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穿成五个反派崽的寡妇娘》 第1章 穿书了 “这家寡妇身段不错,就是性子泼辣了些。大哥,来都来了,不如让大家伙爽上一爽?” “小点声,别把村里的人招来了。明天就要交货,出了岔子我拿你们去抵!” “放心,一个带着几个拖油瓶的寡妇,还能从兄弟几个手里逃了不成?” “别玩坏了玩死了就行,我全家老小等着这笔救命粮逃荒呢。要是缺胳膊少腿的,卖不上好价钱。” “知道知道” 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响起,几道黑影趁着夜色摸入屋子里。 黑暗中,叶闻雪感觉自己正被人拽住头发狠狠撞向墙壁,额上随即传来剧痛。 她猛地睁开双眼,反攥住近前这人的手腕,狠狠一折。 “呃!” 那人惨叫声还未出口,就被那只干枯瘦弱的手扼住脖颈,转瞬没了呼吸。 另外几个人扛着被堵了嘴的小孩往外走,回头低声斥道: “别玩了,动作快点!” 可没人应声。 领头的壮汉将几个小崽子捆好堵嘴放到门口的破旧板车上。 狠狠扇了挣扎最厉害的那小子一巴掌,一撸袖子拿上砍柴刀叫上人就往屋里走。 瞧见这人拿刀,被打的孩子瞳孔一缩,不顾脸上的疼痛,翻转身子滚下板车,不停往隔壁院子蛄蛹。 屋内,藏在暗处的叶闻雪看准时机,借着门外的影子,一把打掉壮汉手里的刀。 再翻身一滚,捡起砍柴刀利落砍翻往外逃的壮汉。 紧接着朝其他几个不速之客追去。 不到十息,闯进屋子里的人被一一灭了口。 叶闻雪紧握着砍柴刀,硬撑着着身子挨个搜刮干净几人身上的银子,站起身时眼前忽然一黑。 这具身体太弱了,又饿又虚没什么力气。 额角又撞到了墙,正不停往外渗血。 叶闻雪下意识催动木系异能恢复伤势。 几息后,她心底骤然一沉。 她的木系异能呢?! 叶闻雪靠在墙角借力,细细感知片刻,这才松了口气。 木系异能还在,但莫名被削弱到刚刚觉醒时的强度。 倒是空间没有任何变化,一平米大小,自带一个巴掌大小的泉眼,只能放些小物件。 异能太过微弱,甚至无法给自己止血。 叶闻雪:“” 要不要这么惨? 唯一庆幸的是,她出任务前放在空间里的些许物资跟着穿来了。 叶闻雪动作麻利地给伤口止了血,又扯了根细布条捆好乱糟糟的头发。 这时,院外忽地响起砰砰响声。 叶闻雪快步走出去一看,原主最大的孩子双手被绑在身后,嘴里塞着破布,正不停用脑袋去撞隔壁的院门。 她这才想起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了,连忙拦住他继续撞门的动作。 麻利给他解开麻绳后,叶闻雪不太自然地拍拍他的脑袋,安抚道: “没事了。” 双眼通红的大壮愣住。 待回过神望去,只见叶闻雪手足无措地抚慰着嚎啕大哭的弟弟妹妹们。 他慌乱跑到叶闻雪跟前: “娘?” 叶闻雪哄着尚在襁褓里的瘦瘦巴巴的小女儿圆圆,动作僵硬地摸摸抱着她放声大哭的三个崽,间隙抽出空回头应了一声: “哎,娘在呢。” 大壮鼻尖一酸,上前几步揽住两个弟弟,倏地哭出声。 被尖锐凄嚎的哭声环绕,叶闻雪只觉得额角的伤口愈发疼痛。 她忍不住暗骂了一句造孽。 她一个单身二十六年风华正茂的大美女,穿成个死了相公的寡妇也就算了。 还是五个娃的娘! 五个! 天知道她接收记忆时,有多崩溃! 好在记忆里这几个崽都很乖巧懂事,叶闻雪无痛当妈还没相公,勉强也能接受。 可叶闻雪突然发现几个崽的名字有些眼熟,与某本书的剧情对上后,眼前顿时一黑。 不错,叶闻雪穿书了。 执行机密任务闲暇,手下不知从哪儿搜罗来一本小说。 也就简介和书名完整,正文半撕碎半溅着血,无聊时凑合着也能看下去。 哪成想凑合着凑合着,她就穿成这本锦鲤萌宝文里同名同姓的叶闻雪。 女主、女配、踏脚石、金手指她通通不是。 而是穿成书中几个反派年幼时逃荒前惨死的娘。 还是逃荒还没开始,正文开局就被刀的那种。 唯一的作用,是向锦鲤小女主一家表明逃荒前后的残酷,得提高警惕心保护好小女主。 而原主的五个崽,个个都是反派。 尤其是小女儿圆圆,长大后更是妥妥的被打脸的对照组恶毒女配。 叶闻雪脸色复杂地瞅着哭得愈发尖锐的几个崽,快速捋清脑海里的杂乱记忆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今年春季未过,南北持续大旱,暑气蒸腾烫人,却没有半滴雨水降下。 周围几个州郡水库水位噌噌下降,河水溪水浅可见底,田地枯干皲裂,种的庄稼也都活活干死渴死。 可临到了这时候,朝廷仍怠于赈灾,甚至喝令加征苛捐杂税。 市面上的粮价居高不下,百姓家里的存粮也吃的七七八八。 附近山里的野菜、草根等能吃的东西,都被薅了个干净。 到处都有饿死的百姓。 原主所在的山青村更是为了跟周边几个村子抢夺水源,打了几十次架,见了不少血。 原主的相公,就是被里正叫去跟人打架抢水时,被人失手一锄头砸死的。 只留下刚刚生产完的原主和五个嗷嗷待哺的崽。 更要命的是,前几年被流放到琼州的某个王爷不满朝廷怠政,趁天灾人祸之际伺机起兵造反,不日就要打过来。 摆在原主面前的,只有一条生路: 跟着村里相熟的邻里一起逃荒。 她早早做好了盘算,可没想到逃荒前几天村里的歹人趁夜潜入屋里欲行不轨。 原主极力反抗,被歹人当场扯着脑袋撞墙害死。 几个孩子都被绑走卖掉。 而山青村的相熟邻里视而不见。 不仅瓜分了原主所剩无几的家底,甚至拿着她尚有余温的身体跟外村的人换粮换银。 原主的小女儿圆圆被锦鲤小女主大伯买了去,当起了名义上的童养媳,实际上任意虐打的奴隶。 不到三、四岁就非打即骂,长大后更是被那家人当牛做马榨干利用价值,还被嫌弃处处不如锦鲤小女主。 而被卖去其他地方的反派崽各有各的惨,结局更是惨上加惨。 叶闻雪:“” 还逃个屁的荒。 与其跟着山青村那一群造孽玩意儿逃荒,不如一家人往久无人迹的深山老林里走。 有木系异能,有空间里的灵泉和种子在,她和崽崽们不愁吃喝。 就是刚进山时,可能会过的辛苦些。 但比起逃荒路上遇到的危险,这点辛苦算不得什么。 第2章 我不挑 又过了小半会儿,抱着她的几个娃可算哭累了。 叶闻雪摸摸大壮的脑袋,说出刚想的借口: “他们分赃不均起了内讧,我我们赶紧回屋收拾东西,村里不能待了。” 大壮擦去眼泪,下意识攥紧叶闻雪身上破旧的麻衣,有些迟疑: “可里正他们商量着后天逃荒” 为着逃荒的事,娘眼巴巴送了里正几两银子并一只鸡,生怕里正嫌弃他们一家都是累赘,不带上他们就逃。 要是提前离开,东西白送了不说,路上也不怎么安全。 跟村里的人一起走,倘若遇着什么事,好歹也有个照应。 叶闻雪知晓他的担忧,抬手指着一片漆黑的山青村: “跟这些人一起逃荒?还不如我们一家人单独离开,起码自家人不会见死不救。” 大壮一愣,视线茫然地扫过整座村子。 夜晚的山青村很安静,衬得几个娃的抽抽搭搭声格外响亮。 刚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村里人不可能没听到,眼下却没有一家开门看看情况。 就连收了银子拍着胸脯承诺会照看他们的里正一家也是如此。 大壮紧咬牙关,扭头就走。 叶闻雪连忙喝住:“等等,你去哪儿?” 大壮气呼呼:“我去把银子要回来!” 这三两银子可是娘扛着虚弱的身子拼死拼活去镇上干了一个多月,还卖了好些值钱家当,又添了不少家底。 既然不跟着山青村的人一块儿逃荒,银子和鸡不能白白便宜了里正一家。 叶闻雪也是这么想的。 她拢着三个高不过腰的三个娃,上前把哭声跟小猫儿似的圆圆塞大壮怀里,再递过砍柴刀: “你怕吗?” 大壮搂紧瘦巴巴的小妹,看着月光下羸弱的娘亲和惊惧交加的弟、妹。 他伸手接过砍柴刀握紧,神色坚毅: “娘,我不怕。” 叶闻雪欣慰地笑了笑: “你带着他们回屋里收拾家当,我去里正家取银子。” “我没回来前,谁来都不准开门,有人想强闯,你直接亮刀子。” 大壮郑重点头。 叶闻雪翻进里正家院子里时,恰好听到里面传出何老大的声音: “爹,真不去看看?程寡妇好歹给了咱家几两银子,万一出了事,村里人怕是不肯再听你的了。” 没等里正苍老的声音响起,另一道年轻的声音呼哧呼哧应声: “就那三两银子,现在都不够全家吃上几顿肉的!” “一个寡妇带着一群拖油瓶,还死皮赖脸的想跟着我们一起逃荒?这不是想拖着我们一块儿送命?!” “要我说啊,咱们不跟着一块儿去落井下石,都算对得住三两银子了。” 何老大:“老五,你!” “行了,”里正不轻不重地敲着桌子,“这年头,乱。是死是活都是程家寡妇的造化,与我们无关。” 叶闻雪冷笑一声,一脚踹开门: “把银子和鸡还来,再说有关无关!” 这时候,糙米野菜都难得,更别说鸡和鸡蛋了。 原主也是知道自己带着五个娃保不住仅存的一只鸡,怕惹来没必要的麻烦,索性把家里剩下的一只母鸡送给里正寻求庇佑。 三两银子则是买路钱,好叫里正带上他们一块儿逃荒,博出一条生路。 她也没想着塞几两银子就要里正全家尽心尽力护着她和五个崽。 但里正收了银子和鸡,拍着胸脯承诺会庇佑原主一家,带上他们一起逃荒。 原主相公又是听了里正的话,为山青村出头时惨死。 于情于理,里正都不该坐视原主全家被害不管。 现在还没到逃荒的时候,他分明听到村尾的动静却不愿出门救人。 甚至不愿叫上两声吓退恶徒,未免太过让人心寒。 瞧见门被踹开,屋里的人立刻警惕,拿刀的拿刀,搬板凳的搬板凳。 待看清来人后,都是一愣。 里正拨开几个儿子上前,注意到叶闻雪额角的伤口,眼珠子转了转。 他呵呵笑道: “程寡妇,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不是说好了” 叶闻雪记挂家里的孩子,没工夫跟他耍嘴皮子,直接说道: “你们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也不愿做些死皮赖脸的事。” “你把三两银子和一只鸡还来,带我一家逃荒的事,就此作罢。” 里正跟身后的儿子们都是一怔。 到处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不跟着村里人逃荒,哪还有别的活路? 何老大试探着劝道: “你这又是何苦?逃荒路上虽苦,但总还有活命的……” 没等何老大说完,一只大鹅从门口探出脑袋啪嗒着脚,颇有灵性地越过叶闻雪,一口叼在他腿上。 “啊!你个养不熟的畜生!明天就把你炖了!” 何老大猝不及防被叨了一口,吃痛叫出声,一脚踹向大鹅,却被轻易避开。 叶闻雪眼尖看到何老大藏在身后的菜刀,毫不犹豫动手,几下将他打倒在地,踩着他的脖子看向里正: “三息之内,没看到银子和鸡,我可就杀人了。” 何老大被踩住气管说不出话,艰难别过头去看里正,喉咙间发出嗬嗬求救声。 里正定定看着叶闻雪,在何老大逐渐微弱的声息中,终究还是蹒跚走去屋里拿银子。 其他几个儿子连声喊道:“爹!” 里正不顾几个儿子的阻拦,递过三两银子: “岁宝娘生孩子时大出血,那只鸡给她补身子了,你看……” 叶闻雪收好银子,脚却没有松开: “鸡没了,不会拿东西补上?银子、干粮都成,我不挑。” 里正脸色难看。 这年头,肉可金贵了。 换银子、换干粮,都得去小半家底。 无声的寂静中,叶闻雪脚下又加重了几分力气。 何老五瞟见不停叨着何老大的大鹅,灵机一动: “你把那只鹅带走,它比鸡要重,便宜你了!” 里正捋着胡须,看看被叨叨的大儿子,到底认了。 没粮食没银子,有鹅也成。 叶闻雪瞥了眼大鹅,抬脚将何老大重重踹到墙角,麻利地抓着它的翅根转身离开。 等人走后,何老三摸摸脑袋: “爹,那只鸡明明活着,你怎么说它被吃了呢?” 里正板着脸:“岁宝嘴刁,顿顿离不得鸡蛋。” 他瞪了眼没用的何老大,叹口气: “罢了,反正那只大鹅也是自个儿跑来的,白吃白住还不给吃肉,就当它没来过,不亏。” 何老大爬起身,吐出一口血沫,凶悍道: “爹,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何老五重重点头: “是啊,就程寡妇那杀鸡都费力的样子,怎么敢杀人!我们怕是被她唬着了。” “她带着几个拖油瓶,做什么事都有顾忌。只要抓住一个,不愁她不听话。” 里正没吭声。 见状,何老大当即叫上几个兄弟,又去敲了隔壁几家的门。 一群人径直冲向程家。 第3章 不要冲动 程家 大壮熟练地哄好小圆圆,待她睡过去后用软布条小心捆在背上。 再握紧砍柴刀,壮着胆子带着三个弟、妹搜罗出家里能用的东西,一一堆放在正屋榻上。 屋里弥漫着泥腥气和血腥味。 几个小孩依偎在一起,身体不自然地颤抖着,努力别开视线,不敢去看地上的尸体。 老二双双不适地皱了皱鼻子,小声道: “大哥,娘真的会回来吗?” 里正一家看上去人挺好,但私底下可凶了。 大壮视线一动不动紧盯着栓上的木门,换了只手攥紧砍柴刀,胡乱在衣服上擦去手心的汗。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镇定: “娘一定会回来的!” 三个大一些的孩子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心底的慌乱与不安逐渐减少,疲惫感再度涌了上来。 听着身边的呼吸声渐轻,大壮狠狠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提起精神小心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不知过去多久,院子里忽地传来敲门声。 几个浅眠的娃立刻惊醒,圆溜溜的眼睛里流露出害怕,捂着嘴大气也不敢出。 大壮扬起砍柴刀,大着胆子厉声问:“谁?!” 门外,叶闻雪松了口气,麻利捡了根麻绳捆好大鹅,低声道: “是我!大壮,开门。” 吱呀一声,木门开了。 大壮悄悄探出小半个脑袋,借着月光看清来人后,紧绷的心弦一松: “娘!” 三个孩子连忙跑出来,紧紧抱着叶闻雪,不留一丝空隙。 叶闻雪哭笑不得,放轻了声音: “好了,别哭了,快帮娘把东西都搬到板车上。天快亮了,我们该启程离开了。” “老大,我来背圆圆,你去把大鹅捆好。” 大壮没问大鹅哪儿来的,亮着眼睛重重点头。 原主相公是个高高大大的书生。 前两年考上了秀才,时不时去镇上干些抄书开蒙的活计,偶尔也会上县衙帮忙,得些米肉贴补。 因此程家家境还算殷实。 可程秀才人没了后,原主刚生了圆圆干不了重活,不得已卖了不少家当换粮食。 值钱家当剩的不多,但零碎东西不少。 本着不能便宜山青村某些人的念头,叶闻雪搬了几个来回后,背着圆圆举着烛台挨个房间搜查。 大壮年纪小小但做事很仔细,能吃的、值钱的、能用的东西大多都收拾了出去。 甚至带上了家里仅有的大半个木桶的浑浊河水。 正屋里就剩了些床榻桌椅木柜等带不走的。 ……叶闻雪的空间太小,这些也带不上。 她转头去了隔壁厨房。 灶台上见底的油盐酱咸菜、破瓢烂碗等等都带上。 藏在灶灰、墙缝里无人知晓的家底——仅剩的几十个铜板也不能落下。 除此以外,也没有什么可带的了。 叶闻雪搜寻一番原主记忆,知道家底都拿了后,转头往外走。 “嘎嘎嘎!” 晨光微熹,大鹅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叶闻雪瞳孔一缩,反手紧了紧背上的圆圆,快步跑到院子外。 大壮正拿着砍柴刀,将其他三个娃护在身后,跟头狼崽子似的跟对面一群汉子对峙。 看到叶闻雪急匆匆赶来,大壮果断告状: “娘,他们想掳走四旺!” 叶闻雪脸色一冷,眼眸里闪过一丝危险。 何老大被大鹅叨的四处乱窜,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狡辩: “胡扯!我们不过是听到这边有动静,担心村里来了贼,就好心来看看!” 叶闻雪和大壮同时‘呸’了一声。 这话说出去,任谁都不信! 大鹅挺着胸膛雄赳赳躲回叶闻雪身后,长长叫了一声,听着像是在告状。 何老五暗骂了句‘吃里扒外的东西’,接过何老大的话茬,笑面虎一样客套道: “程寡妇,你这是要带着孩子们去哪儿啊?” 叶闻雪拿过大壮手上的砍柴刀,上下掂了掂: “与你无关。” 她视线扫过何老大、何老五身后的一群人: “怎么?你们是想出尔反尔,上门抢银子来了?” 何老大轻蔑扫了眼她手里的砍柴刀: “什么叫抢?银子给了我们,就该是我家的,你识相点就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有壮汉忍不住开口: “是啊!程寡妇,你这就做的不厚道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里正家人多家穷,正缺银子干粮呢,你……” 叶闻雪半是退后护着孩子们坐上板车,冷笑着打断他的话: “你没长眼睛?他家六个壮汉,个个吃的油光满面,哪里缺银子缺干粮了?要说穷,我程家不更穷?” “再说了,三两银子本来就是我家的,我要回来怎么了?” “你这么急着帮里正一家说话,该不会是你也想要回银子,却扯不下脸皮?” ——逃荒的消息一传出,村里不少人偷偷给里正塞了银子。 盼着有女儿嫁去隔壁郡城的里正能带着他们一起逃荒,路上互相照应。 何老大阴沉着脸瞪了开口的人一眼,偏头看了看程家院子,暗自招呼兄弟们做好准备。 等老二、老四爬墙抢来一个拖油瓶,他倒要看看这婆娘还敢不敢嘴硬! 叶闻雪察觉到气氛微妙,当即让大壮拿好家里的菜刀,小心防备着。 下一瞬,程家院子里忽地传来几道尖叫哀嚎声。 何老二和何老四慌慌张张跑出来,四条腿直打颤,躲进人群里不敢去看叶闻雪,结结巴巴道: “大……大哥,她是真敢杀人!不要了,银子……银子我们不要了!快跑!” 何老大下意识想起他眼看着爬进程家的四个村人。 他还以为是这几人良心未泯,看在同村的份上,没有下死手离开了。 现在看来…… 何老大腿肚子一颤,强撑着面子退后一步。 “呵呵,程寡妇,你不要冲动,不要冲动。” 话一说完,他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回头一看,身后的人全跑没了。 何老大骂骂咧咧拔腿就跑。 叶闻雪怕他们还有后招,不敢去追。 她就近抄了块砌墙的石头用力一砸,狠狠砸中何老大的腿。 “嘎嘎嘎嘎!” 大鹅幸灾乐祸的叫声压过了何老大的惨嚎。 叶闻雪冷眼看着何老大拖着断腿边嚎边往回爬。 她回过头,瞅向愣愣发呆的几个娃,柔声道: “东西都搬完了吗?” 大壮懵懂点头:“能带上的都在这儿了,娘,我们要去哪儿?” 他们从未出过山青村,也不知道离开山青村后,何处可容身。 叶闻雪遥遥一指十几里外隐在云雾中的崇山峻岭:“去那儿。” 四个娃排排坐在板车上,茫然地看了过去。 叶闻雪笑了笑:“坐稳了。” 在四个娃摇晃的身形中,叶闻雪背着小圆圆,用力推起板车。 大壮回过神,连忙跳下速度不快的板车,走到旁边帮着叶闻雪一起推。 三个不过五六岁的娃有样学样,自行跟在板车两边走,不愿增加二人的负担。 太阳缓缓升起,在大鹅的嘎嘎声中,叶闻雪带着五个崽离开山青村。 里正躲在村口墙角,看着他们推着板车行进的方向,浑浊的眼珠微微亮起。 第4章 没水喽 赶了大半个时辰的路。 直到远远看不见山青村,叶闻雪和几个娃提起的心落到了实处,行进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叶闻雪这才有空打量起穿书白送的几个崽。 大旱好几个月,喝的水少之又少,更别提其他用水。 所以这几个孩子,包括原主自己都是脏兮兮的。 身上的破麻衣也是几个月没洗,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气味。 就算是这样,几个娃的精神面貌却都还不错。 瘦巴巴的小脸上眸光明亮,头发打整的有模有样,穿戴亦是整整齐齐,没有半点颓靡狼狈的样子。 四个娃顶着热度逐渐上升的太阳走了大半个时辰,脸上背上不停冒出汗水,也没有喊苦喊累。 就连不过四岁半的四旺都不曾哭嚷着停步,咬紧了牙关颤颤继续前行。 叶闻雪看不过去,叫孩子们轮流去板车上休息时,三个娃一开始还不肯,怕平白增添了负担。 一看就知晓原主和她相公把孩子教养的很好。 背上的小圆圆更是让人省心,不哭也不闹,换过一次尿布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叶闻雪仅存的纠结与迟疑消失。 她借用了原主的身子,本就该帮她照顾养大几个还不能自食其力的孩子。 叶闻雪视线没有收敛,盯着人看的时间又长,直把埋头走路的大壮看得茫然回头: “娘,怎么了?” 叶闻雪摇摇头,抬眼往前看了看: “再坚持一会儿,我们找处小溪弄吃的。” 大壮点头,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后,脚步不停继续推板车。 双双和四旺欢呼一声,瞬间振作起精神,迫不及待加快了脚步。 三元鼓着脸,不紧不慢往前走。 几个小孩不同的姿态,看得叶闻雪脸上流露出些许笑意。 除去还未能走路的圆圆外,年纪大些的四个孩子性格分明。 大壮是大哥,八岁生辰已过,跟着程秀才——也就是原主相公开蒙,念过两年书,性子更加稳重。 老二和老三是双胞胎,都是六岁,可性子截然不同。 姐姐双双活泼好动,弟弟三元则温吞乖巧。 老四四旺四岁半,骨架大,看着扎实些,正是爱动调皮的年纪。 没过多久就到了小溪边。 这处溪里的水早已干涸,溪底仅剩赤裸干裂的淤泥和石头。 两边自然生长的野菜野草薅光的薅光,枯死的枯死。 唯独周边几棵根系发达的大树树梢上长了些许嫩芽,隐隐透着生机。 但低矮处的树叶、树皮、嫩些的树根都被路过的难民刨了吃,也不知能不能活过这一场酷暑。 叶闻雪停下板车,借树荫躲避逐渐灼热的阳光,看着几个娃迫不及待跑向十步以外的小溪。 几个娃早就料到小溪里没水。 但亲眼看见这一幕,脸上不免多了些失落。 大壮强忍住喉咙里传来的渴意,半弯着腰扫视着小溪各处,妄图找到水源或野菜。 双双和四旺更是不死心地跳到溪底,踩在石头上不停摸索。 树下阴凉处,叶闻雪松开背上的小圆圆,拿块干净的布擦去她脸上身上捂出的汗水后,抱着她围着几棵树转了两圈。 小圆圆被背了一路,纵使叶闻雪细心用透气的布给她遮去太阳,现下也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叶闻雪给她喂了一小口空间里取出的灵泉水,再避过留守在原地的三元,给小圆圆换起干净的尿布。 她从没干过这种活,动作不太熟练。 但有着原主的记忆在,照猫画虎勉强也能上手。 换好尿布后,圆圆发出几道听不懂但好像挺开心的声音。 还不停张舞着小胳膊小腿儿。 叶闻雪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正要喊大壮三人回来歇歇,抬眼看到迎面走来几个人。 他们慢吞吞走到近处,看看小溪里的三个娃,朝护着两个孩子的叶闻雪扬声喊了两句: “别浪费精力了,这条小溪啊,上游都没水喽,更别提这鬼地方。” “要不跟我们一起逃去隔壁郡城?听说那边的旱情没那么严重,手脚麻利点多少能混口饭吃。” 叶闻雪笑了笑,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大壮三人听到声音,立刻爬了上来,急匆匆跑来护在叶闻雪和板车前。 看到一大四小眼底的警惕与防备,几个人也不在意,脚步不停继续赶路。 等几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大壮警惕打望四周,没发现旁人后,掀开盖着油纸的木桶,舀了小半瓢水凑到叶闻雪身边: “娘,你先喝点儿水。” 双双、三元和四旺齐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视线眼巴巴随着水瓢移动。 木桶里的河水随着板车的颠簸而震荡不停,一眼看去很是浑浊。 叶闻雪摇摇头,指着挂在板车上的水囊: “这水不太干净,不能喝生的,还是喝水囊里的水。” 水囊里的,是她刚刚趁三元不注意灌的灵泉水。 虽说也是生水,但到底干净不少。 大壮微怔。 双双快步上前取下水囊晃了晃,眼睛顿时一亮。 “大哥,水囊里有水!” 大壮含糊应了声,余光瞟到蔫得叫不出声的大鹅。 他想了想,把水瓢里的水倒回去一大半,剩下一丁点儿水全喂给了大鹅。 ——看在它帮着叨过何老大的份上。 双双打开水囊,凑近嗅到了一股清冽的气息,霎时喉咙像被雪水浸润过一般,火辣辣的灼烧干涩感减轻。 她献宝似的让叶闻雪先喝,再给抓着小脚丫的圆圆喂了一口。 “二姐,给我喝一口,我都快渴死了!” “我也是。” 三元和四旺凑在旁边,三个娃依次喝了一小口水润润嗓子。 趁这功夫,叶闻雪催动木系异能沿着树根探了探,心里顿时有了底。 “再歇一会儿,我们继续往小溪上游找找看。水不多了,得为明后天做打算。” 大壮拿过水囊克制地喝了小半口,点头。 一家六口歇了小半个时辰后继续上路。 在叶闻雪有目的性的带路下,还没到正午,几人就发现了远离小路的一处水洼。 水洼不是很大,恰好被凸出崖壁遮挡住,周围拦了些野草,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踪迹。 三元和四旺挨个清点板车上能装水的陶瓦、陶罐、木桶,兴冲冲带到水洼边打水。 双双欢快地洗了把脸,散去暑气与燥热后,主动拿过脏尿布去洗。 大壮则被塞了个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的圆圆,跟大鹅一起守在板车边,警惕张望着周围的动静。 叶闻雪快速捡好石头堆了个简易灶台,薅了些易燃的杂草枯枝,又带着陶锅、碗筷去水洼边清洗。 水洼浅可见底,看不到半条鱼或虾。 她手下动作不停,琢磨着待会儿该吃什么,眼神不时瞟向绑在板车上的大鹅。 下不了蛋的鹅,早吃晚吃没什么区别。 大鹅似乎感觉到了危险,长长叫了一声,灵敏挣脱麻绳,啪嗒着脚丫就往毛刺刺的草丛里跑。 第5章 好香啊 大鹅逃跑的动作太麻溜,大壮抱着圆圆不方便动手,一时没拦住。 大壮焦急开口:“阿娘!大鹅,大鹅跑了!” 叶闻雪眼里一喜,单手拎着陶锅快步追过去: “大壮,双双,三元,四旺,你们别乱跑,娘去抓肉吃!” 大鹅被捆了小半天,又没吃什么东西,没跑多远就被叶闻雪追上,一把薅住了脖子。 挣扎无果,大鹅扇着翅膀不停往前边草堆里叫唤。 叶闻雪拨开杂草一看。 三颗不大不小的蛋静静窝在草丛里。 叶闻雪迟钝地眨眨眼,有些难以置信,捡野鸡蛋的动作却是十分麻利。 她将三枚野鸡蛋放到陶锅里,没有立刻返回。 而是一手拎鹅一手拎陶锅在附近枯草堆里仔细翻找了一番。 很快又捡到了两枚野鸡蛋。 双双洗完尿布支挂在板车上,看叶闻雪待在草丛里半晌不吭声,带着四旺小跑过去: “娘,你在干啥呢?我们来帮你。” 叶闻雪笑着递过陶锅让他们看看:“找到几枚野鸡蛋,中午的肉菜有着落了。” 双双和四旺嚯地睁大双眼: “娘,我们也在旁边找找,说不定还有呢。” 话音一落,双双钻入枯草丛里,弯腰,拨开草,探头,一气呵成。 这可是野鸡蛋啊! 自春末大旱后,他们都没再闻见过肉味,鸡蛋也是没见着几次,更别提吃了。 四旺也有些迫不及待,跟着一道钻草丛里。 叶闻雪望了眼板车边不知内情有些着急的大壮和三元,站直身子: “你们别走远,娘先去做饭了。” 双双和四旺头也不抬地应了声。 叶闻雪转头拎着大鹅和陶锅回到板车边,重新捆好大鹅: “三元,你去给大鹅拔点草吃。这可是好运鹅,多亏了它,我才捡到几个野鸡蛋。” 三元探头看看陶锅里的野鸡蛋,当即眉开眼笑,重重点头: “好哦!” 目送三元扑去水洼边找鲜嫩些的野草,叶闻雪在板车上不多的家当里翻出两袋糙米和一包袱野菜馍馍。 粗略看去,野菜馍馍有将近十来个。 是原主得知逃荒的消息后,奔波了几天,找来野菜做成的。 叶闻雪感知着胸口传来的复杂情绪,在心底暗暗发誓定要照顾好几个孩子。 她在现代孑然一身无所牵挂,回去的心倒不是很强烈。 反而是这几个又可怜又惨的孩子,莫名让她有些放心不下。 大壮看她盯着野菜馍馍唉声叹气,有些摸不着头脑: “阿娘,你想吃野菜馍馍了?” 叶闻雪摇头,笑着转移话题,指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罐子: “那里面装着什么?能吃吗?” 大壮沉默。 叶闻雪不解地看去。 大壮紧咬下唇:“是是” 瞅着大壮这般纠结犹豫的情态,叶闻雪瞬间想起里面装着的东西——原主相公程秀才的骨灰。 她不自然地抬手捂着额角结痂的伤口: “娘想起来了一天里发生太多事,都把娘给弄糊涂了。” 大壮眨了眨黑漆漆的眸子,轻轻‘嗯’了一声。 叶闻雪抓了三把糙米放入陶锅里,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 “我去煮吃的,你在这儿好好休息,下午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 大壮乖乖点头。 叶闻雪放好两个野鸡蛋,拿过见底的油和盐,背过身走到水洼边。 三元薅了一大把野草喂了大鹅后,屁颠颠跑去跟双双、四旺一起找野鸡蛋。 水洼边没有其他人。 叶闻雪装作从水洼里舀水,实则借机注入灵泉水洗米、煮饭。 再走到简易灶台边,生火,放好陶锅,煮糙米汤。 她蹲下身往灶台里添着枯柴,目光幽幽。 早知道要穿越,穿越后木系异能会被打回原形,她就把小空间里塞满各色肉食了。 现在倒好,空间里有医疗箱,有各种种子,有防身器具,有灵泉水,有几瓶油盐酱醋等等。 唯独没有立马就能吃的东西。 不过穿都穿了,后悔也没用。 叶闻雪很快收拾好没用的情绪,看看放在一边的三个野鸡蛋,迅速想到该怎么做。 条件有限,她只能想到做个米汤冲鸡蛋了。 耐心等糙米汤煮熟期间,后方的枯草丛里不时发出嘀嘀咕咕的声音。 叶闻雪朝三个要翻遍草丛的娃喊了声: “找不到就回来,不要跑太远。” 双双和四旺同时回话:“知道了,娘。” 三元慢了一拍,跟着‘嗯’了声。 这几个娃应声挺快,但动作磨磨唧唧,隔了小半晌都还在不死心地继续翻找。 简易灶台边离不开人。 叶闻雪站起身看看三人,见他们没跑远,也就任由着他们继续了。 很快糙米汤沸腾熟透,咕噜噜冒出香气。 叶闻雪赶紧将三枚野鸡蛋依次打在碗里,偷偷放了一点白糖提鲜。 再盛起煮开的糙米汤倒入鸡蛋液中,边倒边不停搅拌。 等米汤把蛋液烫熟后,她将米汤冲鸡蛋全倒进煮着米汤的陶锅里,搅拌均匀后招呼一声: “大壮,把圆圆抱过来,米汤熟了可以吃了。” 圆圆出生后,原主乍然得知程童生的死讯哀痛过度,没什么奶水。 圆圆都是米汤、米油和羊奶混着吃。 整个崽瘦巴巴的,小脸上都没带什么奶瞟。 还没等大壮抱着圆圆过来,双双三个闻见香味,眼巴巴凑了过来。 “娘,好香啊。” 双双、三元和四旺也不过五六岁。 现代上幼儿园的年纪,到了古代却不得不快速成长起来,跟着一起逃荒。 叶闻雪心底一软,伸手拍去几个娃身上的碎草屑。 “米汤冲鸡蛋,吃不?” 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四旺连连点头:“吃!” 虽说姐姐哥哥们照顾他,让他去板车上休息的时间更长,没有走很久的路,但四旺早早就饿了。 现下有吃的能填饱肚子就成。 况且 四旺趴着叶闻雪的腿,眼馋地望着陶锅里的米汤,恨不得端碗吃个干净。 正巧大壮抱着扯着嗓子细声哭的圆圆过来,闻见香气,无意识咽了咽口水。 “娘,圆圆也饿了。” 叶闻雪连忙单手接过圆圆,又盛了碗米汤冲鸡蛋: “快些吃,别饿坏了肚子。” 被她这么一抱,小圆圆一下子就不哭了,睁着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懵懂地望着叶闻雪。 第6章 交出来 叶闻雪怎么看怎么想象不出软乎乎的小圆圆会长成极端扭曲的性子。 她忍不住轻掐了下嫩嫩的小脸,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地喂起圆圆。 说是米汤冲鸡蛋,实则一大锅里几乎全是米汤。 鸡蛋少之又少。 但饿了的孩子们不挑,吃的香喷喷的,差点连碗底都舔干净了。 大壮喝了一小口便放下碗,转头劝着叶闻雪吃点东西。 镇上前些天又乱了起来,没什么活可干,家里也就没了收入。 现在能吃的东西少之又少,他年轻力壮,能扛。 可娘为养家糊口,身上带着不少伤,又赶了一早上的路,不能再饿着肚子了。 双双、三元和四旺板着小脸应声点头。 叶闻雪看看还剩小半锅的米汤冲鸡蛋: “我吃不了那么多,老大,你再吃一碗,下午还得继续推板车呢。” “双双、三元、四旺,你们也是,还饿的话,就再吃点。” 大壮无视饿的发疼的肚子,正要继续开口劝说,反被叶闻雪催促着赶紧吃,吃完好赶路。 其他三个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双双机灵地接过叶闻雪手里的碗,盛了一大碗塞回去。 再盛了一碗给大哥,让两人快些吃。 她声音清脆:“娘,大哥,你们别推来推去的了,都吃,都吃。” 叶闻雪看看碗里的米汤冲鸡蛋,没忍住笑了。 她没当过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当妈。 突然被白送的女儿孝敬,一时有些不太习惯。 况且这还是叶闻雪第一次被人主动分了食物。 ——现代时,队友个个都是坑货,想吃东西得比比谁的拳头大。 虽说叶闻雪次次都能赢,但主动分食物和打不过不得不上供食物,意义完全不同。 她单手搂紧怀里的圆圆,在几个崽含着笑意的目光下,就着碗直接喝了起来。 还别说,味道不错。 就是量少了些。 叶闻雪陷入沉思。 大壮看她吃了,也跟着一起吃,不时回头看看装着全部家当的板车。 还没等吃完,叶闻雪耳朵动了动,忽地听到几道沉重的脚步声。 紧接着,雄浑的声音传来。 “这什么破地方,溪里都没水,还说什么有上好的货?我看啊,没等拿到货,我们都得饿死!” “行了行了,再沿着溪边往前面看看,实在不行,就另想办法,总不能饿死……嘶,我好像闻见鸡蛋的香味了。” “怎么可能。这破地方哪来的……咦,我也闻着了,难不成……” 叶闻雪飞快反应过来,放下碗,再跟四个崽招呼一声后,两手护着圆圆的脑袋,拔腿就往板车边跑。 大壮顾不上还没熄灭的火堆,端起陶锅,叫上三小只赶紧跟上。 说话的几人沿着溪边闻着香味快步赶来一看。 一个瘦瘦弱弱但姿色不错的寡妇带着几个孩子如临大敌般守在板车边。 手里的陶锅还在往外散发着阵阵香气。 为首的汉子浑然不把叶闻雪和崽崽们放在眼里。 视线黏在陶锅和她们身后的板车上,大大咧咧招呼道: “可算找着吃的了,兄弟们快过来,一板车的东西,怎么也够撑上几天的。” 架势无比嚣张,就跟到了自己家,板车上的东西都是他的一样。 他话音刚落,跟在后头的几个人加快脚步跟了上来。 看清水洼边的一家人和板车后,眼睛顿时一亮: “小娘们,赶紧把干粮都交出来,再伺候好几位爷,爷心情好了,说不定就放过这几个崽子。” 叶闻雪却是敏锐注意到这几个汉子瞟向几个娃时眼底的贪婪。 她扫视着对面的人头,六个,有男有女。 五个男的满脸凶悍,一个女的不忍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叶闻雪扯回挡在前面的大壮,将圆圆塞到他怀里,朝对面的人似笑非笑: “你们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她一手背在身后,偷偷解开捆着大鹅的麻绳。 对面几个男的哈哈大笑,嘴里开始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大壮气的全身发抖,就要拎起砍柴刀让他们闭嘴,却被叶闻雪拦下。 她低声交待大壮、双双和三元: “你们守好板车,照顾好四旺和圆圆,其他的交给我。” 三个大些的崽咬牙应了声。 他们再是担忧,也知道自个儿冲上去帮忙不成,反而会成为叶闻雪的拖累。 为首的男子小心张望片刻,发觉周围除去这个寡妇之外没有其他人。 他当即打断不停逼逼叨叨的几个人: “别废话了,赶紧给我上!” 他们能从几个州郡之外的村子逃到这里,靠的可不是嘴皮子上的功夫。 不等他们动手围上,叶闻雪拿过砍柴刀,气势汹汹飞扑而去。 三两下劈伤冲在最前面的一人,再砍中最近的两人。 眼含担忧的四小只立刻睁大了双眼。 四旺紧紧贴着三元,望着叶闻雪利落的身影,惊讶地大张着嘴: “娘……娘好厉害!” 大壮捂住小圆圆不停往外张望的眼睛,面容复杂地“嗯”了声。 眼看半盏茶不到两个兄弟重伤,为首的汉子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扬声道: “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兄弟刚刚说笑来着。” “大家饿了好几天,没饭吃没水喝,实在快撑不住了,这才跟你们开个玩笑。” 他将唯一的女子推搡上前: “不信……不信你问问她。她运气不好家人都被杀了,还是我们救的人呢!” 叶闻雪停下喘了口气,感受着身体上传来的无力和瘫软之感,暗暗摇头。 原主月子没坐几天就去镇上找活计,身体还没恢复完全。 再加上几个月没吃饱过,今天又赶了一上午的路,是快扛不住了。 对面的人看她顿了顿,以为这娘们只有一身蛮力没见过什么世面被骗住了,连忙给被推的女子使了个眼色。 一路上遇到打不过的,就让看上去柔弱些的女子上,次次都能成。 别看她外表柔弱又无助,真动起手来,可比他们还要歹毒狠辣。 第7章 也不必如此实诚 那名女子慌里慌张往板车边爬,哑着嗓子哭出声: “姑娘,求你救救我!他们不是人!杀了我全家还不够,还……还……” 三元和四旺看她太惨,有些于心不忍。 他们刚刚也经历过类似的事,差点就被恶人得逞了,知晓遇见这种事时有多无助有多绝望。 两人犹豫片刻,刚要开口跟娘求求情,却被大鹅一翅膀兜脸。 大壮一推两人,好叫他们警醒:“别信!” 不等那名女子继续哄骗娃们,叶闻雪踹过一块石头,正中她的手腕。 只听“当啷”一声,一把匕首掉了出来。 女子脸色一变,捡起匕首就往板车边跑,妄图挟持住一个娃好要挟叶闻雪。 为首男子带着被砍伤的几个兄弟连忙上前帮忙牵制住叶闻雪。 三元和四旺心口一骇,握着木棒的手不由得抖了抖。 大壮将圆圆塞双双怀里,攥紧菜刀就欲上前。 不想大鹅嘎地一声,一跃而起,两个大脚丫踩在女子的脸上,同时狠狠叨向她的眼睛。 “啊!该死的鹅!” 大壮抓住时机上前,一菜刀砍伤她的手腕,飞速抢过匕首退后。 叶闻雪一看,边躲闪反击边退回板车前,几招挟持住女子,拿她抵挡袭来的攻击。 为首汉子可顾不上那么多,带着另外两个受伤不重的兄弟围拥而上,齐齐扬起刀乱砍。 可叶闻雪抵挡的角度太过刁钻,刀刀砍中了被当作盾牌的女子。 叶闻雪将尸体丢去,侧身躲开一击的同时,一拳打歪为首汉子的鼻梁,强抢过砍刀,将其砍成重伤。 她狠狠踹向为首汉子的膝窝,迫使他跪地。 砍柴刀抵在他脖子上,为首汉子瑟瑟发抖,不敢胡乱动弹。 剩下两个伤势较轻的人慌了神,头也不回地跑路。 大壮连忙开口:“娘!有两个人跑了!” 他念过书,可是知道什么叫后患无穷的! 叶闻雪站在原地没动。 逃跑的两人转头一看,顿时心里一喜。 没想到脚下被突然破土而出的树根绊住,噗通摔了个狗吃屎。 几个娃都没看明白,只以为两名歹人慌乱之下绊到脚了。 再一细看,就见叶闻雪拖回逃跑的两人,随手拿过绑大鹅的麻绳,将几个人牢牢捆在一块儿。 危机一过,微薄的木系异能用尽,叶闻雪硬撑着的身体也坚持不了了。 整个人颤颤原地坐下,手指差点拿不稳砍柴刀。 大壮连忙拿过水囊,递给叶闻雪: “娘,你先喝点水。” 叶闻雪有些乏力地回望面露关切凑来的三小只加小圆圆,以及嘎嘎叫个不停的大鹅,疲惫地笑了笑,接过水囊喝了两口。 灵泉水效果不错,刚喝了两口,叶闻雪就觉得力气恢复了些。 她无视眼里满是仇怨的几人,轻声问着几个孩子: “都没事?有没有被吓到?” 五个娃里最大的都没到十岁。 亲眼看着她跟人打斗见血,恐怕有些难以接受。 大壮正在收缴找茬的人带来的武器,闻言茫然开口: “我没事。娘,你胳膊上流血了,先处理一下伤口。” 双双松开捂着圆圆眼睛的手,亮起的眸子里满是崇拜: “娘真厉害!我就知道娘最厉害了!” 四旺激动点头。 三元目露担忧,连忙撕下一截布条,细心温柔地给叶闻雪包扎。 叶闻雪松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双双和四旺的脑袋,任由三元给她包扎好手臂上被刀划伤的伤口。 过了小半会儿,体力全然恢复。 叶闻雪掂着砍柴刀站起身,半眯着眼睛看向被绑在一起的男子: “把身上的银子都交出来。” 几名男子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跟个血葫芦似的不停流血。 伤势太重的早已晕了过去。 为首男子正琢磨着求求情让这武力值超高的寡妇带上他当个苦力,闻言错愕抬头: “啊?!” 不是……到底谁才是沿路抢劫的强盗? 这婆娘怎么说起打劫的话来,如此熟练老道? 莫非是他眼拙看岔了,这人不是普普通通的农妇,而是附近山里的土匪头子? 叶闻雪不耐烦地拿着砍柴刀抵着他的脖子: “我再说一遍,把银子交出来。” 为首男子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 “我们真的穷,真的吃不上饭,这才壮着胆子冒险一试……” “您要不看在孩子们都没受伤的份上,行行好放了我们?” 他就不信了。 这一大拖五小的,怎么也不可能是山里的土匪! 寻常人家可不敢杀人。 只要她心软放了人……他就有办法连本带利讨回被砍伤的这笔账! 叶闻雪嗤笑:“冒险一试?我看不见得。” 这几个人身上的血腥气可重了,不是普通百姓能有的。 要么,他们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 要么…… 他们逃荒来的一路上,做了不少杀人掠财的下作勾当。 不等他们开口解释,叶闻雪直接把人敲晕,再给大壮使了个眼色。 大壮生怕她放虎归山,接收到眼神后麻利上手翻摸被绑几人身上的东西。 叶闻雪眼睁睁看着大壮从一人胯下布料里掏出一两银子…… 她有些不忍地别过脸。 这孩子,也不必如此实诚。 大壮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挨个搜罗完银子,并双双从倒地女子身上得来的凑一块数了数: “娘,拢共二两银子又三百二十五文钱。” 双双眨眨眼,递过几张画了像的纸: “娘,大哥,这是她身上搜来的,似乎是官府的告示。” 大壮接过一看,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的确是官府的告示,这几人在临近几个郡城卖了十几个孩子和姑娘,现正被通缉。” 他折好告示,忽地看向叶闻雪: “王癞子说过,今天要‘交货’。” 王癞子就是昨晚上闯入程家意图卖了他们的人。 叶闻雪眸子瞬间一冷。 她也不信只是个巧合。 她垂眸,让大壮经管好摸来的银子: “你们先去小路边等着,我把灶火熄了,就推着板车上来。我们得趁天黑前到山脚下的水溪村,在那里暂住一晚上。” 双双连带着两个弟弟和尚在襁褓里的小圆圆没听懂她话里的隐含意,乖乖点头。 大壮看看被捆着的几人,再看看面容平静的叶闻雪,听话地拿上菜刀,带着妹妹弟弟们去了小路上。 大壮能明显察觉到娘的性子变了。 不过这样也好。 这样的话,就没人敢欺负娘和弟弟妹妹们了。 第8章 希望 大鹅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选择安详蹲在板车上,一动也不动。 一碗饭的功夫,叶闻雪推着板车上了小路,再背上圆圆,招呼年纪最小的四旺坐上板车,一行人继续前行。 大壮没有问她是如何处理的被绑那几人。 叶闻雪也没一一道明。 不过她心底有些感慨,果然古代的小孩懂事得早。 大壮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原先就非常懂事。 家里出了事后,更是以飞快的速度成长。 难怪十二年后他会成为把持一朝权政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反派摄政王。 叶闻雪没忍住多看了大壮一眼。 他看上去太过懂事老成,紧绷着脸,不甚明显的腮帮子鼓起,让他多了几分孩子气。 大壮注意到她的视线,再度疑惑偏过头:“娘?” 叶闻雪遥遥望着视线尽头坐落在山脚的村子,笑道: “走不动了就上板车坐着,日头大的很,可别中暑了。” 四小只齐齐‘哦’了一声。 离深山老林最近的村子,就是水溪村。 水溪村的人不多,听说抢水次次抢不过其他几个村子,渴死饿死不少人。 前些天得了叛贼不日就打过来的消息,村里活着的人拖家带口逃了荒,现下村子里一片荒芜。 但它卡在入山口。 想要进入深山老林,水溪村是必经之路。 正午过后,太阳愈发毒辣,一脚踩下去隔着布鞋都能感受到滚烫热意。 走了一段路后,大壮还能硬撑,几个小的却是不行了。 也不敢再逞能硬要自己走,蔫蔫躲在板车上支起旧麻衣挡太阳,又闷又热得慌,全靠喝水囊里的水续命。 叶闻雪也有些难受。 这具身体本就虚弱不堪,一时半会补不好,再在太阳底下剧烈运动,差点就中暑晕倒了。 幸好她的小空间里有灵泉水。 挨不住了喝上一口,人顿时清醒不少。 走走停停大半天,可算等到太阳下了山,水溪村近在眼前。 叶闻雪和大娃推着板车进入水溪村里,就近停在村口一家院子里挖了水井的低矮屋子前。 她把砍柴刀握在手上,示意崽崽们提高警惕别出声后,小心翼翼推开门。 屋内一片狼藉,到处都乱糟糟的。 不像屋主慌忙之下跟随大群灾民逃荒,更像是被后来的人洗劫了一番。 不过暂歇一晚问题不大。 叶闻雪摸遍整间屋子,没看到有人。 她趁孩子们没进来,用打火机点亮屋里快没油的烛台,边快步往外走边小声招呼了一声: “老大,屋里没人,都进来,今天我们就在这儿歇上一晚。” “哎哎,板车等我来推,你带双双他们进屋就成。对了,大鹅也带上。” 大壮‘嗯’了声,唤醒板车上呼呼大睡的四旺和大鹅,又叫上双双和三元。 四旺揉揉眼睛,下意识拉着大哥的手,任由他拉着自己进屋。 双双和三元跟着进了屋里,借着烛光胡乱整理了床榻,闷头倒在榻上。 四旺半梦半醒,双双目光无神,三元一声不吭,显然个个都累极了。 叶闻雪将板车推进院子,带上薄被、干粮等等进屋。 小圆圆和仅有的值钱家当也被放到床榻上。 大壮压低声音:“娘,我去做点吃的。” 叶闻雪疲惫地抬抬眼,正想说大晚上的就别折腾了。 可一听几个小的肚子咕噜噜叫,她再一摸空荡荡的肚子,到底点了点头。 “去,有事喊我,我马上到。” 四双圆呼呼的眼睛顿时一亮 大壮顾不上休息,慢条斯理撸起袖子举着油灯,叫上三个大一点的去厨房帮着烧火。 他们能吃冷硬的野菜馍馍,但小圆圆不行,与其单独帮她另煮,不如大家一起吃点热乎的。 大壮拿上一小碗糙米,又拿了一小把晒干的野菜,盘算着做个野菜米汤。 四个娃乐颠颠地去了厨房。 娃一走出屋子,叶闻雪一下子瘫在不甚干净的床上,头贴着呼呼大睡的圆圆小小的肚子。 她目光有些呆滞。 换做她自己的身体,这点路程算不得什么。 但还是那句话,原主身体太虚了,能撑到现在都算是她意志坚定加灵泉给力。 不过正忙着逃荒呢,也没空闲下来好好调养。 等入了山找到个好地方落脚再说。 又过了几息,叶闻雪坐起身。 她从空间取出一粒水稻种子放在手心里,催动木系异能催生种子。 被削了的异能太弱,足足花了十来分钟,水稻种子这才慢吞吞伸展出细嫩的小芽。 还未彻底漆黑的天色中,叶闻雪紧盯着种子上的嫩芽,目光灼热又明亮,仿佛看见了安然在古代生存与养崽的希望。 “嗯嗯呐……” 微小的声音触动叶闻雪的警觉。 她反手收起水稻种子,转头看向声源处。 圆圆正睁着一双眼睛骨碌碌望着她。 见叶闻雪看了过来,圆圆轻轻‘呀’了一声,举起双手要抱抱。 叶闻雪松了口气的同时抱起圆圆,找了个两人都舒服的姿势,温声调侃: “小小瞌睡虫,终于醒啦。” 圆圆听不懂她的话,小手不停扒拉叶闻雪的手心,像是疑惑她刚刚在看什么。 叶闻雪笑着摊开一只手,没等小圆圆看清手心里藏着的宝贝,又合拢握拳。 圆圆迟钝眨眨眼:“咦呀?” 叶闻雪失笑,凑近亲了亲圆圆软乎乎的小脸。 两人刚在屋里转了两圈,大壮端着一个碗举着油灯进来了。 后面跟着的三小只各自端着碗,小小的脸上满是兴奋。 四旺把碗放在歪歪扭扭的桌子上,浅可见底的碗里零星漂着碎菜叶和米粒。 他笑眯眯打哑谜:“娘,你猜我们找到什么了?” 叶闻雪给圆圆喂着食,顺着四旺的话问道:“嗯……干粮?” 四旺正要开口,被姐姐双双抢先一步。 她探出一只手摊开,把五个铜板放在桌上: “不是哦,我们翻到藏在柴堆的铜板,有五个呢!” 她说着说着,看了眼转身去厨房另端了两碗米汤的大壮: “但大哥说此举不妥。” 说是这么说,可大哥并没有拦着不让拿,只不过很是纠结。 叶闻雪看向皱着眉的大壮。 大娃几口喝完后擦擦嘴,鼓着小脸:“爹说不问自取是为贼。” 下午抢歹人的银子,和现在的性质可不同。 第9章 萌混过关 双双和四旺不高兴地撑着脸,异口同声: “大哥,你好迂腐哦。” 中间的三个娃都没念过书,不懂迂腐是什么意思。 听村里人这么说过爹爹,就照着拿来用了。 叶闻雪给圆圆擦了擦嘴,抬眼看看大壮。 昏黄的烛光下,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低落。 想来他是真的认为此举不妥的。 又因家人的不理解而感到委屈。 叶闻雪顿时有些唏嘘。 这孩子被教导的很有原则和底线,也不知他日后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一改坚持没了底线,成为冷戾狠毒的大反派。 她想了想:“你们大哥说的没错。” 大壮眼睛一亮。 双双和四旺埋头盯着桌上的铜板。 三元一声不吭往嘴里扒拉吃的。 “但……”叶闻雪话音一转,“行事也不能太过死板。” 都快饿死了,还管什么不问自取是为偷。 “况且这家人该带的值钱东西早就带着逃荒了,留下的东西都是他们遗弃的不要的。” “即便我们拿了,顶多算是在捡无主的东西以活命,算不得偷。” 大壮若有所思。 叶闻雪把圆圆放在床上,让她自个儿爬着玩,再回到桌边几口喝完野菜米汤。 野菜粗糙难下口,叶闻雪不太吃的惯。 几个崽却是饿狠了,差点将头都埋进碗里。 三元吃完,一句话不说叠好几个空碗,去了外头拿中午装的水涮碗。 双双和四旺眼睛一转,跟了上去。 叶闻雪叮嘱两句,不让他们出院子后也就由着几个娃自由活动。 她撸起袖子打算在屋里好好找找能用的物资,转头一看却见大壮埋头扎到床上,已然酣睡过去。 就连圆圆爬到他脑袋上,又是骑大马又是呀呀呀个不停,他都没醒。 在大太阳底下推了十几里路的板车,对大人来说都很难受,更别提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叶闻雪上前给大壮脱了破旧的布鞋,摆正好身子,又抱起圆圆不让她打扰到大壮的休息。 这时,三娃惊慌失措地跑着进来: “娘,村尾,村尾有人!” 叶闻雪下意识急促往外走了几步:“你姐姐弟弟呢?” 三娃埋着头支支吾吾片刻,憋出一句: “他们……他们去了隔壁,不让我告诉你。” 那句‘你也不想看着娘再饿晕过去’太过扎心。 他一晃神,两人就翻墙跑了。 拦都拦不住。 叶闻雪:“……” 不经夸啊。 早上才夸完懂事,晚上就摸黑翻墙了。 不过小孩子嘛,活泼好动些也正常。 叶闻雪背上圆圆,放了把菜刀在桌上,再让三元抱上大鹅,叮嘱了两句: “你在这里守着你大哥,不许乱跑!有事直接把他摇醒。我不回来,任谁叫门都不许开。” 水溪村也就八九户人家,就在隔壁问题不大,她来回也能及时支应。 三元抱着大鹅点头,目送叶闻雪背好圆圆后快步离开,有些自责。 “我刚刚不该晃神的。” 他不晃神,就能及时抓住双双和四旺,不让他们翻墙离开。 娘也就不用大晚上的出去找人了。 大鹅还念着三元这位喂过它的饲主呢,嘎嘎附和了两声。 三元摸摸大鹅的脑袋,自顾自跟它聊了几句后坐去桌边,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屋门。 叶闻雪出了院子小心探头一看,可算明白三元怎么知道村尾有人的了。 只见寂静黑暗中,村尾院子里烛光通彻,异常明亮。 连门口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都被点亮了,灼灼耀眼。 水溪村本就不大,这么一来,光亮近乎照遍整个村子,能不打眼吗? 叶闻雪观察几息后,猜测住在村尾的人要不是实力强带的人多,要不就是缺心眼了。 就连她贸然来到陌生村子,都不敢在大晚上如此嚣张。 ——烛台上的火,在吃过饭后、天黑下来前就熄了。 叶闻雪见四下无人,反手一紧背上的圆圆,几步绕去隔壁院子。 她摸黑边找边轻唤了两声,没听见有人回应,心底霎时有些不安。 这两个小崽子,不会去了挂着大灯的那家? 胆子也太大了。 叶闻雪翻遍隔壁院子也没瞅见人,打定主意等找到双双和四旺,就好好训上两句。 不等她出了隔壁继续往前寻人,低矮的院墙上忽地爬上一个人。 双双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叶闻雪,蹲在院墙上回头压低声音指挥四旺: “对,没错……脚上用力,继续爬。把手给我,我拉一把。” 四旺个头虽壮实,但年纪小,翻墙的经验不足,动作也不够麻利。 好在水溪村的院墙不高,墙边又大多堆放着杂物,爬上爬下都很方便。 四旺很快就在双双的指挥下翻过院墙,脚下落定。 他回头看了眼村尾,用气音小声道: “阿姐,我们要不要跟娘说说?我……我怕。” 双双正翻着第二道墙,打算翻回落脚的院子。 听了这话,她有些迟疑: “要是说了,娘肯定猜到我们不听话到处跑,我再想想。” 她以往在娘心里,可是顶顶听话的好孩子。 一路上本来麻烦事就多,她不想让娘太过操心劳累。 四旺一想也是,虎头虎脑地正要跟上,忽地注意到了墙角阴影中的叶闻雪。 四旺连忙捂住嘴,不让自己喊出声。 他瞪大眼睛看着叶闻雪慢悠悠走近,猛地转头去看双双。 可双双早翻过院墙,正从墙那边催促着他动作利落点,不要惊扰到娘。 四旺不愿接受现实般挣扎着转过头,声音里多了些讨好: “娘,你怎么在这儿呢?” 叶闻雪看着高不及腰的四旺,抬手放在他脑袋上: “什么事不能说与我听?” 四旺抱着她的腿,不敢出声。 墙对面,双双发觉到不对,连忙探头过来。 待借着朦胧月光看清四旺身边的人后,警惕的神情一变。 她连忙翻回来,紧紧抱着叶闻雪另一只腿,声音甜甜的,试图萌混过关: “阿娘,夜深了,我们快些回屋。” 叶闻雪瞪了双双一眼,因担心院里的大壮和三元,只得将训人的事暂且压后。 回到落脚的院子,三元前来开门,皱眉看向耷拉着脑袋的双双和四旺。 第10章 肥羊 两人一进屋,立刻从缝制的衣服兜里掏出几样东西。 双双讨好地给坐在床榻上板着脸的叶闻雪捶肩:“娘,我们找到不少东西呢。” 她挨个数着:“一小把麦子,两枚铜钱,还有……还有一个野鸡蛋。” 野鸡蛋是中午在水洼边休息时找到的,但就一个。 双双随手揣在兜里,吃过午饭后又遇上歹人,一时忘了拿出来。 正好现在让娘开心开心。 四旺垂着头,不时去看叶闻雪的表情。 ……屋里太黑,看不清。 但他不看也知道娘有些生气,也有些担心。 四旺小声补充:“还看到好多人呢。” 叶闻雪原本就没生气,只是担心这两个孩子偷溜出去撞上坏人 听四旺这么一说,她不再沉默: “好多人?在哪儿看见的?” 双双停下动作,顶着叶闻雪警惕的视线和三元好奇的目光,小声道: “是在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看到的,我们听着有响声但没点烛台,害怕有坏人,就没翻过去,只蹲在墙角偷听了几句。” “这些人是被村尾那家的光吸引过来的,那家人在水溪村住了几天了,准备明日启程。” “他们就想着趁今晚去抢劫!” 双双和四旺偷听到后,可吓坏了。 四旺年纪小,差点没忍住叫出声。 幸好双双长了个心眼,及时捂住他的嘴。 也幸亏这群歹人心心念念抢村尾那家,没注意到周围的小动静,两人这才能趁机溜回来。 双双和四旺刚刚就是在纠结要不要将此事说与娘听。 叶闻雪瞬间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皱眉: “不行,我得去看看。” 听双双话里的意思,那群歹人人还不少。 等村尾的人被杀被劫后,说不定他们会在村里挨家挨户搜罗,很快就能搜到叶闻雪一家落脚的院子。 尤其板车还在院子里,一看就知道屋里住了人。 叶闻雪武力值再高,也不可能次次都能全身而退。 若她还是孤身一人,冒冒险倒是无所谓。 可她现在带着五个娃呢,行事得稳妥着些。 叶闻雪解开背上的圆圆,把她放在懵懂醒来的大壮身边,交待两句后转头就欲往外走。 大壮瞬间清醒,一边按住往外爬的圆圆,一边开口阻拦。 他是知道推着板车走了一天有多累的,又考虑到叶闻雪身上的伤病,怕她打不过那群恶人。 “要不……要不我们趁夜离开水溪村,板车,板车不要了,直接悄悄溜走?” 这是他目前能想出来的,最稳妥的办法。 叶闻雪却是摸摸大壮的脑袋,摇头: “夜间离开村子,露宿荒郊野外,更加不安全。” “村尾那家人敢大摇大摆点着灯,必定有所依仗。” “我去看看局势如何,要是坏人占上风,就给村尾的人搭把手,不会一个人莽撞往上冲的。” 她说到‘莽撞’二字时,不忘看一眼乖乖坐着的双双和四旺。 双双和四旺不好意思地挠头,小小声嘟囔了一句: “没有莽撞,我们可小心谨慎了。” 大壮看看握紧砍柴刀的叶闻雪,再看看理不直气也壮的双双和四旺,脑袋都是一疼。 这个家里,只有他和三元求稳不搞事是? 不过叶闻雪说的很有道理,大壮思来想去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只得起身点头: “娘,你放心,我和三元一定看好双双、四旺和圆圆。” 喂着大鹅的三元茫然抬头,只看到叶闻雪关门离开的背影。 大壮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他抱紧轻扯着他头发的小圆圆绕过桌子和蹲在桌上的大鹅,同双双、四旺一起趴去窗边往外看。 三元脑袋机灵,先去反栓上门,又搬了两张长板凳挡在门后,这才挤去窗口,踮着脚小心打望着院子里的动静。 屋外,叶闻雪看了眼不起眼的板车。 在藏起来和放着不动中,选择了后者。 推动板车带来的动静可不小,不能惊动了两波人。 她在院子里做了些简单的布置防备后,连翻两道院墙,静静蹲在双双所说的院墙角落,听着传来的杂乱呼吸声,大气也不敢出。 人很多。 远超山青村里找茬的十几个人。 看来,暂住村尾的那家,是头肥羊。 短短几瞬间,叶闻雪脑海中浮起好些不怎么正规的念头,又被一一压下。 她现在可是五个娃的娘,得以身作则,不能让他们往坏了学。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人太多,不一定打得过。 叶闻雪握紧砍柴刀,小心避开隔壁窗口往外看的几双眼睛,探头打量着村尾的动静。 水溪村处在深山脚下,离官道好几十里路,离镇上的距离也不近,所以村里很穷。 村尾有人暂住的那家怕是水溪村唯一富裕些的,院墙高耸,门口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 烛光映照整间小院,也照亮了院子里放置的马车以及堆的老高的货物。 叶闻雪甚至看到了好几头羊和牛。 她咽咽唾沫,在村尾那家有人开门准时出来查探时缩回脑袋。 叶闻雪冷静了小半晌。 直到月悬半空,村尾的动静渐小,似乎陷入酣睡中。 叶闻雪正要再度探头,倏地听见隔壁闹出了点动静。 他们像是闹了分歧,但顾忌着村尾的人,声音压的极低。 叶闻雪屏住呼吸凑近几步才听清。 “老邓,你胆子也太小了,都半夜三更了,还等什么等。兄弟们这么多人在呢,况且我手里还有迷烟,几十个人都能给迷晕。” “不妥,他们敢彻夜点着火,不像是莽撞的人,我怕村里还藏着护卫,得谨慎着些。” “我让人在村里看过了,没人。也就村头住进来个婆娘,带着几个细皮嫩肉的崽子。等料理完村尾的人,正好都带上。” “可是……” “别废话,听我的,现在动手。小三子手脚最轻,你去,翻进院子里吹迷烟,事成后给兄弟们打个信号,我们立刻动手。” “都听大哥的!” 细微的‘吱呀’声响起,叶闻雪蜷缩在墙角,听着一道脚步声远去。 她在旧衣服上擦去手心的冷汗,眉头越皱越紧。 第11章 食盒 双双和四旺哪里是运气好没被抓住。 分明是这群歹人觉着崽子太小翻不出什么风浪,这才侥幸逃过! 等村尾的人被一一解决,他们可就逃不掉了。 叶闻雪如今异能接近于无,以她的身手,一打五不在话下。 但想在几十个人的围攻下带着五个崽全身而退,不亚于痴人说梦。 得亏她觉着不对前来看看,否则睡梦中被包了饺子都不知情。 被点名的小三子轻手轻脚带着迷烟翻入村尾院子里,小心往一处不起眼的纸窗上戳了个洞。 正要往里吹迷烟,却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枚石子,砸在他后脑勺上。 逼得小三子呛了一声,反把迷烟吸入喉咙里。 小三子:!!! 不好! 下一瞬,他‘砰’地晕倒在地。 叶闻雪一击即中,飞快埋下脑袋。 村尾住着的人似乎发现不对,打开门环顾四周,瞬间抽出随身佩刀防备着。 趴在窗口窥探的歹人以为小三子得手后被发现了,当即招呼上全部兄弟带刀带斧冲了上去。 叶闻雪再度探出脑袋时,两边声势浩大打了起来,刀刀飙血。 坏人这边人多,肉眼可见的占了上风。 更有人边打边退,就要闯入屋里挟持人质。 叶闻雪连忙翻到方便出手的地方,眼疾手快地捡起地上的石子掷出,猛地砸中提脚踹门的歹人的膝盖。 “啊!” 门后,握着刀打算给歹人来个迎头痛击的谢云瀚:“?” 这次请的镖头,如此厉害且稳妥? 他想了想临行前付的寥寥十几两定金,很快冷静下来,喝令随身护卫去帮忙。 三名护卫从小勤练武功,可不是仅凭着刀斧锋利莽撞直冲的山匪可比的。 又有叶闻雪不着痕迹地飞石,加上暗中催动异能操控地上长出的杂草相助,局势不到半晌便翻转颠倒了一番。 叶闻雪躲在墙角瞅了眼拼死挣扎的两名匪徒,知晓局势已定。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头回了落脚的院子。 可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迎着五个崽激动的视线,叶闻雪回屋关了门。 同时,村尾的刀剑劈杀声骤然停止。 谢云瀚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信步走出屋子,抬眸看了眼被刀抵着脖子的两名匪首,淡淡道: “杀了。” 护卫应声动手。 杨镖头脸上溅着血,无视身上的伤口,拱手低声道: “谢掌柜,镖局的人死了五个,接下来的路,怕是不好走。” 谢云瀚叹口气:“收殓好兄弟们的尸骨,带回潭州城厚葬,银子都由我来出。” “至于人手不够……明天到了镇上,再高价招几个便是。” 杨镖头勉强笑了笑,转身交待手下清理好院子里的尸体。 谢云瀚借着烛光清查完重要货物,脚下忽地踩中什么东西,差点原地摔了一跤。 他动作一顿,弯腰低下烛台,看清了院子杂乱繁多的石子、石块…… 甚至还有几块带泥土疙瘩。 ……嗯? 在石子密集处扫视了几眼,谢云瀚看了看对面的几间屋子后,叫来在屋后挖坑埋人的护卫。 从护卫口中得知打架时的确有数道破风声袭来。 甚至有镖局的人差点被当成恶人砸到腿。 他举着烛台站在院门口,头顶大红灯笼,偏头往漆黑一片的村尾看去。 次日, 推着板车赶了一整天路的后遗症爆发。 叶闻雪全身瘫软无力,赖在床榻上不想起来。 她两眼怔怔盯着头顶,脑子里一团浆糊。 几个崽也是个顶个的疲累,正胳膊挨着胳膊,脑袋靠着脑袋睡成一团,睡姿十分诡异。 倒是小圆圆不知是被饿醒的,还是被尿憋醒的。 慢悠悠爬到叶闻雪身上,咿咿呀呀两句,慷慨地给了她一个香香软软的亲亲。 叶闻雪抬手稳住小圆圆摇摇晃晃的身形,回赠一个亲亲后忍着浑身的酸软翻身起床。 她看了看睡得四仰八叉的四个娃,没有立刻把人叫醒。 而是抱着圆圆换了尿布后去翻干粮,打算给孩子们做个早饭。 家里的干粮不多,也就只有两小袋、约莫四五斤的糙米、一包不到一斤的黄豆,些许晒干的野菜和一包野菜馍馍。 省着点吃,也就够吃个十来天的。 旱灾太过严重,进了深山后不一定立刻能找到吃的,得提前做好盘算。 叶闻雪回想着昨晚上在村尾看到的成堆货物 待会儿去问问可有干粮卖。 她背着小圆圆,先给昨天立了大功的大鹅喂了把野草,再拿着陶锅装了些糙米开始淘洗。 大鹅叨了口野草,朝她嘎嘎叫了两声,像是有些不满。 叶闻雪任由背上的小圆圆或轻或重地扯着头发,看在大鹅找着野鸡蛋的份上,耐下性子哄它: “家里干粮不多了,你先将就吃上两天,等我找个地方落脚后,就去弄些鱼啊虾的,给你换换口味,保准让你满意。” 大鹅扇了扇翅膀,转过脑袋:“嘎!” 不信! 叶闻雪气笑了,随手薅了两根杂草丢过去: “快吃你,我家几个娃都还没吃上饭呢。” 大鹅只得委委屈屈叨着野草根。 叶闻雪仔细装好淘米水,打算留着待会儿洗碗洗锅加喂鹅。 起身时无意间往院外一看,忽地瞅见一名衣着蓝色锦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名护卫。 护卫手里提着竹编的食盒。 不知是不是看完了叶闻雪欺压大鹅的全过程,两人看过来的视线有些复杂。 叶闻雪眸光闪了闪,去厨房起火焖好饭后擦擦手,抱着圆圆走到院门口。 上下打量蓝袍男子几眼,她笑了笑: “不知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谢云瀚朝她行了一礼。 “这位”他看了看叶闻雪怀里的圆圆, “夫人。昨晚村尾闹的动静有些大,未免叨扰了夫人,谢某特地送些吃食以做补偿,还望夫人见谅。”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护卫立刻提着食盒上前,隔着几步远掀开盖子让叶闻雪过目。 叶闻雪探头一看,喉咙下意识动了动。 食盒里装着几碗冒着热气的菜肴,看着像是刚出炉不久。 盖子一揭开,一股肉香扑鼻而来。 第12章 买粮 叶闻雪抬起袖子擦了擦小圆圆不自觉流出的口水,没有矫情地推来让去。 ——毕竟她昨晚的确出手帮了忙。 “公子不必客气,东西我就收下了,还有其他事吗?” 谢云瀚没想到叶闻雪这么敞亮,喉中欲要劝说她收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抬抬下巴,示意护卫把食盒递过去: “倒是无甚大事对了,刚刚听闻夫人家中缺粮,谢某这次行商正好带了些粮食,可要” 叶闻雪掂着食盒,眼睛一亮。 她正愁怎么委婉而又自然地开口提出从蓝袍男子手里购买粮食呢。 既然这人主动开口,她可就不客气了。 “买粮食?当然需要!” 同时,谢云瀚继续道:“送来几袋干粮?” 话一落定,两人都是一怔。 叶闻雪挑眉: “不必,公子来往运送粮食也不容易,我不占你便宜,照原价卖与我就行。” 她算盘打的可精了。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粮价翻了数倍。 原价买来粮食,多少也能省下一小笔银子。 总归不会亏。 还能让这一看就不普通的蓝衣男子继续欠着她的人情。 嘿嘿。 谢云瀚垂眸一笑:“多谢夫人关照谢某的生意。” 两人互相通了名姓。 叶闻雪和他敲定待会儿去院子里看看粮食成色,再考虑买多少粮食。 谢云瀚没有意见,只留下句‘恭候大驾’,便负着手转身离开。 等两人走远,叶闻雪立刻提着食盒进屋。 她将食盒里装着的菜一一摆放到桌上,再叫醒几个娃: “快起床了,太阳晒屁股喽。” 大壮迷迷瞪瞪坐起,抬手揉了揉鼻子:“娘,我鼻子好像坏了。” 不然他怎么闻见肉香了? 双双被香的翻了个身: “我也闻到了,嗯可真香啊,比昨天吃的米汤冲鸡蛋还香。” 叶闻雪把圆圆塞大壮怀里: “没闻错,桌上有肉有菜呢。娘去盛饭,快叫三元、四旺起床,再拖下去,肉冷了就不好吃了。” 双双迷糊地靠着墙坐直,眼睛还没睁开,下意识接话: “不会的,肉冷了也好吃!” 叶闻雪怜爱地揉揉她的小脑瓜,端着几个碗急匆匆去了厨房。 好在火烧的够旺,饭已经熟了。 叶闻雪从昨晚上看到村尾院子里的粮食起,就打上了买粮的主意。 早上做饭时特地多煮了些,打算犒劳走了一整天的孩子们。 正好配着蓝袍公子送来的肉菜一起吃。 饭刚盛完还没端去屋里,双双、三元和四旺扑棱着跑进厨房。 叽叽呱呱的声音跟几百只鸭子聚在一起开会似的: “娘,肉!桌上有肉!” “娘,哪来的肉啊?好香好香好香~” “娘,我们来端碗,你去坐好吃饭。” “娘” 叶闻雪听的头昏脑涨,无奈开口:“还吃不吃了?快把饭端屋里去。” 双双笑嘻嘻应声:“好嘞。” 一家人端坐桌边,跟前各放着半碗半干半稀的饭。 叶闻雪挨个给娃挟了块炖得软烂入味的猪肉,笑道:“吃。” 双双和四旺齐声欢呼,猛地把脸埋进碗里,吭哧吭哧吃了起来。 稳重的大壮和温吞的三元也忍不住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叶闻雪视线扫过几个埋头大吃的娃,心里有些酸涩。 她捣碎了些许肉沫拌着米汤喂给圆圆,一字一顿承诺道: “娘以后不会再让你们饿着了,咱们顿顿吃肉!” 光顾着吃的双双、三元和四旺没听见。 大壮却是眼眶一红,嘴唇动了动,可到底没开口。 孩子们许久没吃肉,连汤汁都没放过,拌了饭全倒在叶闻雪碗里。 在几个娃殷切的注视下,叶闻雪往几个娃碗里一一分了两筷子,便站起身火速扒完饭。 大壮面露无奈,招呼双双三个赶紧吃,吃完快去洗碗。 双双和四旺昨晚上翻墙被抓了个正着,正担心叶闻雪翻旧账呢。 一听大哥的话,连忙殷勤地叠好碗去干活。 幸好昨天在水洼边装的水多,不用另想办法找水。 吃过饭后,叶闻雪掏出家里所有银子数了数。 原主藏在灶台底下的家底有三十七文钱,加上从里正那儿讨回的三两银子,再加山青村恶人身上搜罗来的五十三文钱。 以及半道抢来的二两银子又三百二十五文钱,双双四旺昨天找到的七文钱 拢共五两碎银子并四百二十二个铜板。 叶闻雪想了想,把碎银铜板全包好带上,让大壮和大鹅守着板车和家底,带着其他四个娃出发去村尾院子。 双双欢快地跟着走,蹦来蹦去跳个不停: “娘,银子够吗?不够的话,我们再去没人的屋子里搜搜,说不定还能搜出几个铜板来。” 叶闻雪摇摇头: “哪来那么多无意中剩下的钱,别乱跑。” “不过等他们走后,我们可以在村里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 双双和四旺失落了一瞬,很快又亮起眼睛。 三元静静跟在后面,一声也不吭。 守在院门口的人早早得了吩咐,一看叶闻雪拖家带口走来,连忙去叫了谢云瀚。 叶闻雪来到院子里时,货物上盖着的布都被扯了下来,跟在摆摊似的,挨个堆放好,任人挑选。 十来个镖局壮汉一字排开守在货物前,两眼炯炯望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胆子大的双双和四旺都忍不住往叶闻雪身后躲了躲。 三元更是攥紧了叶闻雪的衣摆。 谢云瀚注意到几个孩子的不自在,挥手让镖局的人去休息,转身为叶闻雪引路: “叶夫人,粮食囤放在这边,请。” 叶闻雪没有跟他客套,抓了把米看了看成色,当即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看这样子跟家里的糙米差不多,买的起。 谢云瀚做生意日久,跟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自然看得出叶闻雪脸上的表情变化: “这米是我们赶路时吃的,吃着是糙了些,但价钱很划算。” “一斗只花了一百二十文,夫人要是按斗买,我便每斗多送你半斤。” 一斗一百二十文? 叶闻雪飞快在心里估算,也就是说一斤差不多十文钱。 比起镇上涨到十五文、十八文一斤的粮价,是要便宜不少。 她恨不得全给包圆了。 但想到板车上杂乱繁多的家底,五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娃,以及打个转都嫌小的空间 第13章 指路 叶闻雪瞬间冷静下来: “我要不了多少,拿八斗就够了。” 一百斤分几次,勉勉强强还能扛上山。 等吃完这一百斤糙米,她说不定找到了另外的粮食来路。 要是木系异能给力,说不准还能种出稻谷小麦呢。 谢云瀚打量了一下叶闻雪瘦弱的身躯,再回想着看到的破旧板车,顿时明了。 他没有多说,命护卫过秤并额外送了四斤。 不等叶闻雪开口,谢云瀚温声道: “相逢既是有缘,还望夫人莫要推辞。” 叶闻雪没打算推辞。 这人敢送,她就敢收。 不过谢云瀚主要做上等买卖,另带的粮食、布匹等等都是陪衬。 叶闻雪带着娃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扯了三匹青色麻布,拿上几斤青菜蔬果、面粉和五斤油盐酱等调味,又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铁锅后便没有再看。 虽说能买的东西不多,但世道乱了起来,镇上不少消息灵通的商户听闻风声都逃了。 要不是她意外救了人,怕是连粮食都没地方买。 叶闻雪看看放在脚边的几袋干粮,再看看怀里的圆圆和身后的三个娃,心里很是满足。 见她停下脚步,陪在一旁的谢云瀚立即开口:“夫人可还有看中的货物?” 叶闻雪仔细想了想:“再来三斤猪肉。” 谢云瀚颔首,命人结算了银子: “铁锅、青菜、调料和猪肉价贵,零碎全加上共三两银子,外加五十五文钱。” “零头便抹了,夫人只需给三两银子就成。” 叶闻雪面色自然结了账,心里却是一阵肉痛。 还没焐热乎的银子就这么飞了。 但这些都是过日子必需的东西,无论舍弃哪个都不妥当。 谢云瀚派人将她采买的东西送回村头院子。 自己一路把叶闻雪和四个娃送出院门口,还不忘掏出一个装着些零碎吃食的荷包,塞到睁着大眼睛跟他对视的双双手里。 双双当然知道什么能收什么不能收,连忙推了回去,躲闪着不肯收下。 谢云瀚无法,只得拱手递给叶闻雪: “承蒙夫人关照生意,谢某无比感激。” “里面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还请夫人收下,也好给孩子们换换口味。”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哪里是叶闻雪在照顾他的生意,分明是谢云瀚在关照她们。 叶闻雪盯着他看了片刻,抬手收了荷包,并圆圆一起塞给双双: “娘有话要跟谢掌柜说,你们去门口玩,可不能走远。” 双双和四旺点头如捣蒜。 叶闻雪满脸不信。 三元举着手,弱声弱气道:“娘,你放心,这次我一定看好他们!” 叶闻雪这才点头,邀着谢云瀚去角落一续。 谢云瀚只当她想私底下再给些银子,顿时有些无奈: “夫人不必如此昨晚要不是夫人出手相助,我说不定早就不在人世。” “与谢某以及诸多兄弟们的性命相比,些许干粮货物算不得什么。” 要不是怕直接给银子太过羞辱人,谢云瀚甚至打算献上千百家财。 叶闻雪‘哦’了一声,也没问他是怎么猜出来的: “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 她回想着原着里的剧情,略一沉吟: “你接下来,可是要经过清溆镇?” 谢云瀚点点头,没有瞒着她的意思: “我有一兄弟在清溆镇上当捕快,正打算绕路去看看他,顺带采买些本地货物。” 叶闻雪紧锁着他的眸子,沉声道: “我前不久去过镇上,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好些百姓都逃去了潭州城。” “你要是信我,就别绕路过去,也别在路上多做停留,日夜兼程直奔潭州。” 谢云瀚面露不解。 叶闻雪没有为他解惑,而是眼神复杂地瞅着他,又说道: “还有,赶路歇脚时不要太嚣张,现在的百姓可不比以往那般良善。” 像昨晚上这般夜间亮着大灯笼,引来各方瞩目的行为着实不太明智。 押镖队伍运送货物走了好几里地,谢云瀚还在思索叶闻雪留下的那句话。 “直奔潭州城” 他眉头不自然地皱起,斯文儒雅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沉吟。 从小跟在谢云瀚身边的心腹护卫抱臂坐在旁边,忍不住问出声: “公子,我们带的干粮本就不太够,你怎么还” 谢云瀚回过神,摆摆手: “八斗干粮,三斤肉,还不够大家伙吃上半个月的,却有可能是叶夫人一家活命的希望。” “况且我们的粮食不多,本来就要去镇上囤粮备用,现在不过得多买上一些,算不得麻烦。” 护卫点点头,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 他跟谢云瀚确认了一遍: “这里离清溆镇不过二十多里路,速度快些,下午城门关闭前就能到。” “我们与郑捕快约好了明日清晨在西城门口会面,货物都清点过了,没有错漏” 谢云瀚想起叶闻雪笃定冷静的眼神,手无意识握紧: “不,我们不去清溆镇了。你去跟杨镖头说,转道直奔潭州城。” 护卫傻眼了:“可郑捕快那边” 谢云瀚带着迟疑的目光逐渐坚定: “郑捕快那边,待日后安定下来,我亲自去赔礼致歉。” 队伍里二十来个兄弟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他身上,谢云瀚不敢轻易冒险。 护卫看他如此坚定,只得应了声。 护卫跳下马车走去最前方,正巧看到有几个农户打扮的汉子在跟杨镖头攀谈。 “可有看到一个瘦瘦弱弱的寡妇,带着五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杨镖头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人口中的寡妇,说的是叶闻雪。 他多了个心眼,装傻: “寡妇?孩子?这兵荒马乱的,哪有女子敢带着几个不大的孩子到处乱跑?你们怕是弄错了。” 何老五带人沿着里正指的路来回找了两天,都没找着程寡妇一家的踪迹。 眼看着今天就要定下是逃荒还是另寻出路,他心里着急,脸上也带了几分,眼都不眨粗声粗气道: “没弄错。那寡妇是我妹子,她性子倔,相公死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嫁。” “这不前几天闹脾气,直接离家出走了。家里人整天提心吊胆的,就怕她和娃们出了事。” “你要是看到了,麻烦跟我说说,我就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儿落脚,落脚的地方安不安全。” 杨镖头听他话里很是诚恳,琢磨着说上两句,也好帮着一家人团聚。 再说了,这汉子说的话在理。 一名女子带着几个孩子在外面乱跑,还不得急死家里人。 日子安稳时都放心不下,更别提现下到处都兵荒马乱的。 换了是他闺女离家不知去向,他怕是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生怕她吃不好穿不暖睡不安稳。 杨镖头刚要开口,护卫正好走到跟前,抬高了声音: “杨大哥,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呢。” 第14章 做戏 杨镖头跟他关系不错,也知道这护卫是谢云瀚的心腹,当即把事说了出来。 护卫跟谢云瀚混迹辗转各处,见识过不少偷奸耍滑的人,眼睛尖得很,瞟一眼何老五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扯谎。 他抬起下巴,轻蔑地扫了眼何老五: “带着孩子的寡妇?我看是看到了,但我凭什么告诉你?” 杨镖头一愣。 护卫平日里和气得很,跟镖局的人来往也没什么架子,怎么今天 何老五脸上也很难看。 他爹可是里正,整个山青村的人都让着他几分,谁敢不给他面子? 自岁宝出生后,他在家里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连大哥都敢怼上两句。 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不客气地回话。 但想着临出村前里正的叮嘱 再一看聚拢过来的十几个汉子,何老五果断认怂: “那那我再往前找找,我自个儿往前找找。” 护卫拦住转身要走的何老五,比了个数银子的手势: “别急嘛,我没说不告诉你,就是得看看你的诚意了。” 何老五差点咬碎一口牙:“不用了,我” 身后跟着的山青村人一想反正不用自个儿出银子,干脆推了他一把: “再等下去得晌午了,里正指不定以为没找着人,直接带村里人逃荒了。” 这可是里正交给他的第一件大事,何老五怎么也不能搞砸了。 他咬牙掏出一把铜板,一眼看去有十几个: “行了!快说他们在哪儿!” 护卫掂了掂铜板,脸上带着嫌弃: “我骗你呢,我没” 马车停了小半晌,谢云瀚觉着不对劲,半掀开车帘问了句,恰好打断护卫的话。 护卫连忙跑去道明情况,边说边不时去看攥紧拳头两眼赤红的何老五。 他可不信主动提出拿银子买粮食、不肯占掌柜半点便宜的女子,会有这么个贼眉鼠眼的亲戚。 谢云瀚重重敲了下护卫的脑袋:“胡闹!” 他走下马车,命护卫把铜板退回去,并给何老五道歉。 护卫不情不愿地照做。 谢云瀚眼见何老五满脸不忿,笑着朝另一条岔路指了指: “方才我们过来时,正好看到你口中带着几个孩子的女子。” “她们走的不快,听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去清溆镇,你快些赶路,说不定能遇着呢。” 何老五面露喜色,连声谢都没说,狠狠瞪了谢云瀚一眼,扭头招呼上人就走。 护卫气呼呼撸起袖子:“竟敢瞪我家公子,看我不” “行了,”谢云瀚看他一眼,“别耽搁时间了,即刻启程前往潭州城。” 杨镖头挠挠头,后知后觉这俩人是在做戏给何老五看呢。 他这才反应过来,问路的几个农户不老实,怕是嘴里没一句真话。 谢云瀚遥遥望了眼水溪村,转身上了马车。 被两波人惦记的叶闻雪正挨个屋子搜刮物资,能带上的绝不放过,一针一线都被仔细收好。 不过这年头普通百姓家里都穷,水溪村人更是穷上加穷,能带上逃荒的也都带上了。 屋子又被偶尔经过暂住落脚的灾民来回翻过几遍。 除去翻了个底朝天的干柴,家家空空荡荡,有几家甚至连桌子都没有。 双双和四旺捡着的七个铜板都算得上是最大一笔收获了。 还没到正午,叶闻雪便翻完水溪村所有屋子。 还在村尾院子里找到两个装满了水的水囊。 水囊质量上佳,没有隔着老远都能闻到的沉闷皮革味,反而带着淡淡的清香。 一想也知道是谢云瀚特地留给他们的。 叶闻雪指点过他出路,便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她拖着装了几样东西的麻袋回了院子。 守在屋里的双双、三元和四旺连忙上前。 三元不吭声从叶闻雪手里接过麻袋。 双双和四旺凑在她身边,一一把上午干的事情交代了个遍: “娘,圆圆尿布换了一次,她还在睡呢。” “灶台里烧了火在煮饭,但还没弄菜的。还有还有,圆圆吃不了太干的,得另外煮米汤。” 叶闻雪往灶台看了眼,拍拍手里的灰尘后,赞赏地摸摸双双和四旺的脑袋,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干的不错,娘马上去给你们炒肉吃!” 双双和四旺顶着两张脏兮兮的小脸,弯了弯眼睛。 不枉他们安分守在院子里,辛苦一上午干了不少活。 这下子,娘因着昨晚上他们偷偷翻墙生的气,也该消了。 三元将麻袋放去墙角,听着娘的夸奖声和承诺要炒肉,心里顿时一动。 但他性子腼腆,做不出主动讨夸的事,只能期期艾艾去看叶闻雪。 叶闻雪注意到老三眼巴巴的视线,不由得露出笑容,轻轻揉按了一下三元的脑袋: “老三也很厉害很靠谱!娘不用看就知道你事情做的最仔细,咱们一起吃肉!” 三元眼睛瞬间亮闪闪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叶闻雪去屋里看了看酣睡的小圆圆后,撸起袖子去厨房做菜。 她交代了一声: “就在门口等着你们大哥回来,不许到处乱跑,尤其是双双和四旺。” 四旺蔫着应了声。 他也没有次次乱跑的。 但他听叶闻雪说了昨晚上那群坏人的盘算,知道差点就被人抓着了,被吓的心有余悸,只瘪瘪嘴就跟着双双趴去门口等着。 大壮去了水溪村外围。 人逃荒了,田和地还在。 现在又是临近秋季丰收的时候。 大壮去看看水溪村的田里地里种的庄稼,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给家里添上几口饭。 叶闻雪知道旱灾严重,田里地里指不定都荒了,能带上的也都被拿走了,不想他白费工夫。 但大壮不去看看不死心,叶闻雪也就由着他去了。 地里离村子不远,站村头院门口都能遥遥看到大壮跟着大鹅弯腰扒拉的身影。 简陋的厨房里,叶闻雪洗干净买来的茄子和三斤猪肉,将茄子切成长条状放好,再拿过猪肉放在案板上。 猪肉很肥,拎在手上油汪汪的。 她把猪肉细细切成小块分出一点装好,待会儿拿着炒菜。 其他的猪肉全放到洗干净的锅里,再倒入小半瓢灵泉水。 正要蹲下身加柴旺火,三元拎着小板凳和蒲扇跑进来,坐在叶闻雪旁边: “娘,我来烧火。我我烧火可厉害了。” 叶闻雪笑了笑:“好,你仔细着些,不要靠火太近。” 三元嗯嗯点头,捡起脚边的干柴放入灶底下。 铁锅受热更快,没过多久锅里的肉开始沸腾冒泡,熬出油了。 厨房里弥漫着好闻的油香。 三元仰头看着叶闻雪翻动锅里的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第15章 住下来? 锅里的肉很快变得微黄,冒腾出的半锅猪油也变成了让人胃口大开的金黄色。 等猪肉里的油都出的差不多了,叶闻雪舀出油渣,半滤干净油渣里的猪油,再拿陶罐装好猪油,往里面放了一小把黄豆。 她又往油渣里放了一小勺粗盐提味后,直接就着滑锅的猪油开始做肉沫茄子。 期间,叶闻雪等油渣放凉了些,挟起一块喂给不知咽了多少次口水的三元。 三元埋头看火,突然嘴里被塞了块温度适中的油渣,差点吓了一跳。 他只是想想没动手! 油渣是主动跳到他嘴里来的! 叶闻雪被他的动作逗笑了:“好吃吗?” 三元含着油渣不愿咽下,感受着嘴里又软又香的肉味,重重点头: “好吃!娘,你也吃!” 他猛地站起身:“我去把他们都叫来,大家一起吃!” 叶闻雪笑着把人按下:“菜就快熟了,你去给大家盛饭,马上去桌上一块儿吃饭了。” 三元呜呜应声,非常积极地去盛饭。 叶闻雪挟了块油渣试了试。 不知是不是她几天没吃肉饿着了,觉着油渣的味道确实不错,也没有原主记忆里猪肉常有的异味。 她快速做好粗糙版的肉沫茄子,只加了一点盐调味。 “双双,去叫你大哥回来,该吃饭了。” 叶闻雪分好油渣,留出一大半存放好,朝外面喊了一声。 大壮恰好带着四旺走进厨房,他脸色不是很好看: “圆圆醒了,在哭,双双忙着哄她呢。娘,好香啊,今天我们吃什么?” 田里地里旱得慌,他没找到什么吃的,只薅草喂了大鹅。 叶闻雪侧过身子,露出装好盘的两道菜: “猪油渣和肉沫茄子,快端去屋里,你们先吃,我给圆圆盛碗米汤。” 大壮动作麻利,端起两个碗走去屋里。 四旺闻着香味跟着飘了过去。 等叶闻雪盛好米汤进屋,就见娃们视线齐刷刷粘在两道菜上,却没有人动筷子。 她有些纳闷:“怎么?不好吃?” 不应该啊,三元吃了都说好吃呢。 大壮抱着圆圆,接过叶闻雪手里的碗:“没,我们等娘一起吃。” 双双、三元和四旺咬着筷子点头。 叶闻雪心里暖呼呼的,只觉得白送的这几个崽着实不错。 她坐下,挟了一筷子菜放入碗里:“吃,都吃,趁热吃。” 双双和四旺赶紧下筷子,快准狠地塞入嘴里,撑得脸颊的软肉鼓了起来: “唔!” 好吃! 三元动作慢了半拍,双双和四旺埋头扒饭的时候,才挟起一筷子肉沫茄子。 叶闻雪边吃边叮嘱大壮: “放两块油渣到米汤里泡泡,让圆圆也尝尝油味,但她还没长牙不能吃油渣,得仔细着些。” 大壮照做了。 四旺干饭空闲抬头,软乎乎问道:“娘,我们能在水溪村住下来吗?” 在水溪村吃的几顿饭,是他一年来吃的最好的了。 双双和三元悄咪咪探头。 叶闻雪也想找个地方长久落脚,可不能是临近几个村子。 她摇头:“不成,这里不安全,我们吃过饭后就往后山去。” 四旺悻悻扒了口菜:“哦。” 香喷喷的猪油渣一入口,四旺心底的失落一下子消失。 他看看肉沫茄子和猪油渣,坚定了听娘的话有肉吃的想法。 吃过饭后,叶闻雪和五个崽清理掉不要的东西,包括爬不了山的破旧板车。 她前胸挂着小圆圆,肩上挑着两个家里带来的箩筐,里面各装了一大袋糙米和一些能用的东西,陶罐铁锅、砍柴刀锄头、小板凳、布鞋衣服等等。 双双和三元力气大些,各背了个背篓,里面装着几样不轻的东西。 四旺则仔细捧着他爹的骨灰坛子,牵着大鹅跟在后面。 大壮咬牙扛了一袋糙米,再拿上杂七杂八的东西走在最后。 一行六个人慢吞吞迎着日头走上通往后山的小路。 水溪村后山不高,但有路通往山涧高耸的丛山峻岭,山头终年雾影缭绕。 大旱以来,数座群山顶部的雾气尽散,只早晚能隐约瞅见薄纱般的雾气。 后山小路上,叶闻雪挑着两个沉重的箩筐缓慢前行,不时回头看看坠在后面的几个娃。 正值下午,太阳最烫的时候。 她一个用力,将重担全压在一边肩膀上,抬手掀开小圆圆脑袋上用来遮阳的薄布,给她透透气。 喉咙里像被火烧一般灼热。 叶闻雪吞咽了一口口水,眯起眼睛朝前面看了看: “前面十几步远就有阴凉处,大家再撑一会儿,我们就去前面歇脚。” 双双干着嗓子应声,没忍住摸来背篓里的水囊喝了一口,再缓了缓脚步,把水囊递给两个弟弟。 三元和四旺脑袋晕乎乎的,只听见''歇脚''两个字,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却被双双拦了下:“慢点走,娘说太阳底下不要走太快,容易中暑。” 三元和四旺喝了口水,被清凉的水一刺激,一下子清醒过来,跟着双双一起放慢脚步继续往前走。 三元不忘扭头看了眼大哥,见他远远坠在后面,但脚步平稳有力,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便想着去前面把背篓放下,再回来接应。 很快就到了叶闻雪口中的阴凉地。 巨石遮挡阳光,落下一片不大不小的阴影。 叶闻雪放下箩筐,再解下圆圆交到后一步赶来的双双怀里。 她擦去额角的湿汗:“你们在这儿休息,娘去接接你们大哥。” 双双和四旺已经累的快说不出话了,只能闷闷点头。 三元放下箩筐,跟在叶闻雪身后。 一大一小快步返回。 叶闻雪接过大壮背上的干粮扛好,三元则提过大哥手里的水桶,再小手一抬,推着试图自己拿的大哥走去歇脚地。 四旺休息了一会儿,舒坦不少,大大咧咧拿起水囊想给疲累的大壮喂水。 “别!我自己来。” 大壮拒绝了四旺毛手毛脚的投喂,拿过水囊自己喝。 叶闻雪放下干粮,硬撑着坐在地上。 她看了大壮一眼,重重叹口气。 双双正给圆圆喂着水,听到叶闻雪叹气,忍不住开口: “娘,我们应该等太阳下山再赶路的。” 那时候没这么热,路上也有风,可比大下午的赶路要舒服。 叶闻雪摇摇头,正要开口解释,忽然注意到山下老远处一群黑压压的人头。 她立刻站起来,探过身子往下看。 第16章 猜测 几个娃不明所以,跟着踮脚。 这处歇脚处临近后山山顶,视野很好,放眼望去周围几个村子都能看个大概。 大壮睁大双眼,指着山下看似零散实则有序的一群流民: “那条路,似乎是通往清溆镇的。” 他只跟着程秀才去过两次镇上,记忆不怎么深刻。 叶闻雪翻看了原主的记忆,将路线对应上了:“不错,的确是去镇上的。” 看这群流民过来的方向,应该是南边几个郡城的。 这个时间点 这群人很有可能就是原着里在某些有心人操控下,暴动杀人占领整个清溆镇的流民。 叶闻雪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大壮读过几年书,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前些天看到的流民都是成群,顶天儿了一村人一起逃荒,只求活命。 可山下的这群人远超百余数,甚至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人赶上来。 而且内部之间似乎联系紧密,互相牵扯着往前走。 双双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路: “娘,大哥,你们看。他们在路口分开了,有几个人往水溪村这边来了。” 三元软软开口:“不止,山青村那边也去了几个人。” 四旺找不到插话的机会,嗯嗯嗯了个不停。 叶闻雪定眼一看,果然那群流民在路口分开,通往周围几个村子的路上都有人过去。 而且远远看着身形,去的都是些年轻力壮的。 大壮连忙收拾起东西:“他们很快就会到山上来,我们赶紧的,继续赶路!” 叶闻雪把人拦下了: “放心,先不说路口离水溪村还有一段距离来的人显然是来探路探查情况的” 个而已,打得过。 大壮动作慢了下来,但眉头还是紧紧皱起。 叶闻雪趁机回应了双双的问话: “你能想到傍晚赶路舒坦,别人也能想到呀。到时候一时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到处都黑漆漆的,更加危险。” “举着火把的话,又太显眼,还不如直接顶着大太阳走。累是累了点,但安全。” 叶闻雪如此自信在大下午出行,还有一部分是空间里的灵泉水给的信心。 虽说她的灵泉水没有活死人肉白骨、洗髓伐骨的效果。 但简单恢复体力,无形中增强孩子们的体质,不让他们中暑还是可以的。 双双、三元和四旺年纪小好糊弄,可大壮想必是察觉出了不对劲的。 这孩子聪明过人,早晚会猜出来。 与其让他自个儿看出不对,到时候心中生出嫌隙,不如早早道明一切。 叶闻雪暗暗眼看了不再收拾东西,转而紧盯着山下的大壮。 她也没铁了心想瞒着。 但馒头得一口口吃,亲娘换了人,还带着空间和异能的事,也得让孩子们慢慢接受。 她视线扫过一处风景不错视野很好的地方,踯躅片刻后开口: “现在世道不安稳,整天抱着你爹的骨灰坛子躲来躲去也不怎么方便,我们……把你爹的骨灰坛子埋了。” 叶闻雪也想给原主立一座坟。 既然程秀才的骨灰坛子尚在,正好将两人同葬在一处。 大壮一愣,下意识摇头,却在半道上硬生生停住。 他看了看满地的家当,哑着嗓子打断双双即将出口的话: “好。” 这地方能遥遥看到远处的山青村,又离他们要去的群山深处不远。 是个好地方。 爹爹若是黄泉下得知,想必也不会反对。 看大壮也同意了,双双、三元和四旺都不再吭声。 小圆圆贴在叶闻雪胸口,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咿咿呀呀了两句。 叶闻雪带着娃们埋了骨灰坛子,又剪下小半截头发代替原主的尸骨放进挖好的坑里,再填土立好木头做的墓碑。 她拍去手上的土,抱着不知事的小圆圆,静静注视着跪在小土包前的四个娃。 大壮紧咬下唇,盯着碑上并排的两个名字半晌没吭声。 这几天心底那点虚虚实实的猜测落到了实处,他眼神一时有些茫然,脑袋更是一片空白。 三小只看不出墓碑上的端倪,只能看到大哥跪在前面,他挺直的脊背有一瞬颓靡,就像天塌了一般。 四旺跪的膝盖疼,想扯扯大哥的衣袖提醒,但也知道不妥,强行忍了下来。 叶闻雪看双双三人都有些不适,叹了口气,开口道: “快些,我们还得继续赶路呢。” 大壮回头看了眼叶闻雪和圆圆,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他回顾着这几天的经历,回想起叶闻雪时时护着他们,不曾害过骗过他们,而且 大壮再度看了看叶闻雪那张与娘亲一模一样的脸。 片刻后垂下眸子,平静开口:“好。” 他带着弟弟妹妹们磕了头,站起身后,哑着嗓子轻唤了声: “娘,我们继续赶路。” 身处乱世,天灾频发,他一人无法护住弟弟妹妹。 既然她没有要害人的意思,也没有存了心欺瞒于他,甚至指点他给爹娘立了墓碑。 大壮甘愿当聋做哑,只当不知道这回事。 叶闻雪看出大壮那张平静面容下隐藏的痛楚,低低叹了口气,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 “好,咱们继续赶路,得在晚上找着个合适的地方过夜。” 掌心触碰下,大壮的脑袋一僵。 他迟缓地点点头,看了小坟包处一眼又一眼,牢牢记住了位置。 走了大半个时辰,一行人到了三岔路口。 每条路都像是被人踩出的,时不时还能看到被砍倒的树干。 大壮有些犯难,纠结片刻,朝树叶隐隐带着青翠的小路一指: “娘,这边树叶还是绿的,看着像是有水源,要不我们往这边走?” 叶闻雪放下箩筐,伸展了一下肩膀,暗中催动木系异能往几个小路探了探。 几息后,她摇摇头,抬起下巴朝没有路的枯叶树林里一抬下巴: “这边看着没什么人去,更加安全,我们走这边。” 四旺牵着蔫蔫的大鹅,扒拉着叶闻雪的腿,嘟囔开口: “娘,你都这么厉害了,我们不怕坏人!” 叶闻雪好笑地拍拍四岁半小朋友的脑袋: “我能打的过个,十几个,但不可能打过成百上千个。” 再说了,家里还有五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娃,她可不敢冒险。 四旺似懂非懂。 第17章 小心! 双双看不过去,敲了一下四旺的脑袋: “娘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你还想不想吃肉了?” 四旺一呆,回想起中午吃的那顿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连连点头:“娘,我都听你!我们就往林子里走!” 叶闻雪和大壮被他逗笑了。 大壮故意板起脸逗着四旺:“不行,我就要走另一边。” 四旺纠结地皱起眉头,鼓着没几两肉的小脸,小心翼翼劝着自家大哥: “大哥,跟娘走,有肉吃!” 大壮将所有情绪深藏在心里,不叫弟弟妹妹们看出端倪。 他看看叶闻雪,笑了笑,抬手掐了把四旺的脸: “好好好,就听娘的话,我们一家人一起走。” 一行人继续上路,小心绕过树林,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可算在天彻底黑下来前找着个四面漏风的破木屋过夜。 木屋里没有厨房,叶闻雪简单煮了点稀饭,拌着中午留下的猪油和油渣。 几个娃不挑嘴,美滋滋吃了一顿。 夜间,五个娃酣睡过去。 大鹅依偎在旁边,不敢凑的太近。 叶闻雪挨个给水囊灌满灵泉水,再催动异能探了探路,愈发坚定了往深山老林里走的想法。 这间破木屋像是偶尔来山里打猎采药的猎户搭建的。 指不定哪天猎户入了山回来住。 这里,不算安全。 而且离水源地太远,不方便。 次日吃过简易早饭后,叶闻雪带着五个娃继续上路。 翻过几座山后,进入了真正的深山老林。 深山老林里的旱灾情况没山下那么严重。 头顶的参天巨树遮挡住了阳光,遍地都是枯枝烂叶,半人高的藤蔓和荆棘到处都是,轻易不好落脚。 叶闻雪拿着砍柴刀走在前面开路,回头叮嘱四小只小心前行,一眼瞅见大壮脸上略显轻松。 叶闻雪:“?” 怕在树林里迷路,一家人挨的很近,大壮抬眼就能看到叶闻雪迷惑的表情。 他话里带着几分笃定: “娘,脚下的泥土软软湿湿的,时不时也能看到树上长着青苔,再往前面走肯定有水源。” 有水就有野菜野果等等,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他们也就不用担心又过上以前那种吃不饱饿晕的日子了。 叶闻雪懂了。 她笑了笑:“我们再往前面走走看,说不定……” 话还没说完,叶闻雪余光瞥见落脚的枯叶下藏着什么东西。 她拿脚扒拉开枯树叶子,定眼一看,枯树干上长着一小丛黑木耳。 看着不多,但家里没什么菜蔬酱菜的,能吃就行。 几个孩子也注意到了。 进山后的路上,时不时也能找到几样野菜,什么马齿苋、嫩草根之类的,但不多。 双双和三元连忙跑上前,一揪一小把,放在手心呈给叶闻雪他们看。 “娘,大哥,有木耳!” 叶闻雪干脆放下担子,拿着砍柴刀扒拉开附近的枯树叶,看看还有没有木耳,好让孩子们摘个尽兴。 她不忘叮嘱道:“野生的木耳不能直接吃,得晒干了才行,” 三元随手把摘来的黑木耳放到背篓里,眼睛滴溜溜不停往枯树上看,脸上满是收获的喜悦。 叶闻雪仰头看看天色还早,招呼扛着一袋米的大壮别紧绷着了,原地休息休息。 大壮看了眼撅着屁股蹲在地上拿着小锄头不停翻着枯树叶的双双、三元和四旺,再看看正擦着汗的叶闻雪,放下麻袋后积极开口: “娘,我去周围找找,看能不能找点蘑菇炖汤。” 现在正是山里长蘑菇的时候,虽说天没下雨,蘑菇不一定长的出来,但万一运气好呢? 叶闻雪有些不放心。 茂密的老林子里树多草多野菜多,危险也多。 一个不小心就得撞上野兽,或是猎人留下的陷阱。 可她背着圆圆,又还得照看几个小的,只能交代了一句: “别走远,就在附近看看就行。” 大壮拿起菜刀,点头后往左边走去。 他没走多远,仍在叶闻雪视线范围内。 叶闻雪不时偏过头,注意着两边的动静。 身后的小圆圆迷迷蒙蒙睁开双眼扒着叶闻雪的脖子,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临近收获的季节,老林子里倒了的枯树上或多或少长了些木耳、青苔之类的山货。 没到小半会儿,双双、三元和四旺就各自摘了大半捧。 四旺喜的连大鹅都顾不上了,捧着自个儿摘的东西跑来: “娘,你看!” 他摊开手心,露出好几个模样惨不忍睹的木耳。 叶闻雪自然知道他是来要表扬的:“我们四旺真棒!” 四旺眼里一喜,咧着大嘴笑着将木耳都塞到三哥的背篓里。 三元无奈,乖乖站在原地,任由四旺转到他身后,拿出原本放在背篓里的家当拎在手里,再把哥哥姐姐摘的木耳全放进去。 赶回来的大壮抬指一敲四旺的脑袋: “就知道欺负你三哥!” 四旺扁扁嘴,还不待开口,三元小声帮他解释: “四弟是在帮我呢,没有欺负我。” 入了山后一路上,四旺只用牵着大鹅走就行,没拿什么东西,体力还挺够。 几次三番主动提起要帮他拎几样东西。 三元怕他没走过这么远的路累着,就没松口。 四旺不死心,这才使了花招装作往他背篓里塞东西增重,实则拿出些重点的家当自己拎着。 大壮看向叶闻雪:“娘,这事儿真是三元这么说的?” 叶闻雪轻笑着点头。 大壮这才挠挠头,知道是误会了四旺。 瞅着四旺满脸委屈的样子,大壮慢悠悠探出一个拳头。 四旺吓了一跳,连忙躲去叶闻雪身后:“大哥,你被气到了?打我干嘛?” 大壮扬扬拳头,哼了声:“谁要打你了,我捡了几颗野板栗,打算给你当补偿,不要算了!” 四旺想了想,大哥不是那种会因误会了他而生气的人,便跳上前刚要扒开他的手细看。 “小心!” 旁观不吭声顺带休息的双双尖声叫道。 四旺一脚踩在一条不起眼的蛇上,硬生生把蛇给踩疼了,正探着身子张着大嘴要咬他呢! 第18章 也是一顿肉 大壮离的近,一把揽过不清楚情况的四旺跑开。 跟枯树叶颜色差不多的蛇锲而不舍地游走追上。 叶闻雪脸色一变,飞快冲上前,一砍柴刀削去蛇头。 带着血的蛇头飞出老远,正好掉在蔫蔫休息的大鹅跟前。 叶闻雪上前确认蛇死了后,大壮和惊魂不定的四旺、三元战战兢兢凑上来,想看又不敢看。 双双平复了下疯狂跳动害怕的心脏,迟疑着拿树枝挑起蛇尸放到身后的背篓里。 在三元和四旺颤颤眼神中,双双很努力的笑了笑: “也是一顿肉呢。” 叶闻雪没有意见。 双双不动手捡肉,她也会带上的,怎么着也是肉呢。 她不嫌弃。 三元和四旺胆子不够大。 尤其三元最怕蛇了,下意识退后几步躲远了,但又怕林子里有其他蛇,一时僵在原地不敢动。 大壮从身上兜着的布包里给三小只挨个塞了几颗半褐半青的板栗压压惊,顺便一脚将狰狞的蛇头踹飞老远,不让它再吓到人。 这一脚没吓到叶闻雪和三小只,反倒吓到了大鹅。 大鹅像是刚刚回过神一样,嘎的一声,连鹅带麻绳挣脱开绑着的小树枝,啪嗒着脚掌飞快跑了。 喜滋滋咬着板栗的四旺一愣,亮起嗓子就要大哭。 叶闻雪反应快,连忙叫上崽崽们跟上: “大鹅上一次跑走,我们就找着了野鸡蛋,这一次说不准它又是找到什么东西了,快,都跟上。” 双双和三元第一时间响应。 大壮拍拍四旺的脑袋,半拖着他往前走:“来,咱把大鹅重新抓回来!” 四旺眼睛一亮,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深山老林的,路不好走。 跑在前面的大鹅时不时停下,偷偷探出脑袋嘎几声指路。 叶闻雪更加确定这只大鹅有点子本事,可能是想带他们去什么地方。 这么一想,叶闻雪脸上忍不住带了些许幸灾乐祸。 要是里正一家知道大鹅这么有用,怕是会捶胸顿足,恨不得把大鹅抢回去。 听着大鹅的叫声跟着走,绕过重重树林,穿过干涸的溪地和裸露在外的沙土地皮,叶闻雪一家最终停在一处峭壁前。 峭壁高耸,结结实实挡住了三个方向的路。 大鹅像是跑太久累了一般蹲在地上,看看叶闻雪一家,再冲着峭壁叫了两声。 叶闻雪松下扁担,上前走了两步,眉头微微皱起:“这可不好爬呀,得看看周围有没有小路。” 大壮放下背上的干粮和手里的东西,擦擦汗后开口: “娘,你们守着家当,我去附近看看。” 叶闻雪上下打量着还没她肩膀高的大壮,有些担忧。 但转念一想不能永远束缚住孩子,总得给他们机会成长。 她勉强点了点头:“行,遇到危险了就大喊一声,我马上带他们赶过去。” 大壮‘嗯’了一声,留下一句“娘,你放心”后离开。 叶闻雪目送大壮瘦小的背影远去。 回头瞅瞅蹲在地上被双双和四旺教训得耷拉着鹅头生无可恋的大鹅,继续仰头打量着眼前高耸不好爬的巨石峭壁。 三元蹲在一边,小声劝阻双双和四旺: “我们吃的野鸡蛋还是它找着的呢,我看它不是存了心想逃,就别说它了。” 双双薅了把大鹅的脑袋,无辜眨眨眼:“我看四弟跟大鹅絮絮叨叨说着话,心里好奇呢。” 至于四旺…… 他年纪小小的,没那么多心思,单纯是在气大鹅突然逃跑,吓了他一跳。 在巨石峭壁前休整了一刻钟后,大壮喜气洋洋跑回来,指着峭壁另一边: “娘,那边有条藏在石头后的小路,走过去后就到了一处被几座山尖包围着的山谷,里面好些草啊树啊都是绿色的。我没敢往太深处走,但看着挺安全挺僻静的。” 叶闻雪也是一喜,拍了拍大壮的肩: “辛苦了,我们就去山谷里看看。” 有绿树野草的地方就有水源,山谷里又安静偏僻不会有人注意到,说不定是个落脚的好地方。 一家人沿着大壮指的路走去,绕过一处不起眼的石头,就到了所谓的‘小路’上。 虽说是小路,但并不狭窄,只一面紧贴峭壁,一面临近悬崖,路上长满了半人高的枯黄野草。 大壮走在最前面,拎起菜刀打算砍断野草开路,却被叶闻雪拦了一下: “能绕过去就绕过去,别留下太明显的踪迹。万一被其他人注意到,这里就不怎么安全了。” 大壮被说服了,带着三小只小心往前走。 崽崽们从小就在田里地里野惯了,走起来很是从容,猫着腰就往草里钻。 倒是叶闻雪怕小圆圆被野草碰到不适,紧了紧小襁褓,不让她的娇嫩皮肤露在外面。 穿过长满杂草的小路,视线豁然开朗。 第19章 山谷安家 眼前是一处不小的谷地,周围被巨石围绕,唯独中间突兀凹下去一块。 阳光悬挂高空直直照进山谷,山谷最中间一块都被晒到,蔫蔫的没有生机。 但也有太阳照晒不到的地方。 这些被巨石挡住、少见阳光的地方,长着不少现在山下难得的叶子翠绿的树和各色绿色植物。 叶闻雪让几个崽原地休息,手拿砍柴刀飞快在山谷里巡视了一圈。 没有找到有人居住或来过的痕迹,倒是看到了些许动物的踪迹和一处快要枯竭的泉眼。 她想了想,往泉眼里注入灵泉水,直到灵泉水漫过泉眼即将溢出才停下。 叶闻雪看看水波清澈的泉眼,转头找到五小只: “这地方没有人迹,还挺安全,里面还有一个小泉眼呢。我们就在这儿住下。” 大壮抱着圆圆坐在枯草堆上,正仔细给她喂着水,闻言点点头: “都听娘的。” 别的不说,单单有水这一条,就能让他心动了。 而且这地方周围又环绕着高耸群山,进来的路也足够隐蔽。 要不是他觉着大鹅朝峭壁叫个不停有问题,不死心地仔细来回翻找了几遍,还踹了几次石头,可能也找不到这条小路。 双双和四旺在给大鹅拔草吃,一听不用赶路了,脸上一下子乐开了花: “好哦!” 三元是个干实事的,听完就去整理家当,依次搬出瓦罐、小板凳、布匹等等。 可算能落脚安家啦! 叶闻雪也没闲着,找了块阳光半晒着的平地除草砍树,清理出一块空地。 山谷里的树和藤蔓还挺多,正好拿来建个木屋。 她看了眼欢快背着背篓拿着小锄头跑去挖野菜的双双和四旺,扬声叮嘱了两句。 大壮抱着圆圆跟在叶闻雪身后,开口提醒: “娘,不用麻烦了,我刚注意到那边有几个浅浅的山洞,要不我们就住山洞里。” 叶闻雪也注意到了藏在半人高植物堆后的山洞。 她摇摇头:“不行,山洞太潮湿了,短期住上几天没事,住太久对身体不好。” 况且这地方看着跟桃花源似的,但不排除会有危险。 什么虫蚁蛇之类的…… “啊!!!” 双双的尖叫声隔着老远传了过来。 叶闻雪神色一凛,连忙转头跑去。 几个呼吸后,叶闻雪和双双大眼瞪小眼。 她眼里带着迷惑:“怎么了?” 双双眼眶微红,惨兮兮地指着草堆里: “刚刚有只兔子乱窜撞我,我一个不小心,摔地上了,伤了好大一个口子,都流血了。” 叶闻雪上前看了看双双手上的伤口,嘴角抽了抽。 她很想说一句‘就这?再等几分钟伤口都愈合了’。 真不是她冷血无情。 叶闻雪六岁被抓去研究所,每天抽血做各种实验、骨头断了无数次都没哭过。 现在一看双双因摔着破了块皮就红了眼眶,她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冷淡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两圈,叶闻雪望着双双通红的眼睛,心底蓦地软了软。 这孩子家里遭难时没哭过,接连赶了几天的路时没哭过,差点被歹人抓着时没哭过,爹娘坟前也没哭过。 怕是山青村那晚被吓得够呛,一时没缓过来。 三元和四旺可能不懂那晚上要是叶闻雪没反杀恶人,他们会遭遇什么。 大壮和双双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双双又是个女娃,受到的惊吓更大。 如今怕不是为着伤口而哭,而是可算能落脚安家后,委屈与惊惧害怕一下子全涌上了心头,没忍住就哭了出来。 叶闻雪放软了声音:“我看看……还在流血呢,疼吗?” 被她这么一问,双双心底的委屈上涌,扁了扁嘴,眼泪止不住地流:“疼。” 实际上不疼。 还没连天赶路脚底长的水泡被挑破时疼。 可她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解释了为何要哭了。 四旺在旁边急的团团转。 三元紧盯着兔子蹿来蹿去的动静,打着给姐姐报仇的盘算。 紧跟着赶上来的大壮眼眶一下子也红了。 他紧咬着牙没有出声,把脑袋埋在小圆圆的襁褓里,半晌没有抬起头。 叶闻雪跟孩子们相处这么多天,多少有了些感情。 她安抚地拍拍双双的肩,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小锄头塞到双双手里: “继续加油干活,娘晚上给你们做蛇肉吃!” 多干点活拔点草,累极了就没时间后怕和哭了。 双双握着小锄头,茫然抬头:“” 这话不像是在安慰她?! 叶闻雪看双双抬头不哭了,顿时她给孩子们调节情绪还是有一手的。 再一转头看到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襁褓里的大壮,她忍不住提醒: “……大壮,你别把鼻涕往圆圆的襁褓上擦,不干净。” 大壮动作一僵,幽幽抬起头看了眼叶闻雪,识趣地去给圆圆换襁褓。 可背过身后,他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三元看双双不哭了,积极开口: “娘,兔子在树底下呢,我们快抓了它,晚上吃兔肉!” 让它欺负姐姐! 叶闻雪含笑应下,带着几个崽围住瘦弱的兔子,看准时机上前一把薅住耳朵,再塞入双双怀里: “喏,你们先养着玩,等晚上收拾出一块地方养着,过两天没肉了再吃。” 双双摸着安静蹲在怀里的兔子,和三元、四旺齐齐欢呼出声:“好!” 到了中午,简单热了顿野菜馍馍吃,几个小孩吃的也很满足。 小圆圆则另煮了鸡蛋羹,吃得她笑得直拍小手。 吃过饭后,叶闻雪挨个给崽们安排了任务: “大壮,你跟我一起继续拔草清树,除去建木屋的地外,还得清理出一块地拿来种菜种庄稼。” 大壮将睡着的圆圆放在空出来的箩筐里,听了这话重重点头。 叶闻雪看向简单处理好伤口的双双: “双双去收拾出一个干净的山洞,木屋没搭好前我们先睡在山洞里。” 还是那句话,多干活,少胡思乱想。 双双不知道自家娘揣着什么样的险恶用心,跟叶闻雪商议好整理哪一个山洞后一撸袖子就动手了。 她可还记着刚刚哭的时候有多丢脸。 得在哥哥弟弟们面前挣回面子来! 第20章 好吃 三元抿唇,眼巴巴盯着叶闻雪,也想干点活为娘、哥哥姐姐减轻些负担。 四旺情绪更外放,直接扑上前抱着叶闻雪的大腿: “娘,我也要干活,我可厉害了!” 叶闻雪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她可算知道熬猪油那天在厨房时,三元是跟谁学来的自荐的话了。 叶闻雪摸摸四旺的脑袋,想了想: “三元找个地方晒木耳,顺带再挖点野菜,好些天没吃新鲜的菜了。” 三元省心得很,不用多加叮嘱也知道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 “至于四旺……”这个问题,难到叶闻雪了,她琢磨片刻,“你和双双一起收拾山洞。对了,三元记得薅点野草喂大鹅和兔子。” 四旺不太高兴地应了声,嘴嘟的老高了。 他也想去挖野菜! 叶闻雪算是看出这几个崽各有各的小性子。 前些天不过受了些惊吓,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才收敛了些。 现下心底的不安去了不少,别扭的性子就显了出来。 她倒不觉得麻烦,小孩子嘛,有小性子很正常。 叶闻雪笑了笑:“你认识几种野菜?” 四旺呆了呆,下意识去看大壮和三元。 在山青村时,娘去了镇上做活计,双双照顾着圆圆守着家,都是大壮和三元带着他去挖野菜的。 大壮、三元两个人憋笑别开了视线。 四旺苦着脸,扳起手指头就开始数:“野笋、蘑菇,还有蘑菇还有” 他数不下去了,摆烂地一埋脑袋: “我还小呢,等我再长大几岁,肯定什么野菜都认识!” 众人哈哈大笑出声。 就连大鹅也忍不住叫了几嗓子。 四旺板着脸,不想理会嘲笑他的人。 看他一脸的委屈,叶闻雪平复下笑意:“行,你也去挖野菜,记得跟你三哥好好学。” 四旺郑重点头,像是在跟叶闻雪承诺会认真学一般。 领了任务的人各自散开。 叶闻雪带着大壮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清理掉空地上的野草和枯树,盘算着等明儿个开始建房子。 眼看天色逐渐昏沉,叶闻雪抬手擦擦脸上的汗,让大壮再歇一歇后,找了个空地垒灶台。 双双早就整理好了一处山洞,顺便把家当都搬去了洞里。 叶闻雪进山洞拿铁锅和调料时,双双正在铺平大壮送来的枯草,晚上把薄被铺在枯草上,凑合凑合就能当床睡了。 叶闻雪招呼了一声: “好了吗?待会儿我们去外面吃饭,你铺完枯草就赶紧出来,别饿着了。” 双双手下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哎’了声。 叶闻雪半是无奈地摇摇头,来到灶台边生火。 山谷里空间开阔,也不缺枯草枯树之类的柴火。 叶闻雪便生了两处火,一处灶台坐上陶锅焖饭,另一处没垒灶台打算拿来烤蛇肉。 她拎着断了脑袋的蛇肉来到泉眼边,麻利地处理好后顺带拎了一木桶水回来。 再削了根树枝串好蛇肉,稍稍添了几根柴后开始烧烤。 大壮一刻也停不下来。 在叶闻雪做饭时,他独自一人又开了点地,屁颠颠送来柴火后,满山谷地找三元和四旺。 三元拎着个破旧的竹篮探头:“这儿呢,马上就来。” 做饭的事,他们一时插不上手。 大壮带着四旺拎着根烧得正旺的柴去了山洞照明,想着给双双搭把手。 三元则捧着竹篮让叶闻雪看看: “娘,你瞅瞅晚上要吃什么野菜,我去洗。” 叶闻雪把蛇肉转了一圈,让没熟的一面朝下后拿过竹篮一看,野苋菜、荠菜和地皮菜等几样夏天生长的野菜都有。 但不多。 她琢磨了一下:“洗点苋菜,待会儿炒着跟蛇肉一起吃,解解油腻。” 三元点头,放下竹篮专心挑拣出野苋菜,拿去泉眼边清洗。 叶闻雪拿匕首在蛇肉上划出几道伤口,好叫肉熟的更透。 眼看烤蛇肉火候差不多了,她从空间里取出仅有的一瓶孜然粉洒上,再洒了点粗盐。 ‘滋啦’一声,刺激的香味弥漫开来。 山洞里的大壮三人对视几眼,果断丢下还没铺完的枯草,屁颠颠凑到灶台旁边。 四旺坐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蛇肉。 架在火堆上的蛇肉滋滋往外冒油,时不时掉下一滴到火堆里,溅起几点火星。 焦香、孜然香和蛇肉自带的香气混合,让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咕噜。” 几道视线齐齐看向不停咽着口水的四旺。 四旺腼腆低头,把玩着手指,只当刚刚出声的不是他。 叶闻雪失笑,片了一块熟透的蛇肉凉了凉后放到四旺嘴边: “快吃。” 四旺张开小嘴啊呜地吃下,眼睛亮亮地望着叶闻雪: “唔娘,好吃!” 大壮、双双和洗完苋菜后赶来的三元眼巴巴看着叶闻雪,专心等她投喂。 叶闻雪挨个喂了两片后不放心地问道: “好吃吗?味道够不够?咸不咸?” 双双性子急,被烫的呜呜直叫唤,喝了口水后眼睛一转,跟叶闻雪撒娇: “娘,我吃的太急,没试出味道呢。要不你一片我一片,我们再吃着试试。” 叶闻雪还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了,点了点双双的小脑瓜,自行片下一片蛇肉吃着。 虽没加辣椒,后劲差了点,但在这时候,也算是难得的美味了。 大壮也是这么觉得的。 平日里抓到蛇啊兔子啊野山鸡啊的,都是拿去镇上卖的,少有自家拿着吃的时候。 就算留着自家吃,也是拿白水加粗盐简单烹煮,哪有精心烤制的。 现下这顿烤蛇肉,算是他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好菜了。 叶闻雪片好蛇肉放去一边,再拿出铁锅添了一丁点儿猪油开始炒苋菜。 等飞快炒好苋菜转头一看,四个崽围在装着蛇肉的盘子旁边,哗啦啦流着口水。 他们眼里满是馋意,但手上却没有动作。 叶闻雪顿时哭笑不得:“还坐着呢?快去装饭,大壮,今天我来喂圆圆,你先吃。” 大壮摇摇头,就要接过她背上的小圆圆,懂事地开口: “娘,我来。你今天干了不少要卖力气的活,先填填肚子。” 小圆圆也被香醒了,趁大壮抱过她之际,小手掌啪地拍在她大哥脸上。 大壮皱起脸抱着圆圆,点点她的小鼻子:“你啊,再闹我,我就” 他‘就’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饿着小圆圆,不忍心。 打她一下更舍不得了! 第21章 白嫩干净 眼看大壮一脸奈不了圆圆如何的表情,叶闻雪哈哈一笑: “你们先吃,娘给圆圆喂完饭后就吃,不急。” 大壮拗不过她,只得带着妹妹和弟弟先行吃了饭。 但留了近半碗的蛇肉和小半苋菜给叶闻雪。 饭后消了消食,叶闻雪一看烧的热水开了,连声催促崽子们去隔壁山洞里洗澡换衣服。 没水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她还能接受崽子们和自己脏兮兮的样子。 但一有条件,她就受不了了。 况且一家人晚上都是一起睡的,任谁不干净都能清楚地闻见酸臭味。 叶闻雪出任务时也有过几天不洗澡的经历,不是什么洁癖严重的人。 可到底还是干干净净的舒服。 大壮、三元和四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谁也不肯第一个去,最后双双遭了殃。 双双被三个小男子汉联手推了出去,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是想着要去洗洗。 几个月没洗澡,又在大太阳底下赶了好几天的路,早就受不了身上的酸臭味了。 可这几个没良心的直接把她推出来是什么意思? 瞅着双双快翻到天上去的白眼,大壮捅了捅三元,催促着他开口。 三元口拙,支支吾吾半晌,只挤出一句: “我我去给你提热水。” 双双嫌弃地‘哼’了一声:“不用,我自个儿提!” 看到这一幕,叶闻雪有些不解: “洗个澡怎么了?又不是叫你们下油锅。” 至于纠结至此吗? 大壮无辜地眨眨眼,没有吭声。 实则他和三元二人是怕山谷里的小泉眼遭不住浪费,打算等娘、双双和圆圆洗完后胡乱擦几下算了。 四旺则是看他们俩推来推去的,觉着好玩,跟着一起推。 叶闻雪看出了两人的心思,无奈叹口气,半是含蓄道: “放心,泉眼里的水多的是,够我们一家人用上十几年的。” 大壮将信将疑。 他细心得很,可是知道一路上是谁给水囊里装的水。 但都过去几天了,娘再厉害,也不可能再凭空变出水来。 叶闻雪板着脸换了个说法: “这么多天没洗澡,又脏又臭的,你们不怕身上长虫子?传到圆圆身上怎么办?” 大壮几个自诩为称职合格的兄长,对小圆圆的事格外上心。 听她这么一说,几张稚嫩的脸上一下子凝重起来。 大壮的视线在三元和四旺,甚至大鹅身上转了两圈,跟叶闻雪发誓: “娘,你放心,我一定亲眼看着他们洗澡换衣!” 三元、四旺和大鹅:“啊?” 刚刚不是你在推拒着不肯洗澡吗? 叶闻雪得了大壮的保证,满意地拖着小木盆抱着小圆圆去了被火把照得亮堂堂的山洞。 双双给两人拿好干净的衣服,就着热水掺凉水开始洗澡。 热水烧的不多,叶闻雪便没有立刻洗,她试探了一下水温,先给小圆圆搓了搓身子。 小圆圆出生后恰好遇上旱灾,就没洗过这么富裕的澡。 软软的身子僵硬了半晌,她试探着划动小木盆里的水,察觉到身子越来越舒服后,咯咯咯笑出了声。 甚至没控制住力气,泼了叶闻雪一脸。 叶闻雪扯来干布擦了擦脸,脸上的笑意愈发自然。 她给小圆圆搓着脑瓜上不多的头发,嘟囔道: “你个小没良心的,洗澡都不安分。” 话里是抱怨,但声音却极其温柔。 一旁的双双忍不住笑了。 幸好没跟山青村的人一起逃荒。 否则日日战战兢兢的,哪能过上这样的悠闲日子。 叶闻雪将脏水泼去远离泉眼的一边,自己洗过澡后,再度催促几个娃赶紧洗澡。 大壮应声,仔细清点完人头,叫三元和四旺一人拿着衣服过去,再提上一木桶的热水,拎上大鹅进了山洞。 大鹅这辈子都没想过会被拎着脖子洗澡,挣扎逃跑几次未果,哀怨的鹅叫声响彻天际。 三元和四旺也没逃过,被大壮摁着狠狠搓遍了全身上下,连长了水泡的脚底板都没放过。 叶闻雪把圆圆放在铺好的一边薄被上,边看着她玩小脚丫,边跟双双铺完剩下的枯草。 隔壁鹅叫声、小孩哭嚎声跟防空警报似的,响个不停。 双双嘿嘿一笑:“娘,这叫声真响,一听就知道大鹅身上的肉肯定紧实。” 叶闻雪含笑瞥了她一眼: “吃是吃不得了,人家不仅带我们找着野鸡蛋,还带我们找到个合适的住处。” “你要是想吃肉啊,娘明天再去找找,看看有没有野鸡野兔之类的。” 双双当即摇摇头,贴近叶闻雪,把脑袋搁她肩膀上: “娘,我说笑来着,你别放在心上。” 叶闻雪拍拍她的脑袋,示意她赶紧搭把手铺好剩下的薄被,等大壮他们洗完,就赶紧睡觉。 还别说,拔了一天的枯草,是有些累的。 她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大壮把两个弟弟洗的干干净净的,搓去全身泥垢污垢后,盯着他们换好仅剩的干净衣服。 等大家伙收拾好,月亮刚刚爬上半空。 叶闻雪小心给几个孩子挑去脚底的水泡,再用热水简单消毒后,看了又看几个搓完澡后干净白嫩的小孩,总觉得穿越逃荒以来沉重的心情都轻松不少: “睡。” 小圆圆发出哼哼唧唧的赞同声。 次日早晨,叶闻雪坐起身,跟含着小脚丫的圆圆对上视线。 她顿时有些发愁。 注意到她的视线,圆圆松开口,‘呀’了一声。 叶闻雪将小圆圆放在箩筐里,抱着她出了山洞。 她先把孩子们昨天换下的衣服清洗完,四处看看没晾晒的地方,只得将主意打到了大鹅身上。 ——反正大鹅被捆着也要逃,不如物尽其用。 大鹅反抗不过,捆着脖子的麻绳被强行征用了。 其他四个崽许是昨晚上洗了个澡,浑身都舒坦了,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这时候,叶闻雪正边煮着午饭,边注意着箩筐里的小圆圆,边漫不经心地应付大鹅的告状。 “行行行,我待会儿就说说他,怎么能给鹅洗热水澡呢,这不跟下锅似的吗,难怪你委屈。” 大鹅可听不得‘下锅’这两个字,当即叫出了声。 ——就是嗓子有些嘶哑,没有昨晚上那般响亮。 叶闻雪强忍住笑意,指着特地给大鹅挖的野草:“先吃饭,吃完再说。” 大鹅愤愤埋头叨着野草。 第22章 挖草药 双双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凑到叶闻雪身边,鼻尖动了动: “娘,今天吃什么?” 叶闻雪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奇怪她呼出的气有些热: “还剩下小半碗油渣,昨晚上留了点烤蛇肉,这顿就吃油渣野菜汤和蛇肉。” 家里就剩一个野鸡蛋了,不能胡乱吃了,得再想想办法。 双双打整起精神:“好,有肉就好!” 叶闻雪挑眉笑了笑,正要叫双双喊醒几个呼呼大睡的兄弟,忽地察觉她脸红的有点不正常。 不像是刚刚睡醒,倒像是…… 叶闻雪眼神一凛,伸手去探她的额头,略一碰触,就感受到了指尖传回的滚烫热意。 叶闻雪心底一急,连忙熄了简易灶台里的火,将脸贴了贴双双的额头。 片刻后,她两手巴着双双的脸,眉头不自然蹙起: “好像有些烧着了你现下感觉如何?” 双双精神有些萎靡,脑袋往叶闻雪怀里一塞: “娘,我难受。” 一听她嗓子也有些喑哑,叶闻雪赶紧端了碗烧开的热水: “你先喝着,娘去看看他们几个情况怎么样。” 发着高热的双双都还能出洞,其他几个怕是情况更糟。 叶闻雪进了山洞一看,果然。 几张洗干净后白白嫩嫩的小脸上红的有点不正常。 其他几小只睡的昏昏沉沉间,忽然察觉有只温凉的手贴在他们的额头上,下意识往手心里凑了凑。 大壮费力撑开眼睛,一眼就看见叶闻雪:“娘?” 叶闻雪叹口气:“怎么一个个都发了高热……” 一个个? 大壮脑袋迟钝地转了两圈,缓缓睁大双眼,偏头去看小脸烧的通红的三元和四旺。 他晃晃悠悠凑过去,伸手贴了贴,心里慌得很。 大壮可是知道山青村里有几个小孩发了高热,没熬上两天人就没了的。 还是在请了村里大夫看诊的情况下。 如今在山里,没大夫没草药,什么都没有,怕是 他强行镇定下来,以免叶闻雪和双双太过惊慌失措: “没事的,娘,我去找草药来熬……没事的,肯定不会有事的……” 大壮挣扎着起身半道上踉跄了一下,叶闻雪连忙扶着他坐下: “行了,你就别折腾了,快躺着,娘来想办法。” 大壮呆呆坐在原地几息,缓了缓才迟钝反应过来。 他知道自个儿身体实在撑不住,干巴巴地说了几味爹爹教他的常用草药: “金银花、柴胡、甘草……” 叶闻雪耐心听他数了好几种草药,心神潜入空间里翻找片刻,可算找出来一大盒感冒冲剂。 还是甜味的。 她平日里出任务时,通常只会带止血疗伤的药。 可手下有个体弱的军师,不怎么受伤流血,倒是日日感冒高热。 看在他脑子不错的份上,叶闻雪网开一面,在空间药箱里放了一大盒感冒冲剂应急。 现在正好用上。 她安抚住眼神慌张的大壮,出去给崽子们挨个冲了包感冒冲剂,再小心伺候着他们喝下。 双双坐在薄被上,捧着一碗颜色诡异的热水,咕噜噜喝下后,茫然又无措地开口: “娘,我是不是要……” 她话没全部说出口,可在场的人都知道双双话里的意思。 大壮垂着脑袋,用力攥着被子下的枯草,有些不甘心。 他们好不容易离开吃人的山青村,避过几次危险,赶了十几里的路,翻了好几座山。 刚找到安家的好地方,还没建房种地养家畜,没享过几天的福,怎么突然就…… 大壮看看至今高烧不醒的三元和四旺,恨恨闭眼敛去眸底的泪水。 叶闻雪小心给圆圆也喂了一碗感冒冲剂,边给她擦嘴边不停安抚道: “怎么可能!你们不过是顶着大太阳接连赶了几天的路,又遇上好几次危险,精神一直紧绷,昨天在山谷安家洗了个澡后,一下子放松下来。” “这些天的疲累困乏全涌了上来,身上多少会有点不舒服。再加上山洞潮湿不透风,睡着不安稳不习惯的” “待会儿喝完药,再去外面晒晒太阳,很快就能退烧。” 也不知道现代的感冒冲剂能不能治古代的高热 叶闻雪犹豫片刻,咬牙开口:“你们安心在山洞里等着,娘去采草药,半个时辰就回来,好不好?” 双双只觉得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脑子里一团浆糊。 一时在想是不是爹爹来接她了。 一时又在想着不能睡过去,得照顾三元和四旺,他们俩更加严重。 她支吾着摇头:“不……不行,外面不安全。” 叶闻雪收拾好几个碗,无奈看了看双双和扶着墙壁起身的大壮: “娘厉害着呢,不怕危险。你们且安心,半个时辰后我一定回来。” 没等两人回话,叶闻雪麻利扯下几块布,又去山洞外提来一木桶凉水和一锅热水到大壮面前。 她把布用凉水打湿,贴在三元和四旺的额头上降温,又原样处理好大壮和双双后,拎来大鹅让它守着山洞不许外人进来。 叶闻雪担心小圆圆闹着几个不舒服的哥哥姐姐,干脆把她小心绑在身前,打算带着她一起去采草药。 大壮犹犹豫豫看着叶闻雪把砍柴刀别在腰间,心中惴惴不安: “娘,你……” 你会回来吗? 还是要抛弃他们这几个累赘,带上圆圆一走了之? 叶闻雪瞅着他的眼神,猜出了大壮的心思。 她护着圆圆,弯下腰用力摸摸大壮的脑袋: “放心,娘半个时辰后定会回来的。信我,好不好?” 大壮眼皮颤了颤,缓缓点头。 叶闻雪照模照样安抚了一遍双双,交待两人等额间的布升温后就再过过凉水。 顺带照顾照顾三元和四旺。 大壮和双双躺在薄被上迟顿应声。 叶闻雪大步走出山洞,径直来到通往外面的小路上。 她刚来山谷时就探过了,谷里没什么中草药,只有些野菜。 待出了山谷,叶闻雪循着记忆里的路走去,边走边注意着树下的植被。 可现在火烧眉头,一时之间哪里找不到合适的能治疗高热的中草药。 叶闻雪找了一段时间,也只挖到一块板蓝根根茎。 她不确定够不够,把周围都挖了一遍,却没了收获。 正在焦急之际,蓦地注意到小圆圆朝某个方向呀呀呀个不停。 第23章 日行一善 叶闻雪心中好奇,走过去一看,发现个大坑,里面坐着个白衣若仙的男子。 他脚似乎受伤了,不停往外流血,脸色愈发苍白。 男子身边放着个小布包,散落着好几味草药,其中就有一样可治高烧的。 叶闻雪看看男子,又看看怀里的小圆圆,莫名觉得有些荒诞:“……” 小圆圆张牙舞爪地表示,她亲眼看着那人掉下去的! 叶闻雪蹲在坑边叫了一声:“兄弟,我救你出来,你把包里的草药给我行吗?” 白衣男子诧异仰头。 兄弟? 这是什么鬼称呼? 他捂了捂布包,摇摇头:“不成,这些草药我得拿来救人。” 比起漫山遍野毫无目的地乱找,坑底的草药几乎算得上唾手可得。 被男子拒绝后,叶闻雪没有再问,扯下一段树藤,打算直接动手。 抢。 大不了给些银子就当买了草药了。 叶闻雪将树藤一端系在一棵生机未断的树上,另一端甩进坑里。 白衣男子脚腕受了伤,反应不及时,差点就被树藤甩着脸了。 他还以为叶闻雪放下树藤是打算救他,憋屈咽下这口气: “姑娘,不用麻烦了,我脚腕受了伤,一时爬不上来,你且等我……” 叶闻雪不听他废话,攥着树藤几下子跳入坑底,利落抢过布包。 又趁男子愣怔时,两脚在坑两边蹬了几下借力,飞快爬了上去。 叶闻雪坐在坑边翻看布包:“藿香?薄荷?枸杞子?就这几样?” 白衣男子震惊于她利落的动作,还没回过神就听见她的嫌弃声。 更可恶的是,旁边还有一道小小的呀呀呀声不停附和。 他气笑了。 什么叫‘就这几样’? 大热的天,耐旱的庄稼植被都存活寥寥。 能采到如此多草药,不仅是因他采药经验丰富,更是运气十年一遇的好! 这人强抢了他装草药的布包,竟还当面嫌弃他,着实过分了些。 白衣男子正要开口,却见一个布包兜脸砸了下来。 他手忙脚乱避了避,不让布包上的泥掉进眼睛里,就听坑上的女子毫不客气道: “多谢。” 过后,脚步声逐渐走远。 白衣男子翻开布包看了看,几味治疗高热能退烧的草药都被抢走了,其他草药倒是好端端的。 他刚要轻呼呼骂上两句,忽然发现布包最下面多了三个铜板。 白衣男子面容复杂:“……” 更想骂人了。 就这么几个铜板,是在羞辱谁呢? 待余光瞥见垂放在洞边的树藤,他叹了口气。 罢了,草药采来也是为了救人。 寨里又没有高烧伤寒的病人。 就当日行一善了。 叶闻雪也觉得自己在日行一善。 银子给了,布包还了,助力爬出坑的树藤也留下了。 还有人比她行事更为妥帖的吗? 没有。 倒是跟崽子们待在一起久了,叶闻雪的心也软了不少。 想当初执行任务没物资时,可都是强抢敌人的,从来没有还回去还给钱的道理。 现下还给白衣男子留下银子和生路。 是一大进步。 思绪如潮般翻飞,叶闻雪赶回山谷的脚步却是一刻不停。 就连小圆圆仿佛也知道情况紧急,没有出声闹她。 山谷里, 大壮喝完灰褐色的热水后觉得身体舒服不少。 他听娘的话,给自己和妹妹弟弟们换了几次湿布。 等凉意再度从额头上传来,他脑子迟钝地想起叶闻雪说山洞里潮湿阴凉不透风。 大壮看看山洞外刺眼的太阳,跟双双商量了几句,费力把三元和四旺背出山洞,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放下,没有完全暴露在阳光底下。 大鹅亦步亦趋跟在几人身后,像是在护卫,又像是要草吃。 双双提了桶凉水,再给几人换了绑在额头上的湿布。 她虚弱无力地坐下,晒着太阳呼吸着洞外的空气,背上慢慢渗出湿汗: “大哥,我怎么觉得肚子空空荡荡痛痛的。” 几乎在同时,两人肚子响起一阵咕噜声。 大壮幽幽开口:“怕是饿了。” 双双忽地想起娘温在灶上的热汤:“我们给娘留一份,先吃些长长气力。” 大壮又饿脑袋又晕又没有力气,害怕有人突然闯入无力反抗,到底没有反对。 叶闻雪飞快翻了两座山头,眼看着超过半个时辰了,心底有些不安。 她怕几个孱弱的孩子哭晕过去,顾不上休息匆匆赶回山谷,被迎面而来的香气扑了一脸。 ……还挺会照顾自己。 叶闻雪硬撑着来到清出的空地上,顶着四双无辜的大眼睛,把圆圆放在箩筐里让她自己玩。 再洗干净找来的草药,分批次生火熬制了。 这才有空坐下休息。 她擦去额间脸上的湿汗,示意四小只继续吃。 等平复下热意后,叶闻雪再度伸手探探几个崽的额头。 嗯……晒了太久太阳,探不出来。 好在三元和四旺都醒了(双双怀疑是被喂到嘴里的肉汤香醒的)。 一时看不出什么不妥。 叶闻雪选择先吃饭。 干了一早上的活,中饭没吃又来回翻了两座山头。 铁打的人都快受不住了。 大壮给圆圆喂米汤拌油渣野菜汤。 但怕把高热传给圆圆,他上前喂一勺就退后几步。 等圆圆吃完嘴里的米汤后再走上前,再退后…… 豪迈干饭的叶闻雪:“……” 她差点没忍住笑喷了。 全靠劝着自己现在粮食珍贵才忍了下来。 吃过饭喝了熬制的苦药后,大壮躺在地上,幽幽道: “娘,我们还是赶紧搭木屋。” 刚来山谷时,他还不太理解叶闻雪为什么要执着于建木屋。 ——当务之急分明是家里没什么吃的。 但得了一场高热后,大壮悟了。 他们几个身子骨弱得很,住着山洞不大稳妥。 还是得尽快把木屋搭好住进去。 叶闻雪没有意见。 她一来就盘算着清地建屋开荒,就是担心五小只住山洞不适应。 可没想到更容易生病的小圆圆平安无事。 倒是其他几个大一些的崽倒了。 叶闻雪忙活着给大鹅喂草,头也不抬应声: “行啊,不过娘只有一个人干不了多少活,你们得尽快病好,来帮娘除草。” 双双、三元和四旺正喝着熬的草药,除去难喝外没有其他感想,闻言亮着眼睛点头: “好!我们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 帮娘搭把手,一起建木屋! 大壮闭着眼睛,没有表态,唇角似有若无地带出一抹笑容。 第24章 远大计划 看这几个娃状态好了些,叶闻雪休息过后继续清地,大壮硬撑着继续劳作。 双双、三元和四旺并排躺在枯草上晒着太阳。 旁边放着个装着小圆圆的箩筐。 叶闻雪清了会儿地后抬头看看几个崽,只觉得身上的疲累都消去不少。 除去建木屋的空地之外,还得开一块不小的菜地出来。 到时候用木系异能给种子催芽,再种下种子…… 用不了几个月就能勉强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 叶闻雪这么一想,更是干劲十足。 大鹅跟在她身后,不时嘎上两声,来提醒叶闻雪身后还有只鹅。 别踩着了。 叶闻雪嫌它挡路,让四旺牵上大鹅溜达溜达,顺便出出汗。 四旺当即应声,拉上虚弱无力的三元就走。 夜间,五小只再度喝了一碗苦药睡下。 叶闻雪守在旁边,挨个给崽掖好薄被好出汗,隔上一段时间便探探孩子们身上的体温。 等到半夜几个崽身上的温度降了下来,她才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身体强健些的大壮和四旺率先恢复正常行动。 双双和三元身体弱一些,硬撑着也还能干活,不过还得多吃上一天的药汁。 一家人又清了一天的草,可算清出两块不大不小的地。 其中一块地上留下了一棵看着还能活的杨梅树,正好等房子建好后拿来躲阴。 叶闻雪当前对居住环境的要求不高,只求早点搬出山洞不受风雨潮湿侵扰就行。 再加上她曾经做任务时曾亲手搭过房子,干起活来还算得心应手。 程秀才没考上秀才前,也曾种过地当过木匠谋生,家伙什都还留着。 大壮更是跟程秀才学过木匠活,虽说手艺一般般,但勉强还能帮上忙。 趁大壮带着几个小的砍树捡柴之余,叶闻雪拿出家里带来的纸笔简单设计了个房子框架。 考虑到即将入秋,再过几个月气温就要降下来,她决定做个跟山青村程家小院类似的泥胚房。 先修房子框架,时间来得及的话,再搭建个院墙避风。 实在不行,就直接在房子外扎个篱笆算了。 但当务之急,显然不是房子。 而是粮食和蔬菜。 家里剩下的干粮将将就就从牙缝里省着点吃,也就够全家人吃上两三个月的。 更别提建房子是个力气活,到时候干活的主力肯定得吃饱才行。 说不定那点存粮,还不够吃过秋季的。 再加上冬季大雪封山,想下山寻粮都找不到路 叶闻雪望着满脸欢喜的一群小崽子半晌,果断放下纸和笔,走到大壮他们身边: “我得出山谷去找找种子和砌房子的泥” 她努力将出山谷的必要性解释清楚,以免他们误以为自己不想带上拖油瓶,抛弃他们自行离开了。 大壮手里拖着粗壮树枝,认真听着叶闻雪的话,片刻后点点头: “娘,你安心去,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的!山里不怎么安全,你也要注意着些。” 叶闻雪摸摸他的脑袋,扫了眼目露忐忑但脸上竭力没有露出异常的孩子,想了想道:“我一个人力量有限,你们有谁想跟我一起去的吗?” 四个孩子眼睛同时一亮。 很快,大壮沉稳摇头:“我就不去了,我留下照顾圆圆和大鹅,顺便看着家当。” 别看家当又破又旧,但没了可不行。 双双一看大哥不去,立刻跳到叶闻雪身边:“娘,我去,我跟你一起去!” 四旺抱着叶闻雪的大腿,瞅瞅大壮,又看看三元,犹豫着没有开口。 很明显,四旺也是想跟娘一起出山谷的,只不过他觉得自己是个拖累,又怕三元想跟着娘走,所以懂事地没有出声。 四旺埋着脑袋,暗想要是三哥想去的话,那他那他就留下来喂大鹅。 一看四旺委屈的表情,三元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娘,你带上四旺,我身体弱,怕是走不了多远,四旺去了,还能帮您多背着东西。” 叶闻雪点点头,又挨个摸了摸大壮和三元的脑袋: “这次委屈你们了,下次再出山谷,娘就带上你们,好不好?” 大壮抿唇摇摇头:“不委屈。” 没有娘的话,他一个人在乱世带着弟弟妹妹都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事。 现在过的日子,在大壮看来,已经是极好的了。 况且,既然娘没有在他们生病的时候抛弃他们离开,这会儿就更不会走了。 这一次,大壮没了被抛弃的不安与惶恐,平和应下留下照顾弟、妹的事。 他埋头拎着快到他鼻梁高的锄头,听叶闻雪的话继续翻着地。 叶闻雪笑了笑,挎上布袋和背篓,拿上几个野菜馍馍。 她反手把砍柴刀放到背篓里,叮嘱大壮和三元别出山谷后,带着双双和四旺在进入山谷的必经之路上简单布置了一番。 只要大壮和三元不出来,外面的人若想强闯,怕是会被机关撞翻到悬崖底下。 再三确认小机关正常发挥后,叶闻雪看了看天色,决定带双双和四旺先去那片捡到蘑菇和木耳的老林子里看看。 既然老林子里有木耳和蘑菇,那么她在那里挖出几个红薯和玉米,也很正常? 倒不是叶闻雪不想跟孩子们坦白空间的事。 只不过他们还没安稳下来,现在说出去,只会让孩子们更加惶恐。 ——娘有仙术,会不会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这样下来,怕是时时惊魂不定,半夜三更都得爬起来瞅瞅她人还在不在。 所以,她只能想办法合理化红薯和玉米的来历了。 叶闻雪空间里的种子繁多,红薯和玉米不过是其中两样罢了。 她琢磨着等过些时候房子建好了,空出手来,再翻两块地出来种些另外的作物给孩子们换换口味。 反正有木系异能在,不必担心种子不发芽。 她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第25章 找到了! 叶闻雪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两个孩子,再瞅瞅周围的环境,安慰道: “很快就到了,饿不饿?我们吃点野菜馍馍?” 双双背着背篓,擦去汗水后摇摇头:“娘,我还不饿。” 这话是真的,又热又晒还累,实在没有胃口。 四旺蔫蔫‘嗯’了一声。 叶闻雪还不太会心疼人,只说了句:“喝点水,别中暑了。” 双双和四旺乖乖点头。 又过了一碗饭的功夫,三人来到了老林子外围。 四旺曾在这里差点踩到了蛇,到现在都还有些后怕,紧紧贴着叶闻雪往前走,不敢一个人多待。 叶闻雪手握砍柴刀在前面草蓬子里砍出一条路,让孩子们拿布衣服包着脑袋后跟上。 进了老林子后,累极了的双双很快调整好状态,大睁着眼睛四处张望,努力去找能吃的东西。 嗯枯木?不能吃。 树上长的苔藓?不行,娘说这种苔藓吃不得,会中毒的。 双双依依不舍地挪开视线,边牵着叶闻雪的衣摆跟着往前探,边踮起脚尖环视四周。 没过多久,双双重重扯了下叶闻雪的衣服,声音有些欣喜若狂:“娘,你快看,那里长了几个果子!” 叶闻雪听着她的话走过去一看,是一堆还没完全成熟,表皮褐色的奇异果。 她老家那儿也叫猕猴桃。 老林子里光线不足,又到处是枯黄树叶和朽木,她一时都没注意到。 叶闻雪放下背篓,招呼双双和四旺一起动手: “拿布包着手摘,小心被毛毛扎到,这东西还没熟透,吃着又酸又涩,不过别有一番滋味。等摘回家放山洞里存几天,就更好吃了!” 双双和四旺以前从没来过老林子,至多去过山青村后边的小山丘,上面只长了些野菜野草什么的。 镇上倒是偶尔有猎户会摘些山货卖,但家里不算富裕,哪来的钱买这东西。 一听叶闻雪这么说,双双和四旺顾不上询问娘是从哪儿知道的,都好奇心极其旺盛地摘了个奇异果,不太利落地撕去毛茸茸的外皮,贴着牙齿轻轻咬了一口。 果肉还没到喉咙里,两个崽的脸都皱了起来。 酸,真酸。 只是酸也就算了,勉强还能吃下去,可它又酸又涩,吃着舌头都在打颤。 四旺忍不住呸呸呸了几口,捏着野生猕猴桃的手颤颤发抖。 双双斯文些,也更加珍惜能吃的东西,紧抿着嘴强行把那点子果肉咽下了。 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听娘亲言,吃亏在眼前。 她苦着脸去看捂嘴笑的贼兮兮的叶闻雪:“娘,我错了” 不该不信娘亲的话,看什么都想吃的! 叶闻雪笑着摇头:“你还小,有好奇心是正常的,哪里说得上错了。实在吃不惯就给娘吃,不要浪费了。” 双双和四旺互相看了看,一致摇头。 他们决定了,要把这东西留给大哥和三元,让他们也尝尝味道! 叶闻雪不清楚两个孩子吃了亏后就想着坑哥,见他们小心收好啃了一口的野生猕猴桃,只当是打算存着待会儿吃。 她打量着周围几眼,叮嘱道: “你们就在这儿摘,娘去隔壁捡些板栗。” 上一次大壮捡来的几颗板栗都给了双双、三元和四旺,他自己都没得吃。 今天既然撞上了,叶闻雪自然不想放过。 四旺有些怕突然有蛇钻出来,跟着娘走了几步,又担心双双一个人摘不安全,就留在了原地。 这时候的野板栗倒是成熟了,叶闻雪站在大树下来回看了看,放下背篓的同时交代道: “双双,你带四旺稍稍离远些,娘去树上把板栗打下来,注意别砸到脑袋了。” 木系异能得用在刀刃上,能不用就不用。 双双应了声,忙把四旺牵去旁边。 她没被刺板栗砸过脑袋,但被村口的柿子树上掉下的柿子砸过。 可疼了。 还得亏是熟了的红柿子,要是被青柿子砸脑袋,怕是人都要砸傻了。 叶闻雪找了根长树枝,绑上砍柴刀后利落爬上树。 尽量避开两个孩子站着的地方后,叶闻雪专往板栗多的地方打,就听一阵扑簌簌的声音响起,不少板栗掉落在地上。 叶闻雪注意着下方板栗掉落的数量,觉得差不多了,干脆停手下了树。 双双手脚麻利地摘完野生猕猴桃,和四旺一起走过来,被她娘亲分了个好活: “你们把板栗捡好,不要直接拿手捡,用两根树枝去挟,我刚在高处的时候似乎看到那边有绿叶子,我去瞅瞅能不能吃。” 话一说完,人就跟一阵风似的走了。 双双都没来得及叫住她。 “嘶!疼” 听到四旺的声音,双双忙回过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娘不是说了,这东西刺手,得用树枝去挟?” 四旺泪眼汪汪看着自家二姐,赌气不出声。 接连吃了两次瘪,四旺觉得今天真是太倒霉了。 双双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四旺不开心了。 她捡来几根合适的小树枝,仗着自己是姐姐,强行招呼四旺跟着一起动手:“不然这么多,我得捡到什么时候?” 四旺哼了声,堵着嘴埋头捡刺板栗去了。 捡来的刺板栗都被归到双双的背篓里,小部分塞不下的放去了叶闻雪留下的背篓。 等刺板栗捡的七七八八,双双和四旺歇了口气,正要去找娘亲时,叶闻雪笑容满面地赶回来,一手捧着一样根系沾着泥土的植物: “快看,这是什么?” 双双和四旺摸着下巴仔细瞅了良久,齐齐摇头:“不认识。” 叶闻雪面上若有所思,心底暗笑,红薯和玉米在这个朝代都还没出现呢,你们当然不认识。 不错,她手里拿着的,是催动木系异能发了芽的红薯和小秧苗形态的玉米。 她把红薯和玉米秧苗放进贴身布袋里,笑容都没停过: “看样子应该能吃,咱们种种试试,那边还有几颗呢,快跟娘去挖了它。” 双双没什么意见,左右她们出山谷就是为了找能饱肚子的东西。 既然娘说这玩意能吃,肯定有她的道理,试一试也没啥事。 眼看四旺精神一振往娘指着的地方跑,她赶紧背上背篓,提着小锄头跟在后面。 第26章 播种 叶闻雪的异能还没完全恢复。 处在萌芽阶段的木系异能略鸡肋,她来到山谷后熬了好几天的夜,再加上刚才一段不短的时间,才催长五个红薯,三个玉米秧苗,外加一棵辣椒苗。 又把它们埋好,等着自己带孩子们去挖。 不过红薯芽子和玉米秧苗太过珍贵,叶闻雪不敢真让没轻没重的崽子们下手,只叫他们围观,当个见证。 挖出秧苗放好后,叶闻雪看了看双双沉重的背篓,原地倒了一大半到自己的背篓里,又往四旺的小背篓里放了几个,让他背着玩。 “我们找出合适的地方歇歇脚,休息一下,再继续往前看看。” 砌房子的泥沙还没见着影子呢,出山谷的任务只完成了一半,叶闻雪还不想就这么回去。 三人找了个不晒不潮的地方原地休整,啃了干硬的野菜馍馍饱腹。 四旺年纪小,赶了大半天的路有些疲累了,趴在叶闻雪腿上短暂睡了一会儿。 叶闻雪闲来无事,便喊上双双一起剥去板栗最外层带刺的壳,好减轻背篓的重量。 山青村那座小小的后山丘上长了几棵野板栗树,收获的时候村里的孩子都会去捡板栗。 双双当然也有剥板栗的经验。 可惜今年到处大旱,那几棵板栗树上的板栗还没成熟就被人连夜摘光了。 双双想起这件事就气的直咬牙。 叶闻雪哪里注意不到双双又是怀念又是生气的小表情,摇摇头暗想果然还是个小孩子,情绪变化莫测。 上一秒还在笑呢,下一秒就哭了。 不像她。 她受了委屈,只会让别人哭。 等四旺睡够了后,三人继续行动,沿着刚才看到的溪地往前走。 路上偶然会碰到野生蘑菇、木耳、地皮菜之类的山货,叶闻雪没有放过,一一摘了个八成,留下小部分没长大的。 四旺瞅着被刻意留下的蘑菇,小手蠢蠢欲动,却被叶闻雪拦下: “这些就不摘了,万一还有人走投无路闯到林子里,说不定就靠这些东西活命呢。” 双双敏锐地点出叶闻雪话里的不足:“娘,要是没人过来,留下的蘑菇不就浪费了吗?” 叶闻雪薅了把野菜,笑着道:“嗯有道理,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都薅光!”四旺气势汹汹,撸起袖子打算动手。 双双看着叶闻雪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要不,我们先不摘,先记住位置,等下次出山谷再来看看。那时候这些蘑菇也长大了,没被摘了的话,我们就动手。” “就听双双的。”叶闻雪点了点头。 四旺听了后乖乖停了手,凑近一小丛蘑菇小声嘟囔了两句:“小蘑菇,等我下次再来看你们哦。” 被他小孩子气的话惹笑了,叶闻雪和双双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三人继续沿着浅可见底的溪边往前走了小半个时辰,眼看太阳西斜还没有看到大堆湿泥,叶闻雪擦了擦汗,不打算再找了: “快黄昏了,我们先回去,大壮和三元该等急了。” 双双和三元都没什么意见。 他们俩也走的快累瘫了,再想往前走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四旺腿都在打颤,只觉得装满了小半的背篓异常沉重,快背不动了。 但看着弯腰跋涉前行的娘亲和姐姐,他咬牙坚持了下来,没有作声。 俗话说的好,“上山容易下山难”。 出入山谷的路程跟上山下山差不多,都是开始时轻松愉快,返程时艰难疲累。 三人相互扶持之下,可算在天黑前回到山谷。 山谷里,大壮锄了一下午的地,勉强翻平整了一小块,就等着种地了。 三元则薅草喂了大鹅和兔子,又做了饭,煮了个蘑菇汤。 叶闻雪三个人赶了一下午的路,回来时饿狠了,也计较不了太多。 放下背篓抄起碗埋头吭哧吭哧吃完饭后,这才感觉活过来了。 大壮抱着吃饱喝足睡觉觉的小圆圆坐在旁边,火光照耀下,他的眉眼异常柔和: “娘,你们去了一下午,都找到什么了?” 靠在杨梅树上累的直喘气的叶闻雪猛地想起还放在布袋里的几棵秧苗。 她起身快步走到背篓边,掏出发了芽的红薯和玉米、辣椒秧苗让大壮和三元看看: “这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看着绿泱泱的,耐旱,我便拿回来想种种试试。” 红薯和玉米确实耐旱,就是不知道辣椒苗在旱地里活不活得了了。 不过开出的地离山谷里的泉眼不远,大不了把辣椒苗往水边种就是了。 实在不行,还有木系异能在。 旱死了也能给它催活! 大壮没那么多复杂心思,他跟着程秀才种过地,可也认不出这几样是什么秧苗。 看着叶闻雪眉眼带笑的样子,大壮也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家里存了些水稻小麦萝卜黄豆种子,只要水源充足,不怕种不活。 叶闻雪刚吃了饭,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干脆坐在火堆不远处借着光把红薯切成小块埋进地里,将长出嫩芽的地方朝上,重新掩好土后浇了点灵泉水。 玉米秧苗和辣椒苗就更简单了。 她亲力亲为,不一会儿就种好了。 大壮知晓些许农事,但不多,在旁边看着叶闻雪的动作欲言又止。 他怎么觉着,不像是这么种的? 但转念一想,这几样都是娘在深山老林里找到的植物,说不准是什么没多少人知道的物种呢,随便种种没坏处。 次日,大壮就把家里存着的一丁点儿萝卜白菜黄豆种子都找了出来。 当前八月底,趁现在赶紧种了,秋萝卜、冬白菜、秋黄豆还能赶上趟儿。 叶闻雪以往都是靠着木系异能,种植任何东西无往而不利,从来没关注过怎么浸泡、催芽、播种之类的程序,只能眼巴巴看着大壮忙活。 她盯着看了半晌后,决定找个事做。 扫视了几圈山谷后,她盯上了哎呦哎呦直叫唤的四旺。 他几天没走,昨天一下子走猛了,脚底板长了好几个水泡,哭的稀里哗啦的。 第27章 路遇野猪 三元想给他挑了水泡再敷点药草汁止疼,却在即将动手时,差点被痒的不受控制的四旺一脚踹了个正着: “别动,别动,小心被针给扎了!” 双双和圆圆在旁边,边看边捧腹大笑。 叶闻雪便接手了三元的活,一下子就辖制住了四旺乱蹦跶的脚,拿着在沸水里烫过的银针几下子给他挑了水泡。 三元看够了四旺皱起的脸后,心满意足地转身去堆放昨天捡来的野生板栗、猕猴桃了。 至于蘑菇和木耳,早就分门别类被放在一处太阳暴晒到的地方晒着。 双双拎着一小筐地皮菜去了泉眼边清洗,这玩意能吃,可费水。 要不是娘说能吃的都带上,在这水比粮食贵的时候,她宁愿饿着也不想胡乱浪费水。 给四旺敷了药后,叶闻雪坐在树下逗被放在箩筐里的小圆圆。 小圆圆又在啃自个儿的小脚丫,叶闻雪纠正两次后就没有再管。 反正她连着脚丫都洗白白了,不怕吃到什么脏东西。 “呀?” 小圆圆疑惑地抬起小脚,慷慨地跟娘亲分享。 叶闻雪憋着笑拒绝:“别,不用。” 调剂了一番心情后,叶闻雪很快收拾好情绪,决定再次出山谷找砌房子的泥。 经过昨天一下午的摧残后,她痛定思痛,换了个念头——找不到湿泥,干土也行。 她空间里的灵泉水多的是,搅合搅合干土问题不大。 “谁今天想给娘出山谷?” 叶闻雪的视线挨个扫过几个崽,大壮、双双、三元疼得埋头痛哭的四旺和爬着箩筐的小圆圆被排除在外。 “我昨天去了,今天就不去了。”双双果断摇头。 大壮皱着眉:“家里的种子还得等我处理。” 三元眼里一喜,面上不甚明显地凑到叶闻雪身边:“娘,我跟你去,我力气可大了。” 双双和四旺同时怜悯地瞅了眼三元。 傻弟弟\/哥哥,这可不是什么好活,昨天他们都快累瘫了。 咦? 双双一个激灵,瞬间想起了昨天啃了一口的酸涩猕猴桃,决定在三元还没离开前,和他分享分享吃食。 嘻嘻。 趁叶闻雪去收拾东西时,双双经过四旺的同意,一手拿了个野生猕猴桃塞到大壮和三元手里。 “大哥,三弟,这是昨天娘带着我们摘的,可好吃了,你们快尝尝。” 大壮眯起眼睛,觉得这两人没怀什么好心思:“不了,你们吃,山洞里还有好些个呢,我怎么能抢你们的吃。” “哎,大哥,怎么能叫抢呢。这是我和四旺专门给你们留的,味道可好了。甜甜的” 三元人小,没经历过太多的人心险恶,他吃了。 然后‘嗯’了一声,催促大哥赶紧吃:“娘都摘回来吃了,你不信我们,还能不信娘吗?” 大壮暗想,双双和四旺调皮,可三元老实,不是什么说瞎话的人。 再说了,他昨晚上亲眼看到娘吃了一个,当时她的脸色似乎很正常。 半信半疑之下,大壮低头咬了一口。 感受到舌尖传来的酸涩之感,他面无表情去瞅三元: “好啊,你也跟他们学坏了,都会套路大哥了。” 三元在他啃了一口后就赶紧喝水缓解,这会儿嘿嘿直笑:“滋味还不错,对,大哥?” “对!”大壮没好气地瞪了三小只一眼,声音里含满幽怨。 这崽不好带啊。 叶闻雪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后,才知道谨慎沉稳的大壮和三元被莽撞的双双和四旺给套路了。 虽说大壮实际上是轻信了三元的话,但不妨碍双双和四旺捧着肚子笑个不停。 叶闻雪稀罕地瞅着大壮,他这么多天下来,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今日难得被套路了,还眉开眼笑的。 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不少。 三元一看到叶闻雪出来,立刻拿好小锄头,背上背篓贴在她身边。 “娘,我们今天也去那片老林子里吗?” “嗯,那边偶然还能找到些山货,实在没找到大堆的湿泥,我们就背一些山货和溪底的干泥回来。” 在依依不舍的送别声中,啃着草的大鹅眼珠子转了转。 叶闻雪带着三元出了山谷后,按照昨天的布置重新设了机关。 在她忙碌期间,三元探头往悬崖底下看了看后害怕地缩回脖子:“娘,崖底好深呀。” 要真掉下去,铁定活不了。 叶闻雪轻轻‘嗯’了一声:“所以你们可别调皮,真掉下去了,娘都救不了你们。” 三元乖巧点头。 再次来到老林子里,找到昨天看到的干涸溪床边,叶闻雪取下两个背篓,让三元不要乱走后,蹲在溪床边挖溪泥。 小溪里没什么水,溪泥也是半硬不硬的,得花大力气才能挖动。 “娘,我就在旁边挖挖野菜和草药。” 三元可比双双和四旺省心,听话地没有走远。 叶闻雪隔一会儿直起腰,都能看到三元蹲在溪边拿着小锄头左挖挖右挖挖,挖来挖去都没有远离小溪边。 等两个背篓和带来的麻袋装满了溪泥,三元那边也收获了一小堆野菜。 叶闻雪刚要招呼三元背上背篓回山谷,突然听见横冲乱撞的声音和低低的求救声。 她瞬间警惕,抛下背篓冲上前抱起懵懂的三元,几下子爬上树蹲在高处树干上往声源处望去。 三元还没爬过这么高呢,都不敢看下边,缩着脖子小声道: “娘,怎么了?” “那边,有野猪的吼叫声。” 三元愣愣看过去:“不可能,到处都没东西吃,要真有野猪,还不都被猎杀着吃了。” 叶闻雪也希望自己听错了。 要真有野猪到处乱撞,这棵树可承受不了过多的摧残。 想逃跑都不现实,两只脚的哪有四只脚的跑的快。 两人没在树上待多久,就看到近处几棵树倒下,半人高的野草被踩的歪七扭八。 几头野猪噌地蹿出,长长的獠牙闪着寒光。 与此同时,前方还传来了求救声:“救命!!!” 叶闻雪和三元的心思都不在救人上。 三元瞥着劲道紧实的野猪腿,忽然想起水溪村那天娘做的油渣。 他咽了咽口水:“娘,我们能养野猪吗?” 家里都养了鹅和兔子,也不差一两只、三四只野猪? 第28章 隐居 叶闻雪看着下方跑来的人,暗想还是个熟人呀。 她边打量着三头野猪,边回应三元的话:“养的话,不太可行。你要想吃肉,我可以试试抓一头来。” 成年野猪可不好养,又壮又莽的,轻易控制不住。 更何况家里有五个孩子呢。 这要有个什么万一,都没地方后悔去。 三元‘嗯嗯’点头。 这时,叶闻雪注意到其中一头野猪后腿一瘸一拐的,像是受了伤。 眼看被追的人慌不择路,就要朝两人落脚的树逃来,叶闻雪小心把三元放在树上: “抱紧了,我去引开野猪,等我回来。” 三元抱着树干坚强应了声。 为了野猪,为了油渣,为了吃肉,他不能怕! 叶闻雪下了树,捡起放在一边的砍柴刀,飞快跑去背离三元落脚那棵树的一边,扬声道: “这边!大兄弟,往这边跑!” 四处窜逃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在喊话,脚下却非常诚实地调转方向跑去。 待他巧妙地绕过几棵树,暂时躲开獠牙的攻击,一眼就看见了朝他挥手的叶闻雪。 被坑过一次的大兄弟:“” 他下意识捂紧了腰间的布袋。 叶闻雪‘啧’了一声,带着他快步往前跑: “你上次慷慨解囊卖给我草药,承了你的情,这次我得帮帮你,来,跟我往这边跑。” 不过这人看上去孱弱无力的,实则体力还挺行,被三头野猪围堵追杀都还好端端的,厉害啊。 男子心底抓狂,什么叫卖给你草药? 分明是你按头强买强卖的! 话是这么说,可他转头一看身后近在咫尺的獠牙,果断选择信她。 好歹上次他的确是靠这人留下的树藤逃出猎户设下的陷阱的。 叶闻雪昨天来往找湿泥的时候,把这片的情况都摸了个遍,大概知道哪些地方是安全的,哪些地方有坑。 她带着这人疯狂乱窜,专找有陷阱的地方跑。 甚至还有闲心去问:“你不是前几天才掉到了坑里,怎么今天又招惹到野猪了?” 男子默不作声,半句也不肯开口。 得,看样子还在生气呢。 叶闻雪不再没话找话,找到处高地后飞快往上一攀,人就站稳了。 “把手给我。” 男子正愁怎么上去呢,闻言举起了一只手。 叶闻雪拽住他的手,用力一拉,就将人强行拉起,恰好躲过身后野猪獠牙的袭击。 一头野猪跑的太快没刹住车,重重撞在石壁上,不怎么肥硕的身体一僵。 叶闻雪看准时机,拎着把破破烂烂的砍柴刀重新跳了下去。 男子一慌,连忙爬去边缘往下看。 好在这时候另外两头野猪还没跑过来,叶闻雪跳下时没有遇到危险。 她拎起刀柄沿着野猪脑袋上的伤口重重砸下,野猪叫都不叫上一声就没了。 男子担忧地看看树林,扬声道:“另外两头野猪来了,你快上来!” 叶闻雪敏捷跳上藤蔓,再翻上树干,几下子飞回高地处。 另外两头野猪晚来一步,围在那一头野猪身边,哼哼不停直嚎,堵在下面不肯走。 男子惊魂不定地喘着气,念在叶闻雪又救了自己的份上,开口道谢:“苏旧,今日之事,多谢。” 他在心里默默地道:还有上次的事,他就不与这人计较了。 叶闻雪趴在边缘去看下方的野猪,没仔细听他的话,胡乱应了声后抬头朝他笑了笑。 苏旧立刻警惕。 他总觉得这人笑起来不怀好意。 “兄弟,我看你瘦瘦弱弱的,也扛不起一头野猪,再说了野猪是被我杀了的要不你别要了。” 叶闻雪话里很是诚恳。 苏旧表情麻木,他就知道这人笑起来没什么好事,不过 “这头野猪本就是你解决的,自然随你处置。要不是你出手,我怕是连命都没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叶闻雪眼睛一亮,这人真上道! “你是怎么惹到它们的?兜里揣着野猪仔?”她视线落到了苏旧紧紧揣着的布袋上。 苏旧摇摇头:“去采草药的时候,意外进了野猪窝。” 没想到野猪这么应激这么癫,一追追了他几里地。 要不是常年采药时常锻炼着,他怕是要缺胳膊断腿了。 两人警惕地注意着徘徊在树下的野猪,简单聊了几句。 叶闻雪顾念着树上的三元,心底有些焦急:“你在这儿别动,我去弄死它们!” “不可!”苏旧连忙阻拦,“野猪发起疯来可不好对付。我们不如再等上片刻。” 叶闻雪眉头一皱。 转念一想,她带着三元,顶了天也只能扛上一头野猪回山谷。 与其现在解决了野猪,便宜了其他人,不如留着等以后没肉吃了,再来打猎寻肉。 想通了后,叶闻雪决定原地休息会儿。 待会儿把野猪扛回山谷,还是个苦活累活呢。 她瞥了眼翻着布袋的人: “你没地方去?怎么来这深山老林里?” 这人一看就武力值不高,野外生存能力不强,采个草药都能掉陷阱里伤到脚,来深山老林里这不是存了心找死吗? 苏旧小心翼翼放回草药,迟疑地瞅了眼叶闻雪: “我对草药医术略有研究,时常来往村里和山上,这不是山下乱了嘛,我便干脆来山里隐居。” 叶闻雪来了兴趣:“你是水溪村的?” 苏旧茫然摇头:“不是,我是王安村的。” 王安村? 没听过。 似乎不在周围几个村子里。 叶闻雪也就不问了,反正问了也不知道。 苏旧看着她欲言又止:“你呢?我可听说这山里不安全,还住了一帮子土匪强盗,你” 叶闻雪挑眉,想起水溪村后山的那几条路上遍布的脚印: “跟你一样,来山里隐居。” “这怎么能一样!你就不怕,不怕”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苏旧一哽,郁闷地扫视着手上逃跑时擦伤的伤口,不再吭声。 又过了一会儿,叶闻雪体力恢复,转了转手腕打算探头看看野猪时,突然听见数道弓箭破风声。 底下嗷嗷直叫的两头野猪被射中却不致死,惊吓过度逃窜开。 叶闻雪二人飞快躲好,视线交错间,达成了默契。 第29章 不给人活路 苏旧麻利从布袋里掏出几根药草砸碎出汁,问叶闻雪要来砍柴刀,拎着完好的叶子将草药汁涂抹在刀口上。 再把砍柴刀递了回去,小声道: “一道小口子足以致命。” 叶闻雪嗅到了一丝腥气,她眨眨眼,还有闲心探究递扫视着苏旧全身: “深藏不露啊,苏大夫。” 苏旧无奈,不欲出声解释,只道:“专心些,有人来了,不止一个。” 叶闻雪就知道这人没那么简单。 要真没点子活命的本事,谁敢来危机四伏的深山老林里隐居? 看在这人两次见面都没害她的份上,叶闻雪收了继续发问的心思,小心探出半个脑袋看向弓箭射来的地方。 射出箭的两人显然经验丰富,早早换了地方,叶闻雪一时无法确定两人的位置。 这时,一人幽幽出声: “别躲了,我们一路跟过来的,知道你们躲在哪儿。” 叶闻雪看了眼白衣胜雪的苏旧。 苏旧闭了闭眼,踉踉跄跄走出,惊恐地靠在山壁上:“你,你们想干什么?” 出声那人慢吞吞走到高地下方,仰着脖子望向苏旧,笑嘻嘻指着被叶闻雪杀了的野猪: “哥哥我许久没吃肉了,这头野猪我要了,你们没意见?” 苏旧冷漠脸:“凭你们的本事,射杀一头野猪不在话下。” 平白无故干些得罪人的事,他可不信来人的目的这般简单。 来人拿起弓,虚弹了弹弓弦:“我就看上这一头壮的,你就说给不给” 趁他吸引注意力的时候,叶闻雪凝眸不停扫视着周围。 片刻后,她视线一顿,瞄到了十几米外蹲在树上,半眯着眼睛,弓弦拉到极致的另一个人。 显然,那人是在瞄准她,就等着躲去视线死角的叶闻雪探头时给她一箭。 不放心地再次打量几遍,只看到两个人后,叶闻雪小声提点着苏旧。 “左上方,被雷劈焦的树隔壁,看样子是存了心要杀人。” 苏旧心里一跳,几乎瞬间明白这两人是谁派来的。 他脸上不动声色,继续跟下方的人周旋: “你刚刚也看到了,这头野猪不是我杀的,给不给我说了不算,要不你上来,跟她商量商量?” 那人面无表情:“你当我傻?老实点,要是不想死,都给我下来。” 苏旧惊恐地点头,转过头抬高声音劝说叶闻雪: “他们不过是想要野猪肉,我们给他便是,留得性命在,不怕没肉吃,你说对?” 他比了个口型:都杀了。 叶闻雪眨眨眼,示意明白了,嘴上说着:“不行,我都几个月没吃肉了他要是想要野猪肉也可以,得拿银子买!” 暗地里握紧了涂抹着致命毒药的砍柴刀。 苏旧左右为难,接连劝了几句,叶闻雪都不松口,他只好慢吞吞爬去高地边缘,和那人作揖: “她怎么都不肯松口,咬死了要三两银子,你看” 那人气笑了,三两银子? 他明面上是在打劫,这人还敢问他要银子,这不是找死吗? 高地底下那人往后看了一眼,面上有些为难,他瞥着百来斤的野猪肉,咬牙: “成,但我不信她,也不信你。你们俩都下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肉!” 苏旧不得不辗转回去跟人商量。 过了几息,他语气带着些兴奋: “她同意了,但有个条件,你得把弓箭放下,否则我们不安心。” 考虑到远处有个箭术高超的同伴,这人没有多加思考便答应了下来。 他隔着老远放下弓,又取下箭囊,身上的匕首、短刀却没有丢开。 在苏旧的劝说下,叶闻雪借着树干的遮挡,躲开藏在树上的弓箭手的瞄准,快步跳下高地。 就在这个空挡,弓弦拉满,一箭射出。 叶闻雪立刻翻滚躲开攻击,落在地上后原地翻滚一圈,一刀挡下刺来的匕首,再翻转手腕划伤那人。 刀口上的毒药汁很快见效。 那人砰的倒地。 叶闻雪回头看了眼躲起来的苏旧,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快步上前捡起那人放下的弓箭,接连射出几箭,正好击歪迎面而来的流箭。 躲在树上的人察觉到她不好对付,果断穿梭在树上,当场就要逃走。 叶闻雪抬起头,飞快跟上。 苏旧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攻击,明白来人怕是只有两个。 他沿着树干爬下高地,在倒地那人身上搜刮出匕首、短刀、袖里暗器全给自己武装上,再咬牙拖着野猪追上。 等他沿着踪迹赶上时,叶闻雪正慢条斯理擦着弓,眼里满是欣赏。 苏旧甚至能从她的表情里品出几个字:这弓箭不错,我要了。 “”苏旧放下野猪,踹了一脚地上的尸体,郑重上前,“你救了我两次,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别,给钱就行。” 苏旧一哽,掏出身上仅有的银子。 叶闻雪粗略扫了一眼,大概一两银子有余。 她不客气地收下了,拖上野猪转头就走。 苏旧连忙跟上。 他就不信了,这人竟然不好奇,不想着开口问问?! 叶闻雪任由他跟着。 直到拖着野猪来到和三元分开的位置,她仰头打量着树丛,才抬声叫了两句: “三元?三元,娘回来了,你在哪儿呢?” 三元抱着树干良久,全身都僵硬了,听到声音立刻出声: “娘,我在这里!” 叶闻雪循声找到了三元的位置,爬上树后将人抱下,转头对上了苏旧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你都当娘了?” 她看上去年纪不算大,怎么就生了个孩子? 三元打量着这个陌生叔叔,很想学四旺一样坏心眼地多叫上几声‘娘亲’,好吓跑他。 可他感受着头顶那双不停安抚着他的温暖的手,到底没有作声。 叶闻雪有些不理解他的问题:“是啊,我崽都五个了。” 苏旧更加不理解,声音也放大了些: “你带着五个孩子来深山里隐居?这不是这不是你相公呢?” “死了。” 她回答的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苏旧却被她格外坦诚的话哽到了。 难怪。 难怪她宁愿带着孩子来危险重重的深山老林里谋生,也不愿待在山下。 这世道,当真是不给人活路。 莫名从苏旧眼神里看出几分怜悯,叶闻雪挑眉扬起砍柴刀放在他脖子上:“你什么意思?” 被刀卡着脖子,苏旧都气笑了。 他就多余怜惜这人! 看她出手那么利落,就知道这人无论在山上还是山下都能混的很好! 第30章 处理野猪肉 他看看高不过腰的三元,想了想道: “你今日救了我一命,我记着你的人情。日后若是有需要,可以去北边最高峰来找我,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义不容辞。” 叶闻雪这才放下刀,抬眼瞥他:“行,再会。” 这人简直油盐不进! 苏旧气呼呼的走了。 野猪肉扛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麻烦事。 这头野猪算算得有个百来斤,背上野猪的话,就带不上背篓里的溪泥了。 三元脸上笑容不断,心底却暗暗发着愁。 叶闻雪怎么也不能丢下猪肉不管,但家里仅有的两个背篓也不能随便弄丢了。 她一犹豫:“我先把猪肉背回去,溪泥明天再说。” 三元有些犹豫。 他知道娘这两天出来都是为了找砌房子的泥土,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却还得明天再出来一趟。 要是大哥跟着娘出来就好了,大哥不像他那么弱,力气足够大,背上两个背篓都没问题的。 “好了,两背篓的溪泥本来就不够用的,就算今天都背回去了,娘还得再来上几趟。”叶闻雪安慰道,“你不想吃肉了?” 三元仔细想了想,还是想吃肉。 他猛地点头:“我明天不来好好守在山谷里,让大哥出来,他力气大,能背上好几趟呢。” 叶闻雪失笑。 你大哥有你这么个早早给他招揽了活计的弟弟,可算有福了。 今天出山谷后直奔溪边,抄的近路,路上也没耽搁多久。 所以叶闻雪和三元半扛半拖着野猪,天还没黑,家里还没做饭就回来了。 偏僻的山谷里,四旺脚一沾地就疼,只好待在旁边薅着大鹅哄小圆圆。 也是他第一个注意到出入山谷的小路上传来三元小小的呼唤声。 “大哥!娘和三哥回来了!我去搭把手!”四旺猛地蹿起。 大壮正专心埋头理着地,学着记忆里爹爹的样子,不时弯腰捡起地里的碎石,再用锄头敲碎大块的土疙瘩。 听四旺这么一说,他放下锄头,擦了擦汗后支起耳朵听了下: “好像是听到三元的声音。” 他脸上一喜,松开锄头后快步跑去小路上,途中经过踉踉跄跄的四旺时,强行把人按下: “你也拿不了多少东西,就在这儿等着,看好圆圆,别让大鹅和兔子欺负她。” 四旺不服,正要继续蹿起,又被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双双压了下来: “等着,我们就去小路上接应娘亲,马上回来。” 四旺彻底歇了去搭把手的念头,鼓着脸把玩着圆圆的小手。 这股憋着的气没能维持多久,在看到被抬起来的野猪时,忽地就散了。 “娘,吃肉!” 四旺拖着装了圆圆的箩筐屁颠颠凑过去,眼睛都在发亮。 叶闻雪有些乏累地摸摸几个孩子的脑袋。 考虑到天气太热,不早点处理好猪肉怕是要酸了臭了,她振作起精神: “大壮、双双帮着处理猪肉,三元多薅点野草垫地上,四旺去烧热水顺便照顾圆圆。咱们尽快把肉处理好,省得变味了不能吃了。” 有近在眼皮子底下的动力——猪肉在,几个孩子动作都麻利。 四旺麻利烧了热水,拖着小圆圆来到山洞口,不远不近地望着娘处理野猪。 想起曾吃过的油渣、肉沫茄子和猪油拌饭,他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三元赶紧捧来前几天拔掉的杂草,按照叶闻雪的指示厚厚铺在简易灶台旁边的地上。 等铺好一层后,他看看野猪的体型,再看看地上的草堆,明智地多铺了几层。 这野猪身上难闻的气味可重了。 山谷里不怎么透气通风,多铺几层草到时候烧了,可比就这么放在地上强。 叶闻雪扛来野猪放在草上,接过大壮递来的菜刀,围着野猪转了两圈,利落下刀放尿。 “娘,你这是在干啥?” 大壮站在旁边,忍不住拢了拢腿。 叶闻雪眨眨眼:“这种野猪不劁了放尿的话,肉里会带一股腥臊气,没有上次我们吃的那般好吃。” 她没空理会大壮那点子复杂的心思:“去拿个木盆来,待会儿好装猪血。” 猪血也是好东西,可不能浪费喽。 大壮应声跑去山洞里拿来木盆。 三元和四旺乖乖蹲在山洞口,不时去添一把柴火烧水。 两人眼睁睁看着娘亲麻利划破野猪的颈动脉放血,下意识捂住了小圆圆的水汪汪的大眼睛。 两个年岁相差不大的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是想吃肉的心思占了上风,谁也没有转身避开。 大鹅像被吓到了一般,嘎嘎叫着躲了过来。 四旺连忙薅住大鹅,不让它到处添乱。 两人一鹅努力保持住镇定,睁大了眼睛去看娘亲带着大哥和二姐分装好猪血放去一边、浇热水烫猪皮去粗毛、洗净后再拿刀刮一遍猪皮、去头去尾劈两半 人手不够,且没一个熟练工,这一套流程下来,天都黑了。 火堆照亮整个山谷,也照在了几张饿得慌的小脸上。 五个崽对于扛饿这件事习以为常,肚子饿了也不吭声。 叶闻雪擦去脑袋上的汗水,抬头看着天色: “大壮、双双,先做饭,吃过饭后再继续,今天晚上我们尽量把肉都放山洞里熏起来,日后存放在通风的地方,能吃好一段时间呢。” 山青村离潭州不远,临近过年都会有熏腊肉的习惯,大壮四人接受的很快。 晚上还要赶工,叶闻雪简单做了个猪血炖汤拌饭。 她飞快吃过饭后一抹嘴:“你们继续吃,娘去给猪肉搓点盐。” 埋头干饭的大壮看了他娘一眼,他只听说过搓脚搓澡,没听说过搓肉的。 第31章 菜苗长了 叶闻雪借着火光把猪肉砍成大小相近的肉条放好,再掏出家里全部粗盐简单炒制了,细细将一块块猪肉搓上点盐。 吃过饭后,大壮和双双赶来帮忙,被叶闻雪支去清洗内脏: 她交代了两句: “猪下水味大,你把灶灰放锅里煮出碱水,再用碱水洗,可别随便糊弄就算了。” 大壮和双双对视两眼后挠挠头,同时开口:“娘,什么是碱水啊?” 叶闻雪手下动作不停,抬眼看看两眼茫然的几个崽,想了想问道: “家里以往都是用什么东西洗猪下水的?” 上一次吃猪下水已经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大壮努力回想好一会儿:“我看村里好些人都是用清水洗洗后直接吃的。爹做饭精细些,会用草木灰清洗” 他视线落在浅浅铺了一层粗盐的木盆里:“偶尔还会用粗盐腌制。” 程秀才考上秀才没多久,在此之前都是从牙缝里抠银子买笔墨纸砚等等用具,没攒下什么家底,得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点肉。 考上秀才后,家境殷实了些,又有去县衙帮忙时发下的米肉贴补,日子滋润不少。 但家里有两个大人和好几个孩子,光那点肉全家吃不饱,大多时候都是用发下的肉去换米粮等物。 大壮印象里,爹爹还在时吃的最后一次肉,就是娘亲怀着小圆圆时,爹为了给娘补补身子,忍痛杀的一只家养的鸡。 想到爹娘,大壮情绪有些低落,垂着头没有再吭声。 叶闻雪看出了大壮有些难过,搓着盐的动作一顿: “灶灰跟草木灰是同一种东西,都能去猪下水上的异味,你自个儿想是煮碱水,还是直接用草木灰搓洗。” “还得去山洞里搭个架子方便熏腊肉,我们分分工,尽快处理好野猪肉。” “明天就把猪下水全做了,好好吃上一顿。” 大壮也明白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他想了想,选择把脏活累活留给自己: “猪下水我拿去菜地边清洗,洗完后污水倒菜地里正好肥肥土。” 双双眨眨眼:“那我跟娘一起给肉搓盐。” 三元和四旺连忙站起:“我们在山谷里捡树枝,到时候拿来熏肉!” 叶闻雪笑着点头。 几个孩子飞快行动起来,煮碱水的煮碱水,捡树枝的捡树枝,搓盐的搓盐。 三元和四旺在举着火把满山谷找树枝前,特地把小圆圆放去了叶闻雪身边。 抬眼黑漆漆的天空,周边亮堂的火光,小圆圆趴在箩筐边,静静看着娘亲和姐姐干活,不时发出细小愉快的咿咿呀呀声,听得人忍不住跟着笑。 双双还没这么大手大脚地用过盐,不免有些心疼。 但她也知道腊肉得搓够了盐才能放的更久,只能更加小心手上的动作,争取不浪费一丁点儿盐。 “娘,你说小圆圆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双双边仔细往肉上搓盐,边观察着放在脚边的箩筐。 叶闻雪没听懂,埋着头继续干活:“嗯?怎么不对了?” 双双一点一点数了出来: “村里有个孩子像圆圆这么小的时候,老是哭。没吃饱,哭;吃撑了,哭;没睡够,哭;睡太饱,哭;就连我们看看他,他都要哭。还经常流口水,可你看圆圆她” 听大哥说,她和三元、四旺还在襁褓里的时候也常常哭。 三元甚至更娇气些,被人抱了就哭。 可小圆圆只在山青村那晚上差点遇到危险时大哭,其他时候都很安静,爱干净,也不流口水。 不像个小孩子样。 叶闻雪以她短短几天的浅薄的带崽经验,没看出什么异常: “很正常,人各有不同,婴儿也是一样,有爱哭的,就有喜静的。只要圆圆身体康健,哭不哭无所谓。” 双双心里还有些疑惑,但被叶闻雪三言两语打消了: “野猪肉都处理好了,娘找个空山洞搭架子熏腊肉,你带小圆圆洗漱完,就去山洞里休息。” “好。” 捡了一堆枯树枝的三元和四旺也熬不住了,草草洗漱过后睡去了。 叶闻雪带着大壮忙活一整宿,第二天天刚亮,可算处理好所有野猪肉。 能一道熏制的肠、猪耳朵、猪尾、猪头都送入了专为熏腊肉空出的山洞里,只剩下些猪心、猪肝、猪肚等等。 这些猪下水,大壮昨晚上清洗过几遍,味儿没那么重了。 叶闻雪盘算着空间里的调料,打算将其卤制了,能放的久一些。 “娘,还要干什么活吗?”大壮红着眼睛,脸上带着几分疲倦。 叶闻雪拍拍他的脑袋:“不用,你去睡觉,剩下的我来处理。” 大壮犹豫片刻,嗯了一声,转头回山洞里取出收起来的木耳、蘑菇摊好晒上,又提了桶水浇了浇菜地。 菜地里的种子刚种上没几天,地里长了几根杂草。 他浇完水拔去野草时,忽然发觉娘带回来的那几株苗有些不对劲。 怎么好像,几天之内长高了不少? 不可能? 哪有庄稼长那么快的? 大壮揉了揉眼睛后再仔细看了看,刚种下时还没脚腕高的植物,现在都快够得上他的膝盖了: “唔,一定是我一整晚没睡看错了。” 他茫然拔完草喂了拴好的大鹅和兔子,劝了在灶台前忙活着的叶闻雪两句: “娘,干了一晚上的活,先休息,身体最要紧。” 叶闻雪胡乱打发他回了山洞。 昨晚崽子们各个都睡的很晚,大壮瞅了眼妹妹弟弟们横七竖八的睡姿,委委屈屈挤在角落里睡下。 叶闻雪忙碌了小半天,取出空间里存着的几样调料卤制好零碎的猪下水,翻了翻晒着木耳和蘑菇,又给专门熏腊肉的山洞里添了几根柴。 刚睡下不久,她就迷迷糊糊察觉到睡在角落里的大壮一个猛子蹿出山洞。 紧接着洞外传来大壮激动的喊叫声: “娘!你快来看!!!种下的菜苗都长高了!” 叶闻雪这具身体太弱,熬了一晚上撑不住了,眼皮紧紧黏在一起,怎么也睁不开。 她昏沉沉应了声,暗想:菜苗长高了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又不是她的红薯、玉米和辣椒 等等! 什么菜苗长高了? 第32章 生机 三小只被尖叫声吵醒,扶着墙慢吞吞爬起身,坐在原地愣神了好一会儿。 三元按着不停往叶闻雪身上爬的小圆圆,捏捏她的小脸蛋,小声嘟囔着: “娘昨晚上不知干活干了多久,累得很,咱们别打扰娘亲睡觉好不好?” “嗯啊” 山洞外大壮震惊的喊叫声还在继续。 双双轻轻咳了两声,正打算绕过叶闻雪去洞外看看情况,就见娘亲紧皱着眉头费力撑开了眼皮。 叶闻雪看看坐起身的几个孩子,很快醒过神: “走,去看看你大哥叫什么呢。” 要不是她的红薯、玉米和辣椒苗长大了,叶闻雪非得揍大壮一顿,让他有个完整的童年。 一家五口连带一只大鹅气势汹汹走到菜地边,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菜地里不停丈量着玉米苗和辣椒苗的大壮。 双双和四旺屁颠颠跑上前: “大哥,什么苗长高了?” 大壮喜滋滋地比了比玉米秧苗、辣椒苗和他种下的白菜萝卜黄豆苗子: “都长了。快看,娘带回来的那些秧苗原本不到一寸,现在看都有两三寸了!我种下的白菜萝卜黄豆种子也出苗了。” 最恐怖的是,这些秧苗、种子种下不过三四天。 成长速度太快,就算大壮没多少种地的经验,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视线飘忽地瞥向叶闻雪,嘴上说着:“可能是娘找来的秧苗好养活。” 实则心里几乎笃定了是泉水的功劳。 ——以往在院子里种的白菜、萝卜黄豆种子可没这么快出苗。 种下三四天,顶天儿了也只能发芽。 要想长这么高的苗,少说也得五六七八天。 叶闻雪没应他的话,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长势不太显眼的红薯。 除去抱着小圆圆的三元外,其他几个崽有样学样,板着脸蹲在地上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瞅。 半晌,几个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脸茫然。 叶闻雪注意到他们的神情,不由得露出笑容。 她刚要起身回去继续睡觉,手比脑子快上一步,捻了点干净的土在指尖搓了搓。 双双和四旺学着她的样子,搓了一手的土。 大壮眨眨眼:“娘,山里的土比村里的要好种一点,我一天只浇两次水就够种子抽苗了” 他的本意,是在夸奖叶闻雪果然是个神仙,随手找的山泉水就跟爹爹说的灵泉一样,种植物长势很快。 叶闻雪听他这么一说,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干旱这么严重,就算菜地在半阴凉的地方,又临近泉眼边。 但一天只浇两次水显然不够。 叶闻雪连忙拿来小锄头,找了块旱干的地笔直往下挖。 待挖出一定深度后,她催动异能往下探了探,眼睛骤然亮起: “这周围肯定还有水源。” 双双、三元、四旺和小圆圆面露不解:“啊?” 叼着草的大鹅:“嘎?” 大壮将娘亲刚刚的举动和话在脑子里转了两圈,猛地来到叶闻雪跟前,接过小锄头继续往下挖了一段距离。 果不其然,新挖出的泥土有些湿润,远不像地表那般干旱。 大壮的眼睛愈发明亮: “娘说的对,这附近或者说地底下还有水源,说不定是条小溪,水塘” 他老早就在担忧还不知得干旱多久,山谷里那个小泉眼里的水要是用完了,就又得陷入没水喝的窘境。 这下好了,只要找出山谷周围的大水源,他们指不定能撑过大旱! 双双几个人不知道娘和大哥是怎么看出来的,只盲目信任二人,当即欢呼出声: “哦哦哦!太好了,有水了!” 大鹅也忍不住嘎嘎叫了几声,太好了,有吃的了! 叶闻雪站起身,重重一拍大壮的肩膀:“娘交给你一个光荣的任务。” 大壮睁大眼睛:“娘,你说!我一定做到!” “你在山谷里找找新的水源,看好妹妹弟弟们不要让他们跑出谷,娘去睡一会儿。” 叶闻雪懒懒打了个呵欠。 见她脸上眼里满是疲倦,大壮连忙应声,双双推着叶闻雪回了山洞。 叶闻雪休息时,几个孩子带着大鹅满山谷逡巡寻找新的水源,不放过一丝一毫不对劲的地方。 三元则被分配了个把守在洞口看顾小圆圆,顺带不让其他人进山洞打扰到娘亲的任务。 等日头逐渐西斜,叶闻雪这才睡清醒。 山洞里早已是黑漆漆一片,唯余洞外射来几束光亮。 她再度打了个呵欠,擦去眼角的泪水,刚要去做晚饭,忽地注意到被掀翻的薄被下,铺得平整的杂草堆里,似乎隐隐透着光。 叶闻雪下意识爬过去,薅开杂草垫子,眯起眼睛开始摸索。 “娘!饭菜做好了,我们吃饭。” 正当她专心致志摸索石头时,洞外蓦地传来大壮的声音。 叶闻雪还记着他之前发疯一般的嚎叫呢,手下没控制住力道,硬生生捶到透光的地方。 风化日晒的石头被砸开,往山洞里倾泻出一缕微光。 叶闻雪扭曲着脸吹了吹手上的伤口,探过身子沿着破开的拇指大小的洞往外看,还没完全清醒的双眼一点点大睁。 山洞另一边,是一处偌大的湖泊。 湖泊受到旱灾影响,边上全是开裂的淤泥。 唯独湖中心碧波荡漾,湖水深不见底。夕阳的斜照下,目光所及之处,寸寸尽是粼粼波光。 丝丝缕缕的凉风沿着破开的小口子吹进山洞,正好吹在叶闻雪的脸上,带着说不尽的静谧与惬意。 叶闻雪恍然大悟,可算明白为何她的木系异能到了山谷后不怎么起作用了。 ——木系异能只能探测出水源,或者说生机的大致范围,而不能准确定位。 整个山谷都在湖泊范围内。 换句话说,湖泊周围,处处皆是生机。 第33章 要是 过了半晌也没听见叶闻雪的回应,大壮举着火把进了山洞: “娘,吃饭了。我下的厨,拿着专门留的猪骨头炖地皮菜、木耳和蘑菇,可香了。就是” “就是没找到新的水源,”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但很快振作起来,“不过娘你放心,我们继续找,肯定能找到的。” 叶闻雪笑着招呼他过来,往小小破洞处一指: “你快来看,这是什么?” 大壮把火把塞到四旺手里,小心翼翼凑近一看,倏地瞪大了双眼。 他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收回视线去瞅叶闻雪。 叶闻雪点点头:“你没看错,就是个湖,就在山洞外,以后我们都不用愁旱灾缺水了。” 大壮趴回去,眼睛对准洞外看了又看。 半晌,他哽咽出声。 在旱灾之前,水源算不得什么珍贵的东西,山青村口的井里、村前绕田而过的河水、日日洒落的雨水随处可见。 可大旱之年,很多人因缺水而死,也有不少人为讨口水喝讨口饭吃卖儿卖女。 就连爹爹也在抢水时被打死,娘亲也因此 大壮抬手捂住眼睛,忍不住想:要是他提前带全家进山,爹娘会不会安然无恙? 他也知道这不过是心存妄想。 要是没有叶闻雪,他们不可能安全离开山青村来到山里,也不可能在茫茫大山里找到这么个合适落脚的山谷,更不可能找到近在眼皮底下的湖泊。 可他恨! 叶闻雪明白他的想法。 当初知晓父母死亡的缘由后,叶闻雪也不止一次内疚地想: 要是她没有异能,父母就不会因此离世;要是她异能再强大些,或许就能护住所有人,要是 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或许? 四旺察觉到大哥的异常,无措地上前两步,又停了下来。 叶闻雪拍拍大壮的肩膀以示安抚。 这孩子,也才八岁。 若是一时想不通的话,日后怕是 原书里大反派狠戾无情的手段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等他擦干眼泪后抬起头,叶闻雪温和笑道: “过去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但美好未来是靠自己去争取的,你可要为妹妹弟弟们做好榜样哦。” 大壮飞快平复下情绪,眸光微微暗淡:“娘,我们去吃饭。” 叶闻雪站起身,抬手把大壮拉了起来:“嗯,走,娘早就饿了,好香啊。” “那当然,是我找到了一丛生姜,大哥拿来调味,比干吃肉要香!”四旺得意地摇头晃脑。 叶闻雪和大壮没有反驳他的话,一人揉按了一把四旺的脑袋,三人欢欢喜喜出洞吃饭。 一顿饭吃得大壮有些心不在焉。 三元更为敏感,很快就注意到了大哥的不对劲之处,他贴近大壮,小声道: “大哥,怎么了?” “没什么,”大壮回过神,“就是我们找了一下午的新水源,刚刚被娘找到了。” “啊?”四道声音接连响起。 大鹅忍不住啪嗒着脚板跑来,冲着自己吃饱了正给圆圆喂饭的叶闻雪接连叫了几声。 叶闻雪没理它,先给眼巴巴瞅过来的双双三人解释: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就在我们住的山洞外边,有一个大湖泊,湖中心的水很多,整个旱季都不用愁了。” 双双和四旺脸上一喜,加快了扒饭的动作,打算赶紧吃完去瞅瞅。 三元挠挠脑袋:“可山谷离湖泊很高,不是很方便下去打水。” 他很想问,有近路吗? 总不可能沿着进山谷的那条小路的悬崖跳下去? 他有点怕高。 叶闻雪和大壮都是一愣。 他们刚刚都陷入回忆里,情绪不太稳定,一时没注意到这点。 察觉到两人都没吭声,双双试探道:“要不,我去探探路?我爬树可厉害了。” 四旺不服:“我也要去,湖里肯定有小鱼小虾,我得给大鹅换换食物。” 大鹅满意地冲叶闻雪叫了两声,像是在埋怨她只会画饼不给它改善口粮。 “我去,山洞离地面约莫五十多米呢,可高了。等娘先去探个路,找个捷径后,再轮流带你们下去玩。” “好!” 次日,叶闻雪一大早醒来就看到几个崽脑袋挤着脑袋凑在小小洞口边不停往外看。 无人照顾的小圆圆第一个察觉到她醒了,麻溜爬到叶闻雪怀里,咿咿呀呀指控几个哥哥姐姐不靠谱。 叶闻雪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顺手给小圆圆换了尿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抬眼问道: “饿不饿?娘去做饭,今天想吃什么?” 三元回想着昨晚上那顿饭:“想吃肉!” 叶闻雪暗想,还真是三元能说出的话。 “娘,我们不饿,随便吃点就行。”双双转头趴在叶闻雪身上,撒娇,“要不你今天带我一起去探路,我可听话了!” 四旺立刻反驳:“才不是,我最听话了,娘亲” 三元扯着叶闻雪的衣摆犹犹豫豫。 “停停停!”叶闻雪看了眼幸灾乐祸的大壮,哼了声,“你们都跟我出过一次山谷,这次探路,娘就带老大去一趟,你们在山谷里安分点,不要乱跑。” 说完她就抱着小圆圆去了山谷里做早饭。 大壮有些迟疑,想把机会让给几个弟弟妹妹,但他很快想到叶闻雪这么做的原因。 他趁叶闻雪不在,让双双、三元、四旺,连带不知何时蹿进来的大鹅站成一排,挨个分发任务,确保让每个人都有活干,没空到处乱跑。 三元最是听话省心,菜地由他来照顾正好。 双双力气大,四旺闲着也是闲着。 三小只挨个领了任务,双双和四旺不太开心。 他们也知道这一次是该轮到大哥跟娘一起出去了,可心底不免有些郁闷。 ——在山青村,可见不到这么大的湖泊呢。 等叶闻雪简单焖了饭,拿出昨儿个卤制的猪下水搭配炒野菜,喊小家伙们吃饭时,四旺的嘴仍翘得老高。 就连精心卤制喷香软烂的猪下水吃着也不香了。 叶闻雪憋着笑,板着脸逗弄四旺: “要是你们这次听话不乱跑,下次娘就带你们去湖边玩,反正湖泊离山谷近,可以随时下去。” “真的吗?骗人是小狗。”四旺期期艾艾。 叶闻雪挑眉:“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了?” “建房子正需要湿泥呢,要是底下的湖泥能用,娘就不用大老远地背溪泥了。”大壮含笑补充。 四旺一想也是,信了娘亲和大哥的话,吃过饭后乖乖帮两人取来背篓和砍柴刀,看着他们走去山谷小路上。 第34章 湖边 叶闻雪走到半路想起麻绳没带,折返回来时,看到三个崽和箩筐里的圆圆愣头愣脑地站在原地,久久望着山谷出口。 她心里蓦地一软。 在几个崽惊讶又惊喜的视线中,走上前挨个摸摸脑袋。 “娘,你们怎……怎么回来了?”四旺迷茫开口,他咬着指甲犹豫道,“还是打算从山洞那里直接下去?” 那,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漏风的? 双双看看回山洞里取东西的大哥,再看看娘亲,提出了合理推测:“锄头没带?” 叶闻雪眨眨眼:“麻绳没带。这里离湖面太高,全用树藤不安全。” 三个崽悻悻‘哦’了一声。 “娘和你们大哥很快回来,别担心。” 叶闻雪看了眼背着几段麻绳走来的大壮,又轻声安抚了几句。 几个孩子在山青村的时候,娘亲去了镇上做活计、大哥到处找野菜找吃食时,也时常安静地待在家里等待着他们回来。 但这不是在山里吗,周围空无一人。 没了认识的邻居,没了熟悉的环境,今天一看娘亲和大哥都要离开山谷,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就算知道两人不会抛弃他们,且很快就会回来,可一时半会儿情绪调节不过来。 听到叶闻雪这话,双双、三元和四旺默默点头,但仍站在原地,一声也不吭,张望着圆润的大眼睛,沉默地目送。 大壮狠了狠心,刚要叫他们回山洞里安静待着,叶闻雪忽然开口: “山洞里不是有个洞可以望见湖面?你们尽快干完活回山洞里看看,说不定能看到我们呢。” 三个孩子睁大了双眼,片刻后,飞快转身去做大壮分配的活计了。 四旺人最小,被分了个喂大鹅、兔子,以及照顾小圆圆的重任,走的时候不忘带上了小圆圆。 大鹅被遗忘在原地,探头看看四旺,再看看叶闻雪二人,嘎嘎叫了两声。 它啪嗒着脚板,一跃飞入叶闻雪身后的背篓里,冲着山谷小路不停地叫。 意思很明显:冲鸭! 大壮皱眉,他们今天去探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大鹅要是跟着去了,山谷里就少了一道防护。 虽然娘亲每次出山谷,都会在小路上做上些陷阱机关防备着,但有战斗力极强的大鹅在,山谷更安全。 他正打算趁其不备一把薅下大鹅,却被其敏锐察觉到,一口叼过去,差点咬着了手。 “娘,它咬我!” 叶闻雪听着大壮的告状,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她想了想:“没事,带上,说不定有用。湖泊就在山脚下,来回赶得及,你要实在担心,我就在小路上多做几重陷阱。” 大鹅高高仰着脖子:“嘎!” 大壮无可奈何,只得再次叮嘱几个小的不许出山谷,并跟四旺说了会带大鹅一起去的事。 活计减少,四旺乐得慌,不停点头。 在山谷小路上仔细谨慎地布置了好几重陷阱后,叶闻雪带着大壮看准地势,往能下山的崖壁边走。 落脚山谷所在的地方不算周围最高峰,并不打眼,也不出奇。 但地势极其险要,很难攀爬,只要守住了山谷小路,其他地方根本进不去,正合了书上说的‘易守难攻’。 要想从小路崖壁边直下湖泊,显然不太可能。 这时候又没什么攀登绳,身边还带着个高不过肩的崽,叶闻雪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 大壮紧抿着唇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不小心摔了个踉跄也不喊疼。 小半个时辰后,前方的叶闻雪看看悬在高空中的烈日,擦了把汗,眯起眼打量着眼前七八米高的悬崖,回头说道: “我们就从这儿下去,否则还得绕路,不知道会在路上浪费多少时间。” 大壮脸色发白地往下探了探,镇定地点点头:“好。” 两人说定了后,叶闻雪将带来的麻绳长长系在一块儿,用力打了个死结,挨个拽拽绳结两端确认够结实后,把麻绳系在合腰粗的大树上。 麻绳一路垂下,一眼看去,离地面尚有一人高的距离。 叶闻雪和大壮在原地休整片刻。 等体力恢复后,叶闻雪率先沿着麻绳下了悬崖。 她站在悬崖下,朝攀在麻绳上的大壮喊道:“快下来,娘接着你。” 大壮不怕高,但害怕这种悬在空中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地上的感觉,他咬着牙慢吞吞一寸寸落下,在麻绳末端停了下来。 叶闻雪耐心站在原地,等待大壮的下一步反应。 短短几息内,大壮脑海里想了很多。 他神色逐渐坚定,干脆利落地松开手,跳了下来。 叶闻雪顺手一接,正好将人接住安稳放在旁边:“怎样?还好?” 大壮笑了笑,笑容里多了几分轻松:“嗯,娘,我们走。” 下山的小路离山谷正下方有点远,两人边走边比对着悬崖与湖面,好半晌才找到山谷所在的地方。 不知道家里的几个崽能不能看到,叶闻雪朝上方招了招手。 大壮扬着耳朵:“我好像听到四旺的尖叫声了。” “嘎嘎!” 出了山谷后安静不吭声的大鹅尖声叫了两句,扑腾着翅膀跳下叶闻雪的背篓,跟疯了似的朝湖中心跑去。 叶闻雪叫上盯着崖壁琢磨的大壮,紧紧跟在后面。 湖泊沿岸尽是干枯裂开的泥土,时不时还能看到死掉的鱼虾和蚌壳。 跟着大鹅往湖中心走了一段距离,脚底下的泥愈发柔软,布鞋上也沾了不少淤泥。 大壮费力地拔出脚,裤脚湿了一半。 叶闻雪连忙停了下来,不敢再盲目地跟着大鹅跑了: “我们就在这附近看看,家里暂时不缺水,最要紧的是挖湖泥建房子。” 大壮不甘心地望了望扑腾在湖面上游荡的大鹅,轻轻应了声。 湖泊周围没有山下被直晒时那么燥热。 叶闻雪顶着大太阳沿着湖岸线看了半天,又估测了一番山谷到湖面的距离,心下很快有了主意。 比起去两座山以外的老林子里挖溪泥背回家,就在山底下的湖泥显然更方便也更适合用来建泥胚房。 ——几个崽住潮湿的山洞里也不是个事儿,能减少时间尽快建好房子最好不过。 第35章 苦力 叶闻雪研究怎么把湖泥制成泥胚直运上山谷里时,大壮沿着湖边到处找野菜野味野果之类的。 家里虽然熏了腊肉,晒了木耳等物,但谁也不会嫌存粮食物多。 再说了,腌制腊肉时将家里的盐全用光了,现在用着的是娘不知从哪儿得来的雪白细盐一看就很值钱,他不舍得用。 他想找些自带酸咸味的油盐果,混在菜里不加盐也能调调味。 可惜油盐果没找到,只找到了不少野菜和野果。 湖泊周围的树啊草啊都很绿,树丛也很茂密, 大壮收获了满满一背篓,回头看了眼弯腰捡东西的娘亲,打算再找一些,将娘亲的背篓也装满。 他刚收回视线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都是一僵。 紧接着,阴冷危险的触感袭上脚踝。 ……毒蛇? 大壮颤颤低下头,猛地看到了一只胳膊。 他差点被吓的尖叫出声。 叶闻雪远远注意到他的不对劲,飞快跑了过来,拨开草丛一看,是个浑身狼狈受了重伤的男人。 她抬手探了探鼻息,踢开他抓着大壮的手,轻声安抚自家崽:“没事,人没死呢,我们走。” 大壮这才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死人诈尸了呢。 “娘,我捡了小半背篓的柿子和板栗,还有野枣……”大壮毫不犹豫跟在叶闻雪的身后离开。 “救……救我!” 大壮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娘,家里还缺个苦力。” 倒不是他心生怜悯,只不过建房子可要力气了。 他年纪小力气也不够,再是怜惜娘亲,也帮不了什么忙。 晕倒的这人一看就很壮实,能干不少活呢。 叶闻雪上下扫了重伤男子几眼,很是嫌弃:“他又高又壮吃的也多,疗伤还得花上一段时间呢,家里可容不下这么个闲人。” 可不是她胡说,家里就连四岁半的四旺都得干活。 这人受了重伤,起码也得养上四五天的,白吃白喝还白住,哪有这么好的事? 不干。 未免出现某些小说里的剧情,叶闻雪再次跟大壮确认了一遍:“你爹,真死了?” 不会这么巧就是这人? 不会程秀才没死而是被一锄头砸河里了,沿着水流到其他地方,过了七八年诈尸跟她抢孩子? 大壮不明白她是怎么联想到爹爹的,闷闷应了声:“我亲眼看着……” 他哽咽了几下。 叶闻雪察觉出他情绪不对,不由得有些懊恼自己的迟钝,温声安抚了两句,强行扭转话题: “你要是想救他,娘就救。我认识个大夫,他欠我个人情,救人说不定都不用给钱。” 大壮早就接受了爹娘的死,情绪很快平复下来,顺着叶闻雪的话想了想:“还是不救了,大夫的人情可值钱了,得留待日后用得着的时候。” 叶闻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哐当。” 轻微的响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大壮迟疑了片刻,踮着脚走过去一看:“……娘,他掉了块玉佩。” 叶闻雪瞥了重伤男子一眼,似笑非笑:“这玩意在山里卖不出去,没用。” 狗东西,明明醒着还装晕。 她就不救! 叶闻雪转头就走:“我们回家,家里人该等急了。” 白送的苦力就这么飘走了,大壮有些遗憾,但也仅此而已。 孰轻孰重他还是明白的。 不等两人走出十步,重伤男子不得已睁开眼,开口:“两人若是救我一命,我必定倾尽家财报答。” 叶闻雪和大壮头也不回。 画的饼太大,他俩吃不下。 重伤男子脸色愈发惨白,咬牙开口:“我身上带了些许碎银子,看诊吃药费用自己出,还有……” 叶闻雪瞬间转过身走回来,笑容晏晏蹲在他跟前:“还有,你养伤期间,得帮我干活,苦活累活脏活都由你来。伤好后立刻离开此地,不许跟外人提起我们,以及……” 大壮在旁边听的目瞪口呆。 不愧是他娘亲,果然厉害。 重伤男子被叶闻雪无数要求气笑了,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等了整整三天好不容易等来活命的机会,岂能轻易放弃。 重伤男子憋着气:“别说了,你的要求,本……我都答应!” 叶闻雪挑眉,指使大壮给人喂了点稀释后的灵泉水:“你还能走吗?” 重伤男子摇头。 叶闻雪一想也是,要能走的话,还会答应她那一连串的要求? 但…… 视线在大壮和重伤男子身边来回逡巡,叶闻雪敲定了主意:“你在这儿再躺一会儿,我把儿子送回家再找人来救你。” 重伤男子眼里带着几分怀疑,但他别无选择。 叶闻雪和大壮来到湖边叫了几声大鹅,大鹅扑棱着水花叼着个东西跑回来。 它将嘴里的东西丢在叶闻雪脚边,抖干净身上的水汽后乖乖蹲回叶闻雪的背篓里。 “嗯?” 叶闻雪捡起令牌状的东西一看:“……这是什么?金子?” 大壮凑过来细看了看,摇摇头:“上面的字我也不认识。” 两人视线交错,默契地看向重伤男子所在的草丛。 以防叶闻雪还没回来时重伤男子被人发现,两人离开前特地将草丛回归原样,是看不到这边的。 叶闻雪想了想,把金子做的令牌揣在兜里。 大鹅捡到的就是她的,想要,就得拿银子赎。 趁天色尚早,叶闻雪送大壮和大鹅回了山谷,吃了午饭后去苏旧说过的地方找人。 苏旧住的山头离叶闻雪一家约莫三座山头的距离。 叶闻雪来到山头下方,大喊了两声,没过多久,苏旧出现在不远处。 他难得换了身朴素的麻衣,脸上笑容温和: “可有要事?” 叶闻雪几句话说明缘由,平静道:“你不是说欠我人情?今日便用了。” 苏旧皱着脸:“你把我的人情,用在别人身上?” 还是个来历不明身份莫测的人?! 叶闻雪点点头,补充道:“他给诊金。” 苏旧还是不明白:“救了他,你能得到什么?” 叶闻雪:“能得到个苦力。” 光靠她和几个崽,房子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搭好。 等秋风乍起,寒意瑟瑟,山洞里更不能住人。 平白得个的苦力,能帮忙尽快建好房子,她为何不要? 苏旧一哽,到底看在叶闻雪也救过自己的份上答应了:“我有个条件。” 第36章 入住 叶闻雪瞅着他。 苏旧气定神闲:“出诊期间,我得暂住在你家里。” 他正愁有人找了过来,说不定……打算另寻个住处。 至于暂住多久……他既住进去了,自会死皮赖脸想尽办法留下来。 他心神一转,继续开口,话里带着几分调侃:“自带家底药材,什么都不用你管,还能帮忙建房子,平白得个苦力。” 叶闻雪被他真诚的话打动了。 哪怕知道眼前这人不简单,不能随意招惹,但转念一想人都救了,人情也欠下了,还怕什么暂不暂住的。 当然了,叶闻雪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几个孩子身体太弱,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伤寒、发烧……有个大夫在家门口,总比到时候到处找大夫方便。 她回想着山谷里剩下的几个山洞:“……也成,不过你可不能欺负我的崽。” 苏旧面容复杂,说起来可能不信,他更怕她的崽欺负他。 毕竟,看叶闻雪的样子,就知道她的崽不是好惹的。 苏旧在半个时辰内回家收拾好家当,两袖清风地拖着一大包行李,挎着个包袱下山。 叶闻雪满脸迷惑:“暂住几天?” 苏旧咳了声:“我体弱,怕着凉,带了床被子。” 叶闻雪不想都知道这人打的什么主意,她翻了个白眼,伸手接过苏旧手上的包袱:“走,赶紧的。” 赶在天黑前,叶闻雪和苏旧回山谷里放了包袱,找到再度昏迷的重伤男子,两人合力半抬半拖将人带了回去。 进山后没看到过几个人的崽崽们一时都有些稀奇。 娘亲和大哥去了趟湖边,捡了两个人回来,真厉害! 双双和四旺拉着三元一块儿挤去分给苏旧的山洞里凑热闹。 一人手里揣着个柿子,吃的津津有味。 苏旧看了看叶闻雪的三个崽,再看看简陋阴暗的山洞,开始理解她为何冒这么大的风险,带两个没接触多久的男子回来。 ——是该建个房子了。 山谷虽大,但没几个山洞可住。 他现在在的这处山洞,原本是拿来存柿子、板栗、猕猴桃等物的,空气里残存着野果的清香。 重伤男子更惨,昏迷的人没资格选山洞,被分去熏腊肉的山洞里睡。 若非他心存了几分善念,不忍重伤又在湖里泡了几天还昏迷的人直接躺地上,重伤男子怕是得再添上个高烧伤寒。 苏旧重重叹了口气。 双双和四旺以为打扰到他问诊了,连忙退后几步躲去三元身后。 三元见过苏旧,对他腼腆一笑后,半躲在墙后看着他给重伤男子探脉、上药、包扎。 苏旧洗干净指尖残留的药汁,朝洞外招招手,叫来三元:“你娘人呢?” 三元不怕他,也喜欢洞里汇合的果香和药草香,走上前递去一颗野生猕猴桃: “娘在忙,你要吃吗?” 苏旧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小子没存什么好心思,他假笑一声: “不必,你吃。我找你娘有些事。” 三元‘唔’了声,指了指仍在昏迷的人:“苏伯伯,他什么时候醒啊?” 苏旧嘴角抽了抽,站起身推着三元往外走:“还不知道,或许个时辰。” 叶闻雪在忙。 她亲自去看了湖边的淤泥后,很快想到建房子的法子。 但她还没有过从零开始亲手搭建房子的经历,不确定想法是否可行,便打算先修个厨房、灶台出来。 苏旧出了山洞,踱步过来时,叶闻雪砍好了木头,正将其组装成长宽一致、内部空心的长方形模具状。 大壮抱着小圆圆蹲在旁边,认真仔细地观察着娘亲的一举一动。 叶闻雪边动着手,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些家常话。 “四旺喂草时不仔细,兔子差点噎死了?没事,就一只兔子,也养不了多久,过几天找个日子,娘给你们做烤兔肉。” 板着脸的大壮被小圆圆偷袭,轻轻在脸上亲了一口。 他一愣,整张脸都柔和下来,也没空关心兔子了,笑着教导小妹不许乱亲人。 小圆圆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没听他的话。 苏旧隔着几步远遥遥看着叶闻雪和她的孩子亲昵相处,脸上不禁露出几分笑意。 过后,他沉默半晌,走过去坐在叶闻雪跟前。 看他像是有话要说,叶闻雪拍拍手上的灰尘,招呼大壮:“做饭去,今晚上咱们吃猪肚炖板栗,叫上双双他们一块儿帮忙。” 大壮瞥了眼穿着麻衣也跟他们不一样的苏旧,应了一声,去叫来双双三人。 四旺接过三元手里的野生猕猴桃,献宝一般献给大哥:“可甜了!” 被捉弄过一次的大壮呵呵一笑,决定分配他去剥板栗。 “有话就说。”叶闻雪垒好几个模具,继续动手砍木头。 她空闲时抬眼望了眼苏旧,觉得这人吞吞吐吐,铁定没安好心。 苏旧干咳一声,低头凑近,压低了声音:“我在疗伤的药里,添了一味性情温和的药草,要是他不安好心,或违反誓言……” 他声音越来越低,人也越凑越近。 叶闻雪拿着斧头推开人,奇怪道:“你不是大夫?” 话里的意思,她听懂了。 不就是趁人重伤的时候下了点毒,只要人有坏心思,就嘎了他。 说实话,叶闻雪觉着多此一举。 她异能还在,还有一身的功夫,应付一个受了伤的人,轻而易举。 但她也明白苏旧是出于好心,就没有直说。 “大夫怎么了?我又没有直接下毒。” 他不过是看在那人伤口上淬了毒药,好心帮他解个毒而已。 添上的那味药,味道是苦了些,可只要他不动坏心思,还能加快他伤势好转呢。 叶闻雪‘哦’了一声,丢过斧头:“帮忙。” 她可还记着苏旧说的话。 苏旧抿着唇,掂量了几下斧头,觉着重量还可以,学着叶闻雪的姿势,照着她的指导,利落劈下一斧头……劈歪了。 在叶闻雪逐渐冷淡暴躁的视线中,他极力镇定:“太久没劈柴了,手生,等我调整一下。” 下一瞬,苏旧深吸一口气,重重劈下,成功将木头劈开。 但用力太过,手腕骨折了。 叶闻雪看看疼的直冒冷汗的苏旧:“???” 第37章 啊? 叶闻雪冷漠脸,抢过斧头拿在手上对着苏旧上下掂量,视线重点扫过他的手腕: “能干活?建房子?当苦力?” 就这砍个木头都骨折的架势,别说建房子,怕是连一桶水都提不起来。 她几乎在瞬间就想起了之前与苏旧的两次会面,一次这人身陷坑里,脚腕受伤;一次被野猪赶了老远,连棵树都爬不上去。 叶闻雪闭了闭眼,尽量平复住呼吸: “你要不还是回去。” 不好意思,家里没存粮,不养闲人。 苏旧忍着痛扭正了骨头,轻轻转了几下适应,脸上带着无辜的微笑: “我自带粮食” 被叶闻雪含着煞气的眼神瞪着,他咽下辩解的话,脑子飞快转动: “我会做药膳,包袱里有合适的药材,你和几个孩子都瘦巴巴的,也就还在襁褓里那个小不点胖一点,一看就身体不好,得细心调养一段时间。” “我还会认字,你最大的孩子是叫大壮?他都七八岁了,三元也到了开蒙的年纪,总不能就这么耽误下去。” 叶闻雪面无表情。 现在都还没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日日得为柴米油盐发愁,念书一事不是很急。 倒是调养身体 她能看出苏旧说的不是假话,前身月子还没坐完就去了镇上干苦活累活,又因程秀才去世整日劳神伤神,这具身体异常脆弱,身上病症重重。 几个崽也差不多,旱灾来临后就没吃过几顿饱的,喝的水也不怎么干净,更别提日日睡在潮湿阴暗的山洞里。 就算外表收拾得格外整洁,身体上说不定留有隐患。 ——原书里大反派早死,有一部分原因,是年幼时过的太惨,身子受损严重。 叶闻雪琢磨片刻,逐渐冷静下来,朝苏旧抬抬下巴: “晚上你来做饭,要是不好吃” 她温和一笑,笑得苏旧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险些身死的那天,都没今日这般令人害怕。 他艰难咽了咽唾沫,重重点头,快步走去灶台边,请大壮让让。 大壮皱眉,看到他娘点头后,这才抱着小圆圆走开。 三元藏了一把板栗,外壳和毛毛都去干净了,小步跑来喂给叶闻雪吃。 叶闻雪正需要吃点东西消消火气呢,把生板栗当作牛皮吹上天的苏旧,一口吃一个,嚼得嘎吱作响。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看着还算默契。 双双和四旺很快发现三元偷懒了,齐齐挤了过来。 双双剥了个柿子,四旺拿来一个野生猕猴桃,争着抢着要让叶闻雪吃。 她无奈停下手上的活,一一接过后吃完洗干净手:“活明天干,娘去看看山洞里的人。” 双双、三元和四旺连忙跟上。 被剩下的大壮抱着小圆圆,看着妹妹弟弟们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娘亲身后到处走,无奈笑出了声。 他没有跟上,转头拿了些新鲜的草喂给大鹅。 大鹅今天去湖里时吃鱼虾吃饱了,不屑去吃野草,啪嗒着脚丫跟上了四旺。 重伤男子睁开眼,看到围拢在近前挤满半个山洞的女人小孩和鹅子,缓缓皱起眉头: “我这是在哪儿?” 叶闻雪说明了情况,重点强调重伤男子晕倒之前的承诺: “你说过我救了你后,你要给我当半年的苦力,当牛做马无有不应的。” 重伤男子:“” 总觉着自己当时的话被误解了。 他当时分明说的是‘都答应’,而非‘无有不应’。 不过看看叶闻雪身后的几个孩子,他念在是救命之恩的份上,到底没当面不给这女子面子: “给我换个地方,这里太破旧简陋了,我住不惯。” 声音冷硬霸道,话里满是高高在上,不像在商量,更像是下命令。 嚯。 叶闻雪脸上笑容不改,眼睛却一下子眯了起来。 双双眨眨眼,扯了扯叶闻雪的衣袖,小小声:“娘,他不是住这儿的。” 要不是苏大夫心善,这人还跟野猪肉一块儿熏着呢! 叶闻雪没理会重伤男子,自顾自交代几个孩子:“你们带大鹅出去,娘跟这位叔叔有话要说。” 双双和四旺同时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三元也只犹豫了一会儿,很快就想通了,率先转身出了山洞。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等孩子们都离开后,叶闻雪无视站在角落里的大鹅,拍去衣袖上的灰尘,皮笑肉不笑地道。 重伤男子皱眉,执行力太差,还听不懂命令,他手下可不要这样的将士:“给我换个地方住,光线好的,透气的,适合养伤的住处。” “还有,帮我换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再呈上吃食。” “至于帮你干活我另有要事,怕是有心无力,我给你银子,你去镇上雇些人来。” 叶闻雪抬手用力一按他的伤口:“你再说一遍?” 言而无信,不信守承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嘶!”重伤男子吃痛,眼眸瞬间冷淡,下意识反击。 两人就着窄小的山洞,直接打了起来。 无人注意到的地方,被叫来看热闹的大壮抱着小妹,带着双双、三元和四旺挤在洞口,小心翼翼往里面张望。 天刚刚黑下来,山洞里只有根不甚明亮的火把,将两人打斗的身影映在洞壁上。 叶闻雪和重伤男子专心对打,没空关注几个崽。 重伤男子身上带着伤,被叶闻雪瞄准伤口怼着打,很快纱布溢出血,染红了衣服。 “你们在看什么?”做好饭菜后,苏旧凑过来问道。 大壮几人都没应声,三元指指洞里:“在看热闹。” 不知是否是错觉,苏旧隐约觉着这几个小孩在针对他。 他晃晃脑袋,甩去乱腾腾的胡思乱想,探头进了山洞。 叶闻雪趁重伤男子牵扯到伤口、动作一顿的时候,一脚踹在他胸口,正好将人踹进苏旧怀里。 苏旧被撞得浑身一疼,连连后退几步踉跄倒在地上,屁股都是一疼,多亏三元及时拉他起身。 重伤男子就没那么好运了,脑袋撞到石头上,一下子就晕了。 苏旧:“” 他刚刚救醒的病人!!! 他攥紧拳头瞪向叶闻雪。 叶闻雪走出山洞,指挥苏旧和大壮:“把他丢熏腊肉的山洞里熏一晚上,明天扔湖里。” 五道声音异口同声:“啊?” 第38章 猪肚当归红枣汤 苏旧一手扶着三元,一手捂住生疼的胸口,不得不出声为撞伤他的罪魁祸首求情: “使不得!你冷静啊!” 他倒没有心软到不肯杀人的地步,只不过这人是他和叶闻雪辛辛苦苦生拉硬拽一个多时辰,才从湖边救上来的。 就这么把人嘎了,不让重伤男子干点活付出些代价,他们俩的辛苦不就白费了? 更别说他给重伤男子敷的都是好药,还等着收医药费呢,不能白白浪费了他上好的药材。 三元也迟疑着开口:“不好……娘,真要按你说的做了,腊肉还怎么吃啊。” 双双和四旺赞同地点了点头。 大壮松开捂住圆圆耳朵的手,脸色非常难看:“不能放他离开。” 好不容易找到的落脚地,真要放他离开,山谷就不安全了。 大壮视线扫过苏旧,没有吭声。 叶闻雪不过被他趾高气昂的话气到,胡乱说了两句罢了,就算真要嘎了重伤男子,也不会用这种方法。 她还嫌弃重伤男子身上的血腥味污染到腊肉呢! 饭都吃不上的时候,就凭他也敢跟肉比重要性? “我说笑来着,救都救了,不能白白浪费了时间和精力。你们把他扶草垫子上去,等人明天清醒了,我再跟他好好商量。” 大壮没什么意见,苏旧扶着伤到的腰,不敢有意见。 叶闻雪上前接过大壮手里的圆圆,围观两人搀扶重伤男子,不忘告诫几个小的: “你们还小,娘刚刚的话可不能学。对了,刚刚是谁叫你们大哥来的?万一圆圆看到打架害怕了怎么办?” 四旺耷拉着脑袋,上前蹭蹭叶闻雪:“是我,娘,我知道错了。” “好了,先去吃饭。”大壮安置好重伤男子后走出,揉按了一把四旺蔫蔫的脑袋。 叶闻雪礼貌等苏旧出山洞,让他先吃一口猪肚当归红枣汤。 苏旧嘴角微抽,合着还不相信他,拿他试毒是? 苏旧气呼呼干了一大碗汤:“没毒,我可是大夫!” “哦”叶闻雪不在乎地应声,给眼馋的崽们挨个分了猪肚和当归、红枣,猪肚汤混着稀饭一起吃。 多了两个人,大壮焖饭时特地估算了余粮,米往少了放,多掺了些水。 稀饭煮的稀烂,还没长牙的圆圆也能吃,也就不用另给圆圆煮白粥,添点儿戳的软烂的红枣和猪肚汤就能吃个浑饱。 叶闻雪喂完最小的崽,自己端着碗开吃。 猪肚煮的透透的,弹牙有嚼劲,红枣里浸着肉汤,香软可口,吃了一口还想再吃第二口。 再喝口猪肚当归汤,更是浑身都舒坦了。 叶闻雪忍不住多吃了几颗红枣,问着唯一一个没有埋头狂吃的人:“你哪儿来的红枣?” 苏旧慢条斯理吃着饭,即便周围没有椅子,只能席地而坐,周身也不见狼狈: “我住的山头有好几棵枣树,这些红枣,是去年晒干后存着的,专门拿来煲汤,怎样?味道还不错?” “是不错。”叶闻雪难得高看了他一眼,这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能在深山老林里住上几年,的确有一技之长,“你在山谷里住下。” 苏旧不免有些得意:“那当然,我全凭做饭的手艺才……” 望着萦绕着火光的几双眼睛,他默默闭了嘴。 吃过饭后,叶闻雪在山谷里走了走消食,顺带收了晾晒的木耳和蘑菇。 这些山货采的本就不多,又吃了不少,剩下的晒干了也就两三斤,不够吃上多久的。 把晒干的山货收到山洞里后,叶闻雪又借着火光去了趟菜地,悄悄将空闲时候催的红薯芽苗全给种了。 她空间里存着的红薯也就三斤左右,差不多七八个,这一趟种完,就没存着的红薯了。 叶闻雪不由得庆幸木系异能还在,又有灵泉水养着,否则就这酷热天气,庄稼种下也难活。 大壮洗了碗筷和铁锅,又去山洞里给重伤男子喂了点稀饭,便带着无所事事的弟弟妹妹们洗漱休息去了。 临睡前,三元还看在晚上那顿汤的份上,温声关怀了苏旧被撞伤的胸口和腰。 “没……没事。”苏旧慢吞吞回了山洞,坐在被子上开始琢磨跟叶闻雪回山谷的做法是否明智。 性命是保住了,但处境……算不上很好。 起码先前他不用跟人挤着住山洞,还有间偌大的竹屋可住。 夜间,苏旧睡的沉沉时,无端端被踹了一脚。 他冷着脸清醒过来,瞪着龇牙咧嘴的重伤男子:“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重伤男子白着脸,冷汗直冒,哼道:“快给我换药!” 苏旧瞬间明白叶闻雪好端端的为何要打重伤男子了,他手也痒得很,要不是打不过,老早就动手了。 “就凭你这态度,我不想给你换药。事实上,是叶娘子用了人情求我帮你疗伤,否则你早就没命了。” 命都是叶闻雪和他救回来的,还敢颐指气使下命令,真可够过分的。 他们也不用重伤男子三跪九叩行大礼, 但这人连好声好气说句话也做不到吗? 重伤男子别过脸,面容冷硬:“她是看有利可图才救我的!” “不然呢?”苏旧就不明白重伤男子怎么想不通,“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弱女子,若非图你能帮着干苦活,她会冒着极大的风险救一个跟她毫不相干的人?” “你要有这么好心,不如把银子全给我,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会心存感激!” 重伤男子嘴一抽,弱女子? 跟他打的不相上下,揍得他伤口崩裂的弱女子? 苏旧一看就知道重伤男子是个不食人间烟火、不通俗物、不知百姓疾苦的世家纨绔,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下人成群的日子,没体会过什么叫逃荒,什么叫生存。 苏旧眼睛微闪,在重伤男子警惕的目光中,帮他拆纱布换药,期间劝道: “做人要言而有信,你无端端反口,难怪她会生气。再说了,你身上的伤,起码也得一个多月才能好,如今的世道不稳,你伤还没好贸然离开,容易遇上危险,不如先留在这里养好伤。” 重伤男子若有所思。 次日,叶闻雪在菜地浇水,看着地里又长了一茬的菜苗,丝毫没有喜悦之情: “什么?他被我打失忆了?” 第39章 随野 “也不能说是被你打失忆的。”苏旧怎么也想不通昨晚上人还好端端的,今天怎么就失忆了,但不妨碍他替叶闻雪解释,“他眉间那一道剑伤处本就带了些影响头脑的毒素,又在湖里泡了三四天。” “昨晚半夜发了高热,我彻夜医治,可醒来人就这样了。”他指向正傻愣愣跟在大鹅身后亦步亦趋的重伤男子。 叶闻雪表情复杂:“真不是被我打伤时撞到了石头,硬生生撞失忆的?” 苏旧别开视线,望着排排坐在草地上撑着脸好奇看向重伤男子的四个孩子:“与你关系不大。” 一时之间,只剩下浇水的声音。 苏旧心中有些忐忑,他其实有所猜测,重伤男子并非真的失忆,只是伤到了脑子,干脆假装失忆。 可他想不通装失忆有什么好处。 让叶闻雪心存愧疚,不打他? 开玩笑。 重伤男子要是还不想干活,叶闻雪可不会管他失忆不失忆的,总归是要打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叶闻雪的声音。 她语气很是轻松:“没伤到胳膊,不耽误干活就行。” 叶闻雪视线扫过苏旧和装傻也装的不像的重伤男子,很快知晓重伤男子打的什么主意。 她在现代时,曾见过一名队友因伤失忆。 情况与重伤男子所表现的全然不同。 显然这人是觉着昨天没打过她有些丢脸,又想通了身受重伤不得出山谷,得在她手下讨饭吃,怕她处处针对。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干脆假装失忆。 叶闻雪是无所谓他失忆与否。 毕竟她要的是个苦力,不需要记忆和智商,会干活就行。 浇完两块不大的菜地后,叶闻雪蹲去大壮身边,撑着脸:“饿不饿?娘去做饭?” 大壮皱着眉,抬高下巴示意去看重伤男子:“娘,他这不像是失忆,更像是失智。” 蹲在一块儿的一大三小噗嗤笑出声。 双双和四旺毫不收敛,捧着肚子在草地上打了个滚。 叶闻雪摸摸圆圆的脑袋: “无妨,力气在就成。我吃过早饭后带他去砍树搭房梁,你们在山谷里休息,或者跟苏大夫玩。” 大壮耸耸肩,他还有好多活要干,开地、松土、晒干货等等,忙得很,可没空理会苏旧。 三元看看安静坐在树下看书的苏旧,嗯嗯点头:“好。” 早饭吃的很简单,稀饭配卤猪下水,清清淡淡又是一餐。 孩子们都是饿惯了的,吃什么都能吃的很香。 苏旧被卤猪下水的味道吸引,连干了两碗饭,看得叶闻雪眼角抽抽。 唯独重伤男子,端着半碗稀饭,凝视着碗里的卤猪肝,脸色愈发难看。 什么东西? 这也能吃? 换做其他人,敢给他送上如此低贱粗糙的吃食,他老早就砸碗走人了! 可现在重伤男子看了看叶闻雪,咬牙:“我不吃!” 叶闻雪‘哦’了一声,拿过重伤男子手里的碗,将碗里的稀饭分了分,分给几个孩子: “快吃。” “你!”重伤男子气急。 叶闻雪没在意,问了句:“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重伤男子闪着眸光,闷闷点头。 “名字呢?也忘了?” “嗯。” 叶闻雪瞅着菜地,拍板道:“那你就叫地瓜,等什么时候恢复记忆了,再另说。” 重伤男子不干:“难听,我不要!” “呵呵,不想叫地瓜?”叶闻雪放下碗,收拾好碗筷,“可以,换成狗蛋。” 苏旧:“” 重伤男子:“” 更难听了。 大壮憋着笑,想了想开口:“娘,要不叫随野?” 野外捡来的,很贴切。 重伤男子尤不满意,但被叶闻雪强行镇压了:“拿上斧头,砍树去。” 这处山谷挺大,叶闻雪几人开出的地方不过一小片角落,其他地方还长了不少树,挡住了菜地的继续扩展。 今天要砍的树,就在菜地周边。 在随野憋屈地砍树时,叶闻雪安静坐在一边监工,同时拿着大壮的毛笔和纸简单勾勒着房子的框架。 木头搭建房梁,湖泥做成砖块一样的土胚,中间用泥浆等物粘合 叶闻雪也考虑过直接搭个茅草屋或竹屋,方便又简单,可冬季透风不保暖,家里有几个孩子在,当然得考虑的全面点。 低头思考间,纸上透下一片阴影。 随野冷着张俊朗的脸,眉尾带着一道划痕,看着挺凶:“我累,我不干了。” 叶闻雪漫不经心地道:“你自个儿承诺要给我当牛做马干半年苦活的,砍了两棵树就累了?那可不行,继续。” 随野气急:“我没有!” 谁说要当牛做马了? “哦?你记得?你不是失忆了吗?” 随野哽了哽,沉默好半晌才开口:“我好饿。” 叶闻雪这才抬头看他:“早饭让你吃你不吃,怪得了谁?继续砍树去,等到中午再吃。” 随野攥着拳头,不行,要忍,伤还没好,暂时打不过这人。 他哼了一声,拎着斧头憋屈地继续砍树。 苏旧在山谷里找草药时刚好在附近目睹了这一幕,他忍不住摇摇头:何必呢。 一上午的时间,随野含恨砍了八棵树,效率比叶闻雪亲自上都高。 她满意地点点头,总算觉得救人救对了。 有人干活后,几个孩子身上的重担都轻了不少,尤其是大壮,不用干重活累活,腰板都挺直了些。 中午,苏旧闷在山洞里炮制草药,没有下厨。 叶闻雪手上得了空,主动去焖了饭,做了凉拌野菜和木耳炒肉。 随野看着一大盆木耳炒肉里零星可见的几块肉,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迟迟不下筷子。 叶闻雪和孩子们可不会跟他客气,几筷子挟完肉,只剩下小半盆木耳。 随野脸都皱了起来,怒气冲冲放下碗就走:“我不吃了!” “爱吃不吃。哎哎哎,下午还得干活啊,你别想偷懒。” 有了个苦力在,建房子的进度惊人。 最妙的是,还不费粮食。 夜间,随野躺在草垫子上,捂着空荡荡的肚子来回翻滚,饿的怎么也睡不着。 第40章 人在屋檐下 叶闻雪大早上打着呵欠背着圆圆,拎了一桶脏衣服去泉眼边清洗。 刚走到灶台边,一眼看到新做的板凳上,坐着个身形健壮的男子。 他捂着肚子蔫蔫缩在板凳上,脸上没有多少情绪,但隔得老远就能看出他很是委屈。 叶闻雪不怎么关注随野,只走过去按了按板凳,看板凳不像是要散架的样子,她松了口气。 昨天下午监督随野砍树的时候,叶闻雪抽空做了一张桌子,四个长板凳。 离开山青村时,一大五小能带的东西不多,所以山谷里没有板凳、桌子之类的家具。 这些天饭菜都是放在一个覆着的空箩筐上,孩子们蹲着或直接坐地上吃。 方便是很方便,但没什么形象可言。 叶闻雪前些天每天都在发愁吃食和住处,忙着找山货弄吃食、找湿泥建房子抽不出手做木质家具。 昨天正好有空,顺带做了桌椅。 不过叶闻雪毕竟没钻研过怎么做家具,动起手来很是不顺,桌椅做是成功做了出来,唯独担心没坐几天就散架了。 现在看随野这么大只坐在长板凳上都没散架,叶闻雪对自己的手艺增长了不少信心。 眼看她问都不问自己一声、关注完长板凳就走,随野更加委屈,埋着脑袋默默生气。 叶闻雪养五个崽够累了,实在分不开心神关怀个傻子,自顾自洗完衣服扯好麻绳晾晒好后,打算去做饭。 “我想吃竹溪贡米,糙米太粗了,咽不下。”随野跟个幽灵似的出现在叶闻雪身后。 竹溪贡米?做梦呢! 卖了他都买不起。 叶闻雪回头瞪了随野一眼,看他没有趁机欺负圆圆,语气稍松: “别说贡米了,家里都没多少糙米,你吃不吃?不吃我就不做你那份饭了。” 随野饿的两眼发晕,委委屈屈退去一边:“吃。” 他行军赶路时吃的都没这么差。 但人在屋檐下他重重叹了口气,肚子更加饿了。 “我我能吃点柿子和板栗吗?” 他怕自己撑不到饭熟。 叶闻雪隐约觉得这人比前两天好说话,语气也软了不少,不由得有些奇怪: “你不嫌这些山货糙了?” 嫌弃啊。 随野暗暗吐槽,这不是饿了四五天,实在挨不住了。 他没应声,叶闻雪也没深究,只道:“你想吃就吃,但不能浪费啊。我和几个孩子跑了老远的路,好不容易找到这么点,顶着大太阳背回来的。脚底水泡都不知道磨破了多少个。” “要让我知道你浪费食物,你接下来几天都别想吃饭了。” 随野微怔,张了张嘴又闭上,闷闷应了声。 “等等,”叶闻雪往灶台里添了根柴,“我去给你拿。” 原先板栗、柿子、野生猕猴桃之类的都存在苏旧住的山洞里,现在没地方放,只得堆在叶闻雪一家睡觉的山洞口。 孩子们还在山洞里睡觉呢,她可不放心让这人进去翻东西。 随野对此不以为意,他还嫌没人把吃食洗干净处理好送到他手里来呢。 叶闻雪回山洞里放下圆圆,让她催哥哥姐姐们起床,翻了一把没去壳的板栗和柿子拿去给随野: “你先填填肚子,我尽快做好饭。要是实在无聊,你去把菜地浇了。” 随野拧着眉看着板栗,犹豫半晌,用牙咬了一口后呸呸吐了出来:“这板栗坏了,我” 叶闻雪叹了口气:“你贵庚?” “十九不对,今年刚刚及冠!” “二十岁啊?”叶闻雪上下打量着身板格外硬朗的随野,嗤笑,“我还以为你两岁呢,连我家四旺都知道吃板栗要去壳,你不会?” 随野哪里听不出自己被嘲讽了,他极力平顺住怒气:“以往我吃的板栗都是最好的,都是去了壳做好了的,都是” “所以,你会去板栗的壳吗?” “又不用我自己动手!” 叶闻雪看在整齐堆放在菜地边的木头的份上,耐下性子教了他一遍,将一颗剥了壳的板栗塞他手里: “再敢浪费,你就别吃了,饿死。” 目送叶闻雪转头去洗菜做饭,随野握着板栗,皱着脸半天,后知后觉露馅了。 他现在是失忆状态,不该记得以前的事才对。 他神情复杂地看看叶闻雪,没有莽撞上前问话,挨个剥完板栗清洗完后慢吞吞吃着。 不知道是不是饿的太狠了,随野莫名觉得手里这把生板栗比他吃过的任何板栗都要香甜。 大壮揉着眼睛抱着圆圆走出山洞时,就看见随野美滋滋地吃着板栗,不时抬头望望自家娘亲的背影。 大壮眯起眼,和刚刚走出山洞的苏旧对视一眼,快步走去叶闻雪身边; “娘,今天吃什么?” 类似的句式,叶闻雪每天起码听到三遍:早上一遍,中午一遍,晚上一遍。 分布的很有规律。 她偏头看看大壮:“早上吃的简单点,稀饭配腌菜。不过家里的腌菜也不多,我找个时间再去挖点野菜腌酸菜。” 大壮‘嗯’了一声,视线瞟向高出他三个半脑袋的随野,忍不住开口: “娘,我多吃点,以后能不能长的比他还高?” 叶闻雪回忆了一番原书里对大反派的描写:“有点难,不过还有希望。” 随野可能是武将世家出身,二十岁就一米八五以上了,多吃点说不定还能长长。 反派大崽逃荒时伤了身体,二十三岁临死前也才一米八二。 大壮野心勃勃,他要多吃饭多干活,长的比随野还高。 日后还有人敢欺负娘亲,他就一拳梆过去。 叶闻雪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去叫双双他们起来,吃饭了。” “好嘞。” 大壮走了,苏旧来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我想出山谷找草药。” 叶闻雪分着稀饭,抽空看了他一眼:“山谷里的草药还不够你用?” 苏旧哀叹一声:“就缺一味关键的,我尽快回来,保证不乱跑惹来麻烦。” 此话一出,两人同时回想起苏旧两次遇难记。 “你好自为之。” 第41章 做竹篮 吃早饭的时候,双双、三元和四旺都睁大了双眼,不时去瞟边紧皱眉头边吃着稀饭配腌菜的随野。 什么情况? 这人不是嫌弃娘亲做的吃食太粗糙,怎么也不肯吃吗? 这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又被按着揍了一顿? 几个崽在山里憋久了,都想看热闹,又不敢说出来,三双眼睛不停瞟来瞟去。 叶闻雪看不下去了,开口给他们解释:“差点饿晕了,也就想通了。” 三元眨眨眼:“哦哦。” 双双收拾好桌上的碗筷,擦了擦桌子,今天轮到她洗碗了。 大壮划拉着新开出来的地:“娘,你们今天还砍树吗?” “不砍了,这些木头差不多够了。我打算先搭建个厨房出来,看看用湖泥建房子行不行。” 几道视线飘向还没吃饱的随野。 叶闻雪点头:“不错,娘带他一块儿出去,苏大夫也要出去找草药,你们在家不要乱跑。” 四旺发出抗议:“娘,我们不会乱跑的,你也不要次次说嘛。” 叶闻雪重点看了看双双和四旺:“上次在水溪村,翻墙的是谁?” 翻旧账的威力很大,双双和四旺都不敢吭声了。 三元迟疑片刻,凑到苏旧身边:“苏大夫,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我想顺道挖点野菜。” 没有自保之力的苏旧:“我不一定能保护你哈,要不你跟你娘他们一块儿去?” “不如我们四个一起去?上次大哥说湖边长满了野菜和草药,说不定能找到你需要的草药。”三元脑子一转。 苏旧心动了,他看向收拾背篓、锄头和木头模具的叶闻雪。 “成。三元听话懂事不会乱跑,你采草药的时候,顺便帮我照看他不要太靠近湖水就行。” 三元欢快跑去拿上自己的小锄头和布兜。 叶闻雪注意到了这一幕,暗暗记下还得做几个竹篮或小背篓。 家里就两个箩筐两个背篓,箩筐太大不好随身带着,背篓她和随野一人背一个,其他人干活就不怎么方便了。 不过做竹篮和背篓是个细致活,有点麻烦,她得慢慢来。 这般想着,叶闻雪顺带带了一把麻绳和砍柴刀。 下山的路一回生两回熟,有叶闻雪带路,四个人很快就走到了那处不高的悬崖边。 随野吃饱后又恢复了开始时那样倨傲的姿态,倚靠在树上看着叶闻雪系好麻绳抱着三元攀下悬崖。 注意到系在树上与众不同的绳结时,他眸光闪了闪。 苏旧战战兢兢往下探头,和随野打着商量:“能不能” 随野呵呵一笑:“要我踹你下去?可以。” 苏旧闭了闭眼,心一狠拉着麻绳落了下去。 叶闻雪正安慰着畏高的三元,指着苏旧: “你看,苏大夫那么大个人还怕高,你还小,怕高有什么丢脸的,能有苏大夫丢脸?” 苏旧和想笑又不敢笑的三元对上视线后,默默别过脸:他忍! 随野攀着麻绳三下两下跳落悬崖,扫了眼莫名其妙的三个人:“干什么活?” 叶闻雪拉着三元的手走在前边,边走边简单说了一遍:“简而言之,用木头模具把湖泥打成和砖块一样的土坯,再放在太阳底下暴晒成型,懂了吗?” 三元没听他娘说话,他只觉得娘亲的手好温暖,他因跳崖生出的畏惧与害怕,一下子就消失了。 “成。”随野胡乱点点头,指着湖面开口,“要多少块?干完活我就能休息了对?” 叶闻雪估算了一下,说出一个数字:“干完活就能休息,当然,你也可以去采野果野菜什么的,换换口味。” 随野立马拿过她背上几组木头模具和锄头,快步跑开。 “你不怕他逃了?”苏旧看随野走出去老远,才敢跟叶闻雪告状。 “他不会逃。”叶闻雪从容笑了笑,“他如今重伤,又被人追杀,贸然出山只会招来杀身之祸。不如留下养好伤,有自保之力再下山。” 苏旧挑眉,没再说废话。 三元突然插嘴:“不能让他跑了,他还穿着爹爹的衣服呢。” 叶闻雪和苏旧无奈一笑。 随野也不稀罕这么一身料子差、不合身的衣服。 到了山谷下方后,叶闻雪和三元、苏旧各自散开。 叶闻雪去看看随野的活干的怎么样,帮帮忙,顺带砍些竹子做竹篮。 三元和苏旧则跑去湖泊两边的草丛里找野菜野果和草药。 别看随野脾气倨傲,执行力却很是不错。 叶闻雪走到跟前的时候,随野都做好几块泥砖了,正放在另一处暴晒。 叶闻雪看他活干的不错,干脆没有插手,自行找了几棵竹子砍下,找了处阴影地开始做竹篮。 破竹、劈细、编织竹篮看似容易做,实则需要花费不少心思。 叶闻雪编竹篮时,不忘分出一分心神去看烈日下干活的随野。 这家伙不枉长了那么硬实的身板,浑身肌肉结实但不夸张,干起活来肌肉鼓起,差点撑爆了衣服。 身上的伤口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甚至有空咬牙切齿骂骂咧咧。 隔着老远都能看到他嘴不停在动,也不知道他在骂谁。 叶闻雪越过随野,往三元和苏旧去的方向一路望过,隐隐能看到半山腰上不时弯腰的身影。 她垂头,继续做着手上的活计。 等太阳爬上最高点,随野可算干完一半的活,他满头大汗,举起手纠结地盯着衣袖,半晌实在受不住,才拿衣袖擦了擦汗。 啧。 他一个闻名盛京城的混世纨绔,竟有一天沦落到穿破烂刺人的衣服,靠干苦活累活来讨口饭吃。 真是太可笑了。 随野眼里闪过几分暴戾阴冷,等他回京,看他怎么收拾那几个背叛暗杀他的人。 “醒醒,大太阳底下,你不热?” 随野回过神,就见叶闻雪头顶一片大叶子,手里拿着两个粗糙的竹篮,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热,你要帮忙?” 叶闻雪上前仔细看了看一地晾晒着的湖泥做成的砖块,满意地点点头:“你累就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抓些鱼虾回去煮粥,下午继续。” 随野眼前一黑。 下午还要顶着烈日干活? 地主都没她这么会压榨人的! 想归想,随野还是没去休息,转身默默跟在叶闻雪身后。 第42章 捞鱼 叶闻雪听见了身后跟来的沉稳脚步声,但一来她没感知到杀气,二来上午的活干完了,随野爱去哪儿去哪儿,只要不碍着她就行。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刚走到湖中心,随野可能是皮痒了欠捶,抬脚踢了踢叶闻雪手上的竹篮,嗤道: “好丑。” 说这话前,随野做好了被打被嘲讽的准备,衣袖都撸了上去,就等着跟叶闻雪再打一架。 可没成想她几乎毫无反应。 “哦。” 叶闻雪当然知道自己的手艺有多差。 她在现代时只会一件事,就是杀人。 拿冷兵器杀人,用热武器杀人,借助木系异能杀人 其他时候,尤其是在普通生活中,她就是个九级残废,只会做几样菜,炒出来都是一样的味道,全靠现代的各种便利才不至于饿死。 倒不是她饭都不会做,只要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穿来古代后,叶闻雪不知道是被前身残留的母爱所影响,还是看到五个崽就想到了自己的童年,这才耐下性子养崽带娃。 不过日子还是过的很糙。 好在几个孩子苦惯了,常年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叶闻雪想起家里几个懂事的孩子,脸上不由得勾起笑容。 她只当后面没跟着个人,弯腰挽起裤脚就要蹚泥地里抓鱼抓虾。 “你做什么?你你不知廉耻!”随野找茬找打没成功,心里说不出有多郁闷,发了会儿呆的功夫就看到叶闻雪两条白净的小腿,他耳朵一红,赶紧别开脸。 大庭广众之下,她怎能怎能如此轻浮浪荡?! 还是叶闻雪看他身强体壮、干活又干的好,就想着,勾引他,好叫他心甘情愿留下来给她养几个孩子? 随野慌里慌张地摇摇头,暗想,不成,他可是要回京复命的人,他可是,可是克死三个未婚妻的人! “你在想什么?”叶闻雪狐疑地开口。 她视线似有若无地瞟着随野通红的耳朵尖,总觉得这人在想什么龌龊事。 随野背着身子摇头:“没,没什么。” 呵呵,鬼才信他的话。 叶闻雪抬脚将人踹进湖里,扑通一声掀起巨浪: “你的休息时间到了,赶紧给我抓鱼,否则今天大鹅吃什么你吃什么。” 鹅还能吃什么?不就吃草? 被踹进水里的随野一把抹去脸上的水迹,强行忍住怒气,专心去抓鱼。 ——这女人恶毒得很,要没摸到鱼,铁定不给他饭吃。 他可不想吃草。 叶闻雪不想跟他待同一个地方,放下裤脚找了处临近水边的阴凉地坐下。 她将竹篮就近沉入水里,从空间里鞠了一捧灵泉水倒入竹篮上方,再随手薅了根野草催动木系异能充当钓钩钓鱼。 灵泉水逐渐与湖水融合。 叶闻雪看了眼远处不时潜进水里的随野,又糟心地收回视线。 要不是大壮人小力气不够,她可不想招惹随野这么个大麻烦。 自身麻烦,家世麻烦,刺杀他的人也麻烦。 她现在养崽正上瘾呢,平白惹来危险,不划算。 叶闻雪琢磨了一会儿,决定房子建好后直接把随野放生了。 没过多久,竹篮上方游来不少细细小小的鱼。 叶闻雪保持着垂钓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的目标可不是小鱼小虾,家里人多,五个崽呢,得抓条大鱼才够吃。 静静等待十几个呼吸后,竹篮上方游荡的小鱼忽然慌乱地散开,就跟身后有危险侵袭一般。 叶闻雪注意到这一幕,瞬间振作起精神,暗想,来了。 果不其然,一条竹篮大的鱼慢悠悠甩着尾巴游来,赶跑一众小鱼后独霸了充斥着生机的野草。 大鱼啃草啃的很快,叶闻雪的手却依旧很稳地攥着野草。 空闲的手摸上砍柴刀。 趁大鱼彻底放下警惕,探出脑袋去够水面上的野草时,叶闻雪眼疾手快一刀劈在大鱼脑袋上。 然后飞快提起竹篮舀住大鱼丢到岸上,任由鱼怎么扑腾都逃不掉。 随着大鱼一起被捞上来的,还有些许小鱼小虾。 叶闻雪也没放回湖里,打算拿来给大鹅加餐。 等竹篮里的大鱼不再动弹后,叶闻雪朝湖里喊了两声。 但这处湖泊很大,随野又没有大鹅那般有灵性,隔了好一段时间才应声:“稍等!” 分工采草药和野草野果的苏旧和三元被声音吸引,收拾收拾来到湖边。 看到竹篮里装着的鱼时,两个人脸上都是一喜。 三元蹦蹦跳跳跑到叶闻雪身边:“娘,中午炖鱼汤!” 叶闻雪仔细给他取下粘到身上的草屑和刺球,这才开口: “嗯,都听你的。不过鱼有点腥,娘得去采点野葱野蒜加里面,吃着更香。” “不用去了,”三元取下系在肩上的布兜,掏了几样东西出来,“这是野葱,这是野蒜,这是生姜,这是” 叶闻雪欣慰地摸摸三元的脑袋。 “等等!”苏旧突然开口,指着布兜里探出半片叶子的草药,“这是在哪里采的?” 三元取出苏旧说的那株草药递过去:“就在那边山崖底下,好大一片呢,但不知道能不能吃,我就采了几株。” 苏旧忽然上手紧拉着三元,话里非常急切:“快带我去!” 三元被抓的生疼,脸都有些扭曲。 叶闻雪用力拍开苏旧的手:“好好说话,别动手。” 苏旧眼睛里就跟着了火一样,强忍住焦急,快速开口:“这就是我来此隐居的缘由,我我家里人就需要这一味药。” 三元心软一些,询问般看向自家娘亲。 要不就带他去? 反正也不远。 叶闻雪点头:“去,我再抓条鱼处理好。” 在苏旧万分感激的视线中,三元带着他离开。 叶闻雪看着两人远去,照着原来的法子又抓了一条大鱼,顺带在湖边破开清洗。 随野一碗饭过后才游回来,手里拎着只不大不小的鳖,被鱼腥味和血腥味一刺激,整张脸都是垮的。 他全身都湿透了,脸色也有些发白:“我伤口崩开了。” 第43章 挺好 叶闻雪利落用灵泉水冲洗了几遍破开的鱼,放入竹篮里,皱眉: “苏大夫有要事,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伤口怎么崩开的?严重吗?不会耽误下午干活?” 随野白着脸哼了一声。 还能怎么崩开的? 被叶闻雪一脚踹下水里时,他下意识挣扎反击,忘了胸膛上还带着伤呗。 但他要脸,他不说。 叶闻雪也不惯着他,麻利收拾好竹篮和背篓,将竹篮递给随野:“你先回山谷换身衣服,自个儿敷药,我待会儿带他们回来。” 随野脸上有些诧异:“你就不怕我挟持你的几个孩子威胁你?” “你可以试试。” 叶闻雪声音很平和,随野却从她话里听出几分杀意。 与之前试探般的杀意截然不同。 叶闻雪这次,是真的想杀了他,只不过欠缺一个给孩子们解释的理由。 要是他当真挟持了孩子用作威胁现成的理由有了。 两双眸子对视,无数波澜掩盖在平静眸光下。 最终以随野侧过身子接下竹篮结束,他捂着伤口,嘴角勾着嘲讽的笑容,一字一顿: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叶闻雪拒绝接下随野救命恩人的名头:“干完半年活后,你我之间两清。救你一命、帮你疗伤的是苏大夫,你报答他去。” 随野意味不明地哼了声,转头就走。 叶闻雪没忍住朝随野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拎上背篓和竹篮,沿着苏旧和三元离开的小路找了过去。 等叶闻雪三人回到山谷,谷里弥漫着米香饭香。 大壮紧搂着圆圆,护住双双、四旺和大鹅,面容凝重地站在随野对面跟他对峙。 叶闻雪脑袋嗡的一下,顾不上细看问明情况,她丢下沉重的背篓和竹篮,猛地蹿出。 苏旧反应很快,及时阻拦都没拦住。 叶闻雪一脚将随野踹到地上,这才上前捧着几个崽来回地看: “受伤了?圆圆没事?看娘去杀个狗东西给你们出气!” 叶闻雪没想到她警告随野后,这人还敢动手。 一想到几个孩子会因自己的疏忽而死,她心里止不住有些后怕。 还是她来到古代进了深山老林后过的太安逸了,危机意识降低不少,也忽略了大壮他们还小没有自保之力,更高看了随野的品性。 怒火伴随着她的一句句问话噌噌上涨。 话说完,叶闻雪攥着拳头转头就走,都没给大壮几人阻拦开口的机会。 随野正得意地对着几个小屁孩笑,莫名被踹到地上,他脸色非常难看: “你踹我作甚?” 叶闻雪冷笑着一拳打过去:“你说呢?” 随野险而又险地躲过,只觉得叶闻雪莫名其妙。 他边躲边喝道:“不就是多煮了些米吗?我累死累活干了一上午,还不能多吃两口饭了?!我都不嫌弃你家饭难吃呢!” 大壮急急跑上前阻拦: “娘,他没欺负我们,就是就是家里存粮不多,他硬煮了满满一锅,怕是能吃到后天。” 而这,还是他阻拦之后的结果。 满满一锅不是随野的极限,是锅的极限。 叶闻雪动作一顿,收了拳头看向自家大崽:“他真没欺负你们?” “嗯。”大壮也很纳闷。 大壮都做好了随野欺负他们,他等娘亲回来告状的准备。 结果这人白着脸换好衣服自顾自敷了药后,没有逃跑,也没有欺负人,只强压着他让他多多煮饭。 添了一把米还不够,强行抢过锅子自由发挥。 这不,饭都吃不完,过夜怕是要馊了。 大壮一想到好端端的糙米被浪费了,就止不住的心疼。 这可是他和娘亲顶着烈日背着翻了好多座山背上来的! 叶闻雪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情绪很快平复下来,选择恶人先告状: “煮那么多,你能吃多少?你晚上吃剩饭。” “岂有此理!”随野不服,“分明是你不知内情就打我,是你行事不周,你” 叶闻雪面无表情:“哦。怎样,有本事你打回来。再说了,就凭你浪费粮食这一点,被踹一脚也不算冤枉。” 随野更加生气了,气得伤口差点就再度崩裂开。 苏旧连忙上前拉着随野去山洞里:“你冷静,气大伤身!” “她太过分了!” “嗯嗯嗯,你有本事打她一顿打回来,没本事就忍着。” 随野:“” 叶闻雪没空关心随野,挨个抱抱几个崽后,心情有些复杂。 经过此事后她再迟钝也明白,自己已经不把养崽当成前身留下的任务,而是从心里认可接受了几个孩子,不忍他们受到一点委屈,这才一下子情绪上头失了控。 或许是她太久没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又或许是这几个崽实在太乖,亦或她在古代无依无靠可爱的理由太多,叶闻雪一时找不出最根本的原因。 不过问题不大。 养崽嘛,不添点感情,纯技巧硬养的话,多少假了些。 现在这样就挺好。 见叶闻雪沉默地望着他们,大壮莫名有些心慌,他轻轻唤了一声:“娘?” 双双、三元和四旺不明所以。 他们只知道娘亲刚刚打人,是担心他们被欺负。 是以三个小的一起凑近叶闻雪,亲昵地贴贴娘亲。 三元和四旺傻乎乎开口:“娘,我饿了。” 叶闻雪失笑,揉按着三元和四旺的脑袋,温柔出声:“好,娘去做菜,你们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好哦!” 其他三个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娘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大壮却是眼睛闪了闪,心里最后那点疙瘩如云烟般消散。 不管叶闻雪是谁,从哪里来,她对他们的好,是真真切切的。 第44章 学医 带回来的两条鱼都被放在案板上,随野抓的那只鳖则好端端养在木桶里,惹来几个小孩团团围着看。 叶闻雪另洗了一遍后,麻利砍好鱼肉,骨肉分离。 她将连骨鱼肉放去一边,打算拿来炖汤,片好的鱼肉粗粗去了刺,拍了葱姜简单腌制。 等锅烧热后,滑下连骨肉煎香再倒入热水炖煮。 期间随野检查完身上的伤口,重新绑了纱布后出了山洞,一眼看到叶闻雪在做饭,他重重哼了一声,拿着板凳坐去杨梅树下,撑着脸瞅着围在木桶边看鳖的几个崽,没忍住又生了气。 哼! 叶闻雪不相信他的人品! 他在京中再是横行霸道,也没有欺负过小孩子! 气死了! “喏。”一只手伸到他眼前。 大壮递过仅剩的两个野生猕猴桃:“吃不?” 随野别过脸:“你别想用这破东西贿赂我,她莫名其妙踹我一脚,这事过不去!” 大壮坐在他旁边,望着娘亲和弟弟妹妹们,平静道:“你想多了,这不是贿赂,你活该被打。” “你!”随野还是那句话,“我干了一上午的活,多吃点饭怎么了?” 他小声嘟囔:“你家的饭一点都不香,又糙又硬,里面还有硌牙的沙子,要不是我怎么可能沦落到如此地步。” 大壮没吭声,他很想说好多百姓都吃不起糙米,都是吃树根野草观音土勉强活下来的。 但转念一想,没必要。 这人傻是傻了点,可身上的气势比他跟着爹爹去镇上县衙干活时见过的捕头还要惊人,一看出身就不普通。 跟他说什么百姓疾苦,说什么活不下去,他也无法理解。 还不如节省点力气,下午继续开菜地种庄稼。 话不投机半句多,大壮放下野生猕猴桃转身欲走,随野忽然道:“你不像个八岁的孩子。” 他八岁的时候,只知道翻墙逃学斗蛐蛐,其他的什么都不懂。 大壮个子不高,可行事举止像足了个大人。 大壮被他光明正大打量身高的微妙视线惹生气了,哼了声转头就走:“你还不像个二十来岁的人呢,行事无比幼稚,难怪受了重伤还泡湖里。” 随野气势一沉,整个人就跟山雨欲来一般,板着张臭脸面无表情。 “滋啦”一声响起,鱼肉的香气弥漫开来。 随野干了一上午的累活,又是个需要补身体的病患,这下闻着肉香,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他拿着大壮留下的野生猕猴桃,笨拙地剥开,一咬,俊朗的脸猛地皱起。 味道又酸又涩,在鱼肉香气的衬托下,更显奇怪。 随野刚想吐出来,忽然注意到叶闻雪刮来的视线,他下意识咽了下去:“” 果然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崽! 端着碗吃饭时,随野整个人都抑郁了。 想吃顿饱饭,也太不容易了。 众人都没理他,鱼肉有刺,得仔细着吃。 叶闻雪挑了刺捣了些碎鱼肉和鱼汤拌饭喂给圆圆,圆圆是第一次吃鱼,蒙头蒙脑的,吃的挺开心,连小脚丫子都不啃了,缠着还要再吃一碗。 叶闻雪怕她吃撑了,没有多喂。 苏旧吃饭期间凝重地看着三元,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一样: “你可要学医?” 埋头吃鱼的三元:“?” 苏旧握拳:“只要你通过我的三次考验,我就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 三元刚要摇头。 苏旧不顾叶闻雪刺人的视线,继续开口:“我上次做的猪肚当归红枣汤好吃吗?它是一种药膳,我这儿,还有无数种药膳方子,只教给通过考验的亲传弟子。” 三元吃鱼的动作停了:“好吃。” 众人:“” 赶在苏旧继续哄骗三元前,叶闻雪强行打住:“你既找到了那味草药,肯定要回家,哪来的时间教三元医术?” 医术学半茬不如不学。 毕竟这玩意,不怕专精,不怕不精,就怕一知半解说会不会。 苏旧放下碗,深吸一口气:“放心,我得给随野疗好伤再下山,得麻烦他顺路送我一趟。此行,我不会在家里多待,至多一个月,很快就回来。” 叶闻雪看向三元,由着他自己做决定。 三元想了想:“我想学做药膳。” 双双和四旺眼睛一亮,这样一来,不就能日日吃到好吃的了? 苏旧:“想学药膳,得学医术,我不单教做药膳。” 三元爽快改口:“我想学医术。” 苏旧满意了,轻声跟三元说着三重考验内容:“第一重寻草药你已经通过了,第二重是考医书,你识字吗?” 三元皱着脸摇头。 于是两人敲定了先开蒙再学医的计划。 叶闻雪没继续管三元学医的事,她尽量快些吃饭,下午还要继续干活。 她隐隐感觉今天的太阳没以往那般炙热,现下也快到了秋季,是该降温起秋风了。 需得加快建房子的进程,总不能冬天还住山洞里。 况且入冬前,叶闻雪得下山一趟囤点粮食棉被什么的,到时候更忙,更抽不出时间建屋了。 随野自作自受,接连吃的两天的剩饭。 最可气的是,叶闻雪还不许他拿剩饭喂大鹅和兔子,害得他不得不吃馊了的饭。 叶闻雪倒不是专门针对他,只是想让随野明白,什么叫粒粒皆辛苦。 接下来七天时间,叶闻雪带着随野紧赶慢赶将主屋旁边的厨房砌了出来。 湖泥搭建的厨房比较简陋,看相也只能算勉强过得去,但叶闻雪要求不高,不漏风不漏雨就行。 是以两人打算就着砌厨房的步骤,将主屋和偏房建好。 这期间,大壮开地之余,和三元、双双、四旺一道跟着苏旧念书。 为了坚定三元学医的心,苏旧顿顿下厨,日日做药膳,调理大家包括重伤的随野的身体。 顿顿这么吃,瘦巴巴的几个孩子都长了些肉,尤其是还干不了活的圆圆,看着更加白嫩了些。 这天,叶闻雪中午回山谷吃饭时,大壮蹲在菜地边,满脸茫然。 他指着挂了小果子的辣椒树:“娘,这能吃吗?” 第45章 出事了 这才种下不到半个月就挂果了,成熟的如此快,就跟做梦一样。 大壮觉得很不可思议。 大壮觉得菜地里的菜长势过快,叶闻雪还觉得太慢了。 要不是她的木系异能被打回原形,配上灵泉水,一夜之间就能长成。 叶闻雪扫了眼同样蹲在菜地边仔细研究的苏旧和随野,迷糊着道:“我也不知道,山里随便找的,应该可以吃,等成熟了拿来炒菜试试。” “哦”大壮视线越过枝枝蔓蔓的红薯藤,和快有三元高的玉米杆子,聪明地换了个话题,“我想去趟老林子,找找秋天成熟的山货。家里存着的柿子、板栗早就吃完了,正好补充一些。” 他指了一下苏旧:“苏大夫也想回住处一趟,我们正好搭伙一起去。” 苏旧端起架子,徐徐点头。 当了几天的开蒙先生,他自认地位比先前高了些,想必叶闻雪会放心些。 叶闻雪不放心他,但放心大壮。 这孩子跟块海绵一样飞快吸收从苏旧和随野那里学来的一切,包括学识和为人,比以前更精明能干了。 ——随野主要是当反面教材。 叶闻雪琢磨着抽空教几个孩子习武,好叫他们多几分自保之力: “去可以,但你们不能到处乱跑,天黑之前得回山谷。对了,带上大鹅当护卫,路上更安全。” 苏旧不甘心:“你这是在轻视我!我还打不过只鹅吗?” 包括三元在内的几个孩子同时点头。 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们可都摸清了苏旧这位先生的武力值,说不定还打不过大壮呢,更别说大鹅了。 “嘎!”大鹅赞同地叫了一声。 苏旧忍了,回山洞开始收拾东西。 叶闻雪摘了些红薯藤简单炒了吃,别说连天吃野菜的几个孩子,就连吃惯了好东西的随野和苏旧都被舌尖上的味道惊艳到了。 尤其是随野,他还没吃过红薯藤,纳闷这玩意京中似乎没有。 被再三询问红薯藤的品种,叶闻雪一一以不知道糊弄过去,众人也就不再纠结。 有的吃就行,管它是什么品种。 叶闻雪和随野来回在湖边和山谷里折腾建房子,大壮和苏旧出了山谷找山货,双双按部就班继续守在熏腊肉的山洞里适时添柴。 三元则接手了菜地浇水的大业。 大壮在短短七天里开出两块不大不小的菜地,这次种了些催了芽的小麦,得视天候浇水。 ——叶闻雪不懂,苏旧只会医术,随野什么都不会,全靠大壮自己看程秀才留下的书自我发挥。 大壮不愧是能干大事的大反派,边学边种边实践,硬是将留种的小麦催芽成功,并安稳种下。 叶闻雪看了都心生佩服。 不过小麦种子没有经过木系异能的催生,只浇了灵泉水,长势比起红薯玉米和辣椒来稍慢些。 倒是跟先前种下的白菜萝卜黄豆的长势一致,比较符合植物的生长规律。 三元按着大哥的叮嘱,仔细浇了水后,拉着四旺温习苏旧教的字。 他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这是‘程’字,是我们的姓氏,娘亲姓‘叶’” 四旺愁眉苦脸,他是真的不想学,他才四岁多一点,还没到开蒙的时候呢! 四旺绞尽脑汁想了个理由:“我去帮二姐添柴。” 三元阻拦不及,无奈摇摇头。 等四旺进到山洞里,心更是凉了半截。 双双拿着根炭黑的树枝,正在山洞两边的石壁上写写画画,满山洞都是字迹。 四旺放下劈好的木柴,转头就走。 大壮背着满满一背篓的山货,拎着一包糙米回来时,正好看到四旺忧愁地坐在圆圆所在的箩筐旁边,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不要学’‘不想学’的。 “小孩子多读点书没坏处,你别教坏圆圆。”大壮上前敲了四旺的脑袋。 四旺捂着头重重叹了口气,站起接过大壮手上的包袱:“大哥,哪来的糙米?” “苏先生的,他说他存的米可多了,够吃到后年,干脆送我们两包,就当是这些天在山谷里蹭吃蹭喝的赔礼。” “那可得看好了,不能让随野又糟蹋了粮食。” “嗯,这次把米放他够不到的地方。” “大哥” “嗯?” “他够不到的地方,我们也够不到。” 对话以四旺再度被敲了脑袋结束。 放好粮食后,大壮扯着四旺的耳朵,拎着背篓来到杨梅树下,边看着娘亲建房子边清理捡来的山货上残留的苔藓和泥土。 房子只用木头搭了个大致框架,还没到砌墙砖的时候。 叶闻雪和随野这几天轮换着做泥胚和打木桩,累的要死不活,尤其是从没干过重活累活的随野,手上起了好几个水泡,都生出老茧了。 就长在他习武练枪磨出的老茧旁边 随野无数次不想干了,都被叶闻雪强行压下,语言鼓励,再煮顿好吃的安慰,这才勉勉强强干活干到了今天 叶闻雪擦擦头上的汗,坐在房梁上眺望昏沉的斜阳,只觉得浑身疲累无力。 “这几天别带你的崽去湖边,你自己也小心些,我今天去湖边的时候,差点撞见了几个陌生人。” 耳旁传来随野倨傲的声音。 叶闻雪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现在旱灾严重,周围几座山怕是只有这一处大水源地,山里的猎户和百姓日常都要用水,我们尽量避开就是。” 随野挑眉,他可不觉得那几个人是普通百姓。 一身的戾气,说是杀人犯也不足为奇。 不过只要不来招惹他们,他也懒的管。 次日,苏旧拿着本医书,决意带三元去辨认草药。 还带上了大鹅当护卫。 叶闻雪记着随野前一天的话,小心叮嘱了两句:“别去湖边,别跑太远,遇到危险直接跑,别硬扛。” 三元‘嗯嗯’点头。 苏旧不满叶闻雪拿他当小孩一般殷切叮嘱,但也知道她是担心过度,便听了话,出山谷后没去湖边,而是转道去了种满草药的住处。 这几天他回去过一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许是虚惊一场。 苏旧这样想着。 叶闻雪忙活了一天,天快黑时才得空休息,听到大壮慌里慌张说着苏旧和三元都还没回来时,一时没反应过来。 “都没回来?大鹅呢?” 大壮凝重地摇摇头:“娘,苏先生住处离山谷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这会儿还没回来,怕是出事了。” 叶闻雪脸色微变,交代随野帮她看顾孩子后,举着火把拿上砍柴刀就要出山谷。 随野伸手一拦:“我跟你一起去。” 第46章 用在刀刃上 怕叶闻雪多想,他补充了一句:“我伤还没痊愈呢,苏大夫出事,我怎么也不能置身事外。再说了,我不会带孩子。” 说来好笑,随野养了小半个月的伤后,身上的毒是没了,但伤势一直未痊愈。 他暗地里都在怀疑,这大夫是不是听了叶闻雪的话,故意不治好他的伤,好叫他心甘情愿多当一段时间的苦力。 被他这么一拦,叶闻雪再看看惶惶不安挤在一起的几个孩子,冲动劲一下子消失了。 她咬着牙想了一会儿:“这会儿天都黑了,到处都不安全,还是明天再去找人。既然已经出了事,也不差耽误这么会儿时间了。” 差点忘了自己不是一个人了,还带着一群孩子呢。 三元的安危重要,可其他几个孩子的安危也很重要。 随野耸耸肩,大刀阔马地坐在板凳上:“随你。” 大壮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强大起来、庇佑家人的想法愈发强烈。 他知道娘亲是担心他和双双、四旺和圆圆,这才不得不留下,没有立刻出发去找三元。 可他们没有自保之力,独自留在山谷也不安全。 至于随野他更不靠谱。 大壮心事重重地草草吃了饭,溜达一圈消食后乖乖洗漱完,带着弟弟妹妹们睡去山洞。 双双和三元是双生胎,两人之间的感情更重,知道三元还没回来,眼睛都红了半天: “娘,大哥,我想去找弟弟,他现在一定很害怕。” 叶闻雪守在旁边,安抚地摸摸她的脑袋: “天都黑了,路也看不清,你出了山谷也找不到人呀,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给弄丢了。到时候三元回来没看着你,他会担心和自责的。” “你乖乖听话,娘明天一早就去找三元。你们就待在山谷里等着娘亲带三元回来,好不好?” 双双倚靠在叶闻雪身上,语气有些哽咽:“好。” 四旺年纪小,受到双双的感染,也不由得再次失态,贴着闻雪一刻也不愿松开。 大壮抱着圆圆坐在旁边发呆。 圆圆还以为娘亲他们在玩耍呢,不停朝叶闻雪伸手,想要过去跟着一起玩,小小一只不停蛄蛹。 大壮被手舞足蹈的圆圆打在脸上,回过神坐去叶闻雪身边,任由小圆圆骚扰双双和四旺,也好调解一下气氛。 “明天娘在山谷入口多做几个机关陷阱,你们千万不能出去。无论发生什么,娘亲一定会回来的。” 大壮重重点头。 几个孩子哭闹了大半夜,快到凌晨才沉沉睡了过去。 叶闻雪动作小心地扒拉下紧紧抱着她的几个孩子,拿好砍柴刀去了苏大夫住的山洞,随野早就候在这儿了。 他姿势不怎么端正地席地而坐,吊儿郎当的看着叶闻雪到处乱翻,一脸阴阳怪气:“怎么?不需要的时候就当没他这么个人,这时候倒想起苏大夫了。” 叶闻雪知道苏旧和三元丢了后,一句话都不曾关心过苏旧,就念叨着‘三元一定会没事的’‘娘会带三元回来的’。 现在需要用毒,才想起还有个苏旧,真是可笑。 叶闻雪一听就明白这人刚刚偷听她安慰几个孩子的话了,眯起眼看他:“你既如此关心苏旧,不如趁夜去找他,说不定他看在你一片赤诚的份上,加快治好你的伤。” 随野捂着结痂的伤口,哼了声: “你就知道关心孩子,不过是几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罢了。” 叶闻雪正担忧三元呢,不想跟他斗嘴,翻出几瓶毒药后,定定看着随野:“你要是不想去救人,就老老实实留在山谷里帮我看孩子。此事过后,你我就当两清,我送你下山。” 随野一怔,脸上有些难以置信:“房子还没建好呢,我下山了,你一个人干活?” “与你无关。你就说是要出谷找人,还是留在山谷里帮我看顾大壮他们。” 救命之恩只能用一次,得用在刀刃上。 比起干活,当然是孩子们的安危更重要。 哦,还有苏旧。 随野心情有些微妙,换做被救后第一天,他当然一刻也不想留下,惟愿赶紧下山回京。 但被叶闻雪送瘟神一般,三句里两句掺和着‘两清’,他不由得有些不甘。 许是他在京中时时受人欢迎,不少人追着抢着讨好,突然被嫌弃,还是被一看就是普通百姓的人嫌弃,一时不太适应。 随野回过神,瞟着往砍柴刀上涂抹毒药的叶闻雪: “我跟你一起去找人,至于下山一事,再说。” 叶闻雪一宿没睡,挎着捡来的弓,削了不少适配的木箭,还做了几样淬了毒的机关,打算放在山谷必经小路上。 随野注意到她特地选的能治的毒药,而非砍柴刀上涂抹的那种见血封喉的。 显然叶闻雪是怕几个孩子太过担心三元,擅自跑出山谷中了机关。 他不由得有些郁闷。 这人怎么对几个小废物如此上心? 偏偏对他非打即揍,动不动就嘲讽,一点也没有在小崽子们面前那般温柔。 哼。 他才不稀罕。 天刚蒙蒙亮,叶闻雪背上背篓挎上弓箭手轻脚轻地走出山谷,仔细在小路上布置一番后,两人直奔东边最高的山头。 苏旧此行就是往曾经的住处去的。 叶闻雪担心三元,脚程很快,半个时辰不到就到了东边山下。 随野伤还没好,一下子奔波太长时间,脸色有些发白:“就是这里?这破地方” 叶闻雪没理他,快步爬上山,循着大壮说过的路一路前行,来到苏旧口中的竹屋前。 竹屋此刻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打砸的痕迹,甚至药圃、菜地,连同水井都被糟蹋了。 地窖也被搬空,里面只剩了些被碾过几脚的碎米。 两人分开行动,面色凝重地来回翻了几遍,都没看到人。 随野指着被踩烂的药圃:“怕是来了十几个人,抓住了三元威胁苏旧,让他束手束脚不敢下毒。” 否则怎么也该留下几具尸体才是。 叶闻雪没吭声,视线到处扫视,忽然注意到院门口不起眼的角落,藏着根打了结的杂草,指向山谷的方向。 第47章 赔钱 叶闻雪脸色微微一变,拉过还在研究来了多少人的随野就往山谷里赶。 半道上,随野歇了口气,才有空问:“这一根破草,你会不会想多了?” “上面的绳结,是我在悬崖边上系麻绳的时候,当着三元的面系过的,不说太远,起码周围几座山是独一份的,铁定是三元在指路。” 叶闻雪飞快往山谷赶,眉头越皱越紧。 随野嘲讽一笑:“你这个三儿子看着不是很聪明,也不怎么说话,要不是他运气好找到了苏旧需要的草药,更不可能跟苏旧学医,你觉得以他的头脑,在危险关头,会想到给你指路?” 叶闻雪转头白了他一眼,直接戳他痛点:“你最聪明,也不知道是谁怕丢脸强装失忆,装失忆还装的不像,硬生生装成了失智!” 随野不吭声了。 两人回山谷看了一趟,大壮正贴身带着弟弟妹妹们种地浇水呢,没有任何异常。 叶闻雪和随野的视线交错,几乎在瞬间想到了什么,甚至来不及跟孩子们打声招呼,转头就去了湖边。 这处湖泊被晒的再怎么干涸,湖域面积也很宽广。 随野带着叶闻雪来到他那天看到陌生人的地方寻摸小半个时辰都没看到人。 就在两人心底愈发焦急,打算换个地方找人时,湖边小路上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叶闻雪和随野对视一眼,瞬间达成默契。 随野接过叶闻雪的背篓背好,挎上弓箭强行装成猎户。 叶闻雪把头发打散,弄的乱糟糟的,又弄脏撕破衣服,但脸上没做伪装,小脸格外干净。 她顺势伸手拉住随野的衣服,牵着他往前走: “你个没用的东西,连头野物都猎不到,天天吃野菜,我早就吃腻味了。要不是我家道中落,怎么会嫁给你个废物!快,去给我抓鱼,今晚上我没吃到肉,我就不跟你过了!” 随野浑身僵硬,被硬拽着往前走,一句话也不敢说。 虽虽然他是想着假扮成山里的猎户,打入这群人里,也好解救三元和苏旧。 但,但他没想到叶闻雪能做到这个地步。 她就不怕日后她相公生气?(苏旧没有多嘴。) 叶闻雪对随野的智商不抱任何希望,看他不吭声倒是很满意,继续骂骂咧咧拉着他往前走,一时没注意在岔路口撞上了人。 她吓了一跳,连忙躲去随野身后,露出半张白净的脸,瑟缩地看向来人。 “我我不是故意的。” 来人一共有三个,被撞的似乎是三人中的老大,是个光头,看着格外壮实。 光头刀都拿了出来,就要给不看路的娘们一个教训,视线瞟到叶闻雪脸上时骤然一顿。 世道乱了之后,他就没见过这么俊的小娘子。 啧啧,今天运气倒是不错。 光头无视挡在叶闻雪身前的随野,蛮横开口,脸上的横肉都在抖:“撞到了人,你说句道歉就完了?赔钱,五十两银子。” “五五十两?”叶闻雪嘴唇颤颤发白,“我哪来的五十两,你这,你这不是抢劫吗?” 光头连带着身后的小弟都是哈哈大笑:“老子就是强盗,这银子,你给是不给?不给的话,我可就要” 随野上前一步,居高临下望着光头:“不给你就要怎样?” 光头这才注意到没什么存在感的随野,他已经算山寨里顶高顶壮实的汉子了,可这人比他还要高上大半个脑袋。 站在那里不吭声还好,就跟个山里没见识的傻大个一样,没什么威慑力,最多就是长的比寻常猎户俊朗了些肤白了些。 但这人一开口,无形的压力袭来,看着比寨主还要恐怖。 光头艰难咽了咽口水,仗着身后还有两个小弟,以及一大群兄弟,颤颤巍巍把话说完了: “要要是不给,就就算了嘛。” “大家相识一场,也算有缘份,兄弟,你你”光头跟两个小弟对视几眼,心里忽地有了个主意,“兄弟,你要不要跟我混?我们不缺银子不缺粮食,就缺你这样的好汉。” “跟着哥们干大事,哥们不会亏待你的,银子、粮食、女人,应有尽有。弟妹刚才不是说想吃肉了?我就是带人去猎野猪的,你要不一起?” 两个小弟在心里给光头大哥捏了把冷汗。 这人一看就不好糊弄,也不知道光头大哥能不能将人骗去山寨里弄死。 随野目光沉沉盯着光头看了半天:“不” 还没出口的拒绝被叶闻雪用力一掐给打断了。 她两眼发光走到光头面前,激动地拉着光头的手: “大哥,你别听他的,他撞到了脑子,什么都不懂。这世道,良心没用,有肉吃有银子赚才是最要紧的,您说是?” 光头被摸的心神一荡,抽出手正要反摸两把。 随野紧皱着眉头上前拍掉光头不规矩的手,一把将叶闻雪拉回身后,声音沉闷: “不成,干土匪的通常都没有好下场,我不想死。” “哎,你个死脑筋。”叶闻雪踮起脚掐着他的耳朵,随野顺从地半蹲下身,任凭她又打又骂,“老娘现在都快饿死了,还管什么以后!” 光头笑呵呵在旁边劝说: “兄弟不想当土匪,咱就不当,我老早想下山做回良民了,这不是缺点银子嘛。兄弟要不要跟我干次大的,成功了的话,银子和粮食都分你一半。” 随野面露挣扎,看向叶闻雪。 叶闻雪瞳孔大睁着,深吸一口气,浑身上下透着喜悦的气息:“还有这种好事?大哥是个好人啊,算我一个!” 光头视线似有若无地瞟着随野:“这个不知道弟妹能不能做我兄弟的主?” 叶闻雪高高昂着头:“当然可以,他要是不同意,老娘就不跟他过了!” 随野隐隐觉得叶闻雪这副倨傲的姿态有些眼熟,回忆了片刻这不就是他被救醒后初见叶闻雪的样子? 难怪如此欠揍! 他闷闷瞅了眼叶闻雪,没吭声。 光头只当他答应了,收回恋恋不舍黏在叶闻雪身上的视线,搓搓手笑道:“兄弟,那咱们走着,大哥边走边跟你说,是这么个事” 第48章 程寡妇? 光头踮起脚搀着随野的肩膀走在最前面。 叶闻雪跟在中间。 两个小弟则走在最后,防止叶闻雪逃跑。 叶闻雪不确定是不是光头一伙带走的三元和苏旧,心里无比焦急,脸上也露了几分。 光头只当她眼皮子浅,迫切想赚银子,暗想:妥了。等到了山寨里,看你们怎么逃! 两个小弟没有光头那样乐观,不太信叶闻雪二人,但大哥这会儿美色入脑,怎么也说不通。 好在山寨离湖泊不远,他们身上又带了武器。 只要这俩人有一点不对劲,就直接动手挟持女的来威胁男的,到时候被大哥责怪,也比送命强。 随野随野还在纠结中。 “兄弟?兄弟?你叫什么?大哥回山寨后,也好跟老大说上两句好话。” 随野回过神,转头去看叶闻雪。 叶闻雪眼都不眨:“大哥,他脑子伤到了,忘了自个儿叫啥,我就给他取了个名儿,叫狗蛋。” 光头摸摸脑袋,笑呵呵打圆场:“贱名好养活,弟妹取的名字好啊。” 随野:“” 这两人是怎么做到,明知彼此在装,还心照不宣地继续装下去? 叶闻雪在光头看不到的地方朝随野一挑眉。 完美无缺的人设固然是好,但比起有缺陷的人设更容易被人怀疑。 光头会不信随野的失忆,也会怀疑随野的身份,但他不会怀疑两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叶闻雪的武力值。 光头跟随野说的计划很简单:他举荐随野给寨主,随野杀了寨主后拥簇光头上位,光头上位后解散山寨,并给随野山寨一半的银子和粮食。 这是一个错漏百出的计划。 随野不止一次想开口,却被故作糊涂的光头和贪财的叶闻雪强行压下。 一行人先去猎杀了几头野猪扛回山寨。 刚走到山寨下的小路边,就被拦住了。 守路的土匪警惕审视着随野和叶闻雪,指着两人喝道:“山寨不许陌生人入内,你们赶紧走。” 光头拍拍锃光瓦亮的脑门,朝叶闻雪和随野道:“没事,我来处理。” 光头拉着守路的土匪头子走去一边,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随野和叶闻雪听见。 “刀哥,通融一下,他们两个是我的兄弟,我的人,不就是山寨的人?” “不行,万一是朝廷派来剿匪的呢?尤其是那个傻大个,一看就不简单,放这样的人入山寨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光头忍痛塞过去几两银子:“琼州那些叛军就要打过来了,别说衙门的捕快,就连奉命讨伐叛军的大将军都逃了,哪还有人来剿匪?你就通融通融,到时候” 他示意刀哥去看缩在随野身后打量着周围的叶闻雪,放低了声音含糊着道:“事成之后,一起享用。” 刀哥瞥了眼眼神懵懂清澈的叶闻雪,掂了掂银子:“别让老大看见了,他火气正重呢。” “成。” 光头招呼随野放下野猪:“厨房在山下,我们得到山上去,我给你们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暂住,今天晚上我就把狗蛋兄弟举荐给寨主,吃顿好的给狗蛋兄弟接风洗尘!”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随野嘴角一抽,默不作声放下野猪,拍拍肩上的泥后跟着一起上山。 走到半山腰,叶闻雪脚一崴:“哎呦,我走不动了。” “这”光头看看还有一半路程的山头,犹豫地看向随野,“狗蛋兄弟,山路是不太好走,要不你背背弟妹?” 不等随野开口,叶闻雪嫌弃地别过脸:“才不要他背,他刚背过野猪的,一身臭汗。” 随野:“” 他看光头就要主动请缨背人,立马强行拎起叶闻雪背好:“带路。” 光头暗骂狗蛋不识抬举,但又拿不准打不打得过这人,再加上的确有几分想当新寨主的念头,便强行忍了下来,走在前面带路。 随野故意落后几大步,小声挤出几个字:“你这么做对得起大壮和几个孩子吗,对得起你相公吗?” 叶闻雪不解:“我不就是想假装崴脚让光头请大夫,也好找找苏旧?哪里对不起他们了?” 随野气呼呼,不想说话,专注背着叶闻雪爬山。 叶闻雪偷笑:“之前让你干活你不肯,现在倒是抢着背人了?” “狗蛋兄弟,弟妹,你们在聊什么呢?”光头转过头插话。 随野瞪了他一眼,叶闻雪娇声娇气回应:“我脚疼,想让他帮我按按,他还不肯。大哥,山寨里有大夫吗?” “当然有,昨天刚抢请了一位大夫回山寨坐镇,等着,我待会儿把人请过来。” “好嘞,谢谢大哥。” 到了山顶后,光头领着两人去了一处偏僻的木屋后,就借口找大夫急匆匆走了。 随野贴在窗边窥视了一会儿,小声道:“有人守在外面,五个。” 叶闻雪坐在简陋的木桌边,拿过桌上的木梳梳着头发:“晚上见机行事,别闹出大乱子。” 可不能牵连到三元。 随野哼了声,加大了声音阴阳怪气:“你就关心” 光头推门而入,带着身形瘦削的白衣大夫:“弟妹就关心什么?我看看能不能给她找来。” 随野凶狠地瞪了眼快要落泪的大夫:“她呀,就关心银子,也不知道关心关心我。” 随野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难以相信这么酸的话出自他的口中。 光头憨憨一笑:“女人嘛,都是想过好日子的。” 他招呼大夫上前给人看病。 抢来的大夫苏旧看看叶闻雪,再看看随野,礼貌请两个男人出去。 知道有人偷偷监视着,苏旧不敢扑上去痛哭,装模作样地搭脉问诊,期间连点三下又指了指最中间的木屋,示意三元还活着,但被关押在寨主的木屋里。 叶闻雪松了口气。 叶闻雪原本的打算是趁随野晚上被举荐给寨主时,她到处找找人。 现在知道了三元所在,她当即换了个主意,打算晚上跟随野一起去寨主木屋里。 光头再次跟随野确定了一番计划,垂涎地望了眼懒洋洋趴在桌上的叶闻雪,转道去安排晚上的事宜。 黄昏之时,叶闻雪和随野便被带到了山寨最中间的木屋里,被安排坐在最角落。 一番流程走完,很快就到光头举荐随野的时候。 叶闻雪和随野对了个眼神。 随野站起,抱拳,刚要开口,一道惊诧的声音响起,传遍整间屋子: “你你是程寡妇?你相公不是早就死了吗?” 光头一愣。 几十道刀光剑影‘噌’的一声齐刷刷亮出。 第49章 多大点事 随野听着那句刻薄的‘寡妇’二字,情绪先是有些微妙。 难怪叶闻雪冒险带着几个孩子上山寻生路,难怪她宁要强压着他当苦力,难怪…… 不知为何,心忽地像被针扎了下,泛着些细细密密的刺疼。 几名土匪拿着刀气势汹汹围拢过来,随野回过神,心瞬间提了起来。 死光头和臭大夫不清楚内情,他可是知道的。 叶闻雪的功夫和没受伤前的他不相上下,甚至隐隐高出一筹,但也招架不住上百名土匪的攻击。 更别说她还有三元和苏旧两个拖累。 一个弄不好,他们都要死在这里。 随野站在原地,面上泰然自若,垂下的手却攥了起来。 不行,他还没回京报仇,叶闻雪还要养几个孩子,不能平白死在这里。 就在随野不停思考如何解围时,叶闻雪没有急着辩解,瞥了眼站在角落的女子,恍然: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隔壁王婶啊,你不跟着王大哥逃荒,也来这儿土匪寨发财呢?” 这位王婶就住在山青村程家院子隔壁。 程秀才还没死的时候,王婶对前身的几个崽颇有照拂。 前身和她的关系也不错,平日里得些吃食,都会给隔壁送去一份,还让王婶家小子跟着大壮蹭程秀才的开蒙课。 换做其他人,要想得个秀才给孩子开蒙,起码得送半斗糙米来请。 可程秀才没了后,王婶就再也没给过叶闻雪一家好脸色,甚至不让王家小子跟大壮来往。 更令人心凉的,是叶闻雪穿来那天晚上,被绑的大壮血肉模糊爬去隔壁院门前拿脑袋砸门求救,王家无一人出门,连烛台都不曾亮起。 这会儿见着王婶,叶闻雪很难说出什么好话。 王婶被无数恶狠狠的视线盯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再一细看叶闻雪比在山青村时更好看的样子,她气不打一处来: “寨主,程寡妇的相公老早就死了,她们俩定是装成一对的,是想对山寨不利,快杀了她们!” 寨主冷冷看向光头,正欲下令杀人,却被叶闻雪平静的声音打断。 “哪条律法规定寡妇不能另嫁的?做牌坊的银子你给我出?”叶闻雪似笑非笑瞅着王婶,“我还想问问王婶呢,你不是跟着山青村的人逃荒去了吗?莫名出现在山寨里,还给我泼脏水,不会是想让山寨内斗?” “你!”王婶眼睛大睁着看向叶闻雪,不敢相信她怎么变的这么牙尖嘴利。 程秀才在的时候,叶闻雪可是整个村出了名的温婉和善。 叶闻雪没理会她,施施然看向冷着一张脸的寨主:“寨主能在乱世建这么大个寨子,心胸想必不是某些目光狭窄之人能比的。” 她懒洋洋喝了口酒:“寡妇再嫁罢了,多大点事。” “对对对,大哥,你可不能信了某些人的挑唆。兄弟我的眼光你还不知道吗?要是这两人有问题,我宁死也不会把人带上山的!” 光头连忙表忠心。 寨主信了。 因为光头相依为命的瞎眼娘就在他手里。 光头不敢,也不会干这种蠢事。 寨主抬抬手,让人都坐下,轻描淡写地警告了一番带王婶上山的土匪:“不老实的人,就别带出来丢脸了,不然还以为我们山寨的人都这么没规矩呢。” 那土匪‘刷拉’一下流下汗来,转头几巴掌扇在王婶脸上:“滚。今天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叶闻雪面无表情垂头吃着东西,这些土匪时不时下山打劫,粮食肉食都挺多,拿来招待兄弟的也都是好东西,不吃白不吃。 王婶被几巴掌扇得头晕,一听土匪的话,浑身止不住地打颤。 她料想到了今天晚上是熬不过去,猛地蹿到叶闻雪身边质问: “别人再嫁没什么,可你绝对有问题!程秀才刚死的时候,里正家的老大说要休妻娶你,你都嫌他不是书生直接拒绝了,怎么可能胡乱嫁个傻大个!” 憋屈吃着东西的傻大个随野:“” 寨主拦下想硬拽王婶回去的土匪,漫不经心地道:“好久没看戏了,今天正好跟兄弟们一起开开眼。” 他抬抬下巴,示意叶闻雪解释:“你前夫是个秀才?挺不错的嘛,怎么死的?” 叶闻雪明白寨主还不相信她和随野,否则不可能让王婶在这儿继续乱叫。 她朝上方笑了笑,抬手掐着随野的下巴,将他的正脸直对着寨主: “大哥,你看看他长的怎样?” 寨主隔着老远端详了片刻:“虽然比不上我英俊潇洒,但也算是不错。” 随野被掐的一懵,但不耽误他听了寨主的话心中嗤笑,就寨主这张五官移位的脸,也敢说英俊潇洒?! 叶闻雪面色从容接下话,继续掐着随野的脸去看王婶:“年轻,俊朗,身板壮,干活猛就何家老大那个老梆菜,拿什么跟他比?我脑子进水了才会选何老大。” 随野眼皮一抬,视线忍不住扫视着叶闻雪。 这话有道理。 王婶气的涨红了脸:“你你不要脸!” 叶闻雪:“哦。” 王婶直接被气晕了。 光头看了眼寨主后,让人把王婶拖出去。 “有意思。”寨主指了个身形魁梧的土匪出来,“这样,让你新任相公露两手,要是身手不错,你们两个就一起留在山寨里。” “否则,就你一人留下。再嫁一次是嫁,再嫁两次也是嫁,寨里还有不少没成亲的兄弟,你说呢?” 叶闻雪正要开口,被随野藏在桌下的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她面不改色继续糊弄:“一般的人我可看不上,起码得像寨主这样威武的。” 随野:“”差点气死! 寨主听了也是一愣,当即哈哈大笑:“好说,好说。” 随野‘噌’地起身,气冲冲去跟人打架了。 叶闻雪头都没抬,专注吃着难得的烤羊腿。 嗯,有点膻。 她并不担心随野,这人要是连个土匪都打不过,未免也太没用了。 果不其然,没过十息,被点出的土匪狠狠砸倒在叶闻雪脚边。 她抬起头,随野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望来的目光灼灼,像极了一条摇着尾巴讨赏的小狗。 第50章 拿捏 “啪啪啪!”寨主的鼓掌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颇为赞赏地道,“不错,能轻松打赢铁头的我还没见着几个,你实力很强。” 随野:“哦。” 光头趁机开口劝说:“大哥,我就说狗蛋兄弟人不错。看看看看,这壮硕的身板,这邦邦硬的拳头。最妙的是,他最听他夫人的话了。” 这是他一路上仔细观察看出来的。 狗蛋兄弟人是壮实也能打,几拳头下去野猪就没命了,但要没个弱点缺陷什么的,光头也不敢带他上山,怕他不服管教不受控制。 不过有叶闻雪在,不服管教的问题就算不上问题了。 谁敢相信,好端端一个汉子,夫人说东他不敢说西,夫人说打哪头野猪,他一点也不敢打偏。 光头还见过更离谱的,叶闻雪踩在狗蛋头上摘野果,狗蛋都不加反抗的。 光头虽然看不起这么孬的男人,但要能制住叶闻雪,就能收服狗蛋为自己所用。 一个瘦瘦弱弱、爬坡都会崴脚的小娘们,拿捏起来简直不要太简单! 寨主也想到了这一点。 或者说,是寨主的所言所行引导,才让光头收人时最先考虑的不是武力值,而是好不好拿捏。 毕竟山寨里地位高一点的兄弟,但凡带家人上山的,都会被扣留一两个亲人在寨主屋里以做要挟。 寨主站起身,走到随野身边,重重拍着他的肩膀:“狗蛋兄弟是?欢迎加入山寨,东边崖边的屋子就分给你住,银子粮食应有尽有,唯有一点你得注意。” 随野看都没看他,继续盯着叶闻雪,敷衍地‘嗯?’了一声。 寨主也不在意,狗蛋越看重他家娘子,就越好拿捏。 攻城夺寨,就需要这么一把有牵绊的钢刀。 “来了山寨,就是自家兄弟,轻易不能下山,以及得听话。” 随野情绪没有任何起伏:“哦。” 他连爹娘爷奶的话都没听过,还会理会小小土匪寨的人? 等救了三元和苏旧,他拍拍屁股就下山,这些人还能拦得住他? 想是这样想,但随野也知道现在还不到暴露的时候,行事得低调点,不能给叶闻雪添麻烦。 他眼神微转,吭哧吭哧提要求:“那,我要五十两银子给我娘子做首饰!” 不怕他提要求,就怕他无欲无求,这样的人,他可不敢用。 寨主笑着应下,让人拿来银子和几样金子做的首饰送去叶闻雪身边,自个儿带着随野坐去主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随野专注吃东西,时不时抬头看看叶闻雪,没有理会一直给他使眼色的光头。 吃过饭后,随野立马起身去搀扶叶闻雪:“娘子,你崴着的脚还没好,我来背你。” 叶闻雪心情有些复杂,考虑到余光注意着他们的土匪们,她哼了声: “走开,别以为你得了五十两银子就了不起了,我要更多的银子,要五进的大宅子,要戴不完的金银首饰!” 随野喏喏应声,背着叶闻雪跟寨主打了声招呼后,跟着光头去了东边崖边的小屋。 出了木屋,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光头心事重重地走在前面。 随野背着叶闻雪走在或明或暗的山寨里,在漫天星光下,在满山岗的土匪窝里,一声也不吭,心脏如敲鼓一般疯狂躁动。 他从未有过类似的感受,一时有些迷茫。 叶闻雪没谈过恋爱,也知道随野的状态有点微妙。 她也没出声,心情有些复杂。 这人,难道是受虐狂不成? 都被强按着留下来当苦力了,时不时就被欺负被揍,随野竟还…… 可能是随野的功夫得到了寨主的认可,被分的屋子离最中心的主屋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光头停在门口,脸色阴暗不明,他正欲发难,却被小弟急促的声音打断。 光头恨恨瞪了眼随野,转头知道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他,不得不转身离开。 随野走到简陋的屋子里,将叶闻雪安稳放在床上。 两人面对面而坐,谁都没出声,任由暧昧不明的气氛浮动。 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叶闻雪给了随野一个眼神,让他去开门。 “有事?”随野打开门,不耐烦地瞅着还没他肩膀高的土匪。 “狗蛋哥,寨主听说你家娘子脚崴着了,让我来接她去看大夫,您看……” “方才大夫来看过了,说好生将养着就行。” “那怎么能一样呢,狗蛋哥您如今地位不同了,寨主特地吩咐的,嫂子这伤得上药,上好药,上名贵的金疮药!” 随野警觉到不对,不动声色地开口:“正好我闲着没事,我也去。” “啊?可……可是,大晚上的,大夫怕生,你要是去了,嫂子的伤怕是……” 随野紧皱着眉,正要不依不饶地继续纠缠,被叶闻雪一巴掌拍在背上: “行了行了,都是兄弟,为难人家做什么,我去去就回。” 随野犹豫:“我背你过去,就在门口守着,我不进去。” 叶闻雪暗想,你要是去了,人家还怎么暗地里搞事情? 她刚要强硬拒绝,门口的土匪小弟一口答应了: “狗蛋哥,嫂子,这边请。” 叶闻雪和随野同时挑眉,有意思。 土匪窝里唯有苏旧一个大夫,两人被带到苏旧住的屋里时,他正在给寨主看身上的刀伤。 随野暗戳戳开口:“这位就是苏大夫?看着不怎么怕生啊。” 叶闻雪瞪了他一眼,硬生生让随野把剩下的话给咽下去了。 “你赶紧回去,大哥和大夫都在呢,还担心什么?” 随野看看笑容温和的寨主,闷闷守在门口没有进去,但也没有离开。 三元还在寨主手里,苏旧不敢露出半点端倪,认真给人上了药后,这才抬眼去看叶闻雪: “你随我来后面,莫要打扰到大哥敷药。” 叶闻雪一瘸一拐地走进屋里,停在寨主身边,啧啧几声:“大哥怎么受伤了?严重吗?会不会耽误下山赚银子啊?” 寨主含笑点头,语气里带着些遗憾:“狗蛋兄弟上了山,这次得让他表现表现,我伤势过重,就不掺和了。” “哦?我家狗蛋出了大力,起码得分一半的银子。” 寨主耐心催促:“这就得看他的贡献了,好了,你快随苏大夫去敷药。” 叶闻雪状似得意地瞟了眼门口的随野。 随野憨憨笑着点头。 叶闻雪跟着苏旧走进屋里时就察觉到了不对,暗处有几道细微的呼吸声。 不等她发问,苏旧猛地转身,飞快拿着把匕首横在叶闻雪脖子上: “闭嘴不许出声!把身上的武器都交出来!” 第51章 我不怕 叶闻雪明显一愣,正要破口大骂,苏旧手下一个用力,叶闻雪脖子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痕。 “再敢出声,小心我杀了你!快,把武器都交出来。” 叶闻雪咬紧下唇,颤颤丢下一把小刀。 苏旧皱眉,看向藏在角落阴影里的人:“给她搜身。” “是。” 王婶畏畏缩缩走出,眼里闪过得意的笑。 有个秀才相公又怎样? 还不是轻易就被他们给糊弄住了?! 新得了个年轻相公又怎样? 现在命不还是拿捏在他们手里? 王婶看着叶闻雪这张明艳好看的脸就反胃想吐,叶闻雪不就是凭着张好脸到处勾搭男人。 山青村里的男人都被她勾了个遍,还死倔说什么都不肯从了谁,也不肯收了谁家的粮食银子,宁愿自个儿去镇上干些脏活苦活。 谁知道叶闻雪干的活正不正经。 个下贱胚子。 难怪王癞子谁家也不去,看准了要掳程家几个崽子卖了,还不是看她太骚,活该! 王婶大步上前,扬起手就要扇她几个巴掌解解气,被苏旧一把拦下: “你干什么?” 苏旧拿死人般的视线盯着她,压低了声音怒斥:“你干什么?快给她搜身,别干多余的事。你没人撑腰,她可是有人撑腰的!” “狗蛋可是寨主看重的人,要是伤了他夫人,没你好果子吃!” 被这么一警告,王婶悻悻收了手,望着叶闻雪脸上挂着的得意的笑,搜身时故意用力了些,没成想蹲下身时被叶闻雪一脚踹在胸口,原地栽了个踉跄。 “你找死!” 叶闻雪不怕死地贴近苏旧的匕首,带着得意洋洋的笑: “有本事你们杀了我,看狗蛋怎么收拾你们!” 苏旧手一抖,连忙把匕首拿远了些。 他看也不看王婶,威胁叶闻雪开口: “让狗蛋回去,说你身体不适,要在这儿看一晚上的病。” 叶闻雪正要反抗,被一刀刺在手臂上,发出细微的痛呼,她狠狠瞪了眼苏旧,不得不照做。 随野察觉到了不对,迈开步子就要走进屋里,却被叶闻雪以死相逼威胁住。 “狗蛋兄弟,你还不相信我吗?咱俩可是喝过酒聊过心的交情,弟妹在寨子里,绝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寨主慢悠悠挡在门口,笑道。 随野自是不信,但听着屋里叶闻雪的厉声威逼,想起过来时叶闻雪贴在耳边说过的计划,他到底犹豫了。 随野没直接回去,寨主也不在意。 寨主现在要做的,是拖延时间。 等到叶闻雪被带去无人知晓无人能找到的地方,狗蛋再怎么生气,也不得不屈从于他。 否则他就别想再见到他的娘子。 屋里叶闻雪以死相逼完,就被绑住双眼,换到另外一人手里,被带去了一处漆黑小路上。 期间被转过几次手,换了好几条路线,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达目的地。 “进去!” 身后的人重重一推叶闻雪,将她推入一处山洞里,两人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沿着山洞不知走了多久,叶闻雪耳尖动了动,她似乎听到了三元的声音。 带她过来的汉子打开石门,一把将叶闻雪推入山洞里,利落拍拍手后离开。 叶闻雪取下蒙眼的布,不太适应地眯起眼,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山洞里的人密密麻麻关押了十几个人,有老有少也有年轻人,但只有她一个年轻女人。 乍然看到有个年轻女人被关了进来,山洞里的人也很惊讶。 进了土匪窝的女人,不是被糟蹋后认命跟着土匪混,就是被杀了胡乱丢了尸体,他们还从没见过安然无恙被带到山洞里的。 “娘!”躲在最角落的三元却是眼睛一亮,猛地扑了上去。 叶闻雪连忙拉着他在火把下仔细看了看身上的伤口:“疼不疼?不怕,娘来了,娘带你离开这里。” 三元紧紧搂着叶闻雪,轻声道:“娘,我不怕。” 三元知道,娘一定会来救他的! “哎,大妹子,你想多了。”旁边的老婆婆摇摇头,重重叹口气:“来了山洞的,就不可能出去。除非你男人立了大功,寨主才会让他来看上一眼。老婆子我都在这儿三个月了,还没见到我家那小子呢。” 叶闻雪安抚住三元,这才抬头飞快打量了一遍山洞里或坐或躺着的人:“没人反抗吗?” “谁敢啊?”另外一人叹气,“原本这处关押了三四十个人,现在就剩我们几个喽,” 敢反抗的人,无论是山洞里的,还是外面的亲属,都会被带到亲人面前直接杀了。 这般高压之下,整个土匪寨没人敢反抗,也没人敢背叛。 叶闻雪沉默,索性不再吭声,抱着三元找了处空旷的地方坐下。 三元贴在叶闻雪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叶闻雪笑了笑:“放心,娘一定会带你平安离开的。” “嗯!” 每天发饭的时候,就是出去的机会。 叶闻雪坐在原地闭目养神,听着三元絮絮叨叨说着老婆婆很照顾他,谁谁欺负人之类的话。 一夜过去天刚亮起,石门外传来轰隆声:“那个愣头愣脑的小子,出来!苏大夫要看你。” 三元眨眨眼,紧紧贴着娘亲没有吭声。 外面的人不耐烦了,猛地走进来,拽着三元就要离开。 叶闻雪拦住人:“我要跟着一起去。” “嘿,你算个什么东西?”土匪嗤笑,“别以为你家男人被大哥看重就了不起了,关在这里的人,都有被大哥看重的家人,还不是一样出不去?!” 叶闻雪捂住三元的眼睛:“我不一样。” “嗤” 老婆婆意识到了什么,稍稍侧过身子。 下一瞬,嘚瑟的土匪被打倒在地。 叶闻雪背着三元离开前特地看了眼老婆婆,告诫山洞里的人:“想活命的尽快离开,找个地方藏好。” 山洞里关着的人有些迟疑。 老婆婆赶紧跟着叶闻雪身后离开。 土匪寨中心的木屋,寨主享受着几个美人的服侍,闭着眼睛问道:“狗蛋还在门口守着呢?” “是啊,寨主,他也太不识好歹了,要不” 寨主‘嗯’了一声:“你叫他下山杀两个人当投名状,用他娘子钓着他给我们卖命,再找机会将那女人带我屋里来。” 半晌没听到手下的回应,寨主疑惑地睁开眼。 叶闻雪站在近前,拿匕首抵着寨主的脖子,朝他微微一笑: “我自个儿来了,寨主应当没什么意见?” 第52章 没兴趣 寨主面容平静地扫视了一圈被打晕的手下和美人,失笑:“倒是我小瞧你了。” 叶闻雪懒懒支着一只腿坐在贵妃榻上,闻言挑眉:“寨主似乎并不惊讶。” 说话间,叶闻雪已然想到了莫名出现在宴上的王婶。 她先前就在奇怪,王婶开口的时机恰到好处,甚至王婶的出现,也很莫名其妙。 如果王婶的出现是寨主特地弄出来的,那就不足为奇了。 寨主闷声笑了笑,没有其他土匪那般粗莽凶悍,也不像寻常百姓那样平凡低调,而是带着股说不出的疯劲: “你猜的不错,光头带你们上山的时候,就有人来报了上来。是我特地让在厨房干活的王婶去看看,确认了你的身份。” 他抬眼望着叶闻雪,意味不明地道:“我见过你。在寨子里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并非为钱财而来。” 他还没上山当土匪前,是在镇上码头扛货苟活的,一天只吃两个馍馍,对未来没有任何指望。 甚至不止一次想去死,也好早些和九泉之下的家人做伴。 可有一天,接活的地方来了个奇怪的女人。 世道不安,不是没有过女人跟他们抢着干脏活累活苦活,但这个女人不一样。 她遮挡的再是严实,把脸弄的再脏,衣服底下绑了几圈的麻布,也能看出她跟他们是不同的。 她能靠脸靠身子去赚银子,但她没有。 不是没有人看上她,想讨去当小老婆,也不是没畜生想欺辱她,但她一次也没有妥协,拿着把刀发了疯一样凶悍地追着恶人砍,两手不停发着抖。 即便被众人排挤去干最累的活,她也没有屈服。 空闲的时候有女人问过她,为什么不选容易走的路,她没有吭声也没有解释,只埋头继续干活。 渐渐的,就没人再问了。 寨主偶然从认识她的人口中得知了她的遭遇,相公意外身死,带着五个孩子谋生,被全村人排挤欺负 那个时候,寨主突然想开了。 世间比他惨的人多的是,比如这个女人,再比如路上乞讨的孤儿。 与其继续如行尸走肉般茫然苟活,他不如,冒险一试。 反正他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孑然一身烂命一条,成功了扬名立万,失败了也不枉此生。 可他没想到,还有再见这女人的时候。 寨主注视着眼神陌生的叶闻雪,忽地想:这段时间她怕是又经历了很多事,否则怎么会短短半个月内变化如此之大。 竟然能逃出迷宫内部的石洞,悄无声息地潜入他屋里,打晕他看重的手下。 叶闻雪不喜欢他的眼神,反手一刀捅在他腿上,传来一声痛呼:“我要下山,还望寨主通融一二。” 山寨到处都有人把守,除非跳崖重开,或者直接打下山寨,否则难以悄无声息地逃离。 她还要平平安安地带三元下山呢,可不能冒太大的风险。 寨主忍着痛摇头,反问:“你为何不留下来,跟我一道干大事?!我不计较狗蛋的身份,也不计较你们之间的关系,只要帮我做事就行。” “干大事?”叶闻雪嗤笑,手里的匕首紧贴着寨主脖子下的皮肉,“土匪能干得成什么大事?” “攻下潭州城,自立为王。” “哦,没兴趣。” 寨主一哽,正要继续劝说,忽地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 “狗蛋哥,寨主还在休息,任何人不能擅闯!” “滚!” 又听到光头的声音:“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你娘子考虑,她的命还在寨主手里呢!” “你也滚!” 苏旧的声音远远传来:“哎哎哎,你不要轻举妄动,她不会有事的!” 随野异常暴躁:“你给我滚远点!” 叶闻雪离开前,分明跟他说的是晌午通过苏旧找地方会和。 现在过去了大半个时辰,都要到正午吃饭的时候了,还没半点叶闻雪的消息。 然后他在苏旧那里看到三元。 随野很快就想通了,叶闻雪怕是贸然独自动手了。 随野快被气死,这人也太莽撞了! 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不会好心帮叶闻雪养孩子! 随野身手利落地绕开围拢过来的山匪,一脚踹开寨主的房门,果不其然看到了匕首染血的叶闻雪。 他瞪了眼明显占下风的寨主,气冲冲地道:“你不按计划行事!” 明明说好的一起行动,他掩护叶闻雪、三元和苏旧下山,叶闻雪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被挟持的寨主:“” 叶闻雪漫不经心地瞥了随野一眼,没理,转眸去看齐刷刷拎着兵器冲入屋里的人: “不想你们寨主就这么死了的话,都把武器放下。” 众多土匪面面相觑,齐齐去看光头。 光头目光一阵闪烁,缓缓握紧大刀:“兄弟们,给我上,救寨主!” 虽说跟他原定下的计划不太一样,但只要寨主死了,他就是山寨里的老大,他就不用受任何人的威胁,就能把娘救出来! 光头的话算不上有用,只有几个他培养的手下声势浩大地响应着,就要去杀叶闻雪。 随野果断闪身上前,挡在叶闻雪跟前。 寨主感受到叶闻雪手下愈发用力,脖子上一阵刺痛,甚至渗出鲜血,他不由得厉声喝道: “光头,你还想不想见你娘了?还有大强,你弟弟才十二岁?关子,你女儿前几天发了高热,还是我让人去抢了个大夫回来。你们,赶紧把武器放下!” 被点到名字的几个人有些迟疑。 光头咬咬牙,没有应声,不停朝随野使眼色,让他催促叶闻雪赶紧动手。 只要寨主一死,他接管了寨主手下的人马,还怕找不到娘吗? 随野专注地注视着叶闻雪,只当没瞧见光头的眼神。 寨主冷笑:“你们可得想好了,守门的人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兄弟,我一死他会立刻杀了你们的亲人后自杀。黄泉路上有他们陪葬,我也不算孤单!” 叶闻雪很想说守门的人早被她打晕了,但现在寨主还不能死,得用他牵制光头和其他土匪,她也就没吭声。 听到寨主这么说,众多土匪面面相觑,几个领头都不敢动手了。 光头攥着拳头,脸色一阵变换,挣扎良久,终是颓丧地放下了刀。 第53章 成大事 寨主嗤笑。 要是光头真能不管他娘的命,领人强行杀了他,寨主说不定还会高看光头一眼。 心不够狠,胆子不够大,人又不够聪明,这样的人,如何能成大事?! 也难怪光头会被叶闻雪二人玩弄于股掌中。 叶闻雪挟持着寨主慢慢往外走:“你们都退开,退远点儿,不许靠近十步以内。” 一窝土匪憋屈听话地退出木屋,唯有随野和搅浑水的苏旧留了下来。 苏旧越过随野高大的背,心虚地扫了眼叶闻雪尤带着伤口的脖子,怂怂开口:“要不我先给你治治伤?” 只盼着他将功补过后,叶闻雪能饶他连累三元被抓和刺伤他的罪过。 叶闻雪摇摇头:“我们先去和三元会合,再伺机下山。” 苏旧还记着被土匪们踩来踩去的药圃、菜地和被砸的稀烂的房子呢,有些不甘心:“不成,我得拿些银子做补偿!” 他把头一转,就在寨主屋里到处翻了起来,摸到个值钱的东西就往兜里揣。 随野:“” 他迟疑地看了眼叶闻雪,也跟着去翻东西了。 寨主气笑了,他联系叶闻雪和苏旧的话,很容易得出了个结论:“苏大夫捡来的徒弟,是你儿子?” 叶闻雪怕他耍什么手段,警惕地握紧匕首,不敢挪开分毫。 片刻后,随野走过来塞了枚质量上好的玉佩到叶闻雪手里:“拿着,屋里最值钱的就这破玩意儿了。” 叶闻雪掂了掂,觉着能值不少银子,便随手塞入了空间里。 她没注意到,玉佩一进入空间瞬间化作菁纯的雾气,雾蒙蒙地萦绕在灵泉上空。 苏旧跟个囤粮的仓鼠似的,不停往布兜里塞着东西。 银子?带上。 檀木手串?带上带上。 金银首饰?全都带上! 直到叶闻雪不耐烦了,踹了苏旧一脚,他才消停。 四人这才走出屋子,随野和苏旧在前,叶闻雪挟持着寨主走在后面。 屋外,是上百名严阵以待的土匪。 叶闻雪一路挟持着寨主和藏在苏旧屋里的三元会合,再一路挟持着人下山,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群土匪。 好几个自恃武功高强的土匪想抓个人一换一,却被随野一一挡下,几拳打碎了鼻梁骨。 期间寨主不止一次找机会想反击,被叶闻雪一一识破后直接打折了手。 好不容易走到山脚下,跟着的土匪越来越多。 眼看叶闻雪一行人就要逃脱,寨主即将获得自由,光头和某些人对视几眼,重重一咬牙,暗想豁出去了。 光头大喊一声:“兄弟们,给我上!寨主丧尽天良,逼迫我们杀人害命,还强行关押亲眷,他不是人!有点血性的,都跟我一起上,杀了他们!” 这一声打的不少人猝不及防。 光头等人动作飞快地闯上前,差点就要砍中寨主,寨主却被叶闻雪拎着领口轻巧避开。 光头心有不甘,正要继续动手,旁边忽地传来一道冷笑:“光头,你看看这是谁?”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一眼瞅见了一个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婆婆。 光头前翻的动作一下子停了,眼睛红了一圈,厉声喊道:“娘!你赶紧把我娘放了!有什么事冲我来!” 老婆婆正被一少年人挟持在手里,王婶得意地站在两人旁边,望向叶闻雪的脸上满是憎恨。 她身后还站了好几个土匪,个个手里都绑着一两个人。 就是土匪寨几个领头土匪的亲人。 叶闻雪不太懂王婶为何会这么恨她。 前身也没干什么欺负她的缺德事儿? 反倒是王婶,做了不少排挤欺凌前身的没良心的事。 还是王婶自个儿发了癔症,觉得前身过的比她好,就心有不甘,进而生了恨意? 叶闻雪这么想着,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王婶顶着上百名土匪凶恶的视线,叉腰冷笑着就要开口,痛的直冒冷汗的寨主厉声打断她的话: “废什么话,快让叶闻雪放了我!” 叶闻雪:“?你在做什么梦呢?” 被挟持的分明是光头他娘,又不是她的崽! 这会儿一大群土匪虎视眈眈,她怎么可能会放人? 不说为了她自己,就是为了随野背上孱弱无助的三元,叶闻雪也不可能放了寨主。 王婶心不甘情不愿地应声,轻蔑地瞟了眼光头:“不想你娘死的话,立刻给我上,杀了叶闻雪!” 此话一出,不说叶闻雪等人和光头一群人,就连寨主和挟持老婆婆的人都冷眼看向王婶: “你说什么胡话?让光头动手,寨主不就没命了?” 王婶理直气壮地道:“叶闻雪一向忘恩负义,就算光头他娘在山洞里照顾过三元,叶闻雪也不会心软救人,倒不如让光头想尽办法杀了叶闻雪,说不准能救下大哥!” 光头要是能在叶闻雪对寨主下手之前抓住机会杀了她,也不至于一山窝子的土匪都心存忌惮跟着下山了! 再说了,狗蛋还在旁边呢?! 真当狗蛋是个摆设不成? 寨主可算看出王婶是真想让他送命。 寨主也不惯着,挑眉给了心腹几个眼神。 心腹当即动手,几下子打晕王婶,看看光头又看看步步后退的叶闻雪一行人,镇定地道: “我用这些人的命,换寨主的命。光头他娘救过你儿子,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死?” 光头心急如焚,恨不得替叶闻雪答应了。 趴在随野背上不吭声的三元张张嘴,又闭上了。 他不聪明,但也能看出这不是个二选一的游戏。 要是娘亲因为他答应换人,他们今天怕是很难离开土匪寨。 叶闻雪定定看着不停朝她摇头的老婆婆,眼神闪了闪,嘴上果断拒绝:“不换,谁的娘谁去换,与我无关。” 光头恨的直咬牙,眼看着那人就要杀人,他再也忍不住了,莽撞地冲出去,想要救回他娘。 其他土匪也伺机行动,妄图搅浑水杀了寨主或救下寨主。 杀来的人太多,叶闻雪和随野两人一时难以招架,苏旧仗着身形灵巧不停闪动躲避攻击。 寨主含着枚暗器射向叶闻雪的脑袋,被她轻易避开后也不失望。 趁叶闻雪迫不得已退后一步、松开对他的辖制之际,转头猛地扑向被围攻的随野背上的三元。 他要让叶闻雪亲手杀了狗蛋,让叶闻雪心甘情愿跪着求他,让叶闻雪给他当狗任由他使唤! 第54章 收获战利品 “砰!砰!” 两声枪响过后,周围一片寂静。 寨主愣愣转过头,砰然跌倒在地,逐渐溃散的眸子里尤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其他土匪被枪声震住,纷纷停下了动作。 唯有一直关注着另一边的光头飞快回过神,赶忙上前一脚踹开被打死的挟持他娘的人,小心搀扶着他娘的手,快步带着她跑到叶闻雪身后,这才得空四下看看娘亲有没有受伤。 他哽咽着开口:“娘,你没事?是我不好,我不该为一口吃的跟着寨主上山,害得您” 老婆婆惊吓过度还没回过神,只紧紧攥着光头的手,没有回应。 叶闻雪看了眼光头和老婆婆,无视战战兢兢的山匪们,揣好手枪叫上随野和苏旧:“走。” 山匪们目送他们离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阻拦。 那那发出响声的是什么玩意? 隔着老远就能杀人于无形难不成是朝廷新研制出的兵器? 可拿来对付他们……也太大材小用了?! 光头看看到处乱糟糟的山岗,再瞅瞅眼里满是惊恐的娘,一声不吭背着娘跟上了叶闻雪等人。 前方,随野大睁着眼睛,有些犹豫要不要问问。 不问的话,心里直痒痒,他可是知道朝廷最新型的兵器是什么鬼样子的,也见过南来北往不少小国的朝贡,可从没看到过叶闻雪腰间奇形怪状的黑铁。 杀伤力这么强的武器,要是能批量研制周围几个虎视眈眈的仇敌不足为惧! 叶闻雪不看也知道身后脚步沉重的几个人想的是什么,她没有好心解答,蹙着眉转移了话题: “山寨的厨房似乎就在这附近。” 苏旧早来一天,除了不能下山以外,到处都去过:“是啊,就在东边八百步以外,你是想” 叶闻雪点点头,认可了他的想法:“家里没什么盐了,存粮也不多,最糟糕的是,我的砍柴刀还在山上呢。” 昨晚上连背篓带砍柴刀并弓箭放在东崖边的屋里,行动的时候忘记拿了,可得找补回来。 苏旧非常赞同她的说法,但顾忌身后那一群山匪,有些犹豫:“万一” 叶闻雪摇摇头,跟他粗略分析了几句:“寨主死了,群龙无首,这群山匪还不得抢着当大哥,哪来的时间追杀我们或去厨房看看?” “你说的对。”光头背着他娘快步赶了上来,他更了解山寨里的兄弟,连忙说道,“现在去厨房还来得及。等他们反应过来,怕是要抢占厨房和仓库,到时候更不好下手。” 这也是他背着娘逃下山的原因。 山寨里就要乱起来了,光头无法保证山寨里的兄弟都是好人,不会有样学样对亲人动手。 比起当个寨主吃香的喝辣的,光头更担心亲娘的安危。 叶闻雪拍板:“随野保护三元和苏旧,我一个人去厨房看看,一炷香内回来。” 随野一脸的不赞同:“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三元惴惴不安地点头:“我我也想跟着娘亲。” 无论娘亲用来杀人的是什么东西,三元都相信娘亲不会伤害他,也觉得跟在娘亲身边最安心。 苏旧瞟了眼三元,再瞟一眼询问他娘渴不渴饿不饿的光头,莫名感觉这两人有点像——都爱缠着娘。 还没断奶吗? 叶闻雪果断拒绝了其他人的跟随,都去了她还怎么塞点东西存到空间里? “翻个厨房没必要全都去,你们躲好,我很快回来。” 话一说完,叶闻雪不等其他人回答,越身离开了。 随野无奈找了个安全僻静的地方放下三元,耐心温柔地询问:“你饿不饿?哥叔给你摘野果吃?” 跟随野相处小半个月的随野只觉得毛骨悚然。 倨傲骄矜的人一下子变得体贴又关切,任谁一时半会儿都很难接受。 他探出手摸了摸随野的额头,问着苏旧:“师父,你快来看看,他是不是伤到脑袋了?” 苏旧还在数着从寨主屋里得来的东西,闻言猛地抬头:“啊?受伤了?我来看看。” 随野对着苏旧面无表情:“滚。” 三元挠挠脑袋,决定回去跟大哥说说,最近不要捉弄随野了,看人都不太对劲,怕是傻了。 山寨厨房的位置很显眼,叶闻雪没走多久就到了。 推门一看,琳琅满目的食材调料干粮遍地都是。 考虑到空间还小,叶闻雪从屋后找了辆独轮手推车,扛上几大包糙米,一小包五六斤的面粉,又装了些萝卜丝瓜豆角等等。 至于蘑菇木耳板栗这些能找到的山货就没拿。 独轮手推车不大,能放下的东西也不多。 叶闻雪把要带上的干粮蔬果牢牢捆在手推车上,埋头去翻调料,什么葱韭盐油酱醋腌菜麻椒桂皮之类的都放空间里,要用的时候取出来就是。 叶闻雪塞调料塞的起劲,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空间不可能装得下这么多东西。 她凝神探向空间,恍然发现维持了数年从没长大过的空间忽地变大了一点点。 以前只有一平米大小,正中间的灵泉占去了一半的地方,放不了多少东西。 现在嘛,空间看着像四平米左右,也不是很大,但暂时足够了。 叶闻雪扫了一遍空间,很快发现那枚玉佩不见了,她瞬间明白是玉佩促使空间进阶。 叶闻雪没有再迟疑,不停往空间里装干粮食材调料,直到装不下去了才心满意足地拍拍手。 身后忽地响起一道破风声。 叶闻雪眼神一凛,利落往旁边一翻,再麻利动手制服了偷袭的王婶,似笑非笑:“呦,祸害遗千年啊。王婶,你还没死呢?” 王婶“呸”了一声,嘴上骂骂咧咧说着脏话,话里话外全是在辱骂叶闻雪。 叶闻雪掏掏耳朵,从王婶话里拼凑出了她带着崽们离开山青村后,村里人遇到的事: 山青村里正让他儿子追踪叶闻雪,找到她的落脚地,打算仗势欺人抢占地方。 可没想到何老五太废,带着人找去了镇上,刚巧遇到暴乱的灾民,被暴揍一顿后仓皇逃出,耽搁了逃荒的时机。 山青村也被灾民强占了,里正欲要讨个公道却被打了一顿,不得已带着其他人就近来到水溪村后山。 也是在水溪村后山上,山青村一伙人意外遇到了土匪抢劫。 其他几家各出各的银子,王家缺银子缺粮,便卖了王婶消灾顺带得了半斤糙米。 王婶因此恨上叶闻雪,觉着要是叶闻雪安安分分带他们找个落脚地,她岂会被抛弃被卖? 叶闻雪表情有些难以言喻:“脑子不好就别要了。” 第55章 跑了 叶文雪离开厨房前还不忘拿布袋兜了两只鸡挂在独轮手推车上,再顺手牵了两只羊。 厨房里还放着两头昨天光头带着随野他们猎杀的野猪。 独轮车实在放不下了,空间也装满了,叶闻雪就只拿上了两条砍好的猪腿,高高堆放在独轮车上。 她慢吞吞推到和三元他们分开的地方,直接招呼一身腱子肉的随野:“干活。” 随野看看满满一手推车的东西,转手把捆着两只羊的麻绳塞给苏旧:“将功补过。” 苏旧:“……”无言以对,憋屈地应下了。 叶闻雪牵上三元正要离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这才回头看了眼讪讪笑着跟上的光头。 “弟妹……不是,那什么,叶老大,我和我娘没地方去,你看能不能……”光头背着老婆婆,心虚气短地开口。 叶闻雪看了眼老婆婆,分了一小袋糙米塞到她手里:“多谢照顾三元。” 光头以为叶闻雪要带上他们,刚要痛哭感激,叶闻雪却是摇摇头:“我信不过你,还是就此别过。” 光头哑然,好半晌才颓丧地点了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老婆婆一直微笑着没吭声,直到叶闻雪他们走出去老远后,她才叹了口气: “这小姑娘独自带孩子也不容易,我们就不要去给人家添麻烦了。她还帮过我跟我说过山洞里有坏人,让我找地方藏好,都怪娘老了,没用,差点把你给害了。” 说什么她照顾过三元,她实际上也没干什么事。 只是看那男娃憨憨愣愣的,跟她家岁年小时候有点像,就仗着岁年在山寨里地位稍高,不让山洞里憋坏了的人欺负三元,顺带帮他抢了两次饭。 这点小事,三元他娘带着她离开山洞都够抵消了。 老婆婆本来不想拿那袋糙米,可……可她到底是贪心了,也饿怕了,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光头摇摇头,迈着脚步远远跟在叶闻雪一行人后面,温声道:“娘,哪有的事,要不是我贪那么一口饭吃,你也不会被关……” “张岁年?”叶闻雪听三元小声说着从老婆婆口中得知的光头的事,敏锐注意到了这个名字。 ……有点耳熟,不对,有点眼熟。 她回想了片刻,无意识皱起了眉。 张岁年,不就是原书后期另一造反势力的得力干将吗? 要知道,那造反势力几乎能与原书男主——也就是被流放的小王爷——接管的他叔恒亲王筹谋数年的势力相匹敌。 能得一大造反势力的头头看重,张岁年自然不是个简单货色。 就是不知道此张岁年是不是彼张岁年。 “娘?” 叶闻雪回过神,管他是不是,都跟她和几个崽无关。 “对了,大鹅呢?”叶闻雪余光瞟着手推车上挂着的两只鸡,忽然问道。 大鹅分明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的,但不在苏旧的住处,也没在山寨里看到大鹅,难不成被放生了? 不应该啊,这年头谁还会嫌肉多? 三元弱声弱气地道:“跑了。它看我被抓,本来还想救我的,但一看师父也被抓了,就扇着翅膀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牵着两头倔羊勉强前行的苏旧:“……” 这孩子,在他面前半天憋不出几句话,一看到叶闻雪,话倒是多了起来。 随野推着独轮手推车艰难走在山间小路上,时不时回头瞟瞟叶闻雪,再扫一眼她空荡荡的腰间,神色有一瞬间的迷惑。 却听叶闻雪忽地问着苏旧:“你打算何时下山?家里不是有人急需草药?” 苏旧还在跟倔羊做斗争,头也不抬地道:“再等等,等随野帮你干完活。现在山下不太安全,我也想着再教教三元一些草药常识。” 叶闻雪顿了顿:“他这两天就下山,你要想他顺路送送你,就趁早收拾东西。” 随野和苏旧脚步同时顿住。 随野紧蹙着眉猛地回头:“我没说要何时下山!” 苏旧微怔:“这么快?他伤都还没治好呢。” 叶闻雪没理会随野,只对着苏旧说了两句:“你尽快找到适合的草药,赶紧治好他的伤,以防下山后遇到危险。” 苏旧讪讪应声。 苏旧哪里不知叶闻雪是在提点他,看在随野跟来救人的份上,别再心有疑虑在随野伤口上做手脚。 其实不用叶闻雪提出来,苏旧此行回去后也打算治愈随野身上的伤口。 相处这么些天,他也能看出随野人傻了些性子高傲了些脾气臭了些行事蛮横了些为人不讲理了些以外,心地还算良善。 提前布下的防备手段都没什么必要。 苏旧这边应下了,随野半晌没得到回应,果断生气了。 他把手推车往地上一放,噌噌几步走到叶闻雪跟前,低头沉默地看着她,再次强调了一遍: “我可没说这几天下山!” 叶闻雪仰头和他对视,声音平淡:“出山谷前我说过,救了人后就送你下山。” 随野气急,烦躁地撸了把整整齐齐的头发:“我没同意!” “那又如何?”叶闻雪让三元去树下暂歇,挑眉盯着随野,“你是不是忘了,你不是主动留下给我干活的,是我用武力威逼着你屈服的。怎么,干活干上瘾了?” 三元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怕是又要打起来,赶紧拉着苏旧牵着羊站去远处的树下躲好,以免被伤及无辜。 随野攥着拳头,想也不想就欲说出:“你明知我……” 叶闻雪打断他的话:“不该说的话就闭上嘴别说,反正你早晚要下山,早几天也无妨。” 随野有些糟心地捂住脸,很想说什么,但沉默小半会儿后,他退了一步:“我把房子建好后再找个时间下山。” 怕叶闻雪果断拒绝,随野示弱地道:“山下不止一人等着要杀我,你也不想再在湖边捡到身受重伤的我?” 叶闻雪皱眉。 她倒不怕随野再受伤,只是怕他重伤后引来仇敌,连累她和几个崽。 叶闻雪想了片刻,不情不愿地应声:“随你,但最晚到房子建成后,到时候你不走我拿扫帚赶着你离开。” 随野小心觑着叶闻雪冷肃正经的神情,闷闷不乐地应了声,莫名怀念起哄骗光头时,叶闻雪任性又娇蛮的样子。 第56章 满腹坏水 商定好了后,一行人继续上路,可算在天黑前回到山谷。 大壮正带着弟弟妹妹们远远坐在火堆前发呆,脸上尽是复杂与欲言又止。 双双和四旺不知在叽叽喳喳吵着什么,两人差点就要打起来了。 大壮按了按肿胀的脑袋,再一搀背上扯着他头发玩的小圆圆,沉沉叹了口气。 突然听到几道脚步声,大壮还以为是被吵得幻听了,反应有些迟钝。 身边的双双和四旺都蹿出去抱住娘亲了,大壮眨眨眼,反手抱紧手脚不停乱动的小圆圆,大步走上前,轻轻喊了一声。 大壮见叶闻雪和三元都好端端的,这才松了口气:“肚子饿吗?我这就去做饭!” 三元瘪瘪嘴:“大哥,我饿。” 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三元都快饿得走不动路了。 大壮背着圆圆就要去做饭,却被苏旧一把拦住:“别,我去,我去做饭,给大家伙好好补补!” 苏旧非常心虚。 要不是他太废还爱出山谷找草药,三元也不必跟着遭罪,叶闻雪也不用冒着被杀的风险闯入土匪寨,大壮几个孩子更是不会独自留在山谷里担惊受怕的。 大壮不看他,直直注视着叶闻雪。 见娘点头,大壮才松口,礼貌地道:“那便麻烦苏先生了。” 苏旧讪讪,随手把两头羊拴树上,撸起袖子开始动手。 大壮则招呼弟弟妹妹们把独轮手推车上的食材干粮都囤去山洞里,省得乱放要用的时候找不到。 叶闻雪接过圆圆,逗弄了一下她长了几两肉的小脸,奇怪问道:“你们刚刚怎么一脸纠结的样子?” 大壮接过随野递来的面粉扛在肩上,闻言表情更是复杂,他叹了口气:“还是让四旺说。” “娘,你们离开后不久,大鹅回来了。”四旺抱着一罐盐,边走边说,“它,赶了一只兔子回来,家里不是还养着一只兔子吗?它们,生崽了。” 叶闻雪一愣:“这么快?” 她很快想明白了,新来的那只母兔子,怕是早就揣崽了。 四旺继续开口:“生了四只呢,小小的,粉粉的,可爱是挺可爱的,可我们不会养。” 他和双双就是因为怎么养兔子吵起来的,连娘亲和三元都无暇关心了。 叶闻雪失笑:“养在哪儿呢,我去看看。” 四旺瞅瞅苏旧,示意养在他的山洞里。 叶闻雪也有些好奇,趁他们搬东西的时候,去苏旧暂住的山洞里看了一眼。 几只小小的兔崽被好生放在破旧衣服上,睡的正香。 两只大兔子和大鹅在旁边守着。 看到叶闻雪抱着圆圆进来,大鹅连忙蹿上前嘎嘎叫了几声,像在拼命解释不是它不去救三元,实在是敌人太过强大,它不想被做成炖大鹅。 叶闻雪理解,正要安抚几声,就觉着身后似乎有人灼灼盯着她,看得叶闻雪后脖子一紧,危险意识浮上心头,下意识就要动手。 “等等,是我!”随野赶紧开口。 等叶闻雪收了手瞪了他一眼,随野才踱步上前,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语气近乎温柔:“我有话想跟你说。” 叶闻雪脑袋一疼,手莫名有些痒痒。 这人纯属欠揍! 她板着脸往外走:“别说,闭嘴。东西都囤放好了?” “嗯。独轮车也推去山谷小路边了,平时不碍事,用起来也方便。” 随野拦住叶闻雪,顺势去攥她的手,心中蠢蠢欲动,他这辈子除去遭背叛一事外,可谓是事事顺心。 喜欢的玩意只多看一眼都不必特意提出,自有人殷勤地献上。 就算是朝贡的陛下专享的西域宝马、南海红珊瑚等物,也不过是开个口的事。 是以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等待,什么叫忍耐,只要想要的,就不会留待日后。 无论是珍宝摆件,还是人。 能忍到安然救下三元回到山谷后再说,已经是他的极限。 “我心悦” 叶闻雪用力甩开随野的手,猛地捏紧了拳头,就要动手。 “娘,吃饭了。”大壮的声音突兀打断随野还未出口的话。 尴尬的气氛顿时一散。 大壮走入山洞里,经过随野时朝他笑了笑,颇为自然地接过叶闻雪手里的圆圆,催促地道: “饭早就焖在灶上,我也做了个菜,是用前些天熬制的猪油炒红薯藤,可香了。苏大夫做了个山药炖猪蹄,又特地熬了锅宁神汤” 随野闷闷看着大壮,怀疑他是故意的。 叶闻雪倒是松了口气,跟着大壮往外走,只当没看到随野这么个人。 “这么快就炖好猪蹄了?我怎么没闻见香气?” “山洞里不通风,香气散的慢一些,到厨房里就能闻见了” 随野也不敢当着人家儿子的面跟她说什么不得体的话,只能憋屈地跟在后面。 到了厨房一看,猪蹄果然还没炖好。 随野暗自咬牙,他就说叶闻雪这几个崽都满腹坏水! 来都来了,叶闻雪盘算着做个野葱煎蛋给孩子们吃——这是她手艺最好的一道菜。 山药炖猪蹄又不用时时看着,叶闻雪将苏旧连带着随野都赶出厨房,从空间里取出五个鸡蛋,再洗了一大把野葱切碎。 期间,大壮蹲守在厨房门口,说什么也不让随野进去。 随野气急,又奈何不了大壮,郁闷地爬上枝叶繁茂的杨梅树,斜倚在树上打量着整个山谷。 高处视线很好。 随野看到双双、三元和四旺正扒着带回来的几样小食流口水,看到苏旧不时进出厨房顺带给圆圆把了把脉,看到大壮间或转头望两眼厨房里忙活着的叶闻雪。 也看到了叶闻雪闲下来时去看几个孩子的眼神,是随野从未得到过的温柔。 随野突然笑了一下。 他跳下树,拎起斧头,不甚生疏地劈柴。 “吃饭了!” 叶闻雪一声唤出,山谷里的人瞬间围拢了过来。 连带着大鹅也啪嗒着跑了出来。 众人围着桌子坐在长板凳上,脸上满是笑容。 随野先给叶闻雪和几个孩子一人舀了块掺着汤沾着山药的猪蹄,动作非常自然。 三元咬着筷子睁大眼睛瞅着随野,暗想,糟糕,这人怕真是被打傻了。 第57章 下山采买 叶闻雪没去看随野,招呼几个孩子吃饭,话题自然过渡到那一窝土匪上: “土匪寨离山谷挺远,但里头正内斗呢,出去后说不准会撞上几个山匪。反正今天带回来的粮食米面够我们吃上一段时间的,近期就别出山寨找山货了,我们安安分分待在山谷里,尽快把房子建好。” 三元和苏旧心有余悸,连连点头。 大壮等人也没什么意见。 随野却是闷声摇头:“我另有事,偶尔得出山谷一趟。放心,不会耽误干活的。” 叶闻雪恨不得这人早点离开,也好少些麻烦事,就没管他:“随你。” 苏旧看看头也不抬专心干饭的叶闻雪,再瞅瞅吃两口一抬头看人的随野,察觉出了气氛的微妙,果断把头埋在碗里痛吃。 不过从这天起,苏旧加快了给随野疗伤的进度,除去给孩子们开蒙认草药下厨外,还主动去帮着搭把手建房子。 苏旧不说叶闻雪也知道他还在自责差点害了三元的事,想着他多干点活也好,任由苏旧忙上忙下累个半死。 倒是随野,不知为何干起活来哐哐起劲,天天没个闲下来的时候。 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起来干活,中午吃饭时休息一会儿,吃完就背着背篓离开了山谷。 等到下午要继续干活时才回来,背篓里时常背着些山货。 昨天背回来一背篓的枞菌,今天背了满满一背篓的酸枣,后天就是熟透的柿子 晚上洗过澡敷了药后,也不睡觉,独自一人拿着把刀噼里啪啦不知在捣鼓什么,一捣鼓就是大半夜。 叶闻雪只当房子快建好了,他为下山做谋划,没去理会。 直到某天晚上,苏旧悄悄跟带着闹腾的双双和四旺来看兔崽子的叶闻雪告状: “他这些天去了外面,回来时身上都带着外伤,尤其是昨天,背上好大一条刀伤,衣服上全是血,还不让我告诉你!” 叶闻雪一怔。 昨天下午随野干活时,的确不太麻利,整张脸都是白的,走几步晃一下,好几次都差点栽倒在地上。 叶闻雪还当他娇生惯养中暑了,让他去休息也不肯,便比平时早了一个时辰收工。 原来是旧伤未痊愈又添新伤,难怪。 她踌躇了片刻,打算找随野聊聊。 人要死在山谷里,可不好埋。 双双和四旺看完长大了些的兔崽后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了。 叶闻雪走去随野身边,刚坐下想说两句。 随野克制地瞟了叶闻雪一眼,没等她开口,胡乱找了个借口离开。 叶闻雪看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随野聊聊,一直僵持到土房建成的这天。 考虑到几个孩子或许想一个人睡,叶闻雪设计的时候,特地多弄了几个房间,东西两边一边是厨房一边是菜地,旁边用篱笆圈了几块地养鸡养羊和兔子。 大鹅也被安置在篱笆扎的地里,独自居住。 叶闻雪为了更好的囤放红薯,还挖了两个深度适中的地窖。 这时候已是深秋,可气温并未下降,甚至比起炎炎夏日多了几分干燥。 随野带着苏旧找到正在带孩子的叶闻雪,视线压抑地在她脸上扫过,片刻后垂下: “房子建好了,我打算明天下山,往隔壁郡城也就是隆兴府去。那里是一位养了私兵的藩王封地,比起潭州城更安全,也方便租马车买马。” 叶闻雪给圆圆擦了擦汗后,沉吟片刻后抬头:“离山谷多远的路程?我看看能否送送你们,顺带去采买些过冬的物资。” 山青村的人一开始就打算往隆兴府去,也正是随野说的原因:有藩王坐镇。 封地的百姓还能维持着正经营生,勉强活下去。 随野眼睛微转:“去一趟怕是得两天。” 叶闻雪想了想,当即敲定了去采买的计划。 大壮这段时间跟着叶闻雪练了些功夫,不说能打几个人,但留在山谷里自保问题不大,他拍着胸脯做保证: “娘,你放心,我会看好妹妹弟弟们,不让他们出山谷的。” 就像娘说的一样,今年夏天太长太热,冬天很可能会气温骤降大雪封山。 冬天有几个月呢,就算家里囤了些粮食,也不够吃到春天的。 更何况,家里只有两床薄被,几件夹棉衣服,怕是不够保暖。 他能熬,可弟弟妹妹们,尤其是圆圆,就不一定能扛住严冬。 苏大夫也要下山,三元医术还没大成与其冬天的时候发愁吃食和保暖,不如提前做好万全准备。 即便今年天气异常不入冬,也能为来年做准备嘛。 随野和苏旧同时深深看了眼大壮,这家伙真成精了,通透聪明的不像个还没十岁的孩子。 寻常小孩子或许能听懂大人的话,可鲜少能真正实行的。 莫说小孩子,就连大人也是如此——就像苏旧,他也知道吃甜食对牙齿不好,但他哪里忍得住不吃?! 敲定了下山采买的计划后,叶闻雪连夜整理山洞里的家当,清算出需要采买过冬的东西,交代大壮房子通几天的风等她回来后再搬家 次日一早,叶闻雪拎着包袱跟着随野二人下山。 叶闻雪还没去过通往隆兴府的山路,一路上颇为陌生。 苏旧教了三元一段时间,多了几分感情,总有些恋恋不舍,絮絮叨叨跟叶闻雪说了不少话,让她多关心关心腼腆话少的三元,还强行塞了几两银子给三元买吃食。 叶闻雪开始还耐心听他叨叨,后来一看到苏旧说话就烦,叫他走在前面别回头。 看到山脚下的还算繁华的小镇时,几人心里都有些感慨。 “你先行一步,我有话跟她说。”随野下定了决心,开口支开苏旧。 苏旧沉浸在要回家的恍惚中,没多想,应声先走了。 叶闻雪正巧也有话跟随野说,她带着人来到偏僻的地方,取出一块金子做的令牌: “喏,本来不想还你的,看在你这段时间干活干的不错,还给你。” 随野静静看着递过来的祖传信物,伸手去接的同时握紧了叶闻雪的手。 叶闻雪下意识退开,一巴掌拍在随野手上:“你走,有缘再会。” 随野眸色沉沉望着她,就在叶闻雪以为他又要说什么过分的话转身欲走时,随野飞快收起令牌,轻声道: “霍昭卿,我叫霍昭卿。你日后若想再嫁,可否考虑考虑我?” 叶闻雪眉心微蹙。 第58章 不要命了? 不是为随野的话,而是为着那个名字。 霍昭卿不就是另一伙造反势力的老大,张岁年的伯乐吗? 书里对他的描述不多,只说曾是个鲜衣怒马的权贵子弟,后家族败落,失意潦倒之际救下张岁年等人,集合了不少手下起兵造反。 霍昭卿虽瘸腿,且性情暴戾不得民心。 但在北境外敌趁朝廷和小王爷为首的叛军交战之际来袭时,是霍昭卿放弃进攻京城带兵直奔救援,浴血数月连退敌军,护住边关十三城,因此无缘皇位。 书里的霍昭卿输了皇位,却是位名副其实的英雄。 至于随野…… 叶闻雪上下打量着这人,视线重点在两条长腿上扫过,没看出腿哪里有问题。 ……也没看出他与书里城府极深兵行鬼策的霍昭卿哪里相像了。 叶闻雪看在这一个多月交情份上,提醒道:“下山后不要傻乎乎的相信任何人,即便是苏旧。凡事三思而后行,莫要太过莽撞,还有” 霍昭卿听着叶闻雪的话,顿时哭笑不得。 都这时候了,还谈什么三思而后行? 他一想日后不知能否再见,便豁出去了猛地上前,凑近叶闻雪的脸就要吻下去。 叶闻雪闭了嘴,一脚把人踹开:“还有话要说吗?没有就滚。” 叶闻雪并不觉得霍昭卿真心倾慕于她,也不认为一个权贵子弟有给人当后爹的癖好。 只不过是年少不更事,日子过的太顺没见过敢违逆甚至欺负他的人,一时糊涂罢了。 霍昭卿站稳,垂着头半晌,掏出叶闻雪塞来的祖传令牌,颇为不舍地摩擦了两下:“劳烦替我保管一段时间。” 看叶闻雪满脸拒绝,霍昭卿补充道:“保管的费用,我日后定会补偿与你。此行回京,前途未卜要是我两年内没回来找你,你就将金子融了,拿来养孩子。” 他身上带着的银票被浸湿不能用了,荷包里的银子一部分给了叶闻雪,另一部分给了苏旧当诊金,现下着实拿不出银子。 叶闻雪想了想,到底收下了。 叶闻雪要去临近的镇上采买物资,霍昭卿和苏旧却是要去驿站租马车。 三人就此在路口别过。 苏旧兴致勃勃地打量着长街两边的小摊和店铺,不时停下来买些甜食揣着边走边吃。 他给霍昭卿也塞了一块,随口问道:“你和她说了什么?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霍昭卿瞥了苏旧一眼,拒绝递到眼前的粗糙小食。 苏旧也不在意,瞅着霍昭卿冷峻硬朗的侧脸,忽地有了个奇怪的猜测:“你该不会” “嗯。”霍昭卿听出了苏旧话里的未尽之意,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苏旧定住,张大了嘴巴,甚至顾不上嘴里的吃食:“你你狗胆包天,你不要命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叶闻雪是什么样的人,苏旧早就摸透了。 别看叶闻雪在几个崽,包括那只大鹅面前温柔可亲,她望向他人或物的眼神都是冷的,仿佛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在看一具尸体一般。 苏旧早些年离家出走断了银子,也曾当过一段时间的与尸体为伴的仵作,但他自认做不到叶闻雪那样寡情冷酷。 若非需要人手帮着赶在冬天来临前建好房子,叶闻雪怕是会坐视霍昭卿去死,绝对不可能救人。 苏旧不信他都能看出来的事,自小就跟人打交道的权贵子弟会看不出。 都这样了,霍昭卿还能喜欢上叶闻雪,的确称得上一句勇气可嘉。 “她没揍你?”苏旧怀疑地扫视着霍昭卿全身,“你身上的伤口大多痊愈了,但也有小部分还没愈合,可不能再冒险了。” 霍昭卿摇摇头,没有回答苏旧的问题,抬高下巴点了点前方的驿站:“去,给我买匹马。” 语气还是一贯的高高在上。 苏旧暗暗呸了一声,一下山就恢复了以往的姿态,还命令他做事,这人可真是好样的! 霍昭卿挑眉看他。 苏旧连连点头:“这就去这就去,稍等。” 打又打不过,又得劳烦他一路护送回家,苏旧没有反抗的余地。 霍昭卿回头望了眼数里外的崇山峻岭和相比之下更为繁华的镇上集市,转身离去。 被两人挂念的叶闻雪正逛着集市,揣着全部的家底,包括霍昭卿给的救命钱和添上苏旧塞的几两银子,以及土匪寨里掏来的银子,拢共六十余两,并几样金首饰。 其中大头还是土匪寨给的五十两银子。 叶闻雪感慨难怪这世道不少人想去当山匪抢劫,还有别的行当比这来钱更快吗? 隆兴府有藩王坐镇总体还算安稳,但这座小镇较为偏远,好些有钱人家和有关系的都跑去郡城里了,留在镇上的人或是无处可去,或是舍不得家业货物,要处理完再走。 集市上来往的百姓不算多,比起潭州的清溆镇却要好上不少。 叶闻雪在集市上寻摸一圈后,直奔生意萧条的成衣店,叫伙计拿了几床厚棉被和十二件做好的大小合适又保暖的成衣备好。 成衣店伙计有些纳闷:“姑娘,这时候都还热的慌,今年冬天怕是不会很冷,你不如少买一些,留着银子去粮铺多囤些粮食。” 叶闻雪知道他没什么坏心思,只道:“提前做好准备总不会有错。” 成衣店老板一拍伙计的脑袋:“去,给人包好拿来。” 送上门的生意都不做,这不是犯傻吗?! 伙计灰溜溜去了柜上翻找布料。 成衣店老板看在叶闻雪买的多的份上,提点了两句: “若要买粮食,别去城东那家粮铺,他家糙米里掺了东西,还比平时卖贵了三文钱一斤,不划算。倒是城西那家,卖的虽是去年的陈米,但粮价没涨过,囤着吃正好。” 叶闻雪等待的功夫闲着也是闲着,便接话问道:“镇上就两家粮铺?” “其他粮铺老板将囤粮卖给这两家后逃荒去了,不然粮价怎会这么贵,要不是我全副身家都在这镇上”成衣店老板叹了口气。 第59章 拿她当冤大头? 叶闻雪眨眨眼:“听您的口气,家里可是另有产业?” 成衣店老板嘿嘿搓着手:“姑娘,你可要糖盐酱腌菜?我特地从蜀地一带进的货,本想着去隆兴府开铺子……” 他又叹了口气:“铺子是砸手里了,货可不能烂在库房里,你若是诚心想买,我让人连着被褥衣物一起给你送家里去。” 叶闻雪对自身的厨艺有清晰的认知……酸菜都得腌好几次才成功,与其买菜回去另做,不如直接买成品。 “我得亲眼看看货。” 成衣店老板忙带着叶闻雪转去了隔壁铺子。 叶闻雪抄了把粗盐和黄澄澄的冰糖看了看,放下后没说什么,转头去看酱和腌菜。 铺子里酱的种类挺多,有各种肉酱、鱼肉酱和几样菜酱,叶闻雪最喜欢的是一味带着些许辛辣味的酱。 腌菜品类就更多了,什么腌黄瓜、腌豆角、腌茄子,甚至还有腌肉。 叶闻雪买了几样味道不错的酱和腌菜,并每样十斤的盐和糖。 她付了银子,看看老板:“能先放你这儿,我待会儿回来取吗?” 东西太多,提着不好四处逛。 成衣店老板拿了银子哪有不应的,当即点了头。 叶闻雪又去买了夏天穿的布鞋和冬天穿的棉鞋,直接提着走,趁没人的时候塞进了空间里。 另买了一大缸油、十斤粗面、几大包糙米、草纸……零零碎碎花去一小半银子。 叶闻雪怕几个孩子冬日里不能出山谷太无聊憋得慌,还买了两刀纸,笔墨亦是一人一份。 她下山前特地问过孩子们要什么玩具,给大壮和双双买了弓箭、小刀,给三元的纱布等行医必备,给四旺的零碎吃食,还有圆圆的小小平安锁…… 不方便拿的都悄悄放进了空间里,但东西太多,叶闻雪不得不买了辆改造过的独轮手推车。 就这样东西还是堆的老高,都快装不下了。 叶闻雪:只恨空间不够大。 家里熏了腊肉,也有两只鸡、两头羊和一窝兔子,湖泊里还有不少野生鱼,叶闻雪买了五只鸭子后便停手了。 就在叶闻雪推着独轮手推车去成衣店取货物时,旁边忽地蹿来个人,低声下气喏喏地道: “这位夫人,要帮着运货上门吗?不管多远只要两文钱。” 叶闻雪听着他的声音有些耳熟,抬头一看,两个人都愣住。 “程……程寡妇?”何老大看看堆成小山的各色东西,再看看叶闻雪,眼里闪过一丝贪婪。 叶闻雪上下看看狼狈不堪的何老大,嗤笑,推着手推车就要离开。 何老大连忙拦住,略有些尴尬地寒暄:“你在哪儿落脚呢?看样子这段时间过的还不错。” 叶闻雪忽地想起王婶说过的话……跟踪她们一家,好仗着人多抢占落脚地? 她放下手推车,拍了拍手里的灰尘:“怎么,过的不好你要白送我几两银子?” 要真是如此,她说句不好也不是不行。 何老大更加尴尬了,他哪来的空闲银子给她?自个儿用还不够呢! 何老大瞟瞟叶闻雪,内疚地道:“那天晚上是我没注意到村里的动静,你怪我也是应该的,可……” “停。”叶闻雪面无表情,“你要说的就这些?” 何老大视线忍不住再度黏在手推车的货物上。 何家人多,家底也算不得丰厚,尤其叶闻雪强行取回三两银子后,村子里好几家都哭着闹着把银子拿了回去。 要知道为着逃荒的事,他们家去镇上采买了不少东西,什么板车、水囊、糙米和肉等等,将山青村人交的银子花了个七七八八。 被讨回去的可是老何家牙缝里省出的银子! 再之后何老五跟踪叶闻雪时不知怎的去了清溆镇上,因说话太难听被狠狠揍了一顿,里正去找占了村子的灾民理论,也被揍了一顿。 光找大夫买药材就耗去了不少银子,逃到山上后又遭了土匪抢劫,不给就要杀人,所剩不多的银子又去了大半。 害怕再遇到土匪,里正连夜带着山青村的人下了山。 原本打算去找嫁到隆兴府的亲戚,但路程太远,干粮不多,只能半乞讨半赶路。 可何老五死也不肯,说什么这辈子都没当过乞丐不干,不顾他家哭得嗓子都哑了的岁宝。 里正又不能抛下小儿子不管,再加上好几家山青村人也不想走了,便在这破地方找了处破屋子落了脚,边找活计攒银子好上路,边换些吃食能熬一天算一天。 何老大就被里正打发来找活干的。 可这破镇子哪有多少活计,何老大干一天空一天的,都快愁死了。 这般境遇下,何老大忽地忘了那天晚上叶闻雪一家是怎么脱困的,只留着程寡妇和善好说话的记忆。 他攥着拳头,象征性地忘了以往的冲突与矛盾,不甚熟练地开始卖惨:“程寡妇,山青村的人也都在镇上呢,大家都好多天没吃饱过了,你看能不能……” “不能,好狗别挡道。”叶闻雪冷漠推着手推车离开。 何老大连忙跟上:“都是乡里乡亲,你帮帮大家伙怎么了?日后你遇着什么不好解决的事,尽管叫一声,大家都会帮衬帮衬,你想想你可有五个孩子,总有应付不过来的时候,你……” 叶闻雪气笑了,拿她当冤大头是? 还帮衬帮衬? 信不信只要她搭把手,山青村的人,尤其是何家人会像吸血虫一样凑上来,不把她的银子吸光可不会离开。 想让他们帮忙?却是在做梦。 叶闻雪此行离开山谷太久,担心家里的孩子,她懒得再理会何老大,一脚将他踹开老远,自顾自去了成衣店。 “你!你给我等着!”何老大被踹了一脚,心理阴影顿时上来了,也不敢继续纠缠叶闻雪,撂下狠话后慌里慌张跑了。 叶闻雪去成衣店拿了东西,牢牢绑在手推车上,婉拒了成衣店伙计的帮忙,独自一人推着板车上了山。 何老大躲在墙角阴影处,看着鬼鬼祟祟跟在叶闻雪身后的几个流氓,犹豫了半会儿后快步跟了上去。 肉吃不上,喝点汤汤水水也不错。 第60章 反坑 山路崎岖难行,叶闻雪放慢了脚步。 临近镇上的几座山有人居住,跟着的流氓们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动手。 直到看着叶闻雪越走越偏僻荒凉,就有流氓忍不住开始嘀咕: “该不会发现我们跟着,想反坑一把?” 不然哪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能推那么大一车东西,独自一人往山里钻的? 别说荒年乱世了,就是旱灾以前,也没几个姑娘敢一人走山路的。 领头的流氓一拍他的脑袋:“我们这么多人呢,还怕她一个?等拐过这座山头,再往前面走几步就动手,免得被看到,平白惹来麻烦。” 几个流氓重重点头。 黄雀在后的何老大暗自鄙夷这群流氓的脑子,一看就不怎么聪明。 他眼珠子转了转,不想放过大好的机会,干脆大摇大摆走了出来,小声地道: “这婆娘可不简单,带刀了吗?到时候手脚麻利点……” 何老大在脖子上一划,脸上很是冷酷。 他好话都说尽了,程寡妇如此不识好歹,就莫要怪他心狠手辣。 要怪就怪程秀才死的太早,怪程寡妇心硬不愿接济乡里乡亲! 几个流氓一愣,下意识就要抄刀子。 何老大连忙求饶,脸带谄媚,压低声音嘴里说着讨好的话:“几位大哥,我就想捡些粮食活命,绝不会打扰到你们干大事的。” 几个流氓正有些不安,怕真被那人说中,前面是反杀的陷阱。 听何老大这么一说,领头的流氓眸子闪了闪,小心跟上的同时开口:“我刚看到你跟她攀谈……” 何老大知道要是回答不好,他就要没命了,当即把程寡妇的来历都说了出来,末了他说出结论: “她不过就是力气大些不要命了些,真要撞上刀,就不管用了。哥几个个个身强体壮的,还怕一个娇弱的女人吗?” 在山青村的那次,是他们还没看到过死人,还没见识过荒年的残酷。 但经过被难民打、被山匪抢劫、风餐露宿吃不饱饭后,何老大自认心够硬够狠了。 要是杀人能得银子和粮食,他能杀光整条村子! 流氓们面面相觑,半晌后领头的流氓点了点头:“跟上,到时候一起分银子分粮食!” 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万一真打不过要逃,前面这婆娘定会先去杀某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何老大心里一喜,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前面小路上,叶闻雪琢磨着找个好点儿的地方送跟来的流氓们上路。 她又不聋又不瞎的,怎么可能听不到不远处的脚步声? 至于隐匿躲藏? 这几个人躲的太过蹩脚,随意扫一眼就能揪出好几个,叶闻雪甚至觉得他们是来给她看乐子的。 就在她环视周围找地方时,小路前面忽地行来十几个人。 叶闻雪瞬间警惕,眯起眼瞅了片刻,惊讶地发现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是土匪寨里的光头。 光头不是背着他娘离开土匪寨了吗? 怎么他身后还跟了一群彪悍的山匪? 叶闻雪埋头赶路思考间,光头领着兄弟们浩浩荡荡走来,只看到满满一手推车的东西,没看到堆老高的货物后的叶闻雪。 光头摸着下巴,打量着粮食吃食,嘿嘿笑了几声:“啧,手痒心也痒。” 土匪小弟应声:“大哥,要不咱们……” 光头一巴掌糊在他后脑勺上:“不成,大哥说了不能干坏事,你敢不听大哥的话?” 独轮手推车忽地停下。 叶闻雪开口:“你大哥是谁?” 光头还以为是小弟们在说话,骂骂咧咧:“你管得着吗你?还有,大哥都不认识,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 光头遗憾地望了两眼各色东西,就要越过手推车继续往前走,忽地看到叶闻雪的脸,他脸色微微一变,就跟见鬼了一样: “叶……叶老大,好久不见哈。” 叶闻雪扫他一眼,泰然自若地吩咐道:“把后边跟着我的人抓来。” 光头赔着笑连连应声:“成,我马上就去。” 他转过头,给了手下们一个眼神。 山匪小弟们亮出刀,哗啦啦去抓预感到不妙转身就逃的流氓们和何老大。 光头乖乖站在原地,小心瞄着叶闻雪的脸色,战战兢兢不敢乱动。 “你大哥不是死了吗?新来的大哥?哪位啊?不会带人来找我麻烦?”叶闻雪拿出水囊喝了一口,神情散漫地问道。 光头咽了咽口水,主动挪动脚步用壮硕的身躯给叶闻雪遮住烈阳: “呵呵,大哥就是大哥……叶老大你放心,我哪敢找你麻烦,我还想着给你上供些粮食呢。” 不过看这样子,似乎没必要。 叶闻雪眸子微闪,猛然想起随野时不时出山谷后回来时身上的伤: “新的寨主,是狗蛋?” 光头没敢承认,含糊半晌找不出话来,看手下把人都带来了,干脆转移话题: “叶老大,你想怎么处理这些人?要我说直接杀了,填茅坑里当肥料。” 叶闻雪瞥了不停求饶的流氓们一眼,顺带扫过何老大的脸,轻描淡写地道:“先把腿打断。” 何老大浑身一凉,痛骂出声:“程寡妇你好毒的心思,亏我当初还想休妻娶你,幸好没成,否则还不得跟程秀才似的被你克死!” 光头冷汗直冒,一脚蹬在何老大嘴上,强行让他闭嘴。 这狗东西不要命了,他可还得留着条小命照顾娘、报效大哥呢! 叶闻雪挑眉笑了笑:“我毒?我哪有你毒。” 一群流氓尾随跟踪女子,还能是看她弱不禁风想帮忙不成? 山匪小弟们按照叶闻雪的吩咐打断几个流氓的腿。 光头特地照顾了何老大,把他三条腿都给断了。 叶闻雪瞥着哀嚎痛骂的何老大,有些蠢蠢欲动。 要不干脆把人杀了,看看原书后续如何进行下去? 似乎……也不是不行。 光头还觉得不够,让他们离开,后患无穷。 光头回想起大哥临走前切切叮嘱要不着痕迹不动声色不露锋芒地照顾叶老大一家,他却差点叫叶老大被流氓们烦到…… 他给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第61章 回程 叶闻雪没理会眨眼眨到快要抽筋的光头,走上前蹲在何老大面前,似笑非笑。 “没良心,活该你死了相公。”何老大三条腿都断了,又疼又气又憋屈。 何老大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先时任由他们搓圆搓扁都不理会的的程寡妇为何一夜之间变化如此大。 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难不成死了相公后她后知后觉的疯了? “程秀才是你害死的?”叶闻雪眸子紧紧锁住眼神闪躲的何老大,明白她的猜想是真的。 理由嘛,很充足。 何老大早就惦记着前身的美色,偏偏前身对他不屑一顾,平日里看到他都绕着走。 何老头是山青村里正,不出意外的话何老大会继承里正一职,他在村里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程秀才又是十里八乡首屈一指的书生,过上几年说不定就能高中,带着全家人离开山青村去往京城。 这不恰好遇上天灾荒年,何老大就动了某些心思,唆使里正叫来程秀才去抢水,暗地里下黑手。 否则两村抢水抢了那么多次都只是见血见伤,偏偏轮到程秀才的时候,就有人失手一锄头砸死了人? 尤其砸死程秀才的,是里正在隔壁村的远房亲戚。 程秀才一死,何老大就找上门说要休妻另娶,山青村不少人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但程秀才死都死了,也没人肯为前身出头去找里正一家的麻烦。 前身带着孩子无依无靠,即便知道相公的死不对劲也只能硬是装作不知道。 叶闻雪心生怀疑的另一个理由,是原书里曾写过几句何老大辱骂在干活的小圆圆的话,大致意思是程秀才跟他抢人,活该被他弄死。 在山青村的时候,叶闻雪急着带崽逃荒入山,没有循着疑点深思。 现在可算有空,清算某些人的罪恶了。 何老大伤口不停流着血,脸色惨白:“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转念一想,程秀才死了,听他吩咐害死程秀才的人也被他暗地里下手弄死了,死无对证,程寡妇再怎么怀疑也翻不出花来。 何老大继续骂骂咧咧:“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不要胡说,你” 话还没说完,人就没了。 叶闻雪收手站起身,慢吞吞擦去手上的鲜血,看了眼光头:“按你说的,丢山寨茅坑里当肥料。” 光头傻乎乎地一撸脑袋,眼里带着些许怜悯,叶老大日子过的也忒惨了:“叶老大,你有他杀人的证据?” “要什么证据?”叶闻雪面无表情,“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的事。” “是是是,叶老大说的对。”光头招呼手下收拾好尸体,到时候运回山寨里处置。 叶闻雪没去管光头想怎么处理其他流氓,推着手推车就要回家,光头支支吾吾小半晌,低声下气地问: “您和狗蛋哥” 叶闻雪头也没回:“假的,骗傻子的。” 被骗的傻子光头:“” 他想了想,叫手下们分头行动,一部分人处理尸体,另一部分去镇上采买些东西。 光头自个儿颇为殷勤地跟在叶闻雪身后,打算护送她回湖泊边。 叶闻雪干脆松了手推车,示意光头帮忙推。 光头也不敢反抗,边用力推着手推车,边绞尽脑汁跟叶闻雪说着话: “还买了棉被啊?十月末十一月初了,天气还热得很,我看今年冬天怕是不一定下雪。” 看在光头帮着干活的份上,叶闻雪提醒了一句:“这天气谁能摸得透?要是突然下雪了呢?你娘年纪大了身体弱,怕是挨不住骤降的气温。” 她可不是在胡说八道。 原书里都说了,大旱灼热一直持续到十二月初,某天一夜之间气温骤降,雪花纷扬而下,冻死了不少人。 光头若有所思,他此行下山是为了买些油盐糖之类的调料——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玩意儿逃跑的时候把厨房里的油盐调料等等嚯嚯去了一大半。 害得他们这些天吃的菜里都没什么重味,光头吃的食不知味,今天实在忍不住了,便带着人下山采买来了。 听叶闻雪这么一说,他倒是打算也囤一些厚实的棉被衣物。 他娘跟着他都没过上几天的好日子,现在轮到他当大哥了,可得给娘多做几套新衣服。 “对了,”光头一拍脑袋,“我带着人去了东边的山头,把竹屋、药圃和菜地都整理了一番,还种了些菜,时不时会派人过去打理。叶老大你要是缺菜了,直接去薅就是。” 叶闻雪似有若无地‘嗯’了声,开始怀疑起光头的目的:“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光头很想大喊一句冤枉啊,他不过是在贯彻大哥留下的计划罢了。 再说了,他唯一的毛病就是好色了些,可经过大哥的‘指教’,他深刻反省了数遍,觉着美色误事(实则是被大哥明里暗里挑刺打了无数遍),老早就把毛病给改了。 “没没没,没有的事,我这不是想着都是邻居,互帮互助嘛。” 叶闻雪点头,但叶闻雪不信。 她没有深究。 只要不祸及山谷,不影响到她和五个孩子,叶闻雪懒得理会土匪寨的事。 大壮那天说完会留在山谷看好妹妹弟弟的话,第二天目送娘亲离开后,他就后悔了。 倒不是不想照顾这几个小冤家,而是怕叶闻雪一去不复返。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混蛋随野想抢他的娘亲! 这种见色起意的人极其轻浮风流,压根不值得信任,多跟他说上一句话都是在浪费时间! 大壮生怕冷心冷情的娘亲一时听信了狗蛋的话,丢下五个拖油瓶大累赘,跟着狗蛋离开,最后被伤得痛苦不已。 偏偏下山采买不去不行,大壮也不得不留在山谷里照看弟弟妹妹。 “唉。”大壮忧愁地掐着红薯藤,心里愈发郁闷。 第62章 奖励 三元抱着只小兔子坐在旁边围观双双练拳,听到大壮的叹气声,忍不住问道:“大哥,怎么了?” 大壮瞅瞅没心没肺的双双、三元和正在偷吃柿子的四旺,再度重重叹了口气。 三元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打娘亲去山下采买后,大哥时不时就叹口气,问他也不说原因,弄得双双和四旺都不想再问了,也就三元傻乎乎的关心着他家大哥。 四旺支棱起耳朵,嘴上通红一片,满是残留的柿子汁:“娘该回来了?” 三元走过去,仔细给他擦了擦柿子汁,再把小兔子放在睡着了的圆圆旁边:“差不多是时候了,要不我们去小路前面望望?” “好!” 双双瞄了屁颠颠跑去小路的两人一眼,继续练着叶闻雪教她的拳法,懒得跟上去了。 娘离开山谷后的几天里,这俩傻小子天天去小路上眼巴巴地张望,顾忌着娘亲不让出山谷,他们只在小路前面看,一看就是小半天。 莫说双双,就连大壮都不想管了。 “娘回来了!娘亲回来了!”没过多久,小路上远远传来四旺狂喜的声音。 大壮和双双对视一眼,一个丢下菜篮,一个动作一顿,两人拔腿就往山谷小路上跑。 跑到一半,大壮才想起酣睡的小妹,又跑回去抱上圆圆。 他跑到小路边的时候,叶闻雪重新布置好了小路上的陷阱,挨个摸摸几个孩子的脑袋,轻声问着话: “这几天乖不乖?有没有听你们大哥的话?” 双双和四旺一人搀着叶闻雪的一只胳膊,齐声喊道:“乖!我们可听话了!” 大壮差点失态笑了出来。 最不听话的就是你们俩了! 三元眼睛亮亮地望着娘亲,亲昵地凑上前贴了贴后,满足地打算去推手推车。 然后他视线一寸寸扫过堆的层层高的手推车,果断选择放弃,自顾自解下绑着鸭子的麻袋,将五只只露了个脑袋出来的鸭子拎去菜地旁边的篱笆里。 叶闻雪看看干实事的三元,和抱着圆圆站在不远处安静笑着的大壮,拍拍双双和四旺的脑袋: “搬东西去。全收拾好了,娘给你们奖励!” 双双和四旺一下子蹦开,笑容满面地搬采买来的货物。 叶闻雪指挥着几个孩子把手推车上的东西都搬去建好的土房子里,再扛上几大袋糙米去了厨房。 土房晾了几天,通风透气得差不多了,是时候从山洞里搬出来了。 大壮亦步亦趋跟在叶闻雪身后,想说着什么,又怕她多想,没敢说出声。 他挠挠脑袋,一想人走都走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便打算把这事咽下。 “喏,给你的。” 大壮打量着眼前的两刀纸和毛笔,以及一把小巧的弓,迟钝地眨眨眼。 “娘,我” 还没等大壮开口,累死累活搬了小半天东西的双双和四旺不干了。 两人嘴撅得老高,起哄一般撒娇:“娘偏心,大哥都没搬货,就得了奖励,我也要。” “我也要我也要,我这几天薅草喂大鹅喂兔子喂羊晒山货可累了。” 叶闻雪轻瞪了二人一眼:“你们还能比大壮更累?”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几个孩子里就大壮和三元干活最踏实最实诚。 其中大壮因为是老大,力气大,干的活更多。 她不在的这几天,上上下下都要大壮来操劳,还得照顾几个小祖宗,怕是都要累坏了。 接受到娘赞许心疼的目光,大壮尴尬地摸摸鼻子,想说他干活并不累,就是胡思乱想想的有些焦躁。 四旺悻悻,他也不是不懂事,就是想跟娘亲撒娇而已:“好喽,娘亲累,大哥也累。” 叶闻雪摸摸他的小脑瓜,取出几样甜食,又将其中一样放在三元面前:“其他的都是娘买给你们一起吃的,这样是你师父专门让我给你买的,得记着苏先生的好。” 三元重重点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孩子也太容易满足了。 叶闻雪无奈摇摇头,一样样取出给孩子们的东西,短刀、药材等物、零碎小食、平安锁 大壮接过银子做的小小平安锁,小心给圆圆戴上,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自来了山里后,他脸上的笑容愈发多了。 各自得了喜爱的玩意儿,几个孩子沉浸在喜悦欢快中,都快乐疯了。 分发完东西后,叶闻雪一趟趟将山洞里堆放的家当搬去土房里,耐心一一布置好放好。 人手有限,土房不包括厨房一共也就建了四间,其中最中间的那间最大,房里按叶闻雪的指示砌了个炕,冬天时更加保暖。 山洞里的东西都搬到土房里后,叶闻雪挨个房间看了看,看到了位置最偏的小房间里堆放着半屋子劈好的干柴和几个手艺精巧的竹编菜篮、大小不一的背篓、箩筐簸箕、竹制水瓢,甚至还有三把糊了油纸的竹伞。 叶闻雪拿起竹伞撑开一看,见伞面上或浅或重点着几朵桃花,便又把伞合上了。 大壮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垂着眼睛平淡地道:“是随野留下的。” 叶闻雪品出大壮话里的不安与忐忑,失笑: “不用钱得来的东西不用白不用。这段时间你们在山谷里憋坏了?明天全家出动去老林子里找山货,顺带透透气,等到冬天大雪封山,可就没那么容易能找到食物了。” 家里囤的粮食米面足够熬过冬天,但蔬菜水果之类的却是少了些。 得趁下雪前的这段时间再囤一些山货,以免到时候光吃米面吃腻味了。 大壮逐渐展颜,嗯嗯应声。 叶闻雪累了好几天,胡乱吃完饭后洗漱完倒头就睡,任由圆圆爬在身上也没醒来。 三元收拾好苏旧留下的药材,又将娘去镇上采买的十几样用得到的药材整理了放好,美滋滋地摸摸娘奖励给他的孔明锁,临睡觉了也不舍得放开。 双双和四旺一个不敢把短刀带上炕,一个把零碎小食藏了一点点,其他的全分给哥哥姐姐和娘亲了,睡着了都在做着美梦。 大壮把小弓擦的锃光瓦亮,勾指虚射数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得尽快强大起来,不让任何人欺负伤害或抢走他的家人! 第63章 天是红的 次日,叶闻雪早起伸了个懒腰,抱起人小觉少的圆圆,找了个木桶挑水去了菜地。 菜地里种着红薯藤、玉米和辣椒都收了几茬了,白菜萝卜黄豆什么的也都成熟了,唯独后面种上的冬小麦长势略慢,还得多浇几次水。 叶闻雪空间里的种子除去红薯、玉米和辣椒以外,还有番茄、草莓、西瓜等水果种子,和水稻、香菜、南瓜等庄稼作物种子,甚至还有几棵李子桃子葡萄樱桃等小树苗。 她盘算着空闲下来找个时间把能种的都种上,既是给孩子们找点活干,等成熟后又能吃上新鲜的菜和水果。 浇完几块菜地后,叶闻雪去看了看昨天新放进篱笆圈里的鸭子。 大鹅太过彪悍,她怕鸭子受欺负。 谁知到了鸭圈,几个鸭子都好端端的,大鹅撅着屁股自闭一般蹲在角落,不叼草也不闹腾。 叶闻雪觉着这不是大鹅能干的事,猜想它怕是被伤到了,不由得出声哄了两句。 “嘎嘎!” 大鹅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叶闻雪失笑:“今天出山谷找山货,你要跟着去吗?” “嘎。”大鹅噌的一下飞出鸭圈,叼了两口养在木桶里的鳖,嘎嘎应声。 叶闻雪明白了,这是憋久了在闹小脾气,想吃鱼虾呢。 “给你抓些小鱼小虾回来换换口味?” 大鹅满意了,啪嗒着脚丫隔着老远钻入杂草堆里开饭。 兔圈里的小兔子也长大了不少,身上的白毛长了出来,圆滚滚白嘟嘟的,还挺可爱。 叶闻雪简单巡视了一圈后去做了早饭,今天出山谷找山货得走好一段路,吃饱了才有力气走路。 早上做的是红烧冬瓜和豆角炒肉沫,干巴巴的米饭拌上肉沫汤汁,几个孩子能吃一大碗。 叶闻雪吃饭的时候跟几个孩子说了今天要去找山货的事,双双、三元和四旺昨晚上都听大壮说了,也不感到惊讶,反而兴奋于可以出山谷玩了。 山谷再大,天天待在里面也憋闷了憋烦了,能出去透透气最好不过。 大壮背篓里带上了弓和昨晚上磨的木箭,又去照看几个小的,让他们别乱带东西,免得到时候回程累了背着难受。 叶闻雪则用买来的粗面糙糙做了馍馍蒸好,留着中午拌酱吃。 说起来家里收的辣椒都晒着呢,打算拿来留种,下一茬收的辣椒正好拿来做几样菜试试水。 忙活大半个时辰后,一家人欢天喜地地离开山谷。 叶闻雪肩挑着两个竹编的新箩筐,一个放着小圆圆,另一个放着菜刀、馍馍等物。 小圆圆享受着哥哥姐姐们从没有过的待遇,安然坐在箩筐里,不时扒着边缘往外看。 好在大壮走在旁边,不时逗弄圆圆,硬生生把想乱窜的她塞回箩筐。 双双和四旺一路上叽叽喳喳说着话,三元拎着把小锄头,看到有些像草药的植物就挖了丢去身后的小背篓里。 深秋老林子里不少山货都成熟了。 蹿在最前面的四旺一眼看到满树红彤彤的山楂,踮起脚攀了根树枝,欢快地招呼双双去摘。 双双摘了一个使劲擦了擦后送去叶闻雪嘴边,两眼里满是期盼。 叶闻雪便咬了一口,不知是不是今年没怎么下雨,全靠地下水养活,山楂结的数量不多,又小又酸还肉少核大。 她囫囵咽下去后将整个山楂都吃了,委婉地道:“有点酸。” 大壮当即退后几步,不肯去接四旺塞来的山楂,连娘亲都说酸的山楂,那得有多酸? 要知道娘吃酸酸涩涩的野生猕猴桃时,都能泰然自若面不改色呢。 他可不想酸到牙疼。 四旺不信邪,踮起脚摘了一个,犹豫着咬了一口,瞬间整张脸都扭曲了。 双双遗憾地摇摇头:“怕是不能吃,就别浪费时间去摘了。” 叶闻雪忽地想起这次还买了些糖回来,她迟疑片刻:“摘,娘回去试试看能不能做个山楂糖葫芦出来。” 糖葫芦是什么? 几个崽大眼瞪小眼去看唯一去过镇上的大壮。 大壮摇头,他也没听过,许是娘自个儿想的东西。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四旺快速摘完一树不多的山楂,继续往老林子深处走。 一两个月没来过老林子,这里就跟改头换面一样,不少枯木上长了香菇、木耳等物。 入眼望去,板栗、柿子、野生猕猴桃、石榴不说随处可见,也比以往好找了些。 叶闻雪便叫孩子们在周围采摘山货,不要乱跑。 几个孩子齐刷刷跑开,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她的话。 叶闻雪抱起圆圆,把她用柔软的布条绑在身后,拿起刀先做了个长竿,顶端套上麻袋,方便摘树顶高处的柿子、板栗等物。 金秋时节恰逢丰收,没过多久手脚麻利的大壮就摘了满满一背篓的山货,回来倒在箩筐里,跟叶闻雪招呼一声后又蹿了出去。 “大哥,那里还有,可我不够高,摘不到!”四旺努力踮起脚,脸都憋红了。 大壮停下往前走的脚步,抱起四旺让他去摘高处的木耳,顺带探头看了看四旺背篓里的山货:“就这么点儿?你该不会边摘边吃?” 旁边的三元摇摇头,努力帮四旺解释:“他只能摘低处的山货,还不肯和我一起采野菜和草药,就耽搁了些功夫。” 大壮拍拍四旺的脑袋,让他继续加油。 孩子们怕是在山谷里憋久了,一出来就撒欢了一样乱窜,还没到正午,带来的几个背篓和箩筐全都装满了。 就连装馍馍和酱的布袋都是满的。 叶闻雪找了个地方坐下,扬声喊道:“都别摘了,先休息会儿,吃点东西。” “好!”大壮和三元立刻响应。 大壮揪着还想乱跑的双双和四旺走回,也不怕脏就地坐下,接过叶闻雪给的馍馍吃了起来。 吃过饭后,叶闻雪强压下不情不愿的双双和四旺,带着几个孩子慢悠悠晃荡回山谷。 刚走到山谷小路上,叶闻雪注意到三元边走边不时回头往后看,笑着道:“怎么,想你师父了?” 三元摇摇头,指着身后隐隐带着红色的天空:“娘,你快看,好奇怪啊,天是红的。” 叶闻雪一愣,下意识回头去看三元所指的地方。 远处几点残红点缀着山丘。 随着时间流逝红点的范围飞快扩张,天空灰蒙蒙一片,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第64章 起山火了 大壮不经意地回头一看,瞳孔微缩,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恐:“娘,是山火!起山火了!” 现下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再加上大旱数月植物缺水易燃,山火蔓延起来极其简单。 若是运气好,只烧尽起火的山头倒也罢了,就怕运气不好,山火顺着茂密丛杂的树林一路烧过来 他们所在的山谷离山下起码也有一两天的路程,一时半会儿压根逃不出去,然而山火蔓延的速度,可快得很。 几个小的闻言都是一慌,紧紧扯着叶闻雪的衣摆,身子不停颤抖。 叶闻雪无暇安抚几个孩子,将肩上挑着的箩筐一丢,一手拉过四旺,招呼其他三个孩子:“快,加快速度跟着娘走。” 大壮反应极快,拉过愣怔的双双和三元,拔腿跟上了跑回山谷里的叶闻雪。 山火烧过来前,也逃不下山,倒不如听娘的话搏上一把,说不准能安然渡过。 叶闻雪带着孩子们跑回土屋,放下箩筐和背篓,翻出身份凭证、家里的两个木盆和几块布,又去拿上全部银子放出大鹅: “走,我们去下面湖泊处。山谷离起火点不算远,怕是很难幸免于难。” 山谷四周全是崖壁,不怎么透气,山火烧过来后容易沉积烟尘,也不方便逃离。 土屋旁边虽清过一遍杂草野树,不一定会被烧着,但叶闻雪不敢拿几个崽的命去赌。 与其留在山谷里左右为难,不如去湖泊边守着,山火怎么也不可能烧尽湖泊。 大壮揣着小弓重重点头,拉上尚在惊恐中的双双和三元,跟着叶闻雪折转离开山谷跑去悬崖边。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山火已经燎遍起火的山头,滚滚浓烟如鬼魅一般张牙舞爪地扑向四周。 临近的山丘很快被波及到,一点红光逐渐扩大燎原。 双双也望见了这副地狱般的场景,哑声道:“娘亲,我怕。” 三元和四旺呜呜应声。 四旺更是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娘,我不要被烤熟,黑炭炭的到了下面爹都不认识我们了。” 平日里再是机警,这几个孩子最大也不过八岁有余,遇到难以预料难以应付的危险,还是会手足无措,甚至惊慌到脑子里一团近浆糊。 “我们去湖泊中心,山火再怎么烧,也不可能煮干一个大湖,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叶闻雪正焦急地系着麻绳,暗恨当初怕有恶人顺势爬上来找到山谷,她都是下去一次系一次的,弄得现在不甚方便。 大壮抱紧三元和四旺,挨个安抚地拍拍他们的脑袋:“好了,娘都说了不会有事,我们都要相信娘亲,好不好?” 三元眼含着泪连连点头。 四旺一头扎进大壮的怀里,紧搂着他小声呜咽。 叶闻雪重新系好麻绳,上下几趟将孩子们一个个抱下悬崖后正欲去接大鹅,却见它麻溜地扑棱着翅膀飞了下来。 动物比人更为敏锐,尤其是有灵性的大鹅。 它一飞下悬崖,便火速跑去湖泊里,还不停朝着叶闻雪几人叫唤。 叶闻雪背着懵懂不知事的圆圆,拉着双双和三元跟着走在前面,脚步飞快。 大壮一手抱紧四旺,另一只手端着重叠在一起的木盆,大致猜出了叶闻雪的想法。 山火燎原的势头太猛,救火只是徒劳。 而山谷周围都是石壁,但崖壁上并非没有树木,因此既安全,又不安全。 不安全之处在于,很可能会有浓烟呛入,或是烈火灼烧石壁,沿着石壁上的树木一路烧去山谷内部。 要是留在山谷里,山谷内部真起了火,那就真是到了绝路。 还不如直下湖泊,浸在湖泊里,待山火过后,怎么也能活下来。 走在最前面的叶闻雪脚步一转,就到了湖泊边。 经过一个多月的烈日照晒,湖水范围又缩小了一些,但再撑上小半年问题不大。 叶闻雪一家算是来的晚的,湖泊里游了不少动物,什么野鸡、野鸭、野天鹅,甚至有野猪、野兔、野山羊甚至还有几头老虎。 天敌们聚在一起,也不吃肉也不闹事,浅浅浸在湖边,强行苟住性命。 宽阔的湖面上传遍了各种叫声。 “好多肉啊”四旺望着湖泊上繁多的动物,一时之间忘了追在屁股后面烧的山火,开始馋起肉来。 大壮勉强一笑,拍拍他的后背:“先把命保住,再说什么肉不肉的。” 叶闻雪跟在大鹅后面找了个动物不多的湖面,离岸边也不远,她接过木盆分开,其中一个放小圆圆,另一个放众人的身份凭证和些许值钱的财物。 “等山火烧到湖泊周围,我们就下水里,借此避过火势。” 叶闻雪安抚地按个摸摸孩子们的脑袋,暗想果然不愧是灾年,要命的事情太多了。 与山火比起来,山匪都不值一提了。 大壮心里仍万分忐忑:“娘,家当都还在山谷里,包括囤的粮食米面和青菜蔬果,要不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趁山火还没烧过来,去拿几袋粮食下来?” 话音刚落,大壮突然察觉到怀里的四旺加重了拽着他衣服的力气。 叶闻雪可不敢让他去冒险:“别。你看看黑烟都飘到湖泊上空了,山火怕是没要多久就要烧过来。你要是饿了,娘还带着几个馍馍,先吃一个垫垫肚子?” 大壮紧皱着眉,收回似有若无瞟着几头老虎的视线,摇头:“我不饿,就是怕囤的东西都被烧了。” 一想到满山谷好不容易囤的粮食会被火烧光,大壮就止不住的心疼,非常不甘心: 这可是娘和他们费了好大功夫才囤的过冬物资! 叶闻雪温和一笑:“烧了就烧了,没办法的事,大家好端端的没受伤就行。” 意外随时会来,幸好她空间里还放了些糙米和做好了的吃食,勉强也能撑个几天。 “娘,快看,天边越来越亮了!”三元边照看着不住想逃离木盆的圆圆,边指着漫天的红霞开口。 “那边也是,”双双观察仔细,指着与山火相隔的另一边,惶惶出声。 叶闻雪顺势望了过去,心里愈发没底。 这一场山火怕是得烧个两三天才能熄灭,也不知能否熬过去。 焦躁不安的等待中,黑烟愈发浓厚,裹挟着浓浓灰烬,朝湖泊侵袭而来。 第65章 幸免 叶闻雪赶紧将几块布撕开沾湿,一人分了一块:“捂住口鼻趴下,莫要吸入浓烟和灰烬。” 大壮麻利放下四旺接住布块紧贴着口鼻,学着叶闻雪的样子趴在湖边地上。 双双和三元照做,两人一人一边牢牢贴着叶闻雪,身子不停发抖。 头顶黑烟缭绕,身边动物乱叫,几个孩子都没经历过类似的事,全身心都在惶恐。 叶闻雪一手拽着装了小圆圆的木盆,任由圆圆亲了又亲贴了又贴也没松开。 “咳咳” 细微的轻呛声传入耳中。 叶闻雪咬牙,起身利用不多的材料飞快做了个简易布罩,小心绑在圆圆脸上,并按着她的手不让圆圆扯开。 圆圆戴了布口罩,又被轻按着手,还当娘亲是在跟她玩耍,咯咯咯笑个不停。 连带大壮在内的几个崽无奈笑着,暗想一家人在一起,无论遇上什么危险,他们都认了。 况且况且娘亲可厉害了,绝不会让他们出事的! 就在叶闻雪仔细观察周围、几个孩子忐忑不安间,山火飞快燎开,湖泊周边的山上燃了起来。 这会儿正是黄昏,昏黄暗沉的天色中,冒腾腾的山火格外明显。 叶闻雪忍不住抱紧颤颤发抖的几个崽,无暇顾及旁边嘎嘎叫着的大鹅。 大壮也注意到了烧来的山火,他年长些是见过山火的,尤其是水溪村后山这一块儿。 去年春天踏青时就烧过一次,也是在晚上,那时候山火烧红了半边天空,山下的水溪村也被波及,不少人死于大火中。 山青村隔的不远不近,大壮和整个山青村的人遥遥看到山里起了火,山火烧了整整一天,才被来迟的春雨浇灭。 这也是山青村村长一开始没想着逃入深山里的原因之一。 山火无情且来势汹汹,除去下大雨浇灭山火以外,没有别的法子可行。 大壮看看阴沉透红的天色,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不可能下雨。 这一场山火怕是要烧到烧无可烧,才会停下。 叶闻雪脑子里不停想着起火时的解决办法,隔离带不用烧了,湖泊被晒干的泥地里没有任何植物,就是个天然的隔离带。 风向不用注意了,都烧到湖泊边了,注意了也没用。 她思来想去,发现除去趴在湖泊边等待山火烧尽,竟然是唯一的法子。 就这么等了大半夜,几个崽都累极原地睡去。 叶闻雪警惕着周围的动静,生怕蛇蚁鼠虫、老虎野猪之类的拱来,伤着几个孩子。 好在一晚上无恙。 次日一大早,大壮睁眼一看,黑烟笼罩着湖泊上空,周围几座山都被烧了个干净,到处都是黑炭炭一片。 娘亲正抱着酣睡的圆圆席地而坐,眼神略有些疲惫。 大壮趴起身,避开头顶的浓烟,随便扫了一眼湖边,瞳孔猛地一缩。 他连忙叫醒妹妹弟弟们,扑去叶闻雪身边,来回打量着她的身体,心里很是内疚:“娘,你没事?是我不好,昨晚上不该睡过去的。” 叶闻雪摇摇头,指着不远处被砍成两段的大蛇和两头野猪,以及一条瘸了腿的老虎:“没什么事,就是他们想偷袭被我杀了,饿不饿,我们做个烧烤吃?” “有点饿。”大壮看娘亲没受伤,当即松了口气,“娘,我来把蛇给烤了,就当早饭。” 跟娘亲学过两招,蛇他还是会弄的。 叶闻雪点点头:“去,山火燃过了就没那么危险了,等中午我们回山谷里看看。” 她表面再是风轻云淡,心里多少有点心疼囤的粮食和好不容易建成的土屋的。 现下山火烧完了这几个山头,也是该回去看看了。 大壮犹豫半晌,点了点头:“好。” 希望家里囤的东西都还在都还好端端的,否则得多糟心啊。 山里的动物都会趋利避害,闻着叶闻雪这一块儿的血腥气都不敢过来挑衅,一家人坐视饿狠了的老虎、野猪互斗而食,都有些不忍地别过了脸。 简单吃过一次蛇肉后,叶闻雪爬上悬崖,遥遥看了眼山火波及的范围,有些树和草没烧干净,还挂着零星的火点继续燃烧。 尽管一路上极力避开还在起火的地方而行,但四旺仍被烧的热的脸上通红,他咬牙看看前面的娘亲和哥哥姐姐,没有出声。 叶闻雪不是没想过把几个孩子留在湖边,自己一个人回山谷里看看。 可一则湖边太多野兽,得为孩子们的安危考虑,二则怕山火又燎了回来,导致一家人分离。 因此叶闻雪不敢让大家分开行动,只能让几个孩子先委屈一下。 没过多久,一家人就回到了山谷前面的小路上。 小路上的杂草都被燎得一干二净,离小路近的地方都被烧过一遍,到处都是焦黑,一脚踩下全是灰烬。 快步走到菜地土屋边一看,大家同时皱眉。 土屋和菜地周围早就清过一遍杂草和树,山火倒没烧到土屋。 可山谷旁边的崖壁被烧裂砸了下来,土屋险而又险地避开,大块石头滚到菜地里,压歪了大壮种下的白菜萝卜和叶闻雪的辣椒,甚至压垮了鸡圈鸭圈兔圈,砸死了一只兔子和一只买来的鸭子。 其他动物颇有灵性地逃出篱笆,跑去地窖里待着,都没出什么事。 叶闻雪把圆圆塞大壮怀里,走入土屋里一看,顿时被浓烟呛到。 山谷上空尽是滚滚烟尘,土屋没有幸免,外边的墙壁都被熏黑,房子里萦绕着浓浓黑烟。 除非来一股大风,否则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住。 几个山洞也被燎过一遍,洞壁黑漆漆的,一看就能估摸出昨晚上山火有多猛烈。 叶闻雪回过神第一时间去查探了山洞里熏着的野猪肉,搭好熏腊肉的木架子都被烧了,但熏制得七七八八的野猪肉除去边缘焦黑以外,没什么大问题。 能吃就行。 叶闻雪里里外外看过几遍,囤在地窖里的粮食米面等等都安然无恙,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叶闻雪皱眉扫了一遍头顶的浓烟,拿过一把锄头走入睡了一段时间的山洞里,朝着熏黑的崖壁重重一砸。 第66章 晦气 山洞墙壁本就不算厚,又被山火烧过一遍,更脆了。 叶闻雪没砸几下就砸出个大洞,呼啸而过的风吹入,吹散了持续萦绕在鼻尖的呛人焦味。 叶闻雪没有停手,继续砸了几锤,直到整个山洞都被打通,光亮徐徐照了进来。 顺着山洞遥遥往外看去,远处山火仍在蔓延,连绵不断的黑烟直冲云霄,整片天空都被浓烟遮挡住,就像黑云压城风雨欲来一般。 被山火波及的山谷还需要收拾,叶闻雪没有在山洞里多待,转身重新去山谷小路上布置了陷阱。 再折转去看山谷里唯一的水源。 泉眼里浮着不少脏黑的灰烬,叶闻雪独自淘洗了泉眼,再全部换上灵泉水后去了菜地。 大壮正带着几个小的拾捡坠落的石块,尤其是压在菜地上的碎石。 唯独最中间的几块硕大的石头推不开也踹不动,暂时没去管。 叶闻雪先给圆圆换了戴在脸上的布罩,再将她背在背上,拿起一根木棍费力撬动大石头,将其推离菜地。 大壮率先反应过来,有样学样,用木棍一一撬开大石头,清理出菜地和鸡圈鸭圈等地。 干活期间几个孩子一声也不吭,神情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难过,只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活下来的庆幸。 清理完石块后,大壮蹲在菜地里观察片刻,心疼地道:“白菜萝卜被砸死了一半,另一半倒是还能救上一救。小麦也被嚯嚯了小半,娘带回的辣椒怕是都救不了了。” 叶闻雪叹口气:“没事,把还能吃的都捡起来,我们晚上吃顿好的。” 三元和四旺眼睛一亮,没空发呆忧愁了,麻利地开始动手分拣砸的稀烂的菜。 双双则捡起死了的兔子和鸭子拎去泉眼边处理好,晚上正好拿来做两个菜。 大壮跑去厨房一趟,回来后满脸都是愁容:“娘,厨房上面的茅草被烧了,好在最下面是几层泥胚,没有烧下来,但得另找些茅草来放上,不然哪天下雨了,厨房得漏水。” 可是周围几座山都被山火燎过一遍,哪还能找着茅草? 到处都是琐事,叶闻雪脑袋都是胀的,摆摆手:“先不说这个,棉被衣服都没被烧?” 大壮摇头:“这些天热得很,用不上厚棉被和衣物,都放在地窖里呢,都好端端的。就是炕上的薄被被烟熏了,上面全是烟味。” 换做以前,大壮可不会嫌弃被子上有烟味,能睡就行。 但这不是过上一段时间的好日子了嘛,他也不想再回到以前。 叶闻雪便招呼道:“你跟我一起去把薄被放山洞口吹吹烟气,再去菜地里救救还能救的菜。” 大壮应声跟上。 一家人劳累大半天,清了土屋里的烟气,理了菜地里苟活的菜,处理好土屋周围的灰烬和没烧干净的树,赶回鸡鸭羊和大鹅 忙活到晚上,这才得空吃饭。 山谷里的黑烟被风吹的散去一大半,勉强还能睡下。 经过此次山火之后,以往还算生机勃勃的山谷一片焦土,除去残存的菜地外,不见半点绿意。 叶闻雪趁夜拾捡了烧的七七八八的树枝,打算拿来烧成炭冬天用。 她又提了桶灵泉水到处洒在菜地和清理出的地上,促使深埋在地里的种子发芽长大。 全家整整收拾了一天一夜,才让山谷勉强恢复山火之前的样子。 这天早上,叶闻雪在山谷里另挖了个洞烧炭,让大壮带着几个孩子收拾东西,中午出门去捡树枝和烧死的动物肉。 大壮急里忙慌地跑来:“娘,我刚在小路上听到有人喊你。” 三元默默探头:“听声音有点像土匪寨里的光头。” 但在山谷、湖泊外喊的那人,嗓音比光头更加嘶哑,浑似被烟呛着了一样。 叶闻雪烧炭只学了个理论功夫,正哀叹在现代时为何不多刷刷手艺人的短视频,就听到大壮的声音。 她灰头土脸地爬出洞,被大壮和三元拉到小路上,仔细一听,果然有些像是光头的声音。 “等着,娘去看看,叫四旺不要再挖山药葛根了,收拾收拾捡肉去。” 大壮扭头看了眼专心挖着坑的四旺,无奈去叫人。 山谷被烧了一遍后,倒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四旺意外翻到被烧熟的山药、芋头和葛根,一时兴起沿着一路挖,就差把小半个山谷翻个底朝天。 娘亲先前默许了四旺的所作所为,暗地里跟他们几个说正好让四旺整几块地出来种菜。 没成想四旺东挖几下西挖几下没个定数,菜地是整不出了,到时候拿来种树。 叶闻雪简单收拾过后,独自一人循着声音出了山谷,没走多远就瞧见了带着一群手下乱喊的光头。 他似是被山火燎到了,手臂上翻卷着焦黑的皮肉,脸上满是疲倦。 “叶老大!”光头被手下小弟提醒,才隔着老远看到叶闻雪,他飞快蹿了过来,不敢去打量她全身,谨慎地问道,“你没事?” 叶闻雪扫了一眼狼狈的土匪们:“我没事,你们山寨也被烧了?” 光头说到这个就来气,嘀嘀咕咕骂了几句:“火是从我们山寨烧开的,差点就要了我的小命!” “好端端的怎么起的火?”叶闻雪甚至怀疑起是被光头打败的人不服,暗地里纵火烧山。 说到这个光头可就有话说了,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叶老大你是不知道,晴天一响雷,正好轰在山寨茅坑上,茅坑顶上全是茅草,‘歘’的就起了火。” “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灭了山寨里的火,可没想到有小火星溅落到山下草堆里,旱了这么久,杂草都是一点就着,就起了山火。” 他带着全山寨的兄弟救火救了整整两天,实在灭不了,不得不死了心,带人前来确认叶闻雪的安危,生怕叶老大出了什么事,大哥回来后弄死他。 叶闻雪一眯眼睛:“茅坑?” 光头抬手摸摸光溜溜的脑袋,含糊地道:“是啊,就是你让我处理的那个,差点没把我熏死。” “人呢?” “烧完了,渣都不剩。” 叶闻雪沉吟片刻:“你们回去收拾山寨,莫要再弄出山火来了。” 光头郁闷地点点头,临走了还在骂:“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晦气!” 叶闻雪望了眼遍地的焦黑,转身回山谷带孩子们去捡肉。 第67章 野猪窝 山里藏着的动物多,总有山火来临前没来得及逃被烧了的。 家里囤着的肉不算多,也就几十块腊肉、两头羊、四只鸭子、两只鸡、几只兔子还有一只养在水桶里在山火里苟活的鳖。 冬天孩子们正需要多吃肉养膘抵御严寒,囤的肉真要吃起来,用不了两三个月就能吃完。 叶闻雪原本打算弄几头野猪回来养着,有她随时看着,野猪也不敢放肆。 但今早从山洞往湖边一看,零零散散的动物全都跑没了,只能出山谷看看了。 当然了,此行除去捡肉囤肉外,还要去捡些柴回山谷。 山谷里的树建房子做家具劈干柴时被嚯嚯了一大半,余下的经过山火后还能活的就浇了灵泉水养着,枯死烧死了的被砍了烧炭。 但比起冬天所需的数量繁多的木炭来,山谷里的木头少了点。 家里囤的劈好的干柴是拿来做饭炒菜的,不能拿来烧木炭,叶闻雪只能将视线看去山谷以外。 上一次全家出山谷是在山火之前。 与之前的欢天喜地兴高采烈相比,这一次几个崽出了山谷神色都有些凝重。 大壮挑着两个空箩筐走在最前面,望着遍地焦黑与些许未燃尽的火光,紧抿着下唇:“山火危害太大,得提前预防才是,” 山谷周围几座山原本还算树木繁茂生机勃勃,经此一役,山头都被烧秃了。 双双不吭声地捡着柴,忽然抬眼看向被黑烟笼罩雾蒙蒙的天空:“要是能下雨就好了,下雨了山火就会熄的。” 叶闻雪闻言轻笑,双双一向爱和四旺玩,不像大壮和三元那般聪明机敏。 现在看来,双双倒是一语道破了本质——山火非人力所能救,得靠天降大雨才行。 “这事告诉我们,不要随便玩火,尤其是在树林里。”叶闻雪招呼几个孩子跟上,“我们先去野猪窝附近看看,路上遇到什么野鸡野兔山羊之类的都带上,柴遍地都是,不用急着捡,免得增加了负担。” 三元紧紧跟着叶闻雪,嗯嗯点头。 “娘,肉都被烧焦了,不好吃,不如我们去挖山药和芋头?”四旺依依不舍地拎着小锄头跟上,他挖出好几根山药和一堆芋头,他可厉害了。 叶闻雪反手拢了一把背上的小女儿圆圆,再回头看看几个孩子都跟着一起走,想了想道:“回来后你去挖红薯,留一部分做种,其他的囤着吃,红薯埋在灶灰里闷熟可好吃了。” 这孩子不是想去挖山药芋头,而是想证明自己的用处。 除去还没一岁的圆圆外,四旺年纪最小,不认识什么野菜野物,能干的活也不多,平日里就负责薅草喂家禽,这不一下子立了功,开心的不知跟什么似的。 “哦。”四旺噘着嘴,有些不情不愿的。 他从未听旁人说过红薯这东西,要真那么好吃,红薯早就被挖出山里种起来了,怎么可能连大哥都不知道? 不过四旺回想了下红薯藤的滋味,决定相信娘亲,娘亲是最厉害的! “娘,你别理他。还说什么肉烧焦了不好吃,昨晚上焦了一半的鸭肉,就属四旺吃的最多。”双双不客气地拆台。 四旺眼尖捡起一只被烧死的鸟后,抬头跟只仓鼠似的鼓着脸:“胡说,我人这么小,再能吃也吃不了多少!” 双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刚要继续挖苦四旺,就听叶闻雪笑着插话: “能吃是福,多吃能长高长壮四旺去,前面第三棵树下有个烧了一半的兔子,捡来放你二姐背篓里。” 两人被这么一打岔,也不斗嘴了,一起蹿去叶闻雪指的地方。 双双腿长些,比四旺提前一步到,一把捡起野兔反手塞自个儿背篓里,朝四旺得意地抬抬下巴。 “”旁观的大壮和三元不明白双双在得意什么。 野兔捡来放她背篓里,不还是她出力去背? 四旺没想到这茬,被双双一挑衅,当即起了斗志,左看右看抬头四顾去找肉,决意要比双双捡的肉更多! 叶闻雪四人连带着被带出的大鹅眼睁睁看着两人明里暗里争斗起来,都是无奈一笑。 三元背着背篓挎着布兜去捡双双和四旺没注意遗漏的肉,顺便看看有无存活的药材。 大壮捡起周围烧熟了的板栗,挑起箩筐望着前方的娘亲和弟弟妹妹,眉宇间的凝重稍松。 无论遇上什么危险,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怕的。 他迈步跟了上去。 苏旧离开前跟叶闻雪提起过野猪窝的位置,离山谷比较远。 但比起冬日里没有肉吃、只能苦巴巴的吃白菜萝卜和青菜,这点子路程就算不上什么了。 还没走到半途,四旺就累了,皱着脸蹲在地上不肯走。 三元便半蹲下身子,要背他:“快上来,三哥背你。” 四旺望望三元不甚高大的身躯,当即咬牙摇头:“不用,我能行。” 四旺坚持着坚持着就走到了野猪窝附近。 叶闻雪让几个孩子爬上野猪撞不到的大石头,自己一个人探头去了野猪窝里面。 这里也被山火波及,窝里死了好几只小野猪,以及一头壮硕的大野猪。 叶闻雪拿树枝远远去戳大野猪,见它半晌也不动弹,便谨慎地凑近,隐约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声音。 她刚要往前走,野猪窝后面突然蹿出几头被火燎到皮肉的老虎。 老虎像是被威胁到了,不停朝叶闻雪怒吼,并迈开脚步隐隐包围住了叶闻雪。 不远处的石头上,双双和四旺注意到了这一幕,下意识就要跳下石头去帮忙:“娘!小心!” “大壮看好他们,都别下来!” 大壮连忙抱紧圆圆,一手拽着双双,三元紧紧拉着四旺,不让他们因太过担忧意外掉下石头。 下方,叶闻雪不着痕迹地往后一步一退,生怕乱动一下这几头老虎就扑了上来。 但就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大火过后山里能吃的东西不多,老虎不可能放过临到嘴里的肉。 第68章 下雨了 叶闻雪手上只带了把菜刀,她再是厉害也做不到一刀砍三头老虎,只能想办法逃跑。 余光扫过周围片刻,叶闻雪催动木系异能寻找埋在地下还没失去活性,同时慢吞吞退去远离几个孩子的另一边。 大壮看出叶闻雪是不想让他们陷入危险,本就焦急如焚的心顿时更加慌张,恨不得当场跳下去。 可他也知道自己没练多久的功夫,跳下去后不仅不能帮娘亲引开一头老虎,反而会让她分心。 四个孩子都异常紧张,视线眼巴巴跟随叶闻雪而行动。 大壮极力镇静下来,不停扫视四周,好找个合适的高地避开老虎。 然而野猪窝周围没什么树,就几棵还都被烧透了,踹上一脚就得断,换谁都不敢爬。 他脑子转了几圈,忽地想起叶闻雪下山时带回来的小弓。 眼看娘亲灵巧躲开老虎跳上不远处的石头,几头老虎跃跃欲试就要蹿上,大壮飞快将圆圆塞到双双怀里,转身取出小弓,拿上削好的箭:“三元,麻痹效果的草药汁有吗?” 三元看娘亲一刀劈开蹿到石头上的老虎、边打边退,心都在揪紧,听大哥这么一说,飞快掏出布兜里的草药,麻利地揉碎挤出汁水涂抹在木箭上。 “大哥,可以了!” 大壮走出几步,眯眼搭上箭,屏住呼吸静待时机。 连带双双和四旺在内的几个孩子都知道此刻不能打扰到大哥,再是担忧也捂着嘴没有出声。 叶闻雪反击之余注意到了大壮的动静,她迅速反应过来,边反击边引着老虎往回走。 三头老虎被溜的不耐烦了,分别从不同方向蹿起就要扑到叶闻雪身上。 她握紧菜刀,身形一侧躲闪的同时一刀捅中一头老虎的腹部,再反手几刀砍伤飞扑到近前的另一头老虎。 然而她反击短短时间内,左边的第三头老虎已经扑来,叶闻雪催动木系异能生长藤蔓为自己争取了几秒的时间,就要取出手枪杀了老虎。 不远处一箭射来,正中第三头老虎的眼睛。 几头老虎都痛的发狂,野兽的凶性上来,张开血盆大口依依不舍地反扑。 叶闻雪原地翻滚躲开,头脑异常冷静,起身的同时掏枪射去。 与此同时,大壮眯起眼再度搭弓射出木箭。 “砰砰砰!”三道巨响过后,一头老虎两眼俱瞎,没来得及躲开原地倒下,另外两头被射中弱点,惊恐地负伤逃离。 叶闻雪警惕地给倒地的老虎补上一枪,看它彻底不动了,另外两头也不见踪影,这才松了口气。 “娘!”四旺第一个扑入叶闻雪怀里,紧紧抱着她任谁来拉也不肯松开。 双双和三元紧随其后,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叶闻雪拍拍三个孩子的脑袋,再笑着去看大壮:“射的不错。” 大壮收回看着叶闻雪的手的视线,脸上的愁云散去,体贴地递出一块布给她擦汗:“娘,你休息休息,我去野猪窝看看?” 叶闻雪摇头:“别耽搁时间了,一起去,也好早些回山谷。” “嗯。” 这一次,大壮提着弓走在最前面,叶闻雪在中间,几个小的跟在最后,万一有异常方便跑路。 大壮小心翼翼地走近,踢了踢被严重烧伤的大野猪,没发现不对后刚要松口气。 双双从叶闻雪身后探头,忽地开口:“我听到有喘气声,该不会还有老虎?” “啊?不会?我怎么没听到?你可别吓人啊!” 三个小的脸色一凝,下意识躲去叶闻雪身后。 叶闻雪早就听到了细细小小的哼唧声,安抚了几个孩子两句:“放心,不是老虎。” 她走上前,用力翻开倒地的大野猪,露出它藏在肚子下的两只深褐色的小野猪。 四旺眼睛一亮,探头:“好小好可爱,娘,我们能养小野猪吗?” 家里养了那么多鸡鸭兔子羊,再养两头小野猪也无妨。 叶闻雪点头:“那它们就交给你来养了,要养的白白胖胖的。” 四旺脸色一变:“啊?我” 大壮不等他继续说下去就拍板了:“就四旺来养,爹留下的农书里有关于养猪的知识,你先跟着我认字,而后照着书上写的养野猪。” 不想开蒙还想再玩两年的四旺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毫无反抗的余地。 叶闻雪趁两头小野猪没反应过来,一把按住小野猪的脑袋,再拎着脖子将两头小野猪绑好放进箩筐里。 她掂量了几下被烧死的大野猪,觉得负重扛回山谷不划算,便当场拿菜刀分割下没被烧到的两条后腿,沉甸甸放在箩筐另一边。 至于被烧死的小野猪,看着还能吃的带上,不行的就留下。 出来一趟收获还算不错,叶闻雪挑起箩筐心满意足地带着孩子们回家。 快到山谷时,叶闻雪停下,让几个孩子齐齐出动去捡柴。 大壮喊上双双、三元和四旺开始行动。 叶闻雪蹲坐在干净的地方,抱着圆圆凑近哼唧不停的小野猪,拿她的小手摸摸小野猪的脑袋。 圆圆咯咯咯笑个不停,碰了一下还想再碰第二下。 叶闻雪失笑,这孩子是个胆子大不怕生的。 山火过后遍地都是烧透的木头,大壮几个人很快一人捡了一堆,拿麻绳捆好用木棍挑在肩上,跟着娘亲往山谷赶。 担了养猪大任的四旺只需自个儿跟着走,不用挑柴。 出来差不多一天了,几个孩子又饿又累,只想尽快回到山谷吃过饭后休息。 刚回到山谷还没走到土屋边,叶闻雪忽地察觉到吹入山谷的风凉快了些。 叶闻雪一怔,仰头去看灰蒙蒙的天色。 下一瞬,一滴雨水砸下,正好落在她脸颊上。 “下雨了!下雨了!娘!下雨了!”大壮扬声大喊道。 大旱连绵数月,庄稼枯死旱死,下游河水溪水近乎断流,无数百姓死于旱灾之下。 萧瑟秋风中,雨水落下,旱灾进入尾声。 大壮脸上似哭似笑,格外失态。 他抬手擦去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赶紧扛着烧焦一半的柴放去厨房,近乎欣喜若狂地跑出来,乐颠颠地在逐渐密集的雨点中跳来跳去。 就连内敛的三元也控制不住地眉开眼笑,跟着大壮一起淋雨,一起在雨中狂呼大喊: “娘,你看,下雨了!下雨了!下雨了!爹,下雨了” 叶闻雪怕圆圆着凉发热,带着圆圆躲去屋檐下,笑着去看几个雨中打滚踩水的孩子。 第69章 雨中希望 雨水混合了浓烟余灰落下,浸润着整个山谷,给这片大地上的百姓带来希望。 四个孩子里,双双头一个受不了脏兮兮的雨水,不跟着大壮他们闹了,躲回屋檐下。 叶闻雪坐在房间里搬来的摇椅上,任由身上的小圆圆爬来爬去,她朝双双抬起下巴: “去厨房,娘给你们熬了姜汤,多喝点驱寒。还烧了热水,你喝完姜汤后去泡个热水澡舒服舒服。” 双双脆生生应声,端了碗姜汤坐在叶闻雪身边,边喝边纳闷:“娘,我坐的椅子是哪来的?还有你那把椅子。” 小椅子共有六把,手艺精巧,有靠背有扶手,格外适合她们的身高,一看就不是娘亲做的。 叶闻雪也不藏着掩着:“随野做的,藏在房间最里面,娘刚找出来的。” 双双‘哦’了一声,一口干完添了些红糖多了丝甜味的姜汤,发出没见识的感慨:“我还没见过这样的椅子呢。” 失控的情绪逐渐褪去的大壮带着两个不省心的弟弟回来,正好听到这句话,顺口问了一句娘和双双在说什么呢,然后大壮就后悔了。 没事聊什么随野,这不是闹心吗? 大壮鼓着脸去了厨房,给正稀罕着小椅子的三元和四旺一人端了碗姜汤,努力扯开话题: “娘,我们晚上吃什么?” 叶闻雪回过神,看了眼浑身脏兮兮的几个娃:“你们先去洗澡,别着凉了。” “哦” 大壮搓干净自己和弟弟们后,一路寻找叶闻雪找去了厨房。 叶闻雪正在处理捡来的烧焦的肉,焦透了的不能吃的砍下,空出手就丢了。 能吃的部分分类切好洗干净,拿盐腌上,到时候吃一部分熏一部分。 双双站在旁边帮着洗肉顺带撒粗盐。 厨房里按叶闻雪的要求,专门砌了两个池子,一深一浅。 深的池子拿来盛水,浅的池子洗菜洗肉洗碗,因此双双的活并不算麻烦。 深池子里的水是大壮每天早上去泉眼边提来的,现下光是洗肉就用去了一半多的水。 大壮探头往外看了看,天还在下雨,豆大的雨水砸在地上,溅落一片泥水。 大壮刚洗了澡,不想再去泥水里蹚一趟,便站去一边烧火焖饭,一天只吃了一顿,是要挨不住了。 叶闻雪看大壮双双干着活,三元和四旺两个傻小子排排坐在屋檐下看下雨,小圆圆被两人抱在怀里指着雨滴咿咿呀呀,忽然觉得这日子过的还不错。 山谷里,叶闻雪一家吃罢饭后,排排坐在屋檐下观雨。 叶闻雪不时望一眼厨房,见新找的茅草盖的严实、厨房里没漏水后松了口气。 大壮别扭地坐一人一个的小椅子上,全身心都在抗拒着,但双双、三元和四旺都坐的安安稳稳的,他不坐的话就显的不合群。 “喏。”叶闻雪挨个崽递过一把板栗。 大壮压下要开口的话,专心剥着板栗,他性子沉稳有耐心,喜欢全剥完后再吃。 四旺和大壮截然相反,性子急躁,剥一个吃一个,甚至恨不得上牙去咬。 叶闻雪看了只道龙生九崽,崽崽不同。 “娘,你吃。”三元捧着把剥好的板栗凑近。 烧熟的板栗格外香甜,叶闻雪没忍住多吃了两个,双双趁机偷摸了几个,三元也不在意,乖乖捧着板栗给大家吃。 双双悻悻,反手塞了一颗自己剥的板栗到三元嘴里。 三元咬着板栗,腮帮子鼓鼓的:“嗯?” 叶闻雪失笑,站起身拍拍身上沾染的雨丝:“大壮,你看着他们不许再去雨里玩了,尤其是圆圆。娘去把肉熏上,再去试试把木炭烧出来。” 大壮‘哎’了一声,目送叶闻雪撑着把点了桃花的竹伞提着一木桶熏好的肉走入雨幕中,暗暗捏紧拳头。 半晌,他转身去了屋里。 “哎哎哎,大哥,你拿我短刀做什么?”双双逗着圆圆迷惑抬头。 大壮板着脸拖出几根木头:“做伞!” “啊?” 隆兴府 霍昭卿换了身华贵的衣服,佩上玉坠腰带,玉冠齐整簪着头发,更显器宇不凡。 他端坐在屋中,怔怔观望着屋檐上滴落而下的雨滴,抿了口清茶后,低声呢喃:“也不知她在做什么总算下雨了,她或许会很开心。” 霍昭卿摩擦着手上细小的伤口,眼前恍惚出现叶闻雪撑伞破开雨幕行来的画面。 “你说什么呢?”苏旧端了几碟点心慢吞吞走进屋里,“刚安乐王府来人,说王爷得空要见你,让我们尽快动身,去西府别院一叙。” 霍昭卿睨了苏旧一眼,嗤笑:“西府别院?看来我这位远房表叔并非如传言那般无甚野心。” 苏旧在他对面坐下,没听懂:“你都是个通缉犯了,还挑三拣四呢?要不是安乐王收留,说不定还没进隆兴府,你就被抓了。” 苏旧心里不是没有过后悔之意,若是他早早知晓这狗东西就是朝廷派遣而来剿灭叛军却半路潜逃的大将军,苏旧岂会叫他护送回家。 现下倒好,家还没回,就因同行的霍昭卿被认出,差点连累苏旧被追杀至死。 得亏安乐王念在和霍昭卿的亲戚关系上出手相助,不然苏旧就得被下狱押送京城了! 霍昭卿冷冷收回视线,继续望着哗啦啦落下的大雨,半晌后蓦地开口:“你猜,你徒弟有没有想过你?” 苏旧:“有。” 苏旧怀疑霍昭卿想问的不是这个,但他不想日后被叶闻雪弄死,干咳一声后强行转移话题: “王府的人正在院子里等着回话呢,你不想去的话,我便找理由回绝了他。” “不必。”霍昭卿放下茶盏,摇头,“我知他图谋的是什么,正好我也有要事得问问这位‘表叔’。” 身处京城之外就有一点不好,消息太过滞涩。 不过也算正常,寻常百姓不到身家性命攸关的时候,哪会过多注意朝廷传下的消息? 霍昭卿起身,去换了身利落贴身的衣服出来:“把我要的药都准备好,今日怕是要闹大,你见势不妙就逃,不用管我。” 苏旧皱着脸:“真的要开打?王府里的点心挺好吃的,我还想再吃上几次呢。” “并非是我想动手,是他快要忍不住了。” 第70章 嘎啊 一个时辰后,再度烧炭失败的叶闻雪爬出洞,和破竹不成反伤到手的大壮面面相觑。 惨烈的事实证明,干任何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 叶闻雪洗干净手后,看了眼堆放在厨房里的山楂,决定做个糖葫芦冷静冷静,以缓解烧炭二次失败的打击。 ——倒也不能说彻底失败,就是烧出的木炭烟气太大,熏得慌,够不上叶闻雪的标准。 “都来干活了,”叶闻雪将山楂倒入簸箕里端去屋檐下招呼闲着没事干的孩子们,“山楂削头去尾削去破损的地方,再把核挖了,丢入盐水里泡着,娘留一小部分做糖葫芦,剩下的都做成山楂酱存着以后吃。” 双双趁大壮蔫蔫的不注意,拿起短刀洗了洗后搬着小板凳蹲去簸箕旁,捻起一颗山楂学着叶闻雪的样子处理:“山楂忒酸了,做成糖葫芦和山楂酱能好吃吗?” 四旺擦了一颗山楂试试味,脸一下皱的跟包子褶子一样:“娘做的肯定好吃。” 叶闻雪被四旺夸的一汗,也就是这群崽子没吃过什么好吃的,才会觉得她做的菜好吃。 不过这也激起了叶闻雪的好胜心,她就不信自己连杀人都能学会,还学不会做菜了! 旁边的三元给大壮看过了伤口后,果断告状:“娘,大哥胡闹,伤到手了!” 爹爹说过几次,读书人是不能伤到手的,全靠手和眼睛混饭吃。 比方说抄书,再比方说写诗。 叶闻雪拿着菜刀利落地处理山楂,头尾各削两下,颇有技巧地挖了核,丢去一旁的木盆里:“怎么受伤的?” 三元硬拽着自家大哥走来:“他说要做竹伞,没成想一个不小心就削到手了,差点去了一块皮。” 三元虽说跟着苏旧学了一个多月,但还处于识字认草药阶段,连发高热之类的小病症都不会看哩,被大壮找了个麻烦事,心下惴惴不安的。 叶闻雪看向板着脸的大壮,明白了他为何闹别扭,失笑:“白送的东西你还嫌弃呢?” 大壮没吭声。 他倒不是嫌弃,就是有些担心,害怕娘亲被抢走。 叶闻雪不太会做儿童心理辅导,只能叫大壮去干活,省得他胡思乱想:“你去把家里收的前两茬辣椒搬出来,娘待会儿做完糖葫芦和山楂酱,就剔了辣椒籽,做油泼辣子囤着。” 她看了眼大壮伤到的手,放心地补充道:“不要用手直接接触,碰了辣椒后别碰脸或眼睛,会疼。” 大壮心思不在辣椒上,胡乱应了两声,便任由三元糙手糙脚给他绑上纱布止血,自个儿去了地窖里。 叶闻雪对大壮挺放心的,交代下任务后,带着三个不大不小的孩子继续处理山楂。 “娘,你怎么削的这么快啊?”双双学着叶闻雪的动作,可速度老是跟不上,顿时有些泄气。 “这是有技巧的”叶闻雪趁机给崽们讲解用刀技巧,“手得稳得快得准,看准时机,一击必中。” 双双迷惑抬头,她怎么听着不像是用刀技巧呀。 叶闻雪给她示范了几遍,一个呼吸的功夫,山楂便被剔了核削了剐蹭到的地方。 双双和四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四旺选择摆烂。 双双慢吞吞跟着继续学,从生疏到熟练再到提速 拢共也就半个背篓的山楂,很快就处理干净了。 叶闻雪端着木盆去了厨房,用清水清洗几遍山楂后,往盆里撒了些盐泡上。 趁浸泡山楂的功夫,她按着学过的知识重新滤了遍买来的带着些许苦涩味的红糖,沉淀放置一会儿后红糖便成了细盐一般的白砂糖。 ——被训练当杀人机器时,叶闻雪什么知识都学过,只不过没实践外加手残罢了。 第一次做白砂糖完美成功,叶闻雪信心大增,沥干山楂上的水分,拿竹签横向穿成串放去一边。 等锅烧热后加入冷水倒入适量白糖炒成微黄的糖浆,将山楂放入糖浆里滚上一圈,再拿勺子舀着糖浆浇上一遍,红中带黄,格外诱人。 扒在门口偷看的四旺忍不住了,兴冲冲跑进厨房,踮起脚蹭在灶台边,边流口水边眼巴巴望着拉丝的山楂,恨不得通通舔上一遍。 叶闻雪只做了五串糖葫芦,圆圆牙都还没长齐,也啃不动。 余光注意到四旺蠢蠢欲动,叶闻雪一敲四旺的脑袋:“小心烫。等会儿再吃。” 四旺定定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拉丝的糖葫芦,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叶闻雪将糖葫芦放去桌上,洗锅后顺势开始做山楂酱。 山楂放不了几天就会烂,做成山楂酱更便于囤放,等到天冷了不好出山谷,菜又吃的七七八八了,就能用到山楂酱了。 叶闻雪忙活的时候,四旺不死心地趴在桌上盯着糖葫芦。 他没吃过糖葫芦,不知道味道如何,但看娘用了不少糖就知道好吃!甜! 四旺耐心等了一碗饭的功夫,等到糖葫芦上的糖浆逐渐凝固,他连忙开始行动。 “娘一串,大哥一串我一串!嘿嘿。”四旺拿起一串最小的糖葫芦,迫不及待舔了上去,眼睛瞬间一亮。 再咬下一颗山楂,外层的糖浆被咬碎甜腻滋味萦绕在口中,继续往里咬下去,山楂的酸中和了过度的甜。 四旺没忍住又咬了一颗:“唔!大哥、二姐、三哥!” 他就说娘亲做的都好吃! 双双正拿着短刀琢磨娘亲刚刚教她的技巧,一听四旺喊她还当发生了什么事,大步跑进厨房里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好吃吗?” 四旺两边腮帮子各塞了一个山楂,跟个仓鼠似的‘嗯嗯’点头。 叶闻雪搅拌着锅里的山楂酱,回头看了一眼:“好吃就行,四旺,你吃完去地窖里看看,你大哥拿两袋辣椒,怎么拿这么久。” “唔!” 双双咬下一颗山楂,快速咀嚼后强忍住再吃一颗的念头:“娘,我去喊,还能给大哥搭把手。” 说完,双双不等四旺反应过来,转身去了地窖。 “嘎啊!” 没过多久,大鹅啪嗒着脚丫嘎嘎乱叫从地窖跑进厨房,在叶闻雪的眼皮子底下一头栽进了水池里。 第71章 什么?! 叶闻雪:“” 她松下两根干柴熄灭,拿瓦罐盛好山楂酱放去高处凉着,这才解下衣袖去看不停咕噜咕噜着水的大鹅。 大壮带着双双和三元姗姗来迟,蔫蔫站在厨房门口,不敢进也不敢动。 “怎么回事?” 大壮和双双视线飘忽,没有出声。 三元朝叶闻雪讨好一笑,走进桌边拿起一串糖葫芦嗷呜一口堵了嘴。 四旺这时候早就吃完了属于他的那份,眼巴巴瞅着三元边吃边点头,他下意识地凑近:“三哥,给我吃一个呗。” 三元极力忽视叶闻雪严厉的视线,偏头看着四旺:“你的呢?” “三两下就吃完了,你给我吃一个呗,就一个!”四旺没察觉出空气里的异常,挠挠肚子,继续去看三元。 三元怕他引来娘亲的注意,赶紧塞了一颗到四旺嘴里。 四旺这下知道珍惜了,不敢囫囵嚼几下就咽,含在嘴里一动也不动。 叶闻雪双手环胸,静静看着手背在后面做着小动作的大壮。 过了半晌,大壮心虚开口:“我想帮娘干点活。” 他便带着三元去剔辣椒籽,嗅见空气中的辛辣味,被刺激生了好奇心。 但两人谨记着娘的叮嘱,不敢拿手去碰也不敢拿舌头去舔,纠结来纠结去,辣椒籽去了一半。 双双去地窖叫人时,大壮才想起家里还养了只大鹅,就想尽办法哄了大鹅去地窖,叫它吃了两口辣椒。 没成想大鹅吃完辣椒后,就跟疯了一样蹿出地窖,差点没吓到他们。 叶闻雪:“” 怕辣怕疼,所以嚯嚯大鹅? 果然再大的反派也有年幼无知搞事情的时候。 但凡大壮将哄骗大鹅吃辣椒的脑子用在念书上,怕是没几年就能考上秀才。 她叹口气:“三元没拦着你?” 被明明白白点了名,三元也不好再装做沉浸在美食里,他垂下两只手,小声道:“我我也好奇。娘,你骂我。” 双双一听三元果断认了错,也跟着一起低头:“娘,是我没拦着他们,我也有错。” 大壮埋着脑袋不时去瞟叶闻雪的表情,见她一脸似笑非笑的,连忙走过来托着她的手学着四旺平日里的样子撒娇: “娘,你别生气,要骂就骂我,是我出的主意。” 叶闻雪失笑,摸摸大壮的脑袋:“我为何要生气?要生气也是大鹅生气。但这事做的不妥,就罚你日日给大鹅换水喂食,还有,水池里的水都归你挑。” 大壮乖乖点头,水池里的水本来就是他日日挑来的。 “大壮三元去洗手,细细搓干净了再来吃糖葫芦。” 大壮和三元应声去了水池边,跟大鹅道了歉后,撑着伞去提了水洗手。 叶闻雪则钻去地窖里,把辣椒和辣椒籽都带到厨房里,打算做个油泼辣子囤着。 冬天怕是要大雪封山,不容易出山谷,得多囤点吃食粮食。 回了厨房一看,三个大一些的孩子在桌边吃着糖葫芦,四旺没的吃,挨个蹭蹭硬是从哥哥姐姐们嘴里蹭了几个糖葫芦。 “娘,吃糖葫芦!可甜了!”四个崽一看叶闻雪进来厨房,齐齐喊道。 叶闻雪将辣椒放在灶台上,拿起余下的糖葫芦吃了一个后塞到四旺手里:“娘不爱吃甜的,你们一人分一个吃了。吃完赶紧离开厨房,一会儿做油泼辣子呛得很。” “好。” 几个崽不敢再质疑叶闻雪的话,吃完糖葫芦后把木棍塞入火堆里,一个拉着一个出去了。 四旺多吃了几个糖葫芦,心满意足,美滋滋地去看养在山洞里的野猪崽了。 早两茬摘下的辣椒放在太阳底下暴晒,早就晒干了。 叶闻雪拿刀给辣椒破开个口子后,轻松就抖下了辣椒籽,一一抖完后再用簸箕晒了一遍,辣椒籽留种,辣椒就用来做油泼辣子。 正宗的油泼辣椒需要芝麻、花椒等等香料增香,然而叶闻雪打劫了土匪寨厨房的香料,里面也没有芝麻,便盘算着做个简易版本的。 能吃就行。 小半个时辰后,大壮抱着睡醒后格外粘人的圆圆坐在摇椅上,正望着连绵不绝的雨幕发呆,猛地嗅到了浓烈的霸道的呛人的香气。 这股香气被热油激发,甚至比他和三元剔辣椒籽时更呛更香。 “哈啾”圆圆从没闻到过如此刺激的味道,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大壮连忙起身,拖着摇椅坐去离厨房远远的菜地边,盯着种辣椒种红薯种玉米的地发呆。 娘似乎说过,灶灰里闷熟的红薯也很好吃 “大哥大哥,这是什么字?”三元咬着笔杆,跑来坐在旁边问道。 大壮回过神,晃去满脑子的吃食美味,给三元从头到尾念了一遍百家姓。 三元认真记下几个不认得的字,又跑回屋里练大字去了。 这是苏先生临走前给他留下的任务,每天写一页的大字,不能敷衍,并让娘亲时时检查。 近几天发生的事太多太乱,娘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但三元可不想等娘想起检查时,他倒欠几页大字没写。 等三元离开后,大壮抱紧跟他贴贴的圆圆,暗想不行,他也得努力习字,否则下次三元问问题答不出来,有碍树立他身为老大的威严。 圆圆不知她大哥的雄心壮志,给了他一个黏糊糊的亲亲后,咿咿呀呀指着厨房要去找娘亲。 大壮不想让她再呛到,想了想后抱着圆圆去了山洞看四旺养野猪崽养的如何。 做完油泼辣子后,叶闻雪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干脆动手做饭。 辣椒树被落下的石头砸倒救不了了,但大壮捡来捡去倒还捡了几根完好的新鲜辣椒。 叶闻雪不敢贪多,拿一根辣椒并豆角和肉炒了个菜,再炖了个莲藕排骨汤添味。 莲藕是去山下买来的,放了几天有些老了,拿来炖汤正好。 吃过饭消了食后,一家人伴着雨点滴落的声音入睡。 次日,叶闻雪睡的正香,享受着难得的休息时,大壮猛地把她摇醒: “娘,不好了,圆圆身上起疹子了!” 迷迷蒙蒙的叶闻雪瞬间翻身而起:“什么?!” 第72章 红疹 大壮抱着嘤嘤啜泣的圆圆无比心慌,说起话来也颠三倒四的: “不会是天花?不应该啊,我们昨日也没出山谷,娘,你快来看看。不对,要真是天花,娘可不能看,我” 鲜少见大壮有如此慌张的时候。 叶闻雪赶紧抱过圆圆,掀开衣服来回观察了片刻,眉头越皱越深:“你快去看看三元和四旺身上出没出疹子,我和双双自行检查一番。” 土屋建成后一家人便分开睡了,叶闻雪和双双带着圆圆睡一个屋,大壮、三元和四旺三个小小男子汉睡在另一间屋子。 昨晚上圆圆黏着大壮不肯放手,叶闻雪便叫圆圆和他们一起睡。 哪曾想就一晚上的事,圆圆就起了疹子。 大壮一时没注意圆圆就被抱了过去,正担心娘也被感染上天花,闻言赶紧跑回隔壁晃醒三元和四旺开始检查。 叶闻雪轻拍了拍低声哭泣的小圆圆,喊醒双双仔细给她检查了全身,果然看到双双身上也出了几个红色的小疹子。 双双脸色一变,连忙反过来给叶闻雪检查,没看到红疹后方稍松了口气。 “娘,难不成真是天花?” 她记得听爹说过,十几年前潭州城出了次天花,满城死人无数,爹爹的爹娘就在那一场大难中没了。 要真是天花的话 双双眼前一黑,险些原地栽倒过去。 她恨不得质问老天爷,为何频频在他们即将过上好日子的时候,平白闹出事来? “娘,三元和四旺身上都起了疹子。”大壮已冷静了些,背着四旺,拉着红了眼睛的三元走来,“尤其是四旺,肚皮上一大块都是红的,又痒,他总忍不住去挠。” 叶闻雪抬眸:“痒?” 四旺蔫哒哒地爬下大壮的背,掀起衣服露出白嫩嫩的肚皮,肚子上长了好几个红疙瘩:“昨天就痒了,我还以为是虫子咬的,就没理,可” 四旺‘哇’的哭出声:“娘,你说我会不会,会不会” 叶闻雪一把捂住他的嘴,冷静道:“放心,不是天花。” “啊?”四道声音接连响起。 叶闻雪一一问道:“有高热乏力头痛浑身酸痛吗?” 四旺挠挠肚子,摇头:“就就是有点痒,痒的我睡不踏实。” “这不就是了。”叶闻雪看看外边还在下的大雨,“怕是下雨滋生了虫子,我们又在山里,到处是树木杂草的,有蚊虫很正常。” “哦。”四旺懵懵懂懂的,抬头去看大壮,“大哥,不是天花,没事了。” 大壮仔细琢磨片刻,觉得娘亲说的话有道理,紧绷的心神一松:“娘,那我去煮点盐水涂抹在红疹处好止痒?” “嗯。” 等大壮去了厨房,叶闻雪拖过三元和四旺再次检查了一遍,发现肉嫩的地方起的红疹最多,像她这样皮糙肉厚的,身上就没长几个红疹。 圆圆还在双双怀里哇哇大哭,叶闻雪略作迟疑,偏头看了眼给四旺挠痒的三元:“蚊虫有毒,不能硬扛。娘得去外面找找艾叶煮洗澡水止痒,再找一些驱虫的草药。” 之前住山洞的时候,叶闻雪薅了不少驱虫的草药放在洞里,但搬入土屋前都用完了,得重新弄。 但这不是搬进土屋后发生的事太多,又是有人下山,又是山火来袭的,一下子就没顾上。 双双看看屋外的大雨,欲言又止:“可是” “娘,我跟你一起去?”三元也不给四旺挠痒痒了,屁颠颠凑近叶闻雪,“我认得艾叶,也认得驱虫的草药。” 叶闻雪拒绝:“不行,现在下大雨,你跟着一起去娘不方便照顾。” 而且叶闻雪也担心几个崽身上的红疹,有部分是因混了黑烟的雨水而起的,不愿让几个崽冒险出山谷。 三元悻悻。 刚想开口说要去的四旺闭了嘴。 叶闻雪敲定了主意,很快就跟大壮交代了两句。 大壮伸手接了滴脏污的雨水,皱眉:“周围几座山都被山火烧过一遍,娘,你能去哪儿找草药啊?” “周围几座山被烧了,就往没被烧的山里走,放心,娘一定尽快回来。” 大壮倒不是放心不下,毕竟娘有一身的本事,手里又有能一下打伤老虎的武器。 他只是担心雨势太大,娘万一一时半会儿跑远了回不来,晚上都不知住哪儿。 就在大壮纠结措词时,叶闻雪已然麻利地背上背篓,撑开竹伞披着蓑衣走入雨幕里:“给圆圆洗个澡,尽量别挠伤口,还有,别欺负大鹅了。” “嘎!” 大壮不得不一一应下,眉宇间满是担忧。 双双抱着圆圆目送叶闻雪的身影没入雨幕中,转身去厨房看水烧开没,也好尽快给圆圆洗澡止痒。 圆圆自打生下来后,就没哭过几次。 这一下亮了嗓子,心疼死几个哥哥姐姐了。 叶闻雪出了山谷后,直接往土匪寨的反方向走。 那边几座山怕是都被烧的差不多了,反倒是另一个方向的山,因距离隔的远,下雨下的及时,没被山火波及。 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落在竹伞上,又沿着伞檐滴落蓑衣,顺着蓑衣上的草滑落在地。 脚下遍地都是泥泞与山火燎过之后的余灰,踩起来都不踏实。 好在这天光下雨不吹风,山路不算难走,叶闻雪撑伞走的安稳,唯独脚下的布鞋被浸湿,黏糊糊的不太好受。 叶闻雪脚程很快,没过两个时辰就到了枯黑死寂与勃勃生机的交界。 可到了绿色漫天的山下,方才只是第一步。 叶闻雪顶着乱糟糟的大雨仔细分辨被雨水沾湿的植物,找寻艾草和驱蚊虫的几样草药。 山火之前是大旱,山里活着的植物实则也不多。 叶闻雪找了老半天才找到了几丛艾叶,刚薅光艾叶打算换个地方找,忽地一脚差点踩空。 她连忙单手按在山坡上慢慢站稳,却不想木系异能自动催发,不远处地里破开小坑,似有东西蠢蠢欲动。 第73章 程定方 叶闻雪把采到的草药放入背篓里,小心翼翼走上前,挖开一看,是个手腕粗细的人参。 都穿书了,南方山里有人参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叶闻雪彻底挖开湿透了的泥土,刨出人参后催动木系异能在周遭地底下游荡了一圈,挖遍几处气息明显不一般的地方。 但没另找到人参,只挖了些葛根、山药等物。 家里囤的粮食够熬过冬天,可菜啊之类的却是少了些,叶闻雪来者不拒,通通挖了放背篓里带回山谷囤着。 就这么边走边挖,叶闻雪再次站直起身时,眼前已是另一片风景。 此地不像其他几座山,或是高耸入云或是格外险峻,反倒有些平平无奇。 隔着雨幕探头往里一看,是一处溪谷地,溪边搭了两座茅草屋,屋顶烟气高耸,明显有人居住。 叶闻雪对探秘他人的家没什么兴趣,刚打算转身离开,忽地听见茅草屋里遥遥传来几道声音: “爷爷,近些天下大雨,这炭不好烧,要不待天晴再来?” “家里没什么粮食了,就等着我烧炭卖银子换粮食呢,你别愣着,赶紧过来给我搭把手。” 烧炭? 叶闻雪转身的动作一顿,想起了失败两次的烧木炭经历。 她踌躇片刻,决定不浪费时间自个儿钻研了,冬天要囤的东西可多了,得抽出手来干其他事情。 专业的事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比如杀人,她在行,但烧炭,不属于她技能范围内。 叶闻雪径直走去茅草屋边。 许是嘈杂的雨声遮掩住了她的脚步声,直到叶闻雪收了竹伞,顶着一身蓑衣站去茅草屋下,才有人注意到她。 茅草屋里的人吓了一跳,利落抽出刀挡在身前,结结巴巴开口:“你,你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 叶闻雪扫了一眼这姑娘,看她脸上长长一道刀痕划过毁了容,大概猜出她为何如此警惕。 不等叶闻雪回话,屋里的人注意到了外边的动静,连忙带着防身武器跑了出来。 两间茅草屋也就住了四个人,其中囊括了老弱病,唯一的壮年还是个瞎子,杵着根木棍摸摸索索护在十六七岁的姑娘前面: “来者是客,这位客人,还请到屋里坐下一叙。寒舍家贫,没什么好招待的,还望海涵。” 叶闻雪也不想为难两老一弱一病,直接道明了来意:“不必麻烦了,我偶然路过在附近迷了路,恰好听见老爷子要去烧炭,特地想来请教一番。” 四人听出是个女子的声音,可算松了口气。 这人身披蓑衣头戴草帽,只能隐约看出长的不错,却是分辨不出男女。 虽说这年头纵是对上女子也不能放松警惕——毕竟能在乱世安稳活下来的女子都不是善茬,但比起闯来一个粗莽彪悍的男人,他们倒更希望来的是个女子。 “这烧炭一法,算不上难”老爷子攥着木棍的手未松,直接就着叶闻雪的话茬说了起来,也不打算请人去屋里坐下慢慢说,一门心思想送走不速之客。 “爹。”瞎眼汉子开口打断,摸索着朝叶闻雪温和笑了笑,“这位姑娘冒着大雨前来,不如进屋里喝盏热茶去去寒气。烧炭说简单简单,说难却也难,并非一时半会儿能说完的。” 脸上带伤的小姑娘重重一哼,显然不甚开心。 叶闻雪看出瞎眼汉子没什么坏心眼,也懒得去管个闹情绪的小姑娘,只道:“我急着回家,就不多叨扰了。” “倒也不算叨扰,”瞎眼汉子见她坚持,也不多做邀请,便喊小姑娘,“岚清,去把桌椅搬出来,再拿壶热茶和果干。” “好。”小姑娘不情不愿地进了屋里,两位老人赶紧进去帮忙。 待桌椅热茶都放好后,瞎眼汉子再次相邀,叶闻雪也就没有再客气。 这人显然是有事相求。 她也想得来烧炭的法子,却也不想欠下人情,一换一再好不过。 瞎眼汉子被小姑娘扶着坐下,端着盏茶礼貌一抬:“请。” 叶闻雪解下蓑衣坐下,静静等待瞎眼汉子说明意图。 两位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转身回了屋里。 倒是小姑娘担心瞎眼汉子被为难,怎么也不肯走,坐在斜对面睁大眼睛直瞪着叶闻雪。 “许某有一事相求,不知姑娘”瞎眼汉子沉吟良久,开口。 叶闻雪:“那得看烧炭法子值不值了。” 瞎眼汉子忽地笑了:“在下许凛,所求的事不过是劳烦姑娘告知如今山下的情况,以及不知姑娘可认识山青村的人?” 叶闻雪瞬间警惕地眯起眼:“你问这作甚?” 听出她话里隐藏的意思,瞎眼汉子叹口气:“我有一同窗,正是山青村的人,名唤程定方。昔日上山前,我曾与他约定明岁一同赴京赶考,可惜” 瞎眼汉子颤着手摸向眼睛:“可惜我意外失明,足有半年未下山,既不知山下情形,也不知旧友何在。” 他也不知突然闯入溪谷里的人是哪个村子的,但周围最近的村子就是水溪村,而水溪村离山青村不远,想来这人说不定听过山青村的名字。 “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叶闻雪不太理解许凛的话,也不怎么理解书生间的友谊。 许凛沉默:“他还欠我一两银子,说是明年见面时还我。” 叶闻雪:“” 早说不就成了?文绉绉说了那么大一段话,分明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叶闻雪沉默片刻:“程秀才他,人没了。” 不错,程定方就是程秀才,前身死了的相公。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迷路找到个人,就是程秀才的债主,当真是冤孽。 瓷碗倏地掉落在地。 许凛嘴皮子都在抖:“什么?不可能!程兄他怎么可能没了?他还没还我银子呢!” 全家老小家底都吃穿了,就靠程秀才欠下的一两银子做念想勉强活着。 可惜他爹先前去过山下数次,都没找到人,却是没想到人已经没了。 许凛万念俱灰,也不坚持要问山下的情况了,眼里盈着泪水,就要当着叶闻雪的面哭出来。 他的一两银子啊!!! 第74章 烧炭之法 倒不是许凛对程定方之死无动于衷。 他能在家境一般的时候借出一两银子给程定方,足以说明两人的同窗情谊之深。 但事有轻重缓急。 家里为给他医治眼睛,在世道乱了之前给他请过几次大夫,用了不少好药,仅剩的家底寥寥无几,他爹甚至不得不烧炭卖银子换粮。 这还是天要冷下来,木炭有人需要的缘故。 换做旱灾之时没什么能赚银子的法子,他们日日吃野草挖树根吃野果,过的那叫一个苦。 盼望着程秀才安然无恙偿还银子好养家,许凛心心念念了半年之久,已然成为执念。 如今一下子得知程秀才没了,许凛整个人就跟抽去精神气一般,颓然坐在桌边,满脸都是丧气。 叶闻雪:“” “罢了。”许凛苦笑一声,很快振作起来,“姑娘稍等,岚清,去叫我爹来,跟这位姑娘好生说说该如何烧炭。” 叶闻雪正要劝他想开点,岚清小姑娘飞快跑进屋里叫来正在干活的许老爹。 许凛则自个儿摸索着走回屋里,背影格外落寞。 一是盼了半年的银子没了,二是为着同窗几年的程秀才死了。 这两件事给了他莫大的打击,怕是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好。 岚清小姑娘再度瞪了叶闻雪一眼,暗骂她说话不知委婉一点,总得给眼都瞎了了无生趣的人一点希望。 其实她和许老爹早就猜测程定方人怕是没了。 否则以许凛不时叨叨过的程定方的品行,这人不可能不还银子还搬家。 不过是怕许凛自认拖累了家人一去了之,这才瞒着掩着不敢直说。 哪曾想意外闯入山谷的人竟大大咧咧说了出来,这下好了,许凛没了活着的希望,怕是 许老爹得了许凛的嘱托,特地带叶闻雪下了炭窑里,给她点明如何选适宜的木材、怎么建炭窑、何时封窑口 许老爹半点都没藏私,一一回答了叶闻雪的问题,甚至指点她要是缺银子,可去哪里卖炭换粮换银。 叶闻雪可算知道许家为何如此贫穷了。 一个两个都没什么心眼子,最机敏的一个还是个没历练过的小姑娘,光会瞪人不会干实事。 唉。 叶闻雪良心隐隐作痛。 “老爷子,你就不怕我烧了炭便宜卖了,没人买你烧的炭吗?” 许老爹正埋头不吭声往炭窑里放木材,闻言乐呵呵地道:“我估摸着今年冬天怕是格外冷,正缺炭呢,不会卖不出的。” 要是叶闻雪正缺银子,卖了炭能解一时之危,就算没人买他的炭,他也不会说什么。 “要实在卖不出去,也能留着自家用,小凛失明后,可怕冷了。” 叶闻雪再次叹口气,难怪许凛能干出借一两巨款给非本村同窗的事,合着根源在许老爹这儿啊。 叶闻雪看着许老爹示范了一次烧炭的全流程,直到封了窑口,这才离开炭窑。 她知道自己烧炭时缺的是什么了,回去后再试上几次说不定就能成。 临行前,许凛没出屋,许老爹还在招呼叶闻雪有什么不懂的下次再来:“山里住了大半年,都没看到过几个人,小凛许久不曾说过这么多话了。” 叶闻雪抿唇:“我能再去跟许凛说句话吗?” “成,要不留下吃顿饭?家里还有些”想起这些天他们吃的东西,许老爹笑容一滞,不说话了。 许老爹将叶闻雪带去屋里,也不怕她会伤害许凛了,转头去了炭窑赶工。 叶闻雪慢步走入房里,许凛正坐在仅有的一张书桌前摸索着书本和纸上的字迹,面容颇有些感慨。 也不知是在怀念程秀才,还是在怀念眼未瞎时念书的时光。 叶闻雪没去打扰许凛,在桌上放下二两碎银子后转身离开。 程秀才是前身的相公,她又承了前身的身体,替人还债实属应该。 等岚清小姑娘捧着碗野菜糊糊进屋,意外看到桌上的碎银子惊呼之时,叶闻雪早已走入雨幕中,没惊动任何人。 山谷里,大壮、双双、三元和四旺坐成一排,齐齐撑着脸望着连绵不断的大雨,眉宇间尽是忧愁。 “大哥,双双洗过澡后不怎么痒了,刚刚玩累了睡了过去,看来红疹真是蚊虫叮咬的,差点吓到我了。” “唉,也是我太不仔细了,本该早些提醒娘亲的,害得娘冒雨不知去了哪儿,想找都没地方找。” “不怪大哥,”三元撑着脸,挤得脸上这些天好吃好喝下长出的肉嘟了起来,“要怪就怪师父,他还是个大夫呢,也不知留下些驱虫止痒的药。” 大壮、双双和四旺齐齐去看三元。 大壮知道三元没什么怪罪苏先生的意思,不过是担心娘亲过度罢了,便纠正他的想法:“不能这么说,苏先生只是大夫,又不是神仙,他哪会知道我们被蚊虫盯上?” 大壮叹口气继续道:“还是我太笨了,没能提前做好完全准备” 不等妹妹弟弟们回话,大壮猛地蹿起:“我得去厨房和地窖看看,囤的东西够不够缺不缺,免得又出现类似的事。” 三元和四旺连忙跟了上去。 他们也想尽快成长起来,为娘亲减轻负担! 双双却是拿着短刀,按照娘教她的法子,继续练着刀。 比起瞎帮忙反添乱,她更想努力练武尽快有自保之力。 家里有大哥在,事事都能干的妥帖,可也不能次次遇上危险时,都让娘亲一个人出手,甚至因他们被辖制住心生为难。 时间就在大壮带弟清点囤货、双双练武时一点一点过去。 临到夜幕来袭,娘亲还没回来。 大壮便忧心忡忡做了饭,随便做了个炒野菜添上一点点油泼辣子吃,又辣又新鲜。 唯独给圆圆做了个鸡蛋羹,只给四旺分了一勺,自家养的母鸡刚下的蛋,不带一点土腥气,吃着格外香甜。 几个崽在没有大人在场的情况下也能干的有条有理,洗漱完全挤在主屋的床上,哄着痒的不行扯着嗓子哭的小圆圆。 就在雨声越来越大时,昏昏欲睡的双双猛地惊醒,皱眉望向屋外的山谷小路。 “怎么了?”大壮揉了揉眼睛,翻身就要下床,“娘回来了吗?” 双双强行把大壮按在床上,摇头,没有出声。 她刚刚隐约听见了一阵哀嚎声。 第75章 吊了一晚上 双双支着耳朵静静听了半晌,却只听见淅淅沥沥连绵不绝的雨声。 她不太放心,撑着眼皮守了大半夜,生怕娘还没回来,家里又出现了危险。 只是雨声实在催眠,天又不比大旱时那般热了,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双双坚持到大半夜,到底没撑住,沉沉睡了过去。 大壮睡的迷迷糊糊的,见双双倚在炕上被子没盖就睡着了,晕乎乎的扯过被子给她盖住肚子。 次日,几个人是被圆圆持续不断的哭声吵醒的。 三元眼都还没睁开,熟练地抱着圆圆哄了起来,自个儿声音里还带着些将醒未醒的软糯:“小妹乖,不哭不哭,娘很快就回来了。” 大壮爬起身,将熬了大半夜还没睡醒的双双推床里面去,轻手轻脚地下了炕,去了厨房做早饭。 大雨还在下,就跟泄洪了一般毫不收敛。 三元抱着圆圆呆呆坐在屋檐下,脸上尽是忧愁。 这什么破天气,大旱数月没下雨,一下就下了个没完。 崖底下干了一半的湖泊都快盛满了,再这么下去,怕是湖边小路都得被淹。 也不知娘昨晚上是在哪儿过的夜,周围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唉。 “去叫双双和四旺起床洗脸,要吃饭了。” 大壮的声音遥遥从厨房传来,三元回过神,正要去屋里喊人,猛地隔着雨帘听到了几嗓子求救声。 三元吓了一跳,下意识搂紧了圆圆,撒腿跑进厨房里:“大哥大哥!山谷外有声音在喊,听着不像娘亲的声音!” “什么?”大壮放下锅铲,从灶里取下两根燃着的干柴弄灭,翻身拿上了菜刀,“我上山谷小路看看去。” 双双叫醒四旺后翻身下床,拦住了大壮:“不成。昨晚上我就听到类似的声音了,怕是有人想进山谷被娘布下的陷阱拦住,不能去。” 大壮听着格外响亮的哀嚎声皱眉,:“不去不行,总不能任由他继续大喊大叫,万一招来其他人怎么办?” 一个人他们借着陷阱和武器还能应付,招来其他人,可就不好对付了。 双双一想也是,连忙换了口风:“大哥,我同你一块儿去。” “行,把你的短刀带上,再叫上大鹅。” 大壮和双双很快敲定了主意,准备好一切后撑开竹伞就要离开。 “我也想去。”三元抱着圆圆拖着还没睡醒的四旺幽幽看着大哥二姐。 大壮犹豫片刻,既担心来人凶狠伤到三个小的,又怕他们仨留在山谷也没有自保之力,想来想去还是把人带上了。 被吊在悬崖上的王猎虎被雨打的眼皮都快撑不开了,周身麻痹无力,嘴上乌紫一片,离活活吊死就差半个时辰。 他边拼尽全力大喊大叫着救命,边止不住地后悔为何要贪那么点肉冒险上山。 王猎虎自诩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猎户,接了要找儿子的何家人送来的一整条羊腿做定金,顶着山火入了山找人,没成想刚入山不到一天,大雨来袭山火熄灭。 他知道这周围山里有个土匪寨,不敢往那边去,也明白就何家人的怂样,吃了几个狗胆也不可能去挑衅山匪,便费力绕开了土匪寨。 不知是不是老天庇佑,王猎虎一路上没遇上一个土匪。 运气更好的是,往山里继续走了不过半天,他意外发现了老虎的踪迹,还是两头受了伤跑不快的老虎! 就算在这乱世里,老虎也值不少钱,虎鞭、虎骨可入药,虎肉、虎掌拿来吃,虎皮垫地上 王猎虎早早定下两头老虎的去处,一路追踪来到一处山谷外,就撒了泡尿的功夫,老虎不见了。 他笃定老虎躲进了山谷,又担心谷里有瘴气或毒物,便吃了颗解毒丸小心地走进小路,哪曾想人有失足就这么被吊在悬崖上吊了整整一晚上。 王猎虎心里那叫一个后悔,明知道山里危险重重,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大哥,别往前走了,娘说过她就在前面撒了毒药,是先生留下来的最毒的几种,可得小心些。”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王猎虎闭了嘴,费力撑开眼皮使劲往上看,是几个年纪不大的娃。 他眼神闪烁了几下,何家人托他找人以外,还特地叮嘱他顺便注意着一个带着五个孩子的寡妇。 要是能知道寡妇一家的落脚地,就算没找到何老大,下山后也有一两银子做赏。 王猎虎仰着脑袋来回数了两遍,探下脑袋来看他的,有四个娃:“救命救命,快救救我,我意外路过这里,一时好奇想进去看看,没想到我快不行了,快救我!” 几个傻不愣登的小孩子,他还糊弄不过了? 大壮面无表情站直,拿着菜刀的手蠢蠢欲动:“哦?可是我们这里很隐蔽,一般人都找不到,你是怎么找来的?” 冒着这么大的雨路过? 他可不信。 双双半蹲下身子,取出短刀就要往吊住这人的藤蔓上砍。 王猎虎莫名感觉到了危险,心神一动连忙哄骗道:“是你娘让我来的。” 大壮和双双动作都是一顿,慢吞吞收了手:“真的吗?我娘人在哪儿?她怎么还没回来?” “她她去了,不是,她说得下山囤些粮食,不放心你们独自在山谷里,就让我顺路来看看,” 要是大人在家,绝不可能让几个孩子冒险过来。 王猎虎心虚地补充:“我还给你们带了些果干零嘴呢,快把我救上去,否则你娘回来看到我被吊着,一定会生气的。” 大壮撇撇嘴,娘才不会跟他生气呢。 他和双双、三元对视一眼,三人达成了共识,这人就是个骗子! “真的吗?”四旺一清醒过来就听见果干和零嘴,迷迷糊糊蹲下身问道。 “真真真,当然是真的,不信你翻翻我的口袋,里面都是吃的呢。” 四旺眼睛一亮,连忙转头去看撑着竹伞的哥哥姐姐们:“有吃的!” 大壮深吸口气,暗想是该给四旺补补课,让他多长几个心眼了。 这么明显的骗小孩的说法,他也能信? “大壮,快拉我上去,程寡妇就是这么教你对待伯伯的?没礼貌!”王猎虎使劲回想何老头跟他说过的话,理直气壮地骂道。 大壮、双双和三元同时皱眉。 这人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份的? 难不成真是娘亲叫来帮忙的人? 第76章 是吗? “没良心的东西,亏我一片好心答应你娘来看上两眼!你们就是这么对待贵客的?” “早知道程寡妇的孩子是这样子的,我就不该来,省得被你们几个害死!” “那什么三元四旺,快救我,别听大壮瞎扯,我真是程寡妇叫来看顾你们的!” 半吊在悬崖上的人还在骂骂咧咧,悬崖小路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四旺茫然看看哥哥姐姐们,犹犹豫豫委委屈屈着开口:“我饿了。” 大壮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挨个伸手摸摸四旺的脑袋:“稍等,等我们解决此事后就回去吃饭。” “哦。” 大壮回想了一遍这人最开始说的话,半蹲下身子,拿出菜刀比在藤蔓上,冷眼望着下方随穿堂风摇来摆去的人:“你最好把来意说清楚,否则就别怪我砍断藤蔓。” 没等声音越来越虚弱的人回话,大壮用菜刀磨了磨藤蔓,无形中给人以压力。 王猎虎在大雨里熬了一晚上,早就快受不住了,突地察觉到上方吊住他小命的藤蔓上传来震感,他吓了一跳,紧拽着使劲晃悠几下踩实了脚下的石头,怂怂咽下嘴里的脏话: “我我真是你娘喊来的,她说此次出去得耗上几天时间,放心不下你们,特地托我来看看,顺带照顾一番。” 大壮不信:“我娘交的朋友里,可没有像你这样贼眉鼠眼没礼貌的人。” 看看会医会厨会开蒙的苏先生,看看苦活累活啥都干的随野,看看彪悍凶残的光头光头就不用看了。 娘自上山后结交的友人,不是有一技之长的,就是有力气能干活的。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什么样来历的人,都不会骂人说坏话。 即便是目光颇高自带倨傲的随野,被娘揍了后受了气受了委屈,也不会骂人或把气撒到他们几个小孩子身上。 崖底下这人却像个流氓无赖一般,一个不顺心就骂人,甚至说话无比过分,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 王猎虎幽幽听着头顶的藤蔓又在被砍,气急之下,脑子一懵开始不管不顾地胡说: “我们昨天刚认识的,她看我年轻力壮会打猎,就勾引我叫我帮她养孩子,我原也看不上个带几个拖油瓶的寡妇,但她着实漂亮,我就应下来看看你们,按常理来说,你们该叫我爹!” “还不快把我救上去?要是我死了,你娘就得继续守活寡,还不得被你们气死!” 大壮脸色一冷,随手把竹伞塞四旺手里,两手握着菜刀使出吃奶的力气去砍藤蔓。 双双默默退后了些,全身心护住三元四旺和圆圆,生怕大哥气狠了,下手没个分寸,吓到弟弟妹妹们。 王猎虎愈发慌乱,说起话来更是没个把门的:“你娘一个寡妇,全因你们无法再嫁,你们要是识趣就该自个儿离开,省得拖累于她!” “但但是,只要你们赶紧把我救上去,日后我就在你娘跟前给你们美言,让你们多带几两银子离开!” “是吗?” 一道女声幽幽响起。 王猎虎还想着紧紧把住最后的希望,连忙开口:“是是是,我身上还有点积蓄,养你娘不是问题,我” 等等,上边不就一个女娃,哪来的陌生女声? 他猛地回过神,竭尽全力仰头偏着去看,见到一个撑着竹伞的美貌女人慢悠悠接过那小男娃手里的菜刀,利落砍断了藤蔓。 王猎虎掉下悬崖前,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听他叨叨的,直接砍翻就行。” 大壮不顾大雨探出身子往悬崖底下看,有些担心:“娘,他掉下去后万一没死,就糟了。” 叶闻雪将竹伞往大壮头顶倾斜,给他挡住大雨:“要对你苏先生的毒药有点信心。” 下边这人嘴上乌紫脸带死气,就算不砍断藤蔓让他掉下悬崖,他也活不了多久。 况且山谷小路边上的悬崖异常陡峭,连叶闻雪都不敢直接从此处下湖泊,加上湖泊的水还没暴涨到这边,掉下去就是个死的。 大壮安心了,偷偷觑着娘,不敢吭声。 四旺就没那么多顾忌,等叶闻雪重新布置好陷阱,另多做了几重防范后,他猛地扑上来,差点将叶闻雪撞出老远: “娘,我饿了。” 叶闻雪站稳,拍拍四旺的脑袋:“好,走,我们回家做饭去。” 双双看娘回来了,顿时松了口气,浑身都透着轻松愉悦:“娘,你此行收获怎样?找到艾叶了吗?圆圆都快哭厥过去了。” “找到了,满满一背篓呢,待会儿你们挨个用艾叶煮水洗个热水澡,娘去把草药做成粉末,屋里到处撒上一些驱蚊虫。” “好哦!” 大壮懂事地接过叶闻雪肩上的背篓,满腹心事地听着娘和弟弟妹妹们叽叽喳喳的谈话,跟着回了土屋。 大早上的大壮只揉了面蒸了馒头,打算沾着山楂酱和油泼辣子一起吃。 叶闻雪饿了一晚上回来,不想就这么凑合着吃,便让几个崽先吃馒头垫垫肚子,她煮饭炒菜吃顿好的。 双双煮了艾叶水,给圆圆洗澡去了,三元和四旺一个烧火一个坐在旁边吃馒头,大壮便站在水池边洗菜。 “昨晚上天太黑,找不到路,我随便找了个山洞将就了一晚上。你们别信其他人的鬼话,娘不会抛弃你们离开的。” 大壮埋着头没有应声。 叶闻雪觉着奇怪了,这孩子怕不是想的太多,傻了。 正当叶闻雪擦干手上的水,打算探探大壮的脑袋看他发没发烧时,大壮支吾着开口: “娘,我觉着随野还不错。” 眼里有活,身板硬朗,人也知礼大气,比被吊在悬崖上的那玩意儿要好上无数倍。 叶闻雪气笑了,一指头戳在大壮的脑门上:“别胡思乱想了,去菜地里摘两个玉米炖汤。” 这孩子是被气晕头了,这话也说的出口。 大壮悻悻,不情不愿地撑伞去了菜地掰玉米。 第77章 腊肉炒枞菌 一天一夜就吃了一顿饭,叶闻雪着实饿的狠了,去山洞里切了巴掌大一块腊肉,切成大小相近的薄片。 再切了仅剩下的三根红辣椒,并昨天回来路上采的刚长出的乌枞菌一块儿炒了。 腊肉的香味和乌枞菌的鲜味混合交融,红辣椒也被炒出辣香,刺激得口腔无意识地分泌口水。 腊肉熏制前本就搓盐腌制过,炒制期间不用加太多盐,只需装盘前添上一点提鲜调味即可。 叶闻雪没忍住先挟了筷腊肉并枞菌,吹了吹稍稍凉了些后一口吃下,香的让她想就着吃上两碗饭。 “娘”三个孩子眼巴巴凑在灶台前,见娘半晌都在回味,轻轻喊了一声。 叶闻雪回过神,避开辣椒挨个给孩子们挟了一筷子肉和枞菌:“唔,娘厨艺可算进步了!” 大壮含着腊肉欲言又止,这跟厨艺没什么关系?就熏透了的腊肉和着嫩生生的乌枞菌,随便炒炒就超好吃! 四旺无暇去想太多,囫囵咽下后继续眼热地瞅着菜,又去看看焖在另一边的饭,恨不得赶紧扒着饭吃。 叶闻雪考虑到几个孩子成长得吃些青菜,便招呼大壮:“把菜端桌上去,娘再炒个青菜,玉米洗了吗?得炖个冬瓜玉米汤。” “玉米洗了,也砍断了。”大壮一五一十回答。 四旺趁两人不注意,偷偷摸了一块腊肉,被一旁的三元抓了个正着。 四旺飞快将摸来的腊肉塞进嘴里,朝三元讨好一笑:“三哥” 三元敲敲他的脑袋:“得留着吃饭的时候吃,还有,你的小野猪今天还没喂食的,你不管了?” 这时,大壮端过腊肉炒枞菌往桌边走,四旺依依不舍地跟着走了两步又停下,皱着脸纠结了一番,决定先去喂小野猪。 ——喂大了以后,可都是肉! 等四旺糙糙喂完小野猪后,叶闻雪这边也炒好了青菜,冬瓜玉米汤还要一段时间,便先招呼孩子们吃饭了。 圆圆照样得了碗鸡蛋羹,吃的美滋滋的,脸上沾了些碎末都要吃干净。 “你说,他知道我们的身份?”叶闻雪扒拉了一口腊肉混着饭吃下,听着大壮的话,心里有了几分底。 大壮吃馒头吃饱了,但又舍不得腊肉炒枞菌,就装了一小碗饭配着吃:“嗯嗯,他刚开始说是路过,后来说同你是旧相识,再之后就” 大壮越说越气,吃的更猛了,几口就去了小半碗饭。 三元和四旺对视一眼,默默加快了吃饭速度。 双双连挟两筷子枞菌到碗里,早就埋头苦吃不吭声了。 叶闻雪沉吟片刻:“管他呢,先吃饭。” 人都没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那人如此见不得她们好,又是如此了解她们,怕不是山青村人找来的人。 叶闻雪暗自打定主意,日后要更加小心,出山谷不能太久,以防再出现今日类似的事。 吃过饭后,三元懂事地叠起碗去洗。 叶闻雪半躺在摇椅上,眯起眸子歇了半晌后一个翻身去了挖出的炭洞里,照着许老爷子说过的话重新砌了炭窑,另挑了几根粗大的木柴塞入炭窑里烧。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就封了窑口。 大壮蹲在一边,迷惑开口:“娘,能成吗?” 叶闻雪:“管他成不成,多试上几次一定成。” 大壮:“” 他转头回了屋里埋头念书,回去的路上顺带揪了练武的双双和玩闹中的四旺。 四旺就差哭出声,却被大壮强行镇压。 叶闻雪仔细观察炭窑几遍,确定没漏风都封上了后回了土屋。 她去房间里看了看正被大壮强压着念书的几个崽,再扫一眼酣睡中的圆圆,扭头去了地窖里翻出辣椒种子催动木系异能开始给辣椒催芽。 干辣椒、油泼辣子味道是不错,但炒起菜来到底比不上新鲜辣椒那般好吃。 长成了的辣椒树都被压死了,她得再种上一批补上,省得冬天只能苦兮兮地吃辣椒油。 想到这里,叶闻雪看了几眼地窖里囤放着的好几堆或多或少的山货,大部分都是随野离开前去山谷外采来的。 像木耳、香菇之类的晒干更好囤放的山货都被晒干了放在一起,板栗、柿子、野生猕猴桃等等放在透风的地方存着,得尽快吃,不然要放坏了。 采来的几样野菜和能吃的草药都被一一洗净切碎晒干腌在唯二的坛子里,白菜萝卜冬瓜山药能放的菜则放在另一边,等 着冬天解腻。 叶闻雪在心底细细算了一遍,发现能吃的菜不多,还是得再囤好一些才行。 不过家里的坛坛罐罐不多,腌菜的、存山楂酱的、放油泼辣子的早就用去了七七八八,还得另买些坛子罐子泡些酸菜换换胃口。 半个时辰后,木系异能耗尽。 叶闻雪浑身乏累地出了地窖,拎着满满一背篓的艾叶等草药坐去了屋檐下,边清理掉草药上的泥土和烂叶,边听着屋里郎朗的念书声,思绪逐渐放飞。 “玉不琢,不成器” 四旺心累的跟着哥哥姐姐们来回念了两次后,决定摆烂:“我才四岁半,还没到开蒙的时候。” 大壮板着脸凶他:“我三岁的时候,爹就给我开蒙了。你要是不想念书,就去写大字,一页,写不完不许吃饭。” 四旺:“” 正打算同四旺一样找个借口不念书去练武的双双:“” 救命!!! 就没人能治治大哥吗? 他是真的不想念书,只想吃东西。 屋外,叶闻雪处理好了几样驱虫止痒的草药,正捏着人参发呆间,忽地听到四旺的声音。 四旺探出半个脑袋,理直气壮地指着叶闻雪跟大壮说道:“娘也没念书,但她可厉害了!” 双双嗯嗯点头。 她经苏先生开蒙刚认字的时候,也很勤快很想多认几个字,但后来经过了些事后,她是真的觉得与其念书不如练武。 谁敢叨叨她不识字的,她就一拳 望着大壮平静无波的视线,双双果断认怂埋头去看大哥一笔一划给他们抄的《三字经》。 第78章 雨后挖笋 四旺人小还不到会看眼色的时候,见大哥没有阻拦,屁颠颠跑去屋外找叶闻雪评理: “娘,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不念书也有出路呀。” 叶闻雪尽量忽视大壮非常有存在感的视线,反手转过四旺的身子,把他往屋里推:“谁说的?你不念书,哪来的出路?一辈子跟娘种地吗?” 不说现在,待日后安稳下来,干什么不需要会认字? 去酒楼茶馆当跑腿小二都得会认菜名会写单子呢。 看四旺的小身板,也不可能跟前身一样去码头扛大包干苦活赚银子。 四旺委委屈屈:“不行吗?我可喜欢种地了。” 种了地才有粮食庄稼,有了粮食就能饱肚子,吃饱了就什么都不愁了。 叶闻雪叹口气,招呼大壮:“你带着双双和三元继续念书,四旺既然想种地,我便带着他试试,正好雨下的太大,把地里的土都冲走了些,得牢实巩固一番水土。” 大壮看了看雨幕,皱眉:“雨太大了,要不等天放晴了再去。” 再是想教训四旺,他也不想让四旺冒雨种地。 叶闻雪摇头:“这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晴呢,得趁早行动,否则土都不知被冲到哪儿去了。” 大壮阻拦不及,只能暗自打定主意念完书后去熬姜汤给二人驱寒。 屋里,双双和三元对视一眼,连忙赶在大壮回来前埋下脑袋继续念书。 四旺这小子分明是记吃不记打,还没过去多久呢,就忘了爹爹带着他们去地里捡麦穗挖土根翻地时有多难多累了。 比起种地,念书显然更轻松。 否则山青村里怎么多年岁差不多的男娃被家里人送来程家跟着爹爹开蒙识字呢。 叶闻雪随手把人参丢菜篮子里,自顾自撸起衣袖和裤腿后,换了双旧布鞋,又蹲下身耐心地给四旺整理好衣袖和裤脚,最后问了一遍:“你真要跟我学种地?” 四旺重重点头,面露坚毅:“嗯!” 叶闻雪便披上家里仅有的蓑衣草帽,叫四旺撑上把竹伞,带上小锄头一起蹚去了菜地里。 大雨连下了两天一夜,菜地里本就不肥的土被冲走,还没收割的红薯浅浅裸露在外,看着有点食欲。 叶闻雪带着四旺翻遍整个山谷找来小石头,耐心地弯腰堆放在菜地边上,重重一压一按挡住菜地边缘,巩固住水土。 山谷里拢共也就开了四块菜地,不算大也不算小,全程操作下来,耗去了一个多时辰。 四旺蹲的是两眼昏花,老早就后悔了,恨不得转头回去念书。 但一看叶闻雪认真干活的样子,四旺又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坚持。 这么一忍下去,就挖了一小块地的红薯,掰了大半成熟的玉米,抱了刚刚长成的白菜和萝卜,另收了一茬黄豆。 叶闻雪正打算赶在入冬前再种一茬菜呢,有个能帮忙的小苦力在,便顺带另开了一块菜地,任由混着草木灰的雨水滋润不甚肥沃的土。 活还没干完,天就黑了。 四旺忍不住轻声去喊还在开地的叶闻雪:“娘,天黑了,该吃饭了。”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雨声太大,叶闻雪没听清:“什么?” “娘,该吃饭了!”四旺放声大喊。 叶闻雪看了看天色,锄头一停:“行,明天再来除杂草。” “啊?”明天还有活要干啊? 四旺格外委屈,连饭吃着都不香了。 大壮看了他一眼,不猜也知道四旺后悔了:“让你走轻松些的路你不肯,还想着种地吗?” 平日里山谷的菜地可都是他来打理的,也就这两天下雨懈怠了些,大壮能不知道种地有多累吗? 四旺瘪瘪嘴,泪眼汪汪,差点就哭了出声。 双双给他挟了一筷子菜,正好堵住亮出的嗓门。 叶闻雪笑了笑:“种地累的很,且不是任何付出都有收获,就像前些天的大旱,要是没了水源,地就干了,庄稼也就活不了了。” “况且,谁说我不认字?” 一个合格的杀手,可以不会厨艺,也可以不会养孩子,但不可能不认字,也不可能没读过书。 不然上面发下命令,你连文件都看不懂,怎么知道要杀谁? 要杀的人是个名流,常年出入高雅场所,你得混进去杀人,连句古诗都不会,你怎么混的进去? 事实上,组织专门给叶闻雪培训过,各个方面都有涉猎,厨艺也囊括在内,但她秉持着能吃就行不饿死就成,对厨艺上较为敷衍。 可其他方面,不包括养孩子和种地在内,叶闻雪门门都是第一。 四旺支支吾吾半天,不敢说他从未见过叶闻雪吟诗念字的,只能含泪埋头干饭。 在此之后,他对大哥的任何安排都没敢反对,反而总是第一个响应,让大壮无比满意。 夜间,叶闻雪点燃驱虫草药做成的香丸,另让几个孩子用艾叶洗澡止痒,一家人伴着草药香气,美滋滋睡了过去。 大雨连绵下了五天五夜,崖下湖泊存满了水,遥遥看去尽是粼粼波光。 这天清早,天可算放晴了。 叶闻雪挨个喊醒酣睡的崽,让他们猜拳决定谁跟她一起出去再采一波山货。 下雨过后山谷里枯树上的山货猛涨,正是趁机出门收获的时候。 双双半趴在叶闻雪身上,同哥哥弟弟们猜拳,她和三元颇有默契,一起出布赢了另外两个。 双双精神一振:“我去收拾东西。” 圆圆咿咿呀呀爬在床上,懵懂地学着哥哥姐姐们的样子,一下一下伸出小拳头让叶闻雪看。 叶闻雪笑乐了,凑在她脸上亲了两口,交代大壮看着四旺莫要离开山谷:“小路上的陷阱我另做了,这次暗处藏了几个竹箭,专门射脑袋和胸口,触之即死,不会再出现上次那种情况。” 四旺耿耿于怀地拍着出拳头的手,悻悻‘哦’了一声。 考虑到上次全家出动摘的山货都放不下了,叶闻雪这一次特地多带了几个麻袋,挑上箩筐和背篓出行。 双双和三元一人背着个小背篓,挎着布袋走在前面带路。 还没到常去的老林子,三人就发现了竹林地面上凸起的裂缝里,拳头大小的竹笋悄悄露头。 第79章 竹屋菜地 众所周知,笋中春笋和冬笋最好吃,秋笋长的再嫩,到底缺了点味道。 但……菜都不够吃了,谁会嫌弃秋笋味道好不好? 叶闻雪一手揪住笋尖,拎着小锄头沿着根部挖下,再摇动几下松了土后一锄头挖断细长的根。 为了能多囤一段时间,叶闻雪不嫌笋底部老,半点残余都不剩,一锄头全给端了。 两个崽在她挖笋的空档,弯腰扫遍了周围,挖的动的自个儿挖了,挖不动的叫来叶闻雪,誓要把这一片的笋全部带回家囤着。 叶闻雪将破土而出的竹笋全挖完后,利用木系异能往地底下探了探,深埋地上的竹笋数不胜数。 她便带着孩子挖了比较明显的几颗。 短短几碗饭的功夫,三人收获了两大麻袋、几十个两个拳头大小的竹笋。 刚一出谷就收获满满,双双和三元非常开心,走起路来都蹦蹦跳跳的。 带着两大麻袋竹笋不方便赶路,叶闻雪趁这一片竹林离山谷不远,带孩子们先行把笋运了回去,另换了两个麻袋继续采摘山货。 旱了数月,一朝下雨的威力惊人。 一路上被烧的半透不透的枯树干上都长满了香菇、木耳等等,松树底下也长了两种颜色的枞菌,不过板栗、山楂、柿子等树都被烧了,零星几棵幸免的树上挂的果不多。 “娘,前边树上有黑木耳,我去摘!”双双说完,麻利爬上了树,三元乖乖站在树下,静等着捡双双丢下来的木耳。 叶闻雪放下挑子,揉了揉发酸的腰,看向满满两大箩筐的山货,眸子里仍带着些许忧愁。 都是这些吃惯了的山货,没个其他的蔬菜瓜果,吃腻了怎么办? 她倒是无妨,能吃就行,但几个崽还小,得多改善改善口味才行。 叶闻雪略想了想,等双双爬下树带着三元喜气洋洋跑来时,说道:“这附近离苏大夫的竹屋不远,我们去那儿看看?” 双双和三元都没什么意见,甚至一听到竹屋就想到竹子,一想到竹子就顺势想到竹笋,再一想腊肉炒笋片似乎也不错? 两人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忍不住摸了个野果拿水囊里的水洗干净后投喂叶闻雪。 叶闻雪没看出那野果是什么东西,但味道还挺不错,酸酸甜甜的:“你们也吃,这果子还有吗?得给你大哥和四旺也留几个。” 双双边吃边点头:“这东西长在悬崖上,不多,但够我们一家吃了。” 一旁,三元吃的美滋滋的,嗯嗯点头。 叶闻雪觉着有些不对:“你摘之前,知道它能吃吗?” “吃了不就知道了?”双双眼带茫然,她摘之前看它颜色好看便试了一个,吃完小半晌没毒发,她才全摘了的。 叶闻雪一按脑袋:“下次不确定的东西不能乱吃,得给我看过后才能吃。” “哦。”双双后悔了几息,没忍住又吃了一个。 叶闻雪擦干净手后,摸摸双双滋润不少的头发,忽地笑了笑。 初见时几个崽就比乞丐略好上一些,身上打整的井井有条,却因缺水的缘故,头发和全身都乱糟糟的,不甚干净。 养了几个月后不说头发,就是整体的精神样貌都好上不少。 即便今天因着钻草窝爬树上采摘山货,两个崽脸上沾了土,也带着汗渍,显得有些狼狈,但比起山青村之时,却是更为干净整洁。 不过这并非全是叶闻雪的功劳,得多亏前身和她相公把几个孩子养的好。 “娘?”双双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脑袋,却是不舍得挪开。 三元默默把脑袋凑到叶闻雪的手边。 叶闻雪失笑,雨露均沾地挨个摸摸头:“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走。” 苏旧落脚的竹屋被山火烧塌了一半,好在厨房是另建的,没有被牵连。 药圃和菜地也安然无恙。 原本经过一轮的摧残和重建,药圃里的草药只剩下了一半,但菜地在光头一伙人的种植下,拓宽了不止一两块地。 叶闻雪挑着两筐山货带着两个孩子入内时,一看扫见菜地里生长的芹菜、萝卜、莴苣、豌豆等等。 菜地郁郁葱葱,入眼一片生机。 三元看到后一愣,背着小背篓挎着布袋咕噜噜跑去菜地里,稀罕地道:“我和苏先生上一次来的时候,都没见这么多菜呢。” 更别说之后一窝土匪闯进来,不管不顾踩到菜地里去薅菜,好些菜不是被薅光的,而是被踩烂了。 叶闻雪放下箩筐,交代两个孩子就在菜地这一块活动后走进了竹屋里。 她上一次来找人的时候,隐约在竹屋厨房里看到几个坛子,家里的白菜成熟了,正好拿来腌酸菜。 娘去厨房的功夫,双双和三元打开菜地的篱笆,来回看了一圈,打算就近挖点菜回去。 “芹菜炒腊肉、莴笋炒肉、豌豆炖肉” 三元:“二姐你别说了,说的我都饿了。” 双双嘿嘿一笑,拔了两大把芹菜放去一边,刚要去挖莴笋时,忽地听见不远不近的脚步声。 她菜也顾不上了,拉着懵懂的三元飞快跑去厨房:“娘,娘,有人来了!” 叶闻雪正纠结着是带一个大坛子回去,还是扛几个小坛子回去。 倒不是她不想全包,实在是扛不动。 两大箩筐的山货呢,竹屋这里还会拔些菜,回去路上说不定还能有个奇遇,坛子着实不方便带。 一听有人来了,叶闻雪立刻放下坛子,抄起竹屋厨房里的砍柴刀冲了出去。 “嘿,哪来的山货?年哥,你快来看,白送的山货要不?” “要什么山货,这么多天你还没吃够呢?去,挖个池塘种点藕,再往菜地里种点” 光头说话间抬眼,倏地看到护着两个孩子的叶闻雪,脸上顿时有些激动:“叶老大,你可算来了!” 叶闻雪砍柴刀不放,皱眉看着光头和光头后边一大群小弟扛着的东西:“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光头示意自己没带兵器,搓了搓手招呼道:“这不是看今日放晴了,你可能会出来找吃的,我就带兄弟们来挖个池塘。” 挑着几大筐莲藕的小弟立刻上前,就近将莲藕放在地上。 第80章 煨红薯 都是刚从池塘里挖出的新鲜莲藕,嫩生生脆乎乎的,还带着湿漉漉的泥。 叶闻雪扫他一眼,没察觉出光头一行人身上的戾气和杀意后垂下手,砍菜刀却是没有放下。 她走上前,奇怪道:“要是我没来竹屋,你不就白费心思,还浪费了食物。” 这时候菜也贵肉也贵米更贵的,有点吃的都藏着掩着不说出去,哪有像光头这么大方的。 “嗨,这不是拿来孝敬您的吗?再说了,都是山寨里挖的藕,不花银子。我们隔上十天半月会来看上一趟,你要是没来,我就带人扛下山去卖,也能赚两个银子花花。” “对了,”光头转口道,“得亏叶老大你上次提醒,我连夜带人去镇上买了棉被和衣服。这几天下雨,山寨崖边风大,好些兄弟晚上冷的不行去领了被褥。我盘算着过几天下山去买些木炭回来,你要不顺带采买一些?” 光头拍拍胸脯:“我亲自给你送来竹屋这儿。” 他至今还不知道叶闻雪一家是在哪儿落脚的,但思来想去不可能离竹屋太远。 叶闻雪看了眼顶着无数双凶悍的视线不敢吭声的双双和三元,安抚地拍拍两人,口中问道:“你们山寨上百个人,就没一个会烧炭的?” 光头挠挠光溜溜的脑袋:“但凡有个一技之长,兄弟们也不至于沦落到当土匪啊。” 经过两轮洗盘后,被掳进山寨的人都被放走,愿意留下的都没什么手艺,先前不是种地就是码头扛大包,要不就是当乞丐的。 他清查过山寨上下,唯一一个有门手艺的就是自己,还只会干些木匠活。 ——这年头逃荒的逃荒,吃老本的吃老本,哪家还需要木匠? 光头很无奈。 要是换做以前,没什么手艺也成,只要拿得动兵器胆子大敢杀人就行。 但这不是换寨主了嘛,现任大哥不让干打家劫舍的活,还将杀过人的兄弟全赶出了山寨。 没了现成的一本万利的收入来源,兄弟们不得不干起老本行种地,否则日后坐吃山空,怕是连饭都吃不饱。 这几天光头还在盘算着要不自个儿去山下找木匠活干干,顺带教教兄弟们,好歹能赚些银子。 叶闻雪是真没想到土匪还会因没银子而苦恼,她摇摇头:“我不用买木炭。” 光头可不想叶老大被冻死,连忙劝道:“你可别以为我是在图你的银子,下过雨后天气明显比之前冷上不少,我看啊冬天怕是很快就要到了。” 看她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光头眼珠子一转,看向了躲在叶闻雪身后的双双和三元:“你不怕冷,也得想想孩子,一个个到时候起了冻疮,那可不好受。” 说到这里,光头没忍住挠了下去岁冬天手上起过的冻疮。 唉,大旱刚过就到冬天,老天爷是真不给人活路。 叶闻雪不得不把话说明白了:“我正试着烧炭,要是烧制成功了,也就不需要买木炭。若是不成功,就再下山买。” 光头眼睛立时一亮,恨不得拉着叶闻雪的手夸她文武双全,武能杀人文有手艺,还有啥事是叶老大干不成的? 难怪大哥他 光头注意到叶闻雪看过来的视线,连忙屏住呼吸收敛心神嘿嘿一笑:“那你忙,要啥菜尽管薅,我得带兄弟们回去收菜,过上几天去镇上卖菜买炭。” 叶闻雪也不想跟他再叨叨:“莲藕放几根就成,吃不了这么多,你都拿去卖银子。” “别别别,你收下” 叶闻雪不喜欢推来推去的,不耐烦地抬眼:“那就不用留了。” “那可不行。” 光头暗自给战战兢兢的土匪小弟们打了个手势,话一说完丢下一筐莲藕,十几个人一窝蜂地拔腿就跑。 叶闻雪:“” 她有这么可怕吗? 双双没想那么多,喜滋滋地掰了根脆藕洗净去皮咬了一口,脆得很:“娘,白送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这可是叶闻雪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双双贯彻的非常彻底。 叶闻雪和三元对视一眼,没忍住同时笑了出来:“行行行,双双说的对。” 出山谷一趟收获颇丰,叶闻雪来回跑了竹屋两趟才将所有山货、各种青菜和莲藕搬回家。 这时候天都黑了,是大壮做的饭炒的菜,满满一锅的白菜炒萝卜。 还往滚烫的灶灰里埋了好几个红薯。 红薯太烫,叶闻雪反复左手倒右手,几下后边剥开红薯边不停吹气让它降温。 “嗷呜。”她一口吃下小半个红薯,甜腻腻的滋味涌入口腔,幸福的她都想放声唱歌了。 转头一看,几个崽吃的头也不抬。 比起刚刚尝试辣椒炒的菜时的纠结与豁出去了,四个崽吃红薯时可谓是大快朵颐。 叶闻雪抱过坐在木盆里左看看右看看不停去够冤种大哥的红薯的圆圆,听她咿咿呀呀告着状,忍不住露出笑容。 她拿勺子挖了一小勺红薯,吹凉后凑在唇边试了试温度后塞入圆圆的嘴里。 圆圆圆溜溜的眼睛一下子睁大,含着红薯咂摸了两下,兴奋地连‘呀’了好几声。 叶闻雪点点她的小鼻子:“知道知道,都给你吃。” 大壮吃完一个红薯后,强忍住再吃的冲动,盛了碗饭边吃边嘀咕着:“光头一伙人没手艺缺木炭缺银子,许叔一家会烧炭缺人手缺银子” 大壮按住连吃三个红薯还想再吃的四旺,抬眼去看叶闻雪: “娘,我们能不能让他们两边联合起来,一块儿烧木炭去山下卖,短时间内赚一波银子。” “你看啊,许叔一家没个壮汉,去山下卖木炭也不安全。一起干的话,许老爷子只需在山上烧炭,土匪们膀大腰圆的,没人敢惹,甚至没人敢讲价,能省不少事呢。” 叶闻雪倒也想到了这个主意,但“促成他们合作,两边都赚了银子,我们又没什么好处。” 没好处的事,她才懒得做。 “话也不能这么说。”大壮几口扒完饭,坐在旁边跟叶闻雪说清利弊。 第81章 雪中送炭 “娘你看啊,”大壮掰手指一一盘算着,“要是许老爷子空出下山卖炭的功夫多烧些炭,我们也能顺带从他那里买木炭来烧,省得你劳累一整天后还得夜夜抽空去炭窑守着。” “再者,我曾听爹说过许叔这个人最是真诚,文采颇高,得人援手会百倍赠还。许家得了银子定会给他治眼睛,许叔就此欠我们一个人情,日后升官发财了定会回报。” “还有土匪寨那边,虽说我不知领头的光头为何如此讨好你,但他定然不是出自真心。我们若带着他们赚银子,为土匪寨解决了炭火银钱问题,光头说不定心存感激,为我们解决些许后顾之忧。” 只需干一件事,就能得两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叶闻雪停下喂圆圆的手,没忍住仔细端详了大壮几眼。 “娘?”大壮迷惑开口。 “没事。”叶闻雪只不过在想,这孩子真没看过原书?怎么步步踩的比她这个穿书的人还准? 光头张岁年当了叛军二把手且不说,许凛日后却会高中,会看在大反派是昔年同窗之子的份上多加照顾。 这俩人现在还没成长起来,的确是最佳的施以援手的时候。 等到他们功成名就了再搭把手,效果比起如今要差上不少。 锦上添花,终究比不上雪中送炭。 “呀呀!”看娘悬着手半晌没喂她,圆圆忍不住支棱起脑袋撅着嘴,不停去够勺子,整个人随着勺子动来动去。 叶闻雪回过神,继续投喂圆圆,同时开口:“你说的有道理,让娘考虑考虑。” 大壮重重点头,视线投向四旺时,立刻板起脸:“你吃几个红薯了?娘不是说了,红薯不能多吃,会排气的吗?你还欺负你三哥,真是长本事了。” 四旺连忙缩回往三元的红薯里探的勺子,委委屈屈嘟囔着:“谁让三哥吃的慢” 三元一听不干了,果断捧着碗里的红薯几下子吃光后去扒饭。 这小没良心的,他记着四旺上次吃糖葫芦的事,怕四旺又没吃够,特意放慢了吃红薯的速度,哪想到四旺是这么想他的。 哼! 眼看三元生气了,四旺连忙扒着他的腿:“三哥,三哥,我开玩笑的。三哥,你看我就吃的你红薯,说明我跟你最好了!” 声音软软糯糯奶呼呼的,让人听了心软。 三元却是冷笑:“你哪是就吃我的,你分明是逮着我欺负。” 四旺最怕大哥,不敢从大哥嘴里抢食,其次怕二姐,二姐最近练拳练刀格外勤快。 最不怕的,就是他这个三哥了。 “三哥” 双双看了四旺一眼,分了一半的红薯给他:“你吃。” 反正四旺晚上不跟她们睡一个屋。 大壮、三元:“” 两人趁四旺还没反应过来,飞快抢完他碗里的红薯,丁点儿都不剩。 哼,看晚上谁臭谁! 叶闻雪没去管几个崽之间的闹腾,适当投喂完圆圆后,将竹笋都囤去地窖里,边干活边想着大壮的话。 她不是没想过当中间人促成土匪寨和许家的合作,但内里还藏了不少隐患。 比方说土匪寨不可控,比方说许家不一定敢跟土匪们打交道,再比方说她得不了多少好处。 这种干好了没什么好处,干不好会被两边责怪的麻烦事,叶闻雪一向懒得去做。 但大壮既然提了出来,叶闻雪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让他失望。 毕竟是自家大崽提出的第一个想法,身为娘亲,她不支持谁来支持? 次日清晨,叶闻雪没去管隔壁房里的三个崽是什么时候睡过来的,爬起床后拿出木耳、香菇、枞菌等山货一一清理完土和草屑后来回洗了几遍,放在簸箕里拿去大太阳底下晒干。 另洗干净了从竹屋带回的几个坛子,倒放着晾干里面的水。 早上只做了个枞菌炖汤,红薯都得留种,是不能吃了,但玉米粒多易留种,多煮上几个也无妨。 吃过饭后,叶闻雪揣了两个玉米当干粮,当着几个孩子的面宣布:“老大昨天说的想法不错,这事宜早不宜迟,娘今天去两边探探口风,不行的话娘回来继续烧炭。” 双双和四旺茫然:“啊?”什么想法? 大壮、三元:“娘你且放心,我们会看好山谷的。” 按常理来说,是该先去许家问问要不要合作,怕不怕烧炭法子被偷学。 但叶闻雪懒的来回折腾费时费力,直接去了土匪寨山下,让人把光头叫了下来。 光头下山前正在干农活,一身都是汗:“叶老大,可是有事要吩咐我?你说,我尽力去干。” 叶闻雪几句话说明了来意:“不过我不太放心你们,人家可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甚至没跟人打过架,要不是我家大壮提出来,我可不干这种事。” 光头脸色一下子变了,比之前更为谄媚更为讨好:“嘿嘿,叶老大,你不放心其他人,还不放心我吗?我敢发誓,要是出尔反尔黑吃黑,就就五雷轰顶死全家。” 他想了想咬牙补充道:“若是事能成,分山寨的银子,我分叶老大你一半!” 叶闻雪:“倒也不必。” 不过说也说了,叶闻雪很满意光头的执行力,便骑上山寨里的马,带着光头加速往许家周边跑。 光头本想着要是叶老大不会骑马,自个儿就委屈委屈当个车夫赶驴车拉着她走。 可没想到叶闻雪跨马而上,英姿飒爽,没有半点不适应。 “走了。” 光头愣愣回过神,一看叶闻雪骑马蹿出老远,他连忙跟上。 骑马比步行快上不少,没过一个时辰就到了许家附近。 叶闻雪留了个心眼,没带光头直接去溪谷,而是叫他停在几里外等她消息,自己一个人去了溪谷。 还没到溪谷里,叶闻雪远远听见许家那小姑娘尖锐的哭声。 她心道不好,连忙扬鞭加速前行,直奔茅草屋。 第82章 天上掉馅饼 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又在茅草屋前的泥泞地前停下。 屋里哭着的几人心里都是一慌,许凛飞快摸着掉落在地的木棍拦在门口,岚清一抹眼泪跑去厨房拿起菜刀。 众人严阵以待警惕地盯着声源处,手里紧紧攥着刀和木棍。 叶闻雪急匆匆牵着马走进茅草屋,看清内里的情况后松了口气:“没坏人啊,哭什么呢?” 吓得她以为溪谷闯进生人,正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呢。 岚清小姑娘没有放下警惕,手握着菜刀质问:“你来做什么?” 倒是许凛听出了叶闻雪的声音,拍拍岚清的肩,让她放下菜刀不要如此凶神恶煞的。 叶闻雪随手把马拴好,皱着眉走上前:“我有事要跟许老爷子商量,他人呢?卖炭去了?” “我爹他”许凛杵着木棍摸着墙壁慢慢转过身,话里带着说不尽的低落,“你进屋看看。” 叶闻雪一听就知道不好,许老爷子怕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她可不想大壮提出的第一个想法还没启航就被洪水淹了,快步绕过眼眶通红的岚清小姑娘,走去屋里一看。 许老爷子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后脑勺被重击染血,身上还带着几道刀痕,衣服也被扯烂了。 “怎么回事?” 许凛颤颤摸着失了神采的眼睛,暗自自责:“我爹他昨日去山下卖炭,一晚上都没回来,娘和岚清今日一大早等不及了便沿着说定的路线去找人,没想到人是找到了,可” 许凛再一次埋怨起自己这双不识好歹的眼睛,早不瞎晚不瞎,偏偏天灾来袭人心难测的时候瞎了眼。 害得他爹娘把棺材本儿都拿了出来给他看病,又硬撑着老迈的身体照顾全家,饱一顿饿一顿的,就没过上几天舒坦日子。 就像这一次卖炭,若是他双眼完好,也就不用爹下山卖炭,意外遭遇了不测,落到如今这般昏迷不醒的地步! 许凛重重叹口气:“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是我” 叶闻雪皱眉:“先别急着揽责任,你爹这会儿都还没清醒,我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也就是这时候,叶闻雪难得念起苏旧的好来。 ——有他在,起码不用大费周折去山下请大夫。 许凛眼睛一亮,片刻后又黯淡下来。 他何尝没想过要去请大夫? 可他眼瞎,娘体弱,岚清一个姑娘家家在外行走又不安全,再加上周遭几个村子离溪谷最快也要大半天的路程,回来怕是也赶不及了。 还有就是没银子。 打量几眼许凛尴尬的神情,叶闻雪察觉出了他的想法,摇摇头: “那也不能让老爷子就这么熬着这样,我此行是打算撮合你们家和别人合伙烧炭卖银子,那人领来了,就在溪谷七里外候着,我去托他请个大夫来看看老爷子,你们就别下山了,安心在家等着。” “至于诊金我先替你们垫垫,日后有钱了再还我就成。” 许凛目前的注意力全在请大夫上,闻言紧咬下唇:“可” 许凛并不傻,他明白这世间可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就算有,也不可能砸他头上。 上一次这人问了个烧炭的法子就给他们留了二两碎银子,这会儿又说要给他们垫诊金许凛揣摩不出她的目的,心里不安,也不敢轻易松口。 难不成许凛摸摸自个儿的脸,觉着定然是他想多了。 旁边的岚清都快急死了,恨不得替许凛直接答应下来。 管这人的目的是什么,大不了救了爷爷后,不应承不答应把人赶走不就是了? 世上有拿人银子毫不手软的,自然就有不愿花他人银子的,无论是熟人还是陌生人。 叶闻雪理解,并道明了身份:“程秀才和我提过你。” 许凛一愣。 “你是他生前的至交好友,甚至慷慨借过他银子,许老爷子亦是大方的教了我烧炭之法,我不可能坐视他出事。” 叶闻雪说起这话时略略心虚。 要不是大壮说日后有用得着许凛的时候,她可没那么好心请大夫救人,至多添上几个铜板的丧葬费,再道一句节哀。 大壮是个纯纯的古代人,自小听他爹提起科考、官场上得有贵人提携,亦或与同窗知己互相扶持之类的话,看事情不仅只看眼前的利益,亦着重积累人脉。 叶闻雪作为杀完人就撤的杀手,并不怎么看重人脉的积累,不过大壮如此看重许凛,她也不会给自家大崽拖后腿。 “你和程秀才出自恒元书院,是同窗亦是同舍,他还跟我提过一件有关你的小事:考中秀才后你惊喜过度,跑去沽了半壶酒,喝的酩酊大醉,然后” “咳,别说了,我信了。”许凛强行打断叶闻雪的话,丢开木棍朝叶闻雪一躬身,“劳烦弟妹请来大夫救救我爹。” 既然是熟人,既然家里都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可固执的呢? 岚清忍不住去看叶闻雪,很想继续听下去。 叶闻雪没有在许家多做停留,找机会将茶水换成灵泉水给许老爷子灌下后,便离开茅草屋了。 七里外, 光头把马拴在树上,不时看看叶闻雪离开的方向,心急如焚地走来走去,片刻都停不下来。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布炭肉面菜果贵! 他管了整个山寨之后,才知道银钱得之不易,也才知道供满山兄弟吃喝一天得花多少银子。 尤其满山都是一餐能吃一整条羊腿的壮汉、半大不小的少年人! 要不是大哥多次告诫不许再干之前那种一本万利的买卖,光头早就守不住底线去抢劫了。 光头这些天正愁怎么赚银子养娘和满山的兄弟呢,这不冬天就要到了,多少得囤几库房粮食?炭钱、棉衣、肉食样样都得花银子。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叶老大就招呼他一起烧炭赚银子。 果然做人还得识趣!不枉他这么多天低声下气的讨好人。 不然这等好事,怎么可能轮得到他?! 光头脸都快笑烂了,这事要能成,别说分叶老大一半,就算七三分,他也不介意啊! 第83章 赚定了 “你们山寨里有大夫吗?”叶闻雪跨马而来,停在光头面前,马蹄高高抬起,差点踹到他的脸。 光头暗自嘀咕着叶老大骑马水平还挺高,闻言不明所以地道: “有啊,苏大夫跟你下山后,我担心我娘身子骨弱禁不住酷暑,特地翻遍了周边几个村子,请了个大夫坐镇山寨。” 唯一不妙的是,请来的这位大夫要一两银子当月俸,五天要吃一次肉,半个月吃一次羊肉,山寨都快被他吃穷了。 叶闻雪:“这家人遭了意外,会烧炭的那位昏迷不醒,你赶紧回山寨把大夫叫来,诊金我来垫。” “啊?哦哦。”光头反应过来,解开马绳就往回跑。 叶闻雪没回溪谷里给许家人添乱,转而在周围找着山货。 等光头驮着大夫过来,已是两个时辰后。 光头看看叶闻雪身边装满了的背篓和几个满满当当的大麻袋,一阵无语。 “叶老大,这位就是陈大夫,医术不错,人也和善。” 陈大夫被一路颠簸的脑袋都晕了,慢悠悠下了马,正要给光头口中的叶老大见礼,没成想被一把拎起放在马后。 几声鞭响后,陈大夫可算听到这位叶老大的声音:“陈大夫跟我过去就行,你长的一脸横肉的,人家看了害怕,就留在这儿守着我的山货。” 光头摸摸自个儿的脸,一脸横肉?不可能! 娘昨个儿还说他跟小时候一样,格外清秀白净,是整个山寨里顶顶好看的儿郎呢! 叶闻雪去了许久未归,许家人心里焦急,不时就去溪谷入口看看。 岚清正琢磨着叶闻雪刚刚没说完的话呢,一听到马蹄声,精神顿时一振:“爹,奶奶,她回来了!” 许凛被他娘扶到门口时,叶闻雪刚好带着陈大夫下了马:“不用寒暄了,陈大夫,劳烦快去给老爷子看看。” 陈大夫晕乎乎地站稳了,幽怨地瞥了眼叶闻雪,他知道情况紧急,连忙挎上药箱去了屋里。 “待会儿让陈大夫顺带帮你看看眼睛。”叶闻雪喝了口茶,说道。 许母担忧许老爷子,跟着进了屋子,就等着大夫需要的时候搭把手。 岚清不放心许老爷子,但又怕叶闻雪欺负许凛这么个瞎子,便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两边都能兼顾。 她一听叶闻雪这话,眼睛猛地亮起,不敢吭声连连点头。 “何必白费功夫。”许凛异常冷静,他的眼睛看了无数次大夫都没什么效果,反倒白白浪费了银子。 家里当下仅有的家底还是叶闻雪留下的一两碎银子——另外一两银子让许老爷子拿着去买些粮食,半道上却被抢了。 许凛原本盘算着先用着叶闻雪留下的银子应急,等来日烧炭赚了银子,就攒攒还给她,可哪曾想欠下的反倒越来越多。 叶闻雪摇头:“你眼睛好了,才能赚更多的银子还我,光靠你爹烧炭赚钱,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许老爷子再是能干,到底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一个人能烧多少炭?又能赚多少银子? 许凛沉默,无法反驳叶闻雪的话。 他倔强地转移了话题:“你之前说,想跟我们一起卖炭?但这不是谁都会的手艺吗?能赚几个钱” “烧炭也是门技术活,炭窑的搭建、木材的挑选、时间的把控都有讲究。况且我看过你家烧出的炭了,成色远比其他人的要好,烟气也少。”叶闻雪主动去许家的炭窑里取了一块木炭出来, “今年天气不同往年,夏季异常炎热,冬天指不定也比往年更冷,这时候烟少价廉的炭市场可大了。” 许凛听不懂劳什子成色、市场,但他明白叶闻雪话里的意思。 “‘去岁酷暑,继而严冬,大雪深数尺,乡间少行人’,”许凛忽地想起一本古书里的内容,低声喃喃。 这位弟妹的怀疑很有道理,冬日若是比往年严寒,的确需要大量品质高售价低的木炭。 但世道不稳,木炭光烧出来可不够,还得能平安卖出去。 “什么?”叶闻雪没听清他的话,迷茫凑近。 许凛无意识偏头看了眼屋内,岚清已换了两盆热水送去:“无事。我是在想,炭烧出来容易,卖出去难。” 叶闻雪深感他说的很对,毕竟这年头想不花银子白得东西甚至反抢劫的可多了。 “你放心,我找来的和你合作的那人,手底下有上百号兄弟,到时候就让他们去卖炭,看谁敢砍价或硬抢。” 许凛:“???” 时间在两人谈话间一点点过去,天刚昏黄之际,屋里的岚清欣喜大喊:“爹,你快来看,爷爷醒了!” 许凛话都还没说完,赶紧摸索着木棍杵着走进屋里,听到他爹虚弱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 陈大夫写了张药方递给岚清:“熬制好了吃上半个月,伤势很快就能好。” 岚清连忙去看药方。 叶闻雪则等陈大夫交代完后,跟许凛说了明日再来,便带着陈大夫离开溪谷。 “陈大夫,今日辛苦你了。诊金多少,我给垫上。”叶闻雪牵着马开口。 陈大夫瞥她一眼,摆摆手:“不必,山寨每月会给我发月俸。岁年既认你这个叶老大,我就当你是半个山寨的人,用不着给银子。” 来的一路上,张岁年这个光头不厌其烦地叨叨着,让他莫要收银子,莫要拿乔惹怒了叶老大。 陈大夫虽不知眼前这年纪不大的女子是怎么让彪悍的光头服服帖帖的,但他识趣懂眼色知道什么银子能拿什么银子不能拿。 大不了回去让张岁年补给他就是,唔,说起来他都两天没吃羊肉了。 叶闻雪哪里看不出陈大夫的想法,她急着回家看孩子,没有多说什么。 跟光头会和后,叶闻雪将下午捡的山货全堆在马上,另给光头二人分了一麻袋:“许凛话里有所松动,你若想赚这笔银子,明日再过来。” 光头不停点头,这笔银子他赚定了!谁也别想跟他抢! 三人在竹屋山下分开。 叶闻雪步行背着一背篓山货,拖着两大麻袋东西回了山谷。 土屋仍亮着烛火,几个崽撑着脸排排坐在屋檐下,一看到她的身影便猛地站起身,眼如莹星般亮起:“娘!” 第84章 羁绊 大壮抱着睡熟了的圆圆不方便动身,其他三个小的却是毫无顾忌扑向叶闻雪。 双双和三元分别接过沉甸甸的麻袋和背篓,一路拖去储物的房间里。 四旺牵着叶闻雪的手跟着前行,笑容温暖:“娘,你可回来了,我们正要吃饭呢。” 他们担心娘晚些时候回来只能吃剩饭,特地拖延了会儿时间做饭,饭菜准备好了以后,又都焖在锅里保温,就等着娘亲回来一起吃。 “去把菜端桌上,娘洗个手换身衣服就来吃饭。” “好哦!今天吃莲藕炖玉米!” 叶闻雪收拾完来厨房的时候,几个崽排排坐的整齐,连小圆圆都被摇醒了,正支着胳膊要抱抱。 “都累了一天了,吃。” 叶闻雪正要抱过圆圆,让大壮先吃饭,却被大壮拒绝:“娘,你先吃,我来喂圆圆。” 家里的两只鸡这几天天天都下蛋,鸡蛋大部分都到了圆圆肚子里,小部分被好好放了起来。 今天大壮也不知怎么舍得了,除去莲藕炖玉米外,另炒了几个鸡蛋,刚熟不久,挟在筷子上远远能闻见香气。 叶闻雪吃了早饭出去的,中午将就吃了两个凉透的玉米应付过去,但一闻见香气,忍不住多扒了几口饭。 唉,动嘴皮子比干一整天的活还累。 叶闻雪挟了菜后,几个崽立刻跟上。 饭桌上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三元给叶闻雪挟了一截玉米:“娘,你吃,可好吃了!” 叶闻雪边吃边应声:“嗯,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四旺咬着筷子看看三元又看看叶闻雪,起了好胜心,也给娘挟了一筷子菜:“娘,吃我挟的,最甜了。” “好好好,你快吃。”叶闻雪看他有些依依不舍,脑瓜子一转,“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四旺注意力被分散,也不纠结挟不挟菜了,绞尽脑汁地回想:“写了几个大字,跟大哥一起拔了菜地的杂草,喂了小野猪,还有还有照顾了小妹!” 圆圆格外省心,把她一个娃单独放床上,她都能自得其乐地玩上一整天,四旺所说的照顾圆圆,也就是坐旁边看着。 叶闻雪闷声笑了笑,给四旺舀了勺汤:“嗯,咱们四旺劳苦功高,干了一天的活,可累了?” “也不是很累。” 四旺格外心虚。 毕竟比起大哥,甚至比起二姐和三哥,他干的活都是最少的。 还时不时的偷懒。 大壮给吃饱了的圆圆擦擦嘴,瞥了眼四旺,没戳穿他,而是问起叶闻雪今日的情况来。 “你许叔还有点犹豫,他可能之前没做过什么生意,不敢踏出第一步,等明儿个许老爷子醒了,娘跟他商量去。这可是我家大壮提出的第一个想法,娘一定给你办成喽。” 说实话,像许凛这般警惕才算正常。 这年头哪还有无怨无悔帮助他人不图回报的?就是亲戚至交也未必能做到。 尤其叶闻雪才跟他们见过两次,话都没说上几句,贸然给人搭线一块儿做生意,自个儿还没什么好处。 “娘,要不就算了。”大壮皱眉看着叶闻雪满脸的疲倦,有些心疼。 叶闻雪吃过饭后一抹嘴,收拾好碗筷打算去洗碗:“没事,我就是动动嘴皮子,能有多累。这事要办成了,我们说不定也能从中获益呢。” 叶闻雪算盘打的精,她一个人能在山里住一辈子,但几个孩子显然不可能永远住山上。 等世道稳定下来,还得送他们去私塾念书,尤其是大壮,这孩子这么聪明,不去考考科举镀镀金不就浪费了? 况且五个崽都是原文里的反派,反派跟主角之间指不定有某种吸引。 就像原书里这时候山青村里正一家人在女主岁宝的指引下逃荒去了隆兴府郡城,并运气极好的被一炭窑的老板看上叫去干活,成功靠卖木炭在冬天赚到了第一笔金。 可叶闻雪前不久还在群山下不远处的镇上看到了何家老大。 这个小镇离隆兴府可不算近,何家一家没个牛车马车,又拖家带口的,想在入冬前赶去隆兴府城,几乎不太可能。 某种程度上看来,却是主角和反派间的羁绊。 叶闻雪担心几个反派崽还会跟原书里一样和女主岁宝产生各种交集,便想多囤点银子,日后遇上应付不了的事,硬拿银子砸也能砸出条路来。 大壮欲言又止。 四旺嘟嘴扒在水池边,别别扭扭地道:“娘偏心,就对大哥好,我也有想法,我也要娘亲支持我!” 双双正来回踱步消食,听了这话后嗤笑:“你能有什么想法,说给我们听听?” “我我能写大字,能替人抄书,靠抄书赚银子!” “噗嗤。”三道笑声同时响起。 四旺脸皱了起来。 三元揉揉四旺软乎乎的小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很有道理,但你抄的书,人家也不要呀。” 人抄书是用来看的,不是请回去镇着的。 四旺别过脸,蹲角落生闷气。 叶闻雪洗完碗,拍拍他的脑袋:“咱四旺还小呢,想法有不周全之处是正常的,等以后想法成熟了,娘也全力支持你。” 四旺眼睛一亮,转头趴叶闻雪怀里,朝哥哥姐姐们做了个鬼脸。 大壮、双双和三元失笑。 许家 许凛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宿,仍有些犹豫迟疑。 倒不是他信不过叶闻雪,实则得知叶闻雪就是程定方的娘子后,许凛便对她十分信任。 只不过许家就他爹会烧炭,岚清还在学习中,还不能独当一面。 至于他就更不必说了,瞎子一个,炭窑都找不准。 先不说他爹尚未清醒,就算爹醒过来了,一个人又能烧多少炭呢? 除非,让他爹去指导旁人烧炭。 但爹身子本就抱恙,又遭了大罪险些丧命他是不想再让爹过多操劳累垮身子的。 许凛天亮了都还在纠结,直到岚清欢喜着跑到门外砰砰敲着门: “爷爷醒了,他说让你应下一块儿卖炭的事。” 许凛立马起身,摸来木棍杵着出了屋。 第85章 绝对不成! 叶闻雪再次带着陈大夫来到溪谷时,迎来了许凛的回应。 许凛是个果断爽快的人,敲定主意后,当即不再纠结,第一时间跟叶闻雪应下此事。 他之所以纠结不过是担心爹的身体,可爹都答应了,他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左右家里情况都这么差了,不如搏上一把,说不定还能拼出条活路。 叶闻雪也不诧异,招呼陈大夫去屋里给许老爷子再把个脉,坐在茅草搭的棚子下,挑眉问道:“你怎么突然答应了?” 许凛苦涩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就是昨日陈大夫给他爹开的那张:“我爹硬要答应的,况且” 他视线投在那张药方上。 况且他家里甚至连给爹抓药的银子都没有,他不能再继续低落自怨自艾下去。 叶闻雪说的对,整个家都是他爹在撑着,可爹身子骨伤到了,撑不了太久,他是时候振作起来,想办法赚银子养家了。 陈大夫看过许老爷子的伤,出屋时脸都是板着的:“你爹的伤不喝药的话,怕是得养上个月才能好,你唉。” 陈大夫看着许凛毫无神采的眼睛,把责怪他不去抓药的话都咽了下去。 家家都有为难之处。 就像他,若不是走投无路,怎么可能投身土匪寨,不留在山下留在村里当个良民? 叶闻雪打着圆场:“陈大夫,劳烦你再帮许凛看看眼睛。既然答应合作了,我去叫光头进来。” “光头?”许凛和岚清茫然开口。 这名字,听着不像个好人。 “咳,他名唤张岁年,但是个秃子,便外号光头。” 许凛不置可否,都答应合作了,没必要再去挑对方的刺。 只要对方不吞了他那份银子就成。 许凛看过不少杂书,对即将到来的严冬略有准备,对叶闻雪规划的前途一片良好的木炭市场也有预料。 光头却是心中忐忑,跟过来的路上不停问着叶闻雪,生怕木炭生意做不成反赔了本。 山寨上上下下上百的兄弟就靠卖炭活过冬天了,可不能出一点岔子。 叶闻雪被问的不胜其烦:“你要担心赔本,就由我和许家合作,花银子雇你们寨里的兄弟干苦力。到时候赚了银子,我和许家平分,你们就赚当苦力的那点银钱。” 再给她逼逼叨叨的,早晚得被揍上几顿。 光头不敢说话了。 但他心里实在忐忑,走了一段距离,又小心翼翼地问:“叶老大,你突然对我和兄弟们这么好,让我有点不敢相信。哎哎哎,不是说您以往对兄弟们不好,就是就是” 说来说去,他都是一个意思:不明白叶闻雪为何愿意带着他们发财。 毕竟两人结识的过程,咳,并不算愉快。 叶闻雪把话掰开了跟他说明白:“不是我想带你赚银子,是想安稳卖炭,想靠卖炭多赚些银子,就需要足够的人手,且这些人手最好长的凶有威慑力能吓退坏人。” “你们山寨的人正好符合我的要求。再加上,我大儿子听三元说起过你,觉得你重视你娘,是个真性情的人。” “比起雇其他心思难测的陌生人,不如和你合作,起码不会半路吞了我们的银子。” 至于拉拢、欠人情之类的小心思,就没必要跟光头道明。 光头听了后热泪盈眶,支支吾吾半天憋出几个字:“要是您当初没下山就好了” 叶闻雪人是凉薄了些,不好惹了些,但会带兄弟们赚银子讨生活,可比当了老大后什么都不管的某人强多了。 叶闻雪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怎么,当老二当过瘾了?你自个儿就没想过当寨主?” 光头垂下脑袋。 当然想过。 可他自个儿的性子自个儿知道,过于心软也过于蠢笨,当个二把手还好,当老大需要赏罚分明,行事果断有魄力,他不行的。 叶闻雪没去管光头的想法,赶在走进溪谷前又警告了光头一遍:“就算事情不成,你也不能来找人麻烦。成了的话,更不能反抢了人家的银子,否则你就算逃到外郡,我也会想办法杀了你。” “哎哎,叶老大,您放心!” 光头可看过叶闻雪是怎么杀寨主的,隔着老远一击毙命,他可不想被用同样的法子给杀了。 三方会谈的时候,叶闻雪特地让许老爷子留在屋里听着。 他老人家是技术支持,没他松口帮忙,短时间内想烧成品质上乘的木炭,不亚于痴人说梦。 确定合作前,陈大夫先跟叶闻雪说了许凛眼睛的情况:“不是不能治,但所需的药材价钱昂贵且不好找。” 山下的药铺也就一家还在坚持没有逃荒,想凑齐给许凛治眼睛的药材,除了银子外,也需要时间和运气。 叶闻雪摆摆手:“你先开些温和的药帮他调养着,把暂时找不到的药材写下来,让兄弟们下山卖炭的时候随时关注着。” 陈大夫应声,转头去书桌边写药方,不掺和几人的谈话。 许老爷子重伤刚醒,在三人谋划商量的时候一直没出声,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许凛和光头争执起该先往哪边卖炭时,许老爷子干咳两句后出声: “水溪村是不能去了,那儿被难民给占了,下手毫不手软,刀刀见血。要不是我经常上山砍柴认识路,差点就回不来了。” 三个人的脸色瞬间凝重。 许家所在的溪谷离水溪村后山可不远,也就大半天的路程,万一难民们稀里糊涂摸来溪谷 光头左看看右看看,试探着邀请道:“要不,去我们山寨暂住?” 许凛面露嫌弃。 他眼是瞎了,可听这人说话的口气,也知道光头来历不怎么清白。 若只有他和他爹娘,去就去没什么所谓,说不定更安全,可家里还有岚清呢,她一个待嫁的小姑娘家家,去了土匪窝里,这不是羊入虎口? 不成,绝对不成! 光头要知道许凛的心声,定会万分委屈。 他改了,他真的改了! 就在几人犹豫间,叶闻雪忽地开口:“还是搬去竹屋。” 第86章 敲定合作 叶闻雪想的很简单。 她改主意了,不想单纯给土匪寨和许家搭线,她要趁此机会赚一笔银子。 那许家人就不能出事,尤其是许老爷子。 竹屋那儿离山谷和山寨都近,两边都方便照应,内里还种了不少菜,也可改善许家人的伙食。 竹屋被烧塌一半也不是什么大事,山寨的人那么多,叫来十来个人几天的时间就能建好。 唯一的问题——竹屋是苏旧的,不是她叶闻雪的。 不过问题也不大,大不了到时候给苏旧赔点租金。 这会儿叶闻雪满脑子都是赚银子,任何人都别想阻拦! 许凛听她说了竹屋所在的位置后陷入沉思。 叶闻雪还当他不乐意搬家,想了想试探着道:“你要是不想去,就让老爷子、老夫人和岚清搬过去。” 许凛:“” 家里其他人都搬过去了,他一个瞎子,饭都做不了。 叶闻雪和光头齐齐去看许老爷子。 许老爷子偏过头,默不作声。 溪谷这间茅草屋,是他年轻的时候一点一点建成的,到底有着不浅的感情,一时难以割舍。 但他也明白比起真正的深山老林,这里到底不太安全。 为着行动不便的儿子考虑,许老爷子叹口气:“凛儿决定。” 许凛沉默小半晌,深吸口气,点头:“去。但破烂的家当不少,得等上几天才能全搬过去。” 光头大手一挥:“不用,老子叫上兄弟们过来,一天之内就能给你搬好喽。” 叶闻雪一巴掌拍在光头脑袋上,差点没把光头砸桌底下:“说的什么话?斯文点。” 她瞅着许凛:“竹屋那边需要重建,得花上四五天才行,你们随时准备好搬家。这几天老爷子好好养伤,一搬过去后就得加班加点的干活了。” 许老爷子没意见,闭上眼睛养着神。 许凛另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交给光头:“这是建炭窑的法子,你叫你的兄弟们尽快多建些炭窑出来,时间不等人。” 他眼睛看不到,可对温度的感知比普通人更为敏锐。 雨后气温并未骤降,但一天比一天凉快。 再过半个来月,怕是就要下雪了。 虽说下雪了木炭更好卖,但能多赚一笔是一笔。 光头一手搓着脑袋,一手接过纸张瞟了几眼:“成,我回山寨找个认字儿的督促兄弟们尽快建好炭窑,就等着老爷子伤好指点如何烧炭。” 许凛对光头不认字一事并不感到奇怪,也不怎么轻蔑,而是平常心对待:“那你得多找几个认识字的兄弟,到时候轮流下山卖炭,每一次都要有认识字会记账的。” 光头最大的优点就是执行力强:“你说了算。我先让人去山下摸一遍木炭的价格,得定个适当的价格。” 叶闻雪插话:“不能定太高也不能定太低,太高了的话没人买,太低了的话,就断了其他烧炭谋生的百姓的生路。” “我来定。”许凛认可叶闻雪的话,甚至觉得她的做法很有人性,“我虽未深入涉猎算术,但也略学了些,可以顺带帮忙。” 三个人很快敲定了合伙卖炭的主意。 许家人出烧炭技术,占四成利;土匪寨负责处理一切杂事和出人手卖炭,占四成;叶闻雪出主意和武力震慑,占两成利。 光头搓搓手,不时去看叶闻雪,很想再给她上供一成利,又怕许凛听了心里不舒坦。 许凛和许老爷子心思复杂,只需出个烧炭的主意,时不时去指点山寨的人烧炭,就能得四成利,总觉得太多了。 但这是叶闻雪为许家争取的,他们也不能不识好歹地拒绝。 许凛坐立难安。 叶闻雪注意到了许凛的不对劲,想也知道这人哪里不舒坦,便劝解道:“烧炭法子才是根本,要是没有许老爷子的烧炭法子,我们就是想卖炭,质量不过关也赚不了什么钱。” 许凛沉默,换做其他人,会说他只出了个法子,其他事情都不用他负责,是以得少分些,哪像叶闻雪 半晌后许凛摇头:“不。” 若不是叶闻雪,他们哪来合作赚钱的机会? 经过一番唇枪舌战,分成另定了:三成半,四成,两成半。 这只是初定,等先赚了一波银子后,有哪方不满的可再商议。 “那就先这么说定了。光头你带人重建竹屋,挖炭窑,捡木柴,以及派人去山下给许老爷子和许凛抓药,银子先欠着,等赚了银子后再划账。” “许凛你和许老爷子这段时间好好养伤,顺带收拾家当。我的话就专心囤过冬的食物,你们要是有不确定的,派人在竹屋门边系条红绳,我有空就过去看看。” 光头握拳捶桌:“好!” 许凛和许老爷子眼神复杂地瞅着叶闻雪,他们也需要囤过冬的米面粮食啊! 敲定了所有事项后,叶闻雪松松肩膀:“光头你先带陈大夫离开,我还有话要跟许凛说。” 光头羡慕地瞥了眼许凛,转头带着陈大夫离开。 “还有什么事?”许凛茫然开口。 叶闻雪从角落拎出一袋糙米: “你们先吃着,过两天我再送一袋过来。山货摘了吗?没的话我下次一并带些过来。这些天你们就不要出溪谷了,我在入口设几个陷阱,做好足够的防备。” 许凛迟钝地眨眨眼:“啊?” 叶闻雪继续开口:“你该不会就信了光头的话?” 许凛尴尬低头抠着桌子:“这不是都商量好了?都还没见着银子呢,他应当不会” “你就不怕他趁我不在,半夜把你爹掳山上去,拿你们威胁你爹帮他干活?”叶闻雪脑袋一痛,这人也太没心眼了。 许凛和许老爷子面面相觑:“不至于?” 得,叶闻雪暗想,得亏她插手了,不然还不知道许家人会被坑成什么样呢。 “人心难测,更何况扯上了银子。”叶闻雪叫来唯一有点心眼的岚清小姑娘,“你看好你爹、爷爷和奶奶,这些天不许他们出溪谷,吃的都还有?” 岚清点了点头,不开心地纠正她的说法:“他不是我爹。” 叶闻雪:“看,扯上银子,连爹都不认了。” 许家人:“” 第87章 两相对比 许凛再度尴尬地开口:“岚清的确不是我女儿。我年方二十七,怎么可能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叶闻雪上下打量了他几遍,想说古代人早熟也不是不可能,但她忙,暂时对他人的家事不感兴趣: “哦。反正你们小心些,莫要跑出山谷,也别留宿外人。” 许凛和许老爷子的警惕心全加上都抵不过她家大壮。 叶闻雪无奈叹口气,看在程秀才和许老爷子能给她赚银子份上,再度提醒了一番。 许家人被灌了满脑子的警惕警惕再警惕,脑袋都是晕的,只能看着叶闻雪在溪谷入口布置了一番后径自离开。 许老夫人欢喜地拎着米袋子去了厨房,许老爷子让岚清将许凛扶去桌边坐下,等着吃饭、 “叶姑娘说的很有道理,你日后在外行走,多少得长个心眼,省得再次误信恶人,又伤到了眼睛。” 许凛抬手摸摸眼睛,默默点头。 他结交的并非都是心思深沉之人,也有心地良善自有底线的,就如程定方。 亦如叶闻雪。 即便叶闻雪口口声声说是为着银子,但他们也因此受益,甚至因此另有了活路,让他如何不心存感激? 山谷一如既往的安静。 双双、三元和四旺干完了活,扒在篱笆上望眼跟大鹅打成一团的四只鸭子,看看跳来跳去的两只母鸡,瞅瞅嗷嗷叫唤的小野猪,再觑着埋头吃草的两头羊,三人默默流着口水。 “二姐,三哥,我想吃鸡肉和鸭肉。” “不行,得留着下蛋呢,你不想吃蛋了?” “唔那我想吃羊肉。”四旺歪歪脑袋,“我好像都没吃过羊肉呢。” 上一次看见羊,还是在山青村里,不知从哪儿跑来只母羊,直接跑里正家里去了。 “也不行,得留着下小羊的。” 四旺悻悻,大着胆子去瞅战斗力极强、以一打四的大鹅。 家里就它吃闲饭不干活了。 “嘎嘎!”大鹅注意到四旺的视线,支棱着翅膀猛地飞起,扑入四旺怀里,冲他凶狠地叫了几嗓子。 双双和三元连忙帮忙,薅下大鹅拿草哄着。 大鹅被薅走后,四旺委屈大哭,甚至吵到了屋里睡着了的圆圆,惊的屋里的小圆圆也跟着一起叫了起来。 种着地的大壮看到这边的动静,没忍住叹口气,喊道:“饿了?大哥去做饭?” 三元边回屋去抱圆圆,边乖巧摇头:“再等等,说不准娘就回来了。” 娘出去前说过,今天事儿不多,早点回来种辣椒腌酸菜。 “哎呀。”双双一拍脑袋,“差点忘了,娘离开前,让我们把地窖里的大白菜都拿出来,剥了烂叶子切去根放好。四旺,别哭了,跟我去地窖搬大白菜。” 双双跟叶闻雪的想法差不多,多干点儿活,就没空哭闹不休了。 四旺没想到双双不仅不来哄他,还叫他干活,更是悲从中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谁惹到我们四旺了?”叶闻雪挎着一背篓竹笋、肩扛个大坛子走到土屋前,重重放下坛子,深喘了口气:“事情都商量好了,娘这几天把大白菜全腌上,冬天就有酸菜吃了。唔,酸菜炖猪肉,想不想吃?” 四旺一下子不哭了,期期艾艾扒在叶闻雪腿上:“想吃娘,我想吃肉。” 叶闻雪想了想:“家里养的暂时不能吃要不给你烧个兔肉?” 一窝兔子呢,吃一两只问题不大。 “都行。”四旺很容易满足,只要是个肉就成。 叶闻雪便叫大壮去兔窝抓只兔子处理好,她躺摇椅上休息一会儿后,精力充沛地开始烧兔肉。 趁娘在忙,双双赶紧叫来三元和四旺一起去地窖搬大白菜。 大壮带的白菜萝卜种子不多,和黄豆种一起才够种满一块不大的菜地。 但白菜和萝卜个个个头大叶子多叶子茂盛翠绿,一看就很好吃。 四旺待在地窖时,没忍住偷偷摸摸咬了口白萝卜,舌尖乍然被辣了一下,随之而来的却是清甜滋味。 他连忙给双双和三元献殷勤:“可好吃了!” 双双白了他一眼,但还是跟着咬了一口:“唔!” 三元看看二姐,再看看四弟,摇摇头:“少吃点,吃太饱待会儿就吃不下兔肉了。” 四旺犹犹豫豫:“那萝卜等饭后再吃。” 等他们挨个给大白菜剥了烂叶子、削去沾了泥土的根部,兔肉将将烧好。 叶闻雪怕不够味,还加了三勺油泼辣子,辣的几个崽泪眼汪汪,又舍不得不吃,只能吃一口兔肉后猛扒几口饭。 饭后叶闻雪抽空切好大白菜,焯水后细细搓上粗盐,层层叠放去洗好晒干的大坛子里,再在顶上压了块大石头。 又取出一部分萝卜和挖坏的竹笋,剥皮后切成小段,放坛子里泡上。 叶闻雪一家忙着囤菜过冬时,山下镇上的何家人几乎陷入绝境。 “我说什么来着,要去隆兴府城!现在倒好,银子银子没了,吃的吃的没了,连最后一头羊都杀了吃,明天怎么办?”何老三再也忍不住,冲着喊疼的何老五爆发了。 何老五懒洋洋躺在破宅子墙角,没理何老三,转头大声骂着岁宝:“哭哭哭就知道哭,一天到晚哭个不停,你是死了老子还是死了娘,急着上坟呢?” 岁宝一抽一抽的,哭的更大声了。 岁宝娘抱着岁宝躲去一边,无意间露出的手臂上满是掐痕。 何老五没得到回应,心底火气噌的蹿起:“你个没良心的兔崽子,我供你吃供你喝,你还想怎样?你不是命里带福吗?赶紧的,再叫几头羊来!家里没银子了你不知道?!” 闭目沉思的何里正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一巴掌抽在何老五脸上,硬生生将他抽倒在地: “你还有脸骂岁宝?要不是你死也不肯走,执意留在这破镇子,我们早就到了隆兴府城,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你大哥人都没了,你还不肯去揽活干,你你这是要气死我!” 何老三连忙搀着何里正,生怕他摔在地上伤着了,这会儿可没银子请大夫了! 何老五被抽了一巴掌还不长记性,顺势倚在墙上骂骂咧咧:“要不是你让我去跟踪程寡妇,我会被活活打断腿?要怪,就怪你不知足!” 宅子里山青村人麻木地看着又闹了起来的何家人,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何老二揽完活回来,累的不行,还要上前拦着:“爹,爹,别打了。我问过了,有家做生意的要逃去隆兴府,一路上要人帮着看车看货,不如” 第88章 搬去竹屋 分好工后,叶闻雪这几天忙着种菜囤山货,腌泡菜泡萝卜笋囤各种肉只能每隔一天抽空去许家看看,顺带送些吃食。 也不知光头是真洗心革面了,还是顾忌着叶闻雪不敢动手,他带人去过许家,却没有贸然动手,只在溪谷口喊了两句,放下许凛父子急需的药材和几袋米面青菜后就离开了。 不过叶闻雪去送东西的时候,岚清小姑娘偷偷拦过她一次,说什么那光头好几次目露挣扎,怕是在打许老爷子的主意。 叶闻雪留意了几分,后来又得知光头专心带山匪们重建竹屋、找了块合适的地方挖炭窑,只派陈大夫时不时去沈家看看,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她不相信光头,但世间多少亲友情人都是因银子一事闹了分歧,几近恩断义绝。 叶闻雪底子在,冒险信光头一次无妨,可许家个个命不是很硬,小心点总没有大错。 这天,叶闻雪带大壮从远隔几座山外的池塘里挖了不少莲藕抓了一背篓的小鱼小虾回山谷时,亲眼看到焕然一新的竹屋。 ——光头他们甚至把竹屋山下的小路都重修了一遍,用碎石子砌好,打眼一看格外美观。 提着一木桶莲藕的大壮目露茫然:“苏先生回来,怕是都不敢认他的竹屋了。” 叶闻雪失笑:“竹屋重建好了,许家怕是明天就能搬过来,娘明天去溪谷看看。” 大壮若有所思:“娘,许叔搬过来后,我能来找他学几天吗?” “你许叔眼睛还没好,一时半会教不了你什么,还是等他恢复了,我再带你们来拜访他。” 既然决定要结交许凛要留他当个后路,就没必要阻拦大壮和许凛的见面。 还有光头,等卖完一波炭赚到银子后,他没有后悔反抢的话,也可多信任他几分。 大壮自然明白叶闻雪是为他好,应声后继续驮着摘来的山货回了山谷。 留守在家的三个崽抱着小圆圆就跑了上来,拿东西的,拉着两人坐下歇息的,给叶闻雪捶肩按腿的,一如既往地殷勤。 双双和三元分担了大壮的大部分活,还不包括开菜地,都快累死了,这会儿给叶闻雪和大壮端茶倒水无比体贴。 叶闻雪抱过支着胳膊求抱抱的小圆圆,凑在她脸上响亮地亲了两口:“娘的乖宝,真可爱。” “那我呢?那我呢?”四旺停下捶肩的动作,猛地从叶闻雪身后探头。 叶闻雪扫了一眼其他几个崽,大壮经历诸多事情后早已成熟,头也不抬地坐在椅子上洗小鱼小虾,双双跟叶闻雪愈发像了,不在乎口头的夸奖,更在乎实际些的东西,唯有三元期期艾艾地偷瞄着她,也想被亲但性子太内敛不敢说。 叶闻雪便笑着起身,挨个亲了下几个崽:“你们都很可爱!不愧是娘的崽!” 状似不在意的大壮和格外在意的三元脸颊倏地变得通红。 四旺毫不客气地回亲了下叶闻雪:“娘最好了!” 双双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紧咬着唇才忍住笑意:“娘,天都要黑了,我去烧火做饭。” “去,晚上吃清炒鱼虾。” 山里的小鱼小虾自带清甜,热了油后随便翻炒几下,加不加酱和油泼辣子都是一道难得的美味。 叶闻雪口味重些,新鲜辣椒又才刚刚成秧,便往里加了一勺油泼辣子。 油泼辣子一触及炒熟的小鱼小虾,立刻爆发出浓郁的香气,把旁边烧着火的四旺馋的不行。 背篓里体型大些的鱼都被挑出来放簸箕里拿去熏腊肉的山洞里熏制了,留下的都是不足手指长的小鱼,刺少且软,孩子们吃起来不怎么费心。 但几个孩子,尤其是双双更偏爱吃虾,许是之前不曾吃过,一筷子虾米吃下,能扒三口饭。 叶闻雪看他们喜欢,琢磨着去湖里多捞一些小鱼和虾米,不加油盐炒干水分后晒起存好,想吃了随时可以吃,能囤好一段时间。 大半夜,叶闻雪照例去给睡隔壁屋的三个爱踢被子的崽盖被子时,见到三个男娃安安分分抱着被子睡的香甜,恍然气温是降了些。 白天烈日暴晒下,气温下降不甚明显,但一到了晚上,气温连降十几度。 下大雪已不是原书里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而是切切实实将要发生的灾难。 许家搬家比较急迫,没挑什么好日子。 一听叶闻雪和光头说竹屋重建好了,许凛立马挎上准备好的包袱,岚清小姑娘和许老爷子将全部家当塞去光头带来的驴车里,再在茅草屋里来回翻过几遍,确认没落下什么东西后,干脆利落地跟着叶闻雪走了。 一路上众人都没怎么说话,只听着岚清小姑娘叽叽喳喳跟许凛描绘路边的景色。 “青山随云起,绿意绕篱生。许凛,等你医好眼睛,就能欣赏丛丛野花点点星光了。” 驴车旁骑着马的叶闻雪和光头同时无语。 山火过后,遍地焦土。 接连下了几天的雨,倒是催生了些杂草和野花,但总体上依旧无甚生机,入目一片荒凉,哪有岚清说的这般好看。 许凛嗅见了隐隐约约的焦气,明白岚清是在安慰他,静静点头后没有再说话。 叶闻雪好奇插话:“岚清不认你这个爹,但认你爹做爷爷,你们就不觉得奇怪?” 岚清没忍住瞪了叶闻雪一眼,被她反瞪回来后,气哼哼地不说话了。 许凛摇摇头:“一个称呼罢了,有什么奇怪的。” 叶闻雪瞟了眼面露悻悻的岚清,挑眉一笑:“也是。” 许家人在竹屋安顿下来后,许老爷子不顾脑袋上的伤口,连连催促光头赶紧叫些机灵点的兄弟过来烧炭,免得耽搁了大生意。 光头劝了两句被拒绝,再加上他也急着赚银子囤粮过冬,没有再推辞,当天下午就叫来了十几个兄弟,都是脑瓜子灵光的。 其中有好几个年纪不大,也就十来岁的样子,干起活非常积极。 叶闻雪跟着去竹屋后挖出的十几个炭窑看了两眼,差点被心急如焚的许老爷子拉着一起干活。 第89章 呀呀呀 叶闻雪果断找了借口:“我忙着呢,家里几个孩子都离不开人,还得赶在入冬前再种一波萝卜,明个儿我再来看你们。” 走出竹屋后边时,险些撞倒了杵着木棍摸摸索索赶来的许凛。 岚清和许老夫人揽下了给大家做饭的活计,粮食蔬果都不用出,只要出个人就成,每天能得十个铜板呢。 再加上许凛失明后从不乱跑也不胡乱走动,许家人对他都很放心,忙起来就没管他。 但许凛恢复斗志后不愿老是闷在屋里什么都不干,就想着去烧炭那边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想为家里出出力。 叶闻雪看许凛往后栽就要原地摔倒,连忙扶住人,把他往树下板凳上一放:“你想帮忙?” 许凛点点头。 叶闻雪犹豫片刻:“会木匠活吗?” “不会。” “会按摩吗?” “不会。” 叶闻雪深吸口气,换了个说法:“懂盲文吗?” 许凛比她还要迷茫:“什么是盲文?” “就是盲人专用的文字。”叶闻雪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古代盲人能做什么,她脑瓜子转了转,开玩笑般道,“纳鞋底缝衣服洗被褥都不行,要不你帮我带孩子?” 不过她家里的几个崽都很懂事听话,让许凛来,就不是他带孩子,而是孩子带他了。 许凛犹犹豫豫摸着眼睛:“程兄的孩子,我自是要帮着看顾一二,但以我当前的情况,怕是有心无力。” 他定定神,很快想到了法子:“挑炭下山需要箩筐,我学学编箩筐如何?” 至于竹子竹屋周围都是竹子,原料不用太过费心。 “也行。”叶闻雪琢磨着光头说过土匪寨里没一个会木匠活的,不如叫他教山寨小弟们的同时教教许凛。 用刀的步骤就不必劳烦许凛,只让他编箩筐打发打发闲散时间。 叶闻雪又跑回炭窑附近跟光头打了商量,并强行把大壮给塞进学编箩筐的队伍里。 大壮这孩子自下雨过后,苦心学着木匠手艺,时不时琢磨着做个竹伞出来,然而过去这么多天,进展迟缓。 叶闻雪也就是半吊子水平,教不好太聪明的学生,干脆让他跟能靠木匠手艺吃饭的光头学上两天,还能和不怎么方便的许凛互相照应。 光头想来想去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得含泪一个人一天干三份活,还没什么赚头。 “你太忙没空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缓缓。”叶闻雪瞅着他听了话后瞬间狰狞的脸。 “没没事,我好的很。这些活是我该干的,能赚银子,怎么会累呢。”光头从炭窑里探出张黑漆漆的脸,两眼无神地说道。 叶闻雪一瞬间觉着他和许凛想必会有共同话题。 回了山谷后,大壮得知自己可以提前去见见只存在于他人口中的许叔和光头,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学成木匠手艺后,他就偷偷把随野做的全丢了,包括竹伞,全换上自己做的! 叶闻雪不知大壮心底的想法,拍了拍落在大壮脑袋上的土:“也不必太过劳累,就当是去陪你许叔的。家里人都在忙,他一个人怪无聊的。” 大壮眼珠子一转:“嗯!” 四旺下巴趴在叶闻雪腿上:“娘,我也想去,我都好久没看到外人了。” 叶闻雪无奈,四旺都快五岁了,撒娇还这么在行:“上次悬崖上吊着的那个,就不是外人了?” 四旺一愣,回想起当时他误信了那人的话,差点就被骗到,当即嘴一嘟丧气地埋在叶闻雪怀里:“他不是外人,他是坏人。” 叶闻雪和大壮哈哈一笑:“你可得长长记性,不能次次都信了他人的话。” 四旺悻悻,刚要继续撒娇卖萌想出谷玩,却被双双一手推开:“去去去,我有事要请教娘,你别在这儿捣乱。” 四旺气急,但又打不过双双,扭头跑去跟小野猪玩了。 “娘,我练拳和短刀的时候,总觉得不太顺畅,你能帮我看看吗?”双双收敛了在四旺面前得意洋洋的神情,朝叶闻雪讨好一笑。 “成,”叶闻雪把怀里的圆圆塞给大壮,“娘给你看看。我们女孩子,就得多练练身手,尤其是在世道不安稳的时候” “娘说的对!娘最好了!” 叶闻雪牵着双双的手走去空地习武,徒留大壮和怀里的圆圆大眼瞪圆眼。 “呀?”圆圆迷茫抬头,凑在大壮下巴上亲了一下,“呀呀呀。” 大壮强忍住笑意,板起脸训斥圆圆:“男女授受不亲,你下次不许再亲我了!也不能亲其他男娃!” 圆圆没听懂,以为自家大哥是嫌一个亲亲太少了,迷迷糊糊凑上前又亲了亲:“?” 大壮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三元拿着几张墨迹未干的纸张走出,打算给大哥检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瞧见大壮脸上爽朗的笑,踌躇着不敢上前。 总觉得大哥笑的,有点放肆了。 叶闻雪再次出发去竹屋的时候,带上了大壮。 大壮不是第一次来竹屋,却是第一次看到竹屋这么多人——想当初,偌大的竹屋也就苏旧一个人住,现在来往的人,加上跟着学木匠活的,起码二十来个,个个都不认识。 许久未见如此多的生人,大壮再是胆子大性子稳,也不过是个还没到九岁的孩子,不免心生惧怕,躲去了叶闻雪身后。 “这就是我家大壮,大名程知淮,你直接唤他大壮就行。”叶闻雪把大壮从身后拖出来,“大壮来,见见你许叔。” 大壮收回打量路过的山匪结实肌肉的视线,磨磨蹭蹭探出脑袋,眯起眼瞅着面露激动的许凛,小声喊了句:“许叔。” 许凛被冲昏的头脑一下子冷静下来,不依不饶的跟叶闻雪争论:“我比程定方年长,大壮合该唤我许伯才是!” 可不能平白让程定方高他半个脑袋! 第90章 卷王大壮 叶闻雪和大壮都没想到许凛见到故友之子后,不摸着大壮的脑袋说他长高了,也不摸着大壮的脸说他跟程定方有几分相似,而是第一时间计较起称呼。 叶闻雪愣愣:“你不是唤程定方为程兄?” “书生彼此之间的而已,反正我比程定方年长几个月!” 大壮面无表情,不想理会这种莫名其妙的好胜心,他拽了拽叶闻雪的衣摆。 叶闻雪以武力强压下许凛的抗议:“就叫许叔,你要有意见,就去跟程定方商量。” 许凛:“???” 封了窑后只需时不时关注着火就行,烧炭人不必时时候在炭窑边,更何况许老爷子一想到赚银子比谁都上心,坚持要亲力亲为,其他跟着学烧炭的人没事干,就坐在大树下跟着光头学木匠手艺。 被挑中跟着烧炭打下手的,都是肯干愿意干脑子也灵活的,知道出门在外得凭真本事真手艺赚钱。 尤其山寨不许干无本万利的买卖了,更要耐下性子专心学。 因此这群山匪们学起手艺比谁都卖力。 可世间大抵却有天赋这么一说。 光头教了几天,进度最快的是大壮,最慢的是许凛。 其他人不甘心个八岁孩子都比他们厉害,更不想被夸比个失明的人麻利,逮着个空当就削竹片时下刀子的力道。 然而大壮已不满足一天干一件事了,他飞快削好竹片交给许凛编箩筐,趁许凛忙活之际,自个儿几句话讨好了管炭窑的许老爷子,边学编箩筐边学烧炭,还不忘跟着许凛背书讨教学识。 这几天专心忙活捞鱼捞虾烘干熏制的叶闻雪:“” 卷。 大壮是真的卷。 卷的同行几个山寨下来的十几岁少年有样学样,吃饭的时候嘴里都在嘀咕着背着书。 光头忧愁地跑来跟叶闻雪告状:“你能不能管管你儿子?” 叶闻雪不干了,她家大壮卷自个儿的,关你什么事:“你有空不如跟大壮学学,看他多会利用时间,你还会别的手艺不?” 光头有苦说不出: “执文执武执兴执旺他们跟着背了书,可又不认字,就满山寨的找人教。你也知道我们土匪窝里能出个认字的就不错了,哪有会教认字的人他们就去纠缠陈大夫,陈大夫都快没空给人看病了!” 陈大夫昨晚上找来他屋里,跟只鬼一样站他床边,咬牙切齿地警告他。 要是执文他们再来找陈大夫,陈大夫就要下山了! 光头愁的脸皱起:“我好不容易请来给我娘调理身体的大夫,你也不想这周遭找不到一个大夫?” 叶闻雪面露迟疑:“这样,我跟大壮商量商量,看他愿不愿意教执文几个人认字,要不愿意,你就给他们找个先生。” 光头眼前一黑,就算隆兴府临近深山的几个村子里有书生没逃荒,人家日子过的好好的,何必来给土匪当先生? “教他们认字?”大壮瞟了眼排排蹲在树下眼巴巴瞅过来的几个少年,颇为老成地摸摸下巴,“我能得什么好处吗?” 娘说的对,可不能给人白干活。 蹲在树下的四个少年连忙凑近: “你说往东边,我们不往西边,你说吃肉,我们不吃菜!” “师父在上,收了我们!” “那什么,我会用草编些小玩意儿,师父您家里不是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小孩子喜欢草编蚱蜢,还是草编蜻蜓?小房子也不是不行” “我我会口技,是乞讨时跟走街串巷的货郎学的,会鸟语、狗叫、驴叫等等,要不我给您来一个?啊昂啊昂……” 大壮:“我学驴叫做什么?” 他瞥了眼说会草编小玩意儿的执武:“你多编几个小玩意儿给我,其他人帮着薅草,到时候一起教。” “得嘞。谢谢师父!” 大壮好奇:“你们名字是谁给取的?跟谁姓啊?” 执文全身瘦巴巴的,看着都没几两肉,他老实开口:“是年老大的娘给我们取的名。” 执文四人偷偷觑着看不出表情的光头,是年老大给了他们一口饭吃,年老大的娘给他们取的名,他们想跟年老大一个姓,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叶闻雪看出了他们的想法,朝光头笑道:“既然如此,你不如成全了他们。” 光头犹豫片刻:“行,日后你们就姓张。在外行走,不可落了我张家的名声。” 四个少年满脸欣喜:“是!” 自家大崽新收了小弟,叶闻雪还挺开心,跟许凛暗戳戳炫耀两句后,便打算带大壮回家吃饭。 许老爷子背着手走出,朝叶闻雪点点头:“今天晚上就能开炭窑看看木炭的成色,你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光头都没被许老爷子特地通知的待遇,他眼热地瞄了叶闻雪两眼,已然打算晚上待在竹屋,亲眼看看叶闻雪口中成色上好的木炭是什么样的。 也好估摸着定下价钱,拉去山下开卖。 土匪寨的人一向跟光头共进退,也想看看辛苦好几天烧制的成品,屁股都不抬,不打算走了。 “娘”大壮期期艾艾开口,他也想留下来看看烧制的木炭如何。 叶闻雪皱眉,山谷里还有四个娃呢,她不可能只顾着竹屋,不去管家里的娃。 看出了叶闻雪的纠结犹豫,大壮懂事地摇摇头:“娘,我们还是回去。双双他们等着我们一块儿吃饭呢。” 叶闻雪叹口气:“这样,你留在这里看完开炭窑,我晚上哄他们睡着后再来接你。” 山谷离竹屋不算远,两座山头的距离,再加上这几天光头一伙都挺安分,大壮人又机灵警惕,她勉强放得下心。 大壮难得有想看的东西,她也不好扫大壮的兴。 商定好后,叶闻雪一个人背着几样菜回山谷了。 光头本想讨好大壮,让大壮顺带教教自己认字,但又拉不下脸,便盘算着让执文他们认了字后回去教山寨里的兄弟,他也能蹭个便宜。 天很快黑了下来。 山寨里的人不好打扰许家人的休息,就齐聚在炭窑周边,等待开窑时间成熟。 无人注意到,漆黑夜幕下,几道身影摸黑来到竹屋门口,悄悄往里吹了迷烟。 第91章 壮胆 屋后炭窑边,正闭目养神的光头侧耳倾听执文几个人跟叶老大的儿子老实地说着他们上山前的经历,心思无比复杂。 这小子举一反三的能力比谁都强,脑瓜子又灵光。 几乎在听完执文几人的身世后,光头就察觉到了大壮意味深长的视线。 带着点审视与了然。 浑似猜出了寨主离开前给他布下的任务为何。 光头不敢问,暗暗祈祷这小子看在他一心一意待叶老大、全心全意赚银子的份上,不要拆穿他的目的。 这时,光头忽地鼻尖动了动,脸色大变。 迷烟品种繁多,气味也各有不同,但内里关键的一味药却是大差不差。 他连忙轻‘嘘’了声,叫手下们闭嘴后,压低声音指了指竹屋:“一起上。” 大壮连忙拉着几个迫不及待的少年走在最后,同时脑子不停转动: 今晚上开炭窑就莫名摸来了人,是山寨里的内鬼,还是之前一波被驱逐下山的土匪? 还没走出小路,大壮无意识地摇摇头,甩开不靠谱的猜测。 望见几个正要推门而入的黑袍人时,他眯了眯眼:娘说过,苏大夫之所以死皮赖脸想住进山谷,不是被她武力威胁的,也不是吃饱了没事干,而是有歹人即将找上门,苏大夫不得不暂躲入山谷。 大壮思考的几个呼吸间,光头带着人闹腾腾杀了过去。 黑衣人似是提前探查过,没想到晚上会有这么多土匪在,愣了一瞬的神,就被捶倒在地。 但黑衣人们显然是有备而来,欻欻射出暗器伤了几个土匪,再挟着几颗烟雾弹射出,迷住众人的眼睛片刻,身法利落地转身欲逃。 光头侧过身险险避开暗器,正要扑上前抓人,竹屋外围起的木门倏地被推开,叶闻雪人还没到声先至: “崽,娘来接你回家了。” 光头停下追出的动作,看了眼躲在人群最后面的大壮:“” 他去了竹屋里开窗散气,叫醒了许老爷子,这开炭窑的时机可不能出岔子。 许老爷子被叫醒时,脑袋都还是懵的的,迷迷糊糊看着光头又弄醒许凛:“嗯?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惨叫声?” 光头也不知许家人运气是好是坏,叹口气:“您老没听错,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许老爷子扶着醒过来的许凛出了门,一看果然吓了一跳:“这几个,不成人形的人是什么?” 走在前面的光头没有应声,看看懵了的手下们,以及站在叶闻雪身后夸她的大壮,莫名心里有些酸涩。 要不是得维持住在小弟们面前的威严形象,他老早就想跪扑去叶闻雪身边,大喊叶老大求庇佑了! 不只是他,好些个见过叶闻雪的山匪,私底下都估摸着,大哥也不一定能打过叶老大 这靠山,得找靠得住的对? 光头眼睛不停闪烁,片刻后殷勤地上前:“叶老大,您歇歇,这些人交给我?” 叶闻雪刚推开门就撞见几个黑衣人,差点以为大壮出了什么岔子,再是想到许家怕是被她坑了,最后才想起光头一伙。 “就五个人,你们还收拾不了了?” 光头被问的很是委屈:“带来的十几个兄弟都是手巧脑瓜子灵的,打架这方面是要差上些” 一群土匪埋着脑袋不敢吭声。 山寨里但凡会打架的,大多被前寨主派出杀过人,都被大哥赶下山了。 也就他们这些个一无是处只会干饭的人好端端留在山寨里。 大壮探头,状似懵懂地问光头:“你要杀了他们,会不会也被赶下山?” 光头摇摇头:“大哥说的是不能滥杀无辜百姓,这种找上门害人的不算。” 像上次跟踪叶闻雪意图抢劫的几个流氓,也是他带人处理的。 大壮‘哦’了一声,没管光头怎么收拾抓到的五个人的,跑去快要退回屋里的许老爷子身边:“许爷爷,我们是不是可以开窑了?” 许老爷子有些不忍地收回视线,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是是,我们去炭窑边看看。” 许老爷子主动拉住大壮的手,壮胆。 大壮临走前不忘搀上眸子无神的许凛,又叫上了执文四人。 其他人看看拳拳到肉的光头,再看看叶闻雪,深觉没他们什么事,也跟着一块儿去炭窑了。 叶闻雪搬来张板凳坐好,等光头打过瘾了,慢悠悠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几人咬紧牙关不吭声。 叶闻雪也不在意,笑着抬起下巴朝光头点了点:“严刑逼供,还是不说的话就把骨头一一拆下来,我正想知道,人骨烧的炭和木柴烧的炭有何不同。” 光头全身一寒,猛地打了个哆嗦,刚要上前照做,脸嫩些的黑衣人连忙求饶: “是是潭州府知” 他话还没说完,另一黑衣人重重一拍他的脑袋,人瞬间没了。 光头眸子一紧,连忙去看其他几个人,却不想看到另外几个黑衣人齐齐咬破嘴里的毒囊,脸色灰败倒地。 光头愣愣回头去看叶闻雪:“知州?知县?还是权知政事?” 叶闻雪叹口气:“这里面你能对付哪个?” 这还用问? 哪个都对付不了啊?! 民不跟官斗,尤其他还是个有不良记录的山匪。 光头不吭声了。 叶闻雪指挥他:“先去看看炭的成色,再把人埋了,埋远点,别吓着许家人。” 光头闷闷应声,望向叶闻雪的眼神不停闪烁。 叶闻雪:“?” 光头搓搓手,讨好笑道:“叶老大,要不您收了我们山寨。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说” “你也不换个新鲜词儿。”叶闻雪嗤笑,“你大哥下山还没多久呢,你就想弃暗投明了?” 光头模糊猜出了意思,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你说哪方是暗? “我这不是”想多找个靠山嘛。 再说了,若是叶老大收了山寨,想必大哥不会不同意,也不会怪罪他。 没等他说完,叶闻雪摇摇头:“不成,我得给家里的娃做榜样,不能当坏人。” 光头欲言又止,您杀起人来,可从没手软过。 第92章 低价?高价? 叶闻雪没理他,沿着竹屋后开辟的小路走去炭窑,刚看到人群里的大壮,就听见了欢呼声,夜幕里格外热烈响亮。 “成了!成了!” “一窑最少三百斤炭,这里有十几个炭窑,也就是说” “快快快,放地上烧烧看烟气大不大!” 立刻就有一山匪走出,拎了块黑漆漆的木炭放在空地上,薅了些容易着火的草屑木屑一块儿烧。 光头过来时炭还没烧起来,他也不懂成色品质之类的玩意儿,拿了块木炭放在眼前看了看,觉得跟去年买的三文钱一斤的木炭差不多。 直到点火的草屑木屑烧完后,木炭一点点燃起,光头脸上一喜:“还真是,烟气比平时买的炭要少!哈哈,这不得卖上个好价钱?!山寨的银子不用愁了!” 他欣喜过度,扭头就想去抱许老爷子,却被叶闻雪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在场众人都很满意。 尤其是从未得到过夸奖,甚至屡屡被嫌弃压价的许老爷子。 许凛察觉到老爷子复杂的情绪,安抚地拍拍他的肩。 叶闻雪在心底估摸了一下成炭数量,一个人丁寥落的镇子怕是吃不下,得想办法往其他镇子扩展。 许老爷子平复下情绪,飞快说起正事:“去年冬天的木炭,三文钱一斤都有不少百姓嫌贵,今年怕是” 光头晃晃脑袋:“三个铜板一斤可不成,太便宜了,这不糟蹋了你烧的炭吗?况且今年本就大灾,肉菜粮的价格飞涨,三文钱一斤怕是连本都赚不回来。” “我让兄弟去山下镇上打探过了,现如今木炭卖五文一斤。照我看,这批木炭质量比其高了不少,不如定个十二文一斤。” 连同大壮在内的人侧目瞥了他一眼,没接话。 许凛定了定神:“不可,太贵了百姓买不起。” 或者说,没几个人买得起。 执旺大着胆子出馊主意:“要不咱就按往年的价钱卖,够便宜,到时候镇上的人都来买我们的炭,不就” 叶闻雪、大壮和许凛同时开口:“不可。” 大壮身为执旺的半个先生,率先开口:“卖的太便宜,就断了其他烧炭百姓的生计。人家说不定就靠着卖炭赚几个铜板买粮食,我们没必要绝了他人的活路。” 许凛郑重点头,是这个理。 叶闻雪挑眉,没把话说的太明白:“ 做事不能做太绝。况且我们人手不够,只能靠老爷子一人烧炭,哪里烧的过来。自然要定稍高一些的价,不至于垄断市场,绝了他人的路,也能多赚上一些银子。” 木炭价稍稍定高一些,对品质有要求的百姓承受得起,而银钱不够的百姓也能去买其他人的炭。 执旺尴尬地缩回人群里,不敢吭声。 叶闻雪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低价垄断木炭市场,致使无人烧炭去卖后再逐渐抬高价格牟取暴利,这一举措明面上并没有什么问题。 甚至没有大壮、双双等五个崽的话,叶闻雪第一反应就是低价搞垄断。 但这不是怕几个崽同原书里一样走上歧路嘛,叶闻雪身为崽们的娘,自然得带好头,多多考虑百姓民生。 叶闻雪瞟了眼脸上残留着兴奋的山匪们:“这样,这批质量高一些的炭就定八文钱一斤。日后你们自个儿烧出的炭,也需看看质量,质量高一些的八文,质量差的,就按市价走。” 许凛和许老爷子都没什么意见,只有些怕价钱太高卖不出去。 叶闻雪安慰许老爷子:“你烧的炭这么好,便宜卖了说不过去。若镇上实在没人买,我们就卖去隆兴府城,卖去潭州郡城,总有人会买的。” 许老爷子犹犹豫豫半天,到底答应了下来。 两边都答应了,光头微弱的抗议几近于无。 他便喜滋滋地带人去挖坑埋尸了。 等光头走后,许老爷子贼兮兮把叶闻雪叫去最角落的炭窑,指着一堆炭笑道: “这是小凛特地让我给你烧的,用竹子烧的竹炭,燃烧时略带一丝竹香,老爷子我还没想过竹子也能烧成炭呢,幸好没烧坏。小凛就是脑子灵光,要不怎么考上” 老爷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叶闻雪灼灼的视线吓到:“你你这是?” 叶闻雪眨眨眼:“老爷子,你还会烧其他炭不?什么银丝炭、红箩炭、金丝炭?” 许老爷子迷糊了:“那是什么?” 叶闻雪看这老爷子不像是装的,激动的心逐渐凉了下来:“听说是朝廷专供炭火,倘若你会烧,我们就赚大发了!” 大壮、许凛、许老爷子和没走的山匪们:“” 叶闻雪脑子一转,很快又想到了主意,她继续用灼灼眼神盯着许老爷子,盯的他头皮发麻:“您都会烧竹炭了,可会烧核桃炭?” 许老爷子:“???不会。” 短短时间内,叶闻雪已然有了规划:“您试试烧制核桃炭,要能成,就和竹炭一起高价卖,专卖给府城里那些风雅讲究有银子的官员商贾!” 执文蠢蠢欲动:“能有多高价?” “五十文一斤!” 众人深吸了口气,无数双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许老爷子,仿佛在看财神一般。 许凛看不到,但能感觉到如芒在背的视线:“我和我爹试试看。” 许老爷子只觉得腰酸背痛浑身提不起劲,看向几个学烧炭进度快的山匪的眼神格外锐利:“不成,你们这段时间就别回山寨了,白天黑夜给我帮手,我老头子一个人可干不了这么多活!” 有银子在前面吊着,山匪们应声的速度极其快。 余下卖炭事宜都交给光头去办,叶闻雪连夜带着大壮回了山谷。 倚在窗口一看,几个娃果不其然没睡着,正美滋滋地吃着东西。 “二姐,我还想吃烤红薯,甜滋滋的,可好吃了。”四旺怀里揣了个玉米,手上举着个柿子咬的正香。 双双给圆圆喂着熟透了的红柿子,不时自己吃上一大口:“不行,娘说了红薯得留着另种的,不然以后就没的吃了。” “就吃几个,你不说我不说,娘不会知道的。” 三元看看双双和圆圆,又看看四旺,叹口气正要开口,忽地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哦?是吗?” 第93章 发豆芽 四旺傻乎乎的还以为是双双在质问: “而且娘可好了,从来都没骂过打过我们,就算吃几个,想必娘也不会训斥我们的。大不了到时候认认错,主动去给红薯浇水,再磨上一磨就好了。” 双双嘴一抽。 四旺年纪小不记事,她可是记着当初在水溪村他们俩连夜翻墙被娘知道后,娘有多生气的。 况且 双双默默看向窗外,她早就听到了两道脚步声,知晓娘和大哥回来了,这才婉拒的。 可惜四旺没注意她快眨抽筋的眼睛。 一时间,双双和三元都安静下来。 四旺这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二姐的声音不可能这么温柔! 再扭头一看 “娘,大哥。”四旺连满嘴的柿子汁都来不及擦,赶紧把柿子和玉米放去身后,朝叶闻雪和大壮讨好一笑。 叶闻雪倚靠在门上,似笑非笑。 大壮实在看不过去四旺的傻样,找来块湿布给他擦了擦脸,状似凶狠地训他:“就知道吃!” 四旺蔫蔫的,提不起一点劲:“娘,我错了。” 叶闻雪朝他抬抬下巴:“洗脸洗手去,在床上吃东西,不怕把被子弄脏?” “我吃的可小心了。”四旺委屈地埋着头。 叶闻雪无奈,亲自带着四旺去厨房叫他吃完柿子和玉米后洗手洗脸。 双双怕叶闻雪生气,扒在厨房门口小声道:“娘,你交待的活我们都干完了。你看碗洗了,黄豆泡了水,晒着的山货和小虾米、小鱼干都收起放去山洞里了。” 叶闻雪看了看泡好的黄豆,胸口不多的气顿时消了,她瞪了眼四旺:“大晚上的吃这么多,我看你睡不睡得着。” 四旺嘿嘿一笑,凑到叶闻雪脸上亲亲:“娘最好了!” 说是这么说,叶闻雪不知道四旺仔她还没回来前吃了多少,怕他晚上撑得慌,便拿山楂酱给几个孩子都泡了水喝。 山楂水一入口,四旺眼睛瞬间亮起。 他怎么不知道山楂酱还能这么吃呢! 事都弄完了后,叶闻雪趴在床上,让双双提着圆圆的胳膊给她踩背。 圆圆人小小一只,脚上力气也不重,踩着轻乎乎的没什么力道,就当是在给她消食了。 隔壁,四旺抱着枕头跑回去,主动给大壮献殷勤:“大哥,我来帮你踩背,我看娘被圆圆踩的可舒服了。” 四旺动动脚丫。 大壮怕了他的没轻没重,婉拒:“不用,不必,别。” “三哥” 三元闭上眼横躺,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次日依旧是个大晴天,叶闻雪拿出泡了整整一晚上的两斤黄豆,打算发个豆芽试试手。 怕黄豆品种一般导致豆芽发的不好,她连泡黄豆都用的灵泉水,而非稀释过的泉眼里的水。 将豆芽放在透气的圆形簸箕里,往簸箕里平铺上一层纱布,再放入泡好的豆芽 叶闻雪耐心发好豆芽,放去阴凉处,每天按时洒水,等个几天就差不多了。 叶闻雪怕第一次发豆芽不成功,只用了家里收的一部分豆芽,打算等成功后大批量发豆芽。 到时候给孩子们解馋,还能让山匪小弟们拿去山下卖。 冬天的青菜蔬果可值钱了。 她弄不好暖房种菜,但发个豆芽问题不大等等! 叶闻雪一拍脑袋,一时顾不上排排坐在旁边的几个娃,跑去地窖里试验木系异能。 几次尝试后发现,她的木系异能太弱,只能挨个催芽,做不到随种随收,但加上升了级的灵泉水,全力之下能做到半个月收一茬菜。 无视温度和季节。 叶闻雪一喜,来不及送大壮去竹屋编箩筐,招呼几个孩子一起种红薯和玉米。 辣椒早就种下了,抽苗抽的很快,一眼看过去两块菜地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得亏白菜萝卜种子没了,能空出一小块菜地,再加上大壮时不时开着地,红薯和玉米都种上了。 叶闻雪可顾不上那么多,全浇了一遍灵泉水后看天色还早,便从空间取出全部树苗,带着孩子们隔一段距离种上一棵,誓要种遍整个山谷。 先前山火过后四旺挖山药芋头的时候留下不少坑,能直接种下的就不用费功夫了,没坑的就挖坑另种。 大壮、三元和四旺挖坑、填坑,叶闻雪和双双放小树苗、浇水,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娘,我想去竹屋看看。”大壮不懂叶闻雪拿黄豆有什么用,但听她的话隔一段时间就浇上一次水瓢里的水。 “成。稍等,娘交待四旺给小野猪喂食。” 比起开炭窑那天的兴奋,竹屋安静了不少,甚至多了几分沉闷。 叶闻雪带着大壮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发着愁的许凛和光头。 “唉。”光头重重叹气。 叶闻雪招呼大壮自个儿去玩,走到树下懒洋洋坐下:“怎么了?炭没卖出去?” “嗯都嫌太贵了。”光头恨不得回到开窑当天,狠狠抽一巴掌说定价十二文的自己。 叶闻雪挑眉:“这不是很正常嘛。” 她仰起头眯眼看看冒腾腾的太阳:“再等几天,天很快就凉了,到那时就不是我们卖不出去,而是人人抢着要了。” 许凛眼睛上敷了药,拿红布条轻绑着:“不错,倒也不必如此轻易泄气。想做成大事,必会遭遇些挫折,只用平常心对待。” 说实话,烧炭,几乎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木柴遍山都是,拿来烧的木头也都是山火烧透或烧了一半的,没花钱,也就人手投入多一些。 都是自家人,工钱都不用给。 光头没他们那么好的心态,愁的头都不怎么亮了:“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叶闻雪和许凛都没吭声。 炭窑边,大壮也听执文四人说了木炭滞销的事。 大多数人和光头一样,肉眼看不出木炭的质量,价钱又过贵舍不得买一斤回去试试,因此其他烧炭人大多开了张,唯独他们家一斤都没卖出。 大壮眼珠微转,拿烧黑的树枝在地上写上几个字教几人认了字后,细声提了几个想法。 第94章 做活动 他说的时候山匪们也听了一耳朵,开始都没当回事儿。 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子罢了,再聪明又能聪明到哪儿去? 也就那几个少年想跟着认字哄着他。 但听着听着周遭的人都忍不住围拢了过来。 甚至有人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大壮的脑瓜:这孩子到底怎么长的? 被摸了后脑勺的大壮:“” 他没忍住回头瞪了身后的壮汉们一眼,壮汉们个个无辜脸和他对视。 大壮面无表情转过头,继续说了下去:“山下镇上至今还未逃荒的,大多都是些货多的商贾或普通百姓,这些人不会用太贵的炭,是以得往其他镇子、甚至郡城发展” 空闲下来的许老爷子看这边热闹,凑上来听了一耳朵,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许老爷子不由得暗暗点头,他卖炭不止一年两年的,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情况。 往年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天寒地冻的,木炭早就卖的热热闹闹,可今年天气异常,这会儿都还热得慌,卖炭这生意是要差上不少。 或许有人有先见之明提前囤些炭,但因怕持续炎热下去,绝不会囤太贵的炭。 听着大壮温声说着话,许老爷子眸中不由得出现几分怀念。 小凛八岁的时候也是这么聪明,脑瓜子灵活,看过的书听过的事都能举一反三,现在唉。 山寨上百名兄弟里,有专门的一批人负责跟许老爷子烧炭,自然也有专门负责卖炭的。 光头听见执文四人要求去山下卖一天的炭,忍不住皱眉:“你们专心跟老爷子学烧炭就行,别瞎操心其他的事。” 换做以前,执文是不可能反驳年老大的话,但“年老大,我觉得大壮哥说的对,卖炭可不能傻乎乎的等着人来买,也得弄出些花样来。” ——大壮不让他们叫师父,觉着把他叫老了。 光头气笑了:“卖个炭还能弄出什么花样?你这不是胡闹吗?” 话还没说完,旁边便踹来一脚,直接把光头踹地上了。 执文四人立刻挪开视线,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叫胡闹?我家大壮说的很有道理。再说了,现在要抓紧时间打开市场,否则再等一段时间就更难卖了。” 叶闻雪无条件支持自家大崽。 况且大壮说的挺有道理的,为何不试上一试? 光头捂着摔疼了的屁股站起,幽怨地瞅了眼无辜的大壮:“行行行,你们就按他说的办,要是没什么效果,我们就安安分分多囤些炭等下雪了再去卖。” 执文四人齐齐点头。 竹屋离山下小镇的距离过远,土匪们听从叶闻雪的建议,专门在镇上租了间宅子放炭和供负责售卖的兄弟休息。 执文几人天还没亮就摸到了宅子里,叫醒还在睡觉的十几个山匪兄弟,一起按大壮的计划实行。 执文四个人嘴皮子不错,加上有光头的口信,宅子里的兄弟再是将信将疑也不得不应了下来。 一番商量过后,执文、执武两人分别带一队兄弟分开行动。 执武和执旺两人各自守在镇子入口,来一个卖炭人就以卖光他所有的炭为由,压低一文钱收购,很快便收了好几百斤。 再带着收购来的炭和自家烧的八文钱一斤的炭去了专门的市场,掏出大壮昨儿个写的牌子: “木炭五文钱一斤,买四斤送半斤好炭,买十斤送一斤半!” 镇子上认字的人少,山匪们便轮流开始吆喝:“买四斤送半斤,上好的炭!快来看看啊!” 最近白天晚上温差较大,不少有见识的百姓都模模糊糊预料到了即将降温,跑来提前囤点炭。 但这天执武带人守在镇子入口提前收了一批木炭,市场上卖炭人寥寥,百姓们一下就注意到了占了一大块地方的山匪们。 听着大声的吆喝,有人大着胆子跑上来问:“买四斤送半斤?真的假的?” 执旺笑眯眯拿起一块好炭给来人看看: “当然是真的。你看,送的炭质量上好烟气少,正常卖都是卖八文钱一斤的。现在只要买上四斤五文钱一斤的炭,就白送半斤好炭,非常划算了。” “白送三天啊,过了三天可就不送了,得照原价买!” 来人眼睛都亮了,便宜不占白不占:“我要三十斤的!” “十斤,就买十斤!” “五十斤,能帮我送家里去吗?” 山匪们飞快开了张。 也不乏有人想讲讲价多占点便宜:“我买三斤,好炭就不要了,能每斤便宜三文钱吗?我算过了,你也不亏” 执旺笑着退后一步,身后肌肉扎实的山匪上前,脸上的刀疤隐隐透着匪气:“这位大嫂,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大婶讪笑离开,恨恨呸他不给面子,回头看看热闹的场景,眼珠子一转,又挤进了人群里。 市场上仅有的其他几个卖炭人都没什么生意,恨的牙痒痒。 但瞅着忙活称炭的壮汉们,也不敢出声,只能暗骂一句晦气,便挑起箩筐打算等几天再来。 执武扯出僵硬的笑上前拦住他们:“几位,四文钱一斤全包了,卖吗?” 远远听到这话的执旺一拍脑袋:分明是叫他好声好气的跟人商量,这小子怎么像个横路抢劫的悍匪似的。 得叫他少跟山寨里粗莽的汉子混! 几个卖炭人面面相觑。 “卖!” 比起一斤两斤地卖、还一不定能卖出多少,四文钱全包了显然更便利——空出的时间还能回去多烧点炭呢! 甚至有人忍不住小声问:“明天还要吗?我叫上全村的人都把炭卖给你!” 执武一板一眼地开口:“也就这两天要,你们卖的这种炭,过上几天我们自个儿就能烧出来。” 卖炭人:“” 妈的,还是要抢生意啊。 第95章 捎着卖 另一边,执文带着人在镇上挨个铺子问下去。 “掌柜你看,客人花够一百文后,再每斤付五文钱就能得八文钱一斤的好炭,互惠互利的事,你也不亏。” “哎哎哎,别赶人啊。实在不行,我能用炭换些库房里囤的陈货吗?什么粮食米面被褥布鞋调料都行” “想看看我们的炭?当然可以,你瞅瞅,仔细瞅,烟气是不是少得很?也不呛人。省着点烧,一斤能烧上两个时辰呢!” 执文、执兴不放心叫那帮浑身悍肉的兄弟们去问——人家还当是来找茬或抢劫的。 两个人嘴皮子都磨破了,可算有几家铺子愿意搭些木炭捎着卖。 镇上还开的铺子能有个十几家,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执文喝了口水,脑子迟钝地转动着:“粮食铺不肯捎着卖,但库里有不少陈粮,愿意以每斤低四文钱一斤换给我们。酒楼生意萧条,囤了好些米面调料酱料蔬菜瓜果之类的,也愿意换上一些。” 执兴瘫靠在墙上:“杂货铺、成衣铺、茶馆、铁匠铺、书铺,这几家愿意捎着卖。其中成衣铺和铁匠铺看了炭的质量后,想换上一些自个儿囤着用。” 愁了两天的山匪们争着抢着要给两人捶背捏腿。 执文和执兴硬撑起身子:“不必了,我们先把炭都送过去,捎卖的铺子里还要留个人看着,你们” 两人看看足足比他们高两个脑袋的山匪们:“你们还是回山寨干些卖力气的活。我和年老大说上一声,让他派几个伶俐些的人下来。” 山匪们热泪盈眶,他们是真不会说话,否则也不至于落到土匪寨里讨生活。 目送山匪们按要求去数炭后,执兴眸子一直亮着:“文哥,我可能知道我以后想做什么了。” 执文偏过脑袋看他。 执兴是他们四个中脑子最灵活嘴皮子也最好的人,也是他提议请大壮教他们认字的。 要不是家里人拖累,执兴老早就能混的挺好,也不至于沦落土匪寨。 执兴眸子里的光久久未熄灭:“文哥,我这段时间就不回山寨了,你帮我和年老大还有大壮哥说上一声。我想留在山下专门负责卖炭,我想,我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经过大壮的提点后,执兴脑子里也多出不少想法,或许可以实践试试。 执文沉默:“那你还认字吗?” 执兴咬咬牙:“我隔上几天回去一趟,劳烦你记着大壮哥教的字,我回去后抓紧时间学学。” “都是兄弟,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你知道自己的路,坚定往前走就行。” “嗯!” 休息半晌后,两人继续忙活着挑上木炭去几间应下的铺子里。 大壮提出的建议其实有三个,但铺货去其他镇上和隆兴府城需要路费,便被光头先摁下了,让执文四人先拿下山下小镇,再说运炭去其他地方的事。 执文一人回竹屋说了山下抢炭的事,光头更显忧愁:“这不是在烧银子吗?不赚反亏唉,亏的老本都没了。” 烧的都是他的银子,都是山寨的银子! 叶闻雪正好在,白了他一眼:“放心,没亏多少。” 光头怕被打,没回话,默默走去了不甚麻利地编着箩筐的许凛身边。 许凛察觉到脚步声,放下编的一半的歪歪扭扭的箩筐:“四文钱一斤买来,五文钱一斤卖出,买够十斤送一斤半的好炭,你自个儿算算。” 亏自然是亏的,但说亏的老本都没了,倒是不至于。 况且 叶闻雪劈着木头:“这叫前期投入。你开个铺子都要租金、货金、招小二的工钱等等,亏上少许就能换来大笔银子,你还想怎样?” 叶闻雪问过大壮他是怎么想到这三个法子的,大壮茫然:“书里看来的,还有娘你曾提过的。” 叶闻雪:“不愧是我的崽!” 光头、许凛:“” 许凛强行转移话题:“你让我爹烧的核桃炭,一时半会儿烧不出来。核桃倒是够,但火候不好掌控,他这一次另烧了三窑竹炭,你要不提前想想如何卖?” 八文钱一斤的木炭都这么难卖,竹炭想高价卖出,怕也不容易。 叶闻雪已经有了想法,但她第一时间去看大壮:“崽,你说呢?” 大壮刚编好几个巴掌大小的竹篮,里面放着执兴闲暇时做的草编蚂蚱等小玩意儿。 听他娘询问,大壮想了想:“山下小镇怕是没几个人会买竹炭,得卖去郡城里,但竹炭易烧,很容易被人跟着学,然后便宜几文钱卖。” “不如先攒攒,等核桃炭烧出后,再一起卖。” 如此一来,即便有人烧出竹炭,短时间内不一定能烧出核桃炭,怎么也抢不了他们的生意。 许凛沉默小半天,忍不住问叶闻雪:“你是怎么教孩子的?” 叶闻雪得意扬头:“哎,我哪会教孩子啊,都是大壮自个儿聪明。这孩子也是的,怎么能这么聪明呢,这不是不给别人留活路嘛。” 许凛、光头、路过的几个山匪:“” 聪明的大壮被夸的耳朵通红,跑去炭窑边看看了。 叶闻雪炭还没全卖光,就打起了聚餐的主意: “这一批木炭卖光后,我们在竹屋摆几桌庆贺一下。羊肉、猪肉、鱼肉都做上,我带家里几个孩子来凑个热闹。” 许凛自然没意见,他正扒着所剩无几的家底,打算给程定方的几个孩子一人一份见面礼呢。 光头有意见:“现在说这个会不会太早了?” 叶闻雪瞥他一眼:“等着看。” 白送活动第一天,四文钱一斤买来的木炭只卖出一半,送出的木炭也不多。 倒是蹲守在杂货铺的执兴运气好,得了一个采买过冬货物的管事的青眼,以五文一斤的价钱卖出了五百斤的木炭,开了个好头。 到了第二天第三天,镇上的百姓,以及镇子周围几个村里的百姓都知道有便宜占,赶着天亮就来到市场里买炭,人山人海的,整整排了三条长队。 这时候,土匪卖货的优势呈现出来。 一个巡视队伍的山匪经过时猛地拎起一人,将他拎出队伍:“插队?” “没有,我没有,我就是排这儿的!” 山匪一一询问排在这人前后三位的人,得出了确凿的证据:“后边排队去!” 这人悻悻:“你们炭都快卖光了,重新排不就买不到了” 山匪面容严肃瞪着他:“哦,那就别买。” 想占便宜还不守规矩想插队,哪有这么好的事? 第96章 烤鱼 执武和执旺朝这边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两人背着手站在旁边,执武开始担心:“明天不白送了,生意怕是会一落千丈。” 执旺摇头:“总低价白送也不是个事用了好炭觉得不错能供的起的,自然会多花点银子买好炭,买不起的自会去买五文一斤的炭。” 这会儿天气逐渐阴凉,就算在下午日头正晒的时候也不会很热。 执旺已经看到木炭供不应求的时候。 他眼珠子转了转:“你留在这儿看着,我去找兴哥。” 执武闷声点头。 成衣铺老板家里有个怕冷的娘子和老娘,晚上一早就烧了换来的好炭,烟气的确是少,质量比郡城里十几文一斤的好炭差不了多少,甚至更划算。 更令成衣铺老板满意的,是来卖炭的名叫执兴的小子。 人长的不错,干活也踏实殷勤。 照理说,木炭在铺子里捎着卖,执兴只用有人来问来买的时候称炭收银子就成。 可他不,他比铺子里花银子请来的伙计还称职。 客人一进门,执兴就迎了上去,也不抢伙计的活,安静跟在一边。 一旦伙计被问的哑口无言,执兴立刻扬起笑脸回应,准能给客人说的心服口服掏银子买被褥棉衣棉鞋。 也不乏就进来看个热闹的,被执兴说动,就算不买铺子里的东西,也愿意花上几个钱买些八文钱一斤的没打过折的好炭。 成衣铺的伙计彻底拜服,屁颠颠跟在执兴后边儿跟着学。 成衣铺掌柜,甚至惠顾过执兴的管事不止一次想请执兴来他们手底下干活,但执兴次次都拒绝的很果断,让人猜不透他到底要什么。 殊不知执兴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 是年老大给他一口饭吃,是叶老大提议合伙卖炭给了他大展身手的空间,是大壮哥提出的建议让他能够发挥所长。 若非如此,他还是个被倒手卖来卖去的奴仆。 是他们,给了执兴新的人生。 “兴哥。” 再一次送走一位满载而归的客人后,执兴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去数银子,忽然听到执旺的声音。 执旺站在门口,也不进来,犹犹豫豫地看着他。 执兴跟成衣铺伙计打了声招呼后,出门:“有事?” 执旺将他拉去一边的小巷子:“明天生意怕是会萧条些,我和执武都会回竹屋烧炭,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执兴想了想,“等山寨来人稳定局势后,我也回竹屋,跟大壮哥再学上几手后,我就跟年老大请命,带人带炭去隆兴府城。” 在小镇上用的手段,似乎也不是不能照搬去郡城。 三天过后,山匪们卖炭的生意果真萧条了不少。 执兴留在镇上铺子里,等来人接手他的活。 执文、执武和执旺三人回了竹屋,加紧时间烧炭。 挖新炭窑、捡干柴和烧的柴、运货下山都不用他们帮忙,只需专注烧炭认字就行。 光头一一数着几人带回来的铜板:“一百八十三、一百八十四” 许凛看不见,帮不上忙,静静坐在一边侧耳听着光头数数。 叶闻雪捻着枚铜板吹了吹:“唔,一股铜臭味真好闻。” 许凛:“” 大壮数了一千枚铜板串在一起,纠正叶闻雪的说法:“娘,铜臭味词意不好,不能这么用。” 叶闻雪无所谓一笑:“管他是什么词,铜板到手了就行。” 等铜板全部串好后,光头对着账簿算着账:“怎么好像,没亏本,反赚了些?” 山寨负责管账的蒋安深吸口气,忍住怼他的冲动:“是赚了些,但不多,也就八两不到。” 其中赚来的大头,是在铺子里捎卖的炭。 市场上卖的,不亏反赚都是奇迹了。 不过整体来说,轰轰烈烈搞了几天,出动几十个兄弟,就赚这么点银子,还是亏的。 叶闻雪点头:“刚开始嘛,少赚点是正常的。等下雪了,生意就起来了。” 最近几天的举措,都是在给人留下他们卖的炭质量佳价钱不贵的印象。 等天冷了起来,这些人一打算买炭,第一反应就是买他们家的炭。 许老爷子拿起几串铜钱,没忍住插话:“这还赚的不多?” 他往年卖上整整一个月,都没这三天里赚的银子多! 就是累了些,他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许凛开口:“爹,你得想想十个人的吃用花销,以及租房子的费用一一扣除后赚的实则不多。” 赚来的银子还得按比例分成三份,他们能得多少? 叶闻雪赞同地叹了口气,她早先时候就觉得卖便宜炭利润微薄,就算卖去郡城,也得贴上路费,不怎么值得。 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就只能卖炭了。 左右她空间里还有六十余两银子呢,不是很急着用钱,少赚一些也无妨。 光头唉声叹气,转头回了山寨,让人在后山上再挖几个炭窑,到时候让学了烧炭手艺的人回来烧炭,竹屋那边专烧竹炭和核桃炭。 赚来的银子暂时不能分,得留着不时之需。 叶闻雪薅了几把菜后带着大壮回了山谷。 这几天双双四人格外懂事,知道叶闻雪和大壮在忙,也不说什么要出山谷玩了,安安分分待在家里浇水喂猪。 叶闻雪心里过意不去,特地去捞了条鲜鱼,盘算着做个烤鱼吃。 鱼在湖边去了鳞和内脏洗干净了,回家拿盐、姜、葱腌上半个小时,再放入热了油的铁锅里煎上一遍定型。 然后拿出囤着的干辣椒,加上姜蒜爆香炒个底料,放入切好的萝卜白菜山药芋头铺平加水放鱼 三元和四旺早在煎鱼的香味传出时就扒到了厨房门口,闻着香味不停咽口水。 炖鱼他们吃过不止一次,但没有一次这么香的。 叶闻雪把菜放在桌上,看了他们一眼:“来,帮娘试试够不够咸。” 三元挟了块沾了红油的鱼肉,吹凉后嗷呜一口吃下,眼睛一下就亮了:“好吃!” 黄昏将至,叶闻雪一家坐在饭桌前,吃的满头大汗。 叶闻雪怕几个孩子受不住,用的辣椒不多,但又辣又烫的滋味沾在舌头上,让人欲罢不能。 知道接下来几天木炭生意不会太好,叶闻雪和大壮都没去竹屋听光头唉声叹气,专注种菜囤物资过冬。 家里腊肉吃了不少,叶闻雪抓了十几条大鱼熏上了。 每到用盐的时候,她就暗叹自己当初有先见之明——把土匪寨厨房里的调味料一锅端了。 时间飞快流逝,一晃好些天过去,夜间气温越来越低,炕也烧了起来。 某天夜里叶闻雪抱着枕头缩在墙角看孩子们打闹时,忽地觉得屋外太过安静。 她打开窗户往外一看,无边黑暗中,临近地面上浅浅铺了一层白。 再一抬头,大朵大朵的雪花犹如柳絮般,随着颤颤寒风落下。 第97章 雪团 注意到叶闻雪的动向,三个小的停下滚来滚去地打架,支楞着脑袋挤去窗口。 一看,瞳孔微睁。 四旺紧紧贴着叶闻雪,脆声道:“娘,你快看,下雪了。” 叶闻雪伸手揽着三个崽,声音里有些感慨:“是啊,下雪了。” 大壮刚听四旺说的时候,还当他又在胡扯,见叶闻雪也点了点头,他连忙抱着手舞足蹈的圆圆扑去另一个窗户。 隔着纸糊的窗,望见了屋外树上落着的雪。 雪势过大,冬意比以往数年都要盛。 叶闻雪一家烧了炕,屋里温度变化不大,但不少人家夜间冷的直打颤,连夜加了床被子烧了炭。 等天光骤亮,小镇最中间的市场里,山匪们被要囤炭卖炭的人团团围住。 “什么?这普通炭都要七文钱一斤?” “见谅见谅,都下雪了,炭价上涨不可避免,若觉得不合适,大可去别处买。” “前些天我从你们这五文钱一斤买了上百斤炭,能不能还按五文一斤卖?我可多买一些囤着。” “真不行,五文一斤连普通炭都难买,更别提好炭了。这样,您要是诚心想买,好炭九文一斤卖与你” 昨日赶巧下山没回山寨的执文忙的头晕眼花,应付完这个客人,再去说服另一个难缠的客人,还得不时回头交待问话的山匪,恨不得一人分成三份来使。 “文哥,炭渣还按以往一文钱五斤的价钱便宜卖吗?” “要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谁会来买炭渣?这价钱不能涨这样,你叫账房写个告示,就说炭渣价钱不变,有需要的直接去宅子里找他买,省得堵住了市场的路,引来捕快不满。” “好嘞。” 执文擦擦汗,扫了眼身后堆放木炭的地上残留的不少碎屑般的炭渣,重重叹口气,继续扭头去招待客人了。 下雪前的十来天里夜间气温逐渐下降,白天虽然烈日当头,但到底不比以往那般灼热滚烫。 得益于山匪们弄出的三天买普通炭白送好炭的活动,镇上的百姓、周遭村里的百姓或多或少囤了些炭,是以昨夜骤然下了雪,没几个人冻死。 但也维持不了几天。 好些家底丰厚些的百姓天稍亮就跑来卖炭,另一些承受不起的,自个儿去了山里,或砍柴来烧,或自己烧炭自己用。 往日因有山匪无人敢深入的山里也多了些许人迹。 执文昨日下山,除去带人送一波炭外,亦是把山寨兄弟捡到的几个活人送来。 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场景,执文不止一次地感慨读书人脑子就是好用。 山寨里跟着许老爷子学烧炭的人不多,数来数去也就不到十个。 其中几个上手快的兄弟专门烧好炭,更有一个被许老爷子喊去跟他一起研究烧竹炭和核桃炭,剩下的烧普通炭的兄弟也就几个,甚至供不上镇子里的木炭需求。 这时候,回竹屋没找到大壮不得已推迟去隆兴府城的执兴站了出来,他带人去周遭几个村子,挨家挨户收木炭来卖。 不仅供上了山下小镇的木炭,更是将两样炭卖去周围几个大镇子,很是赚了一波。 还连上了郡城那边做木炭生意的线,借中间人卖了几千斤好炭去郡城。 即便中间人赚去不少,但这几千斤炭带来的利润,远比在镇子上卖炭要高上几倍。 被执文惦记着的执兴正坐在光头面前,心中忐忑却仍大着胆子开口: “年老大,您再算算账。我们亲自卖木炭去郡城,可比让中间人赚差价来的好。” 他在周遭村里低价收炭常价卖去镇上,和中间人十文一斤收他们的好炭,十五文、甚至十八文一斤卖去郡城何其相似。 执兴稍稍估摸一下,就能得出中间人借此赚了多少银子。 与其让中间人赚这笔银子,不如他们自己来赚! 执兴反用毛笔敲了敲账册:“扣除租马车、买干粮、发工钱、租宅子和铺子的费用,也还能赚上一大笔。” 光头忧愁地看看账册又看看气势不同以往的执兴,叹口气: “可郡城里不乏能烧出好炭的能人。山下小镇都有人能估摸着烧出相差无几的好炭,你敢担保郡城无人烧得出?你敢确定你一入郡城人生地不熟的,就能安稳把炭都卖出去?” ——因好炭售价高,想赚银子的烧炭人苦心研究硬生生烧出了好炭,幸好执兴出面交涉,否则得压价压的两败俱伤。 执兴抿了抿唇,他不敢保证,也无法确定。 烤着火的许凛听了后摇摇头,开口帮执兴解围: “我爹当年刚开始烧炭,烧出的也是普通炭,还是看我烤着火念书时被熏红了眼才想尽办法改良,才有今日赚银子的好炭。” “你总要让人试上一试,否则怎么知道他干不好呢?” 执兴眼睛一亮,重重点头,期待地瞅着光头。 光头将全是鬼画符的账册丢去一边,唉声叹气: “不是我不想让你试,但卖炭去郡城可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先不说隆兴府城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你此行多少得带几千斤好炭去?来回起码得五六天,万一没卖出去再想卖回镇上,可没那么容易了。” 执兴沉默,他知道年老大说的有道理。 可执兴心里隐隐有种直觉,此行去郡城卖炭,定然能赚大笔银子。 这种直觉来的玄妙又毫无缘由,他半信半疑,却愿意因此做出尝试。 看执兴满脸倔强,光头头痛地搓搓脑袋:“不如我们慢慢来,今年先在周边几个镇子上发展,顺带通过中间人卖炭去郡城,省了路费和人手。” “等到明年,秋风刚起你提前去郡城发展运作,我绝不拦着你。” 执兴咬牙:“年老大,你就让我试试。我就带一千斤好炭外加所有竹炭和核桃炭,再带上二十来个兄弟一块儿去,不说能赚多少,一定不会亏钱!” 光头一拍大腿,情绪激动之下猛地站起:“不行,我不” 话还没说完,光头被远远一雪团砸在光头上,砸了个眼冒金星。 第98章 举手表决 光头一把抹去头上残留的雪,凶悍看去:“谁?谁敢砸我?!” “是我。”木门边,叶闻雪一手拿着竹伞,另一手拍拍雪渍后随手拎起竹篮走来。 光头脸上凶残的表情一凝。 执兴不敢得罪光头,连忙迎了上去,给叶闻雪提竹篮:“叶老大,你好久没过来了,大壮哥呢?我有些问题想跟他探讨呢。” 执兴是三天白送活动后一天回的竹屋,那时候叶闻雪早带着大壮回山谷了,只让许凛交待他们记得温习之前学的字。 他在竹屋周边找了两天都没找到大壮,便一边温习学到的几十个大字,一边跟许老爷子学烧炭,一边听许凛说些书里的小故事。 直到回来后第三天,山下传来消息,执兴才再度下山,去周遭几个村子游说收炭。 叶闻雪将竹篮给他,让他交给岚清:“家里养的兔子,吃的太多了,我就带了两只过来。岚清想养着还是吃了都行。” 执兴看了眼板着脸的光头,缩缩脖子转身去了厨房。 叶闻雪走到屋檐下炭火边坐下后收了竹伞放在一边,有个偷懒烤火的土匪好奇:“叶老大,你换伞了?” 他怎么记着,叶闻雪曾用过的伞,比这把精致? 上面画着的也不是几个胖娃娃,而是几支桃花? 叶闻雪就等着人问呢,她得意地瞟过烤火取暖的几个人:“这是大壮亲手做来孝敬我的。手艺是糙了点,但这片心意是如何也换不来的。” 许老爷子慢慢抬起头,去看他双目失明的儿子。 察觉到不对劲的许凛:“” 叶闻雪炫耀得心满意足,看光头还瞪着眼睛站着,挑眉:“坐啊。说说,出什么事了。” 她其实没听完全过程,只看到光头歘地站起朝许凛(执兴坐在他旁边)大吼,以为光头见她几日没来,就仗着膀大腰圆欺负柔弱失明的书生。 这可不得好好教训教训?! 光头生气了,他再怂也是有脾气的,被当着好几个人的面砸了脑袋丢了面子,一时不想跟叶闻雪说话。 叶闻雪静静看他。 几个呼吸后,光头识趣地坐下,叫揣着半竹篮红薯出来的执兴说事。 执兴注意力不在那上面了,无视面容僵硬的光头,坐下问叶闻雪:“叶老大,这玩意儿怎么吃啊?” “埋灰里,等闷熟就行。” 她全力催动木系异能,再加上天天浇灵泉水的极限操作下,可算十几天里又收获了一批红薯。 念在合伙做生意的份上,带来十几个让他们尝尝鲜。 执兴‘哦’了声,照做后说起他和光头争执的事。 叶闻雪的第一反应:“厉害啊,你这都快垄断周遭几个镇子的木炭市场了。” 还不是恶意低价垄断的。 能做到这份上,可不简单。 执兴还没被人如此直白的夸过,不由得嘴角上翘,心里美滋滋的。 光头:“” 叶闻雪想了片刻后,在几人焦躁的视线中开口:“光头的顾虑我能理解,赚了银子后胆子就小了,怕一个不慎全都亏光。” 她盯着光头:“但你赚这么点银子就满足了?你想永远待在土匪寨不下山?还是说你不想带你娘去镇上去郡城看看,享受享受?” “刚开始没赚多少银子的时候,你再是担忧也愿意和我合作卖炭,为何赚到了银子,反而行事优柔寡断了?” 光头期期艾艾,余光瞟着她,小声嘟囔着:“那时不是被银子迷晕了,也怕你生气嘛。”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光头也摸出了叶闻雪的性子,只要不主动惹事,她不会随意杀人。 所以也没那么怕她了,胆子大了不少。 叶闻雪面无表情:“还是我的错喽?” 察觉到冷厉的视线,光头冷汗一下冒了上来,连忙赔罪:“没没没,是我的错!” 他补充道:“叶老大,你应该明白,我不是不相信执兴,而是” 执兴专心用竹子翻着红薯,间或抬头看看,没有多言。 叶闻雪沉吟片刻:“卖炭一事是三方合作,正好我们三方都有人在,就做个表决。相信执兴的能力支持他去郡城的,举手,不支持的,手别动。” “现在,开始。” 火堆边包括执兴在内,共七个人,叶闻雪一人,许家两人,土匪寨四人。 举起的手,有六只。 唯一没举手的光头左看看右看看:“???” 他不敢去问叶闻雪和被她庇佑的许凛许老爷子,转头一拍两个偷懒蹭火的土匪小弟:“你们俩举什么手?” 土匪小弟之一满脸委屈:“年老大,我们都支持执兴!” 光头气的直翻白眼。 土匪小弟之二小声道:“说实话,要不是有执兴在,我们卖炭不可能赚那么多银子。” 毕竟人手有限,烧不了多少炭。 山下小镇近半个镇子的人都逃了荒,也用不了多少木炭。 是执兴他先斩后奏主持操办收炭和把炭其他镇子,才赚来的这么多银子。 土匪寨兄弟们吃的用的喝的,有一半都是执兴赚来的。 他们得了好处,自是相信执兴的能力。 光头哑口无言。 叶闻雪笑眯眯地点头:“看,这就是有本事赚银子的人的底气。” 执兴小心翼翼去瞄光头的脸色,见他反对意图没那么强烈了,很是松了口气。 他毕竟是年老大从乞儿堆里捡来的。 要是年老大坚决反对的话,他不可能违背年老大的意见执意去干。 光头沉思间,叶闻雪隐隐嗅见了红薯的香气:“可以吃了,小心烫。” 执兴从灰里拨出红薯,先给了光头一个,再分了一个最大的给叶闻雪,然后是许老爷子、许凛 两个蹭火的土匪小弟很有眼色,只拿了一个一块儿分着吃。 叶闻雪这两天被四旺磨着吃红薯吃伤了,把红薯放在一边,正要叫岚清和许老夫人,许凛率先出了声:“娘,岚清,你们快来!” 岚清和许老夫人忙活着做饭,听他一喊,还当出了什么事,擦擦手火急火燎跑了出来。 许凛将红薯掰成两半,一半给了许老夫人,一半给了岚清:“是弟妹带来的,趁热吃。” 红薯被掰开的瞬间,香甜的气息蔓延而开。 不当回事儿的几人瞳孔微睁,连忙埋头苦吃。 岚清太久没吃过这么甜腻的东西了,欢欢喜喜接过烫呼呼的红薯,却见许老夫人将她那半块红薯推回给许凛,转头瞪了眼许老爷子。 “你吃,就要吃饭了,娘不喜欢饭前吃太甜的。” 正要吃红薯的许老爷子:“” 第99章 继续卖炭 叶闻雪察觉出气氛不对,生怕技术顾问被暴揍,连忙打圆场:“还有几个呢。个头不大,吃着不占肚子,待会儿吃完全身都暖了,正好继续吃饭。” 许老夫人对着叶闻雪,笑容无比和蔼:“都听闻雪的。” 家里几乎陷入绝境的时候,是叶闻雪留下银子给了他们希望。 也是她找来大夫给受伤的许老头看病,给小凛看眼睛。 还是她带着许家一起赚银子。 许老夫人心底很是感激,平日里叶闻雪蹭饭的时候,她都会专留一块最大最好的肉给叶闻雪吃。 更别说在这种小事上,她不会驳了叶闻雪的面子。 岚清和许老夫人挤着坐下,慢吞吞吃着红薯时,光头囫囵几下吃干净了,转头迷茫地去看叶闻雪:“他怎么叫你弟妹?” 实则许凛不止一次这么叫过叶闻雪,光头这时才注意到。 许凛被他爹用红薯堵了嘴说不出话,叶闻雪倒没有隐瞒的意思: “他是我去世了的相公的同窗知己。” 执兴插话:“真是有缘。” 许凛一家人默默点头,可不是嘛。 光头咽下嘴里的话,转头问叶闻雪再要上几个红薯:“我带回去给我娘吃!” 叶闻雪眯起眼:“那执兴的事儿” “去去去,我贴银子贴路费贴手下让他去!” 执兴喜不自胜,差点就要起誓不赚多少银子就不回山寨,被叶闻雪及时拦住:“你也别太高兴。光头的话说的有道理,遇到事走一步看三步,不要太冲动。” “嗯嗯!” 叶闻雪笑眯眯去看光头:“之前我不是说过事成后在竹屋摆几桌聚餐?你说呢?” 郡城赚不赚得到另说,光是周边镇上就赚了上百两银子,怎么着也得算事成了。 光头一想到下雪后只会越来越多人买木炭就开心:“成,三天后在竹屋摆几桌,我带人去猎野猪野山羊!再叫上山寨大厨,让她来弄菜。” 另在山寨摆个宴,让兄弟们吃顿好的。 这些天忙活砍柴、运炭、收炭、卖炭,兄弟们都累得慌,是时候犒劳一下了。 “别!”叶闻雪连忙阻拦,“我来。” 她是吃过山寨里烤的羊腿和其他菜的,也在竹屋这儿蹭过不止一顿的饭。 味道怎么说呢难怪她自认手艺平平,几个崽却吃的津津有味了。 不说别的,就连炖个肉汤,都不去腥去浮沫的,也不加什么葱姜之类的,顶多撒个盐加点糖,总归能吃就行。 吃的比她还糙。 叶闻雪提议摆几桌,是想带五个崽出门玩玩,见见许凛一家人,顺带蹭肉吃的,可不是想给孩子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光头似信非信:“你会做饭?” 叶闻雪脸上带着笑容:“到时候你来给我打下手。许伯母和岚清累了这么多天,是该休息几天了。” 光头脸猛地皱起。 “哎呀!”两人对峙间,许老爷子擦干净手,跑去屋里拎出一个沉甸甸的藤筐,提到叶闻雪面前,“喏,你说的核桃炭。” 叶闻雪瞬间转移了注意力,捻起一个黑漆漆的核桃炭,端详片刻后小心放去火堆里。 炭黑的核桃逐渐染上火焰,看着观赏性极高。 许老爷子摸摸胡子:“这是我、小凛和王纯烧出来的。数量不多,只烧了五百斤左右,光收核桃就花了好些银子。” 叶闻雪笑容加深:“花的银子值!对了,光头,你记得给执兴、执文、王纯等人发些银子奖励,可立了大功了!” 执兴正要拒绝,光头一拍他的脑袋,开口道:“放心,都记着呢,等会账的时候一块儿发。” 守在一边的两个土匪小弟有些羡慕,王纯原是叫王蠢的,因他性子木楞反应慢还倔,便得了这么个名字。 哪想到这人太死心眼,日日守在炭窑前,第一个烧出了好炭,得了许老爷子看重,特地让许凛帮着另取了个好名。 现在还被叶老大和年老大两人夸奖,此生都无憾了! 许老爷子慢慢说了些核桃炭和竹炭的好处:“竹炭烧起来略带一丝竹子的清香,你应当体验过了。核桃炭样子好看烟气少,香气倒是一般。” “无妨,行不行都去郡城里试试。”叶闻雪看向执兴,“普通炭就不用卖去郡城了,但路上得带上一些,说不准路遇一些没多少银子的逃荒百姓,正需要烧炭保暖呢。” 执兴重重点头,给她说了一文钱买五斤炭渣的事。 叶闻雪满意地摸摸他的脑袋:“干的好。” 炭渣不是不能白送,但升米恩斗米仇,就怕有些人帮着帮着就觉得是理所应当、是亏欠他们的,厚着脸皮要得寸进尺。 等不到聚餐庆贺的时候,执兴等叶闻雪离开后立刻回山寨点了几十个只有肌肉没有脑子,和十几个脑子肌肉兼备的兄弟,带上所有竹炭和核桃炭,以及新出的十几窑好炭下了山。 去镇上驿站租了十几辆马车,配够干粮和武器,冒着风雪前行。 不是没有土匪兄弟心生抱怨,怨执兴下雪天的不好好待在山寨里,硬要大冷天的去郡城。 执兴没有解释,只交代事成后回山寨,会有相应的银子奖励。 土匪们这才安分下来,赶着没有顶棚堆了满满一车木炭的马车一路前往隆兴府城。 离开山下小镇两天后,沿路果然瞧见不少拖家带口的逃荒百姓,或是穿着单薄的衣物,或是全家挤在一起挡风。 执兴抿唇,在有山匪同病相怜想帮忙时,厉声把人拦下。 周围逃荒百姓太多,救下一个,必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缠着求着帮忙。 与其到时候为难,不如心狠一点,一个都不要帮。 在众多虎视眈眈的逃荒百姓围上来前,执兴冷着脸招呼兄弟们亮出刀。 围上来的人一时不敢上前,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放他们走,便不远不近地坠在后面。 第100章 蹭饭 担心几个崽得知去竹屋聚餐的消息后蠢蠢欲动,尤其是双双和四旺。 叶闻雪回了山谷没有第一时间和崽们说起此事,接连两天带崽在屋后搭了个简易的棚子,专门给家养的牲畜住。 棚子近土屋的一面正好与炕临近,烧炕时升温,好歹让鸡鸭羊小野猪兔子暖和一番,可别因天冷冻死了。 倒是大鹅,自降温后便主动蹲去了叶闻雪所在的屋里。 三元和四旺和它关系不错,亲手用些破旧衣服给大鹅搭了个窝。 叶闻雪重新扎好篱笆,堆叠好层层杂草当棚子的顶棚,又去堵住不停灌着冷风的山洞口。 感觉周身暖和了些,她裹紧身上的新棉衣,不由得怀念起轻便暖和的羽绒服。 叶闻雪走回土屋里刚喝了口酸甜味的山楂热水,就听到屋后传来四旺凄惨的叫声。 她下意识望了眼墙角的鹅窝,见大鹅好端端的蹲在窝里,不可能去欺负四旺,便赶紧跑去后面。 “怎么了?” 四旺蹲在篱笆扎成的圈里,望着趴在草堆里的羊,委屈地说不出话。 三元看看四旺,无奈开口:“娘,家里的两只羊,都是母的。” 四旺老早就想看小羊崽长什么样了,可惜一直没能如愿,猝不及防发现两头羊都是母的,一下子就嚎了出声。 叶闻雪失笑,跨过篱笆拎起四旺,温柔地拍去他身上的灰尘:“别蹲地上,衣服弄脏了可不好洗。你之前不是喜欢小野猪吗?现在不喜欢了?” 四旺乖乖站着任由娘亲打理他,一听嘴都嘟了起来:“小野猪长大了,不好看了。” 这小子,还是个颜控。 叶闻雪瞥了眼长大了几斤的小野猪,一敲四旺的脑瓜:“长大了还不好?你不想吃肉了?” “想”四旺讨好的跟着叶闻雪出了篱笆,扒着她的手不肯松,“娘,我想吃肉。” “昨天不是刚吃过?” “今天还没吃呢” 叶闻雪叫上听到四旺嚎声匆匆赶来的大壮和双双,以及默不作声跟在后边的三元:“明天我们去竹屋许叔家吃饭,光头叔叔也在,娘亲自下厨。” 大壮一想他十几天没去竹屋了,也是时候过去看看,心里没什么意见: “成,那我先把娘找到的土豆种下,白菜萝卜也全种上,倒是红薯、玉米和辣椒不知能不能适应冬天,只种上几行试试。” 叶闻雪瞅了眼覆着厚厚一层雪的菜地,点头:“行,你稍等一会儿,娘喘口气马上就来。” 大壮都还没到九岁,种地一事不能全交给他一个孩子,叶闻雪这些天除去锻炼厨艺、囤菜过冬外,就是苦心种地,也算大有进步。 大壮都没意见,被憋坏了的双双、三元和四旺更是没什么意见,他们老早就想出山谷透透气了,但被叶闻雪压了下来。 明天就能去玩,他们开心还来不及呢。 为着聚餐庆功一事,光头特地带上山寨所剩无几的兄弟,沿几个野猪野山羊野鸡窝一路摸了过去。 雪地里脚印格外清晰,虽说冬天找野物的难度大了不少,但也不是毫无收获,抓了五只野鸡,三头野猪和一头野山羊,另抓了几只野兔和两条冬眠的大蛇。 光头被暴打后分外识趣,也不想着偷偷跟在叶闻雪身后,沿雪地上的脚印摸去她家了。 聚餐当天还将闲杂人等都遣回山寨,只留下空闲下来的执武、执旺和被许老爷子收徒的王纯,甚至特地接来了自家娘亲来蹭饭。 一半多的野物都送回了山寨,只留下一头杀好的野猪、两只野鸡和一头野山羊。 叶闻雪背着厚厚裹了一层衣服的圆圆,拉着冻的脸都红了的双双、三元和四旺冒雪前行。 与往年一看下雪就心生忧愁不同,坐在个简易板车上的三个崽十分开心,不时抬手接住雪花,又或是搓个小雪球去砸走在最后的大哥。 大壮脚蹬着一双暖和的棉鞋,身上换了叶闻雪去山下买来的棉衣棉裤,背着满满一背篓的东西,一路走来不怎么觉得冷。 被几个不省心的弟妹一雪球砸到衣服上,他呼出一口热气,慢悠悠拍去衣服上沾到的雪,抬眸瞪了几人一眼: “下来自己走,别叫娘累着了。” 双双爽快点头,在两个弟弟还没反应过来时,反手撑着简易板车的边缘跃下,一脚踩在了雪里。 她连忙拔出腿,站在原地抖了抖棉鞋里的雪,快步走到大壮身后一手拎着背篓:“大哥,我来背。” 大壮抬手就要拨开双双的手:“你老老实实走路就成,我不累。” 一拨,没拨动。 大壮不信邪了,用力去拨双双的手,双双还当他是在玩呢,利落给他松开背篓,反背在自己背上,一溜烟走去前面了。 三元和四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正要学着双双的样子跳下简易板车,被黑着脸的大壮喝住:“别!” 三元听话继续蹲下,但不时瞅瞅叶闻雪,显然有些担心她会累到。 四旺就没那么多顾虑,小手一抖,就要爬下板车,被几步走来的大壮一巴掌拍在长了些肉的屁股上,肉嘟嘟的屁股在寒风中颤了颤。 “大哥,不是你叫我们下来的吗?”四旺捂着屁股面露委屈。 大壮没好气道:“我可没叫你就这么跳下来!” 他瞪着埋头走着不时跟叶闻雪说上两句的双双,暗叹这妹妹只长力气不长智商啊。 大壮跑去前面,接过叶闻雪身上拖着的绳子,准备接手拖两个冤种弟弟的活,却被叶闻雪拒绝。 叶闻雪指了指不远处被重新修过的路:“不用,就到了。” 山寨小弟运炭来来往往的,早踩光了小路上的雪,简易板车不好拖上去,接下来只能步行。 叶闻雪将板车拖去一边树林里放下,挑眉看着乖巧的三元和四旺:“下来,自个儿走上去。” 一家人迈步走去竹屋,沿途风雪不减,小半个时辰后,不愿打伞的四旺头顶积攒了不少雪花。 “娘,你看!”四旺指着沾了雪的发梢惊呼:“白白的,凉凉的,可真有意思。” 叶闻雪回头看了看,没品出他话里的有意思,只暗暗心想,待会儿得给四旺多灌一碗姜汤。 第101章 见面礼 刚进了木门,一行人就听见执武朝屋里大喊:“来了,叶老大带着她的崽过来了。” 大壮正抬手拍去四旺脑袋上的雪花,念叨着不能失礼,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四人里最愣的那个在叨叨。 蹲在房里的执旺赶紧迎出来,挨个瞅瞅叶闻雪的五个崽,停留在圆圆面前时,他的眼神格外柔软: “叶老大,你的孩子都好可爱呀。圆乎乎胖嘟嘟的,可比我们那时候要好看多了。” 叶闻雪一怔,她日日见着几个崽,是觉得他们长胖了些,但看着没那般明显。 被执旺这么一说,叶闻雪仔细去瞅几个孩子,发现他们是比初见时要胖上些,要胖个五六斤。 倒是四旺,他吃的多活干的少,胖的最显眼,起码得胖了八斤。 叶闻雪默默收回视线,叫躲在她身后的几个孩子跟人打招呼:“这是执旺哥哥和执武哥哥,都叫上一声。” 双双胆子最大,应声喊了一句。 三元和四旺紧随其后。 大壮没喊,倒是执武和执旺一人喊了他一句‘大壮哥’。 “???” 双双不服,没等她问个究竟,执旺从怀里掏出几个亲手雕的小动物塞到几个孩子手里,连带着圆圆也有一份: “叶老大,您别嫌弃,都是我亲手雕的。大壮哥的是老虎,小妹妹的是狐狸,另还有野猪、山羊和野鸡。” 叶闻雪失笑,抽出手摸摸执旺的脑袋:“我怎么会嫌弃呢?都是你的一片心意。” 执武一听,眼睛稍稍一亮,手也伸去了口袋里。 四旺被分了个野猪的小木雕,原本还有些不开心,三元看出他的失落,主动将野鸡的小木雕换给他,并带着四旺给人道谢。 执旺得了四句感谢,脸都快笑开了。 叶闻雪边带着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往屋里走,边继续接着执旺替远去郡城的执兴和忙的抽不开手的执文送来的见面礼: “文哥送来几个汤婆子,说是添上热水就能取暖;兴哥离开前叫我送来几两银子,让弟弟妹妹们留着日后买自个儿喜欢的东西。” 执兴将周遭木炭生意做了起来,日常往来也多了些讨好他的人,不时会送些东西。 他把送上的东西给卖了,一半补贴山寨,另一半自个儿留着应急,光头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从未多说什么。 叶闻雪皱眉,亲手做的东西不值什么钱,都是一份心意,收下也就收下了,可汤婆子不便宜,银子更是 换做许凛或光头送汤婆子和银子,叶闻雪自会笑眯眯的收下,说不定还会调侃几句。 但执文执兴在外行走本就需要不少银子,还要补贴山寨,本就存不下几两银子 叶闻雪正要拒绝,大壮暗地里扯了她的衣袖:“娘,你收下,我到时候连带着执武执旺一起给补上。” “多谢。”叶闻雪瞅着执武和执旺满是期盼的眼神,到底收下了,让几个孩子再给人道了谢。 走进屋里前,执武别别扭扭掏出几个小东西塞到大壮手里,红着耳朵跑开。 大壮定眼一看,是几个木哨子,一看就是执武亲自做的,手艺一般,但哨子磨的很光滑,摸起来格外舒服。 他无奈看了眼执武跑开的方向,给踮起脚扒着他手的双双三元和四旺一人分了一个: “圆圆还小,她的先由我保管。” 叶闻雪‘嗯’了声,迈进屋里一看,脸上都是一喜:“炕烧出来了?看着还不错。” 上次来竹屋,她听许老夫人埋怨晚上睡觉太冷烧了炭也睡的不踏实,就借许凛的纸笔绘了炕的制式,叫几个闲来无事的土匪小弟给建上。 来竹屋的土匪小弟除去运炭的人外,大多都被许老爷子手把手教过烧炭,名义上虽未拜师,实则心里非常感激这位教他们赚钱手艺的师父,干起活来格外卖力。 不到三天,两个房间的炕就建好了。 许凛和许老爷子住的这间屋,砌的炕糙是糙了些,总体看来却没有大问题,许家两个男丁包括光头在内,都稀罕地围坐在炕边。 当然,光头只搬了个板凳坐在床下。 一看到叶闻雪带着一窝崽子进来,光头‘呦’了声:“叶老大,你还真有五个孩子啊。” 双双凶巴巴地瞪着他,一眼就觉得这个光头不是好人。 三元懂事地拖来一条长板凳,招呼娘和姐姐弟弟坐下。 靠在墙上的许老爷子挨个端详完几个孩子,又探头看了看叶闻雪怀里的圆圆:“不错不错,都是大才之相!” “行了,许老爷子,你都没学过看相,你是怎么看出大才之相的?”光头插话打断。 许老爷子哼了声:“我两只眼睛看出来的!” 光头正要继续怼他,许凛敲敲桌子:“行了,别吵了。爹,你把见面礼拿出来,别叫侄子侄女们看了笑话。” 显然,许凛已不止一次经受过如此摧残,调停的手段愈发熟练。 许老爷子笑呵呵地应下,临走前还不忘给光头添堵:“可不是我想吵,这不是有人要吵嘛,我也不能落了下风。” 光头:“哼。” 叶闻雪和许凛都有些忍俊不禁,赚了银子后,许老爷子一改原先的唯唯诺诺战战兢兢,行事大胆自信了不少。 光头抬手,趁人不备弹了四旺一个脑瓜嘣,弹的还在害怕的四旺捂着脑袋痛呼。 叶闻雪反手一巴掌拍在光头肩上,光头半边肩膀都麻了:“我,我就跟小孩开个玩笑,呵呵,就开个玩笑。” 默不作声的执旺怜悯地瞅了眼年老大,暗叹他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明知打不过叶老大,还三番四次去招惹人,这不是欠揍吗? 光头不敢再胡乱动手了,痛的龇牙咧嘴的,强行换了话题: “我娘可喜欢这炕了,我能不能在山寨里也建上几个?” “随你。”叶闻雪脑子一转,“你就没想过做个火笼?或者火盆?做起来不算复杂,烧炭也烧的方便。” 光头一时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东西,许凛却是耳朵一动:“仔细说说。” 叶闻雪说了火笼和火盆的大致模样和用处:“比炕要方便,火盆放哪里都行,不用担心烧坏熏黑地面,火笼跟汤婆子差不多,都能随手带上” 不等许凛和光头开口,执旺很快有了想法:“可以试试,说不定还能赚钱呢!” 光头瞬间忘了即将出口的话,眼眯了起来,迫切想多赚上一笔银子。 第102章 岂有此理 光头搓搓手,脸上笑容里也多了几分谄媚,偷偷觑着他的四旺轻哼了声,把脑袋埋进叶闻雪怀里和圆圆抢位置。 不等光头开口,许老爷子拎着一兜子东西走来,放在叶闻雪跟前:“喏,是给你家孩子的见面礼,可不许婉拒,得收下。” 双双坐的最近,探头一看,神色有一瞬的僵硬。 她慢吞吞挪开视线,只当没看到。 三元眨眨眼,掏出其中一样东西一看,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大学》?” 把脑袋埋进布兜里仔细瞅,三元更是惊讶,开蒙的几本书他家里不缺,缺的就是四书五经以及更高深些的书。 许凛明显想到了这一点,把藏在家里舍不得拿出的珍藏全送了出来,只当给程定方的几个孩子当见面礼。 “这如何使得。”叶闻雪皱眉。 这年头书本可贵了,尤其这几本书不像是手抄本,更像是印刷出的版本,文字错漏更少,也更值钱。 许凛笑着道:“算不得什么。都是我年幼时念过的书,上面还留存着些许感悟和字迹,还望娃们莫要嫌弃。” “怎会嫌弃?”不等厌学的四旺撅起嘴,借竹屋厨房熬了姜汤端来的大壮深吸口气,面色无比郑重。 大壮端着两碗姜汤走进屋里,一碗怼在四旺面前,另一碗给了叶闻雪: “娘,你先喝碗姜汤去去寒,我另给圆圆端一碗来。至于双双和三元,你们俩自个儿去厨房吃。” 他端来的两碗姜汤,实则一碗是给叶闻雪的,另一碗是给圆圆的。 但大壮一看四旺的神色就知道他起了叛逆心,怕他胡乱说话惹得许叔心里不舒服,便拿姜汤堵了他的嘴。 双双和三元‘哦’了声,乖乖跳下板凳去了厨房。 三元遗憾地瞅了眼大壮手里的几本书,被双双强行拽走了。 大壮郑重朝许凛和许老爷子拱手:“许叔,您送的这些书太过贵重,我本不该收的,但我着实推拒不了,只得多谢许叔馈赠!” 若想踏上科举一途,四书五经必不可少,更不必说书里还有一位秀才年幼时的感悟,对大壮而言更是无比珍贵。 许凛笑着让许老爷子扶起大壮:“我知你聪颖,对你抱有极大的期望,希望你能带着你的弟弟妹妹们,得个顶顶好的功名。” 叶闻雪得意插话:“那可不。我家几个娃都很聪明,他朝定能平步青云!” 大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视线长久落在书本上。 许老爷子老怀感慨,泪眼朦胧地上了炕。 “喂喂,就没人在意赚银子不是,就没人在意火笼和火盆了吗?”光头不满地打断。 执旺默默点头。 叶闻雪跟执旺说了做法后,将圆圆抱去隔壁让许老夫人和光头他娘帮着照顾,又叫来光头一起去做饭。 光头他娘抱着嫩生生的小圆圆,干巴巴的脸上挤出笑容:“岁年这孩子就没做过饭,不如我来帮帮忙?” 叶闻雪还没说话,光头连忙拦住:“娘,您坐下,让叶老大来主厨,我打下手就行。” 光头好说歹说劝住了他娘,跟在叶闻雪身后在厨房和菜地巡视一圈。 叶闻雪见菜地新长了不少巴掌长的韭菜,很快有了想法:“去,剪些韭菜洗干净切好,再剁点肉馅,我们包饺子吃。” 厨房里有山匪们隔上三天采买回来的面粉,揉好面团拿根粗细适中的竹子擀成厚薄均匀的面皮,再往韭菜肉馅里加细盐加些姜末搅拌好,叫来许凛执武执旺和几个孩子一块儿去包饺子。 几人面面相觑:“饺子怎么包?” 叶闻雪示范地包了几个出来,大壮三元和执旺很快摸准了窍门,包了两三个后另包的饺子模样格外好看。 眼睛还没好的许凛手足无措:“” 他正要动手试试,被凑在厨房门口偷看的岚清拦下,岚清撸起袖子洗了手:“我来。” 许凛得意地一抬下巴,没孩子又怎样?捡来的闺女也是闺女! 叶闻雪没空管他,打发众人拿馅和擀了一半的饺子皮去屋里,别在厨房挡路。 光头被指使去剁好猪蹄,将野猪肉骨肉分离,排骨和叶闻雪从家里拿来的玉米萝卜山药一起炖汤。 她还从厨房里找出几块新鲜的豆腐,一块儿放入排骨汤里炖上添添肉味儿。 野猪肉没处理过就切好了,肉里带着些腥臊气,叶闻雪炖汤时特地注意加了姜葱去腥,撇干净煮出的浮沫后再放的玉米萝卜和山药。 猪蹄则剁开了先煮的软烂再炸一遍使之更脆,热锅烧油放姜蒜爆香后放入,再添上洗干净的猪下水,锅边划入带辛味的酱炒制一番后加入灵泉水焖煮。 五花肉也没放过,被叶闻雪做成了红烧肉,块块分明,粒粒香滑。 虽比不上叶闻雪记忆里的味道,但也有个五六分相近。 光头在旁边打着下手,越看越想吃,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几个锅里。 尤其光头看到他边处理边骂的鸭子,剁成块儿后只在锅里添了点猪油便将鸭子放下去炒干水分盛起,再往锅里放入油和姜蒜,加入叶闻雪腌制的酸味十足的泡萝卜泡菜和泡姜。 略微炒制一番后放下半炒好的鸭子,滋溜一下,酸味和鸭肉的香味同时爆出,竹屋前后都是清香。 光头咕咚一声咽下口水,两只手蠢蠢欲动,被叶闻雪强行制止:“烧火去。” 光头心有不甘:“叶老大,你的厨艺好像还不错。” 叶闻雪看他一眼,翻炒的动作不停:“熟能生巧。”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厨艺的,还不是后天慢慢练上来的? 为让家里五个崽吃得白白胖胖的,叶闻雪下了苦功夫学,甚至把吃过的所有菜都憋了个方子出来,一一试验。 好在她聪明,上手很快,家里的鸭子还能剩下两只。 这次人不算多,摆个两桌差不多了,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叶闻雪又做了几样菜,叫几个大一点的孩子把炒好的菜端屋里去,自个儿留在厨房煮了一半的韭菜肉馅的饺子,另一半怕吃不完,等会儿再说。 许凛休息的地方是竹屋主屋,空余地方多,摆两张桌子不成问题。 等饭菜都摆好了,众人落了座,叶闻雪看看大家伙诧异中带着馋意的眼神,满意了:“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咱们” 话还没说完,主屋竹门被一脚踹开,风声裹挟着一声厉喝传来: “好大的胆子,竟敢强占我的住处!还敢做这么多好吃的,简直岂有此理!” 第103章 可真香 见到来人,三元立刻收回不停瞟着酸萝卜炒鸭肉的视线,飞扑到苏旧怀里拉着他往桌边走: “师父,你可回来了!快来,娘做了不少菜呢,” 半晌没拉动人,三元纳闷地转头,却见苏旧板着脸死死瞪着一群人里抱着个婴儿的女子。 事实上,苏旧踹开门还没看清屋里两桌人的脸时就后悔了。 歹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强占他的竹屋,又肆无忌惮地烧了一路香到山脚的菜,显然对自个儿的实力和能力非常自信。 踹开门一看,十几个双眼睛望来,尤其是其中几双,凶性十足,更是让苏旧心中惴惴。 在三元跑来前,苏旧都做好了转身就跑的准备,直到被人拉住了胳膊,他才有空一一细看众人的脸。 苏旧瞪着叶闻雪心情复杂:“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一双燃着怒火的眼睛逼视下,叶闻雪难得尴尬地咳了声。 其他人隐约猜出来人是竹屋的主人,一时不免都有些尴尬。 不问过主人家,私自住了人家的屋子,的确有几分不对。 一时间屋里屋外气氛无比诡异。 苏旧等叶闻雪回话解释时,手里突然被三元塞了个东西,他定眼一看,是一两银子。 三元努力回想四旺惹事后是怎么跟娘亲撒娇的,小心翼翼地照做:“师师父,给你,租金。” 他也知道这事娘亲不占理,但叶闻雪毕竟是他亲娘,三元自然要站在她那边,帮她弥补几分。 “师父您别嫌少,我身上就一两银子,要不,我以后慢慢补?” 这一两银子还是刚刚收下的执兴托执旺送来的见面礼。 苏旧反手把一两银子塞回三元手里,捏了捏他圆润了些的脸:“这事定然是你娘的错,你别替她找补。” 三元被掐的欲言又止。 叶闻雪慢吞吞开口:“他们帮你挡了一次暗杀,且山火过后烧毁了半个竹屋,是光头带人重建竹屋,另种了药圃和菜地。” 虽说光头种菜种草药有一半是为了讨好她,但到底竹屋从中受益了。 理亏不敢吭声的光头:“啊,对。” 听到暗杀两字,苏旧的脸色微变,踌躇片刻后还是不肯就这么坐下吃饭。 他好歹也是个人物,被叶闻雪随便说上一句就揭过叶闻雪犯的事,这不是显得他好欺负嘛?! 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僵持间,苏旧肩膀被重重一拍,身后突然传来雄浑的声音:“兄弟,你也是来吃饭庆贺赚银子了的?进去坐啊,再等下去,菜都凉了。” “庆贺?赚银子?”苏旧视线凝固在叶闻雪脸上,呵呵出声。 怕苏旧愈发生气,许老爷子连忙叫人进来: “王纯,你上哪儿去了,这么晚才来,快进来,是时候吃饭了,菜都凉了。” 王纯不明所以,强搂着苏旧的肩膀,把人带了进来:“师父,我在后面烧炭呢。我试了试在炭料里加入松叶,觉得不太行,得继续换法子试。” 许老爷子眼睁睁看着王纯把苏旧按在大人一桌坐下,那人就坐在叶闻雪旁边,忍不住一拍脑袋。 这小子,还真是缺心眼加耿直。 叶闻雪无奈:“行了,有什么事边吃边聊。” 再放下去,菜都凉了。 苏旧余气未消,狠狠挟了一筷子酸萝卜炒鸭肉里的萝卜,咀嚼声格外清脆,像是在朝萝卜撒气。 叶闻雪没理会他,仔细给怀里的圆圆舀了两勺排骨汤,特地挑了些萝卜山药捣碎成糊状,并几小块方整的豆腐,一勺一勺喂给圆圆。 屋里的气氛仍有些僵硬,大壮埋头干饭,想着赶紧吃完去抱圆圆,好让娘亲空出手吃饭。 不过今天这顿可真香。 许凛看不见,全靠他爹娘和岚清帮他挟菜放进碗里,再慢慢开吃,他听着左边的执武和王纯大口呼噜饭菜的声音,莫名对这一顿饭食起了些许期待。 “嗯,叶娘子的厨艺真不错,到哪儿都能凭厨艺赚钱。”光头他娘由衷地夸奖道。 叶闻雪嘴角止不住地往上弯。 苏旧火速吃完一块拔丝红薯,没忍住又挟了两块,分了一块给坐在身后的三元,不情不愿地应声:“这道甜食做的是不错,其他的不过尔尔!” 叶闻雪瞥他一眼,理亏在先,没有反驳。 三元怕苏旧继续说下去会惹怒娘亲,赶紧拉着他细说了说苏旧下山后发生的事。 苏旧只当是在听故事,边侧身倾听边眼疾手快地抢了最后一块拔丝红薯。 “山火来袭,好些山头都被烧了便想了个合作卖炭的主意,起码家里冬日用的炭不用愁了,另赚了不少银子呢。” 两桌人埋头扒饭的同时,也在默默听着三元的话,只觉得恍惚不过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却是不少。 大壮从叶闻雪手中接过鼓着肚子呀呀叫的圆圆,余光瞄了眼三元,暗想真是委屈他了。 好不容易说完全程,三元当即闭了嘴,整个人都蔫蔫的。 苏旧迅速捕捉到了三元来竹屋后得见面礼的事,敏锐看向仗着力气大麻利抢菜的光头:“老熟人啊三元是我徒弟,是叶闻雪的儿子,你连个见面礼都不给,是不是说不过去?” 刚挟了口冬笋炒腊肉的叶闻雪眯眼去看光头。 被两道灼热的视线紧盯,光头这饭是吃不下去了,他飞快端起装着热卤猪蹄的碗,几下子把剩下的汤汁全倒入饭里,搅匀后吃光。 他重重放下碗,期期艾艾望了眼叶闻雪,撂下一句等着,便跑去杂房里拿来一个木制摇篮,专给还不能走路的小孩的,里面还放了一叠四四方方的口水帕。 “这东西是我亲手做的,帕子是我娘亲自缝制的,是送给你家圆圆的。” 叶闻雪没想到还真有意外收获,不由得挑眉:“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光头犹豫地瞅了她一眼,没吭声。 光头他娘不得不开口替他说话:“他是怕你觉着敷衍,借此” 老太太为难地看了叶闻雪一眼,没有把话说完。 苏旧:“唉。” 不就是被揍怕了,不敢再冒冒失失得罪人吗? 他懂。 置身事外的许家人:“???” 第104章 彼此威胁 光头做事做的很公平,给了圆圆木制摇篮,大壮的木制九连环,双双的一把袖箭,三元的木雕玲珑球,和四旺的一头羊。 他在四旺迷惑的视线中振振有词:“听你大哥说你喜欢吃东西,送你头羊想怎么吃怎么吃。” 这可不是一般的野山羊,而是专供官员商人的羊,光头托了执兴在周边几个镇子好不容易才收来的! 四旺跟着哥哥姐姐们道完谢,飞快扒完饭,跟叶闻雪说了声后跑去看羊了。 叶闻雪一家人自是知道他为何如此激动。 几个大一点的连忙跟了上去,生怕又来只母羊,四旺受不住打击吱哇乱叫。 执旺眼看叶闻雪慢吞吞放了筷子,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赶紧拉着意犹未尽还在再吃一碗的执武和王纯跑开。 岚清也被见势不妙就撤的光头他娘和许老夫人拉走,临走前顺便撤了空盘子空碗。 屋里只剩下叶闻雪、苏旧、光头和许家父子几人。 叶闻雪掏出五两银子递给苏旧:“拿去,租金。” 她漫不经心的语气和刚刚三元塞租金时的谨慎小心的语气截然不同。 苏旧气笑了,他‘砰’地一掌拍在桌上。 在光头暗藏危险和许老爷子战战兢兢的视线中,苏旧利落收了银子:“不够。” 他可猜出来了,叶闻雪带着这群人拿他的竹屋当根据地做生意赚银子呢,好歹得多分他点银子。 叶闻雪心平气和解释:“目前也就赚了上百两银子,且正在往郡城卖炭,需要流动资金,银子还没分。这五两银子,是我掏的自个儿的家底。” 苏旧面露嫌弃:“就赚这么点银子还庆贺,这不是” 光头打断他的话,迷茫地看着叶闻雪:“你哪儿来这么多家底?” “从你前任大哥,和你现任大哥手里掏的大头。” 前任寨主为拉拢她给了五十两,人死了没把银子收回去,和救了随野,那人掏空兜给的酬金。 都是她凭真本事得来的。 光头:“” 苏旧忍住去看光头脸色的想法:“” 爽了,有人比他还冤大头呢。 在气氛即将变得更诡异前,许凛平白插话: “饭前说的火笼,我觉得没有必要研究。家底丰厚的好用暖手炉,买不起暖手炉的也有汤婆子做替代,再往下的百姓吃饭烧炭都成问题,哪来的闲钱买火笼。” “倒是火盆可以考虑考虑,但是没有会打铁的人,且铁价太贵,不划算。” 一说到赚钱正事,光头瞬间扫光抑郁的情绪,摸着下巴揣摩片刻:“反正不怎么费事,可以都弄出来试试。留守山寨的兄弟都嫌没事干,吃不上几顿好的呢。” 干活的人需要大量食物维持体力,其他闲着没事干的,只能将就将就吃素点,偶尔天加个餐。 往前干无本万利买卖时,人人都能吃上大鱼大肉。 对比之下,有人心里不满也很正常。 许凛招呼他爹去拿壶酒来:“随你。” 苏旧这才注意到许凛的眸子里没什么神采,他等许老爷子出门后,暗戳戳伸手在许凛眼前比划了几下。 没见许凛有任何反应,苏旧皱眉去看叶闻雪,指着许凛比了个口型:瞎了? 叶闻雪眼睛一转,点头,朝苏旧摊手,示意他上。 苏旧梗着脖子:想让他干白活,没门! 光头摸摸头顶长出的头发,睁大眼睛:“你们在瞎比划什么呢?” 叶闻雪和苏旧动作同时一顿,默契地朝光头翻了个白眼。 许凛摸索着挟了筷子饺子:“许是在说我失明一事。” 怕提及伤心事让他难堪,这才不吭声只拿手比划。 叶闻雪把话摊开了说:“陈大夫说的几样草药,才收集了不到一半,想痊愈怕是得等到明年夏天。不知你可否帮他看看,省得耽误他干活。” 这些天许凛一直在敷陈大夫给的药,但效果很是一般,也不知那几样难得的草药药效如何,能否治好许凛的眼睛。 既然苏旧在,正好让他也帮着看看。 苏旧皱眉,详细问了许凛失明前后的缘由,以及平日里的症状后略作沉吟:“不过小事一桩,可我为何要帮他?” 叶闻雪几人还没开口,捧着坛酒的许老爷子红着眼睛跑进来,把酒坛子放在许凛手边,面朝苏旧默不作声就要跪下:“大夫要能治好小凛,我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大恩大德!” 坐在旁边的叶闻雪赶紧拉住人:“别别别,你” 苏旧吓了一跳,跟着去搀许老爷子:“您这又是何必,我不过是” 他不过就是想多为难为难叶闻雪,借此反抗某人施加在他身上的压迫罢了! 这倔老头也太实诚了。 许老爷子硬是不肯起身,又怕许凛知晓他要给人跪下,紧咬下唇不停摇头。 许凛侧耳听了半晌,忽然开口:“爹,你不用求他,我来。” 许老爷子狠狠闭了闭眼睛,很快冷静下来,抬袖一擦眼泪,推开叶闻雪和苏旧的手:“是老头我失态了,大夫,你不必理会我的话,我我去看看炭烧的怎样了。” 许老爷子觉着他给自家小凛丢脸了,拔腿跑的飞快。 叶闻雪想了想,又掏出十两银子,推给苏旧:“治好他,另有一笔诊金。” 她又看向许凛:“记住了,你欠我十两银子,得竭力给我赚银子。” 苏旧怨气很重,他住山里蹭吃蹭喝,用不了多少银子,要那么多银子作甚? 这人难道就想不出另外的讨好人的法子? 许凛应下为叶闻雪赚银子一事,侧耳静静听着大夫的回应,没想到半晌未听到苏旧出声。 他抿唇摇了摇头,缓缓转动脸对上不停深呼吸消气的苏旧: “我曾听过一个传闻,潭州城有位世代为医的大夫,在给一恶人治病时违背祖训,用医术杀了人,被家族除名后隐居深山。没想到传闻里的大夫听声音如此年轻。” 苏旧面色一冷,死死盯着许凛:“你在威胁我?” 许凛正要摇头,言明不过是随口而谈,欲与苏旧做个一换多的交易。 “威胁你又怎样?赶紧把人治好,否则我去潭州找知”急脾气的光头一拍桌子,维护半个自家人,他‘知’了半天,一拍大腿,“找知州报官!” 苏旧冷冷看着光头,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木雕玲珑球可是某些木匠不传外人的手艺你姓张,老家是在琼州,对?” 光头徒手捏碎了一个碗。 面对你威胁我我威胁你的荒唐场景,叶闻雪捂着脑袋头疼,暗叹果然乱世往山里跑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第105章 搁这儿唱戏呢? 三个男人一台戏。 眼看这出闹剧还要继续,叶闻雪一巴掌呼在光头后脑勺上,‘砰’地一声埋进倒了酒的碗里,差点没撞裂了碗。 “这事与你无关,他们俩谈着呢,轮得到你威胁人?” 不过许凛倒真让叶闻雪刮目相看。 叶闻雪先前一直以为许凛就是个文弱书生,随便来个彪悍些的土匪都能吓着。 未成想他还敢挑衅苏旧这么个会医又会毒,还杀过人的大夫。 许凛似是察觉到了叶闻雪的想法,细心给她解答: “家里雇不起书童,来回潭州城念书只能独来独往,日子久了,总会遇上些不长眼的山匪流氓。” 况且,进京赶考一路上遇到的危险不知凡几,他多少也学过几招,不过近年看不见了,脾性和善了些。 叶闻雪摆摆手,正要再说上两句调节气氛,光头抬起脑袋,古铜色的脸上印了个通圆的红印,好在不怎么痛: “我这不也是在为赚钱考虑!” 许凛不揽功,但光头却是知道执兴能说服诸多村人收炭,并卖炭去周边几个镇上,得有许凛的一份功劳。 执兴再是聪明伶俐,毕竟人小,经历的事也少。 许凛就不一样了,在私塾混的时候什么都见识过,又读过不少前人着下的各色用书,随意指点一二,就能使执兴获益无穷。 偏偏这样的人,还瞎着眼。 光头很想看看,等许凛眼睛好了,能给他多赚多少银子。 叶闻雪面无表情望着苏旧:“光头没脑子,你别管他。要是觉得十两银子不够,你与许凛另行商量。” 苏旧倒不觉得许凛那句话是在威胁他,更认可许凛是想借此提出条件治眼睛。 不过光头土匪显然没那个脑子,胡搅蛮缠强行插话,这才闹到动手的地步。 他双手交叉环胸,挑眉望向许凛:“说说,你个家底贫寒的秀才,有什么值得我出手的?” 许凛抿了口杏花酒,温和笑了笑:“其一,待明年我考上举人后请求外放潭州,想办法解决你那桩旧事。” “其二,算我欠你,或潭州苏家一个人情,日后但有所求,必当竭力去办。” “其三……你可随意提条件,只要我能办到,绝不会拒绝。” 喝着酒的光头‘啧’了一声:“这么多啊……这不是便宜他了?!要不还是等陈大夫……” 叶闻雪拿酒堵了光头的嘴,左看看右看看,面容很是复杂。 许凛这柔弱书生不老实啊,字里行间画大饼,没一句能落到实处的。 总而言之两句话:没考中,就不管;办不成,就不办。 不过许家家底空空,连个安稳的落脚地都是托叶闻雪临时借用了竹屋,许凛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玩意儿来讨好苏旧,只能出此下策了。 苏旧沉吟片刻,救个人顺手的事,他也是想套路套路叶闻雪,才为难了许凛几句: “可以。但第三,得换成叶闻雪答应我一个条件。” 许凛不由得蹙起眉心,治眼睛毕竟是他的私事,怎能让她人为此付出代价:“不可……” 同一时间,叶闻雪开口:“先说说你想提什么条件,我估量一下值不值。” 苏旧看也不看许凛,偷偷觑着叶闻雪:“我想让你去救个人。” 救人? 许凛和光头同时一愣。 尤其是光头,他只看到过叶闻雪杀人,还没看过她救人呢。 叶闻雪几乎瞬间明白苏旧要救的人是谁。 她没问苏旧和随野的交情何时深到苦心经营救人的地步,默默揣回推去苏旧面前的十两银子:“不可能。” 再转向许凛:“你瞎了这么久,也不急于一时。等世道安稳了,我亲自带你下山找个更靠谱的大夫……说不定还用不到十两银子呢。” 许凛默默点头,没有意见。 苏旧却是急眼了:“哎,你这……你,不就是救个人吗?以你的功夫,简简单单的事!” 叶闻雪白了他一眼:“我崽都在山上,我不会下山的。况且,我与他之间早已两清,他也不会让你来求我去救他。” 苏旧见她面容沉静,没有丝毫波澜,暗叹霍昭卿果真是个命途多舛的。 “放心。”叶闻雪瞥他一眼,“他命大着呢,死不了。” 虽不知现下霍昭卿遇到了什么危险,但原书里都苟到了大结局,怎么不会提前死了的。 苏旧忧愁地叹口气:“是我怕他重伤身陨,给不了我约定好的东西,这才自作主张说了句,你着实不想下山,也就算了……” 他看向许凛:“一个条件我另记着,留待日后再说。” 许凛没有开口,靠近叶闻雪那边的手轻敲桌子,似在询问她的意见。 叶闻雪想了想:“成。” “你们说要救的是谁啊?”光头喝酒喝的脸都红了,迷迷瞪瞪趴在桌上问。 叶闻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大哥。” 苏旧神色微妙,想起了临下山前霍昭卿身上不时出现的伤口。 光头也是一怔。 就在叶闻雪以为他要掏出山寨全部家底,亦或多让出两成利,求她去救人时,光头猛地站起身,一个滑跪扑向叶闻雪。 他不敢抱叶闻雪的大腿,只能委委屈屈抱着叶闻雪坐着的板凳腿,在两人诧异的视线中大嚎: “既然大哥要没了,山寨不可一日无寨主……叶老大,您就收了我们!” 屋里三人:“……” 窗外路过的大壮:“……” 叶闻雪一脚踹开人:“你搁这儿唱戏呢?” 苏旧和许凛的表情很是唏嘘,某人这大哥、寨主当的,也太没面子了。 光头一屁股栽倒在地上,被痛楚刺激逐渐清醒,就听叶闻雪问着苏旧回来一路上有没有见到执兴一伙人。 “个个都很凶悍,领头的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时常笑眯眯的,可有被人欺负?” 苏旧摸着下巴:“我担心有人追杀,这段距离快马赶来的,看是看到过你说的人,只不过……” 他目露迷惑,脸上也带了少许:“你确定是他们被人欺负?” 再怎么看,也轮不到一帮子膘肥体壮拳头比的山匪被人欺负?! 第106章 好起来了 此时,隆兴府城外。 执兴带着一干兄弟一刻也不敢停下歇息,连天赶路之下,可算到了隆兴府城外。 众人被逃荒的流民连番围堵追赶,甚至连尿尿都不敢耗费太长时间,更别说按叶闻雪所言半道停下卖些普通炭给逃荒的流民。 稍有不慎,莫说马车和木炭,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 执兴从不觉得叶闻雪的话有错,但一路上遇到的逃荒流民太多。 以他们之力,被重重围堵后无法护住己身,只能一刻不停前往隆兴府城。 执兴喘了口气,收回往后看的视线,下半张脸埋着挡风,带着兄弟们去城门口排队。 大雪连下数日,雪积了半截手臂厚,穿着再厚的衣服,也无法完全挡住刺骨的寒风。 想进隆兴府的人格外多,包括大量原先逃荒而来落脚郡城外的流民。 执兴一行人冒着大雪排了好一会儿,直到人都快冻僵了,才轮到他们入城。 守城将士扫了眼执兴等人身上的衣物,是用木炭换来的积压已久的陈年棉衣,样式旧了些,看上去倒还算干净整洁,显然不是那些个想趁机入城的流民。 再一看油布下的货物,守城将士眼里多了几分喜悦,掂了掂执兴递来的银子:“过。” 执兴松了口气,带人入了府城,麻利找了人牙子租了间不大不小的宅子,让兄弟们落脚休息吃饭,自个儿打算先去探探情况。 他让几个聪明点的人都留在宅子里看好众人莫要惹事,只带了个功夫最高又听话的王进出门。 沿着主街逛了一圈,执兴买了几样热气腾腾的吃食,分一半给王进,边走边吃。 王进饿狠了,几口吃完东西,看着旁边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执兴,挠挠头,不解地问:“兴哥,这大冷的天,出来作甚?直接按着我们之前的办法,不就行了?” 执兴咬了口猪肉包子,摇头:“不成。许大哥说过,隆兴府城远比山下小镇复杂,我们得摸清里面的路数后再行考量,不能全盘照搬,否则” 否则怕是会栽个大跟斗。 大壮哥也曾说过,遇到任何事得三思而后行,不可因事情太过顺利而心生轻视。 来都来了隆兴府城,执兴谋划着大赚一笔,而非跌入无底坑。 王进听不懂,但听话,上前几步给执兴挡住寒风。 两人先去逛了位于城中央的市场。 与山下临近的几个镇子相仿,隆兴府城的市场给了银子就能占上一块空地。 至于位置是好是坏,全看给的银子多不多了。 执兴逛遍专卖木炭的一处,这里人来人往、热火朝天,但明显能看出些道道。 比方说,打了棚子的、棚子里烧了炭展示的,应当是烧炭作坊,或外地商人在经营。 没搭棚子、冒雪卖货,且木炭不多的,显然是郡城原住民或逃荒而来的百姓为谋生烧炭来卖。 瑟瑟寒风中,木炭的价钱稳定在十五文到二十文之间,几乎能与当前的粮价相当。 执兴逛了两圈炭市后转身离开,走去老远后才重重叹了口气。 王进不明所以:“咱们的炭质量一般卖不出去?” 执兴缓缓摇头:“不,我们烧的好炭比市面上卖价最高的那种木炭相差无几,甚至更便宜。” 王进:“?” 这不是很好吗? 执兴踱步顺着人流前行,他烦忧的,并非木炭卖不出去,而是炭价过高,暗地里必然有达官显贵插手,甚至 此处,可是潘王封地。 半晌没听到执兴开口,王进也就没想太多,他向来不擅长用脑子,便稀罕地到处乱看。 还别说,隆兴府城就是比山里繁华热闹。 “咦,兴哥,你快看,好多人围在那儿啊,看什么呢这是。” 执兴回过神:“过去看看。” 王进仗着体格粗大,强行挤进人群,还给执兴占了个地儿。 他瞅着贴在城墙上的一张纸,面露茫然:“什么东西?” 执兴认的字不多,且都很简单,他费力辨认半晌,只认出‘令’和‘昭’‘一万两’几个字。 守在两边的守卫也知道这年头认字的人少,便大声念了出来:“通缉令,反贼霍昭卿抗旨私逃,刺伤王爷,死不足惜抓到活人,可赏一万两白银” 王进‘嘿’了一声:“一万两啊要是我运气好抓到了人,岂不是下辈子都不用愁了?兴哥,要不我们” 执兴的注意力不在王进身上,他注视着通缉令上那张画像,莫名有种熟悉之感。 不过年老大给他看过的大哥画像,远比通缉令上的那张脸更为雄壮英豪,应当不是同一个人。 “走,回去了。” 遇事不决,写信求援。 竹屋外,青山间,大雪还在继续。 苏旧给许凛把脉后,拿着陈大夫开出的药方看了看:“他开的药方没有问题,也能医好正常眼疾,不过” 不等许凛开口,岚清攥紧拳头:“不过怎样?” 苏旧抬指点了点药方:“不过许凛体内,还残留了些许毒素,得先拔出余毒,再治眼疾,否则被刺激过度,眼疾再也没有好转的可能。” 叶闻雪按下猛地站起的岚清,问了句:“真能治?” “能。” 能就行。 叶闻雪没在管苏旧施针开药的事,转头出了屋子去找自家的几个崽。 “推快点推快点,呜呼,飞喽” 双双和四旺爽朗的笑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叶闻雪一路找去竹屋小路上,眼看两个小的和执武执旺一道,拖了块木板坐着,从高处滑下,欢快地栽倒在雪堆里。 然后拍去脑袋上身上的雪花,脸带着迫切的笑容跑上来,再度‘呜呼’起飞。 嗯三元是负责推木板的那个。 叶闻雪:“” 大壮抱着圆圆撑了把伞走来,倾斜大半边伞为叶闻雪挡住风雪:“娘,你看,今年冬日的雪可真大。” 叶闻雪关切地看了眼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圆圆,轻笑:“瑞雪兆丰年,等到明年,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嗯。” 不用等到明年,他们当前的日子已经慢慢好起来了。 第107章 谁敢欺负她?! 双双四人玩够了拖着木板再走上来时,脸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些疲累。 四旺闹得出了汗,被风一吹凉飕飕的,打算回屋喝碗姜汤换身衣服。 他牵着三哥的手往回走,这才注意到静立竹屋门边的娘亲和大哥。 四旺半拖着三元麻利跑上前,猛地扒住叶闻雪的小腿:“娘,好玩!” 三元扒着叶闻雪的另一只腿,支支吾吾不敢出声。 走慢一步的双双和执武执旺尴尬地不敢上前,生怕娘(叶老大)责怪他们带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子玩雪胡闹。 却不想叶闻雪抬手贴了贴四旺的额头,察觉隐隐有些发烫,朝几人招了招手: “快去喝碗姜汤,再换身干爽的衣物,别受凉了。” “哦” 叶闻雪一手牵了一个崽,大壮给双双打着伞,执武执旺跟在后面,飞快喝了姜汤换了身衣服。 好在他们几个学烧炭的在竹屋常住,留了几身衣服,方便换用。 叶闻雪硬给几个玩雪的孩子灌了姜汤,又去喂穿着厚实的小圆圆。 圆圆吃不惯生姜,也不喜姜味,在睡梦里抵着舌头往外吐姜汤。 叶闻雪轻捏着圆圆的鼻子,拿勺子硬是给灌了小半碗。 苏旧刚给许凛施了针熬了药,一出门就被三元带着几个不大的孩子围住:“师父,你能给我们开个治高热的药方吗?” “开。” 冬天天黑的很快,吃过饭后没过几个时辰,天色逐渐昏黄。 叶闻雪抱着圆圆告辞,临走前还叫大壮带上几块筒子骨和一刀野猪肉,剩下的小半头野猪留给许家人。 苏旧理所当然地跟在叶闻雪身后,牵着三元和四旺离开。 “等等!”许凛听到苏旧紧跟在叶闻雪之后的告辞声,皱眉,“苏大夫这是去哪儿?” “跟三元一块儿住。” 许凛搀着岚清的手,站在屋檐下朗声阻拦:“不可我眼疾还未治愈,且竹屋本就是苏大夫的住处,不如留在竹屋,和我们一起住,也热闹些。” 许凛可是听叶闻雪说过,她独自一人带着孩子住在山谷里,并无外人。 世间对女子,尤其是寡妇总是苛刻些。 若是今日苏旧跟着住去山谷,即便什么都没发生,日后被人知晓,叶闻雪也会被戳着脊梁骨痛骂。 并非是许凛多想,实在是他念书时,曾不止一次见过类似的事情。 寡妇被婆家娘家赶出家门,一人费力干活拉扯大孩子,却因她干的活计会接触到男子,就被不少人辱骂。 严重些的,甚至会被浸猪笼。 叶闻雪一人养大五个孩子不容易,许凛决不允许她落到如此地步。 苏旧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摆摆手:“不了,你这里人多,来往不方便,我暂住她家,正好想想药浴的方子。放心,我明日就来为你施针。” 许凛:“你真不再考虑考虑?你一男子,住去人家家里白吃白喝,不甚妥当” 苏旧莫名其妙地看看许凛,再瞟着叶闻雪。 有什么不妥当的,他又不是住一两天了,都住过一个多月了。 叶闻雪白了他一眼,和许凛说道:“放心,他住山洞,我住屋里。” ‘放心’二字一出,苏旧和也听不懂话的光头脑瓜子都是一震,可算明白过来。 “不是谁能欺负她啊?!谁敢欺负她啊?!” 苏旧恨不得当场摇着许凛的肩自证清白。 许凛没看见他悲愤的神情,只听着叶闻雪的话,稍稍放下心:“你自个儿有主意就行。” 左右叶闻雪也不是坐等着任人辱骂的性子。 是他忽地想到程定方,一时关心太过。 叶闻雪笑了笑,刚要迈步下山,又停下:“光头,下次你手下来回山下小镇,让人多带几块豆腐回来,煮汤味道不错。” 光头刚要应下,一旁的许凛他娘连忙开口:“不用买,我会做豆腐,让人把磨盘和碾子运来,我天天给你们做!” 一块豆腐一文钱,太贵,还不如她自个儿做呢! 叶闻雪意味深长地瞅了眼光头,暗叹难怪许家供得起许凛念书。 看看人家,家里拢共四个人,其中三人都会门赚银子的手艺。 哪像土匪寨,上百个人里挖翻了天也就光头会干木匠活。 还因为不能暴露身份,只得做些不怎么赚钱的糙活。 唉。 光头察觉到了叶闻雪嫌弃的视线,侧过脸当没看见,吩咐执武和执旺两人带驴车去许家曾经落脚的山谷运磨盘和碾子。 执武力气大,执旺脑子灵活,搭配着来正好。 叶闻雪没什么意见,当即离开了。 大壮临走前把背篓里剩下的十几个红薯、玉米都倒在厨房里:“少吃些,可留做种子,寻时机种下。” 光头掰了颗玉米粒丢进嘴里,应声点头:“你们也少吃点,别忘了留种!” 大壮扭头就走。 雪天路滑,山路难行。 叶闻雪来到山下,照旧让几个小的上板车,打算拉着他们回山谷。 双双皱眉拒绝:“娘,我马步扎的稳,走路不怕滑。” “行。三元、四旺,你们俩把羊带板车上去,叫苏先生拉着你们走。” 两双圆溜溜的眼睛小心地看着苏旧。 苏旧:“上,拉。” 他真是欠了叶闻雪的! 大壮背着空背篓走在后面,背篓里放着四块筒子骨和一刀肉。 脚踩在雪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双双来了乐趣,故意去踩两边没被踩过的白净的雪,一脚下去,印下两个小小的脚印。 苏旧拉着一个半徒弟外加一头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暗想早知道就明年春天再回来了。 他好想念家里温暖的床和被褥,想念暖烘烘的暖手炉,更想念热乎乎的银子。 “咦?”抱着圆圆走在最前面的叶闻雪停下脚步,拿脚拨开一层雪,细看了看,“双双,快来把冬笋挖了,晚上吃冬笋炖汤。” “好嘞。” 双双快步上前,一脚踹歪冬笋,拎着笋尖来回摇晃几下后轻松拔起:“娘,要不歇一会儿?我去周围看看还有没有冬笋。” 叶闻雪看看天色:“天都快黑了,先回山谷做晚饭,明天有空再来挖。” 双双遗憾地扫了眼周围竹林,忽地呼吸一滞,大步跑去叶闻雪身边,放低了声音: “娘,那边有一连串脚印,看着像是一个人在此地来回徘徊不像是山匪们的脚印。” 叶闻雪眼一眯,嘴上说着指不定是同住山里的百姓,心里却毫不犹豫提高了警惕。 第108章 不怀好意 叶闻雪先把孩子们和苏旧送回山谷,另在山谷小路布置了几重毒药后,借着白茫茫的雪光返回竹屋,和光头、许凛二人说了此事。 光头当即决定带着他娘暂住竹屋几日,等风波过后再回山寨。 他嘴里叨叨着嫌弃的话:“原先都没那么多不好的事找来,怎么住来竹屋后,什么事都找上门了。” 叶闻雪没理他。 她隐隐觉得这一次不是苏旧引来的人,那些人死了两波不太会再次白送。 更像是光头不是说过,山寨上上下下被清理过一次,杀过普通百姓的山匪都被赶走了? 许凛两边都很担忧,无论是哪方的人,反正都不怀好意,他得警醒着些。 叶闻雪提醒过后,又冒着大雪回了山谷。 一路上寒风如刮骨刀一般凛冽,叶闻雪腿都差点冻僵了。 好在空间里的灵泉夏凉冬暖,边步行边喝几口灵泉,人顿时暖和不少。 回到土屋时,竹伞上积了厚厚一层雪,都快结冰了。 把伞放去厨房烘着,转去屋里喝了杯热茶。 叶闻雪搓搓手,等手热起后,贴了贴炕上圆圆的额头,略微有些发烫,但好在没有发高热。 一一贴完困倦地躺在炕上的几个崽,叶闻雪给崽们掩好被子,跑去厨房找大壮。 这孩子正给苏旧打下手加烧火。 大壮怕叶闻雪回来后饭菜都凉了,拦了苏旧小半晌不让他提前做饭。 直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大壮才松的口。 苏旧按着大壮的指挥去炖冬笋骨头汤,再抓了两把木耳泡发,炒了个木耳肉沫。 “你弟弟妹妹都睡着了,怕是不肯再起来吃饭,要不就做这两个菜?” 厨房灶火再旺,也抵不过他心底的寒冷——他好歹是大壮的半个先生呢,也太没威严了! 大壮‘嗯’了一声,剪了把新泡发的豆芽洗干净后放入冒腾的骨头汤里:“苏先生,你先去屋里坐坐,我来看着汤,煮好了叫你吃饭。” 苏旧望着锅里随着汤水上下起伏的豆芽,稀罕地眨眨眼:“这什么东西?” “娘拿豆子泡的,说叫什么豆芽,味道还不错。” 苏旧好奇地揪了根生豆芽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后觉得还不错。 毕竟冬日里除去大白菜和白萝卜外,几乎没有什么能吃的青菜,除非建了暖房。 “那我找你娘聊天去,闲着也是闲着。” 大壮眼一眯,拨拉了一下灶里的柴火,缓缓转头看他:“苏先生,我们和娘亲日子过的很好,不需要无关紧要的人强行挤进来。您是我们的先生,我自是不会嫌弃您,但有些话,希望您不要乱说。” 当日遇到被吊在悬崖上的猎户时,大壮的确有过短暂的想法。 娘亲要是再嫁的话,比起其他不认识的人,随野好歹他们知根知底,人也长的俊朗,品性虽过于高傲,但揍上几顿也就识趣了。 不过人是逐渐成长的,观念也是逐渐成熟的。 娘一个人就能过的很好,养着他们几个小拖油瓶日子也过得去,何必再嫁去他人家里受气?! 不过如果娘也想再嫁,大壮也会支持的,最多试验试验那人的品行罢了。 苏旧哑然,知道这小子怕是听见他想让叶闻雪去救人的话了。 不顾叶闻雪的意愿强行给她拉红线,这事的确做的不道德。 支支吾吾半晌,苏旧叹口气,摸摸大壮的脑袋:“行,我明白了。” 不等大壮松口气,他话音一转:“你爹教你教到哪本书了?我看看能否顺带给你指点一二。” 被叶闻雪欺负也就罢了,还被大壮半是警告半是威胁,这口气他可咽不下! 看他如何拿学识碾压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 大壮正要开口,却见叶闻雪走了进来:“好了没?来回两趟,我都饿了。” 大壮板着的脸上露出笑容:“娘,就好了,你先坐去桌边,我马上盛饭端汤。” 叶闻雪看了眼苏旧:“坐。” 苏旧悻悻,不得不压下坏心思,坐去了桌边。 他看着叶闻雪盛了三碗饭,端来两样菜,每碗分了一半菜留在灶台上和饭温着 看着大壮眼睛亮亮地熄了灶火,乖乖跟在叶闻雪身后坐下,率先给他娘挟菜 苏旧笑着摇了摇头,大壮说的对,他们一家人也能过的极好。 他没必要过多掺和。 满脑子的复杂思绪在苏旧喝下第一口带着豆芽的汤后一瞬间清空,只剩下两个字:好吃。 苏旧不死心地多吃了两口,或许是像拔丝红薯一样,没吃过这才觉得好吃呢。 没成想吃了两口还想再吃,苏旧果断抛开杂念,抛开对家里暖房里菜的想念,不顾形象吭哧吭哧吃了起来。 大壮眼看苏旧捞完冬笋骨头汤里所有豆芽,欲言又止。 叶闻雪给他抢了两块带着肉的筒子骨:“吃,骨头我都砸碎了些,骨髓味道也不错。” “好。” 几个孩子在雪天寒风中玩闹一整天,叶闻雪放心不下,挨个给崽用热水擦了身体后,坐在炕边熬了一晚上,生怕有崽发高热。 次日,大鹅新奇的叫声,伴随着咚咚砸地声响起,惊醒了浅眠中的叶闻雪。 她扫了眼炕上,见睡在最里面的小圆圆又爬在她大哥身上黏糊糊地蹭着口水,抬手将她抱起。 叶闻雪细心给圆圆穿上通红的新棉衣,再系上个光头送的口水兜,抱着圆圆推门而出。 门一开,寒风灌入。 叶闻雪连忙反手关门,又给圆圆掩了掩衣服,抬眼看去,这才明白大鹅为何惨叫。 只见灰茫茫的天际中,一粒粒指节大小的冰粒随雪花砸下,砸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鹅跑去雪地里找草吃,不成想被砸了个正着。 叶闻雪没去管凄惨哀嚎的大鹅,伸手接了一粒冰粒,放在好奇挥舞着手的圆圆跟前: “‘月照花林皆似霰'',小圆圆,来摸摸。” 圆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看笑眯眯的娘亲,又看看娘亲手里不知什么东西的东西,‘呀’了一声抬手就要去碰。 “不行!” 大壮来不及揉眼睛,连忙推门阻拦。 第109章 流民闹事 苏旧连夜赶路赶了三四天,昨晚上可算睡了个好觉。 他边伸着懒腰边推门而出时,一眼瞅见排排坐在屋檐下,稀奇地看雪的叶闻雪和她的几个孩子。 每一粒霰在近前砸下,都会引来小孩们欢喜雀跃的惊呼。 最小的那个被放在光头送的木质摇篮里,迷迷糊糊睡的正香。 而昨日威胁警告过他的大壮,就当真跟个八岁的小孩一样,抬眸望着天空,脸上挂着轻松欢快的笑。 苏旧:“?” 叶闻雪听到了门开的动静,侧过脸看了眼苏旧:“早饭热在厨房,你自个儿去吃。” 苏旧不欲再看大壮这个小腹黑,自顾自洗漱过后端着碗装了饭菜坐去三元旁边。 三元朝他腼腆一笑:“师父。” 苏旧嘴里吃着酸笋肉沫,嗯嗯应了声。 叶闻雪收回看雪的视线,问着苏旧:“你打算在山谷待多久?” “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想明白,做出不会后悔的决定了。 “哦。” 与开心看霰的几个孩子相比,叶闻雪看着漫天雪花与霰,想着的却是气温还得再降,怕是得冻死不少百姓。 不过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在天灾面前,人力终究渺小而又无力。 苏旧几口扒完饭,拍拍三元:“帮师父把碗放去厨房。” 三元乖乖照做。 “我得去竹屋一趟,再给人扎针,扎个三天稳定下来,可入药浴,之后只需每隔一天去一次。”苏旧无聊地学着四旺的样子,伸手出了屋檐下,接住几颗冰粒。 “哦,去。”叶闻雪无所谓,“你把大壮带上,再带几斤豆芽,托许凛教教他念书。” 苏旧不服:“我也行!何必让个瞎子教他。” 叶闻雪知道苏旧没有看不起许凛的意思,单纯不服气罢了:“苏先生,您考过科举吗?可曾得过什么功名?亦或您也是个秀才?” 话里的阴阳怪气,连四旺都听得出。 四旺捂着脸,嘿嘿嘿笑个不停。 什么都学过但不曾考过功名的苏旧:“行。” 临行前,苏旧坚持要带上三元给他打下手,说什么医者不可只学药膳,还得学针灸。 叶闻雪考虑到竹屋有光头在,苏旧随身带着毒药,安全性极高,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大雪天家里也没什么活可干,菜地都板结冻上了,挖都挖不动。 大壮和三元被捎着去了竹屋,一路上倒没遇上什么危险,只不过天太冷,人都快冻僵了。 苏旧懒得跟光头寒暄,烤着火跟许凛聊了几句后,就清退其他人,开始给他扎针。 三元在旁边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那么长一根针,扎下去可疼了! 大壮跑去炭窑看了一圈,闲来无事跟着光头研究了一会儿火笼和火盆,有些奇怪:“执武和执旺呢?” “搬石磨和碾子去了。”光头吹去手上的碎屑,眼睛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即将成型的火笼,“大早上走的,看今天下大雪,以为你不会来呢。” 大壮正要开口,竹屋外突然传来慌乱的喊叫声:“年老大,你快来!执武快撑不住了!”光头立刻放下手头上的活,交待大壮:“去屋里,没听见我叫你不许出门,顺便看着其他人!” 话一说完,光头便冲出了竹屋,跑去炭窑叫兄弟们了。 大壮紧皱着眉,一步三回头,暗想光头人不怎么样,但二哥当的还不错。 他思考片刻,没有贸然跑去惊动正在扎针的苏旧和许凛,去厨房拿了把菜刀,跑去岚清、许凛他娘和光头他娘所在的屋子。 许凛他娘见大壮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便放他进来,瞥着他手上的菜刀:“怎么了?” 她们三人紧闭门窗正学着刺绣呢,没听见外边的动静。 大壮拖了张板凳坐在门边,小声道:“执兴执武回来了,不知出了什么事,但” 他咽下心里的猜测,看了眼镇定自若的光头他娘:“年哥看情况去了,若是没什么事,他会喊上一声,到时候我们再出去。” 光头他娘叹口气,借着烛光继续穿线刺绣:“成,就听你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安生下来。” 先是叛军谋反,再是旱灾雪灾,被逼无奈进了土匪窝后,更是事事不断 这世道,太乱了。 岚清默不作声,从墙角抽出一把刀,和大壮一起坐在板凳上,忐忑听着外边的动静。 没过多久,屋外传来光头的声音。 大壮小心翼翼打开窗,露出一道小缝,探眼往外看。 只见光头背着伤痕累累的执武,其他几个兄弟背着脸色发白的执旺,放去了屋檐下。 大壮吓了一跳,跟屋里人说了一声后,自个儿出了门,跑到执武身边:“怎么回事?” 执武失血过多早晕了过去,执旺白着脸开口:“那里被人占了,他们他们看上赶车的驴,和” 执旺顾及大壮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没把话说完。 那群流民饿得狠了,不仅看上赶车的驴,还看上他和执武两人,盘算着杀人吃肉。 光头脸色严峻,简单包扎好执武大出血的伤口后,大步走去许凛所在的屋子,抬手欲敲门。 又担心苏旧扎针正在关键时刻,不能随意打扰。 犹豫几个呼吸后,光头敲了两下门,往屋里喊了声:“苏大夫,扎完针后劳烦出来救人。”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三元探出脑袋越过光头看了看后,心底猛地一跳,连忙跑回去喊着苏旧:“师父,快些取针,得救人了。” 苏旧一听立时明白光头不是在故意挑衅,连忙加快取针的动作,同时朝外喊道:“把人抬进来。” 山匪小弟们抬着晕倒过去的执武和执兴绕开浑身散发着杀意的光头,进了屋。 许凛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强忍着疼痛,挪开半个身位,让出半张炕安置重伤的人。 苏旧招呼大壮去打些热水来给人擦擦身上的血迹,边给严重些的执武把脉,边问道: “究竟怎么回事?他被伤的再晚一些送来,人怕是没了。” 寻常闹事,不该闹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第110章 遇事挡灾 半晌无人应声。 下山抬执武指旺的几个兄弟也就比大壮多听了几个字,来龙去脉一概不知,说了也是白说,还不如等执旺二人清醒过后一一说个明白。 大壮也是这般想的,他瞅了眼攥紧拳头欲要杀人的几个山匪,和三元一道离开屋子,打算端盆热水给执武执旺擦擦身上的血迹。 负伤在雪地里奔袭几个时辰,想必身子难受得很,恐会发了高热,得提前预防一二。 出门时没见着屹立在门边的光头,大壮心里一紧。 光头该不会独自一人跑去报仇了?! 在大壮印象里,光头武功一般般,既打不过自家娘亲,又打不过他山寨寨主。 也就能在山匪小弟们面前耍耍威风。 一时血气上涌跑去报仇,怕是仇报不了,还白白送了性命。 想到这里,大壮前行的脚步不免有些踌躇。 三元察觉跟他肩并肩走着的大壮落后了几步,疑惑回头:“大哥?” 大壮大步跟上,担心光头没用,他也救不了。 让光头长长记性也好。 两人沉默着继续往前,三元紧绷着脸,忽地去说了一句: “大哥,我刚开始只是想跟苏先生学做药膳,给家里人调养身体,可现在……” 他看着满身伤痕、被打的头破血流的执武,不知为何想起了当初被抬回家的爹。 爹不是抢水时被一锄头直接砸死的,而是被砸破脑袋摔倒在地,抬回家后大夫半天没来,失血过多而死。 三元迈进厨房,拿出两个木盆往里面舀热水,闷闷地问:“要是当时,我会医术,是不是就能救回爹爹了?” 大壮摸摸三元的脑袋,他知道三元是几个弟弟妹妹里最为敏感脆弱的一个。 不像双双性子坚韧能扛,也不像四旺人小懵懂不知事。 “多思无益,往事不可追,我们得向前看。你若真心想学好医术,就缠着苏先生多问多学多用功。” 三元重重点头:“我知道了,大哥,你放心!” 两人找来执武执旺两人惯用的巾布,上边绣了他们的名字。 端着木盆往外走,经过女眷们所在的屋子时,房门突然打开,许凛她娘白着脸走了出来。 她方才想起,执武执旺此行出门,就是去溪谷帮她运石磨和碾子的。 许凛她娘心里止不住地后悔,万分愧疚地跟着大壮三元走向许凛所在的屋子,边走边忐忑地问: “俩孩子怎么样了?醒了吗?” 大壮抿唇摇头,小声安抚了她几句。 这事要怪,也该怪打伤执武和执旺的人,许凛她娘没必要太过内疚。 话是这么说,可许凛她娘总想着要是她提想要石磨碾子,执武执旺不会去溪谷,也就不会撞上那些个人。 说来惭愧,她心里隐隐带着几分后怕。 要是当初没听叶闻雪的话搬家来竹屋,遇到事儿的怕就是许家人了。 两个行动不便的老人,一个无力反抗的瞎子,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娃……真要遇上歹人,无一能逃脱。 这一灾,是执武执旺替他们挡了的。 许凛她娘叹口气,突然脚步一定,没有进屋里: “我就不进去添麻烦了,这俩孩子伤着了,得好好补补,我给他们炖骨头汤去。” 大壮扯出笑容:“成,他们醒了我再来端汤。” 许凛她娘望了眼屋里,扭头去了厨房。 苏旧嫌人太多气味浑浊,把几个山匪都赶出去了。 见大壮三元端着热水进来,苏旧手一抬:“给他们擦擦身子,血迹得擦干净了,不然我都看不见伤口。” 大壮看他一眼,将布巾浸入热水里,略略拧干后解开执武的衣服为他擦身,一旁桌上放着两身干净的衣服。 苏旧为许凛扎针小半个时辰,看准穴位掌控力道颇费心神,不由得站起身伸展了一下全身: “我把过脉了,大壮手底下那个,叫什么来着,他伤势极重,另一个只是轻伤。很可能那傻小子掩护轻伤的那个逃跑,被重点殴打攻击了。” 执武脑子是不怎么灵活,又莽又胆大,一遇到危险,自是叫不会拳脚的执旺先逃,他垫后拖住恶人。 大壮和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见两人重伤至此,不免有些难受。 一边的苏旧还在念念叨叨: “朝廷不管事,叛军到处添乱,百姓惶恐不安……我回来的路上,撞上过几次拦路抢劫的,要不是我随身带着药,都不知死过几次了。” 大壮和三元边听边给伤患擦干血迹换好衣服。 炕里头刚施完针不能乱动的许凛静静听着苏旧的话,脸色愈发复杂深沉。 如此不作为的朝廷,值得吗? 苏旧休息了一会儿,便又坐下给执武执旺施针止血疗伤。 一个时辰后,伤势较轻的执旺缓缓睁开眼,一眼瞅见坐在旁边紧蹙眉心不吭声的许凛:“?” 三元从旁关切地贴贴执旺的脑袋,是在发热,他轻声问:“感觉如何?” 执旺侧过脸看了眼执武,见他脸色红润不少,这才放下心:“头晕。” 三元把人扶起来背靠背着墙,端来一碗姜汤:“快喝,驱寒。” 执旺昏沉沉喝了姜汤。 三元又端来一碗乌黑的药汁:“快喝,师父开的药,疗伤治高热。” 执旺犹豫了一下,强忍住苦味,一口闷了。 三元再端了个碗过来,里头装着半碗骨头汤,和一大块带肉的筒子骨:“快吃,都是婶婶的心意。” 执旺皱着脸,摸摸鼓起的肚子:“……先放着,待会儿再喝。” 三元有些不赞同,但也不能强压着人喝骨头汤,便把碗放了回去。 执旺看着汤碗放的地方,是个方型木托,里面埋了些灶灰,灶火上炭火燃的正旺。 木托上边一段距离搁了块木板,汤碗就放在木板上。 似乎……是在保温? 执旺回味着刚刚喝的两碗汤汁,后知后觉,是温热的,还添了糖。 第111章 谁敢吃? 大壮探过脑袋:“你们不是去搬磨盘碾子吗?怎么惹上流民了?” 执旺一听,眼里闪过杀意,他再度望了眼睡在旁边还没醒的执武,咬牙切齿: “溪谷不知何时被流民霸占,他们聚集在茅草屋里不出门,雪地上没有脚印或其他痕迹,我和执武还当里边没人,便放松了警惕。” “这群流民里有个头儿,指挥流民们不要发出响动,我们试探几次没发觉异常,就去搬石磨,可没成想刚扛起石磨” “他们就冲了出来,手里拿着木棒或石头,一砸一打一个准。” 得亏执武自小力气大,从未懈怠过练武,强行从几十人里挤出条生路,否则年老大怕是得为他们收尸了。 苏旧坐在新研制出的火盆边,边喝着糖水边听着天书,有些不理解: “我回潭州时,郡城早已安定下来,流民百姓们都被安置进了城,住进了慈幼局济老院等处。” “虽说待遇不算太好,但只要干活了,吃住以及取暖用的炭火都无需愁,他们怎么” 大壮端了碗温热糖水递去许凛手里,想了想道:“或许隔的太远,他们不知情,又或许他们的目的,并不仅在吃住取暖。” 大壮还记得,爬上水溪村后山那天,往下看时,望见的那一群声势浩荡的流民。 看似无序,实则被牵引控制,分向周边几个村子而行。 苏旧忽地笑了:“流民们逃荒,不就是为了口吃的,为了足够的水源,为了稳定的生活?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目的?” 他摊摊手,开玩笑一般说道:“造反吗?” 话一说出,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大壮三元、许凛和执旺同时看着苏旧,看得他颇感莫名其妙。 半晌,许凛突兀一笑:“谁知道呢。” 大壮若有所思。 “等等,不是在讨论溪谷那群人的事吗?不想着挑个好时机报仇,说起这个作甚?” 苏旧觉得不对劲,说着说着话题都偏了。 执旺摇摇头:“报仇怕是难。” 他何尝不想报仇,可 “山寨里差不多一半的兄弟都跟着去了隆兴府城,加上去山下几个小镇山寨拢共也就一百来号人,其中还包括十几个老人和小孩。” “还得留下十几个人看顾山寨,能抽出的人手不过十来个,怎么打得过那一群人?” 苏旧哑然,片刻后憋出一句:“你们这土匪当的,也太寒碜了。” 又没钱又没人的,就这还敢叫山匪? 执旺也是这般想的,但他受了山寨一口饭吃,自然得为其说上几句好话: “这不是还在发展中嘛。苏大夫,你要加入我们山寨吗?月俸三两、不,五两银子!” 卖炭赚了些银子,执旺开起口来也大方了些。 苏旧嫌弃地摆摆手:“不必,从你们前任寨主那儿拿的银子还没花光呢,我不贪你这点银子。” 后来才到山寨的执旺:“???” 从哪儿拿的银子? 从前任寨主那儿拿的什么? 什么什么银子?! 经过一番不算激烈的讨论后,执旺原本沉重的心情好上不少,也不再纠结银子的事,转而问道: “我年老大呢?他该不会干傻事?” 大壮摇摇头:“没,他去山下把你们拼死带回的石磨运回来了,又去研究了火盆,这会儿在厨房给你们做饭呢。” 光头可能太过关心执旺两人,见他们受伤,不免牵连到了旁人,一时看许凛一家人不顺眼。 怎么也不肯吃喝许凛他娘熬的汤做的饭,也不想看到许凛几人,宁愿自己埋头进厨房做饭。 执旺讶异,顿时手足无措,掀开被子就要下炕: “年老大他他可真好,是我没用,是我” 大壮、苏旧、许凛:“” 三元茫然挠挠头,打断执旺肉眼可见的感激:“他做的饭,你敢吃?” 光头他娘可提过数次,说起光头做的饭是如何难吃,吃了后连拉了两天肚子,甚至几次差点中毒。 上一次聚餐,他们吃的可是叶闻雪亲手做的,光头顶多打了下手。 真要让光头一个人做饭嗯,谁敢吃? 执旺动作一顿,默默缩回炕上,开始沉思。 他是给年老大面子硬撑着吃呢? 还是为小命着想不吃呢? 就在他思考间,门外传来疑惑的女声:“大壮三元,在哪儿呢?回家吃饭了。” 大壮和三元同时跳下板凳,往外跑的同时喊道:“娘,这儿呢!” 叶闻雪循着声音找来,正好在门口接住两个孩子。 她挨个摸摸脑袋,察觉到两人心情不是很好,随口问了句: “怎么了?我怎么看是光头在做饭?他做的饭能吃吗?” 屋里几个人:“” 这是个好问题。 苏旧反正不想尝试光头炒的菜,提醒了执旺一句:“我晚上可是要回她家的,你们吃错东西中了毒,就找山寨里的大夫过来。” 执旺欲哭无泪。 大雪天,大晚上,陈大夫也不肯走这么远啊。 三元抱着叶闻雪的胳膊,拉着她往屋里走,小声说起执旺执武两人遇到了危险。 叶闻雪全程听下来,只有一个问题: “都受伤了,都差点跑不出来了,你们怎么不把石磨丢了?” 执旺一愣,快速眨了眨眼:“执武说您想吃豆腐。” 叶闻雪有些错愕,她没想到两人能为她随口一句话做到这个地步,沉默几息后撸起袖子: “那伙人在哪儿呢?叶老大给你们找场子去。” 大壮、三元和执旺连忙阻拦:“别,那处的流民太多,一时半会儿打不过。” 执旺虚弱地咳了两声:“叶老大,大雪封山,他们短时间内不会跑。不如等兄弟们卖完炭回来,带上全山寨的兄弟一起去找人报仇。” 叶闻雪拧眉,扫视几眼执旺和执武后,转身去厨房。 她朝徘徊在厨房门口的许凛他娘笑了笑,抬手拎起不知煮着什么食物的光头: “别在这儿添乱,让会做饭的人来。” 光头不服,正要强行挣扎与她争辩,被一句话定在原地: “你也不想执武执旺没死在流民手里,反倒死在你做的吃食上?” 光头:“” 第112章 果然是他 光头瞪了眼守在门口的许凛他娘和许凛他爹,话音里有些委屈: “都怪他们要不是” 这话说的就有些过了。 许家人也没想到溪谷茅草屋会被人占了,更没想到会因此害了执武执旺二人。 不过是因着叶闻雪想吃豆腐,许凛他娘为给土匪们省点银子,这才提出自个儿会做豆腐。 并非提前知晓流民占据茅草屋,存了心想坑害执武和执旺。 叶闻雪‘哦’了声,一边拎着光头往外走,一边看了眼被挡在后边目露担忧的光头他娘,示意交给她来处理: “如此说来,我也有错。我不该许久没吃过豆腐,就贪嘴害了执武和执旺。” “这样我们俩今晚奇袭茅草屋,将害人的人全摁死,给执武执旺报仇!” 被拎着后衣领的光头:“?” 这人怎么比他还莽? 他再是心疼执武执旺,再是想为两人报仇,也会顾忌几分对面的人数。 叶闻雪倒好,毫无顾忌,说要杀人报仇,就拿了刀! 光头蔫蔫阻拦:“别,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那群流民!都是一群没良心的畜生!” 叶闻雪表情有些费解:“这话谁来说都行,你们山匪说来,就不太合适了?” 原先死在山匪手里的百姓,怕也是如此骂他们的。 “我没杀过良民。” 厨房门口,三人目送叶闻雪和光头进了屋里,纷纷叹了口气。 光头他娘安抚地拍拍许凛他娘的肩膀:“你别往心里去,岁年这孩子什么都好,唯独不怎么聪明。这事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你们身上,看我待会儿好好说上他一顿。” 许凛他娘摇摇头:“怪我也是应该的算了,我去做饭,给两个孩子好好补一补。” 许老爷子也有些自责,先行一步进了厨房,掀开锅盖一看,愧疚的神色顿时凝固:“这什么东西?” 门外的两人走来一看,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扭曲。 锅里的灰绿色糊糊,能吃? 光头他娘早有预料,很快淡定下来,倒了锅里不能吃的东西,刷锅洗菜开始做饭。 这边屋里,叶闻雪郑重开口: “我说真的,今天是个绝佳的时机,绝对没人能猜到我们晚上跑去偷袭。” 迎接她的,是一室的安静。 大壮无奈开口:“娘,是否太过仓促?” 有些话叶闻雪不能说,毕竟只是自己的猜测:“事儿都找上门了,总不能坐着什么都不干。” 许凛迷惑:“找上门?” 叶闻雪:“找去了你家,还不算找上门?” 许凛闭嘴了。 他比几人想的更深,山里有山匪的事早就传了出去,大冬天雪积了几尺厚。 除了砍柴养家的百姓,谁会冒大雪进山? 尤其是潭州接纳收拢逃荒的百姓,这群人却没有前往。 他刚要开口说上两句,被苏旧插了话:“我也觉得今晚行动没人能猜到。” 苏旧蠢蠢欲动:“要不带上我?我带了迷烟,遇到危险也能护着你跑。” 叶闻雪对带个拖油瓶不感兴趣:“遇上危险,我自个儿也能逃脱。你就留在家里,帮我照顾几个孩子。” 苏旧哼了一声。 执旺声音颤颤:“就这么决定了?不再考虑考虑商量商量?” 叶闻雪奇怪了:“我是要帮你们报仇,你不想报仇?” 执旺看看叶闻雪,再看看沉吟中的光头,艰涩咽了咽口水:“我是想报仇,但” 但他不想叶老大和年老大去送命啊!!! 执旺不停给大壮三元使眼色,让他们赶紧劝劝叶老大。 大壮正在深思,没注意到。 三元连忙走去执旺身边:“难不成还中毒了?你怎么眼睛一抽一抽的?” 执旺心死,手也垂了下来:“没,我朝你眨眼呢。” 旁听的大壮和许凛噗嗤一笑。 许凛没什么意见,不过有些担忧:“干脆让光头一人去看看?大晚上的,你去不怎么安全。” 光头:“我一人去就安全了?” 叶闻雪安抚了两句,转口道:“放心,我们就去看看,不会贸然动手。” 与叶闻雪接触不深的许凛和光头信了。 苏旧淡笑不语。 叶闻雪做下决定后,交待光头在竹林等她,她得先把两个孩子和苏旧送回家里。 回去路上,大壮忍不住提醒:“娘,你可不能太冲动。” 叶闻雪拍干净他脑袋上的雪花:“知道,娘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回去后带着弟弟妹妹们好好睡觉,不能熬夜,也不能偷吃东西。” 大壮不怎么放心,但还是乖乖应下了:“好。” 将三人送回山谷,叶闻雪恢复了小路上的陷阱布置,转头去跟光头会合。 溪谷离的太远,光头不得不牵了两匹马代步。 会合后,两人没说什么,跨马而上,朝着溪谷茅草屋疾驰而去。 期间光头不时看看叶闻雪,眸子不停闪烁。 光头担忧执武执旺想报仇,一是两人因他的命令才去了茅草屋,他不给人报仇,山寨兄弟们怕是会心冷。 二嘛,执武执旺是他捡来的,是他娘给取的名字,多日相处之下,或多或少生了些感情。 但叶闻雪不同,她生性冷情。 与她的几个孩子相比,执武执旺,乃至苏旧许凛都不过尔尔。 今日叶闻雪主动提出去报仇,就连脑子不怎么转的光头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除非那群流民,日后会伤到叶闻雪的几个孩子? 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光头片刻后失笑摇头,他怕是想多了。 跑在前面的叶闻雪不知光头的想法,骑马来到茅草屋外七里地,把马拴在一处挡风地,叫上光头小心翼翼踩着雪前行。 来到茅草屋外时,已是深夜。 茅草屋里没点烛火,只拆了搭房的木头,烧了火堆取暖。 叶闻雪和光头蹑手蹑脚贴去窗边,放轻了呼吸,侧耳去听。 屋里还有人没睡,正蹲在火堆边轻声说着话。 “清溆镇周边几个村子都被控制住了,大人没再传来消息,元成,下一步,你想往哪边走?” 叶闻雪瞳孔微睁,果然是他。 第113章 动手 光头察觉到叶闻雪略微有些失态,朝她一挑眉。 叶闻雪摇摇头,让他闭上嘴,莫要惊动到屋里的人。 等了片刻后,屋里传来另一道深沉些的声音: “下一个目标,隆兴府。” “不如去潭州郡城?隆兴府距离太远,大冷的天,这些个流民都快撑不住了。” “不行。潭州城收拢逃荒的百姓,民怨寥寥,我们暗地里再怎么动作,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反倒是隆兴府,听人说那位潘王重伤,手下借机敛财,粮价炭价奇高,还不许难民入城,冻死百姓无数,正是下手的绝佳时机” 光头趁叶闻雪不注意,悄悄探出脑袋往屋里看。 只见不大的茅草屋里睡满了人,各个衣衫褴褛,寥寥几个人盖着看不出颜色的被褥,其他人睡梦中冻的瑟瑟发抖。 屋子正中间烧着一堆火,里头烧着从屋顶薅下的茅草和木头,旁边坐着两个不甚壮硕的男人。 两人正漫不经心聊着天,不时看向流民们的视线很是轻蔑。 叶闻雪摸着腰间的菜刀,眸子缓缓眯起。 她恍然光头似乎太安静了,暗道不好,连忙偏过头,一把摁下光头的脑袋。 与此同时,屋里突然传出一声冷喝:“谁?” 叶闻雪二人都没出声,轻手轻脚溜去屋后,趁机摸上屋顶。 房里睡得浅的人瞬间惊醒,个人相伴去了屋外,来回走了两圈后没找着人,回屋奇怪道: “没人啊,元大哥,你们是不是听错了?” 元成的确没看到光头的脑袋,注意到不对的时候,光头已被摁下去了。 但元成隐隐有所预感,他总觉得屋外有人偷听,正欲叫人再去外边看看。 转眼瞅见这些人眼底的不满,元成摇摇头,难怪这群流民成不了大事: “可能是我听错了,你们先睡,我再烤会儿火。” 起身的几个人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坐去火堆边跟着烤火,甚至有人从布兜里掏出块肉,慢吞吞咬了起来。 屋顶的光头大着胆子挪开茅草往下一看,差点失态惊叫出声。 那人手里拿着哪是什么肉?! 分明是个小孩的手! 那人边咬着没几口肉的小孩手臂,边抱怨着开口:“这天儿太冷了,我们就不往山里走了?而且,也没什么存粮了。” 旁边几人眼馋地瞅着他手里的肉,狠狠咽了咽口水,想去抢又怕元大哥杀人。 “这不是还有两个娘们吗?省着点够我们吃上几天的。” “她们又不肯吃人肉,瘦巴巴的,能有个几两肉?还不如” 元成强行打断他们的话:“行了。夜深了,别打扰到其他人睡觉,早点去休息。” 几人对元成颇有些忌惮,对视了几眼,没有再说什么,烤了会儿火后埋头继续睡觉去了。 元成从火堆里拿出两块木头,打算留着明天烧,扫了眼屋里头只知道吃不知为大局考虑的流民们,叹口气找了块空地睡去了。 带着这群蠢货,也不知何时才能成就大业。 屋顶,雪花簌簌。 叶闻雪朝光头挑挑下巴示意,光头掏出苏旧偷摸塞来的迷烟,慢慢朝屋里吹去。 流民们不知多少天没洗过澡,吃饭排泄都没出门,茅草屋里气息混杂。 元成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迟钝地嗅见迷烟气息时,脑子早已一片混沌。 他硬撑着坐起,下意识抬手捂着鼻子,甚至来不及叫上几个心腹,转头就往屋外爬。 手即将摸到门时,房门被一脚踹开,叶闻雪和光头走了进来。 叶闻雪看了眼元成,吩咐光头:“挨个看看人晕没晕,别事儿干到一半被人偷袭了。” 光头摸摸脑袋:“你不是答应了你家大壮,不会轻举妄动?” 叶闻雪眯眼一笑:“我可没妄动,是你吹的迷烟。” 光头眼睁睁看着叶闻雪几招制服流民里的老大,将人拎去屋外:“” 他任劳任怨挨个翻着流民,没晕的一巴掌把人拍晕,晕了的翻看身上有无人肉。 苏旧给的迷烟药效远比买来的迷烟好,茅草屋里的人几乎都被迷倒。 光头忍着臭气,一个又一个翻过流民,翻到墙角时,一木簪袭来,差点刺中他的脖子。 光头利落将人制服,扣住两只手,膝盖压着那人脖子,心有余悸地低头,对上一双满是恨意与狠毒的眼神。 屋外,叶闻雪拎着元成来到炭窑,麻绳绑好人后,强行把人弄醒。 元成晕乎乎清醒,扫了眼对面的人,见是个容貌不错的女人,心里下意识提高了警惕。 乱世里处境不错的女人,要么依附于某些人,苟延残喘;要么,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以武力威慑他人。 叶闻雪打量着面色不改的元成,忽地问道: “你名为元成?哪个元,哪个成?” 元成不懂她为何这么问,扬起温和的笑容:“元,始也,是谓第一的‘元’,功成名就的成。姑娘可是” 叶闻雪眸色一冷,不听他说完,毫不犹豫拎起菜刀。 手起刀落。 那人瞬间没了呼吸。 临死前他瞳孔大睁,似是不明白叶闻雪为何知道他名字后,一声不吭直接动手。 叶闻雪擦干净菜刀上的血迹,摸干净尸体上的银子,慢吞吞走出。 原书里,大壮被山青村癞子一伙卖给他人,转手卖了几次后,到了一名为元成的人手里。 为把人驯得服服帖帖,元成一寸寸砸断大壮的骨头,再让人治愈。 甚至不止一次将大壮丢去饿红了眼的流民堆里,爬出来时次次身上没一块好肉。 类似用在大壮身上的手段,不计其数。 叶闻雪闭了闭眼,就算这一世一切都没发生,但元成杀人食肉,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他该死。 叶闻雪回茅草屋一看,光头正绑着一个女子在屋里走着,叫她指认哪些杀过人,哪些今日动了手伤到执武执旺二人。 杀过人的,今日动手了的,全补刀杀了。 “他?他杀了十三个孩子和女子,肉都被这些人分了,该死!” “这人从不动手,只出主意,杀谁不杀谁,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这人倒还好,他什么都不干,只吃现成的” 叶闻雪倚在门边,屈指敲门发出动静。 光头抬头望来,叶闻雪冷淡地给了个眼神。 从叶闻雪的眼神里品出几分责怪他色迷心窍的意思,光头恨不得自证清白:“我,我冤枉啊!” 第114章 都是苦命人 原书里大反派童年经历着墨不多,仅在噩梦般的回忆里提过一句: ‘同年冬日,元成带他穿过群山前往隆兴府。大雪封山,被困在茅草屋里几乎炭尽粮绝,随行流民吃无可吃后,悄悄盯上了还是小孩的他。’ 叶闻雪听了执旺的经历后,忽地觉得剧情有些熟悉,这才带人前来看看。 她偷听之前,尚且不确定茅草屋里的领头就是元成,更别说认识这两个早就没了的女子。 这么问来,不过是怕光头这没脑子的又被美色所诱,误了事。 ——毕竟光头是有过被骗先例的。 骗他的那人,正双手环胸靠在门上,认真打量了几眼被绑着的两个女子。 第一印象是,瘦骨嶙峋。 就跟骨头上没肉光黏了层皮似的,瘦的很是恐怖。 不过这年头,能活着都算是侥幸,更不必说养的白白胖胖了。 被绑着的两个女子也在打量叶闻雪。 那缺心眼的光头一看就好应付,门口的女子不同,不像是心慈手软的人。 墙角的女子咽咽口水,努力镇定着开口:“我……我们没有骗人,也没想着借刀杀人。” 这群人,都是畜生,都该杀! 叶闻雪沉默盯着她。 为增加可信度,墙角的女子一骨碌把这群流民干的丧尽天良的事全说了出来: “元成领着他们到处杀人占地盘,山下的清溆镇、清浦镇……镇上还没逃荒的原住民都被杀光。 还有,还有叛军即将打来的消息也是他派人传来的,为的就是赶在两军交战之际先占下一州。元成后面还有个人,不知是谁,但……” 叶闻雪摆摆手,示意她不必说了: “我又不是潭州官员,也不是负责安抚民生的朝廷命官,对这些不感兴趣。” 光头身边着灰色麻衣的女子沉吟片刻,看也不看没用的光头,凑去叶闻雪身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姑娘,我们从未做过恶事,跟着他们走,也不过是想求一条生路,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缩在墙角的女子也看出来了,长相彪悍的光头就是个怂货,做不了主。 她连忙蹦着去了叶闻雪跟前,痛快就要给人跪下。 为了活命,顾不得那么多了。 叶闻雪扫过两人,没让她跪,点了点灰衣女子让她起来:“无需如此。”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光头屁颠颠过来邀功:“执旺说过的几个特征明显的都杀了,另有几个身上带着人肉的,也杀了。” 杀完后,茅草屋里活着的,除去两个被绑的女子外,只剩寥寥几个。 迷烟效果极好,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可这些人还在睡梦中。 叶闻雪看也不看光头,盯着两个目露踌躇的女子想了会儿: “说说你们是怎么避开迷烟的,我就不杀你们。” 两个女子对视几眼,信了。 灰衣女子一咬牙,指了指茅草屋顶,又看看光头: “他扒开屋顶的草时,落了几滴雪在我脸上。” 又因体质原因,对迷烟格外敏感,她便和另一人说了后,暗中捂住了口鼻。 光头:“……” 叶闻雪狠狠一闭眼,看在光头出人手的份上,咽下那句即将出口的‘废物’:“走。” “哎!”被绑的两个女子拔腿就要离开。 叶闻雪古怪地瞅了两人一眼,叫上光头离开。 留下两人,和一屋子或晕或嘎的人。 走出溪谷找到马后,叶闻雪停下脚步,冷眼去看光头。 光头腿一软,差点给人跪下,他举手发誓: “下次再犯下类似的失误,我就,就……天打五雷轰!” 叶闻雪按了按脑袋,不停安慰自己。 光头还不是原书里行事滴水不漏,执行力超强,做人严谨有原则的起义军二把手。 得经过不少磨练,才能从土匪寨的光头,进化成赫赫有名的张岁年。 想是这般想,但…… “下次有什么事,我自个儿来。” 省得没被别人坑,反被自己人坑了一把。 光头知道这事儿过去了,嘿嘿一笑,上来进谗言:“那两人看到我们的脸,要不要我回去……” 他朝脖子上比划了个手势。 叶闻雪摇摇头:“等等。” 等什么等? 光头不明白多等这片刻有何区别。 直到一碗饭的功夫过后,溪谷上空冒起浓烟,烈火熊熊燃起,隔着几里地都能看见。 叶闻雪收回视线:“走。” 都是聪明人,也都是苦命人。 不给她找事,叶闻雪何必赶尽杀绝。 光头深深看她一眼,朝手心哈了几口热气,解开拴马的绳子,开玩笑般说道: “你何时变得如此心软了?” 留下后患,可不是叶闻雪的作风。 至于当时的土匪寨……光头虽然不想承认,但叶闻雪显然是嫌寨里人多,杀起来麻烦又脏手。 两匹马在雪地里行走太久时间,都快受不住了,压根不能骑。 叶闻雪和光头只能牵着马前行:“心软?或许。” 听出几分冷然与嘲讽,光头尴尬笑了笑,不由得庆幸那两人做了正确的选择,而非囤着一茅草屋的尸体当食物过冬。 否则,叶闻雪绝对不会手软,定会回头杀人灭口。 至于大火会否再次烧山…… 光头看看漫天飞雪,再踩踩脚下厚实的积雪,觉得自己想多了。 冰天雪地里走了小半天,光头突然一拍脑袋,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玉佩丢去叶闻雪手里: “这是从跟元成聊天的那人怀里掏的,他就是打伤执武的主力。你看看上边刻着个什么字。” 叶闻雪接过玉佩,触手温润细腻,是块极品好玉。 来回翻看后,她另取出一块玉佩,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凑了个‘郑’字出来。 大衍朝往上一代,便是大郑。 叶闻雪定定看了半晌,将两块玉佩都丢到空间里,见玉佩逐渐散成清透雾气,反手塞给光头几两银子: “玉佩归我了。” 光头拿着银子两眼茫然。 叶闻雪没理他,借着雪地反光,遥遥望着白茫茫的山坡,莫名感慨了一句: “我就想安安静静住在山里养个崽,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个问题光头知道怎么回答:“嗨,还不是狗朝廷害的!” 年年享受百姓的税供,真遇上事儿了却毫无作为,活该被反! 第115章 天赐良机 两人雪地里走了一半的路,实在冻得受不了,找了处山洞生了火,烤着火熬了半晚上。 次日清晨才灭了火堆,骑上恢复了些的马,一路回去竹屋。 寒风刺骨,刮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得亏灵泉水效果不差,喝下一口暖遍全身,两人这才一一路坚持着来到竹屋附近。 光头望了眼遥遥在眼前的竹屋,恨不得快马加鞭飞回炕上休整。 “等等。” 骑马行在前面的叶闻雪一扯缰绳,朝光头比划了一下。 雪花扑腾飘落睫毛上,视野有些模糊不清。 光头跟着下了马,揉揉眼睛后又喝了一口叶闻雪给的水囊里的水,冻了一夜的脑子迟缓转动。 他看着叶闻雪牵着马进了竹林,还当这人想挖冬笋炖汤呢。 不曾想视线一垂,瞟见了雪地上一连串的脚印。 光头神色一凛。 昨晚上他们踏雪靠近茅草屋没被人发现,是因流民们打伤追赶执武执旺时,把溪谷里的雪地都踩了个遍。 他们到达茅草屋外,特地注意过雪地的痕迹,尽量踩在已有脚印上,除非仔细比对,否则绝对辨认不出。 但竹林里的脚印不同。 山寨里有一部分山匪专门负责抓野物摘山货囤吃的,但他们知道这一块儿是竹屋的地界,隶属叶老大的地盘,不会越界采摘山货。 因此竹林里的积雪很是干净,脚印格外明显。 再加上前些天叶闻雪曾说过,竹林里发现了一连串的脚印,不知是谁的…… 光头拳头一攥,很想相信是前来砍柴谋生的百姓留下的脚印。 可也知道雪下的这么大,临近小镇、村子的山上全是树,少有人会冒险进到如此深山来砍柴。 果然,没过多久,叶闻雪拖着个被打晕的人走出,她随手把人甩在光头面前的雪地里: “你看看认不认识,他刚一看到我就想逃,不太对劲。” 普通百姓哪认得她? 深山里看到个独身女子,常人不是尽量避开,就是干脆下黑手,哪像这人一声不吭扭头就跑的。 光头蹲下身,打量了片刻,眉头一皱:“好像,是被赶出山寨的人其中之一。” 叶闻雪早有预料,在山寨干无本买卖习惯了,莫名其妙被赶出山寨也就算了,毕竟新来的寨主他们惹不起。 但寨主一走,就剩个光头主持大局; 冰天雪地的,又不好打劫,吃粮吃肉用炭都是个问题。 这时候,突然得知光头带人热热闹闹做起了生意,赚了不少银子,山寨里的兄弟都离寨赚钱去了。 这可是天赐良机,此时不动手,还等到什么时候? 叶闻雪身体还没调养好,冬天本就有些虚,又在雪地里走了好几个时辰,四肢都有些乏力: “人被打晕了,就交给你了。此事你若处理得好,我带你赚另一波银子。” 反正这群人不是冲着她和崽们来的。 至于许家人……光头在他们支援下赚银子,自得保护好他们。 “还有什么银子可赚?”光头明知她在画大饼,一听还是有些蠢蠢欲动。 “等你处理好此事后,我再与你商量。” 眼看叶闻雪转身就要走,光头连忙多问了句:“叶老大,你说的该不会就是火盆和火笼?” 叶闻雪头也不回:“自然不是。” 光头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决定相信叶老大。 今年冬天的大雪远比往年寒冷。 要不是叶老大带着他们赚银子,山寨里不知有多少老人小孩得冻死饿死。 就算叶老大叫他做的,是杀人掠货的买卖,光头也会违背大哥的嘱托,跟着她一块儿干! 叶闻雪要是知道光头在想什么,怕是得一巴掌拍他光头上。 什么杀人掠货? 得以身作则,给几个孩子当好榜样! 叶闻雪不管光头怎么处理那些人的,回到山谷后睡了大半天,又叫自个儿去竹屋扎针回来的苏旧给她把脉: “我这身体,能调养好吗?” 苏旧探了半晌的脉,挪开手后没说话。 叶闻雪赶走排排挤在窗边偷听的几个孩子,叫他们喂小野猪去。 苏旧沉吟片刻后开口: “比我料想的要好上一些。得亏我之前给你们熬过一个多月的药膳调理身体,日后再针对性吃上一年的药,不说痊愈,起码也能轻松些。” 他忍不住劝道:“你生完孩子后身体本就还未恢复元气,再加上逃荒缺水缺粮、干些重活累活,时不时还冒险杀人,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住。” 叶闻雪倒觉得还好,她时常喝着灵泉滋润身体,没苏旧说的那般严重。 想当初在现代时,哪次去杀人不受伤的,叶闻雪带伤重压工作习惯了。 不过到了古代,入冬之后,的确很容易困乏。 昨晚上尤其明显。 也不知是天冷了要冬眠,还是累极了得休息。 苏旧见她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重重一拍桌子:“大冷的天也没什么活可干,你老老实实调养身体,否则……” 叶闻雪眼一眯:“否则你能怎样?” 苏旧呵呵一笑:“否则我就告诉大壮他们,让他们时时看着你。” 叶闻雪沉默地敲了敲桌子:“你开药方,我让人去山下抓药。” 她瞟了眼自认拿捏住了的苏旧,微微一笑:“若是孩子们知道我身体不适……” 苏旧:“……” 还敢威胁他! 苏旧决定在药方里多加一味黄连,苦死叶闻雪。 面上,他唯唯诺诺:“我发誓,绝不会主动说出去。” 叶闻雪勉强信了他,转头去厨房看新发的豆芽了。 徒留苏旧在屋里写着药方。 他增添了几味温和的药材,又去掉几味与之相冲突的草药,吹干墨迹后一抬眼,对面整整齐齐坐着五个崽。 连睡在摇篮里的圆圆都被放在了桌上,红扑扑的脸正对着苏旧。 苏旧扫视着大壮脸上的表情,脑袋一疼。 他真是欠叶闻雪的。 大的威胁完了,小的又来威胁一遍。 真不把他当人是?! 苏旧甩手拿着药方就要走人。 大壮给了三元一个眼神。 三元连忙跳下板凳,眼巴巴揪着苏旧的衣角,尽量学着四旺软乎乎地撒娇: “师父……” 苏旧看看脸带恳求泪眼汪汪的三元,再瞅瞅成排乖巧坐着的大壮、双双和四旺和桌上的圆圆,沉默了。 第116章 黑土地 叶闻雪还不知道自家崽正装可怜套路苏旧,专心照看着几个桶里发的豆芽。 有过几次的经验后,叶闻雪发起豆芽来得心应手,仗着有灵泉在手,强行压缩发豆芽的时间,天就能成。 这就是叶闻雪打算跟光头做的生意——或者说,是跟光头他娘、许凛他娘和岚清一块儿做的生意。 山匪们粗手粗脚的,干不了什么细致的活。 叶闻雪也观察过,这三人非常细心,尤其是光头他娘,干得了刺绣,自然也能发好豆芽。 反正冬天也没什么事做,一整天刺绣也伤眼睛,不如跟她一起发豆芽。 这时节冷得很,什么青菜都长不了,又不是家家都有暖房,新鲜蔬菜市场很大。 想着想着,叶闻雪心神沉入空间里,打算看看空间有无再次进阶。 吞噬两块极品玉佩,空间也是时候进阶了。 叶闻雪心神刚一沉入,眼前便一阵恍惚。 她下意识提高警惕,皱眉凝神看去,整个人都是一怔。 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地赫然出现在眼前。 与之前平坦的水泥地不同,进阶后空间里的地明显是上好的能种粮食的黑土地,远比山谷里翻出的地肥沃。 叶闻雪心里一喜。 她原本还想着,冬天地里结了冰,再加上苏旧住进了山谷里,为防暴露空间,得闲一段时间不能再种地了。 没成想空间进阶,意外给了叶闻雪一个惊喜。 ——空间不受外界气温影响,也就是说什么时候都能种地,种什么都行! 叶闻雪巡视一圈空间后,将散落一地的调味料、医疗箱、各色种子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堆去一边,准备拿锄头进来翻地种菜。 没想到想法一出,空间里的地像被一把无形的钉耙犁过了一样,转瞬之间,地便翻好了。 叶闻雪:“……” 她试探地想着种下全部种子,再往地里浇入灵泉。 下一瞬,空间大变样。 能直接种下的种子,譬如剩下的零散几株树苗、水稻、小麦种子等等全被种下。 而红薯、蒜头等需要切块发芽的粮种,则一动也不动。 叶闻雪望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压力骤降。 说实话,苏旧为她诊脉让她好生休息时,叶闻雪压力剧增。 家里就她一个劳动力,最大的大壮再如何能干,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总不能将所有活都压他身上。 除去苏旧外,家里六张嘴嗷嗷待哺。 倒不是不能动用银子,但坐吃山空,可不是个好习惯。 尤其是在粮价菜价飙升的当下。 如今空间进了阶,极具主动性,能减少叶闻雪不少负担。 “娘,娘!” 外边传来细微的喊叫声。 叶闻雪连忙出了空间,擦擦手走出门外:“这儿呢,怎么了?” 四旺跑过来,迷糊地摸摸脑袋:“娘,你刚刚在厨房?我来厨房找过了,分明没看到人啊。” 叶闻雪推着他的肩往屋里去:“可能是看岔眼了,你大哥二姐三哥小妹呢?” 四旺心虚地眨眨眼睛: “大哥说有事要问问许叔,劳烦苏大夫带他去竹屋了。二姐练拳呢,她差点打到我了。三哥边看着圆圆边练字,我……我什么都不想做,就想陪着娘。” 叶闻雪摸摸四旺的脑袋: “这可不行。你现在年纪小,什么都不干没什么,再过几年,可得想好是去念书,还是习武,亦或经商……” 四旺抱着叶闻雪的腿,闷闷地道: “我就想跟娘在一起。” 叶闻雪失笑,低声哄着他:“行行行,我们四旺还小,怎么样都行。” 大壮也不知去竹屋做什么了,大晚上才回来。 好在有苏旧护着,可算没出事。 隔了两天后,苏旧带来光头的口信,山寨里的事处理好了。 了却两桩事后,叶闻雪继续来回竹屋,一是来接学习中的大壮。 二嘛,则是顺带看顾正治着眼睛的许凛和重伤的执武执旺。 经过几天的养伤,执旺已能够下床。 执武伤势重但身体素质好一些,精气神看着比执旺好上不知多少。 叶闻雪带着双双一进屋,瞅见大壮坐在火盆边慢吞吞写着字。 旁边,执武执旺殷勤地给大壮捶肩捏腿。 “娘,”大壮听见响动,连忙站起来,悄悄把桌上的纸往身后挪。 执武执旺两人停了动作,跟着站起,嘻嘻一笑: “叶老大,你日日接送大壮哥太麻烦了,要不下次我们送他回去,保管不会让他受半点伤。” 叶闻雪笑看了两人一眼,好奇道:“他教你们什么了?让你们这么殷勤?” 执武憨憨摇头:“这不是得知您为了帮我们报仇,不顾危险冒雪夜行,觉得我们配不上您对我们这么好嘛。” 叶闻雪好笑地拍拍他的脑袋:“既然感激我,就赶紧养好伤,我还有要劳烦你们帮我赚钱呢。” 执武和执旺眼睛一亮,也不抗拒桌上那两碗比黄连还黄比命还苦的药汁了,咕噜几口喝下肚,凑近叶闻雪巴巴地说着: “愿为叶老大效劳。” 光头黑着脸扒拉开两人,勉强扯出一抹笑,嘿嘿搓着手:“你看赚银子的事儿……” 叶闻雪从双双手里接过竹篮,掀开后推向光头:“卖豆芽,干吗?” 光头一拍大腿:“干!” 屋里几人同时面露无语。 你这决定的也太快了?! 娘|叶老大就说了五个字! 光头不以为然,哼了声瞟着执武执旺二人:“你们多少天没吃过新鲜蔬果了?” 执武算了算:“三天?还是五天?” 执旺摇摇头:“下雪之后,就再也没吃过新鲜的菜了,都是吃的腌菜、酱菜或萝卜干,或熏制的腊肉。” 就这,都勉勉强强算吃的不错了。 说到这里,执旺瞬间明悟:“山下也缺蔬菜瓜果,尤其是某些不上不下的富商巨贾。” 达官显贵家底丰厚,自是不必担心没蔬菜吃。 普通百姓连米汤都快喝不起了,更别说青菜了。 因此冬日里对青菜需求最多的,就是那些个地主乡绅等等。 而山下几个镇子,还没逃荒的百姓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地主乡绅。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抛弃家底产业,另寻生路东山再起的。 甚至于……若是愿意,青菜也能卖进隆兴府城里,狠狠赚上一笔。 这可比一斤只赚一两文的木炭生意赚钱多了。 执旺眼睛亮亮地看着叶闻雪,恨不得主动请缨一力操办这件事。 第117章 卖豆芽 叶闻雪脸上带笑,招呼默默在心底数银子的光头: “这事也需要些人手……” 光头为着银子,连忙应下:“我来,我叫上山寨里剩下的兄弟一起来。” 叶闻雪摇摇头: “还没赚够银子前,我不想将发豆芽的法子教给信不过的人。是以想带你娘,许凛他娘和岚清一起,你去帮我问问她们是否愿意。” 执武和执旺早被挪回了另外的屋子,许凛正在自个儿屋里被苏旧摁着泡药浴,能跟光头他娘等三人说上话的,也就光头一人了。 光头略显犹豫,他不太想让他娘太过操劳,但娘先前说过,但凡叶老大有用得着她的时候,尽管开口…… “行,我去问问她们。” 山寨里近些天又捡了几个品性不错的孤儿,是得想办法多赚些银子了。 目送光头离开屋里,叶闻雪看看大壮,朝他伸出手:“写的什么?给娘看看。” 看她进来就把纸藏在身后,这小子绝对有事瞒着她。 双双怜悯地瞅了眼自家大哥,不敢吭声。 大壮望着叶闻雪故意板起的脸,无奈交出手里的纸: “执兴在隆兴府城遇到了些事,托我帮着想想主意。待会儿写完后,我还得跟许叔商量一番,才能定下最终策略。” 叶闻雪快速扫视着纸张上的内容:“官商勾结?藩王故意抬高粮炭价格牟取暴利?府城外难民聚集,民怨沸腾?” 叶闻雪翻过纸张,看了眼大壮所写的应对之法——只有短短两句话:按市场价尽快卖完木炭,速回。 她抬头,去看埋头把弄毛笔的大壮:“你是觉得,隆兴府很快就要乱了?” 执旺一愣,下意识跟着去瞅大壮。 执武和双双听不懂,也不明白叶闻雪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摸摸脑袋片刻后,默契去了屋外练武。 三人没有在意执武和双双的去留。 大壮一本正经地点头:“娘,流民太多了。隆兴府城外无时无刻不在死人,我估摸着用不了多久,流民们就会生乱。” 城里衣食无忧、温暖安定,城外大雪天寒、没有吃食,犹如人间地狱。 两两对比之下,城外百姓早晚会心态失衡,闹起事端。 虽有府城捕快、藩王私兵守卫着,流民不一定能打入隆兴府城,但定会乱起来。 即便朝廷派人赈灾镇压,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叶闻雪摸摸大壮的脑袋,继续看下去,视线突然瞟到写在家常闲话后的几味药材。 全都是苏旧给她开的调养药方里急需的珍贵药材,山下小镇也买不到。 叶闻雪瞬间明白苏旧怕是没耐住三元的恳求,将她身体还没调养好的事告知了几个孩子。 ……难怪那天过后,几个孩子寸步不离地轮班跟着她。 还包办了所有的活,连四旺都省心不少。 “可……万一没闹起来,日后岂不是不好赚府城的银子了?”执旺犹豫着开口。 执兴此行隆兴府城,除去卖木炭外,另有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打通隆兴府城里的关窍。 如此一来,日后无论做什么生意,都不用再重新来过。 ——当然了,这是兴哥自个儿给自个儿定的目标,并没有告知他人。 大壮紧握毛笔,神色郑重:“命更重要。” 叶闻雪仔细想了想,原书里花言巧语说服流民们生事,踩着无数百姓的血肉占据隆兴府城、弄死藩王的元成已死。 流民里想出一个智谋相差不多的领头人几乎没有可能。 再加上春日一至,朝廷派下的人马就会前来平息民怨,安抚百姓,派发种子让百姓回村种地…… 不过大壮说的也对,比起银子来,小命更重要。 叶闻雪拿过大壮手里的毛笔,在其后写上自己的想法: “随机应变,不可贪多,见势不妙赶紧撤。” 她把纸推回大壮手边:“执兴人挺聪明,想必也有自个儿的主意。你待会儿去问问许凛,尽量多给执兴一些可行的建议。” 执兴卖木炭也是在帮她赚银子,总不能什么都不管,放任他身陷隆兴府城。 大壮应声点头。 叶闻雪望着大崽笑了笑:“我去看看光头那边的进度如何。” 出了屋门,叶闻雪还没找到光头,就被特意等她的岚清拦住了。 岚清看看两边,见都没人,拉着她小声开口: “昨天来运炭的山匪里,换了好几张新面孔。” 顾及许凛一家人,光头安排送来木柴运出木炭的人都是同一批,几次下来从未换过一个,彼此都混了个脸熟。 昨天来运炭的人一换,岚清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又不敢去问光头。 今儿个一听叶闻雪来了,就赶紧前来告知。 叶闻雪听完就想明白了一切,她瞅着岚清,低声安抚了两句:“放心,这事我知道。” 岚清松了口气。 光头一伙到底是山匪,在此之前也跟许家人毫无牵扯,信不过实属正常。 叶闻雪看着这个十五六岁却为没什么心眼的许家人操碎了心的岚清,忽地抬手摸摸她脸上的伤疤: “我请苏大夫给你看看?女孩子家家的,留着伤疤可不好看。” 岚清不太习惯地退了一步,摇摇头:“我不在乎这个,许凛也不在乎。” 真要在乎容貌,先前陈大夫来看诊时,亦或苏大夫来扎针时,岚清早就请两位大夫帮她看看了。 叶闻雪尊重她的想法,探头看看正跟执武切磋的双双,拉着岚清一块儿进了许凛他娘所在的屋子。 刚一进门,两位老夫人便笑着拍拍温暖的炕,让叶闻雪和岚清坐上来。 刚要献殷勤给叶老大搬板凳的光头:“……” 叶闻雪坐在炕边,听着两位老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口。 “岁年跟我说了你的打算,我琢磨着可行,只不过我们不想和你一块儿做生意。” 叶闻雪和光头同时一怔。 尤其是光头,他急的一拍大腿:“娘,你方才不是说要好好考虑考虑吗?怎么突然就……” 光头他娘温柔地瞪了他一眼:“急什么?你先别开口。” “哦……” 第118章 雇人 许凛他娘拍拍不明所以的岚清,面朝叶闻雪补充道: “你拉着我们做木炭生意赚银子过冬,已是我们得了大好处,可不能再白白占你的便宜。” 许凛他娘和光头他娘对视一眼:“我们商量过了,就不跟你一块儿做生意了,换成你雇我们干活,一天给个两文钱就行。” 叶闻雪皱眉:“这怎么行。” 许凛他娘:“你这发豆芽,可有磨豆腐麻烦?” 叶闻雪摇摇头:“也就刚开始略麻烦了些,之后只需每天得空看看洒洒水。” “这不就是了。” 许凛他娘本来就不是个会占人便宜的人,卖木炭那是迫不得已,再加上烧炭一事,许凛他爹的确费时又费力,这才应下三成半的分成。 “不过每天看看洒洒水,你家几个孩子都能做的事,费不了多大功夫,雇我们干活更为划算。” 光头他娘笑眯眯拍拍叶闻雪的肩: “你也别太为我们着想,多为自己和几个孩子考虑考虑。 我正教她们绣帕子,许凛他娘也教着我磨豆腐,除去日常吃以外,还能卖了赚银子。 帮你发豆芽,不过顺手的事,何必再给我们分银子。” 光头听明白两位老人的意思了,欲言又止。 唉,娘就是太要脸太为叶老大考虑了,跟叶老大一起做生意,多好的事儿,大不了多给她点分点银子就是…… 剩下的想法,在他娘的眼神里默默摁了下去。 光头他娘还能不知道她家张岁年是个什么性子,当即把话说绝了: “叶娘子,照我说啊,不仅发豆芽雇人,卖豆芽也得雇人,可不能叫人分了你的银子,你家可有好几个孩子要养呢。” 他们有的吃有的穿有炭用还不用出门,家里的孩子都大了,不用供吃供喝地养了,拿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叶闻雪失笑,她还是第二次见涉及银子一事,还能如此没心眼的人。 嗯……见到的第一个,就是许凛他爹。 一步一步耐心教她烧炭,还不收银子,是她趁人不注意留下的银子。 叶闻雪想了片刻:“那就按您两位说的来,我雇你们帮着发豆芽,不过工钱得另商量商量,也不能亏待你们。” 两位老夫人的话,倒是提醒叶闻雪了。 她不是没想过雇人,只不过多想了一层。 ——与其雇人,不如达成合作成为利益共同体,如此一来也就不怕遭人背叛。 但这三人都是信得过的,即便不拉着一块儿合作,她们也不会轻易出卖她。 这么看来,雇人的确比合作更好……到她手里的银子更多。 在光头幽怨的视线中,叶闻雪飞快与光头他娘、许凛他娘和岚清达成约定。 山旮旮里也没个契书,不过都是一起做木炭生意的人,定下个口头契约也行。 叶闻雪离开暖和的屋子后,还在啧啧感叹:“你娘和你不像一家人啊,看看人家这大局观!” 光头听不懂什么大局观,只知道即将到手的银子飞了,哭着张脸,恨不得抱着叶闻雪的大腿求带着赚银子。 叶闻雪将人推开,看在他处理被赶出山寨的人一事还算干的不错,提点道: “自个儿召集兄弟集思广益想想能做什么正经买卖,总不能什么都靠我,日后我崽上私塾了,我跟着下山,你到时候怎么办?” 光头摸摸脑袋上长出来一点的发茬,开始琢磨起来。 叶老大说的对,得自立自强……不行,他得去找执旺问问。 却听叶闻雪补充道:“我打算雇执旺给我卖豆芽,你说他会愿意吗?” 被抢先一步的光头:“……怎么不会呢。” 好在光头很快想明白,山下还有个操持木炭生意的执文。 实在不行,去新捡来的孤儿里挑挑,说不准能挑上几个聪明的。 “好好好!行行行!成成成!”执旺一听是帮叶闻雪干活,一口就答应下来。 待脑子冷静下来后,他才想起自个儿是土匪寨的人,被雇佣得提前问一句年老大准不准。 执旺偷偷摸摸去看光头。 光头烦闷地撑着脸,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唉,看来山寨里新捡来的几个小孩只能跟着执武练武了。” 执旺:“!不行!” 只有一身蛮力没有脑子,日后是没什么出息的! 没有内涵光头和土匪寨兄弟们的意思。 但土匪寨都不许做无本买卖了,不会动脑子就只能搬木柴运木炭,但凡年老大心狠一点,怕是都吃不饱饭。 执旺想了想: “年老大,不如你挑几个机灵点的送山下跟着文哥做木炭买卖,山下正缺人手呢。再挑两个跟着我,我不说能教他们多少,起码也能让他们长长见识。” 光头满意了,嘿嘿一笑:“行。” 山寨可不养光吃白饭的! 要知道,寨里仅有的几个老人,以及年岁不大的小孩大雪天的都会去砍柴捡柴或采山货呢。 从山寨账房那儿得知山寨囤了十几斗黄豆,叶闻雪花银子采买了零散的几斗,托山寨的人送来竹屋。 账房得了银子,谄媚一笑:“叶老大,库里还有几斗绿豆,您要吗?” 许凛他娘要做豆腐,也得用上黄豆,库里的黄豆不愁去处,倒是绿豆只能囤着吃了。 绿豆? 叶闻雪想了想:“先来个一斗,我试试看。” 这还是第一次从叶闻雪手里掏了银子,山寨账房乃至光头都很满意,大方地送了一斗绿豆,不要钱。 叶闻雪也不能让人亏了,毕竟土匪寨要养着的人太多,上百来号人呢。 她便把这一次发出的几十斤豆芽分成两份,一份给了竹屋,叫他们尝尝鲜。 另一份添上几斤红薯和玉米,同写好的回信一块儿送去隆兴府城给执兴。 吃也好,卖也好,都随他便。 三四天后,山寨兄弟快马加鞭带着回信和新开的几窑木炭来到隆兴府城。 执兴来回研究着回信,视线久久停留在叶闻雪所写的一行字上。 交代山匪小弟去采买大壮和许凛需要的药材后,执兴捡了根豆芽慢吞吞嚼着,面上若有所思。 第119章 越少越合适 次日夜间, “执兴小友,今日请我前来,可还是为着卖炭的事? 照我说啊,你这好炭倒是能卖上价钱,但竹炭和核桃炭售价太贵,得找个有眼光的人为你牵线搭桥才行。” 执兴认认真真给对面的人斟了酒,这人是山下几个小镇卖炭时结识的中间商替他引荐的一位管事。 这管事背靠着一位七品官,在隆兴府城算不得什么,但在执兴所在的小镇子,却算得上顶了天的人物。 要知道执管一方的县令,也不过是个九品小官。 执兴强行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笑眯眯地道: “卖炭这等小事,怎好麻烦您呢。是我家中长辈担忧府城粮价菜价昂贵,托送信的兄弟给我送了些菜,我瞧着新鲜,特请您来尝尝鲜。” 管事听搭线的商人说过执兴的身世,知晓他亲人全亡,运气好被个隐居深山的烧炭人捡了去,还拿出全部身家给执兴做生意。 听到执兴说家里长辈,管事也没多想,只砸了一下,叹道: “府城里粮价肉价是贵了些,我家夫人昨日去市上逛了逛,运气好碰上个采了冬笋卖的小贩,你可知那冬笋多少钱一斤?” 执兴时常在府城里四处逛打探情况,哪里不知菜价如何,但他作懵懂状: “冬笋……再贵也比不上米价?十八文一斤?” 看管事笑而不语,执兴一咬牙,大胆了猜:“难不成,二十文?” 管事也是农家出身,倒没瞧不起他,比了个数: “我夫人抢了五颗冬笋,用去小半两银子,就这,还是她运气好抢了先。” 一两银子比同一千文,小半两银子,起码也得有个两三百文钱。 执兴啧啧发出感叹,和管事碰了碰酒杯:“早知冬日粮菜生意如此好做,我何必卖炭,不如去城外群山里种粮食挖冬笋。” 管事喝了口酒,摇摇头,含糊地道: “大雪天本就没什么菜能种活,菜价贵些是应该的……不过你听我一句劝,米粮,万万不能碰。” 执兴眸光一闪,没有继续追问,唤人上了菜。 打头的一样,便是拔丝红薯。 叶闻雪怕执兴不会做红薯,专门写下的做法。 切成小块的红薯上裹满糖浆,甜腻气息扑面而来,卖相绝佳。 管事瞬间忽视接下来上的十几道菜,挟了块红薯就要放进嘴里,执兴连忙拦了一下: “小心烫。放一会儿后糖浆硬化,一口咬下又脆又甜,滋味更佳。” 管事管不了那么多,几下子吹凉拔丝红薯后,直接放入嘴里,甜味弥漫口腔,他瞬间愉快地眯起眼。 执兴从旁解说:“这东西是我大姐在山里找来的,煮、烤起来味道都不错……” 管事咽下红薯后,盯着执兴看了一会儿,突兀一笑:“你啊你……” 执兴装作听不懂,一伸手:“这是酱炒豆芽,您请……” 一顿饭吃下去,原本看在中间商面子上照拂执兴一二的管事态度突变,破例含糊与他说了句: “府城出了那么大的事,都不知传了多远。” 执兴牢记着许凛的叮嘱,不该他知道的别多嘴也别深究,笑着送走拿了一半红薯、豆芽和玉米以及几颗冬笋的管事。 再回屋时,王进大大咧咧坐在屋里,吃着桌上的剩菜。 “行哥,叶老大送来的吃食难得,白送他是不是太亏了?” 执兴摇摇头,嘴角含笑:“不亏。” 平白得了两条有用的情报,怎么会亏呢。 既然王府并不看重木炭生意,只是顺带捞一把银子,他也可大展身手了。 与此同时, 运气好赶在隆兴府城严禁逃荒百姓入城前进了府城的何家人蠢蠢欲动。 “爹,姑父,这时候下场收炭,可是绝佳时机。 书上都是这么写的,压低价格收完所有低价木炭,抬高价格出售。 百姓们再是不情不愿,大冷的天也缺不了木炭,到时候我们就能垄断木炭市场,狠狠赚他一笔!” 何老三连天查探后,终于忍不住去劝说何里正和家有烧炭作坊的姑父梁海。 梁海也很心动,但:“王府那边……” 隆兴府到底是藩王封地,朝廷派来管辖的官员不怎么管事,也不敢胡乱管事。 唯一需要顾忌的,就是王府。 何老三叹了一声,朝他使了个眼色:“王爷重伤……” 管事的还不都是下面的人,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办法多的是。 尤其,姑父梁海的妹妹,不久前被纳入一官员家中,可是极为得宠。 梁海思来想去,到底看重夫人家里这位童生侄子,一咬牙答应下来: “那你说,收购木炭的价钱,该定在哪个范围合适?” 何老三嘿嘿一笑:“越少越合适,收木炭的价钱越少,咱们赚的就越多。” 梁海不停点头。 一直不吭声的何里正正要开口,何老婆子匆忙跑来: “岁宝刚刚哭个不停,怕是出了什么事,你快去看看!” 何里正忽然想到什么:“老五呢?” “他……他还不是去了……唉!” 山谷, 叶闻雪忙活发豆芽事宜,几天后才抽出空去空间看了一趟。 前几天种下的种子茁壮成长。 生长时期短的,譬如小葱、蒜苗、香菜、韭菜、小白菜等等都已成熟。 就连果树也是枝繁叶茂,树上挂满了花苞。 叶闻雪先没急着收割,空间又没保鲜功能,收了也是放着摆烂。 她将红薯、玉米用异能催了芽,同挖出的一个土豆种在一起。 浇了水后出了空间,叶闻雪开始琢磨该怎样不着痕迹地偷渡菜去卖。 要是山谷里只有几个孩子,说实话也不是不行。 但这不是还有个苏旧嘛,怕是轻易糊弄不过去。 叶闻雪盯着雪地琢磨了一会儿没什么思路。 找了她小半天的双双松了口气,在她旁边坐下:“娘,你在想什么呢?” 叶闻雪回过神,掂了掂双双系在手上和腿上的沙袋,觉着还不算重,就没有多管。 “菜地被冻板结了,我想着另找块地方种地。” 双双板起脸: “娘,你这些天忙活来忙活去的,何不休息休息?之前挖的炭窑都没什么用,白白费了功夫……” 叶闻雪眼睛一亮。 对啊,炭窑! 第120章 卖的就是个稀罕 古有在地窖里种白菜萝卜韭菜小葱等等的,她怎么就不能在没了用处的炭窑里种地了? 且炭窑里烧着炭还能当暖房使,种些对温度要求高的菜。 叶闻雪笑眯眯拍拍双双的脑袋:“你可立大功了,跟娘挖炭窑去。” 先前急着烧炭,炭窑只挖了个仅能容纳两人的小洞,不够深也不够宽,种不了几个菜。 要想多种点菜,还得挖宽些挖深些,起码够得上地面上两块地。 反正山谷地方宽,再怎么挖也出不了界。 无端给娘找了个事的双双:“……” 她抱着叶闻雪的腿不让走:“娘,那炭窑里挖出的土怎么办?就堆地上不好看。” 叶闻雪扛上双双往离土屋几十米外的炭窑走去,边走边随口道: “挖出的土……平铺在山洞里,说不准也能种菜呢!” 双双知道是动摇不了娘种地的盘算了,挣扎着从叶闻雪肩上下来,跑回土屋里叫上三元和四旺。 双双拿了个大锄头,三元和四旺一人拎了个小锄头和装土的箩筐,抢先一步下了炭窑: “娘,你休息休息,我们来挖。” 叶闻雪知道三个崽是为她好,站在炭窑上边指挥,顺带接过装满泥土的箩筐,挑去山洞里铺平。 来回几趟后,三个崽灰头土脸地爬上来,差点累瘫趴在雪地里。 “好累。”四旺一时不适应外面刺眼的雪光,伸手挡了挡。 叶闻雪捡起掉在地上的大锄头,探身下洞:“你们休息,娘来。” 三个崽没挖多深,全是横向挖的,之前只能容纳两个人,挖了后勉勉强强能挤三个人。 叶闻雪手脚麻利地弯着腰往下深挖,再拓展两边横向挖,每当累了的时候,就喝口灵泉休息一会儿。 一挖就挖到了天黑,大壮和苏旧回来了。 这两天山寨账房在会账,大壮在苏旧治病时候跟着学会账,在许凛得空的时候学些科考知识,在光头闲着的空当学雕些小动物。 三元跟着去了两天,获益无穷,今个儿本该巩固知识的,却被叫来挖土,耽搁了不少时间。 得知叶闻雪举着火把在挖炭窑,大壮沉默了一会儿,也没责怪几个小的,劳烦苏旧去做饭后,自顾自拎个小锄头就下去帮着挖炭窑了。 “大壮?” 叶闻雪听见动静,诧异地回过头。 “娘,你这是要拿炭窑做什么呢?” 双双只说了句娘在挖炭窑,具体原因却是没说明。 叶闻雪认真跟他说了自己的构思,大壮似信非信。 他怎么没听说过能在地窖里种地? 不过娘说有,就一定有! 大壮自下雪后闲了几天,手也痒痒,默不作声跟着挖。 直到双双举着伞过来叫吃饭,两人这才停下。 叶闻雪爬上特意挖出的土台阶,将挖的泥土都挑去山洞里。 大壮瞅着往昔睡觉的山洞和熏腊肉的山洞里铺了薄薄一层土,一时有些沉默。 ……也罢,成功的机会很大。 因为是娘亲想出的法子。 叶闻雪连挖了几天炭窑,这天大壮回来跟着挖了半个时辰后,按了按酸痛的腰: “娘,两位奶奶说豆芽快到时间了,心里忐忑,让你去看看,给她们壮胆。” 叶闻雪举起火把看了看周围,炭窑面积比之前大上数倍。 但能种的地,堪堪只够地面上的一块菜地。 叶闻雪擦擦汗,莫名有点想念某个苦力:“行。我明天去看看。” 豆芽发起来很快,但并非次次都能成功。 光头他娘一一揭开最近几个桶上盖着的布,往里一看,脸色很是难看。 “这三个木桶里的豆芽,只成功了两桶,一桶豆子全废了。” 叶闻雪安抚道:“没事,第一次做失败很正常,烂了的豆子拿来喂鸡喂鸭喂兔子正好。” 光头他娘、许凛他娘和岚清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往里面看。 第一次一共做了十桶豆芽,成功了七桶,还不包括叶闻雪叫大壮照看的三桶黄豆芽,算是大获成功。 光头见众人脸上带笑,在库房外探头探脑:“怎么样了?黄豆芽好吃还是绿豆芽好吃?” 这十几个足有浴桶大的木桶还是光头带人加班加点做出来的。 光头问过叶闻雪,知道底部不能封死,得能透气漏水,他专门没封底而是做了能揭开的带洞的木板。 豆芽能成,里边有光头的一份功劳。 叶闻雪没有忽视他:“成功了。至于哪样豆芽好吃……你自个儿吃吃看?” 光头搓搓手,嘿嘿应下了。 饭桌上,光头得知叶闻雪需要人手帮着挖地窖,几口吃下一筷子鱼汤豆芽: “你早说啊,叫上执武执旺去帮忙呗,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 叶闻雪略显犹豫。 执旺迟疑地看了她一眼: “苏大夫带着大壮哥一天一个来回,雪地都给踩实了。要是年老大想知道你家在哪,跟着脚印就能找到地儿。” 叶闻雪:“……” 她雪天次次出山谷,都会在山谷外雪地布置一番,遮掩掉足迹。 而苏旧和大壮没有这个习惯。 叶闻雪急着种菜,倒没多做纠结——都是深入合作的关系了,也没必要过多藏着掩着。 “这样,执武先来帮我挖几天炭窑。执旺嘛,去山下把豆芽卖了。” 执旺一听这话,猛地撂下筷子。 叶闻雪挑眉一笑:“你跟执兴执文多学学,思路灵活点。那些个卖炭的大主顾,怎么也该给人家送上几斤,让人尝尝鲜。” 执旺笑着应下。 执文早早尝过了叶闻雪送来的豆芽。 于他这样穷惯了饿怕了的孤儿而言,什么都能吃,什么都好吃。 因此,即便执文对豆芽定价略有些感慨,也不妨碍他觉得会大赚一笔。 一是冬日里新鲜蔬菜本就难得,二嘛,有他和几个小镇上商户们的关系在,总不会卖不出去倒赔本。 可没想到执旺送了些豆芽给大主顾后,一意孤行继续抬高价格,远比如今趋向稳定的粮价还要高。 执旺振振有词: “豆芽和木炭不一样,木炭谁都能烧,赚的是辛苦钱。豆芽却是格外稀罕,独一无二,专卖给有钱人。” 这话说的实在,普通百姓都没钱买粮买炭了,不可能挤出银子买一斤豆芽尝尝。 有钱的商户却是不同,不缺粮食不缺炭,缺的就是个新鲜与稀罕。 这天吃饭时,周边几个小镇买过数百斤炭的商户桌上,都摆了一盘脆嫩的豆芽。 吃了一筷子后,原本不以为然的商户乡绅们:“嗯嗯嗯?” 第121章 雄心壮志 叶闻雪没去管执旺卖豆芽的手段,专心研究着怎么在炭窑里种菜。 经过她和执武几天的挖掘,炭窑扩大了不少,勉强够得上两块菜地了。 叶闻雪:可算明白为何少有人冬天在地窖种菜了。 这地窖、炭窑可真不好挖。 “先就这样。”叶闻雪压平整挖好的土,提起箩筐出了炭窑。 执武胡乱拍去脑袋上沾的泥土,乖乖跟在后边挑土。 “叶老大,你说执旺卖豆芽卖成什么样了啊?” “不知道,只要不亏就行。” 黄豆也算粮食,冬天卖的挺贵,用黄豆发豆芽实则不怎么划算。 不赚反亏的话,叶闻雪就很难受了。 执武想了想,憨憨一笑:“执旺比我聪明,一定不会给你亏钱的。” 叶闻雪将箩筐里的土倒入山洞,再拿锄头铺平:“人各有所长,你也不必轻贱自己。” 执武心里一暖,没有再多说什么,憨憨笑了两声,埋头继续干活。 没过多久,眼看天色渐晚,执武连忙拍拍身上的泥土,同叶闻雪说了一声后赶紧回了竹屋。 他还得回竹屋烧炭呢,不能耽搁了时辰。 叶闻雪留他吃饭,几次都被拒绝,不得不各拿了几个红薯和玉米让他带着路上吃。 在山谷小路上看着执武走远,叶闻雪很快迎来回家的大壮和苏旧。 大壮今天格外高兴,三步并作两步跑来,身后的背篓差点被甩飞: “娘,执兴派人送来几样药材,正好里面有你需要的,我给你熬药去。” 苏旧脸色瞬间紧绷,悄悄觑着叶闻雪的表情。 叶闻雪笑了笑:“行,快去。双双正在厨房做饭呢,你看看做的怎么样了。” 大壮也不怕冰天雪地的路滑,揽紧背篓加快速度回了土屋,徒留苏旧直面叶闻雪的风暴。 苏旧:“……不是……那什么……我没有……” “哦。”叶闻雪看他一眼,低头重新布置陷阱。 没过多久,一个玉瓶默默塞到眼前。 苏旧咬牙:“一种刺鼻的迷烟,拿辣椒研制出的,杀伤力不强但效果不错,能短时间让对方无法攻击。” 叶闻雪收了,起身拍拍苏旧:“走,回去吃饭。” 苏旧站在原地沉默半晌,心里没忍住骂骂咧咧,又被套路了! 双双的厨艺比大壮要差,只会做炖汤和炒菜,今儿个做的是萝卜白菜香菇冬笋一锅烩,添了一点点腊肉骨头凑个肉味。 吃的全家人欲言又止。 尤其是大壮、三元和四旺,吃惯了叶闻雪下苦功夫练出的厨艺,一下子跳跃到平均水平以下,有些让人无法接受。 大壮中午在竹屋蹭了个饭,味道也很一般,这会儿更是吃的两眼无神: “妹啊,你……以后等我回来,我来做饭炒菜。” 三元默默扒完一碗饭,委婉开口:“还是我来,我跟师父学了点药膳的做法,正好练练手。” 四旺个子都没灶台高,顶多烧个火,只能食不知味地扒着饭。 叶闻雪给几个崽一人挟了块萝卜:“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呢?不过双双今天劳苦功高,怕是累到了,明天还是娘来做饭。” 桌上众人:“……” 蹲在角落的大鹅:“……” 双双咬着筷子,对自己的厨艺有着 了明确的认知:“行行行,你们来。” 饭后,三元撸起袖子叠好碗去洗碗。 大壮、双双和四旺端坐在叶闻雪旁边,大壮手里还抱了个圆圆,四双眼睛炯炯有神,监督着叶闻雪喝药。 大壮:“我按着苏先生的交代,三碗水煎成一碗,娘你快喝喝看。” “咿呀!” 叶闻雪端着碗嗅了嗅:“那岂不是非常苦?” “呀呀呀!” 双双捧来装糖的罐子:“给。” 四旺好奇凑上前闻了一下,顿时没忍住捏起鼻子:草药味道太重了。 “唔哇呀!” 被接连不断的声音好奇到,众人齐齐去看圆圆。 叶闻雪放下药碗,抱过圆圆上下检查了一下,尿布没湿:“没吃饱?” 大壮摇头:“喂了大半碗呢。” 叶闻雪有些摸不着头脑,把圆圆放去摇篮里后一口闷了药汁,成倍的苦涩瞬间弥漫口腔。 叶闻雪默默调了碗山楂酱水,添了两勺糖:“……三元,你师父呢?” 某些人怕是打不过她,特意在药材里添了黄连。 三元洗着碗,茫然回头:“师父说他去山洞研究毒药了,让我们莫要打扰。” 叶闻雪攥紧了拳头,待苦味消散后才松开: “喝完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娘去把炭窑里的土给翻了,明天种种子。” 大壮立刻板着脸看向弟弟妹妹:“你们该干嘛干嘛,我和娘去翻地了,明天把种子种上。” 双双、三元和四旺:“……哦。” 还没出门的叶闻雪失笑。 她挑着一筐柴去炭窑,放了一半在炭窑里烧着没封口,利用火光照亮温暖挖开的整个炭窑。 背光的地方再插上火把,干起活来就不怕黑怕冷了,也不怕土被冻上翻不了地。 叶闻雪和大壮蹲在炭窑前说了会儿话,主要是问他学到了什么东西,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 大壮年纪不大,心倒挺野的:“我要考上状元,不,连中三元,我要当状元里的状元,带娘和弟弟妹妹们去京城住大房子!” 叶闻雪憋住笑意‘嗯嗯’了声:“行,正好完成你爹的心愿。” 原主和程定方给三崽取小名的时候,显然映衬了他们最美好的期望——连中三元。 可惜……三元不太想走科举一途,反倒是大壮胸怀雄心壮志。 而原书里,小名大壮,大名程知淮,外号大反派的他,成功了。 在兵荒马乱的时候,一路考上金銮殿,成为状元里的状元,并借各方势力,五年内把控朝政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权臣。 只不过…… 叶闻雪敛去眸子里的心疼与怜惜,摸摸大壮的脑袋:“娘相信你!我们大壮就是最棒的!” 大壮想归想,心里却是明白连中三元的想法有多大胆且虚浮。 一听叶闻雪说相信他,并出言诚恳地夸奖他,大壮眼里反射的火光与野心熊熊燃起。 第122章 赚银子 等全身上下暖和起来后,大壮抢先一步拿过大锄头,大步迈下土阶翻地。 姿势标准,态度积极,仿佛有使不完的牛劲。 叶闻雪单手撑脸静静看了一会儿,暗想大反派小的时候可真好糊弄。 一句简单的夸奖就让他奋勇上进,还不用给工钱,简直太划算了。 哐哐挖土声传来,叶闻雪回过神,拎起小锄头在远离大壮的地方开始翻地。 同时分出心神沉入空间,收割了一波空间里的菜,很快便收割了一大堆。 叶闻雪看看空间里的菜,再看看空间外努力干活的大壮,暗暗做下决定。 连翻了半个晚上加半个上午的地,地又受了炭窑里火的温暖,次日就能种地了。 叶闻雪打发走大壮和苏旧,自个儿蹲在炭窑里,取出空间囤的种子,种了小葱韭菜蒜头蒜苗等小菜,以及小白菜、黄瓜等等。 菜地过小,每样只能种小半块地。 等叶闻雪差不多种完了,双双扒在洞口:“娘,是时候喝药了。” 叶闻雪一拍脑袋:“忘了收拾苏旧了。” 难怪这家伙今天带着大壮溜那么快。 双双不解其意,伸手拉了叶闻雪一把,上下拍拍她身上的土,轻声说着话: “……厨房里烧了热水,娘你喝了药记得泡个澡。苏先生说什么泡泡温泉好的更快,但没这条件,只能泡热水澡了。” 叶闻雪到底是个寡妇,苏旧一个大男人不好直白让她去泡澡,便当着大壮、三元和四旺的面,叫双双转告。 叶闻雪点头:“成,活干的差不多了,往炭窑添把柴就行,你去添,娘带圆圆一起泡个澡。” 双双欢快应了声,添完木柴后给厨房挑满了水,又煮了猪食后喂了猪。 听到叶闻雪和双双的声音,三元和四旺立刻舀热水提去发豆芽时另做的浴桶里。 叶闻雪回房里拿好衣服,抱起在炕上爬来爬去的圆圆进了单独的浴房。 开了条缝透气后,叶闻雪抱着圆圆一块儿泡了澡。 圆圆冬天喜欢泡在热水里,不停拍打着水花,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几天没泡澡,今天圆圆尤其激动,踩在叶闻雪支着的膝盖上上下蹦跶,不时凑过去给叶闻雪一个香香软软的亲亲。 叶闻雪忍住笑搓干净圆圆后,刚换好衣服,门外咚咚传来敲门声。 “娘,大哥和苏先生回来了,还带着执旺。” 双双的声音突然响起。 叶闻雪一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否则大壮不会回来这么早。 “你让他们去苏旧房里坐坐,我马上就来。” 苏旧的房间,也就是原本大壮、三元和四旺睡的房间。 双双应声离开。 叶闻雪飞快打整好自己,又给圆圆换上新衣服,将脏衣服全放在一边,等着待会儿去洗。 她抱着圆圆快步走到房里,一眼就瞅见神情复杂地执旺,心里一个咯噔。 叶闻雪在大壮旁边坐下,望向执旺:“怎么了?” 执旺皱着脸半晌,忽地绽开一个笑容:“叶老大,豆芽两天就卖光了,赚了十两多呢!” 叶闻雪轻瞪了他一眼,脑子飞快转动,发的豆芽没到二百斤,赚了十两多的银子,也就是…… 一斤卖到近五十文。 叶闻雪忍不住咂舌。 虽说她早就预料到豆芽的价钱不会卖的太便宜,但五十文还是有些出乎叶闻雪的预料。 毕竟当下便宜木炭不过九文钱一斤,粮价高上不少,但也没暴涨到二十文一斤。 豆芽的价钱,远超粮价和炭价——这两样可是冬季必备的东西。 执旺瞟着叶闻雪的表情,心里很是满意,这就是他能力的证明! “我仔细研究过了,冬日里想吃青菜能吃青菜的,就是富商乡绅。 因此卖豆芽不能像卖炭一般温吞便宜着卖,得下狠手下重手,商乡绅们才会觉得值得,才会花大价钱去买!” 要不是被执文劝住了,执旺在仅剩下不到五十斤时,还想再提高点价钱呢。 执旺掏出银子递给叶闻雪,眼睛格外明亮,一看就知道他在讨夸奖。 叶闻雪笑着夸了他几句,塞了一两银子给他当作提成以及奖励。 执旺连忙拒绝。 两人推来推去间,苏旧看的眼都尖了,恨不得抢过银子自个儿收着。 大壮一把按住执旺往外推的手,笑着道:“你就收下。” 他和叶闻雪的想法一致,执旺卖豆芽卖的好,这点提成是应得的。 ……就是有一点点舍不得,毕竟家底并不算丰厚。 执旺考虑了一会儿,为让叶老大和大壮哥放心,到底收下了银子,开始说起另一件正事: “山下小镇成衣铺的掌柜,想让我们给他家盘炕。” 成衣铺掌柜的娘和娘子都怕冷,前两天他跟执文聊天时,得知山寨住了人的屋子都盘了炕,屋里暖烘烘的,晚上睡的也踏实,就动了几分心思。 叶闻雪还记着成衣铺的掌柜呢,也知道执兴刚开始卖炭时,这位掌柜帮了大忙,换了不少陈年棉衣被褥,让山寨兄弟得以大冬天的在雪地里来回运炭。 “你让人给他盘呗,不是好些兄弟都会盘炕?” 叶闻雪接过大壮递来的山楂水,给圆圆喂了小半碗后自己喝干净了。 执旺嘿嘿笑了几声:“叶老大,我们可不能白干活,这不是来跟你商量盘炕定价的事嘛。 而且上次年老大送了两个火盆和火笼给兴哥,他还想多要几个送人……” 叶闻雪想了想:“这事你跟大壮商量。” 正好让大壮锻炼锻炼。 执旺看向大壮。 大壮眼睛转了转:“我明天再回你。” 执旺嗯嗯点头,拿了张大壮给他写的字帖后离开了。 苏旧这才开口:“你这豆芽,价钱太高了,也就有钱的商户和乡绅吃得起。” 大壮缓缓别过脸:“豆芽是用黄豆、绿豆发的,豆子一斤都得十几文。况且我娘发个豆芽也不容易,价钱定低了不划算。” 苏旧欲言又止,转念一想,自己给贫民看诊只收个几文钱,给有钱人看病就往多了收,跟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第123章 你就猜吧 两人说话间,圆圆蹦跶几下,拿鼻子去贴叶闻雪的鼻子。 叶闻雪噗嗤一笑,额头贴着她的额头,脸上笑眯眯的。 大壮见状果断不跟苏旧理论,伸手就要去抱圆圆,想跟她贴贴。 叶闻雪不给:“你还没洗澡的,不能抱。” 大壮悻悻缩回手,做饭去了。 苏旧连忙凑近,小声开口告状: “我看那许凛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中的毒可毒了。若非我医术精湛,怕是……” 叶闻雪把人推开:“你不能因为许凛挑衅过你,就对人家有意见,你可是济世救人的大夫,得心胸开阔些,做人和善些。” 许凛她还不知道吗? 老实人,唯一的错处,就是当了官后手不沾血地杀了一户贪官。 总得来说光明磊落。 连男主这么个统一王朝的新帝都想将许凛收入麾下呢。 况且她也亲自与许凛有过不短时间的接触,许凛不是那等背信弃义的小人。 苏旧差点被推下凳子,连忙扒着桌子稳定下身形:“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岚清的来历不简单。” 叶闻雪不关心岚清,左右是许凛的家事,不牵连到她就行。 “你管那么多作甚?你认识岚清?” 苏旧一愣,摇头:“不认识,这不是……待深山里太久了,有些无聊嘛。” 唉,换做以前,他在山下行医时,可从来不会问明病人的身世来路。 果然在山上憋久了,人都有些疯了。 叶闻雪看看苏旧,给怀里的圆圆挪了个舒服的位置后,突然好奇起苏旧的经历: “你真像许凛说的那样,杀了人?” 她上下打量着一身白衣柔弱可欺的苏旧:“不太像啊……” 苏旧愤愤坐下,沉默不吭声。 叶闻雪见他不肯说,也没有深究,谁还没个说不出口的经历呢。 不害人就行。 叶闻雪刚要抱着圆圆离开,给苏旧足够的空间思考,就听他突兀开口: “人不是我杀的。” “嗯?” 叶闻雪来了兴趣,赶忙坐了回去。 她怀疑自己也是在山里待久了憋坏了,不然怎会如此八卦。 苏旧送了她一个白眼,重复了一遍:“人,不是我杀的。他送到我的医馆时,就已经没命了。” 叶闻雪没看过多少小说,思维发散不了太多,只想到寥寥几个脑洞: “难不成是有人嫉妒你的医术,特地陷害你?” 苏旧面露得意,虽说与事实差了三里地,但勉强也算是在夸奖他。 “还是说……你行事太过嚣张,无意中得罪了人?” 苏旧脸一下子垮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没有!” “亦或是,你有个了不得的身世,那人想在你被认回前杀了,以防你回去夺家产?” 原书里似乎有这么个剧情,不过那人并非苏旧。 苏旧面无表情:“怎么可能。” 他被叶闻雪的猜测惹生气了,呵呵一笑:“你就猜。什么时候猜出来了,我什么时候下山。” 叶闻雪不想猜,扭头抱着圆圆去厨房蹭吃蹭喝了。 苏旧屈指轻轻敲着桌子,好不容易平缓下情绪,突然瞅见躲在箱子后支楞着耳朵的三元和四旺:“……” 他揪着三元的耳朵,把人从箱子后揪了出来。 “疼,师父……” 四旺连忙踮起脚去拽苏旧的手,好叫他放了自家三哥。 苏旧松了手,面无表情:“你们什么时候躲在这儿的?” 四旺眼珠子咕噜一转,就想撒谎,三元赶在他前面乖乖开口:“你们来之前,我们就在这儿了。” 他偷偷瞄着苏旧的表情,试图辩解:“我们没有偷听……” 四旺鼓着脸跟着补充道:“是啊,苏先生,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苏旧这些天仍在教他们认字读书,叫一句先生也没什么不对。 四旺这么一说,基本坐实了这两人从头听到尾的事实。 三元阻拦不急,只能强行找补:“师父,你们进来的太快,我们没来得及离开,不是故意偷听的。” 苏旧呵呵一笑,他就说回山谷后没看到这两个小坏蛋。 转念一想,他没注意到也就算了,叶闻雪不可能察觉不到。 再回忆片刻叶闻雪突然提及往事…… 明摆着是在坑他往药方里多加了一味黄连! 三元眼看苏旧面色扭曲,一把揽过四旺,不让他偷偷溜走,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小声地说: “师父,我信你,一定是有人嫉妒你,这才陷害你!” 苏旧脸色和缓下来,无论如何他也不希望自己在徒弟面前有个不好的名声。 尤其,这徒弟还算合他心意。 “这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些师门内斗彼此看不惯的事。” 师门内斗? 三元和四旺同时睁大了眼睛。 怕三元多想,苏旧重新坐下,苦恼地抓了把头发,叹口气: “我爹医术高超,我从小跟着他学医。但他名下,另有十几个徒弟,其中医术最高的,坐镇我爹的私人医馆。 却不想某些人看我天资聪颖,一表人才,乃绝世大夫,怕我独占医馆,就动了上不得台面的心思……” 追杀他的人,也是某人派来的。 说实话,苏旧也不明白那人为何如此坚持不懈。 难不成……是他闻名几个郡城的名声,让那人感受到了威胁? 三元和四旺还不能理解这么深奥复杂的故事,皱着脸想了小半天:“师父,你拢共收了几个弟子?” 三元可不希望苏旧说的事又出现在他身上。 苏旧自然能看出他的想法:“就你一个,别无徒弟。” 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给人当了师父,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徒弟长大。 三元松了口气。 窗外偷听的叶闻雪若有所思。 看来那人下手挺狠,直接杀得苏旧连个名字都没在原书里留下。 怀里的小圆圆跟娘玩了小半天的‘不许说话不许动’,可算憋不住了,在叶闻雪怀里咕噜噜翻了个身:“咿呀!” 叶闻雪暗道不好,一戳小圆圆软软的脸,赶紧抱着她跑开。 苏旧黑着脸走出,恰好看到叶闻雪进入厨房的背影。 他咬牙,就知道这人没存什么好心思! 再一转身,屋里空无一人。 四旺拉着三元偷偷溜去老远。 第124章 可真有出息 叶闻雪自然不知苏旧差点气昏了头,也不会在乎。 她抱着小圆圆凑在厨房里,望着锅里来回翻炒的木耳和肉沫,嗅着厨房里略显呛人的香气,莫名有些嘴馋。 双双蹲在厨房里烧火,大壮则颇为老成地拎着锅铲炒着菜。 旁边灶上熬着苦涩的药汁。 见到叶闻雪和圆圆进来,大壮抽空问道:“娘,你饿不饿?马上就能吃饭了。” 叶闻雪‘嗯’了声,取过一双筷子:“我试试味儿,唔……得添点盐。” 圆圆鼓着小脸不停去够挟了菜的筷子。 叶闻雪让开了些,放下筷子,交代大壮:“记得给圆圆煮个鸡蛋羹,添点葱花更香。” 大壮答应下来,炒菜的动作不停,嘴上说道: “娘,苏先生说,许叔体内的毒去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可以治眼睛了。” 治眼疾可远比疗毒复杂,起码得耗上一个来月。 叶闻雪‘嗯嗯’应声:“苏旧德行不好说,但医术着实不错。” 刚气势汹汹走到门外准备闹事的苏旧:“……” 打一棒子给个枣,叶闻雪干的可真熟练。 不过谁让他心胸宽广、性情良善呢,不就是被来回套路偷听嘛,常有的事,何必生气呢。 厨房里三人还在继续。 双双往两边灶里添了柴,跃跃欲试地道:“娘,我能不跟苏先生学认字吗?” 叶闻雪坐去远离灶台的桌边:“怎么?他为难你了?” 门外的苏旧估摸着她这个语气,双双但凡说个‘是’字,叶闻雪怕是就要来警告他了。 双双放下木柴,垂丧着脑袋:“他让每天写四张大字,我……我平日里还要扎马步练武练拳,实在写不了那么多。” 叶闻雪、苏旧:“……” 你可真有出息。 叶闻雪直白拒绝:“不行,认字的事,由苏旧全权负责,我不能随意插手。” 再说了,双双这个理由,着实有点过分。 双双立马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叶闻雪劝她:“你看四旺都没说什么,他年纪比你小,也得写四页呢。” “他哪是没说什么,他分明就没写,次次靠撒娇蒙混过关。”双双小声嘟囔着。 大壮一听她说完就知道不好,往叶闻雪那儿一瞅,还不会看脸色的圆圆都被叶闻雪的表情吓到。 大壮赶紧盛好菜端去桌上,帮四旺解释了两句: “他年纪还小,写起字来没劲,还容易手疼,苏先生就准他晚交些大字。” 叶闻雪脸上带笑:“他晚交几天了?” 大壮支支吾吾半天没出声。 叶闻雪把圆圆往他怀里一塞,走出厨房去揪苏旧了。 苏旧反应慢了一步,被抓了个正着。 “不如,”苏旧瞄着叶闻雪的神色,“我给他减少些课业?四岁半……是小了些。” 不过他三岁跟着爹学辨认草药认识穴位背经络图……叶闻雪家老四,是娇气了些。 叶闻雪缓缓摇头:“给他减少些课业,每天写两页纸,但得按时交。” 苏旧没有意见,就这么答应下来,暗戳戳反手给双双添了两页纸的功课。 小小年纪不爱学习,还让亲娘来恐吓先生,着实过分! 大壮没法阻拦,只得眼睁睁看着叶闻雪日日拉着四旺种地浇水。 四旺干完活后还得补上前面没交的大字,以及当天新认的字,日子过的惨兮兮。 双双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每天就要干不少活,还能绑着沙袋扎马步练武,写字写的两眼晕晕。 唯一好一些的三元,认了不少字后,被苏旧抓去认草药,还得记下每一味草药的药性与药效。 他都没空跟四旺到处跑了,一沾床就呼呼大睡。 山中无岁月,很快迎来了第一次雪停。 自气温骤降下后,连天下雪,白天下晚上下,或大或小却从未停歇。 早上一看到雪停了后,大壮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欢呼几声后跑去挑水做饭。 见饭都熟了,弟弟妹妹们还没醒,又欢快地跑去浇了地。 种子种下后,炭窑日日烧着火,比烧了炕的屋里还暖和。 大壮提着木桶进来,一眼看到在拔草的叶闻雪,以及昏黄火光下小腿高的庄稼。 叶闻雪看他进来,从空间拿出根青瓜放到水桶里洗了洗,递去大壮嘴边:“脆着呢,吃。” 大壮瞅瞅炭窑周边还没成熟的庄稼:“……” 大壮明白做人最要紧的,是别打破砂锅问到底。 譬如逃荒时水囊里莫名出现的水,颇有灵性自会认路的大鹅,以及娘手上的青瓜。 他犹豫着接下,咬了一口,眼睛登时亮起。 这青瓜可真水灵,又甜又脆的。 大壮咽下一口后没有再吃,打算留着双双他们。 叶闻雪拍他的脑袋:“娘还会亏待他们不成?” 大壮故作为难地沉吟,赶在叶闻雪瞪眼睛前飞快吃完青瓜。 两人给菜地浇了水。 经过好些天的挖掘,只有两块菜地大的炭窑扩大不少,足有三块大了。 新种了些红薯辣椒,用异能催发,很快就能成熟。 山洞铺的土留的地就差了些,即便熏着炭保持温度,发芽长成的种子也不过一半,余下的全浪费了。 浇完水后,叶闻雪直起酸痛的药,埋怨道: “我看苏旧的药也没什么效果,我都喝了这么多天了,身体都不见好。” 大壮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认真道:“苏先生说,这药不能停,得多喝上一段时间,慢慢调理身体。” 叶闻雪见惯了现代起效快的药,没什么耐心,但大壮劝了,她也没多说什么: “行,我再喝上一段时间。” 两人出了炭窑,望着大雪过后空茫的山谷,同时幽幽叹口气:“也不知执兴在府城如何了。” 隆兴府城, 执兴遇上了危机。 随行带来的木炭不算多,真要卖起来,十天半个月就能卖光。 他起意按山下小镇的那般收购零散木炭,起步时依旧很是艰难。 第125章 府城剧变 ——府城里又没木柴可烧,零散烧木炭的百姓天不亮进城,天未黑就要出城。 不少百姓得以因炭进城,正好采买些过冬的粮食,压低三文钱一斤收炭,少有人肯卖。 况且好些商人与烧炭人达成了持续稳定的合作,烧炭人自然优先供给大商人。 正当执兴犹豫要不算了不冒险了时,府城局势飞快变化。 有人在城外,以低于市价五文钱一斤的价钱,大肆收炭。 不问来路,也不计较炭的质量,通通按低于市价五文一斤的价钱收购。 好些进不了城的流民便把主意打到周遭几个村落的烧炭人上,一时之间闹出不少事。 冲突间,死了不少百姓与流民。 府城不得不派捕快前去平事,安顿周遭的百姓。 执行看准时机,亲自带人挨家挨户去烧炭人家门口收炭,依旧是市价压低三文一斤的价钱。 说实话,这个价钱赚不了多少钱,相反还会亏上些许。 毕竟府城物价、租房等压力远超山下小镇。 但执兴执意赌一把,他在赌积雪不化,气温持续降低,接下来炭价会继续暴涨。 他赌赢了。 府城里其他商人的反应也很快,瞄准木炭市场继续发力。 其中最让执兴感兴趣的,是一家烧炭作坊的掌柜。 这人反应很快,在执兴上门收购的当天就有所行动,可惜只愿给市价低五文一斤的价。 甚至以此价收了一个村的炭后,继续压低收购价,导致周遭村落以此谋生的百姓不愿再卖炭与他,选择与执兴合作。 收了炭没过几天,大雪仍在继续,炭价继续上涨,甚至超过二十文一斤。 四处民生哀怨,府城外的流民屡次闹事,都被府兵捕快打了回去。 执兴除去收炭外,还不忘维系与几家管事之间的交情,并不动声色将炕、火盆推广到管事家里。 管事试用过后觉得不错,又往上官往同僚推行,让执兴一行另赚了一波银子。 叶闻雪的豆芽数量有限,执兴没有公开贩卖,而是低调地卖给入府城后结识的好友。 诸多银子来项中,赚钱最多的,反而是豆芽和竹炭和盘炕。 核桃炭被一官员重金包下上供给了王府,竹炭也在上层人家逐渐流行。 但核桃炭数量终究太少,比不得竹炭和烧制的好炭赚得多。 木炭生意有条不紊地进行。 直至这天,雪停了,隆兴府城内外带着股肃杀。 执兴巡视生意时,意外见到坐在那家烧炭作坊外哇哇大哭的小孩。 和叶老大家的圆圆差不多大小,这个孩子却比圆圆瘦了不止一两斤。 她被个妇人抱着,不知为何正嚎啕大哭。 一个脸上带着黑眼圈的汉子正不停抓攮着妇人,嘴上骂骂咧咧: “哭什么哭?你老子我还没死呢!” “岁宝硬要见爹,见不到就哭,我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快让开,我找爹去。” 男人一巴掌拍在妇人脸上:“我知道爹给了你一两银子,你把银子给我,不然有你好受的!” 看热闹的人群中,执兴皱起眉。 妇人被打倒在地,仍不忘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 “不行,爹交代过了,银子是给岁宝买羊奶的,你不能再拿去赌了!” “我差点就能翻本了,你快把银子给我!” 男人不顾周边看热闹的百姓,扑上前翻摸妇人的口袋想抢银子。 执兴实在看不过眼,便叫王进上前帮上一把。 王进蹿上前拎过男人,一把丢出老远。 执兴搀扶起愣神的妇人:“走。” 妇人犹豫半晌,一看男人骂骂咧咧起身,连忙躲进了烧炭作坊里。 银子没抢成,男人恨恨咬牙,指着执兴的鼻子就要开骂。 王进板着脸挡在前面:“你想做什么?” 男人看看王进壮硕的身板,咽下难听的话,狠狠瞪了眼执兴,撂下句狠话就跑了。 执兴摇摇头,望着可算停歇的大雪,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管事当日的提醒。 “府城出了那么大的事,都不知传了多远。” 执兴眸子骤然一紧,拉着王进赶紧往市场走。 脱离人群后,执兴小声交代:“让兄弟们降低炭价,尽快卖光。” 王进不明所以,但瞅着执兴难看的脸色,赶紧跑去吩咐停了收炭,各色炭价低上一两文出售。 别看一文两文说起来算不得什么,但多省省,就是一家人活命的希望。 在其他人都涨价的时候,执兴降低炭价出手,弄的很多人摸不着头脑,包括提点他的那位管事。 为了不影响高昂的炭价,好些商人各囤了一部分执兴手里的木炭,并私底下不止一次嘲讽他年纪轻没耐性,不会做生意。 但执兴没有解释,紧赶慢赶卖光囤的木炭,剩下的炭渣照一文钱一斤的价钱全卖光,就准备收拾行李回山寨了。 可不想一行人还在收拾行李时,隆兴府城外迎来的数千兵马。 领头将领入了府城,先去看顾了重伤的王爷,再大刀阔斧地整顿府城内的粮价与炭价。 抄了好些同流合污的官员和商人的家,并低价出售抄来的粮食木炭,一度影响了府城乃至周遭几个村落小镇的粮价和炭价。 不少囤货高价出售粮炭的商人也被牵连,更惨一些的,甚至倾家荡产。 执兴与其中一位官员有过往来,自是被传唤调查了。 好在他炭价一向按市价来,从未提价过高损伤百姓,甚至多次捐献米粮施粥供给城外流民。 也不像某些黑心眼的商人,连炭渣也贵价卖。 给百姓盘炕时,要价更是低廉,使得不少百姓对其赞不绝口。 因此得以幸免。 执兴得了可以出城的消息后,连夜收拾行李,次日天还没亮就来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挤挤攘攘全是百姓。 与平日里张贴的通缉令不同,城门口另贴了一张皇榜告示。 执兴听了一耳朵,似乎是说什么霍家人兴兵乱杀俘虏祸苍生,引发天灾死人无数,皇帝下旨抄了霍家全家,男砍头,女流放。 王进摸摸脑袋,气不打一处来:“原来就是狗屁霍家引来的天灾,砍了头活该!” 执兴一拍他的脑袋:“慎言。” 王进闭了嘴,跟在大部队后面,押送了几车米粮离开隆兴府城,却没注意到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 第126章 无端祸及 何老五躲在人群里,看着执兴一行人离开隆兴府城,朝着王进和执兴的背影重重呸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还敢插手老子的事!” 他摸了摸怀里的银子,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那两个狗东西帮了贱婆娘一次又怎样? 银子不还是被他拿到手了。 何老五刚要多呸上几口,见王进似乎有所预感就要转头,他瞳孔一缩,连忙拖着昨晚上又被他爹打伤的腿跑开。 照样在赌场输光身上的银子,以及从姑父梁海家偷来的几样东西,何老五被赌场扫地出门,悻悻回了烧炭作坊,打算再摸几筐炭卖去城外。 刚走进门,何老五隐约听见岁宝哽咽的哭声。 他顾不上在烧炭作坊帮忙的何家人和死皮赖脸跟着他们的山青村人,循着哭声跑过去,边走边骂: “个倒霉玩意儿!家里的财运就是被你给哭光的!哭什么哭?再哭看老子我不卖了你换银子!” 何老五跑去一看,伤了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只见烧炭作坊堂内跪了不少人,包括他爹、姑父梁海,以及烧炭作坊的几个管事。 堂上坐着个剑眉星目的将领,两边全是杀气腾腾的将士,看得人不寒而栗。 坐着的年轻将领瞥着何老五,重重哼了声。 立时有手下上前,抓过瘫软在地的何老五,同押去堂内强摁着跪下。 何老五腿刚被打伤,这么一摁,疼的他龇牙咧嘴,刚要破口大骂,就被跪在前面的何里正厉声警告: “不想死的话,把嘴给我闭严实了!” 何老五当即一缩脖子,横了眼还在小声啼哭的岁宝,悻悻闭了嘴。 年轻将领屈指轻敲桌子,面容严肃:“你家烧炭作坊里有人高价卖炭给城外流民,炭价是市价的三倍……你们有何要辩解的?” 烧炭作坊的掌柜梁海冷汗一下冒了出来: “污蔑,绝无此事!我们只收城外的炭,卖来城内以及其他郡城,从未做过哄抬炭价的事儿!请将军明察!” 他为人谨慎,又得妹夫和书生侄儿提醒,做事没有做绝。 哄抬府城炭价时,他都是唆使其他掌柜、商人尽管往高了抬,自个儿则混在其中,定了个居高又不算顶顶高的价。 又有官员妹夫从中周旋,因此将领带兵入城后,第一轮清算的人里没有他。 可哪曾想,被人强摁了个卖炭给城外流民的罪名。 他自是明白这人说的话里,卖炭给城外流民不是重点,炭价抬了三倍才是。 没看前些天,哄抬粮价两倍以上的,无论是商人还是官员,亦或普通小贩,全抄没了家产砍了头,脑袋就挂在菜市口呢。 当时梁海还在庆幸没插手米粮买卖,没想到今儿个就轮到他了。 可……城外流民大多没什么银子,他何必费那功夫卖炭给他们,不如多挤挤城内的油水。 梁海说的振振有词,就差指着天发誓没干过这事。 年轻将领眼神扫过跪了一地的人,迅速察觉出人群里的何老五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 手下即刻上前,将何老五拖去人群最前面。 正在辩解的梁海不明所以,何里正却是眸光一闪,眯起眼瞪视跪在旁边的何老二。 平日里何老二管着山青村这一帮子人烧炭,真要出了什么事,怎么也该问问何老二才是。 何老二连忙摇头,示意他真不知情。 何里正无法安心,只得暗暗祈祷何老五这狗崽子别说什么得罪人的话。 却没想到年轻将领手里捏了证据,几句话就把何老五诈的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是……是我和老王一块儿干的。他几个儿子都在作坊帮着运炭,运作一下,每筐拿个五斤十斤没人会注意到。” “具体卖给谁我也不知道,我就等着分银子,老王感激我家带他逃荒谋了生计,什么都不用我干。” “谁先想的主意?我……不是我,是老王,没错,就是他,你要抓抓他去!” 年轻将领似笑非笑。 梁海、何里正等人听完却是恨不得杀了何老五。 蠢货!哪有坐等收银子这么好的事?! 何里正一家人最是气愤。 从山下小镇来隆兴府城路上,就是王瘸子偷了捎他们一程的商人的粮食,害得所有山青村人被赶出车队。 艰难步行数日,遇到几次或大或小的危机,要不是岁宝提醒得当,勉强避开危险,他们怕是都活不到进隆兴府城的时候! 都被害成这样,何老五还敢相信王瘸子,这不是蠢货是什么?! 何里正恨不得回到逃荒前,抛下这孽畜就带其他人走! 年轻将领抬眼,立时有手下去后院抓人。 他敲敲桌子,淡淡开口:“何老五,你可知高价卖炭会有什么后果?” 何老五连连摇头,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发誓,我真要知道,一定不会干这事的!” 他一定会干的更隐蔽些,让老王压低些炭价,不要卖太贵,就像爹和姑父干的那样,不冒尖! 年轻将领嗤笑: “好些百姓卖儿卖女就为买上几斤炭,更有甚者有样学样,不惜当了山匪洗劫村庄高价倒卖木炭和粮食,城外百姓死伤无数,岂是你一两句话就能轻易揭过的?” 年轻将领又清算了梁海唆使其他商人哄抬炭价一事,轻描淡写定下惩罚: “梁家烧炭作坊,抄没。里边的炭,一大半拉去市上低价卖了,得来的银子换成粮食,在城外施粥。 剩下一小半炭,城外流民登记好名册后,按五文钱一斤的价,每家可买十斤。” “何老五,梁海,杖打五十大板,罚去修城墙三月。何家男丁、作坊管事各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何老五眼前一黑,没了烧炭作坊,不能往外卖炭,他哪来银子再去赌场赚回本? 都不用回头,他也知道爹和姑父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凭什么? 他们敢说自己问心无愧吗? 还有那狗东西执兴……同是卖炭的,凭什么他就能安然脱身出城? 何老五恶从心里起,猛地扒住年轻将领屁股底下的椅子腿。 赶在被踹开前,他大声嚷嚷:“大人,我举报,执兴那一伙都是山匪,他们那么多炭指不定怎么来的,还有……” “还有我这腿,也是在经过深山时,被那一伙山匪给打断的,还抢了我们仅有的银子!我亲眼看到的,就是执兴和他的狗腿干的!” “要不是银子被抢,害得我们连饭都吃不上,我怎么可能冒险抬高炭价赚银子!都怪执兴,都是那一群山匪的错!” 山匪? 年轻将领眸光微闪。 第127章 都是张执兴的错 年轻将领见过张执兴,不认为身形孱弱浑身书卷气的张执兴,会是拦路抢劫的山匪。 但张执兴身边那个没脑子的手下,身形的确魁梧,有几分山匪的样子。 年轻将领一脚踹开何老五,视线移向何里正和梁海,等着两人给个回应。 下边传来情报,这两人,尤其是梁海,与张执兴有过几次来往,甚至高价收了张执兴囤的数千斤炭。 梁海一懵,刚想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话即将出口却顿了顿。 他为维持炭价不叫太多低价炭流入城内,按市价低两文一斤的价钱收了张执兴手里不少木炭,足足花了上百两银子。 又包下张执兴囤的所有贵价竹炭,约莫三千斤,另花了三百两有余。 于梁海而言,这点银子算不得什么,但这会儿都要抄家了,收来的炭全都打了水漂。 还害得他被上边的人问责,得挨五十大板!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张执兴的错! 早早得了朝廷要来人的消息,却不跟他这个大主顾共享,甚至不提点两句。 他梁家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张执兴却得以全身而退,不可能! 梁海眼珠子转了转,支支吾吾着开口:“这……拦路抢劫一事,我并不知具体情况。但何家人,确是没了家底,过来投奔我的路上,都是吃野菜挖树根硬撑着的。 另,张执兴似乎……与陈管事关系不错,您若想深究,还得去问陈管事。” 年轻将领哪会听不明白梁海的心思,不就是暗戳戳告状,认为陈管事上头的官员和张执兴官商勾结、操纵炭价。 又重金贿赂官员,方得以全身而退。 可惜……他传唤张执兴时,早已问明了张执兴和陈管事,以及陈管事背靠的七品官之间的关系。 手底下的人也并未找出张执兴贿赂官员的证据,那七品官乃至几个管事次次从张执兴手里买冬笋、豆芽之类的菜,都是给了银子记在账上的。 顶多就是价钱便宜了些,比不得隆兴府城内的新鲜菜价。 ——但城内菜价,也有不当之处,甚至远超京城。 张执兴低价卖菜,倒也算不上有错。 年轻将领摇摇头:“本将没查出张执兴贿赂管事的证据,反倒知晓你送了妹子给官员为妾,借抬嫁妆之际,塞了官员不少好处。 犯下大错反咬无辜之人,何老五、梁海,你可知罪?” 梁海一愣,连忙告罪求饶。 何老五不依不饶,指着断腿痛呼:“大人冤枉啊,我这腿真是张执兴带人打断的!不信,不信你问我爹,问我二哥三哥,问山青村人都行! 还有老王,王瘸子,他家出不起五两银子,把婆娘抵给了土匪,还得了一袋糙米呢!” 年轻将领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眼看何老五就要没命了,何里正和几个儿子对视一眼,赶紧开口: “大人明察,间隔太久,我忘了领头的是不是张执兴,但他的手下,绝对是山匪!当初抢劫我们之人,身形与之一模一样!” 梁海小声地道:“山匪狡诈,祸害百姓,大人万不能被蒙骗,留山匪在山寨,继续损伤百姓。” 年轻将领眼里闪过一丝暗芒,叫人抄家杖责后,出了烧炭作坊。 手下立时上前,压低声音:“少将军,您看……” 朝廷交代趁安乐王重伤之际,收拢其封地百姓,得民心,稳局势。 待春来雪融,便叫百姓回乡继续种地。 清剿山匪,勉强说来,也算是他们职责所在。 年轻将领眯起眼,看向王府,下了命令:“雪融后,我亲自带人送百姓归乡,顺带铲除隆兴府一带的土匪强盗。” “是!” 山谷里,叶闻雪种在炭窑里的菜成熟了一波,小葱蒜苗等小菜极其容易长成,绿油油一片,看着就让人心情大好。 叶闻雪收了菜,分成两部分。 空间里收了有一段时间的蔫蔫的,就叫执旺带去山下卖了。 新收的新鲜的,就留在家里自个儿吃。 葱煎蛋、蒜苗炒腊肉、香菜拌猪耳、韭菜鸡蛋饼、韭菜肉饺子、添在烤鱼里当配菜……吃的几个孩子顿顿都得围着山谷走上几圈消食。 连带着苏旧也吃了几顿好的,不再暗地里吐槽叶闻雪坑人了。 自上次停了一次雪后,大雪再度来袭,山路更加难走,甚至结了冰爬不上坡。 叶闻雪便拘大壮和三元,不让他们去竹屋。 至于苏旧……不归她管,爱去不去。 好在许凛的毒是拔除了的,针也扎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按部就班敷药静养就行。 四旺饭后溜达一圈又饿了,偷摸带着双双溜去厨房,一人摸了根青瓜洗干净后一口一个脆的很。 双双隔着窗户望着屋外继续忙活种菜的娘和大哥,三两口吃完青瓜后拎上四旺去帮忙。 没成想四旺走路不扎实,在雪地上迈了几步后滑倒,一屁股坐在雪堆里,发出‘砰’的一声,人都懵了。 双双连忙把人拽起来,拍拍四旺屁股上沾的雪,幽幽叹口气:“算了,你去屋里写大字。” 四旺鼓着脸拒绝:“我不,我才不要,我要去帮娘干活。” 你也就能拎个小锄头! 双双无奈把人带上,一步步慢慢挪动到山洞里,两人往里一探脑袋: “娘,大哥,我们来帮忙啦。” 正在忙活的叶闻雪想了想,一人给了把小锄头:“去,把屋门前的雪铲了,挖个坑雪堆一起,说不定还能得个水源。” 四旺干劲十足,拎过小锄头小心翼翼溜去屋门口,蹲下身吭哧吭哧挖着冰。 厨房日日烧着柴和炭,烧热了两个炕,土屋周边的雪融了一小圈,一锄就松。 屋里,边看着圆圆边跟苏旧学认草药的三元听着屋外传来的动静,没忍住探出脑袋看了看。 苏旧见三元心思都不在草药上了,就让他休息片刻:“别跑远了,半个时辰后继续。” 三元胡乱应声,把摇篮和摇篮里的圆圆往苏旧眼皮子底下一塞,便扭头跑了出去。 倒不是三元不认真听课,实在是……师父闲着没事干,拉着他连上两个时辰的课,从认穴位到记经络图,再到辨别草药…… 三元头昏昏眼花花,受不住了。 第128章 执兴回来了 三元和四旺除冰除的正开心,执旺执武突然挑着几个箩筐前来。 一是为了运菜下山卖,二嘛…… “执兴回来了?”叶闻雪拿出囤放在山洞的空间里种的菜,一一垒好摆在箩筐里,抬手拍去手上的泥,“那我得去看看,稍等。” 执旺点点头,接过大壮哥给的青瓜,赶在大壮递给执武一根前扳断青瓜分了执武一半。 执武嘿嘿一笑,蹲去四旺旁边,边吃边跟着除冰。 执旺脸上带着几分担忧:“我看兴哥脸色不是很好,府城里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大壮给蔫蔫的菜浇上灵泉水,省得看上去不新鲜卖不了好价钱:“待会儿我跟娘一块儿去竹屋看看。” 他有些愧疚地看了眼执旺:“当初说好要教你们认字,却不曾想教的时间少,让你们干活的时候多。” 执旺飞快吃完半根青瓜,摇摇头:“你教的已经够多了,我们都很感激。” 执兴见大壮还要开口,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大壮哥,你们这菜产量咋这么高? 竹屋和山寨依着叶老大的法子,在炕边屋后种了一小块地,甚至挖了地窖种菜,但都比不上山谷收的菜多。” 种的菜也没山谷这么快成熟,譬如青瓜,山寨地窖里也种了些,但现下还没开花呢,结果更是遥遥无期。 大壮不自然地偏过头,继续锄着地:“我也不知,许是山谷里的地更肥一些。” 执旺也没种过地,进山寨前都是跟着老乞丐到处乞讨。 老乞丐死后他遭人欺负殴打时没忍住打了回去,正好被年老大看中,就这么当了山匪。 因此听大壮这么一说,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挑着菜就去了小路边,等着叶闻雪一起去竹屋。 叶闻雪换了身衣服,正要出门,就见苏旧拿了包草药塞给大壮: “这是给你许叔的药,药方写在里面,接下来七天换个温和些的药方敷。” 大壮点点头,劳烦苏旧帮着看好家里的弟弟妹妹。 叶闻雪过来时,正好听见苏旧应声喊来双双、三元和四旺,打算继续讲课。 练武的双双:“……” 铲冰的三元和四旺:“……” 失魂落魄进了屋子。 三人经过叶闻雪时,不止一次投来可怜兮兮的一眼,仿佛在向她求救。 叶闻雪板着脸:“小朋友可不能厌学哦。” 四旺被推进屋里,看着呼呼大睡脸色红润的圆圆,差点哭出声:“呜呜。” 叶闻雪拿上个小锄头,防止上坡时滑倒。 四个人一人挑了两担菜,来到竹屋。 许凛他娘靠磨豆腐卖去山寨和镇上,可算赚够一两银子,得知叶闻雪可能会来,正徘徊在屋檐下,打算还了她的银子。 初见时叶闻雪给他家留了二两银子,其中一两是还程秀才欠许凛的。 另一两叶闻雪没说,但在许家人心里,却是相当于借他们的。 许凛他爹那次下山卖炭受伤,兜里的银子都被摸走,只能欠着叶闻雪的银子。 这会儿自食其力卖豆腐赚了回来,自是想先还了债。 一看到推开门的叶闻雪,许凛他娘眼睛一亮,揣着银子就要塞过去。 叶闻雪连忙躲开,认真找了个借口推辞:“这银子……我是谢老爷子教我烧炭的,不用还。 再说了,你们不是正需银子买药给许凛治眼睛?而且许老爷子也给我赚了不少钱,一两银子罢了,别这么见外了。” 许凛他娘犹豫片刻,再一抬头,叶闻雪挟着她家大壮闪身进了屋里。 许凛他娘无奈一笑,只好打定主意日后让许凛加倍还给叶闻雪。 执兴离开府城前,特地买了些好玩的玩意儿和几张药方上的药材,现正堆在桌上,任由光头和许凛挑选。 山寨账房另开了一桌,美滋滋地清点着银子,两眼满是精光。 叶闻雪和大壮在门口拍去雪花后走进来,先问候了执兴两句,再坐在桌边,盯着白着脸的许凛,问道: “眼睛如何?” 许凛正摸着一个鲁班锁,笨拙地解着:“嘶,效果挺好,敷上药后眼睛火辣辣的疼,可比之前毫无知觉要好。” 叶闻雪放下心,看来苏旧还是挺靠谱的。 大壮另推过去一张药方,塞到许凛手里:“苏先生开的,说是药性温和些,不会产生刺痛。” 叶闻雪凑过去看了两眼,基本上还是那几味主药,只换了两样药材。 许凛收了药方,叹口气道:“执兴正说着呢,你且听听,隆兴府不定得有大变化了。” 说实话,对许家人和叶闻雪一家而言,隆兴府的局势变化并无任何妨碍。 两家都是普通百姓,又没伤人又没垄断的,哪些个将军领兵再怎么也弄不到他们头上来。 可于土匪寨而言……就不是很妙了。 旱灾之前,土匪寨早早就成立了,但有周边小镇上的捕快和王府私兵时不时清剿,土匪寨一直没成什么气候,顶天儿也就二三十个人。 土匪寨能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一方面是天灾人祸,百姓流离失所,不得不入山为匪寻求活路。 另一方面,则是捕快府兵无暇清剿,管理不当。 因此,隆兴府一旦安定下来,怕是会恢复以往半年清剿一次周边山里的匪盗。 到那时,土匪寨想不破都难。 叶闻雪听后,视线瞟向光头。 难怪他没了以往的嚣张与张扬,而是一脸愁容。 想必光头也是听了许凛的分析。 光头哪里察觉不到叶闻雪的视线,继续埋着脑袋当什么都不知道。 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解散土匪寨,不舍得。 可打朝廷派来的兵……哪里打得过? 唉,他好不容易才带娘安顿下来,又要过上不知落脚何处的日子。 执兴看出气氛不对,连忙一一道来前些天隆兴府城发生的事,他眯起眼简单做了个分析: “琼州叛军,怕是没了继续造反的借口,也不知打没打到潭州城。” 琼州叛军造反的理由,不就是朝廷无道上天降下惩罚,致使百姓民不聊生,他要清君侧,要正大统吗? 这会儿朝廷祸水东引处置了霍家,琼州叛军再继续造反,就非正义之师,闹起来少有能人会站在琼州一方。 屋里几人纷纷侧目。 执兴去了一趟府城后,果然成长了不少,考虑事情也更深入全面了。 光头紧皱着脸,继续听执兴说道: “年老大,被通缉的那人,画像跟咱们老大有几分相像。也不知他那个‘霍’,跟皇榜上被抄家的那个‘霍’是不是同一个。” 光头正面露嫌弃:“那小子长的有几分与寨主相像,是他的荣幸!” 叶闻雪眸子有一瞬的跳动,她幽幽看向光头:“知道你家大哥叫什么名吗?” 光头一愣:“随……随野?还是狗蛋?” “大名!” 没等光头反应过来,许凛和执兴已然明白了。 两人按按酸胀的脑袋,试探地问:“难不成……” 叶闻雪声音淡淡:“随野是我随口给他取的,他本名霍昭卿。” 没错,就是被通缉的那个。 执兴眼前一黑,怎么不早说!!! 第129章 糟糕 光头缓缓抬手,难以接受地抱住脑袋。 他原本还想着府兵清剿山匪就清,反正有寨主在呢。 寨主一看出身就不普通,说不定还是朝廷权贵子弟沦落到此,周旋一二不就得了。 哪曾想大哥就是被通缉了数月的霍昭卿,被通缉的霍昭卿就是大哥! 虽不知被抄家的霍家和霍昭卿是什么关系,但显然大哥不仅不能帮着周旋,指不定还把山寨当退路。 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这下好了,就算土匪寨没被清剿到,也可能会被霍昭卿连累到。 当土匪只要没杀人,不过关个十天半月的事,但收留逆贼、避而不报,可就不只被关押那么简单了。 光头和执兴对视一眼,同时感到有些棘手。 这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当然了,想斗也斗不过。 光头捂住脸,低声喃喃:“这该如何是好?我可不想死啊。” 大壮不理解,并勇敢地问了出来:“你不说我们不说,有几个人知道你大哥是个通缉犯?” 光头晃晃脑袋,语气绝望: “你不懂,被赶下山的兄弟,有小部分因打不过大哥,跑去另外的山头当山匪了。要是清剿到他们,看到通缉令被问起来……” 那些人可都是亲眼见过随野和叶老大的,要是心有不甘向上告发…… 光头瞟了眼叶闻雪,很想问她现在是什么感想。 叶闻雪面无表情,开始后悔救人了。 不就是十几两银子嘛,不就是建个屋子嘛,不就是薅点草药嘛,救什么救?! 两个都不该救。 看看,火都快烧到身上了。 朝廷来人是个清官还好,查清事实排除她身上的嫌疑,一部分可能会关她几日再放走,也有可能继续关押直到某人落网。 朝廷来人要是个与霍昭卿敌对的官员,指不定就关了她全家并昭告天下打成逆贼同谋,直接嘎了她。 到时候她可怜的几个崽,又得变成没娘的小孩。 唉,可怜。 “娘?”大壮抬手在叶闻雪眼前挥了挥,总觉得娘在想什么危险的东西。 叶闻雪回过神,去看唯一一个与霍昭卿没有直接关联的人: “许凛啊,你与我和光头联手做生意,怕是轻易也逃不了,快想想办法。” 刚要置身事外的许凛:“……我眼还是瞎的。” 言外之意,任谁也不会为难一个瞎子、两个老人和一个小姑娘。 叶闻雪、大壮:“……” 光头和执兴:“……” 四张脸同时露出忧愁。 光头就想不明白了:“大哥也没跟我说他是霍昭卿啊。” 早说了,他不就早告诉执兴了,执兴一看到通缉令不就早反应过来报信给他们了。 现在倒好,这冰天雪地的,走也走不了,逃也逃不掉,只能坐等被抓了。 叶闻雪很快冷静下来:“放心,朝廷下派隆兴府的人马还有其他任务,消除民怨安顿流民才是重中之重,清剿山匪还得往后排。” 众人回想着执兴曾言,那位年轻将领在府城的所言所行,不得不认为叶闻雪说的有道理。 又是处理哄抬粮价炭价的商人官员,又是登记流民安顿入城供吃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处理沸腾半年有余的民怨。 许凛忽然敲了敲桌子,引来众人的注意:“我想,得派人分别去潭州城以及周边郡城探探情况。 若琼州叛军打到了潭州境内,隔壁朝廷来人,当务之急不该是处理民怨安顿百姓。” 而是抵挡叛军继续往北入侵,保证国土不再被占据吞噬。 毕竟……比起一国之疆域,生生不息的百姓,显然得排在后面。 否则朝廷也不会闹腾半年有余,都未派靠得住的大臣赈灾救民。 光头、执兴和大壮都听的懵懵懂懂,恨不得拽着许凛的衣领叫他说明白点。 叶闻雪赶紧一巴掌拍在桌上,威慑就要动手拽人衣领子的光头: “你别管那么多,派人借行商的名义打探情况去。不过……你这山寨,怕是得散了。” 局势真要稳定下来,土匪寨留不了多久。 光头叹口气:“好些人都没什么赚钱的手艺,只会种地……可这年头,种子要钱买,农具、牛都要银子,还得另外交一笔农税。 隔上几个月又得服徭役,家里没钱的只能出人,劳力服役去了,留下家里的老人孩子与婆娘。 地里田里都得人仔细伺候着,遇上天灾粮食颗粒无收,更是要人命……” 他看了眼叶闻雪,很是诚恳地道: “叶老大,或许你拉着我们一块儿卖炭,不过是想借山寨的劳力与许老爷子的烧炭手艺。 但于我们两方而言,却是救命大恩,否则今年冬日如此寒冷,我都不知山寨里的老人小孩该怎么熬过去。” 许凛沉默,随即跟在光头后开口:“这人难得说了句人话。” 光头平时说话不过脑子,做起事执行力强但从不考虑后果,可今日一番话,却是说到他心里去了。 要不是叶闻雪,他连爹的命都不知能不能保住,更别说治眼睛、住暖和的屋子了。 叶闻雪挑眉:“怎么就说到这儿了?不是在商量后路?光头你是怎么打算的?” 光头颓丧着脸:“我先问问兄弟们,愿意回乡继续种地的,就每人给一两银子一袋米粮,开春时送下山。 愿意跟着我的,就……就跟我去镇上开间铺子做生意,我都想好了,押镖如何?兄弟们身板壮硕打起架也狠,押镖不成问题。” 叶闻雪一翻白眼:“我是问,你可打算派人去打探消息,派谁,什么时候出发。” 这人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的,也不知听没听出她话里的重点。 光头一抹脸,刚要主动带人前去,执兴突然开口:“年老大,让我和执武带人去。” “你?和执武?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们要考虑清楚,很有可能会遇上琼州叛军,遇上重重危险。” 执兴点点头,他从大壮哥那里得知了年老大出身琼州,与叛军说不定有过过节,想必不是很愉快。 他要遇上琼州叛军,怕会更加危险。 还不如让他和执武去,他们俩摸爬滚打惯了,什么都遇到过,不怕。 第130章 胆子挺大啊 光头顿了一会儿,摇头:“事关重大,还是我去。况且我认得几个叛军将领,真要撞上了,还能周旋周旋。” 执兴皱眉,但抵不过光头的坚定,无奈摇摇头。 这时,账房正好把隆兴府一行的账全清算了出来——执兴那边的另有一个账房,他只需看看账目有无错漏。 “叶老大的菜和炕另算银子,不算在合作以内,除去给盘炕兄弟们的工钱,拢共赚了一百三十三两八钱。” 账房补充了一句:“盘炕用的材料,都是主家提供的,兄弟们干活时那几天的伙食费,也由主家包了,因此赚的稍多一些。” 冰冻着送去隆兴府的菜,执兴低价卖给相熟的管事和商人,但会按原价给叶闻雪补上银子。 叶闻雪美滋滋收了银子,觉得小镇子果然不比府城。 看看,执兴也就去了一个来月,光菜和炕就赚了这么些银子,可喜可贺呀。 她把零头全拿了出来,另给执兴十两银子当提成: “零散的三两八钱银子,拿去给隆兴府一行的兄弟们摆几桌吃点好的。” 光头面无表情指了指自己:“我呢?” 叶闻雪笑着开口:“你可以去蹭饭。” 桌上众人一扫方才的失落,纷纷笑了出声。 执兴犹豫片刻,收下了银子,眼睛不时去瞟大壮,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账房羡慕地扫了眼执兴手里的银子,继续开口: “至于木炭、火盆等等,尤其是核桃炭和竹炭价钱较高,好炭价钱也在市价上层。 普通木炭大部分是收来的,且价钱稳定在市价底层,但因数量多,积少成多也赚了不少,扣除租房租车、吃穿用度、请客吃饭、卖炭工钱等等……” 账房再度心算了一波,咽咽口水:“拢共赚了一千九百六十七两三钱。” 众人猜到此行赚了不少,毕竟隆兴府粮价炭价无人管辖,致使价钱一路飙升,好些家底不丰的粮商因此一夜暴富,穿金戴银不在话下。 可听到账房的话后,除了过了银子的执兴外,大家都是一愣。 叶闻雪脑子飞速转动,回忆原书里何家人卖了整整两个月的炭,赶在隆兴府城被破前得了岁宝的提示及时逃离,似乎赚了……三四百两。 就这,还是跟人打工赚的银子。 那与何家人关系匪浅的烧炭作坊老板城破前,可是成了隆兴府家底排名前三。 前面两位,都是卖粮的,且都与藩王府有着不浅的关系。 叶闻雪瞬间冷静了,不就是银子嘛,谁赚不是赚? 许凛掐着手指算了半天,还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要知道他在潭州城读私塾休沐时也曾找过不少活计,赚钱最低的抄书和干苦力活,一天顶天儿了五六十文,抄佛经稍多些,但并非日日都有活干。 这一千多两银子,他得抄多少本佛经,抄多少年才能赚来这么多? 许凛沉默,都是从百姓手里刮来的银子。 他叹了口气,嗤笑自己既想得银子让家人过好一些,又觉着损伤了百姓。 光头就没想那么多了,连忙拿过一锭银子一咬,疼得龇牙咧嘴还在笑呢。 “好好好!” 他给执兴狠狠记了一功,打算分完银子后再赏他些银子。 叶闻雪没什么意见。 又听账房扣了叫执兴代买药材的银子后,众人痛痛快快分了银子。 许凛摸着银子先还了叶闻雪代付的诊金,又另给了她五两银子,说是感谢苏旧出手相助。 叶闻雪看出他情绪有些不对,没跟着欣喜若狂叫上所有小弟带上银子回山寨的光头离开,而是等人离开后看向许凛。 许凛听着嘈杂的脚步声远去,唇角勾起一抹自嘲: “往日我念书时,不止一次想过当了官该如何为百姓考虑,如何整治不法的商人,如何严词拒绝行贿的官员管事,可没想到……” 没想到自己也成了不法商人中的一员,甚至更恶劣些,趁天灾人祸之际,赚取如此多的银子。 这些银子,可能是一家人几日的口粮,是被贱卖的孩童女子,是…… 可他原本,只想赚上少许银两,给爹和自己看病买药,囤粮囤炭好叫家里人安然度过严寒冬日。 叶闻雪很有自知之明,她没什么道德心,也无法共情许凛此刻的纠结痛苦,便给大壮使眼色,叫他劝劝许凛。 大壮闭了闭眼:“娘,你先出去,我和许叔谈谈。” 叶闻雪点头,出去了。 又不太放心,便蹲在窗边,听着大壮‘温柔’的劝导。 “许叔,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既要又要,太过贪心? 你想的不错,你就是太贪心了。” 叶闻雪呼吸一窒,这孩子今天怎么说话这么直? 难不成,大壮也被银子刺激到了? 屋里的大壮瞟了眼窗户,继续开口: “这银子我们不赚,也会让别人赚了。那些‘别人’,可能是贪婪的官员,可能是无度的商人。银子进了他们的兜里,就别想再交出来。 但到我们手里就不一样了,你若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可以自个儿烧炭送去山下小镇给受冻的老人小孩,也可以捐些米粮在山下施粥,还可以……” 大壮零零散散说了不少条出来。 眼看许凛的脸色渐缓,叶闻雪连忙跑开,以防被大壮强行说服。 不愧是书里的大反派,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还大部分是跟许凛学的。 等等,这不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半个时辰后,大壮口干舌燥地走出屋子,幽怨地瞅了眼叶闻雪:“娘,我们回去。” “你许叔……” “他打算捐献一半的银子,买米粮挨家挨户施粥,并买些普通炭每家送上一些。” 叶闻雪默默掏出十两银子,想了想又抠回五两,塞给大壮:“这是我能尽的最大心意了。” 就当做善事给几个崽祈福。 大壮:“……” 回到山谷后,叶闻雪第一时间把银子全收入空间里,再拽来苏旧,眯起眼质问: “你们俩在隆兴府行刺安乐王?胆子挺大啊。” 苏旧面色一紧。 糟糕,霍昭卿那狗东西警告过他,这事不许跟叶闻雪说来着。 她是怎么知道的?! 第131章 霍家旧事 苏旧立刻想到说竹屋有人从隆兴府城回来,怕不是看到了通缉令。 苏旧眸子微闪,苦着脸:“我要是说,被通缉的是霍昭卿他堂哥,你信吗?” 叶闻雪松了苏旧的衣领,拿了块执兴从山下买的萝卜糕吃下,默不作声。 有的时候,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回答。 苏旧深吸一口气,果断选择弃随野保自身:“我劝过他,不止一次。” 叶闻雪一拍桌子:“别一字一句的挤了,一口气全说完。” 苏旧耷拉着脸:“我们一入隆兴府城,见到上一张通缉令,说他背叛朝廷投奔叛军,有府兵认出他了,围杀之际被安乐王救下。 安乐王把我们安排在一处别院,足足等了好几天才召见我们,他心有疑惑,带我赶赴鸿门宴。 安乐王果然心怀不轨在菜碗里下毒,被我认了出来,他……杀了参与其中的所有人,威逼着安乐王吐露实情。” 霍家世代为将镇守边关,今年夏天外敌来犯,因朝廷迟迟未发粮草,不少将士饿的连武器都提不起来。 一次、两次、三次……不敌,战败,兵将死伤无数。 朝廷,乃至周边几个城池的支援久不至,霍昭卿他爹和兄长被迫后撤,丢了一个城池,但死死拦住外敌,不叫继续南下。 霍昭卿接旨镇压叛军,刚刚走到潭州往上一郡,霍家便被举朝弹劾。 皇帝急需一人背黑锅,以平民怨和堵叛军之口,又早早忌惮霍家手掌二十万大军,下旨降罪于霍家。 因朝中无人请缨降叛军,只得控制住消息,暂时不召回霍昭卿,打算等他平定叛乱后再拉回去砍头。 可不想霍家死敌无数,霍家一朝被降罪,霍昭卿带着南下的兵马里不少人蠢蠢欲动,联手想杀了他,却被人拼死逃脱一头撞进山里。 之后就是叶闻雪救人、霍昭卿下山。 霍昭卿被安乐王算计当天,正是霍家男丁被砍头的那天。 他得知消息,当场失态,杀了除安乐王以外所有参与算计他的人。 而后带着苏旧骑马逃离隆兴府,又在两州交界,与苏旧会别,单枪匹马闯去京城,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苏旧脸上带着几分担忧,也不知霍昭卿死没死,对他的承诺,可还算数。 叶闻雪全然当听了个故事,喝了口清茶后疑惑道: “你怎么没被通缉?” 不应该啊。 苏旧就算没杀人,也该被打成同党通缉才是。 苏旧目光游移,但在叶闻雪的逼视下,到底说了出来: “见过我的人,全死了。安乐王……被弄瞎了眼睛,打断脊梁骨和腿骨,生不如死。” 急着疗伤都来不及,哪还有时间操心他呀。 叶闻雪抿唇:“难怪……” 难怪执兴入隆兴府后,只听说安乐王重伤,别的半点消息都未传出。 难怪朝廷人马来的如此及时,想必是得了消息,急着来追杀霍昭卿和收拢安乐王的封地。 也难怪……苏旧刚回山时,求她去救人。 叶闻雪目光幽幽盯着苏旧:“你当初,是想让我去送死?” 苏旧冷汗直冒,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好,他怕是要死在霍昭卿前面了。 “没……这不是……那什么……我也没想着你真去,我这就想着……” 就想探探,叶闻雪对某人可有几分真情。 这下倒好,情没探出来,命差点没了。 叶闻雪摇摇头:“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苏旧探过脑袋:“你好书生?” 譬如大壮他们爹那样的? 叶闻雪回想了一下弱不禁风一拳就倒的程定方,果断摇头:“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她隐约觉得不对:“你和他达成什么交易了?怎么如此帮着他?还是说其实你口味独特……” 苏旧连忙打断:“没没没,他答应我,日后帮我实现毕生所愿。” “?” 苏旧脸上带着几分憧憬:“我想去边关,去军中给将士们治伤,争取多救下不该死的人。” 叶闻雪:“……” 不理解,但尊重。 她单手撑着脸想了片刻,就在苏旧以为这事过去了的时候,忽地听她问道: “是你救了潭州知州?” 苏旧瞳孔一缩,果断否认:“不是我!” 叶闻雪了然地点点头。 明白了,就是你救的。 她就说原书里潭州前知州身患重疾,分明还没入冬就没了,朝廷没及时派人接任,只能由手下仓促顶上知州的活,却没个章法。 隆兴府城破了后,潭州城也没守住,两城落到了元成手里,成为辖制朝廷和琼州的第三方势力。 先前苏旧回来时,却说潭州城收容流民入城,并施行了好几项救治百姓的仁政。 等等,也不对啊。 “你不是跟潭州知州结了仇?还救他作甚?” 苏旧只觉得自己藏了许久的秘密,都被叶闻雪扒的一干二净。 他生无可恋地道:“潭州知州受人蒙蔽,我却不能见死不救。” 叶闻雪‘哦’了一声,还是想不明白既然已经和解,苏旧为何会答应救许凛。 还吃了许凛画下的大饼。 苏旧受不了她的眼神,一骨碌全说了:“我,大夫,救死扶伤很正常,你别用阴暗的想法来揣度我明亮的内心!” 叶闻雪嗤笑,没说穿当初苏旧答应她救随野,一部分原因是想借她之力,挡住追杀苏旧的人。 苏旧总觉得被嘲讽了:“……” 等叶闻雪离开后,他薅过蹲着铲雪的三元的脑袋,唉声叹气: “徒儿,你可别跟你娘学做人,她那样的脾气,没人会喜欢。” 排排蹲着除冰的几个崽缓缓挪头看向苏旧。 三元躲开一步,不让便宜师父薅他脑袋,皱着脸开口: “师父,你骂我可以,说我娘坏话不行!” 不等苏旧回答,三元扭过头蹲去远离他的一边,小锄头凿冰凿的咚咚起。 苏旧错愕,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三元生气。 再一转头,双双和四旺也跑去一边蹲着了,不想接近他。 唯独大壮目光冷冷地站在苏旧面前,刚要恶声恶气开口说什么。 叶闻雪看完睡着的圆圆后出了屋子,招呼几个崽: “晚上想吃什么?赚了好些银子呢,咱们吃羊肉炖萝卜好不好?” 苏旧眼睁睁看着在他面前沉着张脸的大壮立刻笑眯眯转头,甜声回应叶闻雪: “娘做的都好吃。” 苏旧像吞了苍蝇一样,整张脸都扭曲了。 第132章 羊肉炖萝卜 穷人乍富,三方各有各的活法。 叶闻雪一家杀了头羊,连羊血都没浪费,和萝卜木耳蘑菇等一锅炖了。 炖好的羊肉腥臊味全被肉香和调料遮盖,沸腾的汤上点缀着青葱和姜蒜末,还没进厨房就嗅见浓烈的香味。 在山谷众人欢快吃着羊肉炖萝卜时,竹屋里,许家人一遍又一遍地摸过数过银子。 许凛他爹不止一次面露感慨,得知了许凛的决定后,脸上的欣喜逐渐转变为复杂。 “……成,爹娘都支持你的决定。” 许凛摸索着握住他爹娘的手,敷着药的眼睛通红,忍不住流下眼泪。 岚清沉默地望着许家三口,慢吞吞数了一半的银子出来,另外拿布袋装好,放去许凛书桌上,静待过上几天雪停后下山捐银子。 而山寨此刻早已沸腾。 光头知道山寨怕是苟不了多久了。 要是天下大局平定,不想被抓去大牢,解散山寨迫在眉睫。 他存了几分最后让兄弟们吃上几顿好的想法,留够遣散的银子后,命人将库房里囤的肉、粮、酒全都拿出来,大摆筵席邀了全山寨的人。 宴席热热闹闹摆了几十桌,光头难得违抗他娘的意思,挨桌和兄弟们拼酒划拳、大口吃肉。 就这么醉生梦死天后,光头睡得正香,梦里什么都有。 执旺急匆匆赶来,慌乱地摇醒光头: “老大不好了!兴哥、武哥带着二十来个兄弟不知去向,只留了张纸,写着什么‘去去就回’!” 执旺前几天分银子时,冒着大雪下山卖菜去了,没听到众人的讨论,也不清楚执兴那句‘去去就回’是什么意思,急的都快疯了。 光头酒还没醒,迷迷糊糊睁开眼:“谁?谁不见了?” 执旺恨不得拽着他衣领把人摇醒:“执兴和执武!还有二十多个兄弟!” 也不知道这么些兄弟,是跟着执兴执武同去,还是…… 光头听明白后顿时醒盹,一拍床榻猛地坐直:“执兴这几天问过你什么话没?” 执旺挠挠脑袋:“好像……问过我叶老大一家的住处。扶我回房睡觉时,私底下问的,我一想觉着问题不大,就跟他说了。” 执兴可比自己聪明,应当知道叶老大一家不好惹,也不可能轻易去犯事。 光头指着执旺‘你你你’了几息,最后穿上鞋衣服也不换就往外走: “快,叫人把山寨兄弟都叫醒,一个个清点人头。执旺,你带一队人去清清库房的货物,有一点对不上的都报上来。” 执旺不明所以,但一看光头紧张兮兮的神情,连忙应下跑开。 光头安抚好听见不对匆忙走出的娘,让她继续回去睡觉后,胡乱披了件衣服就去数人头。 这么一数,山寨里少了二十八个人,不包括执兴执武在内。 光头冷着脸扫过山寨所有兄弟:“知道他们去向的,站出来。” 立刻有人站了出来,摸着脑袋迷迷糊糊问: “年老大,你不是让执兴他们继续卖炭吗?我早上尿尿的时候,看他们就是往竹屋那边去的。” 这会儿赶上去,说不定还能看到沿途的脚印呢。 光头微怔,正以为自己想岔了,又觉得哪里不对: “少了的二十八个人,都是跟着执兴他们走的?” 自执兴给山寨赚了银子后,山寨里不少山匪一改轻视他年纪与身板的态度,对他很是巴结,也很听话。 光头倒不怎么郁闷,本来捡来几个小孩,就是在培养人才,执兴第一个被培养了出来,他高兴还来不及。 但他也知道,山寨里有些山匪只服拳头,看谁拳头硬就服谁。 丢了的二十八个人里,有五人明显不服执兴,时常和他对着干。 要不是光头强压着,执兴压根管不住他们。 这几人跟着一道失踪,光头莫名有种不妙的感觉。 另一个守山门的土匪连忙举手: “年老大,强子他们是在兴哥走了一会儿后才跟上的,我特地盘问过,强子说他佩服兴哥的脑子,想跟着兴哥一块儿干。” 光头重重一拍桌子:“干他个脑壳!负责守山寨的都留下,其他人抄上家伙跟我走。” 大事不妙了! 光头返回屋里拿上斧头,并交代娘守在房里谁来也不许开门。 光头他娘赶紧拽着光头的衣袖:“可不能再干那些丧尽良心的事儿了!叶娘子知道了,怕是会……” 光头安抚好他娘,承诺不会胡乱杀人后,径直出了屋子。 执旺匆忙跑来:“年老大,库房里银子不见了。账房说不仅是赚来的银子,连山寨原先的十几两家底都没了!” 光头脸上横肉一抖:“行,我知道了。” 执旺犹豫片刻:“莫不是兴哥……不对,肯定不是兴哥,老大,我相信兴哥不会干这种事!” 光头哼了声:“他当然不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但会送死!” 执旺没听懂。 眼看光头带人离开,执旺想了想,到底没跟上去。 而是叫来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守在光头他娘房间前。 光头带人沿着脚印一路来到竹屋。 果不其然见到竹屋又被砸了一遍,许凛、许老爷子都受了伤,岚清脸上飙着血,也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听见屋外的脚步声,许家人同时后怕的往后退。 岚清更是拿上菜刀,和许老爷子一块儿护在许家人身前。 都撕破脸了,岚清什么都不怕,指着光头骂骂咧咧: “你个死光头,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真要不想给我们分银子,直接说便是,何必打伤许凛他们?” 光头百口莫辩,怕惊到许家人,不敢上前,小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执兴呢?银子呢?” 岚清一听,脸色愈发难看: “你还有脸问!执兴带人挑了十几筐后离开。后面又来了五个人,说是你们土匪寨的,要来运炭。 我留了个心眼没给开门,哪想到那几人强行砍开木门闯入,打伤我们强抢走银子后逃走。 又想要炭又不想分我们银子,是不是还想说那几人是叛徒,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一方唱红脸一方唱白脸,你当是在唱戏不成?!” 光头不欲和她争辩,急切开口:“人去哪了?” 他们全山寨过冬救命的银子,也被揣走了! 第133章 山寨事变 岚清冷哼一声,朝光头翻了个白眼: “你把银子全还回来,不然你就自己大雪天去找!” 光头强行咽下这口气,转头就要走。 他倒是想赔许家人银子,但他兜里一两银子都没! 全放库房里被卷走了! 光头回头瞥了眼受伤的许凛二人,喊来跟在后面的人: “陈大夫,劳烦去给他们看看,我留两个人陪着你,银子……我到时候再结。” 幸好他想到许家人可能会受伤,带上了陈大夫,否则许家人怕是失血过多嘎了。 陈大夫不如山匪们那般耐扛风雪,从山寨一路跑来,早就累极。 一听光头的话,陈大夫白着脸应声,和两个搀扶他的山匪留在原地。 “等等!”岚清皱眉,拎着菜刀往前走了两步:“我们才不要你派人治!假好心!都给我滚!” 许凛爹娘扶着许凛没有阻拦,两眼冒火一般盯着山匪一伙人,恨得牙痒痒。 好不容易搬了新住处,不用愁吃食和伤药,合伙卖炭赚了不少银子,许凛的眼睛也快好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没想到竟是逐渐被信任了的光头打破了平静趋好的生活。 许凛两人受伤,银子没了,竹屋被砸了,连最后几筐炭也被挑走了。 往后……可怎么活?! 陈大夫一愣,许家人之前可从未如此恶声恶气的对待他。 光头皱眉,来不及劝服许家人信任陈大夫,头也不回说了句话后就往山下走: “不管你们信不信,不是我让人抢的。陈大夫,他们不愿治伤,你就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带人回来。” 陈大夫怔怔应下。 许凛突然扬声开口:“他们怕是去找叶闻雪一家了,你们走快点还来得及。” 光头瞳孔微睁,连忙叫上兄弟们沿着脚步继续跑。 许凛从未见过叶闻雪杀人或伤人,只时不时听着叶闻雪殴打嘴贱耍横的光头。 出于对叶闻雪一家的担忧,这才说出这句提醒。 但对熟知叶闻雪秉性的光头而言:得快,不然人没了,银子怕是要不回来了! 岚清等一大群山匪走后,横了眼陈大夫三人,气呼呼关上破烂的木门,推来几张桌子挡住。 她回了屋子烧好热水取来纱布,仔细给许凛擦去脸上脖子上的血迹后,一看他眼睛上敷的药都浪费了,更是怒火中烧。 “你提醒他作甚!那光头定是跟他们一伙的,山匪果然都是不讲诚信不值得信任的坏东西!” 许凛摸着木盆,将手浸入热水里泡着,提醒她:“屋里还躺了个王纯呢。” 王纯被许老爷子收徒后,再也没有回过山寨,时时守在炭窑边烧炭。 今天一听外面打砸的动静,察觉到不好,王纯就冲了出来。 可惜没打过,反被那几个人打成重伤晕倒了。 岚清支吾半晌:“他都被爷爷收了当徒弟,就不算山匪了!” 许凛摇摇头:“你去请陈大夫进来,语气诚恳些,麻烦他给王纯看看伤,我怕他扛不到明天苏大夫过来。” 岚清咬着下唇,含糊应声,端了木盆倒了热水后,不情不愿的去请陈大夫。 这边,光头不清楚叶闻雪住哪儿,但直觉跟着脚印走准没错。 寒风扑到脸上,冻的人脖子都缩了起来。 光头骂骂咧咧:“他们这不是去找死?明知打不过叶老大,何必呢!” 手下小弟跟着飞快往前走,牙齿直打颤: “年……年年老大,可能他们知道叶老大有五个孩子,觉着一时不可能全护住了,盘算着抓来一个,银子就到手了。” 当初前寨主还在时,领他们下山打劫的人,就是这般教的。 光头翻了个白眼,叶闻雪真要那么好对付,他何必给她分银子,一千多两银子全自个儿收着不好吗? 光头一想就是那几个狗东西害他不得不冒雪下山疾行,就恨不得撕了他们的皮。 “执兴没事带人跑什么? 还有执武,也不知道跟我说上一声,就跟着执兴跑,他们是想造反吗?有本事他们来当这个二当家,他们来养着全山寨的人!” 冷的不行的小弟们欲言又止。 就算是现在,养着全山寨的人,也不是年老大您? 分明是叶老大和执兴哥! 听着光头骂了一路,小弟们酒醒受冻的同时还要经受精神的摧残,人都是晕乎乎的。 跟着脚印一路走到一处峭壁前,光头仰起头,神色复杂:“他们该不会爬上边去了。” 叶老大安家在山顶? 也……不是没有可能。 有细心的小弟见到脚印消失之处,石壁之后似乎另有小路,踮脚看了看后连忙招呼光头: “年老大,快看!” “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打扰到了叶老大,死都没处……” 光头走来一看,嫌弃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覆雪小路上,横七竖八倒了几具尸体,嘴唇都是乌紫乌紫的,衣服上盖了浅浅一层雪。 光头下意识退后一步。 在众多山匪小弟疑惑目光中,光头干咳一声: “大家往后退退,叶老大不喜太多人打扰,我……一人前去喊上几声就行。” 看到这一幕的山匪小弟果断带人退后:“……年老大保重。” 光头气笑了,一个个没良心的。 他深吸一口气,探脑袋到小路边,大声喊了起来。 ——倒不是不能摸了银子走人,但光头担心还没走到那几人跟前,就被毒了。 他可不想跟这几个叛徒一起死。 山谷,叶闻雪一家正在挖山洞里的土豆。 山洞里没什么阳光,土层又薄,土豆个头都不大,浅浅埋在土里,拿树枝随便一扒拉就是好几个。 除苏旧和圆圆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 叶闻雪和大壮在前面拿小锄头挖土豆,三个小的拎个竹篮跟在后面捡。 双双性子要强,动作也快,捡着捡着就凑到叶闻雪身后。 四旺蹲在后面急眼了:“二姐,地里还有,你还有好几个土豆没捡到呢!” 双双懒懒摆手:“你不也一样?没事,让三元跟在后面再捡一遍就行。他性子慢着呢,正好。” 捡在最后面的三元慢吞吞抬头看了双双一眼,拿着小锄头来回翻土,不想落下一个土豆仔。 第134章 贪心 叶闻雪局促地转过身,先看了眼双双竹篮里大半筐沾满泥土的土豆,再扫过收获还不到半筐的四旺,失笑: “不着急,慢慢来。” 四旺就差呲溜贴到大壮身后了。 双双接过叶闻雪手里的小锄头,看也不看四旺: “某些人不专心动作慢,就不要眼红他人动作麻利。” 四旺气呼呼,飞快捡着土豆,大步往前走,这下落下土豆更多,三元的任务更重了。 空间没有保鲜功能,叶闻雪不敢种太多青菜,除去定好的每三天供应山下的菜外,多种了些能存放的,譬如红薯、土豆和玉米。 空间里的土豆成长速度飞快,便留了些种种在山洞里。 隔壁山洞种的,是红薯。 也快成熟了,但留着掐尖吃红薯藤,暂时还不能收。 叶闻雪休息了一会儿,蹲在原地扒拉身后双双落下的土豆,正要接过小锄头继续干活时,苏旧急匆匆跑来: “山外有人喊你呢,我在土屋里都听见了,是那个光头的声音,你也不出去看看。” 摇篮里的崽都快被吵醒了! 叶闻雪拍拍手上的土,边往外走边不解地问: “执兴不是刚刚来过一趟?光头还来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苏旧懒得深究光头的来意,又急匆匆跑回屋里研究医书去了。 叶闻雪跟几个孩子招呼一声,抓了把干净的雪洗手后,捂紧脖子外的衣服,不让冷风灌进来。 她慢吞吞踩着雪走去小路上,一看苏旧加持过的陷阱里死了几个人,顿时明白了。 这几个人怕是跟在执兴后边找来的,不知想干什么坏事,却没注意到陷阱,被机关射中后中毒身亡。 叶闻雪收好淬了毒的木箭,凑近几具尸体边看了片刻,捡起他们手里紧紧拽着的布袋,打开一看,金银都有。 光头一看到叶闻雪就闭了嘴,小心翼翼凑上去,比了个手势示意: “叶老大,那是我们山寨的,您看……” 叶闻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一一捡起布袋,略数了数: “你分的钱,可没这么多。” 银子太重不方便携带,执兴离开隆兴府前,特地把大笔银子换成金锭,小部分换成金粒,余下零散的碎银子倒是没换。 因此叶闻雪不用细数都能看出不对。 光头丧气地垂着脑袋,不敢瞒着她: “他们……还强抢了许家的钱,许家好几个人受伤了,不相信我,不肯让陈大夫治伤。” 叶闻雪神情复杂:“你是怎么管教手下的?” 光头余光瞟着叶闻雪,唉声叹气地道: “山里不服我的都下山了,个别有异心的也被我赶走了。这几人平时可听话了,让拿半斤米,不拿六两的;让饿着肚子去种地,也从来不抱怨什么……” 所以这五个人即便私底下不服执兴,光头也只是警告了几句,没把人赶下山。 哪曾想一时不察,差点家底全没了。 光头沉默一会儿:“可能是钱财过多,有人贪心了。” 叶闻雪看了他一眼,突然开口:“他们是管库房的?” 光头摇头:“只负责种地。” 话音一落,光头反应过来。 这几人只负责种地,是怎么偷摸进入他屋里的库房,暗戳戳偷了银子的? 他们真有如此谨慎,也不会连陷阱都没注意到,平白死在毒下。 光头面色一凛,山寨里怕是还有心思歹毒之人。 “不行,娘还在山寨呢,我得赶紧回去!” 叶闻雪扫他一眼:“等着。” 她赶快跑回土屋,叫上几个崽,带上苏旧,抱上不肯去雪地的大鹅。 一行人来到小路时,光头已经叫人处理掉尸体,脸色凝重的来回踱步。 “走,先去竹屋。” 竹屋在山谷和山寨的中间,正好顺路把崽们捎去竹屋。 担心竹屋里的许家人,叶闻雪撑伞背着小圆圆,拉着四旺尽量大步走。 可雪天路滑,四旺年纪小,差点摔着了。 光头一咬牙蹲下身:“我来背他,我走的稳。” 叶闻雪看向四旺,询问他的意见。 四旺隐约知道娘有急事,也清楚他给娘拖后腿了,没有拒绝光头的帮忙,一踮脚往前蹿,就上了光头的背。 身后,大壮和三元小心搀扶着苏旧。 刚刚一阵风吹过,苏旧差点就滑着撞树上了,大壮和三元都不敢让他一个人走,果断上前搀扶。 双双个头不高,抱着大鹅走在山匪小弟们庞大的包围圈里,风也吹不到。 走了一会儿后,只觉得全身热乎乎的。 光头背着重了八九斤的四旺,脸不红气不喘的,甚至还有功夫问话。 “叶老大,你见到执兴了吗?他个臭小子,留了张纸条,带人跑了。” 叶闻雪几人都是一愣。 叶闻雪皱着眉:“看是看到了,他来问我买发豆芽的法子。看在他给我赚钱的份上,我只收了二两银子。 对了,执兴说,你连天喝酒感染了风寒,但下山打探消息一事不能再拖了,他打算借行商的名义,带人去潭州城探探。” 光头:“……我连月喝酒都不会感染风寒!” 叶闻雪不懂他哪来的莫名其妙的好胜心,先把几个崽连苏旧带大鹅送去竹屋,让苏旧和大鹅好生照看竹屋一伙人后转头跟光头去了山寨。 带几个孩子去竹屋,叶闻雪是深思熟虑过的。 这会儿雪地脚印还在,沿着脚印就能找到山谷。 就算有布置的毒箭在,万一人多,也挡不了多久。 山谷不安全,不如放去竹屋。 有苏旧和大鹅在,有岚清许凛许老爷子在,怎么也不会让几个孩子受伤。 下山后,叶闻雪忍不住朝光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们山寨,事儿也太多了。” 幸亏她当时为给几个孩子做榜样,没想着去当什么寨主、大姐,否则三天两头闹出事儿来,还不得被烦死。 光头满脸后悔:“我也没想到区区几百两银子,就滋长了某些人心底的贪婪。” 叶闻雪倒觉得不足为奇: “你们当初干的那些伤天害理的无本买卖,可比偷窃背叛罪行更重。” 就算光头被人压制收敛了,但人一旦干过次坏事,没了坚守的底线,什么都做的出来。 光头等人沉默。 显然也明白,就算往日没有杀过好人,但不意味着他们完全清白无辜。 第135章 同行是冤家 叶闻雪带着人风风火火跑到竹屋,又歇都不歇喘了口气放下孩子就离开。 还以为有人闹事的岚清茫然扭过头,视线接触到苏旧时猛地一跳: “苏大夫,许凛受伤了,你快进屋给他看看!” 苏旧站稳,‘哦哦’应声:“止血了吗?人晕了吗?” 岚清招呼大壮几人进屋休息后,给苏旧带路,小声道: “止血了,他血流的太多,说眼睛有些花,很不舒服,这会儿睡过去了。” 苏旧心底有了数,走过他原先用来给人看病时的屋子时,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正好和听到脚步声回头的陈大夫对上视线。 苏旧上下打量了几眼陈大夫,温和一笑后扭头离开。 陈大夫捏紧了手里的针:“……” 他可瞅见门外这人眼神里的得意。 再一看岚清急匆匆给他引路,刚刚那人的身份显而易见——接手治疗许凛眼睛的那个大夫。 那个断言他用药没问题,但探脉功夫差了些的大夫! 陈大夫起了几分比较的心思,看了眼睡的安详的王纯。 王纯被扎了针,灌了药,接下来只要按时吃药少干些重活累活将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只不过许家人怕他使了些坏手段害了王纯,怎么也不肯让他走。 陈大夫想了想,果断出屋跟在一群小不点后边。 他垂头瞅着从高到矮排成一排乖乖跟着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壮往前走的几个小孩,顿时明白都是叶老大的崽。 大壮正抱着圆圆,慢慢往前走。 他们曾来竹屋玩过,大壮更是时不时就来上一次,竹屋哪哪都熟,不用人带路就能找到地儿。 走着走着,走在最后的四旺觉得哪里不对,他身后怎么还有脚步声? “嘎!” 被强制抱在四旺怀里的大鹅突然探出脑袋,冲着陈大夫嘎嘎乱叫。 凶得很。 陈大夫吓了一跳,没控制住叫出了声。 前边的大壮连忙回头。 双双快步走到四旺身边,不着痕迹地护在四旺身前,攥拳盯着陈大夫: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你该不会……” 陈大夫生怕被误会,连忙解释:“我是山寨里的大夫,被年老大留在竹屋,给他们看伤。” 来往竹屋较多的大壮和三元盯着陈大夫看了一会儿,三元摇头,表示不认识,没见过。 双双危险地眯起眼,就要动用袖箭。 陈大夫心中忐忑间,大壮慢悠悠开口:“是山寨的人,我见过一次。” 众人同时松了口气。 大壮收回视线:“走,去看看许叔和许爷爷。” 其他几个孩子嗯嗯应声。 陈大夫犹豫片刻,跟在后面。 他没注意到,原本按身高排列的几个孩子调换了顺序,换成双双走在最后,四旺被推去了前面。 大壮几个崽来到许凛屋子时,苏旧正好收回探脉的手,脸上带了几分喜气。 苏旧对着旁边紧张的岚清和许凛他娘说道:“放心,他因祸得福,眼睛很快就能恢复。” 众人都是一喜。 屋里除苏旧外,唯一懂医术的就是陈大夫。 他略带嘲讽开口:“被打了一顿还能治眼疾,我可从未听说过。” 苏旧转过头,突兀一笑:“那是你孤陋寡闻。” 同行是冤家,尤其在病人面前。 大壮察觉出气氛有些微妙,默不作声带着弟弟妹妹们坐去桌边。 许凛他娘得知许凛无甚大事,顿时松了口气,抽空看了看乖乖坐在桌边的几个孩子,转身去厨房端了热茶和吃食放桌上。 许凛他娘勉强挤出笑容: “家里出了些事,暂时没什么好招待的,你们将就着吃,我等苏大夫看完老头子后,就去做饭。” 大壮笑着应下。 四旺等许凛他娘离开后,就要去摸个吃的,被大壮拍在手上: “还抱着大鹅呢,你就直接上手了?双双带他洗手去。” 双双一想自己也抱过大鹅,听话拉着四旺去厨房洗手了。 再回来时,陈大夫已然给许凛探了脉,发现确如苏旧所说,许凛眼疾加快恢复了。 陈大夫脸色瞬间有些不好。 苏旧可不惯着他,得意一笑:“他眼睛本就好的差不多了,再度用药扎针用处也不大,只需慢慢将养等待时机。 这一遭打在脑袋上,意外刺激到许凛的眼睛,自然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现在不能立刻见光,得让他一点点适应,加上疗伤……起码得花上大半个月。” 瞅着陈大夫愈发难看的脸色,苏旧笑的很谦虚,最后假惺惺地补充了一句: “陈大夫,您看,我说的对?” 陈大夫狠狠闭眼,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自个儿的医术略差一筹: “苏大夫说的对……是我出师不久,医术不精,得多向行医经验丰富的苏大夫学学。” 苏旧摇摇头,净手后从四旺手底下抢了个夹了馅的馍馍: “非也,我也是不久前才出师,行医经验比不得陈大夫,我们可以互相学习。” 他话里满是谦虚,嘴角却勾得老高,一派洋洋得意。 陈大夫咬牙: “哦?也不知苏大夫在哪儿高就?照苏大夫的医术,就算去州郡大医馆也不是问题。 哪像我,被个山寨供养,月例前几天堪堪提到五两银子,平日里想吃个肉,都得隔天才能吃上一顿。 好在年老大对我算得上百依百顺,事事上心,我在山寨里过的还算清闲。” 哼哼,他可是听山寨里山匪说过,山寨前一任供养的大夫是个游医散客,常年住在深山,连个药童都没有。 苏旧盯着陈大夫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扎心了。 他勉强也算被叶闻雪供养,还给她看孩子教书呢,身兼数职,月例却是空空如也。 苏旧重重哼了声:“那点月例,有何可称道的!” 听出他话里的心酸,陈大夫满意了。 他正要继续‘虚心请教’,忽地见到坐在桌边的一个六七岁男娃猛地跳下板凳,一手抱住苏大夫的大腿,一手拿着几两碎银子: “师父,我有银子,我供着你。” 还没收一个徒弟的陈大夫:“……” 太关注许凛没注意其他人的岚清和许凛他娘可算看出不对,连忙拉着陈大夫去了隔壁: “许凛他爹还晕着呢,劳烦帮着看看。” 陈大夫心里直冒酸水,不想再做些幼稚的比斗,半推半就转身离开。 苏旧摸摸三元的脑袋,瞬间开心了。 第136章 不怕危险 看也不看陈大夫离开时萧瑟的背影,苏旧摸着三元的脑袋哈哈大笑: “好徒弟,可真给为师争面子!” 这佛还争一炷香呢,他自然要在同行面前争上口气! 三元还在气苏旧前几日说叶闻雪坏话,一声不吭挣脱苏旧的手坐回桌边,把手里的银子一一还给大壮双双和四旺。 大壮原本不想管闲事的,毕竟他是个小辈,不好插话。 再加上苏先生暗地里当着他们的面说娘亲坏话,他气还没消呢。 但听着陈大夫炫耀他在山寨的待遇,对比苏旧竹屋没了,月例一两也没有,费劲心思教认字,时不时还被娘嘲讽…… 这么一看,苏先生是有点惨了。 大壮这才把银子塞给三元,让他出面说上两句,好歹不要让苏先生输的太惨。 苏旧被三元无视,不由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但他可是见过大世面的,情绪很快调整过来,挤着坐去三元身边,边喝着三元给他倒的茶,边愤愤问道: “山寨的事,不该归那光头管吗?与叶闻雪何干?她趟这趟浑水做甚。” 大壮哄着在他怀里来回动弹的圆圆,诧异地瞅了苏旧一眼,理所当然地道: “我娘赚的就是这个钱。” 许家出烧炭法子、教山匪烧炭,山匪出人手,大活小活杂活累活都归山寨里的人干。 叶闻雪什么都不干,怎么可能能得两成半的分润。 一开始就说好了的,叶闻雪出点子和负责武力威慑。 既是威慑光头不让他撕毁契约黑了银子,也是护着两边的人身安全,尤其是许家人。 现在还在合作期间,许家人受了伤,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叶闻雪的失职。 即便大壮亲近他娘,也说不出此事和她毫无干系之类的话。 苏旧听他分析完,忍不住问道:“那你娘不该日日住在竹屋以防万一吗,怎么……” 怎么隔三差五才来竹屋一趟,甚至有的时候十几天不来? 大壮理直气壮:“这不是相信张叔和许叔嘛。” 实则,叶闻雪只做过杀人的活,从未干过保镖。 再加上家里有几个尚且不能独立生存的孩子,便对竹屋这边没那么上心。 苏旧心里莫名有些平衡了。 原来叶闻雪不是针对他不重视他,而是平等的不重视除她崽以外的所有人。 他甚至无端生出些骄傲。 叶闻雪这么在乎她的几个孩子,却让不知根底的他来给大壮几人教书,何尝不是一种信任! 苏旧同时握住三元和四旺的手,觉得自己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让你娘放心,我一定好好教你们,争取个个都考上秀……童生!” 双双和四旺的脸同时垮了,幽幽盯着苏旧,目光刺人。 三元懵懂开口:“我不,娘说让我们跟爹和许叔学,我要考秀才!” 大壮重重点头。 苏旧只当没看到旁边刺人的目光,拍拍三元的脑袋:“成,真要有个秀才徒弟,我都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沉默再次来袭,打破寂静的,是守在床边的岚清。 “许凛醒了!苏大夫,你快来,许凛他怎么……眼睛睁不开?!” 苏旧连同几个孩子一齐凑去炕边,探头探脑打量紧闭眼睛摸索着坐直的许凛。 炕边的人太多,挡住了光。 许凛只觉得眼睛略略好受了些,拦下岚清不让她继续大喊,缓和适应片刻后,他眼皮轻颤,徐徐睁开了眼睛。 苏旧在他眼前挥了挥:“感觉如何?” 许凛茫然:“睁开眼一瞬间有白光闪过,全睁开后,就跟以前一样,只看到一片漆黑。” “没事。”苏旧开口安抚许凛和岚清, “多适应适应就好。平日里可以去门外走走到处看看,但不能长时间待在雪地里,会受被雪光刺激到。” 许凛点头:“多谢苏大夫。” 他又问了几句他爹和王纯如何,得知已然安全后放下心,两眼无神地问道: “我刚听说,叶娘子去山寨了?可有遇到危险?” 相处一段时间后,许凛改口不叫叶闻雪弟妹了,而是跟着光头他娘一块儿唤她叶娘子。 并非出于程贤弟没了,就不想认这个弟妹了,而是觉着程定方都没了,唤她弟妹这不是屡次提醒她伤心事儿嘛,不如直白点叫叶娘子。 大壮代为开口:“许叔放心,我娘不怕危险。” 还没见过叶闻雪杀人的许凛:“?” 山寨, 叶闻雪擦去菜刀上的血迹,让光头清点人头,敲打某些蠢蠢欲动的山匪。 这一次许家也算遭了无妄之灾。 光头那几天摆桌开宴,好些山匪都猜出隆兴府一行赚了不少银子。 又听醉醺醺的光头莫名其妙说着些下山、遣散之类的话,还以为光头赚了银子就不想管山匪们的死活了。 醉酒上头一时没想通,就连同早就想下山的五个人,让他们偷走银子留下光头这个二哥。 见光头带人去追,参与了此事的人又怕光头回来问责,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挟持光头他娘,威胁光头交出银子,杀了光头掌管山寨。 到时候一边继续用山寨的名义跟竹屋和叶闻雪合作,一边回头去干无本买卖,两头赚。 当个山寨的土皇帝,岂不比被光头管这管那让做苦活累活来的舒坦? 光头差点没被气死,杀了几个想对他娘动手的人后,又将参与的十几个全押了起来。 他冷着脸扫视不敢和他对视的山匪们,忽地开口: “执兴下山打听消息去了,知道为什么吗?我们山寨被官府盯上了,雪融后很可能会出兵来剿。 开春后,不想当山匪打算离开的人,就去账房那儿支一两银子当盘缠。 和我一样,誓与山寨同生共死的,就留下来,咱们拼死杀出条活路!” 山匪们都是一愣。 先是不敢置信,再盯着年老大严肃的神情,心一下子慌了起来。 山匪们连声问着年老大这事是真是假、惶惶不安私底下打着算盘时,守在光头他娘身边的叶闻雪和执旺眸光微闪。 叶闻雪暗道光头跟许凛混久了,都会用脑子了。 第137章 用计清人 官府来不来剿匪,还是不一定的事。 但光头经此一役后,显然不想再留某些居心不良的人,也不想再遭背叛威胁了,便用计清人。 知道官府要来剿匪,还愿意待在山寨和光头共进退的人,不是对他无比忠诚的,就是实在无处可去的。 这两种人,最好收服,只要有口饭吃,轻易不会背叛。 但其他人,就算安抚好了,留着也得时时担心遭人下黑手,还不如趁机让他们自愿下山。 当然了,叶闻雪也怀疑光头是不想养着这么一大帮人了。 加上新捡来的几个小孩,山寨里得有上百名山匪。 光头日日操心着他们的吃喝,为赚银子买粮食费尽心思,没成想都这样了,还有人不知足。 他一时想不开,还正常。 正如叶闻雪所想,光头觉着他太难了。 大哥收服山寨后甩手不管事,全由他一人又是拘着众人不让再干无本买卖,又要想办法赚银子买粮食。 本该长头发的头都秃了不少,这群狗东西还敢给他惹事,还想拿娘威胁他。 光头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拿他娘要挟他的人。 既然山匪们或参与其中,或知道有人心怀不轨却没告知于他,那就怪不得他了。 “大家放心,最近积雪重重,山路难行,官府的人暂时来不了。 该干活干活,该守山寨守山寨,别胡思乱想。行了,都散了。” 这谁能不胡思乱想?! 山匪们甚至来不及幽怨地瞪光头两眼,成群急匆匆跑开,也不知是去谈论下山一事,还是干活去了。 就连执旺,都忍不住多想。 但他深思片刻,到底下了决心要留在山寨里。 毕竟他是光头捡来的,没有光头一饭之恩,执旺老早就冻死饿死在冰天雪地里。 光头沉着脸看了眼执旺: “你也干活去,我和我娘收拾收拾住去竹屋,有事就来竹屋找我。” 执旺知道年老大怕是被那几人弄伤心了,闷闷应声离开。 刚绕过一道弯,执旺就被人叫住,半拖半拉拽去角落,低声问道: “旺小哥,年老大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当真被官府的人盯上了?” 执旺冷下脸:“年老大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角落里挤着的几十个人讪讪: “这不是……那什么……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但官府的人不是都逃了,哪儿抽得出手收拾个小山寨啊。” 执旺摇头:“反正我看年老大这架势,不像是在说假话,兴哥也……” 执旺闭了嘴,没再多说,甩袖转身离开。 “嗤,有什么好得意的,要不是年老大心软,你还是个破乞丐呢!” 身后传来若有若无的冷嘲,执旺没太在意。 他第一时间去了库房,收拢好值钱的玩意儿,另给大门换了三把锁。 这边,叶闻雪坐在桌边,看着光头和他娘利落地收拾行李家当: “你当真决定好了?” 光头弯腰摸着放去床下的银子,闻言头也不抬: “我何苦白白养着一群心思不定的人,早晚都要遣散山寨里的人,不如趁早和他们说个明白。” 本来大哥也没多在乎这破烂土匪寨,要不是怕山匪们又闹起来,误伤到叶老大,他才不会帮着他收拢山寨里的人手呢。 至于他……接下二把手的苦差事,本是想带娘安顿下来,逃荒、居无定所的苦,他们吃够了。 可现在不仅安顿不了,还屡生是非。 内有心思复杂的山匪暗戳戳闹事,甚至威胁到他娘的生命安全,外有官府的人蠢蠢欲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上来。 这冤大头谁爱当谁当,反正他不干了。 叶闻雪想了想,忽然说道:“你就不怕你大哥回来问责?” 光头动作一顿,脸瞬间皱了起来,半晌才开口: “他还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呢,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叶老大您在嘛。” 只要叶老大帮着说上两句好话,光头就不信大哥九死一生回来还要找他麻烦! 叶闻雪面无表情:“收拾好了没?收拾好了赶紧走。” “等等,我再去库房扛两袋糙米,可别被人全抢了。” 叶闻雪和光头三人坐上驴车慢吞吞离开山寨后,暗中观察的土匪们更加心慌。 难不成……年老大说的都是真的? “砰!” 五两银子被拍到桌上,推去苏旧跟前。 光头面容诚恳:“租金,我这段时间得住竹屋里,麻烦苏大夫收下。” 苏旧还没开口,听完山寨诸事的陈大夫脸黑了: “你把人遣散了,那我呢?” 前两天光头赚了银子,刚说把他的月例提到五两,还没过一个月,银子还没到手呢,就这么白白没了? 光头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官府的人打不打来,还不确定呢。放心,银子少不了你的,就是山寨不怎么安全……要不,你也暂时住竹屋里?” 陈大夫呵呵一笑,暗想早知道就不挑衅苏旧了。 这下可好,不住竹屋里,就没地方住了。 这时,岚清数着重新回到手里的银子,突然开口: “你们山寨闹起来还有人干活吗?没人干活,炭可就烧不了那么多了。” 光头摆摆手:“还有一个来月就入春了,炭也卖不了多久,能烧多少就多少。” 许家早就赚到超乎预期的银子,对此也不在意,只纠结着王纯的去向。 毕竟许凛他爹收了王纯当徒弟,在这时候徒弟跟半个儿子差不多,自然不愿意王纯无依无靠。 许凛他爹犹豫片刻,转头去炭窑找王纯谈心。 无论这孩子是怎么想的,他都得把是非好歹给王纯说明白了。 唯有大壮还在担心带人离去的执兴:“万一他带的人里,也有不安好心的……” 要知道银子绝大部分都是执兴赚来的,绝对会有人把主意打在执兴身上。 叶闻雪安抚地摸摸大壮的脑袋: “放心。愿意无条件冒着大雪跟执兴下山的人,不说一定不会对执兴下手,但比起山寨那一堆,要更加靠谱。” 不过这话也不绝对。 银子一赚到手,谁也不知身边的是人是鬼。 第138章 没个消停 光头想起执兴就气的直哼哼:“我分明说了我自个儿去,他这是想干嘛?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苏旧收了银子插话: “谁让你不说明白身世来历,他担心你与琼州那边的人起了冲突,这才执意顶替你下山打听消息。” 光头闭嘴了,转头去收拾屋子。 竹屋不算大,光头和许家人商量过后,让他娘继续和岚清、许凛他娘一起住。 他和王纯住一间,还能顺带照看一下重伤的王纯。 许凛静静听着众人叽叽呱呱说着话,有些不太适应。 倒不是嫌人多,而是眸子时不时发花,晃得他脑袋晕。 直到听见叶闻雪的询问声,许凛喝口冷了的茶,这才慢吞吞开口: “我眼睛好了后,自是要下山赶考,就是不知山下局势如何,科考能否正常进行。” 叶闻雪一想也是,这会儿也不方便带崽下山,起码得等冬天雪融后再来商量未来一事。 担心山寨闹起来祸及竹屋,又怕夜间许凛眼睛不适找不到合适的大夫,叶闻雪做主把苏旧留在竹屋过夜。 正好陈大夫无处可去,两人还能切磋一下医术。 苏旧委委屈屈收了半两银子后应了下来,和陈大夫对视一眼,两人默契跑去清静处明面上切磋,实则同行互斗。 三元带着双双和四旺围观了半个时辰,看到陈大夫被说的哑口无言,莫名生了几分骄傲。 他师父可厉害了! 不过,他娘最厉害了! “大壮,双双,三元四旺,我们回家了。” 几个孩子连忙跑去门边,越过正在修大门的光头,欢快跟上叶闻雪的脚步。 光头蹲在门边欲言又止。 叶闻雪知晓他的担忧,朝后摆摆手:“我明天再来。” 慢悠悠回了山谷,叶闻雪重新布置好陷阱,另补了几支淬了毒的木箭。 大壮站在山谷入口处等了一会儿,忽地一拍脑袋,把圆圆往三元怀里一塞,脚步飞快跑去山洞。 声音远远传来:“土豆还没挖完。” 四旺一听,连忙放下大鹅,拉上双双撒着脚丫子跟上。 只留抱着圆圆的三元守在原地等着叶闻雪。 一刻钟后,叶闻雪拍拍落到身上的雪花,接过小圆圆单手抱好,另一手拉着三元走去土屋。 “晚上想吃什么?” 三元想了一会儿:“土豆炖羊肉?” 前两天杀的羊没吃完,放在盆里拿雪冰冻着呢。 叶闻雪点头:“嗯……再做个酸辣土豆丝、清炒红薯藤……” 三元觉得娘做什么都好吃:“好!” 次日,执旺照常来了山谷,不过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大壮装土豆时,见执旺眼圈青紫,好奇:“山寨闹大了?” 执旺掐着红薯藤:“没闹起来,但人心惶惶的,一会儿在骂年老大,一会儿又骂那群偷银子闹事的,没个消停。” 他担心年老大新捡来的几个孤儿,将他们带去屋里守了一夜,没敢睡太深。 大壮叹口气,看了看洞外的天色: “雪下的可大了,要不明天再下山,也不差一天两天的。” 执旺摇摇头:“兴哥和文哥把生意做起来不容易,我晚去一天,就伤了信誉,日后再想赚钱,就更难了。” 大壮想了想,拿了几把竹伞给他,又往箩筐里塞了几件棉衣: “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些。” 执旺也没多客套,接过伞面上烙了桃花的竹伞,慨叹: “不知道兴哥他们带伞了没,这么冷的天,顶着满头雪赶路可不舒服。” 大壮抬好箩筐:“放心,一模一样的竹伞,我送了执兴三把,其他人都穿了蓑衣戴了斗笠呢。” 两人另闲谈了些话,大壮这才问起执旺: “你一个人挑菜去山下?我跟你一起去。” 执旺连忙摇头:“那五个小孩就在山谷外守着呢,我带他们一块儿去,都穿着厚衣服厚鞋,不怕冻着。” 一进山寨,每个人可领两身新棉衣和棉鞋,吃喝更是不用愁,隔三差五吃肉喝酒,干饭腌菜管够。 是以执旺当真不明白那些人为何要背叛。 换成其他人当寨主,山匪们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大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执旺,拍拍他的肩,没说什么。 执旺勉强笑了笑,挑起菜正要离开,叶闻雪匆匆出了厨房,朝这边大喊: “执旺,留下吃个饭再走,也耽搁不了多久。” 执旺委婉拒绝,被大壮拉着去了厨房。 他无奈吃了两个馍馍后又被塞了一包裹的白馍馍、烤红薯和煮玉米。 “带着路上吃。”叶闻雪一本正经说笑,“现在我就靠你赚银子了,你可不能累垮饿垮了。” 执旺没有再拒绝。 叶闻雪、大壮和执旺一起把菜挑出山谷,送到林子里。 五个比大壮稍大了些的小孩躲在树下瑟瑟发抖,一看执旺出来了,眼睛都是一亮。 “旺哥!” 执旺先掏出热乎的馍馍烤红薯和煮玉米,每人一样分了一个: “赶紧吃,这是叶老大给的,得记着叶老大的好。” 五个小孩犹豫地拿过吃食,你推推我我推推你,齐声开口:“多谢叶老大。” 叶闻雪一看这几个小孩精气神都还不错,知道光头在他们身上费了不少心思。 这几天不管,怕是在磨练他们,尤其是执旺。 她朝几人温和笑了笑:“赶紧吃,都要冷了。” 五个小孩害羞地埋下头,嗅着红薯和玉米上传来的清香,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山寨管厨房的人也在纠结下山一事,早上胡乱煮了稀饭,他们一人只分到小半碗,都没吃饱。 大壮挨个盯过去,等人吃完走后,稀罕地指着其中一个的背影,小声开口: “娘,他长的真好看。” 叶闻雪回想了片刻,这几个小孩里有三男两女,大壮指的那个,在旁人看来,就是个十来岁的男娃。 不过叶闻雪一眼看穿,那小孩分明是个扮成男娃的女娃。 “是挺好看的。我们回去,带上双双他们一起去竹屋,你张叔怕是都急死了。” 大壮最后看了眼执旺等人的背影,乖乖转身跟着离开。 第139章 教书先生 冬日里新鲜青菜极其罕见,尤其在某些一无达官显贵二无世家大族的小镇。 自打卖菜伊始给周边几个小镇的买炭大主顾无偿送了次菜后,执旺考虑到叶老大一家种地人手有限,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种出几千斤青菜,干脆缩小了经营范围。 每隔七天能出一次的豆芽,周边几个小镇都卖。 但其他菜,数量不固定,品种也不固定,便只放在山下小镇上卖。 除去豆芽外,时不时还会有青瓜、蒜苗、葱韭等等。 贵是贵了些,但对镇上的商人而言,隔三差五买上几斤尝尝鲜正好。 而红薯和玉米,就是其中卖的最好的两样,一运到市上,就会被等候已久的各家小厮争抢。 这天执旺挑着箩筐刚到市场上,有几个相熟的小厮立马凑了上来: “有红薯吗?我家老夫人牙口不好,可想吃红薯了,天天盼着呢。” “玉米也行,和排骨一锅煮了,可甜了。” “去去去,一看箩筐就知道没有红薯和玉米,你们不想买,就别挡别人的路。” “哎,你怎么说话的?我可没说不买其他菜啊。” 眼看排队的人都撸起袖子上手推来推去了,执旺连忙拦下,扬声道: “今天没有红薯和玉米,只有四筐土豆,两筐红薯藤,以及几样小菜。” 小菜是山寨里的人听叶闻雪挖地窖种菜后,似模似样地在屋后炕边随手种下的,本想养成了上交山寨,让兄弟们一起尝尝味。 但昨儿个山寨闹出事,成功种了菜的人果断托执旺把菜卖了,得来的银子全换成糙米。 比起攥不住的银子和小菜,糙米省着点好歹能吃上几顿。 排着队的小厮悻悻,前面几个犹豫一会儿,觉得不能白白浪费这么长时间排队。 哪怕得知没有家里老爷们想要的菜,也留在了原地。 刚要去调和的两个男娃松了口气,赶紧帮着装土豆卖红薯藤,买的多的搭上一小撮小菜。 没过半个时辰,今天挑下山的菜就卖光了。 外镇的人姗姗来迟,拍着大腿后悔不已,连连拉着执旺:“下次可得给我留几斤,什么都行!” 执旺笑着回应:“好说,好说。” 提前交定金就行。 应付完几个提要求的小厮后,执旺擦去冷汗,叫上几个小孩: “走,我们去文哥家吃饭去。” 五个小孩数好赚来的银子,乖乖交给执旺,挑着空荡荡的箩筐跟在后面: “旺哥,山寨的事……要瞒着文哥吗?” 执旺回头看了眼,说话的是几个小孩里最好看的,不过是个男娃。 年老大没给取名字,平日里都叫这小孩辰辰。 执旺拢好特地藏的半筐土豆和一大把红薯藤,严肃开口: “不必瞒着,直说就是,文哥也比我聪明,他管得住手底下的人。” 不像他,平日里跟着他和执武一块儿挑菜下山卖的,起码有四五个人。 现在倒好,山寨一乱,那几个人怎么也叫不动,缩在山寨跟人凑一起,也不知打着什么算盘。 辰辰听出执旺话里的自嘲,小心翼翼劝慰了几句。 执旺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带着五个小孩敲响执文租的院子。 执文自执兴去了府城后,接管了周边几个小镇的卖炭事宜。 有执兴打下的基础在,执文低价收炭常价卖炭生意正常运行,甚至隐隐扩大了规模。 执文比执旺多了几分烟火气,他不强求压榨每一分利润,只赚该赚的银子,因此某种程度上稳定了周边几个镇子的炭价。 毕竟执文手里的炭又多,品质又好。 他都不涨价,其他商人哪敢胡乱涨价,这不是找亏吃吗? 执文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后,也能看出木炭生意怕是做不久了。 执旺带人前来时,执文正研究着来年开春做什么买卖,这会儿正是开始的大好时机。 “文哥,我带人来蹭饭啦。” 执文老远就听见执旺的声音,不免有些失笑。 ‘蹭饭’一词,还是他们从叶老大口中学来的,执旺学以致用的本事,还是这般厉害。 执文亲自去接执旺一行人,木炭生意做起来了,他也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 执文走出的短短时间,执旺带着五个小孩刚到院子门口。 跟往常一样,执旺一看到执文就扬起笑容:“文哥,山寨出事了。” 执文脸上的笑一僵。 山寨出事了,你还笑的出来? 被执文揪着耳朵盘问的执旺一一说出昨日发生的事,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五个小孩坐在火盆边烤火,大气也不敢出。 执文听完后,眸子微转,瞬间明白年老大的意思。 他没多说什么,叫人上了饭菜,又唤来在他这儿干活的几个孤儿,一伙人聚在一起吃饭。 席间,执文扫了眼执旺几人: “你们先别回山寨了,在镇上留几天,我请了一位教书先生,你们正好跟着认认字。” 执旺扒着饭,好奇问道: “文哥,这时候还有书生在镇上啊?你怎么请来的?” 要知道普通书生都自命清高,蔑视商贾,觉得商人满身铜臭,不愿与之打交道,更别说上商人家中教认字了。 执文慢吞吞开口:“他不要银子,每月需三斗糙米,两刀肉,外加五筐炭。” 执旺明白了,这教书先生怕是穷的连饭都吃不上,再不放下面子,这个冬天很可能熬不过去。 他略作犹豫,很快答应下来。 左右山寨闹得没个消停,叶老大的菜又得三日后才能再收上一波。 与其回山寨时时不得安生,不如留在山下,有执文在,谁也闹腾不起来。 被光头捡的十几个孤儿,年纪大一些的跟着执文着手做生意,年纪稍小的,则跟着执旺什么都试试。 下午饭后,除去去周边几个镇上的人,捡来的孤儿一个不落乖乖坐在暖烘烘的屋里,静静等待教书先生的到来。 辰辰没跟其他人抢,坐在门边风最大最冷的位置。 他正发着呆,琢磨着年老大的话,突然瞟见不疾不徐走来的教书先生。 辰辰上下打量教书先生几眼,瞳孔微缩,下意识就想将心底的猜测说与执旺。 教书先生恰好迈入屋里,平静扫过多出的几个小孩,动作文雅地敲敲桌子: “今日我们继续学《三字经》。” 第140章 煮豆浆 待教书先生走后,辰辰趁人不注意,悄悄将执旺拉去一边,低声说了几句。 执旺也不是傻的,自然看出执文请来的教书先生不像一般书生。 这人的气势比考上秀才的许凛还要强,且很有威慑力。 被他视线淡淡一扫,几个不爱学习悄悄讲话的小孩都吓了一跳,不敢再分心了。 执旺小声叮嘱辰辰:“你别跟其他人说,我去问问文哥。” 辰辰半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旺哥,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执旺满意地拍拍他的肩,学着叶闻雪平日里夸他们的样子,毫不吝啬地夸奖辰辰: “没看出来啊,你挺会读书的,继续加油!今日努力学习,来日考上状元!” 课上辰辰认字的进度是最快的,就连跟大壮学了一段时间的执旺,念起《三字经》来,都有些吃力。 目送执旺脚步匆匆离开、没有过多深究,辰辰松了口气,思绪不由得飞远。 “考状元” 辰辰嗤笑,转头跟着其他几个小孩一起去烤土豆。 另一边,执文刚笑着送走教书先生,就被执旺找了上来。 执旺试探着开口:“文哥,这位陆先生可真博学,问什么都能答出来,才学怕是不输考上秀才的许叔。” ——不是执旺在嘲讽许凛,而是他认识的人里,念书最厉害的就是许凛。 这人能跟许凛不相上下,是执旺能给出的最高赞扬。 执文关上后门,把冰冷的手拢进袖子里,看了眼周边没旁人,这才开口: “他说,他是个差一点考上秀才的童生。” 执旺眼珠子微转:“文哥,你就别瞒着我了。这人周身的气势,比我见过的大商人还要凌厉,哪像什么落第失意的童生。” 当然了,这位教书先生身上的气势,比起叶老大而言,确是差上不少。 执文无奈,执旺是四人里年纪最小的,也是最孩子气的,也难怪此次年老大要磨炼他。 “附耳过来。” 执文小声说了一句后退开,执旺浑身一颤:“当真?” 难不成年老大说山寨被官府的人盯上了,真是真的? 执文点头,抬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距离执文租的院子不远处, 教书先生陆放慢悠悠提着一篮子强塞来的菜回了自家院子,刚推开门,小厮便迫不及待接过他挎在手上的篮子。 “呦,土豆、红薯藤,还有几个红薯太好了,夫人正说配着腌菜吃不下饭呢。大人您稍作歇息,我马上叫厨房的人去做菜。” 陆放自个儿拍了拍身上沾着的雪,微微颔首:“去。” 走进正院里换了身干净体面的衣服,陆放看了眼换下的破旧棉衣,突然失笑。 “还真是荒唐。” 好端端一个三甲进士,隐瞒身份给一群小孩开蒙,不过是为了几样冬菜,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娘,光头张叔欺负我!” 四旺眼巴巴告状,将手臂凑到叶闻雪眼前,指着衣服上沾着的一丁点儿雪花,满脸都是委屈。 “哦?他怎么欺负你了?”叶闻雪闲着没事,正跟许凛他娘学磨豆腐。 山寨不能不管,但又放心不下竹屋,光头不得不请来叶闻雪坐镇竹屋,自个儿每天回山寨一趟主持大局,以防有人把库房撬了。 叶闻雪这几天一大早出山谷来竹屋,下午光头回来,带崽蹭顿饭后再回山谷。 回到山谷时已临近天黑,但还不能休息,得种地浇水添柴换炭喂猪 幸好带着大鹅去了竹屋,不然大鹅老早就得冲着叶闻雪嘎嘎叫,谴责她一天只喂一顿饭,饿着鹅了,不是人! 竹屋人一多,就容易起冲突。 其他人都还好,唯独光头,也不知是不是长的太凶残,不得几个崽的眼。 双双、四旺,就连三元都不怎么喜欢光头。 冬天喜欢睡觉的圆圆也是,睡着人家给另做的改良过的摇篮,不给人光头一个好脸色。 圆圆没睡着的时候,一看到光头,就朝他吐口水泡泡。 叶闻雪甚至怀疑圆圆再大上几岁,怕是会朝光头吐口水。 “他拿雪砸我!我正在写大字呢,张叔这不是在耽误我学习么!” 四旺气冲冲瞟着嘚瑟笑着的光头。 叶闻雪无奈,从磨盘上抽出手拍去四旺衣服上沾的那点雪花:“行了,你不许闹他,他也不敢闹你。” 四旺垂着脑袋不吭声,娘亲不帮他说话,偏帮光头,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叶闻雪哪知他思维那么跳跃,将四旺打发走继续去写大字后,招呼光头过来: “你闲着也是闲着,拉磨。” 光头傻眼了:“啊?” 他又不是驴! 旁边目睹一切的许凛他娘垂眸低笑。 “干不干?”叶闻雪问着光头。 光头一咬牙:“干!” 他绝不是怕叶老大揍人,而是看在叶老大帮了他良多,甚至这些天山谷竹屋来回奔波、帮他收尾的份上! 有光头拉磨,叶闻雪和许凛他娘都抽出了手,只需时不时扫点黄豆加点水去磨盘下。 叶闻雪闻着空气中的黄豆香,突发奇想:“要不这次留半盆黄豆做豆浆?” 许凛他娘一听‘豆浆’这个名字,脑海里模模糊糊有了个大概的想法,但不知从何下手: “豆子磨出的浆?” 叶闻雪摇摇头:“跟做豆腐步骤差不多,不过不用点卤包浆。” 说干就干,叶闻雪一撸袖子开始行动。 煮豆浆期间,她和好奇跟进来的许凛他娘聊天,得知豆腐好些人家能做,甚至有好些将豆腐做成豆干、冻豆腐和毛豆腐的人家,能赚不少银子呢。 但许凛他娘只会最基础的做豆腐,还是她娘家的嫂嫂教的。 叶闻雪便拉着她探讨豆腐衍生品的做法,譬如腐竹、腐乳、豆花 叶闻雪没亲自动手做过,但还没吃过没刷过类似的小视频吗? 她说起来头头是道,还挺有道理,让人一听就觉着上手不难。 许凛他娘一脸若有所思。 第141章 拿命跟你换 待豆浆煮的差不多了,叶闻雪正准备放些糖下去添添味,一看竹屋里的糖少的可怜,还是色泽浑浊的黄糖,瞬间收了心思。 “大壮、双双、三元、四旺、岚清,来喝豆浆了。” 心不在学习上的双双和四旺第一个赶到,一人端了碗豆浆浅浅尝了一口,而后眼睛一亮,咕噜噜就喝下一大碗。 叶闻雪担心两人撑到,赶在双双和四旺舀第三碗豆浆时拦下: “还喝呢?待会儿还吃不吃饭了?” 双双听话放下碗,另拿起一碗:“娘,我给圆圆喂点豆浆。” 叶闻雪看着乖巧的双双,暗想这孩子都会耍心眼了:“去。” 四旺跟苏旧、许凛学了那么久,也就多认了几个字,不像双双一般会动心思,扒着叶闻雪的腿不肯松: “娘,你就让我再喝一碗嘛,我可喜欢这个味道了。” 叶闻雪心冷似铁:“不行。” 四旺悻悻,眼珠子一转,凑去大壮和三元跟前,着急忙慌地来回打转。 三元刚喝了一口,一看四旺过来,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刚要松口让四旺蹭点喝,被叶闻雪一瞪,顿时收了心思。 三元咕噜几下喝了个干净,避开眼巴巴的四旺,另打了两碗豆浆端去屋里:“娘,我给师父和许叔送去。” 眼看着三哥火速逃离,四旺只得去瞅大壮,嘴都快凑到大壮碗边:“大哥” 大壮端着碗猛地站起,他比四旺高出一大截,这么站着,四旺连碗都扒拉不到。 大壮任由四旺踮着脚跳来跳去,慢吞吞喝完一碗豆浆后给出评价:“好喝!” 岚清安静站在角落,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见几个孩子都喜欢,叶闻雪和许凛他娘一人分了碗豆浆,又叫大壮给许凛他爹、光头他娘、王纯等人一人送上一碗。 目睹一碗碗豆浆从眼前端走,还在拉磨的光头:“???” 他不干了,丢开套在身上的麻绳,蹿进厨房,恶声恶气:“我辛辛苦苦拉磨干活,好喝的没我的份?” 叶闻雪慢慢喝着豆浆,豆香浓郁,甜度不足。 眼看光头气的直咬牙,叶闻雪笑着一指放在桌上的碗:“给你留着呢。” 光头这才消气,几口喝完后继续回去拉磨。 天空一点点暗了下来,叶闻雪和许凛他娘麻利忙活做饭弄菜。 叶闻雪一时心血来潮,用昨天做的老豆腐炖了个简易版的麻婆豆腐,原本该加的辣椒替换成辛味的酱,味道也还不错。 晚上赶回山谷前,叶闻雪警告了一番光头:“趁早把山寨的事解决好,我还忙着种菜呢,没空给你看竹屋。” 光头苦着脸应下,绞尽脑汁想不出办法,只得去找苏旧和许凛夜谈。 许凛眼睛模模糊糊能看见些许光亮,正在适应中,不敢过度用眼,静静听着光头的诉苦。 “我哪知道他们鬼主意那么多,山寨现在分成三帮人了,一帮不信我的话,觉得我是在唬人,好叫他们听话; 另外一帮坚决相信我,连夜打磨砍柴刀菜刀,誓与山寨共存亡; 还有一帮既信又不信,还没打好主意,但没一个说要下山的,你们敢信?” 苏旧不客气地嗤笑:“谁让你平日里不做人。” 许凛摇摇头:“不然,分明是他这二当家当的太好了,山匪们这才都不肯松口离开。” 下山后,哪来的冤大头无偿供他们吃供他们喝,衣食炭火无忧,还不用干重活苦活累活? 光头郁闷地摸摸头上长出的短发茬:“怪我太好说话喽。” 但他一路上背着娘从琼州逃到潭州,吃了不少苦头,也看遍了世间百态。 光头知晓天灾之下的平民百姓过的多苦,看到这些人就想起他和娘逃荒时只能挖草根吃的时候,哪里狠得下心? 要是山寨里的人过分些,光头还能狠狠心,毫不留情地收拾了。 可现在山匪们没闹起来,也没杀人放火的,光头总不能随意打杀人。 尤其叶老大还在旁边看着呢。 许凛沉默片刻,听光头苦恼的抱着脑袋直撞桌子,不得不开口劝道:“等执兴带回山下的消息,山匪们就会做下决定。” 苏旧没那么乐观。 琼州那边都造反打到潭州一带了,现在不造反了,不就是等死吗? 他可不信琼州主事人会想不到这一点。 光头两眼无神,低声喃喃:“希望。” 若非被逼无奈,他也不想下山。 山下的人心,远比山寨里的复杂。 执兴带人接连赶了几天的路。 雪地冰冷难行,朔风凄寒入骨,尤其晚上,没地方落脚的话,半个时辰不到人都要冻僵。 好在执兴下山时叫人挑了十几筐木炭,晚上随便找个地儿烧起炭,众人围成一团,就暖和多了。 几天奔走,还没到潭州城。 知晓些许内情的执武心急如焚,恨不得带人连夜赶路,幸好被执兴压了下来。 又走了一整天,眼看天就要黑了,执兴沿着路张望了半个时辰,可算看到有处能落脚的破庙。 “大家走快点,就在前面落脚歇息。” 山匪们精神一振,连忙跟着加快脚步前行。 破庙里躲了好些人,相熟的坐一块儿,不认识的隔老远坐着,看到执兴一行人进来,目光都很麻木。 执兴镇定扫过整间破庙,找了处不受风的角落团团坐下,拿出两个火盆和木炭开始烧火。 破庙里紧挨着蜷缩着的人视线有一瞬的飘忽。 但执兴此行下山,带了二十多个壮汉,且都是绝对听他话的,排排坐成个圆圈,气势很强,没人敢随便动手。 等木炭烧了起来,破庙里的人都忍不住往这边靠了靠。 执兴也没让人驱赶他们,拿出锅煮了稀饭,一人分了大半碗。 这大冷的天,吃上点热乎的,整个人都舒坦了。 执兴往火盆里埋了几个红薯,打算奖励给今天干活最多的人。 众人闲聊时,红薯很快熟了。 执兴扒拉出红薯,掰开给执武等人一人分了一半,自个儿都没留。 其他山匪很是羡慕,但也知道执武他们白天干活干的最多,还去沿途打猎了,红薯是他们应得的。 执武看看手里的红薯又看看执兴,刚要分执兴一半,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 “小子,你手里吃的给我呗,我拿这条破命跟你换。” 执兴执武瞬间警惕摸向腰间的刀,循着声音扫去,一个浑身染血的人躺在湿透的杂草堆上。 他的呼吸微弱,肉眼看不清胸膛起伏。 第142章 满身尽风霜 执武低头看看半块散发着诱人清香的红薯,再看看快要死了的那人,刚要咬牙分他一口救人。 执兴轻飘飘瞟来一眼。 执武连忙吭哧吭哧吃完红薯,连剥落的皮都舔了几口。 躺着的那人艰难移动眼珠子,差点没直接被气死。 他两眼一闭,只当什么都没说过。 执兴小心翼翼握着袖中的匕首走上前,探了探这人的呼吸,有些惊讶地发现,都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人竟然还没有去死的迹象。 低头端详了这人几眼,执兴更觉得稀奇。 只见他的脸上沾满泥与血,看不清容貌。 右脸处更是被划了一道大口子,皮肉翻卷,隐隐发白,甚至有些腐烂。 可那双半眯着的眼睛里,盛满凌厉与煞气: “嗤,想杀我?动手,我早就不想活了。” 躺着的人眯起眼瞥了眼执兴,懒懒闭上眸子,浑身不带一点生气。 执兴沉吟片刻,注意到破庙里不时偷瞄过来的贪婪眼神,知晓等他们走后,这人怕是很难继续活下去。 他犹豫片刻,低声吩咐执武:“把剩的那点热粥端来。” 执武和躺着的伤患同时微怔。 执武挠挠脑袋:“兴哥,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心了?” 执兴面容平静,站起身坐回原处: “老大说过,遇上能救的人,或可搭把手,不过是给他一碗粥罢了,能不能活全看他的运气。” 这话是叶闻雪说的。 但她是当着大壮、双双、三元、四旺等几个孩子的面说的。 本意是:能救的不能救的,能不救就不救。 重点在‘或’字上。 也不知执兴是怎么理解成这样的。 执武临行那天也跟着去了山谷,自是听到过叶老大的话。 不过叶老大话里是这么个意思吗? 他摸摸脑袋,迷迷糊糊地想,兴哥聪明,兴哥说的一定是对的。 执武转头去盛来锅底剩下的粥,热乎着呢,只是熬的太久锅底有些焦了。 执武把碗放在躺着的那人旁边,努努嘴:“喏,我可不伺候你啊,爱吃不吃。” 躺着的这人气笑了。 没看他都伤成这样,手上身上都是伤口,压根端不起碗? 执武没理身后的叫唤声,回去坐在执兴旁边,凑在火盆前烤暖了手,跟几个兄弟商量好守夜的时辰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连赶几天的路,实在太累了。 “小武,醒醒,到你守夜了。” 执武晕乎乎被推醒,下意识往身后边一看,躺着的那人手边的碗早就空了,也不知是他吃的,还是被人偷吃了。 次日清早,破庙里弥漫着浓郁的粥香,勾的不少人心思浮动。 执兴一醒来,挨个清点好东西后松了口气。 毕竟人心难测,就算有人守夜,也不能确保万事无忧。 他跟着兄弟们吃过早饭,拿出张隆兴府买来的地图辨认方向后,决定继续顶着风雪前行。 潭州城就在附近,尽快去到潭州,可比在个破庙里落脚舒坦。 “喂,你们的碗。” 吃的干干净净的碗被踢了过来,执兴看了那人一眼,收好碗打算离开。 收拾东西时,执兴特地没有灭了火。 只要破庙里的人愿意去砍些柴来烧,起码也能多捱上一段时间。 执武知晓去潭州的重要性,手忙脚乱地收拾行李,叠好睡觉时盖身上的薄被放去箩筐里,却不想意外瞅见临行前大壮哥塞来的三把伞。 “嘿。”执武来了兴趣,撑开竹伞迎着光好奇地看了几眼,“兴哥,这伞做的可真好看,上边的桃花画的也好看。” 躺着的人被他的话吸引,懒洋洋抬眼往上一看,视线猛地一顿。 怔怔盯了几息后,他狼狈地挪开视线。 执兴接过执武手中的竹伞收好,轻声道:“别粗手粗脚的弄坏了,这可是叶老大家的好东西,要还回去的。” 执武悻悻,但也知道现下雪太大,撑伞行进不怎么方便,穿蓑衣带斗笠更为方便。 执兴穿好粗制的蓑衣,见兄弟们都安排妥当了,鼓励地朝众多兄弟们道: “大家再坚持坚持,很快就到潭州了。我听说潭州城准许逃荒百姓入内,还能领粥吃,日子过的可比风餐露宿强多了。” 执武等人都不以为然,兴哥每到一个地方落脚,遇到些百姓就说这话,都说了好几遍了。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潭州城,这话显然不是说给他们听的,而是说给明里暗里注意着他们的流民们听的。 执兴呼出一口热气,一手戴好斗笠,转身领着兄弟们离开破庙。 破庙里的人视线交错,小声交谈着: “他的话能信吗?潭州城” “管他呢,跑快点,赶紧去抢个靠火边的好位置!” “唔爹,我好饿,都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再忍忍,我们,等风雪小一些,就去潭州城外看看。” 雪天走的再快也快不到哪儿去。 执兴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风声呼啸而过,漫天都是苍茫。 执武搀着身体瘦弱的执兴,忽然注意到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张开嘴正要说上两句,嘴里被风雪堵了一瞬。 他呸呸几下吐出被风塞入口中的雪花,抬高了声音:“兴哥,后边有人跟着我们!” 执兴头也没回:“不管他,我们走我们的。” 执武都快看不清脚下的路了,也没空分心去管身后跟着的人。 直到走了小半天,众人在一处无人的村庄寻了个屋子落脚。 执武烤暖身子后,趁正考虑吃什么的执兴不注意,跟一个兄弟对视两眼,默契跑去屋外撒尿。 刚提起裤子,脚步声随后而至。 执武警惕抬起眼,一看没看到人。 他摸向腰间的菜刀,和兄弟比了个手势,两人一前一后包抄,在墙角处堵住了满身风雪的人。 那人蜷缩在坍塌了一半的墙角处,嘴唇发白,不见喘气。 执武一眼认出这人就是破庙里重伤的那个,除了他以外,也没人脸上会伤成这样了。 他犹豫片刻,招呼山匪兄弟将人拖去柴房。 第143章 天大的好事 深山里,叶闻雪除去种地以外,另多了个爱好。 就是跟着许凛他娘研究怎么做腐竹、腐乳等等豆腐的衍生品。 倒不是她不想跟光头他娘学刺绣,可刺绣太需要眼力和耐心了。 虽说这两样叶闻雪一个不缺,但她面对光头他娘诚恳的邀请,果断委婉拒绝。 叶闻雪没学过刺绣,只学过怎么用针杀人。 倒是三元闲来无事,跟着学了一手,正打算给圆圆绣条口水兜。 “娘,你教的拳法我练的差不多了,你快来看看像不像样。” 双双趁叶闻雪空闲之际,拖着她的手来到屋檐下。 叶闻雪笑着应下,坐在板凳上看着双双利落出拳动脚,一招一式都很似模似样。 围观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大壮推着圆圆站在屋檐下,三元和四旺一人挨着叶闻雪一侧,凑近了跟娘贴贴。 搀着许凛出门的岚清望向双双的眼神里含着羡慕与佩服,学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吃尽苦头却无所成的人太多了。 她由衷希望双双能够练的有所成。 光头看了心痒痒,在双双打完一套拳法跟叶闻雪讨要夸奖时,纵身而出和她打了起来。 叶闻雪没想到光头如此无耻,沙包大的拳头去打一个小孩:“” 眼看双双打不过光头这么个身板壮硕的,叶闻雪站起身接住光头的拳头,将他拎去一边狠狠揍了一顿。 揍完人后,叶闻雪神清气爽地回到屋檐下,和蔼哄着双双: “我崽真棒!” 双双皱着脸,类似的夸奖她听的太多了,她需要更多的建议。 “娘,你直说,我扛得住。” 叶闻雪笑容缓缓收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毫不留情指出双双做的不周到的地方。 旁边围观的人听了都觉得她太过苛刻。 苏旧也在教双双认字,闻言委婉开口:“我看双双做的很标准了,离你的要求,就差一点儿。” 叶闻雪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对上你我,差一点无所谓。但对上坏人仇人敌人,他们会因为你差一点就对你手软? 会因为差的这一点打赢了你,就放你一马让你下次再来?会吗?不会。” 她做任务前学的最重要一课,就是不要有丝毫的差错。 差一分一毫,死的就不是别人,而是她叶闻雪。 苏旧哑然,又不得不承认叶闻雪说的是对的。 行医用药,尚且不能差上分毫,否则害惨了病人,自个儿也良心不安。 更不必说山下不比深山安稳。 双双紧咬下唇,脸色有些难看,片刻后重重点头:“娘,你说的对,我会继续努力的!” 叶闻雪欣慰地笑了笑。 她也不想如此严厉地对双双,亦或家里的任何一个孩子。 可世道不安,女子总是处于弱势。 若本能有自保之力,却因差上的这一点而失败,还不得气死? 双双红着眼睛继续练拳去了。 叶闻雪徐徐扭头去看乖乖坐在两边的三元和四旺:“大字写完了?” 三元连忙跳下板凳,和四旺一起回房写大字。 旁听了一切的许凛失笑,他眼睛模模糊糊能看清点东西后,性子也变了不少,都敢出声调侃了: “你也太严厉了,不怕把几个孩子给弄哭了?” 叶闻雪正想无差别地拿话刺他,执旺急匆匆推开木门跑进来: “年老大叶老大,不好了,山寨里嗯?年老大人呢?” 屋檐下众人齐齐指向被捶倒在地无力起身的某人。 就连光头他娘也不例外。 执旺一想便知是谁打的年老大,不由得边叹气边将人扶起: “年老大,山下小镇上传来消息,府城那边正动员百姓回乡种地,并担保会有将领带兵马扫清沿途强盗匪患,一路护送百姓归乡。” 光头被揍的正头晕,一听这话不解地问:“这不是好事嘛。” 执旺沉默半天,闷声开口:“是,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 年老大你又不是平民百姓,而是坐拥一整个土匪寨、上百名手下的山匪!!! 被清被扫的强盗匪患,不就是咱们?! 光头被晕乎乎搀扶去屋檐下坐下,喝了口他娘端来的热水后很快清醒过来:“等等,山寨里的人知道这事吗?” 执旺重重点头:“文哥叫人去山寨报信,一路报去几个小当家处,怕是所有兄弟都知道了。” 光头呼吸一滞,半晌猛地一拍大腿: “不成,我回去主持大局,你赶紧下山去探明情况,让执文他们别回来了。” 执旺连忙应声,撒腿就要跑。 叶闻雪连忙拦下:“你这会儿一个人下山不安全,把那几个小孩也带上。” 今天恰是执旺回竹屋挑豆芽去卖的日子,五个小孩也回来了,但没来竹屋,先回山寨收拾行李去了。 执旺想了想,跟叶闻雪道了歉后,赶紧跟上跑回山寨的光头。 叶闻雪知晓山寨怕是要闹上好几天了,去把木门一关,扬声道:“大家这几天都别出竹屋,有我和苏旧守着,一定不会有人闯进来。” 光头他娘的心稍稍安定,慌乱走了几步后回了屋里继续绣花。 她要是因为担心岁年,跟着去了山寨,岁年会分心担忧她的安危,更难护住两个人。 不如留在竹屋多绣些花样,到时候下山卖了也能赚几个钱。 陈大夫咬牙,强行摁下对苏旧的意见,拉着他去了一边,询问苏旧分明也是个孱弱的大夫,为何能得叶老大青眼。 苏旧得意一笑:“遇上危险我能自保!” 陈大夫:“劳烦细说。” “我擅毒!” 陈大夫闭了闭眼,转身回了屋子,决意找些麻沸散、蒙汗药之类的方子,真要遇上危险了,也能护住自己。 大壮目睹人心惶惶的场面,面不改色。 他伸出长了些肉的手,一一压下手指开始数日子,余光一瞟地面上浅浅一层薄雪,恍然冬日快要过去了。 春来万物生,正是种地好时候。 隆兴府城, 何家人被拎去官府,盘问曾遇见过的山匪的动向。 几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手下正欲严刑逼供,年轻将领摇摇头:“剿匪时都带上。沿途山匪不少,一个也不能放过。” 何老五眼睛一亮,猛地膝行向前: “大人,大人!我们村有个狠毒的女人去当了山匪,她杀了不少人呢,你可万万不能放过她!” 第144章 雪停冰融万物苏 何老五的心思很简单,程寡妇一家当没当山匪,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程寡妇一家的的确确住进了深山里。 谁知道她有没有跟山匪勾结呢? 何老五阴沉着脸,暗想他混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怪程寡妇! 要不是她强抢了他们家的银子,他爹也就不会对程寡妇另眼相看,让他偷偷跟踪程寡妇抢先一步占了落脚地。 如此一来,他就不会误打误撞去了闹的正欢的清溆镇,也就不会被打断腿。 更不会耽搁逃荒的时辰,害得他爹也被揍伤,为请大夫不得不花了大半的家底。 他爹也就不会一咬牙一跺脚带人直闯深山老林,意外被山匪抓了个正着,抢走所剩无几的银子。 留得银子在,他们一家怎么可能混的这么惨,不得不拼命抬高炭价来赚银子? 害得他们被朝廷下来的年轻将领盯上,银子没赚到不说,反被打了板子。 总而言之,都是程寡妇的错! 何老五看年轻将领面无表情,连忙爬上前,谄媚笑道: “大人,那女人极其心狠,我家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全都拜她所赐,你看看,我这腿,我爹这腰,我” 年轻将领一脚将人踹翻:“嘴里没一句实话,来人,押下去,打。” 何老五晕乎乎被人押着,伤刚好的屁股一紧,赶紧开口: “我没骗人,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不信你问我三哥,他是读书人,他从来不撒谎!” 跪伏在地的何老三心里止不住地骂骂咧咧。 年轻将领不为所动,叫人把何老五拉下去后,淡淡问起:“他说的可是真的?何老三是?你来回答。” 何老三冷汗直冒,不敢隐瞒,也不敢添油加醋地胡说,尽量把事儿往对何家有利的局面说来: “就是这样,我五弟说是程寡妇害了我们全家,倒也没说错。” “嗤。” 年轻将领冷笑:“我倒是从未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今日一见就是一家子,可真是开了眼界。” 何老三一愣,他当然听明白了大人话里的嘲讽之意。 但凭什么? 这事本来就是程寡妇的错! 程寡妇既然交了银子想跟着何家一起逃荒,就没有强抢回去的道理! 年轻将领一看他的脸色,就知晓这人是什么样的想法,他有些厌烦地摆摆手: “拉下去,让人把山匪一事都交代清楚了,十天后再带他们一块儿上路,送返归乡。” “是。” 山寨里闹成一团。 山匪们原本以为光头说什么山寨被官府盯上,不过是不想再好吃好喝养着他们的借口。 他们又不是什么活都不干,甚至好些兄弟天还没亮就去捡柴,就为了搬去竹屋烧炭给山寨赚银子买粮食。 付出了劳力,山匪们自然能心安理得地留在山寨。 但山匪们也想给光头这个破烂二当家一个教训,叫他知道知道没了山匪兄弟们,他光头也不过是个什么事都干不成的废物! 在某些人的撺掇下,捡柴运炭的人手全都停了,厨房烧炭的、巡山守寨的、种地种菜的能叫得动的山匪都罢了手。 整天什么事都不干,躺在冰冷的炕上一动不动,就等着光头交出所有银子、低声下气亲自来请他们。 可山匪们没等来光头的三催四请,反而等来当前唯一在为山寨赚银子的执文传来消息,说府兵不日就来剿匪! 山寨人心惶惶,乱成了一锅粥。 就连相信年老大、从未质疑过年老大的山匪们都有些不安。 山寨,当真要被剿了? 他们可不想留在山寨里等死! 光头及时回山寨主持了大局,稳定下人心,但隐患终究还在。 又等了五日,执文再度传来消息:数千兵将正在隆兴府城操练、采买粮草,并劝说逃荒的百姓归乡。 雪还没停,但冰雪逐渐融化。 山匪们的心如坠冰窖,恨不得跑去府城探个明白。 聪明些的人,譬如账房,偷摸着去竹屋找了光头,低声问起他日后的盘算。 “年老大,您特意叫执兴带兄弟下山,想必早已留好后路,不知还缺不缺账房。” 账房以为执兴带人下山,是奉光头的命令,去潭州城扎根立足,为山寨留条后路。 光头摸摸脑袋,茫然地问:“啊?” 他哪想的那么远,原本只打算收拢不会背叛他的心腹后去潭州境内的村镇上当良民。 再下一步该怎么走,光头还没想好。 账房只以为光头信不过他,暗叹没想到年老大看着不怎么聪明,心机却远比他想的要深。 一波又一波的山匪前来竹屋,众人都快烦死了。 尤其是拿这份银子的叶闻雪,她早就想回家种地了。 虽说暂住竹屋,也能进空间种地,还能种竹屋的药圃和菜地,但哪有自己家种的舒坦? 好在又过了几天,雪停冰融以后,再也没人来竹屋了。 隆兴府的兵将浩浩荡荡出行,划定了送百姓归乡的路线,沿途守山打劫山匪、拦路剪径的强盗、驻空村烧杀抢掠的歹人全被清扫。 罪行恶劣的,直接砍头处死;没杀过人的,杖打十下,送去干苦活服徭役修城墙;刚刚入伙还没来得及干坏事的,服徭役半个月。 而土匪寨,正好处在送逃荒百姓返乡、清剿山匪的必经之路上。 得知消息的山匪们都疯了,好几个胆小些的连夜逃跑。 更多山匪则是聚拢起来,抄起家伙去了库房,打算最后干一波抢些银子米粮当盘缠。 也有些胆子大的,想趁机去竹屋一趟,多抢些银子。 却不想库房门刚被砸开,山匪们就见光头带着十几个誓死保护他的心腹候在里面。 光头见了他们也不惊讶,平静地敲敲桌子:“排好队,一个个来领盘缠和糙米。” 众人面面相觑,刚要动手打晕光头抢走所有粮食,就被光头一句话钉在原地: “我们打不过你们,但拦个天不是问题,你们说,天的时间,够不够府兵破开山寨?” 山匪们犹豫片刻,果断选择排队领银子尽快走人。 光头发放银子和糙米,账房负责记下人名,以免有人不要脸来领两次。 光头发东西的时候,特别注意了来领的人是谁。 平日里活干的多的,布袋里有三斤糙米和二两银子; 活干的少的,能得两斤糙米和一两银子; 从没干过活只想坐吃等死的,只有两斤糙米。 山寨里十几位老人家都得了光头私下告诫,没有出门,静静等在家里,等光头带人送他们下山。 第145章 生辰 与此同时,叶闻雪独自来到竹屋,正和许凛商量着以后的出路。 无论会否因住在山里被打成山匪,山里终究住着不安全。 尤其是府兵剿匪的那段时间。 真要运气不好撞上府兵,就不是撞上个山匪恶徒那么容易解决的事了。 一个弄不好得罪了人,轻则被拉去杖责服徭役,重则被一窝蜂当成山匪砍了头。 许凛读过书,也与潭州城内的捕快打过交道,比叶闻雪更知道官兵不好对付。 他缓慢地眨着可算恢复过来的眼睛,扫了眼正在发呆的叶闻雪后挪开视线: “我爹和王纯前几天去了山下,加上你给的五两银子,一共带了二百六十两,通过执文引荐,捐给了一位人品上佳的官员。 那人承诺,会将所有银子都花在百姓身上,尤其是那些孤苦老人和没了亲人的孩童。” 叶闻雪还在奇怪大壮他们今天怎么不愿跟着来竹屋,甚至拉着苏旧留在了家里,闻言一怔: “信得过吗?” 不是她怀疑底层官员的人品,实在是银子太多,换谁都会被诱惑。 许凛点了点头:“我爹这几天留在镇上探听消息呢,时不时去穷人多的地方走走,能看到官员无偿施粥、炭,并下发种子。” 许凛并没有让他爹报出名号,而是默不作声地进行,好叫自己良心过得去。 叶闻雪理解许凛不想出风头的想法,换做其他人,也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家银子多,还捐了二百多两银子给百姓施粥。 她不想再聊这个,换了个话题:“你觉不觉得,苏旧最近有些奇怪?” “是有点。”许凛低头想了一会儿,“怕是在纠结出路。毕竟” 竹屋里,王纯跟许凛拜了把子,算是半个家人,以后会跟着他们一起行动。 陈大夫家就在附近,山寨没了,也不过是少了份活计,唯一忧愁的便是难找到第二份月例如此高的活计。 唯独许凛,竹屋回不来,潭州去不了,手里有些银子但不多,是时候发愁了。 叶闻雪转念一想,许凛说的很有道理,便放下心中的担忧,继续问起许凛的打算来: “你是想继续住竹屋,还是回村里,亦或带家人去潭州城?” 溪谷茅草屋怕是回不了了,都被一把火烧光了。 许凛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笑着看向她:“你呢?你准备带孩子们去哪儿?” 不说与程定方的同窗同门之谊,就这几个月和叶闻雪和大壮他们相处的情谊而言,许凛都想跟着叶闻雪一家走,偶尔需要的时候,彼此可以搭把手。 叶闻雪能雪中送炭,在许家最艰难的时候拉上一把,许凛万分感激,也信得过她的为人。 等再过几个月,全朝安定下来,他得继续科考获功名。 到时候不可能带着全家进京,家人放在叶闻雪一家隔壁,他很放心。 叶闻雪犹豫片刻,很快下定决心:“大壮是时候入学了,几个孩子那么聪明,总不能埋没在这深山里。” 况且她心里隐隐有点不妙的感觉。 入冬过后,被锦鲤命带飞的何家人都没再来找麻烦,叶闻雪担心他们要憋个大招。 原书里,除去尚在襁褓里的岁宝以外,何家没一个好东西。 叶闻雪可不相信何家甘愿吃了这么多的亏。 但山青村是不可能回去了叶闻雪沉吟片刻:“再过几天,我会带孩子们下山,去清溆镇。” 许凛有些疑惑:“为何不直接去潭州城?” 叶闻雪目光幽幽:“潭州城租个房子都要好十几两银子,官学得看运气不一定能进,私塾入学也要不少银子。” 她身上拢共也就有个三四百两银子,在庄户人家眼里的确是一大笔钱,但在潭州城,就不够看的了。 许凛被她这么一说,对去潭州城的兴趣也没那么大了。 虽说一州之府城是更繁华热闹,但许凛更知道银子有多难赚。 不对,应当说,于他而言,银子很是难赚。 但对叶闻雪来说,就没那么难了。 许凛略作犹豫:“我和你一块儿去清溆镇,我在镇上有不少熟人,还认识几位大儒,说不定能给大壮运作一下,送入官学里。” 两人敲定出路后,便着急忙慌的分开各自收拾行李。 叶闻雪慢悠悠回了山谷,一时想起刚穿来时的狼狈模样,一时又想起几个崽活泼可爱的样子。 望着山火燎原、冬雪消融过后,路边长出的野花野草,这才恍然她穿来已经快半年了。 叶闻雪品了品这半年生活,觉得比现代闲着没事就接任务杀人的日子来的充实与开心。 前提是,有大壮、双双、三元、四旺和圆圆,这五个孩子在她身边。 积雪融化后,山谷里的泉眼满满当当,崖下的湖泊也积满了雪水,一眼望不见湖底。 叶闻雪来回走了两圈,没看到几个孩子和苏旧,刚刚松懈的心瞬间警惕。 她摸着腰间的匕首,小心翼翼贴在门窗紧闭的房门前支着耳朵,听见了数道喘气声。 叶闻雪一脚踹开房门,正要提起匕首时,屋里等待已久的人齐齐站起,笑着开口: “娘,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们亲手做了饭菜,快趁热吃。” 苏旧站在角落,被只大鹅踩着脚,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我跟着忙活了一整天呢,就算手艺不好,你也别当着我的面嫌弃啊。” 叶闻雪先是一愣,而后恍然。 今天的确是她的生日,也是原主的生辰。 她出生那年一整个冬天都没下雪,直到快要入春的某天,雪花扑簌簌落下的当天,叶闻雪生了,她妈就给她取了个文雅的名字。 也不知前身的名字,是否也是这么来的。 叶闻雪望着眼含期待的几个孩子,压下心底杂乱的思绪,拉着几个孩子坐在桌边。 桌上摆着一碗长寿面,和几个捏的千奇百怪的寿桃。 叶闻雪戳了戳最丑的那个寿桃,好奇地问:“这是谁做的?” 四旺鼓起脸慢慢蹲去桌下。 叶闻雪连忙补救:“嗯挺别致的,我很喜欢。” 六岁过后,再也没有人给她过过生日。 叶闻雪真的很喜欢,也非常开心。 第146章 父母官 同一时间,王纯背着许凛他爹急匆匆回了竹屋,赶在许凛开口前快速说道: “凛哥,不好了,执兴一行人被山下清剿的府兵抓了!” 许凛一愣,顾不上刚刚恢复的眼睛不能见太强烈的光,转身就要跑去找光头。 执兴帮他们赚了那么多银子,许凛自是非常感激,不可能眼看执兴被抓,却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许凛他爹连忙把人拦下:“你去有什么用?你找的到土匪寨吗?” 王纯搀着跳下他背的老爷子,重重点头:“凛哥,让我去,我认识路。” 许凛皱着眉想了想:“快去快回,没见着张岁年就赶紧回来,别留在山寨太久。” 按理来说,府兵们不可能那么快来到山下小镇。 沿途山匪强盗不知凡几,府兵怎么也该在路上耽搁好几天才是。 王纯跑去厨房抄了把菜刀防身,推开木门离开。 许凛他爹下意识扶着许凛去桌边坐下,絮絮叨叨说起经过: “府兵还没到,来的是先行军,由一个年轻的将领带着,先来打探情况。 执兴他们也还没到山下小镇上,这不是雪融了,他们抄的近路,从潭州城附近直往山下的一个镇子。 他们原本借行商的名义出行,路上也没做什么烧杀抢掠的事,本不该被抓的,但我听执文说” 许凛沉着脸看去。 许凛他爹倒了碗茶胡乱喝下:“执文说,跟随先行军出行的人里,有被山匪们打劫过的,指认了执兴和王进是山匪。” 一行人就这么被抓了起来,一路带到山下小镇,正被关押在牢里。 执兴在山下小镇做了一段时间的生意,不少人认得他。 执兴一被先行军带入山下小镇,就有好几个人把人认了出来,去执文那边通风报信。 许凛他爹近些天正好暂住在执文租的宅子里,意外得知了消息,就赶紧回来报信了。 “我们离开前,执文正努力往官府塞银子,想疏通疏通关系,见那年轻将领一面,可唉。” 年轻将领哪是那么容易见的,执文都被怀疑是山匪同谋,差点给抓了起来。 许凛显然明白此事的严重性,他一看外面黑漆漆的天色,咬咬牙:“王纯若是没见到光头的话,我就去找叶娘子。” 许凛能看出叶闻雪对执兴四人的欣赏,这一下,执兴执武被抓,执文执旺被怀疑,轻易不能逃脱。 叶闻雪不可能不去看看。 许凛他爹叹口气,起身动作飞快地收拾行李:“也只能这样了。” 山下小镇, 执文、执旺等在县令家外来回踱步,都快急死了。 两人想了不少办法,花银子疏通了关系,但银子收了,人却救不回来。 甚至这么些银子,只换来他们一宅子的人不被怀疑不被下大牢。 这一次,执文花了整整五百两银子,低声下气求来见镇长一面的机会。 山下小镇的镇长,是本县的县令,算得上是除去那位年轻将领外,身份最高的人。 要是他能帮着说上几句好话,说不定执兴等人能逃过一死。 比起砍头,杖打和服徭役都算不得什么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门从里面打开,小厮视线瞟过两人带来人几大筐豆芽、红薯等物,眼睛瞬间笑开了: “两位里边请,陆大人刚刚下值,耽搁了时间,还望见谅。” 执文执旺对视一眼,心里同时有了个猜测,但又想不明白他图什么。 跟着小厮一道进了屋,绕过游廊和后院,一路来到书屋。 小厮敲了敲门:“大人,张掌柜携弟弟来访。” “进来。” 小厮推开门,笑着朝执文二人道:“两位请。” 他转身飞快离开。 执文犹豫着不敢进去。 本县县令可是三甲进士,现管一方的九品官,他得提前想好措词,否则得罪了人,年老大和叶老大还得从牢里多捞几个。 执旺却是一咬牙,拉着执文走了进去。 二人不敢抬头直视父母官的容貌,垂着脑袋喏喏行礼:“大人。” 陆放放下文书,扫了两眼执文和执旺,无奈摇摇头:“说,何事?” 他早已有了猜测,也知晓这两个孩子来找他的目的,但律法森严不能违逆。 况且递来的证据充足,那一群人显然就是山匪,他不可能徇私。 执旺听着熟悉的声音,没忍住半抬起头,悄悄瞄了一眼。 嗯,这位辖制一方的父母官,跟文哥请来给他们开蒙的陆先生长的一模一样。 执文胆子没那么大,埋着脑袋开口:“望大人开恩,饶张执兴等人一命。” 陆放摇摇头:“你可知有几人指认他们是山匪?” 执文、执旺一愣。 陆放继续道:“有五人,且都不来自同一家。这些个人里,有无辜百姓,有商人,甚至还有沿路打劫的强盗。” 执旺眸子微闪,总觉得不对劲。 执兴和执武都是后来被年老大捡回土匪寨的,那时候寨里早就不干无本买卖了,就算有人指认,也不该将矛头对准执兴。 他和拧着眉的执文对视一眼,很快明白过来,这是有人在暗地里使坏。 执旺大着胆子抬起头,直视陆放:“大人,我拿性命担保,执兴执武是无辜的。” 陆放似笑非笑:“你的性命不值钱。说实话,要不是我教了你们一段时间,深知你二人的秉性如何,先行军入镇上的第二天,你们就该被牵连,一块儿被押入大牢。” 执文和执旺哑然。 陆放摇摇头:“回去,这事,不是你们两人能掺和的。” 若他所料不差,那位小将军是想杀鸡儆猴。 凡与山匪强盗勾结者,杀。 张执兴、张执武正好撞到了标靶上,要怪,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 执旺紧咬下唇:“我我们能否去见他们一面?” 陆放刚要拒绝,见执文执旺眼底泛红,终究念在那一点点师徒之情,以及执文带来的那位老人家捐献的两百余两银子份上,答应了: “最多一刻钟,不能过多逗留。” 他顿了顿:“那五百两银子,你们自个儿收着,往后不要再当山匪了。” 执旺凄惨一笑,把话都说明白了:“大人,你可知我们被捡回山寨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陆放沉默不语。 执旺也没有指望这位父母官能给出回应:“是小民逾矩了,告辞。” 陆放目送执旺拉着执文离开,沉沉叹口气。 第147章 天塌了 执文和执旺跟着还算热情的县令家小厮一路躲开来回巡逻的将士来到大牢,却不想被狱卒拦下。 小厮立刻出示木制腰牌,冷声开口:“大人有令,准许我身后的二人进入监牢一刻钟。” 守门狱卒犹豫了一会儿,到底看在腰牌的面子上答应放行。 执文执旺心急如焚,就要迈入,小厮赶紧将两人拉到一边,小声道: “那位将军来势汹汹,且权势不低,你们这几天就别离开镇子了,莫要让大人难做。” 执文思索片刻后,答应了。 眼看小厮收好腰牌头也不回地离开,执文拉着面容严峻似在思索着什么的执旺进了大牢,一路跟随狱卒在阴暗的监牢里摸索着来到最角落。 原本空荡荡的大牢里塞满了人,执文执旺瞪着眼睛找了良久,才在角落的监牢里找到执兴等人。 狱卒面无表情地提醒了一句:“一刻钟,不得多待。” 执文塞过一两银子,朝狱卒讨好一笑:“多谢。” 狱卒掂了掂银子,转身离开,让出空间给他们聊天。 执文松了口气,转头就见执旺扒在牢门上,急切的与执兴对话。 执兴显然没想到他们会来,既感动又不安:“你们赶紧出去,别再来了,有人问起,就说不知道不认识我们。” 旁边的执武紧咬下唇,也说道:“文哥,小旺,我们怕是逃不掉了,你们可别也牵连进来了。” 执文眼看他们面容憔悴,身形狼狈,远不见从府城回来时那般从容与意气风发,心疼得不行。 “先别说断绝关系之类的话。”执旺极力镇定下来,环视这一处监牢里的人,约莫十来个,剩下的应当在其他监牢里,“兴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上山时,分明” 执兴一把捂住他的嘴,往两边看看后,将一个小纸团塞到他手里,小声附在他耳边说道: “原本一切正常进行,但进入潭州地界后,我带下山的人里,出了叛徒。 那狗东西是负责打探情报的,哄骗了执武和王进,说年老大被人抓住了” 执武是四个人里唯一不怎么动脑子的,王进也不逞多让。 两人执行力很强,武力值也高,也很忠心,但着实不太聪明,轻易就信了叛徒的话。 执兴不信。 但一入隆兴府,抓山匪的消息闹的沸沸扬扬,他又怕年老大真的被抓,便带人冒险去街上打探消息。 正好撞上游街而来的先行军。 执兴叹了口气:“按理来说,不过是去打探消息,怎么也不会被抓,可先行军里跟着的一家子百姓,一眼认出了王进,当场大喊大叫指认王进是山匪。 而那叛徒,不知收了谁家的银子,趁人不注意就跪去年轻将领跟前,说什么执武和王进是山匪,杀了他全家,要血债血偿。 我们,就全被抓了。” 最可笑的是,那叛徒是在执文四人入山前当的山匪,干过数次拦路抢劫的事。 因手底下有分寸,从未杀过人,年老大便没有把人赶下山。 这时候却倒打一耙,诬告起上山时山寨洗心革面的他们害人。 执文听着直皱眉。 他当然知道山寨里不少兄弟看不起他们,不单单是武力不高,更多是觉得他们不够狠、资历浅,不配当山匪。 可在他们为山寨赚了足够多的银子,甚至与叶老大搭上关系后,这些闲话再也没人说过。 没想到还有人吃着用着他们赚来的银子,私心里仍瞧不起他们,甚至干出如此令人恶心的事。 执旺趁人不注意快速收好塞来的小纸团,攥紧了拳头,声音狠戾:“他人呢?” 执旺从来没有一次如此想杀了一个人。 执兴冷笑一声,往斜对面的牢房一指:“也被抓了。” 那位年轻将领可不是能随意糊弄的主,查探过后得知那叛徒也是山匪,直接把人抓了。 不过执兴一行人出身的确不怎么干净,年轻将领没让人给他们用大刑,却也不愿就此放人。 执文和执旺沉默,半晌,压低了声音:“我去找” 执兴摇摇头,一把推开扒着门的执旺: “不可,年老大一来,不就是自投罗网?我们没杀过人,也没干过劫掠的事,至多被押去服三个月的徭役,不必为此大费周折。” 赶在执文和执旺开口前,执兴指了指烂泥一般瘫在监牢角落的人: “你们要真想救人,不如把他救出去。他不是山匪,纯属被我等牵连,这才无辜入狱。” 执文执旺紧皱着眉,没有应声。 执兴说着轻松,但服徭役可不是那般简单的。 尤其是执兴等人这种被判决服徭役的犯人,干最苦最累的活,吃最少最差的饭,动不动还会被鞭笞殴打 执旺一擦眼泪,刚要继续开口,狱卒隔着几步远喊道:“时辰到了,不得耽搁,赶紧出来啊。” 执兴和执武一推执旺二人:“走,别再白费功夫了。” 执文执旺强忍住泪意,大步出了监牢。 执兴叹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态还是挺乐观的 :“起码年老大他们没被我们牵连到。” “嗤。”躺在杂草堆上的人嘲讽笑道,“谁牵连谁还不一定呢。况且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能逃脱?” “你!”执武和王进气的直握拳。 执文两人回了租的宅子,刚要派人去传消息,几个小孩焦急地跑来: “不好了,文哥,旺哥,派去其他镇上做生意的人都被抓了。而且镇子被先行军牢牢封锁住,只许进不许出!” 执旺心蓦地一沉,忽地想起进监牢前小厮说的那句话。 两人对视一眼,难得露出了几分符合年龄的茫然。 “执兴执武被抓,执文执旺被困小镇,光头送老人回村至今未归?” 叶闻雪扶着脑袋,想不明白不过就过去一晚上,她就过了个开开心心的生辰,怎么一下子天都快塌了。 ——只不过塌的不是她那边的天,是光头张岁年的。 第148章 和主角作对 许凛眼睛一阵阵地刺痛:“先行军不只抓山匪,连带与山匪有勾结牵扯的商人、百姓全都要抓。我们很可能会被牵连。” 许凛当然知道跟山匪做生意不符律法,但当时,那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了嘛。 现在得来苦果,也只能自个儿含泪咽下。 许凛猛地一拍桌子:“不成,我们得尽快离开,否则指不定火什么时候烧我们头上来了。” 山谷和竹屋虽说处在深山难寻,但一来府兵众多,尤其先行军并未打草惊蛇,显然是想等大部队到来一同搜山,不放过任何一个山匪。 二来,实在找不到人,放一把火烧山,于府兵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叶闻雪用力拍拍脑袋,朝对面无措地看着她的几位老人,以及王纯说道:“你们先去收拾行李和家当,待我再想一想。” 其他人不懂叶闻雪要想什么,也没敢多问,麻利地摘菜采药挖笋,到时候一块儿带走。 许凛却是知道叶闻雪在考虑要不要去救人。 其他山匪也就罢了,毕竟他们或多或少干过几次无本买卖,执兴四人却是不然。 尤其执兴、执文和执旺,给他们赚了不少银子。 坐视执文四人被押去服徭役,叶闻雪当然干得出,就是怕大壮知道了,会不太开心。 叶闻雪沉吟许久,正要拍板明天就收拾东西下山去清溆镇,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小男娃打扮的十来岁小孩白着脸走进,将一个小纸团往叶闻雪手里一塞,慌里慌张地道: “叶老大,兴哥、武哥和王进被以山匪杀人的名义,叛处死刑,明天正午行刑。 镇子都被封了,只许进不许出,文哥旺哥被拦着不许进山,还差点被抓了起来。” 叶闻雪扫了他几眼,确认这小孩就是大壮说过的长的格外好看的那个。 她边打开纸团,边问道:“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辰辰眨眨眼,努力平复住急促的呼吸:“我趁府兵换班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的。” 执文和执旺都被人盯着呢,一溜就会被发现。 幸亏他一向没什么存在感,这才被委以重任跑来求救。 见叶闻雪看了纸团后脸色变幻莫测,许凛探头看了一眼,瞳孔愈睁愈大: “不可能一朝之疆土,哪能” 叶闻雪将纸团塞给他:“没什么不可能的。” 以潭州为界,朝廷分治潭州以北,琼州叛军分治潭州以南。 出了这么大的事,难怪隆兴府清剿土匪一事闹的沸沸扬扬。 朝廷失去权威,再不争取些民心威慑天下,怕是连余下的一半疆土都得拱手让人。 许凛还是想不明白,仍在惊讶中:“可” 叶闻雪看了他一眼:“不这么干的话,朝廷就得出兵攻打叛军收回已在叛军掌握中的疆土。你觉得有谁敢带兵与琼州叛军一战?” 更何况去年旱灾的影响还在,冬日里又饿死不少百姓,朝廷再想出兵,也无粮草供应。 没银没粮干打仗,换哪个将军都不肯干,生怕战败后,又被朝廷推出去顶锅,像世代镇守边关的霍家一般,被抄家流放不说,祖祖辈辈都得遗臭万年。 乖乖坐在旁边的辰辰眸光微闪,没有贸然插话。 叶闻雪眯着眼,去看辰辰:“执兴三人当过山匪,但从未杀过人抢过劫,不该被判砍头才是。” 内里,指不定还有什么没说出的门道。 辰辰冷下脸:“有个人咬死了说执兴命令王进,当着他家人的面打断了他的腿,并杀了不止一个人。 那位将军本来不信他的话,但后来又有周边镇子的商人,以及被抓的强盗疯了一般给他们泼脏水 镇上百姓都信了他们的话,执文执旺生意一落千丈,甚至几次差点被打。 那将军为压下激愤的百姓,不得不下令判处执兴三人砍头。” 叶闻雪眸子转了转:“是谁最先指认的?” 她怎么觉着,这剧情有点不对。 执兴三人卖炭是为了赚银子,但也给了山下几个小镇的百姓不少实惠,比方说三天低价白送好炭、再比方说一文钱五斤炭渣。 执文赚了些银子后,也不止一次在镇口施粥送米,惠顾百姓。 即便是山匪,做了不少好事,怎么着也算不上罪大恶极,也不至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辰辰不懂她问这个做什么,但这人执文正好去查过,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是一姓何的人,都叫他何老五,听说是潭州的人,逃荒时经过深山” 辰辰还要继续说下去,叶闻雪一摆手:“我知道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再去山寨领银子和米粮,不要再去镇上了,走的越远越好。” 辰辰拧眉,正想问清楚,却见叶闻雪眸子冰冷,淬满杀气,瞬间被吓到了,连忙转身离开。 许凛揣摩了片刻,试探着问:“难不成” 叶闻雪点头:“不错,那人很可能和我是同村。” 她没把话说全。 叶闻雪怀疑,执兴三人沦落到砍头的地步,极有可能就是因为是原书女主的亲爹想杀了他们。 原书女主岁宝气运逆天,她爹或多或少沾了些,想对付几个在书里都个名字的人,还不是简简单单,一呼百应? 要不然怎么这么巧还有其他人疯了一样污蔑执兴三人? 镇上受过恩惠的百姓,一句话也不帮他们说? 其实叶闻雪心里隐隐有所猜测,执兴三人之所以落到即将被砍头的下场,有一部分原因是在她和几个崽身上。 毕竟她的崽都是反派,执兴等人帮她赚银子,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帮反派干活。 与气运滔天的主角作对,帮反派赚银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叶闻雪按着脑袋,片刻后做出决定:“许凛,你、苏旧、王纯明天就带着三位老人和孩子们去清溆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回头。” 许凛一愣,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你呢?” “我,去试试救人。”叶闻雪注意到他纠结的视线,安抚了一句,“放心,我就算救不了人,也能全身而退。” 但她若是不去一试,执兴三人就真要没了。 第149章 只会死的更早 叶闻雪想到会有人阻拦她,却没想到拦她的不是大壮双双几个孩子,也不是心中担忧的许家人,而是日日被欺压的苏旧。 “你应该能看出这事分明是个陷阱。要是那年轻将军真想杀了执兴他们,不可能会留他们到现在。” 苏旧气的直转圈,拍着脑袋扬声同摘菜挖红薯的叶闻雪说道。 在叶闻雪旁边,是得知明日就要下山、抓紧时间挖菜摘菜的大壮、双双、三元和四旺。 见叶闻雪几人没有回应,苏旧不由得更加生气:“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孩子们想想,要是掉到了陷阱里,他们怎么办?” 大壮冷冷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叶闻雪无奈安抚情绪激烈的苏旧:“我就算打不过,也能安全脱身,况且,你真能眼睁睁看着执兴他们被砍头?” 苏旧哑然,他回来时,执兴已去了隆兴府城,也就打过几次照面,哪有什么舍不得的。 但叶闻雪这话,显然不是在问他舍不舍得,而是说她自己不能坐视执兴等人被砍头。 苏旧愤愤不平:“万一真是陷阱呢?万一本来就不会被砍,你一去就砍了呢?万一” 叶闻雪捆好一把红薯藤:“哪有那么多万一他们真要被砍头,我试试搭救; 救不了执兴他们,就想办法救出执文执旺等人。再不行,我逃回山里和你们会合,总是没有问题的。” 苏旧都不明白她是哪儿来的自信! 要知道先行军和叶闻雪平日里对上的那些个恶人可不同。 先不论还在后边的大部队,山下这批先行军起码有五百人,个个武器精良,身形健壮有力,放去战场上,都能以一挡五。 叶闻雪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救走人。 执兴等人被砍头是改变不了的结局,与其傻乎乎下去救援,而后无功而返,不如不看不问,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苏旧还待继续开口,大壮瞅了他一眼:“苏先生,您别说了,娘决定的事,是不会更改的。” 叶闻雪也是这么个意思。 执兴三人帮她赚了那么多银子,就算去了只能帮着收尸,叶闻雪也不能不去。 再说了,辰辰似乎说过,何家人也在山下。 叶闻雪就算不能动手杀了何家人,但给他们添添堵,问题却是不大。 苏旧沉默了,抛下一句“我就帮你看三天的孩子,三天之后你不回来,就让这群崽子自生自灭”后挥袖离开。 叶闻雪摇摇头,对着三元说道:“你师父真是嘴硬心软,快去哄哄他,顺带帮你师父收拾收拾行李。” 古代弟子帮师父擦脸洗脚都算正常,更别说收拾行李了。 三元直起身,搓搓手里的泥,面露担忧地看了眼叶闻雪,乖乖应下了。 最近半个月事情繁多,尤其传来府兵即将清剿山匪的消息后。 叶闻雪适当减少了继续种菜,并将空间里囤的放不久的菜都卖了或消耗了。 所以现下还没收割的菜不多,满满当当也就两筐。 菜都收好后,叶闻雪挨个给崽洗干净手,依次摸摸脑袋。 轮到大壮时,叶闻雪笑着问他:“怎么不拦着我?” 以苏旧的脑子,都能猜出山下小镇布满陷阱,大壮不可能猜不出来。 大壮抿唇,乖乖伸着手,任由娘亲给他搓去手里的土:“我相信娘一定不会被抓住的。” 大壮虽不明白叶闻雪为何执意要去救人——相处这么久,他自然能看出叶闻雪不怎么管闲事,相当的冷漠无情。 但他坚信,娘要去一定有她的道理。 就算不能救下执兴三人,给他们收收尸,让他们得以入土为安,也是极好的。 最重要的是,大壮已经不像刚刚得知娘不是‘娘’时那般没有安全感了。 他知道,无论如何,娘都会平安回来找他们的。 叶闻雪欣慰一笑,拿起帕子擦干大壮的手,拍拍他的脑袋: “娘会尽快赶往清溆镇找你们,你可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们。” 大壮嗯嗯点头。 “娘”双双和四旺扒在叶闻雪身上,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叶闻雪伸手抱住几个孩子:“走,收拾家当去,羊就牵着走,兔子都放了,鸡鸭和小野猪全捆起来放驴车上。” 光头唯一聪明的地方,就是离开山寨前,留下了一辆驴车和一辆牛车,足够装两家的家当了。 山谷和竹屋都在收拾家当急着离开时,山下,执文和执旺面对面而坐,脸上都是愁苦。 因执兴被抓,周边几个镇、连带山下小镇上的生意一落千丈。 不仅没人肯卖炭给他们,甚至不做伪装走出门,都会引来百姓丢土块、石头。 ——菜叶和臭鸡蛋留着吃都不够,更不可能拿来砸人。 执文和执旺不怎么在乎卖炭生意,反正冬天正要过去,温度回暖,木炭生意也不好做了。 宅子里的其他人,都被他们想办法送走了,以免被牵连到。 年老大捡来的十几个孤儿,也一一给了几两银子和粮食,叫他们成群一起走,能回老家的回老家,不能回的就去潭州城。 执文和执旺也不在意镇上的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宅子里囤的米粮和菜都还挺够,不出门也不愁吃不愁喝,只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罢了。 指认他们是山匪的商人,不久前还在讨好他们,想多买些红薯和玉米运去外地转卖。 对他们喊打喊杀的百姓,前不久在镇口领了的粥,口口声声夸赞他们是大好人。 执文二人想不通,这些人仅仅因为他们出身山匪,就全然无视了他们以往所行的善事,恨不得早早杀了他们。 但想不通归想不通,也仅此而已。 得知执兴、执武、王进三人要被砍头的消息后,执文和执旺却是坐不住了。 他们四人同时被年老大从各个村子捡回山寨,幼时的经历都差不多凄惨,尤其执兴,是最惨的那个。 被捡回山寨后,他们才得来一口热饭吃。 可就因被捡回山寨,就因想活下去,执兴三人被判砍头,他们二人被困镇上,进出不得。 执文喝了口凉茶,茫然地问:“小旺,你说,要是我们当初不跟着年老大去山寨,小兴和小武会不会好好的?” 执旺嗤笑,把玩着手中三文钱一个的茶盏,平静开口:“不去山寨,我们只会死的更早更快。” 说不定,连这场严冬都熬不到,早早就不知饿死冻死在哪个角落了。 第150章 轻松摆平解决 次日,执文和执旺找人托管好所有银子后,回屋换了身素净麻衣。 既是再去做最后一次尝试,也是救不了就帮执兴三人收尸。 他们不敢去想年老大前来救人。 正如苏旧猜测的那样,执文二人也明白那位年轻将领是想借执兴三人当鱼饵,来个一网打尽。 就算年老大不来救人,先行军们也不用愁,只需等待后方的大部队过几日赶来,联合行动围剿山匪。 执文让辰辰回竹屋送纸团,不过是想将执兴豁出性命得来的情报,以及执文这么些天赚来的银子托管何处的消息送回罢了。 或许执旺心里存了几分年老大和叶老大前来救人的念想。 毕竟当初他和执武去茅草屋时受了重伤,就是叶老大和年老大帮他们讨回来,给他们报的仇。 但执文却是更希望年老大和叶老大别来。 叶老大还好,她聪明,武力也高强,又不是山匪中的一员,打不过救不了能逃。 年老大若是来了,怕是真难逃一死了。 执文执旺两人做好准备即将出门时,身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你们要去劫法场?” 执旺回头一看,正是去监牢看执兴那日,执兴托他们救的人。 脸上好大一道刀疤,看不清容貌,但瞧着身板还挺硬朗。 就算这人不是山匪,也花了好十几两银子疏通关系才把人救了出来。 执文苦涩摇头:“我们俩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就想再去求求县令,求他帮着说上两句话。” 那人拎着酒壶灌了口酒,慢悠悠开口:“我劝你不要为难陆县令,你们俩能保下来,已是他费了好大的心思。 你再去求他,说不定会叫他觉得这几日花在你们身上的时间都白费了。” 陆放到底是管辖这几个小镇的县令,得为辖区内的百姓考虑,保住执文和执旺,已是他最后一点私心。 他不可能为了一群山匪,去跟府兵先行军作对。 执文沉默,他当然知道这事是在为难陆大人,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执兴三人去死。 拎着酒壶的人看他想明白了,没有多做提点,而是说道: “府兵是安乐王养的私兵,现已被小戚接管,你们是干不赢的。” 执旺攥紧拳头:“不一定,我们已传信入山,说不定叶老大会下山” “咳咳!”那人呛了一口酒,“你说谁?” 执旺立刻不出声了,幽幽盯着他。 半晌,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塞给执文:“你你稳重些,拿好这封信,可别偷看啊。 午时前带信去找小戚将军,他或许会放你们一马,让你们离开小镇。” 执旺盯着信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呢?” “我?”那人迷茫地环顾四周,忽而放声大笑,“我该离开了,天地辽阔,我却无处可容身” 神神叨叨的。 执旺拉着执文推门离开,打算再去做最后一次尝试。 而此时,镇中心最大的宅院里。 年轻将领穿好官袍,佩好玉饰,正要前去监斩。 就在这时,他敏锐听见屋檐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谁!” 屋檐上脚步声微顿,片刻后,一名女子跳下屋檐,爬进窗里,慢悠悠坐在书桌后。 她带着帷帽,看不清长相,但以年轻将领的目光来看,她长的绝对不差。 “姑娘此行是来” “想拜托小将军帮个忙,放了今日要被砍头的三个人。” 年轻将领脸上没有丝毫情绪:“你是他们口中的寨主?还是年老大?” 叶闻雪刚要开口,门外听见响动的侍卫哐当敲门:“将军?” 年轻将领喝退侍卫后,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静静看着坐在书桌后的女子。 领头的那三个土匪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其他人口风没那么紧,争先恐后交代山寨里的事。 以他得到的情报看,这处山寨寨主不见踪迹,当前由一名叫年老大的人把控。 可不是说那年老大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 还是说,眼前这名女子,就是山寨失踪已久的寨主? 叶闻雪扫了眼年轻将领背在后面的手,摇摇头:“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只不过执兴帮过我,我不能眼看他们被砍头。” 年轻将领抽出身后的长枪,刺过去的同时冷喝:“恕难从命!” 唉。 还是要打。 叶闻雪翻身躲开一击,就近拔了根手臂长的竹子,趁势迎击而上。 执文执旺出门后思考良久,还是去见了陆县令。 只不过没有求他放人,而是求他带他们见一面主持周遭几个县清剿山匪强盗一事的那位将军。 陆县令思考良久,他本来想着执文执旺再来求他放人,他就不再护着二人了。 却不想是来求他见见那位小戚将军的。 他正好有事要去找小戚将军商量,便把人带上了,到时候随口跟小戚将军提上一句便是。 若是小戚将军不愿见执文执旺,他就叫两人去菜市口收尸。 跟着小厮来到小戚将军的屋前,陆县令敏锐察觉出了不对。 他看向门口紧蹙着眉的两个侍卫。 侍卫摇摇头,示意稍等。 他们对小戚将军有着绝对的信心。 相信无论小戚将军遇上什么事,都能轻松摆平解决。 屋里,被强行摆平解决的小戚将军:“” 他奋力挣扎妄图挣脱掉绑在身上的麻绳,朝打斗时帷帽都不摘的女子愤愤咬牙:“你到底是什么人?” 叶闻雪叹口气:“我啊,是来提点将军,以免将军杀害无辜百姓的。” 她耸了耸肩:“小将军别瞪我呀,是你先动的手,我本来打算心平气和与你商量放人来着。 你审问过好些人,应当知道执兴三人是绝对的无辜,砍了他们的头,你良心过得去?” 三个人里,执兴和执武是山寨重新安定下来、发誓不再做无本买卖后上山的。 王进倒是早早待在山上,但他不怎么聪明,也不会讨好人,以往可都是在山寨里干闲杂活的,轮不到他下山刮油水。 因此,他们三人是山匪不错,却也没到要被砍头的地步。 年轻将领失去以往的从容,狠狠瞪了她一眼:“不错,我是想拿他们当饵钓山匪,可” 可他要钓的,是能被先行军轻松拿下的山匪,而非连他都过不了几招的人! 还是个女子! 第151章 守山拦路 叶闻雪同小戚将军‘心平气和’聊天时,山谷外,苏旧都快急死了。 他身边是一辆塞的满满的驴车,三元正紧抿着唇坐在驴车上,怀里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圆圆。 苏旧抬眼到处看:“怎么还没来?” 三元坚持道:“师父,我们再等等。” 本来叶闻雪离开山谷后,他们就该赶着驴车去竹屋,跟许凛一家会合,让许凛他爹带路去往山下清溆镇的。 但山谷的家当都收拾去了驴车上,除了兔子外的家畜也都捆好放好,最小的四旺人却不见了。 四五岁的孩子,满山谷都找不见人。 还有最壮实的那只大鹅,也不见踪迹。 翻遍山谷后,大壮怀疑四旺带着大鹅偷偷跟娘下山了,便带着双双沿路找了过去。 这会儿都过了两个多时辰,他们三个都还没回来,苏旧不可能不心急。 “再等下去,许凛他们怕都上路了。” 三元摇摇头:“许叔不是那样的人。” 苏旧看了他一眼,重重叹口气。 这孩子,都人命关天的时候了,还管他是什么样的人。 两人又说了两句话,就听附近林子里传来脚步声。 三元抱着圆圆连忙跳下驴车,探头一看,果然是大壮三人,连带一只大鹅。 四旺被黑着脸的双双拎着,头埋的很低,整个人蔫蔫的。 双双差点没给气死,这会儿还在说他:“你可真有本事啊,都不跟哥哥姐姐打声招呼就跑了,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四旺埋着脑袋:“不是我要跑,是大鹅,它跑了,我这才跟在后面。” 再说了,他明明问过大哥了,得到大哥允许后他才跟着大鹅走的。 他还在路上留了记号呢。 双双、三元和苏旧刺人的视线射向大壮。 大壮眯起眼:“我什么时候说了?” “你忙着搬东西那会儿,我不是跟你说大鹅跑了?” 大壮气笑了:“我可没叫你跟在后边跑!” 四旺耷拉着脑袋,心虚地捏着手指:“它叫我跟上的” 大壮深吸一口气:“行了,别耽误时间了,我们赶紧去竹屋,跟许叔一家下山去。” “哦” 苏旧很想骂上两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只鹅? 一看大壮挟着四旺上了驴车,又叫双双抱着大鹅坐上,苏旧来不及继续吐槽,扬起鞭子赶着驴往竹屋走。 许家人已等待多时,个个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苏旧停下驴车,正要跟他们解释迟到的缘由,许老爷子的徒弟王纯抢先一步开口: “不好了,我骑马去师父指的几条路看过,每条路都被官差把守住了,包括去潭州的路。” 苏旧眼前一黑,颤颤看向许凛。 许凛紧皱着眉头,缓缓点头:“他说的不错,就连平日里我爹上山砍柴的那条小路,都被人堵住了。” 他望着从驴车探出脑袋的几个小孩,苦涩一笑:“早知道就跟张岁年和陈大夫一块儿下山了,这下倒好,被瓮中捉鳖了。” 苏旧不赞同地看了许凛一眼,他可不想当鳖。 众人一阵沉默。 大壮握紧拳头,忽地开口:“水溪村那条路呢?亦或苏先生你原先说你家在的那个村子?” 许凛他爹摇头:“水溪村后山那条路,离溪谷近,王纯第一个去看的,就是那边。” 以往水溪村有大批流民在,他们当然不敢往水溪村走。 但这不是春天到了,流民们大多被遣返回乡种地,许老爷子就起了心思。 就算许凛拦着,说水溪村后山陡峭且狭窄,驴车牛车都过不了,许老爷子还是坚持让王纯去看看。 哪曾想王纯还没跑到入山口,就撞见了匆匆前往把守的官差。 苏旧闻言讪讪一笑:“我那不是胡编乱造的嘛。” 当时他跟叶闻雪刚见面,谁知道叶闻雪是好是坏,就随口编了个村名,反正叶闻雪也没空去查证。 后来住去山谷,苏旧也不敢说实话,生怕叶闻雪知道他说谎了揍他。 大壮、双双、许凛、岚清没忍住同时翻了个白眼。 光头他娘挎着个包袱,面容坚毅:“我知道一处路,离山寨不远,就在” 王纯打断她的话:“老夫人,你说的,是不是年老大带人下山的那条路?” 光头他娘隐约听出了不妙,迟疑着开口:“是是啊。” 王纯摇头:“我最后去的,就是那条路。” 也不知官兵是怎么发现的,这山里大大小小的路都被拦住了,要想下山,得过官兵那一关。 许凛一家倒是不怕,但这不是还有光头他娘和叶闻雪的几个孩子嘛,大家都不敢冒险。 又是难以接受的沉默。 双双一咬牙,就想说要不打晕守路的官兵偷偷溜走算了,大鹅奋力挣脱她的手心,扑棱着翅膀冲着某个方向朝大壮等人不停嘎嘎乱叫。 大壮站起身踮脚看去,大鹅指的方向,似乎就是它刚刚撺掇四旺乱跑的那边。 其他人心中茫然之际,四旺拍拍大鹅的脑袋:“大哥,它好像在说可以走我刚刚走的那条路。” 大壮看看大鹅,再看看被指的方向,很快敲定了主意:“跟大鹅走!” 几个崽跟惯了大鹅带路,知道它的厉害之处,其他人,包括苏旧却是有些迟疑。 许凛皱眉:“我年幼时跟爹来山里砍过柴,分明记得那边是无路可走的悬崖。” 许老爷子重重点头。 苏旧掏出挎在腰间布袋里的玉瓶:“我还有迷烟,剂量挺足。” 大壮像个大人一样摆摆手:“不行,娘说了,咱们最好不要惹到官兵,否则她还得去监牢捞我们。 苏先生,许叔,反正我们都没路可走了,不如信大鹅一次,叫它带路。” 苏旧和许凛面面相觑,半晌,点头:“总比被官兵抓了好。” 时间紧急,大家很快下定决心。 几个老人坐上牛车,王纯、许凛同骑一匹马,沿着大鹅指的方向前行。 山下,即将到正午时分。 叶闻雪还在和小戚将军温和谈话。 小戚将军从羞恼愤懑的情绪中挣脱,逐渐冷静下来。 他知道眼前不知来路的这人心中有所忌惮。 或是忌惮他手下的先行军,或是忌惮远隔一个县的府兵,亦或是顾忌在他手里的执兴三人。 但显然,这人不敢杀了他。 第151章 守山拦路 叶闻雪同小戚将军‘心平气和’聊天时,山谷外,苏旧都快急死了。 他身边是一辆塞的满满的驴车,三元正紧抿着唇坐在驴车上,怀里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圆圆。 苏旧抬眼到处看:“怎么还没来?” 三元坚持道:“师父,我们再等等。” 本来叶闻雪离开山谷后,他们就该赶着驴车去竹屋,跟许凛一家会合,让许凛他爹带路去往山下清溆镇的。 但山谷的家当都收拾去了驴车上,除了兔子外的家畜也都捆好放好,最小的四旺人却不见了。 四五岁的孩子,满山谷都找不见人。 还有最壮实的那只大鹅,也不见踪迹。 翻遍山谷后,大壮怀疑四旺带着大鹅偷偷跟娘下山了,便带着双双沿路找了过去。 这会儿都过了两个多时辰,他们三个都还没回来,苏旧不可能不心急。 “再等下去,许凛他们怕都上路了。” 三元摇摇头:“许叔不是那样的人。” 苏旧看了他一眼,重重叹口气。 这孩子,都人命关天的时候了,还管他是什么样的人。 两人又说了两句话,就听附近林子里传来脚步声。 三元抱着圆圆连忙跳下驴车,探头一看,果然是大壮三人,连带一只大鹅。 四旺被黑着脸的双双拎着,头埋的很低,整个人蔫蔫的。 双双差点没给气死,这会儿还在说他:“你可真有本事啊,都不跟哥哥姐姐打声招呼就跑了,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四旺埋着脑袋:“不是我要跑,是大鹅,它跑了,我这才跟在后面。” 再说了,他明明问过大哥了,得到大哥允许后他才跟着大鹅走的。 他还在路上留了记号呢。 双双、三元和苏旧刺人的视线射向大壮。 大壮眯起眼:“我什么时候说了?” “你忙着搬东西那会儿,我不是跟你说大鹅跑了?” 大壮气笑了:“我可没叫你跟在后边跑!” 四旺耷拉着脑袋,心虚地捏着手指:“它叫我跟上的” 大壮深吸一口气:“行了,别耽误时间了,我们赶紧去竹屋,跟许叔一家下山去。” “哦” 苏旧很想骂上两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只鹅? 一看大壮挟着四旺上了驴车,又叫双双抱着大鹅坐上,苏旧来不及继续吐槽,扬起鞭子赶着驴往竹屋走。 许家人已等待多时,个个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苏旧停下驴车,正要跟他们解释迟到的缘由,许老爷子的徒弟王纯抢先一步开口: “不好了,我骑马去师父指的几条路看过,每条路都被官差把守住了,包括去潭州的路。” 苏旧眼前一黑,颤颤看向许凛。 许凛紧皱着眉头,缓缓点头:“他说的不错,就连平日里我爹上山砍柴的那条小路,都被人堵住了。” 他望着从驴车探出脑袋的几个小孩,苦涩一笑:“早知道就跟张岁年和陈大夫一块儿下山了,这下倒好,被瓮中捉鳖了。” 苏旧不赞同地看了许凛一眼,他可不想当鳖。 众人一阵沉默。 大壮握紧拳头,忽地开口:“水溪村那条路呢?亦或苏先生你原先说你家在的那个村子?” 许凛他爹摇头:“水溪村后山那条路,离溪谷近,王纯第一个去看的,就是那边。” 以往水溪村有大批流民在,他们当然不敢往水溪村走。 但这不是春天到了,流民们大多被遣返回乡种地,许老爷子就起了心思。 就算许凛拦着,说水溪村后山陡峭且狭窄,驴车牛车都过不了,许老爷子还是坚持让王纯去看看。 哪曾想王纯还没跑到入山口,就撞见了匆匆前往把守的官差。 苏旧闻言讪讪一笑:“我那不是胡编乱造的嘛。” 当时他跟叶闻雪刚见面,谁知道叶闻雪是好是坏,就随口编了个村名,反正叶闻雪也没空去查证。 后来住去山谷,苏旧也不敢说实话,生怕叶闻雪知道他说谎了揍他。 大壮、双双、许凛、岚清没忍住同时翻了个白眼。 光头他娘挎着个包袱,面容坚毅:“我知道一处路,离山寨不远,就在” 王纯打断她的话:“老夫人,你说的,是不是年老大带人下山的那条路?” 光头他娘隐约听出了不妙,迟疑着开口:“是是啊。” 王纯摇头:“我最后去的,就是那条路。” 也不知官兵是怎么发现的,这山里大大小小的路都被拦住了,要想下山,得过官兵那一关。 许凛一家倒是不怕,但这不是还有光头他娘和叶闻雪的几个孩子嘛,大家都不敢冒险。 又是难以接受的沉默。 双双一咬牙,就想说要不打晕守路的官兵偷偷溜走算了,大鹅奋力挣脱她的手心,扑棱着翅膀冲着某个方向朝大壮等人不停嘎嘎乱叫。 大壮站起身踮脚看去,大鹅指的方向,似乎就是它刚刚撺掇四旺乱跑的那边。 其他人心中茫然之际,四旺拍拍大鹅的脑袋:“大哥,它好像在说可以走我刚刚走的那条路。” 大壮看看大鹅,再看看被指的方向,很快敲定了主意:“跟大鹅走!” 几个崽跟惯了大鹅带路,知道它的厉害之处,其他人,包括苏旧却是有些迟疑。 许凛皱眉:“我年幼时跟爹来山里砍过柴,分明记得那边是无路可走的悬崖。” 许老爷子重重点头。 苏旧掏出挎在腰间布袋里的玉瓶:“我还有迷烟,剂量挺足。” 大壮像个大人一样摆摆手:“不行,娘说了,咱们最好不要惹到官兵,否则她还得去监牢捞我们。 苏先生,许叔,反正我们都没路可走了,不如信大鹅一次,叫它带路。” 苏旧和许凛面面相觑,半晌,点头:“总比被官兵抓了好。” 时间紧急,大家很快下定决心。 几个老人坐上牛车,王纯、许凛同骑一匹马,沿着大鹅指的方向前行。 山下,即将到正午时分。 叶闻雪还在和小戚将军温和谈话。 小戚将军从羞恼愤懑的情绪中挣脱,逐渐冷静下来。 他知道眼前不知来路的这人心中有所忌惮。 或是忌惮他手下的先行军,或是忌惮远隔一个县的府兵,亦或是顾忌在他手里的执兴三人。 但显然,这人不敢杀了他。 第152章 砍了吧 小戚将军看看窗外的阳光,忽然打断叶闻雪的话,问道: “你想让我饶了山匪,你知道有多少百姓因他们受害吗?有多少百姓被抢走银子粮食后活不下去了?” 叶闻雪耸耸肩:“朝廷没有派人赈灾救民时,可从来不会想到苦苦求生的百姓。” “再说了,”叶闻雪斜靠在贵妃榻上,半掀起帷帽,捏了块茶点吃下后继续说道, “小将军,去年夏秋冬时节,百姓活不下去的时候,你在哪?朝廷派来的人在哪?” 她嗤笑着戳穿朝廷最后一块遮羞布: “我不想帮山匪们解释,他们以往的确是做错了。为了活下去,掠夺他人的银子和粮食,此举的确不妥当。 但,小将军,你该不会以为朝廷是正义一方? 要不是担心今年的赋税,要不是怕百姓逃去琼州一带,要不是为了稳固民心,你猜,朝廷什么时候才能想起赈灾?” 小戚将军脸色难看: “你在胡说什么?!去年旱灾之时,朝廷从国库拨下银子和赈灾粮,并派了上百位大小官员前往各地赈灾,京师周边日日可见施粥的队伍!” 叶闻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他不是在胡扯,平静地说道: “我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但潭州一带,只赈过一次灾,且仅在潭州城内,周遭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 不然,你以为百姓为何要逃荒?你以为隆兴府城外,哪来那么多无处可去的难民?” 小戚将军骤然沉默,他不再挣扎,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一看就知道他知晓内里的门道。 叶闻雪不是来跟他谈论朝廷赈灾做的如何的,再度开门见山: “说,怎样才肯放过执兴三人?” 小戚将军闭了闭眼:“他们是山匪。” 叶闻雪坐直身板:“但他们没杀人,没放火,没欺压百姓,不至于落到砍头的下场。 你想借他们引来山匪?我实话跟你说,这一处的山匪里杀过人的,或是被杀,或被赶走了。还留在山寨的,个个手心都没沾过血。 况且他们早就下山了,你再怎么勾引,也没用。” 小戚将军看了她一眼,玩味一笑:“你怎么知道没用?” 叶闻雪瞬间反应过来:“你让人守着山口了?难怪我能轻易进入你的屋里。” 先行军拢共不过五百多人,各个山口守上两个人,起码得去三四百人。 再加上把守在镇口的、看管监牢的抽得出手的先行军也就几十个。 难怪这小将军一直没喊人进来抓她。 怕是知道有他当人质,几十个先行军压根拦不住她。 叶闻雪心里担忧赶路下山的几个崽,面上却是不显:“看小将军的意思,怕是不会杀人,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她转身欲跳窗逃走,被绑的小戚将军趁机一敲桌子,门外守着的人顿时破门而入。 “将军!” “小戚将军!” 一群侍卫看看被绑的小戚将军,再看看推开窗欲走的女子,犹豫片刻,扭头就要离开。 看小将军这样子,仿佛乐在其中,他们还是莫要过多打扰。 陆放谨慎地扫了两眼,敏锐察觉到这女子来历不明。 “上!” 叶闻雪一推开窗,就瞧见守在窗边的几个侍卫,再回头一看,两个眼熟的傻小子愣头愣脑的跟着冲进房里,正缩在角落跃跃欲试。 她不用细想,都知道这两人在琢磨什么。 救人,帮忙,借此提出条件 短短时间内,叶闻雪想到了大壮,也想到了许凛和苏旧。 有他们在,不说摆脱官兵,逃下山应当不是问题。 万一运气不好没跑出去被抓了 叶闻雪果断不跑了,越身而上打退几个侍卫,精准捏住小戚将军的喉咙:“不想他死的话,全退下!” 再度被轻松摆平的小戚将军:“退!” 诸多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将视线聚集在陆放身上。 本县父母官陆放:“只要你不伤到小戚将军,一切都好说。” 他朝身后的侍卫比了个手势。 侍卫连忙退下守在门外,只留下两个将军心腹。 叶闻雪瞥了眼脑袋凑脑袋说着悄悄话的执文和执旺,无奈摇摇头。 她无视格外紧张的几个官兵,重新将小戚将军绑了起来,挑着他的下巴调侃: “呦,你姓戚啊?全名叫什么?” 屋里围观的人,以及窗边欲偷袭的人同时瞳孔微睁。 不是怎么好像看到小戚将军被人调戏了? 小戚将军别过脸,暗恨自己刚刚为何要叫人进来: “你不是要我放人?陆大人,劳烦将今日要处斩的张执兴三人带来。” 陆放一拧眉,目光如闪电般刺向执文和执旺。 原本绑架小戚将军的人,跟执文他们是一伙的! 亏他这么些天来回操劳,在小戚将军面前帮执文执旺说了不少好话! 执文和执旺:“” 就说带着帷帽这女子,身形和声音有些像叶老大。 几个侍卫立刻就要出手抓住执文两人,也好拿来换人。 执文和执旺上山前后都学了几招,不会打也会逃,泥鳅一样滑溜地躲开几个侍卫,跑去叶闻雪身前,半是欣喜半是担忧地喊了一声: “叶也快到午时三刻了,得赶紧把人带来。” 陆放沉着脸去看小戚将军,见他点头了,赶紧叫屋外的侍卫去提人: “执文执旺,看在我待你们不薄的份上,能否叫她放了小戚将军?” 叶闻雪看了执文和执旺一眼。 两人连连点头,示意这位父母官对他们的确不错,从未因出身而轻视为难他们。 叶闻雪松了松掐着小戚将军脖子的手,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你要怎么才能不再追究他们的山匪来历?服徭役三个月行吗?” 她是能跑,可执兴五个人在重重包围下,怎么也跑不了。 只能想办法让小戚将军大度一些了。 小戚将军费力地伸长手,去够书桌上的一张纸。 执旺看不过眼,拿过后让他确认一遍:“可是这张?” 小戚将军点点头,哑着嗓子: “上边写的,是去年以来山匪抢掠的钱财与粮食,这还是往少了报的。 只要你们把这些还了,我就不再追究张志兴三人的山匪身份,以及你殴打官员一事。” 叶闻雪探头略过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扫向最后,上边赫然写着:共计白银五千两。 叶闻雪瞳孔一震,立即松开手,诚恳开口:“你还是把他们砍了。” 五千两? 卖了全山寨当苦力都还不起。 第152章 砍了吧 小戚将军看看窗外的阳光,忽然打断叶闻雪的话,问道: “你想让我饶了山匪,你知道有多少百姓因他们受害吗?有多少百姓被抢走银子粮食后活不下去了?” 叶闻雪耸耸肩:“朝廷没有派人赈灾救民时,可从来不会想到苦苦求生的百姓。” “再说了,”叶闻雪斜靠在贵妃榻上,半掀起帷帽,捏了块茶点吃下后继续说道, “小将军,去年夏秋冬时节,百姓活不下去的时候,你在哪?朝廷派来的人在哪?” 她嗤笑着戳穿朝廷最后一块遮羞布: “我不想帮山匪们解释,他们以往的确是做错了。为了活下去,掠夺他人的银子和粮食,此举的确不妥当。 但,小将军,你该不会以为朝廷是正义一方? 要不是担心今年的赋税,要不是怕百姓逃去琼州一带,要不是为了稳固民心,你猜,朝廷什么时候才能想起赈灾?” 小戚将军脸色难看: “你在胡说什么?!去年旱灾之时,朝廷从国库拨下银子和赈灾粮,并派了上百位大小官员前往各地赈灾,京师周边日日可见施粥的队伍!” 叶闻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他不是在胡扯,平静地说道: “我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但潭州一带,只赈过一次灾,且仅在潭州城内,周遭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 不然,你以为百姓为何要逃荒?你以为隆兴府城外,哪来那么多无处可去的难民?” 小戚将军骤然沉默,他不再挣扎,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一看就知道他知晓内里的门道。 叶闻雪不是来跟他谈论朝廷赈灾做的如何的,再度开门见山: “说,怎样才肯放过执兴三人?” 小戚将军闭了闭眼:“他们是山匪。” 叶闻雪坐直身板:“但他们没杀人,没放火,没欺压百姓,不至于落到砍头的下场。 你想借他们引来山匪?我实话跟你说,这一处的山匪里杀过人的,或是被杀,或被赶走了。还留在山寨的,个个手心都没沾过血。 况且他们早就下山了,你再怎么勾引,也没用。” 小戚将军看了她一眼,玩味一笑:“你怎么知道没用?” 叶闻雪瞬间反应过来:“你让人守着山口了?难怪我能轻易进入你的屋里。” 先行军拢共不过五百多人,各个山口守上两个人,起码得去三四百人。 再加上把守在镇口的、看管监牢的抽得出手的先行军也就几十个。 难怪这小将军一直没喊人进来抓她。 怕是知道有他当人质,几十个先行军压根拦不住她。 叶闻雪心里担忧赶路下山的几个崽,面上却是不显:“看小将军的意思,怕是不会杀人,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她转身欲跳窗逃走,被绑的小戚将军趁机一敲桌子,门外守着的人顿时破门而入。 “将军!” “小戚将军!” 一群侍卫看看被绑的小戚将军,再看看推开窗欲走的女子,犹豫片刻,扭头就要离开。 看小将军这样子,仿佛乐在其中,他们还是莫要过多打扰。 陆放谨慎地扫了两眼,敏锐察觉到这女子来历不明。 “上!” 叶闻雪一推开窗,就瞧见守在窗边的几个侍卫,再回头一看,两个眼熟的傻小子愣头愣脑的跟着冲进房里,正缩在角落跃跃欲试。 她不用细想,都知道这两人在琢磨什么。 救人,帮忙,借此提出条件 短短时间内,叶闻雪想到了大壮,也想到了许凛和苏旧。 有他们在,不说摆脱官兵,逃下山应当不是问题。 万一运气不好没跑出去被抓了 叶闻雪果断不跑了,越身而上打退几个侍卫,精准捏住小戚将军的喉咙:“不想他死的话,全退下!” 再度被轻松摆平的小戚将军:“退!” 诸多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将视线聚集在陆放身上。 本县父母官陆放:“只要你不伤到小戚将军,一切都好说。” 他朝身后的侍卫比了个手势。 侍卫连忙退下守在门外,只留下两个将军心腹。 叶闻雪瞥了眼脑袋凑脑袋说着悄悄话的执文和执旺,无奈摇摇头。 她无视格外紧张的几个官兵,重新将小戚将军绑了起来,挑着他的下巴调侃: “呦,你姓戚啊?全名叫什么?” 屋里围观的人,以及窗边欲偷袭的人同时瞳孔微睁。 不是怎么好像看到小戚将军被人调戏了? 小戚将军别过脸,暗恨自己刚刚为何要叫人进来: “你不是要我放人?陆大人,劳烦将今日要处斩的张执兴三人带来。” 陆放一拧眉,目光如闪电般刺向执文和执旺。 原本绑架小戚将军的人,跟执文他们是一伙的! 亏他这么些天来回操劳,在小戚将军面前帮执文执旺说了不少好话! 执文和执旺:“” 就说带着帷帽这女子,身形和声音有些像叶老大。 几个侍卫立刻就要出手抓住执文两人,也好拿来换人。 执文和执旺上山前后都学了几招,不会打也会逃,泥鳅一样滑溜地躲开几个侍卫,跑去叶闻雪身前,半是欣喜半是担忧地喊了一声: “叶也快到午时三刻了,得赶紧把人带来。” 陆放沉着脸去看小戚将军,见他点头了,赶紧叫屋外的侍卫去提人: “执文执旺,看在我待你们不薄的份上,能否叫她放了小戚将军?” 叶闻雪看了执文和执旺一眼。 两人连连点头,示意这位父母官对他们的确不错,从未因出身而轻视为难他们。 叶闻雪松了松掐着小戚将军脖子的手,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你要怎么才能不再追究他们的山匪来历?服徭役三个月行吗?” 她是能跑,可执兴五个人在重重包围下,怎么也跑不了。 只能想办法让小戚将军大度一些了。 小戚将军费力地伸长手,去够书桌上的一张纸。 执旺看不过眼,拿过后让他确认一遍:“可是这张?” 小戚将军点点头,哑着嗓子: “上边写的,是去年以来山匪抢掠的钱财与粮食,这还是往少了报的。 只要你们把这些还了,我就不再追究张志兴三人的山匪身份,以及你殴打官员一事。” 叶闻雪探头略过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扫向最后,上边赫然写着:共计白银五千两。 叶闻雪瞳孔一震,立即松开手,诚恳开口:“你还是把他们砍了。” 五千两? 卖了全山寨当苦力都还不起。 第153章 不怎么划算 正焦急朝屋外看去的执文和执旺:“???” 小戚将军和陆放也傻眼了,张执兴三人又没杀人,又没烧杀抢掠的,杀不得啊。 之所以被判砍头,不过是为了引山匪们前来救人,省得先行军还得进山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摸过去。 小戚将军原本打算抓住前来救人的山匪后,将张执兴三人押去服徭役。 陆放身为县令,自然是知道此事的,所以他才胆敢帮张执文二人说好话,也愿意帮小戚将军引山匪。 毕竟这位小戚将军还算个好官,不是那等残杀无辜、乱扣罪名的人。 抓了小戚将军的这人不肯还银子,也不肯束手就擒,还让砍了张执兴三人,这这不是胡闹吗? 陆放眉头微微皱起:“姑娘,你这是何意?五千两银子已是手下人仔细统计过的,另有一些死在山匪手底下的百姓的财物都没算进来。 五千两银子换上百条命,可划算得很。” 叶闻雪拽着绑了小戚将军的麻绳,就近坐下,拿过那张纸飞快扫了几眼,边看边说道: “大人,我并非要救所有山匪,只要张执兴五个人不死就行,其他的爱咋咋。” 去年山匪们干无本买卖得来的银子都归了山寨,就算光头等山匪没有杀人,后来也没有再抢劫,但总归用了抢来的银子,吃的抢来的粮食。 被罚杖打、服徭役,是应该的。 就算叶闻雪与之合作赚银子,也说不出山匪们全然清白一类的话。 是以光头解散山寨时,叶闻雪并没有给他出主意,至多尽了责,看在银子的份上,护住光头和他娘等人的命。 再说了,叶闻雪见都没见过那五千两银子。 想叫她出钱赎人?没门。 小戚将军无言以对。 陆放犹豫了一会儿,打又打不过人家,杀又不能杀拿捏在手里的人,己方将军还在人手里,这该怎么搞? 但他也看出这女子没有为难小戚将军的意思。 否则也不会问他如何才能不再追究张执兴等人的山匪身世。 直接用小戚将军的命来换带张执兴五人离开,他们还敢拦着不成? 陆放思绪不停翻转,琢磨着两全其美的办法。 小戚将军话都撂了,摆明要他们还了五千两才能不再追究,陆放作为个九品芝麻官,总不好拆上官的台。 瞟着小戚将军镇定的脸色,陆放刚要下决心,就听那带着帷帽的女子笑出声。 她毫不避讳的将那张纸丢在桌上: “山青村何家,被抢三百七十两?啧啧,也不知将何家上下老小全卖了,凑不凑得齐十两银子。” 小戚将军眸子微动,探究地看向叶闻雪:“你是程寡妇?” 不停往外看的执文和执旺面露疑惑。 叶老大的确是个寡妇,但小戚将军是怎么知道的? 叶闻雪却是明白了:“何家人跟你说过我?难怪他们抓着执兴不放,怕是还惦记着被我抢回的三两银子。” 执文不明白叶老大为何承认了,又为何要说出这种能辨认身份的话,不由得出声提醒: “叶爷说什么呢,我们都不认识什么何家人。” 屋里几个聪明些的人齐齐看了眼执文,暗暗摇头。 小戚将军无视执文的废话,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叶闻雪:“难怪你一听说山口被拦,就匆忙想跑。” 据何家人所说,程寡妇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从上到下心都是黑的。 程寡妇更是克死了相公,辱骂害死帮过她的何老大,还不听里正的话一起逃荒,害山青村百姓被难民们殴打。 小戚将军不信何家人的话,也知道程寡妇相公死了后还没逃荒前过的有多难。 他来回打量着气度从容的程寡妇,怎么也想象不出程寡妇以往被人欺压的样子。 ——胆大到偷袭绑架朝廷命官,这样的人还会被欺压? 叶闻雪帷帽也不摘,再度点了点那张纸:“看来小将军手底下的人不怎么得力啊,五千两里,得有不少水分。” 小戚将军脸色漆黑,忍不住联想到朝廷早早派发下却没到百姓手里的赈灾银粮。 他拿到那张纸,还没细看过,一时没看出里头的门道。 他也明白这种事情不可避免,但 小戚将军和何家人打过交道,虽说对他家最小的孩子略有怜惜,但不妨碍小戚将军看破一切。 换做逃荒去府城后,何家人还有可能因高价卖炭赚得三百两银子,可逃荒前,三百两,绝无可能。 眼看小戚将军脸色越来越黑,叶闻雪挑眉,暗想抓着执兴不放的何家人怕是要遭罪喽。 这时,门外传来数道脚步声。 心思各异的众人循声看去,执兴、执武和王进被带了过来,俱是一脸茫然。 执兴看到执文执旺和叶闻雪后眸子一颤,下意识就要开口让他们赶紧离开。 却不想身后押着他的侍卫冷冷朝叶闻雪说道:“人都带来了,快放了小戚将军!” 执兴:“???” 他深吸口气,定睛去看被绑了的那人,没忍住闭了闭眼。 再听屋里的叶闻雪继续跟人讨价还价,更是不知该说什么。 叶闻雪对着说话的侍卫摆摆手:“不用了,送回去。” 执兴三人:“???” 看出执兴他们脸上格外明显的困惑,叶闻雪笑道: “放心,小戚将军是个好官,不会乱杀无辜,你们很可能会被送去服徭役,记得好好干活,学门手艺回来,再来给我赚银子。” 小戚将军和陆放都气笑了。 看来,这人当真不在乎执兴三人的生死,只在乎能不能帮她赚银子。 欲拿执兴要挟叶闻雪的侍卫犹豫了一瞬,得了小戚将军使的眼色后,没有动手。 叶闻雪不想再跟他们纠缠下去:“你们都离开屋里,我这就把小将军放了,啧啧,还别说,小将军人还不错,是个好官!” 小戚将军被夸,却并不觉得开心。 他朝一脸不赞同的陆放,和握紧佩刀的侍卫说道:“出去。” 侍卫皱眉,不得不服从军令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带走陆放。 叶闻雪刚要叫执文等人侧耳过来,叮嘱几句话,小戚将军忽然挣扎了几下,出声: “你再与我比试一番,若是赢了,交一百两银子就能带走他们,与你有干系的人我也不再追究;若是输了就得乖乖被押去砍头。” 叶闻雪琢磨着,似乎,不怎么划算。 第153章 不怎么划算 正焦急朝屋外看去的执文和执旺:“???” 小戚将军和陆放也傻眼了,张执兴三人又没杀人,又没烧杀抢掠的,杀不得啊。 之所以被判砍头,不过是为了引山匪们前来救人,省得先行军还得进山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摸过去。 小戚将军原本打算抓住前来救人的山匪后,将张执兴三人押去服徭役。 陆放身为县令,自然是知道此事的,所以他才胆敢帮张执文二人说好话,也愿意帮小戚将军引山匪。 毕竟这位小戚将军还算个好官,不是那等残杀无辜、乱扣罪名的人。 抓了小戚将军的这人不肯还银子,也不肯束手就擒,还让砍了张执兴三人,这这不是胡闹吗? 陆放眉头微微皱起:“姑娘,你这是何意?五千两银子已是手下人仔细统计过的,另有一些死在山匪手底下的百姓的财物都没算进来。 五千两银子换上百条命,可划算得很。” 叶闻雪拽着绑了小戚将军的麻绳,就近坐下,拿过那张纸飞快扫了几眼,边看边说道: “大人,我并非要救所有山匪,只要张执兴五个人不死就行,其他的爱咋咋。” 去年山匪们干无本买卖得来的银子都归了山寨,就算光头等山匪没有杀人,后来也没有再抢劫,但总归用了抢来的银子,吃的抢来的粮食。 被罚杖打、服徭役,是应该的。 就算叶闻雪与之合作赚银子,也说不出山匪们全然清白一类的话。 是以光头解散山寨时,叶闻雪并没有给他出主意,至多尽了责,看在银子的份上,护住光头和他娘等人的命。 再说了,叶闻雪见都没见过那五千两银子。 想叫她出钱赎人?没门。 小戚将军无言以对。 陆放犹豫了一会儿,打又打不过人家,杀又不能杀拿捏在手里的人,己方将军还在人手里,这该怎么搞? 但他也看出这女子没有为难小戚将军的意思。 否则也不会问他如何才能不再追究张执兴等人的山匪身世。 直接用小戚将军的命来换带张执兴五人离开,他们还敢拦着不成? 陆放思绪不停翻转,琢磨着两全其美的办法。 小戚将军话都撂了,摆明要他们还了五千两才能不再追究,陆放作为个九品芝麻官,总不好拆上官的台。 瞟着小戚将军镇定的脸色,陆放刚要下决心,就听那带着帷帽的女子笑出声。 她毫不避讳的将那张纸丢在桌上: “山青村何家,被抢三百七十两?啧啧,也不知将何家上下老小全卖了,凑不凑得齐十两银子。” 小戚将军眸子微动,探究地看向叶闻雪:“你是程寡妇?” 不停往外看的执文和执旺面露疑惑。 叶老大的确是个寡妇,但小戚将军是怎么知道的? 叶闻雪却是明白了:“何家人跟你说过我?难怪他们抓着执兴不放,怕是还惦记着被我抢回的三两银子。” 执文不明白叶老大为何承认了,又为何要说出这种能辨认身份的话,不由得出声提醒: “叶爷说什么呢,我们都不认识什么何家人。” 屋里几个聪明些的人齐齐看了眼执文,暗暗摇头。 小戚将军无视执文的废话,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叶闻雪:“难怪你一听说山口被拦,就匆忙想跑。” 据何家人所说,程寡妇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从上到下心都是黑的。 程寡妇更是克死了相公,辱骂害死帮过她的何老大,还不听里正的话一起逃荒,害山青村百姓被难民们殴打。 小戚将军不信何家人的话,也知道程寡妇相公死了后还没逃荒前过的有多难。 他来回打量着气度从容的程寡妇,怎么也想象不出程寡妇以往被人欺压的样子。 ——胆大到偷袭绑架朝廷命官,这样的人还会被欺压? 叶闻雪帷帽也不摘,再度点了点那张纸:“看来小将军手底下的人不怎么得力啊,五千两里,得有不少水分。” 小戚将军脸色漆黑,忍不住联想到朝廷早早派发下却没到百姓手里的赈灾银粮。 他拿到那张纸,还没细看过,一时没看出里头的门道。 他也明白这种事情不可避免,但 小戚将军和何家人打过交道,虽说对他家最小的孩子略有怜惜,但不妨碍小戚将军看破一切。 换做逃荒去府城后,何家人还有可能因高价卖炭赚得三百两银子,可逃荒前,三百两,绝无可能。 眼看小戚将军脸色越来越黑,叶闻雪挑眉,暗想抓着执兴不放的何家人怕是要遭罪喽。 这时,门外传来数道脚步声。 心思各异的众人循声看去,执兴、执武和王进被带了过来,俱是一脸茫然。 执兴看到执文执旺和叶闻雪后眸子一颤,下意识就要开口让他们赶紧离开。 却不想身后押着他的侍卫冷冷朝叶闻雪说道:“人都带来了,快放了小戚将军!” 执兴:“???” 他深吸口气,定睛去看被绑了的那人,没忍住闭了闭眼。 再听屋里的叶闻雪继续跟人讨价还价,更是不知该说什么。 叶闻雪对着说话的侍卫摆摆手:“不用了,送回去。” 执兴三人:“???” 看出执兴他们脸上格外明显的困惑,叶闻雪笑道: “放心,小戚将军是个好官,不会乱杀无辜,你们很可能会被送去服徭役,记得好好干活,学门手艺回来,再来给我赚银子。” 小戚将军和陆放都气笑了。 看来,这人当真不在乎执兴三人的生死,只在乎能不能帮她赚银子。 欲拿执兴要挟叶闻雪的侍卫犹豫了一瞬,得了小戚将军使的眼色后,没有动手。 叶闻雪不想再跟他们纠缠下去:“你们都离开屋里,我这就把小将军放了,啧啧,还别说,小将军人还不错,是个好官!” 小戚将军被夸,却并不觉得开心。 他朝一脸不赞同的陆放,和握紧佩刀的侍卫说道:“出去。” 侍卫皱眉,不得不服从军令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带走陆放。 叶闻雪刚要叫执文等人侧耳过来,叮嘱几句话,小戚将军忽然挣扎了几下,出声: “你再与我比试一番,若是赢了,交一百两银子就能带走他们,与你有干系的人我也不再追究;若是输了就得乖乖被押去砍头。” 叶闻雪琢磨着,似乎,不怎么划算。 第154章 做好事的回报 小戚将军一听她没说话,就知道是不想干的。 也是。 反正他不会杀人,不过服三个月的徭役罢了,还不用程寡妇去,何必白白跟他打一场,再送上一百两银子? 小戚将军沉默片刻:“你绑架打伤官员,其罪可诛。就算抓不到你,他们五人是同谋,怎么也逃不脱。” 总而言之,不打,就以殴打官员的罪名,砍了执兴五人的头。 前来求情却把小命搭上的执文和执旺:“” 觑着叶老大,不敢吭声。 叶闻雪思索片刻,开始讨价还价:“打一场,放我们走,银子不给。” 小戚将军摇摇头:“银子必须得给,这是他们免于徭役的补偿。此事过后,我会销毁他们五人的山匪经历。” 但其他山匪,不行。 叶闻雪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纠结半晌后,答应了。 三个月的时间,执兴能给她赚不止一百两银子。 而且 叶闻雪看向执文和执旺:“银子从你们老大那份里出,可不能用我的银子。” 执文执旺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应下了。 眼睁睁看着叶老大解开绑着小戚将军的麻绳,执文执旺目露怜悯,何必呢,硬是要挨这一顿打。 小戚将军解开麻绳松松筋骨后,毫不犹豫袭向叶闻雪。 执文心软些,不忍看某人被打的凄惨,默默别过脸。 执旺却是握紧拳头给叶老大鼓劲。 对对对,揍他眼圈,捶他脊背,扫他下三路! 小戚将军黑着脸扭过身子,避开下三滥的一招,重重哼了一声:“你你无耻!” 叶闻雪翻了个白眼,继续打了上去。 一炷香后,门外忐忑的侍卫突然听见小戚将军沉闷的声音。 “把人放开送屋里来。” 侍卫们看向陆放。 陆放一摆手:“放。” 小戚将军的命还在人手里捏着呢! 侍卫连忙打开枷住执兴三人的木枷,把门打开,将人往屋里一推,趁机扫了眼里面的情况。 嗯嗯? 被揍的眼圈都黑了的,是他们小戚将军?! 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啪嗒一下从里边关了。 执兴三人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全身,走上前小心问道:“叶二爷呢?” 知道问的是光头,叶闻雪抬抬下巴:“不知道,看他运气。” 反正她救了给她赚钱的执兴,又在小戚将军面前给何家人上了眼药,下山任务已然完成,是不会再为了光头来救次人的。 执武还要再问,被执兴一把拦下了。 他深知叶老大此行来救他们,是冒了多大的险,不好再问其他的。 小戚将军捂着被捶青了的腮帮子,强忍住叫人进来一锅端了的盘算,狠狠开口: “银子拿来,你们滚,再有下次,我绝不留情。” 趁执文掏银票的时候,叶闻雪好奇看着小戚将军:“你分明可以不管不顾拿下我们,怎么突然心软了?” 总不能是知晓执兴等人幼年经历凄惨,便想着放他们一马? 小戚将军瞪了她一眼,气呼呼喝了口冷了的茶后,慢慢开口: “张执兴在府城时,不止一次捐粮施粥给城内外的百姓,张执文也做过类似的事,还有 陆县令曾与我说过,有位老大爷给县里捐了二百多两银子,什么都不求,只求将银子换成米粮送去贫苦人家家中。” 小戚将军出府城后本来不打算抓张执兴等人。 但谁让他们愣头愣脑的,硬是在先行军经过小镇、不少百姓围观时,跑来凑热闹。 何家人当场指认张执兴等人是山匪,更有山匪跪去他面前,说家人都被张执兴等人杀了。 他不可能当着众多百姓的面,轻易揭过此事。 一路押送前来山下小镇,又多了几位商人、拦路抢劫的强盗指认,小戚将军慢慢确认了张执兴等人的山匪身份 下定决心押他们服徭役时,陆县令前来,道明了张执文二人在县里做过的事。 否则,小戚将军不可能仅凭叶闻雪能打过他,就松口放人。 听完话后,叶闻雪不由得暗想,还是许凛聪明,知道银子来的太快要散财。 她拍拍执旺的脑袋,感慨道:“看,这就是做好事的回报!” 执兴可不认为这是做好事的回报。 要是这一趟叶闻雪没来救人,他们是真要被送去服徭役的,小戚将军和陆县令都不可能就这么放人。 做的善事,不过是其中很小一部分罢了。 被几道视线注视着的小戚将军面无表情收好银票:“你们滚。” 叶闻雪耸耸肩,带着执文等五人就要离开,执文走到门口,突然想起还有件事。 他取出袖中的信,恭恭敬敬放去书桌上: “戚将军,有人托我给你送封信。” 小戚将军不以为然,只当是山匪写来求饶的:“放桌上。” “哦。” 叶闻雪六个人光明正大离开,陆县令得了小戚将军的传话,没有拦人。 执文急匆匆回去取托管的银子和宅子里的家当。 这一趟过后,山下小镇是不能待了,他们得跟着叶老大离开。 屋里,请来大夫疗伤后,小戚将军给翠竹盆栽浇了水,再慢悠悠收拾好书桌,等待派去守山口的先行军回来交差。 这时,他看到留在桌面上的信。 纸张很糙,没有信封,一看就不是什么正事。 小戚将军闲来无事,打开信扫了一眼,看清上边的字迹后,瞬间愣住。 他攥紧信,猛地一拍桌子,激动地吼道:“来人,快去把” 侍卫推门而入,等待小戚将军下令抓人。 在侍卫炯炯视线中,小戚将军咬牙把话咽下了:“去找张执文!” 侍卫们一头雾水,刚不是你把人放了? 但侍卫不敢违抗命令,连忙四散而开,跑去抓人。 等人都走后,小戚将军愣愣坐下,盯着纸张开始发呆。 这封信,只有寥寥五个字:戚小七,放人。 可那字迹,分明是传闻中被伏击身亡的霍昭卿所书。 第154章 做好事的回报 小戚将军一听她没说话,就知道是不想干的。 也是。 反正他不会杀人,不过服三个月的徭役罢了,还不用程寡妇去,何必白白跟他打一场,再送上一百两银子? 小戚将军沉默片刻:“你绑架打伤官员,其罪可诛。就算抓不到你,他们五人是同谋,怎么也逃不脱。” 总而言之,不打,就以殴打官员的罪名,砍了执兴五人的头。 前来求情却把小命搭上的执文和执旺:“” 觑着叶老大,不敢吭声。 叶闻雪思索片刻,开始讨价还价:“打一场,放我们走,银子不给。” 小戚将军摇摇头:“银子必须得给,这是他们免于徭役的补偿。此事过后,我会销毁他们五人的山匪经历。” 但其他山匪,不行。 叶闻雪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纠结半晌后,答应了。 三个月的时间,执兴能给她赚不止一百两银子。 而且 叶闻雪看向执文和执旺:“银子从你们老大那份里出,可不能用我的银子。” 执文执旺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应下了。 眼睁睁看着叶老大解开绑着小戚将军的麻绳,执文执旺目露怜悯,何必呢,硬是要挨这一顿打。 小戚将军解开麻绳松松筋骨后,毫不犹豫袭向叶闻雪。 执文心软些,不忍看某人被打的凄惨,默默别过脸。 执旺却是握紧拳头给叶老大鼓劲。 对对对,揍他眼圈,捶他脊背,扫他下三路! 小戚将军黑着脸扭过身子,避开下三滥的一招,重重哼了一声:“你你无耻!” 叶闻雪翻了个白眼,继续打了上去。 一炷香后,门外忐忑的侍卫突然听见小戚将军沉闷的声音。 “把人放开送屋里来。” 侍卫们看向陆放。 陆放一摆手:“放。” 小戚将军的命还在人手里捏着呢! 侍卫连忙打开枷住执兴三人的木枷,把门打开,将人往屋里一推,趁机扫了眼里面的情况。 嗯嗯? 被揍的眼圈都黑了的,是他们小戚将军?! 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啪嗒一下从里边关了。 执兴三人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全身,走上前小心问道:“叶二爷呢?” 知道问的是光头,叶闻雪抬抬下巴:“不知道,看他运气。” 反正她救了给她赚钱的执兴,又在小戚将军面前给何家人上了眼药,下山任务已然完成,是不会再为了光头来救次人的。 执武还要再问,被执兴一把拦下了。 他深知叶老大此行来救他们,是冒了多大的险,不好再问其他的。 小戚将军捂着被捶青了的腮帮子,强忍住叫人进来一锅端了的盘算,狠狠开口: “银子拿来,你们滚,再有下次,我绝不留情。” 趁执文掏银票的时候,叶闻雪好奇看着小戚将军:“你分明可以不管不顾拿下我们,怎么突然心软了?” 总不能是知晓执兴等人幼年经历凄惨,便想着放他们一马? 小戚将军瞪了她一眼,气呼呼喝了口冷了的茶后,慢慢开口: “张执兴在府城时,不止一次捐粮施粥给城内外的百姓,张执文也做过类似的事,还有 陆县令曾与我说过,有位老大爷给县里捐了二百多两银子,什么都不求,只求将银子换成米粮送去贫苦人家家中。” 小戚将军出府城后本来不打算抓张执兴等人。 但谁让他们愣头愣脑的,硬是在先行军经过小镇、不少百姓围观时,跑来凑热闹。 何家人当场指认张执兴等人是山匪,更有山匪跪去他面前,说家人都被张执兴等人杀了。 他不可能当着众多百姓的面,轻易揭过此事。 一路押送前来山下小镇,又多了几位商人、拦路抢劫的强盗指认,小戚将军慢慢确认了张执兴等人的山匪身份 下定决心押他们服徭役时,陆县令前来,道明了张执文二人在县里做过的事。 否则,小戚将军不可能仅凭叶闻雪能打过他,就松口放人。 听完话后,叶闻雪不由得暗想,还是许凛聪明,知道银子来的太快要散财。 她拍拍执旺的脑袋,感慨道:“看,这就是做好事的回报!” 执兴可不认为这是做好事的回报。 要是这一趟叶闻雪没来救人,他们是真要被送去服徭役的,小戚将军和陆县令都不可能就这么放人。 做的善事,不过是其中很小一部分罢了。 被几道视线注视着的小戚将军面无表情收好银票:“你们滚。” 叶闻雪耸耸肩,带着执文等五人就要离开,执文走到门口,突然想起还有件事。 他取出袖中的信,恭恭敬敬放去书桌上: “戚将军,有人托我给你送封信。” 小戚将军不以为然,只当是山匪写来求饶的:“放桌上。” “哦。” 叶闻雪六个人光明正大离开,陆县令得了小戚将军的传话,没有拦人。 执文急匆匆回去取托管的银子和宅子里的家当。 这一趟过后,山下小镇是不能待了,他们得跟着叶老大离开。 屋里,请来大夫疗伤后,小戚将军给翠竹盆栽浇了水,再慢悠悠收拾好书桌,等待派去守山口的先行军回来交差。 这时,他看到留在桌面上的信。 纸张很糙,没有信封,一看就不是什么正事。 小戚将军闲来无事,打开信扫了一眼,看清上边的字迹后,瞬间愣住。 他攥紧信,猛地一拍桌子,激动地吼道:“来人,快去把” 侍卫推门而入,等待小戚将军下令抓人。 在侍卫炯炯视线中,小戚将军咬牙把话咽下了:“去找张执文!” 侍卫们一头雾水,刚不是你把人放了? 但侍卫不敢违抗命令,连忙四散而开,跑去抓人。 等人都走后,小戚将军愣愣坐下,盯着纸张开始发呆。 这封信,只有寥寥五个字:戚小七,放人。 可那字迹,分明是传闻中被伏击身亡的霍昭卿所书。 第155章 旧识 担心还得再来捞一趟,叶闻雪没有径直带着五人离开,而是分别安排人守在镇口,守着拿人回镇的侍卫。 因此执文轻易就被押回临时辟出的将军府。 小戚将军黑着脸审视执文片刻,将信丢在书桌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人呢?” 执文眼珠子一转,猜想小戚将军问的是叶老大,诚恳摇头:“她出镇了,不知去向。” 小戚将军面无表情:“说谎。” 小镇出入口连带去往山里的路都被封了,他命人去问过,都没见到一看就不凡的男子。 执文埋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问:“将军,您是想” “叙旧。” 执文一愣,瞬间明白小戚将军问的不是叶老大。 再一细想,小镇都被小戚将军把控在手里,轻易就能知晓叶老大的踪迹,何必再来问他。 执文扫了眼书桌上的信,面露犹豫:“他他说他得离开了。” 小戚将军一皱眉,正要威逼恐吓执文一番,叫他说真话,就听执文喏喏道:“不信,你大可去我家搜查。” 执文回去一趟,早已翻遍宅子上下,没见一个人在。 小戚将军沉默,半晌,轻声开口:“是谁给你的信?” 不涉及年老大叶老大和山寨的人,执文不敢说谎:“前些天和执兴一道被关进牢里但非山匪的那人。” 小戚将军眉头缓缓皱紧。 他从未去过镇上的监牢,只在命手下抓人时,远远见过那人和山匪们融成一团的身影,这会儿没什么印象。 “他,有说过去哪儿吗?” 执文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日日嗜酒如命, 只言片语都不曾透露,仅在今日正午前提点我和执旺二人几句,托我送信后便离开了。” 嗜酒如命? 小戚将军目光一凝,开始怀疑执文话里的那人,是否与他一同长大一块练武的霍昭卿。 以往,霍昭卿顽劣不堪,游手好闲,经常翻墙逃学到处野,也曾不止一次背着长辈喝过酒。 但某次酒后误事、险些延误军机后,霍昭卿就此戒了酒,几年没再犯过。 他人是嚣张倨傲了些,可从未耽搁过正事,知道什么叫分寸。 否则先前陛下点人南下剿灭叛军时,也不会仅仅看在霍家先辈们份上,让霍昭卿带兵南下。 可惜 书房空气一片凝滞,执文偷偷觑着小戚将军的脸色,小声问道:“将军,您还有事要问吗?” 叶老大让他守着山口,一看有人被守山的官兵带回,但凡是山谷或竹屋的人,就去告知她,她也好再来将军府捞人。 小戚将军张了张口,还想再问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停了下来:“你走,不得跟任何人说起此事。” “是。” “叶老大,就是这么回事,你说执兴捡来的那人,是不是小戚将军的旧识啊?” 执文深夜回到租住的宅子里,叫附近的酒楼送来饭菜,众人齐聚一桌吃饭。 叶闻雪还在担心家里的崽呢,既怕几个崽被官兵抓了,又怕他们饿了渴了累了被人欺负了。 好在守了一天没看到被抓的人里有几个崽,叶闻雪勉强安了心。 听完这话,叶闻雪扒了口饭吃下:“管他呢。” 第155章 旧识 担心还得再来捞一趟,叶闻雪没有径直带着五人离开,而是分别安排人守在镇口,守着拿人回镇的侍卫。 因此执文轻易就被押回临时辟出的将军府。 小戚将军黑着脸审视执文片刻,将信丢在书桌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人呢?” 执文眼珠子一转,猜想小戚将军问的是叶老大,诚恳摇头:“她出镇了,不知去向。” 小戚将军面无表情:“说谎。” 小镇出入口连带去往山里的路都被封了,他命人去问过,都没见到一看就不凡的男子。 执文埋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问:“将军,您是想” “叙旧。” 执文一愣,瞬间明白小戚将军问的不是叶老大。 再一细想,小镇都被小戚将军把控在手里,轻易就能知晓叶老大的踪迹,何必再来问他。 执文扫了眼书桌上的信,面露犹豫:“他他说他得离开了。” 小戚将军一皱眉,正要威逼恐吓执文一番,叫他说真话,就听执文喏喏道:“不信,你大可去我家搜查。” 执文回去一趟,早已翻遍宅子上下,没见一个人在。 小戚将军沉默,半晌,轻声开口:“是谁给你的信?” 不涉及年老大叶老大和山寨的人,执文不敢说谎:“前些天和执兴一道被关进牢里但非山匪的那人。” 小戚将军眉头缓缓皱紧。 他从未去过镇上的监牢,只在命手下抓人时,远远见过那人和山匪们融成一团的身影,这会儿没什么印象。 “他,有说过去哪儿吗?” 执文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日日嗜酒如命, 只言片语都不曾透露,仅在今日正午前提点我和执旺二人几句,托我送信后便离开了。” 嗜酒如命? 小戚将军目光一凝,开始怀疑执文话里的那人,是否与他一同长大一块练武的霍昭卿。 以往,霍昭卿顽劣不堪,游手好闲,经常翻墙逃学到处野,也曾不止一次背着长辈喝过酒。 但某次酒后误事、险些延误军机后,霍昭卿就此戒了酒,几年没再犯过。 他人是嚣张倨傲了些,可从未耽搁过正事,知道什么叫分寸。 否则先前陛下点人南下剿灭叛军时,也不会仅仅看在霍家先辈们份上,让霍昭卿带兵南下。 可惜 书房空气一片凝滞,执文偷偷觑着小戚将军的脸色,小声问道:“将军,您还有事要问吗?” 叶老大让他守着山口,一看有人被守山的官兵带回,但凡是山谷或竹屋的人,就去告知她,她也好再来将军府捞人。 小戚将军张了张口,还想再问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停了下来:“你走,不得跟任何人说起此事。” “是。” “叶老大,就是这么回事,你说执兴捡来的那人,是不是小戚将军的旧识啊?” 执文深夜回到租住的宅子里,叫附近的酒楼送来饭菜,众人齐聚一桌吃饭。 叶闻雪还在担心家里的崽呢,既怕几个崽被官兵抓了,又怕他们饿了渴了累了被人欺负了。 好在守了一天没看到被抓的人里有几个崽,叶闻雪勉强安了心。 听完这话,叶闻雪扒了口饭吃下:“管他呢。” 第156章 大礼,不谢? 叶闻雪没兴趣听八卦,不代表其他几个小孩没兴趣。 尤其这人是执武捡来的,执兴花了银子给疗的伤,还带着去了潭州回了隆兴。 执武回想了片刻那人的脸:“不太像,小戚将军起码也是个五品官,他的旧友,怎么也不可能混的这么惨。” 初见时,那人一心求死,甚至为了口红薯就想拿命换呢。 和权势不低的小戚将军明显混不到一块儿去。 执兴却是摇摇头:“不一定,我看那人身形高大挺拔,没毁容的半张脸格外俊美,即便浑身狼狈也挡不住他周身的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况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着,他长的跟画像上的寨主有点相像。” 漫不经心吃着饭的叶闻雪筷子一顿,抬眼去看执兴。 执武一脸不屑地反驳:“得了,他连活命的念头都没有,绝对不是寨主。年老大可是说了的,寨主英勇过人” 执武滔滔不绝夸了自家寨主一堆好话。 执文皱着脸回忆许久:“气度看不出来,但他说起话来,挺狂的,还称呼戚将军为小戚,若说旧友也有可能。” 执旺观察的比执文更仔细: “他比小戚将军还高上一些,家世必定不凡,否则连吃饭都困难,哪儿可能长那么高。” 他好奇去问执兴和执武:“你们俩救他作甚?不怕惹上事儿?” 执兴正要解释人是执武拖回屋里的,就听叶闻雪用筷子敲了敲碗:“赶紧吃,饭菜都凉了。” 五人立刻收起好奇心:“哦” 次日,除去执兴之外的四个人两两分开去守镇口,打算最后坚持一上午的时间,再没看到熟人被抓,就跟叶老大一块儿去潭州与众人会和。 叶闻雪则大摇大摆在镇上采买了些货物,堆在租来的马车里,到时候走大路回潭州。 刚买了红糖,叶闻雪一转身,忽地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眼熟身影。 是何家老五,女主岁宝的亲爹。 何老五没看到叶闻雪,偷摸着走进一处无人的巷子里,又进了一处偏僻的宅院。 叶闻雪压下眼底的杀意,慢悠悠跟了上去,轻手轻脚翻进空荡的宅子里,倚靠在窗边偷听。 “金掌柜,我都按您说的做了,这银子” “等着,冬日里种菜的法子还没从张执兴等人嘴里问出来呢,还有红薯玉米等物的种子等我把想要的东西都拿到手,银子有的是,还会差你这五十两?” “可张执兴明日就要被送去服徭役,我们” “放心,我来到镇上后听说张执旺才是会种地的人,找人去威逼张执旺了,就这一两天的事。” “但那将军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怕” “哼,怕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到时候我得了法子和种子送上面去,还怕个小小的将军?” 上面? 叶闻雪眼一眯。 墙外,又来了一人,三人低声谋划了些见不得光的事,打算弄死其他人借此威慑,拿捏住张执旺和张执兴,而后 话还没说完,三人隐约嗅见淡淡的果香。 片刻后眼前一黑,蓦然陷入昏迷。 小半个时辰后,将军府书房临后花园的窗户被敲响。 严防死守不得再让小戚将军陷入危机的侍卫们立刻行动,几息之内跑到窗边,却只看到三个昏迷不醒的人。 其中一人手上,还捏着张纸条。 “大礼,不谢?” 侍卫们面面相觑,扛着人送去了监牢里。 别的暂时不知,但这三人擅闯将军府、疑似对将军不利的罪名,是摆脱不了的。 先将人送去牢里住上几天,再论其他。 第156章 大礼,不谢? 叶闻雪没兴趣听八卦,不代表其他几个小孩没兴趣。 尤其这人是执武捡来的,执兴花了银子给疗的伤,还带着去了潭州回了隆兴。 执武回想了片刻那人的脸:“不太像,小戚将军起码也是个五品官,他的旧友,怎么也不可能混的这么惨。” 初见时,那人一心求死,甚至为了口红薯就想拿命换呢。 和权势不低的小戚将军明显混不到一块儿去。 执兴却是摇摇头:“不一定,我看那人身形高大挺拔,没毁容的半张脸格外俊美,即便浑身狼狈也挡不住他周身的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况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着,他长的跟画像上的寨主有点相像。” 漫不经心吃着饭的叶闻雪筷子一顿,抬眼去看执兴。 执武一脸不屑地反驳:“得了,他连活命的念头都没有,绝对不是寨主。年老大可是说了的,寨主英勇过人” 执武滔滔不绝夸了自家寨主一堆好话。 执文皱着脸回忆许久:“气度看不出来,但他说起话来,挺狂的,还称呼戚将军为小戚,若说旧友也有可能。” 执旺观察的比执文更仔细: “他比小戚将军还高上一些,家世必定不凡,否则连吃饭都困难,哪儿可能长那么高。” 他好奇去问执兴和执武:“你们俩救他作甚?不怕惹上事儿?” 执兴正要解释人是执武拖回屋里的,就听叶闻雪用筷子敲了敲碗:“赶紧吃,饭菜都凉了。” 五人立刻收起好奇心:“哦” 次日,除去执兴之外的四个人两两分开去守镇口,打算最后坚持一上午的时间,再没看到熟人被抓,就跟叶老大一块儿去潭州与众人会和。 叶闻雪则大摇大摆在镇上采买了些货物,堆在租来的马车里,到时候走大路回潭州。 刚买了红糖,叶闻雪一转身,忽地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眼熟身影。 是何家老五,女主岁宝的亲爹。 何老五没看到叶闻雪,偷摸着走进一处无人的巷子里,又进了一处偏僻的宅院。 叶闻雪压下眼底的杀意,慢悠悠跟了上去,轻手轻脚翻进空荡的宅子里,倚靠在窗边偷听。 “金掌柜,我都按您说的做了,这银子” “等着,冬日里种菜的法子还没从张执兴等人嘴里问出来呢,还有红薯玉米等物的种子等我把想要的东西都拿到手,银子有的是,还会差你这五十两?” “可张执兴明日就要被送去服徭役,我们” “放心,我来到镇上后听说张执旺才是会种地的人,找人去威逼张执旺了,就这一两天的事。” “但那将军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怕” “哼,怕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到时候我得了法子和种子送上面去,还怕个小小的将军?” 上面? 叶闻雪眼一眯。 墙外,又来了一人,三人低声谋划了些见不得光的事,打算弄死其他人借此威慑,拿捏住张执旺和张执兴,而后 话还没说完,三人隐约嗅见淡淡的果香。 片刻后眼前一黑,蓦然陷入昏迷。 小半个时辰后,将军府书房临后花园的窗户被敲响。 严防死守不得再让小戚将军陷入危机的侍卫们立刻行动,几息之内跑到窗边,却只看到三个昏迷不醒的人。 其中一人手上,还捏着张纸条。 “大礼,不谢?” 侍卫们面面相觑,扛着人送去了监牢里。 别的暂时不知,但这三人擅闯将军府、疑似对将军不利的罪名,是摆脱不了的。 先将人送去牢里住上几天,再论其他。 第157章 只是劝架 执文没蹲到人,又带着地窖里仅剩的红薯去了县令家中,礼貌拜访了一番。 陆放这位事忙的县令没空见客,倒是县令家中的小厮抽空见了他一趟。 执文递过红薯,客套表明来意。 县令家小厮被敲打过,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半个字都没透露。 不过执文问的又不是什么县中、军中机密,小厮接过红薯便说出自己知道的情况。 得知守山的官兵没抓到小孩,没抓到书生和老人,也没抓到光头后,执文顿时松了口气。 小厮掂掂递来的沉重竹篮,话里提点了一句:“镇上不安生,你……还是去其他地方讨生计。” 倒不是小厮厌恶执文,执意驱赶他出镇。 而是执文几人山匪的来历暴露后,不知多少百姓恨的牙痒痒。 昨儿个小厮去酒楼给小戚将军订菜时,就不止一次听见有人痛骂执文一干人等。 甚至牵连到了县令,觉着陆大人收受贿赂,这才没将执文执旺下狱。 ……天地良心!他家大人再是个小官,也不是张执文赚的那点银子能贿赂的。 要不是张执旺卖的那些菜新鲜,都是旁人从未见过的,他家大人怎么可能屈尊降贵给人当开蒙先生! 年老大已定下下山一事,执文自然也得跟上。 他笑了笑:“多谢提醒,我今日就会离开,此时前来,是想给陆大人磕个头再走,以谢大人连日的庇佑。” 小厮赞同的点点头:“你们的事,大人确实费了不少时间和心思,是该好好谢谢大人……我去问一句,看大人是否有空见你。”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小厮笑盈盈走回:“大人得空,你快些谢过大人后,赶紧走。” 执文进了书房,恭恭敬敬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上: “此番谢陆大人庇佑,这是叶老大托我送来的谢礼,希望大人收下。” 陆放放下手上的公文,看也不看就平声说道:“不必了,银子你们留着防身,日后可别再误入歧途。” 话一说完,那张纸就递到了眼前。 “大人,并非银票,而是红薯的种法等等,是叶老大亲手所写,大人不妨看完后,再做计较。” 陆放在执文家中给孤儿们开蒙时,不止一次听过叶老大这个名字。 他本来还当叶老大跟执文口中的年老大相差不多,都是个大字不识的粗莽汉子。 哪曾想听执文话里的意思,那位叶老大竟是胆大到孤身一人绑了小戚将军的女子。 他来了兴趣,不单单是为那山匪里的女子,更是为纸上所书的内容。 接过纸张看了半晌,陆放猛地站起身,捏着纸的手颤颤: “这上面写的,可是真的?” 红薯的亩产,当真能有这么高? 且不挑土地肥沃与否,都能种? 执文从未看过陆先生如此激动,他镇定点点头: “实不相瞒,红薯就是叶老大在山里挖出并种活的。原也不觉得如何,只尝着口感独特,又缺粮缺银,便多多种着。 可前些天有人来找过我和执旺,话里话外都是让我们交出红薯种子。 告知叶老大后,她琢磨出不对劲,怕惹事上身,便叫我将法子献给大人当做谢礼。” 陆放已恢复平静,他来回扫过纸上的内容,对执文的话嗤之以鼻。 他可不信执文口中敢绑了小戚将军的人,会怕惹事上身。 那人怕是想借他之手,除了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又为他献上一大功,叫他记着执文和他口中叶老大的好。 还能…… 陆放当了几年官,熟知官场里的手段,正常来说,只要不收东西,杂事便揽不上身。 但是……陆放攥着这张纸,视线来回在纸上扫过。 他闭了闭眼,慢慢将这张写满红薯种法的纸放在书桌上,突兀问道: “你准备去何处?” 执文事已办成,正在琢磨告辞的话,闻言一抬眸,迟疑片刻后,没有隐瞒: “潭州。” “潭州?”陆放不着痕迹扫了眼压在底下的公文,“是个好地方。” 他纠结了一会儿,取出一枚玉佩: “劳烦将此物送给你口中的叶老大,若是遇上什么为难的事,可拿着玉佩去潭州城找一姓徐名咎的人,他或可搭把手。” 见执文颇为震惊的看来,陆放摇摇头:“你年纪还小,阅历也不够,不知她送来这张纸上,究竟有多贵重。” 不单单是于他而言,于朝廷、于天下百姓而言,都是难得的贵重。 若红薯当真产量如纸上所写,不知能救活多少百姓,不知能喂饱多少将士。 陆放放开思绪畅想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执文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接过玉佩后恭敬道别离开。 陆放迫不及待拿着纸走去厨房,拽过贴身小厮:“红薯还有多少?可不许再吃了。” 小厮说了个数,在陆放皱眉之前,快速说道: “小戚将军前些天来府上吃过一顿后便时时惦记着,昨儿个趁您不在,强行要去一大半……” 陆放一听,连帖子都来不及递,拔腿就往镇上临时辟出的将军府跑。 * 山下小镇上的事都处理完了,叶闻雪买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带上满满一车东西,以及好不容易救下的执文五人,沿着大路赶往清溆镇。 执武和王进坐在车辕上轮流赶车。 车厢内,执旺忧心忡忡:“也不知道年老大怎么样了。” 叶闻雪来回翻看着执文拿回来的玉佩,漫不经心回道: “他可比你们厉害。” 说的是逃生苟命的本事,而非智商。 执兴一想也是: “年老大能独自背着老夫人从琼州逃来潭州地界,又在山寨里混成二把手,更慧眼识珠和叶老大搭上关系一起卖炭赚钱,不止是运气好,自身的实力和头脑都不简单!文哥,小旺,我们不用太过担心。” 执文和执旺果断将年老大抛之脑后,开始花式讨好叶闻雪,感激她前来救人。 就算叶闻雪说了,她不过是来看看,顺带采买些粮食都消停不下来。 赶了两三天的路后,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执武粗犷的声音传来: “叶老大,前边必经之路上有人闹事,换条路走的话,得多耗上大半天,我们要等等吗?” 叶闻雪担心家里的崽,早就心急如焚。 她一撸袖子,高高一挑眉毛:“不等,往前开,我亲自下去劝架。” 执兴等人:“……” 当真,只是劝架? 第157章 只是劝架 执文没蹲到人,又带着地窖里仅剩的红薯去了县令家中,礼貌拜访了一番。 陆放这位事忙的县令没空见客,倒是县令家中的小厮抽空见了他一趟。 执文递过红薯,客套表明来意。 县令家小厮被敲打过,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半个字都没透露。 不过执文问的又不是什么县中、军中机密,小厮接过红薯便说出自己知道的情况。 得知守山的官兵没抓到小孩,没抓到书生和老人,也没抓到光头后,执文顿时松了口气。 小厮掂掂递来的沉重竹篮,话里提点了一句:“镇上不安生,你……还是去其他地方讨生计。” 倒不是小厮厌恶执文,执意驱赶他出镇。 而是执文几人山匪的来历暴露后,不知多少百姓恨的牙痒痒。 昨儿个小厮去酒楼给小戚将军订菜时,就不止一次听见有人痛骂执文一干人等。 甚至牵连到了县令,觉着陆大人收受贿赂,这才没将执文执旺下狱。 ……天地良心!他家大人再是个小官,也不是张执文赚的那点银子能贿赂的。 要不是张执旺卖的那些菜新鲜,都是旁人从未见过的,他家大人怎么可能屈尊降贵给人当开蒙先生! 年老大已定下下山一事,执文自然也得跟上。 他笑了笑:“多谢提醒,我今日就会离开,此时前来,是想给陆大人磕个头再走,以谢大人连日的庇佑。” 小厮赞同的点点头:“你们的事,大人确实费了不少时间和心思,是该好好谢谢大人……我去问一句,看大人是否有空见你。”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小厮笑盈盈走回:“大人得空,你快些谢过大人后,赶紧走。” 执文进了书房,恭恭敬敬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上: “此番谢陆大人庇佑,这是叶老大托我送来的谢礼,希望大人收下。” 陆放放下手上的公文,看也不看就平声说道:“不必了,银子你们留着防身,日后可别再误入歧途。” 话一说完,那张纸就递到了眼前。 “大人,并非银票,而是红薯的种法等等,是叶老大亲手所写,大人不妨看完后,再做计较。” 陆放在执文家中给孤儿们开蒙时,不止一次听过叶老大这个名字。 他本来还当叶老大跟执文口中的年老大相差不多,都是个大字不识的粗莽汉子。 哪曾想听执文话里的意思,那位叶老大竟是胆大到孤身一人绑了小戚将军的女子。 他来了兴趣,不单单是为那山匪里的女子,更是为纸上所书的内容。 接过纸张看了半晌,陆放猛地站起身,捏着纸的手颤颤: “这上面写的,可是真的?” 红薯的亩产,当真能有这么高? 且不挑土地肥沃与否,都能种? 执文从未看过陆先生如此激动,他镇定点点头: “实不相瞒,红薯就是叶老大在山里挖出并种活的。原也不觉得如何,只尝着口感独特,又缺粮缺银,便多多种着。 可前些天有人来找过我和执旺,话里话外都是让我们交出红薯种子。 告知叶老大后,她琢磨出不对劲,怕惹事上身,便叫我将法子献给大人当做谢礼。” 陆放已恢复平静,他来回扫过纸上的内容,对执文的话嗤之以鼻。 他可不信执文口中敢绑了小戚将军的人,会怕惹事上身。 那人怕是想借他之手,除了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又为他献上一大功,叫他记着执文和他口中叶老大的好。 还能…… 陆放当了几年官,熟知官场里的手段,正常来说,只要不收东西,杂事便揽不上身。 但是……陆放攥着这张纸,视线来回在纸上扫过。 他闭了闭眼,慢慢将这张写满红薯种法的纸放在书桌上,突兀问道: “你准备去何处?” 执文事已办成,正在琢磨告辞的话,闻言一抬眸,迟疑片刻后,没有隐瞒: “潭州。” “潭州?”陆放不着痕迹扫了眼压在底下的公文,“是个好地方。” 他纠结了一会儿,取出一枚玉佩: “劳烦将此物送给你口中的叶老大,若是遇上什么为难的事,可拿着玉佩去潭州城找一姓徐名咎的人,他或可搭把手。” 见执文颇为震惊的看来,陆放摇摇头:“你年纪还小,阅历也不够,不知她送来这张纸上,究竟有多贵重。” 不单单是于他而言,于朝廷、于天下百姓而言,都是难得的贵重。 若红薯当真产量如纸上所写,不知能救活多少百姓,不知能喂饱多少将士。 陆放放开思绪畅想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执文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接过玉佩后恭敬道别离开。 陆放迫不及待拿着纸走去厨房,拽过贴身小厮:“红薯还有多少?可不许再吃了。” 小厮说了个数,在陆放皱眉之前,快速说道: “小戚将军前些天来府上吃过一顿后便时时惦记着,昨儿个趁您不在,强行要去一大半……” 陆放一听,连帖子都来不及递,拔腿就往镇上临时辟出的将军府跑。 * 山下小镇上的事都处理完了,叶闻雪买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带上满满一车东西,以及好不容易救下的执文五人,沿着大路赶往清溆镇。 执武和王进坐在车辕上轮流赶车。 车厢内,执旺忧心忡忡:“也不知道年老大怎么样了。” 叶闻雪来回翻看着执文拿回来的玉佩,漫不经心回道: “他可比你们厉害。” 说的是逃生苟命的本事,而非智商。 执兴一想也是: “年老大能独自背着老夫人从琼州逃来潭州地界,又在山寨里混成二把手,更慧眼识珠和叶老大搭上关系一起卖炭赚钱,不止是运气好,自身的实力和头脑都不简单!文哥,小旺,我们不用太过担心。” 执文和执旺果断将年老大抛之脑后,开始花式讨好叶闻雪,感激她前来救人。 就算叶闻雪说了,她不过是来看看,顺带采买些粮食都消停不下来。 赶了两三天的路后,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执武粗犷的声音传来: “叶老大,前边必经之路上有人闹事,换条路走的话,得多耗上大半天,我们要等等吗?” 叶闻雪担心家里的崽,早就心急如焚。 她一撸袖子,高高一挑眉毛:“不等,往前开,我亲自下去劝架。” 执兴等人:“……” 当真,只是劝架? 第158章 相见 叶闻雪三两下打服拦路闹事的人,无视周边投来的难以言喻的视线,径直上了马车。 “执武,走,继续赶路。” 执武合上张开的下巴,呐呐点头,和王进对视一眼后,默契地缩了缩脖子。 ……难怪山寨上下对叶老大如此恭敬。 也难怪同被关的山匪麻利说了山寨的事、年老大的身份等等,唯独没敢说出叶老大。 冬季雪融,南边没再传来叛军占城的消息,又被各地父母官劝哄农耕,不少逃难的百姓拖家带口回了家乡。 路边零零散散走着些人,脸上不复先前逃荒的惊惧与慌张,平和安定了不少。 不过仅限出身潭州的百姓。 潭州以南地界被叛军攻占,不可能轻易交与朝廷。 这些个地方的百姓,被各地的官员安抚并分到治下村子居住,也有一部分见旱灾已过,执意重回故土,无论在谁治下。 清溆镇临近潭州,勉强还算个大镇,近几天来往百姓众多。 甚至有人走着走着不想走了,直接在潭州落户安家,做起了买卖,也赚了些家底。 另有些百姓,并非潭州出身,但有亲人或友人在清溆镇,便暂时落脚清溆镇,打算投靠亲戚友人。 所以镇口把守的捕快一大早瞧见拢着袖子靠在城墙边巴巴张望着远方的一个书生时,并没有太过惊奇。 即便这书生已在镇外等了两三天。 “许叔,你先回去休息,我们来守着。” 大壮背着圆圆凑近,身后跟着舔蜜饯的双双、三元和四旺。 四旺趁哥哥姐姐不注意,往嘴里塞了两个蜜饯,撑的两边腮帮子鼓鼓的,浑似个小仓鼠。 他们两天前刚到清溆镇,大鹅带的路的确没官兵把守,但路绕远了些。 许凛拍板带着两家人临时租了间宅子,然后日日轮流守在清溆镇入口,等待叶闻雪的到来。 至于光头……看他运气了。 许凛收回视线,从大壮手里接过一包果脯,脸上带着几分踌躇: “你……” 大壮明白他要说什么,像个小大人一样点点头:“放心,我们吃过饭再来的,等半个时辰后城门将关就回来了。” 这两天都是如此,大壮早就习惯了。 他贴心的说道:“许叔,你去忙。” 作为清溆镇为数不多的秀才之一,许凛如今眼疾恢复,又撞上镇上事务繁忙的时候,自是当仁不让要去帮忙。 说不准还能借此,得些银钱米肉和上官的青眼,于未来仕途有益。 许凛笑着点头:“行。” 他最后看了眼跟在叶闻雪几个孩子身后的大鹅,信步离开。 一转眼的功夫,花了好些铜板买来的蜜饯见了底。 大壮幽幽瞅着蹲在一块儿边吃边往外边看的弟弟妹妹们,暗暗叹口气,毫不客气地抢过仅剩下的两个蜜饯,一个塞给圆圆,另一个塞自己嘴里。 四旺眼馋地看了眼圆圆舔着的蜜饯,不好去跟小妹争食,很快安分下来,遥遥望向远方。 这一次,没人问娘亲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抛下他们离开。 因为他们知道,娘一定会回来找他们的。 天色逐渐昏黄,守门的捕快正吆喝着即将关城门,让百姓尽快出入城。 大壮看了又看进城的路,正要扭头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屋休息,一辆马车扬着尘土疾驰而来,稳稳当当停在城门前。 叶闻雪跳下马车,朝几个孩子招招手:“走,我们回家。” 大壮还没反应过来,双双嗖的一下跑上前,三元和四旺跑在后面,三人声音响亮: “娘!” 叶闻雪像刚穿来时那样,挨个摸摸几个崽的脑袋,再一拍缓步而来的大壮的肩膀,含笑拉着几个孩子跟在马车后进了清溆镇。 第158章 相见 叶闻雪三两下打服拦路闹事的人,无视周边投来的难以言喻的视线,径直上了马车。 “执武,走,继续赶路。” 执武合上张开的下巴,呐呐点头,和王进对视一眼后,默契地缩了缩脖子。 ……难怪山寨上下对叶老大如此恭敬。 也难怪同被关的山匪麻利说了山寨的事、年老大的身份等等,唯独没敢说出叶老大。 冬季雪融,南边没再传来叛军占城的消息,又被各地父母官劝哄农耕,不少逃难的百姓拖家带口回了家乡。 路边零零散散走着些人,脸上不复先前逃荒的惊惧与慌张,平和安定了不少。 不过仅限出身潭州的百姓。 潭州以南地界被叛军攻占,不可能轻易交与朝廷。 这些个地方的百姓,被各地的官员安抚并分到治下村子居住,也有一部分见旱灾已过,执意重回故土,无论在谁治下。 清溆镇临近潭州,勉强还算个大镇,近几天来往百姓众多。 甚至有人走着走着不想走了,直接在潭州落户安家,做起了买卖,也赚了些家底。 另有些百姓,并非潭州出身,但有亲人或友人在清溆镇,便暂时落脚清溆镇,打算投靠亲戚友人。 所以镇口把守的捕快一大早瞧见拢着袖子靠在城墙边巴巴张望着远方的一个书生时,并没有太过惊奇。 即便这书生已在镇外等了两三天。 “许叔,你先回去休息,我们来守着。” 大壮背着圆圆凑近,身后跟着舔蜜饯的双双、三元和四旺。 四旺趁哥哥姐姐不注意,往嘴里塞了两个蜜饯,撑的两边腮帮子鼓鼓的,浑似个小仓鼠。 他们两天前刚到清溆镇,大鹅带的路的确没官兵把守,但路绕远了些。 许凛拍板带着两家人临时租了间宅子,然后日日轮流守在清溆镇入口,等待叶闻雪的到来。 至于光头……看他运气了。 许凛收回视线,从大壮手里接过一包果脯,脸上带着几分踌躇: “你……” 大壮明白他要说什么,像个小大人一样点点头:“放心,我们吃过饭再来的,等半个时辰后城门将关就回来了。” 这两天都是如此,大壮早就习惯了。 他贴心的说道:“许叔,你去忙。” 作为清溆镇为数不多的秀才之一,许凛如今眼疾恢复,又撞上镇上事务繁忙的时候,自是当仁不让要去帮忙。 说不准还能借此,得些银钱米肉和上官的青眼,于未来仕途有益。 许凛笑着点头:“行。” 他最后看了眼跟在叶闻雪几个孩子身后的大鹅,信步离开。 一转眼的功夫,花了好些铜板买来的蜜饯见了底。 大壮幽幽瞅着蹲在一块儿边吃边往外边看的弟弟妹妹们,暗暗叹口气,毫不客气地抢过仅剩下的两个蜜饯,一个塞给圆圆,另一个塞自己嘴里。 四旺眼馋地看了眼圆圆舔着的蜜饯,不好去跟小妹争食,很快安分下来,遥遥望向远方。 这一次,没人问娘亲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抛下他们离开。 因为他们知道,娘一定会回来找他们的。 天色逐渐昏黄,守门的捕快正吆喝着即将关城门,让百姓尽快出入城。 大壮看了又看进城的路,正要扭头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屋休息,一辆马车扬着尘土疾驰而来,稳稳当当停在城门前。 叶闻雪跳下马车,朝几个孩子招招手:“走,我们回家。” 大壮还没反应过来,双双嗖的一下跑上前,三元和四旺跑在后面,三人声音响亮: “娘!” 叶闻雪像刚穿来时那样,挨个摸摸几个崽的脑袋,再一拍缓步而来的大壮的肩膀,含笑拉着几个孩子跟在马车后进了清溆镇。 第159章 番外一 光头半个月后才带着不到十个兄弟匆匆赶来清溆镇上。 这时候,叶闻雪咬牙花了三十五两重金,买下位置便利的一间铺子。 铺子原本是做杂货买卖的,什么粗盐红糖陶碗水瓢等等都有,原店主打算去潭州城投奔亲戚,只带了些值钱的货物,其他全半价卖给了叶闻雪。 这间铺子就在清溆镇主街上,铺面不大不小,做生意上下货很方便。铺子后还连着个一进的院子,正好拿来住人。 叶闻雪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带着几个孩子来回考究,跟大壮商量过后,才定下这间铺子。 得亏她下手早,否则再添十两银子都买不到这么好的铺子。 光头心急如焚的挨个铺面问人,找到叶闻雪一家时,她们正皱着眉研究卖什么。 铺里的杂货还在卖着,但总有卖光的时候,叶闻雪并不准备继续卖杂货。 大壮麻利给客人打包好几斤粗盐,收了铜板后察觉到眼前投下一片凶煞阴影。 他皱着眉,正要喊娘过来平事。 抬眼一看,见到了满脸沧桑与狼狈的光头,以及他身后或大或小的兄弟,大壮扬起笑意: “张叔,你可算来了,张婆婆在后院种菜呢,她可想你了。” 执文另掏了一笔银子,和光头他娘一道借住在叶闻雪买下的铺子里。 又担心曾是山匪的事被人传了出来,他们这些天待在后院干些杂事,压根不敢出来见人。 光头坚强的表情一垮,来不及同叶闻雪打一声招呼,火速进了后院去找人。 其他小弟不敢放肆,尴尬的站在铺子里,挤去一大半空间。 大壮无奈:“你们也去后院休息一下。” 小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点头跟进了铺子后院。 唯独辰辰留了下来,朝大壮腼腆笑了笑后,坐去叶闻雪身边,絮絮叨叨说了些这半月来的经历。 好些拿了银子的山匪不甘心,得知光头带人送山寨里的老人下山后,偷摸着回到山寨妄图伺机拿更多的银子和粮食,却被守山的官兵们抓了个正着,什么都交代了。 光头回山时,被守山的官兵堵了个正着,手底下仅剩的十几个兄弟被抓去一大半。 逃跑半道上撞上被捡过的辰辰等几个小孩,便绕开官兵,带着一块儿前来清溆镇。 叶闻雪慢悠悠敲着手中的毛笔,眸子微转,很快猜出光头怕是在清溆镇留不久了。 果不其然,光头和他娘见了面聊了半个时辰后,红着眼睛找到叶闻雪: “我要带执兴四人南来北往行商,留执旺在清溆镇帮我照顾我娘,顺带在你手底下混个饭吃。” 山匪出身是他心尖刺,张岁年不想再连累娘拖累叶闻雪一家了。 他能干的会干的不多,商人身份虽然低了些,但能吃饱饭能赚银子。 而且行商不固定在某一处,各个地方都能去,不必担忧被人戳穿往日的身份。 叶闻雪不置可否:“随你,但……” 光头懂事的掏出银子推过去:“多谢。” 光头一行人匆匆赶来,又带上执文执兴四人急匆匆离开。 再听到苏旧前来道别时,叶闻雪并不怎么惊讶。 唯一发愁的是,三元的学医一途,又得耽搁上一段时间了。 苏旧:“……日后去潭州城,就让三元找我爹,他会帮三元巩固基础。” 苏旧自然舍不得三元,但四处行医,带个六岁的孩子着实不太方便,只得委屈委屈三元了。 叶闻雪回想了下执兴几人八卦过的话,提点苏旧:“若是没有方向,或可往北边走。” 苏旧笑了笑:“我正有此意。” 一天下来离开了好几个人,铺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叶闻雪撑着脸望向街上来往的人群,半晌,忽的想到该做什么生意了。 大壮听后眨眨眼:“食肆?专卖什么?” 叶闻雪想的很周全:“早上卖包子豆浆汤粉,中午卖快餐炒菜炒粉,晚上休息!” 四旺边听边满眼冒星星,好多好多吃的! 双双赞同的点点头:“那我负责揉面,我力气大,揉的面团劲道,蒸出的包子暄软。” 沉浸在师父再次离开中的三元回过神:“我……我可以端碗洗碗。” 叶闻雪笑眯眯摸着几个孩子的脑袋,一家人齐心,不愁日子过不红火。 话是这么说,很快,还在准备米浆做手工米粉的叶闻雪被许凛找上门: “再过一个月,镇上的官学即将招人。我前些天立了功,且又是秀才出身,能举荐一人去官学应试,我想让大壮去试试。” 大壮面露犹豫。 家里生意还没做起来,正是缺人的时候。 叶闻雪却是果断拍板:“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因着娘亲一句话,大壮过上了日啃书夜啃书的日子。 问雪食肆将将在清溆镇打出名头,官学考试如期到来。 上到县官秀才捕快,下到小吏童生书生等等的孩子都能前往应试。 甚至有相熟的人打赌谁能得个第一。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为着收学生,镇学还是得排个名次出来。 叶闻雪忙过人多的时段后,干脆关了门,带着几个孩子前来给大壮助阵。 许凛也在附近,详细说了一下镇上官学的制度。 叶闻雪正担心大壮呢,没太关注许凛的话。 “去年天灾人祸过后,官员百姓伤亡不小,朝廷传下律令,凡想入官学的学子,不拘出身,只要年龄合适,都可报名镇学考试……” 叶闻雪只注意到许凛说,此番考试除去笔试外,另还有县官亲自面试,决意挑些既通笔墨文书,又能干些实事的学子。 许凛干咳一声,扫了眼周围紧张兮兮的百姓,凑近小声说道: “放心,我早早与县官举荐了大壮,就算大壮因太紧张而失手,只要笔墨娴熟,也能入官学。” 耳朵尖的双双奇怪地瞅了许凛一眼。 许凛没注意到,自顾自紧张地捏了把汗: “想当年,我和程兄次次应试都在前二十名以内,也不知这孩子有没有遗传到程兄的聪颖与悟性。” 叶闻雪白了他一眼,对大壮信心十足。 三天后,官衙门口贴了告示,从上而下写了通过镇学考试的学子名单。 山青村程知淮,名列第一。 第159章 番外一 光头半个月后才带着不到十个兄弟匆匆赶来清溆镇上。 这时候,叶闻雪咬牙花了三十五两重金,买下位置便利的一间铺子。 铺子原本是做杂货买卖的,什么粗盐红糖陶碗水瓢等等都有,原店主打算去潭州城投奔亲戚,只带了些值钱的货物,其他全半价卖给了叶闻雪。 这间铺子就在清溆镇主街上,铺面不大不小,做生意上下货很方便。铺子后还连着个一进的院子,正好拿来住人。 叶闻雪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带着几个孩子来回考究,跟大壮商量过后,才定下这间铺子。 得亏她下手早,否则再添十两银子都买不到这么好的铺子。 光头心急如焚的挨个铺面问人,找到叶闻雪一家时,她们正皱着眉研究卖什么。 铺里的杂货还在卖着,但总有卖光的时候,叶闻雪并不准备继续卖杂货。 大壮麻利给客人打包好几斤粗盐,收了铜板后察觉到眼前投下一片凶煞阴影。 他皱着眉,正要喊娘过来平事。 抬眼一看,见到了满脸沧桑与狼狈的光头,以及他身后或大或小的兄弟,大壮扬起笑意: “张叔,你可算来了,张婆婆在后院种菜呢,她可想你了。” 执文另掏了一笔银子,和光头他娘一道借住在叶闻雪买下的铺子里。 又担心曾是山匪的事被人传了出来,他们这些天待在后院干些杂事,压根不敢出来见人。 光头坚强的表情一垮,来不及同叶闻雪打一声招呼,火速进了后院去找人。 其他小弟不敢放肆,尴尬的站在铺子里,挤去一大半空间。 大壮无奈:“你们也去后院休息一下。” 小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点头跟进了铺子后院。 唯独辰辰留了下来,朝大壮腼腆笑了笑后,坐去叶闻雪身边,絮絮叨叨说了些这半月来的经历。 好些拿了银子的山匪不甘心,得知光头带人送山寨里的老人下山后,偷摸着回到山寨妄图伺机拿更多的银子和粮食,却被守山的官兵们抓了个正着,什么都交代了。 光头回山时,被守山的官兵堵了个正着,手底下仅剩的十几个兄弟被抓去一大半。 逃跑半道上撞上被捡过的辰辰等几个小孩,便绕开官兵,带着一块儿前来清溆镇。 叶闻雪慢悠悠敲着手中的毛笔,眸子微转,很快猜出光头怕是在清溆镇留不久了。 果不其然,光头和他娘见了面聊了半个时辰后,红着眼睛找到叶闻雪: “我要带执兴四人南来北往行商,留执旺在清溆镇帮我照顾我娘,顺带在你手底下混个饭吃。” 山匪出身是他心尖刺,张岁年不想再连累娘拖累叶闻雪一家了。 他能干的会干的不多,商人身份虽然低了些,但能吃饱饭能赚银子。 而且行商不固定在某一处,各个地方都能去,不必担忧被人戳穿往日的身份。 叶闻雪不置可否:“随你,但……” 光头懂事的掏出银子推过去:“多谢。” 光头一行人匆匆赶来,又带上执文执兴四人急匆匆离开。 再听到苏旧前来道别时,叶闻雪并不怎么惊讶。 唯一发愁的是,三元的学医一途,又得耽搁上一段时间了。 苏旧:“……日后去潭州城,就让三元找我爹,他会帮三元巩固基础。” 苏旧自然舍不得三元,但四处行医,带个六岁的孩子着实不太方便,只得委屈委屈三元了。 叶闻雪回想了下执兴几人八卦过的话,提点苏旧:“若是没有方向,或可往北边走。” 苏旧笑了笑:“我正有此意。” 一天下来离开了好几个人,铺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叶闻雪撑着脸望向街上来往的人群,半晌,忽的想到该做什么生意了。 大壮听后眨眨眼:“食肆?专卖什么?” 叶闻雪想的很周全:“早上卖包子豆浆汤粉,中午卖快餐炒菜炒粉,晚上休息!” 四旺边听边满眼冒星星,好多好多吃的! 双双赞同的点点头:“那我负责揉面,我力气大,揉的面团劲道,蒸出的包子暄软。” 沉浸在师父再次离开中的三元回过神:“我……我可以端碗洗碗。” 叶闻雪笑眯眯摸着几个孩子的脑袋,一家人齐心,不愁日子过不红火。 话是这么说,很快,还在准备米浆做手工米粉的叶闻雪被许凛找上门: “再过一个月,镇上的官学即将招人。我前些天立了功,且又是秀才出身,能举荐一人去官学应试,我想让大壮去试试。” 大壮面露犹豫。 家里生意还没做起来,正是缺人的时候。 叶闻雪却是果断拍板:“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因着娘亲一句话,大壮过上了日啃书夜啃书的日子。 问雪食肆将将在清溆镇打出名头,官学考试如期到来。 上到县官秀才捕快,下到小吏童生书生等等的孩子都能前往应试。 甚至有相熟的人打赌谁能得个第一。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为着收学生,镇学还是得排个名次出来。 叶闻雪忙过人多的时段后,干脆关了门,带着几个孩子前来给大壮助阵。 许凛也在附近,详细说了一下镇上官学的制度。 叶闻雪正担心大壮呢,没太关注许凛的话。 “去年天灾人祸过后,官员百姓伤亡不小,朝廷传下律令,凡想入官学的学子,不拘出身,只要年龄合适,都可报名镇学考试……” 叶闻雪只注意到许凛说,此番考试除去笔试外,另还有县官亲自面试,决意挑些既通笔墨文书,又能干些实事的学子。 许凛干咳一声,扫了眼周围紧张兮兮的百姓,凑近小声说道: “放心,我早早与县官举荐了大壮,就算大壮因太紧张而失手,只要笔墨娴熟,也能入官学。” 耳朵尖的双双奇怪地瞅了许凛一眼。 许凛没注意到,自顾自紧张地捏了把汗: “想当年,我和程兄次次应试都在前二十名以内,也不知这孩子有没有遗传到程兄的聪颖与悟性。” 叶闻雪白了他一眼,对大壮信心十足。 三天后,官衙门口贴了告示,从上而下写了通过镇学考试的学子名单。 山青村程知淮,名列第一。 第160章 大结局 转眼已是四年后, 清溆镇的问雪食肆成了周遭几个镇上最大的酒楼,不少南来北往的行商在潭州落脚时都会去凑个热闹吃顿美食。 酒楼后院,叶闻雪懒懒躺在摇椅上,望了眼天色,起身正要喊人,一玉雪可爱的小女娃噔噔跑来扑到她身上,黏糊糊说道: “娘,大哥今天休沐,我们去接他。” 叶闻雪笑眯眯抱起圆圆,细心帮她擦去鼻尖的汗。 捏了把红扑扑的脸后,叶闻雪边抱着她往外走边笑道:“刚去哪儿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圆圆鼓着脸,心虚地摸摸鼻子:“我和三哥去玩啦。” 叶闻雪眼一眯:“三元去城外山里找草药了,他哪来的空跟你玩?说实话。” 大哥官学念书,二姐日日扎在武馆练武,执旺哥坐镇酒楼管账…… 圆圆眼珠子转了转,半晌,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蔫蔫耷拉着脑袋: “我和四哥去厨房偷吃啦,四哥不让我告诉你。” 叶闻雪气笑了,就知道是四旺! 圆圆小心觑着娘的脸色,贴上去亲了亲:“不怪四哥,是我嘴馋饿了。” 叶闻雪不信,圆圆什么都好,就是遇事总爱给人打掩护。 她来回扫视着酒楼上下:“你四哥人呢?” “出去玩啦。” 叶闻雪正要去揪人,一个十二三岁的俊秀少年踱步走进酒楼,手里拎着个蔫蔫的小男孩,温和笑道: “娘,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 四年过去,原本干巴蔫瘦的小孩像抽苗了一样长的飞快,一眼看去身姿挺拔,腰是腰腿是腿的。 周身自带儒雅与随和的气质,双双和四旺在外闹事时,最怕运气不好遇上这位多了几分书卷气的大哥。 “饿了?那你先跟你旺哥和张婆婆吃着,娘训完四旺和圆圆就来。” 大壮无奈,上前接过不停给他使眼色的圆圆,点点她的小鼻子,轻声给天天惹事的弟弟妹妹们求情: “娘,我一旬才回来一趟。” 叶闻雪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瞪了眼埋着脑袋不吭声的四旺: “行了,吃饭。” 三元赶着饭点拎着篮草药回来,净手后坐上饭桌,挨个给人打了招呼后,神神秘秘地说: “你们猜,我看到谁了?” 四旺连忙捧场:“隔壁大牛?还是二壮?” 叶闻雪和大壮扒着饭不吭声。 给圆圆添了筷子肉后,三元继续说道: “就是山青村里正家的岁宝……是叫岁宝,岁宝娘去年遭嫌弃只生了个女娃,连着岁宝一块儿赶出家门,后来带着岁宝另嫁了。 我方才回来时,正好碰到她们离开清溆镇,看岁宝的模样,过的可比以前要好。” 叶闻雪不置可否,岁宝这辈子还没害她的反派崽,过的好不好都与她无关。 动过手害人的何老大、何老五以及其他何家人都遭了报应。 ——何老大没了,何老五被押去服徭役去了半条命躺在床上生不如死,何老三听说没考上秀才还在继续。 何里正被夺了山青村里正的位子,何家几口都分了家,他被何老二养着,饭都吃不饱,人也精明不起来了。 回想刚穿来时与现在的场面,叶闻雪颇为感慨,她环视一圈平平安安的五个孩子,忽然笑了笑。 双双、三元、四旺和圆圆正听大壮说些杂学趣事,执旺边琢磨今日的账边给圆圆剔去鱼肉上的刺。 见叶闻雪吃着吃着就笑了,众人都有些好奇。 大壮温声问道:“娘,你这是……” 叶闻雪挑眉:“日子越过越好喽。” 众人皆是一愣,然后不由得笑出声。 大壮以茶代酒敬了一杯,笑道:“以后,日子会过的更好。” 顿顿有肉,餐餐不愁,家人团聚,幸福美满。 第160章 大结局 转眼已是四年后, 清溆镇的问雪食肆成了周遭几个镇上最大的酒楼,不少南来北往的行商在潭州落脚时都会去凑个热闹吃顿美食。 酒楼后院,叶闻雪懒懒躺在摇椅上,望了眼天色,起身正要喊人,一玉雪可爱的小女娃噔噔跑来扑到她身上,黏糊糊说道: “娘,大哥今天休沐,我们去接他。” 叶闻雪笑眯眯抱起圆圆,细心帮她擦去鼻尖的汗。 捏了把红扑扑的脸后,叶闻雪边抱着她往外走边笑道:“刚去哪儿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圆圆鼓着脸,心虚地摸摸鼻子:“我和三哥去玩啦。” 叶闻雪眼一眯:“三元去城外山里找草药了,他哪来的空跟你玩?说实话。” 大哥官学念书,二姐日日扎在武馆练武,执旺哥坐镇酒楼管账…… 圆圆眼珠子转了转,半晌,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蔫蔫耷拉着脑袋: “我和四哥去厨房偷吃啦,四哥不让我告诉你。” 叶闻雪气笑了,就知道是四旺! 圆圆小心觑着娘的脸色,贴上去亲了亲:“不怪四哥,是我嘴馋饿了。” 叶闻雪不信,圆圆什么都好,就是遇事总爱给人打掩护。 她来回扫视着酒楼上下:“你四哥人呢?” “出去玩啦。” 叶闻雪正要去揪人,一个十二三岁的俊秀少年踱步走进酒楼,手里拎着个蔫蔫的小男孩,温和笑道: “娘,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 四年过去,原本干巴蔫瘦的小孩像抽苗了一样长的飞快,一眼看去身姿挺拔,腰是腰腿是腿的。 周身自带儒雅与随和的气质,双双和四旺在外闹事时,最怕运气不好遇上这位多了几分书卷气的大哥。 “饿了?那你先跟你旺哥和张婆婆吃着,娘训完四旺和圆圆就来。” 大壮无奈,上前接过不停给他使眼色的圆圆,点点她的小鼻子,轻声给天天惹事的弟弟妹妹们求情: “娘,我一旬才回来一趟。” 叶闻雪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瞪了眼埋着脑袋不吭声的四旺: “行了,吃饭。” 三元赶着饭点拎着篮草药回来,净手后坐上饭桌,挨个给人打了招呼后,神神秘秘地说: “你们猜,我看到谁了?” 四旺连忙捧场:“隔壁大牛?还是二壮?” 叶闻雪和大壮扒着饭不吭声。 给圆圆添了筷子肉后,三元继续说道: “就是山青村里正家的岁宝……是叫岁宝,岁宝娘去年遭嫌弃只生了个女娃,连着岁宝一块儿赶出家门,后来带着岁宝另嫁了。 我方才回来时,正好碰到她们离开清溆镇,看岁宝的模样,过的可比以前要好。” 叶闻雪不置可否,岁宝这辈子还没害她的反派崽,过的好不好都与她无关。 动过手害人的何老大、何老五以及其他何家人都遭了报应。 ——何老大没了,何老五被押去服徭役去了半条命躺在床上生不如死,何老三听说没考上秀才还在继续。 何里正被夺了山青村里正的位子,何家几口都分了家,他被何老二养着,饭都吃不饱,人也精明不起来了。 回想刚穿来时与现在的场面,叶闻雪颇为感慨,她环视一圈平平安安的五个孩子,忽然笑了笑。 双双、三元、四旺和圆圆正听大壮说些杂学趣事,执旺边琢磨今日的账边给圆圆剔去鱼肉上的刺。 见叶闻雪吃着吃着就笑了,众人都有些好奇。 大壮温声问道:“娘,你这是……” 叶闻雪挑眉:“日子越过越好喽。” 众人皆是一愣,然后不由得笑出声。 大壮以茶代酒敬了一杯,笑道:“以后,日子会过的更好。” 顿顿有肉,餐餐不愁,家人团聚,幸福美满。 番外二 摄政王 寒来暑往,又到了雪融万物生的时候。 问雪食肆应景地上了时兴菜色,连带着生意也回升了一阵。 天南海北的商人、被贬或高升的官员、赴京赶考的书生……齐聚。 本地百姓不用去请了说书人的酒楼,在问雪食肆支棱一耳朵,便知天下事。 叶闻雪听说有几个老顾客前来,特地端了两碗四旺新琢磨出的菜送去厢房。 一出后厨,就见一个身披皮裘的商人猛地一拍桌子: “骗你们我能有什么好处?我往草原贩货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隔壁桌的人起哄:“钟老三,不是我们不信你,可你说的哪是亲身经历,分明是天书!” “哦,小戚将军手底下的无名小兵,第一次上战场就砍了数百个敌军,并凭一己之力扭转局势,转败为胜。” “四年间从小兵一路升到镇北大将军,逢他指挥打的仗,无有不胜,甚至上百次驰援,次次都去的及时且大败敌军。 今年更是一举成了闻名朝野的摄政王!” “你听听,这说了谁敢信啊?边疆以战功论,短短几年从一无所有到应有尽有的兵,也不是没有过。但也没这么夸张的,我看啊,你怕是弄错了!” “那位新任摄政王,和镇北大将军,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名叫钟老三的商人涨红了脸:“不可能!我当年来往边疆贩货时,遇上几个不规矩的偷溜进城内,叶将军当年还是个小兵,是他救了我一命! 去年过年前,我就在京城贩皮子,亲眼看见摄政王出行,错不了!他脸上好大一道疤呢,我怎么可能认错!” 叶闻雪脚步一顿,端着菜转了个方向,放到钟老三桌上,自个儿也坐了下来: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的人物不多见啊,能再说说吗?这两道菜就当是我听书的报酬了。” 钟老三还在发愣,同桌的一口答应下来,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开心: “说起来,叶掌柜和这位新上位的摄政王还是本家呢,我听人传,摄政王本名叶卿,和当年的霍家,有那么一星半点血缘关系。” 叶闻雪眨眨眼,什么鬼名字。 “嗯?霍家不是……他怎么还能被重用,当上摄政王?” 钟老三回过神,挟了一筷子菜:“你消息过时了,叶将军当上摄政王前,就帮霍家翻了案,是朝中有人争权夺势,陷害了霍家!唉,可惜霍家满门英烈……” “咳咳,”有消息灵通的商贾低声说道,“我倒是得了一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这位叶卿叶大将军,就是霍家唯一的血脉,名为霍昭卿。” 叶闻雪并不意外,甚至猜测这条消息,就是霍昭卿亲自传出的,是为了下一步动作做准备。 她随着大堂众人的视线一齐看了过去。 商贾左看看右看看,压低声音继续道: “当年霍家女眷不是都被流放了吗?霍家可是武将世家,家中女眷个个都非常厉害。 刚开始是惨了点,但大部分人还活着,只是霍夫人,也就是传闻中霍昭卿的母亲……霍将军身亡的消息传出,她后脚就跟着去了。” 叶闻雪垂眸,恍然明白当年离开山脚小镇的时候,执武为何说那人颓废至极,连活下来的念头都无。 钟老三叹了口气,忽然问:“你可知道霍家女眷现在何处?我蒙了摄政王大恩,怎么也该照拂照拂他的家人。” 商贾嗤了声:“还用得着你照拂?霍家女眷被流放那年,还没走到流放地呢,就被人劫走了。押送的数百个官差,都被杀了,一个不留。” 他顶着钟老三的视线:“……好,我也不知道霍家女眷在哪,只听人说大多都还活着。” 钟老三喝了口酒,还要再说上两句,门外匆匆闯进来一个人。 他大步行到角落一张桌子边跪下:“大人,京城传来消息,陛下于除夕当天驾崩,暂且由摄政王监国! 京中局势大变,老大人让您立刻回府!” 这人太过激动,声音半点没压,整个酒楼一楼听得清清楚楚。 被称为大人的青年喊来小二结账后,立刻离开了。 叶闻雪趁众人震惊的时候,悄悄走回后院,搓了搓圆圆睡得通红的脸蛋,不知怎么的想起深山时少年灼热又坚定的眼神。 五年,过的真快。 * 皇帝驾崩可是大事,死前又未立太子,因此全朝上下动荡了一段时间。 期间摄政王主动暴露霍昭卿的身份,向天下揭露先帝的阴谋,与诸皇子私下做过的勾当,以雷霆手段清洗朝堂。 传到问雪食肆时,叶闻雪愣了下。 怎么也无法将雷厉风行、一个眼刀就能杀人的摄政王,同那年山中被摁着揍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直到半年后,摄政王力压群臣登基,以极小的代价完成皇朝更迭。 “娘,我来洗菜,你去休息。” “没事,”叶闻雪头也不抬,“你逢十五才休沐三天,也太辛苦了,大壮,你快去休息,这里有我和四旺呢。” “娘……” “好好好,程知淮行了。你不想休息,就带着圆圆去医馆把三元喊回来,天都黑了,他还不回家。” 程知淮犹豫了一下,挤开四旺,和叶闻雪一起洗菜: “娘,先生说新皇登基,改朝换代,很可能会增开恩科……先生让我下场一试。” 叶闻雪微怔,招呼气呼呼鼓着脸的四旺:“娘和你大哥有事要商量,你带圆圆去接你三哥回来吃饭。” 四旺蔫蔫应了声,在院里找到挖着蚯蚓的圆圆,给她洗干净手后牵着出了门。 叶闻雪这才看向程知淮,五年过去,这孩子也才十三四岁,却早早成熟了。 “你是怎么想的呢?” 程知淮埋着头:“我……我不知道。娘,当官,似乎也没什么好的。况且食肆还需要我呢,我不想……” 叶闻雪擦干净手,摸了摸程知淮的脑袋: “你若担心食肆,我明天就多招几个伙计;你若放不下弟妹,有我在,你大可放心。你若是心里不踏实,就去祭拜一下你爹娘……” 程知淮定定看着她,突然开口:“娘,我很久之前就想问了,你真对随野没什么意思?还是因为我们才……” 番外二 摄政王 寒来暑往,又到了雪融万物生的时候。 问雪食肆应景地上了时兴菜色,连带着生意也回升了一阵。 天南海北的商人、被贬或高升的官员、赴京赶考的书生……齐聚。 本地百姓不用去请了说书人的酒楼,在问雪食肆支棱一耳朵,便知天下事。 叶闻雪听说有几个老顾客前来,特地端了两碗四旺新琢磨出的菜送去厢房。 一出后厨,就见一个身披皮裘的商人猛地一拍桌子: “骗你们我能有什么好处?我往草原贩货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隔壁桌的人起哄:“钟老三,不是我们不信你,可你说的哪是亲身经历,分明是天书!” “哦,小戚将军手底下的无名小兵,第一次上战场就砍了数百个敌军,并凭一己之力扭转局势,转败为胜。” “四年间从小兵一路升到镇北大将军,逢他指挥打的仗,无有不胜,甚至上百次驰援,次次都去的及时且大败敌军。 今年更是一举成了闻名朝野的摄政王!” “你听听,这说了谁敢信啊?边疆以战功论,短短几年从一无所有到应有尽有的兵,也不是没有过。但也没这么夸张的,我看啊,你怕是弄错了!” “那位新任摄政王,和镇北大将军,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名叫钟老三的商人涨红了脸:“不可能!我当年来往边疆贩货时,遇上几个不规矩的偷溜进城内,叶将军当年还是个小兵,是他救了我一命! 去年过年前,我就在京城贩皮子,亲眼看见摄政王出行,错不了!他脸上好大一道疤呢,我怎么可能认错!” 叶闻雪脚步一顿,端着菜转了个方向,放到钟老三桌上,自个儿也坐了下来: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的人物不多见啊,能再说说吗?这两道菜就当是我听书的报酬了。” 钟老三还在发愣,同桌的一口答应下来,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开心: “说起来,叶掌柜和这位新上位的摄政王还是本家呢,我听人传,摄政王本名叶卿,和当年的霍家,有那么一星半点血缘关系。” 叶闻雪眨眨眼,什么鬼名字。 “嗯?霍家不是……他怎么还能被重用,当上摄政王?” 钟老三回过神,挟了一筷子菜:“你消息过时了,叶将军当上摄政王前,就帮霍家翻了案,是朝中有人争权夺势,陷害了霍家!唉,可惜霍家满门英烈……” “咳咳,”有消息灵通的商贾低声说道,“我倒是得了一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这位叶卿叶大将军,就是霍家唯一的血脉,名为霍昭卿。” 叶闻雪并不意外,甚至猜测这条消息,就是霍昭卿亲自传出的,是为了下一步动作做准备。 她随着大堂众人的视线一齐看了过去。 商贾左看看右看看,压低声音继续道: “当年霍家女眷不是都被流放了吗?霍家可是武将世家,家中女眷个个都非常厉害。 刚开始是惨了点,但大部分人还活着,只是霍夫人,也就是传闻中霍昭卿的母亲……霍将军身亡的消息传出,她后脚就跟着去了。” 叶闻雪垂眸,恍然明白当年离开山脚小镇的时候,执武为何说那人颓废至极,连活下来的念头都无。 钟老三叹了口气,忽然问:“你可知道霍家女眷现在何处?我蒙了摄政王大恩,怎么也该照拂照拂他的家人。” 商贾嗤了声:“还用得着你照拂?霍家女眷被流放那年,还没走到流放地呢,就被人劫走了。押送的数百个官差,都被杀了,一个不留。” 他顶着钟老三的视线:“……好,我也不知道霍家女眷在哪,只听人说大多都还活着。” 钟老三喝了口酒,还要再说上两句,门外匆匆闯进来一个人。 他大步行到角落一张桌子边跪下:“大人,京城传来消息,陛下于除夕当天驾崩,暂且由摄政王监国! 京中局势大变,老大人让您立刻回府!” 这人太过激动,声音半点没压,整个酒楼一楼听得清清楚楚。 被称为大人的青年喊来小二结账后,立刻离开了。 叶闻雪趁众人震惊的时候,悄悄走回后院,搓了搓圆圆睡得通红的脸蛋,不知怎么的想起深山时少年灼热又坚定的眼神。 五年,过的真快。 * 皇帝驾崩可是大事,死前又未立太子,因此全朝上下动荡了一段时间。 期间摄政王主动暴露霍昭卿的身份,向天下揭露先帝的阴谋,与诸皇子私下做过的勾当,以雷霆手段清洗朝堂。 传到问雪食肆时,叶闻雪愣了下。 怎么也无法将雷厉风行、一个眼刀就能杀人的摄政王,同那年山中被摁着揍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直到半年后,摄政王力压群臣登基,以极小的代价完成皇朝更迭。 “娘,我来洗菜,你去休息。” “没事,”叶闻雪头也不抬,“你逢十五才休沐三天,也太辛苦了,大壮,你快去休息,这里有我和四旺呢。” “娘……” “好好好,程知淮行了。你不想休息,就带着圆圆去医馆把三元喊回来,天都黑了,他还不回家。” 程知淮犹豫了一下,挤开四旺,和叶闻雪一起洗菜: “娘,先生说新皇登基,改朝换代,很可能会增开恩科……先生让我下场一试。” 叶闻雪微怔,招呼气呼呼鼓着脸的四旺:“娘和你大哥有事要商量,你带圆圆去接你三哥回来吃饭。” 四旺蔫蔫应了声,在院里找到挖着蚯蚓的圆圆,给她洗干净手后牵着出了门。 叶闻雪这才看向程知淮,五年过去,这孩子也才十三四岁,却早早成熟了。 “你是怎么想的呢?” 程知淮埋着头:“我……我不知道。娘,当官,似乎也没什么好的。况且食肆还需要我呢,我不想……” 叶闻雪擦干净手,摸了摸程知淮的脑袋: “你若担心食肆,我明天就多招几个伙计;你若放不下弟妹,有我在,你大可放心。你若是心里不踏实,就去祭拜一下你爹娘……” 程知淮定定看着她,突然开口:“娘,我很久之前就想问了,你真对随野没什么意思?还是因为我们才……” 番外三 无论多久,他都心甘情愿 叶闻雪一腔劝说梗在了喉咙里,没好气地揪了下菜叶: “你问这个做什么?谁又在你面前胡扯了?” 程知淮无辜眨眨眼:“没有,这不是看隔壁唐叔、对面余大哥、街尾柳先生、城东齐大人,还有……他们都……” 叶闻雪白了他一眼:“我看你不想吃饭了是?那就去抄书。” “哎,娘,抄书只能罚双双,可罚不到我。”程知淮笑了下,说起正事,“娘……我,想下场试试。” “那就去试,家里用不着你操心,有我在呢。” “嗯。” 程知淮知道,无论叶闻雪是谁,都是他和弟弟妹妹们最敬重的娘亲。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叶闻雪的行动力。 次日清早,问雪食肆门上挂了张招伙计的红纸。 柳先生习惯了每天早上来食肆吃个早饭,被这架势弄得摸不着头脑,凑近红纸一看: “招三个伙计,每月月银半两银子?要求……要求……叶掌柜,你这要求也太多太高了,衙门招人,都没这么高的要求。” 叶闻雪边看着双双抄书,边漫不经心回道:“要求高吗?还好。” 这些年不乏来应聘伙计实则偷食谱的,还有看她长的不错,妄图近水楼台先得月的。 甚至还有混熟了绑架几个小的敲她一笔的。 招伙计严苛点,很正常。 双双转了转手腕,抬起头扫了眼柳书生:“先生还是回去,你不符合要求。” 柳书生:“……” 总觉得这小孩意有所指。 他叹口气,想起即将增开恩科的事……转身回家苦读去了。 叶闻雪淡淡看了眼双双,双双立马扬起笑脸,点了点桌上的纸,示意她正在努力。 许是叶闻雪招人的要求不低,一整天不少人看了心动,但都没敢来问。 直到晚上,食肆伙计都回家了,自家六口人难得聚在一块儿吃饭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掌柜在吗?我来当伙计。” 大壮撂下筷子去看了门,看清来人后瞬间有些震惊。 他看看门外风霜满面的男人,再回头看看喝着小酒脸颊微红的叶闻雪,一咬牙: “进来。” 男人冲着他笑了笑,大步走进食肆,一眼锁定容貌不曾变过的叶闻雪。 叶闻雪警惕抬头,瞧见了霍昭卿。 五年过去,少年俊俏的容貌愈发锋锐,脸上带着道浅浅的刀疤,更添了几分冷厉。 身形高大健壮,野性十足。 除去大壮以外,几个孩子都被吓到,安静待着不敢吭声。 叶闻雪挥挥手:“大壮,带弟弟妹妹们去后院乘凉,刚吃完饭,别立刻就睡。” 程知淮迟疑地应了声,喊上双双三元四旺和圆圆走去后院,又在门口时顿住脚步,悄悄探头打量着两人。 几个小的有样学样,跟小猫似的齐刷刷探头。 叶闻雪只当没看见,招呼来人:“贵客临门啊,你不是要登基了?怎么有空来我这小食肆应招伙计,来,坐。” 霍昭卿慢慢走近,视线一动不动盯着叶闻雪,坐下:“五年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五年不见? 那这五年里,逢上她捡随野当天,偷偷在对面茶楼打量她,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的人是谁? 叶闻雪哼笑一声,给他斟了杯酒:“孩子听话懂事,食肆生意兴隆,隔三差五还相次亲,日子过得挺好的。” 霍昭卿一梗,没话说了,一口闷了酒。 叶闻雪盯着他看了又看,意气风发的少年,成了现在这个沉默寡言的样子,想必吃了不少苦。 “对了,你早来半个月,还能撞上光头和执文执武他们。他们刚……” “我知道。”霍昭卿自顾自斟着酒,“他们去京城做生意了,苏旧在给我当御医,我都知道。” 叶闻雪:“……” 霍昭卿一杯接着一杯闷头灌酒,浑似借酒撒疯。 叶闻雪敲敲桌子提醒:“行了啊,别喝醉了,家里没你能住的地方。” 霍昭卿手一顿,脸上浮上一抹苦笑。 她还是这个性子,除去几个孩子外,什么都不在意。 叶闻雪被他的笑弄得有点不自在,刚想开口,就见他目光灼灼,一如当年的热烈: “我此行前来,就想再问你一次,你当真对我无意?” 五年里,他在战场上,在死人堆里,在危机四伏的朝堂中打滚。 支撑他活下来的,唯有两个念想——一是为霍家惨死的人报仇。 二是再度站在叶闻雪面前,问个明白,也好叫他死心。 后院门口, 三元抬头去看大壮:“大哥,你说娘会答应吗?” 圆圆学着他的样子抬头:“那我们是不是就有爹爹了?” 双双和四旺面露纠结。 这些年直接间接向娘亲表明心意的人多了去,娘亲谁也没答应。 照他们看,这人也很悬。 指不定还会被打上一顿,再丢出去。 大壮脸色变换了一阵,长长叹口气:“看娘怎么想。” 几年过去,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 自然不觉得娘答应下来有什么不好的。 只是……随野也就比他大上十岁不到,喊他爹,总觉得有点奇怪。 桌边,叶闻雪被他问得一愣,很想像当年一样,干脆了当地拒绝他。 没那个意思,何必吊着人家,白白耽搁别人的好事。 可看着霍昭卿通红的眼睛和一如当年那般执拗的神情,叶闻雪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 “我不知道。” 她从未为谁心动过,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但这么些年,同她表明过心意后被她记在心里的,唯有一个霍昭卿。 霍昭卿都做好了心死的准备,决定明年再来问上一次,闻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眸子颤了颤,握住叶闻雪的手,近乎虔诚般开口: “没事,我能等,我会一直等,直到你想明白的那天。” 无论多久,他都心甘情愿。 番外三 无论多久,他都心甘情愿 叶闻雪一腔劝说梗在了喉咙里,没好气地揪了下菜叶: “你问这个做什么?谁又在你面前胡扯了?” 程知淮无辜眨眨眼:“没有,这不是看隔壁唐叔、对面余大哥、街尾柳先生、城东齐大人,还有……他们都……” 叶闻雪白了他一眼:“我看你不想吃饭了是?那就去抄书。” “哎,娘,抄书只能罚双双,可罚不到我。”程知淮笑了下,说起正事,“娘……我,想下场试试。” “那就去试,家里用不着你操心,有我在呢。” “嗯。” 程知淮知道,无论叶闻雪是谁,都是他和弟弟妹妹们最敬重的娘亲。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叶闻雪的行动力。 次日清早,问雪食肆门上挂了张招伙计的红纸。 柳先生习惯了每天早上来食肆吃个早饭,被这架势弄得摸不着头脑,凑近红纸一看: “招三个伙计,每月月银半两银子?要求……要求……叶掌柜,你这要求也太多太高了,衙门招人,都没这么高的要求。” 叶闻雪边看着双双抄书,边漫不经心回道:“要求高吗?还好。” 这些年不乏来应聘伙计实则偷食谱的,还有看她长的不错,妄图近水楼台先得月的。 甚至还有混熟了绑架几个小的敲她一笔的。 招伙计严苛点,很正常。 双双转了转手腕,抬起头扫了眼柳书生:“先生还是回去,你不符合要求。” 柳书生:“……” 总觉得这小孩意有所指。 他叹口气,想起即将增开恩科的事……转身回家苦读去了。 叶闻雪淡淡看了眼双双,双双立马扬起笑脸,点了点桌上的纸,示意她正在努力。 许是叶闻雪招人的要求不低,一整天不少人看了心动,但都没敢来问。 直到晚上,食肆伙计都回家了,自家六口人难得聚在一块儿吃饭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掌柜在吗?我来当伙计。” 大壮撂下筷子去看了门,看清来人后瞬间有些震惊。 他看看门外风霜满面的男人,再回头看看喝着小酒脸颊微红的叶闻雪,一咬牙: “进来。” 男人冲着他笑了笑,大步走进食肆,一眼锁定容貌不曾变过的叶闻雪。 叶闻雪警惕抬头,瞧见了霍昭卿。 五年过去,少年俊俏的容貌愈发锋锐,脸上带着道浅浅的刀疤,更添了几分冷厉。 身形高大健壮,野性十足。 除去大壮以外,几个孩子都被吓到,安静待着不敢吭声。 叶闻雪挥挥手:“大壮,带弟弟妹妹们去后院乘凉,刚吃完饭,别立刻就睡。” 程知淮迟疑地应了声,喊上双双三元四旺和圆圆走去后院,又在门口时顿住脚步,悄悄探头打量着两人。 几个小的有样学样,跟小猫似的齐刷刷探头。 叶闻雪只当没看见,招呼来人:“贵客临门啊,你不是要登基了?怎么有空来我这小食肆应招伙计,来,坐。” 霍昭卿慢慢走近,视线一动不动盯着叶闻雪,坐下:“五年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五年不见? 那这五年里,逢上她捡随野当天,偷偷在对面茶楼打量她,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的人是谁? 叶闻雪哼笑一声,给他斟了杯酒:“孩子听话懂事,食肆生意兴隆,隔三差五还相次亲,日子过得挺好的。” 霍昭卿一梗,没话说了,一口闷了酒。 叶闻雪盯着他看了又看,意气风发的少年,成了现在这个沉默寡言的样子,想必吃了不少苦。 “对了,你早来半个月,还能撞上光头和执文执武他们。他们刚……” “我知道。”霍昭卿自顾自斟着酒,“他们去京城做生意了,苏旧在给我当御医,我都知道。” 叶闻雪:“……” 霍昭卿一杯接着一杯闷头灌酒,浑似借酒撒疯。 叶闻雪敲敲桌子提醒:“行了啊,别喝醉了,家里没你能住的地方。” 霍昭卿手一顿,脸上浮上一抹苦笑。 她还是这个性子,除去几个孩子外,什么都不在意。 叶闻雪被他的笑弄得有点不自在,刚想开口,就见他目光灼灼,一如当年的热烈: “我此行前来,就想再问你一次,你当真对我无意?” 五年里,他在战场上,在死人堆里,在危机四伏的朝堂中打滚。 支撑他活下来的,唯有两个念想——一是为霍家惨死的人报仇。 二是再度站在叶闻雪面前,问个明白,也好叫他死心。 后院门口, 三元抬头去看大壮:“大哥,你说娘会答应吗?” 圆圆学着他的样子抬头:“那我们是不是就有爹爹了?” 双双和四旺面露纠结。 这些年直接间接向娘亲表明心意的人多了去,娘亲谁也没答应。 照他们看,这人也很悬。 指不定还会被打上一顿,再丢出去。 大壮脸色变换了一阵,长长叹口气:“看娘怎么想。” 几年过去,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 自然不觉得娘答应下来有什么不好的。 只是……随野也就比他大上十岁不到,喊他爹,总觉得有点奇怪。 桌边,叶闻雪被他问得一愣,很想像当年一样,干脆了当地拒绝他。 没那个意思,何必吊着人家,白白耽搁别人的好事。 可看着霍昭卿通红的眼睛和一如当年那般执拗的神情,叶闻雪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 “我不知道。” 她从未为谁心动过,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但这么些年,同她表明过心意后被她记在心里的,唯有一个霍昭卿。 霍昭卿都做好了心死的准备,决定明年再来问上一次,闻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眸子颤了颤,握住叶闻雪的手,近乎虔诚般开口: “没事,我能等,我会一直等,直到你想明白的那天。” 无论多久,他都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