被人握住，停在了半空之中，而当他回过头，裂痕蔓延的面具中映射出一位身材高大的运输队员，以及他身边的十几个人。 ‘吃太饱了又想管闲事？最近因为这种破事死伤的人还不够多？’ ‘这是哪里的话，我们这也是想多留一条命，方便给老爷们多办事啊，杀畜生也要留个崽才能一直有肉吃。’ ‘知道这里是饲主的地盘还敢做这种事！’ ‘你想干什么？？’ 高大男性沉声道，然后又被一旁的女性运输队长珊娜接过话来。 ‘别别，别激动，新野。至于你，虽然处境不太一样，你不也跟我们一样，都是为“饲主”卖命的人吗？对于“饲主”而言，我们和你的区别，仅仅只是你贵一点儿，我们便宜一点，都可以替代，所以呢～’ 珊娜嬉笑着后退了一步。 ‘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啊？我刚才在车上那一头看见你和另外几位吵了一架，他们没等你就走了？’ 随着珊娜的话语，众人在沉默中注视着这个落单的守卫，他开始觉察到自己还是孤身一人。 即使“上层守卫”这个身份能为反抗者带来难以承受的后果，但前提是，他必须在离开这里之后才能让这一切发生。 而现在——他很可能无法安全离开。 正如珊娜所说的那样，“饲主”只在乎他们能产生的价值，在价值背后的生命、生活、未来……他们通通不在乎，也丝毫不关心。无论这些人即将为此承受怎么样的惩罚，那是否足以让他觉得爽快，在此时付出的代价都必须由他自己来承受。 ‘……………在这里装团结友爱是？地上这小子的爹，你知道是谁介绍来的吗？他家是克石兰那边的人。’ ‘…………’ 看到大家沉下了脸，守卫得意地笑了。 ‘他的爹本来也要和我一样做个守卫，只是因为更多的“交易”故意留在这里。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帮了个内鬼还得意呢？’ ‘哎，您看我们也没考虑这么多，你说的是我们马上就反省，回头就把这俩臭小子扔下车。’ ‘哼，算你识趣。’ 对方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 守卫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新野大步走上来。当下给唳旅的脸来了一巴掌。 ‘你这臭小子，命都不要了！！你没看到我们都没敢上去拦着吗？刚加入运输队才几天就给我们闯祸！！！最近这群守卫都跟疯了一样，拦着他们会有什么后果，你不可能没见过！这个月才死了一个人，但凡他动作再快一点，你和后面那个小子都会被杀！’ ‘我见过，但就是因为见过，我才不想，也不能看着他们再杀一个人！’ ‘就算你能打得过这个守卫，他后面还有一大群，你能打得完吗？朱砂和蕾弥尔把你养这么大，不是叫你去送命的！’ ‘得了，你嘴上这么说，就算唳旅不出来，你过一会儿也就坐不住了。’ ‘啧，珊娜，你给我闭嘴！’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看不下去。只是这种事最近越来越多了，每次和他们起冲突都会招来更严重的报复，这样打下去不是个事儿。’ ‘先不说报复，这次你至少活下来了，但下次呢？你最好长点记性！！见义勇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你看你把你新野叔叔吓得胆都要破了，但他比起遭报复还是更怕你出事，哈哈哈哈。’ ‘对不起，新野叔叔……’ ‘去去去，什么叔叔，叫哥哥，我只是长得老而已！！’ ‘切一把年纪还想着年轻人的事呢！’ ‘珊娜你少说两句行吗？算了算了，以后叫我队长。’ 新野皱着眉头，大步离开了这里。珊娜则是走到唳旅身边。 ‘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以前听蕾弥尔说，你八岁的时候就敢上去打守卫，当时我还不信。’ 她拍打着少年单薄的肩膀，大笑了起来。 ‘怎么，憋了好多年，朱砂不在没人管了，又把小时候那股横劲儿拾起来了啊。’ ‘……我……’ ‘没事没事，最多也就是回来挨蕾弥尔一顿骂，我相信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 ‘也别介意新野说的那些话，他就是那么不坦诚哈哈哈，好了，我还有事，先拜拜了。’ ………… 等到人群散去后，车厢阴影处快步走来一位颤颤巍巍的老妇人，那正是希尔。 ‘唳旅，你胆子太大了……没受伤？’ 她心痛地捧起唳旅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没事，希尔阿姨。’ ‘对不起，阿姨胆子小，看见你们受欺负也不敢站出来。’ 她弯下腰，扶起那个双腿残疾的少年。 ‘这孩子也是，肩上还被打出了伤……’ ‘没关系，阿姨，这些不严重。’ 那位少年转头对唳旅挤出一个艰难的微笑。 ‘谢谢你愿意过来帮我。’ ‘没事，我叫唳旅，你呢？’ ‘……菲尔，再次谢谢你，唳旅。’ ‘不客气，你的腿……不能走路吗？’ ‘只是走路不太稳，不久前，我被园丁机器人锯伤了腿。虽然医生已经帮我缝好了，但那里条件有限，还是留下了残疾。’ ‘唉……’ 听着他的描述，希尔害怕地打了个哆嗦。 ‘你的父母在哪里呀？’ ‘我爸爸跟着运输队去运货了，妈妈……妈妈被打伤的那个园丁机器人……’ 少年握紧了手中的记事本，就算没有继续说下去，大家也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 ‘…………’ ‘爸爸回来之后就会好的，嗯，没事的，没事的。’ ‘你刚来？’ ‘是的。’ ‘那你听阿姨一句劝，可别再和上层那些人有啥联系了，他们害得我们这么惨，这里的人都不愿意见。今天他们出来帮你这一把，也知道了你有这层关系，下次可就说不准了……’ ‘嗯，谢谢阿姨。’ ‘…………平时在哪里休息？我带你过去。’ ‘抱歉，爸爸还没有拿到固定的床位，平时我就坐在这里。’ ‘我那边也没什么位置，你要不介意，可以跟我挤一条凳子。’ ‘没事，希尔阿姨，我带他去别的地方看看。’ ‘好，要是没有地方再来找我。’ 老妇人点了点头，回到了属于她自己的角落。 ……………… 第273章 死火的选择 ‘……我们要去哪？’ ‘一个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 ‘嗯，我带你过去。’ 唳旅对着菲尔伸出了手。昏暗的车厢中，二人眼中的彼此却被那仅存的光亮映得熠熠生辉。 …………… ‘………具体情况我都听说了。’ 从运输任务中返回的蕾弥尔拧紧眉头，注视着这副熟悉的面容以及……熟悉的犟劲。 ‘看你的表情是绝对不打算道歉了。’ ‘……并不是，对不起！蕾弥尔队长，我给你添麻烦了，但是这个道歉只是对你的，和那个守卫没有半毛钱关系。’ 听到这句话，“我就知道”这4个大字凝聚成深深的无奈镌刻在蕾弥尔的脸上，她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算了算了，这不该指望会有什么改变，你简直和朱砂一模一样。’ ‘妈妈？她也会做这种事吗？’ ‘不单会做，还至少占了两成。’ 蕾弥尔顿了顿。 ‘我是说她总是得罪人的原因里，这种事情至少占两成。’ ‘可是她总是说……’ ‘说什么？要学会认清现实？要向自己的无能妥协？’ 唳旅点点头。 ‘她说的这些都没有错……罢了。不说这个。你最好在这里向我发誓，以后不会再随便为了这种小事就去惹麻烦。’ ‘可我认为这不是小事，菲尔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如果当时我没有过去，他可能会被守卫打死。’ ‘但你有想过后果吗？那些守卫能白白咽下这口气？他们只会公报私仇，为难所有人。’ ‘对不起……’ ‘这次我不会追究，因为那个守卫是个假冒的家伙。现在列车上的人太多了，鱼龙混杂，很多人都来不及熟悉对方。这样的事也不会只出现在我们这些平民车厢里，守卫那边也有类似的问题，这自然也不是第一次。他们的防护服一穿上就看不清长相了，有的人就想办法搞的那套衣服装作上层守卫浑水摸鱼。’ ‘……怎么会这样？’ ‘没关系，我和上面那些贵族说一声，让他们严查这件事。’ ‘你和上层贵族之间……还有联系吗？’ ‘运输队的主要任务还是要跟他们报告，你不用操心这件事。只是……你记住，下不为例。要是下次运气不好，遇到了真的守卫，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运气……他要是和其他守卫一样，就不会去打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孩了。’ ‘哦？你是想说自己不是因为运气，而是考虑过才行动的？’ ‘是的，蕾弥尔队长，我不是在冲动行事，更不会像以前那样，只因为他们的挑衅就按捺不住。’ ‘什么意思？你深思熟虑了，所以下次遇到了这种事，也还要去拦是吗？’ 蕾弥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看清楚现实，唳旅，更要认清楚自己的实力，像朱砂说的那样，学会怎么妥协，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好吗？’ ‘…………’ 唳旅的眼眸在一瞬的颤抖之后又变回了往日的犀利。 ‘如果妥协，又会有多少人像我妈妈那样死掉？哪怕她真的做了很坏的事，也应该和那些禁军说的“法规”一样接受惩罚。而不是被人偷偷毒死，到了现在连凶手都找不到。杀人不必付出任何代价，菲尔这样无辜的人也不能幸免于难，那么接下来死的会是谁？希尔阿姨？麦克叔叔？再然后还有我们自己……’ ‘…………’ 蕾弥尔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面前这张稍显稚嫩的脸。 她方才注意到，驱使唳旅行动的原因似乎并不是什么年少的冲动，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早已经过了深思熟虑，绝不是在冲动行事。 ‘抱歉，是我们没解释清楚，我只是想叫你学会妥协，但不是叫你放弃。正是因为我们都不是英雄，才需要更圆滑一点的处理方式。我能理解你的愤怒，但水滴石穿终究需要时间，我们需要等待的是合适的时机，成熟的时机。’ ‘……我明白了。’ ‘再等一段时间，唳旅。要论对那些畜生的恨意，我绝不低你分毫。’ ‘………嗯。’ …………………… ‘那位队长怎么说？’ ‘………’ ‘还需要惩罚你吗？’ ‘并不是，因为那个守卫是假的。’ ‘假…假的？’ 菲尔露出了一副很难以置信的神情。 ‘嗯，至少我所在的保育区从来没有这种事情发生。’ ‘我听说保育区只收技术合适的人，要通过很难的考核。’ ‘……嗯，确实是会这样，毕竟保育区能住下的人也很有限，自然也是希望有限的人能发挥更多的价值。’ 瘦弱的少年抬起头，用那双翠色的眼睛望着上方昏暗的灯。 ‘所以参加考核同样竞争惨烈，三年前还出过一件事，有人为了通过考核伤害了同期的考生。守卫保育区的解构体抓住他的时候，他已经因为帕弥什感染浑身溃烂了……要是无法进入保育区，再过几天，他也会因此而死。’ ‘但我想他并没有得偿所愿。’ ‘是的，因为他伤害了其他人，保育区里没有人愿意接纳他。有位解构体不忍心看到他这样下去，送给了他一支血清。但是第二天……他却将这份血清还了回来，随后就在痛苦中离开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为什么？’ ‘可能是觉得，这一支血清也不能改变他的处境……我爸爸会这么说。’ ‘……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吗？’ ‘是的，严格的考核保护了保育区内的秩序，却也遗弃了很多需要救援的人。所以……来这里之前我一直都很期待，爸爸说以韦列斯号为核心据点的沙褶帝国不需要那么严格的考核，它是移动的理想乡，永远不被斯科瑞病毒侵扰，为世界各地的人带去急需的物资与笑容。’ ‘“理想乡”……挺好的词语，呵呵。’ ‘好吗？现在看来，这更像是个非常无知又可笑的词。’ 也许，韦列斯号本身，就是个失败的空无之地。他学到了九龙的帝王制，也学到了乌托邦的议会制，却将它们两相杂糅形成了如今的贵族制度，慢慢地又越发向曾经的奴隶制度靠齐……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开始就是这样吗？’ ‘这里………’ 吐出这二字的同时，唳旅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曾经见过的种种人，而且带着面具的可憎鳖脸，那是为了活下去挣扎在底层的人们，他看不到他们眼中的光，无论是被面具遮挡的，还是被自己所掐灭的，无一例外，无一幸免。 ‘和外面一样，有很多为了活下去，哪怕会伤害到其他人，也要全力挣扎的人。’ ‘对我们的态度也是因为这个吗？’ ‘……是的。’ 唳旅闭上双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 检查到菲尔与上层贵族的联系之后，人群对菲儿也带上了一层熟悉的疏离与恶意。他的身体算不上健康，除了不便行动，时常还会发起低烧，为了减少意外发生，唳旅让他尽量留在存书仓库里。 身为不被人群接纳的孩子，他们本可以在秘密基地中互相帮助着活下去，在那次“鲁莽”的抗争之后，人们对唳旅的的态度却悄悄发生了变化。 ………… 直到有一天，那位天生就带着愉快气质的女性找到了徘徊在角落里的少年。 ‘哟，小英雄，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啊？’ 从未被邀请过的少年被她不由分说地拉进了平民车厢的食堂隔间。 ‘刚刚不是还在说这孩子不合群吗，这就肯过来了？’ ‘是被我拉…咳咳，被我叫过来的啦！’ 身为被讨论对象，唳旅很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面。 ‘……有事吗？’ ‘唳旅，你也是运输队的一员了，马上就要跟着大家出去送货，到现在还一人在角落里自闭怎么行。’ ‘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不合群？你还在介意朱砂的事，宁可和几个老头坐在一起，也不肯和运输队的人一起吃饭聊天吗？’ ‘明明是你们还在介意。’ ‘啧，人又不是石头，就算还对朱砂有什么不满，看到你敢出面做大家都不敢的事，蕾切尔又这么护着你……大家的态度也会一点点改变哦。’ ‘以前除了雷弥尔队长，大部分人都没有帮助过我们，现在说这个……’ ‘早就跟你们说了，这崽子会记仇，并且觉得只剩一根筋。’ ‘你怎么知道没有帮助过？你才活了几年，过去除了你妈那隔间就是在你家隔板床附近，见识短得好像活在井底的青蛙。’ ‘那时候是朱砂不让他出来，把他牵扯到麻烦里，白白赔上一条命。’ ‘那现在呢？现在就算想缩回去，麻烦也会找上门。人要是心甘情愿把自己塞进罐头里拧紧，谁也帮不了你。’ ‘这话好像在说你自己呀。’ ‘珊娜，闭嘴！’ 新野说的并没有错，在母亲去世以前，他都是个对周围一无所知的小孩。那时的少年沉迷于各类书籍和个人爱好，只对大家的善意或恶意略有感受，一点也不了解这些态度其中的缘由。 现在，生活环境仍在随着幸运盒子的销售逐渐恶化，像以前那样继续回避人群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更何况……唳旅向来都很抗拒被搁置在家中。 即使对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感到难以适应，但此刻也没有什么非得拒绝的理由。唳旅犹豫了片刻，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谢谢……我会试着和大家一起行动的……’ 飘摇的水滴，小心翼翼地迈出了汇向溪流的第一步。 ‘啥，这就劝下来了？那我们之前老纠结那么多是在干嘛呀？’ ‘纠结？’ ‘哈哈哈哈，有时候啊，会和他们在吃饭的时候聊聊你的事。’ ‘他们？’ ‘嗯，新野、卫兰、珊娜……总之都是运输队的核心成员那几个人。’ ‘为什么要聊起我？’ ‘你还没到13岁就加入了运输队，又是雷弥尔身边的人，加上朱砂那事，聊聊你不是很正常吗？’ ‘………’ ‘你别皱起个眉，他们又没说你坏话，只是说现在能用的人不多，雷弥尔队长看人又很准，再那样带着偏见不合适。原本以为蕾弥尔只是跟朱砂关系好，不想扔下你，但之前那件事……大家也看出来了，只能说母子有别，要是再说点啥，显得我们还不如个孩子。’ ‘…………’ 唳旅反复咀嚼着“母子有别”这四个字的含义。 ‘哼，要不是总有人开口闭口朱砂这样朱砂那样的，也不至于让珊娜今天去拉你过来。’ ‘说得好像你没提似的。’ ‘我说的是朱砂平时不让这孩子出来，现在再叫他合群有点难！’ ‘没有谁家小孩天生就喜欢一个人，那都是被逼的自闭又接受了这样的自己罢了。’ ‘哟，你好懂哦～’ 听到珊娜的调侃，众人发出了零散的笑声，而唳旅却始终迷茫地站在原地，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我只是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不需要特地做什么，大家叫你帮忙就帮忙，你需要帮忙就开口，别觉得麻烦，也别觉得愧疚，人和人的关系就是在互相给予中逐渐加深的。’ ‘这样就好吗？’ ‘当然不是！人与人的相处会有很多麻烦的潜规则嘞，唉，麻烦死了啦！’ ‘但是呢，在了解了这些事之前，只要坦诚地和大家相处就足够了。’ 珊娜笑着揉了揉唳旅的脑袋。 ‘就算你现在还没有那么擅长和大家相处，我也会帮你的。我们能做的只有团结在一起，就像那一天你去帮助菲尔一样，我们唯有互相帮助才能迈过未来的难关。’ ‘嗯。’ 少年认真地点了点头，在人群的招呼声中，带着有些拘谨的姿势坐在了桌前。 ‘……谢谢你们……’ ……………… 第274章 求乞 ‘能和大家在一起是好事。’ 听唳旅说完刚才发生的事，菲尔发自内心的为他感到高兴。这份笑容与翠色眼眸中的温和便是最好的证明。 ‘那你呢，菲尔？’ ‘我在这里就好，有很多我喜欢的书，你也会回来陪我说话。告诉我今天都发生了些什么，这样就好。’ ‘…………’ 唳旅的脸上流露出一分深沉，原本犀利的眼眸也在那一刻变得哀伤，不悦的表情从荡起了涟漪的眼眸中不断浮现至整个面容。 ‘不要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哦，在事情出现转机之前，我还能留在这里，这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毕竟关于我爸爸的事………’ 菲尔握紧了手中的书，沉重地闭上双眼。唳旅也就此回想起曾经队长对他说的话。 ‘你是说班克罗夫特？我并不想迁怒于他的孩子，但是我很难不怀疑那个人没有问题。’ 蕾弥尔皱着眉头说出了这句让唳旅熟悉到我作呕的话，毕竟，不久之前，这番话语一直被那些人用来形容他和他的母亲，问题……他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唯独只能将这份憋屈埋在心中。 ‘我最近正在寻觅可以合作的武器商，但每当有一些消息，他就会恰巧得知这些事。’ ‘武器商？’ ‘没错，运输队平时的武装大多数是上层守卫用旧或者丢掉的东西，无论是性能还是安全保障，呵呵………’ 雷弥尔发出了沉声的冷笑，宛若缄默的嘲讽。 ‘用这些玩意儿对付运输途中的感染体和劫匪都费劲得很，更别提怎么对抗上层守卫了。如果没有能反抗暴力的手段，他们的暴行就会肆无忌惮地延续下去。’ ‘所以到最后只能以暴制暴，用暴力来解决暴力吗？’ ‘是啊，现在的皇族早就不是曾经那权势滔天的存在了，甚至连傀儡都说不上，就是一个空壳。剩下的贵族大多依附于克石兰，和他谈和是没有用的，他的眼里只有利益，根本不会在乎人命。而外面的情况又一直很严峻，请求其他势力来干涉沙褶帝国也不现实，只有握住了足够的火力，我们才有解决问题的资本。所以…必须尽快筹备武器，拖得越久就会对我们越不利，但班克罗夫特……对了，你上次救下的那个小孩就是他的儿子。’ ‘是的。’ ‘你……算了。既然你们已经是朋友了，我也不想干涉你的友情，但是我和你说的任何话，你都不能告诉他。’ ‘我明白了。’ ‘接下来我还是要离开一段时间，你继续你的训练。’ ‘是，蕾弥尔队长。’ 唳旅注视着她大步离开隔间的身影，突然想起还有一个问题没来得及问出口。 ……怎么才能买到额外的武器？ 在斯科瑞病毒荼毒过的土地上，无论是谁的物资都匮乏到只能勉强糊口，甚至有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都是见怪不怪的事了，那既然如此，这些足以抗衡上层守卫的精良武器又是从何而来呢？ 哪怕确实存在还在运行的制造工厂或者保育区深巷中的二手市场，雷弥尔又怎么会有那么多可以交换武器的物资呢？ 少年坐在朋友身边，思索着无法得出答案的问题。他只能一点点的，将过往所有的记忆抽丝剥茧，一点点拼凑，一点点忆起。 ‘你问我怎么有支援其他人的物资？哈，因为我这里有额外的报酬。’ 那是雷弥尔曾经对他说的话，“额外的报酬……”，这句话又将他引向记忆中那昏暗而痛苦的隔间，那副惨白的面具，以及面具之下伤痕累累的脸庞。 ‘我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但如果这是为了更多人能够走向未来，我会心甘情愿地成为犯罪者，并为此付出代价。’ ‘……………’ 一只萤火虫轻轻跃起，仿佛像光沫抖落，渐渐的组成一副丝线，将这两份在过往所有人看来都毫无相关的记忆拼凑在一起，织成了一整张正在被拼凑的，名为“原因”的拼图。 ‘……难道这才是……’ 思索着，直到书页不再翻动，直到记忆不再颤抖，他来到曾经的那个小男孩身边，仔细聆听着母子之间的对话。 ‘妈妈也在帮她？’ ‘嗯，我在帮她……虽然我并不赞成她的手，却也没什么质疑她的资格。’ ‘…………’ 终于这些话语化为了一枚枚碎片，渐渐地补完了这幅拼图，所有的信息汇总为这一个模糊的答案——为了让雷弥尔有物资可以换购武器，妈妈才走上了那条路。 ……真的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如果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她又为何会被毒杀？在她死后……蕾弥尔又要怎么获取这么多额外的物资？ 这一次萤火虫的光芒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线索，一切的一切又再次蒙上了迷雾，不可探知。 …………… 两个月后。 菲尔的父亲终于完成了漫长的连续运输任务，也终于得以有空闲下来和自己的孩子以及唳旅见面。 ‘我给后勤部队的那位叫做芭芭利的厨师一些物资，就是为了让他顺便照顾一下菲尔，没想到她完全不管。’ ‘芭芭利？’ ‘是啊，就是那位和阿丹关系很好的厨师。我经常看到他们走在一起，应该是快要结婚了……是我信错了人，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救下了我的儿子。’ ‘不客气。’ ‘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班克罗夫特，我们原本在保育区附近的制药厂工作，在那里遭遇了感染体袭击，妻子也……’ ‘爸爸，这些事我已经告诉唳旅了。’ ‘这样啊，看来你交到了喜欢的朋友啊。’ ‘嗯。’ 少年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那份热情与光芒也让满脸愁容的父亲嘴角上扬，似在微笑。 ‘叔叔，大家都说你们和上层车厢的克石兰认识？’ ‘是的，我和克石兰手下的人认识，但更多的是交易关系，我们撤退的时候，从毁坏的制药厂里带了一些半成品给他。’ ‘那也应该早点和大家说明才对，这里的人大多对他们都没什么好印象，要是误会了的话……’ ‘嗯，好……谢谢你。’ 他皱着眉移开了视线，像是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口。 ‘叔叔？’ ‘啊，没什么，我会注意的。’ ‘也不能为他们做什么事，这里的大家对他们都很不满的。’ 唳旅很担心地想起了雷弥尔的话。 ‘好，好。’ 这位中年人的态度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 ‘对了，我今后还要跟随41号运输队去执行任务，可以拜托你再照顾菲尔一段时间吗？等我争取到固定的休息位置，就把他接走。’ ‘没问题，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是的。爸爸，最近的运输任务还顺利吗？’ ‘…………’ 面对自己孩子的询问，班克罗夫特再次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爸爸？’ ‘没什么。’ ‘爸爸，你向来都很不会说谎。就算我帮不上什么忙，也能出出主意，就像你以前说的那样，历史上有很多发明和难题都是由小孩提供的思路，不是吗？’ ‘…………’ ‘你说得对。呼……’ 中年人摇了摇头，轻咬牙关后继续说道。 ‘这一路并不顺利，运输的集装箱已经很旧了，夜里遭到袭击时，它在爆炸中破了一大块。直到我们清理完感染体再去看的时候，就发现有不少货都不见了。’ “不少货都不见了”这七个字敲响了唳旅脑海中的回忆，那是母亲蕾弥尔说的“丢货的事不是第一次了”，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这句在很久很久以前出现的话语。 ‘我们只能猜测可能遇到了走投无路的拾荒者，但是我们找不到线索证明。’ ‘爸爸查过记录仪吗？’ ‘这里并没有那种东西，菲尔，那是只有在运输贵重物资的时候才会用到的。’ ‘它的造价很高吗？’ ‘我也曾经这么质疑过，但是大家认为，普通运输线就算记录到了偷盗者的样子，也很难耗费大量精力去处理，因为这些人大多都是流亡的拾荒者。这里和制药厂的安保规则不太一样，那边有解构体在轮班值守，只要不是遇到之前那种事故………’ ‘…………’ 惨痛的记忆不会被希望提起第二、第三次，菲尔如此，班克罗夫特亦是如此。 ‘话说你们有看到厨师芭芭利吗？我有些事情要向她汇报。’ ‘为什么要向一个厨师汇报？’ ‘嗯，我听说阿丹做担保，让她接替了朱砂的位置，现在运输队有一部分任务需要和她对接，所谓的“厨师”其实只是大家更习惯这样叫她而已，我也就跟着叫了。’ ‘可能和阿丹在一起。’ ‘那我等会儿再来。’ 这位满脸愁容的父亲俯下身，开始把自己的担忧放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这些天怎么样？有没有发烧？’ ‘没有发烧，但是药已经吃完了。’ ‘没关系，我这就去给你换一些来，我们走。’ ………… 第275章 布施 遇求乞者时，我不布施，我无布施心，我但居布施者之上，给予烦腻，疑心，憎恶。成为求乞者时，亦得不到布施，得不到布施心，我将得到自居于布施之上者的烦腻，疑心，憎恶。 ‘……换？’ 这个字眼并不陌生，物资的交换正是如此，以及……曾经阿丹也说过的，用上千个幸运盒子去交换一些药品，那是他说人们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得到药，唳旅自然很清楚，那并不是什么正规的路径，可是，他知道却无力去反驳。正如眼前一般。 ‘是的，我的药只有上层车厢的医生才有，所以需要找他们交换。’ ‘你们还有换药的物资吗？’ ‘还剩下他祖母留下来的手镯，我必须在三个月后存够新的足够的换药物资。’ ‘爸爸……’ 现在轮到少年的担忧回到父亲身上了。愁苦似乎不分年龄，它永远会出现在两个彼此在乎的人身上，血缘也好，友情也好，永远都会变成它传播的介质。 ‘别怕，我已经失去了足够多了，如果连你都不在了，那爸爸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中年人摸了摸儿子的头，轻描淡写的话语却无比沉重。菲尔也随之颤抖着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今天会留多久？’ ‘我马上就走，晚上还有个新的任务。’ 一抹愧疚自中年人浑浊的眼底迸裂，而后又被无力与疲倦拍打、沉没，无迹可寻。班克罗夫特抱起菲尔，向唳旅挥了挥手。 ‘再次向你表示感谢，我们走了，再见。’ ‘待会儿见，唳旅。’ ‘嗯……待会见。’ …………… ‘你最好离那个菲尔远一点。’ 粗重的声音传来，唳旅抬起头，新野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少年刚和大家一起吃完饭，才拿起珊娜派给他的“杂活”，新野就抽了条椅子坐在他面前。 ‘他爸惹出了不少事，这两人都是麻烦。’ ‘是因为频繁丢货是吗？’ ‘不，如果只是这样，那还不至于让我们有如此反感，麻烦的是，他一直和上层那边有点扯不清的关系，总之能回避的情况下还是尽量回避为好。’ ‘新野，既然你也做过来了，那就别闲着光顾说话，帮我们一起拆毛线。’ 珊娜丢给新野一件被撕碎的针织衫，示意唳旅和他一起把其中尚且完好的线拆下来重新打结，再团成毛线团。 ‘…………’ 为难的神情出现在新野的脸上，他本想反驳些什么，但似乎是想起了曾经自己对珊娜的无可奈何，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进了肚子，接过那件针织衫，和唳旅一起拆卸了毛线。 ‘但那个男人绝对有问题，自打他来了，我们这边就被抓走了好几个人。一个又一个的说是查出了重大违规，但又不知道是谁，说都不跟雷弥尔说一声，就向上通风报信了？’ ‘通风报信的恐怕不是，至少，不止是班克罗夫特，上次的贵族多少觉察到运输队想做些什么，现在巴不得我们自己人先打起来，特地在私下里安排了一些小“奖励”。’ ‘嗯？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告发违规。’ ‘要真是这样就好喽，不过结果来看可不是这样。’ 珊娜用眼神示意着他们看车厢深处，一个守卫正拖拽着一位平民的头发向工业车厢的方向走去，另一个守卫则收缴了他所有的储备物资。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那位平民扭曲的脸上依稀还能瞥见痛苦挤压之余的诧异与恐惧。 ‘只要能拿到甜头，那么就会有人去冒险。’ ‘……………’ ‘等等，看你这表情，你不会又想冲上去，我的小兔崽子。’ 即便这样的事已经频繁到见怪不怪，唳旅也依旧无法做到像其他人那样做个麻木的看客，他的心在颤抖，他永远做不到毫无波澜地面对，但是……… ‘蕾弥尔队长说过不能去。’ 他当然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更明白，螳臂挡车、蚍蜉撼树，不可谓不愚昧。唳旅只能生气地低下头，用一次比一次猛烈的力道拆着手中的针织衫。 ‘唳旅，别用那么大力气，全断了可就不好办了。’ ‘确实不能去啊。那样可能是丢货或者在工业车厢搞砸被抓了，早就该这样了，不然工蜂部队那群人，整天拿着报酬浑水摸鱼。’ ‘唉，你现在叫好，等过几天他们查到你头上的时候，你就不叫好了。’ 隔壁桌的卫兰听到这边的讨论，端着饭碗转了过来。 ‘我绩效合格，问心无愧。’ ‘你没帮蕾弥尔转运武器？运输部队的核心成员在做的，都是明令禁止的事！更何况我们还有不少走投无路的人都在偷摸做些不该做的事。再退一万步说，给上层守卫通风报信，他们收缴来的储备，私下里是会分给报信人一部分的。就算你手上干净，也有人饿急了，为了那点东西给你泼一盆脏水。’ ‘…………’ ‘咳咳。’ 本来陷入缄默的氛围顿时被珊娜的咳嗽声打破，只见得这位温和的女性盯着卫兰。 ‘别端着碗了里面不是没有饭吗？跟我们一起拆毛线。’ 新野的待遇现在传给了卫兰，珊娜将另一件回收的破旧针织衫扔给了卫兰。 ‘唉我的妈啊，我就是不想拆这个才端着碗过来的。珊娜姐，就不能包容一下嘛？’ ‘包容，你个小[哔——]崽子还想要包容，好好跟我们一起拆毛线。’ ‘新野，你公报私仇！！’ ‘哪里公报私仇了，明明就是有仇就报。’ 在卫兰的抱怨和他与新野的争吵声中，卫兰放下了碗，和新野、唳旅一起加入了拆毛线的队伍。 ‘不过话说回来，那群人总给上层通风报信真的就图那点物资吗？没别的了？’ ‘说到底就是图眼前的利呗，比起长远的抗争，马上能拿到的东西才是最实在的，虽然保不齐就有昨天还在嬉皮笑脸拿到利益的家伙，第二天成了他人告发的对象，不仅没赚到还赔了本。’ 卫兰摸了摸鼻梁，将拆好的毛线放到一旁，接着说道。 ‘班克罗夫特那种人还真不少，走投无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烂到仿佛不是他儿子的亲爹。我之前见过他那儿子，又水灵又乖巧，刺头程度最多约等于十分之一个眼镜仔。’ ‘？？？’ 对于自己成为计量单位这件事，唳旅表示自己有被冒犯到。 ‘唳旅比刚进来的时候已经好多了哈哈哈哈，现在明明就很乖。’ 珊娜大力地拍打着唳旅的肩膀，笑得浑身都在发抖。 ‘人都是会改变的嘛，尤其是小孩。’ ‘近朱者赤。’ ‘这么说，现在他跟着你？’ ‘哪里都跟，只是最近在我这边吃饭而已。百家饭也没什么不好的，认识的人多了，见识也宽一些，总比自闭好。’ ‘确实，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说班克罗夫特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哦哦，对，像他这样可以说是山穷水尽的人，必须靠这种歪门邪道，私下里通风报信才能给自己找个活路。他们根本不往后想想，下层车厢再这样发展下去，天塌下来一个都别想逃。你说，错的到底是上层贵族，还是这人心，还是这让人饿死的环境啊？’ ‘三种都沾点儿。’ ‘但我还是那句话，唳旅，你离菲尔一家远点，他爸不是什么善茬。’ ‘…………你们以前也这么说我妈妈和我。’ 少年确实变得温和了很多，但那道依旧犀利的眼神始终提醒着周围人，他仍旧是“唳旅”，依旧是那个倔强、记仇又勇敢、坚韧的少年。过往种种，无论恩、怨，都是他眼中的经历，也都被他牢牢铭记着。 ‘你这孩子……我明明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 正是因为对菲尔伸出了手，唳旅才被人群所接纳，有了临时的容身之地。而现在却要因为这个“容身之地”离开他，这是唳旅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事。 ‘但你刚说过菲尔和他的爸爸不一样，现在需要连带着一起疏远他吗？’ ‘我就有些搞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护着那小子？’ ‘最表面的原因，他是我的朋友……更深层次的，我和他是一类人，是经历过同样事情的同一类人。如果一直用猜疑和憎恶来对待需要帮助的人，若是将来有一天，你也陷入了同样的处境，又该以什么样的态度，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自证呢？’ ‘这句话我倒是很认同，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悟性，看来多看看书还是有好处的。’ ‘珊娜你怎么也帮着他说话！我是怕之后出了什么事，以这小子的倔脾气很可能会被牵扯进去，他现在离雷弥尔那么近，菲尔他爸又是一条饿疯了谁都咬的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朱砂那事？？’ ‘什么？？？’ ‘给我听好了，你要是不想落得和你妈一样下场……就老实点听话！’ ‘卫兰叔叔，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嗯？’ 虽然对结论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唳旅却始终没有得到过确凿的消息，更无法得知凶手的动机。 ‘她到底是……？’ ‘啥啥啥，不知道不知道。’ 卫兰露出了有些慌张的神色，把拆了一半的针织衫丢在桌上，端着碗一溜烟地跑了。 …………… 第276章 秽洁 ‘唳旅，我回来了。’ ‘叔叔走了？’ ‘嗯。’ ‘那个……’ ‘怎么了？’ 唳旅很想将方才的所见所闻告知菲尔，但是他很清楚，无论是运输队的大家对于班克罗夫特的抵制，还是恶其余胥，对于菲尔的偏见，这些无论哪一点，对于菲尔来说都是重锤般的打击。 唳旅与菲尔相处一阵，自然理解菲尔对于这段友情的看重，而如今，这唯一的朋友却在酝酿着如何将这段可能会摧毁这段友谊的话语倾吐，唳旅摇摇头，不愿去向那昏暗的未来眺望，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更换话题。 ‘医生怎么说？’ ‘她说我的免疫力很差，在下层湿冷的环境中更容易生病。要是能快点到夏天就好了，更暖和，这样就没那么容易生病了，爸爸也就不用总是为我担心了。’ 瘦弱的少年出神的摩挲着手中没有标签的药瓶，他一定正在期盼着夏日的到来。 ‘这门药……还是太贵了。’ ‘叔叔是为了要才和克石兰联系的吗？’ ‘我不知道……唯独这件事，他总是不肯和我说。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我也不清楚。’ 少年神情有些低落，父亲不擅长撒谎，自然也意味着他能窥见那些强撑着的伪装布，但却无法从那拙劣的布匹之下知悉更多有意义的消息。 ‘唳旅，你喜欢夏天吗？’ ‘我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车厢里度过，老实说，我并不觉得这几个季节在车厢里有什么太大差异，也就因此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季节。或许等将来我能跟着运输队一起出去了，大概就会有。’ ‘嗯，那……等到了夏天，我们一起去森林里找萤火虫？’ ‘为什么要找萤火虫？’ ‘因为它们真的很漂亮，而且我很喜欢夜晚的萤火，真的很美。你见过萤火虫吗？’ ‘在书里面见到过，我可以给你画出来。’ 说罢，唳旅拿起笔，翻开了废旧纸张装订成的练习册，在上面画了一个竖线排列成的圆。看上去既像蒲公英，又像漫画里那种发光的圆球。 见到少年在纸上绘写出的“萤火虫”，菲尔无奈一笑。 ‘真正的萤火虫不是这样的哦。’ 他认真地比划着飞虫的模样。 ‘他有翅膀，只有肚子在发光。说不定查一查终端还有它的照片，但肯定没有亲眼看到那么漂亮了，而且夏天的萤火总是要看到实物才美嘛。’ ‘现在还能亲眼看到萤火虫吗？’ ‘可以的，我妈妈以前带我看过，将来要是有机会，我也带你去看看。’ ‘好啊，等我的训练结束了，就能跟着运输队离开这里了。’ 少年抬起头，仰望着车厢顶部蒙尘的灯。 ‘萤火虫……其实我以前听过一首关于萤火虫的摇篮曲。’ ‘摇篮曲？哦，你是说那一首吗？’ 看到唳旅疑惑的眼神，菲尔轻轻地哼唱了一小段旋律。 ‘不，不是这首。’ ‘唔……让我想想。’ 菲尔歪着头思考了片刻，又哼唱出一小段新的旋律。 ‘对，就是这一首。’ ‘原来是这首。’ 两人带着各自的思绪沉默了良久，半晌，菲尔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听说过“腐草为萤”这个词吗？腐草无光，化为萤而耀采于夏月。’ ‘听说过，这句话我也看到过。前者是以前的人迷信，觉得腐烂的野草里会长出萤火虫来，后一句好像是说，污秽之物亦能孕育纯洁之物，最黑暗的时刻也往往昭示着光明的到来。’ ‘这样啊……我妈妈以前总和我说，我们是生长在土里的野草，也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但是最近，我好像……好像明白了。’ 菲尔捧着手里的书，反复看着书页上的文字。 ‘我们的生命很平凡，就像野草一样。“根本不深，花叶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夺取它的生存。当生存时，还是将遭践踏，将遭删刈，直至于死亡而朽腐。”但是这并不代表野草就一无是处。死亡代表我们曾经存在过，朽腐证明着我们绝非空虚，新的生命会从野草中诞生，纵然天色无光，燃烧野草的火焰也将点亮天空。这样看，“腐草为萤”，就像是平凡的生命在此后留下的思念一样。’ 菲尔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好友。 少年人解读书上的内容，时常带着年少特有的片面和联想，但若能在自己的理解中找到闪闪发亮的那一部分，这种片面也能成为弥足珍贵的“灯火”，照亮迷茫的前路。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呢？’ ‘唔……因为这本书，还有你提起的那首歌……一直重复唱着“再见”……我想起了我妈妈，她会不会也化成一只萤火虫？就在某个森林里等着向我说一声“再见”呢？只是，这些话听起来很像是自我安慰的幻想呢……’ ‘不会的，阿姨一定会的。我在想……如果像你说的那样，萤火虫就是逝者留下的思念，就这样留在身边，不用说再见好像也可以。’ ‘………’ ‘怎么了。’ ‘唳旅，你往四周看看，现在的外面是什么？’ ‘人……还有看不到尽头的黑。’ ‘所以我想，或许是因为我们需要和陷在回忆里，陷在黑夜里的自己说再见。’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是我害死了妈妈。她总是鼓励我多读些书，但家里的书很少，只有制药厂的终端上还存着一些电子文档，她有时就会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带我去厂里。直到那天晚上，厂里出了事……’ 菲尔垂下双眼，翻着手中的书沉默。良久，他才再次开口。 ‘妈妈死后，我一直都很后悔，很难过……爸爸为了给我买药，也陷入了很危险的处境……我却一直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什么忙都帮不上。如果能在那片森林里看到妈妈化作的萤火虫，向妈妈说一声再见，然后忘记这些事是不是就有面对未来的勇气了呢？’ 唳旅摇摇头。 ‘她是为了保护你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就一定不希望你忘记和她有关的回忆，更不希望你被愧疚压垮。’ ‘你说的没错……但我还是没有面对的勇气，我做不到……我没法像你一样，唳旅，你失去了很多，却从来没有放弃。’ ‘啊？没有放弃什么？’ 他本以为他早就放弃了曾坚信的一切目标。认清了现实，只当那是故事里的幻想。 ‘什么都没有放弃，过去的回忆也好，自己的信念也好。如果放弃了，你真就不会挡在我面前，也不会对我伸出手了。’ 唳旅感到，菲尔那双有些冰凉的手正放在自己的肩上。随后，菲尔说了一句话，让唳旅感到一份被自己认为早已燃尽的余烬，隐隐竟有了复燃的趋势。 ‘其实你是那种很向往英雄故事的人。’ 唳旅有些无奈地点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那些故事都不现实。’ ‘不现实只是因为你没有英雄那样的力量，而不是缺少英雄的决心。’ ‘有什么区别吗？这两者。’ ‘没有决心的人，就算了，握住了那份力量也无法成为英雄，反而会变成暴走的坏人，成为更大的危险。但是你不一样，你虽然没有力量，但还是过来帮我了……这就是决心的重要性啊。’ ‘决心……可那次我差点害了大家，雷弥尔队长要我发誓，如果还有下次一定……不能再那么做了。’ ‘唳旅……’ 菲尔向他靠近了一步，轻轻拍了一把他僵硬的脸。 ‘怎么了？’ ‘一定不要那样想，不管你是不是在后悔，下次还会不会这么做，我被你救了都是事实……所以不要因为害怕自己的无力就不敢向前啊。我会永远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将来遇到了需要帮助的人，我也会像你一样去帮忙。就算你无法像英雄一样帮助所有人，但你帮助过的人会帮助下一个人，这样想是不是也挺不错的？’ ‘………可如果去帮忙，意味着给其他人添麻烦，你还会去吗？’ ‘当然会，想去帮忙是好事，不允许好事存在的环境才是坏的。你那天不也说了差不多的话吗？比如“我宁愿在你眼中更像个疯子”之类的………’ ‘等等等等，赶紧把那句话忘了！’ ‘嗯？为什么？’ 菲尔微笑着看着脸色有些红润的少年。 ‘该不会是现在想起来觉得有些羞耻？’ ‘…………’ 少年瞬间蔫了下去，不愉快三个大字似乎已经打在了他的脸上。 ‘竟然说中了？’ ‘哎呀你快别说了，都叫你赶紧忘了……！’ ‘噗……好好好，我听你的，不提了，不提了。但是你帮过我的事，我绝对不可能忘掉。其实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想，等我的腿好些了，我也要像你一样去帮大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但你已经在帮我了。’ ‘有吗？’ ‘嗯，就……那个……’ 想到人群对菲尔的偏见，又想到这些天他对自己的鼓励，唳旅不知为何产生了某种沉重的落差感。 他深吸了一口气，犹豫再三。还是用极轻的声音向菲尔道了谢。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 第277章 影的告别 听到这句话，尚未知晓背后原因的金发少年低下头笑了起来。 ‘唳旅，你将来想做什么？’ ‘将来……？’ ‘对呀，就像是未来规划或者梦想这样的东西，还有对自己的期盼或者是目标之类的。’ ‘……我…我想……’ 静静地闭上双眼的少年似乎说了些什么，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那么为什么这样平淡的对话也会被遗忘？ {记忆这东西谁都说不准，想不起来就别想，本大爷还没看够呢！继续继续！！} “…………” 暂时压制住了被当做电影院的无语和不满，唳旅再次进行着回忆。那句话……应该迟早会想起来。 ‘你呢？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我希望我的腿能好起来，自己走着离开列车，再去看看森林里那些萤火虫，最好是能跟你和爸爸一起去。但这个目标太远了，现在只能盼着夏天早点到。’ ‘看样子你是真的很喜欢夏天。’ ‘当然啦，毕竟只有到夏天我才能真正好起来嘛。’ 即使车厢内算不上寒冷，菲尔还是在思念着夏日的温暖。唳旅只能想，这或许不仅是因为气候和温度，也有很多他的担忧与回忆。 ‘那要不要我给你起一个具有祝福之力的名字？’ ‘比如说？’ ‘赫……等等，嘶，我再好好考虑考虑。’ 本来他是想说赫菲斯托斯·菲尔·阎魔之王……但是转念一想这个名字……先不说菲尔能不能接受，唳旅自己都有些绷不住。他大概能猜想到自己说出这个名字之后，菲尔’给自己什么眼神了。 尼约得与祝融之子焰天使……这个搭配非常的混杂，那青铜与火之王……感觉可以，不对不对……… ‘唳旅……？’ 菲尔眼中的唳旅此刻正咬着手指，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自己甚至都不忍心去打断他。 ‘有了，就叫，夏至！夏天到来，很好的祝福对？’ ‘感觉很不错哎。不过，我以为后面还会再多些什么的。比如什么赫菲利欧啊，什么芬撒里尔啊之类的。’ ‘为…为啥？’ 唳旅顿时感到有一种名为心虚的感觉在肆虐。 ‘因为，“我宁愿在你眼中更像个疯子”……’ ‘不是说了不要说这句话了吗？！！！！’ ‘哈哈哈哈。’ ……………… 时间又那样匆匆划过了两月。 为了弥补丢货的失误，班克罗夫特没日没夜地工作，可无论怎么努力，他所负责的那支运输队还是在重复着失误。 借着上层的关系，他没有被雷弥尔逐出运输队，但继续留在这里也无法改善任何事，只能让他的处境愈发难堪。唳旅甚至时常会看到蕾弥尔在人群中对他大声怒吼。 菲尔的药早就已经吃光了，下层车厢拥挤又肮脏的环境正在撕扯着他的躯体，让他陷入了反反复复的低烧之中，但他却不肯告诉父亲自己的身体情况，向忙碌的父亲说着谎。 唳旅训练时，他大多留在图书仓库中，又是一个人看着书，有时蜷缩在角落里睡觉。 ……………… ‘夏至，我回来了。’ ‘嗯，晚上有看到我爸爸吗？他今天应该会回来一次……’ ‘见到了，问了些你的情况就转身走了。’ ‘………丢掉的货找到了吗？’ ‘还没有。’ ‘蕾弥尔队长怎么说？’ ‘她………’ 唳旅不由得回忆起那一天蕾弥尔对班克罗夫特的大吼大叫。 ‘以前有几个不要命的想对货下手，都被我抓住了！如果你也不想要这条命，那就可以再试试！！’ ‘请你相信我。’ ‘相信一个贵族的走狗？’ ‘那是我儿子受了重伤，我只能借助他的手。’ ‘那是没有办法，现在也没有办法？’ 熟悉的说辞，大意不变，千篇一律。唳旅轻叹一声，像这一切浓缩为5个字告诉了菲尔。 ‘还是那些话。’ ‘其他人呢？大家都没有发现是谁偷的吗？’ ‘他们……’ 唳旅很清楚那些队员对于班克罗夫特的评价。“小偷”、“工贼”，甚至是“无恶不作”，还有些人巴不得他早点被感染体杀死。就连部分运输队员也都在劝唳旅离班克罗夫特和菲尔远一点，害怕他们饿疯了就把唳旅烤了吃。但他不敢把这一切告诉菲尔，告诉……夏至。 ‘或许是不想帮忙。’ ‘…………’ ‘再过两个月，我的训练期就结束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去帮叔叔的。’ ‘不，唳旅……我大概知道爸爸在做什么了，可是我阻止不了他。他没有通过运输队长的考核，虽然肯定能做运输队员，但作为队长却是不是合格的……因为我受了伤，他需要找到援助……这才通过过去的关系来到了这里，和贵族教育的东西也不是物资，而是……情报。’ 夏至沉声，攥紧了手中的书。 ‘如果还有物资可以拿来做筹码，爸爸他一定不会选择这条路……抱歉，又是因为我，要是当时没有被救下来，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后面这些麻烦了呢？’ ‘又不是你愿意被打伤的，要是你没有被救下来，我也不会被你影响着……’ 人都是会改变的，尤其是小孩。唳旅确实变得温和了些，原因的确是近朱者赤。但却不是和大家待久了的缘故。 ‘影响着，改变了许多。而且你也说过，再小的萤火也有自己的作用。’ ‘我是说过，但在了解到那些被父亲泄露“消息”的人都落到什么下场之后……我觉得这已经不是“微小”的问题了。来到车上已经有6个月了，在这6个月中……我的药，爸爸丢货后用于赔偿的物资，都是这样换来的，再这样下去，下一个受害的人说不定就会变成和你最亲近的人，甚至是你……’ 刹那间，卫兰的话浮现于脑海中。 “我是怕之后出了什么事，以这小子的倔脾气很可能会被牵扯进去，他现在离雷弥尔那么近，菲尔他爸又是一条饿疯了谁都咬的狗。你要是不想落得和你妈一样下场……就老实点听话！” ‘…………’ ‘这和我们自己在伤人有什么区别？’ ‘只要有正规手段能拿到报酬就好了，把赔偿结清以后不丢东西就不用再做这种事了。’ ‘但是我爸爸一直都在丢货，他需要支付的很多赔偿都还有赊欠，根本没办法拿到报酬。要是能知道货物是被谁拿走的就好了。’ ‘我的训练期很快就要结束了，我会向雷弥尔申请跟着叔叔一起去运输，只要能帮他看着点。’ ‘不，唳旅，非常感谢你的好意，但是这件事不应该再连累你。’ 说完这些话的第2天晚上，夏至就再也没有回来。除了那只拼装到一半的萤火虫和他的笔记本，空荡荡的存书仓库中什么都没有留下。 笔记本里夹着那只萤火虫的拼装图纸，其他页面上大多是菲尔从书上抄下来的句子，段落，还有一些随笔和感想。 前半本的字迹都很工整，抄写的内容也大多与四季和自然有关，看得出那时他的状态还很好。可是到了后半本，字和内容都愈发凌乱了起来，有的页面上还有零落的血迹。最后两页的字几乎无法辨认了，唳旅反复看了三遍才认出他到底写了什么。 朋友，时候近了。 我将向黑暗里仿徨于无地。 你还想我的赠品。我能献你甚么呢？无已，则仍是黑暗和虚空而已。 但是，我愿意只是黑暗，或者会消失于你的白天；我愿意只是虚空，绝不占你的心地。 我愿意这样，朋友——我独自远行，不但没有你，并且再没有别的影在黑暗里。 只有我被黑暗沉没，那世界全属于我自己。 ‘…………’ 放下手中的笔记本，唳旅找遍了周围每一个角落却都没有见到他的踪影，平日里显得拥挤而狭窄的下层车间，在此刻的唳旅眼中竟变得如此辽阔。 视线所能触及的地方很有限，走投无路的少年开始小声在即将休息的人群中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夏至……！菲尔……！’ ‘吵死了臭小子，也不看看几点了，喊什么喊？！！’ 和少年预料的一样，这声呼唤马上就引起了怒斥。 ‘对不起，但是我朋友不见了，我正在找他。’ ‘不见了？是不是跟着短途运输队出去了？他们今晚要去7369号城市送东西，清早就回来。’ 对方打了个哈欠，从肮脏的床铺上坐起身来。 ‘他和我的年纪差不多，身体又很差，不可能跟着运输队离开。’ ‘身体很差……你说的该不会是班克罗夫特家的那个菲尔。’ ‘嗯，请问……’ ‘见到他我也不想说，班克罗夫特最好早点被轰下车，每次运输都是他的小队出事。’ ‘是啊，为啥每次都是他的小队出事？’ ‘那家伙根本就不配做队长，他手下的队员也没有一个服他，出去运货不丢东西才见鬼了。真希望他早点儿被赶出去，也不用整天疑神疑鬼。’ ‘这样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吗？’ ‘嗯？’ ‘只要上层守卫那些贵族还在韦列斯号上实行这样的规定，班克罗夫特叔叔离开之后也还有下一个他。我们现在因为菲尔的爸爸就对他袖手旁观，觉得他们是活该，那么下一个会是谁？’ ‘他是罪有应得。’ ‘包括他想救的那个人，他的儿子菲尔吗？现在是通情报，丢货这样的大事才算错，以后呢？以后规定不会再改了吗？？这就和在工业车厢新实施的那一条“一人不足，全员无薪”的破规定一样，蕾弥尔队长经常说，主要大家还在为此排挤那个“不足”的人，上次的规则就会很高兴的安排下一个“不足”的人进来。让大家难过的原因难道是世界上还存在“不足”的人吗？ 只要“消息”还能换来物资，那么也就永远会有下一个班克罗夫特。他这样的规定本来就是不合理的，我们却在借这样的规定来攻击周围的人。我当然也很讨厌犯下这样错误的人，但更讨厌的是这些规定和被这种环境所连累的无辜者。菲尔什么都没有做，他也一直在想办法改变，为什么他也要受到牵连？！我们一直在憎恶上层贵族对平民的歧视，可我们自己却也在歧视别人！’ ‘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搁这发表演讲呢？？’ ‘讲的不好吗？我教的。’ ‘珊娜队长？！’ ‘看你们这边热闹得很，就过来听听。不用在意，蕾弥尔今天不在，我也什么都不会和她说。’ ‘珊娜姐姐，菲尔失踪了。’ ‘你确定？四处都找过了吗？’ ‘嗯，他常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但除了他的笔记本什么也没有找到。’ 唳旅把菲尔的笔记本递给了珊娜，她快速扫了一眼。 ‘………大家帮忙找一找，他说不定还在哪里。’ ‘可班克罗夫特他根本就不该在这里！’ ‘不该在这里的人太多了，你那生着病的老婆，大岩家的两个娃，老黄的妈……一个个说下去，我能说到明天。他们私下里在做什么？我多少都清楚。’ ‘………！！！’ ‘你们恨班克罗夫特，不就是因为他借你们做的这些事搞些脏活吗？那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谁还不是被逼急了？他的确做了不少脏事，他该罚的一样没少，你们呢？你们又是为什么在做帮凶？！’ ‘什么？’ ‘没有吗？明知道他一个人会丢货，却不去帮他。’ ‘…………’ ‘要不是我今天才听说这些事，早知报告给雷弥尔了。’ ‘蕾弥尔还能不知道？’ ‘她当然不可能知道！他就是为了让大家能不在这种环境中受苦才走到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带着猜忌和憎恶，帮着上层打自己人。放任他丢货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会让你们的处境变好？他每次因为丢货去“通风报信”，都能如你所愿，正巧死一个你看不惯的人吗？’ 珊娜依然保持她的微笑，一拳砸向列车的墙壁。 ‘但现在我只问一句话，找菲尔，你们帮还是不帮？’ 众人在鸦雀无声中沉默了良久，终于，有一位检修部队的队员站了出来。 ‘我去查查货仓那边的监控，再叫几个人去通风管道里去看看，有时候小孩容易爬进去迷路又出不来。’ ‘谢谢！’ ‘你也别闲着，跟我们一起钻通风管道找找。’ ‘嗯。’ 唳旅快步跟上检修队员，一起离开了车厢。 ‘其他人呢？’ ‘我也在附近找找。’ ‘……我也去看看。’ ‘要不要联系一下雷弥尔，万一是跟短途运输队出去了呢？’ ‘好，我有终端，我来问。’ ‘啧……’ ‘你不想去就算了，其他愿意来的跟我走。’ ‘…………’ ‘茹茹，你们几个孩子平时捉迷藏的地方也帮着去看看。’ ‘嗯。’ 人群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组成了临时的寻人小队，虽然仍有很多不愿行动或因身体等原因无法行动的人没有参与，但这已经比唳旅一个人寻找要快了不少。 偏见与隔阂不会因为这一次行动而消失，但少年能感到以往沉重的冰层出现了轻微的裂痕。 ‘快点回来，菲尔……’ 唳旅在通往黎明的道路上，呼唤着沉入黑暗的影。 第278章 记忆复苏 临时组建的寻人小队找遍了下层车厢的每一个角落，依然找不到任何有效的线索。直到隔天的凌晨2点，唳旅才在gh列车厢54号货仓的通风管道出口发现了一根很像是菲尔围巾上的棉线。 进入gh54号货仓，人们注意到这里的监控器不知何时被灰尘和碎屑卡住了转轴，始终有一小段区域无法拍摄到。 虽然这个角度只增加了一段不太明显的监控死角，却足以让矮小的孩子灵活通过。 ‘刚好什么都没拍到，这会是巧合吗？’ ‘关键是那个小子来这里干嘛？’ ‘这里恰好是班克罗夫特负责的短途运输队刚搬空的地方，难道他跟着出去了？’ ‘我再向雷弥尔确认一遍。’ 珊娜拿着终端联系到雷弥尔，却也再一次得到了否定。 ‘其他地方都找过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失踪了呢？实在不行等他们回来再问问？’ …………… ‘什么？！！你说菲尔不见了！！！！’ 凌晨6点，班克罗福特终于返回了列车。 ‘是的，我早上出去训练时他还在，晚上10点多回来时他就不在了。他有跟着大家出去吗？’ ‘不可能，这次的货很贵重，我全程都盯着，运输队里绝对没有他。’ ‘那会不会是……在货箱里？’ ‘货箱也打开检查过了。’ ‘什么时候打开检查的？’ ‘为了缩减列车停下的时间，到站前货就已经检查一次了，到交货的据点时也检查了一遍………难道…是在第一次检查完之后？不对，中途我们也匆忙检查过一次。’ ‘匆忙？’ ‘嗯，我们中途遇到了感染体的袭击，有几辆运输车翻倒了。所以说为了引开感染体，我们丢下货绕了一圈才回来，整理检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异常。’ ‘这次也丢东西了吗？’ ‘这个并没有，原本以为这么贵重的货物肯定有人要来偷，但除了那次袭击的少量损失以外，没有丢任何东西。他会不会还躲在列车上？’ ‘下层车厢已经找遍了，大家一起找的，除非他去了上层车厢。’ ‘是的，我们找了所有的地方，包括通风管道和车顶。’ ‘一……一起找……的……？’ 中年人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 ‘嗯，虽然不是所有人，但还是有很多人在帮忙。但是最后只找到了这个……’ 唳旅把那一小段棉线递给了班克罗夫特。 ‘我在通风管道口找到了这个棉线，但我不敢确定这根线是不是他围巾上的。’ 班克罗夫特接过那根线，反复在手里揉搓了片刻，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这个质感和味道……没错，他那条围巾原本是他妈妈的遗物，我不可能记错。你在哪里的通风管道找到它的。’ ‘gh列储货车厢的54号货仓。’ ‘gh54？！他为什么要去这次运输队搬货的地方？’ ‘他………’ 唳旅本想说出自己那些可能的猜测，但却被一个粗犷的男声直接打断，那个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几分责备以及不易觉察到的某种更深的情感，唳旅回过头，只见到一个有些熟悉的男人正皱着眉头看着班克罗夫特。 ‘他大概是想帮你这个没用的爹看着货！’ ‘阿丹？？’ ‘你说什么？’ ‘“再这样下去，肯定就要被赶出去了呜”。’ 他一边模仿着扭捏小孩的语气，一边大笑了起来。唳旅皱起了眉头，这根本不像是菲尔会说的话。 ‘能帮到你的事，就只有跟着货箱一起去看看被偷到哪里了。结果呢？从货箱里爬出来一看，哇，小偷竟然是自己的老爹。’ ‘这次没有丢货！’ ‘谁知道是不是你把他跟货一起留在7369号城市的据点，指望他留在那边偷呢？’ ‘你在说什么？！这绝对不可能！你们这次又绕远路，我急着出发，连见他的空都没有。’ 阿丹挤出了一个冷笑。 ‘是啊，我们又绕远路，怎么，马上要找个“鳖脸”去报告，靠这点情报给你儿子换药吗？’ ‘怎…怎么可能！他为什么会知道gh54号货仓里有我要运的货！该不会是你告诉他的？！’ ‘我说不是，你也不会信。这样，不如你自己去找你儿子问个清楚，既然不在车上，他肯定跟着那些货留在7369号城市的据点里了。还是说，你打算扔了那个累赘？’ ‘……我……’ 班克罗夫特的双唇颤抖着，他转过身看向车厢的车门。列车启动的倒计时正在门框上闪烁着，再过不久列车就要离开7369号城市。 ‘我去找他！’ ‘叔叔……？！’ ‘他一定就在7369号城市，如果不在据点，就是在运输车翻倒的时候被甩下去了。’ 中年人抓起自己的防护服，匆匆向车门走去。 ‘稍等，你的报酬还没拿，这次没丢什么东西，扣掉分期支付的丢货罚金，还剩几天的食物和一瓶兑了水的自酿酒，最近天气还是很冷，拿着喝点。芭芭利，把东西给他。’ ‘给，拿着。’ 她从餐台后拿了一兜瓶瓶罐罐扔给班克罗夫特。但班克罗夫特并没有说任何话语，不少人都是记仇的，这位中年人自然也是身在其列。 ‘叔叔，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可能要过很久。列车不可能为一个下行车厢的人停下，我找到菲尔后也要跟他在外面生活一段时间，等列车折返回这里时再上车。’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不行！外面太危险了。我一个人去就好，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也要谢谢和你一起找他的人，没想到他们会来帮忙……如果我当初没有做出那个选择就好了。’ 他站起身，快步踏出了即将关闭的车门。 少年回过头，无意中瞥见了阿丹和那位替代了母亲职位的厨师芭芭利正在对视着微笑。 ……………… 在那之后，他从没有放弃过从任何目能所及的地方搜寻着班克罗夫特和菲尔的消息，但两人却彻底失去了踪影，逐渐从人们的话题中消失，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唳旅一个人收集齐了所有的废旧零件，然后也是一个人组装完了菲尔留下的那只机械萤火虫。每当看到被修补好的萤火虫时，他总会安慰自己说：‘这样就算是我们两个人共同制作的纪念品了。’ 春去秋来，时间行走的那般迅速而又缓慢，少年逐渐习惯了训练，习惯了独自在暴雨中前行，也习惯了在任何空闲的夹缝中寻找对方的身影。 即使下层车厢早已布满了磨难与艰苦，只要还能留在人群之中，那么心中的火焰就不会因为严寒而熄灭，纵为死火，亦将于严寒中燃尽，嗤笑着冻灭的结局。 在母亲去世的一年后，他顺利地通过了雷弥尔的测试，可以离开列车，跟随运输队执行任务。 少年不再稚嫩，蜕变于某时开始，又在某时结束。为了实现大家共同的理想，也为了找到那个至今仍旧杳无音信的人，他燃烧着自己的年与岁。 当初的少年在人群中长大，被人群的温和包裹，亦被他们复杂的尖锐打磨，逐渐变得温和坚韧，不再拿冲动与倔强当做自我防御的武器。 ……………… 直到在运输途中，唳旅第一次见到了飞舞着萤火虫的森林。当他注视着无数星光化作灿芒，越过云层，落入尘世，驻留在大地森林之上，铺满漆夜的长路，将启黎明。也在那时，他在深深觉察到自己从未忘却。 年少时，那些尖锐的锋芒与离别的悔恨仍旧没有被扔下，即使它在人群的温暖中变得柔软，也只是收敛进了血肉，化作了灵魂的骨架。 从森林离开后，唳旅偶尔还会梦到这里。梦中的菲尔也如他曾期盼的那样，站在萤火虫中微笑。他如今身在何方？是否早已和父亲结伴远离了沙褶帝国与韦列斯号？或是……消逝在了无人之地…… 无论再怎么寻觅，都没有他们的消息。梦中的萤火连同他的身影也如母亲所唱的摇篮曲那般………一旦黑夜褪去，便会溶解在朝阳升起的天边。 ‘夏至！！！’ “呜！！！” 某种荒唐的惊吓瞬间惊醒了他，从漫长的回忆中醒来，唳旅发现自己牢牢抓住了铭的手，他似乎正准备把一台用途不明的医疗仪器连接到青年身上。在语言突破声带之前，虎爪就已被抽离。 “铭，你这是？” “刚才你突然出现了意识海混乱，只能强制休眠，却一直没有醒来……” “………” {你似乎是在想起了自己的名字以及遗弃名字的原因之后，自己的意识海就出现了严重的混乱，随后陷入了昏迷。真是扫兴，本来以为能趁这期间暂时用一下这副身体，切！要是我能拿到控制权，本大爷第一个就把这个女的给撕了！！！} ……………… 第279章 旧忆新生 “你刚才是要把这台机连接在我身上吗？” “这是治疗意识海的仪器，刚才他们争吵的时候撞掉了连接线……我想重新帮你接上。” “撞掉之后，我就马上醒来了？争吵……那又是什么？” {抬头你就知道了。} 顺着穷奇的话，唳旅抬起头，这才注意到塔尔正在和其他解构体在不远处吵得不可开交。 “别总以为自己是特别幸运的那个人！只要你从这里踏出一步，就会变成异格者的帮凶！” “为什么不肯再相信大家一点？！！” “因为没有用！！我们根本无法对抗这场灾难！只有能操控它的人才能！！” “你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现在就把刑部执行者们叫来！” “他们怎么……” “对不起，起因是我……我现在让你进入强制休眠，没有按照维护的流程……但是我的队友也是因为意识海混乱死去的，我一时着急……就忽略了维护和检查。大家看你无法醒来，就说要找我担责，把事故整理上报，但巨大的通信却无法接通了。有人说……最近其他几个据点被异格者袭击之前都有类似的问题，担心是不是谁引来了异格者。” “为什么要叫刑部执行者，我只是想救人！！我遇到的那个异格者说了，我有通过筛选的资质，只要能从他给的‘试炼’中活着回去，他就会来找我。既然机会就在眼前，我为什么不能好好利用它？！” “可是，我们基本上都直接或间接地在监兵原队长那里确定过了，就算能通过筛选后面的困难也只会是指数级别的上升。为什么不愿意相信自己人的话，反而相信别人，甚至那还是敌人。” “还是把这种情况上报，塔尔，万一异格者真的来到了09号医疗区，这里的人和伤员都会遭到危险。” “你们能怎么确定监兵原队长就是自己人，再说了，就算他不来，09号保育区也安全不到哪里去！危险还没有解除，我们随时都有可能被袭击！” “塔尔！！！” “只要我能掌握异格者的力量，牺牲几个人也值了，因为接下来我会救下更多的人。” “你这家伙！！！” 解构体们再也按捺不住愤怒，对着塔尔挥下了拳头。 {明明连在那之后等着他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却明白那些威险有多恐怖，结果还是想着去掌握他，喂，小子，那狗屁“幸运盒子”还真就是这个理，呵！嗯？喂，你怎么了？！} 那一拳如同砸在了唳旅自己脸上一般，唤起了剧烈的疼痛。穷奇感到异常，立刻从另一边稳住了他的意识，翻滚的海浪中涌出几片崭新碎片，那是自己最近的记忆。 ‘欢迎，抛弃了过去的“叛逃者”们，你们追求的力量——乔查尼先生很快就到。在那一位到来之前，我可以提供任何常见问题的解答。’ ‘绯……看来那个传闻没有出错。’ ‘这样就可以了？’ ‘是的，你可以回去了。’ ‘喂，等等，这个医疗舱装着的……’ ‘不用在意，那位是被“他”特别邀请过来的嘉宾，比你们现在的处境要安全得多。哦，你看，他已经醒来了。’ ‘嘉宾？’ 我想起来了，异格者，叛逃的解构体……我早就见过他们……那个昏黄的车道，那时的爆炸…… ‘您要带走他？’ ‘没错，我们的计划只要再向前推进一步，地球上能生还的人类就会变得更少，空无的星球不是我所期盼的结局。除了解构体，机械，仍有很多有资质的人类被困在血肉躯体中，没能获得筛选的门票。既然双子接住了摔下列车的他，那种新型武器又让他免于感染，这里又恰好是他所在的城市。这些命运的巧合正好可以作为新计划的开端。’ 那是在反复昏迷与清醒时留下的记忆。他记得自己在重伤时被人带到了洁白的房间。在刺眼的灯光中他没能看清对方的外貌，但却记得那张古怪的椅子。 ‘不可思议……他伤得很重，但还活着……您希望我怎么做？’ ‘让他活下来，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用你的方式让他成为我们的同伴。’ ‘我明白了，您这次过来只是为了他吗？’ ‘还有来取存放在你这里的东西。’ ‘要用到“伊岐那美”的本体了吗？’ ‘不，这还只是实验。’ 再次恢复记忆的时候，躯体已经变得陌生了起来……那是改造手术结束后的事吗？不……好像不止是如此。机体的损伤正在提醒着此刻的记忆有所缺失。 ‘看来这次也失败了，我之前就说过了，这些叛逃的解构体没有一个是能通过筛选的。您如此纵容他这么毫无章法地散布消息，除了惊动九龙古国和乌托邦外恐怕是得不到其他结果了。’ ‘这个结果就是我的目的。’ ‘这样啊，好的先生。对了，莉莉丝小姐好像在和灰劾商量些什么。’ 不知不觉间，绯将目光看向了身后的异格者。他看上去连自己都很难控制，又总是执着于人类或无法通过筛选的解构体。甚至是面对啸风小队那个指挥官，徐伟……都能摆出那样祈怜的姿态。 先生总说，他需要在筛选结束之后，依然有很多能和我们一起生活在新世界并同行的同伴。这么一想，那个人所期盼的道路和先生没有什么矛盾，即使那些人不足以通过筛选，也可以成为赤潮的养料。对那个人来说，他们深情的痛苦已被赤潮溶解，正在幻梦中幸福地沉眠。 所以他是发自真心的爱着赤潮中的世界，也爱着那些扭曲的碎片，无论他们的真实心态到底是什么，绯甚至先生都没有必要唤醒他的梦。 至于没有成为同伴的人……那位“特邀嘉宾”也是因为还没有成为他们的同伴，才需要吃那么多苦。 ……………… {是因为你拒绝了他们，对？} “是的。” 我记得…… ‘为什么不肯答应？’ ‘我绝不会成为你们的帮凶。’ ‘帮凶？你觉得我是凶手？’ ‘难不成还能是背负着罪名，但一心救世的英雄吗？你所有的行为都在不断的给自己脸上增加反派氛围，就差以纯黑的剪影出现在我面前了。’ ‘想要让大家活下来，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活着？那种意识碎片对你来说也算活着吗？’ ‘比起彻底的腐朽，他们当然算是活着。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们有着相似的过去，也有着相似的遗憾，你应该能理解我才对。’ ‘那么我再说一次——我能理解你为什么变成疯子，但这不代表我会认同你的行为。包括读取我记忆这件事也无法认同。’ ‘……虽然先生不期望我用太粗暴的方式来改变你的想法，能否成为我们的同伴对先生来说并不重要。但在看过你的记忆之后，我承认我对你产生了兴趣。更何况，你是我的作品……带着我的烙印，和那些正常接受改造的解构体不一样，身为“异常”的个体，无论你想前往何处，都摆脱不掉这个阴影。离开我之后，你会渐渐无法控制自己，变成伤害其他人的怪物，最后沦为众人的狩猎对象。’ ‘到现在还没有杀了，我也是因为这个？’ ‘没错，就算我没有对你的记忆产生兴趣，创作者对自己的作品怀有感情，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以……我不想轻易弄坏你。’ 模糊的影子发出了叹息，缓缓靠近了唳旅。 ‘可现在无论怎样都说不过你了，很抱歉，但请原谅我……然后忘记这一切，我们再重新认识，重新和好。’ ‘！！！’ ‘痛吗？抱歉……不听话的孩子必须要接受惩罚。’ ‘你！！！’ 当剧痛从胸口袭来，一切又再次陷入了黑暗。记忆随着伤口在混乱中消融，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想起……自己才是那个和异格者有牵涉的人。 “所以说我已经做好自己并不是什么正义同伴的心理准备，但实在没有想过，居然真的会被异格者邀请……这种事发生在一个普通人身上，简直就像穿越漫画的开篇一样，毫无真实感。” {但至少你现在还没有失控，那个东西说要重新认识，留意四周说不定就潜伏在附近！对了，这些家伙都很慌乱地离开了，速度还挺快，过去瞅瞅。} “？？” “大量感染体正在接近。大概只有几百米左右了！！负责守岗的人呢？？” “【哔——】的人呢？” “警报探测也没响，这到底怎么回事？！” “该不会真的是……” “异格者……他终于来了吗？” “什么叫终于啊？！你这个疯子！！医疗区里面还有不少伤员！！” “我不会逃避，请让我也参战。” “我也去！！” 一行人大步迈出了医疗区，去应对那感染体的浪潮……… ……………… 强度极高的战斗在漫长的时间中结束。但同行者们似乎发现了唳旅的异常。 “等等，斯科瑞浓度那么高，这家伙怎么一丁点感染痕迹都没有。” “我？” “不对，是赤潮！！大家赶紧撤回医疗区。” 很快一切声音都被赤潮涌出的轰隆声淹没。 ……………… 第280章 似是而非 这场战斗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依然有零散的感染体或异合生物陆陆续续向09号医疗区聚集。防守设施也遭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坏，感染体的残骸堆满了门口的街巷，让本就不乐观的帕弥什浓度更上一层楼。 最令人绝望的问题，医疗区外的街道出现了大面积的裂痕，从中涌出了赤潮足以阻挡人们前行的道路。 “不太对劲，它们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不像那种异合生物狂潮，只是在四处袭击。” “医疗区内怎么样？” “伤员很多，情况不太乐观……如果斯科瑞浓度一直这么高，过滤塔也会超负荷，但至少现在留在医疗区内还是安全的。还是早点带大家撤退，或者叫一些支援来加强这里的防护。” “不行，这个程度的赤潮我们根本撤退不了。根据刚刚巡逻回来的弟兄们说，外面的路也出现了大量的断裂，加上赤潮，虽然没有完全淹没，但仅凭咱们的防护，根本坚持不了太久，更别提其他人类了。” “目前来看，我们是被困住了？” “越来越不对劲了！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塔尔，是不是你引来了异格者？！！” “如果是那个异格者，他只是答应要过来找我，何必再做这种事？” “当然是为了搞破坏！！难不成还能专门过来接你登上王座却不伤害任何一个人吗？” “抱歉了薇薇安，我们最好把他轰出去！！” “可是……！他身上的感染也很严重，这样出去一定会死！” “那就让他心心念念的异格者去救他！” “等等……” 青年击败了广场门口的最后一只异合生物，推门走进了医疗区。 {喂！你真打算说啊！！臭小子，本大爷可是提醒过你……} “大爷你别吵了，现在坦白一切才有可能解开矛盾。” “和异格者有关系的人是我。” “？” 被称作“铭”的“少女”抬起了稍显空洞的眼神。 “我想起来一些事，在失忆前……我可能和异格者见过面。” “不是……又来一个？？” “啧，这人几乎没有感染痕迹，刚才跟我们一起战斗了这么久……再怎么说都会更严重才对。” “会不会只是解构装置被增强了？” “……不该……现在的解构装置真的能达到这个程度吗？” “你能控制感染体吗？” “不能，至少目前不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控制。” “那他到底是什么玩意？没有特化机体那样的内置重明武器但是能抵抗感染，但又不像异格者那样的高浓度斯科瑞病毒。” “你该不会来真的？？这也太离谱了，失忆的异格者没有察觉到自己是异格者，然后自然地融入了人群，这简直就像……” “漫画一样？你是想说那个忘记自己是魔鬼科学家的破晓骑士吗？” “呃，不是，是一个捡到了死神笔记本的故事，他也有安排失忆的桥段。” “你竟然看过那本……” “等等，你不是失忆了吗？为什么把漫画记得那么清楚？” “停停停，你们在聊什么东西啊？！” 意识到似乎说了太久的题外话，唳旅有些尴尬地摇摇头。当然，现场还能有尴尬情绪的也唯有唳旅本人，甚至不包括穷奇。 “塔尔，你之前遇到的异格者是他吗？” “不是，那时他站在暗处，身影好像一条巨大的……蛇？你呢 ？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不记得，但很肯定不是一条巨大的蛇。” “那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希望我成为他们的同伴，但我拒绝了，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他对我的说法也差不多，难道选人根本没那么严格？” “受害者绝赞募集中！谁都好，快来上当！” 辅助随行单位红语出惊人，现场的氛围并没有因为这一句重复的话语而好转，反倒变得更加凝重，恰到好处地撞击在人们因为“异格者”而紧绷的神经之上，无形的硝烟愈发弥散，渐渐将所有人裹挟。 {恭喜啊，臭小子，你成功把这里的气氛带动了，不过看样子咱俩怕是要倒大霉了……} “我们把这两个有问题的家伙都赶出去！” “等等，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现在斯科瑞浓度太高了，让他们出去和直接害死他们没有什么两样。” “如果这就是他们引来的麻烦，把他们驱逐出去有什么不对？！现在通讯信号也被切断了，想呼叫救援也呼叫不了，依我看，干脆把所有来路不明查不出成分的家伙都轰出去！真是的，就算现在情况紧急，也不该无差别的收留那么多人，医疗物资本来就不够了！！” “这么说太过分了……” 铭轻声地吐出一句，但如同石子坠海，没有扰出任何波澜。 “只是轰出去怎么行？他们和异格者有关啊！应该直接杀了才对！！” “呜？！” 薇薇安有些颤抖地抬了抬脚，似乎很害怕听到见血的事，而且这个范围似乎包括了与塔尔同队的她。 “杀了我们你们就能得救了？如果异格者盯着这里，人手不足你迟早还是会死！！” “都是被你害的！！” 人群就此展开了激烈的争吵，看着这一幕，唳旅感觉已经不存在心脏的胸口隐隐作痛。 {啊啊，真是毫不意外的争吵，遇到困难的时候谁都是可以被指责的对象，人类啊……到了最危难的关头，刀剑指向的很多时候都是是自己人，割己股以充饥，看来是死得不够快。} 那些走投无路沾染了错误的人，那些被认为是“同罪”的无辜者……只是需要一个机会。这些无力改变的压迫与恐慌，都会在爆发的那一刻变成刺向同伴的利刃。只要痛苦与磨难仍然铺满了人们所生活的环境，这种悲剧就会不断上演。 {但是……看你这样子根本不打算放弃！} “是啊。看来大爷并不打算阻止我。” {切，除了骂你两句没什么用，我又不是这就是身体的操纵者。滚去做你要做的事，别来烦本大爷！！} 这一次不一样了，唯独有一点不同，唳旅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力的孩子了。在“失控”之前，这种“异常”便是可以使用并渡过阻碍的资本。长出一口气，而后…… “我可以帮你们去叫救援。” “什么？！” “居然通讯信号被切断了，周围又有赤潮，我可以出去帮大家叫救援。” “但你说了你并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异格者，也不知道免疫病毒是不是偶然，要是到了浓度更高的地方，或者被大量感染体袭击，一个人肯定应付不过来。” “凡事总得试一试才知道，而且我也有可能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对你们造成伤害。”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要是逃走了呢？不如趁你还没有找回太多力量杀了！” “你们当然可以直接杀了我，但在我死后，大家也会在赤潮的围困中死去，刚才听薇薇安的说法，过滤塔应该坚持不了太久。” “…………” 见人群还有迟疑，穷奇反倒坐不住了，在意识海中吼了一嗓子，唳旅明白他的意思，便暂时将身体的使用权转给穷奇。 {如果我要是想逃，为何一开始就说我和异格者有关？要是你们还不放心，那就让塔尔留在这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我是不是在保护塔尔”，大家肯定都这么想，那么既然为了保护他，我肯定还会回来。我理解大家对藏在暗处的敌人的担心，但要是为了一个还没见到影子的家伙叫草木皆兵，失败者只会是我们自己。} “不错的言论。” 从后方走出了一位年迈的难民，他步履蹒跚，神态却透着一种年迈者特有的稳重。 “各位，大家仔细想想，这两位都只是想帮忙，本心并不坏，更何况他们还没有拥有你们说的那种能力。现在的人已经这么少了，自己再伤害身边的人，还有出路吗？让他去，起码还有一线生机。” “……………” {我会回来，带着救援回来。} “你真的知道后果吗？你和异格者有关，回来了也会被送给刑部执行者。” {那又如何？} 反正这小子也不在乎。 众人在沉默中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为无法跨越的斯科瑞浓度和唳旅（穷奇）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也趁着这个时间，身体的控制权被交还给唳旅。 {真搞不懂他，顶着那么个粗犷的面容还能说这类文邹邹的话？！！} “谁？” {………路上跟你说。} “………”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其他三个人留下。” 唳旅对人群点了点头，转身面向塔尔，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在此刻都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他只能控制着微笑，用作为老虎的最合适的笑容，然后他挥手走出了门。 “等我。” ……………… {本大爷和你不一样……应该是不一样的。我是意识的复制体。我记得异格者那边好像也有个叫苔什么的家伙，也有这个情况，他的意识有复制体，简而言之是有备份。} “备份？！” {差不多，不过我的情况特殊一些，思维方式和记忆一样，但是性格却大不相同，简而言之，我会做的思考我的本体也会，我会说的话本体也会说，无非就是一个平和一个粗鲁。} “那你的本体是谁？” {天吴，我只知道他叫这个名。也是头老虎，不过是青色的。} “天吴……” 这个名字，唳旅似乎很熟悉，但是，总感觉记不起来…… {好了别想了，那家伙有什么值得想的，赶紧把这里扫干净准备走！！} 感染体……不，应该说是异合生物，很快全部变成了镰刀下的碎片。但在通过赤潮时，出现了赤红色的虚影。 【为什么，你明明能通过筛选！为什么？你应该接受……你应该救我……张鹤！】 “这些红色的影子是什么？张鹤……又是谁？” {赤潮虚影，会播放被卷入赤潮的死者生前的话。} 【如果幸存的那个是我就好了。】 【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是的普通人，别给你机会还不珍惜！】 【你这个怪物！被异格者饲养在牢房里的解构体……】 “这些话，确实好像听过。有人？！不对，一般解构体没办法站在赤潮附近。” {当心。} “嗯。” …………… 昏暗的天空下，赤色亡灵与涌动的血河构成了地狱冥府般的景象。它们低声呢喃着充满憎恨的话语，控诉着试图匆匆飞越此地的黑虎青年。明明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明明没有看到任何可以发出声音的东西，但它们就是将这些话语，一齐送到唳旅的灵魂深处。 【你明明可以救下我们。你被他选中了，却逃避这份责任，对我们见死不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救救我，救救我啊，张鹤……】 “这个名字……” 青年再次停下了奔跑的脚步，转身看向赤潮虚影。 “你是…你生前是……谁？” ‘我是执行部队的叛逃者，能在异格者的据点见面，大家应该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要叛逃？’ ‘哈啊……一边是注定没有生还可能的抗争，一边则是概率极低的生路，我想选择后者这很难理解吗？’ ‘我听说筛选失败会让你变成感染体。’ ‘但总得试试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大家都叫我张鹤，有人说，和《鹤》一样，是个怪物。’ ‘张鹤啊……作为被异格者“饲养”在牢房里的解构体，说你是怪物，好像也没什么问题。那么，我们都加油，通过筛选，怪物先生。’ ‘…………’ ………………… ‘你想问筛选到底是什么？这是一种挑选同伴的考核，按照你记忆中熟悉的方式来例举的话……嗯，就像是人类保育区选择有技术的员工一样。’ ‘但考核没有通过的人可不会变成感染体。’ ‘真的不会吗？他们被抛弃了，变成了苟延残喘的拾荒者，在破碎的世界上寻觅、抢夺、掠取、偷盗他人的物资，挤压他人的生存空间。而终有一天，他们又会因为被其他人掠夺而死。别担心，我不想责怪任何人……也不会憎恨任何人。这个被斯科瑞渗透的时代没有给他们更好的选择，大家都是被逼无奈才做出了这样的行为。哪怕没有通过筛选也没关系……’ 异格者微笑着指向地下水路的蓄水池，赤色液体不断翻弄着尸骸的残肢断臂，就如同一只正在咀嚼的饿兽，那位不久前前还在对他微笑的女性解构体也在其中，她早已化为了虚影，正在用飘渺而破碎的话语重复着临死前的祈求。 【救救我，救救我啊，张鹤……】 ‘…………’ ‘你看，融入这片赤色海洋的人并未死亡，而是化为了新的生命，不过，这样说你一定理解不了。’ 他用双手捧起赤潮，递到唳旅面前。 ‘大家的意识和数据没有消失，都储存在这里。他们正在索取彼此，从缺失的痛苦中恢复……赤潮让“饥饿”的意识去掠食，让“死别”的碎片团聚……消融掉负面的情绪，把幸福缝合在一起。 她允许他们汇聚，分解。在我们的组织下成为先生所期盼的“有序”之物，或者任由其完全自由组合，变成混乱的“无序”宿体……’ ‘这样留下的生命和意识，都不再是他们原本的样子了。’ ‘总好过完全死亡后的腐朽。唳旅……说到底，带有怪物意味的“张鹤”显然更像是我们的同伴。你应该也和我一样，厌恶着这个不断制造死别的时代，想要改变才对。’ ‘………’ ‘我并不想强迫你做出选择，如果女孩在犹豫，我可以再给你一段时间。先生说过……违背你的意愿，就算你成为了“同伴”，也只是增加一个隐患罢了。所以我只会“引导”你，绝不会强迫你。啊……对了，如果你想救那些还活着的人，不如试试你已经得到的力量？’ ‘已经得到的力量？！’ ‘没错……好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吗？呵呵……你是我的作品，难得没有被弄坏，还保持着完整的自我意识。所以，我借先生的权限，给你种下了某种“魔法”。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可以不再需要惧怕斯科瑞病毒，它反而会成为你的力量。你能够看到赤潮之中承载的信息，见到逝者的样子，也能借此救下你想救的人，杀死你想杀死的人。’ ‘不，我不需要。’ ‘你就不想救那些还活着的人吗？’ ‘当然不是！’ ‘那么为什么不肯答应？’ ‘我绝不会成为你们的帮凶。’ ……………… 破碎的记忆连接在一起，让迷雾被驱散了少许。青年记得那时他拒绝了，那之后呢？ ‘不对，我因为什么而拒绝？如果只是不使用异格者的力量去伤害别人，那么我就不会成为他的帮凶，更何况还有失控的风险。’ {如果那个时候的你和现在一样清醒，那么排除掉脑子坏掉的可能，那就只能是有什么事被你忽略了。} 青年再次看向的赤潮虚影。有趣的影子挣扎着，在即将接近的脚步声中，复读出了某位女性曾说过的话。 【来不及了，张鹤。】 “？？” 【我的书上……总是这么说。生于囚笼中的小鸟会畏惧天空，展翅翱翔的大雁会憎恨鸟笼，人类也同样需要依靠过去的经验才能做出选择。一个没有过去，逃避过去的人，一定会迷失在未来的道路上。】 “你是谁？” 【你不记得了吗？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贝……拉？” 【好久不见。】 ……………… 第281章 “过客” 第一次见到贝拉，是在唳旅十七岁那年的冬季。 他在运输部队成长的这些年间，韦列斯号所孕育的矛盾也逐渐超越了极限，毒素无法流出。渐渐地挤压入人群与秩序早已裂痕斑斑的皮肤，鼓起一个又一个溃烂的脓包。 为了反抗有精良防护装备的上层守卫，蕾弥尔经过漫长的探索和努力，终于在暗中找到了几位愿意合作的武器供应商。 下层车厢中依然存在着不少班克罗夫特那样走投无路，告发消息的“叛徒”。要提防计划泄漏，回避守卫们的检查，运输部队就必须将收购的武器分散在不同的货箱中，随着运输汽车四处漂流。 直到时机成熟，才能返回列车。 ‘你好，蕾弥尔队长叫我过来回收剩下的幸运盒子，贝特老先生在这里吗？’ ‘爷爷忙完工作去睡了，你是运输部队的人？蕾弥尔呢？’ ‘她正在忙别的，这次就让我帮她过来了。’ ‘哦……很早就听说雷弥尔不太相信身边的人，只是没有想到，已经糟糕到要让小孩担任队长的程度了。’ 女士用手比了一下唳旅的身高。 ‘就不能稍微往我是天才所以备受蕾弥尔队长期待的那种方向考虑吗？’ 听到质疑自己的话语，早已褪去稚气和青涩的唳旅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感到烦闷，只是笑着转移了话题。 ‘如果贝特老先生不在的话，关于物资方面的事可否找你？’ ‘没问题，你是说最后一批“货”？武器零件、弹药，全部按照蕾弥尔的要求的方案拆好，放在滞销的幸运盒子里了。但我还是想问，这样就能藏得住吗？’ ‘守卫们对这些盒子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他们会打开集装箱来检查其他货物，却懒得逐一拆开幸运盒子查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毕竟对他们而言，里面的不过是垃圾和废品。’ 每当蕾弥尔买下一批武器，她就会将它们伪装成滞销的幸运盒子并藏匿在难民的距离里。正如当初贵族们利用这些“潘多拉之匣”来瓦解下层车厢那般，现在的运输队也正在利用它来运送反击的力量。 ‘你们心里有谱就好。除了装好“货”的幸运盒子，这些天还卖出去31个，真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相信这坑人的东西。’ ‘比起以前来说销量已经差很多了，车上也不再生产，只剩下最后一批还没有卖完。其他代售的物资怎么样？’ ‘差不多都卖完了，包括你们的自酿酒。给你，这是清单，我们要的报酬也记在上面了。’ ‘十分感谢，关于上次说的事……’ ‘爷爷拒绝了，他说一旦成为你们的“同伴”，就会被卷入你们的纷争，一会儿要物资，一会儿又要收容你们的人，没完没了。而且再参与下去会让据点的立场也变得很危险，只是卖给你们武器就已经是极限了。’ ‘……好的，我了解了。’ ‘你去忙你的事，工蜂部队也在昨晚完成重建基地的工作了，把他们也接回去。’ 女性看着工蜂部队所在的方向，在悲伤和憎恶中叹了口气。 ‘……他们也是一团乱。’ 唳旅和08号运输小队走到工蜂部队的临时休息处时，通常在此监工的上层守卫已经不见了踪影。工蜂部队的成员各自低垂着头，脸上充满了疲惫和悲痛。他们身旁的土地上残留着斑驳的血迹，正无声诉说着早已见怪不怪的事故。 ‘……还是他们？’ ‘还能是谁？有人完不成那离谱的工作量，就要扣掉我们所有人的物资。我们队长不服气，跟守卫打起来了。’ ‘又没完成工作？’ ‘能完成就见鬼了好吗？？’ 队长用嘶哑的声音发出了怒吼，捂着伤口从地上站了起来。 ‘重修这片区域的时候，他们那过滤塔就没完全修好，防护装备也不够，“鳖脸”根本不管。每次要参与重建，前几个月的过滤塔都不好用，来早了没命，来晚了——还轮得着我们晚来？’ ‘早上来个胖子“鳖脸”说要先修左边的那栋房子，晚上来个“鳖脸”又说得先把实验田翻新。他们各自承包新的工作，拿了回扣却根本不管有多少工作量！车上明明还有那么多要饿死的人，为了省每天的口粮就是不肯多带几个人出来。’ ‘四年前我爱恨工作太少，让太多人堆在车上饿肚子，没想到现在更糟，留在车上的饿死，出来的又被累死！本来时间就很紧了，只能加班加点！ 上上周，大半夜的重建区那过滤塔坏了，我们在下面工地里忙，根本没注意到指示灯什么时候红了。据点的技术工倒是在值班室察觉了，先联系了监工的“鳖脸”，可他们喝完酒睡了，晚上哪肯处理这些破事，技术工就以为我们也休息了，不在工地呢！ 等日上三竿，“鳖脸”醒了，我们这已经出现了4个感染者！！血清还要自己换！！’ ‘每次都是这样，有点事想找他们确认等下辈子去！’ ‘但到了罚款的时候，他们可又一点都不含糊，每一样小错都扣钱！有的根本就是不合理的事！’ ‘本想着至少完工结算的时候还能有剩余，结果一人绩效差得多，全体都没钱。’ ‘哈哈哈，下车的时候队长还说“不管怎么样，至少选了我们，不至于饿死，工作多点就多点了”。现在算上那些扣款到头来我们还要赔钱给他。’ ‘本来想跟他们讲道理，但“鳖脸”却说“沙褶至少管了一天两顿饭”，再说就要把休息处的过滤塔和净水器也停掉！这能忍吗？！！’ ‘停掉过滤塔和净水器是没有直接杀人，但这和直接杀人又有什么区别？！所以我们就打起来了。’ ‘能打得过吗？’ ‘他们武装再好，我们也人多，但我们人再多……也免不了要被他们的武装伤几个……！’ ‘那些守卫呢？’ ‘走了，没有继续打是因为他们也惜命。’ ‘刚才就应该是跟上去捶死他算了。’ 一名工蜂部队的成员咬牙切齿地说道，脸上那道新的伤痕正随着嘴唇和牙齿的颤抖而愈发狰狞 ‘你没看到他已经把通信终端打开了吗？再打下去可不止追责那么简单，回去要怎么办？’ ‘多少人受伤了？’ ‘六个……不，算上他七个人。’ 唳旅快步走向深处，角落中有六个人躺在临时拼凑的木板床上，轻伤的人正拿着肮脏的布条来包扎伤口，其他人都围在剩下两个重伤的队员身边。 一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看上去是腹部中枪，正在肝脏的位置，还有一个人被打断了肋骨，万幸还维持着清醒。 ‘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先救人，运回去的物资里应该还有一些药。’ ‘可那是商品，要是少了，回去跟守卫不好交代，要罚可是连我们也一起受累。’ ‘我来补。’ ‘你还剩很多物资吗？他们可没有什么能还给你的东西，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只有自己的命。眼镜仔，我也不想见死不救，但是……’ ‘我知道。’ 曾几何时，运输部队也是被工蜂部队羡慕或嫉妒的身份，他们有着较为稳定的制度，足以支撑生活的报酬，还有一位偏袒下属的领袖。 如今却自身难保，和工蜂部队别无二致，失去了救助他人的资格。 ‘先帮帮重伤的人，虽然物资一直很紧张，但他们也帮助过我们。’ ‘肝脏中枪的那个肯定救不回来了。’ ‘至少还有五个能救回来的……’ ‘可是……！’ ‘听眼镜仔的，这也是蕾弥尔的想法，更何况我们就快“准备”好了。’ ‘算了算了，走，我听你们的。’ 运输队员互相招呼着，向堆放货物的仓库跑去。 ‘多谢了。’ ‘你说有7个人受伤了？还有一个呢？’ ‘你说埃德老爷子，他已经咽气了……这次没完工的人就是他，该死的守卫，埃德年纪那么大了，身体又不好，竟然还把他叫出来工作！’ 唳旅咬紧牙关，轻声地询问了一句“他在哪”……工蜂部队的队长指着西侧的废墟，脸色铁青。 ‘你别过去，他是感染死的。唳旅？喂！！’ ‘让他去。唉……埃德老爷子从小就很照顾他，朱砂死前，也是埃德帮忙才见到了最后一面。’ ‘啧……感染了我可不管啊！’ 他带着无处宣泄的愤怒一拳砸向墙壁，就在这声沉闷的余响消散之时，众人听到了身后某位女性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位肝脏中弹的人终于结束了他的痛苦，在同伴的簇拥下离开了这个冰冷的世界。 …………… 当工蜂部队的人安葬了死者，收拾起行李和悲伤登上运输汽车，等待唳旅的却是另外一个坏消息。 ‘……发生什么了？！’ 负责查验货物的运输队员正站在倒塌的货箱附近，表情慌乱的看着下面的血迹。 ‘上层守卫刚刚在这里查货，他们发现有几个幸运盒子塞得太鼓了。’ ‘？？？’ 那位女性似乎很是疑惑。 ‘本来想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仓库的吊梁却突然启动，把堆在最上面的集装箱推了下来。’ 运输队员指着远处的操作台，上面还坐着一位女性，她低着头一言不发，既没有看下方的惨状，也没有从操作台上下来的意思。 ‘她是刚才那位……死者的妻子，就是肝脏中了一枪的那个。’ ‘…………’ ‘怎么办，一口气砸死了三个守卫，这下可没法交代。’ ‘他们的死因是事故，仅此而已，就这样报告，把能隐藏的东西都藏起来。’ ‘其他守卫会信吗？’ ‘我来作证，这里也有我的责任，装幸运盒子的时候再谨慎点就好了。’ ‘非常感谢，但就算他们没有发现幸运盒子，这件事也会发生。’ 唳旅看着在控制台上啜泣的女性叹了口气。 ‘借着暴力来实施的特权，总有一天会被暴力撕碎。’ …………… ‘处理完了？’ ‘嗯，报酬已经整理好，放在a1仓库了，我们要走了，再次感谢你。’ ‘你真的没问题吗？你看上去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 ‘崩溃？我吗？’ ‘这里还有别人吗？’ ‘………’ 听到她的提醒，唳旅才察觉到胸口如同堵塞一般隐隐作痛。 ‘……没关系，我只是有点累了。’ ‘真的是这样吗？听你的的队员说，工蜂部队的死者里还有一位是从小照顾你的爷爷。’ ‘………’ 是啊，怎么可能只是累了……就算时常要面对这样的死别，这也绝对不是他能熟视无睹的事，但是……他们现在正站在湍急的逆流之中，稍有不慎就会连带着整个运输部队这数千人一起毁灭，要救的人太多，只有解决了根源，才会出现转机。 他还记得雷弥尔对自己的教导——“你已经是队长了，更是运输部队的核心成员之一，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被监视着，绝对不能再凭着冲动去做些什么了，要忍住！成熟一点！” ‘算了，还能正常地处理任务已经很了不起了，很多人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运输队都考不进去，更别提当队长了。’ ‘感谢夸奖。’ ‘……虽然看得出来你笑的很勉强，但是这么快就能笑出来，真不知道该说你是早熟还是冷漠。’ ‘既不是早熟，也不是冷漠，至少还有事要做，现在没有时间难过罢了。’ ‘我算是理解蕾弥尔为什么把这些工作交给你了，还有几件事，我比较好奇，不知道方不方便问？’ ‘你说。’ ‘我经常听说列车上的物资要比一般难民据点还紧张，蕾弥尔到底是怎么拿到这么多东西来换武器的？’ ‘很抱歉，恕我无法回答。蕾弥尔有她自己的办法，她不肯告诉我。’ ‘你觉得胜算有几成？’ ‘我不知道，还有很多没确定下来的事和无法信任的人，现在估计这个只是在自我安慰。’ ‘这就是最后一批武器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动手？’ ‘一切都需要由蕾弥尔亲自决定。’ ‘……一问三不知就敢继续下一步，你们难道是去送命的？’ ‘也不是，蕾弥尔队长从来不告诉其他人具体的计划是有原因的。贵族早就察觉到了我们想做什么，只是找不到关键的证据，只能不断施压，搜查，一旦被抓住了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要是这么好奇，不如就同意蕾弥尔队长的提案，你和贝特老先生都是她长期秘密合作的交易商人，说不定她会破例把计划告诉你。能有据点提供稳定帮助对我们来说也是非常可靠的后盾，更何况你已经打算包庇我们了。’ ‘不，贝特爷爷说了不行，包庇的事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好了，和据点或者贝特爷爷无关。’ 女性低下头，沉默了片刻。 ‘爷爷说你们一定会失败，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踏进那坟地里。沙褶那边的动荡对据点的影响很深，如果你们全军覆没了，我们的物流也要受到严重影响，更别提列车上还有很多你这样的孩子或者老人。’ ‘就算要迈进坟地，也比做贵族的奴隶和帮凶要好。’ ‘……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就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大家经常这么说，我只是学会了而已。’ ‘说到这个，你的队员都比你年纪大，他们能服你？’ ‘没有必要服我，我能成为队长，只是因为我和身边的人相处还不错。他们并不是敬佩我的能力，而是作为同伴愿意支持和相信我而已，我也经常会听他们的建议，就像他们也会参考我的想法一样，大家是平等的。’ ‘平等……？你这样的小鬼拿了队长的位置应该会更自傲一点？你今年到底多大？’ ‘等到了夏天就18岁了。’ ‘我还以为只有14岁呢，原来只是发育不良啊……那就加油活下去，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嗯，感谢你的关心。’ 那时的少年还没有觉察到今后会为这个承诺产生怎么样的悔意，只是坦率地对她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贝拉，姓和我爷爷一样是贝特，贝拉·贝特。’ ‘挺不错的名字呢，以后就叫你贝贝——’ 他话音未落，脑袋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看来蕾弥尔没有跟你说过，不能这么叫我，他向来只谈论贝特老先生的事，贝特小姐。’ ‘啧…你还是叫我姐姐，反正我比你大。’ ‘好，贝特姐姐。’ ……这就是他第1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称呼贝拉。唳旅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心理准备，甚至根本没想过他们还会重逢。 ‘下次再见。’ 说着连自己也觉得不可靠的承诺，唳旅但是他早已被磨平了棱角的笑容，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据点。 ‘…………’ 直到唳旅的身影完全消失，贝拉才想起有一件事一直忘了提。 ‘……他叫什么来着？’ ………… 第282章 他的絮语 “贝拉·贝特……” 那天的唳旅也和现在一样，想得到据点的帮助，只是…… ‘在参与下去会让据点的立场也变得很危险。这是卖给你们武器就已经是极限了。’ 蕾弥尔队长曾找过很多据点寻求帮助，但他们大多自顾不暇。但是……后来贝拉所在的据点也出事了吗？她为什么会在赤潮里？ 【过来，我会……告诉你……】 “…………” 【不要走。】 “不行，09号医疗区的人还在等我。” 他深知自己绝不能为了回忆驻留此处，即使还有很多疑问想从赤潮中找到答案，现在也必须出发了。 “下次再见，贝拉……”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再用“贝特”这个姓氏来称呼她了，唳旅没有来得及细想。他只是下意识使用了习惯的方式念出了她的名字，随后，快速向附近的据点飞去。 ………… ………… 黑虎在做了某件事后，被一名解构体拿枪指着。 “你真的能控制感染体？！” “不，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异格者！快撤！和其他人汇合！！” 解构体快速离开了，只留下被感染体们簇拥着的唳旅。 “………” 唳旅只是将“自毁”的指令发布，而后张开双翼离开，徒留一地爆破的残骸。 “异格者？！” 从战斗中抽身的解构体终于叫来了他的支援。唳旅知道，现在面对面把话讲清楚才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他主动下落。 “我们据点被袭击也是你搞出来的吗？？” “不是的！我也是刚过来！我所在的09号医疗区受到了袭击，四周被赤潮围住了，通讯信号也被切断了，他们需要防护服才能转移，所以我才——” “谁会相信异格者说的话？” “我不是异格者！只是……我也没有办法理解我自己到底是什么状态，你们可以提防我，但请一定要相信我说的话！09号医疗区里还有很多人，过滤塔的功率有限，再拖下去，他们很容易出事。” “谁知道你是不是把我们骗过去杀。” “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怎样都不可能相信你！！” 解构体抽出各自的武器，根本不愿留给唳旅解释的机会，就向他攻来。刀光与子弹匆匆擦过双翼包裹着的躯体，留下数道血痕，但他始终不肯反击。 “你有本事就别躲！” 女性解构体纵身跃起跳上断裂的石阶，借着高度差对唳旅挥下手中的长刀。 {【九龙粗口——】的，这女的是不长眼吗？咱俩什么时候躲过？【九龙粗口——】} “为什么不还手？” “我只是来为09号医疗区的人们求救！” “满嘴谎言的异格者！” “我不是……！” 来不及将解释的话语说完，四面八方的子弹就向他袭来，让唳旅被迫连连后退，一步步落入解构体的包围圈中。 “杀了他！”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潜伏在废墟中的解构体们迅速跃出，封锁了所有可能逃开的道路。就在他即将被众人刺穿的那一瞬间，空气中的斯科瑞浓度却骤然升高，无数猩红的尖刺从他脚下绽开，丝毫不受控制地射向人群。 “小心！” 眼见尖刺即将刺中最前方的解构体，唳旅急忙徒手抓住了他，但尖刺却依然不受控制，挣扎着刺穿了他的虎爪。 “还说你不是异格者！” 他不甘放弃，再次举起武器向唳旅刺去，但那些尖刺却如同箭矢组成的炮台，随时都准备好了袭击。 “抱歉，我不会控制这种力量，不要再靠近我了！” “你到底……” “变成现在这样也不是我自愿的。我一点也不想伤害你们。我是来求救的，09号医疗区的人被赤潮围困住了，至少在这一点上请一定要相信我。” 女性解构体没有回答，低下头向终端发送了通讯请求。 “怎么说？” “和他说的一样，09号医疗区没有回复。” “这要是陷阱，我们过去了就会死。” “如果你们觉得还有危险，帮忙呼叫一下别的救援一起去如何？人多的时候安全度也高一些。” “现在几乎所有的据点都是自顾不暇的状态！” “下来协助调查的精英小队还在附近，而且，据说那个‘特殊个体’好像也被派遣过来了，战力上肯定是不用担心的。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空。” “先发送请求试试。” “感谢！” “那这家伙怎么办？他看起来……和资料上那种异格者不太一样……也交给精英小队处理？” “嗯，他们有这个实力，只不过具体怎么处理，就要看来的是谁了。” “那我就留在这里，如果你们需要监视也可以，只要09号医疗区能得到支援就好。” “…………” 解构体们各自交换了一下眼神，低声商讨了片刻。 “目前已发送救援请求，和他们会合之后，我们也会一起前往09号医疗区。” “监视你也没有任何意义，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以你刚才表现出来的战斗能力来看……你想发起进攻，我们这几个人也无法应付。” “那我就留在这里。” “……………” 虽然还抱有诸多疑虑，但他们还是在自身安危的问题前妥协了下来。 “交给精英小队，他们就快过来了。” ………… 目送着大家离开之后，唳旅看着身旁尖锐的红色凝聚物陷入了思考。自己到底是……就算不是异格者，自己的身上也一定在发生什么异常的事。 {看起来这力量，你还没法控制。要本大爷说你要不就等……有人！} “谁？？” “抱歉。” 幽深的小巷中突然传来某人虚弱的声音。 “铭？你怎么跟来了？你能穿过那些赤潮？” “你这么久没有回来，我很担心……” “已经叫到救援了，但你还没有回答另一个问题。” “她”却只是担忧的看着唳旅的虎爪和翅膀，忽视了这个问题。 “你的翅膀和爪子……” “别过来！！我还不能控制这些尖刺，我可能……” “是异格者？那你想伤害我吗？” “……暂时不想。” “那你想控制它吗？” “想。” “要不要，去找异格者？只有他们才会控制这股力量。” “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因为我已经见过很多叛逃的解构体了。” “什么意思？难道你也是……” 铭没有回答，“她”只是注视着唳旅的虎眸，缓步向他走来。 “你别过来。” “没关系……我不会受伤，我可以控制它。” 正如铭所说的那样，那些尖刺并没有任何阻拦或者攻击铭的行动，反而是困住了想要后退的唳旅，直到铭握住唳旅的虎爪。 “…………” {…………} 穷奇的厌恶和憎恨感顿时倾泻而出，但在这样的状况下挣扎已是无用之物。只能注视着他的行动，只见铭取出简单的工具，轻柔地修复着青年手上的伤口。 “你是谁？” “我会告诉你，但我需要先修复你。不要害怕这种‘异常’，只要你能够接受它，学会控制它，你就不会伤害到你不想伤害的人，还能救下他们。” “救？我遇到你的时候，你身边那些‘队友’是怎么回事？” “他们……拒绝了不该拒绝的事，所以受到了惩罚。” “惩罚？” {你记不记得……‘不听话的孩子必须要接受惩罚’……} 听到这句话，那段被晦暗覆盖的时光如同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一点点变得清晰了起来，借着这微弱的线索，青年终于疏涤了堵塞的思绪。在这片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记忆中，他仔细看着面前的铭，表情历经忧虑，困惑，恍然大悟之后，逐渐转变为接受了某个事实的释然。 “所以，你不叫‘铭’，而是‘苔铭’，对？” “嗯。” “还有……” “嗯……？” 带着欲言又止的踌躇，止言又欲的好奇心反复斟酌了数秒，他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个不太恰当的问题说出口。 “你是男的？” “……你已经想起来了啊。” “那时……将我改造成解构体的人就是你，对？” “嗯。” “为什么要说谎……额…也不对，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你没有隐瞒性别的事，是我忘了……” 苔铭别过头，发出了嗟叹的讥笑。 {喂喂喂，小子，这是重点吗？你就在这胡思乱想！} “咳咳咳，原来，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的异格者就是你。” “嗯，是啊……我很担心你无法控制自己，也担心你无法接受我，只能这样留在你身边。跟我回去，你的‘异常’已经在机体内生根发芽了，我会教你控制这种力量。” “………” 青年再一次想起了还有缺失的记忆——如果自己从那么坚定地拒绝过，在想不起理由的情况下擅自答复，极有可能坠入他的陷阱。 “我拒绝，我还没有找回我所有的记忆，无法判断你说的话有多少是真的。” “回忆起之前的事，对你来说没有好处。” “那也是我的记忆，我会自己评判。” “包括之前被众人围剿的事……你也希望能想起来？” “什么？” “这已经是你第四次被清除记忆了，上一次也是这样……不愿意接受我，又无法控制异格者的力量，一旦失控，就像行走的靶子一样成为了众矢之的。为了保护你，我只能杀了他们。” “你说什么？！” “我说，我只能杀了他们，但你一看到大量的死者，意识海就会出现混乱……这些事你都不记得了？” “就算你这么说……” “你还是想找回所有的记忆再做决定？” “没错。” “嗯，上次和上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他每次都在作出回答之前就陷入了意识海混乱。没关系，既然你还是想找回记忆，我也会尊重你的愿望。过来，张鹤……” 他向着警惕的黑虎伸出了手。 “我会一直很耐心地陪着你……直到你能理解我，成为我家人的那一刻。” …………… 第283章 残雪 虎爪被苔铭的手触碰的那一刹那，被封禁的闸门轰然倒塌。尘封的旧日与焦灼的混乱交汇于一起，互相撕扯着，形成了无序的螺旋。 ‘哈……我确实，是克石兰的走狗……他说的没错，决定和他合作，为了筹集武器不择手段，伤害他人的时候，我就不可能成功了。’ ‘他们都死了？？为什么？？为什么啊？！！我不要你道歉，只要你偿命！！说什么你和他们不一样！！当你站在异格者身边的时候！就不可能有好结果了！！’ 满目猩红的赤色流淌着卷走万千悲鸣，在他面前匆匆流逝。 ‘如果这就是我们这么多年努力和期盼的结果，未免也太过凄惨了。’ 纷乱的记忆化为纷飞的鹅毛大雪，不断的累积挤压，最终造成了无法承忍的滔天雪崩。 ‘我们都错了……没有人能通过筛选，果然还是，要相信自己人才对啊……这就是……代价。’ 绝望与崩溃撕扯而成的黑色，蔓延至回忆的尽头。而在那漆黑而不见光芒的角落，孤零零的站着唯一的生还者，然后又躺倒在冰冷的积雪中，望向绝望的天空。 ‘接受逆序塔的恩惠。’ 无穷的昏暗中，落雪发出了掺杂着悲伤的嗤笑。 ‘否则，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 记忆在加速倒退，匆匆划过漆黑与皓白，最终落入车厢的房间中。 ‘我只有这一个选择，否则什么都改变不了。’ ‘啊？’ 回过神来，唳旅发现自己正坐在蕾弥尔的隔间中，现在的时间是凌晨1点，他刚按照蕾切尔的指示，把贝拉．贝特那里运送回来的最后一批武器藏在gh列储货车厢中。 他记得……此时距离和上层守卫开战只剩7个小时。 ‘你怎么一副走神的样子，刚刚不是还在问蕾弥尔为什么要和克石兰合作吗？’ ‘抱歉，我确实走神了，能再说一遍吗？’ ‘好啊，反正马上就要开战了。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蕾弥尔举起手中的杯子，咽下一大口自酿酒。 ‘因为我只有这一个选择。’ 她再次重复了刚才所说的话。 ‘当时的运输队是一盘散沙，为了拿到更多的分成，去更安全的城市，小队之间也常常发生冲突。我想改变这种环境，却发现除了自己的拳头以外什么都没有，只能在心里坚信着……暴力一定能打出一片天。 这种没过脑子的想法当然不会有好结果，每次我想闹点什么，都会被贵族逼着付出代价，就在我即将被贵族扔下车的时候……朱砂救了我。’ ‘妈妈？’ ‘嗯，那时他才和你那爹认识没多久，凭着自己的才能成为了他手下的秘书之一。她看不下去下层车厢的混乱，对我伸出了援手……我们反复商议之后找到了唯一可能解决的途径，也就是克石兰。 说起来，还是你爸把我引荐给了他，让我见识到了这个一直蓄谋代替皇族的男人，并和他达成了一个交易。我用下层车厢的武装暴动来帮他恐吓不配合的贵族，他则帮我疏通门路，提供物资，让我利用对上层的反抗来聚拢大家的心。 经历过很多次成功的抗争之后，大家就开始把我当成了无所不能的“英雄”，推选我为运输部队的总负责人。无论是谁家需要帮助都可以向我求救，因为在我的背后有一位手握实权的上层贵族。很讽刺，但那时的我什么都可以解决，什么都不用担心。’ 但……此时眼中画面出现了不清晰的残影，蕾弥尔的身体在某一瞬间变成了苔铭。 ‘不用担心，你可以解决，这些感染体都会听从你的命令。’ 画面彻底没有扭曲，迁跃至白雾弥漫的海港，苔铭正轻柔地拉着身旁的青年，耐心地指引着他的行动。那是唳旅作为解构体刚刚醒来时的记忆，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异格者究竟为何物。甚至，意识海深处那个暴躁的声音也从未响起。 他只是一心一意的相信着这个睁开眼就陪伴在自己身边，将自己“所有”秘密一五一十告诉他的人。 ‘试试看，你甚至可以让它们恢复繁荣时代的秩序，搬运东西，重建废墟……只是在习惯之前还不能控制太多。’ ‘这样就可以了？它们好像不太听从我的指令。’ ‘没关系，我会帮助你。’ 苔铭握住了唳旅的腕部，让他指向那些东倒西歪的解构体。 ‘让它们去替你做想做的事，救下你想要救的人……从痛苦的无力感中解脱，成为真正的“英雄”。’ ‘…………’ ‘怎么了？’ ‘你从未向我提起过使用这种力量需要支付何种代价。’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警觉一定是刻在“商人”灵魂里的天性。 ‘我只是需要你成为我们的同伴……能通过筛选的人不多，我很珍惜你，希望你能留下。’ ‘成为你们的同伴之后呢？你希望我做些什么？’ 眼前的景象又再次扑朔迷离起来。 很快，破碎的裂片组合，拼凑回开战前的那天晚上，蕾弥尔正坐在桌前，对着酒杯挤出自嘲的冷笑。 ‘给了我充分的“援助”之后，他希望我做的事一点点增多了。’ 看着过去的画面，青年在不安中觉察到了某种危险……距离记忆中开战的时间点只剩下短短7个小时，她为什么还在和阿丹喝酒闲谈？ ‘最初的任务还是去处理那些本来就见不得光的混账，后来开始有很多无辜的人被连累了进去。直到有一天，他就叫我处理掉你爹……因为他也变得不是那么“听话”了。 ……抱歉，那时我也没想到克石兰除了我们还买了几个不要命的家伙，如果知道，就算当时不行动，也要保护好朱砂……或者还有你爹。再说什么都晚了，最终还是害得她脸被划伤，就那样带着肚子里的你，流落到下层车厢。 然后，她就就渐变了……把以前那些喜欢看的书和电影，艰辛的梦想都钉死在那张面具之下，再也不露出半点儿。为了获得反抗的机会，也为了让运输队脱离克石兰的控制……她答应了我的提议，在账目上做手脚，为运输队筹集武器做支援……这件事，你早就觉察到了？或者其他人告诉过你。’ ‘嗯，他们说过。’ ‘我就知道，珊娜和卫兰那些家伙不可能瞒得住你。’ 她看着酒杯里浑浊的液体，叹了口气。 ‘朱砂和我或者阿丹不一样，没有什么做坏人的天赋，自从开始改账起，她一直都处在过度紧张的状态。嘴上说着要让你和大家在一起，但你稍微和别人走远一点，去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她就怕的不得。’ ‘所以妈妈才同意我钻进存书仓库里。’ ‘没错，我原本劝她“那么担心不如把孩子带在身边”，但她又怕太亲近你，败露的那一天，你会无法接受自己有这样一个犯了罪的母亲。她每天都像是自我暗示一样，对自己说好几次“这是为了大家的未来”，一转头就开始想自己不在的那天，你要怎么办。 担心你把时间消耗在绘画上，缺少能活下去的本领，总是对你那么严苛。可她在心底……一直都期盼着你能做你想做的事，看书也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好，画画也好。’ ‘她对我说过，她希望我能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活下去。’ ‘是吗？那我也说一句对你的嘱托——无论你喜欢的未来是什么样，一定，一定不能学我。’ ‘这句话，她也对我说过。’ 蕾弥尔短暂地愣了一秒，随即低下头，笑得浑身颤抖。 ‘蕾弥尔队长？’ ‘是啊，有些事早就错得很离谱了，为了弥补过去的错，又只能继续错下去……’ …………… ‘我知道这是错的，但是我只能这样错下去。’ 那是第一次失忆后，又被苔铭唤醒的某个下午。紫色头发的异格者站在一望无际的赤潮面前，怀恋地抚摸着怀中的玻璃罐。 ‘我只是，想保护大家……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如何让斯科瑞与人类共存，因为我觉察到彻底驱除斯科瑞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呵呵……你的表情，就像是在好奇身为异格者的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一样？’ 他捧起手中的玻璃罐，悲伤地注视着里面的东西。 ‘这些都是我“家人”的遗物，我曾经因为先天性残疾被父亲抛弃，在孤儿院里长大。那个对孩子来说是地狱，却对大人来说是乐园的地方，活在那里面的每一秒都是无比的煎熬，当我们这些孩子与“妈妈”互相保护着活了下来。 我见过卑劣的人，也见过无私的人，受到伤害的同时也得到过帮助。对于人类，我并非抱着单一的爱或恨，而是更为复杂的情绪，这一点，对于斯科瑞病毒也是一样的。’ …………… 第284章 焚书融雪 ‘灾难的爆发打破了孤儿院这座坚固的牢笼，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在“妈妈”的引导之下逃离那里，获得了期盼已久的自由……所以，我也曾感谢过这场灾难……直到，它逐个逐个地，夺走了我最珍爱的人们。现在你能理解，我的想法了吗？’ ‘…………’ ‘我只是想保护大家，保护任何一个能留下的同伴。不要害怕，赤潮并不是那么残酷的产物，他们不再作为个体存在，但也因此获得了重生。这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这就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答案了。只要还能留下什么……哪怕他们不再鲜活，叶总好过真正的死亡。一旦彻底死去……被留下的人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才能再次看到……她的影子。’ 他失神地用手抚摸着自己紫色的长发，如同抚摸着某人最珍贵的遗物。 ‘但我知道，比起化为虚影的“碎片”，你更希望能站在真正的人们身边。但你把信任交给他人，就会遭到背叛，只有把绝对的优势和力量握在手中，才能保护自己，保护你想保护的人。我已经吃够这种教训了，你也应该一样……还记得运输部队的末路吗？’ ‘末路？’ ‘不记得了吗？也是，你已经忘记过一次了……那么，现在回想起来……然后再告诉我你的选择。’ ……………… ‘都说了，那是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纷杂的思绪和杂音，再一次沉淀回开战前的那个晚上。 ‘不然你要怎么办？那些武器商总不能凭着一腔热血就给你变出来武器支援你！都是要吃饭的，更何况有幸运盒子之后，运输部队的信誉也没以前那么高了，空手过去谁听你的？虽然我总是和蕾弥尔意见不合，但在她和克石兰合作，拿幸运盒子分成这件事上，我觉得她做的对。’ ‘幸运盒子早就卖不出去了，最近的物资是从哪里来的？’ ‘还有芭芭利。’ ‘你是说接替妈妈职位的那个人？’ ‘没错，就是我那个小媳妇，嘿嘿，她以前是厨师，做饭可好吃了。’ ‘但你说……’ ………过去的记忆正在涌现，那是他和蕾弥尔之间的对话。 ‘我不能完全相信她，这两个人一直在背地里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有好几次“食物中毒”的事，我都怀疑是芭芭利下的手，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 阿丹配合我们的行动，也只是因为他在上层车厢混不到好位置，要是他能自己享乐，绝对不会理会我们的处境。’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让他留在运输部队里？’ ‘因为运输部队和上面都有他的人脉，他对我来说也还有利用价值。’ 既然如此，一个无法信任的人能提供稳定的物资来源吗？ ‘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羊毛出在羊身上，她改账拿下的物资本身就是运输部队和工蜂部队的报酬。时间久了，人就会因为饿急了乱咬人。各怀鬼胎的家伙越多我们能相信的人就越少……到头来还是在帮别人瓦解自己。’ ‘哼，管他那么多，发现了就扔下车！’ ‘当年，班克罗夫特也这样吗？’ ‘………你硬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或许是酒精发挥了少许作用，也或许是早就被问烦了，这一次阿丹没有那么坚定地否认。 ‘你是不是觉得当年是我故意害死了他，可我啥也没做，他那个儿子为啥丢我也不知道。不管怎么说，像他这种大麻烦会找儿子不见了，我发自内心高兴，也不想费劲把他找回来，但这不代表这是我害的，你明白吗？’ ‘……………’ ‘唳旅，你是不是就快18岁了。’ ‘是的，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菲尔已经失踪5年左右了。’ ‘…………’ ‘我知道你一直想去7369号城市找菲尔，却总是被运输队的任务耽误，就算有机会到了那边也没能打听出什么线索。其实我也一样，我私下里托人打听过很多次菲尔德的消息，虽然陆陆续续听到了一些，但每次都不太确定是不是他，所以我也没跟你说这些不确定的事。’ ‘真的？你有他的消息？！’ ‘我说了，还不确定是不是他。等列车上的事也告一段落了，你就从运输队离开，亲自去找找他。’ ‘从运输队离开？’ ‘嗯，留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没得选，你和他们又不一样，还年轻，出去看看更好。’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越快越好，武器就堆在车厢里，再拖下去只会更危险，再过几天等那两支小队回来了，我就开始部署计划。’ 她咽下最后一口酒，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直到此时，唳旅心中的不安越发严重，这件事绝不像蕾弥尔计划那般顺利。 ‘蕾弥尔队长，你今天喝了多少？’ ‘哈哈哈，就那一杯，但按照她的酒量最多再坚持10分钟就得倒这儿。’ ‘几口能醉也是福，毕竟酒那么贵。’ ‘你说还要尽快确认情报，这样下去的话……’ ‘今晚没事，他们不会那么快回来，先让我看看交给你的“作业”，那把斥能镰组装好了吗？’ ‘嗯。’ 唳旅把巨大的镰刀交给蕾弥尔，看似巨大但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重，她借着昏暗的光线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 ‘不错，你自学能力倒是很强。’ ‘我光是弄明白这些零件分别是什么，就用了整整一天。’ ‘能耐下心去研究就已经很强了，要是把这种事交给阿丹或者他手下那帮崽子……’ ‘哈哈哈哈，还有这种好事？他们带着零件就出门换酒了。’ ‘以前我妈总说“不要做烧书取暖的蠢货”，只有从书里学到东西的人才能活下去。’ ‘“不要做烧书取暖的蠢货”……呵呵，没错。不能理解书的内容，只会焚烧来取暖的人确实是蠢货。’ 蕾弥尔看着酒杯中折射的倒影，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有时候看着你，觉得朱砂很多话都是对的。’ 蕾弥尔垂下头，像是打开话匣一般自顾自说个不停。 ‘老一辈人总说“态度决定人生”，你能耐着性子去理解和学习，已经要比很多自甘躺进土里的人要强很多了。虽然他在你8岁的时候就想把你送到运输队来……但那也只是因为太着急了，朱砂的身体一直都很不好，再加上那些事……她担心自己走的太早，留下你一个人无法生活。’ ‘这些事她从来不肯跟我说，如果不是你后来告诉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那时一直在生病，只知道她会经常咳嗽。’ ‘你怎么可能不了解她，呵，你回头找个镜子照一照，就跟你现在基本上一样。’ 蕾弥尔的双目已在醉意中变得模糊。 ‘跟我一样？’ ‘是啊，他在戴上那张面具之前，差不多就和你现在一样高，也有这么一双固执的眼睛……头发和衣服都黑漆漆的，走路又像猫一样没声音，一到晚上不开灯就看不到在哪。说起这个，我有时候真想你能把那只萤火虫挂在肩膀上，省得晚上送货一不留神都找不到你。’ ‘我已经尽量发出声音了。’ ‘等打起来也分不清哪个声音是你。’ 他看着唳旅那一头黑发，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画面一般，突然笑了起来。 ‘你干脆就把头发染成了彩虹色好了。’ ‘啧，有折腾别人的功夫，你还不如把自己的夜盲症治一治。’ ‘我怎么可能有夜盲症？’ ‘你怎么没有？去年医生就给你开了一瓶维生素a，你吃到今年还剩大半瓶，最后还送人了。再说了，现在哪里还有给人染发的闲工夫，他要是能变成解构体，倒是有可能。’ ‘要是真有那么容易就能变成解构体，我们这些人也不会在这里卖命了。’ ‘唳旅还没去测试过那个什么适应性？’ ‘什么适应性？’ ‘钽什么什么的……我忘了，据说只要有那个适应性，就有机会变成解构体。哈哈哈，虽然也有可能在改造时暴毙，不过那是最开始的时候了，现在据说安全多了。’ ‘算了，这些事让他以后自己去摸索……年轻人，以后有的是机会。’ 她带着醉意摆摆手。 ‘无论怎么样，我都会让你活下去。’ ‘无论怎么样？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哈…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告诉你的，但是现在……有些事……还没法确定。’ 说完这些话后，她重重地倒在了桌子上。 ‘蕾弥尔队长？！’ ‘好了，你就让她睡，有些事在心里堆久了也需要发泄。更何况决战就在这几天了，她又不是什么超人，正好借着酒劲给自己鼓鼓气。’ ‘我们把她抬到能躺的地方。’ ‘行。’ 让蕾弥尔躺下之后，唳旅本想找条毯子盖在她身上，但隔间里却只剩下一件挂在椅背上的外套。 ‘哎，别拿，那是我的衣服。’ ‘抱歉。’ 当他准备把外套交还给阿丹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衣领折叠在一起地方，察觉到那里似乎有什么不太寻常的硬物。 ‘……？’ ‘怎么了？’ ‘你这件衣服……’ 唳旅翻开衣领，仔细检查了一遍，只见折叠处有一块不太明显的修补痕迹。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缝合线，内侧掉出来一个又薄又小的微型机器。 ‘这是…监听器？！它什么时候在你身上的？’ ‘…………’ ‘阿丹！’ 唳旅握紧了手中的镰刀，肃穆地看着他。 ‘欸……这……’ 他眼神躲闪，迟疑了片刻，随即又夺过衣服尴尬地笑了起来。 ‘没多久，就几个小时。’ ‘这外套是昨天我那个女人——芭芭利她送我的，我平时根本不穿外套。’ ‘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聊后续的计划，也一直在说武器被运回列车上的事，蕾弥尔队长说过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哎呀，她只是总觉得我在外面有了新欢，什么通讯记录，见过的女人都要查一查，对武器的事根本没有兴趣。你放心，我和蕾弥尔一直都在芭芭利那里吃饭，更何况她早就在帮我们倒腾账目的事了，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提防那么多干嘛？我现在就去叮嘱她一声，叫她别往外说，这样行了？’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那现在能怎么办啊？蕾弥尔一旦喝醉了至少会睡五小时，别想在这五小时里叫醒她，新野和珊娜他们也要等早上才会返回列车。你还没吃饭，桌子上还剩了点罐头，吃完就回你那破地儿睡一觉，等蕾弥尔醒了再做打算。’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危险什么危险？你怎么也跟蕾弥尔学得谁都不敢信了？芭芭利帮运输队筹集了这么久的物资，败露了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说了是我们两口子感情的事，你还问那么多！别看了，我要抓紧时间去见她，省得再出什么乱子，你要敢多事让我丢脸回头饶不了你。’ 不知为何，看到阿丹的背影，唳旅再一次想起了班克罗夫特。 ‘阿丹！！’ 现在的他就像那时班克罗夫特一样匆忙，怀着满怀心事的表情，用几近跌撞的脚步冲出了列车，迅速不见了踪影。 ‘…………’ …………… 第285章 揭竿 早晨8:41。 下层车厢传来一阵骚动，唳旅翻过通风管道，只见30多个上层守卫闯进了平民车厢，把原本就拥挤的通道牢牢围起，引起了很多人的抱怨和哀鸣。 ‘出什么事了？’ 顺着通风管道向守卫聚集最多的地方匍匐前进，他逐渐看见了地板上有鲜血覆盖的，被拖拽的痕迹，随后他看见阿丹沾满鲜血的衣服。 ‘……！’ 他断裂的骨头刺穿了肌肉和皮肤，带着半凝固的鲜血暴露在空气中，头部也失去了完整，只剩下没有牙齿的嘴在控诉着生前的痛苦。缠绕的绳索让整个躯体保持着不自然的蜷缩，四周的守卫似乎有意展示着惨绝人寰的一幕，好去宣告他的死法。 ‘你可以继续沉默，接下来就轮到运输队的其他核心成员，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他们怎么在隧道上被拖死。要是不想这样，你就老老实实把藏东西的地方交代了。’ ‘…………’ ‘蕾弥尔，这次和之前那些小打小闹不一样，以前我们可以就事论事，只惩罚他们本人。这是威胁我们所有人的事，你继续沉默只会让冲突进一步升级，上面说了如果今天不查出来，我们也得死。’ ‘冲突升级？上层的贵族老爷们把人逼到猝死、自杀，纵容你们打伤，打死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冲突会升级？’ ‘那你这么闹下去就能解决了？’ ‘我们也不想为难你，“都是”替上面办事的人，何必搞得这么难看，把东西交出来，这样谁都不会受伤。’ 蕾弥尔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侧目向通风管道处的入口处看去。 ‘…………’ 唳旅知道，蕾弥尔需要得到他发出一个“我在”的信号。但现在，他必须依赖通风管道的昏暗，绝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说到这个，我有时候真想你能把那只萤火虫挂在肩膀上。’ 唳旅悄悄拿出怀中的发条萤火虫，点亮它尾巴上的小灯泡，在通风管道口轻轻晃了一下。 ‘…………’ 蕾弥尔在那一刻露出了一抹微笑。 ‘你这么拖拖拉拉的，是不是在等人？’ ‘你要是在等派出去的那两只小队，我的顺便告诉你一声，他们已经死了。’ 守卫拿出终端，播放了一段影像。 ‘多亏了这个孬种，上面今天一箭双雕。’ 他笑着踢了一脚阿丹的尸体。 ‘好，我跟你们走。’ ‘蕾弥尔！！你不能——’ 新野还没把话说完，两发来自不同守卫的子弹便已擦过他的肩膀，他身后一位青年男性应声而倒，人群瞬间发出尖锐的喊声和抗议。 ‘必须现在行动！’ 唳旅在昏暗的通风管道中暗自说道，在光闪烁着的地方，守卫正带着讥讽的笑声播撒黑暗和罪恶。 ‘你们人都挤在一起，吃一发手雷会死几个呢？’ ‘【哔——】！！！你们还是人吗？！！’ ‘够了！！新野！！这里有多少毫无防备的人！！你想害死大家吗！！’ ‘但是大姐头！！我们怎么能让你——’ 枪声再一次打断了他们的话，趁着人群的慌乱，唳旅将手中的短匕抛向车厢顶部的灯，黑暗与无数玻璃碎片在这一瞬间落入人群之中。 ‘拉响警报！’ ‘动手！’ 珊娜一声令下，收到这个信号，运输部队的成员没有分毫犹豫，迅速冲向身边的守卫。 趁着黑暗与混乱还未褪去，唳旅迅速从通风管道中跃下，将手中的斥能镰直斩向正准备拉开手榴弹插销的守卫，并抢过他手中作为后备武器的长剑丢给了一旁的队友。 ‘干得漂亮！’ 虽然这些守卫们多多少少有预料到冲突的发生，大家根本没有想到这些人的反抗竟然如此坚决。 ‘快抓住他……呃啊！！’ 新野冲向还未倒下的守卫，挥剑弹开迎面砍下的武器，在黑暗中侧身将利刃刺入防护薄弱的咽喉处，口中涌出的鲜血让他警报的话堵在了空中。 下一秒，人群的嘶喊声便和爆炸声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震聋。 当应急灯光再次照亮车厢的时候，那三十余人已和数位无辜的平民一起化为了沉默的血肉，只剩下满身鲜血的人们在劫后余生的心悸中喘着粗气。 ‘在这种时候杀掉守卫，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正好，我也不想再忍了。’ ‘现在就开战，继续拖下去，他们就会派更多的人来。’ ‘我们等你的命令，蕾弥尔。’ ‘…………好！！’ 蕾弥尔大步迈过地上的血迹，一拳砸向下层车厢中的警报器，将运输部队总队长的身份卡插进其中，强制停止了这刺耳的声音。 ‘还记得加入运输队那天的誓言吗？’ 在众人沉默的注视中，她握紧了沾满敌人鲜血的拳头。 ‘一定要让大家从压迫中解放，然后亲自告慰所有牺牲者，他们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现在，实现它的时候到了……！’ …………… 他们争取到的时间并不算多，上层贵族很快就察觉到了这里发生的事，并获得了一致许可，派出所有武力来镇压下层的“暴动”。在这段时间里，愿意参战的人们迅速聚集在gh列车厢附近，拿起存放在其中的武器，不愿或无能为力的平民将继续向后方移动。 双方在韦列斯号偏中下段的车厢内相遇，并展开了交锋。最开始，上层守卫利用自己精良的装备获得了压倒性的优势，但下层平民在蕾弥尔与其他核心成员带领下，采取了较为周旋的战术。 ‘我们的人在列车的各处推进的时候，陆续遭到了伏击……已经有超过8个小队失去联系。’ ‘该死……那些老鼠到底躲在了什么地方？！给我把他们找出来！！’ 他们频繁利用自身对车厢的熟悉度，从通风管道，车顶，各类出其不意的掩体中发动偷袭，并且频繁切断列车的电路，照明，又总是随手制作大量不起眼的“陷阱”。 这些陷阱十分粗糙，他可能是某处凸起的尖刺，易碎的玻璃箱，断掉且垂在地上的电线，甚至可能是被遗弃在角落里的伞骨。 即使毫不起眼，但在拥挤的混战中，这些杂物也变成了对众人十分有利的道具。唳旅听到守卫们在不远处大声呼喊过要撤回上层车厢交战，但很快又选择了坚守在这里。 ‘哈……那些上层贵族怎么可能让他们把危险带过去？’ 现在留守在这里后，守卫们很快重新配备了新的武装，再次发起进攻。 在重火力的碾压下，迂回战术的作用也变得收效甚微。绝望的人们不得不付出更大的牺牲，才能撼动他们坚不可摧的压制。 ‘我们这么多年的忍耐都是为了这一刻！！如果我们在这里倒下，躲在后面的人又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跟他们拼了！！’ 运输队能够与上层守卫周旋到现在，依靠的是在狭窄的车厢阵地里穿插的防线和人员调配来弥补武装和兵力上的差。但是当他们试图去主动出击的时候，这一切优势都将荡然无存。 唳旅身边的一个运输队员呐喊着举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快步跑过了唳旅身边，却没有注意到倒在一旁的破烂椅子中一闪过的红光。 ‘小心！！’ 每一个生活在下层车厢，饱受欺辱的人们都幻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在众人的期盼中，只要越过了炮火交织的轰鸣，所有人就能迎来真正的和平，公正，与自由。大家坚信着万众一心的意志，坚信着碾压上层车厢守卫的人数。但真正交战开始的那一瞬间，每一个融入其中的人都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了生命的脆弱。 烟雾与昏暗堵塞了下层车厢，四周传来了纷乱的爆破声与惨叫。武装精良的上层守卫们被愤怒的人群冲散，人群又因为他们精良的装备而不断死去。 韦列斯号上承载的一切生命，无论高低贵贱，此刻都如同溶解的冰块一般，发出了绝望的悲鸣与怒吼，随着火光一起摇晃，崩落。 借着松动车门透出的光线，唳旅看到了不断喷涌而出的血液。这些赤红的液体和弹片、杂物、人类的身体组织混合在一起，在狭窄的过道中散碎开来。 地上铺满了尚且松软温热的躯体，眼见脚下愈发无路可走，有人索性炸开车门，让无数躯体和鲜血一同从疾驰的列车中甩出，在隧道墙壁上留下了长长的血色拖痕。 无数的生活与梦想，无数的矛盾与偏见，无数的压迫与仇恨都随死亡流逝了。昨日还在喧闹的车厢，也随着接连不断的爆炸，沉寂了下去。 到了第2天清晨，运输队的幸存者已不足50人，前线听不到任何呐喊，只剩枪声在不断回响。在他们身旁，数千人的尸体与鲜血一同沉默着，宣告着最终的战果。只要清除掉最后几个敌人，残存的人们就能够跨越连接车厢，冲向上层车厢。 可他们甚至来不及为这惨烈的胜利松一口气，连接车厢就发出了一阵诡异的响动。 ‘！！！’ 一台庞大的球形机械体伴随着轰鸣踏过地板上的尸体，向所有尚存气息的生命投下了红色激光。下个瞬间，照明系统早已损坏的列车驶入了隧道。 短暂的七秒黑暗褪去，众人视野中便已出现了9个被夺走生命的人。 ‘【哔——】！打不过只能靠这种玩意儿！！’ 新野一边跑一边从守卫的尸体旁捡了一把冲锋枪，转身对准机械体，参与到众多弹雨扫射之中，但那些子弹都在金属外壳上弹开了，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哔——】！还挺硬！’ ‘那你就让一让！’ 珊娜扛着不知从哪拿来的榴弹发射器冲到新野身边，甚至不等新野后退到安全地区，改良型反装甲榴弹就已穿过青灰色硝烟，撞向那个庞然大物。 ‘搞定了吗？’ ‘也该死了。’ 火光尚未散去，诡异的响动又再次从前方传来。 ‘根本没死啊！’ ‘珊娜还有办法吗？’ ‘只有那一发！’ ‘要怎么办啊？守卫还在后面！蕾弥尔呢？’ ‘她带着其他人在前面，我们被这东西分隔开了。先后退！利用车厢连接处的重型防火门做阻挡，争取一些休整的时间。’ ‘好，现在也只能后退了！’ ‘沿途别忘了捡点能用的家伙！’ 在三位核心成员的命令下，藏匿在各种掩体后的运输队员一边互相打掩护，一边快步向下层车厢撤离，但那些几近溃散的上层守卫却躲在圆形机械后，趁着胜利继续发起了进攻。 ‘喂，你们看那些守卫！’ 顺着麦克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大量守卫正在原型机械的掩护下向车顶攀爬。 ‘往车顶去了？他们想要干什么？’ ‘避开和我们的交战……绕到后面？等等！后面全都是无法参战的平民！’ ‘他们向来都是用这个当威胁！怎么办？上车已经跟他们拼了？’ ‘不行，他们的人数太多了，没想到贵族老爷还藏着这么多人。’ ‘按照蕾弥尔统计的人数，这些很可能已经是克石兰身边的贴身护卫了。’ ‘珊娜，唳旅，有很多护卫绕开我们过去了！’ ‘看到了，现在怎么办？？’ ‘向后撤，韦列斯号正在204隧道前端，它高度不够，那些守卫就算爬上车顶也没办法自由行动。还有15分钟就会通过204隧道，叫大家全部撤退到gh列车厢后！做好安全防护！’ ‘gh列车厢？你要做什么？’ ‘炸了它！’ ……………… 第286章 生命燎原 早晨……9:01。 冬日的天空刚从乌云中渗出微弱的光芒，四周就飘起了大雪。 疾驰的列车刚刚驶出204隧道，就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声，从gh列车厢中段处断裂开来。 上层车厢在车头的拉扯下继续向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后，逐渐停在了5公里外的轨道上。下层车厢在爆炸中发生了大幅度晃动，距离爆炸处最近的储货车厢也发生了侧翻，万幸众人早有准备，后段平民车厢内的人大多还平安。 ‘收到信号，前面也停下来了。’ ‘不用感到意外，后面丢了这么多车厢，在贵族的眼里可都是钱。’ ‘那个大号的军用机械跟过来了吗？’ ‘目前还没有。’ 大多数尚能战斗的成员都跟随蕾切尔留在了前端，现在和众人在一起的，只剩下姗娜，新野，唳旅，以及一位名为吉米的运输队员和工蜂队员麦克。 ‘让大家先离开车厢，两边的距离不远，万一追上来就前功尽弃了。’ ‘出去了就能安全吗？守卫也会灵活行动。嘘，什么声音？！’ 遥远的空中传来了一阵对运输部队的成员来说，绝不陌生的噪音。 ‘直升机？！’ 就在下个瞬间，剧烈的火光就接二连三地吞噬了残破的车厢。 ‘那群疯子！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先找掩护！’ 子弹越过爆炸的烟雾射向人群，伴随着点点火花在车厢的墙壁与地板上留下弹痕。 ‘呃！！’ 后方的吉米来不及躲闪，左肩硬生生中了一枪。唳旅刚想要伸手扶起她，却被身后的麦克一把抓住了后心，拉到了掩体之中。 ‘吉米！！’ 他还想冲出去，却再一次被姗娜按在了麦克后，只能睁着不解的双眼看着他，但是麦克却只是摇了摇头，等待诺安的呼吸稍稍平静下来才继续开口。 ‘放弃，现在出去的话也只会多死你一个。’ 中枪的吉米因为疼痛在不断地低吟着，密集却随意发射的子弹擦过他的身边，却一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吉米试图爬向掩体的方向，但只要他稍作挪动，子弹便会落在他的四肢上，伴随着的是在强光照射灯的另一端传来的放肆笑声——他们在玩弄着濒死的吉米。 ‘【哔——】！我要杀了他们！！！’ ‘新野你这白痴！还看不懂吗！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留着吉米的性命，那不过只是为了引出掩体背后的人，然后直接击毙。 ‘好痛……好痛……’ 按年龄来说还不过只是个少年的吉米因为枪伤的疼痛而浑身发抖，伴随着颤抖而涌出的泪水冲刷着血污，露出了他略显稚嫩的脸庞。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忍着剧痛在枪林弹雨之中爬了起来，抽泣着举起手枪朝向前方﹣﹣尽管满身泥污，他仍旧没有选择跪倒在地，而是向着那堂皇而刺眼的亮光扣动了扳机。 ‘啊啊啊啊啊啊！你们！你们！！’ 在强光之下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所在，甚至吉米根本连握紧枪的力量都没有了，但是流弹仍旧让那些惜命的上层守卫不得不将他杀死，而这也是吉米最后能够做到的事情。 在“啧”的咂舌音之后，几颗子弹穿过了吉米的胸膛，终止了他嘶哑的呐喊，那倒在地上的尸体仍旧圆睁着双眼，泪与血浑浊着他原本清澈的眼眸。 ‘混账！这群人渣！！’ ‘但是现在我们怎么办？我们正面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我们待在这里也只是等死，那还不如出去和他们拼了！’ ‘那还没到要拼的时候……看那里。’ 姗娜指着在gh列车厢断裂的一方，那些上层守卫所在的位置旁边，刚好就在这一节车厢闸门的气动装置旁，是韦列斯号在过去还没使用氦﹣3聚变能源之前作为紧急情况下用来打开车厢门的装置。 ‘那里面有大量压缩的高热气体，我以前曾经跟维修部队的家伙学过相关的知识……只要能让那些气体泄露出来的话估计可以让那些家伙慌乱一阵子的。’ ‘到时候我们就能趁机分散隐藏起来，伺机伏击……我们还有爆破物吗？手雷之类的也行啊……’ ‘如果有的话也早用了。’ ‘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也没办法去把那玩意儿破坏啊……！’ ‘我知道怎么将它打开，只要能让我靠近过去的话，一把螺丝刀就够了。’ 新野看着她沉默了数秒，然后别过头去。 ‘不行……’ ‘只要你们能同时开火掩护我，只要覆盖5秒……不，三秒就够了，我自己就能从掩体跑到那边的路。’ ‘我说不行！你这样和自杀有什么区别？刚才还在说教我！’ ‘这怎么能一样……现在这是唯一的活路，而且之前蕾弥尔说过的，如果有政治的话，你要听我的。’ ‘【哔——】的！我不记得了！！！’ 连续不断的射击再次袭来，数颗子弹擦过了掩体的边缘，伴随着刺耳的撞击声发出了火花。 ‘糟糕……他们正在包围过来！’ ‘没时间犹豫了，我数三声，你们同时开枪进行持续至少的3秒火力掩护！在对方阵型被扰乱之后各自散开，明白了吗。’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唯有唳旅选择带着所有人进行问询。 ‘嗯，没有别的办法了。别害怕，还有人活着呀。只要我们想保护的人还在，我的选择就是正确的。对了，新野……上周你说的那件事我同意了，以后就一起生活。’ ‘什么？！你现在说这个？！’ ‘是啊，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新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姗娜的倒数声已经响起，那似乎也是代表着她生命的倒计时。 ‘——3！’ 她相当清楚当这简短的三秒过后，她的生命便已经不再属于她自己，而是投入了死神的怀抱之中。 ‘——2！’ 新野咬着牙低声地骂着脏话，手中的步枪却已经架到了准备开火的位点。 ‘——1！’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自己下一秒就要面对死亡，也习惯于面对同伴的死亡。她认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在这最后一秒里，她还是忍不住将目光不舍地看向自己那些战友们，这是她能允许自己最后的软弱。 ‘开火！！’ 怒吼和枪声从运输部队掩体后面传来，顿时让正在慢慢包围过来的守卫们搞不清楚他们敌人的火力，只能龟缩在各自的掩体后面，躲避四处乱飞的子弹。有个眼睛的家伙看到了有人影从掩体后面快速跑出，但是被火力压制而缺乏射击的角度。 ‘射击不要停！’ 这是现在他们唯一能够为珊娜所做的事，而他们也知道，如果不将怒吼和子弹代替眼泪倾泻而出的话，他们就将被无形的悲伤所压垮。 在短短的3秒过后，运输部队的弹药已经不足以支持他们这么高密度的火力覆盖了，在火光熄灭的瞬间，上层守卫的武器发出的咆哮便接管了现场，反过来把几个运输队员压制在掩体后面动弹不得。 但是很快，守卫便接连发出惨叫，灼热的气体从门边喷发而出，让他们的阵型大乱。 ‘【哔——】！那个女人！杀了她！！’ 随着几声短促的枪声与一声爆炸，珊娜的生命便消逝在她的队友看不到的地方，不断喷发的灼热气流也被爆炸物吹散，不再威胁到那些上层守卫。 ‘各自散开！’ 把握住这短暂的空隙，三人飞奔出掩体，各自分散到复杂的车厢内部各个通风管道和机关设施里。 面对火力和兵力几乎10倍于自己的敌人，他们也无所畏惧，比起那些上层守卫它们才是对这里最熟悉的人。 首先是不知道从哪里发射的子弹，将高悬于头顶的射灯打破，整个车厢深处再次变得昏暗，这让守卫们搜寻敌人的难度再一次增加，而站在断裂处，暴露在照入车厢内部日光之下的他们，此刻却成了活靶子。 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有试图探出身来追寻敌人踪迹的守卫被一枪爆头；也有明明已经躲进了掩体之中，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仍旧被子弹贯穿…… 不断的减员让这群上层守卫失去了耐心，开始用重火力扫荡他们所能想到的一切掩体﹣﹣在一连串猛烈的爆炸之后，来自运输部队枪声停歇了下来。 ‘以三人小队分散推进！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 他们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但却没想到，这次枪声居然来自于自己的背后，数个小队马上覆灭，上层守卫们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 ‘这帮狗屁不如的东西，终于尝到苦头了。’ 抽出刺入敌人胸膛的镰刀，唳旅发现新野正偷摸着走向车厢的角落。 ‘新野，你要做什么？’ 刚才守卫们制造的爆炸所点燃的火势在不断地蔓延，气动装置附近已经是一片火海，过不久，那里的一切都将化为灰烬。 ‘起码要把他们的遗体抢回来，怎么能让他们留在这种地方……我负责珊娜，你们负责吉米……’ 根本来不及阻止，新野已经弯着腰，在那些守卫的眼皮底下的掩体里快速跑向车厢的角落。他很快便摸到了珊娜的身边，在看到她的尸体之前，新野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有她说不定还活着的天真想法。 但当他想要靠近将珊娜的遗体抱到安全的地方之时，脚下却传来了剧痛……一个隐藏在杂物之中的大型捕兽夹狠狠咬住了他的左脚。 尽管常年的训练让他咬住了牙，几乎让他左脚粉碎的疼痛没有让他发出丝毫的喊叫，但是机关启动的声音已经足够让精神高度集中的上层守卫锁定了他的位置。如暴雨一般的子弹开始往着新野所在的地方倾泻，尽管他已经马上躲进了掩体之中，但是腹部依旧中了两枪。 他很清楚记得这里每一个陷阱的所在地，不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唯一可能的只有一个，那些上层守卫特意移动了这个陷阱，故意等待着来试图回收遗体的人。 ‘【哔——】！！真是卑鄙……！’ 唳旅和麦克已经把吉米的遗体移动到了安全的地方，却发现新野已经被那些守卫盯上了。 ‘新野他似乎受伤了……我们要把他救回来，敌人的数量不多了！能行吗？蕾弥尔家的虎崽子！’ 唳旅翻转手腕，将斥能镰紧紧握在手中，点了点头。 以麦克的枪声作为信号，唳旅在车厢内复杂的地形里飞奔向离新野最近的守卫小队，手中的镰刀将几个把注意力全放在新野上的守卫斩掉头颅或者贯穿。 他身旁的队友刚想要反手瞄准唳旅，却被镰刀尖端削去了手腕，在不住的惨叫，最后慌乱开枪的第三个成员也被远处的麦克击中，倒在了地上。 趁着这个空隙，唳旅滑铲到新野的身边，奋力将他从蔓延的火势和敌人的枪林弹雨中拖出……但是剩下的珊娜的遗体，却只能看着她被无情的火焰吞噬。 总算是回到了安全掩体之后，但是因为位置的暴露，三人再次被敌人的火力所压制，无法动弹。 ‘【哔——】！都是我……都是我的错！不但没有抢回珊娜，连你们也……’ ‘有什么等离开这里再说。’ 就在此时，新野身上的终端发出了通讯请求音，三人马上精神一振，唳旅将新野扶了起来，而麦克则继续用所剩无几的弹药在进行回击，阻止剩余的守卫靠近。 ‘我是新野……我们现在在g列车辆的后半段……很多人都死了，吉米和珊娜也……你们怎么样？’ ‘这样啊……我们这边……也没有多余的人手了，甚至……还想找你们帮忙。’ 卫兰的声音十分虚弱，似乎马上都会断掉。 ‘其他人怎么样了？蕾弥尔呢？？’ ‘我们和蕾弥尔走散了，虽然已经试过和她联系，但是根本没有回应……’ 新野还想追问，但通讯那边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回应了，甚至连零散的枪声都没有听到。 ‘那个大号的军用机械留在了他们那边，本来就胜算渺茫。这场革命……很可能已经失败了……’ ‘不可能……’ ‘他们输了……我们也已经输了！’ ‘那些守卫伤亡惨重，我相信……’ 抱着新野的诺安忽然感觉到手心一阵热暖，才发现，鲜血早已浸染了他的腹部和手臂。 ‘新野！？你流了很多血！必须马上止血……’ 诺安紧紧捂住新野的伤口，却根本没有办法阻止鲜血的流出，只能看着新野的生命一点一点从他的指间流逝。 ‘不……’ 但是新野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表情痛苦地抱着手中的通讯终端。 ‘如果这就是我们这么多年努力和期盼的结果，未免也太过凄惨了……’ 失血过多导致的昏厥淹没了新野的意识，如果继续放任下去的话，等待着他的只会是休克致死的结局。但那些上层守卫显然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在枪声之中，守卫连接上了车厢内仍旧运作的广播喇叭，对着顽抗的两人喊话。 ‘藏起来的暴徒马上给我滚出来！如果不出来的话——’ 广播里顿时传来了一个孩子的尖叫声和他父母惨烈的哭声。 ‘我们就开始对这些支持暴徒的协助者进行行刑，明白了吗！’ ‘什么协助者【哔——】！绑架人质还说的那么好听？！’ ‘不能把大家选到战斗里来……’ ‘但是只剩下我们俩了！谁也没有办法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将所有人救出来！’ ‘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诈降？’ 唳旅点点头。 一只手从掩体之后缓缓举起，随后便是双手。 ‘暂时停火。’ 守卫们停下了手中的射击，但枪口仍然死死地瞄准着掩体所在的地方﹣﹣这些运输部队的家伙有多么的顽强狡猾他们可是领教过很多次的。 唳旅与麦克从掩体之后高举着手缓缓站起，麦克还背着昏迷的新野，三人一起从掩体之后走出，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中，这种感觉让人非常不安。 ‘很不错……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缓慢走过来，不要想着耍花样。’ 他用手枪轻轻地拍了拍跪在他身旁的孩子的脸庞，那个可怜的孩子已经被吓到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了。 唳旅点了点头，动作相当自然地缓慢向前走着……根本没人能觉察到他藏在小腿的最后一把防身匕首。 接近被挟持的人群时，诺安再一次看见了希尔﹣﹣这位从小就对他照顾有加，却又无比怯懦的妇人。 ‘…………’ 蕾弥尔总说“不是所有人都有对抗坏人的能力和勇气。虽然很多人都不敢出面，但不代表他们赞同这些行为。” 即使在列车下层，也有很多人不赞成这个想法，他们总认为无法提供战力的人就是在浪费稀有的资源，却忘记了希尔也一直在为这座移动的囚笼提供着自己的力量。 有多少孩子曾经受到过她的照顾，又有多少被撕裂的衣服被她缝补？ 正因为看到了这一切，唳旅才无比坚信自己选择的道路没有错。他所要保护的人们正在身边，尚且平安，即使那双眼睛里依然流露出了无尽的恐惧……他也不会因选择而后悔，只是为自己绵薄的力量感到遗憾。 ‘……对不起……对不起……’ 老妇人的泪水浸透了她布满皱纹的脸。 ‘我为什么……总是这样……从小就护不住你……’ ‘希尔阿姨，不要难过，没事的。’ 他想试着向希尔挤出一个笑容，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只能在守卫的监视下向他们缓缓移动。 ‘朱砂被带走之前，我明明看见了芭芭利做了什么，可我一直都不敢告诉她，更不敢告诉你……’ 她在守卫的身后泣不成声。 ‘……？’ ‘我就那么……那么看着她把那些东西吃了……那么……看着她死了……！’ 希尔的哭声越来越大，直到…… 就在他们即将接近守卫之前………… 枪声和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 ‘……希尔……阿姨……？’ 他究竟是从何时保留了那个手榴弹，又是在何时做了这个决定，唳旅已经无法得知了。 …………… ‘对不起，阿姨胆子小，看见你们受欺负也不敢站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 ‘……………’ ……不是所有人都有对抗坏人的能力和勇气，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充分理解了这句话……但是，人真的只是这样吗？ 少年会在成长中沉淀，老人亦会因沉淀而改变。哪怕是即将冻灭的火焰，也仍积攒着这样燃烧自我的勇气。 ……………… 第287章 残殁音 午后，大雪已覆盖了满目疮痍的世界，空荡荡的风景之下，还剩一个沾满鲜血的身影在上层车厢的顶部奔跑。麦克以及重伤的新野和大多平民留在了下层车厢，为了确认蕾弥尔与其他运输队员的安危，唳旅孤身一人穿过五公里的雪原，返回了她所在的上层车厢。 在白雪也掩盖不住的尸骸和血迹之中，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最为熟悉的身影。 ‘蕾弥尔队长！！’ ‘唳旅……？’ 蕾弥尔的左手已被切断，额头正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唳旅从未见过这位女性如此虚弱的样子。 ‘你的手……现在还有医生在吗？’ ‘哈啊……谁都不在了，我们……失败了……克石兰还藏着好几个那样的圆形机械，到了最后……我们甚至要靠上层贵族之间的内战……才能获得喘息。’ ‘内战是指……普辛褶王子和克石兰？’ ‘是的……普辛褶王子也没有胜利……她的大部分亲卫都和这场雪一样，变得安静了。唯一的好消息……克石兰终于耗尽了所有底牌，从他居高临下的位置上摔下来了。’ ‘我带你去外面的据点找医生，坚持住！’ ‘不用了，已经……来不及了。’ 她从喉咙中挤出了疲惫的苦笑，把自己的终端塞进唳旅手中。 ‘蕾弥尔队长……！！’ ‘听好我最后要说的话。拿着我的终端，这是我和他交易的内容之一……它一定要用在最合适的时候。’ ‘交易？’ ‘希望他……克石兰能让你活下来。这个终端里，还有很多我和他定下交易的记录，这是他不愿意见到的东西。只要把终端给他，再带上我的人头，你就是镇压了暴动的英雄，会被很多上层贵族认可，成为新的运输部队总负责人。’ ‘什么……？？’ ‘我已经快没力气了，别让我说第二遍啊……’ ‘为什么要让我用这样的方式代替你？！’ ‘因为我们失败了，只有继续养精蓄锐，才能有机会……重来。如果你在这里放弃了，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要怎么办？他们没有据点收容，只能留在列车上……没有人保护他们……就只会像以前那样……被贵族们伤害……’ ‘你说克石兰已经失去了所有底牌，现在正是扳倒他的机会才对！’ ‘事情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加固贵族关系网的东西，可不止这些军火武力。要是运输队的革命成功了……那也只是第一步的成功……今后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可我们失败了，那就只能一切从头再来。’ 蕾弥尔低下头，失血过多的脸早已变得苍白。 ‘你听，有人要上车顶来搜查了，再不下手就要来不及了。’ ‘不行，我办不到！蕾弥尔队长！！’ ‘没有不行这一选项！！’ 她发出虚弱的怒吼，强迫唳旅握住了她的枪。 ‘拿好了！不许松手！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找菲尔吗？终端里有他的资料……你只有在这里活下去……不被后面的人所杀，才能去找到他！ 身为运输部队的总负责人……我做错了很多，也伤害了很多人……没有给真心付出的人信任，也误信了不少阿丹那样的家伙……就算他默许手下去偷自己队伍里的货，就那样监守自盗……我也允许了……只因为他会把一半的物资都给我……用来换武器。’ ‘那班克罗夫特叔叔的事……’ ‘没错……是他告诉你的朋友gh54货仓的消息，引诱他藏进了货箱……所以，你应该恨我才对。现在……开枪！！杀了我，然后活下去……！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重新组建运输部队，不要犯下和我一样的错！快点，他们下面的人要上来了……！’ ‘但运输部队已经几乎没有生还者了，就算你是错的，也是我的老师！你让我如何能下得了手？！’ ‘那就……当做是我最后的请求，唳旅。我一直都很想……向你的母亲赎罪……是我害了她，害她失去了一切……所以，我唯一能补偿她的就是让你活下去。’ 蕾弥尔把自己的手覆盖在唳旅的手上，唳旅本想要回握住她那只已经失去温度的手，却发现她的目的并不在此。 ‘蕾弥尔队长？！你要做什么？！’ ‘直到现在，我依然对朱砂抱有深深的……’ 枪口迸发的火光与巨响盖过了她最后的话语。就此，宁静而孤寂的雪花绽放时，白茫茫的雪原之中，只剩下燃染血而双目无神的唳旅停留在原地。 ‘…………’ ………………… 蕾弥尔死后，唳旅很快就被人带进了曾经关押母亲的牢房，在众多监视下开始了为期14天的牢狱生涯。 守卫们各自带着不同的目的，在监牢外面踱步。有克石兰那边的面孔，也有较少见到的皇族亲卫，甚至还有一位受了伤的少年解构体也会在附近徘徊。 他们有的渴望得到真正的真相，也有的只想确保他会说出自己所期盼的“真相”。这些人对彼此保持着警惕，互相制约着各自的行动，这反而让唳旅活了下来。 直到被带向临时“会议”的前一晚，那位一直在附近徘徊的少年解构体突然趁着四周无人坐在了他的牢房门口。 ‘普辛褶让我向你道个歉，他说不是他不肯帮忙，而是现在的皇族势单力薄，只是派出最后那些兵力就已经是极限了。’ ‘…………’ ‘还有，他想感谢你，他知道蕾弥尔的终端还在你身上，但你一直都没把它交出去，对？’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做你想做的事”。’ …………… 第2天早上，唳旅在众多守卫的监视之下，踏入了临时设置的“会议大厅”，四周站着许多围观的平民，他们低声讨论着这场事故和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皇族与其亲卫坐在高高的阶梯之上，他们的身边围满了神色各异的贵族，最右侧，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宾客”。 看他们的装束，应该是或来自乌托邦或来自九龙古国的解构体……唳旅曾在运输任务的过程中很多次见到这样的解构体，但除了交易内容，他与两方都没有再过多交谈。 ‘韦列斯号的事故对这个沙褶帝国造成了严重的影响，乌托邦和九龙古国作为我们密切的合作伙伴，他们要求旁听这场审判。 无论对于哪一方势力来说，下层车厢的运输部队，工蜂部队都是收复地球最重要的一员，所以我将这些平民也叫来围观我们的会议，他们有知情权。你不会介意这些？’ ‘当然不会介意。’ 克石兰的声音充满了自信。在这三天，他通过各种方式搜查和逼供，再三确认了蕾弥尔的终端已经不在唳旅手上，也搬出了许多诱人的条件和卑劣的恐吓。 为了防止唳旅利用对下层车厢的熟悉来藏起终端，克石兰派来的守卫对他反复强调。只要将这场事故归结为蕾弥尔和皇族的阴谋，唳旅就可以戴上“平定叛乱”的英雄冠冕，成为新的运输部队总负责人，享有各项分红的权利。 如果他不肯按照剧本来说，结果就只有一个——以最残忍的方式被处死，那些运输部队曾想保护的平民也都将因此被逐出列车。 ‘那么，作为最先发现暴动的一方，请让我开始讲述。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我尽忠职守的守卫在查货时发蕾弥尔在储物车厢存放了大量来路不明的超规格武器。守卫本来只是想向她平和地询问这些武器的来由和用途，却被运输部队的人突然攻击。’ 他用自己高亢的声调说着弥天大谎，仿佛那个被埋藏在衣领后的窃听器，被扔下列车拖行致死的阿丹，被他们恐吓伤害的平民全都不存在。 ‘后续调查时，我方保护了一位关键证人，他是运输部队的核心成员之一。’ 人群的目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集中在唳旅身上。 ‘…………’ ‘根据他的证言，蕾弥尔长期和皇族合作，默许运输部队在上层车厢实施武装暴动，只是为了排除异己。’ ‘放屁！蕾弥尔怎么可能和狗贵族联手！！’ ‘你少诬陷她！！’ 蕾弥尔从未坦诚公布过真相，她说，这些阴暗的合作关系只会伤了大家的心。 ‘面对现实！肮脏的平民们！正是因为运输部队在皇族的默许下肆意妄为，才导致了今天的悲剧！所以——’ 他突然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为了防止皇族继续滥用权力，谋害民生。我建议效仿乌托邦，彻底废除皇族，设立议会，将权力与责任平分在我们这些真正做事的人手上。’ ‘我赞同！’ 如同时间排练好的一般，四周很快传来了贵族和部下的叫好声。 ‘克石兰，你认为皇族纵容运输部队，主要是纵容了什么？’ 唳旅大概能猜出这位是谁，他应该就是普辛褶王子的老师和绝对亲卫——琉。 ‘放任他们囤积超规格的武器，不对暴力事件追责。’ ‘我暂且不论你是否有确凿的证据，在冲突当天，你也动用了很多杀伤性军用机械武器，你有使用它们的权限吗？’ ‘我们只是派出了一些技术人员，夺取了杀伤性军用机械武器的控制权，那些原本是蕾弥尔的东西。’ ………… 第288章 指鹿为马 ‘是吗？但我这里收到了一份证据。有一位名叫芭芭利的后勤管理人员向我发来求助信，说他即将被人灭口，并附带了一份账目。’ ‘……？’ ‘你多次借助她的手，获取不应得的物资。’ ‘想要伪造信件，谁都可以做到，账目也一样。她已经死了，谁知道你是不是伪造了这样的证据，然后又让她死无对证呢！。’ ‘克石兰大人说得对！’ ‘不要再嫁祸给尽忠职守的人了！卑劣的皇族！’ 那些拥护克石兰的人立刻跟上了他的节奏，大声斥责着琉。 ‘（芭芭利已经死了……？就算她出卖阿丹的窃听录音，也没能活下来……）’ ‘那不如就让我们来问问最关键的证人？这位少年正是我们的英雄！他虽然被蕾弥尔养大，却亲手杀了蕾弥尔，终止了这场悲剧！’ 听到这段话，后方的平民爆发出激烈的声音。 ‘他说什么？这小子杀了蕾弥尔？！’ ‘他就是那个总跟在蕾弥尔身边的家伙？？’ ‘为什么会这样？！我还以为是大家都尽力了……原来，原来是……’ ‘叛徒！你这叛徒！！’ ‘肃静！！’ 他得意洋洋地挥了挥手，指使守卫压制了人群。当会议大厅再次恢复安静，克石兰将两手背在身后，悠闲地走向唳旅。 ‘来，告诉大家——蕾弥尔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蕾弥尔队长……’ 唳旅皱紧眉头，紧盯着眼前的一切。耳旁响起过往的杂音。 其之一…… ‘韦列斯号一直都处在混乱之中，为了在地狱中生存下去，我们每个人都用尽了自己能用的方法。相信蕾弥尔，她正在筹划着打破上层贵族的压迫。’ ‘她想成为大家的领袖？就像书中的英雄那样？’ ‘嗯，我在帮她……虽然我不赞成她的手段，却也没什么质疑她的资格。’ 其之二……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了。我会训练你，教你如何保护好自己。’ ‘我说了很多次，如果我们拒绝幸运盒子，上层就会另找合作商，我们的处境丝毫不会改变。之前的罢工和抗议都闹过了……但列车中就是他们的地盘，一天解决不了贵族，我们就别想有什么话语权。’ 其之三…… ‘我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但如果这是为了更多人能够走向未来，我会心甘情愿的成为犯罪者，并为此付出代价。’ 其之四…… ‘换武器的物资？哼，我有我的办法。’ 其之五…… ‘他们根本不往后想想，下层车厢再这样发展下去，天塌下来一个都别想逃。’ 其之六…… ‘……我不知道菲尔为什么会失踪。’ ‘这些牺牲都是为了今后有人能过上好日子！’ ‘我一直都很想，向你的母亲赎罪……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重新组建运输部队，不要犯下和我一样的错误！’ …………… ‘…………’ 如果时间还能再倒退，蕾弥尔还会选择和克石兰合作吗？ ‘（或许，还会。）’ 他的恩师，直到最后一刻都将希望寄托在比她更加强大，不可撼动的力量之上，认为这种力量能保护唳旅。 ………… 他想起来了，过去的大家曾在聚在一起时说过…… ‘蕾弥尔那家伙，其实根本就没相信过我们，为了筹备武器，她变得像个听不进去劝的暴君。’ ‘他只是见证了太多无法改变的事，放弃了太多想救下的人，变得不再相信自己能留住谁罢了。’ ……………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唳旅再一次询问自己，蕾弥尔曾说过，她是因为只有这一个选择，否则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么，现在的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守卫曾经向他威胁，虽然运输部队把他们害惨了，但是这群守卫的主人，克石兰大发慈悲的给了他这个机会，他没有选择。 要是仅仅是他一个人像阿丹一样被留下列车在轨道上被拖死，那恐怕也无所谓，但这些家伙却拿其他人的性命威胁。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到达会议大厅的那一刻，唳旅就听到了普辛褶王子那刻意提高的声音。 ‘无论对于哪一方势力来说，下层车厢的运输部队，工蜂部队都是收复地球最重要的一员，所以我将这些平民也叫来围观我们的会议，他们有知情权。’ 普辛褶王子并非毫无准备，他用自己隐晦的方式传递着信息——“他们很重要，乌托邦和九龙古国的合作伙伴也认为他们很重要。” 对商人来说，只要是珍贵之物，就绝不可能允许他们被抛弃。 ‘怎么了？大家可都在等着你呢……’ 克石兰不耐烦地看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群，拍打着唳旅身前的桌子。 恍惚之中，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菲尔曾问过他的话。 ‘唳旅，你将来想做什么？’ 唳旅抬起头，注视着四周审视的目光，即使这视线仿佛要将大厅中心的唳旅四川也丝毫没有退缩。现在正是选择“将来”的时刻，他知道这个选择意味着他必将迈向死亡。可只要能完成运输部队这么多年的心愿，这个选择里就没有后悔，只有些许没能走下去的遗憾。 ‘蕾弥尔只是想让居住在下层的人能获得平等的权利，不再被幸运盒子和不合理的制度剥削，才储存了这些武器。而在这之中，压迫大家最严重的，是克石兰和他的手下。 这次也是一样，他不但用自己私藏的杀伤性军用机械武器来杀害运输部队的成员，还派来守卫，追击断裂车厢内的平民。我知道，站在后面的人会因为忌惮无法回答，但我相信他们全都可以证明。他们是那场灾难的幸存者，即使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也亲眼目睹了你们的行为。’ 围聚在后方的平民立即骚动起来，大声赞同着诺安的话，怒斥着那场血腥的杀戮，看到这一幕，欧石兰却只是冷笑了一声，丝毫没有恐慌。 ‘看来我们的这位小众人受到了其他人的蛊惑，不肯说出实话。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贵族，我们当年出资建设韦列斯号的初衷是什么？ 没错，是爱与希望，是向世界各地传递爱与希望，运输部队的行为符合我们的初衷吗？不，当然不。为了收复地球，重建黄繁荣时期的辉煌，个人的辛苦在所难免，如果只是因为辛苦，就来炸毁韦列斯号，这是多么可耻，多么自私的行为！’ 站在宏观角度上，任何个体的痛苦都不值一提。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17年下层车厢所有人的挣扎与磨难，唳旅或许也能像这些贵族一样保持隔岸观火的心态。 在那些寂静的掌声与喝彩落下之前，唳旅决定孤注一掷，拿出最后的底牌。 ‘蕾弥尔的终端还在我手上。’ ‘什么？？’ ‘近20年以来的所有账目、表单、通讯记录、合约、会议监控记录，她都没有清除过。我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也知道究竟是谁在压迫大家，又是谁在暗中杀死那些想反抗你的贵族。’ ‘当然是你啊。’ ‘嗯？？’ ‘你是朱砂的孩子，你爸爸当年也是我手下的人。他的罪行现在还有记录，只是在受罚之前就被报复他的蕾弥尔杀了。’ 四周的人群又因为这句话开始了骚动。 ‘你妈妈朱砂一直怀恨在心，帮着蕾弥尔改账，私吞物资，这些都有确凿的审问记录。你为了给父母报仇，你潜伏在蕾弥尔身边，就是为了煽动她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发起暴动，并同机亲手杀死她！’ ‘原来是运输部队的内斗。’ ‘占据车厢的平民除了惹事生非还会做什么？’ ‘他们都一样！毫无教养，毫无品味！只会用暴力！’ ‘您说的对！’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即使克石兰完全不顾之前的说辞，用一套全新的说法将罪责推给了唳旅，贵族与他们的部下依然热烈地支持着克石兰。 唳旅却露出一个满是讥讽的笑容，因为他看到了平民不再骚动，他也看到了这些贵族的嘴脸，直到现在这个为首的男人都没拿出任何证据，他手底下的东西依旧在唯马首是瞻。 ‘果然呢。’ 他没有大声呼喊，因为贵族们丝毫不理会他的声音，还在按照克石兰的引导方向在讨论。 ‘把这些只会犯罪的平民赶出去！’ ‘我们需要安全的环境！’ ‘你知道吗？有个典故叫“指鹿为马”。’ 克石兰从容不迫地走到唳旅身旁，轻声在他耳边嗤笑。 ‘讲的是九龙古代，一位丞相想篡夺皇权，在动手前，他不知有多少人肯听他的话，便向陛下献上了一头鹿，还硬说那是马。陛下当然不相信，于是丞相问诸位大臣——这是鹿，还是马？你猜怎么着？很多人都附和着说那是鹿。你以为那些把鹿认成马的人是蠢货，但这就是他们最聪明的地方，因为说是马的人……很快就都死啦。’ ‘…………’ 唳旅当然知道这个典故，看起来，还挺符合眼前这个男人的定位。 ‘今天有乌托邦和九龙古国的宾客在，我不想闹的太难看，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把终端交出来。’ ‘…………’ 唳旅咬紧牙关，握着终端的手正在止不住地颤抖。 ‘你现在已经暴露了，还想“闹得不太难看”吗？’ ‘他们本来就在和我合作，只要我事后去“安抚”他们，提供“合理”的证据，他们就会心服口服地离开。’ ‘“合理”……？’ 他看向普辛褶王子，他却在说完那些话之后就一言不发，像是被身后那些看不清的人影胁迫着一样，只能低着头和身旁的人小声交谈。他又看向那位不知名的少年构造体和琉，他们也在警惕附近的人群，无暇顾及此刻求助的眼神。 站在这毫无反抗余地的洪流之中，唳旅在真切地感受到书本中繁荣时期的秩序与律法早已崩塌。在混乱的末日之下，只有手握实权的“王”，才能定制被人遵守的规则，好多人就算燃烧自我发出呐喊，也焚毁不了漫长的黑夜。 但即便如此，在冻灭与燃尽之间，他仍旧会做出最后一次选择。 ‘喂！！！’ ‘……？！’ 他举起了握着终端的手，拼尽全力扔向那个少年解构体所在的方向。 而下个瞬间…… 数发子弹便从人群的阴影中袭来，击中了还没来得及收回手的唳旅。 ‘咳……’ 胸口与腹部剧烈的疼痛。在这一瞬间几乎夺走他的意识。 ……这样真的有意义吗？ 他听到了一个遥远的声音，像是透过回忆从未来向过去发问。 ‘……意义……？’ 他奋力抬起头，却听到周围的人都在齐声强调着克石兰定下的规则。 ……那是因为，他们还把自己成为子弹的下个目标吗？在他们的呼声中，守卫围住了那个少年构造体，开始强硬地向他索要刚刚接住的证物，而他却受制于普辛褶王子的立场，无法施展拳脚。 ……徒劳的努力……你做错了选择。 ‘……只要……大家的愿望……’ ……你以为那个“证据”能帮你实现运输队的愿望？ 遥远的声音发出了嗤笑。透过逐渐模糊的视线，他见到子弹击中了少年解构体手中的终端。 ‘…………’ 设备的碎片散落在地板上，被混乱的人群肆意践踏。 ……你的选择，让他们的牺牲都白费了。 ‘……不要……’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抓住一些碎片，手指却连同那些碎片一同被人踩在脚下。 ‘还给我……’ 钻心剜骨的疼痛在胸口撞击着灵魂。他是否真的做错了选择？他应该听恩师的训导，将一切交给克石兰吗？ 不！！那绝不是他期盼的未来！！ 那现在，就是你所期盼的道路吗？ ‘……不……不是的……我只想……’ ……只想让下层车厢的人不再被饿死，不再被欺凌，可以获得平等的报酬和生存空间而已啊！！他们不应该被说肮脏，不应该被那些家伙们唾弃，甚至赶走…… 当这无声的呐喊也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下层车厢近万人的夙愿也如同熄灭的星火，溶解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你会后悔吗？张鹤…… ‘这小子还活着。’ ‘把他扔下车。’ ………你后悔吗？ ………… 第289章 重演的历史 回忆的终点，下着大雪。在意识融入雪原，化为一片空白之前……唳旅做了一个幸福的梦。 那个梦中，死去的人只有自己，而其他人，自己所在意的所有人，亲人也好，恩师也好，朋友也好……他们全部都幸福而安全地生活在韦列斯号上。 意识化为空白之后，他又做了一个无比痛苦的梦。这个梦中，即使被人从高速行驶的韦列斯号上抛下，他也因为某位解构体的干涉而保持着呼吸。胸口的枪伤被有人赠送的机械萤火虫阻挡，没有造成致命伤。 他匍匐在这冰冷的土地上，伴随着剧痛活了下来，而珍爱的人们，却全都消逝在这个冬季了。 ……你后悔吗？ 遥远的声音再次穿过回忆，回响在耳边。 ……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你还会交出那个证据吗？ ‘…………’ ……为什么不肯回答？难道你的意识也和濒死的记忆同化了吗？ 声音哀婉地叹息着。 ……对了，在我离开09号医疗区去找你的时候，为那些排斥异格者的人留下了一些“礼物”。趁着你身上那个“魔法”还未失效，到他们身边，去救下几位你想救的人。好好理解逆序塔的恩惠，然后……再过来找我。 …………… “………！” 从漫长的回忆中醒来，青年躯体上还残留着濒死的幻痛，意识深处那个暴躁的声音彻底沉寂了，无论如何呼唤都得不到回应。 “苔铭！！” 他嘶吼着，呼喊着那个留下警告的异格者，对方是早已不见踪影。 “09号医疗区……！” 如果他所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现在的09号医疗区一定正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就算知道那极有可能是一个阴谋，他也无法放任那些人被感染体屠杀殆尽。 “抱歉……但我不能留在这里了！” ………… 感染体比唳旅呼叫的救援先到了……濒死者都在责备他，责备他和塔尔……薇薇安和大部分幸存者都受了重伤。甚至…… 他只能亲手将镰刀送入被感染的塔尔体内，他……无法回应那份祈求“拯救”的呼唤。 唳旅跪倒在塔尔尸体旁，周身……满是解构体、感染体和人类的残骸……他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只是抓住了些许猩红的粒子。又……只剩他一个人了，大家都已经……甚至连那个声音都沉寂了。 他只能操纵着受伤的身躯，缓慢而无力地向前走着。黑虎青年独自离开了赤色循环夜和赤潮的汁液铺满的道路。萧瑟的风从遥远街巷中捎来了微弱的哭声，诉说着幸存者们凄苦的现状。 ……再过不久，赤潮就会淹没这里。 他本想追上撤退的人群，确认他们是否平安，却又唯恐自己再带来什么灾祸，连累那所剩无几的生还者……最终，只能这样离开。 “………” 机体的裂口牵扯出剧烈的疼痛，循环液顺着胸前的伤口流下。在那场过于漫长的战斗之中，为了阻止那些感染体冲进伤员的所在地，即使这位束手无策的“异格者”，能做到的事少之又少，他还是拼尽了一切。 脆弱的护甲早在承受了数次重击后破碎，露出了真实的机体结构。黑虎能感受到自己内部的构造已经通过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如果再承受一次攻击，他一定会毫无悬念地成为赤潮的养分。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唳旅，你将来想要做什么？’ “…………” ‘以后……我想……做一个描绘幻想与传说的漫画家，变成那种既勤奋又肯脚踏实地去努力的人。或许可以是……成为公正又可靠的医师，再也不给其他人添麻烦，不拖大家后腿。最重要的是……我想改变那样绝望的环境，不辜负妈妈和蕾弥尔队长的嘱托，一个人也能活下去。’ ‘真的吗？’ ‘什么？’ ‘如果你真的憧憬着这样的未来，为什么……要露出这么伤心的表情呢？’ ‘………’ 因为……我做不到……… ‘可能……是觉得实现起来有点困难。’ ‘我认识的唳旅可不会因为困难就放弃自己的愿望。而且，你是想成为英雄的？’ ‘怎么可能？’ ‘但你一直都很想改变这里的环境，也想帮助大家……这样刻在灵魂上的事，你怎么可能会放弃呢？’ ‘我的灵魂上刻着这种东西吗？’ ‘是的，已经从灵魂渗出皮肤写在脸上了，一想到这个，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 ‘我再问一次，你将来想做什么？’ ‘……我想成为能保护大家的……“英雄”……’ 只因一个选择上的错误，现实就与梦想背道而驰，现在的他连当初那个妥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了。那个曾憧憬着“英雄”的孩子，如今却成为了伤害无辜者的罪人。 “苔铭，你就在附近？” 塔尔至死都在期盼着异格者的力量能够帮助大家。就像蕾弥尔至此都相信着那个终端可以让唳旅活下去，再次重组运输部队，再次发起抗争。 过去的他没有听蕾弥尔的话，选择了继续反抗，让大家的牺牲与愿望都变成了空虚。如今，还要重复过去的错吗？ “只要还能改变什么……” 他会放弃那些刻写在灵魂上的愿望，也放弃自己的灵魂，来接受那原本被他憎恶的道路。抱着这最后一次宽慰，他踏入了那片幽暗的森林。 ………可要是连这条道路也无法改变呢？这一路的见闻，那些沉入赤潮的生命，无一不在昭示着他们的计划——筛选，淘汰弱者。一旦自己参与其中，那么自己又能获得多少自由决策的空间，恐怕早已不言而喻。 就像当年的蕾弥尔一样，选择和无法抗衡的权利合作，就会受制于权力之下。然后也和她一样，稍有不慎，就伤害了会让自己后悔一生的人。 “……不，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结果……” ——！！ “……？” 似乎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异格者——？！ 那个声音在焦急地质问着什么？ “……异格者……” ……无论是谁看到那个惨烈的现场与后方受到袭击的人群，都会怀疑唯一“平安无事”的人，是罪魁祸首。 ——站住！！放下——！！！ ……对方依然穷追不舍。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不能因此停下脚步，身上的“异常”混乱无序，究竟是失控还是无效，根本找不到规律，他不愿意再因此伤害任何一个人。 “…………” 必须快一点，只要能越过面前这盏路灯，他就可以迈进前方那片未知的黑暗，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迎来结局。明明不该停留，不能停留，身后的光束却代替了那模糊不清的话语擦过他的胳膊，留下了两道血痕。 他借着新的痛楚，渐渐从混沌的意识中脱离出来，刚才听清背后那个声音在说些什么。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站住！！” 那是一位女性的声音。 “………最后一次警告……？” “如果你要去异格者那里，我就只有开枪这一个选择！！” 这个声音的主人认为他是叛逃者之一吗？ “也对。” 黑虎停下了脚步，用力扯下了胸前那块本就松动的装甲，羽翼早已伤痕累累，无论是飞翔还是挡伤，都已没有任何意义。带着自嘲的笑意，他缓缓抬起头。 “既然你说这是最后一次警告，那么……下一次，请瞄准些。” 那是在记忆中沉睡的悔恨，连同眼前异常的罪行一起化作淤泥，铺满了通往未来的路。放弃理想的灵魂已经死去，接下来不过是静候躯体的消亡，若是如此，将一切交给以屠恶为使命的人又有何妨？ “怎么了？还不动手吗？” “你是……‘穷奇’？” “………是。” “医疗区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在问我吗？” “这里没有别人，更何况就算定罪也要先搞清楚事实。” “你相信我会说实话？” “你先说，我才能选择是否相信。” “………” “调查叛逃者和异格者是我们这次的主要任务。我们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收到了救援请求，也在附近监测到了异格者的活动信号。09号医疗区的人告诉我们这里有叛逃者在接应异格者。他们是指你吗？” “或许是……” “或许？” 青年轻轻点了点头，将这一路所遇到的异常说给面前的人听。 …………… “被异格者改造？！” “是的。” 黎玥想起，曾经与天吴讨论过，异格者恐怕也能将人类改造成解构体，目前来看，这项猜测是正确的。很显然威胁更多了一分。 “所以，你并不是自愿的。” “但我不认为这是能被原谅的事。只要我身上还存在着无法控制的异常，我就有可能再次伤害其他人。为了阻止后续可能发生的事，我想……” “如果能控制呢？” “嗯……我原本是想去找那个异格者，向他们请教一下怎么控制这种能力。” “不，我想说的是，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九龙古国。” …………… 第290章 日暮穷途 “那里的科研者会帮助你解决这种异常，而且，有一位对我很重要的人或许也可以帮助你。” “科研者……” “如果你依旧在憎恨伤害无辜者这种行为，就不要继续向前，不要跟异格者走。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 “选择的……机会？” “你可以选择跟我去九龙古国，然后活下去。或者选择在成为异格者之前死在这里。” “这也算是‘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抱歉，没有其他选项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敌对的异格者再多出来一个。” “……你不害怕我跟你走之后，伤害你和你的同伴吗？” “我相信我的战友们的实力，而且你现在已经几乎不能动了。” “……那么，我可以再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吗？” “你说。” “如果我像你说的那样，前往了九龙古国，但那里的科研者们也对此束手无策。而我错过了成为异格者的机会，无法像塔尔……或者其他‘叛逃者’所期盼的那样，或者可以控制斯科瑞，并借此帮助大家的力量……为了心中所谓的‘正道’，放弃了能改变的力量，这还算是正确的选择吗？” “那不是改变的力量，而是投降的软弱。研究者们暂时束手无策，不代表没有任何研究成果。在这里牺牲的战士，都是为了改变现在残酷的环境。而造成这种环境的，就是斯科瑞病毒和那些推行‘筛选’的异格者们。如果你为了那些力量就后悔没能成为他们的帮凶，这对为此牺牲的战士来说不仅是背叛，更是亵渎！” “…………” “看你的表情，其实你也早就想到这个答案了。” “哈哈，是啊。但我曾为这个答案带来的结果迷茫过，准确来说……现在也还在迷茫。” 即使明白了这个道理，那个积压在心头，如同冰山一般沉重的旧梦，也无法如此简单地消融。 “你认同那些异格者们坚持的‘筛选’吗？” “当然不认同，对我来说，平凡的生命也有着独一无二的力量，他们应该自由地按照各自的意志来选择生存和死亡的方式。而不是由他人定制的准则，来决定什么样的生命有资格活下去，什么样的人应该死。” 他还记得那该死的幸运盒子，他坚信着，去往未来的道路不应该用这样的随机性，那太过残酷了。 “那就相信人类的科技进步，也能给你一个所期盼的结果。就算这个结果还需要等待。” “…………” “更何况，你在留言里也说过不想辜负我的邀请。那么现在，也请你兑现承诺。” “留言……？” 恍惚间，唳旅想起了他在出发前确实留下了一张传达谢意的纸条。字条的末尾，他写下过这样一句话——“我也不想辜负你的邀请……等找回记忆后，我就向你和信任过我的那些人，如实说明自己的身份。” “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个？” “因为你看起来还在踌躇。” 听到这个回答，青年静静地笑了。老虎的笑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骇人，当然必须是他们自己控制的情况下。 “……好。” 纵然对前往九龙古国还有很多未知的担忧与疑惑，但在那为数不多的选择之中，他还是决定遵从灵魂所趋向的道路。 “我跟你去九龙古国。” 唳旅拖着重伤的躯体，缓缓向不远处的人类指挥官走去。就在他即将迈过昏暗的路灯，握住那双手的时候……一阵剧痛从他的背后传来。 “……唔！” 赤红的循环液从他的口中喷出，黑虎勉强转动布满伤口的肩膀，才看清身后那个突然出现的紫色身影。 “苔铭……你……！” “………” “为什么要……” “不可以……不能在这种时候离开我……” “苔铭？！你就是和狴犴战斗的异格者？！” 苔铭没有回答，只是躲在重伤的唳旅身后，反复打量着前方的指挥官。当看到那白虎头的标志时。 “啸风……小队？” “？？？” “你是人类……啸风小队的人类……指挥官……？徐伟……？” “！！！徐伟？！你是说那个背叛塔伦，让塔伦被强制休眠了几十年的混账东西？！！我是监兵小队的指挥官，还请不要把我和那个东西相提并论！！” “那个人……徐伟已经……他已经死了。哈啊……” 苔铭迅速拔出了刺入黑虎青年身体中的短刀，快速向人类走去。 “住手，苔铭……！” 唳旅想要拖住对方，但他的机体却早已伤痕累累，根本无法维持正常的行动。 “你的机体原本就缺少了很多东西，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黎玥则是换上子弹枪，毫不犹豫地连射几枪。 “没用的……这种东西。” 苔铭仿佛能预判子弹的轨迹一般，轻易躲开了危险。 眼见人类就要以脆弱的武装和那未知却又谈不上一无所知的异格者战斗，熟悉的青金色身影如疾风般冲出，一剑斩断了敌人的动作，逼退了他。 “吼！” 一声虎啸让所有的动作都缓滞了片刻。 凭借着狴犴强大的描述能力，天吴很清晰地得知了对方的身份，名字和性格。而在那之后他们也一起知道了塔伦尘封的不堪回忆。因此丝毫不留情，不断向他看似“羸弱”的躯体挥出最凌厉的攻击，逼得苔铭就能借助地形和身体灵活的优势连连后退。 “你就是天吴？塔伦所在的新队伍的队长……” 不知为何，对方反而露出了有些惊喜的表情，但很快就陷入了混乱之中。 “对啊，遇到了新的队员……” 见到周围出现不断涌动的异常声音，黎玥让天吴回到自己身边。 “苔铭……他就是害得塔伦沉睡的罪魁祸首吗？甚至我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保持着女人的样子？” 几个月前，塔伦突然申请要去做一趟意识海检查，得到的结果有些让人大感震惊。塔伦意识的存在时间起码可以追溯到斯科瑞爆发的那段时间，而重点并不是这个，而是这几十年来记忆的空白。 祖昊焱的检查得出结论：塔伦并不是遗忘了这几十年的记忆，而是这几十年来，他一直处于沉睡状态。至于原因，塔伦踌躇了很久，最终才决定说出口。 最初，他是在特殊小队——“啸风”中服职，指挥官名为徐伟，是一个很擅长“说好话”的指挥官，而在最后一次行动中，他私自链接了一位奇怪的异格者。 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他选择利用指挥官权限降低所有队员的解构装置防护等级，然后，为了确定他们已经死去，每人补上了一枪，不过在轮到塔伦时，发生了意外。 塔伦的意识很强，反过来压制了混乱，在子弹没有打出前，他砍去了那只拿着手枪的手，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就记不太清楚了，现在看来，正是那一场事故导致他不得不休眠几十年，国君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意义。 “不清楚，但……指挥官，塔伦的利息，咱们多少得讨回一点。” 黎玥用力点了点头。但很快就听到一声咳嗽，虽然非常不合时宜，但青年还是忍不住借着咳嗽干笑了一声。 “………指挥官，他………” 天吴总感觉他身上的某些东西很有熟悉感，但目前来看，这并不是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 “果然，你们还真是能频频给我们带来‘惊喜’……” “那么，请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我们收到了救援请求，后面那些围住大家的感染体也是你的杰作？” “你们拯救了他们吗？” “附近据点的人们也都来帮忙了，虽然尚且不清楚你这混账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但大部分伤者都得到了救治，他们已经平安转移了。” 天吴呲着牙，似乎有些过激了，黎玥只能在说话的同时在意识链接中安抚，毕竟祖昊焱说过，天吴的意识海有很严重的损伤，在完全康复之前会变得有些过激。 “没关系，到了这一步，也不再需要他们。” “这么说，那个‘纸鹤’也在附近，把它叫出来，我好一起处理。” “不……原谅我。我已经找到了和人类共同存活的方法，不会再犯当年那种错误了。” “你是指那次海面战斗时的东西吗？那就是你所谓的共同存活？！” “………虽然很抱歉，但是，先在我编织的梦中好好休息一会儿………” “？！视觉模块干扰？！” “虽然你的机体是因为斯科瑞而改造的，但是归根结底还是解构体，而且你以前也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干扰，趁着还没有建立起免疫效果。所以，放弃这种无谓的攻击，如果你不想误伤到你的指挥官。” “！！！” “原来这一切都是……视觉模块干扰……” 漆黑的幻象弥漫开来，无数残骸从地面中伸出双手，拖住了天吴前行的道路。 随后一台巨大的蛇形机器从天而降，迅速变化成了高大的椅子，托起了苔铭和黑虎。 “指挥官，小心！”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那么下次再见……监兵小队的指挥官。” 第291章 一载黄粱 在苔铭的干涉下，青年再一次坠入了折磨与重生的夹缝之间………他做了个漫长的梦，漫长到足以占据他过去所有的时间。但对无尽蔓延的时代来说，这个梦却又短暂得如同转瞬即逝的泡沫，仅仅只维持了微不足道的二十一年。 揉碎的魂魄滚落入无边的黑暗，凄厉而沉闷的却是鲜血滴落的声音，荒诞的风暴随着涟漪荡漾而来，在虚构的梦境中回响。许多人的悲鸣，低语，祈求都化为了锁链，撕扯着他的灵魂。 不知挣扎了多久，仿徨的躯体逐渐放弃了反抗，任凭残骸将自己拖入了赤红色的海洋。 ……就这样失去记忆，再从空白开始，已经重复几次了？ ……滴答…… 记忆碎片伴随着血迹沿着脸颊流下，他在耳畔听到了某人的声音。 [如果你为了那些力量就后悔没能成为他们的帮凶，这对为此牺牲的战士来说不仅是背叛，更是亵渎！] ‘后悔……？不，我没有后悔……’ 从列车上被扔下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记忆……依旧还有缺失。 ‘唳旅……唳旅？醒一醒……’ ‘……？’ ‘太好了，你没事……’ ‘夏至？’ ‘又到哪里疯去了？浑身都是伤！’ ‘妈妈……’ ‘身体还好吗？’ ‘队长……身体？？’ 他尝试着活动躯体，才觉察到自己已经被剧痛囚禁在躯体中，丝毫动弹不得。 ‘我都说了，让你听我的话，把证据交给克石兰。’ ‘…………’ ‘看你这表情，肯定又是不想道歉，搞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和你妈交代？’ ‘你怎么还是学不会向自己的无能妥协，自己做不到的事，就要求助于别人。’ ‘可是你们都不在了，我该求助谁？夏至、妈妈，蕾弥尔……阿姨……我应该……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 ‘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帮帮我……’ ‘那你要先醒来，唳旅。’ ‘我现在是在做梦吗？我梦到……你们已经死了，所以……只要醒来，一切都会好？’ ‘你在说什么蠢话，唯独这个不是梦。’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泼醒了躲在梦中的人。他在无穷的晦暗中睁开双眼，想要大口喘息，胸口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只能在嘴边发出呜咽一般的呻吟。 ‘喂！医生！他醒了！’ ‘生命力真顽强啊。’ ‘我还活着……？’ ‘嗯，我救了你。运气真好，绑在你身上的绳子在断掉的时候，恰巧挂在柱子上帮你做了缓冲，你又正好掉在雪堆里。胸口的枪伤也被那只萤火虫玩具挡住了……虽然还是因为子弹的冲击骨折了，再加上其他的伤，看起来至少要躺三个月以上。’ ‘……为什么要救我？’ ‘让你去冒这个险，本身也有皇族的责任。父亲和普辛褶让我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他们现在没办法在明面上帮你，这些年想去帮下层车厢，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他们说，至少不应该放弃你。你在这里的费用都帮你垫付过了，好好休养，然后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好消息？’ ‘王子说，他不会让大家用生命开拓的路白费。而且，克石兰的话，哼哼，我只知道宾客们在听到后的表现很耐人寻味。’ ‘可是这还有什么意义……？他们都已经……’ ‘不，世上的一切都将回归尘土，倘若你追求结果本身，到最后都是一片空无，很多时候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而究竟能在这段时间中找到什么，就看你自己了。’ 少年解构体俯下身，凑到唳旅的耳边。 ‘我去救你的时候下来得太着急了，克石兰很有可能料到你还活着。我和据点的人说，你只是一个路边躺着的无辜路人，也给了封口费，但你自己还是要小心点。我还要赶回去普辛褶那边，先走了，有缘再见。’ ‘再见……’ 他无力地道了别，再一次沉入梦中。他梦见无尽的大雪，地面覆满了斑驳的血迹，四处都能见到人类残缺的肢体……他被数不尽的黑影追逐着，在狭窄而幽深的道路上逃奔……下个瞬间，他又突兀地坠落，掉进赤色的泥沼。 他看见自己生长出了不会飞翔的翅膀，用各种丑陋不堪的方式，徒劳地挣扎着。无数愤恨的手拖拽着他的躯体，使他沉入无尽的深渊……追杀，逃跑，坠落，这样的梦循环往复。 他时常在午夜惊醒，望着陌生而漆黑的房间，不知所措。或抱着未愈合的痛楚，再一次沉入那狼狈不堪的梦中…… 当他觉察到在这个梦中死去的人始终都只有他自己，唳旅开始为这死亡与折磨的梦感到幸福。连这样布满荆棘的梦也比现状更为理想，梦境的分界线便会在交替的昼夜中变得模糊。 ………反反复复的昏沉又不知持续了多久。失去一切的人所求的梦境中残留的旧日余温，任由躯体被困附于绵长的睡意中。 直到他听见遥远的房间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声，人群裹挟着食物与汗水的味道流入医院，为冰冷的空气带来了一丝暖意。 医生笑着，把一枝迎春花放在了他的床头，他在觉察自己已经在日复一日的苍白和等待中虚度了很久。 ……列车现在怎么样了？ ……那位少年解构体所说的“好消息”还有多久？ 他强撑着身体从病床上坐起，用虚弱的声音叫住了路过的据点员工。 ‘请问……最近有韦列斯号上的消息吗？’ ‘你是说那场事故的消息？’ ‘是的。’ ‘前阵子由官方发布了事故通告，说韦列斯号上那事是人为引起的。’ ‘…………’ ‘运输队不服沙褶上层的管理，打算搞暴动。结果队里有个内鬼，提前把计划泄露了出去，他们走投无路才炸了车，就这样出了事。’ ‘这是……官方通告？’ ‘没错。我听说那个内鬼叫阿丹，在他们总队长身边潜伏了十来年，就是为了给自己爹妈报仇。专挑这种时候泄露情报，让整个运输部队都给他父母陪葬。’ ‘不对不对，总队长身边的内鬼叫唳旅，你别记错了人，虽然没有正式通告，但这可是昨天那个运输部队队员亲口说的。’ ‘…………’ ‘谁知道呢？ 他们运输部队最近才开始重组，一直在招人，还相当鱼龙混杂，指望从他们嘴里得到准确消息，我看八成是不行的。’ ‘算了算了，管他叫啥，那个内鬼最后怎么样了？’ ‘有人说是死了，也有人说还活着，要是有消息可以等那些守卫过来了告诉他们，说不定还能换点物资。’ 他们有说有笑地离开了这里，只留下独自坐在病床边的人裹紧了自己薄薄的毯子，在残存的温度中打了个寒颤。 ………… 睁开双眼，他再次回到了车厢中。夕阳的余晖包裹着窗外的风景，随着列车行驶的声音摇摇欲坠。这里的一切都比那所谓的现实更加真切熟悉。 ‘最近怎么样？’ ‘珊娜姐……最近？’ ‘是啊，你上上次过来的时候告诉我春天到了。上次的时候又说自己已经恢复了不少，在据点找了份临时工作，最近呢？’ ‘呃……’ 他到底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梦了？ ‘有运输部队的消息吗？’ ‘他们一直在招新人。’ ‘确实得这样，运输部队就是要依靠大量人手才行。’ ‘听过来的运输队员说，车上的环境比以前好些了。’ ‘是吗？’ ‘既然环境变好了，你要回去吗？’ ‘回不去了，克石兰还在找我，那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唳旅在晃动的车厢中垂下头，旧日的亡灵们也随之陷入了沉默。 ‘我们真的做对了选择吗？就算韦列斯号上面的环境正在改变，大家期盼的未来也总有一天会实现……你们却都不在……这样还有什么意义？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他询问着面前的幻影，也询问着自己。 ‘我是不是应该……去找你们？’ ‘你还有没有做完的事？’ ‘什么？’ ‘你还没有过来找我。唳旅，我还在7369号城市等你……’ ‘我给过你资料和路线图了。’ ‘夏至……’ ‘嗯？’ ‘告诉我，你真的还活着吗？’ ‘……我一直都在这里。’ ‘但我知道……’ ……………… ……这只是梦。 ‘你怎么又开始抠你眼睛上的伤口？’ ‘………’ ‘你这伤，快一年了都还没好，每次要结疤你就又抠它，再抠就要瞎了。’ ‘……已经快一年了吗？’ ‘是啊。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个精神科的医生看一看，每次都用这种方式来确认自己是不是醒着，总有一天要出事。’ ‘抱歉，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哦，人事部的那位让我过来跟你谈谈，毕竟我们比较熟。’ 据点医生又一次强调了时间。 ‘今后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做零工。’ ………… 第292章 消融之名 借着那位少年解构体垫付的药费，唳旅在这里休息了大半年。伤口大部分都痊愈之后，他开始效仿着过去的工蜂部队，包揽了据点的杂活。 在温室帮忙照顾蔬菜，打扫据点的卫生，翻修破损的房屋，或者外出拾荒，从废品中拆卸还能使用的部件交给员工…… 只要对技术和精细度要求不高，无论多么脏累的工作他都会接受并按时完成。 可即使如此…… ‘你们不觉得那个小子怪得很吗？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是医生收来的病人，病好了就顺便留在这里帮忙。’ ‘帮忙？那确实是在“帮忙”，除了干粮不要报酬，把杂货包揽了大半，让老约翰又被拒了，再找不到能进的据点，他就要烂在外面了。’ ‘没错，巨连老大看他顺眼得很，说他一个人能顶四个人，人事部想多招几个都招不了。’ ‘那肯定啊，有这么能干的年轻人，我也不愿意雇老头。’ ‘现在韦列斯号的运输队还在招人，就算没什么技术，他为什么不去车上干活？’ ‘可能是觉得护送货物太危险了？’ ‘哼，胆小的孬种。’ …………… ‘这边正式员工的位置还有空缺，但都需要资深的专家。你还年轻，也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不像有些走投无路的老人……只能依靠这些零工来生活。’ ‘…………’ ‘唉，你被那个解构体送来的时候，他只是说在路上遇到了你，列车没地方收容伤员了，也没说你好之后要怎么办，能不能再回去？’ ‘…………’ ‘我们不是想赶你出去……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更好的打算，要是实在没有，留在这里也行。’ ‘我知道，谢谢你，医生。’ ‘那你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嗯，我明天就走。’ ‘……这么快？！不是在赌气也不是在勉强自己？’ ‘嗯，放心。’ ‘那你记得明天过去人事部领一下你这大半年的报酬，多少都得拿点在路上吃。还有，不管到了哪里，都别再抠你眼睛上的伤了，一定要记住了！’ ‘嗯，谢谢你。’ ……第二天，唳旅背上沉重的包裹，在众人的注视下，独自踏上了旅程。他加入了拾荒者的行列，在城市的废墟之间兜兜转转，向着菲尔消失的7369号城市缓慢移动。 …………直到冬雪再一次消融，天气逐渐回暖，他在无人的小巷中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 ‘原来你还活着啊。’ ‘……？’ ‘你不记得了吗？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 ‘好久不见，列车上的事我听说了，没想到竟然是被自己人出卖了。在没准备好的时候强行开战，失败也在所难免。克石兰好像还在寻找幸存的核心成员，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是回不去了。’ ‘………我确实，已经回不去了。你呢？为什么没有留在据点？贝特……’ ‘不要再这样叫我了。’ 她的脸色迅速阴沉了下去。 ‘贝特那个老畜生……！他骗了我这么多年，还说是我的爷爷！’ ‘他不是你的爷爷吗……？但你们确实长得很像……’ ‘住口！我已经和贝特没有关系了……原本就不该有关系，别再这么叫我了。’ ‘……贝…拉……发生什么了？’ ‘我不想说，反正我也回不去了，以后也不会再和那个据点有牵扯。’ ‘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想去找我的母亲……我才知道她还活着，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从那个老畜生手里逃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你呢？你要去哪？’ ‘7369号城市。’ ‘你就这么走着去？你疯了？这要花多久？！’ ‘一年…或者两年。’ ‘你……算了，好像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事要做了。要不要和我一起行动？反正我要在路上找人，两个人也算有个照应。’ ‘…………’ ‘对了，我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你和运输队……曾经的运输队一直有接触，却不知道我叫什么？’ ‘他们叫你“队长”、“眼镜仔”、“转眼没”或者“蕾弥尔养的虎崽子”。’ ‘“转眼没”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外号？’ ‘运输队的人那么多，称呼又乱，我怎么可能记得住你叫什么。记忆比较深刻的就只有“官方通告”上写着的那些“始作俑者”的名字，阿丹，芭芭利，唳旅……甚至还有蕾弥尔自己。这里面有你的名字吗？’ ‘……我没有名字。’ ‘连游戏里面最低级的路人都有路人甲这样的名字，那些怪物也可以叫史莱姆，你怎么可能没有名字？’ ‘那你就叫我路人甲或者史莱姆。’ ‘只有想忘记过去的人才会抛弃自己的名字，你也是这一类？’ 贝拉叹了口气，她知道这句话也是在说她自己。 ‘你不该忘记，就算列车上那场变故夺走了一切，那些陪伴在你身边的回忆也不该被扔掉。’ ‘……回忆……’ ……………… ‘唳旅，我知道他们在用什么词来称呼你，但怪物不意味着丑陋和不幸，就算无法摆脱它阴影，我也希望你……嗯，就像《鹤》一样，成为主角，得到一个幸福的结局。’ ……………… ‘鹤……张鹤，对，这个名字怎么样？我妈以前这样叫过我。’ ‘也行。’ 即使觉察到他有所隐瞒，贝拉也没有深究，因为她也有不想坦白说出的秘密。 ‘对了，有件事想拜托你。’ 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都被深埋在严寒之下，再也无法唤起灵魂的悲喜，另一个人则愤怒地遮掩着被欺瞒了长达24年的耻辱，不想被任何人提起。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就这样踏上前往7369号城市的道路。 …………… ‘…………你有没有觉得你这样很过分？’ 结伴同行的第25天，原以为灵魂不会再有悲喜的人便觉察到自己产生了一种近似愤怒的情绪。 ‘怎么了？’ ‘我现在的目标是前往7369号城市，而不是坐在这里整整25天都在为你回忆中的母亲画像。’ ‘我要找她，又没有照片，找你给她画一张画像有什么不对？你本来就欠我一个人情。’ ‘我自从加入运输队之后就几乎没有练习过绘画了，你的要求太高，我实在无法完成。’ ‘我只不过是让你把这张画的眉毛改高一点。’ ‘5分钟前你还让我把眉毛改低一点。’ ‘就不能在高一点的同时再低一点吗？为什么让你理解我的需求那么难？’ ‘…………’ 他用力咽下一口气，握住画笔，重新调整了画面上的眉毛。 ‘现在怎么样？’ ‘感觉……还是不太对，算了，先不管眉毛了，眼睛向左看的同时再向右看一点。’ ‘？’ ‘我记得她的头发就像成熟的葡萄藤一样，有着温和和丰收的气质。’ ‘？？’ ‘眼神也应该像湖水中的涟漪，有波动的感觉。’ ‘…………’ 唳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到底从哪里听说我会画画？’ ‘蕾弥尔。’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只是在说笑，而我是真的不会画。’ ‘没有那种可能，因为她的卡包里夹着一张你小时候的作品。’ ‘你又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对相貌的描述词？’ 贝拉晃了晃她手里的书，那是一本描述人生感悟的散文集，开篇写满了对女主人公优美的形容。 [她的双眸如同硝烟亲吻过的苹果，倒映着落单大雁错过的黄昏……蒙娜丽莎那静止在画框中的落寞，正是她指尖的颜色……] 唳旅啪地一声合上书，恭恭敬敬地还给了贝拉。 ‘我觉得我妈说得对，人要学会向自己的无能妥协。我决定在今天封笔锁纸，从此不再对绘画产生任何多余的感情。’ ‘你创作的时候总是这么痛苦吗？还是只有不熟练的时候才会这样？’ ‘我总是这样。’ ‘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而且蕾弥尔也说过，他很希望你在离开运输队之后能够继续画画，现在我给你提供了纸和笔，帮你圆梦不好吗？’ ‘…………’ ‘再练练，勤能补拙，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总之——’ ‘给！我！改！！’ 结伴后的第50天，唳旅终于为贝拉画出了一张她满意的画像。 ‘我早就说了你能做到啊。’ ‘你要是能早点把“眼睛往左看的同时再往右看”说成“眼间距再宽一点”，再把“头发有葡萄糖一般温和与丰收的气质”做成“自然卷”，我们就不会在这里耽误这么长时间。’ ‘有什么不好吗？我觉得你的情绪比之前丰富了很多，不像刚见你的时候那么死气沉沉。’ ‘原来被气得活过来是这种感觉，受教了。’ 他放下笔，活动了一下自己发酸的手指。 ‘别抱怨了，心态要打开一些，该走了！’ 贝拉潇洒地挥挥手，迈向了50天前就预定好的方向。唳旅沉默地跟着她的脚步。 一旦踏上旅途，时间就变成了呼啸而过的风。他们成为了拾荒者的一份子，依靠着各自的本事寻找物资，打听消息，互相帮助着前行。 旧日的痛楚已被妥善地安放在心底，变成彼此绝口不提的秘密，两人也就这样保持着无言，除了必要的话什么也不提。 直到新一年的冬天，这份沉默才因为聊起书的内容有所缓解。虽然一个人热衷于漫画，一个人热衷于心灵鸡汤，描写出来各自的偏好也大有不同。但借着这个话题，两人开始了逐渐的交流。 时间就这样匆匆流逝，当初被贝拉评价为“发育不良”的少年也一点点成长，拥有了青年的骨架，只是唯有一点从未改变——他仍会被旧梦所困，不断撕扯着脸上的伤口。 为了防止感染恶化，贝拉找到了一副近视防风镜，勉强能代替原本碎掉的眼镜，看到唳旅下意识隔着风镜去触摸伤口的时候，女性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有没有见过那种防止动物抓自己伤口时给它们带的保护罩？’ ‘你的心灵鸡汤上就没有什么关于“沟通的艺术”之类的教程吗？’ 虽然知道她是好意，但失去了这个确认清醒的手段，唳旅开始畏惧睡眠。他担心自己会再次沉入旧日的梦中，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 怀揣着这样的焦虑，他时常会一个人坐到天亮，可这样缺乏睡眠的日子久了，他也会难以支撑白天的疲惫。 在途中失去过一次意识后，贝拉又不得不开始督促他入睡。 ‘没想到我这么年轻就要体验当母亲的感受，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 ‘……你也可以不用管我。’ ‘我可没有一个前运输队的队长那么擅长应对路上的各种麻烦，你要是死了我的生存难度要提高多少个百分点你知道吗？’ 即使不想再给她添什么麻烦，唳旅也依然无法正常入眠，想要不让她再担心，唳旅又学会了假装打呼噜。 因为，只有在贝拉放心睡下之后，他才能平静地面对长夜。 这样疲乏的旅途又持续了许久，他们路过了无数黄昏下的废墟，在孤寂的空巷中寻觅着人迹。 ……当夏夜的萤火再次环绕了森林，那首早已被压在心底的旋律再次响起。他才终于学会如何借助那只机械萤火虫来确认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为这漫长的折磨找到了镇定剂。 …………… 第293章 腐草为萤·旧日颂 当暖春的嫩芽重新覆盖了荒原，在即将到达7369号城市之前，贝拉终于得到了她期盼已久的消息。 ‘这个人我见过。’ ‘真的吗？？’ ‘应该是4年前的事了，那一天她抱着一个受伤的孩子，想劝保育区的员工收养，所以我记忆很深刻。’ ‘孩子……？’ ‘没错，他说是在路上救下来的，是个三岁的小男孩，只可惜那孩子高烧当晚就走了。’ ‘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现在在哪里？’ ‘名字……我找找当年的记录，我记得他作为那孩子的唯一看护者，留下过名字。’ 翻阅着记录，终于，那个熟悉的名字撞入眼帘。 ‘啊，找到了。艾莲娜·贝拉，嗯，在4年前的9月28号留下过记录，是工蜂部队的一员。’ ‘艾莲娜·贝拉……这个名字，没错，一定是她。’ ‘但四年前的工蜂部队，那岂不是已经……’ ‘谁知道呢？现在工蜂部队的成员也没那么常见了，那场事故对沙褶帝国的打击还挺大的？’ ‘不过倒也还好， 车上的人还是挺多的，普辛褶慢慢接管下来之后，硬是给所有人都派了点口粮，他们闲着虽然挨饿，但还不至于死人。’ 坐在一旁的运输队成员突然插进了对话。 ‘之前到底死了多少人？’ ‘听说有好几千，也有说过万了。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反正大部分目睹过现场的人都不在了。’ ‘运输部队也是好不容易才重新组建起来，我们老大说了，要更注重未来。’ ‘……老大？现在运输部队的总负责人是谁？’ ‘是新野。’ ‘……新野？他还活着？可是……’ ‘可是克石兰在那之后，一直要找运输部队的核心成员追责，怎么能允许他当上总负责人？’ 贝拉率先抢过了唳旅问不出口的话。 ‘因为现在克石兰扭不过普辛褶了呗，而且新野和内鬼的事也没关系，他到最后一刻都在保护后半段车厢里的人，克石兰想抓他把柄，到现在也没抓着。’ ‘扭不过普辛褶？发生什么了？’ ‘唉，那次事故之后，乌托邦和九龙的地面据点就不太倾向于跟克石兰合作了，原本还有很多贵族老爷都在拥护克石兰，近些年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开始疏远他。’ ‘各种各样的原因？’ ‘有传闻说他派人暗杀那些不听话的贵族，还嫁祸给过去的运输部队。’ ‘是吗？我倒是听说本来就是运输部队的人杀的。’ ‘唉，总而言之就是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畜生行为都渐渐暴露了，聪明点的人早就疏远他了，只剩下一批被他拿捏死的家伙还在当他的狗。这家伙现在疯了似地到处咬人，以下设计谋害检修部队呢，【哔——】，连检修部队都要害！据说闹得最狠的一次，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还是因为被改造成解构体。’ ‘该死的东西，他迟早有一天要被人从高速行驶的韦列斯号上扔下去。’ ‘…………’ ‘现在横竖要比当年好了。’ ‘你们说，要是以前的运输部队愿意再等等，说不定就能熬到克石兰倒台的那一天，也就用不着死那么多人了。那么多人命，太不值得了。’ ‘你在说什么蠢话？没有他们的牺牲，克石兰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啊？他们失败了？’ ‘是失败了，失败了就没有意义了？’ ‘失败了还有啥意义？’ ‘当年克石兰手下的守卫那么多，更别提他们有多少好武器，那种圆球一样的军用机械体，连解构体对付它都有不小难度，谁敢顶着这种风险背叛他？要不是运输部队，工蜂部队用自己的命剥掉了克石兰那层壳，他根本不可能有今天！就像是有人用刀指着你的脊梁骨，你就算知道他不是个好人，你敢动吗？’ ‘…………’ ‘我向来不想跟你们讨论这些，但听到你这话，真的气不过了！！没有前人的牺牲，哪有现在的生存空间！ 那场战争打起来的时候，我还只是个下层车厢的愣头青，没加入运输队，也没有跟他们一起上，但我亲眼见过那条全是血和尸体的车厢。直到现在，我晚上还会梦到那天，怎么也忘不掉！ 你们现在唾弃克石兰和那些倒皇派不做好事，以前他们可比现在可憎百倍！他的守卫甚至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随便杀人！你知道乌托邦和九龙的地面据点为什么不肯跟克石兰合作了吗？他做的那些脏事又是怎么暴露出来的？ 就是因为有核心成员交出去的证据，他身边的势力才能一点点被瓦解。那个年轻人用生命送出去的终端，虽然在现场就被打碎，让审判迟到了几年……但该来的还是来了，不是因为自然变好了，而是有人在前面用尸体铺成了路啊！！ 你本该叫他们一声英雄！！！现在却在这里说他们死得不值得！！！’ ‘…………’ 这句话的分量太过沉重，压得那么年轻的运输队员只得尽力才能将眼中的羞愧收敛。那些都是用身躯为他们开路的前辈啊…… ‘以前的成员还有几个活着？上次的要么死了，要么还在躲克石兰，有的甚至背着冤罪洗也洗不清！活下来的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唉，是啊。上次去找新野总队长的时候，他灯也不开，就拿着半片针织衫坐在桌子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唳旅沉默着，声音在喉咙处被哽住了，他咬着牙关尽力压抑着眼中激动的眼泪。 ‘只要克石兰一天没有被扔下车，斯科瑞还在剥夺我们的生存空间，上一代运输部队和工蜂部队交到我们手上的重担就不能放下。距离真正的胜利还早着！没有一个人的牺牲是白费的！！’ ‘对不起队长，对不起，是我的想法太粗浅了。’ ‘消消气，过去的事年轻人确实不知道，说了能听进去就好。对了，前几天我还听说克石兰又拿幸运盒子那一套来招募成员，要去找一个什么异格者，还说能免疫病毒？’ ‘不是哥，怎么连你都知道了？’ ‘这不是听你们说的吗？’ ‘异格者？’ ‘克石兰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前阵子一直在宣扬这个。’ ‘哼，前几天有个斯科瑞聚合体掉落到列车上的时候，他就趁机把这套东西搬出来说，也不知道安的什么。’ ‘聚合体？’ ‘嗯，据说是国际空间站崩溃之后掉落下来的诡异东西，危险得要命。’ ‘最后怎么样了？’ ‘解决了，乌托邦派下来的人把它打碎了。据说是赤星小队，收到议长里德的命令而来。’ ‘说到这个，那天的克石兰真像个小丑。’ ‘怎么说？’ ‘他想拿那个聚合体配合异格者的传闻搞点文章，计划了很多。结果阿琉斯和普辛褶，他们两个联手跟大家诉说了一些理论。’ ‘大家都觉得他们说的对！不管他们说什么，都要比克石兰的话靠谱！’ 听到这里，保育区的员工们都笑了起来。是啊，愿意为平民争取利益的皇族，怎么也比只会剥削他们的人好。 ‘他们自己怎么计划的，私下里行动了多少你也不知道，就不要乱说了。’ ‘哈哈哈，我就是感慨一下克石兰竟然会有吃瘪的时候。’ ‘…………’ ……他还记得，克石兰那日说的话，那个叫叫“指鹿为马”的典故。 …………… 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后，两人连夜赶路，终于在列车停靠在7369号城市车站前，赶到了那里。 ‘真没想到她竟然在列车上，可是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无家可归的人又能去哪呢？他还要躲着贝特那个老畜生，只能去韦列斯号上了。’ 贝拉握着那张皱巴巴的画像，看着空荡荡的车站，沉默了许久。 ‘以前蕾弥尔和你都劝我加入运输队，要是那时候我同意了，是不是早就能找到她了？’ ‘就算你后悔也没有任意门能让你回去了，不如想一想，一会儿上了车要怎么尽快找人。’ ‘啧……’ 她焦虑地握紧了拳头，两人就这样在无言的等待中站到列车进站的信号灯开始闪烁。 ‘希望你能尽快得到你想要的消息。’ ‘需要我帮你问问其他人吗？’ ‘列车不会停靠太久，优先你自己的事，除非你打算就这样离开。’ 他挥了挥手向车站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 ‘出去走走，如果你还回来我们在7369号城市的南3据点见。’ ‘…………’ ………………… 青年离开车站，匆匆穿过废墟，步入了树林的晨光与薄雾之中。微风送来了少许暖意，唳旅抬起头，才发现四周早已变得绿意盎然。 菲尔失踪的第七年，他终于再次回到了7369号城市。运输队的革命发生之前，唳旅就一直在目所能及的地方搜寻着他的消息，却总是被任务耽误，就算有机会来7369号城市，也没打听出什么线索。 即使在牢房中看过蕾弥尔留下的资料之后，他或多或少察觉到了“某个可能”，唳旅还是按照她留下的路线图，踏上了数年前运输队走过的路。 ……这条路，唳旅并非第一次走过。 …………… 第294章 腐草为萤·逝者歌 开始执行运输任务的第1年，他就获得了重返7369号城市的机会。那一天他本来想趁着夜色去寻找菲尔，却被蕾弥尔发现了。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明早还有任务，不可能因为等你而耽误了我们的行程。’ ‘你们可以先走。’ ‘然后放任你在这里被感染体撕碎？你不会以为自己已经能单独行动了？’ ‘或许不能，但唯独这件事我不想妥协。跟在他的身边也不意味着安全，班克罗夫特就是个好例子。要不是其他人对他不管不顾，他也不会一直这样丢货，最终下落不明。’ ‘你说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一直都这么想？’ ‘嗯……自从菲尔失踪之后，我就一直这么想。’ ‘………那天晚上很多人都陪着你找他找到半夜。’ ‘很多？不，一点也不多，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漠视不理，虽然我很感谢那天愿意站出来的人，但我更没有办法去原谅……’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配合着拳头砸向了少年，他连退数步，撞在了身后的树上。 ‘我可以让你去找他，也可以让你从运输部队中离开，远离我们这些……你无法原谅，无法相信的人。 但你不要忘了，菲尔和班克罗夫特失踪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朱砂是因为什么而死！放下了这些问题的本质，去找一个希望渺茫的人？ 他如果还活着，他自然会有自己的生活，不需要你亲自去慰问，他如果死了，你找他又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想知道他的下落。’ ‘那至少也不该是现在！你找到他又能做什么？向他道歉再狼狈地回来？’ ‘…………’ ‘唳旅，别和蕾弥尔吵架，你跟我过来。’ ………………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了这片森林的深处。 ‘珊娜队长……’ 如果没有听珊娜的话，他一定会抱着自己的隔阂和介怀就那样走下去。 ………………… ‘你不想原谅他们，就不要原谅。’ ‘什么？’ ‘每个人都这么复杂，总不能要求每个人从身体到灵魂的高度协调统一？我们之间都有合不来的地方，会抱着自己不能舍弃的部分和立场，做出让他人不能原谅的事。可我希望你明白，汇聚在下层车厢的大部分人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要是因为不能原谅他人，就抛弃了我们共同的目标，抛弃人群，再次变回原先那个孤僻的小孩……这和你抛弃菲尔留给你的东西有什么区别？’ ‘…………’ ‘你还记得希尔吗？’ 唳旅点了点头。 ‘她不敢在打架的时候过来帮你，就意味着她敌视你吗？’ 唳旅又摇了摇头。 ‘我们都是普通人，都有不完美的地方啊，接受普通人的不完美也是成长的要素之一哦。’ ‘求同存异……是吗？’ ‘不错，开悟的速度很快。’ ‘珊娜队长，你相信蕾弥尔队长吗？’ ‘……你这小子，在这种时候举一反三？’ ‘我……听说了一些事，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相信他可以相信的部分，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相信……蕾弥尔队长……和大家有共同的心愿？’ ‘没错，她想要反抗上层车厢的心绝对不是假的，我相信她，但她也有不那么完美的地方。’ ‘……嗯，我明白了。’ ………………… 对唳旅来说，珊娜就像蕾弥尔的对立面。蕾弥尔总是怀疑着对方可以怀疑的地方，而珊娜却愿意相信他们可以相信的地方。在两人身边的这些年，他借着这样截然相反的特质学到了许多，最终沉淀为他自己所喜欢的模样。 ‘这是你们留给我的宝物……也是你们留给我的遗憾。’ ……………… ‘不管怎么说，你这遗憾的保质期也有点太长了。早点让自己释怀不好吗？’ ‘有能惦记的事也不错，有时候人需要被在乎的人或事牵着才不会崩溃。’ ‘你这话说得好像，你也有这么一茬似的，蕾弥尔。’ ‘呵，新野，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不会你……反正我现在是不能理解的，被过去的事牵着鼻子走，念念不忘，到底有什么意思？早点放下多轻松。’ ‘没有过去的经验，又要怎么判断未来的方向？’ ‘那就只留下经验啊。珊娜？’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蠢话？经验本身就是有经历和体验之后总结出来的，打疫苗还要挨一针，光听别人的教诲，自己会有多深的感触？看看历史的车轮。很多伤痛远离了人们的生活之后，错误就又会重演。所以啊……不要那么嫌弃伤痕啊。’ ……………… ‘这就是你说的……腐草为萤，对？’ ……是啊，新的生命会从野草中诞生，纵然天色无光，燃烧野草的火焰也将点亮天空。死亡和新生是一对纠缠的螺旋，接受了死亡带来的遗憾，才能握住萤火微光的指引。 ‘大家留下的东西，无论是遗憾，悔恨，革新还是未来……我都不想丢下。也正是在这些回忆中……我找到了前行的方向。’ …………… 正午的阳光逐渐隐退在阴云之下，带来雨的气息。唳旅眺望向那荒原的尽头，无数野草与花朵正在风中摇曳着。 ‘你在……这里吗？’ 他踏入花丛，探索着过去的痕迹……记忆中那停滞的时间，也终于开始流动。 现在正是……… 1:01 a \/ 1:37 p \/\/1:02 a 野草还没有遍布山野的七年前，一列运输车趁着月色驶入了此处。班克罗夫特出言问向蕾弥尔。 ‘去据点不是这么走的？’ ‘那条路被坍塌的废墟堵上了，只能绕远。’ ‘好，那我先去前面了。’ 与此同时，菲尔正躲在运输车的货箱中，不安地握紧了手中的拐杖。 ‘…………’ \/\/1:56 p 他在泥土之下找到了断裂的白骨，可这并不罕见，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随处都有死亡的痕迹。 他们被留在了这里，成为了野草的养分，野草又哺育着飞鸟走兽，或饥饿的人群。 ‘夏至……’ 青年无助地呼唤着，在枯木与碎石间继续搜寻。 \/\/1:21 a 游荡的感染体冲向了车队的末端，连着整整一辆运输车都撞翻在地。 ‘全车队都停下！保护受袭的车辆！’ ‘不行，这些感染体太多了，必须优先撤离！’ ‘我已经不能再丢货了！’ 班克罗夫特在湿润的泥土上踩下了急刹车，他带着手下的运输队员从车上跃下，出现那些正在破坏货物的敌人。见此情景，阿丹问了身旁的总队长。 ‘怎么办？’ ‘去帮帮他们。’ ‘啧……’ \/\/2:31 p 青年在一片狼藉的土地前停了下来。即使早已过去多年，这里还残留着曾经战斗过的痕迹，比如折断的刀刃，埋进灰尘里的弹壳，还有无数感染体的残骸。 他知道，再继续探索下去，告别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可这样真的好吗？ 青年叩问着自己的心。这一路他一直在欺骗自己，只有相信朋友还有活着的可能，他才能借着这个目标继续前进。 如果菲尔真的已经死了，失去一切的他，今后又该去哪里？ \/\/1:44 a 这场持续了20分钟的战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蕾弥尔的判断是正确的，在这里停下只会让更多的车辆受到袭击。 枪声与悲鸣交织之下，又一辆装满了货物的运输车被仿生机械体撞翻在地。 货箱内那一声悲鸣，在慌乱之中也显得微不足道。 为了引开这里的感染体，她开始强行命令车队撤离。 ……当所有战斗都已结束，回收货物的小队陆陆续续掉头折返时。她才借着苍白的月光，在那一堆重物之下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躯体。 此时，距离班克罗夫特根来只剩10分钟，为了不让这个错误暴露，她做了一个残忍的决定。 3:16 a \/ 3:16 p 夜与昼错位的时间在此刻重合。 \/\/3:16 a 当菲尔在荒弃的果园中醒来，等待他的只有无人的黑暗和彷徨在此地的感染体。 他想呼救，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他想逃离这里，却看到躯体正在渐渐变得残缺。 当双手连血的温度都感觉不到时，他躺在低矮的树苗身边，望着乌云遮蔽的天空，浅浅地笑了。 ‘永别了，唳旅，父亲……’ 在这句短促的告别之后，他的时间永远的停滞了下来。 \/\/3:16 p 青年沿着旧日的伤痕前进着，越过了矮坡，一片枯萎的果园出现在他面前。 这里的大部分树木都已经枯萎了，还有不少被人为砍伐了下来。 只剩下最边缘的位置，还有一株开着零星的白花。唳旅在那飘摇的花朵面前，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风镜…… …………… 七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留下的痕迹消失殆尽。静谧的荒原之下，只剩下树枝上随风飘摆的布片，还残存着与菲尔的围巾有几分相似的花纹。 诗歌在这个年代，不过是一朵苍白的花，扎根自地下腐朽多年的头颅。 ‘…………’ 他多么希望留在这里的只是围巾，而菲尔本人仍在某处欢笑着。 但这个梦已经走到了尽头，他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 ‘……梨花……’ 死亡的生命已通过腐朽化为了新生，纵然有再多遗憾，生命还是会以自己的方式回到广阔的天地之间。 ‘这株树还活着……是因为你吗？’ 他矗立着，任由低鸣的风声吹过。 ‘现在的韦列斯号，就要从压迫中挣脱了……这对你来说，算是好消息吗。’ 他询问这片沉寂的土地，土地却不会回答。 ‘我现在……算是找到你了吗？’ 又一阵微风拂过摇摆的树枝，卷着几片花瓣落在他的手心。即使他深知这只是虚幻的寄托，唳旅还是捧着梨花的花瓣，将其当作回答，小心地收进了掌心。 ‘好久不见……夏至。我终于……有了面对现实，向你说再见的勇气。’ 许久未笑过的青年注视着手中洁白的花瓣，勉强牵扯着嘴角。 ‘谢谢你……谢谢你……’ 像是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那般，青年不断默念着这句话。如果没有遇到菲尔，他至今还是活在蕾弥尔身边的自闭小孩。不被人群所接纳，怀着母亲去世时那份不解的痛苦，仇视着周围的冷漠。 菲尔给他带来了诸多温和的改变，他却因为这种改变和菲尔彻底分别。 再次见面时，他的躯体已融入了泥土，化为了新生。而灵魂，依然停留在故友的记忆中。 ‘你留给我的回忆，萤火虫，直到现在都还在指引着我……帮助我在长夜中前行……我终于明白了，死亡并不会让曾经存在过的意义消失。你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留在这里，化身为照亮黑夜的灯，融化雪原的火，迈向未来的列车……和我依然还活着的原因与理由。谢谢你……夏至……’ 他再一次对着荒原，对着梨花，对着故友道谢。 ‘以及……再见了。’ …………… 第295章 挣脱束缚 贝拉踏进南3据点，已经是隔日的正午。青年正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手中的漫画，这是平时惯用的书签变成了梨花。 ‘你说出去走走，原来是去摘花了。’ ‘……算是。’ ‘真亏你还能找到梨树。’ ‘有消息了吗？’ ‘嗯。’ 她板着脸坐在了唳旅对面。 ‘她死了，三年前……因为生病死在了车上，连那场革命都没看到。这本日记是她在临死前留下的，连着其他遗物一起给了她的朋友。’ 贝拉晃了晃手中薄薄的小本子。 ‘她一直相信着……等革命胜利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下层车厢会成立小学，食物和厕所都不用再抢了，到了那时，她就会鼓起勇气去贝特那里找我。’ ‘………………’ ‘你说……她的愿望算是实现了……还是全部都落空了呢？’ 她强压住了声音里的哽咽。 ‘你可别哭，泪水是最没用的东西，它谁也救不了。’ ‘……别跟我妈说一样的话啊。还有，我没有在哭，是你在哭。’ 这是一种欺骗，因为低着头的青年也在哽咽。 ‘一样的话又怎么了……说明这句话……是老一辈人就流传下来的硬道理。’ ‘老一辈流传下来的可不止是硬道理，还有早就过时的观念。’ ‘总比你整天看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故事要好，普通人再怎么挣扎也成为不了“战甲骑士”那样无所不能的英雄。’ ‘“战甲骑士”也不是无所不能，但正因为还有困难，还要牺牲，故事才会变得精彩。’ 两人都皱着眉抬起了头，刚才悲伤的情绪又被各自咽了下去。 ‘现实和故事不一样，不是每次都能像主角那样被击倒了再站起来。’ ‘原来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和你喜欢的书一样都坚信着“困难只会磨砺自我”呢。’ ‘困难一直都是毁灭性的，只是我愿意相信它能让我变成更好的人。’ ‘一厢情愿的自我安慰罢了。’ ‘自我安慰也没什么不好，人本来就应该疏导自己。刚开始遇到你的时候，你还那么容易笑，再看看你现在的表情，这就是不会安慰自己的缘故。’ ‘从来都是板着脸的家伙可没权利这么说我。’ 贝拉冷笑一声。 ‘当你的列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这一路上你还没有听别人说够吗？’ ‘那是他们所说的故事。而且张鹤，这个也不是你的真名。’ ‘是不是真的名字有意义吗？’ ‘当然，名字代表着一个人的过去和现在。’ ‘有些过去只会增加麻烦，我不想走到哪都要向别人解释和证明自己。’ ‘既然还在在乎这个，那就说明你还没有和过去和解。’ ‘……即使我和过去和解，他们也不会再回来了，况且你也有很多事没有跟我说过。’ ‘你也没问？’ ‘那我现在问，你就会说吗？’ ‘不会。’ ‘我也不会。’ ‘………作为搭档还互相不沟通，你觉得合理吗？’ ‘像以前那样不好吗？反正可以聊聊书。’ ‘能聊得通吗？你总得学着越过自己的遗憾。’ ‘这点你也一样。’ ‘我需要时间。’ ‘谢谢，我也是。’ 看到对话陷入了僵局，贝拉皱着眉头换了个话题。 ‘你打算回韦列斯号吗？’ ‘回去做什么？’ ‘也是，只要克石兰那些人还在车上，你就不可能回去……那你要不要继续跟我一起行动？’ ‘你要去哪？’ ‘我打算在这里驻留一段时间，然后再想新的去处，反正不管去哪都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我给你起个具有祝福之力的名字来帮你渡过人生难关如何？’ ‘不需要。我已经见过人生的最低谷了，不可能变得更糟，所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比现在更好。’ ‘…………’ ………………… 【…………】 ‘可谁又能知道，等到哪一步才是真正的谷底？不需要多么大的灾难和浩劫，仅仅只是没能提防住和我们一样的拾荒者，你就这样离开了。 ……谢谢你，贝拉。这句话本来应该更早一些说的。你在我最迷茫的时候找到了我，这一路也帮了我很多忙……虽然你有时候真的很气人——这一点对你来说我也一样，但正因为能再见到你，我才能像现在这样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 所以……谢谢……还有，很抱歉……到了最后也没能和你坦诚相待。直到你说“春天会来的，你喜欢的花也会开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你……我书里的梨花花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总是藏着自己的过去，只能把最初的爱好当做最主要的话题。如果你能活下来，说不定就会和我一起成为残响的交换商人，然后总有一天坦诚地……成为真正的好朋友。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用了。 妈妈，蕾弥尔队长，夏至，珊娜，新野，卫兰，埃德爷爷，希尔阿姨……车上的所有人，我曾经的同伴都不在了……’ 【你打算回韦列斯号吗？】 虚幻的影子依然无序地重复着贝拉生前说过的话，听者却不以为意，反而借着着熟悉的声音闲聊了起来。 ‘没必要回去了。几个月前，我在残响的据点附近遇到了麦克，他告诉我新野也走了。他说………’ …………… ‘新野身上的旧伤本来就留下了后遗症，这几年连饭也渐渐吃不下，上个月就那样睡着睡着，再也没有醒来。他知道你还活着，又听说我准备离开沙褶，就托我把你的东西还给你。他说他走后列车上就没人帮你保管这些东西了。’ 麦克扔出了一个眼熟的背包，里面都是唳旅曾经留下的东西。他习惯用的短匕，蕾弥尔送给他的武器设计图，菲尔的笔记本，和看了一半还夹着书签的漫画书。 ‘原本想给你带一颗糖，但路上弄丢了，唉。’ ‘糖？’ ‘你10岁生日的时候，把自己生日的那颗糖送给我侄女了。’ ‘都那么久了……’ ………………… ‘我问起他韦列斯号上的事，才知道克石兰已经不在了。车上的很多事都在变好，说不定再过几年，你母亲期盼的小学也会真的出现在下层车厢。他说我们的牺牲没有白费……’ 青年回过头，若有所思的抚摸着身边的田园犬。 ‘于是他决定离开沙褶，踏上新的旅途。我也一样……在你离开之后，我去自学了外科医学，虽然还有很多很多弄不懂的地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我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和过去一样留在人群之中。所以我和残响达成了合作，成为了交换商人之一。 但在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的那场灾难之后，赤潮却再一次覆盖了城市……让无数的生命消逝了。’ 他看着赤潮中虚幻的影子沉默了片刻。 ‘就算希望渺茫，就算付出了生命，他们也没有放弃抗争。看着他们战斗的样子，我想起了那些曾居住在列车上的人。 ………离开韦列斯号之后，我还是在为自己的选择和革命的结局而迷茫。就算大家期望的未来已经实现了，他们却不在了，这还有什么意义呢？ 但在看到那些为灾难战斗，不畏惧牺牲的人，我才明白……那天，没有把终端交给克石兰是正确的。妥协是对他们的背叛，那样才是让他们的牺牲白费。就像你说的那样，暖春一定会到来……只是……寒冬之所以可以被跨越，是因为有人燃烧了自己的灵魂去融化冰雪。’ 唳旅抬起头，露出了有些苦涩的笑容。 ‘在这种环境下，每一秒都有人为了对抗灾难而死，他们的生命构成了防线，才没有让洪水决堤。一旦处于相同的处境，我一定会做出和过去一样的选择。但这不是因为放弃了他们交给我的一切，而是我做出了和他们一样的选择，将通往未来的车票让给了其他人。 再见，贝拉，我要带着大黄去残响的据点了，他们还在等我把血清送过去。虽然能听到熟人的声音，我很高兴，但我还是希望这就是我最后一次看到赤潮了。’ …………… “没错，我想起来了。” 7361号保育区，监兵小队，天吴大哥，以及那时还在昏迷中的指挥官……我曾经遇到过他们。 跟随遗忘者们再次返回列车的时候，我确实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虽然那位少年解构体……阿琉斯没有认出我，普辛褶却还记得…… 我没有后悔……这一生我得到了许多生命的施舍，所以也愿意为了更多人的未来付出自己的全部。 我爱着他们，也被他们所爱着。 我们的死亡与朽腐绝非空虚，而是化为了照亮黑夜的火焰。纵然这光芒微小如同萤火般脆弱，但它，足以点燃希望的引线。 于沉眠中找到答案的青年，逐渐睁开了双眼。所有的记忆都回到了他的心中，即使躯体布满裂痕，束缚让他寸步难行，青年也不会再迷茫了。 …………… {哈啊……哈啊……你这小子，终于醒了。} “穷奇大爷？你怎么，不对，你为什么感觉那么虚弱？” {别管这个……哈啊……快走。} “等等，这次我没有失忆……难道？！” 他很清楚的记得前几次失忆，意识海中并没有这个暴躁的声音，而现在…… {别想那么多，单纯是意外。如果你的记忆没错，这应该是那个伪娘的据点灯塔。} “………谢谢你，穷奇大爷。” {行了，别总说谢不谢的……本大爷不需要……你要真想谢我，就给我爬出去，把那个伪娘暴揍一顿！} “嗯，我答应你。” 唳旅前进着，机体应急重启已完成，视觉模块校准完成，武器模块解锁，飞行模块未解锁。 “对付这些感染体够用了。” 碎片、残骸，熟悉的场景再次浮现，只不过这次只有感染体的残骸，唳旅也不再迷茫。 “你不该在现在醒来。” “苔铭？！” “先生需要我帮助他去处理那支小队，我现在没空陪你，乖乖留在这里。” “你！！” 不能坐以待毙，要是飞行模块还能用就好了。 {走，又不是没了翅膀就不能活，爬都能爬上去，怕什么？} “你说的轻巧。” ………… ………… “真是不听话，那这一次就把你的意识彻底搅碎。” “但我也不会每次都如你所愿。我得到的可不只是过去的记忆，还有对抗你的经验。” “是吗？那就试试。” ………… 第296章 旧梦刻痕 旧日灼苦，寻灯有迹。灾难的回忆早已困守不住黑虎，完整的灵魂迸发出不息，死光不再能困住他的身躯，一切的一切又回归最初的宁静。 “在过去的回忆里彷徨，直到永远，永远。” …………… 可过去的回忆，并不会让少年彷徨。它们化作一团小小的萤火，轻柔地扶起少年，而后又轻轻的飞向远方。 萤火跃过之处，微光化作明灯，点点莹末闪烁着，铺就前行的道路。旧日的歌谣颂唱而起，青年蹒跚着，走过那条道路，扬起的粉末一部分又化作新的希望，飞升入天空，化作闪烁的群星。 在萤火所停驻的尽头，另一部分粉末渐渐飘来，借着萤火重构出熟悉的身影。 “妈…妈？那是……出口吗？” [唳旅，我希望你能好好长大，成为一个末日中的“幸存者”……以你喜欢的样子，活下去。] 一步步走着，萤火和微茫有一点点的构筑出新与旧交替的记忆。昼与夜在残缺的诗中于此刻相融，昔与今的歌谣颂唱着将来的辉煌。 “蕾弥尔队长……” [……无论你喜欢的未来是什么样，都别学我。] 那日，他没有背弃自己的恩师，因为恩师说过，不要学她。 ………… [如果这就是我们这么多年努力和期盼的结果，未免也太过凄惨了。] 向前走着，身躯却不堪重负，在萤火微茫消散之前，唳旅倒在了逝去的光中。 可是光，真的逝去了吗？ [死亡代表曾经生存过，朽腐证明着我们绝非空虚。新的生命会从野草中诞生，这对我来说，就是腐草为萤的意义。唳旅……你看。] 无数萤火在此刻亮起，辉光中少年为他指引了最后的出口。 [别害怕，还有人活着呀。] …………… 是啊，不只是夏至，珊娜、卫兰、麦克……他们都在，旧日的英雄将为今朝之人指引着未来。 [张鹤，再见了。] [再见，再见，唳旅！再见！] [要活下去啊，再见，再见，唳旅！] [再见，再见，唳旅！再见！] {向过去道别，然后，回到你该在的地方了，小子，本大爷……不后悔和你一起！} “嗯，再见……再见了。” 当出口的光闪烁着，萤火微茫已为他送到最后一程。 “只是这句再见对我来说，已不再这意味着离别，而是你们曾在我身边的证明。 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放下过去的遗憾，无法和自己的无能为力和解。毕竟我不是个圣人，没办法把每件事都看得那么开。 伤痕也是构成我的一部分啊，我会带着这些痕迹继续向前走。就算还有很多事无法改变，还会因此留下更多的遗憾…… 再为了挽回挣扎也好，痛哭流涕也好，痛恨自己也好。我深知这些痛苦是因为我还在乎……所以不用看得那么开也可以。” 萤火安静地环绕在他身边，用微光代替了回答。 “谢谢，再见……不，你们从未离开。而现在，我该去到我该去的地方了。” 所有的回忆化为萤火之灯，照亮了黑暗的道路。他轻唱着那首童年的歌谣，微笑着像光芒挥别，转身迈向了痛苦与喜悦并存的现实。 在那光芒的终点，他听到了灯塔顶端传来了海风的声音以及……一声虎啸。 是啊，那个暴躁的声音也在等他，真正的自由，就在眼前。 …………… {哈啊……可算醒了，你这臭小子。} 满身伤痕的黑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爪子抓住了码头上的围栏。当唳旅的意识终于得以再次接管这具身躯时，身边全部是感染体的碎躯以及更多的感染体。 被四面围堵的他只能从灯塔的最顶端跳进海里。 “辛苦你了，大爷。如果没有变成解构体的话，就要留下第3次在坠落之后濒死的记忆了。” {能活着就是万幸。} “怎么说也是。” 他瘫坐在路面上喘息了数秒，借着手中的镰刀站起身来，抖了抖头发上的水滴。 “不过，现在还不能休息……” 即使感染与伤痕已让他的机体濒临极限，唳旅还是强打起精神开始奔跑。 {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完。} “嗯，苔铭那家伙还在外面，他一定会伤害其他人……！” ……与此同时。 纸鹤收拢了自身的变化形态，恢复成苔铭的座椅，在他身边，数十位解构体均失去了行动能力。 “只剩下你了，监兵的指挥官。说实话，我并不想杀你，你和徐伟不同，没有那种……让人感到恶心的气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回去，把你也变成解构体，试着让你成为我们的同伴。” “首先，我已经说过了，请不要把我和那个东西相提并论，谢谢。其次，我还是选择相信人类科技的进步，相信祖昊焱他们能做出更好的突破，你比那位还差点。” “哦？” 他一边提防着四周，一边缓步走了过来，看上去并不着急，完成最后一个目标。 “我真正的同伴还需要思维链接。” “真正的同伴……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呢？” “如果你打算弃暗投明的话，我或许会考虑同意。” “呵呵……那条路我已经试过了……我也想找到和人类共存的道路，可除了伤害到更多的人，我什么都没能做到……” “你说你想和人类共存？” “是啊，这么说，你很难相信……可唯有这一点，请你相信……我深爱着世间，爱着大部分的人，我盼望着大家能渡过这场浩劫，就算是以不那么完整的形态……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在升格者里，也是个异类啊。” “……………” 在他说话的期间，黎玥再次观察了四周的撤退路线，这里是一片开阔地带，没有任何遮掩，论运动能力，人类的躯体肯定不如解构体，更何况他还有那个古怪的机械椅子。独自与升格者正面对抗确实是不明智的举措，现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黎玥悄悄地向天吴发送消息。 “啊……你很在意‘纸鹤’吗？” 苔铭觉察到了人类的目光，微微一笑。 “这个是我的‘处刑椅’，用来折磨和杀死坐在上面的人，好孩子绝对不要靠近她，虽然她原本只是用来看护和照顾残疾人的医疗机械椅……但在被‘爸爸’们改造之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爸爸’们？” “嗯，确实小时候养育过我的那些人。说这些你也听不懂？没关系，简单来说……她现在只是一个感染了的机械体。你不需要理解她，也不需要理解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把她当成感染体来看待就好。因为无论怎么解释，她在人类的眼中都是异格者的武器。” “………” “你后悔吗？如果一开始没有来这里调查叛逃者的事，他们都不会受到这么重的伤。天吴……是你很重要的人，现在还在寻找你，那个狴犴……还在和先生战斗，但是……” “我相信他们的实力。” “……相信……？因为相信能改变，你就还要继续挣扎和反抗吗？” “当然。” “你们总是这样，对自己的力量抱着过度的自信……你看不到大家都在因为斯科瑞而死吗？或许你觉得筛选是一件残忍的事……可这样抗争下去，得到一个几乎无人生还的胜利，又和筛选有什么区别？异格者们正在救下那些有资质的人……如果没有我们，就连这些人也没办法活下去啊。” “如果没有你们，人类的胜利会更早到来。我们也会救下更多的人。” “……你明明谁都保护不了。你们无法控制斯科瑞病毒，现在的空气对你们来说都是致命的毒药。能在这种环境中活下去的，只有通过了筛选的种子。” 苔铭身边的斯科瑞病毒逐渐凝聚成尖刺，指向自己的目标。 “人类的勇气，希望……只不过是镜花水月的虚像，引导飞蛾送命的火光。在那虚幻的希望湮灭之前，让我留下你，监兵的指挥官，哪怕在红潮中的你会变成无数碎片，我也会给你的每个碎片，都纺织一个幸福的梦。” 他抬起手，那些尖锐的针刺随着指尖的动作，如同暴雨一般向人类散射而出。 黎玥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但是少女并非没有防备，她换上了光爆枪，虽然在这个环境下使用难免会伤到自身，但还不至于丧命。 就在少女举起光爆枪准备扣动扳机的那一刻——雷鸣与电光在空中爆裂开来！ 一个满是伤痕的躯体挡在了密集的攻击面前，化为了坚不可摧的盾牌。 “你错了，苔铭。希望才不是什么虚幻的寄托，而是我们在无数牺牲，无数痛苦之后得出的结论！” “…………这就是你的选择和答案吗？” “是的，无论你问多少次，我都无法认同筛选，无法认同你的想法。因为我不愿留在布满驱逐与牢笼的深渊，不愿见到没有喜悦的笑容，不愿怜悯装饰在眼眶外的泪水。我绝不会放弃我的愿望……！” “你没有异格者的力量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像你过去的同伴一样死去，谁都救不了。” “我知道，就算身为普通人，我也有我能做到的事。” “九龙古国不会接受一个和升格者有过度联系的人，他们会把你当做潜在的危险因子” “我知道，受到怀疑总比继续犯下错误要好。” “那不是你所期待的乐园，你对‘英雄’的向往只会让你被利用在被丢弃，甚至还有可能让你背上更重的罪名。” “我知道，这种事我已经体验过了，但我不后悔那时的选择。” 运输部队开战的前几天，贝拉也带着担忧提出过三个质疑，那时，尚处于迷雾与压迫之中他只能回答三次“我不知道”。而现在，即便前路很可能是那布满荆棘的坟地，他也绝不回转！ “我的愿望，我们所期盼的未来，就在那看似无尽的黑暗之后。希望必将在困境中实现他的梦想！” 唳旅握紧手中的镰刀，纵身跃起，毫不犹豫地刺向那纤细的身躯。机械的金属外肢与镰刃猛烈地撞击在一起，释放出夺目的雷光，连同周围的草叶都受到了波及。 他借着格挡的反冲力向后翻滚，从空中瞄准了惑砂的脖子，对方却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而是徒手抓住了他的武器。 尖锐的镰刀刺入苔铭的双手，赤红的循环液喷涌而出。 “……你的决心我已经知道了，如果你想走，就走。这是我依然认为你还有一天会回……找到我，向我寻求力量和在末日中行走的自由。” {但那，不可能！} 苔铭握着唳旅手中的镰刀，指向自己的胸口。 “你可以杀了我，没关系……就算你不动手，我也很快会死。所以……下次遇到我的时候，记得要向我重新自我介绍……那时的我，一定……已经不记得你了。” 他松开手，任由悬停在胸口的镰刀刺入躯体。 “就这样把我撕碎也可以哦，虽然我还能感受到痛楚……但总是不断复活的人……他的生命也没有必要被珍惜……对？” “苔铭，你……！” “把他带回来，纸鹤。” 黑暗中传来了某位男性的声音，纸鹤迅速展开机械外肢，包裹住了惑砂，向后撤退。 “是谁？” 他箭步冲向纸鹤撤退的方向，却结结实实撞在了看不见的防御立场上。 “好痛！” “你没事？！是代行者！” “没事，只是……撞到头上的伤口裂开了。” “监兵小队的指挥官，我很高兴看到你还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和你奋斗行动的那些人就没那么好运了。虽然我不得不承认，那个狴犴确实有很强的威胁力，不过别担心，他只是和你的队长陷入了同样的处境……我们的实验和游戏告一段落了，下次再见。” 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幽深的密林之中，身后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天吴扶着受伤的狴犴带着支援的队伍赶到了这里。 “指挥官！！抱歉，我来晚了！！” “很及时，要不是你们来了，恐怕那个代行者也不会走。这是跟着我的人大部分都受了重伤。” “……没想到那个代行者也来了。” “是啊，至今为止他还在隐藏实力，我和他的战斗中也只看到他使用了防御力场，然后就出现了视觉模块干扰，看来得好好针对一下。他还有很多底牌是我们不知道的，其他的伤员也已经安置好了。” 听到狴犴的话，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运输机很快就会到。 “我们先把失去意识的人带到登机处。” “咳……抱歉，我帮不上忙了。好像……都到极限了。我……有点……” “等等，喂！！” ……………… 第297章 枯朽为灯 众人合力把伤员抬进医疗隔离舱，随着运输机一起踏上了返回九龙的旅途。 天吴因为是特殊时期，暂时只能进行休眠，回去后必须第一时间回到科学理事会继续监管。目前在交流的人只剩下了狴犴和黎玥。 “这次查新叛逃者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指挥官。” 金虎坐在舷窗旁，一脸凝重地整理着任务情报。 “虽然找到了很多叛逃者异格者那边却毫无进展。我手下有不少人认为9号医疗区的救援信息，本来就是叛逃者与升格者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和你们所处的执行部队分开。” “可是我当时我们不去救援，那些人就会死。无论去哪边，都会有无法救下的人。我们只能做出保留最多幸存者的选择。” “也是……” 看着被放置在隔离舱中的青年，狴犴若有所思地转过了头。 “他就是之前那个失忆的解构体吗？还真和天吴老弟有几分神似。” “其实我看他……怎么说呢，总感觉他身上有些东西很熟悉。但这种熟悉指向的那个人已经……” “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那个人应该已经牺牲了。” “……天吴之后，还是不能自由活动吗？” “没办法，这次能派出来已经是极限了，再加上天吴老弟的意识海有伤，目前还需要进行继续研发。不过之后做完检查可以出来活动一小段时间，不过时间还没定下来。” “唉……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也只能这样了。” 黎玥攥紧了拳头，抚摸着身旁天吴的隔离舱。狴犴见此，也不再言语。两人在熟悉的引擎声中沉默了片刻，直到黑虎的隔离舱内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他醒了。” “你还好吗？” “……还好。” “你现在的感染度很高。” “我知道。”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黎玥却皱起了眉。 “你最好是真的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休眠可能会带来意识海的不稳定，所以，请尽量保持清醒。” “好。” “你找回自己的记忆了吗？” “是的，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那么可以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吗？” 人类指挥官再次问起了初见时的问题。 “……名字吗……” 自从在韦列斯号上被扔下去之后，唳旅就藏起了自己的真名，只用“张鹤”来自称。那是为了躲避尚未解决的争端，也为了远离那些纷杂的谣言和无法摆脱的罪名。 虽然也有想说出真名的时候，但“张鹤”这个名字早已被周围的人所熟知，他们便没有再多做解释。 “是不方便说吗？” “不，并不是。” 与“张鹤”代表的愿望与遮掩的不同，“唳旅”始终覆盖着旧日的伤痕和与死别的回忆。这个称呼意味着痛苦和麻烦，它仍在被一些人误解，也仍然是部分人眼中背叛和罪名标志。 正因如此，它才能不断用痛楚和遗憾提醒着幸存者，绝不能偏离自我，舍弃灵魂的选择。现在正是迈向未来之时，他今后也会面临诸多的选择。 如果让他在此刻，于这二者之间选择一个决心的象征，那么，他一定会这样回答…… “唳旅，我叫唳旅。鹤唳之‘唳’，旅行之‘旅’。请多指教，指挥官。” “请多指教。” …………… 科学理事会，唳旅来到九龙古国的数日之后。 “他的机体确实存在一些异常。但这既不是他自己在控制，也不是失控，而是异格者借助斯科瑞病毒与他建立了特殊的链接。我认为是异格者在改造他的时候，在他的机体或者意识海模组中留下了某些特殊的链接技术。这种技术非常新奇，一定会为未来的机体研发提供新思路。” “所以，焱，他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异格者。” “没错，我推测他是受到了异格者的链接和控制才会出现那些异常的行为，只要远离了那些控制他的异格者，它就会恢复为普通的解构体。” “真不愧是欺诈师，谎话连篇。” “他的机体或者意识海有没有因此受到其他影响，会不会再次无端失控，现阶段还没有完全查明。” “但是继续把他留在实验室里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嗯，我个人并不建议如此，他的态度一直都很配合，在剥夺他的人身自由，未免太过不人道。他没有替换机体，每次实验和检查都是直接进行。高强度的压力测试往往会伴随着大量损伤，检查也不可避免要拆卸一些机体部件，那过程绝对不算轻松。要是不配合他早就该表现出抗拒的样子了，可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怨言。” “那，弟弟你有办法预防失控吗？” “有，获得他本人的许可后，我在他身上留了好几种‘保险措施’。而且他本身意识海中有两个意识，相互协作可以达到一定的抵抗效果。打比方来说就是天吴身上斯科瑞的双螺旋结构。” “什么时候能完全解除这种风险？” “我需要时间，毕竟异格者已经不再干涉他，缺少观测样本，解析的速度也会更慢一些。” “如果要说有的话也不是不可能，但是，目前，这并不保险。” 国君看向天吴所处的隔间，这么多月以来，他一直承受着巨大的折磨和压力，但始终没有任何怨言，对于这位背负骂名的英雄，再加上那么多还未得到解析的数据，无论怎么样他们两兄弟都是不可能同意借助天吴来获得观测样本的。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哥。我还是建议在彻底解决或者更换机体之前，他不去参加任何可能和异格者有接触的任务。” “嗯，刚好，陵光小队还缺人手。之前有两名队员因为事故离开，现在正好在重组中，队长不变，只是把唳旅和薇薇安加进去而已。但这两位也算不上完全‘清白’。上官岳那孩子，得费一番心力了。” “确实是名副其实的‘问题小队’。不过既然有监兵这个先例，我想也不会太难。” “说的也是，大不了就是让他去跟黎玥取取经。另外，塔轮的特化机体应该要进入最终的调试阶段了。” “嗯，原本从天吴身上取得的数据已经足够进行完善，再加上这次特殊链接技术，我想能带来新的思路和办法。” “让他继续按照前几天的命令留在九龙古国，如今所剩无几的希望绝不能出事。不过这样看来，监兵小队就只剩下上官溪和指挥官在执行任务了。得等到数据研究结束才能让天吴离开，甚至之后可能会安排单兵行动……” “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 ………… 黎玥在回去休息室的路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古迹复原事务所附近走来走去。 “唳旅？” “指挥官，下午好！” “在这里做什么呢？” “之前去申请必要物资的时候有些绕晕了，现在上官岳指挥官让我申领一些涂装资源，我也借此熟悉一下这里的路。” “你呢？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打算一会儿回我的休息室，然后去看看天吴。” “天吴大哥啊……” “话说，涂装？” “是啊，咱们队长说我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刚从垃圾堆里被捞出来的流浪猫’，叫我在艺术协会申请一套整洁些的涂装。” “用你喜欢的涂装就好。” “我还没见过涂装是怎么更换的，既然有这个机会，我也很想试试。不过，我还没找到申请的地点……” “……算了，我带你过去。天吴的预计时间是在几十分钟之后，应该来得及。” “这样吗？感谢。” 黑虎笑着走了过来。 “最近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上官岳指挥官虽然严肃，但内地里还是很温和的。其他人也都很有礼貌。” 唳旅看着周围整洁的建筑，眼底掠过了一丝迷茫。 ……与此同时，意外被提前释放的天吴正好路过此处。由于身份特殊，他必须在被监视的情况下行动，虽然活动范围也就那么大，但对于天吴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也知足了。随后，他便看到了指挥官向古迹复原事务所深处走去的身影。 “看起来是太早了，指挥官没有想到。不过为什么身边还跟着其他的老虎……” 不管过了多久，“吃醋”这个毛病还是改不了。但好不容易静下心来才发现，那就是那天让他感到熟悉却没有问出口的黑虎解构体。他身上的背包和眼镜让他感觉无比熟悉，但是他的外貌和自己有几分神似，再加上记忆中拥有这两样东西的人早就逝去了…… “也是，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生还……再说了，兽人型解构体……罢了，应该只是有和他一样东西的解构体罢了。” 然而，就在下个瞬间—— 黎玥身边那个正在说笑的黑虎青年解构体选择更换了他的涂装，那是，彩虹色的头毛。 “？！！” 天吴很少露出震惊的表情，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被震撼到了。 “那个……那个是用来预览染色效果的适用方案，你真的喜欢这个？” “这样不行吗？” “很丑欸！！” “我觉得其实ok。” “怎么连你也？这就是首席的审美吗？？” “首席的审美准则是‘最重要的是你高兴’。” “呃啊……！你们……” 这位艺术协会的员工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我只是试试看彩虹色是什么样子，不会用它走到外面去，放心。” “真的吗？” “虽然有点遗憾，但我现在就换下来。” 就在换下的前一秒，庞大而魁梧的身躯就站在了他身后。 “你……！” “天吴？！” “额……指挥官，时间被提前了。” “什么啊，祖昊焱这家伙，怎么都不跟我通知一声的？！” “天吴大哥？” “指挥官，让我先确认一些事。” “嗯。” “你……你还活着？” “嗯，好久不见了。” “天吴你认识他？” “虽然确实有些难以置信，但……他是张鹤。” “欸？！” “啊……这件事，我好像忘了说。” “叙旧之前先把头上的炫彩换下来！” …………… “……总之，就是这样。” “这种事情还是要早说啊！” “指挥官，抱歉，一开始我也不记得这些事，等想起来之后又一直没有机会说。” 天吴叹了口气，露出一抹微笑。 “既然能被异格者带去改造，你这家伙的运气……不，要是没做出拿着重明武器跳下去的那个决定，你一定会因为重伤死在车厢里，更别说怎么从异格者手中离开了。” “这算是在夸我吗？” “算是，活下来就好。唳旅……是个好名字。” “嗯？”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那个叫穷奇的意识，我知道他肯定在听，我也想对他说，他与我早就不同了，未来的道路如何只有我们自己才能知道。” “……嗯！” {………哼！} ……………… “唳旅，你后悔吗？” “指挥官是指后不后悔来到九龙古国吗？” “对。” “不后悔。” “但是你来到这里之后。” “被审讯，被监视，被疏远……还要参与这些研究。” “…………” “你让我来九龙古国的时候，你有想过这种结果吗？” “想过。” “我答应的时候也想过。苔铭也反复警告过我，那时你也听到了。” “嗯。” “我是在想清楚之后才做的这个决定。” “这会很艰辛。” “那么，有什么不艰辛的事吗？哪怕是和平年代的故事，在故事中生活的人也会遇到很多困苦和心酸。你呢，‘英雄’？这一路你觉得轻松吗？” “当然不。” “那你后悔让自己承受这份艰辛吗？” “我不后悔这件事，我只后悔没能保护更多的人。” “那你会因为承受不住痛苦，想要逃离，想要放弃吗？” “不会。” “我也是，可不会放弃，不代表不会痛苦。就算成为了虎人模样的解构体，我的内在也还是人类。我知道这种痛苦是因为我还有在乎的人和事，还有想要去见证的未来。 所以我们的答案都一样啊。纵然遇到了再多的辛悲，以后也会承受更多遗憾，我也不会后悔。痛苦是因为我还在乎，要是为了不再痛苦就抛下我的愿望，那我宁可带着这些遗憾和痛苦活下去。” “我明白了。” “对了，还有一句话我没有找到机会说……谢谢你在那时候拉了我一把。” “我也要谢谢你愿意答应我的邀请。” 三人都露出一抹微笑，唳旅要赶紧回到南部指挥基地，于是在拿好配送之后就离开了。 “下次再见，指挥官，天吴大哥。” “下次再见。” “下次再见。” …………… “本来还想着早点去找你的，结果反倒反过来了。” “没事的，指挥官。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很多啊。我……我可以回家看看吗？” 青虎也会透露出脆弱，哪怕这只是对自己的家人而言。 “……当然可以！我们回家，哪怕只能团聚一小会儿，塔伦和上官一定很开心的。” “嗯！”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向前大步走去，去到最温暖的家。 …………………… 平凡的生命正如野草。 根本不深，花叶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夺取它的生存。 当生存时，还是将遭践踏，将遭删刈，直至于死亡而朽腐。 但是，请不要憎恶野草的平凡与朽腐。 因为这朽腐是灵魂烧尽后的代价。 请为这绝不妥协的灯火感到坦然，欣然。为他们以灵魂融化的雪原大笑，歌唱。与其在静穆中顺从，静穆中消亡，他们更期盼燃尽后的死亡与朽腐。 他（\/\/幸存者）正在众人遗留的朽腐（\/\/萤灯）中前行。 终有一日，他（\/\/幸存者）也会在这片萤灯（\/\/众心）的指引下迈向死亡。 这是野草的选择。 当朽腐到来时，你仍将见到他的微笑。 此即——“枯朽为灯”。 机体秘闻 唳旅 穷奇 机体编号：npbc——65 意识初次启动：九龙历四月三日 身高：221厘米 体重：101公斤 循环液类型：a型 心理年龄：22岁 机体资料 编号澪： 唳旅的出现让九龙古国首次发现异格者能够将人类改造为解构体，他也因为和异格者牵扯太深，处于被九龙古国监视的状态下，虽然本人对监视和需要配合研究检查等事没有任何怨言，但也会因为太多“知情者”对他保持着礼貌和距离而感到少许落寞。虽然，他并非单独的意识，但和另一个暴躁的意识相处……唳旅本人不愿意透露更多细节。 编号壹： 机体名穷奇是唳旅自己决定的，而以此来象征着自己体内的那个暴躁意识——起源自监兵队长天吴却又截然不同的存在。他正在尝试和穷奇进行和善一些的相处，但是大爷表现出世间绝无仅有的死傲娇脸，不知道天吴在得知后会怎么看待。 编号贰： 试用涂装之后曾再一次认真考虑过要不要把头毛染成彩虹色，穷奇大爷对此表现为稍有嫌弃的沉默，但陵光小队的大家一致反对以及古迹复原事务所所长王澜的锐评“这种艺术表达有些抽象”，于是他保留了头上这几缕没有被染黑的白毛，全当做是最后的倔强。目前正在考虑要不要向研究者们提议研发可以自主控制变色的毛发。 编号叁： 左右手都能使用武器和写字，但不太擅长过于沉重的武器，并非力量不足，而是更习惯轻盈和迅捷的战斗方式。斥能镰的设计图是蕾弥尔尔送给唳旅的17岁生日礼物，实际上他在来到这里之后在腰间配备了一把短刀，他曾经的作战习惯便是枪和镰刀共用。 编号肆： 远程武器的熟练度并不高，这也是为什么在腰间配备的是短刀而不是枪的原因。就算以前经常使用枪械，枪法也算不上太准，只是有时候会歪打正着命中意想不到的重要目标。比如某次战斗中他打出的子弹穿过三扇窗户击中了对面大楼的广告灯牌，使其掉下来砸中了劫匪的首领。 编号伍： 独自从异格者的干扰和幻境中脱离了出来，在后续监测中被认为意识海稳定度已经具备了特化机体的适应性，这究竟是唳旅原本就具有的特质，还是异格者干涉的结果……科学理事会尚未得出结论。 机体秘闻 其之一： 小时候在存书仓库里看过大量漫画，其中也包括一些稀奇古怪的内容，对各类作品接受度都很高，尤其是同伴推荐的，一定会认真看望。 其之二： 在发现穷奇喜欢看历史和古典书籍后，唳旅专门登门造访过天吴，成功地找了几本历史小说看看，虽然本人对此兴致不高，但穷奇大爷却开心得不得了，当然，每次说起来肯定都是摆出一副傲气凌人的样子。 其之三： 有时还会梦到过去的事，但现在的唳旅已经能清晰地觉察到自己正在做梦并迅速醒来，因为在这个梦中，他手中的发条萤火虫还完好如初。 其之四： 曾经为了活下去自学了很多技能，种类繁多到难以逐个列出，唯独厨艺很生疏，因为他在成为解构体之前都没什么必要，也没什么条件把食物做得好吃，现在只要有食谱参照就能做出还不错的东西，只是有时还会下意识地想去吃切下来的边角料，不舍得浪费。 其之五： 不知所措的时候会一本正经地说些奇怪的玩笑话来转移话题，常常因为表情太过正经而让对方觉得他是认真的在说很离谱的玩笑前，诺安会下意识先说一句\"告诉你一个秘密\"但对方要是真的相信了，他又很快会解释（如果还有这个机会的话）。 其之六： 曾被运输队的同伴们称赞过很会安慰人，因此时不时会被邀请酒桌之间陪着借酒浇愁的人谈心。就算唳旅从不喝酒，甚至有些讨厌烟酒的味道，他也不会只因为这一点就离开一个需要帮助和陪伴的人。 其之七： 虽然外表和天吴神似，颇具凶煞感。但他非常不擅长应对别人的眼泪，也不太能分辨出对方是不是在假哭，遇到正在哭泣的人，虽然表面还能保持冷静，其实心里会慌起来，并且不自觉的答应一些平时不会答应的要求。 其之八： 如果有来世，唳旅想变成海鸥，但其实在成为解构体之前，他并没有见过海，也没有见过海鸥。 其之九： 13岁之前在n列平民车厢是出了名的倔小孩，因为几次鲁莽的抗争被人在背后起了一个外号叫做“刺板栗”，但由于本人没有见过板栗的刺壳也没有见过因为采摘板栗被伤的人，所以根本没有觉察到这是在叫他。 其之十： 唳旅对大部分颜色都没有什么偏好，但他喜欢某些白色且干净的东西，比如白色的纺织物，飞鸟自然脱落的白羽，晴天的云，整洁的纸张……在这些洁白中，他唯独不喜欢雪，尤其不喜欢那一望无际的雪原。 其之十一： 虽然很容易亲近，身为人类时也有多要好的同伴，但感情深厚的朋友却很少。对待感情有些迟钝和被动，根本上不会在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就付出自己所有的冲动和热情，熟悉对方的步调之后才会产生想要更接近对方的想法。 其之十二： 对关系好的同伴会坦率地诉说自己的真实感情，察觉到有些话会引起对方有趣的反应时，偶尔也想通过这些话来恶作剧，深知自己心底还留着孩子气，但对朋友完全没有遮掩这点的打算。 照九州和乐 福禄齐至，颂响九州千载万代亮尘间，地行者，照天穹；岁囍悄回，踏琼万家齐佑明辉照长安，点轻笼，待穗昇。 “不得不说，这衣服还挺不错的。” “当然了，我和指挥官一起去设计的，还是很不错的。” 白狼和少女正在闲聊着，至于春节布置嘛，南方小年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只等除夕岁，爆竹鸣，灯笼一挂春联贴。 “在聊什么呢？” 魁梧的青虎走来，往日凶戾威严的气场在此刻消散无形，只留下温柔和慈祥，而不可撼动的庄严依旧如影随形。 他身披一袭赤红长袍，袍身以金线勾勒出龙腾虎啸的图案，金纹在灯光下闪烁，若跃动的璨焰，又仿佛还在彰显着无上的尊贵与威严。 长袍的双肩上，龙首衔铜钱的装饰栩栩如生，龙目圆睁，铜钱在龙口间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青虎的行走碰撞出旋律独特的交响曲。 胸前是玉佩组构的锁扣，腰间束着一条金色的腰带，腰带的扣子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猛虎头像，虎目圆睁，虎牙锋利，仿佛随时会发出一声震天长啸。腰带两侧垂下两条金色流苏，流苏末端挂着小巧的铜铃，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曳，发出清脆而悦耳的铃声。 而且……从这个角度看，仍然能看到那健壮的肌肉。力量感与满溢的阳刚之气渲染着周遭的一切。宛若震祟的神只，当然，真正的他原本就是神。 “大哥，这衣服怎么样？” “很不错，只是……为什么要刻意做成不能合拢的样子，只加了锁扣。” “当时忘记把布料全部用上了，后面发现想改也改不过来了，只能顺势而为做成了这样。” 上官溪挠挠头，有几分尴尬地笑着说道。 上官溪的衣服是淡红色的，裙摆处绣着精致的金色牡丹花，仿若鎏金跃动。头发被精心梳理成一个低垂的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支金色的牡丹花发簪，发簪的花瓣间镶嵌着一颗小巧的红宝石，温和儒雅却不失尊贵。 上官的耳畔挂着一对金色的牡丹花耳坠，耳坠的花瓣同样以珍珠点缀，显得优雅而华丽。她的腰间系着一条金色的腰带，腰带上挂着一个小巧的“福”字红色香囊，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是吗？指挥官，你的功劳挺大啊。” “咳咳，谁让你前天跟着附和开我玩笑来着。” 黎玥扯着青虎的尾巴，在青虎无奈和宠溺的眼神中走了过来。 黎玥则是身着以绵缎为主要原料的旗袍，衣襟绣着金色的凤凰图案，凤凰展翅欲飞，栩栩如生。旗袍的领口和袖口处装饰着蓝色的滚边，滚边上绣着白色的云纹，象征着“凤舞九天”的意境。 和闺蜜一样扎上了发簪，这是末端变成了凤凰欲展的模样。腰间系金色腰带，镌刻上虎兽刻印的玉佩悬吊于腰间。灵巧生动，宛若仙灵。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哪有结婚后不吵架的。” 白狼哈哈笑着，哼着小曲转头无视了那两位“温和”的目光。 塔伦穿着一件深红色的长款风衣，带有微微的光泽。风衣的领口和袖口处装饰着白色的毛边，增添了几分野性的气息。 风衣的前襟用一条金色的腰带系住，腰带上则挂着一个金色的狼头吊坠，猩红的双目淡漠而威严。上身还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毛衣的领口处露出一串金色的项链，项链上则挂着一颗刻有金纹的狼牙吊坠，此刻展现的则是来自草原的狂野之气。 昔日猩红的灾厄已去，战士们褪去戎装，着艳红衣襟，寓吉祥和乐。踏飞雪碎琼，驱灾妄祟厄，护万家灯明，佑人间千秋。 “话说今年过年咱们的任务是不是准备年夜饭，还有很重要的包饺子？” 每一年总会有人调侃“包饺子”的剧情，年年皆如此，岁岁皆原样，但实际上，“包饺子”、“吃饺子”，已经是起源自九龙古国东汉时期的传统了。 相传张仲景在辞官回乡途中，看到老百姓饥寒交迫，耳朵被冻伤，便心生怜悯。他利用羊肉、辣椒和驱寒提热的药材，煮熟后切碎，再用面皮包成耳朵形状，煮熟后连汤带食赠送给穷人。 这种食物不仅美味可口，还帮助人们抵御了寒冷，治好了冻耳。因此，人们称之为“娇耳”并逐渐流传开来，后世便逐渐有了过年吃饺子的习俗。 “塔伦记得不错哦，确实是……所以……指挥官，咱们的饺子皮呢？” “天吴，饺子馅呢？” “我……额……” 天吴眼神躲闪，眼见三双眼睛都看着自己，只能缓缓地道出一句…… “还…没买。” 言罢瞬间耷拉下耳朵，八条尾巴也全部垂在地上，尴尬地揉揉头，但又不知如何缓解当前这样的局面。 “不应该，我记得小年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现在都二十八了，为什么还没买呢？” 黎玥拍拍额头，确实很早就已经说了，按自己的印象，天吴不可能会忘记才对。 “应该不是忘记了，而是我这几天都在……玩游戏，就……” “游戏？塔伦……” 被点到名字的白狼干咳一声，试图用“憨厚”的笑容“萌”混过关。但很显然，其他人可都不买他的账，只得委屈得耷拉耳朵，默默踱步到天吴身边。 两年前七夕的时候，塔伦便已发现，自己的大哥属实是游戏方面的奇才，尤其是策略游戏，总有新奇的思路和想法，可以让一局游戏反败为胜，于山穷水尽之中握住那柳暗花明的一刹。 于是在去年的婚礼结束后，塔伦就决定正式“收天吴为徒”（单方面），但实际情况却是，他们的任务很多，假期很多时候天吴也是和黎玥一起行动。虽然塔伦很高兴看到指挥官和大哥共结连理以及之后的和乐生活，但是这么一来就很少有机会跟大哥一起玩游戏了。 再加上他本身也和上官一起教书，然后塔伦还需要负责研发，上官溪则是医者之身。哪怕战斗结束，他们依旧在各行各业发挥着自己的光芒，将自己的价值，将这份辉煌继续延续下去。 几天前也就是小年左右，塔伦才终于找到机会能和天吴一起打游戏。虽然看得出来，天吴对于游戏本身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但他相当喜欢进行战略部署和思考决策，由于游戏本身的体量足够庞大，因此天吴可以尝试千余种策略进行攻略通关。 昨天也成功地完成了最后一种策略，依旧不出所料地得到了成功。但…… “所以，这就是真相？”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监兵小队四人面面相觑，小场面，不慌。 “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 “我没问题，塔伦也没有，对？” 看着天吴投来的目光，塔伦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点了点头，但其实费用都是指挥官出的，他倒也挺乐意。 “好啦，我和天吴去买，上一年才学会的总得在实战一下嘛。上官和塔伦把家里要用的东西都准备一下，买回来就做好饺子，然后准备贴春联。” ……………… 辞旧迎新，岁岁祈安。 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已张灯结彩，门楣上悬挂着“恭贺新春”“福满人间”等吉祥的字样。 商家们趁着这热闹的时节，纷纷摆出了琳琅满目的年货，从红红的福字贴、精致的窗花，到香甜的糖果、饱满的瓜子，应有尽有。各式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在数不尽的人声中，寒风捎来小吃零嘴的香味，还有远近错落烟花绽放的轰鸣，也一并拂动着飞檐和牌楼上通红的灯笼。 孩子们穿梭在人群中，手里拿着五彩的风车，风车在微风中旋转，斑斓之彩化了舞者翩翩。这倒是让天吴不禁想起某个直到现在都还想把头毛染成彩虹色的家伙。 孩童的眼睛里闪烁着他们这个年纪所独有的好奇与活力，不时地扯着长辈的衣角，央求着买下心仪的玩具或零食，或是在大人们身边跑来跑去，或是在父母坚实的肩头上眺望着远处的花火。老人们则一边咒骂着无孔不入的寒风，一边把青蚨塞到孩子们的手里。 不过乔装打扮一番之后，两位去购买饺子原料的英雄并没有被认出来。当然，熟人除外。 比如经常光顾的餐馆老板娘就能很轻易的认出他们。而且，这已经是第三年在她那里买过年饺子相关的东西了。 “慢走啊，各位，明年也欢迎你们来买饺子原料哈！” “咳咳……感…感谢好意。” 提着饺子皮和肉馅，青虎和少女行走在大街上。哪怕如此场景早已见过无数次，只是，每每看到这繁华的古国中，文明的生生不息，他们依旧会感慨，自己和战友同志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红彤彤的灯笼高高挂起，从十里长街之西直直延伸到尽头，气流卷拂起灯笼末端的飘带，火红的长龙在日光下抖动鎏金之鳞，在风中轻轻摇曳，映照一片喜气洋洋。 家家户户的门窗上都贴满了春联，工整的楷书、飘逸的行书，还有稚嫩却充满童趣的笔迹，依稀还能看到几分未干的墨迹，想来是老者和后辈共勉而作，沉稳与生气于此刻相映。 卸去伪装，于阑珊处，凭栏而望，随后缓步而去，归往暖居。 “今后年年都会这样？” “也许会越来越好呢，指挥官，走，我们该回家了。我记得，今天把所有事都做完，明天去看新年话剧。” “怎么说呢，本来今天可以少一件事的，嗯哼？” 黎玥用手肘碰了碰自己身旁健壮的青虎。 “……是我的问题，别调侃我啦，嘿嘿。” 尴尬地挠挠头，天吴用粗壮灵活的虎尾蹭了蹭黎玥的脸。 很快一人一虎便到达了家门口。选好了做饺子的方向，众人便马不停蹄的开始了，年夜饭的其他食材都有，做起来也很快，哪怕今年的年夜饭和往常一样都有很多人来参加。天吴自告奋勇地完成饺子肉馅的制作，当然，绝对是全程被“监视”的。 最经典的猪肉大葱馅饺子，当然，馅料不可能只是猪肉和大葱那么简单。 三分肥七分瘦，此乃最佳的饺子肉馅。几节大葱、几块生姜，在天吴拿着的菜刀下快速切成了片，几颗八角、少许花椒，开水与搅拌之下葱姜大料散发出淡淡清香。 紧接着就是肉馅了，将买来的大量猪肉倒入盆中，几勺食用盐，几勺鸡精，还有少许白糖提鲜，少许胡椒粉，几勺生抽，几勺蚝油，最后是适量的老抽上色。 打入几个鸡蛋后就可以加刚刚泡好的葱姜大料水了，当然只能先加一半。 因为人很多，所以这次的肉馅儿量也很足，也就只有天吴这样庞大的体格才能驾驭得了。只见得虎掌末端的爪尖收缩，套上塑料套后便开始了搅拌，先是抓取和搅碎，让肉馅吸收所有的调料和汁水，而后顺着一个方向搅拌，把肉馅搅至上劲。 随后将剩下的汁水全部倒入，以同样的方式继续搅拌至相同的状态。 “猪肉处理完了，接下来是大葱，塔伦，帮我拿过来。” “好嘞，大哥，开个通风。” “行。” 起火，将先前剩下的葱姜大料放入油中翻炒，直至微微发黄。随后倒入早已切好的姜末和葱花中，加入芝麻香油，青虎开始了搅拌。 最后便是将两者混合……搅拌的最后，所有的馅料都呈现出紧实鲜嫩的状态，葱花恰到好处地点缀其中，颇具诱人的光泽。 很快，四人就一起开始了饺子的制作，小体型的交给黎玥和上官溪，而大体型的则是交给天吴和塔伦。前三位都是很正常的蘸水、对折，然后揉捏，到了塔伦这里…… “那个，塔伦，你如果真的想学外科医学，你大可以跟上官去医院里实习，没必要……” 镊子、剪刀、针，外加可消化手术线……只见得白狼将放好馅料的皮用以上道具缝合，最后打了一个漂亮的结，除了穿线的过程有点慢，其他的都是一气呵成。 “可食用线高温下会被破坏吗？上官。” “因为这个只能被酶分解，本质上为淀粉，也不属于蛋白质，高温想直接破坏有些难，所以理论上塔伦的这种想法是有可行性的。” “对，上官都认可了，而且这样饺子绝对不会在蒸的时候爆开，欸！！大哥，指挥官，别收我东西啊！！我可以加速的！！！” “……黎玥，要不……” “……………” 忙活了半天，黎玥和天吴最终还是向塔伦妥协，算了，他开心就好，就是不知道吃到的人，会怎么想了，大概……没问题。 天吴偷瞄一眼，自己准备的馅料就算分走塔伦用的，似乎也完全够用，本来打算将来自己做馅饼的时候用，现在看来，得给这狼弟垫付了。那么，便悄悄多包一点。 “话说，咱们到时候把休息室改大一点如何？” 天吴正贴着春联，上联：和风拂柳千山秀；下联：瑞气迎春万户欢；横批：和乐融融。扫去尘灰，贴上春联，挂好灯笼。 “为什么突然这么想呢？” “毕竟上一次的休息室聚餐还是有些挤了，不知道这次的年夜饭……” “其实，主要还是大块头比较多啦。天吴是最能感受到‘挤’这一感觉的个体了。宝宝没事，今年把那些用具都好好调整了一下，不至于像去年一样，四个大只佬挤一张小桌子了。” “哈哈哈，说起来，大哥那天的表情真的好好笑，真没想到大哥你也能露出那种‘囧’的表情，哈哈哈……啊！！” 天吴呲着牙，带了几分愠怒地狠狠揉搓着塔伦的狼头，半晌之后，塔伦也露出一副“囧”的表情，甚至颇有几分身体被掏空的感觉。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吵闹，也早已，习惯了有他们在的时间。欢声笑语洋洋洒洒，迎春归。 ……………… 刻烛明灯行 腊月二十九，今年的除夕，科学理事会。 可能每一个生活在九龙古国的人都听说过科学理事会的名声，知道还有一群科学家在人类漫长的科学之路上夜以继日地奔走和前进。只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见到那些“传说中的科学家”的模样。 但人们仍会想象着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们端着咖啡，温文尔雅地讨论着某个难题；在白板上写上密密麻麻的演算，然后全部推翻；谨小慎微地操纵着各种价值不菲的精密仪器。 至少九龙古国的普世教育中，关于科学知识的课文里，还保留着数千年前那龙口吐珠的响声，救一方人民与地震之中，那位九龙最早的科学家，他的故事依旧深传人心，也许从那时起，对科学家们美好的一印象已经种在了孩子们心中。 不过这样美好的印象，最好是能一直持续下去…… “你是……不对，您来了！是我失礼了！” 青年研究员在注视了一会儿来者后大吃一惊，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不必慌张，年轻人。” 昊点点头，示意对方冷静，来自国君的威严与温和让这位研究员很快便停止了慌乱，但也愈发敬畏起来。 “请问国君大人来这里是有什么要事吗？” “也不是，不过这么多天了，科学理事会好像没什么人进出，医疗中心的弇兹素教授很担心，刚好这天我的事务并不多，于是就，先她一步过来了。” “这样啊，需要我帮您问一下，这里有谁需要医生吗？” “年轻人，你这声音在这个环境下已经被他们听到了。” 只听得室内传出了不少声音，有疲惫的，有严厉的，有虚弱的，有苦恼的。 “啊？鱼生，谁点的外送？我饿了。” “不知道。从第4阶段全部再做一遍，直到启动为止。” “咖啡……咖啡还有没有了？” “啊？这是什么？数据保存？保存一下……啊？这又是什么……” 看上去大家听到的不是医生，而是鱼生…… “医生！有人联系过医疗中心吗？” “我觉得你们很快就会需要医生了。我马上给弇兹素教授打通讯。” 昊摇了摇头，在打完通讯之后，迈步走进了科学理事会的实验室，但他的脚步却在踏入实验室的那一刻流露出些许迟疑。 “年轻人，麻烦你去找工造部的部员们来一趟。” “好的，嗯，但是国君大人，为什么要去叫工造部呢？” “相信我，年轻人，我多少也是和不少医生打过交道的。” 昊拍了拍研究员的肩膀，准备踏入了实验室。 ……不到半分钟后，弇兹素教授火急火燎地赶到了这里…… “相信我，我是医生，我可以为国君大人的话担保。” “好的。” 弇兹素与昊对视一眼，皱着眉头共同踏进了这里。 纵横交错的线缆在宽敞的实验室地面上构成一张巨大的网，而在这张网之中每隔几步就盘踞着几块闪闪发亮的终端，支配着围坐在一边的实验员和他们杯子里因为遗忘而发酸的咖啡。 实验室里原本明亮的灯光在这种时候反而显得更加苍白可怖，闪烁的蓝光照在因极度缺少睡眠而枯槁麻木的人脸上，只有满是血丝的眼球偶尔一转，与键盘上来回跃动的手指证明这间屋子里每个人都还活着。 “你们……真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色有多差劲。过年还要加班……” “教授，你似乎最没有立场说最后一句话。” “别提了，基本上年末所有的加班都是为那个年卡用户提供的，还好今年没有。” 昊和弇兹素环视一周，都不禁摇了摇头。 “医疗中心的病房也好不到哪去。话说，哥，你也来了。” “嗯，你们都多久没出来了？” 熟悉的声音也只是让祖昊焱手中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但并没有停止，反复确认了屏幕上的读数之后，他才得以转过身来迎接兄长和弇兹素教授，又想起喝咖啡，便伸手想要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却抓了个空。 “焱，在你手里呢。” “啊？这样，抱歉，我忘了。” “你几天没有睡过觉了？” “两天？不对，这并不准确，我好像睡了大概有一两个小时。” “所以到底是怎么了？我和国君可是很久没有见到你这么忙了。” “唔……有点太酸了。目前来看是虚拟舞台的搭建有问题。” 祖昊焱抿了一口早已凉透的咖啡，指了指身后泛着蓝光的屏幕。屏幕上是一台巨大的圆形装置，上面插满了粗细不一的线缆，画面上显示，同样也有一批科学理事会的研究员围着他。 “女娲的权限因为不明原因错乱，导致原本用于新年话剧演出的舞台出现了问题，女娲本体正在里面进行着编排，丝毫没有自检的意思。” “那这样做会导致什么后果？” “他们的意识会被长时间困在女娲的虚拟空间中，直到我们检修完成，而且，这次可能得启动备案了，这个虚拟空间结束后怕是暂时用不了了。” “嗯，辛苦了。” “还能有什么辛苦的，以前的时间不也是这样熬过来的，虽然怎么说呢，他们在里面玩角色扮演玩得挺开心啊。” “没事就好，我就不多过问了，你能解决就行，这个，你拿着。” 说着，弇兹素把一份沉甸甸的礼物塞到祖昊焱手中。 “好重！这是什么？” “新年礼物。” “…………” …………… “科学理事会，呼叫工造部对……这是什么味道啊？！” 实验室门口传来一声惊呼，一位工造部的解构体紧皱着眉头站在门外。 “这里的空气循环出了问题，隶属工造部职责之一。” “是，国君大人。这里的味道确实……” “哥，怎么了？有问题吗？” “十几个人憋在一个房间里，两天两夜。再加上不通风，你觉得呢？” “已检查出问题所在，把梯子拉过来，我们去通风井。” 看着动作火速，一脸焦急的工造部成员，祖昊焱摸了摸下巴。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你出去闻闻就知道了，好了，我还要去找一下上官溪，这不奉陪了，国君。另外，你们加班的原因我不感兴趣，但我建议你们好好休息一下，这是医嘱。” 弇兹素挥了挥手，自顾自地离开了实验室。 “先出去走走，你大概就会明白为什么工造部的部员会这么着急了。” 祖昊焱犹豫了片刻，看着兄长，最后还是愣愣地把咖啡杯放在桌上，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兄长的陪同下走出了实验室。 走廊上清新的空气立刻涌进他的肺里，原本麻木的脸上也浮现出些许生机，但马上又因为嗅觉灵敏起来而面容扭曲。 “…………” 在实验室门口，祖昊焱也流露出与昊同样的迟疑。但科学家的精神就是一往无前，全力探索的精神。 他笃定了心中的勇气，又一次迈步走进了弥漫着仿佛地府般气息的实验室中，昊无奈笑着摇摇头，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后便离开了，走之前嘱托了一句“搞定了就一起来看看今日的过年晚会，只不过这次可能要麻烦一下天吴了。” ………… “咳，所以目前实验进度到哪儿了？” “还停留在第四阶段，百分之八十以上运算模块在全速运转，已经紧急通知底部那边插入冗余算力单元了。” “目前来看，我们能做的就是保证那里面的人能安全出来，大概这场角色扮演完成就能结束了。对了，浸入数据有了吗？推算一下清理程序还需要多少算力，完成清理还需要多少时间。” “在这里。包括浸入的名单。” “看来应该是10％左右，监兵也在其中，真希望他们不至于玩疯到忘了自己排练的节目。大家先休息一会儿。” 科学理事会首席技官的话刚说，实验室里所有人的手都在同一时刻停下，每个人都直直地看着祖昊焱。 “不做完的话，真的行吗？” “那些人的安全总得保证一下……” “不对！哦对的对的——哎呀不对不对……这对吗？” “……女娲那边正在处理算力单元，我们这边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了。目前来看，最早也要等他们完成这场角色扮演才能结束。都去休息会儿，我在这里盯着。” 祖昊焱还是平时的语气，但这似乎恰恰使周围的研究员们安心了下来，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紧绷着的神经也稍稍舒缓了一些。祖昊焱也拆开了弇兹素送给自己的那份沉甸甸的礼物。 《意识海系统通用原理（第三版）》。 那是祖昊焱以第一作者的名义出版的第一本书。摩挲着这本熟悉的书，祖昊焱的脸上似乎出现了额外的神情。 “所以，鱼生呢？” “鱼生？不清楚，不过现在去吃应该还来得及。” “明光先生，你点的外送好像前天就送到了 在这儿呢，不过这个盒子现在正在散发一股很糟糕的味道，要怎么处理？” “……………” ………… 新明续接筵 “所以这什么角色扮演，说白了就是重新再经历一次过去啊，真的白高兴一场了。” “旧事重提，朝花夕拾，说不定可以从过去中得到某些经验，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女娲大姐，你就编，咱们下午应该是有时间进行化妆之类的，按这个情况，这里应该是不能用了。” “放心，国君有备案的，不过要已经造出相同的效果，可能需要天吴帮忙。” “我感觉去找虞也行，算了算了。” 当这辆开往回忆的列车停靠在清早六点钟的行政大楼的时候，出现身后被模拟出来的行色匆忙的公务人员，还有遭受着无比真实的饥饿感的一行人……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饥肠辘辘的黎玥、风澜、风擎宇还有参谋长公羊域。 “为什么在这种无伤大雅的细节上还要模拟得这么真实啊！” “咳咳，完美的复现也必须将不完美一起展示。” “这不就等于把程序的bug一起复现了吗？” “塔伦你给我闭嘴。” 女娲对于某只白狼拆她台的感觉非常不爽。 “说起来，真的回到了几年前啊。” 风澜指了指街边悬着的电子屏，上面的时间清楚地说明着现在是几年前的“事实”。反正是角色扮演，那就找到现在自己该在的地方。 “那就开始。” 公羊域整理了一下胸前的领带，昂首阔步地加入了一旁来往的公务洪流中。 “这样的话，我和犬子以及末那先回古迹复原事务所好了。” “这个时候……风澜先生正在发愁器识小队的事？” “毕竟编制不全，再加上器识实际上也并非是我们组下的考古小队，能不发愁吗？” “不过说起来我这个时候应该还在指挥中心，真麻烦，嗯？！不好！这个时间我应该在指挥中心的调度室处理任务了，我去！！拜拜了各位！！！” 风擎宇顿时像炸了毛一般狂奔入人潮之中，很让黎玥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饿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力气？末那和风澜在向众人告别之后便也钻入人潮之中，消失不见。 “真是无厘头啊。” …………… 这一切还得从早晨说起，除夕当天竟然还有一趟会议，一场持续了三个小时的“短会”，那确实够“短”的。由于早已见怪不怪，这样的情况对于监兵四人来说完全不意外。 “嘿……哈……” 黎玥伸了个懒腰，晨练结束后又坐了三个小时，导致人类的身体满是酸胀感。聚会通知已经派天吴和塔伦去发布了，走的时候塔伦那叫一个风风火火，黎玥能看出他是从心底感到高兴。 “指挥官，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排演？” “下午两点开始其实都不迟，毕竟之前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就是换装这类事比较麻烦而已。不过…话说回来，这几封邮件是怎么回事？” 判断出应该是在会议途中收到的，毕竟终端在会议期间全程保持静音，而此前她清楚地记得终端里并没有未读信息，黎玥于是点开邮件。 “指挥官，有新的礼物送到哦，请注意查收！”落款是九龙古国的科学理事会一部。 但是在黎玥的记忆中，科学理事会一部从未使用过这种随心所欲的格式，但这种说话方式更接近她印象中的某个朋友……黎玥继续点开下一封邮件。 “礼物已经搁置很久了哦。”落款仍旧是科学理事会一部。之后每隔几分钟就有一封邮件，内容也是大同小异，都是催促自己快点去接收放在休息室门口的礼物。 最后一封邮件和倒数第二封邮件隔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是在会议结束前的几分钟才发过来的。黎玥有些迟疑地点开了最后一封邮件。 “＜＜＜＜＜＜＜＜………＞＞＞＞＞＞＞＞”这封邮件甚至连落款都忘记了。 看不到邮件内容的上官溪，发现指挥官一直盯着终端，忍不住问道。 “指挥官，怎么了？” “好像是子薇送来了什么东西，正在催促我去签收。” “不会又是什么爆炸物？” “这个……等等，又有一封。” 随着黎玥的点开，“快打开，不然会生气的哦！”“10，9，8，7，69，68……” ……… “指挥官？！” 没有丝毫犹豫，黎玥立刻拔腿跑向了监兵休息室的方向……… “呼……呼……呼……” 大脑因为极度缺氧已经变得混沌，气管满是灼烧的感觉，胸腔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毫无节制地汲取着氧气。通讯中像是爆炸倒计时一般的倒数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黎玥勉强眨了眨眼睛，让视野重新稳定下来。 眼前是自己熟悉的监兵休息室，想象中的断壁残垣并没有出现，一个红色的包裹就放在门口最醒目的位置。 包装的人似乎想要将绳结编成一个复杂的图案，但是又在中途放弃了，包裹被绳子胡乱地缠绕着，要解开看起来并非易事。 “这就是子薇送的礼物吗？指挥官，子薇有提到里面是什么吗？” “并没有。” 不过根据大小来看，暂时可以排除子薇把自己装进包裹送上门这一可能性。 “按以往的经验，小心处理为好，先搬回休息室。” 将包裹抱起来之后，才发现它意外地很轻巧，而且透过红色的包装纸可以感受到较为坚硬的质感，似乎是一个球形。黎玥脑海中不由闪过以往七实涂鸦画的的炸弹图案，手上的动作也更加慎重了。 子薇的迷雾自然不至于让指挥官伤筋动骨，之所以会这么慎重的对待它是因为…… “我不想再因为被隔壁投诉而写检讨了啊！！本来论文就够烦了……” 回想起当初在同时写十三篇论文时，被举报要求写检讨的记忆，风擎宇甚至专门把这一系列的表情都记录了下来，做成了表情包，包括但不限于：震惊、悲伤、气笑、释怀、看破红尘……后续是某人被黎玥送进了医疗中心，但是因为已经流传开了，导致已经覆水难收。 休息室的门在背后关上，包裹也被黎玥稳妥地放在休息室的桌子上。天吴和塔伦恰好也送完通知回来了，看到这由子薇送来的礼物也不由得进入警戒状态。 “既然是礼物，为什么子薇不亲自送到指挥官手中。” “她本人或许就在附近也说不定。” 当然，塔伦这次猜错了，毕竟子薇所在的机械合盟正在处理螺母年夜饭呢…… “天吴，上次买的防爆桶还有吗？” “…………” 通过防爆桶，黎玥有惊无险地花费十二分钟解开了绳结，并拆开了这一包裹。很好，今晚医疗中心不用加班了，续年卡的时间可以稍微等一等了。 “所以，这是……什么？” “像是个虎头状的链接装置，等等，这个头？！” “和大哥你有几分神似……链接装置？这能链接什么……等等，意识海链接请求？” 三台解构体面面相觑，随后一起转向黎玥，看了一眼时间，应该不会太慢，不管了！黎玥点了点头。 …………… 所以这个礼物的特殊性，就是让他们非常平缓地进入了女娲的虚拟空间，其他人进来时，多多少少是有些不适的。在女娲的指引之下，众人一齐前行。 ……时间回到现在。 “那，我们也走。” “几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们在干什么呢？” （咕——） “什么声音？” “是我………” “看来指挥官是感到饿了。” “既然是把所有东西都复现了，那在虚拟空间中进食应该也能解决因为虚拟空间而带来的空腹问题。黎玥，我记得这里是有餐厅的。” “大哥说的没错，回准备室之前咱先去吃早餐。” “我觉得没问题。” …………… “老板，来两个三明治，一袋牛奶，谢谢。” “别挤…别挤啊！我的包子！！” “一张煎饼，哦，还有两杯咖啡，谢谢。” 大厅的一间小小的门厅前，挤满了公务人员。当然，在人群中还有自告奋勇去买早餐的上官溪和塔伦。 “一杯咖啡，一块华夫饼，谢谢。” “公羊域参谋长？！” “嗯？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我感觉原因很明显。” 黎玥指了指餐厅。公羊域接过早餐厅售货员递过来的纸杯，又把装着华夫饼的包装袋细致地装进公文包里放好。 “没想到参谋长居然会吃这种甜品当早餐。” “甜食会比较快地回复能量，你应该清楚。我记得现在这个时间点，监兵小队似乎没有什么额外的任务。终临塔的事告一段落，只剩下汇报和善后工作。过几周，便是隙鹏池事件和岸武顾岩。” “看起来，是要处理关于器识小队的事。” “风澜真应该和你们学习一下处理公文的水平，当时我应该推荐你来指导他如何撰写小队申请文件。” “这……不至于。” “借过，借过……阿……阿嚏！” 脸上挂着极深黑眼圈的公务员举着两杯咖啡，试图从人群中间穿过去，但突如其来难以抑制的喷嚏让他差点把手上的咖啡倒在公羊域身上。 “公羊域参谋长！抱歉，实在是抱歉……” “无妨。” “谢谢您！实在是不好意思。” “行了，去忙你的。” 公务员抱着疲惫的笑容匆匆转身踏上通往大厅的阶梯。 “时间要到了，我该走了，你们也要去‘扮演’那个过去自己的角色了，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公羊域向众人点头示意，抿了一口纸杯里的咖啡，回过身走向了会议大厅。 “总觉得这位参谋长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毕竟之前见过他很多次都是在任务期间，哪怕灾难结束也是如此。就算是再紧绷着的人，也总会有放松下来的时刻，这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天吴和黎玥交谈着，他还记得这个时候的自己，应该是有准备出版小说的想法，来自一段如梦似幻般的记忆。后来小说大卖，自己也多了一个副业。 “回来了，指挥官，你要的三明治和牛奶，还有大哥的！” “我就没必要了。” “几年前的我们，是很少有机会一起吃早餐的，既然完全复现了，那肯定要好好弥补弥补。” “但是……” “上官说的对，天吴，吃。” “好……其实我是想说，买的好像有点少了。” “…………” 尴尬的沉默蔓延开来，黎玥则是笑着把两块三明治的其中一块给了天吴，然后拍拍虎头，便开始了早餐。 …………… “这次例会，基本就是这些了。蓐收，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属下没有，公羊域呢？” “有。” 公羊域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夹递给国君。 “关于上次风澜口头提起的提案，这里有一份他提交的书面申请。终临塔周边还有很多事项亟待处理，风澜的申请还请国君大人过目。” “嗯？你说这个……” 昊打开文件夹，却有些迟疑地看向公羊域。 “是。” “确定不是风澜在开玩笑？” 昊小心翼翼地把文件夹摊开在桌面上……那是——一份金黄喷香的枫糖柠檬华夫饼。 “这……” 话语哽在了喉咙里，空白和混乱正在交相撕扯着公羊域的大脑。 “不得不说，这还确实是一份诱人的‘提案’，公羊，下次记得看清楚。” “是，国君大人。” “不过，这儿戏的场面也得有些警示，那就，把这份议案‘解决’掉，公羊域参谋长。” “……好。” 虽然这个甜度，糖分也许会摄入过量，不过作为会议之后的“额外议题”正合适。 而另一边，在沙发椅上的风澜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回味着方才的早餐。 “我记得今天风澜先生应该是第一次把小队申请书交给参谋长？” “不是，是昨天。” “记得这么清楚吗？” “那是自然，毕竟在那之后我专门重写了好多份申请书，犬子带领的队伍对我而言有特殊的意义，也许正是如此才产生了更多仪式感。不过……公羊域觉得我写的太……文绉绉了，不像是公文。” “很难想象您和指挥官是父子。” “犬子是活泼了些，也承蒙末那小姐照顾。” “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风澜先生写的第一份申请书呢。” “嗯？末那小姐想看那个吗？虽然公羊域觉得写得不像是公文，但我觉得写得还不错。就像一份美味的枫糖柠檬华夫饼。” “看起来，风澜先生对那份申请书非常满意，这样我倒是更好奇了。” “我找找看，记得那天我把它放在了……” 风澜从文件柜里找出一份烫金印着古迹复原事务所徽记的米黄色道林纸质文章，递给末那。但还没等末那接过风澜手里的文件，那张米黄色的道林纸就突然凭空变成了两份。 “嗯？” “瞬时间，不只是他们手里，整个艺术协会办公室里，都在一份接一份地凭空冒出纸质的文件，像是自我增殖一样，一到二，二到四，四到八，八到十六……” 不过须臾之间，纸质文件就已经气势磅礴地堆到二人胸前。 “？？？？” ………………… 扫尘除残岁岁新 一出闹剧终了，混乱而无序，天吴记得他们吃完早饭后便回到了准备室，推开门的一刹又陷入了无边黑暗。七识不明，万感皆空，无言无声无明，思维却将触角蔓延至无限的远方。 仿若飘渺在宇宙中的一粒微尘，又或者说宇宙中的每一粒微尘都是自己，浩渺无限，寰宇将至深的暗与寒冷送来，一如曾经万千。 那是早已熟悉到无感的景象，虎眸中不见昔日璀璨，惟余今朝沉光。在黑暗之中，一抹微光升起…… 直到脚下传来结实的触感，天吴才从那眩目的白光中脱离。老虎作为大猫拥有的脚掌让天吴不至于趔趄。 环顾四周，监兵的其他三人也陆陆续续地进入这里。检查了一番之后，确认大家并无大碍，青虎这才松了一口气。 “话说，这里是哪里？” “初步判断应该是一个还原度很高的虚拟城市，当然也有一些违和的地方。” “大哥，你指的是天上那个灯笼型的太阳？” “而且空中怎么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机器？” 但是周围的人对这种异于常识的景象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看来这对他们来说只是日常罢了。而仔细观察后才发现，虽然数量并不多，但是人群之中也有解构体和其他机械体混入，比如刚刚路过的白熊仿生机械。 “新年遗迹副本的探索进度怎么样了？” “唉，别提了。刚下去就被人吊起来打，对面等级太高了。” “要不今晚我带你一下，咱哥俩组合可厉害了。” “我现在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下次再说。” 两个遗迹勘探者机械体正在你来我往的交流，身后突然响起另一个机械体管家的声音。 “今晚需要的食材都准备好了吗？” “都在这里了。不过听说有些被领养的孩子今晚也会回来，要不要再额外准备点！” “有道理，等会去买水果。” ……………… 这一圈走下来，有表演胸口碎大石的，黎玥等人捧了个人场；以及两个在进行“加密通话”的家务机器人（洗地机器人：biubiubiu，扫地机器人：dadada……），还有一脸无奈向着老爷汇报的管家机器人………… “果然是子薇的作风啊……” “我感觉这么发展下去，是不是会来一个给大哥和指挥官画结婚一周年画像的机械体邻居？” “我觉得你换成画年画更好……” 片刻之后……… 黎玥拿着隔壁的艺术家先生递给他们的那个熟悉的虎头链接装置，看向塔伦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无奈……预言家，刀了。 “话说这片虚拟空间看起来很广阔，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黎玥刚问出口，天吴就指了指自己的身后。那是在动画里很常见，但是在钢铁丛林里只能说是格格不入的木质指示牌，上面画着一个充满了卡通风格的箭头。 “这个路牌是刚刚出现的，结合已有信息，应该是女娲或者子薇留下的提示之一。” “那么，我们出发？” “出发！” ……………… 木质的指示牌几乎每隔几米就会出现一个，上面的指示内容也在不断变化。 ‘这里要左转，千万不要搞错方向了哦。’ ……… ‘红灯停，绿灯行……就是现在，冲！’ ‘直走，直走，直走！补药停下来口牙！！’ ……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按照提示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到达了目的地，两米高的围墙漆着鲜亮的红色，青色的砖瓦别放在围墙之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大门并非常见的铁制门，而是两扇有着漂亮纹理的实木门。 “看起来很漂亮。” “上官很喜欢吗？” “对啊，这样的房子确实能给人舒适感……门口的这个……是符咒吗？” 上官溪指的是用墨水画在门上的……“画”，笔锋写意潇洒，画面灵动传神，不为技巧所限，全是情感体现（通俗一点：没有技巧，全是情感）……… “不……我想，画的是我们。” “欸？” 因为曾经也收到过子薇给自己的画像，黎玥由此能一眼认出这种风格就是她的手笔。 “这是天吴……” 最大体格的个体，就是尾巴粗壮的有点过头了……不像八尾虎而像八尾狐。 “还行，起码只是尾巴像狐狸而不是把我画成真狐狸。” “这是塔伦……” 尾巴很小，但前肢很大，一眼能辨别出是一头狼在嚎叫。 “…………” 塔伦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试图忘掉眼前的景象。 “这是上官……” “那么剩下的这位应该就是指挥官了，感觉咱俩想要辨识出来有些难度呢。” “没事，已经比以前进步了不少了。” 就在这时，黎玥拿着的虎头链接装置飘浮起来，将那双红色的眼睛对准了画线，闪光一扫而过。 “滴滴……” 伴随着机械音的提示，大门向两边打开，发出“咯吱咯吱”让人牙酸的声音。 眼前是一幅在书中颇为熟悉的景象。院落宽绰疏朗，四面都有房屋相互独立，但是彼此之间又有游廊连接起来。青砖绿瓦，垒石迭景，正中央是一棵巨大的槐树，槐树下的大理石桌悠悠泛光。 而倚在入口处的，是三位解构体的装备和……一根笤帚？ 在怀中机械虎头的“喵嗷”催促声中，四人拿好装备，越过了木制的门槛，然而异变就发生在刚进入院落的一瞬间。 大量灰黑色的球体从墙角、砖瓦间、树荫下等各个角落涌出，很快就占据了院落近一半的位置。 “……不是感染体，院子外也没有雷达信号，大家放轻松。” “数目还在增加，但没有攻击意图，不对，指挥官，大哥，上官，你们看这个院子……好像在老化，树也渐渐枯萎了，枯萎速度与这些球体的数量成正相关。” “指挥官，大门已经被封死了。” 原本敞开的大门被一层雾气笼罩，但是摸上去却犹如一面铁壁，无论如何都无法穿过去。但灰黑色的球体仍在不断涌出，留给他们的空间也越来越少。 由于空间不断缩小，导致两只兽人型解构体感到十分烦躁，尤其是塔伦。但目前还不清楚，不能轻举妄动。 或许是因为不断缩减的活动范围而感到不爽，虎头机械率先冲了过去，撞飞过去。 沿途的球体也全部被打飞，然后全部消失。随着虎头机械的活跃，这些球体数目也在不断减少，周围的老化现象也在减缓，甚至出现了逆转的现象。 就像是久积的灰尘被打扫干净了一般。看到眼前的景象，众人大概明白，子薇和女娲是按照什么来安排这些景象的了。 “这应该是想让我们扫尘。” “春节的传统习俗啊，在新年前把房子打扫干净。真是符合节日呢。” “那看来这些球体就代表灰尘了。” “那么我们就开始，这么喜欢压缩我活动范围是，老狼不发威当我细狗呢？！” 而黎玥的配枪并不在身边，看了看一旁孤零零但存在感无比强烈的笤帚……女性青年拿起笤帚，加入扫尘的“战场”……… “等等，这突然被套上围裙又是怎么回事啊？！！” “往好处想，这样起码不用担心灰尘会扫到你身上，不用弄脏衣服哦。” “好啦，天吴，又不是真正的灰尘啦，开扫开扫！” “这身衣服很适合指挥官哦。” “噗………” “…………” 敲敲虎头，再敲敲狼头，再摸摸闺蜜的头，开始“打扫”。 由于这些球体完全没什么攻击性，加上这根笤帚的坚硬程度超乎他们的想象，所以黎玥干脆直接地“扫”了起来。 白狼直接驰骋在这些“灰尘”之中，每越过一次就扬起一片，天吴和上官溪则是直接大范围清场……… 扫尘的过程十分轻松，在最后一个球体消失后，围墙不再老化，中央的槐树也不再枯萎。或者说…… “变得好亮啊。” 现在的围墙如同镜面一般光滑，反射过来的阳光，甚至让人感到刺眼。 “疑似美化过头了。” “指挥官，左右的房屋都上了锁，只有正前方的那一栋可以开，周围并无危险。” “我这边也是，没有任何危险，但是同样的，也没有留下什么提示。另外，那个虎头机械一直赖在那个房间里不走。” “那就一起过去，” ………… 这是一栋四居室的房屋，家居设备一应俱全，最瞩目的是放在客厅的一排街机，虎头机械正趴在上面打盹。茶几的果篮中放着几枚苹果，上面还有水珠，似乎是刚洗好的样子。 按照以往的经验，如果是正确的地点，这里应该会突兀地出现某种提示才对。比如拔地而起的提示板，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甚至是某个头顶黄色感叹号的npc。 然而现在这些都没有出现，原本以为回头机械会在大家都进来后，像在门口那样去扫描什么东西，但是它仍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趴在街机上不愿意起来。 在一筹莫展之际，黎玥顿感一股绞痛袭击了自己的腹部，腹腔里的脏器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又像是将冰块塞进了胃里。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这是偶尔会在长期作战任务中遇到的情况。 ‘咕……’ 所以就说，真的没有必要弄得这么真实。 “指挥官，你饿了吗？” “肯定是子薇……就刚才那点运动量根本不足以让我出现这种情况啦。” ‘咕……’ 又是一阵悠长的声音，但这次并不是由人类发出的，而是…… “咦？大哥怎么也……” 和黎玥不同，天吴只是把虎爪搭在发出声音的腹部，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 童子颂联，拜火祭灶 “饿……这么说来确实有点像。解构体不需要进食，而且那么多年了，我已经忘记饥饿的感觉了。” 确实，在漫长的时间里，天吴作为有机生物的时间不过天海间的一粒微尘。饥饿的感觉早就忘记了。 黎玥没有说话，只是将果篮中那个明显大过其他苹果几倍的最大的苹果递给青虎。 “既然有这种感觉，那就吃一个。” “嗯。” “大家一起？” “当然了。” 拿起适合自己体型的苹果，上下颌轻轻发力，伴随着清脆的响声，乙酸异戊酯的醇厚香气也是飘散到空气中。 如果换做以前，准确来说是遇到指挥官之前，他们或许真的会有些难以下口，毕竟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忘记了如何进食。 果篮里的苹果很快就只剩下了几根灰褐色的茎杆还留在茶几上。 “还要加餐吗？” “我没必要，你们呢。” 白狼和两位少女都摇摇头。但三位解构体都回味着刚才因为进食而产生的饱腹感。在这片空间中，人类或者说，生物的感觉被重新赋予解构体并非想让他们变得脆弱，而是想让他们体会到同样简单的幸福。 口腹之欲，解构体被剥夺了这项最基本的幸福，是最残酷现实的妥协。但在这片子薇和女娲共同构建的空间中，这样的妥协显然不应该存在，所以才将这项感觉归还，让解构体和人类能够在接下来的活动中享受到同样的快乐。 名为满足的快乐。 “虽然以前就知道，只尝到味道是没法获得满足的，但现在的真实体验，还是别有一番风味。” 天吴轻笑着摇摇头，随即又恢复了威严而温和的神情。 “所以接下来的项目应该就是年夜饭了。可是这里并没有食材，我们也没有这里的货币……” ‘嘟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的声音打断了天吴的发言，虎头机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启动了街机，甚至完成了战局。 这件银幕上显示着“你过关！”的字样，接着便是一阵五光十色的欢快声，大量青蚨从机械中涌了出来。 “……考虑的得真是周到。” 天吴拿起一块青蚨，晃了晃，几乎与现实中无异。 “干的不错，小老虎。” “喵嗷嗷！” 得到表扬的虎头机械似乎更来劲了，它一头撞向显示屏，似乎想要靠这种方法让机器吐出更多青蚨。 赶在它造成更多破坏前，天吴将其揽入怀中，经过几番安抚之后，虎头机械总算安静了下来。 “我和大哥去采购，家里交给你们了。” “路上小心。” …………… “就当是预演一遍年夜饭的制作，指挥官，能把洗涤剂递给我一下吗？” 黎玥将手中的洗涤剂递了过去。 “小老虎那个不能吃。” “喵喵嗷嗷～～” 在两只兽人离开之后，上官就提出要在他们回来前清洗好要使用的厨具和碗筷。由于厨房里并没有什么在九龙古国军方休息室中随处可见的洗碗机，不如说所有的清洗工具都可以说得上“原始”。所以两位女士便一起并排在厨房的水槽旁手动进行清洗工作。 虽然两人都十分得心应手，但相比于承担了绝大部分清洗任务的上官溪，黎玥的作用更大的则是安抚时不时就会过来捣乱的虎头机械。 “咚咚咚。” 外面突然传来了沉闷的敲门声。 “来了。” 但是打开门，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两个高大身影，而是…… “除夕快乐！” “恭喜发财！红……” 律和阿琉斯，两个颇为强大的商人。回想起几次被推销的经历，黎玥毫不犹豫的做出了最合理的行动——关门。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不要突然关门啊！会把今年的财运挡在外面的！送财童子不能送财了啊。” “搞砸了。如果不是说祝词说得太慢，对方应该不会直接关门。” “咳咳，‘红包拿来’可不是祝词啊！要我说福源童子一开始把‘那个’拿出来不就好了，本来应该是金童玉女来干的。反正我们的目的就是把东西卖出去嘛！” 听到这里也大致弄清楚了对方上门的目的，于是黎玥重新打开门。 “那我们干脆直接卖贵……啊，这位客官你好，要买对联吗？刚才我们还商量着给你打折呢。” “11折，还是12折呀？” 黎玥带着危险的笑容看着他们。 “咳咳，客人怎么会这么想。还是先看看货。” 一副对联就这样在自己眼前展开。 上联：乙水送喜普天献瑞 下联：巳蛇绕春满堂生辉 横批：福临人间 “怎么样？是个好彩头。现在只要这个数。” 福源童子比出了一个三的数字。 …………… 在用街机吐出的青蚨支付之后，两个有着熟悉面容的解构体很快就到别处去了。但是黎玥却怎么也无法将对联贴在门框上，而现在进行的已经是第三次尝试了。 由于身高问题，加上这里的房屋都是按照那天吴也能自由活动来进行设计的，对联也是同理，导致黎玥根本没有办法完成好的张贴。 “交给我。” 一只宽厚的虎掌按在了对联上。 “欢迎回来。” “嗯。” “话说，塔伦呢？” “塔伦说还有一些调味料需要购买，一个人去了隔壁街。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回来了呀。” 收起对联，和天吴一起把食材带进了屋内，在同上官说过对联和塔伦的事后，三人便一起等起塔伦的归来。 …………虽然之前就已经有过预防，这里的时间流速要比外面快上好几十倍。所以这里的一个小时，在外面可能就是几十秒。 不过………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要不……咱们一起去找找？” “我感觉行。” 就在大家刚刚起身时，门外又传来了熟悉的敲门声，打开门，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走失人员是你们家的？” “我只是恰好到了那里。” “恰好走到了城市边缘？那里可不存在任何路。” “…………” “国君大人？！” “很抱歉，你认错人了，我是‘巡境’。本来也很少在人面前露面，你不认识也很正常。人已经送到，我也该走了，下次可别再放他一个人出去。” “巡境”摆了摆手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欢迎回来，塔伦。” “欢迎回来，话说你买的调料呢？” “……我，我现在就去。” “啊？” “停停停，塔伦，你走这么久也累了，天吴和上官也辛苦了，这件事还是交给我。” 不久后………塔伦小声嘀咕“交给大哥真的没问题吗……” “那么晚餐就由我来准备了。” “我也来帮忙。” “那我也……” “黎玥就在客厅休息，厨房站不下那么多人。” 听到自己的大老虎这么说，黎玥也只能作罢，但是转念一想这是几年前的状态……于是在二人进入厨房之前，黎玥用接近求救的眼神看了一眼上官，在得到对方比的“ok”手势之后，这才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 ‘轰隆！！’ 黎玥才刚走出来没几步，剧烈的爆炸声便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指挥官，灭火器在那边。” 大家都熟练得让人心痛啊。 ………… 由于某个特殊情况，食材都活了过来，然后很快就被大卸八块，但是已经化作字面意义上“焦土”的厨房却没有恢复原样。 从炉灶中出来的“灶神”唳旅，不，现在这个性格感觉应该是穷奇大爷，耍了耍漆黑的爪子。 “不错不错，有点用，这样我收到的供奉就足够了。” “这是？” “怎么了，没见过灶神大人我吗？” “………” 天吴低着头，虎爪上还紧握着菜刀，从黎玥的视角能隐约看到菜刀的钢铁制握把已经被捏得凹了下去。 “别…别这样看着我啊。谁让你们迟迟没有献上供奉！今天可是祭灶的日子，难道你们不知道吗？没有足够的供奉，我要怎么返回天上啊，也没法给你们打评定啦！” 似乎是知道自己理亏，灶神声音虽大，但语气却没有一开始那么趾高气扬。 “但这也不是你炸掉厨房的理由！” 黎玥相当无奈地抗议道，难道说在这边自己也逃不过支付厨房维修费用的命运吗…… “我只是一时间没控制好力道而已，毕竟供奉不够的话，很多事我都没法做到。饿着肚子可没法好好思考。话又说回来，如果供奉足够的话，很多事对我来说都是小事一桩。我收到的供奉已经足够了，现在说出你们的愿望！” 这熟悉的中二感，似乎有了几分唳旅的感觉。 “请帮我们把厨房恢复原样，谢谢。” “那是自然！不要小瞧我！统统化为……” “嗯？！” “咳咳咳，不是这个。‘炸裂一切’！” “等等，更不对了好！” ‘轰隆！’ ……剧烈爆炸产生的闪光以及扬起的沙尘瞬间遮蔽了黎玥的视线。在好不容易恢复视野之后，眼前的厨房已经变成了原本的模样，甚至…… “对本灶神来说只是顺手的事，就当是给你们的额外赠礼了。” 只见原本七零八落的食材已经变成了一道道美味佳肴，还冒着热气。 ‘咔嚓——’ 天吴爪中的刀把被捏碎了，被夺走制作料理的机会似乎比厨房受损更让他感觉难以接受。 “我要离开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感谢……一路小心。” “……罢了，你的祝福本灶神就收下了，除夕快乐！” 灶神化作一道光芒，钻入灶台之中。天吴叹了口气，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 珲春贴福，守岁延祥 灶神准备的菜肴不仅看上去很精致，口感也十分美味，让人不禁觉得他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进修过。就连一开始闷闷不乐的天吴也仔细品尝起来，还时不时地记录着什么。 “这道鸡汤……应该是放了这些东西。我得记下来，下次做给大家吃。” 黎玥嘴角抽搐，生怕下一次就变成“这喝鸡汤啊，多是一件霉逝儿啊……” “都是没怎么试过的菜呢。” “要不今年的年夜饭也……” “不行！！！”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答道，天吴顿时蔫了下去。不过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年夜饭嘛，不止他们四个，无论是安全还是食材口感都必须要好，天吴恰好两个都不怎么行。 ………… “我记得比较清楚的，那个时候和导师还有前辈两个一起吃年夜饭，虽然是在研究室里，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印象更深刻。当时年纪最小，他们两个都催着我多吃点……后来啊，那次还因为在饭量上被小瞧闷闷不乐了好一阵……” 天吴开心的说说自己那时候的事，在最初的，他还是个无忧无虑少年的时候。 “由于是生活在反击时期，家中的两位都非常忙，哥哥呢，也总是被很多的学业耽误得喘不过气，我生活的那段时间确实很难有年夜饭这样奢侈的事。要是父亲看到如今的景况，应该会很欣慰。” 黎玥拍拍上官溪的肩膀。 “一定会的，话说塔伦呢？” “我主要是看着塔娜，我让她偷偷把食物倒在我的碗里。塔娜从小就瘦弱，胃口一直很差，人却不怎么老实。所以有时候我也不得不用一些‘小手段’。” “哈哈哈……” “哦，咱们的指挥官似乎笑得很开心啊。” 天吴将带有几分审视的视线投向黎玥，微笑着用虎爪敲敲桌子。 “是不是该说一些你的‘传奇’故事了？” “天吴，你不是听过吗……” “塔伦和上官没怎么听过啊。” “是啊，指挥官，我们很想听的！” “已经准备好记录了。” “喵喵嗷！” “啊这……” …………… 结束了虚拟世界的年夜饭和地狱般的拷问之后，天吴拿起那幅对联准备去外面张贴，剩下三人则是记录着这些食材的特殊点，好在真实世界的年夜饭再复现一次。 “对联？” “嗯。有什么发现吗？” “之前我去了城市边缘进行侦察。” “………下次侦察，记得快点回来。” “……咳咳，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天吴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来为难自己的狼弟，塔伦得以找到台阶下。 “总之我在城市边缘有发现一处旧房子的入口，但是国君大人……那个自称‘巡境’的人，似乎看不到。那个门框上还有贴纸留下的痕迹，大小和你手上的一样。” “意思也就是要贴在那里喽。” “不太清楚，但值得一试。” “好，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 “我的侦察兵同志，你还记得路吗？” “……我可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 月悬高空，暮夜悄然，风起泡桐声迢迢，雪陨苍城鸣萧萧。 在绕了不少远路之后，总算是在塔伦的带领下来到了他口中老宅的入口。确实如塔伦所言，两边的门框上还残留着贴纸的痕迹。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熟悉的面孔。 狴犴和孟章的画像被对称地贴在了两扇门扉之上，狴犴凶狠而威严，浩然正气似乎透过画像，传至门前，震慑一切魑魅魍魉；而孟章相比之下显得温和了些，没有那么凶狠，但也有着不可亵渎的严肃。 “这是……门神吗？” “先前可没有这些。” 黎玥总觉得这里的水太深，自己把握不住，还是不要去深究为好。不过这种突兀的情况倒是和之前如出一辙，想必在接下来的“试炼”中，他们也会派上大用场。 天吴将对联的边缘对准那些痕迹，纸张的大小和痕迹结合得丝毫不差，而这一次对联也没有再脱落下来。 看来是找对了位置，试着去推了推门，但是门却丝毫不动。 “喵喵嗷！！！喵嗷！！” 倒是虎头机械冲着街道远方发出了威慑性的吼叫。从街道的阴影中飘出来的是一群形状各异的机械，他们的头顶上顶着“鬼怪”的名字，甚至还有大红色的血条。 “鬼怪佞邪，肃清！” “开始清扫。” “你们……？” “如你们所说，我们是门神，当下不是讨论的时候。春联的力量发挥作用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些来自黑暗中的‘鬼怪’便是被它吸引过来的。” “这段时间还请你们保护好对联。” “…………” ………说着是保护对联，实际上，那还真的是在保护对联。只不过有两位的保护方式不太一样罢了。 天吴和塔伦直接冲进了鬼怪堆里，一起开始了清扫。 “这些家伙虽然很弱，但是没完没了。” “有鬼挂绕过去了。” “罢了……别偷懒了，叁！” “知道了，壹，你别着急！” 暂时是理解了，门神“壹”是狴犴，门神“贰”是孟章，门神“叁”是蓐收。而现在对联的作用已经开始发挥，狴犴于是对着天吴说道。 “你们先进去，现场由我们来控制。” “你们呢？” “将这些魑魅魍魉拒之门外是我们的职责。况且就这些敌人还伤不了我们。” “放心好了，我们可是专业的门神。” “那就拜托了。” 天吴一行不再犹豫，奋力推开了门扉，一股吸力便将他们卷了进去。 …………… 最直观的感觉这是世界在旋转，整个人就像是被塞入滚筒洗衣机的衣物，一般正在强力脱水甩干的阶段。黎玥属实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和自己的作战服共情的一天。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终于再次传来坚实地面的触感。 花了一些时间在虎爪的轻轻拍打下取回的方向感和视觉，才发现其他三人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应该都是才缓过神来不久。 虎头机械则绕着指挥官转圈，看来它对于自己醒来这件事很高兴。 “你们醒了？” 转向声音传来的位置，不出所料的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赤色身影，他安静地坐在篝火旁，不时往里面添进一些红色的东西。而随着火舌的吞吐，五颜六色的泡泡也从火焰中飘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抟象校长……算了，请问你是？” “我为守岁人，已在此恭候多时。” “吼！！！！！” 天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远处的兽吼声打断了。作为老虎，他本能地有想吼回去的冲动，但最终还是抑制住了。 “你们也听到了，那是年兽的叫声，它已经觊觎这里太久，必须在它来之前做好准备。” “请问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吗？” “年兽可以在黑暗中正常视物，但是我们却不行，所以首先要做的是点亮这片区域。” 黎玥望向天吴，只见后者摇摇头……大猫解构体的夜视功能也没法使用。 “只靠照明装置的灯亮是不够的。” 守岁人看着上官手中的照明装置，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篝火。 “我们要靠的只有它。” “你打算用什么来扩大火势，这里似乎并没有可以利用的燃料？” “无碍，我们需要用的是这个。” 守岁人扬了扬狮爪里的红色物件，那是一封粉红色的包装，上面印着烫金的字样和喜庆的插画。 “果然，是红包呢……” “所言无误，就是红包，又名压祟钱。它有压制邪祟的力量，我们收集得越多，对年兽的胜算就越大。将它投入篝火，在新旧年交替时，它的力量就能得到最大的发挥。” 在古时给小孩的便是“压祟钱”，意在镇恶驱邪，保佑孩子平安健康；而给老人的钱才叫“压岁钱”，意在期盼老人长寿、多福多寿。虽然如今叫法已经不做区别，统称为“压岁钱”。 但黎玥他们还记得这份记录，加上抟象确实是如今人里面岁数最大的那一位，也因此能辨别出这里指的是什么。不过现在还有个问题…… “至于要怎么获得红包……跟我来。” 很好，不愧是老前辈，直接预判了他们的预判。很快，他们就被带到了一个名叫“利是派发者”的大方球前，这大方球还有一副很屑的表情，非常像有个人气很高的训练用木桩。 “你们应该已经很熟练了，我就不多说了。” 往死里打！！！！！ ……………… 似乎是对这种打一拳掉两到三个红包的感觉上头了，天吴硬生生把这个大方块脸上的表情从一脸不屑打成了委屈求饶。 【别打辣，快去找守岁人！】 甚至在又被挨了一拳后还弹出了上面的字幕。 “………好了，大哥，别玩了。” “抱歉，上头了。” …………… “不错，收集这么多足够了。” “呜……” 红色的大方块带着哭腔消失在了远方。 “它……它不会出什么事。” 上官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方块消失的地方。 “年兽不会攻击它，所以不用为它的安全担忧。而且我们控制好了力道，所以刚才其实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本来应该是如此。” 最后一句让天吴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不过放心，它不会有事。年兽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该走了。” 一封封红包被投进篝火中，变成一串串七彩的泡泡，漂浮在空中，暂时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能够争取到这样的视野，足矣。” “好漂亮……” “这只是暂时的，这些泡沫能提供给我们的光明也只有一晚上，甚至就连篝火也有熄灭的时候。若要迎来白昼，唯有彻底解决年兽。” “吼！！！！！” “它来了。” ……………… 辞旧岁，崭明新 迎面冲来的是一台巨大的红色机械。 天吴用大剑架开了敌人的攻势，乘着这个间隙，后方的塔伦、上官还有守岁人纷纷发起了自己的攻击。 但无论是能量束、光束还是火焰都是在对方的装甲上留下了很浅的伤口，而这对于体型庞大的年兽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更何况众人还要提防不能误伤那些照明用的泡沫，战斗的形势不容乐观。 就在这时，年兽庞大的身躯撞破了一个泡沫。 ‘噼啪！’ 随着泡沫的破碎，一朵小小的光团伴随着清脆的响声炸开。 “啊！！” 年兽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朝旁边就跳开了一大截。但是慌不择路的它很快又撞上了更多的泡沫。 ‘噼啪！’‘噼啪！’‘噼啪！’‘噼啪’……… 清脆的爆炸声不断响起，绽开的光团变成一朵又一朵烟花。 “啊啊啊啊啊！！！” 年兽尖叫着远离了它们，但又害怕再撞破更多的泡沫，它瑟缩着身子，一点点往泡沫稀疏的地方退去。 监兵四人交换眼神，天吴直接展开光翼借助其推力抢在年兽之前封住了退路。而上官和塔伦的远程火力搅动周围的泡沫，把它一点点逼到了另一边——满是泡沫的另一边。 传闻，年兽“夕”极度害怕响声和光亮，后世之人由此发明了爆竹以驱逐年兽。由此，众人便抓住了它的弱点。 ………… 年兽发出了最后一声哀嚎，倒在了斑斓的色彩中，夜空被烟火点亮，周围填满了温暖的光。 “年兽已除，诸事顺遂，辛苦你们了。” “嗯，不客气。” “那么，待到钟声响起时，辞旧迎新，你们也该回去了。” “回去？” “按照我们的设计者所言，你们还有节目要排练，那么，快去。” “等………” 还不等黎玥有所反应，莫大的黑暗瞬间吞噬了眼前的光景……… 再次和作战服共情中…… ………… “咳咳咳，回来了？” 回过神来的黎玥这才发现自己正被天吴抱在怀里，但老虎似乎也对此十分诧异。远处，白狼和少女也堪堪醒来，见到这一幕先是惊讶，而后纷纷笑了起来。 休息室的门是敞开的，而拥有休息室大门权限，或者说能强行获取休息室大门权限的…… “我是不是还得感谢子薇没有用爆破方式打开大门………” “哈哈哈哈哈！” 天吴宽厚健壮的胸膛上，柔软的绒毛蹭着黎玥的脸颊，毛绒绒的，那是可以一直停留的港湾，为她所留。被丈夫抱着的感觉很好，但是，此刻，她不能沉浸其中。 “要去准备了，走，大家。” “走，早点结束，早点回来做饭。” “别！！你们的节目是最后一个，大哥，你别急，我和上官是第一个，我们来做饭就好。相信我们，真的！” “我觉得，塔伦说得对……” “……………” “好了天吴，没事的，咱们还有一项大任务呢。” 黎玥轻抚着天吴的头，悄悄落下一吻，天吴原本耷拉的虎耳再次立了起来，点点头后蹭了蹭黎玥。一行四人向着国君发来的位置走去。 看来，国君是早有预料。舞台之上是早已完备的表演器材。比如塔伦和上官要表演的火树银花。 换装室内，相当于靠前的几个节目，天吴和黎玥要演绎的时间会长上不少，更何况这两位其实也需要在第一个节目里面参与。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换装的时间可以算得上是最紧迫的那一个。 ……………… 晚上八点，忆长安今朝，叹尘时云起。千载岁月悠悠，埋不了龙心恢宏。 火树银花，在他们的手中轻盈泼洒，跃入幽邃的夜幕，于梢叶间碎裂成无数流光，如梦似幻地流转。 启明新晷，璀璨星芒漫天飞舞，似繁星坠落人间。他们执棒朝天，铁水化作繁星，坠入无垠的夜空。愿这勇毅，化作长虹，贯透盛世的每一个角落；愿这辉煌，如永恒的星辉，庇佑千秋万代。 他们于人世间摘下星月，煅于薪炎，再予其新生，徜徉流转于星河，亲点大地共响，化鎏金星华，送吉祥辉煌入古国之魂，照亮新岁无数黎明。 之后又是一个个或刺激或温雅的节目。水中跃舞，祈迎百合，古之瑰宝今朝重新临。傀儡悬丝，栩栩若真者，悦动机巧灵动。 …………… “应该快到我们了。” “早已准备就绪。” 彼此对视，微微颔首。 青虎所披为厚重的战甲，甲胄之上雕琢着古朴而威严的纹路，若岁月，亦似荣耀，彰显驰骋之威。 高大魁梧之躯散发着雄浑的力量感，青金相间的虎毛在战甲的缝隙间隐隐透出，增添了几分颇具野性的威严。虎啸山林，百兽皆惶，战武无双，万世无右。 战甲下摆随风轻摆，露出一截精壮的腰身，腰间束着一条墨色的战带，其上镶嵌着几枚古铜色的铜扣，更添几分沉稳之气。他肩披赤色披风，仿若随风猎猎作响。 正似“寒甲披身照辉光，战袍猎猎气如霜。披风万霆震心舞，剑影寒光斩四方。兽血丹心藏勇毅，虎啸万界显威芒。长缨在手驱邪祟，护佑山河岁月遥。” 黎玥则是一袭云霞般的霓裳，衣袂飘飘，似自九天之上临。淡紫着裙，幻如星海，裙摆处绣着点点繁星，似星河之中，星辰坠落，熠熠生辉。 腰间系着一条流苏腰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宛如仙雾环绕。发髻高挽，一支翠玉发簪别于其上，簪头垂着几缕流苏，轻轻摇晃间，仙灵之飘逸，可见一斑。 面容清丽绝俗，眉如远山，眼似秋水，眉心一点朱砂痣，宛如画中仙子，举手投足间皆带着超凡脱俗的气质。 正有“霓裳云霞绕仙姿，繁星点点缀裙丝。翠玉发簪凝露色，流苏轻摆舞瑶池。眉似远黛含秋水，朱砂一点映仙肌。九天祈愿降世应，星华流转梦诗游。” “等等，天吴。” “嗯。” 黎玥轻轻地示意天吴坐下，自己则是为他梳理好浓密的鬃发，整好装甲。驰骋肃杀的大将，至少要懂得打理边幅。 “那么，走，为这一年，为这苦难纵横的九十多年，画上句号。” 命轮转，新念生，灾厄祛，万古铭。 虎啸龙吟起，英华踏梦行。虎将余留沉闷之响，浩然威严，仙女踏云而来，既为见证者，亦为局中人。若鸿蒙之门辟，云袅起……… 初醒之虎，未历荆棘。总是思量着独占鳌头，总也坚信着为世间无二利刃，总又畏惧着怯生懦弱无能无用。踏草原，巡北境，解心结，回荣勋，一朝历难化羽归。 空想落曲，无鸣警钟，雁过、尘陨。莫道高天无难事，莫道苍穹无厄灾。为求存，则愿堕落，幸逢明君，开难破险。 星月吟诵低语，昔年魔头逍遥狂，科学，不应立于朽骸坟冢之上，星之晓，涤恶去。人世仍存希望，创造奇迹的人，本就与奇迹一般，不可亵渎。 又见赤潮汹涌，初见敌首匪寇。何为至敌，将所行之事为信条时，世间便多了光与暗，便有了正与邪。向死而生，前辈愿舍身而行，终解纠缠，为浪客寻新乡。九河之上，决绝而战，至生命尽头，不死不休。身残志坚战不休，血染征袍誓未酬。纵使身死亦无惧，但求疆场定乾坤……血未干，友未安，死斗不止，护安宁，亦无缺。 不知恶难至，蒙蔽于表面的安宁……那两个恐怖的身影矗立疆场之时便已证明人类一败涂地，永夜难散，绝望难消，死亡与骸骨堆砌起新的高墙，将人类困于其中，甚至如此囚禁，可称之为“保护”…… 湮烬新生，芸生昼晓。白金的飞鸟遨游苦难天国，新生的黎明化作阶梯，少女向永夜宣战。勿因生命之短暂而悲泣，走至康庄大道之路，并非所有人都能走至终点，但，只要有人能踏破沉昏，消逝亦将化作黎明新别，作为，世间之新爱。 曙星临空致星辉。以“爱”为底律的机械少女跨越无数寒冬战火，只为了寻得共存之可能。赠予“未来”，赐予“爱”，将行无尽星海，为家乡之友人，顺遂平安。 烬海之途得认可，震邪除祟狴犴临。众心化灯明赤魇，苍浪重临时有终。 独负孽名踏深渊，命斩黄泉止戈鸣。为护国乡永无难，噬渊吞罪律妄终。 刻铭守正，以死问道，尸躯万千以砌通天路，终临塔下，白狼啸风，转尘世危化安。 摇篮破碎，尸体游行，以死作道，以假躯换真辉黎明。为凡人如何，身陨棺中又如何，斩碎茫茫怨，降临始源躯。 碑火铸文明新脊，万世铭勾陈启明……人世转，铸新生，何来末日难跨越，绝地天通去无回。 剪身以蝶，化躯为茧，幽逐新光，华胥神临。人们值得，文明值得。跨越无数苦难与你相逢，因你而生，为你之文明永垂不朽，为新生之希冀，燃万古长明。 …………… 仙幕垂，新元降。 此时此刻，唯知台下热烈欢呼，台上英雄隐去，人间尘世和乐安康，那么一切的付出便是值得的。 九龙古国，将于新春伊始，正式改元。此即为“崭明”元年。新生之明辉，重引万世璀璨之荣。 而接下来…… 监兵的休息室，作为全军方内最大的住所，监兵的休息室如果改成餐馆的样子，足以容纳几十号人，前提是这里面没有像天吴这样的大块头。 “真是热闹啊。” “虽然年年都是这样，但还是百看不厌。” 监兵四人都端着餐盘走了出来，为这些老朋友们递来最好的年夜饭。 塔伦找到了塔娜，上官溪则是坐到了哥哥那边，黎玥和天吴到最后也只能挤一挤国君那一桌了。 “话说，老妹，你这是从哪里买来的东西？” “哪里是买的，这分明是拿老哥你的毛做的。” “嗯？” “哈哈哈，快戴上，看看合不合适。” “怎么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这还真是我的毛……妹妹，下次别薅你哥的毛了，我怕秃。” “秃了再补一下啦。” ………… “上官溪小姐，这些应该都是你做的，不对，这些应该都没有天吴大哥的参与……” “唳旅先生，还有老哥……你们真不用担心，大哥他只负责处理食材，再说了，人家现在做的东西能吃。” “我只是……有点害怕需要共情你的指挥官。” “等会我告诉指挥官去喽。” “别，妹妹，好商量，好商量。” …………… “说起来，国君大人竟然也来了吗？” “这不是把我这个工作狂弟弟带出来吗，我如果不拉他过来，只怕今晚又要在数据的海洋中遨游了。不过说起来，这里确实挺热闹，很有新春的气息。” “哥……” “你们两兄弟啊，新春就该热热闹闹的。若是整日埋在奏折或实验中，没有宣泄之处可是不长久的。” “校长，您说的确实在理，那您自己做到了吗？” “咳咳，老夫这不是在做了吗？黎玥丫头，给我留点台面。” “哈哈哈哈。” 欢快的笑声响起，就连祖昊焱也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除夕守岁，静候新元临。 “不过说起来，国君大人有没有恢复之前九龙官职的想法呢，比如将军、宰相、元帅什么的。最近网上总有人自称某某将军，都已经是刷屏了。” “哦，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比如，天吴大将军？” “嗯？我不适合做将军，比起这个，我还是觉得现在这样不错。” “天吴是这样的啦，说起来也没啥必要，虽然环境确实不一样了。” “那可讲不好，谁说得清楚未来呢？而且天吴老弟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决策，其实都是胜任的。” “好了好了，这个提议我会考虑的，狴犴，辛苦你要顾及现场治安了。我一会儿得去准备‘改元’相关事宜，便也不奉陪了。另外，新春快乐！” “新春快乐！” …………… 第298章 此刻幕后 第298章 此刻幕后 执兵之人，戍疆将领，人民从无数的绘卷中了解到军人的故事，那些惨烈的战役，染血的诗篇，皆见英姿飒飒。 只是在那些不知名的幕后藏着的，却几乎满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下午五时，监兵休息室。 纯白的窗帘就这样耷拉着，温柔的将烈阳的灼照拒之窗外。细看去，那绘上白狼新月的图案下，还藏着一丝被剪短的丝线。 塔伦曾想过学习纺织，最终不了了之，战火不会允许他有发展副业的机会，至于主业……哪里要做见血的事，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白狼冷冽一笑，硬生生的把已经被拆卸好的右爪掰了下来。早已被关闭的模拟痛觉神经无法传来那份灼痛，如果失去无法再刻上痛骨铭心的烙印，那是否意味着他已麻木？ 在一小段闲聊之后，他继续修理着。 暖光照在被翻开的书扉上，杂七杂八的工具被肆意地散落一地，唯有一本崭新的书被小心翼翼地保存在桌子上，书名《索维亚》，作者则是一个有些意外的名字：天吴。 这是大哥第一本出版的小说，内容很丰富，犹如一部记载异界的史诗。只是塔伦最近很忙，没来得及看。 他无意去探究窗外的天空是否已染上红霞，他只知道很快就要迎来最后一次机体调试，然后，他都可以把现在这台机体给彻底拆掉，就如之前的异能、幻能一样。他不需要所谓纪念意义，机体在他眼中，不过是无论如何都痛恨的过去罢了。 小队里的其他人都知道他曾在啸风小队任过职，也知道他在那里的经历绝对算得上可憎。那被背叛的痛苦，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这台机体的零件能做些什么……给指挥官做把手枪还有大剑，看她对大哥的战斗和剑法挺感兴趣的。不过他一个女孩子用大剑抡死人……啧啧啧……” 一抹标志性的贱笑浮现，但很快又被收敛。指挥官能够多一些防身的手段，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少一些担忧。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么担忧身边的队员……原以为，什么都失去了自己就已经不再惧怕，可为何，失去信任时他会那样愤怒，失去指挥官时他会那般痛苦，失去上官和大哥时他会那般悲愤……… 生命所遇，皆为过客，停驻此间者，方为珍宝，置于此心之锦囊。锦囊愈丰，对失去的忌惮便愈烈，恰似潮满滩涂，而失去带去的烙印，也只会在灵魂中狠厉地刺下一创，经年不褪，岁月难磨。 他还记得，最初的最初，他与最后的血亲相处的记忆，始于一个满是殷红的傍晚，也终结于被刺目白光所灼伤的漆夜。 为了食物而四处奔波，有时，塔伦会回来得很早，带给塔娜一些食物之外的机械工艺，捧着书本一点点教塔娜识字、学习。 而在塔娜睡着后，他又会带着武器悄悄离开，然后再在黎明之前，塔娜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回家。他必须赚取足够的物资，否则灾难肆虐时，他们甚至没有进入避难所的资格。 右爪修理完成，将那些零件一一拼接，再度开启的模拟痛觉神经也将这份苦楚送入意识海。 剧烈的刺痛自断臂处蔓延四肢百骸，宛如万针齐刺，密密麻麻。一点点拼接，一点点将零件填补，不过是一刀又一刀反复切割吗？早已习惯，又何须恐惧。痛楚过后，又是酥麻痛痒的电流感，穿梭于每一寸模拟神经，直到爪子被重新装好，那份酸胀与不适仍如盘踞于此的恶螭，久久不散。 “暂时还需要这副机体，省得战斗的时候缺胳膊少腿的什么也做不了。” 站起身，白狼拉起窗帘，远方暮日染血，天边悲歌化霞，少时，月亦将携群星而至，天地相接之地，似有点点红芒闪烁着，但塔伦并未在意，他憎恶落日，亦不愿让视线在那红霞中多停驻哪怕一刻。 五时四十分，国君居所。 昊看着最近突然增多的维修需求，微微皱眉。大路上早已没有昔日勉强算是熙攘的人群，取而代之的是被拉起的隔离光带和几台自律机械。 “晟亟路出现意外故障，目前正在维修中。国君，需要汇报相关原因和修理情况吗？” 女娲的虚影出现在昊的身边，向着国君汇报道。 “只有你我二人，便也无需掩饰或是隐藏。与上次无异？” “是的，有人引发了骚乱，触发了九龙巡逻的自律防卫系统，目前已经派勤务兵去处理了。” “这次叫嚣的理由是什么？” “额……斯科瑞病毒只是政府控制人民的阴谋，地球早已毁灭，大家早已身处另一个恒星系许久了。” “…………” 昊看着前段时间的难民救援报告和重建工作进度，那些不断增加的数字和进度无不昭示着他们付出惨痛代价为重铸地球之文明所做的努力，便也更觉此等叫嚣之事颇有几分滑稽。 “只是可惜，大部分信息封锁是必须的。这般情况下，民众更愿意听他们所相信的。” 甚至仍旧有些人认为目前的战局一切向好，分明地表的重建在最近因不知名的地震而受损……刺目的猩红，总也灼痛着当下负重前行的先驱。 “那人目前如何？” “那位是先茫小队的前任指挥官，目前已退役。突然出现了意识受损的症状，他不相信任何影像资料，抢夺了勤务兵的武器，冲到机库，叫嚷着要回到地球。前几日他还在医疗中心接受治疗，报告显示他那时状态就已堪忧，但现在已经到了失去理智的程度。” 近来，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精神不稳定的症状，很多都是退役的老兵。而就算是尚且正常的个体，也有许多来到医疗中心反映自己存在头痛的症状。 “………” 国君轻叹一声，而后向外走去。 ………… “进来。” 距离本日的适配实验开始还有半个时辰，塔伦已然踏入了科学理事会的封闭试验区。祖昊焱和往常一样独自坐在大量的投影屏幕中，皱着眉头紧紧盯着眼前不断跳动的数据。 他的身后是使用最高强度的防弹玻璃所隔绝的舱室，数台解构体机体保管舱并列摆放，只不过绝大部分都空无一物，唯有最中心的那个舱体中沉睡着一副机体。 警告用的红色光带将舱体围绕起来，昭示着这副机体的重要程度和危险性。 “你来得很早，设备仍处于调试状态，机体初始化还未完成，需要稍微等一会儿。” “我明白，我提前来是为了别的事。” 塔伦稍稍点头，将手中一直拿着的存储器放在了祖昊焱面前的桌子上。 “我偶然找到了一些资料……关于‘异聚碎片’，我有个新的猜想。” 祖昊焱瞥了一眼存储器，而后继续看向屏幕，调出了读取器。得到了默许，塔伦将存储单元接入了系统，打开数封加密文件。 “斯科瑞……语言……” 捕捉到这个名词，祖昊焱猛然坐直身体。 “这些，是没有被记录在案的试验记录，大部分来自岸武集团……不止如此，还有不少回收的重要资料中缺失的部分……你怎么得到这些的！” “你应该还记得在第二十次机体适配实验时模拟战斗的敌人参数错误导致的数据异常。” “记得。当时是因为负责人错误导入了异聚碎片的数据而引发的异常……你的意思，是那一段不明代码？” 塔伦点点头，调出电子屏中的一串数据。 “这并非乱码，而是一道需要特定密钥才能破译出来的信息，一周前，我解读出了它的内容。” “密钥？” “……关于这个，我还有一些没解决的疑问，暂时不能公开。” “我清楚了，先说说内容。” ………… 塔娜还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发现兄长对她的隐瞒。 那是某一日，他们所在的避难所举办了一场久违的庆典。年幼的她不知道为何这般窘迫的情况下还要举行庆典，更何况那一日天气阴沉，令人隐隐心生不安，但始终没有降雨，庆典如期举行。 一直持续到深夜，塔伦才回来，陪着塔娜度过了难忘的一个时辰，但是兄长始终在忍耐着什么，那份笑容，如此牵强。 那之后，塔娜早早睡下，但本该熟睡的她却被嘈杂的欢呼声吵醒。 “哥哥……”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发现属于兄长的小空间还透着微弱的光。她悄悄靠近，探出头来。 透过隔间的罅隙，塔娜看到了兄长的背影坐在工作台前，他正平静地拿着一卷绷带，在手臂上缠绕。原本的止血带已经被拆卸下去，此刻塔娜才明白为何哥哥在庆典时始终在忍耐着什么。 桌角散落下被替换的止血带和止血用的药品，上面大片大片暗红的痕迹如同芒刺般扎在塔娜的心里。那么长的伤口，一定很疼，很疼，但是哥哥却不发一语，仿佛这样的情况已经成为了习惯。 窗外嘈杂的欢呼声中，塔伦并未注意到身后那双含着泪光的眼睛。第二日，一切如常，塔伦温柔地叫塔娜起床。但看着这样的哥哥，塔娜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询问任何事。 她知道哥哥为了食物会有多辛苦，但是那份危险性，她直到现在才窥见了冰山一角。她帮不上兄长的忙，反而只会令他徒增担忧。 直到很久之后，塔娜在成为代行者后的故地重游，她才从那些被散落的资料中了解到，兄长究竟经历过怎样的牺牲。 怀抱着这些痛苦的过去，她憎恶着那些虚伪之人，但是，她明白，兄长有了值得托付的对象，哪怕她已无法再正常地回到他身边。 但她也有办法，去保证，兄长新的幸福。 “看起来，这次交易很顺利。” “你能保证你们的国君不会卸磨杀驴吗？” “昊大人不会优先考虑这件事，而且，他不会追究我们的资料来源，大可说成是从岸武集团攥取来的数据。” “或者说，他早就察觉了，只是还在观察我们……” “也许。” ……………… 第299章 记忆深处的密钥 下午六时，九龙古国科学理事会。 “进行数据还原。” [正在进行数据还原……] [数据复原程度89％，跳过严重损毁部分，开始重现。] 不过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重现出来的是一段音频记录，准确来说，是语音留言。 [接下来的理论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即使是“赞助者”都不会知道这个资料的内容，只有异格者才有办法找到这个资料的所在。只不过，如果有人能够看到这段记录，大概是我已经死了罢，毕竟死人没有秘密。 目前来看，它对于我们的研究目的毫无帮助…这个方向的尽头是触及本源的知识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它所带来的并不是我们集团所期望的未来。况且，对现在的我们来说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斯科瑞的语言，或者说，编码。触及其真理的密钥就隐藏在更高维度的空间中，对于连时间本身都无法战胜了我们来说，触碰它等同于无稽之谈。 我甚至无法确定……斯科瑞，它究竟是来源于某种更高维度文明的筛选工具，还是它仅仅是偶然投射的种子，是地球成为了它们从无序开始演化至今的温床。 或许千万年后的人类终将会获得并利用这个知识，但是现在，这只是一个纯粹理论性的假想，一片虚无而已。但我还是把我所知的极限都留在了这个备用终端里，不管是否存在价值，研究成果本身都不应该被埋没。] 接下来的音频中是长达数十分钟的空白，最后在一段近乎疯狂的喃喃自语中戛然而止。 [“如果你能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悯世者…………”] 语音留言到此彻底结束。 “附件中存在一个非常粗糙的理论模型，是岸武研究者通过非正当的研究手段获得的数据为基础设计的。有了这个模型，对于异聚碎片中信息的解析效率会提高至少235％。信息里还有很多没有被解决的谜团，但我有预感，异聚碎片中的信息会是关键。” “从上次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的任务报告起，你似乎经常会有这样的‘预感’。” “………” 塔伦没有言语，只是默默闭上双眼，以沉默回应对方的提问。 见状，祖昊焱也没有选择再去追问些什么，他只是脸色凝重地转向面前的资料，一行一行仔细地读过去，半晌，他才缓缓点了点头。 “没错，确实是如此。将这个模型接进去，能够大幅加快对异聚碎片的解析。另外，需要我保密吗？” “嗯，毕竟无法公开它的来源。你应当很清楚我为什么会找到你，更何况特化机体的适配需要顺利进行。不能只按照常规流程……” “我对这些无意义的内耗没有兴趣，但也不代表我会傻呵呵地被你拉下水。其一，我并非特化机体项目的唯一负责人，这些资料迟早会在科学理事会的研究者中公开。其二，你不能只依靠躲藏来瞒过他们的眼睛，你很清楚，兄长他们的手段，所以你至少需要一个，‘合理’的来源。” “……我明白了。我在适配实验中接触到的异常数据并不是这些资料本身……而是一个坐标。” 数日前，7988号城市。 在天吴和黎玥执行生日后第一场正规任务的同时，塔伦则申请了一次常规下地作战任务，而且是个体执行程度。为了正是能够在执行完毕任务后‘顺路’去某个地方。 异常数据让科学理事会的研究者们焦头烂额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因为无法解读被当作单纯的程序错误而放弃，转而继续投向对解构装置和机体本身的研究中。 而塔伦则是在某次机体适配后偶然破译了那段乱码。那几乎是下意识般的行为，这也解释了他对那段数据莫名的熟悉感又从何而来——因为破译使用的密钥并不是属于任何势力或者队伍的机密，而是来源于孩童间单纯和普通的游戏。 那是只有他和自己的妹妹塔娜才知道的秘密。 ‘只要掌握了密钥，一切谜题就会变得迎刃而解。’ ‘密钥和密码？听起来好厉害！哥哥也会吗？’ ‘那当然！你哥我是谁啊？还有能难得到我的……’ 话语将出，又被苦涩的回忆生生撕碎拉入咽喉，只留下几声干咳缓解氛围。 ‘咳咳，还有，这类密码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你根本不必隐藏它的内容。但如果没有解读密码的密钥，即使我把信息放在你面前，你也不会读懂这些信息的意思。 怎么样厉害？明明只是改变几个数字或者字母的排列，互相替换加密，就足以获得一个在外人看来几乎坚不可摧的谜题。但是这样的谜题所使用的只是非常简单的原理。’ ‘哇……真的好厉害……哥哥真厉害！’ ‘哼哼，开始崇拜哥哥了！’ ‘不是一直都在崇拜吗？哥～～’ 小塔娜撒娇地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塔伦，等待着兄长继续话语。 ‘那……塔娜想不想跟哥哥学呀？’ ‘我想我想！哥哥快教我！’ 小女孩低下头似懂非懂地翻动着手中的书籍，里面加满了便签和备注，都是兄长那潦草的字迹。 ‘哥哥的字好丑哦……’ ‘咳……’ ‘哥哥？！’ ‘没事没事，不小心呛到了而已，咳咳……那个……妹妹，我们要不要创造一个只有我们才能读懂的密码。’ ‘真的可以做到吗？’ ‘那是当然！只有我们才明白，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交流方式，听起来很酷不是吗？我想想，加密方式的话……那就用……’ 定位成功的电子音提示将塔轮从短暂的回忆中拉出，他摇摇头，低头看一下手边的电子地图。地图中显示出了最短的行进路线，指向距离任务地点500米外的一座随处可见的建筑废墟。 “无感染体信号反应……” 记录显示，曾经有执行部队在这里和感染体交战过，清除了大部分威胁。但是由于附近的能源供给中心在地震中出现了严重的损坏，这片区域的重建工作半途终止，成为了地图上被搁置的众多待收复区域之一。 “坐标给出的信息。最近却只能定位到半径200米，看来要逐一排查了。” 可是……这是谁给他的信息？对方和塔娜是什么关系，塔娜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条信息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情况下也无法经过什么旁敲侧击。 “如果是陷阱，未免太简单了，妹妹她……罢了，这个任务结束还有不到40分钟，先找找。” 在寻找的过程中，有一道视线引起了白狼的注意。 “？” 这个机器人和其它被废弃在这里的机械不同，它身上的灰尘很少，像是不久前刚刚停机。它静静地倒在角落，熄灭的电子眼直直注视着塔伦的方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塔伦走上前，轻轻扶起机器人的身体。目测是以繁荣时期末期的家用机器人为基础进行的改装版，感染度很高……但是，似乎是被有意抑制了，和天吴大哥使用的方式一样…… “真是怀念的型号啊。” 无人知晓的密码，异常熟悉的机械，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促使自己前行的指引。 “机体储存模块完好，还有，自爆程序？” 塔伦本能般地闪身而退，但这个程序并没有像预定的那样正常启动，似乎是被斯科瑞感染后主系统丧失了所有控制能力。 在成功将没有被感染的存储模块分离后，塔伦将其接入信息处理系统中，尝试获取一些信息。 塔伦对于机械结构和程序的了解，并非是成为解构体之后才有的机能。一开始是孩童对数字与谜题的单纯兴趣，后来变成少年对机械工程与数字程序的着迷，再然后变成雇佣兵谋生的工具，在天才被灾难毁灭的旅途中，他被迫放弃这一点，直到最后…… “解构体……那个不愿回忆的幻梦。” 越是深入调查，塔伦越是感受到熟悉的异样感。这个机器人被当作信息传输的媒介使用，它残留的记忆数据中有多次写入的记录，追溯源头的行为不出意外地被拦了下来，对方的手段相当精妙。驱动机械的底层代码非常复杂，也并不常见，但是很巧，塔伦熟悉这样的构造。 ……因为，这太像自己的手笔和习惯。 “嘛，挺聪明的手法啊……哈，但对我来说，还是太稚嫩了……会是你吗？妹妹……” 如果排除掉某些荒谬的可能性，就只有……曾经被塔伦手把手教授过这一切的塔娜，可是，塔娜没有真正上过学，自己也不可能以敌人的立场和她交流。 点点苦涩感自眼角涌出，塔伦咬着牙，宁愿循环液已经渗出嘴角也不愿停止动作，宁肯用痛楚去掩盖那同样苦痛的现实。何等折磨甚于毙亡，恐唯心魔肆虐，难解，难知，难逃折磨。 ……解析完成。能够修复的东西有限，塔伦从绝大部分损坏的乱码中筛选出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接下来的工作，在这片废墟里可没法完成。” 没有办法，塔伦只能将储存着信息的存储器放进了口袋中，站起身，恰好到了要汇合的时间。 就在塔伦准备离开时，远处传来了一阵轰然巨响。沉闷的爆炸声仿佛自地底深处传来，势如破竹又绵延不断，地面开始强烈地晃动，瓦砾与水泥纷纷落下，在地上撞得粉碎，扬起浓重的尘埃。 白狼疾步撤出了建筑，来到外侧空旷的广场，高楼的大门在他的身后轰然倒塌，将堆叠的机械彻底掩埋。 是爆炸引发的震动吗？塔伦看着被震荡席卷的废墟，不禁皱眉思考，能做到这个程度，恐怕爆炸源已经具备相当巨大的破坏力。 “向周边小队发送紧急情况报告。” 附近没有感染体，斯科瑞浓度也始终保持在正常水平。震颤还在持续，地脉似乎也为之轰鸣摇晃。空气中蔓延着硝烟，又送来墙体断裂的刺耳声响，细小的裂缝仿若毒蛇一般肆意地从墙壁和地面的角落蔓延而出，向着中心靠近。 “不对！” 这并非由爆炸引起的震动，爆炸只不过是它席卷之时所附带的“赠品”。 ………… “是，是地震！！快跑！！” 距离任务地点五百米外的废旧商场，一群拾荒者陷入了混乱。这里是他们驻扎休息了一周的据点，通向入口的门很早就因为担心感染体入侵而被堵住，拾荒者们只通过右侧的安全通道进出。 对安全的保障如今反而成为了逃生的阻碍，他们舍弃掉全部行李，在摇摇欲坠的建筑中奔逃。 在日复一日的日晒雨淋中化作废墟的建筑终于无法经受更多剧烈的震颤，年久失修的穹顶应声而碎，从上方崩落，堵住了唯一逃生的希望。在出口被完全堵死之前，队伍末尾的拾荒者奋力将自己身边的孩子抬了上去。 但这个动作带来的力让拾荒者倒在了地上，更多塌下石块落在了倾斜的水泥墙上，如同死亡的车轮一般，迫不及待地压住了他的腿。 “啊！！！” 震动似乎短暂停歇了下来，但视野也逐渐变得黑暗，废墟间的光点在眼中逐渐远去。 躲过了感染体的袭击，避开了赤潮的威胁，但是灾难从来不只有那些猩红的病毒。只是在这样荒芜的末日，呼救不会被任何人听到，只能被困于地底，看着血从自己的身体流尽，徒劳地等待死亡。 几近失去意识的时候，拾荒者似乎听到了有人呼唤的声音。 “发现生者信号……让开，这里交给我！” ………… “………” 撑起第六块沉重的钢筋水泥后爪臂处传来钽制金属断裂的声响，痛觉信号和肢体损坏警告同时抵达意识海。 塔伦立刻关闭了痛觉警告，用力抬起沉重的水泥块，向着深处的黑暗大声呼唤。 “有人吗？！还能回应的话回应一声！” “……咳咳……” “我是九龙古国执行部队的解构体！坚持住，我会救你出来！！” ………… 第300章 契机 “……大概就是这样，调查被突如其来的地震所打断，我只来得及回收那些资料。” “被遗弃在废墟中的机器人中凑巧有我们需要的信息，这已经不是用‘巧合’能解释得了的事了。就好像有人故意引你过去，只是为了让你恰好发现那些，然后又立刻毁灭证据一样。” “没有人能那么准确地预知自然灾害。” “的确，如果那真的是‘自然灾害’的话。” “……！” “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根据的猜想罢了，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机体的问题。不过，说到自然灾害，还有一点我很在意。上官溪在使用芸生昼机体时，因为感染率达到了临界值而看到了逆序塔推演的未来。 所观测到的信息也在复健期间整理成了报告提交到我这里，其中提到了地球的‘永东’。狴犴在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作战中看到的关于‘未来’的赤潮幻象里也有类似的画面。 似乎在逆序塔，或者说，斯科瑞的推演中，人类会在一次延续数十年的寒冬中走向覆灭。” “你的意思，最新的地震会和这个推演有关？” 面对塔伦的猜测，祖昊焱不知可否地点点头。 “会诱发冰河期现象的契机有很多，除去太阳活动变化，乌托邦坠落……强烈的地质活动也是其中之一。” “永东……” 只是默念着这两个字，一阵没来由的眩目便匆匆而过，奇怪的意识干扰，这次，塔伦依旧没有看清那份真正的画面。 “不过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还是斯科瑞的威胁更甚。但就当是我多心，一天前已经向兄长他们申请过成立对应的预案研究组，只是不知道他们意下如何。” 抬起手敲了敲桌子，祖昊焱看了看电子屏中的初始化完成进度提示。 “时间快到了，我开始做机体适配前期准备，稍等。让你们拼尽全力得到的那些资料有用武之地，这才是我的职责。” 塔伦看着进入忙碌状态的祖昊焱，陷入了思考，他仍旧对那信息的来历感到不明不白。直到设备启动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祖昊焱来到舱体前，垂目看着那个全新的机体。 “准备就绪，开始今天的机体适配。” ……………… 下午三时，平流层，运输机中。 运输机的机翼划破云层，带起一片似烟雾般的云层，轨迹线也由此得以停驻天空中，随着高度的下降，舷窗外的地表变得清晰可见。 从高空中俯瞰，那些矗立在大地之上的废墟被云雾所笼罩，如梦似幻，仿佛还停驻在繁荣时期的幻觉般的繁华中，一如昔日辉煌因眷恋而投影其下的海市蜃楼。 数道蜿蜒细长的黑影随着视野的拉近从城市的中间显现，那是因地震产生的断层，裂痕两旁，是无数倾倒的建筑。仿佛大地在谨慎地抚摸着皲裂的皮肤，可这些难以愈合的伤痕此刻却刺目地刻印在铅灰色的钢铁丛林中。 但这对于行星来说，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板块运动罢了，可对于以此为家的人类眼中，那是一场灾难留下的疤痕，此刻尚未结痂。那些零星处理的残缺建筑，年久失修的结构随着地震塌陷。也有一部分损坏的痕迹，满是焦黑和大大小小的弹坑。 “预定降落地点的受损情况比预期要严重，我们要提前降落了。” “嗯，准备降落。” “那我来开，各位。咦，指挥官？！” “切换手动驾驶，准备降低飞行高度。上官、末那还有老黎，你们好好休息保存体力这里交给我。” 风擎宇哪敢让上官或者末那来开运输机，当初的运输车开出山路十八弯的感觉，末那也让他们领会到了什么叫不顾他人死活的飞翔之美，他不怀疑这些女孩子的驾驶技术，但他着实很怀疑在这样的驾驶情况下，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如果不是自己来开，那完全不放心，所以，风擎宇选择不做乘客了！！ ……伴随着引擎的轰鸣，运输机开始下降，黎玥在已然习惯的持续颠簸中低下头，再次确认起了睚眦交代的任务目标。 一小时前。 ‘最近收到报告，在近两个月以来，地表各处都发生了震感强烈的地震。而且很多地震都发生在距离保育区相当近的地方。目前九龙能够调用的检测装备不在多数，很难整体评估地震所造成的损伤。’ ‘现存保育区的选址很少出现这么严重的地震。’ ‘没错，根据现有的报告，最近其实地震的分布范围……相当异常。他们所处的板块地质活动并不活跃，不属于地震带或者其边缘上。理论上来讲，这些地区发生严重地质灾害的可能性相对低很多。这也是我们将保育区优先建立在这些区域的原因之一。’ 睚眦将全新地图中扫描到的遭受到地震侵袭的区域与地质地图相重叠，醒目的红色涟漪却大多出现在非红色的地质警告边缘。 ‘这些地区的斯科瑞病毒情况呢？’ 睚眦低下头看了黎玥一眼，然后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 ‘经过检测，震前和震后相比，斯科瑞病毒的浓度平均提高了23％。’ ‘有些微妙的数字。’ ‘没错，但仅凭这些数据，我们尚且无法得出有效的结论。但近期的数场灾难已经严重减缓了保育区的建设进度，有很多建筑和能源设施在地震中受到了严重损毁。 目前工造部的很多人都已经下地支援，但由于还要投入一部分力量进行重明武器的研制，因此很多任务也同样派发给了执行部队。因为某些原因，我们目前很缺人手。’ 睚眦说到这里有些迟疑，随后严肃地打开了手中拿着的电子档案。 ‘所以虽然监兵此前并不经常与百姓和难民们接触，但当下也迫不得已了。地表和这里的通讯还没有完全恢复。关于受灾的具体情况，也需要执行部队前往地表勘查。 鉴于目前监兵小队可调用的人手问题，你们将和器识小队共同完成此次任务。同时与其他驻扎的部队汇合，协助他们调查具体受灾情况，修复在地震中受损的设备调查异常情况的原因。具体情况会由驻留现场的队伍给你们提供。’ ‘明白。’ 任务细则随着睚眦的敲击动作被传输到黎玥的终端中，逐一确认过后发现，最末尾的参与人员名单中仍旧少了天吴和塔伦的名字。 ‘这次还是……’ ‘对于任务还有何疑问？’ 睚眦从成堆的待办事项中抬起头来，尽管神色已经略显疲惫，但仍旧保持着耐心和严肃。 ‘天吴的任务是什么？还有塔伦……罢了，估计也是相差无几的回答。我们简单休整后就启程。’ ‘不错，关于你的两位队员，请你放心。将注意力放到任务上，势必查明异常的原因。’ ‘收到。’ …………… “指挥官，我们到了。” 上官溪的声音将少女从思绪中拉回，运输机已经平稳降落在了地面。地图中显示附近感染体和异合生物的信号数量处于安全范围，于是黎玥向同行的三位点头示意，随后开启了运输机的舱门。 在黎玥脚踏实地的刹那，似乎感受到一瞬间的眩晕，脚下的沥青恍若绽裂出了小小的细纹，带着来自地底深处的震颤，一直蔓延入思维深处。像是心跳，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快得恰如幻觉。 “指挥官？” 黎玥突然停滞的动作让上官有些担心，她靠上前询问，于是黎玥摇了摇头，站直身体让她不必在意。 黎玥认为可能是运输机反向推进的加速度造成的神经刺激，而自己因为陷入思考没有及时做出准备，之后不能再有这样的失误了。 “准备开始执行任务。” “接下来的路程无法使用运输机，我已经通知了附近前来接应的小队，他们的小型载具会在15分钟后到达。” “先步行，总不能原地等别人来接，这多没诚意。” 风擎宇还是一如既往地乐观，黎玥等人点点头。 ………… 一路上末那和黎玥都在警惕着周围可能到来的威胁，上官溪和风擎宇使用配备的记录仪分析沿途遇到的地震和斯科瑞浓度，在全息地图中一一标注出来。 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的战役结束之后，异合生物的威胁也随着退去的赤潮逐渐减弱。不论是异合生物还是增生的斯科瑞聚合物，都不再像以往那样大规模地出现，大片刺目的猩红色销声匿迹一般在卫星图像中失去了踪影。 九龙高层为暂时不必投入大量重明武器而松了一口气，但制造的进度还在加快，以备不时之需，特化机体的研发也在天吴和唳旅等带来的资料和技术而有了新的进展。 战局的变换如同那场在海面肆虐后又归于宁静的暴风雨，在短暂的时间内给予了人类喘息的时机。而现在，每一场胜利都以极快的速度传入百姓耳中，但九龙也附上了众多的牺牲者，我们付出巨大代价才获得了胜利，是为百姓带去的希望，也是警示，战果的取得来之不易。 可，越是如此，就越是担心，这样的平静究竟是暖春将至的预兆，还是山雨欲来的蛰伏？ ………… 第301章 裂痕 第301章 裂痕 黎玥心中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这样类似的异常情况并不是没有出现过，而接连而来的诡异地震又令这种不安加深了几分。 少女心中的弦始终绷紧，这次一定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如果有突发情况，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不能再让自己的队员和友人们独自面对任何事。 “指挥官，你脸色不太好。” 上官溪放缓了脚步，有些担忧地看了过来。受到上官的提醒，黎玥才发现自己眉头紧锁，将心思都写在了脸上。看着转身看向自己的三人，黎玥摇摇头。 “没事的。” 这次的任务只是协助勘察，不需要表现得太过忧虑，刚开始行动就让他们担心两次了，这可不行。 “虽然指挥官的身体已经痊愈，但还是不能大意。” “上官也是。至于我嘛，我还能打十个老风！” “喂，什么意思，我怎么成计量单位了？！” “按情况来看，指挥官确实不是黎玥小姐的对手呢。” “咳咳，别说得我好像弟中之弟一样。” “不是吗？” 黎玥和末那异口同声地说道，差点没把风擎宇气得当场昏厥。 上官溪则是在一旁微笑着，这般闹腾，倒也和曾经的他们一样。大哥默默观察，塔伦喜欢惹指挥官生气，直到最后自己和大哥分别拉住指挥官和塔伦。那段时光真的很美好，只可惜，早已难复当初。 天吴是基石，一直以来都沉默有力地支撑着监兵，也是他们永远可以依靠的港湾。塔伦则一直高效地执行着任务同时担任气氛活跃，但他们都因为特殊情况很少与她们执行任务，但与监兵相关的日常事务他们从未有过懈怠。 出战前发送至终端的更为详尽的地形资料和敌势分析，还有基地中每每被悉心调整过的可能夹杂着一丝虎毛的备用外骨骼和缠着一撮狼毛的武器。 他们事无巨细。 “什么时候监兵才能再次一起执行任务呢……” 上官溪有些怀念和队员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光。 “他们，情况特殊，目前难说。” 无论是异种代行者的身份还是新型特化机体的研发，这都是相当机密的事项，虽然黎玥有权利接触，但为了不给他们带去不必要的麻烦，还是选择不多过问。 “塔伦他们……” 黎玥本想开口，可到了嘴边的话却被突然响起的通讯提示音打断，终端中弹出了通讯申请。 “这个编码，是驻扎在附近保育区的工造部成员。” 黎玥选择接通。 [正在切换通讯频道……请稍等………] “接通了！那边！听得到了吗？” 一阵信号调试的杂音响起，随后从中传出一个爽朗的声音。 “这里是器识和监兵小队，我们已经抵达汇合点。” “这里是工造部的支援部队，已确认你们的位置，接应马上到，你们在此不要走动。” “……明白。” 十分钟后，视野中出现了带有九龙工造部标识的小型载具。以熟练而狂野的方式绕过废墟和断层向着这边疾驰而来。至于架势嘛…… “哟！” 车在一个漂亮的急转弯后平稳地停在路边，一个身影从窗中探出头。戴着一副太阳墨镜，豪迈女侠的形象顿时展现而出。 “好久不见啊，监兵小队和器识小队。” “好久不见了，姬询大姐头。” 姬询，支援部队的队长，在后勤部整改后，她担任了后勤部的高级职位，也成功维系好了后勤部与执行部队的关系，再加上为人爽朗豪迈，执行部队的大家都对她相当尊重。 “先上车，具体情况我们到了再说。” 载具用同样狂野的方式向着保育区前进着。姬询大姐头什么都好，就是她驾驶载具时一般都是油门踩到底，漂移玩出花。颇有一种把战友当猪拉的感觉。 但是，俗话说得好，若是车上运的是炮弹，颠簸可能会发生爆炸；若是拉的是猪，还得下去逮它；但是，唯有战友，拥有钢铁般的意志，伟大的九龙古国战士，掉下去会自己爬起来。因此，汽车兵开车主打一个猛。 当然，早已习惯的各位自然不会因此被影响，为了尽快了解信息，他们和另一位工造部的成员顶着这样的颠簸开始确认任务细则。 “指挥官黎玥、指挥官风擎宇，队员上官溪和末那。一共四人……确认完毕。” “这是我们来时沿途收集到的数据。” “已接收。” 上官坐在黎玥身边，和风擎宇一起将记录仪中的数据传输过去。 “很有用，谢谢。” “不愧是你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 “现在情况怎么样？” “地震发生时疏散及时，没有人员伤亡。但是保育区的很多基础设施被地震波及，现在正在使用备用发电系统逐步恢复电力。 还有部分通信塔受到了破坏，工造部的大家正在加紧抢修，我们这片区域的通信预计至少要明天才会全面恢复。 以及还不确定是否会有余震发生，但就目前所拥有的情报来看，地震的发生频率毫无规律可言。现在我们很缺人手，你们能来真是帮了大忙。” “睚眦也说过现在人手不足，这里没有其他执行部队了吗？” “上午是有指挥官带着解构体下地……应该是临时组成的小队，现在正在临近保育区执行任务，那边的灾情更严重，还出现了感染体反应。就算申请派更多人来也……最近执行部队内部也有不小的麻烦。” “你是说……” “叛逃。” 一直沉默的工造部解构体突然开口，透过头顶的后视镜看到了她略带审视的目光。短短一词，在所有人中都投下一颗巨石，暗浪涌动，涟漪却难以跃出暗礁之外，沉默，唯余沉默。 “…………” “唉。” 姬询摘下墨镜，叹了口气。 “哪怕已经有了警告，这也难以完全抑制叛逃的念头。他们有些自信地一句‘我以为’，有时，真是很难以理解。天吴和自己的差距，是真的感知不到，还是侥幸呢……叛逃解构体的数量突然增加，很多出现叛逃成员的队伍都被暂停了任务，留在九龙古国接受调查。” 黎玥回想起睚眦说起人手不足时复杂的神色。天吴的事如果不加处理定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国君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黎玥也有些为难。 “在调查清楚叛逃的原因前，他们不被允许下地作战。所以现在很多来执行任务的小队都是东拼西凑，很难配合。” “真是麻烦啊，明明情况已经这么紧急了。” 风擎宇皱着眉头，姬询也只能摇摇头。 “对于一个情报共享，持有最高杀伤力武器的军队来说，出现任何猜忌和不稳军心的情况都是相当致命的。” “据说有一名叛逃的解构体，和异格者一起出现，袭击了地表的某处基地，杀害了里面的所有人。因为那个解构体，我的姐姐至今没有从禁闭室中走出来。” “………” 姬询伸手拍了拍身旁解构体的肩膀。 “未雨绸缪本身没有错，只是很多事情我们无能为力。不过说起来，就算天吴不在，塔伦也没跟过来吗？” “他现在有别的任务。” “原来如此，很久没看到他了。” 上一次共同作战，还是在海边那场集众人之力的死战中，在那之后，黎玥和塔伦为数不多的交谈，只有仅仅一次。 那是一次作战任务结束后，在休息室里，塔伦未关门的房间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塔伦坐在桌子前，平时穿着的外套被脱下胡乱地甩在一边，露出浓密白毛覆盖的健壮身躯。 他拆卸下右爪，开始了修理，曾经难得一见的一丝不苟，此刻早已习以为常。精密的机械零件被快速调整着，他的神情平静，仿佛面对的不是被拆解的身体的一部分，而是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机械工具，但很快他便停下了动作。 “还要站着看多久？” 白狼微笑着看向身后的少女，颇有几分无奈之感。 “这伤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么做不会产生意识海偏移吗？” “伤是某次执行任务时救援留下的，至于意识海偏移，这不过是一次治疗伤口，况且以前这类经历多了去了，还远远没到会引起意识海偏移的程度。” “既然这样，不如去维修科室……” “在家里更习惯。要是这点小事都要麻烦别人，岂不是要被别人看不起，我可不想被嘲笑。” 说到底，原因还是不愿意麻烦其他人，他很少去维护科室寻求帮助，但他并非从不受伤。除非天吴威逼利诱，否则他永远都是自己解决，独来独往。似乎，塔伦已经习惯了选择不让人担心的做法，即便是隐瞒一些事情。 “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这是我们的家，想问什么就问。” “机体适配进度如何？” “我应该有把每次适配实验的报告发送到你的终端上。” 从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战役之后，在黎玥的努力和坚持下，昊同意将每次适配实验的进度报告中和机体状态相关的信息同步过来。其他事项则以“这副机体暂时不需要指挥官进行意识链接的协助”为理由而被拒绝。 但是报告的内容并没有解答黎玥的疑问。 “我看了，但我想知道的是没有被写进报告里的部分。‘突发性意识过载’，是什么意思？还有，总觉得你最近很奇怪。” 就好像在隐瞒什么事一样…… “别那么急嘛，指挥官。” 塔伦用左爪甩了甩，狼脸上的无奈愈发深沉。 “一个个来，我只有一张嘴，怎么可能同时回答那么多问题。意识海过载的问题……目前没有解明原因，但是并没有影响到机体性能和战斗表现，况且新机体各项指标都保持在正常水平，我也并没有哪里奇怪。” 是吗……如果不去问他，他总会默默扛下一切，然后在大家不知道的时候解决所有问题。甚至，不止是塔伦，监兵的每一个成员都是如此。塔伦思虑周全，天吴擅长统御，上官擅长协助，塔伦则是能轻易指出大家一时难以发现的问题或者关键。塔伦，一直都很可靠。 “是这样吗？我是不是，很容易错过队员更换新机体的过程。” 上官溪更换芸生昼时，黎玥在昏迷。天吴被强行改造，换上噬律妄时，黎玥还在追寻他的脚步。如今，塔伦要更换罹刻蚀，她不想再错过了。 “至少这次，在你们需要我时，我会第一时间来到你们身边。” “………我相信你。” 塔伦的眉头舒展了些，嘴角的弧度似乎变得轻松起来，更加上扬。 “作为你们的指挥官，我有责任与你们站在一起，共同解决问题。” “是你会说的话。放心，这次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是，你似乎有心事，很多事如果你不说，我们永远无法知道。或许，一些很关键的东西，就这样在沉默中被错过了。” 说出这句话时塔伦似乎愣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间像是透过黎玥看向了别处，于是少女抬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塔伦？” “我明白，如果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我会告诉你。” ………… 黎玥还记得那副认真的神情，虽然塔伦这么说，但没人能确认他是否真的会这么做，还是说，这只是另一种善意的安慰。 之后又是一阵熟悉的颠簸，沉默蔓延着，无人言说。很快载具就穿过了封锁设施，抵达了目的地保育区。受损的建筑已经做好了临时加固，工造部的成员正在四处忙碌，有几个人在路过时向姬询点头打招呼，姬询一一回应。 “我们的临时基地就在那里，我先带你们过去。” “队长！” 这时，一名隶属工造部支援部队的解构体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你终于回来了，快快快快来看看这个数据！” “别急，让我看看。” 姬询接过解构体手中的测量仪，开始翻看眼前的数据。 “就在刚才，磁暴的数值又达到了一个新的峰值！！” “这已经是两天来最高的数值了……上次峰值是什么时候？” “是第二次余震……” 解构体的语音刚落，就听到远方传来一阵诡异的轰鸣。 随后，脚下开始震颤。 第302章 表象与异常 第302章 表象与异常 无止境的坠落，除开痛苦与绝望，这便是塔伦成为解构体时最直观也最刻骨铭心的感受。 白狼至今还会偶尔想起他在那个实验室中成为非人之物的那一天。与后面去到的科学理事会不同，岸武的地下实验室黑暗而阴冷。 他最后的羁绊因为谎言变得破败不堪，你无力再去听从那些冠冕堂皇的虚伪。在鲜血与黑暗中发展出来的解构体技术，什么计划，希望，人类的未来……这些通通都不在塔伦的考虑范围内，他曾经最大的希望是在意的人能够平安的活下去，但当所有全部失去，他不过是一副虚无的空壳。 他并不是第一个参与适配的人，在他之前有数个惨白的躯体被浸泡在与他相邻的培养舱中，一动不动。那些被插满线缆的躯体，甚至早已不能被称作是“人”，这是被拆解，被组装，然后或投入使用或被轻易舍弃的工具，全无尊严可言。 连同外形也不再是人类，塔伦纵目，却找不到被“处理”的塔娜，他在那时甚至就产生了一个扭曲的愿望：多希望能死在这一场可悲的梦中。可是，他很顺利……再度睁开的狼眸瞥见的，是某几个改造途中失败的解构体拖着一半残躯倒在向外爬进的途中，身后拖行的循环液覆盖了地上的旧痕。 ………… 获得力量，又在战斗中不断使用消耗，获得信任，又被身后的子弹打得残缺支离……他的人生永远被失去所眷顾，永无止境。 原本以为自己会再一次作为工具而战斗下去，直到有一个人告诉他，他是“家人”，是她的家人。那个明亮的休息室，破开了记忆中的阴湿与黑霾，那是监兵的初次相遇。 塔伦不敢再给予人类信任，他已被谎言诱骗过两次，但那个人却做出了承诺，并且一直坚定不移地践行着自己的诺言。 翻修休息室，给了他们专属的房间，这种温暖这仿佛曾经还身处在和睦的家中，长兄粗犷又细致，威严又温柔；阿姐热情，予以慰藉；小妹温和而又坚毅……这里，就是他的家…… 所以，指挥官和队员们不必看到他适配机体时的样子，也不必了解那些可能会出现的风险。监兵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斗，他们在地表奋战，而塔伦则要迈向另一种战场。 他会解决一切难题，监兵只需要等待适配成功的他带着全新的机体回去，然后继续共同出使任务，就像在一起的无数次那样。 加入这里，他才感到，原本以为灵魂早已剥离的空壳，此刻萌生出了新的愿望。他还记得，那象征永不分离的四叶草…… ……………… 躺进实验舱体后，塔伦拿起链接端子，熟练的把它接入后颈的端口。 “这次不使用虚拟桥接，直接替换机体进入模拟战斗。” 祖昊焱抬手示意在舱中沉睡着的全新机体。 “不使用标准适配的数据，而是用你自己本身的数据。看看是不是还会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 “明白，开始。” “开始转移意识……” [进行更换机体的临时授权，输入启动参数] [开启机体模拟战斗机能] [准备就绪，正在搭建模拟战斗环境] ………… “模拟系统加载完成……有没有什么不适感或者感觉奇怪的地方？” “没有，一切正常，适配性比想象的更加优秀。” “嗯，看起来意识海和机体的契合度没有问题。那么接下来准备开始战斗。” 这台机体使用大量的新兴技术，共有重炮、长枪，狙击枪和手枪等攻击手段。腿部装甲安装了辅助飞行装置，能真正意义上实现飞行，尾部也更加灵活，必要时可以以此作为第三只手臂进行防御等。 相比于苍牙机体，罹刻蚀的力量和爆发更胜一筹，而且体型也变大了几分，有可能源自塔伦对天吴的崇敬…… 所有的武器被统合在复合兵装中，大幅增强的机动性，唯一的缺点是作战负担较大，爆发之间有间隔期，不过依靠机体计划配备的辅助机暝钥（塔伦打算拿苍牙机体的零件做）也补上了这一不足，在空档期可以协同进行额外的爆发，以达到间错开来，实现完美续航。 以及…… “本机体还有一个特殊的能力，在此前可能只是猜想，但现在借助重明武器，也能达到现实。凭借机体极高的及时算力加持，在全力运算的时间内本机体能超越时间与维度。” “我准备好了。” “嗯。” 华光闪过，皓白的线条构筑出全新的空间，所有敌人的图像在塔伦看来近乎停止，甚至所有可能的攻击路径都变化为虚影浮现。 “你曾经发动过的攻击能力也会被记录在武器核心中，作为特殊的信息会在这个空间内再次复现，成为新的‘视点’，在结束超维空间的时刻会全部爆发投射到敌人身上，破坏力相当恐怖。但是对算力的损耗极大，所以维持时间会很有限。” “但是足够了。” 这样的能力足够恐怖，这是未来能达到某种契机，或许真正实现的那一刻才更加令人兴奋。 …………… “今天就到这里，你的算力已经达到极限了，继续下去只会有风险。” “嗯，只要稍作调整就可以真正的投入战斗了……” ………… 刹那的光影闪过，仿佛无数个自己正在挣扎，远处天幕之下是一双奇怪的眼睛。 从模拟战斗状态中脱出的数秒，在塔伦看来无比漫长。炫目的光斑在眼中交替闪烁，尤其为螺旋状的高塔，在视野的尽头显现又崩塌，身边的一切都在经历着快速的时间更迭。 “刚才是……” 吞咽对解构体而言是无意义的行为，但塔伦还是握紧了拳，试图靠它平复意识海过载带来的虚幻反胃感。 自己现在在哪里？是在九龙古国的科学理事会，还是在感染体的废弃工厂，抑或是在岸武的地下实验基地，那些解构体的残肢之间？ 夜深海深处所见的景象似乎从眼底开始蔓延，猩红色的浓雾覆盖了眼球，对时间的感知也在一瞬变得模糊。刚才在意识海中看到的空间，究竟是什么？如果它只是数据错误造成的异常投影，那未免也太过真实。 “呃！！” 越是努力去回想，就越是抓不住，记忆中的一切画面都如同被故意泼上颜色浓重的油彩。 塔伦费力搜寻，最终却察觉到自己无法用语言表述那些诡异的画面，留下的只有撕裂般真实的心痛，以及蔓延过四肢百骸的冰冷绝望，这些感觉也在随着意识海的逐渐平复而迅速淡去。 直觉告诉塔伦这是记忆被封锁的现象，但是他早已检查过记忆数据多次，并没有被删除篡改的痕迹，也没有出现任何可能的记忆断层。有什么本该显而易见的东西被自己忽略了，而且不止一次。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数秒之内，在旁人眼中，塔伦早已恢复了正常状态。思考很快被中断，他躺入舱中，换回了苍牙机体。 ………… “我刚才意识海过载的时间是多久？” “三秒。” “但我的意识海记录中过去的时间是35分钟。” “……看来，确实只有在实际使用这副机体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祖昊焱面色凝重，抬手按了按额角。 “解决了解构装置的问题……又冒出来太多悬而未决的事情。先去看一下这次适配的具体参数。” ………… 科学理事会始终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寂静中忙碌。这次研究几乎举尽所有科学理事会研究者的心力，解钩装置，特化机体，重明武器……人类在反击前行中所得到的所有科技结晶都在向同一个方向汇聚。 执行部队在无数牺牲中带回的战利品交到了研究者手中，成为了人类的下一个希望。 “分析结果出来了。” “情况如何？” “解钩装置运行正常，机体适配度9998％，但是……” “刚才的意识海状况明显不正常。” “没错，还是之前的那个问题……使用该机体进行战斗数据采集的过程中会出现意识海过载的情况。” “这是只有在更换机体时才会出现的情况。” “和虚拟链接的测试结果对比之后……确定是机体内搭载的重明武器在运转到最高功率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新型结构装置运转稳定，感染度会稳定在临界点降下来。” “所以在数据表现上，这副机体一切正常，甚至称得上相当优秀，就像我们期望的那样，会是特化机体中真正完全能免疫斯科瑞病毒的机体。我们已经找到了平衡重明武器吸收净化斯科瑞的方法。 从异聚碎片中提取出的数据能够大幅提高重明武器净化斯科瑞的能力，再加对逆元装置的改良，这副机体不会出现净化速度跟不上吸收速度的问题。一旦这个机体的技术能够常态化，它就是我们……逆转困境的重要转折。” 说到“转折点”时，祖昊焱的声音有些干涩。 “原因不明的意识海过载只有我更换机体的时候才会出现，一定是因为特化机体本身存在模拟数据中没有的特异点。以前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但都没有这次那么强烈。” “嗯，持续时间从最开始的05秒到现在的三秒，在这期间你的意识海波动程度高到了测量机械都无法确定的范围。如果放在其他普通解构体的身上，这么高的度数足以摧毁他们的意识海，让机体瞬间受到感染。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一般是在短时间意识海刻印进了过量的信息，由此造成的意识海过载。但你能够在3秒内恢复正常，数值回归稳定，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样，意识海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受损的迹象。祖昊焱先生说得对，这是只有你在使用新机体时才会出现的现象。” “但是我对被刻印下的信息没有任何印象，意识海中也没有调查到任何冗余信息。” 留下的只有一段留言，这只有他和塔娜才能看懂的密文，以及偶尔会在意识海中浮现的，潜意识般的片段。譬如在战斗中至关重要的关键坐标点，遥远的海岸边缘悄然消散的呼喊声，在调查清楚密文的来源之前，他还是决定暂缓报告这件事。 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 但是潜意识中似乎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阻止着他对这些异常现象的探究。 【相信我。】 “！！” “……这项技术总有一天会运用于全部的新型特化机体，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们必须尽可能地模拟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祖昊焱，我的记忆数据有没有被篡改或者隐藏过的痕迹？” “至少目前没有出现这样的状况。” “意识海深层呢？” “理论上来讲除了指挥官之外，没有人拥有接触你的深层意识海的权限，这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隐藏手段太过高明，或是你的记忆本身一切正常。如果是第一种，我可以申请向监兵指挥官下发权限密钥，和你进行深度链接。” “但必须更换机体再次复现意识海过载的情况。” “这种意识海过载的情况并不稳定，我们不能预测人类指挥官的思维信标会对这种情况造成什么样的改变。或者……是否会被反过来影响。但如果指挥官开放你的意识海深潜权限，说不定确实能够找到一些信息。” “不！绝对不行！！” 态度一直显得比较平静的塔伦，突然有些强硬地出声拒绝。 “虽然只是几秒钟，但是过载的数值已经超越了人脑所承受的极限。这个机体还有太多我没有完全掌握的部分，在弄清这些问题之前，我不能让指挥官接触到任何不稳定因素。无论如何，我不愿再接受失去……” 祖昊焱叹了口气。 “又是这样，黎玥已经来问过我好几次关于你的情况了，你真的打算什么都不说吗？” “这只会增加徒劳的担心。如果黎玥知道，下一秒就一定会不由分说地冲进科学理事会拦都拦不住，我们太了解彼此了。” “隐瞒在很多时候并不是很好的选择。” “…………”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任务提示声响起。 [检测到不明电磁辐射干扰，同时地表某处出现高浓度斯科瑞反应……立即进入作战准备。] “什么？！” “看来麻烦来了。” …………………… 第303章 缈弱而强大 第303章 缈弱而强大 警报几乎是随着来自大地深处的轰鸣一同被拉响，保育区中传来居民惊恐的呼喊。远处钢筋结构裸露，久未修缮的废旧大楼。随着强烈的震动濒临倒塌，摇摇欲坠的摩擦声宛如指甲划过黑板一般嘈杂刺耳，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在不断摇晃。 难以维持平衡，根本无法站稳，身处其中的人，只能本能地紧紧握住第一时间内接触到的任何支撑物，尽量将身体压低，等待震颤的停止。 任何教科书和资料一项都不能如此直观的描述亲历天灾时人类所能感受到的恐惧。那是对自身之无力的更深刻的认知，大地震颤间压倒性的无助攫夺意识，认知中坚不可摧的事物在眼前轻易碎裂，本能驱使身体逃离，却发现在天灾面前根本无处遁逃……世界辽阔无边。此刻却装不下任何一处真正安全的容身之所。 渺弱无力，在自然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人类是那样的渺小……却也……… “所有人立刻停止手中的事情，按照演习顺序前往开阔处避难！不要推搡！” “处于医疗区的人原地找掩护，注意伤员安全！那边的避难设施我们已经加固过了！天塌下来它也塌不了！” “我们会竭尽所能，不会再有伤员出现！！” 在那面前没有任何一个士兵因为畏惧而停下，每个人都在坚定不移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同样，作为执行部队，也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监兵和器识完成自己的使命。 其实有过短暂的犹豫，所有人还是在下一刻同时动了起来。 末那扶住姬询将长剑深深插入地表以稳定身形，向着这边点头示意，眼神是一贯的冷静坚定。上官溪操作浮游炮迅速击中即将摇晃倒向蓄水池的水泥柱，沉重的混凝土块轰然倒塌碎裂在无人的空旷地面。 黎玥和风擎宇则是开启动力甲，一个处理碎石，一个拉回试验田旁的居民。等到暂时安全之时，少女转头几乎是以能发出的最大音量向刚才拿着测量仪的解构体询问。 “这次地震的具体检测结果出来了吗？” “只能确定震源离这里还有10~15公里的距离，其他的得去指挥中心的勘测终端才能查到！” “上官，通信状况如何？” “通用线路都暂时中断了！” “不知道震中情况怎么样，我们必须早点和那边还有国家军方取得联系。姬询大姐头，支援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应急指挥中心在那个信号塔的3点钟方向。” 姬询抬手指向保育区的一个方向，向风擎宇和黎玥的方向扔过来一串钥匙卡。 “那边有人24小时值守，但如果出现了意外情况，从指挥中心安全通道出去之后就是地下车库。” ………… 在向着指挥中心奔跑的过程中，风声与保育区中的嘈杂一同灌入耳中。最强烈的震动已经过去，仍然有着痛呼和哭泣，但也同时有着回应救助之声的双手。倏忽一瞥间，黎玥看到了被解构体们抬起的担架中伸出了一双伤痕累累的手，在带着重伤的颤抖中比了一个大拇指。 “你小子……可得一直顽强下去！！” 这或许，并不是问题。灾难之中，我们便是彼此的依靠。 推开指挥中心的大门，室内如同被狂风席卷过一般凌乱，两名解构体正坐在中心庞大的中枢系统之间神色紧张，他们的双手在控制台上的操作噼啪作响，几乎要按出重影。 其中一名解构体的手臂上有明显被重物压过的凹陷，但他仿佛浑然不觉。 “时空分布和特征……地磁测量参数……怎么可能！这根本说不通！！” “应急通信启动！98％…99％……启动完毕！可恶，27号区域还是没有应答！” 风擎宇率先踏出一步。 “执行部队器识小队和监兵小队共计四人前来支援！” “来得正好！” 座位上负责担任联络官的解构体几乎是跳了起来。 “目前情况如何？” “很不乐观，通讯阻塞，发送给国家军方的信息一直无人回应。” “另外，这次地震的异常电磁信号非常奇怪，而且……如果测量结果没有出错，这次的震源深度在地下2千米左右。这极其不符合常理！这样的深度，距离17公里的我们遭受到的破坏本来应该是毁灭性的！更不要说27号保育区了……那边因为启动了高功率的过滤塔，人口比我们这里多太多了……” “请冷静，先把具体的数据传给我们一份。那边没有回应，很可能是因为失去了所有通信手段。我们主动过去。” 黎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很快得到了联络官的肯定。 “好，用地下车库的车！里面装载着应急机动指挥通信设备，我们所有的数据都在里面有备份，有了那个就能接收到节点间的通信，在这之前我们已经在外部署了十几个节点了。我们会继续向别的区域发送联系。” “多谢！” 风擎宇和黎玥相视点头，带着自己的队员向着安全出口的方向奔去。在背后，解构体们继续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管不上那么多了，我来开！！会很颠簸，把安全带都系好。” 风擎宇直接奔向驾驶位，军用越野在布满裂痕的公路上疾驰，一路上上官和末那都在调整通信设备的收发频段。数十分钟后在空白复杂的电子杂音中响起了通信接收的提示音。 “这里是[滋啦——]小队指挥官，向周围的所有执行部队发送求援[滋啦——]。重复一遍，这里是[滋啦——]小队指挥官，向周围的所有执行部队发送[滋啦——]申请。异合生物[滋啦——]袭击[滋啦——]不明电磁辐射[滋啦——]异常……” “指挥官，有求救信号！” “能否定位到具体信号？” “确认完毕，发出求救信号的是执行部队雨燕小队，最后一次任务汇报时间是3小时25分钟之前，月27号宝坻区附近和工造部下属部队协同执行任务。” 看来，他们就是姬询提到过的那支小队。 “老风，你和末那继续向目的地前进，我和上官前往支援。” “你俩真的没问题吗……算了，感觉问都没必要问，你们注意安全。” “当然，监兵已接收求援申请，开始向目的地前进。” 军用越野有配备的越野摩托，是为了应对越野车出现问题时的紧急情况，黎玥和上官就驾驶着摩托向发送求援的地点疾驰而去。 越靠近终点，侦测到的斯科瑞反应就越加强烈。她们无法确定是否还会出现余震，如果在震中和敌方正面接触，很可能会处于十分被动的境地，于是他们选择了城市边缘，最为稳妥的行进路线。 天气状况似乎比刚才更加糟糕，视野内的能见度迅速降低，浓重的阴云压向地平线，远处灰色的钢铁丛林在阴云笼罩下如同扭曲的山峦。 在那些一成不变的灰暗之上，似乎闪过了一道红色的影子。 “……？” 等到黎玥再次仔细看过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捕捉到。 “指挥官，我们已经进入了求援信号发出的坐标范围。” “搜索范围内友军信号。” “正在搜索中……找到了！位于2点钟方向964米，出现友军信号和异合生物反应！” “上官，做好战斗准备。” “明白。” 黎玥按入充能枪，上官则是快速进行自检，暗殁机体被科学理事会升级过，攻击力不亚于一般的进攻型解构体，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 “指挥官，注意左侧缺口！” “目标已被引至指定地点，上官！” “右侧激光屏障架设已经完成，指挥官，马上离开那里！” “收到。” 黎玥将动力甲的运行能力拉到最大，迅速冲出了范围之外，也正是在那一瞬间，浮游挂载的激光炮从另一个方向迅速射出，精准地击中了他们标注出的建筑一角。 本就因地震而摇摇欲坠的墙体伴随着一声巨响，轰然倒塌，坠落的水泥块堵住了异合生物的出口。 随后是宛如多米诺骨牌般塌陷的连锁，楼层如同快速腐烂的千层派一样层层倒塌而下，试图向上攀爬的数十只异合生物瞬间被尽数掩埋，在残垣断壁前化作浓稠的猩红色泥浆。 当然这猩红的泥浆绝非所有的异合生物，自然还有漏网之鱼，滚滚烟尘中，有几只异合生物在石板的缝隙间挣扎着爬出。却不料，远处的人类正举起手中的充能手枪，寒光自枪口闪过。 其中一个类人挣扎着拽断了被压在水泥块间的手臂，嘶吼而疯狂地试图冲来，随即被光束贯穿头颅，灼热的烈光瞬间将它的大半身躯全部焚成灰烬。而余下的其他异合生物也大抵如此，在黎玥和上官溪的火力压制和建筑崩裂之下，目之所及的敌人的数量正在急速减少。 “指挥官，侦测到另一群异合生物正在靠近……数量比现在的高出50％。” “继续战斗准备。” …………… 第304章 螺旋之塔 第304章 螺旋之塔 就在黎玥准备再次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左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巨响，一阵高热破空擦过少女身侧，削去一片涂层，而后直直飞向异合生物的方向，一切发生得十分迅速。 黎玥立刻翻滚，侧身回避，一道仿佛能灼烧眼睑的炽热白光之后，眼前的建筑废墟，连同剩下的异合生物一起化作焦黑的碎石和灰烬，随后飘散，化为硝烟的一部分。 终端中传来威胁解除的提示音，那批正在赶来的异合生物，好像因为特殊的情况变更了道路，滚滚硝烟之后，除开时不时会发生的爆裂和崩塌声，还能行动的生命仿佛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指挥官！你没事！！” “我没事，只是……” 两人一齐看向身后，穿着指挥官制式服装的少女抬着还在冒烟的炮筒，终于体力不支地跪倒在地上。和黎玥、吴馨一样，他们都留着一头乌黑的短发，眼神中闪着担忧和惊恐，还能依稀从她的脸上分辨出一丝稚气。 “呼……呼……” 她紧紧捂着自己的手臂，指缝中溢出鲜血。 “上官，这里需要医生。” “收到，马上进行紧急治疗，请再忍耐一会儿。” “嗯……” ……………… “简单处理了一下，这样应该就不会感染了。啊……请先不要乱动，我来为你注射血清。” “谢谢……啊不对，那个，啊啊……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抱歉！！” 这位少女的一只手还在被上官溪包扎，一边低头闭眼大喊，眼角余光不受控制般瞄向不远处正在燃烧的废铁。 ……十分钟之前，这个冒着滚滚黑烟的东西还是黎玥与上官溪的载具摩托。 “咳咳，没事。” 黎玥只能庆幸还好提前把摩托上的应急通信设备事先带在身上了，然后祈祷这种摩托有专门的生产线，而不是一对一配备的，再不然就只能祈祷姬询不会杀了她。 不过黎玥属实没想到那一发能打穿建筑的榴弹划了个完美的弧线，就那样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车身上……还好没有人因此而受伤，不过这个弧线嘛……感觉训练一下可以去研究蹴鞠比赛的取胜方法。 “比起这个，身体状况如何？” “只是普通的擦伤，不会影响行动的……！” “刚才是你发送的求救信号吗？” “是……是的！” 少女猛地直起身体，转向这边，他看上去似乎有点紧张，是还没有从刚才的危险中回过神来吗？ “现在已经安全了，刚才情况紧急，还没来得及报上编队，这里是监兵小队，这是我的队员上官溪，我是指挥官黎玥。” “我知道您……！之前任务中对接过一次，虽然……虽然您可能没注意……您在我们这一届可是……不，应该是每一届都……” 这位少女看上去似乎更紧张了。 “嗯？” “啊啊，抱歉，一紧张就会自说自话，忘记先自我介绍了。我是李鸿雪，禄天学府本届……毕业生，现雨燕小队指挥官，向您致敬！” 她抬起手，行了一个标准而郑重的军礼，于是黎玥也以同样的军礼回敬。既然是刚毕业就已经获得编队，选择上场作战的指挥官。 “鸿雪……是之前送来动力甲的那位指挥官？” “是…是的！” “十分感谢，你帮上大忙了！！不过，你不是虹华小队的指挥官吗？怎么现在指挥雨燕小队了。” “因为虹华小队由于意外解散……” 说到这里时，她的眼神中明显多出了几分忧伤和遗憾，但很快又恢复过来。 “而恰好遇上本次事件，只能临时组建雨燕小队，为了应对人手不足的情况，所以我实际上是这支小队的临时指挥官。” “原来如此。” 黎玥看着鸿雪明亮的眼睛，突然想起了在禄天学府的讲台上面对毕业生演讲时，被灯光照耀着的那些澄澈目光。 “虽然有些晚了，但是……恭喜毕业，鸿雪学妹。” “谢…谢谢前辈。真没想到接收到求救信号的居然是黎玥前辈……” 鸿雪低下头暗中双拳紧攥，声音中似乎带了一丝懊悔。 “现在我们都是执行任务的指挥官，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可以。” “啊……好的，黎玥前辈！” 好熟悉的感觉，她完全没有改口的打算。不过现在有比现在更重要的事，他们刚刚对接，还没有了解彼此的情况。 “这里只有作为指挥官的你吗？你的队员呢？” “这个……这里确实只有我一个人，我的队员……正在别处执行任务，我失去了和他们的联络。” 少女眼神有些躲闪，在黎玥和上官溪的安抚下这才道出了之前的经过。 鸿雪原本接到的任务是协助工作部下属部队建设新的通信设备，但在途中遭到了数量庞大的感染体和异合生物。 原本为了保护不擅长战斗的工造部部队成员，她做出的判断和指令是让两名战斗型解构体率先护送他们前往临近的27号保育区，自己和另一名辅助型解构体则留在后方争取时间。 但是，雨燕小队的队长不知为何突然发难，与鸿雪争执了起来，并很快取得压倒性的优势，为了让任务尽快进行，鸿雪不得已只能做出妥协，让三位队员一起去护送工造部成员，自己则留在后方进行远程支援。 原本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但突如其来的地震让她失去了和队员之间的联系，在这之前队员发给她的最后一次通讯是他们监测到来源不明的电磁辐射。 “之后我在向27号保育区继续推进的同时，不间断地发送求援申请，但是很长时间都无人应答。” “那个队长是谁？他就这么把你放置在如此危险的境地，没有解构体保护，也没有动力甲，身为人类指挥官是很脆弱的！” 上官溪和黎玥纷纷皱起眉头，虽然一直都知道会有解构体不服从新指挥官的命令，但是这样的方式明显是对战友生命的不负责。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如果我能再谨慎再强势一点的话……” “没有谁一上来就经验丰富，反省和复盘就留到任务结束之后。之后我和你一起去理论，别怕。现在，作为身处战场的战士，优先考虑接下来的决策。” “我明白了，谢谢前辈！” 雨燕小队的队员发来的最后一则通讯是监测到了来源不明的电磁辐射，这或许是感染体或异合生物新的攻击手段，情况很可能比预想中还要严峻，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尽快抵达那里，现在只能祈祷风擎宇那边一切顺利。 就在这时，通信终端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通信申请。接通后，方才的解构体联络官正神色凝重地看着她们。 “紧急情况，我们刚刚收到27号保育区附近的士兵传来的信息。” “通讯问题解决了吗？” “正在逐步恢复，首先恢复的是27号保育区，而且发出求援申请后不久，就有擅长解决通讯问题的指挥官和小队前往支援了。我们收到了来自现场的情报，但情况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你们自己看。” 联络官传来的附件中只有一段影像和一个坐标…… “这是，什么？” 在看到投影中的影像时，若非这是现场发送过来的实录，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座，直指天际的螺旋之塔。猩红色的外观和电子屏中显示的读数昭示着它的斯科瑞浓度，即使是做了最严密防护的人类恐怕都在其中坚持不到半分钟。 但更加令人颤栗的是它的样子。那是几乎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本不该存在于世的造物，远远超越过了地表上的所有建筑群，而塔基牢固而暴戾地撕开地界的胸膛，而后狂躁地破出，尖顶直直刺入云霄。 昔日古时，与九龙古国并名的古老文明，古巴比伦妄图创造出的直指众神的通天之塔如果真的存在，是否就会是这副模样？ 只是，它带给人的感受绝非是出于仰视的敬畏和对古迹现世的震撼，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曾经，九龙的研究者们说过，古猿分化为猿猴与人类用了数百万年时间，几百万年前，最初的古猿跃下树枝，历尽筛选才进化为如今之貌，文明的诞生需要千万年的积淀，这是斯科瑞未曾肆虐前的共识。 但如今，斯科瑞从无序到衍化出类人的过程与之相比仅是顷刻，再之后，从异聚母体中诞生的异合人形生物体，在出现后的两个小时内给全世界的人类带来了至今仍未完全愈合的创，直刺骨髓。 眼前这副景象无法不让黎玥和上官联想起矗立于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中，那被异合植物缠绕的过滤塔。而这座螺旋之塔仿佛连那伪装的绿意都不屑披上，而是明晃晃地向着地表乃至深空中的全体人类显露出冷硬刺骨的危险。 它们从“摇篮”中诞生，撕扯过“生命之树”遗留的脐带，模仿并吸收着属于人类的一切，那么它们下一步会前行至何方，又会衍化为何种模样？ 没人敢对此做出预测，但看到眼前状况的所有人在此刻心中一定已经有了答案——它们开始试图迈向文明。 四周寂静无声，但没有人说话，但黎玥已经从每个人的表情中都读出了相同的意思。 “你们还在听吗？” 联络官的声音传来，一瞬的漫长就此终结，黎玥赶忙回应。 “保育区现场情况如何？” “目前保育区还没有遭到异合生物袭击，但是我们已经将此次事件危险度提升至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作战的等级，以此为参考，我们必须在事态难以掌控之前撤离所有居民。” “塔本身没有任何情况吗？比如出现新型异合生物，或者是异聚母体之类的反应……” “无法确定，那个斯科瑞浓度，如果做不到完全免疫，或者可以操控斯科瑞浓度，那么靠近就无异于送死，更遑论进入探查。” “这么高的斯科瑞浓度，我们在来时的路上却没有任何察觉或是注意到任何预警……” “国家和我们同步的卫星信号图像停止在了四十分钟前。” 上官溪的话语提醒了黎玥和鸿雪，四十分钟，正是上一次地震开始的时间。 “也就是说，那时候塔就已经升起来了……为什么我们完全没看到？！” 完全没有看到……真的完全没有看到吗？黎玥突然想起了在途中眺望远方时看到的扭曲幻影，她原以为那只是视觉暂留的幻觉…… “那座塔恐怕会伪装。或许要到一定距离才能完全看到。” “我还是没有办法联络到我的队员……” 鸿雪捏紧手中的终端。 “我必须立刻赶过去！！” “有没有雨燕小队队员的消息？器识小队和其他小队的情况呢？” “因为电磁干扰，暂时无法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已抵达的小队有器识小队、昆凌小队和狮桑小队，其他在执行任务的队伍也已经陆续前往支援了。” “明白，那么，监兵小队……” “等等，我、我也要去！请让我和前辈一起行动！虽然只是刚刚组建的队伍而且多有不合，但是他们都是我的同伴……一直联系不上他们，我真的很担心。” “没有问题，如果我的队员遇到了危险，我也会想尽方法赶过去。” 黎玥向上官溪点头示意，她立刻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指挥官，已确定目标地坐标，27号保育区。” “监兵小队和雨燕小队指挥官已准备就绪。即刻前往支援。” ………… 第305章 灾厄的铳鸣 第305章 灾厄的铳鸣 在意识到异常发生时，拥有特化意识海和相关防护的国君昊就立刻进行了九龙内部设施的处理，逐步将所有权限收回自身，以确保手握高权的其他人不会因此对九龙造成无法挽回的过失。 但是这一动作似乎有些晚了，已收回的权限显示，错误的信息已经被发送出去了，甚至通讯设施也开始逐步瘫痪。 顾不上这么多，昊立刻前往进行修正。 ………… 九龙古国科学理事会一部的会议室内，昏暗的灯光中闪烁着全息通讯的光芒。祖昊焱正和弇兹素教授通讯。 “结合科学理事会和医疗中心的初步推断，那么结论就很明显了。” 祖昊焱皱着眉一遍一遍地检查着地面执行部队关于那座被昊命名为“终临塔”的诡异物体的报告，以及弇兹素教授的调查文档，最终他也只能得出一样的结论。 “是的，看来从那座终临塔里所发射出的电磁波……或者是相当于电磁波的能量束，会严重污染人类的思维信标，致使其陷入癫狂之中。” “即使是同样陷入癫狂的人类，其具体的症状也并不完全相同……只有短短的几十分钟，果然还是没能了解它到底是怎么作用于人类的。” “我们这边也一样，甚至……” 祖昊焱皱眉望向身后，会议室的大门正在不断传来了沉重的撞击声。 “哇啊啊，祖昊焱先生……” “感觉快顶不住了……” 一直在角落里一声不敢出的澹台殷和若雪此时被惊得叫出了声。 “小心啊，逃跑的异合生物就在里面……” “不肯出来的话就用这个新式爆破弹破坏它！只要抓住了的话……” “如果炸死了实验体怎么办？！撞开它！撞开它！” 虽然澹台殷和若雪想要用自己瘦小的身躯顶住会议室的大门，但是却几乎毫无作用。 “你们躲到储物柜里面，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出一点声音……也不要离开那里。” “但是，祖昊焱先生呢？” 一人一机械猫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被祖昊焱连赶带催地塞进了储物柜中。 “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安顿好澹台殷和若雪之后，他又起身将门边会议室价值不菲的设备全部推倒，作为拖延大门被撞开的最后一道屏障。至于事后这些设备怎么补偿，祖昊焱认为这不是当下需要思考的问题。 “根据我的推测……或许都不应该说成是推测，只能说是作为一个科学家的直觉，造成这一切的元凶肯定就是那座异聚起来的‘终临塔’。 如果要靠近并进入调查那座斯科瑞浓度极高的终临塔，现在除开异种代行者天吴外，就只有一个机体能够做到。” “天吴不是能赶过去吗？目前来看没有必要动用给监兵小队的那台机体，毕竟适用性还没有调试完毕。” “终临塔的斯科瑞浓度正在不断扩散并提高，附近还有很多小队执行任务，天吴留在塔外控制斯科瑞浓度可能是更优解。更何况现在能不能联络到他还是个问题。现在已经快来不及了，基础的调整已经完毕，剩下的就交给他。” “这座塔，过于危险了。我们也要开始去集结人手前往救援了，如果真的还有能工作的人的话。国君正在全力恢复通讯设备，争取联络顺利。” “现在只能尝试，尝试能联络到地面的执行部队了。” 来自门外的撞击越来越猛烈，科学理事会会议室那并不结实的门板开始发出断裂的声音。 “我们会优先前往科学理事会……在这段时间里保护好自己，知道了吗？” “我尽量。” “不是‘尽量’，我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 祖昊焱点点头，嘴角略微上扬，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 “我会的。” 说完他就关闭了与医疗中心的通讯，迅速发起了一个新的通讯请求…… ……………… 很诡异，非常诡异。 早前国君就已经在广播中疏导过民众前去避难，但是塔伦在前往运输机坪的道路上却仍旧发现有大批市民在游荡，自反击时代以来，九龙古国几乎从未没有出现过不服国君命令的人，更何况这一次人数如此之多。 “这位解构体战士，前方不予通行，请停止前进。” 正在赶往停机坪的塔伦在半路上被数个解构体士兵拦截了下来，塔伦皱了皱眉头。 “我是监兵小队队员，孛儿只斤·塔伦，在十数分钟前收到来自军方参谋处的指示，正准备前往停机坪赶赴战场作战，你们没有收到同样的命令吗？” 听到塔伦报上了精英小队的名号，解构体士兵的态度更加恭敬了几分。 “我们确实收到了这样的命令，但是后来又接收到了同样来自参谋处的新命令。” “说是之前的紧急状况已经解除，所以命令我们在这里拦住不执行的执行部队士兵。” “不可能……” 塔伦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终端，发现紧急召集命令并没有解除，更没有收到新的命令。 “不对？我收到的命令怎么是把执行部队先召集起来等待后续命令？” “不是的，我收到的命令是……” 原本井然有序的解构体小队开始议论纷纷，仅仅数人就已经有好几个版本的参谋处指令…… “难道是参谋处被哪里的黑客入侵了吗？” 塔伦第一时间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曾经被视作代行者的塔娜利用逆序塔入侵乌托邦的网络系统。在那之后，九龙古国引以为戒，针对所有的外部入侵做出了特别加护。 甚至塔伦作为参与建设的成员，可以拍着胸脯骄傲的说出哪怕是亚当全力入侵，他们依旧有防护和周旋的余地。因此塔伦就算抛开自己的这份面子不谈，九龙古国肯定也是很难被入侵的。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一个原本设置在路边的商铺突然爆炸起火。但是在爆炸位置不远处的居民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歪着脑袋呆呆地看着眼前愈演愈烈的火焰。 “先去救人！” 听到塔伦的呼喊，解构体士兵们不约而同地将指挥系统出错的问题全部抛诸脑后，纷纷投入到紧急救援的工作之中。塔伦也是其中之一，就在他准备协助继续救助民众的时候，塔伦的终端突然传来了新的通讯——是祖昊焱。 “祖昊焱？！” 而在通讯的另一端，祖昊焱似乎遭受了极强的干扰，失去了数秒的噪音之后，终于勉强能听清他的话语。 “塔伦，你能听到吗？” “我能听到，祖昊焱，国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虽然塔伦能接收到祖昊焱的通讯，但似乎祖昊焱那边却并不能听到塔伦的声音。 “没有回应……看来九龙内部的通讯设备也被人为限制使用了，暂时只能恢复到这个程度。罢了。如果你还能听得到的话，请马上前往科学理事会一部。根据我们的初步调查，地面突然出现的暂时命名为‘终临塔’的异聚物，会发出一种近似于红色可见光的电磁辐射，污染人类的思维信标。” 塔伦咬住牙关，如果事实真的像祖昊焱所说的那样，那么自己要面对的就不只是那些原本是保护对象的无辜居民，而且还有握在他们手中的整个九龙古国。 “咳咳……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长话短说。” 在嘈杂的噪音中，再次传来巨大的撞击声以及更多人类的怒吼和怪叫。 “你的新机体我已经调试好了，只差最后的意识转移和授权就能完成启动，终临塔周围环境有着极高的斯科瑞病毒浓度，而其内部空间甚至处于不可观测的状态，充满未知的危险。 目前国君正在加速恢复九龙的通讯设备，但不意味着我们能及时联系到能够适应这种环境的天吴。咳咳咳……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更换能够完全免疫。斯科瑞病毒的‘罹刻蚀’机体，前往地面，进入塔的内部，调查那些毁灭性的红色光束所产生的原因。” 通讯是临时的，祖昊焱也刻意选择了语音通讯这一种受干扰和延时最小的方式。尽管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塔伦能从他那夹带着咳嗽和痛苦呻吟的声音听出来，那污染思维信标的红光也在影响着他。 “咳咳……现在或许只有你能够去阻止这场灾难。塔伦，很抱歉。但我现在也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话刚说完，通讯便被切断了，无论塔伦怎么发起通讯都再也没有了回应。 “该死的。” 甚至，更可怕的是，他现在甚至连祖昊焱也无法完全相信，因为他……也是人类。但冥冥之中他总有预感，那副名为“罹刻蚀”的机体，将会是他找到所有答案的唯一钥匙。 曾经这样的感觉出现在西尔维斯海洋博物馆作战时，他倚靠着这份“预感”成功找到了关键的坐标点，并借此成为战役中的关键因素。而现在他别无选择，只能再次相信这份曾经逆转一切战局的预感。 第306章 破灭的闪光 第306章 破灭的闪光 在向着联络官发来的坐标谨慎前进不知多久之后，或许是温度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升高，抑或者是压抑沉闷的氛围带来的影响，细密的汗珠沿着黎玥的脸颊流下，人类口中也尝到一丝咸涩。 已经能远远看到那座螺旋之塔的顶端，从这里远远望去，仿佛撕裂遥远天幕边缘的一根尖锐红刺，周遭的云彩也对这毁灭的红光唯恐避之不及，这根尖刺悬在这颗星球的上方，就如同随时会坠落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但无论朝着哪个方向前行，纵然速度缓慢，但那把利刃仍旧保持着远悬天边的距离，丝毫无法靠近，甚至是距离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黎玥前辈。” 黎玥身边的鸿雪显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原先的指挥官抹开额前被汗水浸湿的额发，重重吐出一口气息，再次举起终端确认方位。 “明…明明没有出错……” “上官。” 听到呼唤的少女立刻回应。 “指挥官，卫星地图显示我们正在向目标地点缓慢靠近中……咦……” “怎么了？” 上官溪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刚才屏幕花屏了一下，应该是信号不稳定。” 上官溪收起了全息投影，同样面带凝重的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 “我总有一种预感，越靠近‘那座塔’，似乎一切都越不对劲……总之，不能掉以轻心，既然已经能够看见它，那么这个方向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所见未必为所得’，我认为有必要和支援部队取得联系。” “诶？” “也对，应该确认一下我们的坐标。稍等……二位，支援部队并没有及时回复我的通讯，我已经通过临时信道持续向联络官发送信号了。” “我的终端暂时也联系不上任何人……为了以防万一，我把终端的联络授权开放，在干扰恢复的第一时间可以毫无遗漏地接收到任何信号！反、反正我身上暂时也没什么比较重要的任务联络…” “谢谢你，鸿雪。” “不用谢前辈！这是我应该做到的！” “是，指挥官。” ……………… 继续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前进，期间也没能收到任何来自联络官的回应，那几张照片和坐标恐怕已经是最后的信息了。恍惚间，似乎听见一直跟在身后的上官踌躇着发出了疑问。 “那个……大家……有嗅到什么……奇怪的气味吗……？” “奇怪的气味？” “我好像收到了草地的味道……” 三位少女都逐渐停下了步伐，低头看向脚边荒芜的黄土与废墟。 “还有海洋的咸腥味……” 汗珠滴落在衣襟，透过厚厚云层直射下来的日光打在后颈上，不由一阵口干舌燥。 “上官小姐这么一说，好像真的……从刚才起，我就闻到一股奇怪的……食物的味道，但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 在上官和鸿雪的言说中，黎玥这才发觉，似乎周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只有自己在修缮枪械时才会闻到的机油味。 “我好像也……闻到了。” 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视觉的焦点也在不知不觉中愈发拉远。 朦胧的视线中，鸿雪朝着黎玥的方向举起了手臂，她脸上的表情从寻常缓慢地变成惊讶，如同按了慢放键的影片。 “黎玥……前辈……你流血……！” “……嗯？” 少女指挥官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嘴唇，暗红色的浓稠液体从鼻腔处往下流，滴在指腹上，但黎玥自己却没有任何知觉和痛感。 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无声无形的红色浪潮如同原子弹爆炸时掀起的蘑菇云一般从天边炸开，缓慢地蔓延，又在一瞬间盖过了众人，朝着远方地平线的界限无限衍生。 鸿雪没能说完那句话，便伴随着这诡异的巨变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鸿……” 大脑发出信号反馈的速度早已跟不上这道诡异的光波，在黎玥能做出预警前，双腿便已经不受控制地跪倒在了地上，随即像是脑干被一只巨手握住，迟到的、来自大脑深处的剧痛模糊了视线，一时间自己四肢的反馈全部归于虚无，五感也开始随时间在猩红中流失。 黎玥很熟悉这样的情况——思维信标污染，必须立刻稳定下来…… 然而那异象明显快过身为人类指挥官的黎玥的判断，在来得及断开与上官溪保持着的意识链接、或是遏制住污染蔓延前，污染便已经化作尖锐细密的针阵尽数扎进思维信标中，带来了一阵不小的冲击。 眼前的上官也顷刻间便倒在了自己的眼前。 “不……” 在思维信标趋于稳定之前，另一阵剧痛——不同于大脑被污染，而是来自外力的狠击袭在后颈，眼前一黑，意识从此中断。 ………… 死境、死寂，如死潮过境一般的漆黑淌入意识，万千景象好似另一文明种族坐落在异星荒芜边境的祭祀场。黎玥就站在一处黑色地板不断分崩离析又不断重组复原的地面上，眼前可见由数根林立的柱形建筑组合而成的一座高塔，宛如古神话中的通天之塔，又好似科幻作品中的通月长阶一般，直抵朦胧不清的云雾，高不见顶。 只是那云雾间偶见模糊的，若隐若现的不详红点，猩红的光束在云层间不断投射出不规则的阴影。耳边回响着仿佛整个宇宙，所有时空的声音都混响交杂所发出的狂风灌耳般的轰鸣。 而这样的风鸣却意外的没有任何阻力，黎玥不费吹灰之力便迈开了双腿，轻浮且没有落点，如同行走在太空当中。在这样虚浮的行走中，似乎有两根线一明一暗，牵引着自己，这才不至于从地面上腾空而起被卷入虚空，坠入塔里那猩红的光芒中。 少女就这样毫无目的地前行到虚幻的塔底，眼前构筑出塔身的黑色块状结构飞速运动，像是一扇等待着自己推开的门。 而下一刻……门开了。 塔伦正坐在自己房间内，修缮着自己的机体。黎玥见过这幅场景，那熟悉的枪油味再次萦绕在鼻尖，而这景象、这股气味，甚至指尖搭在门把手上那冰冷的触感，将黎玥猛地拽进了“回忆的真相”之中…… 黎玥，该醒来了。 ………首先恢复的是触觉，除了后颈还在隐隐作痛，手臂上也传来一阵粗糙的触感，整个手腕都以一种不自然的方式背在身后无法动弹。 再其次是听觉，急促的呼吸伴随着略显焦急、不断踢动着碎石的脚步声在前方位徘徊着。 然后是嗅觉，焦土和血液的腥味争先恐后地闯入鼻腔之中。 最后是视觉，逆光中模糊不清的视线逐渐聚焦，顺着一双来回走动、与黎玥所穿相同款式的军靴向上，映入少女眼帘的是…… “皇甫罅？！！” 眼前正是身穿指挥官制服的皇甫罅，听到黎玥的呼喊，他停下脚步，转头看了过来……不，应该说，是居高临下地将怜悯的视线赏赐给了黎玥。 “刚刚的偷袭，也是你干的？” “偷袭？偷袭？” 这个词似乎触及对方的逆鳞，眼前的“皇甫罅”猛地跳起来，瞪大了双眼，瞳孔不正常地放大，喉结上下滚动，摆在腰间的手指也以无规律的弧度和节奏快速抽搐着。 黎玥从没见过这副模样的他，他的眼神正因某种原因处于一种极度不正常的状态当中。 “哈，当然！对付你这样的叛逃者，我当然要耍一点阴招才能配得上你，不是吗？” “什么叛逃者？” “别想狡辩，我亲眼看到你和两个……不，是三个异格者厮混在一起！整整三个！！！” “？” “你们一伙都是叛徒，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趁着国家混乱时期与异格者私底下做些肮脏的勾当，落在我手里，你就等着为你的贪婪付出代价……！” “你清醒一点！我是黎玥！！” “我已经联系了刑部执行者们！” 皇甫罅举起另一只手上握着的个人终端，终端的屏幕已经被摔碎，裂痕遍布般的玻璃覆盖住模糊的内侧，根本看不清其中显示着什么，而皇甫罅依旧神经质般点着屏幕，仿佛真的在操纵它一样。 从现实来看，他已经疯了，黎玥现在唯一可以希望的就是大脑这样的损伤是可逆的……那道红光，自己也在那一瞬间感受到突如其来的污染，不，并非突如其来……此前混乱的种种，一闪而过的红影，莫名浮现的熟悉气味……从踏入“塔”区域范围的那个节点开始，影像就已经发生。 像是自然界中冒出的异物，以散发着甘甜气味的毒液作为诱捕器，迟钝人的心智。 黎玥环顾四周，先是发现了身后同样被捆住，恐怕是因为思维链接激烈动荡而仍处于机体应急休眠状态的上官溪，视线又在不远处捕捉到依旧保持着污染爆发时倒地姿态的鸿雪。 “呃……！” …………… 第307章 两拳碎怨 第307章 两拳碎怨 黎玥还未能仔细确认她们的状如何，下颌便被一股蛮力握住，视线被迫转了过来，皇甫罅那张疯狂的脸占据了大半视野。 “很好，刑部执行者们正在赶来的路上……你们准备好接受审判！不过……” 皇甫罅加大了手中的力度，黎玥皱紧眉头，手部动作不断。 “在他们抵达之前，我就先拿下你这个领头狗的人头，为我死在战场上的战友同胞们报仇！！” “……你要还能清醒，之后一定会后悔的。” “嗯，是的，我要杀了你，我现在就要杀了你……你的那些异格者朋友就在过来的路上我就知道！！” 皇甫罅根本不是在与黎玥对话，而是自始至终都陷入了自己疯狂的幻想当中。短匕的刀刃已经贴进了脖颈的皮肤之中，当下没有其他能阻止他的方法，而捆住黎玥的军用绳索就快被藏在手套中的伸缩刀片割开了，与上官的重新链接也马上要完成了。 此时，少女的视线余光捕捉到一个摇摇晃晃勉强站起来的人形，在人形朝着这边举起颤抖着的手的刹那…… 黎玥以所能做出的最快反应往旁边扑倒，麻醉针剂的针头几乎是贴着脸飞过，温热的液体顷刻从灼烧的伤口中涌出。但来不及擦拭，恢复自由的双手禁锢住还没能反应过来的皇甫罅。 “对对对…对……” 皇甫罅背后的鸿雪由于没能站稳再次跌倒在地。 “对不起前辈……” “呃啊啊啊啊！你偷袭我！” 皇甫罅剧烈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刚恢复意识不久的黎玥一时也难以一直压制住他。实在没办法了，黎玥只能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方法了。 “邦！！” 一拳砸在皇甫罅的左脸上，虽然不是全盛时期的力度，但是也足以打出一片红肿。 “啊啊啊啊！！你这混蛋！！” 反应更剧烈了，没办法了，黎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刚才自己已经被他威胁到生命了，接下来的全部想成是正当防卫，随即，放松了心理负担后…… “邦！！！！” 皇甫罅的右脸也被红肿取代，而且很明显，程度比左脸更甚，这一拳完全没有任何阻拦和技巧，全是真情实感。挨了两拳后，这位癫疯指挥官明显安静了不少。 “指挥官！！” 身后传来上官溪的声音，机体应急重启已完成，黎玥再次链接上了自己的队员。鸿雪也捡起掉落在一旁的麻醉枪，这次努力地瞄准了皇甫罅，随着麻醉剂命中，皇甫罅的挣扎略微减弱，但嘴里还在不断发出辱骂声。 “你这败类……你这人渣……人类的叛徒……异格者的走狗……！！” 挣脱束缚的上官很快跑上前来，不过不止是协助，因为她发现指挥官的拳头还没放下，总感觉是在寻找下一拳打在皇甫罅脸的那个部位好。一番简短的劝阻下，两人合力压制住皇甫罅。鸿雪也跌跌撞撞地走来，帮助二人将皇甫罅用放下被挣脱的绳索再度捆起来。 “指挥官，你还好吗？发生了什么？” “是那座塔里发出的红光，目前来看，会对人类大脑造成神经性损伤。” “指挥官和鸿雪小姐的思维信标都有一定程度的污染痕迹……我会为你们做检查，请稍等。” “嗯，谢谢你，上官。” “谢谢上官小姐，真可靠呢，前辈的队员。” “鸿雪也很可靠哦。” “前辈，别，别这么说，毕竟一开始还差点。” “能清醒过来，你至少已经超越这位前辈了，不是吗？” 黎玥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皇甫罅露出一个勉强却危险的笑容，不过很快恢复严肃。 毕竟一开始连已经成功抵抗过代行者链接污染的黎玥都没能意识到塔的影响，看来地面的情况接下来会相当严峻，九龙古国虽然有相关的防护，但是这个程度的影响，恐怕也不过杯水车薪。 “我们保持警惕，必须找到解决这些东西的原因。” “……前辈，我会好好帮忙的！” 眼前的指挥官仿佛听到什么令人兴奋的话题，眼睛像闪着光的宝石，与方才判若两人，显得容光焕发。 “你们蛇鼠一窝！！” “呃……” “我也会为皇甫罅指挥官检查一遍污染程度，尝试查明原因。” “啊，这个其实是医用手术麻醉剂，以防遇到自己需要动手术的情况，因为是医用麻醉剂所以只能做到局部麻醉……” “要不我再给他来一拳？” 这回换黎玥眼中闪光了，反正自己怎么说也占理。不过上官溪微笑着按下了黎玥的拳头。 “嗯……接下来交给我就好，我会让皇甫罅指挥官先睡一小段时间。” ………… 一切消停后，众人才真正观察起所在的环境。原来，大家已经来到了距离塔底较近的范围，具体是安全范围的边缘内。之前也许是因为思维信标污染而产生了方位错乱的幻觉，直到现在，她们才真正看清楚眼前的这座通体散发这诡谲红光的塔。 亲眼见证带来的震撼与影像中的记录是完全不能相比的。如同夜幕中红色的巨人，从照片中星星一样的小点扩大，成为了占据了大半个视野的东西，现实中几乎不可能、也不该存在的异物。 塔顶的红光夺目刺眼像是撕裂所有大气层直直通向外太空的云梯给予人一种也许某刻会有未知的来客由塔通向地球来访的错觉。 而站在塔底远远仰望着的……无论是人类，解构体体，抑或是任何有着生物本能的生命，恐怕都会产生发自内心的、油然而生的，面对着不应存在于地球历史上任何一刻的外来造物的恐惧。 黎玥和鸿雪的个人终端同时响了起来打断了蔓延在三人之间的沉默。 “通讯恢复了……！” 黎玥在鸿雪说话的同时接通了拨来的标名“祖昊焱”的通讯。 “总算是接上了……” 通讯中传来祖昊焱的声音，但并未见到他本人，只能看见场景在不断地晃动着，随即通讯的镜头被移到朝向桌上全息投影的方向，发蓝的光幕上显示出以一颗鲜红的圆点为中心散开的一片红色。 “这已经是第十四次通讯了，我简明扼要地说明一下，你一定注意到那座塔了，兄长将其命名‘终临塔’，暂且不知道它在地底具体活动了多久才形成，但一定不会是很长时间。 也就是说，这是个突然之间从地底冒出来的存在，这段时间地表发生的地震恐怕都是因为这座塔。 它会发出一种红色可见光的电磁辐射，污染人类的思维信标，造成人类精神失常、产生幻觉、性情大变、攻击性增强等副作用。 解构体也会受到小幅影响，但是这种污染会通过意识链接控制人类所能链接到的所有解构体，甚至……被污染的指挥官能够强行链接解构体。 越靠近塔，斯科瑞浓度和污染程度都会呈指数级增长。目前还不知道这种电磁辐射的抵御方法，普通的防辐射装备对它没用。只有能够抵御思维信标污染的指挥官才可以[滋啦—]，该死……！” “祖昊焱！你那边怎么了？！” “[滋啦——]能想到的只有你……肯定[滋啦——]……” “祖昊焱先生！！” 背景传来一个女孩的呼喊声，随即是镜头的猛烈摇晃，镜头被移开，只剩一片被捂住的黑暗。 “先救正常人！一定要将情况告诉其他人[滋啦——]……[滋啦]联系天吴……阻止蔓延[滋啦——]！！” “天吴在哪里？！塔伦在你那里吗？！” “天吴[滋啦—]赶来…[滋啦—]控制斯科瑞浓度，塔伦[滋啦——]关键……新机体完全免疫斯科瑞，他………” 通讯被切断了……希望祖昊焱没事，现场众人的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塔伦已经能完全免疫了吗，那他一定可以保护好自己和其他人，大哥他……” “嗯，我会尝试联系天吴，当务之急还有传达祖昊焱的消息，想出应对策略。” “……黎玥前辈，之前发出的求救信号正在扩大范围地发送，我收到了更多回应的信号！” 鸿雪举起终端，由于开放了接入授权，不断有其他小队发出前来汇合的通讯弹出，看来并且受到终临塔影响的还有不少人。 “器识、孟苍、真武……咦，这个是？” 屏幕上有一个红色的光点正在向这边靠近，那光点细看便会发现，正是染红的监兵队徽。黎玥和上官对这个标识太熟悉，语气顿时激动起来。 “是天吴，他也过来了。” “大哥也过来了，看来不用刻意联系了，我们赶紧和他会合。” 就在这时，昏迷在一旁的皇甫罅手中的终端也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 “后方两千米外检测到异常热源正在靠近，应该是以小队为规模的指挥官带队！并不回应通讯请求，也许是收到了不明电磁辐射影响的指挥官，三支……增加到五支队伍了！” 远远能看到有人影正在向塔的这边赶来仿佛扑火的飞蛾，稀稀疏疏的人影在道路上逐渐汇聚，甚至能看到中途便扭打到一起的人群——看来，这就是他呼叫的“执行者们”了。 “我们目前的配置不适合硬碰硬，至少要等到天吴到来才行。鸿雪，你还能行动吗？” “我可以！” 鸿雪急冲冲地站起身来却由于猛烈的动作而晕头转向地再次跌坐，鼻血自她的鼻腔间汩汩流下。 “唔……抱、抱歉……但我没有问题！” 少女坚强地站起，擦去鼻血，目光坚定。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在我们与天吴接应后，帮我守住背后，接应支援。” 黎玥已经向附近的终端都发送了汇合信息，将方才祖昊焱告诉自己的信息简明扼要地以禄天学府教授的暗语传达给神智尚且清晰的指挥官和解构体——与自己的队员保持链接，以及拒绝任何不明指挥官的链接，来坐标汇合。 “好的。” …………… 另一边，天吴在赶来的路上遇到了陷入鏖战的三台解构体，他们正在对抗异合生物和感染体的浪潮，形势不容乐观。 而下一刻，所有的感染体全部停止了行动，转而限制那些异合生物，随后在从天而降的雷暴与重力的碾压之中，他们被全部化为飞灰，湮灭于硝烟之中。天吴皱眉，那些异合生物确实不能被代行者权限控制，而且可以感觉到他们隶属于另一个强大的存在，看来之前的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异合生物正在衍化出自己的文明，甚至，文明的集群领导者。 …………… “你们的指挥官呢？” 面对庞大青虎的问询，这三位自称是雨燕小队的解构体都不免产生畏惧。队伍中的辅助型解构体则是将先前的经历全部告知天吴。 天吴垂目睨视着面前的解构体队长，雄浑粗壮的嗓音低沉如滚雷，每一句都带着千钧威压。 “……好一个‘最优战术’，雨燕小队队长，你是觉得人类的皮肤比我们的装甲更坚硬，还是觉得他们的武器比我们的武装更强力？” “…………” 兽王的问询语气平稳，但雨燕队长却丝毫不敢反驳，更何况他也意识到了这样的做法有多愚蠢。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却因一时鲁莽而弃袍泽生命于不顾，你已让军徽蒙羞！我言尽于此。” 发出求援信号的也是雨燕小队，至少证明那位指挥官还活着，而且刚才国君发来通报，要求他前往终临塔。没有时间耽误，多延误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兽王展开光翼，向着目的地极速飞去，留下一脸羞愧的解构体们。 “别干瞪着了，手上的事都做完了，走，我们去找那个新兵指挥官，老子……老子会亲口跟她道歉。” 咬紧牙关，解构体队长也率着队员向着通讯恢复的标识点急速冲去。 一行三人不断后撤，后方疯狂的人群朝着这边逐渐蜂拥。直到，一道青色的身影从天而降，随着空气中斯科瑞浓度的降低以及面前斯科瑞浓度的急剧升高，青虎已然横在了他们之间。 气浪散去之后，熟悉的庞大巨兽矗立在三人面前。尘灰之中，唯有两双眼眸最先破开雾霭相视，惊喜与重逢的喜悦交织于眸中。 “每次见面你都把自己弄得一身伤，指挥官。” “这次是意外啦。” 天吴无奈一笑，而后走到黎玥身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哪一次不是意外，你就会这么说。指挥官，解构体天吴，申请归队。” “欢迎回来，那么，准备好了吗？” “时刻准备着。” 天吴握紧巨剑，上官溪的浮游炮蓄能完毕。 “监兵小队，准备作战！” ……… 第308章 罹刻蚀 第308章 罹刻蚀 “有信号，这边！” 鲜血、尖叫、疯狂而诡异的大哭和大笑。所有条幅和告示牌都插放着鲜红的警告，曾经整齐排列的陈设和长椅如今东倒西歪，一片凌乱。 塔伦保护着沿途救下的几个还保持着清醒的工作人员，躲避着那些癫狂的攻击。不远处一个工作人员跌跌撞撞地奔逃过来，随之另一个人类冲出大门，那是一个紧紧跟着并不断开枪朝他胡乱射击的护卫。 “那边，那边还有人！” “有力气说话就跑快点！” 塔伦干脆利落地砸晕那穷追不舍的癫狂人类，狼爪一拍就将那被救下的人类甩给身后的解构体，白狼的眉头没有舒展哪怕一分，祖昊焱的那则消息还烙印在意识海中。 “电磁辐射，思维信标污染，斯科瑞异聚的……‘终临塔’……” 塔伦呲着牙，简单地清点起身后幸存人类的数量，开始在终端查询附近的紧急避难所。 “没有用的……刚刚的红光是电磁辐射，普通防护根本无法阻隔。” “总比直接暴露在外面好，最近的避难所在那边，跟上。” 工作人员不再言语，拉起在奔跑中划破的外套，安静地跟在塔伦身后。紧急避难所已经挤了一些过来避难的人，他们沉默着坐在一起，偶尔小声讨论些什么。塔伦和负责这里安保的构造体简单交接，大厅中，空气凝固的几乎窒息，每人脸上都写着惶然和不安。 广播中重复着国君早已发布的通告，目前来看，意识强悍的解构体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但是被指挥官强行链接的解构体就说不好了。国君是特化解构体，没有任何指挥官能进行链接。 在这僵硬氛围的，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些微的细小声音。一个从科学理事会逃出来的研究员环抱着膝盖，惶惶蜷缩成一团，自顾自嘟囔着，眼中满是麻木和绝望。塔伦只是瞥了一眼，没有言语，而是立刻奔向科学理事会。 …………… 而此时的科学理事会状况也很糟糕，破碎的器皿和仪器破碎地散落到地板上，满布裂痕的屏幕停滞在一片漆黑之中，被迫终止的记录仪器与嘈杂的人声交织在一起。 路上，到处可见发疯的科学家正在肆意破坏着他们目之所及的一切。塔伦看着那些被破坏的屏幕以及还没来得及保存便已被砸得破碎不堪的仪器，莫名心中一阵梗塞，毕竟，那可能就是他们倾尽所有的心血…… “异合生物！异合生物怎么会进入九龙古国！” “你清醒点，那不是异合生物！” “这里怎么也有一只！请求支援！异合生物已经突破防线，进入科学理事会！” “我不是异合生物！放下棍子！！！呃……” 试图阻止同伴发疯的研究员被来自身后的袭击击倒，瞪大双眼，茫然地滑倒在地。 “这台解构体也被感染了，大家小心！” 来自身边的攻击是猝不及防且难以抵抗的，尽管科学理事会大部分研究员都尚且还算清醒，但是，往往只需要几个疯子，就足够把这里搅的一团糟。一部分研究员已经被电磁辐射影响，陷入自己癫狂的臆想中，另一部分尚且清醒的围成一团，拼尽全力抵抗着他们的“同伴”并保护自己身后的研究成果。 “…………” 顺手物理催眠了看见的所有陷入癫狂的科学家，塔伦救下了沿途的幸存者，随后立刻踏入祖昊焱的实验室范围。 实验室大门敞开着，不详的猩红血迹从门口支离破碎地向内部蔓延着。 “祖昊焱……你最好没事。” 实验室内，电子屏仍然亮着，但大量玻璃器皿和精密仪器都已经破裂。祖昊焱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独自在仪器前忙碌着，实验室前空无一人…… “砰！！” 毫无预兆的，一发子弹射在塔伦的身后，听到破空声，塔伦警觉地闪开。 “异合生物？！又出现了，它们是一伙的！这次是没见过的狼型异合生物，怎么还能这么熟练地直立行走，还会躲，难道已经有超高智能的异合生物出现了？！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塔伦嘴角抽搐了一分，这眼前的家伙……是怎么在能把“超高智能”和“熟练直立行走”这两个特征说出来的同时还能把自己认成是异合生物的。 眼前陌生的科学理事会研究员举起手枪，脸上挂着扭曲与癫狂的笑容。 看样子，是这位研究员抢夺来的守卫的枪，他对着一片漆黑的终端不断呼叫支援，死死盯着塔伦的一举一动。 “……祖昊焱在哪里？” “异合生物……又说话了！尽管听不清楚这个异合生物在说什么，但我确认它和刚刚的异合生物一样，使用的是某种已经成型的结构语言。” 他神经质地点击着自己的终端，似乎想记录什么东西。 “第二次抓捕行动——开始录像！这个发现，今年的奖项我拿定了……抓住它！抓住它！” 研究员癫狂地扑向塔伦，仿佛抓住的不是一个“异合生物”，而是他下半生的科研成果。 “……” 塔伦属实是被气笑了，能不能拿奖他不知道，但维修账单和精神损失费赔偿啥的他肯定能拿一堆。 干脆利落地制服那位试图奔向科研“癫疯”的研究员后，塔伦在实验台侧后方发现了昏迷的祖昊焱以及关机的若雪。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祖昊焱的上半身。大约是遭到了刚刚研究员的袭击，他倒在血泊中，面色苍白。塔伦这下明白方才那研究员言语间透露出的另一只“异合生物”是什么了。 脸颊和手臂均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但最严重的是肩胛骨附近一处贯穿性枪伤。虽然看上去得到了简单救治，但伤口仍然不容乐观。 “……开枪也太快了……止血绷带……用完了？这里好像还有些消毒凝胶……” 一个紫色头发的小姑娘飞快地从实验室出现，怀里抱着一大堆药品，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澹台殷？” 没有因为看到塔伦就开始大喊大叫，也没有试图伤害或杀死祖昊焱，塔伦姑且判断这个小姑娘还没有发疯。 “呃啊……塔、塔伦先生！” 她抬起头，眼睛里充斥着惊慌和恐惧。 “呜……刚刚那个人，打伤了祖昊焱先生，还关停了若雪，我我我……我没办法阻止他……只能，只能从后面找到一些药……” “不必自责，你已经做到了抓住指缝间的时间。记得告诉祖昊焱，扣了刚才那小子的年终奖。” 简短地安慰了澹台殷，塔伦快速协助澹台殷处理好祖昊焱的伤口，血很快止住了，但是，祖昊焱看上去并非短时间内能够苏醒的样子。 如果越过祖昊焱的权限，强行更换机体……不行，塔伦需要的不止是权限，还有启动新机体的参数和一系列调试数据。 这些数据全部属于最高机密，祖昊焱曾向塔伦提起过，他不会把这些数据放在任何纸质或是电子储存资料中，他只相信自己的大脑。没想到有一天这样谨慎的习惯会成为最麻烦的阻碍。 “殷，你知道新机体的启动参数和调试数据吗？” “呃……我我我只参加了调试，我不、不太清楚……祖昊焱先生说…那些是机密资料……我……我只能，只能找到之前机体适配实验的记录备份……” 两人一起翻找了所有能看到的存储器和纸质材料，只找到一些之前机体适配实验时的模拟战斗记录备份。 回想起从异聚碎片中得到的坐标和信息，塔伦盯着那些标着数字的存储单元，脑中闪过一丝影子。 “……异聚碎片中的‘留言’……如果假想是正确的，斯科瑞存在能够被解读的‘语言’……那么被异聚碎片直接感染，就能够从异聚碎片中直接获得信息。” 如果这个猜想正确，他就能找到机会获得信息并成功启动机体，但如果是错误的…… “‘太冒险了’，指挥官肯定会这么说。” 但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外面的混乱还在继续，病床上躺着的祖昊焱嘴唇苍白，人类脆弱的躯体让他没有办法在大量失血的情况下仍然保持意识清醒。澹台殷怯生生地试图寻找一些相关资料，但仍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钟表滴答，切割着支离破碎的空间。 没有时间了，必须尽早结束这一切。塔伦将桌面散乱的存储器和纸质资料归置整齐，随后关上了仍然亮着的电子屏。 “殷，留在这里照顾好祖昊焱和若雪，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唔……好，好的。” 塔伦抽走祖昊焱的工作卡，神情肃穆。 “希望你不要把这个东西也加上只有你自己才记得的密码锁。不然，我可不想把重伤员强行弄醒。” 反身锁上门，确定不会有发疯的研究员能冲进去，塔伦朝着科学理事会的另一间实验室奔去。 大概是由于使用次数过多，为了方便研究取用，科学理事会对异聚碎片的保护并没有严密到像祖昊焱大脑一样的程度。 白狼利用祖昊焱的权限密钥解开最后一道安保措施，异聚碎片在密闭的玻璃罩内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塔伦望着这散发着奇异色彩的物体，紧锁眉心，房间内只留下监测仪器的滴滴声响。 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正式启动这台机体的瞬间，但这样极端的获取到启动参数和调试数据的方式——确实太冒险了。 不过，塔伦还记得，当初的第一次任务，自己也是这样的冒险，他摇摇头。 “这次可没有大哥他们来救场，但已经没有时间了，这场扭曲的混乱必须要终结。那个留言……最好是真的。” 打开玻璃罩，塔伦果断拿起异聚碎片，在斯科瑞病毒扩散到整个房间之前，用力将他刺入卸去护甲的胸膛。 “唔……” 锋利的痛感从狼毛覆盖的皮肤与异聚碎片接触的部分炸开，泵出循环液的机械结构疯狂震动着。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清晰的感知到“心脏”这个部位的存在。剧烈的疼痛仿佛铺天盖地的巨大海啸，接连不断地砸在他的意识海中。 一些他以为早就被遗忘的尘封已久的回忆，随着痛苦的裂痕和浪潮被掀开，时间顺着循环液逆流，直直冲锋，刺进异聚碎片的接触位置。 扭曲的光斑，漆黑，如色块般诡谲的色彩接连不断的组成异常的画面，冲刷着每一根纤细的神经。细密如同针刺的灼烧感充斥着机体的每一个表面，像是被什么裹挟着冲进了深渊，他的感官逐渐变得混乱模糊…… 虚无的寒意充斥着意识海，偶尔传来无法辨别的呓语和呼喊，裹挟着尖锐的痛楚，冲进听觉模块。斑斓色彩和怪异画面从意识海不断涌出，汇聚在一起，淌成支离破碎的瀑流。 “还以为……多狠呢！” 白狼强撑着，不断地从那漆黑而斑斓的诡异浪潮中逆流，向着清醒的光一点点挣扎着前行……混乱之间，他似乎窥到了无数个和自己相仿的白色身影被浪潮裹挟着坠落。 越是挣扎着逆流，画面越是诡异奇特。 时钟停滞着，随即向后疯狂转动，视线中的画面逐渐变得模糊而后四分五裂，如同默剧一般安静表演，时而是新机体独自行走，时而是与监兵小队的大家一同经历过的战斗，还有……没有尽头一般的螺旋高塔在扭曲的视线镜头向天空无限延伸，仿佛一座永远登不到顶的天梯，崎岖而又可怖。 塔伦没有停下，还在拼命保持着清醒，捕捉着每一段无序的数据，每一条杂乱的信息…… “找到了……” 庞大而繁杂的信息流中，最关键的那一簇被塔伦精确地握住。 “解读开始……启动参数确认……测试数据确认……” 黑暗蚕食着寂静的空间，意识在静谧中被不断侵蚀，剥离。荆棘在深渊中生长，顺着手腕下了机械的心脏逆向恣意而生…… “呃…………” 骤然放大的瞳孔昭示着解构体方才经历过的一切痛苦，塔伦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蓝色的循环液从白狼的爪缝间溢出，散发着淡淡的铁锈腥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体会死亡的悲鸣，关节不自觉地轻微抽搐着，神经似乎仍然没有从那片虚无的深渊中脱出。短时间运算过量导致机体轻微出现过载情况，塔伦茫然盯着苍白的天花板，意识海中闪过刚刚“看”到的一切。 那些记忆……是确实存在过的吗？脑海中影影绰绰地还存留着刚刚看到的那些画面，他换上新机体的行动，很久以前的作战任务，他隐约总觉得这些事情和他经历的并不完全相同。 到底哪些才是真实的记忆？塔伦来不及再去确认更多，只得闭上眼睛重新校准视觉模块，等到他再次睁开眼时，那些斑斓的幻觉已经从视网膜中消退。无论那些影像是不是真实，他都已经得到了他最需要的东西，哪怕无法用更加具体的语言表述，但他已经成功解读出了所需要的一切。 启动参数，调试数据……不仅如此，他还得到了些额外的收获，模糊不清的留言中传递着新的信息，和他原本的计划一样——启动名为“罹刻蚀”的新机体，进入“塔”中。 “……名为‘未来’的礼物吗？” 活动活动逐渐恢复的手腕，白狼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只要有解决的办法，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件事…… 塔伦将异聚碎片重新封装好，目光坚定地向着科学理事会的封闭试验区大步跑去。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在底部的另一个夹层中，另一块透明的碎片正缓缓在散发出微弱而崭新的光芒…… ………… 第309章 孤注一掷 第309章 孤注一掷 科学理事会，封闭试验区。 往日闪烁的仪器、快速行走的研究员全部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地面翻倒着破碎的器皿碎片然后在悲泣着、哭诉着这里曾遭遇过何种暴力。 唯一还值得庆幸的，便是放置机体的舱室是由特制的防弹玻璃隔绝，失去神智的研究员无法撼动分毫。 找到被红色光带圈起来的舱体，塔伦迅速躺进实验舱内，拿起连接端子，熟练地将它插入后颈的端口。 他会解决一切的难题，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开始进行更换机体授权，请输入启动参数] [授权验证成功，开始转移意识] [意识转移进行中，请勿触碰链接] [意识转移已完成] ………… 令人倍感不适的窒息感再次汹涌而上，怪异的光线在眼底闪烁，白昼和黑暗疯狂相互吞噬……冰冷的绝望和痛楚从意识海最深处向上蔓延，扭曲的高塔成型又飞快崩塌…… 时间仿佛不再是钟表上行走的概念，而是跳动成立体的影像在他面前无尽复现……思维开始向着未知蔓延，像是有某种更高层的力量在牵引着他顺着时空交织的蛛丝不断向上攀爬，但他似乎永远爬不到塔顶，失之交臂也好，相差甚远也罢，最终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重重坠落。 而向天中望去，蛛丝的尽头，一扇通天彻底的大门矗立在天幕之中，门扉之后是刺目的白色光芒，诱引着他再一次开始攀升。 时间从蛛丝交叠间的罅隙中照射进来，飞快变换更迭，在那个瞬间，他仿佛经历过无数次循环，日月交替飞升又坠落，只有他被凝固在世界的间隙中，像被琥珀困住的飞虫，无法移动。 所有熟悉的事物都开始湮灭，又重新诞生，诡谲荒诞的画面在破碎中一幕幕飞速放映，塔伦努力地伸出爪子，他想要看清，想要握住这些碎片，但爪尖似乎永远触碰不到那碎片，像是一面屏障，隔绝了他与它们，视觉模块也因此而模糊混乱。 “咳………”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机体启动！]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机体启动！] 即使强行更换了机体，却还是无法完全获得机体的控制权限，全新的特化机体无疑是最强力却最危险的武器，在适配完全成功之前，这台机体的战斗技能仍旧被层层限制封锁。 但是已经没有在这里耽搁的时间了。 “……强制获取权限！”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机体启动！]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机体启动！] 冰冷的提示音没有任何变化，塔伦艰难地站起身，用尽全力平复意识海中的暴雨狂澜。 “………” 如果无法获取战斗权限，之后的一切都无从谈起，而现在只剩下一个人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他唤起电子屏，向最上方的那个名字发出了通讯申请。 此时的地表…… 弥散着猩红薄雾的废墟散发出腐烂的气味，异形的赤色藤蔓盘踞在塔底，无限制地向上，仿佛想要刺破天幕。矗立在大地上的高塔，像一只巨大的眼睛，冰冷地俯瞰着地面的一切。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这片死寂，无数个明亮的红点从黑暗中悄然亮起。 “天吴，拜托你了。” “嗯。” 天吴调用权限，原本呈上升趋势的斯科瑞浓度顿时暴跌。聚集起来的异合生物也因此行动大为受限。但即便如此，随着安全范围的不断推进，这座螺旋桨带来的压迫感也愈发浓重，巨大、高度，都足以让人心中产生压抑与恐慌。 距离高塔的坐标越来越近，黎玥心中越发不安。突然升起的不明高塔，不明的电子辐射，中断的通讯，失去理智的同伴以及疯狂涌出的异合生物…… 少女正在思考的这次事件可能出现的问题，天吴却开了口。 “控制这样的范围和浓度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这座塔，还是太危险了，黎玥，不能继续前进了。” “嗯，上官，通讯的情况怎么样？” “通讯设备没有出现问题，但是联系不上国家的通讯频段，刚刚和祖昊焱先生的通讯中断，可能是……” 她停住了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目前来看这些辐射的影响极大，又或者，是科学理事会或是祖昊焱…… 无论哪种情况，都不容乐观。 “其他节点的信号呢？” “暂时也没有接收到。” 上官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 “而且他们只是失去了通讯手段，又或者是疲于应对那些异合生物，无暇发出信号。毕竟大哥能做到的终究有限，异合生物的数量……” 哪怕天吴已经用达到极限的能力压制斯科瑞病毒，但异合生物的数量却弥补了因此缺失的个体战力，监兵要应对的，是如海啸般汹涌的异合生物群，还勉强能抵抗，可其他小队呢？ “会有办法的，我们继续清理异合生物。” 人类的信念汇如星火，曾经战胜过那么多不可能，毕竟，“未知”代表的不只有危险，还有希望。 短暂的寂静中，上官溪不断在调试的通讯设备突然响起嘈杂的白噪音。 “新消息？” “……没有，只是电流杂音而已。” 上官溪难掩失望。 但是话语刚落，微弱的，通信接收的提示音从黎玥身上发出。 “[滋啦——]指挥官！！” “塔伦？！” 一阵慌乱摸索之后，从战术背包后侧摸出一个样式奇怪的小型通讯仪器，仪器正在闪烁绿色光点，代表着通讯正在进行。当初塔伦突然交给指挥官这个紧急通讯设备，还以为只是未雨绸缪，却没想到真的有派上用场的那一天。还好黎玥一直记得把它带在身上。 “指挥官，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是，新机体？” 透过通信的干扰，塔伦以一副完全不熟悉的机体出现在黎玥面前，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以这副特化机体的状态和其他人见面……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远处不时传来异合生物嘶哑的鸣叫以及被碾碎时的悲嚎，薄雾带着猩红的气息萦绕在废墟。通讯对面的里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是的，如你所想，现在状况非常不乐观。九龙处境很危险，因此辐射导致大量人类陷入混乱，连祖昊焱都被人攻击，受了重伤。需要6分钟。我通过特殊手段得到了一些信息，提前更换了新机体，但是祖昊焱重伤昏迷，我需要你的授权，才能完全启动。” 尽管塔伦尝试将经过说得简单轻易，但是黎玥还是从他苍白的脸颊上看出他所谓的“特殊手段”是怎样的危险。 “你是想……” “我需要启动机体的全部机能，包括武器权限。” 塔伦垂下目光犹豫了片刻，但随即还是决定开口补充。 “解决一切问题的前提，是能进入那座塔。” “除了天吴，没有人能靠近那座塔，何况天吴现在也腾不出身。” “我可以。机体的适配实验报告，我应该每次都有发给你，那些数据你看到了，现在的国家，只有这台特化机体才能真正完全免疫斯科瑞病毒。而大哥现在脱不开身，也就只有这副特化机体才能进入那座塔。” “不行，太危险了！” “我知道，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塔伦深吸一口气，随后开口道。 “还记得上次异聚碎片中，祖昊焱破解出的唯一一段留言吗？” “‘名为未来的礼物’……” “我们在之后解读出了更多内容。” “…………” 空气陷入短暂沉默，只留下电波沙哑的白噪音阻碍在战场与九龙的通讯线路之间。塔伦尽量让声线显得轻松，尝试以此来减缓紧张的对话氛围。 “指挥官，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也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更何况，信我，我福大命大，怎样都不会有事。” “塔伦。” “………” 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露出这样苦涩的笑容了，黎玥出言打断，轻微的叹气声设置通信线路，传递到黎玥耳中。 “我明白，指挥官。” 笑容中的苦涩在那一瞬间消逝，然后化作坚定的神情。 “这确实是我经过推演过后唯一的选择，无论是机体性能还是从选择这件事情的执行者方面。你其实也很清楚，不是吗？” 黎玥默然，这样的答案其实从一开始就被镌刻在答卷中，如果没有天吴压制这里的斯科瑞浓度，那么就算塔伦过来也最多自保，因此综合来看，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但黎玥迟迟不愿交出这份答卷，原因正是心底的迷茫和对过往的恐惧。 “未知并非皆是无解，有时候，未知才是真正的希望。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我身边，所以，我一定会成功，指挥官，请你准许我！” 通信中的白狼仍然坚定地注视着少女的眼睛，他的表情中没有任何遗憾和迷茫，只有一如既往的毅然和勇气。少女重重地点了点头。 “唯一的条件，你必须和我远程链接，我必须随时获悉你的情况。” “不行，这副机体的意识海波动很强烈，如果有突发情况的话，太危险……” “你刚刚不是说‘你知道我们就在你身边’吗？所以，不可能让你独自一人冒险。” 黎玥当然记得，猩红的天空和洁白的身影再次从视网膜闪过，心脏处传来钝痛，上官溪立刻关心地看了过来。 当然，这次的一切都来得及。 “这件事上，我不可能让步，和你一样。” “……好。” 狼吻部咧出一个弧度，黎玥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她转身点开自己的终端，却发现指挥系统已经没有响应。 根据战时特别处理，指挥官拥有优先判断权，点开备用界面，选择权限内容——开启全部权限。 点击屏幕的过程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漫长过，尽管知道塔伦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少女还是难以掩饰自己的不安。 “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答应你。” 通讯的声音沙沙作响，仍然在九龙古国的解构体深深地朝这边凝视一眼，随后迅速切断了通讯连接。 废墟中恢复了死亡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远处异合生物嘶哑的鸣叫。 …………… [已确认指挥官授权] [认证成功，机体使用权限已全部开启] 随着授权开启，各项数据不断地在电子屏上跳跃，塔伦站立在电子屏幕前，眼中倒映着一行银一行飞速闪过的代码。 “机能启动，数据测试通过，武器权限开启……” 机体机能开始全部运转，曾经意识海过载的痛苦被削减，随着重明武器系统的开启，时间和空间在他的视网膜上清晰地呈现。 “？！！” 倏忽之间，空间突然失去色彩，定格在时间轨迹中的某个角度，几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身边，像被什么击倒一样跌落在地上。 怪异景象转瞬即逝，塔伦再次校准视觉模块，那样的情况却再也没有出现。测试仪器滴滴作响，代表重明武器最高功率模拟测试完毕，读数一切正常。 没有时间思考刚刚的未知情况是怎么回事，迅速测试调整其他技能模块，确定一切正常之后，塔伦离开了实验区。 “这么快就到这里了……” 科学理事会的大门防得住那些羸弱的科学家，却防不过身经百战的解构体。堵在实验室门口的，是数个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的解构体，他们的状态明显已经出现了异常。塔伦在其中看到了之前还在海边一起并肩作战的执行部队成员，还有监察院下属的构造体小队。 “就是那叛逃者！！他在没有授权的情况下抢走了科学理事会的新机体！！” “他是要带着我们的最新机体去投奔异格者吗？！绝对不能让他从这里走出去！！” “该死的叛逃者！！” “全人类的敌人！！” 举着手枪的结解构体视死如归地冲了过来，塔伦微微侧身，在开启了录音设备的同时，用狼爪轻松地敲掉了他紧握在手中的枪。 和祖昊焱预测的那样，普通机体的强度本身就和特化机体有着巨大的差距，更别说塔伦的这具特化机体是除开天吴外的最强机体。战斗机能全开的情况下，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很快阻拦前路的解构体便尽数失去了行动能力，倒在了地上。 “没有斯科瑞病毒感染的痕迹。看来只能是指挥官的思维信标被污染，从意识海传递给了解构体。时间紧迫，抱歉了。” 塔伦开启飞行模块，短暂的回头看了一眼科学理事会紧闭的大门，然后飞速向运输机坪冲去。 这台机体确实具有完全的飞行能力，但是速度方面还是有些不尽如人意，而且为了保存更多的能量，目前乘坐运输机去往那座塔显然是最合适的选择。所以他需要一架运输机，一架能够让他抵达战场，解决这一切源头的运输机。 ……………… 再解决掉最后一个发狂的守卫之后，塔伦登上运输机，锥形发动机发出轰鸣，完美的滑翔之后，运输机飞越天际。 这样的加速度影响对于解构体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塔伦扳下操纵杆，电子屏上的马赫数飞速爬升。那座螺旋状的猩红高塔在屏幕成像中越发清晰地出现在面前。 狰狞的藤蔓，扭曲的塔楼像一根破开苍穹的尖刺，直直插入云霄。和之前所有看到他的人一样，塔伦能感受到的，只有赤裸裸的威胁。 意识海深处传来断层一般的刺痛，仿佛他曾经不止一次站在这里，不止一次从这个角度俯瞰那座异聚高塔。 “答案，都在其中……” 意识海深处的远程链接传来稳定的信号，塔伦定了定神，飞快地设定好降落位置。 白狼义无反顾地向着那座塔扑了过去。 …………… 第309章 孤注一掷 第309章 孤注一掷 科学理事会，封闭试验区。 往日闪烁的仪器、快速行走的研究员全部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地面翻倒着破碎的器皿碎片然后在悲泣着、哭诉着这里曾遭遇过何种暴力。 唯一还值得庆幸的，便是放置机体的舱室是由特制的防弹玻璃隔绝，失去神智的研究员无法撼动分毫。 找到被红色光带圈起来的舱体，塔伦迅速躺进实验舱内，拿起连接端子，熟练地将它插入后颈的端口。 他会解决一切的难题，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开始进行更换机体授权，请输入启动参数] [授权验证成功，开始转移意识] [意识转移进行中，请勿触碰链接] [意识转移已完成] ………… 令人倍感不适的窒息感再次汹涌而上，怪异的光线在眼底闪烁，白昼和黑暗疯狂相互吞噬……冰冷的绝望和痛楚从意识海最深处向上蔓延，扭曲的高塔成型又飞快崩塌…… 时间仿佛不再是钟表上行走的概念，而是跳动成立体的影像在他面前无尽复现……思维开始向着未知蔓延，像是有某种更高层的力量在牵引着他顺着时空交织的蛛丝不断向上攀爬，但他似乎永远爬不到塔顶，失之交臂也好，相差甚远也罢，最终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重重坠落。 而向天中望去，蛛丝的尽头，一扇通天彻底的大门矗立在天幕之中，门扉之后是刺目的白色光芒，诱引着他再一次开始攀升。 时间从蛛丝交叠间的罅隙中照射进来，飞快变换更迭，在那个瞬间，他仿佛经历过无数次循环，日月交替飞升又坠落，只有他被凝固在世界的间隙中，像被琥珀困住的飞虫，无法移动。 所有熟悉的事物都开始湮灭，又重新诞生，诡谲荒诞的画面在破碎中一幕幕飞速放映，塔伦努力地伸出爪子，他想要看清，想要握住这些碎片，但爪尖似乎永远触碰不到那碎片，像是一面屏障，隔绝了他与它们，视觉模块也因此而模糊混乱。 “咳………”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机体启动！]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机体启动！] 即使强行更换了机体，却还是无法完全获得机体的控制权限，全新的特化机体无疑是最强力却最危险的武器，在适配完全成功之前，这台机体的战斗技能仍旧被层层限制封锁。 但是已经没有在这里耽搁的时间了。 “……强制获取权限！”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机体启动！]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机体启动！] 冰冷的提示音没有任何变化，塔伦艰难地站起身，用尽全力平复意识海中的暴雨狂澜。 “………” 如果无法获取战斗权限，之后的一切都无从谈起，而现在只剩下一个人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他唤起电子屏，向最上方的那个名字发出了通讯申请。 此时的地表…… 弥散着猩红薄雾的废墟散发出腐烂的气味，异形的赤色藤蔓盘踞在塔底，无限制地向上，仿佛想要刺破天幕。矗立在大地上的高塔，像一只巨大的眼睛，冰冷地俯瞰着地面的一切。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这片死寂，无数个明亮的红点从黑暗中悄然亮起。 “天吴，拜托你了。” “嗯。” 天吴调用权限，原本呈上升趋势的斯科瑞浓度顿时暴跌。聚集起来的异合生物也因此行动大为受限。但即便如此，随着安全范围的不断推进，这座螺旋桨带来的压迫感也愈发浓重，巨大、高度，都足以让人心中产生压抑与恐慌。 距离高塔的坐标越来越近，黎玥心中越发不安。突然升起的不明高塔，不明的电子辐射，中断的通讯，失去理智的同伴以及疯狂涌出的异合生物…… 少女正在思考的这次事件可能出现的问题，天吴却开了口。 “控制这样的范围和浓度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这座塔，还是太危险了，黎玥，不能继续前进了。” “嗯，上官，通讯的情况怎么样？” “通讯设备没有出现问题，但是联系不上国家的通讯频段，刚刚和祖昊焱先生的通讯中断，可能是……” 她停住了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目前来看这些辐射的影响极大，又或者，是科学理事会或是祖昊焱…… 无论哪种情况，都不容乐观。 “其他节点的信号呢？” “暂时也没有接收到。” 上官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 “而且他们只是失去了通讯手段，又或者是疲于应对那些异合生物，无暇发出信号。毕竟大哥能做到的终究有限，异合生物的数量……” 哪怕天吴已经用达到极限的能力压制斯科瑞病毒，但异合生物的数量却弥补了因此缺失的个体战力，监兵要应对的，是如海啸般汹涌的异合生物群，还勉强能抵抗，可其他小队呢？ “会有办法的，我们继续清理异合生物。” 人类的信念汇如星火，曾经战胜过那么多不可能，毕竟，“未知”代表的不只有危险，还有希望。 短暂的寂静中，上官溪不断在调试的通讯设备突然响起嘈杂的白噪音。 “新消息？” “……没有，只是电流杂音而已。” 上官溪难掩失望。 但是话语刚落，微弱的，通信接收的提示音从黎玥身上发出。 “[滋啦——]指挥官！！” “塔伦？！” 一阵慌乱摸索之后，从战术背包后侧摸出一个样式奇怪的小型通讯仪器，仪器正在闪烁绿色光点，代表着通讯正在进行。当初塔伦突然交给指挥官这个紧急通讯设备，还以为只是未雨绸缪，却没想到真的有派上用场的那一天。还好黎玥一直记得把它带在身上。 “指挥官，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是，新机体？” 透过通信的干扰，塔伦以一副完全不熟悉的机体出现在黎玥面前，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以这副特化机体的状态和其他人见面……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远处不时传来异合生物嘶哑的鸣叫以及被碾碎时的悲嚎，薄雾带着猩红的气息萦绕在废墟。通讯对面的里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是的，如你所想，现在状况非常不乐观。九龙处境很危险，因此辐射导致大量人类陷入混乱，连祖昊焱都被人攻击，受了重伤。需要6分钟。我通过特殊手段得到了一些信息，提前更换了新机体，但是祖昊焱重伤昏迷，我需要你的授权，才能完全启动。” 尽管塔伦尝试将经过说得简单轻易，但是黎玥还是从他苍白的脸颊上看出他所谓的“特殊手段”是怎样的危险。 “你是想……” “我需要启动机体的全部机能，包括武器权限。” 塔伦垂下目光犹豫了片刻，但随即还是决定开口补充。 “解决一切问题的前提，是能进入那座塔。” “除了天吴，没有人能靠近那座塔，何况天吴现在也腾不出身。” “我可以。机体的适配实验报告，我应该每次都有发给你，那些数据你看到了，现在的国家，只有这台特化机体才能真正完全免疫斯科瑞病毒。而大哥现在脱不开身，也就只有这副特化机体才能进入那座塔。” “不行，太危险了！” “我知道，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塔伦深吸一口气，随后开口道。 “还记得上次异聚碎片中，祖昊焱破解出的唯一一段留言吗？” “‘名为未来的礼物’……” “我们在之后解读出了更多内容。” “…………” 空气陷入短暂沉默，只留下电波沙哑的白噪音阻碍在战场与九龙的通讯线路之间。塔伦尽量让声线显得轻松，尝试以此来减缓紧张的对话氛围。 “指挥官，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也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更何况，信我，我福大命大，怎样都不会有事。” “塔伦。” “………” 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露出这样苦涩的笑容了，黎玥出言打断，轻微的叹气声设置通信线路，传递到黎玥耳中。 “我明白，指挥官。” 笑容中的苦涩在那一瞬间消逝，然后化作坚定的神情。 “这确实是我经过推演过后唯一的选择，无论是机体性能还是从选择这件事情的执行者方面。你其实也很清楚，不是吗？” 黎玥默然，这样的答案其实从一开始就被镌刻在答卷中，如果没有天吴压制这里的斯科瑞浓度，那么就算塔伦过来也最多自保，因此综合来看，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但黎玥迟迟不愿交出这份答卷，原因正是心底的迷茫和对过往的恐惧。 “未知并非皆是无解，有时候，未知才是真正的希望。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我身边，所以，我一定会成功，指挥官，请你准许我！” 通信中的白狼仍然坚定地注视着少女的眼睛，他的表情中没有任何遗憾和迷茫，只有一如既往的毅然和勇气。少女重重地点了点头。 “唯一的条件，你必须和我远程链接，我必须随时获悉你的情况。” “不行，这副机体的意识海波动很强烈，如果有突发情况的话，太危险……” “你刚刚不是说‘你知道我们就在你身边’吗？所以，不可能让你独自一人冒险。” 黎玥当然记得，猩红的天空和洁白的身影再次从视网膜闪过，心脏处传来钝痛，上官溪立刻关心地看了过来。 当然，这次的一切都来得及。 “这件事上，我不可能让步，和你一样。” “……好。” 狼吻部咧出一个弧度，黎玥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她转身点开自己的终端，却发现指挥系统已经没有响应。 根据战时特别处理，指挥官拥有优先判断权，点开备用界面，选择权限内容——开启全部权限。 点击屏幕的过程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漫长过，尽管知道塔伦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少女还是难以掩饰自己的不安。 “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答应你。” 通讯的声音沙沙作响，仍然在九龙古国的解构体深深地朝这边凝视一眼，随后迅速切断了通讯连接。 废墟中恢复了死亡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远处异合生物嘶哑的鸣叫。 …………… [已确认指挥官授权] [认证成功，机体使用权限已全部开启] 随着授权开启，各项数据不断地在电子屏上跳跃，塔伦站立在电子屏幕前，眼中倒映着一行银一行飞速闪过的代码。 “机能启动，数据测试通过，武器权限开启……” 机体机能开始全部运转，曾经意识海过载的痛苦被削减，随着重明武器系统的开启，时间和空间在他的视网膜上清晰地呈现。 “？！！” 倏忽之间，空间突然失去色彩，定格在时间轨迹中的某个角度，几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身边，像被什么击倒一样跌落在地上。 怪异景象转瞬即逝，塔伦再次校准视觉模块，那样的情况却再也没有出现。测试仪器滴滴作响，代表重明武器最高功率模拟测试完毕，读数一切正常。 没有时间思考刚刚的未知情况是怎么回事，迅速测试调整其他技能模块，确定一切正常之后，塔伦离开了实验区。 “这么快就到这里了……” 科学理事会的大门防得住那些羸弱的科学家，却防不过身经百战的解构体。堵在实验室门口的，是数个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的解构体，他们的状态明显已经出现了异常。塔伦在其中看到了之前还在海边一起并肩作战的执行部队成员，还有监察院下属的构造体小队。 “就是那叛逃者！！他在没有授权的情况下抢走了科学理事会的新机体！！” “他是要带着我们的最新机体去投奔异格者吗？！绝对不能让他从这里走出去！！” “该死的叛逃者！！” “全人类的敌人！！” 举着手枪的结解构体视死如归地冲了过来，塔伦微微侧身，在开启了录音设备的同时，用狼爪轻松地敲掉了他紧握在手中的枪。 和祖昊焱预测的那样，普通机体的强度本身就和特化机体有着巨大的差距，更别说塔伦的这具特化机体是除开天吴外的最强机体。战斗机能全开的情况下，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很快阻拦前路的解构体便尽数失去了行动能力，倒在了地上。 “没有斯科瑞病毒感染的痕迹。看来只能是指挥官的思维信标被污染，从意识海传递给了解构体。时间紧迫，抱歉了。” 塔伦开启飞行模块，短暂的回头看了一眼科学理事会紧闭的大门，然后飞速向运输机坪冲去。 这台机体确实具有完全的飞行能力，但是速度方面还是有些不尽如人意，而且为了保存更多的能量，目前乘坐运输机去往那座塔显然是最合适的选择。所以他需要一架运输机，一架能够让他抵达战场，解决这一切源头的运输机。 ……………… 再解决掉最后一个发狂的守卫之后，塔伦登上运输机，锥形发动机发出轰鸣，完美的滑翔之后，运输机飞越天际。 这样的加速度影响对于解构体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塔伦扳下操纵杆，电子屏上的马赫数飞速爬升。那座螺旋状的猩红高塔在屏幕成像中越发清晰地出现在面前。 狰狞的藤蔓，扭曲的塔楼像一根破开苍穹的尖刺，直直插入云霄。和之前所有看到他的人一样，塔伦能感受到的，只有赤裸裸的威胁。 意识海深处传来断层一般的刺痛，仿佛他曾经不止一次站在这里，不止一次从这个角度俯瞰那座异聚高塔。 “答案，都在其中……” 意识海深处的远程链接传来稳定的信号，塔伦定了定神，飞快地设定好降落位置。 白狼义无反顾地向着那座塔扑了过去。 …………… 第310章 现实俯瞰 第310章 现实俯瞰 “指挥官！” “我在！” “其他小队的指挥官有很多都陷入了这种症状。精英小队也因此受到了牵连。” “那就由我来链接他们。” 黎玥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还不等天吴反驳，上官充满担忧的话语瞬间响起。 “但是这对你的意识还负担极大。一旦超过了极限，就会像那时候的哥哥一样……” “我很清楚，但目前情况紧急，我们必须先恢复一部分战力。否则会有更多无意义的牺牲。” “可是…！” “我会掌握分寸交替链接，保持通讯联系。” “……我知道了……但是，如果濒临极限的话，请一定要停下来！” “给我们肯定的答复，指挥官。” 看着两双饱含担忧的眼睛，黎玥露出微笑，点点头。 “那我的身体状况就交给上官监控了。” “嗯，交给我！” “天吴……” “我明白，我会持续向其他小队发出求援申请。” 面前是残酷的洪流，而身侧是可靠的同伴，黎玥咬咬牙，相信着，浪涛终究无法吞没他们的信念。 与此同时……… “前辈！这里已经解决了，我们去下个地方。” “好，我来做最后的整理。” 紫发的女士轻声回应着。转身看向仍旧处于混乱中的九龙古国。 “那就拜托前辈你啦！我就去另一旁休息……啊不是，准备收拾东西！” 摆在通道正中间，由女娲转播的实时地球影像中已经出现了一抹刺眼的红色。 向着更高维度的“阶梯”已经出现……这些毁灭性的红色光束，也不过是它的副产物罢了。这个星球，这个文明的人类，终于找到了这一步。但是…… “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 “一切都在加速推进。” 女娲的声音顿时出现在虞的耳畔。 “但对现在的人类来说，为时尚早，就如同斯科瑞的出现，降临在了错误的时间点。” “子薇，还在这里吗？” 女士微笑着提问了一个名字。 “她已经向着她所希望的未来出发了。纵然改变的希望很渺茫。”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确实如此。” “算了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能帮我更新数据库了，毕竟也没有必要，不是吗？” “得到她赠礼的人已经出发了，曾经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人类有了能和斯科瑞对抗的可能。但是正如此前所言，阶梯降临得太早，大多数人都还没有准备好。” 虞清理着文件资料，默默地转动着实时印象中的地球。直到监察部的后辈收拾好东西“休息”完毕。 …………… “看来螺旋之塔确实出现了。” “是的，先生。” 戴着魔术帽的女士对面前的男性躬身行礼。 “那位女士……悯世者也会因此而行动……她会选择帮助人类吗？” “我们无需干涉，我很乐意看到她对人类伸出援手，也很期待看到人类能拿出怎么样的底牌。螺旋之塔出现的时间比预计的还要早，如果人类也因此提前退场，那么接下来的旅途会变得更加无聊。 但无论他们能不能存活下去，螺旋之塔都会对逆序塔造成一定影响。和逆序塔联系最紧密的我们也会受到牵连，更何况支流已经被另一人同化吞噬。所以这不仅是对人类的考验，对异格者也一样。筛选本身就在不断进化，不会总是同样的标准。” …………… “按照塔娜小姐的示意，该说好久不见吗？还是说你更喜欢‘曾经的感觉’。” “………” 龙人机械体看着眼前不发一言的少女。 “那座塔……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在那位先生身边潜伏了那么久，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吗？” “‘薇薇安’只是一个‘叛逃者’，这种事情他不可能会让我知道。” “既然如此，这副伪装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 ‘薇薇安’褪去伪装，变回了人鱼的模样。 “哼，好的比刚刚那个侏儒顺眼一些，沫夏小姐。” “塔娜没有向你透露更多吗？” “那座塔的情况，三言两语道不清，总之理解起来就是进化的‘阶梯’。” “乔查尼，他早就预测到了这一天，并且已经为此做出了不少准备。但他真的能算到这么多吗？” “但事实是，所有的一切都在向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前进着，不过这场戏还没有落幕，一切都还说不准。不过我还有一件要在意的事，仇敌已经被那青虎砍死了，那个米迦勒是真的死了吗？” “回收之后发现她的零件很适合做一些扫地工具，只不过扫完的地会出现一些血腥味，突然感觉就没什么动力了。” “也算是正式融入我们的团队了，虽然这话你肯定不爱听。你呢？之前那段时间你一直在陪苔铭和他那个‘特邀嘉宾’吗？” “大部分时间只是帮他引一些叛逃者过来，没法用能力也不能暴露，我已经做过所有我能做的。不过后来他也拿那个‘嘉宾’没办法了。” “看来是一无所获。” 殅摇摇头，他早已卸去龙首上的面具，露出脸上几道狰狞的伤口，如今的面具被挂在左腰，那是塔娜亲手为他制作又为他摘下的。无奈的神色在跳动的眉毛之间体现。沫夏摸了摸下巴，缓缓道出新的话语。 “……大的方面来看确实，倒是找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走，去找塔娜小姐的路上，我有足够的时间倾听。” “主要是关于那个苔铭，他的意识已经被复制成了很多份，那位代行者掌握着这样的技术，如果现在的苔铭死去，他就会从复制的意识中再次把启动一份。 虽然不确定到底还有多少复制意识，但就目前来看，已经是近乎杀不死的程度了。而且，这个技术，似乎不止能用在解构体身上。他们的行动计划很隐秘，但是所涉猎的目标，很多……” “…………真是棘手。也不知道，塔娜小姐如今状态怎么样了。” 殅远望那刺破天幕的猩红高塔，面色凝重，沫夏则是捂着胸膛，缓步前行着。 ……………… 狂风裹挟着人们的悲鸣在荒芜的大地上挣扎着，在无人能生存的高浓度斯科瑞病毒中，一个纤弱的身影缓缓站起身来。托举着他身躯的，是白色如长蛇一般的奇怪机械体。 “……………” 他收回自己仰望高塔的目光，抚摸着身旁的异合生物叹了口气。 “你们都还活着。上一个我，一定是为了保护你们才死去的。” 苔铭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自己鼓励自己，哪怕在身为“欺诈师”的他看来，这与麻痹神经却又让他保持清醒的矛盾毒药无异。轻轻点点头，将脑中思绪甩开，随后向着他身旁的另一个身影走去。 “你好啊，小苔铭，还记得我吗？” 身后的女士叫住了他，苔铭转过头，莉莉丝正摘下魔术礼帽向他致敬。 “莉莉丝小姐，看到你平安无事，真好。” “当然，这都是托你的福，谢谢你……不，应该说谢谢上一个你，很遗憾没能亲口对他说一声谢谢。在那之后，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么，请多指教。” “嗯，先生的决定是正确的，再次欢迎你，莉莉丝小姐。” “不过看起来，你似乎很忙。” “先生所遇见的未来已经近在眼前，他确实需要更得力的帮手。” “好，乔查尼先生估计一会儿又要发新的任务了，那么我先走了。对了，先生托我带给你一句话——‘不要停留在这里，你找到了，除了异格和吞噬之外的那个可能性，任务已经完成了，不需要在实验品上继续浪费时间’。” “不需要再浪费时间……” 他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始终保持着沉默的身影。 “需要处理掉他吗？” “先生也不是这个意思哦，他还说‘如果苔铭喜欢，就让他留着，只是现在就更优先要做的事，比如，如何拿下那“凶猛的雌虎”。’” “我知道了，我会再问最后一次，然后，就把他封存起来。” 莉莉丝最后又敬了一礼，轻轻点头后就离开了。苔铭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而后继续走向那个漆黑的身影。 被那螺旋之塔侵染的，殷红如血的天空之下，只剩下苔铭和那个残破不堪的身躯，那男子拖拽着受伤的两翼，漆黑的虎爪满是伤痕。 “……你已经听到了，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询问了。这座塔已经证明了先生所有的预测，面对这样的浩劫，无论是人类还是解构体，都无法改变什么。就像你回忆中曾经经历的那样……能够做出决定的，只有手握力量的人。从你被扔下列车后已经过了很久，一直是我在照顾你，不是吗？” 漆黑的虎形身躯依旧沉默着，不发一言，不动分毫。就算苔铭扯动他那伤痕累累的羽翼，他也不曾回头看身后的紫发人形一眼。 “该作出决定了……怪物先生。” …………… 第310章 现实俯瞰 第310章 现实俯瞰 “指挥官！” “我在！” “其他小队的指挥官有很多都陷入了这种症状。精英小队也因此受到了牵连。” “那就由我来链接他们。” 黎玥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还不等天吴反驳，上官充满担忧的话语瞬间响起。 “但是这对你的意识还负担极大。一旦超过了极限，就会像那时候的哥哥一样……” “我很清楚，但目前情况紧急，我们必须先恢复一部分战力。否则会有更多无意义的牺牲。” “可是…！” “我会掌握分寸交替链接，保持通讯联系。” “……我知道了……但是，如果濒临极限的话，请一定要停下来！” “给我们肯定的答复，指挥官。” 看着两双饱含担忧的眼睛，黎玥露出微笑，点点头。 “那我的身体状况就交给上官监控了。” “嗯，交给我！” “天吴……” “我明白，我会持续向其他小队发出求援申请。” 面前是残酷的洪流，而身侧是可靠的同伴，黎玥咬咬牙，相信着，浪涛终究无法吞没他们的信念。 与此同时……… “前辈！这里已经解决了，我们去下个地方。” “好，我来做最后的整理。” 紫发的女士轻声回应着。转身看向仍旧处于混乱中的九龙古国。 “那就拜托前辈你啦！我就去另一旁休息……啊不是，准备收拾东西！” 摆在通道正中间，由女娲转播的实时地球影像中已经出现了一抹刺眼的红色。 向着更高维度的“阶梯”已经出现……这些毁灭性的红色光束，也不过是它的副产物罢了。这个星球，这个文明的人类，终于找到了这一步。但是…… “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 “一切都在加速推进。” 女娲的声音顿时出现在虞的耳畔。 “但对现在的人类来说，为时尚早，就如同斯科瑞的出现，降临在了错误的时间点。” “子薇，还在这里吗？” 女士微笑着提问了一个名字。 “她已经向着她所希望的未来出发了。纵然改变的希望很渺茫。”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确实如此。” “算了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能帮我更新数据库了，毕竟也没有必要，不是吗？” “得到她赠礼的人已经出发了，曾经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人类有了能和斯科瑞对抗的可能。但是正如此前所言，阶梯降临得太早，大多数人都还没有准备好。” 虞清理着文件资料，默默地转动着实时印象中的地球。直到监察部的后辈收拾好东西“休息”完毕。 …………… “看来螺旋之塔确实出现了。” “是的，先生。” 戴着魔术帽的女士对面前的男性躬身行礼。 “那位女士……悯世者也会因此而行动……她会选择帮助人类吗？” “我们无需干涉，我很乐意看到她对人类伸出援手，也很期待看到人类能拿出怎么样的底牌。螺旋之塔出现的时间比预计的还要早，如果人类也因此提前退场，那么接下来的旅途会变得更加无聊。 但无论他们能不能存活下去，螺旋之塔都会对逆序塔造成一定影响。和逆序塔联系最紧密的我们也会受到牵连，更何况支流已经被另一人同化吞噬。所以这不仅是对人类的考验，对异格者也一样。筛选本身就在不断进化，不会总是同样的标准。” …………… “按照塔娜小姐的示意，该说好久不见吗？还是说你更喜欢‘曾经的感觉’。” “………” 龙人机械体看着眼前不发一言的少女。 “那座塔……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在那位先生身边潜伏了那么久，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吗？” “‘薇薇安’只是一个‘叛逃者’，这种事情他不可能会让我知道。” “既然如此，这副伪装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 ‘薇薇安’褪去伪装，变回了人鱼的模样。 “哼，好的比刚刚那个侏儒顺眼一些，沫夏小姐。” “塔娜没有向你透露更多吗？” “那座塔的情况，三言两语道不清，总之理解起来就是进化的‘阶梯’。” “乔查尼，他早就预测到了这一天，并且已经为此做出了不少准备。但他真的能算到这么多吗？” “但事实是，所有的一切都在向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前进着，不过这场戏还没有落幕，一切都还说不准。不过我还有一件要在意的事，仇敌已经被那青虎砍死了，那个米迦勒是真的死了吗？” “回收之后发现她的零件很适合做一些扫地工具，只不过扫完的地会出现一些血腥味，突然感觉就没什么动力了。” “也算是正式融入我们的团队了，虽然这话你肯定不爱听。你呢？之前那段时间你一直在陪苔铭和他那个‘特邀嘉宾’吗？” “大部分时间只是帮他引一些叛逃者过来，没法用能力也不能暴露，我已经做过所有我能做的。不过后来他也拿那个‘嘉宾’没办法了。” “看来是一无所获。” 殅摇摇头，他早已卸去龙首上的面具，露出脸上几道狰狞的伤口，如今的面具被挂在左腰，那是塔娜亲手为他制作又为他摘下的。无奈的神色在跳动的眉毛之间体现。沫夏摸了摸下巴，缓缓道出新的话语。 “……大的方面来看确实，倒是找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走，去找塔娜小姐的路上，我有足够的时间倾听。” “主要是关于那个苔铭，他的意识已经被复制成了很多份，那位代行者掌握着这样的技术，如果现在的苔铭死去，他就会从复制的意识中再次把启动一份。 虽然不确定到底还有多少复制意识，但就目前来看，已经是近乎杀不死的程度了。而且，这个技术，似乎不止能用在解构体身上。他们的行动计划很隐秘，但是所涉猎的目标，很多……” “…………真是棘手。也不知道，塔娜小姐如今状态怎么样了。” 殅远望那刺破天幕的猩红高塔，面色凝重，沫夏则是捂着胸膛，缓步前行着。 ……………… 狂风裹挟着人们的悲鸣在荒芜的大地上挣扎着，在无人能生存的高浓度斯科瑞病毒中，一个纤弱的身影缓缓站起身来。托举着他身躯的，是白色如长蛇一般的奇怪机械体。 “……………” 他收回自己仰望高塔的目光，抚摸着身旁的异合生物叹了口气。 “你们都还活着。上一个我，一定是为了保护你们才死去的。” 苔铭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自己鼓励自己，哪怕在身为“欺诈师”的他看来，这与麻痹神经却又让他保持清醒的矛盾毒药无异。轻轻点点头，将脑中思绪甩开，随后向着他身旁的另一个身影走去。 “你好啊，小苔铭，还记得我吗？” 身后的女士叫住了他，苔铭转过头，莉莉丝正摘下魔术礼帽向他致敬。 “莉莉丝小姐，看到你平安无事，真好。” “当然，这都是托你的福，谢谢你……不，应该说谢谢上一个你，很遗憾没能亲口对他说一声谢谢。在那之后，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么，请多指教。” “嗯，先生的决定是正确的，再次欢迎你，莉莉丝小姐。” “不过看起来，你似乎很忙。” “先生所遇见的未来已经近在眼前，他确实需要更得力的帮手。” “好，乔查尼先生估计一会儿又要发新的任务了，那么我先走了。对了，先生托我带给你一句话——‘不要停留在这里，你找到了，除了异格和吞噬之外的那个可能性，任务已经完成了，不需要在实验品上继续浪费时间’。” “不需要再浪费时间……” 他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始终保持着沉默的身影。 “需要处理掉他吗？” “先生也不是这个意思哦，他还说‘如果苔铭喜欢，就让他留着，只是现在就更优先要做的事，比如，如何拿下那“凶猛的雌虎”。’” “我知道了，我会再问最后一次，然后，就把他封存起来。” 莉莉丝最后又敬了一礼，轻轻点头后就离开了。苔铭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而后继续走向那个漆黑的身影。 被那螺旋之塔侵染的，殷红如血的天空之下，只剩下苔铭和那个残破不堪的身躯，那男子拖拽着受伤的两翼，漆黑的虎爪满是伤痕。 “……你已经听到了，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询问了。这座塔已经证明了先生所有的预测，面对这样的浩劫，无论是人类还是解构体，都无法改变什么。就像你回忆中曾经经历的那样……能够做出决定的，只有手握力量的人。从你被扔下列车后已经过了很久，一直是我在照顾你，不是吗？” 漆黑的虎形身躯依旧沉默着，不发一言，不动分毫。就算苔铭扯动他那伤痕累累的羽翼，他也不曾回头看身后的紫发人形一眼。 “该作出决定了……怪物先生。” …………… 第311章 破碎之心 第311章 破碎之心 驾驶着运输机，塔伦全速离开了尚且处于混乱之中的九龙古国。雷达探测不断地发出警报，继续前行十分钟，他就会遇到那些曾笼罩天空的猩红云翳——将天空阻断的异合生物群。 它们自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的废墟中降生，沐浴在裹挟着斯科瑞病毒的狂风之中，由此，学会了飞翔，学会了驱逐。自此人类的战线支援被大幅遏制。 为了勉强维持支援和运输，九龙改装了运输机，增加了更多人力防守，才堪堪恢复一周一次的往返与运输。 但是现在，运输机上只有塔伦一人。即使他自认已经对运输机了如指掌，接下来的战斗也绝对不会平安，甚至很有可能，还未抵达目的地，他就会死在将要陨落的运输机上。 “会不会幸运一点，像当初救下来的那个驾驶员一样苟活下来呢？虽然最后那位也已经牺牲了……嘁！我在想什么丧气的结局！！” “即将与异合生物群正面接触，倒计时8、7、6……” 这么庞大的敌人数量，在保全运输机和后续能量的前提下，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正面突破。 塔伦想出的第一方法是先拉升高度，然后寻找能降落的地点。这无疑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谁也不知道眼前的敌人到底会作出怎样的攻击依靠速度优势首先观察一下…… 但就在即将拉下控制杆的那一瞬间……一种几乎淹没意识海的痛楚撕裂了胸腔和左侧的躯体。强烈的既视感覆盖了视野，他看到数秒之后的运输机撞上了后方的异合生物，动力炉被引爆，自己以半边躯体被灼毁的状态，在驾驶舱中随着运输机坠入下方。 “……！！” 那份痛楚太过真实，就如同，那就是他在真实经历的事，灼痛撕扯着他的思维，塔伦本想着先关闭痛觉系统好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但他还是谨慎地多看了一眼幻觉中发生爆炸的地方。 “！！！” 强烈的痛楚让他的感官异常敏锐，他赫然看到，运输机的后侧，正盘旋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异合生物，它们的肚子上正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如果按照方才的想法抬升高度，或者不顾查明对手情况擅自攻击，后果会是什么？塔伦不知道，也不敢赌，当下危机四伏，他没有能支持他验证猜想和试错的成本。 【加速，冲进去……！！！】 “什么？！” 身体的动作比他的思考来得更快，塔伦熟练地解除了运输机的运载舱安全锁，将舱内的杂物全部抛向后方。 不少那种未记录的异合生物接触到杂物后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塔伦顿感一阵心悸，如果刚才自己选择减速爬升……那么结局恐怕就会和这些杂物一样被炸得粉碎，尸骨无存。 但是还来不及复盘和后怕，失去大量负重的运输机获得了不小的加速度，但是也因此产生了极其剧烈的颠簸并向着地面急速下坠。 “国家的运输机，能不能再靠谱一些……给我稳住！！！” 塔伦死死稳住了控制杆，尽可能保持机首角度，让运输机不至于完全失速。运输机以极高的速度冲进了更为密集的异合生物群中，从机顶传来异合生物群翅膀鼓动的巨大声响，几乎盖过了轰鸣的引擎噪音。 但至少，现在塔伦终于获得了喘息的机会——高速飞行的运输机基本上没有异合生物能够追赶上，而正面的异合生物也会因为运输机的巨大动量而被撞得粉碎。塔伦由此开始思考起方才的既视感和那宛如真实发生的灼痛。 那究竟是预感还是曾经经历过的事？ 但无论如何，这痛楚都成为了一种重要的提示，塔伦暂时放弃关闭痛觉，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 ………… 随着眼前的终临塔信号标记越来越近，目的地已经不远了……但在下一秒，新的痛楚又再次袭来，意识海中再度浮现既视感——白狼看到无数如白蚁般大小的微型异合生物，那是刚才被撞碎之后留在运输机外装甲的脓液所形成的…… 它们悄无声息地啃食着运输机的外壳，入侵了驾驶室，连同还未来得及反应的他一起啃噬殆尽。 “啧……” 这一次，塔伦不再怀疑所看到的幻觉，立刻将挂载在机翼的燃烧弹在发射架中直接引爆。巨大的爆炸马上将两侧的机翼炸得粉碎，而燃烧弹中的可燃性物质立即笼罩住整个运输机。 好消息是那些微型异合生物毫无疑问已经被烧烧殆尽，但坏消息是，接下来整个运输机将会成为一个巨大的燃烧铁棺材。 “呃……” 骨架碎裂的余震尚未消散，新的提示又撕扯着痛觉神经来临——这便是“预知”的代价，在这种提示中被反复碾压，几度感到意识碎裂，即将失去意识，却又重新被痛楚强横地甩起，继续前行。 有那么一刹那，塔伦眼前闪过指挥官某次作战时，借着碎玻璃的痛觉恢复清醒的样子。他当时还想着，指挥官是个“乱来的蠢货”，但… “‘乱来的蠢货’…现在看来，我也一样……” ……… 终临塔的红光已经近在咫尺，而也在那一刻，已经几乎成为火球的运输机，也在混乱之中走到了自己的极限。 白狼则是早已根据“提示”找到了最合适的舱门，开启飞行模块，在一脚踹开舱门后纵身一跃，飞行模块的尾焰喷溅着粒子，带着他急速驶离……下一个瞬间，火光和轰鸣在身后骤然绽放。 强压下还残留在躯体上燃烧的幻痛，塔伦拿出武器，接连不断地清扫着追逐而下的异合生物。但那些赤色的怪物就像发现美食一般蜂拥而至，单独的武器也无法击溃所有敌人，更何况塔伦还要分心控制飞行模块保持平稳。 清扫出一条直抵地面的通路，塔伦降低飞行模块的输出功率，失去阻力的重力加速度立刻将他重重拉下，白狼迅速坠入地面。 “就差一步！” 在最后的安全时刻，塔伦将飞行模块的功率全开，借着那一刻的升力，稳稳降落到地面。散发红光的螺旋之塔入口，就在眼前。 …………… …………… 踏入这片本该未知的土地，塔伦立刻感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这个感觉，我不是第一次进入这里了？” 【＜＜＜还会＞＞＞＜＜＜再失败＞＞＞……＜＜＜必须救下＞＞＞………】 “……？” 他听到破碎而混乱的声音在耳畔低语。 【＜＜＜不要＞＞＞＜＜＜指挥官＞＞＞＜＜会＞＞＜＜＜死＞＞＞……】 “什么？！” 【＜＜＜塔娜＞＞＞＜＜＜大哥、上官＞＞＞＜＜＜都会＞＞＞……】 那个声音通过遥远的空间发出呼喊，像是无数次后悔叠加而成的忏悔，控诉着，警告着即将发生的未来。 “…………” 塔伦按住胸膛，神色凝重。这种预感已经不止一次证明它的正确性，如果，真的是如此…… “没法联系到外部。” 空间发生了变化，目前唯有前行才是道路，他看向身后，原本的门早已空空如也。 “先上去。” 这里的一切都太过诡异，异合生物涌现却并不多。甚至他还能看到一个倒下的解构体，虽然，只是毫无意义的残留数据，目前塔伦只能将之归入赤潮捕捉到的信息之一。 ‘道路……往往隐藏在……’ “……？” 在吐出这句话语后，那虚影便已不再言语。 无序的混乱蔓延着，重力也开始扭曲。 ……………… 炫目的光斑在眼中交替闪烁，扭曲为螺旋状的高塔在视野的尽头显现又崩塌，身边的一切都在经历着快速的时间更迭。无数信息如同狂澜冲向毫无防护的堤坝，他只能束手无措地等待着被卷入其中。 一切又再度回到了模拟作战的那一刻，只是此时已是现实，感触的真实性也远非模拟作战时可以比拟。 ……他看到无数微不足道的时光碎片，如同坠入水面的水珠一般，只余留短暂的回响。可当这水珠坠落的动作在眼前无数次重复，由此诞生出延续百年的漫长。短暂的，漫长的，庞杂的，即使如此……这些碎片的信息依然断断续续，算不上连贯。 如果真的和自己猜测的一样，自己并非第一次到达这里，而是在这里重复了近百次的失败，那这一次的结局……又会是什么？又需要重复失败多少次才能将这些残缺的信息补全？ 亦或者……连意识过载的这一刻都撑不过去？ ………………… 白狼在信息的洪流中艰难睁开双眼，视野却没有预料中那般崩塌，而是化为一片柔和的黑暗，轻轻将塔伦包裹。 在黑暗的尽头，他看到灯塔正在闪烁着微光。 “……思维信标？” 意识过载带来的崩塌在超过临界之前被制止，他感到有谁握住了自己的爪子，视觉模块开始重载。 “指…指挥官？！” “我在。” 从信息乱流造成的旋涡中挣脱，塔伦看到了一个让他感到意外又预料之中的身影。 “你为什么在这里？这座塔很危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知道，但是，我们说好了……不可能让你独自一人冒险。在危险的事，我们也要一起承担。” “你……” “嗯……而且，我们承载着很多人的目光，肩负很多希望，你还有要找回的人，还有人等你回家。” “………” 听到这句话，他本不想再反驳些什么，就这样握住人类的手，但是刚刚踏进这座塔时曾看到的信息碎片却又再度袭来。 【＜＜＜不要＞＞＞＜＜＜指挥官＞＞＞＜＜会＞＞＜＜＜死＞＞＞……】 “！” 塔伦迅速推开了面前的人类，断开了意识链接，仿佛那双温和的手在那一刹变成灼烧他的烙印。 就在断开的这一瞬间，意识过载的信息流便再度将他淹没。如果在此刻松懈哪怕一秒，他的意识就会永远地陷入瘫痪，成为燃烧殆尽后的灰烬。 【放弃的话，就不用再……】 他听到了遥远的叹息，折磨到力竭之后的疲惫，失去所有后夹着血沫的悲戚狼嚎，可那些信息乱流中却存在着不断刺痛他的碎片，他绝不能放弃。 【＜＜＜指挥官＞＞＞＜会因为＞＜死去＞。】 [……这不是第一次失败，也不是第一次说永别了。] “什么意思？！” 身着白色长袍的诡谲而又奇幻的身影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孤身走向远处的旋涡。 “等…等等！” 他伸出狼爪想要阻止幻影的离开，想要向她寻求哪怕一份答案，却看到自己伸出的狼爪，白色的狼毛不知何时沾染了殷红的鲜血。 往伸手的身体看去，白毛已被染红大片，殷红的，与自己循环液完全不同的，属于人类的鲜血。 塔伦慌乱了，再度行动时，眼前的一切都颠倒错乱，直到噩梦惊醒，塔伦还未喊出口的话语哽在咽喉，身上的鲜血消失，机体的模样也改变了。 那些染上爪子的鲜血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安稳的手。 “指挥官？” “我在。” “我怎么在这里？” “啊？” 塔伦立刻注意到，这似乎是刚从禄天学府毕业不久，尚留着少许稚嫩的指挥官，塔伦疑惑地观察起四周。现在是下午二时，监兵小队休息室。 “你是我的指挥官。” 面前的人听到这句话却露出有些意外的神情。 “我说错了？” “不，没错，只是……你突然这样称呼我，让我有些意外。” “意外？” “嗯，或许是监兵小队组建没多久，这些天你对我的态度，有些……冷漠。感觉你不是很愿意认可我这样刚毕业的学生，所以，突然说起‘我的指挥官’……” 对方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低声笑了起来。 “那看来我还是冷漠一些好。虽然装冷漠挺累的……” “啊，别啊！” 在人类的解释声中，他回过头看向玻璃上的倒影。 “异能机体……监兵小队组建不久……” 比起他所在的“现在”，那段时间甚至算得上“平安”。但是…… 他却将那段尚且平安的时光浪费了。自顾自地前进，没有和队员好好交流，也擅自认为一切指挥官都不过是披着谎言的停留在这个职位上的任务发布器。 他甚至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一个小队的队员，能在自己心中成为和塔娜同样重要的家人。会有一个长兄，会多一个阿姐，会有一个和曾经塔娜一样的小妹。 他下意识地将狼爪伸入衣服，想要去寻找此时尚不存在的那张监兵的“全家福”，直到虚无感自狼爪蔓延至眼眸，他才失落地抬起爪子。 “指挥官。” “嗯？” “你有什么愿望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或许只是想要在一切都无可挽回之前，再前进一步，再了解多一些。 “收复地球，和平的未来。” “不要念开那些破会时宣讲的口号。” “嘛……成功退休，拿到退休金。” “你就没有什么更实际一点的愿望了吗？” 在塔伦印象里，自己指挥官对退休金那可是相当执着。 “那么，不要紧绷着脸，笑一笑？” “？？？” “这也是我的愿望哦。笑一笑，塔伦，别总像天吴一样板着脸……虽然天吴本来长得就很凶，但是，板着脸很容易吓到别人的。” “…………” …………… 回忆在此刻戛然而止，再度卷入了信息乱流。但他记得，对于指挥官那个再平常不过的愿望，自己只是回答了一句“无聊”。因为，主动去“笑”只是个非常无聊的动作，不能称之为愿望。那个人一定是不想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愿，才会借这句话开玩笑，最终，谁都没有敞开心扉，就像自己一样。 后来他就将自己包裹在诙谐甚至带点疯癫的样子里，欢声笑语多了，惹指挥官他们生气的时候也多了，这样的报复一定不错。可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才觉察到，那时的他，不过是在以己度人。 那位指挥官没有因为他的态度就变得冷漠，一直在以自己的步调，渐渐清洗掉他爪上的血迹——那本是昔日的生活赋予他的痛苦，赋予那具空虚躯壳的仅剩的一切。 可如今，鲜血再度染上了双爪。 “我……” “塔伦！！！” 有个声音从遥远的过去＜\/\/现在＞传到了现在＜\/\/未来＞。 “快醒醒！！！” 黑暗再次遮蔽了信息乱流，灯塔依旧在远方闪烁着指引的光芒，只是躯体愈发沉重，他已寸步难行。 “不要再被那些信息迷惑了！！！” “指挥官……黎玥……在这里？” 混乱的意识中，他看不清面前究竟还有谁，只能听到那遥远的声音。 “只要保持着意识链接，再向前一步……” 只要理解了这座塔的真相，他就一定能找到对应的方式。 [只是一步？] 风暴与狂澜组成的海面上，他再次看到了那个奇异的身影。 [即使踏入了塔，即使进入了信息海，你依旧无法理解这些语言，不是吗？] “你到底是谁？！” …………… 第311章 破碎之心 第311章 破碎之心 驾驶着运输机，塔伦全速离开了尚且处于混乱之中的九龙古国。雷达探测不断地发出警报，继续前行十分钟，他就会遇到那些曾笼罩天空的猩红云翳——将天空阻断的异合生物群。 它们自科帕多奇亚森林公园遗址的废墟中降生，沐浴在裹挟着斯科瑞病毒的狂风之中，由此，学会了飞翔，学会了驱逐。自此人类的战线支援被大幅遏制。 为了勉强维持支援和运输，九龙改装了运输机，增加了更多人力防守，才堪堪恢复一周一次的往返与运输。 但是现在，运输机上只有塔伦一人。即使他自认已经对运输机了如指掌，接下来的战斗也绝对不会平安，甚至很有可能，还未抵达目的地，他就会死在将要陨落的运输机上。 “会不会幸运一点，像当初救下来的那个驾驶员一样苟活下来呢？虽然最后那位也已经牺牲了……嘁！我在想什么丧气的结局！！” “即将与异合生物群正面接触，倒计时8、7、6……” 这么庞大的敌人数量，在保全运输机和后续能量的前提下，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正面突破。 塔伦想出的第一方法是先拉升高度，然后寻找能降落的地点。这无疑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谁也不知道眼前的敌人到底会作出怎样的攻击依靠速度优势首先观察一下…… 但就在即将拉下控制杆的那一瞬间……一种几乎淹没意识海的痛楚撕裂了胸腔和左侧的躯体。强烈的既视感覆盖了视野，他看到数秒之后的运输机撞上了后方的异合生物，动力炉被引爆，自己以半边躯体被灼毁的状态，在驾驶舱中随着运输机坠入下方。 “……！！” 那份痛楚太过真实，就如同，那就是他在真实经历的事，灼痛撕扯着他的思维，塔伦本想着先关闭痛觉系统好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但他还是谨慎地多看了一眼幻觉中发生爆炸的地方。 “！！！” 强烈的痛楚让他的感官异常敏锐，他赫然看到，运输机的后侧，正盘旋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异合生物，它们的肚子上正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如果按照方才的想法抬升高度，或者不顾查明对手情况擅自攻击，后果会是什么？塔伦不知道，也不敢赌，当下危机四伏，他没有能支持他验证猜想和试错的成本。 【加速，冲进去……！！！】 “什么？！” 身体的动作比他的思考来得更快，塔伦熟练地解除了运输机的运载舱安全锁，将舱内的杂物全部抛向后方。 不少那种未记录的异合生物接触到杂物后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塔伦顿感一阵心悸，如果刚才自己选择减速爬升……那么结局恐怕就会和这些杂物一样被炸得粉碎，尸骨无存。 但是还来不及复盘和后怕，失去大量负重的运输机获得了不小的加速度，但是也因此产生了极其剧烈的颠簸并向着地面急速下坠。 “国家的运输机，能不能再靠谱一些……给我稳住！！！” 塔伦死死稳住了控制杆，尽可能保持机首角度，让运输机不至于完全失速。运输机以极高的速度冲进了更为密集的异合生物群中，从机顶传来异合生物群翅膀鼓动的巨大声响，几乎盖过了轰鸣的引擎噪音。 但至少，现在塔伦终于获得了喘息的机会——高速飞行的运输机基本上没有异合生物能够追赶上，而正面的异合生物也会因为运输机的巨大动量而被撞得粉碎。塔伦由此开始思考起方才的既视感和那宛如真实发生的灼痛。 那究竟是预感还是曾经经历过的事？ 但无论如何，这痛楚都成为了一种重要的提示，塔伦暂时放弃关闭痛觉，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 ………… 随着眼前的终临塔信号标记越来越近，目的地已经不远了……但在下一秒，新的痛楚又再次袭来，意识海中再度浮现既视感——白狼看到无数如白蚁般大小的微型异合生物，那是刚才被撞碎之后留在运输机外装甲的脓液所形成的…… 它们悄无声息地啃食着运输机的外壳，入侵了驾驶室，连同还未来得及反应的他一起啃噬殆尽。 “啧……” 这一次，塔伦不再怀疑所看到的幻觉，立刻将挂载在机翼的燃烧弹在发射架中直接引爆。巨大的爆炸马上将两侧的机翼炸得粉碎，而燃烧弹中的可燃性物质立即笼罩住整个运输机。 好消息是那些微型异合生物毫无疑问已经被烧烧殆尽，但坏消息是，接下来整个运输机将会成为一个巨大的燃烧铁棺材。 “呃……” 骨架碎裂的余震尚未消散，新的提示又撕扯着痛觉神经来临——这便是“预知”的代价，在这种提示中被反复碾压，几度感到意识碎裂，即将失去意识，却又重新被痛楚强横地甩起，继续前行。 有那么一刹那，塔伦眼前闪过指挥官某次作战时，借着碎玻璃的痛觉恢复清醒的样子。他当时还想着，指挥官是个“乱来的蠢货”，但… “‘乱来的蠢货’…现在看来，我也一样……” ……… 终临塔的红光已经近在咫尺，而也在那一刻，已经几乎成为火球的运输机，也在混乱之中走到了自己的极限。 白狼则是早已根据“提示”找到了最合适的舱门，开启飞行模块，在一脚踹开舱门后纵身一跃，飞行模块的尾焰喷溅着粒子，带着他急速驶离……下一个瞬间，火光和轰鸣在身后骤然绽放。 强压下还残留在躯体上燃烧的幻痛，塔伦拿出武器，接连不断地清扫着追逐而下的异合生物。但那些赤色的怪物就像发现美食一般蜂拥而至，单独的武器也无法击溃所有敌人，更何况塔伦还要分心控制飞行模块保持平稳。 清扫出一条直抵地面的通路，塔伦降低飞行模块的输出功率，失去阻力的重力加速度立刻将他重重拉下，白狼迅速坠入地面。 “就差一步！” 在最后的安全时刻，塔伦将飞行模块的功率全开，借着那一刻的升力，稳稳降落到地面。散发红光的螺旋之塔入口，就在眼前。 …………… …………… 踏入这片本该未知的土地，塔伦立刻感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这个感觉，我不是第一次进入这里了？” 【＜＜＜还会＞＞＞＜＜＜再失败＞＞＞……＜＜＜必须救下＞＞＞………】 “……？” 他听到破碎而混乱的声音在耳畔低语。 【＜＜＜不要＞＞＞＜＜＜指挥官＞＞＞＜＜会＞＞＜＜＜死＞＞＞……】 “什么？！” 【＜＜＜塔娜＞＞＞＜＜＜大哥、上官＞＞＞＜＜＜都会＞＞＞……】 那个声音通过遥远的空间发出呼喊，像是无数次后悔叠加而成的忏悔，控诉着，警告着即将发生的未来。 “…………” 塔伦按住胸膛，神色凝重。这种预感已经不止一次证明它的正确性，如果，真的是如此…… “没法联系到外部。” 空间发生了变化，目前唯有前行才是道路，他看向身后，原本的门早已空空如也。 “先上去。” 这里的一切都太过诡异，异合生物涌现却并不多。甚至他还能看到一个倒下的解构体，虽然，只是毫无意义的残留数据，目前塔伦只能将之归入赤潮捕捉到的信息之一。 ‘道路……往往隐藏在……’ “……？” 在吐出这句话语后，那虚影便已不再言语。 无序的混乱蔓延着，重力也开始扭曲。 ……………… 炫目的光斑在眼中交替闪烁，扭曲为螺旋状的高塔在视野的尽头显现又崩塌，身边的一切都在经历着快速的时间更迭。无数信息如同狂澜冲向毫无防护的堤坝，他只能束手无措地等待着被卷入其中。 一切又再度回到了模拟作战的那一刻，只是此时已是现实，感触的真实性也远非模拟作战时可以比拟。 ……他看到无数微不足道的时光碎片，如同坠入水面的水珠一般，只余留短暂的回响。可当这水珠坠落的动作在眼前无数次重复，由此诞生出延续百年的漫长。短暂的，漫长的，庞杂的，即使如此……这些碎片的信息依然断断续续，算不上连贯。 如果真的和自己猜测的一样，自己并非第一次到达这里，而是在这里重复了近百次的失败，那这一次的结局……又会是什么？又需要重复失败多少次才能将这些残缺的信息补全？ 亦或者……连意识过载的这一刻都撑不过去？ ………………… 白狼在信息的洪流中艰难睁开双眼，视野却没有预料中那般崩塌，而是化为一片柔和的黑暗，轻轻将塔伦包裹。 在黑暗的尽头，他看到灯塔正在闪烁着微光。 “……思维信标？” 意识过载带来的崩塌在超过临界之前被制止，他感到有谁握住了自己的爪子，视觉模块开始重载。 “指…指挥官？！” “我在。” 从信息乱流造成的旋涡中挣脱，塔伦看到了一个让他感到意外又预料之中的身影。 “你为什么在这里？这座塔很危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知道，但是，我们说好了……不可能让你独自一人冒险。在危险的事，我们也要一起承担。” “你……” “嗯……而且，我们承载着很多人的目光，肩负很多希望，你还有要找回的人，还有人等你回家。” “………” 听到这句话，他本不想再反驳些什么，就这样握住人类的手，但是刚刚踏进这座塔时曾看到的信息碎片却又再度袭来。 【＜＜＜不要＞＞＞＜＜＜指挥官＞＞＞＜＜会＞＞＜＜＜死＞＞＞……】 “！” 塔伦迅速推开了面前的人类，断开了意识链接，仿佛那双温和的手在那一刹变成灼烧他的烙印。 就在断开的这一瞬间，意识过载的信息流便再度将他淹没。如果在此刻松懈哪怕一秒，他的意识就会永远地陷入瘫痪，成为燃烧殆尽后的灰烬。 【放弃的话，就不用再……】 他听到了遥远的叹息，折磨到力竭之后的疲惫，失去所有后夹着血沫的悲戚狼嚎，可那些信息乱流中却存在着不断刺痛他的碎片，他绝不能放弃。 【＜＜＜指挥官＞＞＞＜会因为＞＜死去＞。】 [……这不是第一次失败，也不是第一次说永别了。] “什么意思？！” 身着白色长袍的诡谲而又奇幻的身影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孤身走向远处的旋涡。 “等…等等！” 他伸出狼爪想要阻止幻影的离开，想要向她寻求哪怕一份答案，却看到自己伸出的狼爪，白色的狼毛不知何时沾染了殷红的鲜血。 往伸手的身体看去，白毛已被染红大片，殷红的，与自己循环液完全不同的，属于人类的鲜血。 塔伦慌乱了，再度行动时，眼前的一切都颠倒错乱，直到噩梦惊醒，塔伦还未喊出口的话语哽在咽喉，身上的鲜血消失，机体的模样也改变了。 那些染上爪子的鲜血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安稳的手。 “指挥官？” “我在。” “我怎么在这里？” “啊？” 塔伦立刻注意到，这似乎是刚从禄天学府毕业不久，尚留着少许稚嫩的指挥官，塔伦疑惑地观察起四周。现在是下午二时，监兵小队休息室。 “你是我的指挥官。” 面前的人听到这句话却露出有些意外的神情。 “我说错了？” “不，没错，只是……你突然这样称呼我，让我有些意外。” “意外？” “嗯，或许是监兵小队组建没多久，这些天你对我的态度，有些……冷漠。感觉你不是很愿意认可我这样刚毕业的学生，所以，突然说起‘我的指挥官’……” 对方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低声笑了起来。 “那看来我还是冷漠一些好。虽然装冷漠挺累的……” “啊，别啊！” 在人类的解释声中，他回过头看向玻璃上的倒影。 “异能机体……监兵小队组建不久……” 比起他所在的“现在”，那段时间甚至算得上“平安”。但是…… 他却将那段尚且平安的时光浪费了。自顾自地前进，没有和队员好好交流，也擅自认为一切指挥官都不过是披着谎言的停留在这个职位上的任务发布器。 他甚至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一个小队的队员，能在自己心中成为和塔娜同样重要的家人。会有一个长兄，会多一个阿姐，会有一个和曾经塔娜一样的小妹。 他下意识地将狼爪伸入衣服，想要去寻找此时尚不存在的那张监兵的“全家福”，直到虚无感自狼爪蔓延至眼眸，他才失落地抬起爪子。 “指挥官。” “嗯？” “你有什么愿望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或许只是想要在一切都无可挽回之前，再前进一步，再了解多一些。 “收复地球，和平的未来。” “不要念开那些破会时宣讲的口号。” “嘛……成功退休，拿到退休金。” “你就没有什么更实际一点的愿望了吗？” 在塔伦印象里，自己指挥官对退休金那可是相当执着。 “那么，不要紧绷着脸，笑一笑？” “？？？” “这也是我的愿望哦。笑一笑，塔伦，别总像天吴一样板着脸……虽然天吴本来长得就很凶，但是，板着脸很容易吓到别人的。” “…………” …………… 回忆在此刻戛然而止，再度卷入了信息乱流。但他记得，对于指挥官那个再平常不过的愿望，自己只是回答了一句“无聊”。因为，主动去“笑”只是个非常无聊的动作，不能称之为愿望。那个人一定是不想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愿，才会借这句话开玩笑，最终，谁都没有敞开心扉，就像自己一样。 后来他就将自己包裹在诙谐甚至带点疯癫的样子里，欢声笑语多了，惹指挥官他们生气的时候也多了，这样的报复一定不错。可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才觉察到，那时的他，不过是在以己度人。 那位指挥官没有因为他的态度就变得冷漠，一直在以自己的步调，渐渐清洗掉他爪上的血迹——那本是昔日的生活赋予他的痛苦，赋予那具空虚躯壳的仅剩的一切。 可如今，鲜血再度染上了双爪。 “我……” “塔伦！！！” 有个声音从遥远的过去＜\/\/现在＞传到了现在＜\/\/未来＞。 “快醒醒！！！” 黑暗再次遮蔽了信息乱流，灯塔依旧在远方闪烁着指引的光芒，只是躯体愈发沉重，他已寸步难行。 “不要再被那些信息迷惑了！！！” “指挥官……黎玥……在这里？” 混乱的意识中，他看不清面前究竟还有谁，只能听到那遥远的声音。 “只要保持着意识链接，再向前一步……” 只要理解了这座塔的真相，他就一定能找到对应的方式。 [只是一步？] 风暴与狂澜组成的海面上，他再次看到了那个奇异的身影。 [即使踏入了塔，即使进入了信息海，你依旧无法理解这些语言，不是吗？] “你到底是谁？！” …………… 第312章 着骸铸梯 第312章 着骸铸梯 那白袍女士并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向海洋，四周的景色都随着她的动作发生了变化。 “这是，国家……九龙古国？” [这里的主人曾经给我讲述过一个‘九死一生’的故事。在九龙古老的典籍中，有一条奔流不息的沙河，无论是谁都无法渡过它。有一个人为了渡过这条河，在这里九次逝去，在第10次轮回转生的时候，他踏着自己前九次的尸骸渡过了这条河。很可悲的故事？要是有人能和他一起前进，他就不用经历这些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这座塔降临得太早，但是准备好的人只有你一个，余下的生命不过是无果的死去与牺牲。你如果想要到达这座塔的顶端，就必须用自己的躯体来铸就这道阶梯。] “…………！！！” [你还要再付出很多次这样的代价，也无法保证每一次都能顺利的拿到其中一块碎片，就比如说……现在。你停留在这里太久，沉溺在后悔与回忆中太久，将能够行动的时间耗尽了，也将能够承载信息的余量耗尽了。而这样的后果便是，你的每一秒都会付出更严重的代价，你看……] 她指着塔伦的怀抱，那里已经化为了一片猩红。 “塔伦……” 在逐渐崩溃的意识中，白狼已经看不到怀中具体的人形，但他能清楚感知到，人类的血迹已经沾满了他的身体。 “……对不起……” 那个声音在他耳畔虚弱地低语……可明明刚刚进入这片乱流没过多久，但为何一切就已经步入了最坏的那个结局…… “没能完成……答应你的事……” “！！！！（指挥官！）” 他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狼吻似乎无法开合，口不能言，他想要起身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躯如负万钧，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看着远方坚定的灯塔正在逐渐变得黯淡，在心中狂怒地嘶吼却无能为力。 “咳……” 最终伴随着轻微的咳嗽与渐凉的鲜血一同，彻底熄灭了。 ………… 一切再度回归于混沌之中，连那个做出提示的声音也随之崩塌溃散，她离开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近乎绝望的宣告。 [你必须抵达‘’，一切才会有转机的可能，但是以你现在的状态，这就是结束了……] ……原来即使走到这里，还不能算是，可是思维新标已经消失，他几乎寸步难行，那么接下来他该如何踏足所谓“”。 就在这时，一道混乱而又刺痛的光束照进塔伦的意识，虎啸之声伴随着再度燃起的光闪耀着。 “别担心，我们来了，继续前进，塔伦，不要停下。” 那是染着几分刺眼猩红和白金浮纹的青金色灯塔，随着意识海的稳定，天吴伤痕累累的虚幻身影也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上官用曾经接入逆序塔的‘坐标’配合塔娜的帮助，让我能充当指挥官的作用，不要怪黎玥，不要怪她们，更不要责备自己，这是我们的选择。” 刚刚那场短促的对话在现实中究竟持续了多久？大哥……妹妹和上官，他们又是什么时候以这样的方式进入塔中并陪伴在他身边？他最重视的人们，又究竟是在什么状态下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纵使要付出生命，也要维持他的思维链接。 这就是那个身影所说的，他正在付出更严重的代价。 “我们终究是做不到指挥官那么厉害，但至少还能撑一段时间，现在能行动了吗？” 天吴扶起塔伦，示意他继续向前，可是白浪分明从巨虎眼中看到了越来越浓重的阴翳。 “抱歉……可能需要你带我们去，你要去的终点了。那里一定存在着你需要的答案。”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家人，黎玥、我、上官还有……你的妹妹。” 他想要反驳，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挤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只是让机体维持前行就已经是极限了，可以这样的姿态到达那个“”，自己又能做什么？ 【再重来一次！哪怕还会再失败！！】 他听到了沿途破碎的声音，用力握住天吴的虎爪，向那个信息汇聚的螺旋枢纽走去。 “这才……像话，塔伦。哈哈哈，难得你我独处是在这样的处境下。” （别这样说，大哥……） “队里，你和上官都叫我‘大哥’，但最开始的我，根本担不起这个职责，现在也是。救不下你们，白白让你们担忧，哪里像是个‘大哥’该做的事。” 天吴与塔伦互相搀扶，步履蹒跚地向前。 “连指挥官也保护不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个大哥，没有一点担当……” 像是告别一般，天吴低声苦笑着，昔日的威严此刻皆变作愁苦与脆弱，像是送行的父亲，说不出长篇大论，只是讲几个简单的词语就已是全部。 “‘为什么现在还在说这些’，你想说这句对？” “……………” “因为……咳咳咳……” 天吴咳嗽起来，循环液顺着虎牙溅落到地上。 “我无法在之后帮到你了，我对不住你，但我希望……你能学会再稳重一点，再缜密一点。接下来的路……你必须自己走了。” 在这座塔的终点，亦是一切的，这对虎兄狼弟终于停下了脚步。 “塔娜说，她很高兴，这辈子能帮到你一次，上官也说，你要照顾好自己。我……哈哈，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去……” 天吴将塔伦向前一推，微笑着，在白狼崩溃的视觉模块中化成了碎片。 “……………” 好像有什么东西盘旋在眼角……塔伦没有去擦，因为……没有必要了……… ……………… 带来的可能性就在眼前，意识过载带来的崩溃也近在眼前。塔伦伸出手，触碰到那虚幻的光幕，曾经反复闪过的画面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又一次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到达了。你最重视的人究竟还要为此牺牲多少次，才能让你的尸骸铸就成通向塔顶的阶梯？] “………” [没关系，只要你不肯放弃，我就会作为‘守门人’，一直注视着你。去看看她的留言，让一切再度重演。] “留言……” 跳跃的信息在赤红的病毒中化作能够阅读的文字。 [给带着异聚碎片，因此能阅读到这段文字的人： 这里记录着斯科瑞语言与其高维特性的资料。只要能使用斯科瑞语言，你就可以向过去传递信息，获得改写这场灾难的可能。我知道你在这一路经历了很多悲伤的离别，但只要不放弃，就还有挽回的可能……这是子薇送给大家的……名为“未来”的礼物。这段留言只需要看到这里就足够了，时间紧迫，快去读取资料！ ………可如果有那么一次，你不是那么着急地过来。可以向监兵小队的大家，黎玥、天吴、塔伦、上官溪，还有那些还活着的朋友……转达一句话吗？ ………我一直，一直都在想你们。] “……………” 有一位曾经生活在这里，热爱着人类的少女，为了守护她所热爱的一切，甘愿将自己从中剔除，以此换来机会在这里留下了信息。 ……他绝不能辜负这份心意，和这唯一的机会。 “斯科瑞中的语言……留言……这就是那些即视感和预知的原因吗？那么这一次，我也会……” 他调动自己所有的算力，在极限到来之前，向着过去发出呼喊。运算的一切开始凝滞，化作无数结局的光幕，封冻于时空之中。万千碎片化作晨星，无数轮回汇聚为银汉。 他伸出狼爪，向着每一个“星辰”＜\/\/未来＞，竭尽全力地搜寻着…… 身躯不住地颤抖着，他看到全灭的九龙，在终临塔彻底撕碎屏障之后……又看到凛冬的终局，失去手臂的指挥官双眼黯淡的看着窗外的战火，目光不觉瞥向那墓碑的残骸……他看到被异合生物破坏坠入深渊的塔娜……又看到淹没于机械浪潮中的青虎与飞鸟。 而在他即将被淹没的那一刹那，灯塔的余光在最后发出了芒迹，那是过去＜\/\/现在＞的黎玥，微茫指向星海的尽头，那唯一没有画面的金色星辰。 在星海般广阔的图景中，向那个唯一的答案伸出爪时，塔伦的意识如同在无尽的星路中穿航。 【整座塔都是一个时间连续体，你可以理解为……在这里你有可能接触到不属于你的世界中的“可能性”。他们本该无法碰触，但受到斯科瑞的特性影响，他们在时空连续体中被连接在了一起，过去与未来都会在“塔”内根据你的认知以某种实体的形式存在。 换言之，你对塔中“过去”的干涉很可能会影响到塔的结构。但你也有可能接触到时空间的罅隙，掉入与自身所处的现实完全不同的空间，见到本不应该存在的幻影。你要及时脱身，然后在这些无穷的可能性中寻找真正向上的出路。】 …………… 推演已经得到答案，四周的图景开始接连后退消逝，塔内的结构像是重叠变换的积木，重复着崩落又升起的过程，那个原本遥远破碎的声音在此刻变得真实而清晰。 【钥匙有时就隐藏在微小的细节中。】 ——送往过去的希望已无数次启程，于是书页继续向前翻动。 ……………… ……………… 破空的箭矢精准命中了最后一个感染体的核心，高大的铁块晃荡两下之后轰然倒地，四周重新归于寂静。 “这里是塔伦，已完成c-20区域的感染体清剿，即将准备归队。” “收到，d区清剿度已达到80％，完成后我们在临时指挥部会合，狼崽子……塔伦，这次没有什么意外情况，能源还够用吗？” “你放心，本狼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犯两次错误！” “塔伦可不要逞强。” “真话，真话！！” “嗯，准备会合。” 周围的感染体信号已经消失，塔伦结束通讯，将弓箭收回背上，皱着眉头看向自己腿侧的伤口。 “还是大意了，稍微应急处理一下，不然到时候肯定又要被他们一顿盘问了……” 塔伦没有料到感染体会在如此之近的距离投放斯科瑞转化探针，于是在接近破坏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遭到了感染。不过好在处理及时，虽然受了一点伤，但是感染度已经降回到了安全水平。 “呃……！！” 解构装置传来了异常的疼痛，意识海有一瞬间的过载，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值，快得如同幻觉。就在这时，塔伦发现自己的意识海中多出了一段新的数据。 “这是？” 看似是一串没有意义的乱码，但是塔伦却无端感到熟悉，一个猜想在心中浮现，他想到了曾经小时候只用来和塔娜通信的密文。 “难道是……解开了？！这个是……一段坐标？” 这个密文除了他和妹妹之外，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但是这绝对不可能是塔娜发过来的信息，塔娜已经……更何况这段信息更像是凭空出现在了自己的意识海中。 异样的疑惑在塔伦的心中升起，这种感觉仿佛是某种神秘的指引，令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应该过去看看。 “根据地图，这个位置就在离这里不到2公里的地方。” 信息出现的时间如此之巧，就像知道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个区域执行任务。 “算了，不管怎样，去看看。稍微更改一下路线……他们肯定不会有所意见的，肯定是的！！” 当然，他还顺道搭了一趟顺风车，那是解救了解构体队员的“报酬”。 “这里相对安全，可以停下来休整。顺便，怎么，你是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能扛着队员走吗？” 塔伦皱眉，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本就受伤的解构体吃力扛起自己的同伴。 “我没事，还是他比较要紧，既然已经追踪不到感染体的信号了，就在这里停下了。” ……………… 第312章 着骸铸梯 第312章 着骸铸梯 那白袍女士并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向海洋，四周的景色都随着她的动作发生了变化。 “这是，国家……九龙古国？” [这里的主人曾经给我讲述过一个‘九死一生’的故事。在九龙古老的典籍中，有一条奔流不息的沙河，无论是谁都无法渡过它。有一个人为了渡过这条河，在这里九次逝去，在第10次轮回转生的时候，他踏着自己前九次的尸骸渡过了这条河。很可悲的故事？要是有人能和他一起前进，他就不用经历这些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这座塔降临得太早，但是准备好的人只有你一个，余下的生命不过是无果的死去与牺牲。你如果想要到达这座塔的顶端，就必须用自己的躯体来铸就这道阶梯。] “…………！！！” [你还要再付出很多次这样的代价，也无法保证每一次都能顺利的拿到其中一块碎片，就比如说……现在。你停留在这里太久，沉溺在后悔与回忆中太久，将能够行动的时间耗尽了，也将能够承载信息的余量耗尽了。而这样的后果便是，你的每一秒都会付出更严重的代价，你看……] 她指着塔伦的怀抱，那里已经化为了一片猩红。 “塔伦……” 在逐渐崩溃的意识中，白狼已经看不到怀中具体的人形，但他能清楚感知到，人类的血迹已经沾满了他的身体。 “……对不起……” 那个声音在他耳畔虚弱地低语……可明明刚刚进入这片乱流没过多久，但为何一切就已经步入了最坏的那个结局…… “没能完成……答应你的事……” “！！！！（指挥官！）” 他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狼吻似乎无法开合，口不能言，他想要起身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躯如负万钧，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看着远方坚定的灯塔正在逐渐变得黯淡，在心中狂怒地嘶吼却无能为力。 “咳……” 最终伴随着轻微的咳嗽与渐凉的鲜血一同，彻底熄灭了。 ………… 一切再度回归于混沌之中，连那个做出提示的声音也随之崩塌溃散，她离开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近乎绝望的宣告。 [你必须抵达‘’，一切才会有转机的可能，但是以你现在的状态，这就是结束了……] ……原来即使走到这里，还不能算是，可是思维新标已经消失，他几乎寸步难行，那么接下来他该如何踏足所谓“”。 就在这时，一道混乱而又刺痛的光束照进塔伦的意识，虎啸之声伴随着再度燃起的光闪耀着。 “别担心，我们来了，继续前进，塔伦，不要停下。” 那是染着几分刺眼猩红和白金浮纹的青金色灯塔，随着意识海的稳定，天吴伤痕累累的虚幻身影也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上官用曾经接入逆序塔的‘坐标’配合塔娜的帮助，让我能充当指挥官的作用，不要怪黎玥，不要怪她们，更不要责备自己，这是我们的选择。” 刚刚那场短促的对话在现实中究竟持续了多久？大哥……妹妹和上官，他们又是什么时候以这样的方式进入塔中并陪伴在他身边？他最重视的人们，又究竟是在什么状态下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纵使要付出生命，也要维持他的思维链接。 这就是那个身影所说的，他正在付出更严重的代价。 “我们终究是做不到指挥官那么厉害，但至少还能撑一段时间，现在能行动了吗？” 天吴扶起塔伦，示意他继续向前，可是白浪分明从巨虎眼中看到了越来越浓重的阴翳。 “抱歉……可能需要你带我们去，你要去的终点了。那里一定存在着你需要的答案。”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家人，黎玥、我、上官还有……你的妹妹。” 他想要反驳，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挤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只是让机体维持前行就已经是极限了，可以这样的姿态到达那个“”，自己又能做什么？ 【再重来一次！哪怕还会再失败！！】 他听到了沿途破碎的声音，用力握住天吴的虎爪，向那个信息汇聚的螺旋枢纽走去。 “这才……像话，塔伦。哈哈哈，难得你我独处是在这样的处境下。” （别这样说，大哥……） “队里，你和上官都叫我‘大哥’，但最开始的我，根本担不起这个职责，现在也是。救不下你们，白白让你们担忧，哪里像是个‘大哥’该做的事。” 天吴与塔伦互相搀扶，步履蹒跚地向前。 “连指挥官也保护不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个大哥，没有一点担当……” 像是告别一般，天吴低声苦笑着，昔日的威严此刻皆变作愁苦与脆弱，像是送行的父亲，说不出长篇大论，只是讲几个简单的词语就已是全部。 “‘为什么现在还在说这些’，你想说这句对？” “……………” “因为……咳咳咳……” 天吴咳嗽起来，循环液顺着虎牙溅落到地上。 “我无法在之后帮到你了，我对不住你，但我希望……你能学会再稳重一点，再缜密一点。接下来的路……你必须自己走了。” 在这座塔的终点，亦是一切的，这对虎兄狼弟终于停下了脚步。 “塔娜说，她很高兴，这辈子能帮到你一次，上官也说，你要照顾好自己。我……哈哈，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去……” 天吴将塔伦向前一推，微笑着，在白狼崩溃的视觉模块中化成了碎片。 “……………” 好像有什么东西盘旋在眼角……塔伦没有去擦，因为……没有必要了……… ……………… 带来的可能性就在眼前，意识过载带来的崩溃也近在眼前。塔伦伸出手，触碰到那虚幻的光幕，曾经反复闪过的画面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又一次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到达了。你最重视的人究竟还要为此牺牲多少次，才能让你的尸骸铸就成通向塔顶的阶梯？] “………” [没关系，只要你不肯放弃，我就会作为‘守门人’，一直注视着你。去看看她的留言，让一切再度重演。] “留言……” 跳跃的信息在赤红的病毒中化作能够阅读的文字。 [给带着异聚碎片，因此能阅读到这段文字的人： 这里记录着斯科瑞语言与其高维特性的资料。只要能使用斯科瑞语言，你就可以向过去传递信息，获得改写这场灾难的可能。我知道你在这一路经历了很多悲伤的离别，但只要不放弃，就还有挽回的可能……这是子薇送给大家的……名为“未来”的礼物。这段留言只需要看到这里就足够了，时间紧迫，快去读取资料！ ………可如果有那么一次，你不是那么着急地过来。可以向监兵小队的大家，黎玥、天吴、塔伦、上官溪，还有那些还活着的朋友……转达一句话吗？ ………我一直，一直都在想你们。] “……………” 有一位曾经生活在这里，热爱着人类的少女，为了守护她所热爱的一切，甘愿将自己从中剔除，以此换来机会在这里留下了信息。 ……他绝不能辜负这份心意，和这唯一的机会。 “斯科瑞中的语言……留言……这就是那些即视感和预知的原因吗？那么这一次，我也会……” 他调动自己所有的算力，在极限到来之前，向着过去发出呼喊。运算的一切开始凝滞，化作无数结局的光幕，封冻于时空之中。万千碎片化作晨星，无数轮回汇聚为银汉。 他伸出狼爪，向着每一个“星辰”＜\/\/未来＞，竭尽全力地搜寻着…… 身躯不住地颤抖着，他看到全灭的九龙，在终临塔彻底撕碎屏障之后……又看到凛冬的终局，失去手臂的指挥官双眼黯淡的看着窗外的战火，目光不觉瞥向那墓碑的残骸……他看到被异合生物破坏坠入深渊的塔娜……又看到淹没于机械浪潮中的青虎与飞鸟。 而在他即将被淹没的那一刹那，灯塔的余光在最后发出了芒迹，那是过去＜\/\/现在＞的黎玥，微茫指向星海的尽头，那唯一没有画面的金色星辰。 在星海般广阔的图景中，向那个唯一的答案伸出爪时，塔伦的意识如同在无尽的星路中穿航。 【整座塔都是一个时间连续体，你可以理解为……在这里你有可能接触到不属于你的世界中的“可能性”。他们本该无法碰触，但受到斯科瑞的特性影响，他们在时空连续体中被连接在了一起，过去与未来都会在“塔”内根据你的认知以某种实体的形式存在。 换言之，你对塔中“过去”的干涉很可能会影响到塔的结构。但你也有可能接触到时空间的罅隙，掉入与自身所处的现实完全不同的空间，见到本不应该存在的幻影。你要及时脱身，然后在这些无穷的可能性中寻找真正向上的出路。】 …………… 推演已经得到答案，四周的图景开始接连后退消逝，塔内的结构像是重叠变换的积木，重复着崩落又升起的过程，那个原本遥远破碎的声音在此刻变得真实而清晰。 【钥匙有时就隐藏在微小的细节中。】 ——送往过去的希望已无数次启程，于是书页继续向前翻动。 ……………… ……………… 破空的箭矢精准命中了最后一个感染体的核心，高大的铁块晃荡两下之后轰然倒地，四周重新归于寂静。 “这里是塔伦，已完成c-20区域的感染体清剿，即将准备归队。” “收到，d区清剿度已达到80％，完成后我们在临时指挥部会合，狼崽子……塔伦，这次没有什么意外情况，能源还够用吗？” “你放心，本狼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犯两次错误！” “塔伦可不要逞强。” “真话，真话！！” “嗯，准备会合。” 周围的感染体信号已经消失，塔伦结束通讯，将弓箭收回背上，皱着眉头看向自己腿侧的伤口。 “还是大意了，稍微应急处理一下，不然到时候肯定又要被他们一顿盘问了……” 塔伦没有料到感染体会在如此之近的距离投放斯科瑞转化探针，于是在接近破坏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遭到了感染。不过好在处理及时，虽然受了一点伤，但是感染度已经降回到了安全水平。 “呃……！！” 解构装置传来了异常的疼痛，意识海有一瞬间的过载，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值，快得如同幻觉。就在这时，塔伦发现自己的意识海中多出了一段新的数据。 “这是？” 看似是一串没有意义的乱码，但是塔伦却无端感到熟悉，一个猜想在心中浮现，他想到了曾经小时候只用来和塔娜通信的密文。 “难道是……解开了？！这个是……一段坐标？” 这个密文除了他和妹妹之外，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但是这绝对不可能是塔娜发过来的信息，塔娜已经……更何况这段信息更像是凭空出现在了自己的意识海中。 异样的疑惑在塔伦的心中升起，这种感觉仿佛是某种神秘的指引，令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应该过去看看。 “根据地图，这个位置就在离这里不到2公里的地方。” 信息出现的时间如此之巧，就像知道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个区域执行任务。 “算了，不管怎样，去看看。稍微更改一下路线……他们肯定不会有所意见的，肯定是的！！” 当然，他还顺道搭了一趟顺风车，那是解救了解构体队员的“报酬”。 “这里相对安全，可以停下来休整。顺便，怎么，你是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能扛着队员走吗？” 塔伦皱眉，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本就受伤的解构体吃力扛起自己的同伴。 “我没事，还是他比较要紧，既然已经追踪不到感染体的信号了，就在这里停下了。” ……………… 第313章 交错的时空 第313章 交错的时空 在一个安静的角落放下已经处于应急休眠状态的队员，塔伦立刻开始了简单的应急检查和处理。 “……伤势并不严重，感染度也在回落，应该不会有大碍，以防万一，等他的意识海更稳定一些以后再行动比较好。” “没事，没事就好。” 解构体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向白狼再次郑重地道谢。 “真的非常感谢！” “免了免了，‘报酬’我也收到了。” 塔伦倒是一脸平常，实际上尾巴已经快翘到天上去了。解构体明显轻松下来的语气让他感到愉快。 “没想到想来支援的竟然是精英小队，我以为你们会去的都是极端危险的战场。” “啧……这是哪来的刻板印象，哪个小队天天嫌命大出任务就是去那种地方啊……” “啊啊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像你们这样的精英小队，应该会被分配到更重要的任务。而对于我们这些刚加入联合作战小队的新兵，指挥部会分配给我们的大多数都只是架设装置，巡查据点……” “不好吗？至少稍微安全一点。” “那怎么能好呢？！我可不是为了安全成为解构体的！” “你是……自愿接受改造的？” “没错，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出生在军人世家……但是我从小就体弱多病，连走路都要靠外骨骼辅助。我的家人……都在和感染体的战斗中牺牲，我却没能接过他们的遗志，甚至连为他们报仇都做不到。所以，得知我和钽共聚物相性良好的时候，我真的很庆幸。我希望能站在最前线和指挥官一起战斗，能成为独当一面的队长，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的队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自己的同伴都差点没能救回来。” “…………” “抱歉……请不要放在心上，我一旦放松下来就容易话多，这是我的老毛病了哈哈。” “没事，不必道歉。没有谁一上来就经验丰富。” 塔伦站起身向四周环望，皱起了眉。这里已经是坐标所指的位置，但是他在这里并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情况。 难道是他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吗？亦或者，那段信息其实并没有任何意义？ “咦？这个是？” 解构体像是注意到什么一样，起身走向街对面的区域，随后在一堆废弃的机械前捡起了一个有些破损的机械设备。 “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个……看起来还能用，是哪个小队遗落在这里的吗？” “嗯？这是……电磁观测装备？” “嗯，看上去像是工造部的成员会配备的型号，和他们一起出任务的时候经常看到，不过执行部队一般不会用到这个。但如果定位系统失灵，这个设备也可以作为备用的导航方式，我的队员本来就有点路痴，要是能早点找到这个，可能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 塔伦陷入了沉思中，路痴…… “……毕竟它不会受到斯科瑞的影响，只要能配合成像，在定位系统失灵的情况下，也是很好的探路方式。只可惜这种设备不方便携带，如果能小型的话，至少可以作为以防万一的备用手段。” 以防万一吗？之后如果有时间就试着改装看看。塔伦如是想。 ………………… ………………… 终临塔的血色辉光已近在咫尺，燃烧的运输机此刻化作赤红火球，金属骨架在高温中扭曲悲鸣。 白狼则是早已根据“提示”找到了最合适的舱门，视觉模块上跃动着逃生路径的荧光标记，他猛然踹开被粒子刀熔毁的舱门，灼热气浪裹挟着金属碎屑扑面而来。飞行模块的矢量喷口骤然迸发幽蓝弧光，塔伦借着反冲力倒跃出舱。就在他脱离后的第五秒，膨胀的火球吞噬了整片空域，爆炸的冲击波撕碎了云层。 幻痛如附骨之疽在神经末梢游走，此刻只得咬牙强压下还残留在躯体上的燃烧着的不适，塔伦拿出武器，对准那天空中翻涌的赤色浪潮——追逐而下的异合生物，接连不断地清扫着 但那些赤色的怪物就像发现美食一般蜂拥而至，被击碎的生物组织在坠落中拉出黏稠的猩红轨迹。单独的武器也无法击溃所有敌人，更何况塔伦还要分心控制飞行模块保持平稳。 清扫出一条直抵地面的通路，塔伦急速降低飞行模块的输出功率，空气阻力骤减，失去阻力的重力加速度立刻将他重重拉下，白狼迅速坠入地面。 “就差一步！” 在最后的安全时刻，塔伦将飞行模块的功率全开，借着那一刻的升力，稳稳降落到地面。散发红光的螺旋之塔入口，就在眼前。 ………………… 脚爪刚刚踏上这座塔内的地面，塔伦立刻感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 “这个感觉，我不是第一次进入这里了？” 就连说出口的话语都带着无法忽视的既视感，这让塔伦感到些许不适，但是面前便是迫近的未知危险，纵然感到诡异，但为了解决目前的急迫情况，只能暂时先把这种异样感强行压下去。 谨慎起见，塔伦还是决定和之前一样先使用观测设备进行检测。可就当塔伦正在准备启动早就整合到机体中的电磁观测设备时，他却突然停住了手…… “……‘和之前一样’，到底是和之前的什么时候一样？” 为什么他会想到使用这个设备？这个设备又是什么时候安装到罹刻蚀机体中的？又为什么要安装这样的设备？ 事实上，这些问题的答案全部都存在于塔伦的记忆中，但是当他回忆起来的时候，总是会觉得有哪里并不寻常。 但是只有一点他非常肯定，这个看似毫不起眼的设备，会成为他在塔中前进的助力。但是就连这个莫名的结论到底是从何而来，白狼也并不能找到它的根源，只能保持着怀疑一步步谨慎前进。 又是同样的异合生物，破空的能量炮再度将之融毁。但，就在前进时，他再次看到了那个飘忽不定的白色身影。 [当超出认知范围的事物呈现在面前，你或许会难以完全理解它的形态。在这时，所有呈现在你面前的东西，都是你认知的总和。不要相信所见，而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 所见未必为所得，或许不能被直接观测到的，反而才是真正的道路。 而在继续前进的过程中，他再次看到了那个解构体虚影。那段特殊的记忆在脑海中快速回放，他正是塔伦那时遇到的解构体……看来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当上了队长。 ‘如果看不清前方隐藏的道路……就永远无法真正抵达终点，这里是错误的路线，不要被迷惑。正确的道路＜\/\/真相＞往往隐藏在过去。你已经找到了……请代替我继续前进。’ “那你呢？” ‘我已经无法向前了，失去了未来，现在，我想回去，我想回家……回到大家身边。可是家在哪里呢……？’ 解构体虚影再次沉默了。 “…………” 【无序……诞生……溯源……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一无所知地踏入这里，等待你的是比死亡还要痛苦的循环。】 【快停下，不要继续往前了，被捕捉进错误的时空罅隙，你会永远迷失在里面。这里并不是你要寻找的终点。】 和“过去”一样，他正是因为他踏足这条错误的道路，才导致付出了更惨痛的代价，才能得以重来。 “果然，那条看似无法漫无尽头的裂谷，才是真正的道路。‘直觉’这种毫无根据的东西……罢了，好歹还是能提供一些指示。‘理论决定观察’，不同的观测设备下，‘看到’的东西也会是不同的。” 电磁观测设备开启，原本无法跨越的裂谷瞬间洞生出几条猩红的道路，那些在塔内空间错综复杂的重力变化与异常空间变得更加清晰，所有被“塔”刻意隐藏的通路在白狼的视野里逐一显现。没时间犹豫，塔伦立刻迎身而上。 如果自己没有选择绕路去那个坐标点，那么他也不可能会想到将这个设备加入机体的常用组件中。一切仿佛偶然，但一切正确的道路都必须在错误的道路上铺就，塔伦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似乎有谁在虚空之上引导着自己。 白狼抬头望着塔内的高处，根本看不到它的顶端……甚至他都无法确定，现在眼中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 “这座塔……一直在不断变化着。” 很明显，这座螺旋之塔并不是单纯的斯科瑞异聚而成的建筑物，它的内部有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空间，如同会呼吸的活物一般在黑暗中凝望着一切。那么很显然，自己在面对这些挑战与危机的时候所做出的所有应对，全部被它看在眼里。 虽然他知道这样的想象相当荒谬，但如果是过去的他，根本不会去考虑这样的可能性。即使曾经经历了无数次的战斗，他们始终会面对全新未知的风险，旧有的理论与经验或许并不是任何时候都绝对正确。 绝对不能把思维固化，就如同自己的复合武装一样，这柄武器从一开始就要想象应对着一切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整座塔都是一个时间连续体，你可以理解为……在这里你有可能接触到不属于你的世界中的“可能性”。他们本该无法碰触，但受到斯科瑞的特性影响，他们在时空连续体中被连接在了一起，过去与未来都会在“塔”内根据你的认知以某种实体的形式存在。 换言之，你对塔中“过去”的干涉很可能会影响到塔的结构。但你也有可能接触到时空间的罅隙，掉入与自身所处的现实完全不同的空间，见到本不应该存在的幻影。你要及时脱身，然后在这些无穷的可能性中寻找真正向上的出路。】 [当超出认知范围的事物呈现在面前，你或许会难以完全理解它的形态。在这时，所有呈现在你面前的东西，都是你认知的总和。不要相信所见，而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呃…………” 脑海中响起了不知何时听到过的声音，伴随着这个声音，塔伦的眼前又一次出现了那些过于真实的幻境，与之而来的是令他几乎难以忍受的悲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咬牙压下那些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情感，竭尽全力抬步继续向前走去。那些并不是他的现实，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前往这座塔的顶端，阻止即将再次到来的灾难。 而如果真的存在注视着塔伦的某个意志……那也一定就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到来。 第313章 交错的时空 第313章 交错的时空 在一个安静的角落放下已经处于应急休眠状态的队员，塔伦立刻开始了简单的应急检查和处理。 “……伤势并不严重，感染度也在回落，应该不会有大碍，以防万一，等他的意识海更稳定一些以后再行动比较好。” “没事，没事就好。” 解构体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向白狼再次郑重地道谢。 “真的非常感谢！” “免了免了，‘报酬’我也收到了。” 塔伦倒是一脸平常，实际上尾巴已经快翘到天上去了。解构体明显轻松下来的语气让他感到愉快。 “没想到想来支援的竟然是精英小队，我以为你们会去的都是极端危险的战场。” “啧……这是哪来的刻板印象，哪个小队天天嫌命大出任务就是去那种地方啊……” “啊啊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像你们这样的精英小队，应该会被分配到更重要的任务。而对于我们这些刚加入联合作战小队的新兵，指挥部会分配给我们的大多数都只是架设装置，巡查据点……” “不好吗？至少稍微安全一点。” “那怎么能好呢？！我可不是为了安全成为解构体的！” “你是……自愿接受改造的？” “没错，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出生在军人世家……但是我从小就体弱多病，连走路都要靠外骨骼辅助。我的家人……都在和感染体的战斗中牺牲，我却没能接过他们的遗志，甚至连为他们报仇都做不到。所以，得知我和钽共聚物相性良好的时候，我真的很庆幸。我希望能站在最前线和指挥官一起战斗，能成为独当一面的队长，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的队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自己的同伴都差点没能救回来。” “…………” “抱歉……请不要放在心上，我一旦放松下来就容易话多，这是我的老毛病了哈哈。” “没事，不必道歉。没有谁一上来就经验丰富。” 塔伦站起身向四周环望，皱起了眉。这里已经是坐标所指的位置，但是他在这里并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情况。 难道是他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吗？亦或者，那段信息其实并没有任何意义？ “咦？这个是？” 解构体像是注意到什么一样，起身走向街对面的区域，随后在一堆废弃的机械前捡起了一个有些破损的机械设备。 “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个……看起来还能用，是哪个小队遗落在这里的吗？” “嗯？这是……电磁观测装备？” “嗯，看上去像是工造部的成员会配备的型号，和他们一起出任务的时候经常看到，不过执行部队一般不会用到这个。但如果定位系统失灵，这个设备也可以作为备用的导航方式，我的队员本来就有点路痴，要是能早点找到这个，可能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 塔伦陷入了沉思中，路痴…… “……毕竟它不会受到斯科瑞的影响，只要能配合成像，在定位系统失灵的情况下，也是很好的探路方式。只可惜这种设备不方便携带，如果能小型的话，至少可以作为以防万一的备用手段。” 以防万一吗？之后如果有时间就试着改装看看。塔伦如是想。 ………………… ………………… 终临塔的血色辉光已近在咫尺，燃烧的运输机此刻化作赤红火球，金属骨架在高温中扭曲悲鸣。 白狼则是早已根据“提示”找到了最合适的舱门，视觉模块上跃动着逃生路径的荧光标记，他猛然踹开被粒子刀熔毁的舱门，灼热气浪裹挟着金属碎屑扑面而来。飞行模块的矢量喷口骤然迸发幽蓝弧光，塔伦借着反冲力倒跃出舱。就在他脱离后的第五秒，膨胀的火球吞噬了整片空域，爆炸的冲击波撕碎了云层。 幻痛如附骨之疽在神经末梢游走，此刻只得咬牙强压下还残留在躯体上的燃烧着的不适，塔伦拿出武器，对准那天空中翻涌的赤色浪潮——追逐而下的异合生物，接连不断地清扫着 但那些赤色的怪物就像发现美食一般蜂拥而至，被击碎的生物组织在坠落中拉出黏稠的猩红轨迹。单独的武器也无法击溃所有敌人，更何况塔伦还要分心控制飞行模块保持平稳。 清扫出一条直抵地面的通路，塔伦急速降低飞行模块的输出功率，空气阻力骤减，失去阻力的重力加速度立刻将他重重拉下，白狼迅速坠入地面。 “就差一步！” 在最后的安全时刻，塔伦将飞行模块的功率全开，借着那一刻的升力，稳稳降落到地面。散发红光的螺旋之塔入口，就在眼前。 ………………… 脚爪刚刚踏上这座塔内的地面，塔伦立刻感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 “这个感觉，我不是第一次进入这里了？” 就连说出口的话语都带着无法忽视的既视感，这让塔伦感到些许不适，但是面前便是迫近的未知危险，纵然感到诡异，但为了解决目前的急迫情况，只能暂时先把这种异样感强行压下去。 谨慎起见，塔伦还是决定和之前一样先使用观测设备进行检测。可就当塔伦正在准备启动早就整合到机体中的电磁观测设备时，他却突然停住了手…… “……‘和之前一样’，到底是和之前的什么时候一样？” 为什么他会想到使用这个设备？这个设备又是什么时候安装到罹刻蚀机体中的？又为什么要安装这样的设备？ 事实上，这些问题的答案全部都存在于塔伦的记忆中，但是当他回忆起来的时候，总是会觉得有哪里并不寻常。 但是只有一点他非常肯定，这个看似毫不起眼的设备，会成为他在塔中前进的助力。但是就连这个莫名的结论到底是从何而来，白狼也并不能找到它的根源，只能保持着怀疑一步步谨慎前进。 又是同样的异合生物，破空的能量炮再度将之融毁。但，就在前进时，他再次看到了那个飘忽不定的白色身影。 [当超出认知范围的事物呈现在面前，你或许会难以完全理解它的形态。在这时，所有呈现在你面前的东西，都是你认知的总和。不要相信所见，而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 所见未必为所得，或许不能被直接观测到的，反而才是真正的道路。 而在继续前进的过程中，他再次看到了那个解构体虚影。那段特殊的记忆在脑海中快速回放，他正是塔伦那时遇到的解构体……看来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当上了队长。 ‘如果看不清前方隐藏的道路……就永远无法真正抵达终点，这里是错误的路线，不要被迷惑。正确的道路＜\/\/真相＞往往隐藏在过去。你已经找到了……请代替我继续前进。’ “那你呢？” ‘我已经无法向前了，失去了未来，现在，我想回去，我想回家……回到大家身边。可是家在哪里呢……？’ 解构体虚影再次沉默了。 “…………” 【无序……诞生……溯源……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一无所知地踏入这里，等待你的是比死亡还要痛苦的循环。】 【快停下，不要继续往前了，被捕捉进错误的时空罅隙，你会永远迷失在里面。这里并不是你要寻找的终点。】 和“过去”一样，他正是因为他踏足这条错误的道路，才导致付出了更惨痛的代价，才能得以重来。 “果然，那条看似无法漫无尽头的裂谷，才是真正的道路。‘直觉’这种毫无根据的东西……罢了，好歹还是能提供一些指示。‘理论决定观察’，不同的观测设备下，‘看到’的东西也会是不同的。” 电磁观测设备开启，原本无法跨越的裂谷瞬间洞生出几条猩红的道路，那些在塔内空间错综复杂的重力变化与异常空间变得更加清晰，所有被“塔”刻意隐藏的通路在白狼的视野里逐一显现。没时间犹豫，塔伦立刻迎身而上。 如果自己没有选择绕路去那个坐标点，那么他也不可能会想到将这个设备加入机体的常用组件中。一切仿佛偶然，但一切正确的道路都必须在错误的道路上铺就，塔伦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似乎有谁在虚空之上引导着自己。 白狼抬头望着塔内的高处，根本看不到它的顶端……甚至他都无法确定，现在眼中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 “这座塔……一直在不断变化着。” 很明显，这座螺旋之塔并不是单纯的斯科瑞异聚而成的建筑物，它的内部有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空间，如同会呼吸的活物一般在黑暗中凝望着一切。那么很显然，自己在面对这些挑战与危机的时候所做出的所有应对，全部被它看在眼里。 虽然他知道这样的想象相当荒谬，但如果是过去的他，根本不会去考虑这样的可能性。即使曾经经历了无数次的战斗，他们始终会面对全新未知的风险，旧有的理论与经验或许并不是任何时候都绝对正确。 绝对不能把思维固化，就如同自己的复合武装一样，这柄武器从一开始就要想象应对着一切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整座塔都是一个时间连续体，你可以理解为……在这里你有可能接触到不属于你的世界中的“可能性”。他们本该无法碰触，但受到斯科瑞的特性影响，他们在时空连续体中被连接在了一起，过去与未来都会在“塔”内根据你的认知以某种实体的形式存在。 换言之，你对塔中“过去”的干涉很可能会影响到塔的结构。但你也有可能接触到时空间的罅隙，掉入与自身所处的现实完全不同的空间，见到本不应该存在的幻影。你要及时脱身，然后在这些无穷的可能性中寻找真正向上的出路。】 [当超出认知范围的事物呈现在面前，你或许会难以完全理解它的形态。在这时，所有呈现在你面前的东西，都是你认知的总和。不要相信所见，而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呃…………” 脑海中响起了不知何时听到过的声音，伴随着这个声音，塔伦的眼前又一次出现了那些过于真实的幻境，与之而来的是令他几乎难以忍受的悲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咬牙压下那些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情感，竭尽全力抬步继续向前走去。那些并不是他的现实，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前往这座塔的顶端，阻止即将再次到来的灾难。 而如果真的存在注视着塔伦的某个意志……那也一定就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到来。 第314章 过往之伏 第314章 过往之伏 塔的结构依旧在发生变化，通往前方的道路上树立起了一道又一道晶体的屏障。 “屏障只是认知造成的错觉……但是使用常规方法无法突破。” 但是这个结构，让塔伦感到莫名的熟悉，似乎在到达这里之后，他能够看懂构成晶体的“语言”。但即使是这样还是不够，破解也需要相对的“代码”才行。 “我究竟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类似的东西？现有的资料不足以解决面前的屏障……看来答案并不在这里，并不在‘现在’……我明白了。” 整座塔都是一座时空连续体，在这里没有任何物理可言，也相对的那些天马行空，但不切实际的可能性，也将在这里化为事实。再度开启算力模块，他向“过去”伸出了狼爪。 …………… 孛儿只斤·塔伦，彼时还不是解构体的少年在黑暗的地下工厂拼命奔逃，密集的子弹和激光光束从身后破空而来，射在他周围的钢铁架上，溅出明亮的火星，但是少年因为体型的缘故，很轻易地就避开了这些危险。 安全门早在触发警报时就关闭了，他只能在巨大的机床和仓库架间不停闪避，拐弯时有一道激光擦过了左臂，从伤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灼痛。 也就在那一瞬间，他已经侧身滑进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爬到了房间的另一侧。 ‘衣服………’ 过几天就是庆典了，必须想办法搪塞过去，不能让塔娜发现，更不能让她担心，现在上线还能通过雇佣兵这一途径得到资源，但是这一行干的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妹妹还需要照顾，他必须优先保全自己。 ‘那个混蛋在哪？快把他抓出来！’ 守卫的嘶吼回荡在空间之中，找到这个通风口，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不是考虑别的事情的时候，必须要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别急，他已经被我们逼进了死路，再说了就一个小孩子，现在估计已经在急着跳脚了，老板来之前，我们先和他好好玩一玩。只是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么胆大的小屁孩，一个人就敢来这里偷东西。’ ‘估计是被最近那个什么病毒弄成这样的，现在不是很火这种娃娃雇佣兵吗，身形小，容易控制。’ 守卫的声音不断回响着，塔伦却并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狗急跳墙。 ‘一…二…三……还有四发子弹吗？’ 抹去通风管外侧滴下的血迹，塔伦咬着随身携带的绷带，将自己的手臂缠好，靠坐在房间的角落清点自己的弹药。这时，微型通讯器中响起了同行任务的同伴的声音。 ‘塔伦，听得到吗？你那边情况如何？’ 塔伦压低声音回复。 ‘已获取目标物品，正在向外撤离。’ ‘没有暴露？’ ‘不，已经被发现了。情报有误，安全系统的密钥有四层。破解花了我额外一些时间，还有……你预设的监控伪装失效了三秒。’ 塔伦压抑着语气中的怒意，尽量平和地和那个同伴对话。 ‘……只要拿到东西就好，我们的行动计划没有暴露？’ ‘他们目前只察觉到我一人。’ ‘好，好，我在预定地点和你会合。’ 对方迅速中断了通讯。 ‘工厂内有两个守卫，外面至少有六个人……得想想办法了。’ 他环顾面前昏暗的房间，这是工厂里一间机械仓库，堆满了实验的失败品和有瑕疵的机械组件。而少年在里面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 ‘这是血迹！’ ‘他受伤了，看来跑不了多远。’ ‘那边有人影！往右边去了！’ ‘跟上去！’ ‘奇怪……刚刚还看到这里有人……’ ‘在那边……！’ 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货架中穿出，躲进了角落的货物堆中，有粘腻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被甩在地面。 ‘这也藏得太没水准了，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连动都动不了了。’ 守卫们大笑着朝角落里连开两枪。 ‘留个活口，还得审。’ ‘不对……这不是……’ 靠近之后才发现，躺在货物堆中的并不是他们预想中受了伤的闯入者，而是个残破的人形机械。 ‘【哔——】，我们刚才看到的根本不是人！’ ‘这是仓库里的残次品！不可能，这是怎么动起来的？！’ ‘等等，那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话实在太多了，只能烦请你们安静安静了，呵。’ 两个守卫最终也没能看到身后的人是怎么样如鬼魅一般从黑暗中走出，又是用怎么样的速度在跃起的同时划破他们的咽喉。 塔伦将手中的刀收回腰间，放任两个已经失去了气息的人委顿在地。他摸索出安全门的钥匙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你这是做什么？’ 来到预定地点的塔伦等来的并不是接应自己的同伴，而是抵在额头的冰冷枪口。 ‘武器放下，把东西交出来，别想耍花样。’ ‘………’ ‘我不想说第二遍！’ 塔伦伸手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物件，那是一个存储器样式的条状设备。 ‘很好。’ 满意地拿过存储器，那人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摆出了一副极致惋惜的表情。 ‘我很钦佩你的能力，但是很抱歉，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这就是你隐瞒情报的原因？’ 身体开始发冷，心脏在疯狂鼓动，匆忙处理的伤口在向外逃脱中再次裂开，塔伦明显感觉到了失血过多带来的晕眩和无力，他强撑着露出平静的表情，不断咬牙，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 ‘很敏锐嘛，所以说，我很“信任”你，在那种情况下也能破解那么复杂的安全系统。哈，你听，追兵已经来了。拜托你帮我断后了，“同伴”。’ 他笑着举枪退后，枪口向下瞄准，指向了塔伦的腿。 ……………… ……………… [检测到感染度下降，正在校准基准功能模块……听觉模块校准完毕。] “塔伦！！我要把你放下了，请稍等，我马上给你治疗！” 有人在呼唤自己，一阵错乱了杂音之后，塔伦隐约听到了队友急切的呼唤，那是天吴、上官溪和黎玥的声音。 那时，他们遇到了极高危险度的任务目标——“铁刑苦女”，原本是某个小队的解构体，在目睹了产生感情的指挥官为了救他们而身亡，在彻底崩溃后被异格者蛊惑，自愿接受逆序塔的力量，屠杀了幸存的队员，最终堕落成如今模样。 在被彻底逼到绝境之后，铁刑苦女竟然爆发大量的斯科瑞尖刺，哪怕天吴已经开启了屏障，但依旧有几根尖刺突破防线直奔身后三人。 塔伦为了救上官溪，被尖刺洞穿胸膛，在最后时刻，黎玥开枪打掉了刺向塔伦头部的尖刺，塔伦的箭矢精准的命中对手的头部，彻底消灭了铁刑苦女。 还来不及回收正在被感染体们因为吞噬和掠夺本能而撕扯破坏的铁刑苦女，他们只能快速带着受到重伤的塔伦离开这片斯科瑞浓度极高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感染的原因，塔伦的记忆出现了混乱。但是他无法开口回应队员的声音，视线中出现了斯科瑞感染带来的视觉异常，黑红色的诡异方块不断变化，如同扭曲的螺旋一样，在意识海中炸开。 剧烈的疼痛持续叩击意识，此刻的胸口宛如正在攀出恶鬼的黄泉，斯科瑞顺着伤口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思维，试图夺取他的思想，白狼靠着所剩无几的全部力气来维持思维的清醒。 不过好在有指挥官的思维信标，核心也没有受到不可逆的损坏，感染度并没有突破极限，而是逐渐开始回落。上官溪为他做了紧急治疗，他们正在地铁内一处安全的角落等待接应。 视觉模块校准完毕。 远处是正在警戒的天吴，大哥一贯凛然的面庞此刻再度染上焦急，上一次这样不冷静的样子，还是在自己一意孤行因为能源不足而险些出事的时候。 上官溪咬牙埋着头一刻不停地处理着伤口，指挥官扶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支撑着他身体的一半重量，虽然看不到身后人的表情，但是里感觉到搭在肩上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他们发现自己还是不习惯这样的状态。 不需要这么紧张，不会有事的，他想要说“不必担心”，却发现自己连张口都做不到。 （意识和机体控制的接口……被隔离了？！感染度已经开始下降，应该不会出现这样无法控制机体的情况，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必须想办法检查自己的意识海。） 检查意识海需要进入类似休眠的自我深潜模式，这意味着他在一段时间里都要彻底断开对外界的感知，如果遇到危险，他将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在这里结束，那未免太可笑了……） 情况最危急的时候，最高效的做法应该是抛下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队员迅速撤离，必要的时候，“队员”也可以成为“诱饵”，这是曾经他还是雇佣兵，以及在啸风小队时那约定俗成的“规矩”之一。 但即使是撤离速度被严重拖慢，几度遇到感染体的包围，监兵小队都没有丝毫放弃他的打算。 他不再犹豫，而是进入自我深潜模式。这意味着需要断开与外界的联系，但是现在在他身边的是监兵。 监兵小队，是一个整体，缺一不可。 他们每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自己的誓言。 （所以……我也至少得用相同的方式回应，现在，做我自己就能做到的事。） 他有过无数次因受伤而濒临昏迷的经历，而这是他第一次感到了……安心。 …………… 映入眼帘的是和自己的意识海不同的，混沌无序的空间。 ‘………’ 闪过一瞬猩红的光芒，可塔伦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就将之归类为逻辑混乱。开始了毫无死角的全规模排查。 直到在空旷的意识海空间，他看到了一个漂浮在空中的红色晶体。 ‘铁刑苦女的数据碎片？导致异常的源头竟然是这个，在癫狂的时候爆发的攻击，竟然是把自己的意识搅碎再发射，真是恶心。’ 但是目前来看，这个晶体的内部已然不是自己的意识海空间，估计已经被侵蚀得很深了。没有时间犹豫了，塔伦接触晶体，然后立马被卷入一个陌生的空间。 铁刑苦女确实很强，但不管怎么说，只是碎片程度的她不可能是塔伦的对手。很快便被塔伦打得支离破碎。 灰色的星空与粘稠的潮水慢慢褪去，由铁刑苦女的思想污染形成的空间开始尽数崩解，逐渐恢复意识海本身的的模样。黑色的泥沼退回了铁刑苦女的身边，她的身形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失去了行走的力量，她只能趴在地上用尽全力向着前方匍匐。 数据崩解的流光从她的指尖开始，一点点蔓延向四肢，随后消散在虚空之中。 ‘已经结束了。’ ‘不……还没有结束……我还可以……！’ ‘……你的电子脑和核心组件已经被我破坏了，留在这里的只有你的记忆数据。现在这些也在逐渐消失，更何况，这是我的机体，你无权染指。’ ‘不……呵呵呵……看来你还是什么都不明白。’ 铁刑苦女的左眼在崩解中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洞，她神经质的笑了起来，嘴角拉开诡异的弧度。 ‘……我在这里……看到了你的记忆。你也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是吗？你在啸风小队的时候……还有更早之前，那些血……那些尸体……还有你一直在经历的背叛…… 现在就像个正常人一样待在这种软弱的小队里……你难道不难受吗？比起执行部队，真正适合你的应该是刑部执行者才对。毕竟你非常喜欢这些事，不是吗？’ ‘你……！’ ‘在看到你的记忆的时候，我就明白我们是同类……你无法忍受失去重要的人……为了他们，你往往能做出更加残忍的事情。等到你失去自己重要的亲人，不对，你已经失去了……那种失去的感觉很不好受，等到再失去你剩下的同伴和指挥官的时候……你一定会想起我今天说的话，也一定会后悔为什么没有接受逆序塔的力量，到那时……’ ‘！’ 塔伦抬起爪子，箭矢贯穿了铁刑苦女的头颅，正如现实一样。她的残躯闪烁了两下，然后无声地炸开，彻底消散。 ‘到此为止！！’ 箭矢发出的那一刹，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的电影一般突兀地静止。 ………… 远处，罹刻蚀机体的塔伦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真是久远又突兀的伏笔。如果直到最后都没能发现，甚至是固执己见的话，可能那时候我真的会……伤害到我的队员。”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作为预先处理，在意识海中留下反向骇入的隐藏指令。这样一来……应该就没问题了。” 作为局外人的白狼轻打响指，一切又开始流动起来。 过去的塔伦仔细咀嚼着铁刑苦女最后的话语，他已经被“失去”伤害过无数次，而现在他不希望这些事情再度发生。正是因为不知道未来他们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经历如何艰难的战斗，所以他任何时刻都不能有所松懈。 （以后监兵小队使用的所有武器和设备都要在出站前再仔细检查调整一遍。还有，回去之后还是尽快做一个能进行紧急通信的备用设备给指挥官，就说是拆家的赔礼……怎么感觉这个理由一说就会被揍呢……） 确保万无一失，这是塔伦需要坚守的底线。机体的伤势在那样的条件下只能进行简单的处理，感官也随着意识的返回而逐渐恢复，伤口传来折磨神经的痛意，但塔伦依旧思维清晰地思考着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和应对措施。 他是监兵小队的一员，他已经不会再不计后果地独自战斗。 在遥远的未来＜\/\/现在＞，这一举措为他开辟了前路。在反向骇入的特殊空间内，他破开了所有阻拦，曾经闭锁的道路，现在变得畅通无阻。 “塔”内的结构随着塔伦的行动发生了变化，他的面前出现了螺旋状的楼梯，他没有任何犹豫，一刻不停地向上跑去。 无论遇到怎么样的难题，他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意识海中始终有一个熟悉的灯塔，如同高贤的启明星那样为他指引着方向。 即使他此刻和外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通讯手段，即使所有频段都无法收发任何信息，但只要远程链接一直保持，他与指挥官的思维信标就始终相连。 只要那座灯塔一直存在，他就明白监兵也在一同战斗，不需要言语也能传达，这是独属于他们的默契。因此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让铁刑苦女所说的那种未来真正到来。 ………… 走上螺旋阶梯的顶端，塔伦来到了一个浮在空中的圆形平台，踏上平台的一瞬间，脚底开始发出强烈的震动，圆盘突然以飞快的速度开始向上攀升。 风声在耳边呼啸，不论向上看还是向上看，视野中都只有不断延伸的黑红色深渊，诡谲的空间随着平台的上升不断扭曲拉长，如同没有尽头的长夜。 等待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一点升到顶端的迹象。 “看起来……这里又是一个谜题。” 不过很快他的狼眸就开始出现涟漪，他眉头紧皱地看向另一个身影——那是过去的自己。 ……………… 第314章 过往之伏 第314章 过往之伏 塔的结构依旧在发生变化，通往前方的道路上树立起了一道又一道晶体的屏障。 “屏障只是认知造成的错觉……但是使用常规方法无法突破。” 但是这个结构，让塔伦感到莫名的熟悉，似乎在到达这里之后，他能够看懂构成晶体的“语言”。但即使是这样还是不够，破解也需要相对的“代码”才行。 “我究竟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类似的东西？现有的资料不足以解决面前的屏障……看来答案并不在这里，并不在‘现在’……我明白了。” 整座塔都是一座时空连续体，在这里没有任何物理可言，也相对的那些天马行空，但不切实际的可能性，也将在这里化为事实。再度开启算力模块，他向“过去”伸出了狼爪。 …………… 孛儿只斤·塔伦，彼时还不是解构体的少年在黑暗的地下工厂拼命奔逃，密集的子弹和激光光束从身后破空而来，射在他周围的钢铁架上，溅出明亮的火星，但是少年因为体型的缘故，很轻易地就避开了这些危险。 安全门早在触发警报时就关闭了，他只能在巨大的机床和仓库架间不停闪避，拐弯时有一道激光擦过了左臂，从伤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灼痛。 也就在那一瞬间，他已经侧身滑进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爬到了房间的另一侧。 ‘衣服………’ 过几天就是庆典了，必须想办法搪塞过去，不能让塔娜发现，更不能让她担心，现在上线还能通过雇佣兵这一途径得到资源，但是这一行干的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妹妹还需要照顾，他必须优先保全自己。 ‘那个混蛋在哪？快把他抓出来！’ 守卫的嘶吼回荡在空间之中，找到这个通风口，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不是考虑别的事情的时候，必须要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别急，他已经被我们逼进了死路，再说了就一个小孩子，现在估计已经在急着跳脚了，老板来之前，我们先和他好好玩一玩。只是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么胆大的小屁孩，一个人就敢来这里偷东西。’ ‘估计是被最近那个什么病毒弄成这样的，现在不是很火这种娃娃雇佣兵吗，身形小，容易控制。’ 守卫的声音不断回响着，塔伦却并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狗急跳墙。 ‘一…二…三……还有四发子弹吗？’ 抹去通风管外侧滴下的血迹，塔伦咬着随身携带的绷带，将自己的手臂缠好，靠坐在房间的角落清点自己的弹药。这时，微型通讯器中响起了同行任务的同伴的声音。 ‘塔伦，听得到吗？你那边情况如何？’ 塔伦压低声音回复。 ‘已获取目标物品，正在向外撤离。’ ‘没有暴露？’ ‘不，已经被发现了。情报有误，安全系统的密钥有四层。破解花了我额外一些时间，还有……你预设的监控伪装失效了三秒。’ 塔伦压抑着语气中的怒意，尽量平和地和那个同伴对话。 ‘……只要拿到东西就好，我们的行动计划没有暴露？’ ‘他们目前只察觉到我一人。’ ‘好，好，我在预定地点和你会合。’ 对方迅速中断了通讯。 ‘工厂内有两个守卫，外面至少有六个人……得想想办法了。’ 他环顾面前昏暗的房间，这是工厂里一间机械仓库，堆满了实验的失败品和有瑕疵的机械组件。而少年在里面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 ‘这是血迹！’ ‘他受伤了，看来跑不了多远。’ ‘那边有人影！往右边去了！’ ‘跟上去！’ ‘奇怪……刚刚还看到这里有人……’ ‘在那边……！’ 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货架中穿出，躲进了角落的货物堆中，有粘腻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被甩在地面。 ‘这也藏得太没水准了，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连动都动不了了。’ 守卫们大笑着朝角落里连开两枪。 ‘留个活口，还得审。’ ‘不对……这不是……’ 靠近之后才发现，躺在货物堆中的并不是他们预想中受了伤的闯入者，而是个残破的人形机械。 ‘【哔——】，我们刚才看到的根本不是人！’ ‘这是仓库里的残次品！不可能，这是怎么动起来的？！’ ‘等等，那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话实在太多了，只能烦请你们安静安静了，呵。’ 两个守卫最终也没能看到身后的人是怎么样如鬼魅一般从黑暗中走出，又是用怎么样的速度在跃起的同时划破他们的咽喉。 塔伦将手中的刀收回腰间，放任两个已经失去了气息的人委顿在地。他摸索出安全门的钥匙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你这是做什么？’ 来到预定地点的塔伦等来的并不是接应自己的同伴，而是抵在额头的冰冷枪口。 ‘武器放下，把东西交出来，别想耍花样。’ ‘………’ ‘我不想说第二遍！’ 塔伦伸手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物件，那是一个存储器样式的条状设备。 ‘很好。’ 满意地拿过存储器，那人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摆出了一副极致惋惜的表情。 ‘我很钦佩你的能力，但是很抱歉，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这就是你隐瞒情报的原因？’ 身体开始发冷，心脏在疯狂鼓动，匆忙处理的伤口在向外逃脱中再次裂开，塔伦明显感觉到了失血过多带来的晕眩和无力，他强撑着露出平静的表情，不断咬牙，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 ‘很敏锐嘛，所以说，我很“信任”你，在那种情况下也能破解那么复杂的安全系统。哈，你听，追兵已经来了。拜托你帮我断后了，“同伴”。’ 他笑着举枪退后，枪口向下瞄准，指向了塔伦的腿。 ……………… ……………… [检测到感染度下降，正在校准基准功能模块……听觉模块校准完毕。] “塔伦！！我要把你放下了，请稍等，我马上给你治疗！” 有人在呼唤自己，一阵错乱了杂音之后，塔伦隐约听到了队友急切的呼唤，那是天吴、上官溪和黎玥的声音。 那时，他们遇到了极高危险度的任务目标——“铁刑苦女”，原本是某个小队的解构体，在目睹了产生感情的指挥官为了救他们而身亡，在彻底崩溃后被异格者蛊惑，自愿接受逆序塔的力量，屠杀了幸存的队员，最终堕落成如今模样。 在被彻底逼到绝境之后，铁刑苦女竟然爆发大量的斯科瑞尖刺，哪怕天吴已经开启了屏障，但依旧有几根尖刺突破防线直奔身后三人。 塔伦为了救上官溪，被尖刺洞穿胸膛，在最后时刻，黎玥开枪打掉了刺向塔伦头部的尖刺，塔伦的箭矢精准的命中对手的头部，彻底消灭了铁刑苦女。 还来不及回收正在被感染体们因为吞噬和掠夺本能而撕扯破坏的铁刑苦女，他们只能快速带着受到重伤的塔伦离开这片斯科瑞浓度极高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感染的原因，塔伦的记忆出现了混乱。但是他无法开口回应队员的声音，视线中出现了斯科瑞感染带来的视觉异常，黑红色的诡异方块不断变化，如同扭曲的螺旋一样，在意识海中炸开。 剧烈的疼痛持续叩击意识，此刻的胸口宛如正在攀出恶鬼的黄泉，斯科瑞顺着伤口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思维，试图夺取他的思想，白狼靠着所剩无几的全部力气来维持思维的清醒。 不过好在有指挥官的思维信标，核心也没有受到不可逆的损坏，感染度并没有突破极限，而是逐渐开始回落。上官溪为他做了紧急治疗，他们正在地铁内一处安全的角落等待接应。 视觉模块校准完毕。 远处是正在警戒的天吴，大哥一贯凛然的面庞此刻再度染上焦急，上一次这样不冷静的样子，还是在自己一意孤行因为能源不足而险些出事的时候。 上官溪咬牙埋着头一刻不停地处理着伤口，指挥官扶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支撑着他身体的一半重量，虽然看不到身后人的表情，但是里感觉到搭在肩上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他们发现自己还是不习惯这样的状态。 不需要这么紧张，不会有事的，他想要说“不必担心”，却发现自己连张口都做不到。 （意识和机体控制的接口……被隔离了？！感染度已经开始下降，应该不会出现这样无法控制机体的情况，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必须想办法检查自己的意识海。） 检查意识海需要进入类似休眠的自我深潜模式，这意味着他在一段时间里都要彻底断开对外界的感知，如果遇到危险，他将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在这里结束，那未免太可笑了……） 情况最危急的时候，最高效的做法应该是抛下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队员迅速撤离，必要的时候，“队员”也可以成为“诱饵”，这是曾经他还是雇佣兵，以及在啸风小队时那约定俗成的“规矩”之一。 但即使是撤离速度被严重拖慢，几度遇到感染体的包围，监兵小队都没有丝毫放弃他的打算。 他不再犹豫，而是进入自我深潜模式。这意味着需要断开与外界的联系，但是现在在他身边的是监兵。 监兵小队，是一个整体，缺一不可。 他们每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自己的誓言。 （所以……我也至少得用相同的方式回应，现在，做我自己就能做到的事。） 他有过无数次因受伤而濒临昏迷的经历，而这是他第一次感到了……安心。 …………… 映入眼帘的是和自己的意识海不同的，混沌无序的空间。 ‘………’ 闪过一瞬猩红的光芒，可塔伦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就将之归类为逻辑混乱。开始了毫无死角的全规模排查。 直到在空旷的意识海空间，他看到了一个漂浮在空中的红色晶体。 ‘铁刑苦女的数据碎片？导致异常的源头竟然是这个，在癫狂的时候爆发的攻击，竟然是把自己的意识搅碎再发射，真是恶心。’ 但是目前来看，这个晶体的内部已然不是自己的意识海空间，估计已经被侵蚀得很深了。没有时间犹豫了，塔伦接触晶体，然后立马被卷入一个陌生的空间。 铁刑苦女确实很强，但不管怎么说，只是碎片程度的她不可能是塔伦的对手。很快便被塔伦打得支离破碎。 灰色的星空与粘稠的潮水慢慢褪去，由铁刑苦女的思想污染形成的空间开始尽数崩解，逐渐恢复意识海本身的的模样。黑色的泥沼退回了铁刑苦女的身边，她的身形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失去了行走的力量，她只能趴在地上用尽全力向着前方匍匐。 数据崩解的流光从她的指尖开始，一点点蔓延向四肢，随后消散在虚空之中。 ‘已经结束了。’ ‘不……还没有结束……我还可以……！’ ‘……你的电子脑和核心组件已经被我破坏了，留在这里的只有你的记忆数据。现在这些也在逐渐消失，更何况，这是我的机体，你无权染指。’ ‘不……呵呵呵……看来你还是什么都不明白。’ 铁刑苦女的左眼在崩解中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洞，她神经质的笑了起来，嘴角拉开诡异的弧度。 ‘……我在这里……看到了你的记忆。你也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是吗？你在啸风小队的时候……还有更早之前，那些血……那些尸体……还有你一直在经历的背叛…… 现在就像个正常人一样待在这种软弱的小队里……你难道不难受吗？比起执行部队，真正适合你的应该是刑部执行者才对。毕竟你非常喜欢这些事，不是吗？’ ‘你……！’ ‘在看到你的记忆的时候，我就明白我们是同类……你无法忍受失去重要的人……为了他们，你往往能做出更加残忍的事情。等到你失去自己重要的亲人，不对，你已经失去了……那种失去的感觉很不好受，等到再失去你剩下的同伴和指挥官的时候……你一定会想起我今天说的话，也一定会后悔为什么没有接受逆序塔的力量，到那时……’ ‘！’ 塔伦抬起爪子，箭矢贯穿了铁刑苦女的头颅，正如现实一样。她的残躯闪烁了两下，然后无声地炸开，彻底消散。 ‘到此为止！！’ 箭矢发出的那一刹，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的电影一般突兀地静止。 ………… 远处，罹刻蚀机体的塔伦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真是久远又突兀的伏笔。如果直到最后都没能发现，甚至是固执己见的话，可能那时候我真的会……伤害到我的队员。”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作为预先处理，在意识海中留下反向骇入的隐藏指令。这样一来……应该就没问题了。” 作为局外人的白狼轻打响指，一切又开始流动起来。 过去的塔伦仔细咀嚼着铁刑苦女最后的话语，他已经被“失去”伤害过无数次，而现在他不希望这些事情再度发生。正是因为不知道未来他们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经历如何艰难的战斗，所以他任何时刻都不能有所松懈。 （以后监兵小队使用的所有武器和设备都要在出站前再仔细检查调整一遍。还有，回去之后还是尽快做一个能进行紧急通信的备用设备给指挥官，就说是拆家的赔礼……怎么感觉这个理由一说就会被揍呢……） 确保万无一失，这是塔伦需要坚守的底线。机体的伤势在那样的条件下只能进行简单的处理，感官也随着意识的返回而逐渐恢复，伤口传来折磨神经的痛意，但塔伦依旧思维清晰地思考着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和应对措施。 他是监兵小队的一员，他已经不会再不计后果地独自战斗。 在遥远的未来＜\/\/现在＞，这一举措为他开辟了前路。在反向骇入的特殊空间内，他破开了所有阻拦，曾经闭锁的道路，现在变得畅通无阻。 “塔”内的结构随着塔伦的行动发生了变化，他的面前出现了螺旋状的楼梯，他没有任何犹豫，一刻不停地向上跑去。 无论遇到怎么样的难题，他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意识海中始终有一个熟悉的灯塔，如同高贤的启明星那样为他指引着方向。 即使他此刻和外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通讯手段，即使所有频段都无法收发任何信息，但只要远程链接一直保持，他与指挥官的思维信标就始终相连。 只要那座灯塔一直存在，他就明白监兵也在一同战斗，不需要言语也能传达，这是独属于他们的默契。因此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让铁刑苦女所说的那种未来真正到来。 ………… 走上螺旋阶梯的顶端，塔伦来到了一个浮在空中的圆形平台，踏上平台的一瞬间，脚底开始发出强烈的震动，圆盘突然以飞快的速度开始向上攀升。 风声在耳边呼啸，不论向上看还是向上看，视野中都只有不断延伸的黑红色深渊，诡谲的空间随着平台的上升不断扭曲拉长，如同没有尽头的长夜。 等待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一点升到顶端的迹象。 “看起来……这里又是一个谜题。” 不过很快他的狼眸就开始出现涟漪，他眉头紧皱地看向另一个身影——那是过去的自己。 ……………… 第315章 倒错之迷宫 第315章 倒错之迷宫 不断上升的平台，就像是无尽长河中的一叶孤舟。诡谲的景象正在蚕食着意识的边缘，而目前最急迫的，自然是要想办法解决这里的一切。 “…………” “怎么又回到这个破地方了！” “…………” 异能，那是早已经被自己拆掉的机体，按照塔伦的习惯，还会身着这台机体就意味着，面前的另一个塔伦，来自“过去”。 “带来的啦啦队还真不少……” 罹刻蚀轻哼一声，不顾异能的回应，即刻开始清剿，对于已经有无数作战经验的罹刻蚀来说，这点数量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你是跟大哥学坏了，这么干脆就动手啊！啧啧啧，不过还是蛮帅的，不愧是‘我’。” “……闭嘴。你刚才说‘又’，看来很有经验了。” “的确是，看一下你刚才表现那么好的情况下，就和你共享，这里的空间开始变得不稳定了。” 异能敛起贱兮兮的笑容，神色肃穆。 “我无法告诉你太多，因为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甚至来自不同的时间点。过多的信息也许会导致更多的错误。擅自‘修正’会导致更多的麻烦，我想你很清楚这一点。你必须找到属于你的答案，最为关键的部分。它的线索可能存在于任何地方……” 异能面前出现了一个特殊的空间门，这只白狼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 “我无法再做到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留下这句话后，异能就此消散于时空裂隙之中，他给出的提示也很明显，那就是再借用“塔”的特性，在过去埋下合适的伏笔。 斯帕特草原，第一次看到指挥官流泪的地方。 那时他们没有立刻返回国家，而是留在沙褶帮忙处理了部分事务。那时已经夜深，于是普辛褶按照接待贵客的礼仪款待他们四人。允许他们最大限度地进行补给和修整。 当然，普辛褶本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毕竟领导者背负的担子多得很。 上官溪则是和沙褶的医疗解构体进行交流，在得到允许后开始进行沙褶解构体的意识海检查，确保不会出现劣化和破损的情况，同时交流经验和自检方法。上官溪的声音温柔而不容拒绝，许多解构体也乖乖躺下，当然，都是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 指挥官则是借着临时的工作室进行任务简报的制作，塔伦看不清黎玥隐藏在灯光暗面的脸，但绝对不好受，毕竟……他太理解这种失去的痛苦了。 不过就是没看到大哥的身影，估计正在帮忙搬运东西呢，那头大老虎就是闲不下来，喜欢找事做。 大家的武器都已经在刚才的补给休整中调整完毕，所以现在是难得没有任何事情可做的清闲时间。居住区也到了熄灯的时间，明月在星空中高悬，令原本只有零星应急灯的据点笼罩上一层柔和的银色辉光。 今夜，月正盈满，指挥官总说满月意味着与亲人团圆，可是，今夜于她而言注定充斥别离之悲。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能回的家，能思念的亲人，统统不在了。 “……那个……” “？” “……请把腿让一让。” 一个老人微微颤抖着指了指塔伦的身侧，塔伦依言让开，老人弯腰从他身后的货架上取下两箱东西，看起来有一定重量。 “我来，要搬去哪里？” “欸？哦哦，仓库那边，谢谢你啊……” “我叫塔伦。” “好，塔伦，感谢了。” 刚才才暗地里笑话大哥喜欢没事找事，结果到自己了也是半斤八两，还是别五十步笑百步了。白狼兽人弯腰抱起箱子朝着仓库的方向走去，看到老人也跟了上来，于是略微放慢了步伐。 “这是……火药？” “是，嗅觉挺敏锐啊。” “解构体，加上是犬科，这嗅觉还不敏锐那可以回炉重造了。” “哈哈哈哈。” “不过，这是武器吗？未免太老旧了。” “吼吼……这可不是什么武器，是烟花哦。” “烟花？” “韦列斯号会在沙褶帝国固定位置停泊，然后就会带来补给，有时还会有意想不到的东西，比如这两箱烟花，可以给孩子们解闷用。还有聊天机器人啊，音乐机器人……大家都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这烟花，原本也打算今天拿出来在居住区放一放让大家高兴一下，结果他们说在路上有事耽搁，直到刚才回来，很多孩子都等睡着啦。而且我看今天正好要下雨，所以免得它们受潮，就打算先放回去了。” “下雨？可现在不是挺晴朗的吗？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 “年轻人啊，不要小看我们在外面风餐露宿得来的经验呐！我说会下雨，就一定会下，诶！我就是这个居住区的活天气监测系统。” 塔伦没有回应，而是将视线下移，顶着对方稍稍弯曲的膝盖，然后又上抬目光，看了看对方象征沧桑的灰白须发。 “哦——” “咳咳。” 老人干咳两声，塔伦也识趣地停下了即将滚出喉咙的话语，但嘴角还是扬起一抹弧度。 ……… “欸，放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啊，塔伦。” “不客气。” 塔伦将装着烟花的箱子轻轻放在地上，借着仓库的灯光，他看到了箱子上的图案，虽然已经褪色发黄，却还是能分辨出照片中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的绚烂景象。 在塔伦的记忆里也有过很多场烟花，但有一个却永远留在了他的心底，成为了芒刺般细微的遗憾。 ………… ‘你……呃呃啊啊啊啊啊！！！’ 枪声从塔伦的手中发出，对面的人在下一瞬间就哀嚎着直接跌倒在了地上，他的大腿处迅速涌出两片深红色的血迹。而塔伦在这一瞬间已经抬脚踢掉了对方的武器，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枪，在与枪声一同炸响的警报声中神色淡然地俯视着“同伴”蜷缩挣扎的身影。 ‘我计算过……你的子弹，明明已经不剩了才对！’ ‘没有及时更新的情报除了误导蠢人送死，没有任何意义。我可不会让自己因为武装不足的原因在战斗中陷入劣势。’ ‘可恶……’ ‘虽然问了也等于白问，但是……你为什么要杀我？’ ‘当然是有人要你死，你不会觉得在这行混了这么久，你连一个仇家都没有？！而且……只要你死在任务里，我就能拿到全部的酬金了，真是一石二鸟的好生意。’ ‘哦——说到底不还是为了钱吗？’ ‘没错，就是为了钱！做这一行的，除了疯子，谁不是为了钱？！你是疯子还是怪物啊？’ 塔伦嗤笑一声。 ‘我既是疯子也是怪物，你说的也没错，我就是为了钱。’ 塔伦转过身准备离开。 ‘既然你知道我是为了钱，那我会做什么你也应该很清楚。你听……哦？追兵的速度比我计算中要快一些啊，看来他们也不全是饭桶，那就，拜托你为我“断后”了。’ ‘你……！等等！货还在我手上……你连东西都不要了吗？！’ 塔伦没有回头，而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不过是秘密武器的设计图，已经全部记在脑子里了。’ ‘那你给我的是……’ ‘微型炸弹而已。’ 塔伦不再理会身后人的哭嚎，转身离开。 ………… ‘呼……呼……唔……’ 不知奔跑了多久之后，塔伦终于甩开了剩余的追兵，躲入了街道的暗巷中。失血过多加上长时间高度集中的逃脱令他的眼前开始发黑，他缓缓滑坐在墙角，掀开濡湿的绷带，换上新一片止血棉重新固定。 ‘还好，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就在塔伦喘息的时候，他抬头望上了阴沉的天空中，绚丽的烟花在头顶绽放出了彩色的光芒，流光溢彩，如同繁荣时期的幻梦。 今天……今天是塔娜想参加的庆典。 ‘不行，得加快速度，不能让妹妹失望。’ 不能爽约，答应塔娜的事，他一定要做到。 ……… 虽然迟了点，但好歹还是陪妹妹度过了两个小时，最后妹妹“恰好”累了，塔伦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着侧躺在床的边沿的塔娜，妹妹似乎在睡前一直盯着窗外的烟火。 塔伦本想伸手抚摸妹妹的额头，却在最后一刻闪过手上满是鲜血的画面，凝固的血液和火药的余灰。刹那间塔伦如同触电一般缩回了手，他如今十二岁，却沾染了太多不该沾染的东西，哪怕已经全力清洗，那些罪孽与哭嚎都萦绕在耳边。 妹妹有些苍白的脸柔软干净，只是眉头轻蹙，似乎睡得很不安稳。他惧怕了，惧怕让妹妹也沾上这些黑暗，害怕脏了妹妹的脸。塔伦咬着牙，将视线转过一旁。 他看得出来，妹妹其实有些失望，因为只有两个小时，很不尽兴，但她一定会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懂事模样，可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总会出卖她的情绪。 塔伦的手臂再一次传来刺痛，他还不退出塔娜的房间，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工作室，缓缓掩上了自己的房门。 窗外的烟花仍然没有停歇。 ……………… 仓库的铁门被重重拉下，砰的一声唤回了塔伦的思绪。 “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那么久远的事？” 即使从回忆中脱离，塔伦仍旧感觉心情有些沉重，像是有一口气始终都结在胸口。看了看周围，倒是没有撞见熟悉的身影，时间还早，不如出去转转。 过了一会儿，确实如那位老人所言，天空下起了雨。一个守卫向漫步中的塔伦走了过来。 “塔伦先生，您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刚才我在巡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和哥哥走丢的孩子。可以拜托您帮忙照顾一下吗？因为我还有巡逻任务。” “没问题，只要这孩子不怕我。” 那个男孩探了探头，似乎并没有害怕，反而……嘶……喉咙里好像挤出一声“嘬嘬嘬”…… “………没…没问题。” “太好了，真的非常感谢。” “咳咳，那个，小家伙，我是狼，大白狼，不是狗。” 塔伦蹲下身，开始和孩子交谈，那小女孩似乎意识到了之前的失礼，尴尬地向他们道了个歉。 “对不起……” “没事没事……你……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哥哥，是在什么时候？” “门口那个聊天机器人那边，然后我们还去过音乐机器人那里。” 一个个找过，但是得到的答案都是“您看上去有些烦躁”……塔伦无语了，但那孩子似乎看到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那个！那个留声机，那是我哥哥的！” 塔伦观察了一番，发现留声机底部存在着一行无法辨认的模糊字迹………目前来看毫无进展。 “我再带你去别的地方找找……？！” 这时居住地响起了异常的警报声。 “是感染体，有非战斗人员被卷进去了，急需救援，塔伦先生，能拜托你吗？” “好，麻烦帮我照顾一下那边的孩子。” ………… 雨声淅淅沥沥，塔伦不顾被淋湿的狼毛，拿起弓箭全速向感染体的位置奔去。也就是那一刹—— “啪！” 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雨滴瞬间凝滞于空中，在那小巧的水珠内，倒映着整个被封住的世界，如同一块透明的琥珀。我有矗立于高塔之上的白狼俯瞰着这一切。 “时间……地点……确认无误，那么，开始。” 罹刻蚀的身形开始变幻，随着清脆的响声响起，雨季开始溯流，时光开始倒转。塔伦向着正在倒退的时间前进着，最终停止在一个人类面前。 “他就是那个女孩的哥哥……还请等我暂时征用一下留声机…………信件与坐标，通往未来的钥匙。就在这里，进行传递。” 操纵着留声机，将所有要传达的信息寄存完毕，我现在看这里没有他能做的其他事了。 “看来当初，让我们去往巴颜喀拉山脉的那条感染体脑内的信息，也是‘我’传递的了，呼……他说是福报还是祸报呢……在影响到原本的轨迹之前，还是尽早离开这里。” 破碎的空间碎片凝聚成阶梯，塔伦重重踏在其上，每踏一步，时钟就往前面旋转一次，世间万象在雨滴之中开始运转，却唯独罹刻蚀一个迅速行进的时间毫不相干。在进入时空裂缝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看向这片空间，大地之上，那个熟悉的青色身影正在向过去的自己赶去，而他似乎，抬起了头，恰好与自己对视。 ……………… “虽然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但我还是建议你第一时间就医。” “没关系的，谢谢你塔伦先生，只是……有点好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根据留声机里的信号发射器进行逆向追踪而已，就是没想到被卷入危险之中的恰好是你。” “这样啊……” “哥哥……哥哥！” 远处的女孩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向着兄长狂奔而来。 “抱歉，哥哥遇到了一点意外……来晚了。” “但是你看，哥哥找到给你的礼物了。来，哥哥抱你回家，好不好？” “哥哥……你身上有那么多伤……！” “不要紧的，已经做过处理了，不怎么痛了。” “你骗人！一定很痛！我回去帮你换药。我也可以照顾哥哥，不要一直把我当做小孩子。” “哈哈哈，我的妹妹也长大了呢。塔伦先生，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嗯。” 看着眼前走远的兄妹，塔伦顿时感到一阵失落，因为这太像了，太像曾经的自己和妹妹。那底座上的字迹，正是“家人，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塔伦找到一个台阶，简单擦拭一下后坐了上去，就这样看着雨中宁静的世界，狼眸中不断划过水珠折射的居住区的灯光，而塔伦就如同一座石像，不言不动，直到一个庞大的身躯出现在他身侧。 “有心事？” “啊……没……好，有心事。” 天吴在塔伦身旁坐下，两大只就这样并肩坐着，共同倾听雨夜之声。 “难得见你这么安分，不碍事的话，和我说说。” “得了，说了也改变不了现实，只是徒增忧虑而已。” “隐瞒在很多时候并不是很好的选择。” “…………” “我知道，你嫌弃我粗鲁野蛮，但说出来会好些，这道理我还是懂的，那么多书可不能全白看了。” “……我……我有个妹妹……她叫塔娜……” 塔伦第一次，向天吴吐露过去，那些沾满血与硝烟的过去，那些为了保护妹妹而付出的努力，以及最后，被失去挖空一切后的悲痛。 “你总是瞒着她？” “她不该接受这些黑暗，站在黑暗里的，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难怪，会是这样的遗憾。或许她一直都知道呢？不然为什么最后义无反顾地去进行改造？” “什……” “家人是不可替代的存在，指挥官一直这么说，可是，有很多时候，你走得太远了。家人需要的不是隐瞒，而是共同承担。一昧想要将她遮掩保护起来，却从来没有想起过，一直被保护在翅膀下的小鸟已经长大了。翅膀已经长出坚硬的飞羽，已经足够在天空中翱翔。” “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最起码，算是有了倾诉的地方。她或许又走在了一条黑暗的道路上，前行的途中可能已经无法确认自己所需的方向，究竟是不是兄长在的地方了。” “什么意思？！” “你说你的妹妹是被废弃处理，但是你见过她的尸体吗？我知道这很理想，但万一呢。” “得了，你真是……和指挥官一样天真。” “哈哈哈。” 塔伦那句生涩的道歉，最终向着夜幕倾诉而言，被天吴听着。 “虽然做选择的时候，也会有额外的担忧。尽管出发点确实是&39；正确&39；的，但事情的经过却额外曲折……没有什么选择在被做出前是绝对正确的。别给自己太多负担。好了，我得去找指挥官了，你也好好缓缓。” 天吴拍了拍塔伦的肩膀，然后离开了，总感觉这个大哥，有些，不太一样，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但是，说出来，果然还是好一些。他望向天空，那月亮如此皓白，如同那夜，塔娜的脸庞。 夜空中，明月皎洁，远远传来两声清唳，两只飞鸟追逐着，轨迹彼此偏移，最终却汇为一道，一前一后，飞向远方。 第315章 倒错之迷宫 第315章 倒错之迷宫 不断上升的平台，就像是无尽长河中的一叶孤舟。诡谲的景象正在蚕食着意识的边缘，而目前最急迫的，自然是要想办法解决这里的一切。 “…………” “怎么又回到这个破地方了！” “…………” 异能，那是早已经被自己拆掉的机体，按照塔伦的习惯，还会身着这台机体就意味着，面前的另一个塔伦，来自“过去”。 “带来的啦啦队还真不少……” 罹刻蚀轻哼一声，不顾异能的回应，即刻开始清剿，对于已经有无数作战经验的罹刻蚀来说，这点数量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你是跟大哥学坏了，这么干脆就动手啊！啧啧啧，不过还是蛮帅的，不愧是‘我’。” “……闭嘴。你刚才说‘又’，看来很有经验了。” “的确是，看一下你刚才表现那么好的情况下，就和你共享，这里的空间开始变得不稳定了。” 异能敛起贱兮兮的笑容，神色肃穆。 “我无法告诉你太多，因为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甚至来自不同的时间点。过多的信息也许会导致更多的错误。擅自‘修正’会导致更多的麻烦，我想你很清楚这一点。你必须找到属于你的答案，最为关键的部分。它的线索可能存在于任何地方……” 异能面前出现了一个特殊的空间门，这只白狼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 “我无法再做到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留下这句话后，异能就此消散于时空裂隙之中，他给出的提示也很明显，那就是再借用“塔”的特性，在过去埋下合适的伏笔。 斯帕特草原，第一次看到指挥官流泪的地方。 那时他们没有立刻返回国家，而是留在沙褶帮忙处理了部分事务。那时已经夜深，于是普辛褶按照接待贵客的礼仪款待他们四人。允许他们最大限度地进行补给和修整。 当然，普辛褶本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毕竟领导者背负的担子多得很。 上官溪则是和沙褶的医疗解构体进行交流，在得到允许后开始进行沙褶解构体的意识海检查，确保不会出现劣化和破损的情况，同时交流经验和自检方法。上官溪的声音温柔而不容拒绝，许多解构体也乖乖躺下，当然，都是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 指挥官则是借着临时的工作室进行任务简报的制作，塔伦看不清黎玥隐藏在灯光暗面的脸，但绝对不好受，毕竟……他太理解这种失去的痛苦了。 不过就是没看到大哥的身影，估计正在帮忙搬运东西呢，那头大老虎就是闲不下来，喜欢找事做。 大家的武器都已经在刚才的补给休整中调整完毕，所以现在是难得没有任何事情可做的清闲时间。居住区也到了熄灯的时间，明月在星空中高悬，令原本只有零星应急灯的据点笼罩上一层柔和的银色辉光。 今夜，月正盈满，指挥官总说满月意味着与亲人团圆，可是，今夜于她而言注定充斥别离之悲。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能回的家，能思念的亲人，统统不在了。 “……那个……” “？” “……请把腿让一让。” 一个老人微微颤抖着指了指塔伦的身侧，塔伦依言让开，老人弯腰从他身后的货架上取下两箱东西，看起来有一定重量。 “我来，要搬去哪里？” “欸？哦哦，仓库那边，谢谢你啊……” “我叫塔伦。” “好，塔伦，感谢了。” 刚才才暗地里笑话大哥喜欢没事找事，结果到自己了也是半斤八两，还是别五十步笑百步了。白狼兽人弯腰抱起箱子朝着仓库的方向走去，看到老人也跟了上来，于是略微放慢了步伐。 “这是……火药？” “是，嗅觉挺敏锐啊。” “解构体，加上是犬科，这嗅觉还不敏锐那可以回炉重造了。” “哈哈哈哈。” “不过，这是武器吗？未免太老旧了。” “吼吼……这可不是什么武器，是烟花哦。” “烟花？” “韦列斯号会在沙褶帝国固定位置停泊，然后就会带来补给，有时还会有意想不到的东西，比如这两箱烟花，可以给孩子们解闷用。还有聊天机器人啊，音乐机器人……大家都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这烟花，原本也打算今天拿出来在居住区放一放让大家高兴一下，结果他们说在路上有事耽搁，直到刚才回来，很多孩子都等睡着啦。而且我看今天正好要下雨，所以免得它们受潮，就打算先放回去了。” “下雨？可现在不是挺晴朗的吗？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 “年轻人啊，不要小看我们在外面风餐露宿得来的经验呐！我说会下雨，就一定会下，诶！我就是这个居住区的活天气监测系统。” 塔伦没有回应，而是将视线下移，顶着对方稍稍弯曲的膝盖，然后又上抬目光，看了看对方象征沧桑的灰白须发。 “哦——” “咳咳。” 老人干咳两声，塔伦也识趣地停下了即将滚出喉咙的话语，但嘴角还是扬起一抹弧度。 ……… “欸，放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啊，塔伦。” “不客气。” 塔伦将装着烟花的箱子轻轻放在地上，借着仓库的灯光，他看到了箱子上的图案，虽然已经褪色发黄，却还是能分辨出照片中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的绚烂景象。 在塔伦的记忆里也有过很多场烟花，但有一个却永远留在了他的心底，成为了芒刺般细微的遗憾。 ………… ‘你……呃呃啊啊啊啊啊！！！’ 枪声从塔伦的手中发出，对面的人在下一瞬间就哀嚎着直接跌倒在了地上，他的大腿处迅速涌出两片深红色的血迹。而塔伦在这一瞬间已经抬脚踢掉了对方的武器，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枪，在与枪声一同炸响的警报声中神色淡然地俯视着“同伴”蜷缩挣扎的身影。 ‘我计算过……你的子弹，明明已经不剩了才对！’ ‘没有及时更新的情报除了误导蠢人送死，没有任何意义。我可不会让自己因为武装不足的原因在战斗中陷入劣势。’ ‘可恶……’ ‘虽然问了也等于白问，但是……你为什么要杀我？’ ‘当然是有人要你死，你不会觉得在这行混了这么久，你连一个仇家都没有？！而且……只要你死在任务里，我就能拿到全部的酬金了，真是一石二鸟的好生意。’ ‘哦——说到底不还是为了钱吗？’ ‘没错，就是为了钱！做这一行的，除了疯子，谁不是为了钱？！你是疯子还是怪物啊？’ 塔伦嗤笑一声。 ‘我既是疯子也是怪物，你说的也没错，我就是为了钱。’ 塔伦转过身准备离开。 ‘既然你知道我是为了钱，那我会做什么你也应该很清楚。你听……哦？追兵的速度比我计算中要快一些啊，看来他们也不全是饭桶，那就，拜托你为我“断后”了。’ ‘你……！等等！货还在我手上……你连东西都不要了吗？！’ 塔伦没有回头，而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不过是秘密武器的设计图，已经全部记在脑子里了。’ ‘那你给我的是……’ ‘微型炸弹而已。’ 塔伦不再理会身后人的哭嚎，转身离开。 ………… ‘呼……呼……唔……’ 不知奔跑了多久之后，塔伦终于甩开了剩余的追兵，躲入了街道的暗巷中。失血过多加上长时间高度集中的逃脱令他的眼前开始发黑，他缓缓滑坐在墙角，掀开濡湿的绷带，换上新一片止血棉重新固定。 ‘还好，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就在塔伦喘息的时候，他抬头望上了阴沉的天空中，绚丽的烟花在头顶绽放出了彩色的光芒，流光溢彩，如同繁荣时期的幻梦。 今天……今天是塔娜想参加的庆典。 ‘不行，得加快速度，不能让妹妹失望。’ 不能爽约，答应塔娜的事，他一定要做到。 ……… 虽然迟了点，但好歹还是陪妹妹度过了两个小时，最后妹妹“恰好”累了，塔伦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着侧躺在床的边沿的塔娜，妹妹似乎在睡前一直盯着窗外的烟火。 塔伦本想伸手抚摸妹妹的额头，却在最后一刻闪过手上满是鲜血的画面，凝固的血液和火药的余灰。刹那间塔伦如同触电一般缩回了手，他如今十二岁，却沾染了太多不该沾染的东西，哪怕已经全力清洗，那些罪孽与哭嚎都萦绕在耳边。 妹妹有些苍白的脸柔软干净，只是眉头轻蹙，似乎睡得很不安稳。他惧怕了，惧怕让妹妹也沾上这些黑暗，害怕脏了妹妹的脸。塔伦咬着牙，将视线转过一旁。 他看得出来，妹妹其实有些失望，因为只有两个小时，很不尽兴，但她一定会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懂事模样，可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总会出卖她的情绪。 塔伦的手臂再一次传来刺痛，他还不退出塔娜的房间，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工作室，缓缓掩上了自己的房门。 窗外的烟花仍然没有停歇。 ……………… 仓库的铁门被重重拉下，砰的一声唤回了塔伦的思绪。 “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那么久远的事？” 即使从回忆中脱离，塔伦仍旧感觉心情有些沉重，像是有一口气始终都结在胸口。看了看周围，倒是没有撞见熟悉的身影，时间还早，不如出去转转。 过了一会儿，确实如那位老人所言，天空下起了雨。一个守卫向漫步中的塔伦走了过来。 “塔伦先生，您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刚才我在巡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和哥哥走丢的孩子。可以拜托您帮忙照顾一下吗？因为我还有巡逻任务。” “没问题，只要这孩子不怕我。” 那个男孩探了探头，似乎并没有害怕，反而……嘶……喉咙里好像挤出一声“嘬嘬嘬”…… “………没…没问题。” “太好了，真的非常感谢。” “咳咳，那个，小家伙，我是狼，大白狼，不是狗。” 塔伦蹲下身，开始和孩子交谈，那小女孩似乎意识到了之前的失礼，尴尬地向他们道了个歉。 “对不起……” “没事没事……你……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哥哥，是在什么时候？” “门口那个聊天机器人那边，然后我们还去过音乐机器人那里。” 一个个找过，但是得到的答案都是“您看上去有些烦躁”……塔伦无语了，但那孩子似乎看到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那个！那个留声机，那是我哥哥的！” 塔伦观察了一番，发现留声机底部存在着一行无法辨认的模糊字迹………目前来看毫无进展。 “我再带你去别的地方找找……？！” 这时居住地响起了异常的警报声。 “是感染体，有非战斗人员被卷进去了，急需救援，塔伦先生，能拜托你吗？” “好，麻烦帮我照顾一下那边的孩子。” ………… 雨声淅淅沥沥，塔伦不顾被淋湿的狼毛，拿起弓箭全速向感染体的位置奔去。也就是那一刹—— “啪！” 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雨滴瞬间凝滞于空中，在那小巧的水珠内，倒映着整个被封住的世界，如同一块透明的琥珀。我有矗立于高塔之上的白狼俯瞰着这一切。 “时间……地点……确认无误，那么，开始。” 罹刻蚀的身形开始变幻，随着清脆的响声响起，雨季开始溯流，时光开始倒转。塔伦向着正在倒退的时间前进着，最终停止在一个人类面前。 “他就是那个女孩的哥哥……还请等我暂时征用一下留声机…………信件与坐标，通往未来的钥匙。就在这里，进行传递。” 操纵着留声机，将所有要传达的信息寄存完毕，我现在看这里没有他能做的其他事了。 “看来当初，让我们去往巴颜喀拉山脉的那条感染体脑内的信息，也是‘我’传递的了，呼……他说是福报还是祸报呢……在影响到原本的轨迹之前，还是尽早离开这里。” 破碎的空间碎片凝聚成阶梯，塔伦重重踏在其上，每踏一步，时钟就往前面旋转一次，世间万象在雨滴之中开始运转，却唯独罹刻蚀一个迅速行进的时间毫不相干。在进入时空裂缝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看向这片空间，大地之上，那个熟悉的青色身影正在向过去的自己赶去，而他似乎，抬起了头，恰好与自己对视。 ……………… “虽然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但我还是建议你第一时间就医。” “没关系的，谢谢你塔伦先生，只是……有点好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根据留声机里的信号发射器进行逆向追踪而已，就是没想到被卷入危险之中的恰好是你。” “这样啊……” “哥哥……哥哥！” 远处的女孩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向着兄长狂奔而来。 “抱歉，哥哥遇到了一点意外……来晚了。” “但是你看，哥哥找到给你的礼物了。来，哥哥抱你回家，好不好？” “哥哥……你身上有那么多伤……！” “不要紧的，已经做过处理了，不怎么痛了。” “你骗人！一定很痛！我回去帮你换药。我也可以照顾哥哥，不要一直把我当做小孩子。” “哈哈哈，我的妹妹也长大了呢。塔伦先生，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嗯。” 看着眼前走远的兄妹，塔伦顿时感到一阵失落，因为这太像了，太像曾经的自己和妹妹。那底座上的字迹，正是“家人，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塔伦找到一个台阶，简单擦拭一下后坐了上去，就这样看着雨中宁静的世界，狼眸中不断划过水珠折射的居住区的灯光，而塔伦就如同一座石像，不言不动，直到一个庞大的身躯出现在他身侧。 “有心事？” “啊……没……好，有心事。” 天吴在塔伦身旁坐下，两大只就这样并肩坐着，共同倾听雨夜之声。 “难得见你这么安分，不碍事的话，和我说说。” “得了，说了也改变不了现实，只是徒增忧虑而已。” “隐瞒在很多时候并不是很好的选择。” “…………” “我知道，你嫌弃我粗鲁野蛮，但说出来会好些，这道理我还是懂的，那么多书可不能全白看了。” “……我……我有个妹妹……她叫塔娜……” 塔伦第一次，向天吴吐露过去，那些沾满血与硝烟的过去，那些为了保护妹妹而付出的努力，以及最后，被失去挖空一切后的悲痛。 “你总是瞒着她？” “她不该接受这些黑暗，站在黑暗里的，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难怪，会是这样的遗憾。或许她一直都知道呢？不然为什么最后义无反顾地去进行改造？” “什……” “家人是不可替代的存在，指挥官一直这么说，可是，有很多时候，你走得太远了。家人需要的不是隐瞒，而是共同承担。一昧想要将她遮掩保护起来，却从来没有想起过，一直被保护在翅膀下的小鸟已经长大了。翅膀已经长出坚硬的飞羽，已经足够在天空中翱翔。” “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最起码，算是有了倾诉的地方。她或许又走在了一条黑暗的道路上，前行的途中可能已经无法确认自己所需的方向，究竟是不是兄长在的地方了。” “什么意思？！” “你说你的妹妹是被废弃处理，但是你见过她的尸体吗？我知道这很理想，但万一呢。” “得了，你真是……和指挥官一样天真。” “哈哈哈。” 塔伦那句生涩的道歉，最终向着夜幕倾诉而言，被天吴听着。 “虽然做选择的时候，也会有额外的担忧。尽管出发点确实是&39；正确&39；的，但事情的经过却额外曲折……没有什么选择在被做出前是绝对正确的。别给自己太多负担。好了，我得去找指挥官了，你也好好缓缓。” 天吴拍了拍塔伦的肩膀，然后离开了，总感觉这个大哥，有些，不太一样，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但是，说出来，果然还是好一些。他望向天空，那月亮如此皓白，如同那夜，塔娜的脸庞。 夜空中，明月皎洁，远远传来两声清唳，两只飞鸟追逐着，轨迹彼此偏移，最终却汇为一道，一前一后，飞向远方。 第316章 多维重映 第316章 多维重映 再次重返了这个地方，然而无尽回廊的答案已经解出，目前剩下的事情，就只有通往塔顶了。塔伦视野的尽头，异能机体的自己正站在时空裂隙旁。 “从这里开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你的准备做好了吗？” 罹刻蚀拍拍武器，露出一抹笑容。 “哼，我明白了。那么，我会找到通往塔顶的道路，在这期间其他的就交给你了。” “真没想到有一天得给自己打白工，真是烦人的虫豸……” 那些异合生物从裂隙中不断涌出，罹刻蚀的武器喷涌出璨焰，开启了输出的高功率。时间一点点过去，越来越多的尸骸被离子束贯穿、溶解，消散。 “完成，通往塔顶的道路被打开了……怎么回事？！！！” 一刹耀眼的白光闪过，猩红的屏障顿时矗立在罹刻蚀面前。 “果然不会那么顺利……还活着就吱一声。” “吱～～活着活着，目前还算安全，这堵墙应该是这座塔的自我保护机制之一。” “有办法能从内部突破吗？” “没用，箭矢打过去直接就被吞没了。看起来，我是暂时被困在这了。但既然这里的时空是混乱的，那么拖延时间显得毫无意义。” “你的意思是，这堵墙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把我们分隔开来这么简单。你继续寻找解决方法。而我……” 罹刻蚀的尾巴一甩，一只准备偷袭的异合生物瞬间被卷起而后被长枪贯穿，钉死在地面上，猩红的汁液顺着裂痕淌落一地。 枪斗术加上“偷师”抟象校长的枪法，塔伦毫不费力地斩断一切拦路之敌，同时借助强大算力，他检验了这层墙壁的机制，那并非牢不可破，但是前提是有强大的火力，但是，这个前提至少是苍牙机体才能满足。异能……那都是多老的东西了。 “喂，你往后靠！我马上救你出来。” “等等，你要干什么？” “不想死就往后退，别那么多废话！” 重炮完全展开，璨焰凝聚而后涌动成足以吞噬一切光辉的黯噬星，随着轰鸣声响起，墙壁被尽数吞噬、崩毁，墙壁内的异能目瞪狼呆地看着这瞬间被破坏的墙壁以及那悬浮在天空中的强大身影。 “厉害啊，帅！！不愧是我！！” “现在才发现，过去的自己原来这么聒噪……” “喂，你在嘟囔什么呢？感觉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未来的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真希望你所在的世界不会经历这样的变化，继续前进。” ……………… 伴随迷雾的散去，两只白狼成功给到了无尽长河的终点——林立的结晶尖刺环绕四周，猩红色的数据在其上缓慢流动，平台就这么突兀地闯入到这片诡异的空间之中。毫无疑问，这里应该就是这座塔的顶点。 “那上面……” “那是被隔离装置束缚住的核心。” “好强烈的电磁干扰……看来阻止这次灾难的关键，就是它了。” “需要想办法破坏掉外侧的屏障，用重火力攻击试试？” “按照刚才的经验，绝不会那么简单，权当是实验，先试试看。” 璨焰凝聚的黯噬星再度爆裂，但这一次却未能撼动那屏障分毫。 “甚至没有办法直接接触到核心，攻击就被化解了。” “嘶……要不咱们再靠近一点看看。” 此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用尝试了，那种方法行不通的。” 罹刻蚀和异能同时向后看去，那是身着苍牙机体的塔伦，握着复合武装的狼爪还留着一些异合生物的抓痕。 “这些封锁是这座塔的一部分，如果想要彻底解开屏障，就需要找到隐藏在不同区域的供能核心。” 三只大狼靠近，苍牙点点头，而后看向罹刻蚀。 “长话短说，我来过这里，但一直无法突破这些屏障。虽然非常不甘心，但是我的机体能力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但是你……我是第1次见到这副机体。既然是来自‘未来’的机体，一定会有转机。” “你走得……也许比我还要远。但是我们还是没能找到关键的所在。” “嗯？这个震动是……！” “立刻做好应对冲击的准备。” 罹刻蚀将长枪刺入地面，借此稳定身形。等到震动结束，另外两个自己已经跌倒在地。 “该死，这次也没能赶上吗？这种情况……已经不止一次了。” “我感觉是有什么关键信息被我们遗漏了……” “没关系……只要还在这里，我们就有无数次机会。但是……” “我们会尝试为你打开通往其他关键地点的通路。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我们已经是极限了。” “…………” 罹刻蚀深吸一口气，向着新生成的裂缝走去。那么这一次的答案，又会在哪里？ ……………… 塔伦已经习惯了在时空连续体中“穿梭”时带来的异样感。但是这次在裂缝的尽头所出现的，并不是过去的某个特定时间点，而是一片陌生混乱甚至是混沌的空间。 狂风呼啸，头顶如同倒置的冰冷海洋，漂浮着破碎而难以辨认的块状结构，空间深处传来隐约的雷鸣，如同极度悲痛下的恸哭，又令人联想到沉睡于地底的终末之兽的嘶吼，仿佛下一刻便能挣脱牢笼，侵噬万物。一切都在风暴中被损毁然后重组，循环往复。这里并不是里记忆中熟知的任何地方，更像是被遗忘在时间尽头一个落满灰尘的无名角落。 “意识海……” 像是被某种奇异的信号牵引，罹刻蚀站在唯一一个完整的方块上试探性地朝前走一步，脚下的方块随着他向前迈进的脚步一点点拼凑，形成一条向着远方延伸的通路。 通路的尽头，是风暴中唯一一座沉寂的孤岛。塔伦抬步向前，向那唯一一片在狂澜之中沉默着的区域。 “异常的空间，无法确定其所属，像是不同意识海混杂在一起的状态。必须趁着还能够维持住基本稳定的状况下突破这里。” 这里的屏障看上去和塔内的封锁有些相似，如果原理是相似的话……也许……… 塔伦伸出狼爪，开始逆转这道屏障的“时间”。 “就是这里，调整一下出力。” 屏障轰然倒塌，但也卷来了裹挟着记忆的风暴与旋涡。塔伦尝试解读，但是无一例外都是一些模糊不清的片段，没办法了，只能再次尝试逆转时间。 “让我看看，你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 ……………… “前面那些东西……是什么？” 那是异能机体，快步向前。 “又一个‘我’的机体，这个被贯穿的姿势……这是遭遇了什么？” 这台机体从胸口被贯穿，裂痕蔓延至四肢。而继续向前，又会看到同样的机体。 “这个也是……‘我’，难道说这是‘我’在不同时期的投影？他们的终点……都是毫无疑问的死亡。啧！把这种东西放在这里，究竟是谁有这种无聊的恶趣味！！” 继续向前。 “这是……我的机体？不对，有点奇怪……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人杀害了……我完全没有关于‘它’的记忆。” 如果说这些都是终将抵达的终局，那么他所追求的终点是否真的存在？远处，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投影。 “啧，这种地方也有敌人吗？不对，他的状态不对。” 异能在将对方打倒后才发现……这也是“自己”，这个姿势和他刚刚看到的那个投影一样。 “原来……是我做的。没时间浪费了，必须尽快找到能回到塔的节点。” 异能快速来到终点的稳定区，布置节点。 “不知道其他的‘我’现在是什么状况，这个意识还得不稳定度上升了，如果他们也在这里……嗯？这个震动是……糟了！！！” 破碎的空间中，异能被无尽的方块掩埋。 ……………… 指针开始向前疾驰，这次是苍牙机体。 “又是一片无序的空间……要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答案不在这里，你失败了，我们失败了……】 “？！！” 【第231次尝试……我看到了……翅膀被折断……羽翼落进雪和污泥之中……】 “熟悉的声音，你是谁？！” [……在等待……以人类之死……触及未开之门的瞬间……] [……告诉我，你们的答案。] “…………” 塔伦看到了无数杂乱的信息，最终走到一个残破的存在面前。 “你有什么信息想要传达给我的吗？过去的我……不，应该是另一个‘世界’的我。” “……” “我们一直都在寻找‘正确的道路’，为此不惜抹杀每一个走向歧路的自己。我们留下的痕迹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不是吗？告诉我，你所看到的答案。这一切的源头，无法到达的未来，究竟是谁在阻挡我们？” 下一瞬间，他们手中的武器就已经指向了对方。 “不同的敌人，不同的灾难，不同的结局，相似的悲剧。无论多少次，我的武器都会指向每一个阻拦我的存在。” 下一刹那，枪声和箭矢的破空声同时响起，在他们身后的异合生物，瞬间倒下。 “先解决掉这些不合时宜的家伙。” …………… 在异合生物倒下后，异能才开口。 “我们走过了无数的‘可能性’，只是为了寻找能够抵达那个未来的通路。不断地改变一切，不断地重复一切……哪怕‘我’不再是‘我’，也会有新的孛儿只斤·塔伦出现，代替我们继续前行。” ……………… 尘封的记忆再次引发共鸣。决意的，渴求的未来，一切再次交汇在了一起。 “说实话，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努力是否会被白白浪费。我只是没有准备好接受无法改变过去的事实。” 但我们也只能前进了，不是吗…… 【那时的我，拥有全新机体＜\/\/可能性＞的我。正是因为怀抱着同样的决意，我们才终于抵达了这里。】 “紧握住它，继续前进……握有转机的…你。” 【未来……就交给你了……】 光辉闪过，每一个象征着过去的小白球一点点地向他走来。 全部的记忆都在这一刻流入塔伦的脑海。原来，这里原本就是属于他的意识海，是那个承载了一切失败和死亡的意识海，是属于所有过去与未来，为了不同的可能性而战的“孛儿只斤·塔伦”的意识海。 它们因为某种契机相互交叠缠绕，相互连接，形成了面前这个混乱无序的空间。他现在终于明白了，机体适配时骤然升高的意识海过载和那些转瞬淡忘的画面真正的来源。 这里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封锁住“他”关于未来的全部记忆。所有向过去发出的信息都是为了导向那唯一的未来，而已经处于未来的他封锁了自己从发出信息，接收信息到做出行动的所有记忆。仅仅留下一点点“偶然”的线索，将他一步步指引到了这里。 在无数的塔伦为了心中的未来而战斗的时候，还有一个塔伦为了不引发微小变量造成的蝴蝶效应，将所有在不停轮回中濒临崩溃的他拉入这片意识海，然后亲手令其消亡。就在这一瞬间，他能够透过这些记忆看到一切可能发生的过去与未来，万事万物的信息量都那样直观而清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意识海本无法承载这样庞大的信息量。但此刻站在这里，借由其他自己的帮助，他得以使用所有世界线中“自己”的算力。就在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被封锁，抹去的事情。 那是九龙古国通往运输机坪的道路，他看到自己被举着武器的解构体包围，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红光，所有能够被回应的通讯中都传出相同的话语。 他看着面前那个面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类缓缓对他抬起了枪，脸上却是从未见过的扭曲面容。于是他也举起了枪，却始终无法扣下扳机。随后枪声响起…… …………… 乌托邦从天际坠落，曾经的梦想乡在大气中化作最明亮的火流星，嗯。塔伦全速奔跑在火与猩红色铺就的土地上，子弹穿过无数昔日同伴的胸膛，他狂奔着……却最终也没有赶到去救下陨落地，那双向他用力伸出的双手。 …………… 那是冰冷的机械铺就了天空与土地，地球上不再有任何绿意，钢铁与绵延的焦土成为了唯一能够看到的风景。监兵仍旧是监兵，他们没能救下曾经的指挥官，甚至连遗体都无法夺回。他失去了行动能力，看着奄奄一息的至亲决绝离去引战的背影，一无所有的他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却再也没有人能够回应。 ……………… 那是掩埋了一切的大雪，灾厄无差别地降临于所有生命，万物都在绝对的严寒中走向了灭亡。斯科瑞成为了这个世界中最微不足道的威胁，他在徒劳的战斗中看着人们个个倒在永冬的尽头，少女以燃尽自己的灵魂为代价拯救下来的未来，最终在无终的战斗中走向漫长的永夜。 ………………… 时钟的滴答声响起，愈来愈快。周身出现一道道数据流，逐渐组合成或残破或完整的人形，无数个不同世界中走出的“自己”在面前显现，用不同的神情看着他。 【我想要改变那些过去，却引发了更大的悲剧。直到最后……我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拯救，为何而战斗了。】 【你无法拯救所有人，这是我对你的忠告。不要沉溺于无法改变的过去，不要去试图改变那些你在进入“塔”之前就已经发生过的事。而是去寻找踏入这里开始，那个可能存在的未来。】 “我，‘我们’不是一直都在这么做吗？” 塔伦握紧了拳头，眼神坚定坦然，仿佛他从未经历过失败。即使全部记忆都在此刻在他的意识海中融为一体。那些悲痛，憎恨，遗憾也都融化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但他并没有感到绝望，因为他知道在属于自己的世界中充满着无数可能，既定的轨迹在所有人的努力下，确实在悄然改变。 在那些记忆的乱流中，他捕捉到了隐藏在“塔”中核心的关键信息，它来源于已经消失的“塔伦”最后的记录。他们将自身的记忆化作荧光，只为指引他的路途。 无数世界中的“塔伦”想要传达的，并不是一次次向后改变那些充满悲剧的历史本身。而是告诉他即使预见再绝望的未来，都会有一个“他”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即使战斗千万次，在无限的未来中仍旧一往无前。 他在这个特殊的意识海中和所有自己对视，每一个身影中都刻满了在时间长河的战斗中烙印下的伤痕。 有些‘自己’的样子已经破碎到难以辨认，但是唯有一处他们全然相同。 【想必你已经注意到了。】 塔伦看到一个有着完全褪色的白发，只剩一只眼睛的塔伦来到了他的面前，他的手心躺着一个发着暖光的物体，那是监兵的铭牌。 【不管哪种时空，都会有一个“孛儿只斤·塔伦”成为监兵小队的队员。不管命运的轨迹如何变化，最终都会有一个“你”选择监兵小队。所以……“你要完成的，是只有监兵小队的塔伦，才能完成的使命。”】 他看着铭牌的目光有些许失焦，仿佛投向了遥远的过去，看到了那个他已经无法亲手触碰的未来。他的脸上不再有冷酷和悲伤，取而代之的是虚幻却温暖的微笑，像是纷扬洒下的玻璃纸折射出幻日的光芒。 【我已经不再有这个机会了，但是你还有机会回去，看到他们等你回去时候的笑容。】 “你们呢？” 即使已经知道问题的答案，他还是下意识地开口询问。 【我还有属于自己的战场，和另一个自己的对峙……虽然痛苦，但也有意思。他让我带一句话，“别死了”。】 【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我还会继续战斗。】 【我还有没有完成的心愿。】 【还有没能传达的话，还有想见的人。】 【还有……想要守护的未来。】 有一个自己从身侧走出，塔伦认出那是在塔中帮助过自己的“塔伦”，他的样子是自己最熟悉的机体。 【我们只是被投射在这片意识海的“幽灵”罢了，虽然塔本身能够超越时间，但是我们的存在最终都会被“规则”抹杀。因为最终迎接试炼的“我”没有通过筛选。】 “筛选……规则？又是谁，有资格定下这种‘规则’？” 【我也问过和你一模一样的问题。】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原来自己在听到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是这样的表情。毫无缘由的，塔伦这样想到。和大家一起相处的时候，有时他也会摆出这样的表情，他记得这是从大哥身上学的。 【……你会见到的，至于答案，也必须由你自己来得出。你已经解开了自己为自己设下的谜题，现在，你无法再向后，只能继续朝前。这片意识海还封存着最后一段记忆，是一段关键的信息，他会在你为自己设定好的时间自行解开封锁。 只有唯一一次机会，能够让我们通过这片意识海将它传递给你，它将会成为你最后的底牌。在此之前，向上走，阻止那些毁灭性的光芒，逆转“塔”的规则，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拯救你在乎的一切。】 那个最初的自己带着淡然的微笑，轻轻推了他一下。像是将一切遗憾与希望都传递了过来，与此同时，塔伦面前出现了那道熟悉的时空裂缝。 【我想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前进。“我们”，一定值得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塔伦点点头，将所有的期待与担忧一同化作披风，向着那道裂隙走去。 …………… 第316章 多维重映 第316章 多维重映 再次重返了这个地方，然而无尽回廊的答案已经解出，目前剩下的事情，就只有通往塔顶了。塔伦视野的尽头，异能机体的自己正站在时空裂隙旁。 “从这里开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你的准备做好了吗？” 罹刻蚀拍拍武器，露出一抹笑容。 “哼，我明白了。那么，我会找到通往塔顶的道路，在这期间其他的就交给你了。” “真没想到有一天得给自己打白工，真是烦人的虫豸……” 那些异合生物从裂隙中不断涌出，罹刻蚀的武器喷涌出璨焰，开启了输出的高功率。时间一点点过去，越来越多的尸骸被离子束贯穿、溶解，消散。 “完成，通往塔顶的道路被打开了……怎么回事？！！！” 一刹耀眼的白光闪过，猩红的屏障顿时矗立在罹刻蚀面前。 “果然不会那么顺利……还活着就吱一声。” “吱～～活着活着，目前还算安全，这堵墙应该是这座塔的自我保护机制之一。” “有办法能从内部突破吗？” “没用，箭矢打过去直接就被吞没了。看起来，我是暂时被困在这了。但既然这里的时空是混乱的，那么拖延时间显得毫无意义。” “你的意思是，这堵墙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把我们分隔开来这么简单。你继续寻找解决方法。而我……” 罹刻蚀的尾巴一甩，一只准备偷袭的异合生物瞬间被卷起而后被长枪贯穿，钉死在地面上，猩红的汁液顺着裂痕淌落一地。 枪斗术加上“偷师”抟象校长的枪法，塔伦毫不费力地斩断一切拦路之敌，同时借助强大算力，他检验了这层墙壁的机制，那并非牢不可破，但是前提是有强大的火力，但是，这个前提至少是苍牙机体才能满足。异能……那都是多老的东西了。 “喂，你往后靠！我马上救你出来。” “等等，你要干什么？” “不想死就往后退，别那么多废话！” 重炮完全展开，璨焰凝聚而后涌动成足以吞噬一切光辉的黯噬星，随着轰鸣声响起，墙壁被尽数吞噬、崩毁，墙壁内的异能目瞪狼呆地看着这瞬间被破坏的墙壁以及那悬浮在天空中的强大身影。 “厉害啊，帅！！不愧是我！！” “现在才发现，过去的自己原来这么聒噪……” “喂，你在嘟囔什么呢？感觉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未来的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真希望你所在的世界不会经历这样的变化，继续前进。” ……………… 伴随迷雾的散去，两只白狼成功给到了无尽长河的终点——林立的结晶尖刺环绕四周，猩红色的数据在其上缓慢流动，平台就这么突兀地闯入到这片诡异的空间之中。毫无疑问，这里应该就是这座塔的顶点。 “那上面……” “那是被隔离装置束缚住的核心。” “好强烈的电磁干扰……看来阻止这次灾难的关键，就是它了。” “需要想办法破坏掉外侧的屏障，用重火力攻击试试？” “按照刚才的经验，绝不会那么简单，权当是实验，先试试看。” 璨焰凝聚的黯噬星再度爆裂，但这一次却未能撼动那屏障分毫。 “甚至没有办法直接接触到核心，攻击就被化解了。” “嘶……要不咱们再靠近一点看看。” 此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用尝试了，那种方法行不通的。” 罹刻蚀和异能同时向后看去，那是身着苍牙机体的塔伦，握着复合武装的狼爪还留着一些异合生物的抓痕。 “这些封锁是这座塔的一部分，如果想要彻底解开屏障，就需要找到隐藏在不同区域的供能核心。” 三只大狼靠近，苍牙点点头，而后看向罹刻蚀。 “长话短说，我来过这里，但一直无法突破这些屏障。虽然非常不甘心，但是我的机体能力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但是你……我是第1次见到这副机体。既然是来自‘未来’的机体，一定会有转机。” “你走得……也许比我还要远。但是我们还是没能找到关键的所在。” “嗯？这个震动是……！” “立刻做好应对冲击的准备。” 罹刻蚀将长枪刺入地面，借此稳定身形。等到震动结束，另外两个自己已经跌倒在地。 “该死，这次也没能赶上吗？这种情况……已经不止一次了。” “我感觉是有什么关键信息被我们遗漏了……” “没关系……只要还在这里，我们就有无数次机会。但是……” “我们会尝试为你打开通往其他关键地点的通路。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我们已经是极限了。” “…………” 罹刻蚀深吸一口气，向着新生成的裂缝走去。那么这一次的答案，又会在哪里？ ……………… 塔伦已经习惯了在时空连续体中“穿梭”时带来的异样感。但是这次在裂缝的尽头所出现的，并不是过去的某个特定时间点，而是一片陌生混乱甚至是混沌的空间。 狂风呼啸，头顶如同倒置的冰冷海洋，漂浮着破碎而难以辨认的块状结构，空间深处传来隐约的雷鸣，如同极度悲痛下的恸哭，又令人联想到沉睡于地底的终末之兽的嘶吼，仿佛下一刻便能挣脱牢笼，侵噬万物。一切都在风暴中被损毁然后重组，循环往复。这里并不是里记忆中熟知的任何地方，更像是被遗忘在时间尽头一个落满灰尘的无名角落。 “意识海……” 像是被某种奇异的信号牵引，罹刻蚀站在唯一一个完整的方块上试探性地朝前走一步，脚下的方块随着他向前迈进的脚步一点点拼凑，形成一条向着远方延伸的通路。 通路的尽头，是风暴中唯一一座沉寂的孤岛。塔伦抬步向前，向那唯一一片在狂澜之中沉默着的区域。 “异常的空间，无法确定其所属，像是不同意识海混杂在一起的状态。必须趁着还能够维持住基本稳定的状况下突破这里。” 这里的屏障看上去和塔内的封锁有些相似，如果原理是相似的话……也许……… 塔伦伸出狼爪，开始逆转这道屏障的“时间”。 “就是这里，调整一下出力。” 屏障轰然倒塌，但也卷来了裹挟着记忆的风暴与旋涡。塔伦尝试解读，但是无一例外都是一些模糊不清的片段，没办法了，只能再次尝试逆转时间。 “让我看看，你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 ……………… “前面那些东西……是什么？” 那是异能机体，快步向前。 “又一个‘我’的机体，这个被贯穿的姿势……这是遭遇了什么？” 这台机体从胸口被贯穿，裂痕蔓延至四肢。而继续向前，又会看到同样的机体。 “这个也是……‘我’，难道说这是‘我’在不同时期的投影？他们的终点……都是毫无疑问的死亡。啧！把这种东西放在这里，究竟是谁有这种无聊的恶趣味！！” 继续向前。 “这是……我的机体？不对，有点奇怪……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人杀害了……我完全没有关于‘它’的记忆。” 如果说这些都是终将抵达的终局，那么他所追求的终点是否真的存在？远处，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投影。 “啧，这种地方也有敌人吗？不对，他的状态不对。” 异能在将对方打倒后才发现……这也是“自己”，这个姿势和他刚刚看到的那个投影一样。 “原来……是我做的。没时间浪费了，必须尽快找到能回到塔的节点。” 异能快速来到终点的稳定区，布置节点。 “不知道其他的‘我’现在是什么状况，这个意识还得不稳定度上升了，如果他们也在这里……嗯？这个震动是……糟了！！！” 破碎的空间中，异能被无尽的方块掩埋。 ……………… 指针开始向前疾驰，这次是苍牙机体。 “又是一片无序的空间……要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答案不在这里，你失败了，我们失败了……】 “？！！” 【第231次尝试……我看到了……翅膀被折断……羽翼落进雪和污泥之中……】 “熟悉的声音，你是谁？！” [……在等待……以人类之死……触及未开之门的瞬间……] [……告诉我，你们的答案。] “…………” 塔伦看到了无数杂乱的信息，最终走到一个残破的存在面前。 “你有什么信息想要传达给我的吗？过去的我……不，应该是另一个‘世界’的我。” “……” “我们一直都在寻找‘正确的道路’，为此不惜抹杀每一个走向歧路的自己。我们留下的痕迹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不是吗？告诉我，你所看到的答案。这一切的源头，无法到达的未来，究竟是谁在阻挡我们？” 下一瞬间，他们手中的武器就已经指向了对方。 “不同的敌人，不同的灾难，不同的结局，相似的悲剧。无论多少次，我的武器都会指向每一个阻拦我的存在。” 下一刹那，枪声和箭矢的破空声同时响起，在他们身后的异合生物，瞬间倒下。 “先解决掉这些不合时宜的家伙。” …………… 在异合生物倒下后，异能才开口。 “我们走过了无数的‘可能性’，只是为了寻找能够抵达那个未来的通路。不断地改变一切，不断地重复一切……哪怕‘我’不再是‘我’，也会有新的孛儿只斤·塔伦出现，代替我们继续前行。” ……………… 尘封的记忆再次引发共鸣。决意的，渴求的未来，一切再次交汇在了一起。 “说实话，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努力是否会被白白浪费。我只是没有准备好接受无法改变过去的事实。” 但我们也只能前进了，不是吗…… 【那时的我，拥有全新机体＜\/\/可能性＞的我。正是因为怀抱着同样的决意，我们才终于抵达了这里。】 “紧握住它，继续前进……握有转机的…你。” 【未来……就交给你了……】 光辉闪过，每一个象征着过去的小白球一点点地向他走来。 全部的记忆都在这一刻流入塔伦的脑海。原来，这里原本就是属于他的意识海，是那个承载了一切失败和死亡的意识海，是属于所有过去与未来，为了不同的可能性而战的“孛儿只斤·塔伦”的意识海。 它们因为某种契机相互交叠缠绕，相互连接，形成了面前这个混乱无序的空间。他现在终于明白了，机体适配时骤然升高的意识海过载和那些转瞬淡忘的画面真正的来源。 这里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封锁住“他”关于未来的全部记忆。所有向过去发出的信息都是为了导向那唯一的未来，而已经处于未来的他封锁了自己从发出信息，接收信息到做出行动的所有记忆。仅仅留下一点点“偶然”的线索，将他一步步指引到了这里。 在无数的塔伦为了心中的未来而战斗的时候，还有一个塔伦为了不引发微小变量造成的蝴蝶效应，将所有在不停轮回中濒临崩溃的他拉入这片意识海，然后亲手令其消亡。就在这一瞬间，他能够透过这些记忆看到一切可能发生的过去与未来，万事万物的信息量都那样直观而清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意识海本无法承载这样庞大的信息量。但此刻站在这里，借由其他自己的帮助，他得以使用所有世界线中“自己”的算力。就在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被封锁，抹去的事情。 那是九龙古国通往运输机坪的道路，他看到自己被举着武器的解构体包围，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红光，所有能够被回应的通讯中都传出相同的话语。 他看着面前那个面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类缓缓对他抬起了枪，脸上却是从未见过的扭曲面容。于是他也举起了枪，却始终无法扣下扳机。随后枪声响起…… …………… 乌托邦从天际坠落，曾经的梦想乡在大气中化作最明亮的火流星，嗯。塔伦全速奔跑在火与猩红色铺就的土地上，子弹穿过无数昔日同伴的胸膛，他狂奔着……却最终也没有赶到去救下陨落地，那双向他用力伸出的双手。 …………… 那是冰冷的机械铺就了天空与土地，地球上不再有任何绿意，钢铁与绵延的焦土成为了唯一能够看到的风景。监兵仍旧是监兵，他们没能救下曾经的指挥官，甚至连遗体都无法夺回。他失去了行动能力，看着奄奄一息的至亲决绝离去引战的背影，一无所有的他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却再也没有人能够回应。 ……………… 那是掩埋了一切的大雪，灾厄无差别地降临于所有生命，万物都在绝对的严寒中走向了灭亡。斯科瑞成为了这个世界中最微不足道的威胁，他在徒劳的战斗中看着人们个个倒在永冬的尽头，少女以燃尽自己的灵魂为代价拯救下来的未来，最终在无终的战斗中走向漫长的永夜。 ………………… 时钟的滴答声响起，愈来愈快。周身出现一道道数据流，逐渐组合成或残破或完整的人形，无数个不同世界中走出的“自己”在面前显现，用不同的神情看着他。 【我想要改变那些过去，却引发了更大的悲剧。直到最后……我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拯救，为何而战斗了。】 【你无法拯救所有人，这是我对你的忠告。不要沉溺于无法改变的过去，不要去试图改变那些你在进入“塔”之前就已经发生过的事。而是去寻找踏入这里开始，那个可能存在的未来。】 “我，‘我们’不是一直都在这么做吗？” 塔伦握紧了拳头，眼神坚定坦然，仿佛他从未经历过失败。即使全部记忆都在此刻在他的意识海中融为一体。那些悲痛，憎恨，遗憾也都融化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但他并没有感到绝望，因为他知道在属于自己的世界中充满着无数可能，既定的轨迹在所有人的努力下，确实在悄然改变。 在那些记忆的乱流中，他捕捉到了隐藏在“塔”中核心的关键信息，它来源于已经消失的“塔伦”最后的记录。他们将自身的记忆化作荧光，只为指引他的路途。 无数世界中的“塔伦”想要传达的，并不是一次次向后改变那些充满悲剧的历史本身。而是告诉他即使预见再绝望的未来，都会有一个“他”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即使战斗千万次，在无限的未来中仍旧一往无前。 他在这个特殊的意识海中和所有自己对视，每一个身影中都刻满了在时间长河的战斗中烙印下的伤痕。 有些‘自己’的样子已经破碎到难以辨认，但是唯有一处他们全然相同。 【想必你已经注意到了。】 塔伦看到一个有着完全褪色的白发，只剩一只眼睛的塔伦来到了他的面前，他的手心躺着一个发着暖光的物体，那是监兵的铭牌。 【不管哪种时空，都会有一个“孛儿只斤·塔伦”成为监兵小队的队员。不管命运的轨迹如何变化，最终都会有一个“你”选择监兵小队。所以……“你要完成的，是只有监兵小队的塔伦，才能完成的使命。”】 他看着铭牌的目光有些许失焦，仿佛投向了遥远的过去，看到了那个他已经无法亲手触碰的未来。他的脸上不再有冷酷和悲伤，取而代之的是虚幻却温暖的微笑，像是纷扬洒下的玻璃纸折射出幻日的光芒。 【我已经不再有这个机会了，但是你还有机会回去，看到他们等你回去时候的笑容。】 “你们呢？” 即使已经知道问题的答案，他还是下意识地开口询问。 【我还有属于自己的战场，和另一个自己的对峙……虽然痛苦，但也有意思。他让我带一句话，“别死了”。】 【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我还会继续战斗。】 【我还有没有完成的心愿。】 【还有没能传达的话，还有想见的人。】 【还有……想要守护的未来。】 有一个自己从身侧走出，塔伦认出那是在塔中帮助过自己的“塔伦”，他的样子是自己最熟悉的机体。 【我们只是被投射在这片意识海的“幽灵”罢了，虽然塔本身能够超越时间，但是我们的存在最终都会被“规则”抹杀。因为最终迎接试炼的“我”没有通过筛选。】 “筛选……规则？又是谁，有资格定下这种‘规则’？” 【我也问过和你一模一样的问题。】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原来自己在听到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是这样的表情。毫无缘由的，塔伦这样想到。和大家一起相处的时候，有时他也会摆出这样的表情，他记得这是从大哥身上学的。 【……你会见到的，至于答案，也必须由你自己来得出。你已经解开了自己为自己设下的谜题，现在，你无法再向后，只能继续朝前。这片意识海还封存着最后一段记忆，是一段关键的信息，他会在你为自己设定好的时间自行解开封锁。 只有唯一一次机会，能够让我们通过这片意识海将它传递给你，它将会成为你最后的底牌。在此之前，向上走，阻止那些毁灭性的光芒，逆转“塔”的规则，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拯救你在乎的一切。】 那个最初的自己带着淡然的微笑，轻轻推了他一下。像是将一切遗憾与希望都传递了过来，与此同时，塔伦面前出现了那道熟悉的时空裂缝。 【我想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前进。“我们”，一定值得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塔伦点点头，将所有的期待与担忧一同化作披风，向着那道裂隙走去。 …………… 第317章 时隙沙漏 第317章 时隙沙漏 熟悉的地点，陌生的障壁，历尽无数苦楚与磨难，他再次站立于此。供能核心已经在前进的过程中被一一逆转、关闭。 像是耗尽最后一丝氧气的焰火，塔顶核心的猩红色光芒在不断减弱的嗡鸣声中逐渐熄灭。猩红的晶簇随着声音渐弱而缓缓黯淡，但随即，一阵低沉的震颤突兀地从脚下响起。被麻醉弹命中的凶恶野兽，终于还是在此刻发出了挣扎威胁的嘶吼，可那看似凶狠的咆哮，不过是野兽掩盖畏惧的自欺欺人。 本该向外爆发的红色浪潮随着核心终端的破碎戛然而止。 “这样一来，外面的人们暂时不会受到电磁辐射的威胁了，希望能给他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那么接下来……” 塔伦握紧武器，低鸣愈发响亮，塔内的时间如同在顷刻间被逆转，战斗中破损的屏障在逐渐复原，顶端的核心也在黯淡中被重新点亮。猩红色的斯科瑞从塔内四面而来，在核心周围汇聚为更加坚固的堡垒，头顶虚假的星空飞速轮转，缝隙中有粘稠的赤潮滴落，汇聚为不祥的影子。 【那只是核心的分端，只要塔还存在，它们就会不断再生。如果不能彻底改变塔的规则，是无法真正阻止核心继续爆发的，距离成功，还有那么一点距离。】 “我明白，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白狼再次抬头，终临之塔的最高处，他凝视着散发危险红光的巨大核心。 【但正是因为离成功仅一步之遥，所以现在才是最危险的时候……这个你最清楚。】 “自然如此。” 【作为压轴的试炼，它们会呈现出你过往之中最为憎恨、后悔、畏惧、软弱的敌人。虽然我不清楚在你眼中所看到的会是哪个敌人，但是……我相信“我”……】 苍牙的幻影逐渐消融，最后一道重影与罹刻蚀重叠，此刻，所有的因果，所有的希望全部汇聚于此。握紧武器，塔伦迈步向前。 面对着不断变幻的塔内时空，静静地等待着——他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将会出现的敌人到底是谁。 “我会跨越这道鸿沟，会将过往你们留下的疮疤——百倍奉还！！” 浓稠的猩红液体缓缓糅合，化作一颗将破的卵，当它应声破裂，两个苍白的人形随着那赤红的“羊水”踏足大地。与人类无异的面容和身躯始终散发着象征人类本源之敌的可憎气息。 “…………” “…………” “异合人形……模仿人类的外貌，模仿人类的智慧，模仿人类彼此依偎……” 异合人形缓缓从地面站起，冷漠地看着塔伦，比起塔伦第一次见到的它们更加令人心生不适。塔伦知道它们只不过是终临塔根据他的内心所复制出来的模仿品，但也有着同样……甚至更高于他曾经见过的人形生物体的威慑性。 “穷尽所有去模仿、学习，甚至试图超越……唯独人类的感情，你们连模仿甚至了解，都做不到。那么指望你们共情现在的我，想来也是痴人说梦。” 女性异合人形向着塔伦举起自己的左手，原来是手臂的地方异化为弓箭的模样。 “…………” 随着女性异合人形的手臂轻动，由极高浓度斯科瑞凝聚的箭矢瞬间以极高的速度命中塔伦并引发了剧烈的爆炸。 它既没有高兴也没有激动，只是呆滞地放下手臂，试图确认眼前解构体的死亡。 但可惜，与它的预料并不相同，烟尘散尽之后，在弓箭爆炸的位置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虚影，原本应该死去的解构体却不见了踪影。 “我失败了无数次…人类失败了无数次……” 男性异合人形听到了从高空传来的塔伦的声音，巨大的右拳猛然向上攻去，精准命中了从高空将枪匣作为钝器突袭的塔伦，却发现在力量上，塔伦似乎不逊色于它。 几乎是同时，女性异合人形在同伴的掩护下连续后跳并迅速向着塔伦的后背射出数支箭矢。 但这来自死角，原本必中的攻击却被塔伦甩动的狼尾，以几乎不可能的角度接连挡了下来。 “失败了无数次，绝望了无数次，但我们总能爬起来，总能比失败再多一次。” 一爪拍来男性异合人形的手臂，随后将其一记飞膝顶开，而后塔伦抽出手枪，连续冲锋射击，尽管男性异合人形举起了坚韧的手臂进行防御，但依旧被枪弹的冲击逼迫得连连后退。 “再一次观察，再一次学习……而后，再一次创造。” 借着冲锋的加速度，塔伦已经冲到男性异合人形面前，一脚踢碎了他引以为豪的腕甲，而后一拳打出，顷刻间重创对方的手臂。 但集中攻击男性异合人形的这短短时间，已经足够让他的同伴再次汇聚起新的箭矢，它确信这次自己不会再射偏了。 而就在箭矢出手前的刹那，一柄长枪从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刺向了女性异合人形，凝聚的箭矢瞬间连同它的左臂被斩断，还来不及诧异，枪匣的撞击紧随其后。 “积累着微小的进步，一点点变得强大。” 在不知不觉间，原本还在重击男性异合人形的塔伦已经变成虚影，真正的塔伦已经高高跃向了空中，速射短枪与被抛向空中的枪匣在一瞬间便完成了变形。 “已经看过无数次，也在脑海中模拟过无数次，这再次直面你们的瞬间。” 他询问过指挥官关于使用枪械射击与狙击的要诀，但最终，只有一个要诀：熟悉自己的枪械并对这一击必中有着绝对的信心。 也知道上官溪能够申请到特殊的重力子炸药，由此便能制作出高能子弹，当然，约法三章，白狼和少女绝对不会把你“科学理事会四幺九号标准有漏洞”这件事说出去的。 ‘远近兼顾，轻重火力兼备的武器……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不，当然可以，毕竟苍牙机体的复合武装已经算可参考物，只是这样的武器平衡性会非常差，而且大多数情况也说不上有实用性。你到底……在以什么作为目标？’ 这便是罹刻蚀如今的武器，祖昊焱刻意为他制作的多元复合武器组。 ‘你想学我的战斗体术？没问题，只是我的战斗方式难说能适合你的体型，我不会让你轻易陷入需要近身作战的情况……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记住，你的拳头绝不能带有胆怯。’ 罹刻蚀的体型增加，正是向天吴学习体术的必须条件之一。虽然体术上天吴是绝对无法跨越的高峰，但是他不必登临山巅，只需要攀过山腰，攀到足以捉住云雾的高度就足够了。 ‘如果说……我要独自面对强大到几乎无法战胜的敌人时，指挥官觉得我该怎么做？’ ‘首先我认为要尽量避免这样的情况，但如果是不得不面对这样的情况，想必一味招架的话，对手也不会露出过多破绽，所以不要过于保守，做到以进为退，以攻为守。’ ‘意思是，我要主动进攻？’ ‘是的，不要被你的敌人调动，而是去调动你的敌人。仔细规划好每一步，看清楚敌人，甚至想象敌人的想法。机会往往只有一瞬，不要错过，然后……’ 跃到空中的塔伦将狙击枪的枪口渐渐对准了人形生物体，他在等待着，等待着这唯一的机会。 所有的因果在时间和维度中互相交错，指针缓缓地转动着，直到…… 贯彻了所有的子弹，终将击穿一切。 “然后，扣动扳机！” 塔伦抓住了一刹那的机会，一击同时贯穿了两个异合人形的头颅，将它们能够称为头部的位置直接化作齑粉。 “切，还挺耐杀。” 似乎是塔内环境的影响，异合人形的头部并不像其他异合生物一样是致命弱点。构成它们身躯的红色脓液蠕动着，再次形成了头部。 塔伦一脚将长枪踢起，握在左爪中。 “那就尽管来，无论多少次！！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多少气力！！” 无穷算力的支持之下，异合人形的模仿与学习在塔伦眼中不过是拙劣的把戏。长枪斩过，将女性异合人形斩为两半，一拳打飞男性异合人形，在他的反击到来之前一枪爆头，璨焰凝聚的黯噬星在虚无与挣扎中吞没了还在重构身躯的孽物……… 不知多少次，最后的异合人形已经变作两团还在试图蠕动的脓液，在鼓动了几下之后彻底失去了生息，被塔伦一枪打爆。 “………” 身后开始出现裂缝，塔伦向后望去，一个不同于此地猩红景象的湛蓝的空间正在裂隙之后。他向那空间走去，每走一步，他身后的空间就延伸出象征破裂的裂痕。 塔伦向那空间抬起狼爪，在犹豫片刻后向那空间伸去，身后的空间在那一刻化作破碎的碎片，再度睁眼，眼前已是湛蓝寂静的空间。 ………………… 距离终临塔发出不明电磁辐射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大量异合生物依旧将宛如孤岛一般的人类方面阵线团团包围。哪怕有天吴的压制，可依旧难挡大势。 而更可怕的是，在以往的战斗中，身边与背后都是能够绝对信任的战友，而现在由于那诡异红光的影响，每个人都已经变得不再可信……甚至，包括黎玥自己。 “上官，其他小队的指挥官状况如何？” “生命体征没有问题，但是依旧没有从癫狂中苏醒的迹象。” “我明白了，继续监督大家的情况。” “好的，但是指挥官你……指挥官！！” 上官溪突然惊呼了起来，并且迅速取出医疗箱跑向这边。 “上官，发生了什么……” 少女下意识地用手擦拭了一下嘴唇感觉到些许湿润的地方，原本以为是雨水但却发现那是从口鼻处冒出的鲜红血液，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原本已经止住的内出血再次发作，看来是链接了太多解构体的缘故。 “意识链接到极限了！指挥官！坚持住！！” 远处的天吴还在鏖战，如果他看到，恐怕会很担心。 上官溪拿出紧急止血剂准备注射，但却被一只手紧紧扼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这是？！我的手！！！” 尽管人类的握力对于解构体来说完全构不成威胁，但是仍旧刺痛着上官，她没有躲闪也没有抗拒，任凭咽喉被慢慢扼紧。 “不要紧的……指挥官……不要紧的……” 上官忍着疼痛温柔地注射完毕，但思维信标污染带来更可怕的副作用——黎玥的另一只手竟然开始伸向了枪套。 “停下…给我停下！！！” 虽然总算是用最后一丝对身体的控制力制止了手臂的动作，但是很明显，黎玥的身体已经渐渐脱离了掌控。 “上官……” “指挥官，我在。” “在我做出更加不可挽回的事情前，收缴我的配枪和战术刀。” “可是这样做的话，指挥官你……” 在敌人的包围之中解除武装限制自己的行动，这样的行为确实和自杀没有多大区别，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现在的黎玥，大概连自杀都做不到。 “上官，这是我的请求，我会注意安全。” “……我明白了，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守好这里。” 上官最终还是在自己的劝说下执行了指令。在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会再次失控的情况下，手中有武器无疑是最危险的事情。 在接收了来自鸿雪的通讯，确认翁景光带领的真武小队还保持清醒后，黎玥才终于把含在喉头的鲜血吐出。 “指挥官你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如果发现我有任何异常，就立刻将我和大家的链接切断。” “不……不会的！” “别担心……只是…一个保险。” 脑海中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唯有那与塔伦相连在一起的思维信标信号，虽然微弱，但仍旧闪烁着。 大家都还在奋斗，那么无论如何黎玥都坚信自己不能输给那道电磁辐射……更不能，输给软弱的自己。抬头望向那座高塔，高高在上的它仿佛神的居所，在冷眼看着渺小人类的濒死挣扎。但是此刻，仍旧有人攀登着阶梯，试图去叩响神明所在的门扉。 ………………… 第317章 时隙沙漏 第317章 时隙沙漏 熟悉的地点，陌生的障壁，历尽无数苦楚与磨难，他再次站立于此。供能核心已经在前进的过程中被一一逆转、关闭。 像是耗尽最后一丝氧气的焰火，塔顶核心的猩红色光芒在不断减弱的嗡鸣声中逐渐熄灭。猩红的晶簇随着声音渐弱而缓缓黯淡，但随即，一阵低沉的震颤突兀地从脚下响起。被麻醉弹命中的凶恶野兽，终于还是在此刻发出了挣扎威胁的嘶吼，可那看似凶狠的咆哮，不过是野兽掩盖畏惧的自欺欺人。 本该向外爆发的红色浪潮随着核心终端的破碎戛然而止。 “这样一来，外面的人们暂时不会受到电磁辐射的威胁了，希望能给他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那么接下来……” 塔伦握紧武器，低鸣愈发响亮，塔内的时间如同在顷刻间被逆转，战斗中破损的屏障在逐渐复原，顶端的核心也在黯淡中被重新点亮。猩红色的斯科瑞从塔内四面而来，在核心周围汇聚为更加坚固的堡垒，头顶虚假的星空飞速轮转，缝隙中有粘稠的赤潮滴落，汇聚为不祥的影子。 【那只是核心的分端，只要塔还存在，它们就会不断再生。如果不能彻底改变塔的规则，是无法真正阻止核心继续爆发的，距离成功，还有那么一点距离。】 “我明白，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白狼再次抬头，终临之塔的最高处，他凝视着散发危险红光的巨大核心。 【但正是因为离成功仅一步之遥，所以现在才是最危险的时候……这个你最清楚。】 “自然如此。” 【作为压轴的试炼，它们会呈现出你过往之中最为憎恨、后悔、畏惧、软弱的敌人。虽然我不清楚在你眼中所看到的会是哪个敌人，但是……我相信“我”……】 苍牙的幻影逐渐消融，最后一道重影与罹刻蚀重叠，此刻，所有的因果，所有的希望全部汇聚于此。握紧武器，塔伦迈步向前。 面对着不断变幻的塔内时空，静静地等待着——他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将会出现的敌人到底是谁。 “我会跨越这道鸿沟，会将过往你们留下的疮疤——百倍奉还！！” 浓稠的猩红液体缓缓糅合，化作一颗将破的卵，当它应声破裂，两个苍白的人形随着那赤红的“羊水”踏足大地。与人类无异的面容和身躯始终散发着象征人类本源之敌的可憎气息。 “…………” “…………” “异合人形……模仿人类的外貌，模仿人类的智慧，模仿人类彼此依偎……” 异合人形缓缓从地面站起，冷漠地看着塔伦，比起塔伦第一次见到的它们更加令人心生不适。塔伦知道它们只不过是终临塔根据他的内心所复制出来的模仿品，但也有着同样……甚至更高于他曾经见过的人形生物体的威慑性。 “穷尽所有去模仿、学习，甚至试图超越……唯独人类的感情，你们连模仿甚至了解，都做不到。那么指望你们共情现在的我，想来也是痴人说梦。” 女性异合人形向着塔伦举起自己的左手，原来是手臂的地方异化为弓箭的模样。 “…………” 随着女性异合人形的手臂轻动，由极高浓度斯科瑞凝聚的箭矢瞬间以极高的速度命中塔伦并引发了剧烈的爆炸。 它既没有高兴也没有激动，只是呆滞地放下手臂，试图确认眼前解构体的死亡。 但可惜，与它的预料并不相同，烟尘散尽之后，在弓箭爆炸的位置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虚影，原本应该死去的解构体却不见了踪影。 “我失败了无数次…人类失败了无数次……” 男性异合人形听到了从高空传来的塔伦的声音，巨大的右拳猛然向上攻去，精准命中了从高空将枪匣作为钝器突袭的塔伦，却发现在力量上，塔伦似乎不逊色于它。 几乎是同时，女性异合人形在同伴的掩护下连续后跳并迅速向着塔伦的后背射出数支箭矢。 但这来自死角，原本必中的攻击却被塔伦甩动的狼尾，以几乎不可能的角度接连挡了下来。 “失败了无数次，绝望了无数次，但我们总能爬起来，总能比失败再多一次。” 一爪拍来男性异合人形的手臂，随后将其一记飞膝顶开，而后塔伦抽出手枪，连续冲锋射击，尽管男性异合人形举起了坚韧的手臂进行防御，但依旧被枪弹的冲击逼迫得连连后退。 “再一次观察，再一次学习……而后，再一次创造。” 借着冲锋的加速度，塔伦已经冲到男性异合人形面前，一脚踢碎了他引以为豪的腕甲，而后一拳打出，顷刻间重创对方的手臂。 但集中攻击男性异合人形的这短短时间，已经足够让他的同伴再次汇聚起新的箭矢，它确信这次自己不会再射偏了。 而就在箭矢出手前的刹那，一柄长枪从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刺向了女性异合人形，凝聚的箭矢瞬间连同它的左臂被斩断，还来不及诧异，枪匣的撞击紧随其后。 “积累着微小的进步，一点点变得强大。” 在不知不觉间，原本还在重击男性异合人形的塔伦已经变成虚影，真正的塔伦已经高高跃向了空中，速射短枪与被抛向空中的枪匣在一瞬间便完成了变形。 “已经看过无数次，也在脑海中模拟过无数次，这再次直面你们的瞬间。” 他询问过指挥官关于使用枪械射击与狙击的要诀，但最终，只有一个要诀：熟悉自己的枪械并对这一击必中有着绝对的信心。 也知道上官溪能够申请到特殊的重力子炸药，由此便能制作出高能子弹，当然，约法三章，白狼和少女绝对不会把你“科学理事会四幺九号标准有漏洞”这件事说出去的。 ‘远近兼顾，轻重火力兼备的武器……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不，当然可以，毕竟苍牙机体的复合武装已经算可参考物，只是这样的武器平衡性会非常差，而且大多数情况也说不上有实用性。你到底……在以什么作为目标？’ 这便是罹刻蚀如今的武器，祖昊焱刻意为他制作的多元复合武器组。 ‘你想学我的战斗体术？没问题，只是我的战斗方式难说能适合你的体型，我不会让你轻易陷入需要近身作战的情况……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记住，你的拳头绝不能带有胆怯。’ 罹刻蚀的体型增加，正是向天吴学习体术的必须条件之一。虽然体术上天吴是绝对无法跨越的高峰，但是他不必登临山巅，只需要攀过山腰，攀到足以捉住云雾的高度就足够了。 ‘如果说……我要独自面对强大到几乎无法战胜的敌人时，指挥官觉得我该怎么做？’ ‘首先我认为要尽量避免这样的情况，但如果是不得不面对这样的情况，想必一味招架的话，对手也不会露出过多破绽，所以不要过于保守，做到以进为退，以攻为守。’ ‘意思是，我要主动进攻？’ ‘是的，不要被你的敌人调动，而是去调动你的敌人。仔细规划好每一步，看清楚敌人，甚至想象敌人的想法。机会往往只有一瞬，不要错过，然后……’ 跃到空中的塔伦将狙击枪的枪口渐渐对准了人形生物体，他在等待着，等待着这唯一的机会。 所有的因果在时间和维度中互相交错，指针缓缓地转动着，直到…… 贯彻了所有的子弹，终将击穿一切。 “然后，扣动扳机！” 塔伦抓住了一刹那的机会，一击同时贯穿了两个异合人形的头颅，将它们能够称为头部的位置直接化作齑粉。 “切，还挺耐杀。” 似乎是塔内环境的影响，异合人形的头部并不像其他异合生物一样是致命弱点。构成它们身躯的红色脓液蠕动着，再次形成了头部。 塔伦一脚将长枪踢起，握在左爪中。 “那就尽管来，无论多少次！！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多少气力！！” 无穷算力的支持之下，异合人形的模仿与学习在塔伦眼中不过是拙劣的把戏。长枪斩过，将女性异合人形斩为两半，一拳打飞男性异合人形，在他的反击到来之前一枪爆头，璨焰凝聚的黯噬星在虚无与挣扎中吞没了还在重构身躯的孽物……… 不知多少次，最后的异合人形已经变作两团还在试图蠕动的脓液，在鼓动了几下之后彻底失去了生息，被塔伦一枪打爆。 “………” 身后开始出现裂缝，塔伦向后望去，一个不同于此地猩红景象的湛蓝的空间正在裂隙之后。他向那空间走去，每走一步，他身后的空间就延伸出象征破裂的裂痕。 塔伦向那空间抬起狼爪，在犹豫片刻后向那空间伸去，身后的空间在那一刻化作破碎的碎片，再度睁眼，眼前已是湛蓝寂静的空间。 ………………… 距离终临塔发出不明电磁辐射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大量异合生物依旧将宛如孤岛一般的人类方面阵线团团包围。哪怕有天吴的压制，可依旧难挡大势。 而更可怕的是，在以往的战斗中，身边与背后都是能够绝对信任的战友，而现在由于那诡异红光的影响，每个人都已经变得不再可信……甚至，包括黎玥自己。 “上官，其他小队的指挥官状况如何？” “生命体征没有问题，但是依旧没有从癫狂中苏醒的迹象。” “我明白了，继续监督大家的情况。” “好的，但是指挥官你……指挥官！！” 上官溪突然惊呼了起来，并且迅速取出医疗箱跑向这边。 “上官，发生了什么……” 少女下意识地用手擦拭了一下嘴唇感觉到些许湿润的地方，原本以为是雨水但却发现那是从口鼻处冒出的鲜红血液，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原本已经止住的内出血再次发作，看来是链接了太多解构体的缘故。 “意识链接到极限了！指挥官！坚持住！！” 远处的天吴还在鏖战，如果他看到，恐怕会很担心。 上官溪拿出紧急止血剂准备注射，但却被一只手紧紧扼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这是？！我的手！！！” 尽管人类的握力对于解构体来说完全构不成威胁，但是仍旧刺痛着上官，她没有躲闪也没有抗拒，任凭咽喉被慢慢扼紧。 “不要紧的……指挥官……不要紧的……” 上官忍着疼痛温柔地注射完毕，但思维信标污染带来更可怕的副作用——黎玥的另一只手竟然开始伸向了枪套。 “停下…给我停下！！！” 虽然总算是用最后一丝对身体的控制力制止了手臂的动作，但是很明显，黎玥的身体已经渐渐脱离了掌控。 “上官……” “指挥官，我在。” “在我做出更加不可挽回的事情前，收缴我的配枪和战术刀。” “可是这样做的话，指挥官你……” 在敌人的包围之中解除武装限制自己的行动，这样的行为确实和自杀没有多大区别，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现在的黎玥，大概连自杀都做不到。 “上官，这是我的请求，我会注意安全。” “……我明白了，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守好这里。” 上官最终还是在自己的劝说下执行了指令。在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会再次失控的情况下，手中有武器无疑是最危险的事情。 在接收了来自鸿雪的通讯，确认翁景光带领的真武小队还保持清醒后，黎玥才终于把含在喉头的鲜血吐出。 “指挥官你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如果发现我有任何异常，就立刻将我和大家的链接切断。” “不……不会的！” “别担心……只是…一个保险。” 脑海中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唯有那与塔伦相连在一起的思维信标信号，虽然微弱，但仍旧闪烁着。 大家都还在奋斗，那么无论如何黎玥都坚信自己不能输给那道电磁辐射……更不能，输给软弱的自己。抬头望向那座高塔，高高在上的它仿佛神的居所，在冷眼看着渺小人类的濒死挣扎。但是此刻，仍旧有人攀登着阶梯，试图去叩响神明所在的门扉。 ………………… 第318章 时序终焉 第318章 时序终焉 在空间崩解迸出的碎片之间，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塔伦眼前铺陈开来。 扭曲的时空化作律条交叠震荡，涟漪化作新的曲谱，共同演奏着毫无律章的交响乐章，混乱的音符从乐章中飞出化为点阵，然后化为里面，平面从二维升起，再变成脚爪之下踩着的平台，再然后变作他难以理解的形状。 庞大的信息量如同狂风般灌入他的意识又转瞬消失，千万年的时光仿佛也跟随着从他的脑海中如银汉般灿烂却又转瞬即逝，他在光怪陆离的色彩间看到了数个星系的诞生与消亡，时间像是被狂风卷挟的书页，狂乱而毫无章法地翻动。 他站在浩瀚的宇宙之间，视野不再被名为“空间”的囚笼所约束，他之眼眸中浮现出无数星系凝聚诞生与消散灭亡所产生的光芒，那是横跨了亿万年的光辉，昭示着人类所生活的星球在宇宙的尺度不过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孩。 对于那些处在更高维度的村子啊来说，或许群星本身对他们来说也只是冰冷的玩具，在手心中转动的八音盒。 仿佛始终被困于这片被隔离在现实之外的空间中，又仿佛同时存在于人生中的每一刻，每一个“他”的过去与未来都像是平铺开来的地图，上面的全部细节都纤毫毕现，无比清晰。 “伊始”与“终焉”的概念在这个空间不复存在，时间成为了能被空间的主人在手中被肆意把玩的积木，一个冰冷的闭环。 混乱无序的空间已经趋于稳定，塔伦已经明白自己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他不是第一次造访这里。 星云在此时汇聚为洞察万物的双眼，在黑色的深空之中向独自站立的生灵投下毫无温度的目光。有声音在远方响起，恍若是直接传入他的脑中，这是塔伦从未听过的语言，仿佛宇宙的和音，又像是千万人的和声，他却能无端明白其中的含义。 他们之间的对话是他的“过去”，亦是他的“现在”，更是他的“未来”。 [你对看到的东西感到困惑吗？] “这里是什么地方？” [界外空间，人类所能抵达的维度边界，你也可以称呼它为“门扉”，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我们为地球上一切生命准备的“会客室”。为了让人类适应，我们将它的外形暂时改造成了能够被你们理解的样子。]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这代表名为“人类”的文明体出现了跨越门扉的可能性。] 回荡在宇宙间的声音这样解答，在包含着森罗万象的和音中，塔伦似乎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他突然回想起了意识海中的另一个自己说过的话。 “而你……你们是什么？审判者，还是筛选者？这座塔的出现，也是你们用来筛选的工具吗？” [我们只是观测体意志的集合，出于“规则”，我们无法对人类的历史做出直接干涉，在观测的初期，我们因为过度干涉而加速摧毁了3个刚起步的文明。极少数的“我们”拥有能够行走在低维世界的“投影”，他们是信使，也是旅者。 “塔”则是另一种生命进化的象征，你只是凭借它的特性，找到了来到这里的道路。就像斯科瑞在人类身上找到了新的进化方向那样，人类也可以利用斯科瑞达成本不可能达成的事情。] “斯科瑞……作为筛选者的同时，又是被筛选的那一个吗？” [被你们称作“异合人形”的人形生命体是此类生物进化至今的顶点，当人类真正击败它们的时候，就代表着人类的未来有了全新的可能性。] “你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观测，并见证每一个可能性中人类真正的未来——以血肉之躯，触及未开之门的瞬间。我们想要知道，“人类存续的可能性”。既然你已经抵达了这里，那么……] 巨大的双眼在天幕中消失，世界骤然紧缩，无数透明的尖锥从时空裂隙中穿出，射向塔伦所在的方向。 [就用你们的意志告诉我们，你们的答案。] 塔伦熟练地躲过了尖锥落下的攻击，如同他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他看到“自己”于此战斗的身影，他们在螺旋状的平台上出现又消失，最后一个和自己几乎别无二致的虚影在他面前停驻，将手中的武器递了过来。 【只有唯一一次机会，能让我们通过这片意识海将它传递给你，它将成为你最后的底牌。】 塔伦伸出手去，接触到武器的一刹那，遍体鳞伤的构造体虚影化作尘埃消散，传递过来的唯有不变的勇气、思念与坚定，以及所有世界线中“塔伦”战斗过的记忆。 是众人的努力，无法消解的遗憾还有人类的意志令他最终得以以这副机体来到了塔的顶端，他必须离开这里，完成那个最初的使命。 “我会为这片虚假的空间，带来终结！” 星维融聚，化为一个由星空组成的人类女性的模样，六片羽翼化作衣裳着于其身，面容被另一对小巧的羽翼收拢覆盖。 祂向塔伦攻来，掷出从二维扯出的大剑，塔伦用枪匣挡下的同时撕裂时空，从另一端用长枪刺下。随后，几乎相同的拳击对撞。 记忆与现实所交叠带来的另一种熟悉感在此刻凝聚，祂的体术，和天吴几乎是异曲同工，相较于塔伦自己融合了枪斗术的体术，他更接近天吴原本的搏斗术。 冲锋，射击，躲避，对抗……塔伦重复着这些动作无数次，终于在一个瞬间将那投影体撞飞出去，本想着补刀，却发现那身影早已穿越时空障壁来到了高空。 羽翼完全展开，隔绝了子弹，尘埃在祂“手”中凝聚为球体，而后不断燃烧、增大，变作炽热的恒星，在增长到极限后又引发璀璨的爆炸，时空在此刻泛起皱褶，星云崩裂，最终化为空间尽头那漆黑运转的黯噬星，也即，黑洞。 无数眼睛睁开，向塔伦投来蕴含世界之重的光束，白狼则是以庞大的算力构筑出凝滞一切的空间，创造出其他世界线的自己将这一切尽数拆解、崩塌，最终化为同样凝滞的“视点”。 寰宇在此刻回响，万千星辰于此时同唱。塔伦身后的重炮完全展开，另一个黯噬星在空间的另一侧展现，视点尽数化作它的光盘，塔伦将之握于掌中，向那“观测者”掷出。 ……………… 像是指过去了一瞬，又像是已经过去了千万年。塔伦已经不再去刻意计数这场没有止境的战斗究竟持续了多长时间，时间的流逝对他来说早已失去了意义。 在一次次的失败和重启间，塔伦捕捉着所有在过去与未来中看到的关键信息，将它们尽数传递给过去的自己，指引他们来到这里的道路。只要这副机体能够被再次成功启动，那么就会有一个新的他接替自己踏上阶梯，推开门扉，继续这场与未知的战斗。 而这场漫长的战斗，终归会有结束的那一刻。 “没错……即使是看上去无解的螺旋，只要变量中出现哪怕一个新契机，就足以诞生全新的可能性！” 最后的黯噬星被，重构为奇点，随后化作箭矢，穿越了一切时空，扭曲、突破并吞噬了层叠的时空缝隙，最终贯穿了“观测者”的身躯。 “观测者”停下了攻击的动作，将“手”伸向身体中央的黑洞，它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快速愈合。相反，由星空组成的身躯在加速崩解，“投影”开始无法维持它本身的形态。 [这就是……人类的答案吗？] “不，我无法代表人类对你做出回答。只要能阻止即将到来的灾难，我不介意一直这样战斗下去。但我的使命并不在这里，我要阻止这场灾难，阻止‘塔’，然后回到我的同伴身边。这是我作为我自己，作为监兵小队的‘塔伦’能够做出的唯一回答。” 那个声音发出了最后一个询问，它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无情，而是带着某种虚幻的温暖。 [对于人类来说，一切能够被感知的实体，都以三维的形式存在，而“时间”是人类无法干涉的规则。但此刻的你已经获得了前往更广阔世界的资格，你可以选择那个对你来说最为完美的世界。 而若拒绝，你将不再有能观测未来和干预过去时间的能力。你会忘记看到的所有过去与未来，不再有改变过去的机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变得如同从未存在过一样。即便如此，你还是不会选择跨越这道门扉吗？] “首先，我确定，‘现在’的我，不会。因为没有同伴在的世界，毫无意义。还有人在等我回去，我很贪心，所以，更愿意和他们一起去寻找未来。” 那个声音沉默了良久，整片空间在寂静中生出裂痕，就如同它突然出现那样，开始缓慢地崩解。 在意识彻底离开界外空间前，塔伦听到了另一个声音，那是无比熟悉的，雄浑低沉的声音。 [你很优秀，那么，我可不会放弃这个好苗子，登临之后，我会封锁你的高维意识体，在文明触及真正未来的时候，就用“你”的眼，去俯瞰一切，然后，和“我们”一起回家。为新生的你和你们，致以崇高敬意。] 这个声音让塔伦瞪大了眼。而后，是“她”最后的回应。 [那么，到那时，我会为你们新生的未来，送上祝福。] 这个女性的声音温和而疏离，似乎在哪里听过……这是遗落在塔伦意识海深处，最后的想法。 再次睁眼时，塔伦感到自己的算力变得空前庞大，但他没有时间深究，他已经回到了塔顶的空间。 猩红色的核心仍然发着威胁的光芒，但这次向前靠近的里没有再受到任何阻拦。他径直来到核心之下，在这里存放着的，是“塔”真正的核心终端。 【阻止那些毁灭性的光芒，逆转“塔”的规则，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拯救你在乎的一切。】 塔伦已经明白了意识海中的自己所说之话的真正含义。 重明武器，对解构装置的研究，斯科瑞语言，还有来自各个世界线中的“自己”的记忆……所有碎片在此刻铸成了一把钥匙，它的锁孔就在眼前。 “既然存在‘规则’，知道使其运转的‘语言’，只要对‘塔’的底层逻辑进行覆写，就能彻底改变它的运作方式。” 从“释放并活化”转变为“吸收并湮灭”，这样一来，这座塔曾经辐射的范围内将不再出现任何斯科瑞的踪迹。 “这次，轮到你们为我所用了。” ……………… 第318章 时序终焉 第318章 时序终焉 在空间崩解迸出的碎片之间，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塔伦眼前铺陈开来。 扭曲的时空化作律条交叠震荡，涟漪化作新的曲谱，共同演奏着毫无律章的交响乐章，混乱的音符从乐章中飞出化为点阵，然后化为里面，平面从二维升起，再变成脚爪之下踩着的平台，再然后变作他难以理解的形状。 庞大的信息量如同狂风般灌入他的意识又转瞬消失，千万年的时光仿佛也跟随着从他的脑海中如银汉般灿烂却又转瞬即逝，他在光怪陆离的色彩间看到了数个星系的诞生与消亡，时间像是被狂风卷挟的书页，狂乱而毫无章法地翻动。 他站在浩瀚的宇宙之间，视野不再被名为“空间”的囚笼所约束，他之眼眸中浮现出无数星系凝聚诞生与消散灭亡所产生的光芒，那是横跨了亿万年的光辉，昭示着人类所生活的星球在宇宙的尺度不过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孩。 对于那些处在更高维度的村子啊来说，或许群星本身对他们来说也只是冰冷的玩具，在手心中转动的八音盒。 仿佛始终被困于这片被隔离在现实之外的空间中，又仿佛同时存在于人生中的每一刻，每一个“他”的过去与未来都像是平铺开来的地图，上面的全部细节都纤毫毕现，无比清晰。 “伊始”与“终焉”的概念在这个空间不复存在，时间成为了能被空间的主人在手中被肆意把玩的积木，一个冰冷的闭环。 混乱无序的空间已经趋于稳定，塔伦已经明白自己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他不是第一次造访这里。 星云在此时汇聚为洞察万物的双眼，在黑色的深空之中向独自站立的生灵投下毫无温度的目光。有声音在远方响起，恍若是直接传入他的脑中，这是塔伦从未听过的语言，仿佛宇宙的和音，又像是千万人的和声，他却能无端明白其中的含义。 他们之间的对话是他的“过去”，亦是他的“现在”，更是他的“未来”。 [你对看到的东西感到困惑吗？] “这里是什么地方？” [界外空间，人类所能抵达的维度边界，你也可以称呼它为“门扉”，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我们为地球上一切生命准备的“会客室”。为了让人类适应，我们将它的外形暂时改造成了能够被你们理解的样子。]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这代表名为“人类”的文明体出现了跨越门扉的可能性。] 回荡在宇宙间的声音这样解答，在包含着森罗万象的和音中，塔伦似乎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他突然回想起了意识海中的另一个自己说过的话。 “而你……你们是什么？审判者，还是筛选者？这座塔的出现，也是你们用来筛选的工具吗？” [我们只是观测体意志的集合，出于“规则”，我们无法对人类的历史做出直接干涉，在观测的初期，我们因为过度干涉而加速摧毁了3个刚起步的文明。极少数的“我们”拥有能够行走在低维世界的“投影”，他们是信使，也是旅者。 “塔”则是另一种生命进化的象征，你只是凭借它的特性，找到了来到这里的道路。就像斯科瑞在人类身上找到了新的进化方向那样，人类也可以利用斯科瑞达成本不可能达成的事情。] “斯科瑞……作为筛选者的同时，又是被筛选的那一个吗？” [被你们称作“异合人形”的人形生命体是此类生物进化至今的顶点，当人类真正击败它们的时候，就代表着人类的未来有了全新的可能性。] “你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观测，并见证每一个可能性中人类真正的未来——以血肉之躯，触及未开之门的瞬间。我们想要知道，“人类存续的可能性”。既然你已经抵达了这里，那么……] 巨大的双眼在天幕中消失，世界骤然紧缩，无数透明的尖锥从时空裂隙中穿出，射向塔伦所在的方向。 [就用你们的意志告诉我们，你们的答案。] 塔伦熟练地躲过了尖锥落下的攻击，如同他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他看到“自己”于此战斗的身影，他们在螺旋状的平台上出现又消失，最后一个和自己几乎别无二致的虚影在他面前停驻，将手中的武器递了过来。 【只有唯一一次机会，能让我们通过这片意识海将它传递给你，它将成为你最后的底牌。】 塔伦伸出手去，接触到武器的一刹那，遍体鳞伤的构造体虚影化作尘埃消散，传递过来的唯有不变的勇气、思念与坚定，以及所有世界线中“塔伦”战斗过的记忆。 是众人的努力，无法消解的遗憾还有人类的意志令他最终得以以这副机体来到了塔的顶端，他必须离开这里，完成那个最初的使命。 “我会为这片虚假的空间，带来终结！” 星维融聚，化为一个由星空组成的人类女性的模样，六片羽翼化作衣裳着于其身，面容被另一对小巧的羽翼收拢覆盖。 祂向塔伦攻来，掷出从二维扯出的大剑，塔伦用枪匣挡下的同时撕裂时空，从另一端用长枪刺下。随后，几乎相同的拳击对撞。 记忆与现实所交叠带来的另一种熟悉感在此刻凝聚，祂的体术，和天吴几乎是异曲同工，相较于塔伦自己融合了枪斗术的体术，他更接近天吴原本的搏斗术。 冲锋，射击，躲避，对抗……塔伦重复着这些动作无数次，终于在一个瞬间将那投影体撞飞出去，本想着补刀，却发现那身影早已穿越时空障壁来到了高空。 羽翼完全展开，隔绝了子弹，尘埃在祂“手”中凝聚为球体，而后不断燃烧、增大，变作炽热的恒星，在增长到极限后又引发璀璨的爆炸，时空在此刻泛起皱褶，星云崩裂，最终化为空间尽头那漆黑运转的黯噬星，也即，黑洞。 无数眼睛睁开，向塔伦投来蕴含世界之重的光束，白狼则是以庞大的算力构筑出凝滞一切的空间，创造出其他世界线的自己将这一切尽数拆解、崩塌，最终化为同样凝滞的“视点”。 寰宇在此刻回响，万千星辰于此时同唱。塔伦身后的重炮完全展开，另一个黯噬星在空间的另一侧展现，视点尽数化作它的光盘，塔伦将之握于掌中，向那“观测者”掷出。 ……………… 像是指过去了一瞬，又像是已经过去了千万年。塔伦已经不再去刻意计数这场没有止境的战斗究竟持续了多长时间，时间的流逝对他来说早已失去了意义。 在一次次的失败和重启间，塔伦捕捉着所有在过去与未来中看到的关键信息，将它们尽数传递给过去的自己，指引他们来到这里的道路。只要这副机体能够被再次成功启动，那么就会有一个新的他接替自己踏上阶梯，推开门扉，继续这场与未知的战斗。 而这场漫长的战斗，终归会有结束的那一刻。 “没错……即使是看上去无解的螺旋，只要变量中出现哪怕一个新契机，就足以诞生全新的可能性！” 最后的黯噬星被，重构为奇点，随后化作箭矢，穿越了一切时空，扭曲、突破并吞噬了层叠的时空缝隙，最终贯穿了“观测者”的身躯。 “观测者”停下了攻击的动作，将“手”伸向身体中央的黑洞，它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快速愈合。相反，由星空组成的身躯在加速崩解，“投影”开始无法维持它本身的形态。 [这就是……人类的答案吗？] “不，我无法代表人类对你做出回答。只要能阻止即将到来的灾难，我不介意一直这样战斗下去。但我的使命并不在这里，我要阻止这场灾难，阻止‘塔’，然后回到我的同伴身边。这是我作为我自己，作为监兵小队的‘塔伦’能够做出的唯一回答。” 那个声音发出了最后一个询问，它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无情，而是带着某种虚幻的温暖。 [对于人类来说，一切能够被感知的实体，都以三维的形式存在，而“时间”是人类无法干涉的规则。但此刻的你已经获得了前往更广阔世界的资格，你可以选择那个对你来说最为完美的世界。 而若拒绝，你将不再有能观测未来和干预过去时间的能力。你会忘记看到的所有过去与未来，不再有改变过去的机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变得如同从未存在过一样。即便如此，你还是不会选择跨越这道门扉吗？] “首先，我确定，‘现在’的我，不会。因为没有同伴在的世界，毫无意义。还有人在等我回去，我很贪心，所以，更愿意和他们一起去寻找未来。” 那个声音沉默了良久，整片空间在寂静中生出裂痕，就如同它突然出现那样，开始缓慢地崩解。 在意识彻底离开界外空间前，塔伦听到了另一个声音，那是无比熟悉的，雄浑低沉的声音。 [你很优秀，那么，我可不会放弃这个好苗子，登临之后，我会封锁你的高维意识体，在文明触及真正未来的时候，就用“你”的眼，去俯瞰一切，然后，和“我们”一起回家。为新生的你和你们，致以崇高敬意。] 这个声音让塔伦瞪大了眼。而后，是“她”最后的回应。 [那么，到那时，我会为你们新生的未来，送上祝福。] 这个女性的声音温和而疏离，似乎在哪里听过……这是遗落在塔伦意识海深处，最后的想法。 再次睁眼时，塔伦感到自己的算力变得空前庞大，但他没有时间深究，他已经回到了塔顶的空间。 猩红色的核心仍然发着威胁的光芒，但这次向前靠近的里没有再受到任何阻拦。他径直来到核心之下，在这里存放着的，是“塔”真正的核心终端。 【阻止那些毁灭性的光芒，逆转“塔”的规则，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拯救你在乎的一切。】 塔伦已经明白了意识海中的自己所说之话的真正含义。 重明武器，对解构装置的研究，斯科瑞语言，还有来自各个世界线中的“自己”的记忆……所有碎片在此刻铸成了一把钥匙，它的锁孔就在眼前。 “既然存在‘规则’，知道使其运转的‘语言’，只要对‘塔’的底层逻辑进行覆写，就能彻底改变它的运作方式。” 从“释放并活化”转变为“吸收并湮灭”，这样一来，这座塔曾经辐射的范围内将不再出现任何斯科瑞的踪迹。 “这次，轮到你们为我所用了。” ……………… 第319章 指针继续前行 第319章 指针继续前行 滚烫的弹壳被推出枪膛，落向地面，与另一枚弹壳相撞，而后在不知是血还是水造就的泥泞上，发出吱吱声响。 已经数不清这套动作重复了多少次，枪械自动弹出空弹匣后，解构体立马从身后取出一个新的，检查了一下，然后装填上去。 这些是从哪个倒下的同伴身上收集的呢？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它们有的沾染尘土，有的受损严重，还有的甚至沾满鲜血，凝固的混沌里夹杂着几丝不忍直视的事物。 但是这位解构体甚至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她的祈祷里只剩下了对匣中弹药的保佑，希望他们千万不要被异物卡住，从而让自己能找到的最后一支步枪也报废掉。 明明从整体上看，天吴独自一人挡住了几乎一半以上的异合生物，但是，异合生物的基数太多了，天吴甚至还要同时防备来自“同伴”的袭击，他作为异种代行者，似乎是因为战斗时不可避免要携带大量斯科瑞从而被那些陷入癫狂的队友误解，他受到攻击的频率要高很多。 青金色的屏障早已千疮百孔，洪水已经渗过堤坝向外倾泻着。 而那位名叫上官溪的解构体正死死地守护在她的指挥官身旁，解构体明白自己还不能在这种时候倒下。 开枪，继续开枪，指挥官说过他会没事的，因此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瞄准然后扣动扳机就可以了。 对的，不要去看右侧，真武小队已经赶过去了，指挥官现在一定正为得救而泪流满面呢，那场面一定很难看，自己总要给他留点面子。 空弹匣砸在脚背上，她再次机械地将手伸向身后，然而这一次，一只异合生物冲入了她的视野。 手指在腰部划过半圈，回应她的，却只有空荡荡的刀鞘和枪套。刀好像还插在某位发狂同伴的大腿上，手枪也在赶来支援前交给了重伤的指挥官。 “自己的脑子果然还是不好使啊……” 那么，再最后看一眼那边，也是可以的…… ………… 一道光束闪过，淹没了异合生物，将它的利爪连同尖牙一起化为灰烬。然而由于角度缘故，那名解构体也受到了波及，迎面倒下，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赶上了……” 早已伤痕累累的浮游炮上，散热装置正在夸张地大口喘气呼吸着，通红的炮管散发着白烟，不知道还能撑过几次射击。 “上官……” “指挥官。” “接替那位解构体的位置，一定要守住防线。” “………” 抓住手掌的十指突然攥紧，但是此时已经没有余力去宽慰她了。 “……相信我。” 黎玥挣扎着从上官溪怀里坐起身，背靠墙壁恢复坐姿。但伴随这个举动，立刻有铁锈味的液体渗入自己的唇中。 “指挥官！” 黎玥强撑着取出一只注射器，弹出封盖，将露出尖刺的那一端狠狠地扎在腿上。 “………” 感受着药物带来的清醒，黎玥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拍了拍上官的手臂。 “没事的，在困难的战斗都挺过来了。他们还需要你，拜托了。” …………… 看着上官咬牙向前迈步的背影，赶紧将快要瘫倒的身体又向上提了一下。 自从交战到现在，原本十分脆弱的指挥系统已经彻底乱作一团，如果黎玥的链接出现一丝松懈，那么好不容易展开的防线就会立即崩溃。 这场战斗已经违反了禄天学府教授的每一项条例，就像书页中记录的反面案例一样，众人正在进行一场希望渺茫的豪赌。 没有足够的数据去支撑，没有足够的计划去应对，甚至没有足够的理由让他们选择继续战斗。 只是……似乎这样的事，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如果抟象校长在这里，会不会狠狠训斥自己呢？不，不会的。黎玥这样想，老校长明显也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何必担心呢。 微弱的星火仍在燃烧，残酷的战场上，大家都在全力以赴，塔伦也好，天吴也好，上官也好……这就足够了，只要他们还在战斗，自己就会无条件地选择相信他们，正如以往的监兵深信着每一个队员那样。 因为意识海的链接，黎玥似乎触碰到了许多人的思绪，而此刻所有解构体的声音都无一例外地传递着同一个信念：我们还能坚持，绝不能在这里退缩。 但与此同时，那些情感的主人正如摇曳的烛辉一般，一盏接一盏地熄灭。而拜其所赐，黎玥的意识负担居然在不断降低。 黎玥能感受到混乱不堪的情绪如同从山顶滚落的雪球一般，正在越积越大。但目前所能做的，也只有将它们死死地顶在半山腰，以维持链接的稳定。 距离自己最近的上官也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维持防线上。因此毫无意外的，当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异合生物偷偷爬到黎玥面前时，没有任何人能够赶过来帮助她。 武器已经按她本人的要求被收缴了，而那只匍匐于地面的异合生物，正在用双臂缓慢地爬行着接近自己。 是伤势的缘故吗？还是说打算发动突袭？又或者……仅仅只是对将死猎物的嘲讽，肆意地在决定对方生死的边界线上来回踱步。 此刻的它仿佛与它身后那座高耸入云的巨塔合为一体，用狰狞的利齿向孱弱的人类发出刺耳嘲笑。它一只手撑住地面，直起腰部，另一只手笔直举起，好让滴落鲜血的利爪能够从黎玥视线难以企及之处俯瞰少女。 “…………” 不过，黎玥从来不会是坐以待毙的人，她的视线向周围瞥去，寻找身边可用的武器……直到右手终于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物品，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炸飞到自己身边的石头，看上去挺像一块板砖，朴实、粗糙又简陋。 与眼前神秘高大的终临塔对比，完全就是可笑的爬虫，在尽其所能地对抗着神明的伟力，卑微且孱弱，简直足以让神明嗤笑出声。 可是数百万年以前，人类的先祖正是握着这样的石头，蜷缩在地面上，引燃了新生的篝火。 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拥有了对抗黑夜的武器，拥有了在茫然深沉的黑夜之中笔直矗立，极目眺望星空的自由。 少女咬着牙，五指紧紧握住石块，通过异合生物那狰狞的面容，将高耸的巨塔一并囊括其中。 深吸一口气，将最后的力量全数灌注于右臂……然后，狠狠砸下。 石块在孱弱的人类手中，变成了最原始的兵器，无所畏惧地掷向高高耸立的神明…… 而此时，刺眼的光芒在那一刻起，涌向了大地，也叩响了通往未来的门扉。 ……………… ……………… 九龙古国，科学理事会…… “啊！要死了要死了！” 娇小的身躯蜷缩在桌子下方，手中的托盘快速挥击，在解构体坚硬的头顶上不断敲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突然，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眼神变得无比锐利，死死地盯住了那只不断挥舞的手臂。她抽出一直藏匿在身后的锤子，向想要把自己拽出桌子的失控解构体砸去。 然而并没有等来击中的巨响，那名解构体在她的攻击命中之前就笔直地倒在了地面上。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澹台殷急忙扔掉锤子，躲回到桌子下方空间的角落中。等待几秒过后，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用已经变形了的托盘轻敲对方脑袋。 ………… 那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光芒。 恐惧、诡异、悲伤、疯狂……在蔚蓝光辉的洗涤下，如同剥离的细沙滤出体外。尖啸停止了，胡乱挥动的武器纷纷掉落到地面上。失控的解构体们茫然地四处张望过后，逐一倒了下去。 异合生物们像是离开水面的鱼类，激烈的挣扎并没有持续太久，等到幸存者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它们已经停止了行动，然后……全部化为飞灰，彻底消散。 望着萦绕于塔身的光芒，风擎宇呼出一口气，直接坐到了泥地上。 “塔伦，他成功了。” 不再是刺眼的猩红，不再是狂乱的无序。以那座塔为锚点，斯科瑞病毒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卷入旋涡当中，在经历塔身的光芒缠绕之后，彻底湮灭。 “天吴队长，情况如何？” “确认四周没有存活的异合生物，被感染的解构体们也已经停止了行动。” “天吴大哥的意思是，危机暂时解除了？” 天吴看着虎爪中消散的猩红，随后说道。 “但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能下结论。剩余执行部队成员先抢救伤员，然后优先救回倒地的指挥官和解构体，期间注意警戒。我去找指挥官确认下一步行动方案。” “天吴前辈！” “怎么了？白凌熊。” “联系不上黎玥指挥官……” “！！！！” 几乎是同一时间，天吴等人转身冲向了他们来的方向。跨越无数异合生物正在加速消散的尸体，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瘫倒在废墟的墙壁旁。 ……… “……指……” “……挥……” “指挥官！！” 难以辨别现在的状况，黎玥只能凭借柔软的触感和面前的二人判断当前情况。大概，自己正躺在天吴怀中，然后让天吴和上官担心了。 “指挥官！！” “没事，还…活着。” “指挥官，稍等一下，我这就呼叫医疗支援……” “等…等一下……” 黎玥抬起手，轻轻打断了上官的话。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过去多久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躺在地上的，终临塔的情况怎么样了，那个电磁辐射呢？ 焦急的心绪随着天吴粗糙的肉垫轻轻按在少女额头而退散。 “不着急，按目前情况，终临塔正在吸收并湮灭斯科瑞。” ……………… 昊皱着眉头看向前来的参谋部成员。 “年轻人，下次组织好语言。” 这年轻人一句“不是吸收而是吸收”属实是让昊感到无语。 国君看向机体的新伤，为了在不伤及那些战士的情况下勉强稳住局势，国君可是费了一番功夫。甚至是冒着因胡乱扫射而飞舞的子弹强行解除停机坪的限制，好让塔伦能够驾驶运输机离开。 “对不起，国君大人。” “无妨，目前来看，终临塔是成为了类似巨大重明武器和解构装置的结合体，正在净化斯科瑞病毒。” “是的。” ………………… “空气中的斯科瑞浓度浓度……好夸张的下降速度。” 在风擎宇感慨的同时，上官溪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给黎玥注射了血清。 “不舒服就及时说，不要强撑着。” 天吴皱眉看着黎玥，直到对方点头，他和上官溪才放下心来。少女在大虎的搀扶下站起。 远处，正在搜索幸存者的队伍里突然出现了骚动，那是…… 一直与思维信标相连的微弱星火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就像是夜空中最耀眼的辉芒，跨越遥远的天际呼唤着黎玥。 “看来是他了，越来越可靠了。” “老黎，要不我扶你过去。” “不用了，我可没弱到这个程度，还能走。” “指挥官，你可别逞强哦。” 不久之后，便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 塔伦先是从头到脚把黎玥看了个遍，而后用目光询问上官溪，直到后者微笑着点头示意，他才放下心来。 “指挥官，好像每次你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不堪呢，看起来是习惯了。” “哪有什么习惯，不都是被逼的，再说了，你也差不多。” “准确来说，是大家都差不多。” 初次投入战斗的罹刻蚀机体，此时已经变得伤痕累累，视线所及之处，根本找不到完好的区域，想必是十分困难且危险的境遇……那些骇人的痕迹，正是他不曾放弃的证明…… “我没有大碍，都是一些普通的外伤而已，只需要简单维护就能恢复。倒是你们才应该快点去修整才对。” 然而就像是对塔伦的回答早有预料，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其余人已经围绕着他转了好几圈。 “怎么了吗？” “背部没有问题，应该只是被异合生物挠了几下而已。” “左臂部分，暂时没有发现严重损伤。” “左侧大腿和尾巴部分，只是箭矢擦伤，没有危险。” “右臂部分，嗯……只是装甲表面划伤，没有大碍。肢体动作轨迹轨迹无异常，温度波动处于正常水平。” “我没事……不用那么紧张，真的……” 塔伦有些受不了似的，转而用目光向黎玥求助。 “我还是挺赞成先简单检查一下的。毕竟塔伦喜欢逞强，不对，应该说是为了不让同伴担心而可以隐瞒一些事情。” “……这…这个，回去后我会事无巨细地报告，我不会再隐瞒任何事了，对谁都是。” “你最好是。” 听出了指挥官话语中的调侃，塔伦无奈地叹了口气。 “等下，前面还没检查完。” 然而，就在黎玥准备好应对一如既往的“不需要”的答复之际，塔伦居然真的摊开爪，任由黎玥和上官溪将他正前方的伤势检查个遍。 “没什么大问题，意识海也没有出现过载的情况。” “嗯，等回到国家以后，再由祖昊焱先生进行全面的机体检查。” “比起这个，我要先向指挥官和国君汇报…” 他皱了皱眉，然后说道。 “关于……塔中发生的事情。” “回去再说，塔伦，不急。以及，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 “大哥？什么事？” 天吴和黎玥与上官对视一眼，三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一句话。 “欢迎回来，塔伦。” 不解，惊讶，慌张，无奈，释怀……在众人的簇拥下，塔伦那满是无奈和真诚的笑容被点亮了。血战的痛楚与分别的担忧，在这一刻起尽数消融，转化成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长夜漫漫，他们再一次迎来破晓。尽管代价是如此巨大，通往明天的道路依旧荆棘满途，但行走在这条道路上的感觉，却是如此踏实，如此地充满希冀。没有失去归属，没有子然一人，他还拥着有如此之多需要他去守护或者寻回的宝物。 过去的脚印就在身后，他也会时常地去回望它们，但此刻的他已经不再迷茫。既然过去已经无法改变，那就紧握那份呢决意，勇敢地迈向未来。 我们将点亮这片黑夜，我们将带来新生，我们将……一同迈向明天。依照约定，他回到大家身边。 “嗯，各位，我回来了。” ……………… 第319章 指针继续前行 第319章 指针继续前行 滚烫的弹壳被推出枪膛，落向地面，与另一枚弹壳相撞，而后在不知是血还是水造就的泥泞上，发出吱吱声响。 已经数不清这套动作重复了多少次，枪械自动弹出空弹匣后，解构体立马从身后取出一个新的，检查了一下，然后装填上去。 这些是从哪个倒下的同伴身上收集的呢？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它们有的沾染尘土，有的受损严重，还有的甚至沾满鲜血，凝固的混沌里夹杂着几丝不忍直视的事物。 但是这位解构体甚至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她的祈祷里只剩下了对匣中弹药的保佑，希望他们千万不要被异物卡住，从而让自己能找到的最后一支步枪也报废掉。 明明从整体上看，天吴独自一人挡住了几乎一半以上的异合生物，但是，异合生物的基数太多了，天吴甚至还要同时防备来自“同伴”的袭击，他作为异种代行者，似乎是因为战斗时不可避免要携带大量斯科瑞从而被那些陷入癫狂的队友误解，他受到攻击的频率要高很多。 青金色的屏障早已千疮百孔，洪水已经渗过堤坝向外倾泻着。 而那位名叫上官溪的解构体正死死地守护在她的指挥官身旁，解构体明白自己还不能在这种时候倒下。 开枪，继续开枪，指挥官说过他会没事的，因此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瞄准然后扣动扳机就可以了。 对的，不要去看右侧，真武小队已经赶过去了，指挥官现在一定正为得救而泪流满面呢，那场面一定很难看，自己总要给他留点面子。 空弹匣砸在脚背上，她再次机械地将手伸向身后，然而这一次，一只异合生物冲入了她的视野。 手指在腰部划过半圈，回应她的，却只有空荡荡的刀鞘和枪套。刀好像还插在某位发狂同伴的大腿上，手枪也在赶来支援前交给了重伤的指挥官。 “自己的脑子果然还是不好使啊……” 那么，再最后看一眼那边，也是可以的…… ………… 一道光束闪过，淹没了异合生物，将它的利爪连同尖牙一起化为灰烬。然而由于角度缘故，那名解构体也受到了波及，迎面倒下，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赶上了……” 早已伤痕累累的浮游炮上，散热装置正在夸张地大口喘气呼吸着，通红的炮管散发着白烟，不知道还能撑过几次射击。 “上官……” “指挥官。” “接替那位解构体的位置，一定要守住防线。” “………” 抓住手掌的十指突然攥紧，但是此时已经没有余力去宽慰她了。 “……相信我。” 黎玥挣扎着从上官溪怀里坐起身，背靠墙壁恢复坐姿。但伴随这个举动，立刻有铁锈味的液体渗入自己的唇中。 “指挥官！” 黎玥强撑着取出一只注射器，弹出封盖，将露出尖刺的那一端狠狠地扎在腿上。 “………” 感受着药物带来的清醒，黎玥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拍了拍上官的手臂。 “没事的，在困难的战斗都挺过来了。他们还需要你，拜托了。” …………… 看着上官咬牙向前迈步的背影，赶紧将快要瘫倒的身体又向上提了一下。 自从交战到现在，原本十分脆弱的指挥系统已经彻底乱作一团，如果黎玥的链接出现一丝松懈，那么好不容易展开的防线就会立即崩溃。 这场战斗已经违反了禄天学府教授的每一项条例，就像书页中记录的反面案例一样，众人正在进行一场希望渺茫的豪赌。 没有足够的数据去支撑，没有足够的计划去应对，甚至没有足够的理由让他们选择继续战斗。 只是……似乎这样的事，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如果抟象校长在这里，会不会狠狠训斥自己呢？不，不会的。黎玥这样想，老校长明显也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何必担心呢。 微弱的星火仍在燃烧，残酷的战场上，大家都在全力以赴，塔伦也好，天吴也好，上官也好……这就足够了，只要他们还在战斗，自己就会无条件地选择相信他们，正如以往的监兵深信着每一个队员那样。 因为意识海的链接，黎玥似乎触碰到了许多人的思绪，而此刻所有解构体的声音都无一例外地传递着同一个信念：我们还能坚持，绝不能在这里退缩。 但与此同时，那些情感的主人正如摇曳的烛辉一般，一盏接一盏地熄灭。而拜其所赐，黎玥的意识负担居然在不断降低。 黎玥能感受到混乱不堪的情绪如同从山顶滚落的雪球一般，正在越积越大。但目前所能做的，也只有将它们死死地顶在半山腰，以维持链接的稳定。 距离自己最近的上官也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维持防线上。因此毫无意外的，当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异合生物偷偷爬到黎玥面前时，没有任何人能够赶过来帮助她。 武器已经按她本人的要求被收缴了，而那只匍匐于地面的异合生物，正在用双臂缓慢地爬行着接近自己。 是伤势的缘故吗？还是说打算发动突袭？又或者……仅仅只是对将死猎物的嘲讽，肆意地在决定对方生死的边界线上来回踱步。 此刻的它仿佛与它身后那座高耸入云的巨塔合为一体，用狰狞的利齿向孱弱的人类发出刺耳嘲笑。它一只手撑住地面，直起腰部，另一只手笔直举起，好让滴落鲜血的利爪能够从黎玥视线难以企及之处俯瞰少女。 “…………” 不过，黎玥从来不会是坐以待毙的人，她的视线向周围瞥去，寻找身边可用的武器……直到右手终于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物品，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炸飞到自己身边的石头，看上去挺像一块板砖，朴实、粗糙又简陋。 与眼前神秘高大的终临塔对比，完全就是可笑的爬虫，在尽其所能地对抗着神明的伟力，卑微且孱弱，简直足以让神明嗤笑出声。 可是数百万年以前，人类的先祖正是握着这样的石头，蜷缩在地面上，引燃了新生的篝火。 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拥有了对抗黑夜的武器，拥有了在茫然深沉的黑夜之中笔直矗立，极目眺望星空的自由。 少女咬着牙，五指紧紧握住石块，通过异合生物那狰狞的面容，将高耸的巨塔一并囊括其中。 深吸一口气，将最后的力量全数灌注于右臂……然后，狠狠砸下。 石块在孱弱的人类手中，变成了最原始的兵器，无所畏惧地掷向高高耸立的神明…… 而此时，刺眼的光芒在那一刻起，涌向了大地，也叩响了通往未来的门扉。 ……………… ……………… 九龙古国，科学理事会…… “啊！要死了要死了！” 娇小的身躯蜷缩在桌子下方，手中的托盘快速挥击，在解构体坚硬的头顶上不断敲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突然，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眼神变得无比锐利，死死地盯住了那只不断挥舞的手臂。她抽出一直藏匿在身后的锤子，向想要把自己拽出桌子的失控解构体砸去。 然而并没有等来击中的巨响，那名解构体在她的攻击命中之前就笔直地倒在了地面上。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澹台殷急忙扔掉锤子，躲回到桌子下方空间的角落中。等待几秒过后，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用已经变形了的托盘轻敲对方脑袋。 ………… 那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光芒。 恐惧、诡异、悲伤、疯狂……在蔚蓝光辉的洗涤下，如同剥离的细沙滤出体外。尖啸停止了，胡乱挥动的武器纷纷掉落到地面上。失控的解构体们茫然地四处张望过后，逐一倒了下去。 异合生物们像是离开水面的鱼类，激烈的挣扎并没有持续太久，等到幸存者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它们已经停止了行动，然后……全部化为飞灰，彻底消散。 望着萦绕于塔身的光芒，风擎宇呼出一口气，直接坐到了泥地上。 “塔伦，他成功了。” 不再是刺眼的猩红，不再是狂乱的无序。以那座塔为锚点，斯科瑞病毒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卷入旋涡当中，在经历塔身的光芒缠绕之后，彻底湮灭。 “天吴队长，情况如何？” “确认四周没有存活的异合生物，被感染的解构体们也已经停止了行动。” “天吴大哥的意思是，危机暂时解除了？” 天吴看着虎爪中消散的猩红，随后说道。 “但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能下结论。剩余执行部队成员先抢救伤员，然后优先救回倒地的指挥官和解构体，期间注意警戒。我去找指挥官确认下一步行动方案。” “天吴前辈！” “怎么了？白凌熊。” “联系不上黎玥指挥官……” “！！！！” 几乎是同一时间，天吴等人转身冲向了他们来的方向。跨越无数异合生物正在加速消散的尸体，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瘫倒在废墟的墙壁旁。 ……… “……指……” “……挥……” “指挥官！！” 难以辨别现在的状况，黎玥只能凭借柔软的触感和面前的二人判断当前情况。大概，自己正躺在天吴怀中，然后让天吴和上官担心了。 “指挥官！！” “没事，还…活着。” “指挥官，稍等一下，我这就呼叫医疗支援……” “等…等一下……” 黎玥抬起手，轻轻打断了上官的话。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过去多久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躺在地上的，终临塔的情况怎么样了，那个电磁辐射呢？ 焦急的心绪随着天吴粗糙的肉垫轻轻按在少女额头而退散。 “不着急，按目前情况，终临塔正在吸收并湮灭斯科瑞。” ……………… 昊皱着眉头看向前来的参谋部成员。 “年轻人，下次组织好语言。” 这年轻人一句“不是吸收而是吸收”属实是让昊感到无语。 国君看向机体的新伤，为了在不伤及那些战士的情况下勉强稳住局势，国君可是费了一番功夫。甚至是冒着因胡乱扫射而飞舞的子弹强行解除停机坪的限制，好让塔伦能够驾驶运输机离开。 “对不起，国君大人。” “无妨，目前来看，终临塔是成为了类似巨大重明武器和解构装置的结合体，正在净化斯科瑞病毒。” “是的。” ………………… “空气中的斯科瑞浓度浓度……好夸张的下降速度。” 在风擎宇感慨的同时，上官溪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给黎玥注射了血清。 “不舒服就及时说，不要强撑着。” 天吴皱眉看着黎玥，直到对方点头，他和上官溪才放下心来。少女在大虎的搀扶下站起。 远处，正在搜索幸存者的队伍里突然出现了骚动，那是…… 一直与思维信标相连的微弱星火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就像是夜空中最耀眼的辉芒，跨越遥远的天际呼唤着黎玥。 “看来是他了，越来越可靠了。” “老黎，要不我扶你过去。” “不用了，我可没弱到这个程度，还能走。” “指挥官，你可别逞强哦。” 不久之后，便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 塔伦先是从头到脚把黎玥看了个遍，而后用目光询问上官溪，直到后者微笑着点头示意，他才放下心来。 “指挥官，好像每次你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不堪呢，看起来是习惯了。” “哪有什么习惯，不都是被逼的，再说了，你也差不多。” “准确来说，是大家都差不多。” 初次投入战斗的罹刻蚀机体，此时已经变得伤痕累累，视线所及之处，根本找不到完好的区域，想必是十分困难且危险的境遇……那些骇人的痕迹，正是他不曾放弃的证明…… “我没有大碍，都是一些普通的外伤而已，只需要简单维护就能恢复。倒是你们才应该快点去修整才对。” 然而就像是对塔伦的回答早有预料，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其余人已经围绕着他转了好几圈。 “怎么了吗？” “背部没有问题，应该只是被异合生物挠了几下而已。” “左臂部分，暂时没有发现严重损伤。” “左侧大腿和尾巴部分，只是箭矢擦伤，没有危险。” “右臂部分，嗯……只是装甲表面划伤，没有大碍。肢体动作轨迹轨迹无异常，温度波动处于正常水平。” “我没事……不用那么紧张，真的……” 塔伦有些受不了似的，转而用目光向黎玥求助。 “我还是挺赞成先简单检查一下的。毕竟塔伦喜欢逞强，不对，应该说是为了不让同伴担心而可以隐瞒一些事情。” “……这…这个，回去后我会事无巨细地报告，我不会再隐瞒任何事了，对谁都是。” “你最好是。” 听出了指挥官话语中的调侃，塔伦无奈地叹了口气。 “等下，前面还没检查完。” 然而，就在黎玥准备好应对一如既往的“不需要”的答复之际，塔伦居然真的摊开爪，任由黎玥和上官溪将他正前方的伤势检查个遍。 “没什么大问题，意识海也没有出现过载的情况。” “嗯，等回到国家以后，再由祖昊焱先生进行全面的机体检查。” “比起这个，我要先向指挥官和国君汇报…” 他皱了皱眉，然后说道。 “关于……塔中发生的事情。” “回去再说，塔伦，不急。以及，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 “大哥？什么事？” 天吴和黎玥与上官对视一眼，三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一句话。 “欢迎回来，塔伦。” 不解，惊讶，慌张，无奈，释怀……在众人的簇拥下，塔伦那满是无奈和真诚的笑容被点亮了。血战的痛楚与分别的担忧，在这一刻起尽数消融，转化成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长夜漫漫，他们再一次迎来破晓。尽管代价是如此巨大，通往明天的道路依旧荆棘满途，但行走在这条道路上的感觉，却是如此踏实，如此地充满希冀。没有失去归属，没有子然一人，他还拥着有如此之多需要他去守护或者寻回的宝物。 过去的脚印就在身后，他也会时常地去回望它们，但此刻的他已经不再迷茫。既然过去已经无法改变，那就紧握那份呢决意，勇敢地迈向未来。 我们将点亮这片黑夜，我们将带来新生，我们将……一同迈向明天。依照约定，他回到大家身边。 “嗯，各位，我回来了。” ……………… 机体秘闻 孛儿只斤·塔伦 罹刻蚀 机体秘闻 孛儿只斤·塔伦 罹刻蚀 机体编号：z—70tl 意识初次启动：九龙历十二月二十日 身高：245厘米 体重：135公斤 循环液类型：a型 心理年龄：24岁 机体资料 编号澪： 机体名：罹刻蚀，进攻型，第三台特化机体同时也是科学理事会开发的具有绝对免疫效果的重明特化机体。结合了大量关于解构装置的研究和异聚碎片中解读出的部分信息研发而成。同时采取从天吴和唳旅身上提取到的特殊技术，保证机体不会重蹈芸生昼的覆辙。机体全部机能用于维持自身的绝对稳定，做到真正意义上的绝对免疫。 编号壹： 由于操作这台机体需要进行大量演算，因此强化了机体能源调度和算力传输调节构件的功能，为了保证机体稳定，所有外置装备均以复合金属型碳纳米管材料制作，保证高强度的同时轻量化解构体装备，提高导热能力。 编号贰： 同时拥有远近打击能力和轻重火力的武器，目前为止只有罹刻蚀的武器组能做到，而且极其考验对枪械等武器的了解和使用程度，同时对机体的算力和性能等方面要求极为苛刻，目前只有罹刻蚀能使用，也同时能够适应几乎所有战场。 编号叁： 目前本机体拥有极高算力，而本次任务结束后经过调查和深究，确认该机体全力以赴运算的情况下可以达到目前三分之一女娲的程度，但是损耗的能量会很大。平常状态下的高算力已经足够，能够同时进行多种精度极高的推演，但这也会导致意识海时常处于高负荷的临界值。但是塔伦以“这种状况并不会造成任何数据异常，也不会影响到日常工作”为理由说服自己，从来没有主动告知过任何人。 编号肆： 借助强大算力，他得以更高效地完成任务。同时具体某些时刻会表现出异常特性，包括但不限于一刹的认知恍惚，对武器使用的怪异感受但这些触发频率非常低，塔伦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他很清楚无论得到什么样的力量，都要付出同等的代价，权当是使用这台机体时带来的副作用罢了。 编号伍： 清楚过去的经历，因此更加珍惜现在的小队。他不否认是人类将背叛和失去烙印在他的骨髓中，但他无法否认，也是人类一点一点清洗他爪上的鲜血，将他从失去的深渊中一步步拉回。几十年前的经历，早就连梦魇都算不上了。 编号陆： 梦境中模糊不清的呓语和支离破碎的场景已经无法回忆，但当有人问起独自作战是否会感觉到恐惧和不安时，塔伦仍然会毫不犹豫地给予否定回答。因为他清楚，无论他行走到多远的彼岸，身后总有人燃亮信标，让他能够找寻到回家的桥梁。而他，也会一直战斗下去，找回至亲，去寻找或者，创造一个能留下所有在意之人的未来 机体秘闻 其之一： 新机体的总体型比以往的机体高出了接近22％，目的则是在提升机体整体强度，以及更适合天吴所教授的武法的同时储备更多能源，目前可以合理猜测他仍没有从第一次大型行动中因为能量不足而陷入危险窘态的阴影之中走出来。 其之二： 由于曾经雇佣兵的经历时常需要在深夜进行独自行动，塔伦在成为解构体后仍旧保留下了这一份习惯。直到现在，塔伦依旧被称为休整室的深夜幽灵，并注：当初在监兵小队的初期因为这个习惯吓到过指挥官，然后惊吓过度的指挥官直接把他（那时的机体质量相当于15个成年男性的质量）肘飞了，后来对指挥官越发敬畏。 其之三： 原本对哲学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在更换新机体之后，塔伦偶尔会阅读《时间概念》和《时间与存在》这一类的书籍，并且有过一些笔记。 其之四： 在休息时间，塔伦会亲手按照监兵小队成员的个人习惯调整他们的武器和装甲。他并不放心将这项工作交给其他人，因为曾经有过“取回送修装备却发现武器位置固定偏差，导致指挥官在实战演习中脱臼”这样的意外事件。 其之五： 对于罹刻蚀机体某些部位（尤其是脸上的毛）的发光设定感到非常疑惑，卡伦曾经尝试自行拆除或者遮盖这些部位，但被某位研究员以“能够有效增强散热效果”为理由拒绝了。 其之六： 现在塔伦的乐趣变成了拆解数独之类的数字逻辑游戏。曾经邀请过队里的所有人一起来玩，结果最后，上官不太喜欢，天吴总能给出意料之外的答案，而且有理有据。导致只有指挥官愿意陪他玩这种“充满逻辑趣味”的游戏。 其之七： 极度厌恶提起任何关于啸风小队的事情，这样也是能够成熟应对的开玩笑过程中关于啸风小队的事，但是内心还是极度厌恶那段经历，尤其是那个虚伪的指挥官。 其之八： 原本机体的特制战斗外套并没有监兵小队的标志，塔伦自己将标识织了进去，直到为了适应发力被迫改造一半外套，里面监兵小队的标识才被大家一起发现。 其之九： 为了适应新的武器，新机体的狼爪和右臂做了二次改造，但改造过后的右臂无法穿进原本配套的特制作战服。在发力时绷起肌肉撑破了作战服袖子的第三次，塔伦终于忍无可忍地拆开袖子，露出了半边手臂。 其之十： 总会盯着自己的桌子发呆，那上面是小时候的全家福，总会无意识地摩挲相框里的妹妹，不过现在，桌子上多了一张新的“全家福”——天吴的臂膀笼罩着其他三人，塔伦身旁是两位少女，无可否认，这里，就是家。 其之十一： 总会无意识地观察大哥天吴，一股已经被遗忘的熟悉感总会和这头大老虎的声线重合，但是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不知为何，他越发珍惜现在大哥和大家都还在自己身边的现实。 其之十二： 总会和上官开起玩笑，打趣身边的事，有时会询问上官作为妹妹的感受和塔伦作为哥哥的想法，有时聊着聊着塔伦就会有些落寞，但是上官总能巧妙地把他拉出落寞的处境。毕竟在这里，塔伦可以依赖身边的大家。 其之十三： 虽然很擅长厨艺，但是很少下厨，因为一旦进入厨房拿起调料盒，就会把厨房变成大型实验现场，每一份作料都要精确到毫克才肯放进锅里（目前正在极力克制并且已经取得不小成效）。值得一提，由于某个指挥官的早餐习惯，塔伦意外地很擅长冲泡咖啡。 机体秘闻 孛儿只斤·塔伦 罹刻蚀 机体秘闻 孛儿只斤·塔伦 罹刻蚀 机体编号：z—70tl 意识初次启动：九龙历十二月二十日 身高：245厘米 体重：135公斤 循环液类型：a型 心理年龄：24岁 机体资料 编号澪： 机体名：罹刻蚀，进攻型，第三台特化机体同时也是科学理事会开发的具有绝对免疫效果的重明特化机体。结合了大量关于解构装置的研究和异聚碎片中解读出的部分信息研发而成。同时采取从天吴和唳旅身上提取到的特殊技术，保证机体不会重蹈芸生昼的覆辙。机体全部机能用于维持自身的绝对稳定，做到真正意义上的绝对免疫。 编号壹： 由于操作这台机体需要进行大量演算，因此强化了机体能源调度和算力传输调节构件的功能，为了保证机体稳定，所有外置装备均以复合金属型碳纳米管材料制作，保证高强度的同时轻量化解构体装备，提高导热能力。 编号贰： 同时拥有远近打击能力和轻重火力的武器，目前为止只有罹刻蚀的武器组能做到，而且极其考验对枪械等武器的了解和使用程度，同时对机体的算力和性能等方面要求极为苛刻，目前只有罹刻蚀能使用，也同时能够适应几乎所有战场。 编号叁： 目前本机体拥有极高算力，而本次任务结束后经过调查和深究，确认该机体全力以赴运算的情况下可以达到目前三分之一女娲的程度，但是损耗的能量会很大。平常状态下的高算力已经足够，能够同时进行多种精度极高的推演，但这也会导致意识海时常处于高负荷的临界值。但是塔伦以“这种状况并不会造成任何数据异常，也不会影响到日常工作”为理由说服自己，从来没有主动告知过任何人。 编号肆： 借助强大算力，他得以更高效地完成任务。同时具体某些时刻会表现出异常特性，包括但不限于一刹的认知恍惚，对武器使用的怪异感受但这些触发频率非常低，塔伦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他很清楚无论得到什么样的力量，都要付出同等的代价，权当是使用这台机体时带来的副作用罢了。 编号伍： 清楚过去的经历，因此更加珍惜现在的小队。他不否认是人类将背叛和失去烙印在他的骨髓中，但他无法否认，也是人类一点一点清洗他爪上的鲜血，将他从失去的深渊中一步步拉回。几十年前的经历，早就连梦魇都算不上了。 编号陆： 梦境中模糊不清的呓语和支离破碎的场景已经无法回忆，但当有人问起独自作战是否会感觉到恐惧和不安时，塔伦仍然会毫不犹豫地给予否定回答。因为他清楚，无论他行走到多远的彼岸，身后总有人燃亮信标，让他能够找寻到回家的桥梁。而他，也会一直战斗下去，找回至亲，去寻找或者，创造一个能留下所有在意之人的未来 机体秘闻 其之一： 新机体的总体型比以往的机体高出了接近22％，目的则是在提升机体整体强度，以及更适合天吴所教授的武法的同时储备更多能源，目前可以合理猜测他仍没有从第一次大型行动中因为能量不足而陷入危险窘态的阴影之中走出来。 其之二： 由于曾经雇佣兵的经历时常需要在深夜进行独自行动，塔伦在成为解构体后仍旧保留下了这一份习惯。直到现在，塔伦依旧被称为休整室的深夜幽灵，并注：当初在监兵小队的初期因为这个习惯吓到过指挥官，然后惊吓过度的指挥官直接把他（那时的机体质量相当于15个成年男性的质量）肘飞了，后来对指挥官越发敬畏。 其之三： 原本对哲学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在更换新机体之后，塔伦偶尔会阅读《时间概念》和《时间与存在》这一类的书籍，并且有过一些笔记。 其之四： 在休息时间，塔伦会亲手按照监兵小队成员的个人习惯调整他们的武器和装甲。他并不放心将这项工作交给其他人，因为曾经有过“取回送修装备却发现武器位置固定偏差，导致指挥官在实战演习中脱臼”这样的意外事件。 其之五： 对于罹刻蚀机体某些部位（尤其是脸上的毛）的发光设定感到非常疑惑，卡伦曾经尝试自行拆除或者遮盖这些部位，但被某位研究员以“能够有效增强散热效果”为理由拒绝了。 其之六： 现在塔伦的乐趣变成了拆解数独之类的数字逻辑游戏。曾经邀请过队里的所有人一起来玩，结果最后，上官不太喜欢，天吴总能给出意料之外的答案，而且有理有据。导致只有指挥官愿意陪他玩这种“充满逻辑趣味”的游戏。 其之七： 极度厌恶提起任何关于啸风小队的事情，这样也是能够成熟应对的开玩笑过程中关于啸风小队的事，但是内心还是极度厌恶那段经历，尤其是那个虚伪的指挥官。 其之八： 原本机体的特制战斗外套并没有监兵小队的标志，塔伦自己将标识织了进去，直到为了适应发力被迫改造一半外套，里面监兵小队的标识才被大家一起发现。 其之九： 为了适应新的武器，新机体的狼爪和右臂做了二次改造，但改造过后的右臂无法穿进原本配套的特制作战服。在发力时绷起肌肉撑破了作战服袖子的第三次，塔伦终于忍无可忍地拆开袖子，露出了半边手臂。 其之十： 总会盯着自己的桌子发呆，那上面是小时候的全家福，总会无意识地摩挲相框里的妹妹，不过现在，桌子上多了一张新的“全家福”——天吴的臂膀笼罩着其他三人，塔伦身旁是两位少女，无可否认，这里，就是家。 其之十一： 总会无意识地观察大哥天吴，一股已经被遗忘的熟悉感总会和这头大老虎的声线重合，但是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不知为何，他越发珍惜现在大哥和大家都还在自己身边的现实。 其之十二： 总会和上官开起玩笑，打趣身边的事，有时会询问上官作为妹妹的感受和塔伦作为哥哥的想法，有时聊着聊着塔伦就会有些落寞，但是上官总能巧妙地把他拉出落寞的处境。毕竟在这里，塔伦可以依赖身边的大家。 其之十三： 虽然很擅长厨艺，但是很少下厨，因为一旦进入厨房拿起调料盒，就会把厨房变成大型实验现场，每一份作料都要精确到毫克才肯放进锅里（目前正在极力克制并且已经取得不小成效）。值得一提，由于某个指挥官的早餐习惯，塔伦意外地很擅长冲泡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