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花娇:冷面奸臣破戒后宠她无度》 第1章 抄家伙上。 初春,乍暖还寒。 “好啊金赖子,你又来哄骗我家小姐,我今儿可算是逮着你了,你给我等着,今儿我非打死你不可……”黑暗中,小丫鬟愤怒的抄起木棍,便往来人身上打去。 “哎哎哎,你瞎嚷嚷什么呢,是你家小姐让我来的……嘶~”棍棒打在男子身上,疼的他直吸凉气。 他侧着头看向追上来的小丫鬟,一边捂着屁股溜着墙边躲来躲去,一边又偷偷的朝着昏暗的破屋子里望去。 “我听你在这放狗屁,我家小姐什么身份,会看上你?呸……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个儿,尖嘴猴腮绿豆眼儿的,看我不打死你……”小丫鬟手下发狠,嘴巴也不饶人,可见没少见过这种事儿。 男人被堵的没法子了,只好一股脑的向破屋里冲去。他边跑边嚎着:“江洛,江洛,快让这贱人停手,我要被打死了……” 砰~的一声,原本就只剩一根木棍简单支撑着的破门,被他推的应声倒地。 屋子里的霉味与土气掺杂在一起,很是呛人。 江洛是被这一声吓醒的。 她猛的坐起身,身上的破棉被随着她的动作,瞬间滑落到腰间。初春的夜晚,凉意四起。 直到她被冻的浑身哆嗦了起来,她那双迷离中又略带些清冷的双眸,这才慢慢聚焦,清醒了过来。 她环顾四周。眼前熟悉的破屋,耳边熟悉的人声,鼻腔里熟悉的霉味…… 她这是……死了? 江洛沉溺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她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借着昏暗的烛光,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不是她的手。 确切的说,这不是她嫁做他人妇之后的手。嫁给林文后的那双手,实在是太难看了,她记忆尤深。 或许是太冷了,她又赶忙将手缩进了破被里,在被子底下狠狠的掐了大腿一把:“嘶~好疼。” 江洛疼的抽了一口凉气。 她忍着疼痛,再次抬头将整个屋子看了一遍,最后才将视线停留在,门口站着的二人身上。 知道冷。 知道疼。 熟悉的屋子。 熟悉的人…… 所以?她死了……她又活了? 她又回到了十四岁那年,被接回国公府的前一天晚上了? “江洛,爷跟你说话你听到没?你快告诉她是你让我来的,什么玩意儿……瞧她给爷打的,打残了爷,十个她都赔不起!”门口的金赖子见她看过来,骂骂咧咧的说道。 她顺着男人的手,看向了门边的小丫鬟。 是忍冬。 “小姐,奴婢……”接下来的话她未曾说出口,只乖顺的垂下头,握着木棍的手也跟着慢慢的放了下去。 说出来也没用,这金雷是庄子上管事的儿子,混的很,可耐不住他爹是国公夫人的面前的红人。 所以,他在这庄子上向来横行霸道惯了。还总是哄骗她家小姐,说是能为她家小姐向府里求情,把小姐带回国公府。 呸,信他个鬼嘞。 可她家小姐好可怜,总是被金雷这个无赖哄骗。幸亏她有把子大力气,这才没让小姐吃了亏。 江洛双眸通红的注视着忍冬,心里一阵酸痛。 若老天爷长眼,真的让她重活了,她一定要好好保护忍冬,还有忠于她的那些人…… 她看着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如此乖顺的忍冬,心绪翻涌。 此时,屋子里的情景与前世一模一样。 前世,金雷专门挑她回府的头一天晚上爬墙,嚷嚷的人尽皆知。 第二天一大早,又掐着点,在国公府派来接她的马车旁,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惹得众人误会。 而那时的她呢?她正被自己将要回到国公府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里。 殊不知,这才是她一生悲惨的开端。 前世她回到国公府不久,便有风言风语传了出来。说她与庄子上管事儿的儿子有染,说她私德有亏,不堪为配。 那时继母秦氏搂着她,温柔的哄道:“洛儿,府外的传言想必你也听到了。宁阳侯府今非昔比,定不会要一个有污点的女子做世子夫人……” “侯府规矩多,即便你嫁过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母亲实在不舍得你去受罪。” “不若再等个一两年,待传言消散了,母亲好好给你择一良婿,再备上丰厚的嫁妆。到那时,有国公府给你撑腰下嫁过去,谅他们也不敢提及此事。” 却半点不提,这事儿是何人传出去的。 江茵说的对,她太蠢了。 想到此处,她起身下了床,摸索着找到床尾的木棍。 她记得前世里,忍冬为了保护她,屋里到处藏的都是木棍,以备不时之需。 看她这架势,站在门口的金雷得意的不行。 “这贱人你早就该打了,打死了才好。往后你要是跟了爷,爷再给你买两个听话好使唤的,还留着她作什么。”他说完,还回头对着忍冬挑了挑眉毛,眼里盛满了嘲讽和轻贱。 “小……小……小姐,我我我……”看着拎着木棍向她走来的江洛,忍冬吓的语无伦次起来。 金雷兴奋的差一点就要蹦起来。 这国公府里的小贱人,还真是听话…… “我让你来?”江洛在二人两步开外站定,随意的问了一句。 昏暗的灯光下,少女一身洗的发灰的破白棉衣,松松垮垮的系在身上,显然很不合身。 可就算这般破败,依旧抵挡不住少女清冷的似无情无欲的仙子一般的容颜。 金雷被面前的人直勾勾的盯着,身下立时窜起一团火,烧的他全身灼热。 可面对少女此时的问话,他的脑袋好似与身体分了家,像被施了法术一般,轻轻的点着头,嘴里呢喃道:“是啊……” 江洛的面容陡然凌厉了起来,好似地狱来索命的鬼:“我让你来你就来,我让你死你怎么不去死?”她一边骂,一边抡起手中的木棍,劈头盖脸的朝金赖子招呼了过去。 此时屋里的情景,惊得一旁的忍冬瞪大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这这这……这还是她的小姐吗? 小姐怎么可能去打金雷呢?虽然小姐也没舍得打过她,可也没这般对过金雷啊…… 这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小姐被鬼附身了? 小丫鬟从一开始的震惊,再到后来摇的像拨浪鼓的头,又到此时砸砸着嘴…… 明显是不相信她家小姐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忍冬,傻站在那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帮我。今儿我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天塌下来有本小姐顶着,快,抄家伙上……” 二人一顿闷棍下去,金雷倒了下去。 忍冬小心的探了探鼻息,见还有生气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姐,这……他被打晕过去了。” 江洛扔了手中的木棍,拍了拍灰扑扑的衣裙,淡定从容的坐回了床上。 忍冬吓得不知所措。 须臾,江洛吩咐道:“先将他绑结实了,关到柴房里去,别冻死了就行,留着他还有用。” “是,小姐。”听了她家小姐的吩咐,忍冬仿佛有了主心骨般的,忙去找绳子。 既然已经重生了,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想用一个无赖毁了她的名誉,打乱她回府的阵脚,好让她对贪婪虚伪的秦氏言听计从,最后却被他们算计至死。 江茵说得对,她真蠢。 可惜,她已经不是前世的江洛了。 昏暗的灯光下,少女清冷绝俗的容颜,摄人心魄。一双剪水秋瞳里盛满了恨意。 忍冬回来时,恰巧看见了一幕。 她想:小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可她好喜欢今夜的小姐啊……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疑问,踌躇着问了出来:“小姐……您今日怎么不骂我,反到还……还……” 江洛刚刚醒来,又费了些体力,此时她全身无力,只想赶紧歇上一歇。 毕竟,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面对小丫鬟的诘问,江洛不欲多说,怕说出真相会吓坏了她,便含糊其辞的解释道:“你只要记得,从前你家小姐我,被屎糊了眼。这才眼瞎耳盲,往后不会了。” 第2章 这叫阳谋。 听了这话,忍冬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呜呜呜……小姐,您能想明白,奴婢真是……呜呜……” 江洛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眼含心疼的替她拭去脸上的泪。 忍冬却担忧道:“小姐,我们将金雷打晕了,金管事那,怕是不会忍下这口气,他会不会……” 江洛一边替她擦着眼泪,一边淡淡的回道:“无妨,他不忍也得忍。” 秦氏想要的,可不止是她的命。 不等小丫鬟问,又道:“将我平时用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明早你再去……”忍冬听着她家小姐的吩咐,一一点头。 次日,天将蒙蒙亮。 “咚咚咚……” 木棍敲击铜盆的声音,格外的响亮。 “大家快来看啊,也不知道是哪家不要脸的无赖,半夜爬墙,被我家小姐发现了,将他打个半死。” “咚咚咚……都来看看啊。” “家里有大姑娘小媳妇的,都来好好看看啊,省得被欺负了,也找不到债主,报不了仇。” “咚咚咚……” 忍冬牵着被蒙着头,绑的结结实实的金雷。 一路走,一路敲,一路喊。 小姐说了,得让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儿是她们做的。 这叫阳谋。 日后就算是有人提起,顶多说句“这位小姐不够温良淑德”也就罢了,断不会往男女之事上说去。 直到拎着金雷将庄子走了一遍,小丫鬟这才一脚将他踹到了路旁的牛粪里,拍了拍手,转身朝着小院跑去了。 只剩金雷在路旁的牛粪里不停挣扎,旁边还有一群孩童在嬉笑…… 而此时,正在院子里围炉煮茶的江洛,终于听见门口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在这庄子上,能用马的人,很少。 接她的人来了。 “砰砰砰……”敲门声传来。 江洛没有动。 小炉子里的水开了,仅剩的旧茶叶,可以泡了。 “咚咚咚……”声音略显急促。 “咚咚……”敲门声越来越急。 “你们是谁?在这干什么?敲那么大声吓着我家小姐怎么办!”忍冬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 那婆子穿着一身褐色绣花卉缎面锦裙,趾高气扬的立在那,皮笑肉不笑的说:“老奴是国公夫人派来,接大小姐回镇国公府的,还请小姐快快上车才是。”忍冬没搭理她,径直走上前开了院门。 婆子见她这般不知礼数,立时轻蔑的在忍冬身后“啐”了一口,这才一脸不屑的跟着进了院子里。 却在心中暗道:不就是个死了娘的丧门星吗,什么小姐不小姐的,哼! 待她跟着忍冬进了院子,眼前的情景却让她有一瞬的怔忪。 只见一身灰白素衣的少女,正静静的坐在破竹椅上品着茶。因着她的这份清冷与恬静,应是将这破旧的小院,衬的好似那深山老林里的神仙阁一般,孤寂决绝。 忍冬上前行礼:“小姐,国公府来人了。”江洛没有回应,依旧在品茶。 忍冬也听话的站在一旁,看着她家小姐喝茶。 须臾,待身后的婆子回过神,却急了。她一脸不悦的道:“大小姐,还请您尽快收拾好东西,咱们也好赶路,说不定天黑之前,就能回到国公府了。” 她的话音刚落,便觉一道凌厉的视线扫来。 江洛直直的盯着她,直到看的她有些讪讪的,不敢再言语,这才收回视线。 待茶喝完,江洛才懒洋洋的吩咐道:“忍冬,走。” 也是该回去了,该回去拿回属于她的东西了。 “是,小姐。”忍冬转身去屋里拿了包袱,便跟着她家小姐上了马车。 秦氏派来的马车,豪华且宽敞。只不过,马车里空空如也,就如她的心一般。 忍冬埋怨道:“小姐,她们也太不尽心。一天的路程呢,怎能不备点茶水吃食。” 江洛瞥了她一眼,问:“若是备了,你可敢吃?” 小丫鬟闻言,好似想起了什么,懊恼的拍了拍额头,试图打醒自己:“还是小姐想的周全,奴婢竟忘了这茬。” 江洛也没管她,早点有些防备也好。 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往后的日子,她无论在哪都是如履薄冰,忍冬亦是。 马车向朝着雍京的方向,缓缓驶去。 时辰尚早,百无聊赖。 江洛本想闭上双眼好好歇息一番,却不想,眼前不断的浮现出她死那日,江茵站在她的病榻前,说的那些话。 “江洛,你怎么能这么蠢?和你那死去的娘一样蠢哈哈哈……我今儿可是专门来送你上路的。” “若是没有你,我就是镇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宁阳侯府的婚约又怎会落到你头上?若是没有你娘那个商贾之女,我母亲早已坐上了镇国公夫人的位置,又怎会成了继室?” “在林家过的怎么样?林文的拳头够硬?还有他那些通房小妾……呵呵呵……”耳边仿佛又听到了,江茵那刺耳的笑声。 “曹氏那婆子,给你下药是真不手软。回头我得多赏她几两银子,这可是我和寻哥哥特意给你找的好夫家呢……” 前世,江洛一直以为,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两个人就是秦氏和江茵。 因此她拿江茵当亲妹妹看待,什么好的总是先紧着她挑。就连被罚到庄子上受苦,都是她在替江茵顶罪。 后来她在回府前被陷害,闺誉受损。秦氏劝她放弃宁阳侯府的婚约,下嫁林家,她也照做了。 当她知道江茵成了宁阳侯府世子夫人时,她也只是埋怨秦氏没告诉她。 从不曾深想。 原来,在她们母女眼里,她只是一个任人戏弄的小丑罢了! 耳边的声音挥之不去,江洛挣扎着想要睁开双眼,却像梦魇了似的,又被拉了进去…… “你不知道?当年父亲娶你娘,也只是为了银子以解国公府的困境罢了。” “哦,对了,还记得你那满门抄斩的江南外祖家吗?那玉如意上刻的字,凌家和父亲可是费了不少力气呢。” 即便知道是梦魇,江洛还是心痛的无以复加。 前世,她为了讨好祖母和父亲,被秦氏哄着与外祖家断绝了关系。 就算如此,江南的舅舅们依旧年年会派人送来节礼。 “也幸亏你娘早早的就死了,不然啊,国公府恐会被她牵连。若不是除你外祖一家的功劳,父亲和夫君又如何会得圣上看重?呵呵呵……” “真蠢,如今你就要死了,我倒也不怕你知道这些真相。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活着,好好享受这本该属于你的一切,呵呵呵……” 也不知过了多久。 忍冬见她家小姐眉头紧皱,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木板,几乎要将指甲嵌进去一般,却依旧不见醒来的迹象。便有些焦急的喊道:“小姐,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啊?您别吓我……” 江洛被忍冬的声音吵醒,睁开双眼想了片刻,才想起来这是在回国公府的路上,不是在她死时的林府。 她吐出一口浊气,凝眉问:“何事?” “奴婢是想问问小姐,您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忍冬小心的试探道。 江洛刚想说不饿。小丫鬟的肚子却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江洛莞尔:“我也饿了。让他们去最近的镇子上,找间好点的客栈,吃了再走。” 这一世,她不会再委屈自己了,也不会再委屈身边的每一个人。毕竟,国公府里的银子,可都是她娘给的。 吃饱了,才有力气上“战场”。 她又悄悄的吩咐忍冬道:“待会用完饭,你去医馆买点最好的金疮药、蒙汗药还有迷药。” 忍冬闻言,也不细问。她家小姐既然让买,就一定有她的道理。何况,国公府确实是龙潭虎穴,备着些是对的。 她立时欣喜的点点头,这才撩开帘子,朝外说道:“小姐饿了,去沿途最好的客栈,吃好了再赶路。” 那婆子一听,不耐烦道:“还请大小姐忍一忍,已走了大半的路程,若是就此耽搁,天黑之前怕是……” 没等她说完,忍冬怒斥:“你是主子,还是小姐是主子?” 第3章 富贵险中求 那婆子被斥的不敢回嘴。不一会,便到了石青镇上最大的福来客栈。 江洛点了一桌子的好菜,慢悠悠的吃着。 忍冬则在一旁大快朵颐。 待她吃饱,便借口去如厕。她避开婆子和马夫,从客栈后门跑了出去…… 一盏茶的功夫。 “小姐,奴婢好了。”忍冬摸着肚子,朝江洛眨了眨眼。 江洛心领神会:“那便走,别耽误了回府的时辰。”几人刚走出客栈,大雨倾泻而下。 江洛看着外面的景象,眉头紧蹙。 前世她回国公府的路上,可没有这场雨,难道因为她的重生,都变了? 一旁的婆子嘟囔着:“这下走不了了。要是听奴婢的抓紧赶路,也不至于被大雨隔在这。” 忍冬想要上去与那婆子理论,却被江洛拦了下来。 路上不易起冲突,恐生变故。 因着时辰还早,客栈里的房间还空着。江洛挑了最靠里的一间上房,因着是走廊尽头,位置隐蔽,倒是阻隔了来来往往的嘈杂声,甚是清静。 忍冬与她同住,婆子和马夫则在后院看着马车。 大雨噼里啪啦,一直到半夜。 迷迷糊糊间,浓重的血腥味窜入她的鼻腔。 她陡然睁开双眼,却见桌子前站着一个人…… 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只觉那人身量颀长、宽肩窄腰、气质冷冽,不似一般人。 此时他一手捂着胸前,长臂撑在桌子上,身子正颤抖不止。 似乎很痛苦。 待江洛瞧清楚他身上的暗红色飞鱼服时,已是吓的瑟瑟发抖。 这可是大雍朝令人闻风丧胆,杀人如麻的锦衣卫。 她不会这么倒霉? 重活一世,只活一天。 老天爷啊,她要怎么办才好? “咳咳咳……”男人突然咳了起来。许是他的声音吵醒了忍冬,小丫鬟揉着眼睛从外间走了进来:“小姐,您怎么了……” 江洛顿觉不妙,她瞟了一眼男人。只见黑暗中他修长的胳膊一甩,忍冬便瘫软在了地上。 此时再装睡也不行了,她要救忍冬,也要救自己。 她记得,前世她死之前,昭定帝因食丹药昏迷不醒。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把持朝政,与皇后和凌家分庭抗衡。 最后将惠妃之子傅臻推上皇位,而他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大雍朝最有权力的异姓王。 她拍了拍胸脯,又大出几口气,心中暗道:不管了,富贵险中求。她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横竖都是这一遭,不如拼一把。若救的是个大人物,因此搭上了锦衣卫这条船,倒也不枉她重生一回。 然后她便壮着胆子,颤抖着说:“我我……我有药,我可以帮你。” “你若是愿意,便点下头。我只是一介弱女子不会伤害到你,我救你是为了求你不要杀我和我的丫鬟。”她憋着一口气快速说完。 她怕啊。 万一这人手臂一伸,也给她一下。 她和忍冬真的就任人宰割了。 须臾,那人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江洛见他同意了,立即起身打开包袱,找到忍冬刚买的药。 原本是备着回府以防万一用的,如今还是先救小命! 她拿过药瓶,试探着朝那人走去。她刚站定,便见银光一闪,一把利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被突如其来的光亮闪的闭上了眼,嘴里却忙不迭的说:“药药药……我是来帮你上药的,我不会伤害你。” 又赶紧自报家门:“我是镇国公府的江洛,我若是害你,日后你尽管去国公府找我报仇就是。” 她若是死了,也得先给国公府里那些人挖个坑儿。 那人闻言,这才缓缓将剑拿开,又坐在了圆凳子上。 江洛松了一口气,忍着胆寒慢慢抚上他的胸前,摸索着找到伤口处。 此时她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了,只好将他的衣衫从肩膀拉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口子,便露了出来。 看着都疼。 江洛忙将药一股脑的,都洒在了伤口上。 “嘶~”陆今安压抑着声音,被疼的清醒了点。 他微微睁开那双如鹰隼般的桃花眼,静静的注视着眼前,俯身为他上药的少女。 少女身上的茶香混着药味,难得的醒神。 江洛? 胆子倒是不小,不似雍京里的那些庸脂俗粉。 他受皇命前去查探福建总督陈永贵,贩卖私盐的一事。虽没查出什么重要证据,可他却让许远放出消息,证据已经到手。 为了让背后的人相信,他二人便一路疾驰,也不知跑死了几匹马。 果然,二人一路遇袭,带去的人手大半都折损在了路上。到京郊附近时,只剩他和许远,这一波刺客人数众多,身上这一剑,差点伤及心肺。 连日的奔波加上伤势太重,他昏昏沉沉的跑了许久,这才藏到了他认为最隐蔽的地方…… 江洛瞧着上过药的伤口,还在流血,鬼使神差的,抬手便按了下去…… “嗯~”一阵闷哼传来,陆大人这下完全清醒了。 某人咬牙切齿: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江洛忙后退两步:“你没事,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瞧着伤口一直流血,这才这才……” 陆今安本想发难,却忽然听到屋外的脚步声,他猛的起身,抬手制止江洛。拿着长剑的手,也蓄势待发。 有人来了。 江洛忙捂住嘴巴,一动也不敢动。 嘭的一声,一人从门外闯进来,直接与陆今安交上了手。 江洛吓坏了。两世为人,她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她看着缠斗的二人,一边努力让自己镇定,一边朝着忍冬慢慢挪动。 最后连拍带打的将忍冬摇醒,又忙捂了她的嘴:“嘘嘘……” 忍冬听到打斗声,一脸惊恐的看向她。 江洛附耳低语:“瞅准机会能逃就逃,不能逃就帮那个身量高的。” 忍冬闻言,点了点头,立时握紧了手里的木棍,这木棍她可一直带着呢! 江洛眼见着那人将黑衣人打倒在地,自己也倒地起不来了,她忙喊道:“忍冬,上棍。” 忍冬迅速拿起手边的木棍,使出全身力气朝着黑衣人的头挥了下去。黑衣人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忍冬也是第一次杀人,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手抖个不停。 太吓人了! 江洛连忙跑上前,将倒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 此时,急匆匆赶来的许远,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他眉毛一挑:武功高强狠辣无情的陆大人,竟然被两个女子救了? “将这里收拾干净。”陆今安撑着桌子,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许远抽了抽嘴角:“是。”不一会儿,屋里便恢复如初。 “今日之恩,陆某铭记。”他拽下腰上的玉牌,扔到江洛怀里。 江洛慌忙接下,还不等她看仔细,这人已经走了出去。 许远忙拱手道:“我替大人多谢二位。在下许远,日后若有事,拿着玉牌来北镇抚司找我就是。”说完,转身追了出去。 二人又收拾一番,点了蜡烛,屋里才算亮了些。 江洛拿过玉牌,借着光亮看到了上面刻的字,顿时欣喜异常。 老天爷总算开了回眼,让她也上了一条大船…… 次日,镇国公府。 一辆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府门前。 江洛带着忍冬刚下了马车,便见一个穿戴体面的婆子迎了上来。 她微微欠身,敷衍道:“大小姐,请,老夫人和夫人、小姐们,都在福安堂里等着呢!”一丝恭敬都没有。 江洛没动。 她前世是有多瞎。 一个管事的儿子,一个府里的妈妈,都能对她这个大小姐,如此无礼敷衍。 她竟然还会相信秦氏,是真的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秦妈妈是老夫人身边最体面的下人,何曾被人如此对待。她正准备催促,刚一抬头,便对上了江洛阴沉的双眼。 她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暗道:这大小姐去了庄子上几年,倒像变了个人似的。这气势……瞧着不如往常好糊弄了。 “瞧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时有些激动,竟没听清秦妈妈说了什么?”江洛掩下心思,问道。 秦妈妈这才堆了笑容:“回大小姐的话,老夫人吩咐奴婢在这恭迎您回府。夫人和小姐们也都聚在福安堂,等着您呢。” 江洛不等她说完,就抬脚带着忍冬朝府里走去,理都未理秦妈妈。 福安堂。 镇国公老夫人大秦氏,一袭如意吉祥花纹赫色锦衣,端坐在上首。 左下首是国公夫人秦氏,右下首是二夫人刘氏。 二人皆是一身锦衣,雍容华贵。 “大伯母,您不是昨日就派了人去接大姐姐吗?怎的现在还没到啊……”江晨娇软的声音问出了众人的疑惑。 第4章 谁还不会演戏啊! 二夫人刘氏跟着接过话茬:“是啊,大嫂。这雨天路滑的,也不知洛儿如何了,你可又派人去看了?” 秦氏一派从容的放下手里的茶盏,回:“我也担心了一宿呢。本想着再多派些人去接应,谁知却下了那么大的雨,淋的人睁不开眼,哎……”端的是一副慈母模样。 江茵瞥了一眼江晨,嘲讽道:“呵呵,怕是有些人在庄子上野惯了,不乐意回国公府了!” 众人听了这话,皆拿帕子掩住了弯起的嘴角。 “不若换了三妹妹去野几年,如何?这府里的锦衣玉食,三妹妹想必也腻了,去庄子上新鲜新鲜,可不正好!” 江茵闻言,一怔,屋子里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句“锦衣玉食”听得江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 心中暗道:这丫头不会是知道了什么? 秦氏听到江洛的话,蹙了蹙眉,立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淡定从容。 一个小丫头而已,嘴皮子再利索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她拿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少女一身灰白素衣,步履从容的朝屋中走来。 头上的乌发梳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其上戴了支的玉簪子。簪子的成色一看就是下等货,却也是少女全身上下唯一的首饰。 可是,即便是如此简单寒酸的装扮,也压不住少女清丽脱俗的容颜与通身矜贵的气质。 人靠衣装这句话,江洛似乎用不到。 江茵在一旁看的心生嫉妒。 她原本想着,江洛在庄子上好歹吃了五年的苦,那全身白皙细腻的皮肤,定是要如村妇一般粗糙呢。 没想到,竟与从前不相上下。 江洛顶着众人审视的目光,大大方方的走到了屋子中间。 她看着这一屋子的“亲人”,除了秦氏生的嫡子江怀和柳姨娘生的庶子江安,还有未下朝的江舟,其余的都来了。 “洛儿请祖母、母亲、二婶安。”她不卑不亢的屈膝行礼道。 江老夫人有些不高兴:“怎的今日才回来?” “回祖母,昨日雨势太大,道路泥泞。孙女便做主在客栈里歇息了一夜,今日天不亮便往回赶了,还望祖母勿怪。” 江老夫人见她还算知礼,这才抬了抬手:“起来。姑娘家的在外过夜总是不妥,若是因此损了闺誉,连累了府里其他的姐妹,就不好了。” 老虔婆! 当初你儿子和你侄女秦秀月私会时,你怎么不觉得有损闺誉呢? 江洛面上不显,只淡淡道:“祖母教训的是,孙女谨记。” 她的话音刚落,秦氏便一把将她拉了过去:“我的儿啊,你可算能回来了,快……快来让母亲看看可瘦了?” 江洛掩住内心的恶心,任她扣着肩膀并未挣脱。她倒要看看秦氏在她面前,能虚伪到什么程度。 须臾,待秦氏的泪怎么也落不下来时,她轻笑一声:“劳母亲挂心,洛儿在庄子上过得很好。日日有菜吃,顿顿有粥喝。” 秦氏像听不懂似的,一脸欣慰:“那就好。母亲早已将你的韶光院整理出来,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你若是不喜,尽管告知我,我再吩咐下人们去换。” 前世,她刚回府时秦氏也是这番话。她听了心里感动不已,总觉得她这五年的苦,总算没白受。 如今想想,这是一回府就给她挖坑呢。 她若真告知了秦氏,府里又是一番折腾。到时府里上上下下,定要议论她这个大小姐不知好歹,不知体恤夫人秦氏的辛苦。 “只要是母亲准备的,洛儿没有不喜欢的,多谢母亲。”江洛依旧笑着道。 秦氏眼眸微闪,很快又恢复了慈爱:“洛儿真是长大了,也懂事了。”庄子上的事儿,是一字不提。 末尾坐着的柳姨娘暗道:能不懂事么,庄子上可最是磋磨人的,这大小姐能平安归来,倒真是奇了。 江老夫人却道:“既然已经回来了,便好好的在府里学学规矩。万不可再做出那等恶毒之事,你瞧瞧因着你的不小心……”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氏无奈,只好打断她:“母亲,洛儿一走几年,先让她们姐妹见见礼可好?” 江老夫人是秦氏的姑母,她对这个侄女兼儿媳妇,向来是疼爱有加。 此时被秦氏打断话头,也不恼怒:“去。” 秦氏笑着对下首的几位小姐们招了招手:“还不快来见过你们大姐姐!” 不管情不情愿,几人都得一一站起来,向江洛行礼:“大姐姐安。” 江洛缓步上前,视线一一扫过这几人,最后停留在了江茵脸上。 当她看见江茵一脸的倨傲时,双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若是可以,她真想现在把江茵千刀万剐,方能解心头之恨。 可理智告诉她,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 她刚刚回府还未站稳脚跟,吴妈妈和明绪还没找回来,很多事情也没有弄清楚,她得等。 等她羽翼丰满,才能露出獠牙。 江洛忙收敛了情绪,回礼道:“妹妹们安。” 她又笑着走到江茵身旁,悄声道:“三妹妹,我去庄子上受的罪,可都是为了……” 江茵闻言,立时脸色泛白。 她急切的打断江洛:“大姐姐,我那有好看的首饰和衣裳。你刚回府,想必母亲还未来得及给你准备,不如先去妹妹的院子里挑一挑?” 一旁的江晨听的一知半解,心里疑窦丛生。江念离得远些,便只盯着二人思索。 秦氏也配合道:“是啊。你看上哪些尽管拿去先戴着,明儿母亲便让铺子里的裁缝,来府里为你量身制衣。还有首饰,都你尽管捡着喜欢的挑。” 若不是她重活一世,当真又要被秦氏的“慈爱”给骗过去了。 “那便麻烦母亲和三妹妹了。祖母、母亲、二婶,洛儿先随三妹妹去了。” 江老夫人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并没有出声应答。只半阖着眼,像是在打盹儿。 秦氏摆了摆手:“去去。” 刘氏也一脸温柔的点了点头,只是那温柔不达心底。 二人相携着出了福安堂,仿佛是至亲姐妹。忍冬和紫芙两个大丫鬟,分别跟在二人身后。 不一会儿,江晨也以想要回院子里歇息为由,带着丫鬟出了福安堂。 江茵一路拉着江洛,怒气冲冲的往园子走去。 待到一处小亭子时,江洛一把甩开她的手:“三妹妹这是干什么,不是要去你院子里给姐姐挑首饰衣裳吗?” 江茵没回她的话,只带着怒意问:“江洛,你想干什么?” 江洛也懒得搭理她,只注视着来时的小路。 初春,花光柳影,疏林如画,煞是喜人。只可惜,全是靠她娘的银子堆砌的。 世人都喜攀龙附凤嫁高门,却不知这内里的肮脏有多惹人厌。 江茵瞧她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正准备发作,又想到母亲说过的话,便压了怒气:“大姐姐,你别生茵儿的气,刚刚在福安堂里,我也只是为了替母亲解围。江晨故意说起大姐姐晚归,我怕祖母因此而恼了母亲,所以才……” 呵……真是一个好戏子。江老夫人何时恼过秦氏?要是前世的江洛,定然相信了她的话。 可她不是。 江洛正想敷衍她两句,忽然瞟见亭子最近的那棵树下,风卷出了一抹淡黄。 她收回视线,只作不知。略带伤心道:“三妹妹说的话,我是信的,可……” “可即便如此,三妹妹也不该在众人面前这样说我。别人不知晓便罢了,你和母亲可是知晓的。我被罚去庄子上,可是为了……为了……”说罢,又拿了帕子擦了擦眼角。 唱戏嘛……谁还不会啊。 江茵也不是傻子,她谨慎的瞄了一眼周围,见四下无人,这才大着胆子道:“大姐姐当初都是为了我,我都知道。当年江晨落水,我也是被吓坏了,这才指认是大姐姐推的……” 第5章 懒得搭理你! 竟想糊弄过去?江洛怎会让她如愿。 她出声打断江茵,扬声道:“是你推了四妹妹,她才落水的……若不是母亲劝我替你顶罪,我怎么会去庄子上过了五年?” “没想到……没想到我在庄子上孤苦无依。而你在府里锦衣玉食,丫鬟仆从伺候着,却还要如此非议我!” 江茵见她把当年的事,就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一时气极:“你……是,是我推了江晨下水,那又如何?谁让她总与我作对,但凡她知道退让些,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瞧瞧,不知悔改就罢了,还如此猖狂。也是,有秦氏那样让人替她顶罪的母亲,江茵长成这般样子,也不奇怪。 她前世可真是眼瞎心盲啊。 藏在树后的江晨,听到这一切,正捂着心口颤抖不止。 原来……原来这么久她都恨错了人。 她的愁人江茵,不是江洛。 原来都是因为江茵,自己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整日里都要喝那劳什子苦药,靠着这些药吊着性命。 她才十三岁,就如老妪一般暮气沉沉。她本可以活泼可爱,娇俏可人。在父亲母亲面前承欢膝下,长大成人后嫁人生子,幸福一生。 可这些,如今对于她江晨来说都已是奢望。 江茵,你给我等着! 她怒瞪着亭子里的那道身影。右手狠狠的抓着身旁的树干,因为太过用力,指甲都嵌了进去。有血冒了出来,可她依然不觉。 直到喉咙里的腥甜又冲了上来,她这才拿帕子捂住嘴,疾步朝园子外走去。 江洛见事成,便也不想再与江茵纠缠:“你们如何是你们的事,但我替你受罪是事实。我累了,要先回去歇息。” 她转身要走,却被堵了去路,江茵依旧一脸趾高气扬的说道:“大姐姐,你一定会为我保守秘密的?” 江洛忍不住腹诽:她前世到底是有多瞎,才没发现江茵这么无耻的? 她嗤笑一声:“那要看三妹妹能给我什么了。” 江茵闻言,斜睨着她:“江洛,你别太过分!” 江洛垂下双眸,眼里尽是玩味:“三妹妹,这五年的罪,我也不能白替你受?如今你又有求于我,不应该付出点什么吗?” 听了这话,江茵倒是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想拿走点好处? 哼!眼皮子浅的货…… 只要二叔和二婶不知道这事,矛头依然指向的是江洛。她母亲才能脱开身,将那些东西顺利帮她拿到手。 想到此处,她略有些得意道:“你说就是。” 江洛想了想,好似随意说了句:“就把外院的粗使婆子吴妈妈给我!想必,三妹妹一定能说服母亲答应的。” 前世她回到国公府后,吴妈妈偷偷的来韶光院找过她,说自己如今在外院干粗活,还塞给了她一封信。 是娘去世之前留给她的。 可惜她一心想要讨好秦氏,匆匆的将吴妈妈打发走了之后,便将信藏在了箱子底下,未曾打开过。 如今想来,会不会是她娘已经发现了什么端倪,这才给她留了信。亦或是,娘就是因为发现了某些事情,而被人害了? 江茵却皱着眉头想了又想,实在不知哪还有个吴妈妈,也不敢随便答应:“我会在母亲面前提上一提,至于母亲答不答应,不是我能做主的。” “那我这张嘴能说出来什么,在什么时候说出来,也不是我能做主的喽!”江洛懒洋洋的道。 她敢笃定,秦氏暂时是不会杀她的,宁阳侯府的婚约可还在她身上。 江茵想要不受人诟病,名正言顺的坐上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她就不能死。 谁让她是嫡出大小姐,秦氏是继室呢!继室就要有继室的桎梏。 “你……你无耻!”江茵吼道。 这江洛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庄子上回来之后,怎么跟从前不一样了。从前只要是自己说的事儿,江洛就没有不答应的,如今这是怎么了? “那姐姐就在韶光院,静候妹妹佳音了。”说罢,推开江茵的粉臂,头也不回的走了。 忍冬忙拿着包袱,嘴角含笑的小跑着跟了上去,她家小姐好生厉害…… 而此时亭子里的江茵,却恶狠狠的盯着走远的那道背影,恨不得上去撕了江洛。 祥云院里,大丫鬟风荷正心疼的掉眼泪呢。她家小姐也不知是怎的了,自从出了福安堂,便打发了她和降香,不让跟着。 如今不但失魂落魄的回来了,还弄伤了手。 “小姐,您忍着点啊。” 江晨点了点头,可还是疼的出了一身的汗。 “您下回可不许独自出去了,就这一回,您就伤了自己,若是让二夫人知道……”风荷一边小心的擦着指甲,一边嘟囔道。 “今日的事,不要让母亲和父亲知晓。”她要亲手为自己报仇。 “奴婢什么都听您的,可您往后也要听奴婢的,您的身子可不能乱折腾。”枫荷心疼的说道。 与祥云院里不同的是,韶光院就欢快多了。 回到阔别已久的院子,江洛心里多少是开心的。最起码,她们再也不用过庄子上的苦日子了! 忍冬将包袱放好,又把屋里的所有物件,都查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伤人的东西,这才放下心来:“小姐,您先歇息会儿,奴婢守着您。” 如今回了国公府,小姐身边就她一个丫鬟,她可得寸步不离的好好保护着小姐。 江洛对她的变化很是满意。这一世,她们主仆几人互相扶持,定会好好的活下去。 她揉了揉酸痛的腰,说了句:“好。” 一觉睡到酉时,江洛这才悠悠转醒:“忍冬。”慵懒的声音从窗幔里传了出来。 “奴婢在呢,小姐您醒啦?” 江洛伸了伸胳膊:“嗯,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酉时了。” “洗漱更衣。” 她还要找到一个人。 是前世和忍冬一起,跟着她嫁去林家的丫鬟明绪,此时她应该还叫小桃,是韶光院里负责洒扫的小丫鬟。 前世忍冬死后,她便卧病在床,跟前就只剩明绪不离不弃的照顾她,为她跑前跑后,送信抓药。 也不知她死后,明绪怎么样了…… 待她收拾妥当,便吩咐忍冬:“忍冬,把韶光院里所有的下人都叫来,一个都不能少。” “是,小姐。”忍冬转身去了屋外。 小院不大,人也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所有的丫鬟婆子都聚在了前院。 此时,江洛正坐在廊下的圈椅上喝茶看书。 “奴婢请大小姐安。”下人们纷纷跪地叩首。 江洛依旧自顾自的喝着茶,并没有让她们起来的意思。年纪小的丫鬟还好,那些年长些的婆子,便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 第6章 谁也不惯着! “这大小姐刚刚回府,就要开始作妖了。院子里统共就这么几个人,手里的活计还做不完呢,非得让咱们来前院听她训上几句,啧啧……” 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 “你们小声些,这位可不是个善茬,几年前的事儿你们都忘啦?小心哪天也给你们推水里去……”旁边的婆子小心翼翼的劝着。 江洛居高临下的坐在廊下,将她们的动作尽收眼底,她也没出声阻止。 她的视线从这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相熟的丫鬟婆子都跪在一起,倒是没瞧见眼熟的明绪。 她对着忍冬招招手,忍冬忙俯过身去…… 须臾,忍冬站到众人面前,厉声问道:“原先管事的妈妈是谁?人可都到齐了?” 一个圆脸婆子上前两步,屈膝道:“奴婢姓袁,大小姐不在时,暂管着院子。” 她又向身后扫视了一眼,有些不安道:“回大小姐的话,人都到齐了。” 忍冬回忆着小姐教的,努力摆出大丫鬟的架子,瞪着那婆子:“胡说,明明还有一个未到。别以为大小姐不在府里,就是你们能糊弄的,还不快快将人带来!” 众人见她一个丫鬟都如此有气势,顿时都噤若寒蝉。 那袁婆子忙陪着笑说:“不瞒小姐,确实还有一人未到。只不过那个小丫鬟前几日做错了事,被换到了柴房。奴婢这才……这才忘了。” “还不把人带来去,等着被罚吗?”小姐说了,先找人要紧,不用大动干戈。 不一会儿,袁婆子身后便带着一个小丫鬟,到了正院里。那丫鬟瘦小的身板和圆脸蛋儿,下巴上有一颗痣,很是显眼。 是明绪。 江洛顿时眼眶一红,端着茶杯的手也抖了抖。她努力稳住心神,顺势放下茶杯。 忍冬会意:“既然都到齐了,就闭上嘴巴好好听大小姐的训诫!”说罢,便退到了江洛身后。 江洛扫了一圈底下的人,半晌才抽回视线:“日后,忍冬便是我跟前的一等大丫鬟,院子里的事先回给她就是。” “是,大小姐。”众人回道。 江洛又起身走下台阶,在离她们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她审视着这些人:“在我跟前伺候,就要恪守本分,忠心耿耿。我不怕你做错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背主在我这却是大忌。诸位都知道?本小姐可不是心软的主……” 众人哪敢回答这话,忙都点头如捣蒜。 “忍冬,发赏银。”说罢,又懒洋洋的坐了回去。 “是,小姐。” 众人一听有银子领,顿时两眼放光。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一会便没了,忍冬肉疼的很。 这可是小姐仅剩的银子了。 待众人领了银子,她又随意的说道:“诸位得了赏银,回去便好好想清楚,是继续待在这,还是另攀高枝,我都不阻拦,银子也不再收回。” 忍冬不知道的是,她家小姐可是最不缺钱的。 吴氏当年出嫁时十里红妆,嫁妆丰厚,三条大船从江南一路到雍京,而这些都是表面的。 实际上,她父兄给的银票,除了给国公府的那六十万两。私底下又给了她二十万两,就在雍京的宝通钱庄。 吴氏去世之前,江洛仅有六个月大。吴氏只好将信物交给了吴妈妈,并附上一封书信。待江洛长大了,让吴妈妈看着合适的机会,再交给江洛。 吴妈妈是吴氏的奶妈,是这世上除了父兄之外,她最信任的人。 众人领了赏银,脸上的笑容也真了几分,又忙跪下磕头:“奴婢多谢大小姐赏。” “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忍冬吩咐道。 等这些人都走了,忍冬一副求夸奖的问:“小姐,奴婢今儿这架子端的怎么样?” 江洛笑着点了点头:“还不错。” 忍冬可开心了,比得了赏银还开心。就是看到空空的钱袋,又开始愁眉不展了。 哎……好穷啊。 另一边的春华院里,秦氏正悠闲的吃着燕窝红枣羹。 江茵坐在一旁,说着今日发生的事儿。 “她真这么说的?” “嗯,女儿骗您作甚?她就是这么说的。” 秦氏这才放下手里的白玉勺子,接过曹妈妈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她掩下眼底的厌恶:“我知晓了,等你父亲回来用晚膳时,再说也不迟。” 江茵有点猜不到母亲在想什么,便问道:“母亲是说……” 秦氏抚着鲜红的指甲,嗤笑道:“一个婆子而已,她要给她就是了。晚膳时再提,不过是顺便让你父亲见一见他女儿而已。” 想必她的好夫君,一定会对这个女儿更加不待见了。 这可怪不着她! 江茵这才想明白母亲的意思,忙揽了秦氏的胳膊撒娇:“还是母亲厉害,谁都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秦氏点了点她的额头,颠怪道:“就这点小事,也值得你生气啊,她是什么身份,如何能与你相比?” 不过是一个丧母的蠢货罢了,若不是还有点用处,捏死她就犹如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是是是,母亲说的对,是茵儿大意啦!” 后宅里浸淫多年,这么一件小事儿,秦氏当然是不会看在眼里的。 辰时,秦氏身边的大丫鬟梅青来了韶光院,说是国公爷回府了,请江洛去夫人的春华院一起用晚膳。 并带来了一身儿江茵的新衣裙。 江洛没穿,他们一家人还不值得自己重新梳妆打扮。 再说了,江茵的衣裳,她更不会碰。 嫌恶心。 她依旧穿着回来时的那身素衣,带着忍冬去了春华院。 还没到廊下,便听见屋里的欢声笑语,秦氏的儿子,六公子江怀也下学回来了。 “母亲,为什么要叫大姐姐来这,我不喜欢她!”一个半大孩子的声音传来。 秦氏不疼不痒的斥道:“怀儿,不可无礼,那是你大姐姐。” “她才不是,我只有一个大姐姐。她那么恶毒,怎么配当我的姐姐!”这一番话说的秦氏和江茵,心里别提多舒坦了。就连一旁的国公爷江舟,脸上都带了点笑意。 是啊,吴氏那贱人能生出来什么好东西。 秦氏忙哄道:“好了怀儿,学业都忙的不可开交了,这些后宅之事你就别参与了,听娘的。” 江怀一听到他母亲提到学业,立时像蔫了的老黄瓜,苦皱着小脸。 他看着桌子上的美食,赶紧岔开话题:“母亲,我想吃狮子头……” “洛儿请父亲、母亲安。”江洛的声音打断了屋里的对话。 江舟带着审视看向她,瞧见她那双越来越像吴氏的双眼,心中顿时烦躁不已。又想着她还有用处,勉强带了笑:“既然回来了,日后便跟着你母亲好好学规矩,不可再任性妄为!” “是,父亲。”江洛面无表情的道。 秦氏忙上前拉过她的手:“洛儿来了,快坐下。母亲今日专门让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菜,你快来尝尝。”边说边将江洛按在了圆櫈上。 又忙招呼江茵和江怀:“快来见过你们大姐姐。” 江怀一脸不情愿,江茵也好不到哪去。 秦氏瞥了眼江洛,佯装生气:“我平常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还不快过来!” 江洛只装作没看见。 二人见秦氏动怒,只好敷衍道:“大姐姐安。” 江洛抬了抬手,并未起身回礼。 重活一世,她谁也不惯着:“三妹妹,六弟,坐。”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一顿饭吃的几人如同嚼蜡。 江洛倒是与他们不一样,晚膳很丰富,又是她喜欢的,看着仇人难以下咽的样子,她吃的很开心。 待丫鬟婆子们将东西撤了,又上了茶水点心,秦氏便开始发难了…… 第7章 神仙难救 秦氏瞄了一眼旁边的江舟,看似不经意的问道:“洛儿,听说你想要外院的吴妈妈?” 江洛没有一点闪躲,直视着她说:“回母亲的话,是的。” 秦氏抚了抚茶盏,笑着说:“也是,这吴妈妈始终是你亲生母亲的陪嫁妈妈,若是能跟了你,也算是个好去处。” 一旁喝茶的江舟,在听到“亲生母亲”几个字时,顿了顿。 又是吴氏。 只要一听到这个女人的名字,江舟就会想起自己的无能,想起国公府是靠着吴氏的六十万两渡过难关的。更会让他想起吴氏看向他时的轻蔑。十几年过去了,她那副样子依旧萦绕在眼前… 江舟顿时怒火中烧。一介商贾之女,竟敢看不起他这个国公爷…… 江洛审视着她,缓缓开口:“母亲竟和我娘想到一处去了。女儿在庄子上时,我娘时常托梦,说她没想到自己就那样死了,留下吴妈妈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看着怪可怜的。” 秦氏面上不显,心里却咯噔一下。 谁愿意和一个死人想到一处去?吴氏这个贱人,都死了那么久,竟还不消停! 江洛趁热打铁:“哎,我娘还说……” 秦氏忙问道:“还说什么?”说完才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急切了,便端起手边的茶杯呷了口茶,隐去内心的恐慌。 “还说,若是我不能将养吴妈妈,她便亲自来将吴妈妈带走就是了,反正这国公府她也熟悉的很。”江洛用那双与她娘一般无二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秦氏,慢悠悠的说道。 秦氏闻言,蓦地一惊,眼里也带了一起慌忙。她不经意的抬头朝着江洛看去,想要一探究竟,却恰巧撞到了江洛的视线里。 她望着那双眼睛,仿佛死了多年的吴氏还魂归来一般,惊的她,差点将手里的茶盏都扔了出去。 一旁刚刚平复了情绪的江舟,瞥见秦氏这般模样,立时怒道:“混账,说什么胡话呢!”也许是太过生气,他嘴下的那两撮胡须,随着他的动作都翘了起来。 其实江舟与他父亲老镇国公一点都不像,他更偏向于风度翩翩的文人雅士,俗称道貌岸然。 江洛见他发怒,嘴角微不可察的扯了扯,这才垂首道:“父亲息怒女儿说的都是实话,我娘可是一直给我托梦……” “哼!”他打断了江洛的话,又看着似乎被吓到的秦氏,略显失望的道:“秦氏,一个婆子而已,赶紧给她就是了。”说罢,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江洛,便走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秦氏确实是被吓到了。尤其看到江洛的那双眼睛后,更为后怕。 她怎么会不怕啊? 可她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国公夫人,什么手段没见过没用过。江舟出声时,她就恢复了以往的从容淡定。 又不停的在心里安慰道:吴氏早就死了,若是想要报仇早就来了,怎会等到这一刻?眼前的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她慢慢放下茶盏,盯着面前的少女,苦口婆心道:“当初吴妈妈是因着对你照顾不周,使你高烧不退,差点惊厥而死,母亲这才将她发落到外院做粗使婆子的。若是你想要她,母亲定不会阻止的。” 又说:“既然你开口了,母亲明儿就让曹妈妈跑一趟。” 她倒要看看,这一老一少,能在府里翻出什么浪来…… 江洛听她这么说,依旧淡淡的笑着:“洛儿替我娘,多谢母亲成全。回头祭拜我娘时,洛儿一定求她多多保佑您。” 保佑您事事不如意,丑事全揭露。 秦氏毕竟是后宅里的当家主母,此时已换上了慈爱的面容。她摆了摆手:“去,忙了一天,想必你也累了,快回去歇息。” “是,母亲。”江洛转身大摇大摆的走了。 秦氏望着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殆尽。又想到今日收到的信上,关于江洛在庄子上做的事儿…… 茵儿说的对,江洛确实不一样了。有些事情要抓紧办了,以免夜长梦多。 江洛带着忍冬从春华院里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忍冬带着疑惑跟着她家小姐,一路往韶光院走去。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回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人便小声儿问道:“小姐,夫人真给您托梦啦?” 江洛嘴角一歪:“你猜?” 小丫鬟转了转眼珠子,试探道:“您不会是故意的?” “呦,有长进啊,不愧是本小姐的大丫鬟!” 看着小姐开心,忍冬也开心。 原先她还担心,小姐回了这虎狼窝里,又要被人欺负,如今看来,她还是不够信任她家小姐。她真是有罪,作为小姐的忠实婢女,是不能这样子的…… 待她们二人走远,高高的屋脊上,一个黑影向远处飞去。 北镇抚司。 指挥使陆大人正坐在圈椅上,由着面前的人摆弄。 这人边换药,边嘟囔道:“你是不是觉着自己有九条命?这伤口若是再深一寸,我是救不了你,除非神仙在世。” 又拿了桌子上放着的纱布,往伤口上缠去。 “哼!也是你命大,有这回春堂的金疮药,及时止住了血,算是救了你半条命。” 陆今安瞥了他一眼。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王妃那你放心,我依旧不会多嘴。” 白青气的对着陆今安翻了个白眼,这才把手里的东西,依次放入药箱,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 端起茶杯堵住自己的嘴。 “笃笃笃~”敲门声传来。 “进。”冷冽的声音说道。 白青:多说一个字是会死嘛?切…… 许远关上屋门,拱手行礼:“大人,白先生。” 白青没说话,笑着摆了摆手。 “可查到了?”这回多了三个字。 “回大人,属下查到了。” 今早,大人一醒来,便叫他去查探客栈里的那位小姐,说的是否属实。 那个时间和地点,实在是太巧合了,很难不让人怀疑。 许远便把江洛如何被送去庄子上,一直到刚刚与丫鬟忍冬的对话,全都悉数回禀给了陆今安。 白青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发出了一句肺腑之言:“看来这位小姐是被坑的太惨了,如今幡然醒悟啊!” 江洛: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许远也不置可否。 不管如何,这位小姐都救了他们大人半条命呢,若是被人欺辱了,大人帮上一帮,也不是什么难事。 陆今安眼睛眯了眯,若有所思。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鼻尖似乎又闻到了那夜,少女身上的茶香混着药味的特殊味道。 陆今安此人,年逾二十,也不是不通男女之情。 第8章 这个怂包 他只是不屑。亦或是看着母亲独自一人撑起靖王府,他骨子里怕。 怕自己随时横死,又让这世上多了一个可怜人罢了。 陆今安作为昭定帝面向文武百官的爪牙,专门负责大雍朝的侦察、缉捕、审讯等重要任务。 这雍京城里,各位大人的后院,他的人是来去自如。 他虽是靖王世子,可也不是一开始就成了陆指挥的。 也是听了无数墙角,熬了多少个日夜,杀了不计其数的人,才成了陆大人,而不是陆世子。 所以,当听到有人说,他能止小儿夜啼的时候,他不恼反笑。 他觉着,这是对他最好的肯定。 许远看着难得发呆的陆大人,他对着一旁的白青眨了眨眼。 白青两眼放光:“呦,陆大人这是……思春了?”说罢,麻溜的背起药箱,疾步走了出去。 拔了老虎的胡须,哪还敢继续待在那啊,跑为上策。 许远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脸面碎了一地的陆大人,不敢吱声。 白青这个怂包…… 半晌,陆今安才平复了心中的情绪,却又一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 做刀做久了,真的成了别人手中的刀。 他恢复了往常的冷面,出声问道:“牢里如何了?” 能如何? 肯定是交代个底朝天啊,任谁进了这锦衣卫的大狱,祖宗十八代做过的丑事,都得交代了。 许远立时回道:“已经交代了,是凌家私卫。” 回禀完这话,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摸了摸耳朵,踌躇着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陆今安哪能不熟悉他的这些小动作。 “说。” 许远抬眼看了看坐在上首的人,忙回道: “回禀大人,这镇国公府小姐江洛,是宁阳侯世子凌寻未过门的妻子。” “呵……倒是真巧了。”陆今安低喃。 “大人您说什么?” 许远是真没听清。 “无事。皇上那里,如实禀告就是。”他吩咐道。 这么想要他死啊,那就先让他们吃点苦头。 次日刚下了朝,便传出昭定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 奉皇命办差的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回京途中,却遭遇埋伏,差点毙命。 幸亏陆大人拼死相护,才保下了手里的重要证据。 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在明晃晃的打皇帝的脸呢! 昭定帝能不怒嘛。 第二日又传出,昭定帝冷着脸,从皇后的坤梧宫里出来,去了惠妃的梓阳宫。 一时间,雍京城里议论纷纷。 宁阳侯府更似被架在火上烤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江洛却一点都不在意。 前世她对凌寻倒是有些爱慕之情的,只不过在他的恶语相向下,也慢慢认清了现实,并不强求。 所以当她知晓,江茵成了“宁阳侯世子夫人”时,她并不伤心难过。 谁曾想她不强求别人,别人却踩着她外祖一家的性命,企图登的更高。 人心不足蛇吞象。 “小姐,小姐……” 小姐近些日子总是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忍冬的声音打断了江洛的思绪。 “怎么了?你这么急切。”江洛懒洋洋的问道。 忍冬扶着她的胳膊,激动的道:“小姐,吴妈妈回来了,您快去看看!” 江洛也愣了一下。再抬眼时,已是双目通红。 “快,忍冬,帮我整理衣裙。”她一边儿放下手里的书,一边从贵妃椅上站了起来。 这是国公府里,与她娘有关的最后一个身边人了。 她要好好的站在吴妈妈面前,告诉她自己长大了,长高了,长得与她娘一模一样。 就像是站在娘面前一样。 前世里是她蠢,将吴妈妈的好意都拒之门外。这一世,她再不会了。 “好了,小姐。”忍冬也哑着嗓子道。 她和小姐还小的时候,只有吴妈妈对她们最好。 后来不知为何,小姐高烧不退,夫人说是吴妈妈照顾不周,便将她赶去了外院。 还不让她们见。 她才不相信呢! 吴妈妈那么疼爱小姐,小小的她都知道,疼一个人的眼神儿,是藏不住的。 “嗯,我们走。”二人相携着,往院子里走去。 只见秦氏身边的曹妈妈,领着一个粗布葛衣,满脸风霜的妇人。 其实吴妈妈一辈子都没嫁过人。 她为了照顾吴清容,自梳了。由此可见,二人情分不是一般人可比。 曹妈妈皮笑肉不笑的行了礼,回禀道:“大小姐,夫人命我将这婆子带来,您看看这人,对不对?” 江洛强忍着泪水,声音有些抖的回道:“劳烦曹妈妈跑一趟,回去替我谢谢母亲。” 忍冬忙递了块儿碎银子给曹妈妈。 府里的这些下人,该收买的还是要多收买些。 万一哪天能用的着呢! 曹妈妈收了银子,又行了一礼:“那奴婢就回去复命了。” 待她身影消失不见,江洛忙上前拉了那妇人的手,往屋里走去。 忍冬关了屋门,站在廊下望风。 刚进了屋,吴妈妈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心疼的看着江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边哭边捶着自己的胸口:“小姐,是奴婢无能,是奴婢没用啊……只能苟活在外院,不能好好的在您身边照顾您……让您受这些罪啊…… 江洛此时哪还有之前的从容。 她泪流满面的蹲下身子,颤抖着嗓音道: “妈妈,这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怪你的,我娘也不会怪你,往后你就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去……” 主仆二人,相拥而泣。 待二人缓过来,已是用晚膳的时辰。 忍冬去大厨房领了饭食,三人一起用了饭,这才去了里间说话。 忍冬依然在门口望风。 “小姐,夫人她……”说起来江洛的娘亲吴清容,吴妈妈又是心疼的落了泪。 江洛忙拿了帕子,替她拭去了泪。 “夫人她,是在您六个月大时,就去世了。她给您留了些东西,并交代我等您大了,再交给您,以防不测。” “老夫人和国公爷,曾明里暗里提到这些事,都被我搪塞过去了,可我知道,我一个奴婢,始终是胳膊拗不过大腿的,便想了个办法……” 第9章 人在我母亲手里 吴妈妈望着面前的少女,继续道:“夫人出殡那日,我趁乱跑了出去,将所有的东西都存在了宝通钱庄。夫人交代过,这个钱庄吴家也是半个东家,东西放在那不用担心……” 江洛听了这些话,内心更是震撼。 她无法想象前世里,吴妈妈是怎么冒着危险,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将这些东西送到她跟前的。 而她却…… 江洛看着吴妈妈苍老的面容,心疼到哽咽:“妈妈,这些年为了守住这些,辛苦你了。往后……往后一切有我,妈妈只需好好看顾着我身边的人就是。” 这就是让她当管事妈妈的意思了。 吴妈妈当然愿意。 她在吴家从跟着夫人起,就没受过苦。这些年在国公府里忍气吞声,就是为了能有重回小姐身边的这一天。 她如何会不愿。 她满脸慈爱的回道:“奴婢一定万死不辞!” 江洛这才放下心来。 她又说道:“我还真有一件事要妈妈去做。” 吴妈妈立时来了精神,中气十足道:“您说就是。” “这院子里有个小丫鬟,叫小桃,我瞧着不错,妈妈日后帮着好好调教调教,我身边可用的人太少了。”江洛缓缓说道。 吴妈妈点了点头,很是赞同她的话。 高门深宅里,得用的身边人,越多越好。 “交给奴婢就行。”吴妈妈立即回道。 二人相谈到深夜。 忍冬带着吴妈妈去一旁的西厢房里歇息。 江洛也一夜安睡。 次日辰时,江洛带着忍冬往福安堂里走去。 既然回来了,就避免不了晨昏定省。 走到半路,却瞧见等在前面路口的四小姐江晨。 江洛看着朝她走来的江晨,眼眸深邃。 “大姐姐安。” 江洛回了半礼:“四妹妹安。” 江晨笑着说:“大姐姐回来了几日,妹妹还没来得及去你院子里坐坐,这儿离祖母的福安堂,还有一段路程,不如我们姐妹一起走走?” 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她便有些受不住,捂着嘴咳了起来。 大丫鬟风荷忙上前去扶她,却被她抬手制止了。 江洛也笑着回道:“好啊,四妹妹请。” 主子们有话要说,做奴婢的当然得有眼力见。 忍冬和风荷,并肩跟在后边,离的远远的。 “四妹妹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江晨便直截了当道:“大姐姐昨日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江洛想,这位四妹妹地性子倒是直爽,与她表面上的弱柳扶风,截然不同。 “哦?我昨日说的话多了去了,不知四妹妹听到的是哪些话?” 江晨也不恼,只暗暗觉着,她这位大姐姐从庄子上回来后,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她拉过江洛的手,在手心里写了一个字。 又小声道:“从前我被蒙在鼓里,对大姐姐多有误会,今儿我先道个歉,还望大姐姐能不计前嫌。” 说罢,俯身行了一礼。 江洛没回话,只定定的看着她。 “大姐姐就不想为自己讨回公道?” “我为什么相信你?”江洛问道。 有了前世的教训,如今这个府里的人,谁都不能轻易相信。 “我无意间听到母亲和赵妈妈的话,说是夫人在未进国公府时,曾买通过府里的一个丫鬟,名叫蓉平。”她没有直接回答江洛。 又道:“这人如今,在我母亲手里。” 江洛想要抬起的脚,立时停了下来,垂着的双眼里,犹如惊涛骇浪。 江晨说的这些话,是胡扯还是陷阱? 是她的意思,还是二婶刘氏故意? 可她顾不了那么多。 为了查清楚娘的死因,就算是陷阱她也不怕。 她装作不在意的道:“即便如此又怎么样,我手无寸铁,也做不了什么。” “我不用大姐姐做什么,只需在关键时刻替我做证即可。事成之后,我会想办法带大姐姐去见人。”江晨回道。 能见着人就好。 到那个时候,若是自己身边有能用的人,再把这丫鬟劫出来就更好了。 “好。四妹妹的诚意我收到了。”江洛淡淡回道。 江晨听到她应了这事,才如释重负一般,又捂着帕子咳了起来。风荷忙小跑上前为她轻轻的拍着背。 二人一前一后到的福安堂。依次请安行礼后,江洛还未坐下,便听柳姨娘打趣道:“大小姐今儿这身打扮,真真是人比花娇,连我啊都瞧得眼前一亮呢。” 少女一身粉蓝色绣海棠锦裙,袖口和裙边分别用了银丝线勾勒出花卉图,上下相互呼应,煞是好看。 江洛不慌不忙的走到椅子旁坐下。 “要不说啊,府里就属柳姨娘眼力见儿好,这可是母亲专门命人送来的衣裳,用料绣工皆是上乘,我瞧着也很喜欢呢。”她扬声说。 又疑惑道:“怎么?二妹妹是没有么?若是没有,我那还有几套……” 前世里柳姨娘母女俩,可是秦氏身边最忠诚的狗,她不相信二人没有参与害她之事。 眼见着火要烧到自己身上了,江念瞪了一眼她姨娘。 忙说:“大姐姐留着就是。母亲向来仁慈,平日里没少给我好东西,大姐姐若是缺了什么,尽管来妹妹院里拿就是。” 柳姨娘也有些讪讪的回道:“是啊是啊,夫人向来贤良。”忙喝了口茶压压惊。 差点就着了这蹄子的道。 大小姐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江老夫人坐在上首,看着出落的越发像吴氏的少女,犹如当年的吴氏,站在她面前一样。 她内心一阵翻涌。 当年还是三皇子的圣上,在夺嫡之争中拉拢各方势力,老镇国公慧眼如炬看中三皇子的能力,毅然决然的站队三皇子。 老镇国公去世后,两个儿子都没继承他的武力,走仕途也是毫无建树。 眼看着一朝君主一朝臣,国公府即将就此陨落,江舟便想着走走别的路子。 当时三皇子正暗中招兵买马,最缺的就是军饷,江舟一打听,便下定了主意…… 若不是当年需要银子,维持国公府的世代荣华,她怎么可能让舟儿娶那商贾女吴氏。 何况还是个…… 哼! 第10名声算什么? 想到这里,她心里恨恨道:这贱人,死了都不让他们一家好过,又生了这么个小贱人霍霍江家。 她瞥了一眼端坐的江洛,幽幽的问:“洛儿,我怎么听说,你将那吴婆子要了过去?” “回祖母的话,是。”江洛敷衍道。 看她如此态度,江老夫人顿时怒火中烧…… 她抖着手,指着秦氏道:“当初就该听我的,将那婆子打死了事,还留着她干什么!留着她霍霍国公府吗?” 说罢,还意有所指的瞟了一眼江洛。 屋里的众人见老夫人发了火,忙都跪了下去:“老夫人息怒。” 刘氏跪在一旁心道:这老太婆疯了吗?没事发什么神经! 秦妈妈忙上前给她顺气儿,小声的劝着:“老夫人不可动怒,怒气伤身啊。” 老夫人的身子每况愈下,脾气也越发暴躁。 江洛也随着众人跪在地上,并不曾出声。 她不明白。 她娘究竟为什么这么招他们厌恶? 竟连一个奴婢都能让老夫人如此动怒? 跪在秦氏身边的江茵,则一脸得意。 今儿一大早,她就来了祖母这里,哄的老太太高兴的合不拢嘴,又顺便提了提昨晚上在春华院发生的事。 贱蹄子,敢威胁我…… 江老夫人也觉着自己这火发的有点莫名。 最后只好归结于:都怪这小贱人太像她娘! 又想到舟儿与她说的事儿…… 半晌她才摆了摆手,说:“我累了,都散了。”说罢,扶着秦妈妈的胳膊去了里间。 众人也都依次退出了福安堂。 江茵站在院门外,注视着走远的江洛,阴阳怪气道:“她一回来,府里就不得安宁。” “是啊。”江念小心翼翼的附和道。 有了吴妈妈,韶光院里的规矩也慢慢的重新立了起来。 小桃也改名成了明绪,她聪明稳重细致,已经成了江洛身边仅次于忍冬的二等丫鬟。 这让院子里的其他人都羡慕不已。 这日,江洛去春华院里向秦氏请了安,便直接问道:“母亲,洛儿一走就是几年,也不知雍京是何变化,这几日一直想着出府看看,还请母亲应允。” 看着如小女儿般渴望出府的江洛,秦氏眼底显出一抹轻蔑,稍纵即逝。 再不一样又如何,到底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能有多大本事? 又想到还要哄着她将婚约让出来……出府好啊,出了事就怪不到她这个继母身上了。 秦氏便笑着回道:“虽说闺阁女子不易抛头露面,不过你不同,去看看也无妨,只是要多带些人才好。” “是,洛儿谢过母亲。”她便带着忍冬走了。 秦氏凝望着她的背影,对着身边的曹妈妈耳语了几句。 曹妈妈点了点头,便也出了春华院朝外院走去…… 国公府的马车带着二人,一路到了永兴大街上,路两边人来人往,小贩云集。各家铺子门口亦是门庭若市。 这雍京城,当真是富贵繁华啊! 江洛嫌马车走的太慢,怕误了时辰,便吩咐车夫停在街中的巷子口等她。 她则带着忍冬,一路吃吃逛逛,往宝通钱庄走去。 “小姐,有人跟踪着我们。”忍冬小声道。 庄子上无赖多,忍冬经常遇到这事儿,所以她每次出门都很警惕。 江洛想了想,见前面有一家成衣铺子,她嘴角微弯:“走。” 不一会儿,从铺子里走出来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身边还跟了位过于秀气的小厮。 忍冬小跑着跟上她家“公子”,嘴里不停的嘟囔道: “小……公子,这这这……不妥?若是被人发现了咱们是……就坏了啊公子。” 她家小姐,如今不但脑袋聪明厉害了,胆子也变大了! 江洛大跨着步子,一手背后,一手拿着折扇摇着:“无事,放心走就是。” 上辈子她可是规规矩矩的当着她的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也没见她的名声好到哪里去,也没见她的日子好过的哪里去。 重活一世,名声算什么? 就别再拘泥于小节了。 躲在一旁的那人等了半晌,眼见着铺子里进进出出的,也不见二人出来。 他一拍脑门,转身又往来时的路走去了…… 此时的江洛已经到了宝通钱庄。 正拿着她娘给她留下的东西,又取了三万两的银票,买了笔墨纸砚,前往最近的茶楼。 她如今最担心的就是外祖一家。 前世,江南外祖一家被陷害抄斩时,她已经及笄,当时京城里关于她的传言,已经平复了下去。 原本想着能嫁个门当户对的夫家,结果又出了这事。 那之后,祖母和父亲更加不待见她了, 整个府里,只有秦氏和江茵对她更加关怀。 她也因此更加信任依赖她们母女,对秦氏更是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这一世,她一定要保住外祖一家。 江洛擦掉脸上的泪水,提笔写了起来。 待墨迹晾干,她带着忍冬去了镖局。又花了五百两银子,在镖局寄了最快的信镖。 做完这些,她心里头的大石头又落下了一块儿。 二人回到了那间成衣铺子,换回了原先的衣裙,又买了几身喜欢的衣裳、胭脂水粉、首饰头面等。 上马车时,忍冬朝身后瞥了一眼,对着车夫吩咐道:“路上看清楚些,别碰着不该碰的东西,伤了小姐!” 车夫连忙点头哈腰道:“是。” 忍冬又看了两眼,见没人跟着,这才放下帘子。 不远处,正陪着陆今安办案的许远,无意间扫了一眼,却瞧见了马车上的忍冬。 那夜在客栈,他一进门,就看见杀人后还举着木棍不知所措的小丫鬟,那样子滑稽的很。 忍冬:你可是杀人如麻的锦衣卫…… 正当他要收回眼时,马车却向他这里跑来,速度越来越快。 他觉着有些不对,这速度…… 于是,出于直觉他便往周围看去,就见拐角处一个大汉,正鬼鬼祟祟的向巷子里跑去…… “大人,快救人,马车上是江小姐。”他大叫一声,往巷子里追去。 原本在查验尸体的陆今安,听到他的喊话,瞬间闪身到了门外。 江洛觉得自己要死了。 车夫不知何时掉了下去,忍冬忙稳住身形,上前顶替车夫用力拉住缰绳。 可还是无济于事。 混乱中她喊道:“小姐,待会我让您跳您就跳,您相信我。” 第11章 国公爷的眼睛得治 江洛忍着眼泪回道:“要跳我们一起跳。” 忍冬也红了眼眶。 她更加用力的去拉绳子,可马儿依旧疯狂的向前跑去…… 江洛不甘心。 前世并没有这一场意外。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要救的人还没有救,她要报的仇还没有来得及报。 她不能死。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抓住边窗,尽量让自己的头能探出窗外,以便求救。 刚把头伸出窗外的江洛,便对上了路边那双深沉的桃花眼,一如那夜一般锐利。 她大喜:“陆大人,我是江洛,救命啊陆大人……”话还没说完,人就随着马车跑走了。 陆今安反应极快。 他运足内力飞身上前,使劲儿拉住缰绳控制着马儿的方向。 另一只手拎着忍冬的后颈,扔给了跟上来的苏木。 他大喝道:“接着。” 忍冬便从马车上飞了下去。 待他控制住方向,又对着车里喊道:“过来。” 直到听见陆今安的声音,江洛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她扶着车壁,小心的向他靠近…… “得罪。”陆今安扬声道。 江洛惊魂不定间被他一把揽住腰身,向上飞了起来。 陡然的失重,吓的她连忙抓向陆今安的衣襟处…… 陆今安一手抱着人,一手挥舞着手里的剑。 手起剑落,一个带着血的马头便甩了出去。 吓得一旁的百姓,惊叫连连。 有那带着孩童的大人,忙捂了自家孩子的眼睛,侧身搂进怀里。 他二人身上也溅了不少血。 又听“嘭”的一声,尘土飞扬,马儿的身子倒在了地上,车身也碎了一地。 江洛只觉天旋地转,两眼冒金星。 还未等她站稳,低沉的嗓音略带着点压抑说道:“江小姐,你可以松开陆某了。” 江洛稳了稳身子,忙将抓在他胸前衣服上的手,收了回来。 却没注意到面前的人皱着眉头,猛地吸了一口气…… 她尴尬的搓了搓手,笑道:“一时情急,还望陆大人勿怪。” 又福了福身:“今日多谢大人。大人的救命之恩,江洛铭记。” 竟将他当日说的话,又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陆大人:还真是牙尖嘴利! 他自回京之后便忙的晕头转向,未曾抽出时间去国公府向她道谢…… 如今正好,两不相欠。 随着江洛行礼的动作,脖子上的玉佩不知何时露了出来,也跟着她晃了晃。 陆今安眼神陡然凌厉了起来。 此刻他也顾不得身上崩了的伤口,只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面前的少女,从眉眼到下巴,没有一处熟悉的地方。 可这玉佩怎么会在她身上…… “小姐,小姐您没事?”一路小跑过来的忍冬,忙上前拉过她家小姐,足足看了两圈,这才松了一口气。 “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呢呜呜呜……”忍冬哭着道。 跟在她身后的苏木,一挑眉:你这是在质疑我家大人? 江洛忙给她擦了眼泪,哄道:“我没事,是陆大人救了我。” 忍冬却指着她身上的血:“那这血?” “这是马儿的血。”她忙回道。 小丫鬟这才擦了眼泪,对着陆今安就跪了下去。 她磕头感谢道:“多谢陆大人救命,多谢陆大人救命……” 苏木:我也救了你呢,怎么没见你给我磕头啊…… 此时,许远也押着巷子里的那个大汉,走了过来。 “大人,属下在此人身上,搜出了这个。”他将手里的飞镖递给了陆今安。 陆今安接过飞镖便朝着倒地的马身走去。 半晌,他瞥了一眼江洛,说:“马腿被此物割伤,跑起来会疼痛难忍,再被马鞭一抽,这才激了马。” 许远也看了看一旁的江洛,回禀道:“这人说,他乃镇国公府的外院随从,名刘二。” 陆今安皱了皱眉。 他看向江洛:“不知江小姐,要如何处置?” 毕竟是别人府里的事,虽惊了马撞坏了不少财物,到底没有伤着人,也不至于让锦衣卫问罪。 可又想到那枚玉佩…… 江洛暗道:这么快就出手了,还是杀招。看来,因着她的改变,秦氏急了。 她瞄了一眼陆今安,说:“今日多谢各位出手相救,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定不推辞。” 又请求道:“陆大人,不知能不能劳烦许千户跑一趟,将这恶仆押去国公府?” 陆今安点了点头,对着许远使了个眼色。 许远拱手道:“是,大人。” “多谢陆大人,劳烦许千户了。”她忙客气的说道。 许远抬手招来了几人,吩咐他们将街道清理干净,又让人寻了辆马车,将那大汉绑在车后。 待江洛和忍冬坐稳了,这才赶了车向镇国公府走去。 看着走远的马车,陆今安眸光深远。 半晌,他说:“去查,关于她的一切。” “是,大人。”一旁的苏木忙答道。 江洛一行人回到国公府时,国公爷江舟正在春华院里与秦氏一起,由着柳姨娘伺候着用午膳。 门房的小厮惊慌失措的叫道:“老爷夫人不好了,出事了……老爷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曹妈妈打了帘子出来,呵斥道:“大喊大叫成何体统,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小厮这才急急住了嘴,停了腿儿。 又问:“何事如此慌张?” 那小厮忙指着大门方向:“锦衣卫……府里来了锦衣卫……还带着个人。” 曹妈妈一听“锦衣卫”三个字,立时转身去了屋里。 锦衣卫进府可耽误不得! 江舟带着秦氏几人到正堂时,许远刚放下茶盏。 他看都没看江洛,径直走到许远面前谄笑着道:“许千户大驾光临国公府,不知有何要事?” 许远依旧坐在那并未起身,只道:“不敢当,国公爷不必客气。”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江舟有些讪讪的坐在了上首的太师椅上。 秦氏身后的曹妈妈却在看到地上跪着的刘二时,脸色顿时失了血色。又看到一旁抱着剑的许远,身上更是冷汗淋淋。 这事办的……怎么这么倒霉,竟然碰上了锦衣卫,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江洛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哭着道:“求父亲、母亲,为洛儿做主!”忍冬也跟着一起跪了下去。 秦氏眉心一跳,心里有些不安。 江舟有些不耐烦的问:“你又怎么了?又在何处惹了何事?” 许远:国公爷这眼睛……是不是得治治? 第12章 我看谁敢! 江洛并不在意他是如何态度,只将今天在街上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她只是想不通,一个父亲为何能如此偏心? 就算她娘是一个商户女,可好歹给国公府带来了六十万两银子,他为何如此厌恶自己? 不一会儿,府里的其他人也闻声赶了过来。除了江老夫人和江晨。 江茵看着跪在地上衣衫不整,发饰凌乱的江洛时,心里开心极了。 暗道:真是报应! 待江洛说完,秦氏瞥了眼曹妈妈,曹妈妈立时对她摇了摇头。 好歹浸淫后宅多年,秦氏立时便想通了。看来是有人故意搅浑了水,想借刀杀人。 不过……还是先解决了锦衣卫这个大麻烦。 她扶起江洛,一脸心疼的说: “既然人已抓到,又是国公府的下人,便是家事了,你怎的还劳烦千户大人跑一趟呢?” 江洛在心里轻笑一声,面上却不显。她委屈的质问道:“母亲,您不是应该先审问这恶仆刘二为何这样做,又是受何人指使的吗?” 江茵却没好气地说:“江洛,母亲只是好心问问你而已,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和母亲讲话?” “江茵,又是谁给你的胆子直呼长姐名讳?”她掷地有声的问道。 “你……”江茵气的有些发抖。 秦氏好似没听到她的质问,依然淡定从容。 她走到刘二跟前呵斥道:“说,你是受何人指使?若是不说出实情,小心你老子娘和媳妇子陪你受罪。” 刘二自是听出她话里的威胁,忙磕头喊道:“求夫人饶命啊,是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没有受人指使……求夫人饶命啊……” 江洛瞟了一眼秦氏,转身对着刘二质问道:“鬼迷心窍?我与你无冤无仇,又刚从庄子上回府,未曾见过你,也并不曾得罪过你。” “到底是怎么个鬼迷心窍法,你倒是说来听听?”一连串的质问,差点将刘二绕晕。 他本就是随便找个理由想搪塞过去,如今脑袋里只有“鬼迷心窍”四个大字。 “小人……小人也是……”他支支吾吾道。 江舟斜了一眼江洛,打断刘二的话:“够了!”他只想赶紧将这许千户送走,坐在那实在有些渗人。 “你如今不是没事吗?这人既捉到了,罪魁祸首就是他,打死亦或发卖都随你就是。”他不耐烦的说。 江茵也附和道:“就是,你也没缺胳膊少腿啊,没准就是你故意这般作态,陷害他人呢!” “若论陷害别人,我可得向三妹妹好好请教请教,你说是不是啊三妹妹?”江洛三分警告七分讥笑道。 江茵顿时脸色煞白,连忙闭上了嘴。 跪在一旁的刘二,哪还有心思听她们拌嘴。一听要被打死,忙不经意的看了看秦氏,又朝着柳姨娘那瞥了一眼。 江念被他看得紧了紧手里的帕子。 就这一瞬,还是被秦氏扑捉到了 她暗道:好啊,表面恭顺,暗地里使阴招呢…… 又听他求饶道:“求老爷饶命,求老爷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求老爷饶了小人这条贱命……” 江洛盯着太师椅上的江舟问道:“父亲,若是没有人背后指使,他一个奴仆如何敢对我下手?” 二夫人刘氏也道:“是啊,洛儿说的也有道理,这府里的下人胆子再大,若没有……” 若没有什么……众人都心知肚明。 秦氏瞪了她一眼,哪都有你! 江洛抽回视线,垂下失望的双眼,说道:“既然父亲不愿为我讨公道,这刘二,就不麻烦父亲了。我自会交于锦衣卫审问,想必很快就会将害我的人,绳之以法。” 江舟被这话气的直颤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曹妈妈更是因着她的话,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若是江小姐吩咐,许某定不推托,去锦衣卫大狱走一遭就是了。”许远突然出声附和道。 在场的人皆都吓的缩了缩脖子。 江舟也不敢抖了,顺着圈椅直直的坐了下去。 那地方可不敢去啊…… 而此时的江念,才真的怕了。她整个人冷汗淋淋,一副要倒下去的样子。 她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挨着她的柳姨娘察觉到她的异样,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女儿…… 心里却咯噔一下,莫非…… 刘二一听到要被锦衣卫带去大狱,身子立时抖如筛糠。 他膝行到秦氏面前,嚎啕道:“夫人救命啊夫人……夫人快救救小人啊夫人……” 秦氏大惊。 她面色一变,顿时向后退了两步,手里的帕子也掉在了地上。 曹妈妈立马上前,呵斥道:“大胆,夫人面前怎敢放肆!”又借弯腰拾帕子,对着刘二说了一个字。 刘二愣了一瞬,这才垂下头去。 看着说什么也不肯为她家小姐做主的国公爷,忍冬再也忍不住了。 她气愤的说:“老爷,我家小姐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她今日……差点就死在街上了,您不为她做主,却还要袒护真凶,这是为何啊?” 江舟看着背脊挺直的江洛,一副要追根究底的样子,越发的像当年的吴氏。尤其是那双瞪着他的眼睛。 他大怒,指着跪在地上的忍冬:“好啊,如今一个丫鬟都能跟主子这么说话了,好好好……” “来人,将这不知尊卑的贱婢,给我拖出去打,打到死为止。” 门外的婆子听到国公爷发话,一窝蜂的涌了进来,伸手上去拉忍冬。 “我看谁敢!”江洛拔下头上的金簪,恶狠狠的对着她们。 这一世,就算赔尽名声,她也要护住身边的人。 她双眼通红,手举金簪,仿佛伺机而动的野兽,下一刻就要扑向众人。 婆子们被她狠厉的眼神儿和杀气震慑住,缩回了伸出去的手。在场的人也都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 秦氏看似焦急的面容下,却是一片淡定从容。 闹,这贱人越闹,对她和茵儿越有利。 江茵火上浇油道:“江洛,你竟敢拿利器对着父亲母亲,你这是不孝。” “反了天了你……你忤逆尊长,大不孝!”江舟也怒指着她说道。 第13章 有人撑腰就是好 好大一顶帽子。 若是今儿这句话从国公府里传了出去,她江洛在雍京城里,算是完了。 就这么想要她身上的婚约?就这么想她死? 她偏不给! 她偏要活!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这贱婢拖下去,给我打。”江舟对着婆子们厉声吩咐道。 眼看着婆子们要到跟前了,江洛连忙死死的护住身后的忍冬。 她安慰道:“忍冬别怕。”像是在安慰自己。 许远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江舟是怎么回事?江小姐怕不是他的女儿是他的仇人? 他刚站起身…… 忽然,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国公爷在府里私设刑堂,有点不妥?” 正堂安静了一瞬。 “陆大人。”江舟顿时从椅子上起身,拱手朝着陆今安站的地方走去。 “陆大人大驾光临,您快请坐。”他一脸谄媚站在陆今安身旁。 许远也忙上前:“大人。” 江洛跪在堂中,目光灼灼的看向陆今安。 陆今安原本是等着许远回去复命的,左等右等,一直不见他的踪影。 眼前又不停的浮现着少女身上的玉佩…… 最后翻身上马,直接到了国公府。 陆今安并未理会江舟。 他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小姑娘,背在身后的手握了握。 在他面前牙尖嘴利的,怎的回了府里这般受人磋磨? 算了,看在救了他一命的份上,帮她一把也无妨。 “故意伤马,致使百姓伤亡,损坏朝廷财物,该如何?” 许远回道:“杖一百,流放蜀地。”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流放蜀地先不说,就这仗一百打下来,只怕是有出气没进气了。 陆今安定定的看着前方,冷冷的道:“既然知晓,为何不办?” 许远忙擦了擦没有汗的额头,回道:“大人恕罪,属下马上就办。” 大人这是……要管江小姐的家事了? 嘿,真是奇了…… 此时的刘二三魂已没了六魄,瘫在地上如同死狗一般。 江洛却清醒无比。 她看着如无头苍蝇般的刘二,循循善诱道:“刘二,你此时说出幕后指使你的人,此事还是国公府的家事,不但罪责可减轻,你的家人也不会被牵连。” 闻言,陆今安瞥了她一眼。 反应倒是挺快,知晓他话里的意思。 刘二看着即将走到他面前的锦衣卫,咽了咽口水,忙哀嚎道:“大人,我招我招,我全都招……” 许远这才停了脚步。 刘二转过身子,慢慢抬起手,向前指去…… 众人都跟着看了过去。 秦氏和曹妈妈还好,毕竟浸淫后宅多年。 心里有鬼的江茵,则一脸紧张的窥视着刘二的动作。 江念却一个踉跄,要不是柳姨娘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她此时已摔在了地上。 柳姨娘见此情形,瞥了一眼紧张的江茵,哪里还会不清楚。 暗道:一定又是三小姐逼着念儿做的,如今事发了…… 眼看着那刘二就要指到江念了。 “是我,这事儿是我做下的。”柳姨娘放开江念,走上前说。 说什么也不能让念儿名声受损。她在秦氏手下做牛做马十几年,才换来这一双儿女的活路。 她还指望着念儿嫁个好夫婿,为安儿日后铺路呢…… 曹妈妈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江念惨叫一声:“姨娘。” 柳姨娘转头看向她摇了摇头。 刘二原本想出口的话,也拐了个弯:“对,就是她,是她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做下此事。”他忙掏了身上藏着的银锭子,放在了面前的地上。 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趴在地上说道:“小人实在是不得已啊……我那老娘如今卧病在床,日日需要汤药吊着性命,小人若不是为了……为了……可不敢做这伤天害理的事啊。” 柳姨娘眼含深意的看了眼秦氏。 这才跪到江舟面前说:“老爷也知道,先夫人在时,曾与我有过龌龊,我心里一直记恨到现在,所以才会对大小姐动手。” 秦氏忙惋惜道:“柳姨娘,这些陈年旧事都已经过去了许久,你这是……你又何必啊?” 刘氏也跟着道:“是啊,斯人已逝,你又何必。” 柳姨娘冷笑了一声:“不身在其中,谁又能知我的恨意?” 说罢,以手抵住额头,拜在了江舟的脚下:“事儿是我做的,我承认,请老爷夫人责罚。” 江舟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去询问陆今安,却看见他正盯着堂中,又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江洛? 难道这陆大人对江洛起了心思? 他就说……他就说这陆今安怎会无缘无故来他这国公府,还管起府里的事了。 原来如此…… 想到此处,他眉眼带上了喜色问:“陆大人,您看这……” “既是国公府家事,陆某便不参与了,告辞。”转身向府外走去了。 江洛看着那道坚毅挺拔的身影,眼含感激…… 许远也忙跟了上去。 “陆大人慢走,慢走。”江舟立时眼明心亮了起来。 当真是他看到的那样…… 虽说这锦衣卫陆大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是人人喊打的奸贼,可要是做了他江舟的女婿…… 至于江洛,虽说配陆大人年纪是小了点……可也不是不行。 这样他的茵儿,就能名正言顺的嫁给凌寻了。 一个当朝最有权力的锦衣卫指挥使,一个当朝皇后的亲侄子。 啧啧啧…… 这么一想,他立时春风得意了起来。 他一甩衣袖坐回了太师椅上,说:“柳姨娘残害府中小姐,杖二十,禁足浮香院。” 柳姨娘瑟缩了一下,哭道:“是,老爷。” 他虽喜欢这柳姨娘,也不是非她不可。日后做了陆今安和凌寻的岳父,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江舟捋了捋胡须,继续道:“恶仆刘二杖五十,立时发卖,其家人永不再录用。” 又吩咐秦氏:“将外院厢房收拾出来,从今日起,怀儿和安儿便在外院读书歇息,无事就不要进后院了。” 秦氏怎么舍得了江怀?可她此时哪敢再反驳江舟。 她忙回道:“是,老爷。” 众人听着院里的一声声痛嚎,心有戚戚。 暗道:这大小姐有锦衣卫撑腰,日后可不能怠慢了…… 江洛审视着在场的众人。这事儿明显不是那么简单,柳姨娘的理由太过牵强。 可她能为了谁顶罪? 二婶刘氏又为何帮她说话? 第14章 怎么会变成这样? 柳姨娘被打的昏死过去。 待板子打完了,江念忙跑到柳姨娘身边凄惨的喊着:“姨娘你怎么了……姨娘……姨娘你醒醒……” “父亲,念儿求您找个大夫替我姨娘看看,念儿求您了……”她一边磕头一边求道。 江舟不耐烦的对着管事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找大夫,便转身走了。 “念儿多谢父亲。”她又哭着谢道。 江念跪在一旁,看着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柳姨娘,心里恨意上涌。 都怪江洛那个贱人命硬! 脑中却回想起那日,她陪着江茵去给秦氏请安。刚走到春华院拐角处,便见曹妈妈急匆匆的出了院门,往外院去了。 江茵忙拉着她,跟了上去。 一路躲躲闪闪到了外院,却见曹妈妈正对着刘二说些什么。刘二则点头哈腰,一脸谄媚。 这刘二,可是她姨娘身边的丫鬟芙春的堂哥。 她暗道:秦氏果然老谋深算,若是出了事,她姨娘的嫌疑最大。 待曹妈妈走了,江茵躲在角落里给了她二十两银子,又逼着她去向刘二打听。 她虽不愿,可也没有任何办法。她和她姨娘弟弟,都要在秦氏这个当家夫人手底下讨生活…… 直到把银子给了刘二,他才吐口说:“曹妈妈吩咐小的看紧大小姐。” 江茵听了她的回话,一脸算计。 她趴在自己耳边…… “三妹妹,这样行吗?若是真出了事该……”她局促不安的问道。 江茵横了她一眼,轻蔑道:“你只管去就是了,其他的不用你管。” 她又想到江洛的处境,即便是出了事,府里也没有人为她撑腰,不值当为了江洛而得罪了江茵。 真事发了,要查也是查到曹妈妈身上。 而她,只不过是传了几句话罢了。 可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但江洛没死,曹妈妈没受罚,她姨娘却被打成这个样子,还被禁了足。 京城里不是传言说,这锦衣卫陆大人冷血无情吗? 为何会为江洛出头? 此时,板子也打完了,廊下的众人也都散了。 一脸得意的江茵,故意捂了鼻子道:“大姐姐还是快回去洗洗,你这一身血,也忒吓人了。” 江洛斜了她一眼,冷冷道:“我这一身马血,怎比得上三妹妹手上的人血呢?”说完,带着忍冬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茵气的直跺脚:“贱人贱人贱人……哼!” 谁也没看到身后的江念,正面目狰狞的看着江洛远去的那抹背影…… 另一边,许远正跟着他们大人,边走边讲述国公府的事。 “属下瞧着这镇国公,好似很不喜欢江小姐,这哪有父亲对自己女儿的生死,这么不在意的?” “除非这江夫人与镇国公原本就合不来,或者有无法逾越的嫌隙才使得……”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陆大人已经打马跑远了。 他一脸无奈道:“哎哎哎大人……您倒是等等我啊。” 陆今安自从无意间看见玉佩,心里便疑窦丛生。 如今他亲眼见到江洛在国公府的遭遇,以及江舟对她的态度,更加重了他内心的疑惑。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呼之欲出,可惜眼前却雾蒙蒙一片…… 他一路疾驰到靖王府门前。 只坐在高挺的骏马上,定定的望着这巍峨的府邸,也不知在想什么…… 门口的小厮一看是世子爷,连忙上前行礼。 又小跑着对府里叫道:“世子爷回来了,世子爷回来了!” 没一会儿,一个蓄着胡须,年逾四十的管家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他一脸慈祥的看着眼前的人,熟稔道:“世子,您回来了。” 陆今安长腿一抬下了马,一边将手里的马鞭递给身旁的小厮,一边大步往府里走去。 “谢叔,我母亲呢?” 他身量高,又长年习武在外奔波,所以走的也快。 谢管事小跑着才跟的上他,忙回道:“回世子,王妃在静音阁里,浇花呢。” 陆今安脚步一顿。 身后的谢管事差点就撞到他身上去。 他只顿了一下,便又朝静音阁走去。 身后的谢管事叹了一口气:“哎……” 自从王爷去世,王妃便成日成日的侍花弄草,这些年,王府都快成花园了。 一想到王妃对着世子的冷言冷语,他就…… 世子已经很久没回王府了。 想到这里,又忙小跑着跟了过去。 陆今安站在静音阁廊下,怔怔出神。 母亲不喜欢他当这个臭名昭彰,杀人如麻的锦衣卫,觉着太危险,更是辱没了父亲多年的名声。 这几年越发的不待见他了。 可父亲一心忠君报国,又换来了什么? 身首异处? 狡兔死走狗烹? 若是这样,他宁可当奸贼,宁可受人唾骂…… 谢管事看着发呆的陆今安,叫了声:“世子,您怎么……” 屋里,一身素衣的妇人,正拿着白玉花卉纹花浇的手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浇起了花。 一旁的大丫鬟青云,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她们也都习惯了。 她忙疾步走到门外,俯身行礼道:“世子爷,您回来啦,王妃正忙着呢,您快进来。” 陆今安抬了抬手:“嗯。”便跨步进了屋里。 妇人并未因为他的到来而回头,只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半晌,他叫了声:“母亲,儿子回来了。” 谢氏只淡淡回道:“嗯。” “儿子最近公务繁忙,这么久才回来看您……” “无妨,你回不回来都一样。”谢氏打断他回道。 陆今安摸了摸鼻子。 又厚着脸皮问:“母亲平日里可有缺了什么?若是有,儿子这里有银子……” “不必,你父亲给我留的东西多着呢,我还能养活自己。至于你那卖命的银钱,你乐意给谁便给谁看,与我无关。”谢氏提着花浇走去了另一边。 陆今安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前去,踌躇着说道:“母亲,您就别再生儿子的气了,好不好?” 听了这话,谢氏停了手里的动作,看着他回道:“哼!你何时不再去锦衣卫卖命了,我何时就不气了。” 第15章 怪不得娶不着媳妇。 他知道母亲的用意。 母亲只是不想让他去找出当年的真相。 也不想让他牵扯到过去的事情。 只要他安稳度日自己,就行了。 可他怎么会那么做? 父亲在回城的路上中箭身亡,母亲从此郁郁寡欢闭门不出。 一门五翰林的江南谢氏陨落。 二舅舅直到如今不知所踪……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围绕在自己最亲的人身上。 那些人都还好好的活着,他的仇还没有报。 他怎么会停下来? 他必须要去做。 想到这些,他如幼子般呢喃:“母亲,我……” 谢氏的心也软了下来。 她的夫君已经死在当年的风波里,她不想唯一的儿子再卷进去。 可他偏偏就…… 哎。 谢氏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他:“罢了。母亲只是希望你此生能够欢愉,不似我和你父亲这般苦楚,你若非要……” 话未说完,她已向门外走去,背影说不出的孤独。 “去用膳。”她呢喃道。 陆今安跟了上去。 他边走边琢磨着:有些事情还是等自己弄明白了,再向母亲提及…… 陆今安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谢管事亲自去了厨房里盯着。 大厨房里的下人们,也都铆足了劲做,道道都是他家世子爱吃的。 一顿饭吃的静悄悄的,无一人言语。 谢氏乃江南百年清贵世家,谢家的嫡幼女,规矩教养自不必说。 她的儿子是她亲自教养的。 有人陪着用饭,谢氏也比平常多用了一碗碧梗薏仁粥,心情也好了不少。 陆今安也吃的通体舒畅。 毕竟是自己的府邸,厨房里的饭菜就是合口味。 她放下筷子,看着陆今安面前的那几个盘子,几乎都快空了,皱了皱眉头。 半晌。 “若是外面吃不好,你回家来就是。”谢氏面带倔强的说。 其实,她也是盼着陆今安经常回来的。 可她若不说,这臭小子都不知道多回来两趟。 留她一人在这偌大的靖王府里,每天面对着一群下人,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 “母亲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倒是您……除了花草,您还是多出去走走才好。”陆今安低沉着嗓音劝道。 谢氏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这臭小子,怪不得这么大了还找不到媳妇儿! 哼,活该! 最后只好什么也没说。 起身扶着青云的手,走了…… 陆今安又摸了摸鼻子:我也没说几句话,怎就走了啊…… 他没多想。 也跟着起身,向门外走去:“谢叔,我先走了,母亲若是有事,你派人去北镇抚司找我就是。” 今天他去国公府,原本是找许远问今日发现尸体时的细节。 惨死的锦衣卫是他派出去查凌家的。 没想到却死在了茶馆里。 且,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好一个凌家,竟做的人不知鬼不觉。 却碰到了小姑娘的事,又想到了他母亲,便耽误了些时间。 谢管事不舍的说:“世子不如在府里歇息……” “不了。”他身量高腿也长,三步并做两步不一会儿就到了府门外。 “哎……”谢管事叹着气往回走去。 江洛带着忍冬回到韶光院时,吴妈妈与明绪都已等在院门外了。 看着全身凌乱不堪,衣裙沾血的江洛和忍冬,吴妈妈心疼的直掉眼泪。 她边往院里走,边骂道:“那些个挨千刀的腌攒货……” 江洛忙将扯开的嘴角收了回去,笑着拉了她的胳膊。 “妈妈我没事,只是衣服破了些而已,你不要担心。” 忍冬也道:“是啊,妈妈您瞧,我还活蹦乱跳着呢。” 她边说边蹦了两下,忍着酸痛甩了甩胳膊。 吴妈妈被她逗得破涕为笑,颠怪道:“呸呸呸……你这臭丫头,说什么胡话呢!” 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宠溺。 看她们这样,吴妈妈更心疼了。 若是夫人还在,怎么会让小姐受这样的罪…… 明绪则双眼通红的在一旁扶着她,一声也不吭。 她向来是稳重谨慎的性子。 前世多亏有明绪,要不然在林家那个狼窝里,江洛早就被吃干抹净丢弃了。 林文那个畜生。 空有个秀才的名头,内里却是吃喝嫖赌样样都占了。 最后将她的嫁妆都挥霍一空。 而秦氏给她带去的嫁妆,也不足她娘留下的十分之一。 那时秦氏说:“女儿家下嫁,最忌讳嫁妆过多,否则夫君怎么会上进?又有那不成器的,万一因为这不菲的嫁妆,而起了歹心可怎么是好……” “你放在母亲这里,早晚都是你的,日后若是有个好歹,也是个退路不是?” 当时的她只觉得,秦氏字字真心,句句为她考虑。 从来没体会过母爱的她,心里感动不已。 没成想,林家将她带去的嫁妆全部挥霍完后,刚开始还看着国公府的面子,不敢太过分。 后来瞧着府里头并没有将她这个大小姐当回事,也或许是秦氏母女俩的授意。 林家母子开始整日的对她,欺辱谩骂。 她也因此郁郁寡欢,到后来病的卧床不起。 忍冬虽聪明,脾气却有些火爆,看不得他们欺负自己,常常与他们对打对骂。 因着有把子大力气,倒也没有吃过亏。 最后被林文记恨,也不知哪找了几个大汉,将忍冬活活打死了…… 只剩下明绪,偷偷的为她送信抓药,照顾病榻上的她。 她还整日的等着国公府能来人救她呢! 如今想想,真可笑! 她所有的遭遇都拜他们所赐,怎么会有人来救她? 才回府月余,就出了今天的事情,看来这帮人是真急了。 她今日就是故意去告状的。 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真面目,为何还要忍气吞声? 老天爷看她可怜多给了一世,她可不能浪费。 她要让这国公府的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好惹! 扶着她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明绪带着哭腔道:“小姐,奴婢去烧点热水,让您和忍冬都洗洗,然后换身干净的衣裳。” 江洛点了点头:“去。” 国公府里的每个院里,都设了小厨房,方便各院儿里的主子烧热水,煮个汤什么的。 饭食还是由大厨房分发。 吴妈妈一边为她整理着发髻,一边问:“小姐,您明知道国公爷对您不待见,为何还要去……” 江洛笑了笑:“妈妈,这国公府里,明里暗里想要我死的人不少,若是不回击,他们会把我当软柿子捏的。” 第16章 有陆大人呢! 吴妈妈停了手里的动作,又问:“可这样子撕破脸,往后小姐在府里行走,该如何是好?” “呵呵……该如何就如何,我又不指望他们吃饭!”江洛懒洋洋的靠着椅背。 就差说:本小姐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银子! 今日虽说死里逃生了,可身上受的可都是内伤,江洛靠着椅子都咯的背疼。 又在心里暗骂江茵几声。 吴妈妈也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她还是担忧的说道:“可国公爷和那秦氏,毕竟是您名义上的父母,万一传出去点什么,怕影响您的名声。” 名声什么的,她早已经不在意。 她也不打算嫁人,上辈子的苦她已经吃够了,不想再被困在一方宅子里。 等她报完了仇,便去江南外祖家,逍遥自在。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敢告诉吴妈妈的。 她脱口而出:“有陆大人呢,他们不敢!” 说完这话,她也有点懵了。 她跟这陆大人好像也只见过这两次面? 一次她救了人家,一次人家救了他。 嗯,救命之恩两清了。 不过,这陆大人的大腿,抱着确实好用。 以后她得抱紧了。 最好能再救他一回! 陆今安:我谢谢你昂……竟盼着我出事儿。 “小姐,这陆大人您又是怎么……”吴妈妈疑惑的问。 江洛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急忙打岔道:“妈妈您猜猜,今日的事,谁是幕后主使?” 吴妈妈果然被这个话题引了过去。 她皱着眉头说:“小姐您是说……柳姨娘是冤枉的?” “冤枉倒不至于,不过是替人受过罢了。”江洛淡淡的回道。 “替人受过?能让她心甘情愿……二小姐江念?”吴妈妈问道。 她一拍手掌,说:“可这二小姐,向来是唯三小姐马首是瞻的,您与她又没什么过节。想来是三小姐的事了。” 姜还是老的辣! 她只提了一句,吴妈妈便猜出了大概。 其实她也是猜的。 前世,江念便对江茵言听计从,柳姨娘更是对秦氏从无二话。 今日柳姨娘顶罪,说白了,就是为秦氏顶的。 秦氏若是懂得感恩之人,至少会对她的一双儿女好点。 显然,秦氏并不是。 柳姨娘的算盘打空了。 江洛轻轻的笑了一下,说:“妈妈说的不错。只不过啊,这最后的推手可还没露面呢。” 吴妈妈有些欲言又止。 她想问小姐怎么会突然变得有勇有谋了呢? 想想又觉得,还是别问了,不管小姐为什么变成这样,都是她的小姐。 变成这样才好,省得她整日的担心小姐会被人欺负。 江洛以为她要问推手是谁,便一脸深意的道:“妈妈等着就是了。” 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的。 其实她也只是猜测而已。 “小姐,热水好了~”明绪拿着她的换洗衣裳说道。 吴妈妈要扶着她去沐浴,却被她制止了。 她从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吴妈妈:“妈妈,你先帮我拿着。” 吴妈妈忙接了过来,往里间走去。 明绪则扶着她去了净室。 水雾朦胧中,她慢慢的就睡着了。 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又是惊吓又是愤怒,都很费体力。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闯入了一个人,他逆着光向自己走来,看不清长相,只觉身量瘦削欣长,通身气质矜贵卓绝。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向她,温柔的喊着:“洛儿,来,到我这里来……” 她努力的挣扎着,想要抓住那只手,可仿佛被禁锢了一般,始终冲不破屏障…… “小姐,小姐您醒醒啊小姐……”明绪焦急的喊着。 当初,小姐一回来,便把她叫到上房里来伺候,她真的是受宠若惊。 院子里的其他丫鬟都是家生子,原本就不待见她,听到她来小姐身边伺候,个个都冷嘲热讽的。 有人吓唬她:“呵……你来的晚怕是不知道?咱们这位大小姐,可不是个善茬,自己的亲姐妹都能推到水里去呢!” “你可小心点,别看给银子大方,打杀个丫鬟就如打死只小狗一般随性。” 还有那说酸话的:“呦,人家都要去当二等丫鬟了,还能听你们在这乱吠啊,命哪有荣华富贵重要啊……” 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一概不搭理。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别听她们的,小姐不是这样的人,她很好的…… 果然,她是对的。 在这上房里伺候了月余,小姐不但不曾打杀她,就连辱骂都没有过。 她现在想想,定是府里的那些人,看小姐没有母亲庇佑,国公爷又对小姐不待见,这才都欺负她,说她坏话。 见叫不醒小姐,她忙上前晃了晃江洛的肩膀:“小姐,小姐您醒醒……” “嗯?怎么了这是……”江洛睁开迷离的双眼问道。 明绪忙解释道:“您睡得有点久了,我叫不醒您,想着您别是今儿碰到脑袋了……” 小丫鬟声音越来越小,约莫着是怕她生气。 江洛朝她笑了笑,拉过她的手道:“脑袋倒是没事儿,就是梦魇着了,可难受了呢,幸亏你把我叫醒了。” 明绪脸有些微红。 她怎么觉着,小姐好像在对她撒娇? 还有,小姐长的也太好看了,肤若凝脂,双瞳剪水,清冷脱俗。 隔着这朦胧的雾气,她好像在与仙子说话。 江洛没注意到,自己无意间竟撩红了小丫鬟的脸。 她从浴桶里出来,哗啦一声水响,才拉回来小丫鬟的思绪。 明绪忙收了心思,上前伺候她穿衣。 待她收拾妥当,天色渐暗,晚膳也已经摆好了。 她由着吴妈妈伺候着用了饭,便进了里间。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呢。 她娘给她留的信还没看。 吴妈妈坐在门外廊下的小圆櫈上,在为她绣荷包,双眼时不时的向院子里扫去。 明绪在她们屋里给忍冬上药,她身上的擦伤也不少。 江洛亲则自在香炉里点了最喜欢的沉香。 一缕青烟,慢慢向屋中弥漫开来,令人口舌生津,又让人心神安定。 她这才坐到烛火旁,缓缓打开了尘封已久的信。 第17章 岳丈? 信中寥寥数语,她却看了很久。 前世,她为了讨好秦氏,不但将吴妈妈拒之门外,更是将这封信扔在了箱子的最底层。 若是那时她打开这封信,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擦了脸上的泪,她起身将那张文书锁在了箱子里,这才坐了回去,把那封信放在烛火上烧了。 火光闪烁中,少女的双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纸灰飘向空中,打着转,最后落在了地上。 屋里的沉香刚燃了一半,任谁也闻不出烧纸的味道。 她静静的坐在那出神。 娘说:不要亏待自己,国公府的银子是她给的,肆意的去活着。 她留下的嫁妆和银票,足以支撑她偏居一隅,安稳度日。实在挥霍无度花完了,便去信江南外祖家就是了。 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不要查探关于她的任何过往之事。 玉佩不可轻易示人,危难之时可救命。 她有很多疑惑,本以为能在娘的信里找到些蛛丝马迹,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可娘说的最后两件事又是怎么回事? 过往之事为何不要查探?玉佩又为何不能示人,却又能救她的命? 前世这玉佩一直跟着她到死,也没见有人来救她啊。 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是夜,春华院。 二人用了晚膳,秦氏此时正伺候江舟更衣歇息。 江舟难得的好心情,拉了秦氏双双坐到床上。 秦氏则媚眼如丝。 她虽已三十多岁,可半老徐娘的风韵还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江舟此时哪里顾得上别的事,只一味的想着当岳父呢! 他不解风情的问道:“夫人,你说若是将洛儿配给陆大人,如何?” 秦氏停下脱衣服得动作,惊讶道:“老爷说的是今日来府里的陆大人?” 江舟两眼放光的点了点头:“这大雍朝还有几个陆大人?” 他是越想越觉得合心意。 若真成了,到时他便能在雍京里横着走! “这……年龄上是不是有些大了?”秦氏小心问道。 这怎么行? 虽说这陆今安名声不好,雍京城里好人家的女儿,皆敬而远之。 可不提他靖王世子的身份,他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真正的有权有势。 若是江洛嫁给了他,那吴氏留下的嫁妆,她怕是一分也夺不过来了! 江舟眼睛一横,明显不高兴的道:“大个几岁,又有何关系?” 秦氏与江舟从小一起长大,又在国公府相处这么多年,最是了解他的脾性。 一看他要生气,忙附和道:“老爷说的也对,雍京里大个十岁八岁的也是有的,何况妾身瞧着,这陆大人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顶多大个五六岁。” 江舟这才满意。 他又想到江洛今日的态度,阴沉着脸道:“陆大人年少有为,身居从二品锦衣卫指挥使,又是靖王世子,哪一样都配得上那个逆女!” 要当人家岳父,就变成年少有为了,之前不还在府里天天骂“丧尽天良”“大雍奸臣”。 要不说她最了解江舟的为人了,薄情寡义,趋炎附势,自私自利。 当初,若不是秦家官小,在这雍京城里没什么地位,她也不会瞄上江舟。 国公爷的身份,也是她能嫁的身份最高又愿意娶她的人了。 秦氏又试探道:“就是这……这陆大人的名声,实在是有些骇人。” “名声?那是对外人的。陆今安若是真成了国公府的女婿,谁还敢在我面前放肆!”他朗声道。 他一捋胡须,仿佛已经看到了朝中那些人,尤其是以往看不起他的人,对他点头哈腰的场面了。 听他这话,心里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那贱人许配给陆大人了…… 秦氏也不再与他争执。 只附和道:“是是是,您说的都对,老爷最是慧眼如炬了。” 能让江舟这种人,拜倒在石榴裙下十几年,秦氏还是有一把刷子的。 趁着哄了他高兴,又问道:“老爷,那茵儿呢,宁阳侯府那……” 江舟想了想说:“茵儿自是要嫁给凌寻,做世子夫人的。宁阳侯府的婚约断不能丢。” 当初老镇国公江海,与老宁阳侯凌广,跟着先皇打天下,二人曾一同领兵出战。 后来,一场战役中,江海为救凌广,胸前挨了一箭,昏迷了十几日才醒来,差点死在战场上。 老宁阳侯凌广便与老镇国公江海商议着,若是二人的孙子辈,第一个孩子为男女便结为秦晋之好。 这门亲事可是他父亲用命换来的,怎么能拱手让人? 秦氏楚楚可怜道:“可怜我的茵儿,明明是嫡长女,原本属于她的婚约却因为……” 却因为什么,江舟怎么能不清楚。 秦氏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对她们母女亏欠良多。 他忙搂了秦氏拥入怀里,安慰道:“这么多年,委屈你们母女了。你放心,茵儿的婚事我一定想办法解决。” 秦氏柔若无骨的躺在他怀里,双眼低垂着听他讲话。 江舟看不见的是,秦氏眼里的不甘心和满满的恨。 等等等……永远都是这些话。 她秦秀月等来了当继室,还要她的女儿也等着当继室吗? 她也就无所谓了,她的女儿必须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 次日清晨,苏木是踏着满身疲惫进的永平巷陆宅。 这里是陆今安名下的宅子,因着离北镇抚司近,他不回王府时,便在这里住着。 后来他出京办差时,救了逃难的许远一家。 这一家子为了报恩,便都跟了陆今安。 他将许远的父母安置在这宅子里。 许母专门照顾他的起居饮食,许父便负责看管宅子。 陆今安又安排许远进了锦衣卫当值。 许远也不负他所望,五年的时间便坐上了锦衣卫千户的位置。 此时宅子里的演武场上,陆今安正精神抖擞的舞着剑。 苏木前脚踏进演武场,那把剑便朝他袭来。 他忙调动内息,运足内力,一个后压腰差点摔倒,这才堪堪躲过。 他劫后余生般的捂着胸口拍了拍,又长出了一口气。 陆今安并未继续追击,他这一剑,也只是长年累月被人刺杀的快速反击罢了。 他拿过许远递过来的面巾,擦了擦精壮的身子,边往书房走边问道:“查到了什么?” 第18章 反常即是妖 苏木回道:“查到了……一点。” 陆今安转头看着他,疑惑道:“你说什么?” 苏木有些紧张道:“属下查到了江小姐的母亲乃江南吴氏,便日夜兼程的跑了趟江南。后多方查探,只查到了这吴氏便是江南富商吴家的小姐。” “江南吴家?” 陆今安出生在雍京,他长大后江南谢家已经没落。 主支这一脉,也就是他母亲和舅舅这一脉,基本迁移到了京城。 他的二舅舅谢远峰,如今便是从三品的国子监祭酒,一直居住在雍京。 而陆今安也只是每年祭祖时,才会回一趟谢家老宅,便匆匆赶回。 江南吴家,他倒是有所耳闻,不过,却从未在意。 “是。为朝廷专供玉器的皇商吴家。”苏木回道。 “属下在吴家附近逗留了几日,又花了些银子,从她们口中打听到,说这吴氏是突然间传出高嫁给京城的国公爷江舟,当国公夫人的。” 陆今安沉吟片刻,又问:“嫁进京城之前,这位夫人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苏木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并无,一切正常。” 他又摸着脑袋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是关于王爷的。” “说。”陆今安显得有些急切。 苏木立时回道:“吴家在今上登基前,曾捐过一百万两白银,是王爷前去江南拿的银子,下榻的地方也是吴家。” 半晌,陆今安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去歇息。 苏木这才拱手退了出去,只留他一人在书房独坐。 初春的朝阳缓缓升起,阳光从雕花木窗里挤进来,将陆今安的面容一分为二。 半明半暗中,他薄唇紧抿,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双深邃的桃花眼,衬的他冷艳卓绝,倒是与他的名声很相配。 越是没有一点痕迹,越是不正常。 苏木的本事毋庸置疑,他若是查不到,就是有人暗中将所有的踪迹都抹去了。 国公府为何放着雍京贵女不娶,去娶一个商户女? 吴家又为何舍得唯一的女儿嫁到千里之外? 父亲与吴家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都与吴家有牵连。 陆今安剑眉微蹙,看来,他必须要亲自去一趟江南了。 江洛出事后的第二日,秦氏便派了曹妈妈来传话: “夫人心疼大小姐,让奴婢来告诉您一声,这些日子就不用去春华院请安了,待您养好身子,再去也无妨。” 都撕破了脸还要装慈母,真是虚伪到家了。 也是,秦氏想要的还没拿到,她不装,江舟也不愿意啊。 呦,自个如今还算是个香饽饽呢! 能在韶光院里躲清静,她当然乐意之至。 可惜她没能如愿。 忍冬一脸嫌弃的说:“小姐,三小姐领着二小姐来看您了。” 此时,江洛正躺在贵妃椅上,悠哉悠哉的晒太阳。 闻言,她拿掉盖在脸上的书,长眉一挑,淡淡道:“明绪,上茶。” “是,小姐。”她便转身去了茶房。 “哼,都追到院子里来了,真不要脸。”忍冬小声嘟囔道。 江洛只当没听见她发的牢骚,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她倒是想看看这两位,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不一会,一粉一绿,便到了院门里。 “呦,大姐姐可真会享受。我怎么瞧着你不像受伤的样子啊,你不会是框我们的?”江茵挑衅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身淡绿色锦裙的江念跟在她身旁,倒衬的她人比花娇。 江洛看着二人的装扮,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也不知这江念,到底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当绿叶呢? 江茵见江洛非但不答话,还看着她二人一直笑,便带了愠怒问:“江洛,你笑什么?” “我这是笑吗?我这是在赞赏二妹妹,她这绿叶当的实在是好,衬的你人比花娇。”江洛一边起身一边回道。 一旁的江念听到这话,有些不自在的将头转向了别处。 她就不信了,二人真的姐妹情深。 “你……”江茵怒指着她。 眼看着江茵又要惹事,江念忙拉了拉她的衣袖。 若是真让江茵在韶光院里闹起来,回头秦氏又要怨她了,挨骂的还是她。 江茵这才放下胳膊,生气的抽走了江念手中的衣袖。 也不知母亲是怎么了,为何要让她来看这贱人,还让她暂时要和江洛修好姐妹关系。 她才不要。 江念见她们二人都不说话,只好出声打破尴尬: “大姐姐身体可好些了,母亲很关心你,不过她忙着庶务脱不开身,特意让我和三妹妹来看看你。” 又吩咐道:“月见,把我和三妹妹带来的点心,给大姐姐尝尝。” 月见忙上前几步,将提着的雕花卉纹食盒打开,朝着江洛递了出去。 江洛对着忍冬点了点头,忍冬这才接了过来。 这时,明绪的茶也上来了。 这位二妹妹倒是带了些脑子,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江洛淡淡道:“二位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来,尝尝我这的茶” 二人这才坐下。 她又道:“也不必麻烦母亲,再过几日,我便可以去春华院请安了。” 江念则依然保持着微笑说:“那就好,待我回去一定告知母亲。” “有些人是好了,就是坑害的柳姨娘关了禁闭,哼!”江茵却阴阳怪气道。 江洛垂下双眼,看着手上的茶,嘴角微微上扬着。 前世怎么就没发现,江茵也挺蠢的呢? 她轻笑一声,回道:“哎,三妹妹说的是啊,也不知柳姨娘为何一口咬定是她做下的,明明是……” 江茵脸色立时有些挂不住了。 这个贱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眼看着她又要动怒,刚坐下的江念忙起身行了个礼,说:“大姐姐如今还没好全,我们便不在这打扰你休养了,妹妹告辞。” 说罢,便拉着江茵往外走去。 坐在院子里的江洛,似乎还能看见江茵生气的又甩了江念的胳膊,二人正争执着什么…… 她怎么觉得,江茵如今怎么这么容易动怒呢。 江洛端着茶杯若有所思。 二人今日倒是没有出幺蛾子。 不过,反常即是妖,她可不能放松。 秦氏怕是又憋着招呢! 第19章 她可是公敌 她才不相信这两个人会好心的来看她呢。 一个想让她死,另一个现在应该也想她死。 江洛心道:等着…… 出了韶光院的江茵,一把甩开江念的手怒道:“你做什么,为什么要走,我话还没说完呢!” 江念对于江茵最近的脾气见长,真是深有体会。 她嘴上乖顺,眼里却带着不耐烦道:“三妹妹,今日母亲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记得,她怎么会不记得。 哼! 江茵双手抱在胸前,满不在乎的耷拉着脸,回道:“那又如何?母亲断不会为了那个贱人说我的。” 那都是因为有人替你受过! 江念真想对她吼出这句话,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那样做。 如今姨娘被关了起来,这个府里再没有人会为她筹谋。祖母和父亲指望不上,她与安儿只能靠着秦氏才能过活。 她压下心底的厌恶,面带微笑说:“三妹妹你好好想想,母亲何时会在无用的人身上做无用的事?” 江茵精神一振,忙拉了她的胳膊,兴奋道:“你是说……江洛要倒霉了?” “我也是大胆的猜了一下,不知母亲是如何……” “只要能让江洛不好过,等等也无妨。”江茵打断她说道。 江念便不说话了。 她很了解江茵,此时的江茵已经不生气了,也不需要自己再去浪费口舌。 “走,去我院里,我给你看点好东西,父亲前些日子刚……”说着便拉着江念走远了。 还没等江洛养好伤,她的二叔江淼回府了。 江洛一点也不关心谁回来,谁不回来。 这府里的所有人都希望她死,然后就能落得一大笔银子享受荣华富贵,她的这位二叔也不例外。 国公府大房继承爵位做当家人,二房则经营国公府的生意往来,只不过赚的银钱,却是公中的。 这也是刘氏与秦氏不对付的根源。 二房辛辛苦苦的奔波忙碌,最后钱都上交给了公中,搁谁那谁甘心啊? 次日,眼见着日头高升,快到晌午了。 明绪匆匆的回了韶光院。 在院子里翻棉被的忍冬,见她这样,打趣道:“呦,明绪,你这是身后跟的有狼啊?瞧给你急的~” 明绪则绷着嘴,笑着指了指她,又向屋里走去了。 忍冬一瞧就知道有大事了,也忙跟了上去。 屋里,吴妈妈正教江洛锈双面绣。 吴妈妈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她的母亲原本就是吴家针线铺子里的绣娘,而她娘的绝技双面绣,也传给了她。 自从她到了吴氏身边伺候,吴氏所有的贴身物品都是她绣的。 如今,江洛的贴身衣裳也都是出自她手。 除了穿着舒服,江洛很喜欢之外,也是为了防着府里的人在这在上面做手脚。 “小姐,您猜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明绪进了屋里,刚站住脚便问。 江洛头也没抬,说道:“定不是大房的事。” 明绪一愣,笑着又问:“您怎么知道的?” 她手下的动作不停,轻快的笑了一声道:“笨丫头,这还不简单,只要你家小姐我不出去,大房里还有什么可闹的?” 她可是公敌。 “对哦,还是小姐厉害!”明绪适时的恭维道。 小丫鬟在她身边伺候的久了,如今越来越自在,不像刚开始那般拘谨。 又跟着忍冬,学得开朗了些。 忍冬性子急,忙晃了晃明绪的胳膊,问道:“你快说嘛,什么消息让你跑的这样快。” “福安堂传出来的消息,说是今儿早上二老爷和二夫人求了老夫人,要将五公子过继到二房,当二房嫡子。”她缓缓说道。 江洛一听,便停了手里的动作。 她冷笑一声,看向一旁的吴妈妈。 吴妈妈也正看向她,二人相视一笑。 “妈妈,这狐狸的尾巴总算是露出来了。” 吴妈妈回道:“咱们这位二夫人,当真是心思深沉。” 忍冬听得是一头雾水,明绪就显得比她稳当多了,应是能猜出个大概。 江洛点了点头,便起了身往门外走去。 学着绣了一上午,有点累了。 她是该出去了。 等了这许久,也不见四妹妹那有什么动静,她得去加把火才好。 第二日一大早,江洛带着明绪去了春华院给秦氏请了安,便回了韶光院用早膳,接着就去了江晨那。 此时,她已经有月余未曾见过这位四妹妹了。 前世里,江晨也是疾病缠身,一直都在用药调理身子,她死的时候,这位四妹妹都活得好好的。 想必是她娘给她留下的银钱,出了大力。 否则,就凭二叔年年从生意上克扣的那点,怎么够用? 再说了,这国公府的生意可都是靠她娘给的银子,才盘活的。 刚到祥云院里,江晨身边的大丫鬟紫芙,便迎了过来:“请大小姐安。” 江洛抬了抬手,问道:“四妹妹可在屋里?” 紫芙一边帮她打帘子,一边回道:“小姐在屋里呢,您请。” 江洛便进了屋里。 如今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可这屋子还挂着厚重的棉帘子呢。 她扫了一圈,屋里竟还烧着炭,可见江晨这咳病,确实很严重。 严重了好啊,至少对她来说有好处……。 此时的江晨也从里间走了出来,她笑了笑说:“大姐姐,请坐。” 又吩咐道:“紫芙,上茶。” 紫芙忙应了:“是,小姐。”便去了茶室。 待茶上来,明绪便拉着紫芙去了门外,只留姐妹二人说话。 江晨转过头咳了两声,脸色微红的问道:“大姐姐今日来,可是有事?” “也无甚大事,只是见你久不出门,来看看你身子如何罢了。”江洛摩挲着茶杯回道。 “我这身子……等死而已。”江晨有些颓败的说。 “四妹妹万不可说这样的丧气话,二叔常年在外奔走,假以时日,一定能寻得神医将你这病治好。” 江晨笑了笑,叹了一口气说:“但愿。” 要是有神医,父亲早就为她寻来了,还会等现在? 再退一步讲,若真寻来了神医也不知能不能治她的病…… 江洛收回摸着茶杯的手,直直的看着江晨,转了话头道:“我养伤的这些日子,闲得无聊,便时常拿了医书解闷。” 江晨愣了一下,不知她是何意。 第20章 忍冬的打狗棍 江洛继续道:“前些天我无意间在一本医书上,看到了一种名为“天仙子”的草药,可治久咳,便想着来告诉四妹妹你。” 江晨莞尔一笑说:“倒是劳烦大姐姐操心了。” 又听江洛问:“四妹妹可知这草药为何叫“天仙子”?” 江晨对药倒是材略知一二的。 她日日与药为伍,有些常用的药材名儿也是能背出来的。 她点了点头回道:“我吃的药方子里,一直都有这味药材,却未曾去深究过药名。” 江洛眼含深意的解释道:“是因着这味草药若是服用过量,服用的人便会神志不清出现幻觉,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疯疯癫癫中又飘飘欲仙,故取名“天仙子”。” 二人对视良久。江晨从这位大姐姐的眼里,似乎看到了什么要呼之欲出。 她收回视线,眯着眼睛想了半晌。 遂又问道:“大姐姐的意思是……” 江洛没说话,只笑着点了点头。 江晨这才恍然大悟。 暗道:这真是个好办法! 这一个月她都在冥思苦想,怎么才能不被人抓住把柄。 眼看着一天天过去,她又病了起来,咳的越来越严重,只好将那事儿先搁置一边。 如今突然听到这么一个好办法,她可真是开心极了。 尽管大姐姐是想利用她,可只要她能亲自动手毁了江茵,她不介意被人利用。 她忙起身行了谢礼,说道:“妹妹多谢大姐姐提点。” 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 江洛也顺势起身回了一礼,笑着说:“那我就不叨扰四妹妹养病了,还望四妹妹凡事想开点,对你的病也有好处,告辞。” 江晨边送她边回道:“大姐姐说的是,妹妹一定听劝。”将她送到屋子门口,这才止步。 此时的秋水院里,二夫人刘氏正歪坐在圈椅上闭目养神。 大丫鬟鸣翠则拿着美人捶,一下一下的轻轻敲着她的膝关节处。 赵妈妈撩了帘子进来,便接过鸣翠手里的美人捶,又对着鸣翠使了使眼色,鸣翠知趣的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她二人时,刘氏睁开杏眼,问道:“可打听到了?” 赵妈妈忙回:“打听到了,说大小姐是来开导四小姐的,让四小姐想开点,说不定能找到神医,就能治好病了。” 刘氏看向赵妈妈问:“神医?” 赵妈妈点了点头。 她坐直身子,讥笑道:“这位大小姐可跟从前不一样了,她哪里是来开导晨儿,明明是说给我听的。” 晨儿自胎里便带了弱症,又在八岁那年被江洛推入府里的弯月湖里,因此得了寒症,命是救回来了,可这身子却得用药吊着。 这些年她的夫君国公府的二老爷,宁愿将赚得银钱都给公中,也甘愿四处奔波,为的就是能到各处寻访名医。 可并没有什么用。 晨儿依旧是这副样子,而她也因着心神劳累,这么多年再无所出。 若不是江洛,晨儿何至于此,她还有脸来开导晨儿? 这次江洛没死,算她命大。 她也不过是顺手帮了一下江茵而已。 这偌大的国公府,进进出出的下人这么多,怎么就这么巧,没有一个人碰到江茵和江念? 若不是她将人都支开,二人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刘氏越想越生气,也不知道她怎么会与锦衣卫陆大人扯上关系,若不然,她必死无疑。 不过,有一点倒是称了她的心。 柳姨娘要想出来不知到何时去了,正好此时把江安过继到二房来,往后国公府里的东西,她二房也能得一半。 赵妈妈不解的问道:“夫人的意思是,大小姐能请来神医?” 刘氏抚摸着帕子上的兰花,说:“能不能请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赵妈妈叹了一口气。 四小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你吩咐下去,让厨房煨一锅山参老母鸡汤,我也该替晨儿去看看她大姐姐了。”柳氏吩咐道。 “是,夫人。”赵妈妈便出了屋子。 江洛带着明绪从江晨的院里出来,便径直回了韶光院。 如今她还在养伤期间,不能随意乱走。 刚到院门里,忍冬便从主屋里迎了出来。 她走到江洛身边,开心道:“小姐,刚才大夫人身边的曹妈妈来了,说是永兴伯府给国公府下了帖子,过几日伯府要办赏春宴,大夫人要带着小姐您去呢!” 江洛边走边在脑子里回忆,忍冬说的这个永兴伯府是哪家。 她想起来了。 要说起来,前世让她下定决心,听秦氏的话下嫁给林文,这个永兴伯府可是出了不少力。 前世她回到雍京不久,便传出了她与庄子上管事的儿子不清不楚的传言。 她羞愤难当,整日的躲在屋里不出门。 也是这个时间,秦氏哄着她去了伯府赴宴,她躲在秦氏身后,看着那些夫人小姐对着她指指点点,难受极了。 真正让她知道人言可畏的,是接下来伯府里发生的一件事。 永兴伯夫人杨氏有两子。长子洪砚已是进士及第,在翰林院当值。 还有一个小儿子洪澈,可是雍京最有名的纨绔公子哥,而这件事就发生在洪澈身上。 那日,去赴宴的贵女公子不少。赏玩期间,也不知哪家的小姐不小心掉进了湖里,被这洪二公子不怀好意的救了起来。 听说,这位小姐最后只能嫁给了这个纨绔,过得生不如死。 也因着此事,她才听了秦氏的话愿意下嫁。 忍冬不停絮叨着:“也不知这大夫人最近是怎么了,小姐您说,她会这么好心吗?” 不等江洛回答,明绪便回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肯定憋着坏呢!” 江洛一脸从容的点了点头:“俗话说,反常即是妖。” 忍冬也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家小姐说的都是对的! 吴妈妈皱着眉头担忧道:“小姐,可要提前准备什么?” 江洛想了想说:“那就要劳烦妈妈这几日,帮我赶出来两身一模一样的衣裙了。” 后宅里的手段不就那么多,她虽猜不出到底是哪样,只当有备无患…… 也不知重活一世,还会不会发生那件事。 她又笑着对忍冬道:“把你的打狗棍拿出来,教教你家小姐我……” 第21章 府里都是戏精 忍冬立马来了精神,回了声:“好嘞!”便转身回屋里拿东西去了。 吴妈妈看着她的背影,只宠溺的摇了摇头。 这个小丫头喜欢的东西,跟别人就是不一样。 别人都是做做针线绣绣花,她却是喜欢舞刀弄棒,若不是府里下人不能有利器,她指定得买个刀,天天耍上一圈。 跟着忍冬学了一上午,江洛差点累瘫。午膳都比平时多用了一碗米饭,还多喝了一碗酸辣汤。 吴妈妈看着别提多高兴了。 她在心里思忖着,还是让小姐一直跟着忍冬强身健体才好。 小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好好将养,等再大一些,有些风韵便会显现出来了。 江洛吃的太多肚子有点撑,去了门外院子里消食,刚走了两圈,便听身后的声音传来:“呦,看来二婶端来的鸡汤,洛儿要热热才喝的下去了。” 二夫人刘氏扶着赵妈妈的手,正站在院门里的台阶上。 江洛眼神闪了闪,忙走过去行了一礼:“二婶安,您屋里请。” 她又看了眼身后的明绪,明绪忙上前接过鸣翠手里的食盒。 “我啊是替你四妹妹来瞧瞧你,不知你身子恢复的如何了?”刘氏微眯着双眼,打量着她问道。 江洛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回道:“多谢二婶挂心,洛儿已无大碍。” 二人进了屋里,吴妈妈已上好了茶。 江洛吩咐道:“明绪好好招待赵妈妈,可别怠慢了。” 明绪回道:“是,小姐。” 赵妈妈看了看刘氏,刘氏则对着她点了点头,这才跟着吴妈妈和明绪出去。 待人都走了,江洛开门见山道:“不知二婶今日来,除了送鸡汤,可还有别的事?” 刘氏眉毛一挑,笑着说:“无事就不能来了?” “您随时能来。洛儿是想着您最近会很忙,毕竟柳姨娘被关了禁闭,如今正是过继五弟的好时候……”江洛淡淡回道。 刘氏杏眼微瞪的看向她,说:“你都知道了?” 江洛看着门口的那盆芍药,回道:“二婶指的是哪件事?” 刘氏轻笑一声,甩了甩帕子说:“是我做的又如何?江洛,这是你该还的,若不是你,我的晨儿也不会成了这般模样……” 说到此处竟红了眼眶。 江洛想:若是她娘还活着,也定会如此护着她的? 她收敛了心绪,看向刘氏郑重回道:“二婶怕是找错人了,害了四妹妹的人不是我,而是江茵!” 刘氏愣了一瞬,看着她摇头说道:“不可能,当初你可是当着大家的面承认的,是你推了……” “是母亲逼我这么说的。”江洛打断她道。 她又道:“三妹妹已经亲口承认了,四妹妹也在场,她听得一清二楚,推她的人是江茵,而我只不过是替罪羊。” 知道自己恨错了人,刘氏有点懵。 当年事情发生后,她查了很久都没有一点头绪,而江洛又当众承认了此事,她也便相信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 她忽又问道:“那你为何此时说出来,就不怕她们母女找你的麻烦?” 江洛扯开嘴角,嘲讽道:“即便我不说,麻烦也没见少,我又何必让自己多一个仇人,您说呢?” 刘氏心下了然。 她喝了口茶说:“你待如何?” 江洛却说:“我只是告知您实情,省得您在我身上浪费精力。” 刘氏看她不开口,放下茶杯道:“真相我已知晓,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又说:“日后你的事我不插手,若是需要帮忙让丫鬟来说一声就是了,不过,你要帮忙找神医。” 江洛等的就是这句话。 只要刘氏的矛头不再指向她,日后就好办的多。 秦氏和刘氏之间虽有龌龊,可前世因着江晨的事,秦氏坑害她时,刘氏可没少出力。 至于神医,不是没有,就看有没有那个本事请得动了…… 想到这,江洛也没把话说的太满,她道: “洛儿先谢二婶深明大义。至于神医……我会去信给江南的大舅舅,尽吴家所能的去找,但是找不找得到……”江洛接下来的话没有说。 刘氏一听到她说吴家,眼神顿时亮了起来,双手不自觉的抓紧了帕子。 对啊,这丫头身后还有一个吴家呢! 吴家虽只是一介商贾,可不但财力雄厚,人脉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若是能让吴家帮忙打听,倒是比他夫君一人大海捞针,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可前几年秦氏不是哄着这小丫头,与她外祖家断了来往吗? 且吴家这么多年除了节礼,也并未再派人来接她去江南,不知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假…… 刘氏又心动又懊悔,这些年只顾着与秦氏打机锋,又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竟忘了这茬…… 不管真假,先试探一番再做打算。 她此时再看向江洛,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 她拉过江洛的手,轻轻拍着说道:“都怪那秦氏隐藏的太深,二婶才以为当年的事真是你做的,这才……” 又道:“哎,你也知道晨儿的身子……如今二婶能得你这句话就知足了,能找到神医最好,找不到……” 她忙拿了帕子擦了擦眼角,哑声道:“找不到……也是晨儿的命啊……” 江洛暗道:这府里的人倒真是个个会演戏。 江洛忙端了茶杯递给她,回道:“我过几日便写封信送去舅舅那,二婶您先放宽心。” 她出事那日至今已有二十日了,给江南舅舅的信,镖局在第五日的下午,就派了人来告知她信已送到。 却迟迟不见舅舅的回信,也不知江南那里是不是出事了。 无论如何,她都是要再往江南去信的。 刘氏一听,这才放心道:“难得你有这份心,二婶先替你四妹妹道声谢……”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刘氏这才带着赵妈妈走了。 当天晚上,江洛便写好了信。第二日一大早,忍冬就揣着信去了上次的镖局。 垂花门外的拐角处,一个小丫鬟鬼鬼祟祟的看着忍冬出了国公府大门后,急忙向秋水院的方向跑去…… 刘氏听了小丫鬟的禀告,这才放下了手里的白玉小耳勺,拿帕子擦了擦嘴,若有所思的看向京郊方向。 曹妈妈叫了小丫鬟起来,又拿了银裸子赏她,小丫鬟高兴的退了出去。 刘氏杏眼微眯,吩咐道:“妈妈,庄子上再加派些人手,务必将那丫鬟看紧了,日后有大用……这府里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曹妈妈忙回:“是,夫人。” 三日一晃而过,永兴伯府举办的赏春宴也开始了。 赴宴的前一天晚上,江念被秦氏叫去了春华院…… 第22章 她就该受着。 春华院。 秦氏低垂着眼坐在上首,染着鲜红豆蔻的双手,不停的摩挲着面前的青釉莲花纹茶盏。 江念则跪在她身前瑟瑟发抖。 她刚用了晚膳,便被曹妈妈请来了春华院,已经跪在这里半刻钟了,才见秦氏从里间走出来。 也不知是哪里惹得这位嫡母不痛快了……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 江念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倒下去了。 秦氏才居高临下的问:“念儿,母亲待你如何?” 江念想都未想,便脱口而出:“母亲和善,待女儿向来是视如己出。” 这些话她在自己屋里时常练习,为的就是秦氏问起来时,她能说的似真的一般。 秦氏当然猜得出她的心思。 又问:“明日便是永兴伯府的赏春宴了,你那可还缺些什么?” 江念乖顺的低垂着双眼,回道:“女儿那什么都不缺。母亲前几日命人送去瑞雪院的衣裳首饰,女儿都还未上身呢。” 这是她那日在韶光院里,及时劝阻江茵后秦氏让人送来的奖赏。 秦氏惯会如此,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她轻轻笑了起来,声音又尖又细,然后说:“二房要过继安儿去当嗣子的事,你也听说了?” 江念不知她为何此时提这件事,垂着的双眸里满是不解。 只好点了点头,回道:“回母亲的话,女儿听说了。” “那你是何想法?”秦氏问的又快又急。 江念一时没有思考的功夫,支支吾吾回道:“安儿……安儿是母亲的儿子,日后也会是六弟弟的助力,定不能过继给二叔二婶……” 说完又觉得自己只是个庶女,哪怕安儿是她的亲弟弟,她也没办法掌控他的去留,他们姐弟二人在国公府里,只能依靠着秦氏…… 又忙磕了个头,说:“但凭母亲做主。” 谁让他们托生在姨娘肚子里呢,只要活着,就只能讨好主母。 秦氏这才给一旁的曹妈妈使了眼色。 曹妈妈忙上前扶起江念,笑着说:“二小姐快请坐,虽说天气渐暖,可这青石砖还是凉的,二小姐身子娇贵若是着了凉,夫人又要心疼啦。” 江念被曹妈妈从地上拉了起来,又按到下首的圈椅上,如同木偶一般。 “多谢母亲,多谢曹妈妈。”她端着身子只敢坐了圈椅的一角,朝着秦氏乖巧的说道。 秦氏见她这般听话,脸色也比之前好上了许多。 她挪了挪身子,靠向圈椅说道:“安儿过继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回绝。至于柳姨娘,我也会想办法把她放出来,只不过……” 她怎么会让二房有嗣子? 这岂不是让她将银子拱手让给刘氏,绝无可能! 不是秦氏小气,实在是她太需要银子了。 摊上个在仕途上没有一点建树,直到如今还只是个从五品尚书郎的娘家哥哥,朝中年年需要银钱打点。 秦氏想要在国公府站的更稳,想要在刘氏面前挺直腰板,就得补贴娘家,盼着哥哥高升。 自家夫君空有个国公爷的名头,没有实权,想要坐稳位置不都是靠砸钱吗? 这府里又有上百号人要吃要喝要穿,还有月例打赏。小姐们也都快及笄了,这嫁妆又是一笔银钱。 公子们虽还小,可正是读书的年纪,这笔墨纸砚最是金贵…… 哪一样不需要银子? 秦氏露出十分为难的样子,江念也睁着美目疑惑的看向她。 “只不过,你父亲的脾气你也知晓,若不能做到让他开怀,怕是不能说服他放了你姨娘,你姨娘出不来,安儿就危险了……” 江念听了这话有些不知所措,她问道:“母亲的意思是……还请母亲提点女儿。” 秦氏不疾不徐的说道:“这府里能惹你父亲不快的还能有谁?” 她颤颤巍巍的回道:“母亲是说……大姐姐?” 秦氏满含赞赏的看向她,点了点头道:“是啊,她一回府,府里便不得安宁,你父亲最近头疼的很哪。” 江念想到刚刚秦氏说的话,心一横,便问道:“母亲要女儿做什么?” “你过来……”待江念上前,她便小声的交代起来。 一刻钟后。 秦氏吩咐道:“你先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明日该如何行事。” “是,母亲,女儿告退。”江念的声音似乎很欢快。 出了春华院,月见看她一脸藏不住的笑意,好奇的问道:“二小姐,夫人都跟您说了什么啊,您这么高兴。” 此时,江念的心思都放在秦氏刚刚对她说的话上,哪里还听得到月见问的话? 一想到江洛有可能落得那般境地,她心底里便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若不是江洛回府,她姨娘怎么会被父亲关了起来? 若不是没了姨娘,安儿怎么会被二房盯上? 这所有的一切都因江洛而起,她就该受着! 月见没听到她的回答,只好又叫了声:“二小姐。” 江念猛的一抬头,双眼如淬了毒般的扫向月见,吓的月见停在了原地。 又听她不耐烦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你想吓死我吗?” 月见连忙摇了摇头,小声回道:“奴婢不敢。” 她本想着今日小姐高兴,她说两句讨好的话,小姐一开心能赏她点东西,她也好换了银钱给她娘买药用,没成想却…… “哼!谅你也不敢,这次就先饶了你……”说罢,一甩衣袖朝瑞雪院走去。 只留月见在原地偷偷抹眼泪。等她想跟上前去时,江念的背影早已消失。 藏在树后的忍冬暗道:没想到平日里温顺乖巧的二小姐,竟是这副模样,还是她家小姐好。 却又听月见喃喃道:“哎,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忍冬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两圈,想了想,便悄无声息的向她身后走去,又转身故意加重脚步,仿佛是路过一般。 月见听见脚步声,忙擦了眼泪向身后看去。 忍冬上前看了看她的脸,心疼的问道:“你是……你是二小姐身边的月见?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哭呢,怎么了这是?” 第23章 你做的非常好 小姐们之间的争斗,身边的丫鬟肯定也是知道些的。 更何况柳姨娘还差点害死江洛。 月见一看是忍冬,忙收起脸上的情绪,支支吾吾道:“我无事,只是有些想家了。” 忍冬装作无意道:“哎,想家是人之常情嘛这有什么?和你们小姐说说归家看看便回来就是了。” 忍冬的话又激起了月见的心思,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她回道:“我与你不同……”接下来的话没敢出口。 二小姐人前人后两副模样,对她非打即骂。 如今日这般高兴对她也是冷眼相待…… 忍冬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身上是府里统一发放的丫鬟着装,袖口都洗的泛白了。 府里但凡是主子身边的大丫鬟,多少都比小丫鬟体面。 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例,再加上主子赏的衣裳首饰银钱也不少。 她衣裳都穿成这样了怎么还…… 又想着刚才自己提到归家看看,她一脸为难的表情…… 要么就是二小姐小气,要么就是她将赏的东西拿去换了银钱…… 难道是缺银子? 忍冬抬手装作要给她擦眼泪,却从袖子里掉出了五两银子,一直滚到了月见脚下。 月见看的眼都直了…… 五两银子够给她娘抓半个月的药了! 可惜不是她的! “给,你若是有急事先拿去用。”忍冬把银子递到她面前。 月见一脸警惕的说:“我不要,我……我没什么急用……” 忍冬见状,便收回了银子说道: “我是瞧你难过成这样都不归家去,约莫着是手里银钱不够用,便想借给你使使,你不要就算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却被身后的一双手拉住了。 月见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会这么好心?” 忍冬嗤笑一声:“我是不是好心,这银子总是真的?我只是觉得咱们同为府里的丫鬟,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日后互相照顾一下就行了……” 月见似乎被她的话打动了。 正左右为难之际,忍冬将五两银子塞到了她手里。 她拿也不是,还回去又实在舍不得…… 她娘还等着看病呢。 “银子你先拿去急用,日后慢慢还就是了,我又不会吃了你……”忍冬爽快的道。 月见一想到前几日她嫂子的苦苦哀求: “月见啊,嫂子也知道你不容易,可……可娘的药不能断,你大哥又……又摔伤了腿,大夫说至少得休养半年才能恢复过来,嫂子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 她便心一横握紧了银子,行礼谢道:“好,银子我拿着,多谢你,我日后一定会还你的。” 忍冬点了点头回道:“银子你可要放好,别被你家小姐发现了误会你,我先走了。”便拐向左边的小路,朝着韶光院走去。 能当上大丫鬟的都不傻。 月见原本是等着她问二小姐的事呢,却没想到她什么都没问就走了。 月见也急忙往瑞雪院走去,边走边心下纳闷:难道这人是真的好心帮她? 忍冬:怎么可能…… 韶光院里,江洛正听忍冬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刚才发生的事。 “小姐您猜的真对,夫人果然叫了二小姐去春华院,也不知道又要干什么坏事了。” 江洛一边吃着明绪递过来的橘子,一边笑道:“你都能猜出来她们要干坏事,我还能猜不出来啊?” 忍冬竟然觉得她家小姐说的很有道理…… “你这次做的很好,一会找吴妈妈拿十两赏银,我那还有对金葫芦耳坠也赏你了。” 要说忍冬除了最喜欢耍棍子,还最喜欢银子了。 她从小孤苦无依。 后来被人牙子卖到国公府,又跟了最不受宠的江洛。 结果没几年,又跟着江洛被罚到庄子上去了…… 自从拿回了银票,江洛对她一向都很大方。 闻言她高兴的回道:“奴婢多谢小姐赏。” 江洛又吩咐道:“月见那你暂时先稳着她,不用做什么。日后她若是要用银子,你只管来告诉我。至于银子的事,你便说是我赏你的就是。” 这府里多一个眼线就多一份安心。 忍冬忙说:“是,小姐。” 次日辰时,江洛是最后一个到的福安堂。 走至福安堂主屋门外时,她隐约听见里面传来秦氏的声音。 “姑母,二弟和弟妹要过继安儿,我也是赞同的。只不过这柳姨娘刚刚被关起来,安儿又刚与他姨娘分开,想必没那么容易。” 又道:“不如等他心里舒坦些了,再说这事也不迟,您说呢?” 江老夫人紧接着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便过些日子再说!” 待她进去,二人已停了话头。 众人齐聚一堂。 江老夫人看着眼前的三朵金花,笑的合不拢嘴。 就是一双老眼扫到江洛时,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笑的多少有些牵强。 江洛却没退缩,直直的看了回去。 她忙收回目光,说道:“都起来。今日是永兴伯府的赏春宴,你们几个定要谨言慎行,不可丢了国公府的脸面。” 三人齐齐行:“是,孙女谨遵祖母教诲。” 不一会儿,秦氏便带着三人往国公府大门走去。 一路上碰到的丫鬟婆子,都被江洛的容貌惊了一惊。 还有那胆子大的丫鬟小声议论道:“以往也没发现大小姐竟如此貌美……” 江洛听了倒是没什么,前世她也是这般容貌,不还是照样被人欺辱谩骂么。 这一世容貌什么的对她来说,还不如银子来的有用。 一旁的江茵却气的不行,她瞥了一眼左手边的江洛。 只见她一袭淡紫色银丝绣海棠花锦裙。 袖口和裙摆都用银丝绣了暗纹,相互呼应。 银色窄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头戴白玉簪,瓷白的手腕上同样是极品水头的白玉细圈手镯。 当真是清美绝伦。 于是怒火又上一层,对着那几个丫鬟怒道:“府里的规矩都忘完了吗?来人,给我将这几个不懂规矩的贱婢拖下去,杖责二十。” 她今儿可是特意精心打扮。 就是为了能在赏春宴上,让宁阳侯世子凌寻,一眼便能看见她。 却没想到还没出府门呢,竟听到了这些话。 她原本就嫉妒江洛的容貌,又听了这话怎会不动怒。 被罚的丫鬟们,跪在路边不停的磕头求饶道:“三小姐饶命,三小姐饶命啊……”最后还是被孔武有力的婆子拉走了。 “哼!狐媚子~”说罢,便率先上了最前面的那辆马车。 秦氏却像没听到一般,吩咐道:“我与你三妹妹乘坐一辆马车,洛儿,你便与你二妹妹坐后面那辆马车。” 第24章 好啊,我跟着你。 “是。”二人便往第二辆马车走去。 等几人都坐定,马车缓缓驶了出去。 秦氏看向皱着眉头的江茵,哄道:“别怪娘没提醒你,今日宴上凌世子可是要来的,你若是一直皱着眉头,时辰久了便不好看了。” 一想到凌寻风光霁月的模样,江茵的怒气便散了,这才松了眉头。 她挽住秦氏的胳膊道:“娘,您说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嫁给凌寻哥哥啊?” 秦氏双眼微眯,拍了拍她的手说:“不急,你再等等,娘一定让你如愿,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入宁阳侯府。” 江茵的脸上因着秦氏说的话又多了些笑容。 她如小女儿般挽住秦氏的胳膊,撒娇道:“茵儿多谢母亲为我操心。” 转而一想又嘟囔道:“都怪江洛那个贱人,若不是她挡在前面耽误我的好事,我和寻哥哥早就……” 秦氏板着脸打断她:“茵儿……” 幸亏没有将今日的事告知她,否则她一定会像此刻一样,得意忘形的。 哎……她的这个女儿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躁了些。 江茵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忙又撒娇道:“好啦娘,我知晓了,出去后我不会乱说的。” 秦氏这才点了点头,又和她讲起去赴宴时的规矩礼仪…… 而另一辆马车里,江念似乎比平日里更温柔乖顺。 她看着闭目养神的江洛,收起眼中的轻蔑,关心的问道:“大姐姐早膳用的可好?妹妹这里有些点心,不知合不合大姐姐的口味。” 江洛并未睁眼,只淡淡回道:“我就不吃了,二妹妹自便。” 看她一脸疏离的模样,一旁的江念心里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眼前这人。 又想到今日那事若是成功了……江洛凄惨的模样,嘴角不自觉的就扬了起来。 她语气中带着点倨傲说道:“大姐姐刚从庄子上回府,怕是从未去过永兴伯府的,妹妹倒是有幸来过一回,大姐姐若是信得过我,今日便和我待在一起。” 若是前世的江洛听了她此刻的话,一定会对她感激涕零。 可惜她不是。 前世她来过永兴伯府,要说风景倒是不如镇国公府的,就是府里有一处用土堆成的小山,上面修了座亭子,周围多种了些花花草草而已。 江洛眉毛微挑,连成一片的眼睫下凤眼微睁,她瞧着江念脸上掩盖不住的笑意,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心里暗骂到:蠢货…… “呵呵,好啊,那我今日就跟着二妹妹了 ,还望二妹妹多加照顾。”她懒洋洋的回道。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庶妹,今日会在她身上出什么幺蛾子。 一刻钟后,马车缓缓的停在了永兴伯府大门前。 几人刚从马车上下来,便见永兴伯府门前的台阶上,一位长眉细眼,脸若银盘的丰腴夫人迎了过来。 想必这便是永兴伯夫人了。 她疾步走到秦氏面前,率先行了一礼,说道:“国公夫人安。” 秦氏忙上前拉了她的胳膊,颠怪道:“姐姐这是做什么,怎的还跟我客气?快快起来。” 秦氏出身低,自从坐上了国公夫人的位置后都是自视甚高的。今日却一反常态,可见与眼前这位夫人的关系不一般。 永兴伯夫人则就着秦氏的手起了身,又打趣的说:“妹妹总算是来了,让姐姐我好等啊。” 不等秦氏回话,便朝几位小姐身上扫了一眼。 待看到江洛时,面上的笑容顿了顿,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收回了目光。 京城里未出阁的世家小姐,若是在府外被人这么打量,当母亲的可是要恼的。 秦氏却像没看见似的回道:“让姐姐久等了,是妹妹的不是。” 又转身对着身后的三人摆了摆手说:“还不快过来拜见永兴伯夫人。” 三人便一起走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道:“永兴伯夫人安。” 她扶起江茵,笑着道:“哎呦,快起来快起来,妹妹真是好福气啊,你瞧瞧这三朵金花多么可人疼。” 江茵听到这话,难得的没撅嘴翻白眼。 永兴伯夫人又走到江洛面前,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她看向秦氏出声问道:“这位,便是府里的大小姐洛儿?” 秦氏忙慈爱的拉过江洛的手回道:“是啊,这就是我们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洛儿,今儿可是头一次来伯府赴宴呢。” “嫡出”二字似乎咬的特别重。 此时离的近,江洛的容貌又是三人中最出挑的,永兴伯夫人越看心中越发满意,便朝着一旁的秦氏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江洛也将二人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又赶在二人看过来之前,忙垂下了双眼,盖住眼中的情绪。 永兴伯夫人看着面前如花似玉的娇小姐,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高兴道: “好好好,妹妹快随姐姐移步去花厅,先来的夫人们都等着呢。” 说罢,便携着秦氏的胳膊向府里走去。 江茵跟在二人身后,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江念则时不时的回头看向江洛,仿佛怕她丢了似的。 江洛一路跟着她们走至花厅。 花厅摆设还算雅致,里面三三两两的贵夫人坐在一起,正隔窗望向花厅外的戏台子。 台子上戏子们,正咿咿呀呀的唱着夫人小姐们最喜欢的戏《牡丹亭》。 她们一群人进了花厅里,动静有些大,便招来了众人的目光。 前世也是这样,她在这些夫人的目光下显的畏畏缩缩的。 她越是这样,反而惹得那些夫人更好奇的盯着她,最后逼的她不得不躲在秦氏身后。 重活一世,名声什么她都不在意,还会在意这些眼光? 江洛大大方方的跟着秦氏走到花厅中央,有那想结交的夫人,已经朝她们走了过来。 “国公夫人来啦,我们可是等了您好久了。”礼部郎中赵夫人堆着一脸笑说道。 后面的几位夫人也忙附和道:“是啊,是啊……” 秦氏享受着她们的恭维,一脸从容的回道:“让诸位久等了,是我的不是。” 几人一番寒暄过后,这位夫人才目光扫向了几位小姐身上。 待她看向江洛时,朝着秦氏问道:“这位小姐是?” 第25章 我家小姐嫌衣裳有味儿 秦氏笑着拉过江洛的手回道:“这是我家长女洛儿,前些日子刚从庄子上回来……”端的是一副慈母的样子。 几位夫人一听“庄子上回来”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再看向江洛时的眼神就变了个样…… 前世秦氏也是这么当众介绍她的。当时她羞的红头涨脸的,一句话都回不完整。 赵夫人说话的声音本就不小,此时她又惊奇道:“原来是镇国公府大小姐啊,这容貌当真是不俗呢。” 身后的几位夫人一听是镇国公府大小姐,皆都面露好奇。 这位大小姐可是命硬克死了亲娘,还与宁阳侯府的世子凌寻有了婚约,前几年又因着推亲妹落水被罚去了庄子上。 在雍京城里出名的很,更是得了个心思歹毒的名声。 江洛:很好很不错……克死亲娘都出来了…… 永兴伯夫人也点头夸赞道:“要说啊,还是国公夫人有福气,瞧瞧这三位小姐,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 工部侍郎张夫人却道:“是啊,不过如国公夫人这般和善慈爱的,还真不是你我能学得来的。” 这话什么意思,众人心知肚明。 “这位夫人说的不错,我这妹子在闺阁里时便是出了名的温良恭亲,到了国公府,那就没有一个人说她不好的。”周氏的大嗓门突然传来。 几人循声往看去,原来是国公夫人秦氏的娘家嫂子周氏来了。 身旁还站了位娇滴滴的小姐,只见她一脸笑意的行礼道:“映儿请姑母安,请诸位夫人安。” 秦氏忙拉过秦映儿,又对着周氏颠怪道:“嫂子说这些做什么,都是以前的事不值一提。” 周氏轻蔑的瞥了一眼江洛,又对着秦氏心疼着道:“你啊,就是不愿费这些口舌。继母难为,你心善也得别人领情啊!” 秦氏一脸无奈:“我这几个女儿个个待我恭顺,我才能做的这般好罢了。” 在场的夫人都是后宅里的人精,哪能看不出她的无奈? 江洛却突然变了脸色。 江念看她这样,忙问道:“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她原本红润的小脸有些泛白,双手紧紧的捂着肚子。 秦氏赶紧上前急切的问道:“洛儿,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是啊,大姐姐,你别吓人啊。”江茵幸灾乐祸道。 秦映儿则一脸不屑的在一旁看戏。 江洛有气无力的回道:“母亲,我我……我只是肚子有些不舒服,想要如厕。” 秦氏忍住嫌弃,忙拍了拍胸脯道:“吓死母亲了,母亲还以为你……” 几位夫人也都拿了帕子捂住鼻子,仿佛已经闻到臭味似的。 一个身份贵重的大小姐,刚到别人府邸上便要如厕,还真是…… 江念跟着道:“不如我陪姐姐去,伯府我倒是比姐姐熟悉。” 秦氏也点头道:“那好……” 江洛打断她的话,回道:“二妹妹先陪在母亲身边,毕竟咱们才刚到伯府里……有伯府的小丫鬟领路就是了。” 江念一想,也是。 众位夫人对江洛的印象已是一落千丈,此时还是先别和她掺和在一起了。 她点了头说:“那好,念儿都听大姐姐的。” 秦氏也对着永兴伯夫人点了点头。 “你,过来。”永兴伯夫人倒没觉得有什么,对着门口的小丫鬟吩咐道。 小丫鬟恭敬的走到几人面前,永兴伯夫人又吩咐道:“带着这位小姐,去府里最近的恭房,可不能怠慢了。” “是,夫人。”便领着江洛和忍冬往厅外走去。 待她们走远,厅内几人便迎着秦氏、周氏和永兴伯夫人,坐到了座位上继续听戏。 倒是角落里独自坐着的一位夫人,眼神闪烁的看向江洛远去的背影。 她嘴角微弯,心里暗道:这位大小姐当真是不在意名声啊…… 而她身旁的小姑娘也一脸好奇。 一曲唱罢,又换了曲《桃花扇》。 “国公夫人,这大小姐都回来了,不知贵府四小姐的身子如今可是好了?是不是已经好了,否则……”赵夫人好奇的问道。 京城里的夫人小姐,整天无事可做,最喜欢的便是打听东家长西家短,最后聚在一起时再互相评判评判。 她这一问,一旁的几位夫人也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听八卦呢。 秦氏却叹了口气说:“哎……四丫头原本就有弱症,又被她……又不幸落了水,虽将养了这么些年,身子还是弱的很呐。” 她说完,忙拿了帕子沾了沾眼角。 赵夫人也皱眉叹气道:“哎,真是作孽呦。” “谁说不是呢。”周氏也不怀好意的接道。 秀月可说了,这宁阳侯府的婚事定是江茵的。 到时秦家也跟着水涨船高,映儿得婚事她还用愁吗? 张夫人也拍了拍桌子说:“也就是国公夫人你心地善良,竟还让这孽障回了府。” 众人听了也是一阵唏嘘。 永兴伯夫人却定定的看着戏台子不插话,她们说的越起劲儿越好…… 秦氏垂下双眼,面上露出些为难,摇了摇头说道:“哎,继母难为啊……” 几位夫人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赵夫人又问:“那这位大小姐的名声已然是毁了,与宁阳侯府的婚约恐怕……也不国公府有何打算?” 秦氏听她提起婚约,又是一声叹气:“哎,国公爷和我也曾商量过此事,当真是为难的很……” 接下来的话秦氏并未出口,几位夫人却都心下了然,而她也都看在眼里。 张夫人听出话中的意思问道:“难道国公爷有别的打算?” 秦氏这才缓缓的点了点头:“哎……我们也是没一点法子了,国公府不可能送一个坏了名声的小姐去宁阳侯府当世子夫人,这是对皇后娘娘大不敬。” 又面露为难道:“可这又是两府长辈的遗愿,我们又不得不遵从,只能从府里再选一位德言容功更好的嫁去侯府了……” 众位夫人听了她的话,皆都觉得有理。 即使日后国公府真的换了人,在众人眼里也情有可原。 毕竟宁阳侯府可是皇后娘娘的外家,大雍朝真正有权有势的第一世家。 哪家得了这么好的婚约,会舍得便宜了外人? 第26章 我要当恶虎 永兴伯夫人则劝道:“你也别为难了,嫁哪个不是嫁,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总归都是国公府的女儿,说不定这位大小姐有她自己的打算呢!” 秦氏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她,只摆了摆手,并未作答…… 周氏则接道:“是啊,伯夫人这话真是在理,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想必老镇国公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的。” 几位夫人附和道:“是啊是啊……” 另一边,小丫鬟带着江洛直奔离花厅最近的恭房。 二人一路上东张西望,将路过的院子都记得清清楚楚。 忍冬快走几步,赶上小丫鬟好奇的问道:“这位妹妹,不知今日贵府,为女眷布置的哪间院子用来洗涑换衣的啊?” 小丫鬟年纪不大,有些怯怯的回道:“应是一览亭不远处的清雨院,不知这位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忍冬一脸无奈道:“哎,我家小姐金贵的很,去了恭房定是要嫌弃衣裳有味不肯穿了……” 走在前面的江洛差点笑出声儿。 小丫鬟听了她的话,一脸同情的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便到了恭房,二人疾步走了进去,小丫鬟在门外守着。 这是一间耳房改成的恭房,里面一应俱全,就连熏香都在燃着。 江洛一边透过门缝看向外面,一边喊道:“哎呦呦,我的肚子好疼啊,哎呦……” 忍冬则假装回道:“小姐您快点如厕,一会就好了。” 在声音的掩盖下,忍冬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恭桶后面的木窗。 她对着江念眨了眨眼,江念立时点了点头。 江洛继续喊道:“哎呀,真是难受死了……” 忍冬便从窗户上爬了出去…… 小丫鬟站在门外等啊等,一会听见屋里这位小姐的斥责声,一会又听见她叫喊着肚子疼…… 半刻钟后,忍冬终于回来了,她朝着江洛耳边说了些什么……二人这才疾步出了恭房。 刚走到门外,忍冬看了看一旁的小丫鬟忙,又对着她家小姐挤了挤眼睛,可怜道:“小姐,奴婢去给您拿衣裳,您先跟着这位……” 江洛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不用了,没想到永兴伯夫人这么雅致,恭房里都燃着香呢。” 一旁的小丫鬟一脸与有荣焉。 待到二人回了花厅,秦氏身边已围满了人。 江茵、江念与秦映儿等几人也在一起。 江洛不想与她们多费口舌。 她扫了一眼别处,见角落里的那张桌子上还有空位,便走了过去。 她屈身行礼,笑意盈盈的说:“打扰这位夫人了,小女江洛,不知可否和夫人坐在一桌?” 这位夫人便是国子祭酒谢夫人。 因着不喜与那些夫人一起碎嘴,又看不上那些一心想要攀附的人,往往都会坐角落里躲清静。 久而久之那些家里官位低些的夫人,就不敢上前自讨没趣了。 她身旁还坐着一位少女,杏眼桃腮,瞧着与江洛差不多大的年纪。 此时正双眼灼灼的盯着江洛。 小姑娘忙点头如捣蒜的说:“不打扰不打扰,这位姐姐快坐。” 江洛觉得这小姑娘好可爱,就像软糯的小白猫,真想上去摸一把…… 谢夫人一看是她,并未说话,只点了点头。 她刚坐下,便听隔壁桌上的小姐们在议论。 一个声音道:“听说今日凌世子也会来呢。” “也不知能不能见得到……”另一个声音带着些害羞说。 江洛双眼微眯,看来她这未婚夫君倒是受欢迎的很呐。 前世她在府外受到这么多恶意排挤,除了秦氏和江茵故意坏了她的名声。 她的未婚夫君凌寻,在毁她这事儿上也不遑多让。 他也从未喜欢过她,一直都与江茵打得火热,对她的遭遇更是冷眼旁观。 前世她从庄子上回府后,凌寻从未登门探望过她。 直到她来永兴伯府赴宴,才在宴会上碰见了他。 而他却当着众人的面,一脸嫌恶傲慢的说道:“我与你虽有婚约,却不是我的本意,只是碍于祖父当年对江祖父的承诺不好退婚,我劝你别痴心妄想,即便你真的嫁了进来,你也只能落得个世子夫人的名头罢了……” 恶语伤人也不过如此了。 那日回了府里,秦氏搂着她好一顿安慰。 还劝道:“洛儿,侯府是皇后外家规矩大,若是真如凌世子所言……你岂不是嫁过去守活寡?母亲实在舍不得你落得那般境地……” 若不然她怎会同意了父亲去宁阳侯府商议退婚一事? 可恨她浑浑噩噩的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却不知父亲与秦氏根本不是退婚,而是商议着换人,从始至终都只瞒着她一人。 “怎的,人都没见着呢。你就心花怒放啦……”有一个声音调笑道。 江洛的思绪也被打断。 “什么嘛,你快住嘴啦……”害羞的声音忙回道。 “快别说了,人家正主在这呢。”另一位位小姐指了指江洛。 “在这又怎么样,就她那名声宁阳侯府能让她进门才怪!” 忍冬气的要上前去理论,被江洛一把抓住了胳膊。 她坐在那没动,只扬声道:“呦,我这人呐,不仅喜欢推人下水,还喜欢撕烂人的嘴!” 身后静了一瞬…… 刚才说话的几位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恐,忙都捂了嘴不再吭声。 前世她畏畏缩缩,前怕狼后怕虎的还不是被人踩到脚底下…… 重活一世,她要当恶虎。 忍冬看她家小姐如此霸气,把这些小姐们吓的不敢吭声,站着的腰板挺的更直了。 对面的谢夫人又赞赏的看了江洛一眼。 暗道:这脾气~和老娘我倒是挺像。 她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眉眼疏朗,容貌清丽,举止从容大方。 又听她当众提及自己推人一事,不遮不蔽,若是旁人捂着还来不及呢,何况当众承认? 谢夫人怎么看眼前的小姑娘,也不像是她们嘴里说的那样恶毒。 这世间有些事,亲眼看见与亲耳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而原本就对别人嘴里的江洛好奇的小姑娘,如今更好奇了。 她直接挪到了江洛身边,捂着嘴小声道:“你真厉害!” 江洛轻笑了一声:“这得多亏我的名声。” 谢晴眨巴眨巴眼疑惑道:“这是何意?” 第27章 要你多嘴 “多亏我的名声臭啊,我说什么她们都相信我一定会那样做,也就不敢放肆了。”她扯着嘴角道。 小姑娘恍然大悟,忙点了点头:“对哦对哦。” “晴儿。”谢夫人出声叫道。 又带着歉意说:“我这女儿心直口快,还望江小姐勿怪。” 江洛摆了摆手道:“夫人不必如此,一句话而已,没什么的。” 谢夫人看她如此爽快,心里的猜想更笃定了几分。 这般不拘小节的姑娘,一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谢晴两眼放光的拉着江洛道:“我叫谢晴,我父亲是国子祭酒,这位是我母亲,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江洛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双眼里盛满了佩服,便点了点头说:“若是你愿意,我也不介意。” 谢晴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她又道:“她们都叫你江洛,我便叫你洛姐姐。洛姐姐,我喜欢你,我日后能去国公府找你玩吗?”说完还看了看她母亲。 江洛也跟着看了看谢夫人。 见她并未阻止谢晴,反而也笑的眉眼弯弯,心里顿时对这位夫人生了些好感。 她想:这世上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看她不顺眼的。 她便点了点头道:“可以啊,若是谢大人和谢夫人不介意我的坏名声,我随时恭候。” 谢晴忙看向她母亲,然后撒娇道:“母亲……” 谢夫人宠溺的摇了摇头说:“你啊……” 又笑着看向江洛说:“江小姐若是不嫌弃我这女儿黏人,我和我家老爷定是不介意的,清者自清。” 她夫君可不是一般人,怎会因一个人的传言而否定这个人。 不然,也不能稳坐国子祭酒的位置。 更何况,他可是谢家人…… 江洛因她的一句“清者自清”,大为震撼…… 就在此时,江念疾步走了过来。 她有些急切的道:“大姐姐,嘉阳县主来了,母亲让我来叫大姐姐一起出去迎接县主。” 江洛并未答话,只慢条斯理的起了身。 她对着谢夫人行了礼,又对着小姑娘眨了眨眼,这才跟着江念向门外走去。 “大姐姐既然回来了,怎的不去母亲身边找我,害我到处张望都没看到你,还以为你迷路了呢!”江念有些生气的说。 江洛懒得跟她废话,带着愠怒问:“怎的,二妹妹这是在怪我吗?” 江念心里咯噔一下。 想起秦氏交代的事情还未做呢,断不能在此时惹怒了这贱人,忙忍了心中怒意。 笑了笑回道:“大姐姐这是想到哪去了,妹妹也是怕大姐姐头一次来伯府赴宴,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啊。” 江洛:跟在你身边才是真的要出事呢!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倒是白担心了,我好得很。”江洛不经意的说道。 花厅里人声鼎沸,江念一时有些听不清。 她笑着点头道:“是啊大姐姐,我们快走,嘉阳县主就快到了。” 忍冬硬憋着才没笑出来。 刚走到门外,便见一群人围着中间的锦衣少年与华服少女。 只见少年身姿卓越,一身月白锦袍,手拿骨扇,乌发用金冠高高束起,倒是当得起公子世无双。 少年身边跟着一位满头珠翠、一脸傲慢的少女,二人正从廊下往这里走来。 这便是宁阳侯世子凌寻和嘉阳县主凌蝶了。 当今皇后无子,只得了一位大公主傅瑾。 因此,这二人很得皇后喜爱。 尤其是宁阳侯世子凌寻,凌皇后恨不得将他当成亲儿子般对待。 因此朝堂上如今是凌阁老一派,守皇党一派,陆今安则自成一派。 他是昭定帝的眼,更是昭定帝的刀。 帝王手中的刀怎能握于他人之手? 江念看着缓缓走近的二人,推了推她的胳膊:“大姐姐,母亲说了,你将来是要嫁去侯府的,这嘉阳县主可是你未来的小姑子,你可不能慢待了县主。” 江洛闻言,瞪了她一眼斥道:“要你多嘴。” 前世这凌蝶没少捉弄她,而江茵次次都在一旁看着。 最后她总劝说:“大姐姐忍忍就好了,她可是你的小姑子,若是惹了她,你日后嫁到了侯府,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此时回想起来,这二人怕是没少在背后商量怎么捉弄她。 被斥责的江念愤恨不已。 手里的帕子被她拽的紧紧的,五指关节都泛白了也没松开。 要不是那件事情还没做…… 哼! 就让这贱人再嚣张一会儿,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像大街上的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落到那般境地,纵使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江念想到这些,心中的怒意才又平复下去。 她看着门外缓缓走过来的凌寻,心里如小鹿乱撞。 不知他的眼睛里何时才能看到微小的她…… 有那胆子大些的贵女,也围在了门口两边翘首以盼。 江茵和秦映儿,不知何时也站到了江洛前面。 “宁阳侯世子到,嘉阳县主到。” 随着下人的唱诵,二人到了花厅门口。 江洛瞥见身后这位,便是刚刚对她出言不逊的赵家小姐,她转念一想,便往后错了错身子。 原本在她身后的赵若云,正因身量不高看不到凌寻而愁眉不展呢。 此时看到有了空位,她大喜,忙抬脚占了去。 也许是抬的太急,赵若云一个没站稳,向前面的江茵扑去…… “啊,寻哥哥~” “茵儿妹妹,小心~” “茵儿妹妹~” 三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秦映儿抓向江茵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混乱中谁也没发现,江洛裙摆下默默收回的脚。 在赵若云将要倒下之时,江洛又伸手拉住了她。 二人不是郎有情妾有意吗? 她重活一世若是再不成全两位,真是太不近人情了…… 重活一世,这对狗男女休想再躲到她身后,拿她做筏子然后坐享其成。 此时堪堪站稳的赵若云,哪还有之前的盛气凌人。 一张小脸吓的煞白。 见到是江洛帮了她,颇有些尴尬的对着江洛感激一笑。 原本在花厅里坐着闲聊的夫人们,也只是朝这里看了一下,便收回了眼神。 想着应是小女儿家玩闹罢了…… 第28章 无巧不成书 而围在几人身旁的小姐们可都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江茵整个人都扑在凌寻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抓着他胸前的衣襟。 而凌寻也下意识的双手环住她的腰…… 二人之间的姿势,惹的围观的小姐们都羞红了脸。 江洛装作惊吓的模样,扒开人群,扬声道: “三妹妹你怎的了?可有伤着?刚才还站的好好的,怎的世子一来你就摔了呢……快让大姐姐看看……” 惹事的赵若云忙往后面缩了缩。 众人听了她的话,心思各异。 是啊,大家都站得好好的,怎的就她江二小姐摔倒了呢? 还直接摔到了凌世子的怀里…… 这也太巧了! 哼,狐媚子…… 话未说完,江洛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只见她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拿着帕子的手,颤抖的指着抱在一起的二人。 她不可思议的说道:“你们……你们……” 在场的贵女们,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国公府亲姐妹赴宴抢夫君”的戏码,明日必定成这雍京城里的最大八卦。 没有之一。 而那些爱慕凌寻的小姐们,眼里更似着了火般,恨恨的看着他怀里的江茵。 仿佛下一刻就能上去撕了她。 此时凌寻也反应过来。 他瞟了一眼周围,忙要将身前的江茵推出去。 这么好的机会,江洛哪能不多说两句,给他俩留点谣言呢? 她赶在凌寻推开江茵之前,面露为难的道:“倒是多亏世子走到了这,又恰巧抱住了三妹妹,哎……不然三妹妹今日怕是……” 凌寻推开江茵的手一顿。 他审视着面前的江洛。 少女今日一身淡紫色锦裙,在人群中亭亭玉立,让人一眼便能瞧见。 他又将视线投注在江洛的脸上。 容颜清丽,气质脱俗,比之从前更盛。 又在心里暗道:在庄子上待了五年,倒不是从前那般唯唯诺诺了…… 趴在凌寻怀里的江茵,正开心的不行。 她偷偷的瞄了一眼身前的凌寻,见他的目光竟停留在身后的江洛身上,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视线一沉,心里的嫉妒使得她面目狰狞。 幸亏她还有一丝理智,知道此时不是发作的时候,因为她的寻哥哥还在呢…… 她在寻哥哥面前,一向是温婉柔顺,娇俏可人的。 凌寻只觉自己今日真是奇怪,竟会看呆了去,忙挪了视线,看向别处。 嘉阳县主似乎也被江洛的话带偏了。 她晃了晃凌寻。 然后盯着江茵厉声道:“茵姐姐,男女授受不亲,哥哥已经救了你,你若是受伤了便赶紧找大夫!” 她虽与江茵是手帕交,可也不喜欢有人因着此事,而污了她哥哥的名声。 江茵被她吼的忙站直了身子。 她看着周围的人眼里满是戏谑,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失态了。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柔弱可怜的看向凌寻,以求安慰。 又带着哭腔道:“多谢世子出手相救。茵儿不是有意摔倒的,约莫着摔倒时碰伤了脚踝处,这才……这才……还望县主勿怪。” 嘉阳县主冷哼一声,没搭理她。 凌寻最看不得她这般可怜的模样,忙心疼道:“茵妹妹不必解释,先看伤要紧。” 又冷眼看向江洛,说道:“江大小姐,茵儿妹妹都受伤了,你还在逞口舌之快,还不快扶她去歇着!” 被罚去庄子上五年,还是一样令人讨厌! 见他还是如前世一般刻薄,江洛也冷了脸。 她垂下眼眸,忍下心中恨意回道:“凌世子既然这般关心三妹妹,这事就让给你做,我便不代劳了。” 转身便走了。 嘉阳县主对她这一反常态的举动,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打量…… 凌寻不敢置信的怒视着她:“江洛你……” 江洛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跟他顶嘴? 从前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反驳,今日这是怎么了…… 哼! 他早晚要将二人的婚约退了。 想进宁阳侯府的门,她江洛以前不配。 如今这模样,更不配。 江茵看着面露怒意的凌寻,嘴角扯开一抹笑容。 她温柔小意的说道:“世子息怒,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大姐姐她刚从庄子上回来,与那些村妇待的久了,变成这样子也情有可原。” 凌寻听了她的话,很是赞同。 他点了点头,这才一甩衣袖又朝厅里走去。 嘉阳县主也忙跟了上去。 她边走边想:江洛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江念全程不敢出声,只缩在一旁当鹌鹑。 见众人都走了,江茵便转身想要跟上二人,却被身后的秦映儿拉住了。 她瞄了一眼周围,又对江茵递了一个眼神。 小声道:“茵儿妹妹,你的脚受伤了,我扶着你。” 江茵立时便懂了。 她点点头说:“多谢表姐。” 江念也忙走到另一侧说:“是啊三妹妹,我也扶着你。” 江茵怒视着她:“哼!” 江念有些讪讪的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花厅里,永兴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墨绿,正俯身贴在她耳边禀告刚才的事。 永兴伯夫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墨绿便退到了一边。 小打小闹的只要没有伤了人,一般不会闹到主家面前。 这其中的几人,都不是她能得罪的。 静观其变,实为上策。 这件小事发生的又急又快,并没有在这场宴会上掀起波澜。 永兴伯夫人只有两子,因此今日女眷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在招待。 身边的大丫鬟墨绿和魏妈妈,则帮忙照看着贵女们。 凌世子随着嘉阳县主与各位夫人见了礼,便去了花厅的另一侧。 是用绣山水鸟兽花卉纹三段式屏风隔开的外厅,用来待男客的。 永兴伯夫人对于二人的到来,很是开怀。 宁阳侯世子和嘉阳县主身后,可是凌皇后与凌家。 攀上哪个都是永兴伯府最硬的倚仗。 她亲热的握着嘉阳县主的手,说道:“县主今日来赴宴,定要玩的开怀。” 嘉阳县主矜持的点了点头。 永兴伯夫人又吩咐身边的大丫鬟:“墨绿,请小姐们去一览亭赏玩,老是待在屋子多无趣。多派些丫鬟婆子,万不可怠慢了各位贵女。” 墨绿恭敬的回道:“是,夫人。” 第29章 主仆二人下黑手 秦氏瞟了一眼江念,也附和道:“是啊,你们都去玩,茵儿的脚受了伤,今日便老老实实的待在我身边就是了。” 她已经从茵儿口中听了个大概。 心里暗道:先让这小贱人再蹦跶一会…… 江茵却不乐意的说:“母亲,女儿无事,我跟着表姐就是了。” 她怎么能不去? 好不容易能见到寻哥哥。 秦映儿也帮腔道:“是啊姑母,我扶着表妹慢些走,应当无碍的。” 秦氏则一脸无奈的点了点江茵的额头:“你就不能老实一会儿。” 又对着二人摆了摆手:“去去……” 二人相视一笑,便也缓缓的跟了上去。 永兴伯夫人眼含深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魏妈妈。 魏妈妈心领神会,也跟着退了出去。 江洛跟着江念走到廊下时,余光瞥见魏妈妈的身影消失在花厅的拐角处。 她收回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向园子里走去。 “洛姐姐,洛姐姐,你等等我……” 谢晴提着裙摆疾步追来,身后还跟着个小丫鬟。 江洛凝眉停在了原地。 江念也跟着她停了下来,向身后看去。 忍冬忙道:“小姐,是谢小姐来找您了。” 江念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嫌麻烦。 “洛姐姐,我能和你一起吗?”她打量着眼前的江洛和江念问道。 江洛看着一脸纯真的小姑娘,说:“你想来便来,只是莫要乱跑,我也是头一次来永兴伯府,对这里不甚熟悉。” 小姑娘狠狠的点了下头:“嗯嗯……” 只要能让她跟着就行。 她身后的画意也揽上忍冬的胳膊,二人俨然已经成了小姐妹。 江念却焦急的催促道:“快走大姐姐,若是再耽误下去,亭子怕是都挤满了人,咱们就没有欣赏风景的位置了。” 江洛斜她一眼,回道:“二妹妹若是有急事,便先去。我虽对伯府不甚熟悉,想来随便找个丫鬟问问路,也是丢不了的。” 江念被她噎的愣了一愣。 又忙讪讪的道:“我哪有什么急事,只是担心大姐姐走了一路怕是累了,早点去亭子里歇歇脚罢了。” 说完又拿起帕子,拭了拭额头上的汗。 不知是热的,还是冷的…… 忍冬:我信你个鬼…… 一旁的谢晴对江洛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哇,洛姐姐真的好厉害啊! 一炷香后,众人便到了一览亭附近。 远远望去,小小的山坡上绿树环绕,有亭两三。 再配着这春光,倒还算怡人。 最高处的那座亭子,已然被各府公子们占了去。 贵女们则都簇拥着嘉阳县主,去了中间的那座。 而江念带着她们来到了最偏的这座亭子。 亭子里茶水点心一应俱全,就连石凳上都铺好了软垫。 几人刚刚坐下,便见不远处,魏妈妈领着小丫鬟朝亭子走来。 到了跟前,魏妈妈先是瞧了一眼江念。 这才对着三人笑道:“夫人特意吩咐厨房做了这紫苏饮子,为各位公子小姐们助助兴。” 三人起身朝着花厅方向行了礼,回道:“多谢夫人宽厚。” 魏妈妈便又带着丫鬟朝另外两个亭子走去了。 待饮子都送到了各位手上,魏妈妈又带着丫鬟回了花厅。 江洛捧着茶盏却并未进嘴,只道:“好香啊~” 谢晴也闻了闻笑道:“洛姐姐说的不错,确实挺香的。” 但是也没喝。 可见这位小姐虽天真可爱,却也不是不谙世事。 江洛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点了点头道:“味道真是不错。” 说罢,原本快要放下的茶盏,却忽的朝江洛这倒来。 江洛暗道:果然来了…… 难道真的因为她的重生,而让原本的事情发生了变化? 茶饮瞬间浸湿了衣裙,江洛惊叫一声,扔了手中的茶盏,噔的一下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忍冬急切的喊道:“小姐!” 谢晴也被画意拉到了身后。 又是一声惊呼传来,盖过了她的声音。 却是江念正被茶盏砸中了胸前,茶饮顺着衣襟一路蜿蜒到脚边。 她歇斯底里的尖叫道:“大姐姐,你干什么!” 江洛怒视着她:“我倒要问问二妹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江念被这突如其来的茶盏砸的晕头转向。 她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手滑了而已,没想到竟……竟弄湿了大姐姐的衣裙……可大姐姐你……” 江洛轻笑了一下,打断她:“我……我也只是被你的茶饮烫到了而已,这才胡乱扔了茶盏,没成想……竟砸到了二妹妹,二妹妹不会怪姐姐?” 总之就是,被砸到是你活该! 忍冬忙上前心疼的问道:“小姐,您没事,烫到哪了,快让奴婢看看。”说罢还顺便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月见也忙去帮江念整理衣裙。 谢晴则扶着江洛问:“不知姐姐可有备用的衣裙?若是没有,我那有一套,先拿给姐姐顾顾急。” 江洛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然后说道:“马车里备的都有,让忍冬去拿就是了。” 忍冬有些犹豫:“小姐,我走了您怎么……” 江洛却对她使了个眼色,说道:“去。” 忍冬又瞪了江念一眼,这才走了。 江念此时也反应过来,她看了看自己的衣裙,心下一横。 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不能退。 便对着为她整理衣裙的月见,吩咐道:“还不快去马车里拿衣裳。” 月见便随着忍冬往府外走去。 又朝着已经等在亭子外的小丫鬟,招了招手,问道:“今日为女眷准备的洗漱的屋子在哪,快带我们去。” 小丫鬟恭敬的回道:“还请二位小姐跟奴婢来。” 江洛走了一步,又回头道:“晴儿妹妹,你先在这等着我,姐姐去去就来。” 谢晴忙点了点头:“好,洛姐姐快去快回。” 二人便跟着小丫鬟走了。 也许是这座亭子位置太偏,小丫鬟带着她们绕来绕去,竟没遇到一个下人。 江洛并没有见到清雨院。 看来,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她警惕的看向周围,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 第30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约莫着走了一炷香,小丫鬟指着面前的屋子说:“二位小姐到了,请。” 江洛瞟了一眼江念,见她神色不安的站在那,她便也没有动。 江念是真的不安,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 原本被带来的应该只有江洛…… 她还没找到留下江洛一人待在这里的理由! 江洛审视着她问道:“二妹妹这是怎的了?莫非……莫非这屋子是龙潭虎穴,进去了就出不来了不成?” 江念心里咯噔一下。 都到了这里,若是此时退缩,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她扯开嘴角,勉强的笑了笑,说:“大姐姐惯会多想,走。”便进了屋里 实在不行,到时她表明身份,想来那人会放她走的。 领带路的小丫鬟却恭敬的说:“二位小姐先坐片刻,奴婢去迎迎拿衣裳的两位姐姐。” 两位姐姐说的自然是忍冬和月见了。 江念摆了摆手:“去。” 二人便进了屋里,关上了门。 小丫鬟躲在拐角处,见二人没出来,这才一转身跑去了另一个方向。 另一边,忍冬一路飞奔,朝门外的马车走去。 她力气大走的又快,月见到马车旁时,她早已不见了踪影。 月见只好拿了衣裳往回赶。 她一路疾步而行,生怕去晚了二小姐要是怪罪下来,少不得又是一顿骂。 刚拐进树林里的小路上,只见身后一个黑影瞬间将她打晕在地…… 江洛随着江念进到屋里后,便察觉到不对劲。 屋里的香气很是甜腻浓郁,不是普通熏香…… 她微眯双眼,环视着周围。 只见床榻边的青花缠枝纹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 而江念已经走到了床榻旁,正要转过身来叫她。 江洛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她身后。 然后将全身力量齐聚右手握成拳,朝着江念的后脖颈砸了下去…… 只听江念闷哼一声,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江洛:有点自豪是怎么回事? 此时她也顾不得香味异常的事,万一有人突然闯进来看到她,就坏事了…… 她费力的把江念拉拽到床榻上放好,又把床幔拉下,只留个缝隙。 从外面一眼就能看到床榻上有人。 又转身立即向后窗走去。 还未等她打开窗户,门却“吱呀”一声,响了…… 江洛浑身寒毛竖起。 她强忍着害怕朝身后看去…… 原本攥成拳头的双手,在见到来人时却松开了。 原来是拿了新衣裙的忍冬。 江洛这才抚着胸前,长出了一口气。 忍冬关上门,气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说:“快……小姐快换上,我瞧见有人往这里来了。” 江洛连忙把身上脏了的外衫脱掉,换上了新的。 忍冬一边收拾衣裙,一边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忽然,她手下的动作蓦地一停。 又加快速度,胡乱的将衣裙塞进包袱里。 急切道:“小姐,来不及了,快翻窗户。” 此时洪家二少爷洪澈,已经带着小厮走到了拐角处。 只见他一脸的纵欲过度,身下的脚步虚浮,手里的折扇啪啪作响,走起路来吊儿郎当。 又听他调笑道:“今儿给爷看好了门,爷回头也赏你个小丫鬟玩玩儿。” 贴身小厮一脸谄媚道:“爷儿您尽管放心,今儿您没尽兴之前,谁要是想进去,嘿,只能从小的尸体上踏进去。” 很显然,小厮的话取悦了洪二,他笑的更大声了。 屋里的二人听得一清二楚。 江洛使尽全身力气爬上了窗户,然后一跃而下。 忍冬紧跟其后。 窗户的最后一丝缝隙合上时,屋里的门“吱呀”一声,又响了。 二人对视一眼,皆都长出了一口气…… 不一会,屋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便是男人压抑的低喘声,混着江念的叫喊声,传到了她们的耳朵里。 江洛和忍冬听的红头涨脸,忙从小路绕着跑了出去。 江洛一边走一边沉思。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江念自作孽。 忍冬说,这几间屋子的后窗,原本是封上的,只不过被她撬开了。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困在里面,简直插翅难逃。 若是她没有重活一世看清这些人的真面目,没有发觉端倪,没有提前准备…… 那今日躺在榻上任人欺辱的便是她江洛了。 就如前世一般,她又将成为整个雍京的笑话,被人口诛笔伐。 国公府没有一个人会出面帮她,只会落井下石,把她狠狠的踩在脚下。 趁此瓜分她母亲留给她的所有东西。 她不是没有给江念机会。 她一直在等。 等着她多少顾及点姐妹之情,及时止损。 可惜她没有。 江茵暗道: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 屋里的江念挣扎越厉害,洪二公子越兴奋。 他就喜欢烈的。 随着欢情香的燃烧,屋里的声音越来越激烈。 女人的叫喊声也成了娇喘,最后变成嘤嘤哭求…… 原本在门外守着的小厮,也因着屋里的动静实在太大,而往外退了退。 一刻钟后,屋里的声音总算是停了下来。 也许是累到睡着了,屋子里一片安静。 江洛和忍冬二人,一路躲躲藏藏的走到了小树林。 月见还没醒过来。 忍冬将她藏在了最粗的那棵树后面,若是有人从小路走过时,根本不会察觉到这里。 二人则蹲在树后,静观其变。 不一会,前方大路上冲出来一群人,为首的便是秦氏与永兴伯夫人。 似乎很急切又很兴奋。 江洛看着走远的她们,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半晌,她对忍冬使了个眼色…… 刚坐下歇息的小厮,被一群凌乱的脚步声又扰了起来。 他气势汹汹的正准备开骂,却见带头的是他家夫人,差点吓尿。 他忙收回了张开的大嘴,合上瞪大的双眼。 哎呦我里个老子娘哎。 这可怎么办?他家二爷不知道尽兴没有,若是没有…… 眼看着他家夫人到了跟前,他忙着上前见礼:“夫人……” 一句话还没讲完,就被他家夫人一巴掌打偏了半个脸。 他愣愣的看着他家夫人,带着一群夫人浩浩荡荡的闯了进去。 第31章 各位都是千里眼吗?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 呼啦又是几位小姐,跟一阵风似的闯了进去。 是江茵与嘉阳县主等人…… 小厮:完了……他这回彻底要变成尸体了…… 众位夫人都是过来人了,看见屋里这般情景,顿时心下了然。 这屋里的味道和床榻旁撕的稀碎的衣裳,每一样都在昭示着屋里刚刚发生过什么。 未出阁的几位小姐们有惊疑、有轻蔑、有得意…… 当然,最生气的就属嘉阳县主了。 江洛她怎么敢! 秦氏掩盖住得逞的笑意,暗道:江洛这小贱人指定栽了。 她瞄了一眼永兴伯夫人,永兴伯夫人会意。 “魏妈妈,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永兴伯夫人吩咐道。 这事也只能是有经验的妈妈去瞧。 魏妈妈疾步走到床榻前,撩开窗幔看见她家二少爷怀里正抱着一人。 便朝着秦氏和永兴伯夫人点了点头。 秦氏立时痛心疾首的说道:“洛儿,你今日这般行事到底是为何啊?你做下这样的事,让母亲如何跟你父亲,还有宁阳侯府交代啊!” 江茵恨不得立时上前把榻上的江洛拽出来,让众人都看看她那贱样子。 尤其是让嘉阳县主看清楚。 她瞄了一眼身边的嘉阳县主,见她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江茵心里更兴奋了。 跟来看热闹的夫人们听了这话,皆是唏嘘不已。 这镇国公府大小姐还真是不得了啊。 无媒苟合,白日宣淫、让宁阳侯世子戴绿帽子、违背长辈遗愿、打了大雍朝国母的脸……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单拎出来,都是能要了她性命的事。 尤其是最后一件。 众人暗道:从此雍京怕是不会再有这个人了…… 永兴伯夫人配合着道:“国公夫人不必为难,我这小儿子虽行事荒唐不拘一格,可如今二人已……我择日便去下聘就是了。” 秦氏一边抹泪,一边无奈道:“哎,可洛儿身上是有婚约的,我又岂能随随便便就把她嫁了……” 嘉阳县主冷哼一声。 她愤怒的一甩衣袖,端着县主的架子说道:“既然江大小姐为自己找好了如意郎君,怕是早就对我哥哥不满意了,国公夫人还提这婚约作甚?” 秦氏一惊。 今日这事的目的,是为了抢走江洛身上的婚约给茵儿的。 若是因着这事把婚约丢了,反倒得不偿失。 她想了想说道:“县主先别动怒,洛儿做了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我和国公爷一定亲自带着她去宁阳侯府赔罪,去给凌世子赔罪。至于这婚约一事,还是要两家长辈一起商量才好。” 婚约一定不能丢。 周氏也谄媚道:“县主息怒,这江洛毕竟不是国公夫人亲生的,她有胳膊有腿的夫人也不能绑着她不是。” 江茵也拉着嘉阳县主的胳膊轻声哄道:“是啊县主,江洛是江洛,我们可与她不同。” 秦映儿忙附和着点了点头。 嘉阳县主还在气头上,并未答话。 不过,到底没有抚掉江茵的手。 永兴伯夫人则趁机安慰秦氏道:“这江大小姐的名声,雍京城里的人也都略有耳闻……如今她与澈儿又……” 又道:“国公夫人膝下的江二小姐,品格贵重,才情俱佳,与宁阳侯世子才是绝配。” 在场的夫人也劝道:“是啊是啊……” 秦氏面露为难道:“这这这……” 谢夫人见她这般作态,冷哼一声:“还没看清这榻上是何许人也,你们便这般笃定是江大小姐,合着各位都是千里眼啊?” 屋里的众人被她斥的不敢吭声。 谁让人家是国子祭酒谢大人的夫人呢!! 门生遍布整个大雍。 跟文人耍嘴皮子,那不是找死吗? 嘉阳县主也被谢夫人的话说的一愣。 转念又一想,是江洛才好,她母亲便能顺利的退掉这门亲事了。 至于江茵,呵呵…… 永兴伯夫人不乐意了。 她轻笑一声说:“千里眼我倒是没有,不过我身边的魏妈妈已经看过了,是江大小姐无疑。” 谢夫人对她这种强按头的态度,很是不屑。 她审视着秦氏说:“雍京城里都传,国公夫人对待府里的子女,向来一视同仁慈善可亲,是位好继母,如今看来呵呵……” 秦氏被她说的有些讪讪的,心里多少起了点不安。 她捂着心口,上前几步喊道:“洛儿,洛儿……你既与洪二公子两情相悦,为何不告知母亲哪,母亲就算拼尽全力也会成全你,让你心愿达成……” 周氏站在她身后气愤道:“秀月,都到这般地步了,你还在为这孽女考虑,还不快把她……” “吵死了!”洪二公子的声音从窗幔里传了出来,打断了她的话。 周氏被他吼的咽了咽口水。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此时也说不出来了。 忽的一声,窗幔被拉开。 只见洪二穿着裹裤,光着上半身坐在床榻上,一脸没睡醒的模样。 纱帘里隐隐约约透出,床上躺着个女子。 众位夫人还好,都是见过世面的。 未出阁的小姐们儿个个都羞的脸通红,忙拿帕子捂了眼。 江茵此时却是从未有过的兴奋。 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是江洛出丑,她都是最开心的那个。 她忍着羞怯走上前,带着愠怒说道:“大姐姐这是何苦呢?你若是与洪二公子私定终身,大可与母亲说就是了。可你如今闹出这事,让我们姐妹情何以堪?又让国公府如何与宁阳侯府交代?”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 让在场的夫人们更觉这江二小姐通情达理,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榻上的洪二摩挲着下巴,一脸不怀好意的盯着江茵。 这个长的也不错,瞧瞧这胸脯这腰身,应是比榻上那位更有滋味…… 他瞥了一眼榻上的人,心生嫌恶。 镇国公府大小姐江洛,就这? 与柳烟阁里的小娘儿们比,简直差远了。 无非就是新鲜些。 榻上的人却并未回答江茵的话。 其实江念早就醒了。 洪二未坐起来时,她就醒了。 可她不敢回应。 第32章 拿我当猴耍? 当她醒来发现身上的异常,又看到身边躺着的男人时。 她就知道,坏了…… 她甚至想,只要她躺在这,只要她不说话,就不会有人察觉到不同。 这所有的一切还都是江洛来背。 可是这世上又怎么会有人事事如意呢? “三妹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谁与洪二公子私定终身了?又为何要与宁阳侯府交代?” “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江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一边走一边问,满脸的好奇与疑惑。 原本正担忧她的谢晴,听到她的声音时,一把放开谢夫人的胳膊,朝着江洛跑去。 她朗声叫道:“洛姐姐,是洛姐姐。” 躺在榻上的人吓的一哆嗦。 彻底完了…… 江茵也怔住了。 江洛在这,那床上的又是谁? 为什么不是江洛! 嘉阳县主也不可置信的看向走来的江洛,眼底尽是失望。 看来,母亲又要多费一番心思了… 刚刚还对着江茵垂涎欲滴的洪二,在看到江洛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又来一个美人…… 在场的众人,无一不惊愕的瞪大双眼。 秦氏与永兴伯夫人更甚。 秦氏猛地一转身,看到原本该躺在榻上的江洛,却好好的站在那。 她颤抖的指着江洛说:“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江洛瞟了一眼榻上的二人,厉声问道:“母亲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在这,那我应该在哪?” 谢夫人也接道:“是啊。这江大小姐好好的没出事,国公夫人反而这般态度,也不知是为何啊……” 在场的夫人们也跟着看向秦氏。 秦氏也觉着自己失态了,她眼神躲闪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永兴伯夫人见到好好的江洛,想到又是空欢喜一场,立时大怒。 她大步走到床榻前,也顾不上坐着的洪二,一把撩起纱帘,将床上的女子拉了下来。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贱人,又乱爬床……” 江念被拽的衣衫不整,酥胸半露。 更令人注目的是,露出来的身子上全是青紫痕印。 众人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 她惨叫道:“母亲……母亲快救我啊母亲……” 秦氏惊讶道:“念儿,怎么是你?” 忍冬身边的月见惊呼一声:“小姐!”忙跑上前去,将手里的衣裳披到江念身上。 永兴伯夫人也一脸错愕:“江二小姐,这这这……” 江念半拢着衣裳哭的肝肠寸断。 洪二瞄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容貌清丽的江洛,顿时不干了。 到嘴的美人儿给飞了…… 说换人就换人,国公夫人拿老子当什么了? 当种马呢? 种马还有三分脾性呢…… 永兴伯夫人对这个二儿子,向来是宠的跟祖宗似的。 若不然这洪二公子也不会成了这雍京城的第一纨绔。 洪二又瞄了一眼清冷绝尘的江洛。 真是越看越上瘾。 他流连花丛这么些年,见的都是些妖艳贱货。 如江大小姐这般气质的,还是头一遭遇见呢。 他可不能放过。 今儿这事必须得问个明白。 竟敢忽悠他洪二? 他一脸不屑的耍无赖道:“娘,您不是说来的会是江大小姐吗?怎的突然换了人?” 此话一出,永兴伯夫人脸色霎时惨白如纸。 而一旁的秦氏却如遭雷劈。 永兴伯夫人心想:上辈子她到底是造了多大的孽啊,这辈子生了这么个小祖宗来祸祸她。 她一巴掌拍向洪二的肩膀,怒道:“澈儿,你混说什么?” 秦氏看向江洛,不停的摇着头。 洪二却不领情。 他又看向秦氏,没好气道:“国公夫人当初与我娘说好的可是江家大小姐,如今偷偷换了人,我洪二可不答应。” 饶是秦氏当了这么多年的国公夫人,见过的大场面练就了她一身的厚脸皮,也抵挡不住她此时面对众人眼神时的窘迫…… 永兴伯夫人也没想到,她这个儿子会在此时犯了驴脾气。 说出的话险些将她气个仰翻叉。 若不是府里的宴会没结束,有些人得罪不起,她真想此时便晕了过去…… 她胡乱的抓着洪二的胳膊道:“你给我闭嘴!” 洪二却一把甩了她的胳膊,然后审视着秦氏。 他有些不耐烦道:“我洪二虽不着调,好歹也是伯府公子,随便塞给我一个庶女便想做嫡妻,你们拿我当猴子耍呢?” 又指着江洛说:“你们既然答应我的是江大小姐,那就只能是她,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哼!” 说罢,拿了榻上的外衫,便大步走了出去。 走到秦氏身边时,还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吓得秦氏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永兴伯夫人指着洪二怒道:“你你你,你这……” 嘉阳县主看着走远的洪二,若有所思。 难道真的如洪二所说,江洛是被人算计的? 若真是如此。 那江茵又知道多少?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江茵,心里多少有些膈应。 这般心思之人,若是嫁给了哥哥,日后…… 江念也不哭了。 她怔怔的看着消失的洪二。 洪二的一番话说下来,便已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秦氏和永兴伯夫人。 此时,她不宜再开口为自己辩驳。 她只能装可怜。 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先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否则,她一个小小庶女如何受得住这些人的口诛笔伐。 又如何能顶得住秦氏的怒火。 心里还思忖着:洪二这意思是想让她做妾?可她不想做妾……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听了洪二公子的话,各自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这洪二公子的话,倒是有些道理。 此事更不像是空穴来风。 此时众人再看向秦氏时,便带了些鄙夷。 这国公夫人以往慈母的名声,怕是水分不少…… 怪道她刚刚在花厅,反复提及江大小姐的名声有污,不能嫁到宁阳侯府呢! 怕不是在为江二小姐嫁进侯府铺路。 说不定这江大小姐的名声,就是她故意搞臭的…… 哎,这江大小姐还真是可怜人呐! 众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看秦氏的眼神也越发嫌弃,连带着看江洛都带了些怜悯。 江洛瞟了一眼众人,将这些人的变化尽收眼底。 此时不加把火的肯定是傻子! 第33章 谁招惹锦衣卫了? 她装作一副受伤的样子,跌跌撞撞的走到秦氏面前,玉臂一指洪二离开的方向。 梨花带雨的质问道:“母亲,他说的可是真的?” 秦氏急忙解释道:“洛儿,你别听他胡言乱语,母亲怎会害你,你要相信母亲……” 永兴伯夫人尴尬的笑了笑,也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我那儿子最是混不吝,他的话不能信的。” “可母亲与三妹妹,句句说我与人私定终身有辱门楣,又是为何如此笃定床榻上的人就是我?”江洛呜咽道。 若不是人多,谢夫人真想为江洛的话拍案叫绝。 她倒不觉得这位江大小姐咄咄逼人。 若是此时不为自己出头,日后这些人岂不是会更加大胆的欺辱她。 谢晴也站出来,愤愤不平的说道:“是啊国公夫人,刚刚我母亲质问你们时,你们可是信誓旦旦的,说榻上的人就是洛姐姐啊。” 永兴伯夫人狠狠的瞪了谢晴一眼。 她走上前,拉了江洛的手,出声哄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都怪身边下人眼拙看错了人,江大小姐勿怪。” 又暗暗对着魏妈妈使了个眼色。 魏妈妈一个激灵,忙跪下去磕头赔罪:“大小姐息怒。都是奴婢老眼昏花没看清楚冤枉了您,与两位夫人无关。还请大小姐您息怒啊……” 不一会,魏妈妈的额头上已是青紫一片。 江洛却像没看到一般,任由她磕下去。 她倒是要看看,这位永兴伯夫人为了秦氏能做到什么地步。 一旁的永兴伯夫人,看着魏妈妈浸着血的额头,手里的帕子都要绞碎了,也忍着没开口。 她不能开口。 她必得拿出态度来,让众人打消疑虑。 而跪坐在地上的江念,却察觉到了永兴伯夫人握紧的手。 她想,若是此时她开口救了魏妈妈,永兴伯夫人应是会感激她的。 日后她嫁进伯府,也好过些。 她已经将失身给了洪二,要多为自己打算才是…… “大姐姐何必去怪罪魏妈妈,你与我一同到这间屋子,如今你好好的站在那,而我却呜呜呜……”江念哭着说道。 当真是楚楚可怜。 她的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在场的夫人小姐们再次被惊到了。 这这这……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众人心里的小算盘,又开始噼里啪啦的响起来。 魏妈妈也停下了动作,感激的看了一眼江念。 江洛审视着江念,冷冷的问道:“二妹妹这话说的,若不是你故意打翻茶盏烫到我,又弄湿了我的衣裙,我怎会被领到这来?” 众人又将目光移到了江念的身上。 江念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一时不好应对。 只支支吾吾的道:“我我呜呜呜……”又哭了起来。 看到江洛如此嚣张,江茵按耐不住了。 她难得的揽了江念的肩膀,看向江洛说:“大姐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二姐姐向来乖巧懂事,她今日定不是故意的。” 跟在她一旁的秦映儿此时也开了口:“是啊,念儿妹妹如今已然这样了,你便可怜可怜她,难道你非要把她逼死不可吗?” 瞧瞧,如今逼人去死的倒成了她江洛。 呵……真是好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江念忙可怜兮兮的跟着点了点头。 不等江洛反驳,谢晴怒视着几人道:“江三小姐说的未免太过轻巧了些,什么叫洛姐姐咄咄逼人?江二小姐她就是故意的,我今儿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 又看着秦映儿道:“你让洛姐姐可怜她,可你们把屎盆子扣在洛姐姐身上时,怎么没见有谁来可怜洛姐姐呢?你们不也是在逼洛姐姐死吗?” 江洛此时真的要被这个小姑娘暖化了。 没想到一个一面之缘的小姑娘,都比这些所谓的血缘之人,更像亲人。 她拉了谢晴的手,感激的握了握。 忍冬也红着眼眶说:“二小姐就是故意的。那么大的桌子,二小姐的茶盏为何偏偏倒在了我家小姐身上。” 众人又因着谢晴的话,彻底倒向了江洛。 合着这是几个人一起算计江大小姐呢! 若是今日这事成了,倒霉的只有江大小姐,而获利的人可多了。 国公夫人既能名正言顺的把江大小姐的婚事挪到江三小姐身上,又不让人诟病。 永兴伯夫人也能得了个镇国公府嫡女做二儿媳妇儿,从此攀上国公府。 谁都知道洪二乃京城第一纨绔。 但凡疼爱女儿的世家里,都不会将自家女儿嫁给他。 至于这位庶小姐,那就不得而知了…… 左不过就是那些后宅阴私罢了。 江茵轻笑一声,回道:“你与大姐姐交好当然是向着她了……” 永兴伯夫人却趁机说道:“好了好了,今日都是误会。想必诸位也累了,宴席马上开始了,还请诸位移步花厅。” 说罢,便要带着夫人小姐们向门外走去。 刚一转身,却见门外有小厮领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 永兴伯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停住了脚步。 不会又出了什么意外? 还有比跑了个国公府嫡女儿媳妇还坏的事吗? 还有比她宝贝儿子娶不着媳妇儿更急的事吗? 待这二人走近,她瞧着这人有些面生,便看了一眼魏妈妈。 魏妈妈立即上前呵斥道:“这么着急忙慌的,伯府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若是冲撞了贵客们,你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用!” 那小厮一脸无奈道:“夫人饶命啊。是这秦府的管事说有紧急的事,要面见他家夫人才肯说,大少爷这才让小人领着他进后院来。” 周氏早就看到秦管事,奈何这是别人府上,伯夫人问话,她暂时不好插嘴。 此时听到小厮的话,又见秦管事一脸焦急的模样,顿时有些不安。 秦氏此时也正疑惑的看向来人。 永兴伯夫人这才看向秦周二人,询问道:“这……” 秦氏上前一步问道:“秦府出了何事?” 周氏也没阻止,原本秦家的一切都是靠着她这个小姑子,才能有如今这般地位。 秦家的事也多半会问过她的意思。 “回禀国公夫人、夫人,老爷被锦衣卫抓走了。”秦管事颤抖着道。 第34章 日后好自为之 众人在听到“锦衣卫”三个大字时,皆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锦衣卫谁能不知? 大雍朝令人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 但凡是犯了事的人,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公侯伯爵,只要是进了锦衣卫大狱的,就没有几个是囫囵着出来的。 若是那犯了事的官员府邸进了锦衣卫,整个府邸都像是被刮了一层皮般的干净。 众人疑惑不解的看向周氏。 也不知秦郎中干了什么,怎么就招惹上锦衣卫了呢? 周氏觉着自己要晕了。 她使劲儿扶着秦映儿的胳膊,这才努力稳住身形,不至于倒下。 一旁的秦映儿,此时也吓的脸色煞白。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整个人颤抖着,喃喃道:“不可能的……父亲怎么会……” 江茵也被吓着了。 怎么会这样? 秦家可是她的外祖家,若是舅舅当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国公府会不会被牵连? 永兴伯夫人一听与伯府无关,揪着的一颗心放下了一半。 她偷偷瞄了一眼秦氏。 只见秦氏如市井泼妇一般尖叫道:“你说什么?锦衣卫为何要抓我哥哥?这怎么可能?” 秦管事忙回道:“小人也不知,他们突然闯进了秦家,直接带走了老爷。” 秦氏一怔,转过身子去看周氏。 周氏对着她摇了摇头说:“秀月,我们一大早便来赴宴,实在不知……”她便哭了起来。 “文儿呢?”秦氏急忙问道。 “在前院,他与我们一起来的。”周氏带着哭腔说。 秦氏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忙疾步向前院走去。 江茵也扶着秦映儿和跌跌撞撞的周氏一同跟着离开了。 谁也顾不得狼狈不堪的江念。 永兴伯夫人暗道:这叫什么事儿! 她转身看向众位夫人小姐,略显尴尬的笑着道::“诸位先与我一起去花厅,今日诸位定要吃好喝好……” 众人心里哪还有心情吃喝,不过看了一上午的戏,倒是真饿了…… 只有谢夫人和谢晴没走。 待众人走远。 江洛瞥了一眼正在整理衣裙的江念,说道:“二妹妹,日后好自为之。” 江念怔忪了一瞬,又若无其事的整理起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好自为之的? 今日是她输了,她认栽。 不过,来日方长。 江洛,你且等着。 谢夫人嫌恶的瞥了一眼江念,对江洛说:“江小姐,这府里乌烟瘴气的,约莫着饭食也不会怎么好吃,我和晴儿要回府了,你……” 江洛差点笑出声,暗道:这位谢夫人……真是有趣。 她嘴角微扬,说:“我与夫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夫人请。”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人便向府门走去。 忍冬转向身后“啐”了一口,昂首阔步的跟着他她家小姐走了。 江洛几人到永兴伯府大门时,永兴伯夫人带着丫鬟追了上来。 她看着江洛的眼神闪了又闪,半晌,才抽回视线。 “谢夫人,谢小姐,今日府里事多招待不周,还望海涵。”她笑的很勉强。 谢夫人笑了笑回道:“伯夫人不必客气,就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还是将眼睛擦亮些好。” 又道:“江大小姐就不麻烦伯夫人了,我与小女自会把她送回国公府,告辞。” 说罢,便带着二人走了。 永兴伯夫人在她们身后气的牙痒痒,也不敢回嘴。 毕竟,这谢夫人可是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的舅母。 若是得罪了那个杀神…… 马车上,谢晴正担忧的说:“洛姐姐,今日这事……回府后她们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要如何应对?” 谢夫人也注视着她。 江洛叹了口气回道:“晴儿妹妹不必担心,左不过就是那些招数,我能应付过去……” 说着说着,她便红了眼眶。 她忍着将眼泪憋回去。 又郑重的看着谢夫人说道:“今日多谢二位出手相帮,洛儿心里万分感激,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我定不推托。” 她是真的很感激谢夫人和谢小姐。 活了两世,都不曾有人像她们今日一样帮助她、相信她。 谢夫人慈爱的看向她,回道:“我夫君与我提及过你母亲,说镇国公原配乃是他的江南旧友。也曾嘱咐我,若是有一日遇到你们有难处,让我帮上一帮。” 江洛震惊的看着她。 这是她两世为人,第一次从外人口中听到关于她母亲的消息。 将将忍下的泪水,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她回过神儿,忙拿了帕子擦拭干净。 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多谢您和谢大人,我……我从未见过我母亲,您是为数不多的跟我提及母亲的人,我失礼了。” 谢晴在一旁听的难过极了。 她不能想象,这世上有人从未见过自己母亲的模样。 那该是多么遗憾又多么伤心的事啊。 她觉着跟洛姐姐相比,她真的很幸福。 虽是女儿身,父亲却对她倾尽所有的爱。母亲对她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 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搂住了江洛。 她拍了拍江洛的背,轻声安慰道:“洛姐姐,日后你若是想你母亲了,便来谢府。咱们一起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你便不会难过了。” 江洛被她抱懵了。 半晌才点了点头,沙哑的回:“好。” 谢夫人看着眼前情同姐妹的二人,心里却并不觉得奇怪,好似原本就该如此一般。 从今日见到这位江大小姐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像是看到了熟人一般亲切。 自己的种种态度,倒是让谢夫人很奇怪,她认真的审视着这位江大小姐,可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不一会儿,马车到了国公府门前。 江洛再次道谢,并向二人告辞,便带着忍冬往府里走去。 回谢府的马车上,谢晴依偎着谢夫人说道:“母亲,洛姐姐她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如今看来这个继母也是个恶毒的,在府外都好如此算计她,也不知她是如何长大的,她真的好可怜。” 谢夫人也点了点头说:“是啊,自古没娘的孩子比草贱,江大小姐实在是非比常人啊。” 第35章 想看狗咬狗 “哎,要是洛姐姐也是父亲的女儿就好了……”她天真的说道。 谢夫人轻笑一声,点了点她的额头。 颠怪道:“我瞧着你倒是真的很喜欢她,你若是怕她被人欺负,日后多去看望她就是了,何必在这诸多感叹。” 谢晴一听,立时点头如捣蒜。 “母亲说的是,我日日跑去给洛姐姐撑腰,她们定不敢太过分的。” 母女二人一路嘤嘤细语,马车朝着谢府缓缓驶去。 两个时辰后后,国公府的另外两辆马车也回来了。 国公爷江舟阴沉着脸下了马车,带着秦氏、江茵和江念直接去了春华院。 不一会儿,曹妈妈便来了韶光院,说是国公爷有请江洛。 吴妈妈一脸担忧,却碍于曹妈妈在场,并未开口。 江洛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妈妈,无事。我想吃你做的阳春面了,你先去忙,我很快就回来。” 吴妈妈哪里不明白她的用意。 只偷偷的抹眼泪,心里是更加的心疼江洛了。 江洛带着忍冬,一路往春华院走去。 刚走到廊下,她就听见屋里有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毫无疑问,是江念。 忍冬非常愤怒的翻了个白眼。 她怎么还有脸哭? 二人进得主屋里,便见国公爷江舟脸色铁青的坐在上首。 秦氏则坐在下首,一脸惴惴不安的绞着帕子。 江念跪在屋子中间,她的丫鬟月见则跪在一旁。 江洛径直走上前行礼,说道:“请父亲母亲安。” 江舟和秦氏的视线齐齐射向她。 伴随着江念的哭声,好似做错事的人是她江洛。 可她依旧坦坦荡荡的站在那,挺直背脊任由二人打量。 须臾,江舟却道:“今日的事我已知晓,委屈你了。” 秦遇也不知犯了何事,竟使得锦衣卫过府抓人。 若是牵连到国公府…… 这臭丫头曾被陆大人另眼相待。 要是秦家那真出了纰漏。 先把这丫头献出去,走走陆大人的路子…… 先稳住她再说。 又道:“你母亲的为人我很了解,她最是贤良,绝不会对你做那等事。更何况,那洪二乃雍京纨绔,他的话不可信。” 秦氏忙附和道:“是啊洛儿,母亲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你要相信母亲啊!” 江洛眉毛一挑,这二人还真是…… 真是虚伪的令人作呕。 江洛瞟了一眼江舟。 冷冷的道:“我倒是相信母亲的,就是不知道今日那些夫人们相不相信母亲了。” 秦氏被噎的说不出话。 那些夫人们哪个不是戏精,怎会看不懂今日的事? 她处心积虑的经营了这些年的名声,今日毁了大半。 江洛又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人,轻笑一声说:“父亲,那二妹妹……” 听到这里,江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个的都白养了! 他冷冷的扫了一眼秦氏。 这才看向哭哭啼啼的江念,厉声斥责道:“哭哭哭,就知道哭,闭嘴!” 江念忙拿帕子捂了嘴,止住哭声。 只听他又吩咐道:“来人,二小姐不知礼仪,有损国公府名誉。从今日起,禁足瑞雪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说罢,便有几个魁梧有力的婆子把江念拉了下去。 江洛倒是奇怪了,她这便宜爹一向不待见她,今日这是日落东山了? 屋中静了一瞬。 江舟咳嗽了两声,才问道:“你何时与锦衣卫陆大人相识的?” 话题转变的太快,江洛被他问懵了。 “父亲问这个做什么?”她反问道。 江舟瞄了一眼秦氏,秦氏立马会意。 她忙接道:“洛儿,锦衣卫无缘无故抓了你舅舅。母亲想起那日你惊马,陆大人曾来府里,不知你能不能……” “不能。”江洛干脆利落的回道。 她又疑惑的问道:“母亲怕是搞错了,我舅舅在江南好好的呢,何时被锦衣卫抓了?” 她就说嘛,这便宜爹今日怎么会这么假惺惺的。 合着是想利用她。 秦氏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一时有些怔忪。 江舟顿时大怒:“你……” 她打断江舟说道:“我曾救过陆大人一命,这才结识了他。可陆大人是何许人也,父亲不会不清楚,救命之恩能算什么?” “怎会不算什么。”江舟怒斥道。 秦氏一听大喜,她忙道:“是啊,洛儿,既然你有恩于陆大人,如今秦家有难,正是让他还恩的时候啊。” 江洛垂下的双眸里尽是玩味。 看着二人被她耍的团团转,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她就是故意说出来的。 她想看狗咬狗。 “我可是为了父亲好。”她急急的说。 江舟一听,斜了她一眼,问道:“什么意思?” 她回道:“就算能携恩图报,也只有一回。父亲好好想想,若是秦家真出了事,说不得会连累了国公府……到时女儿再去找陆大人求情,可就不能救国公府了。” 江舟听了这话,脸色更加凝重了。 江洛趁热打铁:“此时若是为了秦家去求陆大人……” 她瞟了一眼秦氏,又说:“母亲可不要忘了,您以前虽是秦家女,可如今却是镇国公夫人了,您不能只为秦家想而不考虑国公府众人?” 秦氏心里咯噔一下。 江舟也审视着一旁的秦氏,仿佛是在同江洛一起质问她。 秦氏一惊,忙垂下双眼,眼里尽是狠辣。 这小贱人…… 可她又不得不解释道:“那怎么会呢,我已是国公夫人,定是要先紧着国公府的。” 看见秦氏这样,江洛今日的难过都减轻不少。 她之所以敢如此说,就是因为前世她并没有听到秦遇犯事、秦家被抄的消息。 秦家不但没被抄家,还在今年寒冬那场雪灾中,因捐粮而被圣上擢升为正四品礼部侍郎。 国公府这些年开销太大,铺子经营的只能算马马虎虎也没多少存银。 按照秦氏的脾性,那买粮食的银子,大概是动用了她娘留给她的嫁妆。 想到此处,江洛又故意问道:“不知父亲意下如何?若是您决定让我去为秦家求情,女儿也只能去了……” 第36章 他可不是好相与的 原本成竹在胸的事情也败露了。 又逢秦家全部被抓,秦氏也不像以往那般淡定从容了。 她此时正愁眉不展。 听见江洛的话,原本灰暗的双眼染上了些许有了神采。 她祈求的看向江舟。 希望她这位夫君能开口说句:那你去求情。 可惜江舟却没看她。 只对着江洛摆了摆手,说:“你也累一天了,回去歇着。” 江洛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秦氏,便行礼告退了。 只是在她走后不久,春华院主屋里,国公爷江舟便怒摔了桌子上的整套青釉莲花纹茶具。 此时秦氏正跪在他面前,求他救救秦家。 瓷器的碎裂声与秦氏的尖叫声,让春华院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噤若寒蝉。 曹妈妈虽是秦氏身边最体面的人,此时也不敢多做什么。 只能在廊下急的来回转。 “秦氏,你如今是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秦氏跪在地上,捂着被瓷器割伤的手指,不住的摇头。 可眼下的恨意却越聚越多。 “洛儿是要留给锦衣卫陆大人的,我早已告知与你。今日永兴伯府赴宴是怎么回事,秦氏你真不知?”江舟审视着秦氏说道。 违逆他的意思,还让国公府丢了这么大个脸,又失了一个庶女…… 他养这些女儿是用来攀附权贵的,可不是让秦氏祸祸的。 “老爷,我……”秦氏哭的梨花带雨,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二人自小一起长大,秦氏对于江舟就是妥妥的青梅竹马白月光。 这么多年,江舟从未对她动过怒,至少像今日这般是没有的。 可如今不是她哭一哭,就能什么都任由她的事儿。 “秦家的事我会着人打听,你先稍安勿躁。”他说着便往外走去。 走到秦氏身边时,他顿了一下,说道:“秀月,你便在春华院好好思过。” 身后秦氏不停的叫着:“老爷,妾身知错了,您不能这样对我啊老爷……” 端的是楚楚可怜。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重重的关门声。 江舟忍着心软,坚决的往春华院门外走去。 劳烦锦衣卫出动的,从未有过小事。 不是抄家便是灭族。 秦氏今日做的事不至于让她禁足,可是赶上了秦家的事,他得好好思量思量。 江洛那丫头说得对。 陆今安可不是好相与的。 恩情是对君子说的,可他陆大人是大雍朝出了名的奸臣。 谁敢去跟他讲恩情?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便将那丫头推出去试试罢了…… 江洛带着忍冬回到韶光院时,吴妈妈刚刚将面下进锅里,手下不停的打着面汤。 不一会儿,吴妈妈就把面端了上来。 猪油配着热汤散发的香气扑鼻而来。 汤上飘着翠绿的葱花。 面条劲道又有嚼劲儿。 吴妈妈还贴心的给江洛卧了个鸡蛋。 一碗面下肚,江洛觉得今日的劳累都不算什么。 她又可以了! 吴妈妈也奖励了忍冬一碗面外加一个鸡蛋。 她家小姐能躲过一劫,全靠这小丫鬟的大力气。 吴妈妈心想:日后还是让小姐跟着忍冬一起练棍棒,确实比会绣花强。 江洛最后一口汤下肚时,明绪也回来了。 她放了碗筷,望着明绪问道:“怎么样,可有发现?” 明绪点了点头回:“小姐,二夫人身边的赵妈妈是在你们走后出府的,将将才回府来,奴婢瞧着她风尘仆仆的,像是出城了。” 江洛抽回视线,懒洋洋的坐在凳子上,手里摆弄着腰上的玉佩,若有所思。 她手里能用的人还是太少。 有些重要的事,身边的人去做实在是太扎眼了。 她之所以向刘氏透露神医的事,除了想看看刘氏手里是不是真的藏着那个丫鬟。 还想激刘氏拿人来换神医的消息。 如今看来,江晨说的都是真的。 说不定刘氏不只藏了人,还知道些别的呢。 半晌,她吩咐道:“继续盯着。” 明绪恭敬回道:“是,小姐。” 次日,国公爷江舟难得的休沐,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出门会友。 而是早早的便吩咐婆子,去请府里众人到福安堂。 江洛到福安堂时,除了两位小少爷,其余的人都齐了。 她依次行礼请安后,便坐在了江晨身边。 江舟注视着上首的江老夫人,说:“母亲,秀月昨日从永兴伯府回来便病倒了,大夫说她劳神费力过度,需要静养些日子。” “儿子想着,她养病期间,府里的庶务就先交给二弟妹,您看如何?” 江老夫人急忙问道:“这是何时的事啊,怎的也不告知我一声?” 江老夫人还是闺阁小姐时,秦家也只是个小官。 后来嫁给江海时,他也只是个军中小官。 家底只能说尚可,那时江老夫人还能应付过来。 再后来江海跟着先皇打天下立了功,这才得封镇国公。 直到老镇国公去世。 江老夫人带着孩子管理一个偌大的国公府,便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要不然,江舟当初投靠还是三皇子时的当今圣上,怎会还要为银子发愁? 江舟不欲与她说秦家的事。 想着她年纪大了不能受惊吓,能瞒几日是几日。 坐在下首的江茵几次想要插话,都被江舟瞪了回去。 他便笑着回道:“她只是这些日子累着了,并无大碍,不过是大夫说静养最好,儿子这才没告知您。” 江老夫人见他不似作假,就点了点头:“也是,秀月自从嫁进国公府便没有歇着的时候,如今歇歇也好。” 刘氏暗道:是她不想歇罢了! 面上却不显,只推辞道:“大嫂养病,原本我是该替她分忧的,可这……当初定好好的规矩,我夫君经营府里的生意,您和大嫂掌家……” 江茵腹诽道:谁稀罕你分忧了,哼! 江舟摆了摆手,打断她:“二弟妹不必推辞,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待秀月身子养好了,你在交还给她就是了。” 刘氏内心大喜。 管理府里庶务虽劳心费神,却有实实在在的银子可以捞。 何况,她夫君可就管着这些铺子呢! 她面露为难的瞟了一眼江老夫人,又在江老夫人开口阻止之前…… 第37章 人若犯我必杀之。 又在江老夫人开口阻止之前,忙笑着回道:“既然国公爷这般吩咐,那我便先替大嫂看管一段时间,待大嫂身子调养好了,再还给她就是。” 江舟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房连着三人被关禁闭,他想要找个人管理庶务都找不来。 江洛虽是嫡长女,却刚从庄子上回来,指望她是不行的。 江老夫人也只好训诫了刘氏两句管家的事,便默认了。 他儿子是国公爷,是这个家的正经主子,有些事她也不好反驳。 此时有丫鬟禀告,说两位少爷来请安了。 江老夫人忙让人招呼他们二人进来。 江怀和江安并排走进来,又一起向众人行礼问安。 只是江怀在看到江洛时,却想起了他今日去给母亲请安时,在路上听到府里的丫鬟言谈间透露出来的消息。 他生气的指着江洛说:“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父亲怎么会跟母亲吵架,我母亲又怎么会病倒。” 说着便要上前往江洛身上撞去。 他虽只有十岁的年纪,可要是使足了力气撞去,江洛也定是要休养几天的。 江茵并未上前阻止,。 她觉得江怀做的对,也正好将她憋的气给出了。 就在他将要撞上江洛时,忍冬一把拉住了他。 他用力甩着胳膊,却见忍冬的手依然牢牢的抓着他。 他便耍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江安立在他身边一,副手足无措的焦急模样。 他边哭边叫嚷道:“好啊,连一个奴婢都能对本少爷动手了,你们是不是看我舅舅被抓了,就都来欺负我,呜呜呜……” 江舟怒吼道:“住口!” “你说什么?”江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瞪着那双老眼,厉声问道。 她颤颤巍巍的走到江怀面前,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谁被抓了” “是舅舅被抓了,舅舅被抓了……呜呜……祖母,她们都欺负我……”江怀哭闹道。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说出的话,对江老夫人的冲击有多大。 还没等他哭完,江老夫人便一头栽了下去。 江茵尖叫道:“祖母~” 得亏国公爷江舟离的近,一旁又有秦妈妈在扶着。 否则,这老太太若是真的一头栽倒在地上,明日国公府就得一片白。 福安堂里一片混乱。 江洛嘴角扯出一丝微不可见的弧度。 她都回来了,国公府怎能不乱呢? “母亲,您醒醒啊母亲……”江舟一边抱起老太太往里间走去,一边喊着。 江茵也跟在他身后去了里间。 江洛和江晨也跟着站了起来。 江怀则哭的更凶了,他大叫着:“祖母,祖母您怎么了祖母……” 江舟回头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你给我闭嘴!” 他这才止了哭声,可眼泪还是一串串的掉。 江安见状,忙上前去拉他,却被他狠狠的推了一把。 刘氏忙吩咐赵妈妈道:“快,快去请秦大夫来,要快……” 实则心里却是喜意更浓。 她瞥了一眼地上哭闹的江怀,对安静如斯的江安更满意了。 可她看着乱糟糟的福安堂,眼底有一丝疑虑。 如今掌家权已在手,可过继江安这事儿…… 哎。 她想了想,只好拿出当家主母的威严,吩咐道:“老夫人病了,福安堂不宜吵闹。我和国公爷要为老夫人侍疾,你们几个先回屋。” 几人便鱼贯而出。 而园子里,明绪正拿了银子分给那两个小丫鬟…… 二人都是韶光院里最末等的小丫鬟,与当初的明绪同病相怜,备受其他人的欺负。 如今已暗地里跟着明绪为江洛做事。 江洛与江晨并排走在园子里。 “恭喜四妹妹,如今二婶掌家,四妹妹将要达成心愿了。”她望着面前的弯月湖,缓缓开口。 江晨也盯着水波粼粼的湖面,回道:“我该谢谢大姐姐才是。若不是大姐姐告知真相,妹妹怕是还被蒙在鼓里,任由她们母女耍着玩儿。” “四妹妹不必如此。同是一府姐妹,即便不能姐妹情深,可手足相残的事确实令人不齿。”她淡淡的道。 江晨瞄了她一眼,说:“大姐姐当真是如此想的?” 江洛与她对视,不躲不闪的回道:“在庄子上住了几年,倒是学到了不少,不知四妹妹要不要听听。” “大姐姐但说无妨。”江晨抽回视线,说道。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人若犯我我必杀之……”她一边闲庭信步,一边说道。 江晨被她惊住了。 不仅仅是因着她说出的话,而是此时江洛整个人周身弥漫着一股死气,仿佛是暗夜里的恶鬼。 怎么会呢? 她明明如此鲜活。 江洛却没回头。 这一世,她不会像前世那般跟谁都做姐妹。 之所以和江晨说这些话,也不过是提醒她,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忍冬回头望了望,小声说:“小姐,四小姐没有跟上来。” “嗯。”江洛自顾自的走着。 约莫着是被她的话吓到了? 二人回到韶光院不久,便有小丫鬟送来了一封信。 原本府里的信件都是先交与掌家之人的手里,再分发给各处。 如今秦氏禁了足,刘氏刚刚掌家又遇上了老夫人病倒,国公府一片混乱。 刘氏哪有时间理这些小事,便大手一挥,让小丫鬟该拿给谁拿给谁就是。 江洛打开信,一目十行。 看到最后,她的手有些抖。 她心中虽有猜想,却又不敢相信…… 当日下午,江老夫人昏迷了几个时辰后,终于在大夫的银针下幽幽转醒。 可再也不复从前。 只见她眼歪嘴斜,嘴角还挂着刚流出的口水,秦妈妈拿着帕子不停的替她擦拭着。 大夫收了针,交代道:“老夫人是受了刺激这才中风。此后必须静养调理身子,万不可再受惊吓,汤药配合着用针,时间久了或许会有所好转。” 躺在床上的江老夫人听到大夫这一番话,原本想厉声斥责一番,可哪知道出口却成了:“嗡你嗡我嗡嗡……” 秦妈妈在一旁劝道:“老夫人,您刚醒身体虚弱,先省着点力气别说话,啊。” 江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便闭上了嘴。 第38章 “哼、呼、哈、嘿” 江舟送走了大夫,回到屋里时,江茵正喂江老夫人喝水。 他看到这一幕,心里却想到了秦氏。 若是秦氏在,福安堂里一定不会乱成这样,他也不会琐事缠身。 哎…… 江老夫人见他回来了,忙推开嘴边的白玉耳勺,将手伸向了江舟。 嘴里嘟囔着:“秦嗡嗡嗡你嗡……” 江舟疾步走到床榻边,握住她的手回道:“母亲放心,您好好养病,秦家的事交给儿子,儿子一定会想办法救他们的。” 江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一旁端着碗的江茵也松了一口气。 是夜,春华院里,曹妈妈将小丫鬟递给她的消息,一一说给了秦氏。 秦氏冷哼一声:“她倒是如愿了,终于将这掌家权捏到了手里。” 曹妈妈则安慰道:“二夫人是不当家不知当家的难处。您管着国公府这么些年,这掌家权可不是她几日就能夺过去的。” 秦氏坐在檀木雕花铜镜前,注视着铜镜里不似从前明艳的那张脸。 将将过去一天,就像老了十岁一般。 她手里把玩着一支赤金镶八宝蝶戏花步摇,不是她这个年纪戴的物件。细看下去好似有些年头了,上面还蒙着一层暗色。 秦氏摩挲着步摇,若有所思。 一炷香后。 她将步摇递给曹妈妈,并且吩咐道:“曹妈妈,明日找机会,拿着这个去找他,告诉他来这里见我。” “夫人不可啊……您再等等看……”曹妈妈惊讶道。 “不能等了,再等秦家就完了。曹妈妈,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家就此没了。”她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步摇,望着面前的曹妈妈说。 曹妈妈依然劝道:“小姐,您这些年都不曾与他联系过,如今再去……国公爷不会坐视不管的,他一定会救秦家的。” 秦氏抽回视线,看着手里的步摇,讥笑道:“江舟?呵呵呵……他不会管的,在他心里,任何人都比不过他的国公之位。” “妈妈你信不信,若是秦家这次牵连了国公府,他江舟定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了我。” 曹妈妈抹了把泪,叹气道:“可他那里……您又如何知道他一定会帮您呢?” 秦氏看着铜镜的自己,她莞尔一笑,说:“妈妈你尽管去就是,他那里,我有的是办法。” 曹妈妈这才接过步摇,转身出去了。 次日,天还没亮,吴妈妈便把江洛从床榻上拉了起来。 她掐着腰站在床前,中气十足道:“小姐,您听听院里的声音,忍冬已经练了半个时辰的打狗棍了,您可不能赖床了啊。” 江洛顶着一头乱糟糟的乌发,撒娇道:“妈妈,我好困哦。我再睡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说罢,又顺势躺了回去。 明绪在一旁笑的像个痴儿:她家小姐也太好看了……她家小姐就没有不好看的时候! 最后江洛还是被吴妈妈拉了起来。 她闭着眼,由着明绪给她穿戴好,又半睁着眼被明绪推去了院子里,跟着忍冬学“哼、呼、哈、嘿”…… 一个时辰后,二人汗如雨下。 江洛觉着身姿都轻盈了不少。 吴妈妈在一旁看得心满意足。 待江洛洗漱完,又换了身出门的衣裳,已是辰时末了。 她吩咐明绪去门房那告知一声,让他们准备好马车,自己要出府一趟。 然后,便带着忍冬去了刘氏的秋水院。 秋水院就在甬道的西边,与春华院并排而立。 往日里秦氏掌家时,这个时间点春华院人来人往,各处的管事婆子进进出出,热闹非凡,而秋水院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 如今,却反了过来。 江洛到秋水院时,刘氏正忙的脚不沾地。 她得知江洛的来意后,脸上带着笑意回道:“去去,若不是晨儿身子虚弱,我定让她与你一起。”说罢,头也没抬的摆了摆手。 江洛带着忍冬畅通无阻的出了门。 忍冬感叹道:“小姐,还是二夫人掌家好。” 江洛笑了笑,说道:“那是因为我对于她还有用处,若是无用时你再看。” “哎……”小丫鬟哀叹一声。 不一会儿,二人便到了信上所说的明玉斋。 这是雍京城里的贵夫人小姐们,最喜欢逛的首饰玉器铺子之一。 江洛带着忍冬刚下马车,便有铺子里的小厮迎了出来。 “这位小姐里边儿请,今儿铺子里来了些好物件,您赏赏脸多瞧上几眼,要是有看中的,小人帮您留着。”小厮一脸恭敬的介绍着。 江洛一边往铺子里走,一边吩咐道:“二楼,甲号房。” 小厮愣了一瞬,立时更加恭敬道:“好嘞,小姐您请。”他走在前面,为江洛带路,腰弯的也更低了些。 明玉斋的二楼有雅间,是为了身份贵重的夫人小姐们特意准备的。 而甲号房却是不外传的。 只有明玉斋背后真正的东家,才能进去。 江洛一路跟着小厮上了二楼,左拐走到尽头,便到了一间屋子门前。 她站在门前思忖良久。 前世,三舅舅曾两次奔波至镇国公府来接她去江南,都被她拒绝了。 那时她听信秦氏的话,认为商贾低贱,又总怕被京城里的世家小姐笑话,更是狠心与舅舅们断了来往…… “小姐,小姐……”忍冬晃了晃她家小姐。 江洛被她晃得回了神,忙收了思绪。 小厮站在门边做了个请的姿势。 她便麻利的推门而入,忍冬则在门外盯梢。 这次不管是谁来,她都不会再像前世那般对待她的至亲之人。 她要好好的替娘保护他们。 屋里布置的很是淡雅,可江洛此时却顾不得欣赏房内如何。 她径直走到雕梅兰竹菊纹三段屏风后,便看见一扇门,进了门,又顺着甬道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一个小院里。 院中站着一个人。 此人身量修长,着一身白色长袍,乌发用上好的白玉冠束起,此时正背对着她。 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便转了身子,朝江洛看来。 待看清来人面容,江洛已是泣不成声。 她就知道,又是三舅舅。 三个舅舅里,除了他像个文人外,另外两位舅舅都比他更英武一些。 “唉唉唉……杳杳……你这这……你先别哭啊杳杳。”吴杨有些不知所措。 第39章 为何发毒誓? 他疾步走到江洛跟前,原本想为她擦去眼泪的手,抬了又抬,还是放下了。 他家杳杳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不能再如小时候那般亲昵了,这不合礼仪。 吴杨望着眼前与容儿一个模子刻出来般的小姑娘,站在那里痛哭流涕,他只能急的来回踱步。 好似又回到容儿小时候,她哭闹时自己的手足无措。 最后实在是不忍心,还是抬手轻轻的给江洛擦掉了眼泪。 他一边擦着泪,一边哄道:“杳杳,三舅舅从江南一路疾驰到雍京,就是为了来看你的。” “你不知道,那日你大舅舅接到你的信时都红了眼眶,命我立时启程不得耽误,你就看在三舅舅如此辛苦的面儿上,不哭了好不好?” 以前容儿小的时候,若是哭了,他就是这么哄她的。 果然,小姑娘的泪不再如断了线的珍珠。 吴杨拉着她坐到院中的石凳上,又倒了杯茶递给她,是她喜欢的雨前龙井。 年年的节礼里,都有几大包这个茶叶。 江洛凝望着他,仿佛是在替前世的她问:“舅舅不怪我吗?” 吴杨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她直直的盯着自己,一双眼含泪水的双眸里满是愧疚与后悔。 他笑着回道:“舅舅从来都不怪你,我们都没有怪你,杳杳,有些事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江洛更想哭了。 杳杳是她的乳名。是她还在母亲肚子里时大舅舅给取的,这是母亲信上告诉她的。 杳霭流玉。 如今,终于有人叫了。 她泪眼婆娑的看向面前红着眼眶的三舅舅,她问:“舅舅舅母们可还好?” “都好都好,他们日日都在牵挂着你,这次我出发之前,他们也都精心的为你备了礼物,待会三舅舅拿给你看。”吴杨带着满腔宠溺,柔声说道。 江洛仰头把快要流出的眼泪,逼了回去。 她想,前世她到底错过了多少人的疼爱? 吴杨也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小姑娘。 他能感受得到,他家杳杳很是难过。 这些年,她在国公府里过得很艰难。而他们远在江南,只能暗地里派人得些零散消息。 更不能插手。 有时候他也想不明白,父亲母亲临终前,为何要对他们如此嘱咐,还逼着他们发毒誓…… 他们吴家除了皇位要什么没有? 为何不能正大光明的保护他家杳杳? 他们三兄弟只有这一个亲妹妹,而这唯一的妹妹又只得这一个孩子便玉殒了。 这么多年他始终想不明白。 如今是杳杳先来找他们的,他们三兄弟也不算违背誓言? 江洛稳了稳心神,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问道:“三舅舅可看了那封信?” “看了,所以我亲自来了。”吴杨收起思绪,回道。 他带着疑惑,问道:“杳杳,你信上所说是何事?” 江洛瞄了一眼小院周围。 吴杨一边心疼她的谨慎,一边又觉着她能如此警惕,非常不错。 便笑了笑说:“杳杳,这里很安全,你尽管放心就是。” 江洛这才放下心来。 她注视着这位三舅舅,认真的说道:“三舅舅,最近这些日子,娘夜夜给我托梦,梦里发生的各种事情非常真实,让杳杳觉着似亲临其中般痛苦。” 自从昨日收到舅舅的信,她一夜都没怎么睡觉。 她一直都在思虑着,怎么才能把这些事情讲给舅舅听,既让他相信自己,又不会吓到他。 若是直接说她已经死过一次又重生了,怕是所有人都会把她江洛当成怪物一般。 最后还是决定,借用娘给她托梦说出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 吴杨听到她提起容儿,心里一阵难过。 她给杳杳托梦,一定是深深的牵挂着他们的? 又听面前的小姑娘继续说道:“梦里我被秦氏陷害哄骗嫁把婚约让给了江茵,然后后被她下嫁给一个畜生,最后被下毒害死了。” 此时江洛再说起前世这些事时,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镇定。 吴杨听到此处,满脸怒意。 秦氏那贼妇,她竟然敢将他家杳杳欺辱至此! “明年秋,凌皇后过寿,吴家为皇室备的玉如意上出现了不合时宜的字,当今大怒,吴家被抄家灭族。”她颤抖着道。 她不敢说的太详细,怕无意间违背了天道,原本该发生的事改变了方向,她就得不偿失了。 她的重活,原本就是老天爷可怜她,才得来的这一世。 她一直存着感激敬畏之心。 吴杨震惊的望着江洛。 半响,他沙哑着嗓音说:“这些……这些都是你在梦里看到的?” 江洛郑重的点了点头,说:“是娘拉着我去看的,那日雍京的断头台血流如注,他们……他们还不许有人去收尸。” 江洛的泪又流了下来,她忙拿起帕子倔强的擦拭掉。 这些事情都是江茵告诉她的。 那时她还未下嫁给林文。 那日她在屋里绣荷包,江茵急匆匆的跑来韶光院。 一进门便说:“大姐姐,今日吴家人被杀头了,听府里采买的婆子说,血流了一地呢,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江洛一顿,正在绣荷包的手,被扎出个血窟窿,一直不停的往外冒血…… 又听她安慰道:“大姐姐不必自责,那吴家怎能与你相提并论。一介商贾没了,对大姐姐才是有益。日后雍京城里谁也不会再嘲笑大姐姐,有一个商贾外祖家了。” 只是那时的江洛垂着双眸,不曾看到江茵说这番话时,满眼得逞之后的得意与轻蔑。 就差把“江洛真蠢”刻在脸上了。 “咚~”的一声,把江洛拉回了神儿。 “可恶。”吴杨一拳捶到了青石圆桌上,圆桌顿时裂开了一道口子。 吴家从商且巨富,所以几个儿子都是从小便请了武功师傅的。 吴松与吴柏,继承打理家族生意,常年在外奔波,自身的武功也不是不可小觑的。 只有三子吴杨学了个皮毛,勉强能自保,因他从文又不喜打理生意,便也没人强迫他去学。 江洛急忙起身上前抬起他的手,只见手上已是青紫一片。 第40章 您就说帮不帮吧? 她心疼的说道:“三舅舅,这些不是我们的错,是那些人心思太过歹毒。” “我们只有保重自身,才能将他们一个一个打入地狱不得翻身。” 吴杨凝望着前方,目眦欲裂。 没有吴家便没有他吴杨。 若是此事是真,有些事他必须得尽快去做了…… 他抽回视线,眼神温和的看向江洛:“杳杳说的对,三舅舅听你的。若真有人打吴家的主意,三舅舅一定手刃了他。”说出的话却异常凌厉。 江洛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又问:“三舅舅会在雍京待多久?” “最多三日。我出发之前,你大舅舅曾一再嘱咐我,要我尽快将你的现状与要说的重要事情带回去,家里也好做准备。” 江洛心里一暖,她也是这么想的。 不是她不想三舅舅多待几日,只是碍于事情紧急,要做的准备太多。 吴家如今在江南盘根错节,商铺遍布整个大雍王朝。 若是要查,就要查个彻底。 最好连根拔起。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她想了想,说:“三舅舅回去后便告诉两位舅舅,从现在起开始收粮,在不影响粮价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多收粮。” “杳杳这是何意?买这么多粮食作甚?”吴杨有些疑惑。 他倒不是因为银钱。 吴家最不缺的便是银钱。 只要能让杳杳开怀,别说是买粮食了,就是扔了,他也没有二话。 他只是单纯的想不通。 如今正值太平盛世,大雍繁荣稳定,百姓安居乐业。 边境也并未有消息透露大雍会打仗啊…… 杳杳这是何意? “三舅舅只管传信便是,待到用得上时,杳杳自会告知。” 她不欲多说。 她怕泄露天机会被老天爷惩罚。 若真如此,便由她一人来承担。 如果她没记错,前世她回到国公府的第一年冬天。 蜀中连日大雪,几乎冻死了九成的庄稼,又造成多处雪崩。 蜀中的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冬日寒冷又不知冻死了多少人。 无数人背井离乡。 流落到雍京城里的难民皆已瘦骨如柴,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重活一世,她既然知晓了,若是能帮上一帮,也算是感谢老天爷对她的可怜。 除此之外,她也想为吴家做些什么…… 吴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疼爱的回道:“既然如此,三舅舅全听杳杳的便是。” 江洛望着眼前的三舅舅笑了。 此时她真的很开心。 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轻松愉悦之感。 是前世的她从未曾体会过得感觉。 有人疼爱着真好。 这时,小院里又进来了三个人。 是吴杨身边的小厮竹青,带着两个丫鬟打扮的人过来了。 “三爷,人带来了。”他恭敬的说。 那二人便跪下去行礼叩首。 竹青则跪到江洛的身前,以手抵额道:“小人竹青,拜见表小姐。” “起来。”江洛带着笑抬了抬手。 吴杨指着地上跪着的二人,转头对江洛说:“你信上要的人,舅舅给你带来了。” “奴婢忘忧拜见小姐,奴婢南星拜见小姐。”二人齐声道。 竹青也忙从袖子里拿出二人的死契,递给了江洛。 所谓死契,便是生是主家的人,死亦是主家的鬼。 “二人皆是吴家家生子,家里几代人皆在吴府,是最忠心可靠之人。”吴杨缓缓的介绍道。 江洛看着手里的卖身契,点了点头。 手里有人,有些事办起来就方便多了。 吴杨又道:“这个叫南星的武功极高,原本就是你大舅舅专门为你培养的死士,用来放在暗处保护你的,如今倒是真的派上了用场。” 前些年他还为此事嘲笑过大哥。 笑他只敢偷偷的在江南白养着人,却不敢送到杳杳身边来。 如今他倒是觉着,还是大哥深谋远虑。 没想到真有用到的一天。 “奴婢南星,日后誓死保护小姐,绝不让小姐陷入危险之中。”这个叫南星的丫鬟紧盯着江洛朗声道。 她身量比一旁的忘忧高半个头,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一瞧就是习武之人。 “三爷,还有我呢!”忘忧道。 几人一路千里跋涉,路上头疼脑热的全靠忘忧这个大夫看病抓药。 再加上吴杨又不如吴松吴柏那般规矩严。 一番相处下来,这二人也不似刚来时拘谨。 “对了,还有这个忘忧。她是你二舅舅花了重金,才能放到白神医身边学习医术的。日后便放在你身边以防万一。”吴杨话中有话的说道。 江洛哪能听不懂他的意思。 她看向二人,说:“杳杳让舅舅们费心了。” 然后对着二人抬了抬手:“起来。你们从自小就熟悉的江南来到雍京,都是为了我。日后我为主你们为仆,我好你们才会好。” 二人忙回:“是,奴婢日后定好好侍奉小姐,忠心不二。” 吴杨摆了摆手,竹青便带着二人又退下了。 他望着颇有气势的小姑娘,心里安定不少。 这次来雍京不能待久,看到小姑娘有自保的能力比什么都强。 如今又有这二人相助,更是如虎添翼。 他们这些亲人虽远在江南,多少也能放下担着的心。 三人退下后,江洛踌躇着说道:“三舅舅,我还有一事相求。” “杳杳尽管说就是,只要三舅舅能做到的,什么事都答应你。”吴杨大手一挥,豪气的回道。 江洛有些脸红,可还是走到他面前附耳说…… 吴杨有些奇怪的看着她:“杳杳,你确定要这样做?” 江洛坚定的点了点头,说:“三舅舅就说帮不帮杳杳?” “帮帮帮……交给我就是。”他有些不自在的回道。 重要的事情交代完,吴杨又拉着江洛去屋子里看吴家众人为她精心备的礼物…… 而锦衣卫地牢里,已养病月余的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今日终于当值了。 阴暗的地牢里,看不见一丝光亮。 全靠墙壁上成日里燃烧着的蜡烛,才能窥探到大致模样。 整日的清理打扫,这里还是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与皮肉烧焦的呛人味道。 “啊~”一声惨叫响起。 “说,是不是他?”陈飞狠厉的指着一旁秦遇,拷问着刑架上的人。 第41章 真是疯了! 刑架上的人吐了一口血水,并未回答。 带着倒刺的鞭子又挥了上去,惨叫声响彻整个地牢…… 同样被绑着的秦遇,早已不知昏死过去多少回了,一次又一次的被盐水泼醒。 刑架前方,一人随意懒散的半靠在太师椅上。 昏暗的烛光下,半阖着的桃花眼下眼睫乌黑一片,骨骼分明的手不经意的敲打着椅子。 倒是个硬骨头。 凌阁老确实御下有方,到了锦衣卫的地牢,刑具都上了个遍,竟然翘不开这张嘴。 许远从牢外急匆匆走到他身边,附耳说了句什么。 他蓦地睁开双眼,低沉的嗓音响起:“确定是?” 许远点了点头,回:“确定。派出去盯着的人回禀说亲自见她进去,直到现在都没出来。” 陆今安眯了眯眼,问道:“可能近身?” “派去的人无法靠近,院子周围有高手隐藏在暗处。”许远扯了扯嘴角勉强自己说道。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锦衣卫,竟然说出这种话,是对他的一种羞辱。 陆今安沉思片刻,说:“继续盯着,明日我去会一会他。” “是,大人。”许远回道。 他起身走到刑架旁,手里不停的把玩着刑具,阴沉着脸吩咐道:“明日之前,我要结果。”说罢,扔下手里的东西便转身走了出去。 几人忙回道:“是。” 许远对着行刑的陈飞努了努嘴,问:“嘴挺硬啊?” “第一次有人进了这地牢嘴还能这么硬。”陈飞有点无奈的说。 许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边往外走边安慰道:“没事,嘴硬命也硬,只要他死不了,把大人整的刑具也给他用上。” 陈飞在他身后默默的点了点头,没做声。 陆今安出了地牢径直回了陆府书房。 他拿起桌子上随意放着的一沓镇纸,抽出其中略显陈旧泛黄的那张,若有所思。 好似一切谜团都在吴家…… 江洛带着忍冬回府时,已是戌时。 国公府的灯也陆陆续续的点上了。大房主母病倒了,江老夫人也中风了,国公府这两日倒是少有的平静。 江舟忙着打听秦家的事,可一天下来,除了快跑断的腿,别的一概打听不出来。 他回府后便去了福安堂。 一炷香的时间,便脸色阴沉的从福安堂走出来,又转身出了府。 福安堂主屋里,秦妈妈正指使着小丫鬟,收拾老夫人刚刚发怒摔碎的茶碗。 江老夫人中风后,脾气越发的怪了。这才几天啊,屋里的茶具都换了三套了。 如今连国公爷都被老太太骂走了。 福安堂伺候的下人,一时噤若寒蝉。 刚过了用晚膳的时辰,韶光院里便传来了哭喊求饶声。 “大小姐,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没有偷您的簪子,求大小姐饶命……”丫鬟小翠嘶声叫嚷着。 她可不能被赶出府,她还得养活妹妹呢! “是啊,大小姐,奴婢真的没有偷银子啊,求大小姐饶命。”另一个叫玛瑙的丫鬟也求饶道。 江洛坐在上首并未受到影响,笑着接过吴妈妈递过来的茶,呷了一口。 前些日子她吩咐明绪的事,也该收尾了。 忍冬走上前,对着二人的脸“啪~啪~”两声。 一人甩了一巴掌,二人这才闭嘴。 明绪跟着呵斥道:“东西都在你们各自的包袱里找到的,还在这狡辩。你们是打量着小姐脾气好,不随意打杀下人是?” 小翠恨恨的盯着明绪:“是你,肯定是你陷害我们,你如今是小姐身边的红人,定是你在报复我们。” 又指着明绪道:“大小姐,是她,肯定是她在报复我们。” 玛瑙也愤慨的道:“肯定是她,她之前还是小丫鬟时,我们曾挤兑过她,她定是怀恨在心借此报复。” 江洛看都没看她们一眼,自顾自的喝着茶。 两个小丫鬟而已,还不值得她动嘴。 明绪走到二人跟前,居高临下的道:“报复你们?就你们也配?偷盗主子财物,将你们杀了都不为过。” 又吩咐粗使婆子道:“将二人的嘴捂紧了,别让她们吵到府里的主子们歇息,拉去牙行发卖了,嘱咐牙婆,卖的越远越好。” 几个婆子相视一眼,见江洛没有出声阻止,忙拽着二人走了。 小翠被婆子拽着往外走去时,依旧大声求饶道:“大小姐奴婢错了,求您饶了奴婢,您就可怜可怜奴婢,奴婢家中还有个几岁的妹妹孤苦伶仃……”不一会儿,便没了声音。 江洛看着不停挣扎的小翠……便对着明绪招了招手。 她吩咐道:“我交代你件事……” 发卖了二人,忍冬心里别提多爽快了。 她和小姐刚回府时,一个个仗着是夫人的人,私底下没少编排小姐,吩咐她们做点事跟欠她们似的,一脸不情愿。 当时她就问小姐,怎么不把这些人赶走,小姐说等等不急。 这不就来了…… 她家小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经此一事,忍冬和明绪二位大丫鬟,在韶光院里的地位更甚。 院里的丫鬟婆子们也都人人自危,不敢放肆。对待她们的主子江洛,更是不敢怠慢。 冷清了几日的春华院,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却迎来了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外罩黑色斗篷,端看背影就知他与江舟不同,此人更像武将,身材坚毅挺拔,英武不凡。 他站在秦氏身后,踌躇不前。 秦氏今日一身月白掐腰锦裙外罩薄纱,头梳飞仙髻,银色步摇在烛光的照耀下更加明亮。 她对着铜镜里的人,莞尔一笑:“你来了。” 身后的人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回:“嗯。” 他走上前,将那枚赤金步摇放在秦氏面前的梳妆台上,收回的手却被一双柔荑握住了。 那人身子一颤,却并未抽回手,而是任由秦氏握着。 “秦家的事你应该知晓了?”秦氏楚楚可怜的注视着他问道。 那人薄唇紧抿,半响才开口道:“我知晓,牢里我都打点过了,秦家的人并未受到戕害。” “多谢。”秦氏摩挲着那只手说。 她转过身子,将脸贴在那只手上,望着面前的那人柔声说道:“云郎,你我十几年未见……” 第42章 脑子离家出走。 曹妈妈则战战兢兢的立在廊下把风。 一个时辰后,那人穿戴整齐的从屋里走了出来,纵身一跃便飞上了屋檐,消失不见了。 曹妈妈此时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忙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真是疯了! 次日卯时,锦衣卫地牢里。 许远、陈飞几人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陆今安一身杀气的审视着面前的几人。 白青正蹲在地上翻着一具尸体,嘴上说道:“死了大概有三个时辰左右,后脑勺有一根极细的毒针,直接射进脑袋里,当场死亡。” 他站起身,瞟了一眼跪在最前面的二人,给了他们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儿,便去净手了。 许远白了他一眼,一脸苦恼。 这都是什么事儿? 一月前的刺杀,断断续续的线索,终于逮到了送消息的人,又抓了疑似透露消息的秦遇。 原本想着顺藤摸瓜,说不定便能找到与福建总督陈永贵勾结的背后之人。 如今嘴硬没撬开就算了,人也被弄死了…… 这一个月来的辛苦算是白费了。 “昨天夜里有谁来过?”陆今安冷冽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 陈飞想了又想,肯定道:“回大人,没有人来过。为了以防万一,这几日一直都是我们几个在守着。” 许远:别带上我,没有老子…… “那就奇了怪了,这针总不能是自己跑人身上的。”白青不经意的接了一句。 跪在地上的几人,头勾的更低了。 地牢里的角角落落都被检查过了,没有一丝异样。 陆今安总觉着哪里不对。 他环视着四周,每一样东西都不错过,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刑架上被绑着的人身上…… 秦遇乃从五品尚书郎,官位不高,主要负责起草、传达、处理各种尚书台的文书。 此次被抓纯属他自己嘴瓢。 那日他和同僚一起去喝酒逛花楼,酒过三巡,嘴像是鸠占鹊巢赶走了脑子一般,什么话都往外倒。 席间,也不知是谁提起了前些日子,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被刺杀,皇上怒斥朝臣一事。 他醉醺醺的嘟囔了句:“锦衣卫去福建办差的文书……刺杀之事是谁人主使,怎能靠胡乱猜测?” 后半句很明显是为凌阁老抱不平。 结果被盯着他们的陈飞听到了,第二日就被抓进了地牢。 秦遇被陆今安那双似鹰的眼,盯的浑身打颤。 他没想到喝了一场花酒,竟进了这锦衣卫地牢。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天,早就受不住了…… 陆今安抽回视线,依旧静静的站在那若有所思。 也许从开始抓秦遇便进了别人的圈套里…… 毒杀了传递消息的人,看似是在保秦遇。实则是在迷惑他,让他越发笃定秦遇是透露消息的人。 从而一直在他身上打转,找线索。 恐怕秦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透露消息的人? 声东击西。保护的应是其他人…… 跪在地上的几人更是一声儿不敢吭,一下不敢动。 跟了陆大人这么久,对于他的气息是很熟悉的。 陆大人,想杀人。 “每人杖五十。明日我要上朝。”后一句是对着白青说的。 原本他的伤口是不需要休养的。 只不过,那日为了救“胆子不小”的某恩人,将将结痂的伤口直接崩了。气的白青又发了好大一通火。 白青此时哪敢反驳他,连忙点了点头,背上药箱跟着他走了。 地上的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次日,江洛用完早膳去春华院给秦氏请安。 江舟只收了秦氏的管家权,禁了她的足,她在春华院里还是自由的。 江洛作为秦氏名义上的女儿,还是要去给她请安的。只不过前几次去,秦氏都以养病为由没有见她。 今日却一反常态。 曹妈妈带着疏离的笑请道:“夫人请大小姐进去。” 江洛便带着忍冬进了主屋里。 “洛儿来看看母亲,不知母亲身子好些了没?”她行了礼问道。 此时江茵和江安都在。 江安一见她,便“噔”的一声站了起来。 他指着江洛怒道:“谁要你假好心,这里不欢迎你。只要你不来,我母亲好的更快。” “是啊,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二姐姐被你害成那个鬼样子,如今我母亲也因着你而被禁足,江洛,你真是个扫把星!”江茵也恨恨的道。 江洛真的是被气笑了。 一大早的真是晦气! 她瞥了一眼秦氏,说:“二妹妹是谁害的谁心里清楚,我没做过的事谁也别想把屎盆子扣到我头上。” 她又斜了一眼江怀:“倒是四妹妹是谁推落水的……六弟,你可得好好问问你亲姐姐,你不是嫉恶如仇吗?你亲姐姐可差点成了杀人凶手呢……” 说罢,转身就走了。 身后传来江怀的质问声:“姐姐,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你推了四姐姐落水?” “你别听她瞎胡说,你信她还是信我,我才是你亲姐姐,你不要被她骗了。”江茵焦急的解释着。 秦氏出声阻止道:“好了,不要再说了……” 江洛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想让我不开心? 那大家都别开心好了…… 她又思忖着,秦氏今日看着倒是比往日里还要容光焕发。 可从她被禁足,江舟便没有进过春华院了…… 出了春华院,便去了秋水院。 她要出府买“丫鬟”。 穿过长廊,走过小池塘,二人的脚步声惊了一池的锦鲤。 刚到主屋门口,鸣翠便打了帘子恭迎道:“大小姐来了,您里边请。” 江洛点了点头,就着她打起的帘子进了屋里。 “二婶安。”她行礼道。 刘氏放下手里的账本,笑着说:“不必多礼,听说你院子里有丫鬟不规矩?” 江洛眼神闪了闪,回道:“是啊,洛儿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事,我想着这点小事便不劳烦二婶了,昨日便将她们发卖了。” 刘氏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原本府里各院里的丫鬟婆子,卖身契都在主子手里,打杀还是发卖,都由主子。 “既然如此,你那院子里也不能少了伺候的人,二婶给你……” 第43章 陆贼! 江洛打断她的话:“不用麻烦二婶,二婶刚接管府里庶务,正是忙碌的时候,我自去挑几个合眼缘的丫鬟就是了。” 府里小姐身边的丫鬟,都是她们自己挑的。 只有江洛的韶光院,因着被罚去庄子上,之前的那批人都被发卖了。如今的丫鬟婆子,都是被塞进去的。 刘氏听她这么说,觉着也挺合理,毕竟是在身边伺候的,要是不合眼缘,那多糟心。 她点了点头回道:“行,那你自己看着买。” “多谢二婶。”她便往门外又去了。 待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刘氏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她瞟了一眼身旁的赵妈妈,问道:“昨日派去跟着她的人,还没回来?” 赵妈妈摇了摇头:“没有。奴婢去外院看了两次,至今还没见人回来。” 她凝视着门外,半晌,说:“怕是回不来了……” 这位大小姐,绝对不像表面这般简单。 昨日她究竟去见了什么人,为何要藏的这么深…… 而被江洛“藏着”的人,此时被许远请到了永平巷的陆府。 是请,而不是被绑。 因为陆府里的演武场上,苏木与另一位男子正在交手。 二人已经从吴杨居住的小院,飞檐走壁一直打到了陆府演武场。 看这样子,似乎还会打下去。 许远在一旁看得直瞪眼。 陆大人和苏木已经是他见过的顶级高手了,没想到此人竟能险胜苏木。 怪不得昨日派去的人只能在院子外打圈,一步都进不了院里。 倒真是情有可原了。 单打独斗,他估计也够呛。 今日若不是有他跟着,胜在人多,估计这吴三爷还真是不容易请来。 吴杨则悠闲多了。 他坐在廊下的太师椅上,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整套青釉仰莲花纹茶具。 壶里泡着的金山银针很是清香,身边的竹青时不时的替他家三爷斟茶。 而他一边儿喝着茶,一边欣赏着演武场里的“杂耍”。 还时不时的拍着大腿,叫好道:“好,竹溪,你这个左勾拳使的甚好。” 一会儿又惋惜道:“哎呀……竹溪,你这一剑若是不偏,必定能毁了他小子……” 竹溪:爷,您能闭嘴不! 许远:是我迂腐了…… 另一边,出了国公府的江洛带着忍冬去了好几家牙行,都没有遇到合眼的丫鬟。 二人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最后一家看中了一个丫鬟,便顺手买了。 这个丫鬟叫忘忧。 被江洛“买了”的忘忧,从此算是过了明路。 而南星是大舅舅为她准备的暗卫,日后便隐在暗处以防万一。 这样一来,她便没有多大的后顾之忧了。 出了牙行,二位丫鬟便随着她又直奔明玉斋。 三舅舅过两日便要回江南了。 昨日他曾说,要带着自己一起去护国寺给她娘上炷香。 可却未说何时去,她想着今日既出府了,便一起问清楚些,她也好提前为娘准备些东西。 再说了,她还有许多事要交代给江南的两位舅舅…… 江洛刚到小院里,便看到院墙外跃进来一个人。 忍冬忙把她拉到身后,一副戒备的模样。 忘忧的手也摸向腰边的荷包…… 里面可都是她精心研制的毒药! “小姐,不好了……”南星看到是江洛,眼神一亮,飞身上前急切道。 “你这是怎么了?何事这么着急?”江洛从忍冬身后走出来问道。 忘忧一看是她,这才收回了手。 “小姐,三爷被带走了,说是锦衣卫陆大人请三爷去陆府喝茶。” 江洛一听心便提了起来,她忙问:“陆府?来的人叫什么?” 南星想了想:“他自称是许远。” 江洛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三舅舅身边可有人保护?” “有。只是他们人多,我和竹溪寡不敌众,三爷还是被他们带走了。不过,奴婢瞧着他们对三爷倒是客气的很。”她又回道。 “你跟去了?” 南星忙点了点头。 “走,去陆府。”江洛吩咐道。 几人便上了吴杨的马车,从后巷驶了出去…… 此时朝堂上,昭定帝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看不清喜怒。 “皇上,臣有奏。”御史中丞常平光面无表情的道。 “爱卿请讲。” 常平光斜了一眼陆今安,道:“微臣要参陆指挥滥用职权,无凭无据便将尚书郎秦遇抓进大牢且严刑逼供。”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御史台里,大半的御史都跟着出列指责陆今安。 昭定帝看向陆今安,问道:“陆爱卿,可有此事?” 陆今安拱手道:“回皇上,确有此事。” 常平光得意的指着陆今安,朗声道:“皇上您瞧,陆大人自己都承认了,还请皇上降罪。” “还请皇上降罪……”底下的人跟着说道。 “私下聚众质喙圣意,有损皇上威严,常大人,这算不算是有罪?”陆今安冷冷的道。 常平光一怔:“这……” 他能说无罪? 除非脑袋想搬家了。 皇上的威严岂是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尚书郎中能损坏的? 他要说有罪。 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他暗道:奸臣贼子又给小老儿挖坑…… 最前列的凌阁老始终垂着头,不曾发一语。 “常大人,御史台很闲?”陆今安睨着他问道。 常平光一脸窘迫:“你你你……” 其余人皆不敢吭声。 “既如此,尚书郎秦遇,言行不矩,停职一月,罚俸半年。”昭定帝威严的声音传来。 诸位大臣忙道:“皇上英明。” 下朝后,陆今安随着众人向殿外走去,刚下了台阶,便看见大太监王福全,正等在台阶下。 他顶着身后一片鄙夷的目光,走了过去。 鄙夷又如何? 当初他父亲遭遇意外身首异处,这些自认为是清正君子的人,可没有一人对他们母子伸出援手。 除了王福全。 只因父亲从未因着王福全是阉人而瞧不起他,也曾在战乱中救过他的命。 可他父亲战功累累,这大雍朝的子民谁没有被他救过? 不过,这些事外人都不知晓,就连昭定帝都不曾知道。 “陆指挥,身上的伤好了?”王福全看着他问道。 第44章 有新奇的屎盆子了? 陆今安拱手回:“多谢总管记挂,伤已好全。” “那就好,咱家想着也是该好的时候了,皇上这些日子总念叨你,如今正好。”王福全眼含深意的说道。 “承蒙皇上厚爱。”他朝着承乾殿鞠了一躬。 王福全一甩拂尘:“那咱家就回去了,陆指挥也忙去。” “王总管慢走。”说罢,陆今安便朝着南城门走去。 谁也不知道二人的一番对话中,已经将重要的消息,传达给了对方…… 刚走出南城门,便听有人骂道:“好你个陆贼,你滥用职权,残害忠良……” 原来是刚刚的御史常平光。 若是许远在,此时一定又要跟他掰扯掰扯了…… 陆今安杀气腾腾的瞥了他一眼。 常平光吓的一哆嗦,却还强装镇定道:“怎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想当众杀人?呜……” 身后的同僚忙拉住他,捂了他的嘴。 看陆大人的样子,确实想杀人。 他们也不好看着这个老古董丢了性命,便合力将他拖走了…… 御史大夫程稳却像没看见似的,依然老神在在的向前走去。 陆今安抽回视线,翻身上了马,向永平巷走去。 江洛是与陆今安一起到的陆府。 她刚刚下了马车,便瞧见由远及近的陆今安。 他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暗红色飞鱼服,细腰上挂着长剑,精瘦的身子随着马儿一颠一颠的,矜贵中带着些痞气。 春光照耀下,衬得他一个大男人白的发亮,一双桃花眼似有若无的盯着江洛…… 江洛只觉心中有些异样。 大概是刚从马车上下来,还没站稳,心跳有些快? 陆今安看着陆府门前发呆的小姑娘,凤眼圆睁,盯着他一眨不眨的,好似被吓到了一般。 他皱了皱眉。 我有这么吓人? 她不是很胆大吗? 她怎么会在这? 转念一想,便心下了然了。 陆今安翻身下马,拿着马鞭径直进了陆府。 江洛:那么大个人看不见?陆大人不会是瞎了…… 她也忙提着裙摆,跟着跑了进去。 三舅舅还在他手里呢…… 也许是陆今安已经交代过了,江洛进去的很是顺利,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演武场。 此时苏木与竹溪二人,正打的难舍难分。 陆今安调动内息,运足内力一鞭子甩过去,二人各自退后几步,这才分开。 他走到吴杨身前,拱手道:“晚辈今日多有得罪,还望三爷勿怪。” 吴杨瞄了他一眼,摆了摆手道:“无妨。” “三舅舅,三舅舅……”江洛提着裙摆,边跑边急切的喊道。 “杳杳你慢点,舅舅无事。”吴杨站起身笑着说。 杳杳? 陆今安看着向他这跑来的小姑娘。 春日已过了一半,天气回暖。小姑娘一身淡紫色锦裙,腰上坠了一圈银丝流苏,随着她的跑动,像在腰间开了一朵花。 煞是好看。 她肤若凝脂,欺霜赛雪。巴掌大的小脸因跑动而红扑扑的,倒多了些灵动。 陆今安看得有些呆了。 “陆大人,我三舅舅可是犯了错?若不然,为何被无缘无故的带到这?”江洛带着点愠怒问道。 许远在一旁看得心有戚戚。 这江大小姐胆子真不小,上一次敢这么质问他家大人的,早就投胎转世了…… 陆今安被她打断了思绪。 他摸了摸鼻子,看不出喜怒,说:“并无,只是陆某有些私事想请吴三爷解惑。” 吴杨在一旁看着他二人,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脑袋里有些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他得回江南跟两位哥哥商量一下…… 江洛转头看向吴杨。 吴杨忙收回眼神,笑着点了点头,说:“杳杳放心,这小子不会杀我的。” 江洛听他叫的这么亲近,提着的心算是完全放了下来。 她有些疑惑,三舅舅与陆大人认识? 可此地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便没有问出口。 “吴三爷,请。”陆今安做了个请的姿势。 吴杨点了点头。 他笑着拍了拍江洛的肩膀,说:“杳杳在这等着三舅舅便是。” 二人便一同向陆府书房走去。 江洛百无聊赖,只好去了演武场里。 忍冬看着一旁挂着的兵器,感叹道:“哇,陆大人这的兵器真多,怪不得他那么厉害呢!” 南星也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刚才陆今安那一鞭子,她可是看见了的。 若是单打,竹溪定是敌不过的。 廊下的许大娘,端来了几盘子糕点,还有姑娘家爱吃的蜜饯果子。 她和蔼的招呼道:“小姐,您要是累了便过来歇歇,这是我家那老头子刚跑去买的糕点零嘴,您要不要尝尝?” 自从跟着她儿子许远来了这陆府里,从未见过陆府有过这么多客人。 更别提姑娘家了。 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位,她可得为陆大人招待好了。 “劳烦大娘了。”江洛走到廊下说道。 许大娘忙摆了摆手,笑的眼睛只剩一条缝,说:“您别客气,您别客气。” 忘忧走上前看了看又闻了闻,这才将手里的糕点递给江洛。 她的动作极快,许大娘并未看出不妥。 一刻钟后。 吴杨从书房走了出来,陆今安跟在他身后,二人错了半步。 “贤侄说的事,我回到广陵后,会问一下大哥。”吴杨边走边说道。 “景年多谢吴世叔。” 江洛:………… 贤侄? 叔父? 江洛有些凌乱。 合着她担心的不行,二人在这认亲呢…… 陆今安看着走远的马车,眼眸深邃。 如他所想,他父亲果然与吴家渊源颇深…… 只不过这吴家三爷,从不过问家族生意,在吴家里不是核心人物,知道的并不多。 不过也无所谓,只要有迹可循,便是好事。 听王福全的意思,他这段日子怕是不宜离开雍京…… 江洛回到国公府时,已是戌时。 她刚踏进国公府的大门,周管事便带着两个小厮截住了她的去路。 “大小姐,国公爷吩咐,让您一回来便去春华院里一趟。”周管家面无表情的说道。 江洛疑惑的问道:“不知父亲找我何事?” “大小姐,您还是赶紧去,去了就知道了。”周管事有些急。 听了他这话,江洛更加疑惑了。 只不过她能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倒是要看看,又有什么新奇的屎盆子要扣给她。 第45章 来人,请家法! 她抬脚便向春华院走去。 忍冬和忘忧也相视一眼,跟在她身后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昨日从小院回来,江洛就把忘忧和南星的事,告诉吴妈妈、忍冬和明绪了。 忍冬已把她二人当成姐妹。 江洛进了春华院里,一路向主屋走去。 院子里侍候的丫鬟婆子看见是她,纷纷躲得远远的,像是看瘟神一般…… 几人刚走到廊下,便听见屋里秦氏哭道:“怀儿,我的怀儿啊,娘就几天没去看你,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啊……” 江洛顿了顿。 江怀出事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父亲,一定是江洛那个贱人,一定是她。赴宴那日洪二说的话她相信了,她怀恨在心便对六弟下毒手。”江茵愤恨的声音传来。 忍冬听见江茵辱骂她家小姐,双手愤怒的握成拳头。 忘忧也看着面前依旧淡定的江洛,红了眼眶。 三爷说得对,这国公府的日子果然不好过,小姐这些年真是委屈了。 江舟面色阴沉的床榻旁没有说话。 他定定的看着刚刚被喂了药,昏睡过去的嫡子江怀,心疼不已。 他就这么一个嫡子,绝不能出事。 江茵猛然间看到刚刚踏进门的江洛,她一个箭步冲上来,抡起手就朝江洛打去。 忍冬忙上前准备去挡下这一巴掌,江洛却比她更快一步。 “江茵,你发什么疯。”江洛一把抓住她快要抡下来的胳膊,使劲儿把她推了出去。 江茵后退了几步,一个没站稳,便摔在了地上。 “你……呜呜呜……”她顺势哭了起来。 江舟瞪着双眼,抬手指着江洛,怒道:“孽女,你放肆!我还在呢,你就敢对你妹妹动手,简直胆大妄为。” 江洛冷冷的道:“她若当我是姐姐,也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动手。” “那你也不能如此做!”江舟生气道。 江洛讥讽道:“那我该怎么做?父亲你教教我,是让我站在那任她随意打骂也不还手?” “你……”江舟气的胡子抖个不停。 秦氏眼见着他们都忘了怀儿被毒害一事。 忙又嘤嘤哭了起来:“我的怀儿啊……他怎么这么命苦,堂堂国公府嫡子为何要遭这个罪,差点没了命啊……” 江舟一听,心里更加心疼了。 是啊,他和秀月就这么一个儿子。 他作为父亲,平时里虽不善言辞,可心里对江怀是最疼爱的。 江茵被紫芙和蝉衣扶着站了起来。 她咬牙切齿的说:“六弟都快被你害死了,你还有脸问我发什么疯。是不是你给我弟弟下了毒……是不是你?” “不是。”江洛干脆利落的答道。 秦氏却捂着心口,泪眼婆娑的道:“洛儿,我知道你还在生那日的气,可母亲真的没有算计过你,你不能因为这事就对我的怀儿下毒手啊……” 江洛斜了她一眼,说:“母亲,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您说是我下的毒手,便是我了?那还要官府做什么。” 此时,秦氏身边的梅青,正端着江怀刚刚喝完药的碗向屋外走去。 江洛看了眼身旁的忘忧。 忘忧暗暗的对着她点了点头。 “哎呀……”她垂下双眼捂着额头,向路过的梅青倒了下去。 “大小姐,您……”话未说完,嘭的一声,红梅手里的药碗摔到了地上,碎了几瓣。 忍冬忙把江洛揽到怀里,心疼道:“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您千万别吓奴婢啊……” 红梅也吓的不知所措,忙上前去查看江洛如何了。 几人身后蹲着的忘忧,麻利的用手指沾了沾碎碗里仅剩的药汁…… 江茵见她这样,冷哼一声。 江舟则是无动于衷。 “无事。”江洛扶着忍冬的手,缓缓的站了起来。 她早已不把这些人当作亲人了,他们不配! 忘忧上前小声道:“小姐,六少爷无事,中毒不深时间短药量轻。”此时人多,她只能言简意赅。 江洛捂着额头点了点头。 只要没有性命之忧便好办了。 若真是有人要害江怀,那定是要一击必中,不可能只是轻微中毒。 若是为了长久计而下的慢性毒药,要想损坏身子,必须长时间堆积。 而这两者都不符合。 她瞟了一眼床榻边泪流满面的秦氏,若有所思…… 见她没事,梅青忙转身去收拾碎了一地的药碗渣子。 江茵看江洛这般模样,心里嫌恶至极。 又想到能看到江洛凄惨的下场,她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瞟了一眼江舟,对着门外道:“来人,把小翠给我带过来!” 江洛眼神闪了闪。 暗道:秦氏这十几年的国公夫人确实不是白当的,都被禁足了,还能把手伸到府外去…… 不一会儿,曹妈妈便押着小翠进了屋里。 一进屋,小翠便求饶道:“求老爷夫人饶命,求老爷夫人饶命啊……” 江茵瞥了一眼江洛,得意的问:“大姐姐,这小丫鬟你不会不认识?” “自是认识的,因她常偷我的首饰,昨日我迫不得已才将她发卖了。”江洛垂着双眸淡淡的道。 她倒要看看,江茵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 “大姐姐早不发卖晚不发卖,偏偏六弟中了毒,你就悄无声息的发卖了院子里的丫鬟,我看你是心里有鬼!”江茵眯着双眼说。 江舟随着她说的话,脸色铁青的看向了江洛。 若真是这孽障干的,他一定不会手软。 即便不攀附陆大人,也不能委屈了他的嫡子怀儿。 “三妹妹有话直说就是,何必绕圈子呢?”江洛问。 江茵冷笑一声,对着小翠呵斥道:“还不快说,你是为何被大姐姐发卖的?” 小翠眼神躲闪的看了看江洛。 她颤抖着说:“是大小姐……是大小姐让奴婢给六少爷下毒,怕被老爷夫人发现端倪,这才连夜发卖了奴婢。” 江洛听完她的话,也并未反驳。 就让她们把戏唱足了! 秦氏瞟了一眼江舟,楚楚可怜的说:“呜呜……我可怜的怀儿……洛儿,你怎会如此恶毒?他好歹也是你的弟弟啊……” 江舟立时大怒,他指着江洛道:“孽女,你还有何话可说?来人,请家法!” 第46章 有脑子,但不多。 门外的周管事一听,忙回道:“是,老爷。”便往祠堂跑去。 隐在暗处的南星盯着跑远的周管事,蓄势待发。 她定不会让鞭子碰到小姐的头发丝儿。 所谓的家法,便是老镇国公还在世时供在祠堂的鞭子。 鞭子全身带着倒刺,如江洛这般身娇肉贵的闺阁小姐,一鞭子下去便能要了半条命。 看着马上要倒霉的江洛,江茵心里别提多爽快了。 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鞭子,在江洛身上抽几个来回才好。 “无凭无据,仅凭她一人之言便给我定罪请家法。父亲您宁愿相信一个奴婢,都不相信我?”江洛恨恨的道。 秦氏却接道:”洛儿,你就承认了,这样你父亲也不会动怒请家法,你也不用受罪了。” 江茵站在一旁,满脸的幸灾乐祸。 她对着跪在地上的小翠使了使眼色,小翠忙喃喃道:“大小姐在发卖奴婢之前,都已经将证据带出府外扔掉了,当然找不到了……” 这是三小姐早就告诉她,让她这样说的。 忍冬忍无可忍说:“你这贱人,当初发现你偷东西时,小姐就不该心软只将你发卖,应该将你送去官府,好好吃牢饭才是。” “现在送官府也不晚。”江洛冷冷的接道。 听到要送她见官,小翠浑身一哆嗦,顿时朝江茵看去。 江茵却威胁的瞪了她一眼。 小翠受到威胁忙低下了头。 江洛把二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缓缓走到小翠面前,好似不小心弄掉了手里的什么东西。 她忙蹲下去捡了起来,又拿到眼前拍了拍,小声的嘟囔了句什么…… 小翠惊恐万分的看向江洛。 怎么可能?三小姐不是说…… 难道三小姐是骗她的? 三小姐明明说兰儿在她手上,还给了她银票。 待她咬死大小姐就是毒害六公子的凶手后,三小姐再给她卖身契。让她和兰儿拿着银子回老家生活。 可如今大小姐却拿出了兰儿贴身的银锁,难道三小姐是真的在骗她? 她狐疑的瞄了一眼江茵。 此时,周管事已经捧着鞭子等在门外了。 “既然父亲要请家法,这顿鞭子我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受了,报官!”她起身说道。 秦氏一怔,垂着的双眼里尽是恶毒。 不能报官。 若是官府的人插手,一定能查出来是…… 她带着哭腔道:”这怎么能行,若是惊动官府怀儿必定要被挪来挪去,他的身子怎么经受得住……” 江舟也不想报官。 此时秦遇的境况还不知道是哪般,若是国公府再出事,那他必定成为整个雍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他瞪了一眼江洛,怒道:“报什么官?你还嫌国公府不够丢人是吗?” 江洛:真是又当又立…… 她凝视着地上的小翠,说:“为证我的清白,除了报官,女儿别无他法。” 江舟指着她怒道:“你……” 他此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气的他在屋里走来走去…… 小翠听到要报官,全身抖如筛糠。 大小姐若真是报了官,那她必死无疑。 爹和娘三年前病死了,只她们姐妹二人相依为命。 她若是死了兰儿怎么办?兰儿还小…… 她又朝江洛手中的银锁看去,那是她攒了一年的月例才给妹妹打的长命锁,她绝对不会认错。 她瞟了一眼江茵,思量再三后心一横,这就不能怪她了! 谁让她唯一的妹妹在大小姐手里…… 她急切的说道:“求大小姐别报官,奴婢都说……都说。” 江茵想上前阻止都来不及。 只听她扬声道:“是三小姐让奴婢么说的。奴婢的妹妹在三小姐手里……奴婢若是不这么做……妹妹就没命了。大小姐,奴婢也是被逼的,还望大小姐不要报官啊……” 江舟瞥了一眼江茵,眼里尽是失望。 “你个贱婢,你在胡乱攀咬什么。紫芙,还不将这贱婢的嘴堵住,什么臭的烂的都敢往本小姐身上攀!”江茵恶狠狠的吩咐道。 紫芙忙上前去抓小翠,却被忍冬拦住了。 忍冬可是日日都勤练着她的打狗棍,如紫芙这般小身板的,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更别提从她手下抓人了。 江洛轻笑一声,说:“三妹妹,你在急什么?好歹也等这丫鬟把话说完,再灭口啊。” 江茵面色一白,厉声道:“江洛,你嘴巴放干净点,谁要灭口了。” 江洛懒得再和她费口舌。 她注视着小翠,问道:“你可有证据?” 小翠想了想,忙从衣襟里拿出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递了过去。 她垂着头说道:“这是三小姐给奴婢的银票。她说若是事成,便将奴婢的卖身契归还,让奴婢拿着银票带着妹妹回老家生活。” “至于是是谁毒害的六公子,奴婢实在不知啊,还请大小姐饶命啊。” 呵…… 她这边刚把丫鬟发卖了,江茵立马把丫鬟买了。 倒还算有点脑子,只不过不多。 江洛接过银票看了看,扔到了秦氏脚下。 整整三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她一个小丫鬟累死也拿不出来这么多银钱。 秦氏有些讪讪的。 这上面盖了钱庄的私印,一查便知是谁取的。 倒是她不能承认。 “咳咳……咳咳咳……”原本昏睡过去的江怀咳嗽了两声。 秦氏与江舟连忙上前去查看他是不是被呛着了…… 而江茵见小翠和盘托出,此时气的睚眦欲裂,也顾不得其他,怒道:“你这贱婢,你敢诬陷我!” 江茵怎么都想不明白,小翠为何会突然背叛自己,将事情说出来。 难道小翠不想要救她妹妹了吗? 除非……除非她知道了她的妹妹没在自己手里,这才反咬一口。 一定是江洛那个贱人又耍了什么花招! 想到此处,她怒瞪着地上的小翠,也越发的恨起江洛来。 谁也没看见,江洛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用跑的,一把抢过托盘上的鞭子。 待周管事反应过来,她已疾步走了回去。 江洛在离江茵两步开外时,用力甩开鞭子,使劲儿朝江茵身上打去…… 江茵想躲都躲不及。 “啊……”众人只听屋中一声惨叫,便见江茵倒在了地上。 第47章 要不还是报官吧!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粉色锦裙,此时裙子已被鞭子上的倒刺扯烂开来,身上的血水向外渗出,将原本粉白的衣裙染成了鲜红色,看得人触目惊心。 “小姐!”蝉衣此时也反应过来,忙上前挡在江茵身前。 秦氏疯了一般的往江茵身边跑去,她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江茵,痛心疾首的叫着:“茵儿,茵儿你怎么样了,你别吓娘啊……” 江舟也跟着走到江茵身边,当他看到这个最像他最让他自豪的女儿,血迹斑斑的躺在地上时,他起了杀意…… 只见他双目通红的厉声吩咐道:“快请秦大夫,快。” 周管事又连忙跑去请秦大夫。 “父亲……我好疼啊~”江茵有气无力的说道。 江舟随着这一声“父亲”,握成拳的双手又紧了紧。 他忽的一转身,便朝江洛走去。 忍冬忙放开紫芙,挡在了江洛的身前,警惕的注视着走来的他。 江洛也随之后退几步。 眼看着江舟就要走到跟前了…… 隐藏在暗处的南星手握暗器,只要江舟敢伸手,今儿非得废了他的胳膊不可…… 江念却出声威胁道:“父亲,您可要想好了,若是今日我在这春华院里受了伤,明日咱们就公堂上见。” 江舟听了这一番话,立时止住了脚步,他怒视着江洛说:“你敢威胁我?” 江洛垂下眸子,嘴角扯开一丝缝隙:“女儿不敢。” 她又抬起头凝视着江舟,坚定的说:“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害过人,反而时时被人害。如今日这事,明明证据确凿,父亲却装作没看见,我唯有如此才能自保。” 江洛的一番话铿锵有力,让人无从反驳。 江舟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仿佛又看见了当年的吴氏…… 她一身素净白衣如谪仙般的立在那,眼神轻蔑的看着自己,说:“江舟,我与你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场交易。你不必担心,我吴氏虽是商户女却也看不上你这种男人,更不会喜欢上你……” 然后,她就死了…… 江舟捂着胸口后退了两步,也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秦氏的心都快疼死了,哪里顾得上江舟。 她死死的盯着江洛,咬牙切齿的开口道:“江洛,你敢伤害我的茵儿,我跟你拼了……”说着,便往江洛身边冲去。 刚跑了两步,腿下一软,便跪到了江洛面前。 曹妈妈急忙上前去扶她,可她站了两次都没能起身。 实在是太疼了。 南星暗道:要是让你站起来,我都对不起我家小姐…… “母亲,我这怎么是害三妹妹呢?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三妹妹想抵赖都不成。我力气小,若是不赶紧抽三妹妹一鞭子,待到父亲动怒抽三妹妹时,可不仅仅是流点血这么简单了。”江洛淡淡的说。 她又审视着秦氏,质问道:“还是说,母亲觉着我不应该打三妹妹鞭子,而是应该去报官啊。” 她敢笃定,秦氏一定不敢去报官。 有些事是不能见光的……秦氏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秦氏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又怕她发现端倪,只好躲躲闪闪的看向了江舟。 江舟也已经回了神儿,他还能说什么? 若是到此时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他这个国公爷也是白当了。 看着乱糟糟的一屋子人吵嚷了半天,都没找到害他儿子的凶手,他满是失望的瞪了秦氏一眼。 最后只好吩咐道:“丫鬟小翠,毒害六公子江怀,杖毙。”然后转身就走了。 秦氏被他瞪的心里咯噔一下。 暗道:他不会发现了…… 小翠早已知道自己大概是活不成了,便也没有挣扎。 她只定定的凝望着江洛,眼里满是祈求。 江洛对着她点了点头,示意会放了她的妹妹兰儿。 她这才抹了眼泪,跟着婆子走了…… 一旁的江茵却阴恻恻的道:“江洛,你这个贱人。你给我等着,这一顿鞭子我早晚要还回去,咳咳咳……” “茵儿你怎么样了?”秦氏关心道。 江茵并未回答秦氏的话,只恨恨的盯着江洛,仿佛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江洛轻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好啊,我等着就是。”说罢,便带着两位丫鬟大摇大摆的走了。 春华院里伺候的下人见到她出来,依旧躲得远远的。 不过不再像是躲瘟神,而是怕。 此时,周管事也将刚刚回去的秦大夫,又请了回来。 春华院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都安抚好了的秦氏,刚坐下喝了口茶,春华院里又来了位不速之客。 梅青站在门外禀告道:“夫人,秦家舅太太来了。” 秦氏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曹妈妈吩咐道:“快请。” 不一会,周氏便带着秦映儿到了屋里。 周氏刚一进屋,便哭诉着说:“秀月啊,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都罚了你大哥,这天杀的锦衣卫为何还不放人?” 秦氏只好安慰道:“大嫂,你先别急,把心放到肚子里。皇上既然发了话,那大哥就不会出事,秦家也不会有事。” 今日老爷一回来就告诉她,大哥被皇上斥责一顿,又罚了半年俸禄,停职一月的事了。 她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到了实处。 只要大哥人没事,秦家也没事便好。 “秦家上下老小都等了一天了,也不见你大哥回来。母亲一直催我来国公府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氏烦躁的说着。 秦氏忙拉着她的手说:“大嫂若是信我,便先回府等着,大哥明日一定能回府。” 又吩咐道:“梅青,去我妆匣子里将那根嵌八宝雕梅花的金簪,和那支镶东珠流苏步摇拿过来。” 梅青忙去了里间,拿了东西出来。 周氏一见那金簪就两眼放光,喜欢的不得了。 要不是碍于这是在国公府,怕是立时就想戴上瞧瞧。 秦映儿也拿过步摇,忙道:“映儿多谢姑母疼爱。” 秦氏虽厌烦周氏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可面上却不显,她笑着拍了拍秦映儿的手,道:“这有什么,日后姑母给你的多着呢。” 第48章 有药也有毒! 周氏忙附和道:“是啊是啊,这可是你最亲的姑母呢,你可不能跟你姑母客气。” 几人又闲聊了会儿,周氏便带着秦映儿施施然的走了。 身后的丫鬟手里,还捧了三匹上好的蜀锦和一个紫檀木雕花卉纹的盒子,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曹妈妈瞟了一眼扶着额头的秦氏,叹息了一声…… 大房里的一番闹腾,二夫人刘氏自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如今她掌着国公府的家,何事不清楚? 只是这事她实在不想往前凑,省得惹了一身骚。 听了鸣翠的回禀,刘氏轻笑一声说:“有些人啊,就是喜欢自己吓自己。” 赵妈妈也附和道:“可不是。” “周氏又来打秋风了?”她语气轻慢的问道。 “哪回都是如此,空手来,满载而归。”赵妈妈讥笑道。 “呵呵~我都替她累。”刘氏淡淡道。 转念又想到江晨,她又似卸了气般的靠在了圈椅上。 若不是秦氏母女,她的晨儿何至于此。她和夫君二人也不会日日劳心费神,不得好过…… 如今看到大房的人接二连三的倒霉,她倒是真的开心极了。 这时门外有小丫鬟禀告:“二夫人,二老爷回来了。” 刘氏听了一喜,脸上终于染上了笑容。 赵妈妈忙上前帮她整理衣裙和发髻,鸣翠默默退了出去。 二老爷与二夫人伉俪情深,虽只得了一个江晨,这些年也从未纳妾。除了受老镇国公的影响自小洁身自好外,二夫人刘氏也功不可没。 刘氏与秦氏的明艳动人不同,她身上更多的是温婉娇俏,又带着点书香气。 这对于江淼这个粗人来说,倒是正中下怀。 刘氏的父亲乃是从四品户部郎中,即是肥差也有实权。当初她嫁与国公府二爷江淼,纯粹是二人互相爱慕,这才结成良缘。 不多时,二老爷江淼风尘仆仆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老爷,您回来了。”刘氏笑着道。 江淼揽着她的肩膀往圈椅上坐去,调笑着回道:“夫人来信,我怎敢不回?” 刘氏捂着帕子笑了起来。 粗人也有粗人的好处,不似那些文人装腔作势。 赵妈妈为二人上了茶,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二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江淼问道:“夫人信中所说可是真的?” 刘氏想了想说:“我也不知真假。那日听洛儿提了一嘴,我便给老爷你去了信,想着她外祖一家盘踞在江南,消息自然灵通的多。” 江淼点了点头:“你想的也不错,江南富庶也多出神医,若是吴家能出面帮忙打探,那定是事半功倍。” 哎…… 他们二人为这唯一的女儿,真是操碎了心。 刘氏瞧他的脸色有些不好,忙问道:“夫君这是怎的了,铺子里的生意不好?” “秦家的事一出,对铺子里的生意略有些影响,不过你不用担心,没甚大事。”江淼面无表情的道。 事实上铺子里的生意确实不如从前。 自古官商皆为一体,秦家的事没有明了之前,这些人都怕国公府被牵连。 刘氏瞄了一眼江淼,踌躇着问道:“那……那过继安儿的事,要等到何时?” 都过了这么久,福安堂里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国公爷江舟那也未曾再提及此事,她有点等不及了。 如今那老虔婆不幸中风,正是过继的好时机。 江淼想了想,说:“夫人不必急于一时。母亲中风,大房里又遇着秦家的事,此时不宜提及过继一事。” 刘氏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不显。 怎么不宜提及,再不提,安儿能不能过继到二房还不知道呢! 又想着江淼说的话,也算是有点道理,便先按下了心事。 出了春华院的主仆几人,径直回了韶光院。 用了晚膳,江洛躺在贵妃椅上由着明绪为她捶腿。 一旁的忍冬在吴妈妈面前,眉飞色舞的讲着今日发生的事。 吴妈妈时而高兴,时而又担心的皱了眉头。 明绪捶着腿问道:“小姐,您说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六公子下手啊?” “自是有那胆子大的人。”江洛老神在在的回道。 吴妈妈也担忧的说:“小姐,今日您打了三小姐,日后您一定要更加小心才是,三小姐可不是吃亏的主儿。” 江洛点了点头,又继续看起了手里的书。 半晌,她掏出袖子里的银锁扔给明绪,又吩咐道:“明绪,前儿我让你藏起来的小姑娘,明日把这个还给她,然后将她送去善堂,再多捐些银子。” 重活一世,她江洛也不再是善男信女。 小翠被杖毙,是她活该。 至于小翠的妹妹兰儿与这事无关。 把她放到善堂,再多捐些银子,其余就靠她自己了。 “是,小姐。”明绪回道。 “小姐您真厉害,竟然提前把小翠的妹妹藏了起来。我就说,今日那小翠原本言辞凿凿的指认您毒害六公子,为何又突然改口了呢!”忍冬自豪的说。 “都跟你似的,瞻前不顾后,整日里就想着你的打狗棍。”明绪打趣她道。 忘忧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问:“打狗棍?那是什么样的武器?” 忍冬挠了挠头,不知该怎么解释。 明绪忍俊不禁的道:“只要是棍,在她手里都叫打狗棍!” “哈哈哈……”屋里笑声一片。 房顶上的南星坐在那背靠着剑,也是一脸笑意。 待几人笑闹了一会,吴妈妈便带着忍冬去为忘忧整理屋子。 忍冬与明绪在一个屋子,忘忧这间屋子只布置成她一人的就是。而南星只在暗地里与她一起住在这里。 江洛觉着南星是暗卫,隐藏在暗处才能出其不意,以防万一。 毕竟这国公府里没一个不想她死的。 此时屋子里就剩她们三人,忘忧在圆桌上捣鼓着她荷包里的东西。 明绪一边为她家小姐捶着腿,一边好奇的问道:“忘忧,你这些瓶瓶罐罐的都是药吗?” “有药也有毒。我跟在白神医身边学得最多的便是用毒,医毒不分家。”忘忧嘀嘀咕咕说着。 明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毒? 江洛脑袋里灵光一闪,她合上手里的书,说:“忘忧,你来……” 第49章 悔不当初 后半夜,众人酣睡,国公府安静如斯。 廊下的灯笼时不时的摆动一下,在青石板上印下影子。 春华院里,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潜进了主屋里…… 卯时。 “怀儿……怀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娘啊怀儿……你这是怎么了啊怀儿……” 秦氏的哭喊响彻整个春华院。 就连甬道西边秋水院里的守夜婆子,都被这声音惊的一抖,低低的暗骂了一声什么,又睡去了。 随着秦氏的哭喊,整个春华院里都灯火通明了。 只见主屋里榻上躺着的江怀,此时紧闭着双眼,面上涨的通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滴落。 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着,双手伸向四周胡乱的抓着什么,嘴里还喃喃个不停…… 曹妈妈和梅青急匆匆的从外间跑了进来。 二人看到床上的情景,皆是呆愣住了。 “曹妈妈快去叫秦大夫,快啊!”秦氏一边用力的抓着江怀乱晃的双手,一边对着曹妈妈吼道。 “怀儿……是娘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是娘啊……”她又企图喊醒江怀。 可终究是无用。 曹妈妈被她吼的一个激灵,这才回神儿,忙道:“哎哎……”转身便跑了出去,也顾不得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了。 梅青也颤抖着问道:“夫人,奴婢去叫国公爷?” 自从秦氏禁足,江舟便没有在春华院里过夜了,而是歇在前院的书房里。 “还不快去!”秦氏厉声斥道。 梅青赶忙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秦氏一人时,她开始啜泣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想:昨儿晚上秦大夫明明已经看过了,还说怀儿并无大碍,好好吃药就是了,此时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她也只是在怀儿的饭食了放了一点点那药,并不会让他这般难受啊…… 不一会儿,国公爷江舟便冲进了屋里。 “怀儿如何了?”他焦急的问道。 秦氏双目通红的哭道:“我也不知,老爷您快来看看怀儿这到底是怎么了?呜呜……” 江舟忙上前接过江怀的手,用力的抓着,以防他伤到自己。 “这这……”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秦大夫也提着药箱急匆匆的赶了来。 他身后还跟着二老爷江淼和二夫人刘氏。 春华院闹这么大动静,与它毗邻的秋水院里听得一清二楚。江淼今日又刚好回了府里,刘氏也不好再装作不知。 二人神态焦急的进了屋里。 “秦大夫,快……你快来看看怀儿是怎么了?”秦氏直接起身为秦大夫让开位置。 江舟则依然抓着江怀的手。 秦大夫忙放下药箱,走上前去。 他一番查看下来,却摇了摇头说:“老朽无能,国公爷还是快去请太医。” 秦氏一怔。 “你……你昨日都能查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江舟质问道。 秦大夫忙拱手回道:“回国公爷,昨日六少爷身体里的毒只是微量,按照我开的方子吃个十天,便会好全。可……可如今不知为何,六少爷身体里的毒量骤多,已成慢性剧毒,老朽实在无能。” 说罢,还叹了一口气。 在场的几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剧毒!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秦氏已经被吓的魂飞魄散,她跌跌撞撞向床榻边走去,却一不小心摔坐在了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喃喃道。 怎么会? 怎么会呢? 她明明只下了一点点的量,根本不会出事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府里有人趁机…… 她想到此处,锐利的眼神向刘氏射去。 刘氏也回望了她一眼,便淡定的瞥向了别处。 好似在说:关我什么事…… “周管事,快,拿着我的腰牌去请永平巷的李太医。”江舟大喊道。 他的怀儿可是未来的国公府继承人,绝对不能出事。 周管事忙不迭的向院外跑去。 江淼走至榻前劝道:“大哥先别急,李太医向来医术高明,定是能解这毒的。” 刘氏也忙安慰说:“是啊大嫂,怀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好好活下去的。” 秦氏此时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她呆呆的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氏暗暗扯了扯嘴角,退到了江淼身后。 真是老天爷开眼,终于让她看到秦氏这般模样了…… 当初晨儿被推下水,救上来时已是奄奄一息,她当时撕心裂肺的痛,终于也让这个贱人也尝到了。 老天有眼! 江舟让去请的李太医,乃太医院张院首的关门弟子,医术自不必说。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等待着李太医的到来。 此时,受了伤的江茵也赶来了。 她看着床上痛苦的江怀,也是心疼不已。 福安堂里,江舟自是不敢让江老夫人知晓此事的。 原本江老夫人的身子就每况愈下,若是再听闻她唯一的嫡亲孙子,中了剧毒差点一命呜呼,那更是雪上加霜了。 说不定,明日国公府便一片素缟,众人都得披麻戴孝了…… 一炷香后,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 秦氏这才猛的站起身,眼含希冀的看着门外。 是李太医。 她急切的向前走了两步,忙道:“李太医,快来看看我儿子如何了……” 李太医一身家常长袍,背着药箱头上累的满头大汗,显然是被突然叫起来,然后便被拉到了国公府。 他瞪了一眼秦氏,有些不耐烦的放下了药箱。 然后走到榻前,一番望闻听切后,又拿了银针朝江怀的胳膊上扎去。 拔出的银针上乌黑一片。 他又拿出布袋摊开放在床榻边,上面一排排的金针,看得众人皆都不敢出气。 一针针的扎下去,江怀总算昏睡了过去。 江舟和秦氏也松了一口气。 二人忙上前对着李太医作揖道谢。 可李太医接下来的话,却让二人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国公爷和夫人不必多礼。我这金针只是暂时压住了公子身体里的毒,使毒不往外扩散,但救不了他的命。”李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 秦氏听了这话,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好后悔。 后悔不该为了秦家,为了…… 第50章 完了! 后悔不应该为了秦家,为了让江舟解了她的禁足,而冒险给江怀下药。 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药量。 她没有解药。 这药原本是备着万不得已时给江洛用的…… 云郎曾说,此药若是微量用在人身上,只会让人虚脱无力状似昏迷,用药调理一下便会好了,并不会危及性命。 她哥哥被锦衣卫带走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秦家不知往后是生是死,江舟又怕被秦家牵连将她也禁足在这春华院,一日都不曾来过。 她是真的慌了,也是没办法了这才…… “李太医的意思是,怀儿身上的毒没有解药?”江舟急忙问道。 李太医摇了摇头说:“有解药。可我这里没有。” 江舟大喜,忙问:“不知李太医可知晓哪里能买来解药,亦或用哪些药材能制作解药?” 江淼也问道:“是啊,若是能找到药材,不知李太医可能做出解药?” 李太医冷哼了一声,说:“此毒名为落回,乃慢性剧毒。” 又没好气的道:“别的不说,有一味最重要的解毒药材是取自天山上的雪莲,晒干后,碾成粉入药。据我所知,只有宫里有一支。” 江舟与江面二人对视一眼。 完了! 就算他愿意舍了脸面不要,去宫里求皇上,也不一定能求得来。 就算求来了,往后国公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那……这这……”江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江淼也是一脸的垂头丧气。 一旁的刘氏心里多少也有点不是滋味儿。 稚子无辜啊。 秦氏闻言,立时扑到榻前嚎啕道:“我的儿啊……我的怀儿啊……” 江茵也在无声哭泣着。 她看着愁眉不展的父亲,还有跪在榻边痛哭流涕的母亲,心里似火在灼烧一般。 到底是谁? 若是让她知晓了下毒之人,她定要这人生不如死! 二老爷江淼尤不死心的问道:“李太医,不知……不知可还有其他办法?” 他也知晓自己这一问应是多余的,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侄子就此没了性命,心里实在是难受…… 李太医捋了捋胡须,说:“除非……” 江舟又是一喜,抢着道:“除非什么?” “除非有珍藏的百毒丸。此药丸能解百毒,这毒药落回自不在话下。只不过所需药材皆难寻踪迹,制作一颗药丸又繁杂费神,世间少有。” 这样珍贵的东西若是有,也是京城权贵之家。定不会随意让人知晓,也不会随便就拿出来。 江舟如坠冰窟。 这偌大的天下,他上哪去找这些东西? 难道老天爷真的要他江舟真绝后吗? 李太医说罢,便上前去取了江怀身上的金针。 金针取下后,江怀依然昏睡着。 秦氏母女在一旁小声啜泣着。 “晌午过后,我会再来为六公子施针。此针法最多只能支撑三天,若是三天内找不到解药……”李太医话未说完,便拎起药箱向外走去。 江舟抹了把脸,又叹息一声,这才送李太医出去。 待他回来江淼却突然开口问道:“大哥,可找出下毒之人了?若是能找出下毒之人,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找到解药。” 秦氏听了一怔,忙垂下了眼。 刘氏瞟了她一眼暗道:她也得敢承认啊! 江舟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他颓废的摇了摇头。 刘氏紧了紧手,说:“搜府!” 几人都朝她看来。 秦氏更是一惊,她紧紧抓着手里的帕子,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出声。 转念一想藏药的地方……又忙松了一口气。 “从昨日怀儿中毒到如今,时辰尚短,若是此时搜府还来得及。”刘氏缓缓的说道。 江舟此时也不抱什么希冀了,只点了点头。 见无人反对,刘氏立即拿出当家夫人的架势,厉声吩咐道:“赵妈妈,你带着曹妈妈与春华院里的婆子,先去搜秋水院。” “鸣翠,你带着梅青与秋水院里的婆子,去搜各房小姐的院子。” “都给我仔细点,动静也小一点,不要惊动了老夫人。” 几人连忙回道:“是,二夫人。” 虽说不让惊动江老夫人,可搜府不是小事,难免会闹出些动静。 福安堂里,秦妈妈正小心翼翼的扶着江老夫人,在廊下一步一步的走着。 自从中风后,江老夫人不仅嘴歪眼斜,右半边身子也已经没有知觉,行坐踏卧皆成难事。 江老夫人听到动静,停下脚步朝着院外看去。 须臾,她含糊的问道:“府里可出事了?” 秦妈妈哪敢告诉她真相,只回道:“兴许是那些小丫鬟们瞧着春光好,便放肆了些。您不必担心,有国公爷在能出什么事。” 江老夫人闻言,又立在那听了一会,见没了声音,也就信了秦妈妈的说辞,转身向屋里走去。 如今她这身子是越发的不行了,走了几步路便乏的很。 国公府里,两波人兵分两路,从刘氏的秋水院和江茵的锦绣院开始搜起…… 韶光院。 忍冬皱着眉头,疾步从院门外径直进了主屋里。 她看着躺在贵妃椅上悠闲自得的江洛,急道:“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看书呢!” 瞧见忍冬急吼吼的模样,江洛藏在书后的双眸里染上了笑意。 她也想开了。 身边有个稳重的明绪,如今三舅舅从广陵带来的忘忧,她瞧着倒也和明绪一般无二。 隐藏在暗处的南星,虽直爽却也谨慎。唯有忍冬这性子,依旧风风火火的。 这样也挺好。若不是忍冬这般脾性,当初在庄子上不知被多少人欺负呢! “小姐,奴婢跟您说话呢。夫人身边的梅青带着丫鬟婆子就要到韶光院了,听外院的小丫鬟说,是为了找下毒的人搜府呢!”忍冬叉着腰嘟囔道。 明绪听了忍冬的话皱了皱眉头。 她看向江洛,说:“小姐,奴婢们先去找吴妈妈,把韶光院里各个屋子清扫一遍,届时谁来搜也不怕。 ” 江洛对着她摆了摆手,二人便出去了。 只听明绪边走边交代忍冬:“待会她们来搜院子时,咱们定要不错眼的盯着,以防有人陷害咱们小姐。若是被她们得逞了,小姐便真的有口难言了……” 第51章 该露脸了! 忍冬一边点头,一边跟着明绪往吴妈妈屋里走去…… 江洛看向一旁站着的忘忧,问道:“东西可都收好了?” “小姐您放心,奴婢都交给南星了,定不会让人察觉到。”她垂着头恭敬回道。 江洛点了点头,又继续看起了书。 一炷香后,凌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大小姐,为了找出对六公子下毒之人,二夫人命奴婢们来搜府里的各处院子。大小姐,奴婢们得罪了。”鸣翠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一旁的梅青则一脸不屑的抬脚就进了屋里。 鸣翠想阻止都来不及,伸出去的手又默默的收了回来。 身后的一众丫鬟婆子都在心里感叹道: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就是体面。 鸣翠见屋里也没人吱声,她想了想,抬手便准备吩咐身后的丫鬟婆子们干活。 却突然瞟见刚刚进屋的梅青,此时垂着头,一步一步的退了出来…… 鸣翠又连忙放下了发号施令的胳膊。 只见堵着梅青退出来的则是一身白色锦裙的大小姐江洛。 她淡定从容的堵在梅青身前,身后跟着几位贴身丫鬟,一步一步逼着梅青退到了院中的台阶下,这才止步。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皆都垂下了头,不敢直视。 我哩个老子娘哎,大小姐那眼神…… 明绪走到鸣翠身前行了一礼,笑着说:“鸣翠姐姐,既然二夫人有吩咐,韶光院众人自不会阻拦的,你快请。” “那奴婢们便得罪了。”鸣翠朝着江洛行了一礼,这才对着身后的人摆了摆手。 众人便一股脑的分散到了院子各处。梅青则脸色通红的寻个屋子就进去了。 明绪忙对着忍冬使了个眼色,忍冬很上道,立时跟着梅青去了那间屋子。 一群人自是没有在韶光院里搜出来什么的。梅青也讪讪的跟着回了春华院。 江洛看着她们的背影,吩咐道:“走,我也该露露脸了。”便带着忘忧和忍冬也往春华院走去。 待搜完府里各处院子,已是晌午过后了。 因着这事,江舟今日都没有去上朝。 春华院里,鸣翠和梅青已将结果禀告给诸位主子。 江茵刚想问话,却瞧见江洛带着丫鬟缓缓走来。 她瞪着江洛,面目狰狞的问道:“谁让你来的?你来这里做什么?是来看我们的笑话吗?” 江洛:对,我就是来看笑话的,你又待如何? 屋里的几人随着她的视线,向门口望去。 只见少女一身素白色锦裙,步履翩翩的走了进来。 自从知道是江洛推了他的晨儿落水后,江淼便没有正眼瞧过他这个侄女。 他觉得会脏了他的眼。 这些年里,刘氏与江晨对江洛诸多冷言冷语,亦或者其他龌龊,他都看在眼里却并未出声阻止。 因为他也恨。 若不是江洛,他的晨儿、他的妻子和他,都不会是如今这般样子。 如今知晓那件事不是她做下的,此时再看他的这个侄女通身散发着清冷淡雅的气质,倒真不像会做这种小人行径的事。 他瞥了一眼颐指气使的江茵,心里顿感嫌恶。 江洛对着几人行礼请安道:“洛儿请父亲母亲安,请二叔二婶安。” 江舟和秦氏只当作没看见,此时二人的心思都在江怀身上,无暇顾及其他。 刘氏忙抬了抬手说:“洛儿快起来。” 江洛起身瞥了一眼江茵,这才淡淡的回道:“三妹妹想多了。我只是听丫鬟们说,六弟身子不大好,作为大姐姐我应该要来看望一番的。” “你……你才身子不大好,六弟很快就会好了。”江茵眼红着说。 秦氏也因着她的一番话,瞪了她一眼。眼中恨意毕现。 “这样最好。”江洛回道。 刘氏对着赵妈妈几人,问道:“除了福安堂,府里各处可都搜仔细了?” 赵妈妈忙回道:“回二夫人的话,奴婢们都仔仔细细的搜过了,并未发现有那腌攒的东西。” 秦氏红肿着的双眼也看向了曹妈妈,曹妈妈暗暗的对她点了点头。 还未等刘氏再问话,却听嘭的一声,上好的青釉茶具碎了一地。 江舟从昨晚一直堆积到此时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一想到他唯一的嫡子就要没了,他喉咙里的腥甜就要压制不住冲出来…… 他努力稳住身形,呵斥道:“一群废物,一群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国公府养着你们有何用?” 秦氏忙上前给他顺气儿。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哪里见过镇国公这般狠厉的样子,皆都吓得跪在了地上,求道“国公爷息怒,国公爷息怒啊……” 江洛却只往没有碎渣子的地方挪了挪,并未跪下。 江淼见他这样,忙劝道:“下毒之人实在缜密,也怪不得她们。大哥你先消消气,此时不是动肝火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找出凶手,找到解药救怀儿。” 刘氏瞥了一眼秦氏,忙附和道:“是啊,这下毒之人实在可恶。” 正当几人愁眉不展之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二婶,还有一处院子未搜?”江洛出声道。 秦氏的身影一怔。 刘氏则问道:“哪处?” “秋水院都搜了,春华院难道不用搜吗?”江洛带着迷茫问道。 “江洛,你什么意思?难道我母亲还会对六弟下毒手吗?”江茵指着她厉声道。 秦氏闻言,为江舟顺气的手顿了顿。她察觉到江舟投向她的视线,赶忙回了神。 曹妈妈垂着的手也紧了紧,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总有些不安…… “三妹妹这是什么话,我也是担心六弟的安危才提了一嘴。我也知道母亲定不会害六弟,可这春华院里又不止母亲一人……”江洛略带些委屈的说。 刘氏瞟了瞟秦氏,趁机说道:“洛儿说的也有道理,大嫂你看这……” 没等秦氏说话,江舟有气无力的说:“既然各处都搜过了,春华院里搜一下也无妨。” 在他的心里,任何人都有可能害江怀,唯有秦氏不会。 秦氏并没有阻止。 因为除了贴身伺候她的曹妈妈,根本不会有人知晓她做的事,更不可能从春华院里搜出来毒药…… 第52章 乱成一锅粥 只是想到她要就此失去江怀,心里便如万虫噬咬般的痛不欲生。 这一切都要归咎于江洛这个小贱人身上。 要不是江洛一直和她作对,她怎么会想用这个法子…… 越想她越恨。 秦氏用那双淬了毒眸子紧盯着江洛,视线慢慢朝下挪去,仿佛下一刻就要朝那细白的脖颈上咬去…… 刘氏闻言,立时吩咐赵妈妈道:“既然国公爷发话了,那便开始……” 不一会儿,鸣翠便用帕子拖着一个纸包跑了过来,赵妈妈也疾步跟了过来。 曹妈妈跟在她们二人身后,整个人魂不守舍,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 刘氏看着鸣翠手里的东西,心下了然,她却装作不知的问道:“这是什么?在哪搜出来的?” 鸣翠忙回道:“回二夫人的话,这是在曹妈妈屋里搜到的,奴婢也不知是什么?” 刘氏对她使了个眼色,她便将东西朝江舟身前递了过去。 曹妈妈心有戚戚的看了眼秦氏,心里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秦氏忙上前去拿,却被江舟抢先一步。 这时,李太医也匆匆赶来为江怀施针。 他一进门便吩咐道:“我马上会给六公子施针,这次施针恐会使他感到疼痛难忍,需要两个人将他按住,否则会延误时辰!” 江舟却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 他颤巍巍的打开那包东西递给李太医,问道:“劳烦李太医先查看一下这纸包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李太医一看,也来了兴趣。 虽说他对别人家的后宅阴私不感兴趣,可对毒药还是很醉心的。 只听他问道:“府里可有饲养的兔子或鼠类?” 江舟不解。 江淼却是清楚的。他常年在外奔波,又为了江晨寻遍名医,因此见过不少医馆里的大夫,拿老鼠等体量小的动物验药性的事。 他忙点头回道:“有,我这就让人去拿。” 一刻钟后,看着笼子里死掉的老鼠,李太医捋了捋胡须道:“这纸里包着的便是毒药落回了。” 众人皆都不可置信的看向曹妈妈。 “不可能!”秦氏厉声道。 秦氏此时脑袋一片空白。 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 那药她明明就放在最常用的首饰盒子最后一层的空心簪子里,怎么会出现在曹妈妈屋里? 一定是有人陷害曹妈妈,一定是的…… 她抬头审视着屋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江洛和刘氏,却并未在二人脸上瞧出端倪。 李太医闻言,皱了皱眉,不耐烦道:“国公夫人是在怀疑老夫的医术?” 这李太医在太医院里,可是出了名的脾气臭医术好的太医。谁若是得罪了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让他过府救人了。 江淼忙笑着赔礼道:“李太医勿怪,李太医勿怪。我大嫂也是心急,这才说错了话。” “哼~”李太医一甩衣袖,拎着药箱去了榻边。 曹妈妈看着死了的老鼠,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她暗道:一定不能让夫人做的事泄露了…… 她想了想,又连忙磕着头求饶道:“求国公爷明鉴,奴婢绝对不可能毒害六公子啊……奴婢……” 还未等她说完,江舟怒喝一声:“贱妇!”便一脚踹在了曹妈妈心口上。 他虽是文人,可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这一脚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曹妈妈当场便吐了一口老血,趴在了地上。 秦氏看着从小照顾她的曹妈妈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心里难过极了。 她瞪着江舟说:“曹妈妈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她待怀儿一向疼爱的紧,绝对不会下毒害怀儿。” “是啊,父亲,曹妈妈一向对我们最好了,不可能是她的。”江茵也走到曹妈妈身前说道。 江舟却质问道:“那为何会在她房里搜出这包毒药?” 江茵语塞。 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从江洛回来,她与母亲接连倒霉,如今弟弟中了剧毒快死了,却又查出曹妈妈是凶手。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离谱了…… 秦氏笃定的说:“一定是有人陷害曹妈妈!” 刘氏闻言却道:“大嫂这话就有些偏颇了,搜院子的时候可是一起搜的,根本没有人能偷偷做手脚。” 休想往她身上泼脏水! “母亲为何如此肯定曹妈妈是被陷害的?如今六弟危在旦夕,您不想着赶紧找出凶手为六弟找解药,却在这维护可疑之人,又是何意?”江洛淡淡的道。 众人听了她的话,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秦氏。 是啊,曹妈妈再亲近也只是个奴婢而已,如今亲儿子性命攸关,作为国公夫人孰重孰轻难道还分不清吗? 秦氏被众人看得心底有些慌乱。 如今春日虽已过半,却也不曾热到出汗的地步,而此时的秦氏却汗流浃背。 她恨恨的想:这个小贱人就是来克我的,当初就不应该让吴氏那贱人生下她。 江舟也在一旁审视着她。 这丫头说得对,秦氏今日有些不对劲…… 往日里若是有谁敢伤了江怀,她必定是拼命的,这会儿是怎么了? 难道真与她有关? “我……这……”秦氏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眼见着众人马上怀疑到秦氏身上,曹妈妈颤颤巍巍的直起了身子。 她先是不舍的看向秦氏,又朝着榻上望了望。 “与夫人无关,是我。是我不忍看夫人日日在春华院里担惊受怕。秦家危在旦夕,夫人却被禁足不能出府替秦家解危,我便想着若是六公子生病了,老爷一定会解了夫人的禁足。”曹妈妈哭着道。 她不能让老爷怀疑到夫人身上,若是就此查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曹妈妈,你……”秦氏泪流满面的说着。 江茵亦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曹妈妈。 “可我并没有想要害死六公子,昨日秦大夫已经为六公子抓了药,吃着也见好了,老爷您是知道的啊……”曹妈妈打断秦氏的话,哀嚎道。 “你这贱妇!”江舟上去又是一脚。 曹妈妈又倒了下去。 不管她说什么,此时还会有人信吗?众人只看到六公子江怀快死了。 “这药你是从哪得来的?可有解药?”江淼忙问道。 江舟也厉声道::“快说!” 第53章 捞好处。 曹妈妈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说:“奴婢买药时并不知这是剧毒,卖药的人只说这是蒙汗药……” 李太医冷哼了一声。 这么珍贵的毒药会有人充作蒙汗药来贱卖? 蒙傻子呢! 在场的众人:谁傻?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江淼一脸失望。 “来人,将这贱妇关进柴房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一个人靠近,也不准给吃喝。”江舟如一头暴怒的野兽,双眼猩红的吩咐道。 此时不是处置这婆子的时候,李太医还在,不能耽误救治怀儿。 秦氏也不敢再出声为曹妈妈求情,只在一旁低低啜泣着,心疼的望着被婆子架走的曹妈妈。 “嗯……”床榻上昏睡的江怀此时却发出了声音。 几人忙放下此间事去了榻前。 “我要开始施针了,二位一定要按紧了他,否则错了一个穴位也是要人命的。”李太医指着江舟和秦氏道。 二人忙照他的吩咐按住了江怀。 李太医施针期间,二老爷江淼出府去打探解药一事。刘氏则回了秋水院,忙了快一日,府里的庶务还未处置妥当呢。 屋里只剩江洛与江茵两个闲人。 江茵好似一只炸了毛的孔雀,时不时的瞪上江洛两眼。 待李太医施完金针,三人已是满头大汗。 施针最费心神,李太医此时正坐在圈椅上喝茶歇息。 半炷香后,江洛走上前行了一礼,问道“李太医,小女江洛有件东西想请李太医查验一下。” 她对着忘忧招了招手,忘忧便捧了个紫檀木嵌八宝雕兽纹四方小盒递到了李太医面前。 仅看这个紫檀木的小盒就价值不菲了,更何况上面嵌的宝石颗颗饱满,粒粒晶莹,皆都是上乘。 以至于让人一看便觉得里面的东西,定不是凡品。 李太医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瞟了一眼江洛。 这才接过盒子拿在手里看了看,盒子上有精巧的机关,只不过已经被解开了。 他打开盒子,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味扑鼻而来。 李太医立时双眼闪烁着精光。 他又拿着盒子凑到鼻尖闻了许久…… 半晌,只见他“噔”的一声站起了身,惊的几人都朝他看来。 李太医一手小心翼翼的拿着盒子,一手颤抖的指着盒子里的东西,朝着江洛问道:“这这这……敢问这可是百毒丸?” 江洛笑着回道:“小女也不知。您医术精湛,还请您仔细辨认一下。” 李太医一改之前的冷淡态度,对着她和蔼的点了点头,又饶有兴致的琢磨起了药丸。 江舟与秦氏二人闻言,皆是一脸喜意,立时从榻前疾步走了过来。 “李太医,这可是真的?”江舟急忙问道。 李太医将药丸合上,又递给了忘忧。 他摇了摇头,捋着胡须道:“老夫也不敢确定。不过,我少时曾有幸在师傅的旧友那见过一次,味道与之很相似。若是真的,六公子便有救啦!” 江舟大喜,此时看着江洛的眼神也多了分温情。 秦氏也掩面哭泣了起来。 只要能救她的怀儿就好啊。 “大姐姐为何到此时才拿出来,累得父亲母亲提心吊胆了这么久……”江茵却阴阳怪气的道。 李太医闻言皱了皱眉。 这国公府里姐妹之间的传言,他家夫人在府里也多少提过几嘴。 大都是说原配所出的大小姐江洛如何德行有亏,心思毒辣,更是将亲堂妹推落水,导致那位小姐亏了身子一病不起…… 可如今在他看来,倒像是这一家人合起来在欺负小姑娘呢? 这么珍贵的药丸都肯拿出来救她的弟弟,想来是个善良的小姑娘。 不行,回家他一定要与夫人说道说道…… 江洛斜了一眼她,淡淡回道:“此乃几年前舅舅送来给我的,当时只说是以备不时之需,并嘱咐我好好放着。今日我听六弟中了毒,这才想起它来。” 一旁的李太医也没好气瞪了一眼江茵。 他最烦这种强词夺理之人! “既然三妹妹觉得我拿出来的晚了,那我收起来便是,也不劳烦李太医了。想必三妹妹有更好的办法救六弟呢!”江洛手里把玩着盒子,缓缓地说道。 江舟闻言,凌厉的目光扫过江茵,警告之意很明显。 江茵一脸不服气的冷哼了一声,便闭了嘴。 秦氏则一错不错的盯着盒子。 她想:江洛一定不会轻易把解药给她的…… 江洛不想与她过多纠缠,她笑着朝李太医问:“不知要如何才能确认这药丸能解毒?” 李太医老神在在的说:“同样的方法即可。” 江舟立时便听懂了他的意思,忙吩咐周管事再去捉一只老鼠来。 半刻钟后,被喂了毒药的小老鼠,再毒发之后又吃了十分之一的药丸,竟真的活了下来。 如此,江舟与秦氏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江洛却暗暗把盒子上的机关锁上了。 其实这药丸并不是百毒丸,只是白神医早就研制出的解毒药丸罢了。 这种药丸只要不缺药材,忘忧便能制作出来。 只不过忘忧又稍加改良,加入了落回的解药。 白神医此人,脾气虽怪的很,可对于他认可的人,一向倾囊相授。 忘忧天资聪颖又好学,她在竹林山上可没少学本事。 原本这药丸不用李太医查验,也能解了江怀的毒。 为了避免忘忧暴露,江洛还是决定拿江南的舅舅们做掩护…… “六公子有救了。只要将这药丸服下解了毒,身子慢慢调理,不久便会痊愈……” “老爷~”周管事的声音打断了李太医的话。 江怀的性命保住了,江舟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他并未因此斥责周管事,而是问道:“何事?” 周管事忙朝着李太医拱手道:“李太医府上的小厮来禀告,说皇上派了王总管来接李太医进宫,请李太医速速回府。” 李太医立时起身,拿了药箱边走边说:“六公子吃了解药,再由府上的大夫开些补气养身的方子,照着吃就是了。告辞!” 江舟也忙跟着去送了李太医出府。 待他送了李太医回来,江洛便直截了当道:“我可以把解药给父亲母亲,不过,女儿想要一样东西。” 第54章 你不要太过分。 江茵立时嘲讽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这么好心!赶在这个时候把解药拿出来,无非就是想捞点好处。” 秦氏也定定的看着她,看她到底想要什么。 江舟想了想,回道:“你说,只要能救了怀儿的命,只要国公府里有的给你也无妨。” 国公府日后的一切都是怀儿的,任何东西都没有他的嫡子重要。 江洛没有立即回答,她将盒子递给身后的忘忧,转身坐在了秦氏对面的圈椅上。 她注视着对面的秦氏,这才缓缓开口道:“我要我娘留给我的所有嫁妆。” 前世里她娘留下的东西,全都捏在秦氏手里。 因着她还小,秦氏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便先替她管着。江舟与江老夫人更是乐意之至,从未有人提过这事。 她回府后,被秦氏所谓的“母爱”哄骗,最后全部落入她们母女手里…… 这一世,她娘留的东西,一件都不能被这对母女糟蹋了。 江舟与秦氏皆是一顿。 国公府一直都是表面光鲜。 府里原本的铺子赚的银子只够日常开销。另外的人情份子,官场打点,以及攒下的银钱都是靠着吴氏陪嫁的铺子。 眼看着府里的几位小姐要及笄了,马上就到了出阁的年纪。 吴氏这嫁妆的大头,秦氏是留给自己的女儿和儿子的。 至于江晨,也不知有没有人要呢! 还有江洛,随便打发了就是。 秦氏盯着江舟,暗道:这嫁妆绝对不能给她! 江舟哪能不知她的想法。 可他却并未理会秦氏,只道:“好。你母亲的嫁妆全都在库里放着,都给你。” 秦氏不可置信的看着江舟,他怎能就这么简单的答应了呢? 那些嫁妆若是动了,茵儿日后嫁进宁阳侯府时要怎么办…… 她一个小丫头,国公府这么多人还怕抢不到解药? 只听江舟又道:“只不过,你年纪尚小,京里的各处铺子便先由府里替你看管着,日后待你出嫁再……” “这些就不必父亲母亲费神了,女儿自会打理。”江洛打断他道。 “你不要太过分!”秦氏恶狠狠的盯着江洛,愤怒说道。 这个小贱人,竟想把所有的东西都拿走。 江洛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质问道:“母亲这是何意?我娘身亡后,她留下的所有东西都归我所有,这事就是闹到官府去,我也不怕!” 秦氏见她提到官府,嚣张的气焰倒是消下去不少,不过依旧恶狠狠的盯着她。 “父亲,六弟身体里的毒留的越久,身子怕是损害的越厉害,他还小日后还要继承国公府的一切,身子最重要。还是先给他解毒为好。” 是啊,还是先保住命要紧。 有银子也得先有命花啊,何况还有个爵位要继承,这可是几代人努力才得来的。 江舟转头凝视着秦氏,说:“将吴氏私库的钥匙与嫁妆单子,以及所有地契和商铺房契都给她。” “老爷!” “父亲!” 两道焦急的声音同时响起。 “怎么,我竟不知国公府何时换当家人了?是我说的不够清楚明白吗?”江舟怒视着二人说道。 江茵见她父亲发怒不敢再出声,只偷偷的盯着圈椅上的江洛,眼里的怒火快要溢了出来。 秦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江舟吼了回去:“还不快去!” 曹妈妈也被带走了,如今身边的心腹便只剩梅青一人。 秦氏这才对着梅青点了点头,梅青转身去了里间。 不一会儿,梅青就抱了个黄花梨木雕花卉的盒子,放到了江洛手边的圆桌子上。 秦氏虽将管家权暂时交于了二夫人刘氏,可这吴氏的嫁妆并不是公中的财产,依然在她手里握着。 此时从她房里拿出来,倒也不稀奇。 江洛看着眼前的盒子,内心酸涩无比。 前世,这些东西她一样都没见过…… 她打开上面的如意锁扣,掀开盖子,里面是一张有些泛旧的大红色喜单,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很多东西。 红色单子下面放着的是几沓房契地契。 江洛合上盖子,身后的忍冬忙上前把盒子抱到了怀里。 这可是她家小姐的东西,日后小姐嫁人时都是要带走的! 江洛对忘忧使了个眼色,忘忧便捧着手里的檀木盒子,恭敬的递给了江舟。 “父亲先为六弟解毒,女儿便告辞了。”说罢,便带着忍冬二人向院外走去。 她也不怕秦氏作假。 吴妈妈手里还有一份她娘留的嫁妆单子呢。 这一世,她只想光明正大的把娘的东西要回来。 她不会再认贼做母。 秦氏不甘心的盯着忍冬怀里的黄花梨木盒子,嘴角若有似无的带着些讥笑。 拿去又如何? 铺子里的人早已经换了。 原先铺子里吴氏陪嫁的管事,早已经被她的人代替了…… 一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如何能掌管好铺子里的营生? 最后还不是要落到她的手里!呵呵…… 一旁的江茵也恶毒的盯着江洛远去的背影,暗道:江洛,早晚有一天,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江舟命人把秦大夫叫了来,一番折腾下去,江怀的毒总算是解了。 只不过身子也损伤的不小,至少要调理半年以上,才会好全。 即便如此,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江洛回到韶光院后,把秦氏给的嫁妆单子与她娘留下的做了对比。 或许是秦氏太过自信,觉着这些东西已是她的囊中之物,不会有人从她手里拿走,便没有在嫁妆单子上做手脚。 两处的单子一对比,一点也不错。 江洛便立即让吴妈妈拿了私库的钥匙,带着明绪几人一同前往,把库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的重新登记造册。 她看着这些价值连城的珍奇古玩、翡翠玉石、金银首饰等铺满了整个库房,陷入了沉思。 前世,她并未看吴妈妈给她送来的那封信,也不知道她娘留了二十万两银子在宝铜钱庄。 至于这个私库里的嫁妆,她见都未见。 秦氏将她下嫁给林文时,给她的嫁妆不如这里的十分之一。 人性的贪婪与恶毒,在秦氏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小姐,还少了些东西。”吴妈妈拿着嫁妆单子朝江洛走来。 第55章 小姑娘还挺招人恨? 江洛接过单子,看了看上面被标注的那些东西。 海棠花卉双面绣绡纱屏风、金珐琅九叶小熏炉、白玉云纹茶具、翡翠双福纹对镯等加起来一共二十余件。 她微眯了眯眼睛。 这些东西她前世曾在江茵的锦绣院里见过。 她不知用这白玉茶具喝过多少次茶,却不知道这竟然是她娘留下的。 还有这绡纱屏风,她每次见到,都要感叹一番上面的双面海棠花真是一绝。 半晌,她吩咐道:“先将库里少了的这些都抄录下来。” “是,小姐。”吴妈妈又忙了起来。 她娘留下的东西,江茵不配用! 待几人把库里整理完毕,又落了新锁后,已过了晚膳的时辰。 江洛便吩咐忍冬带着小丫鬟,去锦香楼里买回来了一桌子的好菜和几瓶好酒。 主仆几人吃的甚是畅快。 江洛还破天荒的陪着吴妈妈多喝了两杯酒。 她很高兴。 重生一个多月的日子,从未有这般的高兴。 她见到了三舅舅,把那些重要的事告知了他。 这样身在广陵的大舅舅和二舅舅,一定会提前准备。就算将来这件事发生了,他们也不会是毫无防备,被人打的措手不及。 今日又要回了她娘留下的嫁妆。 她实在高兴极了…… 北镇抚司。 此时当值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陆今安的屋子还亮着灯。 “笃笃……” “进。”冷冽的声音响起。 “大人。”许远拱手道。 陆今安手下的动作不停,问道:“何事?” “秦遇从牢里出来后直接回了秦家,刚才趁着夜色去了宁阳侯府。”许远回禀道。 “凌阁老见了他?”陆今安问。 “见了。” 坐在书案后的人,轻笑一声:“戏唱的挺好。” 许远不置可否,他也道:“这样一来,月前的那次刺杀,算是断了线索。” 提到一个月前的刺杀,陆今安眼前又浮现出那夜,小姑娘强忍着惊惧俯身为他上药的情景。 小姑娘身量不高,他坐在稍微高一点的凳子上就已经快到她的肩膀处。 也许是随了她的江南母亲,她白的发亮,以至于他到如今还记得她的模样。 鼻尖仿佛又闻到了那似有若无的茶香。 胸前的伤疤似乎有点痒…… 许远瞄了一眼发呆的陆大人,只好捂着嘴咳嗽了几下。 他的皮可不痒,不敢如白青那般调侃陆大人。 “无妨。别忘了我们要做的事。”陆今安回神,瞟了他一眼,才说道。 许远有些迟疑的问:“大人的意思是?” “私盐。刺杀之事只是在转移我们的视线罢了。”陆今安放下手里的狼毫笔,合上最后一份文书说。 “难怪……难怪我们断断续续的查到了前些日子的刺客,最后还是死了个干净,一无所获。”许远拍了脑袋气道。 他又道:“大人,那这些日子岂不是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但也不是一无所获。”陆今安盯着眼前的蜡烛说。 许远问道:“大人是说拿回来的账本?” 陆今安点了点头说:“他们越是如此,就越能证明这账本是真的。” “还是大人看的明白。此番一定让他们褪下一层皮,才不枉我们如此费神。”许远有些得意的说道。 陆今安也没阻止他,起身摆了摆手:“走。” 许远忙上前熄了灯,二人便朝着衙门外走去。 待到二人身影消失不见,屋脊上跃下来一个人。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人才缓缓的朝外走去。 而原本已经离开的陆今安,却如同鬼魅一般从暗处走了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许远暗道:还是大人厉害,文能演戏,武能杀人。 陆大人:我听着怎么有些许不对劲儿啊…… “你去守着宁阳侯府。”陆今安低声吩咐道。 “是,大人。”许远转身便跃上了房顶。 陆今安也朝着那道身影的方向追去。 一路左拐右拐,却见那人进了国公府后院。 陆今安:…… 春华院屋内,只剩秦氏一人守着床榻上昏睡着的江怀。 江舟累了一天,用了晚膳便去了书房歇息。 此时秦氏正有气无力的坐在铜镜前,由着梅青给她卸钗环。 这些日子以来,秦氏像是老了十岁一般。铜镜里的人再没有往日的雍容华贵,而是愁容爬满了脸。 梅青卸完钗环,刚准备放进铜镜前的红木雕牡丹妆匣子里,一抬眼却瞧见了镜子里的黑影。 她吓得忙捂了嘴,手里的金钗都掉在了地上…… 秦氏皱了皱眉,瞪着她厉声道:“你先出去,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 没有曹妈妈真是诸多不便。 曹妈妈暂时是回不来了,她身边也需要一个贴身的心腹。 梅青虽有些自大,但却是除了曹妈妈之外,最忠心的贴身大丫鬟了。 日后曹妈妈的位置定是要她补上的,有些事她知道了也好,也好替她做事。 一想到曹妈妈,秦氏心里多少有些难过,毕竟是从小的贴身妈妈。 梅青此时也回了神。 她哆嗦着手捡起了金钗放到台子上,忙恭敬回道:“是,夫人。”转身便出去了。 秦氏坐在那一下一下的梳着乌发,并未理会身后的那人。 半晌,那人开口道:“月娘可是在怪我?” 秦氏垂着的眸子里,略带些不耐烦。 “你怎么来了?”她问。 “我听说……听说六公子中了毒,不知现下如何?” 秦氏瞄了镜子里的他一眼,回道:“已经没有大碍了。” “此事怪我。早知如此,我就不给你这毒药了。”那人有些惭愧的说。 秦氏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脸上的寒意这才消散了些。 她还是更享受被她牵着鼻子走的男人。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抚着他的胸道:“这也怪不得你。原本这毒药就是给江洛那个小贱人准备的,是我弄巧成拙了。你不必自责。” 男人握住她乱动的手,低哑着声音说:“只要你不怪我就好。不如,我替你杀了她?” 秦氏有些心动,但转念一想却道:“那样太便宜她了。对付她的办法有很多,我要留着她,让她日日生不如死才好。” “好,都听你的。”男人温柔的回着。 房顶上,陆今安一脸铁青的听着二人的对话。 小姑娘还挺招人恨? 他站在屋顶上,看向身后不远的院落…… 第56章 下落不明。 他站在屋顶上,一袭朱红色锦衣丰神俊朗,那双烈艳的桃花眼向不远处的院落望去…… 脚底下的屋里只剩些靡靡之音,陆今安也没有听墙角的爱好。 原先刚进锦衣卫时,他只是一个百户,雍京城里的墙角他听的太多了,无非就是那些而已。 很是无聊。 他又扫向那间院落。 心里有个声音不停的响起:你不想去看看那枚玉佩是怎么回事吗…… 南星合着双眼盘腿坐在韶光院屋顶上,身边立着她的剑。 原本她的酒量还是很不错的,今日为她家小姐高兴便多喝了两杯,此时被夜风一吹,倒是有些头晕。 蓦地,她睁开惺忪的双眼,警惕的看向四周。 并无异样。 在她准备起身之际,身后凌厉的掌风袭来,她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第一次夜闯香闺。 他按捺住心中的不堪,瘦长的手臂一撑便从窗户跃了进去。 身姿之矫健,倒不像是第一次做这事儿。 陆今安注视着榻上的人。 今日月色甚好,半个屋子都笼罩在月光之中。 榻上的小姑娘此时正酣睡,软糯的像一团白米糕,欺霜赛雪的小脸上两坨微红,倒是冲淡了往日的清冷,平添了些可爱。 或许是喝的太多,烧的小姑娘身子有些灼热,此时她身上的被子半掩半盖,胸前的衣领子被拽的有些凌乱。 那枚玉佩就露在外面。 陆今安拿出火折子拔开帽头,微弱的光亮在屋里升了起来。他身量颀长,若想要看清楚玉佩,只好半蹲在榻前。 靠的近了,这才听见小姑娘嘴里好似在嘟囔着什么。 他此时也顾不得去听她说了什么,只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轻轻的拿起那枚玉佩,反复查看。 玉的质地色泽与雕刻的玉竹,皆与他身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他将玉佩反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停的摩挲着。 忽然,他顿了一下。 找到了。 陆今安拿着火折子几乎整个脸都贴在了玉佩上,这才看清上面的那个字…… 他震惊的瞪着那个字,比之刚见到玉佩时更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娘~娘~”床上的小姑娘嘴里喃喃的翻了个身,一巴掌甩在了半蹲在榻边的人的脸上。 陆今安被打得回了神。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小脸,又瞥了一眼搭在他脸上的柔荑,双眸里充斥着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外间有窸窣的声音响起。 陆今安忙将手里的火折子吹灭,屏气凝神。 是明绪起夜了。 不一会儿,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的把江洛的手放到床榻上,又替她拢了拢被子,这才转身离去…… 屋顶上的南星是半个时辰后醒来的。她摸了摸发酸的脖颈,轻声跃下屋顶。院子里安静如斯,屋里的人也睡的香甜。 她拍了拍还有些晕的脑袋,嘟囔了声:“是梦~”又纵身飞上了屋顶。 陆今安自从国公府出来,一路心不在焉的往陆府掠去。 不多时,他便坐在了陆府书房的书案后。 他取下自己身上的玉佩,摩挲着上面的那个“敏”字。 江南谢家乃大雍朝第一清贵世家,曾经一门五翰林,皆出自谢家嫡支。也因此,嫡支一脉掌控着整个谢家的一切。 历朝历代以来都是流水的皇室,铁打的谢家。如今能与之媲美的也就是后来者居上的宁阳侯府凌家。 这是他记事后母亲给他的。母亲曾说,这玉佩乃谢家嫡支嫡系的身份象征。 凡是嫡支一脉出生的孩子,无论男女,皆有刻了字的玉竹牌傍身。 他母亲乃谢家嫡支嫡系当家人谢回的嫡幼女谢敏。 他还有两个舅舅。 大舅舅就是如今的国子监祭酒谢远峰。 二舅舅谢远清十六岁时便已是三元及第。他是谢家数十年来以来才貌双绝第一人,也是整个谢家众望所归的未来当家人。 只可惜,在十五年前突然离奇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也是从那时开始,谢家嫡支一脉彻底伤了元气一蹶不振。 从前门庭若市的江南第一清贵世家谢家,如今早已无人问津。 陆今安摩挲着手里的玉佩,双眼微眯。 那玉佩的相同位置上,刻着一个“清”字。 谢家玉牌上,能刻上这个字的唯有他二舅舅一人。 镇国公府的小姐身上为何会有他二舅舅的玉佩? 这两者之间怎么深究都是毫无关系之人。 而他的父亲靖王,私底下又与吴家关系亲密…… 越来越多的问题萦绕在陆今安的心间,他犹如一头困兽,怎么都跑不出囚笼。 陆今安有些恍惚,自从遇见江洛开始,他要查的事情仿佛都绕不开她…… 次日,韶光院。 人逢喜事精神爽。 江洛满面红光的站在铜镜前,由着明绪和忍冬给她洗涑装扮。 明日她三舅舅就要走了,今日是他们提前商议好要去北山的镇国寺,给她娘点长明灯的日子。 明绪为她挑了一身素白流云锦裙,头上只简单带了两支银嵌粉东珠步摇。 江洛很满意,明绪在大丫鬟的位置上是越来越上手了。 昨日她已经让忍冬去刘氏那提前打了招呼。今日她就不用再去秋水院了,直接出门便可。 刘氏得知她要去镇国寺为她娘点长明灯,又从公中支了一百两的银子给她,算是为国公府添的香油钱。 她接了银子,并没有推托。 用过早膳,江洛带着明绪和忘忧直接坐上国公府的马车往城外走去,三舅舅会在城外的十里亭等着她。 忍冬则留在府里与吴妈妈一起守着韶光院。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半刻钟后便到了城外的十里亭。 江洛下了马车,便见三舅舅正悠闲的坐在亭子里喝茶。 见她来了,吴杨忙起身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三舅舅。”江洛笑着行了礼。 “杳杳不必客气,我们这便走。”吴杨满眼宠溺的说。 江洛点了点头:“好。” 甥舅二人便上了各自的马车,朝着北山镇国寺走去。 而他们身后,也缓缓的驶来了另一辆古朴大气带着华盖的马车…… 第57章 都给你办妥了 镇国寺乃皇家寺庙。 整个北山都属于镇国寺的管辖范围之内,而离北山几十里外,便是北郊大营。 靖王去世后,北郊大营的兵权就归到他的副将苏武手里。 如今苏武已是大雍朝的镇远大将军。 马车走到北山的山脚下,便停了下来。 镇国寺就坐落在北山的山顶上。因着是皇家寺庙,香火很是旺盛。 山脚下有修好的专门过马车的小路,以便那些贵夫人小姐亦或腿脚不利索的香客,乘坐马车前往山顶。 而来这里的香客为表诚心,一般都是拾级而上。 江洛从马车上下来,站在这高高的石阶下,凝望着山顶上的那一抹金色,内心充满了敬畏。 自从她重生,她便对神佛更加信服。 听说镇国寺的无心大师,法力高深,也不知能不能看出她的来路。 她实在是有些担心。 “杳杳,走。”吴杨出声打断了江洛的思绪。 她笑着点了点头,二人便朝山顶走去。 身后的丫鬟仆从跟在二人身后,车夫则架着马车从一旁的小路朝山顶驶去了。 一路走来,青山环绕,绿树环抱。 江洛的内心难得的宁静与平和。 一刻钟后,终于到了山顶。 明绪已经坐着马车提前到了寺庙里打点,国公府里的香油钱与今日祭拜点长明灯所需的东西都已准备好。 此时见到她家小姐和吴三爷已经到了,忙上前恭敬道:“小姐,三爷。” 吴杨点了点头。 “可打点好了?”江洛问道。 “已经按照小姐的吩咐,都打点妥当了。”明绪回道。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请。”小沙弥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几人便朝祈福殿走去。 刚走到殿门口,却见门口立了一排的僧人,皆都双手合十在静默。 站在一旁的知客忙上前说:“阿弥陀佛,还请二位施主稍等,殿里有贵客正在为已逝之人祈福。” 江洛看着这阵仗,能劳烦镇国寺这般对待的,一定不是普通人,等等也无妨。 二人对视一眼,吴杨笑了笑回:“无事。”便带着江洛朝旁边的小香亭走去了。 镇国寺香火旺盛,日日来祈福的人不计其数。祈福殿东西两侧分别设了两座亭子,也好让等在外面的香客有地方歇息。 故此名为小香亭。 约莫着过了半刻钟,殿里的贵客便出来了。 江洛抬头望去,见是一位约三十余岁的美貌妇人,身边跟了两位丫鬟。 这位夫人通身气质不凡,虽着一身素衣,却依旧掩盖不住由内而外的书卷气息,当真是雍容典雅。 她快速的回忆前世里的记忆,可并没有这位夫人的印象,她并没有在京城里见过。 而她一旁的吴杨在看到这位夫人时,立时收了脸上的笑容。 他注视着走下台阶的人,双眸里尽是往日里没有出现过的情绪。 而最多的情绪便是眷恋…… 只见那位夫人出来后,便被这一排的僧人拱卫着朝主殿走去。 江洛叫了声:“三舅舅,走。” 却没听到有人回答,她转过头疑惑的看向吴杨,却发觉他在看着前方。 江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竟然是刚才那位夫人离开的方向。 三舅舅这是? 她带着疑惑问道:“三舅舅,你在看什么?” 吴杨被她打断思绪,这才回了神。 他忙尴尬的笑了笑,起身往前走,说:“没什么没什么……杳杳,我们去为你娘点长明灯。” 江洛有些狐疑的跟上他。 二人到了殿里,便有知客僧准备好了香与长明灯。 江洛跪在蒲团上,看着面前威严庄重的佛像,恭敬的拜了下去。 信女江洛,多谢佛祖保佑我重活一世,这一世我定不负我! 接下来便是为她娘磕头上香祈福,又点了长明灯。 一切事情做完,吴杨又拿了一沓子银票递给身旁的知客僧 他虔诚的说道:“江南吴家为吴氏清容,在贵寺捐一万两香油钱,望贵寺看顾好吴氏的长明灯不灭。” 知客僧忙接过银票,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还望施主放心。这位夫人的长明灯一定不灭。” 吴杨点了点头。 江洛忙转过头,擦了擦脸上的泪。 这世间最记挂着她娘的人,只有舅舅们。这长明灯也一直都是他们在为她娘点着。 至此,吴杨雍京之行,也算是圆满了。明日便要出发回江南了。 回去的路上,江洛是与她三舅舅同乘的一辆马车。有很多事情她要仔细说给三舅舅听。 “三舅舅,收粮一事,你务必要让大舅舅做的人不知鬼不觉。”江洛郑重说道。 吴杨也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杳杳,放心,你大舅舅做了一辈子的生意,他自是小心谨慎的。” “还有一事,杳杳想请大舅舅给我调教几个铺子里得力的管事。” 吴杨看向她问道:“管事?你想学做生意?” “嗯,我把娘留下的嫁妆要了回来,如今全都在我的手上。只不过,铺子里的管事怕是不能用了……” “他们怎么舍得给你?”吴杨讥讽道。 江舟那厮,绝非善类。 当年他外出游历,当他得知容儿要嫁去国公府时,这事已是不可挽回了。 他虽不知道容儿为何突然要嫁往京城,可江舟为何会娶容儿,他可是知道的。 不就是为了银子! 如今怎会这么轻易的就把容儿的嫁妆给了杳杳? 江洛笑了笑,回:“三舅舅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吴杨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再追问,只摸了摸她的头道:“哎,杳杳长大了。你放心,我到了广陵一定将这些事都给你办妥了。” 他想,有些事他也要找兄长问清楚了。 他又道:“还有,你之前让我帮你找的人已经找到合适的了,是你大舅舅留在雍京的人,你随时可用。” “杳杳多谢三舅舅……”江洛喜笑颜开道。 吴杨佯装生气道:“你若是再跟三舅舅这么客气,我就……”话还没说完,马车噔的一声停了下来。 江洛身子随着惯性往前摔去,幸好被眼疾手快的吴杨给拉住了,这才没有摔出马车。 “三爷,前面有一辆马车被山匪围住了,怎么办?”竹溪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第58章 故人相遇 马车里的二人皆是眉头一皱。 这里刚出了北山的管辖范围,离镇国寺不远,何来的山匪? 吴杨凝眉问道:“前面的马车是哪家的,可能看出?” “回三爷,看不出。不过,马车里的人好似是之前祈福殿僧人口中的贵客。”竹溪利落的答道。 吴杨脸色一白。 江洛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不解。 她三舅舅之前就一直盯着人家消失的方向,如今一听是这位夫人,脸色立时变成了这般,到底是为何? “竹溪,快去帮忙。务必救下车里的人!”吴杨急切的吩咐道。 “是,三爷。” 江洛惊诧的看向他:莫非三舅舅喜欢……不会?…… 还未等她问出声,吴杨便躬身下了马车。 江洛也忙跟了去。 只见离他们十步开外,一辆马车被一群山匪打扮的人围在中间。 围在外圈的山匪个个身强体壮,骑着马蒙着面手握大刀,加上里面正在厮杀的,足足有几十号人。 一看就知,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山匪,倒像是训练有素的侍卫。 此时那位夫人身边的两位婢女,正与山匪打斗。 还有一人站在马车旁严阵以待,满脸的肃杀之意,那位夫人正被她护在身后。 眼看着两位婢女被缠住了,马上的山匪齐齐朝着马车攻去。 护在那位夫人身前的人,将这一泼人杀退,又迎来一泼人…… 她双拳难敌四手,只好赶紧将袖子里的响箭射向空中。 青宁暗道:这些人绝不是山匪,武功路子太过狠辣,倒与暗卫相似。 此时等在宫门外的许远,听见求救的信号时焦急不已。 这是王妃身边的青宁发出的信号。 一定是王妃遇险了。 “北山方向,我先去救人。你在这等大人出来后立即告知他。”苏木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交代了一句,又不见了人影。 而陆今安刚刚下朝。 今日朝堂上,凌阁老一派不知为何,紧紧咬着他不放,非要他交出在福建查出的贩卖私盐的账本。 他着实是费了些口舌,才稳住这帮人。 陆今安凝眉走出宫门,却见许远急冲冲的跑到他跟前说:“大人不好了,王妃出事了。” 陆今安瞳孔一缩,立时飞身上马问道:“在哪?” “北山附近。”许远也翻身上马,跟在他身后扬声道。 “驾~”二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北郊大营。 镇远大将军苏武听见响箭的声音后,浑身一震。 这是靖王府的求救信号。当初靖王曾做出两种不同的响箭。一种用于军队里,另外一种是用在王府里的。 这些也只有他近身的人才知道。 苏武握着剑的手越来越紧,直至泛白。 如今王府里仅剩王妃和世子二人,出事的定是他们其中一人。 “将军,北山附近有异样。”他身边的副将胡厚快步进了营帐,禀告道。 苏武在他进来的那一瞬,便收敛了情绪。 他稳定心神,面色如常的说:“与我等无关,此乃五城兵马司辖内之事。” 胡厚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他,见他好似没有听懂这信号,当真不在意的样子:“是,末将领命。”便退了出去。 苏武望着不停晃动的帘子,沉思良久…… 马车旁,竹溪飞身跃了过去,与山匪厮杀了起来。 青宁见竹溪并未伤害她家王妃,而是在帮她,便没有理会竹溪。只警惕的向江洛那里瞟了一眼,又继续杀去。 江洛暗道:既然是她三舅舅要救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南星,快帮忙救人。”江洛吩咐道。 南星也加入了打斗之中。 明绪与忘忧、竹青几人,则围在江洛与吴杨身旁。 几人都是身手不凡之人,原本对付一帮山匪绰绰有余。 可今日这群山匪,明显不一样。 他们好像是不要命了般的向马车旁杀去。 那位夫人也发现了江洛等人。 她隔着一群人,缓缓的向这里看来,在看到江洛与吴杨二人时,怔忪了一瞬。 吴杨隔着人群与她对视。 一盏茶后,他开口喊道:“敏……夫人不必惊慌,我是来帮你的。” 不一会儿,竹溪几人终于合力将这些山匪杀退了去。 剩下的山匪见势头不好,便开始逃窜。 青宁不欲追去,她必须时时刻刻护在王妃身边,这是世子交给她的任务。 至于那些山匪,世子来了再追也不迟。 另外一边的青云,刚一剑刺到没来得及跑掉的山匪腿上,她踩着受伤的山匪厉声质问:“快说,你们是受何人指使?” “快卸掉他的下巴!”刚赶到的苏木提醒道。 青云反应过来,立时伸出去手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是死士,嘴里藏了毒药。 几人面面相觑。 靖王妃已从惊慌失色中恢复过来,她朝着吴杨与江洛站的地方走去。 江洛看到赶来的苏木愣了一瞬,这位夫人就是靖王妃? “多谢二位出手相救。”靖王妃柔声道。 “不用……你对我不用如此客气。”吴杨定定的看着她,支支吾吾的回道。 她却把视线移到了江洛的脸上,好似透过江洛看向了另外一个人。 有可惜、有难过、有探究…… 她问:“这位小姐是?” “小女江洛,见过夫人。”江洛上前一步行礼回道。 虽然知晓了她的身份,可为了避免麻烦,还是装聋作哑的好。 “她是清容的女儿。”吴杨忙解释道。 “怪不得那么像她。也是,她也死了快十五年……”靖王妃喃喃自语。 “敏儿,容儿她当年也是……” 靖王妃谢敏,江南谢家家主谢回的嫡幼女。 “当年的事不必再提。”靖王妃厉声打断他的话。 吴杨很听话的闭了嘴,只是依旧眷恋的注视着谢敏。 江洛不可置信的问:“夫人您认识我娘?” 怪不得之前三舅舅那般神态,刚刚又那样急切的吩咐竹溪救人,原来是旧识啊! 不仅与三舅舅认识,看来与她娘也有渊源。 这是继谢夫人之后,雍京城里第二个认识她娘的人。 想到这里她心痛无比,前世里,她对这些可是一无所知。 除了她自己眼瞎心盲,还有秦氏故意将她圈养在府里不晓世事的缘故。 可她娘怎会与靖王妃相识? 靖王妃看着眼前这张酷似吴清容年轻时的面庞,淡淡的笑了起来。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吴杨见她这般,心下不忍,忙说:“敏儿,当年的事情我也不甚清楚。可容儿是我妹妹,你与容儿也是多年好友,她的性子我们最清楚不过。” 第59章 陆大人红了耳朵。 靖王妃擦了擦眼角的泪。 她并没有回答江洛的话,只对着吴杨道:“如今尘归尘土归土,你我二人就不要再提那些旧事了。今日的恩情,来日我一定相报!” 江洛没有因为她的怠慢而心生恼怒,只定定的注视着交谈的二人。 她能感觉到,这位夫人在提到她娘时的情绪很矛盾,怕是与她娘之间的关系匪浅…… 而她三舅舅约莫着是在单相思? “敏儿,我……”吴杨又叫道。 “母亲,您怎么样了?”低沉的嗓音带着急切,从几人身后传来。 吴杨一怔,忙将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江洛也转身看向来人。 只见陆今安一袭暗红色飞鱼服,腰间黑色镶金玉腰带,头戴幞头手握长剑,端的是威风凛凛。 观他一身,约莫是刚下朝便赶了来。 而他脸上的急色,也是江洛从未见过的。 即使那夜他重伤有人偷袭,也未见他皱一下眉头,此时却眉头紧锁。 靖王妃垂下头擦干泪痕,转身安慰道:“安儿,你来了。我无事,你不用担心。” 陆今安将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见她身上并无异样,这才看向一旁的青宁。 “世子放心,王妃只是受到了惊吓。多亏这二位及时出手相救,王妃才没有受伤。”青宁如实禀告道。 他点了点头,瞟了一眼一旁的江洛,小姑娘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好似能从他脸上看出花似的。 陆今安摸了摸鼻子。 脑袋里突然冒出一句:还是睡着了更可爱…… 他一怔。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谁也没察觉到,陆大人幞头下的耳根子红了小半截儿…… 他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这才又走到吴杨身前,说道:“多谢吴世叔出手相救,请受景年一拜。日后景年去了江南,一定过府拜见。”说罢,便拱手拜了下去。 “贤侄不必客气。都好说,都好说……”吴杨忙摆手道。 靖王妃狐疑的看着二人。 这二人何时相识的? 许远和苏木已经前去捉拿逃跑的山匪。 青云则走到陆今安面前拱手道:“世子,马车有些脏了,奴婢先去……” “王妃若是不嫌弃,不如先坐小女的马车回城。”江洛打断她的话,朝着靖王妃笑了笑。 “是啊,我明日便要回广陵了,还有诸多事情未交代给杳杳。这马车空着也是空着,敏……靖王妃,此地不宜久留。”吴杨也劝道。 靖王妃听到吴杨说他明日便要回广陵了,倒是因此多看了他两眼。 她抽回视线,看向江洛。 若是没有当年的那些事……以她和吴清容之间的亲昵,应该会把眼前的小姑娘当成亲生女儿般对待。 造化弄人。 十四年了。 吴清容死了十四年,远清也失踪了十四年…… 她不知道自己要用何种态度对待眼前的小姑娘。 可她知道,稚子无辜。 她回过神儿,笑了笑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江小姐。” “靖王妃不必客气。” 江洛又吩咐道:“明绪,去让车夫将那辆空置的马车赶来。” “是,小姐。”明绪转身疾步向身后的马车走去。 陆今安微眯着双眼,审视着四周,说:“吴世叔,不如一起回城?” 吴杨也跟着他的视线扫了一圈,回:“好,此地不太平,人多一起走也好。” 二人商议完,吴杨便上了马车。 陆今安则骑在高头大马上,走在靖王妃坐的那辆马车旁。 苏木在前开路。 竹溪与南星分别跟在江洛坐的那辆马车两侧。 马车缓缓向雍京城里驶去。 他们走后不久,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到了,领头的是总兵寇勋。 他看着一地的“山匪”尸体,眼神讳莫如深。 “将这些尸体都处理了,道路清理干净。”寇勋吩咐道。 “是,总兵。”身边的下属答道。 马车上,江洛看着她三舅舅欲言又止。 吴杨瞧见她这模样,叹了一口气说:“靖王妃谢敏,乃江南谢氏女,与你娘同岁。二人虽身份悬殊,可你娘从小性子便招人喜欢。” 又道:“谢敏自小谨言慎行,最向往的便是无拘无束。而你娘自小被我们宠的天真无邪,性子开朗。二人少时一见如故,互为姐妹,谢敏一直很照顾你娘。” “那靖王妃为何对我如此疏离?三舅舅,后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江洛问道。 她总觉得二人交谈中,透露着古怪。 “哎,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杳杳,你只需要记着靖王妃是不会伤害你的。还有,舅舅们只愿你安稳度日,过去的事就不要去探究了。”吴杨语重心长的说道。 江洛蓦地看向他。 娘的信里也是这样交代她的,刚刚靖王妃又是那般态度,如今三舅舅也如此说…… 到底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让他们三缄其口? 吴杨看着发呆的江洛,满眼心疼。 他摸了摸江洛的头,宠溺的说:“杳杳乖啊,听舅舅的话……” 江洛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或许,陆今安知道些什么呢? 到了城里,已是晌午。 他们一行人不少,走在大街上分外惹人注目。 尤其是看到马车旁的陆今安时,原本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的百姓,皆都往路边让去。 生怕惹了这位锦衣卫陆大人不高兴,被人抓到大狱里去。 更有那路边的孩童被自家大人捂了嘴,省得说出什么惊扰贵人的话。 一路畅通无阻。 马车走至明玉斋门口停了下来。 吴杨带着江洛先下了车,等一会儿,靖王妃却并未下车。 他有些怅然若失盯着那道帘子。 “吴世叔,景年今日先送母亲回府安顿。明日城外十里亭,景年定来相送。”陆今安翻身下马站定后,拱手出声道。 江洛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今日春光甚好,陆今安身量颀长,他往那一站,将将把她身前的光都遮住。 吴杨摆了摆手说:“去,你先好好照顾你母亲。”并未说明日送不送的话。 陆今安拱了拱手,翻身上马又瞟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小姑娘,这才打马走了。 马车也随着他缓缓的朝靖王府走去。 吴杨抽回视线,看向江洛。 他总觉得陆今安这小子看杳杳的眼神不对劲…… 第60章 引蛇出洞 就像他家的大白菜要被猪拱了一样,让他这个舅舅很有危机感! 陆今安此人的名声响彻大江南北,他游历时也常常听到百姓骂他。 当然了,纵观他杀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而无知百姓最容易被人蛊惑,以偏概全。 这几日相处下来,倒让他感叹这世间的人和事,还真是以讹传讹,人言可畏。 “三舅舅,明日您便走了,杳杳陪您吃顿饭?”江洛不舍的道。 她还要给广陵的大舅舅二舅舅和舅母哥哥们,准备些礼物。 “我都听杳杳的便是。”吴杨爽快的回道。 二人又去了附近最好的锦香楼,点了一桌子的好菜。 吃过午饭,江洛又去街上买了很多北地特有的吃食物件,以及给舅舅们的礼物,这才打道回府。 主仆几人刚进了国公府大门,便见刘氏身边的赵妈妈等在角门处。 她疾步走了过来,谄媚的笑着请道:“大小姐,您可回来了。二夫人让奴婢一早就在这等着您呢,还吩咐奴婢务必请您去秋水院走一趟。” 赵妈妈今日一改常态,如此恭敬亲昵,倒是让江洛身后的两位丫鬟感到不安。 明绪与忘忧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江洛边走边问:“不知二婶找我有何要事?” 端看赵妈妈如此态度,便能想到她给了江怀解毒药丸的事,约莫着已经传到二房夫妇耳中了。 “具体事宜奴婢也不甚清楚,还请大小姐务必走一趟。”赵妈妈恭敬回道。 两个务必,倒是显得有些急切了。 可赵妈妈好似浑不在意。 “我今日出府是为祭拜我娘。不如我先回院里换身衣裳,再去秋水院拜见二婶。否则,便是我失礼了。”江洛淡淡的说。 她就是要看看,刘氏能为江晨做到什么地步。 “不失礼不失礼。夫人说了,大小姐您已累了一天,不必再换来换去。”赵妈妈忙道。 “那行,既然如此,便走。” “哎……大小姐您请!”赵妈妈做了个请的姿势。 几人一路到了秋水院,江淼与刘氏已经双双等在主屋里。 “洛儿请二叔、二婶安。”江洛出声打断二人的沉思。 刘氏忙起身走到江洛面前,笑意盈盈扶起她,拍着她的手说:“洛儿不必见外,快起来。” 江淼坐在上首未动,也跟着抬了抬手:“起来。” 刘氏拉着她坐在了右边下首的位置,自己这才坐了回去。 “听你二婶说,你今日去镇国寺祭拜大嫂了?”江淼开口问道。 江洛脸上带着世家小姐规范的笑容回道:“是的,二叔。” 刘氏也跟着问:“一路可还顺利?” 今日的事,江洛不欲多说,说的多了都是浪费口舌,她很累。 “倒是还行。”江洛点了点头说。 “那就好。”刘氏握着手里的帕子回道。 江洛端起小桌子上放的茶盏,喝了一口。 上好的雨前龙井。 这人呐,有用处的时候到哪都能被好好对待。 前世,她来秋水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哪一次也没有吃上过这么好的茶。 后来她被秦氏哄着为江茵顶了罪后,更是再未踏足过这里。 这一世,她一回府便将真相告知刘氏母女,倒是省了她不少麻烦事。 屋子里有些尴尬。 江洛也不急,自顾自的喝着茶,反正又不是她要求人办事。 上首的二人相视一眼。 最后还是刘氏出声问道:“洛儿,二婶听你母亲说,是你找出了解毒丸,这才救了江怀。” 果然是秦氏。 虽然这事她也没想瞒着,让刘氏知晓此事也在她的计划之中。 否则怎么引蛇出洞? 原本江怀的毒药就是她让南星半夜去下的。当然了,她是在能保证救回他的情况下,才去下手的。 当日她拿出药丸时就说了,这药只有一颗,且是江南的舅舅不知何时给的。 就是为了避免日后的麻烦。 如今看来,秦氏对于给她挖坑下套这事儿,还真是热衷的很。 江洛放下茶盏,说:“是啊。不过这药丸是只能解毒的,我也是听说江怀中毒了,这才找了出来。想着试一试说不定能救了六弟呢!” “你舅舅可曾告知你,药丸在各处所得啊?”江淼直截了当的问道。 江洛摇了摇头,无奈的说:“二叔有所不知,这药丸实在是有些日子了。舅舅只嘱咐说药丸很珍贵有解毒功效,让我好好放着就是。别的倒是没提。” 江淼有些泄气。 刘氏也也红了眼眶。 江洛瞥了二人一眼,又说:“不过……” 二人又齐齐向她看来。 “不过,洛儿可以去信给广陵的舅舅,问一问这药丸从何处得来,有没有能治四妹妹症状的药。”江洛又道。 她这一番话,让二人皆充满了希冀。 能被李太医赞赏的,又能立时解了江怀所中的剧毒。制作这药丸的人,医术必定不差。 江淼闻言,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他踌躇着说:“洛儿懂事了。以前的事你二婶已经告知于我,我们都错怪你了。日后若是有事你尽管开口,二叔能帮的一定帮。” 刘氏则上前握着江洛的手,红着眼眶道:“洛儿,二婶先替晨儿向你道谢。”这次多少带着些真心。 江洛抽回手,笑着说:“二叔二婶不必见外,我也很期待四妹妹身子见好的。” 二人都点了点头。 “洛儿还真有一事想要请教二叔。” “你说就是。”江淼回道。 江洛想了想,问:“二叔可知我娘的陪嫁铺子里,原先的管事都被打发去了哪?” 见她提到这事,江淼有些讪讪的。 国公府里的铺子都由他打理,就连吴氏的嫁妆铺子,原先也是在他手里的。 不过,如今只是名义上在他手里。 “你问这些做什么?”江淼有些疑惑。 江洛直视着他道:“我娘的嫁妆,父亲已经全都给我了。我明日便可去信给广陵的舅舅,先替四妹妹寻药。我需要二叔帮我将这些管事的找回来。” 少女眼神睿智坚定,每一句话都只说重点,绝不浪费一个字。 江淼与刘氏闻言,皆是一怔。 嫁妆都给她一个小姑娘了? 江淼:大哥怎会舍得…… 刘氏:秦氏傻了? 二人当然也听出其中的交换之意。 第61章 他一定是躲起来了。 江淼看向面前的少女,回道:“可以。只不过能找回来几个……毕竟过去很久了。” 这些管事的原本就是他打发的,他多少也有点门路。 “无妨,只要愿意回来的,几个都可。”江洛淡淡的回道。 江淼点了点头。 刘氏在一旁注视着与她夫君商谈的少女,仿佛她面前的江洛根本不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她甚至开始好奇。 江洛在庄子上的五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变得与之前判若两人。 “二叔可否告知洛儿,这些铺子里如今的管事,在您手底下做的如何?”江洛又出声问道。 江淼闻言,有些踌躇。 江洛见他有些为难的样子,便问:“洛儿可是让二叔为难了?” 江淼摆了摆手,说:“这倒没有。只是……只是你娘留下的铺子早就被大嫂抓在手里,如今铺子的管事也都是秦家那边的人。” 说起这事,刘氏刘一肚子气。 她夫君日日奔波劳碌,最后银钱都进公中的账也就罢了。 竟然连最挣钱的几间铺子,也被秦氏霸占去了。 想到这,她瞄了一眼江洛,说:“你母亲一贯如此宽容仁善,我瞧那秦家与周家都快富得流油了。” 就差说:秦氏可是拿着你娘的嫁妆铺子上的银钱去养秦家的人,就连她嫂子的娘家,也都养着呢。 江洛听了,只皱了皱眉。 她当然生气,可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输了势。 如今铺子已经到了她手里,日后有的是时间整治他们。 且等着瞧! 非叫他们将吞下的都吐干净不可。 “既然如此,就先这样说定了,我明日便去信广陵。二叔二婶,洛儿就先告辞了。”江洛起身行礼说道。 江淼听了她的话,心倒是放下了不少。 他摆了摆手,说:“去。” 刘氏起身将她送至门外,这才回了屋里。 “老爷这回可相信妾身了。”刘氏嗔怪道。 江淼忙拉了她坐到腿上,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捏着下巴说:“老爷我何时不信你了?” 刘氏看着他道:“若是能将晨儿的身子调养好,哪怕不能痊愈,只要能少吃些汤药,像正常人一样起居就可。” 江淼点了点头,说:“是啊。”便抱着刘氏往里间走去。 刘氏媚眼如丝的瞪了瞪眼前的男人,也由着他去了。 二人最大的心愿便是江晨的身子能好些。 如今眼见着有一点点希望,心里真是松散了不少。 仿佛多年的疲惫得到了缓解。 江洛带着丫鬟出了秋水院,没走两步便瞧见了四小姐江晨的祥云院。 她这位四妹妹倒真是被江茵害惨了。 时时汤药为伍,日日不得出门。 往后一段日子,秦氏恐怕都要忙着照顾她的宝贝嫡子江怀,顾不上江茵。 如今国公府又是刘氏掌家,也不知她这位四妹妹准备了这么久,何时会有好戏登场。 她都要等不及了…… 主仆几人疾步向韶光院走去,今日实在是太累了。 吴妈妈已经提前烧好了热水,江洛一到院里,便被忍冬伺候着去洗漱换衣。 至于遇到山匪一事,几人都没提及,省得吴妈妈在府里提心吊胆的。 靖王府里,此时也因着山匪的事,众人皆心有余悸。 今日这事,若不是恰巧被吴杨几人碰到,青宁一人定抵挡不住这么多人。 陆今安把靖王府送回王府,又让白青来为他母亲靖王妃诊了脉,确定他母亲无事后,便进了王府的书房。 一直到用晚膳的时辰才出来。 晚膳过后,他接过青柳递过来的茶碗漱了口,然后吩咐道:“你们都出去,苏木看好门。” “是,世子。”丫鬟们便鱼贯而出。 苏木:大人确定是在叫他? 靖王妃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待门外安静下来,陆今安说:“母亲,儿子有一事,思来想去还是觉着不应该瞒着您。” 靖王妃有些不以为意。 她摩挲着手里核桃大的两个白玉球,问道:“你说。” 陆今安想了想,说:“我在今日那位小姐身上,瞧见了二舅舅的玉佩。” 啪嗒一声,白玉球顺着那双顿住的素手掉了下去,落在青石板上碎成了几瓣。 这是靖王妃最喜欢的一件手玩,她往日里沉思的时候,常常把它们握在手里不停的转着。 此时的她,也顾不得白玉球碎成了多少瓣。 只见她身子前倾,素手紧紧的拽着陆今安的衣袖,颤抖的问道:“你说什么?” 陆今安将她的手拉下来,握在他宽大的手掌里,又说:“江洛。二舅舅的玉佩在江洛身上。” 靖王妃已是泪流满面。 她喃喃自语道:“玉佩,江洛……” 陆今安叹息一声。 他就知道,一旦是关于二舅舅的事,母亲总是会这般难过。 那是她最敬爱的二哥,是她人生中见过最惊才绝艳的男子。 他有些庆幸,庆幸在他没有确定就是二舅舅的玉佩时,没有告知母亲。 否则,他真的不知晓母亲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安儿,你确定那是你二舅舅的玉佩?会不会是……”靖王妃回过神,急切的问道。 陆今安摇了摇头,坚定的看着她说:“儿子已经确认过,玉佩同样的位置刻了舅舅名字中的一个字。” “清。” “清。” 二人异口同声。 靖王妃闻言,双手立时紧紧的揪住胸前的衣襟,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歇的砸向桌子。 她泣不成声。 自从靖王死后,她再也没有过这种外放的情绪。 她像一个木头人一般浑浑噩噩的活着,若不是还记着她有一个儿子,怕是早就撒手人寰了。 一炷香后,她带着哭腔问道:“他没有死……他一定没有死,是不是?” 陆今安只好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二舅舅是生是死。 如今他的玉佩出现了,对于找到他的下落又多了一丝希望,尽管很渺茫。 靖王妃又哭又笑的说:“他还活着,他没有死。哥哥竟然将玉佩给了容儿的孩子……可哥哥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为什么……” 陆今安为她擦去眼泪,柔声道:“母亲,二舅舅若是活着却没来见您,一定有他的苦衷。” 靖王妃立即点着头,回道:“对对……安儿,你舅舅他是有苦衷的,他一定是躲起来了……” 第62章 你答应我,护好她。 陆今安心里有很多疑问。 可他知道,此时他若是问那些事,有些不合时宜。 先安抚好母亲才是他应该做的。 “嗯,二舅舅一定还活着,就如您说的那般。”他郑重的说道。 靖王妃听到他的话高兴极了,仿佛谢远清真的如她所说的活着一般高兴。 陆今安轻轻的为她抚着背,任由她又哭又笑,亦或者喃喃自语。 过了一会儿,她看向陆今安,眼里带着异样的兴奋。 她说:“安儿,你二舅舅一定很喜欢那个孩子,否则他不会把象征他身份的贴身玉佩送给她。” 不等陆今安回答,又抓住他的手说:“安儿,从现在开始你一定要护好她,只要她在,你二舅舅不知何时就会回来看她。说不定我们也能与他见上一面!” “母亲……” “你快答应我。日后定要护她平安,也好让你二舅舅回来!”靖王妃打断他的话。 仿佛江洛能平安的活着,谢远清就会回来,她也一定能见到活着的谢远清似的。 陆今安只好点了点头,无奈道:“好,儿子答应你就是。” 靖王妃这才松了手。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喊着:“青云,快,带我去库房……” “母亲。”陆今安出声叫道。 靖王妃回头看着他,笑着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说:“无事。儿子只是想告知母亲,江洛明日要送别吴世叔,您去得早了,恐会见不到她。” “我晚些时候再去就是了,你不必担心。”靖王妃摆了摆手,说完便走了。 陆今安瞧着他母亲倒是与以往不一样了,仿佛是落水的人抓到了浮萍,眼里盛满了希冀。 他想,母亲这样也好,至少不再是一个冷冰冰的人了。 次日,江洛一大早便起来了。 她站在铜镜前,由着明绪与忍冬为她收拾打扮,又用完早膳后,便带着吴妈妈和明绪出府了。 三舅舅今日回江南,她想让吴妈妈也见一见江南的人。 今日出府是以送信为由,马车是二夫人刘氏早早就备好的。 如今秦氏的心思都扑在了江怀身上,国公府的庶务全权由刘氏打理。 刘氏也日渐上手了 她本就是大家闺秀,对于打理庶务,闺阁之中便学的不少,只不过这么多年苦于被秦氏压一头,没有施展手脚的地方罢了。 主仆几人出了府门,便上了国公府的马车,缓缓朝城外驶去。 自从上一次刘氏派来跟踪她的人,被忍冬发现后打了一顿闷棍,过了三天才回去复命,她再出门便没见着有尾巴了。 如今有南星在,有尾巴也不怕。 江洛的马车走了一炷香后,国公府里又驶出了一辆马车,是朝着城东去的。 江茵坐在马车上言笑晏晏,一扫这几日的愁容。 “小姐,看来这宁阳侯府对大小姐真是厌恶的很,嘉阳县主只邀您出来玩,都没有大小姐的份。”紫芙讥讽道。 江茵冷哼一声,眼含不屑的说:“江洛那个贱人,名声早就坏了。宁阳侯府才不会把鱼目当珍珠呢。” “是啊,在奴婢眼里小姐您才是珍珠……”紫芙恭维着。 江茵则因着她的话更得意了。 蝉衣则在一旁默默的为她家小姐斟茶。 要不说紫芙在江茵这更体面呢,谁都喜欢听好听的。 城外,十里亭。 江洛下了马车,便见三舅舅已经等在那了。 她看着亭子里一身风霜的人,眼眸一酸,泪水就夺眶而出。 前世,她除了出嫁那日是单独出了国公府,其余皆被秦氏母女掌控着。 如今重活一世,才体会到肆意是什么滋味。 何况,她离真正的肆意活着还有些远。 江洛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这才带着吴妈妈向亭子里走去。 吴妈妈却已是泪流满面。 她跟着夫人从江南来到雍京,已是十六年了。 江南的亲人虽早就没了,可她依然想念故乡,尤其是夫人走后。 “三爷,奴婢有罪。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吴妈妈跪在吴杨身前哭道。 此时她口中的小姐是吴家幼女吴清容。 吴杨闻言,也是伤心不已。 他走上前,将吴妈妈扶了起来,说:“逝者已逝,你不必再自责。如今你要替容儿看顾好杳杳,才不枉她生前对你的信任。” 吴妈妈抹了把脸,坚定的回道:“三爷放心,也请您告知大爷和二爷,奴婢一定不负所托。奴婢日后就是舍了这条老命,也定要保小姐平安。” 吴杨点了点头,说:“我一定替你转告。” 吴妈妈这才退到了马车旁。 亭子里只剩他们舅甥二人。 吴杨看着眼眶微红的江洛,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勉强笑道:“杳杳,三舅舅这一走便不知何时才能来见你。高门大宅龌龊不断,你定当三思而后行,保全自己才是第一要事。” 江洛泪眼婆娑的点着头。 吴杨看了心疼不已,他哑着声又说:“日后有那两个丫鬟在你身边护着你,我与你大舅舅和二舅也放心些。往后若是遇到我们鞭长莫及的事时,可去找靖王妃,她……最是刀子嘴豆腐心。” 江洛又点了点头,带着哭腔回道:“三舅舅,杳杳记下了。” 吴杨又不舍的摸了摸她的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若是能举家搬来京城,亦或者把杳杳带回广陵就好了。 可惜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 此时,一阵马蹄声闯入众人的耳朵里。 亭子里的二人也循声望去。 只见官道上两匹骏马疾驰而来。当先的一人一袭朱红色劲装锦衣,远远望去,气质不凡。 不一会儿,二人便到了跟前。 “吁~”陆今安在十步开外拉停了身下的马。 他翻身下马,将手里的马鞭递给跟在他身后的许远,大步朝着亭子里走来。 “景年拜见吴世叔。”陆今安拱手行礼道。 “贤侄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吴杨虚扶着他的胳膊说。 陆今安也顺着吴杨的手起了身。 “江洛请陆大人安。”江洛带着些鼻音说。 陆今安一手背后,一手轻轻抬了抬,示意她起身。 他看向面前红着双眼的小姑娘,眸光微动。 小姑娘哭了? 第63章 你在做什么! 吴杨看着面前谦虚有礼的少年人,心里也诸多感慨。 谢敏说的对,尘归尘土归土。上一辈的事不必再牵连着这些小辈们。 他们有他们的路要走。 可他们真的能脱离上一辈的恩怨吗? 吴杨瞄了一眼身旁的江洛,又看了看陆今安。 心道:这小子既是靖王世子又是锦衣卫指挥使,世人多惧他。若是他能多看顾些杳杳,杳杳又少了一些麻烦。 于是,他厚着脸皮开口道:“贤侄,昨日的事你不必记在心上,我与靖王妃乃少时好友,救她理所应当。” 陆今安也抽回视线,直视着他回道:“即便如此,景年也记下这份恩情。” 吴杨闻言,跟着回道:“今日一走,这偌大个雍京城里,我唯一的牵挂便是我家杳杳。若是贤侄能帮忙看顾她一二,来日我在江南定扫榻以待,倒履相迎。”说罢,便对着陆今安行了大礼。 刚刚平复情绪的江洛,闻言一怔,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舅舅为了她真是操碎了心。 “世叔不可。”陆今安忙上前扶起了吴杨。 二人虽身份悬殊,可要算起来,吴杨还真当得起他这声世叔。 他的父亲靖王陆风乃广陵人士,从小家境贫寒,父母接连得病不治而亡,只剩他一人孤苦无依。 也是他命数好,救了吴家大爷吴松。 吴家知恩图报,吴松也与他称兄道弟,二人日日相伴,胜似亲兄。 可惜,少年郎志在四方。 吴松有家族生意要继承,有吴家要支撑。而陆风却向往忠君报国,吴松则暗暗支持着他。 二人虽不在一处,却在各自的道路上熠熠生辉,互通有无。 靖王在去世之前,寄出的最后一封信,便是去往江南的。 他瞟了眼一旁无声哭泣,楚楚可怜的小姑娘,立时点了点头,说:“您放心就是,日后我定竭尽全力。” 原本他昨日就已经答应了母亲,此番再说这些话,倒是张口就来顺畅的很。 少年身上有着多年磨砺出来的上位者的凌厉,这也使得他说的话,总会让旁人信服。 “好好好……”吴杨连说了三声好,还破天荒的拍了拍陆今安的肩膀,然后朝着马车走去。 待他上了马车,撩开帘子看向站在马车旁的二人,说:“杳杳,三舅舅走了。贤侄,后会有期。” 江洛拿着帕子捂了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点了点头说:“好,三舅舅一路平安。” “世叔慢走,后会有期。”陆今安也跟着道。 马车疾驰而去,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走。”冷冽的声音传来。 江洛点了点头,说:“嗯。”便朝着马车走去了。 也许是吴杨的话起了些作用,陆今安倒是没有骑马先走,而是跟在马车一侧。 太阳日渐升高,马上那人的轮廓被阳光打在帘子上,如刀削般俊逸非常。 江洛看得有些呆了。 回府那日,在客栈巧遇这人受伤,她起心救陆今安时,就是为了抱他的大腿。 如今三舅舅又救了他的母亲,且开口让他看顾自己。 江洛想:陆大人的大腿,她是越抱越紧了…… 重活一世,她也不再是扭捏之人。 有靠山才能好办事! 江洛想了想,抬手撩开帘子,说:“陆大人若是有事,自去便是,我这里无碍的。” 陆今安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的睨着车里的小姑娘。 她凤眼圆睁,眼尾处因着刚才哭泣而发红,肤若凝脂,樱桃小嘴上还留着哭泣时咬下的贝齿印,略显红肿。 他喉头微动,薄唇紧抿。 片刻,陆今安抽回视线,目视着前方说:“无妨。”便再没了声音。 江洛见他这般,心里有些奇怪。最后也只好放下帘子,不再言语。 而此时的国公府,却迎来了一位难得的贵客。 靖王妃谢敏,正坐在国公府正堂上首,一旁的茶盏都已换了两回,却还不见江洛回府。 秦氏与刘氏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只好吩咐身边的丫鬟,一趟一趟的往门房那跑。 二人面上笑意盈盈,内心实在是疑惑不解的很。 这靖王妃除了宫里设宴召见,日常可从未到过哪家赴宴亦或串门。 更何况,还带了两大箱子东西来国公府。 这这这…… 也太匪夷所思了! 靖王妃只静静的坐在那,时不时的喝口茶,并未开口说话。 二人也不敢随意搭腔。 半晌,几人还未见江洛的影子,秦氏瞟了一眼靖王妃,说:“洛儿这丫头也太不懂规矩了,日日这么疯跑出去,不到用饭的时辰都不着家,哪里像国公府的大小姐。” 刘氏白了秦氏一眼。 她虽不知靖王妃是为何而来,可单看靖王妃坐在这里等了江洛一个时辰,都未见怒容,便知不是坏事。 何况,今日江洛出府可是为了晨儿的事。 她笑了一声,回道:“姑娘家的就是爱买些胭脂水粉衣裳首饰的,转着转着时辰就过去了。王妃都不急呢,大嫂您急什么?” 靖王妃斜了秦氏一眼。 国公夫人作为江洛的继母,竟不知她今日是去送别舅舅? 看来,小姑娘在这府里的日子不好过啊。 秦氏还想说什么,触及到靖王妃的眼神,只好住了嘴。 “你们有事自去便是,我在这等等也无妨。”靖王妃想了想,还是出声道。 二人忙起身行礼道:“妾身无事。” 靖王妃便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 江洛坐在马车里一路晃晃悠悠的进了雍京城。 她这些日子接连出府,已经对街上的繁华景况和叫卖声以习为常了。 既然已经进了城,就离国公府也不远了,也该分道扬镳了。 毕竟,她在外也是有婚约的人。 为了避免误会,还是分开走最好。 江洛撩开帘子,看向马上的人,说:“江洛多谢陆大人这一路的护送,就此别过。” 陆今安却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直直的看着路旁。 江洛疑惑不解,还没等她顺着视线望去,便听见江茵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姐姐,你在做什么?” 江洛这才瞧见路旁站着的三人…… 第64章 你嘴真臭。 宁阳侯世子凌寻、江茵还有嘉阳县主,三人正站在路边,齐齐的望着她。 江洛暗道: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她放下帘子,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你管我做甚,与你何干?” 一旁的陆今安听到她的话,心里一阵好笑。 他倒是越发的好奇了,这小姑娘到底还有多少面目没有显露出来? 江洛:老娘千人千面,童叟无欺。 路旁的三人自是没有听见江洛的话。 凌寻站在路边,看着马车里的少女与马上的男子,双眼微眯。 二人一个清丽脱俗,一个高大隽秀,倒是般配的很。 他虽不喜欢江洛,可江洛名义上还是他未过门的未婚妻,怎容他人染指? 只有他不要江洛的份,哪里有江洛不要他的份? 想到此处,凌寻脸上也带了些怒气。 一旁的嘉阳县主看着将要发怒的哥哥,连忙拉住了他的胳膊,又对着看过来的他摇了摇头。 陆今安在呢! 凌寻平复了情绪,拱手叫了声:“陆大人。” 陆今安并未下马,也未出声,只冷着脸摆了摆手。 二人同为世子,说起来凌寻作为宁阳侯世子,又有一个做皇后的姑母。身份与陆今安相比之下,他是要略胜一筹的。 可谁让陆今安比他年长几岁,又是大雍朝的三品大员,手里还握有实权。 而他空有世子的头衔,并无官职在身。 实在是他资质平庸,不堪大用。除了这一身好皮囊,也确实没别的长处了。 可这身好皮囊在陆大人的衬托下,也略显逊色。 他的父亲凌阁老向来精通算计,运筹帷幄,他竟是一点都没学到。 凌寻见他这般态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陆今安他惹不起,江洛他可不在意。 “江洛,你还不给我滚出来!”他怒道。 这一次,嘉阳县主未再阻止他。 江洛是她哥哥的未婚妻,他想怎么样都由他。 江茵则在一旁暗自看好戏。 只要看到江洛倒霉,她也就是最开心的那一个,尤其是看到凌寻厌恶江洛的样子,她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江洛掀开帘子,轻笑了一声,说:“凌世子,你刚刚说的什么我没听清,你可否站近点再说一遍。” 嘉阳县主嘲笑的看着车里的江洛,暗道:这世上竟有人喜欢听别人骂她? 江茵也似笑非笑的插嘴道:“大姐姐,你……” “你闭嘴!”江洛斥道。 江茵被骂的满面通红。 她求救似的朝着凌寻看去,整个人可怜极了。 凌寻最看不得她如此。 他立时向前两步,走到马车旁,扬声道:“本世子说,让你快点……” “嘭~”一杯泡开的凉茶堵住了凌寻接下来的话。 在场的人都怔住了。 就连凌寻都愣了愣,黏在他脸上的茶叶,还是一旁跟着的小厮抖着手替他拭去的。 “凌世子今日怕是没揩齿,嘴巴有点臭,我离这么远都闻到了。本小姐今儿便教你一招,用这泡开的茶叶水漱口,绝对除臭。”江洛一边收了茶碗,一边认真的说道。 一旁的陆今安闻言,实在压不下弯起的嘴角,只好摸了摸鼻子,这才又冷了脸。 小姑娘还是这般伶牙俐齿! 嘉阳县主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她走到凌寻身边,恶狠狠的盯着江洛道:“江洛,你放肆!” 江茵此时也回了神儿,她急忙走到凌寻身前,拿了帕子为他拭去脸上的茶水。 又怒瞪着江洛说:“大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寻哥哥可是宁阳侯世子,你怎敢如此对他?” 凌寻却与她们二人的反应不同。 他并没有因此生气,而是似笑非笑的看向江洛,眼里尽是让人察觉不到的邪恶。 他垂头看向一直为他擦拭的江茵,顿时觉得无趣。 凌寻觉着自己好似被这一杯凉茶泼坏了脑子,竟觉得江洛对他做这样的事,让他心里兴奋异常。 陆今安却将凌寻看向江洛的异样尽收眼底,他皱了皱眉,心底浮现出一丝杀意。 “来人,给我把她拉下来,掌嘴。”嘉阳县主看着狼狈的哥哥,越发生气的吩咐道。 她身旁的大丫鬟玲珑与连秋对视一眼,回道:“是,县主。”便朝着马车走去了。 明绪与吴妈妈忙上前堵着二人。 “江洛,本县主要打你,你敢不从?”嘉阳县主厉声道。 此时她也怒气上头,哪里还顾及脸面不脸面了。 “您是县主,县主要打我,我不敢不从。可我在挨打之前也要问一声,县主是为何要打我?”江洛直视着嘉阳县主,问道。 前世,她临死之前,江茵曾告诉她吴家被满门抄斩,全都拜凌家与江舟所赐。 以凌阁老和江舟二人的地位相比,能让人在宫中寿礼上做手脚,且避开那么多耳目做的人不知鬼不觉。 她敢笃定,江舟也没那个本事。 凌家绝对是主力。 “为何?我乃县主,想打你就打你了,还用的着跟你说缘由?谁敢阻拦,一起收拾了。”嘉阳县主怒道。 “我看不妥。”陆今安低沉的嗓音响起。 他甩了甩手里的马鞭,指向要动手的玲珑和连秋。 二人吓的站在那颤抖不止,忙收回了伸向吴妈妈和明绪的手,求救似的看向嘉阳县主。 这可是杀人如麻的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若是惹了他,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吃到今日的午膳。 试问这整个大雍,有谁不怕? 江洛看着这等场面,对于抱紧陆大人的大腿一事,更热衷了。 “陆大人何意?”嘉阳县主微眯着眼睛质问。 他虽是三品大员,可自己也是县主之尊。 陆今安坐在马上斜睨着嘉阳县主,并未出声。 他做事,何时需要向他人解释了? 他说不妥,便是不妥。 被他纳入羽翼之下的人,除了他陆今安,谁都不能动! “嘉阳,我无碍。”凌寻突然出声道。 “寻哥哥这怎么叫无碍,你瞧瞧你这一身茶水,可都是被大姐姐泼的。”江茵立时反驳道。 嘉阳县主也有些奇怪的盯着凌寻。 她哥哥今日是怎么了? 往日里他对江洛都是冷言冷语,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今日被她当街泼了一身凉茶不说,还被奚落了一番,哥哥竟然不生气还想着息事宁人? 第65章 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说无碍便是无碍,你懂什么!”凌寻抚掉江茵抓着他胳膊的手,有些不耐烦道。 江茵瞪着一双杏眼,眼里盛满了不可置信。 寻哥哥从未这般对她说话过。 是哪里出了错? 她并不觉得自己今日做的有不妥之处。 为何江洛泼了他一身的茶水,让他当众难堪,他却不气。 而自己是为他打抱不平,他却这般生气? 一定是江洛对她的寻哥哥做了什么,才会让他如此。 她又恨恨的看向马车。 江洛:啊对对对……什么都是我。 凌寻瞟了一眼马车里的江洛,眼底尽是玩味。 须臾,他抽回视线,整了整衣衫,又恢复了往日的贵公子模样。 他对着陆今安拱手道:“家妹也是一时心急,陆大人勿怪,告辞。”便拉着嘉阳县主走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江洛变了模样。 从前她唯唯诺诺如木头一般跟在自己身后,而今却变得如此泼辣,甚合他的胃口。 他改主意了。 他要娶江洛。 不过,娶了她并不是做世子夫人,而是让她做妾。 想到她被自己压在身下,玩弄于股掌之中…… 何况,与陆今安抢女人可是他心之所向。 想到此处,他越发的兴奋了。 江茵不甘心的瞪了江洛一眼,忙跟上了二人。 江洛也没想到凌寻竟会偃息旗鼓。 前世里,凌寻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在她面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出的话比寒冬腊月的风还刺骨。 她也从未反驳过。 如今这是怎的了? 吃错药了? 陆今安看着马车里发呆的小姑娘,有些踌躇。 “日后离他远点。”话说出口,他怔忪了一瞬,才惊觉有些不对劲。 许远好似说过,二人自小的婚约。即便她离凌寻远点,又能远到哪去。 江洛刚回过神,便听见这么一句话。 她想了想,问道:“陆大人是说,凌寻?” 陆今安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说:“嗯。” 心里暗道:罢了罢了,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事。 江洛也很奇怪凌寻对自己的转变,如今陆今安又提醒了她,她日后再遇见凌寻自当加以防备之心。 “多谢陆大人提醒。”江洛喃喃道。 这一场小小的风波又耽误了江洛回府的时辰。 陆今安一直跟在马车身侧。 江洛也未再打发他走,反正不该碰到的人也都碰到了。江茵知道的事秦氏定会知道,也就意味着整个雍京城都会知道。 尤其是关于有损她闺誉之事,二人定是要传出去的。 还不如像如今这样大大方方的。 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国公府门前。 江洛下了马车,说:“多谢陆大人一路护送,国公府已到,陆大人请自便。” 陆今安双眼微眯,眼神里带着些危险。 利用完了就赶他走? 呵呵……还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江洛不明所以。 陆大人这是生气了? 他为何生气啊…… 陆今安翻身下马,理都未理她,径直向国公府里走去。 江洛看着他矫健的身姿消失在府门后,一双凤眼越瞪越大…… 她抬起头向府门上的匾额看去,“镇国公府”四个大字尤其耀眼。 她又瞪着那双凤眼,问:“这是国公府?” 明绪回道:“是啊,小姐。” 吴妈妈有些忍俊不禁。 她家小姐跟在这陆大人身边,倒是多了些小孩心性。 江洛得到回答后,立时提起裙摆向府里追去。 不行,她得问清楚。 吴妈妈和明绪也忙跟了上去。 待到江洛主仆几人到了正堂里,陆今安已坐到左侧下首的位置,悠闲自在的喝着手里的雨前龙井。 而上首却坐着靖王妃。 江洛秀眉轻凝,忙跪了下去,双手抵额叩首行礼道:“小女江洛,请靖王妃安。” 靖王妃忙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走到江洛面前,亲自把她扶了起来。 “洛儿不必多礼,快快起来。”靖王妃笑着道。 江洛心里狐疑不定。 昨日在府外靖王妃可是淡漠疏离的很,今日怎的突如其来这般和蔼亲昵? 这一个个的都吃错药了不成…… 江洛顺着靖王妃的手起了身,又被她拉着站到了身旁。 “青云青柳,将那些东西拿过来。”靖王妃盯着江洛,却对着婢女吩咐道。 小姑娘约莫着是走得急,额头上沁出了几滴香汗,白皙的鹅蛋脸上略微有些发红。 又想到刚刚陆今安独自大步跨进正堂,身后却无一人的情景。 靖王妃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一定是这小子走得快,不知道等人。 陆今安摸了摸鼻子,暗道:母亲为何瞪我?我今儿不是听话的来了吗?…… 靖王妃拉着江洛的手,瞥了一眼下首坐立不安的二位夫人,说道:“昨日多谢洛儿出手相救,我才能及时脱离危险。今儿我是专门带了东西来国公府道谢的。” 秦氏一怔。 江洛救了靖王妃? 这小贱人也太走运了! 她面上不显,只恭敬回道:“靖王妃客气。洛儿能救了您,是她的福气。” 又一脸慈爱的吩咐道:“洛儿,还不快谢过王妃!” 江洛虽懒得再配合她演母慈子孝的戏,可对靖王妃她是打心底里尊重的。 尤其是听到三舅舅说,靖王妃与她娘乃是少时的闺中好友。 而当时还是谢家大小姐的靖王妃,对她娘很是照顾,像亲妹妹一般疼爱。 她忙俯身道:“王妃不必客气,这是洛儿该做的。” 靖王妃也不理会秦氏,只拉着江洛看向青云与青柳手里的小箱子,说:“你瞧瞧喜不喜欢。” 两个红木雕花嵌宝的小箱子,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金银玉石,翡翠珠宝首饰。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江洛虽不知靖王妃为何改变态度,可她能感觉到面前的人,此时是带了些真心的。 既然如此,只要对她有利,她为何要拒绝? 若是她身上有靖王妃所求,才使得靖王妃这般对她,她更不介意。 靖王妃有所求,她才能有所得。 这世间最稳固的便是利益二字。 若是她因此多了些助力,对她日后要办的那些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洛儿很喜欢,多谢王妃抬爱。”江洛笑意盈盈的回道。 第66章 你不会为难她吧? 靖王妃想了想,说:“你喜欢就好。这箱子里的东西有些是宫里赏赐的,京城里可买不到。你日常也能戴着出府赴宴用。”她说完,还特意斜了一眼秦氏。 秦氏被她看得有些讪讪的。 原本她看到这两个箱子里的东西便知不是凡品。 如今听靖王妃说是宫里赏赐的,心里更是不忿。 这种好东西只有她的茵儿才配拥有。 江洛这个小贱人有什么资格用。 哼! 一个商户女生的小贱人罢了。 不过江洛能攀上靖王妃也算她有点本事,对于国公府也算是个助益。 若是茵儿也能随着她得了靖王妃的青睐,身份定能水涨船高。到时再嫁到宁阳侯府也不会低人一头。 她想到这些,内心的不忿也平息了不少。 刘氏则恭维道:“是啊,妾身瞧着这些东西,都是姑娘家日常所用的呢。王妃真是有心。” “是洛儿这孩子有义。虽与我不曾相识,却愿意在危难之时伸出援手。”靖王妃笑着道。 这一番话堵的可不仅仅是刘氏,还有秦氏。 说完,她又起身拿了箱子里的金丝串八宝芙蓉璎珞,放在手里看了又看。 璎珞的的样式不像是新的。与箱子里的其他物件相比,确实陈旧了些,可依然抵挡不住宝石的璀璨。 须臾,她笑着看向江洛:“这是我少时最喜欢的璎珞。如今我年岁大了,再戴就有些不合时宜。洛儿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戴着才最好看。” 若是哪一日,二哥回来看这个小姑娘,认出了这璎珞,说不定会去找她和大哥。 她抬手就要为江洛戴上,江洛连忙俯身垂下头。 春日渐暖,众人早已换下棉衣穿上了春衫。江洛俯身下去时,脖颈里的玉佩也随着她的动作显露了出来。 靖王妃瞧见玉佩,拿着璎珞的手立时顿在了空中。 这是她一眼便能看出来历的玉佩,是她少时摩挲过无数个日夜的玉佩。 她与大哥、二哥从小便戴在身上,从不摘下。 母亲说,这是父亲费尽心思从一整块玉石上打磨出来的。 没想到,二哥竟真的把玉佩送给了眼前的小姑娘! 秦氏与刘氏看着愣在那的靖王妃,疑惑不解。 江洛微微抬头,只见靖王妃正泪眼婆娑的盯着她。眼底藏着异样的情绪,有开心,似又特别难过,复杂的很。 她顺着靖王妃的视线向下移去,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那枚玉佩静静地躺在衣襟上。 江洛凝眉,靖王妃认识这枚玉佩? 难道娘在信里提到的关于玉佩的那句,“危难之时可救命”是说让她在危难时找靖王妃求救? 看来这枚玉佩她真的要贴身戴着,不能假手于人。 陆今安瞧见他母亲的模样,叹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母亲这是不放心。 如今亲自见了玉佩,却又…… 他假装随意的咳嗽了一声,这才把走神的靖王妃拉了回来。 靖王妃忙眨了眨眼,将泪逼了回去:“瞧我,一见这璎珞便想起闺阁时的日子,竟有些出神了。”说罢,便为江洛戴上了璎珞。 江洛直起身行了一礼:“多谢王妃厚爱。” 靖王妃慈爱的为她整理好衣襟,又把璎珞戴正,最后有些不舍的摸了摸那块玉佩:“不必多礼。洛儿,日后你可否多来靖王府陪我说说话?” 她多多来王府,自己才能有机会察觉二哥的消息,万一眼前的小姑娘也知晓些什么呢? 再说了,这种事情对于小姑娘来说也不吃亏。有了靖王府撑腰,她在那个继母面前,也能挺直了腰板。 江洛虽有疑问,却还是回道:“好。洛儿日后若是出得了府,一定多多去看您!” 靖王妃闻言,居高临下的睨着秦氏:“国公夫人,想必你不会为难洛儿去靖王府看我?” 秦氏忙俯身行礼:“靖王妃说笑了,妾身怎敢。” “那就好。既然如此,本王妃便先回去了。” 靖王妃又看向身边的江洛,眼含慈爱的说:“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可要记得。” 江洛忙郑重的点点头,扶着她的手往门外走去。 陆今安也跟着起了身。他边走边瞟了一眼点头如捣蒜的小姑娘,莫名想到了白青院子里长年关着的小白兔。 他背在身后的手握了握,只好摩挲起了大拇指上的翡翠板子。 陆大人内心:不想摸板子只想摸兔耳朵,怎么办? 国公府门前,靖王妃由着陆今安扶着上了马车。众人连忙行礼:“恭送靖王妃,恭送陆大人。” 陆今安轻松的翻身上马后,又瞄了一眼台阶上的小姑娘,这才打马离去。 在他面前是胆大妄为、伶牙俐齿、以牙还牙,用完就赶他走的小白眼狼……在他母亲面前又成了温柔乖巧、娇俏可人的小白兔…… 陆大人:呵呵……好的很! 几人刚送走靖王妃,便见江茵的马车缓缓驶了回来。 江洛才懒得跟江茵废话,她转过身说:“母亲、二婶,洛儿就先回屋了。” 不等秦氏说话,刘氏忙摆了摆手,笑道:“去去,大小姐如今可是国公府的大功臣,快去歇着。” 江洛闻言,转身就朝府里走去了。 功臣不功臣的也不是为了国公府,这一世,她不可能再为别人做嫁衣。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今日在街上的账还没有讨回来呢。 待回了韶光院吃了午膳,养精蓄锐后再讨不迟。 江茵不知府中发生的事,一下马车,提了裙摆跑到秦氏身边,问道:“母亲,大姐姐可回来了?” “你慢点,摔着可怎么好。”秦氏关心道。 又回:“回来了,早就回来了。今日与嘉阳县主玩的如何?” 江茵听了她的话,立时脸色铁青的说:“能如何?还不是大姐姐,也不知她与那陆大人有何关系,竟使得陆大人护在她的马车旁,还被路过的嘉阳县主和寻哥哥瞧见了。” 秦氏闻言,刚才因着江洛走运的不忿又平复了不少。 无论有没有关系,被凌寻和嘉阳县主看到了,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到时茵儿便能顺理成章的嫁过去做世子夫人了。 刘氏看向生气的江茵,又添了一把火道:“你胡说什么。你大姐姐是因着救了靖王妃,这才让陆大人另眼相待。” 第67章 小姐之间的差距 “江洛救了靖王妃?怎么可能……”江茵嚷道。 刘氏却道:“怎么不可能?靖王妃的谢礼都送过来了,轮得到你在这置喙。茵儿,小心祸从口出。” 秦氏忙对着江茵使了个眼色,江茵这才捂了嘴。 她瞥了一眼刘氏,便拉着江茵进了府里。 刘氏也扶了赵妈妈的手往府里走去。 心里暗道秦氏母女:净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江茵一路随着秦氏到了春华院,她这才问道:“母亲,江洛当真救了靖王妃?” 秦氏点了点头,说:“今儿早上靖王妃便来了国公府,还带了谢礼,定是真的。” 江茵生气的扔了手里的帕子,一屁股坐在了圆凳子上。 “贱人运气倒是好。”她面目狰狞的道。 “好啦,这事于你也是有利的,你气什么?”秦氏哄着她。 江茵疑惑的看向她:“母亲是何意?” “你想想,如今江洛得了靖王妃的青睐。日后她得的好处越多,我还能让她带走不成?不还是落到你身上了……”秦氏胸有成竹的劝道。 江茵闻言,这才松了皱起的双眉。 她搂了秦氏的胳膊,撒娇道:“还是母亲考虑的周到,您什么都为我着想。” 秦氏刮了刮她的鼻子,嗔怪道:“我不为你着想,还能为谁着想。” 她看着门外,眼神深邃。 怀儿她不用操心,他是江舟唯一的嫡子,整个国公府和爵位都是要传给他的。 只有茵儿,她要为茵儿多争取些东西。 万一哪天出了事,也能让她的日子好过些…… 屋里母女二人正说着悄悄话,梅青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她禀告道:“夫人,秦夫人和表小姐来了。” 还能有哪个秦夫人?她娘家大嫂周氏呗…… 秦氏闻言,立时皱起了眉头。 大哥已经被放了出来,周氏又来做什么? 她与江茵对视一眼,说:“请她们进来。” “是,夫人。” 不一会儿,周氏便带着秦映儿缓缓走来。 “映儿请姑母安。”秦映儿俯身行礼道。 “大嫂,快坐。映儿,你快起来。”秦氏压下心底的不耐烦,热情的招待道。 周氏便顺着她的手,坐在了一旁。 江茵也起身说:“茵儿请舅母安,表姐安。” 周氏忙拉住她的手,笑道:“瞧瞧,茵儿真是越长越标致了,怪不得你文表哥日日在家里念叨……” “大嫂!大哥如何了?”秦氏忙打断她的话。 真是没规矩。 好歹也是五品官的正经夫人,也忒没见识了。 这么多年,周氏还是一样没长进。 周氏也不恼。 她家文儿一直都心悦江茵,可奈何人家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她家文儿实在高攀不起。 可有秦氏这个姑母在这呢,想想总行? “哎……你大哥虽说出了大狱,命是保住了。可这尚书郎的官职,也不知还当不当的上。”周氏回道。 说完,她又瞄了一眼秦氏,诉苦道:“还被罚了半年的俸禄。你也知道,府里日子本就艰难,他那点俸禄虽说不多也能顶点用。可如今他闲赋在家,这些日子还要打点官场……” 周氏身后的秦映儿因着她的这一番话,尴尬的红了脸。 又是打点官场! 自从她大哥当上这个尚书郎,所需打点官场的费用,几乎都是从她这里拿的。 以前也就算了,她总想着还有吴氏的嫁妆呢,两个孩子她是不愁的。 可如今……如今那小贱人将这庞大的嫁妆都要了回去,她手里的银钱是不能动了。 至少在没有抢回嫁妆之前,是不能动的。 秦氏转了转双眸,说:“是啊,我也知道大哥大嫂难,我但凡手头宽裕一点,绝不吝啬这点银钱。” 又带着哭腔道:“可如今……如今怀儿身中剧毒,为了给他解毒治好身子,我已是两手空空……” 周氏一听,哪会相信她的话。 这偌大的国公府雕梁画栋,金堆玉砌的,怎么会没有银钱? 何况,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位小姑子手里,可握着前面那位夫人的嫁妆呢。 她叹了口气,说:“哎,都难……这么多年秦家可是唯你马首是瞻,什么都听你的。如今你大哥……秦家可都指望着他呢!” 秦氏闻言,心里也松动了不少。 谁让她摊上这么一个没有脑子又非要当官的秦哥哥呢? 她想了想,说:“大嫂再等些时日,马上就要拢账了。到时我将那几间铺子的盈利,再多分给秦家一成。” 周氏一听这话,怎会不愿意? 吴氏的那几间铺子皆是好地段,又做的都是赚钱的营生。 多分一成,便够秦家一年的开支了。 她忙喜笑颜开的说:“还是妹妹心疼你大哥。” 秦氏真想对着她翻白眼。 而江茵也真的这么做了,秦映儿的脸顿时臊的更红了。 若是父亲有点能耐,怎会总让母亲来姑母这里……打秋风。 她都替父亲害臊。 周氏又坐了一会儿,借口家里有事,便带着秦映儿出了春华院。 秦氏只能干生气,没有一点法子。 二人出了春华院,一路往国公府大门走去。 走至半路,却听见来往的小丫鬟议论着说:“你们瞧见了没?今儿靖王妃送给大小姐那两箱子首饰,可都是宫里赏赐的呢!” “是吗?那肯定老值钱了。”另一个丫鬟羡慕道。 “那当然了,这可是靖王妃说的,让大小姐日常带着玩。瞧瞧,宫里赏赐的东西随便带着玩,啧啧啧……”另一个丫鬟酸溜溜的说。 “人家一个是靖王妃,一个是大小姐。不是咱们能比的,快去干活!”一直没出声的丫鬟打断几人说道。 “哎……”众丫鬟失望的叹了口气,便作鸟兽散了。 秦映儿听到这些话,内心酸涩无比。 是啊,小姐与小姐之间也是不一样的。 若自己是江洛就好了。 只她娘给她留下的那些嫁妆,都够她衣食无忧了。 如今她又攀上了靖王妃,流水的好东西往她那送。 听茵表妹说,靖王妃好似很喜欢江洛,还邀她常去王府呢。 秦映儿紧紧握着手里的帕子,五指关节都拽的泛白了,眼里盛满了嫉妒。 被人嫉妒的江洛,用了午膳后正带着忍冬与吴妈妈,往江茵的锦绣院里走去…… 第68章 何为欺人太甚? 被人嫉妒的江洛,用了午膳后便带着忍冬与吴妈妈,往江茵的锦绣院里走去…… 忍冬斗志昂扬的跟在她家小姐身后,问道:“小姐,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她家小姐自从庄子上回来后,每做一件事都是小心谨慎的,今日是怎么了? “你家小姐我何时说过假话?”江洛懒洋洋的回道。 吴妈妈看着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小姐,内心百感交集。 “好,忍冬都听小姐的。待会三小姐若是发怒了,您一定要躲在我身后,我会保护好您的。”忍冬拍了拍胸脯说。 南星:你当我是摆设? 江洛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好嘞。” 主仆三人带着四、五个粗壮的婆子,很快就到了锦绣院。 江茵在春华院还未回来,锦绣院里只有大丫鬟蝉衣。 “奴婢见过大小姐。”蝉衣瞧见为首的江洛,上前行礼道。 “三妹妹呢?”江洛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 “回大小姐的话,三小姐在夫人那,还未回来。”蝉衣觑着她的脸色回禀道。 她看着江洛来者不善,忙对着门外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 小丫鬟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她在不在都无妨,我来取回属于我的东西。”江洛坐在廊下的贵妃椅上淡淡的道。 她又吩咐说:“忍冬,带着人去搬。” “是,小姐。”忍冬带着婆子便要往屋里走去。 “大小姐,三小姐还没回来,您不能动她的东西。”蝉衣忙展开双臂,堵在门前说。 江洛没说话。 这种小事交给忍冬去办就行了。 “让开!”忍冬瞪着蝉衣,拳头握的咯吱咯吱响。 蝉衣有些害怕。 她错身望了望院门,并未见到三小姐的身影。 只好硬着头皮说:“不行,你们不能进去。” 原本她在三小姐跟前就不如紫芙得宠,今日大小姐的人若是在她手里进了屋子,还拿走了东西,那三小姐一定会打死她的! 一定不能让她们进去。 蝉衣的背脊又挺了挺。 可她到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哪是忍冬的对手。 忍冬一个锁臂便将她擒到了一旁,蝉衣疼的直出汗。 嘴里却依旧在说:“大小姐,你们不能硬闯。这是三小姐的院子,您就不怕老爷和夫人知晓了,治您的罪吗?” “我家小姐何罪之有?”忍冬居高临下的质问她,手下又用了点力气。 还敢威胁我家小姐,疼不死你! “啊……”蝉衣觉着自己的胳膊要脱臼了。 “你们……你们强闯三小姐的院子,还要拿走三小姐屋子里的东西……啊……”胳膊的疼痛让她止住了话头。 忍冬瞪着她,手下更加用力,说:“何来拿走一说。若不是三小姐一声不吭的拿走了我家小姐的东西,我家小姐才不愿意踏进这院子呢!” 忍冬说完,一把将她扔到了地上,然后嫌弃的拍了拍双手,扬声道:“走!”便带着婆子们进了屋里。 蝉衣疼的脸色泛白,额头直冒冷汗,半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眼见着一群人进了屋里,却毫无办法。 她努力的坐起身向院门外看去,依然没有身影。 江洛依旧悠闲的坐在廊下的贵妃椅上,手边的小案几上正是那套白玉云纹茶具。 瞧瞧,她这个三妹妹多会享受。 这一世,看来江茵喜欢的东西还是跟从前一样。 不过,她可跟从前不一样了。 不会再任由江茵用着她的东西,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吴妈妈也跟着进去过过眼,是不是夫人的东西,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别想拿假的糊弄她们。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扇海棠花卉双面绣绡纱屏风,将这锦绣院主屋里外相隔。 屏风中间立着那座金珐琅九叶小熏炉,此时正有青烟袅袅升起,由此散发出的梅花香气,弥漫着整个香闺。 吴妈妈站在屋子中间,手里拿着那日在库里抄录下来的账册,指挥着屋里的婆子,往门外搬东西。 忍冬则吩咐婆子们,先将香炉和屏风直接抬回韶光院。 小姐可说了,先将这些大物件拿回去,省得有人发怒手下没个轻重,损坏了就得不偿失了,这可是先夫人留下的。 剩下的都是些金玉首饰,拿着也便宜。 待婆子们将东西拿回韶光院交给明绪后,又走至锦绣院门外时,正碰上疾步赶回来的江茵。 “奴婢见过三小姐。”婆子们对视一眼,忙站至一排行礼道。 “哼!”江茵瞪了她们一眼,一甩衣袖朝院里走去。 “都给我住手,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我的锦绣院里撒野!”她一进院门,便叫嚷起来。 院子里此时并没有人做什么,搬东西的婆子还都跟在她的身后,刚刚站定在忍冬身边。 江茵说这话是冲着江洛去的。 江洛怎会听不懂? 等了这么久,正主终于回来了。 她从贵妃椅上起身,注视着面前的江茵道:“三妹妹知道什么叫物归原主吗?” 江茵闻言,顿时有些心虚。 她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秦氏什么好东西都往她这里送。 只要是她看中的东西,秦氏一定会想办法给她弄来。 这锦绣一词用在这处院子上,当真是符合的很。 屋里有多少好东西,是她私底下央了秦氏,偷偷开了吴氏的私库拿出来给她用的,江茵自己心里清楚明白。 可她怎么会承认? 母亲说了,这库里的东西早晚都是她的。 “什么物归原主?大姐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江茵眼神躲闪着说。 “三妹妹听不懂没关系,我的账册上记录的明明白白,一样东西都跑不了。” “你……江洛,你别欺人太甚!”她怒视着江洛说道。 “欺人太甚?”江洛轻笑一声,反问道。 这就叫欺人太甚了? 前世,秦氏母女诬陷她与庄子上管事的儿子有染、哄骗她将宁阳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让出来、又霸占她娘留下的嫁妆。 最后把她匆匆嫁给一个无赖,还使了银子给她下毒,看着她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消散…… 什么叫欺人太甚? 拿着她娘的钱重塑国公府的荣耀,却还在一旁嫌弃她娘是商户女。 为了国公府的前途和凌家共谋,诬陷她外祖一家致使吴氏灭族。 这些才叫欺人太甚! 江洛双眼通红的凝视着眼前的人,恨不得上去掐死她…… 第69章 鞭伤好了没? 江洛双眼通红的凝视着面前的江茵,恨不得上去掐死她,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须臾,她平复情绪,说:“我懒得跟你废话,该是我的我今日一定要拿走。你最好识相离远点,否则……” 江茵哪里见过如此蛮横的江洛。 在她的意识里,江洛一直都是懦弱的,无知的。对她和秦氏向来也都是言听计从。 最近这段日子以来,江洛的改变让她大为震惊。 她始终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一个人的变化会如此之大! “否则怎么样?江洛,你今儿敢动我一指头试试!”江茵指着面前的江洛怒道。 只见她伸出的皓腕上,戴着一只双福纹翡翠细镯。随着她的动作,不停的晃动,煞是好看。 这翡翠细镯是一对,江茵为了不显老气,只带了一只。 江洛也不理会她。 趁江茵不注意,一把抓过她的胳膊,将那镯子从她手腕上取了下来,递给了一旁的吴妈妈。 吴妈妈忙接过去,放到了手边的盒子里。 主仆二人,一气呵成。 只留江茵站在那,目瞪口呆。 待她反应过来,想抡起胳膊打江洛时,胳膊却被江洛一把抓住。 忍冬也在一旁挡着想要上前的紫芙。 只要她家小姐不落下乘,她就负责堵人。 “江茵,你身上的鞭伤可好全了?”江洛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江茵一个哆嗦:“你……” 好全是没有,不过不疼了,总是痒。 江洛甩了她的胳膊,说道:“既然三妹妹回来了,便把那几样首饰也都交出来。为了几样首饰动手,不值当的。” 江茵怒视着她:“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吗?我屋子里的东西,就是我的,我凭什么给你!” “望三小姐知悉,先夫人吴氏的嫁妆,乃是吴家大老爷,亲自命吴氏首饰铺子上的打金师傅特制的。每一样嫁妆,无论大件还是小件皆刻了先夫人喜爱的海棠花作印。”吴妈妈睨着她回禀着。 江茵闻言瞥了吴妈妈一眼,又看向江洛,说:“那又如何?江洛,你不就是救了靖王妃一命,才得了她的青睐吗。我劝你别太得意!” 真是不知所谓。 以为得了靖王妃的青睐,便可以在国公府为所欲为? 靖王妃在喜欢她,也不敢插手国公府的家事。 待到六弟身子好些了,母亲定不会轻饶了她。 江洛不想与她过多纠缠,径直走去了里间打开妆匣子,拿了吴妈妈说的那几样首饰,便带着人往门外走去了。 江茵在一旁气的直跺脚。 紫芙想上前替她家小姐拿回首饰,却被忍冬推的一个踉跄,摔了个四仰八叉。 忍冬瞪得紫芙打了个寒颤,这才跟在她家小姐身后走了。 待她们的身影消失不见,江茵抽回视线,问:“蝉衣呢?” 跪在门外廊下的蝉衣,声音都带着些颤意回道:“小姐,奴婢在。” 江茵寻声走过去,面目狰狞的瞪着她。 “啪~” “啪~” “啪~” 三巴掌接连扇下去,江茵这才住了手。 蝉衣被打的晕头转向,白净的小脸顿时红肿了起来。 紫芙忙托过她的手,轻轻的揉了起来。 又心疼道:“小姐您作甚要脏了您的手,这些小事,您使唤奴婢就是了。” 江茵的怒气并没有因着这几巴掌而消下去。 她怒道:“蝉衣护主不利,杖二十。就在这院子里给我打。”说罢,便进了里间。 紫芙嘴角微不可察的弯了弯。 跪在地上的蝉衣,立时哭着磕头求饶道:“小姐饶命啊,蝉衣实在是拦不住,求小姐看在蝉衣伺候您的多年的情分上,饶命啊……” 杖二十,对于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来说,是能去了半条命的。 “你们几个站在那干什么呢,还不快将她拉下去,惹得小姐烦了,连你们一起打。”紫芙趾高气扬的吩咐道。 蝉衣恨恨的瞪了紫芙一眼。 因着三小姐把管银钱的差事交给了她,紫芙便记恨上了,日日在三小姐身边诋毁她。 她知晓自己不够圆滑,没有紫芙会哄三小姐开心。只好将三小姐交给她的差事都办好,锦绣院里才能有她的一席之地。 如今好了,她被罚了。 板子打下去她也不知是死是活,紫芙终于如愿以偿。 紫芙走到她身边,得意洋洋的说:“差事办的再好又如何?还不如有张巧嘴。如今怎么样,栽了!” “你……”蝉衣话还没说完,便被几个婆子拉走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了木棍拍打肉体的声音。 蝉衣瞪着双目,紧紧的咬着衣袖,头上的汗水和着嘴里的血水,一起滴落在了青石板上。 她看着廊下正在嘲笑她的紫芙,带着恨意晕了过去…… 江洛带着众人径直回了韶光院。 此时她正坐在靠窗的黄花梨木罗汉床上,吃着点心喝着茶。 吴妈妈去库里归置东西了,明绪坐她对面打络子,忍冬则在一旁帮忙。 “小姐,您怎么知道三小姐一定会罚蝉衣啊?”忍冬好奇的问道。 江洛笑了笑,说:“被我拿回了东西,她能不生气?就她那气性,不找个人出出气会憋死的。” 明绪听了她的话,有些忍俊不禁。 她家小姐真是把三小姐的脾气摸的再清楚不过。 前世,紫芙和蝉衣便斗得不可开交。 每次她去锦绣院时,碰到受罚的多半是蝉衣。 而紫芙惯会讨巧,一张嘴哄的江茵高兴不已,何时受过罚? 今日出了这事,又是蝉衣独自看院子,不罚她罚谁? 再有紫芙在一边阴阳怪气一番,蝉衣怕是被罚的不轻。 忍冬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小姐非要等到三小姐不在屋里时去拿东西呢,原来如此。” 明绪瞟了她一眼,打趣道:“原来如此什么?” 忍冬一噎,转了转眼珠子说:“原来是……让她们窝里斗呗!” 江洛也赞赏的看了她两眼。 呦,小丫鬟有长进啊。 明绪又问:“那你说说,蝉衣怎么才能受罚?” “那还不简单。我猜啊,那个去找三小姐的小丫鬟一定是紫芙的人。故意托着不让三小姐回来,就是为了让蝉衣受罚。”忍冬胸有成竹的说道。 第70章 真是好算计 明绪看她说的头头是道的,宛如一个大姐姐笑的很欣慰。 原本她在韶光院里待的时间也不短,可她没有靠山,总是被其他人挤兑。 时间长了,也就学会了多思多想。 她跟在江洛身边的时间并没有忍冬的长。可她稳重内敛,做事又仔细,所以学的也快。 与忍冬相比,她反而像是一直跟着江洛的那一个。 而江洛也非常信任她,这一度让明绪觉得奇怪。 可慢慢的她发现,江洛是发自肺腑的信任依赖她,交给她办的事也都是心腹才能知晓的。 于是,她便在内心暗暗发誓,这一辈子她绝不会背叛她家小姐,就算是要了她的命也不会。 “说的不错,有赏。”江洛笑道。 忍冬笑呵呵的问:“小姐,您准备赏奴婢多少?” 江洛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两?也行。奴婢说两句话能值一两银子,这可不少钱呢。”忍冬开心道。 江洛慢慢将五根手指都伸了出来。 “五两啊!奴婢这嘴还真值钱哪……”屋里几人的笑声,荡漾在整个小院。 角落里的南星也嘴角弯弯。 整个院子里只有忘忧最忙,她屋里的瓶瓶罐罐又多出了不少。 陆今安也很忙。 今儿早上他下了朝便被昭定帝留在了宫中。 此时正在承乾殿里与昭定帝对弈。 “你母亲可有受伤?”帝王威严浑厚的嗓音响起。 “多谢皇上挂怀,母亲无恙。”陆今安落下一颗黑子,恭敬回道。 昭定帝看着眼前与靖王七分相似的少年,眼眸深邃不可窥之。 他落下一颗白子,说:“无恙便好。听说是国公府的人救了她?” 陆今安不动声色的落下黑子,回道:“是。” 昭定帝只说是国公府的人,却没说是谁,他自然也不欲多说,省得给小姑娘招来祸事。 大殿里又静了下来。 “皇上,五城兵马司总兵寇勋求见。”王福全弓着身子走进来禀告道。 陆今安忙起身拱手道:“微臣告退。” 作为皇上的刀,最应该做的就是知进退。 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 昭定帝扔了手里的白子,起身走到龙案后,他指着一旁的太师椅,说:“坐。应是你母亲遇匪一事有了结果,随朕一起听听。” 陆今安这才又恭敬的回道:“微臣遵命。” 他不偏不倚的坐在了昭定帝刚刚指的那张椅子上。 昭定帝很满意他的顺从。 须臾,一个身穿官服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 “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寇勋走至龙案前,叩首行礼道。 昭定帝抬了抬手,说:“寇卿请起。可有要事?” 寇勋瞥了眼一旁坐着的陆今安,说:“回禀皇上,靖王妃在北山遇到山匪一事,已经有所进展。” “你说。”昭定帝撂下手里的折子吩咐道。 “逃跑被抓的几名山匪声称是北山大营里的士兵,且是靖王余部。” 陆今安依旧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听着。 昭定帝疑惑不解的问:“靖王余部为何会去刺杀靖王妃?” “这这……”寇勋看向陆今安,踌躇着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龙案后的昭定帝一锤定音道。 “据那山匪交代,说是北山大营里的靖王余部认为,靖王妃乃无知妇人,将靖王世子教成了这般心狠手辣,有辱门楣的模样,靖王妃不配为靖王之正妃……”寇勋的声音越来越低。 这靖王世子指的自然是陆今安了。 可这偌大的承乾殿安静如斯,连根针都不敢掉落,他的话二人皆听得清清楚楚。 陆今安闻言,瞪着寇勋面带怒意道:“心狠手辣,有辱门楣?” “我与父亲皆为皇上办差,忠君一事怎还分善恶?” “既都是忠君又何来有辱门楣一说?” 他又一甩衣袖:“哼,这群人,简直可恶至极。” 寇勋见他发怒,忙求救似的看向昭定帝:“这这……陆大人这……” 他作为五城兵马司总兵之职,历来与这雍京城的达官显贵打交道,最是圆滑世故。 此时也不得不害怕,陆今安会因此恨上了他。 昭定帝见陆今安发怒不似作假,忙递了个眼神给寇勋以示安抚。 “他们此番犯事与山匪何异?这群人,简直愚不可及,朕看他们才不配为靖王余部。”昭定帝端坐在上首说。 他又叫道:“王福全,传朕口谕。” “奴婢在。”王总管弓着身子回道。 “日后军中若是再以靖王余部自居,而无故犯事有损靖王声誉的,罪加一等。” 此圣谕若是传至军中,日后谁还敢以靖王余部自居? 若是不小心犯了事被扣上靖王余部的名头,那岂不是倒霉透顶? 日后军中定是提靖王而人人自危。 上位者不但善用刀,也善下棋。 白子、黑子皆在他指下,不停变幻。 此圣谕看似在维护靖王声誉,暗地里却是实实在在的为陆今安拉仇恨。 陆今安将后槽牙咬的紧紧的,面上却不显露。 此时他一脸自得,仿佛在为皇上的口谕而高兴。 王福全瞄了一眼陆今安,忙回:“奴婢遵命。”他一甩手里的拂尘,退去了殿外。 陆、寇二人忙呼:“皇上英明。” “可供出幕后主使?”昭定帝又发问。 寇勋摇了摇头,拱手回道:“回禀皇上,这几人只交代说不曾有幕后主使,此事皆是他们自己商议着做下的。” 昭定帝冷笑了一声,说:“就这几个人,苏武这个大将军竟是不知?” “哼!” 二人忙跪地叩首:“皇上息怒。” 一盏茶后,昭定帝才抬了抬手,示意二人起来。 他微眯着双眼,说:“明日将这几人游街示众,午时抄斩,以儆效尤。朕准许陆爱卿亲自监斩。” “微臣遵旨,皇上英明。”二人皆俯身道。 昭定帝吩咐完便摆了摆手,示意二人退下。 二人道了声:“微臣告退。”便躬身退了出去。 陆今安出了承乾殿,一路径直往南城门走去。 他背在身后的手握的泛白,五指关节咯吱咯吱的响。 但他只能忍。 当真是好算计…… 第71章 你们听说了没? 当真是好算计…… 若是母亲因此丢了性命,那牢里的“山匪”定是要死咬着北山大营不放的。 至此他定是恨要上北山大营的苏大将军与父亲余部的。 从此以后,他便只能甘为昭定帝手里的那把刀。 可惜母亲没有出事。 如今又成了他父亲旧部看不过他的臭名昭着,而将愤怒都发泄到母亲身上,这才出了山匪一事。 还顺便下了那道口谕。 “山匪”一事过后,他父亲旧部便真的要销声匿迹了。 这也在昭示着众人,日后想要提及他父亲靖王时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最让他愤怒的是,监斩一事。 他作为靖王世子,竟要亲自坐在监斩台上,亲眼目睹他父亲麾下的人断送性命。 不管这几人是真的靖王旧部,亦或是假的,又有何关系呢? 过了明日,他的骂名怕是更甚了。 这是要将他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即便如此又如何? 自从穿上锦衣卫的这身飞鱼服,他就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境况。 他的名声早已臭的不能再臭,这一切他都不在乎。 只要能为父亲报仇,这些又算什么? 陆今安一言不发,面色阴沉的疾步往宫城外走去。 等在城门外的许远瞧见他的神色,也不敢多问。 发生了这样的事任谁都不会笑容满面。 二人骑着马朝陆府走去。 深夜,北山大营。 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进了,被一众营帐拱卫在最中间的主帅大帐。 几乎是在来人进到营帐里的一瞬间,苏武便起身拿起了身边的大刀,朝门口砍去。 “武叔,是我。”陆今安运足内力,接下了苏武的这一刀。 苏武闻言,忙收了力气。 他一手扶着大刀,单膝跪地道:“苏武参见世子。” 陆今安走上前扶起苏武,扯掉脸上蒙着的黑布,昏暗的营帐中,他目光炯炯似明月入怀。 “武叔,快快请起。” 苏武放下手里的大刀,问道:“世子可是为了“山匪”一事而来?” 陆今安点了点头,说:“那些人真的是父亲当年旧部里的人?” “是。我查过了,确实是王爷当年旧部里的人,只不过并不是王爷的亲信。前些日子又被胡厚在背后煽风点火,这才做了马前卒。”苏武回道。 “既然如此,死了也不甚可惜。”少年冷冽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 苏武点了点头,说:“多亏世子前几日递了消息,否则,昨日我若是一动,便立时落下了话柄。” 前几日也是半夜,他突然收到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大字:按兵不动。 纸条上有隐秘的符号,是靖王在世时,与几位亲信之间传信所用。 他虽不知世子为何要这么说,但他相信世子一定是有缘由的。 果然,躲过了一劫。 “凌阁老恐怕已经知晓我们发现了胡厚,所以提前行事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陆今安眼眸深邃的道。 “世子说的是。”苏武拱手道。 又问道:“不知王妃如何?可有受伤?” “武叔不必记挂,母亲并无大碍。” “那就好。他们真是卑鄙,竟拿王妃作筏子。”苏武有些发怒的说。 “是我的疏忽。原本以为他们会等到父亲忌日时对我出手,没想到凌阁老这么敏锐。” “武叔,我这次冒险前来是想告诉你,日后这样的试探只多不少,我们尽量不要再联系。让他们安心在军营里操练,有朝一日我会用到他们的。”陆今安注视着苏武道。 他知道今日他不应该出现在北山大营里。 可他必须来。 他不在意世人对他如何评判,可他不能让父亲麾下的亲信心寒。 苏武忙拱手,回:“是,世子。” “胡厚先不动他,小心身边其他人。日后若是有急事,还去老地方。”陆今安吩咐完,便又闪身出了营帐。 苏武看着消失的陆今安,内心深处倍感欣慰。 次日下朝后,昭定帝的口谕传至军中时,众人一片哗然。 靖王是谁? 那可是整个大雍血性男儿都想成为的战神。 竟还有人愿意顶着罪加一等的责罚,跑到主帅苏武的营帐闹事,说那靖王世子不配为靖王之子。 而苏将军也似乎很赞同他们的说法,罚他们的时候倒是手下留情了。 王福全将此事传至承乾殿时,昭定帝正埋头批折子。 他听见这事后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手下的动作也未停,好似根本不在意此事一般。 而宁阳侯凌霄凌阁老,正坐在紫檀木书案后,看着面前燃烧的书信,若有所思。 自从陆今安那小子去了福建回来后,他便没有一天不是被架在火上烤的。 如今,也让他小子尝尝这滋味。 论了解昭定帝的心思,这大雍朝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随着口谕下来的还有对靖王妃的赏赐。 先有昭定帝身边的王福全带着赏赐到了靖王府。 后有中宫凌皇后的赏赐也紧跟其后。 再有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竟被允许亲自监斩袭击靖王妃的“山匪”。 这一叠的圣旨加赏赐下来,陆今安又成了别人眼中的“帝王身边的红人”。 也成了雍京城里,大街小巷茶余饭后被议论的第一人。 而靖王妃遇袭一事,也在这一波恩宠热潮下草草了事。 就在众人对这事议论纷纷的时候,江洛带着忍冬与忘忧正坐在路边吃着馄饨,听着一旁桌子上的人大言不惭。 “这陆大人如今在皇上跟前红得发紫,日后更是想杀谁便杀谁了,啧啧啧……”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摇着头,瘪着嘴道。 “那可不,瞧瞧这又是赏赐又是大张旗鼓亲自监斩的,陆大人当真是不得了。”另外一人接话道。 “哎,哎,你们听说了没?”长衫男人紧张兮兮的问。 “听说什么?” 他扫了一眼四周,这才说:“听说斩杀的那几人是靖王旧部,说是看不惯陆奸贼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有辱靖王门楣,这才冲着靖王妃去的。” 另外的几人皆唏嘘不已。 “你说的可是真的?”几人中,有一人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这还能有假吗?”那人拍着胸脯说。 第72章 她们为何去那? “啧啧啧,当年的靖王是何等人物,整个大雍找不出第二个。这些人说的倒是在理,这陆大人确实不配。”有一人接话道。 剩下的人皆点头附和着。 下了监斩台的陆大人,是来为他母亲买馄饨的。 刚走到这,便将这一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昨日晚膳时,他母亲提及父亲在世时,最喜欢的就是朱雀大街旁的张记馄饨,每次带着她来吃,父亲都能吃上两大碗。 母亲很少出府,也几乎从不提及哪里的东西好吃,他便记在了心上。 他身后的许远听见这群人的议论,一脸怒容的摸着腰上的剑,想要上前让这些人闭嘴。 “诸位,背后议论他人不是君子所为。更何况,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更不能当真。” 许远抬起的脚又放了下去。 他怎么听着这声音,这么熟悉? 他抬眼望去,也没有熟人啊。 只有刚才议论他家大人的那一桌人,还有一桌坐着个年轻贵公子哥,身旁跟了两个小厮低垂着头。 可这声音明明就是从那传来的…… 陆今安则盯着那个背影,目光灼灼。 有一人呵道:“你懂什么?那陆奸……陆大人杀人如麻……” “杀人如麻?只要杀的是作恶之人,有何不可?”那道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是她非要替陆今安辩解,实在是这群人太不像话了。 陆大人哪是他们口中的作恶多端的大奸贼? 她几次见他,他不是被遇袭就是他母亲遇山匪。 在她看来,陆大人才是被害的那个人。 “那也是他狠辣无情,不然靖王麾下的人都看不过去,要杀靖王妃泄愤呢。”长衫男人瞪着江洛说道。 “那我且问问你们,陆大人自从当了锦衣卫可有乱杀无辜之人?可有随意置百姓于水火而不顾?可有欺男霸女横行雍京城?”江洛冷冷的质问他们。 几人被她问的愣在了当场。 她又扬声道:“他既没有做这些恶事何来奸臣贼子一说?要我说啊,陆大人若真是冷血无情,早就将你们这些乱嚼舌根的人杀光殆尽了。” 须臾,才有一人结结巴巴的回道:“这这……看你这一身锦衣,你一定是富家子弟,你是怕得罪那陆大人,这才帮他说话的?” “是啊是啊……”剩下的人也跟着附和道。 “呵……怎么?回答不了我的问题,便要扯到别处了吗?人云亦云,简直不知所谓,真不如女子也。”江洛瞥了一眼他们,掷地有声的说道。 陆大人的大腿,她也不白抱。 反正她打扮成这样子,不是熟悉的人也认不出来她。 “你你你……我们不与她理论,走,去别处。”一群人结伴离开了。 许远听了她这一番话,内心无比赞同。 陆大人若是大奸大恶之人,也不会将他们一家三口救下来,又给以安身立命之所。 彼时他们对于陆大人来说,也只是可怜的陌生人罢了。 一个世人口中心狠手辣的无情之人,非但没有乱杀过人,往往都是在默默的救人。 那些隐晦之事,不可随意提及。 大人也懒得提。 许远看着面前怔忪着的陆大人。 只见他直直的盯着那道背影,双手握拳,手背青筋暴起。许远便知这一番话定是说到他的心里去了。 江洛把剩下的馄饨吃完后,说:“忍冬,去付钱。” 忍冬拿了袖子里的银钱,这才敢抬起头,走到小摊前递给老板娘。 她家小姐又扮贵公子了! 虽然经历过一次了,可她还是有点害怕。 “走。”江洛摇着手里的扇子,别提多风流了。 她今儿可是有重要的事要办的。 主仆三人大摇大摆的走了。 许远在忍冬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便认出了她们。 他一拍脑袋,怪道他听着声音这么熟悉呢,原来是江大小姐! “大人,是江小姐。”许远指着走了的三人道。 陆今安哪里不知道? 他在江洛说第一段话的时候,就认出了她的声音。 小姑娘嘴皮子确实利索。 “可她们怎么做这般打扮?”许远将心里的疑问说出口。 陆今安闻言,皱了皱眉头。 他也有点好奇,小姑娘好端端的怎么做男子打扮? 许远瞄了一眼陆大人,从他脸上似乎也看到了疑问。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不如……咱们跟去看上一看?” 陆今安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抬脚跟了上去。 许远挠了挠头,也跟着走了。 算了,他家大人怎么走,他就怎么跟。 江洛一路摇着手里的扇子,风流倜傥至极,惹的路人频频回头看她。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当真是貌比潘安。 一炷香后,主仆三人便停在了柳烟阁门前。 江洛摇着手里的折扇,看着这花红柳绿的大门,有些踌躇。 忍冬看着门里穿着暴露的女人,问道:“小姐,您确定您要进去吗?” “不只是我。”江洛回道。 “啊?”忍冬疑惑不解。 “还有我们两个也要进去。”忘忧带着兴奋说。 她在江南时,听说北地民风不如江南开放。如今看来,虽不开放倒也差不了多少。 “走。”江洛哗的一声合上折扇,率先走了进去。 离大门不远处的小摊后,许远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进去的三人。 陆今安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这这这……大人,我们不会认错人了?”许远不可思议的问道。 “没有。”陆今安冷冷的说。 他尴尬的挠了挠头,又问:“大人,那我们?……” 陆今安扫了一眼周围,察觉到对面有间茶楼,抬脚便走了进去。 他倒是要看看小姑娘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许远看了一眼消失在柳烟阁的几人,忙跟上了他家大人。 陆今安挑了二楼的雅间,茶桌前的窗户正对着柳烟阁的大门。 茶博士上了茶,立刻退了出去。 陆今安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便将视线投到了对面。 须臾,他吩咐道:“去刚才的小摊上买碗馄饨,送去王府。” 许远忙想起来还有这事儿没办呢。 他拱手回:“是,大人。”便退了出去。 柳烟阁里,江洛却被一群姑娘们围住了…… 第73章 此地不宜久留 “呦……这位小公子,您来啦,快请快请,您是来找哪位姑娘啊……”柳烟阁的老鸨一边往江洛身上贴,一边抛着媚眼问道。 “找我啊公子……” “找我找我……” “找我啊找我啊……” 一群姑娘们蜂拥而上。 似眼前这般细皮嫩肉的富贵公子哥,是她们最喜欢的客人了。 即舍得花钱,又不像那些老油条的花招多折磨人。 江洛虽做好了准备,可两世加在一起,她哪里进过这种地方,更没有见过这番阵仗。 她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忍冬平时力气大的出奇,做什么也都是大大咧咧的,此时却缩着脖子似鹌鹑一般躲在忘忧身后。 “都给我闭嘴!”忘忧扬声道。 她在广陵时见过不少这种情景,只因她做的十全大补药可是这种场合里最常用的药了。 因此她对眼前的情景,多少也知道该如何应对。 忘忧一声吼叫,吵吵嚷嚷的一群姑娘们这才闭了嘴。 “我家公子要找谁还由得你们挑选?都给我起开。”忘忧继续道。 对待她们既不用轻贱,也不能太过客气。 江洛快速抽出自己的两只胳膊,整了整衣襟,压低声音说:“小爷今儿是为了一睹花影姑娘的芳容而来的。” 柳烟阁几日前新晋头牌花影姑娘,才艺双绝,貌赛西施。 吹拉弹唱样样俱全,只卖艺不卖身。 谁若是想进去花影姑娘的房间与她畅谈一个时辰,不但要提前排队,还要三百两银子才可。 柳烟阁的生意也因此回升,老鸨更是赚的盆满钵满。 花影也成了柳烟阁最新的招牌,一时风头无两。 老鸨甩着手里的帕子,一双媚眼转来转去,回道:“这位公子怕是第一次来我这柳烟阁?花影姑娘可是我们这的头牌,可不是谁想找就能找的……” “两千两,今儿我包了。”江洛拿出银票,甩到老鸨眼前。 老鸨两眼放光的接过银票数了数,整整两千两银票。 呦,今儿遇见了大主顾。 她立时喜笑颜开,谄媚道:“好嘞,公子您就请好。” 又对着身旁的小丫鬟说:“快,让咱们的花影姑娘准备好迎接贵客!” 小丫鬟听了她的话,转身跑去了二楼。 一旁的姑娘们看着那银票,皆都眼巴巴的望着面前这位过份白皙俊秀的贵公子。 江洛则被老鸨一路带进了花影姑娘的上房。 忍冬和忘忧二人站在门外,一左一右的守着。 一个时辰后,三人从柳烟阁里出来了。 花影姑娘是个爽快人,江洛的事情办的很顺利。 刚走了没两步,却差点被对面驶来的一辆马车给撞到,幸亏忍冬眼疾手快,把她拽到了身后,这才免了一灾。 马车也因着躲人,而颠了一下。 “走路不长眼啊,若是磕碰到我家县主,有你小子受的。”车夫拉住缰绳斥道。 忍冬刚想上去理论,却被一旁的忘忧拉住了。 她指了指马车上的“凌”字,说:“凌家的马车,我们快走。” 江洛也点了点头。 她们三人此时都做男子打扮,若是被马车里的嘉阳县主看到,一定又要找小姐的麻烦了。 “怎么回事,你是怎么驾车的?”嘉阳县主身边的大丫鬟玲珑,掀开帘子怒斥车夫道。 坐在马车里的嘉阳县主,此时也看向了帘子外。 “还请县主息怒,实在是有人突然闯入了道路中间,小的不得不勒停马车。”车夫忙拱手请罪,刚才对着江洛几人时的盛气凌人消失不见。 嘉阳县主与身边的丫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刚刚躲马车躲的太急,江洛头上的幞头掉在了几步开外的地上。 没有幞头盖着她这一头乌发,便会被人轻易认出来的 此时忍冬正为她戴上幞头,几人转身朝人群中走去。 就在几人转身之际,还是被眼尖的嘉阳县主看到了。 她双眼微眯,一脸桀骜。 江洛? 打量着扮成男子她就认不出了? 她眼眸一转,对着玲珑耳语了几句…… 玲珑便心领神会的下了马车,朝着江洛几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坐在对面二楼雅间的陆今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察觉到不对劲,又联想到前几日在街上,嘉阳县主要掌掴江洛的事,便敛了神色,沉下嗓音吩咐道:“苏木,跟上。” 江洛三人一路朝着明玉斋走去。 如今三舅舅的那座小院,已经是她在用着了。 明玉斋本就是首饰铺子,她来这里也理所当然。 三人走的匆忙,巷子口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撞得江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江洛: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忍冬扶着江洛,对着那人骂道:“眼忘茅厕里啦?……” 江洛下意识的摸了摸腰上的荷包,扬声道:“糟了,我的荷包,里面还有银票呢!” “忍冬,快追。”她又嚷道。 里面还有三舅舅给她的信物,是用来让她联络雍京城里大舅舅的暗桩的。 今日她就是拿着这个,才让花影信服她的。 忍冬跑在最前,三人一起向偷荷包的人追去。 那人也不急着跑掉,总是留个身影让几人看到,然后继续往前跑去…… 江洛心急荷包里的信物落入他人之手,也没注意到偷荷包的人越跑越偏。 最后那人被忍冬抓住时,已经跑到了偏僻的小巷子里,几人这才反应过来,怕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江洛看了眼周围,忙对着忘忧点了点头。 忘忧便将手伸向自己腰间…… 忍冬几拳下去,地上的人便被打晕了过去。 她拿过这人手里的荷包,递给了江洛,说:“小姐快看看,可少了东西?” 江洛接过荷包打开看了看,见东西都在,便将荷包塞进了衣襟里。 她又吩咐道:“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还未等她把话说完,巷子口就走来了几个穿着破烂的大汉。 一看就知是这巷子里的流氓头子。 几人见到江洛,皆是双眼冒着精光,不停的上下打量着,像是打量着货物一般。 忍冬忙将她们二人护在身后…… 第74章 别怪我不客气 忍冬忙将她们二人护在身后,双手握成拳,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几人。 仿佛下一刻就要上去把他们撕碎。 “呦,看来这位小姐还喜欢女扮男装啊。小爷还就喜欢清倌儿,尤其是这女人扮的清倌儿……”领头的一人调笑道。 “哈哈哈……”身后的几人笑的猥琐极了。 “不如跟爷回去,爷保准让你飘飘欲仙。”领头的人又色眯眯的盯着江洛说。 “呸,不要脸的无赖,给老娘闭上你的臭嘴。再敢多说一句,别怪我不客气。”忍冬怒道。 以前在庄子上这样的无赖见的多了,她都是这么骂的。 “呦,大哥您听到了没,她说要对我们不客气呢?哈哈哈……” “我们兄弟几个不怕你不客气,就怕你太客气了,是不是啊兄弟们。”领头的人一边不怀好意的看着江洛几人,一边问。 “是!”身后的无赖都跟着附和道。 领头的人又说:“上啊兄弟们,谁先抢到谁先来!” 他身后的无赖一听,皆都涌了上来。 眼看着几人就要到跟前了。 “小姐,您和忘忧瞅着机会赶紧跑,我先顶着。”忍冬说完这句,便迎了上去。 “忍冬……”江洛急切的叫道。 她日日勤练,虽称不上是高手,可拳头也是实打实的厉害。 不一会儿,便打的两人鼻青脸肿。 领头的人一见她是个练家子,忙带着身边的二人,朝着江洛和忘忧走去。 江洛忍着害怕,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忘忧,准备好。”她小声说道。 忘忧点了点头。 江洛快速取下头上的幞头,甩了两下头发,努力朝着走上前的三人,挤出几分笑容。 她原本就容颜清丽,不笑时气质清冷绝尘,此时盈盈一笑,顿时惊为天人。 这几个无赖皆都目瞪口呆,愣在了当场。 他们哪里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最多不过是花了几两银子,在勾栏院里见的那些庸脂俗粉。 一眨眼的功夫,江洛小声喊道:“忘忧,快。” 忘忧将握在荷包里的右手拿了出来,一把撒过去,几人反应过来时,已经吸入不少药粉了。 “你你……”领头的那人有气无力的抬手指向江洛,两眼一翻,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身旁的两人也与他无异,皆倒在了地上。 忍冬此时也已经被打趴下去了。 毕竟是女子,力气再大也抵不过两个大男人。 这二人见领头的大哥也被撂倒了,忙向巷子口逃去。 江洛连忙跑到忍冬身边,心疼的喊道:“忍冬,忍冬你没事?快让我看看伤着哪了?” 忍冬抬起头,蠕动着流血的嘴角,勉强笑了笑,说:“小姐,我没事。” 忘忧从荷包里拿出个药丸,塞进她嘴里,说:“快吃了,补血养身的。” 二人小心的扶着她起身,合力架着她往巷子外走去。 江洛看了一眼地上的几人,皱着眉头问忘忧:“这药能坚持多久?” “回小姐,两个时辰。” 她想了想说:“将忍冬带到明玉斋后,你先帮她处理伤势,我去报官。” 这事怎么想都不对劲,无缘无故差点被人欺辱。 如今她又穿着男装,若是真出了事,雍京城里怕是流言蜚语漫天飞。 到底是何人如此狠毒? 秦氏这段日子都在忙着照顾江怀,无暇顾及其他。 江茵倒是有可能,毕竟自己刚刚从锦绣院里拿回了那些东西,她应该正在气头上。 而逃走的二人,却被刚刚追上来的苏木逮了个正着。 苏木将这二人打趴下,便看见了拐角处走过来的江洛几人。 江洛正在出神。 忘忧喊道:“小姐,有人来了,是陆大人身边的那个叫……” 江洛被她打断思绪,看到是苏木,立时眼睛一亮。 对啊,找陆大人啊。 这事儿陆大人能管! “苏木,快,后面还有几个人。”她忙指着身后,说道。 苏木点了点头,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了。 处理完这些人,江洛则跟着苏木来了茶楼。 此时陆今安正坐在二楼雅间盯着向他走来的小姑娘。 衣裳完好无损,身上也没血迹,小姑娘没受伤,还挺厉害! 陆大人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江洛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尴尬。 每次自己最倒霉的一面,都会被陆大人看见。 哎,这是什么孽缘啊…… “多谢陆大人。”江洛行礼道。 “无妨。”陆今安淡淡道。 “陆大人既然派了苏木前去,那你一定是看见了什么?”她问道。 陆今安转了转手上的板子,看向江洛回道:“嘉阳县主认出了你。” 江洛一怔。 她还真没往这处想。 今日她穿的男装,按理说不熟悉的人是不会轻易认出她的。 除非……刚刚幞头掉了又离凌家的马车近,这才被她认了出来。 她想:嘉阳县主凌蝶还真是歹毒啊! 一出手就是五个流氓,还真就奔着让她死去的。 “多谢陆大人告知。” 陆今安想到锦衣卫带走的那几个无赖,声音陡然冷了起来:“怕是那日她记恨在心了。” 江洛点了点头。 从他口中听到嘉阳县主,她便猜到了缘由。 一定是那日在街上她泼了凌寻凉茶,嘉阳县主想掌掴她,却被陆今安护下了,致使嘉阳县主记恨上了。 “你准备怎么做?”冷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江洛想了想,说:“便交给陆大人。毕竟这种事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她是县主又背靠宁阳侯府。想卖侯府面子的人多了去了。” 既然嘉阳县主敢做,那就要敢承担后果! 她也正好借此机会为将来退婚一事做些准备…… 陆今安闻言,看向面前的小姑娘。 她似乎很相信自己? 须臾,他回:“好。”一个字简单又有力,让人很容易就信服。 既然小姑娘信任他,他也不会让她失望就是了。 正好他也想找件事情,恶心恶心凌阁老。 “若是需要我出面配合的,陆大人只管往府里送信就是。”江洛说道。 如今刘氏管着国公府,她做事也便宜了不少。 “好。”又是一个字。 江洛:陆大人有嘴,倒但是不多…… 交代完,江洛便出了茶楼,向明玉斋走去。 待到忍冬上完药,主仆三人回到府中,两日没回国公府的江舟,正等在书房里,一旁坐着哭哭啼啼的秦氏和江茵…… 第75章 你该相看了。 待到忍冬上完药,主仆三人回到府中,两日没回国公府的江舟,正等在书房里。 与他一起的,还有哭哭啼啼秦氏和江茵。 江洛刚进了国公府的大门,又被周管事拦住了:“大小姐,国公爷在书房等您,您请!” 江洛:我能不能歇歇? 她回头对着忘忧吩咐道:“你们先回去。” 忍冬担忧道:“小姐,您自己去……” “无事,你们不用担心,去。”江洛安抚着二人。 忘忧这才扶着忍冬往韶光院走去。 不一会儿,她便跟着周管事到了江舟的书房外。 门是开着的,江洛径直走了进去。 坐在下首的秦氏看见江洛,一双杏眼差点要瞪出来。 曹妈妈被打了板子,卖去了牙行,如今不知生死,更不知流落到了哪去。 她的怀儿原本可以活蹦乱跳的,如今却日日要喝那苦药。 这一切全都因着江洛这个小贱人! 如今,她竟敢嚣张跋扈到把茵儿的东西都抢走了…… 一旁的江茵此时却啜泣了起来。 江舟一听,头疼不已。 早知道他就不回来了,这府里的日子真是越过越晦气,真不如他在府外舒坦。 他看到进来的江洛,直截了当的质问道:“你为何抢走你三妹妹屋里的东西?” “我何时抢了三妹妹的东西?我怎么不知道啊。”江洛装作不知的模样回道。 “你胡说。前日就是你带着你院子里的人,抢走了我屋子里的东西,还想打我呢,呜呜……”江茵哭的梨花带雨。 江舟瞪着她,似要听她如何解释。 “洛儿,我知晓你心疼吴妈妈是你娘身边的老人儿,可她毕竟是一个奴婢,你也不能事事都听从她的意思啊。”秦氏语重心长的劝着。 江洛冷笑一声。 姜还是老的辣。 秦氏总是知道怎么说话,立即就能挑起江舟的怒气。 果然,江舟怒道:“来人,把吴……” “父亲!”江洛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她扬声道:“父亲,我没有抢走三妹妹屋里的东西。我只是拿走了江茵私藏的我娘的东西而已。您答应过我的,我娘的嫁妆都归我。” 江舟被她打断了思绪,此时听她一番话,又看向了江茵。 江茵眼神躲闪着说:“那些都是我母亲给我的东西,何时是你娘的了。” 自那日江洛拿走了屋里的东西,她便让身边的紫芙,日日注意着父亲何时回府。 等了快两日,终于见到了父亲回来。她立马拉着母亲前来告状。 她只想让江洛受到惩罚,所以,她告状时并未说清楚江洛拿的是什么。 “我想我还是好好帮三妹妹回忆一下。那日我就说了,我娘的嫁妆上无论大件小件,都有印记,一查便知。”江洛睨着她掷地有声的说道。 以江茵的性子,为了让她受到惩罚,一定没有把所有的话都告诉江舟。 “就算是你娘的东西又如何?茵儿可是你的亲妹妹,你娘的东西那么多,给她几件用用又何妨呢?”秦氏瞟了一眼江舟,委屈的说着。 几日没见,秦氏似乎回春了不少,没有一开始时的憔悴了。 此时委屈巴巴的看着江舟,江舟立时有些心猿意马。 “是啊,你母亲说的也不无道理。亲姐妹之间,哪里要分的这样清楚了。”江舟也回看了秦氏一眼,说道。 江洛把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看得真切。 心里一阵嫌恶。 “既然如此,我也快及笄了,及笄后我便要嫁去宁阳侯府做世子夫人了。母亲,不如把你的嫁妆也分我一半!” “这样国公府的面子就更足了,日后我在宁阳侯府也更受待见,也好在侯府为父亲谋些好处。”江洛直视着秦氏说道。 想要她娘的东西,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前世她可是把江茵当亲妹妹的,也把秦氏当母亲的,可是她换来了什么? 换来的是背叛、欺辱、谩骂…… “你别太过分!”秦氏厉声道。 “母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的东西一件都不想给我,想必也能体谅我娘。她的东西,她也一定不想分给别人,哪怕是一件也不行。”江洛冷冷的说道。 秦氏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好求救的看向江舟。 江舟却被她说到心坎里了。 江洛前几日去镇国寺,回来的路上救了靖王妃因此得了青睐一事,他已经听周管事说了。 听说靖王妃甚是喜欢他这个大女儿,不仅送来了很多好东西,还邀她常去靖王府做客。 若是江洛能嫁去靖王府,成为靖王世子陆今安的世子夫人,那她一定能为府里谋得更多好处。 更何况,陆今安可是有实权的。 狠辣不狠辣的,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他把江洛嫁过去,怎么对待江洛就是陆今安的事了。 就算是江洛被折磨死了,他是陆今安的岳丈这个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他打着这个名头,还能没有好处可得? 这样一想,他便打定了主意。 江舟只当没看到秦氏的眼神,低头啜了一口茶,看向了别处。 婚事还未有定论之前,江洛不能得罪。 一旁的江茵听到江洛说要嫁去宁阳侯府时,心里便急了。 “江洛,你别痴心妄想了。你如今的名声,宁阳侯府怎么可能还会要你。”江茵面带嘲讽的说。 江洛眼眸一转,看着江茵故意回道:“我有婚约在身,不怕侯府不认账。三妹妹就不用替我操心了,你也快及笄了,母亲也该给你相看人家了?” 江茵心里咯噔一下。 是啊,她也要及笄了…… 可宁阳侯府的婚事还没落到她身上。 她略带质疑的看向秦氏。 母亲说的事到底何时才能办成啊…… 趁着几人心思各异,江洛行了礼说:“父亲,若是无事,女儿便回去了。” 江舟连忙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江洛瞥了一眼秦氏,大摇大摆的走了。 那一眼,挑衅的意味十足。 秦氏这一段时间太过安静了,江洛心中始终不放心。 虽然有江怀的事在那挡着,她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她想,秦氏一定是在憋着大招呢! 还是先回韶光院,不知晓南星回来没有?交代她的事办的如何了…… 第76章 当妾? 被挑衅的秦氏,坐在下首帕子都快撕烂了,也没见江舟再给她一个眼神儿…… 她只好恨恨的瞪着走远的江洛,若有所思。 而江舟又出府去了,说是同僚相邀。 秦氏也只得回春华院继续照顾她的宝贝嫡子江怀。 江茵却神思恍惚的回了锦绣院。 很显然,江洛的话她听进心里了。 江洛回到韶光院时,南星也已经回来了。 她喝了口吴妈妈递过来的茶,问道:“办的如何?” 南星面露轻松的回禀道:“回小姐的话,人我已经带回来了,就关在明玉斋的小院里,这是她的卖身契。” 江洛点了点头,接过那张崭新的卖身契看了看,见没什么问题,这才交给身后的吴妈妈。 吴妈妈忙收到盒子里去了。 “此事你办的不错,有赏。明绪,我记得前几日整理我娘的库房时,曾发觉里面藏了一把宝剑?”江洛发问。 明绪点点头,回道:“是的,小姐。” 南星一听,立时来了兴趣。 江洛看着南星莞尔一笑,说:“明绪,快去拿来。古有宝刀赠英雄,今有宝剑赠南星。”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拿。”明绪见她高兴,也咧着嘴转身去了库房。 南星看向江洛的眼神也越发的柔和起来。 当初大爷挑中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来雍京保护小姐的,她一直都深知自己的任务。 日日枯燥无味的训练中,她也常常想,小姐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如今,虽然待在这里时间不长,可她慢慢发现,小姐真的是一位愿意让人为她付出真心的人。 她忙笑盈盈的拱手行礼,回道:“奴婢南星,多谢小姐赏赐。” 江洛摆了摆手,这才坐在了贵妃椅上。 跑了一上午,实在是累了。 “吩咐明玉斋里的人,将她给我看紧了,身边不得离人。你每日再去看上一遍。”她又出声吩咐道。 “是,小姐。”南星恭敬回道。 “你先回屋去歇息,晚膳后我还有事情交代给你。”江洛柔声说。 “是,小姐。”南星便退了出去。 人都走了,只有吴妈妈留在这里给她揉着肩膀。 吴妈妈暗道:小姐最近这些日子真是太忙了,身子骨也不知道吃不吃的消? 明儿让忘忧开些药膳的方子,给小姐补补。 江洛躺在贵妃椅上,半阖着双眼沉思。 几日了,三舅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她交代的娘托梦给她的那些话,也不知大舅舅和二舅舅是否相信? 暗中买粮的事,也不知能不能顺利进行。 丫鬟蓉平到底会知道些什么…… 想着想着,她便睡了过去。 吴妈妈拿了条薄毯子给她盖了上去。 此时宁阳侯府的慕云院里,嘉阳县主正在大发雷霆。 “啪~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嘉阳县主一巴掌甩在玲珑脸上,怒斥道。 玲珑慌忙的跪了下去:“奴婢该死,求县主开恩。” 昨日在马车上,县主吩咐她不管花多少银子,只要把那位江大小姐毁了即可。 她刚下了马车,便在人群中看见了孙五。 此人整日的游手好闲,是石头巷里出了名的无赖。 前些日子还拉着她哥哥一起去赌坊,使得她哥哥输了个底朝天。 要不是她手里有点银子接济家里,嫂嫂怕是要和哥哥和离归家了。 她想,若是这人进了大牢,没人再拉着哥哥去赌坊,又能办好县主吩咐的差事,岂不是两全其美。 谁知那孙五,直到现在也没个人影儿。 一旁的连秋也跟着跪了下去。 她家县主可不是在府外的温雅娴静,如今正在气头上,她可不敢这时候触了霉头。 嘉阳县主双手掐腰,在这金堆玉砌的闺房里,气的来回踱步。 没想到江洛的运气这般好,竟能让她逃了。 “你确定人没回来?”嘉阳县主质问道。 玲珑不安的点点头,回禀道:“奴婢与那领头的孙五相识,知晓他住在哪。快晌午时,奴婢去看了两回并未见到人。” 嘉阳县主闻言,心里的怒气更甚。 她阴恻恻的盯着玲珑问:“那孙五的嘴巴可紧?” 玲珑一怔。 县主不会是要杀人灭口? “应是……应是紧的。”玲珑颤抖着回道。 嘉阳县主听她说话磕磕巴巴的,心里更不相信了。 这些无赖,不都是谁给他钱,让他就干什么就干什么吗,怎么可能嘴巴紧? 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紧的! “连秋,去看看哥哥在不在,我有事找他。”嘉阳县主厉声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连秋麻利的退了出去。 须臾,她又指着地上的玲珑吩咐说:“继续盯着,人若是回来,立马回来禀告给我。” “是,奴婢多谢县主饶命,奴婢一定将功补过。”玲珑欣喜的回完话,便也退了出去。 嘉阳县主微眯着双眼,凝视着退出去的玲珑。 她总有些惴惴不安。 不一会儿,连秋便匆忙的回到了慕云院,她身后还跟着凌寻。 “蝶儿,怎么了,你找哥哥何事?”凌寻一进屋里便焦急的问道。 嘉阳县主看了一眼连秋,连秋识趣的退到了门外,合上了房门。 凌寻见她这般神秘,心里更是疑惑不解。 待屋里只剩他们兄妹二人时,嘉阳县主将街上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你说什么?”凌寻站起身看着她,扬声道。 嘉阳县主吓了一跳,有些气急败坏的说:“你做什么这般大声!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给你找回面子。” “蝶儿,你动她做什么,她可是我的人,日后是要进我后院的。” 嘉阳县主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问:“你不是不喜欢江洛吗?怎么又成了你的人了。那江茵呢?你不是要娶她的吗?” 凌寻一脸自负的说道:“我想好了,若是要履行祖父的承诺,我宁愿娶江茵做世子夫人。至于江洛,我要让她当我的妾室!” 从前他瞧见江洛那副唯唯诺诺的嘴脸,便觉得恶心。 茵儿妹妹那般明艳动人,温柔懂事的闺阁小姐,才配当他的世子夫人。 可他发现,自从江洛从庄子上回来,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次次见她,她都不像以前那般顺从小意了。 如今的江洛,在他眼里就如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 他最喜欢驯服后被他骑在身下的野马。 “当妾?”嘉阳县主皱着眉头问。 第77章 吃饭乃头等大事 “当妾?”嘉阳县主皱着眉头问道。 凌寻得意的点了点头,好似他此刻已经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了。 “哥哥,江洛可是国公府嫡女,就算是父亲愿意,国公爷也不可能答应的。” 自古以来,世家贵女都是用来互相联姻的,这一点大家都心照不宣。 若是凌寻娶了江茵做世子夫人,宁阳侯府与国公府便是一体。 日后守望相助,也算是好事一桩。 毕竟,宁阳侯府若不是有父亲这个阁老和皇后姑母,还是低国公府一头的。 国公府是绝对不会在宁阳侯府,再折损一个嫡女的。 这相当于平白无故失了一桩新的势力姻亲。 “答不答应都无妨。生米煮成熟饭后,不答应也得答应!”凌寻垂头把玩着腰上的荷包,执拗的说道。 荷包是江茵绣的。 月白色的锦布上是一两簇青竹,端的是品行高洁,淡雅端方。 “哥哥的意思是?”嘉阳县主饶有兴致的问。 凌寻一脸玩味的说:“到时你便知晓了。” 嘉阳县主点点头,并未追问。 江洛做妾,对于她又有没有任何妨碍,管那么多作甚。 还是先紧着将眼下的事情办妥才好。 “哥哥,你打发眼生的小厮去衙门和锦衣卫打听打听,昨日可有孙五等人被抓的消息。” 凌寻啪的合上手里的折扇:“也好。若是没有进牢里,就更好办了。天干物燥,夜里走水也是常有之事。” “哥哥说的是呢。”嘉阳县主也附和道。 凌寻起身看了她一眼,说:“我先去打听,你不必惊慌,有的是办法解决。”便走了出去。 嘉阳县主心里这才大安。 这一次是江洛侥幸,下一次嘛呵呵…… 江洛是被香气四溢的午膳勾醒的。 两世加起来,她一共在庄子上待了十年。 这十年里她吃过野菜,喝过稀粥。 如今重活一世,吃饱饭和吃好饭乃是她的人生头等大事。 吴妈妈刚把午膳准备好,便见她家小姐闻着味就醒了。 “小姐,快起来吃饭喽,今儿有您最喜欢的红烧排骨和醉花鸡。”吴妈妈满眼慈爱的柔声说道。 江洛伸了伸懒腰。 明绪忙上前为她整理衣裙,又给她净了手。她这才坐到了八仙桌旁的圆凳上。 明绪站在一旁为她布菜,吴妈妈为她盛了碗老母鸡汤。 忘忧忙拿了荷包里的银针,都试了一遍,这才点点头示意无毒。 江洛喝了口鸡汤,吩咐道:“把这只老母鸡盛出来一半给忍冬拿去,她最喜欢吃肉。” 忍冬昨日受了伤,虽是轻伤,可江洛还是准她休息两天,再来近身伺候。 吴妈妈盛了一大碗鸡肉,忘忧接了过来,便往忍冬住的屋里走去了。 江洛看着这一桌子好菜,心里也放松了不少。 自从二婶刘氏掌家后,她不但出入自由,就连饭食都能日日吃到最喜欢的菜。 如今知晓她能为江晨寻药,更是满桌子都是她喜欢的菜。 刚用过午膳,明绪便禀告说:“小姐,二夫人身边的鸣翠来了。” “让她进来。”江洛翻着手里的话本子,吩咐道。 应是二叔回来了。 也不知她娘带来的陪嫁管事有没有找到? 不一会儿,一道翠绿色的身影进了屋里,行礼道:“奴婢请大小姐安。” 江洛淡淡的笑着,问:“可是二婶找我?” “回大小姐的话,是二夫人找您。二老爷从府外带了些新奇玩意儿给府里的小姐们,二夫人说让您先去秋水院挑挑。”鸣翠恭敬的回禀道。 “那怎么行?我是长姐,应该让妹妹们先挑才是。”江洛眼眸一转,说道。 这话倒像是刘氏会说的。 只不过,就是不知是好意还是故意了…… 鸣翠一听江洛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她担心请不去大小姐,自己的差事办砸了,会惹的二夫人不快,忙更恭敬的说道:“是奴婢嘴笨,二夫人是请大小姐您过去看个新鲜,顺便给府里的小姐们都挑挑。” “你说的这般好,我还真要前去看看二叔都收罗了什么好东西。”江洛看了忘忧一眼,边说边起身往外走去。 忘忧忙跟了上去。 鸣翠这才松了一口气,也跟着走了。 这位大小姐,如今可真是不一样了。 “四妹妹可在?” 鸣翠忙回:“奴婢出来的时候,四小姐还未到秋水院。” 也就是现在有可能已经在秋水院了。 江洛微微侧头瞥了忘忧一眼。 忘忧与她对视一眼,又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也好些日子没见过四妹妹了。”说罢,又加快了脚步。 须臾,几人便到了秋水院主屋里的廊下。 “咳咳咳……”屋里的咳嗽声传了出来。 江洛进了屋里,便见二叔江淼一脸关切的看着下首的江晨。 刘氏则站在江晨身边,为她轻轻的抚着背。 这样温馨的场景,是江洛两世都不曾体会过的。 她收敛心神,行礼道:“洛儿给二叔、二婶请安。” 屋里的三人这才抬头看向她。 江淼见是她,忙招了招手说:“洛儿快坐。”倒是比之前更亲切了些。 “晨儿见过大姐姐。”江晨也起身行礼道。 江洛走上前,把她按在了椅子上,说:“四妹妹快不必多礼,你的身子大姐姐知晓。” 江晨笑了笑,回:“晨儿多谢大姐姐体谅。” 江淼看着姐妹二人相处融洽,心里也倍感欣慰。 想到前些年因着相信秦氏,而误会了江洛,让罪魁祸首江茵躲过这么多年,他心里多少有些惭愧。 可他现在只能依靠大哥江舟。 铺子里的生意全靠着国公府的名头,而他也需要银子来为晨儿看病吃药。 哎,是他无能。 刘氏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面上挤出一丝笑意,说:“你们俩快都坐下。”说罢,她也坐了回去。 不一会儿鸣翠端了托盘,上面都些样式新奇的首饰。 用料虽不贵重,可胜在心思巧妙,样式精致。 江洛挑了几个递给了身后的忘忧。 忘忧接过来拿在手中,双眼却一直在盯着对面的江晨。 望闻问切,乃行医首要。 这位四小姐面无血色,嘴唇泛白,咳嗽伴有痰湿,说话有气无力。 如今天气渐暖,她穿的却比众人都厚,怕是寒气已入骨。 忘忧暗道:若是能把一把脉就好了。 “二叔怎的回来了?”江洛出声直接问道。 第78章 给他们送钱? “二叔怎的回来了?”江洛问道。 江淼闻言,想了想说:“铺子里堆积的事都处理完了,便想着回府看看。” 又道:“你前几日要找的人,二叔找到了。不过,只找到了两个管事,其余的皆没了踪迹。” 江洛并不意外。 虽说秦氏是这几年才换的铺子里的管事,可没有人为他们出头,谁又会一直等下去? “多谢二叔。只要他们愿意回来,几个都无妨。”江洛笑着回道。 江淼点了点头,又问:“二位管事就在府外,你现在可要见见?” 江洛想了想,回道:“闲来无事,去见见也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江淼却欲言又止。 江洛知道他想问什么,无非就是寄到江南的信有没有回音。 “二叔、二婶尽管放心,江南若是有回信儿,我一定先告知你们。”她郑重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江淼笑了笑,有些尴尬的道。 刘氏也笑着说:“你二叔也是等的焦急,你四妹妹的身子,哎……” “晨儿多谢大姐姐为我操心。”江晨也白着小脸说道。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之间的亲情,江洛真是羡慕极了。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你我姐妹不必客气。”说完,便退了出去。 屋里又传来咳嗽声。 刘氏急切的关心声也在身后响起。 有时候,她竟想自己能成为四妹妹,就算疾病缠身又如何,最起码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在身边。 出了秋水院,江洛问:“可看出了什么?” 忘忧忙小声回道:“小姐,奴婢能看出个大概,就差把脉了。” 忘忧既能做出解毒药,缓解江晨症状的药约莫着也能做出来。 虽不能治根,略微有些效果也是不错的。 她今日跑这一趟,完全是为了让忘忧瞧一瞧江晨的病症。 忘忧的医术不能暴露,暴露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只能这样面对面的看上一看。 “把脉?夜里让南星带你走一趟就是了。”江洛淡定的说。 如今有了她二人,江洛做什么事都方便了不少。 “是,小姐。”忘忧有些兴奋的说。 她可以试一试新做出来的蒙汗药效果怎么样! 就先拿四小姐院里的人试试…… 回到了韶光院,江洛让明绪去府外带了两位管事进来。 “小人见过大小姐。”一胖一瘦的二人,跪在地上叩首道。 胖的那位是高管事,是管粮食铺子的,年纪稍大些,瞧着与吴妈妈相仿。 瘦的那位是褚管事,精通首饰成衣铺子里的诸事。 “二位管事,快快请起。”江洛扬声道。 二人并未起身,高管事忏愧道:“小姐,小人愧对吴家这么多年的栽培,没能为夫人守住铺子。” “是啊,请小姐责罚。”褚管事双手抵住额头,虔诚的说道。 他们隔着屏风看不清江洛的模样,却听原先管着铺子的二老爷说了,这是夫人留下的女儿。 想起夫人死后,铺子便被国公府接手了,跟着夫人从江南来的管事,明里暗里被挤兑走了不少。 他们二人是待在这里最久的,可还是在几年前被继夫人娘家的人给挤兑走了。 他们虽想为夫人守着铺子,可那继夫人的娘家嫂子厉害的紧。 不是铺子里东西少了,就是赚的银子少了。 总之,有事无事的鸡蛋里挑骨头。 他们二人没有一点法子,只好熬到吴家来人接管铺子。 可左等右等,怎么也等不来吴家的人。 二人商议后决定先保住小命,蛰伏在京城的小铺子里过活,等待来日。 如今,他们终于等到了。 “吴妈妈,扶二位管事起来。”江洛吩咐道。 吴妈妈从屏风后走到二人跟前,笑着说:“高管事,褚管事,快起来。” 二人这才起身。 高管事瞧见眼前的吴妈妈,激动的搓着双手,叫了声:“燕娘,你……” 吴妈妈欣慰的点了点头,说:“我很好,如今依然在小姐身边当差。” 旧人相见,场面格外感人。 江洛瞧着高管事看吴妈妈的神情,似乎有些不一样,她便记在了心里。 重活一世,若是能为吴妈妈找个安稳的归宿…… “我找你们回来,不是为了惩罚你们,而是想让你们继续替我打理铺子,不知二位可否愿意?”江洛朗声问。 二人皆点了点头,回:“小人愿意,小人但凭小姐差遣。” 终于能回到熟悉的老东家,也能全了和江南吴家的恩情,他们怎会不愿? “前些年我还小,不知晓外面的事。如今我大了,我娘的铺子也都归了我。日后,二位尽管安心的打理好铺子就是。”江洛隔着屏风郑重的说道。 二位管事闻言,喜极而泣。 老天爷,终于让他们等到了。 须臾,江洛又说:“你们二人可是自由身?” 二人都点了点头。 褚管事解释道:“回小姐的话,吴家铺子里的管事,都是自由身。” 吴家富有也是有道理的。 自从吴家大爷接手家族生意后,便规定,无论是家生子还是买来的奴仆,只要有本事做到管事的,皆都归还自由身。 且,工钱丰厚,从不拖欠。 最重要的是,吴家有私塾。 凡是有意愿去学做管事的,亦或者学算账等,皆不用自己掏银钱。 “既如此,日后凡是在我的铺子里当管事的,铺子里赚十两银子有你们的一两,赚一百两银子有你们的十两,依次往上加就是。”江洛吩咐道。 二人都是老管事了,哪能算不出这笔账? 皆都一脸震惊的看着屏风后的那道身影。 “小姐,这这这……”褚管事有些支支吾吾的。 这岂不是给他们送钱? “你们听我的就是。至于下面的人,由你们拿出章程,再交于我做决定便可。”江洛一锤定音道。 二人听了,心里感动不已。 小姐不但没罚他们,还对他们委以重任,将权利都放在了他们手里。 他们这一次无论到何种境地,一定死守着小姐,死守着铺子。 江洛又说:“不过……” 二人忙拱手恭敬的听江洛吩咐。 第79章 陆大人生气了! “不过,我会准备文书一份。将这盈利的银钱如何分,分多少,以及一些需要遵守的规矩一一列出来,二位看后再商议是否签字画押。”江洛缓缓说道。 二人想都未想,高管事便回道:“小姐您只管准备便是,我们二人日后绝对唯小姐您马首是瞻。” “是啊,小人以前就是夫人带来的,如今您还愿意接纳我们,我们绝无二话。”褚管事也实诚的说着。 “好,二位管事真不愧是吴家出来的人。既然说清楚了,你们便先回住处等我的信儿。” “是。”二人恭敬回道。 三人又商议起过几日去了铺子里,该如何说如何做等一些小事…… 而陆大人此时却坐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整个地牢里充斥令人作呕的味道。仔细分辨,是皮肉烧焦的味道混合着血腥味,让人无时无刻不在心惊胆颤。 孙五正被锁在刑架上。 几人醒来时就发现已经身在大牢,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何时惹了锦衣卫。 许远也不废话,一鞭子下去,孙五便哀嚎了起来。 “说,是谁让你们去害昨日那位小姐的?” 此时孙五才算明白过来。 原来是为了昨日的事,那他们几个也太倒霉了? 可他不能承认啊,嘉阳县主他可得罪不起。 孙五疼的龇牙咧嘴道:“大人冤枉啊,小的并未曾害人啊。” 又是两鞭子下去。 “啊……大人,小的真的是冤枉的。”孙五嘴硬的喊着。 陆今安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昏暗的灯光下,他阴鸷的眸色透出森森冷意,原本矜贵的气质,瞬间变得乖戾起来。 他站起身,拿起案桌上锋利的刀,缓缓向孙五走去。犹如从地狱出来索命的恶鬼,周身透着狰狞的气息。 许远瞧见他的模样,忙拿了鞭子退到一旁。 大人好久没有这般生气了。 陆今安手起刀落,孙五的手筋已经被挑个干净。 “啊……啊……”这种疼痛,比鞭子抽打在身上的疼更深刻,更入骨。 剩下的四人,已经吓的尿了一地。 许远嫌弃的捂了捂鼻子。 孙五疼的说不出话,只不停的大口吸着气。 “说。”低沉阴冷的声音响起,几人听后又是一哆嗦。 其中一人忙爬到陆今安脚下,不停的磕着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他又指着刑架上的人,颤抖着说:“是孙五。孙五说,只要掳了那位小姐,我们便能……便能尝尝大家闺秀的滋味,还有银子花。” “嗯~”一声闷哼,他便瞪着双眼倒在了地上。 鲜血从他的脖子处喷薄而出,洒了一地。 竟是一刀毙命。 谁让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陆今安拿着帕子擦拭着手上的血,半垂着的桃花眼里,尽是杀意。 小姑娘也是你们这些人能臆想的? 就连从嘴里说出来也不行。 “我说,我说。”孙五有气无力的出声道。 实在是太吓人了。 若是再不说,他的小命难保。 “是玲珑,她与我同住石头巷。那日……那日她找到我说……只要我掳走那位小姐并强占了身子,就给我五百两银子。说不定……说不定还能当上国公府的快婿……啊……” 一声惨叫。 孙五的脚筋也被陆今安手里的刀抹去了。 若不是留着他还有用,此刻孙五怕是已经和地上躺着的那人没有两样。 陆今安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笔走游龙的陈飞。 陈飞忙放下笔,将写好的罪状递了过去。 他看了看,又递给了陈飞,吩咐道:“让他们画押。人给我看好了,否则仔细你的皮。”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许远对着陈飞眨了眨眼,连忙跟了上去。 二人刚走进北镇抚司衙门里,便碰见了锦衣卫副指挥杜衡杜大人。 许远立时无语望天,暗道:大人心情本就不好,怎么又碰见他了啊! “卑职参见陆大人。”杜衡拱手道。 许远也行礼道:“卑职参见杜大人。” 陆今安并未说话,只拱手回了礼。 杜衡瞥见他身上的血,笑着道:“呦,陆大人这一身的血,可不好清理啊。” 陆今安一手背后,淡淡的瞟了他一眼,说:“扔了就是。”便往里走去了。 杜衡则站在那,阴森森的盯着那道身影消失不见。 “大人,听说抓进牢里几个无赖。”他身边的刘鸣小声说道。 杜衡闻言,眯着双眼,说:“无赖?” 刘鸣点了点头。 陆今安何时管上地痞流氓的事了? “可打探出出了何事?”他又问。 刘鸣摇了摇头,回道:“没有,那些人嘴巴都严的很。” 杜衡睨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陆今安去了他日常在北镇抚司歇息的厢房里洗漱干净,又换了身干净的靛青色劲装,这才带着许远往程府走去。 程府书房中,陆今安与御史大夫程稳相对而坐。 他喝了口茶,开口道:“老师,贩卖私盐一事,我虽从陈永贵那里找到了账册,却并未有人证,我便隐下了此物。” “你做的对。若是没有十足把握,蛰伏才是最应该做的。皇上如今越来越倚重凌阁老,这是坏事也是好事。”程大人捋着山羊胡,说道。 陆今安点点头,说:“我母亲遇袭一事……皇上怕是对我疑心未除。” “他要用你,当然也会疑你。你父亲当年的名望太高,他怕你成为第二个靖王。”程大人眼眸深邃的看着前方,说。 所以,陆今安当了这么些年的靖王世子,如今已经成年,却还没成为靖王。 靖王的爵位是世袭罔替的。 靖王死后,陆今安就可继承他父亲的爵位。 可承袭爵位的圣旨,直到如今也没下来。 “凌阁老最近太过顺风顺水了。如今虽动不了他,给他找些难堪也是不错的。”陆今安摩挲着茶盏,阴沉着双眸说。 “哦?侯府出了何事?”程大人笑着问。 他是御史,最喜欢的就是给各位臣子找茬。 “锦衣卫今日抓了几个无赖,一问之下,说是嘉阳县主派了身边的丫鬟买凶杀人。”陆今安淡淡的开口道。 第80章 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可恶。宁阳侯府的教养真是让人叹为观止。”程稳一拍桌子怒道。 “证据确凿,我今晚连夜让他们整理出来,交给老师。”陆今安拱手道。 程稳点了点头:“交给我……” “父亲。”门外娇俏的声音传来。 程稳忙止住话头,面露笑容柔声道:“进来。” “如意请世子安。”程如意面露绯红的屈身行礼。 陆今安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冽,抬了抬手,说:“程小姐不必多礼。” 程如意瞄了他一眼,忙垂下了头。 她听身边的大丫鬟迎香说,陆今安来了,便立刻放下手里的绣活,赶来了父亲的书房。 他还是一如往常那般的淡漠疏离。 程如意有些心灰意冷。 她已经十六岁了,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可她喜欢的是景年哥哥,她不想嫁给别人。 陆今安行了个晚辈礼,说:“老师,东西整理好我让人送来程府,景年先告退了。” 程稳看着在一旁急的要掉眼泪的程如意,叹息一声,摆了摆手,说:“去去。” 陆今安便向书房外走去。 “我去送景年哥哥出府。”程如意说罢,便跟了出去。 程稳看着她急切的背影,又叹了一口气。 他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把心思都放在了陆今安身上。 他也不是不赞同。 陆今安此人名声在外不假,可内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 此人心胸宽阔,聪慧敏捷,文武双全。若不是为了靖王之死,他早就大放异彩了。 可他也看得出,陆今安的心思却并未在程如意身上。 他的宝贝女儿,早晚要撞到冰块上,才肯罢休。 “景年哥哥,靖王妃身子没事?”程如意落后他半步,小声问道。 “多谢程小姐挂怀,我母亲身子无碍。”陆今安有些敷衍的回道。 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大,越走越快。 程如意提着裙摆,小跑着才能勉强追上他。 听到他的回答,程如意停下脚步,扬声叫道:“陆景年!” 陆今安这才停下脚步。 程如意疾步走到他跟前,问:“你对我为何总是这般冷漠?” “程小姐,我很忙。”陆今安淡淡的回道。 程如意直接气笑了。 她还以为能从他口中听到个安慰人的理由,没成想这人……仅仅是因为很忙! 她走上前,离陆今安只有一步之遥,开口说:“景年哥哥,我……” 陆今安立时退后一步。 他长身玉立,俊美不凡,可说出的话却不带一点温度。 “程小姐,男女授受不亲,日后还请叫我陆大人。你是老师的女儿,我只拿你当妹妹看待,告辞。” 不等程如意回话,他抬脚便向府门外走去。 只留程如意站在那怔怔出神。 这是陆今安对她说过的最多的话。 也是最伤她的话。 跟在身后的迎香,忙上前为她家小姐擦了眼泪。 “迎香,你说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喃喃的问。 迎香踌躇着回道:“小姐,您别伤心了,陆大人他……”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我也不知道……”程如意有些语无伦次道。 “小姐,这雍京城里那么多好儿郎呢,您别难过了……”迎香一边安慰着她家小姐,一边扶着她家小姐往如意院走去。 而另一边,直到戌时,二位管事才从韶光院退了出去。 用过晚膳,天将擦黑。 屋里只剩南星和明绪,江洛让吴妈妈守在门口。 她躺在贵妃椅上,手里拿着书,问:“蝉衣那如何了?” “回小姐的话,蝉衣自从被三小姐打了板子,便被关在了柴房里不许人过问。只给了吃食和水,药也不许给。”明绪有些唏嘘的回道。 同为丫鬟,她是真的替蝉衣感到心寒。 虽说丫鬟的命在主子手里如草芥,可蝉衣好歹伺候了三小姐那么多年。 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听锦绣院看门的小丫鬟说,蝉衣对三小姐向来事无巨细,忠心耿耿。只不过是没有紫芙嘴那么甜,会讨巧罢了。 如今竟任她自生自灭。 三小姐还真是狠毒。 明绪看着眼前的江洛,暗道:还是她家小姐好啊…… 江洛垂眸看着手里的书,想了想,说:“等了两天,也是时候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如蝉衣这般只管做事不耍嘴上功夫的人,心性异常坚定,也更加忠心。 若不是到了崩溃的边缘,亦或者面临濒死,是不会轻易被收服的。 “将这瓶药给她。我想你应该知晓如何说服她的。”江洛把手里的药瓶递给明绪,说道。 明绪忙接过药瓶,恭敬的回:“奴婢明白,请小姐放心。” 江洛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 二人这才退了出去。 待天黑透了,国公府里的众人也都要歇息时,南星便带着明绪跃上了房顶…… 锦绣院里最后一排的柴房里。 吱呀一声,木门开了。 疼痛难忍的蝉衣,迷迷糊糊间听到了有人来的脚步声。 这几日里身上越来越疼,只有耳朵越来越灵敏了。 “谁?”蝉衣干涩的嗓子里响起如老妪般的声音。 明绪用只有她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是我,明绪。” 蝉衣一惊。 大小姐身边的明绪? 她为何要来这里? 又想到,若不是大小姐那日非要抢走三小姐屋里的东西,她也不会沦落至此。 心里恨意渐起。 “你来做什么?”她虽有气无力,可语气里还是带了些不善。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可别恨错了人。” “你什么意思?”蝉衣费力的昂起头问道,却因为没有力气支撑,又摔了下去。 “我家小姐让我告诉你,那日去春华院报信儿的小丫鬟可是紫芙的人。”明绪眼含深意的看着她说。 待在黑夜里久了,蝉衣的双眼看得无比清楚。 又是紫芙! “她为何总是要与我作对,我什么都不跟她争抢,只想在三小姐身边办好差罢了,她还是将我置于死地……”她喃喃自语的说道。 “若我是你,定要找机会好好的活下去,让她也尝尝你此时的滋味。”明绪循循善诱的说。 第81章 江念出来了。 蝉衣苦笑一声,说:“三小姐对我不闻不问,更是下了死命令,不许有人来看我。我已经成了这般模样,身上的伤也溃烂了,我怕是……活不成了……” 最后一句,带了些沙哑。 “药,我家小姐让我给你送来了。”明绪把药瓶递给她。 蝉衣怔忪了一瞬,便颤抖着手慌忙接过药瓶,心里却大喜过望。 须臾,她想了想,遂问:“大小姐为何救我?” 明绪直截了当回道:“我家小姐说了,她不但救下你,还会帮你重回江茵身边依旧做她的贴身大丫鬟。只不过,日后锦绣院的风吹草动,事无巨细你必须禀告于她。” “就这样?”蝉衣不解的问。 救下她的命,又帮她回到三小姐身边,这么大的恩情,只这点要求? 她又想起明绪刚才说的话。 她双手紧紧握住药瓶,暗道:若是她自己能有机会活下来,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让紫芙尝尝濒死的滋味。 已经到这般地步了,眼看着面前有条活路,她为何不愿? 她伺候三小姐这么久,事无巨细,忠心耿耿,也没见三小姐可怜可怜她,饶她一命。 既然如此,也别怪她自寻活路。 明绪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蝉衣的脸上,没有错过一瞬。 她瞧着蝉衣的变化,知晓蝉衣已经被自己说动,便又说:“或许会有些小事需要你帮忙,不过,一定不会牵扯到你的身上。” 蝉衣闻言,想了想,回道:“劳烦你回去告知大小姐,救命的恩情蝉衣记下了。日后蝉衣定当好好效力。” 明绪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很担心说服不了蝉衣,又会为小姐惹出其他是非。 果然,小姐是对的。 人只有在最绝望的时候,才更好收服。 明绪又从怀里拿出一瓶药递给她,说:“你手里的药是用来涂抹伤口的,这一瓶是治内伤的。三日后,还是这个时辰,我会继续给你送药。” “多谢。”蝉衣有气无力的回道。 “包袱里有些吃的,还有你手里的药都要放好,不要被人发现。”明绪将身后的小包袱也递给她。 蝉衣怔忪的看着面前的包袱,心里五味杂陈。 明绪也不再说话,起身准备走时,却听身后的蝉衣说:“明绪,多谢。” 明绪弯了弯嘴角,并未说其他,只小心开了木门,径直往外走去。 次日辰时,江洛用完早膳,便带着明绪和忘忧前往春华院里请安。 江怀的身子已经在慢慢变好,秦氏又恢复了往日的晨昏定省。 如今江老夫人中风,国公府里的人和事一般不会去福安堂里打扰。 刘氏依然掌家。 秦氏也没有急着要回掌家权,倒是有点耐人寻味了。 主仆二人刚走到廊下,却听见屋里调笑声不断。 “日后做了伯府二公子的正头娘子,二姐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江茵打趣道。 “念儿一切都听母亲安排。”江念羞怯的说。 被关了十来日,她还以为永兴伯府的这门婚事没着落了。 没成想,昨日秦氏身边的丹玉却偷偷的传了口信,说是今日永兴伯夫人会来商谈她和洪澈的婚事。 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若是能嫁给永兴伯府的二公子做正房夫人,总比去做妾强。 至于洪澈,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就是了,她绝无二话。 秦氏也笑着说:“你如此孝顺懂事,母亲自是要为你打算的。” 江念忙起身恭敬回道:“念儿多谢母亲。” 这是她应得的。 若不是秦氏逼着她去害江洛,她怎么会被关禁闭,又怎会只能嫁给洪澈那个纨绔。 “那我可要好好的恭喜二妹妹,得偿所愿了!”江洛的声音由远及近。 “请母亲安。”她又行礼道。 “洛儿来了,快坐。”秦氏好似没有嫌隙般的笑着道。 “请大姐姐安。”二人异口同声道。 江洛抬了抬手:“二位妹妹,起来。” 江念闻言,脸色一红,垂着双眸里尽是恨意。 那日洪澈说的话,还回荡在她耳边。 那个纨绔,他要了自己的身子,最后却看上了江洛。 竟想让自己给他做妾? 想到这里,她眼神阴毒望向江洛的脸上。 若是能毁了那张脸便好了…… “二妹妹怎么这样看着我?是因着要嫁去永兴伯府而舍不得我了吗?”江洛调笑道。 “大姐姐说笑了,永兴伯府离国公府也就那几步路,倒不如宁阳侯府远呢!”江念阴阳怪气的说。 江茵一听她提到宁阳侯府,立时也讥讽道:“是啊,如大姐姐这般名声,离宁阳侯府确实越来越远了。” 离得越远越好。 最好滚出雍京城才好,这样世子夫人的位置铁定是她的。 江洛拿了帕子捂着嘴,笑道:“也是,毕竟一个是炙手可热的侯府,一个是小小伯府,是没有什么可比性。” 她又看向江茵,说:“我离的远不要紧,三妹妹若是离的太远……” 江茵瞪着她:“你……” “大姐姐这嘴皮子是越来越利索了。”江念接着道。 反正也撕破脸了,姐妹之间还要什么体面。 “利索?那得多谢二位妹妹了。”江洛发自肺腑的道。 若不是这二人,她的嘴皮子也是笨的。 嘴皮子利索真是一件好事,就比如此刻,她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二人气的干瞪眼。 “哎呀,好了好了,都是要出嫁的人了还在这拌嘴,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眼见着二人在江洛面前吃瘪,秦氏忙出声阻止道。 “母亲说的是,女儿谨遵教诲。”三人异口同声回道。 “洛儿,我怎么听说你日日都要出府?你既有婚约在身,便应该遵从妇德,整日出府算怎么回事。”秦氏厉声斥责道。 江洛懒得跟她废话,便说:“是,多谢母亲教诲。女儿告退。”便退了出去。 出了春华院,转身就往府门外走去。 明绪担忧的问:“小姐,夫人刚刚的话……” “无妨。她的话听听就算了,如今又不是她在管家。”江洛淡淡的说。 明绪和忘忧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 永兴伯夫人要来商议婚事,江念也不好一直待在这里,便也回了瑞雪院。 须臾。 “你说什么?又出去了,合着我刚才说的话,她都当耳旁风了?”秦氏听了丹玉的禀告,气的不行。 第82章 他还有何不满意? 此时屋里只剩她们母女二人。 江茵忙劝道:“母亲,您管她作甚?她多多出去露脸才好,到时宁阳侯府更容不下她。” “你懂什么?她出府都是为了那几间铺子,如今怀儿还未痊愈,我实在无暇顾及其他。若是让她趁机夺回铺子,到时你嫁去侯府便少了些体面的嫁妆。”秦氏坐在罗汉床上,凝眉说道。 江茵也不敢吱声了。 只要是与她嫁去侯府有关之事,她便不敢随意做决定。 “夫人,永兴伯夫人到了。”梅青在门外禀告道。 秦氏母女对视一眼,皆止住了话头。 暂且先将此事放下,商议好江念的婚事才是迫在眉睫的。 如今雍京城里明里暗里都在议论国公府与永兴伯府,首当其冲的当然还是国公府。 茵儿的名声可不能因此被连累了。 丹玉忙上前帮秦氏整理衣裙和首饰。 曹妈妈被发卖后,春华院里的一应庶务都交给了梅青。 而丹玉则是从二等的梳头丫鬟,一跃成了秦氏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在春华院里的地位仅次于梅青。 待她整理好,秦氏这才扶着她的手,向正堂走去。 江茵则回了锦绣院。 此时正堂里,永兴伯夫人刚呷了一口茶,便瞧见了走进来的秦氏。 她忙放下茶杯,起身热络的说道:“国公夫人安。” 秦氏面上虽带着些许笑意,却并没有往常那般亲昵。 她一边往上首坐去,一边抬了抬手说:“伯夫人不必客气,快请坐。” 不管是何缘由,那日在伯府发生的事,木已成舟。 江念虽是庶女,可好歹是国公府的庶女。 那洪二公子又是什么好货吗? 一个不思进取的纨绔都敢挑挑拣拣国公府的小姐,这传出去让他们的脸面往哪搁? 永兴伯府又一直没有音信,也不见来人。 她们作为女方,怎么好去男方府里提婚事。 永兴伯夫人一直拖到如今才来国公府,除了怕被秦家牵连外,还大大的下了国公府的脸面。 即便秦氏与她是手帕交,心里也是很不满意的。 永兴伯夫人也瞧出了秦氏的不满,只好讪讪的坐回了太师椅上。 “国公夫人息怒,实在是我那小儿子闹腾不休,我这才……这才耽搁了些日子。”永兴伯夫人绞着手里的帕子,小心翼翼的说。 秦氏瞥了她一眼,回道:“这么久了,不知永兴伯与伯夫人商议的如何了?” 有国公爷立在那,伯府也不敢说让江念做妾的话。 即便洪二不乐意,此事也不是他说了算的。 永兴伯洪勇可还靠着江舟呢。 最重要的是,整个雍京城里没有一家愿意让自家女儿嫁给洪二的。 他如今能讨的国公府庶女做嫡妻,也不委屈了他。 永兴伯夫人笑的有些尴尬,她踌躇着道:“我和伯爷已经商议好了,贵府的二小姐与我家那臭小子乃是天作之合,我们当聘其为贵妾。” 秦氏怔忪了一瞬,问:“贵妾?” 贵妾也是妾。 等了这么久就等到这么个结果,谁家女儿低嫁去当妾? 京城里因着此事已经是风言风语了。 若是江念做了妾。 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众人,错在国公府。 若是让茵儿有个当妾的庶姐。 日后她这宁阳侯府世子夫人,如何在侯府立足? 她与国公爷的脊梁骨都要被人戳穿了。 “是啊,贵府二小姐说的再好也只是个庶女,这伯府二少爷的贵妾与平妻无异,也算是配得上她的身份了。”永兴伯夫人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 洪二太混,因此永兴伯与永兴伯夫人还是想为他聘一位温婉端方的正妻。 若是诞下子嗣,也好有人教导。 在他们二人百年之后,两兄弟若是分府而居,洪二也不至于无人看顾。 秦氏闻言,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永兴伯夫人与她相交数年,自是知晓她的性子。 此事若不让她找回颜面,怕是没那么简单就答应的。 她忙谄媚的笑着说:“另外,伯府再出三万两白银作为二小姐的添妆,国公夫人您看如何?” 秦氏这才松动了几分。 国公府嫡女出嫁公中是要出五万两银子的,至于庶女则是三万两。 江念若是得了伯府三万两的添妆,这嫁妆倒是比嫡女还体面了。 只不过这银子给不给江念,就是她的事了…… 秦氏想了想,面无表情的回道:“这事如何,我还要等国公爷回来与他商议一番,此时不能给你答复。” “国公夫人说的是,您二位好好商议。国公府与伯府若是能结成姻亲,日后守望相助,对两府皆有助益。”永兴伯夫人谄媚的说道。 二人又聊了几句家常,永兴伯夫人便告辞了。 瑞雪院里,玉兰急匆匆的进了主屋里…… 啪嗒一声,江念手里的剪子掉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听错了?”江念猛的起身压质问道。 玉兰忙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回:“二小姐,奴婢绝没有听错。那永兴伯夫人确实说了“贵妾”二字。” “怎么会这样?他当真……当真不愿意……”江念喃喃自语。 尽管那日,她亲耳听见洪澈说不愿她为正妻的话,可她依然抱有一丝希望。 刚刚她还在为能做永兴伯府的二少夫人而欣喜。 毕竟,她好歹也是国公府里的小姐。 自己清白的身子也给了他,他还有何不满意。 难道他真的想娶江洛? 又是因为江洛。 “母亲可答应了?”她斜睨着双眸问。 玉兰摇了摇头,回:“夫人并未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只说要与国公爷商议。” 江念闻言,若有所思的坐回了罗汉床上。 商议? 那便是有可能答应让她做贵妾了。 须臾,她吩咐道:“玉兰,你继续盯着父亲何时回来。” 她又拿出荷包里的银锭子,递给玉兰,说:“拿去用来打探消息。” “是,二小姐。”玉兰接过银子,匆忙的跑了出去。 江念恶狠狠的盯着案几上未绣完的大红鸳鸯肚兜,一把抓起手边的剪子,剪了个稀巴烂。 这一切都是因为江洛。 “月见,带上我这些日子给姨娘做小衣,随我去浮香院。”她面目狰狞的吩咐道。 第83章 正好被我碰上了。 若不是洪二看见了江洛那张脸,怎会不愿意让她做正妻? 那张脸有什么好的! 既然她这辈子都毁了,江洛也别想好过。 “是,二小姐。”月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江舟只是把柳姨娘关了禁闭,可并没有下命令不让他们姐弟二人去浮香院。 想起安儿,江念眼眸又是一沉。 自从姨娘被关在浮香院后,她这个亲弟弟也去了外院,姐弟二人都不曾见过几面。 也不知二婶要过继安儿一事如何了。 主仆二人都心事重重的往浮香院走去了…… 国公府后院众人心思各异,而朝堂上,国公爷江舟正一脸懵的看着前方争论不休的几人。 曾御史扛着脸禀告道:“皇上,臣要参凌阁老纵女行凶。嘉阳县主当街雇人强掳镇国公府大小姐江洛。” 凌阁老:…… 江舟:…… 这是何时的事? 凌阁老眸光一沉,周身带着压迫之感,说:“曾大人,此事可关乎我宁阳侯府声誉,慎言!” 曾御史却像没察觉到他的怒意一般,继续扛着脸道:“凌阁老,侯府声誉与人命相比,孰轻孰重我还是知晓的。” “曾大人,你可不要胡诌啊,我这大女儿好好的待在国公府里呢,何时被人掳走了?”江舟一脸不屑的说。 这个曾御史,真是什么都敢说! 就算嘉阳县主真雇人掳走了江洛,他也不可能因为江洛而得罪了凌阁老。 御史中丞常平光插话道:“曾大人,人家国公爷都不知晓的事,你怎就这么清楚?” “国公爷不知晓的事情多了去了。江大小姐之所以能好好的待在府里,是因着事发时她遇到了锦衣卫,被救下了。”曾大人言之凿凿的说着。 凌阁老闻言,睨了一眼对面的陆今安。 陆今安察觉到射过来的那道视线,却并未有动作,依旧长身玉立。 常平光又问道:“那张大人又是如何知晓的?” 曾大人轻笑一声,回:“正好被我碰上了。” “呦,那倒是真的巧了。”常平光阴阳怪气的说。 曾大人却未搭理他,只朝着龙座上的人,拱手行礼说:“皇上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如今在这皇城脚下,竟有人仗势欺人,简直是无法无天,还请皇上明察。” 千穿万穿,马屁不会穿。 皇上费劲巴拉的把江山治理好了,百姓也安居乐业了。 如今在眼皮子底下竟有人做这等坏事,还是皇家外戚。 当真是给皇上抹黑,有损皇威啊。 这一通马屁拍下来,众人都不得不佩服。 这御史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既要公正无私,又要拍对马屁。 “哦?当真如张爱卿所言?”昭定帝威严的声音,从众人头顶传来。 很显然,曾大人的马屁拍对了。 “微臣岂敢蒙骗皇上。”曾大人忙恭敬的回道。 凌阁老看向身后的江舟。 江舟会意,忙道:“皇上,微臣实在不知曾大人此举是何意。小女好好的待在府里,并未出意外。” “国公爷,你作为江大小姐的父亲,听见此事时却不是关心她的安危,而是一力反驳我,这是为何啊?”曾大人疑惑不解的问。 江舟眨巴眨巴眼:“我……我……”也没了下文。 “既如此,陆爱卿,可有此事?”昭定帝又问。 陆今安出列,拱手回:“回皇上的话,确有此事。” 殿里的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陆大人,这好像是五城兵马司职责范围内的事?”锦衣卫指挥副使杜衡,注视着陆今安问道。 “是啊陆大人,你可不能滥用职权。”常平光也跟着附和道。 被点名的五城兵马司总兵寇勋,一个激灵。 他忙出列,拱手说:“杜大人说的是,此事乃五城兵马司的职责。” 却暗自腹诽:这杜大人怎么又扯上他了?真是要命啊…… “陆大人,咱们锦衣卫只听皇上号令,你这手伸的是不是有点长了啊!”杜衡朝着龙座上的人拱手,说道。 承乾殿里立时安静如斯。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杜大人的嘴皮子还真是厉害! “杜大人所言,陆某不敢苟同。”陆今安阴鸷的双眸凝视着杜衡。 低沉冷冽的声音又道:“锦衣卫早就发现这几人在暗地里贩卖私盐,一直盯着。恰巧,嘉阳县主又雇他们行凶,锦衣卫不得已才出面收网。” 人是锦衣卫早就盯着的。 嘉阳县主雇人行凶是后来的。 锦衣卫出面救人是迫不得已的。 “我奉皇上的命令彻查私盐一事,杜大人和常大人可是有异议?”陆今安也朝着龙座上的人,拱手道。 杜、常二人脸色一白,慌忙跪下回道:“微臣不敢。” 寇勋也忙跟着跪了下去。 暗道:我哩个老子娘哎,要了血命了。 众人:还是陆大人略胜一筹! 曾御史见状,也是冷哼一声。 御史大夫程稳,注视着殿中那道颀长的身影,并未出面。 此时,昭定帝将视线停留在凌阁老身上,问道:“凌爱卿,你可有话说。” 只要一提起私盐一事,皇上便带了些怒气。 由于前些年抵抗外敌,又有夺嫡之争,使得大雍朝战争不断,民不聊生。 如今虽修养了十几年,可是需要花银子的地方也很多。 原本国库就不丰盈,全靠税收支撑着。 如今虽比原先好些,可他逐渐发现,税收最高的官盐,这几年竟出了蛀虫。 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在动摇他的国本。 而他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成年的儿子,这些人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他不得不防。 凌阁老忙出列,拱手道:“皇上,小女的性子最是温婉不过,定不会做出此等害人害己之事,还请皇上明察。” 陆今安非要扯上私盐一事,皇上如今对贩卖私盐一事痛恨不已。 他不能再让此事发酵。 “曾爱卿所言,可有证据?”昭定帝又问道 “回皇上的话,证据在这。”曾大人拱手递了过去。 王福全连忙走到他身边,双手捧起状纸,朝昭定帝走去。 须臾,昭定帝将状纸放回了托盘上,说:“给凌阁老看看。” 王福全又端着托盘走到凌阁老身边。 凌阁老一目十行,待看完状纸,便立时跪了下去…… 第84章 惩罚孽女 凌阁老一目十行,待看完状纸,便立时跪了下去,说:“微臣有罪。微臣没有教养好子女,还请皇上降罪。” 原先还在指责曾大人多管闲事的人,此时也偃旗息鼓了。 人家正主都求饶了。 御史中丞常平光却道:“皇上,那江大小姐乃是嘉阳县主未来的嫂嫂。二人或许只是女儿家的玩闹罢了,也或许是有人陷害也不一定。” 众人闻言,也都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 江舟也忙点点头,说:“是啊,就是女儿家玩闹罢了,还请皇上明察。” 陆今安半垂着的黑眸,腾的燃烧起一抹阴鸷。 官服下的双手也越握越紧,似乎有杀意渗出。 女儿家玩闹? 呵呵…… “既如此,朕便罚嘉阳禁足侯府一月,抄写女戒十遍。剩下的就交给凌爱卿自行处置。”昭定帝一锤定音道。 这惩罚不痛不痒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在偏袒嘉阳县主。 不过,凌阁老的老脸还是丢了不少。 下了朝,江舟连忙追上凌阁老,拱着手,说:“凌阁老息怒,待我回府,一定好好惩罚那个逆女。” 一番话说的,知情的人一定会认为,雇人行凶的是江洛呢! 凌阁老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并未回话,一甩衣袖便走了。 心里却暗道:这么亲事看来是真的要解除了。 江舟有些讪讪的,也往宫外走去了。 他坐在回府的马车,越想越生气。 最后到了府门时,得知江洛出府去了,干脆等在了府门口…… 而搅和了朝事的江洛,此时正在处理铺子里的事。 她一出府门,便吩咐婆子去高管事和褚管事的住处,请他们二人一起去接管铺子。 三人在吴氏粮铺碰面。 铺子里的管事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那打哈欠。 江洛一行人进去时,有小厮笑着迎了过来:“客官要买些什么?我们吴氏粮铺价格最是公道。” 几人并未答话,只径直走向最里边的厢房,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小厮一脸不解的阻止道:“哎哎哎,你们怎么乱闯,这可是我们东家才能进的屋子。” 他的嚷嚷声,吵醒了昏睡的管事。 管事立时起身走到几人身边,他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几人。 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被众人拱卫在中间的江洛。 一脸倨傲的问道:“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吴氏粮铺?” 高管事上前一步,说:“我们是……” “我不管你们是谁,识相的赶紧给我走。我们东家可是国公夫人,惹恼了她,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他轻蔑的打断高管事的话。 江洛看了一眼明绪。 明绪便手持铺子里的地契,上前一步,厉声道:“你看清楚了,这是铺子里的地契。这铺子的东家,一直都是我家小姐,哪里又来个东家?” 管事的看了地契,也是一脸懵。 自从他到这铺子里做事,一直都认为国公夫人才是东家,日常有什么事情也都是国公夫人身边的人来吩咐。 如今怎么又冒出一个东家? “这这这……”他支支吾吾的,也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去,把铺子先关了,人都召集到后院来。”明绪吩咐道。 原先买铺子时,是吴家从广陵派来的人筹办的。 这间粮铺类似一座一进的宅子。 最前面的铺面用来卖粮食,铺面最深处有一个能容下两人的甬道,通往后面的院子。 院子不大,两侧是两个小仓库用来屯粮。中间是一间正房,是管事的住处。 两边是两间耳房,一间用作厨房,一间是小厮的住处。 明绪和忘忧从正房里搬了圈椅,放到院子中间。 江洛坐在那注视着眼前的几人。 高管事和褚管事则一人分站一边。 “高管事,去查账。”江洛吩咐道。 若不是秦氏被江怀绊住脚,又失了曹妈妈这个心腹。 她此时再来铺子里,已经晚了。 “是,小姐。”高管事便接了原先铺子里的管事手里的账本,翻看起来。 一炷香后,高管事拱手道:“小姐,账本无异。” 江洛点了点头,却在心里冷笑连连。 秦氏还真是胸有成竹啊,连账本都不作假。 怕是从未想过她会有要回铺子的一天? 亦或者从不认为,她能要回铺子。 “如今我正式接手铺子,管事的我已经带来了。你们若是想在这干的,可以继续,工钱依旧。若是想走的,我每人给三十两遣散费。”江洛淡淡的说道。 原先的管事,不管能力如何,她都不会再用。 管事的一听,这不就是撵人的吗? 既然主家自己的管事都带来了,他还赖在这做什么。 “多谢小姐,小人家里正有急事,不能继续在这干了。”管事的一脸无奈的回道。 倒是识相。 “既然如此,明绪,给管事的五十两银子。另外二十两就当我为管事家里的急事帮帮忙了。”江洛吩咐道。 这管事闻言,忙叩首道:“小人多谢小姐。” 五十两银子可是他一年的工钱了。 剩下的几个小厮却都留了下来。 江洛也不在意,只要管事的是她的人就好。 日后这些人若是老实肯干,便继续用。若是偷奸耍滑的便是高管事的事了。 做东家的,只要善用人就是了。 两间粮铺由高管事接手,剩下的一间首饰铺子、一间成衣铺子、一间古玩铺子、一间笔墨铺子和书斋,皆都交给了褚管事打理。 待舅舅从广陵送来的管事到了后,再重新分派。 至于城郊的温泉庄子和千亩良田先交给了高管事打理。 日后有时间了,她再去瞧上一瞧。 待所有铺子都走了个遍,江洛又回到了吴氏粮铺。 明绪和忘忧在门口守着。 她与高管事则进了铺子的厢房里。 “我还有一事,要交给高管事去做。”江洛直视着高管事,眼里有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稳重。 她日常不笑时本就清冷,如今又面带严肃,更显得她整个人有些老成持重。 高管事心里纳罕,他怎么觉着小姐有点太老成了。 他抽回视线,忙低垂下头,回道:“还请小姐吩咐。” “尽快将这两间铺子、温泉山庄和良田接手后处置妥当,然后开始着手买粮。”江洛慎重的说。 “买粮?小姐,这粮价并没有要涨的势头啊?”高管事疑惑不解的问道。 第85章 绝世好爹! 他的话引起了江洛的回忆。 前世里,也就是今年的寒冬,蜀中连日的大雪,大半的庄稼被冻死。 又因积雪过厚,导致多处雪崩。 很多人被冻死,家养的牲畜也被冻死。 无数的人踏着寒冬背井离乡,只为能活下去。 灾民从蜀中一路向北,绵延至京城附近。 无数的灾民聚集在城外,等着官府开仓放粮,施粥救命。 雍京城里的粮价从二两一石,一路飙升到一石五两,整整翻了两倍还多。 就算是这样的价格,到最后也买不来粮食。 私底下交易的粮价可想而知了。 这些都是忍冬从府里听到的。 她记得,那时国公府里的日子虽不如之前那般滋润,却也没有到缩衣减食的地步。 如今想来,定是这两间粮铺起了作用。 否则,她真的想不到秦氏还能从哪里弄到粮食。 以秦氏那贪婪的性子,背靠着吴家趁机在粮食上捞一笔也说不定。 她收回思绪,不欲与高管事多说什么。 想了想,回道:“日后你就知晓了。你与褚管事一起,先将这几间铺子摸清楚,再把所有铺子的盈利都清算出来,禀告给我。” 高管事虽疑惑,却也觉得江洛并不像是随便一说,她之所以这样做一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他也就不多问了,忙回:“是,小姐。” 江洛又和高管事交代了几句,便带着明绪和忘忧出了铺子。 主仆三人刚走到街边站定,便听见不远处有人叫她。 “洛姐姐,洛姐姐,我在这呢!”谢晴如一只欢快的小鸟,挥舞着小翅膀,朝着江洛跑来。 她身后的大丫鬟画意,双手提着东西累的气喘吁吁。 “洛姐姐,我昨日给你下了贴子,说今日去国公府看望你,你可见了?”谢晴眨巴着一双杏眼,问道。 江洛一拍脑门,她竟给忘了。 从昨日一直到此时,她忙的脚不沾地,哪还记得这些小事。 “真是对不住晴儿妹妹了,我刚接手这几间铺子,这几日实在是太忙了……”江洛忙解释道,却见小丫头如蔫了的花朵一般,垂下了头,她便解释的有些底气不足了。 她忙上前拉过谢晴的手,笑着哄道:“都是我的错,就罚我……就罚我过几日带你去城郊的温泉庄子上玩,好不好呀?” “洛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小丫头又高兴了起来。 江洛晃着她的手,说:“当然是真的啦,比珍珠还真!” “嗯嗯,那我可等着洛姐姐过几日给我下帖子喽。”谢晴笑的两眼弯弯的说。 江洛也笑着点点头,说:“走,我正好也要回府了,你与我一起。” “好。” 几位丫鬟也很在二人身后喜笑颜开。 江洛便拉着她的手,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一炷香后,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国公府门前。 二人相携着手下了马车往府里走去。 刚进了府门,便见国公爷江舟面色铁青的从门房里走出来。 “你个孽女,你还有脸回来,啊?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你就不能消停点,你是不是想害死我,想害了整个国公府!”江舟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 谢晴在父亲面前从未被如此对待过,此时见江舟这般模样,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 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惊到了。 “父亲说的是哪里的话,女儿听不懂,也不明白!”江洛瞥了愤怒的江舟一眼,淡淡的回道。 “你听不懂?”江舟双手掐腰,不停的来回踱步。 他怒视着江洛,说:“我且问你,你何时惹了嘉阳县主,才使得嘉阳县主对你动了手?” 江洛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为着昨日的事。 “我没有惹到嘉阳县主。至于她为什么要对我动手,我怎么知晓?父亲您在这问我,还不如去问嘉阳县主。”江洛讥讽的笑着说。 “你……因着此事,今日在朝堂上有御史弹劾凌阁老,皇上也罚了嘉阳县主。你现在就随我一起去宁阳侯府赔罪,快走!”江舟一边挥舞着手,一边急切的往府门走去。 江洛轻笑了一声。 瞧瞧,这就是她的好父亲。 自己的女儿要被别人害死了,反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就骂她,还要她去给罪魁祸首赔罪。 这可真是绝世好爹! 又想到江舟说的“凌阁老被御史弹劾”…… 看来,陆大人又帮了她一次。 “国公爷,您作为洛姐姐的父亲,不应该是为洛姐姐讨回公道吗?为何您一直在骂洛姐姐,还要她去赔罪?”谢晴生气的说 她又接着道:“既然皇上都罚了嘉阳县主,那一定是因为嘉阳县主有错。为什么从您嘴里说出来,好像是洛姐姐害了她一般,这是何道理啊?” 江舟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谢晴。 他皱着眉头,问:“你是?” 谢晴这才向他行了一礼说:“小女谢晴,见过国公爷。我父亲乃国子监祭酒谢远峰。” 江舟这才恍然明白,原来是谢大人的千金。 他抬了抬手,说:“不必……” 话还未说完,谢晴就已起身。 他有些尴尬的放下了手,并未回答谢晴的话,只又说:“孽女,还不随我去侯府赔罪!” “父亲,您当真要我去侯府赔罪?”江洛睨着他问道。 江舟一甩衣袖,说:“那是当然!” “好,我去。”江洛爽快的答道。 谢晴却拉住她的胳膊:“洛姐姐,不要去。不是你的错,就算她是县主又如何?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她一个县主。” 她说完,还斜了一眼江舟。 江洛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无事。 “皇上为此事惩罚了嘉阳县主,父亲您却要我去侯府赔罪。您是觉着皇上的决定是错的呢?还是觉着您比皇上还英明?”江洛冷冷的问。 江舟闻言,顿时冷汗连连。 他从下了朝,便一直担心凌阁老会因着此事而对他不利。 总想着快点带着江洛去侯府赔罪,只要凌阁老和嘉阳县主都消了气,他也就安稳了。 竟没想到这茬。 万一…… 万一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他岂不是罪该万死的那一个。 他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周围,见四下无人,这才忙不迭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好险! 第86章 沾沾喜气,觅得佳婿 “父亲,不是要我去宁阳侯府赔罪吗?快走,别耽误了回府用午膳的时辰。”江洛瞥了他一眼,故意问道。 江舟此时哪还敢提让她去赔罪的事情。 他眼神躲闪着,却依旧嘴硬的说道:“今日先不去了,改日再说。” 他抬头看了看时辰,便一甩衣袖,朝府外走去了。 这府里真是越待越没意思。 还是去那处找人解解闷…… 江洛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弯,尽是嘲讽。 就他这怂样,也不知这官是如何当的。 简直是有辱斯文! 既然陆大人又帮了她一次,她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呢。 她对着明绪招了招手,说:“你去找……” 明绪忙点了点头,往府里跑去。 “洛姐姐,你真厉害。”谢晴两眼放金光的看着江洛道。 江洛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说:“走,带你去我院里歇息会儿。” 二人便带着丫鬟往韶光院里走去。 到了院里,吴妈妈慈爱的泡了好茶,又拿了各色点心、肉脯和果干招待谢晴。 她可听忍冬说了,上次她家小姐去永兴伯府赴宴时,这位谢小姐和她的母亲,可是帮着小姐说了不少好话呢! 这也是她回到小姐身边后,小姐第一个闺中好友。 她一定要好好招待这位,好心的小姐。 此时,浮香院里,却与韶光院里的言笑晏晏不同。 世家府邸里的下人,向来是捧高踩低的。 自从柳姨娘被禁足以来,这浮香院里就没了往常的鲜花锦簇。 国公爷江舟像是将柳姨娘忘了一般。 一次也没有来过。 没了宠爱的柳姨娘,如今一身素衣,乌发用一个简单的木簪子盘起。 主屋里略带鲜艳的颜色也早就收了起来,只剩一片灰白。 若不是她那张脸还如往常一般白嫩,真是要认不出了。 她没被买进国公府里当丫鬟时,就在胭脂水粉铺子里打杂。在铺子里待的久了,就跟着做美容膏的师傅偷偷的学了这么一手。 后来进了国公府靠着这手艺,将自己原本并不是很惊艳的面容,打理的白皙柔嫩,如剥了壳的鸡蛋,这才入了江舟的眼。 江念正坐在小木凳上,看着对面的柳姨娘,说:“姨娘,不知这东西效果如何?” 柳姨娘面带笑意的回道:“那肯定是错不了的。” “效果越厉害越好。姨娘,女儿能不能做成永兴伯二少夫人,就看它了。”江念不怀好意的说道。 柳姨娘闻言,手下更加用力的碾压了起来。 如今她们母女已是没有办法了。 自己禁足在这浮香院,唯一的女儿又被夫人逼着做下那事,失了清白之身。 听念儿说,若不是因着府里事多,安儿也将被二房过继当嗣子。 如今,唯有先保住念儿的二少夫人的位置,再图以后。 “念儿,这事你可想好了?”柳姨娘眼含担忧问道。 江念坚定的点点头,说:“我想好了,必须要这样做。否则,我就要做妾了啊姨娘。” “可……若是失手……” “就算失手,夫人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相比咱们,我想夫人更恨的是江洛。”她阴恻恻的说。 “哎,姨娘当然是希望你好的。就如你说的那般,即便只是挂个二少夫人的名头,也是比做妾好的。”柳姨娘想起自己的处境,红了眼眶。 江念握过她的手,不停的摩挲着。 须臾,她说:“姨娘,你不用担心我。大不了就是做个贵妾,若是成了就是二少夫人。我是一定要赌上一赌的。” 柳姨娘也回握着她的手,不停的叹息着。 母女二人又絮絮叨叨的聊着些府里的事。 直到用了午膳,江念才回了瑞雪院。 一进屋里,她便将两位丫鬟赶了出去,直到一个时辰后才出来。 江念喝了口玉兰递过去的茶,凝眉看着八仙桌上放着的东西。 玉兰日常是最懂她的心思,便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二小姐,这是永兴伯夫人今日带来的八色点心、四色果脯蜜饯以及胭脂水粉。二小姐,您看……”她试探着问道。 江念放下茶盏,吩咐道:“既是喜事一桩,那便一分四份,给府里的其她三位小姐每人送一份。都沾沾喜气,望她们也都觅得佳婿。” “是,小姐。”玉兰与月见二人便忙碌了起来。 江念静静的望着二人忙碌的背影,脸上带着渗人的笑…… 两位丫鬟按照她的吩咐,拎着东西往院外走去。 刚出了院门,玉兰瞥了月见一眼,问:“咱们分开去送,你先去……” “玉兰姐姐你忙,我便多跑一趟,把大小姐和四小姐都送去,你只管去送二小姐的就是了。”月见打断她的话说。 玉兰笑了笑,有些高傲的回道:“那你去。” 算这小蹄子识相。 大小姐与二小姐如今表面是姐妹,私底下早就恨对方入骨了。 至于四小姐那,去了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只有三小姐与二小姐的关系尚可,去了说不定能得到青睐呢! 她望着走远的月见,暗自啐了一口:蠢货。 月见先去了韶光院。 “大小姐,这是永兴伯夫人今日送来的喜果,二小姐吩咐奴婢给您送来沾沾喜气。”月见恭敬的回禀道。 江洛正与谢晴挑首饰,她对着一旁的忍冬抬了抬手。 忍冬会意,忙笑着上前去接食盒。 月见与她对视一眼,又点着头示意她看向食盒。 忍冬顺着她的目光来回看了两遍,这才明白她的用意。 便也重重点了点头。 送走月见时,忍冬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十两的银锭子…… 直到酉时,谢晴才依依不舍的坐上谢府的马车。 马车要走之际,她掀开边窗的帘子,高兴的说:“洛姐姐,那我明日再来找你,咱们一起去我姑母府中。” 江洛笑着说,:“好。明日我等着你便是。” 若不是今日谢晴提起靖王妃遇袭一事,她还不知道,原来靖王妃是谢晴嫡亲的姑母。 这缘分可结大了。 她又想着,从靖王妃来国公府也过了些日子,她还未曾去拜见。 靖王妃可是陆大人的母亲。 想要抱紧陆大人的大腿,这可是条天大的捷径。 又有谢晴陪着,也能避免不少尴尬。 更何况,陆大人又帮了她一次,按理她也应该去道谢。 在与谢晴商议后,二人便一拍即合。 “嗯嗯。”她欢快的点了点头,这才放下了帘子。 待将人送走,她转身往府里走去,又问一旁的忍冬:“怎么回事?” 第87章 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忍冬便将刚刚月见的异样叙述了一遍…… 江洛听后只轻笑一声,并未说什么,径直往韶光院里走去了。 春华院里,秦氏正哄着江怀吃药。 “怀儿,听娘的话,这药吃着是苦了些,可你的身子最重要,听话。”秦氏温声细语的说道。 江怀觑着秦氏,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说道:“娘,我都喝了这么久的药了,何时才能好全啊。我想去书院,我都好久没去了。” 秦氏闻言,果然欣慰的笑了。 她伸手想要摸摸江怀的额头,却被江怀躲开了。 秦氏的手落了空,心里仿佛也空落落的。 江怀暗道:还是得说去书院读书,他娘才肯放他出后院。 他又出声问:“娘,您快回答我,我何时才能回去前院和江安一起去学院啊?” “好好好,你先把药喝了,娘再让秦大夫来给你把把脉,行不行?”秦氏又柔声哄道。 江怀这才端了碗,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喝了下去。 丹玉忙递了块饴糖过去,江怀一把抓了扔进嘴里。 “你慢点!”秦氏嗔怪道。 “娘,药我已经吃了,您快让梅青姐姐去前院把江安叫来陪我玩。” 秦氏替他整了整衣襟,这才吩咐道:“”“梅青,去前院把五少爷带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梅青忙不迭的往院外走去。 她家夫人对这个儿子真是捧在手心里宠爱着。 要什么给什么,五少爷在他面前倒像是下人一般,被他呼来唤去的。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家六少爷是这国公府里唯一的嫡子呢! 日后整个国公府都是他的。 就是江老夫人和国公爷,对六少爷也是一般无二的疼爱。 “娘,我先去院子等江安。”也不等秦氏回话,便跑了出去。 看着江怀生龙活虎的模样,秦氏提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她起身坐到靠窗的罗汉床上,凝视着窗外的木槿花,眼神犀利。 也不知曹妈妈如何了…… 这一切都拜江洛那个小贱人所赐。 这段日子以来,她都无暇顾及其他,如今怀儿的身子已经越发的好了,她也该夺回掌家权了。 她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出声问道:“如何了?” 丹玉忙上前接了她手里的茶盏,放到小圆桌上,回道:“夫人放心,该传过去的话,一点都没落下。” 秦氏摩挲着鲜红的指甲,点点头,又问:“可有动作了?” “玉兰回去没多久,二小姐便带着人去了浮香院。”丹玉恭敬的说。 秦氏轻笑一声,说:“静观其变,看她们母女这次能做出点什么来。” 江念不会以为春华院的消息,这么容易就能打听得到? 虽没了曹妈妈,可她还有梅青和丹玉呢! 丹玉也跟着恭维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全。” 这二小姐原先也是个心思深沉的。 若不是有夫人压着,三小姐一定指使不动她的。 如今一碰到大小姐,也不知这是怎的了? 一点就炸了。 戌时未过,忍冬便拎着几包糕点和锦香楼里的炙烧香鸭,风风火火的跑回了韶光院。 “小姐,小姐,我回来啦!”忍冬一脸振奋的喊道。 吴妈妈走到廊下,指着她说:“你如今的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小姐,可不能如此大喊大叫的。” 忍冬立时放下双手,停下脚步,端着架子缓步向屋里走去。 路过吴妈妈时,她露出一排大白牙,讨好的笑着问道:“妈妈,我这般可行?” 吴妈妈这才斜了她一眼,笑着去了院子里。 江洛躺在屋里的贵妃椅上,正吃着沁满了甜水的梨子。 忘忧坐在屏风外的圆桌子上,捣鼓她的瓶瓶罐罐。 明绪闻声,便走了出去,问:“怎么样了?” 忍冬神秘的眨了眨眼,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便进了里间。 “小姐,如今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说是“嘉阳县主雇人行凶强掳未来嫂嫂”。奴婢还听到有人传,说是宁阳侯府不满小姐您做宁阳侯世子夫人,嘉阳县主这才替她哥哥出手要毁了您。”忍冬绘声绘色的说道。 江洛听了她的一番话,顿时觉着手下的梨子更甜了。 她只是吩咐南星,将今日朝堂上的事如实的传了出去。 没成想,这些人还真是能添油加醋,添砖加瓦。 但凡能给他们透露一点消息,便能传出十个八个不同的事情来。 传,传的越离谱越好…… 她身上的婚事江茵稀罕的紧,可她却一点都不想要。 可是,她不想要归她不想要。 重活一世,定不会再让江茵踩着她上位。 想要当宁阳侯世子夫人,与凌寻双宿双飞,那就看江茵能不能忍辱负重了! 整个雍京城都知晓了,宁阳侯府又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谣言越传越离谱。 慕云院里人人自危。 主屋里,嘉阳县主气的砸了一套最喜欢的琉璃茶盏。 玲珑就跪在碎渣子上瑟瑟发抖,地上隐隐有血迹。 嘉阳县主狠厉的瞪着她,怒道:“贱婢,你不是说那孙五的嘴巴紧的很吗?如今是怎么回事?” 玲珑抖如筛糠,支支吾吾的回:“县主息怒,县主息怒啊……奴婢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遇到了锦衣卫……求县主饶命啊……” 嘉阳县主听她提到锦衣卫,更是怒不可遏。 好一个锦衣卫。 她伸手拿起桌边的花瓶,又朝着玲珑摔了过去。 玲珑也不敢躲,就那么直挺挺的任由花瓶砸到她身上,又滚到了地上,摔成碎片。 “来人,给我把这个贱婢拖下去打,生死不论。”她怒吼着。 她从出生到如今,一直都是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县主。 当今圣上是她的姑父。 她的父亲乃大雍朝最年轻的阁老兼宁阳侯。 她的姑母乃是大雍朝最尊贵的女人。 她的哥哥是世子,姐姐是大公主。 从记事起,她身边围着的人,对她皆是恭维顺从,羡慕赞赏。 从来都是她嘲笑别人,看不起别人。 如今,她竟成了满雍京的笑柄。 这,何其可笑? “求县主饶命啊……求县主饶了奴婢这条贱命……”玲珑不断的求饶道。 小命危已,她也顾不得一地的碎瓷片,不停的磕着头。 不一会,额头上便鲜血淋漓,甚是渗人…… 嘉阳县主冷笑一声,斜睨着她道:“饶了你?” 第88章 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嘉阳县主冷笑一声,斜睨着她道:“饶了你?” “饶了你,能平了雍京城的风波吗?能让我洁白无瑕的名誉恢复如初吗?” 玲珑想:她只是一个奴婢,如何能做到县主说的这些呢…… 她唯有不停的磕头,以求嘉阳县主心软饶她一条小命。 “连秋,还不上前将她拖出去。你在等什么?也等着跟她一起受罚是吗?”嘉阳县主怒视着一旁的连秋,吼道。 连秋一个激灵,忙招呼门外的婆子上前,把求饶的玲珑拖了出去。 刚拖到门口,便听见一声呵斥传来:“住手!” “奴婢见过侯夫人。”慕云院里的下人们,额头抵在双手上,朝着来人虔诚的跪了下去。 原本正在叫喊着求饶的玲珑,也被连秋一把捂住嘴,只有轻微的呜呜声传来。 来人是宁阳侯夫人戚氏。 她凌厉的眸子扫视一圈众人后,递给身旁的于妈妈一个眼神,便径直进了屋里。 于妈妈忙对着院子里的跪着的众人,吩咐道:“该干嘛干嘛去,都很闲是吗?” 众人忙作鸟兽散。 她又睨了一眼廊下的玲珑,抬手指了指近处的两个婆子,说:“你们两个过来,将这个蛊惑县主,欺上瞒下,不知好歹的贱婢关进柴房里,守好了等着夫人发落。” “呜呜……我没有……呜”眼看着自己没有了活路,玲珑继续挣扎着。 什么蛊惑县主、欺上瞒下、不知好歹? 她一个奴婢,哪来的那么大本事。 难道…… 完了……她彻底的完了。 玲珑惊恐的瞪大双眼,狠狠的咬住了捂着她嘴巴的那只手。 连秋吃痛,忙将手收了回去。 “我没有蛊惑县主,我没有!求夫人饶命啊夫人,县主饶命啊……”她趁机大声喊道。 于妈妈见她大喊大叫,状似疯癫,一脸嫌恶。 她指着那两个婆子,说:“还不快点,惹了夫人的烦,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两个婆子慌忙上前架起玲珑,便往院外走去。 玲珑不甘心的挣扎着。 她如一条溺水的鱼,用尽所有力气,依然没有看到主屋里有人出来。 只有廊下立着的于妈妈,像是看死人一般的看着她。 她想:彻底的完了。 戚氏一进门,瞧见地上还有未收拾干净的碎渣子,便猜到她这个小女儿定是气极了。 江洛? 很好。 还没有进侯府的门呢,就与她的蝶儿结下了梁子。 哼! “母亲,您怎么来了?”嘉阳县主这才露了些笑容,起身走到她身边,揽着她的胳膊说道。 戚氏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又指着这一地的碎渣子,说:“我若不来,你今日是不是准备将你这慕云院拆了啊?” “母亲,我哪有啊,女儿只是有点气不过摔了一套茶盏而已。”她一边拉着戚氏往罗汉床上坐去,一边撒娇道。 戚氏依着她坐下,将她拉到怀里,抚摸着她的背脊,温柔的劝道:“茶盏砸了就砸了,母亲再给你添置些新的就是了。可是那个叫玲珑的丫鬟,却不能打杀了。” 嘉阳县主立时有些想恼。 她垂下眸子,嘴里嘟囔着:“一个贱婢而已,怎么就打杀不得了……” 戚氏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 暗自叹了一口气:蝶儿到底还是有些孩子心性…… “那件事,雍京城里已经传遍。若是此时再流出你打杀近身婢女的消息,你猜,外面那些人又会怎么传?”戚氏一边劝着,一边反问道。 嘉阳县主闻言,愣住了。 是啊,外面的那些人又会怎么传? 定是说她杀人灭口,毁灭人证。 这时,她雇人行凶的罪名算是落的死死的,再多解释也是枉然。 想到这里,她又恨死了江洛。 若不是江洛那个贱人,她怎么会到这般地步。 就连随意打杀一个奴婢,都要思虑再三。 “母亲,可……可我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戚氏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那个奴婢不是不能打杀,而是要让她的死,为你的日后的名声发挥出最大的用处。” 嘉阳县主一听,灰败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一丝血色。 又听她道:“且,母亲还要带着你哥哥去国公府,给那江洛道歉。” “这是为何?母亲和哥哥去道歉,与我去有何分别。”嘉阳县主拧着眉头撅着嘴,转身扭到了另一侧,只给戚氏留了个背。 想要她给江洛道歉? 还不如让她去死。 若是母亲和哥哥真去给江洛道歉,岂不是更坐实了,她害了江洛的事吗? 母亲这是怎么了,脑子坏掉了? 戚氏无奈的笑了笑,扳过她的肩膀,问:“我且问你,你想不想将这“雇人行凶”的罪名除去?想不想你的名声恢复如初,甚至更好?” 嘉阳县主缓缓转过身来,狐疑的看着戚氏,须臾,点了点头。 “那就好。你若是从现在起,好好听母亲的话去做,就能将这些恶名除去。”戚氏胸有成竹的说道。 “真的?那我也不要给江洛道歉,你们也不许去!”嘉阳县主嘟着嘴说。 戚氏见她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顿时有些心塞。 这个小女儿,真的是被宠坏了,心思浅的很。 侯爷下朝后回到府里,便将皇上今日在朝上说的话,都给她讲了一遍。 皇上已经惩罚了蝶儿,又让他们自行处置。 这所谓的自行处置,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安抚好国公府里的人,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 金口玉言,谁敢不遵? 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总想一杆称两边平,这样他才能坐的安稳。 哪怕你为他使劲儿卖力,他也会时不时的敲打一下你。 “蝶儿,人言可畏。你唯有将这些人的嘴堵住,才不会背这污名。况且,母亲又怎么会真的去给那江洛道歉?”戚氏语重心长的劝道。 “您的意思是,咱们只是做做样子?”嘉阳县主试探的问道。 戚氏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嘉阳县主想了想,这才道:“女儿都听母亲的便是。” 既然母亲说了会帮她把名声恢复如初,她听听也无妨。 至于江洛…… 哼! 等着瞧。 刚用过晚膳的江洛,正坐在圈椅上,看着一旁的忘忧,查验着下午月见送来的那些东西。 毫无征兆间,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江洛:谁在背后说老娘的坏话?…… 第89章 一个丧母的扫把星 吴妈妈忙去了里间。 须臾,带着沉香味的薄毯子,便盖在了江洛的腿上。 江洛有些失笑的道:“吴妈妈,我不冷。”便要伸手去揭毯子。 吴妈妈却一脸“不,你冷!”的表情看着江洛。 她只好把掀起的毯子一角又盖了回去。 吴妈妈这才忙去了。 一炷香后,忘忧松了一口气,她举着手里的东西,说:“小姐,这个有问题。里面加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明绪和忍冬闻言,一脸怒气。 “我就知道二小姐她没安好心,真是可恶,哼!”忍冬愤恨的说。 忘忧则看着面前淡定从容的江洛,暗道:这国公府里的人,真是个个都不简单,大小姐能活下来非常不易。 明绪也紧紧的握着双手,恨不得把眼前的这些东西扔的远远的。 可她知道,若真扔了,就太便宜二小姐了。 她想了想,问道:“小姐,接下来要怎么办?” 江洛也觉得奇怪。 这江念应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才是啊,怎么这时候了,她还把心思用在自己身上? 除非…… 除非江念的喜事让她觉得很不爽。 而且,这个不爽还与自己有点关系? 她看向忍冬,问道:“忍冬,你今日在府里都听到了什么闲话?” 忍冬挠了挠头:“闲话?” “奴婢晌午路过春华院时,听门口的小丫鬟在议论,说是今日永兴伯夫人是来商议让二小姐做贵妾的事。还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贵妾也是妾,二小姐竟上赶着去给人当妾……” “贵妾?”江洛反问。 忍冬点了点头。 江洛轻笑一声。 她以为如洪二那般纨绔,江念能去做个正室夫人,也不算委屈了二人。 没成想,这永兴伯府野心倒是不小。 至于江念,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能怪谁呢? 转念一想,也就想通了她为何会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了。 江念这是怪上她了! 江洛微眯着双眼,冷冷的叫了一声:“南星。” 这么快就忘记前几日的教训了?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下狠手。 “奴婢在。”南星从房檐上飘落下来,回答道。 “我有事要你们去做……忍冬,去门外守着。”她吩咐道。 “是,小姐。”忍冬转身去了屋外关上门,搬了小凳子,就坐在廊下扫视着周围。 小姐说了,守门这么重要的事情,必须得是小姐最信任的人才能做。 至于小姐吩咐南星她们做的事,都不会瞒着她。 期间,忘忧回了趟她的屋子,又匆匆忙忙的进了主屋。 一炷香后,南星从主屋里出来,又隐入黑夜之中。 而春华院里,秦氏从晚膳起就一直在等着国公爷江舟回来,好与他一起商议江念的婚事。 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 她差了周管事去找,也没找到。 要不是怕饿着江怀与江茵,她约莫着是要吃冷饭了。 直到母子三人用了晚膳,也没见江舟的身影。 最后江茵等的不耐烦了,便告辞回了锦绣院。 江怀等得受不住,也回屋睡了。 只剩秦氏在烛光下,看着光影发呆。 江舟好像许久都未在春华院留宿了。 自从江洛回来,一连串的事情搅的她不得安宁。 以至于,时至今日她才猛然发觉,江舟已经许久都未碰过她了。 要么就是在书房,要么就是同僚一起有事。如今天这般找不见人,也是有的。 她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到底哪儿不对劲。 次日一大早,周氏便带着秦映儿来了国公府。 今儿春华院里的早膳,格外的丰盛。 因着国公夫人的娘家嫂嫂与表小姐也在呢。 秦映儿看着这满满一桌子的早膳,不仅色香味俱全,荤素搭配的也特别讲究。 暗道:国公府就是不一般,一个早膳就有这么多样子,哪里是秦家可比的,怪不得人人都想嫁公侯伯爵府。 她收敛了心神,笑着问:“姑母,茵儿妹妹怎的没来?” 秦氏闻言,也笑了两声,说:“她啊,昨晚上在这待的时辰长了,约莫着是睡懒觉呢。不用管她,我们先吃。” 说罢,夹了一个水晶蒸饺放到秦映儿的碗里,说:“映儿,快吃。”说完,又给一旁的江怀也夹了一个。 秦映儿忙道:“多谢姑母。” 她瞟了一眼有些走神的母亲,悄悄的在桌子底下踢了踢。 周氏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带着些勉强的笑意,说:“吃吃,都吃……” 一顿饭下来,周氏有点心不在焉。 秦氏也看在眼底。 她当然知晓周氏今日是为何而来。 被江洛收了回去的那几间铺子,管事的也都被换了。 其中一间的粮食铺子里的管事的,是周氏的娘家哥哥。 周家原本就是小门小户,周氏的哥哥周有为又是赌坊常客。 周老夫人又很是宝贝她这个儿子,总以为她儿子早晚会有出息,便一直纵容着。 周家平日里也全靠周氏补贴,否则早就散了。 后来秦氏不想哥哥为了这些繁琐之事费心,便让周有为去其中一间粮铺当管事的。 周有为虽好赌,可算账确实是有一手。 粮铺里有秦氏派去的人管着,他也就算算账,还能拿管事的工钱,别提多爽了。 可昨日周氏的嫂嫂便去秦家哭诉:“妹妹啊,你说这国公夫人是怎么个意思?你哥哥这管事做的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给赶回家了呢……” 周氏忙安慰带哄着的,将她又哄回了周家,还答应她会尽快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周家这才消停了。 梅青带着丫鬟们收拾干净桌子,便鱼贯而出。 江怀去了西厢房里的书房温书。 屋里只剩她们三人。 秦映儿知道母亲和姑母有话说,便借口去找江茵,就退了出去。 “秀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铺子不是在你手里吗?怎么会突然换了管事,你明知道我哥哥……” 秦氏听着她这一连串的问题,脑袋就嗡嗡作响。 她打断周氏:“嫂嫂,你先听我说。” 秦氏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啪~”周氏一巴掌拍在了茶桌上,气道:“一个丧母的扫把星罢了,竟还想着把东西要回去,要不是你,她娘那铺子不知道成什么样子呢。” 她好像忘了,吴家乃江南巨贾。 秦氏闻言,心里舒坦不少。 她就爱听这话。 “即便要回去又如何,当年吴家的管事我都能赶走,这些后头来的更不值一提。”秦氏冷笑着道。 周氏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却听到门外的嘈杂声传来…… 第90章 夫人,不好啦! 周氏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却听到门外的嘈杂声传来…… “夫人,国公夫人不好了,夫人不好了……”秦映儿身边的碧云慌忙的跑进春华院,叫喊道。 秦氏听着便一脸嫌弃。 “嫂嫂,府里的丫鬟也该教教规矩了,这般大喊大叫成何体统。若是今日在别府里,岂不毁了映儿的名声。”她话语里带着些倨傲的说道。 周氏闻言,有些讪讪的点了点头。 她哥哥的管事能不能继续当,还要看秦氏呢。 此时若不做小伏低可不行。 秦氏便朝着门外的梅青吩咐道:“去看看是何事让她如此慌张。” 梅青忙应了一声:“是,夫人。”便走去了, 周氏在心里暗道:怪道秦秀月说话如此有底气,看这春华院里的丫鬟,行走做事皆按着礼仪规矩来,一点错都不敢有,真真是不错。 须臾,梅青也失魂落魄的疾步走进来。 “夫人,三小姐出事了,您快去锦绣院里看看……”梅青眼眶有些微红的说道。 秦氏和周氏都有个纳罕。 秦映儿身边的碧云不懂规矩便罢了,这梅青可是秦氏身边的老人了。 多少风浪都见过,如今这是怎的了?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秦氏凝眉望着梅青问。 梅青支支吾吾的回道:“表小姐身边的丫鬟碧云说,三小姐的脸毁了,此时正在锦绣院里发……发……发疯呢。” 秦氏闻言怔忪了一瞬。 “怎么会这样?”她猛的站起身,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梅青。 梅青眼眶通红的在那抹眼泪。 “秀月,这这……”周氏觑着慌张失措的秦氏,支支吾吾的。 待秦氏反应过来,她立时提起裙摆便往锦绣院疾步走去。 此时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了。 周氏和梅青也跟在她身后疾步而去。 就在刚刚,锦绣院里,江茵已经将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滚啊,都给我滚啊。”江茵坐在床榻边,拉着床幔挡住脸,冲着屋里的众人怒吼道。 竟把秦映儿也骂了进去。 秦映儿当即脸色一沉,却并未冲动。 她这个表妹被姑母宠的越发不知道轻重了。 平日里二人一起时,无论做什么她都得矮江茵一头。 人家是国公府的嫡小姐,而她只是五品小官家的嫡女。 这差别大着呢! “小姐,您先别急,奴婢这就去请秦大夫来……” 她这般模样,怎么能让人看到? 若是被人看到传了出去,让凌寻哥哥知晓了,凌寻哥哥会不会厌弃她…… “你闭嘴,不准去请大夫,都给我滚……”江茵的声音又从窗幔里传了出来。 紫芙只好看向一旁的秦映儿。 秦映儿则焦急的走了两步,对着屋里的丫鬟摆摆手,说:“你们先出去,我与你家小姐说会话。” 她又对身边的碧云无声的使了眼色,碧云转身跑了出去…… 紫芙听到她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忙起身招呼着丫鬟们一起出了里间。 秦家表小姐对她家小姐向来照顾有加,这里交给表小姐,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也不知小姐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晚上洗漱时还一切正常,怎么过了一夜就成了这般模样? 紫芙退到外间,心神不宁的想着。 秦映儿来时,江茵正发疯砸东西。 一见她来,便藏到了床幔里,到此时她也没见江茵的脸上到底如何了。 “茵儿,我是你映儿表姐啊。屋里的人都已经出去了,如今就你和我,你让我看看好不好?”秦映儿轻柔的话语中带着些窥探道。 江茵闻言,在床幔后面动了动,却没有出来。 秦映儿又哄道:“茵儿,表姐一向与你最要好。你出来让我瞧瞧,我一定不会传出去的,你尽管放心就是了。” 既然碰到了这事,作为表姐的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毕竟,秦家还要看着她姑母秦氏这个国公夫人呢。 而她,也只有跟着江茵才能接触到那些贵夫人和小姐。 就像前些日子的永兴伯府赏春宴,若不是有姑母的面子,她和母亲也收不到永兴伯夫人的邀帖。 谁让他父亲如今还只是个五品小官。 “真的?”江茵的声音从窗幔后传来。 “真的,表姐何时骗过你?”秦映儿连忙答道,生怕自己迟疑一点被江茵发现。 想到江茵的脸若是真的出了事,那她终于有一样东西能胜过江茵时,她的心里除了好奇,似乎还带了点窃喜。 窃喜自己终于有一样东西,是江茵拥有不了的了…… 江茵闻言,这才一点一点的从床幔后探出头来。 她先露出了那双哭过的双眼,并没有什么异样。 慢慢的,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秦映儿倒吸一口凉气。 江茵原本白皙娇媚的脸上,如今密密麻麻的全是红点子。 这还不算渗人。 只见她的两边脸颊上,各长了几个红肿的疙瘩,如半个小拇指大小,让人看了心里不适。 这么大的疙瘩放在身体上也没什么,可此时却是长在了脸上。 再加上江茵皮肤也算白皙,就更加明显了。 这世间女子没有不爱美的。 日后就算治好了,若是清除不干净留了疤痕,这张脸也不如以前娇媚了。 看到江茵此时的面容后,她虽惊恐交加,可心里的窃喜也跟着越发的浓了…… 秦映儿压住心里的真实想法,面上一点不显的上前安慰道:“茵儿妹妹,还是先请大夫来看看才好,否则……否则……” “我不要,我才不要让别人看到我的脸毁了,我不要呜呜呜……”江茵近乎痛苦的哭着道。 她如今只想躲起来,躲到没有人能看得见的地方。 “可……可你这……”秦映儿心疼的说着。 “茵儿,茵儿你如何了?”秦氏刚进了锦绣院里,就痛心疾首的喊道。 秦映儿还未说完的话,被门外秦氏的声音打断了。 秦氏急冲冲的进了里间,周氏跟在她身后。 “茵儿,茵儿快让母亲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氏焦急的上前去拉江茵的手。 江茵立时泪流满面。 须臾,她才抬起了头,把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秦氏很是心疼的抚了上去。 她的茵儿…… 身后的周氏却尖叫道:“怎么会这样?茵儿,你可是乱碰了什么亦或者乱吃了什么东西?” 她的话也引起了秦氏的注意。 第91章 你这条贱命! 是啊,昨晚上从春华院走时还好好的,若不是碰到了什么东西,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成了这样。 秦氏忙搂了江茵,:“是啊,你舅母担心的不无道理,你可乱碰了什么?” 她说完,心里却又想到了昨日丹玉回禀的事。 难道是那对母女做的? 可是不对啊。 她明明是往江洛身上引的。 江念怎会找到茵儿身上? 不是她托大,柳姨娘她也不敢。 江茵垂下眼眸想了想。 昨日她从春华院里回来后,便照例洗漱换衣就寝啊,并未有不妥之处。 她只好摇了摇头,哑着声说:“母亲,我并没有碰什么东西,从昨日到今日一切照旧。” 一旁的秦映儿却插话道:“姑母,不若先盘问一下,茵儿妹妹身边的大丫鬟?” 秦氏只顾忙着心疼江茵呢,此时听见她的话,便点了点头。 须臾,紫芙便跟着秦映儿进了里间。 还未等秦氏开口,她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秦氏搂着哭泣的江茵,双眼凌厉的看向紫芙,质问道:“我且问你,茵儿从春华院回来后,有没有吃过亦或摸过不寻常的东西?” 紫芙知道,在夫人面前不是抖机灵的时候。 她跪在那想了又想,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她家小姐何时吃过或摸过不寻常的东西。 只好盯着秦氏凌厉的视线,有点颤抖着回道:“回夫人的话,从昨日到今日,奴婢并未发现小姐身边有什么异常。” “夫人,奴婢是三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蝉衣,奴婢求见夫人。”蝉衣虚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紫芙一怔,心神不宁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这小蹄子此时来是何意? 秦氏闻言,皱了皱眉头,吩咐道:“丹玉,去把人带过来。” “是,夫人。”不一会儿,丹玉便带着被两个小丫鬟扶着的蝉衣走了进来。 蝉衣的伤刚想转好,此时本不宜走动,可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能得到三小姐的信任,重新回到三小姐身边斗败紫芙,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奴婢见过夫人,小姐。见过舅太太,表小姐。”蝉衣忍着伤痛跪在了紫芙身旁。 江茵把脸埋在秦氏的怀里,一直不停啜泣着。 秦氏轻柔的抚着她的背,看向蝉衣的眼神却带着狠厉,说:“你若是说些没用的话,那今日就别怪本夫人收了你这条贱命。” 周氏和秦映儿闻言一怔。 她们还从未见过秦氏这般失态的模样。 跪在一旁的紫芙,垂着的双眸里带着些讥讽。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竟上赶着撞到夫人的怒头上。 蝉衣啊蝉衣,一顿板子将命都快打没了,还是这么没有长进。 她就好好的听着,这小蹄子能说出什么重要的话来。 蝉衣垂着头,缓缓说道:“今早,奴婢一直等到现在都没见到送早饭的小丫鬟,奴婢便斗胆出了柴房,想问一下出了何事。没成想,却听到了主屋里打砸的声音,奴婢便好奇的上前看了看。” 又道:“这时又听见小丫鬟说是小姐的脸好像有些不妥。奴婢便打听了下,小姐昨日可是买了或者用了什么东西。” 她喘了口气,捡着最要紧的说道:“小丫鬟说,昨日晚上,小姐屋里扔了瓶日常用的香膏空罐子。夫人,您快看看,是不是小姐搽脸的香膏出了问题。” 紫芙一顿,立时脸色苍白的跪坐在了地上 她怎么忘了这茬? 是啊,昨日小姐日常用的香肌膏没了,她翻箱倒柜的也没找到。 平日里这些琐事都是蝉衣在做,如今蝉衣被关进柴房,她一个人做这么多事,难免有些疏忽。 没有提前备好这香肌膏,就是她的疏忽。 三小姐喜怒无常,一个小小的疏忽很有可能让她跌下大丫鬟的位置。 正当她急的不行时,却在二小姐送来的喜盒里,瞧见了一罐。 与小姐日常用的一模一样,她还小心的闻了闻味道,并没有不同之处。 她便拿了给正在打盹的小姐,抹在了脸上。 不会是那罐香肌膏的问题? 想到此处,紫芙顿时冷汗淋漓。 埋在秦氏怀里的江茵也是一愣。 她抬起头,怒瞪着紫芙问:“昨夜里你给我抹的是什么?” 屋里众人闻言,都将视线集中到了紫芙身上。 察觉到几人的视线,紫芙更加忐忑不安了。 她吞吞吐吐的说:“奴婢……奴婢给您抹的是您常用的……常用的香肌膏啊。” 秦氏却瞧出她的异常,眯着双眼吩咐道:“丹玉。” 丹玉会意,走上去就是一巴掌,扇的紫芙的脸都歪在了一旁。 秦氏又狠厉的道:“快说。” 紫芙此时哪里还敢在隐瞒。 她忙磕了头,求饶道:“求夫人饶命啊……奴婢什么都没做。昨日小姐从春华院里回来,奴婢便伺候她洗漱。后来发现小姐常用的香肌膏没了,就在二小姐送来的喜盒里拿了瓶一模一样的给小姐用。” “奴婢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求夫人明察……求小姐饶命啊……”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道。 蝉衣在一旁斜睨着她。 这哪里还是那个锦绣院里光鲜的大丫鬟紫芙? 看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的紫芙,蝉衣好似看到了那日的自己。 可她已经不会再心软了。 大小姐刚从鬼门关将她捞回来,她可没忘记这些日子的痛。 转念一想,没想到大小姐竟真的帮了她…… “你说什么?江念?”江茵猛的起身,走到紫芙面前抓着她的头发问道。 秦氏忙走上前心疼的松开了她的手,替她顺着气,说:“你先别急,先坐下。有母亲在呢!” 江茵这才又顺着秦氏的手,退了回去。 “你说这香肌膏是二小姐送来的?”秦氏扭头质问道。 紫芙忙点头回道:“是啊夫人,那喜盒还在外间的八仙桌上谁都未动,只有那罐香肌膏在小姐的梳妆台上,您一看便知。” 她又膝行到江茵面前,说:“小姐,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昨夜里奴婢就只给您用了那香肌膏,别的什么都没碰啊。” 周氏担忧她伤到江茵,忙一脚踢了上去,嘴里喊着:“贱蹄子,还敢往茵儿跟前凑。” 秦映儿也慌着挡到江茵面前。 不管心里如何想,表面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紫芙一个不注意,便被她踢倒在地,狼狈不堪。 而她身后就是跪着的蝉衣。 她眼眸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慌忙向秦氏爬去…… 第92章 一定是她怀恨在心 她眼眸一转,想到了什么,又冲着秦氏爬过去:“夫人……夫人,一定是蝉衣,一定是她做了手脚。小姐惩罚了她,她怀恨在心,想要毁了小姐的脸。” 众人又将视线挪到了蝉衣身上。 蝉衣却不慌不忙的开口:“夫人明察。奴婢今日是磕头求了院里的小丫鬟,这才有人把我架着过来的。更别说,奴婢从不曾有这个心思,奴婢对小姐至始至终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话。” 众人闻言,又齐刷刷的盯着她的额头,那里确实是青紫一片。 想必是磕了不少的头,才打动了别人帮她。 江茵听着蝉衣表忠心的话,又想到之前蝉衣在她身边时,她用的一应东西皆是蝉衣打理的井井有条。 根本不会有香肌膏缺失的情况发生。 若是香肌膏够用,即便江念送来的东西没有问题,她也不会用。 她的脸也不会因此而毁了。 想到此处,她心里的怒火更甚,看向紫芙的眼神也更加狠毒。 “贱婢,亏我这么信任你,还将这锦绣院交给你打理。这么一件小事你都做不好,还要你何用!” 紫芙听到江茵的一番话,顿时脸如白纸。 “夫人,秦大夫到了。”梅青气喘吁吁的进了屋里禀告。 秦大夫则提着药箱,跟在梅青身后。 他看着这一屋子的国公府女眷,暗道: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秦氏忙让了位置,说:“秦大夫,你快来看看茵儿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大夫点了点头放下药箱,径直走向了床榻边的江茵。 须臾,他说:“夫人,可否把三小姐这几日涂抹在脸上的东西,都拿来让小人查验一下。” 众人一听,心里也都猜测个八九不离十了。 二小姐江念送来的喜盒里的香肌膏,定是有问题的。 秦氏闻言,对着紫芙吩咐道:“没听到秦大夫的话吗?还不快去拿。” 紫芙忙爬起来,将昨日那罐香肌膏拿了过去,这才又跪到蝉衣身旁。 她趁机瞄了一眼蝉衣,蝉衣则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 当初她陷害自己时,可不是这般狼狈的。 一炷香后,秦大夫点点头,拱手回道:“夫人,就是这罐膏子的问题了。这膏子若是不懂医术的人定是察觉不出问题的。好在小人这鼻子也算是有点灵。” 又捋了捋胡须:“若是仔细分辨,这膏子里加了让皮肤红肿溃烂的半边莲,用量非常之大。三小姐的脸也是因此才成了这般的。” 秦氏眼含心痛的问道:“可能治?” “能治。只不过……” 听到秦大夫的“只不过……”,秦映儿半垂着的眸子里,盛满了得意。 和她猜的一样。 即便治疗得当,也是会留疤痕的。 秦氏忙问:“只不过什么?只要能治好茵儿的脸,需要什么你只管说,我一定想法子给你弄来。” 秦大夫点点头,恭敬的回道:“夫人有所不知,小人虽能治好三小姐的脸,可这印记若是没有个两三年,怕是不好消下去……” 秦大夫的话音刚落,江茵便吼了起来:“母亲,我不要我不要……我想我的脸恢复如初……呜呜呜……” 秦氏心疼的搂着她安慰:“茵儿放心,娘一定为你找最好的药,让你的脸恢复从前。” 这事一定有蹊跷。 就算给柳姨娘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 更别提江念了。 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茵泪流满面的不停的点着头。 好似这样她的脸就真的会恢复如初。 秦大夫开了药方,又交代了怎么煮,一日喝几次等事情,便退了出去。 江茵这脸也不是什么致命的病,只需他开好药方,由着丫鬟去药铺抓了药,按时按量服用就行了。 待秦大夫退了出去,江茵双手紧紧的抓着手下的锦被,怒喝一声:“江念!” 她怎么敢。 是想着快要嫁到永兴伯府,便以为能脱离她和母亲的掌控了? 想的倒是美! 秦映儿瞥了一眼秦氏,连忙走上前把她的手握住,轻柔的哄着:“茵儿,快松了手,可不能再伤了自己啊。” 周氏也一脸关心的附和道:“是啊,茵儿快听你表姐的话。” 江茵这才松了手,却依旧死死的咬住下唇。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上疙疙瘩瘩的触感,让她双眼里迸发出异样的光彩。 她要杀了江念! 不,杀了江念也不会让她的脸恢复如初。 她要让江念也尝尝这个滋味。 让江念比她更痛苦。 她斜睨着地上紫芙,猛地起身走上前去,一脚踹在了紫芙的胸前。 江念可恶至极,这个贱婢也不遑多让。 但凡她如蝉衣一般事无巨细,怎会有这件事情发生。 她瞪着双眼,一脚一脚的使足了力气往紫芙身上踹去…… 屋里的人也都没有要去拉江茵的意思。 打死这贱婢都不足解心头之恨! 蝉衣瞥着被踹的起不来的紫芙,内心毫无波澜。 除了舒坦还是舒坦。 明绪说的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梅青,去请二小姐!”秦氏厉声吩咐道。 “是,夫人。”梅青转身去了门外。 还不知春华院里发生了何事的江念,刚吩咐小丫鬟搬了贵妃椅到廊下。 此时正悠闲的躺在那晒太阳呢。 春日渐去,再不晒,就没有这么温柔惬意的阳光了。 江念半阖着双眼,嘴角微弯。 她今日的心情很不错。 昨日听说要给洪澈做贵妾的阴云一扫而光。 她想到今早江洛起来后,看到铜镜里的那张脸时吓的放声尖叫,发疯了的样子…… 江念咯咯的笑出了声。 姨娘说了,这东西涂到脸上后,就算是用最上好的去疤痕的药膏,也消不掉脸上的印记。 她想到江洛那张神仙妃子的脸就此毁了,恨不得在院子里大笑三声。 可她知道,她不能。 她就在心里笑笑就好。 即便江洛知道,是她送的东西使得江洛毁了脸又如何? 整个国公府里,有谁会为她出头? 等着靖王妃吗? 靖王妃就算是愿意管,不是还有秦氏呢吗! 秦氏与江茵母女二人,心里可是更喜欢江洛落到如此地步的。 事成之后,她再向秦氏邀功。 若是秦氏与父亲因着此事开怀了,再与永兴伯夫人商议她做伯府的二少夫人,可不就是一举两得了…… 她看着冉冉升起的日光,晃的她头晕。 好似置身在梦中,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二小姐,夫人请您走一趟。”秦氏身边的大丫鬟梅青,立在贵妃椅旁面无表情的说。 第93章 不知夫人找我何事? 江念听到梅青的声音传来,这才猛的惊醒。 好似刚才真的是一场梦。 她从贵妃椅上起身,凝眉问:“梅青姐姐,不知夫人找我是何事?” 梅青心里恼怒,面上却不显。 断不能此时坏了夫人和三小姐的事。 梅青隐下心思,垂了眸子,说:“不敢当二小姐一声姐姐。奴婢是奉夫人的命,来请您去锦绣院的,二小姐您请。” 江念心里有些奇怪。 这大早上的秦氏怎就去了锦绣院? 平日里她也是叫梅青姐姐的,也没见这贱婢谦虚过。 怎的今日对她却如此客气。 江念凝视着跟前的梅青,却并未从她脸上看出端倪。 她又试探的问:“母亲今日怎这般早就去了三妹妹的院子,三妹妹可是有事?” 梅青一听,心里更加肯定那加了东西的香肌膏,是二小姐做的无疑了。 否则她怎会有如此一问。 “二小姐,您一去便知。”梅青依旧低眉顺眼的回答道。 江念心里有些得意她对自己的恭顺,又有点心神不宁。 难道是事成了? 可她怎么没听到动静? 看梅青对她客气的模样又不像是坏事,难道真的是事成了…… 这么一想,她便将心里的不安隐了下去。 不管如何,也不会是坏事就对了。 若不然梅青怎会对她如此客气,这贱婢对她向来是轻蔑的。 “劳烦梅青姐姐跑这一趟了,走。”江念说完,便向院门外走去。 梅青看着她的身影,眼里盛满了愤怒。 二小姐看着一副小家碧玉的温柔可人模样,没想到竟会这么胆大,做出这等事来。 哎,可惜了…… 而搅乱江念计划的某人,正听着南星向她叙述着春华院里发生的事。 “蝉衣应对的还不错,日后可用。”江洛听完,便说了这样一句话。 明绪也跟着点了点头。 昨日半夜她去送药时,只按照小姐的吩咐告知了蝉衣,二小姐送去的喜盒有问题。 并让她今早瞅准机会立下功劳,取得三小姐的信任,趁机回到大丫鬟的位置。 没想到蝉衣倒没辜负小姐给她的药与吃食。 忍冬一脸与有荣焉的说道:“还是小姐厉害。哼,二小姐还真是不长记性!” 屋里的几人,因着忍冬的话皆露出了笑容。 “走,我可忙得很,没时间在这看她们狗咬狗。”江洛伸了伸懒腰,便往外走去。 明绪和忍冬也跟在她身后,出了院门。 吴妈妈在廊下看着几人的身影消失,这才回了屋里继续忙去了。 如今的日头越来越烈了,她得给小姐多准备几套夏日清爽合身的里衣。 忘忧则在她自己屋里捣鼓药丸子呢。 韶光院里一片静好。 一炷香后,江念便到了锦绣院。 她随着梅青进了院里后,看着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心里疑窦丛生。 这…… 这怎么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呢? 她心里的不安又跑了出来。 “夫人,二小姐到了。”梅青站在廊下扬声禀告。 须臾,秦氏带着隐忍的声音传来:“让她进来!” 江念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待她进了屋里,先瞧见的是跪在外间地上的两个丫鬟。 再往里间去,周氏和秦映儿则立在一旁。 还不等她继续看去,眼前闪进一道淡粉色的身影。 啪啪~ 江茵用了最大的力气朝江念打了去。 江念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打的晕头转向,摔跪在了地上。 这怎么与她料想的不一样啊? 屋子里众人皆都怒视着她。 “贱人,你竟敢害我?”江茵怒斥。 “我没有,我何时害你了?”江念捂着被打红的脸,看向江茵反驳道。 当她看见江茵的脸的那一刻,脸色顿时煞白。 仿佛见了鬼一般的可怕。 她伸手指着江茵的脸:“你你……你的脸……” 此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可是不对啊。 她明明送去韶光院里的那一罐才是掺了东西的,怎么会到了江茵这里? 南星:这能让你知道吗…… “还敢狡辩,这是什么?”江茵手里拿着香肌膏,杵到她面前问。 江念稳了稳心神。 她知道,此时不能慌不能急,也不能承认。 只要不承认,江茵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更何况,这些东西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了。 她看着江念手里的东西,凝眉说:“香肌膏,府里的姐妹都喜欢用的,怎么了?” 这可是雍京最大的胭脂水粉铺子花容坊里,卖的最好的香肌膏。 京城里的贵夫人和世家小姐,人手一瓶。 永兴伯夫人拿它来做喜盒,也算是有些诚意的。 江茵看着她若无其事的回答,怒不可遏。正准备在伸手打去,却被秦氏拦下了。 秦氏双眼微眯,眼神里似藏了刀,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 “这是你昨日送来的喜盒里拿出香肌膏,里面掺了东西,你可知晓?” 江念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回母亲的话,女儿真不知晓。若是女儿知晓了一定不会再送来给三妹妹的。” “狡辩,你送来的东西害的茵儿变成这般模样,你还装作不知?秦大夫已经查出来这膏子里掺了半生莲,若是让我找到了,你知道后果。” 江念闻言,身子立时抖如筛糠。 她死死的拽着手里的帕子,暗自掐着手心。 直到掐的疼痛难忍,这才让平复了心里的惊惧。 江念直视着秦氏:“母亲,我怎会拿自己的东西去害三妹妹,这岂不是太显眼了吗?” “再说了,这喜盒可是永兴伯夫人送来的。府外府里都经过了多少人的手,怎的出了事就是一定我做下的呢?还请母亲明察。” 秦氏冷冷的看着她狡辩。 一旁的秦映儿却插话道:“越是不合常理的事情,越是有人做。” “是啊,你说你是清白的,谁能证明?可茵儿是抹了你送的东西才毁了脸,是大家都看得到的。”周氏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 江茵点了点头,双眼似淬了毒般的盯着江念。 须臾,她说:“表姐说的对,越复杂的东西往往越简单不过。江念,你若非要说自己是清白的,那也行。”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我就相信不是你害我。” 江念闻言,一喜。 她忙问:“做什么?” “把这瓶香肌膏抹在你的脸上,我就相信这事不是你做的。”江茵幽幽的说道。 第94章 自证清白 江念听了她的话,立时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与要了她的命有何区别? 她什么都没有。 身份不如江茵。 脸蛋儿不如江洛。 就连病秧子似的江晨,都有父亲母亲的宠爱。 而她有什么? 她只有这张温婉可人的脸。 如今,江茵竟也要毁了。 她环顾四周,却没有见到江洛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 原本该毁容的江洛,原本该在漩涡中心的江洛,此时却置身事外。 “三妹妹,你这是何意?”她强忍着心里的惊惧,问道。 “字面上的意思。二姐姐快自证清白,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何事来。” 江茵阴恻恻的看着她,好似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匍匐在她的身前。 江念抖个不停。 她知道江茵的性子,最是骄傲任性。 又有秦氏宠着,江茵一定能做得出来任何可怕的事。 她侧过身子,朝着秦氏叩首道:“求母亲明察,女儿真的没有做过那种事,这膏里的东西女儿真是不知啊。” 秦氏并未搭理她。 江茵也大了,是该让她学着处理后宅的事了。 日后嫁去宁阳侯府,上有书香门第的婆母,下有身份贵重的小姑子嘉阳县主。 她若是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还怎么当宁阳侯世子夫人,以后怎么掌家。 江茵见江念死不承认,心里的怒火更上一层。 也不知为何,她最近似乎很容易动怒。 “梅青,丹玉,帮我摁紧了她!”江茵吩咐道。 “是,三小姐。”二人立时上前,一左一右架着江念的胳膊,使她不得动弹。 江茵拿起桌子上放的香肌膏便冲到了江念面前。 “既然二姐姐不愿自证清白,那妹妹我只好帮你一把了。” 江念不停的晃着身子,嘴里喊着:“求母亲明察。我可是要嫁去永兴伯府的,三妹妹若是毁了我的脸,母亲怎么与伯府交代?” 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她绝对不能承认。 她若是把姨娘供出来,秦氏母女一定会杀了姨娘的。 她有伯府的婚事在身,不管如何也死不了。 秦氏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可交代的,一个贵妾而已。” 秦氏的话,似一掌把江念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永不能翻身。 几人皆都带着讥讽看向江念。 是啊,一个贵妾而已。 还当自己是正妻呢? 江茵把罐子里,剩下的香肌膏都抹在了江念的脸上,这才让人松开手。 “二姐姐也不必着急擦去,若是你的脸没有像我这般,我去瑞雪院再给你多抹上几次就是了。” 江念刚擦了两下的手顿住了。 或许是这膏子的香味太浓,呛的她一直想反胃。 她忙抚着胸前,朝着一旁干呕了起来…… 江茵和秦映儿这等闺阁小姐,哪里懂得这动作的含义,都嫌弃的朝后退了几步。 秦氏和周氏可都是妇人了,自然是知晓的。 二人相视一眼。 秦氏忙吩咐梅青:“再把秦大夫请过来。” 江念这是……怀上了? 若真是如此,还真不能随意处置她呢。 永兴伯府里,可是一个孙子辈的都没有。 若江念真怀了永兴伯府的长孙,那她倒是有一翻运气。 梅青闻言,忙不迭的走了出去。 江念听到秦氏的话,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嘴角噙着笑意,双手胡乱的用衣袖在脸上擦着。 江茵想上前阻止她,却被身后的秦氏拉了回去。 待她把脸上的香肌膏擦干净,双手便抚在了肚子上。 她怀上了洪澈的孩子? 真是老天有眼,这个孩子来的太是时候了。 她记得永兴伯府大公子好像还未婚配。 而洪澈虽流连花丛,可从未传出有人为他生了孩子的消息。 若她肚子里真的有了孩子,这即将是永兴伯府孙子辈的第一个。 永兴伯夫人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毕竟,洪澈名声在外,家世好点的谁愿意嫁给他。 如今他若是娶了自己,不但解决了婚姻大事,就连孩子都有了。 江念觉得眼前的所有问题,都因着这个孩子迎刃而解。 她跪坐在那,只紧紧的护着她的肚子。 日后她的荣华富贵皆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见她如此作态,在场的人都鄙夷的看着她。 江念只当没看到。 秦氏对着丹玉使了个眼色。 丹玉会意,忙上前把江念扶起来坐在了圆凳子上。 而一旁的江茵则满眼不甘心的盯着她。 不一会儿,秦大夫又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他进了屋里,先放下药箱,又擦了擦头上的汗。 他刚回了前院里的住处,凳子还没捂热,又被叫了来。 暗道:这一群夫人小姐的还真是折腾人…… “夫人,可是三小姐又出了事?” 被秦大夫点名的江茵,忙捂了自己的脸。 刚才只顾着生气呢,竟忘了她此时的模样。 她要吃药,赶紧把脸治好。 “药呢,药呢,煎好了没?”她冲着门外嚷道。 “茵儿妹妹快别动怒,怒气伤身。我已经吩咐丫鬟去抓药了,约莫着也快回了。”秦映儿忙扶着她的肩膀柔声细语的哄着。 秦氏赞赏的瞟了秦映儿一眼。 周氏虽不怎么样,可她这个侄女倒是贞静贤雅,临危不乱。 也没有周氏的市侩。 须臾,秦氏吩咐道:“梅青,将人都带去院里,守好了。” “是,夫人。”所有的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 秦氏这才看向秦大夫:“茵儿无事,是府里的二小姐。刚才说话间,二小姐忽然呕吐起来,也不知是何缘故?” 秦大夫点点头,拿出帕子搭在江念的手腕上,开始诊起了脉。 一盏茶后,秦大夫紧皱着眉头又换了一只手搭脉。 这这这…… 这怎么可能啊? 并未听国公府二小姐定下亲事啊,这怎会是喜脉? 屋里的人都疑惑不解的看着秦大夫。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秦大夫满腹疑问:“不知二小姐葵水何时来的?” “应是去年来的。” 秦大夫闻言,点点头。 江念觑着秦大夫的脸色,心里也有些不确定。 她的双手抚着肚子,难道不是怀了孩子…… 若是没怀上,那她今日死不了也得脱层皮。 想到此处,她面色凝重了起来。 “秦大夫,念儿这是怎么了?可严重?”秦氏故作担忧的问道。 第95章 喜从天降 秦大夫看了看屋里众人,尤其是一旁的周氏和秦映儿。 最后,他将目光停留在秦氏身上。 “夫人,这……” 高门深宅里什么阴私都有。 他虽作为国公府的府医,有些事还是先过问府里的当家人,才好决定要不要宣之于口。 秦氏摆了摆手:“无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你只管说。” 他拱手回道:“是。小人观二小姐的脉象虽羸弱不堪,却也指下圆滑,如珠走盘。” “约莫着应是喜脉。不过,还要等上些时日,小人再把脉,才能确定。” 秦氏心下了然。 这个庶女,还真让她怀上了。 算她走运。 江茵和秦映儿二人相视一眼,皆是瞳孔放大,一脸震惊。 不会? 江念怀了孩子? 这这这…… 无媒苟合,竟然还有了那纨绔的种。 “秦大夫,你确定?”江念激动的扬声问道。 此时也顾不上名声和脸面了。 毕竟,还是性命最重要。 “回二小姐的话,您的身子时日尚短,小人只能诊出来个大概。”秦大夫淡淡的回道。 心里却暗暗鄙夷。 这二小姐好似很开心,一点也不觉着丢人。 也罢。 与他无关,他管这些做什么。 江念此时已被这从天而降的喜事,砸的头昏脑胀。 她真的怀了孩子! 是永兴伯府的第一个孩子。 若是个男孩就更好了。 她嫁给洪澈后,二少夫人的位置就更稳当了。 她双手温柔的抚着肚子,嘴角的笑再也抑制不住。 江茵见江念害了自己,还能逃过一劫,心里难受的紧。 如今连江念这个庶女,都要骑到她头上去了。 她怎么会甘心! 不就是怀了个孽种吗? 她眼里带着愤恨的看向江念。 说不定哪天江念不小心摔了一跤,肚子里这块肉就掉了呢…… “既如此,劳烦秦大夫开些安胎的药。这怀了身子需要注意些什么,还请秦大夫都交代给二丫头的丫鬟便是。”秦氏淡淡的说。 “是,夫人。”秦大夫便退去了门外。 待秦大夫一走,屋里又剩下自己人时。 江茵几步跨到秦氏面前,说:“母亲,您为何要饶了江念?我的脸都要被她毁了,怎能因她有了身孕就轻飘飘的算了?” “更何况,无媒苟合,这便是私生子。按家法是要打死她的,若是传了出去,国公府的声誉还要不要了?” 秦氏闻言一怔。 江茵的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没有一点错。 可偏偏这一句“无媒苟合,便是私生子”戳到了秦氏的禁忌。 私生子…… 江念也被她说的话吓的脸色煞白。 是啊,她怎么忘了这茬。 若是这事传了出去,她是要被侵猪笼的。 她要尽快将这件事告知永兴伯夫人。 和洪澈的婚事要尽快办了才是。 她低垂着头,脑子里不停的盘算着待会出了春华院,要赶紧让玉兰去趟永兴伯府才好。 江茵见秦氏不回话,又带着怒气的叫了声:“母亲!” 秦氏的思绪被打断。 她看着跟前的江茵,内心一阵翻涌。 须臾,她出声说道:“茵儿,听母亲的话。你相信母亲,你的脸也不会有事。” “那她呢?”江茵指着低头沉思的江念问。 周氏看着气氛有些紧张的秦氏母女,手里的帕子揉了又揉,最终出声劝道:“茵儿,你先听你母亲的话,好不好?” 秦映儿瞥见梅青端着药的身影,忙趁机上前拉了江茵的手:“药来了。茵儿妹妹快,把药喝了,你的脸一定会好的。” 周氏母女的打岔,终于将这个话题岔开了。 江茵乖乖的跟着秦映儿去桌子旁喝药。 “母亲,若是无事,那女儿就先回瑞雪院了。”江念起身行礼道。 她要赶紧从春华院里脱身。 先回去把脸上的东西洗干净。 即便只涂抹了一会儿,也不知会不会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害。 秦氏凝视着她。 须臾,才抬了抬手:“回,你可要好好安胎才是。” 江念怔忪了一瞬,反应过来回道:“多谢母亲。”转身退了出去。 秦氏看着被江念撩起的珠帘,若有所思。 虽说永兴伯府不如国公府门第高。 永兴伯洪勇与二子洪澈都是个混不吝的。 可还有大公子洪砚呢! 洪砚如今可是在翰林院当值。 这可是未来的阁老胚子。 如今国公府势微,府里的公子们还小,没有能撑起门楣的后继之人。 而她哥哥如今还赋闲在家,未恢复官职。 日后就算是回到朝中,约莫着也不会有什么建树。 江舟独木难支。 此时,若能用江念肚子里的孩子,把永兴伯府牢牢的绑在国公府这条绳子上。 也是不错的选择。 此事若是让江舟知晓了,他一定是这个想法。 她对江舟最是了解不过。 今日若是纵着茵儿把江念打坏了,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倒真是有些不妥了。 既然江念暂时动不了,找她姨娘便是。 想必这香肌膏里的东西,定是柳姨娘的手笔了。 毕竟,她当初就是看上了柳姨娘会调制养肤膏的手艺,这才让她当近身丫鬟的。 周氏今日来,原本是为了让秦氏帮她解决她哥哥周有为一事的。 如今跟着看了这一场大戏,知晓秦氏此时的心情一定不怎么样,便也有眼色的没敢再提及。 来的时候是母女二人,走的时候只有周氏回了秦家。 秦映儿则被秦氏留在了锦绣院里,陪江茵。 而主导这一切的江洛,此时正在吴氏粮铺里与高、褚二位管事算账。 “回禀小姐,这是几个铺子加在一起账上能动用的所有盈利。”高管事拱手道。 江洛拿起账本看了看。 笼共二十万两银子。 “这些用了之后,铺子里还能周转的开吗?”江洛问。 虽然她不懂做生意,可也知道铺子里可是需要现银周转,买进货物的。 “能。由于时间短,温泉庄子和良田的出息,小人还未能去查看。这些都是小人和褚管事一起,将成本与工钱都摘了出来后的银钱。” 褚管事也在一旁点了点头。 “如今粮价几何?”江洛又问。 第96章 靖王的死不简单 “二两银子一石。”高管事脱口而出。 “好。高管事,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温泉庄子和良田你立马去接手。” “是,小姐。” “褚管事,你去牙行挑些顺眼的人,挑好后把卖身契给我。买来后调教好,将铺子里那些不规矩的下人都换掉。” 先赶走管事的,是为了给这些人个下马威。 如今又给秦氏找了个麻烦,秦氏有的忙了。 她可要趁机将这铺子里的人全都换成她的。 等秦氏反应过来,这些铺子已尽在她手中。 到时想再拿回去,就看秦氏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褚管事忙道:“是,小姐。” 你别说,他家小姐虽没做过生意,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倒觉得真不愧是吴家人。 一应事情吩咐的有条不紊。 “高管事,若是温泉庄子上你瞧着有老实可用的人,若是他们愿意,也可带来。”江洛吩咐道。 “是,小姐。” 庄子上的下人与雍京里接触甚少,总有那被秦氏的人一直打压着出不了头的,这种人用着也顺手。 “待会去把这账上的二十万两银子先取出来,存入宝通钱庄。我交代你们的事办好之后,开始着手买粮。” 二人这次齐声应道:“是,小姐。” 吩咐完,江洛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又交代一遍:“买粮一事,动静小些,不可哄抬粮价。若是周边有卖粮的,也可收回来,到时都放到温泉庄子上去。银钱我这里有,二位不必担心。” 说完,便开了门走了。 她还要与谢晴一起去靖王府拜见靖王妃呢。 高、褚二位管事在她身后拱手相送。 走到铺子外,江洛看着升起的日光,问:“何时了?” “回小姐,巳时了。”明绪在一旁回道。 “走。” “小姐,我们去找谢小姐吗?”忍冬话语里带着些兴奋。 谢小姐性格好,对她家小姐好。 还有画意也和她很投缘。 江洛心情不错,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便扶着江洛上了马车,朝着明玉斋走去。 江洛坐在马车上百无聊赖。 她想,国公府里此时应该是一团乱麻。 想必秦氏也不舍得为了她的宝贝女儿,而打杀了“有孕”的江念。 永兴伯府若是因此与国公府生了嫌隙,江舟也是不乐意的。 毕竟,跟在他身后的狗腿子本就不多。 去永兴伯府这般门第的,更是少之又少。 就他这能耐,也不知当初外祖父为何会看上他,还将她娘嫁给了他。 想到此处,江洛又摸向了脖子上的玉佩。 她总觉着这玉佩不简单。 那日,她和三舅舅救了靖王妃后,她听着二人的交谈,靖王妃与她母亲应是关系匪浅的。 可当日靖王妃的态度却冷漠疏离。 想必后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靖王妃来国公府道谢时的态度,和看到这块玉佩的眼神,令她疑窦丛生。 难道这块玉佩与靖王妃有关系? 她之所以决定去靖王府,除了看望靖王妃外,也想问一问这件事。 路程不远,不一会儿便到了。 而明玉斋门口,有一辆马车早就等在了这里。 “洛姐姐,你来啦。”谢晴欢快的声音传了过来。 江洛打开边窗的帘子,便见谢晴下了谢府的马车,向她这里走来。 她满面笑容的招招手:“晴儿妹妹,你快上来。” “好。”谢晴说罢,便快走几步,提着裙摆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一夜未见,却似三秋。 二人有说不完的话。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缘分。 “洛姐姐,我姑母可从未邀过哪家的小姐去靖王府做客,你可是头一人呢!” “为何?”江洛问。 按理说,这靖王可是大雍朝唯一的异姓王。 可是实打实的,用自己的性命和军功拼出来的王位。 靖王妃又是大雍第一清贵世家谢家的嫡女。 即便是靖王已逝,这二人哪个的身份拿出来,都是雍京城里的响当当的人物。 难道是因为陆今安的名声? 可她前世,也并未听过靖京城里的人议论过靖王妃。 只知道有个靖王妃,仅此而已。 “哎……自从靖王姑父去逝后,姑母便郁郁寡欢,再不愿出来应酬见人了。”谢晴带着些惆怅感叹道。 看着蔫了的谢晴,江洛安慰道:“逝者已逝。晴儿妹妹日后多多往王府里去,也许靖王妃便会开心些了。” 谢晴摇了摇头:“不会的。” 江洛皱了眉头:“这又是为何?” 谢晴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没忍住,说:“靖王姑父去逝了,谢表哥又做了锦衣卫,姑母很生气,所以才……” 原来如此。 锦衣卫臭名昭着,杀人如麻。 在大雍朝的名声确实是太骇人了。 靖王妃是在生谢今安的气? 她倒觉得未必全是。 靖王当初的名声威震四方,打的北戎大军节节败退。 最后被逼的不得不跟大雍和谈。 这十几年的安定,可都是靖王的功劳。 可功劳还没享受几年,便被刺客袭击,死在了回城的路上。 这可是大雍朝人人都知晓的事。 若不然,前世里陆今安怎会在昭定帝卧病在床时,宁愿背负骂名,也要霸占了大半朝政。 与凌阁老、凌皇后分庭抗衡。 想必,靖王的死不简单! 靖王唯有这一子陆今安,却并未承袭父亲衣钵报效朝廷,而是做了锦衣卫。 这么一想,也就不奇怪了。 也许,这本就是母子二人上演的戏码呢? “陆大人虽是锦衣卫,可并不是他们口中的凶神恶煞之人。那些人都是人云亦云罢了。”江洛安慰道。 谢晴闻言,立时惊奇的看向江洛。 “洛姐姐,你这话……与我父亲所说的倒是别无二致。” 国子监祭酒谢大人? 江洛指了指自己:“真的?” 谢晴忙点了点头:“对啊。我父亲当初也是这么说的。” “呵呵……可能是巧合。”江洛尴尬的笑了两声。 那可是国子监祭酒啊。 一炷香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小姐,靖王府到了。”明绪的声音在马车外传了进来。 江洛和谢晴相视一眼,便拉着手一起下了马车。 待她站定,只见眼前的府邸巍峨庄重,不似寻常府邸的雍容。 门口的石狮子与褐色镶金挂环的府门,颇有武将的肃杀之气。 门口的小厮一眼便认出了谢晴,忙笑着拱手:“表小姐,您来啦!” 第97章 此话不可说也 谢晴点了点头,问:“谢叔呢?” “谢管事正忙着搬王妃新买的花草,您稍等,小人这就去禀报。”门房的小厮谄媚道。 他又瞄了一眼谢晴身旁的江洛,立时又垂下头去。既然是谢小姐带来的人,一定身份不俗,可不是他这个下人能瞎看的。 “不用,我们自己进去就行了,你自去忙。” “是,小人多谢表小姐宽厚。”那小厮嘴甜道。 “洛姐姐,走,我带你逛逛靖王府。”谢晴拉着江洛向后院走去。 几位丫鬟忙跟上她们二人。 一路走来,靖王府里朱门高第,典雅恢弘,比之国公府里的风景,不知好了多少。 约莫着有一炷香的时辰,二人便到了一处院子。 门口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正擦着汗在那指挥着丫鬟小厮们,往院里搬花:“哎呦呦,你小子就不能稳当点,这可是夫人最爱的牡丹……” “谢叔!”谢晴拉着江洛几步走过去。 谢管事顺着声音看过来,见是谢晴,皱着的眉头立时舒展开来:“见过晴儿小姐。” 他又打量着一旁的江洛,眼神很是不可思议,仿佛他原本就认识江洛一般。 须臾,他抽回视线,出于礼数问了句:“不知这位小姐是……” 表小姐向来是出入王府自由。平日里也都是独自一人来王府陪伴王妃。 今日倒是多带了一个人,可这位小姐…… 谢晴把江洛拉到面前:“这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江洛,上次在城外救了姑母的那位。”谢管事闻言,一双深邃的眸子立时染上了笑意。 原来这就是救了王妃的那位小姐。既是王妃的恩人,也就是整个靖王府的恩人,一定不能怠慢了。 他掩去心中的猜疑,恭敬的道:“小人拜见江小姐。” 江洛哪敢受他一拜。只听着谢晴口中的“谢叔”,也知这管事的身份怕是不简单。 靖王妃乃谢家嫡女,而这管事又能用谢姓。想必也是谢家的老人无疑了。 她忙错开身子,行了个晚辈礼:“谢管事不必客气。” “谢叔,姑母呢?”谢管事笑着指了指院子里,谢晴会意。 此时青玉从院里迎了出来,笑着请道:“奴婢见过表小姐、江小姐,王妃有请。” “谢叔,那你忙着,我们先进去了。”谢晴说完,便拉起江洛随着青玉往院子里走去。 待二人进了院里,谢管事才又停下手里的活,看着江洛的背影怔怔出神。 真像! 他家小姐少女时的玩伴,他也是见过的。 那时,他还只是管着门房里的小管事。那位吴小姐是商贾之女。谢家乃书香门第,清贵世家,谢夫人极力反对二人相交。 可那位小姐闲时便等在谢府门前。偏偏他家小姐只有在跟这位小姐一起时,才会开怀,也不知为了和这位小姐一起玩耍,而偷偷的出了多少趟谢府。 别人不清楚,他可是知晓的。 今日瞧着这位小姐,性子倒不似那位吴小姐洒脱随性。 他抬头望了望这四四方方的天,心想:也是,生在这雍京城里,怎会有吴小姐那般的恣意呢? 此时,得知二人来看望她的靖王妃,刚把手里的花浇递给一旁的青云。 她望着走近的两位少女,一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她和吴清容。 她们二人也总是这般相携着。 “见过姑母。” “江洛拜见王妃。”二人轮番见礼。 靖王妃收回思绪,眼里盛满了笑意和疑问:“快起来。你们……你们是何时认识的?” 二人相视一笑。 谢晴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姑母,我认识洛姐姐可比您还早呢!” “哦?”靖王妃配合的看着她问。 谢晴重重的点了点头。 靖王妃对着江洛也招了招手,示意她也到跟前来。若是清容还在,这个小丫头一定和晴儿一般娇俏。 江洛有些踌躇,最终还是走到靖王妃身边。 靖王妃亲昵的拉过她的胳膊,与谢晴一起往主屋里走。 江洛一怔。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与一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这么亲近。她有些无所适从。只好如木偶般的抬脚、伸脚,再抬脚…… 三人进了屋里,青云便端了上好的金山银针来。 一阵闲聊过后,靖王妃的眼神有意无意瞥向江洛的胸前。 也不知他回来过没有……他明明活着,为何不回谢家去,又为何不来见她和大哥? 江洛察觉到她的视线。又是和那日一样复杂的情绪。作为靖王妃,什么好东西她没见过。一次是巧合,两次难道还是巧合吗? 这玉佩的来历,恐不简单。 可她要是直接问出来,不知靖王妃可会为她解惑? “姑母,表哥可曾回府?”谢晴放下茶盏问道。 靖王妃抽回视线,说:“镇国寺的无言大师出关了,他忙着去迎大师进宫。” “无言大师闭关了三年,终于出来了。也不知这回,他为皇上带来了什么名丹妙药。”谢晴呢喃着。 靖王妃冷笑一声。 龙座上的那位,还真是年纪越大越昏聩了。老天有眼,让他没有一个得用的儿子。杀了她的夫君,这偌大的江山,不还是岌岌可危吗? 何必呢! 她就在靖王府里静静的等着看,看他如何作死。 “晴儿,不可妄议。”她还是出声提醒道。 谢晴忙捂了嘴。 须臾,又笑了笑:“姑母,无妨的。这里又没有外人。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秘密。” 江洛闻言,心里也一惊。 原来,前世里昭定帝服食的丹药是无言大师的手笔。 也就是说,这无言大师有可能是陆今安的人?而他这时便已经开始筹谋了。 可昭定帝是陆今安唯一的靠山,他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难道靖王是昭定帝杀的? 靖王战功赫赫,是大雍朝的战神,杀了他又有什么好处? 江洛坐在那一动不动,绞尽脑汁。 前世里直到她死,大雍朝都没再与北戎开战。 记得有一日,林文邀好友来林府开宴。她有事来找林文时,走到院门外,听见几人曾议论起靖王。 “如今天下太平,便是文官的朝堂。咱们几人定要秉烛夜读,冲进翰林院。”酒过三巡,一人扬声道。 “刘兄说的是,来,喝一个。”林文举着酒杯豪气冲天。 “那我们可得多谢靖王。若不是他,你我如今何以活在太平盛世啊!”又一人带着得意接话。 “任兄,此话不可说……不可说也……” 第98章 陆大人的秘密。 “有何不可说。若不是靖王神武,那北戎蛮人怎会对大雍俯首称臣,又怎会签订合约,二十年内双方不再开战。” 另外几人闻言,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有一人劝道:“你都知晓的事,我们怎会不知晓。任兄,你可别忘了靖王是如何死的,祸从口出啊……” 那时她听得似懂非懂,便也想探个究竟。 她站在柱子后,伸头望去。 却见最后说话这人,伸出手指,指了指天上。 众人立时都闭了嘴,再不敢谈。 就连刚刚得意的那人,也用酒堵住了嘴。 当时她不明白。 这几人交谈之间,怎还跟天上扯到了关系。 如今想来,那人指的应是当今圣上。 所以,昭定帝担心靖王功高震主,大雍太平后就卸磨杀驴。 这这这…… 她好像发现了陆今安的秘密。 怎么办? 不会被灭口? 她突然发觉,知道的太多,真的是小命危已啊。 转念一想,谁也不知晓她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只要她不说就没人知道。 “洛姐姐,你可知晓无言大师?”谢晴转头问道。 江洛看向她,点了点头:“只听过其名讳,并未见过其人。” “无言大师可是镇国寺最厉害的大和尚。听说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算姻缘也很厉害。”提到无言大师,谢晴一脸兴奋。 “真这么灵?” 谢晴闻言,点头如捣蒜:“可灵啦。雍京城里的小姐夫人,无事便要去镇国寺拜拜的。哪日闲了,我们也去拜拜?” “也好。”江洛笑了笑说。 “对了,姑母,我前些日子托表哥给我找的前朝孤本,不知他找到没?”谢晴一脸期待的看着靖王妃。 “他许久都未回来过了,若是找到了,约莫着也是放在了永平巷子的府邸里,你不如去那找找。”靖王妃放下手里的茶盏,带着些愠怒道。 谢晴见她生气,双眼咕噜咕噜转了两圈,忙哄道:“那好,待我陪着姑母用了午膳,再去陆府找。孤本哪有姑母重要!”靖王妃闻言,嗔怪的剜了谢晴一眼。 江洛坐在那,看着这姑侄二人相处的温馨场景,心里多少是有点羡慕的。 二人又陪着靖王妃闲聊了起来…… 而陆今安也确实如靖王妃所言,正在镇国寺。 镇国寺里,有座靠着后山最偏僻的院落,里面与寻常院子一般无二。 只不过是多了一棵百年榕树。 此时树下有二人,远远望去,一黑一白盘腿而坐。 就如二人手中的棋子一般。 “陆大人的棋,依旧势如破竹。阿弥陀佛,老衲输了。”一身灰白僧衣的无言大师,看着面前一身黑衣冷峻无双的男子,双手合十的说道。 陆今安放下手里的黑子,冷冽的眸子微抬,带着些上位者的气息:“大师承让。” “急着让我出关,可是有事?” 前些年他为靖王做事。 如今,他又为靖王世子做事。 心里不由暗道:他这是一条道要走到黑了。 不过也无妨。他与靖王私底下本就是好兄弟,这条道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有很多重要的人去守护,他不惧,也不怕。 “不知大师这三年里,可炼出了更有效的丹药?”陆今安注视着眼前的人,问道。 “倒是有些突破。” “那就好,大师也该进宫献药了。否则,那位会不安的。”陆今安起身,看着这棵枝繁叶茂的榕树,喃喃道。 昭定帝只有一幼子,便是慧妃所出的大皇子傅臻,年仅五岁。 为了多生几位皇子,巩固江山,昭定帝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可依旧无用。 近几年,一批批的秀女进到宫墙里,却也没一人能生出个公主来,更别提皇子了。 朝臣也跟着心里焦急起来。 当然了,这往宫里选秀女的计策,就是陆今安当众提议的。 而昭定帝也采纳了。 后来,昭定帝见这样也不行,又听说镇国寺的无言大师善制丹药。便将无言宣入宫中,秘密吩咐他为自己炼制强身健体的丹药。 再到后来,也不知是怎么的就传了出去。连着之前多选秀女一事,陆今安便被朝臣骂的体无完肤。 有骂他奸臣贼子的、有骂他祸乱朝纲的,还有骂他狼子野心的。 他身上的名声倒是凑齐了。 大雍朝这几年越发安定繁华,昭定帝也不满足强身健体的丹药了。 他越发的想要长生不老。 这样,即便没有得用的儿子,他的江山也不会倒。 这皇位也不会换人坐。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无言大师低低的问。 陆今安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何时进宫?”无言又问。 “越快越好。” “阿弥陀佛,那便明日。” 陆今安垂下头,朝着无言大师行了个晚辈礼:“好,晚辈告辞。”便转身向院外走去。 待他走后,无言大师盘腿坐在榕树下望着他颀长的身影,眼里的情绪很是复杂,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复杂…… 靖王府。 二人陪着靖王妃用了午膳,又喝了盏茶,这才送了靖王妃回静音阁里歇息。 谢晴便拉着江洛去了一旁的厢房里。这是她每次来靖王府,姑母为她准备的厢房。就在静音阁隔壁。 二人一起歇息了半个时辰,这才告辞去了陆府。 江洛原本是推辞的。靖王妃虽对她亲昵,可她对靖王妃的脾性并不是很熟悉,也不敢随便造次。 今日也是第一次来靖王府,若不是有谢晴,她定不会在王府用膳。 可谢晴非要她陪着一起去,靖王妃也并未说什么。她见推辞不了,又不想扫了谢晴的兴致。便也答应了。 二人坐上谢府的马车,一路向永平巷走去。 到了陆府,二人下了马车,便被门口的许大迎了进去。 江洛暗道:看来谢晴也没少来这里。 许大看了看江洛,觉着有些眼熟。 好像是前些日子来找吴三爷的那位小姐。 他便拱手行礼:“见过两位小姐。” 江洛避开了他的礼,说:“许管事不必多礼。” 谢晴抬了抬手,继续往院子里走:“许叔,你可别跟我们客气了。” 许大忙跟上二人,说:“谢小姐,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谢晴笑的两眼弯弯,边走边说:“是啊,我都担心许叔会把我忘了呢!” 第99章 敢做敢当! “那哪能啊,小人虽年纪大了,这眼神可是好得很呢。” “呵呵……许叔你可不老。”谢晴捂着嘴笑道。 江洛也被这位许大的幽默给逗笑了。 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谢晴总是这般有趣,这般言笑晏晏。 与她一起,走到哪里都是欢声笑语。 也许,当初靖王妃不顾身份与她娘结伴游玩,也是这种心情。 她收敛情绪,跟着谢晴到了主屋里。 屋里依旧简单精致,并无过多装饰。 与陆今安的风格很相衬。 许婶子见她们来了,忙着去厨房给她们做饮子。 忍冬和画意几人,也都跟上去帮忙。 谢晴坐在圈椅上,问:“许叔,我来是为了拿一样东西,表哥前几日给我找的孤本,可有拿回来?” 许大想了想,一拍额头,回道:“大人昨日回来时倒是拿了几本书,然后便径直去了书房。并没交代过小人,他拿的是什么。” “无事,我去书房一看便知。” 一想到她找了好久的,前朝书法大家裴即了的孤本。 谢晴便坐不住了。 她忙起身向书房走去。 “谢小姐,大人的书房……小人也做不的主啊,您若是要进去,不如等大人回来?”许大退后几步堵在门口,拱手道。 这谢小姐与大人感情深厚不假,可这书房向来是陆府禁地。 没有大人的准许,谁都不敢靠近。 更何况让人进去。 江洛也察觉到许大的为难,正准备开口劝谢晴。 却听谢晴说:“许叔,你就放心。我进去拿了东西就走,绝对不会碰表哥的东西。” 自己最期待的东西被找到了,想立时拿到手的那种兴奋感,让谢晴忘乎所以。 许大依然眉头紧锁。 这这这…… 若是大人怪罪下来,他这老脸都没地搁了。 谢晴见他这般,又继续说服他:“表哥既然将这东西放在了书房,就是让我去拿的。若是出了事,由我承担。他这么忙,我也不忍心他为这件小事再劳累。” 她边说边往外走。 江洛也只好跟在她身后。 靖王妃说谢晴是个字痴,她如今倒是真信了。 就这一本书法孤本,竟使得谢晴如此急不可耐。 她凝眉想了想。 她好像记得她的私库里,也有好几本孤本呢。 到时去谢府,给谢晴拿去。 许大觉着谢小姐说的也有些在理。 往常陆大人都是提前把东西给他,并交代他谢小姐来了之后,拿走便是。 这次是怎么了? 他还真有些猜不透。 在他出神之际,谢晴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 江洛始终是畏惧陆今安的。 她既然要抱着陆大人的大腿,就不能得罪他。 书房重地,她还是不要进去了。 于是,她便站在廊下等谢晴。 须臾,谢晴抱着几本灰旧的古书,兴高采烈的出来了。 她欢快的向江洛抖了抖手里的书:“洛姐姐,我找到了。” 江洛也陪着她一起笑。 却不想,一张发黄的澄心纸,从最下面的那本书下飘了出来。 江洛的视线也随之而去。 她弯腰捡起那张纸,瞄了一眼。 正准备递给谢晴时,却顿住了。 上面赫然是她大舅舅的名字。 再一看,上面写了一半的内容,字里行间都是兄弟之情,并未有什么不妥。 可看在江洛眼里却令她大为震撼。 她娘与靖王妃是闺中好友。 三舅舅对靖王妃又是那样的心思。 如今,就连她那稳重内敛的大舅舅,也与靖王关系甚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家为何会与靖王、谢氏,牵连如此之深…… 她瞪着双眸怔在那,眸子里盛满了惊涛骇浪。 前世她直到死,都未曾发现这些事情。 只简单的以为外祖一家被抄斩,是因着欺君罔上。 后来,在她死之前,江茵告知了她真相。 她重生以后,也一直以为吴家是被凌家和江舟联手陷害的。 如今看来,这恐怕不是简单的被陷害。 而是有人授意。 那又是谁授意的? 吴家被灭族与靖王又有多少关系? 陆今安都知道了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冲击着江洛的大脑。 “洛姐姐,洛姐姐……” 江洛的思绪被打断。 她努力回神儿,眼前是谢晴那张放大的脸。 她惊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张脸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日的梦里,她费尽力气想要冲破的屏障。 屏障外那一声声饱含柔情的“洛儿,过来……” 那一双骨骼分明的手,以及那张放大却怎么也看不清楚的脸。 如今她竟将谢晴的脸代入了进去,却并未觉着违和。 这都是怎么回事…… 谢晴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又叫了声:“洛姐姐……你怎么了?” 江洛这才彻底回神。 她摇了摇头:“无事。” 又连忙把手里的纸递给了谢晴:“这应是陆大人书房里的东西,晴儿妹妹,你快些放回去。” 谢晴接过去看了看,说:“兴许是粘在书上带出来的。表哥也真是的,干嘛将这几本书压到那些废纸上啊,这可是宝贝……”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嘟囔着。 须臾,她走出来后又顺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二人刚转身准备离去。 却见陆今安一身黑衣,风尘仆仆的站在二人身后。 “表哥,你回来啦!”谢晴出声打破沉默。 陆今安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江洛却不敢看他,只低垂着眸子:“见过陆大人。” 也不知他是何时回来的。 刚才自己的失控他有没有看到? “不必多礼。”冷冽的声音里带着点疲惫。 陆今安注视着面前的小姑娘,好似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他眉间微动。 往日里,她的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今日怎么又怕他了…… 还是她知道了什么? 谢晴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江洛身上,忙上前一步挡在了江洛面前。 “表哥,多谢你替我找到孤本。你不要怪罪许叔,是我非要来书房拿的,他也拦不住我。”谢晴忙解释道。 父亲说了,做人要敢作敢当。 让别人为你做下的事承担后果,是懦夫。 她可不能当。 陆今安这才抽回视线:“无妨。” 说完,他径直打开门,进了书房。 房里一切正常。 除了纸上的书不见了,还有那张纸的位置也不对…… 第100章 一箭几雕? 陆今安眉毛微挑。 看来,小姑娘是看到了这个才心事重重。 他嘴角微弯。 这世上竟有和他一样困惑的人…… 这似乎取悦了他。 他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些。 二人走至窗前时,江洛对着谢晴关心的说道:“晴儿妹妹,这孤本虽好,你也不可熬到半夜三更还不就寝。时间久了,会伤了身子的。” 陆今安似有若无的瞟了一眼窗外的剪影,若有所思。 谢晴笑着挽了她的胳膊:“洛姐姐说的是,我白日里再练就是了。” 二人便相携着往主屋走去。 许婶子做了谢晴最爱的冰酥酪。 几人吃完,便告辞了。 江洛和谢晴在朱雀大街分开,各自回府。 马车刚行到街头,忍冬听见里面传来她家小姐的声音:“忍冬,到老吉祥去给吴妈妈买桂花糕,多买几样你们都吃。” 吴妈妈最喜欢吃桂花糕。 忍冬则是,只要是好吃的她都喜欢。 “好嘞,小姐。” 不一会,老吉祥便到了。 明绪守在马车旁,忍冬去排队买糕点。 这老吉祥可是雍京城里,生意最好的糕点铺子。 里面的糕点不但样式精致,口感也奇好。 就连一向不喜欢吃甜食的江洛,也能吃上几口。 更别提喜爱甜食的吴妈妈了。 此时的日头还有些烈。 车夫怕热着江洛,便把马车停到了桥边的树荫下。 树下有乘凉的石凳。 三三两两的夫人凑在一起闲聊。 “哎,你听说了没?”一个圆脸婆子吐了嘴里的瓜子皮问, 一旁的长脸婆子,带着八卦的眼神望向她:“听说啥?” “街上都传遍了,说是那镇国公府的大小姐,不是被嘉阳县主雇人掳走的。” “这是何时的事?前几日那县主不还为着此事被皇上罚了吗?”另一边坐着的夫人插话道。 “谁知道呢。说是嘉阳县主身边有一个大丫鬟,喜欢上了宁阳侯世子。这丫鬟对世子的未婚妻江大小姐怀恨在心,便起了杀心,这才私自做下了坏事。”圆脸婆子两眼放光的絮叨着。 长脸婆子一脸轻蔑:“呸,一个丫鬟喜欢上世子?即便没有江大小姐,她也配不起啊!” “是啊,这不就是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吗?那人家江大小姐可冤死了。”那妇人接话道。 江洛坐在马车里聚精会神的听着。 这么快就想到了应对之策。 这是谁的手笔呢? 嘉阳县主脸都丢大发了,应该没这么理智。 凌寻那个草包更没可能。 他除了卖弄肚子里那点墨水,以及他那张长得不错的脸蛋儿,别的也不会了。 凌阁老倒是有可能。 可这么一件小事,也没到他出手的地步。 就剩宁阳侯夫人戚氏了。 由此可见,她的这位未来婆母可不是个善茬。 能坐上阁老夫人的位置,当上皇后的嫂嫂,一定不简单。 简单的也坐不稳这个位置。 “她有什么冤的。”圆脸婆子嗑着瓜子说。 明绪听到这里,本想上前阻止她们继续说下去。 却发现她家小姐掀开帘子,听得不亦乐乎。 她也就停下了脚步。 “这还不冤哪?”妇人奇怪道。 “难道这其中还有隐情?”长脸婆子问到了重点。 这也是江洛想听的。 明绪:小姐,您听自己的八卦可还好? “当然了。听说啊,这丫鬟用情至深,她瞧着那江大小姐名声太臭了,与世子实在是不堪为配。而世子又不愿违背祖父遗愿退了婚约,丫鬟这才对江大小姐下手。” “啧啧啧……哎,孽缘啊孽缘。”众人一阵唏嘘。 听到此处,江洛冷笑一声。 这手段还真不是一般的高明。 既洗刷了嘉阳县主身上的污点。 又为凌寻加固了名声。 还顺带着贬低了她。 最后又将知情的丫鬟处置了,再也不会有人知晓嘉阳县主做的事。 一箭几雕,真是高! 江洛不得不佩服这位宁阳侯夫人。 可惜,她也不是好惹的。 凌寻爬的越高,待到摔下来的那一日,才会致命。 “小姐,奴婢都买好了。”忍冬的声音传进车厢里。 “走。” “是,小姐。” 一炷香后,几人便回到了韶光院。 戌时,秦氏身边的梅青过来传话,说是今日到福安堂里用晚膳。 江洛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江老夫人自从中风,就再也未曾出过福安堂。 而府里的小辈们也被江舟下令,没有江老夫人的传叫,不许随便进去打搅她老人家。 众人也都落得自在。 今日怎又突然要去福安堂里用膳? 明绪打发了梅青,便与忍冬一起为她换新的衣裙。 一盏茶后,几人收拾妥当,便往福安堂里走去。 江洛到时,人都已经齐了。 除了江茵不在,其余人皆在。 就连一向无法出门的江晨都来了。 江洛眼眸闪了闪,向众人行了礼后,便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江老夫人歪着嘴坐在上首,只一双浑浊的老眼,看向江洛。 秦妈妈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棉布,时不时的为她擦一下歪着的嘴角。 江洛只当没看见。 江老夫人一向不待见她。 她也懒得与江老夫人废话。 她只想江老夫人好好的活着,看着曾经最在意的一切轰然倒塌。 江舟见人都到齐了,便开口说:“再有十日,便是你们祖母的六十岁寿辰。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想让你们好好的准备寿礼。” “是,父亲。” “是,大伯。” 几位小辈都起身恭敬回道。 “都坐。”江舟摆了摆手。 待用了晚膳,众人都退了出去。 福安堂院外,秦氏一脸无奈:“如今我这里还有事要忙,姑母的寿宴就交给二弟妹了。二弟妹若是有不懂的,差个丫鬟来春华院,我一定知无不言。” 端的是一派贤惠大度。 心里却是憋着坏呢。 江老夫人六十岁寿辰,看江舟这意思是要大办的。 秦氏这些年,在江老夫人的帮助下,把国公府里的掌家权把的死死的。 刘氏虽也帮衬过几回府里的宴请,却并未单独操持过寿宴。 如今瞧秦氏这意思,是要甩手不管了。 刘氏怎能不懂她的意思。 若是江老夫人的寿宴出了事,秦氏便能以此要回掌家权。 到时,全京城的人都知晓她刘氏是个不堪重用的。 日后这国公府里,就没有她刘氏说话的份了。 秦氏更是将她压的死死的。 刘氏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回:“时逢母亲寿辰,大嫂又忙着照顾两个孩子。我即便是不想接,也不得不接下这差事。只不过……这公库里的对牌,大嫂得先交给我了。” 第101章 谁都别想嫁! 既然你秦氏做初一。 就别怪我做十五。 刘氏掌家这十几日,秦氏之所以气定神闲。 还不是因着公库里的钥匙还在秦氏手里,不曾交出来。 如今,秦氏想用此事拿捏她,她便趁此机会,彻底将国公府掌握在她手里。 秦氏闻言,双手紧了紧。 她瞟了一眼身旁的江舟。 见江舟也等着听她如何作答,便笑着说:“二弟妹说的是。姑母寿宴,需要用的东西繁杂,公库里的钥匙是该给你才是。” 这个贱人,竟在这等着她呢! 她不是说了吗,若是有需要尽管差小丫鬟来春华院就是了。 怎的还非要把钥匙拿去。 到时她非要让这贱人怎么拿走的,就怎么还回来。 江舟对秦氏的态度颇为满意。 正妻就要有正妻的风度。 否则,日后他要是想从府外纳妾了,秦氏不有的闹腾啊…… “是啊,倒是给弟妹添麻烦了。”江舟客气道。 “大哥说的这是哪里话,都是一家子人。只是……我也是头一次操持这么重要的寿宴。若是有不妥之处,还请大嫂及时指出来才是。否则……丢的可是大哥的脸了。”刘氏谦虚的说道。 “这是应该的,二弟妹尽管放心。明日我便让你大嫂,将往日里给母亲过寿时的单子,都拿出来给你送去。” 刘氏一听,心里大喜。 江舟发话,秦氏也不敢不拿。 有了这单子,她便轻松许多。 秦氏有些不情愿,可又不能展露在脸上。 “是啊,明儿我就让梅青给你送去秋水院,你只管比照着来就是了。”她面上带着勉强的笑意说道。 江淼则站在一旁,一言未发。 他如今看都懒得看秦氏一眼。 江舟见他不说话,便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人结伴走了。 身后的秦氏和刘氏也散了。 自从永兴伯府的赏春宴一事之后,这还是江洛第一次见到江念。 江念双手放在肚子上,由玉兰扶着,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 好似怕江洛不知晓她有了身孕一般。 “大姐姐,近日可好啊。” 江洛轻笑一声,继续向前走着:“应是比二妹妹你好的。” 江念的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 她一双眼如淬了毒的盯着江洛。 哼! 那日,若不是江洛打晕了她,她怎么会失了身子。 洪二太混,她才不想嫁给他。 如今也是没法子了,这才妥协而已。 可谁不想嫁个如意郎君? 她想嫁的人应该是凌寻那般风光霁月的男子。 凌寻是宁阳侯府世子,她高攀不起。 可给他做个贵妾,她也是愿意的。 毕竟是从小就爱慕的人。 且,宁阳侯府今非昔比。 大雍朝还有哪个世家能比得过? 如今这一切都毁了。 全都是江洛这个贱人害的。 若是那一日事成了,她怎么会有这诸多烦恼? 又怎么会没有退路,只好委身洪澈那个纨绔。 江洛察觉到她的怒气,心下好笑。 “二妹妹还是不要轻易动怒的才好。否则啊,你肚子里的保命符若是被你气着了,就成了催命符。” “你……”江念更气了。 江洛打断她:“大姐姐也是为了你好,你好歹先忍着点,千万不能动了胎气。” 江念气的冷笑一声:“我的事就不用你劳心费神了,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 她又走至江洛跟前,小声道:“得罪了嘉阳县主,就是得罪了整个宁阳侯府。你自己的处境都成了这般,竟还有心思想别的呢?” “呵呵呵……”她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想到这里,她就开心的不得了。 她嫁不成凌寻,江洛也别想嫁给凌寻。 谁都别嫁给凌寻才好。 江洛停下脚步,看着她回:“哎,二妹妹说的也是。我如今已经是把宁阳侯府得罪完了,与凌世子的婚约怕是……” 江念闻言,有些得意忘形。 看着面前失落的江洛,她心里的怒气平复了不少。 宁阳侯府退了婚的小姐,这雍京城里,还有哪家敢娶? 这不是上赶着得罪凌阁老,得罪凌皇后吗。 那还怎么在官场混? 雍京城怕是都待不下去了。 “我与凌世子的婚约怕是不成了。” “哎,三妹妹怕是要与凌寻成就好事了。不过也没关系,都是国公府里的小姐,谁嫁给他都一样。这也不算是违背了祖父的遗愿……” 江洛喃喃自语,说完便自顾自走了。 从背后看去,略显的落寞。 只有明绪和忍冬看得见,她家小姐是笑着的。 她家小姐才不会为了凌寻而失落呢! 可一旁的江念,听的一清二楚。 她刚刚平复的心情,又有些不好了。 江茵? 是啊,江洛之所以被接回府,就是为着身上的婚事。 秦氏可是一直期盼着江茵坐上宁阳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 而江茵一直爱慕着凌寻。 凌寻似乎也对江茵有些心思。 想到此处,她手里的帕子也抓的越来越紧。 秦氏用安儿来逼着她去做下那事。 如今事情败露。 秦氏却全身而退,只有她一人承担后果。 若是江茵嫁给了凌寻,她们母子三人更要仰人鼻息了。 江念站在那,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玉兰小心翼翼的叫了声:“二小姐。天要黑了,您要顾及身子啊……” 江念闻言,这才回了神儿。 是啊,她肚子里已经有了洪澈的种。 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再宵想他了。 如今,只能先顾好眼前。 她抚着肚子,说:“走。” 江洛带着丫鬟走到弯月湖时,远远的便瞧见了等在那的江晨。 今日风有些大,吹得她连连咳嗽。 降香与枫荷一左一右护在她身边。 她言笑晏晏的站在那,看着江洛走近。 这让江洛想起了前些日子,二人也是在这弯月湖旁并肩而走。 “大姐姐,我是不是太慢了?” 江洛望着被风吹起的湖面,一圈又一圈的波浪,来回拍打着岸边。 须臾,她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的话,重重的敲在了江晨的心上。 江晨望着临风而立的少女。 她一身素白的绡纱锦裙,有风抚过她白皙的脸庞,吹起鬓角的乌发。 她周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好似要乘风而去的仙子,对这世间没有一丝牵挂。 江晨想,是啊,十年不晚! 何况她不是君子,也不需要十年了。 “大姐姐,要不了几日了……”她喃喃道。 第102章 你们非要这么说,我也不会认的。 江洛闻言,转头看向她:“好,四妹妹放心就是。” 江晨咳嗽了几声:“多谢大姐姐。” “不必。”她说完,转身就走了。 这一世,没有姐妹情深,只有相互利用。 她之所以等着江晨动手,只不过是因为她懂那种恨。 也或许是,她把江晨当成了前世的她。 前世,若是有人像她告知江晨真相那般,告知自己。 她想,她也一定想要亲自报仇。 不管结果如何,总归是亲自替自己出了口恶气。 与江淼叙了兄弟情的江舟,此时与秦氏疾步去了锦绣院。 江茵也终于迎来了父亲江舟。 这些日子的委屈,也终于有了倾泄的人。 “父亲,呜呜呜……”江茵哭着扑进了江舟的怀里。 一旁的秦氏,也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江舟见这个他最爱重、又长的最像他的小女儿,竟成了这般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他拉开江茵,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 对着秦氏问:“这是怎么回事?茵儿的脸怎会成了这般。” 今日他回来的有些晚,又径直去了福安堂。 当时秦氏只说茵儿有些不舒服,他也只当是小事。 如今回来一看,当真是吓了他一跳。 闺阁小姐最重要的除了名声,就是这张脸了。 世人为标榜自己,皆爱文人高洁。 殊不知,世人皆肤浅。 最爱的还是女子貌美。 他也不例外。 宁阳侯世子凌寻更不例外。 他此刻担心的是,若是江茵的脸有了疤痕被凌寻嫌弃。 那他这个宁阳侯世子岳丈岂不是当不上了。 那他还如何与凌阁老平起平坐? 由此可见,江舟此人,生性凉薄。 不待秦氏回答,江茵便哭着把上午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岂有此理,来人,给我把二小姐请来!”江舟怒不可遏的说道。 秦氏忙给梅青给梅青递了个眼神。 梅青会意,立时便退了出去,朝着瑞雪院去了。 这事太过蹊跷。 她想了许久,一直觉得与江洛脱不开关系。 可她又不能无缘无故审问江洛。 若是从江念嘴里说出来,再让江舟去审问,说不定能查出点什么。 江茵藏在帕子下的双眼,则盛满了讥讽。 一个庶女,竟敢欺到她这个嫡小姐头上了。 哼! 还真以为嫁给永兴伯府那个纨绔,这事就能算了? 她可是未来的宁阳侯府世子夫人。 跟她比? 江念比的过吗? 瑞雪院里,玉兰扶着内心忐忑不安的江念,随着梅青往锦绣院里走去。 月见将她们三人送至院外,便退了回去。 须臾,待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月见瞄了一眼四周,见院子里没人,便朝着另一个方向疾步而去…… 不一会儿,几人便到了锦绣院里。 “跪下!” 江念刚刚站定,就被江舟一声怒吼,吓的跪了下去。 “你昨日送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如实回答。”江舟又问。 江念低垂着的双眼,转了一圈又一圈。 怎的又提起这事了。 她该怎么回答才好? “父亲,女儿实在不知啊。这……这些东西都是昨日永兴伯夫人拿来的,我就想着让府里的姐妹们,都沾沾喜气而已。” 她本就长的温婉可人,如今欲哭无泪的模样,当真是楚楚可怜。 江舟一听,她这也是好意。 毕竟是他和柳姨娘的女儿,也就收了一点怒气。 江茵见父亲脸上的怒意不胜刚才,立时哭道:“二姐姐一句不知,便毁了我的脸……呜呜……我又上哪说理去?” “父亲……呜呜……凌世子要是看到我的脸……” 江舟看了一眼她的脸,原本下去的怒意,又升了起来。 是啊,他要是丢了世子岳丈的身份,找谁说理去? 日后,他还仰仗着这身份,在雍京城里横着走呢! “还不快说!” 江念咬着下唇摇了摇头:“父亲,女儿真的不知……” “老爷,妾身记得柳姨娘,最爱捣鼓那些脸上身上用的养肤膏,不知这盒子里掺进去的东西……” 江念闻言,立时紧了紧手。 “那便去搜,把浮香院给我翻个底朝天,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江舟大手一挥,吩咐道。 江念一颤。 这怎么行? 若是在姨娘院里查出来什么,依着父亲对江茵的看重。 那她姨娘…… 秦氏瞟了一眼脸色有些白的江念,又加了一把火:“梅青、丹玉,没听见老爷发话了吗?你们二人多带些人去搜,可别冤枉了柳姨娘。” “是,夫人。”二人齐声回道。 眼见着二人就要走到门口了。 江念心下一横,破罐子破摔道:“父亲不必去搜了,我说就是。” 姨娘已经为她受了一次过。 她不能将姨娘害死。 “父亲,您看,就是她做的!呜呜……我的脸……”江茵继续努力上眼药。 “回禀父亲,我并未害三妹妹。”江念又道。 “你……”江茵生气的指着她。 “哦?那你说说到底是为何?”秦氏打断江茵接下来的指责。 江舟也微眯着双眼,打量着她。 须臾,江念便把她昨日做的事,一一交代清楚了。 屋里一阵寂静。 “你说什么?是江洛那个贱人?”江茵激动的走到她面前,面目狰狞的吼道。 江念不置可否。 江舟此时已怒气冲天。 好好好。 他金尊玉贵的养着她们。 这一个两个的,心思全都放在算计家里的姐妹身上了。 真是好的狠。 “去,把大小姐也给我叫来!” “是,老爷。”梅青和丹玉忙转身退了出去。 我的老天爷啊。 这个屋里可不能再待了。 韶光院里,江洛正等着秦氏的人来叫她呢。 以江舟对她的厌恶。 这事,约莫着又要归到她头上了。 不一会儿,梅青便急匆匆的到了韶光院。 江洛也没啰嗦。 直接吩咐了忍冬拿起喜盒,带着明绪便往锦绣院走去。 “孽女,你给我跪下。作为长姐却不知疼爱忍让妹妹,你到底是怎么当姐姐的。”江舟噼里啪啦上来就是一顿骂。 江洛早就习惯了。 她轻笑一声,婷婷的立在那,背脊挺直。 并没有要跪的意思。 “父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至于她们……” 江洛伸手指着茵、念二人:“她们要往我身上扣的屎盆子,我也不会认。” “你……”江舟抬手指向她。 “忍冬,把东西拿上来。”她打断江舟的话。 第103章 有酒不喝是傻子 既然早就撕破了脸,她也懒得跟这些人虚与委蛇。 忍冬便努着嘴把手里的喜盒放到了一旁的茶桌上。 然后行了礼,退到了江洛身后。 “父亲,这是二妹妹昨日送来韶光院里的东西,我碰都未碰。当然,若是你们非说我碰了,我也没办法,但我不会自证清白。” “还有,若想栽赃我换了三妹妹的东西,请你们拿出人证和物证。否则,谁要是再因着这些没有缘由的事情让我背锅,我定要去官府为自己讨个公道。” 她说完,立即行了礼,转身就走了。 根本没有给几人反应的机会。 忍冬也忙跟了上去。 只留身后的几人在风中凌乱。 江洛是来干什么的? 他们叫江洛是来干什么的? 江洛走到院门时,听见春华院主屋里传来了一阵瓷器碎裂的声响。 她脚步不停,嘴角微弯,带着满满的嘲讽。 忍冬:小姐好厉害,她好崇拜! 秦氏看着一地的碎渣子,也不敢再说什么。 只恶狠狠的盯着门外。 “柳姨娘贬为贱妾,搬出浮香院。二小姐江念不思悔改,杖……” “父亲……我已经怀了洪澈的孩子,您不能罚我!永兴伯夫人也已经知晓了。”江念打断江舟的话。 秦氏闻言,眼神闪了闪。 这小蹄子倒是快! 江舟怒视着秦氏,秦氏察觉到他的视线,只得点了点头。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反了天了,老子管不了你们了是吗?”他怒不可遏的吼道。 吼完又想到,这板子确实不能打。 否则,江念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没了。 他也不好向永兴伯交代。 “那就由柳姨娘代替,三十个板子,一个都不能少。” “至于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瑞雪院里,别在胡乱生事。否则,就别怪我不念父母之情。” 他又回头警告的瞪了一眼秦氏,便走了。 秦氏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原想着是让江舟惩罚江洛的。 这可真是弄巧成拙了! “父亲,姨娘……姨娘她怎么受得了啊父亲……”江念在他身后哭求道。 她姨娘身上的上刚刚好全。 “受不了也得受。二姐姐下次再想做什么时,可得多想想你姨娘经不经得起折腾。若是再来一回,呵呵……”江茵一脸不屑的讥笑道。 若不是江念怀了身子。 她非得上去抓花江念的脸不可。 贱人,敢害她! 还有江洛。 听江念的意思,这掺了东西的香肌膏原本是送给了江洛的。 最后却到了她这里。 这倒是蹊跷的很。 难道江洛会飞檐走壁不成? 想到这,她猛的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呢…… 人都走了,江念在待在这里也没甚意思。 何况,她此时更担心柳姨娘。 三十个板子,她姨娘怎么受得住啊。 父亲真是偏心。 最后只好对着秦氏行了一礼,红着双眼退了出去。 江洛再次回到韶光院后,吩咐忍冬把南星叫了下来。 便让众人都回屋歇息了。 彼时的南星,正坐在房顶靠着她的宝剑,手拿小酒壶。 喝的不亦乐乎。 她今日与青宁交上了手。 虽是平局,到底是她这段时间以来打的最畅快的一次。 所以,她心情不错,这才想着把酒言欢。 江洛看见她手里的小酒壶时,双眼闪了闪。 “我交代你件事……”她趴到南星耳边说了起来。 须臾,南星抱着酒壶拱手道:“是,小姐,奴婢一定办好差事。” 江洛点了点头。 她又瞟了一眼酒壶。 这才走到门口看了看,见没有吴妈妈的身影,便朝着南星伸了手。 “小姐您……”南星有些疑惑。 江洛指了指她的手,问:“还有吗?” 南星这才会意:“有,不过……” 江洛凝眉。 难道在吴妈妈那? 不是。 她就是心情不好,想喝口小酒而已啊。 南星见她不高兴了,忙道:“有是有,只不过都在房顶呢。” 江洛闻言,双眸更亮了。 须臾,韶光院主屋屋顶上坐着一黑一白二人。 江洛两世为人,却是头一次做这等大胆之事。 可她却觉得通体舒畅。 这是怎样的感觉呢? 坐在高高的屋顶上,看着这阖府的院落,或明或暗。 这四四方方的院子,竟困着她的两世。 她不得不叹息自己的渺小。 再向远处看去,星星点点的灯火,就如头顶天空上的星星一般,虚无缥缈。 只觉豁然开朗。 南星时不时的瞟向江洛,以防她出现意外。 却发觉她有些闷闷不乐的看着远处。 南星便拿着酒壶,碰了碰她手里的酒壶,豪爽道:“小姐,喝。”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喝!”江洛也放开诸多心思,喊道。 有仇不报非江洛, 有酒不喝是傻子。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再论明日事。 江洛还是第一次听南星说这么多话。 或许是为了哄她开心。 二人聊着、喝着…… 忽然,南星耳朵一动。 有人靠近。 她蓦地起身拔出剑,警惕的看向四周。 苏木的身影悄然而至。 他看了一眼坐在那喝酒的江洛,有些不可思议。 这江大小姐还真是不一般。 他从未在雍京城里见过这等大胆的世家小姐。 别说是喝酒了,就这爬上屋顶一事,都是不可能的。 须臾,他才看向南星:“比一比剑如何?” 南星闻言,双眼里迸发出兴奋的火焰。 她早就想与这小子交手了。 那日竹溪与他僵持了那么久,她看得手痒痒。 可碍于规矩,不敢随意插手。 她看了看江洛。 江洛摆了摆手,示意她随意。 苏木都来了,陆今安还会远吗? 果不其然,二人的身影刚刚消失不见。 陆今安便翩然而至。 他换了一身靛青色圆领长袍,头发用白玉冠束起。 腰上黑色宽带子上镶了品色极好的和田玉,衬得他比平时温和了些。 乍一看,竟似雍京城里的世家贵公子模样。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江洛觉着,这句话用来形容凌寻简直是糟蹋了。 陆今安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一旁的酒壶也喝了起来。 二人同时望着前方,一时无言。 须臾,江洛实在是忍不住身旁男子强烈的侵略感。 这才开口:“不知陆大人深夜来此,可是有事?” 第104章 陆大人,你得让我抱大腿! 其实也不是深夜。 她只不过是用深夜来强调,陆今安来这里不合时宜。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低沉的嗓音带着些随意,回道。 小姑娘还挺狡诈。 江洛莞尔一笑:“许是陆大人听错了?” 她明明说的是深更半夜。 此时是深更半夜吗? 前方各院落里的灯火还没熄灭,哪来的半夜。 陆今安瞟了她一眼,正好看到她脸上的笑。 小姑娘微醺的模样,煞是娇俏。 比平时的清冷多了些烟火气。 半明半暗间,他咽了咽口水。 他觉得喉咙里残留的酒有些烧的慌。 往常喝过比这更烈的酒,都没觉得辣喉咙。 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眼神微震,眉头一拧。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赶紧将眼神转向别处,又喝了口酒压下心底的异样。 “可能是。”他冷着脸道。 江洛闻言,有些惊奇。 这还是那个满身肃杀的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吗? 她怎么听着这话,有点温柔呢! “你看见了?”陆今安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冽,出声问道。 对嘛,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陆大人。 江洛点了点头,回:“一字不落。” “找我是为了问这事?” “是,也不是。”江洛看着他坚毅的侧脸,说。 陆今安眉毛微挑,也看向她。 江洛来不及收回眼神。 二人的视线,猝不及防的撞到了一起。 她眨巴眨巴眼,有些不知所措。 陆今安长了一双桃花眼。 此时那双眼里映着远处的灯火,像是盛满了星星,晃的人眼花缭乱。 江洛感叹:真是一副好皮囊,可惜了…… 陆今安微眯着双眼,直直的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刻进眼里。 江洛被他盯的败下了阵,说:“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事,我还有一事要请陆大人解惑。” 陆今安闻言,抽回视线,仰头又喝了一口酒。 “你问。” “你父亲与我大舅舅是何关系?”江洛直截了当的问。 “至交好友。”陆今安也回的干脆。 江洛一愣。 靖王与大舅舅看似并无交集的二人,竟然是至交? “所以,靖王是广陵人?” 陆今安并未出声。 江洛只当他是默认了。 吴家乃江南巨贾。 谢氏乃清流世家。 靖王则是新贵。 所以,前世她外祖一家被抄斩,难道还与靖王有关系? 江洛怎么都想不明白。 须臾,她摸索着掏出脖子里的玉佩,看向陆今安问:“这块玉佩的来历,陆大人知道对不对?” 陆今安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也聚集到了那块玉佩上。 半晌,他撇开视线,眸光微动。 吴三爷的嘴他不能强行撬开。 可眼前的小姑娘…… 江洛见他这般模样,便心下了然。 他一定知道。 陆今安仰头喝了一口酒,说“这是我二舅舅谢远清的贴身玉佩。” 江洛听到这话立即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陆今安。 “你的二舅舅谢远清?” 她一个闺阁女子身上怎会有外男的东西。 还是贴身的玉佩。 这怎么可能? 那她娘信里说的“玉佩不可轻易示人”,原来是这个意思! 是怕被人认出来? 陆今安点了点头。 “为什么?” 陆今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谢远清……就是至今都无人能与他比肩的三元及第谢远清?”江洛凝眉问。 陆今安嘴里的二舅舅谢远清,前世里,江洛也略有耳闻。 那时,她听坊间传闻,这谢远清乃大雍朝文人之首。 当年才貌双绝的谢氏郎君谢远清,状元游街时,不知带走了多少世家贵女的芳心。 直到如今,巷子里那些婶子还记得那日人山人海的情景。 可就是这样一个集所有光环在身的人,突然间,失踪了。 这么多年从未有人见过他。 这世上也再没有他的一丝消息。 坊间什么样的传闻都有。 有说他死了。 有说他疯了。 还有说,他看透红尘隐居山野了。 可不管有多少种传闻,这个人就是消失不见了。 一二十年过去,文坛再未出现第二个谢远清。 不是没有才情好的。 而是没有集才情、相貌,家世于一身的惊才绝艳之人。 就是这样一个奇人的玉佩,竟然在她手里。 可这与她有何关系? 这太奇怪了…… “是。”陆今安回答的总是这么干脆。 江洛此时只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看向陆今安,决定坦白道:“自我记事起,这块玉佩我便戴在身上。我娘给我留的信里曾提到玉佩,可也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而已,并无甚特别之处。” 陆今安与她对视一眼。 小姑娘眼中的迷茫与彷徨,他也深有体会。 他鬼使神差的说:“或许,你母亲与我三舅舅也有些关联。” “不可能!”江洛立即反驳道。 不可能。 若真是这样,那她…… 她想到江舟对她的厌恶。 想到江老夫人对她娘的嫌弃。 想到她母亲信里说的“关键时刻能救命”。 想到前世里,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秦氏母女陷害哄骗欺辱至死。 这不可能! 江洛狠狠的摇了摇头,把萦绕在她脑袋里的所有思绪都抛出去。 这太不可思议了。 陆今安瞧着她反应如此强烈,便也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喝起了酒。 江洛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口酒。 越来越多的谜团充斥在她的四周。 她眼前就如一片迷雾山林。 进不去,出不来。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不烈的酒,南星从来不喝。 手里的酒壶被她喝空了,人也晕晕乎乎的,说话也更大胆。 须臾,她说:“陆大人是想从我这里找到你三舅舅的踪迹?” 陆今安此人,若是没有所图,怎会轻易来见她。 又怎会与她说这么多。 她又不傻。 陆今安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他听着江洛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不过还是应道:“是。” “那不如我们结盟,如何?” 陆今安迎着她兴奋的目光看了过去。 小姑娘双颊微红,显然是有些醉了。 逗逗她也无妨。 “如何结盟?” 江洛一听,立时咧开嘴笑道:“吴家这里的消息,由我来替你打听。不过,你得让我抱紧你的大腿。” 陆今安凝眉。 这是什么要求? 抱大腿…… 第105章 陆大人被揩油了! 江洛并未发现他的异常,继续说道:“日后你若是需要,我可甘愿为饵,为你引出你要找的人。” 谢远清的贴身玉佩在她身上。 想必,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若是谢远清还活着,想要找到他,自己才是唯一的关键。 要不然,凭着陆今安的势力以及江南谢家,怎会找不出一个谢远清? 所以,谢远清故意在躲着他们。 陆今安不置可否。 “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江洛眼神迷离道。 “你说。”陆今安看着面前有点晕乎的小姑娘,似笑非笑。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请陆大人日后让我抱紧你的大腿,好保我外祖一家性命。” 她虽然已经告知大舅舅明年秋天的事。 也为吴家做了准备。 可都不如眼前这人动动手指,说一句话。 前世,陆今安可是把持朝政的靖王。 说一句“摄政王”也不为过。 小皇帝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她势单力薄,唯有如此才能放下心来。 他无疑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陆今安看着面前一脸醉意,又言之凿凿的小姑娘,嘴角微弯。 原来她说的抱大腿是这个意思。 小姑娘带着信任和娇蛮的语气,似乎取悦了他。 他阴沉的眸子里染上了笑意,好似星星开了花。 此时,他觉得江洛像只小狐狸。 还未曾有哪位女子敢在他面前如此态度。 不是避他如蛇蝎,便是如程如意一般乖顺讨好。 而她,却把他当成了那只虎。 殊不知,他是狼。 江洛只觉眼前一亮,头却更晕了。 陆大人笑了。 还挺好看。 “陆大人,你笑的真好看。”她说。 话头转变的太快。 陆今安一时有些不适应,怔忪在了那。 江洛见他弯弯的嘴角耷拉了下去,便伸出两只手,又给他提了上去。 这下,陆今安是彻底的怔住了。 少女身上的馨香充斥着他整个鼻间,直冲胸腔而去。 滑而温软的柔荑,正摸着他的嘴角。 陆今安只觉全身酥麻,从脚趾到头顶,无一处不在叫嚣着。 他看着面前越靠越近的脸庞,有些不知所措。 “陆大人,要笑,就这样……嗝……”话未说完,便打了个酒嗝。 这可不是世家小姐能做的事。 可江洛迷离的眼神出卖了她。 她醉了。 她的手都找不到陆大人的嘴角。 只在他脸上一通乱摸。 陆今安用那双烈艳的桃花眼,睨着离他只有一指距离的娇唇,喉结微动…… 须臾,待他缓过神来,他猛的抓住那双乱摸的柔荑。 也许是因着力道太大,小姑娘一个不慎,撞入了他的怀里。 那双不老实的手依然被陆今安抓着。 江洛是真的醉了。 她从未喝过如此烈的酒。 此时的她,只觉着身子如火烧一般。 忽然间,她好似跌进了一个凉爽的怀抱。 她努力的想攀上去,可怎么也挣不开双手。 最后只好泄气,将脸贴了上去…… 陆今安活了二十年,还是头一次被姑娘家揩油。 此时还清醒着的他,非常清楚江洛在做什么。 也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很奇怪。 自己并不反感江洛的靠近。 他好似对眼前的小姑娘有些不一样。 可到底是哪种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怀里的小姑娘,好像要睡着了。 陆大人的手就那样垂在身侧。 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努力回头看了一眼,却没见南星与苏木二人的影子。 只好继续坐在那,动也不敢动。 生怕惊了怀中人…… 一个时辰后,陆府。 陆今安刚进府门,苏木便也紧随而至。 “打舒坦了?”他边走边问,嘴角止不住的弯了弯。 声音虽还冷冽,却带着不一样的愉悦。 这是只有近身之人才能察觉到的细微之处。 苏木:大人好像很开心? 难道是江大小姐哄的? 不会…… 他可听许远说了,那位江大小姐可是有婚约的。 好像是那个什么宁阳侯世子凌寻。 陆今安见他不答话,转身瞥了他一眼。 苏木忙收回思绪:“不怎么舒坦。” 这个南星,狡诈的很。 若是真打起来,她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可她偏偏剑走偏锋。 次次他都只是险胜一招。 忒没意思了…… 陆今安闻言,眉毛微挑:“输了?” “那倒不是。”苏木立即回道。 他怎么会输! 陆今安也不再言语,自顾自的往净室走去了。 他身上全是小姑娘的香气。 也不知她用的是什么香。 甜的恰到好处,又散发着清晨朝阳的味道。 和她喝醉的模样很相配。 苏木则抱着剑,立在门外,想着刚刚和南星对打的招数…… 后半夜,陆今安做了一个旖旎的梦。 梦里充斥着他今日闻到的香气。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好像怎么闻也闻不够。 蓦地,江洛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一丝不挂的站在自己面前,娇媚的叫着:“陆大人……陆大人……陆今安……” 陆今安猛的睁开双眼。 他察觉到身下的异样,只好坐起了身。 长年的禁欲,已经让他练就成了坐怀不乱的坚韧心性。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今夜这是怎么了? 他抚了抚微沉的额头,起身去了净房。 屋里哗啦啦的水声便响了起来…… 次日辰时,江洛还没醒。 吴妈妈有些担心,急匆匆的去找了忙碌的忘忧。 忘忧已经几天没出她的屋子了。 她忙着完成小姐交代给她的重要任务呢! 吴妈妈走到屋子门口,焦急的叫道:“忘忧,你快去看看小姐。” 屋里一阵噼里啪啦的瓶罐撞击声传了出来。 紧接着就是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 忘忧担心的询问道:“吴妈妈,你说小姐怎么了?” 吴妈妈凝眉说道:“小姐到现在都没醒呢。我去叫了两回都叫不醒,也不知是怎么了,你快去看看。” 忘忧见她这般急切,也吓了一跳。 这几日只顾忙着那事呢,竟忽略了小姐。 真是罪过,罪过…… 二人进了主屋,便往里间走去。 忘忧看着躺在床上睡的很熟的江洛,趴在她身前闻了闻。 酒味? 第106章 婆媳第一次见面。 小姐喝酒了? 又是南星! 这整个韶光院里,除了南星,再没有第二个人好喝酒了。 不对。 如今多了第二个人。 正在床上躺着呢…… 江洛:我有理由怀疑你在内涵我…… 南星:我好冤枉怎么办?我能告状吗?…… 须臾,忘忧放下她家小姐的胳膊,无奈道:“吴妈妈不用担心,小姐没事。” 吴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吓死她了。 照顾了小姐这么些日子,从未见她起这么晚过。 “那小姐叫也叫不醒,这是为何?”吴妈妈又发问。 忘忧有些踌躇。 她该不该说? 能不能说? 吴妈妈见她如此,更加狐疑了。 她走到床榻前,学着忘忧的模样,趴到江洛身边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酒气,解开了她的疑惑, 她皱着眉头,掐着腰:“酒喝多了?” 忘忧点了点头。 吴妈妈对小姐的身子,谨慎的很。 每次喝酒只看着小姐喝一点点儿。 多一点都不行。 她转了转眼睛,说:“我去给小姐煮醒酒汤。”说完,麻溜的走了。 瞧吴妈妈那架势,可不敢呆在屋里了…… 待江洛被吴妈妈叫醒,又喝了醒酒汤。 吴妈妈在一边絮絮叨叨着她喝酒之事。 江洛有些讪讪的,只装作没听见。 须臾,明绪从门外进来,低声禀告道:“小姐,永兴伯夫人来了。” 江洛睡眼惺忪的点了点头。 “二夫人身边的鸣翠递来消息,说宁阳侯府昨日送来了拜帖。”明绪脸色有些凝重。 这宁阳侯夫人,可是小姐未来的正经婆母。 自从小姐回府到如今,并未见宁阳侯府有人来看望。 今日突然前来,想必是为了前几日嘉阳县主闹出的事而来。 以侯府对她家小姐的不重视。 这宁阳侯夫人来国公府,定不会有好事。 江洛闻言,眉毛微挑。 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上,露出了不屑。 “既如此,明绪,好好给你家小姐我挑身衣裳,迎贵客。”江念意有所指的吩咐道。 “是,小姐。”明绪便朝着衣柜走去。 江洛便在忍冬的伺候下,进了净室。 身上还残留的着一些酒气,她可不能这般模样去见客。 江洛褪下里衣,把整个身子迅速缩进了盛满热水的木桶里。 云雾缭绕间,她半阖着的眼前好像浮现出昨日夜里的画面。 “陆大人,你得笑……对……就这样笑才好看……” 她那双不老实的手,在陆大人的脸上摸来摸去的画面…… 惊的江洛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举起自己那双素白的手,看了又看。 最后一脸懊恼的拍在了脑门上。 她昨夜都干了什么? 她在摸陆今安的脸…… 陆今安:你还摸了我的胸,搂了我的腰…… 这让她日后该怎么去面对他? 她怎么能这么作死? 脸算是丢完了。 这就像是在老虎头上拔老虎须,幸好昨日陆大人没有发威,否则她小命不保啊。 江洛继续拍着脑门暗道:以后万不能再多喝酒了…… 忍冬见她这样,忙过来拉住她的手:“小姐,您怎么啦?是头疼吗?奴婢帮您按按。” 江洛苦着一张脸并未答话,只摇了摇头。 这能是按按就好的事嘛! 这是她要将陆大人按倒的事。 又暗道:日后若是无事,还是不要在陆大人面前出现了…… 忍冬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只顾忙着帮她撒花瓣,拿香胰子。 待她出了净室,榻上已摆了绯红、淡绿、粉紫三套锦裙。 她也只好将落在昨夜的思绪收回,先应付眼前的事。 “小姐,您要穿哪套?”明绪恭敬的立在一旁问道。 江洛的视线落在三套衣裙上。 前世,她为了避开江茵的锋芒,衣裳首饰皆选低调的淡色或暗色。 生怕争了江茵一分颜色。 重活一世,她怎么还会为旁人着想? 这淡绿色,她已是穿腻了的。 至于淡紫色,则是她最爱的颜色, 她不想被宁阳侯府的人给污了。 她指着那套接近大红色的绯红锦裙,说:“就这套。把靖王妃拿来的金丝串八宝芙蓉璎珞也给我戴上。” “是,小姐。” 看着斗志昂扬的小姐,吴妈妈一脸欣慰。 想必夫人在地下,也是高兴的。 此时花厅里,江舟与秦氏正在待客。 原本下了朝,江舟是要去柳烟阁的。 没成想,出了宫门,便被等在那的周管事给请了回来。 说是永兴伯夫妇来访。 他只好不满的跟着回了府。 心里却还想着柳烟阁里那位妙人的歌舞呢! 还是那处舒服。 府里一天天的那么多事,真是烦得很。 花厅里,永兴伯洪勇与永兴伯夫人坐在下首,一脸笑意盈盈。 “国公爷,这都是缘分啊。我今儿可是特意来跟您商量犬子和国公府二小姐的婚事的。”永兴伯洪勇有些谄媚的说道。 江舟也笑着拱手:“伯爷说的。,二人的缘分既然已经到这了,我们做父母的也不好多阻拦。” 永兴伯夫妇一听,皆点着头。 秦氏也面带笑容,附和道:“是啊,这也是我们两家的缘分。” 心里却不停的腹诽,江念如今真是不得了了。 胆子大得很。 什么事都敢不经过她,便自作主张了。 这洪二公子原本是她为江洛准备的。 既然这个庶女非要跳进这个肮脏窝,她当然也不会反对。 不管是哪个嫁给洪澈,她永兴伯夫人都得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她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江洛,日后有的是法子。 “我们二人商议过后,决定为澈儿聘国公府二小姐为正妻。若是国公爷与夫人无异议,永兴伯府择日便来下聘。”永兴伯洪勇放下手里的茶盏说道。 江舟点了点头:“那就这样说定了。” 几人寥寥数语,便把定下了江念的余生。 此时,周管事急冲冲的进了花厅,禀告道:“老爷、夫人,宁阳侯夫人携宁阳侯世子来了,刚到府门处。” 屋里几人一听,皆起了身。 江舟和秦氏相视一眼,忙向门外走去。 这宁阳侯夫人戚氏可怠慢不得。 她不仅仅是宁阳侯夫人,还是礼部尚书戚荣的嫡亲妹妹。 秦氏却愤恨不已。 刘氏这贱人,竟瞒的死死的,没有提前告知她。 这是想让她难堪呢! 第107章 国公夫人功力深厚 几人走至前院时,便见前方一雍容华贵的夫人,身边跟着一位着月白衣衫的贵公子,缓步而来。 “侯夫人您来啦,快请快请。”秦氏忙热情的上前说道。 按照惯例,原本该戚氏给她见礼的。 毕竟她好歹也是国公夫人。 可人家虽是侯夫人,夫君可是阁老。 她能比吗? 比也比不过啊。 秦氏瞥了一眼立在身旁的江舟,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 “凌寻见过各位长辈。” “凌世子快不必多礼。”江舟出声阻止道。 永兴伯夫人也点着头附和道:“是啊,世子千万不必多礼。” 凌寻只行了一半的礼,也就顺着他们的话,起了身。 他作为宁阳侯世子,能谦虚的给他们行晚辈礼,已经是够给他们颜面了。 “诸位不用客气,他是小辈,该行礼还是要行的。”戚氏终于出声说道。 几人哪敢依着她的话说。 秦氏忙回道:“世子谦虚懂礼,乃雍京诸公子的表率,我们都知晓的。” “是啊是啊。”永兴伯夫人附和道。 戚氏却并未回话,只淡定从容的随着秦氏走去正厅堂里。 宁阳侯夫人和世子来国公府,定是要开正堂接待的。 哪能还让二人去花厅呢! “不知国公府大小姐可在府中?”戚氏忽然开口问道。 秦氏眼神闪了闪,一脸无奈的回:“您先请,正堂里已经奉好了茶水,我这就吩咐下人去寻她。” 又对梅青招了招手吩咐道:“去大小姐院里瞧瞧,她今儿出府没。若是没出府,就请她到正堂来。” 永兴伯夫人跟在二人身后,一脸佩服的看着秦氏。 她暗道:国公夫人这说话的功力,还真不是一般的深厚。 这个“寻”字,就很耐人寻味了。 既不说江洛在,也不说江洛不在。 任人胡乱猜测。 戚氏闻言,果然皱起了眉头。 “她出府竟不告知你这个母亲一声吗?” 秦氏尴尬的笑了两声,却像是极力掩饰着什么。 “侯夫人您别误会。洛儿她在庄子上待了几年刚刚回府。忘了府里的规矩也是情有可原,再教些日子就好了……” “哼!”戚氏脸色不善的哼了一声。 秦氏瞥了她一眼,嘴角微不可察的扬了扬。 恼! 她越是看不上江洛,对茵儿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而她们身后的凌寻,听到秦氏的话,也是一脸鄙夷。 这江洛怎么回事? 昨日他母亲就提前下了拜帖。 她怎的还不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等着他来。 虽然他如今对江洛提起了兴趣,可若是江洛不能讨得他母亲欢心,他怎么提让江洛进侯府做妾的事? 她还真是不知所谓。 待会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与她说上一说。 秦氏恭维着戚氏坐在了正堂的上首。 剩下的几人,便依礼坐在了下首的太师椅上。 须臾,戚氏开口道:“我们母子二人今日前来,也是为了替嘉阳向江大小姐道歉的。” 江舟闻言,立时回:“这可不敢。怎能让侯夫人向她一个晚辈道歉呢,这不合规矩不合规矩……” 秦氏也跟着回应:“是啊,嘉阳县主那可是凌皇后跟前教养下来的。要说她会做下这样的事,我是头一个不相信的。” “我也是不信的。这满京城谁不知嘉阳县主,最是端庄娴静,仪态万方。”永兴伯夫人附和道。 她二人的话似乎取悦了戚氏。 戚氏脸上也比刚来时,多了一丝笑容。 “嘉阳的性子当娘的最了解,她万不会做出此等事。可就是她性子柔弱,心地善良,这才让身边的丫鬟钻了空子。”戚氏叹息的说。 “侯夫人说的是。”秦氏垂下眸子,点了点头。 嘉阳县主柔弱善良?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茵儿与嘉阳县主也算得上是好友。 每次茵儿应约出府回来,都要去她那发一顿牢骚。 大半都是在说嘉阳县主自私骄纵,又狠辣算计。 也不知这宁阳侯夫人是怎么说出口的! 哎。 若不是为了侯府日后的荣华富贵,她还真有点不想让茵儿嫁进去。 戚氏瞄了一眼下首几人的神情,又继续说道:“这不,我在府里审问了半天,这才将那个贱婢做下的错事审出来。” 她看了一眼自家儿子,又继续道:“哎,谁知那贱婢竟说……竟说江大小姐名声在外,不配当寻儿的夫人。这才对江大小姐做出那等骇人之事。” 竟是把所有的事又归结到了江洛头上。 几人听完,也是一脸鄙夷。 江舟和秦氏更是一脸奉承。 “哎,这真是委屈了嘉阳县主。”秦氏叹息一声说。 江舟则无奈的摇了摇头:“我那大女儿……也实在是不成器。” 戚氏也装作擦了擦眼角,说:“哎,谁说不是呢!嘉阳到现在还将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出来呢。” 这话若是不知晓事情的人听了,一定觉得嘉阳县主才是受害的那一个。 一旁的凌寻,则云淡风轻的拱手道:“那贱婢我已在府中将她杖毙,尸身扔去了乱葬岗。还望国公爷和夫人知悉。” 江舟起身上前,托住了凌寻的手,说:“贤侄不必多礼,此事我已经知晓。既然侯府已经审过了,洛儿自不会再去追究的。” “多谢江伯父体谅。” 一声江伯父叫的江舟通身舒畅。 若是伯父改成岳父,他就更得意了。 正堂里,几人正虚与委蛇。 门口却突然闯入一道俏丽的身影。 “茵儿见过各位长辈,见过凌世子。”江茵乖巧的朝着众人行礼。 她偷偷的瞄了一眼上首的凌寻。 见凌寻也看着她,面上更害羞了。 自从那日在街上分开之后,二人已有好些日子未见了。 如今好不容易见面,她很想和寻哥哥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说会话。 可惜不行。 宁阳侯夫人还在呢。 她要矜持。 只有这样才能讨得侯夫人的欢心,才有可能进得侯府的大门。 戚氏当然也是知晓二人的心思的。 她自己的儿子,她最清楚不过。 前几年一直闹着要把江洛换成江茵。 原先她也是赞成的。 可前些日子她进宫,听皇后的意思,是想让寻儿尚了大公主傅瑾。 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国公府的小姐。 她当然选前者了。 “起来。瞧瞧,国公夫人就是会生养,这三小姐真是越长越标致了。”戚氏难得放下脸,与几人玩笑道。 第108章 能不能退婚,就看你们了。 “侯夫人谬赞了。嘉阳县主才真真是花容月貌,说一句仙子也不为过呢!”秦氏恭维的说。 能嫁进侯府,戚氏的容貌自然也是不俗的。 而凌皇后能入得帝眼,可不是无盐女。 凌阁老的长相自也是雍京城里的佼佼者。 所以,秦氏说嘉阳县主花容月貌,倒也不算是胡扯。 戚氏对着江茵招了招手。 又褪下了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套在了江茵的手腕上。 镯子水头极好,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侯夫人这太贵重了……”江茵惊讶道。 戚氏拍了拍她的手,笑道:“给你就拿着。嘉阳经常在我面前夸奖你知书达理,温雅娴静。你可不许推托了。” 江茵回头看了看秦氏。 秦氏喜笑颜开的点点头:“长者赐,不可辞。还不快谢谢侯夫人。” 江茵这才红着脸,屈身行礼:“茵儿多谢侯夫人抬爱。” “真是好孩子。”戚氏抬了抬手。 这国公府的三小姐倒也不错。 至少比江大小姐温柔乖顺。 想起江洛,戚氏眼神微眯。 都这么久了,也没见人,果然是没娘教养的。 这样的人岂能做她宁阳侯府的未来主母? 她这才貌双全的儿子,绝不能在这种人身上可惜了…… 秦氏觑着她的脸色,心里多少有些得意。 她心思一动,故意吩咐道:“丹玉,快去看看洛儿是怎么回事。茵儿都闻声赶来向侯夫人请安了,怎的请了她这么久,还未见人?” “是,夫人。”丹玉忙恭敬道。 “我去。”凌寻突然插话道。 戚氏闻言,有些奇怪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寻儿何时对江洛这般积极了? 他不是最厌恶她的吗? 凌寻察觉到众人的视线,笑的温润如玉:“我今日来,就是替妹妹道歉的。我与江大小姐又有婚约在身,亲自去道歉更显诚意。” 戚氏一听,心里倒是很欣慰。 寻儿终于长大了,懂得在人前做样子了。 想了想,便也没再反对。 江舟与秦氏见宁阳侯夫人都没说什么,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至于永兴伯夫妇,更不会多言语。 这也不是他们能管的。 江茵听了心里一喜,眼眸流转。 秦氏见她这般模样,道:“凌世子当真是谦谦君子。茵儿,还不快去帮凌世子带路。” 凌寻手拿折扇,行了个书生礼:“那就多谢三小姐了。” 端的是风光霁月。 江茵闻言,内心如小鹿乱撞。 她含情脉脉的看着凌寻,说:“世子请。” 二人错开半步,朝门外走去。 按理说,这姐夫跟小姨子是不能单独相处的。 可耐不住没人反对啊。 这屋里的几人不但没觉出不妥,看着二人的背影,却觉得分外相配。 尤其是江舟和秦氏。 国公爷江舟是等着做岳丈呢,怎么看都觉得相配。 而秦氏则是觉得心满意足。 她当年没有得到的,她的茵儿一定要得到。 还要名正言顺的得到。 不能再像她一般,一辈子只能是个继室,茵儿的大小姐身份也不能见天日。 她的茵儿就该得这么好的姻缘。 正堂里,继续闲聊起来。 有秦氏恭维着,永兴伯夫人捧着,几人倒也不显尴尬。 出了正堂的二人,一路朝着僻静的园子里走去…… 被秦氏派去请江洛的梅青,此时正慢悠悠的闲逛着呢! 她故意绕到偏僻的小路,一点一点的朝着韶光院走去。 夫人的心思,她最是了解的。 不然,她也不能顶替了曹妈妈的位置。 此时大小姐越是晚到,才能显出来三小姐的端庄知礼,而宁阳侯夫人才会越厌恶大小姐。 可她不知道的是,江洛早已带着丫鬟们到了正堂。 主仆几人就站在院子的拐角处,等着凌寻与江茵二人并肩而去后,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江洛看着那一高一低逐渐消失的身影,凤眼微眯。 她身上的这桩婚约能不能退的干净利索,就看这二人了。 她可得多多替二人制造相处的机会才是。 “走。”便带着忍冬和明绪,往主屋里走去。 江洛端着世家小姐的礼仪,大方得体,不卑不亢的向几人走近。 前世回府后,秦氏并未请教习嬷嬷重新教导她规矩礼仪。 想必那时便打算好了,要将她下嫁给不入流的门第。 重生回来后,她便吩咐吴妈妈,日日要盯着她行踏坐卧。 只要有哪里不合规矩,立时便要提醒她。 若不然,她也不会喝口小酒,都不敢让吴妈妈知晓了。 屋里正在闲聊的几人,将视线都挪了过去。 早晨的太阳渐渐升起,日光从各个缝隙里钻了进来。 一袭红衣的少女,背着光一步一步的朝他们走来。 头上的步摇在晨光中散发着光芒,耀眼极了。 胸前的八宝芙蓉璎珞,与绯红香云纱锦裙裙摆上半开的芙蓉花,相互呼应,精致非凡。 看得在场的几人皆是一怔。 这哪里像是刚从庄子上回府的乡下丫头? 明明就是藏在深闺的世家贵女,矜贵异常。 与刚刚的江三小姐相比,强的简直不是一点半点。 简直是云泥之别。 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此时秦氏也算是做了个人。 只见她看到这般模样的江洛后,手里的帕子都要撕烂了。 怕是也看出了江茵与江洛的差距,这才心里不忿。 江洛朝着几人屈身行礼道:“洛儿见过宁阳侯夫人、见过父亲母亲、见过永兴伯和伯夫人。” 戚氏看向眼前的少女,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 前几年的江洛,她也是见过的。 一副懦弱无能的模样。 这府里的小姐,哪个都比她端庄大方。 如今去了庄子上几年,倒是换了个人似的。 又想到,今日他们母子二人来国公府要做的事,心里的厌恶更甚了 若不是江洛,嘉阳怎会坏了名声。 这小蹄子,她非得治治不行! 还在心里暗道:这江大小姐,除了这不俗的容貌,怕是也拿不出别的了…… 想罢,她故意拿起茶盏,喝起了茶。 江洛见戚氏并未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江舟看着她也是一脸的不耐烦。 秦氏更别提了,心里指不定怎么得意呢! 她便直接起了身,背脊挺直的立在那。 对付这些人,给她们脸,才是对自己的不公平。 秦氏见状,帕子下的嘴角扯的更大了。 第109章 为县主申冤 再厉害,终究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蹄子。 这就忍不住了? 忍不住才好,呵呵…… 而一旁的永兴伯夫人,却盯着江洛身上的香云纱,两眼放光。 这香云纱可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起的。 就算是雍京城里的世家夫人和小姐,若是夏日里能得了两匹做夏裳,也是值得炫耀的事。 这江大小姐,此时便已穿在了身上。 还当真是奢侈啊。 哎。 当初,她愿意配合秦氏一起演戏,还不惜豁出澈儿的名声。 除了想娶个嫡女做小儿媳妇儿,还看上了江洛手里的银钱嫁妆。 永兴伯府早已衰落。 除了长子洪砚有些出息外,连永兴伯的爵位都要不保了。 整日里就靠着铺子和良田里的那点出息过活。 若是澈儿那事成了,这香云纱她岂不是也能穿在身上了? 永兴伯夫人越想越可惜。 心里竟对江念生出了些不满。 要不是这二小姐怀了澈儿的骨肉,讨来做个贵妾就足够了。 正妻的位置,哪能轮到她? 戚氏余光瞥见起身的少女,脸色一沉。 她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搁在了桌子上。 厉声道:“江大小姐这规矩也不知是谁教的。竟然不知晓给长辈请安时,长辈未出声之前不能随意起身的吗?” 江舟也睨着面前的少女,更加不耐烦了。 虽说他不想让江洛嫁去宁阳侯府,可也不想江洛丢了国公府的脸面。 他也跟着呵斥道:“洛儿,不得无礼。” 江洛瞥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江舟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墙头草,她早就知晓了。 与他没什么好说的。 秦氏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面前的少女道:“还望宁阳侯夫人勿怪。小女前几日在石头巷子里为保性命,崴伤了腿脚。实在是支撑不住了,这才……若是摔了下去,怕惊扰了您啊。” 跑到国公府里给她下马威,这还得了? 嘉阳县主做的事已经是众所周知。 即便宁阳侯府又传出了“丫鬟为了世子雇凶害未婚妻”的传言,可依然有人半信半疑。 嘉阳县主的名声,也不可能恢复从前。 此时,她用这个缘由将宁阳侯夫人的嘴堵住,实在是再好不过。 她倒要看看戚氏如何应对。 戚氏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些。 江洛看在眼里,舒坦在心里。 前世里她的苦难,想必宁阳侯夫人也没少参与。 既然她重生了,能添堵她绝对不手软。 秦氏见戚氏有些下不来台,忙岔开话头问:“洛儿,你怎的才来?害的宁阳侯夫人与凌世子在这里等了许久。还不快过来赔礼道歉。” 江洛没回她的话,只问道:“母亲可派了人去韶光院叫我?” “当然派了。你母亲早早的就吩咐梅青去叫你呢!”一旁的永兴伯夫人阴阳怪气道。 “哦?那我怎么未曾见梅青啊?”江洛疑惑的看着秦氏。 江舟与永兴伯也跟着看向秦氏。 秦氏瞪了一眼永兴伯夫人: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 江洛环顾四周,又发问:“对了,母亲不是说凌世子也来了吗,怎的没见人啊?” 两次发问,看似没有关系。 实则几人都听出了点不对劲。 永兴伯夫人嘴快道:“世子已经由三小姐引路,去后院找你了……” “哦~我知道了。想必梅青是先去的三妹妹屋里,所以三妹妹这才来的及时。而我没有遇见梅青,也就正常了。”江洛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道。 其实屋里的几人,对这件事情都是清楚的。 只不过谁也没有摆到明面上说。 而秦氏之所以提这茬,也是为了给戚氏个台阶下,这才转移话题。 此时江洛却大咧咧的把这说出来,这些人的面子都有些挂不住了。 尤其是秦氏。 秦氏也懒得再管永兴伯夫人的快嘴。 有些人说话就是不过脑子,她也没法子, 她接着岔开话头说:“洛儿,今日宁阳侯夫人和凌世子,可是特意来为前几日的事表达歉意的。” 又继续道:“你可不要再怨恨嘉阳县主了。此事宁阳侯夫人已经查明,乃县主身边的丫鬟玲珑做下的。” “怨恨”二字,咬的尤为重。 一番话说下来,看似劝诫,却让众人的目光都齐聚在了江洛身上。 戚氏更加不善的盯着江洛。 江洛闻言,惊讶的看向戚氏,问:“敢问宁阳侯夫人,我母亲说的话可是真的?” 戚氏阴沉着脸:“自然是真。” “哎呀,那您可得赶紧去宫里为县主申冤呐!县主身份尊贵,怎能为了一个贱婢而背上污名呢?”江洛上前一步,站在戚氏身前,关切的说道。 戚氏心里咯噔一下。 这事皇上已经下了口谕,口谕便是圣旨。 圣旨岂有收回去的道理? 她为了挽回嘉阳的名声而放出的消息,若是不闹到宫里去,皇上看在凌皇后的面子上,想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若是再闹到宫里去,岂不是在打皇上的脸? 她忙道:“这就不必了……” “大姐姐,你真是让我们好找啊。”江茵阴阳怪气的声音传了进来,打断了戚氏的话。 戚氏眉头皱了皱。 凌寻与江茵二人并肩进了正堂。 一个娇俏,一个俊逸,倒是般配。 也许是二人私会过了,江茵此时一脸小女儿般的娇羞。 这是只有成过亲的妇人,才能察觉到的细微之处。 江洛当然也能看得出。 毕竟,前世她好歹也是嫁过人的。 “三妹妹这是去哪找我了?我在园子里的大路上,可并未看见你和凌世子的身影呢。”江洛直接点破道。 江茵闻言,脸色红了红。 她带着凌寻刚到假山那,便被他一把摁在了石壁上。 凌寻高大的身影将她包裹着,她脸红心跳的趴在他胸前。 “寻哥哥……你……你这是做什么?”她柔声问道。 凌寻垂头望着她,就像望着一只待宰的小白兔。 他顿时有些兴趣缺失。 若是江茵换成江洛,也不知她会作何姿态。 她一定会反抗的? 就像那日在街上泼了他一身的茶水一般桀骜。 一想到把江洛压在身下,她强烈反抗的模样,他立时有些血脉喷张。 他的头越垂越低。 也许是出于羞怯,江茵倒是真的反抗了起来。 可她的反抗反倒让凌寻更加来劲了…… 第110章 有多远滚多远 寻哥哥一定很喜欢她。 若不然,也不会这么对她。 江茵收回思绪,有些得意道:“园子那么大,大姐姐没见着我们也是正常。” 而一旁的凌寻,却饶有兴致的盯着江洛。 江洛这语气是在吃醋? 呵呵……她果然是在欲擒故纵,试图引起他得注意。 如今一见他跟江茵走得近些,便暴露了本性。 江洛:有多远滚多远,行吗? 眼见着江茵又要被江洛挑起情绪。 秦氏忙对着江茵使了使眼色,说:“茵儿,你先下去。我们与你大姐姐还有事情要说。” 江茵虽有些不甘心,还是一脸乖巧的点了点头:“那茵儿便先告辞了。” “去去……”永兴伯夫人摆摆手。 待江茵告退,凌寻突然走到江洛面前。 他居高临下的说:“江洛,我今日来,是替嘉阳向你道歉的。要掳走你的人是她身边的丫鬟玲珑雇的,与她无关。” 一点都不像是来道歉的,倒像是来问罪的。 江洛瞥了他一眼:“此事还是不麻烦凌世子了。待嘉阳县主能出府了,再来道歉也不迟。” 她的命在这些人眼里,当真是无足轻重。 仿佛一句简单的道歉,这事就能化解了。 嘉阳县主做下错事,还有这么多人替她说话。 果然,还是权利地位更重要。 她想:也不知道陆今安的大腿,还能不能抱?…… 哎。 都怪自己酒品不好。 喝醉了怎么就这么喜欢乱摸呢! “你什么意思?”凌寻发问。 江洛直视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前世,她总是躲着嘉阳县主,依然没少被她戏弄。 江茵还在一旁帮腔。 这一世,她谁也不惯着! 谁对她下的手,她心里清楚。 这对母子她也懒得跟他们纠缠。 她与凌寻的这桩婚约,早晚是要退的…… 对于江洛对他的道歉并不买账这件事,凌寻不敢置信。 不过,他并不生气。 他发现只有这样的江洛才更吸引他。 江洛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她总觉着凌寻最近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一旁的戚氏闻言,黑着脸一言不发。 秦氏见状,心里狂喜。 她无奈的劝着:“洛儿,你胡乱说什么呢?做错事的是县主身边的丫鬟,丫鬟已经被打死了,你就不要再揪着不放了。” 永兴伯夫人此时也瞧见了脸色不善的宁阳侯夫人,忙附和:“是啊,江大小姐。那害人的丫鬟已经送命,也算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了。” 戚氏听见二人的话,脸色这才稍微缓了缓。 这江洛怕不是脑子坏掉了,还真以为他们是来给她道歉的。 就她? 还不配。 江舟也忍着怒意,眼神犀利的说:“江洛,不得无礼。此事皆已查明,你就不要再多说什么了,还不快退下!” 江洛心里连连冷笑。 这些人在权势面前,简直是是非不分。 前世没有这些事情发生,她并未曾看清这些人的真面目。 如今,她真是开了眼了。 须臾,她说:“父亲母亲说的是,那洛儿就先告退了。”便转身走了。 凌寻则一直玩味的盯着江洛的背影。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听着是戚氏的声音。 江洛嘴角微弯。 不知嘉阳县主听到能为她申冤的话,会如何做呢…… 这一世,她与宁阳侯府本就是不死不休。 即便她势单力薄,她也要去做。 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能让宁阳侯府丢了面子,她也要去做。 嫁给凌寻更是不可能的。 至于秦氏母女,今日她得罪宁阳侯夫人的情景她们也看到了。 想必她们母女一定很得意。 就让她们先得意着。 对于秦氏母女来说,一直期盼着的事却落了空,才是最痛苦的。 前世里,她可没少听嘉阳县主说,凌皇后想让凌寻尚主的消息。 可后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却娶了江茵。 这一世,她只需要先毁了江茵就可…… 江洛走后不久,戚氏也带着凌寻告辞了。 马车上,戚氏看着发笑的儿子,疑惑道:“你不是一直都很厌恶那江洛吗?今日怎么……” “母亲,我想让她给我做妾。”凌寻开口就是这句惊人的话。 戚氏一听,有些不赞成的说:“这……恐怕不妥。” 凌寻这才抬眼看向她,问:“这有何不妥?” “江洛毕竟是镇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她的身份就注定不会给人当妾,何况……何况你……”戚氏有些踌躇,不知这件事该不该此时说出来。 凌寻眉头紧皱。 他母亲说话,何时这么吞吞吐吐了?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何况什么啊,您说就是。” 戚氏瞄了他一眼,说:“何况,你姑母想撮合你与嘉元公主。” 嘉元公主便是如今已有十六岁的长公主傅瑾,封号嘉元。 元,长也。 是帝后二人唯一的子嗣。 如今大皇子傅臻还小,若是能尚主…… 戚氏眼里的野心,昭然若揭。 凌寻一听,顿时苦着一张脸。 若是世家小姐也就罢了,娶回家后当个正室养在那就是。 他想纳妾,岂敢有人阻拦? 可他一旦尚主…… “母亲,这事你是听谁说的,父亲吗?” 戚氏见他这般模样,就知道他不甚愿意,便直截了当的说:“是你姑母亲自透露的意思。” 凌寻啪的一声,打开手里的折扇,不停的扇着风。 若真是姑母的意思,他必定违抗不了。 可他心目中的妻子是江茵那般温婉可人,事事顺着他的。 嘉元公主可不是。 他得自己想法子了…… 马车里又陷入了安静。 国公府的小路上,忍冬正抱怨着:“这些人真是没脸没皮,竟然说是那个玲珑害的小姐,真是可恶。陆大人都已经审问清楚了,她们竟只凭自己的嘴乱说。” 明绪瞄了一眼四周,小声说:“你小点声,让人听到又要说咱们小姐的不是了。” 忍冬气的努着嘴,不停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出气。 “嘉阳县主做下这等坏事,竟只被简单的罚了禁足,这皇上也是……” 明绪忙上前捂了她的嘴,惊恐的瞪着她:“忍冬,你怎可什么话都往外说,你是想害死小姐不成?” 第111章 拿捏命脉 忍冬忙瞪大眼睛,摇了摇头:“我不是……我就是替小姐觉着不公平……我……” 明绪这才收回手:“即便觉着不公,有些话也不是咱们能随便说的。小姐本就艰难,我们必须要谨慎,你可明白?” 忍冬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刚刚也只是顺嘴说了出来而已,如今后知后觉,也是一身冷汗。 江洛却把忍冬的话听了进去。 江舟不会为她求什么,她自是知晓的。 可昭定帝既然惩罚了嘉阳县主,按理说,她这个苦主也是要安抚一下的。 她名义上好歹也是镇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也不是什么不知名的平民百姓? 她可是差点就失了清白,甚至丢了性命。 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可她发现,这件事就从惩罚嘉阳县主这里便结束了。 江洛有些奇怪。 她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看着不停飘远的那朵云。 仿佛身边所有的人,都在故意忽略她的存在…… “小姐,您生气了?”忍冬小心翼翼的问。 江洛收回思绪,继续向前走去:“生气不至于。只不过,这事已经被皇上盖棺定论,日后不可再提。” “是,小姐。”二人齐声道。 “也不用替我委屈。这世间,本就是强者当道,我还是太弱小了。”她喃喃自语。 若是她足够强大,今日宁阳侯夫人也不会打着道歉的名义,实则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明绪与忍冬闻言,心里更加难受了。 江洛回到韶光院,便窝在了贵妃椅上歇息。 或许是昨夜没睡好,她的脑袋有些沉。 明绪在身后给她按着太阳穴处,这是忘忧教的。 说是这样按着,头疼便会缓解。 “小姐,药,奴婢已经做好了。”忘忧不知何时进了主屋。 江洛点了点头,又歇了会儿,才起身说:“走,去秋水院。” 江老夫人要过寿辰,如今又是刘氏掌家,想必秦氏也会有动作。 秦氏怎么会舍得将掌家权拱手让人? 这么久没动作,恐怕也是等着这个时机呢。 秦、刘二人,这段时间定是要交手的。 她作为旁观者,怎能不添把火呢? 坐山观虎斗这事儿,她可是乐意的很。 待江洛来到秋水院时,已是日上三竿。 院子里,各处的管事婆子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可是,只要仔细分辨,大家虽忙碌却并没有因着要准备江老夫人的寿宴,而显得慌乱。 可见刘氏这些日子,确实是下了苦功夫的。 江洛进了屋里,刘氏正与管器皿的婆子商议寿宴要用的碗碟等物品。 还是赵妈妈眼尖发现了她,屈身行了礼道:“奴婢见过大小姐。” 江洛笑着点点头:“洛儿请二婶安。” 刘氏这才停了手里的活,对着她摆摆手:“洛儿来了,快坐。” 江洛便寻了下首的圈椅坐了下去。 忘忧和明绪分别站在她身后。 须臾,待那婆子退了下去,赵妈妈的茶水也端了上来。 刘氏呷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从卯时一刻开始,忙得她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这当家主母确实不是好当的。 这才开口问道:“洛儿今日来二婶这,可是有事?” 江洛带着浅浅的笑容,说:“二婶不妨猜猜?” 刘氏一怔。 江洛甚少与人玩笑。 难道是…… 她心里一喜,随即也问出了口:“难道是晨儿的事有着落了?” “二婶猜的不错。” 刘氏猛地起身,疾步走到江洛跟前,一脸欣喜的问:“真的?” “自然是真。忘忧,将药丸给二夫人。”江洛吩咐道。 忘忧便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白玉盒子,约莫着有小妆匣子那么大。 赵妈妈笑着伸手去接,却被刘氏抢了先。 刘氏激动的颤颤巍巍的接了过去。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满满一盒子的褐色药丸,呈现在眼前。 “洛儿,这药是?” “这药,是我二舅舅从广陵快马加鞭让人送回来的。与之前给我的百毒丸,是同一个大夫做出来的。”江洛直视着刘氏回道。 刘氏闻言,差点喜极而泣。 原先她还心道,江洛定是在敷衍他们二人。 她夫君江淼奔波了五年,都未曾找到能根治江晨寒疾和咳疾的大夫。 江洛一个小丫头,哪里会认识什么名医。 后来,江怀中毒一事,又让她觉得,说不定江洛真的能帮江晨找到有用的药。 又加上江洛背后的吴家,胜算又多了几分。 倒是真让她猜着了。 此时她非常后悔。 当年事发之后,她一心照顾江晨,没有认真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从而被秦氏母女忽悠,恨错了人。 要不然,早早的哄了江洛,江晨的病说不定早就好了。 都怪秦氏那贱妇。 想到此处,她垂着的双眸里全是恨意。 须臾,她将手里的白玉盒子递给身后的赵妈妈,然后拉起江洛的手。 “洛儿,二婶真是……没想到你竟真的为晨儿求来了良药。你且先受二婶一礼。” 刘氏说罢,便要屈身行礼,却被一双素手拦住了。 “二婶不必。那位大夫说了,这药只能减轻四妹妹的病症,至于能不能痊愈……”江洛接下来的话并未说完。 刘氏心下了然,接下来的话,她怎么不知道呢。 她的晨儿身子痊愈是不能了,可即便只是让晨儿好受些,也是好的。 “无妨。只要你四妹妹的身子有所好转,我就谢天谢地了。”刘氏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 “那就好。四妹妹还小,慢慢来,总能治好的。” 刘氏也点了点头。 “这里是两个月的量。一日一次,一次服用一个药丸,还请二婶告知四妹妹。” “好好……你放心。”刘氏一脸感激的回道。 她对着赵妈妈使了眼色,赵妈妈便朝着里间走去了。 不一会,赵妈妈抱了一个红木雕花的妆匣子出来。 “洛儿,这是二叔和二婶为你准备的酬金。虽说晨儿是你的妹妹,可二婶也不会让你白忙活一场。”刘氏指着那匣子说, “二婶,不必了。”她想要的可不是这些银钱。 刘氏见她推托,忙又道:“那怎么行,你一定要拿着。否则,二婶下次还怎么好去劳烦你。” 这药丸若是对晨儿的病有用,那他们一家三口岂不是都被江洛捏住了命脉。 这怎么行? 第112章 秦氏的沉思 不知江洛手里有没有这药丸的方子…… 她想了想,又说:“洛儿,你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告知二婶。只要是二婶能做到的,一定都不推托。” 江洛暗道:我想要丫鬟蓉平,你舍得给吗? 可惜她不会问的。 国公府里的人,她一个都不会相信。 至于蓉平,她有办法弄到手,何必在多此一举? 国公府一直都是秦氏一家独大。 如今她回来了,可她势单力薄。想要斗倒秦氏,必须在国公府里找到盟友。 而刘氏,就是她最好的刀。 掌握刘氏也很简单,那就是江晨。 “那洛儿就先谢谢二婶了。日后洛儿若是有事,一定来找您。” 刘氏不会以为这药是白送的。 她看着有这么好心? “那就好,这东西你也收着,好歹是我与你二叔的一番心意。”刘氏亲昵道。 江洛原本就是假意推托,如今见刘氏又提,便让明绪接了过去。 不要白不要。 虽说药丸是忘忧做的,并不是什么广陵送来的,可做药丸也得银子呀。 她可不能让自己吃亏。 “那洛儿只好却之不恭了。” “这就对了,你往后可别跟二婶客气。洛儿,不知这药丸送回来时,可带有药方啊!”若是能拿着药方就更好了。 江洛略微想了想,回:“倒是并未见到药方。” 实则哪里有什么药方,药方都在忘忧的脑袋里。 再说了,即便是有,她也不会给刘氏。 刘氏听了有些失望。 她看着桌子上的药盒,只得安慰自己:若是这药真能缓解晨儿的病痛,日后她让夫君偷偷拿了出去,在别处将药做出来,她就不怕受到江洛的掣肘了。 想到此处,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也是,名医的方子,一般不轻易假手他人,这可是人家挣钱的本事呢。”刘氏唏嘘道。 江洛不欲多说:“二婶快将药送去四妹妹那,洛儿就先告辞了。” 刘氏也跟着起身,将她送至门外,这才又回了屋里。 江洛刚进秋水院时,秦氏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她如今与刘氏走的倒是近。”秦氏撂下手里的白玉耳勺,有些生气的擦着嘴。 擦完嘴扔下手里的帕子,对着梅青摆了摆手:“你先出去。”梅青便退了出去。 江茵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好似没听到她二人的对话一般。 她手拿小铜镜,不停的观察着自己的脸。 脸上红肿的地方已经消了,红色的痘印也已经小了一圈。 幸亏这张脸没有毁了,否则,她一定跟江念拼命…… 她越想越生气。 一双眼睛淬了毒般的盯着铜镜,好像铜镜就是江念,下一刻她就要扑上去撕咬。 秦氏被她的异样吸引了目光。 “茵儿,茵儿……” 江茵这才回神:“母亲叫我做什么?”语气仍有些不善,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走出来。 秦氏对她的小脾气,一向是纵容的。 她从记事起便被江老夫人疼宠着。 长大后,事事又有秦氏给她打点着,国公爷江舟对她也是“寄予厚望”。这才养成了她娇惯的性子。 若不是秦氏在身前为她铺路,以她这性子,也定不能事事如意。 秦氏不疑有他,只将梅青回禀的话,又叙述了一遍。 江茵听完,猛的起身问:“母亲,您说江洛会不会把……” “你们都出去候着!”秦氏打断江茵的话,吩咐丫鬟们。 江茵这才看见屋里还有其他人,赶紧闭了嘴。 “是,夫人。”丫鬟们鱼贯而出。 待门合上,秦氏瞥了她一眼,说:“茵儿,府里人多嘴杂,日后说话做事都要谨慎些才行。” “母亲教训的是,茵儿知道啦。”江茵拉着秦氏的手作撒娇状。 秦氏无法,只得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坐下说。 “母亲,江洛会不会把那件事告诉二婶和二叔?” 万一江晨知道是自己推她落水的,一定会恨死她的。 她不怕江晨。 她只是担心,二婶若是知晓了真相,会出手坏了母亲接下来的事。 秦氏赞赏的看着她:“瞧二房对她的态度,应是已经知晓了。” 她的茵儿越来越聪慧了。 “那怎么办?” “不急,我与刘氏早已互相看不顺眼,加上这一桩事也无妨。” 江茵却有点担忧:“若是这样,二婶岂不是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插手对付江洛的事了?那您再替我抢江洛的嫁妆和婚事,就没那么顺利了?” 秦氏原本就因着最近这些日子的事心烦意乱。 刚刚江茵的小脾气她也没当回事。 如今一个“抢”字,却触发了她内里的最阴暗的角落。 当初她要靠抢,如今她女儿也靠抢。 难道她们母女就不配得到这些,只能靠抢吗? 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想到痛心之处,她未免有些不耐烦:“我能如何?若是你当初不意气用事,我们母女会到如此地步吗?” 江茵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惊的不知所措。 想到母亲从未对她这般说过话,就觉得委屈至极,她顿时烦躁了起来。 江茵只觉怒气上涌,她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当初我就应该把她们两个都推下水,淹死了才好……”说罢,便跑了出去。 秦氏暗道:茵儿这脾气,最近是越来越大了,说一句都不行…… 她有些无奈,虽觉着哪里不对劲,可又实在没有头绪,便先搁下了此事只等江茵自己消气。 眼前就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哪还有时间顾及其他。 须臾,她出声叫道:“丹玉。” “夫人,奴婢在。”丹玉进了屋里合上门,恭敬的立在一旁, “吩咐她们,这几日都老实些,刘氏怎么吩咐她们就怎么做就是,不要打草惊蛇。待到寿宴那日,听我的命令。” “是,夫人。”丹玉也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秦氏一人坐在那沉思。 自从江洛回来后,她要做的事,就没有一件能成的。 不但如此,她被禁足、怀儿中了剧毒、茵儿的脸破了相……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江洛的改变。 当初江洛回来时,庄子上金管事的那封信,她就有些大意了。 江洛竟能识破金雷的意图,并且简单明了的化解,使得她后续的招数都功亏一篑。 以至于赏春宴一事,江念那个庶女,她用的也不是那么顺手了…… 韶光院里,午膳之前南星便回来了。 “小姐,奴婢已经将人劫回来了。” 第113章 千里迢迢是为何? 江洛眉梢眼角都带着喜意:“在哪?” “小院里。”南星说话一向简单明了。 她思忖片刻,点点头:“好。用过午膳,你陪我一起去看看。” 虽然她心里也有些急切,可人既然已经被关在小院里,就跑不了。 先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 用过午膳,江洛便出了门。 不一会,二人便到了明玉斋后的小院里。 门前有两个小厮守着,二人见到是江洛,立时上前行礼:“小的见过表小姐。” 他们都是吴杨的人,便也跟着竹青叫她表小姐。 江洛并不在乎称呼,只要忠实得用就行。 她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蓉平在哪?” 南星闻言,打开了右手边的屋子。 江洛走进去,只见屋子角落里坐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妇人身着褐色布衣,许是太久没有晒过太阳的原因,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白。 屋里的人在看清江洛的样貌时,她有一瞬间的怔忪,嘴里却低喃道:“夫人……” “是,我就是你口中那位夫人的女儿。”江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蓉平的目光重新挪到江洛身上,她只看了一眼,便又垂下了头。 眼前的人,跟先夫人太像了,她有些畏惧。 “我可以放了你,也可以给你银子、户籍,让你回归正常生活。”江洛一开口便抓住了蓉平的心思。 被关了十几年,她最想要的应该就是自由? 蓉平听闻,立即抬起了头,眼里闪烁着期盼的光。 自从她被人套了麻袋送到庄子上,她便再也没有出过屋门。 抓她的人谨慎的很,院里院外都有人看着她。 她根本逃不出去。 直到前几日来了一个蒙面人将她劫了出来,她又被关进这间屋子里。 这几日里她都害怕极了。对未知的恐惧,好像让她又回到了当年离开雍京的日子…… 如今,听到江洛的话,她整个人仿佛都注入了生机。 蓉平双眼盛满了渴望,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吗?” 江洛从容的坐在南星搬来的凳子上,睨着她:“只要你将秦氏对我娘做的事都交代清楚,这一切都会是真的。” 尽管江洛的承诺让她渴望至极,但她在听到这句话后,身子还是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她眼神躲闪的看向别处:“奴婢……奴婢不知道大小姐是何意。” 心里暗道: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位大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那你就只能在这等死。”江洛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觉得,我若是将你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秦氏,她会不会来杀了你?”江洛冷冷的问。 蓉平放在膝上的双手顿时抖了起来…… 江洛双眼微眯,一错不错的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她在害怕。 想必,当初被刘氏抓走,也算是误打误撞的救了她的小命。 以秦氏的性子,事成之后蓉平必死无疑才对,怎会让她活到现在。 江洛继续开口:“既然知道结果,为何不为自己求一条生路呢?” “生路?奴婢何来生路?若是奴婢说了,您真的会放过我吗?”蓉平好似被击中心事,颓败的问。 “当然。我会将你送去江南,找个谁也不认识你的地方,给你银子、屋舍。你从此便是良民,也可嫁人生子幸福后半生。”江洛循循善诱道。 南星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她怎么觉着,她家小姐在忽悠人呢? 江洛:我就是在忽悠人啊…… 听着江洛给她描绘的余生,蓉平的双眼里再次迸发出求生的光芒。 她再次小心的问:“真的?” 江洛打消她最后的疑虑:“我娘乃江南富甲一方的吴家小姐,这个想必整个国公府都知道,你也不例外?所以,我会安排你去江南,也会保你无虞。” 一番话说下来,字字击中蓉平的内心。 她由一开始的惊觉变成了沉思。 是啊,当年秦氏明着是放她走,实则却是要杀人灭口,她为何还要为这样一个恶毒的人守着秘密? 若不是秦氏,她怎会像畜牲一般被关了十几年? 眼看着自己就要老了…… 想到这里,蓉平心下一横,她慢慢起身朝着江洛跪了下去,直视着江洛:“大小姐,只要您能救了奴婢,奴婢一定什么都告诉您。” 江洛眉毛微挑。 砧板上的鱼肉还敢跟她讲条件? 她并未回答蓉平的话,而是直截了当的问:“我娘的死,与秦氏有没有关系?” 蓉平闻言,双手紧紧的抓着身上布衣,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有。是她利诱奴婢,让奴婢帮她传递府内夫人的消息,以及……以及下药……” 当初蓉平只是清晖院里的三等丫鬟,她眼见着国公爷江舟与夫人吴氏不合,便一心想要攀附上江舟,即便是做个妾也是值得的。 那时秦氏还未进府,只是秦家的表小姐。因着江老夫人的缘故,常常住在国公府。在国公府里出入如无人之境。 而秦氏早就与江舟私相授受,若不是江舟为了巴结还是三皇子的当今圣上而娶了吴清容。秦氏早已是镇国公夫人了。 所以她既恨,又嫉妒。 于是,她便日日去清晖院里走动。 若是见到江舟在清晖院里,她必定要掩面而走的。 吴清容也慢慢的发觉了点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江舟与秦氏在那唱大戏。 她对江舟原本就只有嫌恶,怎会为他难过? 可秦氏身边的曹妈妈却无意间发现了蓉平对江舟的心思。 秦氏便以“我日后若是做了国公夫人,一定让你做国公府的贵妾”为由,将野心勃勃的蓉平拉到了她的那条船上。 此后,先夫人吴氏在国公府的一切消息,都由她传给曹妈妈…… 江洛听到面前这人的叙述,内心的情绪不停的翻涌着。 她从蓉平的话语间,好像察觉到了一件事:她娘并不爱江舟! 若是爱一个人,怎会容忍江舟与秦氏二人在她面前如此作态? 三舅舅说,她娘最是敢爱敢恨坦率明媚。 所以,她娘带着这么一大笔财富嫁给江舟,若是真的爱他,绝不会允许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 可若是不爱江舟,为何宁愿被人嘲笑也要千里迢迢嫁到这雍京城来? 又为何心甘情愿将这一大笔银钱送给国公府? 第114章 当真是蠢 江洛想不透。 她摩挲着脖子上的那枚玉佩,难道她娘真的如陆今安猜测的那样,与谢家二爷谢远清有什么不可为人知的关系吗?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到底是谁? 屋里安静如斯,蓉平察觉到面前人的怒气,害怕的垂着头。 南星站在江洛身后,紧紧的握着手里的那把剑。 须臾,蓉平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压抑的问话:“何时下的药?” 她抖着身子回道:“在先夫人生您的那日下的药……” 江洛忍无可忍。 她红着双眼冲上前,揪着蓉平胸前的衣襟:“你们怎么忍心对一个刚生完孩子奄奄一息的弱女子下手?啊?” 隔壁屋子里的曹妈妈被这愤怒的叫喊声惊了一跳。 那日她被新的主家买来,便被关在了这里。 起初的两天,她还会时不时的向送饭的人打探一下,自从被打了一顿后,再也不敢乱问乱走了。 像刚刚的声音,更是没听见过。 她不会是进了杀人越货的贩子手里…… 而另一个屋子里,蓉平被逼着与江洛对视。 她看着眼前愤怒的像一头小兽的人,哭道:“求大小姐饶命。奴婢……奴婢也是被秦氏逼的。先夫人在得知自己怀了身子后,清晖院里便被吴妈妈等人守的像铁桶一般,根本无从下手。秦氏便逼着我在先夫人生产那日,趁着混乱将药下进了参汤里……” 参汤。 这世上只要是生产的女子,大夫都会让府里备上一大碗参汤,用来救命。 “与你接应的是谁?”江洛怒视着她问。 蓉平有些踌躇,她想为自己留条后路。 “说!”南星双目通红,手里的剑架在蓉平的脖子上厉声喝道。 她没想到,如吴家大爷吴松那般深谋远虑的掌舵人,竟没能救得了唯一的妹妹。 她虽是暗卫,也见惯了生死。可杀害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她最不耻的。 更何况,她受吴家恩惠这么多年,怎能看到吴家人受到毒害而不动容。 蓉平只觉脖子上有黏腻之物流了下来,她下意识的抬手一抹,便看见一手的血。 她立时惊恐的求饶:“求大小姐饶命啊……我说……我都说……” 此时连“奴婢”二字都忘了,可见是真的吓着了。 南星这才收了剑,拿着棉布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小姐说,这是先夫人库里的宝剑,她不能让它脏了。 “隔壁的曹妈妈还等着我呢,你若是不想说……那这个活着的机会就让给她!”江洛说完猛地松了双手,蓉平便倒在了地上。 她站起身,有些不耐烦拍了拍皱了的衣裙,作势往门外走去。 刚抬起脚,裙摆便被身后的人拽住了:“是秀心,是先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秀心。那日,先夫人生您时血崩,吴妈妈忙着在床榻边呼喊夫人,秀心端着参汤从我身边经过时,我将那包药倒进了参汤里。” “什么药?”江洛咬牙切齿的问。 蓉平咽了咽口水:“奴婢不知。秦氏只给了奴婢一包药,让奴婢放入参汤里,此后便没有奴婢的事了。” 江洛审视着她,见她不似作假:“秀心呢?” 蓉平哪还敢隐瞒,她似泄了气一般望着窗外:“早已经死了,秦氏嫁进国公府没几日,就对她下了手。” 江洛暗道:果然如她想的一般,秦氏一定不会让她们活着的。 “这些事,你又如何知晓的?”江洛继续审问道。 “自从做下那事,奴婢日日提心吊胆,夜里不敢睡沉。那日后半夜,奴婢听到房间里有窸窣的声音,然后便瞧见秀心拿了包袱正往外走去。奴婢察觉到不对劲,便偷偷的跟了上去……” 蓉平一边回忆着,一边双手紧紧的抓住衣襟,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半夜的惊恐。 “奴婢跟着秀心一路往国公府里荒废已久的院子走去,便看见在那等着她的秦氏和曹妈妈。又亲眼看着曹妈妈用绳子将秀心勒死,二人合力将她的尸体投入了那口废弃的井里。” 她瞪着双眼,捂住胸口:“我怕她们发现我,只得赶紧跑了……” 江洛斜睨着地上的蓉平:“都交代完了?” 蓉平点了点头,双眼里带着希冀。 “离你重获自由只差最后一步。”江洛冷冷的道。 蓉平闻言,双眸闪了闪。她又虔诚的趴回江洛脚下:“奴婢还请大小姐吩咐。” 江洛抬脚便走,只留下两个字:“作证。” 想要知道蓉平说的是真是假,待回了国公府一探便知。 如今她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身后的蓉平不停的磕头求饶,江洛只做不知。 害了她娘还妄想活着,真当她是菩萨呢? 南星将求饶的蓉平关入门内,便随着她家小姐去了对面的那间屋子。 此时曹妈妈正坐在那魂不守舍。 对面传来的求饶声,听的她心惊胆战。此时见到来人是江洛,顿时吓了一跳:“大……大小姐?” 大小姐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难道…… 江洛冷笑一声:“是我买了你。” 曹妈妈闻言,识趣的跪了下去:“奴婢见过新主子。” 呵…… 真是适应的快,老姜不但辣,还像泥鳅一样滑溜。 “曹妈妈,秀心在你身后呢!”江洛幽幽的说道。 曹妈妈听了这话,立时脸色煞白。她猛的转头看向身后……这才后知后觉到自己上当了。 “大小姐在说什么,奴婢不明白。”曹妈妈忙垂了头,极力掩盖住自己的心虚。 实则内心犹如惊涛骇浪般不可思议。 秀心。这个名字,已经十几年都未曾有人在她面前提过了,大小姐是从何处得知的? 江洛也不再追问,只把玩着手里的荷包,不经意的说道:“城西过雨巷里有一户林姓人家。林家有一子,名文,其母姓曹。” 前世,她竟不知林文就是曹妈妈的侄子,曹婆子竟是曹妈妈的亲妹子。 还是前些日子,她闲时想起林文那个畜牲一定还活着,想着提前吩咐南星去查查,以防万一。 不曾想,却查出了这层关系。 她前世当真是又聋又瞎又蠢。到死都不知道,秦氏竟将她嫁给了一个奴婢的侄子…… 第115章 身败名裂 活了两世,她一直以为曹妈妈是孤身一人,没想到竟藏的这么深。 看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秦氏都早早的为她准备好了林家这个夫家。 “哦,对了。那林文好像今年要参加秋闱的,只不过……”江洛自顾自的说道。 曹妈妈一生无子,所得银钱全部用在了林文身上。她望着林文中举后光耀门楣,待她老了后,由林文为她养老送终呢! 这是南星从巷子里打探到的。 “只不过什么?”曹妈妈问的又急又快,待话出口才发觉不妥,可也没法子再收回去了。 “只不过啊,这林文不思进取,在宅子里养了两个妓子,也不知哪里来的银钱……” 江洛话音刚落,曹妈妈便猛的起身喊道:“什么?这不可能!” 她可还指望着林文考上举人后,将她也抬成良民的。 为此她可是无怨无悔的将自己毕生的心血,都压在了林文身上。 他已是秀才,再有几个月就是秋闱了。若是此时被人知晓他圈养家妓,那他这举人也不用考了。 如今秦氏已经指望不上了,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林文。 若是林文再…… 曹妈妈眼神一暗:“大小姐想知道什么?” 嘿,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 江洛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问:“秦氏给我娘下的药从哪弄来的?” 曹妈妈有些犹豫,但还是回道:“是国公爷给的。” 江洛瞪着双眸,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两步,她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为什么?” 南星忙上前一步,怜惜的扶住她的腰身,她这才没有跌倒。 曹妈妈见她这样,连忙跪了下去,垂着头不敢再言语。 江洛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可自拔。 她娘千里迢迢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却为他生了孩子。 她的亲生父亲却在挽救她娘性命的最好时机,痛下杀手。 所以,她到底是为何要来到这个世上? 江舟为了秦氏,竟能做到这般地步,还真是痴情啊! 江洛紧紧握着双手,恨意毕现。 须臾,她平复了情绪:“为了秦氏?” 曹妈妈忙额头触地,不敢再回答。 这便是默认了。 江舟和秦氏这对狗男女,真是好的很。 即便早已猜到差不离的结果,此时听到曹妈妈说出这些话,江洛的心还是很疼。 待她让这些人身败名裂后,一定要将她娘的坟迁出去。 绝对不再跟镇国公府有任何牵连。 她要将她娘带回广陵,这让人难过的北地,再也不要踏足才好。 “可知下的什么药?” 若是知晓了是何药,就算散尽手里的银钱她也要买到手,她要让这对狗男女一起尝尝。 曹妈妈摇了摇头:“当时小姐还未进国公府,并不知国公爷从何处得来的药,也不知是什么药。” 江洛眉头紧锁,都不知晓? 她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待她回了韶光院得好好捋捋。 江洛又看向曹妈妈:“秦氏是不是准备将我嫁给林文?” 曹妈妈闻言大惊失色:“您……您怎么知晓的?” 这件事情就连三小姐都不知道,大小姐又是如何知道的? 莫非春华院里有大小姐的人? 可这位大小姐才回府不久,不可能有这个本事在春华院里安插人的。 曹妈妈想破脑袋也想不明。 江洛见她这般模样心里更加笃定,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秦氏早早的就在算计她了。 她起身拍了拍衣裙,转身向门外走去了。 曹妈妈一定还知晓秦氏很多秘密,想让她一次全部吐出来是不可能的,不急,慢慢来。 若是能一剑解决了江舟和秦氏,她此时便能去做,可是不行。 江舟好歹也是大雍朝的国公爷,不是说杀就杀的。 她不能急,稳住慢慢来。 就像她知道自己重新活过来时想的那般:他们一个都跑不了,只不过早亦或晚。 身后的房门关上,小厮又守在了门口。 江洛一路面无表情的朝着铺子里走去,仿佛是一个木偶。 南星默默的跟在她身后,紧紧的抿着唇,几次想张口安慰她家小姐,却不知要怎么措辞才好。 任谁听见自己的亲生父亲下药害了亲娘,都不会有好心情。 还是让小姐安静一会。 待与守在门口的明绪会合,便上了回国公府的马车。 一路无话。 明绪瞧着江洛的脸色也不敢多问,只暖心的给她家小姐添着茶水,盼着她家小姐能因此开怀。 进了韶光院里,见忍冬和画意正陪着谢晴在院子里的小花园里扑蝴蝶。 江洛在廊下停了脚步,静静的望着开心的几人。 少女一身嫩黄色绡纱锦裙,笑声朗朗,脸上因着追逐蝴蝶而爬上了红晕…… 她想,这种开心的感觉应该很好。 当初她娘也一定如谢晴这般模样,才吸引了靖王妃谢敏的。 想必,谢家的规矩礼仪让靖王妃很痛苦,就像她此时一样。 还是忍冬眼尖,发现了廊下的江洛。她笑着跑上前:“小姐,您回来啦!谢小姐来找您了。” 江洛收回思绪,点了点头。 谢晴也将手里的团扇递给了一旁的画意,提着裙摆疾步走到江洛跟前,嘟着嘴:“洛姐姐,你可回来了。你若是再不回来,你的小花园都快被我糟蹋完了。” 身旁的丫鬟们都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江洛也终于露出了笑容:“好,是我的错。就罚我替你捉只花蝴蝶可好?” “好呀好呀,那咱们快去。”谢晴拉起江洛的手,又钻进了小花园里。 明绪这才松了一口气,得亏谢小姐来了,否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姐开心了。 小花园并不大。是吴妈妈专门为江洛解闷腾出来的空间,里面种了些季节性的花草,倒也算怡人。 二人笑闹了一番,吴妈妈便端了紫苏饮子,放到了正屋廊下的茶桌上:“小姐、晴儿小姐,快来尝尝老奴做的饮子如何?” 二人听到吴妈妈的话,收了手中的扇子递给身旁的丫鬟,相携着到了廊下。 只见廊下的茶桌上放着两个琉璃盏,在阳光照耀下,光芒四射。衬的里面的紫苏饮子都似瑶池玉露。 这是她三舅舅来时带给她的,说是大舅母特意花高价买来送给她的。 江洛陪着谢晴玩闹了一通,只觉得所有的难过都跑远了。 好似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梦。 第116章 路边的狗也得被她踹一脚。 她想,她上一辈子过得实在是太苦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又给了她一世。 这一世,她知道真相后虽为她娘难过、可也要让自己开心的活着。 只有自己活得肆意,她娘才会真的开心。 明绪端了水来,二人在丫鬟的伺候下净了手这才坐在了圈椅上。 谢晴端起身边的饮盏浅尝了两口,两眼放光:“吴妈妈,你这手艺真不错。哪天洛姐姐若是去了谢府,一定得带上你。让谢府的厨娘跟你好好学一手。” 吴妈妈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不停的点着头:“晴儿小姐爱喝,就是老奴的福分。要是有人愿意学这手艺,老奴一定不吝啬。” 谢晴欢快的点了点头:“我先替谢府的厨娘多谢吴妈妈。” 吴妈妈忙摆着手:“晴儿小姐折煞老奴了,老奴可不敢当。您与我家小姐要好,这点子事您可不用客气。” 谢晴又对着江洛嘿嘿一笑。 江洛觉着她真是有意思,便逗了她道:“怎的?我瞧你这意思是,日后我若是不带着吴妈妈登门,你还不让我进谢府了?” 谢晴言笑晏晏的回:“这怎么可能嘛!洛姐姐是一定能进得谢府的,要是带上吴妈妈那就更好啦!” 江洛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还是最惦记吴妈妈就是了……” 身旁的丫鬟婆子都笑得合不拢嘴。 廊下一片欢乐,仿佛有谢晴的地方,总是能让人更加开心。 喝了饮子,谢晴心满意足的躺在了贵妃椅上,她仰视着圈椅上的江洛:“洛姐姐,你那日说的要带我去庄子上玩,还记不记得?” 江洛放下茶盏,点点头:“记得。” 她这回是真没忘。只不过这些日子一直都很忙,也没抽出来空。 谢晴闻言,双眼弯弯:“那洛姐姐明日先随我一起去谢家的清泉庄子!那里风景可好了,也可泡温泉。” 江洛没有急着回答。 她明日还要去铺子里看看高、褚二位管事,将她安排的事办的如何了。 而且,她前两日刚刚受了惊吓,此时出门…… “哎呀洛姐姐,好不好嘛,你就陪我一起去玩玩嘛?”谢晴见她迟疑,立即从贵妃椅上弹起来,不停的晃着江洛的胳膊撒娇道。 江洛都快要被她晃散架了,只好无奈扶额:“好好好,听你的就是。” 出去散散心也好。 自从她重生到此刻已有两月了,她整个人都如一条绷紧的绳子,一直不敢懈怠。生怕行差踏错再次走上前世的老路。 眼见着自己这一世的轨迹慢慢偏离了前世的悲惨结局,她得给自己松松弦。 张弛有度,才是长久计。 谢晴嘿嘿一笑:“洛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明日我陪你去好好玩玩。”江洛拉着她的手说。 她总觉着和眼前的少女有一种莫名亲昵感。或许是谢晴惹人喜爱的缘故,不然她也想不出来别的缘由。 “嗯嗯……”谢晴手舞足蹈的转起了圈。 洛姐姐答应同她一起去清泉庄子上,她好开心啊。 往日里无论去哪都是她自己。因为她母亲不好惹,就算是去别府赴宴,也都没有人主动来找她玩,她总觉得好孤单啊, 如今好了,她以后都有玩伴了。 洛姐姐就是她这一辈子最好的玩伴。 谢晴一直待到酉时,才在江洛的陪同下上了谢府的马车:“洛姐姐,明早我来接你啊。” “好。我待会就让吴妈妈给我收拾好,明日去庄子上要用的东西,你就放心!”江洛对着她承诺道。 “嗯,那我先回府了洛姐姐。”谢晴恋恋不舍的摆了摆手,马车缓缓向城西驶了去。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江洛这才带着忍冬和明绪往国公府里走去。 刚走到弯月湖岸边,便看见对面走来的江茵。 “还真是阴魂不散!”忍冬小声埋怨道。 明绪拉了拉她的袖子:“你小声点,别给小姐惹事。” 小姐今日从明玉斋里出来,心情本就不大好。好不容易有谢小姐来玩了半天,哄了小姐开心,此时又遇见了冤家三小姐。 忍冬说的没错,这三小姐还真是阴魂不散,讨人厌的很。 “呦,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姐姐啊。” 江洛充耳未闻,直接无视她自顾自的向前走去了。 连一个眼风都未施舍给江茵。 她这般态度,却激怒了一旁的江茵:“江洛你拽什么拽,我告诉你,寻哥哥是不会娶你的。” 江洛停住脚步,冷笑一声,转身又向江茵走去。 她走的又急又快,几步便踱到了江茵面前。她用尽全力把江茵推到岸边的树干上,用手掐着江茵的脖子。 江茵来不及闪躲,又加之江洛出其不意,她竟被压制的动弹不得,只双手在那乱抓。 江茵身边的两个小丫鬟想上前阻止,却在几步开外就被忍冬和明绪拦了下来。 江洛恶狠狠的盯着不断挣扎的江茵,仿佛从阴间出来的厉鬼一般哑着声道:“江茵,你要是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你。” 二人本就一样高,江洛虽与忍冬练了半个月的拳头,可江茵到底比她健壮些。 待江茵反应过来,使劲挣脱了江洛的胳膊:“咳咳……江洛……你竟敢对我下手!” 江洛拿着帕子擦了擦双手:“那又怎样?” 这句话,她隔了一世,终于还了回去。 可仅仅是这一句话还不够,江茵,你给我等着! 不让你身败名裂,我定不罢休。 江茵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指着江洛:“你……你找死!” “三妹妹,你想不想尝尝这弯月湖湖水的味道?”江洛又逼近她问道。 江茵怒瞪着她没说话。 江洛轻笑两声:“若是我将那件事告知凌寻,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你敢!”江茵暴怒道。 “江茵,我告诉你,宁阳侯世子夫人的位置你最好别跟我抢,否则……我就让你尝尝这湖水的味道。”江洛说罢,冷哼一声,就朝着韶光院走去了。 只留身后的江茵在岸边发疯。 最遭殃的当然是她身边的那两个二等丫鬟了。 只见江茵对着那两个丫鬟,拳打脚踢,一点不都像一个世家贵女。 两个丫鬟只得垂头站在那受着她的磋磨。 此时若是有条狗经过她身边,也得被她踹一脚…… 第117章 刘氏发怒 那日过后,紫芙被打了板子,降成了锦绣院里最末等的洒扫丫鬟。 蝉衣则再次得宠,成了江茵身边唯一的得用之人。 而江茵也不知发哪门子神经,竟念着往日里蝉衣对她的照顾,许她调养好再去当值。 江洛听着忍冬描述着身后发生的事,暗道:江茵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想必江晨早已动手了?不然,江茵是不会如此冒失莽撞的。 祥云院里,枫荷正将弯月湖边发生的事说给江晨听:“三小姐对着身边的丫鬟便是一顿打骂……” 江晨冷笑一声:“往常她都是装腔作势,如今才是她的真面目。她不是爱装吗,我偏要揭了她的面具。” 枫荷立在一旁恭敬的问:“小姐,那药……” 江晨细白的手指,不停的在茶桌上点着,须臾:“就按这个量继续下在里面就是。还不到时候万不可打草惊蛇。秦氏可不是江茵,警惕着呢!” 枫荷屈身:“是,小姐。” 说了这一会的话,江晨竟难得的没有咳嗽,身子比之从前,不知要好上多少。 二人刚说完话,降香就急匆匆的进了屋里。她走到江晨身边附耳说了句什么……江晨立时双眼微眯:“可打听到为何震怒?” 降香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走,我们去看看。”江晨利落的起身往门外走去。 自从吃了大姐姐为她寻来的药,她觉着自己的身子越发的轻松了。也不再像以前多说两句话,多走两步路便气喘咳嗽了。 要说之前她对江洛多是愧疚、可怜加利用,如今倒真的是多了些感激之情。 日后只要江洛不伤害她,她绝不会与江洛为敌。 枫荷与降香忙跟了上去。 秋水院主屋里,刘氏正叉着腰来回踱步,赵妈妈则跪在一旁的地上。 能让刘氏对着赵妈妈发这么大火,定不会是小事。 “你前日去庄子上时,可有察觉到可疑之人?” 赵妈妈摇摇头:“回夫人的话,奴婢次次去时都很谨慎,并未察觉到有人跟踪。” “关押蓉平的地方呢?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刘氏审视着赵妈妈问道。 赵妈妈仔细想了想,回:“奴婢未曾发觉有何异样,庄子上一如往常。就连关押蓉平的屋子奴婢都检查了一遍,看管她的人奴婢也敲打了一番。” 那就奇了怪了! 所有的一切都正常,偏偏关押的人凭空消失了。 这让刘氏很头疼。 这个蓉平她有大用。原本她想着,这些日子她要忙着江老夫人的寿宴,赵妈妈是她的左膀右臂,到时肯定也得派上大用场的。 庄子那里她便让赵妈妈再去看一遍,她也能安心忙着府里的事。 没成想,人竟不知何时消失了。就连看管的人也是在第二日清早送饭时,才发现人跑了,这才送了信儿来。 人怎么跑的都不知道? 她费劲心思,这才折了秦氏的臂膀柳姨娘,好等着过继江安。 这些日子秦氏只盯着江洛,二人斗得不可开交,使得她坐收渔翁之利,得了这国公府的掌家权。 眼看着江老夫人寿宴过后,她的名声也要打出去了。日后她与秦氏争着掌管国公府也有由头,到时她再将蓉平推出来,秦氏必将身败名裂。 到那时,她便能顺利的过继江安掌控国公府。日后她好好教导江安与晨儿亲近,待到她和江淼百年之后,晨儿即便身弱,也有依靠之人了。 可就是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人跑了。 她藏了十几年也忍了十几年,到头来竟是白费功夫了…… 想到此处,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让刘氏怒火中烧。 “可恶,实在是可恶至极!”刘氏怒吼。 “砰~”的一声,一套上好的青釉莲纹花卉茶盏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 赵妈妈一动也不敢动,任由碎片砸到她身上。 祥云院与秋水院本就离得近。走过小花园,再穿过月洞门便到了秋水院的抄手游廊。 江晨带着丫鬟疾步下了游廊,穿过庭院,便到了正屋廊下。 她刚在门口站定,准备扬手敲门时却听见“砰~”的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传了出来。 仔细听去,并未见有人声儿。 江晨凝眉。 这几日里,自从她的身子好转,母亲便整日满面春风,脾气更是收敛了不少,今日这是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火啊? 她对着身边的枫荷和降香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到一旁去,这才敲了门:“母亲,晨儿来看您了。” 须臾,刘氏压抑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晨儿,快进来。” 江晨推了门进去,便见赵妈妈正打扫这一地碎片。 她忙从里掩了门,疾步走到刘氏身边握起刘氏的手上下都看了一遍,见没有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母亲,您这是怎么了,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刘氏隐了怒意,拉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说:“无甚大事。是母亲的陪嫁庄子上出了点事,已经解决了,你不用担心。” 她在庄子上关押蓉平一事,江淼她都未曾告知,更别说江晨了。 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坏事。 尤其是她夫君江淼那个性子,愚孝的很。 对于国公府的爵位不争不抢,江老夫人如何安排,他也听之任之。对他大哥江舟更是真正的亲如手足,言听计从。 她早已把江茵推了晨儿下水之事告知了他,也没见他有何动作,只一味的奔波劳累为晨儿寻医。 若是她将这事告知江淼,他一定会拦着她,除了宽慰还是宽慰。 宽慰有何用?还不如放手去干一场,哪怕是送了性命,也算是死得其所。 江晨有些不相信:“母亲若是有事,一定要告知女儿。我长大了,这几日身子也松快了不少,能帮母亲做些事了。” 刘氏打量了她一番,见她一路走来也不曾气喘,说了这些话也没有咳嗽,面色更是红润了不少,心里顿时大安。 她拍了拍江晨的手,欣慰的笑着说:“母亲知晓了,我的晨儿大了懂事了。你大姐姐寻来的药你一定要按时吃,千万不可懈怠。” 江晨点点头:“母亲放心就是。女儿病了这些年,眼见着有药能调理好身子,断不会浪费的。女儿还等着在父亲母亲面前,承欢膝下呢。” 刘氏闻言,立时红了眼眶。 第118章 比他更加无赖。 总算老天有眼,让她的晨儿也像个正常人一样了。 她拿了帕子擦了擦眼角,笑着道:“母亲和你父亲早就等着呢!再过些日子,待你适应了,母亲抽空带你出去走走。” 江晨瞧着刘氏这般模样,心里也越发的恨江茵了。 她也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能出去走走,她还是很期待的。不过,她更期待的事马上就要发生了…… 江洛对着江茵出了一口恶气之后,心里倒是好受多了。 如今,她不但知晓江舟与舅舅们抄斩一事有关系,就连她娘的死也是他的手笔。 日后她面对江舟时,便不会再顾念一点点儿生恩。 从此,他是她的死敌。 叫他“父亲”,江洛都觉得侮辱了这两个字。 她一路沉思,明绪二人也不敢开口,只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不一会她们就回到了韶光院。 刚进了院门,高管事已经等在院子里,吴妈妈正跟他闲聊着。 高管事察觉到江洛,忙上前拱手行礼:“小姐。” 江洛摆了摆手,径直坐到廊下的椅子上问:“高管事怎的这时间过来了,可是有事?” “回小姐的话,吴氏米铺之前的管事周有为,这两日总是来铺子里闹事,扰的铺子里的生意都没法做。小人特来请小姐示下。”高管事恭敬的回道。 “周有为?”江洛挑眉。 她竟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是国公夫人娘家姓周的嫂子的兄弟,原先被安排在了吴氏米铺里当管事。” 经过高管事这么一说,江洛倒是想起来了:“他为何来闹?当初打发他的银子他可拿了?” 高管事无奈道:“银子是拿了,可他死活不签那文书。他又以小姐的舅舅自居,小人也不敢随意对待他,怕给小姐在府里招惹麻烦。” 他继续道:“这些日子小人忙着买粮屯粮,又着急调教铺子里的小厮,便将他没签文书一事抛在脑后了,谁知……谁知他竟如此不要脸面……” 江洛闻言,并未急着说话。她淡定的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高管事坐下再说。 吴妈妈也端了茶水,放到二人手边。 高管事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那周有为在铺子里嚷嚷着您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敬嫡母。说这铺子要是没有秦氏的经营早就破败了,如今您一接手就将这些有功劳的人打发了……” “呵……”江洛冷笑一声。 高管事忙住了嘴。其实他说的还算委婉,那周有为在铺子里骂的更难听。 江洛扫了一眼高管事,眼里带着冷意:“以我舅舅自居,就他也配?高管事,日后除了广陵的舅舅们,我在这国公府里没有亲人更别提府外了,你可懂我的意思?” 就连她的生身之父江舟也算在内。 高管事听了这话,忙抬头望向江洛。 只见圈椅上的少女眼神凛冽,面容清冷。周身弥漫着冷气,似寒冬里刺骨的风一般让人不敢直面。 他忙收回视线,点了头:“是,小姐。” 黄花梨木的椅子上,白玉柔荑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少女眉毛微挑:“让我猜猜……除了银钱,还想以此逼着我将他请回来继续当管事,最重要的是想趁此败坏我的名声……” 想必,又是秦氏私底下的小动作了。除了秦氏,江洛想不到还有谁要败坏她的名声。 如今她与嘉阳县主也有过结,不过,此时嘉阳县主忙的很,也顾不得给她添堵了…… “既然如此,高管事。” “小人在。”高管事起身应道。 “对付无赖就要用无赖的法子。明日他若是再去铺子里闹事,你便依他所言,将他要的银钱双手奉上就是了。” 高管事闻言,有些懵了。 小姐这……这是何意? 他也真的问了出来:“小姐,您这是?” 江洛轻笑一声,说:“他之所以敢这么大胆的来要银子,无非就是仗着没有签文书,不承认咱们给了他遣散的银子,又知道我刚接手铺子,不想影响铺子里的声誉,一定会妥协。” “那我们就让他,求着要签那文书不就行了。” 高管事有些懂了。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管事,惩治人的法子也不少。 这铺子里都有不景气的时候,若是主家坚持不下去,想减少开支辞退一两个人,有的是办法。 只不过周有为是秦氏娘家的人,他不敢随意做主。只得先来问问小姐的意思才好有所动作。 小姐说得对,对付无赖就要用无赖的法子。 江洛仔细回忆前世,那时秦氏唯一头疼的便是江茵的舅舅秦遇,为此常常补贴娘家。 而她的娘家嫂子周氏,又将她补贴娘家的扣了些出来,补贴自己的娘家周家。 有时秦映儿来国公府找江茵时,多少也抱怨过几次,说她那周家舅舅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日日喝花酒,进赌坊。 有一次差点让赌坊剁了手指头,还是秦氏拿银子将他赎出来的。要不周氏怎么会对秦氏言听计从呢! 没有秦氏,她周氏也不能过得这么舒坦。而她们的舒坦可都是踩在她的痛苦之上。 既然她们不知收敛,那便将吃到嘴里的都吐出来好了…… 须臾,她收回思绪吩咐道:“明日他来要银钱,不拘多少都给他,后日也是……” 高管事一边听着江洛的吩咐,一边赞同的点着头…… 二人商议完毕,江洛又把各个铺子里的生意如何、私底下买粮食的进展等等都问了个遍。她心里有了底,明日也就能安心的和谢晴意一起去散散心了。 直到戍时,高管事这才叫步履轻快的出了国公府。 春华院里。 “那铺子里的管事,将将才出国公府。”丹玉低声禀告。 秦氏搅着面前的血燕羹,嘴角微弯:“看来大嫂已经将我的意思传达过去了。” 江茵出事那天早上,周氏的来意她很清楚,她原本是不想管周有为的事。 后来出了那事,虽种种迹象都表明是江念下的手,可她总觉着这里也有江洛的份,只不过她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江念在她眼皮子底下活了十几年,她不相信江念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江茵动手。 丹玉最擅长察言观色。她瞧着秦氏的样子,忙恭维道:“夫人英明。” 她的恭维取悦了秦氏。 秦氏撂下手里的鎏银缠枝花纹耳勺,指着剩下的半盏血燕羹:“赏你了。” 第119章 国公府里一堆腐骨虫 高门大院里,丫鬟婆子能吃上主子赏下的食物,那是最大的体面。 若是主子能将最钟爱的美食赏给谁,那更是体面上的体面。 如秦氏赏给丹玉的这半盏血燕羹,至少能让她在这院子里炫耀一年。 丹玉立时将手里的帕子递了过去,谄媚道:“奴婢多谢夫人赏赐。” 秦氏牵着兰花指拿起帕子,沾了沾嘴角:“待天色渐黑,你再跑趟秦家。告诉周氏,明日让她那好弟弟继续去铺子里吆喝就是了,不用顾及什么。” 茵儿的脸出事后,她虽没有证据,可也不能让那个小贱人好过。 周有为可是难缠的很。 丹玉屈身行礼:“是,夫人。” “去。”秦氏指着桌子上的血燕羹,随意说道。 “奴婢告退。”丹玉恭敬的捧着碗盏退了出去。 门外候着的一众小丫鬟,见到丹玉手里的东西皆是一脸羡慕。 有那眼皮子薄的已经跑上前恭维着:“夫人还是最看重丹玉姐姐,瞧这血燕窝,果真名不虚传呢!” “是啊是啊,丹玉姐姐好厉害呀。” “那当然了……” 几人七嘴八舌的竟捡着好听的话说,丹玉被她们围在中间,得意的往后罩房里走去。 拐角处,梅青正一脸愤愤不平的看着走远的几人。 自从接替了曹妈妈手里的一应庶务,她便费尽心思想将这春华院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好让夫人宽心。 原以为夫人会更加倚重她,没想到夫人却更待见阿谀奉承的丹玉。 她有些为自己抱不平,可又没有什么法子。 曹妈妈在时,夫人身边显不着她梅青。如今曹妈妈不在了,半路又杀出了一个丹玉。 梅青揪着手里的帕子暗道:这日子过得可真是憋屈…… 到了第二日,谢晴早早的便来了国公府找江洛,就怕她被秦氏拒了不能出门。 “洛姐姐,我禀了母亲来接你。待会咱们再去北城门找我母亲会合。” 江洛插上最后一支发钗,对着铜镜里的人儿笑了笑:“好,都听你的就是。” 谢晴在她身后捂着眼道:“哎呀呀洛姐姐,你可别这样对着我笑,我该以为是哪位神仙妃子下凡了,怎的能这般迷人呢……” 江洛被她的扭捏逗笑了,转身拉下谢晴的双手,故意把脸凑到她面前:“晴儿妹妹也不差呢,姐姐每次见你,总觉得你是那神仙坐下的玉女,叫姐姐好生羡慕。” 江洛着这话绝对是真心实意的。自从与谢晴交好,她总想着,若她真的有这么一个开心果妹妹就好了。 可惜……可惜国公府里的都是一堆腐骨虫。不将她身上的血肉吃干抹净不罢休。 谢晴被她夸的满脸通红:“还是洛姐姐最好看,晴儿就没见过比洛姐姐更好看的人儿了……” “洛姐姐好看,你可得听洛姐姐的话。走,咱们这就去北城门。”江洛拉着她的手哄道。 “嗯嗯。”谢晴点头如捣蒜。 洛姐姐长的好她喜欢看,更喜欢跟洛姐姐一起玩。 江洛有时便想:谢晴当真是惹人疼爱,天真无邪,也许这就是有父母在身边的缘故…… “小姐,这是奴婢提前做好的酸梅汤和紫苏饮子。还有您和晴儿小姐都爱吃的点心肉脯,奴婢给您带些去。若是路上无聊,可以打发时间。”吴妈妈从旁边的小厨房里走出来,忍冬高兴的提着食盒跟在她身后。 还未等江洛说话,“劳烦吴妈妈了,我那备的也有。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吴妈妈做的饮子。”谢晴眉眼弯弯的笑着道。 “奴婢就知道您喜欢,今儿可是特意给您做了一大罐呢!”吴妈妈欣喜的不行。 她就喜欢晴儿小姐这活泼劲儿,最好能将她家小姐也带着开朗起来。 江洛也在身后扶着她的肩膀,把她向屋里推去:“妈妈费心了。你快回屋里歇着,晚膳之前我就回来啦。” 吴妈妈得知她今日要和谢晴一起去城外的庄子上散心,天未亮,就起来去了小厨房里不停忙碌,一直到此时才出了小厨房的门。 自从刘氏掌家,她在国公府里的便宜就越来越多。 江洛趁机修缮了自己院里的小厨房,如今小厨房里一应俱全,都是由吴妈妈布置的,她想吃什么吴妈妈便会给她做什么。 所需食材,只要在头一天晚上去府里的大厨房那,告知采买的婆子便是。 如今她让忘忧给江晨做的药,江晨吃了之后效果也不错。 她这小厨房的菜是送来的越来越早,也更新鲜了。 吴妈妈不但有一手好绣技,做的江南菜更是色香味俱全。 偏偏江洛除了爱吃辣,别的口味也大半都随了吴氏,这一点让吴妈妈很开心,因为她的厨艺终于有了施展的余地。 江洛看着忍冬手里的食盒,内心里像是吃了饴糖一般甜,出去游玩的心情也越发大了起来。 她也是有人疼爱的。 她要开心的活着,开心的看着那些臭了烂了的人,越来越凄惨! “哎~好。奴婢给您看好自家院子,您和晴儿小姐一起尽兴的玩儿就是了。若是在那处高兴,便多玩上两天也无妨的。”吴妈妈拍着肩膀上的柔荑,劝着道。 “好,我知晓了。院子有明绪呢,你且歇着就是。” 明绪稳重谨慎,若不是重要的事情,江洛一般都会把她和吴妈妈留在府里看顾着院子。 毕竟,她娘的东西可都在韶光院的库房里呢。 忍冬力气大又会点拳脚。忘忧虽没有明绪见微知着,可也算得上谨慎,加之会医术又有毒药傍身,江洛出门一般都会带着她二人。 至于南星,是她最后的筹码,不能轻易示人。 “好好好……小姐快去。”二人这才欢快的对着吴妈妈摆了摆手,相携着向院外走去。 忘忧和画棋护在二人两侧。忍冬和画意则一人提着一个桃木雕宝相花花卉食盒跟在身后。 吴妈妈看着几人走远,直到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屋里去了。 她家小姐啊,今日才是真的开怀了。她得赶紧去屋里告诉夫人一声去。 自吴妈妈到了这韶光院,她便在屋里为吴氏立了牌位。 日日烧香礼拜,从不间断。 这是她活着的唯二精神寄托,唯一则是江洛。 昨日戌时未过,江洛就已经吩咐明绪去了秋水院,把她今日要出府的事告知了刘氏。 至于春华院里,她既然与江舟和秦氏撕破了脸,江舟这两日又没在府里,她也懒得去秦氏面前晃悠。 第120章 哼,扫把星! 昨日刘氏并未说什么,甚至吩咐赵妈妈从公中支了一百两银子给明绪,让江洛用于游玩。 所以,此时待她与谢晴到了国公府门口,国公府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江洛提起裙摆,正准备下台阶时,却听见江安的呵斥声,由远及近:“江安,你能不能快点?做什么磨磨蹭蹭的,我还等着去玩呢!” 江洛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白胖圆润的江怀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身侧跟着他的小厮吉福。 或许是秦氏允许他去书院了,江怀兴高采烈的走的飞快。 此时,吉福侧过身子,朝着身后轻蔑道:“五公子,您没听见六公子的话吗?还不快点跟上。” 江洛这才看到被他二人挡在身后的江安。 与江怀的壮硕不同,十一岁的江安身形略显消瘦,面容更似江舟。一身青灰色学子衣衫,更将他儒雅的雏形衬托了出来。 他身上挂了两个书袋,身侧的小厮吉祥更是一手一个食盒,连擦汗的空隙都没有。 江洛这才明白,刚才江怀为何催促他了。 一旁累的满头大汗的吉祥,闻言立时反驳:“吉福,五公子好歹是府里少爷,岂容你如此呼来喝去?” 吉福翻了一个白眼,轻嗤一声:“你可不要胡说,我只是替我家公子催催五公子罢了。” 江怀像是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朝着府门而来。 “你……”吉祥快走两步,想要与他争论,却被落后两步的江安拉了回去。 江安暗暗的对着吉祥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 吉祥顿时蔫了下去。 他家五公子向来只有被六公子欺负的份,连他一个下人都看不过去了,可五公子却能忍下来。 只要有他在,五公子就如同下人一般被他使唤的忙东忙西。 就如今日这般,明明府里有那么多仆从,吉福手里也空空如也,可六公子偏偏就让五公子替他背着书袋。 也不知六公子的毒怎么这么快就好了,要是多在府里躺些日子就好了…… 江洛把刚刚的那一幕尽收眼底。 她并不心疼江安,也不打算替他出头。每个人只有靠自己才能站起来,更何况,她与江安也算是有仇的。 毕竟,柳姨娘和江念身上发生的事,多少都与她有关。可这又不怨她,自作孽不可活,她可没这么好心。 至于江安怎么想,与她何关? 江念只当没看见,提起裙摆继续向台阶下走去。 “哼!扫把星。” 见江洛没有停下脚步,他忙疾走两步:“喂,你听到没,说的就是你江洛,你是个扫把星!” 跟在他身后的江安听见江怀的话,眉头凝了凝,似是不赞同他的话。 他托起书袋跑上前阻止道:“六弟,这可是大姐姐,你不能如此……” 江怀不屑推了他一把:“你个庶子,有什么资格管我?我说她是扫把星,她就是扫把星。” 他本就比江安小一岁而已,又吃的身形壮实,二人身高也差不多。 此时背着两个书袋的江安,本来就没站稳,如今猛然间又被他推一把,立时便倒在了地上。 跟上来的吉祥连忙将手里的食盒扔在了地上:“公子,公子您没事?” 江安摆了摆手,趁着他的胳膊起了身:“无事。” 原本转身要跟江洛说话的谢晴闻言,双手叉腰回怼道:“嘿,你这小孩,你怎么说话呢!洛姐姐这么个神仙人物你竟说她是扫把星,你瞎啦?” “你是谁?竟敢咒我瞎?小心我让我爹惩罚你,我爹可是国公爷!”江怀高傲的指着谢晴道。 “哟哟哟……那你知道我爹是谁吗?”谢晴被他的话气笑了。 江怀上下打量着她,见她穿着得体,一副娇养的模样与他三姐姐很是相像,便有些被唬到了。 难道她爹的官职比他爹的官职高? 到底,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好奇心太重。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踌躇的问道:“你爹是谁?难道还比我爹厉害?” 谢晴白了他一眼:“哼,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江怀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脸色立时有些通红。 江洛看着整理衣衫的江安,瞥了一眼面前的人:“江怀,要不是有我这个扫把星,你恐怕早就死了,你母亲没告诉你吗?” 江怀一怔,反应过来怒道:“我才不相信你会好心救我。三姐姐说了,我的毒就是你给我下的,所以你才有解药,都是你害的我。” 江洛怎么会救他? 三姐姐说了,整个府里偏偏就只有江洛有解药,肯定是她故意这么做的。 她一直都是这么恶毒,之前推了四姐姐下水,如今又来给他下毒。 还装作一副救了他的样子,真是可恶! 祖母因为她中风,母亲和父亲因为她吵架。自从她回来后,他的日子过得都没那么顺心意了,她不是扫把星谁是扫把星? “六弟,这话你可不能乱说。整个府里都知道,是大姐姐拿出了珍贵的解毒丸……” “江安,你能不能闭嘴。你要是再说她的好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回禀了母亲,让你在府里罚跪学都上不了。”江怀打断他的话。 江安只好闭了嘴,他有些担无奈的看向江洛,眼里盛满了歉意。 “我看是你闭嘴才是。你真是个白眼狼,洛姐姐就不该救你,浪费了那么好的药。你三姐姐好,那你快死的时候,你三姐姐怎么不救你?”谢晴怒道。 她是真的生气了,这国公府里的人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从上到下都瞎了? 哦,对了,眼前这个江安倒是没瞎! 洛姐姐这救人还救出个仇人,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看来,她母亲说得对,日后她得多多来替洛姐姐撑腰才好。 谢晴内心一顿腹诽,又暗自下定决心。 “谁稀罕她救!我三姐姐可不会像她一样害我,哼!”江怀一脸嫌恶的说道。 “你还真是……”谢晴恨不得上去打他一顿。 这小子可真是欠揍!若他是谢家子,她一定拳头伺候,让他尝尝不敬嫡姐的滋味。 “江怀,我警告你,你最好别惹我,否则,有什么后果你知道的……”江洛玩味的睨着他说。 第121章 臭鱼烂虾 她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江安,这才转身拉过谢晴:“晴儿,我们走。别因着这些臭鱼烂虾毁了心情,今日我们可要好好的玩上一玩。” 她比江怀大几岁,再纠缠下去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谢晴闻言大笑了两声,便拉着江洛走向了谢府的马车:“洛姐姐说的是。跟有些人啊,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咱们坐谢府的马车走。” 江洛无所谓,坐哪辆都可以,便点了点头随着她上了谢府的马车。 丫鬟们将东西都归置好后,便护在了马车左右。 马车缓缓的朝着北城门走去。 只留江怀在身后咬牙切齿,愤怒不已。 竟敢说他是臭鱼烂虾? 他一定要告诉父亲和母亲,介时有江洛受的。 江洛翻白眼:你除了会告状,别的也不会了? 江怀:…… 他心里的愤怒无处发泄,便转身怒视着江安:“哼!”一甩衣袖,这才向门外走去。 江安见他看来,忙垂下了头,藏住眼里的深思。 他姨娘和二姐姐,与大姐姐之间的事他早就知晓。 可他也更清楚二人的脾性。 父亲对姨娘有些宠爱,对他们姐弟二人也还行。可他们怎么能比得上江茵与江怀在他心里的位置? 二姐姐总觉着父亲对她尚可,至少比大姐姐强。因此,她在大姐姐面前向来高傲。又加之被秦氏和江茵压制多年,总想在别处找点安慰,懦弱又被父亲嫌弃的大姐姐便是她最好的选择。 可如今大姐姐变得不再那么好欺负了…… 他虽心疼二人,可却一点不埋怨大姐姐,也不会如姨娘和二姐姐所言,将大姐姐当成仇敌。 这么久了,他并未见到大姐姐对他动手,即便他现在孤立无援。 可姨娘和二姐姐在的时候,江怀日日欺辱他使唤他,也并未见到她们为自己出头。只会一味的让自己忍让。 她们在做的事,又何尝不是他在经历的事? 整个国公府里,除了他,恐怕没有人第二个人能理解大姐姐的处境和痛苦了。 他想,每个人都有权利为自己争取。 姨娘和二姐姐既然动了手,就要承担后果。 每当他看到大姐姐,就像看到了自己一般。 日后,他也要像大姐姐一般为自己争取。 江安收回思绪。 他早已经习惯了江怀的态度,只当没听见一般,捡起书袋跟了上去。 一路走过人声鼎沸的热闹街道,半个时辰后,马车才缓缓停下。 谢晴和江洛下了马车,却并未见到谢夫人,只有她身边的万妈妈笑盈盈的走向她们二人,行了礼道:“奴婢见过小姐,见过江大小姐。” 江洛哪能受她的礼,忙笑着侧开了身子:“万妈妈不必多礼。” 万妈妈见她容颜清丽,举止大方,心里暗道:怪不得夫人和小姐都对这位国公府小姐赞誉有加,如今一见,倒真是让人打心底里喜欢呢。 被万妈妈打量的江洛,也正在打量着她。 只见这万妈妈长相周正,身穿褐色绸衣。全身上下只头上带了支檀木簪子、耳朵上带了一对儿银葫芦耳坠,手腕上有一只成色还不错的玉镯子。 其余的首饰便没有了,可她行走之间端庄持重自有一股风范,一看就像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 不待二人寒暄完,谢晴凝眉问:“万妈妈,怎的只有你在这里,我母亲呢?” 万妈妈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小姐莫急。夫人出门时碰到了世子,就与他说了今日要出城游玩的事,世子便派了许千户先行将她送去了清泉庄子上。” “表哥?他不是出京办案去了么,何时回来的。” “老奴也不知。兴许是办完了差事,这才回来。”万妈妈瞥了一眼她们身后,好似在寻人。 江洛顺着她的视线向身后望去,只有来来往往的陌生行人,并未见到其他熟悉的人,又抽回了视线。 只这一瞬,便被躲在巷子旁的洪澈瞧见了。 他今日原本与那些狐朋狗友约好,一起去城外赛马的,谁知半路上却瞧见了镇国公府的马车。 他回想起那日在府里见过的江洛,当真是清冷绝俗堪称一绝,让他这个花丛老手至今难以忘怀,他的心顿时又痒了起来。 说不定这就是江洛的马车呢! 他便鬼使神差的跟了上来……此时瞧见江洛真容,他立时心血翻涌…… 须臾,他一脸玩味的对着身后的不学招了招手,不学忙上前:“公子,您说。” 洪澈解下腰上的荷包抛给他,然后俯身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 “公子,您就等好……”说罢,一溜烟儿的钻了出去。 “既然如此,万妈妈,那我们也走。”谢晴一脸兴奋的拉着江洛要上马车,却被万妈妈上前阻止道:“小姐再等等。” 江洛连忙拉住谢晴,谢晴这才停下脚步疑惑的看向万妈妈。万妈妈忙笑着说:“世子说了,待他与老爷说几句话,便亲自来送您二位。” 江洛闻言,眉心一跳。 二人自从那晚一起在房顶喝了酒之后,再未碰面。此时她从别人口中听到陆今安,心里一阵紧张。 她眼前浮现出那日晚上房顶上的一些片段。 那晚,她是真的喝多了。 她原本就不胜酒量,再加之心情确实有些难过,便想着借酒消愁。 如今真是弄巧成拙越借越愁了…… 可她虽喝多了,有些模糊的片段却一直存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 “陆大人,您答应我,让我抱紧您的大腿就行……” “陆大人,你笑的真好看……” “陆大人……对……就这样笑……就这样嘴巴得朝上……”她贴着陆今安,双手撑着他的嘴角,硬要扯出笑容的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江洛使劲抠着手里的帕子,面色微红:有些许尴尬怎么办? 谢晴见她一直没说话,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洛姐姐,洛姐姐……” 江洛忙收回思绪,有些迷糊的出声道:“嗯?晴儿妹妹怎么了?” 二人刚才的话,她是一点都没听见。 谢晴摇摇头说:“我无事,是……” 正当此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因着街上人多,马儿跑的有些慢,坐在马上略显高大的那人随着律动一颠一颠的。 陆今安一身鸦青色暗纹锦衣,身上并无其他装饰,只黑色嵌金腰带彰显着他世子爷的身份。 他今日长发束起,头戴金冠,倒有些像雍京城里整日寻欢作乐、喝酒宴饮的贵公子哥了。 若不是他那双如鹰隼一般的桃花眼,审视着眼前的一切,压迫着人不敢直视他。倒真是端的无上风流,君子世无双。 江洛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陆今安,心跳越来越快…… 第122章 恼了那晚的自己 前世里她虽对凌寻有些许喜欢,也只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后来嫁给林文,更是为了成婚而成婚,并没有爱慕之情。 再加之这二人对她的伤害,自她重生那一刻起,便对男人没了期待。 她这一世只想着赶紧救了外祖一家,惩罚了害她和害她娘的这些人。然后遁出雍京,带着吴妈妈几人去江南悠闲自在的活着。 江洛按着心跳的位置不疑有他,只在心里恼了那晚的自己,为何无缘无故去惹这杀神。 这下好了,尴尬至极。 此时她又不能说不去了,她不想伤了谢晴的心。 小丫头为着和她一起出去游玩,一大早就登门来接她,她怎么忍心辜负? 想到此处,她心一横,只好劝自己:江洛,你就当没做过、没摸过、不知晓、忘记了…… 嗯,就是这样! 江洛说服自己后,终于大出一口气,面色恢复正常与谢晴一起朝着马上的人看去。 剪水秋瞳,星星点点。 陆今安坐在马上朝她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仕女图。 小姑娘一袭淡紫色香云纱锦裙,银色腰带勾勒出纤纤细腰,他一掌便能握住。 想到此处,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又猛地松了开来,好似那缰绳有些烫手…… 小姑娘站在那不说话时,头上的银色流苏步摇映在她眼角,让她清冷的面容上更添矜贵。 不知怎的,她这般亭亭的立在那,却让陆今安的眼前浮现出那晚,她对他动手动脚、言笑嫣然又古灵精怪的小狐狸样儿了。 陆今安暗道:那晚的她与此时的她相比,还真是大相径庭……真想看看她到底还有多少面目未曾展露人前。 “表哥,表哥我们在这里!”谢晴向越来越近的那人招了招手。 江洛顶着那道炽热的视线,面上连忙带上世家贵女式的假笑,迎接陆大人。 陆今安的思绪被谢晴的叫喊声打断。 他抽回视线,走到几人跟前,勒住身下的马儿并未答话。 “奴婢见过世子,请世子安。”万妈妈忙上前笑着行礼。 江洛也跟着行礼:“江洛见过陆大人。” 陆今安坐在高头大马上,睨着向他行礼的小姑娘,见她在自己面前还如以前一般淡定从容,没有一丝慌乱。 他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一息后,他只对着万妈妈抬了抬手,并未理会江洛。 他看向谢晴,嗓音略显低沉的道:“走” 谢晴白了他一眼,拉起江洛向马车走去,边走边道:“洛姐姐你别生气,我表哥这人就是一块冷冰冰的大木头,有时还像个哑巴……” 陆今安身形一顿:你真是我的好表妹…… 江洛被谢晴的话逗得“噗呲”一笑,她偷偷的瞄了一眼背脊顿住的陆今安,刚才的紧张不翼而飞。 二人手拉着手上了马车后笑做一团。 马车里的笑声,不仅传到了陆大人的耳朵里,仿佛也闯进了他内心的某个角落里。 陆大人的嘴角微不可察的扯了扯。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他忙打马向前走去了。 万妈妈见江洛并未因着陆今安的怠慢而生气,心里对江洛的观感又好上了几分。她转身去了后面的那辆马车,与丫鬟们坐到了一处。 两辆马车缓缓向城门外驶去。 陆今安就护在江洛坐的那辆马车一侧。 城门的守卫一见是陆大人,忙指挥着排队的百姓向一边站去,原本拥挤的道路立时变得宽阔了起来。 那守卫弯着腰做了个请的姿势,谄媚道:“陆大人,您快请。” 陆今安看都未看他,只轻点了下头:“驾~” 马车跟在他的身后,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城门。 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拜高踩低。即便世人在背后将陆今安骂的再难听,可当着他的面时,照样得忍气吞声,伏低做小。 所以,谁能确定谁好谁坏? 谁又能分辨黑白? 眼见着马车消失不见,躲在巷子里的洪澈犹豫不定。 “公子,她们走远了……”不学踮着脚,伸着头向城门那望着,嘴里嘟囔道。 洪澈好不容易遇着江洛,他那颗痒了的心怎能忍耐住。可当他看见陆今安时,又有些怵的慌。 那可是陆今安啊,他只想睡美人儿,可不想丢了命。 大哥可是一再嘱咐过他,一定不要同陆今安对上,否则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他又舍不得这次机会。 下一次想要再遇见江洛,不知晓是何时呢…… 如今他已和国公府二小姐江念有了婚约,他又不能日日蹲守在国公府。 否则,国公府的人还以为他对江念多痴心呢! 他才不愿丢了永兴伯府的脸面。 那个女人他本就不感兴趣,没想到她那肚子如此厉害,就那几回就怀了身孕。父亲母亲为此逼着他娶她为妻,他正闹着呢。 可眼前的事怎么办? 洪澈焦急的在巷子里来回踱步,手里的折扇不停的扇着,好似被火烤过一般。 “公子,马车消失不见了……”不学一直盯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并未发现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洪澈。 “公子……” “闭嘴!”洪澈怒道。 不学忙捂住嘴,退到墙边站好,再不敢发一言。 哎,他家公子真是难伺候。 明明是公子吩咐他盯好马车,一息都不能错过,然后将动向告知于他的。 他都按照公子吩咐的去做了,公子怎的又生气了? 要是无术在就好了…… 对陆今安的惧怕,终究抵不过洪澈心里的淫虫。 在他心里,陆今安只是护送谢府的小姐才会同行,二人之间并无交集。他只要不动谢小姐,应当无事。 想到此处,他“哗~”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折扇,吩咐道:“快牵马去,给我跟上!” 不学瞧他这样子,有些担忧道:“公子,您确定要去吗?” 他虽嘴笨,可他家公子什么货色他最清楚不过。 刚才那两位小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出身。尤其是那两位的容貌,单拎出来哪一个,在这京城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再看他家公子这猴急的样子,想必没有好事。 洪澈瞪了他一眼,不学忙住了嘴。 他立即听话的向身后牵着马的小厮跑去,他边跑边回想着刚才那辆马车上挂着的字,是谢字。 “快回去想办法禀告大公子,就说二公子从北城门追着一辆带有“谢”字的马车出城去了,马车由锦衣卫陆大人护送,要快。”他接过小厮手里的缰绳,小声说道。 第123章 翻脸比翻书还快 那小厮听完,便转身向巷子里走去了。 大公子一早就吩咐过他和无术,只要二公子再犯混,立时差人告知于他。 他不能违抗公子的命令,又不得不担忧二公子会遇险,他只能这么做。 此时洪澈约好的狐朋狗友也都聚集到了城门这里,洪澈正往外走去招呼他们。便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动作。 待不学牵了马上前,洪澈便吩咐道:“你小心跟上,别被发现了。看她们去了何处,回头再来北山马场找我。”说完便翻身上马,招呼着众人打马出城去了。 不学坐在马上回头望了望巷子,这才一夹马腹出了城门。 希望大公子能及时赶到才好…… 春末夏初的时节,正是出城游玩的好日子。 江洛撩开帘子,路两旁一派盎然的景象映入眼帘。时有微风拂面,夹杂着路边的槐花香,让人好不自得。 此时的她将所有的思绪都抛之脑后,只静静的感受这怡人的春风。 谢晴也趴在她身后,别提多开心了。 须臾,在江洛快要被这渐渐温暖的太阳晒的睡着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跟了上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江洛睁开眯着的双眼,疑惑的看向马上的人:“陆大人有事?” 陆今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你那日喝醉了?” 江洛没想到他这么直接的问,立时愣在了当场。 趴在她身后的谢晴闻言,立时瞪大了双眼,整个人都散发着按捺不住的兴奋。她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谢…… 不是! 她听到了什么?表哥竟然说洛姐姐喝醉了哎……表哥怎么会知道洛姐姐喝醉了? 最重要的是“那晚”二字。 难道二人……该不会是洛姐姐救了姑母,表哥趁着洛姐姐醉酒以身相许了? 谢晴连忙甩了甩脑袋,这绝对不可能。 表哥这人虽性子阴沉冷冽,却也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 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他跟别的女人说过话,连眼风都不带留一个的,怎么可能会以身相许? 再说了,洛姐姐身上还有婚约呢。 她又看向陆今安,可她怎么看怎么觉着表哥说出那句话之后,一脸的怨妇模样? 难道是洛姐姐醉酒后对表哥做了什么…… 她双目染上精光,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 肯定是了。 她表哥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不过了,从小到大就跟块臭木头、臭冰块没什么区别。 平常都是别人对着他说十句话,他若是能回一句,也算是给脸了,今日不但主动送她们去清泉庄子,还主动找洛姐姐说话。 哎呦我的老天爷哎,您终于开眼啦…… 她在心里祈祷:老天爷,您若是能让洛姐姐做我的嫂子,信女定食素一月,以示诚心。 谢晴“啪”的一声,打断了出神儿的江洛。 她回过头,只见谢晴双手合十举于面前,神神叨叨的对着虚无的前方拜了三拜,嘴里还念念有词…… 江洛:…… 恐怕陆今安也不知晓,他的一句话,竟让谢晴想了这么多…… 谢晴拜完,见江洛在看着她,她莞尔一笑忙双手扶着江洛的头转向了帘子外,继续对着陆今安。 江洛垂着的双眸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圈。虽说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就当没做过、忘记了,可真的面对陆今安时,心里还是很尴尬的。 尤其是,他整个人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一句话而已,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江洛平复心情,硬着头皮点点头:“确实是喝醉了。若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原谅则个。” 她说的坦坦荡荡,若是不知道的人,定要以为是他陆今安闲着无事吓唬人呢。 陆今安轻笑一声。 原本他提这茬,不过就是见她面对自己时坦然自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而他那晚却被她撩拨的…… 想到此处,他咬紧后槽牙暗道:当真是只小狐狸,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知为何,他今日有些小孩心性,见到江洛跟没事人一样,他心里便有些别扭。 他不知这别扭是为何而起,可他此时只想遵从内心的想法,戳破小姑娘的淡定从容。 马车走的不快不慢。 陆今安忽然俯身凑到江洛面前,那双烈艳的桃花眼直直的盯着她,里面带着一丝危险。 谢晴兴奋异常,她几乎是将身子贴在了江洛身上,等着听陆今安接下来的话。 一息间,只听他压低声音道:“不该说的话倒是没有,只不过……只不过你说要抱紧我的大腿,还对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开一合的薄唇便被一双柔荑轻轻的捂住了。 淡淡的药香混合着的沉香,一起窜入他的鼻尖,直奔胸腔。 有些甜,又有些凉。 他好似又回到了那个初见的夜晚,小姑娘胆战心惊的埋在他胸前,颤抖着手为他上药。 她离自己很近,近到她身上的药香混着茶香,总是萦绕在他的鼻尖,让他有一丝清醒。 就如此时一般,小姑娘半趴在边窗上,一手撑在窗边,上半身微微探出窗外,另一只手高抬抚在他的唇上。 她瞪着那双凤眼,眼里不再是无关紧要的清冷疏离,而是心虚和警告。 他有些好笑,她竟然在警告他。 从他当上锦衣卫指挥使那日起,除了龙座上的那位,再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赤裸裸的警告过他了。 小姑娘是第一个。 他忽然发觉,自从那日遇见她后,他守了二十年的清白身子,她不但看过也摸过了。他从未被人碰过的脸,也被她揉搓过了。 他们二人之间,吃亏的好像总是他。 陆今安瞧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粉面心,喉结滚动小腹一紧…… 他被自己的孟浪惊的直起身子,忙转过头去努力压下起伏的胸膛,只留给江洛一个侧面。 他已经二十岁了,虽未经情事,可同僚相聚寻欢作乐时他也见过,只不过他并不乐衷于此事。好在他臭名在外,自是不敢有人逼着他狎妓的。 今日他的异样,让陆今安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 他想,也许他从一开始就见色起意了。 如今只是愈演愈烈罢了…… 江洛不知他为何猛地坐回了马上,只以为是自己动手惹恼了他,忙软声道:“我……我那晚是真的喝醉了,这才会胡言乱语,还望大人勿怪。” 第124章 抱大腿? 谢晴一边偏着身子将耳朵凑的更近,一边捂住因惊讶而张开的朱唇…… 老天爷哎,她听到了什么? 洛姐姐与她表哥之间,竟然发展的如此迅速,竟到了抱大腿的地步。 听表哥的意思,好像不止如此,还有更多的事没有讲出来呢。 不行了不行了,她要激动死了…… 须臾,陆今安恢复往日的冷冽,嗓音低沉道:“江小姐不必担忧,此乃小事。你救了我母亲,这大腿是一定会让你抱的。”说完,他便打马向前走了几步。 因着他的离开,阳光蓦地洒下来照在江洛的脸上,她有些不适应的抬手挡在额前。 直到陆今安的身影消失不见,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手不停的抚着胸口。 没有惹怒他就好! 不管装傻还是充愣,陆今安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日后再相见时,也不会再因着此事而尴尬了。 “哎呦~洛姐姐,你和我表哥是怎么回事啊……”谢晴拖长了声音,故意揶揄道。 江洛闻言,伸手放下帘子挡住日光,看向谢晴郑重道:“我和陆大人并没有什么,晴儿妹妹千万不要多想。” 她越是说的郑重,在谢晴眼里便是欲盖弥彰。 “哦~我知道的。嘘嘘嘘~我不会多想的,我也不会说出去的,洛姐姐你放心!”谢晴拍着胸脯承诺道。 江洛:……她怎么听着这话,有些许不对劲儿啊…… 她无奈扶额,笑着说:“晴儿,我有婚约在身。我与陆大人并无过多交集,甚至连好友都算不上。” 当初偶遇时,她救陆今安也只是因着他那身飞鱼服。她只想抱上锦衣卫的大腿,赶紧脱困。 再到后来发生的事,他们二人也算是互相扯平了。 陆今安刚刚的意思她听懂了,那日醉酒之前二人交谈时说的话依然算数。 如今,他们只是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 凌寻那个虚伪的君子,她还在想法子甩掉呢,她怎么可能再招惹陆今安这个杀神? 除非,她脑子坏掉了。 走在车夫身侧的陆今安闻言,立时沉下眸子。 他本就武力高深,这点子距离,马车里的交谈他听的一清二楚。 他望着前方的双眸逐渐阴鸷。 连好友都不算吗? 还真是个小白眼狼…… 有事陆大人,无事陆今安。 谢晴也跟着蔫了下去:“好,洛姐姐,是晴儿想多了。” 哎,她也太难了…… 江洛拉起她的手拍了拍:“无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对了,晴儿你可会骑马?” 谢晴被她的话吸引了过去,说:“我倒是会一点点,只不过有些日子没骑了,想必也生疏了。” 江洛欣喜的望着她:“你真厉害!我一直都很想学骑马,可就是找不到人教我。你的骑术是谁教的,可是谢大人为你请的夫子?” 重活一世,她想学骑马。若是她实在不济,又落入了困境,最起码有逃跑的机会。 她不想和前世那样,躺在那任人宰割。她要有自保的能力,也要有逃跑的能力。 再一个,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她想去江南。若是能学会骑马,到时就不必日日待在马车里,而忽略了她没见过的沿途无限风光。 她是真的在努力让自己活得更肆意。 这是娘的遗愿,她自当遵从。 谢晴摇了摇头,有些踌躇道:“不是,是我……”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刚刚洛姐姐还在避嫌,说与表哥并无交集,若是她此时再说关于表哥的事,洛姐姐会不会生气? “是你怎么了……”江洛并未注意到她的疑虑。 谢晴小声嘟囔着:“是我表哥教我的。不过是在几年前,我还小的时候。” 江洛闻言一怔,这才明白她刚才为何停住话头。 原来是怕自己再误会她。 江洛想了想,笑着拉过她,说:“既然是陆大人教的,他那么厉害,那你的骑术一定很厉害?” 一提到骑马,谢晴脸上都带了笑意:“那当然了。洛姐姐,你不知道表哥的骑术有多厉害,他只教了我两个月,便将我教会了呢……” 二人又开始在马车里,探讨起骑马的事。 陆今安在马车外,若有所思。 小姑娘想学骑马? 他低头看了眼身下的追风,不知在想什么…… 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北山附近的清泉庄子上。 此时庄子上的管事和丫鬟婆子,正恭敬的站在院门外等待着二人。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小人、奴婢拜见世子。”众人齐齐朝着马上的陆今安行礼道。 “大人。”许远上前拱手道。 陆今安点了点头,这才翻身下马。 许远忙接过他手里的马鞭,退到他身后站定。 马车上的二人也掀了帘子,待小厮将马凳摆好,万妈妈和丫鬟们都立在马车旁后,这才慢悠悠的下了马车。 “小人、奴婢见过大小姐、见过江小姐。”众人又依次行礼道。 “都起来。蔡妈妈,我母亲呢?”谢晴朝着为首的一个婆子问道。 那婆子忙笑着上前:“夫人早已经到了,此时正在闲庭里歇息呢!夫人吩咐,若是您和江小姐到了,便请小姐们去找她。” 谢晴闻言,点了点头便拉着江洛走到陆今安身边:“表哥,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进去?” 之所以有这一问,是因为她知道陆今安很忙,今日能送她们一程,想必也是抽空。 陆今安的视线从江洛面上扫过,然后看向谢晴:“不必了,我还有事。你替我向舅母问安便是。” 他今日明明忙的很,北镇抚司书案上堆满了未曾追查的案子、地牢里还有未审问的犯人,就连这城郊附近也有未曾缉捕到的漏网之鱼。 可他偏偏在舅母提到“晴儿去国公府接江小姐了”时,鬼使神差的说要护送她们…… 谢晴习以为常:“那行,问安的事就交给我,公务要紧。” 江洛也大大方方的上前行了个万福礼,说:“今日多谢陆大人一路护送。” 陆今安看着她,抬了抬手:“无妨。”说完便转身上马,与许远一起扬长而去。 江洛和谢晴也由丫鬟婆子围着,向庄子里走去了…… 待她们的身影消失不见,陆今安和许远却停在了不远处的树林里。 苏木飞身而至,拱手道:“大人,那人是永兴伯府的小厮。” 陆今安眉毛微挑:“永兴伯府?” 第125章 谁说谢夫人刻薄? “是。永兴伯府二公子洪澈今日约了一众公子哥儿,来北山附近的马场跑马,也是走这条路。” 此时“砰~”的一声,一支响箭在北山附近响起。 “大人,漏网之鱼逮到了。”许远有些兴奋的说道。 自从江洛醉酒那晚的第二日,陆今安便被昭定帝分派了任务。 城郊近些时日不太平,总有过路的商人和百姓被附近的山匪抢劫一空,严重的更是杀人害命。 太平盛世,京郊附近。 这些山匪竟如此胆大妄为,岂不是在找死? 昭定帝又怎么会忍,他立即吩咐陆今安带领锦衣卫暗暗将这匪窝缴了。 匪窝头子有些功夫在身,又偷偷的从挖好的地洞里逃了出去,全然不顾其他兄弟的死活。 倒真让他藏了几日。 陆今安微眯着双眼,看向庄子的方向吩咐道:“苏木,你守在清泉庄子上,护好她们。许远,我们走。” 顺路? 有些太巧合了…… 他从不相信巧合。 “是,大人。”苏木转身隐了去。 陆今安与许远则朝着北山附近,打马而去。 北山脚下有一片马场,是老宁阳侯凌广在世时先帝赏给他的。 马场虽与北山大营同在北山脚下,却一个在西北角,一个在东南角,距离甚远。 老宁阳侯在世时经常在这里为先帝训练宫中禁卫。 如今到了凌霄这一代宁阳侯,他弃武从文成了大雍朝的阁老。这马场也就跟着成了侯府子嗣寻常跑马的马场。 说来也确实巧合。 洪澈约的狐朋狗友里有一位楚二公子,此人日日混迹在秦楼楚馆,与洪澈纨绔的名声不相上下。 偏偏众人又唯他马首是瞻。 只因他,不但是当今圣上后宫里,唯一诞育皇子的惠妃胞弟,其母更与宁阳侯府关系密切,乃是宁阳侯夫人庶妹。 因此,在洪澈提议众人明日去城外跑马时,这位楚公子便大手一挥:“既然诸兄都有意跑马,那咱们明日便玩个痛快。马场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 众人对着他又是一片恭维。 而一路跟着江洛的不学,早就被苏木发现并告知了陆今安。 陆今安之所以没有下令劫杀他,是想看看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不学不会武功,根本没有发觉自己已经暴露了。 可他跟着马车一路走来,却发觉这条路有些熟悉。仔细回忆,便确定这是去马场的道路。 原本因偷窥而忐忑不安的心,暂时放了下来。既然是去马场的路,那便是顺路了。即使马车里的人发现了他,他也有理由。 这不,在走到清泉庄子院门外的大路上时,便放心大胆的瞧了几眼,这才打马继续向马场走去。 而不知即将会发生些什么的江洛,正随着谢晴到了闲庭院的门外。 江洛仰头看着门匾上笔走游龙的“闲庭”二字,感叹道:“好字,好意境!” 原来,闲庭是这个院落的名字。 由此可见,这院子里的主人是多么的豁达大度,志存高雅。 谢晴笑着回:“洛姐姐这话,若是让我父亲知晓了,他定会将你视作知己的。” “哦?这是谢大人的字?” 谢晴点点头:“是啊。当初门匾挂上时,他也如洛姐姐刚才那般说“好意境”呢!” 江洛闻言,心里顿时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谢大人,更敬佩也更加好奇了。 “闲庭独坐,不问俗事。谢大人当真是豁达明朗之人。” “江小姐谬赞,可别让那老头子听到了,不然啊,他那撮小胡子都要翘到天上去喽。”谢夫人突然从她们身后扬声道。 谢晴笑着转身疾步走到她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叫了声:“母亲。” 江洛也面带笑容的转身行礼:“江洛见过谢夫人。” 众人见过礼后,谢夫人亲自扶她起身:“江小姐不必多礼。今日咱们是出来散心的,就别在拘着自己了。” “是啊,洛姐姐,咱们快进去。”谢晴拉着她与谢夫人的手,三人并肩向屋子里走去。 不大不小的庭院里,栽满了应季的花卉,粉的、红的、黄的、绿的……一眼望去,煞是好看。 快走至廊下时,院子东墙至西墙之间竟新奇的引了活水,挖出了一道小小溪流。此时,里面的鱼儿游得正欢。 若是闲时,坐在廊下那一排黄花梨木圈椅上,便能直接喂食和赏玩。 当真是好心思。 江洛提起裙摆蹲了下去,她伸手去摸那水,缓缓流动的溪水略带冰凉的划过纤纤细手,让她一阵舒坦。 谢晴咯吱咯吱的笑了起来:“洛姐姐,你竟与我一样。每次过来时,我最先做的便是要玩一玩这小溪水,是不是很凉爽?” 江洛也不再扭捏,言笑晏晏的点点头:“很是凉爽。” 谢晴便也蹲了下去,与她一起伸手逗弄水里的鱼儿。 谢夫人并未因着她的随意而心生不满,亦或者觉着她不知礼数。 她倒觉得,如江洛这般年纪就应该像此时这样活泼开朗。 再说了,她夫君引这活水进了院子,可不就是为了让他这宝贝闺女玩的? 一个人玩和两个人玩都是玩,哪有什么区别。 这世间女子本就难为,也不必日日端庄持重。 闺阁小姐时有礼教约束着,出了门子嫁做他人妇时,又有规矩约束着。 女子的一生很苦,那便只能趁机苦中作乐啦。 谢夫人任由二人蹲在那玩耍,反正身后丫鬟婆子一大堆呢,衣衫什么的湿了也无妨,来时都准备的很齐全。 她便领着万妈妈先行进了屋里,又吩咐万妈妈让厨房里为二位小姐,备好吃食和凉饮子。 一炷香后,二人玩腻了。身后的丫鬟们便簇拥着谢晴和江洛,一起去屋里换上新的衣裳。 忍冬和画意又端了干净的水让她们净面,忘忧和思棋又忙着重新为二人上妆。 屋里好不热闹。 一番忙碌后,二人这才相携着去见了谢夫人。 此时谢夫人正坐在廊下喂鱼儿,鱼食洒下去时,鱼儿一窝蜂的涌了上来,鱼食瞬间便都进了鱼肚里。 鱼儿的争先恐后取悦了谢夫人,她也淡淡的笑了起来。 “母亲,我带洛姐姐去后山看看。”谢晴欢快的说。 谢夫人闻言,抬头看了眼日光,揶揄道:“已经有些热了,可不要待太久。若是你们被晒黑了,可不许来找我的麻烦啊。” 江洛被谢夫人的幽默逗笑了。 谁说谢夫人为人刻薄? 第126章 谢家这三位都有意思 想必是谢夫人懒得搭理她们,这才装作刻薄的模样,吓退那些贵夫人的。 她觉着谢夫人可有意思了,谢家这三位主子都挺有意思。 谢晴闻言,拉着江洛便跑了出去:“不会找您的,您就放一百个心!” 江洛笑的更开心了,她回头看向廊下:“谢夫人,我们去了,您先歇息。” “去去,玩得开心才是。”谢夫人也不看她们,自顾自的喂着她的小鱼儿,嘴里嘟囔道。 丫鬟们小心的护在二人身旁,跟着二人向后山跑去。 清泉庄子虽名为庄子,实则却很大。 这是谢远峰成婚之前,谢家早就在京城为他备好的聘礼。 那时,江南清流世家谢氏还并未衰落。掌握在谢氏名下的田产铺子、庄子、山头都不少。 谢晴口中所谓的后山,便是庄子最外围的靠近北山脚下的一个小山丘。 山上长年绿树环绕,山坡上又种了些好打理又应季的花卉。此时远远望去,山花烂漫,风景宜人。 江洛觉着自己那颗灰败的心,又染上了生机。 二人手拉着手,笑着、跳着齐齐向山坡上跑去。 她们的笑声如铃铛般回荡在整个山野。 这是江洛自重生以来最开心的一日,她无拘无束的躺在场地上,歪着头看向一旁的谢晴:“晴儿,谢谢你。” 谢晴侧过身,一手撑着头,另一手随便揪了朵花不停的转着:“洛姐姐怎的突然对我道谢?” 江洛注视着她,认真的道:“谢谢你让我知晓,原来我也可以这么开心。” 谢晴听到她这话,忽然想到在永兴伯府初见江洛那日。她一个人面对外人的挑衅,直接撕破脸让别人闭嘴,又聪慧的躲过了继母和庶妹的算计。 她想,江洛过得真的是太苦了? 若不然,就像此时这么简单的快乐,她竟还要特地感谢自己一番。 谢晴立时心疼道:“洛姐姐,日后我们便是最好的姐妹,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你若是有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 江洛闻言,心底颤了颤。 活了两世,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你若是有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 原来,也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喜欢她。 她重重的点点头:“好。从此以后我们便是最好的姐妹。” “那当然了!”谢晴眉眼弯弯的说道。 多年后,当所有真相都揭露时,江洛还是会回想起这一日,谢晴脸上那炽热的笑容。 谢晴眼眸微闪,蓦地起身对着远方大喊:“啊~我~要~江~洛~永远开心!” 江洛也跟着她起身,一起大喊:“我~们~都~要~开~心。” 二人的喊声惊到了树上的鸟儿,吓到了花儿上的蝴蝶,也隐隐约约的传到了隔壁的马场里。 洪澈一门心思都在江洛身上呢,此时听到有人叫江洛的名字,立时对着不学使了个眼色。 不学忙趁众人不注意,朝着声音的方向跑了去…… 谢晴与江洛喊的累了,这才相视一笑。 离她们几步开外的丫鬟们,也都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们。 尤其是忍冬。 她是这世上与江洛最能感同身受的,毕竟,无论是在府里还是在庄子上,她都与江洛相依为命。 “走,日头越来越烈了,咱们还是先回去。”江洛轻快的道。 出来一趟,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言语之间都带着轻松自在。 “好,出来也有一会儿了,若是再待下去,母亲怕是要让万妈妈来寻我们了。” 二人一前一后,向山下走去。 刚走了两步,便见远处的小路上,一队宫中仪仗拱卫着中间的坐辇,往北山而去。 而坐辇上,却是一个双手合十的大和尚。 江洛注视着坐辇上的人,谢晴也随之望去。 “是无言大师!”谢晴指着远处那人说道。 不知是谢晴的声音太大惊扰了那和尚,还是他功法实在深厚,察觉到了二人的视线。 坐辇上的无言大师,竟朝着江洛这里看了过来。 二人相隔甚远,可江洛却觉得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熟悉。 好像一个她认识的人,可她又想不出来到底是谁。 须臾,那一队人便走去了山林之中。 “晴儿妹妹怎知那是无言大师?”江洛好奇的问道。 “前几日听姑母说,无言大师一出关,便被皇上招进了宫里。刚才那队仪仗分明是宫中之物,这镇国寺里能得皇上赏赐仪仗的,除了无言大师,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谢晴边走边说。 江洛见她说的头头是道,想必那真的是无言大师了。 前世里,她整日待在国公府里不出门,对京城里的事知晓的并不多。 这无言大师她也仅仅是听秦氏她们说过,说其佛法高深,能通神灵,很得昭定帝信赖。 至于昭定帝吃的丹药是出自他手,江洛还是去拜见靖王妃时听了一嘴。 江洛望着无言消失的方向:“原来如此,今日这般大的阵仗,想必无言大师又进献了好东西,使得皇上龙心大悦了。” 谢晴无比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神秘兮兮的说道:“洛姐姐可知,皇上如今年岁越来越大,却只有一位大皇子傅臻?” 江洛挑眉,说:“这我倒是知晓的,难道?……” “这无言大师最擅长制作丹药,近几年一直在闭关修炼,听说是在为皇上寻求长生不老药。此番出关,想必是有所收获了。”谢晴小声道。 江洛一愣,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 前世,昭定帝便是乱食丹药而死的。 无言大师是陆今安的人,这丹药也是陆今安让他做的。他以最简单的法子控制住昭定帝,好等日后掌握整个大雍朝。 可她又不明白了,无言大师既然是陆今安的人,可前世里,为何他事成后,却传出了昭定帝是食用丹药而死呢? 这不明摆着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无言大师身上,无言大师便性命堪忧了,他怎么会愿意? 这对陆今安又有什么好处? 江洛努力甩了甩脑袋,试图把这些疑问都甩出去。 知晓这些事于她而言,利害参半。 她只能将这些都埋藏心底,只有自己知晓便好,否则,世人只会当她是怪物。 陆今安此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当真是不可小觑。 待她将所有事情做完之后,便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无言大师功力无边。”江洛随口回了一句。 第127章 比真金还金 谢晴也不置可否,接下来的话便不宜再说了。 二人都是官家小姐,对于皇家的事,还是有忌讳的。 二人上山时,可是健步如飞。如今玩了这么一会,便有些体力不支,下山的速度比起上山时可慢了许多。 她们二人也不急,今日本就是出来玩的,慢悠悠的欣赏着风景,享受这不可多得的惬意时光。 宁阳侯府的马场与清泉庄子倒是离的不近,可谁让庄子大呢。这小山又在整个庄子的最后方,因此,与这马场倒是只隔了木制的栅栏,再无其他。 而从小山想要进到庄子里,却还有一道高墙,墙中间开了一个后院的门,整日的有婆子在那把守着。 不学翻过栅栏,快跑了几步,便瞧见正要下山的江洛,立即转身回了马场。 马场里,众人已跑了两圈。两圈下来,都是这位楚二公子拔得了头筹。 “楚二,你倒是让一让兄弟们呐!”洪澈坐在马上,调笑道。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对面的白马上坐着一位身着靛蓝锦服的公子哥儿。 只见他面容俊朗,高鼻薄唇,浓眉阔目。通身气质不俗,与纨绔一词格格不入。 白玉腰带束在腰上,头上的墨发也由玉冠高高束起,显得他整个人风流又精神,倒与洪澈长年累月消耗身子的面容不同。 若是不知晓的人,定觉得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与眼前这群废物们一起玩乐。 楚二斜了一眼洪澈:“怎么,这才跑了两圈,洪二便承认本公子比你厉害了?” 这世上竟有如此皮相欺人的人。 他这一开口,倒真是纨绔味儿十足。 洪澈嗤笑了一声:“好你个楚二,你这是绕着圈子奚落我呢……”话未说完,余光瞥见向他跑来的不学,便住了嘴。 楚二瞧他看向别处,眼里的嫌恶立时展露出来。 不学跑到洪澈身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洪澈的双眼立时显露出精光来…… “你可看清楚了?” 不学点点头:“小人看得比真金还真。” 洪澈隐晦的点点头,便又笑着看向楚二:“楚二你的骑术当真是厉害,我怕是再练上几年也抵不过。” 心里实则腹诽道:要不是有美人等着他呢,他定要和这楚二再比上一比。 这一群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之间,并没有表面上的和谐,私底下也在较着劲儿呢! 尤其是洪澈。 他自认为是伯府的公子,在这一群人当中可是地位最高的。可奈何有一个楚二,人家父亲虽官职不高,可多少有些实权。 再加上有个宫妃姐姐,和一个姓戚的母亲。倒是将他比了下去。 “呦,今儿可是稀奇了,洪二公子何时服过软哪?”楚二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扫过身旁的众人。 “是啊,洪二,这才跑了两圈你就认输啦?”有人发问道。 若是搁在平日里,洪澈一定要和他们大战个三百回合,扳回一局。 可此时他实在是心痒难耐,淫虫上头。 洪澈隐去眼里的怒意,拍了拍额头,指着在场的人似笑非笑道:“怪道诸位昨日在柳烟阁里,使劲儿的攀着我与楚二打擂台。那一坛子一坛子的黄酒下肚,今日当真是有些体力不支了,原来你们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哈哈哈……”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楚二也笑的前仰后合,手握马鞭指着洪澈:“你小子可别怪他们,昨日酒桌上我输给了你,今日可不得找回面子?” 洪澈闻言,一夹马腹,朝着看台走去。他边走边扬声道:“今日我洪二认输,待我歇息一日再战。我便在看台上瞧着诸兄尽兴就是。” “哈哈哈……”身后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可楚二却没再笑,他定定的望着走远的洪澈与他身边的不学,若有所思。 须臾,他对着几米开外的进宝招了招手,进宝忙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爷,您有何吩咐。” 楚二一脸严肃,并未说话,只对着走远的那人努了努嘴。 进宝转头看了一眼,拱手回:“爷,您先玩,小人这就去办。” 楚二点点头,转过身去时,却恢复了往常的浪子模样。 进宝心道:他家爷这脸变的倒是越来越熟悉了…… 跟着洪澈走远的不学,却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二爷,您真的要去……” “闭嘴!爷做什么,何时轮到你插嘴了?”洪澈甩了甩手里的马鞭。 不学忙住了嘴。若不然,他家二爷手里的马鞭再抽的就不是马而是他了。 做人奴才的,主子吩咐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就是了。 即便知道到最后背锅的还是自己,可他又有什么法子呢? 不学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跟了上去。 只祈求大公子能快些接到信儿,也好阻止二爷惹事。 另一边,谢晴却狼狈不堪的坐在石头上,由着江洛为她揉着脚踝处。 “另一只脚可有事?” 谢晴咬着唇摇摇头:“只有这只脚踝伤了。” 原来,二人原本是慢悠悠的下山呢,走到半道上,谢晴瞧见了那棵乌葚树,便拉着江洛飞奔而至。 二人站在树下,看着这满树的乌葚果子又大又饱满,忍不住想尝尝味道。 谢晴忍不住蹦了几下,伸出手摘了一颗尝了尝:“咦,真甜。” 兴许是小姐当惯了,从没有自己做过什么,此时亲手摘了一颗果子,竟让她兴奋不已。 “洛姐姐你等着,我给你也摘一颗尝尝,咱们亲手摘的到底不同呢。待我摘完,再让丫鬟们将剩下的都摘了来,送到院里去冰镇着。那滋味……啧啧……”谢晴提着裙摆仰着头,向里面又走了几步。 江洛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这般活泼的样子,笑的合不拢嘴。又叮嘱道:“你慢些,咱们脚下不是平地,又有些石子,可别崴了脚。” “我省得。” 丫鬟们见她们二人有兴致,便也都站在树旁看着,并未上前打扰。 小姐们难得出来一趟散散心,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她们也不必事事都在跟前,倒是能轻省些。 “啊~” “晴儿~”江洛一步跨过去,接住快要倒地的谢晴。 江洛做了肉垫,二人一道摔在了山路上,身下的石子咯的她背疼。 “小姐,小姐您怎么样?”丫鬟们蜂拥而上,各自搀扶起各自的主子。 然后便成了眼前这般情景。 第128章 她就是劳碌命 江洛看着谢晴红肿的脚踝,打趣道:“咱们亲自摘的果子,当真是不一般。不但特别甜,还能让人出不了门呢!” 谢晴闻言,立时破涕为笑。 她拉过江洛的衣袖,仰着头撒娇道:“洛姐姐,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嘛,你就别生气了哈。” 画意和画棋也在一旁抹眼泪。 她家小姐从出生都是金尊玉贵的养着,何曾受过这等苦楚。 江洛拿她没办法,宠溺的拉过她的手:“可吓死我了,幸亏只是伤到了这处,若是伤着了脸,可怎么是好?这小路上多的是石子。” “不会的。”谢晴勉强的笑着,泛白的脸色出卖了她的心思。 她看着这一路的山石,当真是有些后怕。 江洛看向她越肿越高的脚踝,又扫视了一圈身边围着的丫鬟,最终看向忘忧点了点头。 她原本是不想泄露忘忧会医术的,可眼前的人是谢晴,是拿她当姐妹看待的谢晴。 她敢笃定,即便是谢晴知晓了此事,也不会说出去的。 忘忧会意,忙蹲下去检查谢晴的脚踝。 谢晴疑惑的看向江洛,江洛示意她稍安勿躁:“晴儿,我这丫鬟会些医术,你且让她看看伤势如何了。” 谢晴这才放下心来。 忘忧轻轻的按了按她的脚踝处,谢晴立时满脸痛苦的吸了一口气:“嘶~” 画意抹着泪颤声儿道:“忘忧姐姐,你可慢点,我家小姐最是怕疼的一个人儿。” 忍冬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 忘忧并未说话,只专注的摩挲着谢晴的脚踝。 须臾,她拿起腰间的荷包,伸手掏出一个白瓷瓶子,又将那瓶口对准谢晴的脚踝,把里面的药粉洒在了上面。 谢晴只觉一阵凉意袭来,原本肿胀的地方,顿时没了疼意。 她惊喜的看着忘忧,问道:“咦,你好生厉害,这药粉洒上去竟能止痛?” 忘忧微微福身:“晴儿小姐聪慧,奴婢这药粉就是镇定止痛的。” 然后她又看向自家小姐:“小姐,晴儿小姐怕是伤到了骨头,咱们得快点回到院子里去,这里什么都没有,没办法医治。” 虽说脚踝扭伤不是太重的伤,可若是诊治不及时,留下了个跛脚的毛病,那可真是毁了一辈子。 谁家好好的儿郎会娶一个跛脚的闺阁小姐? 更何况,受伤的可是她当作妹妹对待的谢晴。 江洛听了忘忧的话,立时吩咐道:“忍冬,你力气比她们大些,便由你背着晴儿速速回到庄子上去,也好让忘忧为她医治。” “是,小姐。可奴婢们走了……还剩您自个儿可怎么办?”忍冬担忧的问道。 忘忧也一脸担心。 “不行,洛姐姐,你和我一起回去。”谢晴有些激动的想要站起身子,可刚一动,脚上便传来一阵麻麻的感觉。 江洛忙阻止道:“你快别动,万不可损伤了骨头。” 她扶着谢晴坐回了石头上,想了想道:“晴儿,听姐姐的话,你的伤要紧。我就紧紧的跟在你们身后,待忍冬把你送到屋里,便立时回来接我就可。” 忍冬还想说什么,江洛只好无声的说了句:“南星。”忍冬这才放下心来,转身蹲在了谢晴身前。 谢晴耐不住江洛的劝阻,只好被几人架在了忍冬背上。 画意和画棋左右护着谢晴,忘忧则托着她受伤的脚踝,以防止碰到的骨头再因着走路而损伤。 忍冬力气大,背着谢晴也走的极快。 谢小姐的伤不能耽搁,她要快点再快点……就能去接她家小姐了。 “洛姐姐,你快跟上。”谢晴趴在忍冬背上,费劲的扭着头喊道。 “好,你们只管去,我没事的。”江洛摆着手,气喘吁吁的道。 上山时也不觉着累,就这一个小山丘而已,此时下山却觉出累了。 江洛走了一会儿,见几人进了高墙里,这才撑着膝盖歇了歇。 若是此时有人在她面前,一定能看到她眼中的恨意。 须臾,待她准备抬脚走时,却听见身后一道猥琐的声音传来:“江小姐要往哪里走?瞧你累的,不若我送送你如何?” 江洛翻了个白眼,心里恨恨道:不得不说,她当真是个劳碌命…… 见她不吱声,洪澈以为她害怕了。 他忙又上前几步,小声道:“江小姐不必害怕,我是洪澈啊。至那日赏春宴上一睹芳容,在下对小姐可是魂牵梦绕,茶饭不思。” 江洛闻言,恶心的不行。 她听到这人的声音时,就觉得有些熟悉。虽说二人只有一面之缘,可在那样的场景下,江洛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她转身瞥了一眼洪澈,厉声道:“洪二公子慎言。你已经是我二妹妹的夫婿,怎的还如此孟浪!” 尽管已经在伯府见过一次江洛了,此时再见,洪澈依然为她的容颜折服。 少女发髻有些许凌乱,身下的裙摆有些折痕,若不是如他这般仔细的瞧,定是瞧不出来的。 神仙妃子般的面容清冷绝俗,这漫山遍野的鲜花,在她面前都失了颜色。 仿佛她真的是从天上下凡,将将落到这山野之中,便被他碰到了一般…… 他看着一脸凌厉的少女站在那,怒瞪着他,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心里更加雀跃了。 江洛的娇斥并没有吓退洪澈,反而让他听的通体舒畅。 他仿佛已经想象到,待会在草丛里,眼前这位仙女的娇喘与求饶。想到此处,他差点腿一软,要泄了身去…… 江洛虽不清楚他具体在想什么,却也能在他眼神里捕捉到不对劲来。 她双手紧紧抓起裙摆,转身便要朝着庄子上跑去。 却不想,洪二的一双眼睛可是紧紧的盯着她呢。见她要跑,他三步并作两步,便到了江洛跟前。 女子的体力怎能比过男子?更何况,江洛只是一个闺阁女子。 南星隐在一旁的树上,手里握着小石子蓄势待发。 只等着江洛对她招招手,那枚就地取材的暗器,便会射到洪澈身上。 江洛拔下头上那枚最锋利的簪子,对准快到跟前的洪澈:“洪二,我与你无冤无仇。如今你将娶我二妹妹为妻,马上就能成为国公府的乘龙快婿。日后有我父亲提携,你的前途一片光明,你又何必因小失大?” 第129章 咬死不承认。 她的话句句在理,且都是即将要发生的事,不存在忽悠洪澈这一说。 但凡他洪二还要一点脸面,或为了两府的体面,也该就此罢手。 若是他真的不要脸面,对她说的那些都不在意。那她今天要不让洪澈尝尝断子绝孙的痛苦,她都对不起自己浪费的这些时间和口舌。 洪澈却盯着她那一开一合的樱唇,调笑道:“哦?江小姐对我的事,倒是很上心。不知你是不是也心悦我……啊……”他话未说完,便捂着骤然疼痛的嘴,痛呼了一声。 须臾,他吐出一口鲜血,鲜血里有一颗大黄牙,让人看着甚是恶心。 江洛用帕子捂了捂鼻子,嫌弃的很。 洪澈扫视着四周,怒斥道:“谁?是谁敢伤你洪二爷,是不想在雍京城里混了吗?让老子知道是谁,小心老子宰了你个王八蛋……” 他今日为了能一亲芳泽,将不学留在了马场与这小山之间的栅栏处,以防有人来找他时,也能有个为他透信儿的。 竟没想到,此处除了江洛这个弱女子,还有其他人在,且武功不凡。 江洛却收起脸上的惊吓,嗤笑一声:“呦,早就知晓洪二公子是这雍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没想到还有如此大的权力呢?” 从北城门起,南星就发现了此人和他的小厮鬼鬼祟祟的跟着她们。 后来出了城,路上歇息喝水时,南星便趁机告知了她此事。 当时她不知这人到底要作何,便只叫南星暗暗注意着。 谁知,这洪二当真是被永兴伯夫妇宠过了头。在城里花银子狎妓就算了,竟敢对她起了主意。 真是败类。 她今儿若是除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洪澈看着她一脸讥笑的模样,指着她道:“我告诉你江洛,你别给脸不要脸,今儿你就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爷今个非得睡了……啊……”他又是痛呼一声。 这次是另一棵门牙。 洪澈疼的立时出了一身汗,他弓着身子半仰着头,向四周看去。 因疼痛难忍而不得不双手捂着嘴,指缝里的血顺着他的衣袖流了下去。 他混迹烟花巷柳多年,身上的功夫也是有些的。只不过他当初嫌吃苦,没好好跟着吴武功师傅学,只学了些防身的皮毛罢了。 如今见这藏身之人,两击都精准无比,心下便起了畏惧:“你给爷等着,爷迟早要睡了你。”他指着江洛狠狠的道,便转身向后跑去。 可江洛哪能让他这么轻易逃了呢? 当初伯府赏春宴,他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今日他既然落到了她手里,就自认倒霉。 江洛淡定的摆了摆手,一枚石子就砸到了洪二的右腿上。 刚跑了几步的洪二,顿时蜷缩在了地上,抱着他的右腿痛呼了起来。 须臾,他对着南星藏身的那棵大树吼道:“有本事你给爷出来,咱们单挑。别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藏头露尾,这算什么好汉。” 真是不知所谓,都到这般境地了,还这么嘴硬。 江洛在他三步开外站定,轻笑两声,一脸戏谑道:“洪二,既然你不吃敬酒,就别怪我给你罚酒。原本我们可以暂时相安无事的,可你非要冲到本小姐面前来,还如此不要脸面,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洪澈此时才真正的正视面前的女子。 只见她一脸的嫌恶和轻蔑,却又静静的立在那,俯视着自己。 他定定瞧着江洛,仿佛她似神仙妃子,又好像看见了地府里索命的恶鬼。 洪澈不可思议的摇了摇脑袋。 他不是得癔症了?怎会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两种自相矛盾的身影来。 “你……你想做什么?江洛,我告诉你,我与你不同。你若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大哥和母亲一定不会饶了你的。到时你那恶毒的继母和没用的国公父亲也不会饶了你。”他瞪着双眼怒道,想以此来吓退江洛。 江洛见他这般模样,心下好笑。 看,这再无赖的无赖,也怕人用无赖的法子对付他。 今日若不是晴儿摔这一跤,想必洪澈也没这个胆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到她跟前来犯事。 她今日是有所准备的,倒不怕他来。 若是不知哪日又被此人盯上,南星恰巧不在她身边,才真是坏了。 “你不用拿他们吓唬我。你今日来此处的事,定然不敢让旁人知晓,我即便是杀了你,也没人知道。”江洛随意的说道。 “你你你……你敢。我是永兴伯府二公子,我父亲是有爵位的。你若是杀了我,便会罪加一等。” 江洛冷笑一声,不再搭理他,只对着南星招了招手。 蒙着面的南星,悄然而至到她的身后,小声道:“小姐。” 江洛与她低语了几句,转身走去了十步开外。 待她站定,便听见身后一声响彻云霄的嚎叫声:“啊……” 江洛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嘴角。 自作孽不可活。 须臾,她又转身走了回去。 待她到了跟前,却见洪澈躺如死猪般的躺在那,身上其他地方并无异样,只有下半身的隐隐有血渗出来。 “小姐,这人要怎么办?”南星略带担忧的问道。 杀人对她来说,简单至极,更何况今日只是宰了点东西而已。 可她担心小姐。 这人毕竟是永兴伯府的公子,今日她家小姐独自待在这山上,清泉庄子上的人皆都知晓…… 若是谢家为了避免永兴伯府的纠缠,与小姐撇清关系,将这事说了出去,到时她家小姐要如何是好? 江洛想了想,说:“从此刻起,你再也不要露于人前,除非看到我的暗号。” 南星也不问为什么,只恭敬的回:“是,小姐。” “他做下此事,定不会到处张扬。待他醒了,即便真的说出是我干的,也不会有人信的,众人只会将他当傻子。我一介弱女子,被他一个大男人欺负还差不多,怎会动得了他?” 江洛望着远处的风景,漫不经心的继续说道:“只要我咬死不承认,谁也拿我没办法。” 他们这些人,不是惯会如此吗?即便做下再多有损阴德的坏事,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如今,她就以他人之道,还治他人之身。 南星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第130章 老娘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江洛这个办法,不可谓不高明。 女子身板弱,力气小。平日里都是弱势的一方,可在有些时候,也是保护自己的一个好法子。 在暗处护着谢晴回到庄子里的苏木,回来时,就见这主仆二人,一脸淡定的在商议着,要如何处置疼晕在地上的洪澈。 苏木想起刚刚江洛说话时的戏谑,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抬头望天。 也不知他家大人知不知道,大人要护着的这位小姐,实则心思颇深。 忽然间,他猛的坐起,聚精会神的向远处望去…… 近处,江洛正吩咐南星:“先将他扔回……”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南星往一旁拉去:“小姐,有人来了,快躲起来。”南星无声道。 江洛猫着身子,随着南星轻轻的朝着花丛躲去。 不多时,便见一个身着破破烂烂,却身强体壮的络腮胡子大汉,躲躲闪闪的向她们这里跑来。像是在躲什么人,亦或逃跑。 这人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至于功力如何南星不好断定。她要顾念江洛的安全,不能轻举妄动。 二人屏气凝神,各有各的顾虑。 江洛却想的是:小山上的事不能暴露,知道的人越多,她与南星就越危险。 那人一边小心翼翼的朝江洛这里跑来,一边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江洛捂住口鼻,尽量让自己呼吸匀畅,不让这人发觉她的气息。 这些习武之人,通常能感知到周围气息的变化,一个呼吸不稳,便能被人发现,闯下大祸。 这人越跑越近,眼看就要跑到二人跟前了,却忽然停了下来。 刘大壮瞪着那双满是嗜血的双眼,定定的看着江洛藏身的那处,吼道:“出来!” 江洛和南星对视一眼,皆都未动。 刘大壮已经逃了几天几夜,可终究是在这北山里躲来躲去,没能出得了北山。 直至今日,山里头藏的食物已经吃完。他又不能生火,怕引来锦衣卫。可实在是饿得慌,便想着去山脚下偷点东西,就回山上藏着。 没想到,东西是偷到了,却被一条老黄狗穷追不舍。又因此惊扰了村子里的百姓,被村民告到了日夜守株待兔的锦衣卫那里。 他当时就啐了一口,真他娘的倒霉! 那条老黄狗,他记下了。 最倒霉的是,锦衣卫指挥使陆今安也被招了来。他只好被迫改变藏身路线,一路往西北跑去。 苏木待看清来人的面目,立时蓄势待发。 他瞄着离这山贼只有几步之遥的江洛,一时不好出手。 大人派他来,是为了看顾好谢夫人和表小姐,还有江小姐的。这三人,谁都不能出事。 谢小姐已经崴了脚,若是江小姐再有点什么,他这近身暗卫也不用做了,回家养老去! 刘大壮能在京城附近当了这么多年的山贼头子,又在陆今安手里躲躲藏藏了几天,没有一身好功夫,是不能够的。 苏木的担忧,不无道理。 他若是出手,必须要一击必中。 刘大壮明明感觉到前面几步之外有人,可他吼了一声后,却不见动静,便壮着胆子一探究竟。 “出来,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他握紧手里的大刀,在前方的虚空中来回砍了两刀,又快速的看了看四周,这才说道。 他边走边砍向四周。 眼看着这刀就要砍到二人的头上了,南星对着江洛郑重的点了点头,示意她藏好,便抽出随身的宝剑,一个纵身,跃出了花丛。 刀剑相撞,“锵锵锵~”的声音不停的传进江洛的耳朵,她吓的脸色泛白,一身冷汗。 好似又回到了重生第二日,回国公府的路上的那个夜晚。受了重伤的陆今安,在漆黑的夜里,拼了命的与刺客博弈。 刀剑声,声声入耳。 南星的突袭,打得刘大壮退后了好几步。 若不是他这几日吃的少,身子消耗过多。否则,就他那一身莽劲儿,对付南星也不在话下。 南星察觉出对方的武力,心里算着自己有没有胜算。 若只有她自己,还好说。可她又担忧自家小姐的安危,对打中难免会有些分神。 再一个,这一架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因此招来了人。 她家小姐阉了永兴伯府二公子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南星甩出手中长剑,将刘大壮逼退几步,便朝着身旁那棵大树喊道:“苏木,你若是再不出手,日后你休想再来韶光院的屋顶上喝我的酒。” 隐在树上的苏木,闻言差点一头栽了下去。 刚刚他不出手,是担忧那贼子,掳了江洛威胁他,就坏事了。 后来,又瞧着南星出手了,想着先静观其变。反正有他在呢,这刘大壮是跑不了的。 他与南星次次比试,苏木都觉着南星并未尽力。一定有什么绝技没有拿出来,或者对着他不屑使出来的感觉。 他也想趁机瞧瞧,南星真正的实力。 没成想,这女人……还真是会威胁他!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下人。 不好惹啊,不好惹…… “你先歇着,让我来。”苏木飞身一跃,手中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刘大壮的面门而去。 刘大壮瞧见又来一人,忙出刀挡剑,嘴里吼着:“你们怎能如此不讲道义,单打独斗,怎可二欺一?” 江洛蹲在草丛里看着几人打着打着,对骂了起来。心里的紧张属实好了那么一丢丢。 南星嗤笑一声:“老娘可不是你那道上的人,跟你讲什么道义?我都躲起来了,你偏偏还来招惹老娘,今儿你就自认倒霉。” “你……你这婆娘凶悍的厉害,兄弟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他虚晃一刀,贴近苏木调笑着,想以此分散苏木的注意。 苏木听他这么一说,整个耳朵都红了,一路蔓延至耳根子处。 他一个飞身,手里的长剑刺在了刘大壮的左胳膊上。原本是要刺到心脏的,到底是受了刘大壮的影响,刺偏了。 婆娘? 南星闻言,立时大骂:“你他娘的眼瞎啊,老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何时成了他婆娘?” 在江南时,吴家大爷豢养的暗卫中,大多都是男子,女子不多。南星整日里与一群男子相处,若不是泼辣的性子,是不行的。 来到江洛身边的头两年,她被吴家大爷交给了吴家大奶奶调教规矩。 第131章 牙尖嘴利的小狐狸 这两年的日子,让她从泼辣的姑娘,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一心等着认主的暗卫丫鬟。 此时她骂出这些话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 很久没有这般大咧咧的骂人了,痛快! 苏木听了南星骂的那些话,耳朵更红了,挥下的长剑却没有再偏。 他得尽快堵住这贼子的嘴,否则还不知道这人能说出来什么离谱的话。 他引着刘大壮朝后去了,南星忙回身跑到江洛面前:“小姐,你先藏好,我去帮苏木。” 江洛重重的点了点头。 正当此时,远处又飞身来了一人,是陆今安。 江洛此时紧张的心,好似终于有了着落。 她起身朝着陆今安跑去:“陆大人。” 二人相见时,江洛总是要仰视着他,才能看清这人的面容。 而陆今安总是能在她身前投下一片阴影,二人的影子融合在一起,让人分不出哪个是哪个。 陆今安凝眉看着提起裙摆,就跑向他的小姑娘。阳光洒在她身上,在这漫山遍野的花丛中,她好似花间精灵一般,美的晃眼。 他又看了看她身后,再无一人跟着。有些不解的问:“这里危险,怎就你自己,谢晴呢?” 这话里的熟稔和温柔,使得二人皆是一怔。 一息后,江洛反应过来,笑了笑说:“我是与晴儿一起来的,她刚才为我摘乌葚时崴了脚,我便打发丫鬟们,先将她背回去医治腿伤。” 陆今安有些不自在的点点头,以示回应。 不远处,南星与苏木联手,没要几招,刘大壮便束手就擒了:“好汉,姑奶奶,我认输。能不能先给我口吃的?我不藏了,我快要饿死了。” 江洛闻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这人也太有意思了。 她的笑声引来了刘大壮的视线,刘大壮瞪着那双牛眼看着江洛,满眼的不可思议。 这……这他娘的是个仙女! 他过了小半辈子了,头一次见着这么好看的女子,真是白瞎了这么多日子。 “咻~”一把剑插在了他的两腿之间,唤醒了他的失神。 他忙抽回视线,朝着陆今安磕头求饶:“陆大人饶命,我认输……我认输,我跟你回去。” 陆今安慢悠悠的走至他面前,修长有力的手拔出了他的宝剑,睨着地上的刘大壮:“马场里的人,是不是你伤的?” 刘大壮咽了咽口水,脸上带着谄媚的笑:“这这这……是他们非要作死。” 他从村子里逃出来时,一路向西北而来。翻了半个北山,终于看见了一片马场,场子里的那些公子哥们,骑马骑的正欢。 他原本想着去马场里寻摸点食物与水,却被发现后当成了偷跑的马奴。 这些公子哥儿,个个性情乖戾,便都围上去想要抽他。 尤其是那个带头的楚二。 他刘大壮好歹也是山匪头子,再不济,大不了丢了性命,可不允许有人真的羞辱他。 于是,那些人通通挂了彩。 江洛闻言,立时眼明心亮了起来。 马场的人都受伤了? 真是老天也在帮她。 “带走。”陆今安有些阴沉的嗓音响起。 苏木拱手道:“是,大人。”他便捆了刘大壮的双手,押着他朝锦衣卫驻守的地方走去了。 须臾,陆今安看向江洛:“洪二呢?” 江洛有些紧张。 好似做了坏事,被家里大人知晓后的那种不安。 最后,她呼出一口气,伸手指向身后不远处的花丛旁:“在那。” 陆今安之所以来这么晚,就是一路循着踪迹至马场时,却见一群人歪七扭八的躺在马场上。 还清醒着的楚二与他讲明了情况,他安顿好这些人,才往这里追来。 途中经过栅栏时,见早上追着马车的那个小厮,死在了山上,便隐隐有些猜疑。 陆今安拔过长剑,几步便走了过去。他用手里的剑扒拉了几下地上的人,有些神色莫名的走了回来。 小姑娘不但牙尖嘴利,手段也是了不得。 这永兴伯府二公子,算是彻底的废了。 “陆大人,此人欲对我图谋不轨。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江洛忙解释道。 她又向着陆今安走了两步,眨巴着那双凤眼,笑的有些狗腿,道:“陆大人,反正这山贼您也抓到了。他又好巧不巧的伤了马场的人,这洪澈便算到他头上呗。” 小姑娘仰着头,翘着尖尖的下巴。高鼻粉唇,凤眼微睁。眼里似盛满了一汪春水,你若是仔细盯着看,仿佛下一刻就要溺进去了。 她笑的有些娇俏,有些讨好。 陆今安随着她的靠近,心里怦怦直跳。他只觉今日这阳光,实在是太烈了些,要不然,他背在身后的左手怎么湿漉漉的? 江洛见他盯着自己,却不说话,便大着胆子举起右手,在陆大人那副俊颜面前晃了晃:“陆大人,陆大人……” 此事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陆今安这才回神儿。他装模作样的摸了摸鼻子,然后点点头,说:“你又欠我一回。” 二人自从那日客栈相遇,便是你欠我一回,我又欠你一回。欠来欠去,也不知道到底谁还欠着谁。 江洛闻言,嘴角的笑更大了。她福身行了一礼:“成,先欠着。洛儿在此谢过陆大人高抬贵手,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陆大人您的。” 陆今安听了她的一番恭维,嘴角微不可察的扯了扯。 小狐狸! 用着他时,就“陆大人,陆大人~”的叫着,笑的比谁都甜。 他可还记得,那日在镇国公府门前,这个小狐狸赶自己走时,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 哼! 牙尖嘴利的小狐狸! “南星,快,将他扔去马场的犄角旮旯里去,别让其他人发现了。”江洛有些欢快的对着南星吩咐道。 她此时是真的开心。 今日这一件件的事情都有利于她,可见老天有眼。 哦,对了,陆大人也有一双好眼!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南星立即朝着还晕在地上的洪澈走去,生怕她晚了一瞬,这冷面杀神就改变了主意,她和自家小姐就真的难办了。 第132章 吃哑巴亏。 陆今安闻言,刚抬起的脚,又放了回来。 他若是此时走了,可就剩小姑娘一个人了。她又刚刚经历了这些事,应该会有些怕的? 苏木已经拎着刘大壮回去复命了,他接下来也无事。 他看着忙碌的南星,开口道:“你先去,我在这看着你家小姐。” 南星扔下手里的人,抱拳恭敬的回:“多谢陆大人,奴婢快去快回。” “去,去。有陆大人在呢,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江洛对着南星摆了摆手。 陆今安的嘴角又忍不住的扯了扯。 小狐狸终于要喂熟了? 待南星走远,这寂静的小山丘上,只剩虫鸣声。 二人却相顾无言,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江洛瞄了一眼长身玉立的陆今安,见他不准备开口,帕子下的柔荑便紧了又紧。她踌躇着要怎么开口,才能化解这份尴尬。 须臾,她再次看向陆今安:“陆大人,不如我们……” “走,先回庄子上。”二人同时出声道。 江洛甜甜一笑:“嗯,大人您先请。”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今安瞧她这狗腿的模样,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为了掩盖住翘起的嘴角,便立时转过身,负手向前走去,只将那俊逸的背影留给身后的江洛。 江洛则收起笑容,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 活了两世,吃了那么多的苦,她直到如今才明白做人要识时务是为了什么。 有大腿抱的时候,一定要抱紧了,不拘你要怎么抱! 二人一前一后,男俊女美,从漫花丛中走来时,看得忍冬呆愣在了高墙外。 她此时心里有道声音在叫嚣着:瞧,他们多般配啊,若是小姐的未婚夫君是陆大人就好了…… 还是谢夫人身边的万妈妈,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世子爷也在呢。江小姐,您没事?”她先是对着陆今安福了福身子,这才看向江洛问道。 忍冬在她身后回了神儿,伸手向虚空中拍了两下,这才赶走那个萦绕在她耳边的那道声音。 她瘪了瘪嘴,暗道:自己魔怔了不成! 她连忙跑到自家小姐面前,上下打量着,见小姐并无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倒是劳烦万妈妈跑一趟,我无事。”江洛笑盈盈的立在那,拍了拍忍冬的手以示安抚,又对着万妈妈说道。 万妈妈被她这一笑,慌了神儿。 她这几十岁的老婆子了,跟着谢夫人见过的世家小姐也不少。如江洛这般容颜清丽脱俗,气质清冷绝尘的小姐,她可真是第一回见着。 当真是漂亮的紧。尤其是不笑时,那双凤眸更添矜贵。 刚刚她穿过后门时,见这二人一前一后的走来,她这老婆子都不得不在心里道一句:当真般配极了。 不过,可惜了。 这镇国公府大小姐江洛已许给了宁阳侯世子凌寻做世子夫人的事,在大雍朝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可宁阳侯府,对于江小姐要做宁阳侯府世子夫人这件事,并不怎么热衷,也不是什么秘密。 若是到时这江大小姐与那凌世子的婚约不成了,不知到时,她家世子有没有机会…… 万妈妈想到此处,又见江洛对她言语之间带着敬重,于是,她笑的更恭敬了些:“您没事就好,可把我家夫人和小姐担心坏了。日头渐晒,您快随奴婢回庄子里去。” 江洛点点头,扶着忍冬的手:“害的夫人和晴儿为我操心,我可得赶紧回去请罪才是。”说罢,便向庄子里走去。 万妈妈见她言笑晏晏,与她家夫人和小姐亲昵,也在心里纳罕。 这江小姐与谢府的人,倒是很投缘。 她又看了看江洛身后的陆今安,连她家一向独善其身的世子,对着江小姐也有好感,可见京城里对江小姐的传言不可信。 万妈妈又忙走到陆今安跟前:“世子,您可要去庄子里歇上一歇?” 陆今安至从当上锦衣卫指挥使开始,能闲下来的时辰,少之又少,几乎没有。 之前他也抽空护送谢夫人和谢晴,亦或者靖王妃出行。 只不过,都是送到就走,也有可能半道上被下属请走。 至于这清泉庄子,他只到过大门口。 万妈妈有这么一问,也算是情有可原。 陆今安沉默的点了点头,便负手走了进去。 万妈妈连忙喜笑颜开的跟了上去。 心里却忍不住暗道:这江小姐当真是不一般…… 走在几人前面的江洛,自是不知万妈妈的心思的。 她面上带着得体又疏离的笑,实则内心却有另一番天地。 她在担心南星怎么还没有回来复命,也不知南星有没有将事情办好? 小山的另一头,南星扛着如死猪般的洪澈,一把将他扔到了马场最后边的草丛里,旁边就是臭气熏天的茅厕。 扔完人,她便转身离去了…… 不一会儿,只见她肩上又扛着一个瘦弱些的人,谨慎的扫视着四周,麻利的窜到了刚才的草丛里。 须臾,她拍了拍手,警惕的看了一圈,见没有人,这才向来时的路走去。 原来,她将死去多时的小厮不学,扔到了还活着的洪澈身旁。 她又把那小厮的衣衫都抖落的松松散散的,尤其是下身的裤子,几乎脱到了膝盖处…… 任谁看了这个场景,也能臆想出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是有那说书的在场,一定能编出“纨绔公子哥儿好男风,马场亵玩身边小厮……”的风月无边之事。 到时雍京一定一片哗然,众人议论纷纷,添油加醋。 再有锦衣卫捉山贼头子,山贼误闯马场伤人一事,众人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江洛身上。 即便洪澈醒后向众人说出实话,可信他的会有几个呢? 前有人们臆想的风月之事,后有锦衣卫抓贼的事实。 他洪澈,就等着吃哑巴亏。 江洛心里有事,走的便有些急。待几人到了闲庭院门前世,她的额头上已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忍冬忙拿了帕子,轻轻的替她拭去。她这才又抬步朝着院里走去。 陆今安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二人原本是他在前,她在后的。也不知何时,竟变成了她在前,他跟在后。 他就说,这小狐狸狡猾的很。 此时已经用不着他了,她那讨好人的尾巴,立时收了去。 第133章 同年同月同日患难 他倒真是冤枉江洛了。 江洛心里一边忧心着谢晴的脚伤,一边担心着南星怎么还没回来。一个不留神,就走的有些急了,便忽略了陆今安。 没成想,陆今安一个杀伐果断,沉默寡言,老谋深算之人,心思竟也有如此细腻之处。 可见老祖宗诚不欺我:人不可貌相。 屋里,忘忧刚刚为谢晴包扎好伤处:“晴儿小姐,伤筋动骨一百天。前半月,您一定要躺在床上养伤,半个月后,您再慢慢的活动这只脚。” 江洛刚进屋,便听到忘忧嘱咐道。 谢夫人坐在床榻旁,安慰着:“你可要听这小大夫的话。日后若是成了个跛脚的小姐,可不美了。” “母亲,我知晓了。”谢晴搂着谢夫人的腰,撒娇道。 二人并未注意到门帘外的江洛。 江洛仔细的看了看谢夫人,见她此时还有心情打趣谢晴,便知她并未因着此事而生气。 约莫着,谢晴也已经将当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她。 若是在国公府里发生这种事,想必江舟一定会对她破口大骂,秦氏则在一旁煽风点火,唯恐不乱。 忘忧最先察觉到门帘外的江洛,她忙上前两步,替江洛撩开帘子:“小姐,您回来了,您身上可有伤?” 谢氏母女闻言,齐齐向她看来。 江洛笑着说:“我无事。”便朝床边走去。 她对着谢夫人行了个万福礼,然后关切的看着谢晴:“晴儿妹妹如何了?” 谢晴想去拉她的手,却被江洛阻止道:“不可。你这伤着了骨头,万不可乱动。”便快走两步,伸出了自己的手给她拉着。 谢夫人见二人姐妹情深,心里无端有种甚感欣慰的感觉,好似二人本就该如此一般。 又想起谢晴被背回来时,焦急的推着背她的那个丫鬟:“快,洛姐姐被我压在身下,身上一定也伤的不轻,你们几个快去将她也背回来。” 她忙拉着江洛坐在床榻边,面上带着担忧问道:“洛儿,你快坐下让这丫鬟也给你瞧瞧。若是伤着了,及时医治才好。” 刚走到廊下的陆今安,闻言眉头皱了皱,负在身后的手也握了握。 小狐狸受伤了? 在山上时,并未见到她有异样。他还以为只有谢晴一人崴了脚,原来她也伤了身子。 怪不得……怪不得回来的路上,她一言不发,又走的极快。想必是身上的伤太疼了,想要快点回到庄子上,好让她那会医术的丫鬟给看看。 陆今安顿时有些懊悔,自己刚刚竟错怪了她。 小姑娘也不知道告诉他,想到这,他又一愣,她即便是告诉了自己,又有何用? 男女授受不亲,她又有婚约在身,自己也做不了什么。 不过,好歹也让那个丫鬟忍冬背着她啊…… 陆大人定定站在廊下出神,心思却是一波三折。 路过的丫鬟婆子,皆都不敢吱声。 若是此时白青在这,一定能看出他的心思,并且明晃晃的替他抖落出来。然后再抱着药箱风一般的逃窜了。 万妈妈带着两个小丫鬟,从屋里退了出来。见到站在廊下的陆今安,忙上前请道:“世子,您先去正塘里坐坐,喝杯茶。” 一屋子女眷,陆今安再进去也不合时宜。更何况,谢夫人正力劝江洛,让忘忧瞧瞧身上的伤。 陆今安闻言,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竟跟着小姑娘,一路走到了东厢房的廊下。 他对着万妈妈点点头,转身向一旁的正堂里走去。 万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立时朝着茶室走去。 这位世子爷绷着脸时,当真是吓人。 屋里,江洛不忍反驳谢夫人对她的关心,便依她所言,脱了外裳由忘忧检查。 谢夫人也起身走到她身后,只见欺霜赛雪的背部上,已是一片青紫交加。 谢晴崴了脚倒下时,是江洛及时搂住了她,并为她做了人肉垫子,这才只伤了脚踝。 而江洛的背,可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压到了凹凸不平,又掺着石子的山路上。 若是那皮糙肉厚的丫鬟,一顿躺下去,并不会有什么,顶多背上有些发红罢了。 可江洛毕竟是闺阁小姐,即便她在庄子上待了五年。可五年里,忍冬可是一点都没让她做什么粗活的,顶多是吃的烂些。 忘忧心疼的忍着眼泪:“小姐,您先忍一会儿,奴婢去拿活血化瘀的药膏来。” 江洛好似无所觉的点点头。 谢夫人则接过忘忧手里的衣衫,怜惜的说道:“让你受苦了。” 谢晴说那些话时,她并未有什么感触。想着顶多就是有点擦伤。如今一看,她都觉得疼。 由此可见,这江小姐把她的晴儿,真当成亲妹妹一般爱护了。 若是那假心假意的,怎会如此舍得下身子? 江洛感受到她的心疼,忙安慰道:“夫人,我无事的。比起晴儿伤着了骨头,我这又算什么。我只后悔没有立时阻止晴儿妹妹,让她无缘无故的得了这一灾,您不怪我就好。” 谢夫人听了江洛这番情真意切的话,倒真是从心底里心疼起她了。 “洛姐姐,都是我不好……”谢晴耷拉着脑袋,双手不停的揪着身下的被子,惭愧的说道。 江洛打断她的话:“我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今日也算是同年同月同日共患难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这有什么可伤心的,晴儿妹妹快振作起来。” 这些话是江洛的肺腑之言,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说了出来。根本不需要她在脑子里过上几遍,再确认此话能不能讲出来。 她很喜欢谢晴。 喜欢谢晴如一只欢快的小鸟,在她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喜欢谢晴满心满眼都是她,什么事都会想着她。 她觉着自己无以为报,只有将自己的这份真心也交上,方能开怀。 娘说,让她肆意的活着。她知道这会很难,可她会努力。 谢晴一听,将将还灰暗着的眸子,此时已染上了星光:“对对对……洛姐姐当真是厉害,我竟没想到这层。哈哈哈……从此我们二人便不是亲姐妹,胜是亲姐妹啦。” 谢夫人在江洛身后,默默的擦了擦眼角。 看惯了世人的贪婪虚伪,如今回头再看这小女儿之间的情真意切,当真是感人的很。 想必这孩子的母亲,也是个好的。 第134章 他杀的人,都是该死的。 否则,她夫君这般清风朗月般的人物,也不会与那吴氏成为好友。更不会叮嘱她,让她照看这孩子。 其实她想岔了,谢远峰与吴氏当真算不上是好友,顶多只是相识罢了。 忘忧急急忙忙的从外间进来,把手里的那瓶活血化瘀膏,递给跟在她身后的忍冬。她一边打开盖子,一边用手去蘸取膏体,轻轻的往江洛后背上抹去。 “嘶~”江洛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忘忧不敢再有动作,忙停下了手。 在小山丘上时,忙着处理洪澈那个纨绔子。便将身上的这点小伤给忘了,如今闲下来,却感觉到了后背的疼痛。 “你且忍忍,这药膏马上就抹完了。”谢夫人在一旁安慰道。 谢晴也忘了自己的伤,欢快的安慰道:“是啊,洛姐姐。幸好没伤到骨头,这药膏抹上几回应就好了的。” 江洛会心一笑:“好。忘忧你只管抹就是,我忍忍就过去了。” 一炷香后,待几人都收拾完毕,也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万妈妈一边替谢夫人撩了帘子,一边回禀道:“夫人,午膳已备的差不多了。世子在正堂里喝茶呢,不知这午膳……”她顺势望了眼身后跟着的江洛,和被丫鬟抬着的谢晴,欲言又止。 江洛脚步一顿,忍冬差点就要撞到她家小姐身上。 忍冬拍了拍胸脯,幸亏自己及时收住脚。若是不小心碰到她家小姐的背,那她真的罪该万死了。 陆大人还在呢? 江洛一直以为,陆今安来此歇上一歇,便要忙去了。毕竟,那山贼头子刚刚抓到,他应该有许多事要做。 他哪有闲情逸致,在这清泉庄子上浪费时间哪。 谢夫人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这外甥向来沉默寡言,待人又淡漠疏离。 可谁让她是他的舅娘亲,又从小看着他长大呢! 他如今可是忙得很,如今能抽空与她用顿午膳,她也是开心的。 靖王刚去世的那一年,靖王妃整日的以泪洗面,差点要跟着去了。 那时,几岁的孩童趴在她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直不停的问着:“舅娘亲,我父王呢,我要我父王,呜呜呜……” 她只能紧紧的搂着他、抱着他、拍着他。在他趴在自己肩膀上,哭了睡着时,偷偷的抹眼泪。 她怎么忍心对着这么大点的孩童说:“你父王死了,被人害死了。” 那段日子,小小的陆今安是在她的怀抱中安睡的。她夫君忙着处理靖王府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而她就负责这母子俩。 一个几岁稚儿,一个奄奄一息的靖王妃。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小小的孩童也长大了。 他长成了靖王那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能执掌靖王府,也能坐到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年纪轻轻的就成了这大雍朝的二品大员。 这么多年来,不管外界是怎么传的。他杀人如麻也好,嗜血无情也罢,她一直是为安儿自豪的。 在谢夫人的眼里,他杀的人,都是该死的人。 在这一点上,她与谢远峰是一致对外的。 须臾,她吩咐道:“就在偏厅里摆饭。这里又不是府里,需要忌讳那么多,出来玩就是要舒心才好。再说了,他与洛儿也早就相识,就不要那么麻烦了。” 说完,她看了一眼身后的江洛,见她不反对,便对着万妈妈摆摆手,示意她赶快去办。 “母亲说的是,表哥也不是旁人。洛姐姐也不是那起子迂腐之人,咱们就是简单的吃个饭,能有什么?”谢晴躺在贵妃椅上,鼓着腮帮子说道。 江洛也觉得无所谓。 前世里,她可是足不出户,做足了待嫁妇的样子,也没见她的名声好到哪里去。 所以啊,名声什么的,还不如一顿丰盛鲜美的午膳,来的实惠。 几人到正堂时,陆今安正站在红木雕祥云福纹香案旁,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面前的那幅《南山浮闲》图。 这是谢远峰初来清泉庄子那日,心血来潮,便吩咐下人们将书案抬去了小山上,一边欣赏风景,一边画下的。 他画完后,还为了给画题名,而愁眉不展,最终才定了这个名字。 北山不闲,南山闲。 偷得浮生半日闲。 陆今安转头看见抬脚进来的谢夫人,收起周身的凌厉之气,便转身行了个晚辈礼:“景年见过舅母。” 谢夫人却有些感慨:孩子大了,不会再贴着她叫“舅娘亲,舅娘亲……”了 她伸手虚扶起陆今安的胳膊:“难得你今日有时间陪我用午膳,便不要再拘礼了。”二人并肩向偏厅里走去。 陆今安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江洛,这才回:“是,舅母。” 江洛正侧身听着谢晴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并未注意到他的视线。 几人到了偏厅,依次坐下。江洛自是与谢晴坐在一起的。 八仙桌上摆着的午膳,虽没有在府里的奢华,倒也不错,主要是胜在新鲜。 最中间的那道鲫鱼汤,可是蔡管事亲自带着人,去河里抓的新鲜鲫鱼。 再配上豆腐,用砂锅熬上一个时辰,汤汁浓郁,味道鲜美。与往常在府里喝的鱼汤,到底是不同的。 还有那道油炸小酥虾,不在庄子上,可是吃不到这么新鲜的河虾。 因着天气越来越热,这满桌子的菜,有一大半都是清淡的,倒真的让众人胃口大开。 江洛左手边是谢晴,右手边就是陆今安。为了避嫌,二人之间的距离,还能再坐下两人。 她趁着给谢晴加菜的空隙,瞄了一眼正在用饭的陆今安。 从用膳时起,若不是谢夫人开口,他是一句话也不曾说过的。 他端坐在那,背脊挺直,眼神不曾飘来飘去,只顾盯着面前的饭食。 吃饭时薄唇微动,不曾发出一点让人嫌恶的声音。加菜添汤时,修长的手指握着那双竹筷,上半身微微前倾,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矜贵异常。 一副端方贵公子模样,倒叫人暂时忘了他是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 一炷香后,陆今安见几人也都用的差不多了,便起身道:“舅母,我已用好午膳。府衙里还有诸多公务未曾处理,景年这就告退了。” 他今日莫名其妙的跟着小姑娘来到这里,还抽空陪她们用了个午膳。直到现在,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陆今安从没想过,这世上竟会有人对他影响至深…… 第135章 他不适合有软肋 陆今安从没想过,这世上竟会有人对他影响至深… 那日屋顶相聚,让他知晓了自己的内心。他不得不承认,从一开始,他就对江洛见色起意了。 一次次的接触下来,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公务繁忙时,他歇息的时间里会无意识的坐在案桌前发呆,脑子里竟全是小姑娘面对他时的狡猾。 她为他上药时的担惊受怕。 她命悬一线,看到自己时,那双闪烁着光的双眸。 她在使唤自己护着她到国公府后,赶他走时的干脆利落。 还有茶馆里,她对自己的信任…… 出远门时,他又时不时的会冒出一点担心。 担心小姑娘在府里,面对那些人,能不能应付得了,会不会受到磋磨。 直到今日,她仅仅是几句恭维的话,再对着自己甜甜的笑上一笑,他竟然会自觉的替她收拾烂摊子。 虽然,即便她不整治洪澈,若是苏木将今日发生的事禀告于他后,他定然也会毫不犹豫的对洪澈下手。 小山上,他不自觉的想要跟她靠近,想要跟她多待一会的心思,让他有些后怕。 陆今安觉着,他真的要回府衙里静一静了。 如他这般名声,又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是不适合有软肋的。 除非,他能掌控一切。 很显然,现在还不能。 他要给自己时间好好想想,有些事,必须要思虑周全,方能继续走下去。 否则,就是害人害己。 谢夫人闻言,也没有再劝他,只对着他摆了摆手:“去去,舅母知道你忙。安儿,你办差时务必要先保全自己,再重要的事,也没有你的性命重要。” 这些话也只有在这里能说一说,若是回了京城,只能闭口不提。 谢夫人对他的一片拳拳爱意,仅次于靖王妃,陆今安当然懂得。 他面上微暖,声音也不再阴沉:“安儿知晓了,多谢舅母挂怀。” 陆今安又瞟了一眼谢晴,这才将视线落在了江洛的脸上:“表妹,江小姐,告辞。” 原本他是不用跟二人再打招呼的,只不过,他好似拗不过心里的另一个小人儿。 “表哥你去忙就是,今日多谢你将洛姐姐送回来,等我的脚伤好了,我把父亲珍藏的孤本给你送去哈。”谢晴对着陆今安不停的挤着眼睛,笑道。 好似全然忘了,她与陆今安才是亲表兄妹。 陆今安嘴角扯了扯,不置可否:“那我就先谢谢表妹了。” “不谢不谢,谢老头本就是为你珍藏的,每次还非得装模作样的让我去抢来,再送与你,真是……” 谢夫人颠怪的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可别把你爹给卖了啊。” 谢晴摸着额头,笑的眉眼弯弯:“知道了知道了。” 江洛看着他们之间的亲昵,心里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开心。 她这一世,总是比前世好的。即便没有亲生父母的疼爱,可她有吴妈妈的爱护、有舅舅们的牵挂。 如今,还有谢晴和谢夫人的关怀。对了,还多了一个靠山陆大人,也算是不错了。 江洛想到此处,忽觉一道视线停驻在她身上。 她抬眼望去,便与陆今安的视线相撞,江洛顿觉心跳更加的快了。 她见陆今安一直盯着自己,便只好按耐住那颗要蹦出来的心,起身行了个万福礼,又勉强甜甜一笑:“江洛恭送陆大人。” 陆今安得了她的笑,沉默的点了点头,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走了。 谢夫人在一旁看得有些稀奇:这安儿看江洛的眼神,怎么瞧着有些不一般呢…… 她又瞟向刚坐下的江洛,见江洛并无异样,心里又有些不明白了…… 难道只是安儿对江洛起了心思? 想到此处,谢夫人一个激灵。若真是如此也不错,可江洛身上还有婚约呢! 不行,她得找靖王妃寻摸寻摸…… 江洛此时正给谢晴舀鱼汤喝,她伤了脚,多喝些鱼汤补补也好。 三人又喝了会儿汤,一旁的万妈妈便叫了小丫鬟来收拾桌子。 须臾,小丫鬟们端着东西鱼贯而出。近身伺候的大丫鬟,则恭敬的端上了,刚刚沏好的茶。 温度适宜,茶香扑鼻。配着这庄子上的清风与鸟鸣,当真是人间值得。 今日因着是来散心的,三人就没有要丫鬟们近身伺候。 谢夫人也心情甚笃,便吩咐厨房里多备了两桌子的菜,让跟来的丫鬟婆子们,聚在一起吃些。 不用伺候主子用饭,又能吃上主子特意赏下的饭菜,也就只有在主子跟前,有体面的丫鬟婆子才能得了这些。 这可是天大的恩赏。 谢夫人此番做派,府里跟着来的众人,回去时伺候的更加尽心了。 而庄子上的下人,则更加努力的做好本分之事。就盼着有一天,能得到主子的赏识和青睐,被调到府里当差去。 有那年岁大些的婆子,也更加卖力。 她们不能去府里,可她们还有儿子、女儿啊。 到时,若是能去府里当个丫鬟,亦或小厮,也都是体面得不能再体面了…… 在这等级观念根深蒂固的世道上,后宅妇人的手段,与官场上的并无二致。 在三人坐在廊下的黄花梨木排椅上,吹着风,喝着茶,又喂着小鱼儿时。 北山脚下,西北角的马场里,迎来了永兴伯府大公子洪砚。 要说这歹竹出好笋,还真真是应验在了永兴伯府。 整个永兴伯府里就四个主子,只有这位大公子,是在为伯府的日后殚精竭虑。 此人年仅十九,如今已是翰林院从六品修撰。 日后只要勤加努力,位极人臣不是虚妄。 洪砚一路疾驰,到了马场看台下,才急急的勒住缰绳,让身下的马儿停在原地。 他身姿轻盈的翻身下马,一袭灰青色官袍,腰上配着黑色革带。将他整个人,都衬得更加稳重。 瘦削白皙的面庞上,剑眉星目,俊朗非常。仔细看去,五官倒更偏向永兴伯夫人杨氏一些。 洪砚双手提着衣摆,快步朝台上走去,脸上带着些焦急。 翰林院近日为着几个月后的秋闱,很是忙碌。众人一直忙到了巳时,曾学士这才放人。 他还未出宫门,便瞧见等在那的伯府小厮,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第136章 许千户,给个交代? 待他问清楚是何原因时,也顾不得劳累了一上午,饿的发疼的胃,翻身上了马,便朝着北山附近赶来。 他一路疾驰,生怕他那顽劣的亲弟,又闯下什么大祸。 可当他瞧见看台旁一身杀气的锦衣卫,又听见看台上,歪七扭八的各府公子哥儿们的嚎叫,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审视了一圈后,竟没见到洪澈。 洪砚心里的那份不安,更加的深了。 他走向立在一旁的许远,彬彬有礼的拱手寒暄了几句,这才问道:“许千户,不知我那二弟洪澈,锦衣卫可有找到?” 许远并不与他虚与委蛇,也拱手回了个礼,道:“洪大人,这边请。” 今儿上午,他与陆大人,一路追着山贼头子刘大壮途径马场,瞧见这些受伤的公子哥后,大人当即便吩咐他留在此处,处理这些人。 陆大人则赶去继续追击。 锦衣卫是为皇上办事,从不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从不站立场,更不会讨好巴结任何世家。 可这些马场的公子哥,确是因着山贼头子,这才受了伤。他留下来处理此事,是必要的。 既是为皇上安抚世家,也是以防对家拿这事做文章。 朝堂上那些人,早就看他家大人不顺眼了。 到时他们锦衣卫累死累活,好不容易剿匪成功,却还摊上个骂名,便不好了。 至于这些公子哥,他安排了手下,将他们一一挪到了马场看台上。 又吩咐各府跟来的小厮,赶紧回府报信,并通知各府里请好大夫。 剩下的,他只需要在这看着各府来人,将这些公子哥接回去便是了。 至于洪澈…… 快晌午时,大人曾让苏木传话:“永兴伯府二公子与身边的小厮一起,不幸被山贼头子误伤。伤的地方有些不一般,便不要挪动了,等着伯府来人后,再做安排。” 当时他听的云里雾里,有些不甚明白。 大人何时这么体贴了?竟会顾及永兴伯府的事…… 于是,他安排好这些人后,忍不住好奇,便拉着苏木,一起去茅厕旁的草丛里看了看。 哎,还真是…… 由许远带路,不一会儿,几人就在偌大的马场中找到了洪澈。 映入眼帘的场景,让在场的人皆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不学是洪澈的贴身小厮,只要是伯府的人,都是认识他的。 可眼前这位小厮,脸色明显已成灰败之色,想必,已经死了有些时辰。 他侧身背对着洪澈,头发散乱,脖颈处有致命的刀伤,其他再无伤处。 是一刀毙命,似乎在昭示着杀人的人手法娴熟。 略看一眼,他上身的衣裳有些凌乱不堪,而下身的裤子却半脱到小腿处,整个下身光秃秃的露在外面…… 这,这真的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大雍朝民风也算开放,尤其是江南一带,世家公子宿在烟花柳巷里狎妓,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还有那好男风的公子哥儿,不但常常流连南风馆,有的甚至养在家里。 若是怕府里长辈责怪,不敢明目张胆,还有一个最隐蔽的法子,那就是身边的贴身小厮。 只需要买小厮时隐晦的告知牙婆,挑些品相极好,皮肤白净的小厮放在身边,与南风馆的清倌儿没什么区别。 雍京城里也有,只是还未没被人发现罢了。 几人看到此间情景,跑去报信的小厮,吓的尖叫了一声,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他瞪着双眼,眼里满是惊恐。 许远见怪不怪,只双手抱胸,立在一旁。 洪砚仿若未闻。 他并未去看死去的不学,只眼神晦暗不明的撩起衣袍,然后蹲下身子,不停的拍打着洪澈的脸:“洪澈,醒醒……洪澈,洪澈你醒醒……” 须臾,地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疼,好疼……”洪澈呢喃着。 洪砚闻言,眉头紧皱。 他刚刚已经将洪澈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并未发现明显伤痕。 “哪里疼?”虽是关心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让人觉着冷意连连。 地上的人听到这句话后,立时惊的睁开了双眼。 洪澈虚弱的看向面前平静的大哥,心里直打颤,既疼又怕。 这整个永兴伯府里,他洪二最怕的不是他父亲,也不是他母亲,而是他这个风光霁月,才貌双全的大哥。 “我……我……”他看了看周围的几人,蠕动着有些干裂的嘴唇,也不知要怎么说。 洪砚见他这般,心里顿时明白了些。能让这小子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的,想必是很棘手的事。 他对着身后受到惊吓的那个小厮招了招手,指着一旁吩咐道:“将这个小厮整理好,待我将事情问明白,会吩咐府里为他准备一副棺材。” 那小厮忍着恐惧,爬向死去的不学…… 洪澈则在一旁疼的直冒汗,他双手不停的抓向裤子,却又不敢轻易触碰的模样,让洪砚心生疑窦。 他拿开洪澈的手,撑开衣裳看了看,顿时僵在原地。 须臾,他噔的起身,双眼通红的看向许远:“许千户,锦衣卫是否要给永兴伯府一个交代?” 报信的小厮的原话是:“大公子,二公子身边的小厮不学,让小人禀告您,二公子偷偷的跟着谢府的马车一路出城了,马车旁有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 听说洪澈跟着谢府的马车,他心里当即就咯噔一下。 他这弟弟最是好色,只要是他看上的,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弄到手。 平日里去那秦楼楚馆也就算了,如今竟还胆大妄为,要惹上谢府和陆今安。 这不是找死是干什么? 此时看到洪澈子孙根尽毁,又想起小厮的话,他便想要对着许远试探一番。 看看洪澈到底是因着什么才成了这样。 若是洪澈真做了强掳官员家眷的事,这子孙根没了也罢,留着也是个祸害。 永兴伯府也不指望他,更指望不上他。 以后待他日渐高升,洪澈若是为非作歹,便是他仕途上最危险的一颗挡路石。 许远放下双手,右手顺势握在了剑鞘上,眼神犀利的看向洪砚:“洪大人,剿匪乃皇上钦定,锦衣卫只是奉命行事。山匪头子狡猾藏于北山附近,今日出来伤了这些公子哥们,若不是我家大人及时发现……” 第137章 我要杀了她! “呵呵……你当他们还能有命活着?再者,山匪头子何时出来与这些公子哥们去哪游玩,也不是我们锦衣卫能掌控的,还望洪大人勿怪。”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锦衣卫只是遵从圣意。 谁受伤,亦或者受了什么样的伤,是你们的事,只有自认倒霉。 谁让他们没事竟往刀口上撞,这是我们能管的吗? 要不是我家大人厉害,这些公子哥儿早就下阴曹地府了,你还有心情在我这要交代? 许远这番话,着实算得上客气,却也没给洪砚多少脸面。 洪砚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他正不知要说什么时,却听见躺在地上的洪澈,断断续续的怒吼着:“放狗屁,都是江洛那个贱人,是她让人将我……将我……我要杀了她,大哥,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许远闻言,厌烦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对着洪砚嗤笑一声:“我看贵府二公子是魔怔了,这么多人都亲眼瞧见的事,怎就他跟别人不同呢?” 还想当着他的面污蔑江小姐,这洪澈简直是不知所谓。若是让他家大人知晓了,呵呵…… “你个奸贼,你知道什么……我……我……就是江洛那个小娼妇害得我如此,我要杀了她……”洪澈躺在地上蠕动着身体,满是血丝的双眼,仿佛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眼见着他洪澈说的话越来越离谱,许远怎能忍他如此污蔑江洛。 别人不知,可他见天的跟在大人身边,对大人的心思还是能猜到一分。 若是今日,他在此处任由洪澈毁坏江洛的名声,日后大人知道了,他定会被大人丢回暗卫营里回炉重造的。 再说了,江小姐要是因此又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一定会难过。 若是她难过了,那么,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忍冬,也一定会跟着担惊受怕、提心吊胆、哭哭啼啼…… 哎,小丫鬟还是傻笑时,最好看。 只不过一息之间,许远想了许多,他腰间的那把长剑,也快速的刺向了洪澈。 说时迟那时快,洪砚一个闪身,挡在了洪澈身前,并徒手接住了那把长剑。 他手上的血,顺着剑柄滴滴答答的落到了草丛里,悄无声息。 “许千户勿怪,我二弟被山匪头子吓得魔怔了,并非有意为之。”洪砚忍着疼痛,慢条斯理的说道。 许远眯了眯眼,与他对峙着:“洪大公子还是快将他带回府里医治,子孙根没了,这条命总得留着?”他言语之间带着轻佻,却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他原先还想着,看在洪砚这人的面子上,给洪澈两份体面。 毕竟,这位洪大人官位虽不高,可日后说不定会前途无量,大人也对他另眼相看。 如今,洪澈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被人揭开那层面皮,让他无地自容。 “洪砚多谢许千户提点。”许远这才抽回他手中的剑,插入剑鞘。 恰巧此时,洪砚身边的无白带着伯府的人,匆匆的赶了来。 洪砚吩咐他们将洪澈抬走,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润如玉:“既然如此,洪某先告辞了。” “洪大人,请自便。”许远说罢,便转身朝着马场看台走去。 洪砚则定定的看着走远的许远,若有所思。 当真是巧合? 洪澈伤的位置太过不可思议,倒真像是被人报复,故意为之。 他又想到,死去的那个小厮衣衫半褪的模样,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要他如何查下去? 若是要查,必定会传出些风声。可洪澈已与镇国公府的二小姐定下婚约,若是此时传出去……洪澈这辈子都别想再娶妻了。 他对洪澈太了解了,今日这事不管是不是有人报复。可洪澈一路尾随谢府的马车,是事实,且定是被陆今安发现了。 至于今日这事,有没有陆今安的手笔,他也不敢随意猜想。 毕竟,陆今安他和永兴伯府都惹不起。 不管怎么说,这事只能让洪澈吃个哑巴亏。 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若是真查下去,洪澈甚至整个永兴伯府,都落不着好。 他也不想再为这个二弟收拾烂摊子了,这些年,也够了。 至于事情到底是洪澈嘴里说的那样,还是众人看到的这样…… 他要抽空会一会洪澈口中的这位,江洛江大小姐。 马场里的一番交锋,很快就结束了。受伤的公子哥也一一被自家府里的马车,接了回去。 楚二是最早被接回去的,后来发生的这些事,他就无缘亲眼目睹了。还是养好伤后,隐隐约约的听同去的其他人,提了那么一嘴。 碍着谢晴的脚受了伤,江洛便提议:“晴儿,虽说难得出来一趟,可你毕竟伤了脚,若是沾水便不好了。咱们就在廊下喂鱼,温泉那便不去了。” 谢夫人闻言,抬眸看了江洛一眼。见她不卑不亢的立在那,当真是一丝埋怨也无,便知江洛是真心为谢晴着想,这才舍了去泡温泉的心思。 她替谢晴挽起鬓边的细碎头发,也跟着赞同的点点头:“是啊,洛儿说的很对。这庄子也跑不了,咱们日后想来便来。你的脚伤要紧。” 谢晴听了她们的话,垂下眸子,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失落的。 哪有母亲说的那般容易,说来就来呢? 她便罢了,有父亲和母亲宠爱着,若真是想来,也没人会阻止。 可世家贵女总往庄子上跑,时日久了,雍京城里的那些长舌妇,不知又要编排出多少谣言了。 更何况还有洛姐姐呢! 国公府里乌烟瘴气,那继母秦氏又不是一般的恶毒,洛姐姐要是多出府两回,都能找个理由斥责洛姐姐一番。 当真是可恶。 江洛见谢晴不接话,便知她是难过了。 她眼眸一转,笑着坐到谢晴身边:“晴儿妹妹可别自责,不如咱们找了画意和忍冬一起,坐在廊下打叶子牌,如何?” 谢晴一听,立时抬了双眼,拽着江洛的袖子高兴的道:“那要是输了,该怎么惩罚呢?” 江洛笑意盈盈的俯身在谢晴耳边,悄悄的说了句什么,谢晴便欢快的像只啄食的小鸡,不停的点着头…… 第138章 厉害得很。 一旁的忍冬却跃跃欲试,她看向身边的画意,对着江洛和谢晴努了努嘴,问道:“你家玩这个小姐厉不厉害?” 画意故意扛着脸回:“那当然了!”又问:“你家小姐呢?” 忍冬想了想,也学着画意的模样,扛着脸回道:“那当然了!我家小姐厉害的呦。” 谢夫人坐在一旁,看着小姑娘们又开心的玩了起来,也跟着笑的合不拢嘴。 须臾,她对着万妈妈吩咐道:“去吩咐厨房,多备几样饮子来,还有新鲜的果子和肉脯也来点。待会她们啊,一定是又渴又饿的。” 万妈妈也笑的两眼眯成一条缝,恭敬的回:“是,夫人,老奴这就去传话。” 不一会儿,这叶子牌的摊子便支了起来。 两个小丫鬟好似上了战场一般,腰杆挺得笔直笔直的,势要将对方比下去。 “我可先说好了啊,今儿若是输了,可是有惩罚的。你们此时还能后悔,换别的丫鬟来。”江洛看着两个小丫鬟,揶揄道。 忍冬爽快的拍了拍胸脯:“小姐只管说惩罚就是,没有什么惩罚是奴婢承受不住的。”说完,她还挑衅的看向画意。 画意哪能让自己落后,她也拍了拍胸脯:“洛儿小姐快说,奴婢也受得住。” 谢夫人也放下茶盏,歪着头,就等着江洛说如何惩罚呢! 江洛与谢晴对视一眼,皆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 “忘忧,把惩罚拿来!”江洛扬声道。 “好嘞,小姐。”忘忧便端了盛粥用的白玉莲花纹小碗。 碗里盛满了水。 众人不解其意,皆望向江洛。 “水是冷凉的开水,洛姐姐说了,今儿咱们输了就喝水。”谢晴终是忍不住,笑着为众人解惑。 “什么?那我不得撑死在这……”忍冬瞥了一眼画意,小声嘀咕着。 “哈哈哈……”众人都被她这憨样,逗得抚掌大笑。 谢夫人也笑的坐不住了,她拔了头上玉簪子,起身走到几人面前:“有惩罚便有奖赏。喏,这支玉簪子就给你们做彩头。不拘是谁,只要赢得次数多,这玉簪子就是她的了。” 两位丫鬟忙起身行了个万福礼:“奴婢多谢夫人。” “多谢夫人,多谢母亲。”江洛与谢晴也开口道谢。 这下更有看头了。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廊下还在热热闹闹的时候,京城里却炸开了锅。 永兴伯府里,永兴伯夫人杨氏正伏在康顺居正屋门前,哭天抹泪的嚎啕道:“澈儿,我的澈儿啊……”接下来的话,又不敢宣之于口,只一个劲儿的重复这句话。 半晌,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永兴伯洪勇跟着大夫从屋里走出来,瞥了她一眼,并未言语,只又向府外走去。 杨氏的心彻底的凉了。 她甩开蔡妈妈的手,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屋里。 须臾,屋里又传出杨氏嚎啕大哭的悲痛声:“澈儿啊……你让娘还怎么活啊……澈儿……” 洪砚坐在一旁的罗汉床上,并未去阻止她,也未曾出手去扶她。 “母亲如今可是悔了?”他如玉的声音,说出的话却极其冷漠,使得杨氏一怔,停了哭喊声。 杨氏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只得拿了帕子擦起眼角的泪来。 “大哥,你这是何意?我做下的事,与母亲有何关系?”洪澈见他这般冷漠,顿时为杨氏抱不平。 “咚~”的一声,洪砚一掌拍向身边的小案几,案几应声而裂,上面的茶水洒了一地。 杨氏忙起身走到他身边,拉过他的手关心道:“砚儿何必发这么大的火,你这是执笔的手,万不可伤了。” 洪砚闻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执笔的手?” 杨氏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他抽回自己的手,抬到脸前看了又看,说:“母亲还是别心疼我这手了,心疼了又如何?日后还不是要被他牵连,被他给毁了。”洪砚指着床上的人,厉声道。 “砚儿!” “砚儿!”刚进门的永兴伯洪勇听见洪砚的话,也随着杨氏叫了一声。 “砚儿,他好歹是你的亲弟弟,如今他的身子又……又……你怎能在此时说这诛心之语?”杨氏捂着胸口,眼泪汪汪的看着洪砚。 洪砚之前一直觉着父亲、母亲偏向洪澈一些,也无妨。 毕竟,这永兴伯府的爵位日后是要他来继承的。他已经放弃肆意的人生,为了伯府的未来活的板板正正,不出一点错。 若是洪澈再不能轻松些,他这些年的勤奋上进,又有何意义呢? 便也默许了母亲对洪澈的偏爱。 可没成想,洪澈终是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尤其是近几年,眼见着他的年纪越发的大了,行事却越来越不靠谱。 官场上没人帮衬他便算了,他自己汲汲营营,好歹也到了修撰的位置。只要他在努力些,日后前途无量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可近几年,他不但要忙着应付同僚,忙着猜皇上的心思。出了宫门,他还要拖着疲惫的身子为洪澈擦屁股。 这些年,他身心疲惫。 若是长此以往下去,他没被官场上的虚与委蛇拖累,倒是被洪澈气死了。 想到此处,他看着庸碌无为的父亲,和出了事只知道哭的母亲,愤怒道:“如何不能提?就是此时提,才能让他记住教训。若是今日父亲、母亲再袒护他。日后待你们长眠南山时,就别怪我不顾及兄弟情分,分府别过。” 永兴伯闻言,嘴唇蠕动了几下,终是没有再反对。 他一直都知晓,这个大儿子比他强上百倍。这永兴伯府想要继续承袭下去,亦或者,想要在这雍京城里有一席之地,只能靠着洪砚。 他也知道,他这大儿子向来说到做到。 勤学苦练他做到了、一路考上进士他做到了,孤身进了翰林院并日渐高升他也做到了…… 洪砚今日既然说出了分府的话,日后待他与夫人老了,也一定会做到。 他这个二儿子,最近确实是不像话了些,也该有人管教了。 交给洪砚,他很放心。 杨氏见他不说话,自己更不敢反驳洪砚。 她带着些讨好,扯了扯洪砚的衣袖:“砚儿,你别生气。长兄如父,你好好管教他就是。澈儿日后一定会改好的,你父亲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洪砚冷漠的坐在那,闻言并未答话,只是再没有抚开杨氏拉着他衣袖的手。 第139章 你要怎么解释? 洪勇见他不说话,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砚儿,咱们府里日后都由你做主。为父如今年岁越来越大,早点交给你也好。” 洪砚还未回话,便听床上的洪澈歇斯底里的喊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如今已是废人一个,难道不应该先替我杀了江洛那个贱人吗?啊?你们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也许是叫喊时太过用力,他不停的咳嗽起来,身下的撕裂感随着用力,痛的他又冒了一身汗。 杨氏松了洪砚的衣袖跑去榻边,忙拿了帕子替他拭去汗珠,她疑惑不解的看着洪澈,问:“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的伤与江洛有关?” 洪勇也起身向前走了两步,似乎在思考谁是江洛? “娘,就是江洛那个贱人雇人将我……将我害成这样的,根本不是那山贼头子。”洪澈双眼通红的,咬牙切齿的说着。 “是江舟原配所出的那个大女儿,江洛?”洪勇终于记起来还有这么个人,问道。 洪澈点点头。 “天杀的,老娘这就去国公府打死那个小娼妇。她怎能如此恶毒,做什么要对着我的澈儿下毒手,我非……” “母亲!”洪砚出声打断杨氏的话,杨氏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说什么您就信什么,您要去国公府找那江洛?您用什么理由去找她?您有证据吗?洪澈有证据吗?” “还有,洪澈,我且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是江洛害你……你一个大男人,她一个闺阁女子。她如何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你动手?再一个,她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会跑到马场去害你,且不被人发现?” “这所有的一切,你要怎么解释?”洪砚的这一番问话,掷地有声,重重的砸在了面前的三人心上。 洪澈被他问的心虚,刚才还振振有词的,此时也哑了声。 他能如何说? 即便报到官府,他能交代是自己见色起意,尾随江洛一路到了城外,又想要仗着自己是个男人力气大,趁机玷污了她…… 那岂不是将他自己交代进去了? 大雍朝虽民风开放,可对应的惩罚也不少。 对于无媒无聘随意调戏平民女子者,处以髡刑。随意玷污女子者,罚一百杖,然后流放苦寒之地。 若是随意玷污朝中官员女眷,罚杖一百,脸上刺字,流放苦寒之地。 有那身板瘦弱的,不到五十杖,就一命呜呼了,根本就坚持不到一百杖。 还有一种情况,便是以势压人。 这种情况不少,尤其是在雍京,遍地都是达官显贵的地方,怎能少了肮脏的交易? 可永兴伯府原本就是倚仗着镇国公府的,若是让镇国公江舟知晓他,不但睡了他二女儿,如今又想玷污他的大女儿。 即便江舟是泥捏的性子,也会翻脸的。 洪澈这一回,实在是犯难了。 洪勇却将洪砚刚刚的话,都听到了心里,他怒不可遏:“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日要是不说,就不要想着我们会为你出头。” 杨氏见他动怒,忙伸手替他顺气劝道:“伯爷,您先消消气,您……” “你给我闭嘴!砚儿说得对,若是再不好好教导他,日后这永兴伯府早晚要毁到他的手里。都是你这无知妇人,纵的他无法无天,哼!”洪勇打开杨氏的手,斥责道。 “我……我……呜呜呜……” 洪砚早已习惯杨氏这番作态,他看都未看杨氏,只又对着洪澈说:“快说。你也不要想着隐瞒什么,我知道你是跟着谢府的马车出城,且,陆今安早就发现了你。” 只有洪澈将所有事情告知于他,他才能做下最正确的判断。 洪澈一听他这话,便蔫了。再听到陆今安这个名字,顿时更蔫了。 他只好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三人听的半信半疑。 作为洪澈的至亲之人都会这么想,若是别人听了会怎么想,就不言而喻了。 杨氏皱着眉头:“澈儿,你可没骗娘?那江洛在国公府一向不得宠,哪来的胆子雇人害你?若是事发,她身后可是没人会替她撑腰的。” 杨氏这一番话总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洪澈有些不耐烦道:“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江洛那个贱人,我早晚有一天要杀了她,才能泄愤……” 杨氏急忙上前捂了他的嘴,生怕他接下来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惹了洪砚。 “逆子,你这个逆子!你是觉着你爹活的太久了,想气死我是!我……”洪勇怒气上涌,突觉心头一跳,立时向后栽去。 “父亲!”洪砚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他。 “老爷,老爷你怎么样了?”杨氏见他倒下,也慌了神的喊道。 须臾,洪勇轻轻的摆了摆手:“我无事,歇会便好了。砚儿,我们先去书房。” 这就是要谈事情了。 洪砚闻言,扶着他慢慢起身:“好,父亲小心些。” 又转头看向杨氏:“”母亲,你便在这照看他。此事还未有定论,澈儿说的话您不能全信,母亲万不可背着我与父亲随意行事。” 杨氏心虚的点点头,绞着帕子道:“母亲知晓了。” 二人这才离去。 杨氏本想找个时间走一趟国公府,说什么也要羞辱江洛一番。 不管洪澈说的是真是假,即便是假的,在她心里,洪澈之所以受这么重的伤,也是因为江洛那个贱人。 若不是她颜色勾人,洪澈至于去那劳什子山上么。若不是如此,他怎会碰上山贼头子伤成这样。 她怎么能忍下这口气。 杨氏看着床榻上的洪澈,又哭了起来…… 她的澈儿这一辈子算是毁了,没有那子孙根,日后还怎么……怎么做一个正常得男人啊…… 唯一让她庆幸的是,江念怀孕了,澈儿好歹留了个后。 她又在心里怪洪澈,成日的惹事,如今可是把自己填进去了。 哎,杨氏百感交集,一时之间又哭了起来…… 洪澈躺在榻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床顶。 忽然,江洛那张绝色的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挥手想要赶走江洛,嘴里狠厉的嚷着:“贱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若是仔细听去,声音里多少带着点尖细。 第140章 多谢夫人体谅 杨氏忙紧张的看了看窗外,见洪砚已经走远,这才拍了拍胸脯,长出了一口气。又忙小步上前,拉下洪澈乱挥的手,劝慰道:“澈儿听话,日后娘一定想办法替你报仇……”她说的声音极低,只有二人听得见…… 此时被人惦记的江洛,正捧腹大笑。 实在是两位丫鬟皆都捧着肚子,一副要撑死的模样,惹的在场的众人,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谁让两位主子太厉害了,她们只好愿赌服输。 忍冬紧皱着眉头,端详着面前的那只碗,她咽了口口水,求饶道:“两位主子快饶了奴婢,您快瞧瞧奴婢这肚子,都成西瓜了……奴婢是再也喝不下了……再也喝不下了……” 画意也在一旁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奴婢也是呢!” “哈哈哈……”谢夫人笑的前仰后合,拍着手边的茶桌。 谢夫人笑完,又拔了右边的一只玉钗递给万妈妈,大手一挥,说道:“这支玉钗和刚刚那支玉簪乃是一套头面里的。夫人我啊,今儿就做主了,你们两个小丫鬟一人一支,想要哪个自己选就是。” 二人闻言,皆都高兴不已。也不枉她们费尽心思哄谢晴高兴。 “奴婢,多谢夫人赏。”忍冬和画意一同行礼道谢。 江洛和谢晴更没什么意见的,原本就是为了玩乐而已。两个小丫鬟喝了那么多的水,值得赏她们好东西。 一下午在玩玩闹闹中度过。申时初,几人便已收拾妥当,江洛正站在廊下,看着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的搬东西。 须臾,她趁着只有她们三人时,对着谢夫人行了一礼:“夫人,洛儿有一事想要求您帮忙。” 谢夫人见江洛如此直接,心里也对她越发的喜欢了。 今儿一日的相处下来,谢夫人直觉江洛这个小姑娘的性子,当真是招人疼爱。 遇事冷静、临危不乱、举止大方、聪颖过人。 最重要的是,她发现江洛很有成见,能在不知不觉中就影响了周围的人,还能不让人觉着不妥。 谢夫人上前拍了拍江洛的手:“我知晓你要说什么。我已经吩咐万妈妈,将上午瞧见给晴儿治病的那些个丫鬟都敲打了一番,一定不会走漏风声,你只管放心就是。” 她如何能不知江洛的处境? 她虽不与秦氏往来,可在赏春宴上发生的那事,她可是亲眼所见。江洛这么一个小姑娘,能在那虎狼窝里活下来,是很不容易的。 若是暗地里能有这样一位,会医术的丫鬟在身旁,当真是放心不少。 江洛面露感激的笑了笑,又一福身:“洛儿多谢夫人体谅。” 谢晴此时也将手里的鱼食都撒完了,她拿过帕子擦干净手,也笑着说:“洛姐姐你尽管放心就是,晴儿定不会将这事说出去的。” 江洛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晴儿的话我当然相信啦。但是,你回府后一定要好好养伤,我会时不时的去看你,你就不要乱跑了好不好?” “好,我听洛姐姐的话。”谢晴拉下江洛的手,撒娇道。 谢夫人在一旁看得心都要融化了。都说姐妹情深,可这二人也无甚血缘关系,倒比那亲姐妹还要情深。 这样也好,谢府只有一个谢晴,也着实孤单了些。 想到此处,谢夫人的眼神里的光黯淡了些许。自从生了谢晴后,她的身子并未有什么问题,可就是再也怀不上了。 这些年宫里的太医也看过了,民间的大夫也瞧过,都没什么用处。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与夫君也不再期盼什么了,守着谢晴也挺好的。 可他们总归有些担心,日后他们不在了,只留谢晴一人在这世上,当真是舍不得。 如今,谢晴能有一两个知己好友,也不错。 由于谢晴脚受伤了,需要人照顾,谢夫人便与她坐了一辆马车。江洛则带着丫鬟,坐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正好赶在关城门时,进了雍京城。 谢府与镇国公府,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所以,马车便在朱雀大街前,分开而行。 江洛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韶光院外,吴妈妈正站在院门外翘首以盼,见到江洛的身影,忙笑弯了眼:“小姐今日玩的可开心?累不累?饿不饿?可要先吃点什么?” 她一连串的问下来,让江洛的心也跟着安稳下来。 江洛上前揽着她的肩膀,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眼前,说:“我今日玩的很开心,也不算很累。还是妈妈最懂我,我好饿,想吃妈妈您亲手做的酸汤面,外加一个鸡蛋。” 吴妈妈边被她揽着向院里走,边听着她娓娓道来,听闻她想吃酸汤面,立时笑道:“老奴就知晓您要吃面,厨房里早就备着和好的面团呢,此时也该醒好了。您先去沐浴更衣,酸汤面马上就好,啊。” 江洛这才松了手,乖巧的点点头:“好,你先忙着,我去洗洗。” 明绪听到声音,从耳房里走出来,先是仔细的打量了江洛全身上下,见没有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她福身行礼,然后开口道:“小姐,热水和衣裳已备好,奴婢伺候您洗漱。” 江洛点点头,便朝着耳房走去。跟着江洛回来的人,也都各自回屋收拾去了。 须臾,待她洗漱好,吴妈妈的酸汤面也摆上了桌。 江洛吸吸鼻子,一脸喟叹。不一会儿,一碗面就下了肚,就连汤都被她喝光了。 吴妈妈可高兴了。 自从回到江洛身边,她便想着法的为江洛做吃的,就想着将她家小姐养的白白胖胖的。 可这两个月下来,她家小姐吃的多了,小脸更加红润有光泽了,身量也长开了。这肉嘛,却都长在该长的地方了。 吴妈妈心里别提多骄傲了,她家小姐就是会长。 心里又想着,忘忧那丫头也功不可没,这药膳的方子可都是她亲自调配的,日后煮好吃的日后,要多给忘忧分点才好…… 忍冬:吴妈妈您不疼爱我了……呜呜…… 江洛用完酸汤面,天已经黑了,她当真是累了,便窝在贵妃椅上歇息。 南星的身影悄然而至,她小声叫了句:“小姐。”江洛便睁开了眼,见是南星,便拢了拢身上的毯子,问:“怎么了?” 第141章 承担后果 南星摇了摇头:“无事。奴婢是想着小姐您该等急了,奴婢换了身衣裳就来了。” 江洛确实等的有点着急。 今日这事,南星做的麻利,小山上也并无外人在场。即便是洪澈敢说出来,也不一定有人信他。就算是官府来找她查证,她也不会承认的。 可她必须得知道南星放人时,顺不顺利,有没有被人发觉。 “今日你往马场去时,没有尾巴?” “没有。除了苏木,再无二人。”南星立即回道。 “那就好。后来可发生了什么?” “洪二当着许千户的面,嚷嚷着是您害的他,洪大人曾质问许千户,二人都被许千户搪塞了过去。” 江洛皱眉:“许远?他知晓这事?” 南星想了想,说:“奴婢听他话语中,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就好。 不是她不信任许远,而是这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她越安全。 “洪砚可有什么不一样?”江洛又问。 这永兴伯府里最有脑子,有前途的就是这洪大公子了。她并不想与这位,未来有可能会成为权臣的人成为仇敌。 可耐不住洪澈此人肮脏腌攒,她不想重活一世,还如前世一般活得窝囊。即便是拼着得罪人,她也要为自己着想。 害她、辱她? 那就要承担后果。 “洪大公子似乎有些将信将疑,恐怕……会暗地里查今日的事。” 江洛闻言,眼前浮现的却是陆今安的那令人安定的身影。 若是今日没有陆大人参与此事,想必她此时听到南星的话一定会愁眉不展。 可偏偏陆大人在呢,他也并未否认她在山上说的“不如这洪澈这事,便让山贼头子担了!”这句话。 那便是默认要帮她善后了,她此时很放心。 屋里只有主仆二人,很是安静。江洛一手撑在颚下,另一只素手不停的在贵妃椅上点着,啪嗒啪嗒……像是要点到人的心里去。 南星静静的立在一旁,默不作声。 须臾,她开口道:“怀疑是肯定的,这些日子你先不要出门,只待在府里就好。” 南星却有些担忧,她凝眉问:“那您呢?您要是出府,奴婢担心……” 江洛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我这几日也尽量不出府。不过,若是必须出府,我会带着忘忧,让她备足毒药便是。” 南星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江洛劝慰道:“我知道我的安危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可是南星,你的性命对于我来,同等重要。我需要你,同样,我也想护着你。” 少女眼神真挚的望着她,郑重的说着这些肺腑之言,南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子里去的。 她就像一个没有意识的木偶,凭着习惯,一步一步的朝着屋子走去。脑海里面不停的浮现出江洛那副清冷绝世的面容,鲜艳欲滴的双唇一张一合的说着那些话…… “可是南星,你的性命对于我来说同等重要。” “我需要你。” “我也想要护着你。” 走到屋子门前时,南星已是泪流满面。 她从八岁起便被吴家从乞丐窝里选了出来,当初她为了能在乞丐窝里立足,一直都是扮作男儿身的。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不被人欺辱。因此,到现在她也不适应穿女装。 被吴家买过去之后,买她的吴管家吴忠带他们见吴家大爷吴松时,她被认出了女儿身。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被驱赶出去,亦或者从此便只能在府里当个丫鬟了。没想到,吴家大爷看她良久,终是叹了口气将她带去了书房。 她一路战战兢兢的跟着这位江南巨贾吴家的家主,进了那间书房。 这是她活了八年,见过最气派的屋子。全是她没见过的好东西,她甚至不敢使劲儿的去踩脚下那些,被丫鬟擦的锃亮的金砖。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也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 她只知道,她的性命捏在面前这人手里,她就犹如他脚下的一只蚂蚁。 可她等啊等,不见有人吩咐,她便大着胆子抬头望了一眼,却见吴家大爷坐在书案后,定定的望着书案出神。 终于,他回过神后,对着自己招了招手:“你过来。” 她低垂着头,顶着那道威严的视线,轻轻的走至书案旁跪下:“还请吴老爷吩咐。” “起来,抬起头来。”声音依旧冰冷低沉,惊的她出了一身的汗。 她忙起身站立,抬眼看了过去,却见面前摆着好些副画,画像上像是同一个人。 从蹒跚学步到依窗而立。 她当时看得眼睛都直了,实在是太美了,美得不似真人。 她长这么大,日日流连街头,高门大户的美艳小姐她也见过,小家碧玉的平民百姓家闺阁女儿也见过,就是没见过如画上这位小姐一般的容貌。 九天神女,清冷绝俗。 “你日后的任务,便是在暗卫营里努力学好本事。然后去到她的身边,敬她、护她、一生一世伴着她。”面前的人,一脸认真的指着画上的少女,对着她说。 她是乞丐,最会看人猜心思。 那时,她从这位而立之年的家主眼里,看到了温柔疼惜。 他摩挲着那幅画像,眼里的心疼像是要溢出来:“从此你只需记着,她便是你的命,你的主子。而你的命,将由她决定。你今日能活下来,亦或者日后能不能活下去,全靠她。” 因着吴老爷的这番话,她对江洛一直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敬和护。 这是一种惧怕,又是一种羁绊。 可现在这个掐着她生命线的少女,却一脸认真的告诉她:“南星,我也想护着你……” 她活了十八年,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从未。 她曾想过,也许她就是丫鬟的命,即便是如今来到了江洛的身边,也顶多是一个武功厉害的丫鬟。 可她刚刚从江洛的眼里,看到了珍惜。 她是个乞丐,即便已经十年没有做过乞丐了,可她看人的本事依旧没有丢。 如小姐所说,她需要自己。可她眼里对自己的珍惜,也是真。 南星仰头逼回接下来的眼泪,抬起衣袖擦干脸上的泪痕,这才推门而入…… 注:金砖这个名字的由来有三种说法。 其一:金砖是由苏州所造,送往京城的,所以是“京砖”,后来演变成了金砖。 其二:金砖烧成后,质地极为坚硬,敲击时会发出类似金属的声音。 其三:说是在明朝的时候,一块金砖价值一两黄金,所以被叫做金砖。 第142章 二人谈话 忘忧依旧在捣鼓她的瓶瓶罐罐,听到推门声,见是南星,便又垂下头继续手下的动作:“南星,小姐可歇息了?” 南星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尽量保持平静的回道:“没呢,怎么了?” 尽管她努力收拾好情绪,可忘忧还是察觉到了她的鼻音。 忘忧起身走到她身旁,借着烛光,先是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这才问:“你……你可是难过了?想回广陵了?” 不待南星回答,忘忧皱着眉头嘟囔道:“广陵有什么好的?你在那又无甚牵挂。咱们从小受吴老爷恩惠,照顾保护小姐是他给我们的任务,亦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最重要的是,咱们上哪找到小姐这么好性子的主子?” 她说了这么多,却见南星只背着她不说话,忙转了半圈走到南星面前,气道:“你倒是说句话啊,从前就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如今倒是只见武功长进,不见人长进。咱们小姐这么好的人儿,若都留不住你,我与你这姐妹也算是做到头了。” 南星本就是感动江洛真心对她,如今再听忘忧这一番话,顿时觉着自己醒悟的有些晚。 原来与她一同来的姐妹,早已将小姐当成真正的主子了。 而她,直到此时才真正察觉到小姐的好。 眼见着忘忧真的要生气了,南星忙拉起她的手,解释道:“我何时要回广陵了?就如你说的那般,咱们小姐这么好的人儿,怎会留不住我?我只是觉着小姐对我们做奴婢的这么好,心里很是感动而已。” 忘忧闻言,这才笑着拍了她的肩膀,豪爽道:“不愧是我的好姐妹。虽说小姐处境不妙,可她再难,对我们这些近身伺候她的人,只有好的没有坏的。咱们原先也都是苦命人,见过的达官显贵,哪个不是视人命如草芥?” “就单说这府里的二小姐和三小姐,她们对身边的丫鬟呼来喝去,非打即骂,甚至是故意欺辱。我可从未见过咱们小姐这般对身边的人,除非是背叛或着害她的人,她一定不会手软。” 南星点点头,很是赞同。就这一点,她不得不佩服她家小姐。 忘忧见她赞同,索性也与她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所以啊,南星,咱们小姐是想以她的真心来换咱们的真心,咱们为何不双手捧上?且,这些时日以来,我看小姐虽睚眦必报,却从不牵连无辜,当得上一句,品行高洁。” 南星也跟着她的话,想到了今日在小山上发生的事,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日后我们心甘情愿的将真心奉上,敬她、护她才是我们要做的事。” 二人之间的推心置腹,不仅加深了姐妹情,日后也更加齐心的为江洛排忧解难…… 韶光院里,众人一夜好梦。 次日清晨,天微微亮,清风拂面,甚是凉爽。 江洛已经在院子里扎起了马步。 自从忍冬知道了南星是个武功高手后,便非要拜南星为师。南星抵不过她日日纠缠,只好无奈当起了她的武功师傅。 吴妈妈见忍冬对武功痴迷,也不再拘着她学规矩,只盼着她能快快学成,日后江洛出门有她跟着,便性命无忧了。 至于江洛,更是被吴妈妈盯着,日日与忍冬一起练了起来。 这扎马步就是南星交给忍冬的第一个任务。 半个月下来,忍冬已经能扎稳当了。 江洛也不输她。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小院时,江洛已经在明绪的伺候下,洗漱净面,穿戴整齐。一位不速之客,也随着晨光而至。 丹玉一脸倨傲的站在江洛面前:“大小姐,夫人说了,前些日子她着实是有些忙,这才让后院里的众人钻了空子,坏了规矩。从今日起,各房各院凡是没被禁足的,依旧按着从前的规矩,卯时初去春华院里请安。” 江洛并未抬眼,只淡淡的道了句:“嗯。” 丹玉见她这般态度,有些不忿。可江洛毕竟是主子,只好忍下心里的怒意,敷衍的行了礼,便转身走了。 见她出了院门,明绪这才出声问:“小姐,这样冷着她,可会给您添麻烦?” 江洛轻笑一声:“你家小姐的麻烦还少吗?她此时正在秦氏面前得势,我即便是对她热络,也是无用,何必呢!” 明绪闻言,想了想,便踌躇着问:“那奴婢近日,就先多多留意梅青的动向。” 江洛赞赏的看了明绪一眼:“好,你留意着些也无妨,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呢……” 明绪见她家小姐高兴,她也笑着回:“是,奴婢省得。” 这国公夫人身边的丹玉与梅青,就是三小姐身边的紫芙与蝉衣。 深宅大院里,就连干粗活的粗使婆子之间,日日都有龃龉不合,何况是体面的大丫鬟之间,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走,该去请安了。”江洛放下手里的茶盏,说道。明绪忙上前递了胳膊,以便江洛起身时扶着。 二人从屋里出来,吴妈妈也担忧的跟了上来:“小姐,还是让老奴跟着。” 江洛上前笑着拍拍她的手,劝慰道:“你不用担心我,若是想借此生事的,即便你在跟前也阻挡不了。你尽管放心就是,我能照顾好自己。” 吴妈妈这才没有继续坚持要跟着。 府里的几位小姐身边,都没有管事妈妈,只有江洛一回府,便要了吴妈妈过来。 原先秦氏管家时,是不打算给吴妈妈发月例的,理由是:吴妈妈的卖身契不在国公府,且府里小姐身边都没有管事妈妈的先例。 江洛怎么会愿意? 这整个国公府能富贵至今,有一大半都是她娘的功劳。 江洛便也回了秦氏:“既如此,曹妈妈也是母亲从秦家带来了,卖身契也不在国公府里,只在您手上,又是您在使唤她,那曹妈妈的月例也是母亲自己出的?若真是这样的,洛儿就无话可说了。” 刘氏则在一旁帮腔道:“哎呦,这事你可算是说错了。你母亲身旁的曹妈妈啊,那可不是一般的婆子能比的。光月例啊,就比我身边的赵妈妈高了一两银子呢,都是公中走的账呢!” 第143章 继室与原配 秦氏好似已经习惯了刘氏的阴阳怪气,眼珠子都未转一下,依旧气定神闲的道:“不管如何,这府里的小姐身边,只有你一人有管事妈妈,这已经是先例了。为防有人说我偏宠你,这月例你就自己看着办!” 小蹄子,还治不了你? 这是她从秦氏那要了吴妈妈的第二天,秦氏给她的下马威。 也是秦氏对于江洛头天晚上,拿她娘恐吓秦氏的报复。 对于一个刚从庄子上回来的落魄小姐来说,在府里举步维艰,没有人可用,又无银钱傍身,身边还围着一堆伺机而动的毒蛇猛兽。 没有银钱怎么去养活吴妈妈?府里不发月例,便意味着四季衣裳,一日三餐,全都由江洛自己想办法。 秦氏拿吴妈妈的月例说事,对于当时的江洛来说,也是当头一棒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江洛这一世有钱了。所以江洛不怕,大不了她养着吴妈妈就是。所以,江洛有底气跟秦氏打擂台。 当时江洛并未再反驳,只到天将擦黑,她让忍冬悄悄出府,乔装打扮一番后去了街头说书的地方,将这个故事献给了说书先生。 没过几日,这“继室苛待原配遗孤,毒打原配近身管事妈妈,原配寒心被迫成了厉鬼前来索命”的故事,便传遍了雍京城。 竟还有那紧跟热潮的戏曲班子,编成了戏曲,一时座无虚席,风靡雍京。 江舟随着同僚吃酒听戏时,被同僚说笑道:“起成兄,这继室与原配的曲子,倒是与你的境况有些相似啊。” 江舟心里立时便咯噔一下,忙推脱不是。 几日后,春华院里便送来了吴妈妈这个月的月例。 江洛当然是欣然接下了,谁会嫌银子多? 一直到如今,江洛出门一般都不会带着吴妈妈。江洛不愿意让她跟着自己遭受嘲讽,或者遇到危险。 有吴妈妈在韶光院,她才觉着那里是家。所以,吴妈妈的担忧,也是有缘由的。 江洛带着忍冬和明绪,一路朝着春华院走去。 半道上却碰见了江晨。 几日不见,江晨原先苍白如纸的面庞,如今也变得红润了,整个人都散发着勃勃生机。 此时她瞧见江洛,立时快走几步到江洛跟前,行礼请安:“大姐姐安。” 一番动作一气呵成,也不像以前那般,说几句话就咳嗽不停了。 江洛双手扶起她,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这才笑着道:“四妹妹当真是不一样了,与两个月前的你判若两人。瞧瞧这红扑扑的小脸,让人看了喜欢的紧。” 江晨闻言,眼神暗了暗。要不是江茵那个贱人,她原本就该是这样子的。 甚至比这更好才是。 也幸亏江洛一回府便对她说了实话,才没有让她继续恨错人。 也不知母亲是怎么说动大姐姐,让大姐姐为她出动吴家去广陵寻医的? 想到此处,江晨的眼里恢复了暖意。她由着江洛打趣自己,只言笑晏晏的看着江洛:“晨儿还要多谢大姐姐的再造之恩,待会请了安,大姐姐与我一道去秋水院坐坐?我父亲昨日回来,给大姐姐带回来很多小玩意,你去瞧瞧合不合心意。” 江洛没想到江淼昨日又回府了,想了想说:“行,待会若是无事,我便与你一起去二婶那坐坐。” 江晨听完她的回话,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二人肩并着肩,一起朝着春华院走去。 按说江晨是不用非要给秦氏请安的,可谁让刘氏夺了她的掌家权,秦氏便也端起了国公夫人的架势。 秦氏再如何也是国公夫人,是这府里除了江舟之外的第二掌权人。 国公府未分家,江淼打理镇国公府的生意,也得看着江舟和镇国公府呢。 所以,刘氏在这府里,确实是低秦氏一头的。更何况,江老夫人可是秦氏的姑母,又事事都依着她。 昨日丹玉专门跑了一趟祥云院,就是通知江晨去春华院请安的事。 她既然发话让江晨日日去请安,江晨就得去。 这明显就是与刘氏宣战呢! 仿佛就差嚷出声来:掌家权和你的宝贝女儿,选一个。 刘氏知晓后,气的砸了一套茶具,还是鸣翠及时通知了江晨,这才劝下了她的怒气。 江晨强忍恨意,劝慰道:“母亲何必动怒,气大伤身,女儿还得靠着您呢!大姐姐寻来的药,女儿也吃了这些天了,我身子已见好。” 她又投入刘氏的怀抱,继续劝着:“眼见着我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我总不能一直躲在祥云院里不出门?再过几年,我也到了成婚的年纪……” 接下来的话,她并未说出口,刘氏已是泪流满面。 是啊,她盼了这么久,就盼着晨儿身子能好些,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如今越来越好了,也该是出去的时候了。 在刘氏看来,这国公府的掌家权,她必须要挣到手了。 还有江安,也必须尽快过继到二房来。 江洛与江晨走到春华院门外时,江茵也赶了来。 她脸上带着面纱,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可那双与秦氏无二致的杏眼,却是瞪着江洛和江晨的。 江洛与江晨对视一眼,齐齐抬脚向院里走去。今日是来请安的,不是来吵架的。 江茵却不乐意了:“四妹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见着我怎的也不请安?” 母亲近日被二婶气的不轻,她也不能让江晨好过。 “三姐姐见到大姐姐,也不是没请安吗?三姐姐,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江晨斜睨着她说。 江茵上前两步,堵住二人的去路。她面露不屑的对着江晨,说道:“四妹妹,别怪三姐姐没提醒过你,跟有些人做姐妹,得小心着些……若是你再落水一次,你这条小命就真的没了。” 江晨听到她说“落水”二字,顿时怒气上涌,她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恨意:“三姐姐放心好了,害我的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让她也尝一尝溺水的滋味。” “是啊,四妹妹可不能忘了。”江茵得意的说道。 “三姐姐也太小看我了,即便我活不长,这仇我也是要报的。咳咳咳……咳咳……”江晨说完,又咳嗽了起来。 枫荷忙上前担忧道:“小姐,小姐您怎么样了。” 第144章 那我收回刚才的话! 江茵见她又要发病,一脸嫌弃的向后退了一步。 在她心里,有秦氏和江舟压着江洛,江洛应是不敢说出来的。 再有,江洛被江老夫人罚去庄子上的事是事实,即便江洛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信。而刘氏和江淼又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想必还不知道这事的真相。 她此时听到江晨的话,还以为是说给江洛听的。 江洛则饶有兴致的看着二人你来我往。 她想,隔岸观虎斗,应该很精彩的? 江茵见江晨说话时满脸恨意,心里顿时舒坦了些。她瞥了眼一旁站着的江洛,一甩衣袖,率先进了春华院。 江晨咳嗽了好一阵子,这才止住。 江洛收了心思,略带担忧的问:“四妹妹,你可是难受?” 江晨若有深意的看着院里那道身影,小声说了句:“大姐姐不必担心,我这身子还是病着好些。” 江洛会意,微微扯了扯嘴角,便上前搀扶着她,一起往春华院里走去。 看来,她这位四妹妹也是个懂得藏拙的。 进了正屋,秦氏一袭深紫色绡纱锦裙,头戴赤金雕牡丹嵌红宝石头面,端的是雍容华贵。 “请母亲,大伯母安。”二人齐齐行礼请安。 须臾,当她们快要受不住时,才听到秦氏幽幽的说道:“起来。” 二人这才起身。 江晨拿起帕子点了点额头,仿佛下一刻,她就要倒地不起了,枫荷忙上前扶着她向圈椅上坐去。 见她这样,坐在主位的秦氏皱了皱眉。 不是说江洛这个小贱人从江南为她寻了药吗?身子怎的还这么弱不禁风…… 难道寻的药没用? 江洛也面无表情的走向江晨的上首坐下,对面便是江茵。 两道视线全都紧紧的盯着她,她就是再傻也能感觉到,可她偏偏不抬头,任她们盯着去。 屋里针落可闻。 须臾,秦氏终于出声道:“洛儿,听说你为了赎罪,特意去信江南,让你外祖家的舅舅替你四妹妹寻访名医?” 江洛这才抬眼看了过去:“赎罪?” 她问完,仿佛又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看向对面的江茵:“是啊,母亲说得对,是赎罪。至于寻访名医,确有其事。” 看来,秦氏和江茵也已经达成一致,推江晨落水这事儿,是要钉在她江洛身上了。 她刚回府时,二人还有所顾忌。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互相之间又撕破了脸,想必她们是仗着时间久远,没有证据,便想一直将屎盆子扣在她身上了。 近日提这事都不见她们避讳了。 很好。 江晨怕江洛被秦氏的几句话给挑拨了,误以为是她母亲这么说的,又不敢说的太明显,影响她日后行事。 她只好咳嗽了两声,装作有气无力的出声询问:“大伯母,三姐姐的脸是怎么了?马上就是夏日了,怎还戴着面纱啊?” 她问完,屋里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江茵身上。 江茵有些不知所措的摸了摸面纱,心里后悔的不行。一想到此处,她对江念的恨意又冲了出来。 她不停的绞着手里帕子,仿佛上瘾了般的想要打人。 只有打了人,才能解了她心头的怒火。江念那个姨娘养的小娼妇肚子里怀了孽种,她此时动不了。 锦绣院可有紫芙呢! 哼。 秦氏被她岔开话题本就有些不乐意,又听她问到这事,便扫了一眼下首的江茵,正好把这一幕看在眼里,顿时生了一股无名火:“你三姐姐的脸,前几日出了些疹子,怕见风,所以才带着面纱。” “哦,不知三姐姐为何成了这样?可有看大夫吃药,能不能治好啊?”江晨句句关心的问道。 她越关心,江茵越心塞。 她堂堂国公府嫡女,竟拿一个害了她的小贱人毫无办法,说出去,都要成了这雍京城里的大笑话了。 秦氏有些后悔让江晨来请安了。 “你操心你自己的身子,我这脸与你的病比起来,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江茵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江晨眸子沉了沉,淡淡的回:“三姐姐别见怪,妹妹我也是好奇,这才一问。既然姐姐都说了是小事,那就一定是小事。那我就祝三姐姐你的脸早日治愈,容颜依旧!” 江洛听了她这一番话,差点要把刚喝进去的茶水喷出来。 她这位四妹妹,当真是有趣得紧呐!句句往江茵心窝子里戳。 “你……你什么意思?”江茵噔的一声站起身,怒指着江晨道。 江晨苍白的小脸上全是无辜,仿佛被江茵吓到了一般,颤巍巍的说:“三姐姐这是怎么了?我可有说错什么?难道你的脸好不了了?那真不好意思,我收回刚才的话。” 噗~ 要不是不合时宜,江洛真想为她刚刚的话摇旗呐喊。 江茵被江晨的话气的差点失控,险些把手边的茶盏摔到江晨的身上。 蝉衣见势头不对,忙上前拦了江茵一把,这才没有酿成大错。 江茵却不懂她的好意,奋力挣开了蝉衣的手,还是将桌子上的茶盏摔落在地。 屋里众人都被她这一摔,吓了一跳。 江晨眼眸一转,捂着帕子就咳嗽了起来,一息之间竟已是憋的面目通红。 她边咳嗽边指着对她发火的江茵:“三姐姐你……三姐……”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小姐你如何了?”枫荷和降香同时扑到江晨的身边,半跪在地上叫着。 江洛也忙起身担忧的叫了声:“四妹妹,四妹妹……” 此间情景,即便是表面淡定从容的秦氏,也坐不住了。 她把被吓懵了的江茵拉到身后,又连忙吩咐道:“丹玉,快……快将人送回祥云院。梅青,去请秦大夫,让他立即前往祥云院为四小姐诊治。” 她没想到江晨的身子还是这么弱。丹玉打探到的消息,不是说已经吃了寻来的药,好些了吗? 至从五年前江晨落水至今,今日可是第一次来向她请安,就被江茵吓得晕厥了过去。 若是刘氏知晓后,怕是又要闹上一场才肯罢休。 她有些埋怨的瞪了江茵一眼,不帮忙就算了,竟坏她的事。 可当她看到江茵面纱下的面容时,又明白她最近的暴躁,心里多少便软了些。 “是,夫人。”二人应声而去。 主屋里因着江晨的晕厥,乱成一片。 第145章 又是你 江茵躲在秦氏身后,时不时的望向晕倒的江晨。除了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江茵并不害怕,甚至有些快意浮现在眼里。 丹玉指挥着几个粗壮的婆子,小心的把江晨抬到贵妃椅上,又多加了几个粗使婆子,抬着江晨向春华院外走去…… 江洛也顺势对着秦氏福了福身:“母亲,洛儿也跟着四妹妹去看看。”说罢,不等秦氏回答,立即转身跟着走了。 秦氏原本淡定的面容,立时碎了一地。 江茵见众人出了春华院,这才从秦氏身后闪身出来,嘴里嘟囔道:“母亲,您不是说这病秧子好些了吗,怎么还是这么不经事啊,摔了个茶杯都能给她吓晕过去,嘁……” 秦氏一脸不耐烦的坐回了太师椅上,指着江茵:“好了,你还嫌你闯的祸不够大吗?我今日可是第一次让她来给我请安,你就弄了这一出,不正好着了那刘氏的道吗?” 江茵被她一吼,立即委屈的不行:“江晨句句都在戳我的心窝子,我能不气吗?都过好几日了,我这脸上的痘印子要如何才能去掉?您说要给我找最好的去疤药,药呢?在哪呢?哼……”说完就拿帕子捂着脸,跑了出去。 “茵儿……哎。”秦氏也知自己刚刚的话有些重了,立时心疼的喊了一句,也没能叫住江茵,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诸事不顺,当真是诸事不顺。 江洛跟在江晨身后,刚走到春华院门外,便碰到了一起来请安的江怀和江安。 自从她惊马一事后,二人便住在了外院,只需日日去春华院请安即可。 如今江怀的身子还在调养中,可小孩子身子毕竟长的快,毒素排的也快。这才没多少日子,他便能去书院了。 江怀瞧见被抬出来的江晨,有些疑惑的问丹玉:“丹玉姐姐,我四姐姐这是怎么了?” 江安也一脸担心的看着江晨,关心的话到嘴边也只好先忍下了,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份。 丹玉如今可是秦氏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哪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江茵的不是。 她装作小心翼翼的瞥了眼身后的江洛,又忙抽回视线:“六少爷良善。四小姐只是身子有些不适,您不必担心,夫人吩咐奴婢将四小姐送回祥云院,也已经请了秦大夫。” 江怀根本没听她说的话,只顺着她的视线向后望去。 当他看见后面跟着的江洛时,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立时如一只炸了毛的公鸡,疾步冲到江洛面前,嫌恶道:“又是你。四姐姐又是被你害的对不对?” 江洛看都未看他一眼,绕过他,瞟了一眼他身后的江安,继续往前走了。 江安没有错过她的视线。 忍冬气的对江怀翻了个白眼,敷衍的福了福身,说:“六少爷,这话您还是快去问问三小姐。可不是什么事都能栽赃到我家小姐身上的。”说罢,也麻溜的跟上了江洛。 “你这个贱婢……哼!”江怀还想上前去追,却被江安拉住了:“六弟何必与丫鬟多费口舌,事情究竟如何,去给母亲请安时问一问,不就知晓了?” 江怀甩了他的胳膊,又瞪了他一眼:“哼!”便往院里走去了。 江安转头望了一眼身后,这才跟着继续往里走去。 此时,江茵正捂着脸从屋里跑出来,后面跟着大丫鬟小丫鬟,一溜烟的从二人身边越过。 江怀看得呆若木鸡。 这这这……一个两个的,今日这是怎的了? 江安却在看到跑出来的江茵时,就信了忍冬刚刚说的话,一定又是他这位三姐姐惹的事。 江晨悠闲的躺在贵妃椅上,任她们抬着回了祥云院。 她这一身的病,即便是好,也只是好了那么一点点,任谁来把脉,也是与以往的说辞一般无二。 所以,她装的毫无负担。 江洛也能猜个大概,只不过与她无关,她乐得看戏。 这边刚到了祥云院,又是一番折腾。 她们前脚到,刘氏后脚就踏了进来。 还不等刘氏骂起来,那边,秦大夫匆匆忙忙提着药箱也到了,把脉后,秦大夫捋着他那撮山羊胡道:“四小姐顽疾根深蒂固,虽有见好的现象,可依旧要心平气和,少思少虑,不可生怒啊……” 一样的说辞,一样的药方子。 待秦大夫走后,丹玉觑着刘氏的神色,小心的行了礼:“既然四小姐已经无恙,奴婢便回去复命了,也省得我家夫人担忧的坐立不安。” 刘氏并未答话,只用那双凤眸,斜睨着丹玉等人。 丹玉有些讪讪的,忙招呼春华院里的婆子们鱼贯而出。 还未等她们走远,便听见刘氏嚎啕大哭的道:“我可怜的晨儿啊,好不容易身子好了些,便要被你大伯母磋磨死了啊……她秦氏就算再看我不顺眼,也不必如此作贱我的女儿啊……” 哭的那叫一个闻者伤心,见着落泪。 丹玉脚步顿了顿,继而更快的朝着春华院走去了。 屋里,刘氏还在伤心。 江洛忙上前拉了拉刘氏的胳膊,刘氏止住哭声,不解的看向她。 江洛指了指床上的江晨:“二婶,您看。”只见江晨已经从榻上下来,走她们面前:“母亲,您快别哭了,我无事。” 刘氏大喜,忙拉着江晨转了一圈,这才明白过来,遂又问道:“你可是装的?” 江晨笑着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佛祖保佑我儿,佛祖保佑我儿啊……”刘氏双手合十,朝着西边拜去。 赵妈妈与鸣翠,也一脸喜色的跟着拜了下去。 只要她家四小姐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待赵妈妈与鸣翠伺候着刘氏净面后,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便都跟着退了出去。 江洛并没有走。 刘氏知道江晨没事,此时也彻底冷静下来了:“晨儿,发生了何事,你怎的会装晕?” 江晨扫了一眼江洛,回:“倒也没什么大事。马上就要入夏了,我瞧着三姐姐脸上还带着面纱,便好奇的问了问。不知怎的就惹怒了她,我不想与她争执,只有用这个办法了。” 刘氏没想到竟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也不怪江晨不知道,她一直在养病,祥云院里的消息都是经过刘氏的,不影响她的情绪的,无关紧要的刘氏才会让丫鬟递进去。 第146章 靖王 若是那大喜大悲的事,是绝对不能递进去的。 刘氏则拍着胸脯,一脸后怕:“你可吓死母亲了,若是你真的有个好歹,我真是……” 江晨闻言,也红了眼眶。 江洛也算是看明白了,这母女二人是都知道了五年前的真相,却不知道对方都知道。倒真真的是在为对方着想。 她起身走到刘氏身边行了个万福礼,笑意盈盈的说:“洛儿先恭喜二婶得偿所愿了。” 江洛的话,听得二人一愣。 这喜从何来啊? 江晨率先问出口:“洛姐姐的意思是……” “四妹妹在春华院里,被江茵吓的晕厥了过去,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二婶何不把这事闹到父亲面前,趁机过继了江安?” 刘氏听了这话,紧了紧手里的帕子,似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江晨也若有所思。 她对于母亲和父亲,要过继江安为二房嗣子这件事,早就知道,也不觉得排斥。 她知道,父亲母亲之所以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她。 更何况,江安她也见过。 虽说她出院门的机会不多,可那个清秀俊逸的小少年每次见了她,远远的就停了脚步等在那,待她到了跟前,总是轻轻的叫道:“四姐姐安,四姐姐先请。” 她倒也不讨厌。 若是能过继了江安,她日后也有个靠山,父亲母亲也安心的不少。 江洛见二人都在沉思,也不再出声打扰。 她猜,刘氏最后一定会这么做的。 如今江晨吃些她给的药,身子已经明显见好。若是能一直保持着如今的状态,嫁人生子应该也不成问题。 越是这般,江晨就越需要一个有力的靠山。 更何况,先前有江老夫人这座大佛在,又有秦氏在江舟身边吹枕头风,过继江安一事,就搁置了。 如今可是天时地利人和,刘氏怎么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须臾,江洛出声道:“四妹妹无事,我便放心了。刚才的话……我也只是突发奇想不知能不能成,二婶可不必当真。洛儿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江洛的话打断了刘氏的思绪,她忙笑着起身送道:“洛儿说的是,二婶可得好好想想。你若是忙,就先回去。” 江晨也跟在她身后:“洛姐姐,你慢走,我就不送你了。” 江洛摆了摆手:“你如今可还病着呢,送什么送?快回去躺着,我这就走了。” 待出了门,江洛立即收了笑容。 看来,刘氏还是防着她的。这也没什么,她本来也在防着刘氏,就连江晨,她也是防着的。 她与她们母女,也只是暂时在一条船上。 在这国公府里,秦氏势大。她只有将刘氏抬起来,与秦氏打擂台,她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秦家之事,已经折损了一个江老夫人。江舟最近这些日子,又日日不见回府。一双儿女也不断出事,秦氏最近可算是诸事不顺了。 江洛一路心情愉悦的回了韶光院。最近这些日子,若是无事,她先不出府了。 洪澈的事还没有个结果,她不想让人发现南星。她身边的人,即便不是舅舅们费心劳神为她寻来的,只要是对她忠心,她都想护着。 如今她能力不足,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能力去护着她们。 可她会努力,努力的活下去,努力的让自己更加强大起来…… 韶光院里一片安静,朝堂上却因着昨日马场之事,又开始了角逐。 昭定帝坐在龙座上,手扶着额头,无奈的看着如闹市般的太昭殿。 凌阁老则半垂着眸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陆大人若是早早的将那山匪头子抓了,还会连累到这些臣子家的儿郎吗?” “是啊是啊……” “这就是锦衣卫的失职,也就是陆大人的失职。” “你说得是放屁,你行你上啊。这样,下次再剿匪,我一定启奏皇上,让陆大人带上你,想必你一定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剿灭山匪的?”曾御史义愤填膺的回道。 “这这这……你这是强词夺理,强人所难!” “哟哟哟,事儿落到你身上了,就是强人所难啦。那陆大人也只是个人,他不是神。那群公子哥儿整日的游手好闲,又不思进取,受点伤而已……” “好了,整日的为这点小事吵嚷,朕这太昭殿都成什么了?”昭定帝略带怒意的声音传来。 “皇上恕罪。”众人皆俯身求饶。 他扫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凌阁老脸上:“凌爱卿可有要说的?” 凌阁老忙拱手,谦卑的回:“回皇上的话,陆大人剿匪有功,虽微有瑕疵,可终究是对大雍有功啊。当赏,不当罚。” 他倒要看看陆今安这小子,得罪了这么多的人,日后摔下来时,会有多惨。 昨日在马场受伤的那几家,虽官职不显,可也都是有实权的。 陆今安越是因着此事被加官进爵,伤了子嗣的这几家,就越看他不顺眼。 这可是他最想看到的事,也是那位最想看到的事。 凌阁老一派的红脸唱完了,剩下的白脸一看他都如此说了,也都忙着附和:“是啊,陆大人剿匪有功。” 陆今安闻言,眉毛微挑。 凌霄可不是会为他说话的人…… “凌爱卿所言甚是。陆爱卿乃朕之臂膀,今剿匪有功,当赏,王福全,宣。”昭定帝大手一挥,王公公忙一甩拂尘,上前宣旨。 陆今安连忙走到大殿中央,行大礼等着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锦衣卫指挥使陆今安,文武双全,剿匪有功,无愧于靖王之后。朕感念靖王之忠勇,惜靖王之神采,允靖王世子陆今安,即日起承其父之爵位,钦此。” 王福全托着圣旨,麻利的下了台阶走到陆今安面前,将圣旨向前递了递:“陆指挥,接旨。” “臣,陆今安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陆今安恭敬的接过那道明黄的圣旨,拜了下去,可垂下眸子里却恨意毕现。 这么多年了,早就该成为靖王的他,直到今天,才迎来袭爵的圣旨。 这就是傅郁圣旨上的“感念靖王之忠勇”,若是真的感念,哪怕有一丝,也不至于在父亲死后,这么对待他们母子。 “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也跟着拜了下去。 第147章 埋怨老天爷 下了朝,陆今安身旁围着不少人,都是来恭贺他成为大雍朝新的靖王的。 不管是真心恭贺还是假意逢迎,他也都一一回礼了。 与往常一样,出了太昭殿,最后一层汉白玉阶梯那,王福全正背对着众人,站在那。 这些人也都见怪不怪了。 陆今安步履从容的走过去,拱手:“王公公。” 王福全这才甩了甩拂尘,他面白无须的脸上,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盯着人时,似要看到人心里去。 他上前两步,虚扶了一下:“咱家特来替皇上看看,陆大人得封靖王,可否开心。” 陆今安忙朝着太昭殿拱手道:“多谢皇上挂怀,本王也多谢王公公。” 王福全又朝他走了两步,侧身挡住太昭殿的方向,未拿拂尘的那只手,轻轻的托起了陆今安:“靖王不必客气,赶紧忙去,奴婢就先退下了。” 陆今安看了他一眼,微不可察的点点头,这才大步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王福全才幽幽的转身,朝着承乾殿走去。 走之前,他小声的嘟囔了句:哎,新的靖王出现了,不知是好还是坏? 陆今安出了宫门,接过许远手里马鞭,便翻身上马,二人一前一后朝着北镇抚司衙门走去。 “可查出什么了?” “回大人,查出来了,是杜副使身边的王进。前几日,有人在贼窝附近的村子外,见过他。”许远一边扫视着周围,一边小声回道。 “确定?” “确定,我把那几个见过王进的人,偷偷的藏在王进日日要路过的茶楼上,让他们认真的瞧清楚了,确定无误。” 须臾,陆今安低沉又冷冽的声音响起:“好。那就按我之前说的去办。” 许远也跟着他家大人的话,兴奋了起来。 杜大人要倒霉了,确切的说,是王进要倒霉了。 散朝后,王福全便带着昭定帝的慰问赏赐,挨个去了受伤的公子哥家里。 其他人都还好,只有一个永兴伯府,洪勇和杨氏是有口不能言,又不能将难过表现在脸上。只得笑着接了圣旨,又封了红封给王福全。 洪澈不能人道的事,一定不能传出去。 杨氏这几日是不停的感叹,幸亏前些日子将洪澈与江念的婚事定下了,否则……否则洪澈真的要打光棍了。 她又在心里庆幸,好歹江念已经怀了洪澈的孩子,不管怎么样,总归是有后了。 没了就没了,倒真是省心了。不得不说,杨氏是真的心大。 她接了赏赐,便将那几匹上好的淡绿色烟罗纱挑了出来,对蔡妈妈吩咐道:“把这几匹御赐的烟罗纱送去国公府,直接交到二小姐手上,让她做几身夏日的衣裳,穿着凉快些。” 蔡妈妈忙应了声:“是,夫人,奴婢这就去。” 蔡妈妈带着宫里的赏赐,来看江念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国公府。 江洛也正听着忍冬绘声绘色的讲着:“小姐,原来,昨日陆大人到了清泉庄子上后,是去北山附近抓山贼了啊。外头都在传,说陆大人因着剿匪有功而被皇上封了靖王呢!” 江洛反问:“靖王?” “是啊,这可是刚刚永兴伯夫人身边蔡妈妈说的,说是陆大人如今已经是靖王了。”忍冬一边往她嘴里送剥好的桔子,一边说道。 这桔子是跟着吴杨的信,在今天早上一起被镖局送过来的。 信里寥寥数语,除了报平安之外,就是吴杨说他已经把江洛说的所有的事,告知了吴松和吴柏,他们也将会为日后做出准备,让江洛放心。 江洛看完信,就烧了。然后便窝在了贵妃椅上,由着丫鬟们陪着,吃吃喝喝。 忍冬的话让江洛打起了精神:“蔡妈妈?她怎么来国公府了?” 毕竟,洪澈的事,陆大人还没给她信儿呢。 “这您就不知道了?听说昨日那山贼头子闯入北山附近的马场,伤了好几家当官的儿子呢。就那什么洪二公子也在里面,这不,也跟着被皇上赏了,这永兴伯夫人便吩咐了蔡妈妈来给江念送了几匹赏赐的布料。” 忍冬说着说着,也觉得奇怪:“小姐,您说这永兴伯夫人何时这么看中二小姐了?她之前不是还想让二小姐做妾来着,这才过了几日啊,就变了好几回了。” 明绪则在一旁接道:“想必是洪二公子那,出了什么岔子。” 江洛瞟了她一眼,心里对明绪的敏锐有些佩服。 前世,若不是有明绪斡旋,估计她早早的就被林家吃干抹净,挫骨扬灰了,哪还有今生今世的重生? 可是前世的今日,她可没听见过陆今安袭爵的事。难道真的因着她的重生,而改变了很多事情的轨迹? 那她知晓的那些事,又会不会照常发生? 亦或者会提前,还是推后? 她心里不免有些埋怨老天爷,既然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就不能让她少吃些苦头,顺风顺水一回嘛…… “哼,他出岔子才好,最好是全身都烂了才好。竟想跟着有些人一起祸害咱们小姐,幸亏小姐聪慧,否则……”提到洪澈,便便想到了那日的情景,忍冬就气愤不已。 明绪接过她手里的桔子,笑着道:“好好好,就依你所言。让他全身都烂了臭了,好给咱们小姐报仇。”她说完,又掰了一瓣桔子,递到江洛嘴边。 江洛一边接着吃桔子,一边听丫鬟们的对话,心里好生感慨欣慰。 她想,若是这两个丫鬟知道,洪澈被她下令阉了,想必一定会欢欣鼓舞的? 这一世,害她的人,她终将手刃,不计代价与后果。 她依旧心怀良善,可这良善也是有爪牙的。 瑞雪院里,丹玉正指挥着小丫鬟,奉上永兴伯夫人送来的御赐布匹:“二小姐可看好了,这布一匹没少都在这呢。” 月见上前接了东西,退到江念身后,就见她家小姐转身摸起了这几匹布。 丹玉见她不答话,便有些怒了。 一个庶女罢了,还是得罪了主母,即将嫁出去的庶女,有什么可傲的。 月见瞧着丹玉要恼,忙扯了扯江念的袖子,江念这才回过神儿,对着丹玉讨好道:“丹玉姐姐这是什么话,夫人送来的东西指定不会少的。我如今被禁足,不弄能去春华院谢过母亲,还请丹玉姐姐回去替我像母亲道谢。” 第148章 庶女当够了 她又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塞进了丹玉手里:“多谢丹玉姐姐了。” 丹玉悄悄的掂量着荷包,这才消了气,依旧扬着下巴道:“二小姐放心,您的话,奴婢一定替您带到。”说罢,敷衍的福了福身,就带着小丫鬟们退了出去。 玉兰见人走远了,忙上前跪到江念面前,一脸欣喜:“奴婢恭喜小姐得未来婆母看重,日后小姐嫁去永兴伯府,您便是永兴伯府二少夫人了。若是再诞下麟儿,小姐您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江念也被这喜悦冲昏了头脑,只觉着这未来婆母终于醒悟了,知道了她的好。 再经由玉兰这么一说,她顿时喜上眉梢,双手不停的抚摸着肚子,一脸爱意止不住:“是啊,若是日后我在永兴伯府诞下我的孩儿,他就是伯府里的嫡长子……” 月见瞥见正在做美梦的二人,也不去打扰她们,自顾自的抱着手里的布料,去了里间。 她在里间还能听到玉兰的恭维:“小姐说的是。您到时只要好好教导小公子,日后,伯府未必不是他的。到那时,您可就是伯爷的母亲了……” 月见放下布料,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这才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江念闻言,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大了。 她当庶女当够了。 从小看着她姨娘,被当家主母压制的不能动弹,犹如半个奴婢,她就发誓自己一定不要去做妾。 所以,赏春宴上,即便事情败漏,即便是洪澈这种纨绔,对于她来说也是有利的。 因为他再怎么混,也是正经的伯府公子。 以她国公府庶女的身份,做个嫡妻是足够的。 江念的野心,借着玉兰的嘴给说了出来。 “小姐,布料奴婢给您放在了里间,您何时想用来裁衣服,吩咐奴婢一声就是。”月见走到她跟前禀告道。 江洛正沉溺在美梦中不可自拔,哪里顾得上她说什么,只随意的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月见就退了出去,刚走到门外,就见瑞雪院的院门廊下走来一个身形消瘦,清秀隽逸的身影。 她忙快走几步到跟前,福身行礼道:“五公子,您来啦,您快里边请。” 玉兰听到“五公子”几个字,忙出声提醒江念:“小姐,五公子来看您了。” 江念这才回神,听见江安来看她,脸上的笑容一收,立时耷拉个脸,依旧坐在那,也不打算迎一迎。 玉兰瞥见她的神色,也不敢去劝。 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去做呢,这可是月见那个小蹄子的事。 江安走进主屋里时,江念似赌气般的背对着他,他对着玉兰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玉兰最是有眼色的,忙退了出去,又为姐弟二人带上了门。 屋里只剩二人时,江安一撩衣袍,坐在了江念的对面。此时,他也收起来在外人面前的温润,也不再是秦氏和江怀面前的隐忍懦弱。 须臾,还是江念先忍不住,出声斥道:“你来做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和姨娘,我们还指望你能在父亲面前,说上两句好话,将我们救出去呢!也不见你有所动作。” 江安抿了抿嘴,握紧拳头,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说:“姐姐又可曾为我着想?可曾想过我的处境,为我说两句好话?” 江念噌的一声转过身,瞪着江安:“不为你着想?姨娘若是不为你着想,也不必在这后院里被制肘了这么多年,我也不会在江茵面前谨小慎微。” 江安低低的笑了一声,心里失望至极。 他就知道,又是这些话。这些年他这位姐姐,反反复复的在他面前耳提面命。他心里再多的愧疚,也消耗完了。 江念的话没错,他知道。 他是国公府里的庶长子,身份尴尬。为此,他姨娘在秦氏面前伏低做小,卑躬屈膝。 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默默的记在心里。他努力上进,隐忍不发,事事藏拙。 可他也痛苦不是吗? 她们无辜,难道自己就不无辜吗? 更何况,在他眼里,江念如今受的惩罚,都是她应得的,她不应该算到自己头上。 江安觉得,他不但要应付江怀,还要迎合父亲和秦氏。就连在他最亲的这两个人面前,也不能放松一息。所以,至从他被送去外院,他便不想来后院里。 外院除了江怀,甚是清静。 “你笑什么?”江念有些莫名的问。 “我笑什么?我笑姐姐说得对,都怪我不能在父亲面前说得上话,也怪我没能力护着你们。可姐姐,这些事你能做到吗?”江安眼带泪意的看着江念。 江念被他问的心神一颤,又看到他那未落的泪,心里顿时有些后悔。后悔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太重了? 他们都是庶出,安儿又是庶长子。依着秦氏的性子,安儿所忍受的,想必比自己多的多…… 江念有些心软:“安儿,我……” 江安拭去落下的那滴泪,开口打断她:“姐姐不必再说了。我今日来,也只是想看看你的身子如何了,既然你过得挺好的,我也就不日日担忧了。”说罢,便起身向外走去。 “安儿……”江念此时才觉着,这个她从小埋怨到大的弟弟,好像有些不一样了。有些东西,她真的要失去了,可她又不知如何才能说出口。 江安的脚步并未停留,他径直的向院外走去。 这么些年,他早就应该看开的。姨娘和他这位姐姐是什么性子的人,他能不知晓吗? 日后,待他有能力站在高处时,他一定会护住二人。 可也仅仅是,护住二人。 吉祥蹲在院门外的台阶上,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见他家少爷出来了,忙上前跟在了身后。 江安扫视了周围一眼,小声问:“小路可能走?” 吉祥上前一步,离得近些回道:“能,小人刚刚走了一圈,没见有人经过。府里的下人都嫌那路绕的远,尤其这热天,都走旁边有阴凉地儿的大路了。” 江安点点头:“走,待会机灵些。若是碰到人,便隐晦的说咱们是去找事的。” “是,少爷。”吉祥一边跟着他快步走去,一边回道。 第149章 帮了你,我能得到什么? 韶光院里,江洛歇息好了,便想着要给广陵的舅舅们回信。此时正窝在书案后的圈子上,想着要说什么呢? 明绪从门外进来:“小姐,五公子来了。” 江洛眸光一闪,却并未起身:“请他进来,看好门。” “是。”明绪又转身朝外走,去请立在廊下的江安。 不会儿,一袭青衫的小小少年,便绕过海棠花卉三段屏风,走到了书案前。 明绪则与往常一般,站在门外廊下,盯着院子里做活得丫鬟婆子。 “见过大姐姐。”江安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忍住心里的惊叹,垂下头,恭敬的拱手行礼道。 江洛却直直的盯着他,想着他今日的来意。 须臾,她起身走到书案前的圈椅旁坐下:“五弟不必多礼,快请坐。”江洛指着身旁的椅子,请他坐下。 江安便大方的坐下了,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大姐姐可知,二夫人想让我过继到二房一事。” 江洛闻言,眉毛微挑。 不仅在心里暗道:呦,她这位五弟也是个通透人。 “听四妹妹说过一些。”她随意回道。 江安认真的看向江洛,郑重道:“整个国公府里,我与大姐姐最为相似。地位尴尬,又惹人不喜。” 江洛轻轻笑了出来:“我倒不觉得。” 江安有些怔忪,他这位大姐姐这般回答……是不赞同他的话?还是不想与他为伍的意思? 江洛把他的神情看入眼底,继续说:“讨厌我们的人,又何尝不是我们讨厌的人?所以,他们与我们无异。” 又道:“说,你今日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若是我听着不错,说不定就答应了呢!” 江安的意图,她多少能猜到一点,无非就是想上她这条船而已。 可她这条船,载她自己还要翻呢,她怎么会冒着沉船的危险,去多载一个人呢? “我想让自己过继到二房。秦氏那,还请大姐姐为我斡旋一二。”小少年的声音很是明朗,说的也干脆,与那日在江怀面前的懦弱截然不同。 江洛心想:秦氏还真是厉害,看看都将人逼成什么样子了。 “你为什么觉着我能帮你?亦或者,你为什么觉着我会帮你?”江洛的话,不可谓不犀利。 可江安听完后,并未有一丝恼怒。 若是因着柳姨娘和江念,二人便是仇敌。江安说的话是真是假,都有待考量。 江洛当然不会轻易答应的,她自己都身不由己,怎会为他人费精力。 “我知大姐姐不信任我,可我要说的是,你与我姨娘和二姐姐之间的事,我都知道。我读圣贤书这么久,也知道她们是罪有应得。所以,我来找你了,大姐姐。”江安看着江洛的眼睛,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 江洛看着面前的少年,他明亮深邃的双眼里,没有一丝狡诈与隐瞒,只有真诚和慎重。 她不明白,柳姨娘怎会养出了两个性子这般不同的儿女。 她想了想,终究还是试探道:“想必你也知道,父亲和祖母都厌恶我,秦氏更甚。我自己都自身难保,更别提帮你了。你若是真想到二房,尽管去找二婶就是了,不比来找我更有用吗?” “二夫人愿意过继我,是瞧着我平日里好拿捏,这才有此想法。若是我贸然跑去二夫人那,倒叫她起疑是秦氏有所图谋,那她一定会打消这个念头。到时,我就两边都落不着好了……”江安把自己内心的想法了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他之所以来找江洛,是因为他在暗处观察了很久。 他发现,自从他这位大姐姐从庄子上回来后,这府里可发生了不少的事。而这些事,只要有心仔细分析下来,都是朝着江洛去的。 可奇就奇在,无论事情大小,只要是朝着她去的坏事,最后都会被化解。 他这位大姐姐,不但能从这些人为她挖下的大坑里全身而退,还能将害她的人,通通都送到坑里去。 他当真是佩服的很。 所以,他这位大姐姐一定有很厉害的地方,而不为世人所知。又或者说,她背后有高人指点也不一定。 否则,他真的想不出来,他这位大姐姐为何会变得如此有成算、有心计。 江洛对江安的话,不置可否。也因着他这一番话,不得不对他多看了几眼。 刘氏与秦氏只是表面平静,实则,二人在暗地里从未停止过较劲儿。 哎,这就不得不感叹一下,这高门深宅里的小姐公子,尤其是庶出的,当真是不好过。 江安日日都要忙着书院里的课业,还能对后院里女人之间的事了如指掌。可见他思维敏锐,不似一般人。若是好好培养,一定能成大事。 “那我为什么要帮你,帮了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呢?我和你一样处境艰难,也不想两边落不着好。”江洛直截了当的把所有话都挑明。 江安在心里佩服她的直接,也庆幸自己刚刚没有拐弯抹角,否则,此时他一定会被江洛随便找个缘由请出去了。 他也收敛了脸上的童真,略带些深沉道:“大姐姐,我若是到了二房,便与江怀一样是嫡子了。日后,这国公府的当家人是谁,还未可知呢!” 江洛闻言,立时眯起双眼,又重新的打量起了他。 其实镇国公江舟的五个子女中,最像江舟的就是江安。江怀只是神似,其余几人皆都随了各自的母亲多些。 江安见她一直盯着自己,背脊越发的挺直了起来:“今年的秋闱,我会参加。” 江洛终于明白了他刚刚那句“国公府的当家人,是谁还未可知?”的底气,是从哪来的了。 她抽回视线,接着问了句:“可有把握?” “七八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很充足,我会继续发奋,争取榜上有名。”他回的干脆,可见对于秋闱一事,他已志在必得。 江洛听了他这话,就不得不好好思量一番了。 此时帮江安成事,不是什么难事。即便他今日不来,她也已经提醒了刘氏。 她刚刚之所以说这些话,只是想让江安清楚明白她的处境,不是所有事她都能出手帮忙,也不是出手就能做到的,以免日后心生怨怼。 转而言之,她确实与柳姨娘和江念是敌人,尤其是江念。 第150章 且看天意 她不敢轻易相信江安会撇开二人,与她共谋,因为即便二人结盟了,她也看不到什么好处。 如今听到江安要参加秋闱,那就不一样了。 江怀那小子的脾性,也不是江洛小看他,他也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又由秦氏和江老夫人从小宠到大,正经的学识是一点不想着学,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是没有一样不会。 若是再不管教,他就是未来的第二个洪澈。 不过,这与她有利,她才不会多说什么。 这样一对比,她顿时觉得,还是眼前的江安比较顺眼。若是他能过继到二房成为嫡子,又顺利通过今年的秋闱,那他在国公府的地位,说与江怀齐平也不为过。 到时,即便是秦氏想做手脚,二叔江淼和刘氏一定不依的,就连她那便宜爹也定不会放任不管。 江洛想了想,终是点点头:“那就好。我虽与你姨娘和二姐姐不对付,可我从来都不是那个主动去伤害别人的人。我也不会将你与她们混为一谈,你说的事,我应下了,我会尽我所能,至于结果如何,且看天意。” 江安见她答应,清秀的面庞上,立时露出了笑容。 江洛暗道:这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前世里,她若是与江安一般敏锐,把这些事情看清楚想明白了,不知能不能救了当时的自己…… “安儿多谢大姐姐,日后待安儿有能力了,一定好好偿还。”江安起身行了书生礼,说道。 江洛托起他的胳膊:“五弟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客气了,我等着就是。还有,日后缺了什么,需要什么都与我说,不用与我客气。” 她看着江安身上的青衫,又朝着门外叫了声:“明绪。” “小姐,奴婢在。”明绪在屏风外站定,回话道。 “去拿三百两银票来。” 江安猛的抬头,阻止道:“大姐姐不可,你能信任我,我已经很感激了。银子就不必了,府里给的够我用的。” 江洛却未理他。 “是,小姐。”明绪听到吩咐,立时转身去了里间。 不一会儿,明绪拿了一个靛蓝色绣竹纹的荷包,双手递给了江洛,又退了出去。 江洛上前两步,托起江安的手,把荷包塞进他半大却指节分明的手掌里:“你不用觉得惭愧,我愿意给你银钱,是因着你于我有用处。府里给你的那点,顶多让你吃饱穿暖。马上要秋闱了,若是有人故意为难……这三百两银子便可救急。” 江安还要推迟,江洛佯装生气:“即便你过继到二房,四妹妹可是个金贵的身子,二房的银钱都紧着她吃药呢。你未取得功名之前,这府里的好东西可都倾斜在江怀那。这银钱,你只当我借给你的,日后你出息了,再还我就是。” 江安见她真的要生气了,这才收回了推出去的手。 他确实很穷。 如江洛所说,秦氏是不会多给他银钱的。 国公府里,庶出的公子,每月能从公中支出十两银子。若是到了读书的年纪,则另加五两的笔墨纸砚费用。 嫡出的则翻上一番,江怀每月是三十两银子的嚼用。 而江安每月能得十五两银子,若是节省一点,他还能攒下些银钱。 可惜,他省得那点银钱,都被江念拿去了。 他还在浮香院里住着时,银钱领回来就别姨娘收走了。他若是需要,再同姨娘要就是。 可江念每每来浮香院时,都是哭穷。 今日她想要支赤金簪子,明日她想要个玉镯子,后日她又见谁带了一对儿珍珠耳坠儿…… 姨娘次次都被她哄的掏了银子给她,不过,姨娘倒也没苛待过他。 想到此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一袭青衣,不得不感叹江洛的眼光毒辣。竟只从穿着上,就窥探出他最需要的东西。 他把荷包装进袖子里,又拱手道:“那我就不跟大姐姐客气了,这银票我拿了。日后有需要,我也不再跟大姐姐见外,安儿告辞。” 江洛摆摆手:“走,时间久了,会让人起疑。” 江安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了。 不一会儿,忍冬便提溜着江安,把他扔到了韶光院大门外。她叉着腰站在院门处,瞪着江安和小厮吉祥,二人鬼鬼祟祟的从小路走了…… 江安走后,江洛坐回了书案后。她望着面前的白纸,若有所思。 对于江安,她倒真是有些好感。 从她回来后,柳姨娘与江念便在秦氏的驱使下,站在她的对立面。她以为江安也会与江怀一般,对她深恶痛绝。 最起码不会向站在这样,无动于衷。 没成想,这个庶出的弟弟,却最让她意外。 直到今日她才明白,读书明智,可真是大智慧之语。 与江安结盟,眼前并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可她看得是以后。她要的是秦氏这些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所期待的囊中之物,被别人夺走,还是他们最不待见的人。 秦氏不是以为国公府在她手里握着吗? 那她就解了刘氏的忧虑,让刘氏腾出手,好好与她作对。 秦氏不是以为未来的国公府是江怀的吗? 那她就为江安铺路,让江安把江怀踩到脚下。 至于江茵,想嫁去宁阳侯府? 呵呵……想得美。 不知过了多久,吴妈妈在门外喊道:“小姐,午膳备好了,您快歇歇先用饭。” 江洛这才回神,脸上的狠厉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笑意盈盈:“好,就来了。” 江安前脚出了韶光院,春华院后脚就收到了消息。 主屋里,秦氏刚坐到八仙桌前,对着梅青问道:“厨房里的山参老母鸡汤可炖好了?” “回夫人的话,刚刚炖好,在灶上温着呢。”梅青小心翼翼的回着。 秦氏闻言,点了点头:“去把三小姐请来,与我一道用膳。” “是。”梅青对着门外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一溜烟的向锦绣院跑去。 “对了,我记得库房里有两支珍藏的百年山参,去拿一支来,待会送去祥云院。” 梅青有些踌躇道:“夫人,那两支百年山参,有一支给老夫人和六少爷用了,还剩下一支……” 第151章 恶心人谁不会啊! 秦氏闻言,放下手中的竹筷,有些肉痛道:“那就将最后这一支也拿出来,待会我亲自送去。” 这件事不同以往,江晨是刘氏的命根子,如今在春华院里晕了过去,不管真假好坏,她都要做个样子的。 梅青哪还敢说什么,忙应着:“是,夫人,奴婢这就去。”便转身去了库房。 她刚出了房门,便碰到了从院门外回来的丹玉,二人对视一眼,都像没看见对方似的,各有各的了。 待丹玉进了屋门,梅青忍不住在背后啐了一口,暗骂道:惯会耍嘴皮子的贱蹄子…… 屋里,秦氏正夹了一筷子的清蒸鲈鱼吃着。丹玉低眉顺眼的走至她跟前,小声禀告道:“夫人,五少爷从瑞雪院出来后就去了韶光院。没过多久,就被大小姐身边的丫鬟给赶了出来。” 秦氏听后,嗤笑一声:“蠢货。”又继续吃了起来。 这句话骂的不知是江洛,还是江安。 丹玉可不敢接话,只好恭敬的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不一会儿,江茵就带着蝉衣来了。 她从春华院负气离开回了锦绣院后,便去关押紫芙的柴房里出了一顿恶气,心里窝着的那口气儿,总算是消散了些。 主子们用饭,做丫鬟的自是要忙前忙后的。 这些事对蝉衣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江茵喜欢吃的素菜、爱吃的荤菜、最喜欢喝的羹汤,她可都记得一清二楚。 一顿饭用下来,江茵被她伺候的很是舒坦,心里也越发的倚重她。 对于让蝉衣重回自己身边伺候这个决定,也更加的庆幸了。 秦氏在一旁瞧着,心里也觉着这个大丫鬟比先前的那个伺候的仔细,看着也更安分些。 待二人用了午膳后,秦氏好说歹说这才哄着江茵与她一起,去了祥云院。 二人被身边的丫鬟婆子簇拥着,一路到了祥云院门外。 却见院门口连个守门的小丫鬟都没有。 秦氏有些疑惑,只好径直走了进去。 刚走到主屋廊下,却见刘氏领着几位大夫,从屋里走了出来,只听为首的白胡子道:“老朽已经仔细瞧过了,贵府小姐乃惊吓过度导致晕厥,原本身子就弱,要想醒过来,约莫着是要到夜里去了。” 刘氏则在一旁红着眼眶,看都未看秦氏与江茵,只对着老大夫回道:“多谢大夫了,赵妈妈,送几位大夫出府。” 竟又是从府外请了大夫来,还请了这么多。想必,是对府里的秦大夫不甚相信了。 赵妈妈对着秦氏福了福身,便领着大夫走了。 等这些人出了院门,刘氏斜睨着秦氏:“不知大嫂有何贵干?” 秦氏也不恼,她把江茵朝前推了推,堆着一脸笑说道:“我带着茵儿来看看四丫头,不管如何,总归是她吓着了妹妹,应当来看看的。”说罢,又对着身后摆了摆手。 梅青会意,忙捧着盒子走上前来。秦氏打开檀木盒盖:“这是我私库里的百年老山参,今日特意取了出来给四丫头……” “不用了。晨儿的命可用不起你这百年老山参,我们就吃平常的药就好。”刘氏甩开衣袖,打断她的话说道。 呵,好大的口气! 她刘氏与她这宝贝病秧子女儿,吃的喝的用的哪样不是国公府里的。 还用不起百年老山参,说出去谁信哪?江晨的身子,这五年来,少说废掉五根百年老山参也不止了。 她好歹也是国公夫人,这国公府里除了江舟,就属她最尊贵了。刘氏这贱人,以为自己掌了几天家,就真能踩到她头上啦? 若不是姑母中风不中用了,哪能轮得到她刘氏。 秦氏被她说的有些讪讪的,却还是忍住心里的怒意,面上不显的道:“小姐妹之间闹矛盾很正常,茵儿也知自己吓着了四丫头,特意陪我一起来看望她呢!”说罢,又推了推江茵。 江茵有些不耐烦,她与江晨不对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是从小时候起,二人就气场不合。 秦氏推她两回,她本不想开口说什么,可又想起刚才在春华院里秦氏对她说的话,便也硬着头皮福身道:“四妹妹身子向来赢弱不堪,也是茵儿不好,不小心吓着四妹妹了,这山参还请二婶收下。” 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可到底把这些话也说了出来。 可这话听在刘氏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什么叫做“身子向来赢弱不堪”,这对母女还当她不知道真相呢? 要不是五年前的事没有证据,又加上时间久远,没有一丝踪迹可探,她和夫君早与秦氏对质了。 “原本茵儿是晚辈,我不该与她计较的,可大嫂你也看到了,我的晨儿还在床上躺着呢。这都看了几波大夫了,都说是惊吓过度。” 她瞥了一眼江茵,一副懒得看到她的样子,继续开口道:“呵,大嫂,也不是我说话难听。就茵儿这咋咋乎乎的性子,日后嫁去宁阳侯府,那侯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可有得受的。” 恶心人谁不会啊。 同父异母的嫡亲妹妹,日日都想着嫁给自己嫡亲的姐夫,还当自己是个什么好人了? 真要论起来,她江茵的品性还不如赢弱不堪的晨儿呢! 江茵闻言,立时有些面红耳赤,她有些难堪的说:“二婶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何时要嫁去宁阳侯府了……” 刘氏则看着她,一双眼里盛满了“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嘛”的神情,刺的江茵抬不起头。 秦氏顿时冷了脸。 她把江茵拉到自己身后,杏眼微睁道:“二弟妹慎言,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岂能胡说八道。好了,我们也不是大夫,就不进去打扰四丫头了。这百年老山参我们送来了,你是留是扔都随你处置。四丫头若是见好,派个人来告知一声便是,告辞。” 也不等刘氏答话,江茵便敷衍的福了福身,率先走了出去,秦氏则跟在她身后。 刘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对着鸣翠吩咐道:“这鸡汤就赏给你们了,你且分给她们去。至于这山参,留着便是。” 这老山参可是好东西,不要白不要,即便是拿来换钱,也值不少银子呢。 她吩咐完,甩了衣袖,冷哼一声,这才朝里间走去。 “母亲,您当真决定了,要这么做吗?”江晨半靠在床榻旁,慎重的问。 第152章 嘉阳县主告状 刘氏收敛了冷意,轻柔的坐到榻边回道:“晨儿,此时是最好的时机。你父亲与你大伯兄弟情深我管不着,可我们女人间的事,他们也不好插手。把江安过继到我们这房,日后你便有了依靠,母亲这才能安心啊……” 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江晨忙点头:“好,女儿都听母亲的便是。这病,我继续装下去,女儿一定让母亲得偿所愿。” 心里也越发的恨死江茵了,她承受的一切,都是由江茵造成的。 再过几日就是祖母的寿宴了,她要让江茵名声尽毁! 刘氏这才欣慰的点点头。 而另一边,江茵气冲冲的出了祥云院,路边的野草都要被她踹两脚。 秦氏疾步追上她,又吩咐丫鬟们离远一点,这才说起了悄悄话:“茵儿,刘氏的话虽不好听,可也有一点道理。你若是再这般沉不住气,就是嫁去宁阳侯府,也是受罪。” 江茵听到她这么说,总算是缓下了脚步,她嘟着嘴:“母亲竟也这么说吗?” 秦氏见她听进去了,忙拉起她的手,拍了拍:“茵儿,母亲这么做都是为了谁?还不是想让你称心如意。这做女人啊,既要沉得住气,又要脸皮够厚。你二婶虽说看出了点东西,可她不也只是耍耍嘴皮子吗?还能做什么?” 江茵确实听进去了,尤其是那句“脸皮够厚”。 可她想到自己的脸,就是脸皮厚也得有个好脸色才行啊,又急忙问道:“母亲,我知道了。那您说的祛疤膏何时给我找来啊,祖母的寿宴马上就要到了,我可不想到那时还带着面纱,在众人面前丢脸。” 秦氏听到她提这事,心里一阵担忧。 那枚簪子已经送去有好几日了,怎的还未见有人来呢? 难道是他出事了? “母亲,母亲您说话啊……”江茵烦躁的叫着,打断了出神的秦氏。 她回过神,装作若无其事样子,说:“茵儿放心,母亲何时骗过你,最多不超过明日,母亲一定给你弄来。” “那就好。否则,真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脸面,我会难受死的……”母女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 随着江洛被掳一事渐渐消散,嘉阳县主在府里老实了好些天,今日终于得以出府,还是被皇后召进宫去的。 要说宁阳侯夫人好手段呢,竟将帝后二人的想法,猜个六七成。 昭定帝当日上午下旨,惩罚了嘉阳县主。宁阳侯府下午就查出了真凶,并处置妥当。 第二日,又浩浩荡荡的带着凌寻去镇国公府,赔礼道歉。回了府后,又拘着嘉阳县主在屋里抄女戒,直到昨日才抄完。 不管这么多遍的女戒是真的出自嘉阳县主之手,还是有多人帮衬着抄,总之就是按照皇上的意思行事,绝不拖泥带水。 如今府外的传言也被新的八卦掩去,可江洛也没等来嘉阳县主的道歉。 她那日说这些话,原本就是为了激怒宁阳侯夫人与嘉阳县主。 想着以嘉阳县主的性子,若是听到让她亲自去道歉的话,一定会坐不住再次出手。 只要嘉阳县主敢出手,这一次她一定要将事情闹大,进而让宁阳侯府里的人,看到她就厌烦不已,正好解除她身上的婚约。 反正以她的身份,绝对不会去给凌寻做妾。她也没打算再成婚,顺势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岂不快哉。 好可惜。 宁阳侯与宁阳侯夫人皆是老谋深算之人,约莫着,一眼便看到了事情最后的走向,嘉阳县主直至今日才被允许出府。 还是凌皇后下的懿旨。 凤梧宫里,金堆玉砌的主殿内,奢华的摆设看得人眼花缭乱,可这一切,都抵不过高高的凤座上,坐着的那位美貌妇人的十分之一吸引人。 只见凤座上的凌皇后,一袭丹红凤羽香云纱长裙,外披金镶滚凤纹纱。一头青丝盘成高耸入云的凌云髻,左右插着赤金五凤衔珠步摇,各有流苏垂下。两耳上挂着一对金镶东珠耳坠儿,东珠色泽莹润,颗粒饱满。 眉如远山黛,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更显得高傲庄严。举手投足之间,又威严自生,尽显皇室风范。 此时她正搂着嘉阳县主,侧耳倾听着:“姑母,您说说,我被皇上姑父禁足在侯府里,不得出门。可那国公府的江洛,竟在母亲和哥哥面前扬言,说要我亲自去道歉才可呢。”嘉阳县主依偎在凌皇后怀里,半似撒娇,半似告状。 “哦?”一个简单的字,从凌皇后的嘴里说出来,尽显意味深长。 她说完,又朝下首的宁阳侯夫人戚氏看去,凤眸里皆是询问。 戚氏最会体察上意,忙笑着回:“是啊,江小姐确有这么一说。而后被其父镇国公呵斥,便未再提。” 凌皇后闻言,并未显出喜怒,只收回视线,拍了拍嘉阳县主的柔荑:“蝶儿可是县主,何必屈尊降贵,与那国公之女垂首。这事儿,即便是你父亲愿意,姑母我也是不许的。” 嘉阳县主听了她的话,立时喜笑颜开。她又搂了凌皇后的细腰:“蝶儿就知道,还是姑母最疼蝶儿了,以后蝶儿就跟姑母最亲。” 竟半点也不顾及,坐在下首的宁阳侯夫人戚氏吃味儿不吃味儿。 凌皇后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好似哄孩子一般。 入宫这么多年,她就只生了一个傅瑾。因此,她对哥哥的这两个孩子,简直是当成了亲生的宠爱。 尤其是凌蝶。 傅瑾与凌寻二人,已不是撒娇的年纪。如今她身边,也就只有这个最小的凌蝶,还会在她面前,如小时候一般抱着她撒娇。 凌皇后很享受这种状态,当然了,也是因着,她需要宁阳侯府这个得力的娘家。 戚氏听到她的话,不但不吃味儿,竟还笑着打趣道:“蝶儿自小就最像娘娘,如今大了,从长相到性子,真真是跟您一个样出来的。侯爷在府里时,也总是拿她毫无办法。” 凌皇后不置可否。 她可是这大雍朝最尊贵的女人,能够得上像她的人寥寥无几。 第153章 旁人不可知 要说像她的,还要属大公主傅瑾。嘉阳县主凌蝶只是神似而型不似,也许性子是有点像的,倒也没有戚氏说的那么夸张。 可到底是她从小宠到大的小侄女,没必要分得太清楚。毕竟,她哥哥凌霄的实力不容小觑,她如今全靠着他呢。 没有皇子,她这后位坐的多少有点悬在半空中的感觉,万不可再与母家人生分了。 “蝶儿聪慧,从小便得本宫欢心。只要不是什么大错,哥哥又何必这么较真儿。”远山眉微皱,原本就带着凌厉的丹凤眼,再画上浓重的眼线,眼尾微微上挑,更显桀骜犀利。 她没能生下皇子,可永安宫的那位,可是有位皇子,整个大雍朝唯一的一个皇子。 当初傅臻出生时,哥哥就与她商量,让她趁机会哄了皇上,将这个大皇子直接记到她名下,由她抚养。 那时她总觉着自己还能生,且一定能诞下属于自己的麟儿。可事与愿违,傅臻已有六岁,六年又过去了,她依旧没能生下正宫嫡子。 这两年,她倒是有意将大皇子抱养到凤梧宫里由她教养,可她在皇上面前,明里暗里提了几回,却不见皇上有所反应。 她想,若是能去母留子,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也不知是不是皇上暗地里派人监视着她,次次都被那对母子躲了过去。有时她也在想,这惠妃母子难道真的有龙气庇佑? 那就更不能让惠妃活着了。 如今倒好,皇上竟将那永安宫护的跟铁桶似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只要惠妃不出宫门,除了皇上的人,其余谁的人都进不去。 她这才打起傅瑾和凌寻成婚的主意。 若是真成了,她想,他们母子都不必活着了。 嘉阳县主听了她皇后姑母这番话,脸上的傲娇立时显露无疑。 戚氏却不痛不痒的说了句:“娘娘您就惯她。她今日得了您这话,回头啊,可不知要怎么炫耀呢!” “母亲说什么呢,我有皇后姑母,难道不该炫耀吗?她们倒是想在我面前炫耀,可她们有炫耀的资本吗?哼……”嘉阳县主瞥了一眼戚氏,嗔怪道。 凌皇后倒真的被她这番话取悦了,也将刚刚的心思收敛起来,温柔的摸了摸嘉阳县主的小脸,吩咐道:“晴芳,将盒子里那套东珠头面拿来,蝶儿也是大姑娘了,如今带上正正好。” 晴芳姑姑,是凤梧宫里的掌事姑姑,也是凌皇后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是,娘娘。”晴芳恭敬的回话,然后便往凌皇后的寝殿里走去。 宫里的姑姑自是不一般,规矩礼仪样貌皆是上乘,即便是在戚氏这等侯夫人面前,也是不输气势的。 没一会,晴芳就亲自捧了一个紫檀木雕牡丹花纹的盒子出来了。 她弓着身子,将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凌皇后则就着她的手,将那盒子打了开来。 只见盒子里是一整套的金镶东珠头面,上面镶嵌的东珠,虽没有凌皇后耳坠子上带的大,但成色和平整度,皆能与之相媲美。 一支顶簪、一对鬓钗、一对长簪、两支步摇、一支挑心、一枚分心、一对掩鬓、一对耳坠、一对手镯、一对戒指、花钿、小钗啄针若干对…… 嘉阳县主见了盒子里的东西,眼眸微亮,又甜甜的看向凌皇后:“蝶儿多谢皇后姑母。” 她在凌皇后这里得的好东西不少,可如今日这般一整套的东珠头面,又颗颗大小相同,色泽莹润的,倒真是极少见。 晴芳见她爱不释手,也笑着插话道:“娘娘对县主真是疼爱的紧,这套头面,可是大公主都没有呢,单单的留给了您呢!” 嘉阳县主一听,呦,傅瑾这个公主都没有呢……心里更是乐开了花:“我就知道皇后姑母最疼我,以后蝶儿一定好好孝顺您。”一边说,一边不停的抚摸着盒子里的首饰。 对于沉浸在首饰当中的嘉阳县主不同,戚氏对于凌皇后此举,可是心里跟明镜似的。 江洛被掳一事,皇上听信锦衣卫,当众惩罚了嘉阳,落了宁阳侯府的面子。 凌阁老与戚氏多少是有点不舒服的,毕竟,当年他们为帝后二人的根基稳定,也出了不少力。 尤其是老宁阳侯。 而皇上如今,阴晴不定。一面听信锦衣卫,还专信镇国寺的老秃驴无言,一面又需要凌阁老来制衡锦衣卫。 凌皇后若是不在后方,稳住凌家的人,那日后她的位置能不能保住,都未可知。 所以,对于凌皇后的赏赐,戚氏并没有阻止,亦或谦虚。 皇后需要他们,他们也需要皇后。 凌皇后见她笑的开心,也高兴的点点头,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 待她转向下首的戚氏时,双眼却染上些许凌厉,面上却依旧带着笑,说道:“关于蝶儿的事,已经过去了。你和寻儿既然已经去过镇国公府,蝶儿自不必再去。至于这个江洛……本宫近日要替孝贤太后抄录佛经,过些日子再说。” 她既然有意撮合凌寻和傅瑾,那么,这个与凌寻有婚约的江洛,便是第一层阻碍。 可对于一国之母,大雍朝最尊贵的女人来说,这个阻碍甚至不能叫做阻碍。她只要想,有的是人会去替她做。 可她一向思虑周全,不会轻易出手。 凌寻和傅瑾二人,是绝不能传出什么不好听的名声来,这可是关乎到皇室以及她的母家凌家的名声。 至于横在中间的江洛,是死是伤,皆是她动动手指的事,只能自认倒霉了。 只不过嘛,现在还不是时候。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哪需要多说一句? 戚氏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有谱了。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她立时起身恭敬的回:“多谢娘娘。臣妇也已叨扰娘娘多时,这就告退了。” 嘉阳县主听她母亲说要走了,倒是真的很不舍。她嘟着嘴,不情愿的放下凌皇后的手,福了福身:“皇后姑母,蝶儿先走了,待您有时间了,蝶儿再来陪您。” “好好好,还是蝶儿最孝顺,去去……”凌皇后亦不舍的摆摆手。 至于这个不舍,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旁人就不可知了。 嘉阳县主跟着戚氏,一步三回头的朝殿外走去。 第154章 不必再救 待到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凌皇后这才收回僵住的嘴角。 晴芳忙知心的递了杯温茶过去,又小心翼翼的带着不甘问道:“娘娘,您将那套头面给了想县主,大公主若是问起来……” 凌皇后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说:“一套头面而已,我那还有更好的。瑾儿身为嫡长公主,自是有更好的等着她。” 晴芳听她这么说,才放心下来。 不是她担忧,皇上和皇后至今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二人也是从小疼到大的。 如今大公主想要的东珠头面,皇后却随意给了嘉阳县主,回头若是闹上一场,倒叫皇后脸上不好看了。 凌皇后见她不再言语,自是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她们二人是这世上最亲的姐妹,瑾儿也该懂得我的良苦用心。” 晴芳闻言,顿时眼眶通红。 一入宫门深似海,虽然是这大雍朝最尊贵的女人,可依然有得不到的东西。 如今自己的夫君没抓住,母家又不能得罪,这皇后当的也真是窝囊。 凌皇后说完,有意无意的摸向自己的肚子。 这些年,她不停的抚摸。希望有一天,能再像十几年前一样,高高隆起。 可她知道,也许真的不可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她只能走另外一条,更艰难的路了…… 戚氏与嘉阳县主出了宫门,坐上宁阳侯府的马车,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城南的侯府走去。 马车上,嘉阳县主搂着戚氏的胳膊,头轻轻的靠在戚氏的肩膀上,二人亲密无间。与刚刚在凤梧宫里的疏离,截然不同。 “母亲,您说姑母真的会收拾江洛吗?”嘉阳县主用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戚氏微眯着双眼,看着面前的帘子,说:“自然,这是早晚的事。”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宁阳侯夫人,收拾江洛也是小菜一碟。可她儿子与江洛有自小的婚约在身,这事是最棘手的。 所以,她要征求皇后的意见。 皇后想让寻儿尚主,眼前的这个阻碍就得消失,只有她们之间通了气,里外配合,这事儿才能做悄无声息。 嘉阳县主激动的坐了起来,声音也大了些:“活该,一个丧母的扫把星罢了,也敢跟我作对,哼……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戚氏见她脾气上来,有失了规矩,忙出声提醒道:“好了,为了这么个扫把星丢了你的规矩,不值当。” “是是是,母亲说得对,女儿也是一时兴奋而已,以后一定注意。”嘴里说着乖顺的话,眼里却在戚氏看不见的地方,盛满了狠毒。 江洛,我就等着看你栽跟头…… 二人刚下了马车,便见凌阁老身边的谋士方亦,正送一人出来。 这人步履匆匆,仿佛是有什么急事,急等着去处理,方亦则跟在他身后,说着些什么。 那人瞧见戚氏,忙上前两步,拱手道:“杜衡见过侯夫人。” 方亦也跟着上前拱手:“拜见夫人。”便站到了一边。 戚氏并未理会方亦的敷衍,她夫君身边的这些人,一向自视甚高。 她对着杜衡矜持的笑了笑,虚虚的抬抬手:“杜大人见外了,不必如此客气。” 原本杜衡是锦衣卫副指挥使,从三品的官,与凌霄又是自小的玩伴,见了戚氏是不用行礼的。 可谁让凌霄如今已是阁老了呢,人家还是国舅爷。 “夫人刚刚归来,想必需要歇息,杜某还有事,便不打搅了,告辞。” “杜大人公务繁忙,我就不留大人了,请。”戚氏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杜衡这才翻身上马,一夹马腹,朝着镇北府司的方向跑去。 戚氏有些疑惑,这杜大人往常也不是这般的急性子啊,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她将视线移到方亦的脸上,只见这人还如平常那般,淡定从容,心里又放下不少。 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起码不会牵连到她夫君头上。 “母亲,我累了,咱们快进去。”嘉阳县主也晃了晃她的胳膊,这才打断她的思绪:“好好……走……” 二人便相携着回了后院。 方亦则径直回了前院的书房。 与在戚氏面前的敷衍不同,他此时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半垂着头走到书案前,恭敬道:“侯爷,人已经送走了。” 书案后,正奋笔疾书的凌阁老,这才放下狼毫笔,抬起他那张儒雅温润的面容。 凌霄长相不错,即便如今已经年逾四十,可他周身那股子文人雅士的气息,硬生生的将他那上位者的威严,冲淡了不少。 若是不知晓他身份的人,一定会认为,他仅仅是一个相貌堂堂,身形高大,面容和善的锦衣官家老爷。 见他不说话,方亦觑着他的面容,又道:“杜大人这事儿,办的不妥。这么一件小事,竟能让陆今安抓住把柄,实在是不该。” 须臾,书案后带着不满的男声传来:“哼~我看他是越活越回去了。” “侯爷,此事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若真让陆今安顺着刘大壮和王进这条线索,一直查下去,恐怕……” “你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方亦闻言,立时拱手:“小人认为,如今最着急的是王进。他是杜衡的手下,若是不赶紧洗脱罪名,便会牵连到杜衡。刘大壮作为咱们与那边的接头人,知道的秘密不少,必须尽快处理掉。若是因着王进,杜衡被查办,那么,想要在锦衣卫里大狱里除掉刘大壮,就有些难了。” 凌阁老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 方亦想了想,说:“王进,必须是陆今安的人。这一切,都是陆今安为了陷害杜衡,想要除掉杜衡,然后在锦衣卫一手遮天的诡计。至于被伤的那几家公子,也是陆今安冷眼旁观造成的。” “至于杜大人,侯爷您可让他趁混乱之时……”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凌阁老听完他的话,想了几息,也觉着不错,便点点头:“吩咐下去,就按你说的去做。” 方亦这才露了些笑容:“是,小人这就去。” “杜衡那你也与他通个信,王进的认罪文书画押后,便不必再救,让他明哲保身。” 杜衡对于他来说,还有大用,万万不能折损在这件事上。 “是,侯爷。”方亦恭敬的退了出去,并轻轻的合上了房门。 第155章 闲杂人等! 待屋里只剩他一人时,凌阁老这才起身走向书案一侧的书架前,书架上摆满了奇珍异宝,古玩珍藏。 其正中间,有一座半岁孩童高的鎏金佛像,最是显眼。 只见凌阁老,伸手将佛像转了半个圈,便听书案后那面平整无异的墙,顿时开了一个一人高的小门。 他转身疾步朝门里走去,又轻轻一挥手,门便关上了,而随着门的关闭,书架上的佛像也恢复如初。 凌阁老借着甬道壁上的烛火,走了几步,便进了一间密室。 密室里灯火通明,炉香袅袅,古朴陈旧的供桌上方,是一座一人高的金身佛像,下首的蒲团上,正盘坐着一个和尚。 他在念经。 凌阁老静静的立在他身后,须臾,忽然出声道:“大师可听见了?” 无言睁开双眼,停下蠕动的双唇,看着面前的佛像,道:“自然。” 凌阁老向前踱了两步,也看向佛像:“大师觉着这样做,可行?” “凌施主心里已经有成算,又何必多此一举?”无言依旧望着佛像,若有所思的道。 “呵呵……大师果然佛法高深,竟能猜出本官心中所想。既如此,便这样办。”他收回视线,睨着盘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的无言道。 “阿弥陀佛。” “长寿丸,可献给皇上了?” “阿弥陀佛,自是由陆今安的手献上的。”无言闭上双眼,面朝佛像,虔诚的说着。 凌阁老闻言,干脆撩了衣摆,坐在了另一个蒲团上。他侧过身,看向无言:“皇上用了感觉如何?” “用了,甚好。” “恭喜无言大师,在皇上面前的份量,又上一乘。” 无言嘴角微动,道了句:“承蒙阁老抬爱。” “大师不必谦虚,这长寿丸乃大师的功劳,凌某知晓。” “不知阁老今日叫我来,有何吩咐?” 凌阁老想了想,须臾,意味深长的说道:“长寿丸继续给陆今安,由他的手进到宫里。待到时机成熟,再换药丸不迟。” “阿弥陀佛,贫僧知晓了。” 凌阁老这才起身,他没有一点架子的拍了拍衣摆,又恭敬的上了柱香:“过些时日,恐要麻烦无言大师,为镇国公府大小姐江洛,也就是寻儿的未婚妻,批命格了。” 无言听他说完,闭上的眸子睫毛微颤,双手合十的小拇指处,微微的弯曲了一下连忙又恢复了原状。 凌阁老正仰着头,虔诚的看着面前的金身佛像,并未瞧见这些细微之处。 “无妨,到时只需阁老派人通知贫僧就是。” “那凌某在此,就多谢无言大师了。” 无言闻言,终于睁开了那双狭长的眸子,眸子里惊涛骇浪,似无底的深渊。 当他转向凌阁老时,却如宁阳侯府的澄湖水一般,平静无波。 他双手合十,向凌阁老行了一礼,便出了密室,向甬道另一头的黑暗中走去。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密室中,显得格外清晰,与凌阁老走过的甬道不同,这部分并未有烛火,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就像每个人未来的人生一样,不可预测。 杜衡一路打马疾驰到北镇抚司衙门,刘鸣正等在门外,见到他的身影,忙叫了声:“大人。” “王进呢?”杜衡一面下马,一面问道,显然很急切。 刘鸣有些踌躇:“被……被陆大人抓去审问了。” “废物。”杜衡低低的骂了一句。 刘鸣听的清清楚楚,心里有些愠怒,到底是不敢显露在脸上的,只好委屈的说:“大人息怒,这陆大人平白无故抓人,大人您快去牢里看看啊。” 北镇抚司里自成两派。 一派是以陆今安这个指挥使为首,另一派则是早就跟着杜衡的人。 当年,众人原以为这指挥使是杜衡无疑了,没成想,竟被来了没两年就做到经历的陆今安抢了先。 陆今安是指挥使,他一个百户不敢造次。可杜衡可是副指挥使,只比陆今安小了一级,二人皆是这北镇抚司里的大人。 有杜衡出面,至少也能压制住许远、陈飞等人。 杜衡将手里的马鞭扔给门口的锦衣卫,三步并作两步的朝着锦衣卫大狱走去。 刘鸣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心里却急的不行。 杜衡也好不到哪去。 王进与刘鸣乃是他在北镇抚司的左膀右臂,二人为他办过不少事,也知道他不少事。 不一会儿,二人便到了锦衣卫大狱里,门口守着的锦衣卫一见是杜衡,也不敢拦的狠了,只挠了挠脑袋,说:“陆大人吩咐了,闲杂人等不可进入。” 杜衡看着面前拦着他的人,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刘鸣则狐假虎威的吼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杜大人是闲杂人等吗?你们别忘了,这锦衣卫里,杜大人也是指挥使。” 虽然是个副的,可也比所有人都厉害,除了陆今安。 “这……这……可是陆大人已经吩咐过了……” 刘鸣上前一步,将这两人推开:“起开你,陆大人吩咐就让陆大人来说,我们大人今儿是非进不可。” 然后谄笑着看向杜衡:“大人,您请。” 杜衡瞟了一眼为难的二人,转进快步走了进去。 刚走进几步,一股子血腥味夹杂着霉味扑鼻而来,二人倒是没什么反应,也没有停留,径直往里走去。 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 “王进,咱们同为锦衣卫,剩下的这些招数你都知晓,咱还是招了,我给你个痛快,省得你遭罪。”陈飞把玩着手里带着倒刺的鞭子,面带微笑的劝道。 刑架上的人,吐了一口血水,笑了笑,有气无力的说:“我、不、招,我没做过。” 陈飞见他嘴硬的厉害,嘴角扯了扯,叫道:“上水刑。” 水刑,顾名思义就是水做的刑罚。 将犯人装入水牢中,使其忍受不住窒息而亡。 可陆大人将其改良了一番,如今锦衣卫里的水牢里,养了成百上千的蛇。 蛇倒是无毒的,就是将人扔进去后,它们会一股脑的全爬过去,逮着人就咬。 人都很怕蛇,尤其是在又黑又潮湿还安静的地方。耳边是蛇吐信子的声音,每一寸裸露的肌肤上,都有滑腻的东西怕过,甚至缠绕着。 被打的半死的犯人,没有力气支撑,只能落到水下,亲眼看见无数条蛇在你面前蠕动…… 若是有人坚持不住死了,又没人来及时验尸,用不了多久,全身每个地方都有可能钻进去条蛇…… 第156章 你是要劫囚吗? 王进作为锦衣卫千户,对于这一刑罚自是知晓的。 最重要的是,他偏偏最怕蛇,这也是陈飞要这么做的缘由。 如今作为犯人的王进,内心一阵绝望袭来,脑子里也不停的闪过陆今安的那张面容,暗暗痛骂陆今安冷血无情,就犹如那水牢里的蛇。 陈飞话音刚落,他便满面狰狞的吼道:“陈飞,你这么做就不怕我死了,陆大人降罪?” 他自认为自己说的话毫无破绽,却不知他强烈的求生欲,让审问他的陈飞内心稍稍安定。 审犯人,就怕那种不想活的。 陈飞故意无视他的话,甩了手中的鞭子,看都再未看他一眼,继续吩咐道:“赶紧的带他去水牢。给我看紧了啊,别给弄死就行。”说罢,就转身欲往外走去,却碰上了刚刚站定的杜衡。 “水牢?陆大人这是要屈打成招吗?”杜衡阴沉着脸,幽幽的说道。 陈飞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拱手道:“卑职参见杜大人。” “小人参见杜大人。”他身后的锦衣卫也跟着行礼道。 陈飞与许远一样,都是锦衣卫里的千户,与杜衡不是一个级别的。 在没有陆今安的情况下,他们都得敬着着杜衡。 陈飞面上不显,此时内心却又急又骂娘。 急的是,他家头儿怎的还没回来。 骂的是杜衡这个老匹夫,就会捡他家头儿不在的时候,在他们这些虾兵蟹将面前逞威风。 他扯了扯嘴角,垂着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不禁腹诽道:看给你厉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锦衣卫里的老大呢,有本事找我家头儿去问啊? “我说,陆大人这是准备屈打成招吗?”杜衡阴沉着脸,又问了一遍。 “卑职不知杜大人在说什么,卑职只是遵大人之命,在这审问犯人而已。还望杜大人不要为难卑职。”陈飞半垂着眸子,朝陆今安在北镇抚司衙门办公的方向拱了拱手,说道。 杜衡的问题,他可不敢回答,也不能回答。 杜衡也不说让他起,只绕过还朝着他行礼的几人,缓步走到刑架前。 他看向血迹斑斑的王进,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又转身朝着陈飞问:“这事儿还未有证据,你们就随便抓了我的人,如今我瞧着,竟还要屈打成招,你们这是何意?难道,你们大人就是这么教你们审问犯人的吗?” 大雍朝流传着这么个传言:甭管你是当官的还是平民百姓,只要你犯到了锦衣卫跟前,进了锦衣卫的大狱。能活着出来,算你运气好。而锦衣卫若是进了哪家的府邸,地下三层的土,都能给你撅出来。 陆今安的名声也是因此坏的,可他好像从未在意过。 锦衣卫大狱里审问犯人,来了得先吃点苦头,再去撬开犯人的嘴。 甭管你是谁,只要你进来,就得把你伺候到位了。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要是有遗漏的,那就真对不起锦衣卫的臭名昭着的名声。 都是这么个流程,也是锦衣卫令人闻风丧胆的缘由。 这些也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就连当今圣上,多少也知道些,可他并未反对过。 有些手段若真要论下去并无意义,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陈飞见他揪着这点儿不放,立时有些恼火。 你杜衡杜大人审问犯人时,不也是如此吗?如今竟明知故问,假惺惺的说这些话,吓唬谁呢……我的主子可是陆大人! 想到背后有陆大人,陈飞背脊又挺直了些。 他已经做好跟眼前这位打太极的心理了:“杜大人这话是何意,卑职不甚明白。就是这屈打成招一条,卑职也是不认的。这王进乃杜大人身边的人,陆大人没通知您,也是为了您好,怕您知道了念旧情,再牵扯到您就不好了。” 刑架上的王进闻言,动了动身形,便发出哗啦哗啦的铁链声响,紧接着就是他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或许只是有人跟我长的相似呢?” “那你这巧合也太多了,正好有个人跟你长的相似,又正好去了山贼藏身的庄子上,而你,又刚好奉命出城办差了……”陈飞顺势直起身子,看着刑架上的人,说的随意。 “出城办差是本官派他去的,且,一切都有行迹可循。倒是你们,本官问你,你抓人可有证据?”杜衡双手背后,压迫感十足的审视着陈飞。 他就不相信,陆今安会这么快就找到证据。 那日,他派王进出城办差可是提前都准备好的。 那个庄子上有户人家出了命案,一夜之间,家里的女人和孩子无缘无故被杀,男人同在屋檐下,却活得好好的。 男人在庄子上还有一个相好的,二人整日的打情骂俏,明晃晃的睡在一起。女人为了几个孩子一直忍气吞声,没成想还是成了刀下魂…… 而那个山贼头子,就藏在男人相好的猪圈里。 因着女人和孩子死的太惨了,庄子上的人都担心男人是凶手,所以报了案。紧接着,这桩案子就由锦衣卫接手了。 而他,只是顺其自然的派了人前去查探,王进也只是去查案,仅此而已。 他可以肯定,任谁都找不出破绽,即便是陆今安。 陈飞听到他的问话,即便做好了准备,可面前的人,怎么说也是当了十几年的锦衣卫,又做了好几年的锦衣卫老二,这周身迫人的气息,不是随便哪个人能挡的住的。 他急的满身都是汗,却依旧强撑着道:“自是有证据的。不过,杜大人,这锦衣卫的规矩您也是知晓的,证据是不会随意拿出来让人看的,还请您不要为难卑职。” 杜衡冷笑一声:“证据?” 狗屁的证据。 从抓人到审问,总共就一晚上的时间,哪来的证据。 “我身边的人,若是真有证据我也不会包庇,可若是没有证据,我也不会允许有人屈打成招。刘鸣,松绑。”杜衡睨着陈飞,凌厉的吩咐道。 锦衣卫的规矩,他自是知晓的。可没人拿出证据,他若是非要将人带出去,也不是不可的。 “是,大人。”刘鸣轻蔑的瞥了一眼陈飞,向身后的几人招了招手。 “杜大人,不可……”陈飞拧着眉头,挡在了刑架前。 “杜大人,你这是要劫囚吗?”冷冽低沉的男声从黑暗中传来。 第157章 杜大人,要劫囚吗? “杜大人,你这是要劫囚吗?”冷冽低沉的男声从黑暗中传来。 须臾,半明半暗间,陆今安一身黑衣劲装出现在众人眼前。 黑金腰带束起腰身,腰侧挂了一把长剑,骨节分明的右手虚虚的握在剑把上,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更显得他身姿伟岸颀长。 左手随意背在身后,那双烈艳的桃花眼,此时如鹰隼一般凌厉的盯着杜衡,摄人心魄。薄唇微抿,一边的嘴角轻轻的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满是不羁和嘲讽。 仿佛在看一群小丑。 周身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竟比杜衡的压迫感更让人喘不过气来。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皆都毫不退让的看向对方。 须臾,杜衡终是受不住,败下阵来。他拱手行礼:“卑职杜衡,参见指挥使陆大人。” “卑职参见指挥使陆大人。”不管是哪一方的人,皆都朝着陆今安,躬身行礼。 众人感受到陆今安周身的这股气息,顿时将身子躬的更低,以此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也越发的恭敬起来。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他们可不敢得罪了这二位,哪一个动动手指头,他们都得玩完。 陈飞偷偷的朝着陆今安身后的许远望去。 许远似有所感,他微微抬头,冲着对面的陈飞挤起了眼睛,示意他稍安勿躁。 陈飞接收到他的挤眉弄眼,心里顿时安心了不少…… 陆今安走至众人身侧的桌案后,一撩衣袍,淡定的坐下了。 他未叫人起身,谁敢随意起来? 众人随着他的脚步,皆都拱着手将身子转了半圈,这才能继续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让自己面向陆今安。 这张桌案,是给陆今安备着审问犯人时用的。 这整个锦衣卫里,只有他一人能用。就连杜衡这个副指挥使,也是不能的。 须臾,陆今安这才伸出修长有力的右手,随意的抬了抬,端的是风流倜傥:“都起来。” 仿佛他不是在牢狱里,而是在参加盛宴。而他,就是整个盛宴里,最尊贵的那个人。 “多谢大人。”众人齐声道。 陈飞起身后,便径直走到了陆今安身侧,与许远一起,二人一左一右的立在那,注视着桌案前的这些人。 陆今安则专注的把玩着桌案上的刑具,似乎想找出这些刑具的缺点,也好让陈飞他们改进一下。 好似将面前的几人忘了一般,杜衡身后的刘鸣有些急了,他轻轻的往杜衡身边靠了靠,轻轻的叫了声:“大人,王进……” 杜衡斜了他一眼,他便连忙止住了话头,缩起身子,像一只鹌鹑。 眼见着陆今安一直不说话,杜衡只好出声道:“陆大人,王进是我身边的得用之人,不知大人为何随意抓人?” 陆今安依旧在把玩着手里的倒钩,这倒钩虽看着不大,可浑身都是密密麻麻的小钩子。 只看其型,便能感受到钩子没入身体后,再任由外力拉出时,将身体里的血肉一起带出,只剩下一个薄薄的皮囊时的惨状和震痛。 他朝着许远摆了摆手,许远便上前一步回道:“皇上口谕。” 众人一听,忙都跪下敬听。 杜衡闻言,瞳孔微缩。 陆今安此时才将圣旨带回来,想必他回到衙门时,这人刚走不久。 可是他的人竟未有丝毫察觉。 合着陈飞这厮,是故意跟他在这打马虎眼儿,玩儿拖字诀呢? 陈飞:您才反应过来啊…… 许远看着最前方的杜衡,翻了个白眼,这才继续说道:“皇上口谕:关于山匪后续一切诸事,皆有陆卿全权处置,锦衣卫各处,任凭其调遣,钦此。” “卑职遵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朝着上方跪拜叩首后,这才起身。 而陆今安自始至终,都在那坐着。 杜衡见他请了圣旨,只好偃旗息鼓:“既然陆大人已请圣旨,下官这就告退……” 有圣旨在手,他此时继续待下去,不仅救不出王进,还得不了好。 他悄无声息的看了一眼刑架上的王进,忙又抽回视线。 “杜大人,这是要劫囚吗?”陆今安低低的声音响起,像是在黑夜里的呢喃,偏偏这黑夜中安静如斯,将他的声音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一个字都跑不掉。 他阴鸷的双眼,望向杜衡,剑眉微挑,从喉咙里又溢出一声:“嗯?”是低喃,也是极致的质问。 立在他身后的陈飞,此时兴奋不已。若不是场合不对,他一定要为他家大人好好的鼓掌。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家大人即便不在场,也知晓这杜大人的脾性。 哼! 杜衡闻言,眼神里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慌张,转瞬即逝。他面上不显,只回道:“陆大人说笑了。下官办完差回来,却久久不见身边的人,这才知晓王进被抓了起来。下官也是情急,这才多说了两句,还望陆大人勿怪。” 倒是与刚刚那般仗势压人的模样,截然不同。 这锦衣卫里谁人不知,杜衡杜大人可是一只彻彻底底的笑面虎。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是啊是啊……”刘鸣也壮着胆子附和道。 像刘鸣这种小人,也只能跟着杜衡才能混的下去,陆今安连个眼风都懒得扫给他。 陆今安此时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圣旨只是请来镇住锦衣卫里的牛鬼蛇神的。既然杜衡认怂,他此时也不宜穷追不舍。 他瞄了一眼身边的陈飞,陈飞立马上前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是误会,杜大便请,大人要审问要犯了。” 陆今安好整以暇的盯着杜衡。 杜衡眼含深意的瞥了一眼王进,转身朝光亮处走去。 王进本想出声求救,却在触及到杜衡的眼神时,止住了即将冲出喉咙的话语。 杜大人既然让他等着,那他就先等着。当日的事情,他与大人都有参与。且,并未有一丝不妥,皆有理有据。 陆今安应是查不出什么的。 想必,杜大人也不会放任他在大狱里不管不顾,否则,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真到那时……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里,盛满了玉石俱焚。 跟着杜衡一起来的几人,都随着他鱼贯而出。 待人都走光了,陆今安这才看向刑架上的人。 王进正想着什么,突然觉得一道骇人的视线,正盯着他…… 第158章 线索 王进正想着什么,突然觉得一道骇人的视线,正盯着他…… 他低垂着头,不敢与其对视。原本已经没有多少知觉的身子,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将刘大壮带过来。”陆今安收回视线,吩咐道。 当日,他在北山将刘大壮擒获后,许远便按照他之前的吩咐,将刘大壮扔进了早就布置好的隐秘山洞里,接着把刘大壮的衣衫都扒了,穿在了早就找好的那具尸体上。 尸体的身形与刘大壮极为相似,可以说是以假乱真。 且,身体和面部皆有伤痕,不仔细看,是绝对不会察觉的。 待苏木将后续的事情都处理完之后,就到了山洞与许远会合。二人各自扛着肩上的“刘大壮”,分道扬镳。 当然了,苏木是偷偷摸摸的,许远是光明正大的。 这山匪头子能躲过锦衣卫的追踪,藏了这么久,陆今安怎么想都不对劲。 这山匪头子有内应,内应来历不小,恐在锦衣卫占据要职。 最主要的是,他在山匪窝里找到了私盐。 陆今安也没想到,查了这么久的私盐一事,竟从这里又有了线索。 陈飞、许远二人立时朝密牢里走去。 锦衣卫大狱里有很多种类型的牢房,而所有牢房的最里面,便是密牢。 密牢的钥匙,掌握在每一任锦衣卫指挥使的手里,如今则是在陆今安手里。 牢里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所以,密室最外围就连着锦衣卫大狱,一面整齐的墙上,只开了一人高的铁门,门上有大雍朝最坚硬的精铁而制成的大锁。 刀剑不入,火烧不断。 王进闻言,垂着的眼眸里,顿时惊涛骇浪。 刘大壮竟然没有死? 那日传回锦衣卫的消息不是说,他已经在北山被斩杀了吗? 除非…… 除非陆今安,他在使诈! 也不知杜大人和凌阁老,知不知道刘大壮还活着的事。 若是不知道…… 他想到此处,猛地抬头看向坐在桌案后的人,只见那人却闲情逸致般的在泡茶。 茶叶已经过了一遍水,此时乃第二遍的茶水了,已经有些发黄。泡好的茶水顺着木鱼石白茶壶的壶嘴,潺潺的流入暗纹黑瓷茶盏中,荡起了一层涟漪。 王进看着悠闲自得的陆今安,内心惶恐至极,他咽了咽口水,全身都哆嗦了起来。 也许,等待他的只有一个结果了…… 戚氏母女二人,今儿一大早就进了宫里,又在凤梧宫里陪着皇后娘娘用了午膳,一直到此时,才回到侯府。 二人已是腰酸背痛,过了垂花门,便到了后院的长廊下,嘉阳县主就与戚氏分开了。 她回到慕云院时,凌寻拿着一把折扇,调戏她院里的小丫鬟呢。 只见她那在外一副温润如玉般的哥哥,此时正一手背后,一手拿着折扇,折扇的顶端抵着小丫鬟的下巴,迫使小丫鬟抬起那张红透了的粉面。 而他上半身微微前倾,一脸轻佻戏谑的朝着小丫鬟的脸亲去…… 嘉阳县主在宫里累了大半天,就为了讨好凌皇后,为她出气。 她本想着回院里好好歇会儿呢,没想到却碰到了凌寻这个死样子。又联想到出事那日,凌寻胸有成竹的保证过,一定会帮她将那事处置妥当的。 结果呢…… 结果是,他啥也没干成,只是帮自己出面道了歉。 嘉阳县主看着他快要亲小丫鬟的脸时,立即冷哼了一声:“哼,真是没羞没臊的。” 小丫鬟听见她发怒的声音,脸色涨的更加通红了,身子一个坚持不住,顺势跪倒了下去:“县主饶命,县主饶命啊……” 凌寻正准备一亲芳泽呢,却突然被嘉阳县主的冷哼声打断了。他一脸嫌恶的瞥着地上瘫软的小丫鬟,顿时失去了兴致。 身体某个部分也跟着塌了下去…… “连秋,将这个不知死活,勾引世子的丫鬟拖出去,乱棍打死。”嘉阳县主不耐烦的吩咐道。 连秋忙回:“是,县主。”便招呼门口的两个婆子,将这个小丫鬟拖了出去。 “世子救命啊世子,您刚刚……呜呜呜……”接下来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婆子那粗糙的大手给捂进了肚子里。 凌寻右手里的折扇,不停的敲击着左手。他看着被拉走的小丫鬟,可惜的摇了摇头。 哎,倒是可惜了这通体的好身段和刚才那盈盈一握的柔软…… 嘉阳县主见他这般,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绕过凌寻,径往便屋里走去,仿佛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晦气。 凌寻咂咂嘴,也跟着进了屋里。他边走边问:“妹妹今日去宫里,姑母怎么说?” 嘉阳县主窝进圈椅里,喝了口茶,这才横了他一眼,道:“自是不用再去镇国公府,向江洛道歉了。” “那就好。我就说嘛,姑母一定舍不得你丢了面子的。”凌寻把玩着手里的折扇说。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嘉阳县主立时火气就上来了:“哥哥,我的面子丢的还不够吗?那日你与我是怎么说的,你说让我放心好了,乖乖的在家里等着你帮我,结果呢?你帮我帮到柳烟阁里去了?” 二人自从那日,就没再见过。 嘉阳县主被昭定帝下令禁足,不敢随意出院子。 而凌寻呢,自知自己未曾办好她说的事情,也没脸去寻她。 凌寻当日夜里,确实是宿在柳烟阁里的。 原本他是去锦衣卫打听抓人一事的,没想到他到时,杜大人办差去了,守门的锦衣卫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的。 杜衡不在,他也不敢随意打听,怕此事泄露了出去,影响侯府声誉。到时父亲怪罪下来,又是他挨骂。 于是,他决定再想其他办法,或者等杜衡回来再找他也不迟。没成想,他在街上走着走着,却碰到了表弟楚风。 楚风告诉他,柳烟阁里原先的头牌花影姑娘被赎了身,如今又来了一位新的头牌,那妓子的身段,很合他的胃口。 他一听,哪里还能管得住胯下之物。只在心里想着:待他喝了美酒睡了美人,再去找杜衡就是。 不耽误。 二人一拍即合,便去了刘柳烟阁里喝花酒。 酒过三巡。屋里香烟袅袅,美人酥胸半露,借着酒劲儿,也不管身边有几人,只按着其中一人压了下去…… 第159章 有何发现? 事后他犹不过瘾,竟吃了楚子元带来的壮阳药。 二人毫不避讳,在屋里脱个精光,拉起围在他们各自身边伺候的,一起共沉沦…… 此时想起那日的情景,凌寻还觉得回味无穷。 他这个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加之读了几本书,肚子里的墨水也不少,又有世子的身份在那,出门在外装的是风光霁月。 像那日的放纵,他也做过不少,只不过都是私下里,绝不敢让人知晓的。 若是传了出去,就他那个皇后姑母那关,他都过不了。 至于楚子元,他是绝对不敢在外面提及此事的。 他母亲小戚氏,乃是宁阳侯夫人大戚氏的庶妹,若不是靠着戚氏这个侯夫人,她怎么会水涨船高,能嫁到楚家当正房夫人。 楚家原先在雍京,根本够不上世家的门槛,楚奉先也只是个六品小京官。 后来娶了小戚氏,攀附上了宁阳侯府,在凌阁老提携下,如今已是从四品的工部侍郎了。 也因此够得上选秀女的资格,楚奉先这才能将与原配所生之女楚怡,送进了宫里,成了如今的惠妃。 也是楚怡争气,刚进宫两年,便一举生下了大雍朝如今唯一的一位皇子,傅臻。 两年里,她凭借着自己年轻貌美的优势,在这吃人的宫闱里站住了脚跟。 她在昭定帝面前,似一朵清新淡雅的解语花,也是一个知分寸的倾听者。但凡昭定帝有什么烦恼,去她那坐一会儿,心情立时好了不少。 两年后,她成了小小的怡嫔。 在生下大皇子傅臻的那一刻起,昭定帝龙心大悦。不但大赦天下,又为大皇子起了臻字作名讳。 而楚怡也母凭子贵,从小小的怡嫔,一跃成尊贵的惠妃。 所以,楚家与宁阳侯府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楚子元是绝对不会将凌寻私底下的样子说出去的。 京中众人爱攀权附贵,且大多都是被屎糊了眼。还真让他装成了,误把他当成世家贵公子的榜样。 殊不知,其真正的面目却是私德败坏,骄奢淫逸之徒。 “怎么,没话说了?哼!”嘉阳县主见他不说话,又气又恼道。 凌寻还在回味那日的销魂,冷不丁的被嘉阳县主的声音拉回了思绪,心里虽有些不乐意,可面上却不显。 他也知道那日的事儿,是自己理亏,忙收了手中折扇,起身行了个书生礼,哄道:“好好好,是哥哥的错,哥哥给你赔不是,还请你原谅则个。” 嘉阳县主见他这般模样,纵有再多的怒火,也消散了不少。 再说了,那日的事牵连着锦衣卫,也不是凌寻能处理好的,她当初就不该指望他。 想到此处,她只撇了撇嘴,懒得再与凌寻多说什么:“哥哥既然已经道歉,我还能说什么?我累了,你走。” 又想到她刚刚在院门处看到的情景,睨着凌寻道:“哥哥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这院子里的小丫鬟你也好意思屈尊降贵去调戏?要不然,你今儿就在这挑,把你看得上的都挑走,省得日后被说闲话。”说罢,起身去了里间。 凌寻听到她这番话,自是臊红了脸。 当哥哥的,竟然调戏亲妹妹院里的丫鬟,这要是传出去,啧啧…… 凌寻快走两步到珠帘处站定,略带愧疚的说:“蝶儿,你别生气。哥哥今日是特地来向你道歉的,至于丫鬟的事儿,今日是我孟浪了。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且放心,我先走了啊……” 见屋里没人回应,他这才没趣的走了。 凌寻虽不是个好世子,但绝对是个好哥哥。若不然,即便他将事情办砸了,也没必要非得来向嘉阳县主道歉。 更何况,他事后也豁出去脸面,随着戚氏去了一趟镇国公府,替嘉阳县主向江洛道歉。 他只是在他父亲凌阁老,与姑母凌皇后面前,逊色很多。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山匪一事,被伤的那几家,可谓是恨死了这个刘大壮,又夹杂着对锦衣卫的恼怒。可谁也不敢显露出来,只得笑呵呵的接下宫里来的赏赐。 只在心里越发的恨起了陆今安。 永兴伯府尤是。 今日朝堂上,关于山匪一事的结论虽还未有结果,可宫里的赏赐,众人也都看得心知肚明了。 不幸受伤的这几家的公子,宫里有安抚,又派了太医诊治。却只字不提,对此事疏忽的锦衣卫有何惩罚。 龙座上的那位,明显的就是在护着陆今安。 此时已是戌时,洪砚从翰林院下值回府后,无白已经等在书房了。 待他洗漱净面后,就去了书房。 他换下官服,一头半干的乌发只用一支简单的紫檀木簪,随意挽起。身上着一袭白袍,松松垮垮的挂在那。 虽身形略显消瘦,没有武将的健壮,可露出的胸肌块块分明,一看就知,也是经常锻炼的。 要说陆今安是冷硬疏离,又时刻伴着危险的矜贵公子,那洪砚此人便是标准的文人模样,儒雅斯文,温润如玉。 “谢家那可有异样?”他一边撩起衣袍坐下,一边开口问道。 即便是如此急的事,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像一阵清风。 无白站在书案前,拱着手回:“回大人的话,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小人打探到,谢小姐那日在清泉庄子上,崴伤了脚。” 洪砚闻言,眉头微拧:“可打听到在哪里崴伤的脚?” “庄子的后山上,离马场不远,同在北山脚下。” 这就更奇怪了。 “因何崴伤了脚?与谁一起?” “那谢家的下人,嘴紧的很。小人花了不少功夫,才从一个随从那打探到一星半点。说是与镇国公府的江小姐有关,不过谢小姐崴伤了脚后,几人便急匆匆的回了庄子里。” 又道:“小人今儿一天都蹲在谢府外,并不曾见到谢府的人去镇国公府问罪,也不曾见国公府来人赔礼道歉。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 “笃笃~”敲门声响起。 “进。” 洪砚的另一位贴身侍卫从黑走了进来,他抱拳道:“大人。” 洪砚轻轻的抬了抬手,有些泄气的问:“有何发现?” 第160章 难道三妹妹没用心? 从黑摇了摇头:“回大人的话,并无。那江小姐好似受了惊吓,回府后便没再出门,一直待在院子里。小人试着离得近些,并没有找到隐藏在暗处的人。” 洪砚听后,身子泄气似的靠在了椅背上。他半垂着眸子,将无白和从黑打探到的事,在脑子里不停的与那天的情景交织在一起。 洪澈从城门处发现江洛,便不顾有陆今安在身边,吩咐不学先一路跟着。而后不久,他则与那些公子哥一起去了马场。 不学一路跟着,却发现谢府的马车要去的地方,竟与洪澈要去跑马的马场一道…… 他眼睫微动。 以他对陆今安的了解,在洪澈与不学躲在巷子里商议时,陆今安身边的高手就已经发现他们了。 至于一路跟着的不学,竟然毫发无伤,且还能回到洪澈的身边,他就有点想不明白了。 陆今安何时这么大方了? 他既然护送马车前去庄子上,又怎会容忍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他们? 除非…… 除非这车里有他很看重的人,他不想毁了车里的人游玩的心情。 他是在观望。 观望不学到底要干什么,若是真有图谋不轨之事发生,那不学就不是死在山匪手里了。而是死悄无声息,连个尸首都找不到的那种。 可车里是他的舅母和表妹,他一直都是很看重的。 难道陆今安喜欢江大小姐? 洪砚顿时摇了摇头,绝不可能。他并未听过二人有过多交集,且那江小姐与凌世子的婚事,倒是人尽皆知。 他放下这个想法,继续想。 谢小姐与江洛在后山游玩,谢小姐崴伤了脚,就是不知此时那江洛在做什么?有没有与谢小姐一起回庄子上。 若是回了,那洪澈说的话,大概就不能信了。 若是没回,就一定有猫腻。 洪澈虽是无耻之徒,可他向来敢作敢当,也不屑撒谎。 想到此处,他忽然抬眸,眼神有瞬间的凌厉。 须臾,他对从黑吩咐道:“国公府那你不必再盯着,想办法混进清泉庄子上打探一下那日的事,尤其是谢小姐崴伤后的事,事无巨细都要告诉我。还有,去后山找找,看看有没有血迹。” “是,大人。”从黑瞄了一眼身旁的无白,退了出去。 两日过去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痕迹。 至于国公府大小姐江洛…… 洪砚半靠在椅背上,白皙修长的手指,不停的在太师椅上敲着,盯着书案上的双眼,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好奇。 此事要是查不到什么踪迹,他也没办法,洪澈只好吃了这次的暗亏。日后警醒些,老实一点,他这个做大哥的,顾着洪澈一辈子就是了。 可若是此事,真如洪澈所说,是江洛所做。事发至今,那位江大小姐却跟没事人一样,在自家院子里好吃好喝的…… 那她,真是奇了。 他洪砚虽不好女色,这雍京城里的女子是何模样,他也不是没见过。 像这位如此狠辣的,却是头一遭碰到。 无白见他家大人,一直盯着面前书案上的镇纸出神,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是该走,还是继续留在这。 须臾,在无白将要开口询问时,书案后的人终于出声了:“无白,谢家与江洛你继续盯着,去了哪做了什么,都记清楚回来禀告给我。” 无白忙回:“是。”转身也退了出去,只留洪砚一人在书房里。 而洪大公子脑袋里,好吃好喝悠闲自得的江洛,此时却被叫去了福安堂用膳。 周管事来传的话,说是还有三日便是江老夫人的寿辰了,国公爷江舟想让大家都陪着江老夫人乐呵乐呵。 待人走后,江洛咂砸嘴,觉着手里的桔子都不香了。 有时候她就想不明白,她这便宜爹的脑子到底是被哪扇门夹出来的,竟整些没用的。 再有三日就是江老夫人的寿辰了,到时在乐呵不行吗?何必整出一副父母慈、子女孝的假模假样的虚伪嘴脸呢。 哦,也许人家是真的父慈子孝,只不过这个子里面没有她。 江洛带着忍冬和明绪到福安堂里时,众人已经到齐了,除了被禁足的江念和躺在床上的江晨。 破天荒的,二老爷江淼竟也在其列。 江洛在看到他时,眼神微闪,嘴角荡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来。 看来,她的话,刘氏听进去了。 “洛儿来了啊,快来二婶这里。”刘氏热情的招呼道。 众人的视线皆都朝她射了过来。 时隔两个月,江洛再次将众人看她的神情,尽收眼底。 有嫌恶、有厌恶、有恼恨、有恶毒……当然,也有温和善意与略微感激。 这温和善意的自是江安。而这略微感激,当然是二老爷江淼与刘氏了。 可笑的是,以江舟为首的那一列,竟没有她这个嫡长女的位置了。 江洛只在心里呵呵两声,有位置她也不会坐,与他们坐在一起她都嫌恶心。 江洛忽视掉所有的神情,一一行了礼,便径直朝刘氏下首走去了。 坐在下首的江茵,此时瞧见江洛那张光滑细腻如剥了壳的鸡蛋的脸蛋儿,眼里盛满了恶毒。 江洛坐下后,直直的瞪了回去,江茵想起那日在弯月湖旁江洛说的那些话……这才收敛了些。 江老夫人嘴歪眼斜的坐在上首,秦氏则在一旁装贤惠,拿着帕子给她擦去即将流下来的口水。 都这个样子了,江老夫人哪里还顾的上,面前这些人之间的刀光剑影。 秦氏一边擦着口水,一边斜睨着江洛:“洛儿来的这么晚,是在韶光院里用心为你祖母准备寿礼的?”她问的随意,任谁也听不出她心里的恼恨。 江老夫人随着她的问话,也眼神不善的看向江洛。 她自从中风后,脾气越来越怪,底下伺候的下人,稍不留神就惹怒了她。 此时再看,她现在可不止嘴歪眼斜,就连原先那股子还算雍容的体态,都被眉间新长出的竖纹,给带的阴狠了起来。 十足十的一个老虔婆。 江洛垂着头,把玩着手里的帕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倒是不觉着晚,这晚膳不是还没上来么。至于给祖母的寿礼,我自是用心准备的。难道三妹妹来这么早,是没有用心为祖母准备寿礼吗?”她说完,嘲弄的看向对面的江茵,好似就等着听她回答呢。 第161章 最好的寿礼 秦氏听到她的回答,手下一顿。 江老夫人虽言语模糊不清,却也知道江洛这不是好话。 她瞪着江洛,嘴里说着:“你呜呜说什呢呜呜……” 端看她如此面目狰狞,江洛就算听不清楚,也知道江老夫人是在指责她。 她只装作听不懂。 江茵对着她撇了撇嘴,这才笑着看向上首的江老夫人:“祖母,您别生气,气大伤身,茵儿心疼您啊。大姐姐都是胡乱说的,茵儿可是给您备了最好的寿礼呢。” 给她装的。 要说起来,这江茵与凌寻还真不是一般的登对。 江老夫人闻言,这才不再呜呜囔囔的说了,立时向江茵伸出了手,示意江茵过去。 江茵也显摆似的看了一眼江洛,迈着小碎步坐去了江老夫人身边。 “哼,烦人精。”江怀撅起嘴巴小声嘟囔了一句,侧面看去,那小嘴撅的都能挂只灯笼了。 可屋子里的人耳朵都尖着呢,怎么会听不见? 江淼闻言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江舟,见他像没听见似的,并未曾出声呵斥江怀。于是,他喉头微动说了句:“怀儿,怎么说话呢。” 他知道江舟一向疼爱这个小儿子,他也是。这么多年,二房只有晨儿一个孩子,他对江怀也是寄予厚望的。 刘氏也皱着眉头看向对面的江怀,转瞬又将目光移到了一旁的江安身上。 只见那高高瘦瘦的孩子,在听到江怀的话后,不是幸灾乐祸,而是为难无奈。刘氏心里顿时又欣慰了不少。 由此证明,这个孩子是善良的。善良好啊,日后他也定会善待晨儿的。 江怀见斥责他的是他二叔,心里有几分不忿,脸上也立时显露了出来。 虽然这个二叔平日里对他也不错,可他父亲、母亲还有祖母都未说什么呢…… 江淼说完也觉得不妥,毕竟,他既不是这国公府的当家人,也不是江怀的亲生父亲,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岂不是徒增烦恼。 “哼。”江怀冷哼一声,把脸暼向了扯出。 江洛扯了扯嘴角,随意的问了句:“二婶,不知四妹妹可醒了?” 看似很随意问的一句话,却让秦氏和江茵都停了手里的动作。 刘氏拿了帕子擦了擦眼角,配合着回道:“哎,你四妹妹是被吓着了。大夫说了,恐怕要到后半夜才能醒过来。” “只要能醒来就好,真是万幸。” “是啊,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啊……”刘大双手合十,不停的晃着。 江舟听的一头雾水。 他已经几日未回过府里了,难道江晨又出事了? 他将视线扫过下首的江洛身上,随着他的疑问,不禁开口问道:“晨儿又怎么了?” 在他的记忆里,他这个侄女就没好过。当然了,这都是因为江洛,他是知晓的。 江茵有些担忧,忙叫了句:“父亲……” 却被江洛接下来的话打断了:“父亲,昨儿晚上母亲吩咐身边的丹玉,往各屋里传话,说是从今儿开始,姐妹们都要去春华院里请安,也包括四妹妹呢。” 她话音刚落,刘氏便捂着嘴,嘤嘤哭泣了起来。 江舟听她这么说,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上首的秦氏,凝眉问:“晨儿的身子,你难道不知吗?” 他现在看秦氏,真是越来越不耐烦了。只要他一回府,就会无缘无故的冒出来点事儿。归根究底,还是秦氏这个国公夫人没有做好。 不过,他一般不会当着众人下秦氏的面子。有什么话,都是私底下相处时,二人再商议。 如今日这一问,放在从前是没有的。 秦氏听到他的问话,有些不可思议的看过去,见他面上带了些愠怒,忙垂了眸子说:“自是知晓的,可妾身也是好意啊。妾身听说,晨儿近些日子得了灵丹妙药,吃了一段时日,身子就见好了许多。便想着她若是能出来走走,对她的身子岂不更好,这才……”话语中尽显委屈小意。 江舟闻言,也觉着甚有道理。他有些不耐烦的瞪了一眼江洛,正准备说两句好话,安抚二房夫妻。 却听刘氏带着鼻音说道:“是啊,我也知道大嫂是好心,所以……所以即便晨儿的身子,只是稍微好了一点,也不忍抚了你的好意。可没成想……三丫头却因着晨儿多关心了她的脸两句,便当着晨儿的面喊打喊杀的……” 说到动情处,她起身朝着上首的江老夫人跪下:“呜呜……晨儿被吓的惊厥过去,直到如今还没有醒呢,我已经请了几波大夫,都是同样的说辞,只说到后半夜里看,呜呜……” 江淼见她这般,忙起身走到她身边,想要蹲下去扶她,却被她推开了。 江舟听了她的哭诉,转而又去看秦氏母女。 江茵有些后怕,她摸着自己的脸,带着哭腔说:“父亲,茵儿也不是有意的。四妹妹一直问我为何带着面纱,我这才……这才有些生气。” 不待江舟训斥,江淼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厉声斥道:“姐妹之间关心一下,也值得你生气?晨儿好歹也是你的妹妹,我自认为对你们姐弟也视如亲生,从来都是好言好语。你母亲明知晨儿身子不好,还要让她去请安,你明知她受不得惊吓,还非要喊打喊杀。这就是你们口中的不是故意?” 刘氏跪坐在地上,哭的更厉害了。 长辈都起了身,江洛他们也不好再继续坐在那,只好起身去了角落里。江洛就站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屋中的这场大戏。 江老夫人眼见着底下乱成一团,此时扶着秦氏的手,也越抓越紧。 她伸出那只还能动弹的手,指着江淼:“你呜呜不可这呜样……他是呜哥呜……” 兄弟二人自是听懂了她的话:你不要这样,他是你的哥哥,你们兄弟情深,国公府才会好。 与以往一样的话。 江舟看了一眼江茵脸上的面纱,也知晓这女儿家最爱护容颜,心里也不由得心疼了起来。 他想了想,只好走至江淼跟前作揖道:“是哥哥管教不周,这才给二弟平添了烦心事。茵儿,还不过来向你二叔二婶认错道歉。” 秦氏见江舟心软,有转圜的余地,便拉着江茵上前,也对着江淼和刘氏福身说:“你大哥说得对,是我们的不对。我的好意没用在对的地方,倒是惹的大家不快,还望二弟、弟妹不要介怀。” 她说完,又推了推江茵。江茵被她推到刘氏跟前,只好硬着头皮,皱着小脸说:“二叔、二婶,是茵儿不对,茵儿不该发脾气吓着四妹妹。” 刘氏岂能让他们再次草草揭过? 第162章 万般皆有命 她知道江淼的性子。这么些年,但凡有什么事,只要江老夫人一发话,江舟再说两句软话,江淼就什么都过去了。 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行,她谁的话都不会听。 她向着上首的江老夫人,膝行了两步,哭道:“母亲,我家老爷与国公爷同是您的孩儿。国公爷已经承袭了爵位,儿媳求您也多心疼心疼二爷!” “妾身愚笨,这么多年只得了晨儿一个孩子,她身子孱弱至今,也不知能不能好。待我与夫君老去了,她可怎么办啊……母亲,儿媳看安儿是个好孩子,也与我投缘,求母亲做主,将安儿过继到二房。”她边说边哭,一片爱女之心,让在场的众人动容。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提出过继安儿了。 第一次被秦氏阻挠过去了,这一次她偏偏要当着众人的面提出来,看看秦氏这个贱人还要怎么阻止。 刘氏说完,拉了江淼的袖子,示意他跪下。 江淼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跪了下去,说了句:“母亲,儿子也很喜欢安儿这孩子,若是能过继到二房,儿子也欢喜的很……”便止住了话头。 刘氏也不需要他长篇大论,只要他也站在自己这边就是了。 江老夫人闻言,久久不语。 须臾,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却突然将目光射向角落里的江洛,那眼神,似乎要吃人。 “她呜她都是她……”江老夫人指着江洛,屋里喃喃着。 刘氏知道江老夫人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晨儿落水都是江洛的错,他们不应该因着此事,与大房夫妻闹的不和睦。 她拽紧了手里的帕子,这才忍住没有将真相宣之于众。 即便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又有什么用?谁会信她? 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一丝痕迹都找不到了,就连当年落水的弯月湖旁,都围起了栅栏。 江老夫人会信吗?那可是她的宝贝孙女。 秦氏会承认吗?她如今敢如此行事,不就是仗着没有证据,又不会有人相信江洛的话吗…… 此时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要做的是快刀斩乱麻,把江安过继到二房。 于是,她泪眼婆娑的看向江老夫人:“母亲,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您不必再提。安儿是个好孩子,求您做主,把他过继到二房。”说完,又对着一旁的江淼使了个眼色。 江淼也跟着磕头道:“母亲,儿子这十几年都在为国公府的营生汲汲营营。往后的数十年,想必也就如此过活了。我是不会纳妾的,您若是心疼儿子,就把江安过继给我,也好有人给我养老送终。” 他这一番话说的江老夫人泪眼婆娑。江茵忙拿了帕子上前,轻轻的替她拭去。 手心手背都是肉,江淼是她的小儿子,她怎会不心疼呢。 当年,老镇国公死的早,她一个人又要管理这偌大的国公府,还要拉扯他们兄弟二人。 管家理账她本就不擅长,又逢江舟到了娶妻的年纪。她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中意秀月,也想着若是将秀月迎进门,她们姑侄二人共同料理国公府,应是容易些。 谁知,先帝突然驾崩,朝廷变天了。 一朝君子一朝臣。若是此时江舟不做点什么,待新帝继位,这个国公府的爵位也就到头了。 没办法,便听了她这个大儿子的办法,先娶了江南巨贾吴家的女儿吴氏清容。 待危机过去,她便想着,大儿子的婚事为着国公府已经娶了个商贾之女。小儿子这里,一定要是个官家小姐才行。 于是,便为江淼求娶了从四品户部郎中刘定,刘大人的嫡女刘秋兰。 二人情投意合,也算是一桩美事。 哎,没想到这官家小姐的嫡妻是有了,没有亏待着小儿子。可这刘氏却子嗣不丰,这么多年只得了一个女儿…… 她是母亲,再怎么样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亲生儿子,断子绝孙呐! 江老夫人想到此处,又狠狠的剜了江洛一眼,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说:“好。”就为了讲清楚这一个字,已经费了她好大的力气。 刘氏闻言大喜,立时磕了三个头,嘴里说道:“儿媳多谢母亲。”又转过头去寻找江安的身影。 江洛见江老夫人松口,便瞥了一眼身旁的江安,示意他赶紧上前。 江安紧抿着唇,感激的看了江洛一眼,便走去了江淼身边跪下,他朝着上首的江老夫人磕了一个头,说:“孙儿江安,见过祖母。” 江老夫人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庶出的孙子了,在她眼里,江茵和江怀才是她的宝贝孙女、孙子。 当然了,江晨原先也在其中,她甚至比江茵更得江老夫人的喜爱。也就是因这些,江茵与江晨二人才成了死对头。 归根究底,这原因也还在江老夫人身上。 秦氏作为秦家人,原本就与江老夫人更为亲近,肚子也争气,生了一儿一女。 而刘氏呢,生了江晨之后,肚皮就再无动静。江淼却将刘氏疼到心尖上,舍不得纳妾,伤了她的心,这才使得江老夫人恼了她。 江晨为了她母亲,便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江老夫人,以此来缓和二人之间的关系。 这才导致江茵记恨上了她。 刘氏擦了眼泪,一脸喜色的看向江安,轻声问道:“安儿,你可愿意?” 江安微微一怔。 即便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到底还只是个半大的少年,此时见刘氏问的小心翼翼,就想到了他的生母柳姨娘。 她若是知道是自己舍弃了她这个亲娘,选择去二房,想必,一定又要泪如雨下了。 她最爱哭,也最爱在他面前哭。 刘氏与江淼见他不回话,二人对视一眼。 江洛也有些疑惑。 江淼轻轻的拍了拍刘氏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便又对着江安问了句:“安儿,你若是实在不愿也没……” “我愿意。”江安收回思绪,利落的回道。 他愿意亦或者不愿,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国公府里,哪有他说话的地方。 万般皆有命,半点不由人。如今,正是他改命的时机。 江安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这安静的正堂里显得格外明朗:“二叔、二婶,安儿愿意。安儿愿意去到二房,勤奋上进,善待嫡姐,为你们养老送终。” 第163章 那又如何? 这一番话说的,正中江淼与刘大氏的下怀。 二人想要过继江安,一是国公府里除了江怀,就只剩江安,他们别无选择。 二是见江安在江怀面前做小伏低,甚是乖顺。若是把他过继到二房,他们也好掌控。 三是为了江晨。 要说真心,他们肯定有,但不多。 此时听到江安这番话,倒也对往后的日子有了期待。尤其是刘氏,她被江淼扶着起了身,却立时走到江安身边,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搂进怀里:“好好好,我的儿啊……” 江安被突如其来的怀抱,打得措手不及。他僵直了身子,想要推开面前的妇人,可脑子里有一个清醒的声音告诉他:不可以,这个机会你不能再错过了。 是啊,马上就要秋闱了。若是今日不能顺利过继到二房,待到秋闱上考场时,秦氏一定不会让他顺顺利利的去考场的。 有江怀在,他就只能当陪衬。 所以,他要忍常人不能忍之事,顺势脱离秦氏的掌控。过继到二房后,即便秦氏不想他有出息,也不再是他一个人独自面对。 他就不信,二老爷江淼与刘氏会不盼着他能出人头地。 他们只要有一点点念想,从此便是他江安最好的保障。 所以,他硬生生的忍下了。那双握成拳头微微抬起的手,也缓缓的垂到了身侧。 他悄悄的穿过众人的视线,在刚刚的那个角落里找到了江洛。在看到江洛用略带赞赏的目光也看着他时,心里顿时安定了下来。 他又听到心里的那个声音,说道:看,在这条踟蹰难行的路上,你不再是一个人,你不再孤独…… 二老爷江淼听到她这句“我的儿啊……”时,心里终于荡起了涟漪。 是啊,不管真假,他从此也有了儿子。日后他的晨儿,也算是有了依靠。 直到此时,他看向江安时的目光,才温和中带着些父亲的慈爱。 江舟与秦氏二人站在一旁,一句话都未说。 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江舟与江淼向来兄弟情深,不管是为了国公府,还是为了利用,总之这兄弟之间的感情是有的。 柳姨娘如今已是上不得台面的贱妾,江安虽是庶出,可学业上也算勤奋克己。日后有幸中了举人,有个二房嫡子的身份也不错。 这对于大房来说,只有好的没有坏的。不管如何,日后这整个国公府,不都是大房的囊中之物了吗? 而他的二弟江淼,奔波一生,依旧是为大房做嫁衣。 江舟怎会不愿? 他总是无大智慧,有小算计。 秦氏所想,则与他不谋而合。只要她手里拽着柳姨娘,即便江安过继到二房成了嫡子,依旧要趴在她的脚下,匍匐前行。 待到她的怀儿长大,承袭了国公府成了国公爷。江安还不是要与江淼一样,碌碌无为,一辈子为国公府的营生奔走,成为怀儿的垫脚石…… 二人不愧是夫妻,龌龊到一块儿了。 江舟今日把人聚到福安堂,原本是为了哄江老夫人开心的,没成想,却弄巧成拙了。 他一连几日不回府,也不知道府中发生的这些小事,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不会选在这个点上尽孝心。 屋中,刘氏也止了哭声,放开了江安。 此时见事情处置妥当,众人也都皆大欢喜。 他便走上前去,拍了拍江淼的肩膀,一脸欣慰的道:“二弟,安儿能过继到二房,是好事一桩。能解了你的心结,为兄也甚是开怀。走,咱们去喝一杯,庆祝二弟得子。” 江淼也一脸喜色的拱手:“多谢大哥。” “哎~咱们兄弟之间,何必如此见外……”二人说着便走上前,一人一边,扶了江老夫人朝着偏厅走去。 江老夫人叫二人并未因此,生出龃龉影响兄弟之情,反而更甚从前,心里也放心不少。 她虽痰堵了口,说不清楚,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只要他们兄弟一心,甭管是谁的儿子,不还是国公府的子嗣吗? 江淼若是有了子孙后代,她这个老婆子到了地底下,也好与国公爷江海说道说道可…… 她叹了一口气,终是由二人扶着,去用了晚膳。 这一场家宴,由开始的哭哭啼啼,到后来的言笑晏晏,多少有点滑稽。 江洛一晚上都在看戏,这戏虽是由她开始的,却是到江安结束的。 很好,与她料想中的大差不差。 而落差最大的就属漩涡中心的江安了。他如今虽没进祠堂、改族谱、入二房,正式过继。但,今日他是坐在江淼身边,与江舟和江怀,还有老夫人同坐一桌子的。 这在往日里,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国公府大厨房里的厨子,手艺是错不了的。今日这一桌子的好菜,色香味俱全,让人胃口大开。 尤其是江洛。 她今儿看了一场好戏,心情甚好。又遇到了这一桌子的美食,不吃个痛快,她都觉得可惜。 民以食为天,吃饱好睡觉。 待到酒足饭饱,秦氏便吩咐几个小辈儿的赶紧回院子里去。他们几人则继续留在了福安堂里,想必是为了商议过继江安一事。 江洛才懒得待在这里,秦氏话音刚落,她便麻利的起身走了出去,江安紧跟其后。 江茵和江怀也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刚出了院门,身后传来江怀阴阳怪气的声音:“喂,别以为你到了二房,换了个身份就真成了嫡子。你可是柳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别忘了!” 忍冬见她家小姐砸砸嘴,有些不耐烦的停下了脚步,她立时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这六公子……还真是不让人安生的主儿。 她正想着呢,余光瞥见她家小姐又抬脚继续走去了,丝毫没有要管的意思。她虽疑惑,却没有问出口,只是亦步亦趋的跟上前去。 江洛在等。 她一边慢悠悠的走着,一边竖起耳朵,等着听身后的江安,要如何应对。 须臾,少年清朗的声音传进江洛的耳朵里,他说:“那又如何?托生在谁的肚子里我无法选择,我亦不会忘记生恩。可,我如今已是二房的嫡子,在我心里,养恩与生恩同等重要。” 第164章 自不量力 小少年腰板挺直的立在那,月光洒在他身上,为他平添了些贵气。 他上前两步,走到江怀的面前站定后,微微俯身。再也没有从前的做小伏低,卑躬屈膝。而是眉目清明的俯视着江怀,又说道:“对了,你日后再见了我,可别忘了叫我一声五哥。”说罢,直起身子向后退了两步。 他最了解江怀。 果然,江怀被他的态度激怒,立时指着他口出恶言:“你敢……什么五哥,我呸。小妾生的玩意儿,就你也配当我江怀的哥哥?哼,自不量力。” 江茵站在一旁,也是满脸的不屑与轻蔑。 这姐弟俩的脾性还真是如出一辙。 江安早已习惯了他这般态度,若是换做从前,他一定是默不作声的等他骂完,一句都不敢反驳的。 如今不同了,他若是再像从前那般,不但是作贱自己,也是作贱二房。他这还没过继呢,就给二房抹黑,日后刘氏还能有好脸色对他? “六弟慎言。我如今的母亲可是国公府的二夫人,不是你想骂就能骂的。你若是再出言不逊,就别怪我不客气。”江安说完,转身朝着外院走去了。 吉祥则垂着头,小跑着追了上去。 他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暗道:我里个乖乖嘞,他家公子今儿是真厉害。不但换了个新的身份,地位高涨。这嘴皮子也似换了个新的,怼起六公子来,嘎嘎好使啊…… 江安说完这些话,心里也跟着松快了不少。 他见跟上来的吉祥,一脸笑嘻嘻的,他也笑了起来…… 主仆二人边走边笑,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 江洛见他转变如此之快,内心也不由得感慨,她这位五弟从前是真能忍,也是真聪明,有大智慧之人。 人一旦有了身份地位,心里便有了底气,这身上的卑微懦弱自然而然的就消散了。 她的嘴角也止不住的扬了扬,脚下的步伐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仿佛从江安的身上,看到了前世的自己。若是前世他能有江安一半儿的聪慧与运气,想必,也不会死的那么惨…… 这一场戏,终究还是唱完了。 从福安堂里出来,江淼携着刘氏径直去了祥云院。 待二人到了屋子里,刘氏吩咐丫鬟婆子们都出去,他们则进了江晨睡着的里间。 “母亲,可成了?”榻上的人缓缓的睁开眼睛,眉头微蹙,问道。 刘氏笑的一脸温柔,她轻轻的坐到床榻边,替江晨掖了掖被子,宠溺的说道:“你莫担心,自是成了的。这件事能成,晨儿的功劳最大。” 江晨闻言,心里也替她母亲高兴,替整个二房高兴,最主要的是也替自己高兴。 她知道,二房实在是太需要一个儿子了。她也需要一个弟弟,她要让父亲、母亲都放下担着的心。 “那就好。女儿恭喜父亲、母亲,得偿所愿。”江晨红着眼眶,起身下了床,行了个晚辈礼,恭贺道。 江淼托起她的胳膊,心疼的问道:“身子可是真的没有大碍?你莫要诓为父,照实说便是。” 江晨听完他的话,笑着摇摇头:“女儿才不会诓您呢,我没事。江茵确实有些吓人,不过,今早在春华院里,我都是装的。” 刘氏也觑着江淼的神情,生怕他知道了她们母女,在背地里自导自演的这一出会生气。 可江淼却没像她们料想中的那般生气,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又伸手弹了一下江晨的额头,便疼爱的说道:“下次可不许了啊,害的为父撂下手里的活计,就匆忙的赶了回来。” 又指了指刘氏:“你可真是……哎……罢了罢了,终归这一次误打误撞的合了你的心意。只要你们娘俩高兴,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刘氏嗔怪瞥了他一眼,当真是风韵犹存。 江晨顺势搂了他的胳膊撒娇:“父亲,这都是我的想法,与母亲没有干系。女儿觉得安儿很好,与我也很投缘,日后我们姐弟一定会好好孝敬你们二老的。” 江淼不置可否。 对于江安,他在福安堂里说的话,也都是出自真心。与江怀相比,他更喜欢大哥这个庶出的儿子。 不骄不躁、不争不吵、知礼守礼…… 他已经不止一次,在府里见到江怀那小子,对着江安疾言厉色,呼来喝去的样子了。 他之所以没有在大哥面前提这事,不过是因着这都是后宅里妇人管教孩子的事,若是说的多了,恐生嫌隙。 毕竟,他没有儿子,怕大哥多想。 江淼温柔的抚着,靠在他肩膀上的小姑娘的乌发:“好,父亲就等着你们俩孝敬我。我和你母亲已经与你大伯商议好了,明日便先简单的请了族老,开祠堂,过继江安,免得夜长梦多。待你祖母寿宴时,再公之于众。” 江晨乖巧的点了点头:“一切都听父亲、母亲的就是,女儿很开心,没有一点怨言。” 江淼一边摸着她的乌发,一边看着刘氏说道:“既然已经决定过继江安,日后他便是我们二房的嫡子,国公府的五公子。此后他的一切,吃、穿、住、行与学业,皆得由我们接手,不可再放任不管。” 刘氏很是赞同的点点头:“老爷说的是,妾身一定会做到母亲的责任,好好看顾他的,让他知晓来二房的好,日后与晨儿姐弟情深。” 江晨也跟着说道:“父亲、母亲放心便是。我以后也会做个好姐姐,好好的对待安儿。” 江淼和刘氏闻言,相视一笑。一家三口,无比温馨。 而另一边的春华院,此时却截然不同。 江舟已有好几日没回府了,秦氏对此颇有微词。 “你如今倒好,忙的府里都不回了。问了周管事也说不知晓,派了小厮去找,也找不到。礼部就这么忙?”秦氏坐在罗汉床上,斜睨着喝茶的江舟问道。 青釉莲纹茶盏在烛光的映衬下,色泽光滑,一看就是上等的官窑。 江舟垂眸,茶盏盖住了他的心虚与不耐烦。 须臾,他掩住心神,面儿上也恢复如常。又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下,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马上就要秋闱了。礼部的当值人员,都是随时等待调遣的。我不想回府歇歇么?我还不是为让你们在后院放心的安稳度日,为了国公府不落人后。” 第165章 出头之日 他如今已是快四十的人了,却还在五品的礼部员外郎上趴着,一动不动。 得亏他还有个国公爷的头衔,礼部也是个不错的地方。虽忙些,可油水还不错,至少不是清贫衙门。 秦氏闻言,也不反驳,只又问:“国公爷说的是,秋闱快到了,您忙些也无可厚非。” 江舟一听,心里立时松了一口气。 “可也不能忙到回不了家?与你是同僚的张大人那,我可是派人去打听过了。他虽也是忙,倒也不曾忙到在外过夜啊……”秦氏睨着他,幽幽的说道。 江舟这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就知道,秦秀月这里不好糊弄过去。 可他一想到那座恬静舒适的小院里,藏着一位才情学识俱佳,举手投足之间顾盼生辉,又在床上功夫了得的美人儿,便立时有些心猿意马,恨不得此时就脱身而去…… 他淡淡的瞥了一眼秦氏,内心虽有一丝丝愧疚,身体却已经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秦氏见他不说话,还想继续追问,却被他突然打断:“你这是在质问我吗?你也不想想,最近这些日子你都干了些什么?整个国公府都消沉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有脸在这问我?” 江舟一边说着,一边叉着腰在屋里来回踱步。 秦氏闻言,立时有些怒了。可她知道江舟的性子,此时自己若是硬要与他吵闹,是行不通的。 她眼里含着泪要落不落,一双杏眼委屈巴巴的盯着江舟,手里的帕子捂在不停颤抖的唇上,虽是半老徐娘了,可这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当真是分韵犹在。 江舟见她这般模样,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些,又听秦氏柔柔弱弱的道:“舟表哥~你……你是不是厌弃我了?月儿少时与你青梅竹马,为了等你,硬生生的蹉跎了几年。为了你,月儿可以什么都不管也不顾,你若是……若是厌弃我了……呜呜……” 还未等她说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了下来。 不得不说,秦氏的演技是真好。 江舟听到她所言,又见她这般委屈的模样,疾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你莫要多想,表哥何时厌弃你了?我们之间的情意,又岂是谁人都能相提并论的吗?” 秦氏顺势搂住了江舟的腰身,把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又嘤嘤哭了起来。 江舟一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一边回忆着,少时二人在一起玩耍时的情景。 他最爱的就是秦氏那一双杏眼,仿佛装满了对他的爱慕。他还爱秦氏温柔解意,总是在他失意时,轻声细语的开解他。 可是,也不知是从何时而起,二人也变成平凡夫妻的模样,越来越相敬如宾。 “哎~好了好了,最近一段时间府里事多,你也累坏了。我在礼部又忙的不可开交,忽略了你的感受。日后我尽量早点回府好不好……”江舟又是一顿安慰,这才止住了秦氏的泪。 因着这一场哭闹,二人之间倒生出些迤逦。秦氏今日又是提前准备好的,要与江舟和好如初,便在床上多下了些功夫。 近些年,她自恃是当家夫人,就不愿意再用刚刚成婚时的那些手段。今日为了与江舟和好,则一改之前的矜持,又将那些闺阁时学来的都用在了今夜。 情浓娇喘,酣畅淋漓。 床榻摇曳间,江舟仿佛回到了初婚的那些时日,对身下的秦氏也极尽温柔起来…… 待到主屋里的灯灭了,黑暗中有一道瘦弱的身影,悄悄的出了春华院,一路躲躲藏藏的,直奔国公府后院废弃的那间院子。 院子里虽整洁,却依旧能看出之前的破败。 伺候柳姨娘的芙心,正借着微弱的光亮在洗衣裳。 自从三小姐的脸起了疹子,柳姨娘就被贬到这间荒废的院子里了。身边伺候的丫鬟也只剩她一个,就连干粗活的婆子都没有。 平日里,除了日常吃食,起居所用的两套衣裳,便再也没有别的了。 如今夏日已至,这院子里连棵遮阳的树都没有,更别提各院里去热的冰块了。 白日里太热,她又有许多活计要做。二人每日换下的衣裳,她便趁着晚上风凉,洗了出来。 破门吱呀一声响了起来,芙心顿时心有戚戚的看了过去。 都这个时辰了,能有谁会过来这偏僻的小院? “芙心姐姐……芙心姐姐你在吗?”小丫鬟开了条门缝儿,小心翼翼的喊着。 芙心听到熟悉的声音,忙将手里的衣服丢进水盆里,起身向门口走去,边走边问到道:“是绿儿吗?” 这是姨娘还得宠时,她照顾过的小丫鬟绿儿。 黑暗中小丫鬟点着头,也不管芙心看到没有:“是我,芙心姐姐,你快来……” 芙心听着她有些焦急的声音,小跑着到她身边:“怎么了?府里发生何事了?” 绿儿将袖子里的糕点和饼子先掏了出来,递给芙心,这才小声道:“芙心姐姐,你快告诉柳姨娘,老夫人和国公爷已经答应二夫人和二老爷,让五公子过继到二房了。” “什么?”芙心手一抖,差点将手里的糕点摔出去,还是绿儿扶了她一把,这才稳住身形。 “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五公子可有说什么?”她一只手抓着糕点和饼子,另一只手抓着绿儿的胳膊,急切的问道。 绿儿任由她抓着,一副替柳姨娘惋惜的模样,说:“自是真的。今儿晚上,府里的主子都聚在了福安堂,二夫人当着众人的面问的。五公子……五公子他也只能愿意啊。” 在众人心里,庶出的五公子江安在国公府里,是没有多少尊贵可言的,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秦氏和江怀。 从小的时候起,秦氏就纵着江怀欺负江安,把他当做半个下人使唤。再到后来去了书院,江怀更是把江安当成书童。 即便是注重子嗣,对柳姨娘也会多看两眼的江舟,知道此事后,并没有阻止。 因为在他们心里,江怀注定是未来的国公爷,而江安就是用来磨练江怀的。 即便他是真的有能力有出息,也除非是在江怀实在继承不了国公府时,才会有他的出头之日。 江怀怎么才会继承不了国公府? 除非他傻了、死了…… 第166章 搅弄风波 所以,江安与江洛联手,促使自己被过继到二房这一步棋。走的极好,想的也很明白。 二老爷和二夫人要过继五公子,五公子有拒绝的权利吗? 府里众人皆如绿儿一般想:五公子只能顺从。 所以,绿儿才会在面对芙心的问题时,这样回答。 芙心摘下耳朵上仅剩的那对银耳坠,塞进了绿儿的掌心里,说:“多谢你今日肯来告知姨娘这件事,这对耳坠儿你先拿着带。” 绿儿收了那对银耳坠儿,抽回自己的胳膊,小声道:“我先走了,出来的久了,怕被值夜的婆子发现。” “去去,你小心这些,日后姐姐有事,还请你多多帮忙才是。” 绿儿掂了掂手里的耳坠子,见份量挺足,便道:“芙心姐姐若是要传句话什么的,绿儿还是能帮上忙的。”说罢,就转身隐在了黑暗中。 芙心哪里听不懂她的意思。 言外之意就是,她也就只能帮忙传个话之类的,别的也帮不了了。 芙心一边恼绿儿不知感恩,糕点和饼子是她给了绿儿一个银簪子才换来的。如今来传个话,竟还接了她的耳坠子。一边又因为绿儿的话而心急如焚。 她捧着饼子和糕点,疾步往屋里走去。 屋里一贫如洗,只有吃饭用的木桌子和里间的木床。倒是正中间请来的佛像,与这屋里格格不入,奢华的很。 芙心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木桌子上,这才走到里间,轻声叫了两句:“姨娘……姨娘你醒醒……” 柳姨娘刚刚睡过去。身上的伤还未好全,此时又是夏日,有些地方已经溃烂了。 她被罚到这小院里,只有秦大夫来看过一次,给了些药膏就没在来了。 两个月受了两次杖刑,头一次的伤刚刚好全,还未调理呢,第二次就接踵而至。 有时候她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可想想还有两个孩子呢。 一个即将嫁进永兴伯府做少夫人,一个马上要参加秋闱,眼看着都是喜事,她怎么舍得撒手而去。 她就这样想着,也就真的挺了过来。身上的伤想要好全,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她只求江念老实一点,别再出幺蛾子了,她是真的遭不住了…… 迷迷糊糊间,柳姨娘听见芙心在叫她,便闭眼问:“芙心,怎么了?” 芙心知道她被伤痛折磨的睡不好,心里更加难受。 须臾,芙心踌躇着说:“绿儿来传话,今儿福安堂里准了二老爷和二夫人那要过继安儿公子的事了。” 柳姨娘蓦地睁开双眼,柳叶眉紧皱着,半晌才问:“安儿呢?安儿可愿意?” 竟与芙心问的一字不错。 芙心慌忙擦了眼角的泪,说:“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几位夫人的性子……五公子能不答应吗?” 柳姨娘听了芙心的话,也知道事实就是如此,可依旧有些不甘心。她怔怔的望着床顶,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只有眼角的泪,不停的往下流,芙心忙上前为她擦去。 须臾,她喃喃自语:“过继了也好。我如今已是贱妾,也出不了这院子,再没有什么能帮他的了。他总归是大了,不管是谁的儿子,一定不会忘了我这个亲生……亲娘的。” 母亲二字,终是不能说出来,她不配。 在柳姨娘心里,江安的份量是要比江念重的。毕竟,他就算是庶出,也是国公爷江舟唯二的儿子。 即便是跟在江怀身后,即便是处处被秦氏打压,依旧改变不了他是儿子的事实。 这也是柳姨娘能得宠几年的缘由,除了美貌,还有能生。 可秦氏怎会允许她再生儿子?所以,生了江安后,她再也没怀过了。她不是没有猜想,可她只得先顾着眼前的两个孩子才行。 “念儿呢?身子如何了?”她又恢复平日的温顺,问道。 “二小姐在瑞雪院里思过呢,身子也好好的,您别担心。”芙心安慰道。 “那就好。如今……如今我可就她一个孩儿了……”说着说着,又落了泪。 若是江安看到她这般模样,也不知会不会心软。可心软又有什么用,不能换来身份地位,也不能换来尊重与前程。 柳姨娘自有她的难处,可在江安心里,即便是不要前程,即便是一辈子做个可有可无的庶子,也不愿从小就跟在江怀身边卑躬屈膝,任打任骂。 这世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每种难处又皆都不同。 旁人不能感同身受,亲人也不一定会怜惜同情。 唯有自渡。 渡己身,渡己心。 瑞雪院里,江念自是有门路打听府里的事的。 她如今已是板上钉钉的永兴伯府二少夫人,即便是被禁足,可这府里捧高踩低的下人多了去了。 这不,与绿儿前后出来的小丫鬟青儿,此时也收了玉兰的赏银,高兴的离开了瑞雪院。 屋里,江念听完玉兰的回禀,正抚摸着肚子开心的不行。 此时的她与两个月前,为了保住江安不被过继到二房,在秦氏面前言听计从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摸着肚子,小声呢喃道:“安儿过继到二房也好,日后他就是二房的嫡子。到时,二房的一切以及国公府的一半,都是他的。” 又道:“我好歹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有他做依靠,我在伯府的日子也好过些。” 玉兰见她高兴,也忙着恭维:“是啊,小姐您这样想就对了。不管五公子过继到哪,心里总会记着您才是他的亲姐姐,如今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吗?” 江念轻笑两声:“你说得对,我不该在这事情上阻拦他。这些日子你眼尖些,瞧见他了,让他来瑞雪院一趟,我也好好关心关心他。” 玉兰忙应:“是,小姐。” 偌大的国公府里,各自关上房门,谁也不知这些院子里都发生了什么。 而搅弄这场风波的人,此时正在自个床上做美梦呢。 陆今安就没江洛这么悠闲了。 原本应该在锦衣卫大狱里,审问犯人的陆大人,此时却出现在了镇国寺无言大师的禅房里。 第167章 惨不忍睹 无言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嘴里不停的念着往生经。 陆今安则盘腿坐在他的对面,静静的品茶。 屋里茶香四溢,安静如斯。 须臾,无言终于睁开双眼,朝对面的人看去。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在这半明半暗的烛火映衬下,仿佛是山间精怪。 他默默抽回视线,端起手边的茶盏,小酌一口。念了这么久的经文,也实在是渴了。 “那山匪可交代了?”无言放下茶盏,问。 “嗯。”陆今安点点头。 无言也习惯了他这般冷漠的样子,又问:“可找到了藏私盐的地方?” “并未,只知道个大概方位。”这次总算多说了几个字。 无言点点头:“应是在那寨子附近。若是找到了,那刘大壮就如你猜想的一般,他是京中和福建贩卖私盐的接头人。” 又道:“凌阁老准备让王进咬死是受你的指使。你可有应对之策?” “他有妻有儿,我已经让苏木接走了。”陆今安将茶盏放在桌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着它转了两圈这才才停下,一边又不急不慌的回着道。 无言有些好笑的注视着他刚刚的动作。他与陆今安相处的时日不算短,却很少见他有今日这般少年气的动作。 这小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啊? 他作为靖王私底下的好兄弟,对于陆今安的事,还是很看重的。 二人之间的关系,算是亦师亦友。 他心里这般想,也就这般问了出来:“你近日可曾有好事发生?” 他的话头转变的太快,陆今安一时有些怔忪。 有好事吗? 自那日从清泉庄子上一别,他就一直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心。 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纵使他为着眼前的案子忙的焦头烂额,依旧会时不时的想起那只“小狐狸”。 他越想要克制,发生过的那些情景,就越要往他脑袋里钻去,直到装的满满的,又一遍一遍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就连寂静的夜里,也不放过他,硬生生的折磨着他。 他想,他一定是病了,且病入膏肓。 昨夜里,他又一次做了同样的梦。梦里的人影很模糊,可没缘由的他就是知道,那一定是江洛。 就是那只在他面前时而胆大妄为,时而娇俏狡黠的“小狐狸”。 待他又一次从耳房里,净身出来躺到榻上时,内心里的有个声音不停的叫嚣着:陆今安,既然喜欢上了,为何不去放手一搏…… 是啊,既然小姑娘需要,而他也正好有些本事能护住她,为何不能放手一搏? 至于她与凌寻的婚约…… 赏春宴上的事,他也是后来听许远说的才知晓。再加上那日,他送她回国公府时,在大街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她对凌寻的态度,实在是算不上好。 想必,对于这桩婚约,她应是不稀罕也不乐意的? 他想,他要找机会约小姑娘出来见上一面,好好祥谈才是。 若是她愿意继续履行婚约,心系凌寻,那他立时便收了这份心思,再也不会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 如果他实在忘不了,那便快马加鞭前去福建,将这桩贩卖私盐的案子,彻底了解了。 实在不行,他再多待些日子,将那些水匪也都一个一个的打服了,投降朝廷,再回京就是。 到那时,说不定小姑娘已经嫁做他人妇了…… 可若是这桩婚事对她来说是麻烦、是伤害,而她却无能为力,那他便想法子替她退了就是。 嗯,就是这样! 也许,这就是他的好事。 想到此处,他竟扯着嘴角,拿了面前的空杯子往嘴里送去。 无言从未成见过这样的陆大人,他嘴角也跟着止不住的扬了起来。 他伸手拦下陆今安,又忙替他倒了一杯茶,这才打趣道:“看来,如此繁忙的公务,也并未影响到陆大人的好心情啊!” 只一瞬,陆今安就回过了神。 他见自己又一次因着江洛失态,忙垂下眸子,掩盖住心底的思绪。假装淡定的喝了两口茶,说了句:“多谢。” 无言微不可察的撇了撇嘴,他实在是好奇,想要继续打探陆今安口中的“好事”,却被陆今安打断了:“凌霄让你来打探消息?” 无言点点头。 陆今安嗤笑一声:“那你便将刘大壮有可能没死的消息,告知于他。” 无言疑惑的看向他:“你既然费力气把刘大壮藏了起来,又为何告知他这般机密的事?那你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无妨。不下些诱饵,又怎会钓得着大鱼?” “你的意思是?” 陆今安没再回答,只眼含深意的与他对视着,由着无言猜测。 一息之间,无言便想通了所有关节。他放下手里的茶壶,试探的问了一句:“声东击西?” “福建那边,我已经等的太久了。再等下去,恐生变故,这是个好机会。” 无言很是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确实是个机会,僵持了这么久,也该收网了。那凌霄这里,确实得给他找点事儿做做了。” 二人因着这些事,谈至深夜,陆今安这才趁着夜色告辞离去。 待他走后,无言则静静的看着对面的蒲团,不停的回想着刚刚陆今安的失态。 那种感觉他很熟悉,就像他年少时想起自己爱慕的人,一时的那种失态。 难道……他似想到了什么,双眼立时迸发出异样的光芒。 若真如他想的那样,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哎。”他无声的叹了口气。 “您该歇息了,否则,可真成秃头和尚了。”将行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 无言闻言,朝屋顶上翻了个白眼:“好了好了,知晓了。你如今是嘴碎的很,早知我就带着……”他一边说,一边朝内室里走去。 将行一脸无奈的听着他嘴碎,半晌,他见屋里的烛火灭了,便也跟着闭目养神起来。 陆今安从镇国寺出来后,便鬼使神差的去了江洛的韶光院。 南星这几日一直按照江洛的吩咐,藏在忘忧的屋子里,不曾在屋顶守夜。 陆今安知晓她的存在。他本就是高手,若是真的对打,南星在他手下过不了十招,就会输的惨不忍睹。 他为了避免麻烦,在接近韶光院时便调动内息,屏气凝神。 此时即便是苏木在此,也不一定能发现他的踪迹。 第168章 大半夜偷看人睡觉? 江洛的院子他已经来过两次,所以,也称得上是熟门熟路了。 夏日已至,弯月高挂。 天气越来越炎热,屋里虽放了冰,可依旧抵挡不住闷热。江洛快要歇息时,吴妈妈特意把靠着走廊的那一扇雕花刻叶菱木窗,给打开了。 此时深更半夜,晚风袭来,江洛浑身舒爽,睡得更香了。 陆今安并未像上次一样,私自进了江洛的闺房。 他此时正伫立在雕花木窗前,借着明亮的月光,静静的注视着床上那个将自己睡成一个大字的人…… 屋里的冰,快要融化完了。盆里只剩些碎冰块,轻轻的漂浮在水面上。 陆今安剑眉微皱:小姑娘很缺冰吗?这才多久冰就没了…… 他将这件小事放在了心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好似站在窗户中间,正好挡住了小姑娘的夜风,忙往旁边站了站。 小姑娘的睡姿颇有些不雅观,可看在陆今安眼里,却是别有一番风趣。 他嘴角微弯,竟轻轻的笑了出来。笑声如清风朗月,又如山涧流水,沁人心脾。 陆今安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整个人好似着了魔般的不受控制。累了几日了,大半夜的不赶着回去歇息睡觉,竟站在这偷看小姑娘睡觉…… 须臾,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的转身而去…… 没过多久,他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了窗前。他没多做停留,悄悄的进了屋里,将手里的包袱打开,里面赫然是成块成块的冰。 月光照在他身上,将他这一身黑衣衬的越发神秘。 隐在半明半暗间的容颜,让人不得不感叹,雍京城里的人只知锦衣卫陆大人杀人如麻、冷血无情,却忽略了他那矜贵俊美的容颜,当真是可惜。 只见他轻手轻脚的将每个盆里都重新放入了冰,待把冰都放好,又深深的望了一眼床上的人儿,这才离去…… 韶光院里依旧如常。南星发现陌生气息时,陆今安的影子都不见了。 她顺着院子查探了一圈,见没有任何发现,又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 忘忧最近忙着捣鼓新药方,睡得晚脾气有些暴躁,南星可不敢将她吵醒了。否则,忘忧下毒的手段她可是见识过的…… 次日一大早,江洛在吴妈妈的催促下起身时,屋里四角的冰盆里,还有些许余冰未曾融化。 江洛并未注意这些小事,还是吴妈妈伺候她穿好衣裳后,惊奇的道::“咦,这冰倒是顶用,一夜过去了,竟还有呢。” 这是江洛自己出银子买的冰。世家大族里,所有的资源也是有限的。不是谁想用多少就能用多少。 如今是刘氏掌家,分给她的冰块的份量已是不错的了。若是秦氏掌家,呵呵……有这一半的量,就要谢天谢地了。 不过,她也不需要。 她娘留给她的银子,她虽已经给了高管事用来买粮食。可三舅舅来时又给她带了三万两的银票,用来嚼用。 前几日收到广陵的来信,信里装的鼓鼓囊囊的,当时她还以为表哥们也写了信来呢,谁知打开一看,竟又是一万两的银票。 江洛哭笑不得,又红了眼眶。 世家贵族自诩清流,若是谁家沾染上了铜臭味,定是要遭人非议诋欺的,虚伪至极。殊不知,有银子傍身,不让自己为外物所累,才是最重要的。 她重活一世,看的比谁都开,只有给她银子花,不在意那些虚名的才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的人。 江洛顺着吴妈妈的视线看过去,心里也有些奇怪。昨日她歇息时,没有放这么多的冰? 此时再看,这四个冰盆周围,都已经被溢出的水给浸湿了。 她虽有疑惑,也并未往别处想,只道:“那日后就让明绪去买这家的冰,多买些。你们各自的屋里也都放些,不用替我省着。” 忍冬招呼着门外的婆子,进屋里将这一地的冰盆收拾干净,忍冬又忙着把屋子都打扫一遍。 明绪正替江洛整理衣裙,挽发髻。 几人闻言,心里俱是一暖。干粗活的婆子们听了这么一句,皆都羡慕不已。 “那怎么行啊我的小姐,这夏日里最贵的就是冰了,先紧着您用才是。奴婢们屋里已经有了,不能再添了。若是因此越了规矩,被有心人拿来做筏子……”吴妈妈一边铺着床铺,一边嘟囔道。 原本这铺床的小事不必吴妈妈做的。可她自从回到江洛身边,只要是关于江洛的起居饮食,吴妈妈一定要亲力亲为,绝不让假手于人。 除非是江洛信任的这几个贴身大丫鬟,能在她旁边帮衬一二。院子里其余的丫鬟,都被她日日训诫,没有小姐的吩咐,绝不能踏进主屋一步。 如今整个韶光院里,被吴妈妈盯的如铁桶一般,倒是让江洛少了不少麻烦事。 明绪听了吴妈妈的话,也是眉头一皱:“是啊小姐,吴妈妈说的没错。奴婢知道您疼我们几个,可若是因着……” 江洛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这有什么?我的银子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还轮得到别人来我面前指手画脚?若是将你们热坏了,谁来照顾我?” 吴妈妈把床铺好,走到江洛身后还想说什么,却被江洛撒着娇打断了:“吴妈妈,您年纪大了更要保重身子才是,我可是离不开您的。” 吴妈妈见她这般娇俏的模样,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心酸的,顿时软的一塌糊涂:“好好好,老奴都听您的就是。老奴好好保重身子,长长久久的伺候您。到时再跟着您一起去到夫家,给您哄孩子。”她一边说一边笑着往外走去。 明绪忙着给她梳头发,听了吴妈妈的话笑的眉眼弯弯。 忍冬亦是。 江洛听到前半句时还笑意盈盈的,在听到后半句时,忙垂下了眸子。 嫁人?她可从未曾想过。 这一辈子,她只想过报仇和自由。不过她的这些想法,暂时还不能告诉身边的人,尤其是吴妈妈。 她应该是这个世上除了舅舅们,最想看到她结婚生子的人了。 一息之间,她便已经平复了情绪,恢复了刚才的笑靥如花。 吴妈妈忙着去准备早膳,说完便出了里屋,朝着小厨房去了,并未瞧见江洛的异样。 第169章 傻子才承认呢! 只有身后的明绪,好似捕捉到了江洛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淡漠。 她笑容一僵,暗道:哎,看来她家小姐是真的不喜欢宁阳侯府这桩婚事…… 须臾,待江洛收拾妥当,又在吴妈妈等人的伺候下,用了早膳。 二夫人刘氏身边的赵妈妈也到了韶光院,说是请江洛移步去国公府祠堂。 “二老爷一大早就去了族亲那,亲自将族老们都请了过来,如今都在祠堂里坐着呢。夫人让奴婢第一个来通知大小姐您的。”赵妈妈站在八仙桌前,望着这一桌子丰盛的早膳,恭敬的说道。 江洛怎会看不懂赵妈妈的讨好之意? 她接过忍冬递来的帕子,轻轻的擦了擦嘴角,甜甜的笑道:“劳烦赵妈妈跑这一趟了,吴妈妈。” 吴妈妈抽出袖子里的荷包,上前一步走到赵妈妈的跟前,笑容满面的拉了赵妈妈的手,将荷包塞进她的手里:“赵妹子可不许推辞。天儿越来越热了,这是小姐特意给咱们用来买解暑茶水的。” 赵妈妈原本也没打算推辞。如今听吴妈妈这么一说,这银子倒是拿的更顺手了。她悄悄的掂量了一下手里的荷包,心里多少也有个谱了,因此对江洛的敬意也更上一层。 心里又暗暗感叹道:不怪二夫人和四小姐都喜欢大小姐,瞧瞧这身边的人多会说话,再瞧瞧这银子给的多足…… “奴婢多谢大小姐体恤。奴婢还要去其他院里,便不多留了。” “去。”江洛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吴妈妈则跟在她身后,二人说说笑笑的,一路将她送出了韶光院。 江洛坐在凳子上,接过明绪递来的簌口水,又是一番清理,这才道:“走。” 镇国公府的祠堂,坐落在弯月湖的西侧,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子。与国公府的后罩房并齐,中间却隔了一个弯月湖,所以不相通。 江洛带着丫鬟们顺着甬道一路向后走,路过长廊,穿过月洞门,顺着湖边的青石板小路,一直向西走去,大概要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祠堂了。 她刚走到小路拐角处,便见江茵堵在了路口处,身后跟着大丫鬟蝉衣。 江洛停都未停,径直往前走去。 江茵直直的盯她那光滑白皙的脸蛋儿,眼里闪过一抹愤恨。她上前几步,堵在江洛面前:“那瓶有毒的香肌膏,到底是不是你放到我屋里的?” 忍冬和明绪忙要上前护着江洛,却被江洛抬手制止了。 江洛只觉好笑。这都过了多久了,她难道才反应过来吗? “不是。”江洛简单利落的回答道。 傻子才承认呢! “不可能,给江念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害我,江晨那个病秧子也没那本事。除了你,你知道寻哥哥喜欢的是我,想让我当世子夫人,这才痛下毒手,想要毁了我的脸。”江茵咬牙切齿道。 她也是偷听了母亲和丹玉的话,这才往江洛身上想。 本来那日父亲回来时,已经问过江洛了,江洛态度如此坚决,倒是真的骗过她,让她以为这事不是江洛做的。 后来,她又去江念那里仔细的盘问了一遍。 江念跪在她面前,以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发毒誓。说她原本想要害的是江洛,不知怎的,被送去韶光院的那瓶香肌膏,竟会出现在锦绣院里。 她也审问了江念身边的丫鬟,确实与江念说的一般无二。 江洛轻嗤一声:“江茵,你不会是得了失心疯?凌寻即便不喜欢我,可两家的婚约是早就定下的,我早晚都会是宁阳侯府世子夫人,你就别妄想了。” “哦,对了。你若是非要嫁给凌寻,我也不是不能答应,那便……做妾!” 江茵立时双目圆瞪,好似一只炸了毛的母鸡:“你说什么?你竟敢让我去做妾?你……”说着,便要上去撕扯江洛。 两个丫鬟忙上前挡去,这才把江茵隔在了一步开外。 蝉衣这时也不能站着不动了,她也及时护在江茵身前,静静的看着明绪。 江洛见她这般暴脾气,眼里闪过一丝嘲弄。 既然她非要撞上来,就别怪她江洛不客气了,这可是她自找的。 “怎么?三妹妹竟不愿为了你的寻哥哥做妾?可我已经与凌寻有了婚约……那这样好了,明儿我就去宁阳侯府走一趟,告诉凌寻,我只要世子夫人的位置,也允许他将你一同娶进侯府做个贵妾。日后他要纳多少个妾,我也绝无怨言。”江洛挑衅的看着江茵,说道。 人一旦付出了心,就算是输了。 凌寻对于她来说是仇人,她憎恶,厌恨。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这才能解心头之恨,为前世的舅舅们报仇。 因此,她才能这么随意的说出,要给凌寻纳妾,多多纳妾的话。 可江茵就不同了,她自见过凌寻后,便爱上了他。 前世,江茵为了凌寻能将她残害至此,二人狼狈为奸。这一世,想必也是一样的。 果然,江茵像是要吃人一般,怒吼道:“你敢!不许你去。” 她听到江洛说的这些话,心里顿时惴惴不安了起来。 凌寻虽爱慕她,可男人哪有不爱色的。更何况他可是宁阳侯世子,有权有势,风光霁月。 只要他招一招手,这京中有各式各样的美人儿,蜂拥而至。哪怕是做妾,也都是上赶着的。 若是一个男人,在婚前听到自己的正妻告诉他:我只要正室的位置,你尽管纳妾,我不但不会嫉妒,还会把你喜欢的人都给你娶进来,然后再帮你稳住后院,你只管寻欢作乐就是…… 试问,哪个男人能不愿意?能不欣喜? “我当然敢了,我不但敢,我还真就为么做了,你能奈我何?”江洛说完,瞥了一眼江茵,便从一旁挤了出去,朝着祠堂走去。 忍冬和明绪见她家小姐走了,自也放下挡着的胳膊,跟着走了。 刚走了两步,便见江茵风一般的朝着江洛扑去…… 江洛可防着她呢。 她倒要看看,江晨费了这么久的时间,药效到底如何。 在江茵快要到她身后时,江洛一提裙摆,使劲向祠堂的方向跑去了…… 祠堂里,众位德高望重的族老,已经被江淼一一请来。正坐在祠堂前的小厅里吃茶,闲聊呢。 第170章 还以为她死在山上了。 江舟今日正赶上休沐,也早早的就来了祠堂里,正与江淼一起陪着族老们闲话。 他是国公爷,是江家族人里除了他爹老镇国公之外,最有能力的人了,自是在场众人吹捧的对象。 江老夫人当然也在场。 秦氏与刘氏,一左一右的立在她身边,一个拿着帕子,一个端茶递水,好不殷勤。 端的是婆媳和敬,妯娌和睦。看的在场的族老们频频点头。 江老夫人和江舟最重面子,尤其是在这一群族老面前。老镇国公死的早,留下她们孤儿寡母守着国公府,日子艰难的很。 当初若不是江舟及时娶了吴氏,得了银钱献给还是三皇子的当今圣上,站对了人。国公府的爵位一旦被削去,剩下的田产铺子早被这一群人给瓜分了。 不管如何,国公府依旧屹立不倒,这些人依旧得看他们母子的脸色行事。 江舟气定神闲的坐在上首,由着他们谄笑恭维,心里很是舒坦。 “姑老太太到。”有小厮在门口通报了一声。 江舟闻言一怔,他转头望了江淼一眼,江淼也疑惑不已,只好对着他摇了摇头。 二人一同起身,朝着门外迎去。 江老夫人咋一听到这个称呼,有一瞬间的迷茫,然后便是不可思议,一息过后,她有些急切的嚷道:“哼,她呜来做呜呜么呜呜……” 二人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刘氏则在一旁温声安抚着:“母亲您别着急,兴许是姑母知晓了府里的喜事,这才急着上门恭贺呢。如今倒好了,姑母一来,咱们江家也算是团聚了。” 江老夫人听她这么说,显然是不赞同,立时把刘氏的手,向一边推去。 秦氏若有所思的瞥了刘氏一眼,依旧站在那伺候江老夫人,并未主动提出要去门口迎迎,只是紧皱着眉头,向门口张望着。 也不知这死老婆子怎会这时候回来?这么多年未见,还以为她死在山上了…… “舟儿,淼儿,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何不及时来告知于我,是不打算认我这个姑母了吗?”人未到,声先到。 只见堂外走来一位穿着暗红色锦裙的老妇人,袖口和裙摆处用深绿色丝线绣了祥纹,头戴赤金宝簪,其余再无装饰,倒显得简单利落。 她看起来与江老夫人的年纪,差别不大。只是皮肤比江老夫人黑些,不过,她步伐稳健,精气神看着也比江老夫人足,身子也更加硬朗。 江舟闻言有些无奈,又不敢显露,只好陪着笑,说道:“姑母息怒,是舟儿想的不够周全。您在山上的庄子里清修,舟儿便想着,就这点小事,又何必劳烦您在跑一趟呢,白白伤了您的腿脚。” “是啊,姑母。淼儿原是想着过继安儿后,再抽空带着他去给您老人家奉茶呢……”江淼也忙着应付道。 那老妇人横了二人一眼,又挤出一丝笑容。 待把他们二人从上到下,一一打量清楚,这才又伸出手指,点着他们打趣道:“好啊,你们一个两个的,如今是看我老了,合着伙的来哄我呢!” 二人见她带了笑,心里都是一松。 他们这位姑母可不是好惹的。小时候若是犯了错,母亲舍不得打,他们这位姑母可是舍得下狠手。 父亲每每知道后,只是摇头失笑,说着:“该打。” “姑母您快里面请,母亲和族老们都在屋里呢!”江舟轻扶着她的胳膊,请道。 江淼则站在另一侧。二人一左一右,把这位国公府的姑老太太,迎进了祠堂正厅里。 来人是老镇国公江海唯一的妹妹,江宝枝。 原本在闺阁中时,她就看不惯江老夫人的做派,与江老夫人不合。可碍于江老夫人好歹是她嫂子,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后来她嫁给了江海手下的一名副将齐昌,可惜,成婚当日还未圆房,这副将当晚就跟着镇国公又去了战场。 待回来时,只剩一个骨灰盒和一口棺材。 出了孝期,她便与哥哥商量归家之事。可没想到,哥哥竟不同意。 说什么齐昌是为了大雍朝的安稳而牺牲,她此时若是归家,让他在军中如何做人?又让同僚如何看待他? 简直是可笑至极。 齐昌是英雄不假,可她与那齐昌只见过寥寥几次。答应嫁过去,还是因着他说的此人忠实可靠,乃是良人。 她这才点头。 如今人都死了,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难道要为一具尸骨守一辈子? 后来又闹了几回,皆没能如愿。至此,她便恨上了哥哥江海,与国公府的来往也少了。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怄气,一个人常年待在陪嫁的庄子上清修。江海在世时,时常亲自去找她,她也不见。只是国公府送去的银钱与东西,她都照收。 江海死后,往庄子上送东西的便是江舟与江淼了。二人虽不曾得见她的面,却也依旧记得小时候那个厉害的姑姑,生起气来,是真的会打人的。 “哼,你母亲不是中风了吗?怎的还能出来呢?”齐老太太毫不留情的问道。 江舟也不敢反驳,只小心陪着笑:“母亲的身子还在调养中,今儿是淼儿的大日子,自是要来的。” 齐老太太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朝厅里走去。她边走边端详着,这熟悉的院落,她已经很久都没回来了…… 她嫡亲的哥哥已经死了,这国公府虽还是姓江的人当家,可已经不是那个江了。 对于哥哥江海,她即便是再怨再恨,也早就在时日的磋磨下消散殆尽了。 庄子上的日子清闲又清静,原本她已经打算好了,这一辈子都不再回国公府,也不再与这里的人有交集了。 就让前尘往事,随着已经逝去的人都埋到土里去…… 可是,就在昨儿一大早,她刚起身,便收到了一封无名信,信上的内容让她久久不能释怀。 她没想到,哥哥江海都死了这么久,她也是半截入土的人了,直到这封信的到来她才知道,原来当年怂恿江海,让她嫁给齐昌收拢人心的是江老夫人。 她没想到,她的婚事竟还有这么一桩缘由。 竟用她来收买人心……除了江老夫人那个蠢货,再不会有其他人了。 一想到这么多年,江老夫人躲在背后得意的看着她对哥哥江海发泄恨意,又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踏足过国公府。 她就恨死了江老夫人。 第171章 你又要干吗? 她这一辈子孤苦无依,青灯古佛,竟都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要如何才能咽下这口气? 她咽不下去,她也不需要咽下去。 国公府二老爷江淼,即将过继大房五公子江安,到二房承嗣的消息,也是那封信上带来的。 她当时便读懂了这个消息的意思。 所以,她回来了。 天还未亮时,她便起身往雍京城里赶路了 须臾,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精神抖擞、腿脚麻利,头发灰白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江舟与江淼二人,则小跑着跟在她身侧。 江老夫人虽说中风了,有些嘴歪眼斜口齿不清。可她的脑子还没有完全坏掉,至少有一半是清醒的。 她抬起那只还能动弹的左手,颤抖的指着门口不停走向她的妇人,嘴里嘟囔着:“你呜宝呜呜枝干什么呜呜……” 其实她想说的是:“江宝枝,你又要干什么?” 齐老太太当然知道江老夫人说的是什么,她收敛了心中的恨意。再抬眼时,已是泪流满面。 她疾步走到江老夫人跟前,紧紧的抓住那只还在颤抖的手,直到将那只手按了下去,才说:“嫂子日后都不必再为我难过,我回来了。这么多年,宝枝让哥哥嫂子劳心费神了……日后我回到国公府住着,嫂子你就安心。” 江老夫人闻言,瞪大了双眼。她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面前的人力气太大,她终是没能收回自己的手。 她想要反驳。可嘴里却只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 在齐老太太的掩饰下,二人此时的情景,看在在场众人的眼里,皆是姑嫂之间数年未见的难舍难分之情。 至于当年的事情,众人自是不知晓内情的。 所有人都知道的是,江家兄妹,一个为国尽忠,一个为了在战场上牺牲的夫婿,守寡了半生。 当真是大义凛然,江家的典范。 “哎,你们快别哭了。宝枝啊,你这样想就对了,你大哥已经逝去这么多年,你若是能回国公府住着,也能与你嫂子做个伴儿。”坐在左下首的族长江五,捋着胡须感叹道。 他与老镇国公江海是同辈,江舟坐上国公爷的位置后,就推举他做了江家族长。 齐老太太擦了眼角的泪,点点头说道:“江五哥说得对。如今我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能回到我从小住着的地方,再次与嫂子作伴,我是应该高兴的。” 她又直勾勾的盯着江老夫人,面上却一派欢喜的模样:“嫂子也是高兴的?” 众人也都随着她的问话,把视线移到了江老夫人面上。 有看好戏的、有被姑嫂情义感动的、还有疑惑不解的…… 江老夫人朝着江舟和秦氏看去,江舟无法,只好对着她点点头。 可江老夫人哪里能甘愿请个仇人回来,秦氏又怎么愿意多伺候一个长辈? 当年她与江舟成婚之前,这个死老婆子就自持着姑母的身份,阻止她进国公府。如今要让她像伺候婆母一般的去伺候这老婆子,她自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可不愿意又能怎么办呢,这死老婆子一声不吭的专挑着今日人多时回来,不就是为了让她们拒绝不了吗? 更何况,今日来的可都是江家族人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想到此处,秦氏又暗暗的绞紧了手里的帕子。 众人见江老夫人不说话,顿时有了不少的议论声。 齐老太太瞥了一眼秦氏姑侄俩,别人离得远看不清,她可是看得清楚二人脸上的不情愿。 见二人为着这事愁眉不展,她又加了一把火:“嫂子,你怎么了?你……你是不愿我回国公府吗?若真是这样,你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也无妨,大不了我再回我的庄子上就是……” 众人的议论声更大了。 “哎,宝枝也是可怜啊,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唯一的哥哥又早早的去了。” “那可不是,如今能撑腰的人都不在了,她想回国公府,也得看人脸色了。” “还真是人走茶凉。若是老国公爷还在,定是早早的就将她接回来荣养了……” “哎……” 这些人都是与江海一个辈分的人,年纪都不小,有的更是白发苍苍了。此时见江宝枝这般,倒是心生悲凉,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不免多说了几句…… 江舟与秦氏闻言,立时对视一眼。 秦氏忙上前陪着笑道:“姑母您想到哪去了,母亲与您速来要好,怎会不愿您回国公府呢?她开心还来不及呢。” 她一边恭敬的扶着齐老太太向下首的位置走去,一边扬声道:“父亲在世时,多次叮嘱我们,您若是愿意回来,我们定待您如亲母一般孝顺。若是您还是如以前一般不愿意回来,要在庄子上躲清静,也让我们不能忘了您。四季瓜果、夏衫冬装,年节送礼,国公爷和二老爷可是一样都没少的。如今您愿意回来,我们只有欢喜的份儿!” 秦氏说着话,也没忘了扶着齐老太太坐下。 这一番话说的也是情真意切,屋中的众人也听的一清二楚。 众人好似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刚刚议论的那些人再听到这番话,此时也都跟着族老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不愧是国公夫人,这说话做事就不是一般妇人能比的。” “宝枝如今能回国公府,又得孩子们这般孝顺,也当真是她的福气。” “哎,老国公爷在天有灵啊,国公府一家子孝母慈,日后定能蒸蒸日上……”众人的赞誉好似不要钱似的,一句接一句的蹦了出来。 齐老太太却打量着身边的秦氏,心中暗道:怪不得当初江舟这臭小子,能被秦氏哄的五迷三道的,瞧瞧这嘴皮子,可不是一般的利索。 她当初反对过二人的婚事,秦氏应是知道的。如今对着她还能这番作态,与江老夫人想比,当真是深藏不露。 刚刚姑侄二人还一脸的不情愿呢,这会儿倒是她不愿回来,在庄子上躲清闲了。 她心下觉得秦氏虚伪至极。 江老夫人原本再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刘氏打断了:“母亲前些日子不幸中风,言谈之间不甚清楚明白,姑母您就放心住下。国公府本就是您的家,您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第172章 你能不能闭嘴。 齐老太太看向刘氏,心道:这话才是真的中听。 她瞥了一眼秦氏,说:“还是老二家媳妇儿会说话。是啊,说起来,这国公府本就是我的家,我愿意回来也无可厚非。是,大嫂?” 江老夫人这回学聪明了,只点了点头,再未开口。省得再被江宝枝这个贱人曲解,又弄出点别的事儿来。 江舟和江淼这才松了一口气,身下的凳子也坐的踏实了。 他们二人惯会粉饰太平。不管是什么事,待将这些族里的人打发走了,再说也不迟。 在场的人都附和着点头,一派其乐和睦。 江安与江怀是早早的就来了祠堂里的,二人此时正在祖宗牌位前,亲自清扫打理呢。 当然了,认真的只有江安一个。 江怀则瘫坐在一旁的蒲团上,一边任由吉福为他捶腿捏肩,一边轻蔑的喵着江安:“喂,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成了二房的嫡子,便能真的与我平起平坐。哼,这国公府里的东西可都是我的,你可别妄想。” 江安薄唇紧抿并未答话,自顾自的干着手里的活。吉祥见他不说话,这才放下心来。 今天是他家少爷的大喜事,不宜与六少爷有冲突,这不吉利。 江怀见他敢这般怠慢自己,顿时有些怒了:“江安,你给我听着,我可是未来的国公爷。日后你可是要在我手底下讨生活的,你最好给我听话点……” “你能不能闭嘴。”江安停下手里的动作,不耐烦的打断他。 江怀闻言,“噌”的一声从蒲团上跳了起来,他伸手指着江安:“瞧瞧,这还没到二房呢,真当自己是公子啦?竟敢这般对我说话,本公子近日是真的对你太好了,纵的你忘了自己是谁。” 他越说越生气,竟举着拳头朝着江安疾步而去。江安早已经习惯了他的举动,想要抵御并不难。 拳头快要落到身上时,江安丢掉手里的抹布,转身握住江怀的胳膊,又使出全身的力气,把江怀推的倒退了几步。 要不是身后的吉福,及时扶了上去,江怀差点就要摔倒在地。 “你你你……好你个江安,你竟敢还手?”江怀眼睛瞪得像铜铃,歪着头不可思议看着江安。 江安平静的俯视着,半靠在吉福身上的江怀,犹如上位者般的说道:“六弟这是作什么?今日是我的大日子,也是二房的大喜事。别怪我没提醒你,宗亲们可都在外面听着呢。你若是想丢人,可别带上我。” 他刚才回击的动作太快,吉祥直到江怀快要摔倒时,才反应过来。此时正紧紧的护在江安面前,紧紧的盯着面前二人的动作,以防万一。 江怀见他不但敢顶嘴,还敢动手回击,心里更加烦躁了。 自他懂事后,便知道这个庶出的哥哥,可以随便打骂,拿捏。 他可以让江安趴下给他当那骑,也可以让江安当他的小厮。去书院时,他当着吉福不使唤,就爱使唤江安做这做那,影响他学习。 被夫子罚抄书时,他都在课下扔给了江安,到了第二日,江安一定会乖乖的把抄好的交给他。 如今,这任他驱使的人,要起身反抗了。他是一点都不相信,也不适应。 江怀不相信他竟真的敢打自己,又比划着要上前去打江安,吉福却低低的提醒道:“公子,五公子说的对。国公爷和族老们都在外面呢,要是让他们听见了……”接下来的话他没有继续说,江怀也听懂了。 “啪~”的一声,他一巴掌扇在了吉福的脸上,又抚掉吉福拖着他的手,恶狠狠的看着江安:“哼,你给我等着!”便转身朝外去了。 他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把心里的怒气都发泄了出来。吉福可遭殃了,他捂着那半边脸,脸上的手指印子火辣辣的疼。 吉祥的下巴抬的老高,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看着他,他觉着脸上的伤更疼了。却还不忘瞪了吉祥一眼,这才捂着脸,追了出去。 待二人走后,吉祥高兴的看着他家公子,激动的说:“公子,您刚刚真是太厉害了。您瞧瞧六公子的脸都成猪肝色了,哈哈……” 江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说:“勿骄勿躁。我今日得罪了他,日后恐不会有好日子了。” 吉祥立时耷拉个脸,嘟囔道:“公子说的是。可是公子,您从前……也没见他给您好日子过啊……” 江安一怔。 是啊,他从前那般小心翼翼,卑躬屈膝,也没见有人给他好脸色,更没过上好日子。 亏他读了这么久的圣贤书,竟没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书童看的明白。 夫子说的真对: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小书童的一句话,就道破了他的出路。 他摇了摇头,说:“你说的对。日后我就是府里的五公子了,得罪他也就得罪了,无妨的。” 吉祥一听这话,又开心了起来。 他家少爷是国公府二房的嫡公子,日后再也不用过从前的生活了。而他,也不用再怕吉福那个仗势欺人的找小人了。 二人又继续打扫了起来。 正厅里,众人还在寒暄。 秦氏悄悄向身边的丹玉问道:“茵儿可到了?” 今日来的都是族中有些脸面的人,相比其他人,说的话也更有份量。 若是江茵今日好好表现,端庄知礼的名声就更稳固了。 丹玉有些踌躇着回:“夫人,奴婢正想向您禀告,三小姐她……她……” “她怎么了?快说。”秦氏咬着牙,压抑的声音从牙缝里露了出来。 “三小姐早就到了。可……奴婢只一眨眼的功夫,她不知又跑去了哪里。奴婢已经派人去找了……”丹玉抖着声儿说完,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这个三小姐可真是要害死她了! 这么多人呢,秦氏也不好发作。只吩咐道:“还不快去找,找到了让她给我消停点。今日人多,且都是注重名声的……” “江洛拜见祖母、拜见父亲母亲、二叔二婶,拜见各位长辈。”江洛突然出现,打断了秦氏的话,她柳眉微蹙,眼神凌厉的看向门口处。 此时已是夏日,江洛跑了这一段路,便已是粉面含春,香汗淋漓。 好在她皮肤本就白皙,看在众人眼里,只觉赏心悦目,倒也没觉得有不合规矩之处。 她今日一袭紫衣,如往日一般戴的钗环并不多。所以,即便躲着江茵一路跑过来的,也不见身上有任何凌乱不妥。 第173章 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大大方方的向在场的众人行了晚辈礼,又迎着众人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的站在那。 江洛顺着目光一一看过去,都是些并不是很熟悉,却好像也见过的面容。 直到她看向坐在左下首第一个位置上的人时,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她不停的在脑子里搜索着关于这位老妇人的面容,却依旧没有印象。 当真是陌生的很,她活了两世,都未曾见过这位。 在她打量齐老太太时,齐老太太也在打量着她。 齐老太太虽不同意秦氏进门,但与江洛的娘吴清容之间,也并未有过多交集。除了在江舟大婚之日见过一回,再没有见过了。 此时她盯着眼前极为漂亮,又端庄大方的小姑娘,心里顿时有一股亲昵之感。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小姑娘看着就很倔……像她! 秦氏见她比江茵早出现在众人面前,夺了众人的目光,又听众人小声的对江洛夸赞不已,一时有些愠怒:“洛儿,瞧瞧你这满身的汗。是不是起晚了,一路跑过来的?” 不待江洛辩解,又道:“母亲都教过你多少回了,你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要端庄稳重。日后你是要嫁去宁阳侯府当世子夫人的,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咱们国公府的脸面,可都系在你身上呢!” 江舟并未说话,管理后宅这是秦氏的事,他基本不过多否定她的话,他的心思都应该用在朝堂上。 江老夫人更不会去管,她本就厌恶吴清容。如今江洛又与她娘八分相似,她只会更加厌恶。怎么会替她说好话呢? 最重要的是,她如今也说不出话了…… 众人闻言,也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 审视的视线再次射向江洛,他们本就畏惧江舟的身份,秦氏又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这些人自是知道怎么讨好她的。 “是啊,国公夫人说的倒是没错。这宁阳侯府今非昔比,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世家了。” “那是。出了皇后,又有一朝阁老,说一句雍京第一世家也不为过。侯府的规矩礼仪更不能小觑,能嫁去侯府的宗妇,也必得是端庄持重、娴雅淑静、贤惠大度之人。” “谁说不是呢。这江大小姐作为长女,日后嫁去宁阳侯府,可是为了维系国公府的富贵荣耀的。” “哎,要不是当初老镇国公与老宁阳侯定下这婚约,这宁阳侯府的婚事……怕是轮不到她一个丧母之女。” 听到了这里,秦氏原本阴恻恻的面容,终于露了些笑容。她也不出声打断,就任由堂下的人议论。 刘氏暗自啐了一口:今儿可是二房的大喜事,可不能任由秦氏母女给毁了,真是晦气…… 她想了想,便在一旁不停向江洛使眼色,让她赶紧敷衍这些人两句,就去一旁站着就是。 今日开祠堂过继嗣子的事儿,是昨日他们在福安堂里商量好的,府里其余人皆不知晓。 可她吩咐盯着春华院的小丫鬟,今早回禀说,秦氏并没有派人去告知江洛。 她便想着,秦氏怕是要借着今日之事,在众位族老面前让江洛丢脸。给人落下一个不敬长辈、不守规矩、不尊嫡母的坏名声。 毕竟,秦氏可是眼巴巴的等着抢江洛身上的婚约呢。 今日秦氏这事儿若是成了,不但离间了二房与江洛之间的关系。也让众人觉得,江洛不适合嫁进宁阳侯府。 待时机成熟,江洛的名声扫地。秦氏便可聚集族老替江茵请命,让国公爷江舟换人!到时谁也没话说。 江洛瞧见刘氏急切的眼神,心里并未有一丝感动。只对着刘氏轻轻的点了点头,示意刘氏,她无事。 刘氏不知江洛为何这么气定神闲。可见她站在那任由人议论,也不急不躁的模样,心里也没来由的跟着安定了下来。 刘氏这才瞥了秦氏,见她此时眼带笑意,暗自咬了咬牙,心里恼道:这贱人,还真是时时刻刻的想着给她使绊子,不让她好过…… 底下有人瞥见秦氏的神色,就知这番话秦氏爱听。几人又递了个眼色,继续讨论了起来,话也说的更加不客气了。 齐老太太则静静的观察着江洛,见她听见这番话也没恼怒,心里对江洛的赞赏,又加了一笔。 “这个小丫头虽有美貌,却如此冒失,怎可代表国公府嫁去宁阳侯府?宁阳侯府如今可是雍京最炙手可热的世家,咱们可得罪不起啊……”又有人适时的感叹道。 “是啊……也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仁善。若是我啊,还是觉着三小姐嫁去侯府最好,无论身份、学识、规矩、礼仪皆都无可指摘。” 众人一听这话,忙都附和道:“是啊是啊……” 江洛把众人的转变尽收眼底,心里冷笑连连。 她也不反驳,只算着她与江茵之间的距离,凝心静气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待听见身后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时,这才又行了一礼,带着歉意道:“母亲和众位长辈教训的是,洛儿谨记……” 还没等她说完,江茵便跑到了门前。 因着是清晨,屋外的太阳刚刚升起。虽说雕花刻叶的梨木窗子,也有光从缝隙里挤了进来,可屋里还是有些暗的。 江茵的注意力又都在江洛身上,只见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掐着腰,累的气喘吁吁的,还不忘瞪着江洛嚷道:“江洛,你跑什么跑。你有本事说出来那样的话,怎的不敢停下来与我对峙?” 不待身后的丹玉和蝉衣上前阻拦,她便已脱口而出。 蝉衣跟在她身后,瞧见屋里黑压压一片都是人,立时费力的将她拉起来站直,并颤声道:“小姐,小姐,屋里都是人……” 江茵的话这才戛然而止,她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这是哪里,心里立时咯噔一下。 是了,这里是祠堂。母亲今早交代过,今日是二房过继江安那个庶子的大事,江氏族里的族老都会来,让她稳重些。 她忙闭上嘴巴,扶正头上的步摇,朝着上首的江舟和秦氏看去。 秦氏还好,虽失望却没有表现出怒意。可江舟就不一样了,他此时瞪着门口的江茵,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第174章 一个会变脸的小丑 既失望又愤怒。 他不明白,原先还温雅娴静,他为之骄傲的小女儿,近些日子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会变得如此不堪? 江茵感受到江舟的怒火,慌忙的垂下了头。她紧咬着下唇,由着蝉衣为她整理好了裙摆,这才恢复原先的淑女模样,向屋里走去。 可她此时装的再好,也无济于事了。她刚刚刁蛮任性的模样,已被在场的人都看了去,且深深的冲击着众人的大脑。 她现在越是娴静,刚刚的她就越是让人印象深刻。而此时的她,在众人眼里越像一个会变脸的小丑。 江舟无奈,生气的瞥了秦氏一眼,只觉失望透顶。 他这个小女儿,近些日子越发的没有规矩体统了,秦氏也不知是如何教的。 众人皆向秦氏看去,秦氏只得顶着那一道道视线,继续摆出当家主母的样子,斥责道:“茵儿,诸位长辈面前,怎可与你大姐姐一般无礼?还不快向长辈们见礼。” 即便是这样,她也要扯上江洛作幌子。 江茵着急忙慌的走到屋子中间,对着众人福身下去:“茵儿拜见祖母,拜见各位长辈。” 江洛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装作无辜的说道:“母亲教训的是。我身为府里的长姐,应该以身作则,循规蹈矩才是。” 她本就容貌惊人,此时再做西子般柔弱无辜,言语之间又对秦氏尊敬有加。倒是让在场的众人,把她与江茵刚才的模样做了一番对比,心里顿时都起了些惭愧。 她只是为了躲避江茵的纠缠,这才走的快了些。因着一件小事,倒要她承受别人的非议。 转而看看江茵,有娘的孩子就是好啊。都疯成那样了,嫡亲的母亲还在为她出头呢! 哎…… 而刚刚议论江洛时,说的最难听又最欢的那几人,此时却如鹌鹑一般,缩起了脖子闭紧了嘴。 让她们恭维秦氏,那是小菜一碟。可要是让她们得罪秦氏,那可是万万不能的。 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秦氏闻言,眉毛微挑。 江洛何时这么听她的话了? “哦?不知你大姐姐对你说了什么样的话,这才让你失了礼数,不惜追了她一路。你说来与姑祖母听听,姑祖母给你评评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江洛接下来要说的话,被这声音打断。她立即寻声望去,原来是那位她不曾见过的老夫人。 只见这位老夫人,虽是在问江茵,可眼神却是直直的望着她的。 她心里有些奇怪,可面上却依旧是一派淡定,也明白了这位老夫人的意思。 江茵面对她的问话,有些不知所措。这位老夫人她没见过,可听她言语之间也是向着自己的。 能让她叫姑祖母的,好像……也就是在山上清修的那一个?是祖母每每提起,都恨的咬牙切齿的那一位。 可她为什么会帮自己说话? 江茵有些求救的看向江老夫人,希望她的亲祖母能打断这些人的寻根问底。 坐在上首的江老夫人,此时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江茵,可眼神里的慈爱,却是藏不住的。 她从未有这一刻的,赞同江宝枝的话。 江洛这个小蹄子,敢让她的宝贝孙女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脸面。她可不会放过江洛,仿佛只要江茵说出缘由来,她下一刻便要为江茵出气一般。 江茵见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思,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又向秦氏求助。 秦氏则在听见齐老太太的声音的那一刻时,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众人也都疑惑不解。 按秦氏所说所做,与她们这几年亲眼所见。这国公府三小姐江茵可不是今日这般模样啊,她可是国公府里最最出众的小姐了。 无论言谈举止,还是身形仪态,皆是出了名的好。 也就是因为这个,她们当中有很多人愿意遵从秦氏的心意,未来会一起推举江茵顶替江洛,坐上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 可今日这……这……哎。 随着齐老太太的发问,众人也都将视线聚集到了江茵的身上。 江茵只觉头疼不已。大场面她也不是没见过,此时屋子里的人也不是很多,可她就是觉得很焦躁不安。 她与江洛说的话,当然不能在这些人面前说出来。有些事私底下去做,只要你做成了,就是你有手段,没有人会说你什么。 毕竟,这世间权利和身份,便能挡住很多恶意。 可若是明晃晃的说了出来,哪怕是一句话而已,也会让你身败名裂。 江茵怎么会不知道? 她此时只后悔自己为何没有跑得更快,把江洛那个贱人早早的抓住,痛打一顿,最好抓花她的那张脸,也就没有此刻的烦心事了。 可她绞尽脑汁,也没编出一个能说服众人的理由来:“我……我……”她竟急的有些口吃,一直在那“我我我”。 看着她唯一的女儿抓着帕子站在那,求救般的看向自己,秦氏有些气急,也有些失望。 茵儿平时不是很伶俐的吗,嘴巴也利索,这会儿脑袋怎么不灵了呢?随便找个理由不就行了…… 须臾,她压住怒气,凌厉的看向江洛,正准备开口时,却听江洛抢先一步。 只见江洛朝着左边上首的齐老太太福了福身,回道:“回姑祖母的话。刚刚三妹妹在来祠堂的路上堵住我的去路,说凌世子曾告诉她,他喜欢的人是三妹妹,到时嫁去宁阳侯府的也一定是她,至于我,将会被下嫁。我……我实在是无奈这才躲着她……” “哎。作为长姐,若是在她说出那些冒犯的话时,我不躲着她,也就不会害得三妹妹为了追我而在众位长辈面前失了礼数……”她眉头紧皱,语速极快。言语之间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在懊悔自己刚刚做的不对一样。 既然这位老夫人自称是江茵的姑祖母,想必就是国公府那位,成婚便守寡的小姐,她祖父老镇国公江海的亲妹妹江宝枝了。 这位姑祖母她是真没见过,要不然也不会没有一点印象。 可这位的名号,她可是听过的。 第175章 差点惊着! 前世,江老夫人和秦氏没少在众人面前诋毁她,辱骂她。由此可见,江老夫人和秦氏与她的关系非常差劲,说成仇人也不为过。 可奈何这位姑祖母聪慧,性格也泼辣不饶人。她们不敢害人家,又干不过人家,只好任由这位逍遥自在喽。 想到这里,江洛又疑惑了起来。 前世直到她死,可都未曾见过这位姑祖母。听说她在京郊附近的山上清修呢,这无缘无故的,怎的突然就回来了呢?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还是因为她的重生,这才改变了很多事情…… “江洛……你……你乱说什么啊,我何时说过这种话。”江茵愤怒的指着江洛,声音有些急切道。 她没想到江洛竟会真的把这些话说出来,此时恨不得上去撕了江洛。 可她此时的样子,看在有心人眼里,倒像是被人揭开面皮下的真容,而恼羞成怒。 更何况,在场的人里,也不是没有知道内情的人。就那几个非议江洛的,早就明白秦氏的目的了。 此时她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对江洛刚刚说的话,都深信不疑。 江洛也不接她的话,只委屈的站在那,任由众人猜测。 他们这些人,整天无所事事,不就是喜欢臆想揣测别人吗? 在场的众人,见她们姊妹二人,当场对峙起来,顿时像听到了什么大秘密一般兴奋,立时交头接耳了起来。 尤其是齐老太太。 她两眼放光的看着江洛,像是看到了宝贝似的,心里暗道:有意思……她果然没看错,眼前这个小姑娘,倒是很像她年轻时的模样。 “洛儿。” “江洛。” “江呜呜……” 三道凌厉的眸子同时射向江洛,带着怒气的声音也都叫着她的名字。 可江洛像没察觉一般抬头看了看江舟,又迎向秦氏的视线,问:“父亲、母亲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又说错了什么吗?” 她又像后知后觉般的扫视了屋里一圈,见这么多长辈在呢,仿佛才清醒过来。 她忙捂了嘴,惊恐的摇着头道:“啊……父亲、母亲,洛儿不是故意说出来的,洛儿不是故意……” 众人见秦氏他们几人的反应如此激烈,又看江洛似乎被自己的话吓到了,连忙解释地方模样。原本将信将疑的心里,此时更加确信她说的话,就是真的。 要不然,这这一家子人怎么都反应这么大呢? 无非就是这些话戳破了他们内心的想法,觉得丢脸罢了。 嫡亲的妹妹,竟爱上姐姐从小就定了亲的夫君,还敢在亲姐姐面前如此大言不惭…… 啧啧啧……这国公府里的水,当真是深啊! 这江大小姐能长这么大也是不容易。 又想到前几年,国公府里传出的江大小姐的名声,还有做下的错事。此时再仔细思量,当真是那么回事吗? 眼见不一定为实,更别提耳听了。 即便是这样,他们也只敢在心里腹诽,绝不敢当着江舟的面表现出来。 毕竟,他们可都是靠着国公府的名声,才能活得这么体面呢。 “江洛,你给我闭嘴!”江舟怒瞪着她,打断她接下来的话。 众人见他发怒,皆都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江舟怒斥完,又觉得自己这样的身份,实在不该在这种场合让别人看笑话,便对着一旁的秦氏使了个眼色。 他不知道眼前的江洛,到底是真的随口说出来的,还是有意为之。可不管怎么样,先将这事捂下去再说。 江老夫人见她最爱的孙女被江洛损坏了名声,气的说不出来话,憋的面容青紫。 刘氏在一旁,不停的为她顺着气儿,秦妈妈忙为她端了茶水。 江淼则在一旁看着,不曾插话。 江洛对他们还有用,这种时候,他们不能在明面上偏帮谁,可也不会去拖江洛的后腿。 这是他们早就达成的共识。 秦氏会意,忙上前搂了江茵在怀里,红着眼眶道:“洛儿,母亲知道你去庄子上五年受苦了。可……可你也不能因着不顺心,就事事拿你嫡亲妹妹消遣啊。茵儿若是想要抢你的婚约,母亲也不会巴巴的将你从庄子上接回来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秦氏就是那块老姜。 底下有人附和道:“是啊,若是真要抢她的婚约,让她一辈子待在庄子上就是了,何必……”接下来的话没说出来,可江洛也知道是什么。 她在心里冷笑:可惜啊,秦氏母女就是这么贪得无厌的人。 她们既想抢了她的婚约,还想江茵这世子夫人的位置,坐的名正言顺。顺便再踩她一脚,最好把她踩进泥潭里,永不能翻身,以绝后患。 族老江五虽正经本事没多少,拍马屁的功夫可是不低,要不然也不会在老镇国公江海死后,被江舟抬举成了族长。 他见江舟有些下不来台,忙咳嗽了两声,提醒众人:“咳咳……我说诸位,小姑娘之间吵吵闹闹的话,怎么能信呢,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也都跟着附和道:“是是是,族长说的是……” 江舟见有人出来解围,心里松了口气。他瞥了一眼淡定从容的江洛,在看一眼有些躲闪的江茵,心里顿时清楚明了。 定是茵儿又在江洛面前乱说了什么,秦氏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个孩子都教不好…… 正当众人都附和着,准备将这事儿糊弄过去时,江洛嘤嘤哭泣了起来。 众人又寻声望来,江老夫人等人也都皱着眉头看向江洛。 江淼和刘氏也有点懵了,他们也不知道江洛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齐老太太更是乐的不行。 哎呦,还真别说,她阔别国公府许久,这府里是越发的有意思了。 她倒是有点后悔了。 后悔,回来这么晚了…… 江洛一边哭一边道:“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女儿没有不从的。可……” 齐老太太扒拉开秦氏,走到江洛面前,问道:“可什么?你说就是,今儿姑祖母在这呢,我看他们谁敢欺负你。” 江洛差点被这老太太的玲珑心,给惊着。 第176章 你在拆国公府的台 她想过能把被江老夫人和秦氏气成那样的人,一定是聪慧又有手段的。没想到,竟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可三妹妹对着我,说的言辞凿凿的。说母亲已经为我选好了夫家,呜呜呜……”她也不说夫家是谁,只顺势扑进了齐老太太怀里,哭着趴在了她的肩膀上。 齐老太太一怔。 她被江洛这一抱给抱懵了。 她和齐昌成婚后,还未来得及圆房,他就被带去了战场。所以,她也没有一儿半女。 这一世,她直到死,都只会是孤苦一生。所以,她在要求归家时被拒后,才会恨自己的亲哥哥江海,恨着整个国公府。 后来,无论是哪家要过继给她个孩子,她都拒绝了。 如果不是亲生的,她觉得自己不需要。省得付出了真心,最后换来个白眼狼,何苦呢! 如今,突然间一个香香软软如糯米团子的小囡囡,闯进了她的怀里。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手是何时楼上去的,也不知道她竟然会自觉的哄孩子? 怀里的哭声如小猫一般,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让在场的人听得到。 秦氏闻言,原本搂着江茵肩膀的手,此时猛地一紧。 江茵疼的“嘶”了一声,她这才松了手。 江茵没注意到秦氏的异常,只以为她在生江洛的气,这才忘了自己。 而她也因为江洛的这番话,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几乎要跳起来骂道:“江洛,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我什么时候说我母亲给你找好了夫家,你别血口喷人啊,小心我……” 齐老太太凌厉的目光朝江茵看来,低着声音问:“小心你什么?她话还没说完呢,你这就开始威胁上了?” 江茵本就知道她不好惹,被她这么一看看,顿时惊的说不出来话。 她的道行在江洛面前耍耍也就行了,像这位姑祖母面前,可是不够看的。 秦氏上前一步,挡在了江茵的面前,隔开了齐老太太的视线。 心里不停的暗骂:这老太婆真是可恶,当初讨厌她,如今连她的女儿也讨厌上了…… 江老夫人此时也坐不住了。 她一边嚷嚷着,一边让秦妈妈和刘氏一左一右的扶着她走到了江茵身后。待她堪堪站稳,便用那只还有知觉的胳膊揽住了江茵。 秦氏也退到江老夫人身旁,顶替了秦妈妈的位置,与刘氏一起扶着她,省得她摔倒。 江舟则站在两方的中间,现在的局面,显然不是他简单的吼两句,就能解决掉的。 江淼则立在他身后,有些心疼的望着江洛。可这种场合,他即便是心疼,也实在无能为力。 哎…… 江茵也仿佛找到了找靠山,一头扎进了江老夫人的怀里。可双眼还是悄悄的盯着齐老太太怀里的那道背影,愤恨不平。 众人一见这场面,都各自在心里盘算着,到底哪一方是最后的赢家。 明面上看,当然是江老夫人这边胜算更大。毕竟人多势众,而江洛就只有一个齐老太太在维护她。 江老夫人此时也不知是为了替江茵出气,还是跟齐老太太作对。她竟慢慢的说出自中风后最清楚的一句话:“你可~有~证据?没有证据,你就是污蔑攀咬嫡母嫡妹。” 江洛趴在齐老太太肩膀上,捂在帕子下的嘴角,轻轻的弯了起来…… 齐老太太听她这么一说,立时笑了起来:“呦,大嫂,这会你倒是能说清楚话啦?我刚刚来那会儿,你还只会呜呜呜呢。怎的,你说话清不清楚还分人哪?” 江洛被老太太这几句话逗的,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齐老太太也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的异样,嘴角也扯了扯,一瞬便收了回去。 “你……江~宝~枝……你无礼!”江老夫人被她的话气的,身子抖个不停。 秦忙替她抚着胸口:“母亲您别生气。姑母她现在还不懂,待她与您一般大时,若是能有您这般福气,就懂了。” 齐老太太岂能听不出秦氏话里的嘲讽。 讽刺她无儿无女,待到老了中风了,连眼前的江老夫人都不如。 要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可秦氏说的是事实,她也早就看开了,可还是避免不了心痛。 江洛好似察觉到了她的伤心,轻轻的在她后背抚了两下,以示安抚。 其实江洛对齐老太太也只是逢场作戏,她觉着这老太太这时候为她帮腔,想必是要回国公府了,用帮她来在府里人面前立威的。 可不管是怎么帮的,人家总归是帮了她。她没有真心,可也要投桃报李。 殊不知,她这两下如小猫挠似的两下,竟真的让齐老太太的心里,得到了慰藉。 齐老太太也很惊讶,难道这就是世人口中说的缘分? 江舟听到秦氏这么说,也明白她的话中之意。他怕这位祖宗因着这戳心窝子的话,而起了脾气,忙恭敬道:“姑母,您刚回来就让您费心了。母亲中风后,身子时好时坏,兴许是看到您回来了,她实在开心,便说话也清楚了。” 齐老太太皮笑肉不笑的:“哼,那样最好。既然大嫂这么欢迎我归家,我定是要长久住下的。” 几人听完,通通要憋出内伤。 尤其是江老夫人和秦氏,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啊。 欢迎?谁欢迎了? 还要长久的住,这是要回府里折磨人吗? 屋里的其他族人,忙附和着:“国公府是您的家,您只管住就是……” 江老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江舟一眼扫过去,闭了嘴。 她还是中风。 江舟也觉得江洛没有什么证据,只看在齐老太太的面子上,不耐烦道:“你祖母说的对。洛儿,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要乱说,她们毕竟是你的母亲和嫡妹。你怎能口出恶言。” 族老江五硬着头皮骂道:“你这丫头,好生不懂规矩。无凭无据的话,你怎能张口就来?这国公府的声誉,大家一直都是小心维护着。你倒好,竟在这拆台。” 这一番话说的当真是诛心。竟把她江洛一个小姑娘,狠狠的推到了整个国公府和江氏族人的对立面。 秦氏和江老夫人闻言,皆是一脸看戏的模样。 江舟也并未阻止他。 第177章 一群道貌岸然的老玩意儿 他们都不说话,一旁的那些族人更不会为江洛说好话。有的甚至因为族长江五的这一番话,而轻蔑的盯着江洛。 也有那心思不善的,想着江洛若是被打压下去,那他们自家姓江的女儿,是不是也有进到侯府当世子夫人的机会了? 这世上啊,龌龊肮脏的心思多的是。不能心软,就是自己最好的铠甲。 否则,就会如前世的江洛一般,被人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一点。 齐老太太听他说完,便紧紧皱起了眉头。这跟当初齐昌死后,她要归家时,这一群人说的话一模一样。 她心里的火,当即就窜了出来。 合着这几十年过去了,这一群道貌岸然的老玩意儿,还是如此迂腐不堪。 竟忍心将这么一个小姑娘,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当真是可恶至极。 她当即就要上前去与那江五理论,却被江洛止住了身子。 江洛直起身子,对着发怒的齐老太太微微一笑,又福了福身,示意她稍安勿躁。这才退后一步站稳,回:“我去了庄子上五年,又刚刚回京,对着雍京城里的的一切都不熟悉。也未曾出过几次国公府,更不认识其他人。” 众人听她忽然说这些,有些不解。怎的好好的,突然讲这些? 国公府众人亦是不解。 很快,江洛就为他们解了疑惑:“若不是祖母、父亲和这位族老,非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我是不会说接下来的这些话的。可……哎,还望父亲知晓,三妹妹告诉我,母亲给我找的夫家,乃是她身边的曹妈妈亲妹子的儿子,姓林名文,如今就住在城西。” “父亲若是不信我的话,去查查有没有这个人就是了。” 在场的所有人,终于明白她刚刚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是为什么了。 是了,她去庄子上时才十岁。一去五年,回来这么些日子,恐怕国公府都还没熟悉完呢,更别提京城了。 她又没出过几次国公府,更别提知道有个叫林文的人,还知道就住在城西。 城西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整个雍京城最穷的地方,都是些贩夫走卒才会聚集的贫民窟。 别说她一个娇滴滴的国公府大小姐了,就连他们这些整日抛头露面的大老爷们,也不曾踏足过那等地界。 众人想到这里,心里止不住的想:看来她说的是真的,否则,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既知姓氏名谁,又知住在哪。 除非……是秦氏真的找人打听了,并且有这个意思,被江茵无意间听到了…… 秦氏听完江洛的话,心里越来越不安。她不可置信瞪着那双杏眼,凝视着江洛。 她想到江舟若是真的听了江洛的话去查,又想到江舟之前警告过她,江洛是留给献给锦衣卫陆大人的……她差一点要气晕过去…… 还是身后的秦妈妈见势头不对,忙扶了她一把,她这才站稳。 到底是谁说的?她不明白,这个秘密江洛是怎么知晓的。整个国公府,她只与曹妈妈说过这事儿。 曹妈妈向来小心谨慎,一定不会泄露出去。而且,曹妈妈早已经被发卖了,就连她都找不到人,江洛更不会是从曹妈妈那得的消息。 更何况,能娶到国公府里的小姐,这可是她们曹家天大的荣耀,十辈子都积不来的福气,她们怎么可能乱说,毁了这件好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秦氏想清楚利害关系,有些怀疑的看向江茵。 难道江洛说的是真的,真的是茵儿说的这些话吗? 若真是茵儿说的这些,那就有可能了。或许是她在春华院里午睡时,自己与曹妈妈商议这事儿时,被她听去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生气的瞪了江茵一眼。 心里暗道:当真是不知轻重,什么话都往外说! 江茵被她瞪了一眼,立时委屈的流了眼泪,解释道:“我没有,我没有说这些话。父亲、母亲,都是江洛她污蔑我的。什么林文,什么曹妈妈,我哪里知道这些。她就是得了失心疯,想要我不好过,这才攀咬我……” 她此时说再多话,也已经打消不了众人心里的想法。 秦氏这一次即便是没做,在众人眼里也是做了。 江舟更加无奈了。 他要是去查,若真查出来有这户人家,那岂不是把秦氏的那些心思都给抖搂了出来。 把秦氏的心思摊开让人知道,就相当于把他自己也出卖了,绝对不行! 这种事秦氏可以私底下去做,而他却不能在明面上背上骂名,他可是镇国公。若传出这种名声,他日后还要怎么在朝堂上混? 可若是不查……眼前这般情景,要如何收场才是。 此时,他真的有些生气江老夫人刚才说的那些话了,害得他站在进退两难。 秦氏见他这般模样,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洛儿,母亲从未做过这种事,你也不必这么说我。我待你们姐妹的心,天地可鉴。至于你三妹妹,她更不会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的。” 随即,她又狠了狠心,泪眼汪汪的说:“若是你不信,我今日便撞死在列祖列宗的面前,以证清白。”说罢,她便要往祠堂里去。 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尤其是江氏族人,他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国公夫人竟被原配嫡女气的,要撞柱子,自证清白。 这这这……要是传出去,江洛这一辈子都要嫁不出去了。 秦氏当真是狠角色。 可国公府的人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还是在这么多族人面前,日后他们也不要在外面行走了。 秦氏只还未出的了门,便被刘氏和江淼一左一右的拉了回来。 刘氏一边劝着秦氏,一边不停在心里腹诽:这贱人还真是好手段,撞死以证清白的法子,都能想的出来,还真是不得不佩服她,对自己真够狠的。 “好了,你们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江舟看到秦氏安然无恙后,又瞪向江洛,怒道。 江洛只当没看见。就算没人拉秦氏,她也不会去撞死的。 汲汲营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儿女也有了,名声也有了,国公夫人的地位也稳如磐石,她不会这么傻的。 不就是做给这些人看,顺便败坏一下她的名声,秦氏也就这些招数了。 第178章 简直大言不惭 齐老太太看着从始至终都从容不迫的江洛,那真是满意的不得了。眼里的赞赏,都要溢出来了。 若是她也有这么一个聪慧的孙女就好了……老太太想到这里,眼神忽然黯淡了下来。 可惜,她不会有。 这一切都要拜姓秦的那个贱人。 她瞥了几人身后的江老夫人,眼里恨意毕现,心中暗道:这个贱人让我孤苦无依,我便让她后半辈子都不得安生…… 齐老太太又恢复了往日的斗志,她见秦氏这无赖劲儿,颇有当年江老夫人的样子,嘴角不由的露出了些许讥笑。 她轻嗤一声,:“啧啧……人家小姑娘跑的急了些,你就说她不知礼数。这位三小姐来的晚又失礼了,你又说是因着她。如今人家给你解释前因后果、清楚明白、有理有据。你没话说了,就要撞死在列祖列宗面前……” “哎,我要是国公府的列祖列宗,我都得从坟里爬出来,让江舟休了你这虚伪至极的无知妇人。”她说完,还眼含深意的瞥了一眼对面的江老夫人。 齐老太太的话音一落,在场的众人忙都闭了嘴。 就连秦氏,也愣在了当场。 她还真没这么被人直白的骂过,这个老虔婆,不仅克她姑母,还克她。 她到底为何会回来? 她不是喜欢清静吗?回国公府来做什么,她怎么不死在那座山上…… 今日得亏是在国公府里,面前的这些人她还能掌控。若是在府外,这老虔婆的一番话,岂不是要将她秦氏打入十八层炼狱?她积攒了十几年的名声,算是就此完了。 当真是可恶、可恨…… 江老夫人并未注意到齐老太太的眼神儿,只是在听到“休妻”二字时,气的两眼一翻,差点就晕过去。 她立时松了江茵的肩膀,要向齐老太太走去,嘴里还嘟囔着:“你以为你是呜呜谁……休呜呜妻,你……” 奈何她腿脚不够利索,被刘氏发现了意图,刘氏忙给江淼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左一右的把她架到了一旁去。 我的老天爷啊,这两位都快是老祖宗的人了,可不能打起来啊。 江舟看着这混乱的屋子,立时头疼不已。 一个是先帝赐了贞节牌坊的姑母,他不敢说。一个是他的生身亲母,他又不能说。 眼见着是两个小女儿之间的事,却突然演变成了两个长辈之间的事。 哎…… 而一旁的江茵,看到齐老太太不但骂了她母亲,竟还要让父亲休妻。想到这所有的事都是江洛惹出来的,立时怒火中烧瞪着江洛。 江洛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齐老太太一双凌厉的眸子,扫过面前的几人,尤其是江舟。 心里暗道:他大哥虽有战功得了这国公的封号,可到底是家底儿薄啊,到了不成器的儿子这,已经有颓败之势了,哎…… 江舟被她盯的有些讪讪的,便求救似的看向她。 齐老太太看着面前这个,一点都不像她哥哥的外甥,心里不曾有一点点的心软。 她横了一眼江老夫人和秦氏,便转头看向江洛,问:“小丫头,姑祖母信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你父亲不去派人查,我去派人查就是。” 江洛闻言,对着她甜甜的笑了一下,一副要继续查下去的模样:“洛儿多谢姑祖母为我做主。” 秦氏一听,立时有些慌张,她求救似的看向江舟。江舟也无甚好法子结束这一场闹剧,只得呵斥江洛:“毫无根据之事,有什么好查的。江洛,你是要忤逆不孝吗?” 江茵对于林文也是知道些的,可她对这事一直都是烂在心里,从不曾提过一个字的。 因为她知道,只有江洛嫁给了林文,她才能名正言顺的顶替江洛,履行国公府和宁阳侯府的婚约,并与她爱慕的寻哥哥成亲。 只要是关于她和凌寻的事,她一向是嘴巴紧的很。 如今一听要去查这事儿,她也有些急了。 一旁的族人将他们的神情都收入眼底,心里也都明白了大概,可依旧没人会为江洛说话。 正当几人都焦头烂额时,江洛才出声道:“父亲既然不想让查,那就不查了。” 江舟见她难得的乖巧听话,心里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秦氏则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江茵心里有些不服气,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往江老夫人身边走去了。。 众人以为都结束了,却又听那清冷的声音响起:“母亲虽愿意撞死在列祖列宗面前以证清白,女儿也是不敢让您死的。不如这样,请父亲、母亲当着姑祖母和众位族老的面,承诺女儿一件事。这样既能还了母亲的清白,也能止住悠悠众口……” “江洛,你别得寸进尺,你……”江茵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齐老太太给瞪得咽了回去:“小丫头,你继续说。” 江洛笑着对着她点点头,继续说道:“女儿只要父亲、母亲承诺,日后无论因着任何缘由,只要我没能嫁去宁阳侯府做世子夫人,我日后的婚事,皆由我自己做主。父亲和母亲可以为我挑选,但必须我点头才行,剩下的一切照旧便是。” 她知道自己若是完全做主,是不可能的。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子女是父母手中的利益,女人又是男人羽翼下的宅中人。 她不可能特立独行,她只想要在日后的婚事上尽量为自己拖延时间。 前世,她已经被困在后宅,生不如死。重活一世,她不想嫁给任何人,她只想要自由。 此言一出,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齐老太太听了她的话,顿时红了眼眶。她仿佛透过面前亭亭玉立的小丫头,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若是当初,她也能和面前的小丫头一般清醒,努力为自己争取,是不是就不会直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随即不知是谁开了个头,屋里便议论了起来。 “自己做主?这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怎能自己做主?”有人小声说道。 “是啊……” “一阶闺阁女子,能自己做得了什么主?简直大言不惭。”也有人怒道。 第179章 一把火烧了 “你们都聋了吗?小丫头不是说了吗,她若是未能嫁去宁阳侯府再自己做主。只要秦氏没有害她的心思,江茵也没有要替嫁宁阳侯府的想法,她还是由父母做主。怕就怕有些人啊,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呢……”齐老太太骂了一众族人,又看着秦氏母女说道。 她有些恍惚,就像回到了少时一般,为年轻不知事儿的江宝枝反驳这些人,尽量将自己未来的日子抓在自己的手里。 她不能再眼睁睁的看到一个小姑娘,就这么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吃干抹净,就像当初的她一样…… 江茵毕竟是小姑娘,被她这么一说脸色顿时一阵白一阵红,不停的绞着手里的帕子。 秦氏倒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脸皮比城墙还厚,即便被齐老太太这么一顿嘲讽,依然一动不动。 她见江茵被说的有些憋不住情绪了,便悄悄的拍了拍江茵的手,示意她不要露馅了。 江茵只得深吸一口气,继续忍耐着。 江老夫人气的全身发抖,嘴皮子一颤一颤的人,却说不出来话…… 她原本就动不了,想去哪得靠丫鬟婆子搀扶着,如今又被江淼拉着,更是动不了,只能在原地生气。 而拖着江老夫人胳膊的刘氏,差点没大笑出声。她从未见过江老夫人和秦氏二人,在谁面前吃过瘪。 江洛回来后,倒也让这姑侄二人吃了一段时间的亏。可当着这么多人,直接不留情面的怼过去,她可是第一次见呢! 这未姑母当真是个厉害人,日后国公府里啊,有好戏看喽。 齐老太太不愧是谁都不敢惹的主儿,她收敛了心神,扫视一圈众人,最后又将视线落在对面的几人身上,继续说道:“再说了,这可是证明秦氏清白的好法子啊,又不用你死我活的。秦氏母女若是当真没有这些坏心思,这个承诺就等于没有嘛。所以,洛儿这丫头提的要求,在我看来一点都不过分。” 刘氏眼眸一转,忙接过话头当起了和事佬:“姑母说的也有道理。咱们国公府向来规矩严明,我第一个相信大嫂和茵儿,她们不是那样的人,也绝对不会起这等子无耻的心思。不过,既然洛儿有此担忧,答应了也无妨不是?” 江老夫人听了她的话,一把甩开了刘氏的手。 刘氏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过想到江老夫人为何生气,她的心里倒是不生气了。 甩一下又能怎样?还不是只能在她面前发些余威罢了。若不是今日是二房的喜事,她才懒得搭理这个老虔婆。 秦氏原本听了江洛的话,就已经够呕心的了。如今再由齐老太太这么一细说,刘氏又跟着给她戴高帽子添堵,她此时更觉着呕心了。 好似她若是不答应江洛的要求,她便是板上钉钉的起了让茵儿替嫁的心思。 这日后,若是江洛有个什么意外,江氏族人岂不是都往她身上想去了? 不行,她不能让江洛这小贱人和这死老太婆的奸计得逞。 秦氏越想越气,可她是国公夫人,有再多的情绪也不能显露于人。 她抽出帕子,沾了沾眼角:“姑母,不行啊。族人们说得对,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她一个姑娘家自己做主?若是传了出去,世人定要议论我这个继母苛待原配嫡女了。我虽有自己的孩子,可待洛儿也如亲生子女一般疼爱,我定不能让世人议论她是丧母之女。” 若是不知道的人看了,心里一定要感叹一句:当真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秦氏一边应付着众人,一边在心里思量江洛说的话。 江洛这小贱人提的要求,也不是不能答应。只不过,她不能轻易答应。 若是答应了,日后茵儿嫁去宁阳侯府时,她再将这个消息透漏出来。到时再散布些世人爱听的风流艳事,世人也不会再揪着她和茵儿不放。 至于江洛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那些议论纷纷的族人,见秦氏赞同他们的话,心里顿时像找到了靠山一般,更加大声的附和着:“国公夫人说的有理。这江大小姐原本就是没了亲生母亲的,若是在婚事上没有人替她操心,恐会对她不利。” “是啊是啊……” 丧母长女,在大雍朝可是没人会娶的,尤其是江洛这般高门第,名声又坏的贵女。 但凡门第高些的,选择也多,人家也不想来攀附。若是那门第低的,人家又怕娶了回去得供着,又捞不到什么好处。 “你们说的都是放屁。什么丧母长女?当时她只是一个襁褓孩童,她能有什么法子?难道她就希望自己的娘亲死吗?别为了自己的那点子坏心思,就随便给人扣上了帽子。” 她在闺阁中就有着泼辣的名声,再加上国公府在她婚事上对她的亏欠,老镇国公江海活着时,对她几乎是娇宠的厉害。 众人见她发火,都是敢怒不敢言。 真要是惹了她,她能将这国公府祠堂给掀了。 又不是没有过! 齐昌死后第二年,江宝枝出了孝期,便回了一趟国公府。回府的目的是为了请她的亲哥哥江海做主,让她归家。 她十六岁嫁去齐家,想要归家时她才十八岁。当时她已经嫁给齐昌半年,且为齐昌的死守孝一年了。 她想着,二人并未圆房,也只见过一面,她做了这些,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没成想,整个国公府和江氏家族,竟没有一个人赞成。 因为什么? 因为他们想要表忠心,想要向先帝知道他们的忠心不二。 他们想要荣耀,想要江家出一个贞节烈女,好让世人高看一眼江家的女子。 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 没有人会考虑她的想法,没有人在意她未来的日子有多孤独无依。 甚至,有人多人巴不得她去死,到时他们就会换到更多利益和名声。 当时的江宝枝怒火中烧,她看着面前这一群贪婪的禽兽,差点把国公府的正堂给一把火烧了…… 第180章 给我查! 江洛听了齐老太太的一番话,再也忍不住,眼含泪意。 她重生之后便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这一世,她要坚强、要忍耐、要忘记自己是一个女子的柔弱,要像男子一样去为爱过她的那些人,报仇雪恨。 可当她听到齐老太太的话时,真的是有些忍不住了。 是啊,她难道想成为一个没有娘的孩子吗? 这是她能抉择的吗? 若是可以,她宁愿不要生在镇国公府,不要姓江。 可面前这些自诩为知礼守礼、读过圣贤书的人,竟能说出这番话,还真是不要脸皮。 齐老太太说完,又看向江洛。 她见小姑娘红着眼眶,眼泪在眼眶里不停的打着转,依旧撑着不落下来……她就知道小姑娘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她更加心疼了。 齐老太太干脆挡在了江洛身前,睨着秦氏:“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去查。里子面子都给你留好了,你非要上赶着,那就没法子了。崔英……” 原本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那个妇人,回道:“老奴在。” “去给我查,要快。” “是。”崔妈妈转身就要朝外走去,单看那一身利落的穿着,就知道是有武功在身的。 秦氏想开口阻拦,又怕落下什么把柄,只好焦急的叫了声:“老爷……” 她琢磨了这么久,只是不想轻易答应下来。她怕答应的太快,中了江洛的圈套,又被江洛牵着鼻子走。 这小贱人若是倒打一耙,追问起来:“母亲为何这么爽快的答应?难道江茵说的是实话?你们本就有替嫁的心思……” 到时,她当真是连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了。 可若是放任这老太婆的人去查,不查个底朝天才怪! 届时,她更百口莫辩了。 所以,不能让人去查。 江舟此时正在心里思量着江洛说的话,他觉着这法子也不是不可行。 江茵是一定要顶替江洛,嫁去宁阳侯府的。在他的衡量下,这一点毋庸置疑。 江茵顺利的嫁去侯府后,他再告诉江洛,自己为她找的是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他就不相信江洛会看不上。 那般情景下,陆今安这等身份的人,已是她最好的归宿了,她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到那时,这承诺还用不用得着,还要另说呢! 所以,即便此时答应了她的承诺,也对自己未来要当陆指挥使的岳父大人一事,并无妨碍,也对江茵嫁去宁阳侯府没有妨碍。 而且,还能平息今日的事,还了秦氏的清白,他何乐而不为呢! 他越想下去,心里越觉着这个办法甚好。连带着秦氏打断了他的思绪,他都没有一丝生气。看向江洛的眼神,也没有刚才的愤怒了。 须臾,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拱手走到齐老太太跟前儿,陪着笑说道:“姑母可别动怒,快将崔嬷嬷叫回来。洛儿这法子不错,我和秀月都答应了。” “国公爷……”秦氏装作急急的喊了一声,实际心里却松了好大一口气。 江舟闻言,却略带警告的看了过去。秦氏又忙乖顺的止住了声儿,不再反驳。 有江舟出头,就更好了。 她只需要装作无奈的模样,让众人看到,她就显得更清白了。 至于茵儿,只要她清白了,江茵说的那些话,便可视作江洛胡言乱语。 最好能给她扣个“污蔑姐妹,陷害嫡母”的名头,这样她的名声就更臭了。 待日后,江洛的名声彻底臭名远扬,她在为江洛找夫家时再做些手脚,呵呵…… 想到此处,秦氏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贱人,还想算计她?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道行。 走到门外的崔嬷嬷,听见江舟这话,便停住了脚步,向身后的齐老太太看去。 她这一辈子,只听夫人的话。 齐老太太微不可察的对着她点了点头,她这才转身回到了齐老太太身边。 “多谢父亲、母亲。”江洛心满意足的朝着齐老太太身边走去:“洛儿多谢姑祖母。” 她要的就只是江舟的这一句承诺而已,她也知道这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可是……只要有一点点小用就行了。 对她而言,都一样的。 齐老太太也很自然的握过她的手,拍了拍:“无妨。你既叫我一声祖母,我护着你些,有又何妨。” 江洛听着她这暖心窝子的话,心里的抵触有一丝丝松动。 她与面前的这个老太太,两世加在一起,今日也只是头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位老太太竟会帮她。 虽然她也猜到了老太太为何会帮她,但她还是很感激。 她今日来祠堂并未抱有什么目的,只是简单的来恭喜江安。 没成想,有人自愿送上把柄让她使,她怎么能辜负呢! 她重生回府已经有两个月了,可她越来越发现,江茵当真是蠢不可言。她就奇怪了,前世的她到底能有多瞎,才能识不破江茵这般蠢的人呢? 哎…… 归根结底,还是前世的她更蠢! 江老夫人听到齐老太太的那句“祖母”,又是气的不轻。 江宝枝就是老天爷派来专门克她的! 刚才还在议论这事的族人,此时见事情已经谈妥,众人都将嘴巴紧紧的闭上了,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一场闹剧,直到此时,也算是结束了。 此时,江五起身走到江舟面前,谄媚又恭敬的问道:“国公爷,这些后宅琐事,您交给国公夫人就是了。眼看着这日头升了起来,咱们可不能耽误了过继的良辰啊。” 江舟对他的卑躬屈膝很是受用,立时点了点头,转身坐回了主位上。 刘氏一听,也是这个理。 今儿可是他们二房的大喜日子,可不能耽误。 江淼则走到江老夫人和齐老太太跟前,笑着请道:“今日是淼儿的大喜事,还请母亲、姑母上座。” 齐老太太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瞪了江老夫人一眼,便是这才转身又朝着原先的位置走去。 她路过江洛时,笑着拉过江洛的手:“小丫头,来。祖母刚才说的口干舌燥,你可得好好的倒两杯茶,给祖母喝喝。” 她一口一个祖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江洛的嫡亲祖母呢。 第181章 鼻孔飞上天。 江老夫人被她气的瞪着一双牛眼,嘴巴撇的比裤腰带还宽,两个鼻孔跟要飞上天似的,不停的在她身后指着:“呜你呜呜……” 齐老太太却欢快的扭着身子,拉着江洛,步伐矫健的去了左上首。 江淼赶忙拉下他母亲的胳膊,哄道:“母亲,您快上座,淼儿今日也算是有儿子了,您高兴不?” 刘氏此时才又上前,附和着道:“是啊,母亲。今儿可是夫君的大日子,您就是有气啊,也得为您儿子的脸面想想啊!再说了,您都中风了,就别动不动的就生气了。大夫可说了,您在动气可是会更严重的……” 江淼瞪了她一眼,她这才止住了话。 江老夫人无法,只得收了怒气,冲着她的小儿子点点头,任由二人扶着,坐回了上首。 此时,江安也在吉祥的帮助下,把供桌给擦干净了。其余的东西,皆由下人打扫干净了。 这是刘氏大早上就派人告知他的,说是这样做更显诚意,也让他顺势在族老面前露个脸,得个好名声。 瞧瞧,这有个当正室的母亲,倒真是不一样。柳姨娘连祠堂都没资格进,更别提为他筹谋。 既然刘氏愿意把他当亲儿子对待,他也一定会好好孝顺他们夫妇。至于江晨,只要她不做伤害他的事儿,他也一定会成为她的靠山。 但他知道,促成这一切的是江洛。 他要多亏了大姐姐的帮忙,才能这么顺利的被过继到二房。 再造之恩,他不会忘。 待众人都到了祠堂后,对着江安便是一顿夸赞,这才进行过继仪式。 仪式由江五主持,等所有的流程都过了一遍,江安的名字也重新出现在了江淼的后面。 名字写上,他从此便是镇国公府二房嫡出的二少爷江安,再也不是大房的庶子江安了。 此刻起,改变他命运的齿轮,也开始慢慢的转动了起来…… 多年以后,当他坐在高高的主位上,看着眼前的繁花似锦时,依旧感叹他当年的选择,是多么的明智。 整个过继的仪式枯燥无味,江洛则依言跟在齐老太太身后,为她添茶倒水,伺候的很是周到。 一旁的崔妈妈看了,不由得嘴角微翘,她家夫人还是这般小孩心性…… 须臾,她看着整个祠堂里最前面的那个牌位沉思着。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还是回到了国公府里。 想当初,国公爷将她偷偷的派去夫人身边时,她还是豆蔻年华。她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让夫人真心接纳她。 从此,夫人身边最亲近的人,便只有她了。 这么多年,终年如一潭死水般活着的夫人,终于又有了少时的心境,让她这个身边人倍感欣慰。 崔英注视着身旁的江洛,少女举手投足间自成一派的清冷矜贵,让人神往。她皮肤白皙细腻,仿佛是这是个世上最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美的清新脱俗,让人见之不忘。 她想:若是她家夫人晚年,能有个这般出众的孙女,好似也不错…… 一直到日上三竿,整个仪式才算是完成了。 江舟招呼着众人,前往国公府正厅里去赴宴。众人又是一箩筐的好话说出来,这才恭敬的跟着江舟出了祠堂。 江淼则带着江安和江怀,也跟了上去。 江安走出两步,仿佛想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向身后的江洛望去。江洛见他看过来,也笑盈盈的对着他点点头,无声道:“恭喜。” 江安看懂了。 二人一个在阳光下,一个在阴影里,相互对望着。 她本就容貌不凡,如今再配上这清风朗月般的笑容,让江安直接看呆了…… 直到前面的江淼,发现他站在那没动,叫了声:“安儿,快来。”江安这才反应过来。 他垂在两侧的双手紧了紧,想要捂住那颗跳的有些快的心,却又觉得不合时宜,忙又松了开来。 最后,他扯开嘴角,对着江洛露出一个内敛而略带羞涩的微笑,这才转身走了。 刘氏见人都走了,又瞥了一眼身旁的齐老太太,忙上前请道:“姑母,您快请。午膳马上就备好了,咱们先吃完午膳,我这就去准备您的院子。” 齐老太太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秦氏那里,见姑侄二人竟都没有意见,心里止不住的有些疑惑。 她虽疑惑,嘴里却依旧回道:“好。劳烦老二家的为我操劳了,姑母可得多谢你。” 这大小秦氏二人,竟舍得将国公府的中馈交给二房的刘氏? 她怎么不信呢! 江老夫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在清楚不过了,除非……除非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对着身后的崔英使了个眼色,崔英会意,微不可察的点了点。 刘氏听她这么客气,忙恭敬道:“姑母您可别客气,咱们都是一家子人,日后一个屋檐下住着,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我先去大厨房看看膳食备的如何了,您跟母亲先去正厅。”说完,便朝着江老夫人和齐老太太福身行礼,然后带着丫鬟婆子走了。 秦氏见她这些日子,倒真练出一副当家主母的气派了,心里一时有些发闷。 看来,这管家的权利,要尽快夺回来了。否则,等某些人站得更稳了,怕是不舍得松手了呢。 她一边思忖着,一边和秦妈妈扶着江老夫人,慢悠悠的向外走去。 几人路过齐老太太时,连声招呼都没打,好似没看见似的,径直走了过去。 对于她们的无视,齐老太太好像也不怎么生气,依旧气定神闲的坐在那,直到喝完最后一口茶,这才起身,道:“小丫头,走。你这茶倒的不错,姑祖母再带你去坐回上桌。” 江洛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姑祖母说的是,洛儿今日就跟着您啦!” 齐老太太见她言笑晏晏的与自己开玩笑,一点都没被刚才的糟心事给影响了心情,心里对江洛的喜欢又多了一分。 心道:更像年轻的她了! 一老一少的身影,向正厅的方向走去。 崔英见众人都走了个干净,她也跟着齐老太太和江洛向外走去。只不过,在走到拐角处,却朝着园子里走去了…… 此时,苏木也刚穿过回廊,进了陆府里的书房。 “大人,信已经送到,人也下山了。”苏木单膝跪地,禀告道。 第182章 没事别瞎操心! 陆今安并未抬头,他手上正不停的写着什么,只出声道:“嗯,起来。” 苏木依言起身,向书案前走了两步,便立在了一旁。 须臾,他抬头觑了一眼书案后忙碌的那人,有些踌躇着接下来的话,他该不该说。 陆今安察觉到他的异样:“说。” 苏木咽了口口水,回:“大人,洪澈是江小姐吩咐南星阉……阉了的。”他说完,立时又垂下了头,不敢再朝着上首的人看去。 “我知道,是我吩咐许远善后的。”头顶上低沉的嗓音响起,苏木似乎还听到了一丝隐藏的欣喜。 苏木闻言,有些不敢相信的向书案后看了过去,正好捕捉到陆今安嘴角残留的笑意。 他瞬间石化了! 所以,是他瞎担心了? 他家大人就喜欢重口味? 这这这……其实味口重一点,也没什么的,是? ………… 陆今安察觉到他的视线,终于从公务中抬首看了过去。 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眼苏木的某些地方,若有所指的说:“她也只是嘴上吩咐,可不比南星的剑。” 怎么?这点小事算个屁啊…… 我媳妇儿只是动动嘴皮子罢了,某些人可是直接动手的。 没事别瞎操心,操心操心你自己! 苏木顺着他的视线,回望到自己身上,又听他这么一说,立时夹紧了腿。 他家大人这是意有所指啊…… 他怎么觉着两腿之间凉飕飕的呢? 南星:是的,我就是那个能动手绝不吵吵的…… 苏木…… 碍于他家大人有点护犊子,苏木适时的转移了话题:“大人,属下还查到,当日,楚二公子身边的小厮,有可能目睹了整个过程。” “楚子元?” “是。” 陆今安放下手里得狼毫笔,半靠在太师椅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捏眉心,想要驱赶这几日的劳累。 须臾,他吩咐道:“派人盯着他,若是他去找小……找江小姐了,立马来通知我。若是没找,便不必理会,待我将这些事处理完后,我亲自去找他。” 他手头的这件事赶得紧,一个不小心,便满盘皆输,他此时丢不开手。 “是,大人。”苏木拱手回。 陆今安揉了几下眉心,便又直起身子,继续动笔:“洪砚那可有动作?” “回禀大人,有。属下已经在国公府外,察觉到了其他的人。武功虽抵不过我,但也不差,是这两日才有的。” “派两个可靠的人继续盯着,不可懈怠。” “是,大人。” 待这几件事情都交代完,陆今安伸手在面前的书案上按了一下,原本光滑细腻的桌面,顿时凹下去了婴儿手掌大小的一块儿。 随着桌面的凹陷,他身后平整的墙面上,也出现了一人高的小门,门里缓缓走出来两个人。 是白青和刘大壮。 苏木有些惊讶的看向跟在白青身后的就刘大壮,问:“大人,这刘大壮……” “我说陆大人,你能不能把密室里多放点蜡烛啊?眼都快给我瞅瞎了,哎呦呦疼死我了。你堂堂一个靖王兼锦衣卫指挥使,还缺这点烛火钱啊……”白青埋怨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苏木的问话。 他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快步上前,一屁股躺在了书案前的圈椅上。又拿起一旁早就凉好的茶水,咕咚咕咚的饮了起来。 陆今安知道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嘴巴不饶人,便没搭理他,任由他在那碎嘴。 一旁的刘大壮立在屋子中间,恭敬的拱手道:“大人。” 苏木眉毛微挑,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 他围着面前的“刘大壮”,转了好几圈,又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了几遍,这才试探着问了句:“许远?” 面前的“刘大壮”笑着捶了他一拳,又转了个身,对着他挤眉弄眼的显摆道:“怎么样?小白的手艺不错,我要是不出声儿,你铁定发现不了。” 白青喝了茶,恢复了些体力,依旧四仰八叉的半躺在椅子上,得意道:“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师傅的名号响彻大雍,能是平白无故的吗?我可是他的亲传弟子。” “哎呀呀,当真是厉害。你还别说,真像!”苏木一边扒拉着“刘大壮”的脸,左右都瞧了瞧,一边对着白青竖起了大拇指。 白青笑的更大声了,他笑完对着苏木诱哄道:“苏木,想不想尝试一下?改天我给你换个头,咱也去选个花魁怎么样?” 苏木闻言,眉毛眼睛都皱到了一起:“怎么到我就是选花魁啊?我可不要!” “你懂什么,你这面相长的好,我几招下去,你铁定能成一个大美人儿,我这是在释放你的优点……”白青噼里啪啦一顿说,也不管别人听不听,一旁的苏木白眼翻上了天。 他在这一群暗卫当中,原本就是清秀斯文挂的,虽然离小白脸还差了一点,但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他最烦有人夸他长得好。 苏木:你是花魁……你是花魁……你全家都是花魁,我可是纯正的粗糙野汉子…… 被白青贴了脸皮,装扮成“刘大壮”的许远,实在是没绷住,低低的笑了两声。 刚到大人身边那会,苏木不爱说话,总是沉默寡言。 白青那时还是个半吊子神医,他见了苏木之后,就说这样不好,容易郁结于心。 于是,每当二人碰到一处时,他便想着法的逗苏木,苏木也就遇见他时,才是说话最多的那个。 许远看着二人又唇枪舌战了一番,这才将苏木制止:“行了行了,你当他这面皮儿是咱们吃的那个面皮儿啊,说做出来就做出来的?要不是咱们大人吩咐的,没有十天半个月他可做不出来,你瞧瞧他虚的……”他一边说,一边对着半躺在椅子上,顶着两个乌黑的大黑眼圈的白青,努了努嘴。 苏木看着一脸坏笑的白青,这才明白过来。 得,又被这小子绕进去了! 白青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瞥了一眼上首埋头苦干的人,然后兴奋的问:“你说洪二,是那位江大小姐阉的?” 第183章 真乃女中豪杰! 他问的,自然是苏木了。 苏木连忙瞅了一眼他家大人,见陆今安依旧忙着,便眨了眨眼睛,又点了点头。 白青见他一副不敢言的模样,立时瘪了瘪嘴:“你没长嘴啊?说句“江小姐”能死吗?啧啧……” 话还没说完呢,就察觉到一道危险的视线,落到了身上。 他忙缩了缩脖子,及时挽回道:“你做的对,确实不能随意将别人的名讳挂在嘴边。咱们都是正人君子,当知礼懂礼。” “江小姐此举,真乃女中豪杰。从此,雍京又少一害,不愧是敢救陆大人的人。”他说完,还不忘偷瞄了一眼陆今安。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白青拍完马屁,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巴:他怎么觉着陆今安对这江家大小姐有点意思呢? 苏木见他这般不要脸,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许远在一旁差点憋出内伤…… 几人的闹腾的时候,陆今安一直在处理公务,完全没被吵到。 他做事一向沉稳专注,完全不会被外界干扰,除了某个小狐狸。 须臾,陆今安再次抬头,他郑重其事的看着苏木和许远,命令道:“你们去趟福建,与萧意会合。” 二人忙恢复了正经的模样,拱手回道:“是,大人。” 他又将手边的三个锦囊,递给他们:“你们此行很危险,尤其是许远。任务不能失败,命也不能丢。锦囊里有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和应对的法子,看完立即销毁。” “到了福建后,我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不用管,这是命令。” 二人从未见他说过这么多话,顿时收敛了心神,慎重起来:“属下遵命。” 他家大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不用任何解释,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这既是命令,也是从心底的信服。 白青虽还半躺在椅子上,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不再是刚才随意的模样了。 几人在书房里一起商议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也许是在祠堂前厅里闹的有些不愉快,倒显得此时此刻的国公府正厅里,气氛过于和睦。 众人推杯换盏,恭维不断。一顿饭下来,大家已经忘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只记得今日是个好日子。 是国公府二房的好日子,也是庶子江安的好日子。 江舟与江淼二人,带着江安,一路拜过去,得了不少见面礼。 虽是第一次进这种大场面,可江安并没有表现出胆怯和懦弱。 他对一切都应对自如,这让江舟和江淼二人都很满意。毕竟,一个是他亲老子,一个是他接下来数十年的亲老子,他丢了面子,也就是二人失了体面。 在场的众人见他一个庶子,竟能如此得体。又听说江安学问也不错,今年秋闱就要下场试手了。也从刚开始的随意对待,逐渐变成了巴结恭贺。 这位新晋的二房五公子,年纪不大,可内敛中带着稳重,日后约莫着是不容小觑啊。 浮香院里,柳姨娘满脸泪痕的捂着心口,蹲坐在院墙边上,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好似没有一点生机。 她知道,从今日开始,她就没有儿子了。 可她生而就是低贱之人,没有能力去保住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就连哭声,她都不能有。 因为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她得笑。 笑她奋力在秦氏手底下讨生活,尽力十几年如一日的讨好秦氏,却依旧把一双儿女磋磨成了这般模样…… 而她,也落得个禁足的下场。 她一时竟不知该恨谁了! 瑞雪院里倒是与浮香院里不同,江念正抚摸着肚子,听玉兰禀告着祠堂里发生的事儿:“听小丫鬟说,小姐您的姑祖母回府了,日后就要住到府里来。那位老夫人和大小姐,今日当着族老们的面,在祠堂里可是闹了好大一通呢!” 江念嘲讽的撇了撇嘴:“一个长年清修的老太婆罢了,想回国公府享受荣华富贵,还不消停点。竟上赶着和江洛一起得罪人,还真是少见。” 玉兰也在一旁附和着:“是啊,还是小姐聪慧。按说这位老夫人都年过半百了,应该通透些了呢,如今看来,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呵呵……要不说她老糊涂了呢!”江念捏了一块酸甜的果脯,塞进嘴巴里,随意的说了句。 她如今是真的越来越好了。 虽然被禁足了,可永兴伯夫人好似对她越来越看重了。她也知道是因着肚子里这个孩子,可也是她有福,不然,洪澈睡了那么多的女人,怎么就她怀上了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吃的喝的都不差。倒真让她养的珠圆玉润的,肚子上的肉都胖了一圈,一看就是怀了孕的妇人。 “还是小姐有福气。您被禁足,也省得那些麻烦事和人了,您只管好好养着身子和肚子里的小少爷。等着洪二公子来迎娶您,去伯府做少夫人就行了。”这些天,玉兰翻来覆去不过还是这些恭维的话。 可偏偏江念就喜欢这些。 “如今五少爷又成了国公府的二房嫡子,您可是他的亲姐姐呢!到时,他可不得好好看顾您,当您的娘家靠山啊。” 江念被她哄的心花怒放,推了一盘子桂花糕给她:“这些我也吃腻了,赏你了。你拿回去吃。” “多谢小姐。”玉兰高兴的福身道。 “葡萄冰好了没?” “奴婢这就去看看,应是好了的。” 按理说,这刚到夏季,葡萄正是稀罕物。江念一个庶女,往日里是到不了她的瑞雪院的,更何况还奢侈的用冰镇了来吃。 可奈不住人家肚子争气,怀了永兴伯府二公子的孩子。这永兴伯夫人喜欢的紧,近几日尤其明显。 时兴的瓜果蔬菜、鲜虾嫩鱼,这几日流水般的往这瑞雪院里送。 就连那大冰块,都拉来了两车。生怕热着江二小姐,苦了她的宝贝大孙子。 如今国公府里的风向,又换了一番。丫鬟婆子提起二小姐江念,不再是之前的鄙夷,而是羡慕嫉妒的直流口水。 有那心眼多的小丫鬟,已经准备挤破头抢着进瑞雪院了,也好提前讨好这位未来的永兴伯府少夫人,到时跟着去伯府吃香的喝辣的呢! 第184章 小丫头,我是谁你知道吗? 作为江念身边的大丫鬟,玉兰和月见如今可是体面的很。当然了,这体面更多是玉兰的。 江念闻言,淡淡的摆了摆手:“去,好了让月见给我送过来,你去歇会儿。” 玉兰听她这么一说,忙笑着回:“小姐宽厚,奴婢并不觉着累。能伺候您,是奴婢的福分。” 江念近日被恭维的多了,这些话也已经习以为常,也没再说话。 玉兰识趣的端着刚才那盘桂花糕,退了出去。 她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刚转身,就看见站在廊下的月见,正往这里望来。 玉兰立时一脸得意的端着手里的桂花糕,扛着脸从月见身边走了过去。 院里打扫的几个小丫鬟,见玉兰端了东西出来,都跑凑到她跟前叽叽喳喳的说着好听的话:“玉兰姐姐这是什么啊?桂花糕吗,看着就好吃……” “还是玉兰姐姐有体面,小姐喜欢的桂花糕都赏给你了。” “那是啊,也不看看玉兰姐姐的本事?在咱们院里,玉兰姐姐可是这个!不像某些人,在小姐身边待的最久又如何……”拿着扫帚的小丫鬟,一边说着,一边比着大拇指,说完还不忘瞥了一眼廊下的月见。 其他的小丫鬟,也都跟着点头附和:“是啊……” 站在廊下的月见,将她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她虽面上佯装愠怒,可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这种话,她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谁爱说谁说呗! 总之,她现在不用日日发愁她娘的药钱了,她就很知足。 小丫鬟的话,似乎取悦了玉兰。她拿了盘子里那块被咬过的桂花糕,笑着道:“呐,赏你了。”说完,便端着盘子,向丫鬟房里走去了。 小丫鬟立时高兴不已,在她身后连连道谢:“多谢玉兰姐姐,多谢玉兰姐姐……” 其余的小丫鬟,皆一脸羡慕的望着,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月见看着玉兰进了屋里,这才往小厨房走去。 江念刚刚的话,她在外面听到了。 可她等了这么一会儿,也没见玉兰传话给她。可见,这人就是故意憋着坏不告诉她,好让她被二小姐惩罚。 她既然听到了,就不能如了玉兰的意。 宾尽主欢后,秦氏与刘氏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一左一右的站在国公府大门外的台阶上,送离今日来的江氏族人们。 待人都走完了,刘氏由着赵妈妈扶着,揉揉酸了的面庞,扛着脸对着秦氏说:“大嫂,我就先回去了。国公爷吩咐给姑母住的院子,我可得赶紧收拾出来,不能让她老人家等咱们不是?” 秦氏见她那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有些心塞。可她知道,不能轻举妄动。 更何况,府里又多了位看她不顺眼的老虔婆江宝枝。 她扶上丹玉的胳膊,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去。” 贱人! 她不提还好,一提这院子,秦氏心里立时火冒三丈。 那老虔婆说什么,她之前住的院子年久失修,不宜住人。且,她在山上住习惯了,喜欢宽敞明亮的院子,最好清静些。 喜欢清静还回来干什么?山上的别院岂不是更舒服。 再不济,山下的庄子不是更宽敞吗?在里面跑马都不挤的。 她可真有脸要。 江舟也是,给哪座院子不行,非得选那套位置、格局都是府里最好的院子。 这座院子可是她早就看中了的。 她已经盘算好了,等江怀再大点,能有单独的院子时,就把这座院子划给他的。 到时,她这个做母亲的再花点银子,将这座院子重新扩建出一个小花园,便齐了。即便日后江怀娶媳妇儿了,也不用挪院子,直接在这座大院子里成婚即可。 如今,她盘算好的一切,都被这个突然间回来的老虔婆,给搅和了。 秦氏越想越气,忽然头痛不已:“嘶~” “夫人,您怎么了?可要请秦大夫来给您看看?”丹玉察觉到她的异样,小心翼翼的问道。 秦氏摆了摆手:“无事。老夫人可回福安堂了?” “回夫人的话,老夫人已经回了福安堂,且睡下了。” 秦氏闻言点点头,她闭上双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已恢复往日的精明:“走,先扶我回春华院。” 老虔婆才回来大半天儿,就把她气的头痛。她得赶紧回院子里静静心神,也好想些对策,应付往后的日子。 瞧这样子,老虔婆是铁了心要回来住了。自己作为侄媳妇儿,不能赶她走,会惹来不孝长辈的坏名声。 而自己作为国公夫人,她身上又有先皇亲封的二品贞洁夫人的封号。若是能将养在国公府,既能表达国公府众人对皇族的恭敬,又能为府里的子女多谋些好处,尤其是府里的小姐们。 前些日子,因着江念而生出的那些流言,日后也不会有人再提。 对她的茵儿,也是有好处的。 回春华院的路上,秦氏看似无波无澜,其实心里已经把齐老太太能荣养在国公府一事,分析的很是透彻了。 齐老太太这个人,对于秦氏来说,在江茵的名声方面犹如一支顺水的舟。可在与她为敌的方面上,便犹如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剑。 日后,她必须时时刻刻的盯着这把剑,生怕一不小心就落下来,会贯穿她整个人。 江洛搀扶着齐老太太,向后院走去。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波府里的下人,都匆匆忙忙的抱着东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小丫头,我是谁你应该知晓?”齐老太太一边慢悠悠的走着,好似在回忆眼前的事物与几十年前的区别,一边随意的问道。 江洛对她很有好感,不管她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儿。可今日,整个祠堂里这么多人,只有面前这位齐老太太开口为她辩解。 即便齐老太太目的不纯,可也没伤害着她。 她这个人,前世蠢而不自知,懦弱无能眼瞎心盲。 重活一世,她只认对她好的人,从心里对她好的人。 只要是这个人对她好,那就是好人。 即便这人在世人口中恶贯满盈、臭名昭着,她依旧会认为是好人。 第185章 不谋而合 这世间既没有绝对的黑,亦没有纯正的白。 善恶对错,皆由自己去感受。 “您是我的姑祖母,我祖父的亲妹妹。”江洛从容应对。 “呵呵……你说的也对,也不对。”齐老太太轻笑了一下。 江洛没再回话,只默默的扶着她继续往前走。 “我啊,早在几十年前就与你亲祖父断绝兄妹关系了。只不过,是他不愿意罢了。”她说的随意,也不惧身边有下人跟着。 江洛闻言,疑惑不解。 前世,她虽没见过这位老夫人。可江老夫人和秦氏没少当着她们的面儿,提及这位老夫人。 自然了,没什么好话。 她那时不以为然,也没心思去探究为何。 心里想着:兴许是这位老夫人当真坏的很…… 如今听老太太这么说,倒真是不明白了:“姑祖母,您为何……” 齐老太太却看了她一眼,江洛立时对身后的忍冬和明绪使了个眼色。 这是要谈到家族秘辛了。 二人会意,忙后退几步,停在原地。待与她们有一段距离后,这才慢步往前走。 “我从前嫁给了你祖父手下的副将,成婚当日,只拜了堂,他便随着你祖父去了战场。后来……后来就回来了一副棺材,我从此也就守了寡。” “我当时只有十八岁,我守完孝回到国公府,哭着求你祖父说我要归家,他不同意。我把国公府正堂给砸了,又差点烧了祠堂,可依旧没有得到同意……”齐老太太是笑着说的,她好似在说旁人的故事一般随意。 崔英在身后偷偷抹了把泪。 江洛亦听得有些心酸。 一个女子的一生,竟是简单的几句话,便能概括,当真是可怜。 而前世的她,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嫁给林文后,她与守活寡无异。 她眼看着自己选的夫君,对她不闻不问。拿着她的嫁妆夜夜笙歌,左拥右抱。通房、小妾加起来不下十人。 直到后来,她的嫁妆被挥霍完,便从不闻不问变成了欺辱谩骂,再到后来被下毒缠绵病榻…… 她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好惨。 秦氏母女她不会放过,江舟这个人渣她也不会放过,林家母子,她更不会放过…… 齐老太太仿佛感觉到了江洛的愤怒,有些莫名的看了身旁的江洛一眼,暗道:这小丫头……难道是在为她的遭遇而愤慨?倒是少见。 江洛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外露了,忙收了心思,扶着齐老太太胳膊的手又紧了紧。她试图用自己的想法,开解眼前的人:“姑祖母不要难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也许,孤独的活着,比看似繁花锦簇,实则内心寂寞更好过。” 齐老太太脚步一顿,诧异的看着江洛。不知道小丫头是真的不懂她的意思,还是真的在心疼她。 “我与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今日在祠堂里我帮你,并不是发自内心的想帮你。一开始是要拿你气秦娟,后来想着帮你一帮也无妨,正好为我回国公府立个威。然后你的诉求又是为了日后的婚事,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当初的自己,这才一直帮到底了……” “不过……关于你母亲的那段话,却是我的肺腑之言。我与你说的这般清楚,就是为不让你心里觉着我帮了你,你便要对我感激涕零。我这人,最不喜欢那套虚伪的嘴脸。”她说完,就抚开了江洛的胳膊,自顾自的走了。 崔英对着江洛福了福身,忙跟了上去。 江洛有些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半路回来的姑祖母竟是这般光明磊落的样子。 在祠堂里,二人并无任何交集的情况下,齐老太太帮她时,她多少也猜到了些。 江洛此时倒真的有些感谢齐老太太了。 最起码她没有像前世的那些人一样,利用完了她,还将她啃的骨头渣都不剩。 “姑祖母怎知,洛儿不是打心底里敬重您呢?”江洛小跑两步追上前去,问道。 这一路走来,她都有一个疑惑。 她的这位姑祖母在山上清修了几十年,为何会突然回府? 直到齐老太太刚刚表现出来的快人快语,正直磊落。又加上在祠堂里,她一个人把江老夫人和秦氏气的话都不敢多说,她心中便有了一个猜想…… 若是正常人家,年少守寡,无儿无女。老了想要回到当初的府邸荣养,不应该是好言好语,与这一家的当家人和当家主母搞好关系吗? 哪有齐老太太这般态度的。 这位老太太此时回府,绝对不是面上这么简单的。 若真是让她猜对了……不过,这倒与她要做的事也不矛盾。甚至可以说,二人的目的是一样的。 齐老太太听了江洛的话也并未停下,依旧留给江洛一个背影。只不过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却在听到江洛的声音后,流出了一丝笑容。 崔英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家夫人啊,总是这般爱逗人。 “你我第一次见面,何谈敬重?”齐老太太望着面前几十年如一日的弯月湖,说道。 “那倒是。可姑祖母又怎知,日后我不会发自内心的敬重您呢?我与姑祖母之前或许不曾有过交集,可从您踏进祠堂里为我开口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们祖孙二人有缘分,有交集。您说呢?” 齐老太太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停下脚步,认真的看向江洛:“我这人性子直来直去,最容易得罪人。但是,只要是我认可的,我便会交付全部的信任,将她视作最亲的人。” 这话别人不信,崔英是信的。 她刚被老国公爷派到夫人身边的第一年时,夫人从未与她说过一句话。即便是遇到了困难,身边无人帮衬,夫人也不会找她求助。 她那时就想,或许夫人已经被国公爷伤的没了心,这才对她这个与国公府沾边的人这么厌恶。 后来,随着日常的相处,年年的相伴。夫人也察觉到她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留在庄子上,便也慢慢的接受了她。直到最后才委以重任,又信任有加。 她知道想让夫人对国公府里的人有好脸色,是有多么的难! 江洛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也坚定的回望过去,说道:“洛儿与姑祖母,不谋而合。” 一老一少,就这样临湖而立,互相对望。 第186章 这都是被逼出来的。 齐老太太却从她这一句简短的话里,听出了想要的答案,心情顿时更好了。 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好好好,你这性子我喜欢。你的意思姑祖母省得了,日后你若是有事,便来我的院子里找我。若是无事,也可来我院子里找我……” 江洛被她这番话说懵了。 她只觉着眼前这老太太,倒真是她两世加起来,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人儿了。 真像那话本子里的老顽童! 待她们祖孙二人逛了园子里的阴凉之处,江舟给齐老太太安排的院子,也快到了。 离的老远都能瞧见院门外,忙忙碌碌成群的下人。白墙灰瓦,杂草已被清除掉,院门也被擦拭一新。 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做到这一地步。由此可见,刘氏在掌权的这一个月里,威严和地位确实提升了不少。 江洛把齐老太太送到屋里,又听着她给这座院子起了个名字,叫静心居,这才告退。 待她的身影消失,这满院子的婆子退了出去。齐老太太随意的坐在罗汉床上,又往小案几上的香炉里添了香,低声问:“你觉得她有几分真心?” 崔英眼眸微转,斟酌着回道:“真心不真心的,奴婢此时也察觉不出来。倒是这大小姐的性子,跟您年轻时很像。” “哎,我不如她。我若是真如她这般聪慧,知晓为自己争取,也不至于被人利用,成了孤家寡人。”齐老太太叹息着说。 崔英见她又想起伤心事,便想着说点别的岔开话题:“夫人,大小姐有句话说的对。孤独的活着,有时比看似热闹实则都是虚假的好。这种热闹,不知何时便会崩塌,又何必在意?” 齐老太太闻言,果然被开解了不少,她轻笑一声:“这小丫头,倒是会劝人。” “是啊,奴婢瞧着大小姐,倒是比府里其他的小姐少爷,活的更通透。” 齐老太太眉毛微挑:“通透?这都是被逼出来的。你看看今日在祠堂里,一个小丫头而已,能碍着他们什么?一群不要脸的,竟这般咄咄逼人。不就是看她没了母亲,又不得江舟的喜爱,再有一个阴险的继母在背后挑唆吗?” 崔英很是赞同的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当初她家夫人,也是如今日的江大小姐一般,被这么多人逼着有家不能归,年纪轻轻的就守寡了。 人这一生,不怕坎坷崎岖,就怕逃脱不了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 “几十年过去了,这些人没有丝毫长进。也就只会满嘴的仁义道德,孝顺悌恭,拿着名声压人点头。除了这些,他们还会些什么?狗屁不会,还一个个的体面的很。”齐老太太越说越气,顿时觉得今日在祠堂里,她就应该再跋扈些才好。 她这次回来,就是来出气的。她要把这几十年的气,都撒到秦娟那个贱人身上。 若是秦娟顶不住先去了,那就由她的侄女秦秀月,替她受过! 她们不是亲似母女吗?呵呵…… 崔英先前是江海手底下的杀手,后来被他选中,派去了江宝枝身边,负责照顾保护江宝枝的安危。因此,她对国公府里的很多事,都不是很清楚。 今日在祠堂里,她见江老夫人和秦氏,对这位大小姐很是嫌恶。江茵也对这个嫡姐不是很尊重,一口一个江洛的叫着,好似在叫丫鬟。 当时她就想,这位江大小姐在祠堂里说的那一番,关于“凌寻爱慕江茵”的话恐怕是真的了。 她想到此处,忧心的问:“夫人,难道她们真的准备替嫁?那大小姐可就危险了……” 齐老太太讥笑一声:“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崽子。秦娟这样的人,秦家能有什么好人?能闹出这话来,秦氏母女想要替嫁的心思,约莫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又道:“危险是危险,不过,只要秦氏想让她女儿,名正言顺的嫁去那劳什子侯府,小丫头就不会死在国公府里。估计,在外面出事儿的多些。” 崔英听她这么一说,又想到今日在府里打探到的事,顿觉头皮发麻。 这高门大院里,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活下去的。 “夫人您猜的真对。大小姐刚回府没几日,就在街上惊了马,差点摔死。还有……”崔英将今天打探到的事,一一说给齐老太太听。 末了,齐老太太由原先的嗤之以鼻,到最后拍着双手,两眼放光的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这小丫头当真不错。你说什么来着……与我年轻时的性子很像?你瞧瞧这像吗?我年轻时若是能有她这脑子和心思,定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是是,是奴婢小看了大小姐。”崔英见她高兴,也跟着附和着。 “呵呵呵,没想到啊没想到……”至于没想到什么,崔心里可是很清楚。 忽然,她话锋一转:“崔英,你说,我往后若是能有个这么好的孙女,围绕在我身边,是不是也挺好的。” 崔英闻言,差点老泪纵横。 起初的那几年,她家夫人自从知道自己不能归家再嫁,不能有自己的孩儿时,便已经心死了。像今日这种话,她身边的人都是不能提的,更何况她自己宣之于口。 夏日里,她陪着夫人去山上的屋子里避暑,那里人少安静,风景也好,夫人的心情也会好些。 待到了秋冬季节,天气转冷,想吃些新鲜的东西,路就不好走了。她就陪着夫人回到山下的庄子里。 这时,是夫人心情最不好的时候。 庄子旁,一户户的人家,虽生活贫苦,可到晚上用饭时,总是有孩子的声音传来,叽叽喳喳的,就像院里海棠树上的雀儿。 一墙之隔,两般生活。 她知道夫人是心痛、是不甘、是抱憾终生…… “崔英?你觉着不妥?”齐老太太见她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崔英赶紧背过身去,用衣袖胡乱的在脸上擦拭两下,笑着回:“那哪能啊!奴婢就是觉着好极了,心里替您高兴呢。您的眼光好,看上的人儿也一定错不了。她若是真心敬重您,奴婢啊,也在心里把她当成小主子。” 第187章 要最好最贵的。 齐老太太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安定了不少:“嗯。我无儿无女,若是临了,能有这一段子孙缘,死了也不悔。不过,总要这小丫头自己乐意才可。” 崔英点点头。 齐老太太挑着香炉里的香,搅了搅:“咱们已经回府,你可将她们安排好了?” 崔英立时收敛心神:“夫人放心。奴婢留了几人看管庄子和山上的屋子,等着您随时回去。剩下的,都跟着咱们进3了城,住进了您陪嫁的宅子里,又各自找了份儿活计做着呢。” 这是她们早就说好的事儿,一旦她家夫人要回国公府,亦或者去别的地方,就按这个事先安排的法子去做。 无论是在雍京,还是大雍朝哪个地方,都一样。 齐老太太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她好似想到了什么,扔下手里的香勺,说:“对了,明儿你去街上买根拐杖回来,要最好最贵的。” 崔英不解:“夫人腿脚麻利的很,要这东西作甚?” “呵呵呵……有些人不是要过寿了吗?正好她的腿脚不便,我就送她一根拐杖当寿礼好了!”齐老太太一边说,一边起身朝着床榻上走去。 今儿为了赶上过继的事,为她回国公府找个由头,她可是起了个大早。 一上午又是吵架,又是生气,还顺便吃个午膳,当真是累人的很。 崔英见她累了,忙上前为她脱了外衣,扶着躺了下去。 江洛也很累,她回到韶光院后,打发了忍冬和明绪去忙,自己则躺在了贵妃椅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明绪在叫她:“小姐……小姐,您醒醒……” “唔……怎么了?”她还没清醒过来,只低喃了一句。 明绪脸上带着焦急:“小姐,高管事来了。奴婢瞧着高管事累得满头大汗的,恐有急事。” 一听高管事,江洛顿时清醒了不少。她掀起身上的薄毯子坐了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请他去偏厅,让吴妈妈做些凉饮子给高管事解解热,我马上就来。” “是,小姐。”明绪听了她的吩咐,转身朝外走去。 她一出屋门,便觉冰火两重天。夏日当真是来了,这天儿啊,越来越热。 其实现在的天也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可她家小姐畏热,早早的就让在屋里备了冰,这才使得她觉着外面很热。 这整个雍京城里,就只有永兴大街上有一家冰铺子,且越是热的天儿,那冰块越贵。 她头一次去的时候,管事儿的都没出面,只有铺子的伙计招呼的她。可见这铺子的生意,有多好了。 前几日,她想着这天气越来越热了,到时可不能缺了她家小姐的冰,便又去了一趟冰铺子。 她虽知道小姐手里有银钱,可那毕竟是舅老爷给的。她担心,小姐若是挥霍完了,总不能一直等着让舅老爷接济? 小姐又刚刚接手先夫人留下的铺子,换管事换伙计,又花了些银子。如今还没有站稳脚跟,能不赔钱就算了,至于赚钱她这个小丫鬟是不敢想的。 她得小姐信任,管着小姐的银钱,这些事儿都是她的职责,也是她该为小姐分忧的地方。 她前几日去冰铺子买的冰,可比头一次多了一半呢!只要好好存放,能用好几天呢。 说来也奇怪,那铺子里的管事,这次不但亲自接待了她,对她也特别的恭敬热情。就连买的冰,都比上次的块头大,数量只有多没有少的。 她当时就疑惑不解,这冰铺子里的管事是不是认错人了?直到现在想起这个事儿,她还没有一点头绪呢! 明绪一边走一边摇摇头,算了算了……大不了下次再去买冰的时候,她问一下就是了…… 明绪离开后,江洛起身把自己整理妥当后,便也跟着往外走去。 高管事这是后来,怕是有急事。 她刚抬脚进屋里,高管事便迎了上来:“小姐。” “高管事快坐。这会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若不是急事,凉快些再来禀告也无妨的。”江洛一边往座位上走,一边关心道。 高管事闻言,心里顿觉一股暖流涌出,整个人都觉得无比熨贴。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人多谢小姐体贴。只是……今日这事儿,小人必须禀告给您,好让您拿个主意。” “可是关于周有为的?”江洛递了一杯凉茶给他,高管事也顺手接了过去:“小姐猜的不错,就是周有为。” “你说。”此时屋里只有他们二人,明绪在门口守着呢,说话倒也不用避讳。 周管事喝了两口凉茶,身上的热气消散了不少:“小人按照您的吩咐,在周有为来铺子里闹事时,装作害怕给了他几次银子。他果然习以为常了,今日又来铺子里闹,一开口就是两千两银子,这……这数目有些大,小人不知该不该继续给他?” 两千两银子,在这些官宦世家和富商眼里,算不了多少。可在平民百姓家,一家人勤勤恳恳干半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攒得到这么多银子。 这周有为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江洛眉毛微挑,原本她也就是准备坑他一把小的。没想到这人贪得无厌,那就别怪坑他一把大的了。 自作孽不可活。 “他经常去的是哪个赌坊?” 高管事立马回道:“永盛大街上的常来赌坊。小人派去跟着他的人回来说,他日日去的都是这一间,不曾换过其他赌坊。” 江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银子照样给他就是,不过,必须在遣散文书上画押后才能给。否则,一切免谈。” “小姐,这……这么多银子撒下去……”高管事面露担忧。 江洛淡定的放下茶杯,并没有立时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你猜他今日为何会要这么多银子,又这么急着要银子?” 高管事凝眉:“赌输了银子?” 江洛点点头:“我猜他不但赌输了银子,约莫着还得欠一屁股债。银子来的容易,赌的也越发肆无忌惮了。” 她想了想,又吩咐道:“高管事,你回去后立即派人去打听一下,这常来赌坊背后的东家是谁,亦或者与这京城里哪家有关系。打听到了立时来告诉我,我会想办法的。” “是,小姐。”高管事眉头舒展,回道。 “今日周有为若是不画押,你便不给他银子。他说什么你都不用理他,他若是闹的厉害,你只管把铺子里的东西看顾好就行。若是他敢出手伤人或者损坏物品,便直接报给官府。” 高管事不解:“若是报官,之前给出去的银子不好收回不说,怕是要打草惊蛇……” 第188章 要银子有山庄,要铺子有良田。 高管事说的这些,江洛当然也知道,不过,她也只是说出最坏的结果而已。像周有为这种赌徒,都是见钱眼开的人渣。在这么多银子面前,你就是给他一个为奴的契书,他说不定也会签了呢。 江洛知道高管事的担忧,便解释道:“府里那位老太太要过寿了,我这几日不便出府。府里人多眼杂,若是让秦氏发现了……我们就真的功亏于溃了。只要周有为胆敢做出这种事,你就按我说的办。你放心,两千两银子在他面前晃悠着,他一定不会不签的。” 当然了,她肯定不能告诉高管事,她不能出府的真正原因。只能先拿江老夫人过寿搪塞过去,他知道的越少也就越安全。 听她这一番解释,高管事这才放下心来:“是小人着相了,还是小姐考虑周全。” 江洛看出他的局促,就知他手里应是没多少银钱了,便问了句:“粮食买的如何了?” 这话正中高管事的心事:“买了不少,都运去了城外的寄月山庄。” 原本江洛还以为,她娘的这个陪嫁庄子,也就是跟她前几日去的谢家清泉庄子差不多呢,没成想,竟是这个山庄。 当时高管事来回禀她时,她还在心里不停感叹,前世的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好东西啊…… 不得不在心里,又骂了自己一句:蠢,真蠢…… 她堂堂国公府嫡出大小姐,要银子有山庄,要铺子有良田。 就这,她还将自己过得惨绝人寰。 “只不过……”高管事有些踌躇。 “你有什么难处,只管说出来就是。” “您给的二十万两银子……若是都买了粮食,按现在的市价能买十万石左右。直到昨日,山庄里已经存进去五万石了。剩下的三万石,褚管事正在从各县往这里运,大约再有十来日,就能到了。” 高管事又喝了口茶,才道:“小人不知小姐还要不要继续买下去,若是买下去,这手里的银钱怕是不够了。如今铺子里的生意并不算好,我与褚管事两头忙,有些……有些……” 江洛见他为难,心里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铺子里的生意并不怎么好,日常开销是没问题的,可要是立时拿出来几万两银子去买粮食,怕是不行。 他和褚管事二人,一边管着铺子,一边还要调教小厮。又要时时注意着新买的人里,有没有是国公府哪处送进来的眼线,防止他们捣乱。 最重要的是买粮食。京郊附近县里的粮食已经买的差不多了,再有大动作,就会被发现。所以,他们二人中间,需得有一个人往外省跑去买粮。 这个人自然是褚管事了。 他虽不是管粮食铺子的,可他向来善交际,善识人眼色。与人攀谈总是能从中打听出点东西来,让他去也无可厚非。 至于粮食的好坏,这个更简单,此时刚过了丰收的时节,那陈粮与新粮,光用鼻子闻都能闻出来。 再说了,陈粮也没什么,只要没坏就行。 至于高管事,他的在京城里看管着铺子。褚管事买回来的粮食,都要经过他的查看点头,才能运到山庄里储存起来。 粮食买来后,怎么样储存才是最重要的。不过,这对于干了几十年粮铺的高管事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样看来,二人确实是分工明确。就是人手太少了,二人年纪也不小了,折腾的有些受不住。 江洛想到这里,便起身冲着高管事行了个晚辈礼。给高管事吓的,赶忙往一边躲去,双手不停的摆着:“小姐,您万不可对着小人行礼,万不可啊……您这是折煞小人了……” 江洛却依旧把礼行完,然后拖住高管事的胳膊,让他坐下,这才说:“高叔,你和褚叔都是我娘身边的老人,我给你们行礼你们任何时候都受得起。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早已给广陵的舅舅去了信,过不了几日,大舅舅派来的何管事和孟管事,就会到了。” 一番话下来,既拉近了她与二人之间的关系,又安抚了高管事焦灼的心情。 高管事听到“孟管事”时,两眼顿时染上了神采。他激动的抖着手,问道:“小姐说的可是真的?大老爷当真舍得派老孟来此?” 这孟金与他可是好兄弟,几人当初可都是大老爷身边的小厮。只不过,他年长些也更稳重些,便被吴大老爷指派给了先夫人当管事。 可这孟金,却是他们这些人当中,最有能力的其中之一。 “当然了。前些日子,三舅舅给我的回信里就说过了,人应该就是这几日到。到时你与褚叔,便不用这般忙碌了。”江洛见他这般激动,心里便有了计较。 想必这位孟管事是个能人,不然,眼前的这位怎会这般模样? 高管事听了江洛的话,心里有些惭愧不已。 小姐这么信任他们,不但给他们权利,铺子里也是由他们说了算。 如今,遇到这么点事儿,他竟然来为难小姐,当真是不该。若是孟金在此,想必他一人就能将这些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根本不用担心这些。 “那就好,那就好……小姐您不知道,这老孟啊可是个有些本事的人。他若是能来,您在京城里的铺子便不用操心了,日后指定能赚钱。至于买粮一事,我自个儿就能给您办利索了。”高管事一扫之前的惆怅,有些高兴的讲道。 他这么一说,江洛对那孟管事更加好奇了。 “小姐,老奴的凉饮子做好了,可要送进去?”吴妈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吴妈妈,进来。”江洛刚说完,高管事便起身傻笑着去开了门。 吴妈妈一进门便瞧见了高管事,见是他开的门,也没说什么,径直走到了江洛身边。 江洛像没察觉一般,继续说道:“哦,能让高叔你这么夸赞的人,一定很厉害。那孟管事这么有本事,也不知舅舅将他派来我这里,他乐不乐意……” 吴妈妈在听到江洛那句“孟管事”时,端着托盘的手抖了抖,盘子上的凉饮子不小心洒了出来,溅到了江洛的衣袖上。 一旁的高管事忙伸手扶了下托盘,这才没有使得托盘掉落下去…… 第189章 陈年旧事 可吴妈妈好似没有发现一般,定在那动也不动。 江洛见她发呆,有些疑惑,便出声叫了她两遍:“吴妈妈……吴妈妈……”吴妈妈这才反应过来。 她看了一眼高管事,忙放下手里托盘,擦了擦江洛袖子上的水渍,有些不知所措的垂着头,回道:“小姐,凉饮子做好了。您与高管事快些喝点,也好去去热气,老奴告退。”说罢,也不等江洛回答,立时转身退了出去,好似落荒而逃。 吴妈妈是除了明绪、忘忧等几个大丫鬟外,与她最亲近的人了。 江洛见她这样子,心里顿时起了疑。 吴妈妈自从回到她身边,当起管事妈妈后,除了对她和颜悦色外。这院子里所有的小丫鬟,都对她又敬又惧的。 就连她身边的忍冬,吴妈妈也照骂不误,何曾见过吴妈妈此时的样子? 高管事虽对吴妈妈热情,可二人也只是因着都是她娘身边的老人。 在广陵时,二人便认识,后来又一同随着她娘来了雍京,情分自是不同的。但二人再一次相见时,也只是激动些而已。 难道……这孟管事与吴妈妈关系匪浅,又或者说,孟管事这么有能力的人,甘愿从吴家千里迢迢来到她身边做事。除了她大舅舅的吩咐,是否还有其他目的? 江洛这般想着,也立时问出了口:“高叔,这孟管事可是与吴妈妈相识?” 高管事叹息一声:“哎,小人也只知道一点。老孟与吴妈妈曾互相倾慕,夫人当年还在吴家做小姐时,知道二人有意,曾撮合过二人。可后来……后来……” “后来出了变故?是因为我娘要远嫁京城,所以二人才不得不分离?”若真是这样,哎…… 高管事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小姐您别误会。夫人是世上最好的人儿,绝不会看着他们有情人分离。” “哎,是老孟。他少时家贫,便一个人出来闯荡。后来遇到大老爷赏识他,就将他培养了起来。他那些亲戚见他在吴家混的好,便眼红了。他舅母伙同他亲生父母,说是从小给他定了他舅家的表妹,两家是娃娃亲,这才……” “可恶。这与抢人有什么分别?那孟管事就这么承认啦?”江洛有些生气,怪不得吴妈妈要自梳。除了能心无旁骛的照顾她娘,想必这孟管事也是一个原因。 “哎,小姐,不是小人替老孟开脱,老孟也是个可怜人啊。他能怎么办?那孟老夫妇是他亲爹亲娘,铁了心的以死相逼,就怕他不同意娶那表妹……要怪就只能怪那作妖的孟家舅母!” 江洛听高管事说了这些陈年旧事,虽心里对这孟管事还有些生气,可也知道这世道就是如此。若真是亲生父母以死相逼,当真是没有别的好法子了。 这样说来,二人谁也没有错,倒是造化弄人了。 哎…… 高管事将吴妈妈端来的凉饮子喝完,便起身告退:“小姐,小人回去就按您的吩咐去做。赌坊的事,小人打听到之后,立马派人来告知您。” “好。”江洛也起身,把他送到了门外,这才往吴妈妈的屋子里走去。 “吴妈妈,在吗?”江洛轻轻的叩门问道。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吴妈妈脸上带着勉强的笑意:“小姐,您与高管事商议好了?” 江洛盯着她的眼睛,点点头:“都商议完了,且,你与孟管事之间的事,我也问了。” 在这个冰冷的国公府里,吴妈妈于她而言是归属,是慰藉。她不希望自己对吴妈妈有所隐瞒,除非是关于她的很危险的事。 吴妈妈一怔,随即又坐回了凳子上,没接话。若是平日里,她一定不会这样没规矩。 江洛并未在意,她也坐到吴妈妈身边,搂了吴妈妈的胳膊,说:“你若是不想见他,我过几日便吩咐人等在城门外头,让他哪来的回哪去,我这里不欢迎他,好不好?” “不……这有点太便宜他了。我先把他撵走,再雇两个人,中途把他身上的银钱抢了,然后狠狠的揍他一顿,让他……呜呜……” 吴妈妈眼眶微红,她轻轻的捂住了江洛的嘴,说:“小姐,不必。老奴已过了不惑之年,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我与他……算是有缘无份。” 她松开江洛:“小姐不必为了老奴,而将他赶回广陵。他那时就很聪明,又在大老爷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想必如今更是得用。否则,大老爷也不会派了他来的。他能帮助您,老奴心里没有一点不愿意的,您千万不要多想。” 江洛说这些,原本是想逗吴妈妈开心的。不过,只要吴妈妈点头,她也一定会这样去做。 吴妈妈是她最亲近的人,谁都比不过! 江洛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吴妈妈拉住了手:“小姐,老奴说的都是真心话。您只管用他就是,他这人……值得信赖。” 江洛见她说的急切,忙点头:“好,我听你的就是。不过,你可不许再为错过去的人伤神。你若是亏待了自己,我会伤心的,我伤心了,你又得心疼!” 吴妈妈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顶,宠溺的说:“好好好……小姐您就放心,老奴会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然后好好陪着您……” 江洛把头靠在吴妈妈的肩膀上,点了点头,眼神却分外犀利。 哼,等到人来了,她一定要好好会会这孟管事。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惹了吴妈妈这么些年,竟还敢来这里! 其实孟金实在冤枉。 他自小就没读过几年书,可他脑袋聪明,人又机灵。在广陵城里摸爬滚打了几年后,这才有机会到吴家大老爷吴松跟前露脸。 因着他原本的家在城外,父亲不做活时,会带着他一同去山上打猎。时日久了,也摸清了有些动物的习性。 有一日,在打猎回来的半道上救了一匹小野马,便带回家照顾了些时日,所以,对打理马儿一事,倒有些心得。 后来因着过年家里要嚼用,实在是没银钱吃饭了,便把那匹捡来的小野马给卖了,倒是换了不少银子。 第190章 这些人不是善茬! 他又因着人缘好,被荐给了吴家的大管事,然后就管起了吴松的马。孟金是良民,所以算不上是马奴,只是拿工钱做活的小厮而已。 直到后来,凭着自己的头脑和算的一手好账,这才一步步得到大管家的赏识,走到了吴松面前。 可他那没有远见的亲生父母,又格外心软。他舅家的表妹有些跛脚,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那时家里穷,吃饭都是问题。他父母想着,待他长大未必能有银子娶到媳妇儿。便答应了孟家舅母的提议,待二人长大了便结为夫妻。 他们想着只是是跛脚而已,只要不耽误生养也就没什么关系。何况,最重要的是不用掏银子,就能得个儿媳妇儿,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两家大人就这样私自定了下来,从此,谁都不再发愁自家孩子了。 可他们没想到孟金会这么有出息,能进得了吴家大宅,还能当了吴家大爷身边的小管事。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那吴家是何等的富贵人家,在整个江南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且,吴家大老爷可是出了名的知人善用。在吴家,不拘你是何身份,只要你有能力,那就有出头之日。 孟家舅母得知此事后,更是死死的抓住这门姻亲,生怕被人抢走了,这才有了后来孟氏夫妇以死相逼之事的发生。 这桩婚事,从头到尾,孟金丝毫不知,却又不能不面对进退两难的境地。一边是生身父母的性命,一边是自己的挚爱之人。 哎,人生的第一大难题,无非就是这了。 回到吴氏粮铺的高管事,刚坐下来歇歇,便听见铺子门口的小厮嚷嚷道:“高管事,高管事您快出来……那周大爷又来了,还……还带了三四个人……” 高管事一听,心里顿时沉了沉。还是他家小姐英明,这周有为果然要闹大事了。 他起身整理好衣衫,回道:“这就来……这就来。” 不一会儿,果然见一个有些瘦削的男人,带着三四个壮汉朝铺子门口走来。 离得近了,才能瞧见领头这人的面容。他与江茵的舅母周氏很是相像,只不过他更高些、瘦些,这便是周有为了。 此人眼下乌紫,眼神浑浊发黄,再配上周身弥漫着一股酸臭味儿,不用打听就知道他是一个老赌鬼。 他扛着那张蜡黄的脸,眼含轻蔑,双手叉腰的站在铺子门口,几个壮汉则眼神不善的跟在他身后,就像一堵墙立在那,任谁也不敢进来买东西。 路过的人见铺子里这般情景,皆都摇摇头走了…… 与吴氏粮铺紧挨着的的店家,也忙关了半扇门。 他们可都认识这周秀才的,先前他在这当管事时,他们可没少被欺负。 奈何人家有个会嫁的姐姐,嫁去了秦家。那秦家虽不显,到底也是个小官,最重要的是,秦家可是出了两位镇国公夫人呢! 公侯伯爵,这排头一个的就是公啊,谁敢招惹? 高管事一出屋门,便听见周有为嘲讽道:“呦,这不是高管事吗?怎么?都过了一个上午了,跟你那小东家商量好没?” 他说话时抬着脸,下巴尖的像要戳死人。眼含讥笑,面露不屑,好似他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一般。 高管事见他说话不尊重,老是“小东家,小东家”的叫着,一时怒气上涌。 可他又想到小姐嘱咐他的那些话,顿时隐去心中怒意,冷笑了两声:“周爷,还请您对我们东家放尊重点,咱们有事才好商量,您说呢?” 周有为撇了撇嘴,随意拉了个凳子,翘着二郎腿就坐下了,一点都没有秀才的斯文:“尊重是?行啊,算起来,她好歹也要叫我一声舅舅。这人伦孝悌不可违,她是得好好尊重孝敬我呢!” “你……”高管事真想上去教训他一番,可碍于他身后站着的几人,又不得不压制住怒意。 这几人身形彪悍,肌肉结实,一看就是练家子。即便他把铺子里的小厮都叫过来,再加上一个他,恐怕也不敌。 再一个,铺子里的粮食要紧,这可都是银子啊。他得为小姐好好看着,不能让周有为这个人渣给毁了。 周有为见他这般模样,顿时哈哈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抖着腿,指向身后的几人,示意高管事:“识相的赶紧把我要的银子拿出来,否则,我身后这几位爷,可不是吃素的!” 身后的几人闻言,立时又向前走了几步。铺子里做活的小厮,见几人凶神恶煞的,忙都往墙边躲去。 不是他们胆小,实在是这些人看着忒吓人了些,他们可不想被殃及池鱼。 他们也只是来这里做工挣些银钱而已,并不是来送命的。 只有其中那个看着比其他人都瘦小些的小厮,没往后退,而是小心翼翼的跑去了高管事身后。 高管事见状,心里多少有点欣慰。 他叫元宝,是高管事一个月前,从路边救起来的小乞丐。当时他奄奄一息,快要被饿死了。高管事见他与自己的大孙子差不多年岁,便心软可怜他,将他带回了铺子后面的小院里。 这一个月下来,元宝已经对铺子熟悉了。他不想再去当乞丐,也想报答高管事的恩情,便整日的在铺子里帮忙。 他什么活都干,但是不要工钱,只为报答高管事,顺便让自己有口热乎饭吃。 高管事并未说什么,也算是默认了。 “高老爷,您您……您小心些,这些人不是善茬,他们……他们……是是是赌坊里的打手。”元宝紧张的弓着身子,尽量小声的提醒高管事。 他是小乞丐,整日里走街串巷,讨钱要饭,对这些地方和人都是门儿清。眼前这几位,便是永盛大街上最大的赌坊,常来赌坊里的打手。 高管事闻言,悄悄的点点头。又不停的心里思量着:这倒是个机会! 他瞟了一眼猖狂的周有为,说:“周爷,我们东家说了,这两千两银子可以给你。” 周有为立时坐直身子,眼冒精光道:“真的?” 高管事点头:“是。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既然你们东家都说给我了,你个臭奴才在这装什么大爷,还不快去给周爷我拿银子啊!”周有为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高管事说道,生怕晚了一息,那银子就要打水漂了似的。 第191章 咱们官府见。 高管事却不急了。 既然周有为身后是赌坊的人,那就好办了。 这赌坊里的人,一般是不会被外人驱使的,尤其是在赌坊里的赌徒。今日他们能跟着周有为出来,定是赌坊东家的意思。 什么情况下能惊动赌坊的东家? 一般只有两种。 一是这周有为欠赌坊不少钱,二是这周有为赢了赌坊不少钱。据元宝打探到的消息,这周有为他就没赢过钱。 所以,只有第一种可能,周有为又欠了赌坊不少钱。 他想到此处,收敛了心神,睨着周有为忍着恶心道:“周爷,您稍安勿躁。我们东家说了,这二千两银子可以给,但是您得先把这遣散文书画上押,这银子立马给你拿出来。” 周有为却不乐意了:“你在喷什么粪,我为什么要画押?我不画押,既然有银子,就赶紧给爷掏出来,别逼着爷把这儿给毁了。” “那不行,我们东家说了,您只要画了押,银子立马给您。但是,你要是非要伤人伤铺子,那就对不起了,咱们官府见!”高管事硬气的回道。 周有为身后的几人,一听要闹到官府,立时对视了一眼。 周有为欠了赌坊的银钱,即便是真的闹到官府,他们也是不怕的。 可这周有为无缘无故来这间铺子里要银子,还带着他们来闹事……若真是闹到官府,这铺子里的东家破罐子破摔,他们可都得吃牢饭啊。 到时,他们不但没办好差事收回银子,还将赌坊置于水深火热之中,那他们东家非得削了他们不可。 更何况,他们赌坊背后那位爷,可是个狠辣的主儿…… “你……你你你……江洛她敢!”周有为气的瞪着那双死鱼眼,不停的走来走去。 这文书,他是没想过要画押的。他与别人不同,周家好歹也与国公夫人秦氏沾亲带故的。 他早就想好了,若是这小丫头一上来就把他打发了,到时他就出去满京城的吆喝。就说她没良心又不孝。 继母为她守了十几年的铺子,她不感激就算了,一接手就把他这个母家舅舅给撵了。 到时这小丫头为了名声,也会给他一大笔封口费的。 果不其然,他来铺子里要了几回银子了,他们不但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还得立马给银子。 呵呵…… 他还指望拿着这文书来讹这小丫头呢,要是画了押,他还从哪里搞到银子? 没银子他还怎么去赌坊赢钱? 那路边的算命先生,近些日子只要一看见他,就拉着他,说他最近有财运,而且财运还不小…… 那不就是说他一定能赢大钱吗? 他可不能丢了这个要银子的机会,要不然他还怎么赢大钱。 高管事自是瞧出他的心思,也知道他的顾虑。 他便不再搭理周有为,而是直接向周有为身后的几人拱了拱手,陪着笑,道:“几位爷,小人也不想耽误你们的事儿。这位周爷的银子也好拿,只要他在这文书上画个押就行了。这是他与我们铺子里的事儿,与你们无关,待他画押拿了银子,你们也好回去交差,这不是两全其美吗?咱们又何必非要闹到官府呢,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几人一听,是啊,就是这个道理! 他们今儿的目的是来拿银子,管他周有为是签字还是画押呢?只要能拿回周有为欠赌坊的银子,又不惊动官府,何乐而不为呢! 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像是领头模样的人走上前,押着周有为,粗声喊道:“快画押,大爷我可没时间在这跟你耗着。我们还等着回去复命,好去下一家呢!” 又向抓耗子似的,将周有为抓到跟前,恶狠狠的警告道:“别跟爷耍花招,小心爷一个不高兴,银子拿了,你这手我也给剁了去。爷几个都是急脾气,受不得慢。” 周有为被他押的弓着腰,吓的大惊失色,全身冷汗淋淋。连忙谄媚道:“好好好,您别急,我这就画押,这就画押……”与刚来时的那副嘚瑟嘴脸,截然不同。 那壮汉闻言,这才一把松了他的脖子。周有为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 他不敢在地上多停留,连忙爬了起来,也不敢耽误事儿,躲闪的看着高管事:“文书呢,还不快拿来,周爷这就给你画了。对了,银子准备好没有?” 高管事哪能搭理他,只对着身后的元宝使了个眼色。元宝立时会意,麻溜的跑去了高管事歇息的屋子里,不一会儿,就拿着文书出来了。 高管事接过元宝手里的文书,递到周有为脸前:“文书在此,周爷还是快画押。银子少不了你的,我们东家向来说话算话,周爷应是比别人更清楚的!”话里的嘲讽,显而易见。 周有为此时哪还有心情去注意这些,只担心他若是慢了一步,身后的这几人,会不会立刻剁了他的手,砍断他的胳膊。 他瞪着高管事:“哼!”了一声,满脸的不甘心。可还是不得不一把拽过面前的文书,向柜台走去了。 高管事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拿着印泥忙跟了上去,脚步都比刚才轻松了些。 那小元宝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一双小圆眼,一错不错的盯着周有为,就怕他再耍花招惹了高管事烦心。 他在这铺子里也有月余了,知道这个“周爷”可是高管事心中的大患。如今能处理了这件事,高管事兴许心情就会好些。 高老爷没烦心事儿,他也跟着开心! 这赌坊打手头子的威胁,甚是起作用。周有为画押麻利的很,也没在闹出什么幺蛾子:“给,你个老匹夫看清楚了,这押爷我已经画了。赶紧拿银子去,快去……再啰嗦爷就砸了这铺子!” 高管事虽心疼这两千两银子,可一想到小姐与他商议好的那些事……小姐说过,让她算好总共给了周有为多少银子,到时一定让这位周爷三倍、五倍的还回来。 一想到此处,他便也忍着心痛,将这银票都拿了出来,递给了周有为。周有为立时抢了过去,像是多少天没吃过饱饭的饿狼,终于遇见了一顿美味珍馐。 他身后的几位壮汉,见他果真能从这里拿到银子,这才放下揣在胸口的拳头。 第192章 给秦氏扬名 刚刚那个押着周有为的大汉,也立时收了面上的凶神恶煞,变成了谄笑:“周爷,您要不要跟几位小的再回去玩玩儿?这回您指定能赢。” 也许是他的态度转变的太快,让在场的几人都觉得,刚才威胁周有为的人是别人,不是他一样。 赌坊里的人就是这样,只认银子不认人。只要你手上有银子,那就是爷。一旦你的银子霍霍完了,像周有为这样还倒欠银子的,那他们就是爷了。 像周有为这种家境的赌鬼,他们见的多了,还以为要费些功夫才能拿回他欠赌坊的一千五百两银子呢,没想到今儿倒是没费一兵一卒,就拿到了。 周有为有了银子,又听着他们的恭维,整个人又飘了起来:“那爷就借你吉言,走!今儿,我一定要赢回来。” 果然银子不是他挣得,他花着不心疼,可高管事却心疼的很。 见他们要走,高管事也跟着出了铺子。 待走到门外大街上时,高管事扬声说道:“周爷,我们东家说了,你与她本就没什么亲戚关系。之所以给你银子,是看在继母国公夫人的面子上。这铺子十几年的营生,也就账上这点银钱,如今又全都被你拿走了,我们怕是要关门了。你日后若是再要银子,铺子里是拿不出来了,你还是去找国公夫人!” 高管事的声音中气十足,周围的人听到吵嚷声,还以为吵架呢,都往这里走来看热闹。待他说完,大路边儿上已经围满了人。 原本关了半扇门的铺子门口,也都露出了几个脑袋。 周有为没想到他会当街这么嚷嚷,立时转身恶狠狠的道:“你个老不死的,在这瞎嚷嚷什么呢?还不快滚回你的铺子里去。” 人群中有人看不惯他的态度,怼了句:“呦,这是吃饱饭就骂娘啊!” “是啊是啊……” “真不是个东西……” “你们懂什么?没事的赶紧给我滚,滚滚滚……别挡着爷的道。挡着爷的道了,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周有为骂骂咧咧推开人群,向永盛大街走去。 高管事见他走远,又对着围观的众人,拱手道:“这铺子里的银钱是一分没有了,全在那位周爷手里了。我们东家孝顺,即便这周爷只是她的继母国公夫人娘家嫂子的弟弟。可她也为了顾及国公夫人的面子,宁愿将铺子关门,也把银钱都给了这位周爷。” 众人闻言,当即感叹:“你们东家小小年纪,还真是孝顺啊……” “不孝顺能咋样?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能落到什么好。要不然也不会宁愿关铺子,也不敢得罪这位拐了几个弯的亲戚了……” “也是哈。这好好的铺子,这时节正是赚钱的时候,谁愿意关铺子啊?谁愿意有银子不赚啊?你们说是不是……” 一群人附和道:“是啊是啊……” 有那年轻些的妇人,兴许是吃过后宅的亏,便抹着眼泪道:“哎,都是被逼的呗。这继母拿在手里十几年的铺子,刚刚还给人家,立马又出了这么个拐弯舅舅整日的要银子,难道没有一个人知道?” “你这么一说,倒是不得了。先前这江大小姐推妹妹落水一事,不是在京城里闹的沸沸扬扬的吗?听说,这位小姐还因着此事被罚去庄子上五年,这才刚刚回府呢……这不会是有人故意的?” 一旁的妇人们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脉,知晓了什么大秘密似的,皆互相递了个眼神。 其中一位更是接道:“那些大男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咱们都是见惯了后宅的手段呢!单瞧着江大小姐宁愿关了铺子,也不敢得罪这拐了弯的舅舅。想必那位江大小姐在国公夫人面前……她就更不敢得罪了不是?……” “啧啧啧,你还别说……”一群人在那胡乱的猜想。 高管事也不阻止他们,就任由他们在那交头接耳,将事情越说越离谱。 “哎,自古没了亲娘的孩子是稻草,谁都想来踩一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唯有可怜二字啊,可怜喽……”一个老妇人有感而发道。 众人闻言,心里对于这位名声不好的江大小姐,倒是真的可怜了起来。 高管事见众人都议论的差不多了,左邻右舍的人也都听得差不多了,便对着众人又是一拱手:“承蒙诸位仗义执言。我们东家交代了,这吴氏粮铺也不知还能不能再开下去,为了维持生计,不耽误给铺子里的各位伙计发工钱,今日凡是在吴氏粮铺买粮的,咱们统统按一两八钱银子一石,卖完即止。” “呦,有这好事儿?你们东家当真是镇国公府的江大小姐?”人群中有人问道。 他们可真不敢相信,这位名声扫地的大小姐,竟会有这般善良的心肠。 “是,我们东家就是镇国公府的江大小姐江洛。这吴氏粮铺,乃大小姐亲生母亲先国公夫人的陪嫁铺子。”高管事扬声道。 “还真是那位小姐呢?哎,可怜呦……可怜呦……” “那我们今日便多买些粮,让这吴氏粮铺继续开下去,也算是对这位小姐的帮助。” 立马有人赞同的点点头:“我看行。这都是粮食,咱们多买点也扔不了,就是吃的时间长点。若是因此能帮了铺子开下去,倒是一件善事了。” 众人一听,无不赞许。纷纷跟着那几位打头的人,进了铺子里。 “您请,您请……快,元宝,让伙计们都招呼起来,别怠慢了各位客人。” 元宝眼神欢喜的回:“好嘞,高管事。”说完,也一溜烟的进了铺子,去招呼众人。 高管事站在铺子门口,看着铺子里人头孱动,心里却不停的感叹着:他家小姐到底是吴氏的人,这玲珑心思当真是不得了…… 今日,不管周有为闹出哪般的事儿,他家小姐都给了他解决的法子。 他真没想到,这一步步的,竟真的都被小姐猜中了…… 从最开始的按兵不动,挖坑让周有为跳。再到如今将周有为要银子一事,摆到明面上。让人可怜她同情她,甚至开始自发的帮助她。 今日把铺子一关,让众人胡乱猜测,最后顺道给秦氏扬扬名。 日后无论是周有为,还是秦氏,若是因着接手铺子一事出去诉苦,恐怕就没人会相信了。 接下来,快到收网的时候了…… 高管事一想到撒出去的银子,能翻倍的要回来,心里立时美滋滋的。他疾步走向柜台,拿出算盘,等着众人找他结账。 待铺子里忙的差不多了,他叫了声:“元宝,你来。” 元宝忙小跑着到他身边:“高老爷,您有何吩咐?” “给,这些银子你拿着。你去找你以前相熟的伙伴,越多越好,去帮我打听一件事。”高管事把荷包递给他,荷包沉甸甸的,里面有十两银子。 第193章 这可是个硬茬。 元宝接过荷包:“老爷,您说就是,我一定能办好。” 高老爷救了他,他什么事都愿意去做。不会的他愿意去学,会的他做的更好。 高管事摸摸他的头,说:“我相信你。你去多找些人,打听一下常来赌坊背后的东家是谁。只要听到有关联的人名,全都记下来告诉我。要找那些嘴巴紧的,这些银子就当作封口费。” 小元宝嘿嘿笑了两声,欢快的保证道:“高老爷,您就放心。”说完,便滋溜一声跑了。 一个时辰后,元宝神神秘秘的跑了回来。他一头扎进了铺子里,拿起桌子上的凉茶,哐哐的喝了两口,这才大喘了一口气。 他顾不上歇息,又忙着去找高管事,他气喘吁吁的道:“高老爷,我打听到了……这常来赌坊身后站着的是锦衣卫和楚家。” 高管事闻言一怔。 锦衣卫? 这可是个硬茬,若是一个不好,得罪了锦衣卫可就坏了。不行,他得赶紧去通知小姐一声。 高管事见他跑的满头大汗,慈爱的对他摆摆手:“好,我知道了,你先去歇息。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好好替我看着铺子。” “好,您只管去忙。”元宝说完,便有模有样的退了出去。 高管事到国公府里时,已经是戌时。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比起晌午那会,温度下降了不少。江洛正弯着腰,在院子里浇吴妈妈种的那些花花草草呢。 天气炎热,院子里的小花小草都被晒蔫了。 忍冬正提着两个装满水的木桶,稳如泰山般的朝着江洛走去。她放下水桶,对着江洛身后叫了声:“高管事,你怎么又来啦?” 江洛闻言,心中一动,忙起身疑惑的看向走来的高管事。 她心里有些意外,只过了两个时辰而已,高管事却去而复返,难道……难道铺子里出了大事? 高管事急时刹住脚步站定,他看了一眼忍冬并未答话,只用衣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对着看过来的江洛低声道:“小姐,出事了!” 江洛眉头微拧:“高叔,先去屋里喝杯凉茶去去热。”说罢,丢下手里的水瓢,转身向屋里走去。 “是。”高管事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待门关上,江洛便问:“高叔,怎么了?周有为伤着人?” 高管事忙摇摇头:“未曾。小人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把周有为敷衍过去了,文书他也已画押,银子也拿走了。” “那是出了何事?” 高管事回的有些急切:“小姐,那常来赌坊背后竟牵扯到了锦衣卫,还有一个京城楚家。这楚家先不论,可单单一个锦衣卫,咱们就惹不起啊!” 江洛一听这话,微微拧着的眉头,顿时舒展了不少。 锦衣卫她可不怕,不是有陆大人呢吗?大不了,她舍下这张脸皮去找陆大人,承认那晚她说的话就是了。 反正不管如何,这个周有为她一定是要坑的。 高管事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被吓着了,忙担忧的叫道:“小姐,小姐……” 江洛回神儿,笑了笑问:“这楚家可是宫里那位母家的楚家?” 楚家倒是没什么权势,也没有百年名望家世底蕴。不过,宫里那位独一无二的大皇子傅臻的生母惠妃,便姓楚名怡,乃楚侍郎与已逝原配之女。 楚家也是近几年因着大皇子的份儿,这才成了京城里各府炙手可热的结亲对象。 高管事点点头:“正是。那楚家现任的楚夫人姓戚,好似与宁阳侯夫人沾亲带故。这这这……”他一边搓着双手,一边急切的看着江洛。 江洛明白他的担忧,也知道他担心的不无道理。她要坑周有为,就得与赌坊一起合谋。 原先她是想私底下借着陆大人的名声狐假虎威,然后找到赌坊的东家,再拿些好处与他谈判。这又能为锦衣卫办事,又能得了银子,她倒不怕赌坊的东家不乐意。 到时事成了,她再将银子都从周有为身上拿回来就是。 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江洛想了想,说:“高叔你先别担心,锦衣卫那我有一位熟人,我先去打听一下。看看这常来赌坊背后站着的,到底是锦衣卫里的哪一位。你先回去看好铺子,继续保持着要关不关的模样,只要有人去买,你就把那些话再说一遍。” 高管事听了她的话,疑惑不已:“小姐,您怎么认识锦衣卫的人?您……”问完才觉着自己有些僭越,忙及时闭了嘴。 江洛知晓他是在关心自己。毕竟在整个大雍朝,锦衣卫的臭名声,上到半截入土的老妪,下到刚会啼哭的婴孩,无一不知,无一不惧。 “高叔,你别担心,我没事的。前些日子我随意在路上救了个人,没成想那人竟是锦衣卫的。我好歹也是他的恩人,打听件事儿应是没问题的。” 高管事听了这番话,才又放下心来。他也不去深究江洛说的是真是假,只要是不危害江洛的性命就好。 他抹去了额头上的汗,嘴里嘟囔道:“那就好,那就好……” 待高管事前脚出了国公府大门,忍冬便也揣着陆今安的那枚锦衣卫玉牌,悄悄的出府了…… 忍冬一路飞奔朝着北镇抚司衙门走去,却没发现她身后也跟着个尾巴,一路跟着她呢! 待忍冬到了北镇抚司门口,递了玉牌给门口的守卫:“这位大哥,我找许千户,还请前去通禀一番。” 守卫仔细的看了又看那枚玉牌,确认不是假的,这才有些谄笑道:“你先在这等会儿,我这就去禀告许大人。” 忍冬点点头,心里却嘀咕着:许大人?这衙门里的人竟是这样叫他的?许大人……啧啧啧…… 不一会儿,守卫便小跑着出来了。当然,许远也正大步流星的朝着忍冬这里走来。 忍冬站在门房处,静静的看着向她走来的许远,宽肩窄腰大长腿,穿着一身朱红色飞鱼服,皮肤有些黝黑,可五官英俊秀气,尤其是那双剑眉更显的他整个人英气挺拔。 小丫鬟的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第194章 活该! 忍冬是个粗神经。她与江洛在庄子上住了五年,见惯了那些眼神色眯眯的无赖。为了保护小姐,她努力练拳头,性子也学着变得更泼辣。 她不够谨慎稳重,在镇国公府这种深宅大院里,她不如明绪。可她有力气有个不怕死的胆子,对于乡下这种地方,便够了。 至于少女的春心,她更是没工夫去明白。她只知道要保护好小姐,要填饱肚子,要睡个好觉…… 于是,忍冬忙拍了拍自己心脏的位置,小声嘟囔了句:“哎呀你别跳了,我知道你跟着我跑累了,等会儿我办完了小姐的大事,我就带你回去歇息,啊~听话哈~” 许远刚下了内门的台阶,便见衙门廊下站着的小丫鬟,正轻轻的拍着自己的左心房处,还皱着眉头,嘴里神神叨叨的嘟囔着什么。 他离得远也听不清,可只看到忍冬的这些动作,他的嘴角已经抑制不住的扬了起来。许远只在心里觉着,这小丫鬟还是和初见那日一般,蠢萌蠢萌的。 忍冬安抚好了她的“小心脏”,又见许远快到跟前,便举起一只手欢快的打招呼:“许千户,许千户我是忍冬啊!” 许远放慢步伐,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扫视了两眼门口的几个守卫,守卫忙自觉的朝着台阶下走了走。他这才笑着回:“忍冬姑娘,请跟我来。” 忍冬笑嘻嘻的点点头:“嗯,好。” 许远被她的笑容照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然后带着她走到僻静处站定,收敛了心神,问:“忍冬姑娘,可是有事?” 忍冬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一个人,这才取出袖中的纸条,递给许远:“许千户,这是我家小姐给陆大人的,我家小姐请您亲自交给大人。” 许远伸手接过纸条,握在掌心里,点头道:“好,让你家小姐放心便是,我一定亲自交给大人。” “多谢许千户。”忍冬握拳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便转身要走,却被许远拉住了胳膊。 她疑惑的转头,瞄了一眼拉着她胳膊的那只手,最后将视线落到许远脸上问:“许千户怎么了?” 许远忙放开她的胳膊,神情中有一丝慌张。他把手中的那枚玉牌递给眼前的小丫鬟,说:“给,大人说了,这枚玉牌既然已经给了江小姐,便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忍冬踌躇着接过玉牌,一脸的踌躇。 这……小姐也没交代她这事儿啊!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接这玉牌。 许远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嘴角微弯。他走近两步,低声道:“我家大人这玉牌,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一个呢!这玉牌你只管拿回去,对你家小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忍冬听他这么一说,心想也是啊。这玉牌可是她家小姐在陆大人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得的,陆大人是不会害他的救命恩人的。 那就先替小姐拿回去好了,若是小姐不愿意要,她再送回来就是。想到此处,她舒展眉头:“好,我听许千户的,许千户说对我家小姐好就一定对我家小姐好,我信你。” 许远被她这一番话说的,脸红到了耳根,幸亏他脸皮有些黑轻易看不出来。 忍冬见他不说话了,便再次行礼:“多谢许千户,我家小姐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我就先走了。” 许远只好摆了摆手,忍冬转身便走了。直到她的背影消失,许远才收回视线,朝着陆大人处理公务的地方走去。 就在忍冬刚刚踏进锦衣卫衙门里,跟在她身后的人,便悄悄的回去复命了。 楚府,观澜院。 书房里,楚家二公子楚风,正斜靠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听着面前人的回禀。 贴身小厮进宝,则在一旁为他打扇子纳凉。 须臾,他睁开双眼,打断雾山的回禀,问了句:“进了锦衣卫?” “是。”雾山恭敬的立在一旁,拱手回道。 “谁见的?” “回公子的话,小人亲眼见到许千户出来见的那个小丫鬟。”雾山带着不可置信回道。 许远,那可是陆今安身边最得用的人之一,竟会出来见一个婢女,可见这两位的主子关系匪浅。 他都能想到的事情,楚风自是能想到了。 只见他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几日不见,景年兄当真是出息了。”进宝见他家公子如此正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又忙捂了嘴,生怕他家公子正经起来会罚他。 他家公子与新上任的靖王是多年挚友,这整个雍京城里,敢拿靖王开玩笑的,五个手指头都数不满。他家公子若是站第二,那指定没人敢站第一。 “洪二如何了?”楚风随意问道。 “永兴伯府被洪大公子把持的很严,一点风声都打探不到。那洪二伤了那地儿……不过,小人并未见到伯府挂白布,洪二公子的命定是保住了。” 一旁的进宝闻言,便想到那日在马场里,他听了公子的话,悄悄的跟在洪二和那个小厮身后。 一直跟着二人走到马场与后山相邻的地方,听着他们主仆议论着什么“美人儿小姐的”,便知那位洪二公子不安好心,又要欺辱哪家小姐了。 可那小厮堵在围栏处,他不能过去,只好赶紧跑回去禀报他家公子。他刚刚把所有听到的事情都告诉楚风后,便被突然闯入的土匪头子刘大壮给掀翻在地了。 他家公子也受了伤,虽是轻伤,可到底是因着洪二。若不是洪二非要来马场里跑马,怎会遇到这事儿? 哼! 想到此处,进宝义愤填膺道:“该!让他管不住裤裆里那点玩意儿,这下好了,彻底没了,看他日后还怎么有脸出来喝花酒。真是给他脸了,竟敢整日的与咱家公子比较,也不看看自个儿那个熊样儿……” 雾山忙咳嗽一声,打断了进宝的喋喋不休。进宝又忙捂住了嘴,瞥了一眼书案后的楚风,见他家公子并未生气他嘴快,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家公子生起气来不得了。 正当他侥幸时,却听楚风幽幽的道:“日后这些事儿,你给我烂到肚子里去,否则……” 第195章 真对她这么照顾? 既然镇国公府那位小姐与陆景年有牵扯,他得找个机会当面问问陆景年,这位小姐是敌是友。至少在他问过之前,这事儿就不能从他这里传出去。 否则,岂不是害了他唯一的兄弟? 进宝忙收了扇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额头触地咣咣咣的一顿乱磕:“小人多谢公子原谅则个。小人一定将这话烂在肚子里,再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雾山无奈的看了进宝一眼,忍着笑意摇摇头。 这还真怪不着进宝。原本进宝也是个内敛的小厮,可跟着楚风在外面装腔作势惯了,也就学得油腔滑调了。 可到底是楚二公子身边伺候的人,即便是嘴碎,也只是在这观澜院里。只要是出了这个院门,那嘴就像焊死似的,说出来的话竟是些没用的。 “行了,你真当你那脑袋是铁打的啊?回头磕坏了,爷可没时间管你啊!”楚风不耐烦的睨着磕头的进宝,呵斥道。 进宝听了这话才算是松了口气。 他停下磕头的动作,对着楚风讨好道:“那奴才就不磕了,若是磕坏了没得让爷身边缺了人伺候,才是进宝的大罪过呢。爷,奴才继续给你扇凉风啊~”说罢,起身拿起扇子继续小心翼翼的扇了起来。 楚风也由着他给自己扇风,这才看向雾山,皱着眉头问道:“还有事?” 雾山忙回神:“公子,小人在镇国公府在蹲守时,还察觉到了另一股势力。” 楚风眉毛微挑:“呦,看来洪大公子倒是很相信洪二的话啊,这就有意思了……” 雾山不解,楚风也没有再解释,只吩咐道:“镇国公府不用盯着了,永兴伯府那的人还继续。毕竟,这事儿与我多少有些关系,若是不知道他们的动向,我会很被动。” “是,二公子。” “去去,明儿抽时间去找趟许远,看看靖王的事情忙完了没?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楚风一边说着,一边对着雾山摆手,示意他下去。 忍冬回到韶光院后,觑着江洛的神色把那枚玉牌递了过去:“小姐,许千户说,陆大人让您将这玉牌收好,还说只要奴婢给您,您就知道他是何意了。” 江洛此时正懒洋洋的窝在贵妃椅上,嘴里嚼着明绪刚刚剥好的葡萄。 没有皮的葡萄,一口下去,鲜美多汁甚是解渴。在这有些闷热的晚上,当真是享受。 忘忧依旧在一旁的八仙桌上,捯饬她的瓶瓶罐罐。最近她又研究出了一个美白养颜的方子。 说是里面加了炙甘草、白术、白茯苓、白芍等美白的草药。搭配上其他的活血清毒的草药,再配上合理的份量,日日煲了汤来,让江洛服下。 到时,不但能清除身体里的毒素,使皮肤更加清透,还能让全身的皮肤都能白的发光。 她此时正埋头正捣鼓用量呢! 江洛闻言,伸手接过玉牌,嘴里含糊的说道:“你先坐下休息会儿,还有那小桌上的葡萄,是明绪她们专门给你留的,你快去吃了,解解热。” 忍冬一听说有好吃的,立马兴奋了起来:“奴婢多谢小姐。”便走去外间,端了盘子里的葡萄,又搬了个小圆凳,就坐在江洛身旁。 忍冬是跟着她从国公府吃苦,再到庄子上受累,辗转又回到国公府受罪的老人了,跟别的丫鬟自是情分不同的。 只不过,江洛待这四个大丫鬟不偏不倚,皆是一视同仁。忍冬有的,剩下的几人也都会有。 这一辈子,她不会让自己受罪。也不会再让身边的人,有受罪的机会。 江洛摩挲着玉牌上的那个陆字,嘴角微弯,内心纳罕。 既是陆今安让她收着,她便守着,日后肯定还有用到的地方。 可陆今安为何对她这么照顾? 难道仅仅是因为那夜她救了他? 亦或者是,三舅舅临走时的嘱托? 还是她那夜醉酒后说的话,他当真了? 江洛摇了摇头,赶走这些胡思乱想。与其在这乱想,还不如等见到陆今安时好好问上一问呢! 她把玉牌塞进了腰间的荷包里,继续吃起了葡萄…… 这葡萄是晌午时,温泉庄子上差人送来的,新鲜的很。 送来好大一筐子呢,江洛挑了些好的,让吴妈妈剪好,又拿了小筐子装了几筐。一筐送去了老靖王妃那,另一筐送去了谢府,还有一筐自是送去了静心居。 至于镇国公府里的其他人,除了韶光院里近身伺候江洛的这几人,尝到了葡萄的滋味,其余的人见都见不着。 让他们吃,还真不如喂狗! 若是往常秦氏定是早就知晓了这事,可今日不同,她与刘氏二人,正为了明日的寿宴忙的脚不沾地,哪还有心思管江洛的韶光院。 虽说江舟把江老夫人的寿宴,交给了二夫人刘氏,可秦氏作为正经的国公夫人,若是真的躲在春华院里,倒真会让人诟病了。 别的不说,就国公府里的这一窝子奴才,都能在背后将她议论的成样子。 再一个,秦氏还指望着这次寿宴让刘氏出点儿错,再给她扣个不堪重任的名头,然后把掌家权重新夺回来呢! 所以,她怎么能闲着。 秋水院里,刘氏正忙的焦头烂额,就连她身边的赵妈妈、鸣翠和鸣绯三人,也都分派了不少事情。 虽说准备的有十几日了,可刘氏毕竟是头一次办这么大的宴会,而且还有个秦氏在一旁等着看她笑话,拉她下台呢。她可不得提起一万分的心思来应付吗?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明日宴会上的流程,她得亲自盯着看一遍,才能放下心来。 大到国公府里边边角角的修整规范、宴会开始前迎宾客的丫鬟小厮、宴席开始前的茶水果子点心肉脯、各府夫人的座位怎么安排才不会得罪人、给小姐们公子们备的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寿宴上献礼的顺序、中间出了事安排的厢房…… 小到盛茶水点心的器具,以及宴席上装吃食所用的盘子、碟子、大碗小碗、汤勺、茶杯等等一切所用之物,皆要符合明日寿宴的规格和寓意。 但凡有一个小碟子出了错,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了。 当真是,心有所守,必受其累。 第196章 收网 秦氏也没闲着。她刚刚在福安堂里哄好了江老夫人,这才回到春华院里,一屁股坐在了黄花梨木圈椅上松了一口气。 丹朱忙陪着笑,去给秦氏揉肩捏腿。 秦氏越想越气不过,“啪”的一声拍在了茶桌上:“这老虔婆,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要等姑母寿辰回来,她安的是什么心哪!当初姑母就不应该心软留下……”丹朱见她生气,只默默的干着手里的活,再不敢搭腔的。 “夫人,三小姐来了。”梅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秦氏这才及时止住了话头。 她仿佛回了神儿般的向四周望去,见屋里只有丹朱一人,这才抚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也不知是怎么了,最近她这脾气也开始暴躁了,尤其是近几日,她有时说话都像不过脑子似的,什么事都随意宣之于口…… 或许是天儿越来越热的缘故,人心浮躁,她的脾气也见长了些。 还未等她再缓过一口气儿,门“哗”的一声从外面打开了,江茵的身影走了进来:“母亲,您看,我的脸是不是好多了?我今日上了些粉,已经看不到脸上的红印子了!”江茵兴奋的把脸凑到秦氏面前,说道。 秦氏隐去心中的烦躁,敷衍的看了她两眼,面上依旧一派慈爱:“嗯,恢复的还不错,这样你就不再埋怨母亲了?” 江茵见她这么说,知道她是恼了。 自己前些日子因着脸上的痘印,又急着参加江老夫人的寿宴。对于母亲还没为她找到生肌膏的事情,埋怨了几回。说出的话,也确实难听了些。 她晃了晃秦氏的胳膊,又将丹朱推到一旁,占了丹朱刚才的位置,继续为秦氏揉肩捏腿,好不殷勤的撒娇道:“母亲,都怪茵儿性子急了些,才会那般口无遮拦。茵儿给您捏腿捶背,您就别生女儿的气了,好不好?” 丹朱没有防备,被她推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还是身后的小丫鬟见状扶了她一把,她这才堪堪站稳。 她隐下心底的怒气,垂首恭敬的立在一旁。她是奴婢,即便是江茵此时说要了她的命,她也不能不给,何况只是推了她一把呢? 秦氏见她这么软声软语的对自己道歉,心里到底是不再生她的气了。毕竟是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娇娇,母女之间哪会有真的隔夜仇? 她抬眸看着有七八分似她的江茵,又见江茵的面上确实恢复了往日的花容月貌,心里越发的觉着,自己当初决定重新联系云郎,是很正确的选择。 茵儿脸上的疤痕,若不是有云郎的帮助,她一个妇道人家,上哪弄出这样上等的好药? 等着江舟吗?想到江舟,她心底又是一沉。 最近几日,江舟倒是日日回府了,也来春华院里陪着她们用膳。只不过,依旧没有留宿。 虽然她也理解江舟公务繁忙,再加上上了年纪,有些事上面可能是力不从心了,可……也不至于这么些日子都不在春华院留宿? 她怎么想怎么觉着不对劲儿,待明日寿宴一过,她定要腾出手来好好查探一番…… 江茵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便提了裙摆蹲到了秦氏的面前,双手扒着秦氏的双膝晃了晃:“母亲~您可还在怪茵儿?您……” 秦氏的思绪被她打断,这才伸手轻轻的抚上江茵的那双眼睛,柔声道:“母亲怎么会怪你?你可是我的心肝儿,纵有怀儿,母亲心里最疼爱的还是你。待日后你成了宁阳侯府世子夫人,我们娘三儿就是各自的依靠。” 听秦氏提起宁阳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江茵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她搂了秦氏的胳膊,将脸放在秦氏的双手中,撒娇道:“母亲说的是。女儿日后若是进得了宁阳侯府,一定不会忘了母亲您,也一定会为了弟弟的前程铺路,扶他直上云霄。” 做母亲的最了解自己的儿女,做儿女自是也了解自己的母亲。江茵这一番话正正的说到了秦氏的心坎里,秦氏轻柔的拍了拍江茵的背,笑的一脸欣慰。 秦氏这辈子最痛恨的,除了抢了她国公夫人位置的吴清容,和吴清容生下的孽种江洛,便是秦家没有人能位居高位。 即便她舍弃了自己和最爱的人,为她哥哥秦遇绑上了国公府的大船,依旧没见他有所作为。 但凡秦家能支棱起来,她也不至于顶着正经的国公夫人名头,与刘氏那个贱人打擂台。 若不是江老夫人也姓秦,她又历来讨老夫人欢心,与江舟更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这国公夫人的位置,是实心的还是空心的,还不一定呢! “有你这番话,母亲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明日就是你祖母的寿宴了,府里新制的衣裳首饰可试了?喜欢吗?”秦氏把江茵从她的膝上拉起来,让她坐在了一旁的圆凳上。 江茵点点头:“女儿试过了,都很合身,也是女儿喜欢的颜色和样式,首饰更是精美无比……” 秦氏母女忙着第二日的衣裳首饰,想着明日人多好一鸣惊人,也算是将这些日子的阴霾都驱散了去。 二夫人刘氏指挥着整个秋水院里的丫鬟婆子,为了明日的寿宴团团转。 江淼则难得的提前回来了,此时正带着江安在福安堂里,陪着江老夫人聊天。 在他的心里,江老夫人对他与江舟都是一视同仁的。即便爵位给了江舟,可府里的生意却给了他。 不但如此,江老夫人还为他费心娶了刘氏这个书香门第的嫡女,又不曾管他的房里事。这也是他们兄弟二人能和睦相处的原因。 晚膳的时辰到了,各房里的丫鬟婆子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江晨的祥云院里依旧很清静,丫鬟们忙碌归忙碌,却不敢发出大的声音,这是祥云院里一直以来的规矩。 四小姐自从落水后,整个人孱弱的像要随时死掉。可不敢出声惊吓到了这位,否则,二夫人还不劈死人啊。 纵使没有人来打搅她,可江晨的内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煎熬和紧张。 毕竟,明日就是寿宴了。 她准备了这么久,也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这是江茵欠她的。 第197章 想出一口恶气! 她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真相,又恨自己的身子不争气。 若不是大姐姐好心给她找来了神医的药丸,她指不定还得等上两三个月,才能如愿。 如今事到临头,她真想仰天大笑一声,可她知道不能。 结果如何还未定,她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露出马脚。 大丫鬟枫荷拎着四层食盒慢悠悠的走进了主屋里。 食盒打开,荤素搭配的各色菜盘子,依次摆在了江晨的面前。食盒最下面那一层,是一碗松茸乌鸡汤。 鸡汤上的黄油已被去除,只剩平平淡淡的汤水上面漂着白绿相间的葱花,鸡肉软烂入味,即使是在炎热的天气里喝上一碗,也不觉得腻。 这是大厨房里每日都会为各房的主子小姐们,备上的一道汤点。因着它有补血提气,强身健体的功效,各房的主子们都特别的爱喝。 可香味四溢的鸡汤,并没有唤醒思绪飘散的四小姐江晨。 枫荷见她家小姐不知道在想什么,便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了身边的小丫鬟,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小姐这里有我呢。” 枫荷和降香是江晨身边的大丫鬟,她们的吩咐便是江晨的吩咐。 “是。”小丫鬟们鱼贯而出。 枫荷又对降香使了个眼色,降香立马会意。她跟着这群丫鬟出了门后,随手就关上了房门,又拉了个矮凳子,就坐在门口廊下,四下观望着。 关门的声音让江晨回了神儿。 待到屋里只剩她们主仆二人时,枫荷低声禀告道:“小姐,都已经按您的吩咐加了进去,您且放心就是。” 江晨搅着手边的松茸乌鸡汤,问:“量可够了?可有人瞧见?” “量绝对够了。厨房里管事儿的婆子,都被二夫人叫去秋水院了,只留了几个看管膳食的小丫鬟。奴婢仔细着呢,不会有人发现的。”枫荷小声道。 江晨点点头:“那就好。”枫荷稳重内敛,办事也牢靠,她一向是很放心的。 枫荷有些担心明天将要发生的事儿,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小姐……明日可是老夫人的寿辰,又是二夫人第一次主持这么大的宴会。奴婢……奴婢看二夫人这些日子忙的都瘦了一圈,若是明日宴会出了事……”接下来的话,她不敢再说。 若是寿宴出了事儿,第一个怪罪的一定是二夫人。 那小姐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家娘亲的脚吗! 江晨咽下一口乌鸡汤,“啪嗒”一声,把手里的白玉勺子扔在了小碗中。碗中的鸡汤随着勺子的掉落,溅到了八仙桌上。 枫荷忙跪了下去:“还请小姐息怒,奴婢……奴婢……” 作为一个奴婢,听话忠诚是第一步。 “无妨,你快起来。我知晓你的好意,又怎会随意怪罪于你?”江晨坐在凳子上,伸手去拉枫荷,枫荷这才顺势起身。 “可是枫荷,我忍不住了。”江晨望着关上的木门,愤恨的说道。 枫荷一怔,随即便是泪流满面。 “我已经忍了她两个月之久,再这样忍下去,我会疯的。我虽不知明日结果如何,可即便不能让她立时血债血偿,哪怕是毁了她的名声,我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只要我能活着,时日长着呢,这笔债慢慢算……” 枫荷看着这样的江晨,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至于祖母的寿辰过得好与不好,我一点都不在意。母亲虽主持了宴会,只要别处没有出了纰漏,事后他们也甭想怪到母亲身上去!” 枫荷听到她这么说,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遂也收了担忧的心思。 她忙陪着笑,拿了一旁的银筷子夹了筷凉拌青笋丝,放到江晨面前的碟子里:“小姐说的是,是奴婢过于忧心了。天儿越来越热了,这是厨房新出的凉菜,光看着就让人觉得清爽不油腻,您快尝尝。” 江晨也不再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有些事儿是必须要做的,否则,她过不了自己这关。她得吃饱喝足了,把身体养的倍儿棒,这样才能跟某人斗。 福安堂里,江淼正扶着江老夫人朝偏厅的八仙桌走去,却听门口的小丫鬟禀告道:“老夫人,老姑太太来了。” 江老夫人闻言,脸色一黑。抬起的右脚,顿时觉得酸痛无比,落下去都比以往费劲些。 江淼虽不知母亲和姑母之间的前尘往事,可二人之间的针锋相对,早已在祠堂里见识过了。 他见江老夫人立在那不曾开口,又怕门外的齐老太太等得久了生怒,便对着秦妈妈吩咐道:“你好生扶着母亲先去坐下,我去迎迎姑母。”便转身去了门外。 秦妈妈忙点头,托着江老夫人胳膊,让她上座。 江老夫人自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可又实在是没有一点法子,只好冷哼一声,由着秦妈妈将她扶到了八仙桌那,一屁股砸在了凳子上。 若这凳子是个人,定要被她砸晕了的。可见江老夫人的怨气,着实是不小。 不一会儿,江淼与江舟便一左一右的搀扶着齐老太太进了屋里。 江老夫人抬眼一看,好家伙!她辛辛苦苦养大的两个儿子,如今竟被江宝枝这个贱人使唤的这么顺手,心里的怒气那是直冲天灵盖啊! 齐老太太见她气的脸色铁青,心里更舒坦了,脸上的笑容也更加和蔼:“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母亲啊就是有福气。不像我,一辈子不曾有个一儿半女,整日的守在那山上清修。”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江老夫人的脸色,又顺着二人的手坐在了江老夫人对面,继续道:“虽说苦了些,不过能为国公府换回这么多荣耀,姑母这一生啊,也算没白活。自打我这起,但凡是咱们姓江的姑娘出去,谁不得称赞一两句啊!” 江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由青变紫,由紫变青,精彩的很。偏偏齐老太太说的都是大实话,让她无从反驳。 江舟和江淼听了她这一番话,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 当年的事,他们的父亲老镇国公去世前曾说过一两句。 只不过那时他已经迷迷糊糊不省人事,偶尔冒出一两句“枝儿,是哥对不住你”“枝儿你回来啦”“枝儿,你原谅哥哥……” 第198章 你个老莲花。 再到后来,他已经油尽灯枯时曾清醒过。他拉着兄弟二人的手嘱托道:“我戎马一生建功立业,光耀江家门楣也算圆满。生儿育女虽没有常伴你们身边,可我自认为也算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你们母亲见识短浅,日后府中大事不可交于她手中。我走后……你们兄弟二人当和睦相处,事事商量。” “还有你们姑母……我这一辈子最愧对的人就是她。我只有这一个亲妹,却……却没能保住她。等我走了,你们二人便向待我一般待她,只要她不伤害你们性命,她要做什么你们都不可违逆。这国公府本就是她的家,她若是想回也任由她,你们谁都不可阻拦,否则,我就是在地底下也过的不安宁……” 那夜,他们的父亲说了许多的话,唯有关于姑母的事情,他说的更加郑重。 江舟和江淼对视一眼,很显然,二人都想到父亲临死前说的那些话了。 他们二人虽没什么大能耐,可对故去的父亲还是最敬重的。 再说了,江舟如今可是在礼部任职。若是传出他不孝姑母的话来,他立马就成了御史抨击的对象。 那些御史是什么人?是连锦衣卫都敢参的疯子,他可抵挡不住。 想到此处,江舟便也跟着附和道:“父亲从小就告诉我们,姑母是国公府的功臣。您愿意回府居住,我们兄弟心中很是欢喜。日后我们兄弟二人,一定像侍奉母亲那般侍奉您。”说完还不忘对着江淼使眼色。 秦妈妈在一旁不停的给江老夫人顺气。 江淼会意,他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的江老夫人,也只好硬着头皮道:“大哥说的是,淼儿也是这么想的。姑母您既然回来了,就安心的在府里住下就是。” “好孩子,你们快坐下,快坐下。”齐老太太亲切的看着二人坐下,这才看向秦妈妈和江老夫人:“呀,大嫂你这是怎么了?你是在怨我吗?” 江老夫人点点头,她想大声的喊出来:“是,我就是怨你,怨你这个贱人,都半截入土了还回来干嘛!使唤我儿子给你送终啊?想得美!” 可惜,她喊不出来。 齐老太太却当没看到她眼里的厌恶,拿了帕子就去擦眼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嫂怨我了。你怨我这么多年跟哥哥置气,直到此时才想明白回到国公府。你一定是想让我早点回来享福的?” 不等江老夫人反驳,她又指着屋里的东西,说:“这国公府的荣华富贵,起码有一小半是用我这个寡妇换来的。大嫂你想让我回来跟着你享福也是理所应当,我不怪你,我这不就回来了吗?你就别气了……” 她身后的崔英要不是功力深厚,早就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了。 瞧瞧,她家夫人大概是在山上修炼的久了,单单是一张嘴都成了精。否则,怎么说出的话会这么气人呢…… 江老夫人闻言,差点吐血三升。 她何时说过想让江宝枝回国公府享福了? 这帽子戴的又高又陡,还是在她的两个儿子面前,真是堵的她苦不堪言。 好你个江宝枝,竟是个老莲花! 主子们说话,秦妈妈也不敢插嘴。若是府里的小姐们还好,她还能仗着老夫人的面子训斥几句,眼前这位她可不敢惹。 她只能在一旁使劲儿的为江老夫人顺气儿,以免江老夫人一个呼吸上不来,就晕厥了去。 江老夫人却指着对面的齐老太太手抖个不停,嘴里不甚清晰的说:“我何时呜呜稀罕你呜呜,你这个须呜呜……” 江舟见状,忙回握住了江老夫人的手,劝道:“母亲,菜要凉了,儿子先侍奉您用膳。” 江淼也上前哄道:“是啊是啊,母亲,姑母,还是先用膳!” “是啊,大嫂,你就别气了。我今日回来就没打算走,日后啊,我就好生的待在国公府里给你作伴。”齐老太太也跟着装模作样的劝道。 江老夫人见儿子不停的给她使眼色行事这才压下喉咙的腥甜,瞪着对面的齐老太太哼了一声,抽回了自己的手。 秦妈妈打圆场道:“姑太太,老夫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年轻的时候就是如此,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老夫人病了,不但身子不爽利,就连一句囫囵的话都说不出来,您就别跟老夫人较劲儿了……” 这话说的倒是高明。 明摆着说她欺负江老夫人不能说话,腿脚不便。 齐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睨了一眼秦妈妈,这才收了帕子。由着江淼给她夹菜,吃得那叫一个香。 秦妈妈却被她看得有些讪讪的,后背直冒冷汗。 一顿饭用完,待小丫鬟将桌子上的残羹剩饭都收拾了出去,齐老太太才扶着崔英的手起身,她俯视着江老夫人:“哎,还是大嫂这里的膳食更精致。我在府外这些年,竟没吃过什么像样的吃食。日后妹妹可要腆着脸,天天来你这福安堂里用饭了。大嫂,你不会不欢迎?” 江老夫人此时已经恢复如常,又见齐老太太这般态度,也知晓她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回到国公府,便压下心中不解,勉强的点点头说道:“嗯~” “那就好。两个好侄儿,姑母老了,就这么一顿饭的时辰已是腰酸背痛。我先回了,你们再多陪陪大嫂。”齐老太太说完,转身就朝外走去。 若不是要好生气气秦娟这个毒妇,这福安堂,她早就一把火烧个精光了,更是一步也不会踏进来。 “姑母慢走。”江淼在她身后行礼道。 江舟却收起刚才的恭顺,一脸不耐的又坐下了。 待她们主仆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长廊下,江舟叹了口气:“母亲,姑母既是想回府里住,您便让她住就是。您如今的身子,可经不住气啊。” 江老夫人又是一声冷哼。 他继续劝着道:“母亲,咱们偌大一个国公府,断不会缺了姑母那一口饭,也不会少了她住的一个院子,您又何必再与她置气?到最后气坏的不还是您的身子吗?” 坐在一旁的江淼听到他这话,心里却不是滋味了。 第199章 她是个通透人儿 坐在一旁的江淼,听到他这话,心里却不是滋味了。 他也不是单单为着多了一个齐老太太,就心里不是滋味。而是觉得江舟这话说的,多少有些轻巧了。 与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相比,镇国公府人丁不算兴旺,拢共就这么些人。可要维持国公府里的奢华生活,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只是几句话而已,他也不至于和大哥杠上。 毕竟,兄弟二人本就一个走仕途,一个管理家族生意。江舟对生意的好坏盈亏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的。 江老夫人闻言,见这个大儿子的关心不似作假,心里这才好受不少,脸色也没有刚才的阴沉了。 江舟继续说道:“让她住回国公府,一是父亲临终前再三嘱托,儿子不愿违背父亲的意愿,让他泉下不安。二是她身上可还有先帝所封的“贞洁夫人”,若是她因此事恼羞成怒,在京城里宣扬一番,儿子这礼部的官职怕是不保。” 江老夫人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倒紧张了起来,生怕她儿子好不容易得来的官位不保。 在她的心里,什么事情都大不过她儿子的官位、爵位还有她的大孙子。 江舟见她有所松动,继续说道:“若是闹到那般地步,咱们国公府的声誉还有怀儿他们的名声,岂不是彻底坏了?她住在府里不过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多匀出去一座院子的事儿。对我们来说,却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您当儿子傻啊,闲着没事非要伺候一个老太婆?” “母亲,大哥说的在理。儿子虽说不出这些大道理,可您如今儿儿孙环绕,就这一样您就比姑母强不是?”江淼也插科打诨的哄着。 江老夫人年轻时最喜欢的,就是有人说她比江宝枝强。如今见两个儿子皆是哄着她,先前对着江宝枝的那些愤恨与幽怨也都烟消云散了。 她不由的眉开眼笑,然后又点点头,一字一字的说:“母,亲,听,你,的呜呜……”话还没说完,口水便流了下来,秦妈妈忙拿帕子去给她擦干净。 而随着齐老太太出了福安堂的崔英,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呵……夫人,奴婢看您今儿是返老还童啦!” 齐老太太眉毛微挑,继而撇着嘴道:“我倒是想!我若是能返老还童,定早早的离了这国公府,嫁一个平头百姓生儿育女,然后安安稳稳的老去。”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对了,今儿洛儿小姐送来的葡萄,您吃着怎么样?”崔英见她这样,连忙转移话题。 提到这茬,齐老太太笑了起来:“这小丫头倒是机灵,葡萄也好吃。我在福安堂里可没瞧见……哼!还算小丫头有眼力见!” 崔英也跟着笑:“偌大的一个府邸,也就洛儿小姐一个通透人儿。” “才这么个小人儿就如此通透,不像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除非是她被人算计的次数太多,吃的亏的太多,逼着她不得不成长……”齐老太太一边走,一边随意说着。 崔英也赞同的点点头,扶着她的胳膊朝着静心居走去。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一语道破天机。 韶光院。 明绪正指挥着小丫鬟收拾屋子,江洛由忘忧伺候着用了药膳,便起身去了廊下的茶桌旁坐着。 再过几个月江洛就及笄了,可葵水到如今还没来,吴妈妈急的不行。姑娘家的只有来了葵水,才算是真的长大了。 尤其是江洛这种有了婚约的世家小姐。若是仔细些的人,便能从这里看出宁阳侯府对这桩婚约的态度来。 但凡是自小就定过亲的,到了一定得年岁,女方来葵水这件事情也是要通知男方的。就比如江洛,她都要及笄了,也没见宁阳侯府过问这事儿,由此可见,侯府对她这个未来的世子夫人非常不待见。 之所以没来退婚,只是不想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而已。 吴妈妈可不会坐以待毙。 她让忘忧配了些调养身体的药膳方子给江洛。最近这些日子,她整日里就是钻到小厨房里给江洛做药膳了。在她的监督下,江洛是顿顿都没能落下。 不过,药膳虽带了个药字,可经过忘忧的改良和吴妈妈的巧手,也算得上是好吃。江洛并不排斥,甚至吃得挺开心。 前世,她差一点就饿死了,这一辈子最不能亏的就是她的这张嘴和肚皮。 廊下有风,很是凉快。 江洛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在瞥见茶桌上盘子里的葡萄时,顿时笑的眉眼弯弯。 两世加在一起,她在庄子上过了十年。庄子上的日子清苦,金管事又是秦氏的人,自然不会给她什么好东西吃。 乡下地方,按理说最不缺的就是新鲜的青菜和河鲜。可金管事给她送来的饭菜虽不是馊的,但也仅限于凑合着吃。 奈何她从国公府走时,手里也没带多少银钱,傍身的首饰也在一日一日的清苦生活中,都拿去典当了。 不过,好在庄子后的半山腰上种了不少果子,桃子、李子、黄杏……还有好几亩葡萄。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忍冬都会偷偷的摘几串,然后风一样的跑回来。主仆二人便就着窗外的月光,呲溜呲溜的把葡萄吃完再去睡觉。 江洛吃葡萄最不喜欢剥皮,一是嫌麻烦,二是怕被人发现。 她伸出葱白似的柔荑,拈了一颗放进嘴里。舌头顶住葡萄和牙齿配合着,啪嗒一下,软绵绵的葡萄肉便被挤了出来,酸甜的葡萄汁便充满整个口腔。 最后,把葡萄籽吐出来,然后把葡萄皮继续嚼着,直到皮里的最后一滴水被咽进肚子里,这才吐了皮。 她一脸享受的坐在廊下,一边吹着夏日里的晚风,刚吃了两颗,手边的盘子就被吴妈妈收了去。 吴妈妈一手端着盘子,一手叉腰催促着她去净房洗漱:“小姐,这葡萄虽好吃,却不容易克化。您下午已用了不少,夜里就不能再吃了。明日就是老夫人的寿辰了,您可要早早睡去,以免明日精神不济出了差错。” 第200章 背后说人坏话 江洛嘟着嘴想要哼哼两句,却被吴妈妈视而不见。她忍住笑意吩咐道:“明绪、忍冬,还不快扶着小姐去沐浴更衣。” 明绪和忍冬憋着笑,一左一右架着江洛的胳膊朝净房走去。 吴妈妈定定的看着三人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的甚是宠溺。须臾,她才端着剩下的葡萄,去了小厨房。 这盘子葡萄是不能再放这儿了…… 夜半凉风袭,月影照双璧。 待韶光院里的诸人都睡熟了,江洛这才借着月光重新穿了衣衫,点了根蜡烛后,半倚在榻边看起了医书。 前世,她是病死在榻上的。 这一世,她不管如何也要学点最简单的医术,哪怕能分辨简单的草药,也比一无所知的强。 陆今安裹着一身热气赶至窗前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幅少女挑灯夜读的旖旎画面。 他透过半开的窗户,静静的注视着烛光下的江洛。 不得不承认,小姑娘长得当真是好看极了。 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江洛看了一会儿脖子就有些酸了,对于窗外陆大人的“围观”,她毫不知情。 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伸出双臂抻了个懒腰,下意识的朝着窗户望去,樱唇微启:“陆大人好生慢……”剩下的话,在她触及到窗外那人的视线时,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敢嫌弃陆大人慢的,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人! 在背后说人坏话,竟被人当面听到了,这也太尴尬了…… 江洛摩挲着手下的锦被,要不是太热,她真想一头钻进去算了! 可又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算了,在陆今安面前,她已经没什么面子可言了…… 只一瞬,她便反应过来,然后冲着着陆今安甜甜的笑道:“陆大人,您来啦!外边热儿,您快进来……快进来……” 此话一出,江洛总觉着话里有些不对劲儿。 可一想到为了铺子里的事儿,她都硬着头皮请陆今安来国公府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啊…… 陆今安见她尽力掩饰尴尬,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为了不让小姑娘发现,他假装随意的摸了摸鼻子,这才将翘起的嘴角压了下去。 若是许远和苏木在场,见他这样,便知他此时的心情很不错。 “无妨。”陆今安打开半合着的窗户,长臂一伸,整个人便到了江洛面前。 面对突然出现在一步之遥的这张俊颜,江洛还是吓的后退了两步。 他没顾着与江洛说话,而是在她的注视下悄无声息的走到外间,点了忍冬的穴道,这才又回到里间。 小姑娘好不容易主动找他一回,可别被这个没眼力见儿的丫鬟给坏了事儿! 就像初见那晚,听到动静傻乎乎的就闯了进去…… 忍冬:陆大人,奴婢好歹救过您的命啊,您怎么能这么背刺奴婢呢?…… 江洛知道他只是点了忍冬的穴道,便没说什么。只努力压下心中的慌乱,做了个请的姿势:“陆大人,请。” 陆今安看了她一眼,倒也听话的坐到了椅子上。 江洛则拎着盛满了凉茶的折枝海棠纹茶壶,把桌子上的两个茶盏都倒满了,这才坐在了他身旁的另一张椅子上。 因着屋子空间不算很大,二人中间只隔了一个方形的小茶桌。 陆今安注视着前方一言不发。 没想到,名震大雍又刚刚袭爵的靖王,杀人如麻、刀尖舔血的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竟然紧张了! 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江洛只得端起折枝海棠纹茶盏,喝了一口,说:“陆大人,外面热,您先喝口茶水去去热气。” 陆今安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便端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他确实有些渴了。 自从抓了王进和刘大壮,他便忙的不可开交。苏木早早的就被他派去了福建,许远和白青虽走的晚些,今日也已经出发了。 如今他身边能用的,只有锦衣卫大牢里掌管刑讯的陈飞。 可陈飞又得一错不错的盯着牢里的王进,外面的这些事儿和人,都得他自个儿周旋。 他当真是忙的喝一杯茶的功夫,都没有。 今日,许远将那个玉牌和纸条递给他时,他便尽力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完,尽管如此,还是那忙到了深夜。 他放下手里的茶盏,眼眸深邃的看向江洛,问:“多谢江小姐的茶。” “陆大人不必客气。今日江洛请陆大人来此,若有不妥之处,还请陆大人勿怪。我……这两日我没有办法出府,这才出此下策。”江洛有些磕巴的说道。 她即便不说,想必陆今安也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陆今安接到纸条时,便想到她约在此处的原由了。 此时见江洛这般模样,他眼神儿立时阴沉下来,周身隐隐透出冷冽的气息。因在江洛身旁,又怕她害怕自己这个样子,只一瞬,便又收了周身的气息,恢复如常。 心里却暗道:吓得小姑娘连府门都不敢出了?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须臾,他眼神虽还晦暗不明,可低沉的声音里却夹杂了些小心翼翼的温柔:“无妨,我不介意。既是有事,又何必拘泥于在哪?” 不知道为何,江洛好似感知到了他语气中的温柔。她诧异的抬眸向陆今安看去,昏暗的烛光下,她只能看到一旁男子的半边面容。 即便是侧脸,却依旧琼姿皎皎,玉影翩翩。 江洛的心好似漏了半拍,她不知该怎么呼吸,才能补齐那半拍的缺口,只好垂眸去端茶盏,嘴里回道:“陆大人心胸宽广,不拘小节,江洛佩服。”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不知道说什么时候,那就拍马屁! 她说完,喝了口凉茶提提神儿,又长出一口气,终于按下乱跳的心,说到了正事:“今日江洛请陆大人来此,确实是有事相商。那夜醉酒,是江洛做的不妥。若江洛有不当之处,还请陆大人原谅则个。”说罢,她起身对着陆今安行了一礼,算是道歉。 重活一世,她原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如何。 当初不承认,是她作为一个女子骨子里的羞涩难当。即便她前世嫁过人,可她对林文并没有爱慕之情,只有适合而已。 因此,两世加在一起,她好像从未对任何一个男人这样过。 她也怕啊! 第201章 他怕吓着小姑娘。 毕竟,她不但喝醉了,还大胆调戏了当朝二品大员锦衣卫指挥使。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有些怕陆今安觉着那夜他丢了颜面,然后会大发雷霆找自己的后账。 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一怒,不说伏尸百万,也差不厘了。 更何况她只是一届小小女子,陆今安捏死她,就如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她不得不顾及。 想必这事儿放在整个雍京城,恐怕没有像她这么出格的女子了? 陆今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直白的承认那天的事儿,顿时疑惑的朝她望了过去。 那日在马车上,原本就是见小姑娘对他做下那事后,再见他时,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倒与他在京城里见的那些世家贵女不甚相同,便临时起意想要逗逗她而已。 二十年了,那是他第一次有这种逗弄一个女子的想法。 后来见她躲躲闪闪不敢承认,又想她毕竟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便也歇了逗弄的心思。 “不必,江小姐请起。”他虽疑惑,可还是第一时间先让她起身。 江洛也看出他眼中的疑惑,她起身坐回凳子上后,直言解释道:“那日在马车上,陆大人提及此事时我没回答,是因着晴儿妹妹在场,我不想让她误会。” 陆今安听到这里,心下一沉,搭在椅子上骨节分明的右手握了握,才又松开。 果然,她还是很在意跟宁阳侯府的那桩婚约。 或许,她对凌寻也是喜欢的,毕竟是从小就定下的未婚夫君…… “我拿晴儿当妹妹,也很敬重谢夫人。所以,我不想她们看轻我,也不想她们误会你。毕竟,我已是有婚约的人。”江洛一边说着,一边探究的看向陆今安。 陆今安心下了然。 要说刚才他想的只是猜测,那么,江洛此时说出的话,就是证实了他的猜想。 她很看重这桩婚事。 也是,宁阳侯府如日中天。她一个没了亲母庇护的女孩儿,如今能有这样一桩婚事,也确实是不错。 宁阳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也不是谁都能坐的。盯着这个位置的世家,如过江之鲫。 她也确实很需要这桩婚事,来保全自己。 想到此处,他心下紧了紧。 看来,他想问的事情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 江洛见陆今安没什么反应,便继续说道:“还有,这桩婚事我虽不稀罕,可……可我暂时还没想到合理的法子给退了。在没退婚之前,我不希望有人拿这事儿来对付我,甚至因此毁了陆大人你的清誉。我并不是危言耸听,这府里府外想要我名声扫地的人,很多……” 陆今不明所以。 不稀罕? 退婚? 所以,是他想错了? 小姑娘不稀罕这桩婚事,也不喜欢凌寻,更是想尽法子要将婚事退掉……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陆今安怔忪了一瞬。 须臾,他侧首看向一旁的小姑娘,心中涟漪渐起,深邃的眼眸中映着点点烛光,好似黑夜里的璀璨星光。 所以,他还有机会的是? 一旁的小姑娘则郑重的看着他,樱唇微启,一张一合还在不停的说些什么,可他一句都没听清楚。 他只遵从自己的内心,问了句:“你想退婚?” 江洛被他突然出声打断,还是问了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立时有些懵了。 她睁着那双美目,眉头微拧,显然很是不明白,只后知后觉的点点头:“是,宁阳侯府看不上我,我也不稀罕侯府,这桩婚事我定是要退的。” 她岂止是不稀罕宁阳侯府,她恨不得屠了侯府满门。 江洛看着眼前的陆今安,心想说出来这事儿也好。再过个几年,眼前这人就斗败了凌阁老,成了大雍手握实权、名副其实的摄政王。 她便抢夺先机,先抱紧未来摄政王的大腿,让陆今安知道自己不是凌阁老和江舟这一派的。 日后,说不准她真能为自己捞点好处呢! 陆今安见她这般笃定,刚才还阴郁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微弯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他不得不抽回视线转过头去,只留给江洛一半侧脸。 一息之后,他出声道:“好。”声音里尽是温柔和支持。 江洛更加懵了! 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眉心甚至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川”字。 好? 好什么? 她要退婚,他说好? 所以他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回答的像是她老子一样,不但同意了自己退婚的想法,还隐约有些支持? 所以,她退婚,到底关陆今安什么事啊! 陆今安见江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看,心里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他握拳在薄唇之上轻咳了两声,忙岔开话题问道:“你今日叫我来,可是有急事?” 江洛听他主动提起这事儿,立时停下了心中的腹诽,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不瞒陆大人,确实有事。” 陆今安重新朝她看了过来,正色道:“你说。” “陆大人可知永盛大街上的常来赌坊背后的东家,是锦衣卫里的哪位?”江洛也郑重其事的问道。 既然知道是锦衣卫站在其背后,那么,她从陆今安这里着手,才是最快的办法。 “你问这个做什么?”陆今安有些稀奇。 江洛把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最后说:“我这人睚眦必报。他都啃了铺子这么多年,若是他乖乖的拿银子走人,也就算了。可他如今竟还来威胁我,我若是不将他扒干净了,怎么对得起我娘。” 小姑娘说起这糟心事儿,气的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好似发好的白面馒头,又有点像他小时候跟着父亲去山上打猎遇见的小白兔。 微黄的烛光下,映衬的她与平时的清冷相比,多添了些可爱。 陆今安已经由心痒痒,变成手痒痒了…… 他好想伸手去戳一下,看看是不是和白面馒头一样软绵绵…… 好在这二十年里他足够冷静克制,也一向不沉迷女色,此时他脑子里还算清醒,没有伸出自己的手。 常来赌坊陆今安怎会不知? 那可是他收集各方消息的一个据点,可他不知该不该告诉面前的小姑娘。 他怕吓着小姑娘。 亦怕她因此信了外界对于他的传言,日后将他当成洪水猛兽。 呵……他陆今安做事,何时竟这般畏首畏尾,磨磨蹭蹭了! 哎……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终究没说那么清楚,只道:“我已知晓。你这里按照你的计划,该怎么做依旧怎么做。赌坊那里你不必担心,交给我。至于要怎么配合你,你只管告诉我就是。” 江洛没想到他二话不说,便直接答应。她憋了一肚子的话,好像都没地儿说了。 第202章 还真有事让你做 又见他问也没问,就答应下来,似是对这常来赌坊很熟悉。便想着,兴许高管事打听到的赌坊背后的锦衣卫,就是陆今安手下的人也不一定。 他不说,也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对外人道,江洛便识相的没有再多问。 她起身行了谢礼:“江洛多谢陆大人肯帮忙。日后陆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江洛的,你只管差人来吩咐就是。” 然后她又抽出脖子上的玉佩,说:“我那日说的话依然作数。这枚玉佩,我会一直戴在身上。若是那人真的还活着来拿玉佩,我一定想办法去告诉你。” “你想见他一面,我亦想问个清楚!”江洛捏着手里的玉佩,定定的看向陆今安。 陆今安愿意帮她,除了看在她三舅舅的面子上,还有靖王妃想要见到谢清远的心结。 除了这些,想必他还有别的算计。 她不相信堂堂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会无缘无故对她另眼相待,照顾至此。 也不相信她身上除了这个玉佩,还有什么东西是陆今安所需要的。 活了两世,再轻易相信别人会无缘无故对她好,那她真是傻的彻底。 不过,各取所需也不错。 陆今安:要不要把我赤诚的心挖出来给你看看…… 陆今安也不躲不闪的回望着她,眼眸里宛如盛着惊涛骇浪:“好。” 难道……小姑娘也怀疑了吗? 亦或者是她发现了什么? “陆大人,江洛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我手里有两个人,她们兴许知道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我并不懂得怎么审问,不知能不能借用陆大人的手下,从她们身上问出来点什么。”江洛一边说,一边为陆今安添茶倒水。 陆今安稍加思索,回:“可以。不过你要等上几日,我这里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忙,待我忙完了,我来找你拿人。” 江洛闻言,欣喜不已。 她双手端起陆今安的茶盏,笑的如春光般明媚灿烂:“多谢陆大人,您请喝茶。”她一时有些激动,连敬语都用上了却并未察觉。 请锦衣卫的人来帮忙审问蓉平和曹妈妈,是她早就有的想法。可想归想,她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办。 锦衣卫的人,能是谁都敢指使的吗?也不怕嫌命长…… 今日她见陆今安这么好说话,也就是想着略微提上一提。若是能成最好,若是成不了也无甚大碍。 毕竟,她与陆今安也算是面熟了,不至于问一下就杀了她的。 有了锦衣卫的人来审问蓉平和曹妈妈,她一定能得到更重要的消息。 或许,她就能知道她娘到底的是为何而死。 江舟又从哪里弄来的毒药,又为何这么狠毒非要将她娘置于死地不可。 也或许,还会有更多的秘密呢? 陆今安在听到那个“您”字时,眉毛微挑。 他接过江洛递过来的茶盏,一饮而尽,然后说:“江小姐,你又欠我一回。” 江洛:她就知道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她心里虽腹诽,却也知道陆今安确实帮她良多。从而也让她认识到,陆今安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不堪入目。 至少在她这里,他是真君子。 之前二人之间救来救去,也算是两清了。如今她有事儿求人帮忙,欠人家一回也是理所应当。 她半似玩笑的说道:“是,江洛又欠您一回,您现在可有什么吩咐我去做的?” 陆今安被她的笑容晃的心神不宁,尤其是那双丹凤眼,不带笑意时清冷无双,若是如此时带上笑意,便能摄人心魄一般。 他连忙垂眸,把玩着手边的茶盏,以此稳住心神。 他早就承认过,他陆今安从一开始就是见色起意。 须臾,他哑着声儿道:“还真有一件事要你做。” 江洛一怔。 不是! 她也就是说说而已,陆今安还当真啦?不是她推卸责任,实在是这深更半夜的,她还能做什么啊? 难道…… “不是,陆大人您……” 江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今安打断了:“把这个“您”给我去掉,日后与我说话只用“你”。若是让我再听到你用“您”……”说完,他放下茶盏,起身居高临下的瞥了江洛一眼,警告意味十足,这才向外走去。 在他的心里,“您”这个字只是用于长辈的。 而他,并不想做江洛的长辈。 江洛听到这话,就更不明白了:“这就是陆大人要我做的事?” 陆今安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只露出那高耸的鼻梁和线条流畅利落的下颌,点点头:“是。” 虽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却让江洛心神一震。 就这么容易? 这…… 她望着陆今安那高大挺拔的背影,内心如同被重重的击打了一下,一股强烈的暖意席卷而来。 他这不是等于白干吗? 陆今安会这么傻? 绝对不可能。 陆今安回答完江洛的话,便转身又朝外间走去。 刚走了两步,他好似又想到了什么,原本抬起的大长腿又落了下去:“你……退婚一事,你若是有需要,可随时来找我。”说罢,不等江洛回答就撩开珠帘走去了外间。 外间的忍冬被他点了穴,他走之前得先将这个丫鬟的睡穴解开。 须臾,等外间的门关上,最后一丝声音也消失不见,江洛才回过味儿来。 陆今安竟然说要帮她退婚? 这也不是不行! 她虽准备亲手将这些人的真面目揭开,可若是有陆今安在背后,她也更加放心些。 这样一看,陆今安还挺好,她当真是没看错。 天还未亮,国公府里各位主子夫人便起身了,各院里的丫鬟婆子也都忙碌了起来。 福安院和秋水院更甚。 刘氏几乎只睡了几个时辰,便被赵妈妈叫起来梳妆打扮了。今日她是寿宴的领头人,所有的事都要她来拿主意,秦氏则在一旁协助。 至于外院,就是江舟和江淼两位老爷招待了。 江老夫人也一改昨晚上的萎靡不振,特意起了个大早,让秦妈妈给她挑了身绛紫描金绣福云锦衣,半白的发髻上是一整套的赤金嵌八宝头面,苍老的手臂上是一对赤金镶红宝嵌碧玺福禄寿手镯。 远远望去,倒也算得上雍容华贵。可若仔细瞧去,当真是庸俗的很。 可惜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镇国公夫人,依旧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 不过,她今儿是老寿星,自然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秦妈妈都没说话呢,那些个小丫鬟更不敢插嘴了…… 第203章 哪里出事了? 屋里伺候的小丫鬟都噤若寒蝉,只管按照秦妈妈的吩咐,让拿什么便拿什么。省得招惹了老夫人的,给自己找罪受。 如今老夫人的脾气越来越怪,也就秦妈妈能受得住。 江念也因着江老夫人的寿辰,被允许出来参加今日的寿宴。 她在江老夫人面前也是得过宠的,即便是后来有了江茵和江晨,可她依旧比江洛强。 当初她被禁足时,国公府对外的说辞就是她要为江老夫人的抄经祈福,这才没有时间露面。 所以,江念她必须要好好准备寿礼,还要比旁人的更加用心,这才能打消众人的疑虑。 毕竟,雍京城里的关于江念的传闻可是刚刚过去不久。若是她无缘无故不露面,那些喜欢嘴碎的人,不知道会把镇国公府编排成什么样子。 “小姐,若是今日这寿礼能让您得了老夫人青睐,解了您的禁足,也不枉您废了半个月的时间,又是写又是绣的,身子都瘦了一圈。”玉兰将手里刚剥好的葡萄去籽,然后轻轻的递到江念嘴边。 江念轻启樱唇吃掉她手里的葡萄,嘴里却清晰无比的说:“祖母定会喜欢的。” 别的不说,对于江老夫人、秦氏、江舟和江茵等人的喜好,她还是很清楚的。 这时,月见却垂着头从里间走出来,微微福身道:“小姐,衣服奴婢都帮您拿出来了。还请您移步去看看,要穿哪套去参加寿宴。” 玉兰瞥了江念一眼,见她不发话,便壮着胆子斥责道:“这点子小事都做不好,亏你还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呢!咱们小姐以后可是要当伯府少夫人的,自是要穿永兴伯夫人前几日送来的那套茜红色四喜如意洒金纱裙啊。” 月见瞪她一眼,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回嘴道:“这是小姐吩咐我去做的。小姐自有她的主意,我们做奴婢的听着就是,最怕啊有些人仗着主子宠爱,就越发的没规矩了。” 玉兰扫了一眼江念,见她好似没听见一样,依旧垂着头吃点心。便有些得意的说道:“你懂什么!今日老夫人寿宴,国公府大宴宾客,永兴伯夫人一定早早的就收到了邀帖,这才送来了那套衣裙。若是今日二小姐穿着她送来的衣裳参加寿宴,她一定会觉着咱们二小姐恭顺温婉,日后也会更加看重二小姐的。” 二小姐嫁去永兴伯府,她和月见作为贴身大丫鬟,可是要跟去的。日后二小姐在伯府越是得看重,她们作为陪嫁丫鬟,日子也会更加好过。 所以,讨好永兴伯夫人就从现在开始! 江念听到这话,心里也是无比赞同。 她马上就要嫁去永兴伯府了,如今最要紧的事,就是讨好永兴伯夫人。 她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残渣,斜睨着月见:“好了,大早上的成何体统!” 玉兰和月见忙跪了下去:“二小姐息怒。” 玉兰虽也跪着,可她知道江念这话训斥的多半是月见,顿时得意的不行。 “就按玉兰说的。将那身茜红色的衣裙挑出来,再配上首饰,我待会就去换,别耽误了去给祖母请安。”江念对着月见吩咐着。 “是,二小姐。”月见听了吩咐,忙起身朝里间走去。 玉兰嘲讽的斜了她一眼,也跟着起身去伺候江念。 韶光院里,江洛正由吴妈妈和忘忧伺候着用膳。 今日寿宴,府里都忙碌不已,也不用太早去福安堂里请安。各自在自己屋里吃了早膳,待到了时辰,再齐聚福安堂便是。 兴许是为了提起大家的兴致,今日大厨房送来的早膳格外的丰盛。 平时难得吃上的光明炙虾也分到了一小碟,这就是刘氏掌家的好处了。 剩下的便是西湖牛肉羹、笋蕨馄饨、糖肉馒头、江瑶清羹、糟黄牙、还有一碗笋泼肉面,并一碟子云片糕和一盏鹿梨汤。 八仙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吴妈妈又在小厨房里给江洛熬了一碗长生粥,正摆在她的面前。 这长生粥可是忘忧特意为江洛配好的,里面不但加了蜂蜜调味儿,还加了黄芪补气血。 七曜里,最少有三日的早晨,江洛是要喝这粥的,今天也不列外。不过江洛也不挑,只要是好吃的,她都乐意去品尝。 更何况,这粥对她的身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就更乐意了。吴妈妈每次见她吃的干干净净的,都是一脸满足欣慰。 待江洛吃饱喝足,明绪和忍冬便上场了。她们一左一右伺候了江洛洗漱净面,一个替江洛上妆,一个为江洛整理衣衫。 二位丫鬟是铆足了劲想要为她们小姐正名,今日人多,正是时候。 也该让雍京城的那些乱嚼舌根的人都好好看看,她们家小姐合该是神女下凡,而不是她们嘴里的蒲草微贱。 须臾,待江洛装扮好了,忘忧拿了个荷包进来递给忍冬:“小姐,荷包您带上。今日人多,以防万一。” 江洛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她问道:“该装的都装了吗?” 忘忧点点头:“您放心,一点都没少。” 江洛这才示意忍冬,把荷包系在她的腰间。 这时南星也走了进来,小声道:“小姐,出事了。” 明绪和忘忧对视一眼,都转身走去了窗下。二人一边观察着屋外廊下的动静,一边听着她们家小姐与南星的对话。 忍冬则继续系着手里的荷包带子,小姐说话不妨碍她干活。 “哪里出事了?”江洛抬眸问。 “是厨房。奴婢按照您的吩咐一直盯着大厨房,今早儿天还未亮时,奴婢瞧见厨房里管采买的肖婆子趁着混乱,将几包药粉洒进了掌勺婆子们的饭食里。” 江洛略加思索,便心下了然。 肖婆子可是刘氏管家后,大厨房里第一个倒戈的。 她与王婆子共同掌管着国公府大厨房的采买,无论是谁当家做主,都不会立时换了她们。 除非主子站稳脚跟后,她们犯到了主子面前非要给自己寻晦气。否则,她们的位置轻易不会挪动。 刘氏掌家的时间短,更不会动她们,所以肖婆子倒戈时,刘氏可是一直捧着她呢! 没想到啊没想到……秦氏果然有手段。 收回思绪,江洛又问:“掌勺婆子们如何了,可有异样?” 第203章 哪里出事了? 屋里伺候的小丫鬟都噤若寒蝉,只管按照秦妈妈的吩咐,让拿什么便拿什么。省得招惹了老夫人的,给自己找罪受。 如今老夫人的脾气越来越怪,也就秦妈妈能受得住。 江念也因着江老夫人的寿辰,被允许出来参加今日的寿宴。 她在江老夫人面前也是得过宠的,即便是后来有了江茵和江晨,可她依旧比江洛强。 当初她被禁足时,国公府对外的说辞就是她要为江老夫人的抄经祈福,这才没有时间露面。 所以,江念她必须要好好准备寿礼,还要比旁人的更加用心,这才能打消众人的疑虑。 毕竟,雍京城里的关于江念的传闻可是刚刚过去不久。若是她无缘无故不露面,那些喜欢嘴碎的人,不知道会把镇国公府编排成什么样子。 “小姐,若是今日这寿礼能让您得了老夫人青睐,解了您的禁足,也不枉您废了半个月的时间,又是写又是绣的,身子都瘦了一圈。”玉兰将手里刚剥好的葡萄去籽,然后轻轻的递到江念嘴边。 江念轻启樱唇吃掉她手里的葡萄,嘴里却清晰无比的说:“祖母定会喜欢的。” 别的不说,对于江老夫人、秦氏、江舟和江茵等人的喜好,她还是很清楚的。 这时,月见却垂着头从里间走出来,微微福身道:“小姐,衣服奴婢都帮您拿出来了。还请您移步去看看,要穿哪套去参加寿宴。” 玉兰瞥了江念一眼,见她不发话,便壮着胆子斥责道:“这点子小事都做不好,亏你还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呢!咱们小姐以后可是要当伯府少夫人的,自是要穿永兴伯夫人前几日送来的那套茜红色四喜如意洒金纱裙啊。” 月见瞪她一眼,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回嘴道:“这是小姐吩咐我去做的。小姐自有她的主意,我们做奴婢的听着就是,最怕啊有些人仗着主子宠爱,就越发的没规矩了。” 玉兰扫了一眼江念,见她好似没听见一样,依旧垂着头吃点心。便有些得意的说道:“你懂什么!今日老夫人寿宴,国公府大宴宾客,永兴伯夫人一定早早的就收到了邀帖,这才送来了那套衣裙。若是今日二小姐穿着她送来的衣裳参加寿宴,她一定会觉着咱们二小姐恭顺温婉,日后也会更加看重二小姐的。” 二小姐嫁去永兴伯府,她和月见作为贴身大丫鬟,可是要跟去的。日后二小姐在伯府越是得看重,她们作为陪嫁丫鬟,日子也会更加好过。 所以,讨好永兴伯夫人就从现在开始! 江念听到这话,心里也是无比赞同。 她马上就要嫁去永兴伯府了,如今最要紧的事,就是讨好永兴伯夫人。 她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残渣,斜睨着月见:“好了,大早上的成何体统!” 玉兰和月见忙跪了下去:“二小姐息怒。” 玉兰虽也跪着,可她知道江念这话训斥的多半是月见,顿时得意的不行。 “就按玉兰说的。将那身茜红色的衣裙挑出来,再配上首饰,我待会就去换,别耽误了去给祖母请安。”江念对着月见吩咐着。 “是,二小姐。”月见听了吩咐,忙起身朝里间走去。 玉兰嘲讽的斜了她一眼,也跟着起身去伺候江念。 韶光院里,江洛正由吴妈妈和忘忧伺候着用膳。 今日寿宴,府里都忙碌不已,也不用太早去福安堂里请安。各自在自己屋里吃了早膳,待到了时辰,再齐聚福安堂便是。 兴许是为了提起大家的兴致,今日大厨房送来的早膳格外的丰盛。 平时难得吃上的光明炙虾也分到了一小碟,这就是刘氏掌家的好处了。 剩下的便是西湖牛肉羹、笋蕨馄饨、糖肉馒头、江瑶清羹、糟黄牙、还有一碗笋泼肉面,并一碟子云片糕和一盏鹿梨汤。 八仙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吴妈妈又在小厨房里给江洛熬了一碗长生粥,正摆在她的面前。 这长生粥可是忘忧特意为江洛配好的,里面不但加了蜂蜜调味儿,还加了黄芪补气血。 七曜里,最少有三日的早晨,江洛是要喝这粥的,今天也不列外。不过江洛也不挑,只要是好吃的,她都乐意去品尝。 更何况,这粥对她的身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就更乐意了。吴妈妈每次见她吃的干干净净的,都是一脸满足欣慰。 待江洛吃饱喝足,明绪和忍冬便上场了。她们一左一右伺候了江洛洗漱净面,一个替江洛上妆,一个为江洛整理衣衫。 二位丫鬟是铆足了劲想要为她们小姐正名,今日人多,正是时候。 也该让雍京城的那些乱嚼舌根的人都好好看看,她们家小姐合该是神女下凡,而不是她们嘴里的蒲草微贱。 须臾,待江洛装扮好了,忘忧拿了个荷包进来递给忍冬:“小姐,荷包您带上。今日人多,以防万一。” 江洛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她问道:“该装的都装了吗?” 忘忧点点头:“您放心,一点都没少。” 江洛这才示意忍冬,把荷包系在她的腰间。 这时南星也走了进来,小声道:“小姐,出事了。” 明绪和忘忧对视一眼,都转身走去了窗下。二人一边观察着屋外廊下的动静,一边听着她们家小姐与南星的对话。 忍冬则继续系着手里的荷包带子,小姐说话不妨碍她干活。 “哪里出事了?”江洛抬眸问。 “是厨房。奴婢按照您的吩咐一直盯着大厨房,今早儿天还未亮时,奴婢瞧见厨房里管采买的肖婆子趁着混乱,将几包药粉洒进了掌勺婆子们的饭食里。” 江洛略加思索,便心下了然。 肖婆子可是刘氏管家后,大厨房里第一个倒戈的。 她与王婆子共同掌管着国公府大厨房的采买,无论是谁当家做主,都不会立时换了她们。 除非主子站稳脚跟后,她们犯到了主子面前非要给自己寻晦气。否则,她们的位置轻易不会挪动。 刘氏掌家的时间短,更不会动她们,所以肖婆子倒戈时,刘氏可是一直捧着她呢! 没想到啊没想到……秦氏果然有手段。 收回思绪,江洛又问:“掌勺婆子们如何了,可有异样?” 第204章 该还的时候了! 南星摇了摇头:“奴婢在那盯了近一个时辰,见她们如常,这才来告诉您。” “忘忧。”江洛摸着头上的发钗,淡淡的叫道。 忘忧会意,忙从荷包里拿出一包东西,上前递给南星。 南星有些不解,她拿着手里的东西看向江洛:“小姐,您的意思是……” “呵呵……既然有人动手了,我就勉为其难的帮她一帮喽。二婶从我这里拿了那么多好处,也是该还得时候了!” 南星疲惫的双眼立时现出了精光, 又有事做了?那感情好,她这几日闲的快要发霉了…… “你回去盯紧那肖婆子,省的她跑了,然后该干嘛干嘛。”江洛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吩咐道。 “是,小姐。”南星麻溜儿的退了出去。 “小姐,不若将这事捅到二夫人跟前……”忍冬小声询问道。 忘忧也跟着点点头,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明绪却不赞同:“咱们既没有人证物证,且那些婆子也没有发病。二夫人此时正忙的焦头烂额,恐怕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即使说清楚了,也不一定有人信咱们,咱们小姐何必去惹一身腥?” “到时得罪了人不说,依着国公爷和那位的性子,若最后真出了事,又要往小姐头上赖,二夫人也不见得会替咱们小姐说话。”她边说边对着春华院的方向点了一下。 江洛赞赏的看了一眼明绪:“明绪说的在理儿。咱们啊,就只管将这滩水搅混,然后静待时机就是了。” 忍冬当然没什么意见,她家小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小姐这个人和说的每一句话,在她心里都是对的! 锦绣院里,几个小丫鬟正拎着食盒朝正屋里走去,领头的是如今最得三小姐看重的大丫鬟蝉衣。 院子里打扫的紫芙见到蝉衣,立马低下头转身就想往一旁躲去。刚走了两步,却被蝉衣叫住了:“你,过来!” 紫芙想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不想却被蝉衣身后的一个丫鬟,眼疾手快的给堵住了去路:“呦,这不是紫芙嘛。蝉衣姐姐叫你呢,你是没听见还是耳朵聋啦?躲什么躲,还不过去!”说着还一把将紫芙推的一个踉跄,手里的扫帚都掉了下去,“姐姐”二字也咬的尤其重。 紫芙心下恼怒,狠狠的瞪了眼前这个小丫鬟一眼。 这个青黛的心思,她怎会不知? 不就是为了讨得蝉衣的欢心,然后升到一等丫鬟的位置吗! 自从蝉衣重新回到三小姐身边,而她被罚到院子里做洒扫丫鬟。从前这些围在她身边的小丫鬟,都一股脑的去讨好蝉衣了。 不但如此,这些人个个都是墙头草马后炮儿。她们不但孤立自己,还将之前那些刻薄的话,都对着她说了个遍。 尤其是这个青黛,哼! 可她如今大势已去,敢怒不敢言。只能偷偷瞪上一眼出出气,别的再无他法。 “呦,你瞪谁呢?胆子肥了啊!你们看到没,她一个末等丫鬟,还敢公然挑衅咱们!”青黛扫了一眼蝉衣,见她站在那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更加大胆的出言嘲讽道。 “呵……还当自己是“紫芙姐姐”呢?真是笑死人了。”有丫鬟出声讥笑道。 蝉衣身后的几个丫鬟也跟着一脸讥笑的叫着:“紫芙姐姐。” “紫芙姐姐……啊呸……” “紫芙姐姐……啊呸呸呸~” “哈哈哈……”丫鬟们拎着食盒,笑做一团。 紫芙气的红头涨脸,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指着面前的这些人:“你们……你们……” “啪~”的一声,她还未出口的话,就被这一巴掌狠狠的打回了肚子里去。 刚才还笑嘻嘻的丫鬟们,顿时收敛了笑意站成两排。 蝉衣揉着发麻的右手,轻蔑的看着面前的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得要我教吗?伺候不好三小姐,如今连个地都扫不好?亏你在这锦绣院里待了这么久。今天这一巴掌还是轻的,若下回再犯,我定禀了三小姐,是打死还是发卖……哼!” 紫芙听到这话,身形一抖,差点瘫倒在地上。 她忍受侮辱谩骂不就是为求个活命的机会吗?怎能这么轻易就被打死,亦或者被卖到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 若是蝉衣从中作梗,以三小姐的性子,把她卖到下等的窑子里,成了千人枕万人骑的娼妓,更是生不如死。 不行,她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紫芙颤抖的捂着被打红的半边脸,再不敢抬眸看去,只奋力的点点头:“是,奴婢谨记,奴婢多谢蝉衣姐姐训诫。” 蝉衣看都未在看她一眼,一甩衣袖带着丫鬟们朝正屋里走去。 门口有小丫鬟打起帘子,谄媚的笑道:“蝉衣姐姐回来啦,您快进去,三小姐刚刚还问您呢!” 蝉衣心情很好的的点点头,丫鬟们也拎着食盒,跟在她身后鱼贯而入。 紫芙,你也有今天! 还是明绪说得对,对付仇人,首先得好好的活着,然后重新站到她的面前。奋力将她踩在自己的脚下,然后看着她受尽苦楚,方能解心头之恨。 她知道,此时的紫芙一定会在背后偷偷的瞪着她,可越是这样,她的脊背便挺的越直。 她都死过一回了,还有甚可怕? 这才是开始…… 紫芙倒是真的在偷偷的瞪着蝉衣,那眼神里的恨意,衬得她仿佛是暗地里吐着信子的毒蛇…… 须臾,她刚转身想要走,却被一个捂着肚子的小丫鬟拍了拍肩膀:“紫芙,蝉衣姐姐吩咐我去大厨房拿三小姐的鸡汤,可……可我早上起床就开始拉肚子,这会儿实在是受不住了,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小丫鬟已经疼的满头是汗,脸色惨白,身上更是一股不可描述的臭味儿。 紫芙刚刚受了气,又见面前这个叫小桃的四等丫鬟都来指使她,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她虽是末等丫鬟,可小桃也只比她高一级而已。她不能反抗蝉衣,这个小丫鬟她还不放在眼里的。 可当她听到“鸡汤”二字时,却有些犹豫了。 鸡汤? 是了,她从前伺候三小姐时,三小姐一早一晚都是要喝一碗乌鸡鹿茸菇丝汤的。 这可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第204章 该还的时候了! 南星摇了摇头:“奴婢在那盯了近一个时辰,见她们如常,这才来告诉您。” “忘忧。”江洛摸着头上的发钗,淡淡的叫道。 忘忧会意,忙从荷包里拿出一包东西,上前递给南星。 南星有些不解,她拿着手里的东西看向江洛:“小姐,您的意思是……” “呵呵……既然有人动手了,我就勉为其难的帮她一帮喽。二婶从我这里拿了那么多好处,也是该还得时候了!” 南星疲惫的双眼立时现出了精光, 又有事做了?那感情好,她这几日闲的快要发霉了…… “你回去盯紧那肖婆子,省的她跑了,然后该干嘛干嘛。”江洛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吩咐道。 “是,小姐。”南星麻溜儿的退了出去。 “小姐,不若将这事捅到二夫人跟前……”忍冬小声询问道。 忘忧也跟着点点头,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明绪却不赞同:“咱们既没有人证物证,且那些婆子也没有发病。二夫人此时正忙的焦头烂额,恐怕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即使说清楚了,也不一定有人信咱们,咱们小姐何必去惹一身腥?” “到时得罪了人不说,依着国公爷和那位的性子,若最后真出了事,又要往小姐头上赖,二夫人也不见得会替咱们小姐说话。”她边说边对着春华院的方向点了一下。 江洛赞赏的看了一眼明绪:“明绪说的在理儿。咱们啊,就只管将这滩水搅混,然后静待时机就是了。” 忍冬当然没什么意见,她家小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小姐这个人和说的每一句话,在她心里都是对的! 锦绣院里,几个小丫鬟正拎着食盒朝正屋里走去,领头的是如今最得三小姐看重的大丫鬟蝉衣。 院子里打扫的紫芙见到蝉衣,立马低下头转身就想往一旁躲去。刚走了两步,却被蝉衣叫住了:“你,过来!” 紫芙想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不想却被蝉衣身后的一个丫鬟,眼疾手快的给堵住了去路:“呦,这不是紫芙嘛。蝉衣姐姐叫你呢,你是没听见还是耳朵聋啦?躲什么躲,还不过去!”说着还一把将紫芙推的一个踉跄,手里的扫帚都掉了下去,“姐姐”二字也咬的尤其重。 紫芙心下恼怒,狠狠的瞪了眼前这个小丫鬟一眼。 这个青黛的心思,她怎会不知? 不就是为了讨得蝉衣的欢心,然后升到一等丫鬟的位置吗! 自从蝉衣重新回到三小姐身边,而她被罚到院子里做洒扫丫鬟。从前这些围在她身边的小丫鬟,都一股脑的去讨好蝉衣了。 不但如此,这些人个个都是墙头草马后炮儿。她们不但孤立自己,还将之前那些刻薄的话,都对着她说了个遍。 尤其是这个青黛,哼! 可她如今大势已去,敢怒不敢言。只能偷偷瞪上一眼出出气,别的再无他法。 “呦,你瞪谁呢?胆子肥了啊!你们看到没,她一个末等丫鬟,还敢公然挑衅咱们!”青黛扫了一眼蝉衣,见她站在那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更加大胆的出言嘲讽道。 “呵……还当自己是“紫芙姐姐”呢?真是笑死人了。”有丫鬟出声讥笑道。 蝉衣身后的几个丫鬟也跟着一脸讥笑的叫着:“紫芙姐姐。” “紫芙姐姐……啊呸……” “紫芙姐姐……啊呸呸呸~” “哈哈哈……”丫鬟们拎着食盒,笑做一团。 紫芙气的红头涨脸,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指着面前的这些人:“你们……你们……” “啪~”的一声,她还未出口的话,就被这一巴掌狠狠的打回了肚子里去。 刚才还笑嘻嘻的丫鬟们,顿时收敛了笑意站成两排。 蝉衣揉着发麻的右手,轻蔑的看着面前的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得要我教吗?伺候不好三小姐,如今连个地都扫不好?亏你在这锦绣院里待了这么久。今天这一巴掌还是轻的,若下回再犯,我定禀了三小姐,是打死还是发卖……哼!” 紫芙听到这话,身形一抖,差点瘫倒在地上。 她忍受侮辱谩骂不就是为求个活命的机会吗?怎能这么轻易就被打死,亦或者被卖到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 若是蝉衣从中作梗,以三小姐的性子,把她卖到下等的窑子里,成了千人枕万人骑的娼妓,更是生不如死。 不行,她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紫芙颤抖的捂着被打红的半边脸,再不敢抬眸看去,只奋力的点点头:“是,奴婢谨记,奴婢多谢蝉衣姐姐训诫。” 蝉衣看都未在看她一眼,一甩衣袖带着丫鬟们朝正屋里走去。 门口有小丫鬟打起帘子,谄媚的笑道:“蝉衣姐姐回来啦,您快进去,三小姐刚刚还问您呢!” 蝉衣心情很好的的点点头,丫鬟们也拎着食盒,跟在她身后鱼贯而入。 紫芙,你也有今天! 还是明绪说得对,对付仇人,首先得好好的活着,然后重新站到她的面前。奋力将她踩在自己的脚下,然后看着她受尽苦楚,方能解心头之恨。 她知道,此时的紫芙一定会在背后偷偷的瞪着她,可越是这样,她的脊背便挺的越直。 她都死过一回了,还有甚可怕? 这才是开始…… 紫芙倒是真的在偷偷的瞪着蝉衣,那眼神里的恨意,衬得她仿佛是暗地里吐着信子的毒蛇…… 须臾,她刚转身想要走,却被一个捂着肚子的小丫鬟拍了拍肩膀:“紫芙,蝉衣姐姐吩咐我去大厨房拿三小姐的鸡汤,可……可我早上起床就开始拉肚子,这会儿实在是受不住了,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小丫鬟已经疼的满头是汗,脸色惨白,身上更是一股不可描述的臭味儿。 紫芙刚刚受了气,又见面前这个叫小桃的四等丫鬟都来指使她,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她虽是末等丫鬟,可小桃也只比她高一级而已。她不能反抗蝉衣,这个小丫鬟她还不放在眼里的。 可当她听到“鸡汤”二字时,却有些犹豫了。 鸡汤? 是了,她从前伺候三小姐时,三小姐一早一晚都是要喝一碗乌鸡鹿茸菇丝汤的。 这可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第205章 好机会 她若是替小桃送鸡汤,那就能接近三小姐了。 若是能去三小姐身边走一趟,让三小姐看到她,说不定小姐就会重新重用她呢? 对啊! 这可真是个好机会…… 一想到能重回三小姐身边,紫芙便扶着小桃说:“我见你这么难受也于心不忍,那我就帮你跑一趟就是了,不过……” “不过什么,你说……我快坚持不住了。”小桃本就吃的胖,如今疼的五官都拧在一起眼睛都看不到了,急忙喊道。 “我可以帮你,但是……这鸡汤得由我亲自送进去。” 小桃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没想到竟是这么个要求,她立时摆了摆手向恭房的方向跑去:“你去就是,我实在是受不住了先走一步,鸡汤的事儿,全都交给你了……”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紫芙在原地露出得意的笑容,这才朝着院外走去。 大厨房的路,她可熟的很。 正屋里,蝉衣正指挥着小丫鬟,将食盒里的菜都一一摆在了八仙桌上,又仔细检查一番,这才朝里间走去。 “小姐,早膳摆好了。奴婢伺候您用膳可好?”蝉衣垂着头,恭敬的问道。 江茵刚在小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净面,此时见蝉衣回来了,便指着床上的几套衣服问:“你觉着本小姐今日应该穿哪套?” 蝉衣随着她的话瞄了一眼塌上的那几套衣服,见其中有套淡粉色的衣裙更为精致,甚合江茵的喜好,便一脸笑意回:“小姐肤白貌美,这几套衣裙穿在您身上必定都好看。只不过,奴婢觉着今日是老夫人的寿宴,既是大喜事,来国公府拜寿的人也多。您若是穿上那套正红色洒金芙蓉纱裙,一定能艳压群芳!” 她如今也不再是老老实实只会干活的大丫鬟了…… 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赞自己呢? 江茵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那就依你所言,穿那身正红色的!” 今日她一定要抢了所有人的风头,将寻哥哥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 可一想起江洛那张欺霜赛雪的脸蛋儿,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殆尽,心里也越发的恨了起来。 恨不得现在就跑去韶光院,把江洛那张脸毁个干净,她心里才舒坦。 狐媚子,也不知道是要勾引谁,哼! 想到此处,江茵慌忙走至铜镜前,仔细瞧着自己的脸。她见脸上的红痘印已经消的差不多了,待会上妆时,略微拿脂粉盖一下,便能隐去个八九成,心里顿时又开心不已。 蝉衣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那张脸,心里虽鄙夷,面上却依旧恭敬讨好:“三小姐,您的脸已经好全了。奴婢待会再交代青黛一声儿,让她给您上妆时更加精心些。” 江茵如今对她是越发的信任和依赖,听她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想,便点点头:“嗯,记得交代好她。走,我饿了。” “是,三小姐请。”蝉衣低垂着头,作了个请的姿势。 至于江念,她只字未提。 从小到大,只要江念出现在她身边,就是葱青色、淡青色、豆绿色……永远都是她的陪衬,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江晨那个病秧子就更不值一提了…… 待江茵吃到一半,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提着汤盒的紫芙。 蝉衣见是她,嘴角浮起一丝嘲弄的笑意。她并未上前阻拦,而是任由紫芙走到江茵跟前献殷勤。 紫芙弓着身子,将腰弯的极低:“三小姐,这是您最喜欢的乌鸡鹿茸菇片汤,奴婢给您端来了。” 江茵此时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就等着这碗鸡汤呢。 她拿起勺子喝掉了小半碗的鸡汤,这才觉着刚刚的声音有些熟悉。她随意的打眼一看,竟真的是紫芙。 见真的是她,江茵的眉头立即拧在了一起,一脸嫌恶的问:“怎么是你?谁让你进来的?” “三小姐……奴婢只是想为您做点什么……”紫芙一脸哀求的看着江茵。 “呵……本小姐身边丫鬟成群,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是不是见我的脸好了,又想来害我?”江茵怒视着跪在她脚下的紫芙。 紫芙则将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奴婢真的没有害您啊三小姐,奴婢……” “啪~”的一声,她被打的歪倒在地上止住了话头,另一边的脸也红肿了起来。 “闭嘴!”蝉衣收回发红的左手,拢在衣袖里,然后转身朝着江茵福身道:“是奴婢看管不严,待奴婢将她清理出去,再来请三小姐责罚。” 江茵看着狼狈的紫芙,心里一阵痛快。 随即,她一脸狠厉的吩咐道:“把她的舌头给我拔了,我不想再听见她那恶心的声音!” 敢害她,那就让这人尝尝害她得滋味! 若不是江念怀了身孕,父亲母亲留着她还有用,永兴伯夫人又隔三差五的来府里找母亲点卯问候江念,她早就去瑞雪院闹腾一番了。 还有江洛。 她毁容的事儿,母亲说恐怕与江洛有关,虽没有证据,可她也是深信不疑。 她与江洛,早就是死敌了。 有她没江洛,有江洛没她。 哼! 等着! 等她名正言顺的嫁给她爱慕的寻哥哥,然后坐上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她一定要毁了江洛。 到时她要狠狠的把江洛踩到脚下,把那张花容月貌的脸,用刀子一道一道的划满伤痕,然后将她丢到窑子里去…… “是,三小姐,奴婢这就去办。”蝉衣轻蔑的瞥了紫芙一眼,恭敬的回道。 紫芙听到江茵的吩咐,立时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不停的磕着头求饶:“不……不……三小姐,奴婢只是想再伺候您一回,奴婢没别的用意,求您饶了奴婢……求您饶了奴婢……求求您……” 江茵却已起身向里间走去:“聒噪!” 紫芙奋力向前爬了两步,伸手想要抓住江茵的裙摆,却被蝉衣狠狠的踩在了脚下。她俯视着趴在地上的紫芙,脚下不停的使劲儿,一脸讥讽:“何必呢?” 何必呢?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非要置我于死地。 我与你互不相干,你何必辱我、害我、欺我…… 被蝉衣踩在脚下的手腕,疼的紫芙两眼一黑,此时再恶毒的话也没力气讲出来了,她只能脸色惨白,眼神怨恨的瞪着蝉衣。 “来人,将这个以下犯上,妄图加害三小姐的贱婢拉出去。”蝉衣一边玩味的与紫芙对视着,一边扬声吩咐道。 第205章 好机会 她若是替小桃送鸡汤,那就能接近三小姐了。 若是能去三小姐身边走一趟,让三小姐看到她,说不定小姐就会重新重用她呢? 对啊! 这可真是个好机会…… 一想到能重回三小姐身边,紫芙便扶着小桃说:“我见你这么难受也于心不忍,那我就帮你跑一趟就是了,不过……” “不过什么,你说……我快坚持不住了。”小桃本就吃的胖,如今疼的五官都拧在一起眼睛都看不到了,急忙喊道。 “我可以帮你,但是……这鸡汤得由我亲自送进去。” 小桃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没想到竟是这么个要求,她立时摆了摆手向恭房的方向跑去:“你去就是,我实在是受不住了先走一步,鸡汤的事儿,全都交给你了……”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紫芙在原地露出得意的笑容,这才朝着院外走去。 大厨房的路,她可熟的很。 正屋里,蝉衣正指挥着小丫鬟,将食盒里的菜都一一摆在了八仙桌上,又仔细检查一番,这才朝里间走去。 “小姐,早膳摆好了。奴婢伺候您用膳可好?”蝉衣垂着头,恭敬的问道。 江茵刚在小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净面,此时见蝉衣回来了,便指着床上的几套衣服问:“你觉着本小姐今日应该穿哪套?” 蝉衣随着她的话瞄了一眼塌上的那几套衣服,见其中有套淡粉色的衣裙更为精致,甚合江茵的喜好,便一脸笑意回:“小姐肤白貌美,这几套衣裙穿在您身上必定都好看。只不过,奴婢觉着今日是老夫人的寿宴,既是大喜事,来国公府拜寿的人也多。您若是穿上那套正红色洒金芙蓉纱裙,一定能艳压群芳!” 她如今也不再是老老实实只会干活的大丫鬟了…… 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赞自己呢? 江茵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那就依你所言,穿那身正红色的!” 今日她一定要抢了所有人的风头,将寻哥哥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 可一想起江洛那张欺霜赛雪的脸蛋儿,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殆尽,心里也越发的恨了起来。 恨不得现在就跑去韶光院,把江洛那张脸毁个干净,她心里才舒坦。 狐媚子,也不知道是要勾引谁,哼! 想到此处,江茵慌忙走至铜镜前,仔细瞧着自己的脸。她见脸上的红痘印已经消的差不多了,待会上妆时,略微拿脂粉盖一下,便能隐去个八九成,心里顿时又开心不已。 蝉衣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那张脸,心里虽鄙夷,面上却依旧恭敬讨好:“三小姐,您的脸已经好全了。奴婢待会再交代青黛一声儿,让她给您上妆时更加精心些。” 江茵如今对她是越发的信任和依赖,听她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想,便点点头:“嗯,记得交代好她。走,我饿了。” “是,三小姐请。”蝉衣低垂着头,作了个请的姿势。 至于江念,她只字未提。 从小到大,只要江念出现在她身边,就是葱青色、淡青色、豆绿色……永远都是她的陪衬,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江晨那个病秧子就更不值一提了…… 待江茵吃到一半,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提着汤盒的紫芙。 蝉衣见是她,嘴角浮起一丝嘲弄的笑意。她并未上前阻拦,而是任由紫芙走到江茵跟前献殷勤。 紫芙弓着身子,将腰弯的极低:“三小姐,这是您最喜欢的乌鸡鹿茸菇片汤,奴婢给您端来了。” 江茵此时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就等着这碗鸡汤呢。 她拿起勺子喝掉了小半碗的鸡汤,这才觉着刚刚的声音有些熟悉。她随意的打眼一看,竟真的是紫芙。 见真的是她,江茵的眉头立即拧在了一起,一脸嫌恶的问:“怎么是你?谁让你进来的?” “三小姐……奴婢只是想为您做点什么……”紫芙一脸哀求的看着江茵。 “呵……本小姐身边丫鬟成群,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是不是见我的脸好了,又想来害我?”江茵怒视着跪在她脚下的紫芙。 紫芙则将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奴婢真的没有害您啊三小姐,奴婢……” “啪~”的一声,她被打的歪倒在地上止住了话头,另一边的脸也红肿了起来。 “闭嘴!”蝉衣收回发红的左手,拢在衣袖里,然后转身朝着江茵福身道:“是奴婢看管不严,待奴婢将她清理出去,再来请三小姐责罚。” 江茵看着狼狈的紫芙,心里一阵痛快。 随即,她一脸狠厉的吩咐道:“把她的舌头给我拔了,我不想再听见她那恶心的声音!” 敢害她,那就让这人尝尝害她得滋味! 若不是江念怀了身孕,父亲母亲留着她还有用,永兴伯夫人又隔三差五的来府里找母亲点卯问候江念,她早就去瑞雪院闹腾一番了。 还有江洛。 她毁容的事儿,母亲说恐怕与江洛有关,虽没有证据,可她也是深信不疑。 她与江洛,早就是死敌了。 有她没江洛,有江洛没她。 哼! 等着! 等她名正言顺的嫁给她爱慕的寻哥哥,然后坐上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她一定要毁了江洛。 到时她要狠狠的把江洛踩到脚下,把那张花容月貌的脸,用刀子一道一道的划满伤痕,然后将她丢到窑子里去…… “是,三小姐,奴婢这就去办。”蝉衣轻蔑的瞥了紫芙一眼,恭敬的回道。 紫芙听到江茵的吩咐,立时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不停的磕着头求饶:“不……不……三小姐,奴婢只是想再伺候您一回,奴婢没别的用意,求您饶了奴婢……求您饶了奴婢……求求您……” 江茵却已起身向里间走去:“聒噪!” 紫芙奋力向前爬了两步,伸手想要抓住江茵的裙摆,却被蝉衣狠狠的踩在了脚下。她俯视着趴在地上的紫芙,脚下不停的使劲儿,一脸讥讽:“何必呢?” 何必呢?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非要置我于死地。 我与你互不相干,你何必辱我、害我、欺我…… 被蝉衣踩在脚下的手腕,疼的紫芙两眼一黑,此时再恶毒的话也没力气讲出来了,她只能脸色惨白,眼神怨恨的瞪着蝉衣。 “来人,将这个以下犯上,妄图加害三小姐的贱婢拉出去。”蝉衣一边玩味的与紫芙对视着,一边扬声吩咐道。 第206章 那就要问问你母亲喽! “是。”粗使婆子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得紫芙一个激灵,原本还要张嘴去喊,却被蝉衣眼疾手快,往她嘴里塞了一只绣花鞋。 紫芙被几个粗使婆子架出去时,嘴里还不停的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呢,院子里的小丫鬟见状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与她走的近了沾了一身晦气,便不好了。 辰时,国公府众人齐聚福安堂向江老夫人请安。 这是自江洛初初回来那日之后,国公府众人头一次聚的这么齐。 不同的是,今日多了个齐老太太。 因着今日是江老夫人的寿辰,她不但打扮的异常华贵,精神也比以往好得多。此时江怀正依偎在她身侧撒娇卖乖,哄的江老夫人笑个不停。 齐老太太在一旁看得心生嫌恶,眼神儿扫向别处时,不免多看了几眼下首安静如斯的江安。 镇国公府未来的国公爷,如今已经十一岁了,竟然会如女儿家一般在长辈面前讨巧卖乖? 看来,这国公府当真是后继无人了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竟还是个庶子! 可惜了,可惜她哥哥当年为了镇国公府能够在大雍屹立不倒,硬是耗尽一生。 江老夫人本就宠爱江怀,再加上为了气齐老太太,便对着江怀是又搂又抱的,嘴里还嘟囔着:“我呜的呜大孙子~” 这还不够,她竟破天荒的对着府里的四位小姐,一一招手,示意她们上前。 江茵是第一个依偎到江老夫人跟前的,江洛是最后一个,恰巧就站在齐老太太跟前的位置。 她瞥了一眼齐老太太,发现齐老太太也在打量着她。一老一小,就在这虚伪的人面前,相视一笑。 坐在下首的秦氏,当然察觉到了齐老太太的态度。她面上虽不显得意之色,可心里却很赞同江老夫人的做法。 老虔婆! 一回来就给她们姑侄二人难堪,还是当着这么多族人的面,根本就没把她这个国公夫人放在眼里。 这人啊,越是缺什么,越是怕什么。她姑母拥有的东西,这老虔婆一辈子都得不到。 哼!活该她孤寡一生。 刘氏见秦氏不打算出声的模样,便将她心里的想法猜个大概,暗骂一句:可恶! 今日她可是掌舵人,每一件事情都不能出意外,这对她很重要。 眼见着江老夫人故意惺惺作态,齐老太太的脸色也越来越黑,刘氏在一旁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如今快到巳时,若是此时镇国公府发生点什么,那她这掌家的名声也别要了…… 刘氏不停的给江淼使眼色儿,江淼也对他母亲无可奈何,只好小声对身边的江安道:“安儿,可有用心为你祖母准备寿礼?” 江安微怔,却又突然反应过来,用江舟能听到的声音回道:“父亲放心,儿子都准备好了。” 江舟原本也不觉得江怀有什么不妥,可当他听到江安清朗的回答声,又见他端坐在下首稳重内敛的模样,再转头去看上首的江怀,怎么看怎么堵的慌。 他脸色一沉:“还不快下来。你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怎能还如稚童一般?” 江怀见他脸色不好,立时有些讪讪的,连忙从江老夫人跟前退了出去,路江洛时还恶狠狠的瞪了江洛一眼,好像刚才出声斥责他的是江洛。 江茵和江晨则一左一右,继续依偎在江老夫人身边,只是不再言语。 江洛才不惯着他,立时也瞪了回去。 江怀被江老夫人和秦氏惯坏了,被父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斥责,心里的火气本就压制不住了,如今见她这样,立马怒道:“你瞪什么瞪?都怨你,要不是你非要从庄子上回来,我和阿姐也不会出这么多事,父亲也不会老是对我们动怒,你就不配站在这里,你怎么不死在……” “江怀!” “六弟!” 还不等江洛回嘴,两道声音同时传来。 江安见江舟发话,想了想,便止住话头又坐了回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明显就是影射齐老太太的呀! 江洛真想捧腹大笑,这江怀可真够会捣乱的,心里也越发的厌恶眼前的这些人。 江怀这一段话说出来,江老夫人和秦氏心里舒坦到了极点,可齐老太太的脸色却更沉了。 立在她身后的崔英,也怒视着屋子中间的江怀。 齐老太太:好,好得很…… 江怀连着被大声呵斥两次,此时又见父亲阴沉着脸的模样,顿时心下戚戚:“父亲,儿子……儿子只是……” “六弟是想说,我怎么不死在庄子上,还回来国公府做什么是?那你就要问问母亲为什么要我回来喽。”江洛冷冷的瞥着他问。 秦氏见齐老太太脸色很不好,又见江舟似乎也要动怒了,忙上前把江怀拉到身后,张嘴就要替江怀辩解,却听江洛掷地有声道:“那你就好好的去问问你的母亲,这国公府里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是靠什么得来的?还有,你享受的这一切,又是谁给的!” 一群不要脸的吸血虫,还真当自己是个体面人儿了。 她这一番话憋很久了,她就是故意的此时说出来的。 大战来临,先给他们一盘小点心开开胃。 江老夫人和江舟闻言,心神一震,都不可置信的看向江洛。 她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这不可能! 江舟则除了震惊,眼神中还透露些许惊恐。 秦氏也险些一头栽倒在地,还是江茵眼疾手快从身后扶住了她,江茵瞪着江洛:“江洛,你什么意思?难道镇国公府的荣华富贵还是靠你不成?呵呵……就你也配。” “呵……”江洛轻蔑的看着屋里的这些人。 秦氏怀里的江怀还要说什么,却被秦打断了:“茵儿,怀儿,不可无礼。今儿是你们祖母的寿辰,说这些不吉利的作甚,还不快回去坐好。” 又眼神不善的笑着对江洛道:“洛儿,母亲一向视你如己出,怎会舍得让你一直在庄子上受苦?将你接回来,自是惩罚的时间到了,不忍你一直在外吃苦啊。” 即便早已撕破脸面,秦氏还是这么能装。 江洛只冷冷的看着她,就像看戏子一般,懒得再答话。 她不能坏了接下来的好事。 江舟稳住心神,见江怀躲在秦氏身后无动于衷,又生怕齐老太太再说上两句就更麻烦了,便厉声道:“还不到你五哥身边坐着去。” 第206章 那就要问问你母亲喽! “是。”粗使婆子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得紫芙一个激灵,原本还要张嘴去喊,却被蝉衣眼疾手快,往她嘴里塞了一只绣花鞋。 紫芙被几个粗使婆子架出去时,嘴里还不停的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呢,院子里的小丫鬟见状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与她走的近了沾了一身晦气,便不好了。 辰时,国公府众人齐聚福安堂向江老夫人请安。 这是自江洛初初回来那日之后,国公府众人头一次聚的这么齐。 不同的是,今日多了个齐老太太。 因着今日是江老夫人的寿辰,她不但打扮的异常华贵,精神也比以往好得多。此时江怀正依偎在她身侧撒娇卖乖,哄的江老夫人笑个不停。 齐老太太在一旁看得心生嫌恶,眼神儿扫向别处时,不免多看了几眼下首安静如斯的江安。 镇国公府未来的国公爷,如今已经十一岁了,竟然会如女儿家一般在长辈面前讨巧卖乖? 看来,这国公府当真是后继无人了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竟还是个庶子! 可惜了,可惜她哥哥当年为了镇国公府能够在大雍屹立不倒,硬是耗尽一生。 江老夫人本就宠爱江怀,再加上为了气齐老太太,便对着江怀是又搂又抱的,嘴里还嘟囔着:“我呜的呜大孙子~” 这还不够,她竟破天荒的对着府里的四位小姐,一一招手,示意她们上前。 江茵是第一个依偎到江老夫人跟前的,江洛是最后一个,恰巧就站在齐老太太跟前的位置。 她瞥了一眼齐老太太,发现齐老太太也在打量着她。一老一小,就在这虚伪的人面前,相视一笑。 坐在下首的秦氏,当然察觉到了齐老太太的态度。她面上虽不显得意之色,可心里却很赞同江老夫人的做法。 老虔婆! 一回来就给她们姑侄二人难堪,还是当着这么多族人的面,根本就没把她这个国公夫人放在眼里。 这人啊,越是缺什么,越是怕什么。她姑母拥有的东西,这老虔婆一辈子都得不到。 哼!活该她孤寡一生。 刘氏见秦氏不打算出声的模样,便将她心里的想法猜个大概,暗骂一句:可恶! 今日她可是掌舵人,每一件事情都不能出意外,这对她很重要。 眼见着江老夫人故意惺惺作态,齐老太太的脸色也越来越黑,刘氏在一旁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如今快到巳时,若是此时镇国公府发生点什么,那她这掌家的名声也别要了…… 刘氏不停的给江淼使眼色儿,江淼也对他母亲无可奈何,只好小声对身边的江安道:“安儿,可有用心为你祖母准备寿礼?” 江安微怔,却又突然反应过来,用江舟能听到的声音回道:“父亲放心,儿子都准备好了。” 江舟原本也不觉得江怀有什么不妥,可当他听到江安清朗的回答声,又见他端坐在下首稳重内敛的模样,再转头去看上首的江怀,怎么看怎么堵的慌。 他脸色一沉:“还不快下来。你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怎能还如稚童一般?” 江怀见他脸色不好,立时有些讪讪的,连忙从江老夫人跟前退了出去,路江洛时还恶狠狠的瞪了江洛一眼,好像刚才出声斥责他的是江洛。 江茵和江晨则一左一右,继续依偎在江老夫人身边,只是不再言语。 江洛才不惯着他,立时也瞪了回去。 江怀被江老夫人和秦氏惯坏了,被父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斥责,心里的火气本就压制不住了,如今见她这样,立马怒道:“你瞪什么瞪?都怨你,要不是你非要从庄子上回来,我和阿姐也不会出这么多事,父亲也不会老是对我们动怒,你就不配站在这里,你怎么不死在……” “江怀!” “六弟!” 还不等江洛回嘴,两道声音同时传来。 江安见江舟发话,想了想,便止住话头又坐了回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明显就是影射齐老太太的呀! 江洛真想捧腹大笑,这江怀可真够会捣乱的,心里也越发的厌恶眼前的这些人。 江怀这一段话说出来,江老夫人和秦氏心里舒坦到了极点,可齐老太太的脸色却更沉了。 立在她身后的崔英,也怒视着屋子中间的江怀。 齐老太太:好,好得很…… 江怀连着被大声呵斥两次,此时又见父亲阴沉着脸的模样,顿时心下戚戚:“父亲,儿子……儿子只是……” “六弟是想说,我怎么不死在庄子上,还回来国公府做什么是?那你就要问问母亲为什么要我回来喽。”江洛冷冷的瞥着他问。 秦氏见齐老太太脸色很不好,又见江舟似乎也要动怒了,忙上前把江怀拉到身后,张嘴就要替江怀辩解,却听江洛掷地有声道:“那你就好好的去问问你的母亲,这国公府里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是靠什么得来的?还有,你享受的这一切,又是谁给的!” 一群不要脸的吸血虫,还真当自己是个体面人儿了。 她这一番话憋很久了,她就是故意的此时说出来的。 大战来临,先给他们一盘小点心开开胃。 江老夫人和江舟闻言,心神一震,都不可置信的看向江洛。 她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这不可能! 江舟则除了震惊,眼神中还透露些许惊恐。 秦氏也险些一头栽倒在地,还是江茵眼疾手快从身后扶住了她,江茵瞪着江洛:“江洛,你什么意思?难道镇国公府的荣华富贵还是靠你不成?呵呵……就你也配。” “呵……”江洛轻蔑的看着屋里的这些人。 秦氏怀里的江怀还要说什么,却被秦打断了:“茵儿,怀儿,不可无礼。今儿是你们祖母的寿辰,说这些不吉利的作甚,还不快回去坐好。” 又眼神不善的笑着对江洛道:“洛儿,母亲一向视你如己出,怎会舍得让你一直在庄子上受苦?将你接回来,自是惩罚的时间到了,不忍你一直在外吃苦啊。” 即便早已撕破脸面,秦氏还是这么能装。 江洛只冷冷的看着她,就像看戏子一般,懒得再答话。 她不能坏了接下来的好事。 江舟稳住心神,见江怀躲在秦氏身后无动于衷,又生怕齐老太太再说上两句就更麻烦了,便厉声道:“还不到你五哥身边坐着去。” 第207章 真招人稀罕 江怀闻言,顿时有些委屈的看向江老夫人:“祖母~” 江老夫人瞪了江舟一眼,对着江怀宠溺的摆摆手,示意他无事,只管去坐下就是。 江怀这才在众人的审视下,垂首去了江安身旁坐着。 江安自是没搭理他的。 要是放在以前,他一定要上前安慰的。如今不同了,至少明面上他不再是大房的庶子,而是二房的嫡子。 他即便是不说话,也不会再有人逼着他去说。 更何况,江怀早就被宠坏了。此时他若是搭腔,必定少不了一顿羞辱。 他不是傻子! 江怀也不敢再造次,只在心里狠狠的记了一笔,连带着也瞪了一眼江安。 江晨却时不时的瞟一眼江茵…… 巳时,镇国公府正门、侧门、角门全部大开,用来迎接今日的贵客们。 为了显示出对客人的看重,以及彰显江老夫人寿宴的隆重,宴会就定在前院的正厅里。 国公府的正厅很大,厅堂正中间则用青山绿水和梅兰竹菊的八段式屏风,将整个正厅隔开,分成一左一右各两个小厅。 两个小厅的末端又分别开了两扇门,两边距离不近,也就不会生出诸多麻烦。 届时,晌午的宴饮,夫人小姐们便能安心的待在其中一个小厅里相聚闲聊,享受美食。外男则在另一边的小厅里把酒言欢,畅所欲言。 二者互不干扰,既能避免尴尬,又能吃得尽兴。 镇国公府的风景和府邸格局,在雍京城里也算得上是上等。毕竟是在老镇国公鼎盛时期,昭顺帝亲自赏赐的。 不过,因着是夏日,天气炎热,园子里也没什么好逛的。 唯一能去的便是弯月湖了。 刘氏早早的就吩咐下人,将弯月湖旁的长廊和八角亭都收拾一遍。又备了软垫和吃食点心,还配了足够的丫鬟婆子守着。 今日来的都是贵女,既不能怠慢了,又不能出了事。 江舟和江淼兄弟二人站在国公府门口,满面笑容的迎着来参加寿宴的各府家主和公子。 秦氏和刘氏则在另一侧,言笑晏晏的迎着各府的当家主母和贵女们。 国公府门前,一时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要说江舟怎么着也是镇国公,又何必亲自站在大门口相迎? 这可能也是江舟唯一的优点了,舍得下去脸面,弯得下去腰。尤其是在昭定帝面前,更是如此。 因此,他在朝中多年虽没什么建树,也没有所谓的军功,可这镇国公的爵位,却依旧没被撤了去。 也算是一种能耐了。 此时,国公府里坐着的诸位大人,皆都满面红光。 官职比江舟高的,品阶没他高,却得大雍唯一一品国公爷相迎,这感觉还真不错。 官职没他高,品阶也没他高的,就更不必说了。 人人都觉得自己在镇国公面前,得到了莫大的尊重,个个都觉得自己真的是今日的贵客。 秦氏和刘氏这边,也是一派妯娌和睦的景象。 各府的女眷被赵妈妈、鸣翠、丹玉、梅青等得力的丫鬟婆子,迎进了花厅内。 江洛、江茵、江晨、江念几人,则站在江老夫人身边,陪着她与众位夫人、小姐闲聊。 当然了,基本上都是夫人们在说,小姐们羞羞答答的在听。说的也多半都是对江老夫人的恭维,亦或是对秦氏的夸赞。 这其中,还有国公府的表姑娘秦映儿。她此时正与江茵交头接耳,也不知再议论何事。 只不过秦映儿的眼神却时不时的落到江洛身上,眸子里的嫉妒之意,不仔细看的人定是瞧不出来的。 秦遇带着周氏几人早早的就来了国公府,就等着今日借着江舟的面子,在雍京城里露露脸呢。 自从被昭定帝下旨禁足一月,罚俸一年之后,直到如今已两月有余,却迟迟不见让他官复原职的旨意。 开始那几天他还坐的住,如今已是如坐针毡了。 今日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一定要借此机会打听一下昭定帝的意思,也好知道往哪个方向努力啊! “谢夫人,谢小姐到。”门外的婆子唱道。 江洛立时眼睛一亮,朝着门外看去。便见谢晴亦步亦趋的跟在谢夫人身边,进了花厅。 她走的不快,谢夫人为了照顾她,也走的不疾不徐,倒更显得她们母女端庄持重。 当初下帖子时,关于要不要给靖王妃和谢家下帖子,刘氏可是专门去找过她的。 她也是思量再三,才决定给靖王府和谢家都下了帖子。 谢晴是她的好姐妹,她不想谢晴事后知道她没给谢家下帖子而失望。至于靖王府,她也只是碍于礼貌才下了帖子。靖王妃来与不来,不是她能左右的,她也并不在意。 毕竟,那好歹是靖王妃。 江老夫人闻言,即便是不满,也不敢收了脸上的笑意。 谢大人是国子监祭酒,谢家又是靖王兼锦衣卫指挥使陆今安的舅家。他们得罪不起,也不能得罪。 不过,她可是听秀月说过,那日在永兴伯府,这位谢夫人和谢小姐,可是一直在偏帮江洛这个死丫头。 后来谢小姐还来过府里好多次,与那个死丫头很是要好。 哼! 那丫头有什么好的。 她的茵儿才是国公府的贵女,要交好也应该是与茵儿交好才对,怎会看上江洛? 一定是她们母女眼睛不好。 底下的一众夫人心里也有些怵,她们之中有好些人都在谢夫人面前碰过壁,谢夫人也是实打实的不好相与。 即便这样,众人瞧见门口走进来的淡雅疏离的谢夫人时,即便不想迎,也都得起身行礼,陪着笑道:“谢夫人。” 这赴宴啊,也有赴宴的规矩。一般这先来的都是家里官职低的,后来的嘛,那都是有身份的重要人物。 谢夫人也随着回了半礼,然后大手一挥,带着淡淡的笑说道:“诸位夫人客气了。” 谢晴也微微福身,然后对着江老夫人身旁的江洛,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洛姐姐,我想死你啦! 江洛笑着对她点点头,她可真是太稀罕这个小丫头啦! 秦映儿将她们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心里也越发嫉妒了。 第207章 真招人稀罕 江怀闻言,顿时有些委屈的看向江老夫人:“祖母~” 江老夫人瞪了江舟一眼,对着江怀宠溺的摆摆手,示意他无事,只管去坐下就是。 江怀这才在众人的审视下,垂首去了江安身旁坐着。 江安自是没搭理他的。 要是放在以前,他一定要上前安慰的。如今不同了,至少明面上他不再是大房的庶子,而是二房的嫡子。 他即便是不说话,也不会再有人逼着他去说。 更何况,江怀早就被宠坏了。此时他若是搭腔,必定少不了一顿羞辱。 他不是傻子! 江怀也不敢再造次,只在心里狠狠的记了一笔,连带着也瞪了一眼江安。 江晨却时不时的瞟一眼江茵…… 巳时,镇国公府正门、侧门、角门全部大开,用来迎接今日的贵客们。 为了显示出对客人的看重,以及彰显江老夫人寿宴的隆重,宴会就定在前院的正厅里。 国公府的正厅很大,厅堂正中间则用青山绿水和梅兰竹菊的八段式屏风,将整个正厅隔开,分成一左一右各两个小厅。 两个小厅的末端又分别开了两扇门,两边距离不近,也就不会生出诸多麻烦。 届时,晌午的宴饮,夫人小姐们便能安心的待在其中一个小厅里相聚闲聊,享受美食。外男则在另一边的小厅里把酒言欢,畅所欲言。 二者互不干扰,既能避免尴尬,又能吃得尽兴。 镇国公府的风景和府邸格局,在雍京城里也算得上是上等。毕竟是在老镇国公鼎盛时期,昭顺帝亲自赏赐的。 不过,因着是夏日,天气炎热,园子里也没什么好逛的。 唯一能去的便是弯月湖了。 刘氏早早的就吩咐下人,将弯月湖旁的长廊和八角亭都收拾一遍。又备了软垫和吃食点心,还配了足够的丫鬟婆子守着。 今日来的都是贵女,既不能怠慢了,又不能出了事。 江舟和江淼兄弟二人站在国公府门口,满面笑容的迎着来参加寿宴的各府家主和公子。 秦氏和刘氏则在另一侧,言笑晏晏的迎着各府的当家主母和贵女们。 国公府门前,一时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要说江舟怎么着也是镇国公,又何必亲自站在大门口相迎? 这可能也是江舟唯一的优点了,舍得下去脸面,弯得下去腰。尤其是在昭定帝面前,更是如此。 因此,他在朝中多年虽没什么建树,也没有所谓的军功,可这镇国公的爵位,却依旧没被撤了去。 也算是一种能耐了。 此时,国公府里坐着的诸位大人,皆都满面红光。 官职比江舟高的,品阶没他高,却得大雍唯一一品国公爷相迎,这感觉还真不错。 官职没他高,品阶也没他高的,就更不必说了。 人人都觉得自己在镇国公面前,得到了莫大的尊重,个个都觉得自己真的是今日的贵客。 秦氏和刘氏这边,也是一派妯娌和睦的景象。 各府的女眷被赵妈妈、鸣翠、丹玉、梅青等得力的丫鬟婆子,迎进了花厅内。 江洛、江茵、江晨、江念几人,则站在江老夫人身边,陪着她与众位夫人、小姐闲聊。 当然了,基本上都是夫人们在说,小姐们羞羞答答的在听。说的也多半都是对江老夫人的恭维,亦或是对秦氏的夸赞。 这其中,还有国公府的表姑娘秦映儿。她此时正与江茵交头接耳,也不知再议论何事。 只不过秦映儿的眼神却时不时的落到江洛身上,眸子里的嫉妒之意,不仔细看的人定是瞧不出来的。 秦遇带着周氏几人早早的就来了国公府,就等着今日借着江舟的面子,在雍京城里露露脸呢。 自从被昭定帝下旨禁足一月,罚俸一年之后,直到如今已两月有余,却迟迟不见让他官复原职的旨意。 开始那几天他还坐的住,如今已是如坐针毡了。 今日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一定要借此机会打听一下昭定帝的意思,也好知道往哪个方向努力啊! “谢夫人,谢小姐到。”门外的婆子唱道。 江洛立时眼睛一亮,朝着门外看去。便见谢晴亦步亦趋的跟在谢夫人身边,进了花厅。 她走的不快,谢夫人为了照顾她,也走的不疾不徐,倒更显得她们母女端庄持重。 当初下帖子时,关于要不要给靖王妃和谢家下帖子,刘氏可是专门去找过她的。 她也是思量再三,才决定给靖王府和谢家都下了帖子。 谢晴是她的好姐妹,她不想谢晴事后知道她没给谢家下帖子而失望。至于靖王府,她也只是碍于礼貌才下了帖子。靖王妃来与不来,不是她能左右的,她也并不在意。 毕竟,那好歹是靖王妃。 江老夫人闻言,即便是不满,也不敢收了脸上的笑意。 谢大人是国子监祭酒,谢家又是靖王兼锦衣卫指挥使陆今安的舅家。他们得罪不起,也不能得罪。 不过,她可是听秀月说过,那日在永兴伯府,这位谢夫人和谢小姐,可是一直在偏帮江洛这个死丫头。 后来谢小姐还来过府里好多次,与那个死丫头很是要好。 哼! 那丫头有什么好的。 她的茵儿才是国公府的贵女,要交好也应该是与茵儿交好才对,怎会看上江洛? 一定是她们母女眼睛不好。 底下的一众夫人心里也有些怵,她们之中有好些人都在谢夫人面前碰过壁,谢夫人也是实打实的不好相与。 即便这样,众人瞧见门口走进来的淡雅疏离的谢夫人时,即便不想迎,也都得起身行礼,陪着笑道:“谢夫人。” 这赴宴啊,也有赴宴的规矩。一般这先来的都是家里官职低的,后来的嘛,那都是有身份的重要人物。 谢夫人也随着回了半礼,然后大手一挥,带着淡淡的笑说道:“诸位夫人客气了。” 谢晴也微微福身,然后对着江老夫人身旁的江洛,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洛姐姐,我想死你啦! 江洛笑着对她点点头,她可真是太稀罕这个小丫头啦! 秦映儿将她们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心里也越发嫉妒了。 第208章 羡慕嫉妒恨。 她看着江洛胸前的芙蓉嵌八宝璎珞,若是她没记错,这应该就是靖王妃前些日子赏给江洛的那个了,可真好看! 她从没有这么好看的首饰,也没有这么金贵的云锦纱所制成的纱裙。 尤其是她父亲被皇上惩罚之后,秦家更不如从前了。不但吃的越来越差,就连夏日的衣裙也是去年的,今年母亲都不曾开口给她赶制新衣。 最最重要的是,冰块都买不起了。 她哥哥秦文要温书,参加今年的秋闱,府里的冰块都紧着哥哥用了。她屋里放的都是些碎冰渣,她几乎每晚都被热醒。 这个扫把星身上的淡紫色云锦纱裙,没有个几百两绝对买不下来,这可是她一整个夏天的冰块钱啊! 哼! 没想到,一个丧母的扫把星罢了,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竟然先后得了靖王妃和谢夫人的青睐,如今谢小姐也成了她的手帕交。 整个雍京城谁人不知,那谢晴可是国子监祭酒谢大人的心头肉掌中宝! 江洛与她成为手帕交,不知能得了多少好处呢! 她越想越不甘心,手里的帕子绞的紧紧的,细白的手指都被帕子勒红了。 江洛觉着身旁有一道炽热的视线,不停的盯着她。她转过头看去,正好撞上秦映儿来不及收回的眼神。 秦映儿没想到江洛会看向她,此时被抓包了,连忙尴尬的抽回视线。 江洛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羡慕?嫉妒?恨? 呦,都齐了! 不愧是秦家人,与秦氏和江茵一般无二。 呵呵……她如今就喜欢别人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愤恨模样。 真有趣! 比让她们都死了有趣…… 众夫人也都跟着起身,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旁站着,给谢氏母女让出了一条道。 谢夫人便带着谢晴上前行礼:“谢家恭贺老镇国公夫人寿辰。” “谢氏晴儿,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谢晴在画意的搀扶下,对着上首的江老夫人拜了下去。 二人身后的万妈妈,捧着一个紫檀木雕祥云纹的长匣子走上前。光看这匣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一定价值不菲。 秦妈妈忙走过去福身接过寿礼,递给了身后的大丫鬟夏冰。 江老夫人笑意不达眼底,脸上现出勉强的慈爱,抬了抬手:“快呜起呜呜来……” 秦妈妈又上前托起谢晴:“我家老夫人请谢夫人、谢大小姐快快起身。多谢谢夫人、谢大小姐能来国公府参加寿宴,快快请坐。” 谢夫人也懒得与人寒暄,便带着谢晴坐在了左下首第一个位置,谢晴则坐在她后方的圆凳子上,朝着江洛挤眉弄眼。 江洛几人也都一一走上前去行礼:“江洛\/江茵\/江晨\/江念,请谢夫人安。” 谢夫人笑着拉过江洛的手:“老夫人真是好福气,瞧瞧府里的几位小姐,都跟朵花似的,几位小姐快快请起。” 江老夫人见她开口夸赞孙女们,脸上的笑容倒也真了一分,她摆摆手:“谢夫人呜呜谬呜赞。” “洛儿可是不能出门?怎的也不去谢府玩了?”谢夫人没搭理江老夫人,反而拍着江洛的手问道。 江老夫人:早知道不费那劲儿了…… 在场的夫人哪个不是人精?见她这样,皆是面面相觑,脸色异常。 这是谢夫人? 谢夫人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谢夫人连京城里的宴会都懒得参加,竟还会邀请别人去谢府? 这不可能…… 众人又把目光都移到江洛身上,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不就是比她们家闺女白点儿、瘦点儿、眼睛大点儿、面相清冷点儿、气质矜贵点儿嘛…… 除了这些……好!就这些都把她们家的女儿比下去了…… 不过,兴许是谢夫人不常在京中走动,并不了解这江大小姐的名声,这才被她的容貌给迷惑了,以为她是一位知书达礼的贵女呢! 殊不知,这江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克母弑妹的恶毒之人。 宁阳侯夫人不只一次在外人面前显露出,对这位小姐的厌恶呢! 想到此处,诸位夫人瞅了瞅身边的自家闺女,都默默的叹了口气,看来谢夫人也有一叶障目的时候啊。 她们心里多少平衡了点。 江洛自是不知道诸位夫人内心的一番比较和争斗,她对着谢夫人甜甜一笑,柔声道:“多谢夫人挂念。最近府里事忙,洛儿过几日就去看望您,好不好?” 谢夫人之所以当着众人的面说这些话,本就是为了让别人知道,江洛与谢家的关系。也是警告她们,日后在外碰到了,让她们都好好掂量掂量,别欺负错了人。 也更是为了在国公府的人面前,给江洛撑腰! 自从那日一起去了清泉庄子上,虽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儿,可也让她对这位江小姐彻底另眼相待。 这位江小姐的品性,值得晴儿喜欢看重,也值得谢府看顾。 “好好好,你何时去,谢府的大门都为你敞开。”谢夫人笑着将她推到身后的谢晴身边:“你快去与晴儿说说话,她整日的在伯母身边唠叨着要来找你玩,我这耳朵都起了茧子。若不是她脚伤未好,我真想将她扔到你院子里去。” 虽是嫌弃,却让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其中的宠溺。 江洛在听到她这声伯母时,心里又是一颤。看来,谢夫人是当真与旁人不同,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外界的传言。 她心里微暖。 既然谢夫人如此真诚,她也不会扭捏:“好嘞谢伯母,晴儿妹妹您就交给我好了。”说罢,也顺势朝谢晴挪了过去,牵上她的手晃了晃,二人相视而笑。 众人刚刚自我平衡好的内心,再次倾斜了。 这镇国公府大小姐虽长的极好,在外的名声是极差的,简直是不能一提。 可一向注重规矩的谢夫人和谢祭酒,竟然舍得让他们的掌上明珠,和这种名声差的人相交? 还真是奇了。 这江大小姐到底有何可取之处? 难道是有人隐瞒了什么不成?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门外的婆子又唱道:“宁阳侯夫人、宁阳侯世子、嘉阳县主,到。” 众人闻言,立时都起了身,准备迎接大雍朝如今最有权势的侯夫人。 第208章 羡慕嫉妒恨。 她看着江洛胸前的芙蓉嵌八宝璎珞,若是她没记错,这应该就是靖王妃前些日子赏给江洛的那个了,可真好看! 她从没有这么好看的首饰,也没有这么金贵的云锦纱所制成的纱裙。 尤其是她父亲被皇上惩罚之后,秦家更不如从前了。不但吃的越来越差,就连夏日的衣裙也是去年的,今年母亲都不曾开口给她赶制新衣。 最最重要的是,冰块都买不起了。 她哥哥秦文要温书,参加今年的秋闱,府里的冰块都紧着哥哥用了。她屋里放的都是些碎冰渣,她几乎每晚都被热醒。 这个扫把星身上的淡紫色云锦纱裙,没有个几百两绝对买不下来,这可是她一整个夏天的冰块钱啊! 哼! 没想到,一个丧母的扫把星罢了,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竟然先后得了靖王妃和谢夫人的青睐,如今谢小姐也成了她的手帕交。 整个雍京城谁人不知,那谢晴可是国子监祭酒谢大人的心头肉掌中宝! 江洛与她成为手帕交,不知能得了多少好处呢! 她越想越不甘心,手里的帕子绞的紧紧的,细白的手指都被帕子勒红了。 江洛觉着身旁有一道炽热的视线,不停的盯着她。她转过头看去,正好撞上秦映儿来不及收回的眼神。 秦映儿没想到江洛会看向她,此时被抓包了,连忙尴尬的抽回视线。 江洛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羡慕?嫉妒?恨? 呦,都齐了! 不愧是秦家人,与秦氏和江茵一般无二。 呵呵……她如今就喜欢别人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愤恨模样。 真有趣! 比让她们都死了有趣…… 众夫人也都跟着起身,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旁站着,给谢氏母女让出了一条道。 谢夫人便带着谢晴上前行礼:“谢家恭贺老镇国公夫人寿辰。” “谢氏晴儿,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谢晴在画意的搀扶下,对着上首的江老夫人拜了下去。 二人身后的万妈妈,捧着一个紫檀木雕祥云纹的长匣子走上前。光看这匣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一定价值不菲。 秦妈妈忙走过去福身接过寿礼,递给了身后的大丫鬟夏冰。 江老夫人笑意不达眼底,脸上现出勉强的慈爱,抬了抬手:“快呜起呜呜来……” 秦妈妈又上前托起谢晴:“我家老夫人请谢夫人、谢大小姐快快起身。多谢谢夫人、谢大小姐能来国公府参加寿宴,快快请坐。” 谢夫人也懒得与人寒暄,便带着谢晴坐在了左下首第一个位置,谢晴则坐在她后方的圆凳子上,朝着江洛挤眉弄眼。 江洛几人也都一一走上前去行礼:“江洛\/江茵\/江晨\/江念,请谢夫人安。” 谢夫人笑着拉过江洛的手:“老夫人真是好福气,瞧瞧府里的几位小姐,都跟朵花似的,几位小姐快快请起。” 江老夫人见她开口夸赞孙女们,脸上的笑容倒也真了一分,她摆摆手:“谢夫人呜呜谬呜赞。” “洛儿可是不能出门?怎的也不去谢府玩了?”谢夫人没搭理江老夫人,反而拍着江洛的手问道。 江老夫人:早知道不费那劲儿了…… 在场的夫人哪个不是人精?见她这样,皆是面面相觑,脸色异常。 这是谢夫人? 谢夫人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谢夫人连京城里的宴会都懒得参加,竟还会邀请别人去谢府? 这不可能…… 众人又把目光都移到江洛身上,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不就是比她们家闺女白点儿、瘦点儿、眼睛大点儿、面相清冷点儿、气质矜贵点儿嘛…… 除了这些……好!就这些都把她们家的女儿比下去了…… 不过,兴许是谢夫人不常在京中走动,并不了解这江大小姐的名声,这才被她的容貌给迷惑了,以为她是一位知书达礼的贵女呢! 殊不知,这江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克母弑妹的恶毒之人。 宁阳侯夫人不只一次在外人面前显露出,对这位小姐的厌恶呢! 想到此处,诸位夫人瞅了瞅身边的自家闺女,都默默的叹了口气,看来谢夫人也有一叶障目的时候啊。 她们心里多少平衡了点。 江洛自是不知道诸位夫人内心的一番比较和争斗,她对着谢夫人甜甜一笑,柔声道:“多谢夫人挂念。最近府里事忙,洛儿过几日就去看望您,好不好?” 谢夫人之所以当着众人的面说这些话,本就是为了让别人知道,江洛与谢家的关系。也是警告她们,日后在外碰到了,让她们都好好掂量掂量,别欺负错了人。 也更是为了在国公府的人面前,给江洛撑腰! 自从那日一起去了清泉庄子上,虽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儿,可也让她对这位江小姐彻底另眼相待。 这位江小姐的品性,值得晴儿喜欢看重,也值得谢府看顾。 “好好好,你何时去,谢府的大门都为你敞开。”谢夫人笑着将她推到身后的谢晴身边:“你快去与晴儿说说话,她整日的在伯母身边唠叨着要来找你玩,我这耳朵都起了茧子。若不是她脚伤未好,我真想将她扔到你院子里去。” 虽是嫌弃,却让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其中的宠溺。 江洛在听到她这声伯母时,心里又是一颤。看来,谢夫人是当真与旁人不同,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外界的传言。 她心里微暖。 既然谢夫人如此真诚,她也不会扭捏:“好嘞谢伯母,晴儿妹妹您就交给我好了。”说罢,也顺势朝谢晴挪了过去,牵上她的手晃了晃,二人相视而笑。 众人刚刚自我平衡好的内心,再次倾斜了。 这镇国公府大小姐虽长的极好,在外的名声是极差的,简直是不能一提。 可一向注重规矩的谢夫人和谢祭酒,竟然舍得让他们的掌上明珠,和这种名声差的人相交? 还真是奇了。 这江大小姐到底有何可取之处? 难道是有人隐瞒了什么不成?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门外的婆子又唱道:“宁阳侯夫人、宁阳侯世子、嘉阳县主,到。” 众人闻言,立时都起了身,准备迎接大雍朝如今最有权势的侯夫人。 第209章 一群瞎了眼的。 原本凌寻是外男,无事是不能越过垂花门进到内院的。可谁让他与江洛有婚约在身呢,这准孙女婿的头衔顶着,若是不亲自来为江老夫人拜寿,倒显得宁阳侯府没规矩了。 至于嘉阳县主,她今儿就是来找茬的! 她被昭定帝惩罚,禁足在宁阳侯府的日子已经到了,不来国公府见见江洛,她怎么甘心呢? 她堂堂县主,竟被一个扫把星给打个措手不及,这叫她怎么能忍? 江老夫人毕竟老了,行动总是比她们慢些,可依旧扶着秦妈妈的手,颤颤巍巍的起身上前恭迎这三位。 须臾,便见一位雍容华贵的丰腴贵夫人,左手边跟着身着靛青色圆领直缀的凌寻,右手边则是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的嘉阳县主。 裙子随着她的走路,裙摆飞扬,色彩鲜丽,如同云霞般灿烂。 再配上她那一脸高傲的神情,仿佛是一只骄傲的绿孔雀。 凌寻刚刚站定,视线便落在了江老夫人身后的江茵身上。见她今日一袭粉蓝绡纱锦衣,头戴珠翠,肤若凝脂,比平日里又多了些娇俏,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江茵自是没有错过凌寻眼中的情绪,顿时羞的满脸通红。 这么多人呢!凌哥哥真是的…… 她怕被人发现端倪,忙移开视线向一旁的嘉阳县主望去,以示淡定。 少女含羞,粉面朱唇。 倒不失为一道好风景! 凌寻敲着手里的折扇,一一扫视过去,当他无意间喵到那抹淡紫色身影时,不由得心神一震,手里的折扇都停了。 峨眉敛黛、肌光胜雪、清丽绝俗……此时他脑袋里能想到的赞美之词都想了个遍,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是的,少了期盼。 少女目视前方,并未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儿。精致的面容上分明带着笑意,但眼里却没有半点温度,如余烬冷寂。 以往他来国公府时,江洛虽唯唯诺诺,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总带着点期盼。 如今,她虽笑着,却眸中含冰。 即便是薄情如凌寻,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一下。 他忙稳住心中荡漾,暗道有些日子没见,江洛这容貌好似更胜从前了。 不过,早晚都是他凌寻的,他不急。 到时姐妹双姝,一妻一妾,他可尽享齐人之福…… 江洛知道凌寻在看她,却不知他会有这般恶心至极的心思。若是知道了,她定要将重生至今所用的食物都吐个干净。 她懒得搭理这种道貌岸然的假君子,对于凌寻这种自以为是的人,直接忽视他就是最好的法子。 另一边,如一只绿孔雀的嘉阳县主,更是穿过众人,将视线直愣愣的射在江洛身上,眼里的恨意毫不掩饰。 自她晓事起,从未在任何人面前丢过脸面,也从未有过做不成的事。 江洛是第一个! 第一个让她这么丢脸的人! 让她在整个雍京城里所有人面前丢脸的人…… 哼,江洛,你给本县主等着! 早晚有一天,她一定会让江洛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二人不愧是亲兄妹。 而江茵也把嘉阳县主的神情尽收眼底,此时她已没了刚才的羞怯,只在心中不停的冷笑。 以前她去陪嘉阳县主玩耍,总是忍着她让着她,事事都顺从她,就是为了日后能让她在侯夫人戚氏面前,多说她两句好话。 这样,到时母亲这边事成,宁阳侯府那她也不用过多担心。 她经常会在嘉阳县主面前提起江洛,不过,基本都是些不好的事。 嘉阳县主听完总是面露嫌恶,觉得江洛不配为侯府世子夫人。 可尽管如此,却不曾见嘉阳县主在她面前表过态。嘉阳县主在她面前总是端着县主的架子,有什么都藏在心里,从不会对她多说一句。 她还以为嘉阳县主多能沉得住气呢,没想到啊…… 真是老天都要帮她江茵啊! 凌寻是外男,进花厅为江老夫人贺寿已是不妥,此时他长身玉立在一众脂粉堆里,腰背挺直、手握折扇、目不斜视,端的是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看得在场的夫人们心中异常遗憾,若不是知晓自家的地位入不了侯府的眼,好歹要为身边的亲女争上一争的。 众位小姐更是躲在帕子下,红着脸偷看…… 江洛见她们一个个的都如含羞带怯的小媳妇儿似的,差点要白眼儿翻上天。 这都什么眼神儿啊? 竟然会看上凌寻这个人渣…… “拜见宁阳侯夫人、宁阳侯世子、嘉阳县主。”众人连忙上前随着江老夫人拜了下去。 江老夫人虽是镇国公夫人,却并未被请诰命,因此她并没有品阶。 “都起来,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大家不必拘礼。”戚氏微微抬手,很满意众人对她的恭敬。 众人依言起身,又寒暄了几句。凌寻和嘉阳县主便朝着江老夫人行了晚辈礼:“凌寻\/嘉阳,祝老夫人松鹤长青,欢乐远长。” 江老夫人颤抖着手:“好好呜呜,快呜呜起。” 嘉阳县主见她口齿不清,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就罢了,嘴角还似有口水流下。便有些嫌弃,立时捂着嘴后退了半步。 她这一番动作下来,伤害不大就是侮辱性极强。 江老夫人见她这般模样,怎会不知她是何意?一张老脸上一时间红了白,白了红…… 秦妈妈最是知晓她的脾气,扶着她胳膊的手,是紧了又紧,以提示江老夫人:千万别动怒,这可不是您的孙女儿,您想骂可得掂量掂量…… 众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戚氏却仿佛没看见一般,并不曾斥责嘉阳县主不知礼数。 在她眼里,她女儿是与公主一般尊贵的。能舍下身份,来给这老婆子贺寿已是给国公府脸面了。 这时,秦氏也匆忙的从院外赶来。她见屋里气氛有些尴尬,众人都一副惶恐的表情。 嘉阳县主更是一脸嫌弃,江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戚氏则面无表情的立在那不说话,气氛微妙到了极致。 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出事了? 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事。 心里又不停的暗道:都怪刘氏那贱人…… 第209章 一群瞎了眼的。 原本凌寻是外男,无事是不能越过垂花门进到内院的。可谁让他与江洛有婚约在身呢,这准孙女婿的头衔顶着,若是不亲自来为江老夫人拜寿,倒显得宁阳侯府没规矩了。 至于嘉阳县主,她今儿就是来找茬的! 她被昭定帝惩罚,禁足在宁阳侯府的日子已经到了,不来国公府见见江洛,她怎么甘心呢? 她堂堂县主,竟被一个扫把星给打个措手不及,这叫她怎么能忍? 江老夫人毕竟老了,行动总是比她们慢些,可依旧扶着秦妈妈的手,颤颤巍巍的起身上前恭迎这三位。 须臾,便见一位雍容华贵的丰腴贵夫人,左手边跟着身着靛青色圆领直缀的凌寻,右手边则是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的嘉阳县主。 裙子随着她的走路,裙摆飞扬,色彩鲜丽,如同云霞般灿烂。 再配上她那一脸高傲的神情,仿佛是一只骄傲的绿孔雀。 凌寻刚刚站定,视线便落在了江老夫人身后的江茵身上。见她今日一袭粉蓝绡纱锦衣,头戴珠翠,肤若凝脂,比平日里又多了些娇俏,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江茵自是没有错过凌寻眼中的情绪,顿时羞的满脸通红。 这么多人呢!凌哥哥真是的…… 她怕被人发现端倪,忙移开视线向一旁的嘉阳县主望去,以示淡定。 少女含羞,粉面朱唇。 倒不失为一道好风景! 凌寻敲着手里的折扇,一一扫视过去,当他无意间喵到那抹淡紫色身影时,不由得心神一震,手里的折扇都停了。 峨眉敛黛、肌光胜雪、清丽绝俗……此时他脑袋里能想到的赞美之词都想了个遍,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是的,少了期盼。 少女目视前方,并未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儿。精致的面容上分明带着笑意,但眼里却没有半点温度,如余烬冷寂。 以往他来国公府时,江洛虽唯唯诺诺,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总带着点期盼。 如今,她虽笑着,却眸中含冰。 即便是薄情如凌寻,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一下。 他忙稳住心中荡漾,暗道有些日子没见,江洛这容貌好似更胜从前了。 不过,早晚都是他凌寻的,他不急。 到时姐妹双姝,一妻一妾,他可尽享齐人之福…… 江洛知道凌寻在看她,却不知他会有这般恶心至极的心思。若是知道了,她定要将重生至今所用的食物都吐个干净。 她懒得搭理这种道貌岸然的假君子,对于凌寻这种自以为是的人,直接忽视他就是最好的法子。 另一边,如一只绿孔雀的嘉阳县主,更是穿过众人,将视线直愣愣的射在江洛身上,眼里的恨意毫不掩饰。 自她晓事起,从未在任何人面前丢过脸面,也从未有过做不成的事。 江洛是第一个! 第一个让她这么丢脸的人! 让她在整个雍京城里所有人面前丢脸的人…… 哼,江洛,你给本县主等着! 早晚有一天,她一定会让江洛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二人不愧是亲兄妹。 而江茵也把嘉阳县主的神情尽收眼底,此时她已没了刚才的羞怯,只在心中不停的冷笑。 以前她去陪嘉阳县主玩耍,总是忍着她让着她,事事都顺从她,就是为了日后能让她在侯夫人戚氏面前,多说她两句好话。 这样,到时母亲这边事成,宁阳侯府那她也不用过多担心。 她经常会在嘉阳县主面前提起江洛,不过,基本都是些不好的事。 嘉阳县主听完总是面露嫌恶,觉得江洛不配为侯府世子夫人。 可尽管如此,却不曾见嘉阳县主在她面前表过态。嘉阳县主在她面前总是端着县主的架子,有什么都藏在心里,从不会对她多说一句。 她还以为嘉阳县主多能沉得住气呢,没想到啊…… 真是老天都要帮她江茵啊! 凌寻是外男,进花厅为江老夫人贺寿已是不妥,此时他长身玉立在一众脂粉堆里,腰背挺直、手握折扇、目不斜视,端的是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看得在场的夫人们心中异常遗憾,若不是知晓自家的地位入不了侯府的眼,好歹要为身边的亲女争上一争的。 众位小姐更是躲在帕子下,红着脸偷看…… 江洛见她们一个个的都如含羞带怯的小媳妇儿似的,差点要白眼儿翻上天。 这都什么眼神儿啊? 竟然会看上凌寻这个人渣…… “拜见宁阳侯夫人、宁阳侯世子、嘉阳县主。”众人连忙上前随着江老夫人拜了下去。 江老夫人虽是镇国公夫人,却并未被请诰命,因此她并没有品阶。 “都起来,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大家不必拘礼。”戚氏微微抬手,很满意众人对她的恭敬。 众人依言起身,又寒暄了几句。凌寻和嘉阳县主便朝着江老夫人行了晚辈礼:“凌寻\/嘉阳,祝老夫人松鹤长青,欢乐远长。” 江老夫人颤抖着手:“好好呜呜,快呜呜起。” 嘉阳县主见她口齿不清,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就罢了,嘴角还似有口水流下。便有些嫌弃,立时捂着嘴后退了半步。 她这一番动作下来,伤害不大就是侮辱性极强。 江老夫人见她这般模样,怎会不知她是何意?一张老脸上一时间红了白,白了红…… 秦妈妈最是知晓她的脾气,扶着她胳膊的手,是紧了又紧,以提示江老夫人:千万别动怒,这可不是您的孙女儿,您想骂可得掂量掂量…… 众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戚氏却仿佛没看见一般,并不曾斥责嘉阳县主不知礼数。 在她眼里,她女儿是与公主一般尊贵的。能舍下身份,来给这老婆子贺寿已是给国公府脸面了。 这时,秦氏也匆忙的从院外赶来。她见屋里气氛有些尴尬,众人都一副惶恐的表情。 嘉阳县主更是一脸嫌弃,江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戚氏则面无表情的立在那不说话,气氛微妙到了极致。 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出事了? 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事。 心里又不停的暗道:都怪刘氏那贱人…… 第210章 犟驴 她今日之所以在门口站着迎人,等得就是宁阳侯府。宁阳侯夫人几人来时,她便想招呼着人一起进花厅。 偏偏刘氏一句:“大嫂,这后面的客人还有呢,您若是此时回花厅去被人看到,恐怕对国公府的名声不好啊……” 江舟虽是国公爷,可官职却不大。后续还会有很多他的同僚来,她既然出来迎客人,就不能随便怠慢了。 她听了刘氏这话,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先顾全了江舟的面子。可这心里始终担心花厅这里怠慢了几位贵客,果不其然…… 秦氏从一旁绕到戚氏身边,对着对面的秦妈妈使了个眼色:“秦妈妈,母亲身体未愈,快将母亲扶去上首坐着。” 秦妈妈颔首,然后轻声哄道::“老夫人,您慢着点。” 秦氏又怕江老夫人一时转不过弯,瞧着嘉阳县主是小辈儿,会忍不住出口训斥而得罪了戚氏,忙对着戚氏谄笑:“侯夫人亲自来为母亲贺寿,当真是有心了,您请上座。” 她这位姑母兼婆婆啊,最是蠢笨如猪。一直待在国公府里也就罢了,事事有她呢! 可至从中风后,那脾气就像犟驴,逮谁踢谁。 也不仔细想想,嘉阳县主是她能训斥的吗? 她这一旦开了口,不但得罪了戚氏,往大了说,弄不好还能得罪了皇后! 茵儿若是因着她而遭了厌弃,还谈什么嫁去侯府做世子夫人? “茵儿,你与嘉阳县主素来要好,还不快陪着嘉阳县主去吃茶歇息。”秦氏一边扶着戚氏往里走,一边对江茵吩咐道。 江茵得意的看了一眼江洛,笑着回:“是,母亲。” 江晨和江念自是跟了过去的。 江念如今是不敢再得罪秦氏和江茵的,否则,她的嫁妆都是问题。 至于江晨,在外人眼中,她与江茵从始至终都是好姐妹。而江茵在秦氏的打造下,也是一个和睦姐妹的好姐姐。 有人爱演,她陪着喽! 秦映儿瞥了一眼玉树临风的凌寻,也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能巴结上嘉阳县主可是好事儿! 江茵以前也经常与嘉阳县主一起玩乐,每每她要跟去,江茵总是睨着她:“表姐,这嘉阳县主可不是我这般的好性子,你若是非要跟去,害得我也跟着吃闭门羹,可别怪我日后都不带你出来玩儿!” 她谁都得罪不起,只好悻悻而归。 今日可是个难得的好时机,她得抓的紧紧的。 若是从此入了嘉阳县主的眼,便能离那人近些也是好的…… 谢晴担忧的望了望江洛,见江洛好似没看到,便忍不住趴在她耳边小声儿道:“洛儿姐姐,她们真是过分,明明该是你去……” 江洛一脸的无所谓,笑着打断她的话:“无妨,我并不在意这些。她若真让我去,我还不乐意呢!” 啧啧。 伺候凌家人的事儿,这辈子她再不会去干了。 既然江茵愿意,就让她去呗! 谢晴听她这么说,眼里的担忧是散了,但心里的疑惑倒是更重了。 难道洛姐姐不在意这桩婚事? 不应该啊。 京城里不是有传言,说洛姐姐对那凌世子喜欢的紧么…… 难道是假的? 也是了,洛姐姐这般好性子的美人儿,都能被那些人说的不堪入目,什么克母不详、心狠手辣、贪图富贵、不修私德、扒着宁阳侯府不放…… 如今她与洛姐姐相处这么久了,也没见洛姐姐是那样的人,一定是她们故意的! 哼,可恶! 这事儿她可得找时间问清楚,若真如她想的这般,洛姐姐不喜欢凌寻,也不愿意嫁去宁阳侯府…… 那她之前想的是不是能成真啦? 哦吼! 若能成真,她一定去镇国寺上一大炷香! 再多供奉些香油钱。 谢晴忍住内心的雀跃,被江洛拉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江老夫人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个脸,又不能发作,内心当真是憋屈的很! 她有史以来第一次觉着,江茵嫁去宁阳侯府兴许不是什么好婚事。 戚氏则在秦氏等人的簇拥下,慢悠悠的坐在了左下首第一的位置上,面无波澜道:“国公府夫人客气了。老夫人大寿,宁阳侯府自当来恭贺,只不过……我家老爷今日被皇上叫去了宫里,说是有要事商议,便由我带着孩子们来了。” 在座的夫人闻言,一个个的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唯有谢夫人低垂着眸子,嘴角含着一抹讥笑,似乎要将手里绣着青竹的锦帕盯出个洞来。 戚氏一一扫过去,将她们的心思与动作尽收眼底,脸上不禁露出些轻蔑。 就这一群小喽喽,也配与她共处一室? 国公府当真是没落了。 要不是寻儿与那江洛有明面上的婚事,再加上前些日子出的那事儿,为了宁阳侯府和蝶儿的名声,她端端是不会亲自来的。 她越看下面的那些小官夫人,心里越觉着凌寻身上的这桩婚事,当真是个累赘。 皇后有意凌寻做驸马,她是知道些苗头的。可龙座上那位是何心思,却不是她能猜测的。 所以她只能等。 她之所以没有出手毁了这桩婚事,便是一直在等着宫里头的意思呢。她可不想赔了宁阳侯府和凌寻的名声,最后连个驸马也捞不着。 比起大公主傅瑾,国公府肯定是不够看的。 江老夫人虽糊涂,可也听出了戚氏话中的重点。 此时,她心里不由庆幸刚刚秦氏来的真是时候,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训诫嘉阳县主了。这可是凌阁老的掌上明珠,如日中天的宁阳侯府啊。 她怎么能得罪了! 先前她心里再大的气,此时也消了,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慈祥。 秦氏眼眸一转,看似颠怪,实则是恭维的道:“您这是什么话,凌阁老可是大雍肱骨,多受皇上看重,日理万机也是应该的。您能带着世子、县主来国公府贺寿,老夫人别提多高兴呢!” 江老夫人也一脸赞同的点点头。 在场的夫人们可都是人精,哪能看不出秦氏的谄媚之意? 有人在心里暗道秦氏果然是吾辈楷模,这奉承说话的本事,当真是不俗。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国公夫人说的在理。” 亦有人面上不显,却在心里又是嫉妒又是唾弃秦氏的做派。 第210章 犟驴 她今日之所以在门口站着迎人,等得就是宁阳侯府。宁阳侯夫人几人来时,她便想招呼着人一起进花厅。 偏偏刘氏一句:“大嫂,这后面的客人还有呢,您若是此时回花厅去被人看到,恐怕对国公府的名声不好啊……” 江舟虽是国公爷,可官职却不大。后续还会有很多他的同僚来,她既然出来迎客人,就不能随便怠慢了。 她听了刘氏这话,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先顾全了江舟的面子。可这心里始终担心花厅这里怠慢了几位贵客,果不其然…… 秦氏从一旁绕到戚氏身边,对着对面的秦妈妈使了个眼色:“秦妈妈,母亲身体未愈,快将母亲扶去上首坐着。” 秦妈妈颔首,然后轻声哄道::“老夫人,您慢着点。” 秦氏又怕江老夫人一时转不过弯,瞧着嘉阳县主是小辈儿,会忍不住出口训斥而得罪了戚氏,忙对着戚氏谄笑:“侯夫人亲自来为母亲贺寿,当真是有心了,您请上座。” 她这位姑母兼婆婆啊,最是蠢笨如猪。一直待在国公府里也就罢了,事事有她呢! 可至从中风后,那脾气就像犟驴,逮谁踢谁。 也不仔细想想,嘉阳县主是她能训斥的吗? 她这一旦开了口,不但得罪了戚氏,往大了说,弄不好还能得罪了皇后! 茵儿若是因着她而遭了厌弃,还谈什么嫁去侯府做世子夫人? “茵儿,你与嘉阳县主素来要好,还不快陪着嘉阳县主去吃茶歇息。”秦氏一边扶着戚氏往里走,一边对江茵吩咐道。 江茵得意的看了一眼江洛,笑着回:“是,母亲。” 江晨和江念自是跟了过去的。 江念如今是不敢再得罪秦氏和江茵的,否则,她的嫁妆都是问题。 至于江晨,在外人眼中,她与江茵从始至终都是好姐妹。而江茵在秦氏的打造下,也是一个和睦姐妹的好姐姐。 有人爱演,她陪着喽! 秦映儿瞥了一眼玉树临风的凌寻,也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能巴结上嘉阳县主可是好事儿! 江茵以前也经常与嘉阳县主一起玩乐,每每她要跟去,江茵总是睨着她:“表姐,这嘉阳县主可不是我这般的好性子,你若是非要跟去,害得我也跟着吃闭门羹,可别怪我日后都不带你出来玩儿!” 她谁都得罪不起,只好悻悻而归。 今日可是个难得的好时机,她得抓的紧紧的。 若是从此入了嘉阳县主的眼,便能离那人近些也是好的…… 谢晴担忧的望了望江洛,见江洛好似没看到,便忍不住趴在她耳边小声儿道:“洛儿姐姐,她们真是过分,明明该是你去……” 江洛一脸的无所谓,笑着打断她的话:“无妨,我并不在意这些。她若真让我去,我还不乐意呢!” 啧啧。 伺候凌家人的事儿,这辈子她再不会去干了。 既然江茵愿意,就让她去呗! 谢晴听她这么说,眼里的担忧是散了,但心里的疑惑倒是更重了。 难道洛姐姐不在意这桩婚事? 不应该啊。 京城里不是有传言,说洛姐姐对那凌世子喜欢的紧么…… 难道是假的? 也是了,洛姐姐这般好性子的美人儿,都能被那些人说的不堪入目,什么克母不详、心狠手辣、贪图富贵、不修私德、扒着宁阳侯府不放…… 如今她与洛姐姐相处这么久了,也没见洛姐姐是那样的人,一定是她们故意的! 哼,可恶! 这事儿她可得找时间问清楚,若真如她想的这般,洛姐姐不喜欢凌寻,也不愿意嫁去宁阳侯府…… 那她之前想的是不是能成真啦? 哦吼! 若能成真,她一定去镇国寺上一大炷香! 再多供奉些香油钱。 谢晴忍住内心的雀跃,被江洛拉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江老夫人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个脸,又不能发作,内心当真是憋屈的很! 她有史以来第一次觉着,江茵嫁去宁阳侯府兴许不是什么好婚事。 戚氏则在秦氏等人的簇拥下,慢悠悠的坐在了左下首第一的位置上,面无波澜道:“国公府夫人客气了。老夫人大寿,宁阳侯府自当来恭贺,只不过……我家老爷今日被皇上叫去了宫里,说是有要事商议,便由我带着孩子们来了。” 在座的夫人闻言,一个个的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唯有谢夫人低垂着眸子,嘴角含着一抹讥笑,似乎要将手里绣着青竹的锦帕盯出个洞来。 戚氏一一扫过去,将她们的心思与动作尽收眼底,脸上不禁露出些轻蔑。 就这一群小喽喽,也配与她共处一室? 国公府当真是没落了。 要不是寻儿与那江洛有明面上的婚事,再加上前些日子出的那事儿,为了宁阳侯府和蝶儿的名声,她端端是不会亲自来的。 她越看下面的那些小官夫人,心里越觉着凌寻身上的这桩婚事,当真是个累赘。 皇后有意凌寻做驸马,她是知道些苗头的。可龙座上那位是何心思,却不是她能猜测的。 所以她只能等。 她之所以没有出手毁了这桩婚事,便是一直在等着宫里头的意思呢。她可不想赔了宁阳侯府和凌寻的名声,最后连个驸马也捞不着。 比起大公主傅瑾,国公府肯定是不够看的。 江老夫人虽糊涂,可也听出了戚氏话中的重点。 此时,她心里不由庆幸刚刚秦氏来的真是时候,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训诫嘉阳县主了。这可是凌阁老的掌上明珠,如日中天的宁阳侯府啊。 她怎么能得罪了! 先前她心里再大的气,此时也消了,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慈祥。 秦氏眼眸一转,看似颠怪,实则是恭维的道:“您这是什么话,凌阁老可是大雍肱骨,多受皇上看重,日理万机也是应该的。您能带着世子、县主来国公府贺寿,老夫人别提多高兴呢!” 江老夫人也一脸赞同的点点头。 在场的夫人们可都是人精,哪能看不出秦氏的谄媚之意? 有人在心里暗道秦氏果然是吾辈楷模,这奉承说话的本事,当真是不俗。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国公夫人说的在理。” 亦有人面上不显,却在心里又是嫉妒又是唾弃秦氏的做派。 第211章 蠢就少说话。 秦氏的话很中听,也确实取悦了宁阳侯夫人戚氏。 她收起脸上的轻蔑,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对着身后的于妈妈招了招手。 戚氏身后的于妈妈会意,不疾不徐的走上前虚行一礼:“宁阳侯夫人携宁阳世子、嘉阳县主,为镇国公老夫人贺寿。”说罢,便将手里的黄花梨木盒子递到了江老夫人跟前。 秦妈妈忙上前回礼,然后谄笑着收了,却并未递给身后的丫鬟,而是亲自捧着去了花厅后用碧纱厨隔开的小间里。 寿也贺了,人也拜了,凌寻再待在这里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他也算有自知之明,在深深的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江洛后,立即拱手道:“母亲、老夫人、国公夫人,凌寻先行告退。” 就这一眼,恰巧让对面的江茵看的真真切切。 江茵的心也随着他这一眼,被揪了起来。就像她手里的帕子那般,被揪的皱皱巴巴,不能自已。 秦氏却是怎么看凌寻怎么满意,笑的星星眼都出来了:“世子客气了。忙了这么久,你快去正厅里吃盏茶歇息歇息。” 又对着门外吩咐:“来人,为世子引路。” 凌寻颔首,又抬头看了一眼戚氏。 戚氏嫌弃的瞥了一眼抢话的秦氏,这才对他摆摆手:“去,这里也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是,母亲。”凌寻说完便哗的一声打开手里的折扇,风度翩翩的走了。 江茵依依不舍的盯着那道走远的身影,直至消失,她这才抽回视线,向对面的江洛瞪去。 她本就心里不痛快,又见江洛与谢晴有说有笑。那明媚的笑容,刺的她更加不痛快了,心里不由一阵烦躁。 好想杀人! 贱人! 平日里也不见她打扮的如此惹人眼,穿的跟个狐狸精似的,也不知道想勾引谁呢。 哼! “洛儿,还不快过来拜见宁阳侯夫人。你虽在庄子上待了五年,回府也有些时日了,怎么这点规矩还不懂?”秦氏忽然发难道。 众人随着她的问话,将视线移到了江洛身上。有那没见过江洛尊容的夫人,立时眼前一亮。 我里个乖乖,这位大小姐的容貌和名声,还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啊。 可惜啊可惜,可惜名声已坏了大半。 至于那些小姐眼里,多半都是嫉妒。 江洛顶着众人的审视,眉头微拧,这是故意找茬呢? 嘉阳县主也睨着江洛冷,笑一声:“朽木不可雕也。国公夫人的好心,某些人恐怕是看不懂呢,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敢与她作对,还害得她丢人,呵呵…… 江洛,你完了! 秦氏闻言,立时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哎……”二人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般,配合的很是默契。 谢晴瞪了一眼嘉阳县主,转头去看江洛:“洛姐姐……” 江洛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无事。然后便起身,大大方方的由众人打量着走去了秦氏面前:“母亲许是来晚了没看到,宁阳侯夫人一来,女儿便已上前行礼问安过了。不过您是长辈,侯夫人也是长辈,我再行一次礼也是无妨的。”说罢,立时又恭敬的向戚氏行了一礼。 宁阳侯夫人都来了,你作为国公夫人竟然来晚了,这不是慢待贵客吗? 还是说,你堂堂镇国公府夫人根本没把宁阳侯府当回事儿? 你来晚就罢了,这小小的花厅里,竟没有你秦氏安排的得力手下看着?可见你这家当的,确实不怎么样。 若是有人看着,花厅里发生的事儿,你定是早就知道了。 既然知道还这样,不就是妥妥的仗着长辈的身份,故意欺压她这位原配嫡女吗? 总之,哪条路都给堵的死死的。 就差大声喊出来:你,秦氏,就是故意针对我这个原配之女! 秦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也没想到她竟会这么能说,顿时脸色便有些不好。 戚氏如今是受也不是,不受也不是。 受了,显得秦氏好似受她指使刻意说这一番话,来打压未来儿媳妇。 不受,便是承认江洛所说,那就是打脸她。自个的闺女嘉阳县主刚刚说的话。 想到此处,她很是厌烦的瞥了一眼身旁的秦氏。 蠢就少说话! 江茵看她母亲和戚氏的脸色都不好,就知江洛说的一定不是好话。 她立时带着怒意质问:“大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母亲呢?母亲一大早就去门口迎接各府贵客,忙到此时才回到花厅。一到花厅便为你着想,想让你在宁阳侯夫人跟前儿多多露脸,你却这般……哎……” 众人一听,也是这个理儿啊。 宁阳侯夫人可是这江大小姐日后的准婆婆呢,可不就得多在婆婆面前露露脸,好在进府前讨个喜嘛。 看来,秦氏这贤良慈爱的名声倒不似作假。 江二小姐更是蕙质兰心,懂得体察长辈的良苦用心。若是能娶回自家去,真是天大的福分呢。 谢晴却不乐意了。 刚刚嘉阳县主出声儿的时候,要不是洛姐姐拦着她,她就想站起来回怼过去了。 如今一个江茵,她就更不怕了。 “江二小姐这颠倒是非的能力,还真是学的炉火纯青啊。本小姐其他的还算凑合,就是这嘴忒笨了,不如你会阴阳怪气。敢问江二小姐师从何人?也好叫我知道知道,我这便去拜师学艺。”谢晴连讥带讽的说了出来,根本不给江茵回嘴的机会。 在场的夫人还好,道行够深。 至于那些道行浅的小姐们就憋不住了,隐隐有笑声传来。 谢大人和谢夫人总是沉默寡言,可这谢家小姐还真是有意思! 江茵顿时大怒。 她指着谢晴:“你……谢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这是我们国公府的事,与你何干?” “呵……我是外人不假,可我却知洛姐姐才不是你口中这样的人。你们若是不这般咄咄逼人,我这个外人至于替洛姐姐打抱不平吗?”谢晴反问道。 江茵气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只在那指着谢晴:“你你你……” 秦映儿在一旁也没闲着。 第211章 蠢就少说话。 秦氏的话很中听,也确实取悦了宁阳侯夫人戚氏。 她收起脸上的轻蔑,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对着身后的于妈妈招了招手。 戚氏身后的于妈妈会意,不疾不徐的走上前虚行一礼:“宁阳侯夫人携宁阳世子、嘉阳县主,为镇国公老夫人贺寿。”说罢,便将手里的黄花梨木盒子递到了江老夫人跟前。 秦妈妈忙上前回礼,然后谄笑着收了,却并未递给身后的丫鬟,而是亲自捧着去了花厅后用碧纱厨隔开的小间里。 寿也贺了,人也拜了,凌寻再待在这里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他也算有自知之明,在深深的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江洛后,立即拱手道:“母亲、老夫人、国公夫人,凌寻先行告退。” 就这一眼,恰巧让对面的江茵看的真真切切。 江茵的心也随着他这一眼,被揪了起来。就像她手里的帕子那般,被揪的皱皱巴巴,不能自已。 秦氏却是怎么看凌寻怎么满意,笑的星星眼都出来了:“世子客气了。忙了这么久,你快去正厅里吃盏茶歇息歇息。” 又对着门外吩咐:“来人,为世子引路。” 凌寻颔首,又抬头看了一眼戚氏。 戚氏嫌弃的瞥了一眼抢话的秦氏,这才对他摆摆手:“去,这里也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是,母亲。”凌寻说完便哗的一声打开手里的折扇,风度翩翩的走了。 江茵依依不舍的盯着那道走远的身影,直至消失,她这才抽回视线,向对面的江洛瞪去。 她本就心里不痛快,又见江洛与谢晴有说有笑。那明媚的笑容,刺的她更加不痛快了,心里不由一阵烦躁。 好想杀人! 贱人! 平日里也不见她打扮的如此惹人眼,穿的跟个狐狸精似的,也不知道想勾引谁呢。 哼! “洛儿,还不快过来拜见宁阳侯夫人。你虽在庄子上待了五年,回府也有些时日了,怎么这点规矩还不懂?”秦氏忽然发难道。 众人随着她的问话,将视线移到了江洛身上。有那没见过江洛尊容的夫人,立时眼前一亮。 我里个乖乖,这位大小姐的容貌和名声,还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啊。 可惜啊可惜,可惜名声已坏了大半。 至于那些小姐眼里,多半都是嫉妒。 江洛顶着众人的审视,眉头微拧,这是故意找茬呢? 嘉阳县主也睨着江洛冷,笑一声:“朽木不可雕也。国公夫人的好心,某些人恐怕是看不懂呢,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敢与她作对,还害得她丢人,呵呵…… 江洛,你完了! 秦氏闻言,立时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哎……”二人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般,配合的很是默契。 谢晴瞪了一眼嘉阳县主,转头去看江洛:“洛姐姐……” 江洛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无事。然后便起身,大大方方的由众人打量着走去了秦氏面前:“母亲许是来晚了没看到,宁阳侯夫人一来,女儿便已上前行礼问安过了。不过您是长辈,侯夫人也是长辈,我再行一次礼也是无妨的。”说罢,立时又恭敬的向戚氏行了一礼。 宁阳侯夫人都来了,你作为国公夫人竟然来晚了,这不是慢待贵客吗? 还是说,你堂堂镇国公府夫人根本没把宁阳侯府当回事儿? 你来晚就罢了,这小小的花厅里,竟没有你秦氏安排的得力手下看着?可见你这家当的,确实不怎么样。 若是有人看着,花厅里发生的事儿,你定是早就知道了。 既然知道还这样,不就是妥妥的仗着长辈的身份,故意欺压她这位原配嫡女吗? 总之,哪条路都给堵的死死的。 就差大声喊出来:你,秦氏,就是故意针对我这个原配之女! 秦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也没想到她竟会这么能说,顿时脸色便有些不好。 戚氏如今是受也不是,不受也不是。 受了,显得秦氏好似受她指使刻意说这一番话,来打压未来儿媳妇。 不受,便是承认江洛所说,那就是打脸她。自个的闺女嘉阳县主刚刚说的话。 想到此处,她很是厌烦的瞥了一眼身旁的秦氏。 蠢就少说话! 江茵看她母亲和戚氏的脸色都不好,就知江洛说的一定不是好话。 她立时带着怒意质问:“大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母亲呢?母亲一大早就去门口迎接各府贵客,忙到此时才回到花厅。一到花厅便为你着想,想让你在宁阳侯夫人跟前儿多多露脸,你却这般……哎……” 众人一听,也是这个理儿啊。 宁阳侯夫人可是这江大小姐日后的准婆婆呢,可不就得多在婆婆面前露露脸,好在进府前讨个喜嘛。 看来,秦氏这贤良慈爱的名声倒不似作假。 江二小姐更是蕙质兰心,懂得体察长辈的良苦用心。若是能娶回自家去,真是天大的福分呢。 谢晴却不乐意了。 刚刚嘉阳县主出声儿的时候,要不是洛姐姐拦着她,她就想站起来回怼过去了。 如今一个江茵,她就更不怕了。 “江二小姐这颠倒是非的能力,还真是学的炉火纯青啊。本小姐其他的还算凑合,就是这嘴忒笨了,不如你会阴阳怪气。敢问江二小姐师从何人?也好叫我知道知道,我这便去拜师学艺。”谢晴连讥带讽的说了出来,根本不给江茵回嘴的机会。 在场的夫人还好,道行够深。 至于那些道行浅的小姐们就憋不住了,隐隐有笑声传来。 谢大人和谢夫人总是沉默寡言,可这谢家小姐还真是有意思! 江茵顿时大怒。 她指着谢晴:“你……谢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这是我们国公府的事,与你何干?” “呵……我是外人不假,可我却知洛姐姐才不是你口中这样的人。你们若是不这般咄咄逼人,我这个外人至于替洛姐姐打抱不平吗?”谢晴反问道。 江茵气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只在那指着谢晴:“你你你……” 秦映儿在一旁也没闲着。 第212章 阴阳怪气。 她一边替江茵顺气儿,一边小声劝道:“姑母为洛妹妹着想的心意,想必在座的各位夫人都有体会。不过,人的心思深浅不一,即便咱们做的再好,总会有那心思狭隘的胡乱猜忌,咱们不理就是了。” 她声音不大,一张小脸上尽是关切,话语里略带着些温柔小意,却足够在场的人都能够听到。 秦氏不由在心里赞叹秦映儿会说话,眼里也是藏不住的欣慰。 越是这种不紧不慢的钝刀子,越是让人信服,不愧是她秦家的小姐。 她紧跟着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哎……”剩下的便由众人自己去猜测。 这些夫人小姐们,日日浸淫在自家后宅里,这种颠倒黑白不分是非的事情,既做过也被别人猜忌过。 秦映儿这一番话,一时之间竟真的说到了她们的心坎里。 是啊,人心隔肚皮。 这世间不公的事情多了去了,谁也不知道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 也许她看着处于弱势,可其实她才是那个站在高处的人,比如江洛。 也许她看着站在高处,实则却是那个迫不得已的人,比如国公夫人秦氏。 刚刚还觉着江洛可怜的这些人,心里的小船又往秦氏那偏了偏。 站在江茵身后的江念,见江洛被二人联合围攻,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活该! 江晨有些担忧的看向对面的江洛,依旧没有开口帮忙。 她此时断不能开口,希望大姐姐能够体谅她。 谢夫人闻言,倒是意外的朝秦映儿看了一眼。 心里暗道:这才是个真正会阴阳怪气儿的! 宁阳侯夫人更是没当回事儿,悠哉悠哉的喝着手边的茶水。 这种小场合,她的蝶儿有县主的身份在那,吃不了亏就是了。 更何况,前些日子的事儿,她也生气这位江大小姐的不识趣儿。 在她心里,不管她们宁阳侯府乐不乐意让江洛进门儿,以江洛如今的身份,都该是巴着她们的。 即便嘉阳真对她做了那事儿,可她作为侯府明面上暂时的准儿媳,也该为了日后好过咽下这口气,而不是闹的那么难堪。 总之,这事儿不管如何,江洛都该忍着或者私下里解决,不该挑到明面上。 江洛:脸呢?我就问你脸呢? 谢晴此时像一只愤怒的小鸟,指着秦映儿想要继续开骂。 好嘛,又来一个。 她从爹爹那里学的文绉绉的骂人的话,可算有地儿施展了。 她爹爹可是国子监祭酒,日常就是逮着那些不安分的监生和徇私舞弊的官员,用他那积攒了几十年的学识,尽量委婉的将他们骂的狗血淋头,如丧考妣。 她可不能堕了爹爹的威风! 江洛知晓她的性子,一遇上自己的事儿,这小丫头总是冲在最前头的那一个,更是无条件的相信她,这种感觉很奇妙。 可她也不想谢晴为了自己,得罪人。 她也想将谢晴当成妹妹一般,保护着。 她急忙拉住谢晴,悄悄安抚道:“晴儿妹妹,你先歇歇,剩下的交给我。” 谢晴这才忍下,悄悄后退一步站在了江洛身旁。可依旧是一副母鸡护崽的姿势,看得谢夫人都忍俊不禁。 这两人啊,感情是真好。 对面的嘉阳县主一双凌厉的眸子,定定的盯着江洛,见她要说话,立时抢着接过话茬,讥讽道:“这位小姐说的不错,有些人的脑袋里约莫着装的都是浆糊,这么容易被哄骗。啧啧……这江大小姐不但恶名在外,又毒害自家姐妹,这蛊惑人心的本事,更是不小呢……” 她一边儿说着话,眼睛还不停的扫视着江、谢二人,脸上竟还带着阴恻恻的笑容。 这是明晃晃的骂谢晴蠢。 更是刺果果的骂江洛恶毒。 谢夫人听了她的话眉头微皱,朝着嘉阳县主看去,见她说话这么难听,又一脸轻蔑嫌恶,顿时不爽的很。 心里不由暗道:回府后她可得好好告诉老爷,凌家有人在外面骂他闺女蠢。 骂他闺女蠢,就是骂他蠢,骂他蠢就是骂谢家蠢…… 他一个江南谢氏出身的国子监祭酒,掌管着整个大雍朝最好的学院,为大雍朝不停的输送学识最厉害的官员。 竟然被人骂蠢? 他蠢,那就是未来的状元蠢、榜眼蠢、探花蠢、整个大雍从国子监出去的官员都蠢…… 啧啧。 全天下的人都蠢,就宁阳侯府的人不蠢。 他去当值时可得好好照顾照顾凌世子,看看宁阳侯府的人,是不是都不蠢! 呵呵。 未出场过的谢大人:你才蠢,你全家都蠢,哼! 江洛轻笑一声,眼神阴沉的扫过江茵,再到秦映儿,最后定格在嘉阳县主身上。 江茵和秦映儿都被她眼里的狠厉,吓得咯噔一下,心里不免有些心虚。 可一想到江洛身后也就一个谢晴,她们身后可站着嘉阳县主呢,怕什么? 江洛最好今日把嘉阳县主得罪到底,顺带着把宁阳侯夫人也得罪了才好。 秦映儿暗道:今日若是帮着嘉阳县主围攻江洛成功了,就能挤进嘉阳县主的身边了,日后还怕没有好处吗? 江茵就不同了,她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凌寻。 二人心思各异,又奇迹般的为着同一个目标而奋斗。 须臾,江洛淡漠的声音响起:“嘉阳县主聪慧至极,脑袋里装的定不是浆糊?你瞧,有三妹妹和秦表姐这般小题大做、锱铢必较的性子,我的名声又怎么会好?只是行个礼的事儿,从她们嘴里说出来,好似我江洛刚刚杀过人又放过火一般,啧啧……” 她说完又似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儿一般,盯着嘉阳县主说:“不过呢,有一点县主可是说错了。” 嘉阳县主闻言,立时收敛笑意,面露薄怒。 江茵见状,立时指着江洛献殷勤:“大姐姐慎言,你是什么身份,县主是什么身份?也容你在这反驳。” 秦映儿也不甘落后:“是啊,洛儿妹妹,你就少说两句,可别毁了姑祖母好好的寿宴。” 第212章 阴阳怪气。 她一边替江茵顺气儿,一边小声劝道:“姑母为洛妹妹着想的心意,想必在座的各位夫人都有体会。不过,人的心思深浅不一,即便咱们做的再好,总会有那心思狭隘的胡乱猜忌,咱们不理就是了。” 她声音不大,一张小脸上尽是关切,话语里略带着些温柔小意,却足够在场的人都能够听到。 秦氏不由在心里赞叹秦映儿会说话,眼里也是藏不住的欣慰。 越是这种不紧不慢的钝刀子,越是让人信服,不愧是她秦家的小姐。 她紧跟着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哎……”剩下的便由众人自己去猜测。 这些夫人小姐们,日日浸淫在自家后宅里,这种颠倒黑白不分是非的事情,既做过也被别人猜忌过。 秦映儿这一番话,一时之间竟真的说到了她们的心坎里。 是啊,人心隔肚皮。 这世间不公的事情多了去了,谁也不知道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 也许她看着处于弱势,可其实她才是那个站在高处的人,比如江洛。 也许她看着站在高处,实则却是那个迫不得已的人,比如国公夫人秦氏。 刚刚还觉着江洛可怜的这些人,心里的小船又往秦氏那偏了偏。 站在江茵身后的江念,见江洛被二人联合围攻,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活该! 江晨有些担忧的看向对面的江洛,依旧没有开口帮忙。 她此时断不能开口,希望大姐姐能够体谅她。 谢夫人闻言,倒是意外的朝秦映儿看了一眼。 心里暗道:这才是个真正会阴阳怪气儿的! 宁阳侯夫人更是没当回事儿,悠哉悠哉的喝着手边的茶水。 这种小场合,她的蝶儿有县主的身份在那,吃不了亏就是了。 更何况,前些日子的事儿,她也生气这位江大小姐的不识趣儿。 在她心里,不管她们宁阳侯府乐不乐意让江洛进门儿,以江洛如今的身份,都该是巴着她们的。 即便嘉阳真对她做了那事儿,可她作为侯府明面上暂时的准儿媳,也该为了日后好过咽下这口气,而不是闹的那么难堪。 总之,这事儿不管如何,江洛都该忍着或者私下里解决,不该挑到明面上。 江洛:脸呢?我就问你脸呢? 谢晴此时像一只愤怒的小鸟,指着秦映儿想要继续开骂。 好嘛,又来一个。 她从爹爹那里学的文绉绉的骂人的话,可算有地儿施展了。 她爹爹可是国子监祭酒,日常就是逮着那些不安分的监生和徇私舞弊的官员,用他那积攒了几十年的学识,尽量委婉的将他们骂的狗血淋头,如丧考妣。 她可不能堕了爹爹的威风! 江洛知晓她的性子,一遇上自己的事儿,这小丫头总是冲在最前头的那一个,更是无条件的相信她,这种感觉很奇妙。 可她也不想谢晴为了自己,得罪人。 她也想将谢晴当成妹妹一般,保护着。 她急忙拉住谢晴,悄悄安抚道:“晴儿妹妹,你先歇歇,剩下的交给我。” 谢晴这才忍下,悄悄后退一步站在了江洛身旁。可依旧是一副母鸡护崽的姿势,看得谢夫人都忍俊不禁。 这两人啊,感情是真好。 对面的嘉阳县主一双凌厉的眸子,定定的盯着江洛,见她要说话,立时抢着接过话茬,讥讽道:“这位小姐说的不错,有些人的脑袋里约莫着装的都是浆糊,这么容易被哄骗。啧啧……这江大小姐不但恶名在外,又毒害自家姐妹,这蛊惑人心的本事,更是不小呢……” 她一边儿说着话,眼睛还不停的扫视着江、谢二人,脸上竟还带着阴恻恻的笑容。 这是明晃晃的骂谢晴蠢。 更是刺果果的骂江洛恶毒。 谢夫人听了她的话眉头微皱,朝着嘉阳县主看去,见她说话这么难听,又一脸轻蔑嫌恶,顿时不爽的很。 心里不由暗道:回府后她可得好好告诉老爷,凌家有人在外面骂他闺女蠢。 骂他闺女蠢,就是骂他蠢,骂他蠢就是骂谢家蠢…… 他一个江南谢氏出身的国子监祭酒,掌管着整个大雍朝最好的学院,为大雍朝不停的输送学识最厉害的官员。 竟然被人骂蠢? 他蠢,那就是未来的状元蠢、榜眼蠢、探花蠢、整个大雍从国子监出去的官员都蠢…… 啧啧。 全天下的人都蠢,就宁阳侯府的人不蠢。 他去当值时可得好好照顾照顾凌世子,看看宁阳侯府的人,是不是都不蠢! 呵呵。 未出场过的谢大人:你才蠢,你全家都蠢,哼! 江洛轻笑一声,眼神阴沉的扫过江茵,再到秦映儿,最后定格在嘉阳县主身上。 江茵和秦映儿都被她眼里的狠厉,吓得咯噔一下,心里不免有些心虚。 可一想到江洛身后也就一个谢晴,她们身后可站着嘉阳县主呢,怕什么? 江洛最好今日把嘉阳县主得罪到底,顺带着把宁阳侯夫人也得罪了才好。 秦映儿暗道:今日若是帮着嘉阳县主围攻江洛成功了,就能挤进嘉阳县主的身边了,日后还怕没有好处吗? 江茵就不同了,她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凌寻。 二人心思各异,又奇迹般的为着同一个目标而奋斗。 须臾,江洛淡漠的声音响起:“嘉阳县主聪慧至极,脑袋里装的定不是浆糊?你瞧,有三妹妹和秦表姐这般小题大做、锱铢必较的性子,我的名声又怎么会好?只是行个礼的事儿,从她们嘴里说出来,好似我江洛刚刚杀过人又放过火一般,啧啧……” 她说完又似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儿一般,盯着嘉阳县主说:“不过呢,有一点县主可是说错了。” 嘉阳县主闻言,立时收敛笑意,面露薄怒。 江茵见状,立时指着江洛献殷勤:“大姐姐慎言,你是什么身份,县主是什么身份?也容你在这反驳。” 秦映儿也不甘落后:“是啊,洛儿妹妹,你就少说两句,可别毁了姑祖母好好的寿宴。” 第213章 好大一场戏 江老夫人原本坐在上首看戏,此时听到秦映儿的话,也皱着眉头瞪向江洛。 心里不由恼怒道:贱人生的贱种! 今日这小贱人若是敢搅和了她的寿辰,待打发了贵客后,看她怎么惩治这小贱人。 一时间又要扯到江老夫人的寿辰上去了,好大一顶帽子扣到了江洛的身上。 嘉阳县主却一把挥开江茵的胳膊,怒视着江洛,不服气道:“本县主哪一句说错了?” 她倒要看看这贱人能说出来什么! 众人眼看着三人要把江洛定死在恶毒的刑架上,却没有一人出声为她说句话。 开玩笑,这么一台大戏,她们怎能不好好当个看角儿呢? 再说了,那可是宁阳侯府的嘉阳县主,又有宁阳侯夫人坐镇,哪有她们说话的份儿。 江洛却没有立时回答她们的话,而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江茵面前,然后“啪~”的一声,却是打在了秦映儿的脸上。 “啊~”江洛这一巴掌是用足了力气的,秦映儿整个身子都被打偏了过去。 “映儿。”秦氏急切的喊道,心里却庆幸周氏不在场,否则,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若是周氏在场,一定会如泼妇一般对着江洛开骂。 可惜,她不在。 她正满脸得意洋洋的替秦氏,在国公府门口迎客呢! 也不知今日过后,她知晓了这事儿,会不会气的七窍生烟。 秦映儿被打懵了。 江茵也愣住了。 在场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哎呀妈呀,今儿来对了。 好大一场戏~ 江老夫人坐在上首也呜呜呜直叫,好似打在了她身上一般。 看她那架势,若不是她中风了,又有秦妈妈拦着,她定要起身给江洛几棍。 江洛才不顾她们怎么喊叫。 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盯着秦映儿义正言辞的说道:“母亲待我视如己出,我自是知道的,还用你这个外人来说?三妹妹向来天真善良,今日祖母寿宴,若不是秦表姐总在一旁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离间我们,她怎会无缘无故说那些话,搅和了祖母的寿辰?” “我看啊,真是枉费母亲和祖母对你那般好。我这个国公府嫡女都没有的东西,你却有一箩筐。你一来国公府便连吃带拿的,秦表姐,你还有什么可嫉妒的?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算计我们吗?” 既然秦映儿想要踩着她傍上嘉阳县主,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秦家的人,还真是和秦氏一个德行,令人作呕的恶心,虚伪到至极。 谢晴站在江洛的身后,扛着小脸,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逗得谢夫人更乐了。 画意和画棋紧紧的护在她身后,一丝也不敢放松。 这种大场合,吃亏可是真吃亏! 明绪和忍冬一直揪着的心,也因着江洛的这一巴掌,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二人护在江洛身边,直直的盯着秦映儿和江茵的动作,生怕她们会对自家小姐动手。 小姐吩咐了,这种场合她们不能随意说话。 否则,就是给小姐帮倒忙,还会害得小姐被拿捏。 可她们心疼小姐啊! 若是老夫人和夫人要因此惩罚小姐,她们一定要挡在小姐身前,不能让小姐受伤。 秦映儿先是被她打懵了,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后,又被她这一番话羞辱的面红耳赤,哪还敢多说什么。 她真害怕若是再多说一句,眼前这个疯子便会当着众人的面儿,细数这些年,她和她母亲从国公府拿走的每一样东西。 真要如此,她秦映儿真是将脸贴在地上,任由雍京城里的小姐们都踩上一脚得了。 日后,她也不用出秦家大门了,老死在深闺里! 江茵此时听了江洛对秦映儿的一番奚落,内心竟流出一丝丝赞同来。 她毕竟不是秦家人,对于周氏和她那个废物舅舅,她可是厌烦的很。 不过,她看向江洛的眼神,还是如往常一般不客气。 江洛瞥了一眼心疼不已的秦氏,问:“母亲,三妹妹向来善解人意,又得祖母疼爱,她怎么会想要毁了祖母的寿宴?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撺掇,您说是不是呢?” 想要往她身上扣帽子,那她一定要扣回去。 就看秦氏如何抉择了。 眼见着江洛把问题都甩给她,又不停的给她和茵儿戴高帽儿,秦氏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面上却不敢显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能怎么回答? 她能说江洛说的是错的? 她并没有待江洛视如己出,只是说说而已。 映儿也没有挑拨离间,茵儿也不天真善良,是她们表姐妹故意针对江洛? 那岂不是让她自己打自己的脸! 她经营这么多年的慈母名声,和茵儿端庄知礼的名声,岂不是要毁在她自己手上? 她怎么可能这么做! 这话她绝对不会说。 那能怎么办? 秦氏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尤其是宁阳侯夫人和谢夫人,这两位有分量的也在盯着她,即便她当家做主多年,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最后见实在没法子,便在心里暗道:只好暂时委屈一下映儿了。 毕竟,江洛说的那些话也不全是假的。这些年,周氏从国公府拿了多少东西,她自己心知肚明。 今日委屈了映儿,成全了她们母女的名声,从前的那些东西就算了,日后她再多给些就是了。 她就不信周氏在银钱面前,还能不乐意? 想到此处,秦氏终于心安理得的开口道:“洛儿说的是。只不过,你映儿表姐向来端庄持重,绝对不是会算计的人。一定是……一定是她身边的丫鬟心思歹毒,故意撺掇你表姐。映儿,你说是不是?” 看似是在为秦映儿辩解,实则是何意,有心人都能听得出来。 这是要弃车保帅了! 秦映儿闻言,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恨意。 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低低的啜泣了起来。 可真是她的好姑姑! 为了自己和江茵的名声,竟这么快就舍弃了她。 又在心里后悔自己以为江洛好欺负,为了讨好嘉阳县主,便多嘴说了两句话,让自己成了背锅的那一个…… 第213章 好大一场戏 江老夫人原本坐在上首看戏,此时听到秦映儿的话,也皱着眉头瞪向江洛。 心里不由恼怒道:贱人生的贱种! 今日这小贱人若是敢搅和了她的寿辰,待打发了贵客后,看她怎么惩治这小贱人。 一时间又要扯到江老夫人的寿辰上去了,好大一顶帽子扣到了江洛的身上。 嘉阳县主却一把挥开江茵的胳膊,怒视着江洛,不服气道:“本县主哪一句说错了?” 她倒要看看这贱人能说出来什么! 众人眼看着三人要把江洛定死在恶毒的刑架上,却没有一人出声为她说句话。 开玩笑,这么一台大戏,她们怎能不好好当个看角儿呢? 再说了,那可是宁阳侯府的嘉阳县主,又有宁阳侯夫人坐镇,哪有她们说话的份儿。 江洛却没有立时回答她们的话,而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江茵面前,然后“啪~”的一声,却是打在了秦映儿的脸上。 “啊~”江洛这一巴掌是用足了力气的,秦映儿整个身子都被打偏了过去。 “映儿。”秦氏急切的喊道,心里却庆幸周氏不在场,否则,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若是周氏在场,一定会如泼妇一般对着江洛开骂。 可惜,她不在。 她正满脸得意洋洋的替秦氏,在国公府门口迎客呢! 也不知今日过后,她知晓了这事儿,会不会气的七窍生烟。 秦映儿被打懵了。 江茵也愣住了。 在场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哎呀妈呀,今儿来对了。 好大一场戏~ 江老夫人坐在上首也呜呜呜直叫,好似打在了她身上一般。 看她那架势,若不是她中风了,又有秦妈妈拦着,她定要起身给江洛几棍。 江洛才不顾她们怎么喊叫。 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盯着秦映儿义正言辞的说道:“母亲待我视如己出,我自是知道的,还用你这个外人来说?三妹妹向来天真善良,今日祖母寿宴,若不是秦表姐总在一旁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离间我们,她怎会无缘无故说那些话,搅和了祖母的寿辰?” “我看啊,真是枉费母亲和祖母对你那般好。我这个国公府嫡女都没有的东西,你却有一箩筐。你一来国公府便连吃带拿的,秦表姐,你还有什么可嫉妒的?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算计我们吗?” 既然秦映儿想要踩着她傍上嘉阳县主,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秦家的人,还真是和秦氏一个德行,令人作呕的恶心,虚伪到至极。 谢晴站在江洛的身后,扛着小脸,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逗得谢夫人更乐了。 画意和画棋紧紧的护在她身后,一丝也不敢放松。 这种大场合,吃亏可是真吃亏! 明绪和忍冬一直揪着的心,也因着江洛的这一巴掌,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二人护在江洛身边,直直的盯着秦映儿和江茵的动作,生怕她们会对自家小姐动手。 小姐吩咐了,这种场合她们不能随意说话。 否则,就是给小姐帮倒忙,还会害得小姐被拿捏。 可她们心疼小姐啊! 若是老夫人和夫人要因此惩罚小姐,她们一定要挡在小姐身前,不能让小姐受伤。 秦映儿先是被她打懵了,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后,又被她这一番话羞辱的面红耳赤,哪还敢多说什么。 她真害怕若是再多说一句,眼前这个疯子便会当着众人的面儿,细数这些年,她和她母亲从国公府拿走的每一样东西。 真要如此,她秦映儿真是将脸贴在地上,任由雍京城里的小姐们都踩上一脚得了。 日后,她也不用出秦家大门了,老死在深闺里! 江茵此时听了江洛对秦映儿的一番奚落,内心竟流出一丝丝赞同来。 她毕竟不是秦家人,对于周氏和她那个废物舅舅,她可是厌烦的很。 不过,她看向江洛的眼神,还是如往常一般不客气。 江洛瞥了一眼心疼不已的秦氏,问:“母亲,三妹妹向来善解人意,又得祖母疼爱,她怎么会想要毁了祖母的寿宴?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撺掇,您说是不是呢?” 想要往她身上扣帽子,那她一定要扣回去。 就看秦氏如何抉择了。 眼见着江洛把问题都甩给她,又不停的给她和茵儿戴高帽儿,秦氏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面上却不敢显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能怎么回答? 她能说江洛说的是错的? 她并没有待江洛视如己出,只是说说而已。 映儿也没有挑拨离间,茵儿也不天真善良,是她们表姐妹故意针对江洛? 那岂不是让她自己打自己的脸! 她经营这么多年的慈母名声,和茵儿端庄知礼的名声,岂不是要毁在她自己手上? 她怎么可能这么做! 这话她绝对不会说。 那能怎么办? 秦氏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尤其是宁阳侯夫人和谢夫人,这两位有分量的也在盯着她,即便她当家做主多年,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最后见实在没法子,便在心里暗道:只好暂时委屈一下映儿了。 毕竟,江洛说的那些话也不全是假的。这些年,周氏从国公府拿了多少东西,她自己心知肚明。 今日委屈了映儿,成全了她们母女的名声,从前的那些东西就算了,日后她再多给些就是了。 她就不信周氏在银钱面前,还能不乐意? 想到此处,秦氏终于心安理得的开口道:“洛儿说的是。只不过,你映儿表姐向来端庄持重,绝对不是会算计的人。一定是……一定是她身边的丫鬟心思歹毒,故意撺掇你表姐。映儿,你说是不是?” 看似是在为秦映儿辩解,实则是何意,有心人都能听得出来。 这是要弃车保帅了! 秦映儿闻言,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恨意。 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低低的啜泣了起来。 可真是她的好姑姑! 为了自己和江茵的名声,竟这么快就舍弃了她。 又在心里后悔自己以为江洛好欺负,为了讨好嘉阳县主,便多嘴说了两句话,让自己成了背锅的那一个…… 第214章 一巴掌都是少的。 此时再为自己辩解也是无用了,只会让自己更加难看。 江洛见她面露懊恼,却更加看不起她了。 秦映儿今日若是敢作敢当,放下姿态当场认个错,她倒还会高看她一眼,啧啧…… 可惜,后悔也晚了。 世家贵女最注重的便是名声这东西,秦映儿看似温温柔柔的几句话,便把不孝的大帽子扣在了她的身上。 她岂能忍? 江茵她留给江晨就好,可一个秦映儿,她想打,便打了。 只打一巴掌都是少了。 江晨见状,推了推江茵的胳膊:“三姐姐,大姐姐说的没错。谁不知道祖母是最最疼爱你的,今日可是祖母寿辰呢,你怎会故意捣乱呢?” 她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再配上软糯可人的声音,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像小女儿家向长辈撒娇吃醋一般,听得人不由侧目。 江茵闻言,有些不可思议的瞥了江晨一眼。 双眼里满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在为我说话?你有病?…… “又不是我……” 江晨知道她要辩驳,立时打断她的话:“大伯母说的也对,秦表姐向来是个和善的人儿,怎么会是那起子心思歹毒的。一定是她身边的丫鬟多嘴,这才惹事。” 秦映儿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习秋和杏雨,此时已是抖如筛糠,面如白纸。 完了。 她们二人之中,有一个人完了。 秦氏见秦映儿不说话,又催促道:“映儿,姑母知晓你心地仁慈,可这种心思的丫鬟放在身边,可是会害了你的。” 有那好奉承秦氏的小官夫人立时附和道:“是啊是啊……奴大欺主这样的事儿可不少见呢……” 秦映儿见听着她们的话,脑袋里不停的盘算着,要将谁舍了才好。 习秋年长她几岁,但为人稳重,处事妥帖。如今她院子里的事儿,都是习秋在管着。 杏雨与她同岁,更有双巧手。她出门的衣裳首饰以及妆面,都是杏雨帮她打理,她从来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哎。 须臾,待她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后,便擦了擦眼角:“姑母说的是,是映儿着相了。” 习秋和杏雨一听她这话,立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终究是不敢说出求情的话来,只在心里祈祷她家小姐选对方才好。 “今儿是姑祖母的寿辰,映儿怎会如此不孝?确实如姑母所说,是杏雨这丫头总是在我耳边……我这才……这才……”她说的磕磕巴巴的,让人听得不甚清楚。 待她话音一停,秦氏便厉声道:“来人,还不将这个胆大包天,擅自做主的贱婢给我押下去。待寿宴结束,我一定要好好处置这个贱婢。” 竟将秦映儿摘得干干净净的。 还不等杏雨反应过来为自己求饶,门口两个婆子得到命令,立时进了屋子里,将手里的破布一把塞进杏雨的嘴里,然后一左一右把人架走了。 速度之快,真是让在场的人叹为观止。 江茵此时也反应过来,转了转眼珠子对着秦映儿安慰道:“表姐千万不能心软,这不听话的贱婢,万不能留在身边了。” 秦映儿隐去心中怒意和眼中的不舍,乖巧的点了点头,仿佛很是赞同她的话一般。 这事儿也算是告一段落。 谢晴对着秦映儿和江茵的方向哼了一声,然后便去拉江洛的胳膊:“你们也就欺负洛姐姐身后无人,哼,行个礼的事儿就值得你们这么多人小题大做,啧啧……” 江洛也学着秦氏先前的模样,一脸无奈的拍了拍谢晴的手,随着她往座位上走去,任由在场的人去猜测。 众人:哎……继女难为啊! 二人刚走了两步,身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江大小姐是觉着本县主不配与你讲话?还是觉着本县主好糊弄?” 宁阳侯夫人一脸玩味的瞥了一眼江洛,继续喝起了茶。 谢夫人闻言却坐直了身子,等着为江洛出头。 嘉阳县主的身份可是皇上亲赐,那就代表着皇室的尊贵。 皇室尊严不可触犯。 嘉阳县主若是真计较起来,洛儿那丫头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她这个三品的诰命夫人,兴许还能顶上一顶,实在不行,还有他夫君呢! 秦映儿听到嘉阳县主质问的声音,垂着眸子里闪过一丝快意。 哼! 她倒是要好好看看,江洛在嘉阳县主面前要怎么脱身。 江洛闻言,眉头微拧。 她之所以打秦映儿,除了是想打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想转移众人的视线。 她与嘉阳县主身份悬殊,在这种场合明着对上,是最不理智的。 更何况,还有一个宁阳侯夫人在一旁虎视眈眈。 她不能让自己吃亏。 谢晴也跟着停住了脚步,可她并没有像怼江茵和秦映儿那般立马怼了回去,而是略带担忧的望着江洛。 很显然,她也知道对上嘉阳县主没什么好果子吃。 可她能选择与江洛肩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赶紧逃离,这就已经足够了。 江洛叹息一声,转身朝着嘉阳县主看去。 少女眼神清明坚定,樱唇微启:“县主身份尊贵,江洛不敢。” “不敢?呵呵……”嘉阳县主斜睨着她:“那你倒是说说,本县主哪句话说错了。” 江茵则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大姐姐,你既然知道县主身份尊贵,还不快快向县主认错。” “是啊,洛儿……”秦氏也开口劝着。 江洛理都没理她们母女,只淡淡回道:“县主刚刚说我蛊惑人心,小女实在是不能苟同。” 解惑:女主江洛是谢远清之女。 当初女主母亲和父亲的婚事,谢家不同意,谢家便抓了女主两个舅舅,还将大舅舅的胳膊打断了一只送到吴府,女主母亲痛心疾首,这才决定与女主父亲分开,分开的那天女主母亲睡了谢远清,因此有了女主。 总之,女主复仇后,把秦氏弄的身败名裂,被镇国公杀了。 又设计江茵与凌寻苟合被众人所知,又设计她前世的夫君林文睡了江茵,江茵最后被迫嫁给了林文,受着女主前世的苦。 宁阳县主死了,她绑架女主被男主发现,男主把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刀了。 女主父亲没有死,而是躲去了海上的小岛上,并且阻止了一队海匪。 男主被派到福建做总督,最后与女主父亲也就是他的大舅舅谢远清合伙,开启为父亲为家人报仇之路,一路打到皇宫,最后女主父亲登基为帝,女主成为公主。 女主的母亲,被狗皇帝囚禁在皇宫密室里一直没死,镇国公当初给的是假死药。这药是皇上给的,镇国公娶女主母亲也是皇上授意的,娶了以后没碰过,第二年就被皇帝关在了皇宫密室里。 而女主也是皇帝逼迫她母亲的棋子,所以,这么多年她母亲不敢现身,不敢让人发现。 最后,男主成了驸马,女主母亲被救成了皇后。 …… 姐妹们,谢谢你们看到这里,不过,这篇我要完结了,写了这么多都是我的心血,可最近的事情你们也懂得,我只有完结了。 感谢你们! 感谢自己! 下一篇正在继续中,但不知道发在哪,迷茫。 第214章 一巴掌都是少的。 此时再为自己辩解也是无用了,只会让自己更加难看。 江洛见她面露懊恼,却更加看不起她了。 秦映儿今日若是敢作敢当,放下姿态当场认个错,她倒还会高看她一眼,啧啧…… 可惜,后悔也晚了。 世家贵女最注重的便是名声这东西,秦映儿看似温温柔柔的几句话,便把不孝的大帽子扣在了她的身上。 她岂能忍? 江茵她留给江晨就好,可一个秦映儿,她想打,便打了。 只打一巴掌都是少了。 江晨见状,推了推江茵的胳膊:“三姐姐,大姐姐说的没错。谁不知道祖母是最最疼爱你的,今日可是祖母寿辰呢,你怎会故意捣乱呢?” 她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再配上软糯可人的声音,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像小女儿家向长辈撒娇吃醋一般,听得人不由侧目。 江茵闻言,有些不可思议的瞥了江晨一眼。 双眼里满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在为我说话?你有病?…… “又不是我……” 江晨知道她要辩驳,立时打断她的话:“大伯母说的也对,秦表姐向来是个和善的人儿,怎么会是那起子心思歹毒的。一定是她身边的丫鬟多嘴,这才惹事。” 秦映儿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习秋和杏雨,此时已是抖如筛糠,面如白纸。 完了。 她们二人之中,有一个人完了。 秦氏见秦映儿不说话,又催促道:“映儿,姑母知晓你心地仁慈,可这种心思的丫鬟放在身边,可是会害了你的。” 有那好奉承秦氏的小官夫人立时附和道:“是啊是啊……奴大欺主这样的事儿可不少见呢……” 秦映儿见听着她们的话,脑袋里不停的盘算着,要将谁舍了才好。 习秋年长她几岁,但为人稳重,处事妥帖。如今她院子里的事儿,都是习秋在管着。 杏雨与她同岁,更有双巧手。她出门的衣裳首饰以及妆面,都是杏雨帮她打理,她从来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哎。 须臾,待她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后,便擦了擦眼角:“姑母说的是,是映儿着相了。” 习秋和杏雨一听她这话,立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终究是不敢说出求情的话来,只在心里祈祷她家小姐选对方才好。 “今儿是姑祖母的寿辰,映儿怎会如此不孝?确实如姑母所说,是杏雨这丫头总是在我耳边……我这才……这才……”她说的磕磕巴巴的,让人听得不甚清楚。 待她话音一停,秦氏便厉声道:“来人,还不将这个胆大包天,擅自做主的贱婢给我押下去。待寿宴结束,我一定要好好处置这个贱婢。” 竟将秦映儿摘得干干净净的。 还不等杏雨反应过来为自己求饶,门口两个婆子得到命令,立时进了屋子里,将手里的破布一把塞进杏雨的嘴里,然后一左一右把人架走了。 速度之快,真是让在场的人叹为观止。 江茵此时也反应过来,转了转眼珠子对着秦映儿安慰道:“表姐千万不能心软,这不听话的贱婢,万不能留在身边了。” 秦映儿隐去心中怒意和眼中的不舍,乖巧的点了点头,仿佛很是赞同她的话一般。 这事儿也算是告一段落。 谢晴对着秦映儿和江茵的方向哼了一声,然后便去拉江洛的胳膊:“你们也就欺负洛姐姐身后无人,哼,行个礼的事儿就值得你们这么多人小题大做,啧啧……” 江洛也学着秦氏先前的模样,一脸无奈的拍了拍谢晴的手,随着她往座位上走去,任由在场的人去猜测。 众人:哎……继女难为啊! 二人刚走了两步,身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江大小姐是觉着本县主不配与你讲话?还是觉着本县主好糊弄?” 宁阳侯夫人一脸玩味的瞥了一眼江洛,继续喝起了茶。 谢夫人闻言却坐直了身子,等着为江洛出头。 嘉阳县主的身份可是皇上亲赐,那就代表着皇室的尊贵。 皇室尊严不可触犯。 嘉阳县主若是真计较起来,洛儿那丫头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她这个三品的诰命夫人,兴许还能顶上一顶,实在不行,还有他夫君呢! 秦映儿听到嘉阳县主质问的声音,垂着眸子里闪过一丝快意。 哼! 她倒是要好好看看,江洛在嘉阳县主面前要怎么脱身。 江洛闻言,眉头微拧。 她之所以打秦映儿,除了是想打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想转移众人的视线。 她与嘉阳县主身份悬殊,在这种场合明着对上,是最不理智的。 更何况,还有一个宁阳侯夫人在一旁虎视眈眈。 她不能让自己吃亏。 谢晴也跟着停住了脚步,可她并没有像怼江茵和秦映儿那般立马怼了回去,而是略带担忧的望着江洛。 很显然,她也知道对上嘉阳县主没什么好果子吃。 可她能选择与江洛肩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赶紧逃离,这就已经足够了。 江洛叹息一声,转身朝着嘉阳县主看去。 少女眼神清明坚定,樱唇微启:“县主身份尊贵,江洛不敢。” “不敢?呵呵……”嘉阳县主斜睨着她:“那你倒是说说,本县主哪句话说错了。” 江茵则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大姐姐,你既然知道县主身份尊贵,还不快快向县主认错。” “是啊,洛儿……”秦氏也开口劝着。 江洛理都没理她们母女,只淡淡回道:“县主刚刚说我蛊惑人心,小女实在是不能苟同。” 解惑:女主江洛是谢远清之女。 当初女主母亲和父亲的婚事,谢家不同意,谢家便抓了女主两个舅舅,还将大舅舅的胳膊打断了一只送到吴府,女主母亲痛心疾首,这才决定与女主父亲分开,分开的那天女主母亲睡了谢远清,因此有了女主。 总之,女主复仇后,把秦氏弄的身败名裂,被镇国公杀了。 又设计江茵与凌寻苟合被众人所知,又设计她前世的夫君林文睡了江茵,江茵最后被迫嫁给了林文,受着女主前世的苦。 宁阳县主死了,她绑架女主被男主发现,男主把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刀了。 女主父亲没有死,而是躲去了海上的小岛上,并且阻止了一队海匪。 男主被派到福建做总督,最后与女主父亲也就是他的大舅舅谢远清合伙,开启为父亲为家人报仇之路,一路打到皇宫,最后女主父亲登基为帝,女主成为公主。 女主的母亲,被狗皇帝囚禁在皇宫密室里一直没死,镇国公当初给的是假死药。这药是皇上给的,镇国公娶女主母亲也是皇上授意的,娶了以后没碰过,第二年就被皇帝关在了皇宫密室里。 而女主也是皇帝逼迫她母亲的棋子,所以,这么多年她母亲不敢现身,不敢让人发现。 最后,男主成了驸马,女主母亲被救成了皇后。 …… 姐妹们,谢谢你们看到这里,不过,这篇我要完结了,写了这么多都是我的心血,可最近的事情你们也懂得,我只有完结了。 感谢你们! 感谢自己! 下一篇正在继续中,但不知道发在哪,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