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弱，别招惹，宫女发怒能复国》 第1章 亡国 传闻南燕有一至宝，得之便可一统四国，却引来灭国之灾。 南燕国破的时候，酥绵看着皇后娘娘在栖凤殿中吊死了，没人去放下她，全都跪在地上哭。 酥绵站一会儿，转身便走了。 她是侍奉华阳公主的宫女，虽然现在才十三岁，但已经入宫十年，是公主心腹。 今日华阳公主给酥绵喝下一杯很苦的水，告诉她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苦水会在她心口慢慢凝结成一颗珠子，要她找到北黎太子萧衍，待珠子成型就剖给他。 这是要命的活计，但公主所托，酥绵同意了。 冬日寒风有些割脸，她缩着脖子，在雪地中快步行走，手上捧的木质托盘上，放着一大茶碗温热的奶茶。 推开雀羽殿的门，她先看见的是浮在空中的衣摆，慢慢向上看才是一双穿着祥云纹锦鞋的脚。 华美繁复的公主吉服荡在空中，穿着吉服的华阳公主正挂在白色绫缎上。 酥绵愣了愣，垂头盯着托盘上的奶茶，一只手试探碗边温度。 还是热的。 于是酥绵立刻捧着比她脸还大的茶碗，吨吨吨地喝起来。 听说皇上和皇子们的脑袋都已经被挂在城门上，城中百姓不死便是被辱，现在东凌军队马上就要杀入皇宫。 “南燕不做东凌人的奴隶！” 酥绵又听见殿外的大喊声。 皇后和公主的死，让整个南燕皇宫都愤怒了，上到各宫妃嫔，下到宫女太监都在自尽。 宫人们说若成为战俘，就会沦为东凌人的玩物，他们荒淫暴虐，喜欢折磨人取乐，男女不忌，手段层出不穷，让人生不如死。 所以为了自己，也为了南燕人的气节，他们选择死。 可酥绵若想活着便只有成为战俘，被东凌人奴役这一条。 咽下最后一口奶茶，胃里就撑得发痛，酥绵几次控制不住想要呕吐，都让她咽了回去。 她用袖子擦了嘴，将桌子上的一盘糕点倒进兜里转身走了，再没看一眼自己侍奉十年的华阳公主。 酥绵边走边吃，哪怕胃里撑得痛，也一口一口往下咽。 她看见有宫女喊着死也不做东凌人的奴隶，然后一个个跳入冰冷的御湖，还有几个小太监也哭着跳了进去。 酥绵盯着他们挣扎、下沉，最后归于平静。 她一口一口地吃着糕点，像一个外人一样看着所有人哭泣、悲愤，最后带着死得其所的怅然，和信任的人手握着手一起用不同的方式离开。 酥绵明明站在其中，却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等酥绵兜里再也掏不出糕点的时候，她才恍然发现整个皇宫都安静了，安静的就好像只有她一人一样。 “可笑。”她喃喃一句。 胃中忽地剧烈抽痛，酥绵猛然倒在雪地中，她挣扎着昏死过去。 酥绵醒来时，是在一辆马车上。 她觉得头痛欲裂，随便动动便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她手脚都上了沉重的锁链。 该面对的，还是来了。 “你终于醒了？你睡了七天！”乐桃掩饰不住激动的语调，她一度以为这个大姐姐醒不过来了。 酥绵转头看去，就见到一个比她小一些的女孩，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酥绵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想起自己带过的一个小宫女，就和眼前女孩儿一样小。 但她不喜欢那个小宫女，做事毛手毛脚，总要她去收拾烂摊子。 不过现在，那小宫女也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也没与她道别。 是啊，看她人缘多糟，所有人临死都不愿意和她说一句话。 乐桃感觉酥绵打量她的眼神并不是很友善，立刻解释。 “姐姐，我叫乐桃，也是南燕人。” 酥绵在乐桃脸上看了一圈，没见到什么图案。 两国打仗正凶时，华阳公主和她说过，成为东凌国的奴隶，脸上便会被主家刺青，奴隶也会因为所属的主家不一样，分出个三六九等。 酥绵摸摸自己的脸，好像也不疼。 乐桃很快就明白酥绵的意思，小声哽咽地说：“我们不是奴隶。” 酥绵心一梗，那便是等待被祭祀的人牲。 好像东凌人，是活剖祭祀的。 酥绵想到宫里过春节时，御膳房宰杀年猪的场景。 她微皱起眉头，哪怕是做奴隶她也得活着，自己决不能成为人牲。 她转头向外看，发现马车已然进入一个草木葱郁的山谷，气温也暖和起来。 酥绵身上还穿着冬装，此时格外闷热。 “姐姐，听买我们的人说，要带我们去幽谷。” 幽谷。 酥绵眸光一滞。 公主和她说过幽谷，位于四国交界，四季如春，是最大的杀手组织，生意遍布各国，势力庞大却中立，在四国都很受尊重。 酥绵眉头舒展开，幽谷不需要人牲祭祀，只需要杀手，倒是有一丝生机。 乐桃看酥绵这个时候还能气定神闲，更是对酥绵由衷地心生敬意。 可能都是南燕人，她对酥绵这个大姐姐格外的依赖。 她们被带到一个小院里，有人把酥绵和乐桃拽下车，解下手脚镣铐。 院子里还有四十几名少男少女，男生多些，最大的不超过十八岁，小的都和乐桃一般大，看样子和她们一样，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乐桃紧紧地抱着酥绵的胳膊，二人站在人群之间，又等了一会儿才有一位黄衣男子带着二十几位蓝衣仆人走进院子。 仆人中也有男有女，他们的容貌都可以用惊艳来形容。 蓝衣仆人走到每一个人面前都会带着温柔和善的笑，对乐桃这样的十岁孩童也是一样。 蓝衣仆人发给他们一人一套深灰色衣服，还有一本册子上面只有《幽谷》二字。 站在最前面的黄衣男子眉眼带笑，柔声说：“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恐惧，你们签了奴契，像货物一样被转手很多次，觉得以后就是为奴为婢，过生不如死的生活了。” “但恭喜你们被幽谷选中了，现在你们是幽谷的影级杀手。明早登完名册，你们就可以在这些蓝衣中挑选一名作为私仆。你们也可以奴役他人，掌握他人生死。” 黄衣男子指着蓝衣们说：“记住他们的样貌，今晚好好休息，想想明早选谁？” 黄衣男子说完便带人走了，也没有吩咐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只留下一群惶恐的人们。 什么奴役他人，那些蓝衣举手投足都带着高不可攀的贵气，他们想都不敢想。 酥绵环视一周，抱着衣物，转身走向阳光最好的房间。 “姐姐？”乐桃小心地看着别人，明明谁都没有动。 她紧张地攥着手中衣物，一咬牙，也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避雷： 正文有cp无男主，女主谁也不爱，只权衡利弊，搞事业。 有一条配角感情线是男男，因为我不想让奴隶这种角色是女性，但另外的角色是女性剧情会有些突兀，所以定了双楠。 因为他们的剧情非常少，我以为不用重点强调，但发现有读者确实完全接受不了，所以在这里避雷一下，介意的慎入慎入。（或者跳过，真的很少。） 第2章 幽谷 房间很小，只能放下四张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不像是能长住的房间，酥绵心下猜疑，挑了最里面的位置。 乐桃进来后，就选择与酥绵挨着的一张。 还站在院子里的人见两个女孩儿先选床位后也没有发生什么，才迟疑地四散选择房间。 酥绵换衣服的时候，一个女子走进来，看样子有十七八岁，她身形高挑，凤眼上挑有媚态却不显风俗，反而还自带一股英姿飒爽。 应该是习武之人，酥绵暗自想。 “我叫慕幻云，北黎人。” 北黎。 酥绵眼神不可察地晃动一瞬，却也没有再多的表情。 乐桃开心地和慕幻云自我介绍：“我叫乐桃，我和姐姐都是南燕人，我姐姐叫……” “叫……”乐桃这才发现，她喊了一路的姐姐，却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甚至，到现在一个字都没和她说过。 “酥绵。”酥绵简短地补充道。 慕幻云轻瞥一眼酥绵，选择了乐桃旁边的床位。 原本其他人还觉得被人抢先也没什么，在挑选房间的时候还注意性别，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有人大喊：“这些房间都上了锁，不能住人。” “我这边也是！” 现在还在院子里没有找到住处的人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这个院子虽然大，但更多的房屋都上了锁，不能住人，供人居住的只有九间，可这里有五十多人。 四人一间，就注定有人没地方住。 他们面面相觑，还站在外面的人更是惊惶不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个小个子的男孩儿突然跑起来，快速冲向还有位置的房间，其他人也立刻动起来。 院子顿时乱作一团，为进门就可以撕打一番。 慕幻云见有男生打不过其他人，就把已经在房间中的女生撕扯出来，还有两个气势汹汹的往她们这边来。 慕幻云骂了一句，撸着袖子冲出院子。 乐桃看屋外打成一片，她坐在床边脸色惨白。 还好刚刚她跟着酥绵一起进来了，不然她是一定抢不过其他人的。 她看向酥绵，酥绵已经换好衣服，躺在床上看起册子。 难道她早就知道床位不够，所以才最早行动？ 可这是怎么提前预知的。 酥绵当然没有预知能力，她只是一进来就发现很多房间上了锁而已。 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快速翻阅幽谷册。 谷规第一条：既入幽谷，终生不得背叛。 第二条：不可私自离开幽谷。 第三条：不可以下犯上。 第四条：不可生情。 第五条：不可与谷外之人苟合。 第六条：不可拥有子嗣。 第七条：不可做损害谷中利益与名誉之事。 …… 幽谷册不长，酥绵很快就看完了。 杀手等级有七种，分别是辉日、银月、耀星、天影、风影、暗影、地影。 酥绵他们这一批新人现在就是最末的地影，但她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谷中弟子都有对应等级的腰牌，可他们并没有。 屋外打斗声渐小，酥绵抬眼看向屋外，她以为会有人过来和她打一架争这床位，但却没有，反而非常和谐。 慕幻云给出一个解决办法，就是把床拼一起，这样一个房间就可以住五六个人，所有人都可以住下。 大家都不是什么公子贵女，住通铺也没什不能忍的。 虽然也会有抢到床位的人有些不情愿，但他们刚到陌生环境，没必要真的和以后要经常相处的人撕破脸。 现在慕幻云正带着三个女生往这边走，可酥绵眼中的思虑却加深了。 在慕幻云马上就要进门的时候，酥绵忽然上前，把慕幻云一把拉到房间内，随后直接关上了门。 “你这是做什么！还有人在外面呢。”慕幻云在她身后惊诧出声。 被关在门外的女生愣了片刻，然后有些激动。 “你不是说可以挤一挤吗？” “对啊，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慕幻云看酥绵的眼神非常不爽：“大家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没办法才被卖到这里来的，相互扶持不是应该的吗？” 乐桃透过窗看几眼屋外的女子，又看看酥绵，小声问：“因为她们是东凌人？” 东凌人的瞳色偏棕，特征比较明显。 “东凌人怎么了！”慕幻云刚说完就想起，南燕刚被东凌灭了。 “那和她们也没关系，两国的战争，你怎么能把气撒在百姓身上！”慕幻云说着，就要去开门。 砰！ 酥绵一手拍在门上，然后说：“和她们是什么人没有关系，但她们不能进。” 屋外人也听见她们争吵的声音，一个长发女子开口：“既然没关系就让我们进去啊，都说你们南燕人骨头软，没想到还是这么自私的人。” 一旁瘦高女子附和：“你不要那么冷血，大家住在一个院子里，以后相处时间多的是呢！” 屋内，慕幻云看酥绵的眼神已经充满怒气。 “我们女生就得到了两个房间，另一个住了七人，怎么你就容不下她们三个，你别太自私了。” 酥绵眉头紧皱，严肃地说：“房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少那么多。” “所以呢？”慕幻云没听懂酥绵在说什么。 乐桃扯了扯酥绵的手：“姐姐，要不你睡一张床，我们睡其他三张？” 她看一眼窗外：“天黑了，外面风很大，她们睡外面会生病。” 慕幻云冷哼一声：“行，不动你的床可以！” 酥绵转头看向乐桃：“你也想让她们进来？” 乐桃嘟着嘴，最后还是点点头。 “她们也很可怜。” 酥绵放在门上的手动摇了，挣扎片刻，她放下手臂，垂头坐回自己的床上。 三个女生还是进来了，个个都恶狠狠地看着酥绵，打心底看不起酥绵这样自私的人。 第3章 不太平的夜晚 “自私冷血的软骨头，南燕亡国也是活该。”长发女子嘲讽了一声。 “你胡说什么！”乐桃激动地跳脚：“明明是你们东凌人暴虐！” “你们就不暴虐吗？南燕人就没有奴役过东凌人吗？” 见她们马上要吵起来，慕幻云立刻出声制止：“好了，到这儿就别管什么人了，两国之间的战争哪里能说的清楚，我们北黎太子还在南燕当过质子呢。” “哼！”乐桃抱着肩膀站一边生闷气。 慕幻云和其他人移动床位，将三张床并在一起，她们横过来睡，还算宽敞。 最后安排位置的时候慕幻云还用自己把乐桃和另三个女生隔开，从头到尾也没有人再和酥绵说一句话。 酥绵毫不在意，顾自躺床上休息。 她也觉得自己很冷血，她从小没娘，在三岁时爹爹就要把她卖给青楼，是华阳公主救了她，把她当妹妹看待。 相伴十年，华阳公主现在死了，可她没有一点悲伤，哪怕是装也挤不出一滴眼泪。 或许公主就是因为酥绵的薄凉，才选择让她去完成那样艰难的任务。 “姐姐，你别生气了。”乐桃软声软气地蹲在酥绵床边哄。 酥绵没有睁眼，翻个身，没有搭理乐桃。 乐桃知晓这个姐姐好像并不喜欢有人亲近，也不太爱说话，就耷拉着眉眼离开了。 “你搭理她干什么？”慕幻云皱眉说，抬手把乐桃的辫子拆了。 乐桃才十岁，是院子里最小的，看着也可爱，慕幻云很愿意照顾她。 “我和姐姐都来自南燕，算是家人。” “她可没把你当家人。” 乐桃不愿意听，就不让慕幻云给她拆辫子了。 时至深夜，静谧的呼吸声中好像加入了其他声响。 酥绵睁开眼睛，在黑暗中起身环顾四周。 她预感今晚不会那么安宁，就一直没睡熟。 那种声音更加明显，嘶啦嘶啦像是有什么在地面上摩擦。 借着月光，酥绵看见不远处熟睡的乐桃，她蜷缩在一角只占很小的位置。 然后接下来看见的一幕，让酥绵顿时屏住呼吸，头皮发麻，浑身上下都绷紧了。 一条浑身翠绿的小蛇，正立在乐桃面前吐着信子。 “啊！！！” 突然响起一声尖叫，那小蛇也被惊动，快速向乐桃俯冲。 酥绵抓起身后的枕头打掉了小蛇，起身一把将乐桃抱了过来。 乐桃这才转醒，发现自己在酥绵怀里。 “姐姐？” 她没说完，就让酥绵捂住嘴。 那名女生还在尖叫，惊醒所有人：“蛇！有蛇！” “哪有蛇？” 还迷糊的慕幻云下床点燃一根蜡烛，转身便看见还喊叫的女生浑身爬满不同颜色的小蛇。 那些蛇撕咬着她，可却偏偏一时半会咬不死，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女生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其他人躲得远远的，都被这一幕吓懵了，慕幻云僵直地低头，看见房间四处都是蛇，而且快速向她们爬来。 “啊！！”另外两个女生也尖叫起来。 慕幻云突然大声说，到这边来，小蛇好像在绕着这边走！ 酥绵见那些蛇的确在慕幻云脚边绕出一点儿空地，她抱着乐桃刚要过去，就被另外两人抢先。 可那一点儿空地太小，根本站不下三个人。 过去的两个女生自然也知道，先到的瘦高女子转身就推了长发女子一把。 “你找别的地方，这里站不下了！” 可她们四周早就已经被毒蛇包围，哪里还有其他地方。 慕幻云看见长发女子马上就要跌入蛇群里，她下意识伸手去拉。 却没想到在那一刻，长发女子死死地握住她的手，借力起身之时，竟将她推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长发女子哭着说。 酥绵扯着被子扔到慕幻云身下，只那么一瞬间，被子就让小蛇爬满，可这也给了慕幻云反应时间。 慕幻云起身后立刻用自己的身体砸开窗滚到了屋外，酥绵也抱着乐桃几步从窗户跳了出去。 她刚刚落地就僵直在原地，院子里竟然也爬满了蛇。 此时其他屋子里也有跑出来的人，院门紧锁，他们就只能站在院中看着蛇群面色惨白。 那些小蛇原本还只是各自盘踞，可有人出来以后就像是被什么吸引一样，一群一群地将出来的人咬死。 “这种毒蛇应该是经过训练的，会根据声音或者气味执行命令。”乐桃小声在酥绵耳边说。 除了屋内屋外的惨叫声，也听不见其他声音，气味…… 酥绵看几眼乐桃和慕幻云。 “是衣服！” 顾不得什么，酥绵立刻脱下深灰色外袍，只留了纯白色的里衣。 慕幻云和乐桃也快速动起来，她们将外袍扔向另一个方向，果然有的蛇向着外袍爬去。 虽然外袍的确吸引大部分蛇，但还是有一部分向着她们爬。 乐桃闻闻自己的袖子：“药粉虽然在外袍上，但我们身上也沾染了些气味。” “这怎么办……”慕幻云茫然地看向酥绵，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酥绵。 酥绵眸光落到院旁的那口井。 她扯着乐桃，快速跑过去，扔下水桶打水。 慕幻云也跟着，看见她们打水，她也帮忙往上提。 一整桶凉水打上来，酥绵转身就泼到乐桃身上。 “哎！”慕幻云一声惊叹，都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酥绵在打下一桶。 乐桃浑身湿透，还打着哆嗦，依旧在帮酥绵打水。 慕幻云这才反应过来，她们是要用水压制气味。 酥绵又拎上来一桶，对着自己倒下，然后扯着乐桃躲到了有风的地方。 她们紧抱在一起，也顾不得什么风寒。 慕幻云也浇自己一身，看着院子中挣扎的人，她大喊：“把外袍脱了，用水打湿衣服就不会有蛇咬了！” 随后她便看见，院子里那些被咬的没被咬的，全都扑了过来。 还有浑身挂满毒蛇已经看不出人样的男子也挣扎着爬向水井。 “救救我……救救我！”他喊着拉住一人的脚腕，死死地攥着不放手，好像攥住别人自己就能活一样。 被拉住的人满目惊恐，看见毒蛇顺着他的腿往上爬，他疯狂地踹着自己脚腕上的手，直到那手骨肉分离，血肉模糊。 第4章 真正的地影 嘶吼声充斥着整个院子，慕幻云看着眼前的惨状，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 那些人全都不愿意做后面打水的那一个，为争抢水桶厮打起来，最后竟然没一个人能打水。 “一个个来！别抢！都能活的……一个个来……”慕幻云从大声喊叫慢慢变为自言自语的呢喃。 “你再喊，他们就会来扒我们的衣服。” 慕幻云恍然转身，酥绵正用一双漆黑澄澈的眼睛盯着她。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睛，却最先看透一切。 看着蜷缩在一起的两个姑娘，慕幻云不再说话，伸出手搂住了她们。 酥绵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只摸到乐桃浑身发烫，自己像抱着一个大暖炉。 直到天边渐渐泛出冷白，酥绵才听见有很多脚步声靠近。 她睁开眼睛，还是那名黄衣男子带着一群蓝衣。 这次蓝衣手里捧着的是黑色服饰，还有腰牌。 酥绵看着天边快速撒来的朝阳，终于松了一口气。 “蛇……蛇没了……”有男子说，声音虚弱极了。 “蛇没了？” “蛇没了！” 原本死气沉沉的院子渐渐响起激动的喊声。 躲在院子四周的人渐渐站起身，试探地向黄衣男子身前聚集，房间里还活着的人也都走出来，恍若新生。 慕幻云站起身，看着四周有些茫然。 地上全是奄奄一息的人，他们被毒蛇撕咬一夜，面目全非像血人一般。 可到现在还有一口气，没了嘶吼的力气，只剩下无意识的呻丨吟。 酥绵看向人群，院子中活下去的其他人竟是脱光了衣服。 起初慕幻云喊往身上泼水就可以活，他们都以为水可以驱蛇，引来众人哄抢。 还是抢不过的人反而最快反应过来是衣服上的气味引来的毒蛇，索性脱个干净，分散站在风中也能减少些气味。 她们三个女生也只穿个里衣，潮湿的衣服很容易勾勒出身形，但现在好像也没人在乎这件事。 蓝衣们快速清理着这一切，将一个个血人摆放成一排。 水井旁的人不是被蛇咬死的，而是为抢一个水桶，互殴而死。 慕幻云看见蓝衣们在水井里还拉出来两个人，顿时一阵恶心，转头差点儿将胃一起吐出来。 她抬眼看向酥绵，酥绵依旧抱着乐桃，如此瘆人的场面在酥绵眼里似乎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慕幻云觉得后背发凉，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 乐桃在酥绵的双臂中打颤，浑身滚烫，已然濒临昏迷。 “娘……娘我好冷……” 酥绵皱眉，将乐桃往自己怀里塞。 一件黑色衣袍忽然盖在乐桃身上，酥绵抬眼猛然对上一双足以勾人夺魄的琥珀色眸子，一名蓝衣正对她温和的笑。 示好。 酥绵垂眸看见他虎口上的老茧，是长年握兵器所致，以这个老茧厚度看，此人恐怕已经有十余年的内力。 习武重要的便是炼气，以丹田汇聚气力，让各种功法运用更加强大，也叫内力。 身法和力量可以以勤补拙，但内力不行，靠刻苦也靠天赋。 就像酥绵……她就没有。 华阳公主七岁时便能初窥丹田之气，可她哪怕把身法和力道练到极致，也没感受到自己丹田能存气。 然后，她就放弃了。 院中人再次聚集，劫后余生，在短暂的喜悦之后，现在又恢复了那般死气。 黄衣男子还是带着昨日那样微笑，也不管他们现在穿没穿衣服，或者是何惨状顾自说：“昨晚休息得好吗？决定选择哪一位蓝衣了吗？” 现在大家看见黄衣的笑，才知道那温柔有多瘆人。 登记名字和信息之后，黄衣就让他们挑一位奴仆带走。 他们本来也没被人伺候过，自然也不懂，就挑好看的。 蓝衣中女子本来就少，很快就被选完了，只剩下男子。 慕幻云也想选女生，可到她这儿也没剩几个，就随便指了一个。 酥绵思索片刻，指着那位对她示好的蓝衣。 “他。” 琥珀色眼睛的蓝衣没有很意外，了然微笑走到酥绵身侧。 倒是黄衣男子面色露出惊诧，也是一晃而过。 乐桃还昏迷着，黄衣男子随便叫了一个过去。 他们不住在这里，原地换上衣服就要离开。 慕幻云转头看向昨晚住的房间，才发现那两个女生竟然没有出来。 昨天还五十多人的院子，今天就只剩下了二十一人。 而女生，就只有她们三个。 属于乐桃的仆人想要从酥绵手中接过乐桃，酥绵沉默着避开，那人也没有再坚持。 几辆马车停在院子口，慕幻云的仆人率先上前跪伏在地上，腰背持平。 其他车前的蓝衣无论男女都是这样。 慕幻云有些不适应：“你起来，我自己能上去。” 随后慕幻云绕过蓝衣，自己爬上的马车。 酥绵转头，看见昨天还为抢一个床位就能打得头破血流的人们，此时都温柔地扶起地上的蓝衣仆人，自己爬上马车。 “真是个有趣的地方。” 随后，酥绵的仆人跪伏在她面前。 慕幻云以为酥绵也会不舒服，也会让他们起来。 但酥绵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地上跪着的人，踩着他的后背稳稳地踏上马车，坐在慕幻云对面。 在她踩住蓝衣的时候，地上的人明显有些不悦的皱眉，但这神色转瞬即逝，抬身时还是那样柔和谦卑的笑。 慕幻云迟疑着低声说：“谢谢你，对不起。” 昨晚如果不是酥绵出手用被子帮她挡了一下，她根本出不了那个屋子。 可她之前，却那样说酥绵自私。 酥绵“嗯”一声，没有过多回应，便闭起眼睛。 慕幻云还想说什么，但张张嘴，又把满腹的疑问都咽了下去。 一队马车穿越几片林子，停在一个院子前。 酥绵缓缓睁开眼睛，马车正停在一座庭院前，上面写着六号院。 酥绵还是毫不客气地踩着仆人下车，跟随众人往庭院中去。 庭院虽然不大，却比昨晚那个院子好太多。 花草繁茂，绿树成荫，声音静谧，还能听见鸟鸣。 “这便是你们以后的住处，原本计划是一人一间，但你们比我想象中厉害，只能临时改成两人一间，当然如果你们晋升了自然会到更好的地方。” “我叫桑炉，三天后你们将开始学习不同技能，一个月后还有考核，这几日好好休息，再见。” 众人听见桑炉那句好好休息，只觉得头皮发麻。 率先推开……准确地说是踹开房门的人是酥绵。 她怀中还抱着乐桃，径直走向阳光充裕的屋子。 大家对选房间有阴影，全都不情不愿地四散选择房间。 第5章 奇怪的蓝衣仆人 房间中有两个床位，不仅宽敞，设施也很齐全，一入门的红木桌上，还摆着一套白瓷茶具。 酥绵将乐桃放在床上，柔软的被褥将她包裹，乐桃微皱的眉舒展了一些。 “你主子病了，你还不去找药？”酥绵在华阳公主身边也是掌事宫女，指使人这件事，她做得很熟练。 仆人愣了愣，迟疑地应声：“是。” 随后他不缓不慢地出门了。 酥绵垂眸盯着脸烧通红的乐桃，吩咐道身后那位：“你去打盆凉水，拿个帕子来。” 那人也愣了片刻，似乎并不适应这样被使唤，缓缓才俯身回应：“是。” 慕幻云赶来对身后的仆人说。“小二你也去帮忙。” 三位蓝衣都离开后，慕幻云才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她感觉这些仆人对她们虽然尊敬，但总会在某一瞬间透露出轻蔑。 但一想自己的出身，慕幻云又能理解了。 仆人打来凉水，在酥绵的示意下给乐桃冰敷。 又过一阵，乐桃的仆人才把药拿回来。 “你叫什么？”酥绵突然问。 酥绵的仆人恭敬地转身说：“十三。” “不是你。”酥绵说。 十三有一瞬的怔愣，随后又笑着微微颔首，继续给乐桃擦脸。 酥绵和乐桃的仆人对视：“你叫什么？” 她声音不大，还带着略显稚嫩的软音，那仆人却在两次的疑问下，显得有些窘迫。 “小八。”他回答。 酥绵“哦”一声，然后又问：“你在等她死？” 此言一出，屋内所有人都脸色巨变，尤其是三位蓝衣仆人。 小八迟愣片刻，才笑着回答：“她是我主子，我怎么可能会等她死呢。” “你在说谎。”酥绵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却再一次毫不客气地戳穿小八。 酥绵的视线游走在三名蓝衣之间，她的眼睛明明透着一股单纯劲。 可仆人们在这样的打量下，越来越紧张。 酥绵在华阳公主身边当了十年宫女，她一眼就能看出什么样是忠仆，什么样是怀揣鬼胎。 公主也经常教她分辨各类人的心思，可现在她却想不明白这些蓝衣的意图。 “娘……娘……娘亲别走……” 乐桃微弱的声音打破紧张的氛围，酥绵眉间染上忧虑。 慕幻云心急道：“不行，再烧下去乐桃就要挺不过去了。” “把药给我。”酥绵拿过小八手里的药递给十三。 “这药有毒吗？”她问。 十三接过药闻了闻：“是幽谷特质的风寒药，没毒。” 酥绵点头，然后又用平淡的语气说：“她死了，你也死。” 十三脸色发白，就连习惯的微笑都差点儿维持不住，僵硬的说：“是。” 乐桃吃下药以后，很快便沉沉的睡过去。 此时各房的饭食也到了，慕幻云和酥绵一同在红木桌上用饭。 小二和十三站在她们身后，让慕幻云非常别扭，几次想叫他们坐下一起吃。 慕幻云看小八还在照看乐桃，小声问酥绵：“你为什么说乐桃死了，让你的仆人也死啊。” 就算要陪葬，也该是乐桃的仆人。 酥绵炫了大半碗饭后，才盯着盘子里的烧鸡说：“因为桑炉说，我们掌握仆人的生死。” “所以呢？” 酥绵皱眉看她：“小八不是我的仆人。” 慕幻云眨了眨眼睛渐渐才反应过来：“哦！” 她一拍桌子，让酥绵扯鸡腿的手一抖，差点儿以为是慕幻云要来抢。 慕幻云激动地说：“所以你是怕小八拿回来的是毒药，但你又看不出来，就让十三检查，让他连坐，这样他就不敢包庇小八！” 酥绵手里举着一个连着大半个烧鸡的“鸡腿”看慕幻云有些苦恼。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慕幻云媚眸一眨一眨，长长的睫毛像羽翼一般，只要不说话就足以勾人心神。 “你除了长得好看，就不长点儿别的了吗？”酥绵很认真的问。 “好看吗？我还不觉得呢。”慕幻云害羞地回应。 她身后的小二，笑容都僵在脸上了，人家说她没脑子呢，还答应上了。 “诶不对。”慕幻云又转过头。 终于反应过来了？小二想。 慕幻云开口说：“那你是怎么确定十三就能识别出没毒的，小二也行吗？” 小二：“……” 随后小二又被那双眼睛打量，他立刻收敛所有异样的情绪垂下头。 “他应该也可以。” “真哒！”慕幻云说：“那之后让小二也一起连坐，他也死，乐桃更安全。” 小二：“……”我还在这儿呢！ 因为女生就剩她们三个，慕幻云本可以自己住，但她非要搬来，就和小二一起从隔壁抬一张床来。 如果不是因为乐桃病了，酥绵本来就不会选择和乐桃一起，既然慕幻云想搬来，她就等乐桃痊愈，自己去隔壁住。 她们睡了一觉，可等酥绵醒后，发现慕幻云也开始喊娘了。 酥绵赶紧叫十三来给慕幻云也喂下药，让十三的命又多绑定一个人。 小二祈祷：快死，快死，快死…… 小八祈祷：别活，别活，别活…… 十三：真是服了…… 酥绵去院子里走了一圈，发现院子里病倒了一片人，现在能站起来的也就不到十人。 有的是受寒，有的则是被吓病的。 她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就看着那些蓝衣来回奔走，一些是真心救治，一些就像小八小二一样，希望自己主子就这么病死。 可能他们是真的看不起这些人，想去伺候更强的主子。 或许自己病了以后，十三也会希望她死，这样她们三个也许就都不能活。 不过还好，酥绵从小就身强体壮，不仅身体好，命还硬。 酥绵看一圈又回去睡觉了，听见旁边两个喊娘的人，她想起公主依偎在皇后娘娘怀里的样子。 她很想也去皇后娘娘怀里蹭一蹭，不知道有娘的滋味是什么样的，若自己生病她都不知道喊谁。 第6章 上课 蓝衣在院子中有单独的房间，不过是人八一间的大通铺。 晚间乐桃退烧后出一身汗倒是全好了，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像慕幻云，感觉快不行了…… 乐桃想到自己好像一直被人抱着，那怀抱让她觉得又暖又安心，还想起了娘亲。 乐桃扯着酥绵的胳膊说：“姐姐，是你一直抱着我吗？” 酥绵躺在床上闭着眼“嗯。”了一声。 “谢谢姐姐，其实你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她们说得什么样？” 乐桃认真地回答：“你不冷血，也不自私，不然怎么会把我一路抱来。” 酥绵没太多情绪：“你说我昏迷了七天。” 乐桃想到她们一路被送到幽谷的那些时日，自己一直照顾酥绵，给她喂药喂水。 “所以姐姐是因为我之前照顾过你？” “对，不过你只昏迷了一天，还剩六天，你好得有些快。” 乐桃微张着嘴，这……怪我？ “那我这次要是昏迷超过七天呢？”乐桃疑惑地问。 “只管七天。” 乐桃：…… 乐桃悻悻爬回自己的床铺，侧身看着酥绵侧睡的背影，抿唇笑了。 酥绵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明明面冷心热，还不承认。 与此同时，幽谷无影阁中，谷主刚刚沐浴出来，黄衣男子立刻上前为其披上一个柔软的黑袍。 “桑炉，这些让别人做就好了。”曹元洲说完便躺在床上，侧眼看着桑炉。 桑炉笑着跪在床边，伸出纤细的手，按摩曹元洲的肩膀。 “主人只是嘴上说说罢了，我之前送来的那些，两天不到就死了。” 曹元洲笑了几声，揽着桑炉的肩膀便将他卷到了床上。 “你这话倒像是吃醋。” “不敢。” “你敢得很。” 说罢他俯身吻下。 一阵云雨。 一个时辰后，桑炉才带着倦色，依偎在曹元洲的怀中，o露的锁骨下方刺着曹字的图纹。 这种代表奴隶的印记，就是为了表明拥有者，大多数都印在脸上一目了然。 但印在身上只供一个人看，那就不叫奴隶了。 叫男宠。 桑炉脸上潮红未散，眼尾还挂着些泪珠，轻柔地喘息。 “听说昨晚那批地影剩二十多人，倒是累着你了。” 桑炉埋怨道：“主人知道，累人的可不是什么地影选拔。” 曹元洲啧一声：“你这小子。” 桑炉展眉，脸上红晕不减。 “这批地影中可有出挑的？” 桑炉眉眼一挑，起身看着曹元洲，语气颇为激动。 “昨天这批才有意思呢。” “嗯？”曹元洲有些意外，幽谷每年都有地影拙选，桑炉跟他也有几年了，在蛇阵中全员覆灭的场景，桑炉也是见多了的。 “能让你都夸上几句的人，到底有多大能耐？” 桑炉来了兴致，坐起身来说：“有个叫方子琪的，竟然带头把衣服都脱了，十几个人光溜地站了满院子。” 昨晚新人们的一举一动全被谷内千丝堂的探子记录下来。 桑炉此时笑得明媚，让曹元洲也跟着笑起来。 “还有一个叫酥绵姑娘，出落的极好，不爱说话，甚至有点儿冷漠。她很敏锐，最快察觉晚间会有危险，还想到用冷水压制气味。” “善于观察，还聪明。”曹元洲笑说：“是不错。” 桑炉还带着一丝神秘：“你知道酥绵那丫头选了谁做仆人吗？” 这让曹元洲来了兴致，他眸光晃动：“十三？” “对！”桑炉激动地说：“就是十三。” “巧合？” 桑炉思索着：“我看不像，昨晚蛇阵吓病了好些人，就算胆子再大的人也要变一变脸色，可酥绵一点反应都没有，十三怎么会发现不了她。” “是个苗子。”曹元洲说：“可惜遇上了十三，不然做我弟子也行。” “谷主只能收地影中的魁首当亲传弟子，您不是看好赫连图吗？”桑炉提醒说。 “哦对，赫连图。”曹元洲才想起来自己内定了一个：“你多教他些，别让人比下去。” 桑炉回答：“自然。” 两天后，慕幻云还没有痊愈就被拉起来上什么课，她迷迷糊糊的起身被小二背着走。 这三天她们也大致熟悉了这里的生活，吃喝都有人伺候的日子，过得也舒心。 之后所有人被带到一个树林中，这里已经有二十左右个地影等在此处。 而一边太阳底下，二十几位蓝衣颔首站成一个整齐的队列。 小二放下慕幻云，低头说：“仆人不能站在阴凉下，我们在那边等主子们。” “啊？”乐桃疑惑：“在太阳下？” 小八笑着点头算是回应。 十三还以为酥绵会说什么，但酥绵只“嗯”一声就没有再看他。 十三心底有一点点的不爽，琥珀色双眸暗了暗，但面上没有什么变化。 三人带着标准的笑站在太阳底下的蓝衣队伍里。 “他们看上去细皮嫩肉的，这样晒着不会有问题吗。”乐桃小声嘀咕，还有些心疼。 酥绵视线放在其他地影上：“这里哪个人不好看？” 幽谷选人格外在意容貌，这些仆人好看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若不是他们穿着蓝衣，不然和地影站在一起，无论是外表还是气场，比这些做主子的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必须站在太阳下的行为很像是惩罚，故意让他们受罪。 酥绵对这里越来越好奇，若他们真的只是一个仆人，那会伺候人就好了，何苦会被这样为难？ 酥绵他们被带到一个写着“六”字的黑旗下，另外几面旗分别是一、三、四。 另外旗下的二十几人应该也是今年的新人，但估计比他们早几天到。 又等一会儿，人群中一阵骚乱，又有十几人从另一个方向过来。 站在三号和四号旗下的两队人看见他们全都紧张地低下头，像是在惧怕什么。 那十几人站在一号旗下，酥绵见他们的神态的确与其他人不一样。 他们非常的自信且嚣张，眉眼间都是蔑视。 其中一位棕色眼睛的地影，眼神毫不掩饰地在酥绵身上左右打量，看他喉结滚动，酥绵浑身顿时起满鸡皮疙瘩。 第7章 诋毁 今日讲课的正好是桑炉，此时他正在讲解如何拼装和使用幽谷特质的机关暗器。 经过蛇阵的洗礼，活下来的人有了微妙的变化，都知道现在学到的都是以后活下去的资本，全想往前挤。 可三队四队的并没有，他们很自然地让出条路，让一队的人站在最前面。 六队挤过去的几个被人一脚踹飞出来，有人拉着他们往边上拖拽，嘴里一边叫喊着要教他们一队的规矩，一边对他们拳打脚踢。 三队和四队的人全都躲得远远的，看都不敢看一眼。 一队的人围堵在最前面，就像一堵墙，他们好似故意不让其他人学。 而这一切，负责教学的黄衣们都视而不见，就像无事发生一样继续讲解。 酥绵更不会掺和没必要的事情，就随便找个大树靠着闭目养神。 不远处十三一直暗中观察着酥绵的一举一动，他向来对自己各个方面都很自信。 哪怕现在沦为生死都在一个十三岁姑娘手里的奴仆，他也不认为自己就是被动的。 当初选择酥绵，十三便是看上她的胆识，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十三非常不适。 因为酥绵从未正眼瞧过他，就像对待无关紧要的奴仆一样，满眼都是不屑一顾。 这让十三的满身傲骨都感受到了侮辱。 是，他可以装得卑微顺从，但不能有人真的把他当软柿子捏。 实际上，这些蓝衣都是这样认为的。 “姐姐，你不去看嘛？”乐桃小声询问。 “你看得见？” 乐桃耷拉着眼角，瞥眼不远处的人墙，隐约还能见到慕幻云蹦高的身影，摇摇头。 “那就不用废这个力气。”酥绵说。 乐桃手里拿着一堆零碎的部件试图按到一起，一松手又全都散开。 酥绵看地上分散的零件，是一个弓弩。 曾经华阳公主教过她弓弩的构造，这些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华阳公主说这种弩箭一箭一安装，只适合偷袭暗杀，若不能一击致命便容易被反杀，她不喜欢，所以酥绵也不喜欢。 还没等她说话，突然响起的破空声由远及近，一只弩箭“当”的一声插入她正靠着的树干，甚至没有给她一点儿反应时间。 “姐姐！”乐桃被吓坏了，立刻查看酥绵的有没有受伤，那支弩箭她看着像是擦着酥绵耳边过去的。 酥绵耳郭上果然滴下两滴血。 远处桑炉看见这场面，都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就被针对上了吗？ 他还是挺喜欢这小姑娘的，桑炉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一旁的十三更是震惊，他刚考虑要不要换一个主子，就有人替他出手了？ “哎呦，射歪了，你没事。” 说话的人被簇拥着走到酥绵身前，就是刚刚对着酥绵咽口水那人。 “听说你是华阳公主的侍女？” 听见华阳公主的名号，乐桃一愣，那可是南燕明珠啊，乐桃看向酥绵的眼神更加崇拜了。 此时酥绵还是坐着的，面前男生非常高大，像一个庞然大物向她压来。 “我们很有缘分的，因为杀入皇宫的时候，我也在。” 偏棕色的眸子像盯着已经属于自己的食物一样，毫不收敛地盯着酥绵。 这边的动静引来围观，有人小声议论：“他是一队的赫连图，谷主早就想收他为徒，刚刚桑炉都对他特别关照。” “那这小姑娘可能是等不到考核那天了。” “还考核？今晚都不一定能挺过去。” 赫连图扬声对所有人说：“这小姑娘是我的故人！你们知道吗？南燕皇宫里所有人都自尽了，只有她企图把自己撑死！” “哈哈哈哈。” 他的话引来所有人的嘲笑，就连十三都轻抿唇角。 原本十三还以为酥绵有什么来路，但现在他知道酥绵之前也是一个仆人，再想到这三天酥绵对他毫不客气的奴役，他更觉得屈辱。 赫连图和酥绵说：“你们南燕人骨头也就硬那么一次，结果你还是软的，这么怕死竟然能来这儿，还打算把自己撑死吗？” “我说你们队的人还真是废物啊，竟然能让一个南燕的小姑娘活下来，真丢东凌人的脸。” 他说着还看向六队里的几个东凌人。 “我当初就没让一个南燕人活下来，亡国奴就该好好做奴隶。” 赫连图在酥绵身前蹲下身：“六队是最后一批，今年大多数南燕人都在一队，蛇阵的时候我们都第一时间把南燕人垫在脚底下，三十多南燕人，一个都没留下。” 乐桃气红了脸，瞪着赫连图的眼睛充满血丝，用力推赫连图一把。 “我要杀了你！” 可她太小了，赫连图几乎动都没动：“呦？莫非这小孩儿也是南燕人？” 他颇有意味地看着酥绵：“她都比你有骨气，既然你怕死，不如做我的奴隶。” 十三锋利的剑眉上挑，听见有人欺辱酥绵，他心中竟有些暗爽。 赫连图指向周围：“你看他们都怕我，有我在，谁也不会动你。” 赫连图当初在皇宫见到酥绵就再也忘不掉，她实在是太美了，就像是一朵洁白高贵的雪莲。 见酥绵不说话，赫连图一手掐住酥绵的脸，将她的脸都捏到一起。 “说话，你是哑巴嘛！” “滚开！滚开！不许碰我姐姐！” 乐桃用力地推着赫连图，可她力气太小，赫连图一脚就将她踹飞出去，砸在树上吐出一口血。 酥绵眉头微皱，艰难地说：“给我……时间考虑。” “我没有什么耐心等你。” “我……做决定……很快的。” “很好！”赫连图松开了她：“我只给你一天时间。” 赫连图转身走了，也带着乌压压的一队人。 就这样走了？十三心里有些失落，还以为酥绵这次能吃个大亏呢。 酥绵蹲身将地上将散落的部件捡起来。 “赫连图！” 听见是酥绵叫他，赫连图咧着嘴转身，众人也很识趣地让出一条路。 “怎么样怂货？这么快就……” 他的话卡在嘴里，突然猛地咳出一口血。 一把短小的弩箭，已然插在他的身上。 第8章 心思不定的酥绵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连赫连图本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要不是看见酥绵现在正举着弩对准他，谁也不信是那样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姑娘做的，而且这弓弩刚刚还是零碎的。 十三瞬时瞪大双眼，心中震惊，谷主看上的徒弟，酥绵她到底是怎么敢的啊？ 打量弩箭射中的位置，酥绵皱眉，又拿出一支弩箭安装上去，要再补一箭。 按下机关的那一瞬，她手中的弩突然碎裂，弩箭也断成两半，随后桑炉出现在她面前。 看见地上躺着的黑色暗器，酥绵知道是桑炉在阻止自己补箭，而且她能确定桑炉已然有很深的内力，不是她可以抗衡的。 公主说的果然没错，不能一击致命，就会很被动。 桑炉已然被这一幕惊到，出手阻止都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也没有想过，这小姑娘下手竟然如此果决。 桑炉查看赫连图情况，吩咐道：“快送到百药堂！” 赫连图被几名蓝衣抬走以后，桑炉回身看酥绵。 “谷主的弟子你也敢动？” 酥绵抬头，指着自己受伤的耳朵对桑炉说：“是他先伤我的，就算我杀了他也不用赔命对吗？” 桑炉面露惊疑，他不知道面前的女孩儿都猜到了什么。 “幽谷每个人都是花钱买的，自然不会做赔本买卖，但就算不赔命，也是生不如死，你不会想成为那样。” “哦，不过他没死。”酥绵睁着真诚的眼睛说。 桑炉脸色变了又变：“可他现在废了。”这要怎么和谷主交代。 酥绵：“可他没死。” 桑炉：“我若不阻止你，他就死了！” 酥绵：“可他现在没死。” “你……”桑炉气恼的看着酥绵，而后他猛然察觉：“其实你再补一箭他也不会死对吗？” 酥绵认真的点头：“我只是想让他废的更彻底一点，但你不该插手。” 桑炉脸色逐渐青白，酥绵真的很聪明，能一眼看透所有未写明的规则，聪明到可怕。 “是的，我会受到惩罚。” 远处十三面色也略显难堪，好像有什么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桑炉继续对酥绵说：“但重伤同门，也要受鞭刑。” 酥绵顿了顿，指着远处十三，转头问桑炉：“我的仆人可以替我吗？” 十三瞪大眼睛，燃起的怒火甚至想即刻杀了酥绵。 桑炉瞳孔略微晃动，带着诧异、惊奇甚至还有点儿兴奋。 “你确定要他替你受罚？” 酥绵点点头：“可以吗？” 桑炉别有深意的瞥了眼十三：“可以，但仆人代替要受两倍责罚的。” 酥绵没有回应，毫不在意的转身看乐桃。 “你还好吗？” “唔魔系。（我没事）”乐桃说。 “可你吐血了。” 乐桃站起身拍拍衣服：“咬到鞋头（舌头）了。” 酥绵皱眉，这才要和桑炉说什么。 桑炉抢先说：“她可以去百药堂医治，看看有没有内伤。” 幽谷每个人都是花钱买的，自然不会希望就这么死了。 “谢谢。”酥绵回应。 再转头，酥绵冷脸看向围观的其他人，一刻钟前还嘲笑酥绵的人，现在一个也笑不出来了。 他们此时看着酥绵只觉得恐怖。 小八和乐桃一起去百药堂，十三被桑炉带走，要去戒律堂受刑。 桑炉问酥绵要不要观刑，酥绵摇头：“有什么可看的。” 而后她对十三说：“带午饭回来，快些。” 十三：…… 他咬着后槽牙笑说：“是。” 人都离开后，酥绵看向小二：“慕幻云呢？” 小二摇头：“没有看见。” 酥绵沉默片刻，这些蓝衣的心思恐怕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她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小二立刻回答：“当然没好处。” “那你还不去找？” “是。” 小二略带恐慌地离开，今天酥绵这一番操作，属实让他们没有想到。 不管揣什么心思，每个蓝衣都会时刻盯着自家主子，小二说不知道慕幻云在哪里，酥绵是不信的。 酥绵独自坐在房中，表情愣愣的，像是发呆。 这里很危险，酥绵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天就再也醒不过来。 酥绵摸着心口，还感觉不出任何异样，公主也没说这里什么时候才能结出珠子。 都说南燕因为异宝才被灭国，不会就是这个。 现在她被困在幽谷，该如何去北黎，把心挖给萧衍呢。 一种疲惫感始终萦绕在酥绵心头，抬眼视线中缓缓走入一人。 “主子，午饭我拿回来了。”十三勉强微笑，刚受过鞭刑的他说话声音都不稳。 酥绵没有一句慰问，看着十三轻颤着手将餐食放在桌子上。 十三低头说：“慕幻云和乐桃都在百药堂回不来，主子您自己吃。” “慕幻云也受伤了？”酥绵问。 十三为酥绵布菜，轻声说：“一队有两人想轻薄她。” “哦。” 十三意外的问：“您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酥绵反问。 “慕幻云怎么也和您同生死了一次，您就这么不在乎？” 酥绵嚼着馒头：“又没真的出事。”就算出事了也与她没什么关系。 十三怔愣片刻：“您怎么知道？” “你说的。” “我？” 酥绵解释：“你说有人想轻薄她，那就说明他们没得逞，慕幻云会些拳脚，估计最后变成了打群架。” 十三握着筷子的手逐渐握紧，酥绵说得一点儿也不差。 接下来在酥绵吃饭的时候，二人便没说过一句话，直到酥绵将所有东西吃完放下筷子。 十三才没忍住说：“一队虽然也是新人，却是其他几队中择优选过去的，其中有很多人已经被长老或者高阶杀手看中，主子今日射伤的更是谷主看中的弟子，日后还是小心些，不要招惹得好。” 酥绵喝了口茶水，才抬头看向十三毫无血色的脸。 十三略垂下眼眸，修长的睫毛遮掩着他的神色，那双狭长的眼睛原本应该锐气十足，可现在只有顺从。 他唇色惨白，身影单薄显得有些病态，或许是想利用这副极好的面孔，让酥绵对他怜悯。 而酥绵盯着他看了片刻，抬手狠狠地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十三在瞬间的错愕后，转头带着浓烈的杀气看向酥绵，也正好对上酥绵审视的眼神。 十三怔愣，随后忍着所有怒火垂下头，屈膝跪在酥绵面前。 “不知十三哪里惹了主子。”说话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可十三的手已经奋力地抓紧了衣袍。 他真的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把人杀了。 第9章 折磨 酥绵又不说话了，也没有任何动作，那双漆黑剔透的眼睛就看着十三，是轻蔑，也是嘲讽。 十三对她恭敬，伺候周到，外表也俊美可人，但酥绵每次看见十三都觉得心口发冷。 她对幽谷的恐慌，一半来自未知和其他地影的针对，另外一半全是十三带给她的。 可她看不透，也想不明白，或许这些蓝衣的存在也蕴藏着幽谷册上未写明的规则。 一个很危险的规则。 十三被她看得怒火中烧，他真不知道这个女孩儿要做什么，但他要被这样的眼神看疯了。 真想掐着她的脖子，把酥绵的眼睛挖出来，然后好好地问她，到底在看什么！ 直到十三气的浑身发抖，想一手掐断酥绵脖颈的欲望达到顶峰时，他听见酥绵打了一个饱嗝。 十三微愣，抬眸看过去，酥绵正用茶水给自己顺气。 “主子……可否明示，十三哪里错了。” 酥绵捋自己胸脯，深深叹出一口气。 她果然不能一个人吃下三个人的饭，真是难过。 酥绵转头看跪在地上的十三，她俯下身缓缓贴近十三的脸。 两双眼睛越靠越近，直到十三不适应的回缩脖子向后仰身，酥绵才停下来。 十三后知后觉，酥绵这是在看他的眼睛，十三问：“因为我是东凌人？可入幽谷后不分四国，南燕灭国也与我无关。” 酥绵摇摇头，又看一会儿，直起身淡淡地说：“你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呢？” “十三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酥绵转过头去，无奈地叹口气：“挨了多少鞭子？” “四十。”十三回答。 明明是替酥绵受了双倍鞭刑，可回来没有得到一句问候和关心，甚至还被打了一巴掌，罚跪在这里。 哪怕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也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仆人。 酥绵是真的冷血，是真的可恶，可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对他有用。 “你觉得是在替我受罚，我应该对你感激？” 十三垂下头：“您是我主子，替您受罚是十三应该做的，只希望主子日后不要冲动，以免伤了自己。” 酥绵坐在椅子上俯视着十三：“多好听的话啊，那为什么在你主子受辱时，你却在偷着乐呢？” 十三猛然抬头，看着酥绵那双剔透的眼睛就觉得心里发毛。 不可能，酥绵在和赫连图对峙的时候，他一直都在酥绵身后。 酥绵后背不会长眼睛，二人自己也没乐出来啊，她怎么可能发现，这不可能！ “十三……没有。” 酥绵拎起手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一杯茶以后，轻吹着茶碗上的浮沫。 而手上却将茶壶拎到十三身侧，然后倾斜，滚烫的水缓缓从壶嘴流出，落到十三的肩膀上。 “啊！”十三短促地轻叹一声，就没有再发出声音。 他没有闪躲，热水缓慢却源源不断地从肩膀流满后背，打湿整件衣衫，贴在他的伤口。 血迹很快显现在蓝色衣袍上，混合着热水浸透整个后背。 十三用力攥着拳头直到发抖，可那一满壶的热水以酥绵这样的速度倒下去，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酥绵还是那样轻蔑地盯着他，盯着他强忍愤怒随时都可能爆发。 十三不怕这些疼，可现在酥绵带给他的不仅仅是疼，是屈辱、是折磨、是玩弄！ 杀了她……杀了她！ 十三大脑里都充斥着这个想法。 他想拿过茶壶用开水浇在她脸上，用茶壶碎片划开她的喉咙。 这些场景在十三的脑海中闪过，又被他狠狠压下。 如果那样，他自己便要为这个恶毒的女人赔上一条命。 他还有事没有完成，决不能就这样死。 紧攥的拳头终于松了力气，随后他浑身的力都泄尽了。 十三屈辱的闭上眼睛，一头磕在地上。 “求主子饶恕。” 酥绵停止倒水，晃了晃察觉还有半壶。 “我以为你会忍的时间长些。” 十三认命地说：“十三知错。” “那你还认为今天的鞭子是替我挨的吗？” “不是，是十三做错了事，是十三活该。” 酥绵放下茶壶，整个后背靠在椅子上，她总能感觉到十三对自己的杀心，却不知他何时会出手。 十三的接近一定另有目的，他不是心甘情愿做奴仆。 可今天自己如此折辱他，十三不但没有出手，竟然还真放下所有尊严向她低头，酥绵更头疼了。 “跪到院子正中间去。”酥绵平静地说。 十三把眸子里所有锐利凶狠的光芒压下，头也没抬地快步走出房间。 酥绵过一会儿才到门前看他。 十三果然听话，在最显眼的位置跪的笔直。 他脸色惨白，低垂着眉眼，被打湿的碎发零星地垂在鬓边，衣袍湿了大半，血渍在他身上晕染成花，看上去既委屈又可怜。 谁见了不心疼啊。 可在酥绵眼里，这可不是什么病弱可怜的美公子。 而是那晚翠绿的毒蛇，好看却要命。 明明受人驱使都满怀愤慨，今天酥绵算是把他脸面都撕了，他还能忍耐。 就说明十三隐藏的事情更重要，对她来说就更危险。 这不是什么好事。 院子中的人全都明着暗着看向十三，地影们投来的是怜悯，而蓝衣们都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只不过这戏不是正在受罚的十三，而是未来的酥绵。 他们都已经能想象到，未来十三要如何折磨酥绵了。 一位蓝衣女仆站在不远处，看着十三非常心疼。 她转头盯着酥绵，双手用力握紧，忍着极强的愤怒。 半个时辰后，酥绵在睡午觉。 太阳越来越毒，没人愿意在院子中停留，十三摇摇欲坠，额头上汗珠密布，呼吸声也变得沉重。 “我去杀了她。”蓝衣女仆在没人注意时走到十三身后。 “从前谁敢这样对你？” 十三勉强睁开双眼看着酥绵房间的方向小声说：“不要节外生枝，她还有用。” “可是她……” “好了。” 蓝衣女子的话没说完，十三打断她：“你也注意安全，别惹人怀疑。” “是。” 酥绵醒来以后就觉得院子中气氛有些怪异，大家的神色都凝重起来。 她隐约听见有人说什么一队的事情。 她走到房间门口，议论声又忽然停了，众人都转头用并不友好的眼神看着她。 十三还跪在院子里，他身子已经难以支撑，感觉下一刻他就会倒下去。 此时十三也在抬眼看着酥绵，惨白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隐藏了千万情绪。 第10章 处处危机 乐桃带着小八回来了，她的确没有内伤单纯咬了舌头。 听她所说，赫连图肺部受伤，恐怕以后身体状况会大不如前。 慕幻云与人打架断了一只胳膊，现在还叫嚣要继续打呢。 不过和她打的那两名地影也没落得啥好处，一个耳朵没了，一个……命根子没了。 小二也替慕幻云受了鞭刑，慕幻云知道后气的还要再打他们一顿。 酥绵站在门口，转头观察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 有的是恨，恨不得现在就让她死。 有的是怨，怨她做了不该做的事。 酥绵想既然提到了一队，可能就是一队让他们产生了这样的情绪。 在新人地影中，一队向来嚣张跋扈，想来也没有碰过钉子，可今天上午在她和慕幻云身上吃了大亏。 这面子是要找回来的。 六队的人怕一队报复，他们不敢恨强者，就只敢恨她了。 所以他们不仅是弱者，还很愚蠢。 公主说过，这种人的恨不足为惧，容易被蛊惑的人，更可以为自己所用。 酥绵的眼睛从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有一人不太一样，那是……质疑？还是困惑？ 她的眼神，直直的与方子琪对视上。 就是那个带头把自己脱光的男人。 算是聪明的。 酥绵的眼睛明亮单纯，探究与疑惑一点儿也不隐藏。 方子琪察觉到酥绵在看他，而其他人都没有，酥绵单单对他起了兴趣。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探究的眼神，他有些紧张，他不自觉地想要表现好一些，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僵直地站着，迎接那眼神。 而酥绵看了他一会儿，又看向他身后的蓝衣女仆。 酥绵心中一顿，那人想杀她？ 可自己与那名蓝衣女仆没有任何交集啊。 下午上课的时候是和二队五队，气氛虽然压抑些，却也比上午和谐不少。 毕竟大家都是凭本事抢前面的位置，没有像一队一样故意把其他人挡在外面。 酥绵还是随便找一个阴凉地坐着闭目养神，她对那些暗器机关没什么兴趣。 上课的黄衣是个生面孔，桑炉受过鞭刑，恐怕要休养一阵。 乐桃知道自己去看也没用，也和酥绵一起偷懒。 “姐姐，你为什么要罚十三？” “十三？”酥绵茫然睁开眼睛，转头看不远处蓝衣队伍，十三不在那里。 “我把他给忘了。”酥绵喃喃说。 “啊？”乐桃睁大眼睛，她回去的时候看见十三整个后背都是血，院子里气氛也怪怪的，她都没敢说话。 还以为是酥绵故意不让十三起来，结果酥绵说，她忘了！ “十三惹姐姐生气了吗？可他今天还替你挨鞭子了。” 酥绵挣扎想要不要去把十三叫起来，然后她又闭上眼睛。 “他还真能忍耐。” “什么？”乐桃问。 酥绵又说：“你看见的不一定就是真相，也有可能是迷惑你的陷阱。” 乐桃听明白了，但没完全听明白，不过她知道酥绵姐姐这么做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这会儿又有人向着她们这边走，有了上午的经历，乐桃直接挡在了酥绵身前，露出凶狠的表情。 “你想做什么？我姐姐很厉害的！” 乐桃人和胆子一样小，但和酥绵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格外有底气。 “我……我就是来看看，我没有恶意。”方子琪立刻解释。 他又看酥绵几眼，视线很快被乐桃挡住。 “你看什么？我姐姐再好看，也轮不到你看！” 这个时候酥绵也睁开眼睛，没出声打量方子琪。 方子琪看见乐桃的眼神，又看见酥绵，才觉得同样稚嫩的面孔上，为什么酥绵的眼睛看着那么不一样。 好像多了什么，也少了什么。 “我真的没有恶意。”他看向不远处六队人。 “庞顺他们恐怕会对你们不利，我只是来提醒一下。” 酥绵顺着他眼神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几个人围在一起说什么，还时不时看向他们。 就是今天在院子中恨不得酥绵死的那几个。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酥绵出声问。 “因为……呃……” 方子琪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说想抱大腿，可酥绵也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现在还即将成为众矢之的。 “就当我卖你个人情，说不定对我以后有好处，总之没坏处。” 倒是实在。 酥绵喜欢这样直来直往的交易。 “我知道了。”她回答。 无影阁中，桑炉跪在地上，耷拉着眉眼。 曹元洲刚处理完谷中的事务，就听见桑炉受罚的消息，立刻赶回来。 “桑炉。” 曹元洲紧张地抱起桑炉，放到床上，查看他后背的伤势。 “就十鞭，不重。”桑炉小声说。 看见桑炉后背上排列的十道血痕，曹元洲忍不住了。 “到底是谁掌刑？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吗！”曹元洲气愤的吼道：“我要去杀了他！” “主人！”桑炉拉住曹元洲。 “幽谷的规矩不能破，他们也是按谷规行事，其实已经放水了。” “放水还这样！” 曹元洲阴沉的脸，轻轻给桑炉上药。 桑炉眸子晃了晃，小声告罪：“赫连图……伤得有些重，不知道还能不能参加考核。” “嗯。”曹元洲一心只想着桑炉的伤，哪里管的了别的。 “对不起，主人看上的弟子，我没护好。” 曹元洲手上的动作一顿：“那蠢货死就死了，哪用的着你出手，害你挨鞭子。” “主人今年必须收一名弟子，好不容易看上的赫连图。” 曹元洲冷哼一声：“东凌将军送他过来，面子还是要给的，但这人也太不中用了，说不定就算考核也当不了魁首。” 曹元洲给桑炉上好药，阴恻恻的说：“听说打伤赫连图的人是那个酥绵？” 桑炉点点头。 “她胆子真不小，明知道是我要收的弟子，她也敢动。” 桑炉转头看曹元洲的神色：“她也是自保。” 曹元洲有些意外：“她害你挨鞭子，你还为她说话。” 桑炉笑说：“她很有趣，十三都吃亏了。” 曹元洲一愣，颇有兴致地问：“十三吃亏了？”他甚至还有些兴奋。 第11章 谷主找上门 酥绵回到六号院的时候，正看见十三一只手撑着青砖地面，艰难地支撑着自己要倒下的身子。 看见酥绵回来了，他又立刻跪直，哪怕他浑身都在发抖。 乐桃看见都有点儿不忍心，想替十三说说情，她又想起最开始在蛇阵院那晚的三个女生，她还是决定收回自己的善心。 方子琪走进院子回头看眼身后的蓝衣女仆，又瞥一眼十三说：“不管他做错了什么，跪一下午也差不多了。” 酥绵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你要管我的事？” “不是，就说一下……” 方子琪尴尬笑笑，赶紧溜走了，倒是那位蓝衣女仆又心疼地看几眼十三。 酥绵突然明白为什么方子琪的仆人会想杀她了，原因在十三身上啊。 她走到十三面前，乐桃非常懂事地说：“姐姐不是说要搬到隔壁自己住吗，我和小八先帮你收拾。” 然后她扯着小八走了。 院子里其他人都会偷偷看酥绵他们，但也没有真的凑上前来看热闹的。 十三浑身颤抖着，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向酥绵。 “主子……” 他声音虚弱，沙哑的气音中还夹杂着哽咽，要是蓝衣女仆听见估计心都要碎了。 酥绵却平静地看向十三身侧的地面，还有他的衣袍。 她指着地面说：“你下午都是坐着的？” 十三眼底翻涌的泪花突然停住，嘴角扯了扯，又拿出即将碎掉的神情：“主子说什么？” 酥绵没说话，而是双手端着十三的肩膀挪到一旁，又放下。 十三衣袍上的灰正好和地面上的印记重合。 “就是这样。” 十三重新坐在这里的时候，表情就麻了。 他也很想保持自己委屈的神情，可现在他只有被揭穿谎言的窘迫和无能的愤怒。 “你到底想怎么样！”十三垂着头低吼。 酥绵蹲下身，抱着胳膊看他：“是你想怎么样？” 酥绵清澈的眼眸落入十三的眼睛，白皙的脸蛋在夕阳下发着光。 是啊，酥绵从来没有隐藏过……隐藏的是自己。 十三低下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酥绵猜到了？ 不，不可能。 如果那样，所有地影的蓝衣恐怕都不能活。 看来酥绵只是猜测。 酥绵托着自己下巴说：“鞭子挨了，跪也跪了，你今天面子里子都让我扯干净了，可你还在和我演戏。” 她起身叹口气：“我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坦诚些，你赢了，起来。” 酥绵要走，迈出的脚步一顿，又转头说：“哦对了，方子琪的那名女仆好像对我有些意见，你去帮我说说，可别让她伤了我，怪吓人的。” 酥绵对着十三扯扯嘴角，露出没什么情绪的笑，转身收拾东西去了。 十三却觉得后背发凉，酥绵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样，可最后那句话明显是威胁。 这么快，酥绵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出他和阿瑶的关系。 是怪物，酥绵就像怪物一样！ 而这一幕也正好让院门后的曹元洲看见。 原本曹元洲还不知道桑炉所说的有趣是什么，但现在他能理解了。 曹元洲看着十三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酥绵房间走，那样狼狈的样子，他都不曾见过。 十三脚步一滞，狭长的眸子敏锐地看向院门。 “是谁？” 曹元洲一愣，他这么大的谷主亲自到地影院子已经很掉价了，现在竟然还被发现了。 他咳一声，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进院子中，其他在院子中的蓝衣看一眼，然后停在原地。 “谷主？” 等他们反应过来后立刻单膝跪地：“拜见谷主。” 院子里声音响起，在房间中的人也都跑出来，跟着一起行礼。 酥绵走出来看几眼，被乐桃拉扯下去。 “你们谁是酥绵？”他明知故问。 酥绵站起身：“我。” 酥绵镇定自若的样子让曹元洲心里吃惊：“你跟我来。” 曹元洲阴沉着脸，没再看十三一眼，带酥绵走了。 仅仅这两句话，就已经让院子里气压低到极点。 大家都认为，谷主已经被酥绵气得要亲自来找她兴师问罪。 但实际上，曹元洲是听说十三被酥绵折磨得很惨，他必须亲眼看看才能睡得着觉。 他们走到一处亭子中，曹元洲坐在石凳上，给自己倒杯热茶。 他看向酥绵：“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是因为赫连图？还是桑炉？” 曹元洲笑了：“你真不怕我迁怒你？” “怕。”酥绵说得特别真诚，让曹元洲都愣住了。 “那你……先别怕。” “嗯。”酥绵点头。 “你知道赫连图是我预选的徒弟吗？” “知道。”酥绵有什么就说什么。 “那你还敢伤他？岂不是故意打我的脸？”曹元洲把声音沉下来吓唬酥绵。 不过面前的姑娘并没有露出曹元洲预料中恐惧的神色，而是一脸不解的说：“他是我面前的威胁，而你的愤怒只是未知的威胁，我当然要先解决他。” 曹元洲喝茶的手一滞，看向酥绵的眼睛充满的兴奋。 “而且。”酥绵继续说：“打您脸面的可不只我。” “还有谁？”曹元洲笑着问。 “当然是赫连图，还有您自己。” “这话怎么讲？”曹元洲放下茶杯，对酥绵越来越有兴趣。 酥绵平静地说：“他是您预选的徒弟，结果让我一箭就射倒了，难道不是打您的脸？您是幽谷的主人，看上这样一个蠢货，难道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说到底，您的脸面大家都打了，您不能只怪我一个人。” “你好大的胆！” 曹元洲拍着桌子怒喝，可酥绵愣是抖都没有抖一下。 “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酥绵还是那样的表情：“怕啊，但那很可惜。赫连图废了，您需要一个新徒弟。” 曹元洲看着酥绵，空气好像都凝滞了一瞬，然后他笑了。 “你什么意思？” 酥绵严肃起来，郑重地说：“我，比赫连图更厉害。” 第12章 被绑架 “你要我收你当徒弟？” “只是一个建议而已。” 曹元洲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这么直白地毛遂自荐。 “只有地影魁首才能做谷主弟子，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 酥绵想想说：“如果我没有，赫连图更没有。” 曹元洲大笑起来：“他自幼习武，跟随东凌将打过无数战役，对了，南燕覆灭也有他一份功劳。你若不是偷袭他，他一定会是地影中最厉害的。” 酥绵不以为然：“那已经是他的过去了。” 曹元洲有些意外，酥绵一直没什么情绪地与他对话。 他故意提起南燕覆灭就是想刺激酥绵，打乱她的章法，可酥绵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酥绵到底是多么薄情的人，竟然对母国毫不在意。 曹元洲神色阴沉，然后说：“赫连图只是受伤，百药堂的医术四国都御医院都难以相比，他会恢复的。” “他不会。”酥绵淡淡道。 “为什么？” 酥绵抬眼，看着曹元洲的眼睛说：“因为我不会让他痊愈。” 曹元洲迟愣片刻，笑了一声：“你……真嚣张……” 酥绵思索片刻：“我只是在说实话。” 酥绵所有的反应，都超出曹元洲的预料，他面上没有变化，心里却极为惊叹。 无情、聪明、冷静，这可比赫连图优秀太多，而且她还是天生如此，或许酥绵真的是为幽谷而生。 但想在幽谷生存，还需要够强。 曹元洲有一些期待，他很想知道小姑娘到底会走到哪一步。 “那我就等着，如果你真成为魁首，我就收你为徒。但前提是你不能像赫连图一样，借我的威名造势。” “好。”酥绵同意。 曹元洲离开后，酥绵在地上看见一柄匕首。 “应该是给我的。”然后她拿起来，揣进怀里。 回到无影阁的曹元洲。 “诶？我刀呢？” 再次踏入六号院，所有人能离酥绵有多远，就离酥绵有多远，生怕和她牵扯到一起被连累。 酥绵根本没什么东西，乐桃他们已经帮她都收拾好了。 房间就在隔壁，并不麻烦，十三也带着伤，一瘸一拐地给酥绵铺床。 桌子上已经摆好晚餐。 “姐姐，谷主没为难你。”乐桃担心地问。 小八和十三也竖起耳朵，偷偷听着。 “没有。” 酥绵没看房间中三人的表情，顾自坐在餐桌旁，开始吃饭。 “你吃了吗？”酥绵问乐桃。 乐桃点头：“我吃过了，刚刚幻云姐姐被送回来了，但她还不能起身，你要去看看她吗？” 酥绵摇了摇头，专心吃饭。 “那我去照顾她，姐姐也早点儿休息。” 酥绵姐姐不喜欢和人太亲近，乐桃没有多留，懂事地带着小八走了。 十三站在酥绵身后，时刻留意着酥绵要吃什么，为她夹菜和倒水。 “谷主弟子就那么矜贵吗？”酥绵吃着饭突然问。 十三点头：“每任谷主一生只能收一个弟子，必须在上任五年内，从历届地影魁首中挑选。” “若五年之后谷主没有弟子，任何银月等级长老都可以挑战谷主之位。” “若谷主有弟子在，五年内任何人都不可挑战谷主之位。五年后也只有辉日一人可以挑战，而且还要先过亲传弟子这关。” “曹谷主上任今年正好是第五年，只看好赫连图，如今被您所伤，谷主只能退而求其次，怪罪也是必然。” 酥绵听出这话是讥讽她要大祸临头，可她问这事儿只是想知道当曹元洲的弟子有什么好处。 听上去倒像是谷主的一枚挡箭牌。 她喝了口水，咽下食物后说：“坐下吃些东西。” “什么？” 经过这一天折磨，十三有一些麻木，以至于酥绵说的话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说坐下，吃点儿东西。”酥绵重复。 十三看看凳子，又看看酥绵，摇摇头。 “仆人不能……” “坐下。”酥绵的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 十三垂下头：“是。” 酥绵给他盛了一碗饭，又夹了些自己不爱吃的菜到他碗里。 “吃。” “谢……谢主子。” 十三颤抖着手拿起筷子，扒拉饭往自己嘴里送。 酥绵还贴心地给他倒了杯热茶水。 十三看着茶杯中飘出的热气，后背有些疼。 “主……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酥绵撑着下巴说：“甜枣。” 公主说过想要更好地驾驭下人不能一味地苛待，打人一巴掌后最好再给个甜枣。 求人办事也不能太直接，更要先给些好处。 十三对于酥绵的直白没有太多意外，他点了点头：“谢谢。” 然后他拿起茶水喝一点儿，身上终于泛起一丝暖意。 酥绵又扔给他一个白色瓷瓶：“刚刚在百药堂拿的伤药，你回去让小八帮你擦一下。” “您特意去百药堂拿的？”十三这次是真的有些意外。 “嗯，顺便看了眼赫连图，他住在东阁第三个房间，还没醒。” 酥绵盯着十三说：“杀了他。” 十三拿着药瓶的手一抖，感动早了。 “主子……我只是一个仆人。” 酥绵没接他的话继续说：“你只有一天时间。” “仆人不可以插手地影间的争斗。” “我相信你可以不留任何痕迹。”酥绵说完，还在十三碗里加了一块肉。 “主子……我身上还有伤。” 酥绵顿住，认同地点了点头：“那我去问问那个叫阿瑶的。” 她说完就要往外走，又被十三一把拉住。 “你不能驱使其他人的仆人。” “那如果她要杀我，我可以杀她吗？” 虽然十三知道阿瑶身手也很好，但在酥绵的面前，他越来越没有底。 “请主子宽心，赫连图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嗯。”酥绵满意了，又给十三夹块大一些的肉。 十三就在酥绵的注视下，吃完一餐饭，这是他活了二十一年，吃过的最难以下咽的一顿。 第二天还没亮，酥绵就隐约听见院子中的动静，她刚出门就眼前一黑，然后她就感觉自己被人扛了起来。 很好，被绑架了。 没过多久，酥绵就被扔到地上，套在她头上的麻袋被人拿下来。 与她一同被绑来的，还有乐桃和慕幻云。 “姐姐！” 乐桃看见酥绵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恐惧就都消失了，赶紧爬到酥绵身后。 慕幻云一只胳膊被木板固定着，还顽强地挡在酥绵和乐桃面前。 “你们有本事和姑奶奶单挑！” 酥绵看向周围，这不知道是哪个林子的边缘，身后是一条小溪。月光下，圆润的鹅卵石在被溪水打磨得发亮。 一共五个人，都是六队的，领头人就是昨日方子琪提醒酥绵小心的庞顺，他横眉竖目对慕幻云吼道：“死到临头了，还敢叫嚣！” 这时远处又走过来一个人，酥绵认出他昨天跟在赫连图身边，叫什么不知道。 庞顺看见那人过来以后，立刻讨好地低下头。 “吴哥，打伤一队兄弟的就是她们三个，我给您带来了，还请一队的兄弟们不要迁怒我们。” 庞顺身后的人也都连连点头：“对，她们在院子里也非常霸道，我们早就看不顺眼了。” 吴立盯着酥绵问：“昨晚谷主找过你？” 酥绵没搭理他，庞顺接得快：“对！谷主把她叫走了，脸色很不好，就是要为赫连大哥出气呢！” “谷主对你说什么了？”吴立还是问酥绵。 酥绵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土：“你猜。” 吴立威胁说：“你现在手里可没有弩箭了，我劝你最好老实些。” 酥绵摸了摸胸口，是没有弩箭了，但她有把刀。 吴立看见她的动作以后冷笑一声：“你在勾引我吗？” 第13章 显露身手 吴立：“你在勾引我吗？” 这话的就像是沾了屎的苍蝇在酥绵她们耳边飞，又能听见响，还能闻见味。 “我要吐了。”慕幻云由衷地说。 吴立却不以为然：“看你们两个长得颇有姿色，不如都跟我。戒律堂的长老已经说了要收我为徒，我能护住你们，还有这个小妹妹。” 一侧的庞顺都懵了，一队的人要绑酥绵她们几个难道不是为了报仇解气吗？ 庞顺还以为，自己能先尝尝咸淡呢。 吴立看了看慕幻云和最小的乐桃。 “酥绵得罪谷主，好日子到头了，你们还这样护着她，是想跟她一起死吗？” 乐桃紧紧地拉着酥绵，她才不管得不得罪谁。 吴立又说：“只要你们都跟随我，我可以护着你们。” 慕幻云翻个白眼，要是没有酥绵，她早就死了，还用得着吴立在这里挑拨。 厌恶地白他们一眼，慕幻云转头对酥绵和乐桃说悄悄话：“这人看着人模狗样，怎么说起话来一股恶臭啊，他们东凌人都这德行吗？” 酥绵说：“也不都是，十三就还好。” 慕幻云想到十三也是棕色眼睛，但就是比这些人好看些。 “对，不能地域歧视。” 见她们还唠上了，吴立才真的生气：“我劝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能被我看上是你们的福气！” “这福气……呵……”慕幻云轻蔑得毫不遮掩。 吴立恼羞成怒，一把拉过最前面的慕幻云就扯她的衣服：“在幽谷的弱者，就只能靠这样的方式存活，还是让我好好教教你怎么伺候人。” “他妈的！放开！”慕幻云怒吼着，可她手臂受伤早不像昨日那般敏捷。 其他人见了，眼神贪婪地落在酥绵身上。 酥绵直接将乐桃挡住，阻断那些恶心的视线：“公主说过只有牲口才会控制不住四处发情。” “你说谁是牲口！” 庞顺对着酥绵一脚就踹过来。 酥绵快速侧身闪躲，庞顺踹个空差点儿摔倒。 “你还敢躲？” “牲口要尥蹶子，我当然要躲。” “小婊子！” 庞顺和吴立对视一眼，全都齐齐向酥绵出手。 酥绵转身就跑到小溪中，捡起一块鹅卵石直接打中庞顺的腿。 “啊！”庞顺惨叫一声，捂着腿跪在溪水中。 吴立一愣，对着还看热闹的人大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今天不弄死这三个小婊子，我就弄死你们！” 其他几人一听，瞬间冲向小溪要抓酥绵。 酥绵就一块一块地从小溪里捡鹅卵石，对着他们的腿打。 庞顺刚站起身，就又被打中另一条腿，跪在溪水中起不来。 慕幻云就趁这个机会，走到庞顺身后一脚把他踹入水里，死死地踩着他的脑袋不让他起身。 乐桃快速跑到酥绵身边，酥绵扔一块，她递一块，两个人达成完美的配合。 他们靠蛮力或许可以压制住酥绵三人，可现在他们就算再有力气，也架不住酥绵那像飞刀一样的石子不停地打在他们身上。 没一会儿，溪水里就躺了一片嗷嗷叫地。 只有吴立还勉强站在水中，不愧是一队，身法已经和六队的人形成很大的差距。 此时他已经靠得很近，眼瞅着就能抓住酥绵，扔石子已经不顶用了。 “酥绵小心！”慕幻云看见吴立冲向酥绵，立刻大喊一声。 酥绵一把将乐桃提溜到身后，转身掏出匕首来抵着吴立的胳膊向前倾身，刀刃从吴立的手腕快速划到另一侧肩膀。 酥绵甩手，匕首飞出去，又穿过庞顺的肩膀直直地插在溪中。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吴立身上的衣服整片掉了下来，只有脖子那里还带着一点儿布料。 庞顺刚从水中爬起来就有什么东西凉凉地从他脖颈边划过去，然后他衣袍扣子就掉了，整个衣袍都大敞着。 酥绵盯着他们看了两眼，露出嫌弃的表情。 慕幻云捂着乐桃的眼睛，也冷笑一声。“要不然就去看看，早发现早治疗，不能讳疾忌医呀。” 乐桃扒着慕幻云的手：“啥啊？咋了？治疗什么？我是大夫，我会治！” 面对她们的嘲讽，吴立和庞顺已经生不起任何气来，刚刚那刀太快了。 吴立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身上，竟然一点儿伤痕都没有，他可不认为是酥绵功夫不到家。 匕首落在庞顺身后，酥绵慢悠悠地走过去。 庞顺吓得往后挪了挪屁股，和水中的匕首拉开些距离。 酥绵捡起匕首，转眼看见吴立像是被吓傻了一样看着自己。 “你……到底是什么人……”吴立磕磕巴巴地问。 酥绵用衣服擦干匕首上的水：“宫女啊。” “宫女？”吴立到现在都在后怕那把匕首划过身体的感觉，谁家宫女会耍飞刀。 酥绵耸耸肩膀：“只不过我从三岁开始就陪公主练武。” 而且当初得知自己不能蓄积内力时，她和自己赌气没日没夜练习身法敏捷度，还扔了两年扔飞刀，想感受用丹田气力包裹飞刀的感觉。 可最后感觉没找到，准度倒是炉火纯青，扔东西越来越有手感。 就算有几年内力的人，也不一定能躲过她扔出的暗器。 吴立这会儿才明白，自己那点儿功夫在酥绵这里到底算什么。 三岁习武。 酥绵现在十三岁……习武十年，说不定已然内力深厚。 吴立懊悔地闭上眼睛。 “今天……是误会，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吴立说完就要走。 “对，误会，误会。”庞顺接着说，腿一直打哆嗦也要走。 要不是他坐在水里，其他人就能发现，在那把刀飞过他脖子的时候，他就被吓尿了。 酥绵看着匕首，扬声说：“还不能走哦。” 他们停住脚步，愣愣转过身看酥绵。 “那你还想做什么？”吴立问。 酥绵用刀指着他：“你们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那是因为我的仆人昨天刚挨了鞭子，不能再挨了。” “但让你们这样毫发无伤地回去……”酥绵小脸皱了起来：“我会很难过。” “那……那你想怎么样？”吴立有很不好的预感。 酥绵抱着肩膀思考片刻：“要不……你们自己留点儿什么在这儿。” 第14章 留下什么 留点儿什么…… 有人一听就瘫坐在溪水中，双腿不停发抖。 还有人跪在酥绵面前不停求饶：“酥绵，酥绵，你看在我们都是六队的份上，你饶了我，你饶了我好不好！” 庞顺也爬到酥绵脚边：“我就是太害怕了，我就是想活着，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不久前还叫嚣的人现在都跪在酥绵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们想活命就要拿我们的命铺路，那我们想活命，是不是就可以用你们的命了？”慕幻云说。 酥绵拿着刀在庞顺身上比量：“如果你们不自己选留下什么，那我就替你们选喽？” 庞顺吓得浑身发抖：“酥绵！酥绵你不能这样！” 庞顺爬到吴立脚边：“吴立，是你让我把酥绵绑来的，是你说拿她们三个当投名状，就让我们进一队的！” 剩下几个人看酥绵这边说不通，也去求吴立：“是啊，你不能不管我们，你是长老看上的徒弟，酥绵不敢动你，你帮帮我们！” 吴立想到长老才磕磕巴巴地说：“对！酥绵，我汤遂长老说要收我为徒，你不能动我，你已经得罪谷主，只要你放过我，我就求汤遂长老庇护你。” “长老……”酥绵动摇了：“是什么等级？” “银月！”吴立立刻说：“只有银月才能当长老，汤遂长老很厉害的，我可以为你引荐！” 在这种地方靠山自然越多越好，但…… “我怎么确定你是引荐，不是告状？” “我……”吴立语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而且他也真的没打算把酥绵引荐给汤遂长老。 酥绵太强了，会把所有人比下去。 察觉吴立眼底蕴藏的杀气，酥绵就明白了。 这些人不允许她的存在。 公主告诉过她，越是身处险境，就越要藏好自己的底牌，哪怕是没有敌意的人也不行。 酥绵有些懊悔，转头看着身边的所有人，包括慕幻云和乐桃，深深地皱起眉头。 乐桃被那眼神吓得心头一颤，抓着慕幻云的手都握紧了。 这一瞬间的酥绵姐姐，有点儿不一样。 慕幻云也察觉出了什么不同，但她想不明白，就觉得是吴立气的。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我们酥绵这么厉害，用得着你引荐！”她依旧很嚣张。 慕幻云一手掐着腰，对酥绵说：“你别生气，既然要他们留下点儿东西……” 慕幻云坏笑着，从酥绵手里拿过匕首。 酥绵：嗯？？？ 慕幻云走向吴立带着媚笑说：“那就把命根子留下，这个我很顺手的。” 慕幻云抬起还完好的左手，吴立刚要反抗，慕幻云就被酥绵拉住。 慕幻云疑惑转头：“你不会真想认识什么汤长老。” 酥绵摇头：“你的小二再挨鞭子就活不成了。” 慕幻云思索片刻：“不用小二替我挨，我今天非阉了他不可！” 酥绵还是没松手，转眼看着庞顺。 “你们都是六队的，我给你们个机会。” 酥绵指着吴立：“幻云姐姐要他的命根子，谁拿来，就放过谁。” 慕幻云裂着嘴看向酥绵：“你叫我啥？你再叫一遍！” 酥绵没搭理她，而是冷冰冰地看向吴立。 她是来真的，吴立浑身猛颤，僵直地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他就察觉自己的腿被人牢牢拉住。 “庞顺你疯了吗！你敢动我，汤遂长老不会放过你的！” 庞顺是疯了，他猩红着双眼直接把吴立扑倒在水中。 “若不动你，酥绵现在就不会放过我们！” 其他四人也下定决心，几人直接把吴立固定住。 庞顺捡起一个大石头，对着吴立的裆下就砸了过去。 随着一声惊天惨叫，天边忽然跳出一抹光晕，太阳一点点从山谷边升起，直到照亮了整个小溪。 慕幻云皱眉看向吴立身下的血，扬声说：“拖到一边去，别脏了这么清澈的溪水。” 吴立的命根子生生被扯下来，酥绵没看，慕幻云看一眼就呕个不停。 吴立瘫在岸边，低声痛苦地吼叫，剩下五人满手是血，呆呆的坐在一侧。 太阳升起，慕幻云还在吐，乐桃一直拍着她的背：“要不我们快些回去。” “好。”酥绵应了一声。 慕幻云离开时突然自嘲冷笑了一声，然后轻声道：“我们怎么这样儿了。” 她的这话，更是呆坐在岸边那五人所想。 酥绵倒是没什么感觉，或许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既然做了，就别事后良心发现。”酥绵微仰着下巴盯着天边冷白色的光淡淡说道，然后三人穿着湿透的衣袍走进树林。 今天大家起得格外早，全都聚在一起议论。 “酥绵回不来了。”有人说。 “肯定回不来了，庞顺他们今早就动手了，听说是和一队的人一起。” “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叫我们一起去。” “就是，好处全让他们东凌人捞了。” 方子琪出来听见这些就懵了，他没想到这些人的动作会这么快，竟然一天都等不及。 他拉过一个人来问：“你说什么？酥绵他们怎么了？” 那人说：“庞顺他们把人绑给一队了啊，她们让一队的人吃那么大的亏，人家怎么能不报复，希望以后不要迁怒我们就行。” “遇到事用三个女孩子当挡箭牌，你们可真行！”方子琪看不上这样的行为。 “事是她们惹的，当然是她们来解决！”那人质疑地看着方子琪：“你在装什么？他们商议的时候，阿瑶也听见了，你别和我说她没告诉你！” 方子琪愕然，转头用质疑的眼神看着身后的阿瑶。 阿瑶眼神回避，方子琪便能明白了。 他要去找找酥绵她们，这一脚还没踏出院子，就看见庞顺几人满手鲜血地回来了。 方子琪脸色瞬间煞白。 其他人也立刻围过来急迫地问：“怎么样？酥绵她们死了吗？一队以后还会找我们麻烦吗？” 庞顺几人听见酥绵的名字就像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浑身发抖。 “说话啊！她们死了吗？还是被一队的带走了？”方子琪气急地大喊。 “没死，也没被带走。”一侧传来女孩儿娇软的声音。 第15章 委屈不好使？ “那你们把她们怎么样了？”方子琪继续问，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刚刚说话的声音。 “嘿！”乐桃跳着脚，向方子琪挥手。 “往这儿看看嘿！” 方子琪转头看见酥绵三个人以后愣住了。 其他人更是吓一跳。 有人拉扯着庞顺小声说：“你们不是说把她们交出去吗，怎么还给带回来了。” “你们不会是和方子琪一样，心软了。” 而庞顺他们听见酥绵几人的声音，连头都不敢抬，全都缩着脖子给酥绵三人让路。 林子太大，她们三个找不到路，就把庞顺几人叫上带路，一路上这几个人就是这个样子。 酥绵觉得自己也没把他们怎么样啊？ “很困，和十三说吃饭叫我，上课别叫我。”酥绵说完就回自己房间，留下满院子的茫然。 乐桃向来最能附和酥绵，可现在她却没吱声，这一路都躲在慕幻云另一边，和酥绵拉开距离。 慕幻云扶着自己绑着木板的胳膊，抱怨道：“下次绑架提前说一声，脸都没洗。” 然后她带着乐桃走入房门。 酥绵一觉睡到中午，醒来时桌子上已经摆好热腾腾的饭菜。 “十三。”酥绵喊了一声。 十三从门外走进：“主子有什么吩咐。” “吃饭了吗？一起。”酥绵说。 十三脸上的笑容快速凝固，上次吃饭就没啥好事。 “赫连图昨晚自尽了。” “哦。”酥绵点点头，知道是十三做的，果然不留一点儿痕迹。 “坐下一起吃饭。”她又说。 “吴立不能杀。”十三继续说。 被戳破心事，酥绵还是会有一点儿不自然。 “为什么。” “他被汤遂接走了。” 仅仅一个早上，酥绵又惹这么大的麻烦，十三真的是很头疼。 “那个长老还真挺看重他。”酥绵有些烦躁。 十三更急了：“一队每个人都是被看重的，主子要想活得长久一些，就不要再招惹他们。” 十三说完就后悔了，昨天他就是说这些以后被酥绵好一通责罚。 “主子我……”十三试探地看一眼酥绵的脸色，可惜自己从不能在这张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他一垂头，还是跪在地上。 “十三僭越了。” 酥绵是有点儿不开心：“今天是他们绑我的，你说不招惹，那我该怎么办？” “这……”十三语塞，他没想到这些，只想到酥绵给他添的麻烦。 “我今天又没有动手，是庞顺做的，没给你惹麻烦，你不用挨鞭子。” 十三心中有些发酸，缓缓抬头竟看见酥绵眼中带着的那丝委屈。 她她她……她怎么会有这种表情…… 难道是自己刚刚的话，真的伤到酥绵了？ “您是……为我不挨鞭子，所以才……” 十三自责了一瞬，突然反应过来，他本来就不用挨鞭子啊。 他本来就是替酥绵挨的啊！ “主子我谢谢您还替我着想。” 见十三态度又冷回去，酥绵皱起眉头。 公主之前说最看不得她撒娇受委屈，只要这张脸上露出点儿泪花，公主就会心疼得不行。 以前她常用这一套，可现在对着十三怎么不太好使呢？ 难道要真的掉眼泪才行？ “算了，出去。”酥绵沉声说。 十三起身后问：“那还用我陪您吃饭吗？” “出去！”酥绵轻呵一声，还瞪了十三一眼。 “行。”十三快速离开。 吃完午饭酥绵又睡了，下午的课也没有去。 慕幻云和乐桃不敢像她这样偷懒，下午是基本功法的课，她们得学学。 慕幻云家里是开镖局的，所以会一点儿拳脚，绑着一个手臂也能勉强跟上。 乐桃就不一样了，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滑稽和可爱。 但今天下午的课与昨日不同，竟然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她们，也没有人敢挡在她们面前。 上午赫连图自尽的消息就已经传开，是撞墙而死，头骨都碎了。 赫连图平时那嚣张的样子，怎么可能自尽，只要能站起来，第一时间找酥绵报仇才是对的。 其中有没有隐情不得而知，可谷中给出的结论就是自杀。 吴立废了，被汤遂长老亲自接走，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六队那几个也不知道是受什么刺激，问吴立是怎么回事，庞顺就说是他们做的。 问酥绵为什么一点儿事都没有，他们就闭口不言。 酥绵会武功这件事，她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自己不说，谁还敢说？ 但其他人不知道，就只能往慕幻云身上想，慕幻云会点儿功夫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可是接连得罪谷主和汤遂长老，现在整个一队都记恨上六队，这以后还能走多远？ 所以其他队伍不招惹，也不攀附，全都躲得远远的等着看戏。 慕幻云跟着学功法的时候，其他人就一个劲地看她身手，感觉也没有多厉害。 难道是吴立轻敌才被重伤？ 这一个下午看着平静，实则暗涛汹涌。 这些课黄衣只负责教，根本不管有没有人学，或者上课的人齐不齐。 等慕幻云和乐桃往回走的时候，才发现六队少很多人。 她们对视一眼，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会不会是又有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想绑架她们送给谁。 慕幻云找一圈，也没看见方子琪。 她们快步回到六号院，才察觉回来的人竟然不足十人。 酥绵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十三就站在她一侧。 慕幻云走上去和酥绵说情况，她担心还有人要害她们。 乐桃躲在慕幻云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酥绵，今天一天她也没和酥绵说一句话。 酥绵听完慕幻云所说点了点头：“再等等，幽谷地影间可以打架却不能出人命，他们应该不会有事。” “他们？”慕幻云没明白：“他们能有什么事，我担心他们又去密谋害我们。” 酥绵看几眼院子中的人：“等他们回来就知道了。” 用过晚饭，夕阳大片余晖撒入院子，酥绵吃饱喝足坐在门前的石阶上闭目养神。 睡一天，终于补回些精神，有些没想明白的事情，也逐渐清晰。 这时六号院失踪的人才陆陆续续回来，每一个人都鼻青脸肿，有的一瘸一拐地自己走回来，有的则需要仆人背回来。 就连方子琪也受了点儿伤，被阿瑶搀扶着回来。 “这是怎么了？”慕幻云惊诧地上前询问。 第16章 打碎一队光环 “是一队的人，见到咱们六队就打，什么也不问。”方子琪气愤地说。 另一个鼻青脸肿地哭着说：“他们一点儿都不避人，特意做给其他队看，不跪地求饶，就不放我们回来。” 慕幻云微张着嘴，有些难为情地说：“不会是因为我们。” “当然就是因为你们！”有人恶狠狠地说：“他们说让我们……” 啪！ 方子琪转身给那人一巴掌。 然后盯着其他人，充满威压地说：“你们谁敢，我就让谁死在梦里。” 酥绵有些好奇：“他们要你们什么？” 大家来回看看，默不作声。 方子琪说：“你们不用担心，不会有人那么做。” 酥绵盯着方子琪思考一会儿，看来一队还是和他们说过条件，是因为方子琪这些人才没有实施行动。 “可那能怎么办？不绑她们过去，一队就永远不会放过我们，你们难道还想跪在他们面前求饶吗！” “今天一队的辛焱还给其他队伍递了消息，谁敢帮助六队，谁就是在和一队作对，所以以后针对我们的可能是五个队。” 方子琪一个人压不住他们，整个六号院都笼罩在恐慌之下。 “而且我听说汤遂长老和一队的人说要挖酥绵的心给吴立报仇，我们这个时候不表明立场，难道要和酥绵一起陪葬吗？” “挖心？”酥绵难得露出一点儿惊恐。 “那不行。”酥绵捂着心口说着，看向十三。 十三立刻说：“我不能杀汤遂。” 酥绵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慕幻云安慰似的拍拍酥绵：“你不用怕，就算是得罪也是我们一起得罪的，挖什么心肝脾肺肾也有我陪着你。” 慕幻云这话说得很轻巧，就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酥绵有些不明白：“你没有必要和我扯在一起，和他们一样，与我撇清关系才是对的。” 这回轮到慕幻云惊讶：“你说什么？” 慕幻云搂着酥绵的肩膀认真地说：“你当初救了我的命，那就是我再生父母！” 慕幻云说完又觉得不太对劲：“反正没你我早就死了，再背叛你，我还是个人？” 这话说得乐桃心中一痛，是啊，没有酥绵姐姐她早就死了。 乐桃眸子暗淡，眉尾耷拉下来。 没人注意到乐桃的变化，慕幻云转头对着院中人说：“你们若想绑我们，不如问问还躺在百药堂的那几个，问问他们后不后悔。” 乐桃指着庞顺：“问他们几个不就好了，我们能不能绑？” 众人看向庞顺，只看见几个惊悚的面孔。 “不敢，不敢。” 庞顺他们今天也被带走了，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应承这件事。 其他人这还看不明白吗？ 人家酥绵根本就不怕他们，要是执意想绑她们，就是和一队那几人一个下场。 现在大家怕汤遂长老的报复，却更怕整个一队的报复。 酥绵三人，先伤谷主弟子，又伤长老弟子，这不仅是个人恩怨，更是打了一队和幽谷长老的脸。 可他们能怎么办？ 酥绵抓不得。 那边又得罪不起。 所有人都时不时打量着酥绵的方向，左右拿不定主意。 酥绵感受到院子弥漫的恐惧，她柔声说：“你们都说谷主和长老会杀我泄愤，可我今天在这儿睡一天，杀我的人呢？” “这……”院子中的人面面相觑，的确是，谷主昨晚找了酥绵以后好像也没发生什么事。 “就算谷主和长老不找你，但一队的人却真的在和六队过不去。” 酥绵淡淡的微笑，身子微微后仰，手撑着身后石阶，夕阳洒在她的脸颊，形成一层淡黄光辉。 她平淡地说：“其实我很不明白，你们到底在惧怕一队什么。” 她的话将紧张的气氛破开一个口，让人快速凝聚。 有人仗着胆子说：“他们是地影中最优秀的人。” 酥绵转头盯着那个人：“所以呢？他们不也是今年被买来的奴隶吗？” 所有人顿时哑然。 “不过是一个数字给他们带来的优越感而已，以为进一队就能上天了？” “你们若是不怕他们，他们就也是普通人。再厉害，幻云姐姐不也能一挑二？” 慕幻云乐了，立刻附和：“那是他们趁我不备，其实我一挑三都没问题。” 酥绵点头继续说：“什么长老弟子，谷主弟子，又没行过拜师礼。看看赫连图和吴立，只要死了废了就什么也不是。” “长老和谷主要的是聪明有能力的弟子，可不是只会仗势欺人的蠢货。你们怕他们，就说明你们更蠢。” 酥绵语气认真没有一丝波澜，却让人醍醐灌顶。 “可……可我们不像慕幻云，我们的确打不过他们……”有个年纪略小的男孩儿丧气地说。 “那又怎样？” 酥绵抬起手耸耸肩：“我们人多啊。” “一队现在能站着的就剩十二人，我们有十九人，我都不明白他们在嚣张什么。” 酥绵不解地摇摇头，思索着说：“二队现在有十三人，三队十五人，四队八人，五队十人，这么看……嚣张的该是我们才是。” “这……”方子琪问：“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抱团。”酥绵回答。 “和谁抱团？” “就是这院子里的，所有地影。” 她说完，空气沉静了片刻。 酥绵站起身对六队众人说：“一队之所以强硬，是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团结，一人受辱整队复仇。而其他队伍都在内斗，以个人为战，我们若也抱起团来，不会有人打得过我们。” 六号院中，所有人都仰头看着站在石阶上沐浴夕阳的姑娘。 自从进入幽谷，他们无时无刻地都在为生存提心吊胆。 此时看着酥绵，却让他们的心安定下来。 他们这才发现，六号院中住了多么美的姑娘，怪不得那么多人明里暗里都想要酥绵。 方子琪站在一旁，也被眼前的这一幕惊艳到说不出话。 他最初的感觉是对的，酥绵就是一个可靠的大腿。 “我同意酥绵说的，但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五个队，不是一队那九个人啊。”方子琪说。 “不。”酥绵不这么认为：“我们面对的就是一队那九个人。” “其他队伍针对我们也是因为惧怕一队，所以只要我们打压一队的气焰，拆了他们的光环，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们并不是坚不可摧的怪物。” “那些曾经惧怕，谈之色变，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们，就会争先恐后地将他们生吞活剥。其他四队，会成为我们的盟友。” 夕阳下的酥绵侃侃而谈，让所有人都不得不为之叹服。 大家看向酥绵的眼神不再是嫉恨、恐惧，反而满是尊崇。 可仰望着酥绵的十三心头恐慌却怎么也压不住了。 他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选错人了，真的选错了。 第17章 酥绵生气 “我愿意跟随酥绵。”方子琪带头回应。 “我也愿意！”慕幻云说。 “我也愿意！”乐桃坚定的举起小手。 而后院子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包括庞顺等人都一同大声附和。 其他人也许还好，但庞顺几人实在太需要有人庇护了，只是不知道酥绵会不会和说的那样，对他们几人也不计前嫌。 酥绵等声音小一些才继续安排：“那从现在开始，六队所有人不要单独行动，每五个人分为一组，哪怕是上厕所也要一起。而每个组的行动也要相互知晓，就都告知……方子琪。” 酥绵指着方子琪说：“全都告诉他，由方子琪记录大家行踪。” “可以吗？”酥绵问。 方子琪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被委以重任，当然同意：“可以。” 酥绵继续说：“一旦有人遇到危险，不要硬拼，能跑就跑，尽量回来报信。跑不掉也不要怕，先委曲求全保护自身，我们发现有人长时间未归，所有人就一起相救。” “好！”有人大喊一声，整个六号院的气势都被振奋起来，各自寻找自己的队友。 方子琪笑嘻嘻的走到酥绵身侧：“你说五个人一队，那肯定有一组少一个人，要不我和你们三个一组？你们三个女生也需要人保护嘛。” 酥绵刚刚说了那么长一大段话，神采奕奕的，可这个时候又恢复淡漠的模样，转头回房间。 其实这些人的死活对她来说不是特别重要，但她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 “呃……她这是什么意思？” 慕幻云也不太明白：“可能是觉得我们不用你保护。”毕竟有酥绵一个人就足够对付那群半吊子。 “那你们保护我呗，我挺弱的，真的……” 方子琪仰头对着酥绵房间里喊。 乐桃皱眉把方子琪拉开：“姐姐要休息，你不许喊。” “她休息？她睡一天了还能休息呢？” “用你管！” 等打发了方子琪，乐桃犹豫地敲敲酥绵的房门。 房门打开，十三看见是乐桃，有些疑惑地侧身闪出一条路。 之前乐桃和慕幻云进酥绵的房间也没敲过门，都是喊一声就闯进来。 有故事，得听。 乐桃走到酥绵的床边，嘟囔地说：“姐姐，对不起。” 酥绵睁开双眸，看向她：“怎么了？” “姐姐我今天……我……”乐桃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今天的事。 但她就是觉得自己要和酥绵说一声对不起。 “反正就对不起。”乐桃嘟起小嘴，眼泪汪汪地马上就要哭。 “你不怕我了吗？” 乐桃泪眼看向酥绵，抽泣几声后立刻大哭起来，就像止不住的江水一般连绵不绝。 “原来姐姐察觉出来了，原来姐姐早都知道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怕姐姐，我的命都是姐姐救的，姐姐想什么时候拿走就什么时候拿走！” “喂！”酥绵难得有些慌乱地起身，郑重地看着乐桃。 “你哭啥？” “姐姐对不起，我今天不该不和你说话，不该远离你，呜哇o(╥﹏╥)o！” 酥绵不会了，把乐桃抱到床上，自己在地上掐腰看着乐桃。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抬了抬手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件事情很棘手，比其他的事情都麻烦。 “十三……十三！！”酥绵喊了几声，后面看热闹的十三才快步走过来。 “怎么了主子。” “快快快，让她闭嘴。” 酥绵指着乐桃说，然后把十三推上前去。 十三比画半天，还尝试把乐桃的嘴捂住，却依旧挡不住乐桃呜呜的哭声，他转头对酥绵说：“我去找小八。” 最后小八快步跑过来，在怀里掏出了一些糖果和一堆木头雕的小人，才哄好乐桃。 看上去非常有经验。 乐桃看见那些木雕小人以后就不哭了，还很开心的拿给酥绵看。 “姐姐你看，小八可厉害了，我让他雕的我们，你看多像。” 酥绵看着那些木雕小人略皱起眉头。 “这个是幻云姐姐，这个是我！”乐桃没有察觉酥绵的神色，又拿出来一个：“这个是酥绵姐姐，你看雕的多像啊。” 酥绵突然抢过木人，狠狠的摔在地上，用力踩一脚，直接将木人的脑袋踩断了。 “以后不要做这些无聊的事情。”酥绵冷声说。 她生气了。 酥绵真生气的时候，乐桃哭都不敢哭出声，就红着眼睛，眼泪大颗大颗的掉。 小八看见地上断成两半的木人有些不爽，瞥了酥绵一眼，要拉着乐桃离开。 “主子我们走。” 乐桃甩开他的手，轻轻扯着酥绵的衣袖：“姐姐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不弄木人了，你不要生气了。” “十三，带他们出去，我要休息。” “是。” 然后十三对着乐桃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乐桃委屈巴巴地将地上断掉的木人捡起来抱在怀中，抽噎着离开。 十三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酥绵坐在床上发呆。 根据以往的经验，十三觉得这个时候不能去招惹她，还是避一避的好。 收拾好酥绵的床铺，他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深深呼出一口气。 真好，今天没挨揍。 又平安的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还是如往常一样洗漱吃饭。 吃完饭乐桃和慕幻云来找她，今天房门外还多了一个方子琪。 乐桃给酥绵一颗糖果，是小八给她的，她特意把最好吃的味道留给酥绵。 “姐姐？”乐桃试探地喊一声，不知道酥绵还是不是在生气。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酥绵那么不喜欢木人。 慕幻云昨晚也听说酥绵生气的事情，她一把搂过酥绵的脖子。 “咱们同生共死那么多次，有什么事不能说开啊是。你要是真生乐桃的气，你就打她两下屁股就得了，小孩子嘛。” 乐桃听着手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屁股。 酥绵没说话，只是接过了乐桃手里的糖，放进嘴里以后才说：“我不爱吃糖，下次你可以把自己的鸡腿留给我。” 乐桃：啊这……不合适。 酥绵走进院子，发现大家都没有离开。 方子琪站在她门口，其他人就分散站在院子四处，全都看着她。 “走。”她说。 然后六队就像是最开始那样，站成一个队伍，走出院子。 第18章 独苗苗，请关照！ 今天是和二队五队一起上医药课，幽谷的杀手哪怕不会制毒，但识毒辨药也是必备技能。 这次在室内，房间里有六十多张桌子，位置是充裕的。 可其他两队因为一队的威逼，已经提前把前排全占了，等六队到的时候，已经只剩最后几排。 酥绵如众星捧月般被簇拥着走在最前面，她身侧是乐桃、慕幻云和方子琪。 在地影中，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人尽皆知，酥绵射伤赫连图谁都知道，昨晚方子琪更是一个人从一队手里救了几个人出来。 这会儿看见他们来了，还气势汹汹的，那些原本已经坐下的屁股有如针扎。 可他们不敢让位置，若是让了，那被一队针对的就是他们。 是和六队作对，还是和一队作对，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但也有毫不顾忌的人，就像是坐在前排的几位东凌人，他们对待南燕人，就是会有一种天然的蔑视。 方子琪在酥绵身后小声询问，需不需要我们抢几个位置来？ 慕幻云也撸起袖子准备开干。 打这些人，他们还是有点儿小自信的。 酥绵转头，看着注视着自己的二十多双眼睛都跃跃欲试，准备打响反抗的第一战。 酥绵思考片刻后问：“咱们当中，懂医术或者……会用毒的都有谁？”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六队众人一愣，然后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 二队和五队全都盯着六队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站在最后在商量什么，是不是要打架？ 商量战术呢？ 今天负责授课的不是黄衣，而是百药堂的木冉长老，他眉眼如画，温润如玉，脾气最好，也好奇六队的人会怎么应对，耐心地等着他们开小会。 酥绵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她转头，乐桃正举着小手，还用另一只手垫在胳膊下，大眼睛真诚地看着酥绵。 酥绵好像是听乐桃说过自己会医术，但在什么时候她忘了。 “就……乐桃一个人？” 酥绵视线看过去，全都闪躲。 方子琪尴尬地咳了一声，然后说：“我去给乐桃抢个前排的位置。” “不用。” 酥绵说指着最后的座位，对乐桃说：“抱着椅子。” “嗯？”乐桃没懂。 然后就见酥绵拖起一张桌子，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在五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一直拖到了授课长老的桌子旁。 酥绵抬头，与还在震惊当中的木冉对视，她说：“我们队的独苗苗，请多关照。” 木冉：“哈？啊……好。” 酥绵转头招呼乐桃，乐桃立刻用小胳膊抱起椅子，呼哧呼哧地跑到最前面。 外面站着的蓝衣们都惊了，二队和五队的蓝衣全都看向六队的。 他们队可是人才辈出啊，都成众矢之的了，还这么嚣张呢。 安置好乐桃，酥绵就和六队的人一起坐在后面，不会坐在哪里也是不会。 原本其他队伍都时刻绷紧神经准备打架的人们，经过酥绵这样一通操作，全都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说啥。 就挺震惊的。 原本上木冉长老的课，往前坐坐留下个好印象，说不定还能被收为徒弟。 这下可好，全让那小孩儿抢风头了。 木冉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授课，他看着小孩儿真挚求学的大眼睛，还出于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桌子上有草药，木冉让他们拿来试尝，记住草药的气味和味道，酥绵吃着都是一个苦味，分辨不太出来。 桌子上还有医书，上面记录着草药形状和药效，酥绵翻阅着将能记的都记住。 等一整本看完，酥绵抬头见乐桃已经在木冉的指导下开始尝试制作解药了。 看来乐桃的确有些本事，酥绵眼中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其他队伍的人也在积极参与，整个课堂看上去非常和谐。 酥绵转头看见六队的人也都想认真学，就是面露难色，和她一样只能明白个大概。 大致扫一眼，酥绵发现少了五个人。 看见酥绵皱眉，方子琪凑过来低声说：“他们五个去上厕所，和我说过。” 酥绵点头：“嗯。” 然后她又问：“走多久了？” 方子琪一愣：“有一会儿了。” 方子琪和酥绵对视一眼，又看向门外：“不能出什么事。” 酥绵这才发现离开的人是庞顺五人，不知道是出事，还是又贼心不死。 正想着，门外急慌慌闯入一人，直奔酥绵而来。 “酥绵一队特意在外面堵我们，就我一人跑回来了。” 来人看上去非常狼狈，衣服都被撕扯坏了一块。 “酥绵你不是说可以救我们吗？” 其实他们早就料到一队最先找他们报仇，毕竟吴立是被他们叫出去才受伤的。 只是不知道酥绵会不会对他们一视同仁，真的会庇护他们。 他说话声音很大，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二队五队都幸灾乐祸地看热闹，还在想被抓了找酥绵做什么，还不快把酥绵推出去挡祸。 “酥绵，求求你，救救我们。”那人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我们昨天都是逼不得已，求你……” 酥绵抬头看见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无论是哪一个队伍。 她平静地问：“一队十二个人都在吗？” “一队只有三个，但四队人和他们一起。” 酥绵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她用手敲敲桌面，冷声说：“六队所有人出去活动活动。” 然后在二队五队诧异目光下，六队的人走了个干净。 最前面那小丫头，都抱着堆瓶瓶罐罐气势汹汹地跟上了。 二队五队人面面相觑。 他们干嘛？ 不会是要和一队正面刚…… 他们看看门外远去的人群，又看看也一脸懵逼的木冉长老，坐在最后面的人低着头，都忍不住偷偷往外走。 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等人都走了，木冉也赶紧向六队离开的方向快跑。 在幽谷十几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第19章 打群架 酥绵走在最中间，旁边是拿着小药瓶的乐桃，方子琪在路上捡了一根棍子扛在肩上，慕幻云则抽出自己胳膊上的木板握在手里。 四周围着六队所有人，仆人们都跟在最后。 他们一路上引来不少注视，这个区域只有地影，都大概知道一些事。 其他队伍看见他们也都不自觉跟着，想看看六队到底有多大胆子。 六队其他人哪怕跟上来的时候还没底气，但现在走在酥绵四人身后，享受着围过来的诧异目光，他们也不自觉仰首挺胸，觉得自己神采奕奕帅气极了。 林子深处，庞顺四人被扒了衣服吊在树上，他们脚底下燃着一个大火堆。 滚烫的热浪烤得庞顺四人连连惨叫，无论怎么求饶都没有用。 “辛哥都说了，只要你们把酥绵她们三个娘们像这样绑起来，我们就不为难你们。” “可你们倒好，根本没把辛哥的话当真，这不是不给我们一队面子吗。”一队其中一人说。 四队八个人全都在旁边看着，今天抓六队几个人，他们可是争先恐后地在一队面前表现，以后能捞的好处一定更多。 “你放过我们，想要酥绵你们自己抓去啊！”庞顺大喊着：“逼我们干什么！” “当然要抓她，但辛哥说了，最痛苦的折磨不是一击毙命，而是对方亲眼看着危险逼近却束手无策，只能引颈就戮。你们今天的下场，就是酥绵的明天。” 他拍拍手，四队的人又往下放了些绳子。 “啊！！你们欺人太甚！”有人哭喊：“你们打错算盘了，酥绵会来救我们的！” “救你们？”那人好像听见什么笑话一样：“她自身都难保，还救你们？再说，昨天不是你们绑的酥绵，你们还都是东凌人，她说不定还想杀了你们呢。” 这些话，让庞顺几人面色变得铁青。 他们的确不确定，酥绵会不会和昨天说的那样来救他们，他们不仅伤害过她们，还和酥绵有国仇。 “劝你们还是看清现实，昨天到底是谁伤得吴立，实话实说还有条活路。” “是……是酥绵，酥绵她……”庞顺想到酥绵那张从来没什么表情的面孔，立刻改口：“是我，是我伤的！” “还敢嘴硬。”那人拿着一根树枝抽到庞顺身上。 “啊！”庞顺大叫一声：“该看清现实的应该是你们，还敢和酥绵作对，你们的下场和吴立赫连图一样！” 看见远处快速逼近的队伍，其他几人也来了活力。 “我劝你最好放了我们，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对，我们绵姐也不是你们招惹得起的！” “我们绵姐还说把你那个什么辛哥脱光了绑起来呢！” 正赶来的酥绵：啊，我说过吗？ “他妈的！”那人被激怒了，扔到树枝拿起火堆中燃了一半的木柴就要打到庞顺身上。 庞顺吓得紧闭双眼，瞬身肌肉都紧绷了。 随后一声惨叫，庞顺浑身颤抖，然后发现自己不疼。 再睁眼，火棍掉在地上，刚刚还嚣张的人攥着手面目狰狞。 一个小石子微不可察地落地。 “谁！谁敢暗算老子！” 他破口大骂，怒火滔天地回头，瞬间被围上来的十几人吓愣在原地。 酥绵抬眼看着庞顺，又看几眼树下的十一个人。 “他们三个就是一队的！”带路的人说。 四队的人听见这话，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自觉的往旁边站了站和一队三人拉开些距离。 “绵姐救我！” 树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然后这声音就一发不可收拾。 酥绵指着和逃回来的那人说：“你去放下他们。” “啊？我……”他有些害怕。 “去。” 在酥绵催促下，他还是壮着胆子从一队人面前走过去，用木棍扒拉开火堆，将人放下来。 从头至尾，一队几人都只是愣愣看着，嚣张惯的他们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会有人这么大胆，敢从他们眼底下救人。 “臭婊子，我要你命！” 一人恶狠狠的向酥绵冲过来。 “一起上。”酥绵从容的说。 方子琪挥着棍子对着他的头呼过去。 对方在这两个月当中也训练出些身手，惊险中下意识躲过，刚刚站稳再抬眼，就看见十几个人乌压压的向他冲来。 还处于震惊中的人直接被人群扑倒，扯手拉脚，他很快就挣扎不动，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挨了多少揍，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拳头和脚。 围观的人差点儿惊掉下巴，第一次见十几个人围殴一个人的场面。 一队剩下那两个人看见这场面，吓得连连后退，希望这群疯子没看见他们。 庞顺几人快速穿好衣服，就看见那两个人要逃，他们五个人直接将对方抱住，扔到人堆里，一起下脚踹。 任凭他们身手再好，三个人也经不住十六个人的围攻。 慕幻云拿着夹板跃跃欲试，被乐桃狠狠拦着。 酥绵问乐桃：“你带药瓶是做什么的？” 乐桃奶声奶气地说：“这里面是能让人失去力气的药，但看样子好像用不着。” “谁说用不着。” 酥绵捡起一颗石子，指着已经和一队拉开距离，却还发愣的四队说：“往他们头顶扔。” 乐桃转头看一眼，“嗯”了一声，随后把瓷瓶扔向四队。 在瓷瓶飞到四队所在位置时，酥绵快速扔出石子。 瓷瓶在四队上空猛然炸开，白色粉末飘落到每个人的身上，被他们吸入。 酥绵对慕幻云说：“你可以去揍他们。” 慕幻云媚眼微弯回应道：“好的酥绵妹妹。” 因为一队三人被围殴的混乱，很少有人注意到四队怎么样，等四队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觉得手脚无力摇摇欲坠。 “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刚发出疑问，恍惚中就看见一位美艳女子笑着他们走来。 等女子走近了，笑容突然消失，一块厚重的木板猛然呼在他们脸上。 不远处，围观的人们就看见慕幻云拿着木板，一个挨着一个打下去。 四队八人全都躺地上，谁起来谁挨呼。 一队这边十六打三，四队那边一打八。 无论谁看见这场面，都得想半天也想不明白。 更恐怖的是，这个时候酥绵回头了。 第20章 但你死了，我能安心一些。 刚刚还看热闹的人，对上酥绵审视的眼神都觉得浑身发冷。 不知实情的人都不知道四队是怎么全员瘫倒，但他们知道四队平时最能巴结一队。 一定是因为和一队站得太近了，被六队一起针对上。 吓得围观人连连后退，回避酥绵的视线。 酥绵依旧在看他们，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视线让他们心乱如麻，胡思乱想。 酥绵露出无辜的表情，对身后人说：“是一队要和六队势不两立，我们只是自保。四队助纣为虐，我们不得不防范。” 她说得认真，很不巧和她对视的人全都不自在地点头回应。 酥绵继续说：“其他人如果和四队一样欺负我们，我们自然也是要反击的。” 酥绵也不管这些围观的人脸色变得有多难看，今天这一遭就是要立威的。 公主说要隐藏实力，可酥绵觉得在这里，多的是欺软怕硬之辈，一味隐藏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或许公主的意思是，要别人觉得自己深不可测，永远捉摸不透，这样无论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有敬畏。 酥绵习武十年，哪怕身手再敏捷也没有在丹田内修出内力，可在幽谷当中，她感受到拥有内力的就有很多人。 不说那群蓝衣，哪怕是在地影中，也有那么一两个。 辛焱、方子琪，甚至慕幻云都有隐隐的掌风的存在，恐怕很快就能初窥内力之道。 要说习武十年，天资再差的人也该能找到些门道，可酥绵却一直感受不到自己的丹田之力。 这里很危险，酥绵的情况很糟糕，她必须给自己创造相对安全的环境，那就不能当弱者，没有内力，她就需要在其他方面成为最强者。 不仅仅是通过地影考核，更要当这一届的魁首，成为谷主弟子。 在幽谷中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以后去找萧衍才能更顺利。 “好了！”她扬声说，六队众人纷纷停下来，看向酥绵。 “死了吗？” 方子琪又踹他们一脚：“放心，我们脚下有数。” 酥绵走过去，六队众人识趣地闪开一条路。 “庞顺。” “哎！”突然被点名，庞顺还有些紧张。 酥绵转身看着旁边那棵大树：“他们刚刚怎么对你们的，就怎么对他们。” 庞顺连连点头：“好嘞。” 酥绵就在一旁看着庞顺几人扒了他们的衣服，又将人吊起。 她身为女孩子，眼里没有丝毫避讳。 慕幻云死死捂着乐桃的眼睛，不让她看。 “酥绵你疯了吗？你敢这么对我们，不怕辛哥找你吗！” 也不知道树上是谁在喊，酥绵皱眉问：“辛哥是谁？” 方子琪走过来低声说：“是一个叫辛焱的，也是汤遂长老准备要收为徒弟的人，之前一队以赫连图为首，现在是他。” 方子琪看着酥绵的眼神，迟疑道：“也是他说，要把你们三人这样吊在树下。” 等火堆升起来，酥绵才走过去，仰头说：“他来，他也这样。” “你一个姑娘，这样看着我们，你不知羞耻嘛！” “羞耻？”酥绵歪着脑袋问：“现在被吊在这里的人是你们，我有何羞耻？” “你……不要脸的贱人！”那人愤怒地骂道。 “这难道不是你们要对我做的事情吗？” 酥绵从地上捡起半根烧红的木棍，甩了甩将火焰熄灭：“因为我们是女生，就被你们判定为弱者，必须要依附你们才能生存？” “一旦你们感受到威胁，就想用这种方式来侮辱我们。但现在被挂起来的人是你们，被骂不知羞耻的还得要是我？” 已然烧成碳的木柴，轻轻触碰对方胸膛发出呲呲的声响，夹杂着刺耳的尖叫。 “这还真是不公平。” 酥绵盯着他，滚烫的木柴一路下移，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瘆人的烫伤。 哪怕周围人都被吓得面色惨白，酥绵也毫不改脸色。 把木柴扔回火堆，酥绵拍拍手看向四队那八个肿成猪头的人。 “这个火堆就交给你们了，别让它熄灭。” 酥绵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你们应该很有经验。” 那些人还在迟疑，慕幻云挥了挥手上的木板。 “还不快去！” 最后四队中有人闭着眼睛带头去生火，所有人才动起来。 六队人脸上都露出得意高傲的表情，丝毫不见昨晚的窘迫和恐慌。 酥绵环视四周，除了六队的人，无一人敢靠近她。 曾经巴结一队的那些人也都低着头，生怕和酥绵对视。 这些反应，和酥绵的猜想一般无二。 一队才是那个众矢之的。 “我们回去上课。” 她说了一声，然后十九个人又声势浩大地往回走。 等他们走远了，四队那八人立刻把人放了下来，连连道歉。 这才刚开始，他们当然不会这么快就和一队翻脸。 酥绵他们回到教室，室内竟然空无一人，十几个人一起走，五六十人一起回来。 “让让让让，让我先过去。”木冉长老一边说一边往室内走，今天可是看了一场大戏。 “快回来，我们继续上课。” 对于木冉来说，不仅仅是看一场戏，还让他发现个苗子。 坐在他眼前的小孩儿，拿的是她今天自己刚制出的药。 别人不知道四队八人是如何任人宰割，他难道还猜不到吗？ 仅仅是第一天，就能达到如此效果，木冉不敢想象，乐桃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药师。 其他几位长老每年都给自己划拉一些弟子，看样子他今天也要收个徒弟了。 “主子会武？” 晚饭时，十三试探地问。 其他人可能没注意酥绵打出的石子，可他全看在眼里。 虽然还看不出有几年内力，但那样的力道和准度，没有十几年怎么能练成。 可酥绵不是才十三岁嘛。 酥绵没太多意外，她知道自己瞒过谁也瞒不过时刻盯着自己的十三。 “会一些。”她回答。 十三又给酥绵倒了杯茶：“主子习武多久了。” “肯定没你久。” “主子说笑了。” 酥绵喝完茶，转头盯着十三。 十三面上维持的假笑瞬间凝固，看见酥绵的眼神，他心口怦怦直跳。 又是这样的眼神，每次盯上他就没有好事。 “你很好奇我的事，我也很好奇你的事，你不妨直白些，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十三急速跳动的心停滞了，他僵硬地回答：“当然没有好处。” “是嘛。”酥绵放下杯子，眼中烛火映出的光晕逐渐凝结。 “但你死了，我能安心一些。” 她说罢，抽出怀中匕首，对着十三的脖颈划去。 第21章 对峙 十三眸光一滞，快速向后仰身躲过，刚刚站稳，酥绵凌厉的刀锋又向他心口刺来。 刀刀致命！ 十三内力深厚，身法灵活敏捷，显然在酥绵之上，掌间的气都能让酥绵的刀锋偏转。 没几下就握住酥绵手腕，将她反扣在自己怀里，匕首死死抵着酥绵脖颈。 “十三不知何处惹怒主子，竟想要我的命。” 阴冷的声音从酥绵头顶传出流入她的耳朵。 酥绵微仰着脖子，同样冷声说：“难道不是你时刻算计着让我死吗？” 十三掰着酥绵手腕，将刀锋偏转，抵在她的动脉上。 “主子聪明得让我惊讶，但你提前知道这些并不是什么好事。” 酥绵感觉到脖子间传来刺痛，她轻轻说：“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现在杀了我，会成为药人。” 十三冷峻的眉峰微蹙：“这你都能猜到？” “桑炉说幽谷不做赔本买卖，但犯下大错也会生不如死，我只能想到那些被毒蛇咬得面目全非的人，他们还活着，只不过是成为百药堂研制毒药的药人了对吗？” 酥绵猜测到，在幽谷可能死亡并不是最严厉的惩罚，能让这么多人畏惧的惩罚，莫不过生不如死。 酥绵听见十三冷哼一声：“但主子现在和我说这些也没什么用，难道主子忘了，赫连图是自杀的吗？” 十三低头伏在酥绵耳边，阴恻恻的声音让酥绵耳朵有些发麻。 “主子要是也自杀了，可怪不到我头上。” 十三垂眸盯着怀中女子的乌发，他现在很想看看在生命被威胁的时候，酥绵还能不能那么镇定，会不会有一丝恐惧。 结果一定会让十三失望的，酥绵什么表情也没有。 “杀了我，你能保证下一个主子能助你成事？你等了很久。”她说。 感受到十三握着她的手细微抖动，酥绵心中所有猜想便都确认。 “你都猜到了什么？”十三问。 “自然是……属于蓝衣的规则。”酥绵缓缓握住他钳制自己的手，轻轻掰开。 “我猜……蓝衣杀了主子，便可替代主子的身份位置对吗？” 酥绵的话说出来，十三又握紧刀将她重新按在怀里。 “主子这么聪明，难道不知你说出来就只有死路一条吗？” “是吗？十三啊，我不傻，倒是你很蠢。” “你！” “我与你如此坦白，你竟然还想着杀我。蓝衣能动手却不动手，是在等什么时机，与我合作……我给你这个机会。” 十三扣着酥绵的手逐渐松下来，酥绵抬手将刀刃与自己脖子分开。 “我凭什么相信你。”十三低沉着声音问。 酥绵转过身看向十三：“凭你的命……在我手里。” 酥绵一脚踹开十三，夺过匕首将十三抵在墙上。 十三想反抗，却突然觉得手脚无力，摇摇欲坠。 “你……你……”十三忽然想起白天让四队所有人失去反抗能力的粉末。 “你把药洒在自己身上？”所以刚刚和他说那么多，都是缓兵之计！ 酥绵将小药瓶放在桌子上，安然坐下，抿了口水。 “乐桃是有些天赋的，她制的药，我用着很顺手。” “酥绵！”十三夹着强烈的愤怒低吼，很快瘫倒下去，半跪在地上。 “今日败在你手里，是我大意，但我死后，你也不会好过，会有人为我复仇。” “是那个叫阿瑶的吗？”酥绵毫不在意：“我可以让她立刻陪你而去。” “酥绵！”十三撑在地上的手猛烈颤抖，他很想起来把酥绵一击致命，可他现在连均匀呼吸都要勉强维持。 酥绵缓步走到十三面前，匕首贴着他的脸颊向下，直到在他脖颈处竖起刀刃。 十三的命就在这一刀之下，生死之际十三只能引颈就戮，毫无反抗之机。 刀刃滑动，十三立刻便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脖间被割开的凉。 竟然没有那么痛。 可他挣扎这么久，等待如此漫长的时机，就这样白费了吗？ 就败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他想了太多，想到自己八岁进入幽谷那年。 想到他从一个个死人堆里爬出来，迎来送走一批又一批人，不知道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才能活到今日。 有些不甘心，但他也爬到高位过，也差一点儿有机会继承谷主之位。 就差一点而已…… 酥绵居高临下地看着十三，见那双琥珀色眼眸冷然垂着，是失落和绝望，懊悔与不甘。 修长的睫毛遮挡了一部分眼尾，他颓然跪在地上，等待死亡那一刻。 酥绵见他如此神情，心中有些异样。 她皱眉说：“十三，你在我脖子上划了一刀，我自是要让你加倍偿还。但现在刚让你还一刀就如此神情，倒是让我有些不认识你了。” 十三缥缈的思绪被突然打断，他抬头看见酥绵白皙纤细的脖颈上横着一道浅浅红印，略落下两滴血珠。 他伸手摸摸自己脖子，也不过是带下两滴血。 “你……不杀我？” 但凡有杀手得知此事，便不可能与蓝衣能好好相处，都要杀之才能安心。 更何况，酥绵不是一直都想对他除之后快吗？ “我刚刚的话，你一点儿也没听吗？” 十三皱眉想到刚刚酥绵所说：“你真要与我合作？” “对啊，你可是一把很好用的刀，自然不能轻易舍弃。” “你既然已经猜到杀手和蓝衣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还能容下我？” 酥绵边思索边说：“我只是猜个大概，知道你们现在的命还都在自己主子手里，而且你们也不能动手，既然这样，那在你们时机成熟之前，我们都是可以互利的。” 十三冷笑一声：“您这可是饮鸩止渴。” “饮什么是我的事，选择死还是与我合作是你的事。” 十三自嘲一笑，翻身直接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柜子。 “早知主子有如此胆识，我也就不用演得那么辛苦了。” 酥绵点头：“我早就告诉过你，是你不信的。现在，和我好好说说蓝衣和杀手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22章 合作 十三仰望着坐在凳子上的酥绵，烛火辉映，将酥绵本柔和面容又铺上一层淡黄的烛光。 就这样一个看见便会心生保护欲望的姑娘，却薄情果断，内中心思永远让人捉摸不透。 十三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其实主子之前猜得没错，蓝衣不是入谷就为仆人，而是与您一样，都是通过地影选拔的杀手。” “成为蓝衣是谷中一种惩罚，但不是所有犯错的杀手都有这个机会。只有天影级或以上杀手才能成为蓝衣，得到一次重来的机会，其他人都只有被折磨而死的下场。” 酥绵打趣道：“这么说，能做仆人还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可在新人来之前，我们都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每天学习如何伺候别人，什么尊严面子全都被踩在尘埃里。”十三说话的语气有些激动。 “若不被新人选上就只能再次回去等待下一年，可在那样备受凌辱的地方，又有多少人能活下来。从那么高的位置一夕之间沦为仆人，这也是比较残忍的惩罚了。” 酥绵点头继续听着，她其实对这些不太关心，十三还没有说到她想听的。 “既然地牢里生活很艰难，你们还这么想自己主子死，那岂不是又要回去了？” “因为跟在废物主子身边，既没有出路，还时刻伴随着生命危险。” 酥绵没有说话，等十三继续说下去，终于要说到她在意的部分了。 十三接着说：“蓝衣被选择后，其主子便可随意打杀，只有所侍奉的主人达到天影级别，蓝衣才可以……弑主，代替主子的级别。” 酥绵心头猛颤，虽然她早就猜到大概，可亲耳证实还是会觉得心惊。 “所以你们很怕这样的规则泄露，因为不会有人能允许这样的威胁存在自己身边，都会尽快铲除。” 十三了然点头，平静地看着酥绵：“所以你如果现在改主意了，那就动手。” 酥绵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主子达到天影以后，你们就随时可以杀之替代。那如果主子成为耀星、银月或者更高，你们也可以杀之，得到对应级别？” 其实酥绵想的是，反正她迟早会死，她不介意成全十三，但要等她办完公主交代的事才行。 “不是，蓝衣最后动手机会是在天影升耀星的考核当中。仆人和主子会共同考核，若最后活着的只有仆人，那他就是新星耀，若与主子一同出来，那便会成为黄衣，身上可以被盖上奴隶印记，成为真正的私奴，再也不能弑主。” “原来谷中的黄衣都是这样来的。”酥绵喃喃说。 十三盯着酥绵平静的脸蛋，他真不知道酥绵会不会下一刻就拿刀杀了他，任凭谁知道这样的事都不能容忍，酥绵怎么可能是例外。 可酥绵却说：“那你就好好帮助我快速成为天影，也算是为你自己。” “你真的不杀我？”十三意外盯着酥绵。 “我现在需要你，你也需要我。其他事等我成为天影之后，再较量。” 十三暗暗有些激动，他没想到酥绵竟然如此大胆。 激动过后他又很犹豫：“那你……会不会……”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更不会告诉方子琪，让你的阿瑶有危险。” 十三一直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在酥绵面前，他的所作所为却很像小人之心。 十三脸色有些难堪的垂下头，“嗯”了一声，又补充说：“她是受我连累才到如此地步，我不愿亏欠她。” 酥绵对这些带着解释含义的话不感兴趣，她问：“那你之前……到底是什么级别？” 十三愣了愣，平静地说：“天影罢了，因为一次任务失败，成为蓝衣。” “哦。” 酥绵扔给他一个白瓷瓶：“不吃解药也不知道你还得在这儿坐多久，赶紧吃解药出去，我要休息了。” 十三接过解药，没有太多迟疑便倒入嘴中。 在酥绵成为天影之前，他们两人也算是可以坦诚相待。 “你脖子受伤了。” 酥绵摸摸伤痛处，已经没有血再流出。 “没事，结痂了。” 说完，酥绵又转头盯着十三：“虽然说是合作，但你若再敢伤我，把刀架我脖子上，我还是会行使作为你主子的权利，让你加倍奉还。” “十三不敢。”他说着，眼底泛起微不可察的笑意。 十三先将酥绵的床铺好，才去轻声收拾房间，等事情完毕，酥绵已经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她的睡眠很好，哪怕是十三一直在来回走动酥绵也没有被打扰。 十三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酥绵，她有异于常人的机敏，也能在时刻想着杀了她的人面前呼呼大睡。 十三叹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睡梦中，酥绵觉得脖间微凉，让她突然想起被刀刃抵住命脉的感觉。 她浑身一抖，从睡梦中清醒。 睁眼朦胧间，便看见一位面容俊秀的男子，在她床边认真地看着她。 “十三？” 十三手微颤，立刻解释：“我只是给你上药。” 酥绵垂眸看一眼十三手里的竹签，上面还沾着一点白色药膏。 “嗯。” 酥绵本来也没有多想什么，他们合作是最好的方法，如果这个时候十三还想着杀她，那才是蠢到极点。 酥绵又闭上眼睛，许久她忽然想起什么问十三：“吴立你真的不能解决掉吗？他活着，我不太安心。” 十三轻柔的为酥绵上好药，低声笑着说：“其实你不用担心吴立，汤遂是戒律堂长老，酷爱研究折磨人的刑罚。吴立被他带走，这会儿还不知道活没活着。” 酥绵惊讶一瞬后，很快接受这个真相，这里还真是危机四伏。 “我还意外汤遂长老怎么还不来找我复仇呢，原来他也没把这预选的徒弟当回事。” 十三点头回应：“他每年都会选几人，怎么会在意这种废物，今年他最看好的是辛焱，所以我之前希望你不要再与一队作对。” “不过……”十三话音一转：“在看见你拿出的那把匕首以后，我便没什么可说的了，那匕首陪伴谷主多年，既然能给你，便是真的看重你，任凭哪个堂的长老，都不会真的为难你。” 酥绵略略有些心虚，其实她也不确定这匕首是不是给她的，毕竟是她从地上捡的。 可是过去这么久谷主也没有来寻找，应该不要了。 酥绵转眼看十三：“所以你也是看见那把匕首以后，真的才动起杀心，你怕谷主保我，永远压着你？” 十三低下眼眸，不再言语，手上还轻轻为酥绵上药。 酥绵翻身拿过十三手上的竹片，又挖一些药膏出来，抬手抹在十三脖子上。 十三有些微愣，就像被定在原地一般不会动弹，只能任由酥绵为他上药。 酥绵垂着的发丝似有似无地拂过他的搭在床边的手背，让他心头都在微微发痒。 酥绵黑眸平静似水，可此时在十三眼里却变了样子。 “这些我自己可以做，你早些休息。” 随后他气息略带慌乱，快步走出房门。 酥绵拿着竹片愣了愣，眉眼上挑透出了然神色。 翻身躺在被中，安然睡去。 第23章 一队再次反击 翌日天未亮，酥绵被一阵嘈杂声吵醒，她刚艰难睁开眼睛，听见急促的敲门声。 “绵姐！绵姐！” 几声嘶吼过后，声音便静了。 酥绵皱着眉起身，穿着白色里衣，披散着头发开门。 开门那一刹那冷风吹过，她柔软的乌发随风而动。 六队的人全被人围在中央，刚刚敲门的人此时也被九队和四队的人拖着往院子中间去。 “绵姐救我！”那人嘶吼着。 慕幻云和乐桃也在人群中，看样子慕幻云刚经过一场打斗，脸上还留着不少伤痕。 一队功法好的人趁天黑翻入六队院子打开院门，与四队人一起将他们一个个从睡梦中拖到此处。 这个时间本就睡得最熟，他们毫无防备，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只有被惊醒的人才有反应的时机，却终究抵不过一队和四队人多。 他们等了那么久也没等到酥绵出来，最能打的慕幻云和方子琪也都被制服。 六队中刚刚生出的势气也在一瞬间溃散，这个时候他们只能想到酥绵，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把希望寄托在酥绵身上。 虽然他们也清楚地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酥绵也是寡不敌众。 “绵绵快跑！”慕幻云见到酥绵那一刻便大声叫喊。 一队的人有可能放过其他人，但绝不可能放过她们三个，尤其是酥绵。 慕幻云知道酥绵武功很高，但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打过这么多人，更何况……酥绵一看就还没睡醒！ “酥绵姐姐快跑！”乐桃也跟着喊，她也不知道酥绵能跑到哪里去，但能先不被辛焱抓到就不被找到的好。 “你的睡眠还真好啊。”一队领头的辛焱拍着巴掌走到酥绵身前。 “当众打一队的脸，怎么还敢睡觉的。”辛焱走到石阶底下，威胁似的盯着酥绵。 酥绵站在石阶上，气势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弱，反而在她毫无波澜的眸子中，透出一股居高临下的感觉。 “吓傻了，不敢说话吗？”辛焱伸出手要扯酥绵的胳膊想把她拖下来。 酥绵一个侧身闪开，自己走下台阶，到人群前。 “你倒是识趣，不过今日就算你求饶，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不然一队也就不用在地影中混了。”辛焱嘲讽着跟在酥绵身后。 “你们一队的人这么喜欢天不亮出来办事吗？”酥绵语气略带抱怨，这很影响她睡觉。 “收拾你们还要挑时辰？” 酥绵转头盯着他：“你们若不挑时辰干嘛要在大家睡得正香的时候过来呢？” “我知道你有些本事，能让这么多人都听你的话，是因为这张脸吗？” 辛焱手指轻轻划过酥绵细腻的脸庞，勾唇轻笑：“那今天我就要留下你这张面皮。” 辛焱从怀中掏出一把细小的刀贴在酥绵脸上。 “你知道怎么对一个人剥皮抽筋吗？”辛焱眉间隐隐激动：“这是汤遂长老刚教我的，我还不熟练，一会儿要是碰疼了你，也千万不要乱动。” “辛焱你敢！”方子琪猛烈挣扎起来，他们都被捆了手脚无法动弹。 “你有本事冲着我来！” 慕幻云挣扎着一起怒吼：“你敢动绵绵，我弄死你！” 乐桃使了使劲，跟着喊：“弄死你！” “别急，很快就会轮到你们，今天谁都跑不了。” 酥绵抬眸看了不远处的十三一眼，得到十三一个微笑点头。 酥绵转眸又看着辛焱：“知道你输在哪里吗？” “什么？”辛焱一时愣住，他哪里输了？ “自不量力！” 酥绵说罢一脚踹出，辛焱顺势向后躲，突然脖子好像被什么湿冷的东西缠上，然后呼吸一滞，他整个人都被向后拖去。 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他的眸子中还只有酥绵永远平静无波的黑瞳。 六队中还焦急怒吼的三人瞬间哑然，和所有人一样，痴愣愣地看着十三用一个湿毛巾勒着辛焱脖子一路向后拖走。 他们都不知道一直照顾自己的蓝衣有多大能耐，他们都以为蓝衣只是普通仆人，而且地影间的争斗蓝衣也向来不插手，就算他们打架，蓝衣们也顶多是在一旁看着。 现在他们见十三两下就将辛焱踹昏过去，将手中湿毛巾甩得啪啪作响，浑身不寒而栗。 酥绵嘴唇轻勾，就辛焱那点儿能耐，那够十三过两招的。 不仅仅是地影们吃惊，蓝衣们更加吃惊，他们大多都是天影沦为蓝衣，本就看不上这些啥也不是的地影，照顾他们就已经非常耻辱了，更不可能出手相助。 一个地影若是连基本的生存都做不到，那也没什么指望，与其冒着随时被发现秘密而杀掉的风险，不如回到地牢等待下一批。 十三出手如此敏捷迅速，等一队其他人反应过来时，辛焱已经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你一个奴仆，怎么敢对主子动手！” 十三甩甩毛巾，看向说话的人：“我只有一个主子，他算什么东西？” 他们见酥绵的蓝衣出手相助，也都打起了自己仆人的主意，全都向后看去。 属于他们的蓝衣，一个个都低着脑袋，回避自家主子的眼神。 他们除非是疯了，才会和那位过不去。 这事儿办不了，一点儿都办不了。 “一群废物！”说话的人壮着胆子大喊：“六队所有人已经被制服，这一个不懂事的奴隶，我们十九个人还打不过吗！” 他招呼着一队和四队所有人冲着十三奔过去，一群人乌压压地围上十三。 酥绵回身将慕幻云和乐桃解开，她们又立刻解开其他人。 “十三挺不了多久，你们出气的时机到了。” “知道了。” 方子琪快速扭两下脖子，恶狠狠地冲入人群。 十三拿着湿毛巾，一下一下地抽在来人脸上，四队那些还有伤未愈的根本受不住，挨了一下就往后退。 结果他们一退出去，就被人拉住，猛然扯到地上又挨一顿拳脚。 虽然一队和四队一共十九人，但真有战斗力的没几个，方子琪和庞顺他们轻松将人打倒。 十三有意隐藏实力，但对付这些人也轻而易举，没多久地上便哀嚎一片。 酥绵坐在门前石阶上安然地看着，她摸摸自己的脸，想到辛焱的话。 这张面皮若是扒下来，会是什么样？ 第24章 十三 “天冷，把衣服披上。” 十三不知何时拿来外袍，轻轻搭在酥绵身上。 回过神的酥绵猛然打个冷战，她到底在想什么？ 乐桃跑到她身前，刚要说什么，视线便被酥绵脖子上的伤痕吸引过去。 “姐姐你脖子怎么受伤了！”她的声音很快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慕幻云也凑上来：“昨天回来还没有呢！” 方子琪跟着上前查看：“像是刀划的，不会是刚刚辛焱划的，我要打死他！” 方子琪说着就要上手查看伤情。 他的手刚伸出去，还没有触碰到酥绵的脖子，就被一条胳膊挡了回去。 十三将耷拉在酥绵身前的衣袍，扣上一个扣子。 “还是这样保暖些。” “你……”方子琪刚转眼看过去，就见十三脖子上也有一道口子，比酥绵脖颈上的更长，还深一些。 “这不是辛焱划的，辛焱晕倒也没见到十三，怎么在十三脖子上划口子？”乐桃疑惑地说。 “而且这些伤口都上过药了。”乐桃认真分析。 慕幻云看看酥绵，又看看十三，表情逐渐怪异。 “你们俩……没事往脖子上划伤口玩啊？” 她“嘶”了一声，摸着自己脖子。 “还真是与众不同。” 一直站在远处的阿瑶，看见这一幕眉头深深皱起，虽然逢场作戏是他们都会的，她也看过很多次十三委曲求全，但现在阿瑶心中就是十分不安。 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庞顺带人把一队和四队的人照原样捆住手脚，走到酥绵身前：“绵姐，这些人怎么办？” 酥绵看向地上躺着那群人，感受到酥绵视线，他们全都哆哆嗦嗦地等待发落。 “绵……绵姐……”四队有人挣扎着跪起，他的脸已经青肿得看不出样子。 “我们……我们都是被辛焱逼的啊，我们如果不听他们的，就会被针对，其实我们与您真的无冤无仇，您大人大量，饶了我们。” 他说完底下立刻响起附和声：“是啊，我们是被一队逼的，您饶过我们。” “求您放过我们。” 说的人多，甚至还夹杂着哭声。 酥绵垂眸，冷声说：“我自然知道，所以昨日并没有对你们如何，但今天还是看见你们，我很难过。” “我……我们错了，绵姐……从现在开始，我们听您的，您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说话的人很高壮，但此时也不住哽咽。 四队最擅长做狗腿子，这一点酥绵很清楚。 “我还是那个意思，若是有人欺负我们，一定要讨回去的，六队只想自保，你们若以后不再针对，我们当然更愿意和平相处。” “是！是是！我们愿意和睦相处，我们以后一定不惹麻烦！” 听见酥绵的话，四队人都显得有些激动。 “呸！墙头草，回头就弄死你们！” 一队有人咒骂，但四队哪还能管得了这么多。 一队几次在六队身上吃亏，他们可不敢押宝了。 “不过……”酥绵话还没说完，她话音一转，让四队所有人又把心提起来。 “我说过，今天看见你们我很难过，这样让你们轻易回去，我想我会更难过。” 四队所有人心都捏紧了。 “那……那我们怎么样……您……您会好受些……”有人磕磕巴巴地问。 “你们都受伤了，出了这个院门该怎么交代呢？” “明白！是我们自己不小心磕的和任何人无关！”他积极回答。 但这可不是酥绵要的答案，她沉默不语，空气又紧张起来。 地上躺着的另外一个四队人又试探地说：“是……一队人干的，是我们两队互殴。” 酥绵满意了，转头看着他：“那他们身上的伤？” “是我们做的。” “既然这样，那就委屈你们了。”酥绵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温柔。 “我们队里的人实在受不得鞭子了。” “不委屈……不委屈。”四队人连连附和。 “庞顺，放开他们。” “好。”庞顺答应。 “谢谢绵姐！” “谢谢绵姐！” …… 等四队所有人都被解开，酥绵抿着唇角，露出在慕幻云那里学来的，很好看的笑容。 “你们在等什么？” “啊？” 四队有人与酥绵耀黑的双瞳对上，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好……好……” 然后他转头，盯着一队的人，一拳打下去。 其他还不明白意思的人，也都纷纷动起手。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互殴，一队人都被绑着，只有挨揍的份。 在四队向一队出手的第一拳开始，他们再也不能倒向一队，反咬说是酥绵逼的了。 以后只有依附酥绵，与一队势不两立的路。 酥绵裹着衣服回去补觉，这样六队的势力更大了呢。 接下来几日地影间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嚣张的一队只敢夹着尾巴做人，而六队却风生水起，令人闻之丧胆，无一人敢再招惹。 十三一直与酥绵形影不离，哪怕是酥绵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十三也会在暗中保护。 那些想明着暗着陷害酥绵的人，根本无从下手，哪怕不怕酥绵这个小姑娘，也会畏惧深不可测的十三。 起码在地影所活动的范围内，她是安全的了。 酥绵并没有主动惹麻烦，她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当地影中的魁首，她想要更高的位置。 酥绵问过十三地影考核的内容，但十三却说不知，因为每年的考核内容都不一样，没有办法做参考，总之是危险重重就对了，每年的考核都会死掉一大批地影。 乐桃对炼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无论是什么样的药，有毒的没毒的，她都能看一遍就能学会。 这也让酥绵得到不少好处，毕竟乐桃每次制出一种新药，都会先拿给酥绵，她用得非常顺手。 “辛焱这些天都没有什么动作，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我怕他在暗中做对你不利的事情。” 十三拿着精致的桃木梳子，轻柔地为酥绵理顺长发。 自从那日酥绵的发梢拂过他的手背，那荡漾的心绪始终未停，每天为酥绵梳发竟成了他期待的事情。 第25章 酥绵调入一队 坐在铜镜前，酥绵始终低垂着眼眸，黝黑的瞳孔如湖水般清澈，却不知她在思索着什么。 “主子？” “嗯？” “你在听我说话吗？” “听见了。”酥绵回答：“一队之前受伤的那两个人也好了，竟然到现在也没来寻仇，我也想不通。” “不过……”酥绵放缓了声音，柔声说：“不管他们使用什么样的招数，你都会为我解决的，对吗？” 十三理头发的手一顿，连带他心头都猛颤了一下。 “对。”这几乎是他下意识的回答。 突然破门而入的阿瑶听见这对话愣在原地。 难道她害怕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她拿着托盘的手用力到颤抖，却也掩藏不住她眼中对酥绵的愤恨。 小小年纪竟然还会勾引男人了！ 阿瑶想杀了酥绵的心此时无比的强烈。 十三见阿瑶眼中杀气肆意，侧身挡住酥绵看来的视线：“阿瑶你进来为什么不敲门？” “我……”阿瑶气得发抖，眼神盯着十三满是委屈与隐忍。 十三对她摇了摇头，阿瑶才努力掩饰住自己的恨。 “是我家主子被绊住了，让我来找酥绵拿个主意。” “什么主意？”酥绵拉开十三，走到前面问。 正对上酥绵，阿瑶才勉强露出一点笑脸。 她把手中的托盘往前一递，酥绵看见上面是四个蓝色卷轴。 “这是什么？”酥绵问。 十三也跟了过来，沉声说：“调令，应该是让你们去一队。” 阿瑶跟着点头：“是，刚刚谷主下令，让你、乐桃、慕幻云还有我家主子调去一队。” 酥绵思索片刻，浓黑的细眉微微上挑，眼中了然。 “原来他们这么长时间没有动作，是在等这一刻。” 十三这个时候也明白了。 “你们是六队的主心骨，但以你们四人的突出表现，被调到一队是迟早的事情，一旦这样六队这个刚建立起屏障的团体，就会脆弱不堪。” “而你们一旦进入一队，就是到他们的地盘，到时候辛焱再想对你做些什么，都轻而易举。” 酥绵皱眉问十三：“不能拒绝吗？现在的一队也没有那么光鲜了？” 十三也有一些苦恼：“无论一队光鲜与否，优者进入一队是历年的规矩，授课时也会着重培养一队的地影。” 十三看向阿瑶手上四个卷轴：“你们四人的调令还是谷主亲自下令，恐怕容不得不去。” 酥绵眉头微蹙，突然转头问阿瑶：“方子琪在哪儿？” 阿瑶随即回答：“被一队的人拦住了，他们当着六队所有人的面宣布此事，还和主子勾肩搭背，像兄弟一般。” “这就开始挑拨了啊。”酥绵轻叹一声，这样的情况的确有些麻烦。 “我去看看。”酥绵说完便往外走。 十三立刻跟上：“主子头发还没梳完。” 酥绵捋了一把自己头发，停在原地。 “你梳头发太慢了，还不如我自己来。”她娇弱的声音带着抱怨。 十三笑着上前，甚至有些宠溺的回答。“下次我快些。” 然后阿瑶就看着十三手法熟练地为酥绵梳上一个高高的马尾。 阿瑶见十三看酥绵的眼神，还有他们之间的对话互动，都让阿瑶心头慌乱得不行。 这不对。 这根本就不可能是地影与蓝衣之间能产生的画面。 哪怕地影不知道，作为蓝衣也会时刻谨记自己最大的敌人是谁，怎么会这样？ 难道十三对酥绵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阿瑶心中大惊，那是禁忌，最大的禁忌。 蓝衣与主子只有你死我活的下场，无论哪一方生情，都只有死路一条。 阿瑶还在十三给酥绵梳发的画面中缓不过神，此时酥绵和十三已然走出房门。 酥绵虽然年纪不大，却长得亭亭玉立，肤白胜雪，比慕幻云都有过之无不及。 况且她小小年纪就这么聪明，若是等酥绵真的成为天影，那时酥绵已然成了十七八岁的大姑娘。 现在十三对酥绵都颇为欣赏，时间长了十三难免不会动恻隐之心，他们之间只差八岁，日久生情，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阿瑶想着扶上自己的脸颊，她今年二十二岁，比十三还大一岁，终究是比不过年纪小的。 阿瑶越想越多，连带着对酥绵的恨也越来越多。 她一个后来的小丫头凭什么和自己争，曾与十三共生死的人是自己，谁也不能夺走十三！ 酥绵和十三当然不知道阿瑶的心思已经飘到多年之后，他们现在已经走到林子外的小溪边。 “这还真热闹啊。”酥绵感叹一声。 不仅仅是一队和六队的人在这儿，其他队伍或多或少也聚在这边。 “哟，我们的绵绵来了。”辛焱亲切地喊着，向酥绵走来。 他伸出手甚至还想摸酥绵的脸蛋。 十三眉头一皱挡在前面。 “你想做什么？” 辛焱笑着挥手：“我能做什么呀，以后绵绵就是一队的人，我自然要好好关照。” 酥绵黑眸流转，看见六队的其他人全都阴沉着脸色看向自己。 酥绵知道，已经消失的恐慌再次弥漫起来。 “姐姐。”乐桃走到酥绵身边，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令牌，上面写着一个“药”字。 乐桃拿出这块令牌后，就连十三也不得不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略有所思地看向跟着乐桃的小八，得到小八一个无奈又认命的笑。 “这是……百药阁的令牌？”酥绵迟疑地问。 乐桃点点头：“是，今日木冉长老说要收我为徒，我很高兴当下就磕了头，然后他就给我这个。” 十三补充说道：“每年空口收徒的人多，具体怎样还要看考核结果。没想到在今年地影当中，竟然是乐桃率先成为正式弟子，还是木冉长老，他可从不收徒。” 如此说来，无论其他人怎么样，乐桃都是相对安全的。 但酥绵见乐桃眼中很是挣扎，这些时日木冉对乐桃如何她都看在眼中，乐桃也很喜欢这位长老。 “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酥绵说。 乐桃小脸皱起，带着满心不愿的眼神瞪向辛焱。 “可是我没有想到这样就要去一队，谁乐一个他们一个队。” 酥绵捏捏乐桃 q弹的小脸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你就因为这件事儿不开心？” “嗯。”乐桃点头：“姐姐，我们可不可以不去一队。” 辛焱眉眼间染上薄怒：“调入一队是谷主亲自下令，哪用得着你们说愿意不愿意！” 第26章 绵姐万岁 酥绵转头看向十三，此时十三也正温柔的看着自己。 剔透的眸子在夕阳下反射着淡淡的微光，近乎透明。 “一队其他人也都是谷主亲自下令调过去的吗？” 十三摇头：“只有你们四个，其他都是长老调令。” 酥绵低眸思索，围着她的人也都静静等待，没人去打扰她。 辛焱他们见其他人都不说话，他们也跟着安静下来，看向酥绵。 酥绵白皙的脸蛋儿透着认真，她觉得是谷主明知现在情况，有意改变这个局面，要看她如何应对。 酥绵还是有些烦躁，只能无奈应下。 “谷主调令不可违抗，我们自然要去。” “什么？”慕幻云惊叹出声，她以为按酥绵的性子，一定会当场拒绝，好再立威信。 “我们一旦脱离六队……”方子琪话还没说完，就被酥绵一个眼神看回去。 酥绵当然知道脱离六队，那无论是六队其他人还是他们四个，都会被各个击破。 但谷主出题，她岂有不应之理，更何况有十三在，一队所有人加起来也动不了她。 “好！”辛焱大笑着走到酥绵身边，想拍酥绵肩膀再次被十三挡开。 他尴尬地收回手，继续笑着说：“还是绵绵懂得取舍利弊，精英哪能永远和废物在同一个队伍呢。” 辛焱说着还用高傲鄙视的眼神看向六队其他人。 “绵绵，你真的想好了？”慕幻云问。 “嗯，谷主命令不能违抗，而且去一队有什么不好呢？”酥绵说。 “好。”慕幻云看着酥绵说：“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跟着。” “那我回去收拾收拾。”方子琪有些垂头丧气地说。 酥绵看向辛焱：“我们今天回去收拾，我喜欢自己一个人住，希望你能给我准备一个单独的房间。” “当然。”辛焱很痛快地答应：“我们一队每个人都是单独的房间，宽敞又明亮，设施可比其他院子好多了。” “那更好。”酥绵回应一声，眼睛也没抬就离开了。 六队其他人也跟着回来，一路上气压极低，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都垂头丧气的。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这些日子能安心度日，甚至嚣张的底气是什么。 今天其他队伍也来了那么多人，不就是想看酥绵的抉择嘛。 酥绵一走，他们一定会过得比最开始还糟糕。 每个人都如丧考妣，为自己的明天深感担忧。 一直到进入六号院，那种低气压也没有消散，酥绵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没有进门反而转过身来。 其他人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酥绵，实际上他们的注意也都在酥绵身上。 “你们不必害怕。”酥绵扬声说：“这调令还有辛焱刚刚所言，都是要离间我们，如果我们之间产生猜忌，就真的上了他们的圈套。” “可你们都要走了。”庞顺说。 “所以呢？”酥绵直直盯着他问：“你们总会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复杂的事情想简单。” “去了一队又如何，不还都是地影的地方？” 酥绵弯腰坐在台阶上，柔声说：“我说过六队所有地影要抱团，那无论在哪里都要抱团。我们走后，你们还如往日一般五人一组，领头的人就改成庞顺。” “我？”庞顺有些不可思议，自己之前对酥绵做过那样的事情，酥绵竟然还能信任他。 “就是你。”酥绵说：“之前做事挺利索的，以后六队以庞顺为首，大家的安全都要仰仗庞顺了。” “这……”庞顺有些为难：“我不行。” 酥绵看向他：“我们只是名额过去，又不是被圈禁在一队，想去哪里还是可以去的，选你不过是怕在我们不在时出现什么意外。若有人受欺负，我们四个依旧会和大家站在一起。” 这话说完，六队所有人的眼睛才都亮了起来。 “不过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六队人的安全就靠你了。”酥绵对着庞顺说。 “诶。”庞顺勉强答应。 酥绵知道庞顺很不可靠，若不让他挑这个担子，恐怕今晚他就要动什么歪心思。 只有让他和六队紧紧地绑在一起，他才不会时刻想着出卖六队保命。 “既然他们想离间我们，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这个想法有多愚蠢。” 酥绵自信又张扬的神色，印在每一个人心中，在这样危险的地方，她就是所有人的信仰。 “绵姐万岁！” 不知谁突然喊一声，然后这声音一发不可收拾。 “绵姐万岁！” “绵姐万岁！” …… 万岁？ 她可不敢当。 那是只有皇帝才有的称呼，而她只是一个宫女而已，能活多久取决于什么心口的珠子。 一号院中也和六号院一样热闹，大家都在议论等酥绵他们来了以后该如何把受的气讨要回来。 虽然酥绵还跟着个十三，但辛焱说他有办法让二人离心，其他人就没什么可忧虑的了。 虽然辛焱一直不肯说那是什么方法，但他们相信辛焱，也不多问。 辛焱满心得意，不枉他求汤遂长老这么久。 不过他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谷主亲自下令，这简直是上天都在助他。 若是酥绵当场拒绝，他就可以直接给酥绵扣上一个不敬谷主的帽子。 若是不拒绝，那进了一号院，可就由不得她嚣张了。 酥绵如此放肆，不就是仗着十三武功高强嘛，若是酥绵也知晓蓝衣的真实意图，她又怎么容得下十三呢？ 在汤遂长老悄悄透露此事的时候，他可是第一时间杀了自己的蓝衣，这件事在地影间还是最大的秘密。 只有他知道！ 辛焱很期待酥绵得知一直对她恭敬，处处维护的仆人，其实一直想杀她代之的时候那个表情，一定非常有趣！ 辛焱强烈地想见到酥绵与十三反目，亲手杀了十三的场面。 酥绵一旦没了十三，那她还算什么？ 这个局，无论怎么样都是自己赢。 辛焱越想越兴奋，这些时日在酥绵身上吃的亏，终于能补回来了。 他此时就已然有了大仇得报的畅快，真希望那一刻早一些时日到来。 第27章 谦让 第二天六队还是照常一起去上课，只是看着他们的那些人，眼神透着古怪。 今天正好是和一队四队一起，这一堂课大家的心思全都在相互猜忌之上。 尤其是四队的人，几乎是无时无刻的关注着其他人，夹在中间的狗腿子不好当啊。 可是看到酥绵他们四个人依旧和六队众人在一起没有任何异样，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怎么还能安然无恙地相处？”四队有人小声议论，立刻被身旁的人扯走。 其实四队更怕酥绵真的与一队和解，不再管六队死活。 四队已经和一队撕破脸改头依附六队，早就和一队水火不容。 这个时候风向再变，对于他们来说，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绵绵不是不喜欢习武，怎么今天来了？” 之前酥绵为了隐藏实力，一直拒绝习武课，不过今天为让其他人知道，就算他们四人脱离六队，也与六队一条心才出来，做给其他人看。 “想来就来了。”酥绵回答。 辛焱对酥绵的冷淡没有过于在意，他等今晚酥绵几人进入一号院以后再出自己所有的恶气。 他笑着说：“你的确是该学一学武艺，不然恐怕连考核都通过不了，考核时可不能带你的仆人。” “来。”他伸手牵住酥绵的胳膊，扯到最前面。 “站在前面学得清楚，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我们一队向来是互相帮助，你们也不例外。” 从辛焱扯上酥绵胳膊的那一刻，就有好几十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 近处是四队所有人，远处便是十三。 只恨他必须站在远处，不然辛焱怎么可能触碰酥绵一下。 阿瑶来回看看，然后低头在十三耳边小声说：“酥绵年纪不大，勾引人的本事倒是不少。这还没进入一队呢，就和辛焱打好关系了。” 阿瑶笑着看向十三，见十三眼中微怒，心中略有畅快。 “十三，你得时刻保持清醒，记住我们该干的事情，可别也被酥绵勾去魂了。” 十三皱眉转头，声音低沉。 “我自然知晓不用你来说，保护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逢场作戏嘛，就比谁演的更真更投入。 阿瑶微蹙起眉毛，眼中带着些许委屈：“方子琪很好相与，没有过多为难我。但他本事很好，学东西也快，不知道等他成为天影，我还打不打得过。” “你只需活着就可。”十三说。 阿瑶含泪点头：“当初与你一起执行任务，我从来都不后悔，哪怕是死了我也愿意。我等你成为耀星，然后我做你的黄衣。” 十三锋利的剑眉蹙起，冷声说：“我会保你性命无虞，用不着你来为奴为婢。” “我们一同入谷，是你一路保护我成为天影，不然我哪能活到现在，为你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阿瑶含情脉脉地说：“阿雪。” 十三立即转头严肃地说：“我叫十三。” “是，十三。”阿瑶立刻闭嘴。 幽谷男多女少，能成为天影或以上级别的女生更少，所以成为蓝衣的女子可以保持原来的姓名。 男生就以序号称呼，上一个死了，下一个代替。 辛焱还扯着酥绵亲切地说着什么，乐桃气哄哄地推开辛焱。 “放开！你再把姐姐扯倒了。” 方子琪几步上前，用力撞击辛焱，让辛焱和酥绵拉开距离。 “也不问问人家想不想跟你说话，就这么往上贴。” 慕幻云轻蔑地瞥辛焱一眼：“想亲近我们绵绵的人多了，你算什么东西？” 辛焱想当场发作，但又想到晚上的好戏，他又生生地把即将发泄出的怒火压了下去，大牙都差点咬碎。 “是，是。”辛焱勉强勾着唇角：“我这不是想提前和绵绵缓和一下关系嘛，以后都是一队的人，往前种种都一笔勾销了。” 酥绵转向他，同样回应温柔的笑。 “好啊，一笔勾销。” 她笑归笑，可谁都能看出来，那笑中蕴含着的轻蔑。 辛焱暗自咒骂，站在一侧不再上前。 酥绵他们现在越是嚣张，到了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便越好看。 他不着急，好戏不怕晚，等酥绵杀了十三，他定要好好地折磨一番，才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既然一队的人愿意让他们站在前面，酥绵当然也不客气，转身招呼六队其他人。 “今天一队大方，让我们站在前面呢还不快来，别拂了辛焱哥哥的面子。” 六队人当然以酥绵什么马首是瞻，听见这话，立刻应声上前。 “是啊，那就多谢了。”有人打趣着上前。 六队人多很快就将前排围满了，一队其他人全都不愿意，但看见辛焱隐忍的样子，他们也只能暂时忍下心头怒火。 “绵绵和六队关系这么好，让六队在前面都是可以的。”辛焱忍着火气依旧柔声说着。 “反正这些我们也都会，就随了绵绵的心意。” 既然他们能忍，酥绵就更想看他们极其忍耐的样子，她最会挑战别人的底线了。 一队已经被六队挤到后面，这个时候酥绵又扬声说：“你们没有听见吗？辛焱哥哥说和我关系好的，他都愿意让位置呢。” 酥绵盯着四队能做决定的那个人说：“难道是对的人与我关系不好吗？” 这声音中虽然透着无辜，但听在四队人的耳朵里就是充满威胁。 酥绵知道现在四队人心中定是心急如焚，摇摆不定。 这是让四队继续和酥绵站在一起呢。 到了该他们表态的时候，四队人全都低着脑袋，不敢抬头，更不敢跟谁对视。 盯着他们的眼睛实在是太多了，六队的一队的，一旦他们做出选择，那另外一队的那些眼神恨不得将他们剐了。 酥绵漆黑双眸闪了闪，感叹道：“不要让我再难过一次呀。” 四队的人听见这话浑身战栗，酥绵口中所谓难过，对他们可是要命的。 既然酥绵此时还敢与一队叫嚣，和六队站在一起，那是不是也说明了一种情况。 目前地影间的局势，不会因为酥绵四人的改队，而出现强烈变化？ “我们与您的关系自然是好的。” 四队领头的第一个上前走到酥绵身边，其他自然跟上。 第28章 弓箭 一队哪一次学习不是站在最前面？ 他们不仅会站在最前面，甚至还会垄断所有的学习内容，让其他人学无可学。 因为他们是一队，所以授课的人更会特殊指导他们，才不会管其他人。 就算前些日子一队因为酥绵的缘故成为众矢之的，其他队伍也不再对他们恭恭敬敬，但也不敢抢他们前排的位置。 这是谷里的规定，一队就是要接受最好的教学。 今天因为酥绵，他们第一次被赶到最后面，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咽下这口气。 见到一队所有人都面色阴沉，尤其是最先邀请酥绵到前面的辛焱，那脸色好似能滴下墨汁一般。 六队人看在眼里，别提有多得意，他们在一队吃的所有亏，受的所有气，终于是发泄得一丝不剩了。 四个人的脸色就没有这么好看，他们可是被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 早知如此，当初他们就不该当头号狗腿子，明明其他队伍都没有受到刁难，偏偏就是他们！ 酥绵盯着辛焱，还是睁着无辜的大眼睛。 “辛焱哥哥，这些人与我关系都好，让他们也上前听听，哥哥不会生气？” 辛焱抽了抽嘴角，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显露出来的到底是不是微笑，总之一定不很好看。 “没关系，反正我们都会，你们听好好学。”辛焱几乎是咬着牙说的：“你们要是有哪里不懂的大可以来问我们。” 方子琪憋笑回应：“太好了，辛焱哥哥，我们不会也可以问你吗，那希望哥哥不要烦我们才好。” 说完他便忍不住大笑起来，六队憋笑的，此时也忍不住了，这话又膈应人又爽。 四队：就笑，谁能笑得过你们呀，一群活爹。 还是在一片树林中，桑炉从远方走来，他因为养伤几日不见，可现在看气色竟然更加红润。 看见桑炉，酥绵犹豫片刻，还是上前问：“你好了？” 桑炉有些微愣，这姑娘是在关心我吗？ “本就没有什么大碍。” 酥绵点头：“那就好。” 其实当初果断地出手，最无辜的便是被无端牵连的桑炉。 不过桑炉对酥绵的关心深感意外，他以为自己当初出手阻拦，会和这小姑娘结下梁子呢。 但那日谷主找过酥绵后，回来脸上藏不住的喜色，和桑炉念叨许久，说他可能要收一个厉害的徒弟。 桑炉还在苦恼，如何与小姑娘缓和关系，没想到还是酥绵主动问好。 “谷主最近总与我念叨……”桑炉颇有深意地看向酥绵。 酥绵歪着小脑袋，一双大眼睛漆黑油亮地盯着他。 “念叨……我？”酥绵疑惑地问。 桑炉婉儿笑道：“不是，是念叨他的刀丢了。” 酥绵一顿：“刀……丢了？” 丢了不知道找，酥绵微微嘟起嘴，还以为是故意留给她的呢。 桑炉似乎带着宠溺的笑笑，抬手摸了摸酥绵柔软的头发。 “也不知道是谁捡着了，只能便宜她了。” 酥绵抬眼看着比她高一些的桑炉，此刻他脸上温柔的笑，径直接映入酥绵的胸头。 曾经……皇后娘娘好像也这样摸过她的头，好像也是这样明媚好看的笑。 酥绵晃晃脑袋，把那久远早已忘却的回忆摇掉。 但她也听明白桑炉的意思，那把刀的确是谷主故意留给自己的，但却不想表明谷主真实意图。 酥绵早就知晓谷主有心考验自己，不让她借谷主名声仗势欺人，所以她并不轻易将那把刀拿出来示人。 桑炉看了眼前排的人，眼神又向后看去找到一队那几位熟悉的面孔。 “你们怎么到最后面去了？快到前面来，今日要练习弓箭。” 辛焱几人心中暗笑，就算是酥绵想要打压他们，欺辱一队那又怎么样？ 一队永远是一队，永远拥有特权。 他们抬起脑袋，刚要满怀得意地走到前面去，就听酥绵用娇弱的声音说。 “他们是主动把位置让给我们的，担心我们学不会。”酥绵转头挑衅地看着辛焱。 “对，辛焱哥哥？” 辛焱抬起的脚步顿住，脸上肌肉都在以难以形容的频率抽搐：“是……我们在这儿就行。”这几个字艰难地从辛焱牙缝里挤出。 六队所有人都在憋笑。 酥绵转头看桑炉：“他们真的是自愿的。” 桑炉看见她如此天真笑着，却能压辛焱一头，桑炉心中更是惊叹，怪不得谷主这么看好她，还有心思给酥绵出题。 “既然如此，那便这样。” 桑炉说着让人把弓箭分发下去，有上次赫连图的教训，那日开始所教学的武器全都用没有开刃，今日弓箭顶端也用红布包裹铁块代替箭头。 酥绵拿过羽箭看了看，有些失望。 明明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培养杀手，从最开始的蛇阵就能看出，幽谷想让他们泯灭人性，明白适者生存的道理。 况且每年买入的地影这么多，怎么还如此管控他们的私自争斗。 不能使人有永久重伤，更不能轻易伤人性命。 酥绵在十三口中了解过幽谷往年卓选的情况，都比今年惨烈多得多，地影间暗自争斗，死伤无数，活下来的那一方，其实并不会受到多么严厉的惩罚。 但今年不一样，十三也不知为何发生这样的变化，幽谷似乎更重视谷内每一条生命。 酥绵不觉的是谷主突发善心，想要为自己积德。 幽谷中规矩条例都没有更改，只有极其微小的地方改变，尽量减少伤亡。 这件事还是她和十三关系缓和后，酥绵问起往年情况时，隐约发现的问题，其中具体原因，酥绵还想不明白，但她不会再次轻易出手伤人。 七十米外摆了一个靶子，桑炉用箭头沾上面粉，对着靶子瞄准，一箭射中圆心。 等靶子被人挪回来时，便看见红心中间白色痕迹。 “好！”方子琪非常捧场，拍手叫好。 酥绵眼里也露出些许佩服，桑炉看着四肢纤弱，上次能轻易用暗器将弓弩击碎，这次又轻而易举射中圆心，可见桑炉功力惊人。 “你们也试一试。”桑炉抬手让人将靶子往前移动到了二十米的距离，又在离他们五米处设置三个大草堆。 “这些弓都不轻，若是没有基础，恐怕很难拉开，就别说将羽箭准确射出。所以你们自己斟酌训练，能射中草堆为合格，射中靶子为优等。” “平时课程也会计分，分高对你们的考核自然有利。” “那些平时偷懒分数垫底的人，好好努力。” 桑炉垂眸看向酥绵，这话似是对她说的。 第29章 辛焱挑衅 谁平时偷懒，谁分数得垫底？ 酥绵想了想，不知道，反正不是她。 酥绵毫不在意，但乐桃、慕幻云和方子琪很为她担心。 平时酥绵就喜欢在屋子里睡觉，能跟着他们出来，也是偷懒，在阴凉处打瞌睡。 他们也是最近才知道平时得分有用，问过蓝衣，每年排名靠前的人会率先得到包裹，里面可能是武器，也可能是药品或者食物。 具体是什么，每年考核不同，东西也不同，但总归都是极其有利的。 而且考核不能带仆人，酥绵这样偷懒下去可不行。 方子琪率先上前，递给酥绵一个弓箭。 “酥绵，拉不开不要紧，这个我会一点儿，咱先把姿势摆对。” 酥绵看了看他，转头想找个靠着舒服的大树。 见酥绵不理他，方子琪失落垂头，还要继续说什么就被慕幻云撞开。 “起开。”慕幻云走到酥绵身前：“这玩意练练强身健体，午饭还能多吃两大碗。” 酥绵寻找大树的眼睛停滞，认真思考起来。 见这个方法有效，大家全都盯着酥绵。 酥绵很快就想通一个道理，不运动自己也能吃很多，剩下的都是不爱吃的，不吃也罢。 随即就看好了一块儿大片阴凉，还有一个很粗壮的大树，看样子靠上去很舒服。 见她要走，乐桃拖着比她还高的弓箭艰难追上去，奶声奶气地问：“姐姐这个你会吗？它怎么这么长，我拉都拉不开。” 酥绵停住转头，乐桃抱着好大一张弓，睁着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盯着自己。 她有些为难，乐桃还这么小，很显然不能练这些弓箭，还不如好好学怎么使用弩箭。 但乐桃用这么期待的眼神看她，她又不忍心打击乐桃的积极性。 酥绵记得自己曾经带过的那个小宫女，对皇宫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看见什么都要问一问，不管什么都想学学，哪怕她一点天赋都没有。 也是这样一双眼睛，也是这样充满期待地看着她，把她当无所不能的榜样，甚至还说要保护她。 明明都这么小，哪能学这些？ 酥绵看向弓箭，华阳公主的骑射在南燕都难逢对手，她自然也不能给公主丢人，虽然不及公主，但也与宫中侍卫不相上下。 她犹豫着就要接过弓箭，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绵绵要是不会，我也可以教你啊。”辛焱带着一队所有人走过来。 现在他们也学聪明了，开始成群结队，不敢单独行动。 “据我所知，酥绵目前的分数是地影中最低的。” 辛焱受半天气，终于在桑炉的话里听见可以挫酥绵锐气的地方。 他之前怎么没有想到，酥绵不管学什么都很不积极，分数垫底。 当初他求汤遂长老把酥绵调入一队，长老还说过这件事。 酥绵能在地影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按这个表现怎么也不够格，还不如方子琪他们三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谷主亲自下令，将她四人全部调入一队。 有一点可以确定的就是，酥绵就是靠着十三才能嚣张，她自己的本事的确不行。 “虽说谷主开恩将你调来，但我们一队中人全都排名靠前，有你这样垫底的人可不行。” 辛焱对着酥绵拉满弓箭：“不然你对我说说好话，我就教你，不过你也知道这些功夫向来不是一日两日便能炼成，您要是想学会，自然是要吃些苦头。” 这箭虽然伤不了性命，可这么近的距离挨一下也保不齐会受伤。 方子琪既然见状全都挡在酥绵身前，六队几人闻声赶来，恶狠狠地盯着辛焱。 十三在太阳下紧攥着拳头，视线阴冷地瞪着辛焱。 “十三别急，我看那个辛焱就是吓唬吓唬酥绵，不会真动手。” 阿瑶在十三面前说：“而且那个酥绵一直自不量力，有辛焱为你出口气，她也能知道你的重要性不是。” 阿瑶柔声细语，平时十三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但今天不管阿瑶怎么说，十三心里都有一股厌恶感。 “好了，没人能让酥绵吃亏。”十三冷声打断阿瑶的话。 阿瑶皱起眉头，没人能让酥绵吃亏？ 这是她第一次从十三的嘴里听见夸耀的话，自己跟十三那么多年也没有听他夸赞一句。 一个小姑娘而已，若是自己想让她死也像碾死一只吃蚂蚁那样简单。 阿瑶抬眼看向远处，她就要看着，没有十三帮助，酥绵是怎么能不吃亏的。 酥绵扒开挡在她身前的人，自己对着辛焱的箭口。 “你知道上一个这样指着我的人什么下场吗？”酥绵波澜不惊缓缓说道。 辛焱皱眉想到赫连图，说到这儿他还要感谢酥绵呢，如果不是酥绵偷袭赫连图让他重伤自尽，在一队他就会永远被赫连图压着。永远低人一等。 “绵绵是想说赫连图？”辛焱自信勾唇：“你以为我会那么蠢让你也偷袭了？” 酥绵上下扫视辛焱几眼，他说话的时候虽然一直拉着弓，可这还没过多久已经隐隐有抖动迹象。 酥绵黑眸暗暗，一转又说：“这么说……辛焱哥哥的武功比赫连图还高？” 辛焱一直指着酥绵：“高不高的，你要试试？” “不试了。”酥绵回答，继续看辛焱胳膊：“你不是说要教我吗？” 酥绵拿起乐桃抱着的弓箭，学着辛焱的样子看似笨拙地放在一起。 “是这样？” 看见酥绵连羽箭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一队围观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还是这样？”酥绵又用力拉弓，可弓弦纹丝未动。 一队笑的人更多了，方子琪皱起眉头想指导酥绵又让乐桃拉开。 姐姐向来很厉害，怎么可能在众人面前露出自己的不足？ 乐桃觉得姐姐是故意的。 可其他人不这样认为，他们就觉得酥绵那样瘦小的姑娘肯定拉不开。 不仅拉不开，还很自不量力。 “十三，你看酥绵那样无能还愚蠢，你真的看好她？”阿瑶见酥绵蠢笨的样子，心里窃喜，又忍不住想奚落几句。 若是十三肯放弃酥绵，她不介意出手替十三解决，然后自己也可以料理方子琪以后和十三一起回到地牢。 十三没有搭理她的话，只是皱着眉头，一直紧张地盯着酥绵方向。 阿瑶看着十三现在的样子，那关系莫不是真的？ 蓝衣和杀手只有你死我活，十三莫不是真的对酥绵动心了？ 阿瑶紧紧地攥起拳头，十三不会喜欢蠢货的！ 她一双杏眼瞪着酥绵方向，她要好好看看酥绵是怎么吃瘪的，也让十三好好看看，酥绵根本不配他的关心！ 听见四周传出的嘲笑声，酥绵抬眼看见十几双讥讽的眼睛，而她身边六队的人全都脸色阴沉。 “不对吗？”酥绵小脸皱起，就好像真的不明白一样观察着辛焱的动作，眼见他抖得越来越快。 “呦。辛焱哥哥是不是也拉不动了？” 酥绵用天真的语气说：“拉不动就放下，你指着我又不敢真的伤我。” 闻言辛焱来了力气，又将弓拉满：“你凭什么确定我不敢伤你？” “因为……” 第30章 酥绵就是无影阁的希望！ “因为……” 酥绵正对着辛焱箭头，刚刚窘迫神色点点消散，她拿着弓箭转身向后扫腿，瞬间踢掉辛焱拉开的弓。 辛焱原本就是苦苦支撑，面对酥绵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毫无防备，只能眼睁睁看着弓箭脱手，飞落在不远处。 他再一抬头，就见酥绵回身之际敏捷地拉开弓箭，定身后箭头直直对准他。 微风拂过，酥绵额边碎发被轻轻撩起，红唇轻勾，她眼中泛起笑意展露锋芒。 拉弓的姿势挺拔张扬，高马尾随风而动，在所有人眼中印下深深的一幕。 现在耀眼的酥绵与刚刚手足无措的姑娘全然判若两人，多少人反应不过来。 而酥绵更不会像辛焱一样举着箭来消耗自己体力，眼中锐利光芒一闪而过，箭矢在弦上迅速弹出。 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看清眼下情况时，那羽箭已经穿过人群，“当”的一声，射在箭靶圆心上。 随着羽箭的掉落，桑炉转头看着箭靶刚刚被射中的位置。 酥绵的位置离这个箭靶有三十米，还能有如此力道，若说没有五六年的年内力任谁都不信。 可这一箭，桑炉确定酥绵没有运用任何内力…… 这更让桑炉头皮发麻，上次酥绵伤赫连图，就连桑炉都觉得是因为偷袭才能得手。 可现在，桑炉完全不敢想酥绵真正实力该有多恐怖，除非是自幼习武，不然以酥绵的年纪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准头。 恐怕……酥绵现在已然可以和幽谷中风影级别的杀手抗衡，可她现在才十三岁啊。 怪不得谷主对酥绵那么上心，怪不得十三在酥绵的手中都能吃亏。 桑炉的心里也隐隐泛起激动的波涛。 谷主至今没能收徒，幽谷中其他三堂的银月时刻盯着谷主的位置，就等过了今年挑战谷主呢。 若是谷主再不找一个可靠的继承人，他们无影阁恐怕真要易主了。 酥绵……酥绵就是无影阁的希望！ 上一刻还嘲笑酥绵笨拙的人现在都笑不出来了，他们本都在酥绵身上吃过大亏，可算逮到个机会让他们能出口气，现在又被憋回去。 几十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飞出去的羽箭，有的人站得近，甚至可以感受到羽箭飞过去时那股箭风。 这是什么力道，哪怕再不懂武也该明白，酥绵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 六队眼底的光毫无顾忌地释放，他们满眼都是自豪和骄傲，根本没有想过酥绵这样厉害会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在他们眼里，若是酥绵想威胁他们，那他们根本就没有生存之地，酥绵在他们眼里已经成为不可战胜的存在。 辛焱还呆呆地愣在原处，只有他知道那羽箭是在他脖子边划过去的，代表着死亡的风吹过他脖颈，那种凉让他瞬间如寒冰刺骨一样冷。 那是内力形成的箭风吗，那怎么可能…… 自己明明也有快一年的内力，也不能达到这种地步。 那风就是酥绵的挑衅，也是轻蔑。 是在告诉他那些拙劣的伎俩在酥绵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可酥绵现在还是满脸柔和的微笑，笑的似乎是比以往更加亲和。 这对辛焱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若再不能从酥绵身上找回面子，在一队他都会举步维艰。 原本还看笑话的阿瑶，同样笑容僵硬，甚至嘴角隐隐抽动。 “她……会武？”阿瑶问十三。 十三点头，没有多说。 酥绵会武，但对十三来说并没有多厉害，而且她从不用内力。 可射箭的功夫实在莫测，这也出乎十三的预料。 之前酥绵也可以用石子轻松打碎空中的瓷瓶，现在还有如此箭术，无论是准头还是力度都无法估量。 是酥绵只精于弓箭暗器，不擅长近身搏斗，还是说上次与自己的搏斗她都…… 不！ 那绝不可能，酥绵才多大。 自己习武的年纪比酥绵的岁数都大，酥绵定是有所隐藏，但也决不会比他还厉害。 不然，酥绵也不需要他。 十三看着酥绵脸上柔和的微笑，还记得他最初见到酥绵时，是看不到这些表情的。 那时候酥绵表情向来木木的，无论遇到什么事，见什么人都是一样的表情。 不知道酥绵是什么时候学会这样糊弄人的微笑，但十三可以看出来，酥绵的表情，不能代表她的任何情绪。 可以说，酥绵根本没有情绪。 面对危险，面对挑衅，她都没有情绪，都毫不在乎。 她只是学会了更好的伪装。 十三微微上扬唇角，对酥绵越来越感兴趣。 酥绵耸耸肩，柔声问：“手滑了，辛焱哥哥没事？”这是当初，赫连图和她说过的话。 酥绵把弓交给乐桃，对她说：“还是让辛焱哥哥教你，你看他多厉害，只摆个动作，我就学会了呢。” 乐桃抱着弓箭心领神会，小腿倒腾到辛焱面前：“那辛焱哥哥可以再摆个姿势给乐桃看看吗？乐桃也要跟你学。” “对啊！”方子琪跟着过来打趣：“辛焱哥哥快摆着啊，我们都好学学。” 他每次说“哥哥”两个字的时候都故意拉长音调，让人听着很想吐。 一队觉得丢脸，全都灰溜溜离开只有辛焱被六队人围在中间，被逼着重新拉开弓。 人群之后，酥绵很快收回笑脸，，眉眼间甚至浮上一丝疲惫。 她转身想靠着树休息一会儿，辛焱又叫住她。 “酥绵！” 酥绵转头看他。 辛焱气愤地说：“你都和十三学了什么？” 酥绵歪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箭术难道不是他教的？还有你的武功！”辛焱想了一圈，除了十三他想不出别的原因。 “是不是他将自己的内力传给你了！”他可不信一个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宫女能有多大的能耐。 酥绵也听明白了，辛焱这是以为她的能耐都是因为十三。 “承认我很厉害，这么难吗？”酥绵语气平静地说。 对辛焱来说，这当然难。 酥绵是女人，还是弱小的姑娘，来自被东凌消灭的国家。 这样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出尽风头，让他处处吃瘪。 他怎么能忍受？ 一个小姑娘又怎么可能会武，还能让这么多人信服，让这么多人对她马首是瞻？ 这自然都是她一个女生做不到的。 那就一定是十三在背后帮她，帮她收服其他人，帮她消灭阻碍。 “没有十三，你什么也不是，那你知道你的十三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 第31章 弱者 酥绵更听不明白了。 “就算十三肯传输十年内力到我丹田内估计也就剩下不到两年，如此得不偿失，十三舍得我也舍不得。而且，难道这个准度也是十三传给我的？那他可太厉害了。” 若这箭不是她亲自射出的就罢了，这些人就算亲眼看着她射出这箭，竟然还不信她真的很强。 酥绵觉得自己前段时间有些可笑，隐藏实力简直多此一举。 酥绵再聪明也想不通，他们到底在执着什么，怎么如此蠢笨？ 公主没说过这种现象，酥绵不懂。 辛焱也想到这理论不通，自己天资算是好的，哪怕用内力也不能准确射入二十米外的靶子。 酥绵就算是和十三学的，也不能在半月内达到今天的地步。 “那……那你也不过是射箭好一些罢了。”辛焱嘴硬道：“就算你会射箭，等考核也不一定就会得到弓箭，你现在这么嚣张，不还是因为觉得你有十三？” 得，又拐到十三身上了。 酥绵不想再和辛焱说什么，他固执的偏见真无法消除。 但也不必消除，看轻她对酥绵来说是一件好事。 而辛焱盯着酥绵的眼神也略显急迫，他甚至现在就想看见酥绵承认自己就是因为十三才敢如此放肆。 只有这样，辛焱的心里才不会那么难受。 只有这样，辛焱没说出口的大秘密才能发挥最显着的作用。 他要看酥绵失去最大靠山，亲手杀掉最有力的依仗，要看酥绵失去这些光环，要看她现在拥有的全都背叛她！ 自己输给谁都行，但他绝不想输给一个南燕十三岁的姑娘。 他想要的这一切，就只有酥绵是个废物才行！ 他不能相信酥绵自己就有这个本事，就算发生在他眼前，也不信。 这个时候，酥绵也说话了，说了他最想听见的话。 “对啊，那又怎么样？” 酥绵轻柔的声音让辛焱捏紧的心骤然松懈下来。 他第一次觉得酥绵的话很中听。 酥绵继续说：“但十三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我愿意倚靠他，你终究没有这个机会。” 十三是我的…… 远处十三也听见这话，眸中喜色闪过，轻轻抿唇。 这神情落在阿瑶眼里，又是一阵气愤。 辛焱放肆冷笑：“你以为我是要和你抢十三？” “不然你总提他做什么？”酥绵睁着懵懂的眼睛问。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身边藏了多大的危险。” 越听酥绵的话，辛焱的心里才是越痛快。 可笑的酥绵竟然还以为自己要和她抢十三，太逗了。 “他不是危险，是我的保护伞，不仅细致体贴，而且还很养眼。”酥绵说得很惹人嫉妒，还有些炫耀的意味：“你最初没有选择他，现在也不要来后悔。” 其实有很多人都觉得酥绵是运气好得了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哪怕他们不说心里也会隐隐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没有选择十三。 这会儿让酥绵自己说出来，让众人心里隐隐的悔意更加强烈。 酥绵说完就走，课也不想上，反正那一箭已经够她在这节课上拿优等。 辛焱还在她身后狂吠：“会后悔的人是你！晚上你来时，我再告诉你，希望那时候你还能有现在这么淡定！” 酥绵看向十三。 十三微笑着点头鞠躬，然后脱离蓝衣队伍走到酥绵身后，二人一前一后，在众人的视线下离开。 那日之后，十三的确为酥绵做了不少事。 地影中不乏有能力有身手，甚至有后台的，几乎都被十三明里暗里警告过。 那时的样子，阴森又恐怖，哪怕不说话只要十三站在那里就天然带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力。 可现在二人迎着阳光离开，女子身姿轻盈，细发如涛。 男子风度翩翩，眉眼柔和，如玉树琼枝，千金贵子。 若是离开幽谷，在任何地方看见这两个人，任谁都会感叹一声郎才女貌。 可在这儿…… 所有人打了个冷战。 “看样子，辛焱是知道蓝衣的秘密。”酥绵说着，没有回头。 十三微笑垂头在酥绵身后侧：“应该是汤遂长老透露的，辛焱在被汤遂指点之后不到三天，他的蓝衣就因为得罪他被杀了。” “在那之后，赫连图、吴立也相继杀了自己的仆人，既让他们在新人地影中立威，也保全自身安全。” 酥绵点头：“所以那些长老或者高阶杀手都会把这件事透露给看好的弟子？” 酥绵眉头微蹙，谷主怎么没和她说过，还不如汤遂待弟子好呢。 “也不是。”十三打断酥绵的想法：“这件事本就是谷中最大的秘密，任谁都不能透露。” “只有汤遂性情桀骜，甚至还在妄想谷主之位。他目前掌管的就是戒律堂，所以隐约透露一些秘密给自己弟子也不会怎么样，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辛焱虽然资质平平，却很合汤遂的心意，自然重视些。吴立也曾被汤遂选上，知道此事也不足为奇，至于赫连图，估计是辛焱他们两个为了和这个未来的谷主弟子打好关系才说的，其他人应该都不知道。” 酥绵听完冷声说：“这点儿事，竟然还想用来威胁我。” 十三笑说：“他们宁可把功劳都归到我身上，也不愿相信主子的实力。” 酥绵一愣，说到她不明白的地方了。 酥绵疑问：“所以他们为什么这样？就算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们还会自己麻痹自己，不相信看见的。” 公主教过她那么多道理，可从未说过这样的现象，她在此前也没遇见过。 十三还是用柔和的语气说：“因为，你曾是他们最看不起，甚至想要欺辱、压迫、霸凌的人。” “他们害怕被你比下去，动摇他们的地位，更怕有更多这样的“你”出现，动摇更多人的地位。” “别说今天他们亲眼看见真相，就算哪天他们认清现实，知道你真正的能力，他们也会在阴暗的角落编排你，诋毁你，用最大的可能抹除你的存在。” “弱者。”酥绵听完只说了这一个词。 十三回应：“他们的确都是弱者。但主子是强者。” 酥绵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晚上估计还有的闹，你去通知一下，我东西多需要帮忙，希望有人自愿帮我搬东西。” 十三了然微笑：“是，主子。” 第32章 辛焱的秘密 到了晚上，一队众人终于等到最期待的时刻，就是酥绵四人搬到一号院子。 说是给酥绵单独准备一个房间，但实际上，一队根本就没给他们任何人准备。 到了一队的地盘，怎么可能不把之前吃过的亏要回来，更要给酥绵几人一个下马威。 这个下马威本来是打算从他们进门就给的，结果离得很远辛焱就看见远处乌泱泱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往一号院走来。 辛焱傻眼了，本来还以为酥绵他们是自己单独过来，结果来的不仅仅是酥绵几人，还有整个六队。 “这是……”旁边的人尴尬地问。 “来找麻烦的。” 明明要找麻烦的是他们啊，现在一队个个都心虚起来，恨不得立刻离开。 酥绵走入院子到辛焱面前：“我们住哪里？” “呃……”辛焱看看酥绵，又看看酥绵身后跟着的十几个人。 离得近了他们才看见，这哪里是六队那几个人，简直各个队伍中的人都在了。 二队、三队、五队都有人在，四队更是全员到齐。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辛焱平时一直蛮横，可真的看见这么多人压在他面前，还是不由得畏惧。 “谷主只说让你们调来一队，可没让他们也来。” 酥绵无奈耸耸肩：“是他们自愿帮我们搬东西的，实在没办法，就一起来了。” “对对对。” 身后众人连连附和，他们的确是“自愿”来的，六队十几个人往他们院子门前一站，不出来几个人就不走。 要是有人带头反抗，十三就在旁边甩湿毛巾，谁不知道辛焱那晚就是被十三用湿毛巾打晕的，他们能不自愿来嘛！ “所以我们住的地方到底在哪里？”酥绵问。 “这……”辛焱尴尬地看看酥绵，又看看她身后的人群。 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找茬的好时机，辛焱只能指着院子角落空着的几间房说。 “那边。” “好的。” 酥绵回应后，一群人乌压压地往那几间房走去。 酥绵也能看出来，这些房间长时间没人住，辛焱也根本没有给他们收拾。 但这对于酥绵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他们带的人多。 没一会儿四间房就收拾妥当，酥绵四人几乎都没有动手。 酥绵坐在院子中花坛边上看辛焱脸色黑得好似能滴下墨水，转头看向十三。 二人对视一笑，不必太多言语。 辛焱以为这样就能让酥绵和六队离心，以为酥绵进入一号院就能拿捏她？ 酥绵看向辛焱的目光带着十足的轻蔑。 他真是痴心妄想。 “酥绵，我有话要和你说，你跟我来。”辛焱阴沉着脸走到酥绵面前，表情特别严肃，还故意压低了声音。 酥绵没有跟他走，辛焱顾自走两步又回过头来。 “你怎么不过来？” 这时慕幻云他们也看见这一幕，全都围过来。 “怎么了？” 酥绵转身看着辛焱：“你想说什么，不能在这儿说吗？以后我们就是一队的人了，都是自己人。” 辛焱脸色愈发难看，他压低声音说：“我想和你说的是私事，他们不方便听。” 慕幻云有些怀疑，拉着酥绵不让面色凝重。 酥绵猜想自己应该知道辛焱想要说什么了，她拍了拍慕幻云的手背。 “没事，那我就跟他过去一下，这边就由你照应着。” 慕幻云还是放开了酥绵，既然酥绵自己说没事，她也相信酥绵心有成算。 “那你小心一些，有事喊我们。” “好。” 酥绵和十三一起跟着辛焱从院子后门走出。 一队众人原本因为下马威没给成，还眼睁睁地看着酥绵几人顺利搬进来，心里更加堵闷，现在看见酥绵和辛焱离开的背影，心里才又升起一些期待。 辛焱说有办法对付酥绵和她身后的十三，这会儿把人带走一定是为着此事。 他们都松了一口气，看向慕幻云几人的眼神再次嚣张起来。 酥绵跟着辛焱走到一片树林中，一队的院子的确比六队的院子好很多，不仅院子中有一个大花坛，院子后还有片树林，甚是静谧。 酥绵深吸一口气，心情都愉悦起来。 到了没人的地方，辛焱转身看见酥绵还一副放松自得的神态不禁冷笑。 他想看酥绵一会儿还能不能如此悠然。 辛焱看向十三，又对酥绵严肃说：“这话我只和你说，也算是向你示好，你让他离得远些。” 酥绵睁着大眼睛看向辛焱，又转身看着十三。 “我与十三无话不说，你可以直接说什么事。” 辛焱一副无奈的样子，拉着酥绵又走向林子深处走了几步。 “我都说这件事只和你说，你听过以后定会感谢我。” 酥绵抬眼，看见辛焱焦急又真诚的模样的确非常唬人。 就好像真的在为酥绵担心什么事一样，可酥绵也知道这都是他的伪装，内心里恨不得她死。 只是装模作样的功夫，她学得好不好，总能被十三看出来。 酥绵就盯着辛焱多看了一会儿，观察他的神色和表情。 辛焱被酥绵看得很不自然，尴尬地摸摸脸。 “我脸上有东西吗？” 酥绵摇头。 “那你在看什么？” “你的表情。”酥绵诚实的回答。 “我表情怎么了？”辛焱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我在和你说很重要的事，你不要扯开话题啊！”他显然还有些着急。 酥绵乖巧点点头，又很无辜地说：“你说啊，我一直在听，是你不说的。” “我……” 辛焱瞥十三一眼：“那你让他离远一些，我只告诉你，他听见可不太好。” 辛焱挑衅看向十三，他猜测现在十三心里一定很紧张，所以才跟得这么紧。 无论哪一个蓝衣都不会希望自家主子知道那件事情的，十三就算再厉害，也不能违反幽谷的规矩。 十三是注定活不过今晚的！ 酥绵转眼与十三对视，二人还是那样风轻云淡，就连十三眼里都没有什么波澜。 就好像根本不害怕酥绵知道那件事一样。 辛焱有些迟疑，难道说是十三心理素质好？ 大祸临头也丝毫不乱？ 这不能。 酥绵笑着对十三挥挥手，然后说：“既然辛焱哥哥不想你听，那你就离得远些，可不许偷听啊。” 十三还是温润似水的微笑回应：“好的，主子。” 第33章 期待 辛焱看着十三走远，在确保十三听不见他说话的地方，他才拉着酥绵说。 “你知不知道你身边隐藏了多大的危险？” 酥绵装听不懂，歪着脑袋看他：“我很安全。” 辛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那都是他们骗你的！什么主子、仆人这都是幽谷给我们新人设计的最大骗局！” “骗局！”酥绵随即瞪大眼睛，满脸震惊地看向辛焱。 辛焱看见酥绵终于露出不一样的表情，而不是永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才能稍稍舒心。 他继续说：“是啊,这是一个骗局，在幽谷仆人是可以杀主子的，不管主子是什么等级，只要仆人杀掉主子就可以取而代之。” 辛焱故意隐瞒下仆人只有等主子升到天影才可以动手的真相，他要酥绵现在就有危机感，现在就夜不能寐时刻担忧十三会杀她。 看酥绵表情愣愣的，似乎根本无法接受这件事的样子，辛焱心里一直堵着的气终于松快大半。 是嘛，任谁听见这种事情都会不知所措的。 更何况，酥绵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又有多大见识和能耐呢。 没被吓尿裤子，就已经是胆识过人了。 “绵绵，我没有骗你，我当初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很难接受，他现在不杀你，是想等你晋升以后再动手。但你相信我，一定要尽快杀了十三，斩断这个威胁。” 酥绵眸子剧烈晃动，似乎有些慌乱地看向辛焱：“所以，你的仆人被你杀了？” “是啊，这种事情，自然越早做越好。”辛焱沉声说：“绵绵，你要是不敢动手，我也可以帮你，但幽谷规矩，我不能真的杀死十三，还得你这个主子来才行。” 辛焱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当初对赫连图那一箭射得不是很果断嘛，白天对自己的那一箭也射得毫不犹豫。 这回危险变成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看酥绵该如何应对。 “还有，此事是幽谷中的秘密，绝不允许外传，我告诉你就已经犯了谷规，你千万不能再告诉其他人。” 酥绵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向着十三走去。 辛焱心里大喜，难道酥绵这就要动手了？ 可是她也没有什么武器，该怎么杀武功高强的十三？ 不应该等哪个晚上，十三睡熟以后在梦中将其击杀？ 他就是这么做的。 他知道自己是绝对打不过那些蓝衣仆人的。 辛焱一直迟疑地跟在酥绵身后，他心中一直嘀咕，酥绵不会傻到要当场动手。 他又想到之前酥绵做的种种，当场发作好像的确是酥绵作风。 看酥绵和十三走得越来越近，辛焱也不多想了，不管怎么样，他就是要看见二人斗起来，狗咬狗！ 不管谁伤谁死，对他来说都是好事一桩。 这会儿酥绵已经走到十三面前，辛焱怕一会儿两人打起来误伤他，就只站在三米远的地方，心里暗暗喊着。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酥绵在十三面前停顿片刻，十三也含笑看着酥绵。 然后酥绵便抬起头，满眼星光地看向十三，用特别无辜的语气问。 “十三，辛焱说你要杀了我！” 辛焱：…… 辛焱：哪有这么说的啊！这不打草惊蛇嘛！ 十三温柔笑道：“怎么会呢，你是我主子。” 辛焱还在刚刚诧异下没有缓过神来，就看见酥绵伸出手指对着自己。 “辛焱和我说，仆人可以杀主子，你会杀我，然后代替我的位置呢。” 十三眼神冷冽的瞥辛焱一眼，眸光流转间到酥绵身上又满是柔和。 “他在胡说八道，十三对主子忠心耿耿。” 酥绵展颜微笑：“我也觉得，辛焱说的话不能信，他就是嫉妒我，有你这么厉害的侍卫。” “是，他就是嫉妒。”十三附和。 辛焱站在一边眼珠子差点儿没瞪掉下来。 嫉妒？ 他嫉妒什么！ 嫉妒酥绵身边有个随时可以索命的鬼嘛！ 辛焱气不过，几步走过来。 “酥绵，你别把好心当驴肝肺，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现在不杀他，迟早有一天他会要你命！” 酥绵满眼懵懂无辜，转头看向辛焱：“你不要说了，我不会相信你挑拨的话，你就是嫉妒我。” “你是蠢吗！”辛焱火气直怼天灵盖，他从未见过像酥绵这样愚蠢的人。 “我有什么好嫉妒你的！” “想要十三的人很多，你这样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以后换个方式，这样一点儿也不高明。” 说罢酥绵就像一个高傲的公鸡一般，拉着十三就走，就剩辛焱一个人气的差点儿原地爆炸。 这怎么还说不清楚呢？ 他自己都把仆人杀了，这事只要问问就能知道，这样酥绵都不信！ 非得证据摆在眼前，等十三对她露出獠牙才相信吗？ 还说自己嫉妒。 辛焱就感觉自己身上长了多少个嘴都没有用，和酥绵这样愚蠢的人说不清楚！ “他现在估计要气炸了。” 回去路上，十三沉声在酥绵身后说。 酥绵放开拉着十三的手，回应说：“估计还会觉得我很愚蠢。” “他才是真的愚蠢。” 酥绵抬起头，忽地见到空中挂着一轮巨大圆月。 那月亮好似离她很近很近，铺天盖地笼罩了大半个山谷，她好像触手可及。 曾几何时，在南燕皇宫，她也看见过这样的一轮月亮。 那时她的身边，有公主，还有那个小宫女，还有很多很多人。 皇后娘娘凤仪万千，从来没把她当成一个下人，反而像是疼爱公主一样爱护她。 公主也把她当妹妹，什么都教她，好吃的也会留给她一份。 酥绵忽然感觉，自己以前好像是有家的。 虽然……不是很明显，可她为什么现在才感觉到。 “主子？” 十三看见酥绵停在原地，盯着天边那轮圆月发呆，试探地唤了一声。 酥绵陷入回忆的思绪被猛然拉回，眼中的茫然渐渐恢复清明，又变为冷淡。 她在看那轮月，恍然发现那月亮依旧挂在天边，虽然大，却离得很远，全然没有刚刚好像就在她头顶的感觉。 她伸出手，低头看着洒在手心上的月光。 自己是怎么了？ 从前她从不会想这些，更不会对任何人任何地方有归属感。 她可能真的是累了。 “十三，其实我很期待那一日。”酥绵喃喃说。 “什么？”十三没听清。 酥绵摇摇头，继续向一号院走。 期待……解脱的那日。 第34章 你嫉妒我，你就是嫉妒我！ “姐姐你回来了！” 刚踏入院子，乐桃就向她扑过来，然后一副有人撑腰的样子，转头气哄哄地瞪向身后几个人。 “我姐姐回来了！” 几个一队的人看见酥绵和十三一起回来以后，眼中瞬间露出惊讶。 酥绵转眼一想，就能猜个大概。 这些人估计是以为自己和十三只能回来一个。 酥绵看院子里和自己一起来的人脸色都不太好，慕幻云、方子琪更是气愤得好像要杀人。 “怎么了？” 乐桃立刻指着其中一队的说：“他们故意泼湿我们的被褥，我们的床铺都湿了，根本没办法睡觉。” 闻言酥绵立刻转眸看向一队那十几个人，个个目光闪躲，不敢与酥绵对视。 “谁做的？”她冷声问。 慕幻云气愤地走过来：“一队所有人。” 酥绵没有说话，眼神而是看向跟着自己来的其他人。 锐利的目光从那些人脸上一个一个扫视而过，让被看见的人全都脊背发凉。 方子琪看出酥绵想问什么，就直接说：“一队的人说你们和辛焱离开就回不来了，如果谁再帮我们就是和一队过不去，其他人都不敢再插手，只有六队和四队的人在帮我们，可也挡不住他们泼的水。” 酥绵看六队和四队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被淋湿些，转头又看着一队的人。 “没关系，我本来也不太喜欢那间房。”酥绵语气平淡地说，转身看向一个向阳的房间。 “我要这间，帮我收拾出来。” 十三垂首笑着说：“好的。” 然后，就见十三走入酥绵说的房间里，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扔了出来。 一队院子中的人全都面色铁青，酥绵甚至都不问一句那是谁的房间，显然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酥绵又揉揉乐桃的脑袋说：“既然你们的房间住不了，那不会选其他房间吗？不要什么事都麻烦一队的人，他们也很忙的。” 乐桃随即咧着大牙，兴冲冲地跑入酥绵看上房间的隔壁，然后从门后探出个小脑袋瓜。 “我要这间！小八帮我收拾一下。” 第二间房开始不停往外扔东西。 刚刚还没有人抗议，现在一队有人站不住了，原地咆哮一声：“那是我的房间，你们给我出来！” 他刚要上前，酥绵几步过去一脚将他绊倒，等对方完全与地面亲密接触以后，酥绵才露出吃惊的样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注意安全啊。” 那人抬头，对上酥绵充满威胁的眼睛，原本还满腔愤怒的他，瞬间把所有脏话都憋了回去。 慕幻云选了酥绵房间的另一边，方子琪住在慕幻云一侧，这样院子中朝向最好的四间房就全让酥绵四人占了。 不仅占了，他们的东西还被胡乱扔出来，就算是易碎的茶具，也没有被妥善对待。 六队和四队人见状，全都帮忙收拾着。 尤其是四队的人更为积极，刚刚差一点儿他们就又选错了，多亏老天保佑，没让他们再次得罪那活阎王。 他们决定了，以后抱紧酥绵大腿，再也不做墙头草！ 其他队伍刚刚袖手旁观的人个个如芒刺背，他们也是听一队的人说酥绵回不来了，才不知该如何做的。 酥绵睚眦必报，不知道会怎么对待他们。 一队被夺房间的三个人全都满目猩红地看着酥绵，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杀了。 酥绵对这样的视线没有一点儿畏惧，反而还有些嘲讽。 想杀她的人实在太多了。 习以为常。 辛焱回来第一眼就看见自己的东西躺在院子中央，他惊讶走过去问：“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气愤地对辛焱说：“你不是说今晚十三和酥绵只能活一个吗！怎么他们两个一起回来了！” 辛焱随即便明白，是这些人沉不住气率先出手了。 “我也没想过，酥绵看着机灵，实际上就是一个蠢货！”辛焱懊恼地说。 不管他怎么挑拨，在酥绵看来，都是自己在嫉妒。 这谁能说得清楚，他还憋口气发泄不出来呢！ 辛焱刚要冲进自己房间，十三就正巧把他茶具砸在他身前。 辛焱火冒三丈，拉着十三的衣领怒吼：“别以为你主子是个傻的，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就酥绵那样估计也不能成为天影，等她死了，我一定会把你要到手里！” 酥绵不知何时站在一侧，歪着脑袋诚恳地说：“看，你还是嫉妒我。” “我不嫉妒你！”辛焱歇斯底里地怒吼！ “说了多少遍，我一点儿也不嫉妒你！我是要折磨十三，让他生不如死！” 酥绵：“嫉妒使人发疯。” “不是嫉妒！不是嫉妒！” 这会儿酥绵的房间也收拾好了，正好辛焱的被褥今天刚刚洗过，酥绵只能勉为其难将就一晚。 “你们就这么看着他们抢我们的房间？”辛焱对着其他人怒吼。 可一队的人再傻也能看清现在是什么局势，而且辛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也远不如从前。 见没人搭理他，辛焱更气了，自己上前想抢回房间。 被十三一脚踹飞出房门。 “这是我主子的房间了。” 十三轻蔑地瞥辛焱一眼，顾自去给酥绵打水。 辛焱想反抗，可他面对蓝衣根本没有反抗之力，看着满地狼藉，剩下那三个被抢房间的人已经开始和自己的仆人重新收拾，而他就只有自己。 他突然也想有一个仆人，真不该那么早就杀了那个女人。 但辛焱不后悔，汤遂长老看重他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可以得知自己有威胁后，可以不顾情面，把入谷以来最亲密的伙伴杀死在梦中。 不然，他又怎么会得到汤遂长老那么久的庇护。 现在虽然一号院里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也许他们在怨恨自己，但只要他有汤遂长老这层关系，就永远不会有什么危险。 辛焱压下眼底的狠毒，抱着还完好的东西又找一间相对干净的房间。 他不着急，他一定会让酥绵那个蠢货死在考核那日，成为汤遂长老弟子以后，什么仇就都能报了。 东西都收拾好后，酥绵坐在花坛上，看着院子中想走又不敢走的人们，语气平淡地说。 “他们喜欢玩水，你们为什么不陪他们玩呢？” 第35章 考核将近 “什么？”有人没听明白。 酥绵转头看着一队的人：“他们不是喜欢玩水吗？” 然后指着六队和四队的人：“我们陪他们玩的衣服都湿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四队一听，这套路有些熟悉，但这次与他们无关，个个都睁着激动的大眼睛看着。 没有被选中房间的人刚刚还在庆幸，现在脸色直接由白到黑。 酥绵又说：“既然要玩，那就一起，别不合群。” 她转头对庞顺说：“让他们继续泼，今天一队谁也别想睡觉。” 庞顺干这种欺凌别人的事情最顺手，立刻明白酥绵的意思，带着六队几个人去拿盆打水，四队的人更是屁颠屁颠的跟着帮忙。 打满水的水盆放在刚刚曾袖手旁观的人手中，推搡着进入一个又一个的房间。 四队被迫拉下水那时，全都满脸挣扎，现在轮到他们拉别人下水，全都像打了鸡血。 “泼啊！怕什么！” “就是，怂不怂啊，你不泼今晚我就去你房间撒尿！” “哈哈哈，我跟你一起！” 院子里瞬间闹哄哄一片，一队有人气不过当即出手打倒两个。 酥绵捡起花坛中的石子弹过去，那人瞬间跪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庞顺知道这感觉，他自己的膝盖都幻痛了。 有这样一个例子，其他人更不敢轻易出手。 考核日马上就要到了，其实一队的人只要安稳的度过考核日就可以离开地影院子跟随师父离开。 要不是为了什么面子，他们也不会非要找酥绵麻烦。 现在他们更是看清这一点儿，全都选择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床铺被泼湿。 他们后悔，要是不招惹酥绵就好了。 什么面子，根本不重要。 十三一点儿也不担心酥绵，打完水回来就看见院子里乱成一团，但酥绵还是安稳地坐在花坛边上，看着月亮发呆。 “主子，水好了，十三伺候您洗漱。” 酥绵转头看向十三：“我狠毒吗？” 十三摇头：“在这个地方，您算善良的。” “善良？”酥绵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和这个词不搭边。 她摇摇头，将手放入十三端着的水盆中，清水微凉从指尖传到心口。 什么善不善良，她只要一个相对稳定安全的环境。 让那颗珠子生长，完成她最后的使命。 北黎太子萧衍。 酥绵又想起这个人。 “我们通过考核以后，可以出谷吗？”酥绵问。 十三回答：“可以是可以，但耀星以下的杀手，只有接到任务后才可以出去，也有时间限制。” “耀星。”酥绵看向十三，十三绝不会让她有机会成为耀星，那她需要在这之前就找到萧衍。 “任务一般都在什么地方？” 十三继续回答：“这就多了，偏远的沙漠或者某国皇都，都很常见。” 皇都。 酥绵眼睛一亮，十三立刻察觉。 “主子想去什么皇都吗？南燕？” 酥绵眼珠一转，警惕地看向十三。 十三垂眸：“是我僭越，但主子若是有想去的地方，就更要成为谷主弟子了。” “这是为何？” “谷主所掌管的无影阁就是负责接收和分发任务，您若成为谷主弟子，可以优先选择。” 酥绵微愣过后，松了口气，这的确是很好的方法。 “酥绵。” 辛焱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 酥绵在辛焱面前演了很久，她有些烦了。 “怎么还想过来要十三？” “不是，我说了我不嫉妒你！”辛焱还是忍不住辩解。 “那你有什么事？” “之前的事情，我道歉，我们和解。” 这话从辛焱的嘴里说出来，让酥绵一愣。 她转头略有惊讶地看向辛焱，这是什么意思？ 新计谋？ 然后她就看见一队的其他人跟过来，全都垂头丧气的。 “你们也要和解？”酥绵问。 他们面色铁青，却还是点点头。 “考核日很快就到了，我们不如攒攒精力留着面对考核。” 主要是酥绵拉一多半地影和一队作对，现在地影间一队的光环早就没有了。 他们是很想找回脸面，但他们也知道现在的一队就是众矢之的，就快人人喊打了。 说不定考核日过后那些讨厌的人就再也见不到了，他们实在没必要再和酥绵斗下去，损耗的可是他们自己。 想通这一点，他们也就没什么抹不开脸面的，全都来找酥绵求和。 酥绵看看十三，又看看站在一旁的乐桃和慕幻云她们。 “我们本来也没想和你们作对不是？” 酥绵转头看向辛焱：“我们都是秉着人若犯我，加倍奉还的道理行事，求和实在谈不上。” “那你的意思是以后只要我们不主动招惹你们，你们也不会再针对我？”辛焱问。 “针对？”酥绵有些不解：“你们才是那个施暴者，现在怎么还有脸把自己放在被害的位置上？” 这些话让面前的那些人全都哑口无言，的确……一切的一切，都是从他们自己的嚣张开始。 “好，我们以后不再主动招惹任何人，考核最后几天，所有课程和待遇，每一个队伍都公平处理。”辛焱带头发话，所有人连连点头。 慕幻云冷嗤，谁看不出来，是一队的人害怕以后所有人都敢把他们挤在最后。 什么公平，他们在最前面的时候，可没说过公平。 当初她以为自己的办法可以让所有人都得到公平，可换来的只有背叛和血淋淋的杀戮。 而她从前最不看好的以暴制暴，竟然在这里换来了公平。 这不可笑吗？ 而自己呢？ 她又是什么角色？ 这个世界，果然不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 酥绵才是对的。 此时，酥绵也点头了。 折腾大半个月，酥绵等的也不过是一个安稳环境，她的反击，也是想让那些人消停。 只要不打扰她的计划，什么都无所谓。 考核…… 她一定要夺得魁首！ 第36章 考核规则 接下来的十几天地影苑一片和谐，一队再也没有什么特权，平时上课无论几个队都竖着排列，没有任何一个队伍能挡住其他人的视野。 六队更是互帮互助，会的帮不会的，乐桃也愿意将木冉长老教给她的医药知识教给六队其他人。 酥绵还是如往常一样，能偷懒就偷懒，能睡觉就睡觉，偶尔展现惊人的实力，让人摸不到底。 这样勉强维持的和平终于等到决定每个人命运的考核日。 “主子，明日的考核内容公布了。” 十三手上拿着一张纸，还有一个红色布条。 酥绵刚吃完晚饭，正坐在台阶上看夕阳，听见十三说话，她才缓过神来。 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转到十三身上，她笑着接过十三手里的黄皮纸。 “你的脸色不好。”酥绵说。 十三紧抿着唇，眉间的确染上愁容。 “今年的考核，不太一样。” “不一样？”酥绵打开纸张，一段整齐的文字映入眼帘。 考核规则是让他们进入幽谷后山，那是相对独立的空间，其中有不同的武器和食物，最后只能有三十人或以下的人出来，算是通过考核。 “三十人，目前地影应该剩七十多人，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些。”酥绵看完规则说道。 十三眉间忧虑丝毫未减：“今年的名额的确比往年多一些，但后面的规则，很针对你。” “针对我？”酥绵继续看黄皮纸，规则下还有一条附加规则。 “同一个队伍中，活下来的人数不能超过五人……” 酥绵低语念着，冷笑一声。 “这是为了防止我带着六队其他人抱团啊。” “对，不仅如此，还让每个队伍中的人先自相残杀。您在六队建立起的秩序，估计在规则下发的这一刻土崩瓦解。” 酥绵面色不变，她最开始看见三十人的时候，的确想过找人抱团。 但现在不能抱团，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所谓。 酥绵盯着十三手里的那根红绸：“那是什么？” “袖箍。”十三说着将红绸放在酥绵手中：“为了区分队伍，主子所在的一队是红色。” 十三想了想又补充道：“六队是黄色。” 酥绵轻轻揉捏着手里的红色绸缎：“每个队伍只有五个名额，所以先解决自己队内的人是最快结束考核的方法，而一队是选上来的精英，同样的考核，一队和其他队伍的难度还真不一样。” “我看辛焱已经在联合其他人要先针对您了。”十三沉声在酥绵身侧说。 辛焱想十三不在的时候对酥绵出手，这样就没人能阻拦。 十三的确有一些担心，他跟酥绵也有一个月的时间，酥绵实力强劲却从未用过内力，酥绵如此嚣张，若是可以怎么可能还需要自己来帮她造势？ 十三心里一直有个猜想，酥绵可能根本没有内力！ 但武功高强却没有内力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此人丹田天生存不住气。 但地影中，辛焱和方子琪都有一两年的内力，若二人联合起来与酥绵正面交锋，酥绵未必能招架。 更何况再加上一队十几个精英对酥绵一个人，考核时还会出现很多不确定的危险，这对酥绵太不利了。 酥绵抬眸看向院子里其他人，果然是各怀心思，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别有深意。 许久，酥绵问出一句话。 “如果我死了，你会有影响吗？” “什么？” 十三诧异，酥绵向来做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的样子，哪怕现在她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恐惧的神色，却已经是做好赴死的打算？ “没有什么影响，大不了就是回到地牢中等明年。” 酥绵点点头：“那便好。” “您……”十三有些气恼，酥绵不是聪明吗，不是什么都能提前计划好吗，怎么这个时候问这样丧气的话。 “但其实影响也很大。”十三话头一转，引得酥绵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十三继续说：“没有您，我恐怕遇不到您这么大胆的主子，敢给我与您挑战的机会。” 酥绵淡然一笑：“以你的能力，重回往日身份是迟早的事，你这样说……是不想我死？” 探究的美眸直直地盯着十三，细腻白皙的脸蛋，让十三心跳停了半拍。 “对。”十三下意识的回答，却让酥绵一愣。 “这可不像你。” “我不想你死，活下来。”十三迟疑片刻又说：“您的命是我的。” 酥绵淡眉上挑，片刻后她唇角带着笑悠然说道：“放心，我说过会给你一个机会，就一定会给你，在这之前……” 酥绵淡漠的瞳孔显现出一丝狠色，她压低语气说。 “谁也不能要我的命。” 十三看着酥绵眸子中划过的那抹阴森，心里还是隐隐升起些异样情绪。 他知道酥绵是藏得很深的人，不知道她还会给自己多少惊喜。 “绵绵！” 远处，慕幻云和乐桃走过来，在这样紧张的时刻，酥绵看见她们竟然会有些安心。 慕幻云手上也扯着根红绸，眼中有些忧虑也有喜色。 慕幻云看看酥绵手上的红绸，抬头对酥绵严肃地说：“绵绵，我刚看见方子琪和辛焱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他不会为了保护自己，把我们先出卖了。” 酥绵闻言一顿，然后又恢复安然。 “也许。” 慕幻云掐腰气愤地说：“没事绵绵，他要是敢动你，我就和他拼了！” 酥绵抬眼看着慕幻云：“你不给自己找找活路吗？” 慕幻云眼色一顿，带着怒气看向酥绵：“你说什么？” 酥绵眨眨眼睛，不知自己是怎么惹怒她了。 “酥绵！我们同生共死那么多次，我出卖谁也不会出卖你和乐桃啊！” “呃……”向来镇定的酥绵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理亏。 乐桃见二人情况有些微妙，赶紧插话：“姐姐们都是为了对方好嘛，但是酥绵姐姐你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了，我们是不会背叛你的。” 酥绵沉默片刻，还是没有说话。 不过乐桃却没有拿红绳子，慕幻云看出酥绵眼里的疑问，想到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才解释说。 “考核本就是筛选谷中优秀弟子，乐桃已经拜师，木冉长老特意求谷主，让乐桃免于考核，直接带入百药堂。” 这的确让酥绵松了一口气，乐桃的功夫不行，而且年纪还那样小，若是参加考核很容易成为第一个就要消灭的目标。 “姐姐，可是我想和你们一起。”乐桃说。 “你胡闹！”慕幻云提溜着乐桃的后脖颈对小八说：“木冉长老让她现在就搬去百药堂，你赶紧帮她收拾，立刻就走。” 然后她顺手将乐桃扔到小八面前。 “姐姐！” “快走！” 第37章 生辰 乐桃不想离开，考核凶多吉少，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见姐姐们，更不敢想在幽谷要是没有酥绵和慕幻云，她该怎么办。 “要是没有你们，我还不如和你们一起……唔……” 乐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幻云捂住嘴。 “你说点儿吉利的，别咒我们啊。” “呸呸呸！”乐桃捂着自己的嘴不说话了。 一直沉默的酥绵也看向乐桃：“放心，我们死不了。” 乐桃盯着酥绵，那双充满担忧的眼睛在酥绵眼里突然变换为另一个面孔。 是那个小宫女，好像对她说着什么，很着急，很重要。 可是酥绵听不清，也看不清。 酥绵心头猛然抽痛，她忽地扶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 “姐姐你怎么了！” “绵绵？” “主子！” 乐桃立刻捏住酥绵的手腕细细把脉，片刻后乐桃的小脸蛋皱成一团。 “怎么了？严重吗？”慕幻云看乐桃脸色非常不好看，担心地问。 十三的心头都捏紧了。 然后乐桃摇摇头，难过地说：“姐姐脉象很奇怪，我没学过这块儿，看不出来有什么病。” 此时酥绵也从刚刚的画面中醒过神来，她深呼吸几次，终于恢复平静。 乐桃的确会些医术，她说自己的脉象奇怪，可能是与异宝有关。 刚刚的不适，大概率也是因为异宝，难道自己心口就要结成珠子了？ 想到此，酥绵不免有些激动。 只要珠子成型，她这条命，也就不用支撑得那么辛苦了。 “我没事，就是突然有些胸闷，估计是你不听话导致的。”酥绵一本正经地对乐桃说。 乐桃眼眶瞬间就红了。 “那我听话，姐姐心口会不会好受一些。” “也许。” 乐桃带着不舍，被酥绵和慕幻云连哄带骗地交给小八带走了。 慕幻云还因为刚刚酥绵的话有些生气，就留下一句：“明天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你爱咋咋地。” 然后她也离开了。 今天院子很安静，没有人在屋外停留，全都躲在屋子里，不知盘算着什么。 直到夜幕降临，十三打来一盆清水准备给酥绵洗漱，酥绵还坐在门前石阶上，靠着门框看天空发呆。 十三往天上看看，今天也没有月亮啊。 “主子早些休息，养足精神。” 酥绵依旧看着天空，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主子？” “十三，我以前好像是有家的。” 酥绵突然说的话很突兀，让十三不解地说：“所有人以前都有家。” 酥绵摇摇头：“我曾经不知道，觉得自己就是孤儿。但现在看着乐桃和慕幻云，我总能想起以前。公主、皇后娘娘就像我的家人，皇宫就像我的家，我在那生活十年，为什么现在才明白呢？” 十三顿了顿，忽然觉得心口被什么压住了，让他都有些心烦意乱。 酥绵向来是没有什么情绪的，为了自己像一个正常人，她学别人怎么处事说话，学别人的表情动作。 可现在怎么会这样突然地感怀过去？ 她甚至在……惋惜？ 这根本不像自己刚认识的酥绵，难道那些情绪学多了，就能让一个冷冰冰的人真的拥有情感？ 十三放下手里的水盆，蹲在酥绵面前，柔声问：“主子，您在害怕？” “害怕？”酥绵想了想：“我从来都没有害怕过什么。” 酥绵虽然是这样说，但十三又怎么能不知道呢，面对生死哪怕嘴上说不怕，她的身体和想法也会展现出恐惧。 “主子若能活下来，也可以把慕幻云和乐桃当家人，她们想必已经把你当家人了。” 酥绵想了想，摇摇头。 “罢了，我也就是突然想明白而已，至于家不家人的，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她现在还活着，就只有一个目的而已。 “只不过……”酥绵转头看向蹲在自己身边的十三。 “明日是我生辰。” 酥绵平淡地说：“我只是突然想到，以往每年这个时候，公主都会吩咐膳房给我做一大碗长寿面，里面打两个鸡蛋，有的时候，就连皇后娘娘都会赏我些糕点吃食。” 夜光下，十三的皮肤呈现出冷白，修长的睫毛下遮掩的琥珀色眸子晃了晃，好似发着光。 “明日是您的生辰？”十三不知怎的，听酥绵说以往的事情，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说的人都没有什么感慨，可他却心疼起眼前的姑娘。 十三突然明白自己刚刚的问题，演出来的情绪真的会当真，他竟然真的在关心酥绵。 自己与酥绵必有一战，他这是疯了吗？ 酥绵盯着十三的眸子，这双眼睛在如此精致的脸庞上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十三你怎么了？” 十三晃晃脑袋，把重重思绪全都压下去。 “只是为主子惋惜，不能好好过一个生辰。” “无所谓。”酥绵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慢步往屋里走去。 “生辰而已，过不过又能怎么样？” 曾经一起过生辰的人都没有了，她的生辰还有什么意义？ 平白长一岁而已。 十三服侍酥绵安稳睡下，等酥绵睡熟，十三站在门外关门的手突然停止。 他透过门缝看向睡得正香的酥绵，这个晚上，也就只有酥绵才能睡得这样安稳了。 幸亏规定中，不允许地影们在考核前三天私下斗殴，不然他今晚都要守在这儿了。 酥绵看淡一切的时候，他自然是把酥绵当成一个可敬的对手，也是队友。 可当酥绵对自己流露出一点点悲伤的情绪，自己竟然就那么难以自持。 十三缓缓合上房门，转身之际他看见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阿瑶。 “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迷失了心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阿瑶的语气没有以往那种恭敬，甚至还有些指责的意味。 十三剑眉蹙起：“阿瑶，我答应过一定会保护你，就不会让你有危险，其余的事情，与你无关。” 第38章 考核开始，生辰快乐。 “到底和我有没有关系，你难道还看不清吗？”阿瑶一把拉过十三。 “你和我说酥绵胆识过人还聪明，那她在明知道你迟早对她出手的情况下还敢留着你，还时不时对你表露情愫，到底是为什么，你难道想不清楚吗！” 十三阴沉着眸子不做回答。 酥绵几次三番对他使用怀柔之计，他又怎么看不出来，现在酥绵的所作所为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心。 可…… 或许是酥绵的能力越来越高，伪装的越来越像了，他已然分辨不出到底是真是假，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见十三不说话，阿瑶接着说：“你是都知道的对吗？你真的被她控制了！你现在已经心甘情愿的给她做奴仆了吗？等她成为耀星，你就永远没有翻身之地！” “不会！” 十三立刻斩钉截铁的说：“我不会给她成为耀星的机会，我更不会永远做她的奴仆，我只是欣赏她，对她好奇。” “这足矣要你的命。”阿瑶凝重地说：“不过她恐怕也活不过明日，方子琪已经同意和辛焱先行联盟，乐桃不参加考核，就算她身边还有个慕幻云，也抵不过一队其他人。” 阿瑶拉起十三的手：“你就放下她，我陪你一起回去，等下一个机会。” 十三慢慢与阿瑶对视，有些厌烦地抽回自己的手。 “阿瑶，酥绵不会那么轻易死，我们想解脱，需要她。” “十三！” 十三不听阿瑶再说什么，转头回自己房间。 一队地影的待遇好，他们这些蓝衣住的地方也比其他地方好一些，起码不用七八个人住一起。 他本与小八一起住，现在小八跟随乐桃离开，他也捞到个单人间。 只是过了今晚，是住更好的地方，还是回到地牢，就要看酥绵的了。 十三闭起眼睛，竟然还有些期待。 第二日天不亮，幽谷内响起了震天的钟鸣声。 几乎所有地影都是一夜未眠，煎熬的等待这一刻。 酥绵被钟声吵醒，悠然睁开双眼。 知道是生死攸关的一天，可她的确没有什么波澜。 若说担心，她也有。 万一发生意外，她之前所做一切就全白费了。 无论怎么样，不管异宝到底有没有出现，她这颗心是一定要送到萧衍手里的。 “主子，一刻钟后集合，您还有时间吃个早饭。”十三端着一个大碗走入房间。 酥绵应声起身，早饭的确是很重要的事情，她还以为今天考核没有早饭呢。 她拿起十三准备好的水漱口洁面以后，走到桌前，看着那碗长寿面停住脚步。 长寿面上放着两个鸡蛋，汤汁上漂浮着淡淡清油和葱花香菜混在一起，飘出的香气都与酥绵记忆中的那碗一模一样。 幽谷中的食物都是统一供应，这一碗面是出自十三之手。 二人都没有多说什么，酥绵像往常一样坐下，与吃其他食物没什么两样，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十三安静地给酥绵收拾床铺，又拿出已经熨烫平整的衣服。 等酥绵将最后一口汤喝下肚，放下碗后，十三又过来，为酥绵梳头发。 钟声再次响起，酥绵穿着整齐，踏出房门。 与其他人眼中的恐慌与不安相比，酥绵显得格外平静。 此时天边已然泛白，七十五名地影穿戴利落按照队列站在一个巨大广场上，十几个黄衣手中拿着竹筒，往每个地影胳膊上种下可以定位的蛊虫。 桑炉走到酥绵身前，在她胳膊被划开一个小口子，一只子蛊顺着伤口钻入她的体内。 另外一只稍大的母蛊动了动翅膀，飞到酥绵身上，酥绵这才看见母蛊身上绑着一根细绳，绳子的另一端有一个很小的竹片，上面有酥绵二字。 “谷主会时刻关注你，祝你好运。” 酥绵点头，神态冷静好像面对的不是生死一般。 桑炉和其他黄衣将所有地影种好的母蛊全都放入一个遮着黑布的大盒子中，然后才走向谷主，在谷主耳边说了什么。 酥绵看过去，谷主正看着她微笑。 人家得到赏识都是庇护，谷主可好，给她出的都是难题，在最后的考核还有意针对。 酥绵回应谷主挑衅的眼神，没有丝毫畏惧，她如瀑布般的黑发被十三高高束起，哪怕就只是远远看着，也自带一股不可亵渎的高贵。 “希望她的能力与她的胆量一般。”曹元洲低声对身侧的桑炉说。 “会的。”桑炉笑着回应。 慕幻云走到酥绵身侧，也没有说什么话，就静静站在这里。 今天酥绵见到了很多陌生面孔，但看那些人的装束和腰间令牌便知，是幽谷中几个组织的弟子，从暗影到银月几乎都有。 “看，乐桃！”慕幻云突然指着一个方向激动地说。 酥绵看过去，乐桃跟在木冉长老身后，满眼担忧地看着她们。 慕幻云兴奋地对着乐桃挥手，酥绵竟然也象征性微笑以做安抚。 乐桃看见酥绵的笑，原本慌张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原来酥绵姐姐也可以露出这样的微笑啊。 十几辆马车停在广场边，地影们跟随指示走向不同的马车，慕幻云和酥绵也被迫分开。 蓝衣们手上都拿着一个黑色布袋，十三也一样，跟在酥绵身后直到走到马车前，然后将布袋套在酥绵头上。 “所有人的位置都不一样，一会儿马车会把您放到任意一个地点，主子小心。” 黑暗中，耳边传来十三低沉的声音。 随后，她觉得自己整个身子腾空，似乎被谁打横抱了起来，又轻轻地放在马车上。 又是那个低沉又微弱的声音：“生辰快乐。” 马车动起来，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后，酥绵渐勾唇角，安心地闭上眼睛。 “谢谢。”她小声说。 不知行出多远，有人碰碰她的肩膀，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扶下车后，摘掉她头上的黑布袋。 酥绵睁开眼时，马车已经行远，她观察四周，整片林子雾气弥漫，空气都湿漉漉的，清晨的风还很冷，多亏早上那碗面，不然此时她一定会被冷得发抖。 旁边一个大树下放着一个包袱，酥绵打开后看见了一直陪伴着自己的那把匕首。 来时十三告诉她，进入考核场地前会搜身，不能携带任何武器，所以酥绵就把匕首交给十三保管。 这会儿看见匕首，酥绵有些意外。 总不能谷主给的这把匕首是量产？ 酥绵拔出匕首，见刀刃上附着一层油脂便确定的确是她的那把。 昨晚刚用来切过烧鸡。 第39章 先睡一觉 这匕首切过烧鸡之后酥绵就交给十三，十三竟然都没帮她清洗，这样放过来。 现在闻见烧鸡味，不是故意馋她嘛！ “这个十三。” 酥绵转念一想，看来十三是故意不清洗的，要自己记得他的好呢。 但十三已然成为蓝衣，竟然还能有给她送武器的能耐。 酥绵开始怀疑，十三之前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天影？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酥绵在包袱里还发现了一些伤药，一袋水和两个馒头。 既然能送，干嘛不放鸡腿？ 酥绵埋怨着，将馒头和伤药都揣进怀里，水袋挂在腰间，手里握着匕首，看向四周。 规则上只说明最后只留三十人，并没有规定时间，所以这可能是一个长期的力气活，既然是力气活，那就得保存体力。 所以…… 酥绵左右看看，盯上一棵足有百年的大树，树干粗壮，树枝结实。 她借助匕首攀爬到树上，翻身稳稳落在树干上。 这里雾气弥漫，五米外的事物便看不清晰，在下面晃荡实在危险，不如就在树上休养生息，先苟着。 酥绵靠着树干还没眯多一会儿，就听见有脚步声向着这边靠近。 酥绵墨瞳一转，侧眼向下方看去，浓雾中隐隐显现出一人身形。 酥绵眉眼弯弯，是熟人呢。 方子琪下马车后很快就找到一把弯刀，应是平时课上得分优势，能这么快得到武器。 有了武器他心里便能安心许多，便向四周探寻。 这里实在是太过于安静了，方子琪甚至都可以听见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酥绵想起慕幻云说方子琪可能已经和辛焱结盟了，无论这件事情的真假，除掉方子琪都可以不再顾虑，而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酥绵握紧匕首，眼底隐隐泛起杀气，等方子琪走入她有把握将其一刀毙命的范围。 就在方子琪缓缓走近的时候，又有声音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方子琪听见后立刻向反方向跑开。 酥绵收刀躲在树干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是两个绿色袖箍的人，看样子已经结盟。 是五队的，按照规则来说，其他队伍的人对她都不会产生过大威胁，除非是抢夺资源。 酥绵看着他们两手空空，向方子琪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她也没兴趣要这些人的命，若是暴露自己的位置便得不偿失，就放他们过去。 只不过他们二人想着可以二对一，对付有弯刀的方子琪。 酥绵摇摇头，看样子是有去无回了。 酥绵再次闭上眼睛，在这种紧张的时刻，她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面条吃得太撑，真的很想睡觉消化一下。 无影阁第一层正堂中央放着一个巨大透明琉璃罩，罩下是一个缩小版的幽谷后山。 不仅植被、水源、地形与后山一模一样，就连土壤都一般无二。 七十五只带着标签的母蛊在琉璃罩下移动，展现出目前的考核情况。 曹元洲和诸多银月长老还有其他高级弟子，都观察着母蛊方位。 乐桃跟在木冉长老身后，看着挂着酥绵名字却爬在小树上一动不动的母蛊陷入沉思。 “她在睡觉？”曹元洲有一些意外。 桑炉看几眼露出些许宠溺的笑：“倒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今早十三特意去厨房给她做了一碗长寿面呢。” “长寿面？今日是她的生辰啊。”曹元洲叹息道:“可惜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过去。” 桑炉笑说：“十三特意在她出发点放了武器、食物、水还有药品，她这个时候还在睡觉，就知道问题不大。” “这倒是也。”曹元洲想到十三亲自来找他，要给酥绵准备包裹的样子。 他和十三一同入谷，就没见过十三有过那般模样。 酥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半睡没睡的，终于感觉空气暖和一些，清晨的大雾也消下去很多。 这棵树虽然大，但四周没有遮挡，她的身影完全暴露，这个位置更是过于显眼。 酥绵立刻翻身想跳到地面，此时却再次听见有脚步声快速逼近，听上去还不止一人。 酥绵停住动作，只能向上攀爬，将自己隐藏在茂密的枝叶下，勉强遮挡自己的身影。 慕幻云快速从远处跑来，与早晨不同，现在的慕幻云看上去狼狈极了，头发散落，肩膀上还带着一条瘆人的刀伤。 这伤口…… 酥绵看着很像是方子琪手里握着的那把留下的伤口。 酥绵并未出声，实际上她谁也不相信，在这种时刻，她和慕幻云也是竞争关系。 很快就有几人从慕幻云身后追来，正是辛焱和方子琪等人，他们身后还有戴着其他颜色袖箍的人。 他们竟然率先联合其他队伍中的强者，一起追杀弱者，就连庞顺也在那队列当中。 果然是人心难测，平时再团结的集体，只要涉及到个人利益，那也就没有什么情义可说。 在枝叶的遮蔽下，如果不抬头仔细分辨，很难看见酥绵的身影。 追来的人全都把注意放在慕幻云身上，丝毫没有猜到树上还有一个人。 敌众我寡，酥绵没打算出手救慕幻云，毕竟她也不确定自己救下的是不是威胁。 不如就让慕幻云做那个挡箭牌，帮她把人都引走。 酥绵躲在树上不发一声，眼看着慕幻云跑过去，大批人在后面追赶。 辛焱还真得到一把弓箭，他冷嗤一声，在慕幻云身后拉满弓箭，射出。 因为慕幻云之前手臂断骨还未痊愈，这会儿又受了伤，她并不能跑的有多快，而且她也没想到，自己想先找到酥绵再行商议下一步的事，但却被人追杀到现在。 参加考核的地影，有一多半的人都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不是想杀她，就是想利用她来找到酥绵的下落。 要不是自己自幼习武，在这一个月内刻苦练习，真不一定能挺到现在。 不过慕幻云也很庆幸自己没有找到酥绵，这样起码能证明酥绵现在还是安全的。 箭矢破空声响起，直直射入慕幻云的肩膀。 慕幻云应声倒地，趴在地上一时间起不来。 她身后的人们大笑着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 辛焱看了方子琪一眼，然后说：“没有你的好队友，我们还真难抓到你啊。” 慕幻云转身坐在地上，恶狠狠地瞪方子琪一眼，然后轻蔑地瞥辛焱一眼不再说话。 “死到临头还敢嚣张！” 辛焱拿过方子琪手中的刀，就要砍在慕幻云的脖子上。 “等等！” 第40章 别出来 方子琪立刻拦住辛焱即将落下的刀。 “怎么！”辛焱满眼戾气看向方子琪：“难道你又开始怜香惜玉了？” 辛焱冷笑一声：“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才是队友，同生共死。” 辛焱指着自己身后的这人说：“你也看见了，酥绵平时得罪的人有多少，我的这些兄弟哪怕自己的命不要，也得要他们二人的性命，让他们接受你，可是废我半天口舌。” “而且，我们人多，物品也是最齐全的，只要我们在一起，把其他人挨个消灭，就能顺利通过考核。” 个人生死面前，方子琪也顾不得情义，选择胜算大的一方。 “我当然知道，但你不也说除了慕幻云还要杀酥绵嘛。”方子琪冷声说。 “慕幻云已经跑不掉了，但是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见过酥绵，想必是躲在哪里了，我最了解酥绵，最爱偷奸耍滑，若没有慕幻云，她估计到比赛最后都不会出来。” 酥绵：？ 谁爱偷奸耍滑？ 她？ 她那是善于利用规则！是聪明的表现！ 辛焱听完方子琪的话果然放下刀，有些迟疑地说：“那你说，该怎么对她？” 方子琪暗暗松口气，看了一眼慕幻云然后说：“不如就用她引出酥绵来。” “呸！”慕幻云对着方子琪淬了一口：“叛徒！当初是你主动来找酥绵求庇护的，现在看酥绵有难，你竟然也是第一个背叛她！” 就连庞顺都是被辛焱威逼利诱许久才答应归顺辛焱，可方子琪竟然毫无骨气！毫无道德！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慕幻云你若知道酥绵的下落，不如早些说出来，还能多活一阵。”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吗！”慕幻云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们，看见就来气，要死都不能顺心的死。 方子琪对辛焱说：“她只是嘴硬，在通过蛇阵的时候，慕幻云、乐桃和酥绵三人就是过命的交情，酥绵在哪里慕幻云一定知道，我们留着她肯定能找到的酥绵。” “我不知道！”慕幻云斩钉截铁地说。 方子琪眉头微皱，眼神紧紧地盯着辛焱的表情。 他当然知道慕幻云不知道，但若不这么说，辛焱一定会当场杀了慕幻云。 他与酥绵接触那么多天，知道酥绵是很善于伪装的人，哪怕任谁看着，她和慕幻云、乐桃等人关系好，但实际上，酥绵就没在意过任何人。 他选择跟随辛焱，是因为目前情况来看，辛焱的确是有最大的胜算。 而且就他的观察，酥绵恐怕是天生不能蓄积内力的人，那她的武功哪怕现在再高，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他虽然想自己活命，却也不想慕幻云和酥绵就这样死了。 辛焱思考一番，看向慕幻云的眼神渐渐浮上一层奸邪。 “她不说，那就逼她说。” 方子琪眉头抽搐，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升起。 然后就听见辛焱说：“脱了她的衣服，捆住手脚，拖在地上走，不怕她不说。” 闻言，辛焱身后的人脸色都变得难看，而这时辛焱转头看向庞顺。 “你们曾经不是好队友吗？就由你们动手。” 三个戴着黄色袖章的人脸色瞬间惨白。 为首的庞顺，低着头犹豫不前。 他们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在幽谷这一个月，的确受酥绵等人照拂已久，让他们再亲自动手做这些事，实在是有些抗拒。 辛焱拿着刀放在庞顺脖子上：“你若不干，我保证你们比慕幻云死得还早，你们若不愿意活下来，我相信六队还会有想活下来的人，替代你们。” 庞顺一咬牙，立刻低头对辛焱说：“我们干！我们干！” 然后他们三个就一起上前去扒慕幻云的衣服。 慕幻云已然受伤，握着自己的领子大声嘶吼：“我说了，我不知道酥绵在哪里！你们不如立刻杀了我！” 辛焱笑着走到她身侧，用力踹了她一脚：“你不知道也没有关系，我就拉着你走遍整个后山，你就像这样喊就行了，我就不信她听见你这样的惨叫，还能忍住当缩头乌龟。” 慕幻云绝望地看着辛焱，任凭庞顺几人撕扯开她的衣服，也没有再出一声。 树上的酥绵一直看着这一幕，扶着树干的手指渐渐扣紧。 树下一共有二十六人，哪怕慕幻云真的大喊让酥绵来救她，酥绵也只会冷眼看着，不会有丝毫怜悯。 可现在，她看见慕幻云强忍着莫大的屈辱咬牙憋着，不让自己发出一声，那个倔强又满眼含泪的眼睛，竟然让酥绵的心痛了。 “呦，这还真不出声了？” 辛焱说着握住慕幻云肩膀上的箭杆，用力转动。 箭头穿透骨肉，骨骼间摩擦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这声音在慕幻云耳朵里异常清晰。 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锋利的箭头搅碎她血肉的感觉。 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伴随着慕幻云额头上大颗大颗流下的冷汗。 她紧咬着下唇，痛得脖间青筋暴起，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似乎是因为没有听见预料中的叫喊声，这让辛焱有些烦躁，手上的力气更重，动作也更加残暴。 “喊啊！喊啊！”辛焱满目猩红，大声地叫嚷。 方子琪握紧拳头，若早知道是现在这般场景，他刚刚就不该拦着。 苍白的唇被慕幻云咬出鲜血，又像平日里，红唇美艳的她。 眼泪随着汗珠落下，此时慕幻云却勾起唇角，挑衅地盯着辛焱。 “你永远也……打败不了她。” 慕幻云淬出一口血喷在辛焱的脸上，这也彻底惹怒了辛焱。 他扯下慕幻云手臂上的红绸，挥手套在慕幻云脖子上，就像那晚十三用湿毛巾套住他一样，用力在地上拖动。 慕幻云双手死死地拉着自己脖子上的红绸，双腿不停踢蹬着，在地上留下深深一道血迹。 直到她脸色憋得通红，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的时候，在树上……她好像看见了那个最熟悉的身影。 是因为自己濒死吗？ 没想到自己濒死之际，看见的竟然是酥绵。 可不知怎么，在她看见那个身影之后，一切恐惧和不安就都消失了，死亡也不可怕。 她只希望酥绵可以躲起来，任谁也找不到。 “别出来。”她说，可濒死的她动动嘴唇都异常艰难，更别说出声。 可在慕幻云的视野越来越模糊的时候，那身影动了。 第41章 他就那么在意酥绵 酥绵躲在树上，看见辛焱疯狂搅动慕幻云肩膀上的羽箭，又看见辛焱残忍地把慕幻云在地上拖行。 那血迹就像是开启了什么在酥绵脑中的记忆，刺眼得让酥绵恐惧。 可慕幻云竟然真的一声没吭，任由辛焱那样残忍地折磨她。 最后，慕幻云看见自己了。 面对那样炙热的眼神，酥绵竟有些无地自容。 她和方子琪又有什么不一样？ 不都是慕幻云嘴里厌恶的叛徒吗。 可最后，她看见慕幻云对她说——别出来。 只有她看见了，因为只有她听见了。 震耳欲聋。 一向冷静的酥绵，这一次冲动了。 哪怕辛焱已经离她很远，她根本不确定准头，手里的刀还是不受控制地扔出去，径直飞向辛焱的心口。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辛焱忽然感觉后背一痛，手里随即没了力气，慕幻云摔到地上。 朦胧之际，慕幻云贴在地面上，泪水落下后，那个身影逐渐清晰，还快速地向着她“飞”来。 没错，可以用飞来形容。 “别……”慕幻云想让她别过来，但却不能发出一声。 辛焱起初还没有什么强烈的感觉，他还好奇地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其他人。 只见身后的人们全都面露惊恐，辛焱刚要开口询问，一个巨大的黑影凭空出现直直向他砸来。 等辛焱看清后，酥绵的腿已经踢在辛焱的脸上。 后背再是一痛，然后便有温热液体蔓延的感觉。 一道银光在辛焱眼前闪过，辛焱下意识向后躲，那刀才没刮开他的脖子。 而酥绵又果断地对着他的心口刺下去。 “酥绵……”方子琪愣愣地说出这个名字，其他人才恍然反应过来。 “是酥绵！” 这时辛焱也回过神，性命攸关的时刻他的脑袋也难得灵光一次，立刻对着其他人大喊。 “你们现在不帮我，等着酥绵杀我之后再去杀你们吗！” 其他人很快就明白这个道理，酥绵睚眦必报，今天他们既然选择与酥绵对抗，那就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二十多人立刻将酥绵围了起来，方子琪还把辛焱从酥绵的刀下拖到人群之外。 酥绵晃动脖颈，看着其他人的眼神就像是狼看见食物一般，隐隐翻涌着杀戮之气。 无影阁中时刻关注着酥绵的曹元洲、桑炉、十三还有乐桃全都提起一口气。 这快三十只蛊虫聚在一起，刚刚属于酥绵的蛊虫还躲在树上，瞬间就飞入人群，现在已然被其他蛊虫团团围住。 十三面上不显，可手上已然攥紧拳头。 他以为按照酥绵的性格是不会出来救慕幻云的，母蛊展现不出寄主具体状态，他们也只能看出辛焱在折磨慕幻云，却不知细节。 酥绵最后还是对慕幻云和乐桃上心了，可这种情感在幽谷，可是致命的。 陪他一起来的阿瑶看见十三眼中紧张的神色后，还好心安慰：“酥绵平时树敌太多，本就不是合适人选，方子琪平日里其实一直在隐藏实力，他早就有快两年的内力，酥绵恐怕不是对手。” 十三顿时皱眉看向阿瑶，如此重要的事情，阿瑶竟然帮着方子琪隐瞒得天衣无缝。 那方子琪曾经种种，岂不是拿酥绵做了挡箭牌…… 看见十三眼底的怒火，阿瑶立刻解释：“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不是故意隐瞒你。” 十三没有说话，可阿瑶看见他的手已经用力到颤抖。 他就那么在意酥绵。 阿瑶心里满是不甘，她的确帮着方子琪故意隐瞒，她想让酥绵死。 那个自大、目中无人，只会惹是生非的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 曹元洲和桑炉也盯着聚集在一起的蛊虫，随后他吩咐道：“霁雪，你快命人去后山给我转述真实情况。” 话音刚落，无影阁众人一愣。 桑炉干咳两声，曹元洲才后知后觉自己不该说这个名字。 千丝堂汇聚四国情报，堂中弟子探子居多，最擅长打探情报，偶尔在这种考核中实时传回具体信息。 千丝堂掌事对着谷主微微俯身行礼后，与身侧的弟子小声耳语几句，那名弟子便领命出去了。 “谷主好像很在意这个叫酥绵的，您给她的武器还是谷主当初参加地影考核时用的匕首呢，这是……想让酥绵成为第二个谷主吗？”汤遂长老坐在谷主一侧，带着满脸笑意说。 谷主冷笑一声：“匕首前些时日丢了，小丫头有缘捡到，就给她罢了。” “哦。”汤遂长老淡棕色瞳孔下泛起浓厚笑意：“这样便好，我看那丫头怕是过不去了，别让谷主的期望一场空便是。” 汤遂一直对谷主位置虎视眈眈，目前在幽谷中势力也逐渐壮大，一旦成为辉日，那谁住无影阁，就真不一定了。 谷主侧眼睨他一眼，然后说：“还是先担心你的辛焱，我看他的母蛊都动不了了。” 汤遂冷眼盯着辛焱的蛊虫，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倒是那个叫方子琪的，更让我意外。” “酥……酥绵……” 酥绵和慕幻云被二十多个人团团围住，却没有一个人真的敢第一个上手。 庞顺看见酥绵就能想到当初她手里的刀是怎么划过他脖子的，现在那把刀竟然还在酥绵手里。 他甚至不敢走太近，生怕酥绵第一个就把刀扔他身上。 跟随庞顺来的那两个六队的人也是那天在小溪边见识过飞刀威力的人，都和庞顺一起偷偷往后退。 “酥绵，你不要管我，若能自己跑，就……快跑。”慕幻云缓了很久才勉强说。 她已经身负重伤，在酥绵身边就是累赘，酥绵身手好，若是想走一定可以。 “谁也不能走，杀了她们！”靠在大树上还不停流血的辛焱歇斯底里大喊。 方子琪想给他按住止血，还好他们人多，应该有人身上是药品。 “我的伤怎么样？”辛焱转头看方子琪，伤口在背后，他现在对酥绵的恨已然达到顶峰，竟然一点疼都感觉不到。 方子琪看着辛焱后背一股一股流出的鲜红色液体，又看了看酥绵和慕幻云，他眼珠一转，说了句：“无碍。” 辛焱冷笑一声，立刻拿刀冲入人群。 第42章 酥绵天生残废？ 方子琪的刀还在辛焱手里，辛焱用了十足力气就向着酥绵砍过去。 酥绵用匕首抵挡，有内力加持，酥绵手掌被震得发麻，差点儿连刀都握不住，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还不一起上！”辛焱大喊一声，有他冲锋陷阵，其他人也都没有顾虑，一起涌上来。 尤其是一队被酥绵欺压半个多月的人，全都满眼带着腥红的恨意。 庞顺三人挣扎着要不要上前意思意思，毕竟这种情况来看，酥绵定是逃脱不了。 他们几人对视后，决定去装装样子。 “啊！”庞顺大喊着拿刀往里冲，还没跑几步，就被方子琪拉扯回来。 “诶？” 庞顺直接一个原地旋转看向方子琪，其他两人也都顿住脚步。 “你什么意思？”庞顺和方子琪都是叛徒，却不耽误庞顺看不上方子琪。 要不是方子琪主动背叛，增加辛焱的胜算，他们说不定第一时间会想到找酥绵结盟，哪还用得着面对现在这个局势。 “辛焱快不行了，我们没必要再得罪酥绵。” 刚刚酥绵那一刀其实正中辛焱后心，只是刀口浅，再加上辛焱怒火攻心，才有现在回光返照之力。 但方子琪看出来，他已经没救了。 “啊？” 庞顺几人惊讶地转头看向乱成一团的人，辛焱还杀得正猛，哪里能看出要不行了？ 别是诓他们的。 二十多人轮番上阵，辛焱就好像不知疲惫一样一直对酥绵穷追猛打，招招致命。 其他人酥绵还好应付，却没想到被激怒的辛焱竟然有如此实力。 酥绵只能避其锋芒，以闪躲为上，还好她身法敏捷，辛焱的刀几次都与酥绵擦身而过。 “绵绵！” 慕幻云挣扎地爬起来，抽出腰间长鞭，用力甩出勾住一人的脖子，再拼劲全力向后拉扯，那人顿时向后飞起又重重砸在地上。 慕幻云有些惊奇，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用出了内力。 她来不及喜悦，再次对着一人甩出鞭子。 方子琪眼中略显吃惊，看着两个女生在这种情况下不离不弃，苦苦支撑，他的确于心不忍。 可内力并不是用之不竭，尤其是慕幻云这种初窥内力之气，又身受重伤的，再想行使用内力就是自寻死路。 只挥了几次鞭子，慕幻云就喷出一大口血，身子晃了晃倒在地上。 “绵绵……快走……” 酥绵看慕幻云一眼，她也很想走，可辛焱缠得实在太紧。 越打越兴奋的辛焱发现酥绵在如此紧要关头，哪怕功夫再好也没有用出内力，突然明白一件事。 “你没有内力对吗！”他突然大叫。 “功夫这么好，还没有内力，是天生残废！” 他的话也让其他人醍醐灌顶，刚刚还对酥绵的忌惮，现在更是烟消云散。 辛焱又是一刀劈来，为了刺激酥绵他用了十足内力，哪怕酥绵闪开也被附着在刀刃上的气划伤肩膀。 酥绵闷哼一声，抵住自己伤口。 原本被十三精心梳起的头发已然散乱，几缕碎发飘在鬓边，她脸上早就不知染上谁的血迹，与二十几人搏斗显然耗费了大半精力。 内力……又是内力…… 酥绵又想起华阳公主最初教她感受丹田之气的方法。 血气流转，气沉丹田…… 丹田……丹田…… “啊！”酥绵低吼一声。 她的丹田好像是死的，从未给她过回应。 酥绵喘着粗气，眼神警惕地看着围住自己的人。 他们身上伤痕遍布，都是酥绵在闪躲中一刀一刀划出的口子。 明明刚刚都不是她的对手，却在得知她天生不能运用内力之后满眼轻蔑。 就连辛焱都停下来，在有能力将她一刀毙命的时候，却想着多嘲讽她一句。 “既然是天生残废，那你凭什么嚣张啊。”辛焱就像得知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笑个不停。 “我要是你，就早早找个靠山，好好伺候他，求他庇护自己，你倒好真是能装。” 辛焱走到酥绵身前，满眼轻蔑地看着她：“我就说你没有十三什么都不是，现在看你还如何狡辩。” 酥绵冷笑一声，看着自己肩膀上的伤口，慢慢直起腰。 从怀中拿出一个已然染血的馒头，大口大口吃着。 辛焱看见以后笑得更开心了：“知道是自己活不长了，还吃最后一顿饭！” 酥绵又喝了口水，勉强将馒头咽下。 辛焱这时笑着转身拉起慕幻云的头发，看见辛焱后背，酥绵神色一滞，后知后觉看向一直站在远处的方子琪和庞顺等人。 她好想笑啊，便真的突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辛焱拉着慕幻云的头发扯到酥绵面前。 “既然你想吃饭，我就给你时间，在这之前，你就亲眼看着你的好姐妹先走一步。” 慕幻云扣着辛焱的手不停挣扎着，看向酥绵的眼神满是绝望。 “为什么不跑，你那么聪明，干什么要出来！” 酥绵看着只有半日不见，就已然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慕幻云淡淡说：“是你逼我的。” 慕幻云一愣，缓缓才明白酥绵的意思。 她看向辛焱手中的刀，眼中绝望逐渐变为决绝。 “慕幻云……” 酥绵突然叫了她的名字，慕幻云眼神晃了晃，转头看向她。 “别死。”酥绵又说。 眼泪瞬间从慕幻云眼眶中滴落，可她在这儿，酥绵就不会走，她就会拖累酥绵。 “辛焱，死到临头你怎么还有心思要我的命？” “你说什么？”辛焱不可思议地问，酥绵现在已然狼狈极了，竟然还敢大言不惭。 酥绵将没吃完的馒头重新揣好，更紧地握住匕首。 “我说，你不知道自己的心脏，已经被我穿透了吗。” 辛焱下意识摸自己心口，明明什么都没有，他看向其他人，忽地在那人眼中看见惊恐。 “我怎么了？” 有人指着他的身后：“你身后全是血！” 这会儿辛焱才后知后觉背上的剧痛。 “废物，永远都是废物。” 阴冷的话音落地，酥绵猛然飞身，几步就到辛焱面前，抬手杀去。 辛焱下意识横刀抵抗，而酥绵却在空中突然翻身转变刀刃方向，对着辛焱腹间横扫而过。 辛焱小腹剧痛，低头才看见自己肚子上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你……”辛焱快速捂住肚子，满目惊恐地看着在他面前逐渐站稳直的酥绵。 酥绵脸边染上大片血迹，满眼血丝，瞳孔下翻涌着癫狂的杀意。 她笑着问：“现在，你还能用内力吗？” “你……毁我丹田……”辛焱想再次提起，却直接吐出一口脓血。 酥绵转头避开，浑不在意地伸手擦脸。 第43章 酥绵不是人！ “杀了她……杀了她！！”辛焱大喊着，其他人才反应过来齐齐出手。 酥绵看着手上的血，眼底的光逐渐变得嗜血贪婪。 她忽然变得无知无觉一样，与刚刚一直躲避不同，她毫不顾忌那些对准她的利刃，速度快到根本伤不到她。 酥绵眼里已然没有什么人，都是一群满身烂肉的怪物，那些怪物对着她张着血盆大口，不断地发出让她躁动不安的吼叫。 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充斥在酥绵鼻腔中，她听见耳边开始响起凄厉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声音令她头痛欲裂。 ‘酥绵……酥绵不要！我不需要你这样对我！！’ ‘你走……你快走！’ ‘你只是一个宫女，没有人会在意你，从狗洞出去，你可以逃走……’ “不……不要！” 耳边那些哭声不知何时变成不同的声音与她对话，让她快走，让她逃命。 “该死，他们都该死！” 方子琪几人只见酥绵像变了一人般在人群中穿梭，匕首似有生命一般在她手上如蝴蝶翅膀翻飞。 招式与刚刚完全不同，更加迅速、敏捷，挥刀时刀风竟然还能隐约发出如鸟鸣一般的声响。 “这是什么招式啊。”庞顺吓得双腿颤抖，他幸亏没有冲上去做样子，不然现在自己脑袋还你不能在脖子上就不一定了。 方子琪也没有见过，只能木木的摇头，下意识躲得更远了。 庞顺忽然指着酥绵惊恐地说：“她……她身上是什么？血雾吗？” 方子琪这才发现，酥绵浑身都在散发着一种极淡的红色气体，若不是这气体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形，根本无法发现。 “内……内力……”方子琪磕磕巴巴的说。 庞顺更是觉得毛骨悚然：“内力怎么能看的见！还带颜色？”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酥绵到底是不是人啊？ 可酥绵此时什么都感知不到，她只想让面前的怪物不要再发出声音，不要再哭，更不要说那些她根本听不懂的话！ ‘酥绵，酥绵！’ ‘你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找到萧衍……把心给他……’ ‘活下去，找到萧衍……’ 活着，她无论如何都得活着！ “酥绵！是我啊酥绵！” “酥绵！！！” “砰”一声。 匕首径直插入一棵树干当中，酥绵握着刀的虎口都流下两滴血。 酥绵眼中笼罩的猩红与黑暗渐渐透入光亮，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也远去了，只听见一声凄厉的鸟鸣声。 她看见的怪物慢慢收回獠牙巨口，逐渐变换出人形，那是一位极美的女子，正惊恐的看着自己。 “公主殿下……”酥绵呢喃一声，眼里很快就被泪水覆盖。 “我好累。” “酥绵是我。” 慕幻云被酥绵抵在树上，那把匕首离她的脖子不足两寸，差一点儿就要插入她的喉咙。 意识逐渐清醒，酥绵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差一点儿杀了慕幻云。 她皱皱眉头，思索片刻，然后沉下眸子说：“之后离我远点儿，要是一队差你一个就能结束比赛，我一定会杀你。” 用十足的力将匕首从树干中抽出，刀柄已然将她手掌磨出鲜血，再次转身刚刚还对她虎视眈眈的人们十几个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有不到十人已然撒丫子跑了很远，几乎看不见背影。 “这怎么都睡着了？”酥绵疑惑的问，刚刚发生什么她全然忘了，自己刚刚好像睡了一觉，然后再睁眼睛就这样了。 她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又转头看向慕幻云：“我刚刚怎么了？” 慕幻云被刚刚的酥绵吓的六神无主，立刻瘫倒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酥绵隐约猜到刚刚这里应该发生过很可怕的事情，而自己却毫无记忆，难道是自己？ 她踹了踹地上躺着的人，还活着，明明睁着眼睛惊骇的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什么怪物一样。 酥绵打量他们全身，才隐约发现那些人的手脚筋竟然都被挑断了，而且脖子处都明显有撞击痕迹，导致声带受损，让他们不能发出一声。 酥绵恍然抬手，看见刀柄后端与他们脖子上的痕迹吻合。 都是自己干的？ 她有这样的本事，自己怎么不知道？ 为什么有能力弄哑他们，却不直接一刀抹他们的脖子？ 酥绵真的很想把刚刚的自己拉出来好好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刚刚这些人骂的太脏，自己很想让他们闭嘴？ 这是酥绵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原因了。 垂头见慕幻云还沉浸在恐惧之中。 感受到酥绵在看着她，慕幻云抬头，对上酥绵的眼睛浑身震颤。 她在害怕。 酥绵向后退了两步，她想经过此事，慕幻云应该会远离她。 这样更好，省着自己再冲动一次，让自己陷入危险。 她转头看向很远处的方子琪和庞顺几人，径直走过去。 庞顺直接脸都吓绿了，刚刚他被吓得都忘了逃跑，现在跑好像也来不及了，明明还离得很远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酥绵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可怕，但在他们眼里那就是来寻仇的魔鬼啊。 满脸都是鲜血，发起狂来六亲不认，身上还能散发出红色气体，这真不是妖怪吗？ 当初真不该背叛酥绵，可奈何他们先遇到的辛焱啊，那个时候不归顺辛焱不就是找死吗。 现在更好，也是死到临头。 “大仙，大仙我真不是故意背叛你的，我也是别无选择啊，我要是不答应辛焱他就要杀我啊。”庞顺闭着眼睛边哭边求饶。 其他两个也跟着哭，一起求饶。 只有方子琪心怦怦跳，眼看着酥绵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前。 酥绵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为了大仙，自己刚才到底怎么了，她也非常好奇。 “你……你要怎么样？”方子琪紧张的喉结滚动，他知道酥绵要是想杀他，简直轻而易举。 可是酥绵并不知道，在她眼里方子琪还是一个很有力的对手，而且她现在能明显感受到自己体力已经处于耗竭的边缘，能站在这里也不过勉强支撑。 也许是刚刚的自己，还让方子琪有所忌惮，所以酥绵也只能继续演下去。 她没有看方子琪一眼，而是看向地上还不停叫她大仙的三个人。 “你们三个。”酥绵沉声命令：“把那些人身上的食物、水、药品或者一切可以拿的东西都拿上，跟我走。” 庞顺三人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是几个意思？ 大仙要带着他们！ “好好好！”三个人乐呵呵地去搜刮物品。 那三人走后，酥绵才看向方子琪。 “我饶你一命，仅此一次。”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慕幻云突然发出凄厉的喊声。 “酥绵！！！” 方子琪率先看向酥绵身后，瞳孔剧烈颤抖，拿起身旁的弓箭，擦着酥绵耳边射出。 第44章 十五朵黄色烟花 箭出。 人倒。 酥绵回身，只见慕幻云跪倒在地上，方子琪刚刚射出的剑径直插在辛焱的心口，彻底穿透他的心脏。 辛焱嘴里不停流出粘稠的血液，直直地倒下去，他眼睛死死盯着酥绵，一白色瓷瓶倒在他面前，黑色药丸撒了一地。 他一把抓起所有药丸，连带着泥土一起往自己嘴里塞。 这是汤遂长老给他的救命药，哪怕他只剩一口气，吃了药就能活！ 他勉强维持微弱的呼吸，一直盯着愣在原地的酥绵，渐渐咧开混合着血土的嘴，发出“呵呵”的笑声。 方子琪都比酥绵反应快，已然扶起慕幻云给她检查伤势。 酥绵看着慕幻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到这个时候还要救她。 刚刚不是还怕她呢吗？ 自己差点儿杀她，怎么还要舍命救自己。 慕幻云睁眼看见方子琪，用力推开他。 “别碰我。” “你受了很重的伤。” 慕幻云苦笑着说：“是啊，你现在杀我，就能离成功更进一步了。” 方子琪更是阴沉着脸色，忌惮地看一眼站在一侧的酥绵。 “她在这儿，我敢动你吗？”方子琪小声说。 慕幻云艰难转头看向酥绵方向，才勉强露出温柔的笑。 是啊，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走，去……终点……”随后，慕幻云便闭上了眼睛。 又是动动嘴唇，就让酥绵听得一清二楚，心头猛颤。 她几步上前，一把推开方子琪，颤抖着手放在慕幻云鼻尖。 酥绵屏住呼吸等了很久，才察觉出慕幻云微弱的气。 “酥绵她……”方子琪抬手还要触碰慕幻云。 酥绵愕然抬眼，看着方子琪的眼神，好像要发狂。 方子琪立刻说：“她快不行了，辛焱……辛焱有一种特效药，可以保命！” 酥绵神情一滞，看向地上的辛焱，只见辛焱浑身是血，早该毙命的他嘴里还嚼着什么。 酥绵看见他面前的瓷瓶，立刻上前捡起，却空空如也，地面上也什么都没有。 “呵呵。”辛焱还在笑着。 酥绵一把掐起他的脖子，用手伸入他的喉咙。 辛焱挣扎着，一直发出“嗬嗬”响声，酥绵将他嘴里连泥带血全都挖了出来，才把辛焱扔在地上。 “酥绵……”辛焱嘴里一边吐血一边说：“你没那么强大了。” 酥绵才不听他要说什么，一个死人的话，她根本不在意。 “在幽谷，你有情义便注定没有好结局，是强是弱你都会不得安生……你的盟友、仆人、朋友……终有一天都会用剑指着你……你会众叛亲离……什么也……得不到。” 辛焱说完最后一个字，眼底的光才彻底熄灭，一片死寂。 酥绵在手里挑出一些能分辨出的药丸全都塞入慕幻云嘴里，用水将药丸送下去。 天色渐暗，还不知道后山的夜晚有没有什么毒蛇猛兽，她得尽快找到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大仙，东西都收好了。”这会儿庞顺三人身上已经鼓鼓囊囊塞了三大袋子的东西。 酥绵看着好像没有任何好转的慕幻云，吩咐庞顺将她背起来。。 “我来。”方子琪抬手想接过慕幻云，酥绵立刻闪身对着方子琪举起匕首。 “离我们远点。” 方子琪不敢和酥绵硬刚，只能后退，酥绵更不敢让方子琪知道她濒临力竭。 远处忽然弥漫起大雾，并且快速地向着他们这个方向弥漫。 这雾气起得突然，显然不正常。 酥绵捡起慕幻云用的鞭子，还有一套弓箭，立刻离开此地。 方子琪也察觉大雾只从一个方向过来，似乎是要把人往什么地方驱赶。 他看了几眼地上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后退几步拿起一把顺手的刀，快速离开。 跑得远了，方子琪才回头看一眼大雾，被雾气吞噬的人在地上挣扎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他心中大惊，难道雾气是有毒的？ 他又立刻多跑了几步。 酥绵他们几人一直往一个方向走，却听见有沙沙响声。 这声音几乎是开启所有人的回忆，她与庞顺对视一眼，都想起最开始那晚的毒蛇。 他们不约而同地轻轻后退，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他们虽然物品充足，却都到了体力的极限，尤其是酥绵，几次险些晕倒。 酥绵发现这个沙沙声只在一个方向，他们很快决定向另一个方向走，终于找到一处隐秘的山洞。 既没有雾气，也没有毒蛇的声音，他们在这里吃了食物和水，庞顺为酥绵简单处理肩膀上的伤口。 酥绵又让他们都背过去，处理慕幻云身上的伤。 看见慕幻云布满全身的伤口，酥绵忽然心口酸得难受。 刀伤、勒伤、箭伤都有两处，后背和腿上全是擦伤。 酥绵又想起慕幻云让她离开的那个神情，不知怎么的，让她忽然想起公主。 可明明两个人完全不一样，酥绵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可能是慕幻云笑起来的美艳，或者是她永远护着自己的心思，又或者是她骨子里的善良。 夜幕降临，漆黑的天空中放起各色烟花。 先是红色烟花七朵。 蓝色烟花八朵。 紫色烟花六朵。 粉色烟花五朵。 绿色烟花六朵。 黄色烟花……十五朵。 看见天边绽放了十五朵黄色烟花后，酥绵和庞顺都不可思议地对视一眼。 烟花代表着每个队还剩下的人员数量，十五朵意味着……六队的人一个都没有死。 第45章 大火 他们并没有像酥绵预料的那样自相残杀。 所以只有庞顺这三个人叛变了？ 这时候庞顺低下头说：“我们怕被其他队伍的人针对报复，所以就提前商议好，先不内斗，等其他队伍的人数减少到一定数量，我们最后再决胜负。” 他们三个只不过是在找大部队的时候，先被辛焱抓到了而已。 “我们依旧奉行您在六队时候的样子，谁敢欺负我们，就一起上。” “嗯。”酥绵没有太多表情，应付一声后，走到慕幻云身边，闭起眼睛。 她心底好似有什么在隐隐发芽，她晃晃脑袋，想将那些无用的思绪甩出去。 无影阁中同样一片寂静，往年新人考核不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观战到深夜。 可今日，到了深夜也没有一个人离去。 千丝堂派去的探子亲眼目睹了酥绵发狂后的样子，那些地影看不出酥绵的招式有多厉害，但他们这些已然达到风影的探子一眼便知，酥绵内力超乎常人，武功招式及心法都与众不同。 他们把这样的消息带回，从谷主到蓝衣全都沉默了。 许久，曹元洲才一边思索一边说：“听闻酥绵来自南燕皇宫，是华阳公主的婢女。” “是。”桑炉回答。 曹元洲继续说：“据传南燕皇室有一不外传的武功心法，名为百鸟朝凤，以内力驱动武器，可以让武器发出类似鸟鸣的声音，若是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甚至可以真的引来百鸟。” 汤遂冷哼一声，根本不信：“南燕皇族喜爱凤凰，皇室图腾都爱用鸟类，什么百鸟朝凤，那不都是南燕皇室为吹嘘编造出来的吗？不然他们都灭国了，也没见谁引来百鸟。” “那今日酥绵运用出的武功招式和红色内力又怎么说？”曹元洲反问。 汤遂看向千丝堂掌事：“你们千丝堂没有长老，就你一个耀星掌事，该不是探子能力都下降了，不打探真实情况，喜欢胡编乱造？” 汤遂不屑冷哼一声，还瞥一眼站在后面的十三一眼：“还红色内力，简直荒谬，酥绵才多大？东凌大将军堪称天下第一，也没看见有啥颜色。该定是山谷潮湿，血气弥漫，你们探子看错了。” 那名千丝堂掌事脸色愈加难看，对汤遂行礼后才辩解：“千丝堂探子决不会出错，更何况一共去了三人，全是这样说，酥绵定是与众不同的。” 汤遂嗤笑一声：“别是你们仗着之前十三的关系，对酥绵都另眼相看，这样迷惑谷主，想让谷主收她做徒弟吗？” “你……”千丝堂掌事还要说什么，看了一眼十三，只能咽下这口气。 “我们只是实事求是，没有别的意思，谷主只能收考核第一为徒，任谁说都是没有用的。” “你们知道就好。”汤遂冷眼看着属于辛焱的母蛊被拿出，心里更为不爽，今年他看上的人全都毁在酥绵手里，这很难让他不恨。 “既然你们都说酥绵有本事，那就看她能不能通过幻阵成为魁首。” 汤遂满眼不屑：“谷主，我不得不说您现在是病急乱投医，眼光越来越差，酥绵能不能出来都不一定。怕无影阁易主，也不用自己安慰自己今年能收个奇人做弟子。” 曹元洲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十三听见千丝堂探子回报的消息后，不知是喜还是忧。 他相信千丝堂的信息不会有误，那酥绵身上可以看见的气体，到底是什么？ 看来酥绵的确向他隐瞒很多，难道她真的可以运用内力，不是他认为的先天丹田不可用？ 如果这样，那酥绵藏得实在是太深了。 若是等她再成长为天影，连十三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与她对抗。 阿瑶立刻握住十三的手，在他耳边安慰：“我早就说过酥绵心机深沉，万不可相信，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她再厉害，我也有办法让她该死的时候就死。” 十三微蹙起眉头，许久还是点了点头，然后从阿瑶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酥绵竟然靠在山洞的石头上睡着了，几乎不做梦的她，这一次竟然梦到了南燕皇宫。 她看见华阳公主笑着对她招手，手里端着一大碗奶茶。 皇后娘娘端着糕点也对她温柔地笑着，从自己身后跑过去一个小宫女。 是自己带过的那个爱哭爱惹麻烦的小宫女。 华阳公主揉了揉她的脑袋，把手里的奶茶交到她手里。 小宫女也看向酥绵，笑着向她招手。 然后从她身后又跑过去几个皇子，还有皇上，他们其乐融融仿佛在享受一场最平常的家宴。 酥绵动动脚步，想走到他们中间，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走都无法靠近，自己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就像是一个外人。 宫殿周围渐渐弥漫起浓雾，酥绵立刻挥动着胳膊想吹散雾气，却没有丝毫作用。 直到大雾将宫殿完全笼罩，眼前的事物完全消失，酥绵转身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茫之中，寂静、孤独、她用力大喊也传不出任何声音，仿佛空气都不存在。 酥绵忽然觉得心口好痛，她跪在地上想痛哭一场，可她流不出泪，也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样的空间里，她呆呆地坐着，天、地、四周……都是一样的白色。 直到她心口疼到麻木，表情也恢复平静，情绪和这空间一样再无波澜。 她就静静的坐着，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自己要做什么。 “大仙……大仙……” 耳边忽然传来声响，酥绵晃晃头，悠悠转醒，便看见是庞顺他们有些焦急的看着她。 空气中弥漫呛鼻的气味，滚滚浓烟顺着洞口快速涌入。 酥绵剧烈咳嗽几声，才明白这是有人故意在外面纵火！ “大火已经把洞口封住，他们守在洞外，只要我们跑出去就会击杀。” 这时酥绵也听见有声音在洞外叫嚣。 “酥绵就在里面，她根本不是人，要把我们都杀了，如果我们不先下手，死的就是我们！” 这声音，好像是昨日逃走的几个人。 庞顺在他们要点火的时候就看见，外面又有快三十人，他本想跑，却没想到被外面的人给扔回来，这会儿不得不和酥绵同生共死。 “昨天跑的那几个，四处说您除了六队，要屠杀所有人，昨天死去的人全是您杀的，引起所有人的恐慌，都想把你除掉。” 酥绵毫不慌乱，扯下一大块衣袍，用水沾湿，又分成两块。 一块系在慕幻云脸上，一块给自己系上。 她闭上眼睛听见外面不停响起的说话声，拿起弓箭对着火墙外的一个方向拉满弓。 第46章 他们只是被美景留住了而已 “咻”的一声。 羽箭穿过火墙，外面一直叫嚣的声音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慌乱的脚步声。 酥绵依旧闭着眼睛，侧头听着外面的动静，再次拿起一支箭，对着一个方向射出。 “啊！” 预想中的惨叫声响起，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乱。 有人不信邪，还是秉着呼吸，蹑手蹑脚地向前靠近。 “咻！” 羽箭径直射中他胸口。 其他人见状立刻后退到很远的地方。 “她不是人……她真的不是人……是妖怪，酥绵是妖怪！” “咻！” “啊！” 已经离开洞口三十米人应声倒地。 现在没有一个人再敢出声，几乎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里面的庞顺偷偷松了口气，多亏刚才被扔回来，他要是自己逃了还不一定有在酥绵身边安全呢。 大仙不愧是大仙。 庞顺三人也都用湿布捂住口鼻，酥绵让庞顺背着慕幻云，一起闯出火墙。 山洞中空气很快就会变得稀薄，若是都晕死在这里，才是真的没有活路。 他们刚要动，就又听见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绵姐在里面！他们要烧死绵姐！” 是六队的人！ “救绵姐！” 然后就听见一群人在快速靠近。 刚刚洞口近三十米都不敢站人，现在也就六队的不管不顾上前灭火。 有人想趁乱靠上去，阻止六队人灭火。 就算酥绵箭法准，和六队的人混在一起，她总不能再分辨出谁的脚步声。 一队的人上去就给正在救火的男子一刀，没人比一队更想让酥绵和慕幻云就死在山洞里了。 只要她们两个死了，一队的考核就可以结束了。 “啊！”六队正在灭火的人冷不丁被砍一刀，尖叫一声。 他快速转头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等他看清砍自己的人时，那人身上已经插了一把羽箭。 惊恐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箭，这怎么可能。 然后，被刀砍的男子，气愤地夺过他手里的刀，直接送他上路，为酥绵解决一个麻烦。 这会儿更没人敢阻止六队人灭火，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好不容易点起的大火被灭掉。 六队十几个人竟然都还活着，他们有用兵器翻开杂草，还有人用身上仅有的水泼向火焰。 点火的人全都紧张地看着他们连连后退，然后就看见火焰中逐渐出现一女子身形，酥绵一步一步，手持弓箭，踏火而出。 “酥……酥绵！” 昨天见识过酥绵发疯的人被吓得腿软，后退几步直接跌坐地上，坚强一些的人早早就开溜了。 六队的看见酥绵就好像看见亲人一般，全都激动地围上去。 “绵姐！绵姐！” 酥绵在这些人脸上扫视一圈，发现他们竟然满面红光，还没有自己狼狈。 方子琪也在其中，他昨天得知六队竟然一人未减后，先找到六队，又循着那些人的痕迹找到酥绵。 不过酥绵并不领他的情，也没有什么怨恨，本质上说，酥绵和方子琪是一样的。 若是她，也选择良木而栖。 六队又回到最初的六队，只不过少了乐桃而已。 但在谷外看见这一切的乐桃，眼里都控制不住闪烁着泪光，此时她真的很想过去，与他们站在一起。 慕幻云依旧不知生死，但没有一个人说要放下她的话，几人轮流背着慕幻云一起顺着一条小溪往下走。 最开始宣布考核内容时说过，小溪尽头便是终点。 六队全员从刚开始的激动、兴奋，到沉默、低沉，到最后整队没有一人发出声音，都默默地走着。 酥绵从头至尾都没有任何表情，与谷外关注这一切的人一样，都想知道一会儿这群团结的人会怎么做。 太阳高高地升起，阳光格外耀眼，在溪水中铺满碎金，温暖的光线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把心都照亮了。 走在最后的人忽然停住脚步，扬声对前面的人说：“这里太美了，你们先往前走，我在这儿看看风景，一会儿去找你们。” 酥绵迈出的脚步一顿，然后又平稳落下，向前迈步。 然后她听见又有一个声音说：“你小子就知道自己享受，这次我陪你！” 酥绵再次往前迈步，不缓不慢地走。 刚刚受伤的人忽然指着水里大喊：“快看有鱼！” “哪里呢？”前面的人回应他：“我去抓上来炖鱼汤给你补补。” “炖什么鱼汤，我想吃烤的。”另外一人笑着说。 前面一人往回边走边说：“那就多抓几条，小孩子才做选择，咱都吃。” 大笑声音从酥绵身后传来：“平时就你嘴馋，行我去抓几条大的。” “诶，你包裹里不是有盐吗？快拿出来，别藏着掖着。” “……”那人憋下哭腔，笑着狠狠点头。 “好……好……” “我这儿还有辣椒呢！一起撒上！” “都来，够味！” 背着慕幻云的人变了又变，向前继续行走的队伍逐渐变小，酥绵身后欢笑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了。 她听得见他们拾起柴火，点燃篝火的声音。 听见石子在水中跳跃，比谁的水漂打得更多，更远。 听得见水花溅起，嬉笑打闹的声音。 来幽谷明明才一个多月，却好像过了很久，酥绵也是第一次，听见这样悦耳的笑声。 身后一定是很美妙的景色，可走在前面的人都不敢回头。 “哥，我累了。”一直跟着庞顺的人也停下脚步，将自己胳膊上的黄色绸缎交给庞顺。 “兄弟……” 庞顺不想让他走，却听他说…… “我想吃鱼。”然后他转头跑向那幅美好的画卷。 庞顺低着头，狠狠捏着手中的黄色绸带，再不敢去看他的背影。 他们没有离开，只是被身后的景色留住而已。 无影阁中，乐桃听见千丝堂探子转述的文字忍不住哇哇大哭。 她知道包裹中不可能有什么盐和辣椒，有的只会是毒药。 那些属于六队的母蛊全都聚集在河边，吃过最后一顿饱餐，相互依偎着，安稳地睡去。 乐桃的哭声引来很多人不满，木冉无奈只能将她抱出阁去，心疼地安慰着她。 “在幽谷，有这样的情义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我们都是人，是人就会有情义！”乐桃哭得反驳。 木冉唇边带着苦笑说：“自己的命都不归自己掌控，做不做人哪里有的选。” 第47章 有狼 最终走到小溪尽头的只有八人，六队剩下的五人全都是十七八岁的高壮男子，平日也都各有所长。 那些人其实早就看见自己的结局，更愿意把机会留给更强的人。 前面是又是一片树林，小溪尽头根本没有任何人。 “这里不是终点。”方子琪喃喃说。 酥绵转身向后看，一眼便看见庞顺几人手上拿着的十几根黄色绸带，可他们身后已然没有任何人的影子，全被大雾笼罩着。 “这样的天气怎么还会有雾气？” 酥绵的话引起方子琪注意，他这才发现大雾的确在快速向他们这边弥漫。 “这雾气有毒。”方子琪严肃地对酥绵说：“昨天被你打倒的那些人全被这些雾气毒死。” 酥绵左右看看，发现三面都有雾气，唯有身前的树林里还是空气清新，隐约还有光线射入。 “看来是要我们进树林了。” 方子琪也认同酥绵的说法。 他们刚要走入，便听见树林里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几人立刻脸色惨白，相互对视。 “可能是先到的其他人。”方子琪说。 “树林里也有危险？”庞顺问。 酥绵没有意外，抬腿往树林里走：“没有哪里是不危险的。” 方子琪沉下心，也跟着走进去。 六队五人分别拿着几个黄色绸带，相互帮助系在对方的胳膊上。 庞顺深深吐出一口气：“走兄弟们！” “走。” 几人再次踏入下一个未知的危险。 惨叫声离得还很远，方子琪背着慕幻云紧紧地跟在酥绵身后。 酥绵有意避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下意识往有光的地方走。 正午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片照射到地面，形成可以看得见的光线，空气中都夹杂着清新的花草香气。 惨叫声很快停止，树林愈加静谧，偶尔还能听见鸟鸣。 “这样的地方，还真容易让人放松下心情。”方子琪打趣说。 酥绵一直警惕地观察四周，耳朵恨不得能听见百米开外的动静。 放松？ 她可一点儿都没有感觉。 “好香啊。”队伍后面的人发出一声感叹。 酥绵闻了闻，的确花草香气更加浓郁了。 但她看向四周，根本没有看见哪里有什么花。 而且这个香气清新悠远，她却分辨不出是什么花的香味。 “我想起我娘了，她在春日里很喜欢做鲜红饼，就是这个味道。” 酥绵没有回头，却皱着眉头想这个味道做出的鲜花饼能好吃吗？ 不如玫瑰馅的好。 好像提起娘，就能打开这些人的共同回忆一样，全都说起来，竟然还有人边说边哭。 酥绵诧异回头，刚刚队友牺牲自我时都显得挺坚强，这会儿五个八尺男儿竟然全都喊着娘痛哭流涕？ 酥绵实在不理解，转眼看见方子琪也眼眶通红，隐忍着泪水。 不是。 性命攸关啊，在搞什么？ “你也想娘？” 方子琪点点头：“还有我爹和妹妹，我八岁的时候村里闹饥荒，有大户人家看我身子骨好，适合习武就买下我，可我家里人都没有熬过那个冬天。” 酥绵无奈地继续往前走，她可没有兴趣听他们的娘是如何爱他们的。 没走几步，她听见身后一声惊呼。 酥绵转过头就看见十几匹狼出现在他们身后，快速向他们围拢。 “分开跑！”方子琪大喊一声，然后就见几人分散跑开。 酥绵握紧匕首，两下翻身上树。 狼群分散去追几人，全都从酥绵树下跑过，只有两个停在酥绵的树下。 酥绵本想先看看情况，却突然想到慕幻云还在方子琪身上！ 早晨和一队分开时，就只剩六人，酥绵不知道方子琪会不会抛下慕幻云喂狼。 她眉头一皱，将手中匕首对着一条狼扔出。 灰狼嚎叫一声倒地，另一条去闻了闻，一鞭子猛然抽在它身上，将它甩飞。 酥绵从树上一跃而下，翻滚间取下狼身上的匕首，抬眼时剩下的狼已经快速跑开。 还挺惜命。 酥绵看向方子琪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她一手拿匕首，一手拿慕幻云的鞭子，逃跑的狼以为酥绵是来追它的，跑得更快了，直接越过追方子琪的狼群超过方子琪。 方子琪看见有狼超过自己还很懵，一回头看见酥绵正在追着一群狼向这边跑。 然后树林间，就上演着酥绵“追”狼群，狼群追方子琪，方子琪前面还有一条狼疯跑的场面。 方子琪一惊，脚下不稳直接摔倒在地，滚出几米远，慕幻云也掉在地上。 一批狼瞬间对着慕幻云张着大嘴扑过去，方子琪有心相救，可剩下两匹全都扑向他，他只能拿刀抵挡，顾不得慕幻云。 就在狼牙即将咬断慕幻云脖子的瞬间，酥绵一个飞刀扔过来，将那匹狼击飞出去。 酥绵拔出刀，冷眼看方子琪，又将地上不断嚎叫的一脚狼踢飞，砸向正扑在方子琪身上的两匹狼。 除此以外酥绵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更没有想把方子琪一起救下，背起慕幻云就往另个方向离开。 反正有其他人引开狼群，对她来说也安全。 慕幻云比酥绵高出许多，完全失去意识的慕幻云非常沉重，酥绵只能拖着她艰难行走。 林子很大，酥绵时不时便能听见有人惨叫的声音。 她也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看见光她就想过去。 身上最后一口馒头吃完，又喝空最后一个水囊，酥绵才真的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这个时候，她真的对十三没有给她放鸡腿这件事产生强烈不满。 她向头顶看，密密麻麻枝叶已经遮蔽所有天空，天色也暗下来没有，再也找不到有光亮的地方。 酥绵扔下身上所有瓶瓶罐罐，能用的伤药又给慕幻云处理一遍后，剩下的不管什么作用全都撒在自己肩膀已经不停流血的伤口上。 她把袋子用刀割成布条系在一起，把慕幻云绑在自己背上，又用鞭子将慕幻云和自己的腰都绑起来，再次站起。 这个林子不能过夜，她必须在今晚走出去。 隐约间，她又闻见那个香气。 “酥绵……酥绵……” 酥绵顿住脚步，惊诧地环顾四周。 有人叫她？ “酥绵……酥绵！” 第48章 酥绵死了？ “酥绵，酥绵。” 天色昏暗，酥绵四周根本无人，怎么会听见有人喊她的声音。 身后慕幻云依旧不知生死，就连呼吸都很微弱时有时无，更不可能是慕幻云。 酥绵又仔细听一会儿，发现那个声音又不见了。 她有些疑惑，继续扶着树干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 没一会儿，她又听见有人在唱歌，歌声悠扬动听，令人陶醉。 酥绵心中隐隐发颤，就像在梦中那个白色空间一样，她觉得自己应该需要做一些反应，可她又觉得很累不想做。 直到那歌声远去，酥绵没有再遇见一条狼，没有看见一个人。 她周围好像又出现很浓的大雾，方子琪说雾气有毒，可当她发现时已然身处浓雾之中，并未有什么不适。 她已然不想再思虑什么，背着慕幻云走这许久，已然让酥绵连思考的力气都不想浪费。 不知去何处，她就跟随香气飘来的方向前走。 她无知无觉，麻木地向前迈步。 耳边传来“铛铛”兵器碰撞的声音，酥绵顿顿脚步，四周雾气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听声音应该离她只有几米远。 她屏住呼吸，轻轻走过，她现在谁也不想看见。 等打斗声远了，她又听见有悲惨的哭声，嚎得痛彻心扉，也不怕把人招来。 酥绵依然绕开，继续跟随香气走。 她好困，好想睡一觉。 更想吃鸡腿，然后再睡觉。 在先睡觉，还是先吃鸡腿之间，她纠结起来。 又有一些冷，腿下步子发虚，她直接摔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的力气。 还好这时身边没有人，要是碰见仇家，那真是天要亡她。 酥绵手指狠狠扣入地面，她很想就这样睡过去，慕幻云在她身后，她想撑起身子都异常艰难。 放下慕幻云吗？ 那是很明确的选择。 匕首抵住腰间的绳子，酥绵刚想用力割开她与慕幻云的捆绑，脑中便又想到慕幻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走，去终点。’ 酥绵挣扎片刻，最后卸力一般趴在地上，还是没能割断绳子。 慕幻云几次让她自己走，那个神情自己好像在其他地方见到过。 “你快走，没有人在乎你一个宫女，你不用在这里给我们陪葬。” 酥绵突然又听见那个声音。 是谁让她走？ “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一份。” 酥绵猛然抬头，眼前大雾中仿佛走出一个人，她笑着对自己说：“离开这里，活下去。” “殿下……”酥绵喃喃出声，她伸出手想抓住面前红色衣袍的女子。 那女子身影变换，又变为一个小宫女。 她哭着说：“我们不要你死，求你活着，求你活下去。” 酥绵心口酸涩的难受，似乎是有什么要在她心中破开血肉生长而出，却不能突破层层壁垒，被生生堵在心口，强迫她的心和所有情绪归于平静。 也是这种感觉，让她面前的人和听见的声音都消失了。 酥绵用手指深入土壤，她咬着牙向前爬，指甲崩开流着鲜血，很快染红她十根手指，这样的疼痛却让她更加兴奋起来。 香气更加浓郁，此时她听见几声狼嚎，距离她非常近。 酥绵向前爬的动作停滞，神经被迫紧绷起来，快速割开自己和慕幻云腰间的绳子，警惕地看向四周。 浓雾中，十几双绿色的狼眼亮起，密密麻麻布满四周。 酥绵忽的头皮发麻，一头身形巨大的狼猛然从浓雾中显现，张着獠牙向她飞扑而来…… 在无影阁中，曹元洲眼睁睁看见带有酥绵和慕幻云名字的蛊虫挣扎片刻后死去。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茶杯愤怒地砸向琉璃罩。 “咔嚓。” 茶杯在琉璃罩上碎裂，茶水从琉璃罩上颗颗滴落。 乐桃愣了半天，转头看向木冉。 “她……她们怎么了？” 木冉紧抿着唇，低头不语。 乐桃反应过来以后，立刻失声痛哭，吵着要去林子里找酥绵和慕幻云。 十三还愣愣地看着那两只蛊虫，强烈希望它们动一动，这只是酥绵累了在休息。 她不会死的…… 她说没人能要她的命，她怎么可能会死呢！ 阿瑶难掩心中的激动，酥绵能到最后一关幻阵已经出乎她的意料，还以为酥绵真能出来，她可是捏了一把汗。 还好，还好老天开眼，没有让酥绵那个小贱人出来。 她甚至控制不住嘴边的笑意就拉着十三的手，安慰十三。 “是她自己没本事，我陪你等更好的。” 十三猛地甩开阿瑶，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明明已经到幻阵边缘，就差不到百米的距离。 她是有机会当第一的，就差一点点！ 他抬眼恶狠狠地瞪向汤遂，狼群是汤遂所养，最后一场考验也由汤遂负责。 在幻阵中放入狼群只是为将考核者分散赶入幻阵深处，之后便不需要再引狼过去，可酥绵…… 曹元洲身为谷主更知晓其中道理，他同样瞪向汤遂。 “酥绵二人已然到了幻阵边缘，汤遂长老为何还要让狼群袭击她们！” 汤遂满眼无辜的看向谷主，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谷主莫不是在责怪我？” 曹元洲很想当场发作，还是桑炉保持理智，拉住他。 “我只是在问缘由。” 汤遂立刻跪在谷主身前，义正言辞地说。 “酥绵走到此处自然合情合理，但那个慕幻云，半死不活已经昏死一天了，幻阵的考验对她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一路被人背着却即将获得前几位的名次，这对其他考核者岂不是不公平。” 十三声音极为低沉：“那你放二十几头狼，岂不是也想要酥绵的命！” “呦，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地影仆人说话了？”汤遂满眼不屑地看向十三。 曹元洲气得手直发抖：“那我问你呢？” 汤遂笑着回答：“谷主明鉴，你们不都说酥绵会什么百鸟朝凤的武功心法吗？什么内力还与众不同。我自然也相信她很厉害，所以只要她肯丢下慕幻云自己逃跑，也是丢不了命的，是她自己愚蠢，非要带着个死人。” 汤遂反问谷主：“幽谷的规矩第四条难道不是‘不可生情’？亲情、友情、爱情、师徒情、主仆情等等都不能有，否则就是害人害己，命不久矣。” “我说的没错谷主？”汤遂挑衅地又看向十三：“你说呢，十三？”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汤遂已然被十三凌迟百次，可他所说的话，就连谷主都不能反驳。 十三一气之下冲出无影阁，径直朝着后山幻阵树林跑去。 他要把酥绵带回来！ 第49章 第一是庞顺？ 汤遂笑盈盈的起身，拍着膝盖上的尘土扬声说：“考核结束才能进入幻阵，那个时候恐怕她连骨头都没有了。” 乐桃双眼哭的像两个大核桃，听见十三是要去找酥绵和慕幻云，她也立刻追出去。 汤遂看见琉璃罩下，一只蛊虫已然要走出幻阵中心，勾唇笑道：“看样子，今年的魁首是这个庞顺了，谷主要去幻阵口迎接自己未来的弟子吗？” 曹元洲冷哼一声，坐在椅子上一眼都不想看。 什么庞顺，他想要酥绵！ “谷主不会忘了，今年必须收一名弟子，不然明年……”汤遂撇撇嘴，意思最清楚不过。 “这个庞顺也没什么不好的，谷主那么喜欢酥绵，这人可一直是酥绵的狗腿呢。” 汤遂的势力越来越大，在谷主面前也嚣张惯了，就等着有朝一日可以挑战谷主，让这个废物成为曹元洲弟子，汤遂想想就觉得想笑。 桑炉知晓曹元洲的脾气，可现在局势的确很不利。 他俯身在曹元洲耳边轻声说：“往届考核魁首都在任务中失败而死，今日这考核估计他也没少下心思，可我们没有理由治他的罪，只能先收了庞顺从长计议，起码还会有五年的时间筹谋。” 曹元洲知道桑炉让他顾全大局，可他这谷主做得实在窝囊，竟然被一个银月蹬鼻子上脸。 桑炉拍拍曹元洲的手背：“酥绵现在放不下的情义的确致命，若是与十三再有这样的生死情义，那她以后又该如何？十三不会放过她，那主人的苦心岂不白费？” “哎。”曹元洲深深叹出一口气，桑炉说得有道理，当初他们一同入谷，谁不是九死一生才能有今日。 只是一直被汤遂架着走，曹元洲心中难免有一团灭不了的火气。 曹元洲看着遥遥领先的蛊虫，暗下眸子沉声说：“走，去看看。” 等他们走后，汤遂才看着远去的背影缓缓勾起唇角。 他虽然不觉得酥绵真的有多大能耐，但那姑娘能让谷主如此器重，还几次三番伤害自己看上的弟子，甚至杀死他用心培养的辛焱。 这口气他怎么能咽下？ 被曹元洲压在头上这么久，他更是不想让曹元洲好过。 汤遂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他倒是要看看曹元洲是怎么收庞顺那样难成大器的人为徒。 原本庞顺前面还有几个，都让他拦下来。 尤其是那个方子琪，的确有些本事，知道利用酥绵来隐藏自己，心机不可小觑，汤遂有意收为徒弟，不能便宜曹元洲。 曹元洲收个废物，他才开心呢。 幻阵林外，十三被一群暗影级杀手拦下，这些人几乎都来自汤遂的戒律堂，对十三更是不客气。 “你再靠近一步，杀。” 泛着寒光的兵刃挡在十三面前，他眼底充斥着怒意。 只要他想，眼前这些人的命，随时都可以是他的。 “十三！”阿瑶立刻跑过来拦住他。 “十三你不要冲动，酥绵不过就是一个没有用的废物而已，你何苦为她触犯谷规，搭上自己的命！” 阿瑶紧紧抱着十三，若是十三真的一时冲动把这些人杀了，那汤遂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原本，十三执行失败的任务就是汤遂在从中作梗，目的是置十三于死地啊。 发现十三更加控制不住愤怒的情绪，阿瑶满眼泪花地看向十三：“十三，难道你忘了，你说会保护我安然无恙的，如果没有你，我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活下去！难道你说过的话，都不作数了吗！” 十三遥望着树林深处，浓厚的大雾挡住了一切，他什么也看不见。 “阿瑶，没有比酥绵更让我能产生希望的人了。” 十三语气满是绝望，从地影扶持一个人到天影是多么难的事，要保证对方活着，随他执行无数次任务，看着对方强大，还要确保自己不被杀。 能从蓝衣再次回到杀手身份的人微乎其微，就算十三也如履薄冰。 只有酥绵，让他看见希望，也在刚刚全都破碎了。 阿瑶这才知道十三为什么对酥绵那么好，原来他把酥绵视为希望…… 她转头看向大雾，可惜酥绵还是命薄，不能助十三成事。 “我们还会遇到其他人的，酥绵只不过比其他人强一点点而已。你若舍不得，等考核结束，我帮你把她找回来。” 死人是不会与她争什么的，阿瑶现在倒是愿意表现一点对酥绵的惋惜。 此时曹元洲等人也到了，他看向愣愣矗立在树林外的十三，深深叹一口气。 “看来十三对他主子，还真是忠心耿耿呢。”汤遂笑着对曹元洲说：“那就请谷主开恩，等考核结束，让十三去寻一寻他主子。” “哦，要不要收徒，谷主可要好好考虑啊。”汤遂满眼戏谑，让人搬来椅子坐在搭好的棚子下，悠哉地饮茶，就等着看曹元洲不得不宣布收一个废物为徒。 他会成为幽谷最大的笑话。 曹元洲已然气得没脾气，桑炉一直扯着他的手怕他冲动行事，曹元洲也不是不顾所有的人，回应似的捏捏桑炉的手。 二人对视安慰似的笑笑，就像他们从最开始同为地影，携手闯过千万艰难，在最后时刻，桑炉用命将曹元洲推上谷主之位，而谷主也破例让他不必做蓝衣去服侍他人，成了谷主身边最受宠的私奴。 “有人出来了？” 不知谁疑惑地呢喃一声，却引起所有人注意。 十三茫然的盯着浓雾深处，他知道也许不可能了，但还是期望可以看见那个身影。 那个希望。 乐桃已然哭哑嗓子，她才不在乎谁出不出来，她只等考核结束，进去寻找酥绵和慕幻云，她们同生共死那么多次，她必须找到她们！ “谷主，今年的魁首就要出来了，您还没想好收不收弟子吗？”汤遂急着在曹元洲心里加把火。 “酥绵已经死了，您再怎么指望她能改变如今无影阁的局势也没用了，不如好好培养庞顺，说不定无影阁还有机会恢复往日地位。” 曹元洲冷哼一声，拿起唯一一块谷主亲传弟子的玉佩，脸色阴沉地递给桑炉。 “谁出来，就给谁。”他认命地说。 “是。”桑炉温柔地回答。 乐桃在木冉怀中抽噎着，看见那枚玉佩更是忍不住痛哭。 原本都该是酥绵姐姐的，现在却要被随便给其他人。 酥绵和慕幻云的死，根本没有人是为了她们而难过，都是在计较自己的得失。 那她呢？ 若自己死后，会有人为她伤心吗？ 她从今往后，就真的要一个人了吗？ 浓雾中身影越来越近，从小小的一个黑点儿逐渐露出人形。 那人步伐沉重，每一步都看着非常艰难，好像下一步就会倒地不起。 第50章 十三，我出来了。 汤遂心底冷嗤，他已经吩咐弟子让狼群远离庞顺，还故意在庞顺的水囊中下过致幻香的解药。 就这样的后门，换其他人早就出来了，庞顺竟然还能把自己造得如此狼狈，果然不中用。 这样想，汤遂心里更加畅快了。 桑炉捧着玉佩在十三身侧站定，他看十三几眼却不知要不要安慰几声，只能作罢，几人视线并没有在来人身上，而是没有目的地看着阴沉的大雾。 众人的心是死的，也就想看谷主和十三笑话的人在意出来的人是谁。 直到那副身躯越来越清晰，逐渐勾勒出形状。 十三忽然视线聚焦在来人的身上，激动地向前走了几步，又被拦在铁刃之下。 他眼睛死死盯着浓雾中艰难行走的身子，努力想看清来人的容貌。 汤遂靠着椅子上冷笑，觉得十三这样不死心的样子非常滑稽。 众人也很不解十三在看什么，难道真是想见到酥绵想疯了？ 而在十三眼中，浓雾中的人影让他非常熟悉。 是酥绵。 是酥绵对吗？ 天色将晚，昏暗的树林中人影终于显露出形态，一女子头发散落，如涛如瀑般随风肆意飞扬。 她身上的衣服被利爪撕扯出几道口子，其间隐约可见血迹。 随着她的靠近，清秀俊丽的容貌也逐渐显露在所有人眼前。 她脸边满是飞溅状的血液，从脸颊一直流入脖颈，她走出幻阵，越过看守，站定在十三面前。 “十三，我出来了……” 十三没有任何反应，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甚至迟疑地想看见她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 “酥……酥绵？”汤遂惊诧地从椅子上站起，又带着质疑的眼神看向身后一名女弟子。 那女弟子立刻跪在地上，解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根本不可能是酥绵。 听见这个名字，乐桃流着的眼泪一顿，随即转头看向幻阵。 明明是喜悦的事情，可她哭得更大声了。 “酥绵姐姐！” 她哭着跑过去，却在酥绵身前停下，根本不敢触碰。 酥绵见眼前这一个个地都奇怪极了，她左右回头看看，见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自己。 她又看向已经失语的十三，哑着声音问：“我是第一吗？” “是！是！”早就已经准备离开的曹元洲犹如脚踏云端一般轻盈地飞奔过来，嘴角咧到脑后跟，恨不得用全谷都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就是今年的魁首！酥绵是今年考核第一，从现在开始就是第十二代谷主亲传弟子！” 然后曹元洲兴奋地从桑炉手里拿过玉佩，亲自递到酥绵手里。 酥绵满手鲜血，让润如羊脂的玉佩都染上血渍，她唇角勉强勾了勾，用最后的力气对十三说。 “十三……给我准备个……鸡腿……” 说罢，她便昏了过去。 十三一把将她接住，哪怕这么真实的触感，他都不敢相信。 酥绵真的活下来，而且她是第一。 “别愣着了，快送去百药堂！”桑炉赶紧说。 “对，百药堂。”十三将酥绵打横抱起，满身血迹的酥绵，胳膊上还不断流出鲜血顺着她指尖滴下。 纤细的发丝在空中荡漾，酥绵在十三怀里轻飘飘的，让人忍不住升起保护她的欲望。 乐桃转头看向空荡荡的幻阵树林，眸子闪了闪，想问的话还是没能问出口。 这种时候，酥绵姐姐抛下谁都是没有错的。 酥绵自己能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刚要追上十三的步伐，就又见到大雾中显现出别的身影，那影子庞大，乐桃痴愣愣地看了许久，直到这个影子也变清晰。 “幻云姐姐……”乐桃疑惑地呢喃，慕幻云竟然被庞顺背着走出来了？ 她赶紧跑过去，庞顺其实也一脸懵逼，他被狼群冲散后，就在树林里迷路，但时不时出现的狼又只追不咬，好似是把他往什么地方赶。 直到最后遇见已经伤痕累累的酥绵，酥绵告诉他一个地点，如果不把慕幻云带出来，就要杀他，庞顺无奈只能再回头去找，很快就找到被吊在树上的慕幻云，好在这一路都是有惊无险。 乐桃试探慕幻云还微弱的呼吸，喜极而泣，让人立刻把慕幻云也送到百药阁，她在后面紧紧跟着。 虽然乐桃不知道具体情况，但酥绵姐姐真的很厉害，而且她谁都没有放弃！ 几家欢喜几家愁，这会儿轮到汤遂面黑如墨。 曹元洲趾高气扬地走到汤遂面前，“苦口婆心”地说：“既然汤遂长老这样看重庞顺，不如就收庞顺为徒，毕竟是今年第二名，也很厉害了。” 汤遂手里用力握着茶杯，恨不得捏碎一般。 曹元洲今日吃了那么多气，他可不会放过任何能让汤遂不痛快的事情，立刻就说：“那就由我做主，庞顺拜汤遂为师，入戒律堂！” “谷主！” “怎么？”曹元洲直接打断汤遂的话：“庞顺可是今年第二，难道汤遂长老觉得他不配吗？” “还是说汤遂长老觉得庞顺这样的资质不该有如此名次？”曹元洲轻勾唇角，一只手悠悠背在身后：“那就要好好查查，这庞顺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了。” 汤遂脸上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对谷主行礼后说：“谷主玩笑了，我只是怕抢了其他长老的心头好，没有别的意思。” “还有长老如此看重庞顺吗？”曹元洲随即转身看向其他人。 与之对视的人都低下头，不做回应。 “你看。”曹元洲继续说：“只有你目光独到。” “哦对了。”曹元洲带着坏笑继续说：“戒律堂冗员严重，今年汤遂长老就委屈一下，只收这一个徒弟。” 曹元洲拍拍汤遂肩膀：“弟子再精不再多，庞顺好好培养，说不定也是个的人才呢。” 第51章 中毒？ 百药堂的弟子给酥绵包扎好伤口以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木冉摸着酥绵的手腕，眉头皱在一起很久没有舒展。 “师父，酥绵姐姐很严重吗？”乐桃小心地问。 十三更是投来急切的目光。 木冉很喜欢自己新收的小徒弟，不忍心见她殚精竭虑的样子，微笑着说：“酥绵身上的伤看着吓人，但实际上并不严重，都是皮外伤。” 十三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此酥绵就可以顺利行拜师礼，他们离那个位置更近一步。 木冉继续说：“酥绵没有什么事，倒是另外那姑娘伤的严重，能不能挺过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幻云姐姐！”乐桃又赶紧跑到另外的房间看望慕幻云。 十三想离开，但他觉得木冉似乎有意隐瞒什么，难道是酥绵身体里有其他秘密？ “酥绵她……没事吗？” 木冉抬眼带着笑意看向十三：“你是想让我说，她有事……还是没事呢？” 十三不悦地皱起眉头，自从木冉接手百药堂，就再没参与过什么纷争，最喜欢隔岸观火，只要不烧到他，他什么也不管。 “木冉长老，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她体内……” “没有任何内力运作迹象。”木冉打断十三的话。 十三心头一滞，不知是喜还是悲，酥绵真的不可以运用内力，那在考核时一连击败尽二十人全是因为她身法敏捷？ “那她真的一点儿内力都没有吗？”十三还是觉得不对，自己不是没有和酥绵交手过，她再厉害也不能一连打败二十几人啊。 木冉却点点头：“她体内的确没有察觉有一丝内力，但丹田没有任何问题，可能单纯是她悟性不够。” “悟性……” 十三怎么也不会相信，酥绵如此聪慧，功夫更是上乘，偏偏在内力方面悟性差？ “算算时辰，酥绵也快醒了，你不去给她准备些吃食吗？” 木冉说完，十三忽地想起来，酥绵是不是要吃鸡腿？ 他向着木冉俯身行礼：“劳烦长老看顾。” 十三走后，木冉走到窗边的茶桌上，端起一杯茶慢慢品。 “既然醒了，何必装睡？” 话落，躺在病床上的女子悄然睁开双眸，眸中神色平淡如水。 “只是不想睁眼。” 酥绵觉得自己浑身都痛，唯剩的力气就只想用来呼吸。 “把蛊虫挖出来躲避追踪的，你是第一个。” “狼群追着我跑，显然是有人故意针对。”酥绵哑着声音回答。 “两对蛊虫，你可要赔钱。”木冉柔声说。 酥绵轻咳几声，眼睛缓缓看向窗边的木冉。 “长老不是已经收过补偿了吗？” 木冉饮茶的手一顿，有种偷东西被抓现行的感觉。 自己的确，留了一些酥绵的血液想做研究。 之前乐桃和他说从未见过酥绵的脉象，他还以为是乐桃年纪小，学艺不精。 今日他才知道，酥绵的脉象有多特别。 “长老为什么要我的血？”酥绵又问。 木冉缓步走到她身侧，垂头问：“你可曾中过什么毒？” 酥绵想想：“除了在幽谷，没人给我下过毒。” 木冉沉下眼眸，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酥绵见他神色异常，又想起在考核时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什么，她到现在也不清楚。 “我怎么了？” 木冉犹豫片刻，没打算瞒着酥绵：“你明明只有十几岁，可身体各部分机能却像百岁老人，就连心脏跳动频率都比普通人迟缓，包括你的情绪。” “情绪？”酥绵有些不明白：“我天生薄情寡性，没什么情绪。” 木冉不认同地摇头：“情绪人人都有，你也有。就像你不顾自身也要带慕幻云出来，就像你在乎保护乐桃。” “我只是不想欠她们。” “那你想吃东西的欲望呢？如果一会儿十三没给你鸡腿呢？” 酥绵立刻表情严肃起来，没有鸡腿真不行。 “你是一个正常人，只不过被压制了，悲痛、恐惧、大喜或大悲，都会以另外的形式体现，例如……吃东西或者睡觉。” 酥绵听着只觉得莫名其妙，她爱吃爱睡是与生俱来的。 “所以你是觉得有人给我下压制情绪的毒？他目的是什么？” 木冉也不清楚，只能说自己的猜测：“也不一定是毒，起码到目前为止，只是压制情绪而已，还没有其他不良反应。” “还让你因祸得福，身在幻阵之中必会看见自己最恐惧或者最难忘的场面，而对你几乎没什么影响。” 酥绵想到自己在树林中看见的人和听见的声音，原来都是幻觉。 “那我不能用内力……” 木冉知道酥绵想问什么：“很可能与这一点有关。” 百药阁最擅长研制各种毒药，都没见过此毒。 酥绵摸着自己丹田位置，能用内力是她从小的愿望，只是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才不得不放弃。 但现在，若是有机会改变，酥绵太想感受内力在体内运转是什么感觉了。 “可否为我解毒？”酥绵忽然严肃地说。 木冉对着酥绵逐渐勾起唇角：“自然可以，但要知道问题所在，一瓶血可不够。” 血不是问题，可酥绵担心南燕至宝在自己体内会不会被木冉发现。 一旦走漏消息，她一定会引来三国的追杀。 “长老已经有一瓶了，要是没有什么进展，我的血也不是您想要就能要的，是不是毒还不一定，更何况我现在也挺好，既然木冉长老觉得为难，那便算了。” 酥绵说罢，又闭起眼睛，不再理会木冉。 “诶？”木冉转身看又要睡觉的酥绵，心急地说：“好好好，我暂时先不要，那你也得配合我，让我好好研究。” “成交。”酥绵回答，眼睛都没睁。 主要是她真的太累了，又想睡觉，这时却闻到鸡肉香气，即将陷入沉睡的酥绵又睁开眼睛。 刚刚连说话声音都很小的酥绵，此时竟然“噌”地坐起来，眼巴巴看向十三手中两只大鸡腿。 木冉看酥绵现在这副样子，只觉得浪费了他好多珍贵草药，不如救治另外一个。 酥绵看向木冉，木冉知道她的真实情况不想让十三知道，他也想研究酥绵体内的秘密，既然目标达成一致，木冉就不会告诉十三。 “那我去看看另一个，你……”木冉指着已经一手一个鸡腿的酥绵。 “还是别吃太油腻的好。”虽然木冉知道自己说了也是废话，便拂手离去。 酥绵鸡腿啃得香，十三一直看着，这会儿酥绵哪还有刚出来时那样的破碎感。 “恭喜主子夺得魁首。” “嗯。” 酥绵没搭理十三，认真啃着鸡腿，在考核时，她可太想念这个味道了。 “主子……可否讲讲，自己是怎么一人击败二十多人的？” 酥绵啃鸡腿的动作微不可察的一顿，继续装作不在意一般吃着。 第52章 凤凌剑 “不是说考核时具体情况会有千丝堂探子通报吗？” 酥绵一边啃一边疑惑地问：“难道你没关注？” “当然不是。”十三解释说：“只是探子传回的消息颇为邪乎，毕竟不是亲眼所见，不知他们是否夸大其词。” 酥绵黑瞳透彻，隐约反射着烛光。 “那你和我说说，探子是怎么传的？” 她是怎么打败那二十几人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十三没有多想，就按照探子带回的消息告诉酥绵。 酥绵听后心中大惊，打斗间可使兵器发出鸟鸣的功法的确是南燕皇室绝不外传的“百鸟朝凤”！ 至于十三所说的红色内力，酥绵不知道那是什么，很可能是雾气混合的血气。 但百鸟朝凤这门功法，需要极强的内力才能带动兵器发出鸟鸣声，而且她根本就没有学过，又怎么会突然使出呢？ 不会也和公主给她的南燕至宝有关。 传闻得到南燕至宝者，可以统一四国，难道指的就是这套功法？ 那公主要自己交给北黎太子的珠子又是什么作用，功法还能继续传给萧衍？ 可一套功法再厉害，又怎么能统一四国？ “主子，难道探子说的都是真的？” 酥绵许久没有回应，这让十三的心越来越紧张。 “怎么可能，那时辛焱重伤，方子琪袖手旁观，剩下的人自己都没有内力，还轻视我，这才让我有机可乘，我若有那样的本事，就不会这样狼狈，更不用与你合作。” 酥绵说的真诚，十三也觉得这是最合理的回答。 酥绵若真有内力，绝不会让自己陷入任何危险之中。 吃饱后，酥绵又沉沉睡过去。 吃了睡，睡了吃，就这样持续三天，酥绵竟然好得与往日一样，这样的恢复速度，任谁都很羡慕。 慕幻云在第四天醒来，才算是脱离危险，此前乐桃忙前忙后，看见慕幻云醒了，直接扑在她怀里哭了半晌。 又过了三天，新人敬神和酥绵的拜师典礼一同举行，场面非常隆重，要幽谷所有人出席。 毕竟是谷主收徒，是整个幽谷的大事。 十三为酥绵梳上一个更飒爽的马尾，系上一根红绸带，穿着一袭黑衣，和其他通过考核的地影一起站在祭神台。 祭神台上矗立着一个高耸入云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刻着不同人的名字。 “幽谷自诞生开始，这石碑就立在这里，但凡是通过考核的，无论是地影还是谷主，死后名字都会被刻在石碑上。” 曹元洲扬声说：“希望以后，你们的名字可以晚些出现在这里。” 而后桑炉宣布拜师礼开始。 酥绵独自走上石阶，一步一步向曹元洲走去。 曹元洲站在祭神台上，表情肃穆，等酥绵在他身前跪下，行过拜师礼，又奉上茶盏。 “师父请喝茶。”酥绵说。 曹元洲接过茶水抿一口，随后将她扶起。 卸去她腰间的地影腰牌，又在桑炉拿着的托盘上，拿起一枚写着“暗”字腰牌重新挂上。 无功却晋升，原来谷主弟子还有这样的优待。 曹元洲又拿过一柄剑，剑鞘雪白上面雕刻着凤凰羽毛与火焰的纹路，用朱砂染色，一直蔓延到剑柄显露出凤头。 一直在台下冷眼看着的汤遂，在看见这柄剑以后也难掩心中的嫉妒。 “此剑是我三年前执行任务时偶然所得，乃第一铸剑师得意之作名为“凤凌”。 曹元洲对酥绵说：“今日为师将此剑传与你，可不要辜负它的威名。” 酥绵抬头望着凤凌剑一时间失神，她高举双手将凤凌剑握在手中，冰冷的触感瞬间从掌心直入心口。 这……曾是华阳公主的佩剑！ 三年前华阳公主暗中护送还是质子的萧衍逃离南燕时，亲手将此剑送给萧衍，若他回国途中遇见意外，便可拿此剑证明与华阳公主的身份。 怎么会在曹元洲手里…… “谷主！”汤遂在台下非常不满意谷主将凤凌剑传给酥绵。 “此等宝剑怎么可以轻易传给一个小姑娘！” 曹元洲冷眼看过去，语气满是不屑：“剑是我所得，我给自己徒弟有什么问题吗？不给她，难道给你吗？” 汤遂忽然被怼得哑口无言，却还是不甘心地说：“那也不能给她，宝剑认主，恐怕她连剑都拔不出来。” 酥绵闻言有些失落的沉下眸子，第一铸剑师打造的宝剑必用内力才可拔出。 当初华阳公主习武时，也曾将剑教给她，削铁如泥的宝剑在她手里，就如废铁一般。 人可以挑选佩剑，宝剑也会挑选主人。 根据每个人不同的内力选择与之能发挥最大作用的那个人，如果内力不合，哪怕可以拔出剑，也不会顺手。 酥绵想着握住剑柄，只稍稍用力便听细微的“咔”一声。 酥绵一愣，自己这是……能拔出来？ 但她一点儿内力都没有啊，而且之前自己是不行的啊？ 想半天，酥绵明白了……这把是假的。 她动作很小，其他人站的远自然没有注意，但站在她身侧的曹元洲看见后双眼直泛光。 他当初得到凤凌剑后，因为内力不合，此剑异常难用，只能好好封存，没想到酥绵竟然可以这么轻易将剑拔出。 他之前只是觉得，如果酥绵真的会南燕百鸟朝凤的功法，那用此剑正合适，还真让他猜对了。 这回曹元洲心里又得意起来，他高傲地仰着下巴对下面所有人说。 “那好！既然汤遂长老觉得此剑不能传给酥绵，那就能者得之。” 第53章 试剑 曹元洲没有问祖宗意见，就从供台上拿下一颗苹果。 “无论是银月还是地影，或者是黄衣、蓝衣，只要能用此剑劈碎我扔的供果，此剑就传给谁。”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全都暗自欣喜，跃跃欲试。 酥绵更是吃惊，疑惑的看着曹元洲，却看见他对自己眨眨眼，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不是，你拿一个假剑谁不能劈苹果啊？ 汤遂心中得意：“谷主说的可是真的？”他虽然只是一个银月，可论武功内力不比曹元洲差，就算给他一把铁锹，劈一个苹果也轻而易举。 “当然是真的，就由汤遂长老上来试试。” 酥绵麻了，虽然剑是假的，可它做的真啊，这马上就要给汤遂，酥绵心里很不开心。 汤遂不客气走上天台，随手抓过凤凌剑。 酥绵没松手，向前一趔趄，双手还紧紧抓着。 汤遂：[?_??] 酥绵：(?｀∧′) 汤遂再次用力，使劲从酥绵手里把剑抢下来。 酥绵不得不松手，有些不悦地站到一旁。 心想这柄剑一定要被汤遂抢走了，她只能用这是假剑来安慰自己，才能稍稍好受一些。 其他弟子也很失落，说是谁都可以，但汤遂长老先行试剑，那不就是他的。 所有人都等着汤遂长老拔出剑砍碎苹果得到凤凌剑，这似乎已经是大家公认的结果。 只有曹元洲和桑炉不同，他们私下试过此剑，别说精准的砍碎苹果，就连正常挥动都难。 但公认的结果并没有上演，众目睽睽之下，汤遂长老运用了十足的内力，将剑身艰难地拔出。 剑身刚刚脱离剑鞘，就落在地上，好似整个剑有了意识，在反抗他。 汤遂双手握着剑柄，让剑不整个掉落都非常吃力。 曹元洲预料之中，对着汤遂扔出苹果，结果可想而知，汤遂连把剑拿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就是内力不和的结果。 “看来汤遂长老并不适合此剑。”曹元洲说。 酥绵歪着脑袋，看汤遂满头大汗，最后不甘心地松手把剑扔在地上。 不是假剑也认主？ 还是汤遂真的很废？ 汤遂长老拿凤凌剑都如此吃力，现在他扔了剑，也因为刚刚内力消耗过度而有些头晕，只能站在原地，微作调息。 “还有其他人想上来试试吗？”曹元洲喊道。 虽然汤遂用亲身证明，此剑的确认主，但依旧有不死心的人上来拔剑。 酥绵就看着一个个上来的人，全都面目狰狞使出吃奶的力气，连剑都拔不出来。 少数有二十年以上内力的人才勉强拔剑，却也不能控制。 直到再也没有一人敢上前尝试，个个面如死灰，名剑果然认主，真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拿起来。 “我们这些长老都不能，酥绵一个小丫头，还能用这把剑不成？”汤遂依旧不死心。 曹元洲对酥绵说：“绵绵，你也来试试。” 汤遂冷哼一声，负手站在一侧，就等着酥绵同样拔不出来。 酥绵也有些迟疑，难道这把剑是真的？ 可若是真的，凤凌剑又怎么会认她为主？ 酥绵严肃地走到汤遂身边，接过宝剑，然后随手将剑拔了出来。 没有用任何力气。 刚刚还满眼不屑的汤遂，此时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酥绵。 这怎么可能…… 在自己手里似有千斤重的剑，在酥绵手里好像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 被近距离冲击的汤遂，察觉到酥绵眼底像看废物的眼神，他的瞳孔都颤抖了。 “有那么难吗？”酥绵小声问。 汤遂受的打击更深了。 酥绵是真的很不明白，这把假剑哪有那么大威力，她一个没有内力的人都能拿起来。 “绵绵。”曹元洲喊一声，对着酥绵扔出供果。 酥绵拿剑向上一扫，苹果瞬间裂开两瓣。酥绵又快速转动手腕，持剑直刺，剑尖插中一半，她抬手接住另外一半。 咬一口脆脆的苹果，酥绵又歪头看汤遂：“真的有那么难吗？” 汤遂再再次受到打击，差点儿吐血。 酥绵把剑尖上的苹果拿下来，递给曹元洲：“师父，吃苹果吗？” 曹元洲伸手接过，也在汤遂面前咔嚓咔嚓啃起来。 “现在还有其他人想上来试试吗？”曹元洲喊道。 之前看不起酥绵的人此时脸色都好看极了，红的、白的、紫的、黑的。 台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啃着苹果像是在看一场变脸好戏。 所有人都低着头，谷主扬声宣布：“凤凌剑属于酥绵，新人祭神仪式继续。” 下人给祖宗们换上一份供果，曹元洲带着酥绵走向最后的高台，和其他地影一同为石碑敬香。 然后曹元洲和酥绵转过身，面向众人。 刚刚站起的十多个地影，又齐齐单膝下跪，齐声喊道：“拜见谷主，拜见大师姐！” “大师姐？”酥绵小声嘀咕。 曹元洲不厌其烦小声解释：“每届考核无论年龄大小，都按照通过考核的名次排序，你可不就是大师姐。” 酥绵转眼看向祭神台下的人，从银月、耀星，到天影、风影、暗影都依次分站两侧。 而偌大的平台中央只有十几个地影站成一个方队，头上系着红发带，表示真正成为一名杀手。 那十几条飘扬的红色发带，在人群中显得孤零零的。 酥绵看那些面孔，她熟悉的不熟悉的，和她同一阵营的，或者为难她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此时全都跪在台下，显得如此渺小。 她忽然想自己曾经站在下面的时候，也是这样小吗？ 酥绵想起最开始到地影苑时那样热闹的景象，往日纷争和殚精竭虑在这一刻，好像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听见曹元洲说：“都起来，希望你们日后都能逆天改命，节节高升。” 酥绵忽地看见台下慕幻云和乐桃，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其他长老的收徒礼不用单独搞这些阵仗，都是私下磕头敬茶便算礼成。 酥绵和慕幻云只去过乐桃的拜师礼，见证乐桃正式成为木冉长老弟子进入百药堂。 也因为乐桃并没有参与考核，所以是这一届的小师妹，慕幻云倒是捡漏成了三师姐。 第54章 第一个任务 酥绵在无影阁附近得到一个单独的小院。 院中绿荫葱郁，空气清新，悠远静谧，一座二层小楼立在院子中央，前面有一棵巨大的老槐树，酥绵让十三在下面扎了一个秋千。 楼后是一片小花园，目前还空着，等酥绵自己考虑要种什么。 酥绵住在二楼阳光最好的房间，清晨打开窗，第一缕最美的阳光便会洒在她身上。 按照她身为暗影的等级，除了蓝衣是不能有其他仆人的，但因为她是谷主弟子，所以曹元洲又给她配了一个厨子，一个做杂活的，平日只在一层活动，对酥绵倒是没有什么影响。 他们穿着是灰色衣袍，看样子这才是幽谷中真正的仆人，和蓝衣不一样。 方子琪的名次是第六，他和慕幻云并没有拜师，和其他没师父的地影一同住在一号地影院。 刚刚经历过人员锐减，现在各组的人住在一起，反而和谐起来。 悠闲的日子不会过得太长，三天后第一次任务分发下来。 “主子虽然已经是暗影，但因为是第一次执行任务，所以也要和地影一起执行地影级别任务。” 十三在酥绵的书桌上放着六个卷轴，就是这次的六个任务，酥绵可以先挑选。 酥绵直接将六个全打开，不看内容，只看地点。 若没有她想去的地方，就接一个最简单的，她才不想为难自己。 但中间卷轴上出现的“北黎”两个字让酥绵眼睛一亮，立刻拿起来。 而北黎后面赫然又写着，寒城！ 是北黎皇都，岂不就是萧衍所在之地。 “就这个。” “主子不看具体任务的内容吗？”十三问。 酥绵抬眼看向十三，认真地说：“我有你。” 十三心脏猛跳，这酥绵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啊，把利用说得这样……难以拒绝。 十三只能点头：“这次任务可以三人组队，主子有心仪人选吗？” 酥绵没说话，组队这件事情，她选不选根本不重要。 “绵绵大师姐啊！！”一声难听的叫喊从院外传来。 酥绵看向十三，就好像在说。 ‘看，队友自己就来了。’ 慕幻云率先跑上楼，明明早上还半死不活的人，听见要执行任务，还可以组队以后，直接健步如飞的跑到酥绵这里。 “绵绵大师姐，我们一组。”慕幻云抱住酥绵的胳膊，左右摇晃。 这会儿，乐桃也进来了。 乐桃：“姐姐不会丢下我，让我和别人一组自生自灭？不会，不会。” 酥绵扶额，和谁组队她当然无所谓，只是怕会影响她找萧衍的计划。 “可以是可以，但执行任务期间，你们必须听从我的安排，不可擅自行动。” 乐桃：“那当然。” 慕幻云：“我肯定听你的。” 随后，酥绵把自己选中的信封递给她们，自己睡觉去了。 酥绵三人准备出发时，按规定先去百药堂领药，正好遇见方子琪。 方子琪有心想要缓和关系，刚要说话，三个女生几乎没看他一眼便走入百药堂。 他们各自领两颗药丸，蓝衣和杀手各一颗。 方子琪拿着药有些迟疑，他们并不知道这些药的作用，他转身问阿瑶：“这是……毒药？” 怕他们出谷以后就跑，所以先服毒才能出谷？ 酥绵直接吞下一颗，另一颗给十三。 “你不怕是毒？”方子琪问。 酥绵冷声说：“这是解药。” 方子琪一愣：“什么解药？我们中毒了？” 乐桃思索片刻，解释说：“其实我们进入幽谷的那一刻，就已经中毒了，只不过解药一直混在我们的饮食里，才没有发现。” 她也是进入百药堂才知道这些事情的。 “我们现在服下的解药只能维持一个月，时间过了就会毒发身亡。” 酥绵早就猜到幽谷一定会用毒来控制谷中所有人，不然就像十三这般厉害的人，若是没有生命威胁，又怎么会顾忌规矩。 三个女生对此事并没有什么反应，酥绵是无所谓，乐桃是震惊过了，慕幻云一直心事重重，也从未打算离开幽谷。 北黎寒城，四国中最冷的皇城，哪怕如今已经四月，但在寒城仍然大雪漫天。 入夜后，寒城街道上便很少见人走动，唯有灯火通明的水仙阁，偶尔有人掀开厚重的挡风门帘，钻入光影中。 “慕老板来了！” 慕兴腾带着一身寒气进来，就看见浓妆艳抹的妈妈向自己靠来。 “把嫣儿姑娘给爷叫来！”慕兴腾大大咧咧地说。 “慕老板您来得不巧，嫣儿姑娘已经有客了，我叫别的姑娘陪您。” 慕兴腾脚步一顿，不耐烦地吼道：“那你不早说，爷就喜欢嫣儿姑娘，白来一趟。” 他说罢，就要离开。 “慕老板，慕老板！”妈妈拦住慕兴腾的去路，赔着笑脸说。 “前日子阁中来了个水灵的，爷不掌掌眼？” 慕兴腾显然不感兴趣，继续往外走。 “慕老板，那姑娘可是南燕来的，那叫一个惹人怜。” “南燕？”慕兴腾停下脚步，南燕山水养人，那里来的姑娘都美。 “新来的？” 妈妈笑着回答：“对，新新儿的！就是这个价钱……呃……” 慕兴腾扔给妈妈一锭银子：“我兴盛镖局最不缺的，就是钱！” “好好好，慕老板您在房间稍等，瑶儿姑娘这就来！” 屋内烛光摇曳，弥漫着一股异香，红色纱帘层层叠叠，整间屋子都透着令人头昏脑涨的气息。 “叮铃铃，叮铃铃。” 一串清脆的铜铃声从慕兴腾身后响起，他转身透过几层纱帘看见一女子身影。 “你就是瑶儿姑娘？” “是。”女子柔声回答，缓步走近。 “听说你是从南燕来的？这一路定是吃了不少苦。” “亡国之人，被贩卖至此，不知慕老板可否收留？”女子声音清冷，说话时没有夹杂什么情绪，却让人听了就心生怜爱。 “你多大了。” “十六。” “十六，好年纪啊。”慕兴腾感慨道：“我曾经有个女儿，现在应该也十六了。” 第55章 父亲 “是吗？” 红纱帐后，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您的女儿一定不会像我一样命苦。” 慕兴腾笑着说：“应该，只要她够聪明。” “慕老板为何这样说？” “年前镖局走丢一单货物，按照规矩我们要十倍赔偿，奈何丢失的货物极其贵重，恐怕要把整个家业都要搭进去，可谁知那商人看上我家女儿了！真是上天都在眷顾我！” 那身形顿了下，说：“那可是你的亲女儿。” “一个丫头片子而已，再说那户人家主母相貌平平，我女儿长得可带劲，只要她能利用自己的好相貌，过得不会差。” “可她也才十六岁。” 说话的声音没了刚刚的好脾气，慕兴腾好奇地掀开层层红纱，迫不及待地想看见纱后的身影。 最后一层纱帘掀开，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兴盛镖局老板，慕兴腾，42岁，卒。” 女子说罢，提刀刺向他心口。 此时，慕兴腾身后也突然闪出一男子身影，手持双刀直接砍在慕兴腾背部。 “铛，铛。”两声，只见慕兴腾后背的衣服被割开，露出金晃晃的内衫。 “金丝软甲！”男子心道不好，立刻收刀闪身挡在女子面前。 在这一瞬间，强烈的内力冲击过来，男子硬生生扛下，向后踉跄。 “十三！” 女子正是酥绵，她立刻扶住十三，再次抬眼时，慕兴腾已然跳窗逃走。 十三从窗口向下张望，街道上空无一人。 “我们暴露了，快走。” “嗯。” 在银甲军赶来之前，他们快速抹去痕迹离开。 虽说四国都不敢轻易招惹幽谷，但各国都在想尽一切办法清除幽谷在本国的暗桩和势力，又偷偷资助幽谷在他国的势力，想从中获得他国信息。 也是这次出来之后酥绵才知道幽谷的联络网到底有多大。 这一路上，幽谷设下的暗桩比各国朝廷的都密集，不仅可以让他们以最快速度，畅通无阻地到达任何城池，甚至还能伪造他们的身份，成为任何人。 本次任务交给他们的联系点不过是凤毛麟角，而且每个暗桩只用一次，任务结束暗桩位置和人员都会更换。 这样的暗桩以幽谷为中心蔓延到四国各地，甚至是皇都，如若不是中立，还真能颠覆四国，这不比什么南燕至宝好用？ 酥绵和十三回到落脚的驿站，一进入房间几人都紧张地围过来。 慕幻云双手用力握在一起：“杀……杀了？” 酥绵摇头。 慕幻云松下一口气，又提起一口气。 任务失败她们三人都会死，自己便罢了，可酥绵和乐桃还有大好前程，决不能毁在她手里。 “怎么回事？”乐桃给酥绵倒了一杯水。 “他身上竟然有金丝软甲，早知道就不用迷香，用毒药好了。”酥绵说。 “对不起……”慕幻云下意识地说。 乐桃看过去，疑惑地问：“这又和你没关系，幻云姐姐对不起什么？应该是我的迷药没配好，不然怎么能让他逃跑。” 慕幻云沉下眼眸，她知道慕兴腾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穿着金丝软甲，睡觉、办事都不脱。 她是知道的，却没能告诉酥绵。 酥绵盯着慕幻云，她一直低着头，也许并没有感受到酥绵的目光。 “这次是我心急，我们再重新计划便是。”酥绵说：“乐桃，你给十三看看，他受伤了。” “好。” 一进入寒城，酥绵就想办法联系萧衍，华阳公主说寒城最大的酒楼幕后老板就是萧衍，只要在信上画一片羽毛交给掌柜，自会有人联系。 酥绵到的当天就将信交出去，但一直没得到回应。 乐桃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她小声安慰慕幻云：“姐姐家不就在寒城？这次执行任务，姐姐可以偷偷回家看看。” 乐桃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一直低沉的慕幻云心情好些，可慕幻云却听见“回家”二字时，眉头皱得更深了。 “小二、小八，你们两人去慕府和镖局守着，探探慕兴腾都何时出门。” 慕幻云转头对酥绵说：“按照他的性格，知道幽谷在追杀他，定会躲在房间里，连卧室门都不出。” 酥绵微蹙着眉毛，并没有怀疑慕幻云所说真假，又思索起来。 “如果是这样，他不出来，我们就要进去。” “慕府内高手众多，防卫森严，我们就只有六人恐怕很难进入。”十三直接推翻酥绵的想法。 “是的，而且院内设有机关，就是防止飞贼进入偷镖。” 酥绵满脸严肃地拿起桌上一张又大又圆的饼，狠狠咬下一口：“那就逼他出来，用火烧了他的屋子。” “纵火太过显眼，既是打草惊蛇，也不容易撤离，别忘了，他已经知道我们来了。”十三再次推翻酥绵的想法。 酥绵瞥十三一眼，不说话了，狠狠啃几口饼，翻身滚到床里睡觉去了。 “或许……我能进去。” 许久，慕幻云才小声说。 “酥绵姐姐说那么多办法都不行，幻云姐姐有什么办法？”乐桃问。 “我可以……” “不需要你出面。”酥绵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闷着声音打断慕幻云。 慕幻云眸子闪烁两下，转头看着酥绵背影。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酥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重复：“这次任务，你只负责接应和撤离，你们答应过我，一切听我安排。” “他是我父亲，这房间里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空气更加寂静了，乐桃不可置信地看向慕幻云。 他们怎么会接下这样的任务。 “幻云姐姐……” 慕幻云坐在床边，陷入回忆之中“其实在没有丢镖之前，他也算是个好父亲。会抱着我荡秋千，带我一起骑马狩猎，还亲自做饭给我吃。” 慕幻云说着眼里就布满泪水：“所以当镖局面临巨额赔偿的时候，我是自愿去抵债的。” “只不过是那商户的夫人容不下我，当天就又把我发卖了，才兜兜转转进入幽谷，但我并不后悔最初的决定。” 酥绵背对着所有人睁开双眼，可她今日见到的那人，绝不是慕幻云口中的好父亲。 “幻云姐姐。”乐桃心疼地握着慕幻云的手：“我们不接这个任务了，我们回去。” 慕幻云眼底掩不住的哀伤：“上过幽谷暗杀名单的人，怎么可能逃过？” 小八补充说：“就算我们任务失败，任务也不会消失，原本地影级的任务还会上升一层，成为暗影级任务，若再不成，继续升，哪怕最后谷主出面，也要目标死亡。” 第56章 回家 “绵绵，我只有一个要求，不……是请求。”慕幻云扶着酥绵的肩膀说：“我想知道，买我爹性命的买主是谁。” 买主信息在幽谷是绝对保密的，但酥绵可以出入无影阁，若是愿意，想知道一个地影级任务的买主轻而易举。 “你想报仇？”酥绵问。 “我得知道到底是谁。”慕幻云回答。 “回幽谷，我帮你查。” 酥绵答应了，慕幻云苦笑勾勾唇。 十三调息完身体后，冷声说：“其实你并不了解你父亲。” 小八和小二还是在兴盛镖局和慕府守了三天，慕兴腾果真连个头都没露。 这里到幽谷来回需要十天，所以给他们的时间只有二十天，本是时间充裕，却不容他们这样耗下去。 第四天一大早，一辆精致宽大的马车停在慕府门口，马车前挂着两个灯笼，上面写着“程”字。 一个穿着华贵，梳着妇人头，满头珠翠，身上挂满名贵珠宝的女子从小窗露头。 守门的两名家丁看见如此华贵的马车都好奇的探出头。 “这是谁呀？” “不知道。” “看这装扮，会不会是夫人的客人？” “夫人都疯了，哪里还能邀请客人？” 一名家丁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对着马车行了一礼。 “敢问是哪位贵客？” 随后马车中下来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她轻瞥一眼家丁，冷声道：“程府云姨娘回娘家探亲。” “云姨娘？” 家丁还没反应过来，又有声音从帘后传出。 “我不过刚离开一年，这就不认识我了。” 家丁听见这声音愣了愣，随后惊诧地说：“是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他对着身后那人喊：“快速禀报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酥绵将慕幻云搀扶下来，小二和十三都捧着高高的礼盒跟在后面进入慕府。 一路上丫鬟小厮全都艳羡地盯着慕幻云，都说大小姐是被送去抵债的，当初没有一个下人愿意跟着去，全都唯恐避之不及。 可现在一看，大小姐简直是因祸得福，过得比在慕府富贵多了。 酥绵几人被迎到正堂，几个丫鬟立刻殷勤地围上来。 “大小姐请喝茶，还有您最爱吃的山枣糕。”从小服侍慕幻云的丫头阿敏说。 “有心了。”慕幻云接过茶，抿了一口。 阿敏又笑着将山枣糕递到慕幻云身前，还暗中把酥绵挤远些，自己站在慕幻云身侧：“小姐没有阿敏照顾，都瘦了，也不知道小姐身边的人是怎么照顾您的。” 她一边说，还一边瞥酥绵，意有所指。 “这是阿敏亲手做的，小姐尝尝还合不合口味？” 慕幻云没什么胃口，只看一眼：“你做得向来不差，先放这儿，父亲母亲呢？” “老爷不知怎的这些天一直躲在屋里不出来，夫人她……” 阿敏欲言又止，只说：“已经去请了，小姐一会儿就知道了。” 慕幻云心中一沉“我娘到底怎么了！” “夫人她……” 慕幻云不想再听她磨叽，抬腿往后院走，刚走出正堂就看见被几人搀扶往这边赶来的慕夫人。 “娘！” 慕幻云大喊一声，跑上前去。 “云儿……我的云儿！” “娘，我在这里。” 慕幻云几步跑到慕夫人身前，看见慕夫人怀里的东西，顿时停下脚步。 “娘……” 慕夫人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用布扎成的娃娃，上面系着慕幻云小时候戴在脖子上的长命锁。 慕夫人一边晃着布娃娃一边喊着云儿，可慕幻云明明站在她面前，却好似不认识一般。 “我娘这是怎么了？” 服侍慕夫人的丫鬟秋红行礼后说：“夫人自从小姐走后，就一直和老爷闹着要找你，直到半年前，夫人自己偷偷跑去江城找你，可程府下人口口声声说不认识小姐，夫人闹了几天，那家夫人才说将您发卖了。” “夫人又找到人牙子打听，兜兜转转寻了几个月，彻底没了线索。” 秋红说着就哭出声来：“夫人在寻找小姐的路上还大病一场，回来茶饭不思，伤痛欲绝，终于是……撑不住了。” 慕幻云捂着嘴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可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流。 酥绵看见慕夫人的样子微皱起眉头，她看向十三，见十三也是一脸严肃。 他们以慕幻云贴身丫鬟和小厮的身份住在慕幻云以前的海棠院。 “绵绵，我娘她……” “你想放弃任务？”酥绵冷声问。 “这个时候，若是我爹也死了，我娘就真活不成了。” 慕幻云已经哭肿一双眼睛，她抓着酥绵的衣服“噗通”跪了下去。 “绵绵，我知道你聪明，你可不可以想想办法救救我爹，也是救我娘一命！” 酥绵垂眸看她跪在自己面前，她没有闪躲，也没有表情。 “你需要冷静冷静。” “酥绵，我求你，我求你！” 慕幻云哭得即将失控，酥绵递给十三一个眼神，下一刻十三就在慕幻云的身后将她敲晕。 “小二看好她，别让她坏事。” 小二抱起慕幻云将她放在床上，也有些为难。 “亲女弑父，如此天理不容的事情，也不能怪我主子心软。” 小二说完看见酥绵阴沉的面孔，只能低下头不再言语，可这样的事，再冷血的人也能理解。 “自然不能怪她，但我也不会因为她的孝心，搭上更多人的命。” 酥绵说完便带着十三离开，刚出房门就撞上阿敏。 “你这丫头怎么毛手毛脚的！”阿敏端着一盅汤差点儿洒酥绵身上，她却大喊大叫起来。 酥绵垂眸看她手中的汤，应该是刚出锅。 她正好饿了。 第57章 你又算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小姐最爱的鸽子汤啊，你伺候小姐竟然不知道？” “鸽子汤？”酥绵伸出手端着托盘：“给我。” “诶！”阿敏侧着身子避开：“你算什么东西，我和小姐一起长大，以前都是我伺候的。” 阿敏说着就要往屋里走，酥绵可一点儿要避让的意思都没有。 “你有没有眼力见，让开！”阿敏嫌弃地瞪酥绵：“鸽子汤要是凉了，我就让小姐把你发卖了！” 酥绵身后的十三冷笑一声，对阿敏说：“这么说云姨娘还能听你的？” “那当然，在府里我就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小时候小姐的首饰都能和我一起戴呢！” 阿敏说着高傲地抬起下巴，看看十三那样俊美的样貌，她又转变语气对十三说。 “你若是识相一些，就把这没眼力见的东西拉开，以后我自然会在小姐面前，为你好好美言几句。” 酥绵微愣，转头看向十三，心中暗道红颜祸水。 “云姨娘在休息，你不必去打扰，还是给我。” 酥绵说着握住阿敏手中的托盘，阿敏不肯松手，与酥绵争抢起来。 酥绵看上去没什么威胁，此时拿着托盘动也没动，可阿敏发现自己用尽力气也不能让酥绵皱一下眉头。 她气急败坏地松手，对着酥绵叫骂：“我在幕府也是一等女使！老爷都经常照顾我，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和我争！” 阿敏说着扬起手，一个巴掌就扇下来。 酥绵没躲，因为她知道巴掌不会打在她身上。 十三一把握住阿敏手腕，琥珀色的眸子仿佛能射出锐利的光。 “你又算什么东西？”阴森的声音传入阿敏耳朵，十三抬腿一脚踹在阿敏肚子上。 阿敏整个人都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阿敏躺在地上，起初是懵的，感受到腹中的痛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踹飞了！ 她挣扎起身，顿时吐出一口血，看见地上刺眼的红色，她才真正慌乱起来。 抬眼看去，酥绵依旧一副平静的样子站在那里，阿敏这才感觉，酥绵和她身后的男人身上都弥漫着一股可怕的气息。 这时酥绵勾起一抹笑，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到她的面前。 “你……你想做什么？” 酥绵垂眸看她，认真问：“你真与云姨娘那么好，为何当初不肯她跟着一起来？” “我……”阿敏慌乱地说：“是……老爷让我留下的，老爷不让我走！” “这么说，你是想和云姨娘一起走了？” “那当然！”阿敏眼珠一转继续说：“我和小姐情同姐妹，自然不愿意离开小姐。” 酥绵又问：“那现在慕老爷又能让你走了？” “我……我可以去求老爷，夫人已经疯了，我不想小姐也没人照顾。” 阿敏说完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说……你看上去年纪不大，需……需要有人分担。” “好啊。”酥绵将阿敏从地上搀扶起，阿敏肚子疼得难受根本不能动弹，但酥绵丝毫不在意，硬生生将她拉起。 “既然这样，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大夫人送到云姨娘身边的掌事丫鬟，云姨娘身边人的任用由我全权负责，若是你家老爷愿意，我可以带你走，只要你清楚到底谁是主子。” 阿敏这才听出来，原来小姐在程府过得并不是那么自在，身边的人也全都是大夫人派来的眼线。 但…… 阿敏看酥绵双手细嫩，明明是丫鬟，皮肤却比小姐还水嫩。 不管怎么样，也比快要没落的镖局强啊，只不过就是换个人巴结而已。 “妹妹说得有理，我这就去求老爷，让老爷放我去照顾小姐。” “听说你们老爷最近闭门不出，云姨娘回来也不见他来看一眼，怎么你就能见到慕老爷？” 阿敏谄媚地笑着对酥绵说：“老爷遇到仇家来寻仇，所以躲起来了，但我看他就是小题大做，他那院子全都是机关，谁敢进去。” “那你能见？” “当然！”阿敏非常得意：“这些时日都是我给老爷送饭菜，只有我知道机关位置。” “我只给你一晚的时间。” 酥绵说完端着鸽子汤转身回房，阿敏也顾不得疼痛，赶紧往慕老爷的院子走。 十三跟上来，在酥绵耳侧说：“有眼睛。” “不必理会，跟着阿敏，若有机会……” 酥绵侧眸思索片刻，然后用正常的声音说：“毕竟是幻云的父亲，既然她心软不肯下手，那你摸清位置便可，不必下手。” “是。”随后，十三转头离开。 在慕府一个偏僻的小院中，阿敏拎着一食盒的饭菜推开院门。 然后在院子中七拐八拐才到中间的小屋。 当—当当—当当当。 随后有人将门打开，搂着阿敏的腰将她揽到房中。 “啊！”阿敏惊呼一声，被十三踹的那一脚，她到现在都在疼。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竟然一点儿都不怜惜她的男人。 “你轻点儿。”阿敏抱怨道。 “怎么了？”慕兴腾来不及吃什么饭菜，把食盒接过来放在桌子上，就抱起阿敏往床边走。 “往日都是你自己往我怀里钻，今天装起矜持了？” “还不是因为你那好女儿带回来的丫鬟小厮，根本就不像个下人！” 慕兴腾解衣服的手一顿，眸子中显露出怀疑，严肃地问：“怎么不像下人？” 阿敏气哄哄地说：“还以为你那好女儿过得能有多好，结果她身边的人全是程府大夫人的眼线，用什么人都不能自己做主，过得还不如那个丫鬟！” 慕兴腾放下心，叹出一口气。 又带着厌恶的语气说：“那是她蠢，不知道好好利用自己的那副容貌，既然她没啥本事，我也不用指望她了。” 他说完和阿敏亲吻起来，没有注意到阿敏眼里嫌弃的神色。 阿敏轻轻推开慕兴腾，随后说：“老爷指望不上女儿，可以指望我啊。” “你？” “今天你女儿身边的掌事女使答应我，可以带我回程府，要我去了，一定比小姐有用。” 慕兴腾眉头皱起，掐着阿敏的下巴质问：“我看你是觉得镖局要落魄，想另攀高枝了！” 说罢，慕兴腾狠狠在阿敏的嘴上咬了一口。 阿敏吃痛地喊叫一声，用力推开慕兴腾。 “老爷，我陪你那么久，还信不过我？”阿敏柔若无骨地搂住慕兴腾的脖子。 “只要我去了，一定可以取代大夫人的位置，到时候程家那么多家产，只要分得一点儿就够养活整个镖局了。” 慕兴腾冷笑翻身躺在阿敏身侧：“当初你哭着求着让我留下你，不想跟着幻云一起吃苦，现在看见幻云穿金戴银你又想走了？我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阿敏肚子疼得难受，慕兴腾这边一时半会儿还说不通，她一着急肚子更疼了。 慕兴腾老了，越来越担不起事，现在只会龟缩在小院，连门都不出。 大夫人还是个疯子，兴盛镖局之前是威名赫赫，可现在连个管事的人都没有，之前的总镖头都去别家镖局了。 她必须给自己再谋个出路！ 阿敏摸着自己肚子，忽然计上心来：“老爷……我怀你的孩子了。” 第58章 疯癫 慕兴腾一愣，立刻坐起身看向阿敏。 “当真？” 阿敏委屈地点头：“您向夫人的爹娘发誓永不纳妾，后来碍于夫人娘家势力，也不敢给阿敏一个名分。阿敏是心甘情愿跟着您，可现在我有了您的孩子，若是肚子大起来，该怎么解释？” 慕兴腾眼中露出浓重的惊恐：“岳丈在朝为官，有些势力，决不能让他知道此事。” 慕兴腾拉着阿敏的手，刚想说让她把孩子流掉，又转念想：“可是……她入府快二十年，连个男丁都没给我生。现在你怀上我的孩子，估计岳丈也无话可说。” “可苏大人若知晓，定会来府中探望，那夫人疯了的事情，又怎么瞒得住？” “这。”的确不能让他们知道夫人疯了。 “所以，老爷让我离开慕府是最好的办法。” 阿敏贴在慕兴腾怀里说：“我去程府，自然可以保住这个孩子。若是个男孩儿，那程家偌大家业，以后说不定就是您的了。” “可是……” “老爷。”阿敏娇柔地在慕兴腾的颈窝蹭蹭：“您不是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吗？” “我考虑考虑……让我想想……” 快到晚饭时，慕幻云突然惊醒：“爹……娘！” 她大喊一声，从床上坐起。 房间里空无一人，一种不好的预感开始在心中弥漫。 她踉跄的走下床，还没有推开门就听见院子外有女人的尖叫声。 “娘！” 慕幻云推开门跑出去，看见酥绵手里拿着一个鸽子腿在啃。 “酥绵……”她一把拉住酥绵问：“你动手了？” 酥绵嚼着嘴里的肉，看看手上的鸽子腿。 “是十三动的手。” 慕幻云脑中嗡的一声，后退几步险些摔倒，还好小二及时扶住她。 “不过是你那侍婢要先打我的。”酥绵继续说：“不能怪十三。” “侍婢？”慕幻云疑惑地看着酥绵。 “我爹呢？” 酥绵继续啃着鸽子腿，一边往外走：“我们现在去。” 慕幻云大惊，立刻拉住酥绵：“酥绵能不能等等，我爹院子里一定有机关，我都不知道，你去也会有危险。” “这个十三下午已经探清楚了，还看见一场激情戏。” “咳。”十三尴尬地轻咳一声，低声说：“并没有。” “我觉得挺激情。” 酥绵让十三给慕幻云复述一遍下午所看见的。 十三说完，酥绵接着说：“弑父这件事落不到你头上，你只要不插手就好。” 慕幻云依旧低着头，做不出决定。 酥绵沉思一会儿，转头目光深沉的看向慕幻云：“你知道你的外公是北黎重臣吗？” 慕幻云微愣后，点点头：“可我从未见过，我娘说自从她嫁入慕府，外公就不认她了。” “你外公是对的，你爹……”酥绵骂人的话没说出口，毕竟是人家父亲。 “但慕兴腾到现在都顾忌对你外公发过的誓言，想必苏大人当初已经竭尽所能保护你娘了。” “是，外公没有放弃娘。”慕幻云说着眼里掉下一大颗泪。 “慕兴腾故意隐瞒你娘状况，肯定也不会好好医治。平日逛窑子，在家和你的侍婢苟且，你现在还觉得你娘没了慕兴腾不行吗？” “啊！！！” 又一声尖叫从远处传来，慕幻云听见后立刻跑出去。 “娘！” 这里离她母亲住的荷花院很近，刚刚那声音是她母亲喊的！ “娘，娘你怎么了！” 慕幻云刚到荷花院就看见慕夫人披散着头发，发疯似的想往外跑，几个小厮丫鬟都拦不住。 “夫人，夫人您冷静一些，老爷没来，老爷不在！”秋红拉着慕夫人边哭边说。 但现在慕夫人似乎听不见她说什么嘴里大喊着：“孩子，别动我的孩子，我都答应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没人伤害小姐，小姐回来看您了！”秋红抱着夫人，怎么也拉扯不住。 慕幻云上前哭着抱住慕夫人：“娘，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啊，你看看我，我是云儿！” “云儿？”慕夫人终于冷静下来，恍惚着摸向身前的女儿。 “你是我的云儿？” “是我。”慕幻云激动地握住慕夫人的手：“是我，你终于认出我了。” “云儿啊，你到底去哪儿了啊，娘怎么找也找不到你啊！”慕夫人抱着慕幻云大哭，不停地拍着她的背。 “娘，我哪儿都没去，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慕夫人抬起身，端详着慕幻云的脸，颤抖的手拂去慕幻云脸上的泪。 “是娘，没保护好你，是娘的错，娘不该不听你爹的话……” 慕夫人神色开始变得慌张，手也立刻从慕幻云脸上拿下来。 “你……慕兴腾……啊！！！”慕夫人又开始大叫起来。 “不要，我听你的，我哪里也不去，你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 “啊！啊！” 慕夫人疯狂撕扯自己的头发，转眼看见被她扔在地上的枕头，赶紧抱起来，像抱孩子一样瑟缩在地上，嘴里开始喃喃念叨。 “我不离开，我不见家人，我哪里都不去，别动我孩子，别动云儿……不要……我哪里也不去……我听你的……” 听见慕夫人说的话，慕幻云有些怔愣，她抬头看向秋红，那是母亲的陪嫁丫头。 “秋姨，我娘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秋红撇过头去，抹掉眼泪：“夫人不让说。” “我娘都这样了，我还不能知道嘛！”慕幻云也控制不住嘶吼起来，这些天她压抑太多情绪在心口。 秋红哭得更狠，她跪在慕幻云身前声泪俱下。 “其实……当初是慕兴腾强迫夫人的，只是没想到一次就有了小姐，这么多年……都是慕兴腾用小姐威胁夫人，甚至连娘家都不能回！” 第59章 枷锁 慕幻云闻言身子震了震：“难道不是我爹和娘，情投意合吗？” 秋红哭着说：“夫人是千金贵女，多少世家公子求娶，就算嫁给王爷皇亲都可以，又何苦非要嫁给一个开镖局的？” “当初就是慕兴腾设计夫人被山匪劫掠，他再去相救，故意在山上一晚未归，虚情假意哄骗小姐，让夫人不得不嫁给他。” 秋红越说越气愤：“当初，夫人还把他的誓言当真的，但是成亲后不到一年慕兴腾就演不下去，想让夫人利用苏府的势力为他办事，夫人还不肯，他竟敢动手！可那时小姐已经降生，夫人有心想带着你逃走，还被慕兴腾发现了。” “慕兴腾就用小姐做威胁，大雪漫天他却把小姐浸泡在雪水里，逼迫夫人与娘家断了往来，一旦夫人有想离开的想法，他就会故意虐待小姐，让夫人不得不任由他摆布。” “夫人毕竟是苏府千金，苏大人这些年虽然面上与夫人断了情分，也不肯帮助镖局，可私底下还是处处为慕兴腾行不少方便，这样一来慕兴腾更不肯放过夫人和您了。” 秋红这些话，简直颠覆慕幻云心中父亲的形象。 “不，父亲他不是这样的，他爱我，带我荡秋千，骑马射箭，我的功夫也是他教的。” “小姐！”秋红愤慨道：“那都是慕兴腾在拿小姐的命来威胁夫人啊！在小姐不记事的时候，慕兴腾就几次三番想要你的命，小姐难道不记得，和慕兴腾出去总会受伤回来吗？” 慕幻云怔愣在原地，后面的事情想都不敢想。 是啊，秋千断了。 马惊了。 练剑划伤自己，在林子遇见毒蛇…… “夫人只要有一点儿不如他意，慕兴腾就会带着小姐出去，回来总会受伤。您知道夫人看着您和慕兴腾父女情深的场面，她有多恐惧嘛！” 慕幻云觉得天旋地转，她以为的家，竟然是困住母亲的囚笼。 而她，就是那条锁链。 她却一直爱着那位父亲，哪怕受伤也从不觉得父亲有一丝不好。 慕幻云想起以往，自己在母亲面前说父亲的好话，甚至在父母吵架后，来劝母亲不要太较真，要理解父亲。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角色，她也是凶，是逼疯母亲的原罪！ “夫人长期被打压，为了你她忍了十七年，可慕兴腾还是把你卖了。” 慕幻云看着慕夫人还坐在地上，抱着枕头喊自己的名字，她的心犹如被小刀一片一片慢吞吞地割下。 她几步扑过去，紧紧抱住慕夫人。 “娘，对不起，是我让你受苦了，是孩儿不孝！” 慕幻云哭得撕心裂肺，久久不能平息。 酥绵和十三还有小二就站在一侧静静地看着，小二神情中带着同情之色，而酥绵和十三平静得不像个正常人。 这样的事情，谁听见看见都会被触动一二，可那二人就真的像在听一场无关紧要又无趣的故事，没有丝毫感触。 “好好照顾母亲。”慕幻云哭够了，声音沙哑地对秋红吩咐一声，自己垂着头走出院子。 小二追了出去，十三在酥绵耳边说：“看来是可以行动了。” 酥绵“嗯”一声，吩咐十三：“你快去帮幻云，别让她冲动坏事。” “是。” 酥绵是最后一个迈步离开的，她转过身走了几步，又转头回来，眼神冷冷地在秋红和坐在地上发疯的慕夫人来回扫视。 秋红眼底的泪水还没干透，对上酥绵冷静审视的眼神，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这位……姑娘还有事？”秋红问。 酥绵看着她停顿一瞬，才摇摇头。 她转头迈出一步，又停下来。 “幻云……重情重义，是个心善的人。”酥绵平静地说。 秋红跟着回应：“是，小姐向来心性纯良。” “装疯卖傻的确可以躲避杀人嫌疑，但……幻云会担心，既然是为了她，就不要再让她担心。” 坐在地上抱着枕头的慕夫人一顿，抬眼时那身影已经走出院子。 秋红立刻跑到慕夫人身边，惊慌的问：“夫人，她这是……” 慕夫人还呆呆的拍着枕头，身子一晃一晃地盯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院门。 许久，慕夫人才轻轻说：“下午那些话……她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那她……” 慕夫人在秋红的搀扶下，站起身，她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是她的心腹。 “幽谷的人不会暴露买主信息。” “他们真是幽谷的？”秋红惊诧说：“那小姐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难道是被胁迫？” 此时慕夫人没有一丝疯癫样子，反而带着一股深不可测的气息。 她摇了摇头，心头隐隐抽痛：“恐怕……她也是……” 秋红眉毛抽了抽，心疼地看向慕幻云离开的方向：“怎么会这样。” “既入幽谷，便再无回头路。”慕夫人深深叹出一口气。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花钱买慕兴腾的命，会是亲女儿来执行。 这岂不是，造化弄人…… “管好自己的嘴。”慕夫人吩咐道：“既然事已至此，就不必让幻云再知道其他事。” 慕兴腾所住的小院本偏僻，他又怕死，把能用的镖师或是家丁全都放在守护慕府上。 慕府周边有镖师守着，慕府里有家丁时刻警惕，慕府关闭府门，闭门谢客。 慕兴腾还命人上报银甲军，说有幽谷杀手在寒城，让他们加紧巡逻。 一般抓住来此的杀手，就能牵扯出几个在寒城的暗桩，哪怕他们训练有素，不会开口，那些暗桩也会快速撤离，他们也有迹可循。 所以银甲军很在乎此事，真的加紧了城门守卫，和街上巡逻的人手。 可没有人知道，现在索命的人已经畅通无阻地到了慕兴腾院门外。 “呦，小姐怎么来了？” 阿敏还没有离开，已经知道慕幻云并没有什么实际权利的她也不再有那一副好笑脸。 “老爷说了，不想见你，还是回去。” 阿敏靠在院子门框上，轻蔑地看向慕幻云。 等她到了程府，一定能过得比慕幻云富贵百倍，自己也不用再伺候这个窝囊的糟老头子了。 慕幻云站在院外，向院内看去，慕兴腾连面都没有露。 “女儿回家探亲，理应拜见父亲。” “小姐听不懂话吗？老爷说不见你！” 慕幻云推开阿敏，刚要往里走，就听阿敏笑着说：“小姐尽管往前走，这院子里的陷阱机关只有我知道，要是一不小心伤了小姐，那可怨不着我。” 慕幻云脚步一顿，这时酥绵和十三也来了。 阿敏看见酥绵，立刻笑脸相迎，讨好地小跑到酥绵面前。 “妹妹，你说的话还作数吗？我家老爷已经答应我去伺候小姐了。” 阿敏白了慕幻云一眼，然后对酥绵笑着说：“是去伺候您，我知道谁是真正的主子。” 酥绵冷漠地瞥她一眼，不作回应。 “十三。” “是。”十三点头，转身随着下午的记忆踩出一道脚印。 慕幻云看见后，随即跟上前去。 第60章 质问 阿敏瞪大眼睛，她刚要叫喊就被小二捂住嘴边，拖在后面跟着。 酥绵转头左右看看，确定附近没人，将软骨散洒在周围，才走在最后。 通过陷阱区域后，酥绵和十三就没有再前行。 慕幻云自己走到房门前，轻轻推了推门，没有推动。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踹开房门，一眼就见到自己那不敢露面的父亲。 “父亲，怎么女儿回来，您都不愿意见呢？” 慕兴腾看见慕幻云如此气势逼人，他有些恼怒。 “云儿你疯了，敢踹我的门！” “女儿只不过是想见父亲一面，没想到却这么难。” 慕兴腾原本就很看不上这个女儿，要不是为了牵制慕夫人，他根本不会在慕幻云面前装慈父，现在慕夫人都已经疯了，慕幻云又在夫家没什么说话的余地，他也不用费心演戏。 “云儿，我以往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虽然你嫁人了，但也代表我慕家的脸面，这样威逼你的父亲，成何体统。” 以往慕幻云最敬重他这个父亲，以他为榜样，只要他露出任何不满，慕幻云都会努力改正，哪怕让慕幻云给慕府抵债她都愿意去。 如今慕兴腾这样说，也是拿准了她不会忤逆。 “那父亲想让我如何？”慕幻云问。 慕兴腾冷哼一声：“如此不顾大局，还敢闯我的院子，跪下！” 随着慕兴腾的一声大喝，慕幻云眼中的希望也渐渐消散殆尽了。 慕幻云没有动，慕兴腾看见阿敏被人捂着嘴拖过来，心中猜想是慕幻云知道什么事了。 “云儿，你是因为阿敏的事情，在怪罪父亲？” 慕兴腾没有丝毫的愧疚和歉意，反而责怪起慕夫人和苏家。 “当初你外公非要我发誓不纳妾才肯让我娶你母亲，可到现在你母亲也没能为慕家生下男丁，阿敏既然怀了我的孩子，你也该好好照顾她，也算是为你娘恕罪。” 阿敏也一个劲地点头，眼神恶狠狠地看着慕幻云。 “怀孕？”慕幻云看着阿敏冷笑，看来十三说的都是真的，他的父亲真是禽兽不如。 “父亲最初和母亲相遇，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吗？” 慕兴腾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难道真的多次用我的命威胁母亲，逼疯母亲吗！”慕幻云的声音不再平静，开始出现隐隐颤音。 “父亲教我骑马射箭，陪我玩耍，都是故意让我受伤？让母亲不敢违抗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 慕兴腾大喊的声音一落，慕幻云崩溃地嘶吼起来：“哪怕是我的出生，也是父亲强迫而来！母亲根本不爱你，一切都是你的算计！” “慕幻云！我是你爹！” “是你造就了我的苦难，让我成为牵制母亲的锁链，你还伤害我、厌弃我、利用我，从来没把我当成你的女儿！” 慕幻云抽出藏在腰间的鞭子，狠狠向慕兴腾挥去。 慕兴腾顺势后仰躲过，伸手拉住鞭子绷直，差点儿把慕幻云也带过来。 “你的武功都是我教的，你现在还想打你的父亲！” “我恨你。” “那为父今天就好好教训你！” 慕兴腾抽出架子上的长刀，丝毫没有顾忌什么父女之情，直直向慕幻云头上劈来。 铛！ 小二快速闪到慕幻云身前，用三棱刀为慕幻云挡下一击。 慕兴腾一愣，他能猜到是慕幻云逼迫阿敏带路进来，却没想到慕幻云身边竟然还有武功高强的侍卫。 小二转动三棱刀，几下划破慕兴腾的外袍露出金丝软甲，他目光如炬，立刻转而攻击慕兴腾的腿部。 慕幻云眼底愤恨的泪光闪烁着，她甩动鞭子，缠绕在慕兴腾跃起的脚踝上，用力一拉。 慕兴腾顿感失重向前倒去，这时小二的三棱刀也刺过去，正对慕兴腾的大腿根。 “啊！” 慕兴腾惨叫一声，抬腿踹开小二，起身看见自己大腿上滚滚流出的血液，他立刻不知从怀里拿出什么吃下。 “云儿！你真的要杀我吗？我可是你的父亲啊。” 慕兴腾这会儿真的是害怕了，他上次耗尽内力的亏空还未恢复，此时又受此重伤，万一再次遇见幽谷杀手，他定然逃无可逃。 “云儿，你想想小时候，我对你多好，你多开心。不要听苏倩仪那个毒妇的话，她都是在骗你的，她……” “我娘都被你逼疯了！你竟然还骂她是毒妇？” 慕幻云拿着鞭子一步一步走到慕兴腾面前：“谁能有你毒，谁能有你狠！” “云儿，你相信爹，苏倩仪她是个探子，她一直在利用我，我是……” “兴盛镖局老板，慕兴腾，42岁，卒。” 慕幻云的话在慕兴腾耳边炸开，同样的话前不久他还在另一个人嘴里说过。 那是幽谷杀手，执行任务时为验明正身所说。 “你……你……” 此时慕幻云已经抢过慕兴腾手中的刀砍下去。 慕兴腾来不及震惊，只能再次耗尽全身内力躲开刀刃，刀刃正好砍在他的肩膀上，被金丝软甲隔开。 趁此时机，慕兴腾撞向慕幻云，转身快速跑出门。 只是他刚出门，就不知被谁踹了一脚，整个人顿时又飞回屋内在地上滑行直到撞在桌角才停下。 慕兴腾吐出一口鲜血，站在他身侧的慕幻云动都没有动一下，门外又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那日虽然没有见到二人的样貌，但是这个身影却被慕兴腾牢牢记在脑中。 “是……是你们！” 第61章 黑影 “你……你……”慕兴腾气血上行，又喷出一口血。 他指着酥绵和十三，又指向慕幻云。 “你进了幽谷？” “这不是您，亲自把我送进去的吗？今日的一切局面，都是您亲手造就的！” 慕幻云横刀挥向慕兴腾的脖子，一只柔软的手抵住了她的手腕。 慕幻云微愣：“绵绵？” 酥绵没有说话，而是拿过她手里的刀，没有再看慕兴腾一眼，转身扯着慕幻云离开。 慕幻云没有挣扎，愣愣地跟在酥绵身后。 她看着酥绵比她矮一些的身影有些恍惚，她竟然觉得这个看上去有些柔弱的身影可以保护她，让她很安心。 是啊，有多少次，都是这个身影挡在她面前，救了她一命又一命。 在考核的时候，哪怕她一直处于昏迷，也知道有一个弱小的肩膀一直没有放弃她，背着、扛着、拖着也要把她带到终点。 哪怕最后她们从狼群嘴下脱险，酥绵再也没有力气挪动她，也会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将她妥善安置。 她都知道，只是她不能说出口，不能告诉酥绵放弃她。 “绵绵。”慕幻云哽咽着，一把抱住酥绵，在她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酥绵愣了愣，拍拍她的后背，不过眼睛看着的是躺在院门口的女子。 阿敏在看见他们几个人真的要杀死慕兴腾的时候就已经被吓破胆，趁还没人注意她，想尽快逃离这里。 可没想到越靠近门口她就越是头晕，等走到院门前的时候就彻底失去走路的力气，只能瘫倒在地上。 等慕幻云哭够了，酥绵才走到阿敏面前，低声问她：“还要跟我走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敏这样的小丫鬟就算听说过幽谷这个地方，也不知道里面具体都是什么人。 “本来是与你无关的，可惜你非要自己凑上来。” 酥绵转头看向屋内：“既然你们感情这样深厚，那便一起做个伴。” “不……我不……我…我可以伺候你，我什么都能做，只要你留我一命，做牛做马都行！”阿敏想跪在酥绵面前，但她现在说话都很费劲。 一旁的慕幻云上前来问阿敏：“我娘到如今这地步，你也没少出力。” “小……小姐，我错了，我就是想过得好一些，是老爷不喜欢夫人，我都是听老爷吩咐的呀，我们一同长大，我……” 阿敏的话瞬间被一口鲜血堵住，她惊恐地看着面前两个比她还小的姑娘，过一会儿才感觉到脖子间的痛。 她双手捂着脖子，身子也不停地摇晃，直到倒在地上，不停地吐出鲜血，她也没想明白，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酥绵厌烦地嘟囔一句：“废话连篇。” 扔下手里的刀，转头看见慕幻云带着惊恐、悲伤、甚至难过的眼睛叹了口气。 这仅仅是一个背叛她的侍女而已，酥绵知道刚刚要是让慕幻云亲自动手杀慕兴腾，她一定不会很干脆。 就算她真的把慕兴腾杀了，以后的每个夜晚也注定难以安眠。 她会疯。 慕幻云是他们之间最开朗正直的，可也是这样的人最接受不得阴暗，她甚至比乐桃还单纯。 随后，十三和小二也相继出来。 “成了。”十三在酥绵耳畔说。 酥绵看向地上的人：“把她也扔进去，别让人看出异样。” “是。” 随后小二又将阿敏拖到屋内，清理痕迹，还在桌上放下一角刻着“幽”字的金子。 这也是幽谷的规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任务完成后，都会留下一角金子，给发现尸体的人处理后事所用，也表明身份。 慕幻云回到正院吩咐下人不要去后院打扰老爷，阿敏会负责老爷的吃穿。 府中近几日向来如此，阿敏和慕兴腾的关系在府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对于慕幻云的吩咐，他们甚至都没有认真听，更别说怀疑。 当天晚上，离开前慕幻云去见了慕夫人，将慕兴腾的金丝软甲穿到慕夫人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母亲是装疯，一直担心若是自己不在，母亲该怎么办。 但现在慕兴腾已经死了，慕府和镖局没有人再能为难母亲。 慕幻云让秋云给苏家报信，接母亲回去好好医治。 慕幻云离开时，慕夫人也没能与她相认，只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酥绵几人回到客栈，乐桃和小八已然准备好撤离的所有准备，可是酥绵还是迟迟没说离开。 “姐姐是还有什么顾虑吗？”乐桃问。 “没有，准备一下明日晌午人流量大时出城。” “是。” 众人应下以后，各自回房间休息。 子时将至，几缕青烟先后在他们的房间中飘散。 一个黑色身影从二层房间窗户跃下，轻轻落在地面。 漆黑的街道上空无一人，风中夹杂着雪花静静地飘落。 黑色影子隐藏在墙边快速在街道上穿行，很快来到一个小门前。 她没有叩门，而是试探性地推开木门。 吱嘎…… 木门发出轻微的响声，竟然真的开了。 黑影回头看过四周，闪身而入，再次将门合上，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转过身，黑影瞬间顿住脚步，寒光对准她的喉咙，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微胖男人正面带笑容看着她。 “来者何人？” 黑影抬起手，轻轻放下能遮住她所有面庞的斗篷，露出一副略显稚嫩的面庞。 正是酥绵。 “难道不是老板邀请我来的吗？”她晃晃手中只画了一根羽毛纸条。 酥绵认出，面前的人正是酒楼的掌柜，就连那笑都是标准的迎客式微笑。 前些日子她故意留下一封空信，只有信封上画着一根羽毛。 萧衍和公主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曾用羽毛作为标记相互传信。 若有人拿他们之间的暗号来找萧衍，他不可能不见。 今晚酥绵刚回到房间，就在枕头底下发现纸条，除一根羽毛没有其他任何内容，但酥绵确定羽毛是萧衍亲自画的。 他回信了！ “客官从何处来？” “南边。”酥绵回答。 中年男人眼睛转了转，收剑后对她轻声说：“跟我来。” 酥绵跟着中年男人从后院进入一间阁楼，又顺着楼梯向上走。 自从南燕覆灭，酥绵没有一刻不在想着找到萧衍，让自己解脱。 可上楼时，却让她的心跳都变快了。 第62章 见面 明明楼梯不高，可酥绵偏偏觉得上楼的时间非常缓慢，甚至可以让她想好多事情。 既然公主要她把东西给萧衍，那萧衍一定知道那个珠子会在什么时候结成。 可如果萧衍现在就要她的命，她该如何做呢？ 她若死在这里，不会影响慕幻云和乐桃，可她答应过十三，会成为天影，给他一个公平较量的机会，要是自己现在就死了，那十三…… 想到这儿酥绵一愣，她在想什么？ 若没有自己，按照十三的本事也不会死，总有一天他还会遇见另外一个强者，像第一次见到自己那样，他会主动示好，一步一步达成他想得到的结果。 酥绵自嘲一笑，十三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对十三来说自然也一样。 想着，中年男人将她带入一个房间。 房间内一眼便可看见一幅巨大的山水屏风，屏风后有一人，烛光将人影映在屏风上。 酥绵微微皱起眉头，那显然是一名女子。 竟然不是萧衍。 酥绵没有说话，眼睛已经开始观察四周，思考若是自己被埋伏，她逃离的可能性。 有些低，但她也绝不会束手就擒。 “你找我？” 屏风后的女子问，听上去像是一个中年女人。 酥绵悄悄握紧藏在袖子中的匕首：“我找的不是你。” “哦？那你找谁？” “给我写信的人。”酥绵回答。 “我就是给你写信的人。”屏风后的女人声音沉稳，似乎比酥绵的声音还要冷。 酥绵喉咙微动，她知道对方也在试探她。 可自己已经在对方所掌控的位置，那为何还要试探呢？ 酥绵眼睛一亮，随即说：“你只是传信人，我不与你废话，叫你家主人出来。” 果然人影一愣，屏风后传出隐隐笑声。 “还挺聪明，我家主人不在寒城，他的事由我全权处理，姑娘要做什么，直说。” 不在？ 酥绵想到自己收到的纸条，上面有明显的弯折痕迹。 是飞鸽传书？ “既然如此。”酥绵冷声说道：“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可聊的了。” 酥绵转身要走，脖子又被冰冷的剑尖抵住。 中年男人一直守在门外，脸上还是标准的笑。 假笑她见得多，只有十三笑的还算好看。 “第二次。” “什么？”中年男人一愣。 酥绵抬起手，用两根手指捏着剑刃挪开。 “第三次我会杀了你。”她冷声说。 中年男人明显吃惊一瞬，嗤笑说：“小姑娘年纪不大，别满嘴打打杀杀。” “你可以试试！” 话音一落，酥绵原本不缓不满的语气忽然满是戾气。 她匕首快速打开对方的剑，中年男人的手撞在门框上，酥绵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腿一踢，脚背碰在对方手腕上的瞬间，他的剑脱手向上飞出。 酥绵抬手握住忽然转变方向，只见寒光破开屏风直直地插在床榻上，发出“当”的一声嗡鸣。 让酥绵意外的是，那女人竟然丝毫未动，仿佛知道自己不会真的让剑刺入她的身体一样。 中年男人满是惊恐地看向屏风后，恶狠狠的瞪向酥绵。 “你好大的胆子！” 他刚要喊人，就被女人止住。 “让她走。” “什么？” 中年男人有些不甘心，他的武功的确平平，却没想到一个姑娘竟然趁他不备，一招就把自己的剑给卸了。 屏风后的女人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依旧没有露出头。 “请问姑娘叫什么，我好回禀给我家主人。” 酥绵将匕首收起，不做回答，这女人的声音给她一种熟悉感，但却想不起在什么时候听过。 她推开中年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在看见萧衍本人之前，她谁也不信，更不会透露任何信息。 “你这丫头片子！”中年男人想追出来，再次被女人制止。 “让她走，如果她的事情很重要，就一定会再次出现。” 中年男人很不情愿：“她这么嚣张，别是要刺杀殿下的。” “应该不会。” “殿下的安全可不能用‘应该’！” 女人走到床边，将剑用力拔出来，带着笑意说：“她刚刚如果不是扔出这把剑，而是冲着你的手去，那飞到这里的就是你的手了。” 男人瞬间面色煞白，刚刚握剑的手都隐隐发痛。 “她……那样一个丫头，怎么可能……” “是有些……不太可能……” 女人打量着剑身上的豁口，是刚刚与匕首碰撞所留。 若没有二三十年的内力，不可能用一把普普通通的匕首，就能将坚硬的铁剑砍出这样的豁口，可刚刚那个女生看上去定然不足二十。 中年男人转头看向女人，迟疑地问：“她……会是殿下要找的女子吗？” 屏风后的女人摇摇头，语气中带着些许失落。 “不像。” 中年男人松了口气，不是就好。 殿下一直惦记一名女子，他若是得罪了可不好收场。 酥绵依旧将自己隐藏在阴暗下，在街道上快速穿梭。 刚刚她在和中年男人对峙的时候，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 她说不清那种力量从何而来，就好像是一直流淌在她的身体里，原本就属于她一样，可是酥绵确定之前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她想过会不会这就是内力，毕竟木冉长老曾和她说过，她的丹田没有问题，可能只是她悟性不够。 可酥绵强行感受丹田现在的情况，还是感受不到任何内力存在。 不是内力，难道是她的错觉吗？ 错觉…… 酥绵脚步没有任何征兆突然顿住，一个细微的响声让她浑身肌肉绷紧，迅速转身掏出匕首对着一个方向就扔了出去。 闷闷的“当”一声，像是匕首插在了木头上。 酥绵又防备地看看四周，才小心翼翼上前查看。 只见匕首插在一根木头柱子上，四周没有任何人，但匕首顶端却挂着一小块黑色布料。 酥绵再次探查，四周街道的确没有人，更无处藏身。 能做到一点儿脚步声都没有的，她不敢想对方的内力达到什么程度。 酥绵将匕首取下，手指捻着黑色布料，漆黑的瞳孔忽然闪过一丝惊疑，随后她冷笑着摇摇头。 “十三啊，老毛病又犯了。” 第63章 戏耍 急速回到客栈的十三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黑暗中快速换下夜行衣塞入已经收拾好的包袱中，躺在床上装作被迷药迷晕的样子。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打开了他的房门，有人停在房门前注视着他。 十三强行控制自己的呼吸趋于平稳，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可那人没走，反而走入房间，虽然对方已经放轻了脚步声，可十三还是能清晰地听见她越来越近。 下一刻他便感觉冰冷的触感贴在他脖子上。 十三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可他依旧平稳地呼吸着，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今晚闻到迷药的瞬间就屏住呼吸，之后就发现酥绵偷偷摸摸的出门。 十三知道酥绵执意接下北黎的任务一定有她自己的目的，这期间酥绵无法脱身，今晚一定有所行动。 酥绵到底想要做什么，这对十三很重要。 不然他永远不知道酥绵所想，就永远会被酥绵牵着走。 他跟着酥绵一直到了寒城最大的酒楼后门，他内力远远在酥绵之上，想隐藏很难被发现。 他潜入进院子，看见酥绵被带入阁楼。 他有心想进入，却怕被酥绵发现，只能放弃。 不过，酥绵似乎和对方交谈得并不愉快，十三听见阁楼上的打斗声时，已经做好冲上去的准备。 可酥绵出来了，并且快速离开。 十三此时才悄悄靠近，在窗外隐约听见了“殿下”二字。 殿下！ 能被称呼这两个字的人，定然是皇室。 可酥绵想见的人到底是什么“殿下”？ 十三瞬间便想到北黎现在的太子萧衍曾在南燕做过质子，听说回国之时，还是华阳公主从中周旋，才让他平安回到北黎。 这么说来，酥绵这么想到北黎，难道是想见萧衍？ 南燕覆灭后，东凌占据其大部分城池，北黎和西钤早就有意暗中联合，这个时候，酥绵见萧衍…… 难道他们在暗中策划复国！ 不……不对，如果萧衍肯帮她，酥绵又怎么会被卖到幽谷呢？ 那酥绵是想找萧衍求助？ 可能性太多，但十三知道绝对不会是小事，若真会威胁到东凌，他也不得不出手。 毕竟……他也有自己的使命。 回来的路上，十三被思绪影响，他一直跟着的酥绵突然停住脚步他都慢了一拍。 快速向身侧的巷子闪躲几乎都是下意识行为，他只感觉自己再慢一瞬，那匕首就会插在自己身上。 不过现在，冰冷锋利的刀刃还是抵在他的脖子上。 十三不敢有任何动作，他不知道酥绵要是发现自己在探查她的秘密，会不会真的一刀杀了他。 酥绵的心思，他向来猜不透。 感受到酥绵好像更用力地压着他的脖子，十三依旧平稳地呼吸着。 黑暗中，酥绵的眼睛像星星一般盯着十三，嘴边噙着嘲讽的笑。 他演得很好，没有任何破绽。 可是他演得太好了。 酥绵为了让大家第二日清晨醒来时没有任何异样，迷药用量极少，更多的是可以让他们睡得更沉的药。 一个常年身处危险环境中，过刀尖舔血生活的人，哪怕睡得再熟，也不可能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能毫无察觉。 想来十三现在心底一定很慌乱，不然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衣服被撕破竟然也不知道。 片刻后，酥绵收回匕首，既然叫不醒装睡的人，那她便不叫。 酥绵开始肆无忌惮地在十三房间逛荡。 柜子，拉开看看。 放在床头的弯刀，拿起来比划比划。 十三听见屋内的动静，心里揪成一团，想了好几遍自己房间里到底有没有绝对不能让酥绵发现的东西。 这个时候酥绵已经开始翻十三收拾好的包裹了。 坏了，夜行衣！ 十三紧张得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可夜行衣是幽谷特制的，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套，只要不留下什么痕迹，酥绵应该也不会发现。 十三闭着眼睛，却能清晰地听见酥绵已经把他的衣物打开仔细检查。 十三装作翻身，把放在身侧的手向床边挪动。 本来是离自己放弯刀的位置更近一些，若是酥绵突然动手他也能有所防范，却忽然想到，酥绵刚刚动过他的刀，现在已经不知道在什么位置了！ 在不知道武器方位的情况下，十三更不敢轻易动手。 若是十三肯睁开眼睛，便能看见酥绵亮晶晶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他。 十三在床上装睡的表情，早就不再安逸，而是满满的窘迫感。 她“啧”了一声，扔下黑色斗篷，装作没看见斗篷边缘被扯开的部分，又看起了别的。 她里里外外在房间内翻了一通，最后把目光放在十三身上。 既然都在装，她更要演得真些。 所有地方都搜过，怎么能不搜身呢？ 毕竟这个人，可是睡得很“熟”啊。 酥绵慢悠悠地走到十三床边，伸出手在他怀里探了探。 十三修长的睫毛不自觉地颤动，竟然还不打算醒来，酥绵又在他的腰间摸索一圈。 黑暗中，酥绵并没有看见十三白皙的脸庞都染上红晕，只能看见他强行忍耐的表情。 看来十三是打算装到底了，酥绵并不急着立刻兴师问罪，在她眼里，只要十三的目标只是回到原来的位置，那他们之间就可以一直是合作关系。 酥绵走前还把翻过的一切东西都放回原位，包裹都重新收拾一遍，就像她真的只是来探十三底细一般。 等房门再次被关上，十三又等了一会儿才猛然坐起身。 再也压不住紧张的心跳，他下床给自己猛灌了几杯凉茶水。 还好，酥绵应该没有发现什么。 十三又想了一遍这次执行任务他带出来的东西，应该不涉及任何秘密。 只有衣服可能会暴露今晚跟踪酥绵的人是他，但看样子酥绵并没有发现。 不然以酥绵决不允许危险存在的性格，刚刚就会杀死他。 应该没事，没事。 十三从包裹中拿出夜行衣，以防万一他准备自己检查一番，看会不会有可疑的地方，他能提前准备好说辞。 他行动一直很小心，竟然不会在衣服上留下什么痕迹。 十三对自己的专业素养向来很自信，这一次也是一样。 直到他看见黑色斗篷上缺少得一块布料时，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第64章 坦白 十三坐在凳子上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这么大的疏漏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当时在街上他的确感受到细微的扯动，可他着急逃离，完全忽略了。 刚刚酥绵在房间中那样仔细地搜索，这件斗篷一定也在她探查范围内，可酥绵为什么就这样离开了？ 难道酥绵真的没发现，还是…… 在戏耍他？ 这会儿十三又想起酥绵竟然还搜他的身，虽然他身上什么都没有，但那种心脏绷紧的感觉依然持续着。 她到底在找什么，有没有发现自己在跟踪她。 别说睡觉，让他安稳的坐在这里都难，十三开始埋怨自己，当杀手这么多年，不，可以说是从出生以来，他就从未有过今晚这种慌乱。 酥绵可没管他有什么想法，回房间便睡了，直到隐约听见敲门声，她才悠悠醒来起身去开门。 “酥绵姐姐，吃些东西，我们该出发了。” 乐桃端着一些清粥小菜站在酥绵的门口。 酥绵这时才发现竟然已经巳时三刻了，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好。” 酥绵接过乐桃准备的饭菜，转身回放到桌子上。 “姐姐你先吃，小八已经去叫十三了，他一会儿就来。” 乐桃走的时候还嘟囔一句：“难得见到十三起的这样晚。” 酥绵认真地剥着鸡蛋，细软的乌发肆意散落在背上和脸边。 十三应该不是起得晚，可能单纯地不敢来见她。 十三不是蠢人，昨晚那样拙劣的伎俩能不能瞒过自己，只要他冷静下来想一想就都能明白。 鸡蛋在酥绵手上逐渐露出白嫩的蛋体，细腻有弹性的蛋清在酥绵的指腹上微微凹陷。 她送到嘴边咬下一口，细细地咀嚼着，有脚步声慢慢靠近，酥绵吃着鸡蛋转头看过去。 刚刚酥绵并未关门，此时十三端着木盆，停在酥绵的门口。 对上酥绵看似天真灵动的黑眸，十三立刻把头低下去。 酥绵没说话，继续咬着手中的鸡蛋。 而十三更像是被人钉在原地一样，动也不动一下。 他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酥绵到底要做什么。 酥绵吃完手里的鸡蛋，拿起毛巾擦擦手，又开始喝粥。 十三就这样一直端着盆在门口罚站一样。 “你吃饭了吗？” 终于，酥绵率先说话了。 突然听见酥绵说话，他整个人身子战栗，惊恐地看向酥绵。 酥绵歪着头，略有疑惑还带着几分惊讶：“你竟然在怕我？” 酥绵昨天在他的房间瞎翻，和之前故意折磨十三是一个意图，不过就是想让十三自己坦白，更不要试图隐瞒她什么。 她只是想要一个可以合作的强者，却没想到十三竟然会惧怕她。 按照武力来说，十三应该可以完全碾压她，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她，自己不受任何影响。 事情开始有趣了。 “我……没有。” 十三走入房间将水盆放在一侧的架子上，关上门后，又拿起一把木梳走到酥绵身后。 酥绵继续吃饭，任由十三轻轻地把木梳放到她头顶，又一直梳到发尾。 梳发期间，十三的手指几次掠过酥绵纤细的脖子。 若是他想，只要轻轻一捏就可以随时掐断酥绵的脖子。 要想万无一失，现在就是动手的绝佳时机，若让酥绵回到幽谷，到时候有谷主的庇护，反而会麻烦。 可酥绵就好像真的完全感受不到危机一样，清粥小菜吃得都津津有味。 十三确定酥绵一定知道自己就是昨晚跟踪她的人，可为什么酥绵并不发难。 是另有计谋，还是酥绵根本就不在乎他知道了什么。 可若不在乎，酥绵为什么又独自行动，还把他们迷晕？ 十三修长的手指在酥绵发间翻动，没一会儿一个简单的少女发髻就梳好了。 “我们要以商人的身份出城，这样的装扮不会引人怀疑。”十三在酥绵身后低声说。 “都行。”酥绵随口答，也吃完了最后一口早饭。 酥绵对昨晚的事情闭口不提，就像根本没那回事一样。 十三猜了一晚上酥绵今天会如何对他，就是没想到是现在这样。 “主子……昨晚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十三猜酥绵的心思已经要疯了，他实在忍不住，终于开口问。 他站在酥绵身后，装作给酥绵整理散在身上的头发，手掌一直在她脖子附近，保证能用最快时刻将她一击毙命。 也是听见这句话，酥绵才缓缓勾起唇角。 哪怕她知道自己性命一直在十三的可控范围内，但只要十三耐不住性子问了，就代表他已经输了。 “十三，若我是你，在无法判断是否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都会当做有致命危险处理。” 闻言十三的手一抖，连带扯动了酥绵的头发。 “啧。”酥绵皱眉，将自己头发从十三手里解救下来，转身仰头看向十三。 十三慌乱的神色没有持续很久，迅速冷下来。 “你是让我杀了你？” 酥绵略微歪头，耸了耸肩。 “你真不怕？”十三好似快被酥绵惹恼了，别说酥绵眼里没有任何慌乱，甚至还带着轻蔑。 “你要是真想杀我，就不会问昨天的事情，难道你想不通真相吗？” 酥绵站起身，拿毛巾沾过水开始给自己洁面，然后漱口，最后毫不顾忌地换衣服。 “既然你明知道我昨天在戏耍你，竟然还想来问。” 酥绵冷哼一声，转头看十三：“是你真的愚蠢？还是……” 那双黑到发亮的眼睛盯着十三，酥绵走到十三面前，带着戏谑说：“你根本舍不得杀我。” 十三没有反应，酥绵将衣服里的头发拿出来，再次整理衣领，微笑着问：“是怕我死以后，你再难遇到与我一样能给你带来希望的人，还是你有什么急事，没时间再等下一个人出现了。” 酥绵看向十三，十三虽然还站在原地，但呼吸早已紊乱。 她穿戴好一整套浅蓝色冬装，披着粉色锦缎斗篷，衣领边的绒毛将略带婴儿肥的脸衬托得更加粉嫩可爱。 “既然如此。”酥绵声音忽然变冷，也收起了所有表情，反而严肃得有些吓人。 她不缓不慢地坐在床上，冷眼直视着十三。 “那就说说你昨天都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你要审我？”十三难以置信地盯着酥绵。 “没错。”酥绵也同样看着他，眼底是不容反抗的冷光。 “十三，跪下。” 第65章 教训 十三，跪下。 这一句话似乎直接打穿了十三强撑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掌也开始轻微地发抖。 为什么酥绵就能确定自己不会杀她，她怎么就敢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 明明是合作，明明是相互猜忌与试探，自己怎么就成为了劣势的那一方？ 十三还没想明白，一把匕首“叮叮咣咣”地被扔在他脚下。 酥绵抱着肩膀冷声问：“你敢杀我吗？” 敢啊！ 他为什么不敢！ 十三捡起刀几步就压在酥绵的脖子上。 没有酥绵，也会有其他人能被他利用，以他的能耐想保一个人成为天影真的难吗？ 十三猛然握紧手中的刀，作势要在酥绵的脖子上狠狠割下，酥绵也浑不在意的扬着脖子，让十三更清晰地看准了酥绵颈间动脉。 十三握刀的手愈加用力，抖得也更加厉害了。 以他的能力，真的能轻轻松松扶持任意一个人成为天影吗？ 真的会有那样一个人，在得知蓝衣真正意图之后不想要他的命吗？ 他……还有时间吗？ 十三慢慢平静下来，晃动的眼神垂下，移向别处。 他没有时间了。 十三后退几步，手一松刀掉在地上，整个人认命一般垂下了头。 “你到底想做什么！”十三濒临崩溃，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奈。 酥绵随手拿出一块荷包中的金子，用力一弹，打到十三右腿的膝盖上。 “砰。”一声，十三右腿失力直接跪倒在地。 十三吃痛，咬着牙没有发出声音，抬眼看见酥绵又缓缓拿出一块。 酥绵也没和他装什么清纯小白花，直接冷着一张脸，带着威胁性问：“现在，要我打伤你的另一条腿吗？” 十三低下头，脸色有些发白，最后还是挪动左腿跪在地上。 酥绵满意的把金子放回荷包，整理好荷包在自己腰间的位置。 “现在，我回答你的问题，我要做什么。” 酥绵的话清冷且平缓：“我要你成为我最忠诚的侍卫，辅助我快速成为天影。如果你运气好的话，这个位置很快就会属于你。如果你运气不好，也会有很大概率在和我的耀星考核中，自己走出去。” “什么意思……”酥绵把十三彻底说乱了，什么叫这个位置很快就会属于他，什么叫考核时他会大概率自己…… 等等！ 十三顿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酥绵。 酥绵当初答应等到天影的时候，给他一个公平较量的机会。 那个机会，十三一直以为酥绵指的就是升耀星的考核。 可现在酥绵给他说的两种情况，都只有一个结果。 那就是，她死，自己活。 而这个时间长短，取决于……她想做的事。 一定和那个“殿下”有关。 但不管她要做的事情成与不成，酥绵都没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难怪她出手果断从不考虑后果，难怪她小小年纪却一身死气！ 她的心，早就死了。 已死之人，又能在乎什么？ “怎么，还没想明白？”酥绵有些不耐烦，马上就要到出发的时间。 “不管你想怎么样，你都要记住，我把你当同伴，你就是同伴，我把你当仆人，你就是仆人。” “仆人若想打探主人的事情，你就只配跪着和我讲话。” “现在，告诉我你昨天听见了什么或者看见了什么。” 酥绵起身捡起地上的刀，随意搭在十三的肩膀上，不是贴在他脖子上明确要杀他，却让十三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威胁。 “或许你很难找到下一个愿意舍命的主子，但想成为主子的蓝衣应该有很多，我不是非你不可，也不是非要有人辅佐。” 十三缓缓抬眼，终于敢看向酥绵的眼睛，但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之意，很快又示弱地垂下眼眸。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就被酥绵握死了。 “你上楼时，我没敢跟上去，只知道你们动过手。” 十三小声回答。 酥绵将信将疑：“就这样？” “就这样。” 酥绵冷笑一声:“你要是什么都没听见，被我发现后又为何会这么慌乱？” “我……” 十三还未解释，酥绵抬手拿过一侧的湿毛巾甩到脸盆里，毛巾在水里形成一个美丽的波浪形就被快速甩出，带着一串水花，径直呼向十三的脸。 沾了水的毛巾变得又湿又重，打在脸上剧痛无比，十三都来不及痛呼，便感觉有人在他身后将毛巾勒紧了。 疼痛还未消失，窒息感瞬间便淹没了他，强行呼吸便会把水也一同吸入肺中。 “不老实可不好哦。” 他的耳朵也被湿毛巾裹着，这个声音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却让十三听得异常清晰。 十三挣扎着想撕扯开脸上的毛巾，而下一刻，身后的人却将他按倒在地，又一盆水倾灌下来，他又呛了很多水。 十三感觉自己即将昏厥，在意识真的开始模糊时，大量空气涌入他的鼻腔。 十三剧烈地咳嗽着，差点把自己咳吐。 他狼狈地撑在地上，酥绵垂眸冷视着他。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没时间与你废话。” 十三感觉自己都咳出了眼泪，他现在看向酥绵是真的有些恐惧了。 当当当。 有人在外面敲门，随后传来乐桃焦急的声音：“酥绵姐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酥绵调整语气，用轻松的声音扬声回答：“没事，十三把水盆打翻啦，我正教训他呢。” “哦，姐姐你们收拾好就出来，我们要出发了。” “马上就来。” 等屋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酥绵又将声音沉下来：“还不说？” “殿下。” 酥绵心头一颤，皱眉问：“什么？” 十三还在咳嗦，满眼泪花地看向酥绵：“你走后，我只听见他们说有关‘殿下’的事情，知道你在找一个‘殿下’，那个‘殿下’好像在找一个女人，但他们说不是你，后面就真的不知道了。” 酥绵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她知道现在十三说的是真话。 他听见的不多，但酥绵还是很意外，这信息甚至对酥绵很有用。 起码她现在知道，那两个人的确是萧衍的人，自己也没有传错信息。 至于萧衍要找的人，不管是不是她都不用在意，因为不管怎么样自己也会找到萧衍。 转眼酥绵脸上的戾气就都没了，看向十三的眼睛甚至有些柔和。 “你没受伤。”酥绵问。 这样的问候让十三寒毛都竖起来了，他立刻摇摇头。 第66章 回谷 酥绵拿起桌子上一块完整的烧饼递给十三：“你应该没吃饭，垫垫。” 十三从地上爬起来，脸边碎发还在不断滴着水。 他看向酥绵手里的烧饼，这算什么？ 甜枣时间？ “拿着啊？” 酥绵把烧饼推到他的怀里，抬手将他脸边打湿的碎发理到耳朵后。 “你看，我们目标一致，只要坦诚相待是可以和睦相处的，对吗？” 感受那指尖从脸边一直划到耳后，十三点点头。 酥绵扯动唇角，咧出一个温柔的笑。 “快换衣服去，不要着凉。” “是。” 十三侧身从酥绵身边离开，也就那一瞬间，酥绵的嘴角快速放下去，又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好累啊。 萧衍这会儿不在寒城，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来北黎皇都。 十三想必已经猜到自己要找的人就是萧衍，不过这并不会对她的计划有什么影响。 毕竟她要做的事情，听上去就匪夷所思，其他人更不可能猜到。 “公主啊，您教我那么多，怎么到最后的话非要说得不清不楚。” 那个珠子有什么作用，什么时候会结成，这些酥绵都不知道，也让她不能准确的定下计划。 不过她已经向十三透露自己并不打算活着，短时间内十三一定会尽力帮助她。 最好的结果便是她成为天影之后珠子结成，在一次任务中正好可以见到萧衍。 她死，任务完成，也能成全十三。 她会尽力推迟耀星考核，如果在面临耀星考核时她还没完成使命，就只能考虑除掉十三了。 说话算话这件事，在酥绵这里不存在。 成全别人的前提，是先成全自己。 首次任务顺利结束，回去的途中有幽谷暗桩处处接应，平安无事的回到幽谷。 只是十三看向酥绵的眼神一直小心翼翼的，一路上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酥绵也开始赌气，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明明每次吃饭，她都想着十三，还会亲切地问候一句。 ‘你吃了吗？’ 多贴心啊。 实际上，酥绵还是很在意这个盟友的，有十三在，她想做什么事情都会事半功倍。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十三听见自己问他吃了吗，十三就会浑身一激灵。 那么高，那么壮，武功那么强的一个人，他到底在怕自己什么啊？ 每一次对十三出手，酥绵都是在十三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出击，要是正面刚，她就是一个弱女子。 没错，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一月之期已到，其他地影也相继回到幽谷。 酥绵面前摆满一排金子，她随手拿起一个都沉甸甸的。 这是人命的重量。 地影的任务都由她负责，所以其他人的分红也在这里。 陆续有地影的蓝衣来酥绵这里上交任务完成情况，领走他们应得的分红，至于他们组内怎么分，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乐桃回到幽谷就一直跟着木冉长老不知道忙什么，只有慕幻云一天到晚地躲在酥绵这里。 酥绵知道这次任务对慕幻云的冲击很大，爹死娘疯，任谁都不能轻易面对。 慕幻云身为幽谷杀手，连多陪自己亲娘一晚都不行，必须快速离开。 慕幻云不想自己在房间里，酥绵就匀给她一个房间，让她和自己住，平时帮酥绵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 今天最后一组人领完分红，桌面上还有一个钱袋，是她们的。 慕幻云大咧咧地拿起来，扯开看看，立刻发出惊叹。 “我天，竟然真的是金子！这么沉！” 酥绵看她强颜欢笑的样子，都有些不忍。 慕幻云扯住酥绵的手臂认真说：“虽然总能看见你冷着脸，但你现在的样子真的不好看。” 她把金子分成三份，一份给酥绵，一份让小二送去给乐桃，剩下一份乐呵呵地往自己的荷包里揣。 “绵绵你知道吗？当初程夫人卖我的时候，只收了二两银子。” 慕幻云看着酥绵眼睛说：“最开始我爹不愿意出赔偿金才把我抵出去，大概有八千两，那个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抵八千两是值的，但其实在人家眼里，我只值二两银子。” “几经辗转，我身价涨了，十两银子我又被卖到幽谷。” “现在。”慕幻云晃晃手里的荷包：“我手里竟然是金子诶。” “绵绵，你说我现在值几两银子？” 看见慕幻云和往常一样的笑容，酥绵的心好似随着心跳一下一下的疼。 “你的价值是无法用银两计算的。”酥绵回答。 “是吗？”慕幻云眼底闪过些许哀伤：“其实我被转手很多次，去过各种地方，每一次我都在想，如果是我爹觉得八千两太贵，那二两银子他会愿意赎回我吗？” 酥绵觉得喉咙有些难受，拿起茶杯喝下一口茶水。 慕幻云苦笑着说：“我终于得到答案了，在他心里，我一文不值。” 酥绵又连着喝下两杯热茶，才将喉咙中的酸涩感压下去。 她放下茶杯对慕幻云说：“你只是没有遇到你母亲，我相信哪怕是八千两，你母亲也愿意把你找回去。” 慕幻云愣了片刻，点点头。 “是啊，母亲一定是愿意的，只可惜现在都晚了。” 酥绵其实不太会安慰人，但她也不想看慕幻云独自把悲伤压抑在心里。 “你好好活着总有机会再见面，我听说只要等级达到耀星，我们就能自由出入幽谷，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和母亲团聚了。” 慕幻云眼睛突然亮起来，她看向酥绵略带激动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问完后，没等酥绵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我问的什么话，你说的话当然是真的。” 慕幻云笑起来，虽然她也知道耀星离她实在太远了，但她还是感觉自己抓住了一丝缥缈的希望。 看见慕幻云周身的阴霾好似都消散一些，酥绵的心也松快很多，她随手拿起一本册子，上面记录着这次地影级任务执行情况。 一共六项任务，只有一项执行失败，那一组全员覆没，连蓝衣都没能幸免。 酥绵看见被红色朱砂圈出的几个人名，面色突然凝重起来。 慕幻云见酥绵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她走到酥绵身侧轻声问：“绵绵，怎么了？” 酥绵放下册子，凝重之色未减：“庞顺他们死了。” 第67章 新任务 “他们死了？” 慕幻云有些失落，庞顺几人坏事没少干，哪怕最后站在酥绵阵营中，也不过是因为想要得到酥绵的庇护。 可毕竟一起经历过生死，现在庞顺死了，慕幻云心里并不好受。 到现在，六队除了他们四个被调入一队的人，没有任何人了。 看见酥绵同样阴沉着眸子，慕幻云还是安慰。 “绵绵，这是他们的命。” 酥绵“嗯”了一声，继续翻着手里的册子。 杀手死亡，所以册子上是当地暗桩传回的消息，并不详细。 酥绵又找出庞顺几人接下的任务。 任务地点：西钤、源城。 任务目标：谭川 身份：商人 “一个商人？”酥绵喃喃道。 资料上写谭川是西钤人，不会武功，目前正在前往东凌出售药材的途中，有五名家丁随从，全都功夫平平。 幽谷接到生意后，千丝堂暗桩会先探查目标信息，根据难度定下等级。 地影级任务应该是最简单的，庞顺几人再不济也不可能连这样一个商人都杀不死，更何况还有两名曾经至少做过天影的蓝衣帮助。 总体来看，还是酥绵这一组接下的任务是最难的，说是暗影级也不为过。 慕幻云坐在酥绵旁边也看了几眼册子：“绵绵，你在想什么？” 慕幻云知道自己没有酥绵聪明，想的也没有酥绵多。 酥绵放下手里所有册子说道：“他们是整个六队最强的了。” “你是觉得他们不该完不成任务？”慕幻云猜测：“会不会是他们轻敌，或者不敢杀人？” “他们不敢？”酥绵转头问慕幻云：“你忘了庞顺几人绑我们送给吴立的场景吗？” “你是说他们是被人陷害的？”慕幻云猛地站起来：“有人故意给他们使绊子，就是为害死他们？” 酥绵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水柱缓缓落入茶杯中，她想。 为什么是他们呢？ 目标到底是谁？ 庞顺几人现在已经和酥绵没有任何关系，但实际上几人出自同一个院子，哪怕最后考核都在抱团，很难不让酥绵猜测，他们几人是杀鸡儆猴中的“鸡”。 “主子。”十三在门外敲了敲门。 茶杯中的水已经凸出杯口，眼看着就要溢出来，酥绵在最后时刻停住。 “进来。” 十三推门而入，脸色很不好看。 酥绵转头看见他手上拿着一个卷轴，上面挂着一个“暗”字木牌，顿时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 酥绵很少笑，更没有笑出声过，站在屋子里的慕幻云和十三都愣在原地。 “绵绵你怎么了？”慕幻云有些担忧地问。 “地影没有完成的任务会升级为暗影，而这个任务会首先考虑分配给任务的分配者，也就是我。” “任务？”慕幻云惊讶地看向十三手里的卷轴。 “这个任务害死了庞顺，现在要来害死你？不会，暗影任务那么多，怎么会这么巧。” 慕幻云把卷轴抢来便打开，只看见任务地点脸色就变得刷白。 酥绵把卷轴拿过来，满不在乎地说：“有人精心算计，不是我的，也一定是我的。” “那你更不能接啊。”慕幻云显然有些着急。 “我可以拒绝吗？”酥绵看向十三。 十三低头眸光暗了暗：“不可以，而且任务分配者要考虑杀手的执行能力，为了防止公报私仇，在有任务执行失败后，任务分配者一定会执行升级后的任务之一。” 酥绵点点头，看起卷轴上的内容，目标信息和她刚刚看见的册子上一模一样，一点儿补充的信息都没有。 也就是说，庞顺几人遇见的未知危险，酥绵同样会遇到，而这次酥绵不能和别人组队。 “什么信息都没有，这么去就是让绵绵去送死啊！” 慕幻云翻着卷轴极其败坏地摔在地上。 酥绵垂眸看着地上的卷轴：“千丝堂的暗桩四通八达，庞顺他们到底是如何死亡的，不会没有任何信息。” “千丝堂？”慕幻云扯下自己的荷包颠了颠：“千丝堂的消息都需要用金子买，咱们两个的加起来都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一条。” “去试试，有总比没有强。” 酥绵也拿上自己的那份金子和慕幻云一起出门前往千丝堂。 期间慕幻云让小二去叫来乐桃，他们三个的金子加起来，总能买到一些线索。 酥绵几人到千丝堂门前时，乐桃和小八已经等着她们了。 看见酥绵乐桃非常开心地凑上来：“酥绵姐姐，我好想你！” “你只想你的酥绵姐姐？”慕幻云点着乐桃的脑袋，几天不见乐桃好像长高了些。 “我也想幻云姐姐了！”乐桃抱住酥绵的手臂，开心地说：“姐姐今晚要来百药堂一趟哦，我又研制出一种药，姐姐这次去执行任务一定有用！” 乐桃说完，还故意用力握紧酥绵的手心。 酥绵疑惑地看向乐桃，又见到她对自己眨眨眼睛，她点头回答：“好，晚点儿我去找你。” 慕幻云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失落地低下头。 乐桃还那么小就已经能帮酥绵解决很多事情，而她只有半吊子的功夫，除了拖累酥绵什么也不能做。 几人说着走入千丝堂，这里有三层，第一层就像是普通饭馆一样，中间是柜台，两边有很多个推拉门隔开的小房间非常安静雅致。 自从他们几人一进入千丝堂，酥绵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她并不能分辨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一位暗影级师兄笑着走到他们面前：“这不是酥绵师妹嘛，来千丝堂有事？” “我们想买一些消息。”慕幻云回答。 “消息。”那名师兄笑得更加灿烂：“好啊，那你们想买什么消息呢？” 酥绵思考片刻后回答：“有关暗影级任务目标谭川的信息。” “谭川？” 对方好像很熟悉这个名字，他摇摇头：“不好意思啊酥绵师妹，千丝堂的所有消息只卖一次，而你想要的有关谭川的消息已经被买走了。” 第68章 霁雪 有人买走谭川的所有消息，酥绵并不感觉意外。 设计她的一定是幽谷中人，在幽谷想知道外界信息，千丝堂是最方便的，只要有钱就可以。 “绵绵，这怎么办？”慕幻云紧张的看向酥绵。 酥绵抬眼问：“那有关地影庞顺的呢？” 师兄摇摇头：“也被买走了。” 慕幻云紧接着说：“不会和庞顺一起行动的那两个地影的信息也没有了。” “是的，都没有了。”对方回答。 “绵绵，他们这是彻底想要你的命！” “在吵什么？”又有一个黑衣男子从楼梯上走下，人还未到，话音先到。 酥绵看见对方腰间挂有写着“耀星”两个字的腰牌，扯了扯马上就要崩溃的慕幻云。 等对方带着笑意走到酥绵几人身前，酥绵带头先行了一礼。 “师兄好。” 有酥绵带头，慕幻云很快压下自己焦急的心，也跟着酥绵一起行礼。 在幽谷，等级不仅代表着地位，更代表着实力，能成为耀星的人绝对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 酥绵都要忌惮这些人，慕幻云更不敢招惹。 耀星师兄满面柔和的微笑，看着像是比春风还要醉人。 “在千丝堂可不允许大声喧哗，若有客人被吓走，这个损失你们承担吗？” 酥绵又微微俯身行了一礼：“师兄见谅，我们太心急打扰师兄了。” 耀星师兄眼神在酥绵身上来回打量几遍，虽然对方一直是在笑着，可酥绵总在这种眼神中感受得到一股阴风，让她很不自在。 “消息只卖一次，这是千丝堂的规矩，酥绵师妹怕是得不到想要的信息了，不要再纠缠，快些离开。” 耀星师兄下过逐客令以后，转身就要上楼，酥绵在他身后扬声说：“师兄怎么知道我得不到想要的信息？” 耀星师兄转过头来意外地看向酥绵：“师妹想要的消息已经买过一次了。” 酥绵摇摇头，把三人的金子汇到一起，放在暗影师兄的手上：“我要买下这些信息的买主名字。” 耀星师兄愣了片刻，随即笑出声来。 “都说酥绵师妹聪慧过人，果然是有些不同。” 耀星师兄对着一侧暗影师兄点点头，那名暗影师兄数过金子后还退给酥绵一个荷包。 “普通消息十两金一条。” 他说完就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拉开门进去，没一会儿就带着一个信封出来。 “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 酥绵接过信封，对远处的耀星师兄微微点头，转头就向外门走。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乐桃看了看那位耀星随后说：“霁雪师兄要注意休息呀，如果睡不着的话可以用合欢花煮水喝，或者做成枕头也有安眠之效。我看外面就有合欢花，师兄没事可以去摘一些。” 本是乐桃好心建议，可酥绵却看见千丝堂里所有人都面色大变，尤其是那位耀星师兄，更是面露震惊。 但这神色一晃而过，很快就又变成处变不惊的微笑。 他缓缓走到乐桃身边，笑着揉揉她的脑袋：“你是木冉长老唯一的小弟子？” “是，我叫乐桃。”乐桃没发现有谁眼神奇怪，大方地回答。 酥绵已经防备地侧着身子，思考从这位耀星师兄手下救下乐桃的可能性。 可乐桃到底说了什么能让千丝堂众人都脸色大变，酥绵还来不及细细思索。 “乐桃，你叫我什么？” 乐桃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天真：“霁雪师兄啊……不对嘛……” “我不叫霁雪。”那名耀星温柔地对乐桃说：“我叫晁玉，以后可不能叫错了。” “晁玉？”乐桃思索片刻，立刻对晁玉师兄道歉：“对……对不起，我记得谷主是这样叫过你的，可能是我记错了，抱歉。” 酥绵见晁玉应该没有要发难的样子，拉着乐桃尽快离开千丝堂。 哪怕她走出千丝堂的地界，酥绵还是觉得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人一直盯着自己一样。 要说她们在幽谷，一言一行都很有可能被千丝堂的探子记录下来，酥绵也早不在乎这样时刻被监视的感觉。 但为什么这次会如此怪异，酥绵感觉那些人虽然都是笑着面对她，可给她的感觉并不友好，她甚至觉得那位叫晁玉的耀星，有那么一瞬间是动过杀心的。 可酥绵这是第一次见他，更不可能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他。 几人走到一处僻静的树林中，酥绵转头问乐桃：“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个人叫霁雪？” 乐桃也还没想明白，一脸纳闷地对酥绵说：“就你们考核的时候，我分明听见谷主说让霁雪派人去看真实情况，然后这名师兄就派人去了呀，是我听错了吗？” 可那名师兄叫晁玉，乐桃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我们还是先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想害死绵绵！” 慕幻云是个急脾气，拿过酥绵手里的信封就打开了，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写着她们都熟悉的名字。 慕幻云看见以后脸色一变，将纸条塞入酥绵手中，低声暗骂了一句什么，抽出腰间的鞭子就走了。 “这……”小二来回看看，立刻跟着慕幻云走了，有的时候他真希望自己主子不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性格。 乐桃都被慕幻云吓一跳，好奇地凑到酥绵身边：“是谁啊，幻云姐姐怎么这么生气？” 酥绵展开被慕幻云握皱的纸，上面赫然写了两个字。 “吴立？” 乐桃惊诧地把字念出声，她差一点儿就要忘记这么个人了。 “他当时受重伤，师父说都没有去过百药堂，可能是死了，怎么还活着啊。” 是啊，酥绵也以为这个人早死了。 酥绵略有深意地看向十三，当时可是这个人信誓旦旦地说，汤遂会用吴立研究新刑罚，一定活不了多久。 可这个人现在，还敢明目张胆地给自己使绊子。 十三脸色煞白，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他很忌惮酥绵，这会儿哪怕他不抬头也能感受到酥绵平静的外表下，翻涌着的怒意。 “汤遂性情多变……我也不能说准。”十三为自己辩解。 “是啊，这事不能怪你。” 酥绵转头看向慕幻云离开的背影：“想必幻云见过吴立，她容易冲动，我们快跟上去。” “对！”乐桃应了一声，立刻小跑过去，后面小八也跟着跑，边跑还不忘护着乐桃别让那小短腿摔了。 小八护着乐桃的样子有些滑稽，酥绵摇摇头转身看十三，而十三此时眼睛正瞥向别处，眼神也非常严肃。 酥绵顺着十三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树影稀疏，没有任何人影。 等十三把视线挪回来时，酥绵正一脸纳闷地看着他，十三心头顿时一惊。 第69章 再见吴立 “主子在看什么？”十三大着胆子问。 酥绵黝黑的眼睛眨了眨，向十三走近一步，而十三却颇为忌惮的后退一步。 虽然他没有多余动作，但酥绵知道现在已经是十三的防御状态。 果然偷袭用多了也会失效，但这次酥绵的确没有准备对十三怎么样。 看十三小心后退，酥绵也满面无辜地向后退了一步，让自己和十三之间的距离拉开。 酥绵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指着十三的头顶：“你……头上有个小飞虫。” 酥绵说着还指了指飞虫的位置。 十三伸手摸一把自己的头顶，果然抓到一个很小的飞虫。 “幽谷草木多，有小虫子也不稀奇。”十三说道。 “嗯。”酥绵点点头，转身看慕幻云他们已经走出很远了：“我们赶紧跟上。” “好。” 跟在酥绵身后，十三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知道这才不是酥绵真实的样子，说不定她是又发现了什么，还在与自己演戏。 十三接连在酥绵身上吃亏，哪怕有一点儿蛛丝马迹都不可能瞒过酥绵，那这一次酥绵又发现了什么呢？ 千丝堂中，他们几人一走，就有一女子从侧面隔间中走出。 她眼神阴郁的盯着走出门的几男几女，气愤的攥紧拳头。 “阿瑶，你说的就是那个叫酥绵的人？”晁玉转身问道。 阿瑶一口银牙恨不得咬碎：“是，酥绵已经知道蓝衣在身边的作用，几次三番要杀了十三。” 晁玉眉头微皱，转头看着外面已经没有任何人身影的空地。 “一个小丫头而已，若是真有危险，十三自己怎么不动手。”晁玉思索着，刚刚十三看向他的眼神，分明是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阿瑶听见这话更激动了，她扯着晁玉的衣袖说：“那是十三被小贱蹄子给迷惑了！我们若不救十三，他迟早被酥绵给害死！” 晁玉不可思议地说：“你说十三动情了？” “是！”阿瑶斩钉截铁：“不然为什么酥绵几次三番折辱他，他还能忍耐，放在以前十三怎么能容得下这种人！” “好了好了。”晁玉安抚着阿瑶，把自己的衣袖从阿瑶手里拿出来。 “你说的事我会留意着，若有人要害十三，我定然第一个不允许。” 晁玉眼角带笑看阿瑶一眼：“你现在也是有主子的，天天往千丝堂跑，不怕被人发现杀你灭口？” 阿瑶不屑地冷哼一声：“十三说会保护我周全，你们就不能让我有事，不然你们也无法交差。” “我们行动也要符合幽谷规矩，若你主子众目睽睽下要处置你，就连谷主都无权过问，我们也拦不住。” “你！”阿瑶愤怒地瞪向晁玉：“你这是故意和我作对？” 晁玉无奈的笑道：“我只是在提醒你，十三尚且还要和酥绵周旋，你不能把自身安全都寄托别人身上，万一哪一天发生意外，可怪不到我们身上。” “十三一定不会让我出事，我看就是你想害我。” 阿瑶“哼”一声，愤愤离去，她走几步又转过头来。 “你不会根本不想十三回来！” 阿瑶越想越觉得自己发现了重点：“你怕十三会阻碍你晋升，所以你才不帮十三，你是不是想酥绵彻底杀了十三才好！” 晁玉一直挂在脸上的笑都消失了，像看傻子一样瞥阿瑶一眼，转身上楼。 “被我说中了吗？你背叛十三了！” “我会告诉十三，让他杀了你！” 阿瑶一边骂一边想把晁玉拉下来，在楼梯口被其他暗影拦住。 “阿瑶姑娘，你若是在大声喧哗，我们可要把你送去戒律堂了。” “你送我去看看啊！”阿瑶推了拦她的暗影一把：“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动我？” 阿瑶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怕对方真的把她送到戒律堂，小声咒骂几句就离开了。 她离开后，那名暗影才冷哼一声，暗暗道：“不就是仗着自己执行任务的时候替十三挡了一剑嘛，还想挟恩图报到什么时候。” 另外一边酥绵追着慕幻云一直走到戒律堂附近的一个院子前。 根据酥绵的了解，这些院子都是有人居住的，而且这个人一定和戒律堂有关。 就像酥绵的小院也在无影阁附近。 慕幻云毫不顾忌地拿鞭子抽在紧闭的木门上大喊：“吴立，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出来！” 酥绵抬眼看门旁挂着的木牌，上面有一圈花纹，在花纹顶端圆圈中写着“风”字，花纹中心竖着写了“黎璎”二字。 这代表住在院子里面的杀手是风影，名字叫黎璎，酥绵的门口也有类似的木牌，不过显然黎璎的院子比酥绵的大很多。 她握住慕幻云的手：“你确定吴立在这里？” 慕幻云身影一顿，看向酥绵，迟疑地说：“前日我看见一个很像吴立的身影进入这个院子，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今天我看见纸条上的字，就确定我没眼花。” 慕幻云虽然不太聪明，可若不是确定的事情她也不会这样气愤。 吴立没有经历过地影考核，之前也一直没有见过他，所以他应该不是杀手。 “你看见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了吗？”酥绵问。 慕幻云确定地说：“黄色，和桑炉的很像……但看着没那么好看。” 酥绵一愣，转头看向十三。 十三立刻解释说：“幽谷中，穿黄色衣衫的人都是私奴。若是有钱，杀手也可以买下已经失去价值的人。” “私奴？”慕幻云有些不可置信：“吴立？他都废了，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酥绵随即皱眉捂住乐桃的耳朵。 “呃……”慕幻云尴尬地解释：“我是说吴立身体不好……买回来也用不了啊。” “好了你别说了。”酥绵打断慕幻云，简直越解释越不正常。 “嗷。”慕幻云闭上了嘴。 酥绵继续说：“这样看，幻云说的是对的，吴立的确住在这里，大概率已经成为这位黎璎的私奴，买信息的金子估计也是黎璎所出。” “可黎璎为什么要害你？”慕幻云问。 “这就没有什么为什么了，毕竟吴立和我还有庞顺都有过节，黎璎为自己的狗出气，也不是不可以。” 酥绵说完，就听见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你说谁是狗！” 众人转过身，还真看见许久不见的老熟人站在他们身后。 慕幻云轻嗤一声，扬声说：“自然说的是你啊，吴公公。” 第70章 黎璎 “你们大难临头，竟然还敢来我这里嚣张！” 吴立穿着一身黄衣，面色惨白得不像活人，和之前的状态完全不同。 “大难临头？”慕幻云拿出鞭子在身侧甩了甩：“我看是你大难临头。” 她说完，一记横鞭冲着吴立的面颊打了过去。 吴立侧身一把拉住慕幻云的鞭子，奸笑道：“还敢大言不惭，今天我就给你们点儿颜色看看！” 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吴立袖中爬出，顺着鞭子爬向慕幻云。 “幻云姐姐快放手！”乐桃立刻惊呼，可她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毒虫快速爬到慕幻云手上咬下一口，等她松手时，手背已经紫了一大块。 “解药。”酥绵看过后，随即对吴立说。 吴立得逞得笑着说：“你这是什么语气？被毒虫咬后一炷香之内就能要了她的命，你们若是想要解药，不该好好求我吗？” 慕幻云不甘心地吼道：“真是痴心妄想！” 她扯过酥绵的袖子：“绵绵，咱们不求他。” “不求我，那你就等死！”吴立大笑起来：“当初你们把我害得生不如死，今天若是能要了一个人的命，我也能出口气。” 酥绵转头问吴立：“我若求你，你就能给解药吗？” 她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他们认识的酥绵，还没有为谁低过头。 “绵绵……”慕幻云感动地流眼泪：“绵绵，你不用为了我求任何人。” 酥绵服软，这让吴立兴奋起来，他立刻睁大眼睛说：“当然只要你肯求我……不……跪下求我！我就给你解药。” 酥绵看看慕幻云手上的伤，又看看情绪激动的吴立，思考片刻后说：“这好像很划算。” “划算！”吴立突然大笑起来：“酥绵，你是傻子吗！竟然还觉得划算！哈哈哈，那你就跪下，给我磕几个响头，我就给你解药！” “好啊。”酥绵点点头，脚步轻快地走向吴立。 “绵绵！”慕幻云扯住酥绵的衣服，不让她去，却被酥绵挣脱开。 十三也好奇地看着酥绵，她能跪下求谁？ 听上去就很荒谬。 “怎么还不跪下？” 酥绵已经站在吴立身前，白皙的脸蛋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显得酥绵无辜又弱小。 “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方法。”酥绵似乎真的在思索。 吴立很不耐烦，暴躁地吼着：“你敢耍我，慕幻云的命就没了！” 酥绵倏地抬眼看向吴立：“你不是说要给我们点儿颜色看看吗？” “就这样？”酥绵歪头，唇角缓缓浮现一抹笑。 “不如我来给你些颜色看看。” 说罢吴立觉得腹间冰凉，一把明晃晃的刀已然刺入他的肚子。 酥绵快速将匕首抽出，鲜血迅速浸染，就像在黄色的海洋中，开出一朵红色的花。 “你……” 吴立还没说出话，酥绵又一刀刺入他的左腹，再次拔出，又盛开一朵花。 “你不能杀我，我……是有主人的，你……” 吴立向后踉跄，伸手指着酥绵时，又一只毒虫飞向酥绵脖子。 酥绵挥刀直接将它劈成两半。 “我没有要杀你，我只是要给你些颜色看看。” 酥绵一脚踢翻吴立，站在他身前：“你不交解药也无所谓，幻云的时间不多，你就猜在这一柱香之内，我能在你身上捅出几个窟窿。” 酥绵说罢，一刀插入他的手臂。 “我保证刀刀轻伤，汤遂长老来了，也不能判我有大过错。” 酥绵转动匕首，将他的肉都剜出花来。 “啊！” 随着他的惨叫，酥绵拔出刀又在几寸外的位置下一刀。 “我给你解药！我给！” 吴立快速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瓷瓶，扔给酥绵。 “我给了，你快放了我！” 酥绵深深呼出一口气：“就在你怀里啊，还让我浪费这么多时间。” 酥绵将解药扔给慕幻云，现在吴立的命在自己手里，他应该不会给假的解药。 慕幻云服下后，手上紫色斑痕很快消下去。 吴立捂着自己肚子，痛苦地对酥绵说：“你敢这么对我，我主人不会放过你！” “你主人？” 酥绵挥挥手里的刀笑着说：“这个叫黎璎的师姐与我无缘无仇却处处和我作对，她不放过我，我难道就要放过她吗？” “你……你还想对她怎么样？”吴立难以置信的说：“她是风影，你不能以下犯上！” “你还知道不能以下犯上，那你这个贱奴，又凭什么敢让我跪下求你？” 酥绵把刀尖立在吴立脖子上：“你说我要是剥了你的皮送给她，她会喜欢吗？” 吴立闻言脸色煞白：“你不是说不会杀我的吗？” “我不能后悔吗？”酥绵更是理直气壮。 “打狗还要看主人，酥绵师妹还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呢。” 一个极具魅惑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大家还没看见人，就先闻到了一股异香。 “主人……主人救我！” 吴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步一踉跄地快速跑向黎璎。 酥绵转身看过去，一个身穿红色纱袍的女子从林中慢慢走来。 她的头发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扎着高高的马尾，反而梳着一个松散的发髻，几缕发丝在面庞随风而动，凤眼上挑，一盼一目都带着浓浓的媚态。 白净纤细的手臂露在外面，只有一层薄纱固定在右肩，另一端随意搭在左臂臂弯上，左臂上带着金色藤蔓一样的臂箍。 走动时隐约可见右侧大腿上有一个金色藤蔓腿箍，让人忍不住把视线停在她的大腿上。 吴立几步就跪到她的面前，差一点扑倒在她身上。 黎璎皱眉躲过，慢悠悠地说：“啊，小心些，别蹭脏了我的衣服。” “主人，救救我，酥绵他们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 “是啊，这真是令人伤心。”黎璎的手缓缓摸着吴立的脸：“可是你也太大胆了，怎么敢惹酥绵师妹啊，让师妹都误会我了。” 闻言吴立脸上瞬间浮现惊恐的神色。 黎璎不悦的摇摇头：“你现在不向师妹赔罪，难道还要让我亲自解释吗？” 吴立浑身发抖，顾不得身上的伤口，立刻转身冲酥绵跪着。 “酥……酥绵……是我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他刚说完，一只手就轻轻从他的头顶滑到面颊。 冰凉的手指让吴立头皮发麻，浑身绷紧。 黎璎看着酥绵，嘴角噙着柔和的笑：“第一次见酥绵师妹，不如我把吴立送给你做礼物如何？” 第71章 打起来了！ “哦，这个见面礼似乎轻些。” 黎璎又自言自语地说：“酥绵师妹会嫌弃。” 酥绵有些疑惑这个叫黎璎的人，并没有做出反应。 黎璎扯开吴立的衣领，露出大片肩膀，交错的鞭伤赫然可见。 “虽然他是有点些残缺，可其他方面能耐不少，毕竟有的时候，男人没了下半身，反而会聪明些。” 吴立狼狈地跪在地上，像是一件被展示的货物一样。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如何，酥绵发现吴立抖得更加厉害了。 “啊，看来酥绵师妹是真的不喜欢。”黎璎眉眼低垂下来，仿佛很失落的样子。 “既然这样，那我也没办法了。” 吴立更加慌张，他爬向酥绵焦急的说：“酥绵你救救我，不是我想害你，我也是奉命行事，是她……是……” 吴立忽然不动了，瞳孔猛烈地晃动着，他的手还向酥绵伸着，似乎想要抓住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手指仅仅距离酥绵腰间的衣带不足一寸，下一刻他猛然吐出一口黑血，满是绝望地看向酥绵。 很快他的双眼，鼻孔、耳朵也流下黑血。 伸着的手垂落下去，吴立的头耷拉下来，再也没有了生机。 而从始至终，酥绵就静静站在那里，没有闪躲，也没有施以援手。 黎璎走过来，很心痛地摸摸吴立的脑袋，这时一条翠绿色的小蛇才从吴立的衣领下钻出，爬到黎璎手上，在她的手腕上环绕一圈，像一个绿色的手镯。 “差点儿忘了，酥绵师妹有十三那样的美人相陪，又怎么会看上这种货色呢。” 黎璎说完还用满是爱意的眼神看十三一眼。 “戏演完了，东西什么时候可以给我？”酥绵问。 黎璎疑惑地看着酥绵：“什么东西？是这条狗拿了酥绵师妹的东西吗？” 黎璎指着已经气绝的吴立说：“如果是他，那师妹自己找不就好了。” “明知故问，吴立怎么会有足够的金子买下那么多消息，没你这个主人授意，他又怎么敢和我作对？” 酥绵说完才发现黎璎根本没看她，眼睛还在十三的身上来回打量。 酥绵转头瞪十三一眼。 十三看见酥绵不喜的样子，立刻低头，还后退半步。 黎璎不悦地皱眉，美目一转笑着对酥绵说：“师妹说的什么事，我真不知道，毕竟我的金子全是吴立在保管。” 她惊讶地捂着嘴巴：“难道他偷我的金子去为难师妹了？” 黎璎委屈巴巴的瞥向十三：“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整出这样一副下作样子给谁看？”慕幻云叫嚷着走到黎璎面前：“到底怎么样能把东西给我们，你开个条件！” 黎璎冷眼瞥向慕幻云，又看看周围的其他人。 “两个没用的地影，一个走后门才当上的暗影，还真没把我当回事。” 说罢，她手上的绿色小蛇再次爬动起来，十三随即警惕地挡在酥绵面前。 “黎璎，适可而止。”十三沉声说，颇有警告意味。 十三的话对黎璎似乎格外好使，那小蛇很快又不动了，黎璎思索片刻笑着说：“十三，我很快就能升天影了，你若是肯，不如跟着我。” 酥绵闻言眉头一皱，蓝衣还能换主子吗？ 不是必须从服侍地影开始，一直到天影才可以夺位替代吗？ 黎璎越过酥绵，细长的手指贴在十三坚实的胸膛上。 “十三你得想好，酥绵这次任务很危险的，她要是不小心没回来，你就只能回到暗牢里了，不如现在就跟着我，可比跟着她有希望。” 她话音刚落，一抹银光从眼角闪过，黎璎快速闪身躲过，也和十三拉开了些距离。 阿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好像站在附近已经看很久了。 黎璎对十三动手动脚，酥绵竟然拦都不拦一下，气得阿瑶满面通红。 “呦，这不阿瑶嘛。”黎璎笑眯眯地说。 “你个贱人，十三如今这个地步就是你害的，现在还敢来招惹十三！” 阿瑶一手一支一尺长的峨眉刺，不由分说就刺向黎璎。 黎璎转身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同时手腕上的小蛇也动起来。 “怎么就因为我，难道不是你拖累的十三嘛？”黎璎也不甘心地说。 她们二人兵器碰撞在一起，打得叮叮咣咣，酥绵看得头晕目眩，向后退了好几步。 酥绵第一次意识到，两个有十年以上内力的人，真正打斗起来会有如此威力。 黎璎和阿瑶打得认真，但站在周围的人都面面相觑。 目前情况酥绵都没有料到，这两个人是忽然打起来的。 还是因为十三。 阿瑶刚挡下黎璎的一剑，还未站稳，黎璎手腕上的小绿蛇便张开嘴喷出一股毒液，落到阿瑶手上。 阿瑶脸色大变，随即封住自己几个穴位。 “就知道你只会耍阴招！” 黎璎扔到地上两根银针，气愤地说：“你不也一样！” 随后她们又打了起来。 酥绵紧盯着二人的招式，阿瑶虽然内力高些，但破绽百出，黎璎不仅剑法精妙，还会用毒辅助。 十三同样紧张地盯着二人打斗，酥绵不经意间便看见了他担忧的神色。 “你的阿瑶快输了。”酥绵说。 十三略微皱眉：“她曾经可是天影。” 酥绵耸耸肩，继续盯着两个人。 幽谷杀手等级与实力挂钩，按道理来说，曾经是天影的阿瑶，应该比现在才到风影的黎璎厉害才对，可显然事实不是如此。 酥绵抱着肩膀慢悠悠地说：“看来你的阿瑶能当上天影，有很多水分。” 幽谷有一种可以快速提升内力的药丸会奖励给弟子，不过酥绵还没有见到。 可能阿瑶的内力就是依靠这样的药丸硬生生提起来的，再加上她资质平平，所以会和黎璎拉开差距。 在二人的一招一式中，酥绵在脑中想象若是自己对抗她们中的任意一个有没有胜算。 很快酥绵就发现一个严肃的问题，以她可控制的能力，制服阿瑶都会很难，若与黎璎对上，她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可更严重的是，现在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若酥绵永远感受不到丹田，就永远不能使用内力，她的武功将止步不前。 那么风影这个等级，就会是她的终点。 虽然酥绵时不时会感受到一些莫名的力量，但她不能指望这些不可控的力量会永远在关键时刻出现。 她必须找到办法可以感受丹田，或者能控制那股莫名的力量。 黎璎一脚将阿瑶踹翻在地，软剑直指她的喉咙。 “黎璎！”十三低喝一声。 “阿瑶现在是蓝衣，除了她的主子没人能要她的命。” 黎璎有些不情愿地咬着嘴唇，转头冷哼一声：“就算看在方子琪面子上，我也不会杀你。” 黎璎掏出一颗解药扔给阿瑶：“但你最好记住了，别来招惹我，就凭你那点儿本事，都不够喂我的蛇。” 酥绵转眸眼神暗暗地盯着十三，这个阿瑶对十三来说真的很重要啊。 此时黎璎捋着鬓边的碎发，走到酥绵身前。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酥绵师妹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酥绵问。 黎璎指着十三说道：“让他陪我一晚，明天他就会带着谭川的所有资料回去了。” 酥绵唇角弯弯，爽快地说出两个字。 “成交。” 第72章 种子 “你同意了？” 十三也没有想到酥绵这样就把他给卖了。 “我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吗？”酥绵疑惑地反问。 “哦，对了，明天回来时别忘了带早饭。” 酥绵说完，转头就带着慕幻云和乐桃离开了，头也没回一下。 慕幻云有些担心：“就这样把十三交给那个女人，你不怕他对十三做什么吗？” 酥绵一边走一边回答：“十三是蓝衣，除了我，其他人不能杀他，黎璎也不能。” 就像黎璎刚刚也放过了阿瑶一样。 慕幻云说：“我指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 酥绵的问题让慕幻云语塞了。 “就…就是……你没看见吴立身上的伤嘛，你不怕她拿鞭子抽十三。” 酥绵无所谓地摇摇头。 “那就抽。” 既然十三那么护着阿瑶，那因为阿瑶承担一些黎璎的怒火也是应该的。 一直被慕幻云拉住小手的乐桃此时挣脱慕幻云向十三和黎璎的方向跑过去。 “诶？”慕幻云转身喊道：“小乐桃你干什么？” 乐桃小小的一个人，跑到还僵直站在原地的十三身侧，她尴尬地和黎璎点点头。 然后在二人的注视下，乐桃从怀中掏出手绢，也不害怕，蹲下身就在吴立的嘴边抹了一把黑血。 然后她把手绢收好，又尴尬地笑笑，跑回慕幻云身边。 “你要他的血做什么？”慕幻云牵过乐桃的手，仔细检查有没有沾染上血迹，谁知道那血里有没有毒。 乐桃认真地回答：“我试试能不能研制出解药，万一酥绵姐姐以后要和黎璎打架，也有个防备。” 酥绵眼神一顿，她一直以为乐桃研制各种毒药都是她自己的喜好，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她。 “谢谢你乐桃。”酥绵低声说。 乐桃和慕幻云都有些吃惊地看向酥绵，把酥绵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们怎么了？” 慕幻云端着酥绵的肩膀激动地说：“绵绵，你刚刚的笑超好看！超温柔！” “我？” 酥绵摸摸自己的脸，她刚刚没笑啊。 若是要做出微笑的表情，她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乐桃高兴地抱住酥绵的胳膊：“酥绵姐姐，其实你以后想要什么都可以和我说的，只要是我能做的一定可以给酥绵姐姐研究出来！” 她们一边说一边往前走，酥绵思索一下然后说：“真的？” 乐桃使劲点头：“当然！” “那我想要黎璎的那条小蛇。” 乐桃：“呃……那不太好养……养出来也不好训练……” “逗你的。” 酥绵揉揉乐桃的脑袋，她的确喜欢那条小蛇，正在考虑怎么抢过来。 慕幻云跟在她们身后，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就黯淡下来。 自己除了是一个拖累，她还能做什么呢？ “幻云？” 酥绵转头喊她，慕幻云应了一声跟上。 酥绵垂眸沉默片刻，她停住脚步，拉起慕幻云的手。 “幻云，你愿意去千丝堂吗？” “千丝堂？” 慕幻云不明白：“所有人都知道我考核是怎么过来的，千丝堂不可能要我。” 酥绵没有继续慕幻云这个话题说下去，她只是分析现在幽谷中的局势。 “幻云，经过这次的任务，方子琪被汤遂调入戒律堂，很快就会成为汤遂的弟子，庞顺之事他有没有参与很难断定，已然不可控。” “你们应该也能发现，谷主和汤遂早有嫌隙，我们和戒律堂的梁子从吴立开始就结下了。汤遂一定会在百药阁和千丝堂掺入自己的人，说不定无影阁也有。” “一旦汤遂掌控幽谷，我们就很被动，现在乐桃在百药堂，若是千丝堂也有我们自己的人，哪怕提前知道一点儿消息都会更安全些。” 酥绵盯着慕幻云，她很少这样严肃又真诚地诉说。 “千丝堂中各个都是人精，让你在其中找到立足之地或许很难，但幻云，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只有你，也只相信你。” 慕幻云此刻与酥绵的眼神相对，她只能听见自己怦怦作响的心跳。 “可是我怎么进去呢？” 慕幻云几乎都没有考虑自己孤身在千丝堂会面临的境况，直接想用什么方法可以进入千丝堂，哪怕只做一个打杂也行。 酥绵说只有她，酥绵说只能相信她！ 有这句话在，她哪有什么愿不愿意，直接上刀山下油锅，眼睛也不眨。 “我会让谷主把你安排进去，你先回去等消息。” “好！”慕幻云幸福的点点头，带着小二离开了。 酥绵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子逐渐变得幽深。 乐桃疑惑地挠挠脑袋：“酥绵姐姐，如果汤遂长老这样厉害，谷主不作防备吗？靠我们三个是不是太冒险了。” 酥绵颇为意外地看向乐桃，她笑着摸摸乐桃的脑袋，柔声说：“乐桃，我发现你有些……太聪明了。” 乐桃瞬间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打了一个剧烈的冷战：“酥绵姐姐，你这样不好！” 乐桃抱着肩膀气哄哄走了几步，看酥绵没动，她又自己气哄哄地走回来。 “但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和酥绵姐姐站在一起的。” 乐桃牵起酥绵的手，往百药堂走：“姐姐快些，我那些药都等着你去看呢。” 酥绵笑着跟上，她让慕幻云去千丝堂当然不是为了谷主。 她只是想在幽谷各处埋下一颗种子，无用时她帮助种子生长，有用时这些种子就得在幽谷开出属于她的花。 第73章 解封内力 百药堂有单独很大一个院子，乐桃和木冉一起住在这里。 前院后院晒着各种草药，幽谷中还有独属于百药堂的药田。 百药堂长老木冉是南燕人，自从进入百药堂就一直与世无争，专心研制各种药物，乐桃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 天色渐暗，百药堂最僻静的屋子中雾气缭绕，烛光照亮朦胧的雾气，酥绵此时正坐在一个巨大的木桶中，这个人被热水包裹着，额头缓缓渗出细密的汗珠。 木冉一边核对医书上的草药，一边往木桶里扔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 “酥绵姐姐，你有什么感觉？”乐桃趴在木桶边观察酥绵的状况。 酥绵从雾气中睁开眼睛，知道乐桃叫她来不是为了看什么毒药，而是要给她解毒。 可是她没想到，自从自己踏入百药堂，饭没给吃一口，各种苦药汤已经喝下好几碗了。 听见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乐桃说的。 ‘酥绵姐姐你有什么感觉？’ 酥绵垂下眼眸摇了摇头。 “这怎么办，姐姐明天就要出谷执行任务了。” 乐桃有些担忧，酥绵中毒所以不能使用内力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这些天她一直在和木冉想办法给酥绵解毒。 木冉放下医书，有些迟疑地说道：“难道……不是中毒？” “嗯？”酥绵挑眉看向他，是不是中毒她也要中毒了，她刚刚可是喝了好多苦药汤。 木冉又把手放在酥绵的手腕上，给她把脉。 “奇怪，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酥绵想到时不时感受到的力量：“我之前的确感受到一种力量，很强大，但那感觉转瞬即逝，不受我控制。” 她说完，乐桃骤然看向木冉，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木冉拍拍乐桃的肩膀，柔声说：“把银针拿来。” “好！”乐桃应一声立刻跑开。 木冉又翻箱倒柜，往酥绵的水桶里加了几样草药。 “你们知道那是什么？” 酥绵疑惑地问，这二人的状态显然很奇怪，他们似乎有些激动。 木冉柔和的笑笑，低声说：“之前我和乐桃提出过很多猜想，一切等施针后才能判断。” 说着乐桃已经拿来一包银针，木冉在酥绵头顶、脊椎、手臂以及心口下了几针。 起初酥绵只觉得浑身微微发热，片刻后便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浑身血脉中横冲直撞。 银针刺中的穴位隐隐泛出红气，酥绵浑身的血管逐渐变得清晰，直到她身上布满红色纹路，这颜色没有退散，反而一直变成暗红色。 “啊！” 酥绵痛苦地喊叫一声，双眼被红血丝覆盖，已然看不清任何事物，只有漆黑一片。 “酥绵姐姐！”乐桃慌张地大喊，立刻拉住木冉：“师父她怎么了！酥绵姐姐好像很痛苦。” 木冉紧皱着眉头观察着酥绵的状况：“等等，再等等……” 酥绵双手紧紧扶住木桶边缘，木冉忽然看见酥绵身上原本白色的热气，此时竟然变成了浅红色！ 木冉瞳孔骤然收缩，立刻上前想把酥绵身上的银针拔出来。 可他刚上前一步，就听“砰”一声。 房间水花四溅，碎裂的木片如一片片利刃向四周射出。 木冉转头抱紧乐桃，踹开门飞奔出去，他们刚刚离开，一片木板就死死地插入他们所在位置的墙面上。 “酥绵姐姐！”乐桃见到有木片从窗子里射出来，她担心酥绵在里面有危险，大叫着要进去。 木冉抱住她，扔到身后：“你在这儿待着！” 他说完便再次跑入房中，此时酥绵站在屋子中央，身上只有薄薄的一层里衣，湿水后，她满身暗红色的纹路全部显现出来。 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她浑身上下都隐约泛着红色气体。 木冉迅速移动到酥绵身侧，几下将银针全部拔出。 酥绵身影一顿，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昏厥过去。 在完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酥绵好似看见了什么，她伸手想去抓，却只有一手虚无。 她好似又被关在那只有白色的世界，这里依旧传不出任何声音，她的大声叫喊只会被寂静淹没。 酥绵身上还穿着滴水的里衣，她赤着脚麻木地踩在白色地面上。 滴答滴答。 酥绵感到脚边微凉，低头时竟然看见被水浸透的部分钻出一棵树苗。 绿色的树苗在这个空间里显得非常突兀，酥绵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只有一种感觉。 这个世界，不是死的。 “酥绵姐姐，酥绵姐姐！” 稚嫩的声音仿佛从世界外传来，声音离她越来越近，酥绵猛然惊醒。 醒来时，酥绵已经换好干净的衣服躺在百药堂的厢房中。 乐桃握着她的手，紧张地看着她。 “酥绵姐姐你醒了，你可吓坏我了！”乐桃眼泪汪汪，感觉马上就能哭出来。 “诶，你可别哭！”酥绵直接捂住乐桃的嘴。 “唔……”乐桃被堵住嘴，只有两个水灵灵的大眼睛在眨啊眨。 “别欺负我徒弟。”木冉坐在不远处打量着酥绵。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感觉？”酥绵感应着自己身体，随后她倏地坐起身。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有一股力量持续、稳定地在她体内流转。 虽然没有之前感受到的那么强，但它是持续的！ 木冉看见酥绵的反应，便长长叹出一口气。 “看来是真的。” “这到底是什么？” 酥绵向来平静的心都忍不住有些激动。 “这是你的内力。” 内力！ 酥绵摸着自己腹部，细细感受之后，不免有些失落。 “可我还是感受不到丹田，怎么可能会有内力。” “这就是你异于常人之处了。” 木冉说：“之前我觉得是因为中毒，所以才让你浑身器官工作迟缓，但现在看来，你并没有中毒，导致这些现象的，可能是有人封住了你的经脉。” “可那人为什么这么做？” 酥绵完全不记得有这种事，难道是她三岁之前？ 木冉摇摇头：“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但能确定的是封住经脉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 “对。”木冉确信地说：“因为你的内力不是汇聚在丹田，而是心脏，它可以随着你浑身血液运转全身，所以你的内力都被染上了血色。” 第74章 容器而已 心脏。 酥绵捂着自己心口，这个说法的确匪夷所思。 “所以……因为我的身体承受不住强大的内力运转，就有人封住了我。” “可以这样理解。”木冉欣赏地点点头：“但你习武多年强筋健体，我本想尝试解开穴位，可你的内力实在惊人，刚刚你差一点儿爆体而亡，我又不得不放弃。” 酥绵听后有些气恼：“也就是说我确有内力，但用不了？” “也不全是，内力汇聚在你的心脏，在你情绪有强烈波动时就会泄出，所以你心脏跳动缓慢，包括你没有情绪，都是对你的保护。” 木冉边思索边说：“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或许慢慢让你的身体适应运转这种力量，会有一天可以完全将其解开。你现在身体里不是已经有内力了吗？” 是啊，她现在已经拥有一点儿内力了，这起码是新的希望，不会让她的境界止步不前。 酥绵和木冉约定好每三个月尝试解封一次，让运转在血液中的内力一点一点增加，直到完全适应。 从百药堂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子时。 酥绵自己慢慢往无影阁方向走。 她时不时摸着自己心口，或许她现在的内力只有一两年，但这股力量在身上运转的感觉让她着迷。 既然封住经脉的人是为了她好，就肯定不是三岁以前的事情，更何况那个时候她都没有习武。 一定是在自己习武之后有人发现她若运用内力就会有危险，所以才将经脉封印。 那是华阳公主？ 可她为什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在她记忆里，自己就是不能开启丹田，华阳公主好像还为她四处求医过。 那如果……不是封印呢？ 若说内力存在于她的心口，那她的心口还可能会有什么，酥绵最清楚不过了。 仔细想来，她能感受到那股力量，全是服下苦水一段时间之后。 如果不是她体质特殊，而是因为即将要在她心口形成的珠子，就能说得通了。 所谓南燕至宝，可能就是服用后可以拥有强大内力的东西。 这种力量看上去和内力一样，但却来源于心口的珠子，从而运转在血液中的。 这样想一切便是合理的。 她不是因为防止内力外泄才情绪波动小，而是因为她自幼薄情，公主才会选择她成为存储这股力量的容器。 那公主让她把珠子给萧衍，是因为萧衍能驾驭这种力量吗？ 让他拥有强大的力量做什么？ 报仇？ 复国？ 酥绵敲敲自己脑袋，之后的事情也不是她需要考虑的。 起码这种现象可以证明，那颗珠子已经形成了。 这样所有的事情都会简单许多。 酥绵停住脚步，转头看着身后巨大的圆月，深深呼出一口气。 就快结束了。 酥绵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刚开门就看见一个人像木头一样立在院子中心。 酥绵很意外地走上前，就着月光看清十三满是怨气的脸。 “你怎么回来了？”酥绵上下打量一遍十三的身体：“受伤没？” 十三立刻侧身躲过酥绵的视线：“你还真想她用鞭子抽我？” “我以为他会拿你出气呢。” 酥绵有些失落地说完，就没再理会十三，顾自走入屋子。 十三跟上来，把手里一叠信封递给酥绵，沉声说：“以后别拿我做交易。” 酥绵接过信封，轻声说了一个字：“哦。” 随后，她就上楼了。 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好呢？ 酥绵回屋点燃了烛灯，把所有信封拆开一一看过一遍。 她冷笑一声，将信件随手扔在桌子上便不再理会。 这些资料的确很详细，把谭川的家庭情况都写清楚了。 但重点只有一个，谭川在前往东凌的路上买下一只赤瞳裂空虎并驯化，庞顺当时并不知情，命丧虎口。 听闻赤瞳裂空虎世间少有，一掌便可撕裂钢铁，这样的任务的确不简单，只能智取，不可强攻。 第二日清晨，十三敲响酥绵的房门。 “进来。”酥绵闭着眼睛喊一声，然后裹紧被子翻身继续睡。 十三端着饭菜进门，看见还在床上的酥绵并不意外，他已经习惯了。 “快起来。” “好……”酥绵的声音从被子中传出，但人一动没动。 把饭菜放好，十三又打来清水，才去被窝里捞酥绵。 “谷主要见你，快起来。”十三一把将酥绵从被里挖出来。 “行……”酥绵答应后，又倒了回去。 十三一把将湿毛巾拍在她的脸上，冰冷的水让酥绵打了一个激灵，她才慢慢坐起身。 酥绵白十三一眼，他这绝对是报复！ 酥绵痴愣地回想刚刚十三说的话，意识才算完全苏醒。 她都拜师一个多月了，曹元洲才想起来她这个徒弟。 洗漱之后，酥绵一边吃饭，十三一边给她梳头发。 “我要去执行任务，谷主怎么这个时候叫我。” “此次任务凶险，谷主可能有交代。” 也对，毕竟很多人都觉得她这次任务回不来。 酥绵换好衣服后准备先去无影阁，十三拦住她。 “谷主让你带着凤凌剑一起去。” 带着剑？ 酥绵转眼看向房间中摆在剑架上凤凌剑，只有拿回剑当天，她在院子里试着耍了耍，之后便一直好好放在这里，没再动过。 曹元洲不会是想这个时候，承担起当师父的责任要教她什么剑法。 “主子，我们得快些。” “我知道了。”酥绵虽然迟疑，但还是把凤凌剑拿起，转身出门了。 到了无影阁，桑炉却说谷主出门了，让她在无影阁后面的树林里等着。 酥绵又无奈地前往小树林，也不知道曹元洲在搞什么名堂。 曹元洲没有让酥绵等很久，大概一炷香以后，酥绵就看见一袭黑衣的曹元洲大步向她走来。 酥绵正正衣襟，还是向曹元洲行了一个很郑重的礼。 “师父好。” “小绵绵不必多礼！” 曹元洲抬着酥绵的胳膊将她扶起：“为师昨天才知道你这次任务很危险，所以今天想指点你一下。” “昨天才知道？” 整个戒律堂从上到下都在算计酥绵怎么死，这个好师父竟然才知道。 “呃……” 曹元洲自知理亏，他的确还不适应自己已为人师，忘了自己还有个徒弟这回事了。 曹元洲尴尬的咳咳又大声说：“不过你放心，师父已经帮你摆平了。” 酥绵眼睛一亮：“所以我不用去了？” “那倒不是。” 曹元洲拍拍身上的灰，骄傲地说：“我把汤遂那两个得意弟子扔蛇窟去了，就那个叫黎璎……还有个叫方子琪的。” 酥绵：…… 酥绵小小的脸上，写满大大的问号。 第75章 练剑 “所以他们去蛇窟，和我去执行危险任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酥绵呆萌的脸上写满求知欲。 “当然有。” 曹元洲说：“这么精密的计划，怎么可能没有汤遂地份，他动我一个徒弟，我动他两徒弟，是不是很值？” 酥绵微笑着点头：“师父果然很会做生意呢。” “那师父知道黎璎师姐很会驯养小蛇嘛？把她扔蛇窟，确定那些毒蛇不会有事吗？” 看曹元洲窘迫的表情，很显然他不知道。 既然这样，那他能知道汤遂的两个得意弟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我一会儿把黎璎扔到狼苑。”曹元洲思考后说道。 “师父，狼也是戒律堂养的。” “那我……把黎璎交给木冉试药？” “师父，黎璎师姐她自己就是个行走的毒罐子，您还是让她待在蛇窟。” 去百药堂，再伤到木冉长老和乐桃就不好了。 曹元洲尴尬的笑笑，递给酥绵一颗药丸。 “这是什么？”酥绵问。 曹元洲表情严肃起来，很认真地说：“小绵绵，你应该知道幽谷专有的内力丹。” “我知道。” 曹元洲解释道：“暗影和风影执行完任务才可以得到一颗内力丹，根据每个人的体质，可以使其增加一年到两年的内力，不过二十颗以后，这药的作用会变弱，所以云影以后的修炼还是要靠自己。” 酥绵知道从暗影开始每完成十次任务就可以晋升，一直到耀星考核。 所以风影最低拥有十年内力，天影最低二十年。 “这是你上次任务完成后应得的内力丹，吃不吃你自己选择。” 这有什么好选择的，酥绵现在就非常想拥有内力，若能再增加一两年内力，那她就拥有三年以上内力，胜算会更大。 只是不知道这内力丹产生的内力会不会在她的丹田内形成，还是会融合到她的血液里。 酥绵刚要把药丸送到嘴里，曹元洲立刻握住他的手腕。 “慢着，我还要告诉你，这内力丹虽然是好东西，可却影响寿元，获得的内力越多，消耗的寿命越大。” 酥绵迟疑片刻后，还是把内力丹放进了嘴里。 这回曹元洲没有阻拦，幽谷之所以被四国忌惮，皆是因为这内力丹，普通人要用几年才能修成的内力，在这里就只需要一颗药丸。 但没人知道这些内力是以消耗寿命为代价的，可幽谷中人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过自己可以活到老死。 若不想在哪次任务中被杀死，不如现在就让自己变强。 不过对于酥绵来说，寿命是最无用的。 酥绵吃下内力丹以后，曹元洲就观察她的情况。 一炷香过去了，酥绵好像没有任何反应。 “你……感受到内力变多了吗？” 酥绵皱眉试着感应一下丹田。 没有。 运转在血脉里的力量，也没有变多。 酥绵摇摇头：“啥感觉也没有。” “嘿！” 曹元洲有些激动：“早就听说你可能无法正常使用内力，我还不信。” 大手捧着酥绵的脸蛋，曹元洲心痛地说：“这药特珍贵，你看能不能吐出来？” 酥绵嘟着脸把曹元洲的手扒开：“我吃都吃了，反正是我的任务奖励，吐不出来。” 曹元洲掐着腰说：“你个小丫头，既然你吃了没用，不如孝顺你师父。” “我不。”酥绵果断拒绝。 “哎，随你。”曹元洲无奈道：“既然你吃了不能提高内力，以后就别吃了，你可以拿去卖，或者拿去收买人心，别白白损耗你的寿命。” 酥绵错愕的转头：“师父你是怕它损耗我的寿命？” “你师父怕的事情多了。” 曹元洲说着拿起一根树枝。 “为师让你带的剑呢，和我过两招。” 酥绵转头从十三手里接过凤凌剑，拔剑的时候，她迟疑了。 “师父想和我过招，不用凤凌剑也可以。” “不用凤凌剑用什么？用那把匕首？” 曹元洲说罢，挥动着树枝向酥绵劈来：“看剑！” 酥绵并未拔出凤凌剑，直接抬手用剑鞘抵挡。 树枝上带着凌厉的剑气，竟然直接让酥绵的剑脱手了。 “啊。”酥绵惊呼一声，手心震得发麻，中间已然出现一条红痕。 第一次被人一招制服，对方还只是拿了一根树枝，酥绵有些不甘心，抽出凤凌剑对着曹元洲就挥了过去。 “小绵绵，杀气挺重啊。”曹元洲一只手背在身后，轻松用树枝就将酥绵的剑挡住。 凤凌剑甚至都没有碰到树枝，就被树枝上附着的强大内力弹开。 酥绵随即转身，持剑再次横扫过来，这一次她用了内力，剑气将地面上的落叶都掀起两米。 可曹元洲一个轻功便躲过了。 “我们小绵绵藏得挺深啊。” 曹元洲将树枝一甩，打在酥绵手背上，凤凌剑便瞬间掉在地上。 酥绵手背上很快就红肿起来一道檩子，她愤愤地盯着曹元洲，揉着手背。 虽然曹元洲年纪就只有二十八岁，可内力似乎超出了酥绵的认知，她越来越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笑嘻嘻的人实力恐怖到骇人。 能当上谷主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平凡之辈。 “怎么样小绵绵，两招都挺不过？” 酥绵没有再去捡地上的凤凌剑，她从腰上取下常用的匕首，飞身向曹元洲刺去。 用她最擅长的身法，快速在曹元洲身侧移动。 “诶？小绵绵，我说要和你比剑，你不能拿匕首。” 曹元洲一边闪躲，一边叫嚷着。 酥绵才不管用什么武器，她一丝内力都没有的时候就敢挑战十三，凭的就是物尽其用、出其不备、不讲武德。 现在酥绵有了内力，身法更加灵活，快速移动起来，出刀迅速，就如同有利刃同时从四面八方刺来一样。 可哪怕是这样也完全不能伤到曹元洲一毫。 “好了小绵绵，你不用凤凌剑，我不和你比了！” 树枝在酥绵的手腕上一转，曹元洲转手握住打向酥绵，酥绵捂着胸口，向后踉跄好几步。 果然还是内力的差距。 “小绵绵这身功法还真是练到炉火纯青，要是你再有十几年的内力，恐怕我还真要吃亏了。” 酥绵身上被曹元洲打得生疼，她没明白曹元洲到底是要教她，还是嘲讽她。 “不过小绵绵你为什么不用剑呢？” 曹元洲发现，酥绵的剑就摆在屋里，执行任务只带那把自己给她的普通匕首。 “我是一个杀手，用剑不方便。”酥绵回答。 曹元洲别有深意地摇摇头：“到底是不方便，还是你用不了？” 酥绵看向曹元洲的眼神立刻严肃起来。 第76章 你不是你 “师父什么意思？” 曹元洲把凤凌剑从地上捡起来，插入剑鞘。 这把名剑他拿起来就如千斤重，直到插入剑鞘才会忽然变为正常重量。 可它选择的主人宁可供着它，也不肯用它。 他递给酥绵，随后说：“这次任务带着它。” 酥绵迟疑地接过来，看着凤凌剑，她低声说：“拿着也没用，不如放谷中安全。” “为什么没用？” 曹元洲非要刨根问底，酥绵有些烦躁。 “这曾是公主的佩剑，我只是她身边的侍女。” “那又怎么样？”曹元洲敲敲酥绵的脑袋：“这把剑现在选择了你，你就是她的主人。” 酥绵低头看着手中的凤凌剑，它真的选择自己了吗？ 酥绵不确定。 有一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就是她并不能很好地驾驭这把剑。 虽然酥绵的确可以用凤凌剑施展出各种招式，但它并不顺手，还不如那把普通匕首更灵活。 所以酥绵认为，这柄凤凌剑依旧没有承认她。 “剑是君子侠士所用兵器。”酥绵转手扔给十三：“作为杀手用剑，不是很突兀吗，而且也不方便。” 曹元洲无奈地笑道：“小绵绵，你就嘴硬。” “好我就是用不了，怎么样！”酥绵破罐子破摔地说。 曹元洲也是一愣，小丫头脾气还不小。 “源城有个登仙楼，是个很好玩的地方，我在那里预存了一百两金，你可以去随意挥霍，就当是为师给你的零花钱。” 曹元洲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扔给酥绵：“这是你和十三两个月的解药，这次出谷执行任务你不必着急回来，多看看多玩玩，小小年纪别一股死气。” 酥绵握着药瓶，又看看自己身上，什么死气？ 酥绵不说话，曹元洲拍拍她的肩膀：“你觉得自己为什么感受不到丹田里的内力？” 酥绵回答：“因为我……悟性不够？” 等等，什么叫感受不到丹田里的内力，她连丹田都感受不到，还能有内力吗？ 曹元洲又问：“那你觉得你为什么不能使用凤凌剑？” “因为凤凌剑还是没有完全承认我。” 曹元洲摇摇头：“小绵绵，不是凤凌剑不承认你，是你自己没有承认你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 酥绵从来没否认过自己的能力，她只是对自己的能力有正确的认知而已。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你既然可以轻松拔出凤凌剑，那凤凌剑就是选择了你，至于你为什么不能用它，这并不是剑的问题，而是你还不是你。” “我不是我？”酥绵糊涂了：“那我是谁？” “那就要看你的心啦。” 曹元洲咧嘴笑笑：“压抑本心自然用不了剑，随心而为，你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曹元洲几句话，把酥绵说得云里雾里。 “好了你该走了，玩得愉快。” 曹元洲一点儿都没有担心酥绵的样子，仿佛这只是一场游戏。 酥绵被曹元洲推着走了两步，她又转过头：“对了师父，能不能把地影慕幻云调入千丝堂随便指个差事？” “这事你找我……”曹元洲话说一半，看看不远处的十三，他话音一转：“就找对了，一句话的事。” “谢谢师父。”酥绵转身又要走，看见一直站在一侧的十三，她又转了回来。 “还有师父，我有个问题。” “什么？” 酥绵向着曹元洲靠近几步，然后小声问：“蓝衣可以自己换主子吗？假如现在有一个即将升为天影的风影，她想要……乐桃的小八，这样可以吗？” 曹元洲随即瞪大眼睛看向十三，又用非常诡异的眼神看着酥绵。 “小绵绵，谷规第四条，不可动情。”尤其是杀手和蓝衣，更不能生情。 “乐桃和小八没有动情。”酥绵认真地说。 曹元洲：…… 曹元洲愤怒地瞪向十三，有些脏话硬生生的被憋在喉咙里。 随后曹元洲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只要你不同意，十三不能换给任何人。” “哦，那就好。” 酥绵也长舒一口气，这么好用的助力，她可不能便宜别人。 “哎不对，不是十三，是小八。”酥绵严肃的纠正，转身向着十三走去。 曹元洲看见十三不明深意地看他一眼后，就和酥绵离开了。 幽暗的眸子染上忧虑，桑炉缓缓走到曹元洲身后轻声说：“怎么？这两个人都舍不得了？” “十三任务失败，我真该直接杀死他。”曹元洲说。 桑炉轻声笑笑，打趣道：“当初舍不得十三的是你，现在偏心酥绵的也是你。” “那是我徒弟。” 曹元洲牵起桑炉的手往无影阁走：“我只是害怕十三会上演多年前相同的戏码。” 曾经十三的蓝衣与他相互挡刀挡剑，出生入死，是过命的交情以兄弟相称。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二人不会自相残杀时，十三又在一次任务期间，骗蓝衣先去探路，他却在背后将匕首刺入那人的后心。 那时曹元洲和桑炉都在，十三没有一丝难过，只说他们即将成为天影，让桑炉和曹元洲最好也尽快动手。 甚至没有人收尸，十三就那样把自己曾经的兄弟扔在了荒野。 这的确是最稳妥的方法，但十三先后的转变不得不令人胆寒。 “主人放心，酥绵可不好糊弄，他们两个谁演谁，还不一定呢。” 曹元洲看向桑炉，随后爽朗地笑道：“是啊，小绵绵还真挺有意思。” 蛇窟。 方子琪穿着宽松的里衣，惊恐地贴墙站在角落，脸色惨白地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子，一会儿抓起一个三角头小蛇看看，一会儿又在蛇堆中赤手翻找出一条满身花纹的毒蛇。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的谷主，竟然一大早将他抓到这里，眼前的蛇不得不让方子琪想到第一晚在蛇院的场景。 “师弟，饿了吗？” 黎璎拿着一条花纹蛇走到他身前，然后直接咬掉蛇头，当着他的面把蛇皮剥了下来。 “哈。” 方子琪绝望的笑了一声，随即昏死过去。 第77章 西钤源城 西钤拥有四国最广阔的地域，可大部分为沙漠并不适合居住。 城池集中在有水源和植被的地方，皇都叫兽城，位于西钤的中心地带。 他们的护城军叫兽团，以狼、虎、狮、豹、熊为主力。 西钤人头脑聪明，奸诈狡猾，十个西钤人九个商人，经常分散于四国各处。 所以别看西钤的地里长不出多少东西，但他们却是四国最富有的，靠着沙漠为屏障，猛兽为军队，东凌再好战也不敢轻易打西钤的主意。 源城在西钤边境，三百里以外就是树木葱郁，水源充沛的南燕。 这里除了风有些大，沙漠化并不严重。 “主子我们找个客栈落脚。”十三驾着马车，对身后马车中的人说。 他们在源城外就换了马车，以苏小姐和仆人的身份入城。 酥绵睁开眼睛，撩起马车上的布帘向外看，想到曹元洲说的话。 “去登仙楼。” 十三眉头微皱，转身道：“主子，执行任务要紧，登仙楼不是什么好去处。” 不是好去处吗？ 曹元洲让她随心而为，还说过登仙楼是很好玩的地方。 虽然酥绵也觉得曹元洲有时很不靠谱，可他的话酥绵总觉得另有深意。 酥绵握紧手中的凤凌剑，若是她随心而为真的可以像公主一样使用凤凌剑吗？ “登仙楼听着像是酒楼，我们住在那里不可以吗？” 十三有些无奈：“登仙楼其实是西钤大皇子的产业，其中鱼龙混杂，小到流氓混混，大到各国皇亲国戚，都可能会出现。那里看管非常严格，还有一队兽团坐镇，我们的身份在登仙楼住会非常不便。” “没关系，先去看看，不行我们再换地方就好。”酥绵说完又闭起眼睛。 十三并不想耽搁执行任务，曹元洲可以肆意而为不计后果，可酥绵不行。 “主子，我还是建议……” 酥绵猛地撩开布帘探出头，差点儿和正在说话的十三撞上。 酥绵皱眉瞪向十三：“你叫我什么？” 十三略微后仰：“主子。” “服从命令。” 酥绵说完这四个字，眼神突然一亮，看着远处街道问：“那是老虎？” 十三略微舒口气，转身看向远处：“是赤瞳裂空虎！” 酥绵迟疑道：“这老虎很常见？” “并不是，这种特殊培养出来异化虎种，几十年都不一定出一个。”十三回答。 酥绵眼睛亮晶晶的，笑着看向十三：“所以你还不跟上去。” “啊。”十三忍不住吞下口水，立刻转身驾车。 刚刚酥绵距离他的脸实在是太近了，十三觉得那一瞬间空气都被抽走一样。 马车在登仙楼前停下来，十三很不情愿地接受一件事，就是谭川进入登仙楼了。 酥绵掀开马车侧面的小帘子，看着高耸入云的十二层楼抿唇笑道：“怪不得师父让我来登仙楼，看来他早有推断。” “主子，我们决不能在登仙楼内动手，不然不仅我们走不了，还会影响幽谷声誉。” 酥绵穿着一身浅蓝色长裙，梳着少女发髻，薄唇轻抿透着粉嫩。 她将一顶白色帷帽戴在头上，轻纱遮挡了大半身体，将手伸出车帘。 十三看见那只纤细的手停在面前，片刻后才想起把手臂抬上去，让酥绵扶住。 他掀开布帘，一位仙气飘飘的女子从马车内探出身来，不缓不慢地走下马车。 “放心。” 酥绵轻声说道，随后拿着剑走入登仙楼。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真正迈入这里还是让酥绵惊叹。 入门最先听见的是丝竹乐声，随后才是人们交谈、欢笑的杂乱之声。 正对大门有一个廊桥，围着登仙楼有一圈水池，其中有假山瀑布，雾气缭绕，水下锦鲤欢腾。 走过廊桥，视野便豁然开朗，一层中央摆着一张长桌，椅子在长桌两侧。 可并没有人使用，也没人在这张桌子前停留，这里更像是一个展示台，方便其他楼层的人观看。 登仙楼有十二层，环绕中庭而上，站在一层便可以看见其他楼层欢笑玩乐的客人。 这里显然不是酒楼，那些客人都围着一张张桌子叫喊什么。 酥绵转了一圈，几百个陌生的面孔在她眼中不断变换，她看见了愤怒、奸诈、欺骗、绝望、狂喜…… 曹元洲说得没错，这里的确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酥绵敏锐地找到所处在第三层的谭川，他在这里似乎有些名气，正在和其他人交谈，那些人都很尊敬他。 酥绵突然在脑中听见一句话，回想半天才记起，这是公主对她说的。 ‘永远不要让人猜到你的心思，永远不要相信永不背叛，永远可以舍弃任何人。’ 这时一位侍者向他们走过来，酥绵隔着纱帘看见了他，略微思索后，将单手拿剑，变为双手握在身前。 “小姐，登仙楼只接待熟客，敢问您可有记名？” 酥绵没有说话，虽然曹元洲告诉过她，在这里的记名是“轻舟”。 侍者并没有因为酥绵的不回答而不满，反而更温柔地笑笑：“这位小姐想必是误入，若要留宿和吃饭可以去街头一家酒楼。” “不是误入。” 酥绵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小，听着还软软糯糯的，让十三都没听出来她的声音，还以为是蚊子叫。 侍者一愣，随后又更柔和的声音问：“抱歉，那小姐可有引荐人是谁？” 酥绵在怀中掏出一封信，从帷帽下伸出一个指尖递出去。 “我师父让我来……玩玩。” 侍者不断将语气放柔和，眼前的女子虽然看不见样貌，但声音乖乖软软，似乎还有些胆怯，一直紧紧抱着佩剑，连手都不敢伸出来。 他接过信封的动作都小心翼翼，怕吓到小姑娘。 侍者打开信封看过后，微笑道：“原来是轻舟公子的徒弟啊，小姐随我来。” “嗯。”酥绵乖巧地点头，表示感谢后，才怯怯地跟上。 十三面无表情跟在后面，主要他不知道酥绵又在演什么，装得像未经世事不敢与人说话的千金小姐。 这根本没和他商量，他就只能把自己塑造成冷面侍卫。 第78章 狩猎 侍者把他们带入一层柜台边：“轻舟公子前两日已经送来消息给小姐一百两金，需要全部换成珍珠，还是先换几颗试试？” “珍珠？”酥绵疑惑地问。 侍者耐心地解释：“在登仙楼珍珠相当于钱币，参与游戏需要先交珍珠，若您赢了可以获得翻倍的奖励。” “一两银子一颗珍珠，轻舟公子给您的一百两金，可以兑换一千颗珍珠，也可以随时兑换回金银。 酥绵抓紧手中的剑：“这……这是赌场？” 侍者微笑回答：“您也可以这么理解。” 软糯的声音似乎有些恐惧，酥绵向后退两步，非常慌乱地说：“师父怎么说得玩玩，是让我赌？” 自从酥绵进来就有人注意到他们，现在小姑娘受到惊吓，听声音好似都要哭了，吸引了更多人的视线。 侍者柔声安抚：“小姐不必害怕，在这里你不会有任何危险，登仙楼允许典当任何物品，但绝不伤人。” “我没有害怕，只是从小家人都教育我说十赌九输，还有一个是老千。” 酥绵的话让周围人都皱起眉头，无奈地摇摇头。 她就像是一只误入狼窝的兔子，然后在狼的面前说狼的坏话。 又单纯，又愚蠢，最容易成为猎物。 “小姐放心，在登仙楼绝对不会有人敢作弊，您当游戏便好。” 酥绵感觉到已经有人把注意放在她身上，她这只白兔无助又懵懂，看上去就很好骗。 但还不够，她站在这里实在太过渺小，这里人太多，高一些楼层的人很难注意到她。 酥绵需要有更多人发现她，并且猎捕她。 酥绵点点头，思索后说：“那……好，我先换十颗试试，然后再决定换多少，我们还需要两间客房。” “好的。” 随后侍者和柜台后的掌柜说：“给这位小姐十颗珍珠，开两间房。” 拿着房间钥匙和珍珠，酥绵跟随侍者进入一间三面封闭的小房子，他们进入后侍者将小门关闭，随后小房子竟然动了起来。 小门是木质挡板，大约只有酥绵腰这么高，里面的人可以看见外面。 酥绵紧张地握紧佩剑，因为他们所站的小房子正在缓慢上升，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不断向下移动的楼层，声音好似也离他们越来越远。 侍者再次安抚：“小姐放心，登仙梯非常安全，不会让您受伤。” “谢谢。”酥绵小声回应。 小房间到十层的时候便停下来，侍者将门打开，侧身让酥绵和十三先离开。 这里完全听不见在一层的喧嚣，反而很寂静，就算有人来回行走，也不会驻足停留。 “散客不可以在登仙楼住宿，但轻舟公子是我们的贵客，小姐自然也是贵客。” “九层是侍者们的房间，八层是厨房还有给散客临时休息以及用餐的地方，所以十层以上都会格外安静，不会影响贵客们休息。” “每层楼都有侍者，小姐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找他们。” “好，谢谢。” 侍者把酥绵送到房间门口，又恭敬地问：“小姐虽然使用的是轻舟公子的存金，但若您要参与游戏，我们都要记名。” “我叫苏、雪。” 酥绵在名字中间顿了一下，姓苏是早就想好的，雪是突然想到的。 这个名字倒是让身后装冷面侍卫的十三有些疑惑。 酥绵进入房间休息，十三问侍者要来吃食。 这里的房间都很大，隔音也好，进门之后几乎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 “主子想做什么？”十三问。 他知道酥绵在改用双手握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什么计划。 “狩猎。” 酥绵啃着一只烧鹅腿说。 “主子，上来的时候你看见那些穿着灰色衣服的打手和狼了吗？” 酥绵点了点头：“是兽团的狼营，每一层都有，估计有一百人，每人都配有一条狼。” “所以我们不能在登仙楼动手。”十三严肃的说。 酥绵喝下一口甜酒，咽下嘴里的肉：“你不会觉得我的目标是谭川。” 十三愣住：“主子不是在计划刺杀谭川？” 酥绵特别豪气地递给十三一根翅尖：“你也吃些东西，都饿昏头了。” 酥绵一边扯另一只鹅腿，一边说：“这里每天都有几百位身份不明的客人，若真有人死在登仙楼，势必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这不仅是对什么大皇子的挑衅，更是对这几百名守规矩的“客人”挑衅，我又怎么敢。” “那主子你要狩猎谁？” 十三发现他和酥绵接触时间长了以后，却更加看不透她了。 酥绵摇摇头：“我还不知道，师父让我来随心而为，可我不知道怎样才算随心而为。那不如就愿者上钩，让猎物来找我。” 酥绵吃饱后洗了手，将十颗珍珠放在荷包里。 “走十三，我们去放饵。” 酥绵重新带上帷帽，依旧把自己隐藏在白纱之后。 酥绵没有选择用登仙梯直接下楼，而是自己一层一层走下去，九层楼梯边有狼营的人把守，除非出示特殊令牌，否则不能进入。 到达八层就能听见一些谈话的声音，很多人在这里吃饭喝酒。 酥绵如此遮遮掩掩，反而更引人注意，大家的视线都会时不时看向她。 酥绵刚要继续向下走，就听见身后有一阵骚动。 “谭公子今天可有兴趣玩两把啊，我们可都等着看呢。” 酥绵转头看过去，果然是谭川刚从楼上下来。 他们前后脚下楼，时间相隔这样近，如果谭川住在十层或以上，不应该会这样快，如果和酥绵同一楼层，那她出门时就该能看见谭川。 所以，谭川住在需要有特殊令牌才能进入的九层？ 他显然不是什么侍者或登仙楼内部的人，那很可能就和那个大皇子有关。 赤瞳裂空虎没有跟着，应该是寄养在哪里，看来谭川也觉得这里很安全。 他身着一身青衣，头上简单别了一根梅花木簪，乌黑的秀发像瀑布一样垂在腰间。 手持一柄无字白折扇，举止间仿若翩翩公子，尤其是右眼下的一颗泪痣，把他衬得更文弱些。 谭川站在与他交谈的那些赌徒之间，尤其是现在正大咧咧揽着谭川肩膀，贼眉鼠眼的男人对比起来，他一颦一笑竟好似能发光。 酥绵勾唇转身继续下楼，既然这里把赌局称为游戏，那她就开始自己的游戏喽~ 狩猎开始！ 第79章 一千颗珍珠 酥绵走到七层时觉得气氛紧张了起来，她放缓脚步，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每隔几米便有一张长桌，每个桌子都有人围坐在四周，穿着红衣的侍者在桌边做裁判。 酥绵在每个桌边都驻足过，有时也会问问规则，但都没有上桌，看完一遍后向六层走去。 和七层一样，酥绵只看不玩，一圈后继续向下走。 然后是五层、四层，到了三层以后，酥绵才偶尔参与简单的游戏，一直到一层。 这样一圈看完，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透过一层的大门，酥绵看见外面已经是黑夜，在这里面时间会被忽略。 酥绵发现这里的玩法特别多，的确不是她所以为的赌局，也可以自己创造规则，只要有人愿意玩，就会有侍者做裁判。 从一层开始，越往上起始的交付的珍珠就越多，七层那几桌最低都是一百颗。 三层往下才渐渐出现常规的赌局，最低可以押一颗珍珠。 酥绵参与的都是这样的游戏，只玩一次，只押一颗，无论输赢都会离开，这样一直到一层，她手里的珍珠成了十二颗。 酥绵在一层猜大小的桌前看了一会儿，这几乎是最简单的，不过在登仙楼似乎并不受欢迎，只有珍珠所剩不多的人会在这里碰碰运气。 但凡手里有几十颗珍珠，他们都会选择有更高赔率的游戏。 酥绵见他们有不修边幅的江湖人士，也有细皮嫩肉的富贵公子，但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身上再也没有一个可以典当的物品，却还想在这里逆风翻盘。 酥绵嘴唇微动，说了一句谁也听不见的话。 “垂死挣扎。” 这时酥绵对面一位衣衫不整的黑痩男子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 “完了，我老娘吃药的钱！” 他痛苦地蹲在地上，失声痛哭：“我不该来的，我不该来的！” 不过他的声音很快便被淹没，这里根本没有人同情他。 这时红衣侍者走到他身前恭敬地问：“不好意思公子，我们现在需要检查您的银两，若您不能出示足够兑换珍珠的银两，还请尽快离去。” “不，我还有机会，我还有机会！” 他干瘦的手在自己身上不停地摸索，可他浑身上下所有东西加起来也换不来一颗珍珠。 侍者微笑着说：“公子还请您离开。” “不，我不能走，我真的不能走！”黑痩男子哭喊着：“我娘病了，她等着我拿钱去看病呢！要不你们把我的手拿走，或者我的胳膊！都可以，只要你们再给我一颗，求求你们！” “不好意思公子，我们不收没有价值的东西。” 侍者终于收起自己所有的笑脸，转身招呼狼卫：“将这位公子请出去。” 随后便有两个狼卫牵着两条狼向着黑痩男子走去。 “求求你们，我娘等不到药就只能等死了，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 狼听不懂他的叫喊，直接咬住他一只胳膊，那瘦弱的胳膊在狼口下显得非常脆，酥绵好似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男人还在哭喊：“啊不要……我只是想给我娘买药，我娘还在等着我……是我不孝，是我不孝啊！” 可他哭声再凄厉也会被嘈杂的声音淹没，这样的惨状天天上演，上一个是别人，下一个是自己。 “等一下！” 酥绵叫喊一声，跑了过去，将两颗珍珠放在他身上。 “他现在还有珍珠，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两个狼卫相互对视一眼，很快又有侍者走过来，交谈后狼卫离开，继续巡逻。 侍者笑着对酥绵说：“实在不好意思，二位可以继续游戏了。” 侍者离开后，酥绵将地上的男子扶起，软声说：“你快回去给你娘买药，还有你的伤也要尽快处理。” 黑痩男子看着手里的珍珠还有些茫然，他抬眼看见带着帷帽的女子，连连道谢：“谢……谢姑娘，谢谢你！” “不用客气的，你现在就拿珍珠换回银子走。”酥绵小声回答。 男子记得这位姑娘，她最开始手里好像有十颗，不知道现在还剩多少。 “两颗怎么够，我娘的病真的很严重，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找活路。”男子哭得很伤心，转身又要去赌。 “诶，你别去了，给你娘买药要紧。”酥绵说着就把手里剩下的十颗都给了她。 黑痩男子眼里顿时放光，没想到这丫头还能赢两颗。 “谢谢，谢谢姑娘！”他道谢过后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转身还是往赌桌边上挤。 酥绵拉住他：“你还不去给你娘买药？” 黑痩男子用力推酥绵一把，十三眉头一皱将酥绵接住，拔刀就横在男子身前。 男子被十三冷冽的眼神吓一跳，他后退一步大声说：“姑娘你懂什么，十两银子还不够我娘吃一个月的！” 男子的胳膊还在流血，他并不在乎，转身挤进人群后，就把手里的珍珠全都押上去。 “大！”男子叫喊的声音似乎比刚才哭喊的声音更大了。 “大！大！大！” 在登仙楼从来没有发生过白送给赌徒珍珠的事情，倒是引来不少人注目。 二楼倚靠围栏的一位穿着金色云纹圆领长袍的小公子也注意到了她。 “这姑娘傻？” 他身侧的人也附和着说：“我记得她，就是一个被过度保护的千金小姐，多亏只有十颗珍珠，不然在这里迟早被盯上。” 然后一层突然传来黑痩男子狂热的尖叫：“啊！我赢了，我赢了！” 他手里的珍珠成了二十四颗，但他依旧没有走，反而跑上二楼。 酥绵看他飞奔上楼的身影，眼里露出玩味的神情。 “小姑娘，没珠子了就赶紧走，你才是需要离开的人。”一个中年从酥绵身边走过，说完便离开，没有多停留。 虽然这话并不好听，但可能是为数不多真为她着想的人了。 可是酥绵的饵都没有下完，又怎么会离开呢？ 二层的小公子看着一层小小的白色身影，他以为小姑娘被骗就会离开，可没想到那身影又向一楼柜台走去。 “呦，这姑娘还挺执着。” 被酥绵吸引的人都好奇地看着这次她能换多少去玩，他们猜测最多不过五十。 没有哪位千金小姐的父母会给孩子超过一百两的银子来这里玩。 很快他们都变了脸色，掌柜没有动手边的那盒珍珠，反而是从柜台里拿出密封好的一整盒。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一整盒珍珠需要五百两银子。 可掌柜把一盒珍珠给酥绵以后没有停留，又在柜台拿出一整盒递给酥绵。 “一千两？” 小公子身边立刻有人惊叹出声。 “这小姑娘被骗一次胆子倒是大了。” 震惊过后，就有很多人生出了其他心思。 第80章 新游戏 酥绵补了一两金子给掌柜，拿到两盒珍珠以后，她直接在柜台上打开核对。 每颗珍珠都又圆又大，在灯火通明的登仙楼散发着动人心弦的光芒。 若想引猎物主动靠近，光告诉他们自己很好猎捕是不够的，还要给他们足够的诱惑，不然这些赌徒又怎么会愿意和她周旋。 虽然一千两银子对于喜欢在六层七层玩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输得起的。 对于再往下层的人来说，这些珠子够买他们全家几辈子的命。 一到七层每一层都有可以兑换珍珠的柜台，可酥绵选择在一层兑换。 因为她在这里看见了最强烈的欲望，越是最底层的人，看见唾手可得的一千两就越会控制不住躁动的心。 那就不要控制！ 酥绵转身将一盒珠子递给十三，交接时她手一松。 木盒落地，颗颗大到刺眼的珍珠如同水里被溅起的水花从盒中炸开,噼里啪啦地滚落一地，弹跳着飞到每个人脚边。 “抱歉！现在请所有人都不许弯腰！”最初接待过酥绵的侍者扬声喊道，随后五个狼卫牵着狼守在一侧。 那些人也特别懂规矩真的没有动，十几个侍者开始帮酥绵捡珍珠。 这里果然有很严格的秩序，想制造骚乱都很难。 一层的人哪里看见过这些珍珠，手里有二十颗就很不错了，可是那个小姑娘竟然有一千颗啊，要是能赢下这一千颗，他们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脚边的珍珠被捡走，心痒难耐到了极点。 别说他们，就算是在七层的人，告诉他们现在有一千颗珍珠可以轻轻松松赢下来，他们也会心动。 侍者们清点好后，将珍珠重新放入木盒交给酥绵。 “小姑娘，拿这么多可要小心哦。” 酥绵抱着盒子柔声道谢：“谢谢你。” 酥绵虽然没有最开始那么胆怯，但声音还是很腼腆。 她道谢之后转身就上二楼，她一动十几个人都暗中跟了上去。 侍者看见酥绵瘦小的身影摇摇头叹了口气。 十三捧着两个木盒在她身后跟着，酥绵说目标不是谭川，是谁也不知道。 现在她把珍珠都拿出来，难道是找到自己的目标了？ 难道是那个想给母亲买药的男子？ 可那男子看上去浑身上下也没二两银子，根本不需要这些珍珠。 十三的确猜错了，酥绵上二楼以后根本没有找谁，而是顾自玩起来。 “小姑娘第一次来？”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率先和酥绵搭话，酥绵转头看过去，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一身洗掉色的灰袍子，身上加起来可能也没有十颗。 酥绵后退两步，小声说：“是啊。” 灰衣男子看上去也并不轻松：“你在这儿没意思，要不你和我玩玩。” 酥绵怯懦的回答：“可是我会的游戏很少。” “没关系，我教你。”灰袍男子回答。 他把酥绵带到三层，走到一个空桌前，让红衣侍者拿了两个骰盅。 “这个很简单，每人三颗骰子，谁大谁赢。” 的确很简单。 第一局酥绵拿出五颗，灰衣男子犹豫半天才拿出五颗来。 灰衣男子赢了。 第二局，酥绵又拿了五颗珍珠，灰衣男子这次出得很从容。 酥绵又输了。 “嘿嘿，再来。”灰衣男子比最开始拉酥绵来的时候放松多了。 第三次，酥绵又输了。 灰衣男子眉开眼笑的收起珍珠：“再来、再来。” 可是酥绵却有些生气：“我不和你玩了，我总输，我不玩了。” 酥绵要走，灰衣男子不甘心地想抓她。 十三横刀在他面前，冷声道：“她说，不和你玩了。” 灰衣男子被十三的眼神吓的一哆嗦，非常痛心地看着酥绵被其他人拉走。 有人开头，并且得到了好处，那些注意酥绵许久的人全都按捺不住，要和酥绵玩他们最擅长的游戏。 酥绵几乎来者不拒，不管对方提出玩什么样的游戏她都会答应，并且表现得很笨拙，只要让她先赢几局，后面酥绵就投更多，又菜又爱玩。 灰衣男子非常心痛，摇骰子是他最擅长的，可他最开始只有五颗珍珠，不敢让对方先赢。 现在看见其他人都赢了几十颗，小姑娘也没不乐意，他现在非常后悔。 酥绵手边一盒珍珠很快就要见底，眼前这个带着金戒指的男人和酥绵玩“石头剪刀布”，已经连赢三局了。 他每次出拳之前都会问：“你出什么？” 酥绵不管答不答，他也会说自己出什么。 酥绵信了会输，不信也会输。 金戒指男人还要和酥绵玩，却被一位贼眉鼠眼的小瘦子挤走。 “小姑娘和我玩……” 小瘦子话没说完，又被另外一位高个子男人推开：“你不如换个游戏试试。” 然后灰袍男子又挤过来：“咱们再来一次。” “你一边待着去！”金戒指男人挡到前面。 随后他们推嚷起来，就在这时，刚刚那位小瘦子从他们的腿间钻了出来。 “小姑娘这些没意思，敢不敢玩更刺激的？” 酥绵都没注意到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瘦子眼睛特别小，笑起来能弯成两个月牙，皮肤略微泛黄，穿着讲究，腰间别着一枚价值不菲的玉佩。 白纱后，没人看见酥绵勾起的嘴角和眼中闪烁的光。 他们只看见带着帷帽的女子点了点头，声音甜美地说：“好啊。” 可小瘦子没有坐到她对面，而是指着一层一直没有人靠近的桌子说：“新游戏要换新的桌子，你敢不敢和我去那里玩？” “这有什么不敢。”酥绵回答。 第81章 十二局 酥绵同意去一层中心的桌子以后，周围的人全都露出惊讶的目光。 “他们去中心桌子？”有人小声议论。 酥绵跟着小瘦子往一层走，随着他们靠近中心的桌子，更多人围了过来。 十三略微皱眉，想拉住酥绵，他刚上前一步，就有另外一人把酥绵扯住，挡在她面前。 “你们够了啊！她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欺负欺负得了，别得寸进尺！” 酥绵手腕被人拉住，她抬眼发现是之前一直在二层的那位小公子，大概十八岁左右，身上穿的衣袍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他转头对酥绵说：“你傻不傻，他们都把你当绵羊宰呢，你看不出来？” 酥绵思量他是真的警告，还是另有所图，就听见他又说。 “下面那个桌子，坐上去就要玩十二局，第一局押一颗，后面每一局都要比前一局多押一倍！前面没什么，最后一局你起始就要押2048颗！” 他说完，对面的小瘦子立刻变了脸色。 “司徒飞白！我不就骗你去过一次，你至于挡我财路吗！” “赏你那点儿银子小爷不在乎，但你欺负人家小姑娘啥也不懂，就是不行！” 司徒飞白把扇子一收，拉住小瘦子往桌子边走：“你想玩就找我，别找她。” 小瘦子被司徒飞白戳穿，也不好缠着酥绵，只好跟着司徒飞白去。 “行，这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一会儿输可别哭！” “我这次不让你输得底裤都不剩我就不姓司徒！” 酥绵眉头皱了起来，小瘦子真的不再为难自己，最初那些想在她身上捞好处的人又找上她。 不能让这个司徒飞白坏事。 小瘦子和司徒飞白拉扯间，酥绵缓缓跟上去，在众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她坐在了一头的椅子上。 司徒飞白吵嚷间，余光看见那个白色影子，还以为自己眼花，等反应过来后，他震惊地看着酥绵。 “你坐这里干什么，快下来！” 帷帽下的人没有动，小瘦子却开心极了，立刻往另一边的椅子走。 “坐在这儿不玩十二局就不能下来，你别多管闲事！” 小瘦子推了司徒飞白一把，刚要坐下，司徒飞白直接将椅子抽走，小瘦子没注意直接摔个屁股墩。 司徒飞白看向酥绵：“要不然我和你玩，我不会骗你。” 小瘦子俯冲过去，一把抱住椅子，拉扯起来。 “她都已经答应和我玩了！” 有人坐在中心桌子的椅子上，应作为裁判的侍者走上前来。 是最开始接待酥绵的男人，他扬声说：“请二位不要吵了，苏小姐已经坐在这里，应该由她来选择对手。” 他说完话，中间巨大的平台两侧分别站了两个狼卫。 司徒飞白气哄哄地把椅子放下：“哎你！有点儿脑子就选我，别让他得逞。” 小瘦子不甘示弱：“小姑娘司徒公子是有名的纨绔，他才是骗你。” 侍者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微微弯腰问酥绵：“苏小姐，请问您想选谁做你的对手？” 纤细的手指缓缓从帷帽中伸出，指向小瘦子。 “请李公子坐在苏小姐对面。”侍者说。 司徒飞白怒了，一拳砸在桌子上：“你疯了选他！” 酥绵想了想，然后说：“这里很多人都想和我玩，你突然出现还说他们都把我当羊宰，既然这里都是骗子，我又为什么相信你？” “而且你看上去的确很纨绔，不像这位李公子看着老实，我相信他，愿意和他玩。” 酥绵的话让围观的人一阵摇头，就连一侧的侍者都皱起眉。 李公子乐呵呵地坐在对面，还对司徒飞白说：“你快下去！小姑娘火眼金睛，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司徒飞白瞬间变了脸色对酥绵大喊：“你脑子还真有病啊？真是狗眼吕洞宾，我就在这儿看你输个一文不剩！” 酥绵毫不在意，她扬起头看见四周围满了人，不仅仅是一层，上面几层的人都在围栏边看着他们，缓缓扬起唇角。 “苏小姐是，这个游戏很简单，就是比大小，和摇骰子有异曲同工之处，但我们是抽牌。” 侍者拿来一叠卡牌，都是用桃木精心打磨成薄片，背面涂着一样的花纹。 侍者把所有牌都正面展开，对酥绵说：“卡牌正面写着一到十，每个数字有三张，一共三十张牌。” “二位轮流抽牌三次，前两次就是自己的牌，但第三次抽出的牌，看过后需要交给对方，作为对方的第三张牌，最后三张牌总和大者获胜。” 侍者说完还贴心地问酥绵：“听懂了吗？” 酥绵摇摇头。 李公子仿佛更开心了他笑着说：“没事苏小姐，我们玩一局你就明白了，反正第一局就一颗。” “好。”酥绵回答。 侍者随后开始打乱牌序，酥绵一直盯着他的手，他的手法特别娴熟，十根手指拿着卡牌灵活地变换。 “由谁先抽？” 李公子很大方地让酥绵先。 侍者把卡牌递到酥绵身前，酥绵伸手抽出一张。 【肆】 然后李公子抽，他几乎都没有看，就倒扣在桌面上。 酥绵也学着他，将牌扣在身前。 然后又抽出一张。 【陆】 最后抽出的一张【貮】，她看过以后由侍者放到对方桌前，随后她面前也摆上李公子抽出的牌。 所以第三张牌对方知道，自己不知道。 用手中已知的两张牌，赌最后一张牌的大小。 也是用已知对面的一张牌，赌他手里其他两张牌的大小。 这赌的哪里是运气，是人心。 李公子手边已经摆了两盒珍珠，有专门的侍者从中拿出一颗，放在桌子上。 “别紧张小姑娘，你最后一张牌是【玖】，一定能赢。” 酥绵身后的侍者也拿出酥绵的一颗珍珠。 “你最后一张是【貮】。”酥绵小声说。 “哦？”李公子笑道：“那我还真要输了。” 侍者看二人都没有要加注的意思，便将桌面上的牌全部翻开。 酥绵最后一张果然是【玖】。 酥绵的牌是【肆】、【陆】、【玖】，对方是【柒】、【叁】、【貮】，酥绵赢了。 “小姑娘是不是很简单。” 酥绵弱弱地“嗯”了一声。 之后的二到八局都安安静静地进行着，酥绵有输有赢，手边盒子里的珍珠看上去并没有减少，在赢下第八局后反而多了一些。 李公子几乎没有看自己的牌，根本不在乎输赢，反而一直在和酥绵聊家常。 酥绵若是不说，他就说自己悲惨的童年生活，母亲早亡，父亲纳妾等等…… 到了第九局的时候李公子问酥绵：“苏小姐为什么一直带着帷帽呢？不如摘下来透透气。” 第82章 加注 酥绵抽出一张牌【貮】，摇摇头。 “在这种地方，女孩子不好抛头露面。” 她的话引起周围一些女性客人的不满：“哪里来的千金小姐，怎么不在家待着等嫁人？” 酥绵再次抽牌【伍】。 李公子又说：“来这里玩，苏小姐大可以随意一些，我们还真想知道苏小姐芳容呢。” 酥绵又抽出一张【捌】，她的手一滞，放在桌子上。 她微不可察的动作被李公子捕捉到，李公子眼睛眯成一道缝。 “苏小姐戴着帷帽就会影响思考，这脑子一混就容易犯错。” 酥绵一愣：“我犯什么错了？” 李公子抽完牌后，叹息一声：“小姐最后一张牌是【陆】啊，看来这局我要赢了。” 李公子身后的侍者，数完二百五十六颗珍珠，咕噜噜地滚到桌子中间。 长桌四边有凸起，四边向中间有很细微的坡度，可以将桌面上的珍珠全都聚集在中心。 越往后，桌面上的珠子就越壮观。 “我最后一张是【陆】吗？”酥绵细微的声音略发颤抖。 侍者清点过她的珍珠后，也放在桌面上，汇聚在桌子中间。 等要开牌的时候，李公子说：“等一下。” 随后他又拿出一百颗珍珠，对酥绵笑着说：“不好意思啊苏小姐，我要加注。” “加……加注！”酥绵慌乱地说：“你没有说过加注。” “苏小姐，所有的游戏只要在没有开牌之前，都可以加注。”李公子眼中闪着得意的光。 “苏小姐，跟吗？” “这……我……”酥绵转头看着自己已经见底的盒子：“这怎么没有了？” “苏小姐，我们已经到第九局了，自然消耗得快些。”李公子催促说：“苏小姐也可以不加，那你就直接输了，就算总和比我大，也不可以反悔了。” “这……我……” 酥绵把手放在桌子上，紧紧地握着拳头。 李公子看见以后，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我觉得苏小姐可以放弃，我这次的牌真的很好，苏小姐可以及时收手，我不会骗你。” 随后李公子还让侍者给自己和酥绵都上了一些糕点和茶水。 酥绵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后，把所有牌向前一推：“我认输。” “这就对嘛，我真没骗你。” 李公子将自己的牌面翻开，他的另外两张是【柒】和【玖】，的确赢得很合理。 侍者将桌面上的珍珠全都收到李公子身侧的大盒子里，酥绵手边一盒珍珠见底，已经打开另外一盒。 可第十局就几乎放进去了酥绵所有的珍珠。 而相同的情况上演了，酥绵抽出的第三张牌是【玖】！ 她的手又抖了一下，有些慌乱地放到桌子上。 她之前的两张是【捌】、【捌】，她不知道自己的第三张是什么，但这两个数字已经不小了。 见她非常迟疑，李公子又开始和酥绵说话：“呦，苏小姐最后这张牌不大不小，要是手里其他牌好的话，可以多加一些。” “是……是嘛。”酥绵又喝下两杯茶。 李公子非常大方地说：“看苏小姐手边的珍珠不多了，我就加一百颗，算是送苏小姐的，苏小姐不会不敢跟。” 酥绵看着一侧的盒子：“这里不够一百颗。” “没关系，加上苏小姐头上那顶帷帽就够了。”李公子笑着说。 “这也可以？” “当然。” 酥绵迟疑着，要把所有珍珠倒进去。 听到苏小姐要摘帷帽，引起围观的人议论，他们都很想知道这个傻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尤其是司徒飞白。 酥绵的手一抖，把盒子拿回来。 “不，我认输，你最后的牌很大，我不可能赢过你。” 酥绵说完，直接把自己的牌都翻过来。 李公子摇摇头，非常无奈地翻开自己身前的牌。 当众人看见酥绵身前是【捌】、【捌】、【陆】，而李公子身前是【肆】、【壹】、【玖】的时候，瞬间发出哀叹。 “搞什么啊！这小姑娘。” 司徒飞白气愤地说：“你手里有两张【捌】你怕什么啊！他一个【玖】就把你吓着了！” 酥绵倏地站起身，不可思议地说：“怎……怎么回事，你其他牌那么小，怎么还敢加？” 李公子得意地耸耸肩：“我都说了，是要送给苏小姐的啊，而且都不需要您出一百颗，帷帽就能抵，是您不信啊。” 司徒飞白在旁边嘲笑道：“小爷要救你，你不领情，现在好了！胆子这么小玩什么啊！” 酥绵趁机离开座位：“我不玩了，我没有珍珠了。” “苏小姐！”侍者拦住了她。 “虽然我很同情你，但登仙楼有登仙楼的规矩，您上了这张桌子，不到十二局就不可以结束。” “可……”酥绵的声音听上去好似要哭了：“下一局要一千多颗。” “苏小姐可以抵押任何物品，只要有价值，登仙楼什么都收，在结算时您可以选择要物品，还是等价的珍珠或金银。” 侍者侧身让酥绵看见他身后的狼卫：“苏小姐，还是回去。” 酥绵绝望地坐回椅子上。 李公子一边喝茶，一边吃着糕点。 “苏小姐不如也吃些东西压压惊，都是游戏，小姐何必在意呢。” 侍者俯身问酥绵：“苏小姐，您的珍珠已经不足，请问用什么兑换？” 酥绵转头看向十三，十三捂紧自己口袋，严肃地说：“这些金子不能动，而且就十两，不够换一千颗珍珠。” 可酥绵还是指向了他，看着侍者说：“他。” 十三：嗯？ 十三反应过来后立刻惊诧地说：“主子！” 侍者一愣，看看表情炸裂的冷面侍卫，又看看不见真容的小姑娘，迟疑地说：“您要押您的护卫？” 酥绵点头，然后说：“不是说只要有价值就行吗？他很厉害的，不信你和他打两下。” 第83章 游戏而已 “这……”侍者也很为难，登仙楼的确收过活物，可没收过人啊。 “不行，我不同意！”十三强硬地说。 酥绵看看他，平静地说：“可你的意见不重要，我是你主子。” “我……”十三也很无奈，气急败坏地把自己腰间的双刀抽了出来。 他心中正在滴血，这对儿紫金弯月刀是从小陪伴他长大的，哪怕他后来进入幽谷，也在一次任务中寻回。 他想了想，给了一柄出去。 “这个足够了。” 侍者还是比较愿意收物品，他拿过来和掌柜鉴定后，掌柜满意的点点头，并且让侍者带回四盒珍珠。 李公子看见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他猜到这位苏小姐身上一定会有值钱的物件，所以才会盯上她，却没想到人家身边护卫的一把刀就值两千两。 酥绵也没想到。 侍者数出一千零二十四颗珍珠以后，把剩余的两盒放到酥绵身侧，他柔声说：“掌柜说您护卫的这把刀价值连城，可惜只有一柄，若是一对儿的话，可值万两。” “万两！” 全场哗然。 李公子原本眯缝的眼睛都睁开了，酥绵都看见他颤动的瞳孔。 那些错过和酥绵上这个桌子的人更加后悔了，知道这姑娘有钱，却没想到这么有钱！ 只有十三一个人面如死灰，心如刀割。 “一对儿值万两，一柄就两千吗？”酥绵小声询问。 侍者微笑回答：“苏小姐放心，若您之后想再抵押另外一柄，我们会给您八千颗。” 酥绵点点头，这个十三还真是让人意外。 侍者像往常一样先将所有牌都展示出来，让双方看过没有问题后，再一一收回打乱顺序。 第十一局酥绵抽牌的时候，最紧张的人变成了十三。 “主子，可不能输了啊。”他不放心地嘱咐。 “好……好……”酥绵也紧张地回答。 “苏小姐，放轻松，游戏而已。” 李公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隐隐泛着激动，他没想到这一单竟然这么大！ 抽牌结束，酥绵擦擦手心上的汗，小声说：“开……开。” 李公子大咧咧地说：“别着急啊苏小姐，你还有那么多珍珠呢，不加一些吗？” “不加了。” 李公子却不依不饶：“我加五百颗，苏小姐最后一张牌很大的，别那么胆小。” “什么！”酥绵惊诧道：“那你还加？” “我无所谓，陪苏小姐玩玩而已。”李公子耸耸肩，然后说：“苏小姐忘了上一局怎么输的了？大胆一点儿，你是可以赢的，你最后的牌真的很大，只要你手里两张牌加起来超过十，就一定能赢。” “真……真的？”酥绵小心翼翼地问：“只要超过十就能赢？” 李公子认真地说：“当然，你就说我和你玩这么多局，骗过你一次吗？” 酥绵点点头：“的确没有骗过我。” 酥绵摸着一整盒珍珠：“那……我跟。” 随后侍者也将一盒珍珠放到桌子中央。 “这就对嘛。”李公子笑道：“多投多得，这些游戏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随后他直接打翻手边的那个略大的盒子。 珍珠颗颗滚到桌子上，散落四处来回滚动，最后才聚集在中间。 李公子身后数计的侍者说：“李公子再次加注一千二百六十八颗。” 酥绵站起身来，她扶着脑袋说：“我头好晕。” 李公子坏笑道：“正常，谁坐在这里，长时间保持高度紧张都会头晕，我不是给小姐准备糕点了吗？” “你真没骗我吗？”酥绵怯懦地问。 “当然没有。”李公子确定地说。 酥绵低下头，摸着手边仅有的一盒珍珠，转头看向十三。 十三瞳孔震颤，握紧自己仅剩的一把刀：“主子……给我留一把。” 酥绵上去抢过另外一把紫金弯月刀，不由分说就扔到桌子中间。 她指着弯刀说：“刚刚侍者说双刀值万两，这柄可以抵八千两。” 她的话音一落，侍者便扬声道：“苏姑娘加注八千颗。” 酥绵突然加这么多，李公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质疑道：“苏小姐这么有胆量？” 酥绵手指微颤拿起茶杯，又喝下一杯茶，然后才对李公子说：“你要不然就认输，你最后的牌很小，跟就输光了。” 李公子听后靠在椅背上笑笑然后说：“苏小姐学坏了，竟然开始骗人了。” 他做出很难过的神情，然后说：“我可是一直没骗过苏小姐，就像现在我也能告诉你，苏小姐最后的牌是【捌】。” “【捌】？”酥绵思索片刻摇摇头：“不可能是【捌】你在骗我！” 李公子神情一滞，眼底瞬间放出光芒。 围观的人全都无奈地摇摇头，酥绵看见其他人的神情，她才慌张的捂住嘴。 “苏小姐这么确定不可能是【捌】，难道你看见了三张【捌】？” 李公子眼睛笑成两条缝：“怪不得这次苏小姐这样敢押，原来手里已经有两张【捌】了啊。” 酥绵慌乱地改口：“不是，我就是猜测，你跟不起就放弃。” 李公子摆摆手，长长叹息一声：“苏小姐第一次这么痛快，我怎么敢扫苏小姐的兴致，苏小姐等我片刻。” “什么？你还有银两？”酥绵难以置信地问。 李公子站起身，转身看向身后的围观的人扬声说：“各位，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我的牌是一张【拾】一张【玖】，根据苏小姐最后说的话，可以得知她摸到三张【捌】，而我看见她最后的牌是【貮】谁能借我些许珍珠，最后收益平分！” 此话一出，全场沸腾，大家纷纷把自己的家底都掏了出来，还有现在去兑换珍珠的。 李公子让几个侍者记录他们交上来的珍珠，一层立刻热闹起来。 酥绵转眸看过去，人们争先恐后地把手里的珍珠借给李公子，那些赢过她珍珠的人，惦记和她玩游戏的人，一个不落。 其中甚至还有那位老娘在家等着吃药的黑痩男人，把手里仅剩的十几颗珍珠兴奋地交给李公子。 酥绵暗中冷笑，她想当散财童子，可这些人非要把吃下的全都吐出来。 登仙楼是个巨大的赌场，每个人都在赌局中不断地得到和失去。 在掀开牌面之前，他们会用尽手段去欺诈，压上所有身家赌一个未知的结果。 可酥绵，不是赌徒。 第84章 摘帷帽 一阵喧闹过后，李公子又重新坐回酥绵面前。 李公子看对面戴着帷帽的女人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哭泣，他掩下眼底得意的神色，安抚说。 “苏小姐不要伤心，这叫吃一堑长一智，你放心，下一局我就把珍珠还给你。” 侍者数过后，将所有珍珠分批放在地上的箱子里，说道：“一共一万一千三百颗。” 侍者话音刚落，李公子说道：“全押。” 随后，一层传出疯狂的欢呼声，其他几层的看客也都跟着大笑。 只有司徒飞白站在旁边满脸无语，他被李公子骗过一次，也是在最后一局押了万两，这傻子在第十一局就全交代了。 一万多颗珍珠从箱子里，像瀑布一样滚落到桌面上。 巨大的黑檀木桌子中央，白花花一片，波光粼粼形成珍珠海洋。 一层的人们看见这些珍珠呼吸都被扼制，眼底放出贪婪的光。 “苏小姐，您要还要补三千三百颗。”侍者也有些不忍的对酥绵说。 酥绵似乎已经失去神智，她晃晃脑袋，摸了摸身上，最后还是转头看着十三。 “主子，我不值三千两？”十三欲哭无泪。 “哎！”司徒飞白没好气地喊酥绵：“你也可以借啊！” 司徒飞白说完，他身侧的人笑了起来：“她输定了，谁愿意借给她啊，那不是冤大头嘛。” 司徒飞白脸颊气得通红，将手中的白折扇收起来，对着桌面那白花花的珍珠海扔了过去。 只见白折扇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径直插在珍珠堆中。 侍者将白折扇拿起来，和掌柜一起看看，掌柜点点头。 侍者又将折扇放回：“白玉折扇，可值三千颗。” 酥绵转头看向司徒飞白，司徒飞白抱着肩膀依旧是横眉竖目的喊：“蠢货别哭了！” 酥绵眉尾上挑，怎么还说她蠢呢？ “苏小姐，还差三百颗。”侍者提醒。 李公子扬声说：“苏小姐不必麻烦，这三百颗我要你的帷帽。” 酥绵犹豫片刻，伸手抓住帷帽边缘。 四周寂静下来，他们想看这个又蠢又胆小的姑娘到底长什么样。 骨骼分明的手动了动，将帷帽提起，白纱拂过酥绵的脸颊，将她白皙稚嫩的脸蛋完全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面容略微清冷的姑娘，黑色瞳孔在那张脸蛋上显得异常耀眼。 小姑娘此时面无表情，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样惊慌失措。 原本想看笑话的人，都被这样的容貌惊艳，全场无一人说话，甚至有人忍不住喉结滚动。 “哇奥~”只有司徒飞白呆呆地惊叹出声。 酥绵将帷帽放在桌子中间，语气平淡：“可以开了吗？” 李公子同样被酥绵的仙姿玉色惊艳，略微有些失神，他听见酥绵的声音后，心中渐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怎么这样镇定！ 自己处心积虑地想让对方把帷帽摘下来，就是为了可以时刻察觉对方细微的表情，在这种游戏中，一个表情足矣决定成败。 可对方现在的状态也不正常了啊，她要输了啊！ 而且是一万五千多颗啊！ “请问还有要加注的吗？”侍者问。 所有人都以为这局已经到了极限，该到开牌的时候了，可这时他们听见轻柔的一声。 “加。”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酥绵慢慢从怀中拿出一枚质地极好的玉佩。 “她……疯了不成？”人群中灰衣男子疑惑道。 金戒指男人回应说：“不会给欺负傻了。” 被狼咬伤，半边衣服全是血迹的黑痩男人嘲讽道：“她本来就不聪明。” 就在酥绵即将把玉佩放在桌子上时，十三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对她摇摇头。 这块代表谷主亲传弟子的玉佩，可是酥绵日后若有机会继承谷主之位的唯一凭证。 酥绵可真敢啊。 酥绵对他笑笑，然后手一松，玉佩落在桌面。 十三用非常气恼的眼神看着酥绵：“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酥绵摇摇头：“没有。” “那你还敢放这么多。” “我敢不敢不重要。”酥绵看向李公子：“重要的是李公子敢不敢跟。” 侍者不懂玉佩后面的含义，酥绵拿出的玉佩除了特殊云纹没有任何其他标记。 掌柜根据玉佩的质地和做工给出三千颗的价钱。 因为桌面上的珍珠实在太多，所以这玉佩并没有兑换成珍珠，直接放在珍珠顶上。 现在桌面上有一万五千六百六十一颗珍珠、一把紫金弯月刀、一柄白玉折扇、一顶帷帽、一枚玉佩。 总价值达到三万两白银，这已经是登仙楼赌筹最高的一局，但还没有结束。 “李公子，到您了。”侍者俯身在李公子身后说。 李公子猛地握紧腰间玉佩，片刻后又松开手。 酥绵微笑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轻声说：“游戏而已，李公子别这么紧张。” 李公子顿时抬起头，瞳孔震颤的盯着酥绵。 “你说什么？” 酥绵睁着无辜的眼睛说：“让你别紧张啊，这不是你经常我和说的话吗？” 酥绵把茶杯放在桌面上，笑着说：“现在我不紧张了，你紧张吗？” 李公子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对面小姑娘的状态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难道她之前都是装的？ 还是现在是装的！ 不！ 李公子立刻清醒过来：“苏小姐果然很聪明，但还想骗我？你最后的那张牌是【貮】，我没有骗你！怎么样赢面都不能有我的【拾】和【玖】大！” 酥绵平静的抬头，双眼直直的盯着他，清冷的声音极具穿透感：“那你敢跟吗？” ＊ ＊ ps：说一下大家讨论越来越激烈的男主问题。 我觉得大家可以把重点放在女主的故事上，当做无男主来看。 但这不代表女主不会和男性角色产生情感纠葛。 女主是不可能喜欢谁的，国破家亡啊，她只是情绪有问题，但她看到那么多对她好的人在面前吊死，不疯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谈情说爱，就谈不了一点。 无论男女，包括男n，对女主来说，都是“种子”罢了。 她永远可以舍弃任何人。 ＊ 最后没有评分过的宝宝们点点五星好评呀！ 目前本书评分很低，书城给量也很少，有高评分才能吸引更多读者，作者才吃得起饭，创作才更有动力！ 也请喜欢本书的宝子们，如果在书荒广场看到合适的求书贴，就推荐本！ 深表感谢～ 第85章 头晕是正常的 李公子再次起身，向围观的人借起来。 但刚才能借的都借过了，那些真正家财万贯的人都是来体验游戏，不为挣银子，也不愿意把珍珠借给他欺负小姑娘。 李公子看向司徒飞白：“司徒公子，你那把扇子一定拿不回来了，不如您借我三千颗，到时候我把白玉扇子和三千颗珍珠都还给你。” 司徒飞白突然哈哈大笑两声，对李公子说：“什么时候我差那一个破扇子了，我给苏姑娘就是看不得你那嘴脸！啊呸！” 李公子气愤地转身，那张写满单纯的脸蛋正歪着头看他。 酥绵缓缓勾起唇角：“李公子，你要是害怕就认输，只不过你借了那么多珍珠，该怎么还呢？” 马上四周的议论声要把李公子吞没，他一把抓下腰间玉佩，手心猛烈颤抖，满心不舍地放在桌面上。 两个玉佩虽然颜色不一样，但掌柜给出了相同的价码。 看见那枚翠绿色的玉佩，酥绵狠狠松了口气。 若李公子这一次再不押玉佩，她就要把凤凌剑拿出来了。 “请问还有要加注的吗？” 酥绵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李公子。 李公子摇摇头，可他心跳越来越急促。 他非常想压下那种不祥的预感，可冷寒的感觉从他指尖淹没全身，看着面前的珍珠山，他晃了晃脑袋。 伸手翻开第一张牌【拾】。 第二张牌【玖】。 刚刚押过钱的人全都一眼不眨地盯着李公子的手，死死的看着他最后一张牌。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李公子颤抖着翻出一张【壹】！ “是【壹】！” “怎么可能是【壹】！” “不应该是【捌】嘛！” 一层突然吵闹起来，李公子在看见那个【壹】的时候，瞬间双腿失力，顿时瘫坐在椅子上。 不好的预感成真了，小姑娘真的在骗他！ 酥绵缓缓勾唇，平淡地说：“李公子别紧张，突然负债累累，头晕是正常的。” 随后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先翻开李公子给她抽出的那张卡牌。 【貮】 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酥绵翻第二张牌的手。 【拾】！ 第三张。 【拾】！ 酥绵抬眸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看向李公子。 在她看见自己抽出两张【拾】，而对方有一张【壹】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 【拾】只有三张，就算对方运气好，能抽到最后一张【拾】，那对方牌的总和最大也就二十。 可自己手里已经有二十了，最后一张牌就算是【壹】，这局也是她赢。 侍者平缓又隐约透着激动的声音响起：“二十比二十二，苏小姐胜！” 全场寂静了，几乎都没有人反应过来发生什么。 在这一场赌局中，倾家荡产的可不是李公子。 那些倾尽所有，把身上所有东西都抵押的人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众人渐渐缓过神来，指着李公子大骂。 “李狗你还我银子！” “李狗你我八辈子祖宗！我你全家，我你&……” …… “怎么会是【壹】呢，为什么是【壹】，不应该是【捌】嘛！”李公子不甘心地大吼。 “你出千，是不是你出老千！” “李公子请注意言辞！”侍者对李公子严肃地说：“苏小姐一切操作都合规，您愿赌服输。” 酥绵靠着安逸地靠在椅子上：“牌在你面前，我还能换了不成？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你最后一张是【捌】，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可能是你喜欢。” “你！”李公子大叫：“骗子！你才是骗子！” 有侍者往桌子底下放置一个巨大的木箱，不知道按动了什么机关，只听哗啦一声。 桌面上的珍珠山快速凹陷下去，没一会儿就剩下几个物品，长桌中心的圆洞也显露出来。 侍者将大箱子放在酥绵身侧，又把桌面上的东西一并递给她。 酥绵咬着桌子上的雪花酥，嘴边还沾着白色糖粉：“李公子，你还剩什么能和我继续玩第十二局？” “我……”李公子特别苦恼地叹息一声，转头不知道对侍者说了什么。 一名侍者点头后，走向登仙梯，不知道要去几楼。 没一会儿侍者回来，在李公子耳边耳语了什么，刚刚还萎靡的李公子瞬间来了精神。 他转头向着二层看过去，那里显然出现一个青衣身影。 酥绵也看见了那个人，谭川啊。 是了。 在最开始，眼前这个贼眉鼠眼的李公子就曾和谭川勾肩搭背。 “第十二局，我们开始。”李公子带着一点压迫对酥绵说。 酥绵不在乎地挑眉：“好啊。” 这时酥绵注意到李公子的身侧也摆了一个和自己身侧同样规格的箱子，那就说明，他这局也有一万多颗珍珠。 “看来李公子还认识贵人。”酥绵由衷地说。 这时司徒飞白喊道：“苏姑娘不用怕，你要几万两我也有！你赌死他！” 李公子冷笑道：“看来苏小姐也有贵人，今晚真是好戏不断。” 两边侍者全都数出2048颗放在桌子上，四千多颗珍珠汇聚在桌子中间也很壮观，可是和刚刚见过大概一万六千颗的珍珠山，现在的也没有那么大冲击力了。 二者抽完牌后，李公子显得有些紧张，他怯怯地看向酥绵问：“开吗？” 酥绵浑不在意地说：“开呗。” 李公子略微皱眉：“你最后一张牌很大。” “哦。”酥绵说。 李公子转眼看着地上箱子里的珍珠。 “你不加？” 酥绵摇摇头：“开。” 李公子气急，对酥绵说：“现在你有差不多一万六千颗，我也有差不多的颗数，不如我们都押上，一局定胜负！” 酥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笑声越来越大，回荡在整个登仙楼，直到眼角都笑出泪花。 “你笑什么！”李公子愤怒地砸桌子大喊：“我问你在笑什么！” “你……哈哈哈哈……”酥绵指着他大笑说：“你在演我……哈哈哈……刚刚演剩下的……哈哈哈哈……还演不好急眼了……哈哈哈哈……” 李公子额头青筋暴起，小眼睛瞪着目眦欲裂，眼前的这位小姑娘几乎快把他逼疯了。 “别笑了！你别笑了！下注！快下注啊！！！” 笑声戛然而止，酥绵突然归于平静，一点表情也没有，冷冷地看着李公子，缓缓说出三个字。 “我、认、输。” 第86章 可笑可悲 在所有人都觉得第十二局才是重中之重的时候，而她偏偏要在第十一局结束一切！ 酥绵慢悠悠地起身，随后她将身前三个牌翻开。 【叁】、【陆】、【肆】。 酥绵知道李公子最后那张牌是【柒】，可就算不是【柒】，哪怕是【壹】，她也不会再和他加注。 若要赢钱，在第十一局她就会把凤凌剑拿出来，逼李公子再加。 他已经押上所有，一定会继续跟。 不过酥绵只想要李公子的玉佩，既然拿到想到的，她便不在乎其他，也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神。 毕竟，她不是赌徒。 “你不能认输！”李公子疯狂地大喊，甚至想上前来拉住酥绵。 “我们继续赌，我们玩别的也行！” 李公子几乎癫狂，几名侍者瞬间挡住他，十三也侧身护在酥绵身前。 酥绵走到李公子面前，隔着狼卫和侍者，她平静地说。 “听说你那枚玉佩是你亡故母亲唯一的遗物？” 酥绵皱眉，惋惜地摇摇头。 “好惨啊。”酥绵解释道：“我是说您的母亲。” “多亏你的母亲早亡故了，不然她知道自己寄予无数期许的儿子成了一个骗子，一个赌徒，连母亲留下唯一的遗物都能被押上赌桌，她该有多伤心啊。” 李公子满面涨红，浑身颤抖地瞪着酥绵，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留下一颗泪。 “你好狠！你好恶毒！” 李公子叫骂着：“你看看四周，现在有多少人要因为你倾家荡产，而家破人亡！” “这些都是你造成的！他们的悲剧都是你造成的！” 酥绵难以置信地看向李公子：“让他们家破人亡的，难道不是他们自己吗？” “你觉得这里所有人，放在赌桌上的筹码是相同的吗？” 酥绵的声音平缓清冷：“我押出的东西，输赢我毫不在意，在任意时刻我都可以及时止损。而你不一样，在你押上玉佩以后，让不让你一无所有，就是我的算了。” 李公子眼睛晃了晃，后悔地低下头，那个时候他已经输不起了，自然会倾尽所有。 酥绵嗤笑着：“你看我多仁慈啊。” 她又转头看着四周因为想在她身上大赚一笔，而赔得倾家荡产，发疯发狂的人们。 酥绵眸底透着戏谑的冷意。 “对于富人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千两万两都轻如鸿毛。” “可那些平时生活都异常艰难的人，竟然想在这种地方逆天改命，一夜暴富？” “压上全家一个月、一年，甚至一辈子的口粮和毫不在意银钱的人去赌？” “改命的确可以，不过只有死路一条。” 酥绵转头看着李公子，讥讽地笑着：“好可笑，好可悲啊。” 在这个地方，穷人上桌便注定付出的赌注比其他人大，二两银子赢了不能改变什么，输了就是家破人亡。 更何况那些赢了的人，会想二两变四两，四两变八两……欲望永远不会被填满。 酥绵注意到台下被狼卫撕扯着拖去门外的人们，她这一场豪赌，赌光了无数人。 其中就有崩溃到发疯的黑痩男子，他双眼空洞地喊着他娘等着喝药呢。 在他拿到酥绵给他的十二颗珍珠，或者赢得二十四颗珍珠。再或者是刚刚押上所有的时候。 他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拿着钱去买药，回去看他卧病在床的母亲，可他都没有。 酥绵看着黑痩男子对李公子说：“你看那个喊着要给母亲买药的黑痩男子，我曾给过他十二颗珍珠，那个时候他可没想过要给他娘买药，他的孝心只在输光一切的时候突然出现，这一点是不是和你很像？” 李公子顺着酥绵视线看过去，黑痩的男子被狼撕扯着，胳膊上的肉都掉了大半。 酥绵忽然想到在登仙楼时间是会被忽略的，她看着黑痩男子叹息一声。 “他脸颊消瘦，精神颓丧，身上的衣服全是褶皱和脏污，头发也乱糟糟的，想必在这里没日没夜待一个多月了，若他母亲真的重病在床……那他的确该回家了，收尸。” 酥绵转头看向李公子：“所以我是在帮助他们呀，如果这些人离开后能永远不再进赌场，那他们就还有机会。” “不过……概率不大，赌狗哪有好下场啊，你说是。” 李公子突然痛哭起来：“你还给我，我求你把玉佩还给我！” “实在抱歉，我也很喜欢那枚玉佩，我会好好珍惜爱护的。”酥绵说完，转身走向自己的战利品。 “不！我求你了，把玉佩还给我！你要多少银子都行，求你把玉佩还给我！” 看见李公子发了疯一样吼叫，司徒飞白也在一边抱着肚子笑得直跺脚。 当初他被李公子连哄带骗，亏了一万一千两，从没见过崩溃的李公子。 酥绵仰头对侍者柔声说：“物品我全都要赎回来，再拿三千颗珍珠和白玉扇子一同交给那位司徒公子。” “好的。”侍者回应后立刻去办。 十三很快就又抱紧了自己心爱的紫金弯月双刀，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珍惜过它们。 酥绵见十三失而复得的样子笑了两声，倒是惹得十三一阵脸红。 司徒飞白知道自己名下多了三千两的时候意外地看向酥绵，他晃晃手里的白玉扇子大喊：“好样的！你不是蠢货！” 他最开始只是气不过李老狗总欺负新人，才想帮酥绵一把，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可真是为他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酥绵将亲传弟子玉佩放怀里揣好，拿起帷帽重新戴上，现在她‘苏雪’的名字下，有了九千五百六十八两白银。 她又拿起李公子的那枚翠绿色家传玉佩，对着已经双目猩红的李公子晃了晃，好好挂在自己腰间。 无数人嘶吼着要她站住，要她赔偿，要她再赌，他们争先恐后地想要抓住她，都被狼卫们挡在狼口之下。 混乱中，酥绵就像萧然尘外的雪莲，丝毫不被侵扰，缓缓走上登仙梯。 上楼时，她看见二层青袍男子正看着她，透过白纱，酥绵和谭川对视。 别着急，先拿你的朋友开刀，下一个就是你。 第87章 猎物 酥绵回到房间时发现子时（23：00）都已经过了，她摘下帷帽，身子直挺挺地一头扎进被子。 十三知道酥绵这一天几乎没有闲下来，他帮酥绵脱去外袍，只剩白色里衣，又拿来干净的湿帕子给酥绵擦脸、擦手。 酥绵小小的人就任由十三摆布，拉过来，扯过去，在这期间酥绵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未时（13:00），直至闻到一阵饭菜香，她从床上倏地坐起身。 十三看见坐着却没睁眼睛的酥绵，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端来清水，将毛巾浸透，放在酥绵脸上。 “起来，昨天那人找你可找疯了。” 酥绵睡眼惺忪地看向十三：“李公子？” “对。” 酥绵打了一个哈欠，走到水盆边，往自己的脸上撩了几捧水。 “不用理会。” 她洗漱好后，坐在编织地毯上，拿起矮脚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温水。 十三柔声问道：“主子今天还要“狩猎”嘛？” 酥绵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不了，没意思。” “主子为什么会把李公子这样的人做猎物？如果是司徒飞白，昨日主子说不定能赢更多。”十三问。 酥绵摇摇头：“那样我就和李公子是一样的了，我选择李公子，虽然赢的银两少，但却有百余人被波及，那些人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十三锋利的眉毛蹙起，有些难以相信地说：“你是为了让那些底层的人迷途知返？” 酥绵很认真地点点头，看向十三：“只是给他们一次机会而已，怎么你不相信？” 十三当然不相信，酥绵什么时候会在乎其他人的死活？ 酥绵没有说话而是缓缓勾起嘴角：“你吃饭了嘛？你坐下和我一起吃。” 十三顿时愣住，警惕地看着酥绵，然后向后退了一步。 根据惯例，每次酥绵叫他一起吃饭都没什么好事。 酥绵看见十三的样子，她也纳闷，她摸摸自己的脸，也没啥异常啊。 酥绵问：“你不饿嘛？” 十三问：“主子有何吩咐？” 酥绵叹了口气，思索片刻后摸着腰间刚刚赢来的玉佩说：“谭川不可能一直躲在登仙楼，这两日我不出门，你要留意他何时离开。” “好的，我会留意。” 十三迟疑道：“主子如果怕李公子骚扰，可以让登仙楼侍者帮助。” “不用。”酥绵自顾自吃起饭来，反正十三是不会和她一起用饭了。 “你不觉得，他时刻焦急想拿回玉佩的样子很有趣吗？他会一直找我，不停地开出更高价格。” 狩猎不一定非要一箭将猎物射死，只要掐住猎物的命脉，他就能任你摆布。 酥绵真的就这样在房间中躲了三天，除了吃饭的时候她是醒着的，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十三只要每天按时给酥绵送饭，其他时间倒是轻松，只是他经常看见谭川就在眼前却不能杀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 而酥绵，是真的不着急。 李公子找不到酥绵就缠上了十三，十三实在觉得烦，也不愿意出屋子。 而这个时候，酥绵从床上睁开眼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刚到西钤第一天消耗的精神，才算是补足了。 十三给她送饭的时候，酥绵问他。 “李公子还在找我吗？” 十三犹豫着回答道：“应该，不过没有第一天那么激动了，估计几天不见您，也知道没希望了。” “没希望了。”酥绵满意地点点头：“那就给他希望呗。” 吃过饭后，酥绵把碧绿色的玉佩别在腰间最显眼的位置，这次她没有戴帷帽，就那样走出房门，到人群最混杂的三层。 无论什么样阶层的人都会在三层出现，这里才是消息传播最快，信息最集中的地方。 果然酥绵带着玉佩出现在第三层，没一会儿李公子就找到了酥绵。 “你终于肯出来了？”李公子略带愤怒地说。 酥绵惊疑道：“我出不出来和李公子有什么关系？” “啊！”酥绵好似惊讶地捂着嘴巴：“难道李公子想孝顺亲娘，想到我了？” “你！”李公子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打酥绵，被十三一把拦住。 “你要做什么？”十三恶狠狠地问。 李公子用力挣脱十三的手，为了要回玉佩，他只能忍下愤怒。 “开个价，多少钱我都给。” “手下败将。”酥绵微笑着说：“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上次只是我大意，有本事你再与我赌一局！”李公子不服气地说。 “那你给我一个必须和你赌的理由。”酥绵说。 “你……说不定你可以赢钱。” 酥绵歪着头看他：“你觉得我缺钱？” “这……”李公子语塞，一时也想不出来酥绵为什么要与他赌。 “你已经输过一次了，我不习惯给对手第二次机会，况且和你玩的确很没有意思。” 酥绵又非常爱护地摸着腰间玉佩，对李公子说：“如果你想不到好办法，就不要再来找我了，这里这么多人，我凭什么要给你面子？” 酥绵说罢转身走向二层，不再与李公子多说一句话。 下楼时，她看见每一层楼梯口旁都贴着的三张榜单。 “苏雪。” 她的名字已然出现在了其中一张的第二位。 这是单局赢得最高珍珠数量的榜单，她的名字上一位就是“谭川”！ 谭川的名字还在另外一张的第一位上，是赢得珍珠总额最多的人。 最后一张榜单是登仙楼散财童子排行榜，第一位赫然写着“司徒飞白”。 酥绵并没有任何意外，在她进入登仙楼的第一天，就看见了这三张榜单。 刚看见“司徒飞白”的名字，转头就见到了那个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身影。 那位拿着白玉扇子的公子，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形象，正和一群不同阶层的人玩的不亦乐乎。 酥绵眸光一晃，并不在意这个人，但司徒飞白所玩的游戏吸引了她。 酥绵略微垂眸，安静的走了过去。 第88章 好事 这是一个简单的猜牌游戏，红衣侍者身前的桌子上摆着二十张背面完全一样的木质卡牌。 正面只有“日”或者“月”两种图案，每样十张。 侍者会将二十张牌正面向上摆好给大家看，随后将牌翻过去随意打乱，然后推出两张来，让大家猜是相同还是不同。 猜对者珍珠翻倍，不对的珍珠归登仙楼所有。 因为酥绵打扮与往日不同，没有标志性的帷帽，所以她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 酥绵静静地站在一侧看了一会儿，眼睛一直盯着侍者挪动木牌的位置。 大概看过五局以后，她露出了然的笑容。 这个游戏看上去似乎是纯靠运气的赌，但它毕竟是叫游戏啊，自从酥绵来登仙楼的第一天，她就发现这里有很多游戏，明着是一套规则，暗地里又有一套规则。 最新的一局，在侍者推出两张牌后，酥绵在写着“相同”的盒子里放入一颗珍珠。 她没去柜台提取珍珠，所以手里只有一颗，还是三天前她留下赏玩的。 这颗珍珠同样不起眼，并没有惹人注意。 等所有人放置完毕，侍者掀开木牌。 【日】 【日】 “相同方胜。”侍者柔声说。 第二局，同样操作一遍后，酥绵将自己本有的那一颗和赢的一颗全都放进【不同】。 侍者掀开木牌。 【日】 【月】 第三局和之前一样，酥绵把手里四颗珍珠全放入【不同】，酥绵所押的一方又胜了。 直到第六局，酥绵一把扔进去三十二颗珍珠，最后赢得六十四颗的时候，有人的目光才停留在她身上。 酥绵还是顾自地看侍者打乱牌位，等侍者选好牌后，把手中所有珍珠全都放在一方盒子里。 这时有人偷偷跟着酥绵押注了，哪怕不认识这个女子，也知道她猜得很准。 木牌翻开，果然酥绵又赢了。 侍者把一百二十八颗珍珠递给她时，所有人的看向酥绵。 在这个桌子很少看见有人能赢这么多，然后酥绵在第八局又将所有的珍珠扔入盒子。 刚刚跟着酥绵押注的人尝到甜头，纷纷跟投，一时间酥绵成了中心。 司徒飞白同样留意到酥绵，他惊讶地说：“哎，苏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酥绵不理他，眼睛继续盯着侍者快速打乱木牌的手，等侍者推出两张，她继续将手中所有都押出去。 跟着酥绵押赢了一次又一次的人们开始欢呼起来，第十局后，侍者把一千零二十四颗珍珠给了她。 “我的天啊！”司徒飞白惊讶地喊着走过来搂住酥绵肩膀。 酥绵皱眉，略微侧身挣脱。 司徒飞白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反而一脸激动和崇拜。 “我记得你叫苏雪，还以为你只是戏演得好，没想到你玩这种凭运气的游戏，也能这么厉害啊！” 司徒飞白的话音一落，四周谈论的声音更大了。 “她就是那个苏雪？” “单局榜仅次于谭川的那个苏雪？” “把李公子逼哭的苏雪？” 第十一局，几乎所有人都跟着酥绵押注了。 结果还是酥绵一方获胜。 他们的欢呼声引来其他人的注意，更多人围了过来。 司徒飞白这次也跟着酥绵赢了珍珠，他越来越激动。 “苏小姐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竟然每次都能猜准！” 侍者数了两千零四十八颗珍珠给酥绵，随后笑着说：“看来苏小姐是找到必胜的规则了。” 酥绵抬眸说：“因为你已经把答案告诉他们了，只是他们没在意。” “告诉我们了？？？” 很多人都跟着司徒飞白一起发出质疑，他们怎么想都没想到这是怎么告诉大家答案的。 酥绵没有说话，而且看着侍者把木牌都正面向上给大家展示，确定没问题后，他将所有牌都倒扣过来，开始打乱顺序，这是每一次都会做的流程。 虽然酥绵并不打算把答案告诉所有人，那样的话，这里岂不成了所有人的钱庄？ 侍者却笑着说：“苏小姐可以把答案告诉他们，因为我的规则是会变的。” 四周的人更加激动起来，司徒飞白狠狠摇晃酥绵的手臂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什么时候把答案告诉我们的？” 酥绵想了想，然后说：“如果他这局不改变规则，那这局的牌是【日】【月】。” “什么？” 众人向着侍者看去，他明明还没有抽牌，而苏小姐就已经准确说出对方会翻开的牌了。 侍者笑着推出两张，等着众人押注。 虽然大家都有疑惑，可还是都押了不同。 结果真的是【日】【月】，酥绵得到四千零九十六颗珍珠。 “这是怎么回事！”司徒飞白拉着酥绵激动地问：“苏小姐不要卖关子了，快把答案都说了！” 十三抽出弯刀，用刀背抵着司徒飞白的手腕，眼神冰冷的看着他。 司徒飞白打了一个寒颤，把握着酥绵的手松开。 酥绵看侍者好似并不在意自己是否会说出答案，她想了想然后说：“这个游戏看上去就是赌运气，但大家也正是被这点所迷惑，认为全靠运气，所以忽略了思考。” “侍者每一次都会把二十张牌分为两行十列，正面翻开展示，但这并不是让你们只检查木牌有没有问题，而是告诉你们答案。” “虽然每次这些木牌都是混乱的，可侍者每次都按照竖列顺序拿，例如刚刚那局，是轮到了从侍者左手数起的第六列，所以是【日】和【月】，每次打乱顺序的时候，这两张牌也会被侍者刻意记下最后移动的位置，然后抽出。” “这个规律很简单，只不过你们根本没有思考。” 这会儿侍者重新摆好新的一局，酥绵已经有四千多颗，她并不打算继续玩。 那些原本还打算跟着押注的人，现在全都有些犯难，酥绵所说他们还很怀疑。 司徒飞白倒是不在意，他伸出手开始从侍者左手边开始数，一直到第七列。 【月】【月】 司徒飞白转头看着酥绵：“所以这次是相同？” 酥绵没有反应，司徒飞白最后还是压在“相同”盒子中。 侍者果然翻开两个【月】，众人惊呼，他们玩了这么久，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里的游戏竟然真的是游戏，答案一开始就公布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将暴富的狂喜中，他们可是目睹酥绵用一颗珍珠赢得四千多颗的场面，全然忘了侍者说的最后一句话。 规则是会变的！ 当他们学着酥绵，一次又一次把手中所有都押下去而不断获得双倍珍珠的时候，脸上兴奋的笑容逐渐变成狰狞又极具丑态的癫狂。 可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啊。 侍者让他们每个人都赢了上千颗珍珠后，在他们狂喜，眼前甚至已经出现豪宅大院妻妾成群的时候，一局就让他们输光了所有。 众人最开始似乎并不相信自己所看见的，空气凝滞了片刻，而后突然变得混乱。 第89章 软柿子？ “你怎么翻的牌！这次是第二列的【日】【日】啊！！！” “对啊！明明是相同！！！” “你翻错牌了！” “你还我钱！” 侍者将所有的珍珠全部收到身侧大箱子中，随后笑着和其他人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永远执行一个规则？这可是赌运气的游戏啊。” 酥绵勾唇冷笑，这个游戏的确会在一开始告诉大家答案，只要寻找到规律就是必赢，但同样也是运气游戏，赌的是侍者不会在这一局压上全部。 这些赌徒，赢了还想赢，就算告诉他们答案，也必定输光所有。 因为这边的骚乱，很快就吸引来两个狼卫，大家看见狼都不敢真的惹事，可一下子输掉那么多珍珠，有的更是他们全部身家，他们全都把怨气撒在酥绵身上。 “你不能走，是你告诉我们这个规律的，你得赔我们钱！” “是，你得赔钱！” “要不是你，我根本不可能把所有钱都投进去。” “你之前就害我亏了两千两，今天又是你！” 他们可能是看酥绵一个小姑娘，顶不住这么多人吓唬，有一个开口的，就有第二个开口的，很快就有人把酥绵围了起来。 十三抽出一柄刀挡在酥绵身前，目光比狼卫的狼还冷冽凶狠。 “你们要做什么？” 十三低声喝道：“在登仙楼还想以多欺少不成？” 司徒飞白也站出来指着那群人说道：“你们输不起就别玩啊，欺负人家小姑娘真有能耐！侍者都说了会改变规则，苏小姐说的也都是真的，是你们贪得无厌，真是恶心。” 酥绵转头去看侍者，按照惯例这个时候侍者一定会叫狼卫来保护客人的安全，维持登仙楼的稳定，可侍者并没有任何举动，而是隔岸观火。 酥绵眼神落到侍者身边的箱子里，她想到今天赢的珍珠和那日不同，这里每个侍者所操持的游戏都和登仙楼的收入有关，而她却用一颗珍珠赢了四千颗，这样也许会对这位侍者有一些影响，所以他不愿意帮助自己。 但也没有关系，酥绵看着侍者轻声说：“他们现在威胁到我的安全，如果登仙楼不管的话，我会杀了他们所有人。” 酥绵本来就是来杀人的，因为登仙楼内部人失职才导致的杀戮，可怪不了她。 随后侍者面带微笑的脸一变，立刻找来更多的狼卫把其他人遣散。 那些人虽然散了，但依旧在登仙楼各处不怀好意地关注酥绵，刚刚酥绵所说杀人的话，他们全当是小姑娘在大言不惭。 可是侍者绝对不能承担这个后果，登仙楼最重要的不是盈利，而是江湖地位，这个江湖地位更需要名声来维持。 十三现在一手端着木盒，一手拿刀，的确很不方便。 等人都散去后，酥绵把盒子拿过来，直接放在桌子上。 因为刚才的事情，现在已经没有人在这个桌子上玩，只有酥绵一个人。 “苏小姐还要继续？”侍者勾着标准的微笑。 酥绵点点头：“我很不喜欢你。” “什么？”侍者笑容一僵，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酥绵把所有珍珠向前一推：“如果就这样过去，我会很不开心，所以我要再来一局。” 登仙楼的侍者全都有一样的笑容，不过现在眼前这位侍者的笑是受到挑衅被气笑的。 “好，那苏小姐看好了。” 侍者把二十张牌全都摆好给酥绵看，酥绵一一看过后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了。 随后侍者开始把牌倒扣回去，打乱顺序。 很快就有人再次围过来。 “这个小姑娘还真自不量力，不是都说了侍者会改变规律嘛。” “就是，而且她这样挑衅，侍者随意抽出两张来，说是规律的第一次也没有办法反驳。” “这样也好啊，也该让她输些珍珠了，哪能让她一直赢。” 酥绵赢的珍珠的确让很多人都眼红，可是榜单上写的谭川赢得更多，一共有二十六万两。 这是什么概念，二十六万两可以养活南燕所有军队！ 但所有人见到谭川全都客客气气，礼让有加，没有一个人敢围着他，逼迫他。 可轮到酥绵，他们就觉得不甘心，觉得不公平了。 所有人都知道要找软柿子捏的道理，而这个世界，欺压女子久矣。 随着酥绵勾起的冷笑，侍者推出两张木牌。 “苏小姐请。” 酥绵想也没想，直接把装着珍珠的盒子放在不同的那一侧。 “好了。” 侍者的笑并没有什么异常，他看着酥绵柔声问：“苏小姐确定吗？” 酥绵果断地说：“开。” 围观的人全都在嘲笑酥绵，觉得这一次酥绵一定会把所有都输进去。 可侍者还是没有要开牌的意思，反而盯着酥绵的眼睛柔声说：“苏小姐这次我用的可是新规律哦。” 他想在酥绵的脸上看见一丝慌乱和纠结却都没有如愿。 眼前这个苏小姐到底是因为什么会这样自信自己所压的结果，其实这两个牌到底相不相同他都不知道。 “你和她磨叽什么，赶紧开啊！”有人等不及催促道。 “就是的，她那么自信，你就开给她看啊！” “一个小丫头你都应付不了，你以后也别在登仙楼当值了！” 随着催促声越来越大，侍者也显露出焦虑来。 最开始他认为苏小姐会在他出牌以后，问他一些问题，让他从表情中透露出信息。 毕竟苏小姐和李公子那次十二局游戏玩的都是心理，所以他这次根本没有记牌，自己也是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选出两张牌，就是怕自己微表情被对方察觉。 可他却没有想到酥绵根本没有问他，而是直接选择了答案，他想的一切都是徒劳。 酥绵盯着侍者，片刻后她说：“这些珍珠有你的一部分对。” “苏小姐什么意思？”侍者问。 “如果收入都归登仙楼所有，那么客人输赢都应该与你无关，可你却这样在意，你们应该是可以在其中提银子的对。” 酥绵伸手摸着一张木牌，抬眸对侍者说：“可惜，你遇到我了，更可惜，你惹到我了。” 第90章 规则只是后来才发现的 酥绵说罢，将卡牌翻过来。 【日】【月】 不同，酥绵胜。 侍者看见牌面后眸光一滞，面色难看地看着自己脚边的珍珠，那里将有一大半都归酥绵所有，他这一天算是白忙活了。 “她怎么运气这么好，这样都能猜对！” 有人拉过侍者问他：“你这次到底有没有更换规则！” 侍者低头不语，他不仅换了，而且是随意抽牌，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位客人，请你自重。”侍者挣脱后，不情愿地给酥绵数赢下的珍珠。 酥绵说：“帮我把这些一起存起来，以后你的游戏，还是换些玩法。” 酥绵要走，侍者拦在她面前，勉强笑着说：“苏小姐不再玩一把了？” 酥绵眸光发冷，抬眼看着侍者问：“你确定吗？” 侍者手一抖，心跳开始加快。 他恍然醒悟，自己刚刚犯了大忌，每天看着不同的客人越陷越深，直到倾家荡产，就是因为不甘心，总想下一局就可以翻盘，而他刚刚也有了这样的心思。 侍者退后两步摇摇头，对酥绵笑着说：“苏小姐，是我僭越，还请原谅。” “可是……您能告诉我，您为什么那么确定自己的选择，这一次的答案我自己都不知道。”侍者问。 酥绵思索片刻后说：“我赢从来不是因为什么规律，那只是我后来发现的。” 她转身走回到桌边，不是要继续，而是伸手翻开其他倒扣的牌，在她翻开的同时，说出牌底的图案。 【月】 【日】 【日】 【月】 …… 酥绵就这样一直翻，一直说，直到最后一张牌。 【月】 她转身后，看见四周人全都瞪大双眼惊讶地看着她。 司徒飞白一双眼睛瞪大溜圆，酥绵似乎都能看见他晃动的瞳孔。 “她……她是怎么知道所有牌底的？” 十三也觉得不可思议，酥绵的记忆力竟然可以这样惊人。 侍者快步上前检查他的木牌，木牌是他亲自准备，在最后一局之前，苏小姐根本没有触碰过一下木牌，都是他在操作，所以不可能存在动手脚的问题。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 “你……能记下所有牌移动的位置？”他震惊地问。 酥绵点点头：“你懂得及时止损，比那些无知的赌徒强。” 侍者倒吸一口冷气，他刚刚多亏没有让苏小姐再来一局，那样他依旧是输。 酥绵洋溢着微笑：“我记得所有初始牌面，也知道所有牌移动后的位置，所以很容易发现你推出那两张牌的规律，但这并不代表，没有规律我就要凭运气，虽然我的运气也很好。” 酥绵离开后，那些曾看轻她的人心里都隐隐后怕，很难想象若是自己被针对，会是什么结果。 李公子也目睹了苏雪惊人的记忆，他深深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是苏雪的对手，更不可能要回玉佩。 房间中，酥绵躺在床上，手中还有一颗珍珠拿着把玩。 “主子今天出尽风头，可以后怕是没人再敢和您玩了。”十三说。 酥绵从床上坐起：“那些人很没劲，我也不想和他们玩。” “主子真的可以记下所有牌移动的位置？” 酥绵摇摇头：“记不下所有，但好在牌面就两个图案，稍作排除就能知道所有，我那样说就是觉得很霸气。” 酥绵笑着看向十三的眼睛，眼底闪着亮晶晶，说出一句略带天真的话：“我刚刚是不是很霸气？” “是……主子能记个大概就已经很厉害了。” 十三被酥绵灼热的眼神看得面颊发红，他低下头避开那目光，去给酥绵准备吃食。 酥绵揉着手里的珍珠，又想到那句话。 ‘永远不要让人猜到你的心思。’ 酥绵眼底闪着幽暗的光，她邪魅地勾起唇，看见十三离开的背影，她呢喃着：那十三，你能猜到我到底要做什么吗？ 经过此事，没人再敢找酥绵，想在她身上搜刮出什么。 而酥绵也不屑于那些珍珠，每天挂着李公子的玉佩四处看。 就这样又过去了两天，十三告诉酥绵谭川即将要离开登仙楼前往东凌，在他离开后，这条路上将是他们动手最好的时机。 酥绵听见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反应，毕竟谭川离开后，还有一个非常难对付的老虎跟着。 在谭川将要离开的当天，酥绵坐在八层吃东西，之前都是十三送到她房间，这两天她一直要自己出来吃。 在酥绵刚把一片烤羊腿放入嘴中的时候，那个青衣男子款款向她走来。 依旧是青丝如瀑，木簪束发，手上拿着一柄无字白折扇。 谭川在酥绵面前微微点头示意，目光柔和地看着酥绵。 而酥绵头也没抬，抱着一个比她脸大几倍的烤羊腿啃。 她嫌弃十三用刀片太慢，不如这样吃香。 谭川站在她面前看她许久，酥绵都没有注意到。 十三看见谭川眼神闪过细微的冷光，但很快也被他压下去，面无表情地站在酥绵身后。 “苏小姐。”谭川柔声唤着。 酥绵正吃了一嘴油，抬头便看见那个仿佛自己会发光的男子对着她笑。 尤其是谭川眼下的那颗泪痣，让酥绵都心生怜爱。 “怎么了？”酥绵问。 谭川站在酥绵对面，温文有礼地说：“苏小姐说和其他人玩没意思，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酥绵眨了眨她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随后说：“你想帮你朋友要回玉佩？” 谭川微愣，然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苏小姐果然敏锐。” 酥绵用沾满油脂的手指着谭川身后那个身影：“他看我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我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谭川还是那样温和：“既然苏小姐看穿我的来意，那我就直说了，苏小姐腰间的那枚玉佩对我朋友来说非常重要，苏小姐可以提任何要求，或者开价，我们都会尽力满足。” 酥绵用没有油的手背碰碰十三的胳膊，十三熟练地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帕递给酥绵。 酥绵一边擦手一边说：“在登仙楼这些时日总能听见谭公子的大名，既然这样……” 酥绵走到围栏边，指着一层中心说：“谭公子陪我玩十二局，游戏我选，无论输赢，最后我都会把玉佩给你。如何？” 第91章 孤寂 “苏小姐说的可是真的？”谭川问：“只要我陪您玩十二局，你就会把玉佩给他？” “我向来不说假话的。”酥绵认真地回答。 谭川听后，侧身把楼梯的位置让出来，对酥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酥绵擦擦手，对手指上还残留的羊肉味很不满意，她把手帕还给十三后对谭川说：“我要去洗手，马上过去。” 随后酥绵回自己房间里洗手，谭川先行坐在一层中心桌子边等候。 “主子真的只是想和谭川玩十二局游戏吗？”十三略带怀疑地问，酥绵一言不合就偷袭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酥绵一边洗手一边说：“当然了，不然我还能做什么呢？” 酥绵甩甩手上的水，随后拿起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干净手帕擦手：“你怕我在这里直接杀了他吗？” 酥绵别有深意的笑笑，将手帕揣进怀中：“放心，我不会在这里动手，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我们不如探探他的虚实。” 酥绵没有让谭川等太久，她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一层。 这里已经围满看热闹的人，谭川在登仙楼是传奇人物，而酥绵更是在这几日将登仙楼搅得鸡飞狗跳。 这二人对抗一定非常精彩，下三层的人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见酥绵来了，全都让出一条路，酥绵很顺畅地走到谭川对面。 “苏小姐请。”谭川彬彬有礼地说。 酥绵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见谭川手上的白玉扇子说：“你这把扇子，和司徒飞白的很像。” 李公子在一侧大声说：“那是司徒飞白学我们谭公子，以为拿着相同的扇子就能和谭公子一样百战百胜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又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酥绵转头看过去，一个戴着白色帷帽的人从人群后挤了出来。 司徒飞白将面前的白纱掀开，对着李公子大骂。 “你把自己老娘的玉佩都输了，还有脸说我呢！” 酥绵看着那顶非常眼熟的帷帽，脸色有些发青，自己故作玄虚的东西，竟然被一个傻子当成幸运物了。 谭川看见这些已经见怪不怪，登仙楼的确很多人都会把他常用的物件当成可以提升运气的东西。 “看来苏小姐的本事已经有人崇拜了。” “我能有什么本事。”酥绵转头向侍者要了一壶茶水还有一些糕点。 酥绵在上百种游戏中犹豫很久，最后选择的还是抽牌游戏。 同样三十张牌，背面相同，正面是【壹】到【拾】，但这些数字有红、蓝、黄三种颜色。 红色表示‘相加’，蓝色表示‘相减’，黄色既可以当成‘相加’，也可以当成‘相减’，每种颜色牌都是【壹】到【拾】。 二人轮流抽五张牌，随后每轮次都可以决定是否弃一张牌，再从侍者手中抽取一张新牌。 弃牌不公开，每人手里保持五张牌，直到无人再要换牌，或者侍者手中没有牌后，双方开牌。 五张牌数字总和最接近【拾伍】的一方获胜。（看不懂没关系，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胡写什么。） 游戏开始，酥绵和谭川都抽了五张牌出来。 谭川只是轻轻瞟了一眼，就倒扣过去，他抬起眼笑着对酥绵说：“没想到苏小姐对这种计算类游戏也很擅长。” 酥绵手里拿着五张牌，微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才回答谭川。 “并不擅长。”然后她抬头对侍者说：“我要换牌。” 侍者微笑点头，随后问谭川：“谭公子需要换牌吗？刚刚是苏小姐先行抽牌，这次需要您先选择。” 谭川摇摇头，示意侍者让酥绵抽牌。 酥绵将手里一张牌倒扣着放到桌面上，再次从侍者手中拿出一张牌，然后认真计算起来。 谭川略微踌躇，他拿起自己手里的五张牌，一共就五个数，并不难计算。 【红貮】【黄陆】【蓝壹】【红柒】【蓝叁】 总和达到了【拾壹】。 这个数字和十五还是有些距离，但第一局只有一颗珠子，也没人会在第一局不断加注，他有些想不明白酥绵在计算什么。 在侍者再次问谭川是否需要换牌的时候，谭川选择把【蓝叁】弃掉，又抽出一张【黄拾】。 看见这个数字，谭川略微皱起眉头，他抬眼看见对面脸蛋略显可爱的女生，依旧在认真地看着手上的五张牌，然后她选择再次弃牌，抽牌。 这一次谭川把【黄拾】弃掉，又抽出一张【蓝陆】，酥绵也同样选择再次抽牌。 又经过两次抽牌，谭川抽到一张【黄肆】，他现在手中的牌是【红貮】【黄陆】【蓝壹】【红柒】【黄肆】，总和可以是九，也可以是十七，十七更接近十五，他选择不再动手中的牌，可对面的姑娘依旧在弃牌抽牌。 谭川忍不住说：“苏小姐，所剩的牌不多了，你或许越换，越得不到想要的牌。” 而酥绵却没有回应，一直把侍者手里的牌全部换完。 最后开牌时，谭川手里总和【拾柒】，而酥绵手里的牌是【红玖】、【黄貮】、【红伍】、【蓝捌】、【蓝貮】，总和只有【陆】，谭川胜。 酥绵算了那么久，最后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开牌后瞬间引起众人大笑。 谭川并没有笑，他甚至有些紧张，最可怕的不是对手强大，而是对手在对面，自己却一点儿都猜不到对手的意图。 这才第一局，而且以他所听所见的苏小姐，都不可能连这样的计算都算不清。 那她要做什么呢？ 谭川想着，对面的女子抬起眼，用一双水灵的眼睛看向他。 谭川觉得自己呼吸都被静止了，在那双眼睛中，他看见了星河璀璨，看见了寒潭暗波，看见了深渊万丈，看见了……孤寂无声。 第92章 无趣 第二局开始了，二人依旧按照规则抓牌，酥绵还是像刚刚一样，不停的弃牌摸牌，总要考虑很久。 就这样过去五局以后，几乎都是酥绵在输，那些看客从最开始的嘲笑，到现在觉得索然无趣，都急躁地催促起来。 谭川和酥绵不为所扰，仿佛这个世界就只有他们二人，谭川的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的人，看她的一举一动。 第六局，酥绵换到最后一张牌，开牌后，还是她输了。 本以为这会是一场紧张刺激的对决，却一点儿意思都没有，那个曾震惊众人的天才少女，现在就像一个不会算数的傻子。 这里可是西钤的地界，在这里没有一个人对数字不敏感，他们实在觉得无聊，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少。 第七局没有任何意外，还是和之前一样。 谭川让他自己的随从去泡了一壶龙井，自从上次遭遇刺杀后，他在各个方面都小心谨慎，尤其是吃食，他都让心腹亲自去弄，用他自带的器具。 “苏小姐可以记下自己摸到过的牌，这样能大概推算出我手里的数。”谭川看酥绵好像真的很为难，他忍不住说道。 酥绵惊讶的抬起头：“你在教我？” 谭川点点头，抿着唇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苏小姐的计策。” 酥绵眼神炙热地盯着他，谭川肌肤雪白，身形略微瘦弱，一颦一笑都透着温柔。 酥绵唇角缓缓上扬勾出一抹柔和的笑，十三站在她身侧看见这种笑，心里那一瞬间好似被一只大手抓住。 他从未见过酥绵对谁露出过这样的微笑。 哪怕是乐桃或者慕幻云，她都没有。 而下一刻，他又听见谭川说：“苏小姐可有婚配？” 这个问题让酥绵的大脑也停滞片刻，双方对视着仿若陷入静止。 这时候，谭川的随从端着一套白瓷茶具放到他身侧，才打断他们莫名其妙的对视。 酥绵看见谭川紧张地喝下一杯茶，她缓缓说道：“未有。” 谭川手指微颤，茶水刚到嘴边就溢出两滴，他赶紧用手擦干净。 李公子比桌子上的两个人更加紧张，他听见谭川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感觉整个大脑都嗡的一声。 他忍不住大喊：“谭公子，你不要被她骗了！她就是个骗子，现在就是在演，小心她利用你！” 李公子的声音让谭川定下心神，可酥绵说过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归还玉佩，她如果现在是在下套，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银子吗？ 酥绵已经连输七局，这几乎都是她自己换牌所致，或许她直接用起始的五张牌更容易赢些。 第八局，在侍者洗牌的时候，酥绵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咬着。 谭川笑着问：“听闻苏小姐记忆力惊人，能记下所有牌打乱顺序后的位置。” 酥绵看向谭川：“你觉得我也能记下这三十张牌？” 酥绵看向侍者的手：“我和李孝子玩的时候就尝试过，不过这位侍者手法太快了，我做不到。” 一句李孝子，让李公子面色瞬间变黑。 谭川解释说：“李公子是我发小，他虽然是有些过分，可从不对穷苦人下手。” “真正的穷苦人不会出现在这里，想劫富济贫也不该在赌场，行骗就是行骗，赌徒就是赌徒。”酥绵说道：“你也一样。” “是，谭某受教了。” 谭川好似真的被训斥一样，脸色微红的低下头，又喝了杯茶。 酥绵吃过糕点，侍者的牌也准备好了，正递过来让酥绵抽牌。 酥绵抽出自己怀里的手帕擦擦手，和谭川再次轮流抽出五张牌。 还是和之前一样，酥绵一直在换牌，每一张都仔细研究，但结果并没有变化，她又输了。 “搞什么啊，苏大小姐！”司徒飞白气恼地摘下帷帽，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来是想看苏小姐大杀四方，把谭川踢下神坛的，不是看她连五个数都算不清的。 司徒飞白也离开了。 之后的每一局，酥绵都要不停换牌直到最后。 谭川并不着急，就静静地等待酥绵换过所有牌，他食指轻轻摩挲着茶杯口。 在他眼里，对面的姑娘就像一个迷，若是想让他放松警惕，这已经是第十一局了，她该收网了，可却并没有。 现在是第十二局，在这之前两个人没有一个人加注，没有一个人试探对方的牌，没有一次对弈。 这可能是在这个桌子上，最无聊的一次对决了。 可谭川却对这个姑娘起了很大的兴趣，他很想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在酥绵换牌的同时，他也一直在换牌，二人都在认真地计算着什么。 一直等到现在的人，以为在这一局会看到二人的心理博弈，但事实让他们再次失望了。 二人没有任何对话，侍者手中牌都抽完以后，二人同时开牌。 更荒谬的事情出现了。 酥绵的牌是【红伍】、【红捌】、【黄陆】、【蓝柒】、【蓝捌】。 总和只有三！ 一层响起连绵不断的议论声，就连不甘心的司徒飞白看见这结果都叹息一声。 但是谭川的牌翻开后，却是【红捌】、【黄肆】、【蓝玖】、【蓝拾】、【黄叁】。 总和竟然是负六！ 就这样，酥绵赢下了最后一局。 酥绵看见这样的牌，微愣后笑了一下。 “谭公子何必让我。” 谭川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只是手气不好而已。” 虽然他是这样说，但酥绵很清楚，他是故意输给自己，他换牌是想让自己的牌更小。 酥绵把自己的手帕重新放回怀里，起身想离开，却不小心把手边的茶壶打翻，温热的茶水从壶口溢出，沾湿了桌面上的牌。 那些木牌泡水后会在表面形成水痕，但是作为游戏的木牌，是不能有任何痕迹的。 “不好意思，我可以赔偿。”酥绵说。 侍者摇摇头：“没关系的苏小姐，一副牌而已，我们换新的就好。” 酥绵看着那些湿水的木牌，然后说：“那可不可以把这副牌给我呢？这个游戏我很不擅长，我想回去也研究一下。” 侍者听到后，将湿水的木牌全都拿了起来，每一张都一一看过后，递给酥绵：“苏小姐想要就留作纪念。” 酥绵拿出自己怀里的手帕，把木牌接过来包裹在手帕里，看着侍者将桌面打扫干净，她对侍者说：“你的手也脏了，赶紧去洗洗。” “多谢苏小姐，我这就去。” 侍者走后，谭川才走到酥绵身侧：“苏小姐很善良，你手里这副牌能否割爱？” 酥绵抬眼盯着谭川，眼神中似乎有说不明的深意。 “不能。” 她转身对十三说：“把东西给谭公子，我们走。” 十三把李公子的玉佩递给谭川，就快步跟上酥绵的脚步。 酥绵上楼时，谭川忽然大声说道。 “我马上就要离开了，那苏小姐可否送我一程？” 酥绵上楼的脚步一顿。 是啊，是该送他一程。 第93章 送别 酥绵继续向前迈步，谭川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了，又见那个背影停下，对护卫说了什么，而后那位冷面护卫向着他走来。 这个护卫好像叫十三，谭川觉得这个人看他的眼神似乎非常不友善。 “我主子说，她也即将离开，愿意和谭公子随行至城外。” 想起那双眼睛，谭川的心开始隐隐悸动起来。 “好，那半个时辰后，我在登仙楼后门等苏小姐。”谭川略带激动地说。 十三没有说话，反而白了他一眼，转身上楼。 他们走后，李公子走到谭川身侧。 “我怎么看不懂了呢？”李公子纳闷地说：“苏雪这次完全和以往不同，我都以为她是换人了，或者换脑子了。” 谭川把玉佩交到李公子手里：“我只帮你这一次，以后再丢我也没有办法了。” 李公子小心拿回玉佩，要揣在心口的位置才能稍微安心一些。 这次失而复得，让他更加重视这枚玉佩，哪怕是自己的命没有了，也不能再把它放上赌桌。 谭川想到酥绵的话，他又说：“你以后还是别找新人坑了，这次你把家里一半家产都输了，你父亲没打你？” “打过又怎么样，那老头子最近又看上一个青楼女子，要给人家赎身呢，我们半斤八两，他也没空管我。” 李公子说完，又想起特别奇怪的苏雪。 “谭川，我真的觉得那个苏雪没安好心，你可得防着她些。” 谭川并不觉得：“她应该是一个很纯粹的姑娘。” 李公子略张着嘴，看向谭川的眼神有些无奈：“她绝对不是今天表现出的这样傻，但她并没有在第十二局引诱你加注，翻开的牌还那么小，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谭川反问。 李公子无语地叹息一声：“这说明她不图你的银子啊！” “不图我的银子，那不挺好。” 李公子傻了，今天奇怪的人不止苏雪一个，眼前这位才貌俱全、玉树临风的谭公子也换脑子了？ “我的意思是说，苏雪很狡诈，可这次却不图钱，她很有可能是图更贵重的东西啊！” 谭川却有些害羞地笑着说：“她可能……是图我这个人。” 他说完，脸上一片粉红，还抿唇笑了。 李公子扶额。 他有预感，他这位发小会在那苏小姐的身上吃大亏。 谭川快速收拾好行囊，将货物装车，找侍者带回自己的赤瞳裂空虎，他就等在登仙楼后门。 他看到自己腰的大老虎，此时那老虎因为被关在笼子里十几日，大脑袋非常委屈地蹭着谭川的大腿。 那位苏小姐似乎不是西钤人，谭川害怕这样巨大又凶猛的异化老虎会吓到苏小姐。 他不顾还在撒娇的赤瞳裂空虎，手抓着老虎的脖子，就将他又关回笼子。 赤瞳裂空虎看着关上的铁门，大脑袋歪着，似乎没有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没一会儿，一位身穿白衣，戴着白纱帷帽的身影就出现在谭川的面前。 “苏小姐，你来了。” 酥绵微微点头：“谭公子先行，我们的马车跟在后面。” 谭川看见苏小姐的护卫在他的车队后门的确套了马车，谭川有些失落。 “苏小姐不坐我的马车吗？” 酥绵摇摇头。 谭川很快就想到自己的冒失，他立刻道歉：“不好意思苏小姐，是我唐突了。” 酥绵转身走向十三，在十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酥绵跟随谭川的商队往城外走，途中十三小声对酥绵说：“主子竟然这样就成功接近目标，还真是厉害。” 酥绵没有说话，因为她跟随谭川的车队一起出城，根本不是为了接近目标。 “主子决定怎么动手，谭川把赤瞳裂空虎关入笼子了，但如果谭川遇到危险，这种笼子困不住异化猛兽。” 酥绵静静坐在马车中，手里摆弄着从登仙楼要来的一叠木牌。 “你听我行事便好。” “是，主子。” 源城外，酥绵商队车马停在路边，酥绵带着帷帽下车与谭川道别。 “谭公子要往东行，我们就此分别。” 谭川眼底含着隐隐失落，他点点头，很想透过白纱再看一眼那个女孩儿的眼睛，可他无论再怎么盯都是徒劳。 “苏小姐是南燕人吗？” 酥绵思索后，没有回答：“谭公子，我们该分别了。” 谭川眸光晃了晃，他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 “是，该分别了。” 本来就素不相识，可他却被那双眼睛勾去心魂。 谭川抬起手，将头上一根素木簪子递到酥绵身前。 “苏小姐，这是我自幼佩戴的木簪，虽然它并不贵重，但却是我心爱之物，苏小姐若哪日无聊，可以带着这根木簪去登仙楼找我。无论我在不在，看见这根木簪，我都会赶来见你。” 酥绵迟迟没有接过那根雕刻凤尾花纹的木簪。 “谭公子这是何意？” “我只是想让苏小姐每日都欢喜一些。” “欢喜。”酥绵缓缓勾起唇角。 自己与谭川非生即死，他却想让自己欢喜。 酥绵接过木簪，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递给谭公子。 “这是我送给谭公子的，希望你会喜欢。” 谭公子很意外地接过，摸到香囊中有一个很小的硬块，他刚要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就被酥绵拦下。 “谭公子，还请晚些再看。” 谭川停止打开香囊，明白酥绵的意思，就是等他们分离很远以后才能看。 “听闻谭公子曾遇到过杀手刺杀，路途危险，万望保重。”酥绵轻声说。 谭公子握紧香囊，手中炙热的直到心底。 “苏姑娘，你知道幽谷吗？” 酥绵摇摇头。 谭公子苦笑着说：“被幽谷盯上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他们刺杀一次不成，就会有更强的杀手来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我死亡。” 酥绵微仰着脑袋，看谭川平静地说完，他似乎透着一股淡然。 “那谭公子为何还要去东凌，不如一直躲在登仙楼安全，起码在那里能安全一些。” 谭川笑着摇摇头：“我不能躲一辈子啊，生死有命，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所以谭公子和我说这些做什么？”酥绵问。 谭川手上握紧锦囊，认真地问：“我想知道姑娘来自何处，若我能活下来……我……想去见姑娘。” 酥绵沉默许久，她想着谭川话里的含义，可却想不明白为什么。 “西钤药商谭氏独子……”酥绵薄唇轻启，缓缓地说：“谭川，二十岁……” “什么？” 谭公子没听明白酥绵所说，他想要问明白，却又听见酥绵说：“谭公子很快就会知道我来自哪里了。” 酥绵说罢，毫不犹豫地转身登上马车，只留给谭川一个飘逸的背影。 浩浩荡荡的车队再次行进，一个小马车却离开车队，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前行。 酥绵手指摩挲着素木簪子，一滴血突然滴到她白皙的手上。 酥绵抬起手浑不在意地在嘴边擦了一下，血液染红了她柔弱的嘴唇。 酥绵说完刚刚她没有说完的话。 “西钤药商谭氏独子谭川，二十岁，卒。” 第94章 大网 酥绵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服下。 马车停在一处树林边缘，十三撩开布帘，看见酥绵嘴边的血渍，眼神猛然一顿。 “你这是怎么了？”十三惊诧地问。 酥绵走下马车，把用手帕包裹的木牌一同拿了出来。 “点个火，把这些烧了。”她说。 十三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眉头微微皱起：“你都做了什么？” 酥绵抬眼，慢慢勾出一抹笑。 “当然是，杀谭川啊。” 十三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酥绵手中的手帕瞳孔剧烈晃动起来。 “你的手帕有毒？” 十三眼神转动，惊诧道：“你在牌局上不停吃糕点，只是为了合理地用手帕擦手是吗？然后不顾输赢地和侍者换牌，你……” 十三忽然觉得背后发冷，酥绵为了让毒可以通过木牌传到谭川手上，就用自己沾满毒的双手去触碰每一张木牌。 为了确保每一张木牌上的毒够量，她不惜用这双手吃下一块又一块糕点，只为了让她擦手的动作合理，让双手保持沾满剧毒。 “你疯了！” 十三忍不住吼道：“你用这种方式投毒非常危险知道吗！” 酥绵意外的看向十三：“危险又怎么样？我是在登仙楼动的手，可谭川又不会死在登仙楼。现在木牌在我手里，桌面上就算有残留也非常微量，还被那壶打翻的茶水擦干净了。” “也许那位侍者手上会有一些，可他擦桌子的时候也算擦洗过手，我还提醒他再去洗手，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现我下的毒，谭川的死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能指向是幽谷杀手在登仙楼下手。” 酥绵冷声说：“登仙楼的面子，我已经给足了。” 十三看着酥绵嘴边的血迹非常气恼：“我指的不是这个，是你……你……你吐血了。” 酥绵这样投毒，自己服下的剧毒，可比谭川多得多。 她真是一个疯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 “我有解药，死不了。” 酥绵轻描淡写地说，仿佛身体不是她的。 可就算有解药，毒素侵蚀身体都是真的，服下解药也避免不了身体有损。 十三用火折子点燃一个小火堆，酥绵将手里的所有东西都扔了进去。 火焰瞬间将手帕和木牌吞噬，木牌上面的字体开始被燃烧，最后成为一堆看不出原貌的黑炭。 十三看着火焰，忽然觉得这样周密的计划，真的是酥绵一时起意吗？ 今日是谭川主动来找的酥绵，酥绵才提出十二牌局，若真的是突发情况，她又怎么可能准备好包着剧毒的手帕…… 可如果不是，那酥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十三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或许酥绵的目标从来都只有谭川。 什么狩猎，什么随心而为，都是酥绵的幌子。 这一局，酥绵连他也一起骗了。 从酥绵踏入登仙楼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开始布局。 先装作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让所有人都对她放松警惕，从七层看到一层，摸清了登仙楼全部情况，不仅是榜单上谭川的名字，还有谭川喝茶喜好摸杯口的习惯，甚至是与谭川交好的朋友，和这些朋友的信息。 然后，酥绵展开了一张很大的网。 在网里，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那个猎物，可酥绵要猎捕的，偏偏是网外的人。 装作善良过头的单纯大小姐，又暴露自己身怀重金，引起所有人的觊觎。 不停散出钱财，只是为了让谭川的好友李公子走入她的圈套，赢得那枚贵重的玉佩。 她一边和李公子说，和他玩没意思，一边又展示出自己惊人的记忆力，让李公子觉得，要想拿回玉佩，就只能找比酥绵更厉害的人。 恰巧，占据登仙楼两榜第一的谭川就是他的发小。 就这样，谭川终于走入了她设下的陷阱，成了酥绵的猎物。 她太可怕了，这样大的一张网需要她计算多少可能性，哪怕差一点儿，都不会得到现在的结果。 那自己呢？ 为什么这次酥绵不告诉他，在酥绵的眼里，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十三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在酥绵的另一张网里，不知他们二人到底谁演得更真。 酥绵看着木牌烧完，转身就见十三将新手帕用水打湿，走过来给酥绵擦手。 十三拿起酥绵的手，认真地擦着，连她的指甲缝都被狠狠擦过一遍。 “十三？”酥绵纳闷地抽回手：“好了，我已经洗过很多遍了。” “不行，你刚刚又碰了，还是再洗一遍。” 十三不放心，又拿着水囊，非让酥绵再洗一次手他才放心，随后将擦过手的手帕再烧掉。 酥绵抬头看着天边晚霞：“谭川该上路了，你跟踪过去看一眼。” “是，那主子先去前面暗桩处等我。” 十三骑马离开后，酥绵拿着凤凌剑向着暗桩方向走。 根据他们这次得到的暗桩位置，前面不远处就是接应他们离开的暗桩点。 十三驰骋的方向，正前方有一个商队。 那位青衣男子将锦囊贴身揣在心口的位置，他每走一步都在想，现在是不是够远了，是不是可以看了。 直到他觉得胸口剧痛，喉咙一股腥甜，他猛然吐出一口黑血。 “公子！”随从大惊，立刻将谭川扶住。 “公子你这是……” 谭川用手背抹了抹唇边的血，眼里浮现出茫然。 怎么会？ 第95章 司徒 落日在天边收敛了耀眼的光，月亮已然在东方悄悄升起。 冷风吹动谭川的衣袍，他看着手中的鲜血有过片刻的慌乱，可很快他便释然了。 随从愤怒地叫喊：“肯定又是幽谷那帮混账，他们怎么敢！” “冷代！”谭川一把握住随从的手腕，阻止他冲动行事。 “迟早的事，我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商队一阵慌乱，可谭川反而却觉得平静了。 提心吊胆那么多日，没想到自己一出登仙楼就遭遇毒手，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的毒。 冷代扶着谭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发丝被微风吹动，他用向来一尘不染的青衫擦净手上的血渍，手指微微颤抖着，将怀里的香囊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捧在怀里。 现在可以看了。 细长的手指轻轻打开香囊，从中只倒出一颗小金豆。 谭川看着金豆眸光闪了闪，他忽然就听清了苏小姐最后说的话。 ‘西钤药商谭氏独子……谭川，二十岁……’ “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风中，那个带着帷帽的女子转过身，她手里拿着一根素木簪子，对着远处被薄云遮挡的月亮轻声呢喃。 “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来自哪里了。” 青衫男子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天边暗淡的月亮笑了笑，将金豆放回香囊，又揣到心口处。 “幽谷……她是为我而来。” 谭川垂下头去，鲜血不断地滴落到青色衣衫上，冷风时不时掀动他的衣袖，谭川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微笑，就那样阖上双眼。 这样，世间一切纷争便都与他再无关系。 这样，他便解脱了。 这样，他便能去寻她了…… 他睡了过去，面带笑容，似乎是在做一场美梦。 夜幕彻底笼罩这个世界，风愈发的冷了。 酥绵掀开面前的白纱，抬头看向天边好似还没有一个白瓷盘大的月亮，心中空落落的。 谭川，他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 酥绵抬起手，一支素木簪子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上。 他们之间明明刚见不到一日，他却希望自己每日欢喜，这不很可笑吗？ 酥绵感觉自己心里闷闷的，她似乎做错了什么事情。 ‘永远不要相信永不背叛。’ 酥绵一把握紧木簪，谭川不死，她便会死。 自己或许也被谭川迷惑了，他可是登仙楼排名第一的客人，又怎么不会拨弄人心呢？ 酥绵冷笑一声，一股内力传到掌心，她慢慢张开手指，断成两节的木簪坠落在地。 那断裂感只有酥绵知道，清脆的断裂声也只有她一人听得清楚。 “最后一局，还是你输了。” 酥绵转身将白纱放下，握紧凤凌剑转身快步在风中行走。 衣袍偏飞，她目光决然，在她的计划中，不能有任何意外。 一股寒意瞬间贯彻全身，酥绵来不及拔剑，转身用剑鞘挡在身前，果然受了一击。 待她反应过来，才看见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男人眉尾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眸光沉稳而凌厉。 他赤手空拳再次向着酥绵袭来，酥绵刚要拔剑，便看见他手腕上的凤凰纹。 雀羽卫？ 酥绵稍愣，松开即将拔剑的手，与此同时男人一掌劈在她的颈间。 酥绵脖子一痛，随即晕了过去。 她是被一阵叫骂声吵醒的，醒来时头上套着黑色布套，双手被麻绳困在身后。 她晃动一下还痛的脖子，头昏昏沉沉的，耳边不断响起刺耳的叫骂声。 “哪儿来的无名小辈，敢绑架小爷！你想要银子直接说，我心情好就能赏你们几两！” “但你们竟然敢绑架我，知道我是谁吗！再不把小爷我放了，小心我用金子把你们都砸死！” 酥绵暗自叹息一声，司徒飞白的声音实在太好辨认了，怎么被绑架还能遇见这个傻子呢？ 她没有出声而是向着一侧躲了躲，保护自己的耳朵。 绑架她的人腰间别着刀，可并没有使用，而是赤手空拳与她搏斗。 对方应该不知道自己会武，而且他并不想伤人性命，所以很可能是图财，现在知道司徒飞白和自己被绑在一起，酥绵就更确定自己的猜想了。 应该是他们在登仙楼太惹人注意，被劫财的人盯上了。 那人手上有雀羽卫的印记，这是南燕皇城最精锐的护城军，可国破那日，雀羽卫竟然全军叛逃！ 逼得皇帝带着几位皇子出城抵抗敌军，最小的皇子才十二岁，最后都变成挂在城楼上的颗颗头颅。 司徒飞白依旧不知疲倦地叫喊着，酥绵一个没忍住，说：“你能不能小声点儿。” 司徒飞白安静了，片刻后柴房内再次响起了更加激动的喊声。 “谁啊！” “苏雪是不是！” “苏雪，你也一起被抓来了是不是！” “嗨呀，我还以为这儿只有我一个呢，刚刚我都要吓死了。” “不过你别害怕，我一会儿就能摆平他们。” 酥绵挪挪位置，让自己舒服地靠在稻草堆上。 “你能怎么摆平他们？”酥绵问。 司徒飞白带着一点自豪地说：“他们不就是要钱嘛！” 他安慰酥绵说：“你不用担心，我每个月都要被绑几次，从小到大我走到哪里都会被绑架，我都已经和几个山寨大当家是好友了！” 酥绵叹口气：“那你怎么还敢这么露富。” 司徒飞白苦恼地说：“不是我露富，是我真的很富，藏都藏不住。” 酥绵：…… 虽然但是，听着就很想揍他。 西钤司徒家，声名赫赫，酥绵第一次听见司徒飞白的名字就有猜想，后面看他的一贯作风就更能确定。 司徒飞白是四国首富的儿子。 西钤司徒家掌管了四国尽六成的码头和航运路线，在陆地上也有单独的货运线路。 几乎除了各国官道，剩下九成都姓司徒。 可以说在四国只要有银子的地方，就没有司徒家到不了的地方。 越是繁华的城池，越是能看见司徒家的产业，几乎遍及四国各处。 他们的家底在西钤，但举家常年居住在南燕清风岛，就算两国征战，也没有波及司徒家。 司徒飞白又带着隐隐失落说：“而且我很羡慕他们，其实我有一个当侠客的梦想，可自从我哥去世以后，我爹就不让我学舞刀弄枪，更怕我出事，没人再能继承司徒家的产业。” 第96章 人质 司徒飞白没有听见酥绵的回应，他往酥绵的方向靠了靠。 “苏雪你不会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他用身子撞了撞酥绵：“你别怕，其实这些山匪就是图口吃的，我每次都能和他们化干戈为玉帛。” “有的时候我想，既然我不能成为一个侠客，那不如就成全这些自由的人们！”司徒飞白微仰着脸，哪怕头上还是黑布，他的眼睛里也泛着希望的光。 酥绵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一个五大三粗的山匪掀开了他们两个头上的黑布。 司徒飞白和粗壮汉子直接来了一个深情对视。 细微的光进入酥绵的视线，酥绵看见自己果然正在一个柴房中，房间内有一张小木桌，上面点着一盏油灯。 那位粗壮的山匪坐在木桌边，双目圆睁看着他们二人。 “我说大哥，你能不能温柔些，我的头发都被你整乱了。”司徒飞白不满地抱怨。 山匪尴尬地挠挠头，用雄壮的声音说：“对不起。” 司徒飞白“哼”了一声，然后傲娇地说：“小爷原谅你了，要多少银子，直说，我赶时间。” 山匪想了想，比较严肃地和司徒飞白说：“我们大当家已经给司徒家写信了，但他并不知道这位苏小姐到底是哪个苏家的小姐，让我来问问。” 司徒飞白转头看向酥绵：“对啊，我们司徒家生意遍地，怎么不知道哪个苏家有你这么个小姐？” 酥绵冷眼看看他，又看向粗壮山匪：“你们想要多少？” 山匪非常实诚地说：“你们每家十万两。” “才十万两啊，好说！我爹肯定能同意。”司徒飞白浑不在意地说。 酥绵却皱起眉头，她抬眼观察自己所在的屋子，她的凤凌剑不见了。 “我的剑呢？”酥绵问。 山匪说：“大当家说你那把剑是宝贝，他要了。” 酥绵沉默没有说话，让空气都安静下来。 司徒飞白转头对酥绵说：“不就是一把剑嘛，我回头再送你一把。” 山匪有些着急了，对酥绵说：“你到底是哪个苏家啊，快点儿告诉我，大当家好去写信，等银子到了，就放你们回去。” 酥绵的视线落在山匪腰间挂着的大刀上，她轻声说：“我的手很麻，你能帮我松开吗？” 山匪并没有多想，这里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一个是香温玉软的千金小姐，对他来说一点儿危险都没有。 就在他把酥绵手上的绳子解开时，他顿时觉得胸口一痛，身子猛烈地向后踉跄。 有一个白色身影在地上滚了一圈，而后肩他膀一沉，冰冷的刀刃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司徒飞白仰着头，瞠目结舌地看着酥绵。 那位穿白色衣衫的小女子此时正跪在身形比她大出一倍的山匪双肩上。 她左手抱着山匪硕大的脑袋，右手拿着大刀横在山匪的脖子处，大刀的另一头搁置在左臂上，给山匪的脖子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只要他乱动，就会被刀刃割伤。 至于这位纤弱的女子是怎么上去的，没有人知道。 出于对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山匪顿时定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酥绵俯身在山匪的耳侧说：“我的剑呢？” 山匪呼吸都很缓慢，他有些委屈地说：“在大当家那里，我就是传个话，你干嘛要这样嘛！” “出门。”酥绵又说道。 “好……好……”山匪小心翼翼地向着门的方向移动：“女侠你可得小心些啊，这个刀可锋利，你可不能手抖。” “别废话，开门，去找你的大当家。” “我这就带你去找，你别乱来。” 山匪缓缓伸出手，一掌推开木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人看见他们的肉票是骑着自己兄弟出来的，全都慌张地走上前来。 酥绵没有说话，而是威胁性的移动刀刃。 山匪立刻大喊：“都别过来，她会杀我的！” 这时又有声音响起，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山子！” 酥绵手上感到一股温热，她震惊地发现，自己手里粗壮的汉子，他哭了！ “娘！！”山匪大喊。 酥绵看见对面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不管不顾地冲过来。 “你放开我的孩子！” “娘你别过来！” 老妇人哭嚎着挥舞手里的棒槌打向酥绵，酥绵眸光一闪，瞬时从山匪身上下来，一脚踹掉老妇人手里的武器，转身将老妇人挟持在自己怀里。 酥绵冷眼看向山匪：“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如果我看不见你的大当家，别说你娘，这些人都得死。” 酥绵看看围着自己的人，这些人都称不上是山匪，他们每个人看上去都丝毫不会武功，甚至刀剑都配不齐，拿着耕地的工具就敢指着她。 自不量力。 叫山子的山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看手上的血，他哭得更厉害了，他知道这女子说的不是假的，她真的会杀了所有人。 “你等着，我马上就去找大当家，你不要动我娘。” 他甩起两只粗壮的臂膀，快速地跑开。 司徒飞白走到酥绵身侧，惊魂未定地说：“苏……苏大小姐，没必要……他们就是图口饭吃。” “怎么没必要？” 酥绵冷眼看着司徒飞白：“我没银子。” 司徒飞白一愣，他觉得更没必要了。 “你没银子和我说啊，你那十万两我给你出，大不了就是挨我爹两顿揍嘛，真没必要闹出人命。” 酥绵还是没有放下自己手里的刀，她对司徒飞白说：“你不是想当侠客吗？几个山匪都搞不定，难道在江湖上遇到危险不能用银子解决，就跪地求饶？” “可你怀里是个老妇人啊！” “你没看见是她先来攻击我的吗？” 酥绵谨慎地看着四周所有人，片刻后她扬声说：“时间到。” 她刚要用力割下手里的刀，一道内力就打了过来，酥绵转手抵挡，还是向后退了两步。 大刀地上滑动一段距离，酥绵才撑住自己后退的身子。 酥绵猜得没错，那个雀羽卫果然是这里的大当家。 “终于出来了？” 酥绵再次握紧刀柄，这把大刀有三十多斤，在酥绵这个小姑娘手下显得硕大无比，但此时酥绵杀气腾腾，竟然没有丝毫违和感。 第97章 山寨 “姑娘好大的杀气。” 酥绵没有和他废话，转动刀柄快速向对方跑去，刀尖在地上划出长长的一道凹痕，酥绵挥起大刀就向着大当家头顶劈下。 大当家立刻抽刀横在头上。 “当”的一声，二人双双被震开，酥绵没有停留，回身拿刀横扫。 对方连连用刀抵挡，不停地向后退。 “你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不就是为了钱嘛，我都给，行不行？”司徒飞白着急地叫唤着。 “姑娘，我们只图财不害命，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当家说。 对招的过程中，酥绵可以感觉到对方内力非常深厚，若想制服自己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却一直防守并不攻击。 酥绵停了下来，冷声说：“你是谁，叫什么。” 大当家声音低沉的说道：“应明哲。” 酥绵听见这个名字以后，眉头微皱：“果然是你，我倒很想知道我们之间的误会是什么？” 应明哲眼睛一亮，甚至带着隐隐激动：“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 酥绵回答，当初就是应明哲带着整个雀羽卫叛逃，他是雀羽卫的首领。 但是酥绵并没有当众说出此事，南燕已经名存实亡，应明哲的真实身份也不必公之于众。 酥绵转头看向周围，那些用极度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人们，几乎都是普通村民，老弱病残更占了多数。 与其说这里是一个山匪窝，不如说是难民聚集的地方。 酥绵最初故意被应明哲抓来，就是想知道一个真相。 雀羽卫是南燕最忠诚、最精锐的军队，就算叛逃也不可能是全军叛逃。 况且很多雀羽卫的家人都住在南燕皇城内，他们一旦叛逃，他们的家人就会惨死在东凌军的刀下。 在看见这些人以后，酥绵对应明哲的叛逃就有了猜测。 难道真的是为了这些难民？ 应明哲猜到酥绵一定是在猜测当初雀羽卫的事情，他说：“苏姑娘请跟我来。” 酥绵跟着应明哲来到一个单独的房间内，他拿出凤凌剑递给酥绵：“这是你的？”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酥绵回答。 应明哲眼中有一些纠结，他再次问：“此剑只有华阳公主才能使用，你……能吗？” 酥绵眸子暗了暗：“不能。” 应明哲用力握紧凤凌剑，古铜色的皮肤上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透着隐隐的坚定。 “那你是来找我的吗？” 酥绵微愣，她有些琢磨不透应明哲此话的含义。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你把我绑来的吗？” “姑娘何必与我装呢？”应明哲把凤凌剑放在酥绵身侧的桌子上。 “姑娘的身手我也见到了，那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被我制服？既然是故意被我绑来，那姑娘不能只是为了问我的名字？” 酥绵拿过凤凌剑回答道：“我的确是因为你手上的凤凰纹才想来此处一探究竟，当初雀羽卫全军叛逃，害得整个皇族惨死，我得知道个真相。” 应明哲紧接着问：“那你是谁？此事又与你何关？” “我？”酥绵轻声回答：“只不过是华阳公主身边的一个小宫女罢了。” 当初若雀羽卫在，虞都怎么可能那么快被东凌黑骑攻破，华阳公主更不必自尽。 “只是……一个宫女吗……你没有别的？”应明哲上下打量着酥绵，他迫切地希望酥绵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酥绵疑惑的摇摇头。 应明哲眼底刚刚升起的希望，又暗淡下去，他苦笑地勾起唇角，喃喃的说：“不是你……不是你……” 酥绵看着他问：“什么不是我，你在等什么人吗？” 应明哲沉下声来，对酥绵说：“既然姑娘听不懂我所说的话，那就证明我等的人不是你，姑娘也不用多问。” 应明哲打开门：“姑娘是公主身边的人，来此处想必是为公主报仇，我不会为难姑娘。夜已深，还请姑娘在山中休息一日，明日一早我就命人送姑娘下山。” 应明哲给酥绵安排了一间屋子，屋内陈设简单，除了一张木床和一套桌椅什么也没有。 晚间，那位叫山子的壮汉来给酥绵吃的，他非常拘谨，看向酥绵的眼神很胆怯。 山子把一个大碗放在桌子上，壮着胆子说：“那个女侠，吃点儿东西，大当家和我说要好好招待你，我就住在隔壁，你有事叫我。” 酥绵看看碗里的两个土豆，又看看山子。 “你看我干啥！”山子捂着自己的脖子退到门外。 “你长得五大三粗，不长胆子的吗？”酥绵诧异地说：“真是白瞎你腰间的刀。” 山子又捂着自己腰间的刀：“这是砍柴的，不是砍人的。” 酥绵耀黑色的瞳孔在眼中转动，她缓缓勾起温柔的笑，她柔声说：“你叫山子？” “啊。”山子憨厚地回答。 酥绵笑着说：“你过来坐下，今天伤了你，我道歉。” 山子看酥绵的眼神依旧很警惕，但他还是坐下了。 “没关系。”山子用粗壮的声音说：“大当家说，这是不打不相识。” 酥绵拿起碗中的土豆递给山子，山子眼睛瞬间亮了。 “给……给我的？” “是啊，吃，就当我赔罪了。” 山子一把接过来，掰成两半，还递给酥绵一半。 酥绵一边接过来，一边问：“山子你来这里多久了？” “有三个月了。”山子想也没想地回答。 四个月前，正是南燕国破的日子。 “那个时候，你在大当家身边有看见什么人吗？” 山子想了又想，他挠挠头说：“没见到，自从我们认识大当家他就是一个人。” 酥绵眸中的思虑愈加凝重：“那你是怎么上山当的山匪？” 山子很快吃完半个土豆，他认真地对酥绵说：“这里所有人都是被大当家救上山的，至于当山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山寨里的人要吃饭，只能让大当家去劫人，你们是大当家第一次绑回来的肉票。” “第一次？”酥绵有些意外：“你们之前没有绑过其他人吗？” “没有，大当家选了很久，才选中你们……结果……” 山子充满怨气地看向酥绵：“结果就绑了你，要不是我们实在没吃的了，大当家也不愿意去绑人。” 酥绵还没说话，她又听见一阵痛彻心扉的哭声。 酥绵眉头上挑，这声音……一听就是司徒飞白。 她推门出去，循着哭声走到一处小广场，山寨里其他人都聚集在这里吃晚饭，盘子里除了土豆，还是土豆。 一共三百人左右，而司徒飞白正搂着一个老大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第98章 黑甲铁骑 司徒飞白看见酥绵，甩着鼻涕跑到她身前。 “太惨了，他们太惨了哇！” 酥绵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抹过鼻涕的手，在司徒飞白即将把手抓到她身上的前一刻，酥绵立刻躲闪开。 可下一瞬，司徒飞白一把环抱住了她。 酥绵瞬间僵住了，表情寸寸皲裂，思考能不能现在把他杀了。 “太惨了，苏苏啊～他们太惨了！这个老人家是南燕边境一个村子的，全村的人都被杀了，只有几家逃出来，可他的小孙女还是在逃难的时候被饿死，只有他一个八十老人自己逃到这儿啊！” 司徒飞白又扯着酥绵到另外一个大娘身前：“她是东凌人，她的丈夫、三个儿子、甚至他的公公和亲爹都被抓到战场上没有回来啊！” 司徒飞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停地给酥绵讲述这些人的悲惨经历，两双眼睛哭得像两个大核桃。 “他们每个人都好惨啊！” 酥绵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这个山寨里都是难民，南燕人最多，其次都是棕色瞳孔的东凌人，其他两国的人也有，都是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人。 司徒飞白还在酥绵耳边滔滔不绝，但酥绵已然听不下去了，这世间苦难的人太多，她无暇去可怜其他人的遭遇。 难道她这一次，真的一无所获吗？ 她假意被抓来这个山寨，报仇是假、探知真相也是假。 她在意的是凤凰纹，是三千不翼而飞的雀羽卫。 可很显然，这里只有应明哲一个人。 难道雀羽卫真的四散叛逃，溃不成军了？ 虽然酥绵也不知道自己就算找到了三千雀羽卫要做什么？ 她能做什么？ “苏苏！苏苏！”司徒飞白摇晃着酥绵的肩膀：“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啊！” 酥绵的思绪被他强行拽回，有些厌烦地看向司徒飞白。 司徒飞白继续哭着说：“那个大当家也好惨，他家人所在的村子被东凌军队屠村了，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只能看见了父母和妻子的尸首，他的小女儿才十岁，尸骨无存啊！” 酥绵没有心思听这些，她转身想回房间，就听见司徒飞白又说：“我决定了，我要再给他们加十万两，大当家自己都在找女儿，却还收留了这么多可怜人，真是太感人了！” 酥绵毫不掩饰地翻了一个白眼，推开他要往回走。 司徒飞白就像是一个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她说：“苏苏，你生什么气啊，你放心，你那份我也出，一共三十万两都我负责，也就是挨三顿揍的事情。” 三十万两说拿就拿，酥绵好像更生气了，她感觉如果司徒飞白继续纠缠她，酥绵可能现在就让他挨第一顿揍。 “你怎么了苏苏？”司徒飞白非常认真地问：“你家不会连三十万两都没有？” 酥绵：…… 不对。 三十万两…… 酥绵眼睛忽然一亮，她惊诧地转身看着周围的人，整个寨子才三百多人，而且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他们的日常生活怎么样能需要几十万两。 南燕所有军队加起来，一年所需都用不了三十万两。 根据他们所说，应明哲应该是一个很正直的人，如果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也不可能去挟持人质勒索钱财，而且还精挑细选像司徒飞白这样的傻大款。 可来这些人都会耕作，也不是所有人的病的不能做工，真的连日常生存都难以维持吗？ 此时耳边突然轰的一声巨响，酥绵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震聋了。 她转头看过去，远处一间房屋轰然倒塌，燃起熊熊大火。 又是接连的几声震天巨响，酥绵眼前几间房屋全都烧起来，很快连成一片。 酥绵看见那是打仗攻城才用的火石，可这只是一个普通山寨啊！ “是黑甲铁骑！”有人惊呼。 寨子里的人全都慌乱起来：“他们来了，他们真的来了！” 应明哲很快跑来，一把拉住酥绵的手腕：“你快和其他人一起躲到后山！” 酥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应明哲塞到山子手里。 “山子，保护好苏姑娘的安全，还有其他人，就都交给你了！” 憨厚的山子使劲点了点头，然后认真地组织其他人前往后山，他们早就准备好的避难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徒飞白惊恐地大叫：“你们说的黑甲铁骑不会是东凌那个！赫连大将军不会也来了！” 那可是东凌最强的军队，灭掉南燕的主力啊！ 司徒飞白跟着众人一起往后山跑，还不忘牵着酥绵。 山子满脸忧愁地说：“东凌之前就派小股部队来攻打过山寨，大当家都带着寨里强壮的男人制作陷阱，抵挡过几次。” “结果不久前大当家收到飞箭传书，让大当家把人都交出去，不然下一次黑甲铁骑就会把这里踏平。” “所以大当家才想着干一票，有了银子就带着大家一起去别的山头看看，可没想到他们竟然来得这么快！” 酥绵回头看着应明哲带领三十几个根本没有武功的村民要去对抗黑甲铁骑，她表情愈加严肃。 黑甲铁骑哪能是他们可以对抗的，这简直是螳臂当车。 酥绵他们撤离的途中，一颗火石直接在他们不远处炸开，瞬间有很多人被火石炸伤，躺在地上痛苦地嘶吼。 酥绵脑子里突然出现另一个画面，她好像站在城楼上，耳边战鼓咚咚作响，漫天火石向她飞来，战士们用层叠血肉之躯代替早已经被炸开的城门。 鲜血浸透了脚下的泥土，空气中弥漫刺鼻的血腥味。 她眼前出现了一个红色身影，正望着城楼下无声哭泣。 绣着朱雀的红色衣袍在风中猛烈地飞着，那个身影转过身，用非常的绝望的眼神看向她。 “公主殿下……” 公主眼底含着的泪让酥绵心好痛，乌黑的发丝在公主白皙的脸上胡乱拍着，她对着酥绵张了张嘴，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第99章 不要相信 酥绵听不清，她想上前,却发现面前竟然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自己就像被这个世界隔绝了一样，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公主殿下你说什么？”酥绵急迫地拍着看不见的“墙”。 那个红衣身影更加悲痛了，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掉。 “公主这里危险，你不能在这儿！” 酥绵想把华阳公主拉开，可是公主就像是看不见空中的火石一样，一直看着她不停地再说一句话。 “公主我听不见，我听不见！”酥绵嘶吼着，可她无论怎么敲击无形的“墙”都无法打破这个屏障。 华阳公主身侧的城墙不断地被巨石砸碎，碎石就在公主身侧炸开。 酥绵看向华阳公主的嘴唇，这一次她好像分辨出来了。 “不要。” “相信。” 不要相信？ 不要相信什么？ 酥绵还没有搞清楚公主到底要告诉她什么，忽然一个火石落到她的脚下。 “轰”的一声巨响。 酥绵被炸飞出去，她向着华阳公主伸出手，可她却看见公主原本悲痛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公主的眼神不是看着她，而是她刚刚站的位置，那里竟然还有一个身影。 是那个比她小很多的小宫女，公主现在和小宫女站在一起，一起在城楼上，又一起消失在炮火中。 世界又安静了。 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苏雪！苏雪你没事！” 酥绵被一个巨大的力摇晃醒，她勉强睁开眼睛，灰头土脸的司徒飞白出现在他的眼前。 “苏雪你没事！”司徒飞白把酥绵扶起：“你刚刚被火石炸飞了！” 酥绵捂着头起身，看见身侧全是被炸伤的人们，正遍地哀嚎。 四周燃起了大火，丛林中仿佛有人在快速向这里移动。 “快走，这里不能停留！” 酥绵大喊一声，转身扶起一个受伤的小女孩儿。 山子背上扛着自己老娘，左手右手都夹着两个小孩子。 大家相互搀扶着，离开这个地方。 ‘救救他们。’ 酥绵脚步一顿，她猛然转过身，看见身后都是受伤的人们，并没有人和她说话。 “姐姐你怎么了？”她手上牵着的小女儿惊恐地问她。 酥绵晃晃脑袋，慌乱地扯住小女孩儿的手继续走。 “不好啦！东凌军追来了！” 队伍后突然有人大喊，众人转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倒在他们身后。 “怎么了！大当家呢？”山子问。 男人一边吐血一边摇头：“黑甲铁骑太厉害，大当家要挡不住了，让我来告诉你们，不要去后山，直接从小路逃！” “什么……” 人群突然慌乱起来，众人全都不知所措。 “走啊，愣着干什么！”酥绵大喊，转身问山子：“这里有小路下山？” “大当家之前找到一条隐蔽的路线可以下山。”山子回答。 “那你还不快带路。” 山子点点头，走了几步他就停了下来。 他把老娘和孩子全都递给司徒飞白，又对酥绵说：“你……你会武功，你保护大家，就这个方向一直走，大当家救了我，我不能这样走！” 山子抽出刀不顾他老娘的叫喊，毅然决然地往大火最凶猛的方向走去。 有他开头，更多人扔下逃命的包袱，跟着山子的脚步。 “我受伤了，跟着你们也只会拖累大家，我也去帮大家争取更多的时间！” 队伍中男人走光了，女人也把自己的孩子交给酥绵，一起向着火焰中走去。 酥绵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股无法言说的沉闷在她的心口环绕。 北黎、南燕、东凌、西钤…… 四国明争暗斗已达百余年，向来尔虞我诈，不死不休。 可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寨子中，来自四国的人就像一家人一样生活，现在又要共同赴死。 到底是谁在争斗，四国的矛盾到底是因为什么？ 酥绵看着身侧环绕的孩子们，无论是棕色瞳孔还是黑色瞳孔，全都紧紧地抱在一起，像看一个神一样满含泪水地看着她。 “真是一群被卖了都不知道的蠢货。”酥绵低吟道。 “你说什么呢！”司徒飞白大声质问她，抢过酥绵手里的小女孩儿，带着哽咽说：“多么感人的场面，你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酥绵面色阴沉地看着他，这些难民哪里用得上黑甲铁骑大动干戈来围剿。 让应明哲交出去的人，也绝不可能是这些难民。 应明哲收留他们，安营扎寨，又以他们的名义筹集钱财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当家是好人，这里很多人都是大当家冒着生命危险救回来的。”小女孩儿的声音非常稚嫩，对酥绵来说更是有穿透力。 面对十几岁的小女孩儿，酥绵总会心软。 ‘救救他们。’ 酥绵瞳孔震颤，她又听见一个属于女子的声音。 一个很温柔，又好似很痛苦的声音。 酥绵牵起那个小女孩儿有些慌乱地往山子指出的方向走。 ‘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不……救不了，我救不了他们！ 酥绵扯着女孩儿的手越走越快，小女孩儿的手被扯红了也没有吱声，红着一双眼睛小跑跟着。 ‘你可以。’ “救不了，我救不了，黑甲铁骑根本打不死，我怎么救！”酥绵气恼地吼出声。 “苏雪你说什么呢？”司徒飞白更害怕了，本来就很危险，眼前这个更是脑子有问题。 酥绵疾步行走的脚步忽然停住，她瞳孔一颤，警惕地把小女孩儿放到自己身后。 “又怎么了苏雪？”司徒飞白不耐烦地说。 “他们来了。”酥绵冷静地说。 “什么！” 司徒飞白的话音刚落，两队东凌军就从附近的林子显露。 “快跑！”司徒飞白大喊一声，带着孩子们快速向着山下跑。 而酥绵却没有动。 “姐姐快跑啊！”小女孩儿拉着酥绵的手焦急地说。 酥绵神色顿了顿，她缓缓转过头，伸出手指将女孩儿脸边的碎发别在耳后，眼里透着温柔。 “别害怕，我在呢。” 小女孩儿神色微愣，怎么感觉这个姐姐有点儿不一样？ 酥绵转过头，表情瞬间冷下来。 面对四面八方围过来的东凌军，她缓缓拔出凤凌剑。 酥绵的脑海中出现公主教她练剑的场景，那个红色身影说。 ‘百鸟朝凤不是谁都能学的，我现在教你前三式，你看好了，我只演练一遍哦。’ 酥绵转动剑身，手腕翻转形成一个漂亮的剑花，和脑海中红色身影一起动起来。 她眸光一闪，快速向东凌军刺去。 在剑接触到东凌军的武器时，酥绵迅速回身，踏着东凌军刺出的战戟飞身而起。 “百鸟朝凤第一式。” “威凤片羽！” 第100章 反击 剑气割断四周树木的叶片，一股强烈的风环绕在酥绵身周，带着叶片一起随风而动。 在酥绵落地的那一瞬间，她回身挥动凤凌剑，那些叶片像是无数个锋利的暗器，迅速向四周飞去。 叶片直接穿过东凌军，带出一颗血滴，又像是寻常的叶片一样，挂着血珠从空中像无数个凤凰羽毛一样飘落。 凤凌剑在酥绵手里轻巧地舞动，银光不断闪过，剑风再次带动这些叶片，在凤凌剑所过之处，形成一道由树叶组成的尾巴。 司徒飞白搂着孩子们在远处，就看着酥绵那白色衣衫不停地在东凌军中上下翩飞，她身姿飒爽，目光决然，出剑利落。 那些树叶似乎生了灵智，一直围绕在酥绵身侧。 她拿剑的挥舞的样子，正是司徒飞白心中所想的侠客形象，他所向往的就是这样一个，在众人危难之时，拯救所有人的英雄。 前来围剿他们的三十多东凌军很快就倒下去，酥绵没有停留，而是持着剑向应明哲抵挡黑甲铁骑的方向走。 大火离酥绵越来越近，那些嘶吼声也愈加清晰。 山寨的围墙和寨门都算坚固，可在黑甲铁骑和火石的撞击下也脆弱不堪。 酥绵一步一步走过去，含着热浪的风吹动她的衣衫，山寨内大火已经燃成一片，中间大门倒塌，黑甲铁骑已经攻进来十几人。 女人们都站在寨墙上，用巨石将爬上门楼的东凌军砸下去。 应明哲正带众人拿着几根有手腕粗的铁链，挡在门口，企图绊住马腿，控制黑甲铁骑的行动。 若是这样就可以，当初南燕也不会灭亡了。 “苏姑娘你来做什么！”应明哲激动的大喊，随后看见她手中已经拔出的凤凌剑以后，瞳孔更是猛烈地颤动。 酥绵微微仰首，看着从马匹到人身都覆盖着铁甲的黑甲铁骑，她的身形渺小的像一粒尘埃。 就是这个东西，杀了皇帝、皇子，逼死皇后、公主还有皇宫所有人。 环绕在酥绵周身的风中，隐隐出现浅红色气体。 酥绵看向熊熊火焰，她再次挥舞凤凌剑，躲过黑甲铁骑砍来的大刀，飞身而起。 “百鸟朝凤第二式。” “建巢引凤。” 她在空中旋转，剑气带动不远处的火焰，和地上的落叶一起围绕着酥绵的身体转动。 在酥绵落地的瞬间，强烈的剑气将四周的人震开。 应明哲也不由得晃动一下，立刻扶着摔倒的人快速远离。 十几个黑甲铁骑全都发现酥绵这个危险人物，一同向她砍来。 在酥绵身侧形成的火焰旋涡点燃了片片落叶，像是一个鸟的巢穴，把酥绵围在中央。 在大刀砍向酥绵的时候，她扬起脖子侧身，大刀就在她身前不足两寸的地方擦身而过。 凤凌剑在酥绵面前竖起，抵着大刀顺着刀杆刺向黑甲铁甲。 酥绵只觉得手心一麻，黑甲铁骑的铁甲上只出现一个无足轻重的凹痕。 那位黑甲在剑刺向他脖颈时只有片刻慌乱，看见酥绵的剑并不能刺穿铁甲，他轻蔑一笑，再次向着酥绵袭来。 十几柄大刀向着酥绵同时砍下，应明哲心脏提到了顶点。 酥绵闪身躲到两匹马间，大刀落地的同时，那些旋转的火焰像水花一样四溅到高空。 “百鸟朝凤第三式。” “鹓动鸾飞！” 飞起的火焰瞬间向着四周黑甲铁骑飞去，落在他们铁甲上。 “你以为我们怕火吗？” 酥绵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个铁甲里传出来的，随后她就听见四周响起的嘲笑声。 是啊，他们的铁甲内都有特制的防热布，哪怕整个铁甲被火焰烤得炙热，他们在其中也不会受到多大影响。 可酥绵还是不停地引动火焰像是火鸟一样飞向黑甲铁骑。 他们嘲笑着马蹄下不知死活的姑娘，挥舞着大刀想把她砍成肉泥。 “苏姑娘在做什么，她一个人挡不住的！”山子在应明哲身侧大喊。 应明哲一直盯着酥绵的招式，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功法。 但是他听见酥绵念出的招式名字，是百鸟朝凤！ 南燕早就已经失传的百鸟朝凤！ “我们一起！” 应明哲带着人继续用铁链缠绊马腿，酥绵则攻击他们的上身。 所有人合力的确把黑甲铁骑弄得焦头烂额，可若是这样就想杀死他们，就太异想天开了。 酥绵身侧飞舞着的火苗，在她剑风下形成一个又一个的火鸟，快速移动下，凤凌剑竟然隐隐发出剑鸣。 而这个声音就像鸟啼一样，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密集。 酥绵的剑快速刺向黑甲铁骑心口，一下又一下，刺在同一个位置。 “这是什么动静？”一个黑甲铁骑惊慌的说。 “当。” 凤凌剑又一次刺向他，黑甲铁骑轻蔑的看着酥绵：“你还真是不死心，都说了黑甲是刺不穿的！” 酥绵抬眸透过黑色面具的双眼看向壳子里的人，她勾唇一笑，用只有那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是吗？” 随后酥绵收回凤凌剑，又一次用力刺入。 “噗。” 这次是兵刃刺入血肉的声音。 铁甲里的人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儿，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酥绵拔出剑，他的血随着凤凌剑一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鲜艳的红。 众人看着那个身影晃了晃，而后跌下马去。 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铁嘎达死了？”山子拍拍自己的脸，仿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应明哲惊讶地看向其他黑甲铁骑，才发现那些火鸟都在集中攻击一个点，火焰也只在他们胸口位置燃烧，那里已经隐约可以见到一个很薄的凹痕。 应明哲大笑道：“好啊，黑甲铁骑也不是无坚不摧！兄弟们！苏姑娘已经击穿了他们的铁甲，拿起你们的兵器攻击他们的心口！” 第101章 酥绵也有措手不及的时候 当第一个黑甲铁骑倒下去的时候，其他人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真的只拿一把剑就穿透了铁甲。 另外十几个黑甲铁骑全都愣住了，他们相互看看，终于在对方铁甲的胸口处，看见了那个被火焰隐藏的凹痕。 他们瞬间慌乱起来，眼见那些寨民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向他们袭来。 他们再也没有刚才那样轻松，全都提起十足的警惕对抗寨民。 可黑甲铁骑再也不是无坚不摧的，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方寸大失。 鸟鸣声还在不断响起，对比刚刚好似更加多了，酥绵身形灵活地在他们中间来回移动。 在她所过之处，没有一个黑甲可以继续安然骑在马上。 “放箭！放箭！”其中黑甲铁骑的一位首领大喊着，随后带领其他人向门外奔逃。 酥绵听见在门外有弓箭手准备的声音，她刚要追出去，就听见自己身后快速响起几声箭鸣。 随后，十几支孔雀翎一样的暗器从她的头顶高处飞过，那些孔雀翎在越过高墙之后，快速分解开，形成无数根细小的金针，刺向地面。 那些还未来得及准备拉开弓箭的弓箭手们，便纷纷倒地不起。 一瞬间就只剩下了十几个黑甲铁骑。 雀翎弩！ 酥绵回过头，应明哲果然拿着雀羽卫专属的武器雀翎弩。 酥绵和应明哲对视一眼，应明哲继续拿出孔雀翎向着高处射去。 门外大喊着撤退，可酥绵知道今天百鸟朝凤和雀翎弩的现世绝对不能让东凌军传回东凌。 她转动凤凌剑，再次用出威凤片羽和应明哲完美配合，将外面的普通东凌军杀个片甲不留。 酥绵追出寨门，黑甲铁骑的确坚不可摧，但他们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移动缓慢。 酥绵几步就将他们追上，飞身上马，一剑一命。 在她落地的时候，一片树叶从她的白袍上滑落，浅红色气体缓缓消失，微风拂过，她的衣衫上未曾沾染一滴血迹。 她还是那样飘然出尘，仿若流落人间的仙女。 那些遍体鳞伤的寨民们全都站在门口看着她，还有司徒飞白带着一群孩子目光满是崇拜。 酥绵向前走了两步，她忽然觉得心口剧痛，喉咙腥甜顿时吐出一口鲜血。 “苏雪！” 司徒飞白向她跑过来，孩子们向她跑过来，更多的人无论哪一国都向她跑过来，一起接住了她。 又是那个白色空间，酥绵这次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不吵不闹，缓缓走到那个突兀的树苗边，用脚踢了踢它。 树苗好像长高了许多，已经不是之前看见的嫩芽形状，枝丫伸展着，上面挂着绿油油的叶片。 酥绵看着那个形状有些奇怪的叶片，似乎有些眼熟，但这是什么树，酥绵还是不认识。 不过好在有这个树苗的存在，才让酥绵觉得这里没有那么令她窒息。 这样寂静的环境，反而让酥绵能安静思考。 这次她的身体出现了很奇怪的变化，为什么她可以听见一个很像公主的声音和她说话？ 还有百鸟朝凤，她并不记得公主什么时候教过她。 公主教她百鸟朝凤剑法的场景，似乎的确是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但她却忘了，到现在也才想起前三式。 还剩的六式，她怎么样也想不起来，不知道公主还有没有教过她。 酥绵醒过来的时候，司徒飞白正在往她嘴里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苦药汤子。 酥绵咳了几声，才睁开眼睛，看见司徒飞白单纯又崇拜的眼神。 “师父你醒了！” 酥绵一愣，开始想自己是不是真的糊涂了，为什么会听见司徒飞白这个傻蛋叫自己师父。 司徒飞白殷勤地把酥绵扶起，酥绵又充满戒备地抽回自己胳膊。 “应大哥说你好像刚中过毒，虽然已经解毒，但身体还是受损严重，这次又内力使用过度，才会昏迷不醒。” 司徒飞白又端起那碗药：“这是应大哥特意给你熬的药，你快喝了。” 酥绵伸出手抵住药碗，表情严肃地拒绝。 等她回到幽谷，还不知道要被乐桃和她师父喂多少苦药汤子，她现在谁给的药都不想喝。 “应明哲还懂医术？”酥绵盯着黑漆漆的药有些质疑。 司徒飞白回答：“应大哥说他父亲就是当地有名的神医，他若是不参军，也会成为一个大夫。” 司徒飞白笑嘻嘻的坐在酥绵床边，一会儿捏捏她的胳膊，一会儿捏捏她的腿，酥绵满是戒备地偷偷握住凤凌剑。 “师父，你身体要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徒儿说啊。” 酥绵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问：“你……为什么叫我师父？” 司徒飞白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说：“因为你就是我心中梦寐以求最完美的师父。” 他说完，直接从床上滑到地上，跪着就磕了一个头。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吁！”酥绵一个弹跳就站在床上。 司徒飞白是磕完才说的，拜了酥绵一个措手不及。 “师父！”司徒飞白双眼闪闪发光，看着酥绵说：“礼成了！” 酥绵双手抱剑靠在墙角，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去。 她知道自己经常先发制人，不讲武德，可她今天成了受害者。 “你拜师不通知我一下吗？” 司徒飞白回答：“师父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就……”酥绵无语：“现通知啊？” “师父，什么时候教我武功？”司徒飞白激动地问。 “哈~”酥绵笑了一声，她可刚刚还在昏迷啊。 一阵敲门声解救了酥绵，她立刻问：“谁？” 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我是应明哲。” “快进来！”酥绵喊道，又对司徒飞白说：“你出去，拜师的事情不要再提，我不能收你当徒弟。” 幽谷中人的徒弟，自然也是幽谷中人。 司徒飞白眼中的喜悦快速黯淡下去，垂头丧气地走出门。 酥绵看司徒飞白立刻，应明哲走进来，她才松了口气，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袍，刚走到床边要坐下。 就看见应明哲在她的床边扑通一声，单膝砸在地上。 酥绵动作立刻僵住，惊讶的看向应明哲。 “你也要拜我为师？” 第102章 飞白求带 酥绵的姿势还处于半蹲的形态，她震惊地盯着应明哲，也看到应明哲同样震惊的眼神。 “拜师？”应明哲疑惑道，然后摇了摇头：“我不拜师。” 他把头垂下去，满是英气的中年汉子声音竟然还带着哽咽。 “公主殿下，末将终于等到您了。” 公主殿下…… 酥绵神色了然，原来应明哲是把她当成公主了。 她缓缓坐在床边说道：“我说了，我不是公主，我只是华阳公主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 应明哲抬起头，看着酥绵手中的凤凌剑：“天下只有华阳公主一人可以使用凤凌剑，更何况您还会百鸟朝凤这样早已经失传的剑法，您怎么可能不是华阳公主。” 酥绵冷笑一声，摸着凤凌剑说：“这事情我也很难和你解释，但我不是就真的不是，华阳公主是死在我面前的。如果我真的是公主，那东凌人又怎么会放过我呢？” “不。”应明哲固执的不信酥绵说的话：“末将虽然没有见过公主真容，但您的功法和凤凌剑不会骗人。” 酥绵皱起眉头，她有些不耐烦地说：“那就算我是公主，你想让我怎么样呢？” 应明哲倏地抬起头：“我……” 酥绵站起身，从应明哲的身侧走过去，她缓缓地说：“山寨里的人都说你是好人，但他们知道你把他们当靶子吗？” 应明哲想到此事低下头，缓缓握紧拳头。 酥绵又说：“那些信任你的寨民们永远也不知道，东凌军让你们交出的人不是他们，他们不过是你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可他们却还对你感恩戴德，连命都可以不要。” 酥绵推开窗，发现现在的时机已经是下午，她若再不回去，估计十三就要找来了。 “你想筹集二十万两银子，是因为雀羽卫吗？” 酥绵转身问应明哲：“当初雀羽卫没有叛逃对不对？” 应明哲犹豫地低下头，如果这个苏姑娘是华阳公主，那她怎么会不知道雀羽卫接到的真正命令？ 可她若不是，功法和凤凌剑又该怎么解释？ 应明哲转过身，对着酥绵问：“敢问……姑娘可有信物？” 信物？ 酥绵微愣，这让应明哲也确定了一件事。 自己等的人，真的不是…… “既然如此，那姑娘就不必问其他的事情了。” 应明哲站起身，就要出门，酥绵喊住了他。 “雀羽卫是在等一个信物召唤是吗？在此之前，你们要暗中蛰伏，筹备军资，以图复国？” 酥绵走上前几步，按下心里的异样问：“可你们等的人是谁呢？南燕已经没有一位姓空桑的皇族了，还是说……” 她看向应明哲：“皇族有人活了下来？” 应明哲沉重的眼眸黯淡无光，他摇摇头：“我本不该多说，但姑娘有华阳公主的剑，我自当尊重姑娘。雀羽卫的确没有叛逃，那日我们接到的命令是……” 他有些哽咽地说：“逃离虞都城，守住南燕最后精锐，永远蛰伏，等待召唤，不见信物不出山，若是等不到，那就要永远背着叛国的罪名。” “信物是什么？”酥绵问。 应明哲笑笑说：“姑娘既然不知道，那恕我无可奉告。” 酥绵沉默片刻，她又说道：“这次东凌军没有一个人回去，等东凌得到消息一定会派个更多黑甲铁骑前来围剿。十几个黑甲铁骑和三百东凌军精锐，就已经让你们元气大伤，就更别说下一次的攻击了。” “姑娘的意思是……” “尽快离开。”酥绵说。 应明哲面露难色：“我们能找到这个山头已经很不容易了，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另外一个藏身之地。” 更何况，这里的山洞中还藏着三千雀羽卫，他决不能让这些雀羽卫出事。 “能不能找到其他藏身之地我不知道。”酥绵语气波澜不惊地说：“我只知道这里一定会被黑甲铁骑夷为平地。” “这……”应明哲为难地低下头，酥绵所说，他自然明白。 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打开，司徒飞白探出一个脑袋：“那个……打扰一下哦。” 酥绵眸光一冷，直接拔出剑抵在司徒飞白的脖子上。 “师父师父师父！我是来帮你们的！我知道一个特别隐蔽的地方！！！”司徒飞白立刻抬起双手，焦急地说。 “真的！我小时候贪玩在掉入一个山涧，然后我在下面发现了一个很大的山谷，到现在都没有人发现过那里，只要我不开心，就会偷偷跑到那里，没有任何人找得到。” 酥绵脸色严肃，在考虑司徒飞白所说的真实性，还有他刚刚听见了多少。 “师父，只要你同意收我为徒，我就把位置告诉你们。”司徒飞白笑嘻嘻地说。 “你威胁我？” “我没有！” 酥绵刚要动剑，司徒飞白就跪在了地上。 “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师父，我当然不会害你，好嘛……就算你暂时不认我，我也会帮助应大哥的。” 司徒飞白不开心地看向应明哲：“我平生最佩服的就是英雄，最想当的就是侠客，你的忙我帮了。” 应明哲倒是没有酥绵这样深的防备，他和酥绵说：“这位司徒公子是真性情，还请苏小姐放下剑。” 酥绵想了想，把剑放回剑鞘中。 “反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这小子若是出卖你们，也是你的决定。” “我不会出卖应大哥的！”司徒飞白赌气地说。 应明哲又开始犯起愁来：“可是我们这么多人……”主要是那些雀羽卫该怎么无声无息地转移。 司徒飞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应大哥你放心，忘了我司徒家是干什么的了吗？我保证把这山里的人全都悄无声息地转移出去。” 酥绵侧眼瞥向他：“你果然什么都听见了。” 司徒飞白随即捂住自己的嘴巴，但还是安奈不住内心的激动。 “师父，你们复国也带带我！我也是在南燕长大的，愿意全力支持你们！” 他双手握拳，满怀壮志：“我这枯燥的十六年人生，终于迎来最刺激的事了！” 酥绵无奈地摇摇头：“你搞错了，复国是他们的事情，与我毫无干系。” 酥绵说着走出门，她已经离开有一日了，她不能让十三找到应明哲。 “我得下山了，有人在找我。”她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 “再也不见喽。” 第103章 任务结束 酥绵离开山寨，顺着山路往山下走。 十三一定会找她，而山下有属于幽谷的暗桩，既然山寨之前已经被围剿几次，那这里的暗桩一定可以猜到自己被劫走。 已经一天多了，可十三还是没有找到她。 难道是十三被什么事情缠住了？ 酥绵想着缓缓停住脚步，她侧眼看向地面上的带着棱角的大石头。 无论十三找不找她，自己被一群普通山匪困住一天，十三也不会轻易相信。 酥绵心下一横，用自己的小腿外侧重重地磕在大石上。 酥绵咬着牙没有哼出声，她扶着树干掀起衣袍，终于看见她白色里裤上缓缓渗出鲜血。 酥绵轻松地笑了笑，一瘸一拐缓慢的向山下走。 刚刚走过半山腰，她就看见了十三焦急的身影。 他们看见对方的时候全都停了下来。 十三一眼就看见了酥绵腿上鲜红的血迹，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飞快的跑到酥绵身侧，担忧地问：“你怎么受伤了？” 酥绵瞥他一眼，赌气地继续向下走。 “你还问我，我被劫走，你竟然真的一点都不着急，还盼着我死了，你好换主子呢？” 十三拉过她的胳膊，有些不悦地说：“我没有，你别误会。” 酥绵甩开他：“那你不来找我？” “我……” 十三欲言又止，不顾酥绵的拒绝，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嘶。”酥绵吃痛，瞪十三一眼，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东凌军队在围剿山寨，你是在那个时候受伤的吗？”十三沉声问。 “不然呢。” 酥绵回答：“我被山匪绑了起来，他们想问我是哪一个苏家，想写信要赎金。结果转头那房间就被火石击碎了，我也受了伤，杀出人群之后，我滚下山坡昏迷了，不久前刚醒。” 酥绵回头向山寨的方向看了看：“也不知道这个山寨到底是得罪了谁，竟然会有黑甲铁骑前去围剿。” 十三眸光暗了暗，沉声说：“我也不知道。” “现在没有声响了，估计那山寨早就被黑甲铁骑踏平了。”酥绵说道。 十三却略微皱起了眉头，像是有心事一般不再说话。 十三带着酥绵来到了山脚下一处普通农宅前，他推门进入，里面看上去像是一对寻常夫妇。 但酥绵知道，这就是幽谷的一处暗桩。 虽然住得隐蔽，但这对夫妇白天经常去集市上卖菜，倒也能打听不少小道消息。 十三打来一盆干净的水，又拿着药膏。 用剪刀剪开酥棉的裤腿，露出了她腿上血肉模糊的伤。 果然是摔伤。 他将污血清理干净后，轻轻的为酥绵上药。 他有些严肃的说：“你为什么总不在意身上的伤呢？” “什么？”酥绵没听明白。 十三垂下眼眸，又小声说了一句。 “以后小心些。” 酥绵把已经包扎后的腿拿了回来，她有些抱怨地说：“你要是肯早点去救我，我说不定就不会受伤了。” 十三低下头，没有说话。 酥绵又看了他两眼，觉得他今天的状态非常奇怪。 “好了，谭川死透了吗？”酥绵转移了话题。 十三回答：“我赶到商队附近的时候，看见商队乱成一团，谭川已经咽气了，他的随从独自驾车离开商队，估计是带他的尸身回家了。” “好，那我们明日就回去。” 十三看向酥绵：“谷主不是说你这次出来可以多玩一会儿吗？” 酥绵不在意地说：“对我来说哪里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好玩儿的。” 十三从怀中掏出断成两半儿的素木簪子，递到酥绵的面前。 “我在你失踪不远的地方看见了这个，就给你带了过来。” 酥绵看见那根谭川留给她的簪子以后眸光一滞。 “你捡他回来做什么？”酥绵诧异地问。 十三微愣，有些无措地说：“我以为这是你被劫走时不小心掉落的。” 酥绵皱起眉头：“扔了。” 她冷声说：“一个死人的物件我没有必要留着。” 十三点头，就随手将那断成两节的数目簪子放到了桌子上。 这时酥绵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属于谭川的物件。 她略带兴致地起身看向十三：“谭川那个大老虎呢？” “谭川已死，赤瞳裂空虎应该会被转移。” 酥绵想要站起身，又被十三按了回去。 “你做什么？” “那大老虎现在没有了主人，我正好当它的主人啊！” 酥绵拿起自己的凤凌剑就要往外走：“十三我们一起把那大老虎截下来。” “不行！”十三再次按住了酥绵。 “怎么不行？”酥绵看他。 十三说：“赤瞳裂空虎一生只认一个主人，谭川既然死了，这老虎会找一个洞穴藏起来，终生不出现直到死去，任何人都不可能再驯服它。” “而且可以驯服此等异化猛兽的，唯有西钤血脉的人，你去了就只是送死。” 十三说完，酥绵失落地放下手里的凤凌剑。 “真是可惜了，那大老虎要是能当我的坐骑就好了。” “什么？”十三吃惊地看向酥绵：“你要把赤瞳裂空虎当坐骑！” “不行吗？”酥绵反问道。 “别说赤瞳裂空虎性情桀骜，就算是他的主人谭川，也会把它当成朋友，不会骑在它身上的。” “事真多。”酥绵嘟囔着。 “罢了，那老虎带回去倒惹人注意，我们明日就走。” “好。”十三说。 因为酥绵的腿伤，这一路上都没有骑马，十三驾着马车带酥绵回到了幽谷。 十三把酥绵抱下马车时，接应她的只有慕幻云。 慕幻云看见酥绵受伤了，担心地跑过来。 “你的腿怎么受伤了？” 酥绵摇摇头安抚地说：“没事儿，不小心摔的。” 酥绵左右看看都没有看到乐桃的身影。 “乐桃呢？” 慕幻云面露忧愁地说：“乐桃也需要执行任务，这会儿不在谷中。” “什么！”酥绵有些担心，乐桃还那么小，又从来没有杀过人，她怎么能独自去执行任务？ “在你执行任务的期间，我也出谷过一次，还好目标非常简单，等我回来的时候，乐桃已经不在谷中了。”慕幻云说。 “那你知不知道乐桃离谷多长时间了？”酥绵问。 第104章 慕幻云服用内力丹 “今天是第十天。”慕幻云回复酥绵说。 时间上倒是还来得及，但酥绵还是非常担心乐桃到底能不能完成这样的任务。 “绵绵你放心，她身边还有小八呢。”慕幻云扶着酥绵的胳膊安抚地说：“你赶快把伤养好，不然乐桃回来才是真的要担心你。” “也对，她迟早要独自完成任务。”酥绵小声说。 哪怕是乐桃，她已然进入了幽谷，也是一名杀手了。 十三再次把酥绵抱了起来，回到独属于酥绵的院子。 “对了，谷主说你若是回来，就让你去找桑炉把方子琪和黎璎从蛇窟放出来。”慕幻云说。 酥绵意外地问：“他们真被关在蛇窟一个月啊。” “对啊。”慕幻云笑着说：“你是没看见汤遂长老这一阵那个脸色，可好看了。” 酥绵也跟着笑笑，然后对十三说：“我腿受伤了，你去。” “是。”十三俯身回应。 等她走后，酥绵才疑惑地说：“谷主为什么要我去找桑炉？他不想见我？” “当然不是。”慕幻云解释说：“谷主也去执行任务了。” 酥绵一愣：“谷主也有任务？” 那不知道是什么等级的目标，竟然需要谷主亲自出马。 慕幻云点点头，她说：“你走后没多久，谷主就接到任务出谷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酥绵思索着，点了点头。 慕幻云拉着酥绵说起了她被调到千丝堂以后的事情。 “晁玉师兄很照顾我，现在已经开始管理一些低等级的消息了。” 酥绵点点头：“是你能力好。” 慕幻云害羞的拍拍酥绵：“哎呀绵绵，就你会夸我呢。” 她们没聊多久，十三就回来了，还带回了酥绵这一次的分红，还有一颗内力丹。 酥绵颠颠荷包里那二十两左右的金子，若是在登仙楼，这二十两金子是多么微不足道。 慕幻云拿起旁边的小白瓷瓶，她惊奇地问酥绵：“这个就是内力丹，吃了就能增长内力。” 酥绵点了点头。 慕幻云有些羡慕地放到酥绵的床边：“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成为暗影。” 酥绵看看白色瓷瓶，又看看慕幻云，她说：“你想要？” 慕幻云抬眼看向酥绵:“当然，幽谷中又有谁不想要呢？” 酥绵想了想，把白瓷瓶递给慕幻云：“给你。” 慕幻云瞪大了眼睛看向酥绵：“在幽谷，这是保命的东西，你不自己吃？” 她把内力丹又推了回去：“绵绵，我知道你对我好，但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比起我自己，我更希望你活着。” 酥绵忽然心头一颤，在遇见慕幻云和乐桃以前，这世上好像没人在意她的生死。 听过了希望她每日欢喜，现在又听到了更希望她活着。 酥绵觉得有些可笑，这个时候，听见这些话有什么用。 酥绵手指摩挲着瓷瓶，然后说：“我之前吃过，这个丹药对我没用。” “这是怎么回事？”慕幻云有些担心。 “可能是我体质的问题，我本来就很难修炼内力，内力丹吃了也没有效果，不如就给你吃，你变强了，还能保护我。”酥绵说。 “酥绵大师姐。”慕幻云笑着说：“我强不强，也能保护你啊，你和乐桃我都当妹妹看的。” 酥绵看了看手里的丹药，她犹豫着说：“内力丹我的确没有用，以后的我都可以给你，但……服用内力丹会损耗寿命，可以说这些内力是用寿命换的。” 慕幻云愣了愣，她淡然一笑。 “都在这儿了，还在意寿命吗？” 她接过白瓷瓶，然后说：“那以后，我就保护你。” 慕幻云打开盖子服下内力丹，对着酥绵笑了笑。 没一会儿酥绵就看见她面露苦色，酥绵震惊得想从床上起身扶着她。 “是内力丹的作用。”十三对慕幻云说：“注意调息。” 慕幻云听后原地打坐，艰难地调整呼吸。 酥绵看见她的额头很快就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都苍白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慕幻云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睛。 “怎么样？”酥绵问。 慕幻云看着自己的双手，激动地说：“绵绵我感受到了很强的力量！” 看着慕幻云充满希望的眼睛，酥绵也跟着笑起来。 “我现在好像有一年以上的内力了。”慕幻云说。 酥绵点点头：“看样子你天赋不错，一颗内力丹就能有一年以上的内力，修炼一定会比其他人快。” “酥绵，谢谢你。” 慕幻云认真的道谢让酥绵心里有些怪异，她最近总会出现一些没用的情绪。 她柔声说：“幻云，我想休息了。” “好。”慕幻云从地上起身说：“那我改天再来看你。” 慕幻云走后，酥绵却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她用力垂了垂自己心口，想把她不该有的心思砸散。 她想不出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是遇到了谭川以后，还是释放了这些内力以后。 “主子你怎么了？”十三担心地问。 酥绵面色阴沉，冷声说：“放出方子琪他们的时候，有发生什么吗？” 十三神色微愣，然后说：“主子聪慧，方子琪恐怕是要与您正式结仇了。” “他们怎么了？” 十三说：“虽然有黎璎在，他们并没有受什么伤，但快一个月没吃没喝，他们是靠吃蛇肉和草根活下来的。” “方子琪倒是什么都没说，但他很奇怪，我觉得他眼神里有股阴森气，和之前很不一样，黎璎嘛……她说，改日必定亲自上门道谢。” 酥绵冷哼一声，当初谷主把方子琪和黎璎扔入蛇窟，她就知道早就有这一天。 十三又说：“当初主子还不如让谷主小惩大戒，为什么不拦着谷主呢？” 酥绵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地摆弄着手里的金子。 “方子琪进入戒律堂的那一天，我们注定便要对立，黎璎也是一样，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假模假样的伪装，反正他们是招惹我了，这仇嘛，早一天报，早一天痛快。” 只不过他们在蛇窟被折磨一个月，出来一定会有所动作。 既然黎璎已经明着宣战，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可方子琪…… 他很会隐藏，心机也深，他越平静，就越危险。 他到底想怎么样呢？ 酥绵忽然想到了庞顺，她心中大惊，立刻抬头和十三说：“你快去把乐桃这次的任务资料全都拿来！” 第105章 阻拦方子琪 第二日，在十三给酥绵送来乐桃任务信息的同时，她也得知方子琪即将要离开幽谷执行任务。 “地影的任务在我离开的期间都是谁在管理？”酥绵问十三。 十三思索片刻后说：“自然是其他暗影管理，轮到谁都不一定。” 酥绵沉默片刻，乐桃现在在东凌执行任务，而方子琪恰巧和她是相同地点，她并不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方子琪心机深沉，他的报复很有可能是从自己身边的人下手，那么一直跟随她，现在又在外执行任务的乐桃就是最佳人选。 “方子琪何时出谷？”酥绵问。 十三回答：“他现在估计已经去百药堂取药了，大约半个时辰以后出谷。” 酥绵看看自己腿上的伤，裹紧缠在上面的绷带，起身拿着凤凌剑往外走。 “主子你去哪儿？” 酥绵没有回答他，十三只能跟着。 酥绵走的路是从百药堂出谷的必经之路，所以方子琪若想离开不可能不遇到她。 在百药堂前的一片空地上，酥绵看见缓缓走来的方子琪。 他瘦了很多，脸颊凹陷赫然可见颧骨，眼神忧郁，藏了不少戾气。 他身后的阿瑶，看见十三后双眼立刻放出光来，但碍于方子琪在，她并没有真的冲到十三面前。 方子琪看见酥绵以后，竟还缓缓勾出一抹笑来，他缓步走上前，看着酥绵的腿笑着说。 “看来我们的绵绵这次伤得不轻啊。” 酥绵挡住他们的去路，并不想和他周旋，直接用带有威胁的声音说：“回去。” “什么？”方子琪诧异地看向酥绵，随后笑出声来：“绵绵，我可是要出谷执行任务的，就算你再想我，我也不能留下来陪你。” “我没有在和你废话。”酥绵把凤凌剑横在方子琪身前，她说：“在乐桃回来之前，你不能出去。” 方子琪突然大吼：“叫你一声绵绵，还真给你脸了不成！” 他目光阴鸷地看着酥绵，嘴边勾起一抹邪笑：“哦～你是害怕我和乐桃相遇，对她不利呀！” 方子琪的手轻轻在酥绵细腻的脸蛋上滑动，他缓缓靠近，直到酥绵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流：“那绵绵可要好好祈祷，让她晚些遇见我。” 方子琪忽然又好像很忧愁的样子：“可是怎么办呢？这次我们执行任务，会在同一个暗桩地点藏身。” 他又开始笑了起来：“我真是想不遇到她都不成，你说乐桃还那么小，执行任务会不会遇到危险？就是她回不来，你应该会很伤心？” 十三看着方子琪的动作，琥珀色的瞳孔逐渐变得阴冷。 还没等酥绵说话，紫金弯月刀就缓缓从她身后伸来，刀刃对着方子琪，酥绵被弯刀和十三修长的臂弯圈在内侧，让方子琪不得不和酥绵拉开距离。 “离我主子远点儿。” 方子琪对上十三的眸子，很不情愿地后退了两步。 “看来绵绵的护花使者还在尽忠职守啊。” 阿瑶看见一袭黑衣的十三，好像把一身白衣的酥绵护在怀里一样，他们用同样冷漠的眼神瞪着方子琪，那种同仇敌忾的感觉，让阿瑶满心嫉妒。 “无论怎么样你都不可能拦得住我。”方子琪冷声说，就要从酥绵身侧走过。 酥绵直接拔出凤凌剑，对准方子琪的喉咙。 “那你试试看啊。” 方子琪有些意外：“酥绵，这可是在幽谷，你敢在这里对同门下手？” “我有何不敢呢？”酥绵轻声说：“方师弟如今在戒律堂，难道不知道谷规第三条规定，不可以下犯上嘛？” 方子琪微愣，他皱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酥绵黑眸冰冷平静地看向他，却带着一丝不容侵犯的威严：“我是暗影，你是地影，你不叫我一声师姐，竟还敢对我大吼大叫，出言不逊，岂不是在以下犯上？” “你……” “你什么你？”酥绵直接打断方子琪说话：“竟然冒犯了我，按照幽谷的规矩，你也该受十鞭。” “酥绵，你最好别太嚣张。”方子琪威胁地说：“汤遂长老已经正式收我为徒，幽谷内到底谁有实权可说不好，你别以为你成了谷主的亲传弟子就能为所欲为。” 酥绵眯起眼睛，在思考方子琪话中的含义，她抬起头扬声说。 “谁有实权与我无关，但我知道我在上你在下，我想教训你，理所应当。” 酥绵左手拿着剑鞘，在手上灵活地转动，对着方子琪的左腿打过去。 方子琪没来得及闪躲，就在剑鞘即将打到他时，远处快速飞来一个石子打在剑鞘上，让酥绵的力也偏移了方向。 “主子！” 酥绵拿着的剑鞘差点儿脱手，因为左腿的伤，她自己也向后踉跄两步，险些摔倒在地，是十三及时扶住了她。 “哈哈哈…”邪魅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黎璎拍着手，缓缓走了过来。 “本想来送送方师弟，却没想能见到如此场面，酥绵师妹可真是伶牙俐齿啊。” 黎璎也比酥绵初见她时瘦了很多，但她眉眼间的媚态却还如往常一样。 怪不得方子琪也变得阴阳怪气，应该是和黎璎待在一起时间长了，说话的语气都很相似，让酥绵觉得厌烦。 “酥绵师妹都受伤了，还不好好养伤，出来管这些闲事做什么？” 酥绵渐渐皱起眉头：“那黎璎师姐，是要来管闲事嘛？” 黎璎说：“方子琪是我名正言顺的师弟，他受人欺负，我这个做师姐的可不能装看不见。” 酥绵点点头：“既然如此。” 酥绵转身看向十三，轻声说：“揍他们。” “什么！”黎璎一愣：“你敢让你的仆人打我？” 酥绵没有看黎璎，而是对同样犹豫的十三冷声说：“打赢了后果我担，要是输了……挨鞭子的就是你。” 十三直接将第二把弯刀抽出，低头对酥绵说：“遵命。” 第106章 小绵绵只有亿点疯 “不行十三！”阿瑶着急地喊道：“你不能明着对风影动手啊！” 可现在十三已经听不进去阿瑶的话，满面冷漠地冲着黎璎走去。 黎璎恐惧地后退两步，她也没有想到酥绵竟然敢让十三对她动手，更没想到十三竟然这么听酥绵的话。 这才是真正的以下犯上，酥绵是疯了不成！ 眼看着十三越靠越近，黎璎慌张地抽出腰间软剑，做防备的姿态。 “十三，你若真敢对我出手，就要去戒律堂走一遭了。” 紫金弯月双刀在十三双手上转了一圈，十三低声说：“主子命令，不得不从。” 随后他提刀向着黎璎砍去，就连一侧的方子琪，十三也没有放过。 虽然是二对一，但黎璎和方子琪加起来也抵不上十三的一只手，在十三猛烈的攻击下，二人拼尽全力抵挡，也不能护住自己。 阿瑶越喊越着急，吵得酥绵耳朵疼。 不过这十三根本就不听阿瑶的，她把注意放到了旁边看热闹的酥绵身上。 这个贱丫头还真是害人精，非要害死十三不可。 阿瑶几步冲过去，抓起酥绵的手腕，恶狠狠地吼道。 “你是不是想害死十三！快让他停手！” 酥绵蹙眉“啧”了一声，抬手用劲十足的力气在阿瑶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阿瑶怔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瞪大了眼睛看向酥绵。 “你敢打我？” 酥绵反手又打了一巴掌过去。 “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酥绵冷声说。 阿瑶转头想去和十三告状，可十三现在正和黎璎方子琪打得激烈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既然如此，反正今天是酥绵先疯的，那就怪不得她了。 阿瑶拔出袖间的峨眉刺，对着酥绵的脸划过去。 酥绵眸光一闪，迅速后仰躲过，拔出凤凌剑来抵挡阿瑶的猛烈的攻击。 阿瑶知道酥绵的左腿有伤，就一直刺向酥绵的左腿。 酥绵虽然身法好，可在内力悬殊，她又伤了一条腿的情况下，抵抗阿瑶非常吃力。 就在她躲过阿瑶刺向她左腿一击以后，另一根峨眉刺就向她的肩膀刺过来。 酥绵又快速侧身闪躲，就在这时，一个鞭子缠上阿瑶的手腕，又快速绷直，把阿瑶的手扯开。 慕幻云站在不远处：“草！欺负我们绵绵受伤是不是！” 阿瑶抓住鞭尾，又在手腕上缠绕几圈，快速向自己的方向拉动。 慕幻云抵挡不住她二十多年的内力，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酥绵用剑上挑，阿瑶为了护住自己的手，不得不松开慕幻云的鞭子闪躲。 酥绵上前一步，挡住慕幻云摔下来的身子。 “绵绵你好厉害！”落地的那一瞬间，慕幻云抱着酥绵激动地说。 酥绵摇摇头，拿过慕幻云的鞭子，对着阿瑶就抽了过去。 这兵器一寸长，一寸强。 若是近身她们两个说不定还真的很难制服阿瑶，但有了慕幻云的长鞭就不一样了。 阿瑶双手持着峨眉刺都非常短，若是不能近身就只有挨抽的份儿。 慕幻云看看十三，又看看自己的小二，她低声问：“你就这么看着吗？” 小二：“啊？” “你主子我刚刚受欺负了，你怎么不像十三一样冲过去打人呢？”慕幻云说。 “这……”小二尴尬地笑了笑，他脑子又没病，干嘛去趟这趟浑水？ 阿瑶大约有二十年的内力，对于酥绵来说的确是个对手，只是她学艺不精，若是酥绵没有腿伤，阿瑶根本就打不过她。 酥绵甩着鞭子，不断地抽在阿瑶身上，等她抽够了，转身对小二说：“你若是想隔岸观火，我就不得不告诉幻云一些有关蓝衣的事儿了。” 小二瞳孔颤动了一瞬，他看看十三，又看看酥绵，终于知道十三为什么这么卖力气了。 “您说的哪里话。”小二笑着说：“我主子受欺负，我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我刚刚只是在积累怒气，现在足够了。” 随后小二拔出大腿上的两把三棱刀，对着阿瑶刺了过去。 酥绵把鞭子还给慕幻云，深深呼出一口气。 酥绵抱着肩膀，看着几人乱斗，小二的功夫也是实打实的，已经久战的阿瑶根本不是小二对手，几下就败下阵来。 而十三那边，也早就结束了战斗。 黎璎和方子琪全都伤痕累累地趴伏在地上，十三干净利落的收刀，向酥绵走来。 酥绵在慕幻云的搀扶下缓缓走过去，她居高临下，垂眸看着地上的方子琪。 “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想与我作对。” 方子琪吐出一口血，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酥绵。 “你敢纵容仆人伤我和黎璎师姐，真当戒律堂是摆设吗？” 酥绵想抬脚踹过去，却发现自己腿疼踹不了，就又拿着剑鞘在方子琪的后背上狠狠地砸下。 “还敢嘴硬。” 酥绵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俯身掐住方子琪的下巴，用力上抬。 “我可不敢把戒律堂当摆设，你得记住了，是你先以下犯上，我要教训你，而黎璎师姐却徇私舞弊，仗势欺人，我只是为了自保才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知道了吗？” 酥绵甩开方子琪的脸，用他的衣服擦了擦手，继续说：“还有你那个仆人，竟然想毁我的脸，那我毁了她的脸，你应该没有意见？” 方子琪瞳孔颤动，他不可思议地说：“她是我的仆人，你无权处置她！” “我知道啊。”酥绵笑着说：“所以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你同意了，对？” 酥绵抬起手，对着小二勾了勾。 小二随即拉着阿瑶的胳膊把她拖到酥绵的面前。 “我没有同意，酥绵！”方子琪怒吼道。 酥绵大声笑了笑，看着方子琪她又收起笑容，满面狠厉地说：“所以你怎么敢动我身边的人啊。” 酥绵转身抽出十三腰后的刀，直接在阿瑶脸上划了一刀。 “啊！！！” “酥绵！” 尖叫声和十三的声音同时响起，阿瑶脸上赫然出现一道长长的伤口，不停地溢出鲜血。 方子琪震惊的看向阿瑶，又满脸惊恐地看着酥绵。 “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 酥绵决然地说：“只要你动了害乐桃和幻云的心思，我就给你身边的人一刀，你若真敢付出什么行动，就别怪我不顾在六队的情谊，将你碎尸万段！” 酥绵转身把弯刀还给十三，上面还沾着阿瑶的血。 她侧头对着身后说：“看来方师弟和你的仆人都受了重伤，不适合出谷执行任务了，那就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你的任务我会帮方师弟安排好的。” 十三接过弯刀，看着上面的血珠，又看向到现在还在尖叫的阿瑶，眉眼间显露出不忍。 一个轻微却幽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看了，我讨厌她看向你的眼神，也讨厌你对她的担心。” 十三惊恐的转头，对上酥绵的眼睛。 酥绵笑了笑，抬手擦擦十三脸颊上不知道被谁溅上的血迹。 “你若再用这种担忧的眼神看她，我就挖了她的眼睛。” 第107章 戒律堂 “主子……你是不是误会我了。”十三低声对酥绵说。 酥绵没有搭理他，侧眸瞥了方子琪和黎璎一眼，轻蔑地冷哼一声，把手搭在十三的胳膊上，缓步离去。 “酥绵你个疯子，我不会放过你的！”阿瑶捂着脸，对着酥绵撕心裂肺地怒吼。 十三皱眉，回头对阿瑶轻轻摇头，让她不要再和酥绵明着作对。 他小心地扶着酥绵，慢慢往回走，不敢再回头看阿瑶一眼。 “是误会吗？”酥绵轻声说。 十三低头，在酥绵身后解释：“阿瑶在一次任务当中替我挡过一箭，后来她成为蓝衣，也是被我拖累，所以我答应过她会护着她。” 酥绵垂下眼眸，原来是阿瑶挟恩图报。 可在酥绵看来，不是十三拖累阿瑶，若是没有十三，估计阿瑶连成为天影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 酥绵转头看向十三：“在你有机会杀了我之前，你就只能是我的人，我不允许你三心二意，跟着我，还想护着别人。” 酥绵停下脚步，带着一丝威胁：“你听明白了吗？” 十三眼眸低垂：“是。” 气氛有一点紧张，慕幻云一胳膊搂过酥绵的肩膀。 “绵绵别这么严肃，我们打了一场胜仗真是非常解气。” 慕幻云转头问道：“不过你说有关蓝衣的事情是什么？为什么你一说小二就那么听话？” 小二的眼神瞬间警惕起来，整个幽谷都知道酥绵和慕幻云还有乐桃的关系极好，酥绵一定会将这个秘密告诉慕幻云和乐桃。 那样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小二忍不住喉结滚动，紧张地握紧双拳。 酥绵随口说：“不过是一些折磨人的方式，他们蓝衣若是没有被地影选中，就会日日受折磨，所以他们很惧怕。” “真的？”慕幻云眼中流露出些许怜惜，拍拍小二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折磨你的。” 小二有些尴尬的笑笑，点点头：“多谢主子。” 十三心有余悸地看了酥绵一眼，她竟然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会骗，那酥绵这次丝毫不顾及后果的保护乐桃，又是真心还是假意？ 慕幻云和酥绵一起回到酥绵所住的小院儿，果然没一会儿就有戒律堂的弟子前来通传，让他们去戒律堂一趟。 “绵绵一会儿你就说是我让你去找方子琪麻烦的，和你没有关系。”在路上慕幻云对酥绵说。 酥绵笑了，问慕幻云：“你觉得戒律堂的人会信吗？” “管他信不信，我们要统一口径。”慕幻云说。 酥绵实在无奈，慕幻云怎么到了如今还有些天真？ “幻云，戒律堂是方子琪和黎璎的地界，更有汤遂长老庇护，他们又怎么会听我们说什么？” 慕幻云泛着愁容，有些焦急。“那我们怎么办？就任由他们欺负了，是方子琪先要害乐桃的啊！” 慕幻云侧眼看看十三，贴到酥绵身后小声说：“还是你想让十三替你受罚？” 哪怕她的声音再小，也让十三听见了。 十三面上没有任何反应，心里却万马奔腾。 不是说只要他出手，后果就是酥绵承担的嘛？ 但是他转念一想，酥绵什么时候言而有信过。 这时小二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下一刻他就看见了慕幻云投过来不怀好意的眼神。 慕幻云小声对酥绵说：“还好我们有两个仆人。” 小二心里也有一片草原。 “幻云，我们在地影院子里的时候，不得不遵守一些规则，因为我们实在弱小。” 酥绵一边走一边看着前方戒律堂的牌子说：“现在我不觉得这里是一个讲规矩的地方，更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慕幻云没有听明白：“绵绵，你什么意思？” 酥绵转身看向慕幻云，轻声说：“一会儿都听我的便好。” 酥绵拍拍慕幻云的肩膀，缓缓走入戒律堂。 戒律堂是一个很大的院子，走入正门便是前院，前院正对着正堂，那便是处理戒律的地方，看着像衙门。 四周是普通的小房间，供戒律堂弟子们休息和处理资料。 正堂后面可以看见一个三层阁楼，那是汤遂长老的住所。 戒律堂的重点是在地下，据说这里有几十间地牢，每日都会有人在地牢中惨死。 那里幽暗潮湿，又深入地下，再惨绝人寰的叫声都不会传出一丝一毫来。 还有一部分是专门用来调教蓝衣的地方，十三就来自那里。 酥绵几人一同走入正堂，汤遂长老不会处理这种小事，一位耀星掌事师兄坐在正堂中心。 黎璎和方子琪站在右边，脸上包着纱布的阿瑶也站在方子琪的身后，满脸怨狠地看着酥绵，可当她看见十三的时候，有些委屈地撇过头去。 十三低着头没有看她一眼，老老实实地立在酥绵后面。 酥绵走到中央，规矩地向着那位耀星掌事师兄行礼。 “师兄好。” 慕幻云跟在酥绵后面，也行了礼。 “酥绵师妹，可知道我叫你们前来是为了什么事情？”耀星师兄说。 “可能是知道。”酥绵回答。 那位师兄笑了笑，又说：“什么叫可能？” 酥绵看向一侧的两个人：“我只知道我做的，又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 耀星师兄严肃地摇摇头：“戒律堂可不是颠倒是非黑白的地方，在叫你来之前，我已经和千丝堂的师弟核实过真实情况，你们斗殴的所有经过都有详细记录，任谁都不可能凭空编造。” “哦。”酥绵回答。 对于酥绵的“哦”，戒律堂的人全都不悦地皱起眉头，尤其是那位掌事师兄，这简直是对他的轻视。 还有黎璎和方子琪，也搞不明白，酥绵大难临头为什么还能如此轻松坦然。 耀星师兄严肃地说：“那你承不承认你恶意阻拦地影出谷执行任务？” “嗯。”酥绵回答。 “那你承不承认，仗势欺人殴打地影师弟？” “嗯。”酥绵浑不在意。 “那你承不承认，以下犯上不尊师姐，指使仆人殴打黎璎！” 酥绵抬起眼，直视着那位耀星师兄笑着回答：“对啊，就是我。” 第108章 酥绵受刑 “你这是都承认了？”耀星掌事师兄非常意外，他还以为酥绵会辩解一番。 “是啊。”酥绵非常轻松自然：“不仅仅是这些，还有那个蓝衣。” 酥绵指着脸上裹着厚厚的纱布的阿瑶：“她的脸也是我划的。” 酥绵如此挑衅，让耀星掌事师兄的愤怒都有些压抑不住。 “那你知不知道你无权处置他人的蓝衣？” 酥绵点了点了头：“我自然知道，不然那个丑东西就不能还站在这里了。” “酥绵！”实在看不下去的方子琪忍着怒气低吼：“这里是戒律堂，不是你嚣张的地方！” 黎璎也满脸怪异的看着酥绵，任谁被叫进戒律堂都会战战兢兢，哪有像酥绵这样毫无顾忌的。 酥绵的确一点都不害怕，最害怕的，是站在后面的十三和小二。 若是酥绵真的让十三替她受罚，十三就要承受双倍刑罚。 十三脸色苍白，双拳紧握，酥绵有多么轻松的认下所有，他就有多紧张的预想自己不久以后的惨状。 酥绵抿唇别有深意的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掌事师兄又问了方子琪一些和酥绵差不多的问题，最后罪责和酥绵预料的一样，全都在她的身上。 问到慕幻云的时候，酥绵又抢先回答。 “慕幻云是受我威胁才不得不去帮我的，这些事情与她无关，她的蓝衣也只是护主心切，不得不听我命令对阿瑶出手。” “绵绵……”慕幻云刚要说什么，立刻被酥绵握住手。 酥绵以往做什么事情都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而这次却把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让对他熟悉的人都深感意外。 十三也开始觉得不对劲，除非酥绵是想就在今天打死他，不然不可能这样大义凛然。 什么为朋友两肋插刀，十三才不信这种事情会在酥绵身上出现。 十三想到酥绵因为阿瑶而对他说的话，若是酥绵心里有气，此时用他替罚的确是酥绵能做出来的事儿。 但不会就这么想打死他…… 就在十三胡思乱想，设想了十几种可能之后，就听见耀星掌事问酥绵。 “你如此不在乎，是否想让自己的仆人替你受罚？” 耀星掌事提醒酥绵说：“你此次所犯罪行恶劣，我判你鞭七十，如果你让仆人替罚，他就要挨一百四十鞭子，我要提醒你，戒律堂的鞭子，没有人能受得住一百下。” 酥绵转身看向十三，十三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神色冷峻地低垂着眼眸。 可酥绵知道，他现在一定紧张极了。 十三皮肤本就白皙，现在好像更加惨白了。 在十三心跳快停止的时候，酥绵转头对耀星掌事说：“不用他替我，我自己承担。” 今天的事情一定要有人出来受些皮肉之苦，而自己却比任何人都合适。 “什么！”慕幻云第一个不同意。 “绵绵，你让我听你的，就是这样？” 她拉着酥绵的手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扛下所有。” 酥绵无奈地拍拍慕幻云的手，安慰的说：“幻云，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相信我？” 慕幻云早就已经放弃了思考，她很担忧地说：“七十鞭啊，那不是开玩笑的。” “放心。” 酥绵侧眼看了黎璎和方子琪一眼，又轻蔑看向那位掌事师兄。 “还等什么呢？开始。” 耀星掌事师兄拍案而起：“你不要太嚣张，就算你是谷主的弟子，也要遵守谷中戒律！” 他大喝道：“把酥绵带出去，绑到刑台上！” 随后便有两名戒律堂的弟子，一边一个压住酥绵的胳膊，往外面扯。 “你们轻点，她腿上有伤！” 十三有些心急的说，可那些弟子根本不会听他的，还是快速地把酥绵扯出去。 前院中心有一个宽五米左右的方形石台，石台上有两个柱子，一侧有一根铁链。 他们把酥绵的双手绑在铁链上，在这期间，引来了更多人围观。 正常处罚不会上石台，只有那些大过之人才会被绑在这里。 现在这个大过之人就是酥绵。 慕幻云几人站在台下担忧地看着酥绵，他们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酥绵到底在算计什么，还是没有算计，她就是要独自扛下一切。 “掌事师兄。”方子琪看有师兄拿来了刑鞭，他喊住了耀星掌事。 “怎么了？”耀星掌事问。 方子琪阴沉着脸色看向酥绵，又对耀星掌事说：“酥绵欺人太甚，能不能让我执鞭，解我心头之恨。” 耀星掌事想了想，把那根带着倒刺中间缠绕着钢丝的鞭子递给方子琪。 “方师弟，酥绵今日故意为难你，理应由你来执鞭。” 方子琪痛快地接过来，走上石台。 “酥绵你没想到自己会有今日，我看一会儿你还怎么嚣张？”方子琪阴恻恻地说，走到酥绵身后。 “啧。”酥绵侧头说：“你都伤成这样了，你执鞭，我都担心你会比我先倒下。” “还敢大言不惭！”方子琪怒吼一声，挥鞭就打到酥绵的背上。 酥绵闷哼一声，双手紧紧握住铁链，她身后的白衣上，很快便渗出一道血痕。 十三看见酥绵真的挨鞭子，瞬间按捺不住，就要冲向石台。 慕幻云也叫嚷着事都是她做的，与酥绵无关。 石台四周都有戒律堂弟子，把他们拦在外面。 仅仅一鞭子就让台下叫喊不断。 “他们还真是关心你呢。”方子琪在酥绵身后说。 酥绵勾唇笑着说：“你这个叛徒自然是不懂的。” 方子琪恶狠狠地又快速甩下两鞭子，酥绵瞬间仰头，她咬着嘴唇，把声音都堵在嘴唇里。 十三看着酥绵脸色逐渐惨白，抓着铁链的手不断扯动，从酥绵脸边滴下的冷汗，仿佛坠入他的心口，让他心痛无比。 不如全落在他身上，不如是自己受双倍责罚。 酥绵许久以后才喘出一口气，她冷笑着：“你就这点儿力气嘛？” “你！”方子琪再次蓄力，刚要用全力再打下一鞭，就听见有人大喊。 “住手！” 酥绵淡眉上挑，脸边挂着几缕碎发，勾唇笑了起来。 就在她笑容展现之时，一个黄色身影快速闪过来，而后酥绵听见自己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又撞到墙上，砸到地面。 “我就说……你会比我更先倒下。” 第109章 奉谷主之命 桑炉站在酥绵身侧，紧张地看着酥绵惨白的脸色。 “绵绵你还好吗？” 桑炉满是怒火的对戒律堂弟子吼道：“还不快把酥绵放开！” 耀星掌事快步走来，看了一眼已经被桑炉踹昏过去的方子琪，又对桑炉说：“酥绵所犯罪行恶劣，理应当罚。” “罪行？”桑炉疑惑地说：“什么罪行？” 耀星掌事指着酥绵说：“她仗势欺人，以下犯上，恶意阻拦地影出谷执行任务，纵仆伤人，还毁他人奴仆的容貌！” 桑炉听后点点头，然后用责怪的语气一边给酥绵解开锁链，一边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下次不可以了哦。” “桑炉！”耀星掌事怒喝。 桑炉侧眼看过去，语气冰冷地问：“你喊我什么？” 耀星掌事咬咬牙，又低头补充说了一声：“大人。” 哪怕桑炉只是一个男宠，穿的也是黄衣，可他毕竟是谷主的男宠，在幽谷的地位无人能及，哪怕是耀星，都要尊称桑炉一声大人。 “桑炉大人，处罚酥绵的确合情合理，哪怕是谷主来了也不能徇私。” “谁说我要徇私？我就是来秉公办事的。”桑炉说着话，已经把酥绵解下来，抱给十三了。 十三心疼的脱下自己外袍披在酥绵身后，轻柔地扶着她。 慕幻云更是心疼的直掉眼泪：“绵绵很疼？” 酥绵摇摇头，看向刚刚被黎璎救醒的方子琪，正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桑炉转身对耀星掌事说：“你说酥绵都有什么罪来着？” “她以下犯上，纵仆殴打风影黎璎。” “哦。”桑炉点点头：“绵绵没说吗？她是奉谷主之命，让十三打黎璎的。” “什么？”耀星掌事难以置信的问：“敢问谷主为什么要教训黎璎？” “那我不知道啊，你去问谷主。”桑炉回答。 “这……”耀星掌事语塞，他又说：“那她阻拦地影出谷执行任务。” 桑炉：“她是奉谷主命令，前去阻拦的。” 耀星掌事：“那她毁他人奴仆容貌？” 桑炉：“是奉谷主之命。” “她……”耀星掌事明白了，不管他说酥绵犯了什么，桑炉都会说酥绵是奉谷主之命。 “敢问桑炉大人，谷主现在还在谷外，酥绵是怎么奉谷主之命做这些事的？” 桑炉耸耸肩：“这就与你无关了，你有还有什么问题，就等谷主回来亲自去问喽。” 耀星掌事要被气笑了：“桑炉大人，谷主他……知道自己下过这么多命令吗？” 桑炉笑着回答：“谷主回来就知道了。” 酥绵看向方子琪，挑眉笑着。 他们说这里是戒律堂，酥绵不能放肆，可他们忘了，这里是幽谷。 只要汤遂一天没有得到谷主之位，这里最大的“势”就是酥绵的师父。 至于酥绵为什么非要上一次刑台，不早早“仗势欺人”。 这个“势”与谷主最亲近的桑炉可以借，可若是酥绵自己说，那意味就不一样了，说不定还会惹得曹元洲厌恶。 而桑炉代表谷主出面主动护她，才会能表明谷主立场，真的惹所有人都忌惮，还不能从中挑拨她和谷主的关系。 她就是要把事情闹大，弄得人尽皆知。 让幽谷所有人都知道，她酥绵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要想扳倒她，就得先把曹元洲拽下谷主之位。 酥绵与方子琪那满是怨恨的眸子对视良久，今日之后无论是谁想找她酥绵的麻烦，都要掂量掂量，能不能和那不讲理的曹元洲抗衡。 她只是没想到，向来温柔的桑炉竟然也有这样刁蛮的时候。 阿瑶看见十三担忧酥绵的眼神，比关心自己的时候，更加迫切。 酥绵才挨了三鞭子啊！ 而她先是被酥绵用鞭子抽了一顿，又被小二打了一顿，最后还被酥绵毁了容貌。 十三问都没有问过一句，还一直让她不要和酥绵作对。 自从她和十三第一次组队执行任务以后，他们两个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称赞他们郎才女貌。 他们还在任务中当过夫妻，那个时候十三真的很体贴，很温柔。 若是十三不喜欢自己，他怎么可能演得那么真切，让阿瑶的心都像是被浸了蜜一般。 可是酥绵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和十三成双成对出现的人变成了酥绵。 现在那些曾经形容她和十三的词，也要轮到酥绵身上，这样不行！她绝不能接受！ 在阿瑶的视线中，十三小心翼翼地把酥绵抱起来，还生怕碰到酥绵背后的伤口，让酥绵紧紧勾住他的脖子。 透过十三的肩膀，酥绵看见了那几个脸色铁青的人。 最可怜的自然就是方子琪了，刚从蛇窟出来，还没有来得及修养，就又受了重伤，刚刚桑炉踢飞的那一脚也不轻，他真的要修养很长时间了。 可地影一年之内必须执行满十个任务，方子琪也不敢真的休养。 还有那个阿瑶，看样子她不会善罢甘休，会耍些阴手段。 但这正是酥绵所期望的，只要阿瑶敢动手，酥绵就可以趁机除掉阿瑶。 这个人不仅对十三是一个拖累，对酥绵的计划也是一个碍事的隐患。 酥绵想着，还将十三搂得更紧了些，自己的脸都藏在十三的颈窝中。 “主……主子……是我碰疼你了吗？”十三感受到脖颈间酥绵呼出的热气，浑身一阵酥麻。 “没有。”酥绵回答，抬眼看向快要气炸的阿瑶。 这明明就是赤裸裸的勾引！ 酥绵拒绝去百药堂，这样的小伤实在没必要兴师动众。 打发走桑炉，十三拿来药膏想给酥绵上药，出乎意外的酥绵拒绝了他。 十三握着药瓶问：“为什么不上药？” 酥绵拿过他手里的东西递给慕幻云：“不是不上药，让幻云帮我就行。” “对。”慕幻云拿着药瓶对十三说：“你是男的，怎么给绵绵上药，更何况你笨手笨脚的。” 十三低下头，想到酥绵这次是伤的后背，男女有别的确慕幻云更方便。 可十三还是觉得哪里有问题，之前酥绵在他面前从来不避讳这些，就好像没把自己当女的，也没把他当男的。 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开始讲究这些了。 难道酥绵突然长大了？知道害羞了？ 想想酥绵的年纪，再有一年就要及笄了，可能真的变了一些。 第110章 承诺 十三在胡思乱想中退出房间，慕幻云帮酥绵脱掉衣衫露出雪白的后背。 看见三道交错的鞭伤，慕幻云又没忍住眼底的泪。 “你让我相信你，就是想自己挨鞭子嘛？”慕幻云一边抱怨，一边给用清水帮酥绵擦拭血迹。 酥绵坐在床上，将头发都拢在右侧，低声说：“除了我，没有人可以三鞭子解决所有事情。” “若换了任何一个人去挨鞭子，都只会打够所有数，既丢了半条命，也让戒律堂更加猖狂。” “你知道为什么从头到尾汤遂长老都没有露面嘛？” 慕幻云摇摇头。 酥绵继续说：“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些事情根本不能拿我怎么样。谷主是我的靠山，我也是谷主的屏障，汤遂现在还只是一个银月，他若明着欺压我，那和直接挑衅谷主有什么区别。” “在几个月前他或许敢明着和谷主呛几句，可现在的情况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只要有我的存在，他就还得在谷主手下隐忍五年才能发起挑战，这五年，他出一点儿差错都可以给谷主理由除掉他。就算汤遂之前再嚣张，再想夺位，现在都要好好的趴着。” “所以汤遂只敢让黎璎和方子琪来给我们使绊子，他在暗中协助，所有事一旦被摆到明面，他反而还要给谷主一个面子。” 慕幻云听酥绵说了许多，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在云里雾里，虽然听不太懂，但酥绵说得一定有道理。 酥绵知道和慕幻云说多了她也听不明白，她直接说：“你就记住，以后不管遇见什么事情，都不要隐忍退让，直接用你的鞭子抽他，抽完就说是我让你这么做的就行了。” 慕幻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是继续认真给酥绵上药比较好。 “我们和方子琪都是在一个院子里出来，六队曾经那么好，你救过他多少次，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慕幻云想到他们几个曾经一起带领六队围殴别人的日子，她就觉得心酸。 酥绵想起了那句‘永远不要相信永不背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酥绵说：“他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和我们站在一条路上。” 慕幻云又把酥绵腿上的药也一起换了，才满意地离开。 她走后，酥绵独自走到铜镜前，背对着铜镜褪下轻轻搭在身上干净的衣衫，看身上的伤口。 只是在没有清理前看着血肉模糊比较吓人，现在被慕幻云处理好后，只留下三道并不深的伤痕，看样子不会留下很明显的伤疤。 酥绵拿起自己换下来的衣服，看见上面全是鲜血，后背处三道破口，全是被鞭子上的倒刺扯坏的。 “还应该让他赔我一套衣服才对。”酥绵嘟囔着，将衣袍又扔回去。 这时有影子映射到她的窗上，酥绵重新披上里衣，抬眼看着那个影子。 是十三。 十三停留在酥绵的门前，却迟迟没有敲门进入。 酥绵系好衣服上的带子，站在门的内侧。 她等了一会儿，十三好像还没有进来的意思。 十三站在门前纠结到底要不要进去问问酥绵伤成什么样？ 可是这样突然进去问，会不会有些奇怪。 酥绵直接打开门，看着略显无措的十三：“有事吗？” 十三见酥绵的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他说：“慕幻云说你伤得很严重，她还是红着眼睛离开的，我想来…看看。” 酥绵拢着自己的衣服，并不打算让十三看。 “幻云就是大惊小怪，我身上的伤什么样，我会不清楚吗。” 虽然酥绵是这样说，但十三还是严肃地皱眉，酥绵是清楚自己的伤，可她永远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甚至可以拿来当成筹码。 “你这次执行任务伤了身体，今天又受鞭伤，以后不能这样冲动了。”十三说。 酥绵眨眨眼睛，思索片刻后说：“你也这样问候了阿瑶吗？” “阿瑶？”十三微愣：“没有啊。” 酥绵把十三让进屋子，顾自坐在桌边。 “你是来关心我的，还是来看我笑话的？”酥绵问。 十三站在酥绵身侧：“我怎么会看你的笑话？” “阿瑶今天所受的伤口比我严重。” 酥绵噙着笑意看向十三：“我这样狼狈，你不觉得解气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酥绵说这样的话，他竟然会觉得心痛。 “你总说我对你有所隐瞒，可你不也一直在怀疑我的忠心。” 十三垂下眼眸，缓缓走到酥绵身前，些许犹豫后，他跪在酥绵面前，仰头看向酥绵。 “主子，我相信你的承诺，我之前是做过不利于你的事情，但起码我现在，是真心服从你的。” 十三低头看向酥绵搭在腿上的手，他真的想伸手握住。 在幽谷，自己是陪伴酥绵时间最长的人。 哪怕他再看不懂酥绵的心思，也可以感受到酥绵一切冷漠背后的孤独。 如果他们不是杀手与蓝衣的身份，他或许…… 只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有更重要的人需要他守护。 他不能永远受制于酥绵，他需要一个自由的身份。 那双想伸向酥绵的手，到底没有伸出去。 “我如果哪里做得不好，惹主子不开心了。”十三低下头，沉声说。 “主子可以随意处置我，你之前不都是这样吗？” 一个冰凉的触感忽然在脸上滑动，十三一愣，抬眼正看见酥绵用手背贴在他脸上摩挲。 “主子……” “我在想你这张漂亮脸蛋，日后用刀指着我的样子。” 纤细的手指轻轻掐住十三的下巴，酥绵微微俯身，对十三说。 “你日后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我夺位，可一个阿瑶竟然能让你这样不舍，看来她真的比我重要许多。” “不是的。”十三下意识回答。 “不是？”酥绵冷笑着说：“那你去杀了她。” “这……”十三挣扎着摇摇头：“我对她有承诺，会让她活着重新成为杀手，她……” 没等十三说完，酥绵用力甩开十三，起身背对着十三。 酥绵有些恼怒，十三这种人怎么会遵守承诺？ 可酥绵也很快想到，十三对自己的确一个承诺也没有。 看来阿瑶这件事，指望不上十三了。 “既然你想让她重新成为杀手，那我建议你最好去劝她不要冲动行事，而不是来劝我。” 第111章 警告 十三听出酥绵话中的意思，她是动了杀心的。 为了防止阿瑶真的招惹酥绵，当晚离开酥绵的房间以后，十三就去找阿瑶。 阿瑶见到十三以后，直接扑到他的怀里。 “十三，那个酥绵欺人太甚，你迟早会被她连累死。”阿瑶哭着说。 十三皱着眉头，将阿瑶扶到凳子上，可阿瑶还是拉着他不放手。 十三用了些力气才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不要再针对酥绵，离她远点儿，不然吃亏的一定是你。” 阿瑶难以置信地看向十三，泪花瞬间充满眼眶。 “十三你是在警告我？” “我是在救你的命！”十三沉声低吼。 “你想救我的命就应该杀了她！” 阿瑶情绪有一些崩溃，她扯着十三衣服哭着说。 “十三，你忘了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日子吗？你说过会护着我，难道你要食言了吗？” “我的确说过是会护着你，你也替我挡过箭，我该偿还你的恩情。”十三狠心地将阿瑶拉着自己衣服的手拉开。 “可你也得知道，从地影开始，你所有任务，我能帮的全都帮了，不然你也不可能轻轻松松就成为天影。” 阿瑶看着自己被拉开的手，在空中颤了颤。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和我撇清关系？” 阿瑶摇着头，根本不相信十三只是在还恩情，而且现在他要和自己撇清。 “不，不是的，你之前对我很好，从来都不会说这样的话！” 十三之前对自己很好的，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有十三都会迎刃而解。 可十三现在却冷着眸子对她说：“阿瑶，我欠你的，早就还清了。” 阿瑶向后退了两步，认为自己是在做梦。 “还清，怎么能还清？”她自言自语地说。 “我替你挡过箭，最后一次任务也是因为你才失败的，我沦落到今日都是因为你，你说过会让我活下去，现在难道要放我不管了。” 十三立刻说：“最后一次任务名单里根本就没有你，是你擅自改了名单，非要跟着我，才成为蓝衣。” “我是那次任务的领队，任务失败我有全责，我对那次任务的所有杀手都很愧疚，是因为只有你活了下来，所以我才会承诺会保护你，在暗牢中多加照顾你。” “但这不是让你肆意妄为，嚣张跋扈去挑衅任何人的原因！” 十三目光冷冽地看向阿瑶：“尤其是酥绵！” “酥绵……”十三之前说的那些话阿瑶全都不相信，但她只听清了最后两个字。 酥绵。 全都是因为她！ “你就那么在意她？”阿瑶哭吼着：“你才认识她几个月，凭什么就能盖过我们之间几年的情义！” 十三深深叹息一口气：“看来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了，我是会尽力帮助你，但如果你执意自己找死，我也没有办法。” 阿瑶从来都没有听到过十三对她说这样绝情的话，此时她身上所有的伤好像都一起痛了起来。 眼看着十三要走，阿瑶一把搂住十三的腰。 “是不是因为我的脸毁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阿瑶捂着自己裹着纱布的脸说：“听说百药堂有可以祛疤的药，我还没有试过，不一定就会毁容啊。” “十三，你别抛弃我，我不能没有你！”阿瑶哭得越来越大声。 十三扯开她的手，沉声说：“我觉得你是入戏太深，连自己都信了，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最开始接近我是为了什么吗？” 十三拍了拍身上被阿瑶抓出来的褶皱，直到毫无痕迹。 “你我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情义，我今天来警告你也算仁至义尽了。” 十三说完便快速离去，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当初若不是一起执行任务的其他杀手全都因他而死，最后只剩下阿瑶一个人，十三也不会做到今日这个地步。 若是阿瑶能聪明一些，就知道不该招惹酥绵。 十三离开以后，从阿瑶的房间里传出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随后是阿瑶的怒吼声。 全都是因为酥绵，一切都是在十三成为酥绵的蓝衣以后才改变的。 是酥绵毁了她的脸，让十三不再喜欢她，也是因为酥绵，让十三移情别恋了！ 酥绵得死，她决不能允许酥绵活着抢走十三！ 只要她死了，是不是十三就会回心转意了？ 可是……她只是一个蓝衣，她能杀一个暗影吗？ 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门口，阿瑶抬眸看过去，正好看见方子琪站在她的门外。 “主……主子……” 方子琪轻声咳嗽几下，目光阴鸷地看向十三离开的方向。 “早就猜到你和十三的关系不一般，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方子琪扶着门框，身影看上去非常瘦弱。 阿瑶很戒备地看着方子琪，这个人对她还行，但阿瑶也不确定方子琪会不会因为她和十三的关系，就对她不利。 “主子这么晚，不回去休息吗？” 阿瑶走到方子琪的身前，伸手扶住他。 而方子琪竟然直接握住了阿瑶的手，让阿瑶猛地一惊，下意识要抽回自己的手。 “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方子琪看向阿瑶的眼睛：“我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很不一样，十三已经是酥绵的仆人，你怎么能指望他呢？现在能护着你的，就只有我。” 方子琪摸着阿瑶脸上的纱布，柔情地看着她：“现在我才是你的主子，看见你受这样的委屈，我都心有不舍。” “主子，你是不是累了。”阿瑶微微躲开方子琪的手。 方子琪笑了笑，又说：“你觉得我不知道杀手和蓝衣之间的关系吗？” 阿瑶心中猛然一惊，顿时觉得手脚冰凉。 方子琪再次摸着她的脸，这次阿瑶没有闪躲。 “阿瑶，我愿意为你而死。” 第112章 杀 “什么？”阿瑶震惊地看向方子琪，她只知道方子琪对她还行，但从来都不知道方子琪还有这样的心思。 最开始在六号院的时候，她还一直以为，方子琪也倾慕酥绵。 “阿瑶，等我成为天影以后，你如果愿意，就可以永远和我在一起，如果不愿意，就杀了我，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方子琪满是深情地说。 阿瑶晃动着眸子，似乎在分析自己听见的事。 “真……真的？” 方子琪再次咳了几声：“当然，咳咳……你之前做过的事情，我也没有阻拦过啊。” 的确，方子琪之前对她都是有求必应，哪怕是做仆人，她也很轻松。 “唉~”方子琪突然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喜欢十三，真恨我不是蓝衣，这样我就能为你杀死酥绵，抢回十三了。” 阿瑶略显迟疑：“为什么你是蓝衣就可以？” 方子琪宠溺地摸摸阿瑶的脑袋：“你忘了，幽谷中哪怕是谷主，都无权杀死不属于自己的蓝衣，只要主子愿意相护，谁都不能处决蓝衣。” 阿瑶眼中一亮，在幽谷中蓝衣的命只属于主子，这一点谁都不能改变。 酥绵可以一气之下划伤她的脸，可若是杀了她，酥绵也要偿命。 这不就是自己可以杀酥绵，而酥绵不能杀自己吗？ 阿瑶又看向方子琪，试探地问：“那主子，会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护我吗？” 方子琪勾唇笑道：“当然，我的命都可以为你舍弃。” 阿瑶可怜兮兮地点头，轻轻靠在方子琪的肩膀上，隐藏下眸子中幽暗的诡计。 只要方子琪愿意护她，就算她杀酥绵的事情暴露，也没有人能拿她怎么样！ 夜深了，酥绵趴在床上睡得很香，月光透过窗纸照在她白皙恬静的脸上，仿佛岁月静好。 阿瑶偷偷潜入院子，她知道十三住的房间，有意让避开，轻手轻脚地走上阁楼，来到酥绵房间外。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细竹筒，扎破窗户，将竹筒里的迷烟吹入酥绵的房间内。 她又等了一会儿，听房间内的确没有声音，才推门进入。 房间里很暗，可酥绵所在的位置却有一缕月光，将酥绵那张可恨的脸照得异常清晰。 阿瑶阴沉着眸子，掏出峨眉刺，缓缓走到酥绵的床边，丝毫没有感受到房间黑暗的角落中，有一人睁开了琥珀色的眼睛正看着她。 在阿瑶高高抬起手，对准酥绵的后心就要刺下的时候，她的手突然被一个人握住。 阿瑶心中一惊，转头就看见了十三那双非常容易辨认的眼睛。 阿瑶惊恐地看向房间另一个角落，她才后知后觉，十三竟然一直守在酥绵的房间！ 他竟然为了保护酥绵做到这一份上，这是有多怕自己对酥绵下杀手。 “滚。”十三低声说。 阿瑶用力想将手挣脱出来，却一直被十三紧紧抓着。 “十三你别拦着我，我一定要杀了她！” “有我在，你别想动她。”十三坚定地说。 “酥绵活着，你也很危险。”阿瑶不甘心地说。 十三还是没有松开她，执意让阿瑶离开。 在他们争执的过程中，床上的人慢悠悠地坐起身，披散着头发抬眼看着他们。 酥绵拿出自己早早就藏在被子里的匕首，用刀尖指着在自己床边的两个人。 “到底杀不杀啊？要不然……都别走？” 十三和阿瑶同时一愣，低头就看见酥绵正歪着头看他们。 阿瑶眸光一滞，就刺向酥绵。 十三提刀格挡，又一脚将阿瑶踹下阁楼。 “我的窗户！”酥绵看着自己窗户上破开的大洞大喊一声，转头瞪十三一眼，就追了出去。 在二楼围栏边看下去，阿瑶刚从地上爬起来，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向着酥绵扔出两枚飞刀。 酥绵轻易躲过，直接从二楼飞跃下去，右腿先行着地，避开受伤的左腿。 阿瑶一惊，酥绵竟然也没有吸入迷烟，而且她受了三道戒律堂的刑鞭竟然还能有如此身手！ 酥绵提刀向着阿瑶刺来，阿瑶今日受了重伤，若是迷烟没有起效果，她现在很难是酥绵的对手。 而在此时，十三竟然也跟着下来对阿瑶出刀。 阿瑶每一次刺向酥绵都会被十三挡住，他真是铁了心要保护酥绵。 眼看着她就要败下阵来，阿瑶知道自己若是落到酥绵手里会被怎么残忍的对待，哪怕酥绵不能杀她，也会这么她。 最后她还是把希望放在十三的身上。 “十三你救救我，最后一次再救救我，那次任务只有我们两个活下来了，我们互相陪伴了那么长时间，你说过会保护我的！”阿瑶痛苦地嘶吼。 十三眉头微皱，纠结中他主动和阿瑶对上，挡在阿瑶和酥绵之间，却给了阿瑶逃跑的契机。 阿瑶也明白十三的暗示，一脚踹在十三的肚子上，在十三向后踉跄的时候，她转身就跑。 十三看见阿瑶离开，他故意假装追赶，却挡住酥绵一半的视线，酥绵腿不方便，所以根本追不上，扔刀也判断不了方位。 可就在这时，阿瑶竟然再次转身，快速从十三身侧越过，转动峨眉刺冲向酥绵。 因为十三的遮挡，等酥绵看清阿瑶以后，峨眉刺已经距离酥绵心脏很近了。 酥绵刚要闪躲，就看见十三惊慌中提刀对着阿瑶的脖子砍来。 酥绵眼神一顿，而后快速扔出匕首打在十三的弯刀上，让十三的刀偏离方向，砍在阿瑶后背。 而后酥绵再也来不及完全躲避阿瑶的峨眉刺，让峨眉刺直入她的肩膀。 “主子！” 十三大喊一声，跑到酥绵身侧扶住她。 阿瑶身后被砍了重重一刀，皮肉翻开，不停地流出鲜血。 她知道十三这一刀，若没有酥绵阻拦便能直接砍下她的头颅。 阿瑶眼里是十三扶着酥绵的画面，她吐出一口血跪倒在地。 原来最后十三还是选择的酥绵。 “主子你怎么样？”十三关切地问。 酥绵咬着牙用力推开十三，她怒视着阿瑶，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阿瑶身前。 酥绵握着几乎穿透她肩膀的峨眉刺，忍着剧痛缓缓拔动，披散的长发在夜风中胡乱地飞着，喉咙间发出低吼，稚嫩的脸蛋上略显狰狞，直到将峨眉刺完全拔出。 在阿瑶惊恐的眼神下，酥绵双手握着峨眉刺高高地抬起，怒吼一声重重插入阿瑶的肩膀。 “啊！” 阿瑶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划破天际，酥绵并不满意，她转动峨眉刺，将阿瑶推倒，直到让峨眉刺深深钉入地面，她才满意地松开手。 酥绵丝毫不顾肩膀上不停流出的鲜血，她慢慢站起身后，看向四周扬声喊道。 “你想看到什么时候，还不快出来，给你的仆人收尸！” 第113章 证明 院子外有影子缓缓出现，随后方子琪笑着走到酥绵的面前。 阿瑶看见方子琪以后，伸出那只还能动的胳膊想拉住方子琪，她痛苦地哀求。 “主子……救救我……我好痛……” 酥绵面无表情地上前两步，直接踩在阿瑶伸出的手上，又让阿瑶痛得一阵惨叫。 不过酥绵就好像听不见一样，看着方子琪问：“这出戏好看吗？” 方子琪拍了拍手说：“非常精彩。” 酥绵也跟着笑了，轻声说：“看戏也是要交银两的，现在轮到你了。” 方子琪看了一眼地上的阿瑶，对酥绵说：“阿瑶是我的人，我就是想知道你敢杀她吗？” 方子琪大笑几声，然后说：“你若是敢杀她，以你的能力，在阿瑶摔下阁楼的时候就可以扔出匕首杀死她了。” 方子琪伸出手摸摸酥绵受伤的肩膀：“那不是你最擅长的招式了吗？怎么还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酥绵微仰着下巴，表情平淡：“你觉得我不敢杀她，那敢不敢杀你呢？” 方子琪捂着嘴，装作非常害怕的样子，他看看四周，又笑着说：“绵绵你不会不知道千丝堂的探子无孔不入，今天这个院子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一定会有人在暗中看着我们。你要是一不小心把我杀了，恐怕无法交代。” 酥绵手里拿着阿瑶的另一根峨眉刺，思索着说：“你纵仆行凶，刺杀谷主弟子，不知道是你的意思，还是汤遂长老的意思？” 方子琪眉头一皱，瞪着酥绵：“你胡说什么！这和我师父毫无关系。” “谁知道有没有关系？”酥绵转头对方子琪说：“她一个蓝衣有什么胆量来杀我，更何况你也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千丝堂一定会知道，可阿瑶还是如此肆无忌惮，这凶器就是证据。不知道的，还以为千丝堂也归汤遂长老管理了。” 酥绵的话，的确让方子琪产生顾虑。 酥绵继续说：“都说汤遂长老觊觎谷主之位，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着急，五年都等不了，现在就要派人暗杀我？据我所知，若是违反谷规，是要处以极刑的” “我说了这事和师父没有关系！”方子琪怒吼道。 “你怎么证明呢？你是汤遂的弟子，我是谷主的弟子，现在躺在地上刺杀我的人是你的蓝衣，你和汤遂长老怎么也撇不干净！” 方子琪看着酥绵挑衅的眼神，渐渐握紧拳头。 地上的阿瑶还在不断哀求他救自己，方子琪原本幸灾乐祸的表情，逐渐变得难看。 “绵绵，阿瑶虽然是我的仆人，可她做的事情我向来不过问，她今天所作所为，也都是她的个人恩怨，和谁都没有关系。” 酥绵点点头，将手里的峨眉刺递给方子琪，带着瘆人的微笑，她说：“那你现在，就证明她今晚刺杀我，与你无关。” 方子琪脸色变了又变，挣扎着拿起酥绵手里的峨眉刺。 酥绵挪开脚步，能重新动一只手的阿瑶一把扯住方子琪的衣摆。 “主子……你说过会救我的，你说愿意为我去死的！你现在不能抛弃我，你不能杀我！” 阿瑶慌张地哭吼，不停地求方子琪，她紧紧抓住方子琪，就像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 方子琪缓缓走到她的身前，不舍地摸摸阿瑶满是鲜血的脸蛋。 “对不起阿瑶姐姐，若我一人自然可以为你舍去性命，可我当初没有想到这件事会牵扯到师父。” 方子琪眼底带着一滴泪：“师父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们的事情决不能牵连到师父，所以我只能舍弃你。” “不……不要……”阿瑶慌张的拉住方子琪的手：“主子你说你喜欢我的，我可以陪你一起成为耀星，我愿意一直和你在一起，你救救我，不要放弃我……” 方子琪轻轻将酥绵钉下的峨眉刺提起，又将阿瑶抱了起来，额头抵在她的颈窝，在阿瑶耳边轻声说：“还不是你太蠢。” 阿瑶的眼神刚刚露出惊恐，大量血液就从她的嘴中溢出，方子琪手中的峨眉刺已然划过阿瑶的脖子。 刺尖上只有一滴血，可这样就能要了她的命。 方子琪非常痛心地将阿瑶放回到地上，起身看向酥绵，冷声说：“这样，可以证明了吗？” 酥绵看见地上满目绝望的阿瑶，她点点头：“别让她脏了我的花园。” 方子琪将所有怒火都压在心底，点了点头：“好。” 方子琪刚要把阿瑶抱起来，酥绵再次拦住了他。 “你又想怎么样？” 酥绵拍拍方子琪的脸，冷声说：“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姐，好好道歉，这样我才信，今晚是个意外。” 方子琪脸色黑得仿若能滴出墨汁，他低下头，咬牙说：“酥绵师姐，对不起。” 酥绵抬头看向他：“你在和我说话吗？站着，好像不是道歉的方式。” 方子琪攥紧的拳头不停颤抖，最后他叹出一口气，低头跪在地上。 “酥绵师姐，是我管教无方，今晚的事情，真的与我无关，更和汤遂长老没有任何关系，还请你不要误会，原谅我的错。” 酥绵满意勾起嘴唇，挥了挥手：“带着她走。” 阿瑶全然没有了生机，只剩一双眼睛空洞地睁着。 她被方子琪抱起，弥留之际看见再次看见了十三。 她看见酥绵在十三面前，十三紧张地看着酥绵的伤口。 他们是那样的和谐，而自己竟然是真的毫不重要。 阿瑶想起自己第一日踏入幽谷那晚，在蛇院中，她第一个发现有块空地没有蛇，她为了活下去，将所有想靠近的人都推到蛇堆里。 之后她用尽浑身解数去攀附、讨好那些强者，才勉强活下来通过考核。 那个时候十三就已经进入了她的视线，十三对谁都是一副冷漠态度，无论她怎么样想靠近都没有用，甚至还不如曹元洲和桑炉，时不时会帮她一把。 可阿瑶也发现，只要帮助过十三的人他都会加倍报答。 阿瑶成为地影的第一个任务就很棘手，而她那时的蓝衣竟然不愿意帮她，想让她去送死。 但她很幸运，竟然分到和十三共同组队完成任务，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第114章 不叫阿瑶就好了 我叫阿瑶，从小无名无姓，“瑶”这个字，是我听见一大户人家的小姐叫这个名字，我见她从小吃喝不愁锦衣玉食，所以我也想叫阿瑶。 我成为地影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和十三一起，可能老天都在帮我，竟然让我发现有人要暗杀十三，我就搏命挡下了那一箭。 结果从那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顺利了起来。 十三不仅帮我解决任务，还帮我晋升得比任何人都快。 只要能和十三组队的任务，我都不会错过，十三甚至会把内力丹都分给我吃。 我发现十三真的很厉害，那一届的强者很多，曹元洲是魁首，十三仅次于他，桑炉排位第三，这三个人疯狂晋升，很快就甩开了其他人，成为所有人都想攀附的对象。 但除了曹元洲和桑炉，没有一个人真的敢和十三称兄道弟。 十三武功高强又冷漠，却偏偏对我不一样，只帮我一个人。 这难道不就是偏爱吗？ 我成了所有杀手最羡慕的人，我也享受被恭维的感觉，仿佛真的成为了那位受人追捧的千金小姐“阿瑶”。 一切都在三年之前那场任务后改变了，那时等级已经很高的十三又要出谷执行任务，那种等级的任务很少。 我想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任务，奖赏也定然丰厚，说不定我可以一举成为耀星，就求着十三带我一起。 从来都不会拒绝我的十三，那一次竟然见都不见我，更别说点名要带我一起。 不过在幽谷中，哪怕是耀星都要给我些面子，我很轻松就替换了原本要跟着十三出谷的天影。 出任务那天，十三看见我以后有些迟疑，似乎是真的不想带我，但也没有和我多说一句话。 事已至此，谁也不能再更换出任务的名单。 那次的任务很机密，哪怕是共同执行任务的其他杀手，都不知道目标是谁，只是听从十三的命令行事。 我们一行五个高等级杀手，最开始停留在南燕，但没有行动，反而快速转移了几个驿站。 最后竟然到了北黎的地界，我们驻扎了两个月，都没有任何行动，十三更是神出鬼没，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最后十三竟然直接消失了！ 我们没有接到任何其他的指令，就只能隐藏在暗桩处，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其实这样还挺好的，我真的成了梦寐以求的千金小姐，还有很多个可以供我驱使的奴仆。 就这样又过去了三个月，终于有一天晚上十三回来了，告诉我们确定任务目标，当天晚上就要行动。 结果那天我看见了非常不可思议的场面。 十三告诉我们，目标是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年。 我们几人跟随十三赶到任务地点，目标的确出现了，可还没有等我们动手，我们所埋伏的地方后侧就突然出现一股队伍。 我听见有人喊是银甲军。 我没有见过银甲军，但是我听说过，那是北黎的守卫军。 银甲军发现了我们，并且追杀我们。 却没想到，在逃跑的途中，我又在前方看见了十几个满身都穿着铁盔甲的家伙。 我又听见有人说，这是黑甲铁骑。 东凌的精锐军队？ 在我们前方是黑甲铁骑，后面是银甲军的时候，天空中突然又多了无数根孔雀的羽毛。 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连串的事情让我彻底懵了，只能看着空中的羽毛发呆。 我听见十三喊快躲避，随后有两个人扯着我躲到马鹏里。 那些羽毛竟然变成密密麻麻的针，像大雨一样往下落。 这样恐怖的场景把我吓坏了，马鹏哪里能挡得住这样的针啊！ 我拼命让自己缩在墙角，可我还是觉得害怕，所以我趁着身边的两个人不注意，将他们全都拉到自己的身前挡住。 我看见他们惊恐的眼神，就那么一瞬间就失去了光彩。 我太害怕了，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只能闭着眼睛，把他们的尸体死死拉住，确保我自己不会被针刺中。 我感觉有人在拉扯他们，我闭着眼睛使劲拉着，不让他们将我漏出一点儿缝隙。 直到我听见十三的声音，我才睁开眼睛，一把抱住了他。 那个时候，十三就像是一个神一样，来拯救了我。 十三看见那两个人的尸体好像很伤心，我不知道十三那么冷漠的人为什么会在乎自己根本不熟悉的人。 但我也不敢告诉他实情，只能哭着告诉十三，这两个人是为了救我才挡在我身前的，他们希望我能活下去。 十三听见以后，好像更加难过了，原来和十三躲在一起的那个人真的为了救十三死了。 我之后才知道，那些羽毛是南燕护城军雀羽卫的武器。 我害怕极了，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的任务，竟然会引来三国精锐的围攻。 十三带着我一路躲藏逃离，我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这三股队伍好像不全都是冲着我们来的。 银甲军遇见黑甲铁骑以后，就打了起来，后来雀羽卫也加入战斗。 至于我们的目标，那个黑斗篷少年，在三个队伍中间，被三队争抢，也在被不知道哪一队追杀。 看样子目标非常危险，在三国精锐下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以为这又是一次可以躺着完成的任务，却没有想到，在我和十三回到幽谷的两个月后，得到了任务失败的消息。 那么多人竟然没有杀死一个少年！ 三国的精锐都是废物嘛？ 我这一次任务非要跟着，本想是能再次捞到一些好处，却不明不白地要面临成为其他人奴仆的命运。 可是没有办法，若是成为蓝衣，要面对的危险更多。 但还好，我有十三。 十三说这次任务失败是因为他领导不利，既然这样，那就是因为他。 十三果然答应会帮助我活下去，在暗牢中不管谁欺负我，他都会帮我，哪怕他自己受苦受罚，也会帮我。 两年后，我们迎来了新一批入谷的地影。 我曾以为这些人会被我玩弄在股掌之间，我可是天影啊，他们这些小屁孩儿会什么，还不都是要靠我。 可我没有想到，我最后真的死在这些新人手里。 或许最后一次任务我就不该非要更改名单跟着十三。 也或许我不该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十三一个人身上。 生命停止的最后时刻，我看见十三在关心另外一个人，这些关心都应该是我的。 为什么酥绵一出现，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 或许我最初就不该叫什么阿瑶，叫酥绵就好了。 那样我是不是就可以继续被十三照顾了…… 我叫酥绵就好了…… 第115章 不要犯老毛病 看着已经断气的阿瑶被方子琪带走，酥绵扶着受伤的肩膀，缓慢地往房间走。 十三快步走过来扶住酥绵，关切地问：“主子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 酥绵眼神冰冷，毫无征兆地转身，用匕首的刀柄狠狠砸在十三脸上。 十三没有防备向一侧踉跄两步，痛到麻木的脸上，开始流下鲜血。 十三疑惑地看向酥绵，正对上酥绵阴冷的眸子，就像刚刚她用峨眉刺把阿瑶钉在地上是一样的眼神。 现在那个眼神正在看着他。 十三知道酥绵为什么生气，想到此处他更是愧疚地不敢与酥绵对视。 他没有说话，又看见酥绵拿起院中白天刚修剪掉的树枝向他走来。 树枝大约有三指粗，酥绵不由分说地打在十三身上。 十三用手护住头，挨着酥绵的怒火。 一连三下，都准确无误地落在同一个地方，在“咔嚓”的断裂声中，酥绵终于停下手。 十三胆怯地看向酥绵，左肩臂膀已然被酥绵打得不敢动弹。 他用手扶着胳膊，在酥绵的无声的怒视下，他低着头，屈膝跪在酥绵身前。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酥绵扔掉手里的断枝转身回到房间。 慕幻云进入千丝堂以后，就住在千丝堂附近的院子，现在酥绵的院子，除了两个灰衣侍从，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灰衣侍从除了日常打扫和做饭，不叫不会出来。 酥绵也不必管十三的面子，任由十三跪在那里。 峨眉刺的伤口不算大，也没有刺穿，酥绵早就封了几个穴位止血，现在已经自己帮自己包扎好。 她不怕受伤，也不在乎身上有几个窟窿，可是今日十三的做法真的激怒了她。 为了救阿瑶，十三发现阿瑶刺杀的第一时间还是想让阿瑶走，哪怕是把阿瑶踹下阁楼，也是为了让她逃跑。 阿瑶几次对她出手，十三竟然还在最后时刻心软，挡住酥绵的视线让阿瑶离开。 酥绵换了一个房间住，原先的屋子窗户坏了，暂时住不了。 这一夜，酥绵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虽然十三最后还是为了救她，不惜杀死阿瑶，可还是熄不了酥绵心里的火。 幽谷清晨的风有些冷，十三看见微亮的天空，晃晃已经麻木的身子。 酥绵休息的房间还很安静，他不知道酥绵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以往都是他把饭菜送入酥绵的房间，再叫酥绵起来吃。 天色大亮，院子里的两个仆人已经起床忙碌，他们目不斜视地从十三身边走过，仿佛看不见这个人。 厨房的炊烟升起，又过了一会儿，一位灰衣走到十三的身侧，俯身问：“酥绵主子的饭食，要我送去吗？” 十三看着酥绵紧闭的房门想了想，他摇摇头，自己艰难地起身，去厨房取早餐。 只要不是要命的大事，酥绵向来不会耽误吃饭。 他今天也和以往一样端着饭菜进去，酥绵应该不会生气。 十三想着已经走到了酥绵的门前，经过一夜的折磨，他的左臂已经青肿不堪，脸上也有一处明显的伤痕，狼狈极了。 他站了一会儿，轻轻推开酥绵的房门。 酥绵还在床上睡得香甜，好像身上的伤都不能影响她睡觉。 十三把餐盘放在桌子上，慢慢走到酥绵的床边，昨日又是鞭伤又是刺伤，他却丝毫不知道酥绵的情况。 他伸出手，想查看酥绵身上的伤，但手掌还没有触碰到酥绵的衣袍，酥绵就睁开了眼睛。 “主子……”十三向后退了两步，低着头。 酥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十三白皙的脸蛋上伤痕已经青紫，他心虚地垂首站在一侧，连头也不敢抬，更不敢看自己。 酥绵看见桌子上的饭菜，她起身倒了一杯水漱口，坐在桌子前，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小口，细细嚼着。 “主子若是不想去百药堂，我请木冉长老来给您看看行吗？”十三走到酥绵的身边说。 酥绵没有搭理他，继续嚼着包子，眼神没有焦点，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主子？” 十三轻声唤着，才让酥绵的思绪回笼。 “阿瑶死了。”酥绵说。 十三微愣，不知道酥绵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酥绵转眼看着十三说：“她死了，你怪我吗？” 十三抿着唇，屈膝跪下：“主子，我错了。” 酥绵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看来你也知道，你昨天差点儿害死我。” “我知道。”十三回答：“我也知道是主子救了我。” 昨日如果酥绵不打开他的刀，阿瑶一定会死在他的刀下，那样他就要承担杀死他人蓝衣的责任。 也是因为这样，酥绵才来不及躲避，被阿瑶的峨眉刺所伤。 说到底，酥绵肩膀上的伤，是因为自己。 “那你愿不愿意帮我做些事？”酥绵问。 十三有些不好的预感，酥绵若有什么事，可不会提前和自己商量。 “主子有什么吩咐？”十三问。 “慕幻云在千丝堂的地位还很低，我需要你把她放在重要的位置，我也会帮助她晋升。” 十三脑中神经忽然绷紧：“主子，千丝堂……我恐怕说不上话。” 酥绵略微蹙起眉头，转头看十三。 “主子……” “掌嘴。”酥绵轻声说。 十三眼神晃了晃，抬起手，屈辱地在自己脸上扇下。 抬眼看向自己身前的人，酥绵似乎并没有让他停下来的意思，十三只好再次抬手，在已经受伤的脸上重重扇下。 直到十三嘴角已经开始溢出鲜血，酥绵才冷声问：“现在能插得上话了吗？” 十三停在脸边的手指略微颤抖，他抬眼小声问酥绵：“主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酥绵轻抚着十三红肿的脸颊，在那处用刀柄砸出的血痕上缓缓用力。 在十三因为痛苦开始隐隐闪躲的时候，酥绵突然掐住他的脸蛋，让他躲无可躲。 “我在提醒你，不要犯老毛病。” 十三抓紧自己的衣袖，被迫看着酥绵。 酥绵慢慢俯身，在十三的面前说：“光风霁月，欺霜傲雪，曾经千丝堂的银月长老，现在跪在我面前，一定心有不甘？” 第116章 乐桃回来了 十三瞳孔剧烈地颤抖，果然在酥绵的面前，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主子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在那次去过千丝堂以后，我就猜到了。” 酥绵一根一根地松开自己掐着十三的手指，在他脸上留下几根指痕。 “那主子是怎么知道，我曾是银月的？” 像他这种成为蓝衣的人，以往信息都会被抹除，除非是曾经认识他的人告诉酥绵，否则没有任何一个资料会写明他的身份。 “这个啊……”酥绵随口说：“诈你的。” 十三微愣以后，自嘲地笑了笑。 “主子想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 酥绵松开十三说：“我的要求刚刚已经说了，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办就好。千丝堂那些人看见我就有敌意，尤其是那个晁玉，应该是与你有关。如此说来你在千丝堂一定还有些地位，想提拔一个人不难。” “我……可以去说说。”十三回答。 “十三啊，你得清楚，除了我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让你在短时间之内重新回到巅峰。” 酥绵站起身，摸了摸十三的头发：“阿瑶已经死了，现在没有人横在我们中间，你该全心全意地帮助我。或许千丝堂的那些人会为你抱不平，那你就告诉他们不要成为下一个“阿瑶”。” 酥绵的话说得很有深意，这明显是威胁。 可不要成为下一个阿瑶是什么意思？ 难道阿瑶的死，全都在酥绵的计划当中！ 为的是让这个有可能影响自己判断的人消失，让自己完全忠于她。 所以如果晁玉敢为十三出头找酥绵麻烦，那晁玉是下一个横在自己和酥绵中间的人。 可酥绵的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临时起意还是谋略深远，他根本无从判断。 十三只感觉酥绵非常的危险，他最后的秘密绝对不能再暴露，但酥绵的敏锐让他非常不安。 ＊ 戒律堂中，汤遂怜惜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方子琪。 “死了就死了，她不是个安分的，向来和十三走得近，不一定愿意成为你的私奴，以后师父为你选更好的陪着你。”汤遂说。 “嗯。”方子琪声音沉闷：“只是不想会连累师父，请师父原谅。” “你我师徒不用说这些。”汤遂将方子琪扶起来。 “这次你为我，不得不亲手杀掉自己喜爱之人，着实让我意外，当初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汤遂赞许地说。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汤遂递给方子琪两颗内力丹：“这是只有成为暗影完成任务以后才能得到的内力丹，为师给你两颗，你分开服用，相信你很快就可以超过酥绵，以后也不用再受她威胁。” “多谢师父。” 又过去了七天，乐桃终于回到幽谷。 酥绵看见乐桃蹦蹦跳跳地回来以后，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慕幻云冲上前去一把将乐桃抱了起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担心坏我们了。” 乐桃打开随身的包裹，里面装满了街边小吃，和一些可爱的玩具。 “其实早就完成任务了，是小八又带着我玩了两天才回来。” 乐桃自己出去一趟，酥绵倒是发现她看上去成熟了不少。 “你是怎么完成的任务？”酥绵问。 乐桃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笑着对酥绵说：“其实我一直在驿站里待着，都是小八做的。” 乐桃说完，还看着小八傻笑两声，小八也旁若无人地看着乐桃笑。 酥绵看见小八的眼神，表情倒是越来越严肃。 乐桃一张肉嘟嘟的小脸瞬间挡住酥绵的视线，乐桃仔细观察酥绵的脸色，小脸忽然皱了起来。 “酥绵姐姐你怎么了？” 酥绵摸摸自己的脸：“什么怎么了？” 乐桃直接拿起酥绵的手腕给她把脉，表情越来越难看。 “你中毒了？还受伤了！” 乐桃扯着酥绵的衣服：“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 “中毒？”慕幻云惊讶地说：“绵绵什么时候中的毒！” “哎呀没事。”酥绵把两个快要把她拔干净的两个人推开。 “中毒是执行任务时不得已而为之，我已经服下解药了，没有任何事情。” “那酥绵姐姐为什么还受伤了？”乐桃问。 慕幻云搂过乐桃说：“这事儿说来话长，你酥绵姐姐为了你都挨鞭子了。” “什么？”乐桃急迫地拉着慕幻云让她给自己讲酥绵为什么挨鞭子的事情。 慕幻云就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和乐桃说得不亦乐乎。 酥绵看着她们，好像她这个真正受伤的人并不重要，故事才重要。 酥绵无奈的笑笑，转眼无意间竟然又看见了小八对着乐桃勾起的嘴角。 乐桃年纪小，很容易相信别人，更容易被骗。 可这些蓝衣个个都是狐狸，稍不留神就会被骗得粉身碎骨。 “这次执行任务顺利吗？”酥绵转头问小八。 小八一愣，还是保持微笑回答酥绵：“除了我主子喜欢乱跑，我出门回来以后总找不到她的人，其他事情都非常的顺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乐桃气哄哄地抱着肩膀，走到小八胸前，抬头看着小八的下巴愤怒的说。 “是你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你，我才出去玩儿的！” 小八低下头，柔和的目光看着乐桃笑着回答：“是是是，主子就算乱跑也没关系，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慕幻云觉得身上鸡皮疙瘩掉了满地，她有些嫌弃，一把将乐桃抱到自己身后，瞪着小八。 小八微愣，看慕幻云把乐桃藏得严严实实，他没明白，就看见酥绵冷漠又危险杀气，顿时感到后背发凉。 乐桃回来的三天以后，方子琪才算休养好身体，出谷执行任务。 他去百药堂拿解药的时候，酥绵正好也在，他们之间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但却让和他们在同一个房间其他人都觉得空气有些窒息。 方子琪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思索片刻又转过身走到酥绵的身前。 “听说我这次的任务是酥绵师姐亲自挑选的？” 酥绵放下手里乐桃逼她喝的苦药汤，笑着对方子琪说：“当然，师弟可千万不要辜负我的心意。” “当然，我一定会回来，亲自向酥绵师姐道谢。” 方子琪走后，酥绵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祝你好运。” 她冷笑着回头，顿时僵在原地，笑容快速收拢。 乐桃正端着她刚刚放下的苦药汤，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酥绵姐姐，这些药得趁热喝哦。” 酥绵咬着牙，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好的，谢谢。” “姐姐不用谢！”乐桃开心地看着酥绵把苦药汤喝下。 “酥绵姐姐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愿意天天给姐姐煮药！” “咳咳咳！”酥绵被药呛得猛烈咳嗽：“乐桃，大可不必。” 第117章 东凌温太子 东凌国，皇都辽城，东宫太子书房内。 温太子快速卸去铠甲，愤怒地把重剑扔给副将。 “赫连将军，这次的事情你能给孤一个解释嘛！”温太子怒视着单膝跪在地上的东凌大将军赫连江。 几月前，赫连江告诉温太子找到了南燕消失的雀羽卫动向，温太子随即派人围剿。 本想利用这些雀羽卫增加自己的功绩，好让朝堂上的人都支持他，结果没想到那队黑甲铁骑迟迟不归，还失去了联系。 这一次围剿非常重要，皇帝和整个东凌朝堂都等着结果，还有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的齐王，更是等着看温太子的笑话。 温太子为保自己在朝中声望，亲自带领三百黑甲铁骑前往源城围剿南燕余孽。 西钤皇室知晓他们的来意，当前东凌势大，战火没有打到他们，他们更不想和东凌结仇，表示愿意帮助东凌合力围剿，就从登仙楼调给温太子一百狼卫。 结果这样一个威风凛凛的队伍，上山之后竟然扑了空，万众瞩目的温太子带领军队上了一座空山。 瞬间成为整个东凌的笑话，温太子甚至还没有回到辽城，齐王得参他的奏折就已经递到皇帝面前了。 赫连江沉声回答：“太子殿下，微臣的部下的确在源城附近发现雀羽卫的踪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是空山。” 温太子气愤地一拳砸在桌子上，他也觉得这一次丢人丢得离谱。 赫连图继续说：“太子殿下，我们这一次去围剿，那山上的确有黑甲铁骑战斗过的痕迹，那个山寨之前肯定不是空山，应该是在上次围剿之后他们就转移了。” 温太子想到山上的场景，的确有很多人生活的痕迹，他们还在后山发现一个山洞，穿过以后是一个小山谷，那里足够容纳三千左右的人生活，消失的雀羽卫一定在那里生活过。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三千多人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转移？” 赫连江低下头，迟疑地说：“按道理来说，四国有这个能力的只有一家。” “你说西钤的司徒？” “是。”赫连江回答。 温太子冷笑一声：“当初我们攻打南燕，他们司徒家为了不牵连司徒氏在南燕的产业，帮我们做了多少事情，现在他们为什么会帮助流浪狗一样逃窜的雀羽卫？” 温太子转身冷眼看着赫连江，要说怀疑，这个手里握着八万兵马的赫连江才可疑。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赫连江告诉他的消息，现在闹出这样的笑话，齐王捞到莫大的好处。 在攻打南燕的两年中，齐王在军中也获得不少声望，谁知道赫连江效忠的人还是不是他。 温太子让赫连江在幽谷安插属于他的势力，结果没两个月就得知赫连江派去的人死了，连考核都没有参加。 什么赫连氏族里最有前途的孩子，现在温太子深深怀疑，赫连江已经归属于齐王。 温太子思索很久，他又沉声问：“听说南燕皇宫里只有一个宫女没有死？” 赫连江思索片刻，犹豫着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什么叫好像！那个宫女怎么处理的，孤有话要问她！” 赫连江立刻回答：“太子殿下，一个宫女的事情微臣记不得了，应该死了。” “死了？”温太子一把抓起赫连江：“你知不知道她可能有南燕至宝的线索，你说杀就杀了！” “这……”赫连江摇摇头：“微臣记得那个宫女有些痴傻，什么也问不出来，便丢给军中副将处理，那些进入军营的女子，定然没有活下来的。” 温太子狠狠地咬着牙根，压抑着怒火，慢慢松开拉着赫连江的手。 “赫连将军，孤最近心情不好，你不要介意。” 温太子把赫连江从地上扶起来：“既然将军说那个宫女痴傻，想必的确问不出什么，这次赫连将军也累了，先回去休息。” 赫连江后退两步，对温太子俯身行礼，粗壮的声音回道：“是，微臣告退！” 赫连江离开以后，温太子的眼神才隐隐泛着杀气。 “他是真不知，还是不想告诉你？” 一个被黑袍遮挡住面孔的人，从书房屏风后缓缓走出，到温太子身后。 “带兵攻打进入南燕皇宫的人就是赫连将军，剩下唯一一个活人，他怎么可能审都不审，问也不问？” 面对黑衣人的说辞，温太子没有好气的回答：“那又能怎么样，他是大将军，孤还需要他。” 黑衣人摇头说：“你需要他，齐王自然也需要他，太子最近的处境可不好，朝中难免有见风使舵之人。” “赫连江说那个宫女已经死了，如果她真的进入军营，的确只有惨死的下场。” 黑衣人微低着头，袖袍里的手握紧了拳头。 “不，我听说赫连将军的副将贩卖南燕的奴隶就挣了十万两白银，说不定他没有动那宫女，而是把她贩卖了。” 温太子疑惑地看了黑衣人一眼，问道：“你一定打听那宫女的下落做什么？就算是被发卖了，可那么多战俘，怎么可能查到一个女孩儿被卖到哪里，这简直是大海捞针。” “当初可是你告诉孤南燕有一统四国的至宝，现在南燕亡了，孤也没有看到，父皇一直在催促此事，若孤因此失去父皇信任，孤一定也让你不好过。” 黑衣人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他平静地说：“这次围剿你难道没有发现那山上树木断裂的很奇怪吗？” “什么？”温太子皱眉想了想，并没有发现哪里奇怪。 “我一直暗中跟着太子殿下，你们离开后，我曾上去查看过，那里不仅有黑甲铁骑战斗过的痕迹，更有已经失传百年的剑法使用过的痕迹。” 黑衣人说完，温太子震惊地看向他：“你说，这剑法就是南燕至宝？” “这剑法只是其中之一，若有真正的南燕至宝一起使用，便万人难敌，别说一统四国，这世间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温太子压下心中隐隐的躁动，他思索着说：“你的意思是，这个剑法的痕迹，很可能和那位宫女有关？” “当然。”黑衣人回答：“她是南燕皇宫唯一活下来的人，这不太奇怪了吗？” 温太子看着黑衣人说：“你手中不是有一个情报网，查不到那位宫女的下落吗？” 黑衣人摇摇头：“我的情报网组建时间不足三年，如果那宫女真的极其重要有意隐藏，以我的能力，很难查到。” 温太子点点头，四国最大的信息中心就是幽谷了，可如此重要的事情，任何人都有可能动歪心思，他谁也信不过，更信不过委托外人去查。 温太子坐在书桌后揉揉眉心，看来只有找他了。 温太子拿出笔墨，在纸上写下几行文字…… 第118章 一年后 一年后。 幽谷百药堂，一间不起眼的房间内再次传来爆炸声。 乐桃和木冉熟练地站在院子外抱在一起，等爆炸声结束，木冉就快速进入屋子将酥绵身上的银针拔除。 这是酥绵第五次释放内力，她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这种内力运转方式，只不过从第四次开始，她释放的内力就大幅减半。 酥绵从昏迷中醒来，现在她体内已经稳定运行着十二年的内力，但这一次她释放内力只增长了半年左右，似乎已经达到了释放的极限。 木冉给酥绵把脉以后说：“看来这种方法释放内力已经没有用了，这是最后一次。” 酥绵坐起身，感受着体内的力量。 她一年之内增长了十二年内力，这些内力和服用内力丹提升得并不一样，而是扎扎实实的，再加上她的功法与天影也可一战。 能不能继续增加内力，对酥绵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这一年的时间过去，她已经成为风影，并且距离天影也只是一步之遥。 很多该结束的事情，都要结束了，她就算变得再强，都毫无意义，以她现在的能力，足够让自己在该活着的时间活下去。 “乐桃！乐桃！” 慕幻云在百药堂前堂喊着，乐桃看了酥绵一眼，和酥绵一起前往前堂。 看着前堂躺了满地面目全非的人，酥绵微皱起眉头。 她转头想捂住乐桃的眼睛，却看见乐桃面无表情，却有条不紊的处理那些已经血肉模糊的人。 慕幻云走到酥绵的身侧，看着满堂哀号的人说：“已经连着七天了，每天都能有几十人，百药堂都快装不下了。” 又是新人入谷的时期，她们入谷时的那些遭遇，正在重新上演，但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们是操控者。 慕幻云和酥绵一样，腰间挂着风影腰牌，她在千丝堂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一年有酥绵的帮助，让慕幻云任务执行得非常顺利。 在她成为暗影以后，更可以服用双倍的内力丹。 现在慕幻云的内力已经有十八年，比酥绵都强。 但和酥绵一样，快速提升内力的方法也快失效，内力丹的效果变得微乎其微。 “七天。”酥绵转头问慕幻云：“昨晚蛇院活了多少地影？” 慕幻云想了想，回答：“十七个。” 观察蛇院新人情况正好是慕幻云负责，每天不停地看见那些惊慌、恐惧的眼睛，慕幻云就感觉看见了一年以前的自己。 现在和她们同届的杀手只剩下七个，除了酥绵、慕幻云还有方子琪，其他人也都成为了暗影。 酥绵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看着乐桃在人群中忙碌，她看这一次送来的人都有六十人左右。 今年可比去年的人数多得多，而且今日下午还会有七八十人被送到蛇院，这已经是第八队了。 去年酥绵是最后一队，今年不仅多出了两队，每队的人数也增长了三十人左右。 酥绵忽然想起自己还在地影院的时候，也感觉出来幽谷在有意识地想保存新力量，不让他们擅自自相残杀，只是那个时候并不明显。 今年这些翻倍的地影，就足矣能证实，幽谷的确在扩大势力。 难道是和战乱有关系？ 可幽谷不仅地形隐秘，四周还布满毒瘴，如果没有人带路，外人根本无法进入幽谷，更别说军队攻打。 外面再多的战乱，也不会波及幽谷，更可以在各国之间专卖情报，大赚钱财。 幽谷到底在防什么？ “绵绵你在想什么？”慕幻云看酥绵出神。 酥绵摇摇头：“没想什么，你看乐桃，哪里像个小孩子。” 慕幻云深表赞同，她每次看见这些人都忍不住觉得难受，可乐桃却完全不害怕，甚至还可以和百药堂其他人一样在他们身上试药。 “都说你们南燕人善良温柔，但我看你们身上都有一股韧劲。”慕幻云拍着酥绵的肩膀认真地说：“你和乐桃好像都在闷声干大事，就我没啥事。” 酥绵突然笑出声，她和慕幻云说：“你已经是千丝堂的小管事了，这么多事情，还能闲住你？” “小管事不也是小。”慕幻云不满意地嘟囔着说：“我总觉得我还帮不上你，以我能力所得到的信息都不是你想要的。” 酥绵垂下眼眸，安慰地对慕幻云说：“幻云，谢谢你明知道我在利用你，还心甘情愿地帮助我。” “绵绵你说的哪里话，我们之间不叫利用，那叫相互扶持，相依为命。”慕幻云抱着肩膀说。 酥绵已经掌握了更多可以前往北黎的任务，慕幻云在千丝堂更可以为她们提供很多有用的消息。 乐桃拿着一个红色的瓷瓶走到酥绵：“姐姐，我需要你的血。” 最近几个月，乐桃时常需要酥绵给她提供一些血液，也不知道她在研究什么。 但酥绵相信乐桃并不会害她，掏出腰间匕首，轻轻在手腕上划下一刀，将鲜血滴入红色瓷瓶当中。 “你到底在研究什么呀，这么神秘。”慕幻云伸出自己的胳膊：“你酥绵姐姐身体不好，这两个月你要多少瓶了，用你幻云姐姐的不行？” “呃……”乐桃尴尬的把慕幻云的胳膊推回去。 “幻云姐姐的没有用。” 慕幻云转头看向酥绵说：“她是不是嫌弃我？” “幻云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乐桃立刻挥动着两只小手解释。 “那你是什么意思？”慕幻云把胳膊递到乐桃面前：“快点儿，今天必须用我的血！” “不用，不用！”乐桃一边后退一边嘟着嘴说。 “还敢不用！” 慕幻云掐着乐桃的胳膊抱到椅子上，不停地挠乐桃身上怕痒的地方。 看见她们这样开心，酥绵站在一旁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慕幻云和乐桃的确影响了她，如果心口没有那颗珠子，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也挺好。 只可惜她已经答应公主所托，便不能再成全自己。 第119章 萧衍的踪迹 百药堂最近可以说非常拥挤，从蛇院送来的人占据了百药堂的所有屋子。 不仅仅是百药堂，现在戒律堂也每天都有犯事的地影被送入戒律堂地下刑室，再也见不到天日。 “主子，无影阁还有些事需要你处理。”十三看着发呆的酥绵提醒。 酥绵已经听习惯了不间断的哀嚎声，喝完乐桃给她的药以后，就要离开。 她和乐桃打好招呼，穿过一个个痛呼的人形怪物，即将出门的时候，她的裙角被一个血手拉住。 酥绵皱眉转头，那像是一个女子。 她拉着酥绵的蓝色裙摆，将裙摆都染上一滩血迹。 “救救我，救救我……”血人女子用微弱声音的哀求。 酥绵抬眼看着地上躺着一行又一行的人，又垂眸看她：“都已经躺在这儿了，竟然还在哀求一个陌生人救自己，这里是幽谷，不是善堂，你现在的下场是应得的。” 酥绵厌恶地看了眼被女子弄脏的裙摆，拿出匕首将那一块布料割断，转身离去。 女子紧紧握着蓝色布料，半晌才垂下去。 路过无影阁附近的一片林子时，酥绵有意放缓了脚步。 这片林子很繁密，位置偏僻，林中还设有单独的毒瘴，不让任何人进入。 这是在一年前，谷主执行任务后带回来的人，非常神秘，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 神秘人一直住在林子后，平时不露面，也不参与幽谷的任何事，仿佛只是一个来居住的客人。 但酥绵几次看见谷主进入这里，想来这里面住的人身份并不简单。 酥绵回到无影阁，在三楼有一间属于她处理任务的房间。 现在风影的任务都归她管理，包括风影以下的任务，她也有权查看。 这一年她几次前往北黎，都没有查到萧衍的消息，堂堂北黎太子，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凭空蒸发。 酥绵又将风影等级的任务整理了一番，再按照她所了解的杀手能力，合理分配下去。 酥绵一直公平公正的……按照自己喜好分配任务，例如简单的全都分给慕幻云，困难的全都分给方子琪，非常的大公无私。 其他人的任务都分配好以后，酥绵面对两个给自己选择的任务有些纠结。 一个任务地点还是北黎，另外一个是东凌。 她一直在寻找萧衍的踪迹，北黎几乎都走遍了，执行其他国任务的时候，她也会留意。 这一次要不要去东凌试试？ 酥绵揉了揉太阳穴，正思索自己接哪个任务的时候，便隐约听见门外有人在议论，好像是无影阁的耀星，金迪师兄要去执行任务，正在挑选天影。 耀星以上的任务都不简单，若是还要带着天影这种等级的杀手，估计目标身份会很难下手。 十三推门进入给酥绵端茶的时候，酥绵问：“金迪师兄要出谷执行任务吗？” 十三倒好一杯茶想了想，然后回答：“是，任务目标主子可能会很感兴趣。” 酥绵端到嘴边的茶停了下来，她抬眼看着十三问：“是谁？” 十三笑着回答：“北黎太子，萧衍。” 哐当。 酥绵手里的茶杯落到桌子上，茶水洒了一桌子。 酥绵顾不得自己身上被茶水溅湿的衣服起身问。 “金迪师兄要杀萧衍？” 十三迟疑片刻，笑了一声：“看来主子这一年多寻找的人还真是萧衍。” 酥绵眉头微蹙，眼珠转了转，重新坐回椅子上。 “你诈我？” 十三低头说：“十三不敢，是主子找萧太子愈发急切，我才能有所猜测。” “所以这一次的任务不是萧衍？”酥绵又问。 十三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的确是萧衍，但不是刺杀，是护送。” “护送。”酥绵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护送和暗杀不一样，如果任务失败，就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继续任务。 对于这种机会只有一次的任务，幽谷都会特别重视，分配的资源和杀手等级都高一些，萧衍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金迪师兄有说带谁吗？”酥绵问。 十三摇摇头：“虽然还没有定下来，但这次任务最低也是天影才能参加，主子想参与这场任务，怕是不行。” 酥绵抬眼看着十三，声音有些不悦：“你现在越来越放肆，猜我心思都不避讳我了。” 十三将新倒的茶递给酥绵，笑着说：“是主子没有想瞒我，我才能知道，不然以主子的能耐，把我卖了，我都不知道。” 酥绵愣了愣，将茶接过来：“你现在还会拍马屁了？跟小二学的？” 酥绵将茶喝了一半，眼神又落在自己桌面上两个没有抉择出的任务上。 她想了想，突然说：“十三，如果我成为天影，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我？” 十三心跳猛然停滞，震惊地看向酥绵。 “主子什么意思？” 酥绵放下茶杯，将两个任务全都收了起来。 “我要参加金迪师兄的任务，我得尽快成为天影了。” 十三渐渐握起拳头，他劝说道：“虽然金迪的任务还在筹备，但顶多十天执行者名单就会定下，主子哪怕这些时日去执行晋升任务，但赶路可能都来不及。” 酥绵垂眸思索片刻，她起身走出房门，走上无影阁的九层。 那是谷主的住所，平时只有酥绵和几个伺候谷主的人才能上来。 “主子要去找谷主？” “是。” 酥绵敲了敲曹元洲的房门，里面传出曹元洲的声音。 酥绵说明来意，又等了一会儿，桑炉才来给酥绵开了门。 十三看见房内的场景，顿时睁大双眼，努力控制想带走酥绵的想法。 酥绵看着桑炉泛红的脸颊，有些凌乱的头发，脖子间的红痕，还有看向自己闪躲的目光。 酥绵眨了眨眼睛，转头看见外面艳阳高照，她又回头欲言又止。 “来找你师父啊。”桑炉打破尴尬。 酥绵僵硬地点了点头，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进来小绵绵。”曹元洲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酥绵没有动，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要不……我一会儿再来？” “那也行！”曹元洲又说。 “行什么行！”桑炉回头娇嗔抱怨，又回头对酥绵说：“进去，主人刚刚命人买回南燕新鲜的荔枝，我去给你拿些。” 酥绵抬头看向目光温柔的桑炉，她点头回应：“好的，谢谢师娘。” 桑炉的脸瞬间红了个彻底，他慌乱地回头看曹元洲，又不好意思地看看十三，责怪似的瞥了酥绵一眼，低头快步走了。 第120章 天影晋升任务 十三憋着笑，低声在酥绵身后说：“我在外面等主子。” “嗯。”酥绵点头，独自进入房中。 曹元洲穿着宽大的黑色长袍，走到窗边坐下，对着酥绵挥手。 “来坐，小绵绵你可很少主动找我。” 酥绵走到曹元洲对面，坐在地面的蒲团上，先给曹元洲斟茶，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曹元洲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小绵绵，你刚刚叫桑炉什么？” “师……娘？”酥绵试探的回应。 曹元洲突然大笑，拍着桌子说：“叫得好！以后你就这么称呼他。” 酥绵点点头。 然后曹元洲又突然有些严肃，他纠正说：“但是只能在无影阁九层叫，其他地方可不能说。” 酥绵疑惑地问：“为什么？” 曹元洲“啧”了一声，然后说：“你师父我男宠无数，要是让其他美人听见，有些麻烦。” 酥绵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那以后师父身边是哪个人，我就叫哪个师娘，这样他们都高兴。” 曹元洲刚想笑，抬眼就看见端着荔枝推门进入的桑炉，他忽然变了脸色，义正言辞地训诫酥绵。 “你这孩子，怎么能见谁都喊师娘呢！你师娘有桑炉一个就够了，敢喊别人，小心我揍你。” 酥绵捂住自己嘴巴，桑炉走过来把荔枝放到桌子上，对曹元洲说：“你别吓唬她。” 然后他又转头对酥绵说：“你以后别瞎喊了。” “嗯。”酥绵点点头。 随后桑炉又退出房间，酥绵吃了些荔枝才说到重点。 “师父，我想参加金迪师兄的任务。” 曹元洲回忆片刻，想起金迪的任务，他对酥绵说：“小绵绵，那任务可和北黎皇室有关，你还是别参与了。” “我该怎么才能在任务名单定下之前成为天影？”酥绵问。 曹元洲说：“这个任务其实很棘手，护送不成会得罪北黎皇室，成功更不知道会得罪谁。” 酥绵说：“任务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我能现在就参加晋升天影的任务吗？” 曹元洲：“好像还和东凌有牵扯，我都不想接这次任务。” 酥绵：“给我一个可以快速完成的晋升天影任务，困难一些都可以。” 曹元洲：“北黎皇帝他……不是，你到底有没有听为师说的话？” 酥绵点点头：“所以我的晋升任务是什么？” 曹元洲：…… “你油盐不进是。” 酥绵剥了一个荔枝，递到曹元洲面前。 “我会很快回来，参加金迪师兄的任务。” 曹元洲盯着递到自己嘴边的荔枝，无奈地叹息。 空气静止了很久，他仿佛才下定决心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罢了！” 曹元洲起身，从一侧的柜子上拿出一个单独放置的任务卷轴，上面没有任何等级标签。 他拿到酥绵面前，还在挣扎要不要给酥绵。 酥绵看出曹元洲的纠结，偷偷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卷轴用力扯了扯，没扯动。 曹元洲紧紧握着卷轴，还是不想让酥绵去冒这个险。 酥绵看向曹元洲，直接握住卷轴，结果两个人都暗自较劲起来。 “师……父……给我……”酥绵咬着牙说。 曹元洲突然松手，认命地说：“给你给你给你！” 酥绵因为失力，还向后踉跄两步，才安稳地打开卷轴。 然后就看见任务目标后写着两个大字。 【谭兴】 酥绵皱着眉头去看目标身份。 【西钤谭氏药商独子】 她记得自己一年前好像杀了一个叫谭川的，也是谭氏药商独子，怎么现在又来了一个，他们谭氏怎么这么多独子！ 酥绵大脑中仿佛有一团浆糊搅在一起，她喃喃说：“怎么又是谭氏独子？谭氏杀不尽，春风吹又生？” 曹元洲听见酥绵小声说的话瞬间裂开，端着酥绵的肩膀大声说：“这次任务是保护目标，你不要看错把目标给杀了！” “啊？”酥绵又低头看看卷轴上的文字。 【任务目标：谭兴】 【任务目的：护送至幽谷】 …… 曹元洲担心的嘱咐说：“机会只有一次，你要是失败，连成为蓝衣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任务完成以后，我就可以升天影了吗？”酥绵抬头问。 曹元洲点点头：“是，这次任务完成，你就是天影，但能不能参加金迪的任务，就看你什么时候回来。这次任务不限制时间，我会给你充足的解药，你不要着急，一定保住目标和你自己的命！” 曹元洲对酥绵真切的关心让酥绵的心有些异样。 “师父你放心，我会顺利完成任务的。” 曹元洲根本放心不了：“追杀谭兴的不是什么普通人，是西钤的兽团。” “兽团？”酥绵惊讶的说：“谭氏得罪西钤皇族了？” “这都与我们无关，但人哪里能和猛兽对抗，我本想将任务交给厉害的天影去执行，但你若想快速晋升，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曹元洲认真地嘱咐酥绵：“若是由你领队，我就不能找比你更高阶的杀手来帮你，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接到谭兴以后，你们哪怕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地躲起来，也不要冒着风险回谷，知道吗。” “知道了师父。”酥绵肯定的回答。 “这次任务，你可以再选择两个人，幽谷中风影及以下等级的人你觉得谁可以帮助你，就告诉为师，我来安排。” 酥绵想了想，若对手是兽团，那她选择的人武力再高也没有用，这几个人都不够给老虎塞牙缝。 若是能动用雀羽卫就好了，只可惜她不知道应明哲所说的信物是什么，而且她也和应明哲失去了联系。 “师父，我今晚就要出谷，不用担心我。” 曹元洲眼神晃了晃，怜惜地摸摸酥绵的头：“你总有自己的主意，为师也看不懂，但你得记住，你这条命不是没人在乎。我这就派人给百药堂传消息，把解药给你，为师等你回来。” “好。” 酥绵应了一声，刚要转身，手腕又被曹元洲再次扯住。 酥绵回头，疑惑地看向曹元洲。 曹元洲低垂的眸子，难得深邃且带有寒意。 “如果你这次顺利回来，该处置的人……在谷外处置了最好。” 曹元洲说这些话让他有些心痛，但二者抉择，他不想放弃酥绵。 第121章 乐桃不去想家 酥绵拿着卷轴离开了，开门时曹元洲正好能看见十三，此时十三也与他对视。 这一次任务不仅对酥绵来说是危险重重，对于十三来说更是加倍的危险。 对于杀手来说，这是最后可以平安无事除掉蓝衣的机会。 只要杀手成功完成晋升任务回到幽谷的那一刻，蓝衣和杀手之间的斗争就开始了，无人能插手他们之间的对决。 所以杀手若是没有在谷外杀掉蓝衣，那就会非常被动。 桑炉走入房间，顺着曹元洲的视线看见了十三，他惋惜地摇摇头，看着酥绵把房门关上。 “你和她说了？”桑炉问。 曹元洲回答：“酥绵聪明，一定早就知道她和十三必有一战，至于为什么她那样果决的人到现在都不肯除掉十三，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我只是给她一个建议。” 桑炉笑着坐在蒲团上，一边剥荔枝一边问荔枝：“小荔枝，你说主人想让绵绵有几个师娘呢？” 曹元洲一听不对劲了，有些窘迫地半跪在桑炉身前，一口吃下桑炉刚剥好的荔枝，舔着脸笑说：“有你一个就够了。” “嗯~”桑炉摇头，又自言自语地说：“我主人可是男宠无数呢！” “桑桑~”曹元洲像个大狗狗一样把头撞入桑炉的怀里。 “那都是我故意和小绵绵说的，我不是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嘛，我对那些男宠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桑炉捧住曹元洲的脸，害羞地笑说：“我知道你不能只对我好，幽谷不能动情，我才没有不开心。” “好啊，你骗我，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曹元洲一把搂住桑炉的腰将他抱起来，几步放到床上。 “主人你不担心绵绵了！” “我担心又能怎么样，她执意要去，在这儿谁都救不了谁，只能靠她自己。” 曹元洲几下就将桑炉的衣衫拆开，带着笑说：“今朝得意须尽欢，我们把刚刚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 知道酥绵要执行晋升任务，慕幻云和乐桃全都赶到了酥绵的院子。 慕幻云按酥绵所说，将此次任务目标的信息全都带给酥绵，现在有慕幻云在千丝堂，她们想要什么消息方便许多。 慕幻云问：“晋升任务会比其他任务都凶险，绵绵你要带谁。” 酥绵翻看着几本册子，垂眸思索片刻。 “你们愿意跟我去吗？” “当然愿意！”慕幻云立刻回答，她说：“我们还怕会拖你后腿，你可以选更厉害的风影，所以我们还都不敢说呢。” “会很危险。”酥绵补充说。 “我们哪一次不危险，如果要死，我更想和你们一起。”慕幻云毫不避讳地说：“这样我们都不孤单！” 乐桃拿了一兜子毒药，狠狠点头：“我也想和酥绵姐姐一起去，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 “你的作用可大了。”慕幻云将乐桃手里的药瓶拿过来：“我看看你这次都给绵绵准备了什么药。” 乐桃一个一个给酥绵和慕幻云介绍：“这次我们很可能会遭遇兽团，所以我准备了很多更烈性的毒药。” 她有些自豪地将一个绿色瓷瓶放到大家面前：“这个我研究几个月了，可以削弱那些猛兽的异化，这次正好用上，试试我的新药！” “我的天！”慕幻云激动地抱着乐桃猛亲几口她的脸蛋。 “你也太厉害了，还能未卜先知啊！” 乐桃被慕幻云夸上天了，非常得意。 酥绵也满脸宠溺的微笑，乐桃在医药上的天赋，远超她的想象。 “乐桃家里也是从医的？”酥绵突然问。 乐桃看着酥绵点点头：“我没说过吗？我爷爷可是村子里有名的神医！”乐桃非常骄傲。 酥绵摇摇头，她可能是没注意。 慕幻云转头又问乐桃：“突然想到，我自从认识你，都没怎么听你说过有关家人的事，乐桃，你不想家吗？” 乐桃漆黑闪亮的眼睛晃了晃，她摇了摇头：“我不去想家。” 不去想家…… 不是不想。 战乱后的南燕，哪个人还能有家，乐桃被卖入幽谷，就能猜想到她家里的情况。 乐桃感觉气氛有些悲伤，她忍住哽咽说：“没关系啊，娘亲说我自己也可以生活得很好，我可以哭，但不要为了他们哭，因为我活着，他们是开心的。” “你家里……”酥绵有些不忍，但她就是很想知道：“还有其他人吗？” 乐桃摇摇头：“东凌军进入村子的时候，爷爷把我交给叔叔们，让他们带我跑，我们刚离开，东凌军就来了，爷爷和娘亲的尸体离我很近，可我不能回头，必须向前跑。整个村子的人都在帮我，用身体挡住东凌军，让他们不发现我。还有那些叔叔，也为了保护我死了很多。” 慕幻云抱住乐桃，比乐桃先掉了眼泪。 “桃桃，你还这么小。” 慕幻云看向酥绵，也将酥绵搂过来。 “绵绵也这么小，你们都不该承受这些。” 乐桃小手擦着慕幻云脸上的泪：“幻云姐姐不哭，酥绵姐姐不哭，我也不哭。我不觉得悲伤，因为他们需要我活着，只要我完成他们所愿，他们便是死得其所。” 酥绵心中有些刺痛，她也将乐桃搂入怀里，越抱越紧。 他们需要自己活着。 完成他们所愿，他们就是死得其所。 自己和乐桃的命，又有什么不一样。 旁边站着的小二、小八和十三，全都有些忧伤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们也都觉得，这三个女孩儿若不生在乱世，将是多么美好的存在。 乐桃率先打破这样令人窒息的气氛，她拿着绿色瓷瓶说：“我们还是先想任务。” “这个药需要抹在兵器上，刺伤猛兽后，兽团的攻击力就会大幅减弱，但我们不知道会有多少兽团追杀目标，我们的暗器能不能招架得住。” 根据乐桃所说，酥绵再次想到了雀翎弩。 慕幻云只能想到幽谷的暗器：“感觉暴雨梨花针很合适，我们带这个。” 酥绵思索片刻，点点头。 “我们分头准备，两个时辰后在百药堂集合，今晚就出谷。” “是。”慕幻云和乐桃齐声回答。 第122章 谭氏灭门 这次的任务目标叫谭兴，谭氏一族也很悲哀。 谭氏的悲剧从酥绵杀死谭川开始，谭川的尸体回到谭家后没有三天，西钤军就冲入谭宅，以谋反之名血洗还挂着白幡的谭家。 谭川的父母，谭家所有小厮丫头，全都死在那场屠杀中。 谭氏各地的药铺接连被查封，奴仆掌柜或死或被再次发卖。 至于谭兴这个谭氏药商独子的名头，是因为谭氏嫡系再无活口，谭氏所有产业顺延到谭兴父亲身上，谭兴才成为了谭氏独子。 只可惜西钤朝堂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谭家人，连庶出旁支也开始追杀，谭兴这一脉也快没了。 谭兴的父亲是谭川父亲的庶弟，所以谭兴是谭川的……堂弟？ 酥绵放下几本册子，开始收拾随身包裹，杀了哥哥，现在要救弟弟，这都什么事。 怪尴尬的。 酥绵三人带着各自的蓝衣汇聚在百药堂，他们领了一年的解药，虽然酥绵明确表明自己会在十日内赶回来，但木冉坚持要给他们一年的解药。 这不仅仅是谷主特意叮嘱，木冉更担心自己心爱的小徒弟。 酥绵领过解药以后，转身竟然碰见了独自一人的方子琪。 方子琪看见酥绵几人还和在地影院子的时候一样，六个人总会一起出现，原本其中有过他的存在，可现在他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这样的对比下方子琪显得有些落寞，酥绵在幽谷越来越有声望，他的任务也完全掌握在酥绵手里。 虽然酥绵不会故意设置阻碍，但每次分给他的任务都困难一些。 酥绵这次又是去执行晋升任务，若真能回来，更是压他一头，方子琪显得有些忌惮。 方子琪不情愿地给酥绵俯身行礼：“酥绵师姐安好。” 慕幻云伸出手指推他：“我呢？” 方子琪转头又对慕幻云行礼：“慕师姐安好。” 慕幻云白眼一翻：“本来是很安好，现在看见你有些晦气。” 酥绵轻瞥方子琪一眼，径直离开，方子琪不得不侧身让出一条路。 离开后慕幻云还在嘟囔：“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又和他一起出谷。” 乐桃仰头问酥绵：“酥绵姐姐，方子琪这次的任务地点是哪里呀？” 酥绵回答：“南燕。” 慕幻云接着说：“他也是命大，每次都能活着回来，都快赶上我了。” “他有汤遂和黎璎的帮扶，晋升快也是正常。”酥绵说。 不过谁快，也快不过酥绵。 仅仅一年多的时间，酥绵就要成为天影，曹元洲当初同样成为谷主弟子越过一级，也用了两年时间才能为天影。 酥绵几人在两日内快马加鞭赶到了西钤。 在这两日内，根据暗桩传来的消息，谭氏活着的就剩下这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了。 之前暗桩一直给酥绵传递谭兴的位置信息，但在一天前，暗桩便再也找不到这个人了。 酥绵几人赶到谭兴出现的最后地点，带着几个暗桩的人暗中搜寻。 这次他们所居住的地方是一家青楼，同样是幽谷的暗桩，比以往暗桩都大，可用的人手也多。 第三天，酥绵就在街道上发现了兽团的踪迹。 竟然是豹卫、狼卫和虎卫，还真是够兴师动众。 也不知道这谭家到底怎么招惹西钤皇族了，难道真是谋反，竟然要这样赶尽杀绝。 这些猛兽在街上来回行走，挨家搜查，酥绵所在的青楼都不能幸免地被查过两次。 “这孩子死哪里去了！” 找不到谭兴，慕幻云有些着急。 酥绵摆弄着手上的糕点，掰下一点放在嘴里。 “找不到是好事，幽谷暗桩无事不通，我们找不到，兽团也找不到，这证明目标暂时是安全的。” 兽团的人明着搜查谭兴，他们就在暗中寻找，同时也注意着兽团的动向，防止兽团先行找到谭兴，他们好及时出手防范。 就这样度过一天，酥绵和慕幻云一起，又一次无功而返，在回去的路上碰到几个小乞丐来讨要吃食。 慕幻云得到酥绵的同意之后，买了几个包子分给他们。 其中最大的那个男孩儿估计有十六七岁，他将自己的包子先递给躺在窝棚中虚弱的女孩儿。 女孩儿看见包子以后拿过来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慕幻云不忍心，又交给那个看上去像是领头人的孩子一锭银子。 男孩儿看见银子立刻跪在地上感谢慕幻云，但却把银子还给了慕幻云。 “你们不要？”慕幻云疑惑地问。 男孩儿摇头，他说：“我们这些人，拿着银锭子只会被污蔑是偷，还会被人抢去。” “姐姐如果愿意帮我们，可否收留我们？我们愿意签卖身契，为奴为婢都可以，我们什么活都能做。” 男孩儿说完，其他小乞丐也一头。 慕幻云接过被还回来的银子，她苦笑着说：“我们所在的地方，不是什么好去处。” 男孩儿不懂慕幻云的意思，但能听出这个大姐姐不愿意收留他们。 他也不纠缠，指着一侧的馒头摊说：“那就多给我们买几个馒头，谢谢姐姐的大恩大德。” 慕幻云不嫌弃他们脏，还怜惜地摸了摸他们的头发。 “好，我给你买，再换些铜钱给你们用。” 慕幻云和他们交谈着，酥绵转身就看见了两个狼卫在往这边搜查。 谭兴没有找到，所以酥绵也不怕碰见兽团的人，还不慌不乱地站在一侧等着慕幻云给乞丐们买馒头。 慕幻云不仅买了馒头，还买了很多包子，两只烧鸡。 期间大男孩儿给那位最小的女孩儿喂了几口水。 这些乞丐有十几人，哪个国的人都有，不禁让酥绵想起了应明哲的那个山寨里的人。 狼卫越来越近，酥绵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那个小女孩儿。 她目光如炬，转身看着搜查过来的狼卫瞳孔颤动起来。 酥绵抬眼看向路对面，正捧着一堆吃食走过来的慕幻云察觉出酥绵的异样，她微微侧头用疑惑的眼神回应。 酥绵又看向狼卫，慕幻云顺着酥绵的眼神看过去，眼珠微转，走到狼卫身前的时候，突然摔了一跤。 “哎呀！” 十几个白花花的馒头滚了好远，包子也落在地上，还有两只慕幻云花重金买的烧鸡。 两条狼看见就在嘴边的包子，秉着送到嘴边，不吃不礼貌，不吃白不吃的原则，一口一个地吞了起来。 那两只烧鸡也不能幸免，一条狼一只鸡，不争不抢，分配非常公平。 “姐姐！”大男孩儿看见慕幻云摔了，和几个小乞丐立刻来扶，瞬间就引来很多人注意。 酥绵此时向后退了几步，在无人注意的地方，转身快速向着小女孩儿走去。 第123章 我见过一张相似的脸 狼卫看见从地上爬起来的女人非常貌美，他们也没有动气，更何况自己的狼还吃了人家的食物。 其中一人柔声问：“小姐，你摔伤没有。” 慕幻云掏出怀里的手绢，轻轻擦拭着手上的灰尘，然后不动声色地在两条狼正在吃的烧鸡上抖了抖。 “没事的官爷，你们这两条狼，有点儿吓人。”慕幻云娇柔着说。 狼卫不好意思地赔笑：“小姐你放心，它们不会乱咬人的，小姐的损失我们来赔偿。” 慕幻云侧眼看向人群外，并没有见到酥绵的身影。 她又扶着胸脯说：“官爷说不咬就不咬？最近这街上不是狼就是豹子，还有老虎来回走，虽说西钤人爱养猛兽，但也没有看见过这么骇人的，真是可怕。” 这条街上很多人最近都生活在恐慌中，慕幻云的话引起了很多人共鸣，围观的人纷纷对狼卫发出不满。 狼卫也没有办法，只能解释自己在执行公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离开。 酥绵在人群之后，走到小女孩儿身边，视线落在她身侧的水碗里，趁没有人注意她，酥绵掏出一个瓷瓶，将粉末掺入水中。 虽然其他人都没有看见，但小女孩却亲眼看着一位大姐姐往自己碗里下药，现在正拿着水抵到自己嘴边，让她喝。 “姐姐我不渴。”小女孩儿慌乱地小声说。 “不，你渴。”然后酥绵根本不顾女孩儿的挣扎，掐着女孩儿的嘴把水灌了进去。 看着女孩儿喝下以后，就开始神智不清。 酥绵才起身挤入人群中间。 慕幻云还在和狼卫周旋，酥绵走到她身前，然后说：“算了，我们再买一些。” 慕幻云随之点头，还管狼卫要了赔偿，重新给乞丐们买吃食。 在她们买包子的时候，狼卫从乞丐住的窝棚里搜查，两条狼在小女孩身上闻了几遍，狼卫拿着画像挨个对比年纪相仿的乞丐们，然后继续向街尽头搜寻。 “找到目标了？”慕幻云低声说。 酥绵略微点头：“幻云，你聪明许多。” 慕幻云被夸以后，还有些害羞。 “哎呀，和你出来，我就聪明了。” 酥绵和慕幻云一起拿着东西回来，乞丐们全都围在小女孩儿身边。 大一些的男孩儿跑到慕幻云身前指着小女孩儿说：“姐姐，你能帮我看看我妹妹吗？她昏迷了。” 慕幻云几步走过去，看见女孩儿脸上生出许多红疹，她认出这是乐桃的新药，就是为了给目标隐藏容貌所用。 她刚刚已经给那两条狼下了可以影响嗅觉的药，酥绵这边又遮掩了女孩儿容貌。 难道酥绵说的找到目标就是这个女孩儿？ 可谭兴不是男生吗？ 慕幻云看向酥绵，得到酥绵一个确定的眼神。 慕幻云随即皱着眉头说：“这个小妹妹怕是得了重病。” 乞丐们直接在慕幻云脚边跪了一片：“姐姐，你能不能救救她！求求你们了！” “这……”慕幻云看向酥绵。 酥绵接着说：“可以是可以，但我们需要把他带走，从今往后，他与你们再无关系。” 乞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说话了。 “这个妹妹是我们前些日子救下的，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奄奄一息了。” 大一些的男孩儿说：“如果她可以活下来，跟着姐姐们，一定比和我们这些大男人一起要饭强，那就请姐姐带走她。” 酥绵对慕幻云点点头，慕幻云才将小女孩儿抱起来，站在酥绵身后。 “姐姐请你们一定好好对她，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慕幻云点头说：“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酥绵和慕幻云转身离开，那些小乞丐远远地跟着。 慕幻云一心想快速回去，走到一半被酥绵拦住，进入了一间客栈。 “绵绵，怎么了？” 开好房间后，慕幻云把小女孩儿放在床上低声问：“兽团又来了？” “不是。”酥绵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向楼下看。 “你难道想让他们看见我们带着人进入青楼吗？” 慕幻云一拍脑门说道：“我把这件事忽略了，还是你想得周全。” 酥绵又走到女孩儿身侧：“我只是怕他们闹起来，不让我们带人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慕幻云叹息一声：“其实他们也很可怜。” 看着女孩儿的容貌，慕幻云这才疑惑地问：“这女孩儿是目标？” “是。”酥绵在他身上摸了摸，然后说：“男的。” 慕幻云有些脸红，坐到床边看着谭兴。 脸蛋小巧稚嫩，还梳着小姑娘才用的发髻，上面别着两朵干枯的桃花，身高比酥绵矮一头，还真不像是男的。 “这你是怎么认出来的啊？”慕幻云怎么看怎么觉得和画像上不是一个人。 酥绵略微低垂着眸子，然后说：“我见过一张相似的脸。” “啊？”慕幻云疑惑：“谁啊？” “我的一个目标，已经死了。”酥绵回答。 “哦。” 慕幻云又走到窗边，发现乞丐们还在附近看着。 “怎么办，他们还不肯走，和这小子感情还挺深。” “我们不能久留。”酥绵和慕幻云说：“现在就套马车，连夜离开。” “好，我去准备。” 慕幻云出门后，酥绵坐在窗边看着街道上的乞丐们。 他们都是孩子，其中不免有一些容貌出众还懂事的。 那等待他们的命运会是什么呢？ 幽谷的人最近还是在外一直寻找合适的新人买入幽谷。 会不会在哪一天，自己在百药堂见到面目全非的他们。 酥绵想了许多，最后她包了一包糕点走下楼，找到那位年长的乞丐。 大男孩儿一直和慕幻云比较亲切，酥绵从头到尾都冷着脸，让他有些不敢接近。 但酥绵向他招手，他也不敢不来。 “姐……姐姐有事吗？我们妹妹好些了吗？” 虽然大男孩儿觉得酥绵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但他还是叫了酥绵姐姐。 酥绵将手中的糕点递给他：“我们今晚就要带他走了，有我们在他不会有事。” 大男孩点头，但是没有接一看就很贵的糕点：“姐姐，你们已经给我们买很多了，我们不要了。” “拿着，如果你想以后还能见到……你们“妹妹”的话。” 第124章 乐桃的秘密 男孩儿听着有些怔愣，迟疑地将一包糕点接过来。 然后就看见酥绵离开的背影，他觉得这个姑娘真的很奇怪。 因为有暗桩在，所以酥绵和慕幻云住进驿站的消息很快就被乐桃和十三得知，他们也先后住进驿站，与酥绵会合。 “晚上会有宵禁，我们要尽快出城。”酥绵说。 “车已经套好了，我们可以随时出发。”慕幻云回答。 酥绵在桌面上摊开一张地图：“因为那些乞丐在盯着我们，他们闹起来必定引起兽团的注意，所以出城时只有我和幻云一起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酥绵指着几个出城的路线：“乐桃你和小八就在南门出城，我们在城外汇合。” “十三和小二跟着我和慕幻云后面，一起从北门出城，所有可疑的东西都不要带，城外已经有暗桩给我们藏好了武器，出城后去地图上的位置取。” “好。”小二回答。 十三也跟着点了点头。 最后酥绵指着地图上一个路线：“如果出现意外情况，顺着这条路往南燕境内逃，只有一百里的路程，这里也有一个幽谷的暗桩点。” “这个区域现在归东凌统治，兽团不能随意进入，就算他们和东凌军协商也需要时间。没有问题，我们就出发。” 幽谷暗桩只能在暗中帮助杀手执行任务，不能贸然暴露，所以最后的战斗还是只能靠他们自己。 虽然酥绵已经最大强度的部署了撤离计划，但对于他们六个人来说，还是危机四伏。 以一己之力对抗军队，等同于以卵击石。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但没有人说出口，听过酥绵安排以后全都各自准备出城。 乐桃看见大家忙碌的身影，她攥了攥自己上衣边边。 “主子，我们也要出发了。”小八收拾好东西以后，柔声对乐桃说。 乐桃点点头，有些失落地说：“酥绵姐姐为什么让我从南边出城？” 小八耐心哄她：“酥绵是为了保护你啊，我们出城没有任何危险。” “我知道。”乐桃嘟着嘴，小脸皱了起来：“我好像一直是一个累赘。” “你不是。”小八捧着乐桃的脸，认真地告诉她：“你非常厉害，你研制的药，酥绵不一直用得很顺手吗？换句话说，你的药都是为酥绵量身定做的，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小八的话里有些醋意，但乐桃完全没有听出来，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情。 “你不知道，我……” 大家都在准备撤离，酥绵还坐在桌子边看那张地图。 乐桃站在酥绵身后看着，她将自己的袖子都攥出了褶。 “小八，你去套车，我和酥绵姐姐说些话。” 小八看看酥绵，然后点头：“好，那我一会儿来找主子。” 这一次任务的确危急，酥绵又想用最快的时间回到幽谷，这不仅给任务增加了难度，也让捆绑在她身上的两条人命变得岌岌可危。 酥绵不想慕幻云和乐桃因她而死，所以她也在想若是出现意外，就不得不放弃参与保护萧衍的任务，找一个地方先藏起来避过风头再回幽谷。 怎么样才是最安全的？ “酥绵姐姐。” 乐桃小小的声音打破了酥绵的思绪，酥绵转头看见满脸写着心虚的乐桃。 “你怎么了？” “姐姐你是在想怎么撤离吗？”乐桃问。 “是。”酥绵回答：“不过你放心，你的路线是最安全的，有小八一人保护你足够了。” “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乐桃咬着嘴唇，好像在纠结什么。 这是酥绵以前都没有见过的样子，乐桃虽然年纪是最小的，但酥绵也不得不承认她很聪明，而且在某些方面，她们两个很像。 “你有事和我说？”酥绵问。 乐桃眸子暗沉下来，点了点头。 虽然时间有些紧迫，可酥绵还是放缓了语气，她有一种预感，乐桃想说的事情非常重要。 “姐姐，如果我们和十人以上的兽团遭遇，只有死路一条，你还把我和小八摘出去，更是岌岌可危。” “的确有些难办。”酥绵回答：“所以我已经想好了隐藏地点，我不会让我们和兽团正面相遇，更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 乐桃摇了摇头：“姐姐这次晋升不就是为了可以参加天影任务吗？或许我们可以与兽团对抗。” 酥绵意外地放下手里的地图，看向乐桃。 “根据暗桩传来的信息，追杀谭兴的兽团有六十人，别说我们只有六人，哪怕只是百人，都不能与之对抗，除非这一百人是精锐的军队。” “我们有军队。”从乐桃嘴里传出的微弱声音，让酥绵猛然大惊。 “我可以调动三千雀羽卫。” 酥绵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重重击打了一下，她惊讶地看向乐桃，脑中是第一次见到乐桃的场景。 在那个囚车上，自己一睁眼睛就看见的女孩儿。 告诉自己昏迷七日，被卖入幽谷的女孩儿。 蛇院里，第一个发现毒蛇特性的女孩儿。 一直跟着自己，无条件相信自己，几次和自己出生入死年纪最小的姑娘。 “你说什么？”酥绵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甚至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震惊地看着乐桃。 “可以调动南燕所有军队的凤符，在我身上。”乐桃用只有酥绵能听得见的声音说。 酥绵顿时失语，这一年以来，她觉得自己算无遗策，却不成想自己身边竟然还隐藏了这么个人物。 “姐姐，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不对，我的确是故意瞒着你的……也不对，是我不能告诉任何人……为了保护我死太多人了，我不敢相信任何人，哪怕我死了，我也不敢轻易暴露凤符所在……” “那你现在为什么告诉我？”酥绵打断乐桃的话。 乐桃也平静下来，看着酥绵说：“小八说我执行任务喜欢瞎跑，是因为我要找到雀羽卫，这一年我一直在找，可我太废物了，一直找不到” “雀羽卫最后的线索就是在源城附近的山上，我半年前去看过一次，什么也没有，但我的确发现了雀翎弩的痕迹。” 乐桃漆黑的眼眸看向酥绵，然后说：“还有……凤凌剑的痕迹。” 第125章 布局者 酥绵盯着拥有和自己同样天真干净的眼睛，盯着那眼中幽暗的黑眸，难以置信地勾唇笑了。 “你觉得，是我把雀羽卫藏起来了，所以才想坦白？” 乐桃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我是真的想帮姐姐的，如果姐姐知道雀羽卫下落，我们这次任务胜算会大一些。” “你是什么人？” 酥绵盯着乐桃颇有意味地问：“你姓空桑？你要复国？” “不是！” 乐桃拉着酥绵的袖子说：“姐姐，我真的只是虞都城边上临山村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沉重的任务会放在我身上，但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我根本无法思考，就这样了。” 酥绵现在也非常混乱，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可以调动整个南燕军队的凤符会在一个十几岁的孩童身上。 “所以你找到雀羽卫以后要做什么呢？” 乐桃的目光有些茫然，她失落地低头：“我不知道，我的任务甚至连找到雀羽卫都没有，只是让我保护凤符，在合适的时机交给正确的人。” 酥绵眉头蹙得更深了：“正确的人是谁？” 乐桃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她用手轻轻抚摸着左腹。 “没有任何人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其实在东凌军进入村庄的前一天，我就被选中了，爷爷将凤符藏入我的身体，把我交给一队南燕军，他们说雀羽卫已经离开了虞都，只有我身体里的凤符可以唤醒。” “整个村庄的人都在帮助我逃跑，所有人都死了，包括保护我的南燕军。凤符在我的肚子里，我很疼，可我不能哭，也不能逃，我知道整个村庄的命，都在我身上。” “那些叔叔带着我东躲西藏，在这期间一直有人死去。直到最后我身边只剩下一个叔叔，可他竟然把我卖给了人牙子自己逃命了，人牙子又将我转卖到青楼，青楼的人嫌弃我太小，又把我卖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被卖了几处，我以为我不能保护好凤符活下去，我要辜负全村人的希望了，却在囚笼中遇见了你。” 听乐桃所说，她到幽谷的确很像个意外，而且她也的确只知道得甚少。 可这事也有蹊跷，如果最后那位南燕军真的想换钱逃命，那把乐桃交给东凌人不是会换得更大利益吗？ 哪怕他们不知道凤符在乐桃身上，一个需要他们这样保护的人，肯定也是极其重要的人物，留在身边才是明智之举。 可如果乐桃的几次转卖都是设计好的，那她进入幽谷岂不也是早有预谋？ 到底是谁能如此算无遗策？ 酥绵感觉所有事件背后好像都有人在下一盘棋，自己恐怕也在这棋盘之上。 如果一切都是计谋，那让乐桃进入幽谷，又要做什么呢？ 幽谷不是一个自由的地方，若想让乐桃与雀羽卫重建联系，根本不就不该来这里。 酥绵看着乐桃，郑重地问：“乐桃，你知道是谁给你下达的任务吗？” 乐桃抬眸，眼底隐约闪烁起光芒。 “是华阳公主。” 酥绵心里咯噔一声，后退两步坐在椅子上。 “姐姐？”乐桃赶紧扶住酥绵。 华阳公主在让自己找萧衍的同时，隐藏雀羽卫保存力量，还安排了另外一个毫无关系的小孩儿带走凤符。 所有人各自为营，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甚至每一方的人需要做的事情都很模糊。 可他们这些人，却都诡异地相交了。 公主虽死，却布下一盘大棋，依旧操盘着已然发生，甚至即将发生的事情。 这么多事情加起来，公主想保存力量以求复国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可她具体的计划是什么呢？ 不管她安排了多少人，总需要一个领头人将所有力量汇聚起来，才能带领这些力量谋求后面的事。 而自己是要被牺牲掉的那一个，乐桃除了凤符什么也不知道，应明哲也只是在等凤符的出现。 所以说，应该还有另外的人在暗中蛰伏，等待一个契机。 这个人需要有身份，有权势，要有领导一切的能力，更要有合理的理由光复南燕。 酥绵扶着自己心口，想到属于她的任务是把南燕至宝送给萧衍。 难道最后的那个人是萧衍？ 让一个北黎太子去帮助南燕，这真的是可行的吗？ 酥绵有一些混乱，她觉得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可能有些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似乎被一片浓雾笼罩着，甚至不知道自己行进的方向会不会有深渊。 但现在的确没有时间给她仔细思考了，她们马上就要出城。 “你说的我知道了，感谢你的坦诚，但现在还是需要你和小八按照原计划出城。” “姐姐……” 乐桃还要说什么，酥绵打断了她说话。 “我现在也不知道雀羽卫的下落，我也不会让雀羽卫来帮我们。” “好，我相信姐姐。” 酥绵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计划，虽然可以调动雀羽卫，但一时半会儿的确没办法和雀羽卫取得联系，凤符在乐桃体内，说不定已经和她的血肉生长在一起。 这么紧张的时间，没办法好好拿出来，如果乐桃因此影响行动会更麻烦。 更何况，如果这真的是公主的计划，她更要慎重考虑，不能打乱公主布局。 她最初就不想暴露雀羽卫的存在，现在更是不想。 但现在起码雀羽卫也算是在她的手里了。 酥绵按照计划和慕幻云一起出城，途中没有任何意外，很顺利地在城外与乐桃和小八会合。 但是约定跟在酥绵和慕幻云身后出城的十三和小二，却迟迟没有到会合地点。 “难道是出事了？”慕幻云有些担心。 酥绵表情严肃，容不得她多等一会儿，就下令说：“我们去约定的撤离地点。” 前往南燕的路上，谭兴醒了，慕幻云和他说明来意，也遇到两次西钤军的排查。 谭兴看见这几个人的确在帮助他逃脱，虽然不敢全然相信，但也没有惹麻烦。 他就是除了酥绵以外，和谁都好，就是不和酥绵说话，毕竟酥绵曾当面给他下毒。 一路上还算顺利，她们很快便到了南燕边界，一处小驿站中。 这里和西钤交界，并不繁华，只有赶路的人才会在这个小驿站停留歇脚，很少有长住的客人。 但这个驿站也是幽谷的暗桩点，是酥绵选择的备用联络点。 慕幻云刚一脚踏入驿站，看见驿站里的人，脚步就停了下来。 第126章 时间紧迫 酥绵在慕幻云身后，还以为有什么突发危险，和小八将乐桃和谭兴挡在身后，警惕地进入驿站。 摆在窗边的桌子旁，方子琪正好坐在那里。 酥绵看见以后收了剑，她眼中并没有什么意外，也没有过多的关注方子琪，她根本不在意这个人，径直走向另外的桌子坐下。 为了很好地隐藏身份，谭兴还是保持女孩儿的样貌，乐桃还给他拿了自己的衣服，扮成慕幻云的丫头跟随。 方子琪的眼神一直在谭兴的身上打量，让慕幻云一阵不喜。 酥绵点了一些简单吃食，三日赶路，她们都没能好好吃饭，现在到了还算安全的地方，可算能好好歇歇。 “你再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慕幻云实在没有忍住，愤怒地对方子琪说。 酥绵和乐桃还大口大口吃着烧鸡，全都被慕幻云这一嗓子吓一跳。 方子琪自知自己的存在有些尴尬，他走到酥绵的身侧微微行了一礼。 “看来酥绵师姐的任务是保护，不知道要把目标送到什么地方，我能不能帮上忙？” 慕幻云厌恶地皱起眉头，将杯子里面的水倒在方子琪脚下。 “送到哪里用你管，离我们远一点就算是帮忙了。”她没有好气地说。 谭兴捧着乐桃给他的鸡翅膀并不敢插嘴，只能静静地看着他们吵架。 自从方子琪跟随汤遂长老以后，这几个人就都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尤其是慕幻云，几乎是见他一次，骂他一次，离着十几米都想过来扇他一巴掌。 方子琪胸膛不断起伏，像是在抑制着猛烈的怒火，不让自己发泄出来。 “酥绵师姐任务在身，那我便不打扰了，只不过守护任务可比刺杀任务难得多。” 方子琪别有深意地看向谭兴，他又说了一句：“这小姑娘我看着怎么有些眼熟呢？好像路过西钤的时候，在城门口的通缉令上看见过。酥绵师姐这次晋升天影，一定要多加小心呀！” 他说完，回身拿着自己的刀，就向门口走去。 酥绵拿起凤凌剑就扔了过去，剑鞘直接打在方子琪的腿弯上。 方子琪脚步不稳，一个踉跄便跪倒在地。 酥绵快速闪身过去，拿起凤凌剑，回身拔剑指向方子琪的喉咙。 “你要做什么？” 方子琪被酥绵的剑气逼得不得不坐在地上，扬起脖子，恐惧地看着酥绵。 “我……没想干什么。” 酥绵又抬起一脚，踹在方子琪的肩膀上。 方子琪仰面倒地，还没抬起身子，酥绵又踩在他胸口，俯身冷眼看着他。 “什么也不干？那你凭什么来和我叫嚣？” “我……”方子琪想起身，却被酥绵死死踩在脚下，动也动不了。 “我没有，我真的只是关心一下，没有别的意思。”方子琪屈辱地说。 酥绵收回自己的脚，蹲在方子琪身侧，扯住他的衣领，轻声说：“你就别想着能压我一头了，不如好好指着你师父。” “啊，可是按照幽谷的规矩，等你师父能挑战谷主，好像还要等四年，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活那么长时间。” 酥绵笑着拍了拍方子琪的脸：“反正师弟的所有任务我都会亲自安排，就看师弟有没有本事了。” 酥绵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褶皱。 “以后见到我们还是绕道走，打你实在脏手。” 酥绵向乐桃他们走去，谭兴啃着手里的鸡翅膀如同嚼蜡，他好像知道救自己的都是什么人了。 酥绵没有注意到谭兴的变化，吃过饭后和这里的暗桩得到了十三他们的消息。 原来是在酥绵出城的时候，有守卫觉得她们有问题，想叫酥绵的马车回城，是十三他们故意制造出混乱，引开守卫，才让酥绵成功出城。 可他们两个却被困在城中，第二日才混出城，却也被兽团的人发现端倪，正往酥绵这个方向搜寻。 慕幻云听见这个消息瞬间着急起来，她想去接应十三和小二。 “不要着急。” 酥绵平静地说：“他们两个武功都比我们好，不和我们在一起反而更容易逃脱。” “我们在此处休息一晚，明日先行回幽谷。” 慕幻云知道酥绵的计划已经是最全面的了，但小二没有回来，她还是放不下心，毕竟是她进入幽谷以来，日夜陪伴着她的人，她从来没把小二当成一个奴仆。 夜深后，酥绵悄悄走出房间，在后院鸽笼处停留下来。 暗桩传递消息的方式有很多，信鸽是最为常见的，尤其是这种不起眼的地方，养几笼鸽子根本不会引人怀疑。 酥绵静静地站在这里，微仰起头，凝视着天空中那轮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月牙，月光如轻纱般洒落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银辉。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自己也该进入幽谷了，仅一年光阴，她的生活便已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里距离虞都城还很远，但这片土地也算是“家”了。 一只鸽子从远处飞来，酥绵抬眼看见以后，伸出手让鸽子落在她的掌心。 她转头看向四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睡了，暗桩就是监视点，所以不会有人再监视暗桩，她在这里做些什么，大概率不会有人注意。 确定四周没有人以后，酥绵将鸽子脚上的信筒取下，然后悄无声息地将鸽子放入鸽笼，仿佛这只信鸽从来都没有离开鸽笼一样。 酥绵回到房间，打开细小的竹筒，从里面只拿出一张纸，纸条展开里面什么字也没有，就只是一张空白的纸条。 酥绵却抿唇笑了，抬手将纸条放在油灯上烧了干净。 翌日天不亮，酥绵几人准备立刻出发回幽谷，这已经是执行任务的第七天，如果酥绵想赶上金迪师兄确定任务名单之前赶回去，她就只有不到四天的时间。 可就在此时，慕幻云却发现谭兴不见了。 第127章 教训谭兴 “昨天是我看着他睡的，今天醒来还在呢！”慕幻云急切地和酥绵说。 乐桃和小八也看着酥绵，等她给大家拿主意。 酥绵看着周遭的人，清晨所有人都在准备离开的事宜，谭兴可能是趁着大家不注意溜走的。 也不对。 这里地处偏僻，人迹罕见。 谭兴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更何况还有西钤军队在追杀他，他能逃到哪里去？ 谭兴能把自己伪装成女孩子，就证明他并不傻，这个时候在外面乱跑，除非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酥绵转身看向四周，随后她问慕幻云。 “你们昨晚的房间在哪里？” 慕幻云立刻带着酥绵到自己的房间。 “就是这儿。” 酥绵进屋看了一圈儿，然后她走出门，顺着楼梯向下看，那里有一处小门。 从这个房间出来通过楼梯就可以到达那出小门，不会引起注意。 酥绵问这里暗桩的掌柜：“那门后是什么？” 掌柜看了一眼，然后说：“是一个储物间，平时没有人会过去，都是放一些不要的杂物。” 酥绵走了过去，她推推门，发现门上了锁。 酥绵转头看掌柜，掌柜似乎也没有想到，跟着用力推了两下。 “这不对呀，这个门根本就没有锁。” 此时所有人也都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全都围在门前。 酥绵扬声喊了一句：“你要是不想被门板砸成肉饼，就躲远点儿。” 然后她根本就没有给对方闪避的时间，一脚踹在门板上。 木质小门瞬间从门框脱落，向屋内倒去。 “啊！” 一声惨叫。 酥绵用手在鼻尖挥了挥，又用衣袖捂住口鼻，免得自己吸入被溅起的灰尘。 等灰尘散去，谭兴的身形也露了出来，他的一条腿被压在门板下，似乎是正在逃跑的时候被门砸倒，此时扶着腿痛哭。 小八立刻过去将门板抬了起来，慕幻云把谭兴扶出，乐桃随即给他检查伤口。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谭兴不顾腿上的伤踢蹬着，还不断地大喊。 “你还挺聪明，跟我玩灯下黑。”酥绵抱着肩膀说：“想等我们出去找你，再逃命？” “你们都是坏人，是你们杀死了大哥！” 小八死死地抱住谭兴，慕幻云按着他的腿，都不能让乐桃好好医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大哥就是被幽谷的杀手杀死的，你们来接近我是为了什么？要把我送给西钤领赏嘛！” 慕幻云皱起眉头愤怒地说：“如果要把你交给西钤，我们就不用冒生命危险来救你，到现在还有两个朋友没有回来呢！” 谭兴油盐不进，疯狂地挣扎着：“我才不会相信你们说的话，你们都是坏人！快放开我！” “放开他！”酥绵冷声喝道。 小八迟疑片刻，直接松开了手。 谭兴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屁股重重坐在地上，再加上腿上的伤，让谭兴在落地的瞬间来了一个鲤鱼打挺，趴在地上嚎叫。 “现在放开你了，满意了吗？”酥绵大声说。 “坏人，你们都是坏人。”谭兴还嘴硬地哭着说。 酥绵转头看见一侧架子上，放着一个洗衣的木杖，她拿起来走到谭兴身侧。 一脚踩着谭兴的腰，一手扬起木杖，对着谭兴的屁股狠狠打了三下。 “啊！”谭兴嚎叫的声音越来越大，挣扎得也越厉害。 “能老实一点吗？”酥绵带着威胁性地问。 “放我走，我不跟你们一起，我要为大哥报仇！” 酥绵细眉上挑，眼里露出些许轻蔑。 “报仇？”酥绵放开谭兴，又一手拉着谭兴后衣领，将他拽了起来，满是不屑地对他说。 “我不妨告诉你，谭川就是死在我的手上，就是我杀了你大哥，想报仇？” 酥绵晃了晃手，哭得两眼通红的谭兴在她手里来回晃荡。 “我一只手就能将你拎起来，就凭你这小鸡崽子一样的身体，还有大喊大叫的能耐，难道是想笑死我？” “你……你……”谭兴抬眼看着面前面容清丽的女子，不得不承认哪怕仇人近在咫尺，他也不敢轻易上手。 “你什么你？”酥绵把谭兴扔在地上，又让他坐了一个屁股墩儿。 酥绵俯身说：“我的任务是带你回幽谷，但任务里可没写带回去的人需不需要四肢健全。” 酥绵一脚踩在谭兴被砸伤的小腿上：“反正你这条腿也伤了，我不介意彻底敲断它，让你再也逃不了。” 谭兴扶着腿大叫，在酥绵不停哦用力下，他还是屈服了。 “我不跑了，不跑了。” 谭兴双手握着酥绵的脚：“你别踩了，我不跑，你放过我。” 酥绵这才挪开自己的脚，转身对乐桃说：“上马车后再给他医治，我们没有时间陪他耗下去。” 酥绵离开以后，房间内的其他人才能松一口气，慕幻云和乐桃这样和她亲近的人都不敢出一声。 刚刚的酥绵教训谭兴就像教训一个孩子，可明明她也只比谭兴大一岁。 慕幻云和乐桃把谭兴扶起来，这个时候谭兴也老实了。 在酥绵的注视下，谭兴顺从的爬上了马车。 坐好后，乐桃撸起他的裤腿，观察伤情。 “不严重，腿没有断，你不用担心。”乐桃认真地和谭兴说，然后翻出一瓶药粉就要洒在谭兴的伤口处。 谭兴直接将自己的腿拿开，嘟着嘴嫌弃地瞥了乐桃几眼：“你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 “我……”乐桃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我很厉害的，你这点小伤上药就好了。” “谭兴，你就放心让乐桃看。” 慕幻云说：“她可是我们最棒的医药师。” 谭兴还是不相信乐桃，抱着自己的胳膊躲在马车角落，不想让任何一个人触碰他。 这时车帘掀开，酥绵钻进来和慕幻云坐在一侧，冷眼看谭兴：“又怎么了？” “他不愿意让我给他上药。”乐桃委屈地说：“他说我年纪小没本事。” 酥绵垂眼看见乐桃手里的药粉，伸手拿了过来。 “乐桃坐这边来。” 然后酥绵和乐桃换了位置，自己挨着谭兴。 “我有经验。” 这一瞬间谭兴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酥绵没有问他愿不愿意，掰过他的腿，就将药粉撒了上去。 第128章 遭遇豹卫 “啊-唔……” 谭兴痛得刚喊了半声，就被酥绵用布堵住嘴。 “敢把西钤军招来，我就把你敲晕了，塞在座底下带走。” 谭兴看看他们所坐的位置，下面的确有一块儿很狭小的空间，但是被塞在那里一定很不舒服。 他咬紧了布料，没有再出一声。 酥绵洒好药粉，又拿出一条布带在谭兴的腿上左右比量了两下。 “这怎么包啊？”酥绵抬头问乐桃。 “就是这样……”乐桃刚伸手想接过布条，酥绵又拿了回去。 “算了，你将就一下。” 然后酥绵用布条在谭兴的腿上随便缠了两圈，粗暴地打了一个死结。 “回到幽谷之前他不死就可以，我们没有必要照顾得太好。” 酥绵侧眸看着谭兴，突然把声音放得柔和：“疼吗？疼的话我重新给你包？” “不用！”谭兴胆怯地回答，用手把自己的腿拿了回来。 小八赶着马车快速行驶，途中酥绵不停地掀开小窗帘向外看。 他们要从南燕绕回幽谷，虽说路程远一些，但比进入西钤境内安全许多。 他们轮流驾驶马车，无休无眠地赶了一天一夜，却还是在出谷的第八天清晨，遇见了豹卫。 西钤还是得到了东凌的允许，进入南燕追击他们。 不过还好，酥绵猜测只有两队豹卫进入了南燕，也算是大大削减了兽团战力。 两只豹子直接向他们的马车飞扑而来。 “快下车！”酥绵大喊一声，慕幻云立刻带着乐桃跳下马车。 她们刚刚离开，就有一只豹子扑向她们，另外一只冲入马车。 慕幻云回身将乐桃护在身后，拿出腰间的鞭子打了出去。 鞭子打在豹子身上，豹子在地上翻滚一圈，很快又重新站起，和更多的豹子围着他们。 谭兴没有来得及下车，就被一只豹子吓得坐在地上。 在豹子露出獠牙，即将咬到谭兴脖子的时候。 酥绵抽出凤凌剑，在一侧瞬间穿透豹子的脖颈。 “还不快出去。”酥绵冷声对谭兴说。 “哦哦。”谭兴慌乱地点头，此时腿好像也不那么疼了，他爬向车门，掀开帘子就掉了下去。 酥绵刚踹开豹子的尸体，就听见外面又一声谭兴的惨叫。 酥绵立刻冲出，看见谭兴对面正好有两只豹子向他飞来。 酥绵一个翻滚将谭兴抱住，带离原地，挡在他身前，回身横扫。 那两头豹子其中一头的脸上，立刻被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发出痛苦的嚎叫。 谭兴惊恐地扯着酥绵的衣袍，躲在她身后。 他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要指着杀兄仇人来救自己。 ‘对不起了，大哥，我得自己活着才有机会给你报仇。’ 谭兴心里嘀咕，此时的他只能先背叛大哥了。 酥绵抬眼看见慕幻云那边情况也非常凶险，酥绵拉着谭兴靠了过去。 “你们带着他先走，我给你们断后。” “酥绵！”慕幻云惊讶地看向酥绵。 “走，别废话！” 酥绵把谭兴推到慕幻云身后，转身拿出提早准备好的暴雨梨花针，对着豹群按下机关。 慕幻云狠下心扯住乐桃和谭兴，钻入路旁的林子。 惊慌中，谭兴转过头看见那位白衣女子，握着剑独自冲入兽群。 看见有人即将要逃走，那些真正的豹卫从四面八方追了过来。 这些人和猛兽一起训练，身上也会有猛兽的特性。 他们移动非常迅速，二十人一同向慕幻云那边快速聚集。 酥绵飞身踩在树干上，用同样快速的身法追上豹卫，凤凌剑不停地磕在石头上打出火星，直到点燃一片叶子。 酥绵落在豹卫之前，那片燃着火花的叶子在她身前飘然而落。 酥绵转动凤凌剑，调动内力由剑而出，横剑挥动，那片带火的叶子瞬间沿着剑道燃起大火，向豹卫和十几只冲过来的豹子扑去。 她转眼看见慕幻云他们已经跑远，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他们带着谭兴回到幽谷，任务就算完成了，哪怕自己出现什么意外，也不会再牵连慕幻云和乐桃。 酥绵利用凤凌剑在地上点燃一圈大火，把自己和所有豹卫以及豹子全都围在了火墙之内。 大火遮挡了其中的情况，酥绵终于有机会再次使用出百鸟朝凤。 但是她依旧只敢使用第一式，她不知道自己执行任务的期间会不会有幽谷的探子监视，也不知道周围会不会有东凌或者其他势力的人。 自己暴露强大的功法，就等于暴露四国争抢的南燕至宝在她身上。 所以她的功法，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 只不过她一个人面对十几只豹子和二十个豹卫，逼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会使用。 酥绵以闪躲为主，但若有豹子或者人想要冲出火墙，她便会上前阻拦。 暴雨梨花针上附着在针上的药剂成功减弱了豹子身上的异化，让酥绵有机会苦苦支撑。 时间好似很漫长，但实际上酥绵刚刚支撑不足半盏茶的时间，可现在她身上已经被豹子咬伤。 “我们的目标不是你，让开，我饶你一命。”领头的豹卫看见自己的目标已经逃远，他想追上去却不断地被打回来。 而拦住他的竟然只是一个小女孩儿，他心里愈发着急。 酥绵拿着剑摇摇头，她身上的白衣已经渗出斑驳的血痕。 “再耗下去死的只能是你！”领头豹卫愤怒地说，眼前的姑娘看着柔弱，却能使普通的叶片化为利刃，像无数个暗器一样刺向他们，不得不令人恐惧。 豹卫显露出凶狠的目光，指着酥绵说：“所有人听命，先杀她！” 随后那些不断想突破火墙的豹卫全都牵着豹子，冲向酥绵。 在此时酥绵突然听见了她等待已久的雀鸣声，她淡然一笑，看向领头豹卫。 “你错了，死的只可能是你们。” 随后酥绵一个翻滚，冲出火圈。 刹那间，无数根针从天而降，径直刺入火圈之内。 一阵针雨落下以后，又是一声雀鸣，一片孔雀翎停留在空中，然后变成无数根针，再次落下。 火圈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靶子，酥绵看着那不断下落的针雨，抹去唇角的鲜血，转身快速离去。 第129章 遥望 乐桃心事重重地跟着慕幻云，把谭兴护在中间，小八在最后护着他们。 乐桃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酸酸的，痛痛的，甚至有一些想哭的感觉。 她茫然地回头，远处只能看见星点火光，她知道那是酥绵。 小八看见乐桃忧虑的神情，他低声安抚：“放心，酥绵一定有她自己的办法逃脱。” 乐桃点点头，但心里依旧好像被什么攥紧了。 自己难道真的是在担心酥绵姐姐吗？ 可是她也相信酥绵姐姐一定会活下去，自己认识她那么久，酥绵姐姐从来不会真的毫无防备地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 那自己现在悲伤的情绪是从何而来呢？ 自从进入幽谷以后，哪怕几次历经生死，她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心口闷闷的，有些委屈，有些想家。 酥绵没有停留，在另一个方向快速逃离树林。 她离开后没有多久，应明哲就带着十几个雀羽卫出现在火墙周围。 其中还有司徒飞白的身影。 “诶，我师父呢？” 司徒飞白左右看看，也没有看到酥绵。 应明哲脸色阴沉，看着空无一人的树林深处，缓缓展开手里的一张纸条。 上面只有两个图案，一个是一片雪花，另外一个就是凤符的图案。 这是司徒飞白给他的。 司徒飞白的确遵守诺言，将山寨里所有人都通过司徒飞白所信任的途径，悄无声息的转到了一座隐蔽的山中。 司徒飞白将这里命名为无名山。 这里其实就在南燕境内。 南燕树林繁密，丛山连绵，在这座无名山之外，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山丘作为屏障，的确非常隐秘。 为了保护无名山的隐蔽性，除了应明哲和司徒飞白，山中其他人都不知道如何进入无名山，也不知道如何出去。 司徒飞白更利用司徒家庞大的运输线路和店铺，承担起打探消息的任务。 根据司徒飞白的描述，有一位男子找到了司徒家在西钤的酒楼，让掌柜把这封信传给司徒飞白。 司徒飞白看见以后并不能明白上面图案的意思，但是那片雪花让司徒飞白想到了唯一和这个图案有关系的人。 苏雪。 所以他拿着这封信交给应明哲看，而应明哲一眼便认出了上面凤符的图案。 他猜想苏雪可能得到凤符了。 用这样隐晦的方法来传递消息，说明苏雪现在很可能处于被监视的状态之下，信件有随时被拦截的可能。 但如果没有危险情况，她不必非要传信给他。 所以苏雪应该是需要他的帮助，而凤符是指她需要雀羽卫。 但仅凭这两个图案，应明哲无法得知苏雪具体想让他们做什么，只能让司徒飞白找那家酒楼查探当地情况。 而这时司徒家在西钤的一家成衣铺也传来消息，竟然又有一位男子要找司徒飞白，手里还是拿着一封画着雪花的信。 但这封信上有文字。 【找到司徒飞白，把信交给他，他会收留你们，有朝一日可再见妹妹。??】 拿着这封信的就是那个年纪稍长的乞丐。 酥绵之前给他的糕点里，就夹着这张纸条，他看见后，就通过司徒家的店铺，找到司徒飞白。 司徒飞白按照信上所写，给那些小乞丐们一个容身之所，并且让他们在司徒家店铺里帮工。 画着雪花的两封信同时到达，应明哲觉得这些乞丐一定是苏雪要给自己传达的第二个信息。 所以他找到了领头的乞丐，在他口中得知了他们妹妹被带走的事情，还有当日城门被紧急关闭，兽团挨家搜查。 应明哲很快查到兽团在追杀苏雪，而司徒飞白也传来消息，发现苏雪在几天之内不断地在司徒家客栈歇脚，像是故意在告诉他们自己的行踪。 所以在酥绵离开暗桩以后没多久，应明哲和司徒飞白掌握了酥绵所有的行动路线。 只不过酥绵也在迅速移动之中，他们这才赶到。 “或许她根本就没想见我们。”应明哲沉声说。 大火散去，火圈中豹卫和豹子的尸体全都被刺得千疮百孔。 雀翎弩的杀伤力巨大，且可以精准控制射杀范围，和暗器射出方式。 这些人再厉害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暴露在雀翎弩之下，绝无生还可能。 司徒飞白失落地向远处张望。 “哎呀，这次我们的行动多刺激，师父给我们两封信，我们就猜出她的意思了，我多聪明啊，还以为师父能夸我两句呢。” 应明哲没搭理他，吩咐雀羽卫抹去这里所有的战斗痕迹，查探周遭有没有人监视，若有就一同除掉。 处理好一切，应明哲吩咐撤离，他站在最后面，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幽深的树林。 那里什么都没有，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但心里却突然跳得很快，不知道什么原因。 “怎么了？你看见我师父了？”司徒飞白见应明哲有些奇怪，走过来问道。 应明哲摇摇头，冷峻的面庞显得有些沉重：“不知道，我们走。” ＊ 慕幻云几人一刻都不敢停留，没日没夜地赶回幽谷。 酥绵没有和他们会合，但一直在暗中护送，直到亲眼看着他们进入了安全范围，再往前就是幽谷最外层的毒障。 这是他们出谷执行任务的第九天傍晚，酥绵真的用最快的时间完成了异常艰难的任务。 不过酥绵并不着急入谷，她在幽谷入口的必经之路找到一棵参天大树。 她爬上树，在坚实的枝干上抱着剑闭眼休息，枝叶隐藏她的身影，只留下一块白纱衣袍在随风飘荡。 深夜，树下终于迎来了新的脚步声。 酥绵慢慢张开眼睛，向树下看去。 果然是小二和十三。 二人接连几日的奔命，都显得有些憔悴。 酥绵低声冷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筒在手里摩挲，目光幽暗如深不可测的寒潭。 十三和小二在夜间疾行，突然一道银光从他们眼前划过，径直落在十三脚前的地上。 他们下意识地抽出武器，背靠着背，警惕四周。 片刻后，他们发现并没有人出现，十三转头看向地上的匕首，心脏猛然一跳。 在那轮巨大的圆月之上，一个白衣身影赫然出现向他们飞来，平稳地落在地上。 第130章 入谷之前 “你。”酥绵看向小二，微微侧头：“走。” 小二眸子顿了顿，侧眼看十三一眼，缓缓收起刀，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快速离开。 酥绵目不斜视，一边走向十三，一边拔出凤凌剑。 十三双刀横在身前，惊慌地问：“主子怎么没有回谷。” 酥绵脸上渐渐勾出一抹笑容，她挑眉说：“原来我的十三以为我回去了，可我怎么舍得将你独自留在谷外呢？” “多谢主子关心。”十三回答。 “啧啧啧。”酥绵抬起剑，十三立刻向后退步，更加握紧手里双刀。 “十三啊，怎么到现在你还不信任我呢？” 十三并没有多少底气地说：“是兽团追杀，我才没能和主子汇合。” 酥绵没有回话，只是用那双透彻的似乎能洞察所有人心的眼睛看着他。 “本来不想对你怎么样的，但你的确令我很难过。” 酥绵不由分说持剑砍去，十三随即将双刀交叉横在头顶抵抗。 酥绵不断转身，用凤凌剑接连砍在双刀上，逼得十三接连后退。 随后酥绵抬起一脚踹在十三的腹部，十三又不得不向后踉跄，此时银光闪烁，酥绵的剑又向他胸口刺来。 十三眸光闪烁，立刻用一把刀打开剑刃，另外一手顺势向酥绵脖间砍来。 “你敢杀我吗！”酥绵目露凶光地大喊。 刀刃在酥绵喉咙不足一寸的地方停下。 酥绵咧嘴笑道：“我还没回到幽谷，还不是天影，你要杀我，必须偿命！” 随后她仰身躲过刀刃，在十三迟疑的瞬间，将一枚银针隐藏在指缝间，用了五成内力一掌打在十三的心头。 十三猛然吐出一口血，向后跌了几步，半跪在地上，用刀撑着身体。 他捂着心口，不停地咳出鲜血。 十三觉得不对，立刻扯开自己衣衫，看见心口掌印上有一个红色血点。 他抬头看向酥绵，酥绵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还沾着一滴血的银针。 “那是什么？” “普通的暗器而已。” 酥绵回答：“你让我难过，我自然也要让你心痛。” 酥绵走到他身前：“你是故意暴露行踪，让兽团追杀你的对吗？” 酥绵蹲下身，抱着裙摆看向十三。 “你就这么害怕，我会在回谷途中除掉你？” “我知道谷主一定会让你在这期间杀了我。”十三忍着心口剧痛回答。 “所以你就抛下我，想等我回谷以后你再回去。” 酥绵拿起十三的紫金弯月刀看着：“不得不承认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很不错，我差一点就信了，下次可以继续努力。” “下次……”十三警惕地看着酥绵的手：“我还有下次吗？” 酥绵笑了两声，直接坐在十三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边思索边说。 “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你……还有下次吗？” 酥绵盘着腿，一只手撑着下巴：“我们当初的约定是你帮我快速晋升，我给你一个公平对抗的机会。可现在我只差一步就已经是天影了，以我如今在幽谷的地位，往后好像也不太需要你。” “你要卸磨杀驴？” 酥绵看着十三心口的针眼逐渐形成一个红色圆点然后消失变成普通伤痕，她伸手将十三的衣服拢起来。 “话可不能这么说，是你先多次试探我，违背我的。” 酥绵对十三笑笑：“这让我觉得，你是个危险的存在，但我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不如就由你再给我一个理由，必须留下你。”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自己，我真的从来……” 酥绵没有等十三说完，直接堵住十三的嘴：“我可不想听你说这些，直接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价值，让我留着你。” “我……”十三眼神晃了晃，低垂下眸子，对于酥绵来说，他真的想不到自己的作用，但…… “如果我死了，我敢保证，慕幻云和乐桃都活不了。” 啪！ 酥绵直接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我是让你说对我还有什么用，不是让你威胁我。” 十三用舌头抵着一侧脸颊，愤愤地低下头。 “看来你的确是没什么用了。” 酥绵起身拿着紫金弯月刀，就要向十三的脖子砍下。 “千丝堂！”十三突然大声说。 酥绵停下手看着他。 “千丝堂……我在千丝堂培养了自己的人，只听我的命令，一切事宜不会上报幽谷，也不会有记录，算是自己的眼睛。” “听着很有意思。”酥绵把刀重新交到十三的手里，然后问：“那我怎么能让这些人为我所用呢？” “他们只听我命令。”十三看着酥绵回答：“只要你留着我，自然就可以用他们。” 酥绵摇头：“进入幽谷以后，我会很被动，那时你要反悔杀我可怎么办？” 她摸摸十三的头发，在她耳边娇声说：“把自己的命放到别人手里这件事，我会很害怕的。” “那主子想怎么样？”十三说。 “把这些人的名单给我，如果我死，我也要你多年建立的根基和心血，给我陪葬。” “你……” “十三。”酥绵再次捂住十三的嘴：“这是公平的交易，你知道我的目的就是见到萧衍，只要我成功参加这次保护萧衍的任务，你的一切就永远还是你的，我什么也不带走。” “好，回谷我写给你。”十三说。 酥绵没有动，十三又解释：“我们现在没有笔墨，你相信我一次。” 酥绵摇头，随后说：“你现在就把名单，你们联络的方式，每一级每一层，领头人员和执行人员全都背给我。” 十三惊讶的上下打量酥绵，他建立的根基不小，酥绵真的能这样全部记下？ 但他没有问出口，毕竟酥绵的惊人之处也不是一点半点了。 他感觉自己心口的疼痛缓和了许多，仿佛酥绵真的只是为了泄愤用针扎了他一下。 十三撑着地坐下，身体靠在一个树干上，然后将自己建立起的势力从最高层开始和酥绵说。 在十三说这些的时候，酥绵感受到自己左臂上轻微的灼热感。 她看了一眼还在低声说话的十三，才轻轻掀开衣袖，微微侧眸，看见自己手臂上隐约出现一个红色圆点。 她的唇角慢慢上扬，将衣袖放下，带着浓烈的笑意，像充满求知欲的孩子看向滔滔不绝的十三。 第131章 后背 十三和酥绵说的人员名单不乏隐藏了一些关键人物和信息，他看向酥绵的眼神，那双黝黑的眼睛总会让他觉得心虚。 可说到隐瞒的人时，酥绵也没有什么反应，就是用一双满是求知欲的眼睛看着他，可能是真的没有发现。 “……就这些了。” 十三说完，酥绵点点头。 “很好，回谷以后，我会将你说的这些交给我信任的人，如果我发生什么危险，这些人的名单就会出现在谷主的手上。” 酥绵对着十三伸出手：“起来。” 十三收好自己双刀，自己撑着树干起身。 酥绵撇撇嘴，有些难过：“你看，你还是这么怕我。” 酥绵也收回匕首，拿着凤凌剑，面带笑意对十三说：“前面路黑，你走在前面。” 十三眉头微蹙：“我走前面？” 酥绵莞尔笑着：“怎么？你不敢吗？” “不是。” 十三有些僵硬的转身，迈步走在酥绵前面。 他逐渐握紧双拳，听着酥绵在她身后的脚步声，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这个时候把后背露给酥绵，让十三想起了自己在快升天影的时候。 自己也是这样，从背后一刀将蓝衣刺死。 酥绵一掌虽然不致命，但她也用了将近半成的内力，让十三走路时心口有些隐隐作痛。 酥绵嘴角挂着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亦步亦趋地跟在十三的身后，默默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将他的窘迫全都看在眼里，得意又窃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掌控与折磨十三，成了她的乐趣。 酥绵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思索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计谋。 十三走出的每一步都令他后怕，他觉得自己就是被瞄准的猎物，而猎人就在他身后，可以随时取他性命，却乐于看他毫无反抗之力，手足无措地慌乱。 “主子？” 十三试探地喊了一声，想知道酥绵在她身后做什么。 酥绵一直没有出声，除了静静的脚步声，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怎么？”酥绵回答。 “你为什么一定要见萧太子？” “这话不是你应该问的。” 十三低着头说：“我只是想，如果我们不是这样的身份，会有可能全都活下去吗？” 不知为何十三突然说了这样的话，酥绵想了想，随后沉声说：“没有。” 因为她无论如何，都会为公主的计划牺牲自己。 而十三的心却骤然缩紧，酥绵果然心狠，她利用乐桃，利用慕幻云，但也扶持她们，护着她们。 可对自己，除了打骂就是利用，一旦失去价值就会把刀痕在自己脖颈上，逼他再想出另外的价值。 酥绵让慕幻云进入千丝堂，乐桃在百药堂，她自己在无影阁，虽然她们三人现在并不能起到什么关键性作用，但以她们的能力，不出三年，她们就会在幽谷建立起坚固的势力。 而酥绵之前对自己透露的并不打算活着，还隐藏自己有内力的事实，这全都是苦肉计。 否则她这样在幽谷排兵布阵，排除异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一年酥绵内力升得超乎常人，而他知道酥绵把自己的内力丹全部都给慕幻云吃了。 酥绵的内力与百药堂有关，但具体情况他也不知道，只知道酥绵经常前往百药堂，回来就会升几年的内力。 这样恐怖的存在，对他更是丝毫不留情面，而自己刚刚还可笑地想如何能有一个两全的办法，让两个都活下来。 或许自己在酥绵眼里，真的死不足惜。 他们脚步轻缓，走入幽谷外的毒障，又过了一个时辰，终于看见了幽谷的入口。 十三眼底隐隐泛起激动的光芒，进入幽谷以后，他的这条命就不再受别人掌控了。 他暗暗加快了脚步，想尽快回到幽谷。 在幽谷的入口还看见了等待酥绵的慕幻云和乐桃，谷主竟然也在。 曹元洲看见酥绵和十三一起回来，不由得皱起眉头，目光深沉。 就在这时，冰冷的触感忽然抵上脖颈，十三顿时停住脚步，浑身僵直，不敢动弹。 其他迎接酥绵的人，也全都露出惊诧的目光，尤其是还不知内情的慕幻云和乐桃。 “主子？”十三声音有些颤抖：“你…不是说放过我了吗？” 酥绵缓缓迈步靠近他，仰头在他脖颈后轻声说：“差一步就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你却眼睁睁地看着，感觉很崩溃。” “主子…你……又要食言？当着你朋友们的面杀我。” “当然不是。”酥绵坏笑着：“我就想逗逗你，反正这一路上，你不都是在想，我会不会从背后将你一刀毙命吗？” 随后酥绵收了匕首，带着笑意几步走到慕幻云身前。 “谭兴呢？”酥绵问。 慕幻云看向一侧的谷主：“已经交给谷主了。” 她扯着酥绵手，开心地说：“恭喜我们绵绵大师姐，成功晋升天影了！” “恭喜酥绵姐姐。”乐桃也高兴地附和道：“据说姐姐是建谷以来最快晋升天影的人。” 慕幻云与有荣焉，高傲地抬着头，得意的说：“黎璎之前仗着压我们绵绵一级多次刁难，现在我们绵绵可是和她平级了。这下看戒律堂那两个还怎么对我们趾高气昂。” 她们三个高兴，可站在旁边的曹元洲和桑炉却满是忧虑。 酥绵怎么真的放十三回来了？ 刚刚他们看见酥绵把刀都架在了十三脖子上，可最后却放了他。 十三也是习武天才，酥绵会不会太自信了。 十三跟过来的那一刻终于能松了一口气，他在一侧站着没有说话，但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心跳的速度依旧没有减缓，仿若是劫后余生。 乐桃看看十三又看看酥绵，然后问：“十三又惹姐姐生气了吗？” 酥绵回头瞥了一眼十三：“他办事不利，自然要受些惩罚，今日大家都累了，我们回去休息。” 酥绵一边一个“护法”，有说有笑地往幽谷深处走。 十三想要跟上，曹元洲却一步拦在了他面前。 “我警告你不许动她。” 十三露出轻蔑的微笑：“谷主，这事儿从现在开始你也无权过问了。” 第132章 收徒？ 十三冷笑一声，从谷主身侧离开。 他和酥绵回到院子，洗漱后便睡下了。 十三摸着自己脖颈，被酥绵的匕首抵住喉咙的感觉似乎还在持续。 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赌对了。 酥绵真的给他了一个可以公平对抗的机会。 可如果酥绵早就是这样打算的，那为什么要那么多次地吓唬他，让他始终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 她不会真有什么恶趣味…… 翌日，日上三竿以后，十三才像往常一样端着饭菜推开酥绵的门。 刚迈进去一步，他就停住脚步。 酥绵睁着惺忪睡眼，坐在床上满脸幽怨地看着他。 “你醒了。”十三说。 酥绵像小猫一样“嗯”了一声。 “怎么了？”十三还保持着一只脚在门里，一条腿在门外的状态。 酥绵掀开被子，穿着一身白色里衣，走到十三面前。 还没洗漱，闻闻他手上的托盘，拿起上面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啃了起来。 酥绵回身坐在凳子上，闭着眼睛一边睡觉一边吃包子。 十三走过去，又放在酥绵身侧一碗馄饨。 酥绵摸起瓷勺来喝了两口汤。 十三看酥绵就像一个饿死鬼一样，披散着头发吃东西。 他迟疑地问：“你……饿了？” “嗯！”酥绵狠狠点头，咽下嘴里的东西。 “我还以为你与我的第一战是要饿死我呢。” 酥绵勉强抬起一边眼皮看向窗户：“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才想给我送饭。” 十三也很无辜地为自己辩驳。 “我们回来的时候都快卯时了（05：00），我以为你会多睡一会儿。” 一连九天不是在逃命，就是在赶路，任凭谁都没有睡好觉。 “可是我会准点儿饿啊。”酥绵闭着眼睛说。 “那你去找我呀，或者和厨子说。” 酥绵嘟着嘴，幽怨地叹息：“可是……我的身体想睡觉，被子封印了我。” 十三：要不现在就杀掉…… 酥绵闭眼吃完了早午饭，喝杯茶水漱口，又爬回到床上，把自己裹了起来，似乎从来都没有下过床，吃饭只是她的本能行为。 十三看向桌子上被酥绵一扫而空的碗筷，无语地笑了。 这人是真的不怕自己下毒，或现在一刀杀了她啊，如今杀酥绵，就连谷主都无权问责。 十三摇着头，将桌子收拾好，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酥绵晋升天影，曹元洲早早就给酥绵选择了离无影阁更近，更大，更精致漂亮的院子。 早晨没有等到酥绵来换腰牌，曹元洲想她可能太累了，还在休息。 这时桑炉却推开了门，急匆匆地说：“主人，昨晚蛇院多了一个人。” 曹元洲没明白，昨晚的确有第十组进入蛇院的新人，但什么是多了一个人？ 他皱眉问桑炉：“什么意思？” 桑炉走到曹元洲身侧小声说：“绵绵带回来那个孩子，自己跑蛇院去了。” “什么！”曹元洲猛的站了起来。 “那他废了吗？” 桑炉摇头：“他通过了。” 曹元洲眼里划过不可思议的神情，那个看上去和女孩儿一样瘦小的孩子，竟然能通过蛇院的考验，真是出乎意料。 “昨晚我亲手把他交给雇主，他怎么会在蛇院。”曹元洲惊疑道。 桑炉说：“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千丝堂的探子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我今天早上带人去蛇院统计人数他才露面。” “蛇院那么隐蔽，他怎么找到的？”曹元洲问。 桑炉突然想到什么，然后回答：“慕幻云带他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新人入谷的马车，他可能是那个时候察觉的……”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桑炉面色阴沉，他拿出本子，上面还没有谭兴的名字。 “因为他通过了蛇院的考验，众目睽睽之下，我只能把他当寻常弟子让他挑选了一位蓝衣，但我还没有登记他的名字。” 曹元洲叹了口气：“我们已经把目标交给雇主，任务便算完成了，人是从他们手上逃走的，哪怕谭兴死在蛇院，也与我们无关。” 曹元洲看向桑炉手上的名册，他接了过来。 “既然他在蛇院里活了下来，那谭兴现在就是幽谷地影，你像往常一样就好，不用特殊对待。” “我知道了。”桑炉回应以后，便继续安排新人事宜去了。 酥绵下午才去无影阁九层找到曹元洲换腰牌，得知谭兴的事情后，她同样觉得意外。 但这个人只是她的一个任务目标，酥绵并不在乎。 曹元洲将酥绵的名字填在护送萧衍任务的执行者名单上，至此名单敲定再不更改。 酥绵还在上面看见了黎璎的名字。 想想在天影中，黎璎的确是佼佼者，等级越高晋升越慢，不过黎璎可能再有两年就能成为耀星。 但酥绵目的就是见萧衍，和谁一起执行任务她都无所谓。 “你们将在半个月后出谷，你还有时间好好调养一下，这次任务恐怕比护送谭兴还要危险，你要做充足的准备。”曹元洲语重心长地对酥绵说。 “我知道了，师父。”酥绵回答。 “对了。” 酥绵刚要走，去看自己的新院子，曹元洲又叫住了她。 “虽然只有耀星以上的弟子才能收徒，但你是我徒弟，且已经达到天影，为师特许你可以在今年的新人当中选一名作为你的弟子怎么样？” 酥绵想也没想，就说：“用不着。” 然后她转身就走。 “诶，小绵绵！”曹元洲几步拦住酥绵的去路。 “选一个，选一个年纪差不多的陪你玩也行，你看你都不像个孩子。” 酥绵诧异地看向曹元洲：“师父还什么都没教我呢，我收什么弟子？” “这……” 曹元洲突然脸红：“什么叫我什么都没教，我是不是让你随心而为。” 酥绵小脸一皱，没有说话。 曹元洲又尴尬地大声说：“我是不是还给你金子花了！你这剑是不是我给你的！” 酥绵想了想，点点头，然后她说：“那我更不要收徒弟了，我不想给别人金子花，也不想给别人宝剑。” “诶不对……不是这么个道理……”曹元洲都被酥绵的理论说懵了，但他还是挡着酥绵，然后突然软下语气。 面容英俊的八尺男儿，像撒娇一样拉着酥绵的手，一边晃一边说：“选一个，选一个，就选一个。” 酥绵懂了。 “师父想让我选谁？” 曹元洲立刻回答：“谭兴。” 第133章 温绵苑 酥绵扶额，她早就猜到谭兴闯入蛇院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 曹元洲这样求她收谭兴做弟子，估计是迫于什么威胁要保护谭兴。 而他自己不能再收徒，而且谭兴也八成不会成为魁首。 与其指望别人，不如让酥绵成为谭兴的靠山，毕竟酥绵的背后还是谷主。 “可是……我杀了他哥。”酥绵说。 谭兴如果不是误闯，那就是他自己想成为幽谷的杀手，那他为什么非要往火坑里跳？ 酥绵不用想都知道谭兴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事，师父相信他杀不死你。”曹元洲拍着酥绵的肩膀说。 酥绵：(°△°|||)︴ 曹元洲无奈的说：“事情是这样的，虽然是雇主那边的疏忽，才没看住谭兴，让他进入蛇院。” “但雇主却说，幽谷的杀手都是用银子买的，我们没给他银子，就收了谭兴，我们也有责任。” “但事已至此，谭兴已经是地影，除非他死，否则没有取消他名额的道理。” “所以我和雇主达成协商，会给谭兴一个庇护，但是生是死全靠谭兴的造化，你就将他收做弟子，照拂一二便好。” 酥绵逐渐露出嫌弃的表情：“我可以去和谭兴说，但他若是不愿意，我就没有办法了。” “好好好，小绵绵你真是我的好徒弟。”曹元洲开心地说。 酥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出无影阁，她看着天边温暖的太阳。 虽然自己刚入幽谷才一年多，但酥绵怎么感觉，幽谷没有她，得散。 酥绵的新院子就在无影阁后面，旁边是神秘人所居住的那片竹林。 院门牌匾上赫然写着三个张牙舞爪的大字。 “温绵苑。” 名字很清新，但字体很张狂。 “这不会是我师父亲题的。”酥绵嫌弃地说。 十三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还真是他的字。” 酥绵捂住自己眼睛，自己的师父好热情。 院子内还是双层阁楼，但比之前的更大，更精致华美，东西有厢房，前院是花园，后院有一个小池塘，还养了两只公孔雀。 伺候酥绵的灰衣仆人现在有六个，感觉热闹了一些。 在酥绵和曹元洲对话时，十三已经带人将她的东西都搬好了。 十三帮酥绵选择阳光最好的房间作为主卧，酥绵非常满意。 酥绵看了一圈，前院还算正常。 穿过阁楼，到达后院，就有些不对劲了。 后院四周种满了不同颜色的玫瑰，勾勒出的路绕过池塘，通向小院后门。 两只翠绿色的孔雀看见酥绵，就对着她开屏，追着她走。 其他天影的院子里没有孔雀，这应该是曹元洲特意送给酥绵的。 不能当坐骑也没有攻击力，酥绵想，难道是给她烤着吃的？ 可是这玩意好吃吗？ 院中间池塘里有一个假山石，更离谱的是，它竟然是心形的，虽然整体看着还算和谐，设计者应该是用了心思，可这也太不符合她冷酷杀手的形象了。 曹元洲这是给她挑的什么院子，真是平静中透着一丝离谱。 酥绵踩着白色石子路，穿过玫瑰花海，推开后院房门，发现门外是一片静谧的竹林，再往外走，就会进入神秘人单独布置的毒障范围。 酥绵关上院门，走到水石旁的时候，她一剑将池塘中的心形水石劈成两半。 随后她对十三说：“把石头扔出去，太丑了，这些花全都换成能吃的菜或者果树，还有那两只禽类……烤了尝尝。” 两只孔雀听见之后立刻收起尾巴，跑了好远。 酥绵看完自己的院子，才去看谭兴。 谭兴通过考核后，和十队所有地影一起住在十号院。 “哎，你快说你昨天藏哪儿了？” 几个比谭兴高壮许多的男孩儿把他堵在墙角，推搡着他。 谭兴一声不吭地瑟缩着，不回他们的话。 领头的男孩儿受到挑衅，一拳打在谭兴的脸上。 谭兴瞬间感觉头晕目眩，险些跌倒。 口腔里一股血腥味，谭兴摸了摸嘴唇，手指上被沾染上一抹鲜艳的血迹。 泪水瞬间充满眼眶，可他现在家破人亡，哪怕再哭也不会有人来哄他。 是酥绵杀死了大哥，他想报仇就只能留在幽谷。 如今谭氏只剩他一人，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放手一搏。 “你是哑巴吗？会不会说话！” 随后，围堵谭兴的人都对他拳打脚踢起来。 谭兴在地上蜷缩着，紧紧抱住自己的头，眼泪不停流下，与脸上的鲜血混合。 “住手！” 突如其来的大喝声让所有人都停下手，转身向后看。 只见一位身穿蓝衣，面容冷峻的男子站在院门口，院外还停着一辆雕刻精美的马车。 今天早上所有人都选择了一位蓝衣做自己私仆，无论是年龄还是服饰、仪态，都和他们的私仆很像。 欺负谭兴的人根本没有在意十三说什么，更不在意马车里的人是谁，他们都是坐马车来这个院子的，理所应当地认为也是新来的地影。 “你主子谁啊，敢这么和我们说话。”领头棕色眼睛的男孩儿说。 旁边站着的其他蓝衣看见十三，眼睛都不由得瞪大了，再看看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主子，他们暗自摇头，感觉自己刚出来就又要回到暗牢里去了。 十三冷面轻睨他们一眼，转身掀开帘子。 随后他们便看见一位白衣姑娘被扶了出来。 “呦，怎么还是位漂亮的姑娘？” 棕色瞳孔男子看见酥绵清秀的容貌瞬间笑起来。 他带着几个跟随他的地影走上前去，丝毫没有感觉到漂亮姑娘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你的蓝衣没有给你地影服饰嘛？”棕瞳男子毫不客气地上手捏了捏酥绵袖子上的布料。 “料子还挺好，但我们现在都是幽谷杀手了，你得穿和我们一样的衣服。” 酥绵皱着眉，盯着棕瞳男子的手逐渐移上她的肩膀。 酥绵直接掰过他的手向反方向一扭，他的手瞬间脱臼。 “啊！” 棕瞳男子大叫一声，握着手倒在地上。 酥绵看见还在墙角吐血的谭兴，她不顾其他，走了过去。 “不知好歹给我打她！”棕瞳男子大喊。 十三一脚踹飞跑在最前面的人，冷声喝道：“天影酥绵，谁敢放肆！” 第134章 曹元洲裂开了 “天……天影？” 其他人瞬间不敢动了，他们才刚来幽谷，对里面很多情况都不了解，自然是谁厉害就听谁的。 但幽谷册他们都看过，天影是什么等级，他们还是有概念的。 来幽谷两天，他们连暗影都没见过，天影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怎么可能在今天就遇上？ 酥绵转身瞪着地上嚎叫的人：“今年的人怎么这么嚣张？眼高于顶，看不见我的腰牌嘛？” 酥绵还特意拽拽自己腰间的天影腰牌。 棕瞳男子看见腰牌上赫然写着“天影”两个字，头皮瞬间发麻。 他今年十八岁，而这个白衣姑娘看着好像比他还小两岁，他怎么想也不敢相信这个面容稚嫩的姑娘竟然是天影！ 院子里的地影纷纷跪下，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拜见师姐。” “师…师姐……”棕瞳男子求饶道：“我有眼不识泰山，师姐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 酥绵没搭理他，走到谭兴身前，扔给谭兴一瓶金疮药。 “你小子还真会找死。” 谭兴反手将金疮药扔了回来，气哄哄地说。 “小爷不用你的施舍！”然后他胆怯地往墙角瑟缩，把自己的腿护住。 酥绵不悦的皱眉，忍住想揍他的心思，继续说：“只要你通过考核，无论名次我都会收你为徒，你愿意吗？” “我愿意个屁！”谭兴愤愤地瞪着酥绵：“我不愿意，我要给我哥报仇，我迟早会杀了你！” “好。” 酥绵点头，捡起地上的金疮药，回身走到棕瞳男子身前扔给他。 “欺负得好。”酥绵低声说，然后走出院子，上马车离开。 马车还没行驶，十号院里便传来谭兴惊天动地的哭嚎声。 听上去比刚刚还惨。 院子里那些人，抓紧时机在酥绵面前表现，就为了让她听动静，打得都比刚才卖力。 …… “我让你照拂他，你去地影院找人把他打了一顿！” 曹元洲赶到温绵苑，在酥绵身侧跳着脚说。 酥绵坐在前院十三刚刚扎的秋千上高高荡漾着。 “是他不同意的。”酥绵回答。 “那你也不能让人揍他啊。”曹元洲的脸一会转向左边，一会儿转向右边，看着酥绵来回荡秋千。 “这可和我没有关系，我来之前他们就在揍他，我只是让他们继续而已。”酥绵说。 曹元洲刚要说什么就看见一个胖胖的灰衣厨子，一手掐着一只孔雀的脖子，拉到酥绵面前。 “酥绵主子，这两只孔雀都要烤着吃嘛？” 酥绵踩地终于停了下来，她看着孔雀说：“要不……有一个红烧？” “可以！”灰衣胖胖点点肉乎乎的脑袋：“红烧好吃。” 曹元洲看着那两只掉毛孔雀，脸色逐渐灰白。 “等等！”曹元洲抢过孔雀，心疼地抚摸它们的羽毛。 “你要吃了它们？” 酥绵认真的眼睛看向曹元洲：“师父把它们放到我的院子里，不是让我吃的吗？” “这可是从西钤运来的珍稀品种，好贵的！” 曹元洲看着孔雀快秃了的尾巴，差点儿哭出来。 他快步走向后院，然后瞬间石化。 后院那些珍贵的玫瑰全都被连根拔起落在墙角，几名灰衣已经在空出来的地开始翻土，不知道要种什么菜了。 还有自己精心挑选的心形巨石，竟然被劈成两半，分别放在池塘两边，当石凳！ 曹元洲嘴角抽搐两下，露出一抹难看的苦笑。 “怎么了师父？”酥绵在他身后问。 曹元洲欲言又止，只叹了一口气，命人将花和孔雀全都带走，一个也不给酥绵留。 “谭兴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那孩子能躲过千丝堂，无声无息地通过蛇院考验，一定有过人之处。”曹元洲留下一句话，赶紧回去看孔雀。 曹元洲所说酥绵自然也知道，而且他家背后似乎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没有谭兴，她都快忘了那位第一次见面就想她欢喜的温柔男子。 你到底得罪了谁呢？ 可就算她有心想保谭兴一命，也架不住谭兴一心找死啊。 反正幽谷不会让地影随意杀人，打他两顿也打不死。 一连几天，谭兴天天往百药堂跑，看见谭兴身上的伤一层又一层，乐桃都要生气，去教训十号院那些人了。 但是听见是酥绵的意思以后，她又消气了，姐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这天谭兴又哭唧唧的被蓝衣送到百药堂，他的蓝衣都不知道谭兴能不能撑到考核，也不知道他在犟什么，成为酥绵弟子，这样好的机会都不要。 那可是谷主的徒孙。 谭兴走入百药堂，就看见酥绵和乐桃在房间角落的桌子上研究什么草药，他转身就要离开。 酥绵不在意他想不想见自己，这次来，也是为了给乐桃自己新鲜血液。 不过谭兴迈出一步他又收了回来，他看看酥绵，低头走过来。 “你能不能让他们别欺负我了？” 酥绵转头看向鼻青脸肿的谭兴，带着笑意说：“他们欺负你可与我无关，不管我存不存在，他们都会欺负你的。” “可明明就是你……” “如果我没去十号院，他们就不打你了吗？”酥绵突然打断他的话。 谭兴语塞，好像也会打他。 “说实话，你做我弟子实在不够格。” 酥绵轻蔑地撇撇嘴：“你还不如乐桃。” 乐桃一听酥绵姐姐夸她，随即灿烂地咧开笑脸。 她转头对谭兴说：“他们欺负你，姐姐不是根本原因。在幽谷，只有强者欺凌弱小，而你不仅弱小，还不懂审时度势，把握时机。” 被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姑娘教育一通，谭兴脸上挂不住，羞愧地低下头。 谭兴沉眸想了许多，最后坚定地转身离开。 乐桃看着他离去，等不见踪影以后才回头对酥绵说：“他把我的那瓶断肠散顺走了。” 酥绵忽然笑起来：“那你刚刚怎么不拦下他？” 乐桃托着下巴，撑在桌子上说：“姐姐都没拦他，我干嘛拦他。” “你啊。”酥绵伸手轻轻掐着乐桃粉嫩的脸蛋。 “幽谷这些人，只有你，我看走眼了。” 乐桃被掐着脸蛋也不躲，还嘻嘻地笑着。 她又想起什么，突然问：“对了姐姐，你有看见我的甜甜嘛？” 第135章 甜甜蜜蜜和乐桃小八 “甜甜？什么甜甜？”酥绵问。 乐桃拿来一个小竹筒，打开盖子闭上一只眼睛往里面看。 “蜜蜜也不见了。”乐桃说。 酥绵看见小竹筒，干咳了两声，眼睛偷摸地瞥向站在不远处的十三。 乐桃委屈巴巴地看着酥绵，然后说：“上次给姐姐看完以后，我们就出任务了，回来时甜甜蜜蜜就都不见了，甜甜的家都没了。” 酥绵这才知道那两只蛊虫叫甜甜和蜜蜜，“家”指着是那个装蛊虫的小竹筒。 “呃……那个……”酥绵盯着乐桃炙热的眼睛，满脸严肃地说：“是不是……它们觉得家太小，自己逃跑了？” “怎么可能！离开竹筒它们会死的，除非寄生在宿主体内。” 酥绵面露尴尬，她左右看看，然后说：“天不早了，十三叫我回去吃饭，先走了啊。” “嗯？”乐桃撇嘴难过地说：“姐姐不帮我找找吗？” “找你幻云姐姐帮你查查，我改天再说。” 然后酥绵拉着十三，像逃跑一样就离开了。 小八看着酥绵和十三离开的背影，他走到乐桃身后说：“我看主子是不用找甜甜蜜蜜了。” “为什么？”乐桃回头问。 小八耸耸肩：“还不明显吗？甜甜蜜蜜就是你姐姐偷的，估计已经种了。” 乐桃瞳孔晃了晃，很快充满泪水，然后“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主子！”小八立刻慌乱起来，从怀里掏出手绢给乐桃擦泪。 “呜哇！！” 乐桃哭的露出后槽牙：“我养了那么久哇……就成活那么一对儿哇！！还没来得及记录哇呜呜呜……” “主子……”小八又在怀里掏出两块糖果，递给乐桃：“吃块糖，这是你最喜欢的口味。” “呜呜……”乐桃抽噎着把糖块吃下，然后看见原先属于蜜蜜的“家”她又忍不住大哭起来。 “哇！！！都白费了！！！呜哇！！！” “主子别哭了。”小八心疼地给乐桃擦着眼泪，她的哭声引来许多百药堂的师兄师姐。 “桃桃怎么了？”一位师姐说。 一个师兄拿来新买的布娃娃给乐桃：“这是我执行任务特意给乐桃师妹带来的。” “别哭，师姐这儿有好吃的。”另一个师姐走过来说。 没一会儿乐桃身边就围满了人，木冉长老也闻声而来。 “小徒弟怎么了？”木冉问。 小八为难地说：“主子养的蛊虫被偷了，还没来得及做记录，恐怕要重头来了。” “嗐！”众人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 “不就是蛊虫嘛，师兄我那么多蛊虫，你随便选。” “养蛊有什么意思，我那儿有蝎子、蜈蚣、蟾蜍、蜘蛛、毒蛇，等查出谁偷的，我全扔他床上！” “师姐这儿有最毒的“粉身碎蛊”，谁敢偷师妹的蛊虫，我就把它种谁身上，保管让他死无全尸。” 乐桃不哭了，肿着两个核桃大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人说：“不行。” 众人：“？” “我……再重新养，你们……不要去毒偷蛊虫的人。”乐桃抽噎着说。 木冉挑眉，笑着将摸摸乐桃的头顶，然后说：“好了，你们都散了，我哄乐桃。” 木冉牵起乐桃的小手走到后院。 乐桃拿着蜜蜜的“家”，把小竹筒埋在自己养死的所有“小可爱”们的安息之地。 “是酥绵偷了你的血红豆？”木冉问。 乐桃蹲在地上刚埋完竹筒，抬起头对木冉说：“它们叫甜甜蜜蜜。” “好，是酥绵偷的吗？” 乐桃抽着气，然后略带哽咽地说：“姐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看地上鼓起的小土包，乐桃控制不住泪如雨下：“呜呜呜……为什么不能等我一阵啊，这些本来也都是给姐姐的，可是我还没有弄明白甜甜蜜蜜为什么会存活……” 乐桃哭的伤心，小八心疼的给她擦泪。 血红豆是一种极难培养的蛊虫，分为子蛊和母蛊。 体内种下母蛊者，会在母蛊寄生处形成红色圆点，类似红豆。 子蛊虚弱，必须直接种入心脏，在心口处形成类似红豆的圆点。 子蛊感应母蛊，在母蛊受到危险时，子蛊会快速释放毒素，令宿主受到万虫噬心的痛，直到母蛊的危险解除。 或许这就是酥绵明知道十三回到幽谷会随时对她造成致命威胁，却依然敢带十三回来的原因。 小八蹲在乐桃前面，温柔地说：“可能你的酥绵姐姐很着急需要它们呢？” 乐桃疑惑地看向小八问：“为什么很着急？有人要伤害姐姐吗？” “这……”小八语塞，目光闪躲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 “那……”乐桃抽噎着：“我是一定要帮姐姐的。” 乐桃始终坚信，姐姐不动声色地拿走甜甜蜜蜜，一定有她的道理。 哭了一会儿，乐桃重新振作，决定从头再养一遍，反正她已经成功一次，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 她擦干眼泪，准备大干一场，小八突然问她：“主子觉得酥绵和十三关系怎么样？” 乐桃转头红肿着眼泡看小八，她想了想：“十三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挨揍，但他对姐姐还算可以。” “那我对你呢？”小八说。 乐桃歪着脑袋向着小八走了两步：“你对我当然好啊。” 小八抿嘴笑了：“那以后，如果你知道什么事情，我对你会有威胁，你会杀了我吗？” 乐桃懵了，两只通红的大眼睛都写满茫然：“你胡说什么，你对我不会有威胁的，我也不会杀你。” “多谢主子……能这样信任我。” 乐桃嘟起嘴：“你好奇怪，你们都好奇怪。” 乐桃挠挠头，准备去养蛊。 小八走到她身后说：“这次如果养成了，我们能种一对儿吗？” “为什么我们要种？”乐桃非常不明白。 “因为我想和主子也有联系，这样你要是有危险就驱动母蛊，我还能感受到。” “不行，那样你会很疼。”乐桃气哄哄地往前走。 “我不怕疼，万一哪天我让你生气了，主子还可以用它惩罚我。”小八一直在身后跟着。 “我不生你气！”乐桃突然停住，转身对着小八跳脚。 “你要干什么！你们好奇怪！” “没事。”小八又剥了一块糖给乐桃：“我就是提个意见。” “哼！”乐桃拿着糖走了，小八又跟着赖上去。 还站在小土包前的木冉：…… “所以……有人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吗？” 第136章 道别 出发时，酥绵也没有得到护送萧衍任务的详细资料，看来这次任务的保密性很高，只有队长知道。 他们一行五人，只有酥绵一人有蓝衣跟随，其他师兄师姐全都是孤军奋战。 金迪看见酥绵以后，眼里露出些许不喜。 这里除了金迪是耀星，其他都是天影，但只有酥绵刚刚升为天影，还被谷主亲自写到名单上的。 对于其他人来说，酥绵像是拖后腿的人。 不过酥绵不介意，只要她能见到萧衍，其他的事情，对她来说全都无所谓。 乐桃和慕幻云还和往常一样在幽谷出口送酥绵，这里就形成了其他四个人全都看着酥绵和朋友送别的场景。 “我说，酥绵师妹还走不走了。”黎璎娇声娇气地说。 她走向酥绵，却在十三身侧停下来。 “这么多人等你一个，知道的是你要出任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嫁人呢。” 她转眼看向十三，妩媚地挑眉说：“你说是，十三。” 十三面无表情的，向一侧横迈一步，和黎璎拉开距离。 慕幻云瞪黎璎一眼，和酥绵说：“绵绵我们不搭理她，你这次执行的可是耀星的任务，你一定要小心。” 乐桃把自己新研制出的毒和各种伤药解药都给酥绵。 “姐姐，你要保护好自己，这次任务你可能要离开很久，你要是需要什么药，就和暗桩联系，我一定会帮姐姐研制出来。” “对！”慕幻云说：“有事联系暗桩，我们会用最快的时间解决。” 酥绵听她们一人一句地说，不断地点头。 然后她拿出两个荷包分别交给乐桃和慕幻云。 “这里面……” 酥绵有些迟疑，她暗下眸光，继续说：“你们先不要打开，如果我没回来，再打开看，希望我不在，你们也可以好好生存下去。” 乐桃和慕幻云心头猛然一跳，就连十三都震惊的转头看向酥绵。 “绵绵你别瞎说！快呸呸呸！”慕幻云大声说：“你怎么可能回不来，他们都回不来你也不可能回不来！” 一句话，让等酥绵的其他人一愣，这话听着怎么像诅咒？ 乐桃拉着酥绵的衣袖说：“姐姐你不能不回来，我还有很多正在研制的东西还没给你呢。” 酥绵沉默，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坚定地说出自己一定回来这样的话，只是对着她们笑笑，伸手抱了抱她们。 “谢谢你。”她在慕幻云耳边小声说。 “轮到我去完成公主的使命了。”她在乐桃的耳边小声说。 乐桃瞬间睁大眼睛，满目震惊地看着酥绵决然离开的背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自己没有猜错，她们真的是一样的…… 可不对。 酥绵姐姐怎么会是需要牺牲的人？ 等乐桃回过神来的时候，酥绵几人纵马离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 “怎么回事啊？”慕幻云不解地看向乐桃：“绵绵以前从不这样。” 乐桃低头看着手里酥绵给的荷包逐渐握紧：“没事，我们按照姐姐说的去做就好了。” 然后她握着荷包转身，迈步时又险些摔倒。 “乐桃！”慕幻云立刻扶住她。 “没事，我没事……” 乐桃喃喃着，向幽谷深处走去，只留慕幻云满头雾水地留在原地。 酥绵没有想到，金迪带他们来的第一个暗桩点竟然是在东凌。 他们住在驿站内，几天都没有事。 酥绵看着大街小巷的棕色眼睛，心里愈发堵闷。 “主子吃饭了。” 酥绵回头再看见那双甚至比任何一个东凌人的眼睛都剔透的棕色，不受控制地露出厌恶神色。 “你怎么了？”十三不知所措地问。 酥绵深深吸入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才沉声说：“没事，这次任务，你不要打任何主意，我们之间的事，等任务结束后再议。” “我知道了。”十三沉声说，然后退出房门。 酥绵和慕幻云乐桃分别的时候，说的话太反常了，就像是在说什么遗言。 酥绵那么想见到萧衍，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难道是想舍命刺杀萧衍？ 所以她断定自己九死一生，才说那样的话？ 在东凌这几天，酥绵才隐约探知消息，北黎皇帝病重，急招太子回朝主持大局，更是以防不备，随时准备登基。 但这个消息是被北黎压着的，只有幽谷才探出一点儿不清不楚的消息。 “我已经找到目标，并且和目标暗中取得联系。” 一日晚上，金迪将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发布任务。 “目标没有隐藏身份，以北黎太子的身份回国，身边有二百银甲军护送，我们的任务类似于暗卫，隐藏在目标身侧，作为最后一道护盾，防止有人暗中刺杀、下毒等手段。” 金迪看向酥绵和黎璎：“你们两个是女子，我已经和目标协商好，计划让你们两个以瘦马的身份潜伏在目标身侧贴身保护。” 金迪说完以后，还特意问酥绵：“你有问题吗？” 酥绵一愣，摇摇头。 “没问题最好，还有你的蓝衣，这次不能跟着你，要和我一起行动。” 金迪冷着脸说：“我知道你处事嚣张惯了，但现在是执行任务，你最好把脾气收一收。” “这里只有你是新晋天影，和我们分开后，你听从黎璎的安排行事，不要给我们惹麻烦。” 金迪说完就带着其他人离开，十三看向酥绵，酥绵对他点点头，十三才跟着金迪离开。 “酥绵师妹，别生气哦，金迪师兄就是这样冷面无私的人，他带走十三，是怕你们两个在任务中争斗影响大局，也是关心你。” 酥绵转头看向黎璎：“那黎璎师姐现在也是关心我吗？” “我？”黎璎捂着嘴笑了笑：“当然，我们还要合作呢，师妹不妨想一想自己会什么歌舞，听金迪师兄的意思，恐怕还需要我们假装勾引一下萧太子呢。” 随后黎璎带着笑意离开了。 酥绵面色凝重，她一个杀手来保护人就算了，还得上才艺吗？ 她看向自己的凤凌剑，抽了出来。 杀人算才艺吗？ 第137章 飞蛾扑火，雪中落血 一日后，萧太子的车驾就会经过酥绵所在的街道，在这之前，金迪让黎璎教酥绵一支舞，以便她们二人可以合理地跟随在萧衍身侧。 萧衍明身份回北黎，虽然有些张扬，但也让一些想暗中下手的人不敢轻易出手。 而酥绵和黎璎这一出，是演给萧太子身边人看的。 但对于酥绵来说，跳舞这件事实在太难了。 黎璎确实没有故意为难酥绵，但做舞的确有些难为酥绵了。 最后两人没有办法，就商量出酥绵弹琴，黎璎做舞的办法。 弹也不是酥绵真弹，而是由一位幽谷暗桩在屏风后弹奏，酥绵只需要记住大概的手型和位置，上去装样子。 这对酥绵来说，这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反正是一出戏，无论怎么样，萧衍都会装作迷上她们二人的美色，贴身带回北黎。 那晚，繁华的街道上灯火通明，烟火不断绽放在夜空绽放。 萧衍车驾正好赶上当地的花魁游街，他吩咐人不要打扰，而是让自己的车队停靠在路边。 萧衍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看见远方正有一个巨大的木制船型花车缓缓向这边行来。 “船头”上无数身材曼妙的女子穿着轻薄的纱衣，像仙女一样在空中荡漾。 数根白色柔纱，一头系在高高的“船帷”上，一头系在这些女子腰间，她们就依靠这些白纱飞舞在空中，宛若仙境。 仙女们向街道两边飘荡时，她们的衣带如轻烟般拂过路人的面庞，待路人想伸手抓住时，她们又会迅速快速抽离，飘向另一边，仅留下一缕淡雅的香气。 萧衍似乎是被这一幕迷住，驱马缓缓前行，挡在了整个花车前。 此时，花瓣如鹅毛大雪一般飘飘落下，一位红衣女子从天而降，落在“船头”的最前端。 她面戴红纱，上面还坠着由红色宝石穿成的珠帘。 女子眉眼妩媚，对四周扔下手中的花瓣，然后扯着白纱布，飞向空中。 在众人的“哇”声与喝彩中，一串美妙的琴声响起，众人又把视线移回船头上。 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一位白衣女子，戴着白色面纱，上面缀满水晶似的珠帘，将女子皮肤衬得如雪一样。 她手指轻盈地在琴弦上拨动，更是拨动了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心。 空中舞动的女子红衣热辣如火，船上奏琴的女子白衣沉静如雪。 红与白的交织，似火中飞蛾，似雪中鲜血，勾勒出一幅难以名状的画卷。 “公子，还请您让让。” 控制花车行驶的人走到萧衍身侧，俯身恭敬地说。 萧衍穿着一袭黑色金纹圆领长袍，头发一半在脑后束起，一半垂散在腰间，他仰头看着船头上的白衣女子，张嘴时声音已然沙哑。 “她是谁？” 因为萧衍的拦截，让花车不能前行，引来许多路人的不满，众人议论起来。 酥绵还认真的对手势，感受到周遭的骚乱，她猜想是萧衍的戏开始了。 黎璎在空中不断地变化着绝美的姿势，最后飘然落下。 “公子可是找我？”她语气娇软，魅惑十足。 本以为萧衍会根据计划，假意被黎璎迷住，而此时萧衍却说：“不，是她。” 萧衍伸出手，指向弹琴的酥绵。 酥绵以为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她微微转头瞥向萧衍，在真正看见萧衍的那一瞬间，她的手下“砰”的一声，琴弦断开，一滴鲜血悄然落在琴弦上。 随后，屏风后的人也猜到前面出了意外，停下演奏。 酥绵转手看向自己的指腹，鲜血逐渐渗出形成一颗血珠，就像一颗血泪。 萧衍看见白衣女子手下绷断的琴弦，他眼神慌乱，立刻踏马飞起，越过数人，落在酥绵身前。 他张张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抢过酥绵的手，用自己怀里的手帕轻轻握住。 酥绵眸光晃动，仰头望着萧衍，她的喉咙也似乎被什么堵住，上不来下不去。 脑海中浮现出无数萧衍还在南燕做质子的时候，他们一起饮酒作乐，风花雪月的画面。 这些画面原本就像被蒙上厚厚的灰尘，让酥绵都忘却了，但现在重新看见萧衍，灰尘被吹开，这些记忆又变得异常清晰。 酥绵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是萧衍握着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酥绵的心跳突然加快，伴随着令她难以忍受的痛。 她猛烈地呼吸着，随即抽出手，捂着自己心口起身。 她回身的那一瞬间，又看见萧衍所在车队中一辆马车上走下一位女子，正不知道发生何事，向这边张望过来。 她的容貌…… 酥绵瞳孔猛烈晃动，她的心跳强烈到似乎要击破什么屏障，有什么东西，像是海浪一样要击穿她的脑海，涌入她的记忆。 “你怎么了？”萧衍喑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酥绵捂住自己的脑袋，身体摇摇欲坠即将昏厥。 她的身体一轻，自己便被一个宽大结实的臂弯抱起。 白纱飘飘，萧衍抱着酥绵走下花车，穿越人群，越过那些震惊诧异的目光，一同进入他的马车。 酥绵看见了隐藏在人群中的其他队友，看见了金迪，也看见了十三那双琥珀色眸子。 萧衍将酥绵放在座位上，他蹲下身，伸出略带颤抖的手，将白色面纱缓缓取下。 而后，他目光里的情绪更加强烈，甚至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声，就抱着酥绵的腰哭了起来。 酥绵觉得自己的心疼得更加厉害了，她可能真的忘了什么事，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听着萧衍的呜咽声，她的手不受控的抬起，一股强烈的欲望想让自己抱住他。 可心里的痛让她无法忍受，那股难以言说的心酸，在阻止她，在撕裂她。 “我终于找到你了。” 萧衍越抱越紧，要勒得酥绵喘不过气。 她的世界突然又安静了，连酥绵自己也好像陷入静止。 “萧殿下……”酥绵目光没有焦点，带着气音小声说：“我也在找你。” 萧衍一愣，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酥绵。 酥绵垂头，见到萧衍微微泛红的眼尾上还挂着泪珠，她眼中平淡无波。 “我有东西要给你……” 她心口一痛，几滴血顿时从她嘴角接连落下，随后昏厥过去。 第138章 凤凰花树 酥绵又回到了那个白色空间，这一次她看见那棵树苗，长成了一棵比她高许多的大树。 她见到树枝上，除了茂密的绿色枝叶，还生出了许多红色花苞。 从那些枝叶的形状上看，她认出这是凤凰花树。 在华阳公主的雀羽殿外，就种着这样一棵凤凰花树，和空间里的这一棵很像，连枝丫伸展的方向都是那样相似。 每年凤凰花盛开的季节，整棵树都是鲜红一片，像火焰一样热烈。 她和萧衍曾在树下许愿。 “愿年年似今朝，今朝映流年。” 酥绵仰头望着凤凰花树，嘴中呢喃着自己曾对凤凰花树许下的愿望。 雀羽殿门前的那棵树终究是在东凌打入南燕时，被公主亲手砍了。 公主砍去那棵树的原因，她不记得了，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她也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那些坠落的花瓣，铺满雀羽殿，宫女清扫几日也未能扫干净那遍地的红。 “公主殿下……” 酥绵对着凤凰花树问：“我忘了什么？” 凤凰花树微微晃动，酥绵疑惑地转身看向四周。 这个地方别说有风，可能连空气都不曾有，她说的所有话都没有声音。 这是她的梦境，一直持续的梦境。 “公主殿下……是你吗？” 凤凰花树又动了动，然后酥绵感觉自己心里的酸涩渐渐消失，让她终于能归于平静。 “这是怎么回事？殿下，你到底在计划什么！” 酥绵上前几步，扶住凤凰花树的树干，似乎有什么力量忽然进入她的身体，流转于她的心口。 酥绵觉得心中一阵暖意，随后她再次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永远不要相信永不背叛。” “公主殿下！” 酥绵猛然睁开双眼，萧衍略显憔悴的面孔映入她的眼帘，此时正慌乱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萧衍问。 酥绵缓缓平静下来，转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客栈上房的床上，房中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人。 其中一位中年男人走过来，左右观察着她的脸，然后还掰开她的眼睛，看了看。 酥绵不适应地撇开头，萧衍随即和那人说：“她怎么样？” 中年男人又要为酥绵把脉。 酥绵知道自己因为至宝的原因，脉象和正常人不一样，就收回手不让他碰。 中年男人为难地看向萧衍，萧衍沉眸低声说：“她可能不喜欢别人触碰，先别把脉了。” 中年男人点点头，然后说：“姑娘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身体承受不住那样强烈的情绪波动，才导致昏厥。” “刺激？”萧衍疑惑地看向酥绵，她是看见自己以后才昏倒的，莫不是那个强大的刺激是自己？ “那孤该怎么做？” 中年男人回答：“殿下万不可继续刺激姑娘，最好顺其心意，安抚为上。” 萧衍沉眸思索片刻后，点点头，然后他看向酥绵说：“孤自然会顺她心意。” 房间里众人退去，只留下酥绵和萧衍两人。 萧衍起身给酥绵倒了一杯温水：“喝一口。” 酥绵抬手接过来，一口饮下，然后看向房间四周。 萧衍笑着柔声说：“你的队友在另一个房间，我已经按照计划，将你们两个人都买来，带在身边。” 酥绵看向他，知道他说的是黎璎。 “你是酥绵？” 酥绵歪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萧衍：“当然，殿下不认识我了吗？” 萧衍眸光凝滞，很心疼的看着她。 “你怎么去了幽谷” “作为俘虏，被卖去的。”酥绵随口说。 萧衍的目光似乎更心疼了，他上前拉着酥绵的手，柔声说：“我找了你很久。” “我也是。” 随后，酥绵缓慢地走下床，看见放在床边属于她的兵器。 那把匕首。 酥绵手尖微颤，拿了起来。 萧衍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害怕她又突然晕倒，双手一直微抬着。 “黎璎说你常用兵器是一把剑，但是拿剑在我身边太惹人眼，就只能用这把匕首了。” “匕首更好。” 酥绵慢慢拔出匕首，垂眸观察它的锋利度。 可以快速刺入她的心脏，并且带出珠子，应该不会太疼。 “你也在找我吗？”萧衍有些欣喜地说。 酥绵点点头：“找了很久，我有东西给你。” “是什么？” 酥绵转头看向萧衍：“公主没和你说，要给你什么吗？” “公主？” 萧衍目露疑惑地问：“华阳公主？” 酥绵皱眉，有些不悦。 “对，公主殿下当初违背陛下旨意，拼死将你护送出南燕，你竟然忘了她？” “不是。”萧衍立刻回答：“我当然不会忘了华阳，我只是……不知道她……会给我什么。” 又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酥绵低眉沉思，萧衍真的是公主选出的那个领导一切的人吗？ 如果不是他，那公主殿下为什么又要让自己把至宝给萧衍呢。 “你应该知道，东凌攻打南燕的原因。”酥绵低声说。 萧衍面色有些发白，他摇摇头。 “因为南燕的至宝啊。”酥绵说。 萧衍面露诧异：“至宝之事都是无稽之谈啊！” 酥绵摇摇头，坚定地说：“不，至宝存在，是可以快速提升内力的珠子，公主让我来找你，就是为了把至宝交给你。” 萧衍越听越糊涂，华阳公主怎么可能让酥绵把南燕至宝给自己，还有南燕哪里有什么至宝，那不都是传言吗？ 但是他没有说话，太医告诉她不要再刺激酥绵，他更不想让酥绵再次吐血晕倒。 找她的这些时日有多难熬，没有人知道。 这一年里，他时刻都在担心酥绵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已经死了，会不会他们再也不能相见。 失而复得的喜悦无人共享，但他宁愿独自品尝，也不愿酥绵再受到一点伤害了。 “那……如果南燕真的有至宝，那你想怎么做，我就帮你怎么做。” 酥绵面容严肃：“我只负责把至宝交给你，至于后面的事情，就都与我无关了。” 然后她低头轻轻在匕首上吹了一口气，虽然还有很多事她没有想明白，但真的要与她无关了。 四年前，战乱起，民生凋零。 一年前，南燕彻底覆灭，皇宫所有人都死在她面前。 她在幽谷如履薄冰地挣扎那么久，现在，她终于可以完成公主殿下的任务。 解脱了。 酥绵缓缓勾起唇角，她想：十三啊，终于能如他所愿了，他会很开心。 随后酥绵高高扬起手臂，对准自己心口迅速刺下。 第139章 皇后 “流鸢！” 刀刃即将没入心脏的那一瞬间，酥绵却浑身一震，许多她从未见过的场景突然一起涌来，在她想看清的时候又一起消失，抓也抓不住。 酥绵睁开双眼，看见萧衍此时正双手握在刀刃上，鲜血顺着凹槽流下，和自己刺破皮肤渗出的血迹混合一起在心口绽放出红色花朵。 酥绵耳边再次响起属于公主的声音。 ‘不要相信。’ 不要相信谁？ 不要相信萧衍吗？ 酥绵茫然地问萧衍：“你刚刚在喊什么？” “流鸢……”萧衍此时还紧紧握着刀刃，生怕酥绵再次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举动。 “流鸢她……一定不会让你来送死，她肯定还有别的意思。” “可是公主和我说的，就是找到你，把南燕至宝交给你。” “哪有什么南燕至宝！”萧衍急切的目光盯着酥绵：“或许你才是那个至宝，流鸢……就是要把你送到我身边来。” 酥绵看见他手上还不断地流下鲜血，犹豫着终于松开了手。 萧衍才松了一口气，后怕地将匕首丢远。 “酥……绵，绵绵？我求你，放弃什么至宝的想法好不好，你就是我最珍贵的宝物。” 萧衍心脏一抽一抽的痛，他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些年酥绵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忘了很多事情，变成一个眼里只有任务的提线木偶，哪怕是要她的命，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解决自己。 可自己当初在南燕皇宫遇到的人不是这样。 酥绵没有说话，她只是困惑地站在原地，垂头看着滴落在地上的血。 她觉得哪里不对，刚刚她一心想结束一切，好像忽略了什么。 “绵绵。”萧衍在酥绵身前用温柔的语气说：“绵绵，留在我身边，你失去的我都会为你夺回来，你的自由、人生，甚至是南燕。” “你什么意思？”酥绵问。 萧衍思索片刻，看着酥绵严肃地说：“嫁给我，你就是北黎的皇后。” “皇后！”这的确出乎酥绵预料，难道说北黎的皇帝已经…… “其实我这次回去不是代理朝政，我父皇两天前驾崩了，我是回去登基的。” 酥绵扶住自己已经刺破的心口，那颗心脏还在砰砰跳动。 如果萧衍成为北黎的皇帝，那他还真的很符合可以替公主复国需要的人。 “绵绵，只要你同意，成为我的皇后。” 萧衍不顾自己手上不断流出的鲜血，深情地说。 如果，公主的目的是复国。 如果，其他都是幌子，公主真的只是将自己送到萧衍身边，那答应萧衍的要求，是不是……公主所愿呢？ “可是，东凌一家独大，南燕也在东凌手里，北黎和西钤在东凌攻打南燕的时候都选择明哲保身，哪怕一粮一草都没有支援。” 酥绵看着萧衍说：“你又怎么夺回南燕？” 萧衍的眼神非常自信，他的嘴角甚至微微上扬。 “绵绵，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嫁给我，不止是南燕，不出十年整个天下就都是我们两个人的。” 萧衍眸子中泛着隐隐激动的光芒：“你还记得我们曾许下的愿望吗？海晏河清，万民安乐。年年似今朝，今朝映流年。我马上就要做到了！” 酥绵看着他手心上的血不停地滴落，而萧衍毫不在意，反而兴奋地看着自己。 那一瞬间她也恍惚了，眼前这个人，似乎她并不认识。 她眼神愣愣，回身呆滞地坐在床上。 怎么一切都和她想的不一样，她活着的目标就是在等这一天。 这一刻终于到来的时候，又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她要嫁给萧衍。 当什么北黎皇后。 酥绵想到自己曾深埋的回忆，和萧衍那些恍如隔世的时光。 听见萧衍说会娶她为妻的话应该开心。 可她心口痛痛的，不知是伤口的痛，还是那颗珠子又在作祟。 ‘公主，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酥绵在心里暗暗道。 萧衍已经唤来太医，要给酥绵处理伤口。 酥绵不愿意让人碰她，自己拿过伤药，低声说：“我的伤口不深，自己可以，你给萧殿下包扎。” “我帮你？”萧衍说。 “不用。”酥绵同样拒绝：“你们出去，我想歇歇。” 太医侧眼瞥向太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让太子出去的。 萧衍不敢轻易离开，他害怕酥绵又要做什么挖心的事情。 酥绵转头看向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萧衍回答。 酥绵轻轻抚着自己的心：“你不需要它？” “我什么也不需要，只要你。” 酥绵点点头，然后说：“那……我会考虑你说的事情。” 萧衍眼底忽然发出光芒，他激动的点点头。 “好！我等这一天，真的等太久了。”萧衍努力压制着哽咽，不让自己一向冷漠的形象在太医面前崩塌。 酥绵说愿意考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轻易寻死，说什么可笑的南燕至宝在她心里这种事情，但萧衍还很不放心，把她房间里所有可能刺破心脏的东西全都收走了。 酥绵皱着眉头看他和太医忙忙乱乱的拿东西，房间里的长颈花瓶都不放过。 一国太子在她面前没有任何架子，也不自称“孤”，最后还有些滑稽地抱着一堆东西离开。 等房间内只剩酥绵一人，酥绵才缓缓坐在铜镜前，她低头解开自己白色衣衫，露出一条浅短的伤痕。 她轻轻挪动铜镜的位置，直到铜镜准确地照在她心口，她才抬眼看向铜镜，处理伤口。 这对她来说只是小伤，撒上止血药膏，她又自己给自己简单包扎一下，就没事了。 铜镜中照映着她纤瘦的锁骨，带着一点下颚，修长的脖子完美的展现在铜镜中，她静静回想着从再次见到萧衍，直至现在他们说过的所有话，发生的所有事。 很明显，她的记忆是有偏差的。 在见到萧衍之前，她只记得自己是从小被抛弃，没有情绪，是令人厌恶的存在，只有公主……和那个小宫女愿意亲近她。 她也记得萧衍，记得他的所有。 记得萧衍与公主青梅竹马，却忘了自己。 见到萧衍之后，她又想起那时的心动，想到和萧衍一起饮酒的画面，那画面里她很喜悦。 她甚至现在都还能感受到那时喝入口的酒香，吹过脸颊的微风。 难道公主知道自己和萧衍的情义，才给她一个活着的理由，找到萧衍吗？ 可为什么，自己会忘了呢？ 第140章 元良娣 此时一人推开酥绵的房门，没有征得她的同意，就走了进来。 “就是你刺伤的殿下？” 酥绵一愣，眼睛向身后瞥了一眼。 “在我思考的时候打扰我，不是个聪明的选择。” 女子看见酥绵衣衫不整，更是气急。 “刚刚在殿下面前，你也是这样半敞衣衫吗！” 酥绵沉眸，缓缓起身，将衣袍的系带轻轻系上。 女子看见酥绵的脸以后，也微愣片刻，然后便用力推了酥绵一把。 “贱人！” 酥绵向后踉跄，靠坐在身后铜镜桌上。 看见那女子的容貌，酥绵的眼神逐渐阴沉。 “你这样看着我什么意思！”女子扬声说：“我是太子的元良娣！” “良娣？” 真是太久没听过这些后宫的嫔妃的称呼了，她都快忘了。 “怎么？”元良娣抱着肩膀高傲地说：“看见本宫还不下跪行礼！” 酥绵不为所动，元良娣眼里露出浓厚的厌恶：“你们这些下贱祸，不会连良娣是什么都不知道。” 元良娣伸手压着酥绵的肩膀：“你给我跪下！” 酥绵一脚踹在她的膝盖上，随后抬腿绊住元良娣腿窝，向后一压，元良娣一条腿就跪在地上。 “你敢动我，你知道殿下他有多宠我吗！” 元良娣大声叫嚷着：“殿下为了寻找我，不惜亲自寻遍四国，你就是长了一张和我很像的脸而已，别以为殿下是真的喜欢你这种下贱货！” 酥绵本就不喜她顶着这张脸，而元良娣竟然还自己主动提出。 “你放开我！快放开我！” 元良娣的叫喊声让住在不远的黎璎听见，那个红色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口。 黎璎还带着面纱，看见酥绵衣衫不整，竟然没有带面纱，让人看见了她的真实容貌。 他们这次行动非常重要，而且需要伴随萧衍身侧，从东凌一直到北黎。 虽然以往任务他们也常常带着面具，但总有特殊的情况露过脸，为防止被接触过的人认出，她们最好全程带着面纱。 “呦，这是怎么了？”黎璎挥着手帕走到酥绵身侧。 她俯身看向被酥绵死死按住的人问：“这姑娘是谁啊？怎么惹我们的雪儿生气了？” 这次任务酥绵给自己取了雪儿这个名字。 “你们两个贱人，快放开本宫！” “一个良娣，还敢自称本宫？”酥绵紧紧握着元良娣的手腕，向反方向掰着：“不知你是真不知理，还是殿下真把你宠到昏头了！” “啊！” 元良娣胳膊疼得直叫，但嘴上依旧不肯服软。 “等殿下看见，一定会杀了你！” 黎璎捂嘴笑笑，然后说：“这位良娣，你可不要吓唬雪儿，雪儿妹妹啊胆子最小，可不禁吓了。” “你放开！放开！” 黎璎看向酥绵，皱眉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酥绵又狠狠握紧元良娣的手，才将她松开。 元良娣起身又开始大叫：“不过就是花车上买来的瘦马，你竟然敢这样对待本宫！我一定会禀告太子殿下，划烂你这张脸！” 听见元良娣又提醒她，她们的脸相似，让酥绵心中努力想压下的火又燃烧起来。 元良娣正愤怒地离去，酥绵一脚踹在她后腰上。 元良娣直接飞扑出去，在她的脸即将着地的时候，那个坚实的臂膀拦住了她。 元良娣一抬头，就看见萧衍英俊的脸，她瞬间哭了起来。 “殿下你可算来了，不然元儿都要被她们欺负死了！” 酥绵厌恶的皱眉，转头看见元良娣依偎在萧衍的怀里，心里一阵恶心。 萧衍一把将元良娣推开，走到酥绵身前：“绵……雪儿……你听我解释，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我才……” 然后萧衍被酥绵一把推开。 酥绵压着极强的怒火走到元良娣身前，身高压制，她俯视着已经有些胆颤的元良娣。 “太子殿下在这里，你……你要做什么……” 酥绵伸出手，元良娣恐惧地向后退了两步，绕过酥绵直接跑到萧衍身前跪下。 “殿下，你看看她就像一个疯子！” 元良娣摇晃着萧衍的腿，哭求着说：“太子殿下，你不是说只要我嫁给你，什么都会给我吗？太子妃之位，皇后之位，你不说都是我的吗！你不是最喜欢我的吗！” 酥绵一只眉毛微微上挑，她讥讽地笑着，歪头看着萧衍说：“原来太子殿下，和谁都说这一套啊。” “不……不是……”萧衍着急解释，再次将元良娣的手掰开。 “我真的以为自己找不到你了，所以我看见她这张脸以后，我才对她那么好，对她说那些话，我真的都是想和你说的！” 说话时，酥绵已经走到萧衍的面前，那双黑眸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酥绵定了定，然后又低眸看向元良娣。 元良娣此时终于听明白了，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替身。 “不……不过是一张脸而已……” 元良娣爬到萧衍身侧，抱着他的腿哭求：“既然我们长得相像，那是谁又有什么不一样！” “我比她听话，出身比她高，殿下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她说不定还会对殿下有危险！她不如我，殿下！” 酥绵一把掐住元良娣的下巴，把她从地上抬了起来，眼神恶狠狠地看着她。 “你怎么配……”酥绵咬着牙低声说。 元良娣慌乱地看着她，手不停地向萧衍伸出，想拉住他的衣袍，可萧衍却始终不肯转身。 “我是……北黎苏逸之女……你……” 萧衍顿时仿若惊醒，他立刻回身拉住酥绵的手臂。 “苏家上下都为我效忠，这是苏家唯一的嫡孙女，我不能让她受委屈。” 酥绵手掌张开，元良娣就掉落下去，萧衍将元良娣挡在胳膊后，愧疚地看向酥绵。 “又是重臣孙女，又有这张脸，可真是巧啊。” 酥绵笑着转头，看见黎璎发间的银钗，据她了解，那应该是一把利器。 元良娣若不说自己是苏家人酥绵或许还能饶她一命。 可现在。 酥绵看元良娣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无法无天。 有家族撑腰，太子都要护着她。 可凭什么…… “她怎么配！” 酥绵抽出黎璎头上的发簪，回身直接插入元良娣的脖子，拔出瞬间鲜血喷涌而出。 第141章 十三是谁？ “酥绵！” “酥绵！” 萧衍和黎璎同时惊呼。 元良娣捂着脖子，睁大眼睛瞪着酥绵。 除了那一点痛和喷溅出的血液，她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自己难道是要死了吗？ 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喊不出声，愈发止不住的血液才让她真正慌乱起来。 这个女人怎么敢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就杀人呢？ 萧衍回身压紧元良娣不断喷血的脖子，可无论他怎么按，鲜血都会从他的指缝溢出。 黎璎惊恐地看着酥绵，她只以为酥绵在幽谷是仗着谷主撑腰才敢那么不计后果横行霸道。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酥绵不管有没有人撑腰，她都会如此，纯纯狠人啊。 酥绵眸子始终阴郁，见萧衍不死心的竟然还想叫太医，她冷笑几声。 “若还能让你救活她，我这天影级杀手也算不用做了。” “绵绵……” 萧衍终于放弃挣扎，亲手感受着元良娣在他手中慢慢失去呼吸。 元良娣直至死亡都没有松开拉着他衣袍的手。 萧衍站起身，很是不解的对酥绵说：“她活着，对我们有很大帮助，我若想坐稳北黎皇位，还不能失去苏家的支持。” 酥绵满不在意地走近，直到还差一步就能和萧衍贴上。 她嘴唇轻抿，唇角上扬，勾出一个假笑。 酥绵将手里的簪子塞到萧衍的手里，握着他的手，用尖头抵住自己脖间的动脉。 她微微扬起脖子，还带血珠的银簪在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颗红点。 “杀了我，你就能给苏家交代了。” 银簪的尖头非常锋利，萧衍害怕真的刺伤酥绵，立刻抽出手，将银簪还给黎璎。 “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的！” 酥绵耸耸肩：“既然你不要我偿命，那她死后会造成什么影响，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酥绵蹲下身，不愿意再看元良娣的脸一眼。 拿起元良娣怀里柔软的丝巾，将自己手上的血迹擦了擦，又扔在元良娣的脸上。 “怎么？现在不敢娶我了吗？” 酥绵转头看向萧衍。 萧衍无奈地叹息，柔声说：“当然不是，既然你不喜欢她杀了便杀了，我来善后就是。” 黎璎站在这间房内，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她向后迈了一步，看看眼前这两个人，偷偷捂住自己的嘴。 这俩人来真的啊？ 酥绵和萧太子竟然是这种关系。 那…… 那不行！ 这样她很难办。 萧衍命令自己的心腹来处理元良娣的尸体，顺便又给酥绵换了一个房间。 “把我的匕首还给我。”酥绵对萧衍说。 “这……”萧衍还有些犹豫。 酥绵抬眼看着他说：“我没有武器防身会更危险，如果你不给我，我可要自己去拿了。” 萧衍犹豫片刻，将酥绵的匕首还给她，还不断地叮嘱她不要再做傻事。 “嗯。”酥绵点头回应。 但她现在，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傻事。 当晚黎璎来到酥绵的房间，她坐在桌边的凳子上说。 “我不知道你和萧太子有什么前尘往事，但我劝你不要忘了幽谷不能动情，不能与谷外之人苟合，不能私自离开幽谷，不能有子嗣。” “哪怕是皇室，都无法解开幽谷的毒药，在你进入幽谷的那一刻，你这条命就轮不到你自己做主了。” 酥绵顾自地换好干净的衣裳，依旧一身素白。 她转身问黎璎：“你是来警告我的吗？” “我是怕你感情用事，拖累我。” 酥绵冷笑两声：“我想怎么样那是我的事情，会不会拖累别人我不在乎，至于能不能被我拖累，那就是你的本事了。” 她自己现在已经够乱了，没时间管与自己并不相干的人怎么样。 “酥绵，那你不管十三了嘛？” “这事儿和十三又有什么关系？” 黎璎不解地说：“从地影到天影，你都没有杀他，而十三在你成为天影之后依旧任劳任怨，做你的奴仆，你们两个……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酥绵更不懂了：“黎璎，研制毒药会对自己的脑子产生伤害吗？” “什么？” “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回去给自己治治脑子，别在这儿来烦我。” “你！”黎璎气愤地拍桌起身：“如果不是回去的路上，我还要与你合作，我真想现在就毒死你。” 黎璎说完狠话想了想，然后说：“按照任务，我们要和萧太子同床而眠，既然你受了伤，今天就休息。” 黎璎没有问酥绵同不同意，和金迪分开后，一切事宜本就要听她安排。 看着黎璎离去，酥绵觉得自己脑中一片浆糊，很多事情越想越乱，往昔回忆附带着对萧衍的特殊情感，仿佛要侵蚀她的所有平静的情绪。 但她内心挣扎着，每一次当她想放纵这些情绪的时候，心中就会猛烈抽搐地疼。 特别想睡觉。 真的很困很困。 她看看空荡的房间，自己起身去打水洗漱，然后钻进被子，什么也不去想，很快便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巳时（9：00）才被人轻轻唤醒。 “起来绵绵，我们该出发了。” 把自己卷在轻薄被子里的酥绵并没有睁眼，只发出娇软的一声“嗯～”，然后就没了回音。 驿站外，二百多银甲军，还有萧衍亲信，几辆马车全都等在原地。 他们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原定辰时出发（7：00），结果到现在，太子殿下的新宠都没能起床，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房间内，萧衍手肘撑着床沿，满脸柔情的笑着，看酥绵躲在被子里怎么叫都不想起床的样子。 “绵绵，要起床喽～” 然后他又得到一声，娇软可爱的：“嗯～” 句句有回应，但就是不起。 萧衍也乐此不疲地唤着她，就为了听那声“嗯”，这样的游戏持续了一个时辰。 “真的要起床了，大家都在等着我们呢。”萧衍又带着甜笑唤了一声。 酥绵发出“哼～”声之后，带着满满的困意说：“十三，早饭吃什么？” 萧衍脸上的笑容凝固，疑惑地盯着酥绵。 “十三是谁？”他冷声问。 第142章 黎璎命苦 酥绵不耐烦地睁开一只眼睛，看见的是与往常不一样的面孔。 萧衍啊。 酥绵闭着眼睛坐起身，披头散发地说：“我说十三今天怎么这么絮叨，在我耳边嘟囔个没完。” 按照以往早就强硬地将她薅起来，或者抱到桌边直接来个早餐唤醒。 醒过神来的酥绵看看外面阳光，她才反应过来已经巳时了！ “你喊了我多久？” “一个时辰啊。”萧衍回答。 “你……” 酥绵无语，这人跟在他床边喊了一个是都没有上手把她摇醒嘛？ 萧衍身为北黎国太子现在地处东凌，哪怕多待一刻都是危险的，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着急。 酥绵随手拉扯过衣衫穿上，又要给自己梳发髻，然后她发现，除了简单的马尾，她什么也不会！ 之前不管是什么样式的发型都是十三帮她梳的。 萧衍看出她的意图，拍了拍手，随后几个宫女端着洗漱用具和新的衣服走入酥绵的房间。 “反正已经晚了，不着急。” 萧衍让侍女们服侍酥绵洗漱更衣然后梳妆，他就在一侧静静地等着。 “十三是谁？”萧衍突然问。 酥绵没搭理他，选了一套纯白色的衣裙，穿好以后，戴上白色坠着水晶的面纱。 转眼间她就从那个蓬头垢面睡眼朦胧的小姑娘，变成仿若天女下凡的人间尤物。 跟着萧衍一起走出房间，与自己装扮相同，一身红衣的黎璎汇合，共同走出驿站。 萧衍贴心地扶着酥绵，然后在她耳边问：“十三是谁啊？” 酥绵不耐烦地瞄了他一眼，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一辆又大又豪华的车架。 黎璎也跟着上去，与酥绵分坐两侧。 众人看着萧太子的那个样子，怎么感觉咱家太子还不太受人待见呢？ 萧衍向来喜欢自己骑马，但这一次他选择上马车，坐在正对车门的中间位置。 而后侍女在马车上放了一个小矮桌，上面摆满了小吃点心，整个车队才开始前行。 闻见香味，酥绵一直睁不开的眼睛终于亮了。 没等萧衍说话，她徒手抓起一个生煎包就吃了起来。 “小心烫！”萧衍赶紧给酥绵递来一杯温茶水。 “没事。”酥绵又看上旁边切成角的牛肉馅儿饼，还留着鲜美的汤汁儿。 “这饼切开汤汁儿不就跑了吗？下次我要整个的。”酥绵说，然后拿起一个吃着。 “好，我吩咐他们。”萧衍笑着说，不是给酥绵递水，就是给她拿糕点。 黎璎坐在对面，看着这一幕嘴角抽搐。 她也没有吃饭，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饱了，甚至有一些撑得慌。 酥绵吃完早饭，萧衍拿来湿手帕给她擦手。 黎璎一脸无语，若不是自己的任务是贴身保护萧太子，她真的很想出去骑马。 队伍行进得很快，有银甲军护卫，一路上也没有人阻拦。 萧衍似乎在东凌境内已经安排妥当，酥绵觉得最危险的地方，竟然平安无事的过去了。 三天以后，队伍顺利渡过东凌，来到北黎境内。 在酥绵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们休息时驻扎的营地竟然受到了袭击。 夜晚，无数支羽箭密密麻麻地向着营地射来，尤其是萧衍的帐篷，密集的脚步声也快速向营地逼近。 “有刺客！保护太子！”帐外有银甲军大喊。 酥绵和黎璎按照任务安排分别睡在萧衍两侧，羽箭破帐而入的瞬间，酥绵立刻抽出枕头下的匕首，刚要起身还没看见帐内情况，一个大手就按在酥绵脑袋上，把她按了回去。 “绵绵躲我身后！” 萧衍把酥绵挤在最里面，宽大的黑袍把酥绵整个遮挡住。 酥绵拔刀四顾心茫然，萧衍把她围得结结实实，她想看看现在帐内什么情况都不行。 黎璎将被子扔出去，挡掉羽箭，抽出腰间软剑滚下床，打翻圆桌滚到床边。 萧衍帐篷的位置暴露了，才被集中射箭，他们一定要先出去。 “下来！”黎璎看着萧衍大喊。 圆桌不大，最多只能容下两人，萧衍回手将酥绵推了过去：“先带她走！” 酥绵手里还拿着刀，头发刚刚被萧衍按得像鸡窝一样凌乱，被推到桌子后，她看着同样懵逼的黎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这是黎璎遇到的最离谱的任务，合着打工人只有她一个是吗！ 黎璎无奈，看这些时日萧衍对酥绵的态度，知道如果酥绵不出去，萧衍一定也不会走。 “走！”她抬着圆桌，让酥绵躲在桌后一起冲出被集中射箭的帐篷，然后黎璎又抬着桌子回去救萧衍。 其实如果不是萧衍非要这样，酥绵也有办法自己脱身。 此时营地内冲入上百个山匪装扮的人，但他们手里都拿着统一样式的军刀，已经和银甲军打起来。 这些山匪似乎知道萧衍住在哪里，他们所有人都往这个方向冲来。 酥绵把匕首收在腰间，捡起一把长刀，刚要冲上去，一只手就拉住她，愣生生把她扯回来。 “绵绵小心！” 然后酥绵发现自己又在萧衍身后了。 黎璎瞥了一眼，欲哭无泪地摇摇头，闪身用软剑刺入冲过来的山匪心口。 银甲军快速围拢到萧衍和酥绵身侧，酥绵的头一直被萧衍的大袍子罩着，她只感觉自己被扯来扯去，不停地移动着位置。 直到嘈乱的声音逐渐消失，酥绵才重新看见美丽的月亮。 细软的发丝全糊在酥绵脸上，她不知怎么回事已经坐在石头上，萧衍在她身前，旁边是黎璎，银甲军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们围在中间。 酥绵看懂了，自己才是被保护的最中心。 “绵绵你没事。”萧衍一边问，一边扒拉着酥绵看她身上有没有伤口。 酥绵捋捋脸上的头发，摇摇头：“我没事。” 她抬眼看见站在旁边生无可恋的黎璎，软声说：“师姐好像……受伤了……” 萧衍回头看着黎璎。 “我没事，小伤。”黎璎回答。 “嗯。”萧衍回应。 然后再次转身看向酥绵，关切地说：“她那是小伤，你吓坏了。” “呃……”酥绵点点头：“倒也还行？” 银甲军散去，酥绵看见外面全是山匪的尸体。 一位将军快步走来，递给萧衍一把刀。 萧衍看见刀上的暗纹：“纪王府？” 酥绵没有说话，纪王是萧衍的二皇兄，北黎皇帝最喜爱的儿子。 据说当初立萧衍为太子，也是北黎皇帝想用萧衍来给纪王铺路。 看来北黎的皇室，也不安生呢。 第143章 最特殊的那一个 酥绵坐在石头上等着银甲军重新搭建帐篷。 刚刚的刺杀，不知怎么将几个帐篷点燃，萧衍的也在其中。 银甲军抬出来几个烧焦的尸体，已经看不清容貌。 “启禀太子殿下，元良娣未能逃出帐篷，死于大火之中。” 听完将领的禀告，萧衍随即露出心痛的神情，不顾尸体上的脏污，他抱起别有金簪的尸体痛哭。 “元儿，是孤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啊！” 萧衍哭得伤心，让银甲军将领都忍不住劝慰他：“殿下节哀。” 萧衍不顾其他，抱着已经烧焦的尸体不肯放手，任凭谁来说都没有用。 酥绵和黎璎分站两侧，这人要不是酥绵亲手杀的，她们都要信了萧衍对元良娣情根深种了。 这样想来，萧衍是猜到他回到北黎有人一定会按捺不住，必有动作。 所以这些天接连赶路，快速回到北黎境内，也是为了给暗中的人时机。 毕竟再过两天尸体就要臭了，他要给元良娣的死一个合理的解释。 所以大火不是刺客放的，是萧衍故意趁乱放火，让元良娣死在刺客手里。 还算聪明，酥绵想。 只是这些刺客既然已经扮成山匪模样，不就是想隐藏背后指使的身份吗？ 那为什么还要用纪王府的统一兵器呢？ 这岂不是掩耳盗铃？ 酥绵对北黎朝堂并不熟悉，只了解个大概，似乎还有一个七皇子颇受北黎皇帝喜爱，年岁也有十八岁了。 如果这次刺杀成功，萧衍毙命，也会把纪王拉下台，那样的话，这位北黎七皇子就是最大的获利者。 但也有另外的一种可能…… 酥绵低头看向还装作伤痛欲绝的萧衍。 萧衍安排的仅仅只是放火吗？ 如果今晚的刺杀都是萧衍安排，消息传回寒城，纪王必定被推上风口浪尖，而纪王很容易猜想是七皇子陷害。 那么两个继承皇位呼声最高的皇子相争，萧衍便成了渔翁。 酥绵看着满地山匪的尸体，萧衍会安排自己的人主动送死吗？ 至于两种可能到底哪个是真的，对酥绵来说都无所谓。 不管怎么样，她一定会让萧衍当上北黎皇帝。 哪怕不是为了皇后之位，萧衍登基对她也非常有利。 纪王和七皇子因为此事必定有了隔阂，搅浑北黎皇室的水，萧衍就能趁乱登基。 等萧衍的帐篷搭建好，侍女来请萧衍回去休息，酥绵和黎璎共同跟在后面。 无意中酥绵瞥见一个人影，她定睛看过去，那人影又消失了。 酥绵微微皱眉，那个背影好像十三。 他应该跟着金迪在暗中保护萧衍，一般不会现身。 来这里干什么？ 让自己看见他，难道是有什么事？ 酥绵看黎璎一眼，发现黎璎好像没有发现十三刚刚来过。 会不会十三找她是有什么事情？ 天色将亮，酥绵称自己没有睡意，想四处走走。 萧衍想要陪着她，被酥绵拒绝，坚决要自己安静一会儿。 离开营地，酥绵来到刚刚十三出现的地方，发现这里并没有人。 酥绵又在四周找了一会儿，确定十三不在这里以后，才纳闷儿地往回走。 萧衍的身影恍然撞入视线。 “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放心你，营地四周都很不安全，你在找什么？”萧衍说。 酥绵沉默，亮黑眼睛直盯着他说：“你跟踪我。” “没有，我真的只是担心你。” 酥绵垂眸思索了片刻，才一边往回走，一边冷声说：“这次刺杀很可能是有人想要嫁祸纪王，你想好该怎么处理了吗？” “我已经令人快马加鞭回到寒城彻查此事，预想我们到达的时候就能知道答案了。” 酥绵点点头：“想必朝中要掀起一波风浪。” 萧衍跟在酥绵身后离开，怀疑地回头看两眼。 不知道酥绵是在找谁，显然在有意瞒着他。 “绵绵，十三是谁？” 酥绵脚步一顿，不耐烦地转头说：“你怎么总问他？” 萧衍阴沉着眸子，带着浓浓的醋味嘟囔道：“能让你睡梦中下意识叫的人，和你关系一定不一般。” 酥绵迟愣片刻，突然笑了一声。 “关系当然不一般。” 萧衍心头一紧，酥绵接着说。 “他是我的仆人。” “嗯？”萧衍紧接着问：“只是仆人关系。” “当然了。”酥绵说。 萧衍开心了，走到酥绵身前，再次问：“那之前我说的事情，你考虑清楚了吗？” 酥绵仰起头，看着萧衍俊俏的面庞，心跳不由得加快。 那种无法言说的感受，仿佛随着血液由心脏蔓延全身，这种感受只有萧衍能带给她，很奇怪。 酥绵想起萧衍刚入南燕的时候，见谁都低着头，说话很小声，身旁只有一个老嬷嬷跟着，根本就不像一国太子。 他的母后被纪王母妃架空，生活艰难。 他更是被当成两国和平的工具，送入南燕。 酥绵第一次见萧衍是在他被宫里几个不懂事的小太监欺负的时候。 怎么说也是一国太子，被小太监欺负，竟然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就连哭泣都很小声，他穿着单薄的衣衫，瑟缩在墙角。 是酥绵救了他，反正没人敢招惹酥绵。 酥绵时常能听见萧衍孤独的哭泣声，是她经常拿糕点给萧衍。 那时的萧衍体弱多病，还不会武，而酥绵除了内力问题，精通许多招式。 酥绵白天跟在公主身边，晚上就会去找萧衍教他武功。 圆月当空，二人就在那棵凤凰花树下练剑习武。 现在萧衍身体强壮，内力深厚。 但酥绵看他的招式，都有当初自己的影子。 “我想你是最特殊的那个了。”酥绵小声说。 “特殊？”萧衍深情的眼睛，不加掩饰地望着酥绵。 酥绵转头看向天边射出的晨光。 她说：“我不做北黎皇后。” 酥绵看向萧衍：“我要你夺取天下，江山为聘，再来娶我。” 萧衍松开攥紧的手，强行克制着心中的激动，轻轻抚上酥绵的肩膀。 “好。” 萧衍郑重地说：“只要是你想要的，这江山、天下，我都给你。” 第144章 飙戏 又是几天快速的行军路程，越深入北黎中心，天气就愈发寒冷。 酥绵的衣裳也从轻薄的纱裙，换成加棉的袄裙。 就连一直喜欢穿清凉服饰的黎璎，都扛不住冻，和酥绵一起换上棉衣。 还好萧衍伺候的人多，平时不用酥绵操心，帐篷内的碳盆也足够暖和。 酥绵愈发贪睡，尤其是在厚重的棉被里，又有碳盆烤着，怎么睡也睡不够。 萧衍为了不耽误赶路，每次都是他用被包裹着酥绵，从帐篷抱到马车上，让她继续睡。 那些不知真相的人看着，觉得太子殿下对雪儿姑娘偏心极了。 雪儿姑娘和阿樱姑娘都是太子买来的瘦马，可太子对雪儿姑娘的好，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的元良娣，他们更不敢招惹这位话不多的雪儿姑娘。 酥绵每天都像一个蚕蛹一样窝在棉被里，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肯露头。 几日无事，这一路上过于太平了。 酥绵觉得萧衍准备的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加充分，或许不止是幽谷在暗中保护着他，还有其他人在为他谋划线路和其他事。 他们进入北黎以后的行进线路，似乎是一条特殊线路，连司徒家都没有触及，也不是什么官道。 这种鲜为人知的线路，对于萧衍来说的确非常安全。 酥绵看见一路上，偶尔有树干刻着特殊纹路，还有一些眼熟，但又一时想不出来。 她收回眼神，沉思着继续把自己缩在绵被卷里。 行军速度比执行任务时快马加鞭慢一些，又过了七日，他们才到达寒城外。 北黎依旧没有传出皇帝驾崩的消息，估计是宫内有人在压着此事，可能就是萧衍的母后。 众大臣纷纷赶到城门楼迎接萧衍，领头的就是苏丞相，百官之首，他身后是苏逸，元良娣的父亲。 萧衍说得没错，如果他没有苏家的支持根本坐不稳这个太子之位。 但苏家能有今日的辉煌，也依仗当初将全部身家性命押在皇后和萧太子身上，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银甲军之后跟着厚重的棺椁，里面躺着的是元良娣烧焦的尸体。 众人对着萧衍行过叩拜大礼之后，萧衍就带着沉重的心情，将苏丞相和苏逸带到棺椁之前。 即将登基的一国太子萧衍，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对苏丞相哭着说。 “是孤没用，没有保护好元儿，这次远行，孤就不该带着她，可怜元儿白白丧命！” “殿下这是做什么？”苏丞相连忙搀扶起萧太子：“您折煞老臣了！有人狼子野心，刺杀于您，元儿为你尽忠，也算死得其所，她是我苏家的骄傲。” 满头花白的苏丞相，眼含浊泪地说。 苏逸已经扶着棺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啊！为父一定查出害你的人，为你报仇。” 酥绵和黎璎都没有下马车，酥绵身穿一件雪白的狐狸领斗篷，缓缓掀开小窗上的帘子，看向那感人肺腑的一幕。 她眼神平静得似乎比大雪还要寒冷，看见两位苏大人痛哭的样子，唇角缓缓上扬，享受着眼前的场景。 就该这样才对，既然厚此薄彼，那就都别好过。 酥绵闭上眼睛，这些天萧衍对她的宠爱一定会传回寒城，更会给不想让萧衍登基的人把柄，用此事来弹劾他，阻止他继位。 果然酥绵很快就听见有大臣扬声说：“元良娣新丧，敢问太子殿下是否真的伤心！” 酥绵倏地睁开双眼，转头看向说话的那个人，记下他的容貌。 有人与他附和，说萧衍荒淫无度，喜新厌旧，宠幸风尘女子。 苏逸悲痛万分，走到萧衍面前愤慨地质问：“据臣所知，元良娣死于火海之时，殿下正在和两位瘦马颠鸾倒凤。哪怕是元良娣死后，殿下也没有丝毫悲痛，反而对那瘦马宠爱至极！你难道没有一点良心吗？” “苏逸！”苏丞相大喊，怒斥苏逸闭嘴。 苏逸屈膝跪在雪地中：“元良娣是我唯一的女儿，从小被全府人呵护着长大，一点儿苦累都没有受过，她死在大火里的时候该有多痛苦啊，哪怕今日父亲责骂，太子治我不敬之罪，臣也要问个明白！” 远处如寒潭的眼睛注视着他们，酥绵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轻轻戴上白色面纱，转眼间露出无辜的神情。 萧衍目光阴沉，他没想到苏逸竟然是这样一个硬骨头。 在他思考该如何行事的时候，伴随着一串清脆的踏雪声，那个白色身影缓缓向他们走来。 萧衍随即皱起眉头，快步走到酥绵面前，他低声说：“绵绵，你先回马车，我来处理。” 酥绵摇摇头，绕过萧衍走到棺椁前轻轻跪下。 “你们不要怪太子，虽然太子宠我，但我知道他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我，他始终没有忘记元良娣。” 苏逸看见酥绵以后更加气恼，愤怒地一脚踹在酥绵肩膀上。 “妖女！既然你敢出来，我就杀了你！” 酥绵顺势倒在雪地中，斗篷的帽子脱落，寒风吹起她细长的乌发，那双胆怯的眼睛看向苏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苏逸抬起的手顿时停住，他的心脏猛地抽搐几下，下意识呢喃出元良娣的小字：“瑶瑶。” 酥绵有一瞬间愣神，这名字不由得让她想起阿瑶。 不过叫什么都无所谓，她柔声细语地说：“苏大人说什么？” 苏丞相也立刻走近，看着酥绵的脸，仔细分辨一会儿，才说：“她不是瑶瑶。” 酥绵表现得更加悲伤，她哽咽着说：“原来两位苏大人也会认错，所以太子殿下为什么会在元良娣出事后更加宠我，大人应该知道了……” 萧衍立刻明白酥绵的意图，随即扑向棺椁：“孤到现在都不相信元儿已经离开孤了，每次看见雪儿的脸，孤都觉得元儿还在孤身边，元儿孤好想你，是孤对不起你。” 酥绵这边直接拉住苏丞相的腿：“大人如果觉得我用这张脸迷惑了殿下，我愿意毁去容貌，为大人解气！” 这样两面夹击下，苏逸悔恨地跺跺脚，站到一旁独自抹泪。 苏丞相那干枯的像树枝一样的手搀扶起酥绵，温柔得像一个慈祥老人：“姑娘，你叫雪儿是吗？你的家人呢？” 酥绵低垂眉眼：“我生来便是孤儿，从不知道什么是家人。” 她悲伤地看向棺椁：“我很羡慕元良娣，能有你们这样爱她的家人。如果我也能有这样的家人，哪怕只是一个，就算是死，我也愿意。” 第145章 谋反 苏大人再次抹了两把浊泪，拍拍酥绵的肩膀。 “老夫知道你是好孩子，坠入风尘也不是你自愿。瑶瑶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要自责。” 酥绵立刻俯身行礼：“多谢大人宽慰，只要大人不怨小女子便好。” 苏丞相一直亲切地握着酥绵的手：“好孩子，你在寒城举目无亲，若是有什么事，随时来苏府找我，老头子为你撑腰。” 酥绵看着苏丞相，强迫自己勾出一个笑容。 对待像她这样来历不明的女子也可以这样好吗？ 那幻云像垃圾一样被抛弃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竟然一点儿都没有一丝怜悯与愧疚，就像幻云从不存在一样。 当元良娣说出她是苏逸之女的时候，酥绵就知道元良娣和慕幻云是表姐妹，可过的生活更是天差地别。 如果只是因为慕幻云的母亲一念之差与苏府断绝关系造成的悲剧，那就算了。 可当初执行任务的时候，酥绵就察觉苏夫人有些异常。 苏夫人的疯既然是装的，酥绵能大概猜到她是想为自己被卖而失踪的女儿报仇，让慕兴腾的死和她彻底抛开关系。 没有人会觉得一个疯子会买凶杀人。 可为什么苏夫人在见到慕幻云以后还要装疯，任由慕幻云再次离开回到幽谷，她连相认都不敢。 苏夫人那么爱自己的女儿，寻找许久，慕幻云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苏夫人没有任何失而复得的喜悦，没有痛哭，没有感伤。 酥绵首先看到的是震惊，是质疑幻云为什么还会回来的错乱！ 酥绵起初想不通其中的缘由，她本就不懂这些复杂的情感。 可这一年多的时间，她不停地去理解不同的情绪，不同人的感情和反应，她越来觉得，慕幻云不仅被父亲抛弃了。 她所爱的母亲，也因为某种原因，抛弃了她。 还有这些苏家人，也根本不在乎她。 酥绵虽有疑问，却不敢细查，自己和慕幻云太近了，况且慕幻云就在千丝堂。 酥绵总觉得这背后的真相会让慕幻云很难过，况且也是与她无关的事情，索性将过且过，不再细究。 可如今苏家人自己送上门来，那元良娣竟然还长着与自己有两分神似的脸。 既然他们觉得幻云不是家人可以随意抛弃，那酥绵自然也不用把他们当成慕幻云的家人，任意利用喽。 他们刚要入城，酥绵恍然间看见城墙上一位守军拉满弓弦。 她眸光锐利，随即向萧衍跑去，将他扑倒在地。 城墙上突然射出一支箭直奔萧衍。 “鸢！”萧衍大喝一声，被酥绵扑倒后，他立刻翻身将酥绵挡在身下。 酥绵错愕，心想萧衍的戏还真是演全套，这个时候还用元良娣的封号称呼自己。 羽箭直直的射在棺椁上，随即砰地炸开，点燃一半棺椁。 箭头上竟然还附有火药，这样大幅提升了羽箭的杀伤力。 “有刺客！保护太子殿下！” 随后所有银甲军全部向萧衍聚集，黎璎看见情况立刻跳下马车赶到萧衍身侧，仅仅一瞬间他们就将萧衍和一众大臣都围了起来。 在众人的惊慌中，城门被逐渐关闭。 无数守军出现在城墙上，最中间出现了一个穿着深棕色锦袍的男人。 酥绵被萧衍拉起来，萧衍抬头向城墙看去。 “是纪王。” 萧衍沉声说：“纪王谋反了。” 纪王站在城楼上俯视城下，他大喊道：“太子殿下恕罪！臣发现七皇弟擅自豢养死士，企图混入城内意图谋反，为了阻止死士进城，臣不得不将城门关闭，城内城外都要详细排查，就委屈太子殿下，在城外待两天了！” “什么死士！”萧衍大声喝道：“纪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拦储君的路！” “太子殿下！”纪王笑着说：“臣现在怀疑，七皇弟的死士就混在你的这些银甲军中，还请殿下保重，一定要躲好咯！” 紧接着城楼上的守军全都在手臂系上红布条，再次对准萧衍的方向，拉满弓弦。 这箭威力巨大，仅仅凭二百银甲军根本挡不住。 萧衍随即下令大喊：“撤退！” 他拉着酥绵的手在银甲军的保护下快速跑远。 他们身后城墙上有人大喊。 “放箭！” 四周立刻响起了不断的爆炸声。 随着不停有银甲军倒下去，他们撤退的队伍也被冲散。 一波爆炸过后，四面八方都冲出来埋伏的叛军，与银甲军厮杀起来。 “七皇弟想必已经被他杀了。”萧衍对苏丞相说。 一众老臣体力不支，全都气喘吁吁的。 苏丞相被苏逸搀扶着，喘着大气边跑边说。 “众大臣的家眷都还被关在城中，纪王这是要离间君臣之心啊！” 苏丞相说的没有错，很多大臣早就想到这里，已经生了背叛之心。 苏丞相的话一出，就有人跪地求饶，被叛军俘虏。 萧衍一边护着酥绵，一边回头看城上的形势。 银甲军大营在寒城外七十里的城郊大营，但可以调动银甲军的兵符却在皇宫内。 现在纪王掌控城门，将城门关闭，他们这些人手怎么样都不可能打开城门。 更何况还有这些大臣担心城内的家人，就算他们逃了，也保不齐有人拿他做投名状。 此时的皇宫内想必也会被纪王包围，若纪王拿到玉玺伪造传位诏书，那萧衍这个太子就算能再回寒城，也无济于事了。 不知道皇后能在皇宫撑多久，不仅仅是时间紧迫，更是困难重重，纪王似乎把萧衍的所有路都堵死了！ 叛军穷追不舍，抓到许多文弱的大臣。 酥绵一直被萧衍牵着四处跑，脑中快速过了一遍目前的情况。 她突然被一位受伤的银甲军绊倒，整个人扑倒在雪地中，也松开拉着萧衍的手。 “鸢！” “太子殿下快走！” 萧衍想回头扶酥绵，却被身旁的苏丞相拦住。 就这样一瞬间，几个叛军已经扯住酥绵的肩膀，把她死死地按在雪地中。 萧衍再想回来，已经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酥绵被叛军连拖带拽地拉走。 第146章 江山还是美人？ “太子殿下，大局为重！” 苏逸和苏丞相两个人一边一个强行拉扯着萧衍，强迫他跟随银甲军离开。 黎璎看了两眼被带走的酥绵，纠结一番，还是选择放弃酥绵，跟在萧衍身侧。 毕竟萧衍若是死了，他们所有人不是死，就是沦为奴仆。 这样的对比下，酥绵的个人安危实在微不足道。 一场狼狈的逃命结束，萧衍身边的银甲军就只剩不到百人，城门依旧紧闭。 他们逃到城郊大营，银甲军首领见到太子，听完他所说后，只允许萧衍和一众大臣在营地驻扎，却不同意发兵攻城。 他们没有看见兵符，一旦向寒城进攻，那就是谋反。 更何况现在没有人知道陛下驾崩，银甲军忠于皇帝，更不会轻易相信太子调兵铲除纪王后，要做什么。 萧衍早就猜到这样的结果，但起码叛军不会轻易攻打城郊大营，他们住在这里是安全的。 “恐怕过了今晚，就要变天了。”苏丞相忧虑重重地说。 “皇后娘娘还在宫中，若是纪王打入皇宫，得知宫内的情形……” 苏丞相为难地看向萧衍，隐藏皇帝驾崩这样的事情，前朝后宫都要有照应才行。 “孤知道。”萧衍皱眉说。 “纪王今日能如此做，定是有完全的准备，母后怕撑不了多久。” 苏丞相说：“纪王不敢明着殿下，但他一旦登基，就有千万个理由等着你，与其这样，殿下不如连夜离开。” “离开？” 萧衍看向苏丞相：“我们筹谋那么久，现在皇位就在眼前，你让孤逃？” 苏丞相跪倒在萧衍面前，苏逸见状也一同跪下。 “我们苏家也不愿意见到如今的局面，但城门封死，我们调动不了银甲军攻城。那些大臣都在担忧家眷，已经不堪大用！过了今晚，纪王伪造出传位诏书，那时殿下就真成板上鱼肉了！” “是啊殿下！”苏逸接着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起码我们现在的筹码，还可以支撑我们再来一次！” “殿下！殿下！”帐外突然有人大喊，服侍萧衍的公公跑到帐外禀报。 “殿下，雪儿姑娘被纪王绑上城楼了，纪王说不见你就杀了雪儿！”一路跟随下萧衍回来的人，都知道这个雪儿姑娘对太子有多重要。 萧衍心头猛跳，冲出大帐，解开一匹马就向着城门驰骋。 “殿下莫要冲动啊！” “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随后苏逸和几名东宫暗卫，还有黎璎都跟着萧衍一同前往寒城门前。 城门上火光辉映，将地面的厚雪都映出点点星光。 各样喷溅的血迹肆意落在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尸体。 酥绵双手被绑在身后，两名叛军按着她的肩膀，强迫她站在城楼上等着萧衍来。 纪王在身后的亭子里惬意地喝茶吃肉，从背后不断打量着酥绵。 手下的人说捉到了萧衍最喜爱的美人，他本没当回事，现在这么一看，还真是人间绝色。 萧衍赶到寒城下，看见酥绵被绑着站在风口中随即大喊：“纪王！你放开她！” 纪王一愣，眼里放出锐利的光芒，兴奋的走到酥绵身侧。 “本王这皇弟为了你还真敢来啊！” 纪王激动的看看酥绵，大笑起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说的真不错，但你猜猜我们的太子殿下，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呢？” 酥绵面如止水，眸子也没有波澜的看着萧衍。 纪王抽出一名叛军腰间的横在酥绵脖子上：“太子殿下，你这美人可真好看啊，你怎么忍心就抛下她自己跑了呢？” 刀刃在酥绵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让她不得不微仰起头。 “你不要胡来！”萧衍大喊。 纪王笑着说：“太子殿下的美人臣当然不敢胡来，殿下若是不放心就进城来，臣保证将美人送回殿下的身边。” 萧衍沉着眸子，看向身边的人，然后他说：“孤答应你！” “殿下！”苏逸上前横马阻拦着萧衍。 “一个女人而已，殿下若是进城，可就真成全纪王谋反之心了！” 此时纪王也说话了：“但是太子殿下，臣只能信任您，至于你身侧的这些人，很可能有七弟的死士，臣只能允许殿下一人进城。” “这绝对不行！”苏逸对着城墙大喊：“乱臣贼子，收起你的算盘！” “本王在问太子殿下！”纪王对苏逸喝道，转身看向萧衍，又滑动刀刃割破酥绵的脖子，让颗颗血珠落下。 “殿下可想好了？” 酥绵垂眸看见萧衍攥紧的拳头，似乎在微微发颤，萧衍一旦进城，恐怕凶多吉少。 而城内发生的事情，全凭纪王一张嘴，说太子被七皇子潜伏在城内的死士杀了，也无从查证。 萧衍低垂着眼眸，紧紧攥着手，手心汗水都浸透了缰绳。 他扬起头，看着酥绵，挣扎着说：“孤……孤……” 他的答案还没说完，脑后突然被重击，猛烈的疼痛后，他失去意识。 苏逸换到萧衍的马上：“对不住了殿下，臣不能让你做傻事。” 随后苏逸带着其他人，毫不犹豫地离开，包括黎璎。 看着离去的几个人，纪王在酥绵耳边冷笑。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重要嘛。” 他把手中刀交给叛军，抬手用手背在酥绵的脸上轻轻滑动。 “真嫩啊。”他贪婪地享受着酥绵脸蛋上柔软的触感，低声说：“既然太子殿下不要你了，那不如你跟了本王，以后封你一个才人当，也算不薄待你，怎么样？” 酥绵不躲不闪，也没有任何反应和表情，冰冷的态度，似乎更加勾起了纪王的好奇。 “还挺高冷，本王听说你就是一个瘦马，怎么？不会笑吗？” 酥绵轻蔑地睨了他一眼，就移开眼眸，看都不看他一眼。 纪王笑了，刚要继续说什么，就有人来禀报。 “王爷，皇后抓到了，在未央宫！” 纪王眼里顿时放出光芒：“快随本王进宫！” 纪王走了两步，又转回来说：“将她带入未央宫寝殿等本王！” 然后对酥绵说：“本王去处理些事情，马上就来找你。” 酥绵又被人押着上了一辆马车，畅通无阻地进入北黎皇宫。 第147章 笑了，好看吗？ 未央宫中，纪王看着床上早已经咽气的北黎皇帝，不可置信地笑了。 “父皇竟然早就驾崩了！” 北黎皇后双手被捆着，嘴里塞着一团布，直接被扔在地上。 纪王走到皇后身前，扯下她嘴里的布，行了一礼然后问：“母后，你可真厉害，为了太子，你连皇帝驾崩都敢隐瞒不报，儿臣现在怀疑，父皇的死和您有关。” “你不要血口喷人！”皇后怒吼。 “如果不是你和太子合谋杀了父皇，你们隐藏父皇驾崩的消息是要做什么？防儿臣吗？” 纪王突然大笑两声：“本来儿臣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太子，你们可是为本王找到一个好理由啊。” 皇后挣扎起来，扑向纪王，又被纪王私兵按下。 “你想做什么！你这是谋反！衍儿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现在他是不是名正言顺。”纪王冷眼看向皇后：“本王说的算。” 纪王又看了几眼尸体被保存完好的皇帝，转眼笑着说：“母后还是帮了儿臣一个大忙的，毕竟儿臣也不想背上一个弑君的名声。” 他蹲在皇后身前低声说：“母后不防再帮儿臣一个忙，你把父皇的玉玺藏哪里了？父皇在驾崩之前，可有遗诏？” 皇后咬紧牙关，不再说话。 “母后把遗诏和玉玺都交给儿臣，儿臣保证不为难太子，给他一个好封地，你们母子可以一起去安度余生。” 皇后知道自己交出玉玺和遗诏才是真的没有活路，她冷冷地看着纪王：“你若有本事，就自己去找，在本宫这里你休想得到任何答案。” 纪王不甚在意，他本就没打算现在能从皇后嘴里套出什么，这些养尊处优久了的人，不吃点儿苦头，怎么能看清现实。 “来人啊。”纪王命令道：“把皇后拖下去严刑拷打，只要她说出玉玺和遗诏下落，后果不计。” “是！”两个叛军齐声回答，然后一边一个拖着皇后往外走。 “纪王你敢！本宫是皇后！你敢！！！” 纪王冷笑一声：“皇后又怎么样，现在整个寒城都在本王的掌控下，哪怕是父皇，也得交出本王想要的。” 酥绵被关在未央宫一个偏殿里，他们让酥绵坐在一张圆形大床上，暗红色纱帐将床遮挡了一半，身前两个守卫一眼不眨地盯着她。 她看见寝殿外也有守卫的影子，但不能确定有多少个人，最低不下四个。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等了多久，她听见外面有开门和关门的动静，然后有守卫参拜。 “王爷，里面的人搜过了，身上没有利器。” 酥绵进来以后，两个嬷嬷差点儿把她衣服都脱了，最后将她头上的发簪都收走。 果然没一会儿，酥绵就看见了纪王的身影。 “今日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夜晚，有美人相陪，本王倒是轻松不少。” 纪王说着走到酥绵身前，挑起酥绵的下巴。 “本王听说太子殿下非常宠爱你，甚至路都舍不得让你走，亲自抱你上下马车。” 纪王轻轻坐在酥绵的身边，柔声问：“太子有没有告诉你什么秘密，例如……遗诏？” 酥绵眸中平淡如水，不做任何反应。 纪王起身，托着酥绵的下巴怒视着她：“你是哑巴吗！” 酥绵眨眨眼睛，然后摇了摇头。 纪王微愣，缓缓松开手：“不是哑巴，也能听见本王说话，那你为什么不回话？” 酥绵移开眼眸，又平淡地看向他处。 纪王不解地皱眉说：“莫不是太子就喜欢你这种高傲的？” 他一把掐住酥绵的下巴，俯视着酥绵：“但是本王不喜欢，本王告诉你！你的太子殿下已经没有希望了，你要是想活命，就用尽你全身解数来讨好本王！” 纪王眼底含着冰冷的杀意：“现在本王要你笑！” 酥绵目光流转到纪王身上，慢慢上移与他对视，轻轻扬起一点唇角。 纪王冷笑一声，这才松开她，又看见酥绵的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 纪王皱眉，微伏下身：“你说什么？” 酥绵双手被捆着，她只能站起身，踮着脚，扬了扬脖子，似乎想贴近纪王。 纪王轻蔑一笑，一把将酥绵推回到床上。 他双手撑着床，将酥绵禁锢在双臂内，让酥绵微微后仰着身子，却也没有完全躺到床上。 “没想到你还挺懂事。”纪王低眸看着酥绵的脸蛋，然后说：“你平时对萧衍是什么样，现在就对本王什么样，把本王伺候舒服了，本王就饶你一命。” 酥绵眼睛盯着她，然后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她挪动一下身体，不再闪躲，嘴唇缓缓贴近纪王的脖子。 就在那柔软的嘴唇即将触碰到纪王脖颈的瞬间，酥绵眼神一变，唇瓣瞬间横出一个极小的刀片。 她用力甩头，一股温热的血直接喷溅在她半侧脸上，那身白色衣衫，瞬间被染红一大半。 纪王甚至连“啊”声都发不出来，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直接扑倒在酥绵身上。 两名就在床边的守卫，察觉异常抽刀前来查看。 酥绵抬起一脚踹到其中一人的胳膊上，那人又因为惯性撞到另外一名守卫。 就在这瞬间，她将嘴里的刀片吐到一边，用被绑在身后的手拿起。 再起身接连两脚踹在二人的腰腹上。 其中一人要叫喊，酥绵又上去接连两脚飞踢到他的喉咙。 此时酥绵割开了手上的绳子，顺势夺过守卫的刀，回身砍向即将跑到殿外的守卫，又转身竖劈，一把将身后守卫的胸膛切开。 随着两声闷响，二人纷纷落地。 外殿的守卫听见里面的声音，都疑惑地向里面张望，这时便听见里面有女子的叫喊声。 “你要做什么！不要过来！啊！” 他们对视一眼，挥了挥手，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守在原地。 酥绵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回身在已经咽气，眼睛却还瞪溜圆的纪王身上翻找一遍，除了可以代表纪王的令牌，还找到一块方布，被纪王叠好贴身存放。 酥绵打开后，看见上面都是北黎大臣的签名还有手印，应该是本次支持纪王谋反的大臣，竟然有五成之多。 这些人应该都是之前北黎皇帝为纪王能与萧衍分庭抗礼选的人，这样看遗诏里写的人是谁，还真不一定。 酥绵抬眼看向纪王，轻声说：“功亏一篑啊。” 她又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我笑了，好看吗？” 第148章 找兵符 酥绵将名单重新叠好，和令牌一起放在自己怀里。 又拿起纪王腰间镶嵌着一大颗蓝宝石的匕首，轻轻走出寝殿。 中殿还有四名守卫，距离比较分散，她悄悄走到其中一人身后，利落地抹了他的脖子，又轻轻放在地上。 等另外一人发现得不对的时候，酥绵早就已经在他身后，再次一刀毙命。 最后两个，酥绵一割，一飞刀，不发出一声的顺利解决。 酥绵扒下一身还算完整的叛军铠甲套在自己身上，虽然又宽又大很不合身，但隐藏在人群中应该也能遮掩一二。 未央宫很大，听说皇后是在这里被发现的，所以遗诏和玉玺可能都在未央宫。 酥绵要找的是兵符，这样至关重要的物件应该也在皇后手里，说不定会和玉玺藏在一个地方。 既然如此，她要想办法在叛军找到之前，潜入未央宫正殿拿到这些东西才行。 殿外的两个守门的不好解决，与此同时，外面还有流动的叛军在来回巡视。 酥绵看见殿内燃着的红烛，她走过去拿起铜烛台，拔下红烛后，露出烛台中间用来固定蜡烛的尖刺，长度有三寸。 酥绵看着锐利的尖刺满意地笑了，她轻轻走到门后，门上映着守卫的影子。 因为夜深，他们有些疲乏，全都靠在门上。 酥绵听见外面没有流动的叛军以后，她走到一人身后，高高举起烛台，对准对方的后颈重重刺下，烛台底座部分巧妙地卡在门上的木格，确保将刺中的人钉在原地不会倒下。 “啊-” 那人只喊出半声，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剧痛从脑后传来，他嘴里只能不断吐出“嗬嗬”的声音。 而后酥绵又在他后心处猛捅两刀，让他痛快地死去。 对面的人迷糊地听见一声怪动静，他刚要转头看，就觉得后颈一痛，似乎有什么穿过了他的喉咙，他好像被鲜血呛住，想咳嗽却一点儿也动不了，只能痛苦地等待死亡。 后背又两下剧痛，他终于失去意识，结束了痛苦。 此时流动的叛军还没有回来，酥绵轻轻推开殿门，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闪身出去，合上殿门。 她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个守卫不近距离看，不会看出什么问题，那些流动的叛军只要不和他们对话，应该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酥绵没有来过北黎皇宫，她只能凭借着自己对皇宫布局的了解，去找正殿在哪里。 还好所有皇宫都大差不差，她躲躲藏藏，找了几处，终于找到了正殿位置。 里面还有叛军在翻箱倒柜地搜查，酥绵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提起一口气。 叛军还在找，说明东西还没有找到。 但现在寝殿里全是叛军，如果让他们先找到东西，自己就要考虑直接抢了。 可皇宫已经被叛军层层围控，他们若发现纪王已死，说不定会做困兽之斗来博一线生机，那玉玺和遗诏就是他们的筹码。 无论他们能不能和萧衍谈判，一旦自己动手明抢，她一定会九死一生，这是下下之策。 “找到了找到了！” 殿内突然有叛军大喊，酥绵眸光一凛，躲在暗处观察。 她听见里面似乎是叛军在和首领的对话。 “将军，玉玺找到了！” “遗诏和兵符呢？” “还没有找到，殿内已经翻遍了，可能真不在这里。” 首领沉思后，命令道：“扩大搜索范围，将整个未央宫翻过来，务必在天亮之前找到遗诏！你们几个，再去好好问问皇后娘娘。” “是！” 随后酥绵就看见叛军首领端着一个方盒向着自己来的方向快步行走，应该是去找纪王。 殿内的叛军也撤退，似乎已经放弃了正殿，还是着重搜查偏殿。 只找到玉玺就还好，反正纪王已经死了，他们拿到玉玺又能给谁伪造出遗诏？ 皇帝亲笔的那封遗诏不管是谁的名字，对双方来说，都才是至关重要的。 酥绵趁乱溜进正殿，现在正殿没有几个叛军，更多的人都开始在其他偏殿搜寻。 搜出遗诏和兵符重重有赏，叛军的心全在找东西上，酥绵和他们穿得一样，哪怕不合身也没人注意到她。 正殿的确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甚至殿内的红色圆柱都被重重砍了几刀，所有的地板都翘了起来。 越往里走，就越没有叛军。 进入寝殿以后，就彻底只有酥绵一人了。 原本被放在圆形大床上的北黎皇帝，现在都和棉被毫无形象地扔在地上，堆成一座山形。 酥绵转头看见圆床下的木板上有一个凹进去的方形洞，原本应该是用来藏玉玺的。 她爬上去用手摸了摸，里面没有任何机关，除了已经被拿走的玉玺，应该已经没有什么了。 那名将军已经去找纪王，很快便会发现纪王已死，留给酥绵的时间不多了。 酥绵在床上又四处摸了摸，什么也没有发现。 她安静地跪坐在木质床板上想，难道皇后真的分开藏这些东西了？ 虽然分开藏的确更安全，可纪王对皇城发起攻击，应该是在确定萧衍和银甲军被拦截在城外后才开始，最快也是同步进行。 这样短的时间，皇城里的银甲军都未能抵抗住，皇后不仅一点慌乱都没有，还能跑几个地方分开藏三个重要物件吗？ 如果皇后被抓到时在未央宫，那所有东西应该都在这里才对。 酥绵觉得她应该不会有机会将东西分开藏。 酥绵在寝殿内找了一圈，兵符和遗诏都不大，应该能藏在哪里？ 如果是自己的话，她会藏在哪里？ 酥绵脚步一顿，眸子中闪烁着震惊的光芒，转身看向地上北黎皇帝。 乐桃就是切开腹部藏凤符，若是自己她也觉得这样安全。 但皇后会在短时间被捉到，她身上有伤便很容易被发现，活人会流血。 可死人不会。 第149章 出城 酥绵几步走到北黎皇帝身侧，利落地撕开北黎皇帝的衣袍，果然看见一个没有鲜血的伤口。 她露出一抹轻松的笑，用匕首探进去。 里面是一个被油脂包裹的东西，挖出来，打开后兵符和遗诏都在其中。 此时她听见殿外有杂乱的脚步声，应该是纪王的死被发现了，酥绵将东西揣在怀里，快速离开未央宫。 在还没有人发现她之前，偷出一匹马，向着宫门飞奔。 北黎皇宫的门已经被叛军关闭，酥绵正打算着拿纪王令牌试试能不能蒙混过关。 但她身上这身衣服实在不相符，很可能被发现端倪，身后的叛军更可能随时追过来。 现在第二个选择是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让叛军以为她已经逃跑，自己打开宫门追捕，她再趁乱混出去。 可是两个方法似乎都有很大风险，都有强行破门的风险，可她一个人又很难在围攻下打开宫门顺利离开。 就在酥绵距离宫门越来越近的时候，出现在她眼前的场景和她预料的有很大不同。 所有守卫全都堵在门口，似乎是在围攻什么人。 宫门被破开一个缝隙，一个单薄的身影在缝隙中，疯狂地往门内冲杀，哪怕守卫强行关闭宫门，他也要用自己的身体抵挡，拼死将宫门撑出空隙。 这是一个好时机，酥绵预想自己可以趁此时混入守卫队伍，溜出皇宫。 酥绵快速到达宫门口，被围攻的人也出现在她视线内。 “十三？” 酥绵看见十三满身都是鲜血，已经数不清到底伤了几处，他头发散乱，目光凶狠，手握双刀，发疯一样想冲进皇宫，又被守军一枪一枪地刺回去。 “十三！”酥绵突然大喊一声，已经忘了自己要偷偷溜走的计划。 十三眸子闪了闪，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 看见不远处骑着黑马的女子，她仿佛像一个幻觉，不切实际地在他最想她的时刻出现。 停滞的心跳，终于又恢复跳动。 十三抽出后背上背着的凤凌剑向着酥绵扔过去。 酥绵策马前行，转身站在马上，接住凤凌剑，在马跑出宫门的瞬间，她飞身落在十三身前。 凤凌剑在青砖地上打出火星，在酥绵特殊内力形成的剑风之下，沿着凤凌剑挥出的路径，“呼”的一声燃起一串火焰。 守卫猝不及防，全都被突然蹿出的火苗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躲。 此时酥绵拉住十三的手，退出宫门，翻身上马，继续向寒城门狂奔。 十三坐在酥绵身后，两侧的风呼啸着从耳边划过。 他闻见酥绵身上血腥气里夹杂着熟悉的气息，才真切地意识到，这不是幻觉，酥绵真的就在他身边。 意识突然有些模糊，他恍恍惚惚的脑袋即将靠在酥绵的背上，然后他又强迫自己清醒，勉强直起身子。 现在的他还不能倒下，他们还有一关要过。 一路未停，酥绵终于到了城门口。 又是被叛军控制的城门，十三受了重伤，强行闯门肯定不行。 酥绵找到一个僻静处隐蔽，她脱掉叛军的衣服，露出一身带血的衣袍，转身看着十三：“你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十三借着月光低头看见酥绵浑身的血迹，嘴角似乎还有鲜血要流出来，他伸出手指想触碰，最后却只停留在空中。 “怎么了？” “刀片不小心割的。” 酥绵随口回答，看见十三浑身上下好多地方都在不停地流血。 “我们要立刻混出去，但你一直流血不行，我身上没有药，你有带止血药吗？”酥绵问 十三似乎已经不太能思考，他僵硬点点头，从最贴近心口的位置小心地掏出一个布包。 酥绵打开，只看见一颗很小的药丸。 她皱眉闻了闻，味道似乎有些熟悉。 酥绵眼底突然闪烁起光芒，她记起这个味道，是幽谷的秘药，当初在考核时，辛焱就是因为吃了这个，伤得那么重都还能射出一箭，慕幻云最后也是因为这个药才保住性命。 酥绵立刻拿起来递到十三嘴边：“有秘药你不吃，找死吗！”她压着声音说。 十三立刻摇头，把秘药推到酥绵嘴边，眼睛看向她鲜红的衣衫。 酥绵一愣，顺着十三的视线转头看向自己的肩膀，纪王的血喷了自己一身，十三以为是自己受伤了。 不…… 酥绵想到，蓝衣是没有资格获得这种药的，连自己都没有。 只有金迪师兄可能会在此次任务中得到一颗，所以这一颗药……是十三抢来的？ “我没受伤，你快吃了，我们没多少时间，守军追过来就晚了。”酥绵再次把药放到十三嘴边。 十三固执地看着酥绵，不张嘴也不说话。 “找揍是不是。”酥绵一手掐着十三的下巴，掰开他的嘴，把药放进去，又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吐出来。 “咽下去，这是命令。” 十三眼神又在酥绵身上扫视一遍，才点点头，将药丸咽下。 酥绵将叛军的衣服递给十三，又从怀里掏出纪王的令牌：“我们的时间不多，要是皇宫的守卫追到这里，我们就都出不去了。我一会儿装死，你装作叛军，拿着纪王令牌，说纪王让你把我的尸体送给萧衍当礼物，让他们打开城门，放我们过去。” 酥绵拍拍十三的脸：“听懂了吗？你坚持一下。” 十三低声回应：“好。” 酥绵又在十三身上，蹭了很多血，将衣袍彻底染红。 然后在十三换好衣服后，她趴在马背上四肢垂着，就真的像被凌虐至死一样。 十三上马的时候看见这样的酥绵，心脏再次不由得猛跳，他勉强镇定地翻身上马，快速向城门奔去。 “来者何人！” 城门守军拦住十三，立刻看见他马上鲜血淋漓的姑娘，就是今晚被纪王压上城楼的那个。 “呦，这姑娘可真惨。”守军说着探了一下酥绵的鼻息，然后看向十三：“没气了？” 十三冷着脸，掏出代表纪王亲临的令牌：“奉纪王之命，将尸体送给太子殿下做礼物，你们快开城门，别耽误纪王的事。” “是！”叛军守卫大声回道。 第150章 失控 守军在看见纪王令牌的瞬间就全跪了，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的打开城门，让十三策马而出。 就在十三通过，城门再次关闭的瞬间，皇宫守卫追到城门大喊：“纪王被刺，拦住他们！” “纪王被刺，拦住他们！” 守军再次打开厚重的城门，策马追出的时候，十三和酥绵已经跑出很远。 城墙上的守军对着十三和酥绵放箭，十三伏下身体将酥绵的上身挡住大半。 酥绵睁开眼睛，抽出凤凌剑，推开十三，身法敏捷地越到十三身后，用剑打掉刺过来的羽箭，直到他们离开羽箭的射程。 看着骑马追来的叛军，酥绵扬声喊道：“纪王已死，遗诏和兵符都在我手里，你们再追无意，还是尽快投降！” 叛军不甘心地追到城郊大营外二十里的位置，眼睁睁看着酥绵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他们输了，甚至连一个有力的筹码都未曾拿到，手里只有一个已经无足轻重的玉玺可以用来投诚。 酥绵和十三策马进入城郊大营，但她没有找到萧衍的身影，原来萧衍和一众忠于他的大臣们都已经撤离了。 酥绵拿出兵符和遗诏，遗诏她看过，竟然还是萧衍的名字。 帝王之心的确难测，不真切地看见遗诏上的字，就连酥绵都不确定上面写的是谁。 她找到银甲军首领，高举兵符和遗诏，扬声说：“我奉储君之命，调三千银甲军立刻攻城，夺回寒城，解救皇宫！” “是！” 银甲军首领验过兵符和遗诏，即刻清点三千银甲军前往寒城。 攻城和酥绵预想的一样顺利，那些叛军早就已经看清现实，大部队到的时候，他们就端着纪王的头颅还有玉玺开门投降。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地上，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 酥绵一身血衣站在宫门前，这是昨晚她和十三强行闯过的宫门。 酥绵看着地上喷溅的血迹，已经被新下的雪覆盖，却还是那么清晰。 城门上被双刀砍出的痕迹又深又密，不知是不是十三的血迹，甚至染红了凹痕。 这些痕迹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酥绵不能想象，昨晚十三在这里到底经历过什么。 她不知道十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纪王早就已经封锁寒城，除非十三也是被捉进寒城又趁机逃跑的。 可是以十三的武功，又怎么会轻易被捉。 逃跑，又怎么会往皇宫里闯呢？ 这分明是找死，是自投罗网。 酥绵非常不想相信，十三是专程来救她的。 在看见她被叛军捉住的时候，十三就不管不顾地来救她了。 甚至还违规抢了唯一一颗可以保命的药，珍贵的藏在心口。 可为什么…… 她和十三从相识就开始猜忌，暗中争斗，为什么他要不顾一切的来救自己…… 十三不是知道，只要自己死了，他就自由了吗？ 酥绵摸摸自己身上，她甚至觉得十三也在自己身上种下什么要命的蛊虫来控制她，不然她真的想不通，十三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趁机让她死。 其实不仅仅是酥绵想不通。 就连十三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中了什么可以丧失理智的毒，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昨晚，他没想后果。 昨晚，他发了疯。 “绵绵。” 一个声音在酥绵背后传来。 酥绵一顿，神色略有疲惫地看向来人。 那位穿着黑衣锦袍的男人再次出现在雪地里，看着酥绵身上被鲜血染红的衣袍，他欲言又止。 酥绵疲倦地勾起唇角，哑着声音说：“阿衍，你的皇位……我帮你夺回来了。” 萧衍立刻控制不住眼里的泪光，上前几步，坚实的臂膀直接紧紧地搂住酥绵。 “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是我没用。” 酥绵摇摇头：“我知道是二位苏大人强迫你离开的，我看见了，我不怪你。” “绵绵对不起，我对不起你。”然后萧衍竟然痛哭起来，嘴里一直重复着：“我对不起你。” 酥绵缓缓抬起手，在萧衍后背上方停留片刻，才拍了拍他的背。 远处一个拐角后，脸色惨白的十三撑着墙看见这一幕。 他指尖微微颤动，苦笑一声，转身在难行的雪地中一步一踉跄地离开。 “往后，你就是皇帝了，陛下。”酥绵在萧衍耳边说。 “绵绵，嫁给我。”萧衍眼含泪花，深情地看着酥绵。 “陛下真的要娶一个身份为瘦马的女子当皇后吗？” “这一次你真的立了头功。”萧衍解释说：“苏逸愿意认你为义女，你会以苏府嫡小姐的身份出嫁，以后不会有人会敢议论你的身份，只会说你是救国功臣。” 这一点倒是和酥绵想的一样，就算没有这个救国之功，苏家也会想方设法的与自己攀上关系。 “阿衍，你如今身在寒城，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的解药有数，我必须要回去了。” 萧衍慌乱地抓住酥绵的肩膀：“我是皇帝，想留下你的权利都没有吗？” “阿衍，四国都无法干涉幽谷，你也一样。” 酥绵安慰似的拍拍萧衍的手，她柔声说：“我说过，我不做北黎皇后，等你统一四国，这天下都是你的，那幽谷自然也是我们的了。” “绵绵，我不想等了。” “阿衍，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等着你。” 萧衍极为不情愿的点点头，空气沉静片刻，他们一同站在雪中，大雪飞落在他们的头上。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萧衍转头看向同样被白雪沾湿头发的酥绵说：“绵绵，我们这样算共白头了吗？” “算。”酥绵柔声回答。 “对了绵绵。”萧衍突然说：“你只找到了遗诏和兵符吗？” 酥绵眼眸低沉，看向萧衍：“是啊。” 她说：“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有找到吗？” 萧衍沉重的说：“根据叛军的供述，纪王此次谋反，联合了很多大臣，他们有一个签字的名单，应该就在纪王身上，可我们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酥绵神色没有波澜，甚至还低眸思索了片刻，她再次抬起头看着萧衍的眼睛，认真的说：“我没有看见什么名单，可能不在纪王身上。” 第151章 谣言 萧衍没有怀疑酥绵的话，可能名单真的不在纪王身上，或者被他藏起来了。 酥绵认真地给萧衍分析：“这名单很重要，找到以后，你就能知道朝中哪些不是自己人。如果不在纪王身上，会不会在哪个大臣手里。” 酥绵满脸严肃地说：“如果是这样，纪王谋反失败，那名单很可能已经被销毁了。” 萧衍点头：“拿着名单就可以威胁朝中大臣为其办事，不知道名单上有多少人，要真落到什么有心人手里，后果无法预料，如果被销毁，那也算稳妥。” “是啊。”酥绵转身对萧衍说：“我们今晚就要撤离，我没办法参加你的登基大典，记住你答应我的，我等你。” “绵绵，我怎么还能见到你，我能去幽谷看你吗？” 酥绵笑着摇摇头：“如有需要，我会来找你。” 酥绵向后退了两步，退出北黎皇宫的宫门。 “我要走了。” “在这里就要分别？”萧衍满是不舍地看着酥绵。 酥绵不停地向后退步，直到和萧衍拉开距离。 他们一人站在宫门内，一人站在宫门外，远远相望。 “萧衍。”酥绵突然喊道。 “我在。”萧衍回应，看着酥绵。 酥绵盯着萧衍的眼睛，她说：“我一直没有问，你为什么那么确定南燕没有至宝？” 萧衍微愣，然后说：“因为……鸢和我说过，南燕至宝不过都是虚无缥缈的传闻。” 酥绵平静的看了萧衍一会儿，然后她点头，笑着对萧衍挥了挥手。 “下次再见。” “下次再见。” 二人同时转身向不同的方向慢步而行，大雪不停覆盖在他们前方的道路上，耳边唯有清晰的踏雪声。 酥绵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萧衍越来越远的背影，她的眼神一点一点变得冷漠。 所有人都说南燕有至宝，可以统一四国，就连南燕的臣民都信了，甚至皇帝也开始调查会不会真的有什么至宝出世，遗落民间。 在全天下都确信南燕有至宝，甚至发起战争的时候，什么人还能言辞凿凿地说，南燕没有至宝？ 酥绵的手逐渐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皮肉，用力到颤抖。 是制造这……谣言的人。 随着酥绵手中一滴血落在雪地中，她也松开了拳头。 “公主，我明白了。” 她回身，眸色阴沉地走在堆满积雪的路上，鹅毛大雪一片一片落在她的乌发上，企图真的把她的头发染白。 同淋雪，共白头？ 酥绵抬起手，将头发上的雪花尽数拍落。 ＊ 酥绵回到金迪师兄所说的集合驿站时，所有人都已经收拾好行囊等着她。 金迪看见酥绵迟迟到来以后，没有表达出任何不满的情绪，随后转身对其他人说：“一炷香后，我们出发。” 金迪师兄似乎也受了很严重的伤，透过衣领，酥绵看见他身上其实裹着绷带，说话的声音沙哑，看上去非常虚弱。 酥绵没看见十三的身影，转身问金迪：“金迪师兄，我的仆人呢？” 金迪沉眸看酥绵几眼，心情颇为复杂地说：“在后院。” 酥绵疑惑地走到后院，赫然看见面色惨白的十三，衣衫单薄地跪在雪地中，双手被捆着，勉强支撑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跪直。 “十三？” 酥绵几步走到十三身前要扶起他。 “酥绵师妹。” 黎璎突然出现，拦住了酥绵：“十三不遵号令，私自行动，还抢夺秘药，打伤队长金迪师兄。” 酥绵想到刚刚看见金迪身上的伤，竟然是十三打的。 “我去和金迪师兄说，十三是受我命令。” “诶？”黎璎再次拦住酥绵：“师妹，你已经是天影了，蓝衣这个时候，算半个自由人，你那说辞可没什么用。” “你什么意思？” 黎璎抱着肩膀笑着说：“别说是你，就算是谷主，十三做了这样违逆的事情都要受罚。金迪师兄说，要他受绑回去，除了赶路，其他时间都要跪着，回谷再受鞭刑。” 酥绵盯着摇摇欲坠的十三，眸子里隐隐泛出杀气。 “酥绵师妹，你也别怪金迪师兄，这一次任务头功是你，金迪师兄也是为了帮你才这样惩罚十三的。” 黎璎说：“你知道如果十三这时好好回谷，要受什么惩罚吗？” 酥绵眼神微顿，看向黎璎。 黎璎垂头在酥绵耳旁缓缓说出两个字：“拆骨。” 酥绵皱眉，眸中不解。 黎璎笑着抬起自己两只纤细的手臂：“要给受罚的人喝下秘药，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生生割开皮肉，从手指骨开始，一节一节的卸下来，像十三这种嘛，就算谷主留情都要卸到手臂的。”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木冉长老医术超群，如果由他行刑，应该还能完好无损地装回去，但十三以后还能不能用双刀就不一定了，要是我们戒律堂动手……那骨头拆出来，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样了。” 酥绵指尖颤抖，看向苦苦支撑的十三。 这么想来金迪师兄的确是在帮十三，不忍看他被拆骨。 十三在幽谷那么多年，行事向来谨慎小心，明知道是这样的后果竟然还敢做。 让自己承他恩情，就是他新的计谋吗？ “可惜十三回去就算挨鞭子，也要半条命。” 黎璎推推酥绵，然后说：“要不然你现在就杀死他算了，省着他回去受苦。” “再废话，小心我先杀了你。”酥绵低声说。 她走到十三身前，看见十三现在的样子，酥绵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安慰他几句，还是奚落他几句。 十三也低着头，甚至都没有抬眼看酥绵一眼。 二者无言，就这样静静相处片刻，酥绵转身走了。 十三被绑，不能自己骑马，一路上都坐在酥绵的身后。 他本就受了重伤，就算有秘药也不该这样折腾，如果回谷后还要受鞭刑，酥绵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来。 可十三活不活着对酥绵有那么重要吗？ 酥绵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十三对自己到底有什么用，这样有危险的人物不是死了才最令人安心吗？ 第152章 药人 他们一进入幽谷，十三就被戒律堂的人绑了起来。 汤遂长老似乎就等着十三回来，不由分说将奄奄一息的十三绑走。 慕幻云和乐桃也在入口等酥绵，她们一同看见十三被绑走后，才走到酥绵身侧。 “绵绵，这次的任务好危险，我每天看暗桩传回的消息，都要吓死了。”慕幻云说。 酥绵眼神一直在十三身上，他是被强行拖走的。 慕幻云转头看十三一眼，忧虑的说：“乐桃早就准备好了伤药，本来想在戒律堂的人来之前先给十三服下保命的，没想到汤遂竟然亲自带人在这里等。” 酥绵低眸，果然看见乐桃手里拿着一个瓷瓶，却还没有来得及给十三服下。 “酥绵姐姐，你怎么了？” 乐桃小心地扯着酥绵的衣袖，感觉酥绵有些不一样了，从见面到现在，酥绵一句话都没有说。 酥绵摇摇头，转身上了幽谷内挂着她名字的马车，她的住所距离幽谷入口还有一段距离，她院子里的灰衣仆人接到消息，按规矩来入口接她。 酥绵上马车后，慕幻云和乐桃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 酥绵又掀开帘子，对她们说：“上来。” “哦。” 乐桃和慕幻云爬上马车，酥绵对赶车的灰衣说：“去百药堂。” “是。” 酥绵又恢复了沉默，她现在这个状态，和刚入幽谷的时候很像，但似乎更瘆人了。 没人知道酥绵到底发生了什么，车内谁也不敢说话。 慕幻云在千丝堂得到的消息，也没说这个情况啊。 马车内气压低到极点，就连跟着马车走的小八和小二都感受到了压抑。 之前这三个女孩儿在一起，哪次不是叽叽喳喳，就算酥绵不苟言笑，也不影响慕幻云和乐桃嬉笑。 这次任务回来人人都受了伤，十三更是直接被戒律堂押走，感觉酥绵要放弃十三了。 按照现在慕幻云的等级，最紧张的就是小二。 慕幻云和乐桃都等着酥绵发话和她们说些什么，她们安安静静地等着，最后看见酥绵闭上了眼睛。 她们大眼瞪小眼，突然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就这样令人压抑的氛围一直延续到马车停下来。 “酥绵主子，百药堂到了。” 酥绵睁开眼睛，起身下车。 她知道百药堂有一处隐蔽的后院，之前木冉和乐桃为她释放内力都是在那里做的，在那里没有千丝堂的探子。 酥绵下车就径直往后院走，途中穿过百药堂几个研制药品的院子和房屋。 迈入最后一间屋子，酥绵停住了脚步，她看向四周，全都是今年蛇院抬来的药人。 “竟然还有这么多。”酥绵喃喃道，距离她出谷执行任务到现在已经有半个多月了。 听见酥绵终于说话了，乐桃立刻回应：“有些人生命力的确很顽强，可能再有几个月都不会死。有些试过几十种药的，感觉都要百毒不侵了。” 那些药人全都躺在排列整齐的床上，床边有他们试药的记录，上面写了试过的药和反应，还有现在正在试的药。 目前还活着的药人，全都试过十几种不同种类的新药，身体上也都出现不同药物反应，可谓生不如死，却还顽强地活着。 酥绵看过一圈，在中间看见一个女子形状的药人。 他们面目全非，浑身血肉模糊，只能用外形猜测性别。 女子呼吸很微弱，吸引酥绵眼球的是她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块蓝色布料。 那是酥绵亲自割下的。 酥绵走过去，看见她身旁的记录上写着试过十八种药，正在准备进行第十九种。 酥绵用双手捏住蓝色布料，想从女子手里抢出来，她扥了扥，发现布料被女子攥得很紧。 乐桃走过来对酥绵说：“自从那天你和她说来幽谷不能指望别人之后，她就一直攥着这块布，谁也拿不走，但她也不哭不闹，不管给她试什么药，她都能咬牙挺过来。” 乐桃说着，眼中还有些钦佩：“她有很强的求生意识，感觉还能再活两月。就是活着如此痛苦，不知道她为什么坚持这么久。” 酥绵放弃拿走蓝色布料的想法，继续向着后院走。 或许酥绵知道女子为什么坚持，她在等一个机会。 只要活着，就会有机会。 到了后院以后，酥绵走入自己曾经释放内力的屋子。 她坐在凳子上，示意慕幻云和乐桃都坐。 片刻后，她才出声：“幻云、乐桃，你们愿意……帮我吗？” “酥绵姐姐，我们是一起的。”乐桃认真地说。 慕幻云没听懂乐桃话里的意思，但她把自己也算在其中：“对啊，我们是一起的！自从你在蛇院救了我第一次，考核救我第二次，执行任务救我第三次……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就都是你的了。” 酥绵转眼看着慕幻云：“用不着这么多辈子。” “绵绵，你有事就说，我义不容辞。”慕幻云潇洒地说。 然后酥绵又沉默了，她眼眸低垂，似乎在思考。 慕幻云和乐桃没有说话，安静地等酥绵继续说话。 “乐桃，现在还活着的药人，还有多少。” “两百三十七人。”乐桃回答。 “如果药人死了，如何处理？”酥绵继续问。 乐桃想了想说：“有专门负责的人将尸体运出幽谷，在谷外的一个天坑中焚烧。” 酥绵点点头，摸着桌面上的茶杯说：“乐桃，从现在开始，那些能坚持一个月还不死的药人，想办法将他们运出幽谷，必要时可以给他们服用闭气的药物。” 乐桃沉思片刻，点点头：“活着运出去不难，只要我去找师父揽下运送尸体的活就好了。可就算把他们救出幽谷，也只能扔在天坑，火可以造假，但他们连眨眼都困难，又怎么逃出天坑？更何况幽谷附近也有千丝堂探子呢。” 慕幻云也点点头：“的确，就算他们能自己跑，也会被探子发现。不过我倒是有权查看，谁会在天坑轮值。” 酥绵低声说：“我会安排外面的人在天坑接应，乐桃你去交接药人就好。” “至于如何遮住千丝堂这些眼睛。”酥绵看向慕幻云。 “幻云，就看你了。” 第153章 姐姐不要他喽～ 酥绵想了想，从房间柜子里拿出一套笔墨，在上面按照记忆，写下那天十三给她背过的，属于十三自己的情报网。 “我只记了大概，这是十三和我说的属于他的人。”酥绵将名单递给慕幻云：“你看看千丝堂可有这些人。” 慕幻云扫了一眼，有些惊叹十三以前是什么人，千丝堂竟然有这么多人都是他的。 然后她说：“有的，我还见过几个，所以我们要调动这些人吗？” 酥绵摇摇头：“相反，这些人绝不可信。” 慕幻云一愣：“十三是你的人，他都不可信？” 想起十三，酥绵又想到十三被拖走的画面，心跳也不由得停滞一拍。 酥绵闭上眼睛，想要摒除这些杂念，她说：“他没我们看见的这样简单。” 酥绵声音有些喑哑：“我们在外执行任务发生的一切，幽谷都会很快得到消息？” 慕幻云点点头：“只是我和晁玉师兄知道的比较多，其他人除非用金子买，不然也不知道。其实也不是一切，就像你和黎璎跟随萧太子在军营里，还有在北黎皇宫内的事情，暗桩就没有探听到。” 这样，那幽谷应该还不能确定自己和萧衍的事情是真心还是做戏，所以应该不会用这件事情来质问她。 自己在皇宫内获得叛臣名单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幽谷的眼睛不能再盯着我们了。” 酥绵说着看向慕幻云：“幻云，在幽谷我们得有自己的眼睛，不然我们做什么都会很艰难。” 慕幻云沉重的思考，然后说：“如果是十三在千丝堂都能有这样一个隐藏势力，那其他人会不会也有，汤遂长老或者谷主在千丝堂的势力，会不会更加庞大？” 慕幻云的猜测是对的，幽谷汇聚各方势力，而千丝堂是整个幽谷的重中之重，里面又有多少方势力盘踞，难以预测。 酥绵喝下一口茶水，继续说：“幻云，那个晁玉也不可信，你不能过度与他接触，以防被他反向发现我们的秘密。” “我觉得他和十三有些关系，但十三说的人名里却没有晁玉，很可能是十三故意隐藏，要留给自己的人。” “好，我会注意他。”慕幻云愁眉不展，叹息一声。 “可怎么办，要发展我们自己的人，但千丝堂随便一个人可能都是别人的眼睛。” 酥绵也一脸严肃，她缓缓说：“所以我们不能在千丝堂内选择发展目标。” 慕幻云抬眼看着酥绵：“你是说……” “新人。” “新人。” 她们异口同声。 “我懂了。”慕幻云有些隐隐激动：“虽然我还没有收徒资格，但我去地影院找几个可靠的施以援手还是可以的，等他们通过考核，再找机会调入千丝堂。” “就是这样。”酥绵赞许地说：“但这件事不能做得太张扬，我们所有的计划都可以缓慢进行，切不可暴露。” “知道了。”慕幻云说。 “我离开时……”酥绵转眼看向慕幻云和乐桃：“给你们的荷包你们看过了吗？” “没有。”二人齐声回答。 酥绵点点头：“那就还给我。” 慕幻云和乐桃拿出荷包，齐齐递给酥绵。 “当当当。”此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你们三个在里面做什么呢？”木冉在门外扬声说。 “十三都快被打死了，你们真的打算袖手旁观吗？” 酥绵猛然握紧茶杯，知道木冉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十三得死。 她现在的计划全然不同了，她得活着，就不能给十三让位置。 虽然有血红豆作为保障，可是以十三的能耐，酥绵没有把握能和他一直周旋，每次都能占上风。 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能有一点风险。 慕幻云和乐桃看着酥绵手指用力抠着茶杯，她们对视一眼，慕幻云小声问：“要不去看看？” 茶杯中的水不断翻起波纹，酥绵却一直没有表态。 乐桃转身打开房门，仰头看着木冉，她说：“姐姐不要他了，让他去死，不过听说体内如果能储存下四十年内力，筋骨和经脉都会有所改变，与常人不同。” 乐桃拉着木冉的袖子说：“十三那么强，说不定身体也有变化。这样好的机会，师父一定要把十三的尸体要来，让我细细剖开，好好看看。” 然后乐桃感觉脑后一阵凉风，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背后窜出去了。 再转头时，酥绵已经不在房间内。 慕幻云惊讶地走到乐桃身侧，不由得竖起一根大拇指。 “都说南燕人温柔似水，心地善良，你和绵绵算是让我知道，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准。” 应该是外表温柔似水，心里毒如蛇蝎。 “怎么不准？”木冉柔和地笑着说：“本长老可是表里如一的温柔呢。” 慕幻云转头看看木冉，忽地打了一个冷战。 他温柔怎么当长老？ ＊ 酥绵赶到戒律堂的时候，十三在外院刑台上，双手被铁链拴住，高高地吊起。 他的头无力地垂着，散乱地乌发混合着粘稠的血液与汗渍，或贴在他的脸上，身上，或随着微风飘动。 十三的后背似乎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血肉模糊中甚至露出了白色的骨头。 行刑人每一下都用了十足的力气，十三除了惯性的晃动，没有了任何反应。 不知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台下一众人都默默地看着，金迪还有其他一起执行任务的师兄们也都在其中。 金迪皱眉瞥了酥绵一眼，没有和她多说一个字。 酥绵看着台上的十三，突然说不出话了。 她轻咳两声，才发出略微颤抖的声音问：“还有多少。” “鞭刑一百。”金迪冷声说道，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啪”。 “这是第六十下。” 他挺不住的，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停下！”酥绵大喊：“你们无权杀死他。” 一直坐在屋子里观刑的汤遂缓步走出来。 他抬起手，不缓不慢地说：“他犯了谷规，在受罚，我们可没想杀他。” “他现在穿的是蓝衣，不管要受什么惩罚，他的命都只能我来取，就连谷主都无权参与我们之间的争斗！” 酥绵恶狠狠地盯着汤遂：“我现在要挑战他，现在就是我们的争斗时间！” 第154章 酥绵屈膝 汤遂愣了片刻，最后被气笑了。 “你可真会钻空子。” 酥绵高扬着头，带着满身傲气。 “大家都是按照规矩办事，汤遂长老不会要违反谷规？” “当然。”汤遂笑着说：“没有任何人能插手你们之间的事，那你现在就上来一刀把他杀了，也省着我们费劲。” 酥绵冷笑：“谷规没规定我们要如何斗，我们不打架，我们比琴棋书画不行吗？我要把他带走，后续怎么比和你没有关系。” “酥绵！别以为幽谷是你们家开的！” 汤遂恼怒的说：“十三违反谷规，一百鞭已经是便宜他了。你说要挑战他，我给你上台杀他的机会，但我劝你不要蹬鼻子上脸，和我耍小聪明！” “好啊，那我便不管了。” 酥绵转眼看着行刑的人，满眼怒气地呵道：“那你打死他，你敢嘛！” 行刑人握着鞭子的手一颤，他纠结地转身看了汤遂长老一眼，合着十三死不死与别人没有任何关系，自己倒成了那个倒霉蛋。 看见行刑人犹豫，汤遂走上刑台一脚踹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让你动手，你发什么呆！” “这……”行刑人为难地说：“长老，他穿的的确是蓝衣，弟子承担不起他死在弟子手下的后果。” “废物！”汤遂长老抢过他手里带着倒刺的鞭子，转头看向其他戒律堂的弟子。 被看到的人全都目光闪躲，深深地低着头。 “师父，交给弟子。” 人群后，方子琪慢慢走上前，对着汤遂俯身行礼。 汤遂却有些犹豫，谷规不可违背，谁杀了还穿着蓝衣的十三都是一个麻烦。 其他人便罢了，方子琪可是又忠心，又有潜力的徒弟，这一年他让方子琪做的事情几乎无有不成，用得非常顺手，汤遂还不想抛下这枚棋子。 可如果今日自己站在这里，真的被一个小姑娘震住，那以后他在戒律堂，也没有什么威严可说了。 汤遂把鞭子递到方子琪手里，他知道方子琪与酥绵几人结怨已深，这时候汤遂反而害怕方子琪冲动行事，把前程毁了。 “子琪。”汤遂拍拍方子琪的肩膀，在他耳边说：“留一口气，但要让他再也下不了床，如同废人一般。” 方子琪抬眼，眸光阴沉地看向酥绵，他笑着回应汤遂：“弟子知道了。” 方子琪拿着滴血的鞭子走上刑台，他没有着急动手，而是越过十三来到酥绵面前。 “十三要是有什么事，你的活路便也没有了。”酥绵威胁道。 “别忘了你的任务，都由我分配。” “好狼狈啊。” 方子琪笑着说：“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看见你如此手足无措。” 他不在乎地耸耸肩：“这一年来我承蒙你的关照，可是执行了很多危险的任务，我不还是好好的活着吗？” “酥绵。”方子琪嘴边露出嘲讽的笑容：“其实你也没多大本事嘛。” “你敢在我这里说风凉话？”酥绵抬眸看向方子琪：“我教训不了别人，还教训不了你吗？” 酥绵抬起手，一巴掌就要扇下去。 方子琪伸手直接抓住酥绵的手：“酥绵师姐的手如此柔软，脾气却总是那么暴躁，是师弟无礼，这就……要去行刑了。” 方子琪笑着松开酥绵，转头走到十三身前，一手掐住十三的脸蛋，丝毫不顾自己沾了满手的血，左右掰动十三的脸，确定他已经昏死过去。 方子琪转头对酥绵说：“师姐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保证会让十三……还留一口气的。” 说着他走到十三身后，扬起鞭子用力抽下去，似乎要把对酥绵的不满，这一年所受的屈辱，全都在十三身上讨回来。 酥绵手指缓缓握紧凤凌剑，她似乎都能看到鞭子扬起时，带飞的血珠。 十三是为了救她，才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江山与美人的选择，那天她在城墙上，看见萧衍犹豫、挣扎，甚至虚伪地等待苏逸强迫他离开。 酥绵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所谓的情谊深厚，海誓山盟，在权利欲望面前都微不足道。 萧衍会放弃她，不仅可以眼看着她被敌人带走，还能弃城而逃，让她带着兵符和遗诏回到城郊大营时，只看见他们慌忙逃跑时留下的痕迹。 只不过她不在乎，既然都是虚情假意，那又何必细究这些细节。 该装瞎的时候装瞎，该装傻的时候装傻，逢场作戏，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痴情女子，对于她来说，已经不是难事了。 可十三…… 酥绵不知道十三是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用这样的救命之恩，来影响自己的行为。 可不管怎样，这无疑是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让不让他生，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或许十三的算计真的有用，酥绵现在不想十三死了，她转身快速跑出戒律堂。 无影阁前，酥绵站在门前的空地上，她没有走进去，没有喊任何人，也没有说一个字。 她满身傲骨，从不求人。 无论遇到多么危险，多么困难的事情，她都可以一声不吭，靠自己艰难渡过。 而这一次，她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酥绵掀起衣摆，屈膝跪在青砖铺成的地面上。 无影阁人来人往，比她高阶的，比她低阶的都会暗自低头看她，在阴暗的角落议论着什么。 自从酥绵进入幽谷，他们所有人看见的都是她目中无人，处事嚣张，又有谁见过她屈膝求人的一面呢？ 酥绵脊背挺得笔直，她表情平静，不哭不闹，她知道曹元洲一定知道所有消息，却选择袖手旁观。 曹元洲想趁此机会让酥绵除掉十三，可酥绵不想。 酥绵那么聪明，就算她预想了无数种，十三舍命救她的合理原因，她也不会不知道。 从十三看见自己被叛军擒获，到在混乱中刺伤金迪强行夺取秘药，再到假装被叛军擒获进入寒城。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哪有时间深思熟虑？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对十三来说不是选择，他从来都没有选择过。 十三遍体鳞伤强行打开宫门的身影，成了酥绵脑中深刻的烙印。 虽然酥绵依旧不明白十三为何会如此坚定的选择救她。 但这个恩情，她不能欠。 第155章 图案 “绵绵，主人让你回去。” 桑炉不知何时出现在酥绵的面前，满眼心疼的对她说。 “戒律堂按谷规行事，只要十三不死，主人也没有办法。” “不，他有。”酥绵仰头看着无影阁九层：“师父身为谷主，一定有自己的办法。” “你……”桑炉皱起眉头，低声对酥绵说：“你难道不明白吗？谷主他……” “我当然明白。”酥绵回答。 曹元洲始终担心十三最后会对酥绵不利。 “桑炉，你可以告诉师父，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桑炉叹息一声，转身回到无影阁。 酥绵阖上双眸，不为外人所扰，静静地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有脚步声向她快速走来。 酥绵睁开双眼，看见曹元洲气哄哄的走到她身前，恨铁不成钢一样用手指指她，然后无奈的“哎呀”一声，扔到她手里一封书信。 “这一个个的，都是什么事啊！”曹元洲抱怨地说：“我这谷主当的，真是一点儿威严都没有！” 酥绵拿起信，信封上什么也没有写，她看了曹元洲几眼，曹元洲负手赌气一样侧身站着，也不看她一眼。 既然这样，酥绵就把信拆了，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字体，上面只写了简短几句话。 【天影酥绵，此次任务中机敏聪明，随机应变，孤身犯险，才使任务顺利完成。根据头功表现，可满足其一件合理要求。】 这显然不是曹元洲写的，而且这个任务奖励，酥绵也闻所未闻。 书信下方没有署名，但有一个方形红色印章，上面是酥绵看不懂的图案，仿佛是什么家族图腾。 这东西既然是曹元洲给她的，应该就有用，酥绵随即起身，对曹元洲快速行礼后说道：“多谢师父。” 然后她立刻转身牵了无影阁的马，前往戒律堂。 曹元洲看了看酥绵焦急的背影，又转身仰头看了看无影阁的九层，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孩子大了啊，哎～” 酥绵赶回戒律堂的时候，已经打到八十多鞭了，十三完全没有生机，就只像挂在铁链上的肉。 “住手！”酥绵大喊：“我有谷主手令！” 酥绵高举信封，所有人的视线都向她看来。 方子琪停下手，转身看向汤遂。 汤遂不屑地轻哼一声，慢慢走到酥绵面前。 “酥绵，戒律堂按规矩办事，就算谷主发话，也没有用。” 酥绵固执地将信封打开，把信展开在汤遂面前。 “上面所写，可满足我的要求。”酥绵看向十三，她说：“我要赦免十三。” 汤遂嗤笑两声，轻蔑地把信拿过来：“什么东西，幽谷就没有过这样的任务奖励，谷主是魔障了吗。” 一侧的金迪眼神看见信件，他瞳孔突然收缩，然后在汤遂身后低声说：“汤遂长老不妨看看那图案。” 汤遂在看见落款图案的瞬间，脸色大变，甚至有些惊恐的看向酥绵。 他小心的将信叠好，重新放回信封里。 “是谁给你的信？” “当然是我师父啊。”酥绵回答。 汤遂目光阴冷，他看了几眼酥绵，冷着脸对方子琪挥挥手。 方子琪这才放下鞭子，走到刑台下面。 金迪和几个人立刻上前将十三解下来，直接背到了百药堂。 木冉在知道酥绵去跪求谷主的时候，就已经吩咐人准备干净房间和所有可能用到的工具药瓶，早早等在百药堂门口。 “酥绵姐姐你放心，有我师父在，十三肯定没事。” 乐桃和慕幻云陪着酥绵等在后院隐蔽的房间里。 酥绵一直表情冷漠，乐桃和慕幻云以为她担心十三，就一直安慰。 “嗯。”酥绵敷衍一声，转眼看着慕幻云说：“幻云，除了新人的事情，再帮我查几件事。” 慕幻云立刻坐在酥绵身侧，认真地点点头。 “好。” 酥绵沉眸思索着：“第一件，四年前萧衍从南燕返回北黎，走的是哪条路线，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慕幻云点点头。 酥绵继续说：“第二件，四年前……十三是执行什么任务失败。” 慕幻云再次点头。 “第三件……”酥绵拿过一张纸，回忆着自己跟随萧衍去北黎，一路上在树干上看见的奇怪图形，一边画在纸上。 看酥绵要动笔，慕幻云一愣。 “这么多件事啊，那我也记一下。” 然后她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个专属小本子，还有特制炭笔。 酥绵不由地笑了一下，自从慕幻云调入千丝堂，做什么事情都严谨许多。 慕幻云正认真地先把前两个事情写好，酥绵眼神突然落到慕幻云腰间的荷包上。 看着荷包上慕幻云自己绣的图案，酥绵脸色一变，立刻回头看自己毛笔下画出的一半图形。 “你前面说的我都记好了。”慕幻云抬眼看向酥绵身前的纸：“第三件是什么？查你画的图案吗？” “啪。”一滴墨落到图案上，在慕幻云即将看见图案的瞬间，酥绵立刻把毛笔整个放在图形上，快速涂黑。 “滴到墨了，我重新画一个。” “好。”慕幻云安静的等酥绵重新画。 酥绵的笔悬停在纸张上，她突然想到今天在那封信上看见的奇怪图案。 她落笔，将那个图形画了下来。 “就查查和这个图案有关的事情。” 慕幻云把纸张拿起来，翻过来掉过去的看了几眼。 “这什么东西啊，都看不出形状。” “的确很奇怪。”酥绵说。 “我会马上查出来的。”慕幻云晃了晃手里的本子，然后和酥绵画的图一起放入荷包。 酥绵看着荷包上的图案说：“你荷包上的图案也很特别，这是什么？” “这个啊！”慕幻云将荷包摘下来，给酥绵一边比划着一边说：“你看它像不像一朵花？” 酥绵看着，点了点头。 乐桃也凑过来看，然后说：“是花，有花瓣，可看不出来是什么花。” “哈哈，不是什么花，这只是模仿了花的形态，离远了就能看出来。”慕幻云说着还把荷包拿得远些。 酥绵神色微顿：“是个字。” “对，是‘兴’，兴盛镖局的兴，这是我们家的图腾。” 第156章 故事开始于…… 慕幻云抚摸着荷包上面的图案说：“兴盛镖局是我曾祖父建立的，也有几十年的光辉，如今怕是不行了。” 慕幻云抬眼看向酥绵和乐桃，她说：“据说曾祖父发掘了许多特殊的隐蔽线路，路途上就会看见很多这样的图案呢，只有兴盛镖局会走，其他人误入多半都会迷路，也有可能被困而死。” “这个图腾的花朵正常是这样的形态，但是路径上的标记，会有细微不同，镖头就是根据这些花的形态，判断路该怎么走。” “所以。”酥绵思索着问：“花的不同形态代表方向，这种识别的方式，镖局里每一位镖师都知道吗？” “当然不是。”慕幻云回答。 “只有慕家的继承人才能知道，必须是男子，现在……估计也没有人知道了。” 气氛开始有些悲伤，乐桃握住慕幻云的手说：“幻云姐姐不伤心。” “没事！”慕幻云无所谓地说：“他嫌我是个女孩，不愿意告诉我，我娘当初生我伤了身体，也无法再生养。本来曾祖父的线路传到现在也没剩几个，现在他死了，就都不用知道了。” “幻云……”酥绵有些难以张口，她问：“当初程家委托运输货物是什么时间？” 慕幻云一边思索一边回答：“大概就是……三年前，不到四年。” 酥绵眼神落在桌面上被她涂黑的那张纸上，把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紧紧地锁起眉头。 那两年……故事好多啊。 所有故事的开端，都源于萧衍回北黎，而这两年之后，战争就开始了。 “绵绵，你不用为我难过，我现在觉得，被卖到幽谷以后，遇见你们是我最幸福的事情了。” 酥绵想笑，却笑不出来，只能拍拍慕幻云的手背。 “不过，你一点儿都不担心十三吗？” 慕幻云问，她们看着酥绵又跪又求，还以为她会很担心呢，没想到一回来就又开始说正事，好像要把十三忘了。 “我不用担心他。”酥绵说：“他肯定不会有事，我担心就是浪费精神。” “呃……”慕幻云很难不认同地点点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姐姐。”乐桃小脸此时比酥绵还严肃，慕幻云和酥绵看向她以后，乐桃拿出个小瓶。 酥绵眉头一挑，自觉地拿出匕首，在手腕上划过一刀。 “小桃桃，你到底在研究什么啊，总需要绵绵的血。” 其实酥绵也很好奇。 乐桃拿着瓷瓶，认真地接着，她想了想，然后对酥绵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酥绵姐姐体质特殊，由她的血喂养出的蛊虫和动物都强壮一些，活得比较久。” 酥绵觉得，这可能是和她内力运转特殊的原因。 “不是。”慕幻云心疼地看着酥绵胳膊上细密的伤疤：“你把绵绵当饲料啊！连个祛疤膏都不给！” 乐桃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她又看向酥绵：“姐姐……你还记得甜甜蜜蜜吗？” 酥绵一愣，提这个干嘛？ 她对放血这件事没有异议啊！ 乐桃小嘴抽抽着，委屈地说：“它们被偷了……我辛辛苦苦养成的小蛊虫……我都没来得及……” 酥绵拿起刀又在手腕上割了一刀：“我今天血热，放放血，给你再来一瓶。” “好嘞。”乐桃开心地又拿过来一个瓷瓶接着。 慕幻云痴愣愣地看着两个人，她觉得这两个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就是不告诉她。 百药堂的人传信，说十三救活了，人还没醒，以后要每日上药，建议住在百药阁，已经抬到偏房里了。 酥绵去看了一眼十三，从脖子一直大腿都缠着厚厚一层棉布，勾勒着单薄的身躯。 他趴在床上，脸瞥向一侧，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发白，呼吸也特别微弱。 “真狼狈啊。” 方子琪说她的话，现在酥绵说给十三。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酥绵坐在十三的床边，背对着他，静静地看着夕阳落下山。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安静得只能听见酥绵一人的呼吸声，她低垂着头，仿佛差一点儿睡过去。 夜幕降临，酥绵转眼盯着十三俊丽的脸，她抬起手，手背在十三脸上轻轻滑动，越过脖颈，移到裹着棉布的后背。 酥绵起身，突然在十三的身上摸了起来，身上看不出什么，手指除了练刀的老茧也没什么。 酥绵一直摸到十三匀称修长的大白腿，除了几根纤细的腿毛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酥绵掐着腰站在床边，看着十三思考了一会儿，她又转身去翻找十三的衣服。 自慕幻云进入千丝堂以后，酥绵就让她留意着有关十三的身世的信息，之前慕幻云的等级不高，查不到十三，也是之前才告诉酥绵，十三来之前的身份记录只是一个孤儿。 孤儿？ 孤儿这种身份才是最有问题的，现在谁说自己是孤儿，酥绵第一个拔剑。 酥绵才不信这样厉害的人物是一个孤儿，越要隐藏，就说明他的身份越重要。 之前酥绵以为自己会死，可以不在意，但现在十三和她来了这样一出，那十三这样不清不楚的身份，她就不能放任不理。 现在十三瘫了，对她来说是一个好时机，不管他真情还是假意，先搜他一圈再说。 酥绵翻找完已经被打得稀烂，让鲜血完全浸透的衣服以后，她想了想，决定去十三的房间找找。 她离开以后，十三睫毛微微颤抖，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有些委屈，有些无辜，还有些泪花。 他好像……被侮辱了。 第二日，酥绵在自己的院子整理这期间风影等级的任务。 她昨晚去十三的房间里什么也没翻到，简单得不像人住的地方，自己平时也没苛刻他。 刚吃过早饭，方子琪就到了酥绵院子的门口。 是酥绵特意派人去请的。 “既然来了，还不上来？”酥绵倚着二层的围栏对门外的方子琪说。 方子琪深呼一口气，在灰衣的领路下，走到酥绵所在的房间。 “酥绵师姐……”方子琪看着桌面上的卷轴，他咬着牙说：“又有给我的任务啊。” “嗯。”酥绵明媚地笑着点点头：“我觉得师弟还是太闲了，反正有汤遂长老保着你，一点儿小任务，也不为难你。” 第157章 心痛啊～ 方子琪笑着接过卷轴，看见上面的任务地点是南燕，他挑眉对酥绵说：“这怎么还写南燕啊，那地方不早就该叫南凌了吗？” 酥绵不在乎地笑笑：“你第一天认识我吗？不管这里叫南燕还是南凌，你的任务都是这儿。” “行。”方子琪收回卷轴：“师姐所命，我当然要好好完成，绝不劳烦师姐费心。” 酥绵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打发走了方子琪，酥绵重新拿起桌案上慕幻云一早送来的信件。 昨日让慕幻云调查的事情，她一刻也没耽误。 但是十三执行的任务等级太高，慕幻云想查到需要暗中使用一些手段，还不能有结果。 酥绵并不意外，她在无影阁都查不到十三当初的任务，才想让慕幻云在千丝堂试试的。 至于那个图案，慕幻云也没有查到结果。 那本来就是酥绵临时改变主意才画的，那人在幽谷一定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那又怎么可能会在幽谷的资料上查到。 不过看汤遂还有金迪的反应，显然等自己成为耀星，就能了解大概，所以酥绵也不急。 慕幻云查到了萧衍回国时遭遇的一场刺杀。 萧衍回国走的路线很神秘，似乎是突然消失在南燕，又突然出现在北黎境内。 在北黎遭遇过一场极为混乱的刺杀，其中卷入了三国势力，太引人注目，所以很好查明。 那次刺杀，汇聚了东凌黑甲铁骑，北黎银甲军、南燕雀羽卫、三方发生了惨烈的战斗，死伤无数。 萧衍在所有死士和暗卫的保护下，勉强逃生。 “雀……羽卫？”酥绵拿着信件手有些发抖。 萧衍是公主送出北黎的，雀羽卫怎么会在那个时候追杀萧衍？ 难道公主将萧衍送出南燕后，就发现了什么端倪？ 好混乱…… 酥绵拿过笔墨，把所有已知的事情都放在一起，她提笔在面前空白纸张上写下几个字。 【归国、刺杀、至宝、战争……】 不。 不止是这样。 还有苏家，慕家，镖局。 然后她又在这些文字之前，又写了几个词语。 【质子、苏家、镖局、线路、货物。】 【归国、刺杀、至宝、战争……】 所有看上去完全不搭边的事情，似乎可以联系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大概十八年前…… 苏家觊觎兴盛镖局的特殊线路，当初慕兴腾的英雄救美之计，是苏丞相嫡女苏倩仪将计就计，故意嫁给慕兴腾，想要探知线路。 三年后，萧衍南燕为质，苏家正好可以用特殊线路为投名状，加入太子阵营，确保萧衍顺利回归北黎。 萧衍为质十年归国，程家委托那趟镖，刚好是南燕到北黎，萧衍定然隐藏其中。 因为那场刺杀，别说有银甲军和黑甲铁骑，就单单经过雀翎弩的洗礼，什么货物都会千疮百孔。 如此明显的痕迹，必然要隐藏，所以程家的货物丢了…… 之后萧衍传出南燕有至宝的谣言，鼓动东凌进攻，北黎坐收渔翁之利。 真是好大的一盘棋，甚至在萧衍还没有去南燕的时候，就有人在棋盘上落子。 萧衍离开的时候，还是公主以佩剑为凭，亲自护送他出南燕。 却没想到，公主竟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国。 不知道公主最后派出雀羽卫追杀萧衍的时候，会多悔……多恨！ 看见山河破碎，战火纷飞，她至亲之人皆在眼前惨死，她有多绝望。 ‘永远不要相信永不背叛。’ 酥绵现在终于明白，公主为什么会告诉自己这句话。 “啊！”酥绵的心口突然猛地抽痛。 她推翻桌面上所有东西，直接跪倒在地上。 她头痛欲裂，想起皇帝和十几个皇子公主拿剑冲出城门。 想起皇后娘娘吊死在大殿，整个皇宫躺满还留有体温的尸体。 她手指用力扣着地面，颗颗汗珠顺着下巴滴落。 她仿佛又推开了雀羽殿的门，看见悬挂在梁上的红衣华服，看见那飘荡在空中的双脚。 ‘找到萧衍……把心剖出来……’ ‘找到萧衍……把心剖出来……’ ‘找到萧衍……把心剖出来……’ 酥绵身上逐渐漂浮起红色气体，强大的内力在她体内肆意乱撞，她眼中瞬间布满红丝。 “找到萧衍……把他的心，挖出来！” 还安逸地躺在百药堂，准备享受一顿美味早餐的十三，突然心口剧痛。 他打翻百药堂弟子喂到他嘴边的稀粥，不顾身上的伤，痛苦地攥紧心口的棉布。 仅仅一瞬间，他便嘴唇青白，几乎要昏厥过去。 “怎么了？”喂饭的弟子一脸无辜，他这次饭里没下毒啊？ “啊！”十三在床上疼得打滚，没一会儿他身上的伤口就全崩开，刚包好的棉布快速渗出鲜血。 “你忍忍，我去叫人！” 百药堂弟子没跑出多久，乐桃和木冉就跑进病房。 木冉给十三把脉后，眉头一皱。 乐桃也凑上前来，看十三到底哪里疼。 他们用剪刀剪开棉布，看见十三心口出现一颗红色印记。 这是血红豆？ 只有母蛊有危险，子蛊才会释放毒素，让寄主痛不欲生。 十三重伤，酥绵在温绵苑，怎么想也不是酥绵故意惩罚十三。 木冉和乐桃对视一眼，是酥绵情况不对！ 二人不约而同立刻抛下十三，冲出病房，叫马车前往温绵苑。 十三低头也看见自己心口红豆形的印记，虽然血红豆难得，但他也了解一二。 “酥、绵……” 他咬牙切齿，没想到酥绵竟然早早就留了这一手，真后悔自己为了救她，落得如今地步。 可瞬间他也意识到不对，为什么会这么痛。 母蛊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慌张地看向没有关上的房门，挣扎着向门的方向爬。 “噗通。”他直接掉在地上，忍着心口和浑身的剧痛，一点一点爬向门外…… “酥绵姐姐！酥绵姐姐！”乐桃叫嚷着跑入温绵苑，仰头看见二层有一扇门是开着的。 她和木冉快速跑到二层，进门时，酥绵已经躺在地上，陷入昏迷。 第158章 感受 “酥绵姐姐！”乐桃抱起酥绵，仰头问木冉。 “酥绵姐姐这是怎么了？” 木冉把脉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内力不稳，倒是又长进不少，不用担心。” 木冉转头看见地上散乱的文案，他随意拿起一张，看样子是酥绵刚刚写的，上面是几个词语。 木冉微微皱起眉头，这些词的确能联想到一些事情。 “师父。”乐桃伸出小手，轻轻把木冉手里的纸张拿回来，又“偷偷”放进怀里。 木冉无奈地笑了一声：“你们两个小丫头，要干什么？” 乐桃瞥开眼，装作听不见。 木冉摇摇头，只能无奈地说：“我什么也没看见好了。我们先把酥绵带回百药堂。” “嗯。” 又是那间隐蔽的屋子，木冉为酥绵施针辅助调节内力，酥绵的呼吸也逐渐平稳。 “她这内力奇怪得很。” 乐桃坐在床边，担心地看着酥绵：“师父什么意思？” “她的内力不像是修炼而成，倒像是有人直接放入的。”木冉回答。 “内力也能直接放入吗？”乐桃嘟囔地问：“师父说的是传功？” “差不多，但又不一样。”木冉说：“传功损耗极大，十成内力不一定能传出其二三，还有内力相冲，爆体而亡的风险，所以现在已经不会有人传功了。” “但是酥绵的内力很强悍，她目前身体里的这十几年内力，就比普通人修炼出的内力精纯许多，而且我不能判断她体内到底还有多少内力没有被释放，若有五十年，那她将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五十年？”乐桃看向酥绵，她抓起酥绵的手小声说：“人体能承受内力的极限就是五十年，而且只有东凌的赫连大将军做得到，姐姐现在的身体，恐怕承受不了。” 木冉接着说：“所以这股内力没有全部释放，而是一点一点流入她的血脉，但这只是我的猜测，说不定根本没那么多。” “姐姐已经很强了。”乐桃看着酥绵有些苍白的脸说。 木冉站在一旁，见两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不知道计算着什么大事，只觉得有些可悲。 一个多么绝望的国家，才会把希望放在这样可爱的孩子身上，让她们变成如今事事算计的样子。 酥绵再次回到那片白色空间，她快步走到凤凰花树下：“公主，他背叛了我们对吗？” 凤凰花树如今长得高大繁茂，红花盛开，火红一片。 “你让我去找萧衍，就是让我明白始作俑者是他对吗！” 凤凰花树这次没有回应酥绵，只静静地盛开着。 “他在南燕宫中，受我恩惠，受你庇佑，他怎么能……他怎么敢！”酥绵突然怒吼，仿佛要发了狂。 “海晏河清，万民安乐。” “这不是他说的吗？这不是他的愿望吗！” 他伪装得真好，把所有人都骗了。 “我要杀了他，挖出他的心。” 树枝颤抖起来，酥绵狠狠攥起拳头：“我要扒了他的皮，做成屏风，再剁碎他的尸体，喂给猪狗。” “不！” 酥绵突然平静下来，又勾起唇角，眼中浮现出狠色：“这样怎么够呢？” 酥绵笑了几声，手指抚过自己的面颊：“他要娶我……我也得让他亲手葬送他的国，要让他亲眼看着北黎覆灭，亲人惨死。” 酥绵手指轻轻抚过树干，她邪狞地笑着轻声说：“这样才公平，对不对，公主。” 一朵凤凰花飘然落下，飞到酥绵的额头上。 酥绵伸手想拿下来，却发现那朵花不见了。 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她忽然有些恍惚，只能扶着树干缓缓坐下。 心绪一点一点平复下来，她靠着树干，整棵大树仿佛只向着她所在的方向生长，像是一双手臂将她护在臂弯下。 她安静地靠在树上，忽然仿佛能听见树干内汁液的流动，树叶的呼吸，花朵的密语。 她坐正身体，盘膝吐纳，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酥绵觉得自己好像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身血液的流动，内力经过每一根血管，到达所有角落。 这种感觉让她很舒服，仿佛所有身心的痛苦，全都能被抚平。 酥绵感受着周遭的一切，这个虚无的世界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她能闻到花香中夹杂着的生命气息。 听见树干中汁液输送着养分。 她闭着眼睛，却仿佛能看见一切。 最后，她感受到了风。 酥绵缓缓睁开眼睛，阳光正好洒在她所在的床上。 未关的窗，正有微风缓缓吹入，伴随着百药堂独有的药香。 酥绵环绕四周，认出这里是百药堂隐蔽的那间屋子。 她摸摸自己心口，已经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觉得情绪平缓，淡然。 但又与之前的麻木不同，因为她现在，是从心感受到的平静。 真是奇怪。 自己为什么经常梦到那个地方，而且每一次梦醒，她情绪都会变得安宁。 但总归不是坏事。 酥绵推门走出，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体异常的轻快。 她感受体内的力量，竟然已经有大约十七年的内力了。 难道刚刚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释放内力了？ 这倒是因祸得福。 南燕没有至宝，一切都是假的。 公主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至宝在她体内。 所有都只是她的猜测，那她的内力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真是她自己修炼的。 不在丹田，在心口？ 还有萧衍对她所说的那些话，很可能都是虚情假意，可骗她一个宫女有什么用？ 若是假的，在这一次遇见她之后，萧衍怎么还那么执意娶她为后？ 别说是真心，酥绵可不信。 这盘棋，是公主和萧衍的对局，而她身在局中，作为公主手中的一颗重要棋子，还没有看透整场布局。 既然自己在百药堂，酥绵打算去看一眼十三。 她进入十三所住的屋子的时候，看见十三已经醒了，靠在柔软的棉被上，有人正在给他喂粥。 十三刚张开嘴，一口没吃进肚子，就看见酥绵来了。 他眸色一冷，赌气似的转头看向别处。 之前血红豆发作时，他掉地上，竟然又摔晕了。 他来幽谷这么多年，哪怕受再重的伤，都没有这么狼狈过，现在可好整个百药堂都知道他种了蛊，很快就要传遍幽谷了。 “诶？”酥绵疑惑，这是什么态度？ 她走过去，歪头把自己脸怼在十三的面前。 十三再次转头，酥绵又严肃地跟到另外一边。 “你最亲爱的主子来了，你就这态度？” 第159章 甜的 十三不说话，酥绵拿过百药堂弟子手里的粥，坐在十三床前。 “跟我赌什么气？又不是我抽的你。” 酥绵挖了一勺白粥，轻轻地放到十三嘴边。 十三瞳孔微动，剔透的琥珀色眸子看看嘴边的粥，又看看酥绵。 “看什么看？没毒。”然后酥绵把这勺粥放进自己嘴里：“看。” 酥绵又挖了一勺递给十三，十三还是迟迟没有张嘴。 “这是……咳咳……”十三嗓子有些沙哑，两个字都有些破音。 他清清嗓子继续说：“糖枣？” 酥绵想想然后说：“你也可以这样理解，但这次可不是我欺负的你。” 是十三自愿救她，所以才挨鞭子的对，和她没什么关系的。 十三脸又拉下来，他看着酥绵的手臂，哑着声音说：“你让我看看你的手臂。” 酥绵胳膊微动，想起上面的红色印记，她心虚地向下翻转。 “看我手臂干嘛？” 十三带着怨气瞪向酥绵：“我今早，突然心疼……心口还出现了一个红豆样的印记。” “啊？这……咋回事呢？” 十三不说话，看着酥绵装糊涂。 酥绵有些尴尬，将勺子放回碗里。 难道是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内力失控，也威胁到寄生在自己身体里的母蛊了？ “所以……你知道了？” “酥绵，你好狠。”十三虚弱地说：“我还真以为你有多大度，会放任我这样危险的存在。” “这不是给我们双方一个保障嘛。” 酥绵笑着说：“你看我也没用过，你要是听话，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这回事，也不算是欺负你。” 这话听着不对，但十三被酥绵绕进去了。 “那今早是怎么回事。” “意外。”酥绵斩钉截铁地说。 十三小声问：“你怎么了？你好像又不太一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十三的错觉，他觉得眼前的酥绵好像有点儿奇怪。 酥绵没明白他的意思，将碗里的粥挖出一勺，自然地又放进自己嘴里。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放心，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十三看着酥绵一边说话，一边喝本属于他的粥。 “我……今天还没吃饭。” “那你吃啊？” 酥绵又喝了一勺，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又饿了。 “给你给你。”酥绵将半碗粥和勺子一起放在十三的手里。 不过十三受伤不轻，只能拿稳，根本不能自己吃。 酥绵又无奈地把碗拿起来，喂给十三一勺。 “除了公主，就没人让我这样伺候过。” 这样想十三还觉得挺荣幸，反正自己在酥绵身上吃了不少苦头，让她喂自己喝一口粥怎么了。 他张开嘴唇，抿了一口白粥。 这是他自从醒来吃的第一口东西。 甜的。 十三抬眼偷偷看了一眼正在搅拌粥碗的酥绵，在酥绵舀起一勺时，他又低下眼眸。 “听说，你跪在无影阁前，才求得谷主手令？”十三小心地问。 “嗯。”酥绵应了一声：“就一小会儿，不然就算我回去，你也被打残了。” 十三知道自己的身体，他醒后感觉一下身体情况，应该再挨个四五十鞭都没问题。 但他听见乐桃和他说，酥绵急得直哭，去无影阁前又跪又求，哭的惊天地泣鬼神，抱着谷主大腿才让谷主心软。 这里面定然有乐桃添油加醋的成分，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酥绵痛哭流涕的样子。 只是酥绵愿意为自己去跪求谷主，这一件事，已经让他很意外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其实你明知道他们不敢打死我。” 酥绵想了想，反问他：“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不顾后果地救我吗？” “这……”十三目光闪躲，看向别处。 “我可能是想你对我好一点儿用的苦肉计。” “嗯。”酥绵接着说：“我也是想你在与我升耀星考核时手下留情，用的苦肉计。” “那……真巧啊。” 酥绵将最后的一勺给他塞嘴里，她把碗放一边。 “你好好养着，我改天再说来不来看你。” 她也不管十三是什么表情，反正他什么表情也不重要。 出了百药堂，酥绵独自去往无影阁，她有一些事情还要查。 果然她的权限还是不能查看耀星及以上的任务，十三当初执行的任务她还是查不到。 只是那个时间段，正好和萧衍被刺杀的时间很接近。 酥绵总有想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的冲动，很想知道其中有没有十三。 可如果十三的任务是杀萧衍，那为什么几年过去了萧衍还活着。 后续谷主没有继续执行任务吗？ 又或许只是她想多了…… 酥绵转身往三层走，虽然十三的任务查不到，但她还有另外一件事，查一件暗影等级的事情，已经轻而易举。 她一直有个疑问。 当初要杀死谭川的雇主到底是谁。 虽然酥绵以为他只是一个商人，有仇家不足为奇，更何况最初只是地影级别任务，更让酥绵觉得，只是商人间的普通仇恨。 可谭川死后，谭家竟然会被西钤皇室灭门。 现在想来，自己见到谭川时，他在登仙楼的地位就不一般。 他的确与西钤皇室有瓜葛。 可这样就更奇怪了。 如果谭川身份重要，那么想杀死他的人很可能也和皇室有牵扯，那么他们会只发布一个地影级别的刺杀任务吗？ 虽说幽谷必定完成目标，可失败一次佣金也是要加收的，而且如果不能一击致命，任务的隐蔽性会减弱。 既然想暗杀，雇主大多数也都不愿意事情变得复杂。 以酥绵的权限，她找到当年任务更详细的资料，里面有雇主的信息。 酥绵看见雇主一栏写着：兰公子。 是化名。 其他的信息和酥绵知道的一样，什么都不能代表的一个化名，就是酥绵知道的最新情况。 在四国明争暗斗的局势之下，各国皇室也都在内乱。 南燕已灭，东凌划分了南燕大半土地，但是它吃不掉，其他两国势必会来分一杯羹。 那时他们是和谈交易，还是争抢掠夺，南燕都只是一块毫无话语权的肥肉。 但或许在三国在瓜分之事争吵不下时，正是她们养精蓄锐的时间。 公主下了一盘大棋。 虽然酥绵还没有找到棋盘中的关键棋子是谁，但她自己所在一定不是无关紧要的位置。 她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为以后积攒力量。 这样无论最后那个人是谁，他们都有足够的能力，完成复国大业！ 第160章 新人都莽 根据目前的信息来看，东凌和北黎应该有些联盟。 只有西钤没有搅在当年的争斗中，现在更是处于劣势。 一旦东凌和北黎瓜分完南燕，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西钤，最后四国将是二者争霸的局势。 若是可以选择一个盟友，倒是可以考虑从西钤下手。 酥绵又回到自己的温绵苑，这个兰公子能带给他的信息实在太少。 在她思索事情的时候，慕幻云跑到她的院子，直接冲上楼来。 “绵绵。” 酥绵抬眼看向正向自己走来的慕幻云：“怎么了？” 慕幻云抬起酥绵的胳膊前前后后地看了一遍。 “我听乐桃说你今天上午晕了？” 酥绵松了一口气：“没事，我这不好好的。” “你吓死我了。”慕幻云担忧地坐在凳子上，自己给自己倒水喝。 “晁玉让我去给地影苑那些新人讲千丝堂的运行和功能，我心思就是讲课呗，去年我听见啥，我就讲啥。” 慕幻云喝了一口水说：“结果你猜怎么着？” 她看向酥绵，认真地说：“这一届新人，可比去年狠多了。” 慕幻云一拍桌子，站起身跟告状一样对酥绵说：“十院那几个痞子，竟然当着我的面，把谭兴的蓝衣给杀了！” 酥绵眉毛一挑：“杀了？” “杀了！”慕幻云重复：“谭兴是咱们用命护送回来的孩子，竟然被他们这样欺负，气得我没控住抽鞭子就打了上去。” 酥绵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你……不能动手啊。” “是啊。”慕幻云泄了气：“我也是鞭子抽过去才想到的，而且没有想到那些没有内力的人竟然那么弱，我一鞭子过去，全飞起来了。” “那你……”酥绵转头看看四周，没看见小二的身影。 “小二去受罚了。”慕幻云尴尬地笑着说：“但我没让他去嗷，也不知道他吃了什么药，最近对我这么好，他非要去，拦都拦不住，我都感动了。” 酥绵无奈的摇摇头，小二当然要对慕幻云先献殷勤，毕竟有自己的帮助，慕幻云升为天影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了。 “也罢，你下次注意些便好，要控制脾气。” “知道啦。”慕幻云扯扯酥绵的袖子说。 酥绵也坐在慕幻云身侧，倒了一杯茶喝：“欺负谭兴的，还是那几个人吗？” “是啊，一直是他们几个，真是越来越放肆。” 酥绵想到自己出谷执行任务之前，谭兴偷过乐桃的断肠散。 “谭兴当时偷的毒，他没敢下？” 说起这件事，慕幻云也想起来了，她放下茶杯说。 “不是，我都忘和你说了，谭兴的确给他们下毒了，但乐桃那丫头竟然早就把断肠散换成了泻药，那几个人狠狠拉了两天肚子，啥事没有。” “谭兴生气去找乐桃，乐桃和他说，因为冲动杀人，大多数都会后悔，给自己造成永远抹除不了的阴影，会影响后面的行动，所以她没有给毒药。” “然后乐桃又给谭兴一瓶断肠散，跟他说如果经历过第一次，依旧不愿意放过他们，就说明这已经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不是一时脑热，就可以再次动手。” “但他的计策太拙劣，被发现后会成为药人，乐桃让他找个更好的方法，不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听完慕幻云所说，酥绵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看来自己之前，是真的低估了乐桃。 “你笑什么呢？”慕幻云甚至都有些惊恐：“你知道我听完以后什么感觉吗？” 慕幻云抱着酥绵的肩膀说：“我感觉她就像你！太恐怖了。” “那杀了谭兴蓝衣那些人怎么样？”酥绵笑着问。 “还能怎么样？”慕幻云说：“动手那个被黎璎的小绿蛇当场咬死，说是尸体要带回去喂狼，剩下的那几个也都带回戒律堂受罚了。” 酥绵点点头：“你们有人和谭兴说过，他人蓝衣不可随意处置吗？” “当然没有。”慕幻云说完又一愣，她惊恐的看向酥绵缓缓说：“但好像乐桃让小八去提醒过谭兴，蓝衣不代表下人，不能随便欺负，尤其是别人的……” 慕幻云又打了个冷战：“所以今天这事儿，可能是谭兴自己设计的？” 慕幻云拉住酥绵的手，眼泪汪汪的说：“绵绵，要是哪天你们把我卖了，我可能都还乐呵呵地给你们数银子。” 随后慕幻云又有些泄气：“为什么同样是跟着你一年，我就不像乐桃一样，能学学你一点半点的聪明才智呢？” 酥绵笑着摸摸慕幻云的头：“你也很好了，我们三个缺了谁都不行。” “真的？”慕幻云感受着酥绵的手，有些奇怪的感觉。 “绵绵，我发现你比以前更温柔了。” “温柔？” “对啊。”慕幻云说：“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现在都会笑了。” 酥绵有些微愣，她摸摸自己上扬的嘴角。 “是嘛。” 的确，若不是十三和慕幻云接连说她不一样了，酥绵自己都没有发现。 她有情绪了…… 愤怒或者喜悦，她都可以感受得到，而不是最初那样学着别人的表情伪装了。 是因为梦中的那棵树？ 还是因为逐渐释放的内力？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今年的考核是什么时候？”酥绵问。 慕幻云想了想才回答：“还有一个月，这一次谷主说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学习，争取多一些存活，今年的名额有六十人呢。” 名额是名额，按照酥绵那届的结果，最后能活下来的人会远远少于这个数。 “依你所见，谭兴能否通过考核？” 这时慕幻云撇起了嘴。 “他除了逃课，啥也不会。被欺负也不好好学武功，说他就跟我闹脾气，还一整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小聪明倒是不少，但我觉得他通过考核，有些悬。” 慕幻云看了酥绵几眼，她说：“你要是想救他，依我看赶紧收他为徒，给个令牌，就像乐桃去年一样，直接跳过考核。” 酥绵还是摇摇头，她并不想要一个废物累赘当徒弟。 更何况，她觉得谭兴或许有预料之外的惊喜。 “晚些你陪我去看看谭兴。” 第161章 赫连氏 晚饭后，地影们也都到了自由活动和休息的时间，酥绵和慕幻云乘坐马车到达十号院。 十号院死过一个，又有四个人去挨鞭子没回来，应该冷清一些才对。 结果现在这个院子看着格外热闹，酥绵站在门口透过人群，看见里面得有三四十个地影。 “这是在干嘛？聚会？”酥绵疑惑道。 慕幻云转头看看站在门口的几个蓝衣，她因为来当过讲师，所以认识几张脸。 “这几个好像都是一号院那几个人的蓝衣。” 一号院。 酥绵点点头，明明只过了一年多，却觉得这些记忆已经很遥远。 看样子是一号院的几个刺头，带着整个一号院的人来找麻烦。 酥绵站在门外并没有引人注意，她听见里面有声音传出。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得罪谁了！” 然后是另外一个声音：“今天因你而死的人，是我们大哥的家生仆人。” “我管他是谁，是他自己杀了我的蓝衣，才犯谷规的！” 酥绵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谭兴。 “我不管他要杀谁，但是他因为你死了，我没有仆人伺候就是不行！” 这听上去像是一个比较张扬公子。 “你不是还有蓝衣吗？”谭兴说。 张扬公子：“她要在其他方面伺候本公子，那这些杂活当然不能让她做。” “那你想怎么样？” 张扬公子不容置疑地说：“既然我的仆人因你而死，那你就代替他成为我的仆人！” “你休想！”谭兴怒吼道：“这里是幽谷，又不是将军府，我们是平级，你凭什么让我伺候你！” 更何况谭兴也刚刚从千娇万贵的小公子成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幽谷杀手。 “凭什么？”张扬公子冷笑一声对四周的人说：“你们告诉他，凭什么！” “好嘞，大哥！”几个人附和着，向谭兴聚集。 酥绵在门外听得一头雾水，她侧头在慕幻云耳边说：“现在来幽谷都要走后门了吗？杀手自带仆人？” 慕幻云憋着笑在酥绵耳边说：“你不知道这是一个多有趣的事情，四年前谷主不知道欠了赫连家什么人情，答应赫连将军每年都收一个赫连氏的子弟进入幽谷，连续五年。” “结果第一个……连考核都没过。”慕幻云已经扶着酥绵的肩膀无声地笑了起来：“他们可能也没想到，过幽谷考核比打仗还难……” “第二个考核过了，但任务失败了……哈哈哈哈……”此时，慕幻云已经笑出了声。 “第三个……哈哈哈哈哈哈……” 慕幻云抬眼看酥绵一眼，她想继续说，结果完全控制不住：“哈哈哈哈……听说赫连家还在旁支子弟中……哈哈哈搞了一个比武选拔……选了一个最厉害的直接送到谷主面前，结果……哈哈哈哈哈哈……” 慕幻云捂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结果遇见你了……哈哈哈哈……当天就无了……哈哈哈，还最厉害的！哈哈哈哈哈！” 看慕幻云笑，酥绵也不受控地跟着笑起来：“赫连图？” 慕幻云蹲在地上，笑得要断气，使劲点头。 然后慕幻云指着人群里面说：“今年这个……哈哈哈……是个嫡系，是赫连将军的……侄子？哈哈哈，带着仆人来的……哈哈哈哈哈哈……” “好了你别笑了。”酥绵伸出手，想把蹲在地上的慕幻云扯起来。 “不行，太好笑了……”慕幻云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她说：“那晚我在千丝堂和几个师兄师姐谈起来，我们笑了一个晚上！哈哈哈！带仆人来……哈哈哈嗝。” “你在笑什么！”赫连池推开人群气哄哄的走到门口，这会儿所有人的视线也都集中在慕幻云身上。 酥绵玩着自己头发，装作事不关己地向后退了一步。 慕幻云抬眼就看见赫连池的样子，又大笑起来。 “对不起，虽然嘲笑你不道德，但幽谷的规矩没说嘲笑你违反谷规，所以哈哈哈哈哈。” 赫连池想发怒，但是慕幻云给他们讲过课，他知道慕幻云是一个风影，只能强行压下火气。 “慕师姐！你若再笑，我可要去和师父说了。” 慕幻云憋住笑，然后抬头看向赫连池，她忍着笑意抬起手指着一旁准备看热闹的酥绵说。 “你看她一眼。” “什么？”赫连池转头看向已经和围观人站在一起的酥绵，看见酥绵那张清纯可人的脸，他那一瞬间呆滞了。 然后赫连池耳边又响起了慕幻云刺耳的笑声。 “你笑什么！虽然我拿你没办法，但我师父可是汤遂长老！” 慕幻云：“哈哈哈哈。” 赫连池：“慕师姐！师父一定不会轻饶你！” 慕幻云：“哈哈哈哈。” “你……”赫连池差点儿没了脾气：“你到底笑什么啊！” 慕幻云拍拍他的肩膀说：“你现在已经集齐了上一个姓赫连的死亡条件之三。” “什么东西？” “条件一。”慕幻云伸出一根手指：“姓赫连。” “条件二，仗“师”欺人。” “条件三。”慕幻云看了酥绵一眼：“遇到酥绵！” 慕幻云点点头，对赫连池说：“你可以准备上路了。” “什么东西！什么苏莲？”赫连池听得满脑子浆糊。 酥绵袖子挡着腰间，抬手时，将天影腰牌塞入腰带内。 她向前走了几步，把慕幻云从地上拉起来。 “你别逗他了。” 慕幻云点点头，从地上站起来。 酥绵走来的时候，赫连池就闻到酥绵头发上那股皂角的香气，忍不住喉咙微动。 “这位姑娘脸生啊，你叫苏莲？哪队的，或者你是高级？” 他笑了几声，目光在酥绵的身上打量，引得酥绵一阵膈应。 慕幻云伸手将酥绵落在身后：“收起你的狗眼！你要是敢对她生出什么邪念，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我能有什么邪念，我就是想认识认识这位姑娘。” 酥绵转眼上下打量了赫连池几眼：“公子多大？” 赫连池咧嘴笑道：“本公子今年十八。” 酥绵清冷好听的声音缓慢传出：“十八了还离不开人伺候，怎么是还在尿床吗？” 第162章 黑衣男子 “你！”赫连池指着酥绵的鼻子说：“就算你是高级，也别以为我会怕你！” 酥绵微微后仰躲开赫连池的手指，平淡地说：“没人告诉你，用手指人很不礼貌吗？” “小爷我从小想指谁指谁，没人和小爷说过。” “哦。”酥绵转头对慕幻云说：“他现在算是以下犯上了吗？” 慕幻云思索片刻，然后点头说：“算，但你的下手轻点儿，他可抗不住你两下。” 慕幻云说完，向后退了两步。 酥绵叹息一声：“行。” “喂，你们两个说什么呢？我警告你，我师父可是……啊！！！” 酥绵一手握住赫连池的手指直接掰断：“现在有人告诉你了，不可以随便用手指人哦，会断的。” “你……你怎么敢！”赫连池捂着手指哀嚎：“苏莲是，就算你等级比我高，那你也惹错人了！” 赫连池看向一队的几个人：“还不快上，都想找打是吗！” “耳朵还不好使，脑子也不行，今年你们赫连家又是个笑话。” 酥绵左边一脚踹上来人的胸口，只用了一成内力，那人竟然飞出去，撞上墙才停下来。 “一点内力都没有还敢往上冲啊！”酥绵吐槽道，又侧身闪过另外几个一队人扔过来的石头。 酥绵拉住一个人的腰带，又踹上一脚，把他的腰带扯下来，放在手里就像鞭子一样，对着冲向她的人挥过去。 这帮人在酥绵手底下太脆，要是用鞭子，她非得打死几个不可。 没一会儿地上哀嚎一片，在这一个月内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一队，此时全都躺在地上打滚。 酥绵摇摇头，将腰带扔下：“和你们动手真是无趣。” 赫连池握着自己的手，看见满地都是他的小弟，他愤怒地看向其他队伍的人：“你们今天要不把这个女人按倒，我保证让你们以后都日子永无宁日！” 其他人相互看看，然后都没有动，尤其是十队那几个，更是向后退了几步，和赫连池拉开距离。 他们认识酥绵。 “你们！”赫连池气愤地说：“我师父是汤遂！你们的师父说不定还要让我三分呢，就算苏莲比我们等级高，她要是没有师父，那也什么也不是！” 酥绵转头看向慕幻云，慕幻云立刻抱住自己，委屈的说：“对，他们就是这样欺负我的。” 赫连池瞪大眼睛怒吼：“别胡说，我可没……啊！” 酥绵一脚踹飞赫连池：“幻云也是你们这些狗东西能欺负的？” 慕幻云托着自己微红的脸蛋：“绵绵帅炸了！” 赫连池还不甘心地想从地上爬起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都说过，汤遂长老会给我出头……我……” 酥绵慢慢走到他身前，一脚踩住他后背，将他好不容易撑起的身子又踩了回去。 酥绵拿出自己腰间的腰牌，踩着赫连池蹲下身，在他耳边小声说：“自称是汤遂弟子的，你是我揍的第五个……” “一个现在是天影，一个现在是风影，还有两个地影级的比较惨，阉了一个，杀了一个，啊，现在也都死了。” “虽然你还没有拜师，但是你都这么说了，不揍岂不是我不给面子。”酥绵笑着说。 赫连池听得想哭，这小妹妹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抬眼看见酥绵腰间天影腰牌，身子抖了抖。 可就算是天影，也不敢这么挑衅银月。 “不管你是什么，你都不能管地影间的事啊。”赫连池委屈的说。 “你欺负地影我当然管不着，你刚刚冒犯的可是我，以下犯上，我教训你合情合理。” 酥绵整理一下腰间令牌：“仗师欺人这件事我做的比你好，有机会问问你的师父，我酥绵是谁。” 酥绵起身，从他身上踏过去，看见人群中的小豆丁谭兴。 “你竟然还活着，真是超出我的预料。” 谭兴瞪酥绵一眼，转头看向别处。 “看你过得也不好，要不要拜我为师？下次你就可以像他一样。” 酥绵指着赫连池说：“你也可以大喊我师父是酥绵。” “我不要！”谭兴大声说。 慕幻云走到他面前：“你这小孩儿，我和乐桃这么照顾你，还不是因为绵绵要你做徒弟，你别不识好歹啊。” “什么不识好歹，她杀了我哥！她是我仇人，我要杀了她！”谭兴发疯似得大喊，然后推开慕幻云和酥绵哭着跑出去了。 “呃……其实，倒也不能怨他。”慕幻云为难地对酥绵说：“谭兴现在也是杀手，他也能理解这只是你的任务，但搁谁也不能接受认仇人为师。” “若真想报仇，就没有这些说法，认得只有时机。”酥绵冷声说道。 谭兴没有走远，他哭着在林子里走，他自己跑到地影院，就是想趁机报仇，可那个女人还要收他当徒弟，这简直荒谬。 可是他现在孤立无援，武功学不会，也看不懂什么制毒，他该怎么通过考核。 谭家没了，只剩自己了。 谭兴蹲在河边哭得伤心，反正他得活着，他绝对不能死。 一个戴着玄铁面具的黑衣男子静静走到谭兴身后。 “你在哭什么？”这是一个很温柔的声音。 谭兴一愣，转眼看见身后的高大男子穿的是杀手服饰，但是腰间并没有挂腰牌，不知道是什么等级。 但无论什么等级，能获得这身行头的，起码的是暗影。 谭兴抽泣着说：“用不着你管。” 黑衣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手帕包裹的糕点：“给你吃。” 谭兴红着眼睛看看那块雪花酥：“我不要，你是谁我都不知道，给我下毒怎么办？” 面具下男子柔和的笑笑：“地影不是想杀就能杀的，你放心好了。” “我说了我不要，谢谢你的好心。”谭兴继续坐在河边抱着双腿哭。 黑衣男子并没有离开，还是安静的站在这里，仿佛只是要陪着谭兴。 酥绵和慕幻云赶来，看见这一幕突然觉得有些怪异。 “你是谁啊？”慕幻云走上前问道。 玄铁面具下的人转头，在看见慕幻云后，他的余光就看见那远处的白衣女子。 视线下意识掠过慕幻云，直接落到不远处的酥绵脸上。 他瞳孔微微晃动，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夕阳柔和地洒在酥绵身上，将她半边白色纱裙染上橘色红晕。 稚嫩的面颊在夕阳下仿佛在发光，微风吹过，酥绵细软的长发不断晃动。 那双耀黑璀璨的眸子流转时，不经意间停留在他身上。 不知他们是不是对视了，黑衣男子下意识慌张地收回视线，缓缓握紧了手里的雪花酥。 第163章 给了太多脸 “问你话呢，你是谁？” 慕幻云上下打量着黑衣男子说道：“你这是要是执行任务，还是刚回来？” “我……”黑衣男子低声回答：“要去执行任务。” 慕幻云皱起眉头：“那你在这里停留做什么？” “他在哭。”黑衣男子回答。 此时酥绵也走到慕幻云身后，看着黑衣男子。 “他哭不哭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腰牌呢？”慕幻云接着逼问。 男子似乎有些紧张，但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腰牌。 慕幻云接过来：“暗影？” 她思索着说：“暗影我也认识不少啊，你摘面具我看看。” “我要去执行任务了。”黑衣男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他轻轻拿过慕幻云手里的腰牌。 他转身要走，却还纠结地低头看着手里那块雪花酥。 然后他绕过慕幻云，把雪花酥放到酥绵手里。 “姑娘吃。”说完话，黑衣男子像逃跑一样进入树林。 慕幻云愣了愣，转头看向酥绵疑惑地说：“幽谷不会进贼了。” 酥绵也觉得很奇怪，这黑衣男子的身形看着有些眼熟，但他给人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酥绵觉得自己之前应该不认识这样的人。 “不应该是贼。”酥绵回答说：“外人根本不能进入幽谷，别说四周的毒瘴，千丝堂的探子能把幽谷四周一只兔子的轨迹打探清楚，更不可能放进来一个活生生的人。” 慕幻云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但这人也太奇怪了，在幽谷里面戴什么面具？” 那都是执行任务的时候才带上的，这个时候一路带过去，那岂不是告诉这一路的人：我是幽谷杀手，我来杀人了。 “是不太合理。” 酥绵摇摇头，拿起雪花酥放鼻子边闻了闻，自从上午她晕了一场，醒来觉得这世界的一切都清晰了。 雪花酥内散发的所有配料和果仁的味道，她都能分别闻到，然后酥绵张嘴咬下一口。 “你真敢吃，不怕有毒？”慕幻云惊讶地说。 酥绵擦擦嘴边的糖粉：“没毒，我闻了，你来一口吗？” “不用。”慕幻云拒绝，然后对谭兴说：“不能学你师父啊，怪叔叔给的东西都不能吃的。” 谭兴皱眉推了慕幻云一把：“她不是我师父！” 谭兴起身就要跑。 酥绵踹起地上一块小石子，打到谭兴的腿窝，谭兴直接摔了一个跟头。 “谁让你走的？” 谭兴捂着自己的腿，疼得直哭。 他之前被酥绵打伤的腿刚养好，可不想再被打断。 “你……要干嘛？” 酥绵吃完雪花酥，用手帕擦了手以后就扔在一旁。 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慢慢走到谭兴身前。 “我发现，我已经给你太多脸了。” “什么？” 酥绵颠颠手里的石头说：“我酥绵还没有求着谁来做我徒弟过。” 酥绵身后挡着光，谭兴坐在地上仰头看酥绵，就感觉她像是一个巨大的阴影，将自己笼罩在黑暗之下。 “我……不想做你徒弟。”谭兴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 酥绵垂眸俯视着他说：“我知道你因为我杀了你哥，所以恨我，但我也要告诉你，就凭你的能耐，可能几辈子也报不仇。” 谭兴失落的低下头，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与酥绵的差距。 他们其实年岁没差多少，可自己若想赶上现在酥绵恐怕要用几十年的时间，可酥绵这才仅仅是一年。 “绝望吗？”酥绵低头继续说：“更绝望的是，你若想打败我，你就要了解我，我的出招，我的功法，我的一切。” “这样的话，看来你只能认仇为师了。”酥绵说完，笑着看了谭兴一眼。 谭兴不说话，似乎的确在想此事的可行性。 不得不承认，酥绵说得有理，要想打败敌人，就要先了解敌人。 可是…… “我要考虑考虑。”谭兴嘟囔着说。 酥绵冷笑一声：“你还真是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酥绵转身想了想，又回身对他说：“你听着，收你为徒不过是我师父的嘱托，愿不愿意随你，我不会再来问一句。” “就算你是我徒弟，我也不会给你什么关照，你还是要通过考核，会不会死在里面，你自求多福。” 酥绵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谭兴坐在地上，两个嘴角不停地向下瞥，最后成了一个“n”形。 他又哭了出来，太惨了，他实在是太惨了！ 谭兴身上甚至还有这么多天被其他人打出的伤，一层叠着一层，根本没有好地方。 又被欺负，又被威胁。 他刚被灭门就经历这样的事情，谭兴哭得摧心摧肝，他为什么这么惨。 酥绵走出好远都能听见谭兴的哭声，她慢下脚步，转身对慕幻云说：“你不是经常来给他们上课吗？要不和欺负他的那几个人说说别招惹他，你再给他带点儿药。” 慕幻云眼里瞬间放出光芒：“呦，你刚刚不是说不给他任何帮助吗？这就要开后门了？” 酥绵叹息一声：“这小子除了哭就是倔，和他哥一点儿不一样，要不是看着他哥的情面，我真懒得管他。” “他哥？”慕幻云回想到：“你那个目标谭川？” “嗯。” “一个目标而已。”慕幻云好奇地问：“你们之间还有什么情面？” 酥绵一愣，她刚刚说什么情面了吗？ 她想了想：“好像的确没有什么情面……” 第164章 幻云的崩溃 半个月后，乐桃传来消息，还活着的药人还剩一百七十八人，酥绵让她想办法维持住他们的性命。 目前酥绵没能无声无息地和谷外取得联系，想把这些药人运送出去的想法，还需要搁置一段时间。 还好乐桃在百药堂是大家都宠的小师妹，她要做什么，只要不过分，都没有人反对。 慕幻云那边却有些棘手，她不像乐桃，在千丝堂她只能单打独斗。 虽然慕幻云也在地影中物色了几个天生做探子的好手，只不过他们其中有被晁玉看上想要收为弟子的人。 若是他们成为晁玉的弟子，那慕幻云也只能先放弃。 晁玉可以提拔她，也可以在慕幻云逐渐强大的时候，慢慢打压她。 所有人负责的部分都在悄然进行，唯有慕幻云被卡在这里，不能推进。 可她在这样重要的位置，若她不能掌控千丝堂的眼睛，酥绵的所有计划都无法进行。 一日傍晚，慕幻云面无表情，眼中甚至有些悲伤地走到酥绵门前。 不像以往那样大叫着找到酥绵，也没当自己家一样四处找吃的，就是静静地站在门口。 “幻云？”酥绵看见了她，走到门口：“你怎么了，进来呀？” 慕幻云看酥绵一眼，欲言又止，低头走入。 酥绵带着慕幻云到院子里，二人一同坐在秋千上荡秋千。 “到底怎么了？”酥绵问。 慕幻云想了想，她说：“在千丝堂……有一个对我很好的天影师姐，她任务失败了。” “哦。”酥绵点点头，她不认识那名师姐，所以不能和慕幻云感同身受。 “她死了？”酥绵不在乎地问。 慕幻云沉默片刻，然后说：“她没死。” “没死。” “绵绵，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蓝衣曾经都是高级杀手？”慕幻云突然对酥绵说。 酥绵一顿，原来慕幻云在说这件事。 虽说蓝衣的事情在幽谷高级杀手眼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依旧不会有人将此事宣之于口，尤其是在还拥有蓝衣的杀手面前，更会隐藏此事。 杀手任务失败就会被直接带走，戒律堂的人不会说带去哪里，正常思维都是那人已经死了，或者生不如死，慕幻云怎么知道天影成了蓝衣？ 慕幻云转头看酥绵的表情，自嘲地苦笑一声：“你果然都知道，乐桃呢？她也知道吗，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吗？” “幻云。”酥绵低头说道：“我的确隐瞒了你一些事情，但我不会害你。” 慕幻云没有说话，眼眶却逐渐泛红。 “我一直以为，蓝衣们这样厉害只是经过特殊训练，亦师亦友，帮助我们这些新人在最艰难的时期活下去。” “可我现在才知道，他们曾经都是那么高等级的杀手，他们因为任务失败，被关入不见天日的暗牢，成日受着非人的折磨，磨掉这么多年的傲骨，成为一个新人的奴仆。” 酥绵蹙着眉头，沉声说：“所以你是在可怜他们？” “不，我是在可怜自己。”慕幻云抬眼看向酥绵：“我这样努力地往上爬，意义到底是什么？” “意义？”酥绵有一瞬间微愣，她从未考虑过什么意义，因为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公主大计做的准备，一切都有意义。 而对于一直帮助自己的慕幻云来说，却不一样？ “你的意义，不是要成为耀星以后，常伴母亲身侧吗？”酥绵小声地说。 “会吗？”慕幻云声音哽咽地问酥绵：“我会有成为耀星那一天吗？” 慕幻云眼里掉下一滴泪：“那位师姐被带走时对我说，她暂时不会死，也不会活得太好。” “就这样一句话，你就猜到她可能会成为蓝衣？”酥绵有些意外地说。 “我想帮帮她，就去调查了天影任务失败会怎么处置。”慕幻云看向酥绵：“绵绵，我可是在千丝堂。” 酥绵沉默了，她突然在想把慕幻云放在千丝堂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毕竟随着她掌控的越来越多，会知道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多。 慕幻云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心思却最是单纯和良善，在幽谷……不，是在这个世道，拥有太多感触，不是什么好事。 “你……”酥绵低着头，冷着声音说：“还查到什么了？” 慕幻云抬头看向天边落日：“我今天没带小二，我也是才知道，你最开始见到他们时说的那句‘你在等她死’是什么意思。” 酥绵心中不由得一梗，慕幻云还是全知道了。 “幻云，我不告诉……” “没关系的。”慕幻云打断酥绵的解释：“我可以被抛弃的，这就是我的‘意义’。” 她转头强行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对酥绵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啦。” 听见这话，酥绵心口非常酸涩：“不是的幻云，我不会抛弃你，我会助你成为耀星，我保证你会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相信我。” 哪怕这个世界都会抛弃慕幻云，酥绵也会抓紧她。 就因为在考核时，酥绵曾要放弃慕幻云，而慕幻云身受重伤被折磨凌虐，却还能在看见自己的那一刻，说出：‘快跑。’ 仅仅相识一个多月，连命都愿意舍，箭都愿意挡，这样仗义又善良的女孩儿，为什么大家都要抛弃她？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这是幽谷不许言传的秘密，而且我不想你们都生活在担忧与恐惧中。” “你们现在非常安全，没必要过早除掉蓝衣，我们许多事情都还需要蓝衣的帮助。但是幻云，有我在，他们没人敢动你和乐桃，永远为奴就是他们的命。” 慕幻云眸子里的泪光闪了闪，掉下一颗泪，她似乎没有被酥绵的话治愈。 “可我本来也没什么用。”慕幻云说完低下头：“你把任何人放入千丝堂，都会比我更快掌控那里，而我却不行。” 酥绵想到最近慕幻云和她说过的问题：“可那不怪你，晁玉掌控着千丝堂，在他手里夺权，就算是我也和你一样，你已经很好了。” 慕幻云阴沉下眸子，她冷静地说：“如果成为天影后，小二可以替代我，他或许……” “慕幻云！”酥绵猛地站起身，转身拉住秋千两根绳子，让秋千停止晃动。 她压低嗓音，严肃地俯视着慕幻云：“别胡说。” 慕幻云摇摇头，她也非常认真的说：“我没胡说，你一定知道，那是最有效的方式。” “我不知道！”酥绵用双手托住慕幻云的脸，心疼地说：“我只相信你。” “可是我太蠢了。” 慕幻云这些天所有压在心头的焦虑终于压不住了：“我不怕死，我只怕拖累你和乐桃，你们都那么聪明，我只是被你们推着走。” 慕幻云崩溃地哭道：“或许你不用管其他，只要快速把我推上天影的位置，再让小二代替我，他说不定可以更快的超过晁玉掌控情报网，这就是我的意义。” 慕幻云说完，酥绵沉默了一会儿，只心疼地看着她。 片刻后，酥绵冷静的低声说：“我们除掉他。” 慕幻云一愣，眼中掉下两颗泪。 “你说除掉谁？小二？不，他……” 酥绵摇摇头，双手托住慕幻云的面颊，拇指轻轻擦掉她眼下的泪珠。 “是晁玉。” 酥绵柔声说道：“谁挡我们的路，我们就杀了谁。” 第165章 强行贿赂 慕幻云惊恐地看向四周，虽然看上去没有任何人，但她太了解千丝堂那些探子听力有多好了。 “绵绵……你，糊涂了。”慕幻云此时好像比酥绵还冷静了。 “我没糊涂。”酥绵更认真地告诉慕幻云：“既然是晁玉挡了路，那我们为什么做牺牲？除掉挡路的人就好了。” 慕幻云蹭得站起身，在酥绵身后小声说：“晁玉可是耀星啊，我们中等级最高的就是你，怎么能除掉晁玉？” “所以不能明着除，我们可以暗着来。”酥绵一点也不掩饰声音的说。 慕幻云愣了：“可你都说出来了，还能暗着来？” 酥绵笑了笑：“只要不留痕迹，就算知道是我们又怎么样，没有证据，就不能按谷规处置我们。” 慕幻云不敢接话，这事太冒险了。 一个耀星实力有多强，在幽谷中不知道有多少追随者，还有谷外那些暗桩都会有一大半是晁玉的人。 而她们有什么？ 所拥有的一切都还在建立，如此悬殊的力量，要如何除掉这样强悍的存在？ 更何况。 “绵绵，要不我们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在商议此事？”慕幻云扯了扯酥绵的衣袖，又看看四周，示意隔墙有耳。 酥绵却好像并不在意，她不屑地笑了笑，仰头看向四周：“反正已经说了，现在小声也没有什么用。” 慕幻云皱起眉头，思考片刻后她小声说：“那我回去查一下这附近是谁在值守。” “用不着。”酥绵回应。 “绵绵，这样他会有防备的。”慕幻云担忧地说。 “防备？”酥绵冷笑着说：“我想让他死，他有防备又如何？” 酥绵转身扬声道：“若他知道，那就让他小心些喽，我会一直盯着他的。” 慕幻云觉得酥绵很奇怪，以往她要做什么都是说一半留一半，哪怕是自己和乐桃都不能猜到酥绵的全部心思。 尤其是这种艰难又危险的事情，酥绵应该更加谨慎才对，怎么完全不在乎事情暴露，甚至还要如此张扬。 这简直有些像……宣战？ 但酥绵做什么事情应该不会这样冲动，或许真要听乐桃总说的话。 ‘姐姐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酥绵转身对慕幻云说：“幻云，我知道你想帮助我，但你也要知道你的存在，就是对我最大的助力。” “你说可以让小二替代你，但真的可以吗？”酥绵质问道。 “你如何确定，他代替你后，会和你一样帮助我？” 慕幻云一愣：“小二是我的蓝衣，我看他平日虽然吊儿郎当，但却是个讲情义的人。” “幻云，那是他在你眼里。”酥绵冷静地说：“可在我眼里，与我同生共死，保护我，为我挡箭的人，可不是他。” 慕幻云没说话，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酥绵继续说：“哪一个蓝衣不会向往自由？我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敢做什么事情，我决不会用他，剜心剔骨，我保证他生不如死。” 慕幻云低垂着眼眸：“对不起……” 她哑着声音说：“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开始我以为这也是你的计划，毕竟我的确什么都不如乐桃，我也不想拖累你们。” “你和乐桃在我这里从来没有什么轻重，你们都是缺一不可。幻云，我能信任的人太少了，你以后千万别在说胡话。” 慕幻云垂下眸子，点了点头。 慕幻云和酥绵一同吃了晚饭，虽然现在慕幻云也有自己的院子，配有厨子和洒扫仆人。 但慕幻云以前就总在酥绵这里蹭饭，已经吃惯了酥绵这里大胖做的饭，说给她配的厨子不如大胖。 酥绵见慕幻云心情大好，终于没有什么想自我牺牲的念头，才放慕幻云回去。 十三也在今日回到温绵苑，他虽然可以勉强下地行走，但还是有些不便。 他伤得太重，不仅没有休养，还连日奔波罚跪，回来又挨了八十刑鞭，若不是保命丹，他恐怕要死上几个来回。 酥绵让他在房中休息，不用着急伺候她。 实际上，十三也的确不着急伺候酥绵。 送走慕幻云，酥绵让大胖给十三也准备了一份晚餐。 以前都是十三端着饭到酥绵的房间，现在酥绵端着餐盘站在了十三的门口。 之前酥绵和慕幻云在院子里说的话，十三可全听见了，现在看见门窗上映出的酥绵影子，十三不由得有些紧张。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酥绵把餐盘放在手臂上，抬起手轻轻敲敲门。 “我进来喽。” 十三没敢说话，静静地坐在床边，眼睛紧盯着逐渐被打开的门。 酥绵看了他一眼，走到圆桌前，将餐盘放在桌子上。 “过来吃饭。”酥绵转头看向十三：“难道还想我喂你？” 十三非常忐忑，根据他以往的经验，酥绵对他越好，挖的坑越深。 “过来啊？”酥绵催促着，然后在十三的注视下，她坐在了凳子上。 这是轻易不打算离开了…… “来了。”十三扶着床起身，慢慢走到桌子边，低头看着酥绵。 “坐。” 十三没动，转眼看看餐盘中的食物，一碗骨头汤，一碗米饭，几个小菜，最瘆人的是其中有一只鸡腿！ 自从认识酥绵以后，十三都以为现在的禽类没长腿。 能从酥绵的嘴下逃脱的鸡腿到他碗里，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你……有事找我吗？”十三忐忑地问。 酥绵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当然是来关心你啊，难道是让你去杀什么人吗？” “咳咳咳咳！”十三突然猛烈地咳嗽，双眼都咳出泪花：“对不起主子，我刚才睡醒，头还有些昏。” “头昏那你咳嗽什么？”酥绵疑惑地问。 十三又扶着自己胸口：“可能身上的伤也还没好。” “这样啊。”酥绵带着笑意点点头：“那你快坐下，吃点儿饭。” “多谢主子。”十三这才敢坐在一侧。 “用我喂你吗？”酥绵又问。 “不用。”十三双手捧起汤碗咕咚咕咚喝下两口，温暖的汤汁流入胃中，五脏六腑好像都得到了滋养。 但他也就只敢喝汤，那个鸡腿，他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只不过他不敢看也不行，无论如何躲避，也躲不过酥绵直接拿鸡腿往他嘴里塞啊。 “主子，我不想……唔……” “你想。”酥绵一手掐着十三的下巴，一手喂给他鸡腿，主打一个强行贿赂。 第166章 强控 十三欲哭无泪，嘴里已经被酥绵塞满鸡腿。 “主子，我现在可还行动不便呢？” “我这不是给你个鸡腿补身体吗？” 酥绵拿起手帕一边擦手一边说道：“我看你在百药堂躺了半个月，都和我有些见外了。” 十三从自己嘴里终于拔出那根鸡腿骨，刚回来就听见酥绵叫嚷着要杀耀星，他能不见外嘛。 “你这么紧张干嘛？以为我会让你做什么为难的事情吗？”酥绵又贴心地把饭菜摆在十三身前。 “难道不是吗？”十三苦笑着说。 “那是什么事情呢？”酥绵手肘撑在桌面上笑着看向十三：“莫不是你刚刚没有睡觉，反而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 “当然不是，我没有。” “那你在紧张什么？”酥绵的声音好似能勾人，让十三心跳都加快了。 “我……没紧张……” “我想想。”酥绵敲敲脑袋后，惊讶地捂住嘴唇。 “我才想到，曾经的霁雪长老好像就是掌管千丝堂呢。” 酥绵笑得眼睛都弯起来：“那晁玉会不会是你的人啊？” 十三的手一顿，低着头没有过多反应。 “不对。”酥绵又摇摇头：“你告诉过我在千丝堂的暗线，里面可没有晁玉的名字，我肯定相信你，既然不是你的人，那……” “主子！”十三想打断酥绵的话。 “你去杀了他。”打断失败，酥绵果断地说。 十三一脸懊悔，他就知道！ 酥绵怎么敢大言不惭的说要杀了一个耀星啊，她知道要成为耀星有多难嘛！ 更何况晁玉在幽谷那么久，势力早就根深蒂固，哪里是酥绵说要杀就能杀的。 还不是因为他！ 十三气愤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主子，你刚刚那么大声地和晁玉宣战，现在让我去杀他，真的不是故意为难我吗？” “啊~你果然都听见了啊。”酥绵无奈的说：“那只能拉你下水了。” 十三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无语：“你们密谋的那么大声，我想听不见也不行啊？这事儿我真做不到。” 酥绵笑着撸起自己的袖子，轻轻摸了摸手臂上的红点。 十三的脸色立刻不太好了。 “乐桃说你身体里那只叫甜甜，我体内这只叫蜜蜜，可是我种下蛊虫也没什么感觉，要不我们一起感受一下‘甜甜蜜蜜’？” 十三有些怨气地盯着酥绵，暗暗咬着自己下嘴唇，似乎是有话不敢言，有怒不敢发，就连盯着酥绵的眼神，都不敢真的带狠色，反而……有些委屈？ “喂，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酥绵戒备地躲开十三的眼神攻击，装作没看见的看向别处。 片刻后，她觉得怪异，回头瞟了两眼十三，那人还保持着同样的神情。 “哎呀！”酥绵放下袖子，把手臂收起来：“你只有七天时间！” 说罢，酥绵起身快步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这人怎么回事？ 在百药堂和乐桃接触太多，学会乐桃那招了？ 不是不是，酥绵想起最开始见到十三的他也会用这个眼神。 只不过那时他还不到火候，自己一点儿都不在乎，现在可能是加强了一点儿。 就一点点儿。 “切，真是可笑。” 酥绵皱眉又回头瞪了已经关闭的门一眼，乐桃用这招好使，他还能好使？ 以为他是谁啊！ 十三的眼神一直瞪到酥绵离开，她走了，十三还带着怨气看着门的方向。 很长时间后，十三冷着脸回头看向自己难以下咽的晚餐。 别说他现在行动都不方便，就算是以前，他也不能无声无息地杀死一个耀星。 酥绵还大声张扬，说不定现在晁玉就已经知道酥绵要杀他了，这不是给他加大难度嘛。 难道是故意让他送死？ 十三很快打消这个念头，他已经被种下血红豆，还用得着酥绵特意给他下个圈套去死吗？ 那他也太荣幸了。 更何况他压根也不可能杀死晁玉，那是他自己的人啊！ 晁玉决不能死，那是他如今还能把控幽谷部分力量的最后底牌。 七天…… 十三双手十指插入散乱的头发，托着脑袋，低头沉思。 酥绵没问他的意见，强行交给他一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十三甚至觉得，酥绵就是在戏耍自己，以捉弄他取乐。 他长长叹息一声，想到一年前差不多这个时候，他走出暗牢，晒到久违的阳光，以为从此他便能重新来过，像以往一样，排除万难，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以为自己足够聪明，也有足够多的准备，他一眼就从人群中发现了一位特殊的女孩儿。 不爱说、不爱笑，在那么小的年纪，看见如此血腥的场面，甚至连一个表情都没有，冷静得像个怪物，迅速敏捷地应对所有难题。 他以为自己经过深思熟虑，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等自己站在那姑娘身后时，才得知原来她叫酥绵。 十三起身，看看这简洁的屋子，再想想如今伤痕累累的身体，不由得苦笑一声。 他这是……报应吗？ “酥绵。” 十三失神似地推开后窗，那里可以看见后院的菜地，酥绵正躺在葡萄架下，啃着一根刚从地里摘下的黄瓜。 自己不是没有机会杀死酥绵，无论是酥绵成为天影之前，还是成为天影之后。 他也知道，事情和他预想的不一样，酥绵比他想象的强大，也比他想象的疯狂。 一切都失控了。 他曾有过无数个机会除掉这个祸患，让一切回归正轨，可他竟然开始自欺欺人。 相信酥绵说的，会给他公平对抗的机会。 相信自己会在耀星考核时，毫不留情地对酥绵下手。 相信会重掌千丝堂，继续完成他的使命。 但是现在，看见有人带走酥绵他就要发疯，有刀放在酥绵脖子上他就要拼命。 控制住他的哪里是什么血红豆啊，他心里早早就被酥绵下了无形的蛊。 十三看着酥绵安逸地躺在竹制躺椅上轻轻摇动。 “不就是四年前欠你一次，真的要我用这辈子还吗？” 第167章 酥绵就是有病！ 酥绵美滋滋地吹着晚风，啃着刚从菜地里摘的黄瓜。 虽然现在葡萄架上还没有长出葡萄，但上面已经爬满葡萄藤，枝叶繁密，遮下一片阴凉。 手边小木桌上摆着大胖亲自做的糕点还有酿的米酒，柔和绵软不辛辣，颇受酥绵的喜爱。 说起这个大胖，真是越来越合她的心意，还会时常研制一些新菜品，来满足她这张吃啥都好吃的嘴。 这个院子就要这样才符合她心意嘛，什么花园，什么孔雀，哪有这样舒服。 感觉到好像有什么视线看着自己，酥绵疑惑地回身，正好看见那扇敞开的窗子。 十三站在窗口，不知道偷摸看着她在想什么。 酥绵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只胳膊随意搭在靠背上，另一只手举着黄瓜对十三挥了挥。 “是在想怎么杀晁玉嘛！”她扬声大喊：“你要加油哦！” 然后酥绵清晰地看见十三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砰”的一声关上后窗。 酥绵被吓得一激灵，慢慢收起笑容，转变为难以捉摸的从容，回身继续躺在竹椅上摇晃。 “我给你路了，要是不走，就不能怪我逼你。” 酥绵看着手臂上那一颗鲜红的圆点淡笑一声，拿起斟满米酒琉璃酒杯，抬起手倒入自己口中。 十三坐在床上独自生闷气，他现在这样能打得过谁啊？ 绝对是故意折磨他，酥绵就是有病！ 十三摸着自己心口，想起那天在百药堂心口传出那股剧烈疼痛，那时他想自我了断的心都有了。 血红豆一旦种下，便不能脱离人体，一旦母蛊死亡，子蛊寄主就只会活活疼死。 只有一种方法可以勉强摆脱控制，就是在母蛊寄主还活着的时候，将母蛊挖出，快速种入子蛊寄主体内。 这样子蛊和母蛊有相同寄主，便也不算被控制，但依旧要保护好母蛊。 可挖出母蛊的时候，母蛊会以为受到威胁，子蛊便会释放毒素令寄主痛不欲生，直到母蛊重新拥有寄主才会停歇。 所以十三自己是无法从酥绵身上挖出母蛊，再转移到自己身上的。 必须有第三人帮助，又或者酥绵自愿，亲自动手。 无论怎么样，他算是彻底被酥绵掌控了，这怪不了任何人，只能说他活该。 难道他真要这样等着七日一过，酥绵用血红豆来折磨自己吗？ 可破局之法在哪里？ 酥绵为什么要大声宣扬要杀晁玉，还让自己亲自去做这件事。 听酥绵的话头，她很可能猜到晁玉是自己的人，那酥绵这样做，是要离间他们？ 可单凭这样，很难让晁玉和自己生出嫌隙。 酥绵想除掉晁玉的原因是……他挡了慕幻云的路。 很显然，她们正要渗入千丝堂遮住盯着她们的眼睛。 千丝堂大部分高级探子都在谷外掌管暗桩，仅剩的一个天影也在几日前任务失败进入暗牢。 之前他按照酥绵的要求让晁玉提拔慕幻云，现在哪怕千丝堂还有几个风影也比不过慕幻云。 这样想来，晁玉若是消失，慕幻云还真就能快速收拢千丝堂。 十三叹息道：“晁玉啊晁玉，现在我们被几个姑娘逼上绝路了啊。” 不对。 酥绵大声宣扬要杀晁玉，到底是想让晁玉知道，还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啊！ 让自己去刺杀，到底是想让晁玉死，还是想让晁玉活？ 十三眼眸晃了晃，忽地嗤笑起来，原来酥绵绕这样大一个弯子，就只是逼迫他做一个决定罢了。 “主子啊，你就算直接跟我说，我还能拒绝不成。” 后院里，酥绵纤纤玉指轻勾着白玉酒壶把手，她自言自语道：“我这不是给你添些乐趣嘛。” 酥绵要杀晁玉这件事传得很快，曹元洲、桑炉、木冉甚至金迪师兄都先后来找过她，让她不要冲动行事。 酥绵觉得，自己院子周围值守的千丝堂弟子都多了，生怕她真的发疯要杀千丝堂现在唯一的掌事。 就戒律堂那些人生怕酥绵不动手，就等着看酥绵怎么杀死晁玉，然后再把酥绵按谷规处置。 但很快他们所有人就发现，酥绵这一次仿佛真的只是说说大话，每天吃吃喝喝，不是跟乐桃看药人，就是陪慕幻云练武。 一连三日过去，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就连十三也安心的在院子里养伤，没有任何动作。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在外执行任务的方子琪回来了。 酥绵有些意外，特意带着慕幻云跑去百药堂看热闹。 慕幻云抱着肩膀，站在酥绵一侧，看一群人围着方子琪。 她议论说：“暗桩传回来的消息，方子琪半路就昏死过去，是被他的马带回来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乐桃站在酥绵另外一边，抱着肩膀：“我才不去救他，我怕我控制不住用错药。” 酥绵站在中间，抱着肩膀严肃道：“命也太大了，汤遂长老是不是给他保命秘药了？” 三个人一起“哎”了一声，感觉非常遗憾。 “要不……”乐桃转头看向酥绵：“我晚上偷偷给他加点儿药？” “不行。”慕幻云低头穿过酥绵对乐桃说：“百药堂弟子不可因私仇杀害还在百药堂救治的伤员。” 酥绵高昂着下巴，她冷声说：“用得着那么麻烦吗？我这就回去找一个更危险的任务，等他醒了我就让他去，看他还能不能回来！” 乐桃和慕幻云看向酥绵，非常认同地点点头。 在她们说这些话的期间乐桃身后的小八，慕幻云身后的小二，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手抖。 因为…… 她们三个就站在救治方子琪的房间里，身前全都是来自戒律堂的高阶弟子啊！ 现在那些原本围着方子琪的戒律堂弟子全都转过身来，凶神恶煞地瞪着酥绵三个。 而她们三个就像看不见一样，不停地说这样挑衅的话。 十三不在，这些人要是动起手来，小八和小二可不确定能不能拦住，说不定会连他们俩一起揍。 第168章 嚣张 “他们是不是在看我们。”慕幻云偏着头对酥绵说。 “好像还要揍我们。”乐桃呆萌地仰头看着几个瞪着她的人。 酥绵满不在乎，眨了眨眼睛：“怕什么，他们之中有几个人的任务也归我管。” 酥绵伸出手快速指了四五个：“他、他、她、他、她，都是。” “对哦。”乐桃又抬起了下巴，掐着腰努力装的很凶：“看什么看，再看你也这样！” 随后那几个被酥绵指过的风影，全都为难的转过头。 “酥绵，你不要欺人太甚！” 黎璎从人群内走出来，怒视着酥绵说：“你把我们当死人嘛！” 酥绵没有搭理黎璎，反而和身边的两人说：“对了，现在天影的任务，金迪师兄还会听听我的意见呢。” 这话一出，几乎前面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看向酥绵几人的眼神都带了些微不可察的惧色。 “看来你非要赶尽杀绝了。”黎璎忍着怒火说。 酥绵眉头一挑，露出满意的笑容：“什么叫我要赶尽杀绝？” 她上前走了几步，站在黎璎身前。 酥绵的个头好像长了不少，这样站在一起大家才发现，她竟然比黎璎都高出一点。 “方子琪对我们做过的事情，黎璎师姐不都知道吗？他若平安无事，我们可就危险了。” 黎璎一时语塞：“你也太嚣张了，戒律堂的刑罚可不是摆设。” “是不是摆设我不知道。”酥绵挑衅地说：“我只知道，我的所作所为都没有违反谷规，任凭你戒律堂的刑罚再多样，也用不到我身上。” “你……那你也不能让子琪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再去执行任务，在幽谷就没有过这样的事！”黎璎依旧不甘心地说。 “怎么没有呢？”酥绵认真地告诉黎璎：“他只是受伤了，又不是死了，我刚成为暗影的时候，第一个任务和第二个任务中间只相隔了一天。” “对了。”酥绵抬眼看着黎璎：“那项任务还是你们送我的呢，如今我也算有来有往。” 黎璎惊讶得瞪着眼睛：“你……一年前的事情，你竟然还记仇？” “突然想起来的。”酥绵笑着回答 黎璎没话反驳，回头看了看重伤的方子琪，他的确不能再出谷执行任务了。 若真让酥绵派出去，方子琪就真的回不来了。 可师父很看重方子琪，她必须要保一保。 黎璎深呼一口气，看着酥绵的神色也柔和下来。 她妩媚地笑着，柔声说：“酥绵师妹，我们也一起执行过任务，我还救过你呢。” “现在要谈人情吗？”酥绵想了想：“可那次任务若没有我，现在大家都在暗牢里聚会了？” 黎璎的脸色变了变：“是，的确多亏了你。但酥绵你别忘了，有人可不是被大火烧死的，你和他的秘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哦？开始威胁我了。”酥绵缓缓扬起唇角，不断贴近黎璎的脸：“你确定吗？” 黎璎仿佛能看见酥绵眼睛里显得有些慌乱的自己，她的后背瞬间觉得汗毛直立。 酥绵直起身，笑着整理了一下衣袖：“其实黎璎师姐若想让我缓一缓给方子琪派任务，这也不是难事。” “你什么意思？”黎璎谨慎地问。 酥绵看向慕幻云，然后说：“幻云有一位好友，前些日子因为任务失败被你们抓走了。” 黎璎很快就想到了前几日才进入暗牢的那位天影。 “我没有权利放她出来。”黎璎立刻说。 酥绵摇摇头：“我怎么会让师姐做违反谷规的事情呢。” “那你想怎么样？” “只是幻云非常想念那位师姐罢了，我们想去暗牢里见见她。”酥绵回答。 黎璎疑惑地皱起眉头：“就只是见见？” “对啊。”酥绵天真地笑着：“这点儿小事，黎璎师姐应该一句话就能办到。” 的确不是什么要紧事，可黎璎还是不敢相信酥绵她们就只是去看看。 酥绵一人深入皇城杀死纪王拿回兵符，这人得有多深的城府，黎璎可不敢轻易做决定。 “我要回去和师父商量。”黎璎沉声说：“明日再答复你。” “好啊。”酥绵点头：“不急的。” 酥绵说完还回头安慰慕幻云：“不着急哦。” 慕幻云应声点头：“嗯嗯。” 三个人这样胡乱闹了一通，把屋子里的人都惹个遍，就嚣张地走了。 直接到百药堂后院，她们的秘密房间，围坐在圆桌边，喝了几杯茶。 慕幻云皱眉说道：“他们能答应吗？” “应该可以。”酥绵平缓地说。 “可……”慕幻云低垂下眼眸：“我觉得师姐应该不愿意我去看她，毕竟她现在应该不是很好。” “也可以不见她。”酥绵说：“只是我想利用这次机会看看暗牢到底什么样。” 乐桃左右看看，其实有点儿没听懂两位姐姐在说什么，但姐姐们这样说，一定有她们的道理。 慕幻云看了看乐桃，又看了看酥绵。 “那事儿……可以告诉乐桃了。” 酥绵回头看看紧紧关闭的房门，自从她们三个把这里当做商议要事的地方，木冉就特意命人加强了周围的看守，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姐姐们是想说，小八他曾经是天影的事情吗？” 慕幻云和酥绵一愣，但很快酥绵也就反应过来，乐桃可不是什么心思单纯的人。 慕幻云想了想，还是说：“不仅仅是这样。” 乐桃看向慕幻云然后说：“我知道，他们还可能杀死成为天影的我们，然后取代我们的位置。” 慕幻云彻底懵了，她委屈地看向酥绵：“果然是我最后才知道的。” 乐桃立刻解释：“不是的幻云姐姐。” 乐桃非常无奈地说：“是小八，他前之前跟吃错药了一样，非要我再养出一对儿血红豆跟他种。” “我实在懒得理他，也没管这件事。但他急了，就把所有都跟我说了，还说酥绵姐姐就是这样才信任十三，把十三留在身边，他也想我信任他。” 听着乐桃说，酥绵和慕幻云的眉头是越皱越深，乐桃抬头时，两个人都成了苦瓜脸。 “酥绵姐姐？幻云姐姐？” “乐桃今年才十一岁啊。”慕幻云握紧腰间的鞭子，已经控制不住想抽人的欲望。 “小八多大，十九？”酥绵疑惑地说。 慕幻云一掌拍到桌子上，怒喝：“他动什么鬼心思呢，我抽不死他！” 第169章 保留一切力量 站在院子外的小八一抖，他怎么感觉后背发凉？ 小八挠了挠头，继续和小二站岗。 屋内酥绵敲了敲桌子，慕幻云还是冷静下来，决定以后再去收拾小八。 “其实蓝衣和杀手的事情你们可以放心，他们任何一人敢下手，我都不会让他们安安稳稳地替代你们。”酥绵说。 乐桃毫不在意：“我现在还是个小暗影，成为天影远着呢，我一点儿也不着急。” “其实我也不在乎。”慕幻云说。 “那我们现在说正事。”酥绵看向乐桃：“运送药人的事情，你那边怎么样？” 乐桃回答：“师父同意让我负责处理药人尸体的事情了，但是一百七十多个药人不能一同运出，我也不能保证他们都活下来。” “尽力就好，接触期间你也可以尝试挑选那些有极强求生欲望，或者有执念未了、心有不甘、性格坚毅的药人重点保留，那些极难驯化、自私懦弱的人可以考虑放弃。” 听完酥绵的话，乐桃嘟着小嘴想了一会儿，然后看着酥绵，试探地问：“酥绵姐姐，可不可以透露一点儿，你要救这些药人出去是想做什么？” 酥绵抬眸看向乐桃，乐桃立刻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知道姐姐的目的，可以更精确地挑选合适的人。” 酥绵沉眸想了想：“乐桃，你应该知道我们要做什么，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们，我要尽可能的保留一切力量。” 这样说，乐桃也就明白了，她坚定地点了点头：“酥绵姐姐，我知道了。” 现在乐桃甚至觉得，自己等的那个人就是酥绵，无论自己怎么被转卖，公主还是把她送到了正确的人身边。 华阳公主不愧是南燕明珠，整个南燕最敬仰的人！ 这会儿轮到慕幻云感觉奇怪了，她疑惑地左右看看：“等等，什么叫乐桃应该知道‘你们’在做什么？这话听着，好像就我不知道啊？” 酥绵勾起一抹微笑：“幻云，在千丝堂久了，你对信息的确敏锐了不少。” 慕幻云一愣：“你们还真有事瞒我啊。” 乐桃为难地看向酥绵，这应该是她最大的秘密了，真的要告诉幻云姐姐吗？ 酥绵点点头：“幻云，我和乐桃的确有些事情需要去做，也实在不宜告诉你，但……” “好了。”慕幻云直接捂住自己耳朵：“你们直接这样和我说就够了，我不用什么都知道，需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就好了。” 酥绵笑着点了点头，她们正算计的事情，可能会影响苏家，也影响幻云现在唯一的念想苏夫人。 如果有一天慕幻云知道酥绵和乐桃让她做的事情，可能会把利刃对准苏家，对准苏夫人，对准北黎，慕幻云会恨她，会难过吗？ 亲手葬送自己国家这种事情…… 酥绵突然捂住自己心口，那里又在隐隐抽痛。 “怎么了酥绵姐姐？”乐桃立刻发现酥绵情况不对。 “没事，老毛病了。” 酥绵忍着疼，看向慕幻云和乐桃：“幻云、乐桃，初八晚上你们就配合着往谷外运输一次药人，如果成功，每个月的初八和十九，都运输一次。” 现在酥绵也没有反悔的余地，南燕势必要抢回来，北黎……酥绵顶多留苏家几条无关紧要的人命，若是慕幻云接受不了，等一切结束，大可来取她的命。 慕幻云不知道酥绵心里的这许多想法，就是有些犹豫：“可是晁玉……” “你不用管他。”酥绵说：“你很快就是千丝堂的代理掌事。” “我？”慕幻云有些惊讶，这怎么可能，今天晁玉还在给她分配任务和训练呢。 “你只管相信我就好。”酥绵继续安排：“等你代管千丝堂，就在乐桃运输的期间，把自己安排到天坑值守。但你要辛苦一点儿，不要让值守记录上看出不合理。” “这点儿小事我还是能做周全的。”慕幻云自信地说。 乐桃没有太多疑问，既然酥绵姐姐能够告诉她准确地告诉她运输时间，就说明酥绵姐姐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事宜。 第二日黎璎亲自敲开温绵苑的门，告诉酥绵，汤遂长老同意她们进去看望，但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十三听见酥绵说要去暗牢看那些蓝衣，他有些忧虑地皱起眉头。 “你要去那里做什么？”十三在酥绵身后低声问。 “你那天没听见吗？幻云的好友被关进去了，我们想去看看她。” 十三面色阴沉：“一旦成为蓝衣，在暗牢里别说尊严，连个人都不能算。她还是个女子，在那地方更不好过，你们去看，根本不是关心她，是给她羞辱和难堪。” 十三在暗牢待过快两年的时间，他自然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地方，不愿意回去看一眼，也不愿意酥绵看见他曾经像臭虫一样生活过的地方。 酥绵也能理解十三所说的顾虑，但今天这个暗牢她一定是要去探一探的，她就是要知道那些曾经的高级，一旦失败会经历什么，变成如此卑微的蓝衣。 酥绵转头看看十三，他还很虚弱，唇色惨白，感觉自己一推，十三就能倒下起不来。 “我自己陪幻云去就好，你好好休息。” 十三眸子一顿，随即扯住酥绵的胳膊：“你还是要去？” “对啊，难道让幻云自己去吗？”酥绵看看站在一侧的黎璎：“戒律堂这些人欺负幻云怎么办？” “这……”十三看向黎璎：“慕幻云又没犯错，戒律堂不敢怎么样，要不你别去了，就让慕幻云自己去看。” 酥绵皱眉看向十三：“十三，你怎么还管起我来了？” “我就是不想污了你的眼睛。” “没关系的。”酥绵冷静地回答：“我的眼睛就是要多见识一些场面。” 第170章 暗牢 十三拦不住酥绵，最后还是固执的要跟酥绵一起去，导致所有人的行动都慢了下来。 十三现在，上马车都费劲…… “怎么这么虚啊。”酥绵实在看不下去，双手掐着十三的胯骨，用了些内力，就将十三举上马车。 被放上马车的那一瞬间，十三懵了，长这么大，他也是第一次被…… 十三转头看着车下的酥绵，她还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 感觉自己脸蛋正微微发热，十三有些慌乱地钻进车内。 “什么玩意？”酥绵一手撑着车板，微微一跳就坐在车上，转身钻入帘子，才看见十三整张脸都红的不正常。 黎璎是最后一个进入马车的，一进去就看见脸色通红的十三，转头又看看一脸稀奇的酥绵。 她脚步一顿，这不对劲。 现在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想到她与酥绵护送萧衍的那段时间，黎璎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直接退出马车。 “我坐外面。”她喊了一声，然后和灰衣车夫说：“走。” 马车行驶起来，其实酥绵的马车不小，坐四五个人都没问题。 还是谷主特意为酥绵定制的，无论是造型还是雕刻的花纹，再到车内座椅靠垫都非常精美且舒服。 酥绵想黎璎可能是因为看不惯自己，所以不愿意和她同坐马车，但也无所谓，她不在乎。 十三依旧停留在被酥绵举起来那一瞬间，那个滞空感让他的心跳加速，一直未能恢复。 “你……没事，要不我们先去百药堂找乐桃给你看看？” “不用。”十三低声回答：“我没有事。” “哦。”酥绵倚靠着身后柔软的靠垫，闭目养神。 他们很快就接到了慕幻云，一同前往戒律堂。 慕幻云进来以后就坐在了另外一边，正面对着十三。 马车里的氛围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她转头看看坐在中心位置的酥绵，又看看面前的十三。 这小子是在偷看绵绵吗？ 慕幻云觉得自己脑子里的无数根神经一起绷紧了。 怎么回事，她情报有误，这些蓝衣不搞刺杀搞勾引了？ 怎么十三和小八都会让她产生想抽人的冲动。 车内车外，几个人各怀心思，一路上谁也没说话，以一种诡异的安静，终于到达戒律堂附近。 黎璎带着她们走入一片树林。 “这里也不是戒律堂啊？”慕幻云疑惑道。 很快她们就看见一间很小的小院，里面仿佛只有一个房间，不像是杀手们住的地方。 酥绵没有说话，跟着黎璎过去。 小院门口，有两个戒律堂暗影级弟子把守，看见黎璎后，全都恭敬地行礼。 黎璎拿出另外一个纯黑色腰牌，给他们看了一眼，他们才点头，从外面打开门上的锁链，让他们进入。 进入时，酥绵发现这些门就是普通木门，边缘都有些腐朽，就算没有内力的人，有些蛮力说不定也能强行破开。 而他们进去以后，酥绵听见木门又被锁上了。 慕幻云有些紧张的拉住酥绵，酥绵安慰地拍拍她的手。 跟着黎璎继续往里走，看着很小的屋子。 这个屋子就有些奇怪了，不像幽谷其他房屋那样是木头搭制，倒像是铁。 窗户也很小，还很高，看上去真的很像牢房。 小铁房门上也挂着粗粗的铁链，门前有两名弟子在看守，这次是风影。 黎璎重复之前的步骤，让守门的弟子再次打开房门。 在房间内，又有两名戒律堂弟子，酥绵垂眸看见他们的腰间带着天影的腰牌。 走入房内，身后的铁门又被关闭，突然密闭的空间让酥绵和慕幻云都感觉到一些不适。 酥绵随意扫视一遍四周，里面有两张床，和简单的用具，应该是给在房间内值守的弟子们休息用的。 看样子，里面的天影弟子需要在这铁房子里值守几天才会轮值。 黎璎又给他们看过令牌，两名天影将地板上放置的铁链打开。 这时酥绵才看见，这铁链看着像是放在地上，实际是锁住了一块巨大的铁板。 他们合力将铁板掀开，又在下面的机关上来回掰动几下，地面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原本是铁板的位置上，出现一个方形洞口。 里面是一个不断向下近乎垂直的台阶，根本看不见尽头。 近处还能有光亮，但往下就全黑了，这样走下去，就像一点一点走入地狱一般。 怪不得外面的蓝衣那么想活下去，酥绵站在洞口边看见下面仿佛漆黑的深渊。 在这里面听不见预想中的惨叫声，哭嚎声，反而什么都没有。 那深渊又仿佛能够包裹一切，将所有接触的事物全部吞噬，无论是生命，或是阳光。 酥绵想自己也不愿意来第二次，在这里生活过的人，怎么可能还愿意回来。 “还看什么？”黎璎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他们：“下去，进出暗牢不能带火把，你们最好不要因为腿软摔死，那样我可不负责。” 酥绵听见身后的呼吸声有些紊乱，她回过身，看见十三站在身后。 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克制，但奈何酥绵现在五感就是比常人更敏锐。 “十三你在上面等我们。” 十三或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出破绽，还装作没有任何影响一样说：“我对下面还算熟悉，跟着你们，也能让你们放松一些。” 酥绵有些无奈，现在最不能放松的恐怕就是他了。 慕幻云的小二直接拒绝参加这次的暗牢参观，只有十三非要跟着。 酥绵看了他一会儿，发现自己不让十三跟着以后，他好像更紧张了。 “好，随便你。” 随后酥绵拿着自己裙摆，踩着率先走入那一片黑暗。 慕幻云壮着胆子紧随其后，十三也看似无事一样跟着。 黎璎有些意外的挑眉，笑着走在最后。 原本又高又陡的台阶就需要很小心才能迈出一步，随着视线逐渐被黑暗笼罩，他们的步子也越来越艰难。 不知下了多深，酥绵终于用脚探到了平地。 但这里更安静，更黑，一点儿也看不见，若不是慕幻云紧紧地抓着酥绵的胳膊，酥绵都不知道自己身边有人。 酥绵停住脚步，她根本不知道前面会不会还有什么机关，可此时的唯一知道要做什么的黎璎，就像故意要捉弄他们一样，走在最后面。 黑暗中，酥绵突然觉得自己的另外一只手被人缓缓握住，温暖的触感清晰地传来。 “跟我走。”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后有人拉扯着她的手，前往一个方向。 第171章 黑暗迷宫 队伍在十三的带领下缓慢地行进。 之前慕幻云经常将眼睛用黑布蒙上来锻炼听力，她说千丝堂弟子都这样训练。 果然在全黑的状态下，原本就五感敏锐的酥绵仿佛只靠感受，就能推测出这里的大概构造。 她甚至能听见附近几个人的心跳声，慕幻云有些紧张，但心跳最快的人竟然是给自己领路的十三。 十三指尖有些颤抖，缓慢地摸着墙壁上的纹路。 其实他也只在这里走过两次，一次被送入这里，一次被送出这里。 每次都有戒律堂的弟子带领，但他也感觉到，这些弟子们，就是摸着墙走的，他也断定，这墙上一定有方向的标记。 只是重归这片寂静与黑暗，那种恐惧，他实在太记忆犹新了。 第一次踏入这里，他以为自己已经失去存在的价值，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离开。 他主动迈入黑暗，背离阳光与希望，所有的恐惧都被放大数倍，他仿佛真的要走入地狱，开启他的噩梦。 从曾抗拒、忍耐，到接受、绝望，最后卑躬屈膝，忍辱偷生，把所有傲骨全都压在心底。 面上越是逆来顺受，心里就越是想拿回曾经的一切，每一天都在期待新人尽快入谷。 哪怕折断自己的膝盖他也要跪下去，也要装作温顺乖巧，匍匐在马车前为一个可能前一天还是乞丐、是奴隶、是人牲的地影做脚踏。 他不要回来，哪怕最后死在外面，死在阳光里，也永远不要再回来！ 酥绵感觉十三的呼吸更加乱了，握着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不，是他整个人都在微不可察地颤抖。 她翻手抓住十三的手，用力握了握。 十三一顿，缓缓松开手指，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酥绵抓紧。 “逞什么能？”酥绵嫌弃地说，将十三拉到自己身后。 “我在这儿，还轮得到你走我前面。” 十三还没有明白，就已经被一股力扯着往前走。 酥绵一手牵着一个，没有摸什么墙上的纹路，也没有什么迟疑，大步流星的一步接着一步。 该拐弯的时候拐弯，该直走的时候直走，仿佛在这样黑的地方，她也能看见一样。 “喂！”黎璎本想站在最后看笑话，结果就这么一瞬间，一阵脚步声以后，她身边就安静了。 “人呢？你们小心点儿，这里是迷宫啊！” 除了回音，没有人回应她。 黎璎这才有些慌乱，随即摸着墙壁上的纹路，慢慢地往里走。 她心里一直嘀咕，这几个人要是走丢了，不会还要去找他们，她可不想在这么黑的地方待那么长时间，她会疯的。 “酥绵！我说你们别乱走啊，丢了真的很难找的！” 依旧没人理她。 但凡是个正常人，在这样又黑又危险的地方，都会慎之又慎，每一步都会加深恐惧才对。 黎璎来过很多次，都很难忍受自己一个人走在这迷宫里的感觉。 酥绵第一次来竟然就这样肆无忌惮的走没影了！ 她是个正常人吗？ 酥绵的速度就和平时走路一样。 十三最开始还很抗拒，每迈出一步都觉得自己会踩空，然后掉入深渊里永远也爬不出来。 可是被酥绵强扯着踉跄的走了几步，每一步都是踏踏实实的平地，每一步好像都很安全。 最后他适应了酥绵的速度，跟着酥绵的脚步，在这片黑暗中，放肆地行走。 “绵绵，你能看得见吗？”慕幻云抱着酥绵的胳膊倒是没有什么迟疑，她本来就很相信酥绵，酥绵快她就快，酥绵慢她就跟着慢。 “我们好像来回拐了很多个弯。” 慕幻云也经常蒙眼训练，所以在黑暗中还会保留一些敏锐。 “是，这是一个迷宫。”酥绵回答。 “完全黑暗的迷宫。”慕幻云惊叹：“绵绵就算你能看见，那你怎么确定我们走的是正确方向？” “我看不见啊，我都没睁眼睛。”酥绵认真地说：“我也怕黑。” “啊？”慕幻云这时候紧张了，但脚下还是在跟着酥绵的脚步走。 “你……你怕黑还走这么快。” “幻云，对抗恐惧最快方法是什么？”酥绵说。 慕幻云想了想：“直面恐惧，打败恐惧？” 酥绵轻松地笑了，在这样的环境中走，和在花园散步没两样。 “在我看来，最有效的方式就是闭上眼睛。”她打趣着说。 慕幻云一愣，这好像和她从小听见的不太一样。 “每个人都有恐惧的事情，只要不引起什么大麻烦，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必须战胜恐惧，我们闭上眼睛不就好了。” 酥绵清冷好听的声音继续在黑暗中传来：“怕就怕了，没人规定谁不能软弱，害怕就躲着。” 慕幻云更加抱紧酥绵的胳膊，大方地说：“我躲着了。” “就你乖。”酥绵宠溺的回应。 随后酥绵感觉另一边又有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臂，十三贴近了两步。 “可是绵绵，你因为怕黑所以闭眼睛，那闭眼睛不也黑吗？”慕幻云疑惑地问，这是不是有些矛盾。 酥绵想了想，回答：“可两种黑不一样，一种是带着真实恐惧的真相，一种是主动营造可以接受的假象。” 慕幻云想了想，更乱了，但是酥绵准没错，她也闭眼睛。 “外面三层把守，接着那么陡峭的台阶，这儿还有一个完全黑暗的迷宫，怪不得天影都跑不出去。”慕幻云感叹。 “天影算什么。”酥绵嘲讽道：“长老都出不去。” 十三一听，好像是在说他。 “长老？”慕幻云不知道十三曾经是什么，毕竟十三现在才二十二，她理所应当地觉得十三和小二他们一样：“什么长老？” “某代千丝堂长老呗。”酥绵说。 十三在后面暗自撇嘴，就是在说他。 “绵绵，我们走了很久，方向是对的吗？”慕幻云有些担心。 “这个迷宫的确不小，而且有的墙是活动的，在不断变化。” “什么？”慕幻云吃惊道：“迷宫还在变化，那你到底是怎么确定走哪里的啊？” 酥绵疑惑：“你们千丝堂总蒙眼训练，光练听力不练感知吗？” “都要练啊，这样才能更快地探听消息，发现细节。”慕幻云回答。 “那你闭上眼睛，没有感受到什么？” 慕幻云细细地听着四周。 十三也跟着在暗中感知一切，随后他猛然睁开双眼。 原来答案这样简单。 “是风！”慕幻云惊叹道。 “嗯。”酥绵满意地点头：“看来你比某位千丝堂长老练得好。” 此话说完，酥绵就感觉自己左臂上的手用力握紧了。 “你掐到蜜蜜了。”酥绵转身认真地对十三说，然后那只手才突然松开，挪了挪位置。 第172章 扔鞋 慕幻云只听见酥绵夸她，美得不行。 “原来跟随着风就能找到路。”慕幻云觉得在这样的迷宫里走走，比她蒙眼练习更有效，下次能不能多来练几圈。 “不过光凭风声就能走这么快，绵绵你真的很厉害。”慕幻云夸赞道。 在酥绵这里，当然不仅仅只是风。 而是所有感知。 她能感受到风的流动，闻到远处传来的发霉腐臭，听见机械运转，迷宫移动，哪怕她睁开眼睛，也可以隐约看见墙体。 但在迷宫里，眼睛是不可信的。 所以她选择闭上眼睛，依靠感知，脑中已经绘制出这个迷宫大致的地图。 他们很快，就要到出口了。 果然，在拐过一个弯后，前方尽头传来了微弱的光。 “到了。” 此时有光，慕幻云睁开眼睛，转眼就看见酥绵的另一只胳膊上竟然还挂着一个大男人，她瞬间瞪大了眼睛。 十三也察觉现在大家的姿势，他立刻松开了手，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站在酥绵身后。 酥绵的双臂得到释放，终于活动活动，最累的竟然是带着这两个人走过来。 走出迷宫，前面竟然又是一个甬道两边都是砖墙，并没有什么牢房。 两个风影弟子正守在迷宫出口，看见酥绵几人立刻警觉，用力横在他们身前。 “来者何人，你们怎么进来的，有令牌吗？”其中一名风影说。 “走进来的呗，难不成是飞进来的。”慕幻云没有好气地说。 十三将酥绵护在身后，冷声说：“天影酥绵，不得无礼。” 两名风影弟子虽然没有见过酥绵，但这个名字他们可听说过。 尤其是在戒律堂风影当中，这可是绝不能招惹的名字。 两人神色略显窘迫，他们对视一眼，收起武器，对酥绵行了一礼。 “这就算是天影……那也得有令牌才能进来啊。”左边风影说话的气势明显弱下来。 酥绵略微皱眉，她不是来找麻烦的，自然也不会为难他们。 她转过身看看迷宫出口，好像还没有人要出来的痕迹。 慕幻云掐着腰：“黎璎不会在里面迷路了？” 右边的风影一听，立刻问：“是黎璎师姐带你们来的？” “不然呢？”慕幻云说：“腰牌也在她那里，她怎么走这么慢。” 左侧风影皱起眉头，疑惑地说：“各位既然是黎璎师姐带进来的，怎么还走到黎璎师姐前面了？” 酥绵提起警觉，自己这样轻易就破了戒律堂最重要的迷宫，传出去并没有什么好处。 慕幻云看见酥绵的表情，她转头搂着左侧风影的肩膀说：“你是不知道，黎璎师姐故意把我们扔在门口，我们和她走散了啊！” “走散了还能出来？”右侧风影问。 慕幻云抬手又搂过他继续诉苦：“我们走丢了，往哪里走都不对，这个害怕啊。” 两个风影都想从慕幻云的手臂里挣脱出来，但却被慕幻云搂得很紧。 “你们知道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吗！”慕幻云随手抓住一个人的肩膀。 “不……不知道。”被抓住的人回答。 慕幻云撇着嘴，一字一顿认真地说：“扔、鞋！” “扔鞋？” “对啊。” 慕幻云说着还要脱下自己的鞋给他们演示：“多亏我之前粗通太极阴阳八卦之术，不然这次真要被困死在这儿了，我给你们展示展示。” “不用了，不用了！”两个人纷纷上去拦着慕幻云，完全没觉得八卦和扔鞋放在一起有什么问题。 “不用吗？”慕幻云放下自己的脚：“这术法也的确不能外传，我就不给你们展示了。” 酥绵缓缓扶住自己额头，慕幻云怎么说也有倾城之姿，竟然要教两个杀手扔鞋，现在还一脸骄傲地看着她。 酥绵笑了笑，对慕幻云点点头，投去“赞许”的目光。 黎璎走出来的时候，酥绵他们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看见三个人在出口有说有笑，明明是想给他们难堪，现在狼狈的仿佛是自己。 “你们怎么出来的？” 酥绵转过头来还没说话，慕幻云就上去说：“我们扔鞋啊，黎璎师姐你怎么走的，还没扔鞋快。” 黎璎才不信慕幻云说的话，只看着酥绵。 然后酥绵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随后说：“要不师姐下次也可以试试扔鞋？” 黎璎觉得再问下去，对她的羞辱就更大了。 只能和出口的两位风影出示令牌，随后带着他们真正进入地牢。 这里空间很大，酥绵觉得地牢的正上方应该就是整个戒律堂。 他们刚刚路过一片区域，里面有很多房间，但看着不像是牢房，倒像是平时看守所住，甚至还有一个厨房。 看样子，下面的看守或者弟子不会天天出入地牢，这样也增加了地牢的封闭性。 再往里走，才隐约能听见一些惨叫声，但黎璎并没有把他们带往有叫声的那个方向，而是拐进了另外的方向，叫声又逐渐消失了。 他们仿佛走到地牢的最深处，虽然看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因为寂静的声音，一种窒息感悄然侵蚀着他们的心。 最后他们停在一片小门前，门前又有两个天影单独看守。 黎璎出示令牌后，带着酥绵走了进去。 小门之内有一个比较大的空间，差不多是一个普通杀手院子那么大。 这里才是蓝衣所有的活动空间，除非是一年一次的地影挑选，他们做什么都在这里。 第173章 魑魅魍魉 酥绵他们正站在入口的位置，中间的地方非常宽旷，而两侧却密集地分列着两排牢房，和中间的空旷显然成了对比。 一共是二十间牢房，牢门只是铁质栅栏，一眼便能看见里面的人正在做什么。 牢房内窄小潮湿，没有床，可以看见地面稻草上排列整齐的被褥，大约八套。 恭桶就放在角落，除此之外再也放不下其他，在牢房内行走的人需要小心迈步，才不会踩到其他人。 而每个牢房前的地面上，都放着一块和牢门相同大小的铁皮，看着非常厚重，上面有锁链相连。 酥绵看上面的构造，而牢门又向内凹陷，似乎这个铁皮可以由什么机关拉起，完全嵌入凹槽与牢门重合。 也许这铁皮才是真正的牢门，当它们升起，两侧的牢房，将变成一个连窗都没有的密闭空间。 里面挤着七八个人，空气不会流通，除了黑暗，便是时刻萦绕的臭味、霉味。 燥热和因为缺氧造成的压抑会因为黑暗放大无数倍，酥绵光是想一想，都觉得窒息。 现在中间空旷的地带有一排大约不到十人正整整齐齐地跪在中间，没有任何表情，有三个穿着深紫色衣服的人拿着一根拇指粗的木棍，时不时打在他们的身上，他们也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待在牢房中的蓝衣很少，大多都在中间受着训练。 酥绵大致看了一眼，右边牢房只有前两个牢房铺着被褥，而左边被褥全是被卷起来，还有空空荡荡连稻草都没有的牢房，仿佛短时期并不打算住人。 按照每间牢房八人来计算，现在这里还剩下的蓝衣最多也就十五人。 现在正是新人考核前期，今年还比去年多出了四个队，人数几乎翻了一倍，所以现在大多数的蓝衣应该都在外面。 不过等考核结束，大约会有一百人左右重新回到这里。 酥绵看见他们穿的不是蓝衣，也不是杀手服饰，感觉就是简单的两块宽大的深蓝色布条，一边肩膀披一条，腰间再系着一个布条做腰带。 他们走动间都会露出四肢，但显然在这里已经是正常现象，已经没人在意这回事。 酥绵回头看向十三时，十三正看着左侧最边上那间什么也没有的牢房不知道想什么，但浑身都有些隐隐发抖。 “十三？”酥绵试着叫他一声。 “是。”十三立刻回答，有些慌张地看向酥绵，似乎只是下意识的回应。 此时十三的脸色很苍白，满头虚汗，状态很不好。 “你没事？”酥绵刚抬手想摸摸他的额头，就听见身后“啪”的一声，不知是谁挨了一棍子，却把十三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酥绵的手也停在了半空，十三很快就反应过来解释。 “主子我……”十三的呼吸似乎不是很顺畅：“可能伤还没好。” 酥绵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十三这般模样，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老鼠。 “我们很快就离开。”酥绵收回自己的手，眼睛也看向十三刚刚看的那个牢房。 “好。”十三回答。 或许十三在这个地方，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情，让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变得对这个环境异常敏感。 黎璎在和一位穿着深紫色衣服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又领着酥绵走向正对面两间独立的房间。 他们从跪着的那些人身边走过去时，那些人仿佛没有灵魂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反倒是三个紫衣人一直在看着他们，准确的说是看着酥绵身后的十三。 酥绵注意到，他们腰间都挂着圆形腰牌，上面分别写着【魅】、【魍】、【魉】。 门后传出粗鲁的叫骂声，隐约混杂着女子的哭声。 这个声音在黎璎敲开门之后突然放大，门内的景象也展现在他们面前。 这简直就是一间刑室，四周墙上挂满了酥绵不认识的刑具。 地面上有很多水，其中混合着血液，正中间摆着一张巨大的长桌，像分割猪肉的案板一样，一位女生正被绑在上面。 她似乎刚受过什么刑，浑身都湿透了，此时正趴在桌边呕吐。 “黎璎？”房间内也有一位紫衣服，腰间的令牌和酥绵猜测一样，是【魑】。 看来就是他们四人负责训诫蓝衣，掌控暗牢。 “奉汤遂长老之命，让她们和新来的蓝衣叙叙旧。”黎璎对魑说。 “叙旧？”魑有些意外：“来了这里还能有人要叙旧，还真稀奇。” 魑说着就看向黎璎身后的几个人，眼神直接落在十三身上。 “呦，熟人。”魑黝黑的面庞笑了笑，上下打量十三一眼，看样子还是一个蓝衣，没有翻身呢。 他又看向十三前面的两个女孩儿，一个是天影，一个是风影。 “看样子快熬到头了啊。”魑笑着看了看慕幻云，感觉并不是十三的对手。 “我还怕你会回来，你那房间一直给你留着呢。” 十三眸色阴沉，面色越来越不好，并没有回话。 酥绵回头看看十三，向着一侧迈出一步，挡在他面前，对魑说：“他不会回来了，你那么喜欢就自己住。” 十三抬眸就看见酥绵的背影，不由地抿唇笑了。 魑皱眉打量着酥绵，眼中带着些许怒气：“你谁啊？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她是我主子。” 十三阴沉的声音从酥绵身后传来，上前一步露出头来，对魑沉声说：“别这么和她说话。” “你……”魑惊讶地低头看看酥绵腰间的天影腰牌，又抬头看看十三，这一年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实在想不明白。 当初十三为了能出去可吃过不少苦，没人知道他有多少决心要重新回到以前的位置，怎么这样好的机会在眼前，他却还不行动！ 难道十三有什么自己的计划？ 魑想着很快改变脸色对酥绵笑着说：“原来是十三的主子啊，小姑娘看着就不简单，他还尽心，十三可是我最喜欢的蓝衣了。” “别废话，没人要和你叙旧。”酥绵冷声说：“你们出去，我们要和她说说话。” “这……”魑看向黎璎。 黎璎点点头：“师父同意了，我们出去等，就一盏茶的时间。” “好。” 魑说罢，侧身走出门去。 路过十三身边的时候，他将手搭在十三的肩膀上，用力攥紧。 十三皱起眉头，并没有太多反应。 第174章 来吧，展示 “许师姐！”慕幻云喊了一声，将木桌上的人扶了起来。 但许师姐的双手还被绑在两边桌腿上，并不能完全坐起来，只能勉强靠着慕幻云。 她因为剧烈的呕吐双眼布满血丝，看清是慕幻云后，她瞳孔颤动起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 慕幻云看着她浑身的伤痕，哽咽着说：“我……想来看看你。” 许师姐显然并不希望有人来看她，眼中透着绝望低下头：“你们不该来，以后不管是在暗牢还是在外面，遇到我都装作不认识比较好。” “师姐……” 酥绵并没有心情听她们说话，转头打量起墙上的刑具。 其中大多数看上去不知道怎么用，但好像也不会造成什么伤痕。 十三以为酥绵也不忍心看许姑娘的样子，他小声说：“刚来的人，总会挣扎一番，过了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酥绵平静地说：“就像外面那些人一样吗？但他们好像还是会被打。” 十三低下头：“总比这样好些。” 酥绵看着墙上一点儿棱角都没有的刑具说：“这些东西可以伤人？” 十三抬眼看过去，然后说：“在地影即将入谷的前三个月，所有刑罚都会用这种不会造成伤痕的东西，看着没什么，其实还挺疼的。” 酥绵手指微颤，轻咳一声，不打算继续问十三这些事。 “这怎么满地都是水。” 十三转头看着桌边的水桶：“是水刑？” “水刑？”酥绵疑惑地看向十三，正对上十三质疑的眼神。 “你不知道？” 酥绵更不懂了：“我当然不知道。” 十三半晌没说话，最后低头喃喃道：“你自己都干过，还说不知道。” 酥绵微愣，不解地眨眨眼睛，十三这样倒像是抱怨，但自己做过什么？ 自己什么也没做过啊！ 酥绵转头看向许师姐，她身边放着一个湿透的毛巾，再看看桌边的半桶水。 好像是有点儿眼熟…… 酥绵的瞳孔晃动起来，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执行任务时，自己发现十三跟踪他，在第二天早上，她把一盆水倒十三脸上一样嘛？ 她知道盖上毛巾倒水，只要呼吸，水就会被吸入肺里，小惩大戒而已，这竟然是一种刑罚，还有名字。 怪不得十三内力那么强，那一次却好似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连正常的运气抵抗都不会。 之前酥绵还以为是自己偷袭比较迅速，十三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想想，应该和这段经历有关。 酥绵转头看向十三，那人正微低着头，双眼略带无辜地看着地面。 这种情况应该安慰几句，酥绵张张嘴，不知道被什么烫了舌头，她又闭上了。 随后她果断地说出：“别跟我翻旧账！” 推开十三，走出刑室。 黎璎和魑正坐在外面的一张桌子边喝茶。 “这就出来了。”黎璎有些意外。 而魑的眼神总会隐约看向酥绵身后的十三。 “那是幻云的师姐，又不是我师姐。”酥绵不客气地和他们坐在一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魑轻勾起唇角，仰头对站在一边的十三说：“我是这样教你的吗？让你主子自己倒茶？” 十三一愣，看看酥绵又低下头。 酥绵端着茶杯的手顿住片刻，眼眸微微转动，没有说话，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不是很好喝。 她将茶杯放在桌面上，笑着对魑说：“你是说，十三是你调教出来的？” “当然。”魑抬头对十三命令道：“还不快给你主子倒茶。” 十三看酥绵没有说话，慢慢走上前去，拿起茶壶给酥绵倒茶。 “十三的样貌是最好的，娇贵得很，还住单间呢，谁都没有过这待遇。” 魑是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面容看着并不出众，说话时酥绵却能在他眼中看见狡诈。 “我看十三在姑娘身边都懒惰了，你太宠着他了。”魑回手就在墙边拿过来一根拇指粗的木棍。 “奴仆还是要时常教训，不然容易认不清自己身份。” 魑说这句话时，‘认清自己身份’这几个字声音加重了些。 “这木棍打在腿上如同鞭子一般，要是用会用巧劲，十三也受不过两下，要不我教给姑娘？” 十三眸色愈发冷峻，阴森地盯着魑。 可酥绵却满脸笑意地看着魑，丝毫没有要为十三出头的意思。 黎璎轻咳几声：“魑，十三毕竟是酥绵师妹的蓝衣，要教训也不是你教训。” “别这么说。”酥绵笑着转头看向黎璎：“我看这位……魑说得很对，黎璎师姐不要插话才是。” “酥绵你……”黎璎愤怒地看着酥绵：“行，怪我多嘴！” 黎璎“梆”的一声，将茶杯砸在桌面上，不再说话。 酥绵带着满眼笑意转头看向魑：“来。” “啊？”魑也没想到，这姑娘竟然真的一点儿也不护着十三，反而很感兴趣？ “来啊。”酥绵侧看看十三，给魑示意：“不是要教我吗？开始。” 十三站在一侧，瞬间握住自己衣袍，努力控制自己身体不动，更不敢去看酥绵一眼。 他不明白，酥绵为什么又要这样对他。 明明在迷宫的时候，酥绵还告诉他可以害怕，有人会护着他。 可现在……为什么…… 这样戏耍他真的好玩吗？ 魑怔愣着，缓缓握紧手中木棍。 “姑娘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酥绵脸上还是挂着那样得意的笑，仿佛是在看什么有意思的事。 魑沉下一口气，果断站起身，走到十三身侧。 此时酥绵看着他们，轻轻抬起胳膊放置在桌面上，轻抵着下巴，仿佛在等待好戏开场。 魑活动活动胳膊，又扭扭手腕，准备姿势多的有些滑稽。 酥绵依旧饶有兴趣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此时旁边还训诫其他蓝衣的魅、魍、魉三人也向这边看过来。 酥绵知道不仅仅是他们，还有那些看似表情木然，乖顺服从正在受训的蓝衣们。 她说：“打啊，正好我最近没什么新花样，无聊极了。” 第175章 发芽 “你……你说什么？”魑意外地问酥绵：“什么花样？” “自然是折磨他啊。”酥绵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听见这些话的所有人心里都隐隐掀起波澜。 “幽谷的蓝衣不都是这用处吗？”酥绵耸耸肩：“大家都是这样的。” 魑、魅、魍、魉四人脸色都变得不太好，魑尬笑几声说：“蓝衣作为奴仆，主子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他们功法内力都不错，执行任务是好帮手，也不是太没用。” “帮手？”酥绵冷笑一声：“既然你承认十三是你调教出的，那我现在就要问问你。” 酥绵盯着魑的眼睛，如同一潭静湖的眸子带着深不可测的压力。 “也是你教他时时刻刻惦记怎么杀掉我的吗？” 魑被酥绵一双黑眸看得有些心慌：“我怎么会……让他杀你呢？” 酥绵依旧很轻松的样子：“是吗？他见我的第一眼就想着怎么杀死我，现在更是每日每夜地算计着。” 酥绵起身从魑手里接过木棍，放在十三后背还没痊愈的鞭伤位置，用些力气抵住，一点一点下滑：“你猜，他刺杀失败一次，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因为木棍划过伤口，十三额头上的冷汗很快就流下来。 酥绵手腕翻转，木棍在她手上快速转动，随后她向下甩手，瞬间打在十三的腿窝上。 十三闷哼一声，随即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地上。 “你这小姑娘看着单纯，怎么这样暴虐！”魑一改刚才的面孔，愤怒地对酥绵怒吼。 酥绵脸色一变转头瞪向魑：“所以是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演戏，肆无忌惮地算计我！” “谁，谁算计你了，我就是……” 木棍又在酥绵手心转了几圈，指向魑的下巴。 “在你以为十三的主子还是风影的时候，你说他快熬出头了。知道十三主子是我以后就故意为难十三，还要教我如何虐待他，难道不是逼他尽快动手杀我吗？” “你不会以为十三不杀我是因为什么私情？” 酥绵轻蔑的笑了几声，扬声说：“到现在了，你还以为真的会有哪个从这里走出去的蓝衣能翻身吗？” “你不要胡说！”魑厉声呵斥，但眼神中显然有些慌乱。 酥绵无所谓地耸耸肩，弯腰将地上的十三扶起来。 “我现在已经是天影，十三若是能杀我，他早就杀了。从地影到天影，没人比我更知道十三有多盼着我死，可他就是杀不掉啊。” 酥绵抬手用衣袖，笑着将十三头上的冷汗擦干净。 “你还想杀我吗？” 十三摇摇头。 “说话。”酥绵命令道。 “不想。”十三哑声回答。 酥绵温柔地展开笑颜，轻拍着十三的脑袋，柔声说：“乖。” 此时慕幻云也从刑室出来了，酥绵回头看了慕幻云一眼：“走。” 随后酥绵牵着十三的手腕，从那些跪着的蓝衣身前慢慢走过，向门外走去。 黎璎看得一头雾水，十三背上的伤不是戒律堂打的吗？ 而且……酥绵为什么故意不让她说话？ 黎璎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她猛然放下茶杯，立刻站起身对众人说。 “大家不要听酥绵胡说，十三身上的伤是违反谷规，受刑鞭所制，不是酥绵打的。” 魑好像找到了希望一般，看向黎璎，焦急地问：“那十三为什么不杀她夺位？” “是他们几次出生入死，有了交情而已！”黎璎解释说：“这完全是十三个人的选择。” 此时酥绵已经走到房间门口，她转过身来，看着极力想解释什么的黎璎，露出怜悯的笑容。 无所谓有没有人揭穿她的谎言，更不用在意是否有人相信。 只要她演完这场戏，让这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便代表她赢了。 黎璎看着酥绵的笑容，终于知道酥绵到底在做什么了。 太久没有蓝衣夺位成功，成为高级杀手了。 暗牢在地牢最隐蔽的深处，就连魑魅魍魉四人也不能经常出去。 这些能让蓝衣在这里卑躬屈膝，唯命是从的原因不是什么刑罚，而是他们心里唯一的希望。 翻身。 心里想着有朝一日可以重新来过，所以他们才心甘情愿地忍受屈辱。 十三曾经可是银月啊，甚至是可以与谷主过招的高手，掌管半个幽谷的霁雪长老。 在暗牢都会受到关照的存在，所有人都认定他只要出去就能成功的角色，如今却被一位小姑娘，折磨得遍体鳞伤连话都不敢说。 那其他普通天影的希望还在吗？ 他们若是没有了希望，会做什么？ 黎璎想象不到后果，毕竟整个地牢固若金汤，连个虫子都飞不出去。 这些囚犯更不可能离开，变化只有带着希望受苦，和绝望地受苦…… 但黎璎还是很不安，依旧在无力地解释酥绵和十三在外面的事情，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好。 可是没用的。 酥绵和黎璎都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虽然从头到尾蓝衣们都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反应。 但只要他们听见了，就会思考，一旦思考就会怀疑。 他们成日在暗牢中，能得到的消息太少了。 哪怕是出去过的蓝衣，被挑选后也要跟随地影在地影苑，怎么可能会去了解哪一位之前出去过的蓝衣，有没有成功杀死主子？ 更何况，他们打探了就会更绝望，因根本没有。 或许这些蓝衣也有一些期待能遇上一个好主子，相辅相成，哪怕以后成为黄衣也可以。 可他们同样也没有机会知道哪个蓝衣成为了黄衣，现在过得如何。 但十三的例子出现了，这是酥绵在所有蓝衣心中种下的一颗种子。 他们能看见的只有痛苦，听见的只有绝望。 无论在黑暗中还是光明下，他们没有出路，没有退路，只有无尽的绝望与折磨。 他们会做什么？ 酥绵也很期待。 从今往后，他们所听见的好消息都将怀疑。 所受的一切苦难尽是浇在种子上的养料。 发芽。 虽然不知道会经过多少时间，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子。 但，尽管发芽。 第176章 绝望之人 酥绵几人先离开暗牢，顾自往迷宫方向走。 进来的时候酥绵已经大致记下一些路径，她再次听见隐约的哀嚎声时，她停住了脚步。 那边应该是关押犯错之人，或者是用人来尝试新刑罚的地方。 但转角处有人看守，酥绵几人并不能去看看。 “真是个令人绝望的地方。”慕幻云感叹说。 酥绵闭上眼睛听了一会儿那些叫声传来的方向，随后听见黎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酥绵，你要来暗牢就是这个主意吗？” 酥绵睁开眼眸，回身看向黎璎说：“哪有什么主意？只是来陪幻云看许师姐。” 黎璎冷笑一声说：“你也看见这里看守有多严，只要进了这里，任谁也逃不出去。你为什么非要把蓝衣们最后的希望打碎，他们若最后的念想都没有，就只剩下痛苦与绝望了。” “嗐。”酥绵笑着对黎璎说：“在幽谷里还有不绝望的人吗，黎璎师姐就每天充满希望吗？” 黎璎瞳孔突然晃了晃，她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回答酥绵的问题。 “黎璎师姐要是不想出去，那我们先走了。” 一直走到迷宫外，酥绵牵起慕幻云和十三，就要进入迷宫，随后她觉得有人从她手中挣脱了。 酥绵转头看去，十三站在与自己三步远的距离低着头，看不见什么表情。 酥绵愣了愣，再次抬手去拉十三，又一次被十三躲开。 “主子在前面走就好，我能跟上。” 酥绵沉默着看了十三一会儿，空气安静得让站在两侧的风影看守都紧张了。 酥绵没有说话，转身拉着慕幻云就走入迷宫。 她的脚步很快，丝毫没等十三。 慕幻云也不敢说话，只能小跑地跟着，紧紧拉住酥绵的手。 几个拐弯之后，酥绵停住了脚步，久久没有再走出一步。 “绵绵怎么了？” 在黑暗中，酥绵缓缓睁开眼睛，沉默不语。 慕幻云停了片刻，发现好像少了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伸手向身后摸索，什么也没有摸到。 她一手拉着酥绵，前探了一步又摸了摸。 “绵绵，十三不在后面。”慕幻云惊恐地说道：“他没跟上。” 酥绵沉眸站在原地，没有回应。 慕幻云叹了一口气，她走到酥绵身侧低声说：“他就算知道顺着‘风’走可以找到出口，也不能走这么快，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伤，而且你也知道他在这里经历过什么。” “你在替他说话？”酥绵沉声说。 慕幻云摸到墙边，靠住然后说：“我是替你说话。” 酥绵思索片刻：“你明明在替他说话。” “你若是不停下来，十三丢了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慕幻云说着，顺着墙体坐了下去。 “但是你停下来了，你想去找他，可你又在生气。我只能替你说几句话，说服你去找他。” 坐稳后，慕幻云才放心地松开酥绵的手。 “我就在这里坐着，你去找他，记得回来接我哦。” 过了一会儿，慕幻云感觉酥绵没有动她又说：“这一次的确是你欺负十三，他有些脾气也正常。” “是吗，我欺负他吗？” 酥绵低垂着眸子，阴沉无比。 “幻云，其实这一次我本没想挑拨这些蓝衣的。” “什么？”慕幻云很意外，她知道酥绵进入这里一定有她的目的，那样一出，她也以为这就是酥绵来这一趟的目的。 “最开始我都没想带着十三，又怎么会早就计划好用十三击碎所有蓝衣的幻想。刚刚那一出，突然想到的。” 慕幻云当时在刑室里面，不知道具体的事情：“所以你没和十三商量就揍他，他生气更正常了。” “是吗，我欺负他嘛？” 酥绵若有所思，眸子像一潭湖水，安静却深不可测。 “魑魅魍魉，他见过那么多蓝衣，真的在乎这些人心里有没有希望吗？” “啊？”慕幻云觉得自己脑袋一团浆糊：“他们……不在乎吗？” “不知道。” 酥绵一边思索，一边呢喃：“魑羞辱十三是真，挑拨离间是真，逼他杀我是真，但只为了给蓝衣一个希望不一定是真……” 酥绵到现在都能记得魑加重声音说的那句话。 ‘记住自己的身份。’ 身份，什么身份？ 是蓝衣还是银月，或者又有其他身份？ 慕幻云听不懂，她只觉酥绵说出的话像是一团丝线从她的耳朵进入，在她脑子里绕来绕去，最后打成一个死结，只能让她囫囵扔出去才算清净。 “要不然……你回去慢慢想？”慕幻云小声询问，反正她是不准备钻这个牛角尖。 酥绵叹息一声，对慕幻云说：“你在这里等等我，他越走越远了。” “嗯。”慕幻云抱紧了自己。 酥绵听着声音，快速靠近十三。 十三的确想跟上酥绵的脚步，可她走得太快了，接连几个弯，就把他甩下了。 他只能摸着墙上的纹路，又感受着风的方向，却还是迷失了。 十三想闭上眼睛去听四周的声音，他可以做到的，酥绵说得没错，他曾经是千丝堂的长老啊，听声辨位这点儿事他怎么可能不行。 可不知为何，自己的心跳声音特别大，甚至盖过了所有。 如此漆黑的地方，十三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不能顺畅。 身上还未痊愈的伤口此时全都痛起来，他撑着墙甚至连站立都不能做到。 十三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越想让四周安静下来，就越觉得耳边声音越来越嘈杂。 本是无声寂静，现在他却能听见仿若无数小孩儿一同尖叫，吵得他呼吸更加艰难，头晕眼花，摇摇欲坠。 “酥绵……酥绵……” 十三捂着耳朵，用最后的理智勉强叫着酥绵的名字。 “酥绵你在哪儿！”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这里的一切都被耳鸣声覆盖了。 他也看不见，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喊出声音。 “酥绵……你毁了我……” 没有出路的人是他，没有退路的人也是他。 绝望的人是他才对。 ‘阿雪，你看这样好看吗？’ 十三缓缓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在黑暗中抬起眸子，仿佛看见了什么景象。 “娘。” 十三眼中，那片黑暗变了场景，桃花树下，坐着一位笑容温柔的女人，她的腹部微微隆起，正缝着一个虎头帽。 ‘也不知道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阿雪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是妹妹。”十三说：“鞋子要用粉色那块布。” 话音刚落，眼前的场景犹如炊烟般消散。 十三蜷缩着蹲在地上，肩膀不停抽动，不知是因为伤痛，还是在哭泣。 黑暗中有一双发亮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不知何时，酥绵站在他身后，看了他许久。 第177章 只有我能救你 如同海市蜃楼的幻境消散，十三耳边猛然传来更加刺耳吵闹的耳鸣。 他捂着耳朵躲在墙角，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这声音吵疯了，更别说自己走出去。 可是他不能停在这里。 他还有娘，还有妹妹，她们如同自己一样被困住了，她们在等着他团聚。 一定要救她们。 那自己就不能失去利用价值，不能让千丝堂完全落入酥绵手里。 自己不能被酥绵控制，什么也不能。 只要不再感情用事，不再被酥绵蛊惑，只要不在乎酥绵是死是活，一切就还有转机。 他得出去，他要放弃酥绵才能出去…… 放弃酥绵。 放弃酥绵。 十三扶着墙面，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影，选择一个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迈步。 他心中不断重复，放弃酥绵，放弃酥绵…… 不断提醒自己，只要自己不在乎酥绵，一切都还来得及。 忽然他的指尖仿佛触碰到了什么，十三一顿，在空中一抓，条条丝线般的东西便被他握在手心。 他没有用力，反而手掌开始微微颤抖，好像一座刚要建立起的城墙，还未完工，便崩塌了。 “你为什么在这儿？”十三颤抖着声音。 酥绵没有动，任由十三轻轻握着自己的头发。 她平淡地说：“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十三觉得自己心脏都在抽痛，他声音中满是绝望地问：“为什么不让我自己走出去。” 酥绵顿了顿，然后反问说：“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起走出去？” 十三的手猛烈抖动着，直接放开酥绵的头发。 出不去的，他们不同路。 可十三还是觉得酥绵拉住了他的手腕，丝毫不顾他的意见，强扯着他，让他和酥绵走上了同一条路。 十三觉得自己的腿并不受自己控制，只要酥绵来拉着他，他就会下意识跟酥绵走，哪怕前面是深渊，还是火海。 “快点儿走，幻云还在等我们。” 十三沉眸跟着，哑着声音说：“我腿疼，走不快。” 酥绵皱眉，向身后看了一眼，低声说：“你在做什么，怪我吗？你明知道那一棍子我没用力，只是用内力把你推倒了。” “那我也疼。” 酥绵突然停下脚步，没等十三反应过来，她回身将十三扣在墙上，双臂按住墙壁，把十三禁锢在双臂之中。 “你做什么？”十三慌张地问。 他看不清面前的人，但他知道酥绵现在与他近在咫尺。 酥绵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眸盯着十三，她踮起脚，慢慢靠近十三的脸，端详着他在略带慌乱的表情。 “十三……你好像没有什么用了。” 那一瞬间，十三好似自己真的身处悬崖，酥绵就站在他面前，只需要轻轻一推，他便粉身碎骨。 在他想说些什么，救自己一命时，酥绵又在十三耳边低声说：“可我的确又不想杀你。” 空气静止了，十三觉得自己心跳突然加快许多。 “你也不想杀我的，对。” 酥绵的声音一直如同暗夜中的幽魂，不停传入十三的耳朵，搅乱他的心弦。 温暖的手突然扶住他的脸庞，让十三的身体都不由得一颤。 “你很难过，为什么？”酥绵在十三的耳边轻声问。 “我……没有。” 那双手又移动到十三的发间，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 “别害怕，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黑暗中，酥绵吐出的热气十三都可以清晰感受到。 一句又一句满是蛊惑的话，不断击打着十三的心理防线。 他想后退，可他一步都不敢动，因为他已经分不清，悬崖到底在身前，还是身后。 “我真的……没有。” 酥绵的手不由得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她继续轻抚着十三的脑袋，柔声说：“好，你可以不说，但你要好好想想，我对你，可从来没有赶尽杀绝。”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 温暖的手抚过他的脸庞，酥绵低语着：“你看，有我在，你都已经适应黑暗了。” 十三微愣，他转头看看四周，依旧什么也看不见，但的确是因为酥绵的出现，那些疼痛和声音都不见了。 十三觉得两侧困住自己身体的手臂松开了，他身前的压迫也随即消失。 可此时他又很不适应，有些慌乱地伸出手去，想抓住酥绵。 她没有离开，十三很轻易地就抓住了酥绵的手臂。 “酥绵……”你能不离开我吗？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 “十三，只有我能救你。”酥绵缓缓地说。 “跟我走，只有我能救你。” …… 十三真的被这声音蛊惑了，从拉住酥绵的胳膊，直到走出那间铁房子，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只有那一缕强烈的阳光照映在他身上，十三才恍然惊醒，刚刚的他就像被人夺去魂魄一般，听凭酥绵的摆布。 他惊恐地转头看向酥绵，酥绵此时正和慕幻云说着话，在迷宫里的一切都好像是他做过的一场梦。 见到阳光，梦就散了。 慕幻云和酥绵先后上了马车，酥绵转头对十三伸出手。 “上得来吗？我拉你。” 十三看见那只手，惊慌地向后退了两步。 酥绵露出不解的目光，歪着头看向十三：“你怎么了？” 十三仰头望着酥绵那双单纯清澈的眼睛，无辜疑惑的表情，他瞬间觉得有些惊恐。 不是的，她在黑暗中绝不是这样的。 此时慕幻云也从马车中露出头来：“在迷宫里绵绵见你没跟上可着急了，你怎么还赌气呢？” 十三转头看向酥绵，酥绵眨了眨眼睛，又将手伸了伸。 “上来。” 十三觉得头有些昏，酥绵的能耐实在太令人捉摸不透了。 他犹豫着，躲开酥绵的手，自己勉强坐上马车。 当夜，不止是十三一夜未眠。 酥绵坐在窗边独酌小酒，在那轮巨大的月光下，思索着事情。 她身边的人都太神秘了，十三身后可能也有秘密，可惜她不能快速地将所有人都查清楚。 果然思考怎么活着，比以往思考何时才能死更难。 窗边的小桌上除了酒壶和糕点，还有一封已经拆开的无名信，酥绵随意地将信中的纸张摊开放在桌面上，根本不怕是否被人发现。 因为，那是一张什么也没有写的空白信件，但也是这一张空白信件，让她知道，所有准备就绪，她的计划可以开始行动了。 第178章 又有黑衣人 新人即将考核，今年的考核内容也制定完善，层层下发，具体事情风影带着暗影去执行。 酥绵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作为天影的她，要检查风影暗影布置好的后山，包括机关毒瘴，兽群分布，甚至是兵器、药品、食物的放置是否合理。 只可惜，每个人的起始包裹今年由戒律堂负责，其他人都无权插手。 酥绵看过今年的考核内容，和她去年的内容大致相同，只是增加了毒瘴范围，场内多设置了几处陷阱机关。 酥绵坐在树林中搭着的凉棚下喝茶，身前是十几个风影和暗影在设置陷阱机关。 “十三啊。”酥绵无聊地喊了一声。 “嗯？”十三从远处走来，他正检查一个陷阱的灵敏程度。 酥绵指指旁边空着的竹椅说：“你伤刚好，坐下休息会儿。” 十三看看旁边的椅子，又看看酥绵，他低声说：“我们两个都歇着，那谁去检查？” “没事的。” 酥绵将十三拉到旁边坐下，然后说：“检查它有什么用呢？陷阱伤人本来就不是一定的，所以它是好是坏，都无所谓。” “你这是什么歪理。” “我这是真理。” 十三坐在酥绵身侧，自从暗牢出来，酥绵对他好像不太一样了，但又想不出哪里有区别。 “晁玉……已经申请去掌管北黎的暗桩，马上就要走了。” 距离酥绵让十三处理晁玉的事情，已经过去七天了，虽然晁玉还没有走，但酥绵也没有为难十三。 听过十三的话，酥绵点点头，继续吃着茶点。 十三忍不住疑问：“你是怎么知道晁玉也是我的人？” 酥绵转头看向十三，一双眼睛满是笑意：“猜的。” 又是猜的。 十三就知道酥绵会给他这样的答案，但她也太会猜了。 “那你……” “你想问我，还能猜到什么？”酥绵突然打断他的话。 十三语塞，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是，你什么都能知道，我已经没什么能让你猜的了。” 酥绵没有完全顺着十三话说：“是啊，我什么都能猜到，你还有什么可以让我猜呢。” 十三觉得这话里有话，浑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生怕自己又露出什么马脚。 十三抬眸，他看见酥绵的眼神瞬间变了，从试探和打量，立刻充满攻击性。 不过这个眼神却不是看着他，而是另一个方向。 十三察觉异常，随即转头顺着酥绵的视线看过去，那里是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在检查陷阱。 只不过他戴着面具，现在正要离开。 “拦住他。”酥绵低声说。 十三立刻飞身过去，抽出一把弯刀扔向那位暗影黑衣人。 紫金弯月刀在空中快速飞转，瞬间追上黑衣人在他身前飞转一圈，又向着十三飞回。 黑衣人脚步一顿，弯刀上附着的内力像是一股强烈的气流打在他的胸膛上，让他向后踉跄的好几步，才勉强停住。 酥绵一愣，脸上露出些许疑惑，她不缓不慢走过来，慢慢扬起探究的微笑。 有意思。 这个黑衣人和上次在河边见到的那个暗影不是同一人。 虽然两个人都只有一面之缘，但酥绵能感受到河边的黑衣人身形瘦弱，最关键的是他离开时，步伐轻浮，气息紊乱，不像是有深厚内力的人。 而现在眼前这一个，虽然穿着同样的杀手服饰，戴着玄铁面具，却能挡下十三一击。 他这内力，早就已经超过暗影的能耐了。 “你好啊。”酥绵走上前，笑着和黑衣人打招呼。 玄铁面具下的眼睛，看见酥绵以后，立刻露出愤怒的神情。 酥绵完全不在意，依旧笑着说：“请问一下，现在幽谷的暗影腰牌是在外面流通了吗？怎么谁都能穿这身进来参观啊。” 十三握着弯刀，警惕地挡在酥绵身前。 “他不是普通暗影。”十三低声对身后的酥绵说。 “当然不是。”酥绵推开十三的手，走到黑衣人身前：“现在除了乐桃那丫头，哪个暗影见我，不喊一声师姐？” 听过酥绵的话，黑衣人也显得犹豫了，但最后他也没能对酥绵行礼喊一声师姐。 “看样子真是来赏花的。”酥绵说罢，抬起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那里花开得好看，以后要是还有其他人来参观，记得叫他们去那边，别到处乱窜，很危险的。” 黑衣人抬眼看了看那个方向，沉声说：“你当我不认识吗？那里是戒律堂！” 酥绵悬在空中的手一顿，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她看看大病初愈的十三，脸色依旧没有那么好。 “就不能让我歇歇？”她无奈地叹息一声，表情逐渐变得阴冷。 酥绵回手抽出十三腰间另外一把弯刀，转身带动手臂向黑衣人扔出去。 黑衣人眸光一凛，立刻极度后仰躲过，弯刀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 他还未起身便看见酥绵已然跃上空中，手肘向下，对着他的脸击来。 黑衣人随即向一侧翻身，刚平移几步，酥绵就落在他刚所在的位置，转了一圈，抬腿踹向他腰腹位置。 黑衣人也不客气，抽出腰间的铁棍向酥绵太阳穴位置击打。 “当”的一声，铁棍被紫金弯刀拦下，十三用弯刀抵住对方铁棍，在内弯中顺力转了两圈。 刀身打在黑衣人手背，让他不得不卸力，就在此时铁棍被弯刀抡飞出去。 酥绵飞身上前两脚，踹在黑衣人的胸前。 黑衣人向后踉跄几步，撞到身后的树干上，猛咳了两声。 此时酥绵落地，黑衣人看看眼前神态自若的姑娘，又看见她身后，拿着一柄弯刀，时刻保持警惕的男人，露出些许慌乱。 这二人联手，他自知绝不会讨到好处，下意识就要逃走，却发现因为他们的打斗，更多人围拢过来，将他围在中间。 除非杀出去，不然他已经无路可退。 第179章 客人 “酥绵师姐发生什么事了？”人群中有人扬声问。 “这是谁带来的弟子，为什么还带面具？” 在场的人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高级杀手，承认带着个暗影前来。 “他难道是混入幽谷的外人？” “外人绝不可能进入幽谷，我看是哪个新人来偷题的，想考核作弊？” “可是他功夫看着不错，不像新人。” “管他是来干什么，把他的面具摘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愧都是幽谷杀手，脑子的确都还够用。 此时酥绵也上前几步，带着威胁语调对黑衣人说：“摘下你的面具。” 黑衣人慌乱的看看四周，最后视线定格在正咄咄逼人的酥绵身上，瞬间放出无限寒光。 酥绵被这股杀气冲击，她微眯起眼眸，颇有兴致的说：“十三，你看他是不是想杀我？” 十三上前两步护在酥绵身前，用同样冷冽的威压盯着黑衣人。 “十三，去休息，别再受伤了。” 酥绵从十三手里抢过弯刀，毫无顾忌地站在黑衣人身前：“打得过我，就放了你。” “主子。”十三忧虑地拉扯着酥绵的衣袖。 “他的内力恐怕比你高些，让我来。” “那可不行。”酥绵唇角勾起轻蔑的微笑：“就他这样的，两个我也能打。” 酥绵抬起一脚踹向黑衣人，对方侧身躲过，酥绵的脚落在树干的瞬间，她用力蹬起，整个人踩在树干上走了两步，转身挥刀下砍。 黑衣人的肩膀到后背瞬间被酥绵挥出的内力，砍出一个血口子，而后她一个空翻飒爽的落在地面。 弯刀在酥绵手里翻转，换了一个握刀姿势，她又直接向黑衣人扔出去。 黑衣人背后受伤，扑倒在地，还没能起身，那把弯刀“叮”的一声，插在他脸侧的地面上。 等他转过身时，十三一脚将他踹倒，狠狠踩在地上。。 胸腔内剧痛无比，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反抗能力。 酥绵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如此干净利落，让围观的其他杀手一阵唏嘘，全都睁大眼睛看着，恨不得将所有细节都刻在脑子里，回去反复练习。 看见弯刀的落点，酥绵叹息一声：“还是偏了些。” 十三从黑衣人脸边捡起一把弯刀，又走向远处捡回酥绵最开始扔出去的那把弯刀，走回酥绵身后说。 “都告诉你了，紫金弯月刀在空中是有弧度的，和你扔匕首不一样。” 酥绵皱眉看向十三：“你多给我扔几次我不就熟练了。” “你把刀尖都给我扔钝了。”十三心疼地说，把双刀又插回腰后。 “你那是紫金的，怎么可能钝！”酥绵说着还要抽出来一把。 十三握紧自己双刀：“你怎么不拿凤凌剑扔着玩？” “凤凌剑扔歪了容易着火！”酥绵握住一柄刀就不放手，她看看地上的黑衣人：“你快松手，他都要跑了，你让我再扔一下。” “他肋骨断了，跑不了，不给。” …… 的确准备逃跑的黑衣人，此时更加生气了。 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把他当回事啊？ 最后十三还是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弯刀，被酥绵夺来一个。 酥绵将刀横在黑衣人的身前，沉声问：“这面具你不摘，我就帮你了。” “你偷袭我！”黑衣人就这样两下被酥绵打倒，非常不甘心。 “偷袭？”酥绵冷笑一声：“只是我比你更快而已。” 说罢，酥绵扬手向着黑衣人面具砍去。 黑衣人立刻伸手按住自己脸上的玄铁面具。 “绵绵！” 一人忽然叫住了她，酥绵转身，众人让开一条路，桑炉快步走来。 “这是我的客人。”他柔声对酥绵说。 酥绵一愣：“你的客人？” 桑炉将酥绵手里的刀拿下来，重新交给十三。 “是，他只是来幽谷住几日，过一阵便会离开。” 酥绵将信将疑，侧眸看向地上的黑衣人。 “可他刚刚想杀我。” 桑炉也略微迟疑地看向地上的人：“或许是误会，先放过他，我保证他不会再出现。” 酥绵沉眸思索：“如何判定他会不会出现，毕竟他现在带着面具，下一次他不戴面具接近我，我又不认识他，那岂不是很危险？” 桑炉蹙起眉头，有些犯难。 “绵绵，这位客人很重要，你真的不能杀他。有主人在，幽谷里不会有人那么大胆敢打你的主意。” 酥绵想了想，转头看着黑衣人，她思索片刻，然后说道：“罢了，他受伤了，既然是你的客人，先带去百药堂治伤。” 看见酥绵松口，桑炉随即露出温柔的笑容。 “多谢绵绵。” 酥绵看看桑炉那弯弯的眼睛，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其实你要想强行带走他，我也拦不住。” “那怎么行？”桑炉笑着说：“主人可非常喜欢你，我怎么敢和你动手。” 酥绵展开笑颜：“我们的原因竟然是一样的，师父那么喜欢你，我也不能和你动手。” 桑炉忽地脸上泛红，看着众人将黑衣人抬走了。 百药堂内，酥绵将乐桃叫到身侧，耳语了几句。 乐桃随即点点头，在自己的小柜子里翻找一圈，拿了一个小瓷瓶走向黑衣人。 黑衣人很抗拒给他治伤，怎么也不肯将面具摘下。 这真是奇怪，若都是陌生人，见到他的真实容貌又能怎么样？ 他们这些杀手都没有这种隐藏容貌的意识。 这样小心只能说明，其中有见过他的人，而他又不想被认出来。 处理过伤口以后黑衣人坚持离开，桑炉也只能同意他的要求带走他，但黑衣人走时非常不友善地瞪了酥绵几眼。 这种不友善不是因为和酥绵打架输了才开始，而是见到酥绵的那一瞬间，他就充满敌意。 酥绵受到挑衅轻蔑地勾起唇角。 有趣啊有趣。 在她正紧锣密鼓，准备开始实施自己计划的时候。 奇怪的人，奇怪的事都诡异地向自己聚集。 又过了一会儿，乐桃拿着一个竹笼，走了过来，对酥绵点点头，将手里的瓷瓶递给酥绵。 酥绵随手打开，闻了闻里面的味道，再将瓷瓶还给乐桃。 她拍拍乐桃的肩膀，拿起地上的竹笼，随后走出百药堂。 第180章 邻居 那是特殊且幽微的香气，久久不会散去。 这里每一个人都与这种香味接触过，但可能有的人根本没有在意。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乐桃一样，在慌乱中也能发现毒蛇会根据气味行动，而吸引毒蛇的香味就在他们的衣服上。 是了。 酥绵让乐桃在帮助黑衣人治伤时，在他身上下了今年新人用剩下的药粉。 答应桑炉不杀，可不代表自己就如此轻易放过他了。 桑炉说是他的客人，但他一个连幽谷都不能出的私奴，哪里来的客人？ 这自然是谷主的客人。 可是这位客人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敢动杀心，这岂不是老熟人？ 酥绵觉得，那名黑衣人不敢摘面具，很可能是为了防备自己。 虽然她的确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的罪过的这号人。 谷主的客人，却很可能是自己仇人，而自己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不让这号人彻底失去威胁自己的能力，酥绵吃饭可能都不会香甜了。 虽然这世上想杀她的人也不少，但也只有未知，才会让酥绵感觉不安。 酥绵一根手指随意勾着竹笼提手，一身白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幽谷的气候永远是那么温暖，连花都常开不败，空气中有十几种花香混杂，一时间还有些分辨不出来那种特殊香味的走向。 十三按照酥绵的吩咐继续看管那些弟子布置场地，她自己拎着个竹笼满幽谷乱窜。 等下。 既然人是桑炉带走的，那黑衣人应该会住在无影阁。 酥绵缓缓停住脚步。 若真住在无影阁中，那还真不太好下手。 毕竟曹元洲和桑炉也在，虽然他们不会受伤，但自己放蛇这事儿也不好隐藏。 酥绵抬起手透过竹笼缝隙看见里面十几条各色小蛇，她笑了笑。 自己怕他们知道吗？ 若是了解她，就会知道她不可能善罢甘休。 把自己仇家当客人的师父，是不是也可以暂时不用顾忌？ 她已经拎着竹笼招摇许久了，好像也不是很隐秘。 这样想着，酥绵又拎着竹笼向无影阁走去。 果然前往无影阁的路上，那种特殊的香气重新进入酥绵的鼻腔。 还好她的五感更灵敏，不然还真让她跟丢了。 靠近无影阁之后，酥绵感觉她手中竹笼里原本懒洋洋的小蛇们也开始苏醒。 这些小蛇虽然是根据特殊香气行动，但并没有那么灵敏。 想起最初，蛇院里院子中的蛇并没有根据气味往屋子里钻，是很多人都跑到院子里，那些蛇才苏醒。 酥绵走到无影阁前，她闻了闻，那个气味竟然没有进入无影阁，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 这让她有些意外，顺着气味找去，这条路越走越熟悉，让酥绵都有些想不通。 这不是前往她自己院子的路吗？ 每天都会在温绵苑和无影阁来回走的酥绵，这条路她闭着眼睛都能回来。 最后酥绵拎着竹笼错愕地站在味道消失的地方。 她抬起头，面前是一个小木门。 酥绵知道，推开这扇门会看见一片菜地，一个鱼塘，门口还有一个葡萄架。 这是她家后门啊！ 酥绵猛然回过头，看着她家后门不远处那片带着特殊毒雾的小竹林。 谷主的客人。 是啊，自己怎么会忘了。 自己的邻居可不就是一年前谷主带回来的客人吗？ 酥绵向着毒雾边缘走了几步，一年无声无息，都让她快忘了自己还有个邻居。 那为什么怕被发现身份，却还是要在这个时候出来活动呢？ 酥绵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这位几乎隐形的邻居，这片竹林的毒雾她也不了解。 她不敢轻易闯入，就只能打开了竹笼小口，把毒蛇全都放了出来。 小蛇落地以后，好像有些懵，停顿一会儿，才开始慢慢地往竹林里面爬。 不知道这些毒蛇能不能抗住这片毒雾，但也要麻烦它们去试一试了。 酥绵站在毒雾外沿，雾气隐藏着里面的景象，以她的视力也不能穿过这样厚的毒雾看见里面。 她想自己一共看见过两次神秘黑衣人，按照这两次黑衣人的性格和内力，可以判断这是两个人，但却是一路人。 一个会武且和自己有过节，一个不会武对自己没有敌意。 或者自己的邻居也不止两位，还有没来得及出来的。 这样想有些乱，酥绵觉得自己好像把自己绕进去了。 她得换一个方向思考，无论自己的邻居有几个人，他们聚在一起，一定有共同性。 他们隐藏一年之久，现在却依次出来，也一定有不得不出来的目的。 想想第一次见到神秘人是在什么时候。 是在谭兴赌气跑出十号地影院以后，那名神秘人站在谭兴身后，好像是要安慰他。 这样想有些不合理，他戴着面具自然不想是被发现，可冒险出来，就是为了安慰一个臭小子？ 今天见到的神秘人在做什么？ 预谋刺杀自己？ 不对，在酥绵发现他的时候，那个神秘人正打算离开。 所以，他的目的只是在那片场地看什么才对。 那片场地…… 不会真是为了偷题？ 这个理由是不是有些荒谬，酥绵想到都不由得笑了一声，这太离谱了。 她刚要打消这个念头，脑中又出现谭兴那个臭小子坐在河边的场景。 不会…… 以谭兴的能耐的确很难通过考核，自己也说过不会帮他。 所以出现了第一个神秘人特意安慰谭兴，第二个神秘人出来给谭兴偷看场地。 现在想到曹元洲说的雇主让自己收谭兴为徒，无论如何都要照拂谭兴一二。 好像又有许多零散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神秘人很可能……真的是为了谭兴？ 那小子可是与西钤皇室有牵扯的人，难道自己若想与西钤搭上关系，只能通过谭兴？ 正在酥绵尝试把脑袋中所有零散的词语重新组合成新的故事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绵绵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啊？”慕幻云疑惑地走到她面前。 “该吃饭了，你站这里酝酿饭意吗？” 酥绵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毒雾深处。 似乎没有任何动静，想来是小毒蛇没能通过毒雾。 但她也不算没有收获，酥绵觉得自己又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 “别想了。”慕幻云牵着酥绵的手回到温绵苑。 “你总是能想很多事情，现在不如想想大胖做了什么午饭，我都要饿死了。” 第181章 动情 今日气温适宜，只是有些微热。 酥绵让大胖把中午的饭食摆放到葡萄架下的木桌上，她和慕幻云躺在摇椅上吃饭。 她们身侧放着两盆冰块，微风一吹，便有丝丝凉意拂过她们的肌肤，惬意非常。 “绵绵，大胖做的饭可是一天比一天好吃了，以后你出任务，能不能把他借给我几天啊。” 慕幻云眨了眨美眸，尝试对酥绵使用美人计。 酥绵微微一笑：“我院子里的这些灰衣都盼着我出任务，他们好轻松几天呢，我可不好意思让大胖再去你那里干活。” 说着，大胖端过来一盘花雕醉鸡，香气瞬间肆溢，往酥绵鼻子里钻。 “花雕酒腌制再用香料和辣椒煸炒，大胖是怎么想出这些菜的？” 慕幻云拿起筷子就要夹起一个鸡腿，直接被酥绵握住手腕。 “嗯？” 酥绵看看盘子里的鸡腿，她犹豫着说：“这只鸡……它只长了两个腿。” 慕幻云脸上扯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绵绵，我们是好姐妹？” “是。”酥绵严肃的回答。 慕幻云又说：“我们可出生入死，有过命交情啊。” 酥绵逐渐皱起眉头，认真地点了点头。 “有。” “那一个鸡腿能大得过我们姐妹之情吗？” 酥绵抬起眸子看向慕幻云，思考了片刻，她说：“不一定。” “酥绵！”慕幻云非常气恼地放下筷子。 酥绵为难地说：“这只鸡是大胖特意挑选的优质鸡蛋孵化，用特殊饲料喂养。他知道我爱吃鸡腿，这些鸡自出生腿上就会拴着铁块，而且每日定时被放出去锻炼腿大肌。” 慕幻云非常不可思议的听酥绵说完，她一脸疑惑地问：“所以呢？” “所以。”酥绵回答：“它们是为我而生，为我而死，尤其是它们的腿，必须发挥最大价值。” 慕幻云咳了咳，也不知道酥绵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作为你的姐妹，你的臂膀之一，你把这个鸡腿给我，就是发挥它的最大价值了。” 酥绵和慕幻云二人又严肃地对视了好久，酥绵语气突然软下来。 “下次，这是刚大胖刚研究的新菜，提前腌制了两天，香料也不好找，他还得改良，现在只有这一盘，而且十三伤还没好。”最后一句话酥绵说得非常快。 前面那几句话慕幻云还能勉强理解，最后一句只让她感觉……这是什么动静？ 空气又陷入了静止。 慕幻云有些呆滞地挠挠脖子，又摸摸耳朵。 “所以十三他现在……” “应该在回来的路上。”酥绵回答。 “伤还没好？”慕幻云问。 酥绵点点头：“还差一点儿。” 慕幻云眨眨眼睛，认真地点头，然后转头问身后的小二：“如果让你和十三……” “打不过。”小二直接了当的回答，然后退出小门。 “我还是在外面守门，二位主子随便聊，我可什么都听不见嗷。” “绵绵你……”慕幻云难以置信地打量着酥绵：“你脑袋还正常，你对十三不是我想的那回事？” “我想对他好一点儿。”酥绵说：“他很痛苦，很挣扎。” “你只是因为可怜他才想对他好的？”慕幻云心中隐隐不安。 “绵绵，幽谷不能动情。” “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就不要做危险的事情。”慕幻云担忧地对酥绵说。 酥绵冷笑着摇摇头，将盘子中的一根鸡腿单独夹了出来，放在一个空碗里。 “这是给十三的。”酥绵转头看向慕幻云：“这样就能判定我动情吗？” “啊？”慕幻云一时间有些错乱：“这倒也不算，可……” 具体什么是动情，慕幻云也没经历过，她也不知道。 酥绵不在乎的笑笑，自从北黎回来，她就发现一件事。 没人能判定自己和萧衍到底有什么情感，一路上她与萧衍行为亲密，哪怕暗桩查不到，黎璎也完全看在眼里。 可是没有一个人来质问她，甚至更没有人来怀疑她。 幽谷的确有一种名为【情丝绕】的毒，可以测试一个人是否动情，但没人能准确猜出一个人的心思，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事情，更不会有人愿意冒着得罪她和谷主的风险。 包括谷主和桑炉，这样明显的二人也没人敢尝试。 所以……谷规说不能动情，但真情还是做戏，没有标准，也无人裁定。 “蓝衣们的经历的确很可怜，我也想对小二好一些。” 慕幻云小声说：“但绵绵，有些事要适可而止，毕竟他们还会一门心思的想杀我们，但凡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恐怕我们会陷入自己点燃的烈火。” 酥绵笑着说：“幻云，你说得很对，这的确是很难逃脱的陷阱。” 这话慕幻云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那你对十三到底有没有……” “有啊，当然有。”酥绵真诚的说着，笑容逐渐绽放在她的脸上，别有深意地看向慕幻云。 这表情…… “你有……别的想法？” 酥绵什么也没说，顾自地低头吃饭。 既然他如此挣扎与痛苦，此时自己向他伸出手，他会偏向自己吗？ 慕幻云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酥绵还是那个酥绵。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在嘴里。 “那你将鸡腿给十三的时候，自己开心吗？”慕幻云问。 “开心？” 酥绵看着碗里的鸡腿，摇摇头：“开心没有，焦虑有一些。晁玉还没有离开，这个鸡腿是我给他的糖枣，也是我给他的警告，若再不完成，我就要送他别的了。” 叮当~ 慕幻云筷子一松，一小块鸡骨头掉到了碗里。 这就是酥绵所说的想对十三好？ 所以酥绵和十三他们两个这一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一个鸡腿都能有这么多含义，要是给她，她就知道好吃和能凑合吃。 此时酥绵拿起筷子，又在盘子里夹出另外一个鸡腿，用筷子分成两半，把一块鸡腿肉放到了慕幻云碗里。 慕幻云觉得自己拿着筷子的手指瞬间僵硬，快速蔓延到后背，直到她整个人都不能动弹。 “绵……绵绵啊，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第182章 大胖厨师 酥绵抬头一脸天真的说：“一人一半啊，要是乐桃在，说啥也会抢走一条腿，不然她就哭。” 不不不，这不对。 能抢来是能抢来的，和酥绵主动送出来的可不是一个概念。 慕幻云没敢动，她继续问：“那你……给我半个鸡腿的时候，在想什么？你知道的，我想不到那么多，有什么事你不如直接说。” 酥绵看着慕幻云，片刻后她突然捂嘴笑了出来。 “幻云，你和他们怎么能一样？” 酥绵又给慕幻云倒了一杯冰镇米酒：“快吃，我除了有点儿心疼，没有其他想法。” 心疼？ 慕幻云放心了，心疼好。 起码比十三好。 慕幻云吃得心满意足：“我听说你院子里的大胖，因为你每天都做四顿饭，最近一年的厨艺都是突飞猛进。” 慕幻云擦擦嘴，又喝了口冰镇米酒。 “我院子里的那位怎么就没有大胖的觉悟，不停地制作新菜谱呢。” 酥绵的确也非常喜欢自己的大胖厨师，她擦擦嘴说：“可能是他的爱好，或者是谷主特意嘱咐的。” 慕幻云羡慕地看着酥绵问：“他是哪里人？怎么会做这么多菜。” 酥绵想了想，看向慕幻云说：“好像和你一样，是北黎的。” “北黎？”慕幻云不可置信的说：“我在你这里蹭饭这么久，大胖做的明明是四国美食，尤其是南燕和西钤的菜式多一些。” “北黎常年积雪覆盖，没有这么多食材，也没有这样多吃法，大胖应该是来到幽谷以后学的。” 慕幻云随口的话却让酥绵愣住了。 幽谷不可能给这些灰衣奴仆安排学习怎么干活，大胖应是入谷之前就会做饭才会被买来。 而且的确听说大胖之前做饭不是这样，只有跟随酥绵以后才时常出现新菜品。 难道真是谷主特意嘱咐的？ 可还是有什么的确不对。 如果想给她一个好厨子，直接买一个大厨，是不是比慢慢教会一个厨子方便？ 不对不对。 酥绵蹭得起身，往厨房走去。 “绵绵你怎么了？”慕幻云喊着，也跟了上来。 酥绵推开厨房的门，里面大胖和一个帮工正在吃饭，看见她以后，立刻站了起来。 “酥绵主子这是没吃饱？”大胖说。 酥绵看了一圈，摇摇头：“没事，十三要回来了，把给他留的饭热热，还有我桌子上的鸡腿” “好的。”大胖点点头。 酥绵关上门若有所思地往阁楼上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就是想去看看。 “绵绵，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慕幻云跟在酥绵身后问：“需不需要我去查查些什么？” “不用，还有两日就是初八了，我估计晁玉明日就会走，那件事……你和乐桃要做好准备了。” “好的，放心。” 这边慕幻云刚离开，酥绵自己坐在葡萄架下吃着水果休息，就听见有脚步靠近。 酥绵睁眼，十三走了过来。 “回来了，吃饭。”酥绵对十三说。 十三看见酥绵身侧碗中留着的鸡腿，心中便开始打鼓，脑子里把这几天有可能惹酥绵不高兴的事情，全都想了一遍。 见十三没动，酥绵又看了他一眼。 “坐啊。” 十三还是没动：“我拿回房间吃。” 然后他上前去端饭菜，又被酥绵拦住。 “就在这里，我陪你吃。” “啊？” 十三惊慌的抬眼看着酥绵，他说：“晁玉今晚就离开，幽谷里所有事宜都会交给慕幻云掌管。” 酥绵眨了眨眼睛，露出疑惑的眼神。 “你在说什么？晁玉的事儿，我一点儿也不急。” “不急？”十三更惶恐了：“还有别的事儿吗？” 酥绵笑着给十三倒了一杯茶水，柔声说：“你身体还没有养好就跟我一起忙新人考核，多吃些补一补。” 她拉着十三坐在小桌对面：“从今天开始，以后吃饭我们都在一起。” 十三坐在这里有些不安，以往酥绵不是有事让他去做，根本不会这样对他。 “主子你不如直接和我说，你这样我很难猜。” 酥绵笑了笑，将十三鬓边垂散的发丝别在耳后。 “十三，你不用猜，现在你身体有血红豆，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人了，等我成为耀星，你便是我的黄衣，就像师父对待桑炉那样，我也会那样对你。” 十三觉得自己心跳停了一瞬：“曹元洲和桑炉，你和我？” “对。”酥绵微笑着回答。 十三垂下眸子，不知该如何作答，如果想让母亲和妹妹平安，他就必须拿回千丝堂，脱离酥绵的掌控，又怎么可能成为真正的私奴。 “或许你不甘心。”酥绵又突然说：“不过没关系，我还是会给你公平较量的机会，我只是告诉你，哪怕你输了，我也不会杀你，而你依旧可以在考核时，想方设法的杀了我。” “酥绵……你在骗我对吗？”十三棕色瞳孔略带悲伤。 而酥绵的眼神却无比真诚：“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如何判断是你的事情。” 酥绵看着十三的眼睛，她轻声说：“那天我在迷宫里说的话都是真的，我舍不得你死。” 十三心脏骤停，他多希望自己没有听到过酥绵说这些话，也希望酥绵能再对自己狠一点儿，打消自己所有不该产生的想法。 “别多想了十三。”酥绵笑着慵懒地躺在竹椅上：“我们从来都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现在我还是愿意给你生路。” 十三没有再回话，而是安静地坐在酥绵身边吃饭，只是那个鸡腿，他不敢动。 酥绵正闭目养神，阴凉遮在她的身上，她手中还拿着一个普通蒲扇，微微扇动。 是啊，这样的画面多么美好。 十三看着不自觉露出微笑，却又很快收拢。 酥绵脸上挂着甜美安逸的笑容，她没说谎，的确舍不得十三死。 因为在他身上的迷雾还没有完全解开，酥绵有一种预感，十三背后的秘密或许有利于公主大计。 十三已经对自己露出了难以控制的情愫，既然他还在挣扎，那自己就拉他一把。 情啊。 不就是可以为之生，为之死吗？ 第183章 小珊瑚 十三的饭还没有吃完，一阵脚步声就从他们旁边的小门外传出。 酥绵睁眼与十三对视一眼，十三起身上前，打开小门。 酥绵转头看过去，正看见桑炉站在毒雾竹林外，他似乎要进去，但很快就从竹林里跑出来两个黑衣男子。 十三眸光一滞，转头看向酥绵。 酥绵对着他微微一笑，看来十三也看出来其中一位黑衣人正是上午和他们交手的人。 那人身上还裹着棉布，外衫已经被脱下，但身后还是有一条红色小蛇穷追不舍。 乐桃自然会把药粉抹在他的伤口处，就算他脱了衣服也没有什么用。 十三这时也猜了一个大概，想必又是酥绵的主意，明着说不追究，暗里给人家放毒蛇。 酥绵笑着从小门走出到毒雾边缘，十三也跟在身后。 走近了酥绵才看见追出来的那条小蛇通体赤红，大约三尺，只有拇指粗细，赤红色的鳞片紧闭相接，反射着阳光如同宝石一般耀眼。 曾经在竹笼里的蛇颜色各异，酥绵也没有注意过其中竟然有这样一条漂亮的蛇，比黎璎手腕上那条翠绿色小蛇还要夺目。 “呦，这是怎么了？”酥绵走上前去，看着那条小蛇说：“饭后出来遛遛宠物？” 两名黑衣人全都带着面具，没受伤的那位，扶着受伤的那位，看着酥绵的眼神都带着数不清的情绪。 桑炉从袖中拿出一枚暗器，酥绵刚想阻拦，就见暗器对着小红蛇飞去。 酥绵紧紧盯着那条小红蛇，它如此漂亮，还能穿越毒雾，酥绵不想它死，如果能躲开就好了。 没想到小红蛇原本还在追赶黑衣人，在桑炉扔出飞镖的时候，竟然立刻掉头走了，飞镖径直插在地上。 若是慢一刻，飞镖就会插在蛇身之上。 等桑炉再要出手时，那条小红蛇已经不见踪迹。 来不及追蛇，桑炉抓立刻从怀里掏出解药递给被咬的黑衣人让他服下。 随后他转头看向酥绵，略带责怪的说：“要不是千丝堂来报你给客人们放毒蛇，还真想杀了他们不成？” “这……”酥绵尬笑两声，对桑炉说：“桑炉大人，我正大光明的把蛇扔进去，就已经是给他们活路了。” “难道我还要感谢你不成？”受伤的黑衣人捂着心口愤怒的说。 酥绵笑着看向他：“不必客气，都是我该做的。” “你……” 那人还要骂几句，又被旁边的人拦住。 “注意调息，不要和她计较。” “她可是想我们死。”受伤黑衣人低声说完，又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冷代！”没受伤的黑衣人焦急的喊了一声。 冷代？ 酥绵眉头蹙起，没听过的名字。 就是这声音…… 桑炉上前抓住冷代的手腕，摸着他的脉搏，桑炉逐渐皱起眉头。 他转头看向酥绵：“快把解药给他。” 酥绵一顿，略带疑惑的看向桑炉：“我没有解药啊？” 酥绵的确没有解药，那条小红蛇不如再咬他一口，直接送走他来的方便。 “啊！”冷代又叫喊一声，一条腿跪倒在地上。 他转身掀开自己的裤腿，上面赫然缠着那条小红蛇，此时还抬着蛇头，吐着信子，用一双琉璃般的蛇眼看着冷代，似乎在和他叫嚣。 “我撕了你！”冷代怒喝一声，就要抓住小红蛇。 随后那条小红蛇还如刚刚一样，掉头就走，浑身都快速扭动着，钻入草丛。 酥绵看着小蛇，逐渐露出新奇的笑容。 “真有意思。” “有意思？”冷代怒视着酥绵喝道：“把解药交出来！” 酥绵垂眸看向他说：“桑炉大人不是给过你解药了吗？我真的没有解药。” 桑炉上前说：“那条小红蛇不是你放的吗？它不是蛇院的那些普通毒蛇，我带来的解药没有用。” “什么？”酥绵捂住嘴唇，惊慌地看向两名黑衣人：“我只是想和你们开个玩笑，真的不知道有别的毒蛇混在里面，既然这样，那我只能……只能……说声抱歉喽。” “啊！” 酥绵的话音刚落，就又有人低呼一声。 没有受伤的黑衣人手指微抖，抬起时，便看见两个蛇牙咬出来的血洞。 这一次他们只看见了一个红色蛇影，快速闪入草丛。 那蛇好像有意识，桑炉对着蛇影连着扔出两个飞镖，小红蛇都能在准确的时机，向对的方向闪躲。 百药堂，乐桃小院。 乐桃哼着轻快的小调，兴致勃勃地拿起一个小瓷瓶，将其中的红色液体倒入水中，又混合在各种饲料食物当中，然后喂给不同的毒物。 乐桃把食物放入以后，在各种笼子前都会观察一会儿，在喂下一个。 直到她把几块带血的猪肉放到一个笼子的碗中，她顿了顿。 然后趴在笼子小门处，睁着一只眼睛，往里看看。 她回过身，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随后将笼子的小门关闭。 过了一会儿，她又把笼子小门打开，探头往里看。 乐桃静止片刻，将胳膊从小门中伸入，在里面的铺满的草堆中使劲摸索。 “主子小心被咬。”小八不知道乐桃怎么了，担心的提醒。 乐桃快速抽出自己胳膊，带着惊慌与茫然的对小八说：“小珊瑚不见了！” “小珊瑚？” 小八将笼子提起来，孔洞向下，不停的抖动，把里面的干草都抖了出来。 乐桃就蹲在地上，一眼不眨地看着小口，小珊瑚的确没有掉出来。 “这怎么回事？” 乐桃急得要哭了：“那是我要送给酥绵姐姐的及笄礼！我瞒了姐姐一年呢！！！呜哇……” “别哭，别哭。”小八安慰道：“今天上午你带着小珊瑚遛弯了吗？” 乐桃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抬头看着小八：“有。” “那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啊。”乐桃看向笼子，回想着：“就是回来的时候，师父找我有事，我就先把它……” 乐桃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回想起什么。 她把小珊瑚和一批要送回蛇窟的毒蛇放到一起了，反正那些毒蛇也要她先带回来。 后来酥绵姐姐来找她，让她给那个黑衣服的人下毒，再给她一笼毒蛇…… “坏了！” 乐桃立刻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土，小跑着前往温绵苑。 第184章 素璃蛇的主人是谁？ “公子！”冷代握着黑衣人的手，愤恨地看向酥绵。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恶女，快把解药交出来！” “解药？”酥绵轻蔑地笑笑：“你都说我蛇蝎心肠了，又怎么会有解药呢？” 桑炉也在一旁劝道：“绵绵，不要再闹了，他们真不能死。” 酥绵也叹息一声，在桑炉身边小声说：“我也没见过那条红蛇，我没有解药。” “什么！”桑炉紧张的说道，转眼看向两名黑衣人，露出纠结的神情。 “如果是这样……” 酥绵看见桑炉双手逐渐握紧，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桑炉。”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曹元洲快步走到酥绵的身前。 他看看酥绵又看看桑炉，低声说：“你要做什么？” “主人。”桑炉愧疚地低垂下眼眸。 酥绵对着曹元洲俯身行礼：“师父。”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曹元洲训斥道：“你们也太大胆了。”他说着责怪地看了一眼桑炉。 随后他转身走到黑衣人身前，摸了摸他的脉搏，眉间带着浓浓的忧虑。 “我家公子怎么样？”冷代已然濒临昏厥，强撑着身子看向曹元洲。 曹元洲转头看着酥绵问：“你真的没有解药？” 酥绵摇摇头。 此时曹元洲眼神瞬间放出寒光，踢起地面的石头，冲着草丛中飞了过去。 酥绵一惊，立刻看向石子的方向，只听见几声石子落地的响声，再没有任何动静。 桑炉走过去，伸手在草丛中拎出一条通体赤红的小蛇。 “就是这条蛇！”冷代恶狠狠地说：“如果她没有解药，就用这条蛇的蛇胆试试！” 酥绵眉头微皱，看向桑炉手中的小红蛇。 小红蛇大头朝下，身子软绵绵地飘荡在空中，看样子是被曹元洲一个石子打晕了过去。 曹元洲拿起小红蛇看了看，低声说：“赤色素璃蛇？” 听见这个词的人全都一愣，这是来自西钤的毒蛇。 黎璎的小绿蛇也是素璃蛇，解药是黎璎的血液。 “所以它的主人是谁，解药呢！” 这的确让曹元洲犯了难：“只有西钤血脉才能使一些动物认主，据我所知，在这儿的，只有您二位来自西钤。” 酥绵也转眼看向二人。 他们微微一愣，对视一眼。 “不可能，我们不能自己让这条蛇咬我们！嫁祸你们吗？”冷代说完，又吐出一口血，直接躺在地上不能起身。 而此时，剩下的那名黑衣人，面具下也逐渐滴出鲜血。 他眼中露出些许慌乱，看向酥绵。 透过面具，酥绵与那双眼睛对视了，她原本平缓的心跳，仿佛猛然受到一次重击，让她整个人都不由得微颤。 “别耽误时间了，既然找不到毒蛇主人，那就只能先挖出它的蛇胆制药。” 曹元洲刚说完，那条在桑炉手里的小红蛇晃了晃，慢悠悠地翘起脑袋看向酥绵。 此时酥绵也转头看向小红蛇，刚刚她就感觉到，这个小蛇似乎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它的所有行为，全都可以和自己的想法完美贴合。 莫非，自己真是它主人？ 可自己不是西钤人，更没养过什么小蛇啊。 “刀下留蛇！刀下留蛇！！！” 还没有见到有人来，但他们已经能听见有稚嫩的女声在远处大喊。 随后众人往拐角看去，小八带着乐桃纵马而来。 “刀下留蛇，刀下留蛇。”乐桃还在不停地大喊。 她被小八抱下马，一个滑步冲到曹元洲和桑炉身前，看着已经半死不活的小珊瑚说：“拜见谷主，谷主放过小珊瑚。” 曹元洲看看桑炉，随后把小红蛇拿走，歪着身子看向乐桃说：“我在这儿呢，你在和蛇说话吗？” 乐桃扬起红彤彤的双眼，从怀里拿出小瓷瓶双手递给曹元洲哭求道：“谷主放过小珊瑚，这是解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清凉解暑……” 曹元洲一愣，接过还冰凉的瓷瓶，打开闻了闻，果然是血。 他将瓷瓶交给桑炉，对他点了点头。 桑炉快速将解药送给两名黑衣人服下。 曹元洲皱起眉，充满威严地低声说：“所以这条素璃蛇是你养的？” “是我养的。”乐桃低下头，小声回答。 “那也是你让素璃蛇攻击两位客人的？”曹元洲又问，语气中充斥着威胁。 “攻击？”乐桃心头一紧，素璃蛇只听主人想法，否则不会随意攻击他人。 乐桃看向旁边被小珊瑚咬过的两个黑衣人，能让小珊瑚去咬人的，只有酥绵姐姐，不会有其他人了。 不过还好，酥绵姐姐不是西钤人，只要她不承认，就不会有人怀疑她。 乐桃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地说：“我……可能是小珊瑚它饿了，它……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曹元洲冷笑一声，走到十三身边抽出他腰后的一柄弯刀，转身架在乐桃脖子上。 “不管它是不是故意的，既然是你的蛇咬了人，那就由你来承担后果！” “谷主！” “师父！” 酥绵和小八一同喊出声，没等酥绵说什么，小八先跪在了乐桃身前：“谷主，是我的蛇，只有西钤人才能控制动物，这条蛇和主子没有任何关系！” 酥绵看着小八停顿片刻，又转眼看向谷主。 “师父……乐桃怎么可能控制素璃蛇呢？” 酥绵也顺着小八的话说：“只有西钤人才会控兽啊。” 乐桃小脸皱起非常委屈地看向酥绵，她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曹元洲：“不是的，真的是我想不以西钤血脉尝试控制这条毒蛇，但我失败了，它不听我的，所以才会伤了客人。” “不是主子说的这样。”小八将乐桃挡在身后说：“就是我觊觎这条素璃蛇，想占为己有，主子不知道这条蛇已经认我为主了。” 桑炉见冷代二人服下解药都略有好转，才起身走到曹元洲身侧复命。 曹元洲看了地上的二人一眼，又沉声说：“听上去，好像小八说得在理，毕竟目前除了西钤人，还没有人能控兽。” “对，谷主英明。”小八颤颤巍巍地回应道。 “才不是，我就……” “主子！”小八一把拉住还要解释的乐桃，对着她使劲摇头。 “只不过小八是一个蓝衣，你不死，也不方便杀他，既然你是他的主子，那也难逃罪责。” 曹元洲转头吩咐道：“桑炉，将他二人一同处死。” 第185章 死了的人不会活 一同处死？ 小八看向曹元洲的瞳孔猛然晃动起来。 乐桃拉住小八大喊着：“和小八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小珊瑚真的是我养的，百药堂好多师兄师姐都能作证！” “不是，不是。”小八不停地晃着脑袋，他突然转头看向酥绵，愤恨的眼中逐渐泛起泪光。 “不是我主子，不是乐桃，能控制这条蛇的只有一个人！是……她是……” “小八！”乐桃回过身，伸手要捂住小八的嘴。 而小八呼吸愈加猛烈，他挣扎着，似乎做出了巨大的决定，他仰头看向谷主，他说：“是酥……” “是我！” “是我！” 又是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其中一个是酥绵，但另一个…… 酥绵纳闷地转头看向地上的那两名黑衣人，若是没听错，另外一个声音就是他们其中一人说出。 “公子？”冷代难以置信地问身边的黑衣人。 现在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的方向。 那黑衣人站起身，有些局促地拽了拽身前的衣袍，他沉声说：“可能是我养的蛇。” 酥绵却笑了，上前几步问黑衣人：“你养的蛇，还咬你啊？” 黑衣人刚刚解毒，身体还很虚弱，脚步轻浮地向后退了两步，低下头说：“我愿意，和姑娘无关。” “客人的声音有些耳熟。”酥绵又向前逼近几步：“我们之前见过吗？” 黑衣人随着酥绵的脚步不断后退，直到酥绵的身前是那边毒雾的边缘才停下来，而黑衣人已经完全进入毒雾中。 “没……没有，我从未见过姑娘。”黑衣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有意隐藏自己的声音。 酥绵点点头，转头从桑炉手里拿来小红蛇，拎到黑衣人面前：“既然客人说这小蛇是你的，那就拿走。” 黑衣人看向小红蛇，那小蛇尾巴在酥绵手里握着，上半身翘起，好像带着微笑，对黑衣人吐着信子。 黑衣人顿了顿，转眼看看身前比任何花朵都美艳的姑娘，又看看围观他的众人了，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深深叹息一声。 “姑娘，何必戏耍我？” 酥绵莞尔一笑，小红蛇随即抬起上身缠绕上酥绵的手腕。 她手掌摊开，小红蛇在她手心中绕了一圈，又顺着胳膊向上爬，绕上她纤细的脖颈，最后又顺着前胸绕到身后，从腰间钻出，缠在酥绵的左臂上。 “我可没戏耍你。”酥绵笑着看向曹元洲，她娇嗔道：“是师父在戏耍我。” 酥绵走到乐桃身边，将乐桃扶起，还贴心地拿手绢给她擦干眼泪，拍拍她身上的土。 “吓坏了。”酥绵小声问。 乐桃抽泣着，有些惊魂未定，她看看酥绵手臂上的小珊瑚，又怯生生地看了曹元洲一眼。 她撅起嘴，看向酥绵：“是酥绵姐姐在戏耍我！” “什么玩意！”躺在地上才缓过一点儿精神的冷代，越听越糊涂。 他从地上坐起来，纳闷的看着这群人：“什么谁戏耍谁？你们猜谜呢！” 黑衣人上前将他扶起，看看四周的人无奈的说：“恐怕是谷主想知道那小丫头对这位白衣姑娘的忠心，而白衣姑娘，想知道这位叫小八的对那丫头的忠心，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这样说完，地上的小八才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他刚刚真的很气愤，平日与乐桃姐妹相称的酥绵，生死时刻竟然冷眼旁观，若她再不开口，恐怕自己就要与酥绵拼死一搏了。 “所以呢？”冷代露出不解的神情：“现在是试探忠心的时候吗？这毒蛇咬了我们，就没人负责了吗？” 黑衣人对着他摇摇头：“想来都是误会，我扶你回去养伤。” “误会什么误会，受伤的是我们啊！他们还利用我们试探什么忠心，他们……” “冷代！”黑衣人打断他的抱怨。 “不要计较了。”黑衣人又看了酥绵一眼，扯着冷代走回毒雾。 酥绵上前看着他们走远，然后又扬声说：“客人，你说死过的人活了会怎么样？” 黑衣人脚步一顿，他想了想，然后说：“姑娘说笑了，人既然死了就不会活。” 酥绵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有些人既然死了，那就一直死着比较好。” 看着他们彻底走远，曹元洲也松了一口气。 “终于走了。”他感叹一声，对着小八抬抬手，示意他起身。 “你说你们，就不能消停点儿！” 曹元洲又对酥绵训斥道：“还有你小绵绵，你一个小姑娘，不要成天打打杀杀，到年纪了就去谈情说爱好。” “谈情说爱？”酥绵眉毛一挑：“师父你糊涂了，忘了谷规？” “你师父才不糊涂，谷规哪条说不能谈情说爱了。人家规定的是不能动情，没说不能谈情，不能和谷外之人苟合，谷中之人随便合！” 曹元洲将那把弯刀又插回十三的腰间：“看看咱们十三，这脸蛋，这身段，放你身边都白瞎。” 酥绵、十三还有桑炉，一同皱起眉头，小八还慢慢地将乐桃耳朵捂住，谷主真是越来越没个正经了。 曹元洲尴尬地走到桑炉身边：“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要逮谁就要杀谁啊，体谅体谅你师父。” “我知道了师父。”酥绵小声地回答。 曹元洲好奇的走到酥绵身前：“小绵绵，你这小蛇怎么整的啊，为什么会认你为主？” “我真不知道，我也是突然发现这小红蛇能知道我的想法。”酥绵抬起手，小红蛇正在它手腕上跟随她的想法蠕动。 “它叫小珊瑚。”乐桃走过来，对酥绵失落的说：“这本来是我给姐姐准备的及笄礼，现在都让姐姐知道了，都怪我上午把它给忘了，还差点儿害了姐姐。” 说着乐桃委屈地低下头。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能让这样新奇的蛇认我为主，你真是个天才！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哪怕酥绵安慰她，乐桃也开心不起来，毕竟是她准备了一年，隐藏了一年的惊喜。 “呃……”酥绵想了想，将小珊瑚从手上摘了下来，折折又塞回了乐桃手里。 “哎呦，我怎么在这儿？” 酥绵捂着脑袋说：“我刚刚不是在睡觉吗？怎么跑这里来了，我这是梦游了呀。” 酥绵说着走回自己后院小门：“十三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我都梦游了不知道拦我一下，是不是想趁机杀我？” 十三摇摇头，转身跟着酥绵走入后门。 谁死谁活，谁的小蛇，他都不在意。 只有一点他想不通。 怎么谁拿他的刀都那么顺手啊，他是一个行走的刀架子嘛！ 你们出门能不能自己带着武器啊！ 第186章 忘了？ 酥绵和十三一同进入阁楼，酥绵在桌边坐下，十三为其倒上一杯茶。 “主子，那个人……” “十三。”酥绵直接打断十三的话，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她看向十三说：“有些人必须是死的，起码在我搞清楚所有事情之前，他可绝不能活。” 十三点点头，若是不明真相就拆穿那人身份，对酥绵来说的确是一个麻烦，现在他们以“客人”身份住在幽谷，算是最稳妥的方式了。 “十三，你记不记得，那时我执行任务回来时，谷主也在外执行任务，然后就带了客人回来。” “是。”十三回答：“主子是怀疑，谷主的任务就是救他们？” 酥绵想了想，现在只有这一个解释是通的。 而且那时所有人都觉得她的任务危机重重，只有谷主没有丝毫担心，还让她去随心所欲。 可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谷主的任务是救他，想必是要假死逃生，既然是这样……他们想要迷惑的人，是那个叫公子兰的人吗？ “如果我想知道谷主的任务信息，你能查到吗？”酥绵抬头看着十三说。 十三为难的摇摇头：“谷主的任务除非是下级失败升上的，如果是雇主直接重金请谷主出山，那这个任务连千丝堂都不会有。” 酥绵探究的看着十三，似乎是在思考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十三也在这个眼神下心跳有些加速，可是他的确没有说谎。 “主子，这次真没骗你。” “知道了。”酥绵笑着点头：“我还有一个问题，当初你是因为什么任务失败才成为蓝衣的，是升级的任务，还是银月等级的任务？” 十三听罢，心脏仿佛被重物猛击了一下，他紧张地看着酥绵说：“就是银月等级的任务。” “哦？”酥绵一边喝茶一边思考，然后她又说：“既然如此，那你任务失败，是由当时的辉日或者谷主继续执行的吗？” 十三皱起眉头，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酥绵发现他这些细微的眼神，她将手中的茶杯不轻不重地放在桌面，只发出并不重的一声脆响‘咚’，却让十三浑身一颤。 十三抬眸看向酥绵，他咬着嘴唇还是不打算说。 “你越不想说，我越是觉得，这个事情我听了，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酥绵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十三，企图与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眸子对视，但十三一直在闪躲，生怕被酥绵看穿。 “看来真的与我有关。” “没有。”十三下意识狡辩，却更让酥绵确定自己的想法。 酥绵靠着椅背，右腿搭在左腿上，斜靠着一旁的桌子，带着笑意看着十三。 就好像最开始他们在地影苑时，酥绵第一次惩罚十三的场景一样。 这也让十三更加紧张起来。 “我突然想起来，你之前那样对阿瑶好，就是因为那次任务，你说是因为你，才失败的。” 酥绵用一根手指敲敲自己太阳穴：“所以为什么是因为你呢？” 酥绵越说，十三就更心虚了。 “十三。”酥绵伸手拉过十三的胳膊：“我说过想对你好，可你不能有意骗我？现在我已经起疑了，你觉得你能瞒我到什么时候，到那时我一定会很难过，就不一定会用什么方式与你沟通了。” 十三悲伤的看向酥绵：“我……那项任务不是刺杀，是拿回一个物件。” 酥绵微微侧着脑袋没有说话，继续听十三说。 “失败以后，任务失效，没有升级。” “那具体是什么任务？这样的等级，可能只有你清楚任务内容。” 十三摇摇头：“具体是什么，雇主……” 十三为难地看了酥绵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雇主没有交代，我的任务也只是将一个带着凤凰纹的信件拿回，期限就是……萧衍进入北黎皇城之前。” 酥绵手一顿，看来当年的事情，幽谷的确也有参与。 凤凰纹。 除了皇室所用的物品，雀羽卫的重要信件物品也会用凤凰纹标识。 这样想来，当初萧衍不仅仅是回北黎制造谣言这样简单，他还带回了一个对于南燕很重要的信件。 酥绵许久没有说话，十三更加忐忑起来。 “主子？” “嗯？” 十三低垂下眼眸：“虽然你那时不知道会是我，但你怪我吗？” “怪你？”酥绵淡然一笑：“为什么怪你？” 十三有些怔愣，疑惑地看向酥绵：“你……没想到？” 酥绵眨眨眼睛，随后说：“想到什么？萧衍拿了南燕的重要之物？” 十三眼中的疑惑更深，他摇摇头又问：“不……你不可能想不到。” “我需要想到什么？”酥绵反问 “没什么，但……”十三看看酥绵疑惑的表情，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事情。 “你忘了？” “忘？”酥绵更加不懂了，原本自己有完整清晰的记忆，可最近发生的事情又的确让她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 “你到底什么意思？” 十三后退几步，犹豫着说：“任务信息就在千丝堂，等晁玉离开，你自然可以看见。那时你再想问我什么，我会回答。” 酥绵面色凝重的看向十三：“你的任务，与我有关。” 十三面露苦笑：“算是……所以你知道以后，会怪我吗？” 酥绵眸子转了转，露出温柔的笑：“过去的事情，我既然不记得，那就说明我不在意，你也不用害怕我会因为四年前的事惩罚你。” “不是害怕你惩罚我。” 十三焦急地解释道：“我怕的是你……我……” 十三眼眸非常落寞，又丧气地说：“怕又能怎么样，无论如何我都只有一个结局。” 第187章 运人 第二日，晁玉离开幽谷，前往北黎掌管当地的暗桩。 这也是酥绵为十三选择好的路，起码这样，他还能在幽谷外扩展自己的势力，幽谷之内，毕竟只是一小部分，外面才是整个江湖。 所以当初十三想通酥绵意图的时候，才没有反抗，而是顺其心意。 对于他们两个，这是唯一两全的方法。 不过十三还是不明白，酥绵为什么会故意给他留这样一个后路。 今天他退了一步，会不会明日酥绵又会逼近一步，让他把暗桩都交出来。 但局势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就像饮鸩止渴，哪怕知道是陷阱他也得破出一条路来。 又是平静的一日，初八那天的晚上，酥绵安静地坐在阁楼窗边，看着天边明亮的月。 而她知道，此时在幽谷无人在意的角落，乐桃和小八正架着堆满尸体的车，通过层层关卡，离开幽谷到达天坑。 而此时，幽谷外天坑附近，慕幻云正守在某一处，作为幽谷的眼睛，她闭上了眼睛。 天坑，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大坑，就在幽谷附近，其内全都是焚烧过的尸体。 天坑边缘生长着一棵有年头的老槐树，树上绑着一条不起眼的绿色布条。 这是可以行动的暗号。 “主子，这样安全吗？” 小八和乐桃赶到天坑附近，四周寂静无比，除了那一根绿色布条给他们的信息，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姐姐说她已经全都安排好了，当然安全。” 小八却没有乐桃这样信任酥绵，他只觉得酥绵在让乐桃做很危险的事情，而酥绵自己却安安稳稳地待在房间里，什么风险都没有。 他也看出来了，一旦出事，乐桃一定会为酥绵扛下一切，酥绵真的不是拿乐桃当挡箭牌吗？ “她说安排好，可接应我们的人呢？”小八抱怨道：“我们只等一炷香的时间，若是没人来，我们就按照惯例把他们烧了，推下去。” 乐桃皱起眉头，不悦的看向小八：“你胡说什么？他们还活着，而且是自愿成为第一批尝试出谷的人，我们可以因为失败而死，却不能因为保命而背叛他们的信任！” “主子啊！”小八恨铁不成钢一样和乐桃焦急地等着。 他只知道这些事情是酥绵让乐桃做的，却不知道这一切，乐桃也有参与。 “你要是害怕，就离开，下次我也不会叫你一起。” 乐桃转头对小八认真地说：“我也信任你，才告诉你我们的计划，你可以不来，但若要把这些事情说出去。” 乐桃向来天真灵动的眼睛变得有些悲凉：“我也不会放过你，你知道的，没人能斗得过酥绵姐姐，你若背叛，我就把你交给她。” 小八眼眸晃了晃，低垂下脑袋沉思片刻后，他问：“主子你知道你们在做多危险的事情吗？” 乐桃说：“只是你不知道，我和酥绵姐姐从来都不安全。” “好。”小八点头：“虽然我不知道酥绵到底想做什么，但你如此执着要帮她，那我也必须帮她了。” “小八，上次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什么？” 乐桃撅着嘴说：“上次你想出卖酥绵姐姐，这种事情，决不能再发生了。” “主子，那时是酥绵见死不救。” “酥绵姐姐说的是对的！”乐桃强硬地告诉小八：“我们谁都可以死，但酥绵姐姐决不能死，必要时刻，我也可以为她舍弃性命。” “你疯了。”小八不解的低吼。 乐桃不再搭理他，而是高高地扬起下巴，看远处缓慢走来的身影。 “来人了。” 小八立刻将乐桃拉到自己身后，持刀挡在前面。 来人的步伐鬼鬼祟祟，两三步就要找到一棵树躲一会儿，观察没有人以后，才找到下一棵树继续躲藏。 直到他看看乐桃和小八，才偷偷摸摸的走到距离他们最近的那棵树后。 “天地玄黄。”那人面色凝重的对乐桃身前的小八说出暗号。 小八一愣，他不知道还有暗号，转头看向乐桃。 乐桃用更加严肃的表情，对来人说：“粥不加糖。” 听见对方说出正确暗号，那位年少的公子才松了一口气，抱着身上的剑，贼头贼脑地走上前，对着乐桃和小八抱拳拱手。 “见过二位，我奉师父之命来接人，你们叫我白白就行。” “白白？”小八看着面前半点儿内力都没有，手脚笨拙可能连一招半式都不会的小白脸露出鄙夷的表情。 “你师父是谁啊，派你来也不怕死这儿。” “嘿，你会说话吗？我师父叫苏雪，贼厉害，小心她一剑把你劈了！” “苏雪？没听说过，不过看你这样，你师父也就是个无名小卒。” “小八！”乐桃皱眉瞪向小八：“你怎么这个时候开始逞能？” 乐桃认真地给司徒飞白行礼道歉，然后说：“白白公子，你不要和他计较。人都在这里，你一个人能把他们都运走吗？” “这世上，就没有本公子运不走的人。”司徒飞白骄傲地说。 小八冷笑一声，将马车上的马卸下来。 “马我们要带走，车随你处置，既然交接完成，我们下次再见。” “哦，等一下。”乐桃从怀里拿出一个蓝皮小本子递给司徒飞白。 “我姐姐说，如果来的人一看就不是很正经，就把这个本子给他。” 司徒飞白伸出的手停在空中，什么叫……一看就不是很正经？ “那这是给我的吗？本公子多正经。” 乐桃对着司徒飞白眨眨眼睛，然后说：“那可能真不是给你的，我先走了。”乐桃一边说着，一边想把本子再塞回怀里。 “哎哎哎，小妹妹，拿都拿出来了，哪有收回的道理，你先给我看看，要不是给我的，我回去交给该给的人不就行了。” 乐桃想着便还是把本子交给这位白白公子，毕竟他看上去真的很不正经。 司徒飞白翻开小蓝书的第一页，上面就写着一句话。 【你要还想拜我为师，就将书里的心法融会贯通，下次见面若一无所成，我们便无一丝瓜葛。】 第188章 及笄 司徒飞白看见这句话兴奋得差一点儿蹦起来。 不枉他这一年来为了拜师尽心尽力地帮她谋反，她终于松口了！ “小妹妹，能不能告诉我，给你书的姐姐叫什么啊？”司徒飞白觉得，苏雪可能不是真名，所以这些人没听说过。 乐桃想了想：“如果姐姐没有告诉你，那就是她不想告诉你，所以我也不会告诉你。” “呃……”司徒飞白小心翼翼地将书收好：“你们这一个两个的，看着年纪轻轻怎么说话都喜欢绕弯子，不告诉就不告诉。” 司徒飞白看看车上十几个还在装死的人，对乐桃和小八挥挥手：“你们先离开，这些人由本公子处理。” 乐桃点头示意，随后带着小八骑马离开。 然后司徒飞白吹了一个口哨，黑暗中跑了一匹黑色宝马，司徒飞白将马套入马车，晃晃悠悠的远离。 再等所有人离去，慕幻云的身影出现在天坑之外，她四处搜寻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确定无人监视。 然后她走到天坑附近，拿起乐桃和小八带来的煤油倒入天坑，再点上一把火。 这次运人的任务，竟顺利地完成了。 虽然不知道酥绵到底想做什么，但是慕幻云有预感，几年之后要翻天的不仅仅是幽谷，也可能是四国。 在新人考核前一天，酥绵的院子格外热闹。 也不知道谁将她今天及笄的事情传出去了，整个幽谷的人都要来庆贺，哪怕不来的，也都送上了贺礼。 根据酥绵所知，以往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就连谷主生辰都没几个人在乎。 但是在今天酥绵看见曹元洲那样嬉皮笑脸的样子就知道，现在这院子里有这些人，他可是没少出力啊。 桑炉发现酥绵格外喜爱白色衣衫，特意在谷外找最好的绣娘用百蚕流光纱为酥绵制作了一件衣裙。 布料轻薄柔软，与皮肤接触都滑滑的，在阳光下甚至能反射出不一样的光线，仿佛衣裙在发光。 裙摆和袖口上用银白色丝线绣着的雀翎纹样，并不显眼，但又能在阳光下折射出不同光线，隐约在衣裙上摆动。 乐桃把她的小珊瑚送给酥绵，酥绵也装作第一次见到一样，把上次没夸完的话，全都说了一个遍。 虽然四国内只有西钤人可以控兽，但酥绵的血液和别人不一样，其中夹杂着内力，乐桃就利用了这一点，竟然真的可以驯化一些小型动物。 想到自己最开始看见黎璎的小绿蛇，她就和乐桃说过想要黎璎的蛇，那时乐桃很明确地拒绝了她的想法，但还是在偷偷试验。 这一年来问她要的鲜血应该也是研究所用。 慕幻云送给酥绵一套以黑金打造的四柄匕首，这四柄匕首形状一模一样，极其锋利。 比谷主送她的匕首略小，并排插在皮套中，可以绑在大腿上，随时取用。 而曹元洲的礼物更是简单粗暴，他直接送酥绵四家商铺，分别位于四国，都是最赚钱的营生，酥绵看了一眼，酒楼、青楼、赌场，还有一家斗兽场…… 就连黎璎和方子琪都送来了不轻不重的礼物，乐桃检查了许久，确定没有毒才安心交给酥绵。 在所有人都围着酥绵庆贺时，十三站在人群之后，袖子中仿佛一直捏着什么，眼睛看了酥绵许久，也没有将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酥绵其实很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但又应对得心应手。 她让大胖做了两桌饭菜，摆在一楼较为宽敞的房间中款待来为她庆贺的众人。 曹元洲没有多留，和酥绵说了一会儿话后就离开了，其他人也都陆续离席。 很快，酥绵的院子就只剩下乐桃慕幻云几人。 “饭都没吃完，他们走的真快。”乐桃嘴里塞了满满一口豆芽菜，自言自语道。 慕幻云也一边夹着白菜一边说：“他们哪里是来庆祝绵绵及笄的啊，还不是谷主在，他们才来的，而且……” 慕幻云看着满桌子绿色青菜，皱了皱眉头：“这都什么菜啊。” “吃素点儿健康。”酥绵送走众人，重新坐到饭桌边，拍了拍手。 大胖带着两个灰衣像做贼一样，往外看了几眼，然后才又上了几个菜。 花雕醉鸡腿、红烧蹄髈、松鼠鳜鱼、清蒸螃蟹…… 乐桃嚼着嘴里的豆芽菜看傻了眼：“姐姐，现在怎么才上荤菜。” 慕幻云看着那盘花雕醉鸡腿就知道，酥绵这是故意等人走。 “别看你姐姐是个天影，她做任务那点儿金子全花吃上了。” 慕幻云对乐桃说：“就这几盘肉，她能端上来给我们吃就不错了，那些人还能捞到？” 慕幻云说着毫不客气的捞了一个鸡腿。 “我有那么抠吗？”酥绵坐在中心位置上，左边慕幻云右边乐桃。 她抬眼看看站在一旁的蓝衣们，酥绵笑着说：“你们也一起，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 “对。”乐桃抬头看向小八：“姐姐都同意了，你也坐下吃。” “我？”小八警惕的看了几眼酥绵，确定饭菜里应该没下毒才敢靠着乐桃坐下。 而此时，小二已经在他对面掰螃蟹壳了。 酥绵抬眼看着还站在原地不动的十三，此时十三也在看着她。 他每次和酥绵同桌吃饭都不是很愉快，导致他总要想想酥绵到底有没有其他意图。 “过来啊。”酥绵催促道。 十三看看两边的小二和小八，他点了点头，又将袖子里的东西握紧了。 一顿饭有说有笑，而十三却好似并不合群，没有吃什么，也没有说话。 直到大家吃饱喝足，酥绵也因为喝多了米酒脸上有些微微泛红。 慕幻云和乐桃非要给酥绵梳妆，将桑炉送给她的纱裙换上，又按在铜镜前。 “虽然你的及笄礼一切从简，但梳妆簪花还是要的。”慕幻云说。 坐在这里酥绵就低垂下眼眸，只看着桌面上几个胭脂发呆。 乐桃一边给酥绵找发饰一边说：“姐姐和华阳公主同一天生辰，以前在宫里一定很多人都会忽略姐姐。” “什么？”酥绵微怔，转头看向乐桃疑惑道：“你记错了，我和公主怎么可能同一天生辰。” 乐桃用更加疑惑的表情看着酥绵：“华阳公主生辰那天南燕齐贺，白天各地都有公主设立的善堂发寿糕和施粥，所有人都可以去领。” “到了晚上，凤灯游行，万人空巷，各国在公主降生之时齐放烟花，满街灯火彻夜不息，这样盛大的场面，我怎么可能记错。” 第189章 华阳殿下 “南燕齐贺，万人空巷……”酥绵努力地想在回忆中找到些什么，零星的画面如图画一般闪过她的脑海。 “好像……的确是。”酥绵扶着自己的额头：“可我的生辰和公主同一天我怎么会忽略？” 慕幻云将酥绵的高束的马尾拆下来，灵巧地为其梳了一个飞仙髻。 “可能你当日要忙公主的生辰忘了呗。”慕幻云看着铜镜中的酥绵感叹道：“这样才像个姑娘，你看看多好看。” 酥绵没有抬眼，刚刚乐桃所说的场面，在酥绵的脑海中也变得清晰了。 慕幻云笑着和乐桃一起去找发饰，她问：“我早知道你们的华阳公主在南燕地位极高，却没想到竟然如此高，一个公主的生辰，至于这么隆重吗？” 乐桃很强硬地纠正慕幻云：“华阳公主当然值得！虽然最开始只有几个受过公主恩惠的小村庄自发庆祝公主生辰，但后来公主越来越受爱戴，就成了举国庆典。” 乐桃接着说：“南燕多洪灾水患，无论是什么地方，哪怕只是一个小村庄，公主都亲自前往治灾。” “药品、钱粮还有一切赈灾物品，她都会亲自过目，到了灾区再次核对，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若是朝廷哪个官员想从中贪污，殿下决不轻饶。但若是捐了财帛，公主殿下也会详细记录，在合适的时机给他同等的回报，所以在朝官员更愿意尽心尽力办事，让整个南燕官民一体，上下一心。” 乐桃严肃的模样，让慕幻云也不敢在质疑一句这位华阳公主：“这么说，华阳公主受百姓爱戴的确是应该的。” “那当然。”乐桃仰着小下巴，片刻后眼眸中又染上些许悲伤，低下头。 “我曾经所在的村子就因为洪水被毁，是公主在危险来临之前，让我们舍弃一切财物离开村子。后来是公主在虞都城旁边设立临山村，为我们重建家园，公主殿下对我们整个村子都有恩，可现在……” 慕幻云拍了拍乐桃的后背：“对不起啊，怎么就提到你们的伤心事了呢？”慕幻云说着还看了一眼酥绵，只见酥绵依旧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出了神。 “不……不对……”酥绵疑惑地看向乐桃：“我一直陪伴着公主殿下，我怎么不记得她事事亲为？” 赈灾？ 乐桃提起酥绵才隐约想起一些片段，可在她的记忆里好像不是公主去的…… 是她去的！ 酥绵的瞳孔晃动起来，是她去赈灾，她记得自己曾亲自在泥地里将一个小孩儿拉起来。 不对，这也不对。 她只能想起几个场面，根本不像乐桃所说每一个受灾的地方她都去过。 “所以你们都见过殿下本人吗？”酥绵站起身困惑地看着乐桃。 乐桃认真地想了想：“公主出行大部分都在车驾里，露面也会带着面纱斗笠，我们这些平民怎么能见公主容貌？” 酥绵突然觉得一阵头晕，她扶着桌面说：“所以……你们根本不能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公主殿下。” “酥绵姐姐怎么能这样说？”乐桃不悦地反驳：“酥绵姐姐是公主侍婢，难道不知道公主在哪里吗？” 酥绵扶着自己的脑袋，她的记忆好像混乱了。 “我……我还真不知道了……” 若说了解华阳公主，应该不会有她这个自幼陪伴的侍婢更清楚了，可现在酥绵脑中一片混乱，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时时刻刻陪在公主身侧。 “绵绵你怎么了？”慕幻云看酥绵状态不对，担心地扶住她的身子。 “我……”酥绵看向乐桃：“所有被救济的灾民，就没一个见到殿下容貌吗？” 乐桃此时也有些担忧酥绵的身体，她不太敢说话了。 “告诉我！”酥绵低吼道。 “我……”乐桃拉着自己小手，仿佛做错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见过，但我逃命的时候，摔泥坑里是公主把我拉起来的。” “她一袭红衣，衣摆上全是泥泞，宽大的斗篷遮住大半面颊，拉我的时候，我隐约看见她还带着面纱，实在看不清脸。” “你……”酥绵捂着自己的脑袋，疑惑的说：“摔坏了半颗门牙？” 乐桃惊讶的瞪大眼睛：“酥绵姐姐怎么知道！” 酥绵向后退了两步，靠在桌子上。 “绵绵？”慕幻云关切地低声询问：“你别问了，要不休息一会儿。” “我还好。”酥绵低声回应，此时她脑中突然出现自己站在皇宫城楼上的一幕。 整座虞都城灯火通明，漫天烟花无边无际，城中街道密密麻麻聚集了无数百姓，他们手提花灯，面带笑颜，仰头望着那高高的城楼，而她就站在公主身后，一起俯视着众生。 华阳公主穿着一身绣着朱雀纹的华服站在最高处，她笑着向百姓洒下凤凰花，同时四处高墙分站着的宫女全都向城下倾倒手中花篮里的凤凰花，自己也上前将手中倾倒花篮。 漫天花瓣飘扬在整个虞都城，百姓齐声高喊。 “公主千岁。” 那声音夹着万民由衷的喜悦，呼声震天，响彻天际。 酥绵眼中忽然有些湿润，朦胧中眼前的场景好像也变化了，看着那样喜悦的夜晚，她说：“乐桃，你见过凤凰花吗？” “凤凰花？”乐桃想到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当然见过，顺元一百二十八年，也就是三年前公主及笄那晚，虞都城下起了凤凰花雨，皇帝下旨，大赦天下，南燕子民共贺三日。” 酥绵眼里浮现出渴望，她好像看见了举国欢庆的场面，华阳公主也转身笑着看向自己。 可那明明是绝望的苦笑。 华阳公主背后无数孔明灯飞上夜空，星星无比明亮，衬托着那轮巨大无比的月。 而自己也回应着差不多的苦笑，因为她们都知道，这样一场欢庆过后，战争就开始了。 注：为了让时间线更清晰一些，这章引入了年份，顺元元年是从四国共同签订百年停战条约那年开始的。 前面的章节已经修改过，新读者不必理会，这里给一直追读的宝子们捋一下已知的大事年表！ 当当当当—— 萧衍入燕为质：顺元一百一十六年~顺元一百二十六年。 萧衍归国：顺元一百二十六年~顺元一百二十七年。 十三任务失败：顺元一百二十七年。 慕幻云被卖：顺元一百二十八年。 南凌战争：顺元一百二十八年~顺元一百三十年。 南燕覆灭（酥绵进入幽谷）：顺元一百三十年。 现在：顺元一百三十一年。 第190章 桃花簪 “啊！” 又是突如其来的心痛，酥绵直接捂着心口跪倒在地上。 “姐姐！” “绵绵！” “主子！” 几个人慌乱的围上前来，焦急地看酥绵现在的情况。 乐桃握住酥绵的手腕：“她气息不稳，内力有些不受控了！” 十三刚要调转内力帮助酥绵调息，就也闷哼一声瘫倒在地，手紧紧地攥着心口，瞬间便疼出冷汗。 “这又怎么回事啊！”慕幻云看见十三也倒下惊讶的大喊。 “管不了他！”乐桃回身从小八的怀里拿出一包银针，熟练地在酥绵身上几个穴位刺下，看着酥绵逐渐平复，一旁没人管的十三也慢慢能喘过一口气。 “姐姐你还好。”乐桃担忧地问。 酥绵缓缓睁开眼睛，眸中又是一片平淡。 见到酥绵好转，乐桃才小心翼翼地将她身上的银针都卸下。 酥绵扶着胸口，皱眉沉思。 好像只有她情绪波动大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就像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痛苦，或者阻止她想起来什么事？ 酥绵翻转手掌看着自己手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刚刚她看见自己手心好像冒出了红色气体，颜色非常鲜艳。 “我没事。”酥绵低声说。 看来她自己身上就有许多没有解开的谜底。 很明显自己和乐桃很久以前就有过一面之缘，在乐桃的眼里，是公主殿下救了她，而在自己的记忆里，是自己救了乐桃。 而这段记忆之前并没有，是乐桃的话才让她想起来一些片段。 到底是多么离谱的记忆，竟然让她觉得，自己是公主？ 但酥绵确定了一件事，她的脑子真的出了问题。 这个问题，乐桃应该解不开，需要去问问木冉。 对了，木冉…… 酥绵眸子阴沉下来，呼吸也放的平缓。 她深深叹出一口浊气，起身就看见躺在地上仿佛死过一遍的十三，露出疑惑的神情。 而十三竟然瞪了她一眼，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 酥绵：？ 自从对十三态度好些，他的脾气好像越来越大了。 还是小二实在看不下去，将十三从地上搀起来，房间内陷入一瞬间的静默。 今日本是喜悦的日子，自己不该把气氛弄得这样严肃，她应该主动说些什么。 酥绵想了想，摸摸头发，看向慕幻云和乐桃：“好看吗？” “好看，好看。”慕幻云说道：“你自己看看镜中的你多美啊，要不是在幽谷，估计提亲的人能把你家门槛踩烂了。” 酥绵莞尔一笑：“就算不在幽谷，也不会有人向我提亲，公主才舍不得嫁我。” 酥绵又神色一变，她晃晃脑袋，公主好像真的和她说过什么，不会让她嫁人。 乐桃左右看看，皱着眉头说：“这么多礼物，竟然没人送姐姐簪子。” “没有就没有，我妆台上不是有几个嘛。”酥绵说着，随便捡起一个就往头上插。 “哎。”慕幻云拦住酥绵：“你这是簪子吗？不是锋利的能把骨头刺穿，就是淬了剧毒，你生辰又是及笄不能带这些不吉利的东西。” 酥绵又瞥了一眼依旧满脸怨气的十三，她装作没看见转过头继续说：“及笄是代表姑娘成人待嫁，咱们是杀手，带这个正好。” 这边慕幻云刚拦住酥绵想往头上插暗器，那边乐桃就拿着刚从后院摘的韭菜花往酥绵头上戴。 “哎？”酥绵握住乐桃的手腕：“这好看吗？” “凑合呗。” 酥绵还是觉得自己的“簪子”好，慕幻云嫌弃不吉利，乐桃要给她戴韭菜花。 这时一根玉簪递到了她们面前，白色羊脂玉上，还嵌着一朵以粉色晶石雕刻出的桃花，花心嵌着的一颗红宝石。 “喏。”不知道哪里传来的蚊子声。 顺着玉簪看过去，十三背对着她们，只有一只手伸了过来。 “诶，这儿哪里来的？”乐桃欣喜地接过来，踮着脚放酥绵的头上比量。 “就在那堆礼物底下。”十三沉声说：“不知道谁送的。” 美眸看向十三，酥绵又会心一笑，拿起玉簪插在自己头上。 慕幻云和乐桃又闹了一阵，到了下午才舍得离开。 “明早新人考核，我们也要提早去集合，下午最后检查一遍你们负责的部分，今日早些休息。”酥绵在门口嘱咐道。 “嗯。”乐桃点头回答。 “好的。”慕幻云回道，然后又问：“对了绵绵，你那小徒弟真不用管啊，他可弱得很，而且今年新人的包裹都是戒律堂负责，黎璎和方子琪恐怕不会给他什么好物件。” “谭兴？”酥绵笑笑：“那小子对我向来没什么好态度，也不是我徒弟，生死都不必理会，戒律堂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慕幻云点点头：“行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不用在费心思了。” “对了幻云。”酥绵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让慕幻云的瞬间收起笑脸。 酥绵上前在慕幻云的耳边小声说：“帮我查一下这十几年来华阳公主做过的所有事，无论是人尽皆知的，还是鲜为人知的，都给我。” 慕幻云抬头看酥绵一眼，然后认真地点点头。 午后的太阳毒一些，虽然幽谷四季如春，但也能感觉出来最近是越来越热了。 酥绵躺在葡萄架下的竹椅上小憩，中午喝的米酒不少，虽然绵甜，但也不乏上了些酒劲。 不知过了多久，酥绵再睁开眼时，太阳已经要下山了。 她身侧两盆冰已经化成两盆冰水，但吹过来的风的确都变得凉爽。 酥绵垂眸看见身侧桌子上摆着一碗用新鲜冰块镇着的酸梅汤，想是刚放过来没多久。 酥绵拿起瓷勺舀出一颗梅子放入嘴中，抿唇笑着。 脚步声靠近，酥绵不用看就知道是十三过来了。 她抬眼，看见十三站在她身侧，手里端着一个碗。 “你醒了。”十三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想来还在和酥绵闹别扭。 他把碗又放在桌子上，和去年一样，是一碗有两个鸡蛋的长寿面。 “怎么才给我？”酥绵仰头问：“我还以为你忘了。” 十三也没有什么好气的回答：“早上大胖养的鸡没下蛋，别的鸡蛋你又说不好吃。” “哦。” 酥绵不再挑理，她感觉现在十三好像更要挑理。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口放入嘴中嚼，果然和去年味道一样。 十三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吃面，过了半晌才非常不情愿地说了一句。 “生辰快乐。” 第191章 让他去死 酥绵转头看向十三：“十三，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十三愣了愣，他低下头说：“我没有生辰。” 没有生辰？ 他在说谎。 但酥绵不在意，她笑着回应：“那今天也是你的生辰了，坐下和我一起吃。” “什么？”十三一愣。 酥绵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竹椅，把碗放了过去：“长寿面，我送你的。” “呃……”十三看着那剩下半碗的长寿面，鸡蛋已经没有了：“可这是我做的。” “都一样。”酥绵拉着他坐下，憋着笑说：“今天那事我也没想到，吃了这碗面，咱们就算有福同当，有难同享了。” 十三立刻委屈起来：“你上次说意外，这次呢？” 酥绵尴尬地笑笑：“也是意外。” 十三不说话，但一直揉着自己心口，仿佛还在疼一样。 虽然酥绵知道，血红豆疼得快，没的得更快，只要母蛊不受刺激，疼痛会立刻消失。 但她没戳穿十三，反而从大腿上抽出一把黑金匕首，抵在手臂的红点儿上。 “这样，作为你今年的生辰礼，我把蜜蜜挖出来送你，以后你再也不用跟着我一起疼了。” 酥绵说着就要把刀尖深入到皮肤中。 “别别别！”十三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现在挖母蛊。 “别挖，现在别挖。”十三焦急地说，生怕自己下一刻就疼得躺地上起不来，今天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想再死了。 酥绵见他拒绝，也没有坚持，从容地收回匕首，对十三说：“那你今年的愿望就算许过了，再想要蜜蜜，就等明年。” 十三：“啊？” 十三抬眸，茫然地看着酥绵，他只是让酥绵别现在挖，要等他做好准备的啊。 “你……”十三欲骂又止，把满肚子的怨言都吞了回去，最后泄气一样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这样？” 酥绵摸着自己心口摇摇头：“或许我也被种下什么蛊了。”她喃喃说。 又是安静的一夜。 酥绵意外的没有梦到那个白色空间，她睡得很沉，她觉得自己很累，脑中混乱的思绪更是让她疲惫不堪，急需一个充足的睡眠。 直到她听见“铛”的一声巨响，酥绵猛然从床上坐起，细长的发丝胡乱挡在面前，她的眼中无神，显然还没有从睡梦中脱离。 十三推门进来，看见坐在床上的酥绵有些意外。 “竟然醒了。”他把饭菜放在桌子上：“水已经给你放好了，你洗漱后快来吃饭，我们也要去集合。” 十三说完这些话再转过头看酥绵的时候，那人已经躺回床上，安稳地睡去了，仿佛刚刚从来没有起来过。 “哎。”十三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让酥绵早起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十三过去一把将酥绵从被子里挖出来，又重复起他经常做的事。 擦脸，梳发，等着酥绵换衣服，再和她一起出门。 “诶？”酥绵摸摸自己的高马尾，转头又跑回屋里，从妆台上拿起那根桃花白玉簪插到头上，她才又跑出来。 十三嘴角略微上扬，又被他死死压着，但依旧控制不住脸颊逐渐泛红。 广场上此时已经聚集了一百三十多名地影，比去年多了差不多五十人。 乐桃和一众百药堂弟子，已经开始给他们的胳膊上种入寻踪蛊虫。 酥绵一路走到无影阁所在位置，谷主没来，她直接坐在谷主右侧的椅子上，眯着眼睛补觉。 “我的绵绵大师姐，你怎么还睡呢，下面好多地影都看你呢。”慕幻云走到她身侧在她耳边低声说。 平日没有几个高级杀手会去地影苑，连暗影都不会去，只有酥绵去闹了两次，在地影眼中，这几乎是比谷主还有威慑的存在。 “看就看。”酥绵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她看看天边还没升起的太阳：“天都不亮，明年我能不能不来了啊。” 慕幻云笑了笑说：“我觉得谷主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收了你做徒弟，恐怕你以后都要代表他来。” 酥绵又转头看看一侧的空位置，不止曹元洲没来，桑炉都没来。 她突然觉得，收一个徒弟是很有必要的，随后便看向了人群中那个小小的小子，叹了口气。 金迪师兄在前主持考核，说了一些考核规则和内容以后，地影们四散开被马车带走。 酥绵又闭着眼睛跟随众人前往无影阁正堂。 无影阁正对门的中心主位空了出来，左侧第一位是金迪师兄。 长老们都没有来，金迪身旁是戒律堂的耀星师兄，再往后是百药堂的耀星师姐。 右侧第一位就是酥绵，黎璎坐在她手边，再往后是千丝堂代理掌事慕幻云。 慕幻云或许是第一个能坐在前排的风影了。 乐桃搬着小椅子坐在酥绵身后，她瞪了一眼同样坐在后面的方子琪，又贴近酥绵一点。 他们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地形沙盘，琉璃罩下一百多只母蛊开始移动，分散开来。 酥绵才不想看，她只是代表曹元洲来坐镇而已，但是有金迪师兄在，也不用她主持什么大局。 宽大的楠木座椅，上面只铺了一个薄薄的软垫，酥绵坐着很不舒服。 她双臂搭在扶手上，左手支撑着下巴，整个人都靠在椅背上，换了好几个姿势也没有找到适合睡觉的方式。 “酥绵师妹，你要看看吗？”黎璎拿着记录地影们的包裹物品的册子，递到酥绵身前。 酥绵垂眸看了一眼，没有丝毫兴趣，又闭上眼睛。 “我看看。”乐桃接过册子，翻看起来。 她也不是想看所有人的，只是想知道谭兴最开始能得到什么。 终于翻到谭兴那页以后，她的瞳孔就晃动起来。 “姐姐，他们给谭兴的包裹里放了好多吃食。” 酥绵没睁眼睛：“那不挺好。” “可是只有吃食啊！”乐桃焦急地说：“谭兴没有任何武器，却带了一包吃食，不仅不能保护自己，还会成为众人第一个就要抢夺的人。” 酥绵点点头，闭着眼睛拍了拍乐桃的脑袋：“小脑袋瓜还挺聪明。” “嗯？”乐桃都担心得不行，虽然那小子的确不太讨人喜欢，但毕竟也接触久了，乐桃不想谭兴就这样死。 “姐姐你真的不在意吗？”乐桃又小声问。 一声冷哼从一侧传来，方子琪看了过来说道：“酥绵师姐不会是演的，谁不知道你几次三番去求谭兴拜你为师，真的不在意他的死活？” 酥绵略皱起眉头，什么叫“求”？ 她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让他去死。” 第192章 打听个人 酥绵又换了一个姿势睡觉，方子琪和黎璎也很奇怪，明明酥绵有意收谭兴为徒的，还让慕幻云和乐桃多加照应，怎么这会儿又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乐桃见酥绵是真的不在乎谭兴死活，她也不打算再劝说，毕竟现在谭兴已经进入后山，就算酥绵想做什么，也无济于事。 “哎。”乐桃叹息一声：“希望谭兴能趁早把那只烧鸡吃完，别做个饿死鬼。” 烧鸡？ 酥绵猛然睁开了双眼。 什么烧鸡？ 酥绵回身皱着眉头将册子拿过来，看了两眼，眉头锁的更深了。 乐桃注意到酥绵的脸色变化，以为是酥绵发现了不得了的问题，屏住呼吸看着她。 方子琪和黎璎也看见酥绵突然严肃起来，更是想知道什么地方让酥绵这样愁眉不展。 就连隔了一个位置的慕幻云都看了过来，随时准备听酥绵的吩咐行事。 然后，在所有人暗中的注视下，酥绵转身不开心地看向站在后面的十三。 十三一愣，俯身在她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酥绵把册子翻过来，对着十三展示：“为什么戒律堂都能在包裹里放一只烧鸡，而当初我的包裹里连一个鸡腿都没有。” 十三：…… 慕幻云：…… 方子琪和黎璎：？？？ 乐桃狠狠点头，太不应该了！ 等地影们全都散开，开始步入正式考核以后，就没有几个人盯着蛊虫看了。 反而是由千丝堂的探子来回汇报考核地发生的重要事件。 赫连池自从受到酥绵的羞辱以后，好像发愤图强了些，几次听探子回报，都有这个名字。 虽然考核才刚刚开始，但已经有很多人猜测他会成为此次考核的魁首。 只不过谁输谁赢，酥绵全不在意。 看着慕幻云跑来跑去，安排考核场地内探子的分布，酥绵才意识到，原来考核期间最累，是千丝堂啊。 她有点儿后悔在考核前把晁玉赶走了，应该让他主持完考核再离开。 一个上午都没过去，酥绵就听见谭兴被赫连池给抢了，还伤得不轻。 没等黎璎还是方子琪来和酥绵挑衅一番，他们就听见几声冷笑传来。 酥绵一边喝茶一边捂着嘴乐呢。 “听见谭兴被抢这么开心吗？”黎璎都疑惑了。 酥绵撇撇嘴，随后吩咐十三再来一盘雪花酥。 她是不困了，但是饿了。 与其看那些蛊虫到底爬到了哪里，又与哪只相遇了，酥绵觉得不如就看身边这几个人。 各长老们宣扬出去想收的徒弟是一方面，可不乏也有像酥绵与慕幻云一样心思的人，暗自帮助一些不出挑的地影，培养自己的人。 酥绵端着茶放到嘴边，明亮的眼睛却看着在场众人。 所有人都在看考核情况的时候，他们最容易放松警惕，他们会下意识地关注自己拉拢的人。 对于酥绵来说，想查清谷内错综复杂的关系，现在就是最好时机。 就连慕幻云找了哪几个人作为自己暗线，酥绵都能猜个大概。 但这不怪慕幻云没有隐藏好，因为在场的人都和她差不多，像自己一样观察在场众人的，除了自己也没有第二个…… 酥绵正想着，竟然与一双眸子对视了。 还是有第二个人的，但那人不是看所有人，而只是单单看酥绵一个。 酥绵对他笑了笑，然后收回视线。 见正堂内所有人都忙了起来，酥绵转头在乐桃耳边说了什么。 乐桃点点头，又回应了酥绵几句，然后酥绵起身离开了座位。 趁着谷中探子大幅调动，酥绵来到了百药堂，木冉已经在隐蔽房内等了酥绵很久。 是酥绵提早让乐桃给木冉传信，自己要请教一些问题。 “可算来了，战况怎么样？”木冉柔和的笑着说。 酥绵怂耸肩：“看样子是汤遂长老看上的人要夺头筹。” 木冉一点儿也不例外：“谷主安于享乐，我也不喜招惹什么风波，除了你这个意外，好像每一年的魁首，都成了汤遂弟子。” 酥绵顾自坐在木冉对面：“他收这么多徒弟，一旦成为谷主，岂不全都要断绝关系，只能留一个做过魁首的。” 木冉有些意外地看着酥绵：“你说……汤遂能成为谷主？” “不能吗？”酥绵回答：“我看他为了谷主之位谋划很多年了，胜算很大。” 木冉不解地笑了笑：“那你知不知道，汤遂若要成为谷主，第一关就是挑战你，也可以说是杀你。” 酥绵抿唇一乐：“挑战我是挑战我，杀我是杀我。” 酥绵倒了一杯茶，然后说：“其实他也有另外的选择，就是收买我。” 酥绵笑着看向木冉：“毕竟我也是魁首，我比任何人晋升都快，也更厉害。” “四年后不知道耀星以下还能不能有我的对手，若是再给我五年呢？汤遂若在成为谷主之时收我为徒，那再过五年，我将是他身前绝不可破除的屏障。” 木冉愣了愣，意外的说：“你竟然想背叛谷主？” “谈不上背叛，只是曹元洲而已，我自然会一直忠于谷主。” 酥绵笑笑说：“只是想给大家多几个选择而已，如果汤遂夺位时能看透这一点，那就证明他还不是个蠢人，自然可以考虑合作，他若是看不透一心只想与我为敌，那他也只有被我放弃的命了。” 木冉顿了顿，嘴角慢慢咧开一个笑。 “你可真是大胆，不怕我告诉谷主吗？” “你可以去试试。”酥绵不在乎地说：“看谷主是杀我，还是杀你？” 木冉摇了摇头：“你这小姑娘我可不敢招惹，那你今日让乐桃找我，是有何事？” “向你打听一个人。”酥绵说。 “谁？”木冉笑着问。 酥绵手指敲了敲桌子，沉思片刻，然后抬眸看着木冉说：“空桑后时。” 第193章 南燕三殿下 “空桑后时。”酥绵不缓不慢，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传入木冉的耳朵。 “南燕的三皇子，华阳公主的嫡长兄，南燕皇帝最属意的皇太子人选。” 闻言，木冉脸上的笑逐渐僵硬起来，过了片刻就神色大变，直接从位置上站起身，向后退了好几步。 他惊恐地看着酥绵：“你说的人不是在十岁时就夭折了吗！” “是夭折了。”酥绵平淡地回应：“我这不是向你打听吗，毕竟他死的时候，我应该刚出生。” 木冉很快恢复平静，却依旧警惕地看着酥绵：“那你打听这个已经死了十五年的人是为什么？” 酥绵低眸看着茶杯中漂浮的几片茶叶，她说：“我只是突然想到，华阳殿下似乎在拉拢民心，南燕的确有很多公主郡主会为了自己想扶持的皇子四处奔走，建立声望。无论谁获得民心，那她所支持的人自然也是民心所向，就连皇帝都要顾忌一二。” “而华阳殿下又是为了谁呢？”酥绵盯着木冉的那双眼睛说：“华阳殿下是嫡出，她总不会为了庶皇子筹谋，可七殿下是将才，皇后娘娘都知道七殿下做不了皇帝，那公主总不能想扶持一个早夭的三殿下。” 被那双剔透的黑眸盯着，木冉手指渐渐握紧茶杯。 “你到底要说什么？” 酥绵一乐：“听闻当初三殿下是死在皇帝刚拟好封太子诏当晚，传令监都没来得及宣旨，他就夭折了。” 酥绵缓缓勾唇笑着：“多可惜啊。” “对，很可惜。”木冉道。 酥绵挑眉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说：“可我还听说……三殿下自幼喜好医术，如痴如迷，根本无心朝政。” 随着酥绵的话，木冉手中茶杯越握越紧。 “酥绵，你不会认为自己聪明，就永远不会有危险。”木冉的话里透着浓浓的威胁。 酥绵看向木冉，眼神中闪出两道光，她咧嘴笑道：“您这是在威胁我吗？三殿下？” “酥绵！”木冉眉间染上微怒，手中茶杯轻轻砸了一下桌面：“我是幽谷的银月，百药堂的木冉长老。” “殿下息怒。”酥绵拿起茶壶，又为木冉斟上一些。 “我危不危险，殿下难道不知道？我和乐桃在做的事情，不是您默许的吗？” 木冉眉头一皱，转头盯着酥绵：“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猜到您的身份的确只是在昨晚，但你的行为早就让人起疑了。” “怎么说？” 酥绵眼中带着几分恭敬：“首先，你是乐桃的师父，她在做什么怎么样也不能瞒过你，可你不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在一些细枝末节出手相助。” “仅仅是这样？”木冉不可思议道：“难道就不能因为我喜爱的小徒弟，乐桃的确是极其有天赋的孩子。” “的确有这个可能，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酥绵回答：“但自从我知道乐桃也是公主安排的人以后，我就不得不怀疑一下同为南燕人还与我们关系密切的您了。” “你猜错了。”木冉淡然一笑：“我离开时九妹妹才不过三岁，奶娃娃一个，从那以后，我从未见过任何南燕皇室的人，她都不一定记得我，又怎么可能安排我，更不可能为我去争什么民心。” “华阳殿下怎么想我说不准，只能猜测一二，或许华阳殿下的确没有安排您，可我和乐桃分别知道计划的一小部分，却像两只无头苍蝇一样一起被送入幽谷。” “公主殿下算无遗策，若只是想让我和乐桃相会，怎么能选择幽谷这样危险的地方，很显然，公主是让我们来幽谷找“头”啊。” 木冉也沉默下来，虽然他非常不想承认，但这一年里看见乐桃和酥绵所做之事，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那位在他记忆里还是三岁孩童的小妹，在最关键的时刻，将一个可怕的心腹和可号令所有南燕军的凤符全都送到了他的身边。 甚至没有一点儿商量的余地，将他这十五年的安逸打破，甚至还要将他推上复国的道路。 当初年玉妃诞下大皇子，深受父皇喜爱，所有朝臣都给予厚望。 一年后，良妃也生下二皇子，背靠忠义侯，有武将支持，立刻与大皇子形成对立。 而他，这个嫡出的三皇子来得却稍晚些，他出生时大哥已经五岁，精通诗书，骑射也进步飞快，二哥更是习武奇才，四岁就能在马背上拉开弓箭。 他一诞生，所有人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个嫡长子，他若不痴迷医药，说不定都等不到十岁时再“夭折”。 是母后说不能让他现在成为皇太子，要他韬光养晦，暂避锋芒，以后的一切全都由母后筹谋。 在圣旨下发的前夕，他落水暴毙，伪装成村妇的孩子，被卖入幽谷。 那时在幽谷中也打点了几个高级杀手，只不过他平安进入百药堂以后，那些人也几乎都死在了任务中，知道他身份的人少之又少。 十五年过去了，他真的在越来越痴迷医术，让幽谷留下这些药人，还是他的主意。 不然买来的人第一晚就死了，这不是太可惜了吗。 他也听说过华阳公主的声望，也知道七弟的战功，但他真的没有那个心思了。 在幽谷，谷主他都送走了两位，曹元洲算是活的长的。 仅仅是一个幽谷，看这些人争来争去他就累了，一个百药堂他都不想管理，更不想去争什么江山。 可后来，他得到的消息便是东凌攻占了南燕，听见七皇弟战死，南燕覆灭，父皇、母后和所有兄弟姐妹全都没了，这个天下只剩他一人姓“空桑”。 他以为自己或许真的在十五年前就死了，现在活着的人只是一个没有任何亲人的木冉。 可是那位叫酥绵的人就出现了，她说她是华阳公主的侍婢。 她机敏聪敏过人，体质特殊，功法超绝，身上带着医术难以解释的秘密不断吸引着他靠近。 木冉不禁自嘲一笑，总归是躲不过的。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木冉问酥绵。 酥绵盯着木冉的眼睛看了几眼，然后笑着说：“看来你也没有计划。” 酥绵手指敲着茶杯，看着里面茶叶随着波纹一起震动，然后她说：“既然如此，那你便一直藏着，等我夺下这江山，你再出面就好。” 第194章 始祖内力 “就这样？”木冉疑惑。 “就这样。”酥绵回答：“既然华阳殿下在时也没有让你出面，那我自然会遵从她的想法，你就安心做你的木冉长老，别在我成事之前死了就行。” “你看你这话说的。”木冉松了一口气，幸亏酥绵没让他带头调动什么军队，他都紧张了。 “但我有几个问题问你。”酥绵又说道。 “你说。”木冉放松了不少。 “首先是我的内力，你到底知不知具体的原因？我之前是没有内力的。” 木冉摇摇头：“你这情况我真的第一次见，并没有什么隐瞒，最开始我尝试帮你释放出所有内力，结果就是你会爆体而亡。” “后来我们一步一步慢慢释放以后，也达到了一个极限，以外力不能再强行释放内力。” “你现在需要的，也不是释放，而是控制。” 说起这些来，木冉眼神都变得神采奕奕。 “根据我的观察，你体内的内力会根据你情绪的强烈波动大量释放，这是不受控的，压制内力释放的针灸之法我已经传给了乐桃，她在你身边，也能随时救你一命。” “但我还是建议你自己学学，毕竟乐桃也不会一直在你身侧，要不你就控制一下，别总激动。” “我激动？”酥绵诧异地说：“我是最不容易激动的。” 木冉敷衍地点头：“可那是一年前，你就没觉得，你的情绪，也随着被释放的内力一起被释放了吗？” 酥绵一愣，情绪随着内力一起…… 好像也可以这样理解。 她之前一直觉得，是因为慕幻云和乐桃在她身边陪伴，所以才让她心情有了改变，从来都没有和内力释放联系到一起。 “所以这内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冉沉思片刻，才犹豫着说：“具体情况我真不知道，但你现在已经有近二十年的内力，你觉得你还能释放出多少？” 酥绵思索着，她觉得自己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拥有十几年内力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她不觉得自己心脏能容纳多少内力，最多也就…… “三十年？”酥绵说。 木冉没有回答。 “难道是四十年？”酥绵又说，带着浓浓的疑惑。 可木冉还是沉默。 “总不能是五十年？” 酥绵难以置信地说：“据说体内若有接近四十年的内力，筋骨血肉都会有变化，但没有人的身体能承受五十年以上的内力，这是极限。” 木冉听完酥绵所说，缓缓开口：“那你说若是一个人的内力超过了五十年还活下来了，会是什么样？” 酥绵犹豫，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假设：“现在有五十年内力的东凌大将军赫连江，体格已经异于常人，可与异化的黑熊肉搏而不败，算是异化的人？” “那若是六十年，七十年，或者……一百年呢？”木冉越说越激动，看着酥绵的眼睛仿佛能射出精光。 “这怎么可能，那不是跟妖怪一样……” “对，可以理解为妖怪！” 木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语气：“但也可以往另一个方向思考，改变身体血肉，长寿不衰，内力化形，这像不像“仙”？” 酥绵：…… “可那都是猜测。”酥绵想让木冉冷静下来：“没有人的丹田可以容下超过五十年的内力，像我这样连丹田都感受不到，只靠心脏和经脉更不可能。” 木冉却不以为然：“传说，南燕开国始祖曾以传功的方式吸收了三千精锐士兵的内力，没有排斥也没有爆体而亡，体内留下的内力超过百年。” “始祖曾与当时的大齐国常胜将军殊死一战，以一人抵挡五万兵马，才建立了南燕，他的身体就超乎众人，已然不能用“人”形容，始祖就自称为“人仙”。” “这……和我知道的怎么不一样。”酥绵为难地看着木冉：“广为流传的说法不是始祖他善于谋略，布局得当，所以才以少胜多战胜大齐国，建立了南燕。” “而且，他也没有成什么仙啊，南燕稳定以后，他就薨逝了，还不到花甲之年。” 木冉好像被酥绵泼了一盆冷水，颓丧的说：“那说不定是始祖他自己不想活了呢？” 酥绵不是很想再和他说话了…… 木冉看了酥绵一眼，然后说：“好，我也是小时候听宫里老嬷嬷和我说的，她还告诉我当时的始祖一心想找到保存自身内力的方法，让后人也能驾驭超过百年的内力，如果他成功了，那你体内就很可能是始祖的内力。” 听了木冉说完这些，酥绵觉得自己脑袋真的要不正常了。 “那下一个问题。” 酥绵赶紧转移话题，她还是喜欢在今天进这个门之前认识的木冉。 儒雅、温柔，暗中相助。 “一个人的记忆有可能被改变吗？”酥绵继续对木冉说。 “记忆改变？”木冉惊疑地上下打量酥绵：“你的记忆还改变了？” 酥绵想了想，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也说不准，但好像有些偏差。” 木冉沉思片刻，然后说：“我知道江湖有些门派会傀儡术，可以让人失去自我意识，忘掉所有，只听主人命令，但你说的改变记忆，恐怕不是这样。” 酥绵点头：“的确不是，而且拥有完整的记忆，在没有接触到一些特定信息之前，根本没有任何怪异的地方，但接触到什么与之相关的事情以后，就发现现实和记忆有很大不同。” 木冉又沉思了一会儿，他疑惑地说：“莫不是始祖的灵魂都和内力一起上你身了？” 上一刻还很严肃的酥绵：…… “和始祖没有关系！”酥绵喝道。 木冉不甘心的问：“那你的记忆有没有打仗？一个人打五万人的那种？” “打仗好像有，是在城楼上，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五万人，也不是我……” 酥绵一顿，看着满脸期待的木冉，无奈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没有！不是始祖打大齐国啊！” 第195章 又是一个没死透的人 “我的记忆还是我的记忆，也不是……就是我好像有两段人生……” 酥绵没办法形容，她是感觉自己所做的事情，一会儿是公主该做的，一会儿又是她该做的。 “反正就是记忆改变了。” 木冉看着酥绵又想了一会儿：“如果是很多记忆改变，甚至是人生都不一样。那据我所知，应该没有药物可以做到完美的更改记忆，但你说的倒像是一种……病。” “病？”酥绵看向木冉。 木冉点点头，然后说：“也不能称为病，而是一种自我保护。有些人在经历过极其恐怖、痛苦或者其他重大冲击后，可能会产生特殊的反应，例如惧怕某些事物。” “严重的就会失忆，也有一部分人会产生与现实完全不同的记忆，这都是大脑自发产生的保护行为，忘掉一些事情，又填补上看似合理但虚构的记忆。” “记忆都能改变……”酥绵陷入了沉思。 “的确。”木冉得意地说：“你不要小看大脑，如果信念够强，给自己充足的自我暗示，说不定你自己也能改变自己的记忆。” 自己改变自己的记忆。 忘掉想忘的，相信愿意相信的。 酥绵知道的确有自欺欺人，真的能把自己也骗了的。 她突然想到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两种黑不一样，一种是带着真实恐惧的真相，一种是主动营造可以接受的假象。’ 那自己脑子里的两段完全不同的记忆，到底哪段是假的呢？ 酥绵整理了很久自己脑中混乱的记忆，也可以说她在睡梦中都想把它们捋清。 木冉所说还是不能解开全部谜团，那段她身为公主的记忆实在太过虚幻，她根本无法认为那是自己。 而且那段作为公主的记忆和乐桃所说的也有对不上的地方，真是迷雾当中还有迷雾。 中午了，她真的需要吃些东西，再睡一觉好好放松一下自己的脑子。 酥绵刚要和木冉告辞，就有人敲响房门。 “主子，有人要见你。”十三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酥绵愣了愣，无奈的扶住自己的额头。 木冉有些好奇的看向酥绵：“看来你知道是谁要找你。” 酥绵深深叹息一声，疲惫地看着木冉：“知道，也是一个没死透的人。” 木冉：…… 没等木冉说话，酥绵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起身推开门，走出门外。 木冉看着酥绵单薄的背影，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仿佛进入了光中。 多么美丽的姑娘啊，可她身上的担子，是不是太沉重了。 木冉垂眸想到自己，南燕覆灭，皇室集体自尽，而他却在那一刻感受到了轻松。 木冉突然狠狠握起拳头，他的母后，弟弟，小妹为他尽心筹谋，他竟然只觉得沉重。 现在又有一个和妹妹一样要强的人要为他筹谋，拼命将他推上某个位置。 看酥绵的样子，她恐怕不达目的不罢休，她一小小女子，要复国谈何容易，那可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啊。 可姓“空桑”的人是他，躲在这样小的姑娘身后。 “是不是……太窝囊了。” 酥绵快步在前面走着，十三跟在她身后，一脸严肃。 “主子，他们在无影阁和谷主一起要见你，恐怕来者不善。” 酥绵似乎没有听见一样，快步的向前走着。 十三也在急促的脚步中有些紧张，一刻不敢懈怠的跟着。 直到酥绵距离无影阁越来越近，然后……路过无影阁，往温绵苑走。 “主子不去见他们？” 酥绵更严肃了：“我要吃饭。” 简单明了。 “好……好的。”十三知道酥绵想吃喝想睡的时候，谁来都阻止不了。 还好大胖尽职尽责，刚进入温绵苑就闻到了一阵饭菜香味，刚刚出锅。 溜达鸡配米饭，酥绵炫了两大碗，又喝了几口冰镇米酒，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动脑太多，差一点儿饿晕。 “主子不去见他们吗？”十三在一侧问。 他现在应酥绵的要求，必须要和酥绵一起吃饭，最开始不适应，但几次来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就习惯了。 “去见。”酥绵说：“只不过他来得比我预想的时间要早。”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找你？” 说完十三一顿，他又改口：“你是故意装作不管谭兴，逼他主动来找你？” “不是故意。”酥绵纠正十三：“我是真的不想管谭兴，但逼他们，也的确是真的。” 在她手里死而复生，这件事她可不能就这样糊弄过去，与其自己追着人家问，让他们故弄玄虚骗，不如让他们主动找自己，自己装装样子。 “我以为他们要明天才会来找我，结果这就坐不住了，看来他真的是在乎这位堂弟。” 酥绵擦擦嘴，悠哉的靠在椅子上。 她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就真的有人再来请她去无影阁。 “看来他们真的很着急。”酥绵无奈地看向十三：“走，不能再睡个午觉了。” 十三无奈地跟在酥绵身后，敢这样让谷主等的人，除了酥绵没有第二个。 无影阁，九层。 酥绵进入的时候，曹元洲、桑炉，还有那两位黑衣神秘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虽然那两人戴着面具，酥绵也能感受出他们难以控制的焦急。 倒是曹元洲和桑炉却没有什么，他们二人坐在窗边的矮榻上下棋。 旁边的窗户开着，正好可以俯瞰半个幽谷，风景迤逦壮观。 “小绵绵来了，快来看看，我马上就要赢了。”曹元洲见到酥绵以后，就招呼她过去。 桑炉笑着落下一子：“明明主人已经是穷途末路，还说要赢了。” 酥绵上前看见棋盘上，白子对黑子已然形成包围之势，纵观全局，黑子很难起死回生，而执黑子的人，正是曹元洲。 “师父要输了。”酥绵淡淡的说。 “啧。”曹元洲一皱眉，不开心的看酥绵一眼：“为师还以为小绵绵你和为师是一条棋路呢。” “嗯？”酥绵没懂什么棋路。 桑炉却直接双手护住棋盘：“你师父还能有什么好棋路！” 话音刚落，曹元洲一掌拍到棋盘上，密密麻麻的黑子和白子因为震动全都飞入空中，又快速下落，无序的落在棋盘中，混乱的停在不同位置上。 “你看这不是还没输呢嘛。” 第196章 把酥绵都算计了 “真是耍赖，我就不该和你下。”桑炉抱怨地说。 曹元洲嘿嘿一乐，对着桑炉说：“你愿赌服输啊，你今晚要听我的。” 桑炉气恼得摔了手中的棋子，转头又换上笑脸看着酥绵说：“累不累啊，我听弟子说你在正堂一直的打瞌睡，昨晚没睡好吗？” 桑炉说着还从一侧的桌子上端过来一盘西瓜：“冰镇过的，尝尝。” 冷代看着这样一幅“阖家欢乐”的场面，脸都要气红了，他实在没忍住才大喝一声：“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家公子当回事啊！” 酥绵刚用叉子戳起一块西瓜放入嘴里，就被冷代的声音打断，她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她垂眸片刻，又抬起头，转身坐在矮榻上，背靠棋桌仰头看向他们。 “怎么，你们是谁呢，我为什么要把你们当回事？” 另一个神秘人一直没有开口，只是用包含了很多种情绪的眼睛一直看着酥绵。 此时，酥绵地移动自己的视线，向他看来。 冷冷的，甚至还压抑着些许杀意。 “姑娘。”他哑着声音开口，语气却很柔和。 “敢问姑娘，如何才能帮一帮谭兴？” 酥绵疑惑的歪头，又转头看向一旁的曹元洲。 曹元洲看着酥绵，一脸痴汉乐。 “看样子，你和我师父很熟，为什么不求师父，而求我？” “诶小绵绵。”曹元洲说话了：“为师当然向着你啊，你既然不想帮他们，我干嘛帮呢。” “原来是这样。”酥绵转头又看向黑衣人。 “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黑衣人停顿片刻，然后说：“你想要什么？” “真相。”酥绵回答。 黑衣人一愣，转眸看向坐在酥绵旁边的曹元洲。 “你都知道了。”他低声说。 酥绵冷冷一笑：“你戴个面具就想瞒过我，实在有些小瞧我。” 黑衣人迟疑着，把手指放在了面具上，又犹豫再三，才缓缓把玄铁面具摘了下来。 那眼下一点泪痣，娇柔白皙的脸蛋，仿佛比一年前酥绵初见他时更加好看了。 “谭川。”酥绵莞尔一笑：“真是好久不见啊。” 那人低垂着眼眸，似乎并不知该如何面对酥绵，摘下面具以后，更是连对酥绵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而酥绵却一把抽出腿上的黑金匕首，快速起身逼近。 冷代立刻抽刀挡在谭川身前，十三也横刀过来。 四个人剑拔弩张，看着对方的眼神似乎都能迸发出火花来。 而这个房间里武功最高强的两个人，此时却并排坐在一旁，蛮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吃着西瓜。 “苏姑娘……酥绵姑娘。”谭川轻声说道：“谭川已经死了，我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人，出现在这里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威胁。” 无名氏一开口，便说出了酥绵目前最担心的事情。 杀谭川是她的任务，如今谭川站在自己面前，显然她的任务失败了。 若是按照执行任务时，她是暗影来算，她这命就要交代。 若是按照现在她是天影来算，她还要去暗牢。 可现在想想，这样算计她的，不就是自己的师父？ 酥绵突然转头看向曹元洲，但她没有什么杀气，只是埋怨地看着他，等待一个解释。 “小绵绵，为师也是拿钱办事啊。” 曹元洲笑着说：“你可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怨恨为师。” 桑炉也帮腔：“你师父啊，看见他拿出全部家财买命，眼睛都红了。” “桑炉。”曹元洲埋怨地说了一声了，又对着酥绵解释说：“小绵绵，咱们幽谷最重要的不是杀人，而是挣钱啊！” “有人请我们杀他，这是一单生意。他请我去保护他，这还是一单生意，既然开门做生意，就没有不干的道理，更何况是咱们师徒接单，完美配合挣两份金子，多好。” 酥绵自然知道曹元洲对她没有任何恶意，应该是谭川在知道自己被幽谷追杀以后，才以全部家财请谷主出山保护。 毕竟只是一个地影升暗影的任务，无论怎么样，谷主都能应付。 “哎不过小绵绵。”曹元洲这话似乎憋了很久，终于找到诉说的时机：“你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为师让你别着急去执行任务，多玩玩，你可好进门就奔着杀人去，为师都被你骗过了，差点儿栽你手上。” 酥绵此时眉头微微蹙起，曹元洲的说法合理，也像他能干出来的事情，但还是有问题。 幽谷出面刺杀，幽谷出面保护。 这两项任务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矛盾。 若是刺杀者执行任务时总有人出面保护导致任务失败，那任务就会不断升级，最后成为谷主的任务。 那谷主又如何同时完成刺杀和保护？ 买谭川命的公子兰也无法得到满意答复，不是损害幽谷声誉？ 谷主虽然看着不正经，但他绝不会做这样有风险的事情。 若真想实现两项任务，就只有让刺杀者刺杀成功，目标假死，保护者在刺杀后救人。 这样公子兰那边有交代，两名杀手也能完成任务。 可自己不是知情人，不可能配合演这出戏。 这样就有一个硬性条件了，那就是她不会选择正面击杀。 否则曹元洲出面阻止，一切就回到了不可解的局面。 所以刺杀者选择毒杀是唯一解决方法，这样保护者才能错开时间相救。 就和已发生的情况一模一样…… 酥绵心头猛跳，这就说明有一个人，比她想的还远，在她还没有了解刺杀环境之前，就把她的所有行动全都算进去了！ 连她会选择下毒，下有延迟效果的毒药都能算到！ 现在想来，当初的情况的确很难下手。 登仙楼不能招惹，出去后又有赤瞳裂空虎守护，把她所有正面击杀的路堵死。 她以为自己是在绝路中开创了一条生路，却不料这是人家特意给自己留下的选择。 酥绵突然觉得背后发寒，曾经自己施加在别人的感觉此刻出现在她的身上。 酥绵环顾四周的几个人，最后视线对上了谭川的眸子…… 第197章 为什么都觉得谭兴会死？ 在这个房间里，酥绵想不出哪个人能算计得了她，唯一可能就是这位在登仙楼各大排行榜上都是第一的谭川。 “好算计啊。”酥绵对着谭川轻声说：“真是白费我筹谋一番，你不如早说，自己找我拿药吃了多简单。” 谭川也沉眸，想起了一年前他与酥绵对坐在长桌两侧的场景，微微抿唇笑了。 “其实是你赢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下手。” 他的声音永远那样温柔好听，尤其是对着酥绵，他总是恨不得自己能在温柔一些。 “哪怕是我离开登仙楼，你和我说了那样明显的话，我都没有想过是你，我甚至以为那名杀手失败了。” “谭公子现在说这话是在恭维我吗？” 酥绵打断谭川吹嘘她的话，直截了当地说：“公子如此聪慧，不如自己帮助谭兴。” 话被酥绵堵了回去，谭川悻悻地闭上嘴巴。 冷代不愿意了：“你差点儿害死公子，现在有什么可生气的，甩脸子给谁看！” “那也是你家公子计算好的，再这么和她说话，小心把你舌头拔了！”十三横刀拍在冷代脸上，这动作极具侮辱性。 “你……”冷代不服气，提刀就要和十三对招，而十三直接转动弯刀抵在冷代前些日断掉的肋骨之上。 “你上前一步试试。” “冷代退下。” 谭川无奈地说又深深地叹息一声：“谷主说你不帮助谭兴一定有你的想法，让我们也不必插手，可今天刚刚一上午，谭兴那孩子就已经被抢去所有吃食，也受了重伤，还不知道此次考核能持续几天，你到底有什么想法，能不能告诉我，让我安心。” 他如此真诚的目光，实在让人难以拒绝，片刻后，酥绵按下十三举着刀的手。 “你难道不认为，我只是见死不救吗？” 谭川笑着摇头：“不是。” “这么笃定可不好。”酥绵自嘲一笑，然后说：“我会觉得自己又被你看穿了。” 杏眼微眯，谭川脸上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右眼下的那颗泪痣，仿佛他时刻都噙着泪。 “我知道你不是。” 许是他不久前被小珊瑚咬了一口，本就如白瓷般精致的脸蛋更显苍白，但此时面颊上却升起一抹红晕，娇美得很。 酥绵笑着坐回曹元洲身侧，仰头看着谭川，她说：“你既然能看穿我，却看不懂你的亲弟弟吗？” “嗯？”谭川略微皱眉：“酥绵姑娘是什么意思。” 酥绵去曹元洲手里的盘中插出一块西瓜放在嘴里，然后说：“你们真的认为，没有我们帮助，谭兴就一定会死在考核中吗？” “你说什么？”谭川露出一抹错愕，他甚至回想了一遍谭兴这个人，都不觉得他能在考核中活下来。 “姑娘是觉得，不用我们任何人出手，谭兴也能自己通过考核？” “对。”酥绵打趣着说：“毕竟他可是怀着深仇大恨，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杀我为兄报仇呢。” 谭川有些愧疚地低下头：“此事是我不对，酥绵姑娘若是心底有气，可以撒在我身上。” 酥绵细眉上挑，摆了摆手：“罢了，你也是想保命，没什么不对的。不过看来也有你看不透的事情，这叫什么……关心则乱？” 谭川也怀疑起来，毕竟酥绵说得实在自信：“难道小弟真有什么我都不知道的本事？” “在我第一次见到把自己打扮成女孩子的谭兴时，我就知道他是个聪明的。”酥绵解释说。 “包括在我和方子琪的对话里，猜到我是幽谷杀手，利用灯下黑的原理躲在客栈杂货间想伺机逃跑，如果这些都不算什么。” 酥绵抬眼看着谭川说：“如果我没猜错，他是从你的竹林里跑出来的？你没有与他相认，他依旧要为你报仇，就一个人偷了解药，穿越毒雾，躲过所有千丝堂探子无声无息地进入蛇院还活了下来。” “这么快了解幽谷的地形和规则，还能把自己隐藏得无影无踪，我可没有这个本事，在那些地影当中，更不会有人能比得过他。” 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这样。 他们一直觉得谭兴只是一个会哭闹耍赖的孩子，却忽略了这些很明显的地方。 是他们先入为主对谭兴下了判断，往后无论谭兴做什么，他们都会觉得，谭兴一定会死在考核当中。 谭川双手抬起交叠在身前，对着酥绵俯身行礼：“在下受教了。” 谭川重新戴好面具，和谷主告别后，又看了酥绵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告别的话，带着冷代往门外走。 酥绵看着他们的背影，好像又有什么像丝线一样的线索划过脑海。 愧疚？ 她眸色一变，立刻冷声低喝。 “站住！” 谭川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逐渐向他走来的酥绵，谭川柔声说：“酥绵姑娘还有何事？” 酥绵打量着谭川起身走近。 “我突然又想到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 谭川一愣：“什么？” 酥绵露出一抹美艳的笑，眼中仿若有星辰在发光，她又笑了两声，疑惑地对谭川说：“我只是突然有个猜想，庞顺的死，到底在你请谷主保命之前，还是之后。” 谭川手指微颤，面上却不露声色，但依旧阻止不了酥绵继续猜想下去。 想法哪怕只有一条丝线一样微不可察，可一旦抓住，就能拽出千丝万缕的因果。 “如果是在之前那就有意思了。” 酥绵自顾自地继续说：“说明你早早就知道有人要刺杀你，而你也早早就请了谷主保护，庞顺是第一个去刺杀你的人。他不是被老虎咬死，而是被谷主杀死的。” “你们知道不能让刺杀任务逐级上升，所以任务落在了我身上，因为你们觉得别人恐怕不能想到在登仙楼完美下毒的方法。” “你说你不知道要杀你的人是谁，其实是你故意不知，这样才能上演一场完美的死亡。” 酥绵突然笑了起来：“是啊，我最开始就猜测过你是诈死给别人看的啊。” 谭川勉强笑道：“让买我命的人认为我已经死了，这样就安全……” “可买你命的人是谁呢？” 酥绵抬眸，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直直对上谭川的眼睛，她开口询问：“所以我该叫你谭川，还是……公子兰？” 第198章 九方氏 “姑娘在说什么？”谭川笑容依旧，但酥绵还是在他的神色中看出一丝的慌乱。 酥绵微笑着说：“只是一个猜想罢了，我忘了最初疑惑的问题，但如果你就是雇主公子兰，那就可以合理解释了。” “你死后，谭氏全族立刻因为谋反被西钤皇族灭门，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显然你那时已经岌岌可危，估计很多人都盯着你什么时候死。” “刺杀这样重要的人物，会是一个刚刚通过考核的地影能胜任的吗？到底是多么无所谓的人，才会雇佣地影去杀你？” “可如果……是你自己花钱买自己的命呢？新人地影可比高级杀手容易解决得多，也会少很多麻烦。这样杀你和救你的雇主是同一个人，不管任务结果如何，我师父都没有任何风险……” 酥绵抬头看着谭川：“我说得对吗？” “姑娘的确很会猜想。” 谭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可无论谁是雇主，都没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吗？”酥绵沉眸想了一瞬，就立刻说：“这有很大不同啊，如果你不是公子兰，那你上演的‘死亡’就是给公子兰看。” “可如果你就是公子兰，那你策划这样一场大戏，是要演给谁……” “酥绵姑娘。”谭川立刻呵止：“请不要再无端揣测了。” 酥绵眨了眨眼睛，谭川似乎真的有些慌乱，若是自己一直顺着线索捋下去，可能真的会牵出一条什么秘密。 她眼眸微转，没再说话，可还是控制不住的想下去。 也许这件事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但她拨开层层迷雾，终于能掀开的真相，她实在忍不住去看。 这一定和西钤皇室有关。 登仙楼是西钤大皇子的产业，目的不是盈利，而是聚拢江湖中人。 谭川也和登仙楼有很大关系。 假死。 灭门。 谋反？ 酥绵眼神一亮，猛然看向谭川。 西钤皇族内乱了！ 可九方氏的皇位，与一个小药商谭家有什么关系？ 他是大皇子幕僚？ 可这样也不足以让他设计一场如此真实又危险的假死，若稍有不慎，他还是会毙命。 如果是西钤皇室内乱，不需要他假死，除非两种情况，一是得谭川者，可得西钤皇位。 二是他自己本身就可以争取西钤皇位！ 如果是后者，那再加上谭川这样善于谋划，对于西钤皇子们来说，他的确是很危险的存在。 可，他到底是不是九方氏皇族…… 酥绵缓缓抬眸，对上谭川的眼睛。 公子兰。 九方兰？ 可惜酥绵对九方皇族了解不深，而且西钤皇帝喜好四处留情，有名分的皇子都记不清，无名分散落各处的皇子更是无法查证。 “姑娘。” 见酥绵长时间地盯着自己，谭川避开她的眼睛，柔声唤道：“姑娘若没有其他事，在下就要离开了。” 谭川想她一定是猜到了什么，但他并不敢询问，生怕再牵扯出什么，让酥绵继续分析下去。 “哦，我妨碍你了。”酥绵笑着感叹一声，立刻做出“请”的动作。 “当然没有。”谭川柔柔笑道，侧身离开。 他走后，谷主大步走到酥绵身后，疑惑地说：“小绵绵你也太聪明了，他就是公子兰的事情你都能猜到。” 酥绵一听，刚刚谭川没有承认的事情，曹元洲竟然承认了。 “师父何苦骗我。”酥绵抱怨一声。 曹元洲更是叹息：“我就是一个拿钱办事的，自然要听他的安排。” 随后曹元洲又大笑两声：“他怕提前和杀手说，演的不真实，结果他真的差点儿被你毒死！哈哈！” 曹元洲由衷地感叹：“这可是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了！” 酥绵眼睛一转，转头看向曹元洲：“所以真的是你杀了庞顺他们？” “那你可不能怨到师父头上嗷。”曹元洲虽然这样说，但还是一直看着酥绵，怕她真的不开心。 “这那几个地影任务中，这个看着最简单，你又有优先决定权，谁知道你选了个别的。” “庞顺他们算是倒霉，都不用我出手，戒律堂有人给他们下了毒，然后赤瞳裂空虎都把他们解决了。” 也对，那个时候戒律堂的人也在设计她，这倒反而帮了谭川他们。 “罢了，既然是以前的事情，也不用认真计较。” 酥绵与曹元洲行礼告别以后，才回到温绵苑。 难不成谭川真是以假死脱离皇权纷争，又一位想到幽谷避世的人。 酥绵不禁冷笑，在这些位高权重的人眼里，幽谷竟然成了世外桃源？ 幽谷是漏勺吗？ 什么人都能进来，随便一捞就是皇子贵女？ 和公主一起长大的酥绵深刻知晓，有些事情，不是不想争就可以不争的，更不是想躲避，就能躲避的了。 深夜，酥绵和慕幻云、乐桃先行聚集，随后一同前往幽谷后山，考核场地中的一处小山丘，身后跟着一行人，在那些人当中，她赫然看见了谭川的身影。 也不对，他从来就不是谭川。 那人竟然不带面具了，穿着全黑色的杀手服饰隐藏在人群中，虽然和其他人一样，可他那漂亮的容貌，和挺拔匀称的身躯，实在扎眼。 还好幽谷中不是所有人都相互认识，不然谁发现不了他。 酥绵转念一想，他果然就是瞒着自己一个人才戴面具的。 千丝堂统计好各队还剩余的人数，慕幻云将名单给酥绵过目，她点点头，就由下面的人去拿烟花。 今年有十队，烟花颜色都不好凑，有些颜色相近，烟花炸上天不能清晰分辨，就还是不能用。 所以酥绵今年就让下面人，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粉、白、五彩，去准备的烟花。 在考核场地里面的人，这些烟花代表人命。 可酥绵今天站在这里，听着耳边惊呼和感叹。 看着那在夜空中炸开的绚烂烟火，才知道身处危险之外的人，看的都是乐子。 第199章 君子如兰 “为生命而绽放的烟花真的很美啊。”慕幻云感叹。 酥绵悲情的丝缕一断，看向慕幻云。 为生命绽放的烟花。 她轻轻勾起唇角，在慕幻云的眼睛里，这不是代表危险，而是为生命绽放。 如今慕幻云也见过许多生死场面，掌管千丝堂更是游刃有余，但还是能看见生命中美的一面。 酥绵又转头看向身边的小乐桃，就连乐桃都是思虑重重的。 “可惜去年我在山谷里，没能看见。” 慕幻云转头看向酥绵：“绵绵你看见了吗？和今天一样好看吗？” 去年的慕幻云第一天就为了保护自己重伤昏迷，若不是从辛焱嘴里抠出来的秘药，她可能不会站在这里。 “那晚六队的烟花是最绚烂的。”酥绵轻声说：“六队所有人的烟花都升上夜空，没有一朵凋落。” 可是现在…… “那又能怎么样？”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酥绵身后传来，酥绵三人全都转头看过去，方子琪也缓缓登上小山站在她们的不远处。 他们最初并肩作战的四个人，也算是齐了。 “六队现在一个人也没有了。”方子琪冷冷笑着，转头看着她们：“别忘了，我们也是以一队的身份通过考核的。” 耳边烟火飞天的声音还在持续炸响，酥绵不想与方子琪浪费口舌，看了他两眼以后，便继续仰头看着烟火。 毕竟有一百多人考核，第一日减员不少，但也有九十多人，烟花不断地升上天空，要且放一阵了。 慕幻云却气不过，抽出腰间的鞭子就想抽方子琪。 “幻云姐姐。”乐桃拉住慕幻云：“这么多人在，还是不要惹麻烦了，酥绵姐姐都没说话。” 慕幻云看了酥绵一眼，见她一脸冷漠地仰头看着烟花，她觉得酥绵应该不是很开心。 乐桃说得对，还是别惹麻烦了，毕竟她现在已经掌管千丝堂，很多人都不服她，每天焦头烂额地应对，现在惹麻烦，那些人又有话要说。 虽然告诉酥绵以后，酥绵会帮她解决，但慕幻云不想事事都麻烦酥绵，那样她也太废物了，酥绵和乐桃都在做什么大事，哪怕自己不知道，她也决不能拖后腿。 慕幻云气哄哄地收回鞭子，瞪了方子琪一眼。 方子琪见她拿鞭子出来也没有躲，更是轻蔑地白了她一眼，知道她不能动手。 眼前的烟花已经换过三个颜色，还有一多半没有放，酥绵站了一会，烟花看得眼晕，想到地方休息，却发现自己身后站着的并不是十三。 而是他。 “夜风冷。”那人低垂着眼眸，轻轻为酥绵披上一件轻薄的浅粉色斗篷。 上面绣着的蝴蝶栩栩如生，在她的动作间，仿若在衣袍上抖动翅膀，一看就价值不菲。 慕幻云和乐桃也因为酥绵的动作看向身后的人，然后她们都不约而同地张开了嘴巴。 烟花炸出来一个美公子…… 她们一同地后退两步，和那公子拉开距离，看看酥绵，又看看美公子。 她们和酥绵接触久了也分辨不出酥绵美到什么程度，但是现在酥绵和美丽公子对立而站，一个眼中含情，垂眸温柔，一个眸中含着星光，张扬夺目。 他们站在一起，可真的养眼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仿佛四周所有人都没有颜色了，他们身后有幽谷内星点灯火，夜幕上全是衬托他们的烟花，这世间唯他二人，互看着对方，这简直是天作之合。 “我看公子当初也没有拿出全部身家买命啊，现在还买得起这样好料子的斗篷。” 在烟花的衬托下，酥绵每一个眼神都绚烂张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自信的气息。 “提亲娶妻的银子，还是要有的。”那人含着笑回答。 “也对。”酥绵点头：“那你以后娶妻，别忘了叫我去喝喜酒。” 对方神色一顿，无奈地笑笑。 “你会喝到喜酒的。”他这样回答。 乐桃和慕幻云在旁边小声蛐蛐。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慕幻云问乐桃。 “酥绵姐姐在威胁这男的交出全部的钱财。”乐桃说。 “啊？”慕幻云惊讶：“刚刚说的是这个吗？” 乐桃认真点头：“是的，但是这男的要讨价还价，留一点儿银子娶媳妇。” “娶媳妇？”慕幻云疑惑了，她听见的好像和乐桃听见的不一样啊。 “难道不是……这男的喜欢绵绵，但绵绵拒绝了他，还说去喝喜酒吗？” “不是。”乐桃疑惑看向慕幻云：“酥绵姐姐说去喝喜酒不是威胁他吗？不给银子就去他喜宴上下毒！” 慕幻云眉尾抽了抽，她突然自信了起来。 “那……男的说绵绵会喝到喜酒怎么解释？” 乐桃满脸严肃：“这就是妥协了呗，喜酒寓意的金银，意思就是都给她！” 慕幻云拍起手来，她忽然在想，之前乐桃和酥绵能猜中那么多事情，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这是真敢猜啊。 酥绵上前两步，微仰起下巴，翩翩公子配合地微弯下腰，低头侧耳过去。 温热的气流划过他的耳廓，让他的耳朵不由得动了动，又染上一抹红晕。 酥绵用只有他的能听见的语气缓缓说：“你不是谭川，也不是公子兰，难道用九方氏的身份议亲娶妻？” 对方神色一滞，面上的笑丝毫不变。 酥绵缓缓起身侧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说的不对？” 他微微摇头，轻声回答：“姑娘聪慧，但我真的无名无姓，与九方氏无半点关系，姑娘也不要再揣测了。” “好，无名公子。”酥绵明媚一笑：“其实我也不想知道太多的事情。”才怪。 温柔的公子欲言又止，似乎纠结一番后才说：“谭川的名字不能再用，姑娘可否给我取一个名字。” “取名？”酥绵意外，这种重任怎么能给她。 “我不太会取名，你不如问问乐桃，她很会取名。”甚至是每一根草药都有单独的名字。 “不必劳烦别人，姑娘随便取一个，怎么样都行。” 酥绵又沉默着看了身前的人一会儿，她开口说：“君子如兰，你不如就叫子兰……或者如兰？” 只见对方凤眼微弯，泪痣迷人，害羞的抿唇笑了：“那就叫子兰。” “子兰。”酥绵又小声问：“只不过你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没有事吗？” 子兰摇摇头：“在幽谷没事，我已有安排。” 烟花声不断炸响，他们小声说的话别人都听不见。 但刚刚那一幕落在慕幻云和乐桃眼底，惊到失声，二人张开的大嘴能塞下一个拳头。 他们在干嘛？ 这是能大庭广众之下干的事情吗？ 她们能就这样看吗！ “幻云、乐桃，这位是……子兰。”酥绵转头向她们介绍。 第200章 绵绵吃的真好 “子兰？” 慕幻云和乐桃对视一眼，这听着像是女子的名字。 她们上下打量着子兰，又觉得他儒雅的样子，好像配这个名字也不显突兀，反而很合适。 既然酥绵介绍，她们全都大方地上前几步。 慕幻云对子兰抱拳拱手：“我叫慕幻云，北黎人。” 乐桃也学着慕幻云的样子，小手抱拳：“我叫乐桃，南燕人。” 子兰知晓她们二人是酥绵过命的姐妹，一点不怠慢地分别回礼：“见过二位姑娘。” 慕幻云转头问酥绵：“所以他是……” 这人穿着杀手服饰，却没有腰牌，以前也从未见过，不知道是哪个等级的杀手。 酥绵也感觉到四周也有很多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他们这边，似乎都对这个俊美又温柔的男子好奇。 而且酥绵本来就是幽谷中备受关注的，身前出现这样一个举止暧昧的男子，他们更要在意。 子兰既然想隐藏身份，来接近她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他……”酥绵看向子兰，他现在既然选择不戴面具出来，应该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身份。 可幽谷杀手的身份实在难以伪装，现在是没有人认识他，可酥绵身边的人哪一个不被查一查。 不过酥绵相信子兰的能耐，他若说自己的某个等级的杀手，应该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安排。 子兰微微一笑，立刻向慕幻云解释：“我是谷主前不久买来的奴隶，今天刚送与酥绵主人，谷主说主人既然及笄了，身边是要人陪伴的。” 酥绵感觉自己脑袋嗡一声，瞬间就陷入了的混沌，表情都麻木了。 若是可以看见，她现在的脑袋上正缓缓冒出一个大大的“？”。 酥绵：啊？ 要不要先与她商量一下。 这就是他周密的安排？ 而慕幻云却羡慕死了，抱着酥绵狠狠摇晃：“绵绵，谷主对你也太好了！” 她都不敢想要是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人陪伴，她干活得多起劲儿。 慕幻云这样想着又看了看小二，嘴角立刻落下来。 虽然小二也挺英俊的，但看久了感觉也就那样。 酥绵尴尬的笑笑，看向子兰的眼神充满疑问。 而子兰说这些话时，眼不晃手不抖，没有一点儿犹豫，显然是早就想好的。 也对，只有新买进幽谷的仆人才不会引人怀疑，购买的各种信息凭证也好销毁，无从查证。 慕幻云说话间，那子兰脸上还浮上了红晕。 他在害羞什么？ 慕幻云拉着酥绵认真地说：“绵绵，虽然谷主是这个意思，但你还是太小，有些事情你不如再过两年考虑，你不能被他的美色迷惑啊。” 乐桃虽然没懂什么意思，但依旧跟着使劲点头，这男的好看的像妖精，幻云姐姐已经被迷惑了，酥绵姐姐可不能被男妖精迷惑，她们还有大事要做呢。 然后慕幻云又说了：“如果你把持不住，你可以把他送给我，我帮你先养着，我保证不碰他！”然后慕幻云咽了咽口水。 酥绵刚要点头，自己的袖子就被扯了扯，她低头一看，那只五指如玉的手轻轻捏住了她的衣角。 抬眸，子兰正看着自己，眼中带着一丝请求的摇头。 “哎。”酥绵转头对慕幻云说：“擦擦你的口水。” “嘿嘿。”慕幻云抹抹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看来你这男宠，还挺舍不得你，我刚说一句，他就来求你了。” “别瞎说。”酥绵低声说。 子兰应该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而自己的温绵苑也正好与毒雾竹林挨着，他说是自己的人，的确合理。 就是没与她商量，酥绵不喜欢这样措手不及的感觉。 烟花放到了最后一个，酥绵和慕幻云几人先行下山，离开时方子琪还在原处，刚刚也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 酥绵冷冷地瞥了方子琪一眼，二人相顾无言，擦肩而过。 刚刚走到小山腰，酥绵就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身后的烟花声还在炸响，酥绵看看周围的人，全都没有什么异样，看来只有她听见了。 “怎么了？”子兰略有察觉酥绵不对，低声询问。 酥绵勾唇一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慕幻云和乐桃不知所以，二人对视一眼，默默跟着。 身后小二和小八也发现问题，握住武器警惕起来。 “十三，你不会真的打算当她的私奴？”黎璎娇柔的声音从山腰一棵大树后传来。 “你有话快说，我不能离开太久，她会发现。”十三冷声说道。 “呵。”黎璎冷笑，站在十三身后手臂从他的肩膀向前摸到胸口。 十三随后躲开，皱眉不悦地说：“不要做没用的事情。” “你知道的，我可一直很喜欢你。”黎璎勾着妩媚的笑：“你在暗牢我也没少照顾你，你可不能这样无情。” 十三转身要走，他已经离开太久了，酥绵若是知道，怕是不好交代。 “诶别走！”黎璎抓住了他。 “你放心，这周围没有眼睛，也没人能听见我们说话，我来找你就是要帮你的。” 十三这才停下脚步：“你如何帮我？” “自然是帮你杀了酥绵啊。”黎璎笑着说。 十三皱眉：“我不用你帮我杀她，我也……” 他还没有想到如何能让酥绵不死，自己也能重获自由的方法。 其他都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在酥绵身上，她恐怕不愿意听从自己的安排。 “你真心软了？”黎璎诧异，语气都没有那样娇柔，反而满是戾气。 “你得知道，你若是对她有威胁，她杀你绝对不会手软！” 十三不悦地盯着黎璎：“若不是在暗牢你对我有些帮助，我今天也不会来见你，你若只说这些，我走了。” “十三！”黎璎焦急地说：“酥绵喜欢的人都不是你，是北黎皇帝！为了给萧衍夺皇位，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她独闯皇城的时候，想到你一点儿了吗？我亲眼看着她和萧衍你侬我侬，互许终身，你还是别妄想了。” “你胡说什么！”十三抽出刀来就横在黎璎脖子上。 黎璎被逼退几步，不得不靠在身后大树上。 “你不是看见过他们拥抱吗？他们可是青梅竹马。” 见十三眼底闪过纠结，黎璎立刻说：“只要你同意，就把她绑来找我，不止百药堂那些人会医术，我的医毒也不差他们，我帮你取出血红豆。” 我的文可能是犯天条了，数据降的好离谱，也不知道降到什么时候能是个头。 喜欢本书的宝子们没有评价的记得好评一下，如果可以请帮忙推推书荒。 最后感谢每天都为我发电和一直追读到现在的宝子们。 第201章 太欺负人和蛇了 一番话真的让十三思索起来可行性，他现在的确碍于血红豆，很多事情不能做，而且酥绵一整就控制不住内力，他就要跟着遭殃。 可是把酥绵绑去黎璎那里终究是不稳妥，万一他们想对酥绵做些什么怎么办。 虽然他相信黎璎不会对他怎么样，但不能保证她不会对酥绵出手。 “不能去你那里。”十三低声说着，然后收回了弯刀。 “你这是同意了？”黎璎有些意外和欣喜。 十三没有说话，面色阴沉。 “我……”考虑一下。 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他的眸光猛然一顿，立刻抽出刀要扔出，但弯刀尚未脱手，就被他慌乱地握住。 “怎么了？”黎璎内力没有十三那样强，更没有他的五感敏锐，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十三从头到脚的慌乱，她却能看得出来。 她意外地转身看向刚刚十三想要扔刀的方向，那边草丛微动，似乎有人正在走来。 “不会这么巧。” 再转头时，十三的脸色已经灰白。 “不会。” 黎璎后退几步，作势要跑。 一柄黑金飞刀以极快的速度“梆”的 一声插入她眼前的树干，那寒光似乎就在她眼前炸开，让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若是这刀刃上附着了内力，她这眼睛就算是废了。 没有她后怕的时间，第二把黑金匕首也随风而至，黎璎立刻抽出腰间的软剑，后仰躲过。 黑金匕首是完全贴着她的软剑剑身飞过，兵刃摩擦时，甚至闪出火花。 “酥绵师妹，不至于要开杀戒！” 黎璎说着，手腕上那条翠绿色小蛇快速爬到她的剑身之上，在她的挥动间，快速飞向缓缓走近的酥绵几人。 酥绵摊开手，小珊瑚快速从她袖子中爬到手心被酥绵抛出，看见小绿蛇以后，小珊瑚张开嘴咬直接住小绿蛇的脖子。 二蛇缠绕着落在地上，相互撕咬开来。 “你竟然也能控制素璃蛇？”黎璎惊诧地大喊，但现在却没有给她疑问的机会。 酥绵已经一手一柄匕首打了过来。 兵刃相撞之时，每一下都能打出火花，酥绵眸光阴狠，招招都透着凌厉。 又一个飞身，酥绵凌空跃到黎璎之上，翻身下刺，在黎璎躲过之后，她在地面敏捷前翻，回手扔出一柄匕首直插黎璎腰间。 “啊！”黎璎惨叫一声，扶着后腰大叫。 “你插我腰子！” 酥绵手中最后一柄匕首在她手心快速旋转，又被她握住，敏捷地插回腿间。 她现在的内力明明只有十八年左右，刚刚与黎璎对战，她竟然只用七成力就能分出胜负。 黎璎虽然也服用了内力丹，但她算是资质好的弟子，二十多年的内力都是实打实的。 自己能这样轻易地胜过她了？ 而且…… 酥绵知道，她刚刚在故意收着内力，因为她发现，只要她再释放一些内力，就连黑金匕首都能冒出火焰。 之前她以为是凤凌剑的材质特殊，现在看来，的确有部分是凤凌剑的原因，但不是只有凤凌剑会着火，而是她的内力……有属性！ “你们不会真的打算在这里杀我？”黎璎摊坐地上，扶着后腰警惕地看着众人。 这次她是单独约谈十三，没有让任何人跟着。 只有方子琪在山上，下山的时候可能会遇到她。 但是黎璎想想，酥绵现在能轻易打败自己，那方子琪来岂不是送人头？ “哪怕你们杀了我，也难逃罪责，我身上的伤痕，很容易看出是你的！” 此时小珊瑚也快速爬到酥绵身侧，从她的脚腕向上，重新爬入她的袖子。 黎璎转头一看，自己已经不能召唤小绿蛇，她费力爬起，踉跄几步走过去，才看见她的小绿蛇身上整整齐齐被咬了一排牙印！ “小翠儿！”黎璎痛呼一声。 “酥绵你……太欺负人和蛇了！” 黎璎差点儿被欺负哭了。 此时的酥绵正抚摸着小珊瑚的光滑的脑袋，它虽然也受了些伤，但显然没有小翠儿伤的严重。 这小珊瑚自从破壳就是喝着酥绵带内力的血液长大的，自然比黎璎正常驯化的小翠儿强得多。 “它被小绿蛇咬了，需要解毒吗？”酥绵突然问乐桃。 乐桃眉头一皱：“应该。” 酥绵也没客气，走到黎璎身边，在她腰上抹了一把血，放到小珊瑚嘴边。 小珊瑚舔了一口，就不再吃了。 不好吃。 看不上这些不含内力的血液。 黎璎还以为酥绵要拔刀，她反手死死地握住：“你现在可不能拔刀啊，不然我这腰子就废了。” 看见酥绵给赤色素璃蛇解毒，她上下打量了酥绵一眼，竟然毫发无伤…… 黎璎泄了气，没想到仅仅一年时间，酥绵就已经强大到这样可怕的地步。 乐桃并不服用内力丹，所以酥绵之前不会吃了两份？ 或许谷主也会给她一些。 但内力丹生出的内力哪有这么强大，她自己也不可能一年之内修炼出强的内力啊。 感受到自己和酥绵的差距，黎璎眼中有些落寞。 “今天栽你们手里，想怎么样说。” 酥绵转眸看向站在一侧的十三，严肃地让十三觉得，下一刻自己就会因为血红豆发作，疼得躺在地上。 “你想让我的十三做什么啊？” “你的……十三？”黎璎瞥了十三一眼，心想这二人不能真有什么。 酥绵不是和萧衍生生死死的吗？ 一直站在远处怕误伤自己的子兰也有些犯难，刚刚听见一个萧衍，现在酥绵又有她的十三…… “你既然都听见了，何必明知故问。”黎璎回答。 酥绵抿唇笑了：“计划暴露，你还挺坦荡。” 酥绵转头又瞪了十三一眼：“还不把刀给我捡回来。” 十三不敢怠慢，快速拔出插在树干上的一柄，然后转头，就看见一个人拿起了第二把匕首，走向酥绵。 “给你。”子兰柔声说。 十三一愣，这人哪里来的，看背影有点儿眼熟。 当他上前，把匕首交给酥绵的时候，才看见那人的正脸。 这不谭川嘛？ 他不戴面具了？ 不隐藏身份了？ 出来干嘛？ 给酥绵捡刀？ 酥绵没管这么多，从二人手上接过匕首就插入大腿上的皮套里。 她走到黎璎身前，黎璎依旧紧紧握着身后的匕首：“现在真不能让你拔刀。” 酥绵对着黎璎微微一乐，抬手就将匕首拔了出来。 “啊！！！” 第202章 心疼 随着匕首的拔出，几颗血滴也在空中飞过，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黎璎的惨叫声响彻幽谷，让正下山的方子琪听见。 他眉头一皱，快速顺着声音跑来。 “师姐！黎璎师姐！” 方子琪跑过来就慢下脚步，几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人太多了，这种情况任谁都有些犯怵。 酥绵垂眸见匕首上还在不断滴血，有些厌恶地在十三身上擦了擦，干净以后才重新放回腿上。 而十三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血迹，他知道这是酥绵的警告。 看着即将昏厥的黎璎，酥绵扬声说道：“以后想做什么，要多思虑一番，下一次就没这样的好事了。” 酥绵摆摆手，让方子琪带她离开。 那奄奄一息的碧色素璃蛇，酥绵好心地划破手指滴血一滴在它头上，也一起扔给黎璎了。 酥绵转头又走向十三，在他身前低声说：“收拾了外人，我该怎么收拾你呢？” 十三脸色一沉，立刻掀开衣袍跪地。 “主子我……没有答应……” “我都听见了，你若真想杀我，现在还能和我说话？” 酥绵的话，又让十三低下头。 是那句‘不能去你那里。’让酥绵产生的忌惮，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也想去处血红豆，摆脱控制的意思。 见到酥绵要教训十三，慕幻云和乐桃都见怪不怪地走远了些。 慕幻云转头看了几眼子兰，他还站在那里，好像没打算回避。 慕幻云不由分说直接拉住子兰的胳膊：“你主人教训人劝你别看。” 一边说，一边把子兰往草丛外面拉：“省着你留下有阴影，不过你知道也好，别哪天让绵绵欺负哭了都没地方说理。” 子兰又看了几眼，才不甘心地离开。 酥绵冷脸站在十三身前，微微转动手腕，调动内力缓缓移向手臂上，血红豆所在位置。 “你就那么想摆脱血红豆的控制。” 十三觉得自己心跳加快，疼痛还没开始，大颗大颗的冷汗已经从额头渗出。 “你真是让我难过。”酥绵又淡淡地说了一声。 让她难过。 听过这话的人，好像没几个活着的了。 十三察觉出心口的逐渐开始的疼痛，这一次与以往猛然袭来不同，而是缓慢的，循序渐进的，让他可以清晰感受到随着他呼吸而加剧的痛。 十三猛咬住牙，右手攥着心口，跪直的身子也开始佝偻。 “我……没想过要伤害你。” 十三左手撑住地面，此时他心口的疼痛已经达到难忍的程度，却还是比以前那两次轻了许多，但这样持续的剧痛还是让他控制不住浑身颤抖。 酥绵也在极力隐忍，没让内力强烈刺激血红豆。 看着蜷缩在自己身前颤抖的十三，她的心忽然一痛。 一股心酸的感觉开始侵蚀她的心脏。 酥绵有些意外，这个感觉…… 好像是心疼。 酥绵猛然松开握紧的拳头，然后地上的十三也立刻放松绷紧的身体，大口大口地呼吸。 片刻之后，他恍然察觉，痛感消失了，消失得一丝不剩。 结束了？ 甚至还没正式开始。 十三面色泛白，意外地抬头看向酥绵，她还是冷冷的表情。 他也不敢说话，或许这是酥绵留给他的休息时间？ “你真的让我很难过。” 在十三揣测酥绵想法的时候，酥绵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十三再看向她的时候，就只有一个单薄的背影，孤零零地走入草丛。 她……真的很难过…… 十三这时才真的慌乱起来，比刚刚更加慌张和无措。 这比酥绵罚他更加难以忍受，他觉得自己一颗心都揪起来，怎么也抚不平。 他立刻起身追上酥绵，而酥绵看都没有看她，就顾自往外走。 “主子。”他哑声唤着酥绵。 酥绵没搭理他，这让十三完全失去了稳重，直接拦住酥绵的去路，跪在她面前。 “你还没有罚完，我还没有得到教训，你怎么……就这样走。” 酥绵停下，看向十三的眼神透着一丝不喜。 十三更心痛了，他竟然完全接受不了那样的眼神。 “主子我错了，我不该见黎璎，更不该听她说一个字，你若生气如何罚我都可以，别……别……生气就行……” 酥绵沉默了一会儿，发现刚刚那股怪异的感觉消失了。 酥绵深知情感是双刃剑，利用不好，很可能会自受其害。 刚刚那种感觉，应该就是身体在给她的警告，她在十三身上的心思要收一收。 不过自己不惩罚十三，竟然让他更加恐惧，说明之前下的心思，的确效果显着。 慕幻云几人停在山路旁，等酥绵和十三一起出来。 子兰低声问：“酥绵主人她……一直这么飒爽吗？” “当然。”说起酥绵，乐桃就来了力量：“酥绵姐姐武功高强，智力过人，忧愁当场就报，管他是什么耀星还是银月，谁也不敢招惹。” 慕幻云点点头，拍拍子兰单薄的肩膀：“你以后真的要万事注意，酥绵一巴掌，你可能真受不住。” 慕幻云又看了子兰几眼，深深地叹息一声。 子兰以前只能躲在竹林中，偶尔看见酥绵的背影一走而过，她的事迹虽然也有耳闻，但今日亲眼看见她与黎璎对打，才知道什么是英姿绝色。 是啊，她本该就是如此潇洒肆意的人。 他十五岁那年流落南燕，却遇到洪水，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没有任何人知道，可一位红衣姑娘出现了。 她仿佛是从天而降，披着红色斗篷，还带着白色面纱，将面孔遮住大半，只露了一双炯炯有神黑眸。 那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却一点也不慌乱地带领他们逃离，她的内力甚至能形成一面无形的墙，在众人面前挡住所有滚落的巨石和泥沙。 如此场景下，任谁也忘不了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子。 他曾想过，这位红衣女子可能是皇室，毕竟皇家威严，哪怕是在泥潭中也会穿着华服，彰显与百姓的不同阶层。 百姓都说那是华阳公主，南燕最璀璨的明珠。 可他却不愿意相信，因为……他不配。 他是身份卑贱的蝼蚁，被神明无意拯救后，竟妄想神明能再度为他回眸。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位红衣姑娘。 这么多年四处行商，他都在有意无意地寻找。 后来南燕覆灭，华阳公主殉国，他又想会不会……不是她。 想若上天给他机会，让他再见红衣姑娘一面，他一定亲口问问…… 她家在何处，可有婚配。 第203章 成交 “我不生气了，起来。”酥绵沉声对十三说。 十三不敢相信，酥绵越是不报复，她想要对方付出的代价，就更深。 见他没起身，酥绵皱眉不耐烦地看着他：“你想让我和你说几遍？” “对不起。”十三立刻起身。 酥绵深深呼出一口气：“种下血红豆，的确是我没太讲道理，但我也的确不喜欢讲道理。” 酥绵冷笑一声，看着十三：“我今天就把话和你说直白一些，你最好清醒一点，你在我手里，你任何想挖出血红豆的想法，在我这里都视为背叛。” “好在你现在只是想想，快些打消所有念头。若真敢有什么实际行动，我敢保证我会让你痛不欲生，后悔你的决定。” 酥绵很久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狠话，再次听见十三只能点头。 酥绵继续说：“我是真的很想把你当同生共死的伙伴，我与你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乐桃和幻云都要久。” “我的确在算计你，但我的所有算计都是想让你忠于我，说过在耀星考核时公平对战也真的，决不食言。” “而你的心里却时时刻刻想着如何背叛我，甚至是背叛后，我最好还不怪你，还能原谅你，我说的可对？” “我。”十三哑然，酥绵说的好像真的很对，他一直想要一个两全之法，可世上不会有那样的好事。 “话我说尽了，柳枝我也向你递出了，接不接随你。但我必须说明一点，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我或许可以帮你解决，你若觉得不能告诉我，就衡量好你该做的事。” 酥绵几步走到十三身前，抬眼与他琥珀色的眸子对视，声音冰冷却不容置疑：“一次背叛永不再用，从现在开始，我将不会容忍你一词一字的背叛，听清了吗。” 十三点点头：“我听清了。” 他暗想片刻，然后对酥绵说：“我的确有我的事情要做，无法告诉你，而且千丝堂……是我的筹码，不能都给你。” 他说完就低下了头，不知道酥绵听见这些会做什么决定。 “你在和我谈条件？”酥绵冷声道。 “我知道自己没资格，但……” “成交。”酥绵果断地说。 “什么？”十三一愣：“成交？” “你忠于我，我给你留后路，只要你不妨碍我，我同意。”酥绵声音平缓冷静，让十三觉得，她是认真的。 “好。”十三哑声回答。 酥绵这才用好眼色看向十三，他想是真被吓坏了，脸色苍白似雪。 酥绵把语气放缓：“千丝堂你的那些人我都没动，让他们消停一些，别把眼睛放在不该放的人身上，其余的事情，都随你。” 他要千丝堂无非就是想向外给什么人传递消息，酥绵愿意给他这个口子，说不定还能查出他背后那人是谁。 “谢谢你。”十三哑声说。 酥绵瞥向他：“是你每次都不信任我，我其实给过你很多次机会。” “我错了。”十三声音越来越小，刚刚他好像差一点儿彻底失去酥绵。 还好，现在还能挽回。 酥绵看着他，无奈的拢拢他额边碎发。 若说俊美，十三一点儿也不差，尤其是这双透亮到清澈的琥珀色眼眸，可比任何一个东凌人都好看。 就是他成天揣着那点儿小心思，还企图与自己对抗，看着让人心里生气。 “走，别让他们等急了。” 酥绵柔声说完，向山路走去。 慕幻云几人见到他们出来，都默契地不做任何询问。 倒是小二和小八总看向十三，看他那惨白的脸色，不知道刚刚十三经历了多么惨无人道的酷刑。 小二连连后怕，还好当初选自己的人是慕幻云，要是他摊上酥绵，一定被折磨死。 在整个幽谷能真刀真枪与十三对抗的人，也许只有谷主、桑炉和汤遂几个人。 小二看着十三都被收拾这么惨，暗自把那些不该有的想法按下。 现在慕幻云已经知道自己杀了她就能代替她，而且慕幻云升天影也就这两年的事情。 如今两个人平时接触的感觉都不自在了，小二总怕慕幻云背后捅刀。 虽说他的废物主子威胁不大，但架不住有个酥绵在那里。 小二衡量着自己若是等慕幻云真成天影，他万一再下手成功了，然后还没坐稳天影的位子…… 他看向十三，猛然打了一个冷颤。 不行不行，什么位置都没有命重要啊。 他最初被卖到幽谷的时候，也没想过出人头地，保命而已，做奴仆也一样，反正他也习惯了。 他又看看十三和小八，感觉现在只有他还能思考思考这个问题，这两人都安心的等着做黄衣了。 不出意外，他们三个会从蓝衣三人组，变为黄衣三人组。 哎，认命。 翌日清晨，那些新人还没有结束战斗，这一个晚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死。 真能安心睡觉啊。 只要有人活着，考核就要继续进行，酥绵就要一大早前往无影阁正堂坐一会儿，看看情况。 “天啊，这到底是谁定的规矩，有什么意义？” 早上十三给酥绵梳发的时候，酥绵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抱怨。 “是有些无用。”十三回答：“但好在今天时辰比昨天晚一些。” 酥绵看看外面依旧没有大亮的天空，更是难受，没睡醒就是没睡醒，晚一些也是早起。 十三拿起状台上的白玉簪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才给酥绵插上。 他记得昨日自己没有给酥绵戴簪子，她还回来找。 “你……喜欢这根簪子吗？”十三问。 “嗯。”酥绵吃着包子随口回答：“和我的衣服很搭。” 十三微顿，不甘心地问：“就这样？” “不然呢？”酥绵喝着紫菜汤没想那么多，她企图用饭菜唤醒自己。 “没什么，是很搭。”十三笑着说。 他亲自设计，特意找工匠为酥绵打造的独一无二的玉簪，怎么能和她不搭呢？ 这就是为她而生的。 第204章 就该穿黄衣啊。 无影阁。 酥绵又坐在了这里，满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身前的桌子上，有茶点和果茶，早上十三不让她喝米酒，就只能喝茶了。 坐在这里的还是那么些人，就是黎璎没来，慕幻云坐在酥绵身旁。 酥绵侧身在慕幻云耳边低语：“让你们的眼睛，给谭兴带点儿吃的。” 现在只有慕幻云的人能在后山随意走动，只要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人过去，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慕幻云有些为难地回复酥绵：“早上我已经吩咐了。” 她看向中间琉璃罩下，代表谭兴的母蛊。 “明明能看见他的位置就在那里，而且母蛊没有任何异常，可是我派进去的眼睛都找不到人。” “找不到？”酥绵也看向代表谭兴的母蛊，它安安静静地趴着，一动也不动，但百药堂的耀星师姐检查过，母蛊是活的，证明谭兴还活着。 酥绵仿佛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样，没有太多意外，反而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又低声对慕幻云说：“告诉你的人，把东西扔在地上就行，其他的不用他们管，扔得隐蔽一些。” 慕幻云微愣，但也没有再问什么，这就离开位置去吩咐了。 这才是清晨，还没有人发现谭兴的异样，只有关注着他的人才能发现一些端倪。 酥绵转眼就与另外的人对视，昨日子兰也是在这儿，不看琉璃罩看着自己。 今天是冷代来的，看自己的眼神更像是要杀了她。 冷代每次见酥绵都没有什么好眼色，杀意丝毫不加隐藏。 他总觉得酥绵几次三番差点儿害死他公子，他作为守护公子的护卫，自然讨厌酥绵。 只是公子喜欢。 他便更讨厌了。 他也不管到底是不是公子自己设计的一切，他就只记得，他公子差点儿死在酥绵手上。 功夫挺菜，想的倒是挺多。 酥绵没有在乎他到底是什么眼神，反正又杀不了她。 十三在昨晚和她摊牌以后，倒是开朗不少，看酥绵都会笑了。 这会儿酥绵回头，又看见十三笑着看向自己，走过来低声问：“怎么了？要吃别的吗？” “不要了。”酥绵回答，她回应以同样温柔的笑容：“你站后面累不累，找个椅子坐乐桃旁边。” 乐桃抬眼看看十三，又看看酥绵，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这个场面有些熟悉，昨天酥绵姐姐不是和那名阿兰男宠也是如此嘛！ 乐桃看着酥绵姐姐的脸，她感觉就连酥绵嘴唇勾起的弧度都和昨晚一样。 十三微愣，看看周围然后的摇头：“蓝衣不能坐，但我也站习惯了。” 十三还是有些愧疚，毕竟昨晚刚出了黎璎那档子的事情，现在酥绵还想着他累不累。 虽然他也能猜到酥绵不会真心要与他合作，恐怕是在图谋些什么，但酥绵真的敢让他启用一半千丝堂为他所用，十三是真心感激，也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或许自己真的只是普通的幽谷杀手，他现在也会心甘情愿陪伴酥绵一辈子。 可是不行，他不仅要救母亲和妹妹，还有一个摆脱不了的哥哥呢。 “十三你想什么呢？”酥绵和他说了半天话，十三都没有回应，仿若在神游。 “啊？”十三回过神来问：“你说什么？” 酥绵摇摇头，低声说：“我说，那个冷代一直瞪着我，你看着他别给我的茶水里下毒。” 毕竟端茶送水的弟子拿东西过来的时候，都会经过冷代所在的门口。 十三闻言抬头看见冷代，没想到他直接走过去，拉着冷代的衣服给提出去了。 酥绵都一愣，转头看看身边的乐桃：“我说的……是看着就行？” “啊，是啊。”乐桃更是一脸懵。 其他人看见也不敢多问，毕竟十三可是酥绵的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酥绵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座煞神，只有戒律堂才敢对着干。 一上午快要过去，因为考核人数多，不能像以往那样两三天就能结束。 到现在还有七十多人，他们分别抱成几个团，每次相遇都会先沟通，以互换物品协商，最后才考虑动手。 一动手，就像打群架一样。 只有赫连池带领的一队，会不讲道理的厮杀，那也是因为和他组队的人足够强，根本不在乎引起众人恐慌。 酥绵想想，上一次好像是自己一个人被一群人追着杀，减员迅速好像也都是她干的，今年没有她这样的人物，全都分散各地，自然慢一些。 只不过这一上午，就没有人再见过谭兴，无论是正在考核的地影，还是进入后山的眼睛。 接近晌午的时候酥绵提前回了，这才刚开始，根据酥绵的猜测，很可能从现在到考核结束，大家都不会再看见谭兴。 这就是他保命的本事。 能躲开所有人，将自己以各种形式隐藏起来。 进入温绵苑，酥绵又闻到了熟悉的饭菜香气，这真是她在无影阁苦苦支撑的唯一动力了。 她去厨房喊了一声：“大胖，午饭摆葡萄架下。” “好嘞。”大胖应道。 酥绵去后院井水边让十三打水洗洗脸，这会儿她忽然想到，刚刚在厨房里好像有一抹黄色的东西一晃而过。 她当时根本没注意，现在才觉得有些奇怪。 用毛巾沾了冰凉的井水，擦过脸和脖子以后，才转头走向葡萄架，酥绵又顿住了。 包括她身后的十三也顿住了。 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衫的翩翩公子，正在葡萄架下摆弄着饭食。 酥绵揉揉眼睛，那人还在。 此时子兰回过头，对着酥绵微微一笑：“饭菜做好了，过来吃饭。” 酥绵皱眉上前，走到子兰身前，她又看看他身上的衣袍，疑惑地说：“你知道在幽谷穿黄色衣服是什么意思吗？还不回去换了。” 子兰诧异的看看自己身上，无奈地笑笑：“我就应该这样穿啊，主人。” 十三闻言却皱起眉头，他还不知子兰和酥绵在烟花下的一幕，只知道这人对他主子图谋不轨。 也是在他不喜的目光下，子兰在酥绵身前俯身到她耳边与酥绵耳语，然后酥绵又仰头在子兰耳边耳语。 十三也能想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不想让探子听见的话，可他的心里就是如一阵针刺般不爽。 第205章 头发丝都气飞了 “我昨天当着那么多人已经说过，我是你的人，往后不穿着黄衣跟在你身边，岂不是引人怀疑？”子兰俯身在酥绵耳边说。 酥绵微微转头，与子兰只有咫尺的距离，她说：“难道公子的新身份，是打算做我的私奴？” “有何不可？”子兰的声音似流水一般清澈悦耳：“反正是要换个身份生活的，更何况……你都为我赐名了。” “赐名……” 酥绵咬着牙笑了：“很好，你算计我，不怕我再给你下毒？” 子兰再次笑道：“那就请主人饶命。” 他说罢，就顾自坐在葡萄架一边，等着酥绵过去吃饭。 十三盯着他坐下的位置，那是之前自己的位置。 桌子不大，坐三个人会拥挤，子兰坐下后，酥绵转头看向十三。 他的脸色比昨天酥绵当场抓到他意图背叛更难看。 见所有人都没有动，子兰抬眸看向十三：“我坐在这里十三公子不喜欢？” 十三没有回话，但他要杀人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可子兰却笑意盈盈：“应该不会，我听说每次十三公子陪主人吃饭，都很不情愿，连连拒绝不得，才勉强为之，现在我来了，倒是不用十三公子为难了。” 子兰的话让十三一愣，他怎么这都知道，而且……现在竟然还用来占了他的位置。 酥绵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个事。 十三每次和她吃饭，他都很沉默，感觉也吃不下什么。 反正她也想收一些放在十三身上的心思，子兰自己送上门来，她自然不能怠慢。 更何况与子兰较量，可比任何人都有用。 “那十三你回房间去吃。” 酥绵的话刚说完，十三随即用一脸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那眼中愤怒的情绪不言而喻，好像即将就要冲出来吞噬酥绵。 子兰缓缓走到酥绵身侧，转身一同看向十三：“十三昨晚不是还想着如何能摆脱主人的控制？想必是不愿意为主人穿上黄衣的，那我穿了，也不碍你的事，现在又为何如此愤怒呢？” “我？愤怒？”十三气的呼吸不畅，胸腔不断起伏，看着子兰的眼神更是要杀人一般。 “我才没有愤怒，你爱怎么穿就怎么穿，和我有什么关系！哈！我还愤怒！” 十三瞥了酥绵一眼，甩头就离开了。 酥绵看见他气鼓鼓的背影，好像被风吹起的头发丝都在叫嚣，不由得一乐。 “你惹他干嘛？” 子兰这会儿换上了谦谦有礼的笑容：“自然是为主人排忧解难。” 酥绵意外地与子兰对视，灿烂一笑。 对啊，现在子兰所做的这些都是十三最不愿意的事情，但现在子兰抢先做了，十三又产生了危机感。 他这是在帮自己彻底收服十三？ 只是这奇怪的人，第一次见面就问她是否婚配，现在还帮她让十三吃醋，真是难以捉摸。 酥绵坐在一侧，看见子兰给自己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碗里。 “尝尝，炖了一上午。” 酥绵看着那色泽诱人，肥瘦相间的红烧肉，突然想到为什么那天自己非要去厨房看大胖了。 “大胖的食谱，不会……” 听见酥绵猜到，子兰反而开心一笑：“就是我，有的时候，还是我亲手做的呢。” 怪不得这一年大胖的厨艺突飞猛进，合着是拜了一个好师父。 子兰常年在外行商，吃过的美食自然丰富，他若有心钻研，定然有所成就。 只不过，这样一想，那他岂不就是一个商人？ 不知道怎么，酥绵从心里还是希望子兰是西钤皇子。 这样除了北黎皇帝萧衍，她还有第二个选择。 依她所想，就算子兰是西钤皇子，恐怕母亲的位分也不够高，更有可能连名分都没有，只是西钤皇帝四处留情所得。 “主人在想我的身世？”子兰为酥绵倒了一杯青梅酒。 酥绵眉眼中透着一丝不喜：“有没有人告诉你，太聪明是要送命的。” 说完她一愣，这话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主人若想在幽谷占据一席之地，我必会尽全力相帮，但过往之事还请，不要追究。” 酥绵没有说话，低头吃着饭，子兰越是回避，酥绵就越觉得他和木冉一样。 “那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接近我吗？” 和聪明人打交道，还是直接问比较好，两方都在耍心思的话，一点儿小事都能废半天劲。 子兰抬眸，注视着酥绵那双眼睛，默然片刻又低下了头。 虽然第一次见酥绵，只看见了她的眼睛。 但在登仙楼她摘下帷帽的那一刻，他便确定，是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既是天意，他自然要抓紧。 可那双眼中的意气风发全是假的，他能看见的，是孤寂，是冷，是苍茫大地上找不到家的羚羊。 哪怕是今日，他还是能感受到那双眼底深藏着的无限绝望。 他知道酥绵是华阳公主身边的宫女，或许公主的死，或是南燕覆灭对她的打击很大，所以他曾看见的那位可与自然抗衡的红衣姑娘不见了。 她现在喜好白衣，一身缟素，在她身上再也见不到什么鲜艳的颜色。 但或许酥绵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改变的喜好。 更不知道，她那一双发着光的眸子深处，破碎着、挣扎着，无时无刻不在绝望地求救，希望有人能救救她。 而只有自己接收到了求救的信号，一只蝼蚁，也妄想拯救濒临破碎的神明。 他控制不住的心疼，想把酥绵保护起来。 他忍不住关心，总觉得自己对酥绵还不够温柔。 可她又是那样一位强者，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她自己就已经给自己建立了坚实的屏障。 “如果我说……你曾救过我的命，你信吗？”子兰低声问。 酥绵嗤笑一声，满不在意：“信，所以你现在是来报恩的？” 子兰笑着对酥绵点头，却没有说话。 ‘现在，我想来守护神明。’ 第206章 还没消息 子兰给酥绵一颗竹林的避毒丹，服下以后，便可以随意出入竹林，那里也没有探子，隐蔽性极好。 酥绵没有多想，放在饭碗里就着红烧肉就一起吃了。 只有在自己房间里的十三，推开后窗一直看着他们举止亲密，有说有笑，一点儿也没管他。 看来他真的是可有可无的，酥绵单纯地想找一个人陪她吃饭，那个谭川来了，就不需要他了。 十三眼底有些落寞，以前最想自己吃饭，现在却食不知味。 其实和酥绵一起吃饭，也挺下饭的…… 考核的第三天，酥绵早上还是要坐在无影阁，不过她看见那些蛊虫比昨天少很多，终于有人进入幻阵了。 看戒律堂那几个人高兴的，不用想就知道是赫连池。 酥绵再打眼找找谭兴的位置，果然换了一个地方，但依旧没人见过他，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到了下午，酥绵没有去无影阁，听说赫连池出来了，戒律堂的耀星师兄亲自去接的。 晚上，又出来了不少人。 考核第四天上午，这是最近几年第一次考核时间长达四日，更多的人全都等在幻阵出口，记录考核通过的弟子。 酥绵算算日子，觉得谭兴是该出来了，她便带着十三和子兰一同前往幻阵出口。 幻阵外，点着两个巨大的香炉不断地升起青烟，有百药堂弟子手握扇子，以内力附着在扇子上，将烟雾送入幻阵。 只不过等了一上午，也没有见到谭兴出来。 慕幻云那边报来的消息，琉璃罩下除了谭兴，其余活着的地影全都出来了。 一共四十六人。 只有谭兴，明明还活着，却跟消失了一样。 这让子兰也着急起来，一直站在阳光下张望着幻阵入口。 “你让他回来，别晒坏了。”酥绵对十三说。 然后她喝了杯茶，又吃了些水果，十三动都没有动，子兰也没有回来。 “你没听我刚刚说什么吗？”酥绵又说一遍：“让子兰到亭子底下来，他那细皮嫩肉的。” 十三微蹙着眉头看了酥绵一眼，然后说：“你自己去说，他更高兴，还能表明你的心意。” 酥绵认同的点点头，竟真的起身走向子兰。 “哎？”十三想拦住酥绵的话没有说出口，而是冷着脸转过头去。 子兰子兰，连名字都改了，谭川都不叫了！ 改名字就算了，今天早上十三和往常一样去厨房给酥绵端菜饭。 结果就碰到谭川也在厨房的和大胖说——子兰这个名字是主人亲自赐名，说他君子如兰。 十三心中冷嗤，亲自赐名怎么了？ 自甘堕落，上赶着给人家当奴仆，有什么好到处说的。 酥绵走到子兰身后：“你站在这里也没用，他要自己走出来才算。” 子兰有些担心地看着酥绵：“我亏欠谭家，不能让谭氏最后的血脉出事。” 看着子兰深锁的眉头，酥绵突然想起，谭兴和他的容貌是有几分相似的。 可这几天下来，酥绵也几乎确定了子兰是西钤皇室。 原本以为，只是子兰借用了谭川的身份，现在想想他们可能的确有些关系。 子兰转头看了酥绵几眼，无奈地摇摇头，自知是阻止不了她的猜测了。 “他不是堂弟，是表弟。” 这声音很轻，但传入酥绵的耳朵，就足以解开酥绵所有疑惑。 是西钤皇帝宠幸了谭氏女，有了子兰，因为某种原因，子兰没能在皇宫长大，而是回到了外祖家，由谭氏长子抚养。 或许真正的谭川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夭折，正好子兰可以用此身份隐姓埋名，代替谭川活着。 这样也能解释他作为谭川也有幼年的好友，也四处经商尝过各地美食，包括在登仙楼的风光。 “想通了？”耳边再次传来子兰的声音。 “差不多，你如果愿意直接说与我听是最好。”酥绵说。 “你可以去竹林一趟，我全都告诉你，还有……你救我的事情。” 酥绵怔愣片刻，转头看他：“我真救过你？” “主人之前毫不犹豫地信我，原来竟是敷衍。” “这……”酥绵捋了捋自己的长发：“我救过那么多人吗？” 谭兴在第四日也没能出来，到了晚上，幻阵外除了酥绵几人已经没有别人了。 子兰站了一天，心中愈发焦急：“你说过他不会出事的，怎么还没有出来！” “这……”酥绵还是第一次听见子兰大声说话。 她看看幻阵两侧的百药堂弟子，香炉内烟儿都扇没了。 “你们俩别扇了，回去休息。”酥绵命令道。 那两位百药堂风影弟子对视两眼，无奈地摇摇头：“不行啊师姐，还有弟子我们就得扇啊。” 他们其实也很想回去，谁能想到竟然有人一直不出来，住里面了不成？ 幻阵里的狼都被戒律堂牵回去了，就可怜了他们两个苦命的。 “我们能不能进去看看啊？”子兰拉着酥绵的袖子问，随后他就被一个人拉开。 “现在是考核，哪里能进去。”十三不悦地说。 酥绵看了看幻阵深处，谭兴是不会有危险的，毕竟慕幻云让人送去的吃食都会消失。 只是他每晚都会换一个地方，而且能躲过所有监视。 他会远离所有可能出现危险的地方，远离人群，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安全离开。 “我知道了。”酥绵低声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包括那两个扇风的。 “去取一个他们十队的烟花来。”酥绵吩咐。 慕幻云听后，立刻让小二去拿。 子兰也了然的对酥绵一乐，只要谭兴看见今晚只有一个属于十队的烟花，便知道现在后山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别人了。 果然烟花炸上天空以后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在幻阵外，听见了久违的哭声。 还是那样聒噪烦人。 谭兴在后山待了四天三夜，才真正见证了这个地方的可怕。 他第一天手臂就被砍了一刀，多亏在地上捡到了止血药才没有让他失血而死。 他躲在暗处，曾亲眼看见十队队友，将与他同房间的人活活砸死。 他不敢出一点儿声音，只能看着那血肉横飞，脑浆四溅在各处。 谭兴感觉那人已经掉落的眼珠好像一直在看着自己，但是他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能出声。 他也不能轻易离开，就这样和自己的“室友”又共度了一夜。 临近天明，在人最疲惫的时候，谭兴才敢更换地方。 却也能在这时，看见更多，更惨的尸体。 第207章 大树成精 晚上寒冷与恐惧交织，谭兴总能想起大哥给他买的糖葫芦。 大哥不经常在家，但每次回来，总会给他带很多各地的好吃的。 全家人都让他以大哥为榜样，处处向他学习。 可是直到那天，回来的是大哥的尸体。 府中的白幡还在，就有官兵冲进他的房间，不由分说杀了与他一同长大的小厮。 他害怕极了，从窗跳到院中才看见，院子里曾服侍他的哥哥姐姐们全都身首异处。 府门被关闭，是管家伯伯趁乱将他从狗洞送出谭府，甚至没来得及再看一眼爹娘，他就是孤儿了。 后来他才知道谭家支持什么十八皇子谋反，在草药中藏了军械。 他也开始被追杀。 可真的谋反为什么不抓他们到大牢里审问，却没有任何征兆，直接闯入府宅紧闭大门杀人？ 他是年纪小，不是傻。 他当然知道，是污蔑！ 可他人微言轻，孤立无援，又不知怎么被抓到了幽谷，把他交给两个奇怪的人。 谭兴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苦，他刚才看见天上只炸响了一个烟花，猜想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活着了，才慢慢向着终点移动。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他没有卸去身上的伪装，慢慢地走入幻阵，然后越来越觉得自己真是可怜。 出去以后还得拜那个凶女人为师，她是仇人，她还动不动就打人。 谭兴害怕自己以后就要过上水深火热的生活了，但转念一想，他这生活好像也不能再差了。 然后他更绝望了，哇哇地哭了出来。 这条路真是越走越悲伤啊，想爹想娘，想大哥，想糖葫芦，想管家伯伯，想春杏姐姐，想大黄，想……（谭府上下），谭兴紧紧地抱住了可怜的自己。 若是大哥还在，一定也会这样抱着他，然后安慰他，要坚强，再给他买一个糖葫芦。 大哥的眼睛最好看，还有那点泪痣。 谭兴记得大哥小时候好像没有泪痣，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却记不清了。 哭着哭着，走着走着，然后他隐约看见了光亮。 顺着光亮走过去，他先看见了一个穿着黄衣服的人。 他知道这些黄衣服的人都有很厉害的主人，尤其是桑炉大人，绝对不能招惹。 走得近了，谭兴觉得自己好像把自己哭懵了，那个黄衣服的人长得怎么那么像大哥？ 但是他大哥是不可能站在这里的，他曾见过大哥冷冰冰的尸体，任凭他怎么哭，怎么晃都不能再回应他。 他多看了那人两眼，然后抽泣着，走到了酥绵面前。 “喂，我考核算通过了吗？”谭兴一边哽咽一边问。 酥绵睁开一只眼睛看他，愣了片刻后，才把两只眼睛都睁开。 酥绵还以为自己睡懵了，她的面前竟然站着一棵大树！ 还是一个会说话的大树，但嘴在哪里都找不到。 谭兴利用树皮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在缝隙中还插着许多树枝，密密麻麻根本分不清这里面是个人。 看见这棵树在行走，哪怕认为是树成精了，也不会觉得，这是谭兴。 “喂，你说不管我考核排名第几都会收我为徒的，你不会耍赖。”谭兴又说。 “你别以为你现在是大树我就不揍你。”酥绵睁着惺忪睡眼对他说：“你再叫我一声喂试试。” 面前的大树不说话了，虽然这个女人凶，但不得不承认她在幽谷里还是有些地位的，起码能保证以后过得不那么惨。 而且，他现在也是幽谷的杀手，自然也能知道，酥绵也是奉命行事，他真正的仇人，是雇酥绵的那个人！ “我拜你为师，你能告诉我，杀我哥的雇主吗？” “嗯？”酥绵抬眼，看见正走过来的子兰。 “你不拜我为师我也能告诉你。” 谭兴双眼一亮，随即问：“谁！” 酥绵伸手指了指谭兴身后：“就他，子兰……公子兰。” 大树带着树枝忽地转身过去，那些茂盛的树枝还差点儿划到酥绵。 还是十三眼疾手快，立刻挡在酥绵桌前。 谭兴仰起头，还想看看自己的仇人到底是谁，然后他就又看见了那熟悉的面孔。 “你。” “小弟。” 谭兴一双眼眸瞬间蓄满泪水，还未说话就开始大颗大颗地掉眼泪。 他是大哥。 可大哥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现在出现在这里，还……穿着黄衣服？ 天呀~ 他大哥不会给谁当男宠了！ 子兰伸出手想摸摸谭兴的脸，可手伸出去，在树皮上下比量了半天，转而摸了摸树叶。 “你都瘦了。” 十三冷嗤一声：“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酥绵也摇摇头：“人家说瘦了就瘦了呗。” 十三面色又冷下来，怎么酥绵这都会维护那个子兰。 等到了谭兴，酥绵起身就要走，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就又传出了震天的哭声。 救命，谭兴怎么比乐桃还爱哭，而且还哭得那么让人心烦！ 就连乐桃和慕幻云都不想听，跟着酥绵一起走了。 最开心的是两个百药堂弟子，终于放下扇子和几名弟子一起将香炉抬走，可算能休息了。 子兰在外面不好对谭兴说什么，只能将他带入毒雾竹林。 冷代烧了一桶热水，才把这棵树给拆了。 酥绵站在毒雾边缘，子兰说让她去竹林里，会给她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转身对十三说：“你先回去，我去看看谭兴。” “你要去竹林里？”十三有些不情愿。 “是，他给了我避毒丹，你也早些休息。” 随后酥绵没有看见十三慌乱的神色，就走入了竹林。 “你来做什么？” 冷代拦住了酥绵的去路。 酥绵看向四周，子兰的小院非常小，只有几间房，院中一口小井，吃喝都可以在这里。 但是，就这样一个小院子里，却养着两只……花孔雀？ 等会儿，这是她之前要烤着吃的那两只吗？ 不仅是孔雀，这院子里的花好像也挺眼熟。 那不是之前谷主说的名种玫瑰？ 还有那架子上晒的蛇干，酥绵拿起来一个，都是她那天放进来的毒蛇，现在被抻着得笔直，晾成干了。 这是打算下酒用？ 第208章 对弈 “很可惜它们没能扛过毒雾。” 子兰的声音从酥绵身后传出。 酥绵转头，看见子兰正牵着已经收拾干净的谭兴站在月光下。 “你说……”酥绵指着蛇干：“它们可惜？” “是啊。”子兰走上前，小心地从酥绵手里拿过她取下的蛇干，重新放回架子上。 “你留着它们做什么，这是能做药材吗？”酥绵疑惑地问。 子兰摇摇头：“它们是你放过来的，我当然要好好珍藏。” “呃……” 酥绵：不理解，但尊重。 “所以当初我那后院是你的手笔？” 公子兰有些惭愧：“我以为你会喜欢，就托谷主帮忙买来，没想到你不喜欢，谷主就拿我这儿了。” “等下！”酥绵好像发现了什么。 她抬眼问子兰：“我那踏雪乌骓、楠木家具、豪华马车、白瓷酒壶……” “你的锦纹蚕丝被都是我买的。”子兰凤眸弯弯，眼含星光说。 “你买的……” 不是她那便宜师父送的？ 放眼看子兰这小院，说简陋都不为过，结果银子全花在她的温绵苑，一点儿好都没有，她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再看看对她从来没有好脸色的冷代，酥绵终于明白这人为啥对自己有这么大敌意了。 “你别看我住得简朴，但娶妻的银子还是有的。”子兰见酥绵一直用怪异的眼光打量着他的院子，以为是酥绵嫌弃。 “这你用不着和我说，以后也不用再给我花费。” 酥绵冷声说完，子兰并没有反驳，却也没同意。 子兰把酥绵迎入屋内，这木屋虽然简朴，但一应物品还很齐全。 他的窗边也有一个矮榻，中间摆着棋桌，棋盘上还摆着一局残棋。 酥绵的视线落在那盘棋局上，不知在沉思什么。 “姑娘可有兴趣与我下一盘？” 酥绵没回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侧。 子兰又给酥绵准备了一壶梅酒，才坐在她的对面，收拾起棋盘。 谭兴也进入屋内，安静地坐在二人之间。 刚刚洗澡的时候，大哥已经和他说过，刺杀一事完全都是大哥一手策划，与酥绵没有任何关系。 但现在坐在这里，谭兴看着酥绵还是有些胆怵，毕竟她打人是真疼。 子兰柔声说：“谭家惨遭灭门之灾，谭兴虽然年纪还小，但也要当成大人看待。是我牵连了谭家，谭兴应该知道真相。” 子兰甚至还给他也倒了一杯酒。 谭兴安静地坐着，眉眼低垂只看着眼前的棋盘。 其实就算子兰不说，他也能猜出什么，谭氏的惨祸，是因为大哥。 酥绵抿了一口梅酒，声音清冷地说：“十四岁，可不是孩子。”毕竟她今年才十五。 在幽谷多少不到十岁就成为杀手的人，没有任何特殊待遇，就要去和十七八岁，比自己高大许多的人搏命。 十四岁的富家少爷，在宅院里通房丫头都可能不止一个，怎么还是小孩子。 等棋盘上黑白两字全部分开，重新放回一侧的棋奁中，子兰对着酥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酥绵沉思片刻，才犹豫着从一侧放着白色棋子的棋奁中抓起几颗棋子握在手心，随后将手放在棋盘上。 子兰笑了笑，从身边拿起两颗黑子放在棋盘上。 酥绵松开手，从中掉落六颗白色棋子。 子兰拿出两颗棋子，意思是猜酥绵手里的棋子是双数。 而酥绵手里有六颗，他猜对了，他便可以先行落子。 二人交换手边的棋奁，酥绵将白子递给子兰，又拿回黑子。 白子先行，子兰拿起一颗放在了棋盘一角。 二人没有什么交流，起先双方落子都很快。 谭兴不懂下棋，只能看见白子和黑子都有被吃的情况出现，看二人认真又严肃的神色，便知道这局棋很焦灼。 直到酥绵中指与食指一直夹着一颗黑子犹豫不决思考落子的时候，他们的节奏慢了下来。 她严肃的盯着棋盘上白子和黑子的分布，虽然现在是黑棋领先，但白棋紧追不舍，恐要超过黑棋。 “一味地攻城略地，是能快速占据最大优势，但冲锋的时候，也要注意身后没有疏漏才行。” 见酥绵久不落子，子兰柔声提醒。 酥绵不再思考，轻轻将黑子落在白子一侧，同时另一边与其他黑子相连，不仅盘活了危险的黑子，还以绝对的优势，企图包抄白子。 “我的每一颗子都在关键位置，攻防兼备没有疏漏。”酥绵轻声说。 “是吗？”子兰拿起白子，轻轻落下，在棋盘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如果不是黑子位置问题，而是它们本身的问题呢？” 说话间，子兰将棋盘上的两颗黑子拿走，那是酥绵已知救不了，被放弃的棋子。 “你吃了两颗弃子有什么用？优势还在我手里。” 说罢酥绵再次落子，吃掉一片白子，占领了大片地盘。 “两颗弃子没有用吗？”子兰不认同地笑了笑：“会不会它们得知被抛弃的时候，也意图反扑它们的执棋人？” 酥绵凝眉，看见那两颗黑子被吃后，竟然在后方开了一道口子，原本白棋落子也无意义的区域，子兰下了一子，就像深入她营地的一根刺，暂时没有威胁，却令人膈应。 此时若去围堵这一颗白棋，便要浪费更多黑子，这样便能让子兰在其他更大的区域占据优势。 可若是不拦截，这颗白子迟早会搅乱她已经占领的区域。 酥绵冷冷一笑：“你以为我在乎这方寸之地？” 酥绵选择不管这根刺，此时若真的回防，她之前打下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子兰见酥绵没有跟着他的套路走，起先微微一愣，随后更是没有控制住崇拜的目光看着酥绵。 “你就这样放弃了占据的地盘？” 酥绵唇角上扬，她带着赞赏说：“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一个强大的对手。先吃我两颗弃子，导致我整个后方都面临危险，让我觉得只要忽略任何细节就会吃大亏。” “然后放入一根刺，看着微不足道，却影响这一片黑棋的生死，有了刚刚的教训，我定要去解决这颗白棋，以免再次因小失大。” “可若我真的用更多黑棋围堵，你就能立刻掌控整场棋局，届时我将永远跟随你的思路，不断踏入你的陷阱。” “不愧你是。”子兰轻声呢喃。 酥绵拿起酒杯饮下，眸色慵懒，随后对子兰说道：“两子可弃，二十子同样可弃，我要的是整局胜利。” 酥绵转头推开身侧的木窗，晚风瞬间吹入，她看向窗外月色，冷声道。 “再重要的棋子都可以弃，只要能赢，我不介意踏着多少尸身血肉。” “我永远……可以舍弃任何人。” 第209章 本名九方兰若 酥绵的话，让子兰神色浓重起来，她说不在乎这方寸之地，那她在乎的是什么？ 酥绵所做，难道不仅仅是掌控幽谷？ 她一个宫女，难不成要为空桑氏复国！ “任何人都可以舍弃吗？” 子兰低眸看着那片被酥绵抛弃的黑棋：“如果就在这片黑棋中，有一颗是乐桃，或者慕幻云呢？” 酥绵微蹙眉心，撑着矮榻转回头来看着子兰。 她并未回复，而是看过棋局后，继续落子。 依旧对白棋展开进攻，没有回防，便是她的回应。 子兰面上还是如春风般的笑颜，但捏着棋子的手心，已然浮上一层冷汗。 酥绵要做的事情太危险，已然超出他的预估，让他不敢再上前。 “不敢落子了吗？”酥绵问，她看着棋盘说：“你的优势很大，我未必能赢，你在犹豫什么？” 子兰手指搓着白子，放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位置。 这一子，却真的让酥绵摸不清他的想法了。 她有些意外的看着子兰，确定不是他手滑下错。 再次纵观全局，这白棋什么也不靠，没有任何作用。 若他真的没有其他计谋，将会让他往后所有布局都将慢酥绵一步。 思考过棋局以后，酥绵抬眼便看见子兰挣扎的眼眸。 她扶着棋桌的手，慢慢松下来，随后冷笑一声。 “这就是你的选择？” 子兰不答，酥绵又说：“你应该知道，我今晚找你，并不是单纯听故事的。” 酥绵拿起一黑棋，放在刚刚那枚白棋一侧。 “你既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便不可能让你袖手旁观，置身事外。” 酥绵抬眸看向子兰：“更何况，是你先接近我的，不对吗？” 深夜的风有些冷，不断地从窗户吹到他们的脸上。 子兰深吸入两口气才直视酥绵的眼睛，的确，她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在乎区区幽谷？ “那我往日做的种种牺牲，岂不白费？” 酥绵眼露惊疑，渐渐咧嘴笑了几声。 “公子兰，你如此洞察分毫，怎么不敢面对真相？” 酥绵转身背靠窗边，一脚踩在榻上，一腿伸直。 她说：“你应该知道，在谭家灭门之时，你的退让，就只是一个笑话了。” 子兰垂头，放在棋盘上的手缓缓握拳。 他退让，他收敛锋芒，甚至假死避祸，就是想保护谭家不受牵连，让他们放过自己。 却没有想到，那些人竟然连他死了都不满意，还要对一个普通的谭家痛下杀手。 子兰看向一侧的谭兴，如今谭兴还活着的消息一定已经传回兽城，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在子兰犹豫的时候，酥绵再次向他抛出柳枝。 “你可以提出条件。” 子兰转头看向一侧的女子，她是那样自信，好像任何事都无法逃脱她的掌控，自己也必须为她再次卷入纷争。 可他知道，酥绵其实是没有底的，她步步紧逼，却根本无法判断自己会不会与她站在同一阵营。 他看向一侧那两颗与其他棋子相距甚远的黑棋与白棋，他已经做了选择，但现在…… 子兰拿起白棋，落在棋盘之上。 “此局你我势均力敌，赢了我，再谈条件。” 酥绵感受到他的挑衅，浑身的血液仿佛要燃烧起来，手指捻起黑子，抬手落下。 她与子兰二人，并不是知根知底，自己不知道子兰到底会给她带来什么帮助，子兰也不知道她具体要做什么，手中又有多少底牌。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在相互试探，不断较量。 “我想起在登仙楼与姑娘的那场游戏。”子兰突然笑着说，眼中带着回忆。 “那个时候，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会把自己带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酥绵“嗯”一声，随口问：“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如何赢下游戏？” “不是。”子兰自嘲地摇摇头：“我是在想如何礼貌地问出你家在哪里，我该去何处提亲。” 酥绵落子的手一顿，随后恢复自然的落下。 “你还真是，让我都捉摸不透。” 酥绵美眸上挑，盯着子兰：“喜欢我，接近我，却还与我较量，不肯帮我，难道……” 看着他身上的黄衣：“真的只想做我的奴仆？” 子兰非常快速地点头：“对，陪在你身边，什么也不做，是我最期望的结果。” “如果不能获得你的帮助，这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比做敌人强。”酥绵说。 “不过……你又是如此危险的存在，我恐怕不会安心。” 子兰手指微颤，指间的白子差一点儿掉落在棋盘上，但语气还是波澜不惊。 “你会杀我。” 酥绵落子以后，缓缓说：“你或许是唯一能让我感受到紧张的人，在你面前我时刻恐惧被你看透我的想法，惧怕你哪一天会成为我的敌人。” “不会的。”子兰斩钉截铁地说：“我永远不会与你为敌，更不会做任何有可能伤害你的事情。” 闻言，即将落在棋盘上的黑子顿住，酥绵抬眸：“就因为一个我不知道的救命之恩？” “对我来说，你不止救了我的命。那时我没有归处，无人知晓，伤重将死……” 子兰想起往事，眸中覆盖上一层阴霾。 “你说君子如兰，你叫我子兰。” 他将最温柔美丽的笑奉于酥绵，但眼角却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他说：“也有人因为此意为我取名，但她叫我兰若，她是我母亲。” “我本名九方兰若，二十六年前，皇帝私游受伤被一药商所救，几日相处，他竟看上了药商最小的女儿，在夜里……竟然迷晕了她，钻入了她的闺房。” “那夜就有了我，谭家虽然气愤，可皇帝坦露身份后便只能敢怒不敢言，只能等着皇帝接我娘入宫。” “可一连几月都没有消息，我的外祖父看我娘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就买通关系传信到宫里。” “然后宫里真的来人了，将我娘封为美人，进入后宫。” “我虽然姓九方，却自幼没有享受过一天皇子的待遇，在我记事起，我娘脸边就有一块很瘆人的疤痕。” “宫人不给我们新鲜饭菜，我们没有任何仆从，砍柴烧火，浆洗洒扫，都要我们自己做。一直到十几岁，我都没有出过那偏僻窄小连阳光都照不进的院子，我甚至觉得，皇宫也不会太大。”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那父皇，他只是为了皇家声誉才把我们接入皇宫，然后便忘了我们母子。他后宫里那么多莺莺燕燕，我娘一个毁容之人，哪怕见了也只有骇然。” “若一直这样，或许我也可以这样过下去，但我娘说君子应知书识礼，哪怕在方寸之地，也得知晓山河广袤。” “她甚至给那些宫人洗衣服，或是刺绣去卖，也要给我换来书籍，看得多了，我就……” 酥绵看着子兰眼角的那颗泪终于滴到脸颊，然后又挂在脸边。 第210章 做乞丐也挺好 “十二岁的时候，我娘为了不让我被困在院子里，不知道和宫人们做了什么交易，一个姑姑将我送到大皇子身边，我成了大皇子的伴读。” “大皇兄对我非常好，他叫我弟弟，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我一半，在有人欺负我的时候，还会维护我。让我感觉……他比我母亲都好。” “直到有一天，他喝了些酒，酒醉时，他说我不一定是他弟弟，当初我娘故意下药勾引父皇，在父皇走后又与他人苟合才有了我。” “整个皇宫的人都说我是野种，说我本就不该存在。是大哥帮我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无论我到底是不是父皇的孩子，他都把我当弟弟。” “可我却无法接受这件事，我鬼迷心窍，竟然跑去质问我娘。我母亲是极为柔静的人，哪怕脸上顶着骇人的疤痕，也挡不住她浑身散发出的柔美。” “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她哭，无论宫人如何苛待她，她都是笑脸相迎。可那一天，因为我的质问，她哭了，甚至是崩溃的大吼大叫，我吓坏了，我跑了出去……” 子兰应是想到了非常痛苦的回忆，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后面的话更是说不出口。 酥绵倒了一杯酒放在他的身前：“她死了？” 子兰点了两下脑袋，满眼泪水地看向酥绵。 “其实那天……我看到了她眼底最深的绝望，看到她有万种无奈与痛苦却无法诉说的神情，我明明都看到的！可我却跑了！” 子兰很少这样激动，夜风让微微吹过他的眼泪，却让酥绵觉得，这风再大一些，就能将子兰吹散。 她还是回头将窗关上了。 “或许是你从未见过那样的母亲，所以不知所措，你应是不忍心，却不知如何应对。” “是，她在我眼里是很强大的女子。”子兰接着说。 “后来……我才知道我娘还怀我的时候，皇后就让老嬷嬷在我娘脸上刺了‘贱人’二字，我娘那时便不想活了，她是为了我，用烧火棍将二字烫去，才抚养我长大，我真是畜生都不如……” “因为我气死自己亲娘，大皇兄也不理我了，那些曾经因为大皇兄庇护才不敢招惹的人，开始找我麻烦，打我是好的，他们用尽各种方式羞辱我，说我是杂种，低贱的打我都脏了他们的手。” “直到十五岁，那些官宦子弟和其他皇子们下手重了，怕惹麻烦，就把奄奄一息的我藏在一个粪车中运出皇宫，扔在了荒漠。” “我醒来的时候，右腿骨头都是错开的，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拖着断腿瞎走，不知怎么竟然到了南燕。” “我在一处破庙里，跟一群乞丐讨饭，因为我身上的伤的确太惨了，要的还比他们多一些。” “当乞丐也挺好，哪怕有时被人踹几脚也无所谓，我本就是如此低贱的人，他们不嫌脏了自己的鞋就行。” 酥绵听着，微微攥起拳头，子兰如此温润如玉的公子，竟然还有这样不堪的过往。 南燕。 乞丐？ “你莫不是赶上了洪水？” 子兰抬眼看向酥绵，压着暗暗的激动点头：“你……还记得？” 只是听子兰说，酥绵的脑海中才出现一些隐约片段。 “好像那座破庙要塌了，我撑起了根柱子。” “对。”子兰眼底闪烁着烛光：“那柱子下是我。” 酥绵想到那个画面：“那柱子下十几个乞丐，我不记得哪个是你。” “反正有我。”子兰说道。 “你就像天神，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挡住了塌陷的天。” 酥绵冷笑：“既然是这样的救命之恩，你倒也不必在意。” “这怎么能不在意。”子兰有些不悦：“如果不是你，我将以乞丐的身份死去，更不会被谭家找回，代替大伯的孩子成为谭川。不会上学堂，学经商，走遍大江南北，看见山河广袤。” “行。” 既然子兰非得认为自己对他有再造之恩，酥绵也没有一个劲否认的道理，显得矫情。 “你说有恩就有恩，那你打算怎么报恩。” 子兰神色一僵，他无奈地说：“酥绵，他们太强大了，若真可以抗衡，我岂会出此下策？” “他们？” 酥绵一愣：“他们……是谁？” 子兰咽了下口水，移开眼神，不与酥绵对视。 他怕再被酥绵抓到什么线索，一直分析下去。 “自然是九方氏的那些皇子。” “不对。”酥绵喃喃地说：“如果只是那群仗势欺人的蠢货，以你的能力怎么可能需要假死避祸？” 酥绵想到了子兰在登仙楼的地位，而登仙楼可是西钤大皇子九方利泽的。 现在西钤那老皇帝已经六十多了，早年放纵无度，现在要靠着丹药才能活命。 前两个月，九方利泽刚被封为太子，皇帝病重，太子监国，而在这之前九方氏三十七个皇子都先后经过洗牌。 酥绵倏地抬眸：“你在成为谭川以后，九方利泽找到了你，而你也成为太子幕僚，帮他铲除了有威胁的皇子，也算是为你自己复仇。” “只是你在其中发现，你一直敬重的大哥才是始作俑者，在你为他铲除异己的同时，你的威胁也在逼近。” “为了保住谭氏不被牵连，所以你想诈死，让九方太子放过你，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赶尽杀绝，想将你彻底抹除。” 子兰深深地叹出一口气，认命地点了点头：“你说的都对，我的故事你也都知道了。” 酥绵摇头：“不，可你说的是‘他们’很强大，九方利泽一人，怎么能说是‘他们’？” 第211章 联合 “你一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说的‘他们’到底是谁？” 问出这些话的时候，酥绵的手有些微抖，只能握住身前的酒杯掩饰她内心不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件事的真相产生恐惧。 注视着子兰无助的眼神，酥绵心跳开始加快，她好像要强行揭开一件惊天大秘密！ 子兰低垂着眼眸，他低声说：“是我的一个猜测，没有被证实，也没有任何证据。” 子兰的聪明不输酥绵，所以他的想法，酥绵会信。 此时她便紧紧地盯着子兰，等他说出答案。 子兰也转过头，直视着酥绵的眼睛，问她一个问题：“如果你想要复国，可你知道你的敌人是谁吗？” 酥绵没有思考地回答：“当然是温承！” 与南燕的战争，就是东凌温太子的手笔。 说完她一顿，还有制造了谣言，将祸水东引的萧衍。 在酥绵思考间，子兰又问：“你有没有想过，东凌只是那把刀，而挥刀的另有其人？” 酥绵沉默，她是知道萧衍在背后的推波助澜，只是子兰这样说，酥绵觉得她最初还是想得片面了。 “你……与现在的北黎皇帝，到底什么关系？”子兰再问。 “青梅竹马。”酥绵想了想然后说：“你不会想说温承和萧衍早有合作，是东凌和北黎……联合算计了南燕？” 这个假设，她也不是没有想过。 子兰苦笑一声，露出绝望的神情：“如果……不止呢？” 不止…… 酥绵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仿佛空气都停滞了片刻。 随后“砰”的一声，只见她右手中酒杯碎裂成片，被她紧紧地握在手心。 鲜血颗颗滴落，她还在不断施力，甚至半个手臂都在颤动。 她本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就是东凌，她本以为萧衍只是推波助澜想当渔翁，她本以为南燕覆灭只有西钤没有参与。 所以……现在告诉她，三国联合，只把南燕作为鱼肉瓜分！ 而在其中最关键的一人，竟然就是她和公主最信任的萧衍！ “酥绵！” 子兰和谭兴用力握住酥绵的手，想强行把她的手心扒开，但酥绵的力气又岂是他们能抗衡的。 看见酥绵身上不断地溢出红色气体，一股炙热让他们全都不受控地收回了手。 “这都是我的猜测，我没有任何证据，或许这是假的！”子兰焦急地说。 不会是假的！ 子兰想得到，华阳殿下更能想得到。 或许更早，华阳殿下就看清了局势。 如果不是面对如此力量悬殊的敌人，如果不是真的陷入最深的绝望，华阳殿下又怎么会以死布局，让自己替她走完布下的所有计划。 酥绵闭上眼睛，片刻后她突然松开手，带着鲜血的瓷片随之坠地。 她睁开带着仇恨的眼睛，冷静又深沉。 子兰立刻拿来药粉和棉布为酥绵包扎，还好现在酥绵身上没有再散出那样灼热的红色气体。 “如果西钤也有参与，他们又做了哪一环？”酥绵说着，转头看向子兰。 子兰摇头，回应道：“他并不与我说重要的事，我只负责帮他对付那十几个有异心的皇子。” “后来他把我放入登仙楼，让我帮他收拢江湖势力。不过登仙楼的那些侍者，全都各有所长，每天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进出登仙楼，他们获得的消息，恐怕不逊于幽谷千丝堂。” 酥绵一想，南燕与东凌的几场关键战役全都惨败，要说没有泄露军机，还真不能信。 只是江湖规矩，江湖势力不参与各国争斗，没想到登仙楼竟然成了漏子！ 登仙楼…… 酥绵转头又问：“你在登仙楼可听说过轻舟公子？” “谷主？”子兰说道：“他算登仙楼常客，我们玩过几局，有些交情。” 当初是曹元洲将她引去登仙楼才遇到子兰，因为子兰的计划，必须她在登仙楼动手，可就算他不说，暗桩也会给她消息。 曹元洲为什么非要提一嘴，还让她去玩一玩呢？ “在你找谷主合作之前，知道他的身份吗？” 子兰点头：“谷主不拘小节，虽然他有意隐瞒，但接触几次我便能猜出他的身份，只是我没有说破，直到身陷困局，我才想到找幽谷帮忙。” “嗯。”酥绵点头，子兰将她手上的伤包扎好，才去收拾瓷片。 酥绵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曹元洲让自己去登仙楼可能就是随意玩玩，感受什么事“随心而为”，别无他意…… 可按酥绵来想，任何她觉得奇怪的地方，都有‘他意’。 今天自己知道九方利泽可能利用登仙楼帮助过东凌，又怎么能放任不管。 如果曹元洲也知道登仙楼帮助东凌一事呢？ 那在他眼里，登仙楼坏了江湖规矩，又和千丝堂抢生意，算是敌对关系。 引她过去，难道是想用她来对付登仙楼？ 可那时自己刚入幽谷，曹元洲又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又有多大能耐，他能想得了这么多？ 这么多事情放在一起，酥绵又开始困饿交加。 “有吃的吗？”酥绵问。 “有。”子兰立刻回答：“你们等我一下，我给你们做些饭吃，馄饨怎么样？” “都可以。”酥绵说。 子兰离开后，酥绵扶着额头坐在房中间圆桌旁的凳子上。 谭兴走了过来，他此前在酥绵和子兰的谈话中没有插嘴一句，现在他端着一杯茶，直接跪在酥绵面前。 酥绵侧眸瞥了他一眼，冷声说：“现在想通了？” “大哥有顾虑，我没有，我要报仇！” “知道你的仇家是谁了？” “是九方利泽，我要手刃他！”谭兴字字有力的回答，终于让酥绵正眼看向他。 “手刃仇人，可不是容易的事。” “我不怕危险也不怕困难！”谭兴郑重地说：“他们欺人太甚，欺负小姑，欺辱大哥，还灭我满门，此仇没有不报的道理！” 酥绵看向敞开的房门，屋外暗色浓郁，夜风呼啸，唯有这间屋子透着一点光亮。 “恐怕你哥不会这样想，也不会让你陷入危险，对你来说，保住谭氏血脉才是重中之重。” 第212章 胜算 听完酥绵的话，谭兴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真的思考了一会儿。 “我无法安心。” 这是谭兴给出的回答：“大哥曾想过退让避祸，可结果是谭氏灭门，我不能再退避，我活着本就是为了复仇。” 子兰端着两碗刚煮好的馄饨站在门口，他听见谭兴此话，有些愧疚。 可是以他所见胜算太低，飞蛾扑火，到头来又有什么意义。 “馄饨煮好了不端过来，就让我闻味儿吗？”酥绵扬声说。 子兰就知道酥绵能感受到他在这儿。迈步走入，两碗馄饨分别放在桌子上。 “吃，小心烫。” 酥绵拿起勺子舀起一个放入嘴中，浑身都放松下来，随着温热的馄饨进入胃中，刚才所有的焦虑仿佛都消失了。 谭兴还在地上跪着，子兰看看他，又看向酥绵。 此时酥绵说：“这徒弟我收不收，你说的算。” 此时谭兴也转向子兰跪着：“大哥，我亲眼看见谭家上下惨死，血腥气我现在都好像能闻到，若是不报此仇，恐怕我永生不得安心。让我去，无论生死成败，我不后悔！” 子兰握着托盘的手逐渐用力，他转头问酥绵：“如果真是三国联合，你有多少把握？” 酥绵埋头吃馄饨，喝了一口汤以后，仿佛满血复活，仰头说：“如果你能在西钤也搅上一通，胜算……现在是五成，几年以后应该会有六七成。” “六七成？”子兰心底一惊，眼前这看上去容貌都还稍显稚嫩的姑娘，到底有多大的自信，敢说对抗三国有六七成的胜算？ “你不信？”酥绵笑着用手帕擦了擦嘴。 “我的底牌不能全亮出来，但为了拉你入伙，我可以拿出我最大的诚意。” 酥绵满脸自信的笑容说：“我有一张名单，可让北黎大半官员为我所用。” “北黎？”子兰心头猛颤：“你早就知道北黎也有参与，甚至已经入手了？不……不对，你不是还和北黎皇帝青梅竹马……互许终身呢吗？” 酥绵又是不屑的笑笑：“这二者有什么矛盾吗？青梅竹马，互许终身，我还会嫁给他当皇后呢。” “可是你明知道他是你的仇人，更是你的挡路石。” “对啊。”酥绵认真地点头，眼里隐约散着疯狂的精芒：“若成了皇后，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了。” 子兰身影一顿，他终于明白了。 酥绵所说的‘可以舍弃任何人’，竟然也包括她自己。 待在这样的女子身边，可能不知道哪一天就会作为弃子被抛出去。 可他…… “你说过，我可以提条件。” 酥绵点头：“可以，说。” 子兰看向谭兴：“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无论成败，你必须保证谭兴不受任何连累，他必须活着。” 酥绵嗤笑一声：“谋反诶，你这要求也太过分了。” “你不同意？” “同意。”酥绵转身拿起谭兴已经端了许久已经凉掉的拜师茶喝下。 “本来也不会让他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不过他的本事对我的确很有用。” 酥绵转头对谭兴说：“磕头。” 谭兴闻言，立刻对酥绵说：“师父在上，受徒弟一拜。” 随后俯身行礼，便算礼成了。 “为了安全起见，你改个名字，虽然这是幽谷，但难免有异心的人。” 谭兴低头说：“我一直没有透露真名，桑炉大人给我登记的‘小兴’，身份孤儿。” “好，我会让幻云再去排查一遍可能知道你身份的人，你先起来。”酥绵对谭兴勾勾手，示意他起身来吃饭。 “哦对了，你是我第二个徒弟，这也是个秘密，别说出去。” 子兰和谭兴都一愣，谭兴问：“你还有其他徒弟？” “不是幽谷中人？”子兰补充说：“毕竟你收谭兴已经是谷主特许，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幽谷又不允许与外人产生牵扯，所以你的大弟子就是个秘密。” “对。”酥绵此时又拿起酒壶，靠在门框上，看着屋外的月亮，往嘴里倒了一口梅酒：“说不定你还认识他呢。” “他虽然不着调，脑子有点儿病，拜师还拜得我猝不及防，但也为我做成不少事，算是个很厉害的大弟子了。” 此时子兰看着酥绵的身影才后知后觉，她既然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掌控幽谷，成为下任谷主。 那她的布局与谋划，又怎么可能只在幽谷之内？ 那位看着孤立无援的女子，竟然在幽谷紧密的监视下，在一年内找到了躲开所有眼线与外界联系的方式。 说不定，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她，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若再给她几年时间，说不定……一切真的有可能转变。 此时酥绵又看向他：“所以你呢？什么打算？” 子兰转身看了看他们刚刚下的那盘棋局：“胜负未分。” 酥绵走到棋盘边，其上已经落满黑白棋子，再下下去，也只有平局的结果。 “但你已经提过条件了不是？” “对。”子兰了然微笑：“棋局之外，我必败于你。” 他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俯身：“那就听凭……主人吩咐。” 此刻酥绵才真正暗自松下一口气，以子兰的才智与九方皇族的身份，还有他在登仙楼这么长时间建立的江湖威望。 把他握在手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决胜底牌！ “我能感受到你很开心。” 子兰看见酥绵眼中仿若有按压不住的激动，只是这份喜悦仿佛有些……癫狂？ 酥绵的确难掩激动，她咧开嘴笑着：“对，我很开心，也很庆幸你做了这个选择，不然……我真的会很痛心。” 痛心？ 只是片刻，子兰便明白了酥绵话中的含义。 “原来，我只有两个选择，一条生……一条死。” “我们联手一定能颠覆天下，这山河广袤，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儿称帝的想法？” “你要让我称帝？”子兰难以置信地说，他认为酥绵如此拼命，背后应该还有一位空桑皇族才对啊。 “你难道在为了一个已经覆灭的空桑皇族复国吗？” 酥绵转过身去，以背对着子兰，她说：“南燕皇族存不存在还重要吗？” 她走到门口，拿起酒壶抬手敬天。 “我不管这个江山最后落到谁的手里，也不在乎哪个姓氏称帝，但那个位子上的人，我不喜欢就得给我下来！” 第213章 到底怎么个事？ “你喝醉了。”子兰看着酥绵单薄的背影呢喃。 酥绵的确有一些醉意，白玉般无瑕的脸蛋上附着一抹粉红。 “子兰，或许我在南燕覆灭的时候就醉了，到现在也没醒。” 一瓶梅酒几乎全让酥绵喝了，子兰上前从酥绵手里拿过空酒壶，柔声说：“那就更不应该喝了。” 酥绵淡淡微笑，又走到那盘残局旁边，看着上面布满的棋子，她捻起黑子企图寻找获胜之法。 冷代已经睡了，子兰又亲自泡了一杯清酒茶，回来时酥绵还在棋盘边坐着，举棋不定。 子兰放下醒酒茶以后也看了一会儿，还是说：“此局是平了。” “是啊，我只是在想，在这盘棋中，我在哪儿。” “你？”子兰看向酥绵手上的黑子，他笑着说：“你是执棋人，自然在棋盘之外。” “不，华阳公主才是执棋人，而我……在局中。” 酥绵突然自嘲地冷笑一声：“这盘棋，本是公主和东凌的博弈，可执棋人却不是她，对手也不止是东凌。” 她站起身来：“南燕、北黎、东凌、西钤、甚至是中立的幽谷……哈，一盘棋局，怎么谁都想落子！” 酥绵猛然回身，衣袖掀出的风竟让棋盘带着棋子翻滚着飞上空中。 她的手在空中一抓，内力如同一只大手挤压在棋盘之上。 “砰”的一声。 棋盘带着所有黑白二字全部化为星星点点的粉末。 “啊~”随着那声闷响，酥绵身后也传来子兰异常心痛的浅哼，和田玉…… 而他身前的酥绵，浑身还散发着‘谁也不能掌控她’的气势。 他这屋子里，就这副围棋最值钱，价值三千金，这是他打算关键时刻出手娶媳妇的…… 谭兴握住子兰颤抖的手，表示非常同情，但他们两个加上冷代，恐怕都打不过酥绵，还是算了。 酥绵转过身，气势汹汹地看着二人：“你们怎么了？” “没事。”子兰声音都有些哽咽。 在酥绵疑惑时，她又听见了一声凄悲的“呜~”，像是老虎的低吟。 虽然声音不大，但酥绵还是听见了。 “你的老虎在幽谷？” 子兰都没有注意，与他产生联系赤瞳裂空虎刚刚因为他心底巨大的沉痛嚎叫了一声。 “是，谷主帮忙偷偷运回来的。” 酥绵转身顺着声音找过去，在右侧木屋中，她看见了一只体型巨大的老虎，此时正趴在床上睡觉…… 刚刚那“呜”声，算是它的梦话。 “这是做什么梦呢，委屈成这样。”酥绵问子兰：“你虐待它了？” “没有啊。” 酥绵上前摸着赤瞳裂空虎黄白相间的毛发，酥绵的手还没有它的耳朵大。 巨大的脑袋不断地呼出气体，酥绵摸了一会儿，赤瞳裂空虎的呼吸就变得平稳甚至还有“呼”声。 酥绵转头就看见子兰泛红的脸蛋。 呃…… 他害羞什么？ 因为酥绵也有小珊瑚，知道只要自己想，也能大致感知小珊瑚的状态，但那种感觉非常微弱，还要全神贯注才可以。 所以，子兰不会……应该不能，起码不应该。 “之前把你杀了，我就想把这老虎抢回来当坐骑，但十三说不行，只能放弃了，没想到现在还能再见。” “你想拿它当坐骑？”子兰问。 酥绵反问：“它不是你的坐骑吗？” “呃……是的。” 子兰微笑着点头：“可惜它只能在这院子里活动，出去容易让我暴露身份，你若喜欢，让它跟着你怎么样？省着它憋坏了。” “可我与它没有联系，它不会跟随我的。”酥绵也觉得可惜：“不然最开始，我就会直接把它抢回来。” “这很简单。”子兰柔声说，上前直接提着还在睡梦中的大老虎，就来到了院子里。 上一刻还在梦里吃肉包子的赤瞳裂空虎，下一刻睁开眼时，已经在院子中立正站好，身上还骑着个人了。 大老虎歪着大脑袋，一双瘆人的赤色瞳孔现在写满疑问，懵懵地看着身前的主人。 子兰让酥绵坐在大老虎身上，告诉她抓住大老虎后脖颈那搓毛来控制方向。 酥绵按照子兰所说在木屋前走了一圈，那大老虎真的按照酥绵的需求前进。 但是绕圈的时候，大老虎还是一直用一双懵逼的虎眼看着子兰。 子兰告诉酥绵的方式和骑马差不多，用特殊的行为，让赤瞳裂空虎做出对应的动作，但行动显得笨拙。 酥绵放出小珊瑚，趴到赤瞳裂空虎的大脑袋上，又让子兰给赤瞳裂空虎灌输了一套新的暗号。 她虽然不能与老虎感应，但可以与小珊瑚感应，只要控制小珊瑚做出一些动作，大老虎就会做出反应，倒是让酥绵解放了双手。 当酥绵摊着两只手，笑意盈盈地看向子兰时。 画面就变成了上下两个脑袋都瞥向一侧，一个满脸骄傲，一个满脸懵逼。 子兰将酥绵与谭兴送出竹林时，天边已经泛着惨淡的白光。 竹林外，有个单薄的身影一直站在此处，整整一夜甚至动也没有动过。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看向裹着浓雾的竹林深处，仿佛他的眼睛，也被附着上阴霾。 直到远远地听见有声响，他那无神的眼中才能放出一丝亮光，遥望着他看不见的地方。 浓雾涌动，从中显现出几个身影来，他看见那位自己等待许久的白衣女子，此时竟然坐在一只赤瞳裂空虎上，缓缓走来。 赤瞳裂空虎桀骜不驯，能认人为主就已经是难事，现在竟然还肯让人当坐骑？ 他又看见了酥绵身侧的漫步走出的黄衣男子，他们有说有笑，想必这一夜定是很欢愉。 “十三？” 酥绵看见竹林外站着的人先是一愣，随后快速从大老虎身上下来，走到十三身边。 十三低着头，见酥绵走来，他只哑着声音说了一句：“我来接主子。” 他脸边的发丝被夜晚的露水打湿，酥绵看向他的衣服，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 十三现在身上穿着的整个衣袍都是潮湿的，不知道他到底站了多久。 第214章 《无名》就是它的名字 “想必十三在这儿等了许久，主人还是快哄哄。”子兰吃味地说。 酥绵心中暗叹，情爱之事，她已经明白大概，但只是通晓道理，不明白其中逻辑。 十三明明因为什么原因必须抗拒她，但却如此纠结，让自己陷入无端痛苦。 如果酥绵是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地铲除威胁。 真是麻烦的事情。 “我们回去。”酥绵低声说着，转头看向子兰：“谭兴我自有安排，昨晚你也累了，回去休息。” 子兰听见酥绵的话，害羞地笑着看了一眼十三，随后他上前，从袖子中掏出一根用金丝缠绕出凤尾花纹路的素木簪子。 “这……” 子兰柔声说：“此簪曾让主人不小心摔断了，我已经用金丝修好，这其实是亡母遗物，还请主人往后能多加爱护一些。” 酥绵看着那根簪子，正是自己在西钤源城外折断的那根，现在金丝衔接在断口，再沿着簪子上的纹路，将整个凤尾花都以金线勾勒而出，原本的朴素未减，却透着两分张扬。 亡母遗物，子兰竟然在见自己第一面就肯给她。 十三抬眸看了看那根木簪，冷声说：“你看那断口就应该知道，这不是摔断的。” “我自然知道。”子兰还是那样温柔，轻轻摘下酥绵头上的桃花玉簪递给十三，又为她簪上凤尾花木簪：“你们习武之人难免磕碰，这次就算了，以后可不能再断了。” 子兰很顺手地将桃花簪递出来，十三竟然也顺手地接了。 拿到手里，再看见酥绵头上的凤尾花木簪，他的心里好像血红豆都要发作了一般。 “主人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子兰俯身行礼，独自一人往竹林深处走去。 酥绵转头时，看见十三还低着头，手指扣着桃花玉簪的花瓣，好像恨不得把花瓣给抠下来一样。 她上去一把抢过桃花玉簪，爱护地吹吹上面的桃花，瞥了十三一眼。 现在十三也满脸幽怨地看着酥绵，然后酥绵无奈地摇头，将桃花发簪插在左边。 十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酥绵眉头微皱，抬手又将凤尾花木簪给摘了。 “走。”酥绵略带宠溺地说。 十三这会儿才露出些许微笑，跟随酥绵身后进入温绵苑，还不忘转身对谭兴说：“记得告诉你哥，酥绵把他那簪子给摘了。” 谭兴翻了一个顶到天灵盖的白眼。 房内，酥绵简单收拾过后，坐在妆台前好像静止了。 她如涛如瀑的发丝垂散在腰间，一身白色里衣宽松地挂在身上。 在子兰那里她就感受到自己情绪的强烈波动，但她已经在木冉那里知晓几个穴位，在她有预感的时候，就提前以内力冲击这些穴位，达到勉强控制，不至于影响血红豆，也不会难忍到晕倒，给自己带来危险。 她有预感，这一次的睡眠，她将会出现在那片白色空间中。 但她现在，还不能睡。 酥绵就双眼无神地看着桌面上的并排摆着的两根簪子，大脑是放空的，什么也没有想。 在今天她将解开大部分公主为她留下的谜题，这很可能会改变她的现有布局。 昏暗的房间，黑发白衣的女子呼吸都没有一点声响，四周都寂静得可怕。 一直到天边第一缕阳光透过明纸窗户照在她的发丝，酥绵有些惨白的脸上才有些光晕，她麻木的眼睛晃动起来，仿佛恢复生机。 她抬头，微眯着眼睛迎着阳光，眼中的倦色丝毫未减。 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她听见了敲门声。 她没有关闭后院的院门，慕幻云可以不惊动任何人，走到她的房门前。 慕幻云感觉今天的温绵苑格外安静，她刚要说话，面前的门就被一人打开。 看见酥绵的脸色，慕幻云大惊：“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酥绵垂眸看见慕幻云抱着很厚一摞文卷，侧身让她进屋。 “我没事。” 慕幻云将手里的东西全都放在了中间的圆桌上。 “你不会等我等了一个晚上。” “也没有那么久。”酥绵坐在桌边，刚要拿起最上面的文卷，慕幻云就一手按住。 “我建议你睡一觉再看，这些真的很多。” 酥绵摇头，她现在不能睡，知道更多信息进入那个空间，才会更有成效。 “幻云，谭兴先交给你。”酥绵起身从妆奁最下面的暗层中，拿出一本小册子：“他已经拜我为师，你将这本册子给他，帮助他修习。” 慕幻云接过那本封面上没有任何字的蓝皮册子，疑惑道：“我帮助他？” “对。”酥绵平静地说：“我的功法叫百鸟朝凤，但过于霸道，且我自己也不能勘破所有奥秘，更不适合你们修习。” “这里面是我研究的新功法，融合了百鸟朝凤中的部分心法，算是百鸟朝凤的分支，但却适合更多人练习。” “你……改出来的秘籍？”慕幻云惊讶地看着手中无名册子：“你用一年……或者更短的时间，改出了一本秘籍？” “当然不是一年。”酥绵眼中浮现出一层迷雾，眉间深锁着忧虑：“你也别管多久，总之拿去练。” “我会把秘籍交给谭兴，但我就不看了，毕竟是你们南燕始祖创建的功法改的，我怎么能学。”慕幻云说。 酥绵无所谓的摇头：“百鸟朝凤分支出来很多可以单独练习的方向，而这本是我专门为你改的秘籍，只是谭兴也适合修炼才带的他，你怎么能不练？” “专门为我？”慕幻云双眼睁圆，握着秘籍的手更紧了。 “不然呢，我才认识谭兴多久。”酥绵笑着拍拍慕幻云的手：“自然是为了你。” “你有内力丹的帮助现在已经升到二十年内力，但内力丹怎么也不如你自己修习的内力好，没有心法，你的武功就只是表面。” “这本心法可以帮你运转内力丹提升出的内力，突破瓶颈，你天赋极佳，一定有所收获。” “让你和谭兴一起修习，是因为这本心法对轻功方面更有帮助，谭兴那样神出鬼没的本事，若有顶级轻功辅助，更无人能破。” 慕幻云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幸福的笑意，将秘籍珍惜地抱在怀里。 “绵绵，这秘籍既然是你改的，要不要单独取一个名字？” “名字？”酥绵目光平静地看着慕幻云手中的那本册子：“它有名字。” “有名字？”慕幻云将册子翻过来，上面明明什么也没有写。 酥绵说道：“《无名》就是它的名字。” 第215章 雇主酥绵 “无名。”慕幻云看着封面郑重的点点头：“绵绵，我会好好练，也会让谭兴好好练，只不过你为什么不自己教他呢？总比我强。” 酥绵转头看向桌子上的那摞文卷：“不知道，你就当我懒得教徒弟。” “行，我先带着他练。”慕幻云说着也看向了那卷文案：“绵绵你真的不休息一下吗？” “不用。” 酥绵喝了一杯冷茶，重新坐回凳子上。 “幻云，整个幽谷，我只信你和乐桃，你守在这里，等我看完后，你就把这些文卷带走烧掉。” “好。”慕幻云坐在酥绵的对面，在酥绵开始查阅文卷的时候，她翻看起了《无名》秘籍。 酥绵拿起最上面的卷轴，这个和下面纸质册子不同。 它是黑色布帛做成的卷轴，封口处还有完整的幽谷特质花纹的漆蜡，这是幽谷中高级杀手任务的详细存档，显然是还没有被人拆开过。 这是酥绵让慕幻云查的十三执行失败的任务。 卷轴打开，上面记载了还叫霁雪的十三执行任务时的详细过程。 顺元一百二十七年，他们一直追着萧衍的踪迹，从南燕直接到北黎，要从萧衍手里夺走一件印着凤凰纹路的信件。 酥绵看见在南燕的时候，他们曾有一次绝佳的动手机会，但因为只有霁雪知道任务内容，没有任何人动手，就白白错过了这次机会。 在萧衍快进入北黎以后，暗桩也失去了萧衍行踪，他们只能根据猜测，先行在前往寒城守株待兔。 但到达寒城以后，霁雪竟然也消失了，直到萧衍出现在寒城的前几天，霁雪才重新与暗桩取得联系。 那时候的他，竟然出现在北黎与东凌的边界。 霁雪快速前往寒城，本应布局盗取任务，但酥绵发现，文案上写的策略，仿佛像是要刺杀，根本没有要盗取或抢夺任何物件的意图。 只是文字也不过记录，还是由千丝堂所写，真实性不可考究。 任务当天，不仅仅是幽谷出动了，竟然还有银甲军、黑甲铁骑、雀羽卫…… 混乱中，霁雪失去目标，后又被银甲军追杀，他只能先行回到幽谷，在做谋划。 但萧衍回到皇城以后就没有了任何消息，霁雪更是无法下手。 几个月后，雇主找上幽谷，霁雪任务失败，被关入暗牢成为蓝衣。 文卷上记录的任务过程就是这样，卷轴最后一点儿也摊开，才露出雇主的名字。 看见上面的名字以后酥绵的手猛然一颤，瞳孔骤然收缩，随后开始剧烈颤动。 片刻后，她直接将卷轴扔到桌子上，起身难以置信地后退了好几步，险些磕到身后摆着的花瓶才能停住。 慕幻云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似乎有些惊恐的酥绵。 “绵绵，你怎么了？” 她起身，发现酥绵的眼睛一直盯着刚刚她看的那个卷轴。 这些东西虽然是慕幻云找的，但她知道有些秘密自己能不知道就不知道的好，所以根本没打开看。 现在卷轴大开，慕幻云顺着酥绵的眼神看过去，只见那卷轴最后写着的文字。 【任务等级：银月】 【任务执行：霁雪】 【任务结果：失败】 【任务雇主：酥绵】 “酥……绵？”慕幻云一愣，转头看见酥绵依旧满脸难以置信：“你不知道你自己是雇主？” “你……”慕幻云更是疑惑地看着卷轴上的文字：“十三……银月？啊？” 酥绵四年前就雇佣过十三，去执行任务？ 还失败了。 几年后成为酥绵的奴仆，倒显得是个因果报应。 “不对。”酥绵忽然冲过来看着重新看着卷轴：“这不对！四年前的这个时候，我明明在南燕清风岛！” “南燕清风岛？”慕幻云疑惑着从许多册子中找到了顺元一百二十七年的记录，翻到华阳公主在南燕清风岛建筑码头的那页。 她怀着满心的疑问，将册子递到酥绵的面前。 “我整理华阳公主事迹的时候，记得是你们华阳公主在南燕清风岛。” 酥绵身子再次猛颤，伸手接过了慕幻云递出的文册。 清风岛重要码头塌陷，华阳公主亲自主持修建…… 华……阳公主…… 酥绵忽然觉得头很晕，原本清晰完整的记忆仿佛全部被打碎，在碎片中出现了许多她从来都不记得的画面。 她想起自己曾一身红衣，斗篷遮身，白纱覆面，出入在各个场合。 也曾坐在华丽复杂的轿辇上，接受百姓跪拜。 曾在不同危险的情况下，救出一个又一个的普通百姓，更曾站在高台上眺望远方，与一人说：我们距离所期望的目标更进一步了。 不，不对。 她在这段特殊的记忆里，更有华阳公主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自己站在华阳公主身后，跟着她出入各个场合…… 酥绵强撑着镇定，重新回到桌边，从头开始，将华阳公主做过的事情一页一页地看下去。 企图将她脑子里碎片的记忆拼成一个整体。 但是她发现，如果按照文书上所记录的那样来拼凑记忆，反而让她更加混乱了。 慕幻云摸不到头脑，呆呆的坐在酥绵对面，此时她也无法安心看酥绵给的秘籍，她的心都随着酥绵的事，一起乱了。 慕幻云安静的看着酥绵翻着很厚的几本册子，那是她这几日整理出的所有跟华阳公主有关的事情。 她整理的时候就感觉，南燕这位小公主比苦力都能干，从三岁往后似乎就没有消停过。 三岁开丹田气海，初窥内力，简直就是习武奇才。 四岁跟随南燕七殿下驻守边城，在军营里待了三年。 七岁以后回归皇宫学习宫规和皇家礼仪，刚消停不到一年就跟随南燕大殿下治理了一次水患。 从那以后，华阳公主几乎一直在南燕各地奔走。 不仅事事亲为，还事无巨细，全要过目。 有的时候是其他皇子负责赈灾，或者修缮什么工程，华阳公主也会前往帮忙，而她也不抢功劳，甚至有时做出最多奉献，却连封赏也没有。 第216章 华阳公主与酥绵 慕幻云感叹这位华阳公主的功绩，整理时非常郑重，她觉得若是以后有机会，这些册子都能拿给南燕子民传阅。 若是空桑皇室还在，这些册子更可以给那些皇族看看，作为空桑氏的榜样。 不过现在…… 看着酥绵慌乱的样子，她却有点儿心疼了。 慕幻云不知道酥绵在干什么，刚刚酥绵将她按年份整理好的册子全部拆开，又重新看后分成了两摞。 慕幻云没有说话，两个时辰后，酥绵才放下了最后一页纸。 此时文册分为两份摞在桌子上，看着倒是差不多高，而酥绵的眼神也陷入沉思。 许久，她才喃喃道：“我们的目标……” 话落，气血上涌，几颗血珠从酥绵嘴里滴落。 “绵绵？” 慕幻云慌乱的起身扶住酥绵，却在触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弹开。 翻开手，慕幻云竟然发现，她指腹上被烫红了一块，而酥绵的身体竟然在不停地散发出红色气体，颜色鲜红，非常明显。 “绵绵……” 酥绵仿佛在压抑着什么，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她立刻转手握住桌沿，以内力阻断了手臂上的血流，再冲击几个穴位，才稳定下来。 “我没事。”许久酥绵才说出一句话来安慰慕幻云。 “你可不像没事。” 酥绵呼出一口气，转头看着慕幻云：“幻云，你觉得华阳公主怎么样？” “她……很厉害。”慕幻云回答：“就是有些累，忙得不像一个人似的。” 酥绵苦笑了几声，转眼看着被她分为两摞的纸。 “华阳公主……的确不是一个人。” 慕幻云顿住了，一向崇仰华阳公主的酥绵，现在是在骂人吗？ 酥绵拍了拍右手边的纸，对慕幻云说：“这些……是我做的。” 她又拍了拍左侧的：“这些是她做的。” “啊？” 慕幻云惊讶地看着两摞差不多厚的文书，突然后知后觉：“所以，华阳公主在南燕能如此活跃，是因为……华阳公主是两个人！” “对。” 酥绵手指轻轻抚摸着纸上文字的墨痕，这也就能解释她为什么会有自己成为华阳公主的记忆，也有自己只是一个宫女的记忆。 原来，酥绵是另一个华阳公主，是华阳公主的影子。 同样，华阳公主……也可以是另外一个酥绵。 她们可以同时赶往不同的地方，以不同或者相同的身份做各种事情。 红衣、斗篷、面纱，她们身形相似，做事风格相似，甚至武功套路都一模一样。 只要她说自己是华阳公主，普通百姓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又有谁能认出她来。 更何况许多事情，根本不需要华阳公主露面，在轿辇中照样能吩咐事宜。 若有一个明着的华阳公主存在，她们另外一人便可以暗着以酥绵的身份去做其他事情。 而这边的华阳公主消失，另一个华阳公主就会出现。 就算有心观察华阳公主的人也只会觉得她移动迅速，不会有人想到，这是两个人。 “可……可是……绵绵……” 慕幻云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有一个很粗浅的问题，以她这个脑袋都能想明白。 如果是那样，那…… “绵绵……如果，我是说如果……华阳公主有一个和自己很相似，甚至可以假扮她的替身，那南燕灭国的时候，她至于自己……” 酥绵扶着纸张的手突然握紧，让慕幻云也不敢再说下去。 可这件事实在太容易想通了，皇室养替身不就是为了关键时刻挡刀的吗？ 如果真有这样的人，正主怎么可能去死呢…… 这也是酥绵早早就发现却一直不敢细想的问题。 自己到底是谁？ 她现在所知道的事情和记忆碎片加起来能完整地拼凑出新的记忆。 在这段新记忆里，她还是酥绵。 作为华阳公主的影子，听从她的安排，在南燕各地出现。 可另外一个合不上的地方就出现了。 她记得，萧衍入南燕为质的时候，是自己先遇见了他，看见他被人欺负，主动与萧衍结交。 可按照年龄…… 顺元一百一十六年。 她刚出生！ 只有顺元一百一十三年出生的华阳公主，才有可能在三岁时遇见刚入宫的萧衍。 如果这段记忆是真的，那她今年十八了…… 她的记忆本来就真真假假，她根本就分不清到底哪一段可信！ 只能按照事实分析，如果自己是酥绵，她三岁入宫时，萧衍已经八岁。 那时自己还什么也不会，根本没办法教萧衍武功。 而萧衍十五岁归北黎，又怎么与十岁的自己许下那么多誓言？ 酥绵扶着自己的脑袋，十指插入发丝中，感觉她的脑袋要裂开。 这么多记忆的碎片冲击着，竟然都不能让她想起真实的记忆！ “绵绵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 慕幻云感觉酥绵正处于一个崩溃的边缘，不忍心让她继续想下去。 毕竟她是一个无亲无故的宫女，比她是华阳公主，看着所有至亲之人吊死在眼前，要幸运的多。 亡国的宫女可以什么也不在乎，可亡国的公主呢？ “不，幻云，我不能休息。” 酥绵一把攥住慕幻云的手，她抬起眼眸，慕幻云这才看见酥绵一双眼睛里布满血丝，似乎都要流血。 “我到底是谁？” 慕幻云骇然，惊恐道：“绵绵，我去找木冉长老，你等我！” “不，不能找他！”酥绵死死地拉住慕幻云低吼：“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能告诉他！” “那我去找乐桃来。” 酥绵依旧没有松手，她强撑着体内四窜的内力，唯有左臂不受任何影响。 她抬起头，沉重的喘着粗气。 “幻云，我让你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帮我善后的，你想法简单……你告诉我……”她一句一喘，说完几句话便已经满头大汗。 “告诉我……你觉得……我是谁？” 慕幻云感受到酥绵的整个人好像都在发烫，但好在抓着她的左手没有什么事。 她快速的衡量一番，又想到乐桃的话。 ‘酥绵姐姐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酥绵不是冲动逞强的人，慕幻云横下心，郑重的看着酥绵的眼睛，却说了一个问题。 她说：“绵绵，你……真的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吗？” “什么？”酥绵一愣。 慕幻云又说：“绵绵，在你的记忆里，你照过镜子吗？” 第217章 自己 “绵绵，在你的记忆里，你照过镜子吗？” “我……”酥绵赤红的眼球一晃。 她照过镜子吗？ 看过镜子中的自己吗？ 慕幻云走到她身前，替她摇了摇头。 “你没有过。” 慕幻云说：“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好像回避任何可以反光的东西。可我一直没多想，直到上次给你梳发，我就发现你根本不看镜子。” “可是所有正常人坐在铜镜前，尤其是女子，无论如何都会看一眼镜子中的自己，但你的视线一直是下垂的。” “后来我还说你自己看看铜镜，你都没有看，这真的太奇怪了！” 慕幻云的话每一个字都捶打在酥绵的心上，每一个字都想五雷轰顶的在酥绵脑海中炸响！ 酥绵四肢僵硬，眼神从最开始的极度震惊到木然。 在她的记忆里，哪怕是作为酥绵在皇宫里的记忆，都从来没有照过镜子。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酥绵忽然觉得浑身发冷，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慕幻云在她的面前，低声说：“你还记不记得，乐桃曾送给你一个小木人，雕刻的很好很像，却被你直接摔断了。” “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却……” 没等慕幻云的话说完，酥绵一把握住慕幻云的手腕。 “不用……再说了……” 酥绵撑起身体，艰难的走到铜镜前。 她只看了一眼，便喉咙腥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喷溅状的血珠覆满铜镜，酥绵直愣愣的跪倒在地。 “酥绵！” 慕幻云不顾酥绵身上的灼热，直接抱住她即将垂倒的身子。 酥绵握住慕幻云的手，用仅存的理智和力气对她说：“温绵苑……我下了药，你不要……声张。” 鲜血还不断从酥绵的口中溢出，但身上的灼热反而降了下来。 “今天的事……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晓……要快……” 酥绵说罢，就昏睡过去，完全仰躺在慕幻云身上，脸色惨白如雪，唯有嘴边鲜血甚红。 要快？ 慕幻云接收的事情太多，她陷入了一片茫然，但她知道现在她可不能拖酥绵后腿。 今天酥绵只叫自己偷偷前来，现在酥绵又昏在这里，就是把后续的所有事情，全都寄托在了她这个，自认为是废物的人身上。 如此信任，她绝对不能让酥绵失望。 要快！ 完全依靠着下意识，慕幻云起身将酥绵抱到床上，将她染血的里衣换了一身，再清理干净她身上的血液，才盖好被子。 转过身来，慕幻云用房内铜盆中的水沾湿布巾，将铜镜和地面所有血迹擦干净。 慕幻云用酥绵换下来的里衣将所有卷轴和书册都包起来，那本《无名》则珍惜地揣在怀中。 酥绵说要快。 慕幻云端着已经鲜红一片的铜盆，偷偷走出房门，来到后院，倒入菜地里。 她猛然想到为什么酥绵说要快。 把铜盆放回房间以后，她拿起里衣包裹的书册离开温绵苑，以内力加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千丝堂。 还未进门，她就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消失在千丝堂拐角。 还好不算太晚。 慕幻云没有进入千丝堂，而是跟着追寻着那两人的方向而去。 他们也怕引起人的注意，没有骑马，而是故作镇定地在路上走。 慕幻云看那个方向，应该是去戒律堂。 酥绵所说的尽快，应该就是指温绵苑附近的眼睛。 酥绵也许自己也没想过会查出这不可思议的事，正常的秘密有慕幻云在都可以将其“捂嘴”。 但酥绵是华阳公主这件事，绝对捂不了嘴，任何知晓此事，无论是谁的人，都该被灭口。 这些暗探都有些头脑，其中道理想得明白，此时他们就只有逃命一条。 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找到与酥绵对立的靠山寻求庇护。 若其中有一个是戒律堂眼线，那就更糟糕了。 现在看他们心急火燎前往戒律堂的样子，就能知道，这是最糟糕的结果。 也不知是不是神经高度紧绷，或许是太在乎酥绵所托，在这个时候，慕幻云聪明起来。 她没有直接跟着那两个人走，而是选择绕道，自己先前往戒律堂。 那一路上的眼睛，有她自己的人，也有十三的人，但还有她不知道的，其中很可能就有谷主或是汤遂长老的眼线。 此事重大，与之相关的人越少越好，能在自己人眼下走，更比在其他人眼下走好。 所以慕幻云绕了一点儿路，只在自己的“眼睛”下路过。 因为那两个人做贼心虚，哆哆嗦嗦的走了半天也没到戒律堂，此时慕幻云已经在戒律堂的必经之路等着他们了。 慕幻云看看四周，抬起手在空中做了几个手势。 两侧的树一阵颤动，随后又恢复平静。 今天这里刚好是她的人当值，刚刚的手势是“闭眼”的意思，不仅看见这个手势的自己人会离开，他们还会想办法调走附近其他的眼睛。 这也是酥绵教慕幻云如何培养自己的“眼睛”，告诉她的方法。 慕幻云躲在树后，看见那两个人快步走来，许是快到戒律堂了，他们的脚步都急促起来。 在他们路过之时，并没有发现附近有人，从慕幻云身前的树径直走过去。 就在这时，慕幻云抡起手中里衣包裹的厚厚书册，转身内力灌入，直接砸到其中一人的后脑上。 那人瞬间口鼻溢血，晃晃悠悠地向前踉跄几步，还没来得及看谁下的毒手，就倒了下去。 “师弟！”剩下那人惊恐万分，转头看见慕幻云立刻跪了下去。 “师妹！幻云师妹饶命！”那人跪在慕幻云面前连连求饶：“我不是汤遂长老的人啊，我是晁玉的人，十三的人，你回去问问酥绵或者十三……我不会出卖你们的，真的！” 慕幻云的确认识他，在酥绵给出的名单里，有他。 是个入谷比她早几年的风影，马上就能升天影了，真是可惜。 “不会出卖？” 慕幻云手里拎着的里衣包书，现在上面已经沾了大片血渍因为内力加持，那些本应柔软的书都紧紧地压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球，好像里衣包着的是一个刚切下还带血的脑袋。 慕幻云拎着这样的东西走到他身前：“那你跟着他来做什么？” “他……是他蛊惑我，他是汤遂的人，他说你们不会放过我，怎么样都是个死……我……” “哎。”慕幻云叹息一声：“虽然很抱歉，但他说的是对的。” 随后，她再次抡起包着书册的里衣，内力灌入，用尽全力击打过去。 但这次，她抡了一个空，自己也向力的方向踉跄一步险些摔倒。 第218章 主动出现的大冤种 等慕幻云转过头来，那人已经内力加轻功飞出很远，慕幻云拎着个像脑袋的里衣迈腿就追。 毕竟是比慕幻云更加资深的风影，哪怕内力丹吃得没有她多，内力也能和慕幻云较量一番。 此时那人只想逃命，找到任意一个人说话都能给自己抓住一线生机。 不能让他跑出这个林子，不然再想杀他，就有些麻烦了，后续也不好处理。 慕幻云想着更加快的了追逐的脚步。 “哎呦呵，这是谁啊，没长眼？” 远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慕幻云追上前去，看见来人，缓缓站住脚步。 方子琪摸摸自己嘴边，然后看了一眼手心。 “赶着投胎啊，都把我撞出血了！” 刚刚方子琪在这边溜达，养养还未痊愈的身体，这林子里窜出来的人之间和他来了一个脸贴脸。 嘴唇磕到门牙，让方子琪原本就不健康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那人看见方子琪更像是看见救星，他拉住方子琪的胳膊就要说话。 却在要开口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他惊恐地看看身后的慕幻云，疯狂摇晃方子琪的胳膊。 方子琪身体还很虚弱，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摇晃，今天刚想来树林里练练拳脚，还被人猛猛地撞了一下。 “你找死吗！” 方子琪用力推开他，抽刀将他隔开。 “你是千丝堂的？”方子琪转眼看见慕幻云，眼底闪出些戒备。 “你的人？”他扬声说。 慕幻云将手里的布包放在身后，点了点头：“是啊，我是千丝堂代理掌事，教训犯错风影，你要管？” 方子琪看见她身后好像藏着什么白色的东西，他冷笑一声：“我可不敢管幻云师姐的事，不然你和酥绵不得扒我的皮？” 慕幻云不客气的说：“你知道就好，服了那么多珍药才养好的身体，可要好好保重，不然说不定今天，你还要散架子。啊，你那最向着你的黎璎师姐，到现在还趴着呢？” 方子琪听出这句话是威胁，警惕的看这两个人几眼，向后退了两步。 “啊啊啊。”那名师兄又要冲上前，不想让方子琪走，结果被方子琪用刀挡下。 他不甘心，竟然用内力想打开方子琪的刀。 方子琪眸光一闪，直接挥刀反击。 此时慕幻云眼疾手快，闪身上前，内力一推。 那师兄直接撞到方子琪的刀上，从脖子到胸口，留下深深一道口子。 “啧。”慕幻云啧舌：“方师弟也太暴躁了，我千丝堂弟子不就是撞了你一下，你至于动刀将他杀了吗？” 方子琪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刚刚是他自己冲上来的！” “谁知道呢？”慕幻云笑了：“我不知道。” 方子琪瞬间便明白，这附近可能连“眼睛”都没有。 “不是，你从千丝堂跑到戒律堂，就是为了来嫁祸我？” 慕幻云眨了眨美眸，仿佛被人点醒一般，思路打开。 她感激的看着方子琪，从他手里非常轻柔地拿过长刀。 方子琪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还真交出去了。 可能是慕幻云的动作太没有攻击性，让方子琪一时间摸不到头脑。 “你干什么？” 慕幻云慢慢的回身，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快速用轻功跑开。 方子琪受了伤，打也打不过慕幻云，追更是追不上，只能看着慕幻云一手拎着一颗被白色布包裹的脑袋，一手拎着一个比她命长的长刀撒丫子快跑。 方子琪无奈到了极点以后就笑了，跑了几步就也不跑了。 等他再次看见自己长刀的时候，就看见长刀边上多了一个人，胸前被刀切开。 从伤痕上看，正是他的长刀所致。 但致命伤在脑后，伤口粗糙，甚至还有密密麻麻不规则的棱角，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所致。 方子琪眉尾上挑，深深叹息一声。 若他没猜错，这里的确没有任何“眼睛”。 其他人也不会知道慕幻云进出过这片林子，致命伤口也判定不了是慕幻云。 而这刀伤却是明明摆着，哪怕能看出不是致命伤，但另外一个尸体却能证实是死在方子琪之手。 方子琪猜想，这两个千丝堂的人肯定是撞破了慕幻云……或者是酥绵、乐桃，某一个人的大秘密，慕幻云才来灭口。 不对，不管是谁的秘密，都是酥绵亲自灭口比较稳妥，也会比慕幻云做更干净。 酥绵没来，说明她现在出不来，有更重要或者什么不能离开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反正这事儿最后是他这个倒霉蛋摊上了。 看来这两个人出现在这里，是找汤遂长老告密的，现在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是自己杀了他们。 汤遂长老生性多疑，他能获得信任，是因为他从来就没做过任何能让汤遂起疑的事情。 若是让师父知道，这两个人的死与他有关……汤遂也不一定能信他说的话。 更何况他不仅没有证据，甚至连酥绵他们在搞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隐藏这些尸体，做个死无对证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慕幻云那个脑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方子琪也很纳闷，被算计一通没什么，重要的是他被慕幻云算计了，这事儿就很难以接受。 慕幻云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拿出火折子将血衣和所有文书全部点燃，灰烬也一起处理干净以后，她站在原地又想了很久。 确定该处理的地方都已经处理妥当以后，才真的松下一口气。 她看看四周，该闭的“眼睛”都闭上了。 回自己院子的路上，慕幻云都处在思考的状态，生怕自己疏漏了什么地方，坏了酥绵的大事。 她这次处理的事情，应该是最完美的了。 第219章 不醒 慕幻云像是失了神一样走回自己的院子，她院子里的灰衣和她行礼，慕幻云才像被叫回了神，立刻装作没事一样回应。 小二走过来：“主子早饭吃了吗？” 小二知道慕幻云不带他肯定是做什么秘密之事，大概率和酥绵有关，他不嫌自己命长，从来不问，甚至还挺开心，这些事不带他。 不然他的命，又要短一截。 “没吃，不吃了。”慕幻云强行控制自己不露出异常。 但小二还是能查出一点儿异样，感觉这事儿还挺大的。 “行，主子脸色不好，回去休息，千丝堂那边我能处理。” “我脸色不好？”慕幻云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心虚。 她不能露出一点儿破绽，不能给酥绵拖后腿。 “那我回去睡，今天吃饭也别叫我，有事你来处理。” “好。”小二答应以后，慕幻云就回屋子去休息了。 小二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立刻吩咐：“今早主子拉肚，人都拉虚了，你们管好自己的嘴，别出去乱说，晚上厨房热些稀粥放着，主子醒了吃。” 院内的灰衣齐声说：“是。” 等慕幻云回到房间在关上门，她靠着门缓了好久，才深深叹出一口气。 此时她才发现，她在发抖，背后都被冷汗浸湿了。 她躺在床上，回想着上午发生的一切，都觉得像做梦一样，现在才在床上醒来。 她又想了一遍，她处理的环节，能抹去的都抹去了。 自己的“眼睛”不会瞎看瞎说，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慕幻云到底在做什么。 没人看见她杀人，那些“眼睛”也顶多看见她跟踪而已。 只有方子琪是一个变量，但慕幻云想他也没理由去告密，就算告密，也证明不了是她杀的。 她的内力普通，没有心法，就没有任何特点，那样的伤痕更是不可能从各自兵器上入手。 哪怕汤遂知道这两个人有重大秘密想告诉他都没有用，若是方子琪没有藏好尸体，汤遂一定会连他也怀疑。 没问题，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今天的事情不能再发生，如果酥绵真是华阳公主，那她以后要做的事情恐怕会更加危险。 自己必须尽快完全掌控千丝堂，才能更方便的帮助酥绵。 慕幻云摸摸怀中的《无名》异常觉得安心，她抱紧秘籍闭上眼睛，虽是睡不着，但也想好好躺一会儿。 另一边的酥绵则睡得非常沉，她就猜到这次会进入白色空间。 以往只要情绪波动而释放内力，她就会来到这里，这次她受如此大的冲击，没理由不来。 果然昏倒以后没一会儿她就看见了那棵凤凰花树。 此时的凤凰花树不仅是枝繁叶茂，大红色的凤凰花更是开满枝丫，整个树如同燃着火苗一般，夺目耀眼。 酥绵看着那凤凰花树，慢慢走过去，站立在前，她却久久不能说出一句话。 上一次她坐在树下打坐后，五感明显提高，内力也有增强。 木冉说她的情绪会根据内力一起释放，酥绵便想到了这个白色空间，好似也和她的内力增长有关。 如果这个白色空间代表她的情绪，最开始是寂静一片，任何声音和情绪都会传递不出。 后来有了树苗，正是她在学习“情绪”的时候，现在长成参天大树，她才真的像一个正常人。 如果内力可以释放情绪，那反过来呢？ 她不知如何释放内力，却知道怎样刺激情绪。 与十三来回拉扯虽然会产生情绪，但那终究太淡。 只有真相，和复国之路，才最能刺激到她。 所以，她这一次知道会揭开一些真相的时候，就叫了幻云带着更多的真相前来，只要接受强烈的刺激进入这里，她就可以再次尝试利用这棵凤凰花树来提升更多内力。 就是没想到，刺激来得这样凶猛。 但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 她想问巨树些什么，但话在嘴边又说不出来。 或许巨树根本不会回应她，但她还是害怕，自己得知真相。 不知道梦境会什么时候醒，酥绵走到树干下，伸手摸着树干，闭上了眼睛。 就是这种可与巨树互通的感觉，让她感受到无比的安心，她转身缓缓坐下，闭目打坐。 她的感知在无限放大，不仅能感受到巨树内汁液的流动，更能感受到自己体内血液的流动，还有其中内力周转。 慢慢的酥绵觉得自己仿佛和这棵巨树连接在了一起，自己就是巨树，巨树就是她。 她的内力从自身流向地面，又从地面流入巨树，酥绵能清楚地感受到有恢宏庞大的内力在树枝脉经间流转，与自己连接在一起，流进自己的体内，再次流向地面，不停周转。 酥绵一日未醒，起初还没有太多人在意，只以为是酥绵太累了。 到了晚上，十三见酥绵还没有醒，就来看过几次酥绵的状况，确定只是睡觉以后，才悄悄退去。 到了第二天下午，酥绵还没有任何醒的迹象，才让十三真的慌了神，急忙请来木冉。 木冉的手搭在酥绵手腕上后微微凝滞，然后在郑重按上。 竟然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内力在酥绵身上不断流转，那股内力几乎已经超出了能用“年”这个单位来衡量的量 而且这些内力正在淬炼酥绵浑身经脉，就像身怀四十几年内力的那些人一样，筋骨都有增强，但酥绵能获得的强健，会比他们强上更多倍！ 他心底惊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收回手思索一番，才说：“她没事，可能之前的种种事过于劳累，你们不用担心。” 房间内，不止十三在，还有子兰带着冷代、曹元洲带着桑炉、乐桃带着小八、慕幻云带着小二和谭兴。 听到木冉所说，慕幻云想起昨日酥绵身上发生的状况，应该与之有关。 慕幻云现在给谭兴在千丝堂安排了一个差事，现在已经开始学习酥绵给的功法。 过几日等谭兴执行完第一个杀手任务，慕幻云就准备把酥绵说的事情交给他。 见众人全都面露忧色，木冉又说：“你们放心，她的生命体征都正常，只是睡着而已，江湖上有喝醉酒大睡三月的人，酥绵现在就是一样。” 喝酒？ 十三想到昨日酥绵回来的时候，身上确实是有酒味。 他看向子兰，目光非常不满。 “主子就是和你喝的酒，才睡到现在，你到底是何居心。” 第220章 将会无敌 面对十三的质问，子兰更是觉得无辜，酥绵日常把酒当水喝，虽然她不饮烈酒，也不至于一瓶梅酒就沉睡不醒啊。 “应该是绵绵太累了，就让她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知道真相的慕幻云出来圆场。 十三与子兰的气氛还是剑拔弩张。 “对了。”木冉转向众人：“现在天气热了，不知道酥绵什么时候会醒，你……” 他看看穿着蓝衣的十三，又看看穿着黄衣的子兰，根据他在乐桃以及其他弟子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他看向了子兰。 “你记得每日帮酥绵擦擦身体，别让她馊了。” 十三的眼睛立刻睁大，也不顾什么尊卑规矩拉着木冉的胳膊就扯向自己。 “你和他说干什么，酥绵的生活起居全是我照顾的！” 木冉被吓了一跳，戒备地后退几步。 “你照顾就你照顾呗，吼什么？” 十三脖子上青筋暴起：“我没吼！！” 木冉惹不起，他躲的起，这把嘴闭上了。 十三看向子兰的眼神更像要吃人了：“酥绵的事情用不着你管，回你的竹林去！” 子兰柔柔笑着：“既然你说是因为我才让主人一睡不醒，那理应由我照顾赎罪。” “我说……不用！”十三咬牙切齿。 冷代挺胸走上前：“用不用由不得你！” “手下败将！” 此时乐桃和慕幻云二人已经站在酥绵的床边，满脸疑惑地看着像炸毛斗鸡一样的几个人。 “喂！”慕幻云喊了一声。 众人看向她们，随后乐桃和慕幻云异口同声。 “有没有可能是我们来！” “有没有可能是我们来！” 曹元洲和桑炉知道酥绵没有事就离开了，至于最后谁赢得为酥绵擦身子的权利，他们一点儿也不关心。 院子外，曹元洲仰头看了一眼酥绵所在的房间，又看了桑炉一眼，眼中似乎在传达着什么，笑意升上嘴角。 桑炉也回应同样别有深意的笑容：“听说昨日在戒律堂附近当值的两个暗探失踪了，但我又听说，那两个人其实是在酥绵院子当值的。” 曹元洲耸耸肩膀，大笑离去：“道听途说不可信，与你我无关，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啊~” 酥绵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睡着，乐桃和慕幻云轮流来为她擦擦身体。 谭兴已经出谷执行第一个任务，虽然没什么选择权，但他毕竟是酥绵弟子，没人敢为难他，分了最简单的任务。 子兰让谭兴在外不要暴露真容和身份，他出谷以后，子兰便让冷代暗中相助，确保万无一失。 酥绵是在第十天的清晨醒来的，睁开眼睛的她看见天色暗沉，以为她自己只睡了一天，现在天刚黑。 饿。 一种几年没吃饭的饿席卷她的全身，明明自己只在那树下打坐了几个时辰，怎么会如此耗费体力？ 太饿了。 酥绵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下床，不顾任何形象，光着脚踩在地上，披头散发，迷迷糊糊地找到厨房。 正在做早饭的大胖看见酥绵进来吓了一跳，天还没亮，酥绵就像女鬼一样扶着门框走了进来，越过他的身边，径直朝还冒着热气的蒸笼走去。 酥绵没有管别的，打开蒸笼，从里面抓出两个包子就往嘴里塞。 “哎！小心烫！”大胖刚想拦，就看见酥绵已经开始啃包子了。 蒸笼上还不停地冒着蒸汽，大胖看了看酥绵的手，也没烫出什么泡才松了口气。 可能是酥绵刚刚拿得太快？还是她太饿没感觉烫？ 大胖也没有过于奇怪，为了避免她再次直接去蒸屉里拿，特意给她捡出来几个大肉包子。 酥绵也是能吃，拳头大的包子一口气吃了五个。 吃完之后酥绵才真的恢复清醒。 好险，差点儿饿死。 酥绵看了看眼前的大胖和帮厨，她眨了眨眼睛，露出甜美天真的笑容：“你们继续忙，我回去继续睡一会儿，十三醒了记得让他给我带早饭。” 然后酥绵就回房间了，大胖和帮厨看着那空荡荡的盘子。 酥绵刚刚吃的不是早饭？ 回到房间里，酥绵站在窗边看太阳一点一点露出它的光芒。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不止睡了一天。 在那个白色空间里，她的思维更加清晰，许多自己曾忽略的问题全都重新出现，能让她再次思考一番。 她似乎在与布下这一切的华阳公主交流，猜测她最真实的用意。 扫开层层迷雾，得到最里层的真相。 又好像在与华阳对弈、与萧衍对弈、与十三对弈、与子兰对弈。 与自己对弈，布出更完美的棋局。 而与此同时，内力也不断地流转于凤凰花树和她的体内，她发现那树中有一股强大到无法估算的内力在流动。 这些内力和自己体内的内力同源，不停在她身体里流入又流出。 虽然她现在的内力还是二十年左右，但酥绵可以明显感受到她的身体不一样了。 就像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 酥绵知道现在的自己就算一点内力都没有，以这样的身体加她的功法，在江湖上也可以成为数一数二的强者，若再加上这二十年的内力…… 酥绵缓缓勾起唇角，阴邪一笑。 酥绵的记忆里她还是酥绵，但证据证明她是华阳公主。 酥绵也好，华阳公主也好，记忆混乱一定也是计划的一环，她想不起来，只能说明还不到时候。 她信任布下这一切的人。 “其实我们从始至终目的只有一个，不对吗？”酥绵嘴边噙着笑，自言自语。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心，在她汇聚内力之时，手心之上隐约可见一团红气。 如果情绪强烈波动就可以进入那个空间，不仅能获得内力还能使整个身体都得到异化。 如此几次，这世间还有谁能敌她？ 酥绵低声笑了几下，天边逐渐升起的太阳，在她脸上撒上一层金辉。 既然如此，那她做事，岂不是可以再大胆一点儿！ 第221章 无字信 幽谷的气候四季如春，时而热些，时而冷些，如果不是特意计算着日子，根本感受不到季节的变化。 酥绵醒后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众人喜悦过后，也追着她问了几次为什么会一睡不醒？ 酥绵给出的回答全都是喝醉了，最后也这么过去。 几次任务，几次担忧别离，又几次欢笑聚首，天气似乎渐渐冷了下来。 直到那天，子兰将大家聚集在一起，给每个人都封了红包，定制了新衣服。 就连大老虎都得到了一个红色的马甲，小珊瑚脑袋上套着一个红色的针织小帽子。 只有苦命的谭兴此时和冷代在幽谷外执行任务，有慕幻云亲自选择的暗桩相助，也没人担心他。 那天晚上酥绵才知道，原来是除夕夜。 今晚在幽谷之外，四国都是阖家欢聚的日子。 只有在幽谷安安静静，无人在意，但有子兰便不一样了。 在幽谷不显眼的一角，子兰找到一处小坡，上面覆满了青绿色的嫩草，只有几棵粗壮的树，并不遮挡视野，可以完整地看到布满星空的夜色。 他让十三帮忙搬来一块被掏空的方形巨石，上面附着铁板，刷油后将切成片的牛、羊、猪肉放在上面炙烤，最后再撒上盐辣椒还有一些异域佐料，便香气四溢。 夜空星辰密布，酥绵却无心欣赏，她坐在草坪上眼里只有那被烤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 香肉配美酒，又有挚友相陪，似乎人间乐事便是如此。 子兰和十三争着抢着给酥绵烤肉，他们已经暗中较劲进不知多久，导致酥绵每次见谁只能带谁的簪子，两个若是都在，就将两个簪子并排插头上。 还好都是简单的款式，同插一侧，勉强还能看。 酒足饭饱，酥绵拿起酒壶痛饮，这是子兰用北黎梅花上的雪水酿的冷梅酒，酒味清冽，带着一点梅香。 抬眼看着周围众人，在不经意间笑意挂上眼角。 “绵绵。”慕幻云走到她的身侧，似乎是有话要说。 酥绵会意，起身和慕幻云走到旁边的大树下，并排而坐。 其他人知晓她们可能是在商议什么重要的事情，并没有过去。 “这附近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可以放心说话。” 慕幻云从怀中掏出一个信件，递给酥绵。 酥绵垂眸看了一眼，信封上没有任何名字，酥绵知晓这信打开里面也不会有一个文字。 慕幻云严肃地说：“这封信似乎想送到你处，但有人劫信，被我的人发现告知与我，我过去将人抓住，似乎是戒律堂的人。” 酥绵眼睛微动，看来戒律堂的人终于意识到危机，要出手了。 “这信你看过吗？”酥绵低声说。 慕幻云摇头：“你们不需要我知道的事情，我就不用知道。” 酥绵满意的笑笑，又说：“那你打开看看。” 慕幻云迟疑片刻，将信封拆开，把里面的信纸拿了出来。 看过几页信纸以后，慕幻云皱起了眉头。 “绵绵，这信上怎么什么都没写？”慕幻云想了想，又问：“难道是用什么特殊的方法才能让字显形？” 酥绵看见慕幻云手里拿着三张空白信纸，眼神略微凝重起来。 “这三张空白信纸就是信息。” 慕幻云又来回翻看一番：“这是什么信息？” 酥绵沉声说：“运人计划先暂停，千丝堂有戒律堂的细作，你接下来就着力找出戒律堂那些人，一一拔除。” 听酥绵说完，慕幻云也沉重地点点头。 在三个月前，百药堂的那些药人就已经运输完了，但酥绵还是告诉她每月初八和十九要去天坑当值。 那时她还不明白，但也按照酥绵所说的去做，结果当天晚上，幽谷中真的又有人，带着两个尸体扔到天坑边上就走了，然后被外面的人带走。 慕幻云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运人计划还在继续这件事情，除了她和酥绵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就连乐桃也没有告诉。 “以后再有这种无名信你可以直接拆开看，一张纸意味‘事成’，两张纸意为‘失败’，三张白纸的意思就是‘有危险，暂停行动’。” “幽谷现在还不安全，所以用这种信号传递是最安全的，就算有人劫了也不会暴露我们的事。你收到这封信，很可能千丝堂已经有戒律堂的暗线察觉，你要清查一番，再做打算。” 慕幻云严肃地点头：“戒律堂的探子我已经清出去那么多了，怎么还有！” 酥绵无奈地叹息：“毕竟我们才是后来者，他们在幽谷根深蒂固，哪能就那么点儿根基，不过你也不用着急，过不了多久，我们应该会得到戒律堂暗探的完整名单。” 慕幻云眼底不受控制地对酥绵放出钦佩的目光，虽然自己和酥绵吃喝经常在一起，但酥绵在暗中做的事情，却没有一个人能完全的知道。 她真的是一个又神秘，又强大的女子。 慕幻云刚走，木冉就来到酥绵身边坐下，将手里的新药递给她：“帮你控制内力的，以后要是再不受控，可以服药控制。” 酥绵笑着接过药瓶低声感谢：“多谢了。” 木冉摇摇头：“不用谢我，我要是不给你制药，我那小徒弟也势必要制出能帮你的药。” “我说你让我徒弟休息休息不行，她天天要研究幽毒解药，这可是重罪。” 成为天影以后，酥绵才知道幽毒在他们被买的时候，就已经中毒了。 幽谷中各处用的水里下的都是解药，所以他们在幽谷中生活不会有任何中毒迹象。 只有出谷做任务的时候才需要服用不同时间的解药，解药时间最长的也就一个月。 这种解药一直是百药堂在做，但他们也不清楚具体的解药配方，他们只用取幽谷中的水蒸发提炼，最后再加入几味药材就能做出短期解药。 而乐桃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研究出能彻底摆脱控制的解药。 不仅是他们需要，那些被无声无息运出幽谷的人，也需要解药。 第222章 画卷 木冉见酥绵不答，知晓自己说再多也只是徒劳，他小徒弟和酥绵一样倔，酥绵和他那小妹一样倔。 让他这种想清闲度日的人，都不得不卷入新的一场风波。 木冉无奈地起身时，酥绵突然开口说：“你……” 木冉疑惑的回头，看向酥绵。 酥绵看向别处，严肃地说：“你也注意身体，别哪天被养的毒虫咬了。” 木冉意外地乐了：“你关心我？” 酥绵皱眉：“我让你带话给乐桃，不是和你说。” 木冉看看距离酥绵十米不到的乐桃，又看看酥绵。 “你办事还真是越来越奇怪。” 随后木冉真的过去和乐桃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到还在草地上打滚的赤瞳裂空虎身边，狠狠在它屁股上拍了一下。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这几个月，赤瞳裂空虎已经习惯了听从小珊瑚的指示行事，好似动物之间交流起来，就是比人更容易些。 有小珊瑚在，赤瞳裂空虎也没有真的想咬人，恐吓似的对着木冉呲牙低吼一声，又和小珊瑚在草丛里打滚去了。 一朵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酥绵抬头望去，又有更多烟花齐齐飞上天空。 考核时剩下的烟花，竟然也让他们拿来放了。 只是不知道今年新晋的地影看见这些烟花，会是什么心情。 但好在这次的烟花，终于不代表生命了。 一片小树林将众人围在中间，黑暗的树林内，方子琪抬眼看着天上璀璨的烟火，面容平静。 烟花声再响，他似乎也能听见远处传来的笑声。 黎璎走到他的身后，看着天空感叹：“酥绵他们是真的会玩啊。” 方子琪表情逐渐阴沉，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要走。 “师弟，要不我们别和他们对着干了。”黎璎娇声娇气地说。 方子琪迈出的脚步一顿，惊恐地观察左右：“师姐也喝多了，酥绵可是师父最大的威胁。” 黎璎自从上次被捅过腰子，见到酥绵就绕八百个弯。 她这一生只有一个愿望，活着、赚钱、买男宠。 腰子真的很重要！ “你也知道是师父的威胁，不是我们的威胁。”黎璎摸了摸和她一样想的小翠儿，这蛇被小珊瑚咬后都不自信了。 “我们不是考核魁首，师父若成为谷主，我们都会被他抛弃，他还会选择新的徒弟，若那时酥绵还活着，难免师父不去拉拢。” 黎璎说着拍拍方子琪的肩膀：“你看师父到现在不也没真的对酥绵下杀手？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如果酥绵到时真成了师父唯一弟子，你觉得师父还会护着你我这样的弃子吗？到时候还不是要听凭酥绵处置，与其那时候讨好，不如现在就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方子琪眉头紧紧蹙起，又来回看了几眼身边，不知道这些话会不会被其他人听去，若是让师父知道，他和黎璎师姐就都没有活路了。 “哎呀你放心，酥绵就在那边，这里还能放‘眼睛’不成？他们自己就要把‘眼睛’撤走。” 这样说方子琪才松下一口气，沉声对黎璎说：“师姐今日的话，师弟我就当没有听见，还望师姐以后谨言慎行。” “谨言……”黎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要不是看你小子很符合我的审美，我管你死活？” “我知道师姐是为了我好，但是……”方子琪又转头看了看不远处：“我与酥绵的梁子早就结下了，师姐想投诚自然可以，我在她们眼里是一个背叛者，若再摇摆不定，那无论是师父还是酥绵，我都不会有任何庇护。” 黎璎倒是明白方子琪的顾虑，无论是在什么地方，墙头草都不招任何人待见。 可是，按黎璎想法来说，幽谷本就是适者生存的地方，像他们这样只能依靠自己活着的人，更要慎重选择，狡兔三窟，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总归是好的。 “师弟，我知道你想得多，但酥绵的势力已经不可阻挡，师父还要慎重对待，更不是你我可以抗衡的。” 黎璎难得郑重地对方子琪说：“除非师命不可违，不然我可不想和那丫头对上，你是不知道她的内力有多可怕。” 黎璎越是这样说，方子琪眉间的阴郁就更加浓重，无论她说的再多，方子琪都没有一个字的回应。 黎璎最后也闭上了嘴，看样子方子琪和酥绵梁子结的很深啊。 她眼底浮现出一丝忧虑，这个师弟是她一手带起来的，也知道酥绵曾一次又一次地想让方子琪在任务中死掉，不仅在暗中各种下绊子，更是毫不掩饰对方子琪的羞辱。 这样下来，他倒也是的确很难再回头。 可苦的不是他自己吗？ 黎璎回头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篝火，和被虫鸣隐藏住的欢笑声无奈地摇摇头。 刚入谷的时候，方子琪和酥绵三人还是牢不可破的队友关系，只是因为师父想收方子琪为徒，却让他们的关系反目成如今这个地步。 子兰给大家定制的衣服都以红色为主题，哪怕是喜好白色的酥绵，腰带和衣袖缝边也都是鲜红色的。 酥绵坐在树下，拿着酒壶的手搭在蜷起的膝盖上，另一腿伸直，慵懒地靠在树干上。 夜风将她的发丝吹起，掀动她的衣袍，美酒饮下，微醺让她脸上浮起一抹红晕，烟花下是一片喜悦祥和的画面。 小二和小八不知去了哪里，慕幻云坐在乐桃对面一起烤肉，乐桃拿着一颗刚刚在树下采的蘑菇，思考怎么让慕幻云先吃试试毒。 曹元洲和桑炉一起坐在草坪上，撑着草地看烟花炸响，笑谈人生。 木冉抓着小珊瑚，试图告诉它，让赤瞳裂空虎驮自己走一圈。 远处，十三和子兰点燃烟花，抢着和酥绵挥手邀功。 酥绵不由得一笑，也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此时夜空好像变成了梦中的白色空间，自己靠的大树也变成了梦里的凤凰花树，整个枝叶都是火红色的，将所有人拢在树下。 他们嬉笑打闹，无忧无虑，似乎只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在过节时相聚庆祝。 酥绵只静静地看着他们，饮上一壶美酒，眼前的一切在她的眼底变成一幅极美的画卷。 画中有慕幻云、乐桃、桑炉、曹元洲、木冉、十三、子兰……还有她自己。 相同的画面又出现了三次，时光荏苒，岁月穿梭，连乐桃都到了及笄之年…… 第223章 顺元一百三十五年 顺元一百三十五年。 乐桃及笄了。 及笄礼比酥绵盛大得多，起码木冉在百药堂真的摆了几桌酒席，有鱼有肉，不像酥绵那时全是素菜。 不仅乐桃的亲师兄师姐们庆祝，酥绵带着无影阁，慕幻云带着千丝堂全都来了不少人，给乐桃送了很多礼物。 还有黎璎带着部分戒律堂的人，也给乐桃送了礼，只是他们没有多留。 幽谷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场面，有酥绵几人，这里都变得有人气儿了。 慕幻云在两年前就顺利成为了天影，小二不但没有任何反叛之心，甚至比以往更加顺从，似乎一直想对酥绵表忠心，不该有的念头，他可一点儿也没有。 而乐桃的等级酥绵一直压着，现在也成为了一个资深风影。 酥绵还是天影，晋升耀星比酥绵想象中的更困难一些，并不像是前面的等级，只要执行满任务次数就可以晋升。 天影以上的任务本来就少，执行满以后还要评定在谷中管理事务的情况，这让酥绵后两年不得不兢兢业业起来。 酒席散去，百药堂终于恢复清静，酥绵和慕幻云在后院喝茶，长成大姑娘的乐桃也推门走了进来。 今日她穿着一身淡粉色齐腰襦裙，头上别着一支鲜艳的桃花，朱唇轻点，脸蛋上还有一些婴儿肥。 开门时，慕幻云看见了门外的十三，她略皱起眉头：“绵绵，你马上就要升耀星考核了，他没问题吗？” 酥绵笑着对慕幻云说：“你不用担心。” 慕幻云却一直忧虑，她知道三年前酥绵大睡十天以后整体武功都有提升，似乎身体也与常人不同。 可在那之后，酥绵的内力就一直维持在二十年，一点儿没有长进，而再次睡觉的事情也没有再发生过。 这就说明，现在的酥绵实力和四年前是一样的，可在这几年中，十三的武功突飞猛进，根据探子得到的消息，十三现在的内力恐怕已经有四十几年。 这哪怕对谷主来说，都是很强劲的对手。 哪怕酥绵有血红豆的帮助，慕幻云也担心十三会在极端情况下痛下杀手，取出血红豆。 酥绵知道慕幻云忧虑的事情，这就像慕幻云一直强调小二不会对她有任何威胁，酥绵也想给小二种下血红豆或者有类似作用的毒。 还有那个小八…… 酥绵和慕幻云看他是越来越不顺眼了！ “我看十三也不会对酥绵姐姐下手，他倒是更想杀了子兰哥哥。”乐桃笑着对慕幻云说，圆圆的眼睛漆黑发亮。 这四年，酥绵有子兰的帮助轻松不少，很多幽谷里面的事情，几乎不用酥绵出手，子兰就能解决。 他终究不能看着酥绵一个人孤军奋战，在西钤和江湖上不断拉拢势力，准备在西钤皇帝崩了以后，与九方利泽争权。 酥绵有雀羽卫在手，也帮助子兰在西钤做成了不少事。 所以她经常前往毒雾竹林，几次彻夜长谈，每次出来十三都有些脸色发绿，几日对酥绵没有什么好态度，不停地给她做一些滋补身体的膳食。 还让她不要总去竹林，说什么纵欲伤身…… 对此酥绵只能沉默，毕竟她总不能承认，她是去商量怎么谋反的。 她和自己的黄衣，做那事是最正常的。 十三这四年一直很老实，似乎有了子兰这个人，他的注意力都不在重新掌控千丝堂上了。 但在查清十三身上所有问题之前，酥绵对他还是要有所保留。 乐桃手腕上带着一个精致的掐丝手镯，这是酥绵送给乐桃的及笄礼，玄铁锻造，表面有红蓝宝石镶嵌，内设机关，手背上的针孔可以射出十枚毒针，射程有二十米。 手腕部分的也并排有三个空洞，里面可以放置毒药，对于近身的防守也有关键作用。 对于乐桃来说，是最好的防身武器，只要有力气按动机关，她就不会有危险。 慕幻云送的礼物更直接，是一整套喷毒装置，是她自己研究出的器具。 以一个布袋带绑在腰上，上面坠着宝石，看着像一个华丽的腰带。 但腰带中间有夹层，里面放了不下二十个小竹筒一样的东西，每个里面都能装不同毒药，筒身上有一块凸起，只要按下，就能从竹筒顶部的小孔中将药喷出。 慕幻云送的腰带可以让她平时执行任务所用，酥绵送的手镯则是乐桃最后的必杀手段，乐桃爱不释手，根本不舍得给别人看。 “所以……小八有送给你什么及笄礼吗？”慕幻云突然问。 乐桃笑容突然变得更加灿烂，摸了摸头上新鲜的桃花，她说：“这就是啊，小八亲手为我戴上的。” 酥绵和慕幻云看着那朵因为带的时间过长而有些蔫巴的桃花枝子，花容月貌的脸蛋，全都黑得难看。 “乐桃啊。”慕幻云咬着牙说：“我和绵绵也没亏待你，你师父、你那么多师兄师姐，什么好东西没给过你，怎么就把你……一个桃花枝子……” 酥绵表情严肃：“要是我没记错，这棵桃花树，就在你院子里……” 慕幻云：“他但凡多走两步，去院子外面摘呢！” “乐桃你听我说。”酥绵语重心长：“你现在年纪太小，不要冲动决定，等你长大，若是还喜欢小八，我不会拦着你的，现在我们把这个树枝子摘下来。” 乐桃捂着脑袋，她知道两位姐姐好像一直都不太喜欢小八：“可是……” 她指着酥绵头上的两个不太和谐的簪子：“十三和子兰哥哥不也是送了簪子，而且酥绵姐姐一个也没有摘。” 酥绵：…… 酥绵求助一样看向慕幻云，慕幻云呃了半天才说：“那一个是羊脂白玉，一个是亡母遗物，和你院子里的树枝不一样！” “那……”乐桃又指着慕幻云脑袋上，那根看着像筷子一样的乌木簪说：“幻云姐姐脑袋上的是什么？” 慕幻云：…… 酥绵：嗯？？？ 第224章 十三求爱 “那是什么？” 这话是酥绵问的。 那根乌木簪子实在是太普通了，让酥绵一直觉得那真是慕幻云随便拿了筷子插在头上。 “簪子啊，我随便买的……”慕幻云越说越没有底气。 乐桃在酥绵耳边小声说：“我看见幻云姐姐看着簪子傻乐。” 酥绵对慕幻云眨了眨眼睛：“小二？” 说完她就觉得不对，慕幻云和小二平时跟兄弟似的，说他俩拜把子了还可信一些，谈情？ 酥绵笑了，那场面也太滑稽了！ “哎呀，怎么扯我身上来了。” 慕幻云立刻转移话题：“还是担心一下绵绵的考核，耀星考核方式十几年都没有变过，偏偏在绵绵这里要换场地。听说是汤遂长老亲自设置的机关，没有任何人知晓内容，谷主都不知道。” 话题转移成功，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各个表情严肃。 酥绵即将要面对的考核，的确非常危险，但…… 酥绵转头看着慕幻云：“不是，到底是谁啊？” 回温绵苑的时候，酥绵一直满脸严肃。 十三跟在她身后，见她从百药堂出来就一直眉头深锁。 “主子在担心后日的考核吗？” “嗯？”酥绵转头看十三一眼然后说：“你知道慕幻云最近有跟哪个杀手，或者什么人关系比较好吗？”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十三的预料：“千丝堂大多都是慕幻云在管，我的那些人……你不是说不让盯着你们吗？我哪里敢去做？” “哦，也对。”酥绵啧了一声：“那到底是谁呢？” 什么谁？ 十三看出来了，她是一点儿不担心考核，断定了自己不会下手。 实际上，他的确不会杀酥绵，甚至还会以自己的性命保护她。 “这次考核你期待许久了。”酥绵突然说。 十三微愣，点了点头，以前是期待自由，现在倒是期待那身衣服。 子兰实在太讨厌了！ “你放心，我会给你公平对决的机会，不会利用血红豆胜过你，若我输了，由你处置。” “我不是那个意思。”十三解释说：“我说的期待，是你终于可以不再疑我，像对子兰那样……对我。” 酥绵转头看着十三的眼睛，那双剔透的琥珀色眸子在夕阳下放着光亮。 她看见十三的喉咙滚动，酥绵抬眼直视着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的声音清冷却温柔。 “我知道。”十三上前一步，与酥绵只有咫尺距离，酥绵也没有后退，反而闻到了十三头发上的皂角香气。 “如果我穿上黄衣，你能不去子兰的竹林吗？” 酥绵看见十三那有些无辜的眼睛，她喉咙突然有些干哑：“应该……不行。” 十三的眼睛闪了闪，白嫩的脸蛋浮现一丝怒气，还有一些不甘。 “你就那么喜欢他？”十三想起子兰的样子，跟狐狸成精一样，有什么好的！ “呃……还行。”酥绵说着，弱弱地转过身想跑，又被十三一把抓住转回来。 “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我？你明知道……我的心意。” 酥绵眨眨眼睛：“我考虑……也不是不能考虑……但子兰，这也的确不能不要……毕竟这么多年了，你说是。” 十三眸子闪了闪，酥绵在其中看见了许多种情绪，愤怒、懊恼、隐忍、委屈、不甘、不舍…… 甚至还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但不是对她。 最后十三像是下定决心，又好像承受了巨大的屈辱，认命般哀怨地看着酥绵。 “那……你……会偶尔来我这里吗？” 酥绵脖子僵硬，她嘴角抽抽，半晌只发出了一个：“啊？” 十三突然满脸涨红，他知道自己刚刚做了多么令人羞耻的事情，而酥绵的态度也表明，哪怕自己穿上黄衣酥绵也不会像对子兰一样对他。 似乎是因为被拒绝而产生的恼羞成怒，他无法再看酥绵一眼，低着头慌乱地跑走了，甚至想杀死刚才的自己。 酥绵看着十三羞愤的背影，她意识到十三可能是要来真的。 她每次去毒雾竹林，在外界看来都是宠幸一个男宠而已，她从来都没有澄清过，不仅全部默认，还会与子兰演上一出如胶似漆。 如果自己成功当上耀星，十三势必会成为她的私奴，这样一来，自己曾经下了那么多引子，该做出回应的时候，却避而不见，这…… “啧。”酥绵扶额，自己是把十三收服了，但这个方式似乎有些副作用。 十三像有人追杀他一样跑回温绵苑，看见院子里吃肉的赤瞳裂空虎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在大老虎脑袋上呼了一巴掌。 硕大的虎头一震，等它抬头看看是谁打他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人了。 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悦的低吼，继续低头吃肉。 十三的房门“砰”地被关上，他脱了鞋就把自己卷在被子里，以后无法再见人了。 脸上的涨红一直在蔓延到脖子，他现在真是后悔刚刚说的那些话啊，简直是自取其辱！ 酥绵走回院子更是有些无措，只能坐在前院花坛边，看着大老虎美滋滋地吃着一大盘带血生肉。 根据她的了解，十三并不简单，他很可能和东凌皇室有一些牵连，但最近几年却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露出，让酥绵无从查证。 可十三在酥绵眼底并不如子兰那样聪明机敏，若有什么事，不该会瞒得如此紧密，千丝堂十三的那些人也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倒是晁玉在外面带的暗桩做了什么，很容易脱离她的掌控。 可晁玉所做的事情，定要经过十三，他们绝对没有频繁联系，不然不可能让酥绵抓不到线索。 现在十三完全倾向自己，要么是他真的向自己倒戈，要么他现在处于静默状态。 酥绵怀疑，他是第二种，但无论哪一种，酥绵都不会轻举妄动。 房间内，十三在被子里狠狠滚了两圈才冷静下来。 他趴在床上，沉思片刻将被子翻开一角，露出底下的床板。 木质床板缝隙间，夹着一个非常不起眼的纸条。 他需要用些内力，才能将纸条吸附上来。 将叠着的纸条完全展开，泛黄的边缘略微发皱，显然这张纸条，十三已经看过很多遍了。 上面只有清秀的几行小字。 【保护酥绵、谭川，探查身份，或可钳制西钤、北黎。】 第225章 不是良配 十三爱护地摸着信，指尖在墨痕上轻轻抚过。 虽然信上没有署名，除了任务没有任何其他信息，可这清秀的字体与他母亲有些相似，这很可能是他从未谋面的妹妹写的信件。 没想到妹妹成人以后，并没有嫁人过寻常日子，反而和自己做起了同样的事情。 这让十三不由得忧虑起来。 几年前，他曾把西钤皇族追杀的谭川还活着，现在改名子兰生活在幽谷，并且与酥绵关系密切的消息传出谷外。 一年后才收到晁玉传回的消息，他的任务变为保护和探查。 他向来听命行事，虽然知道这个“保护”是以“钳制”为目标，那也让他做得得心应手。 他真的害怕受到杀死酥绵的任务，他可能真的会崩溃。 看完信后，十三又将纸条按照折痕复原，想重新放回缝隙。 他的动作一顿，还是走到桌边点燃油灯，非常不舍地将看过许多遍的纸条烧毁。 这种信，早就不该留着了。 万一，酥绵以后真的会来他这儿呢…… 酥绵坐在花坛边，看大老虎吃完肉，她也没有离开。 二层阁楼属于十三的房间，还闪着昏暗的光，不知道十三在里面做什么。 十三的心意她知道，可她更知道十三是个犹豫不决的人。 在母亲妹妹还有自己之间，十三永远无法做出取舍。 去暗牢那天，酥绵听见十三在黑暗中唤过母亲，也提到过妹妹。 酥绵想十三背后的人应该挟持了他的亲人作为威胁，让他进入幽谷，为其卖命。 这么多年，她几次暗中探查十三亲人的信息，无论从哪个方面下手，她都一无所获。 想必十三背后真正的主子势力庞大，将人藏得极好，不然十三也不能成为千丝堂银月以后，也找不到亲人的下落。 亲情的确难以割舍，可十三现在还对自己动了心。 酥绵看着二层的窗不由得冷笑，自己曾几次三番暗示十三可以寻求她的帮助。 可是十三次次回避，对母亲和妹妹的事情闭口不谈。 酥绵摸着大老虎的脑袋，听着它呼噜噜地发出愉悦的声音。 世上没有两全之法，十三想全都要，最终什么也得不到。 他若够聪明就会知道，他的选择根本不是亲人还是酥绵，而是能不能信任酥绵。 若十三肯告诉自己所有实情，按她的作风就是直接杀了他那该死的主子，这样十三也不必做什么选择了。 只是可惜，十三喜欢她，但不信任她。 犹豫不决，也不能坚定地站在某一阵营，迟早害人害己。 她可以预料十三必定会被他背后的主子抛弃，能不能保护住家人也要另说。 她对十三……是有些怜惜。 可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如今十三对自己有情，那她的计划也算成了。 只要这份情在，十三就永远不会对她赶尽杀绝。 这份情也会成为横在十三和他背后主子之间的一根刺，导致最后他成为一枚弃子。 不是酥绵一定要舍弃十三，是她真的已经给十三太多机会，十三如此摇摆，她又何必上赶着去给他解决问题？ 酥绵没有时间和精力再浪费在十三身上，而十三也的确不是与她同行的最好人选。 酥绵看着二层忽隐忽现的烛光，她心中也在隐隐作痛，这些年她时常会有这种感觉，但都不足以让她再次梦到白色空间和凤凰花树。 “主人？” 酥绵手下的赤瞳裂空虎突然停止翻肚皮，立刻跑向来人，在子兰腿上蹭着，就像跟了酥绵，让它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酥绵收回看向二层的目光，露出温柔的笑容：“这都要天黑了，你来做什么？” 子兰柔柔笑着，脸上带着一抹红晕：“自然是请主人去竹林休息，我已经温好了酒。” 酥绵扯过大老虎横坐在它背上：“那就走，子兰酿的酒，我可喝不够。” 子兰笑着轻拍两下赤瞳裂空虎的脑袋，二人一虎慢悠悠的向着毒雾竹林走去。 刚出门酥绵又忽然叫停，她思索片刻，叫来院子里的灰衣，吩咐道：“我去子兰处居住两日，你告诉十三，不许他站在竹林外等，考核在即，让他好好休息，全力应对考核。” “是。”灰衣行礼后，酥绵才悠悠离开。 等灰衣把酥绵说的话全都转告给十三以后，他只是点点头，一个字也没有说，呆呆地坐在椅子旁，坐了一整夜。 酥绵让十三做好十足准备迎接考核是认真的，她怀疑这次的考核哪怕没有他们主仆二人之间的争斗，也会非常危险。 这次考核地点在幽谷很荒僻的一片树林中，那里已经被废弃，杂草丛生。 汤遂在那周围建了一堵墙将考核场地围了起来，里面的所有机关暗器，全都由汤遂长老亲自设计，想知道里面的内容几乎不可能。 谷主曾想插手新场地的设计，但不知道又为何，只能袖手旁观。 酥绵能感觉出来，曹元洲虽然是一个喜好随心所欲的人，但他这个谷主做的，非常不自在。 第一晚，子兰与酥绵说了一些西钤皇室里的事情，他的势力已经深入，但现在朝堂上还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那些江湖上的人，全都打着九方利泽的名号行事，在江湖上颇有声望，连登仙楼的名声也被打响，却让四处求医问药的老皇帝颇为忌惮。 几个西钤太子党羽的政敌，接连被雀羽卫的雀翎弩所杀。 南燕覆灭后，消失的三千雀羽卫行踪诡秘，无人知晓真正下落。 但几次都因为给九方太子铲除政敌而出手，让不少人怀疑，那些消失的雀羽卫已经被九方太子收买，再加上他手中的太子府兵和兽团，更有人猜测太子已经等不及九方皇帝驾崩，就想夺位兵变了。 西钤这边的局势，算是已经被酥绵和子兰搅乱。 而雀羽卫的出现，也会让北黎和东凌产生忌惮，毕竟他们三家联合，若西钤真私自揽下雀羽卫，他们的结盟又怎么会坚固。 现在就等酥绵成为耀星以后，可以随意出谷，前往北黎寒城，搅乱北黎朝堂。 这几年，萧衍曾不断找到幽谷在外界接生意的暗桩，不买凶杀人，也不雇佣保护，就想传信给酥绵，想与她一聚。 与谷外之人联系密切，这在幽谷也是大忌，要不是慕幻云、晁玉和谷主几次收买了知晓此事的暗桩，酥绵说不定还有麻烦。 戒律堂那边，可是一直盯着酥绵的动作，也不知道萧衍是真不懂，还是假不知。 酥绵倒是觉得，萧衍这番操作，并不是真想让她有危险，而是想给她制造危机，好尽快离开幽谷，去到萧衍的身边。 第226章 谭兴声名赫赫 酥绵直接宿在竹林，第二日也没有出去过，星夜轮转又到黑夜，再次天亮她就要去和十三参加耀星考核。 虽然酥绵让十三好好休息，可只要酥绵去子兰那里，他的心就永远不能平静。 酥绵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回来，十三不知不觉就又站到了竹林外。 酥绵坐在窗边吃着子兰新做的茶点，一直看着漆黑的竹林。 “你在看什么？”子兰将一叠精致的桃花酥放在小桌上柔声问。 酥绵喃喃说：“也不知道十三会不会去好好休息。” 子兰摸着瓷碟的手指微顿，面上露出一抹苦笑：“你明日要与他斗个死活，现在还这样关心他？” “不会啊。”酥绵轻松地笑笑：“我们都会活着出来，而且明日最大的对手是汤遂，对于他来说，这是可以名正言顺杀死我的时机。” 此时谭兴走入房门，十八岁的他已经与子兰差不多高，有谭氏的优良血统，他倒也成了个俊美的公子哥。 他穿着一身黑色云纹长袍，腰带中间还镶嵌着一颗价值不菲的墨玉，因为多年的杀手经历，让他的眉眼间透着一股戾气，这倒是和子兰向来温柔的样子不同，但贵气却是一样。 不过谭兴的贵气不是来自子兰，而是来自他那四国首富的师兄。 司徒飞白成为酥绵弟子以后，行为作风更为稳妥。 为了酥绵的大计，他还是不情不愿的继承了万贯家财，现在整个司徒氏的产业都由他全权处理。 也可以说，司徒氏完全加入了酥绵的谋反阵营。 酥绵见他走进来开口问：“怎么样，你师兄还好吗？” 提起这个，谭兴脸色更加阴沉。 “他好得很！” 子兰看见他这个样子，了然一笑，对酥绵说：“他这是又输了。” 酥绵也随之一乐：“都说了你不适合学剑法才教你的轻功和暗器，真不是我厚此薄彼。” 几年前酥绵曾给司徒飞白一本《无名》，心法是她的《百年朝凤》简单版。 半年后，酥绵在一次执行任务时避开眼线找到司徒飞白，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能在那么短的时间融会贯通，还衍生出许多自己的见解。 这让酥绵重视起来，发现他更适合练剑，就将自己剑法传授给司徒飞白。 本以为他十七岁入门已经晚了，学不成什么，实际上是酥绵轻视了他。 虽然他什么功法都没学过，但因为一个所谓的江湖侠客梦，竟然自己练过基本功打下基础。 再加上他的确很有天赋，短短几年时间，就能将酥绵的剑法学个四成左右。 没有内力丹的辅助，全靠司徒飞白自己和《无名》这本心法，他也在几年时间内拥有了十年内力。 这在正常习武的人中，已经是翘楚的存在。 只是谭兴不服，他一直想学非常厉害的兵器，有机会可以手刃仇人，可酥绵却一直教他轻功，还把他丢给桑炉，学什么暗器。 这和他的想法差距太大，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也必须以暗杀为主，避免正面硬刚。 “你有过人的观察力和隐藏能力，再配合轻功，你就如同鬼魅一般可以出入任何场所，这世间谁能伤你分毫？” 酥绵耐心地对谭兴说：“配合绝妙的暗器便可杀人无形，你知不知道，现在江湖上都有你的名号了，叫你‘游魂’。” 是的，酥绵在江湖上都没有名号，而她的小徒弟却有……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酥绵还在想为什么自己那么不火。 后来亲眼看见谭兴执行任务以后，酥绵也服了。 谁搞暗杀人不背着人啊，谭兴就能直接在人群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目标杀死，还不让任何人发现，更不知道他如何出的手。 现场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他，说现场的某个桌子花瓶是他，那也得信！ 这样有特色的杀人方式很容易被人记住，每一次是谭兴的任务，江湖上都会传出游魂又来了的说法。 久而久之，这个徒弟竟然比师父都要火。 子兰跟着附和：“你师父教给你的本领是最适合你的，你不要再去你师兄那里闹了。” 谭兴失落地垂下眼眸，虽然他现在很厉害，他那有暴力倾向的师父教的轻功也让他如虎添翼，但他真的很想学可以正面厮杀的兵器。 酥绵和他说若是可以用任何兵器赢过司徒飞白三招，就教他剑法，可他连续找司徒飞白比武了两年，都没有赢过他一招。 “好了，说正事。”酥绵示意让谭兴坐下。 “是。”谭兴行礼后，坐在一旁。 谭兴现在还是风影，为了避免他成为天影，酥绵也在压着他的任务。 不然就会像她和慕幻云一样，一年到头没两个任务，更出不了幽谷，耽误很多事情。 慕幻云成为天影以后，她们很多需要暗中进行的事情竟然还需要乐桃去。 虽然乐桃办事也很稳妥，可酥绵和慕幻云向来把她当孩子，乐桃出谷，她们就有一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错觉。 还好酥绵还有一个便宜徒弟可以用，但谭兴的晋升也快了。 谭兴坐下后说：“师兄那边进展一切顺利，他让我给你带好呢，问我们什么时候屠了兽城。” “呃，前面那半句我信，后面那半句是你的意思？” 酥绵直盯着谭兴，谭兴心虚地低下头：“反正……师兄也是这个意思。” 酥绵那个大徒弟虽然和她年纪差不多大，但的确很“孝顺”，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酥绵留着。 之前谷主送给酥绵的几个商铺，也是司徒飞白找人打点的，能称得上是日进斗金。 司徒飞白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师弟以后，更是开心得不得了，把谭兴也的确漂亮，司徒飞白把他当成个布娃娃一样摆弄。 不管什么贵重物件，只要他觉得谭兴能用，他就会一掷千金买来，惯得谭兴越来越傲气。 要不是有酥绵这个师父压着他，谭兴很可能现在就冲进九方皇宫，给九方所有皇族每人两刀。 “也不知道你跟谁学的，戾气这么重。”酥绵训斥。 子兰眉尾一挑，看向酥绵，心中暗道：难道不是你吗？ 第227章 固气丹 酥绵教谭兴：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出问题的人。 酥绵告诉谭兴：为什么你会觉得被动，因为你武力不足。 酥绵传输给谭兴的想法：只有强者能获得公平，弱者只能拿道德当武器。 酥绵言传身教：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可以让自己不生气。 然后子兰就看着自己的弟弟，从一个混小子，变成了一个……暴躁的混小子。 当初他就该想到，拜酥绵为师能学到什么好？ 但他也看着，谭兴在酥绵的藤条下快速进步，他为了练好轻功，小腿上被酥绵抽出的疤痕到现在也没有消。 子兰虽然心疼，也知道谭兴比他有骨气，灭门的血海深仇，让谭兴没有一日能睡得好觉。 好在他们布下的所有网，终于要缓缓收紧。 按照酥绵的话来说，是她的种子，要开花了。 说完外面的事情，谭兴又说了在幽谷内打探到的考核消息。 “师父的考核地在十几年前是地影苑，只不过后来废弃了，地影苑搬到现在的地方。” “我在周围观察过，场地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圆，因为把守实在太过于严密，所以没能进去。” 圆？ 围一个场地，方形或者不规则形状是最合理的安排，如果是一个圆，那就很可能是重要信息。 “只有这些吗？”子兰又问。 谭兴点头：“参与场地修建的都不是幽谷内的人，汤遂似乎与谷外什么人在合作，场地修建完成后我曾跟踪过那些工人，发现他们都被灭口了。” “灭口？”酥绵在片刻惊愕后突然笑了：“汤遂想置我于死地，真是煞费苦心啊。” “信息这样少，绵绵你有把握吗？”子兰眉间染着深深的忧虑。 酥绵没有回答，她的身体虽然已经异化，可毕竟是汤遂亲自设计的场地，她没有万全的保证。 但酥绵也知道自己在极端情况下，很可能会爆发超乎常人的内力。 她不知道考核会有什么等着她，尽人事听天命，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 清晨，酥绵从毒雾竹林出来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她又看见十三的身影，眉间瞬间凝聚不悦。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酥绵伸手想摸他的衣服，被十三躲开了。 酥绵抬眸，不管他愿不愿意，一把扯过他的胳膊。 潮湿的衣服，发丝上的露水，证明十三这是又站了一晚上。 “你知不知道考核很危险，你这个状态是想害死我？” 十三怨恨地看了子兰一眼，对着酥绵摇摇头：“我会保护你。” “看你这个样子倒需要我保护你。”酥绵嫌弃地说。 子兰上前劝道：“好了，考核要紧，我们快过去。” “嗯。” 酥绵瞥了十三一眼，喃喃道：“等回来再收拾你。” 十三心中愤懑地低下头，酥绵训他从来不避人，其他人倒也算了，但在子兰面前，他特别难受。 “好了十三。”子兰出乎意外地没有和他对呛：“主人的安全就靠你了。” 他从冷代手里接过两颗药丸，递到酥绵和十三身前。 “这是我让冷代从药王谷求来的固气丹，不知道你们这次考核需要多久，也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吃食，服下固气丹能让你们三日不会感受到饥饿，精力充沛，还有些许避毒之效，希望能帮上你们。” “好东西。” 酥绵拿起一个就服了下去，一股幽香在嘴中传开，顺着喉咙直通肺腑，忽然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似乎感觉思维也变得灵敏起来。 十三看看固气丹，又看看子兰，他将丹药接过来，却没有服下。 “吃下去。”酥绵命令道。 十三将丹药握在手心，有些犹豫。 “子兰不会毒你的，吃。”酥绵说。 子兰柔和笑道：“主人，十三是想给你留着呢，不过固气丹短期内只能服用一颗，你留着也没有用。” 被子兰说穿心事，十三一眼瞪了过去。 “别瞪了，你又不能把他瞪死。”酥绵说着，拿起十三手里的固气丹，塞到十三嘴里。 粉唇轻抿，十三将固气丹咽了下去，疲惫感的确顿时消散。 酥绵几人乘坐马车一同前往考核地，考核场地入口处，已经有很多人聚集。 “小师侄什么时候回来的？”慕幻云看见和酥绵一同而来的谭兴问。 谭兴面上勾着假笑，对慕幻云行礼喊道：“见过师姑，昨晚就回来了。” 乐桃突然出现，睁着闪亮的大眼睛看向谭兴。 谭兴假笑依旧，再次俯身：“见过小师姑。” 乐桃满意了，说了一声：“乖。” 酥绵走到一边，乐桃拿着一个笼子来：“考核只让你带一套兵器，小珊瑚放我这里养。” “好。” 酥绵伸手到笼子洞口，袖子中的小珊瑚顺着手臂爬到了笼子里。 这次考核酥绵决定只带凤凌剑，毕竟关键时候，凤凌剑总会发出更大效用。 场地外按照惯例搭了棚子，酥绵去和曹元洲见礼后，聊了几句。 无非是一些嘱咐的话，酥绵这一路也听很多了。 酥绵坐在曹元洲身侧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又听见曹元洲去警告十三不要轻举妄动，连恐吓带威胁。 但显然，这一点儿对十三来说，没有什么用。 对别人，十三软硬不吃。 对酥绵，十三绝不挑食。 酥绵睁眼看见面前的场地入口是在一面高耸的石墙中开的一个小石门。 谭兴说这是一个圆，但在这里看，绝对看不出什么形状，墙壁平坦不是弧形，能看得见边界和棱角，更像是不规则形状。 而且，酥绵以为这石墙会很厚重，可现在看来石墙除了很高，并没有什么特别，别说是她，哪怕是乐桃用些内力，也能将其击碎。 虽是如此，酥绵也相信谭兴说的话，或许现在看见的石墙只是一个障眼法。 具体里面是什么样，就要看进入以后了。 没过多久，酥绵就听见一阵骚动，再睁开眼时，汤遂长老带着一众戒律堂的弟子从远处快步向他们走来。 看来考核是要开始了。 第228章 就整了个这？！！！ “你们竟然来得这样早。” 汤遂带着一众弟子乌泱泱来到众人身前：“怎么样，看见这个新的考核场地是不是非常激动？” 在场也有不少天影，本来天影晋升就困难，现在汤遂又换了新考核地点，更多的人都觉得耀星考核那日，就是他们的死期。 汤遂按照规矩给谷主行过礼以后，阴阳怪气地说：“真没想到，这个场地第一次使用，就是谷主您的得意弟子，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您可不能怪我啊。” 曹元洲懒散地躺在椅子上，轻蔑地瞥着他，冷声道：“大言不惭。” “好，是我说错了。”汤遂满不在意的笑着，回头看向酥绵：“那就请我们的酥绵师侄好好为其他人打个样，等你出来，就是新晋耀星。幽谷几年没有新耀星晋升，如今大家的希望就都在你身上了。” 酥绵走过去，毫不客气地翻了一颗白眼，喃喃道：“废话连篇。” 汤遂眼皮一跳，曹元洲不给他面子也就罢了，现在酥绵竟然也敢对他翻白眼？ 他走到石门前，按下石门上的机关，几声轰响，石门在酥绵面前，缓缓打开。 “这可是我用尽毕生所学建造的场地，我知道酥绵师侄聪慧过人，就看你能不能破开我出的题，活着出来了……” 酥绵几乎没有听完汤遂说话，就顾自走入场地，十三紧随其后，二人没有任何停留。 此时汤遂的耳边又响起阴冷的话语声：“自不量力。” 汤遂回头，看见酥绵那可恶的徒弟谭兴“切”了一声，甩头走到曹元洲身侧，丝毫没把他当回事。 在场地建造的时候，汤遂就在心底预想了很多遍今天开始考核的场景，他那些炫耀的话甚至都没有说完，就接连吃瘪，让汤遂心中怒火烧起。 “师父，他们向来这么嚣张，但能不能走出这场地还不一定呢，您不必和一个快死的人动气。” 方子琪在汤遂身后低声说：“等酥绵死在里面，这些人也就嚣张不起来了，师父想看的好戏，不正是如此。” 方子琪这样一说，汤遂心中的怒火才隐隐平息没有爆发出来。 也对，他设计的场地机关重重，任凭酥绵和十三有再大能耐，他们也逃不过！ 这一场他不仅要杀酥绵，还要杀十三。 若真让十三自己一个人出来，以后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麻烦，还是一起除掉的好。 酥绵走入场地以后，身后再次传来轰响，石门合上，完美嵌入石墙，只留下边缘窄小的缝隙。 只是这次轰响声显然比汤遂打开石门的时候响声持续时间长一些。 酥绵盯着墙壁看了一会，耳边狂风呼啸，她也听不出还有什么怪异之处。 考核规则很简单，就是活着从出口走出去。 酥绵没有再纠结刚刚听见的声响，转过头看四周的环境。 杂草树木没有规则的生长，因为无人打理，有的野草甚至比酥绵还高，其中可以隐约看见被草丛覆盖的房屋，这可能就是谭兴所说，之前作为地影苑的院子，现在已经荒废了。 “半年的时间，汤遂就整了个这？” 看完四周的环境，酥绵不由得轻蔑的嘲讽一句。 这里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经过严密的修整过，甚至连设置机关的痕迹都没有。 “汤遂的能力不可小觑，我们不能轻敌。”十三在酥绵身后小声说。 酥绵点点头，沿着石墙走了起来。 如果规则只是找到出口，那出口也要建立在墙壁上，岂不是顺着石墙就能找到？ “我说了，给你公平竞争的机会，你可以现在选择与我相反的方向走，下次再相遇，我们就是敌人。”酥绵一边走，一边说。 十三哑然，什么也没有说，只跟在酥绵身后。 酥绵停住脚步，转身看他。 “你确定放弃这个机会？” 酥绵嘴边噙着笑：“我记着你最初与我合作，就是为了这个机会，耀星啊，千丝堂上无银月，你出去就可以直接回到原先的位置，你确定吗？” 十三看着酥绵的样子，也笑了起来：“这一套试探，主子在别人身上用过，我看都看了不下十次，你还是换个套路。” 酥绵微顿，脸颊有些泛红。 这小子别的没学，她那些手段倒是看得门清。 “别和我扯这套，现在不走，一会儿要想在我身后下手，我就用血红豆了。” 十三轻抿下唇，柔声说：“你惯会欺负我。” 酥绵语塞，片刻后将自己的凤凌剑抽了出来：“现在打一架，省着你一会儿后悔，听说你筋骨异化了，让我看看你有多强！” 酥绵横剑扫了过去，十三顺势后仰躲开，酥绵再次向前平刺，脚底好像有一声脆响。 她正感觉疑惑，脚下的土地突然塌陷，酥绵防备不及，直接掉了下去。 酥绵立刻用内力护体，大约下落了十几米，酥绵落到了一个漆黑一片的地方。 她刚起身，身后随即传来“砰”一声巨响。 是十三掉下来的声音，把酥绵吓了一跳。 “你轻点儿！”那么强的内力真是白生在他身上。 抬头，上空唯一的那丝光亮合上，他们陷入了未知的黑暗。 这让酥绵想到了戒律堂地牢入口的迷宫，但不一样的是，刚刚借着光亮，酥绵看见这里面甬道宽阔，似乎不是那样复杂的迷宫。 酥绵闭上眼睛，她能听见各种复杂的机关运作的声音，好像她每走出一步，都有可能踩到陷阱，让自己万劫不复。 更可怕的是，她听不见风声，就说明下面空气有限，如果他们不能尽快出去，哪怕不被机关杀死，也会憋死在地宫中。 现在酥绵又有疑问了。 就半年时间，汤遂整了个这？？？ 还来不及她做出任何决策，她的胳膊就被人慢慢抱住了。 酥绵一拍脑门。 完犊子，十三在全黑的地方直接就是一个挂件。 汤遂一定是知道十三的弱点，才选定这样的地宫，十三就算有再强武力也无法施展，甚至还会成为酥绵的拖累。 不管他们二人是否会内斗，把十三扔下都是最佳决策。 十三似乎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抱着酥绵的手紧了紧，然后又松开。 第229章 石室 （这两章是感谢用户打赏的金牌爆更，第一次收到这么大额的礼物，无以为报，只能加更，非常感谢对这本书的喜欢和支持，谢谢。） 酥绵二人进入石墙后，外面的人就听不见什么动静，场地里面没有任何暗探，外界完全失去了酥绵的信息。 汤遂长老走到曹元洲棚子旁边的一个略小的棚子里坐着，悠闲的喝茶。 “你设计的考核，计算过他们什么时候能出来吗？时间长的话，我先回去睡一觉。”曹元洲起身说道：“还有出口在哪里？我们就在入口这里等？” 汤遂屁股没动，坐着说：“出口就是入口，入口就是出口，至于怎么能打开这个石门，就看他们的本事了。还有考核时间……” 汤遂嘴角勾起一抹阴邪的笑容：“谷主不用着急，给他们的时间不多，若两个时辰没出来，就可以考虑进去给他们收尸了。” 听见这话的众人心中都猛地颤抖，只有两个时辰…… 耀星考核是很艰难，但从来没有限制过时间，哪怕进入场地三天后才出来的也是常事，可这次给酥绵的时间，就只有两个时辰！ 这就说明里面会有什么危险，在两个时辰不出来的话就会直接让他们丧命，可能是毒，也可能是别的。 不仅和酥绵关系密切的人都紧张起来，就连那些当了几年天影的人也都脸色惨白。 若是酥绵都不能从中出来，他们还真的想永远不晋升了。 包括已经是天影的方子琪，也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准备这两年晋升的黎璎。 此时的黎璎，已经双目无神坐在椅子上，麻木地思考余生还能买多少个美男了。 地宫内，酥绵感受到自己胳膊一会儿被拉住，一会儿被放开，一会儿又被拉住。 就说这个人非常磨叽，做事犹豫不决。 酥绵翻手将他的手握住：“别乱动。” 此时十三说话了：“我……考虑了刚刚你说的，我不想放弃这次机会，我们还是分开，再见就是敌人，你我都不用手下留情。” 酥绵没松手，拉着他试探地向前迈步。 “十三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打你，看你哭，我才舒心。” “啊？”黑暗中，酥绵的话在十三耳边异常清晰。 “所以你最好闭嘴，别逼我在最危险的时候抽你。” 十三咬住嘴唇，他知道酥绵说的是真的。 酥绵闭上眼睛，听声音，这地宫似乎并不是很大，想找到出口不难，但可以让他们呼吸的空气，恐怕撑不了三个时辰。 她又缓缓睁开，眼睛适应黑暗以后，她隐约可以看见一些轮廓。 他们所处的环境似乎是一个梯形的房间，四周全是石壁，正前方似乎还有一个门。 酥绵试探的向前走了两步，发现没有触动什么机关以后，拉着十三快步向前，走向石门。 她摸到石门上光秃秃的，除了一个可以按下去的机关，没有任何线索。 “看来，我们必须进入这个门才能找到后面的路。”酥绵冷静地对十三说：“这里面很可能有危险，关键时刻我保护不了你，你自己注意。” “好。”十三回应，一只手已经握上身后的弯刀。 酥绵用力按下机关，石门开启，里面依旧是一个全黑的空间，酥绵迈步走了进去。 他们刚一进入，身后的石门便快速关闭，还没等酥绵看清石室内的情况，只听“轰”的一声，石室四角顿时喷出火焰，石室内骤然亮起。 酥绵在火焰喷出的前一刻，听见机关声响，立刻扯着十三滚到一角，但她还是听见了十三的闷哼。 石室四角有四个突出来的石筒，不间断地喷焰，整个石室温度骤然升高，平坦的石面此时就像一整块烙铁，无论触碰到哪里都会被烫熟。 酥绵来不及多想，揽着十三的腰转身按下石室左侧石门上的机关。 石门打开，酥绵和十三一起跌入下一间石室，还没等他们从地上爬起来，无数只短箭从四面八方的孔洞中射出，而其中一只竟然直接射穿了酥绵的肩膀。 顾不得疼痛，酥绵和十三几乎是同时抽出自己的手里的武器，快速转动手中的武器打落飞来的短箭。 还好这个房间四角有烛火，不至于让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主子！” 见酥绵受伤，十三心头一紧。 “别管我！” 一波结束，酥绵就又听见下一波短箭上弦的声音。 她立刻回头，看见身后的石门关闭，与整个墙壁重合，没有任何机关或者把手能打开，只有对面石门上，还有能按动的机关。 看来这里不是迷宫，他们的路已经被安排好了！ 酥绵看了一眼十三，他蓝色衣袍被烧掉大半，露了半条被烧伤的腿，汗毛都被烧焦了。 “你受伤了。”十三紧张地看着酥绵的肩膀。 酥绵觉得好像十三事儿更大一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 他们一同前往下一个石室，这一次有了准备，他们进门后就冲向对面的石门。 而石室和上一个一样，在他们进入以后，迅速从四面八方射出短箭。 看见是箭，酥绵并没有着急离开，挡过一波攻击以后，她扶着受伤的肩膀，看着满地箭矢想。 为什么又是箭？ 听见下一波短箭上弦的声音，她看了一眼十三，他们对视点头，再次按开下一个石门。 可这次他们准备冲向下一个石门的时候，却发现这次的石门不在对面，而是在他们的右手边！ 就是这一瞬间的错愕，无数个锋利的木片从四面八方向他们飞来。 木片和木片相撞碎裂的飞屑，也如利刃轻而易举地割破他们的肌肤。 酥绵转头时看见十三的脸颊被划出两道伤痕，她忽地有些恼怒，凤凌剑发出一声类似鸟类鸣叫，在剑身所过之处凭空飞出一串火柱，将酥绵和十三护在中间。 木片飞来，接触到火焰以后瞬间被点燃，一波攻击结束，几点火花悄然飘落。 酥绵看着身前的石门，这些石室除了机关不一样其他都完全一样。 现在经过一波战斗，他们已经分不清方向。 虽然石门在他们眼前，但酥绵和十三都知道，这个房间里的石门和前面几个不一样。 方向变了。 第230章 死门 酥绵左肩上有一个血洞，鲜血殷红了大片肩膀，还好上面并没有毒，除了有些疼，暂时不影响行动。 她穿的白衣边缘被大火烧得参差不齐，身上多处被木片割破，渗出鲜红的血痕。 头发有些散乱，细密的汗珠附着在额头，一双眼睛明亮又阴狠。 “好像下一波攻击就要来了。”十三提醒道。 有最初的火室和酥绵放出的火柱，现在这里的空气，恐怕撑不住一个时辰。 酥绵看着面前的石门，冷笑一声：“【死门】？” 她带着邪笑，走到石门前，用力按下机关，石门打开，酥绵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个圆形石室，中间有一个石台，在石门关闭同时，石台上瞬间冒出滚滚浓雾，快速弥漫在整个石室。 “有毒。”十三低声道。 这些毒雾可以侵入他们的肌肤，更何况两个人都受了伤，毒素哪怕不吸入，也会快速侵入五脏六腑。 “封穴。”酥绵说道，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减缓毒素蔓延的速度。 还好她和十三的身体都有异化，来时子兰给他们的固气丹还有避毒之效，只要尽快出去就无大碍。 十三看了一圈，发现这间石室竟然没有第二扇门，而他们刚进来的门上竟然有一个机关。 这岂不是说明，他们刚刚从这里进来，现在就要从这里出去？ 可刚刚经过的那些门全都是单向，这样出去也只能到可以发出木片的石室，哪里都去不了。 一面是机关，一面是毒雾。 “难不成这次考核，汤遂根本没有给我们留活路？”十三有些愤怒。 “别激动。”吸入毒雾，酥绵有些头昏，她看向毒雾深处，踉跄着就要走过去。 “酥绵，那里毒气最盛！”十三伸手拉住了酥绵。 “这个石室只有这一个门，要不我们先出去。” “不行。”酥绵回答：“这里的空气不够我们两个人呼吸，现在我们又吸入毒雾，我们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出不去就是死。” 而十三抓着酥绵的手却更紧了：“那如果我死了，你的时间会不会更多一些。” 酥绵面色苍白，眼眸晃了晃：“十三，我们在一个“阵”里。” “什么？” 在经历过火室和两个箭室以后，酥绵就有所猜测，果然下一个石室就是以【木】作为武器。 这些机关暗器，不是汤遂随意安排的，而是遵循了某种规则。 最开始酥绵以为是五行，可若只是设置陷阱机关，没必要按照五行安排。 “短箭代表【金】，我们从进来，到现在先后经历了火室、金室、金室、木室，从这个顺序来看，这些石室很可能代表着【离火】、【兑金】、【乾金】、【巽木】。” 十三眸光微闪：“八卦？” “对，之所以在木室的石门会改变方向，让我们进入这里，是因为【巽】对应的是【死门】。要想活着出去，就要找到【生门】，我没猜错的话，【震木】这间石室会连着出口。” 十三转身看着石门：“可我们进来的时候只有一条路，现在身后也只有一个门，我们怎么能找到【生门】？” “我们在转。”酥绵冷声说。 十三一顿：“在转？” “是，我们所处的这个圆形石室在转，所以你现在开门，不一定就是刚刚的【巽】。” “我们从代表【凶】的【伤门】入，经过【杜门】、【景门】两个【中平】，最后从同样代表【凶】的【死门】到了这里。” “这几个石室的门都只有一个且是单向，如果我们再次进入，最后也只会回到这儿。” “另外还有一个【惊门】对应【坎水】，应是以【水】做机关，这也代表【凶】，恐怕还出不去。” “还剩三个代表【吉】的【艮土】、【坤土】、【震木】，找到其一，便能活了。” “那……”十三犹豫道：“石门打开的时候里面是全黑的，只有进去才能知道是哪个门，我们要挨个试？” “准确的说……”酥绵的声音突然冷到了极点：“只要你进入以后，里面的机关启动，我就能推出【生门】在那里。” 十三指尖微抖，他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酥绵可以在那一瞬间根据声音判断是石室转动的速度和方位，而他就会留在石室中，被某个机关杀死，或是回到这里等毒性发作，又或是在某个地方窒息而死。 片刻的惘然后，他的脸上又重新浮现出微笑。 “原来这样简单，还让你说了这许多话。” 十三开始想在酥绵的脸上找到哪怕一点点的不舍，或是悲痛。 可他看见的只有酥绵要抛弃他的决然和冷漠，他的心开始不住的颤抖，浑身抑制不住的寒冷，但他还是强撑着笑容。 “那就让我去为你探路，我一定为你找到【生门】。” “好。”酥绵轻声回答。 十三将最后一抹笑送给酥绵，他毅然决然地转身，伸手就要开门。 酥绵握住了他的手：“你真的肯为了我死？” 十三刚准备好赴死的心突然被打断，他转头看酥绵。 酥绵真的很坏，他已经决定好的事情被打断，现在让他再做一次决定，只会让他更觉得悲痛，甚至在心底升起浓厚的恐慌。 可他不怕死的，从八岁开始，他就没有安全过，怎么现在会如此怕。 十三看着酥绵逐渐苍白的面颊，他更怕了，他怕的不是死，而是以后再也不能看见她。 不能叫她起床，不能给她梳头发。 酥绵其实很懒，没有自己，她恐怕执行任务都会迟到。 他放在石门上的手动了，第一次大着胆子摸了摸酥绵的脸蛋。 “早起别喝冷酒，四月初三……记得让子兰给你煮有两个鸡蛋的长寿面。” 十三再次要推开石门，这次酥绵直接将他的手拉了回来。 “酥绵，我们没有时间了。”十三有些心急地说。 酥绵神色显得有些虚弱，她看了十三片刻，抬手将他鬓边碎发捋到耳后。 “算你考核成功。” 在十三诧异的眼神中，酥绵灿烂地扬起笑脸。 “一个汤遂凭什么让我弃车保帅？”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黄衣，以后要叫主人。” 第231章 酥绵要完 十三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毒雾毒得神智不清了，他完全搞不懂酥绵在做什么啊。 但嘴上却特别实诚地说了一声：“是，主人。” 酥绵对十三笑了笑，转身时眸光瞬间冷冽，看向冒着滚滚浓雾的石台，她持剑迈步走了上去。 十三想阻止，却发现在浓雾中，酥绵浑身好像都散发着红色气体，将毒雾全都驱散了。 “几个石门就想掌控我的命，这样简陋的机关还敢在我面前卖弄！” 酥绵的衣袍无风而动，内力毫不控制地环绕着她的周身，让她的发丝都在空中荡漾：“什么生门死门，我凭什么听你们戏弄！” 话落，酥绵高高地抬起凤凌剑，从石台中心不断冒烟的孔洞中猛然刺下。 强烈的内力冲击，将整个石台都崩裂开来，石块四散。 酥绵猛然吐出一口血，但手上力气未减，还不断地将凤凌剑向下插去。 随着几声“咔哒咔哒”的断裂声，顷刻后，整个石室的地面似乎都震动起来，十三站在门口感受最明显，甚至让他踉跄了两步。 轰隆声并没有就此停止，更大的猛然而至，愈演愈烈。 酥绵拔出凤凌剑，甚至还带出两块青铜材质的零件。 她擦去嘴边血迹：“十三。” 酥绵喊了一声：“机关应该失效了，你现在把门打开。” 十三立刻按照酥绵所说的将门推开，门内火焰瞬间喷出。 是【离火】！ 这是他们进来的那个门，酥绵笑了一声，这么说【生门】就在此间石室的北侧。 “你过来！” 十三又赶紧跑来，低头便看见不停冒出毒雾的石台，现在几乎少了半截。 毒雾消失，石台露出里面复杂的构造机关。 原来整个机关的中心，都在这个圆形石室地下，而这个石台，就是中心的中心。 酥绵刚刚那一下，把这块地都打穿了一个洞。 “看见那块大齿轮了吗？” 十三在石台里，的确看见了一个带着锯齿的铜盘，直径大约有三尺。 “这个齿轮可以带动我们所在的石室，集合你我二人的内力，应该可以推动。” “你要……” “直接将【生门】推到我们门前！” 整个地下石室震动的愈加剧烈，如果按照酥绵所做，更会加快石室坍塌的速度。 但，这就是酥绵啊！ 十三痛快应声：“好。” 随后二人集合所有内力灌注到齿轮上，二人共同发力，各个青筋暴起，双目赤红。 石室内的声响越发剧烈，他们头顶的石块也开始掉落。 门外的房间开始转动，火焰逐渐被石墙阻隔，慢慢完全变成石壁，酥绵他们推了许久，他们的门后，竟然还是石壁。 “原来汤遂根本就没有把【生门】直接给我们。” 十三也看见了，这齿轮都转了两圈了，还是没有看见任何房间。 透支强大的内力，让他们二人都处于经脉寸断的边缘，颗颗鲜血从他们的嘴中滴落。 “继续。” 酥绵说：“一圈应该就是一间房，再转一圈就能看见石室了。” 酥绵和十三继续转动，果然在一圈后，再次出现了一个他们没有见过的房间，二人终于松下一口气。 “是【艮土】。” 酥绵虚弱的说：“这才是唯一的【生门】，若我们刚才真的直接去找【震】就是死路一条，汤遂真是阴险。” 酥绵迈出几步就倒了下去，被十三一把接住。 石室坍塌的越来越严重，他们都吸入不少毒气，刚刚毁坏和转动机关已经耗费了酥绵太多内力和精神。 她肩膀上的伤因为过度用力，鲜血已经流满整个臂膀，将她半件衣衫都染成红色，现在还在滴着血。 “我没事，快走。” 酥绵半个身子都靠在十三身上，在他的搀扶下，走入一间漆黑的石室。 他们没有关闭身后的石门，借着微光，能看清左侧有一个带着机关的石门。 “这间和下一间都是【土】很可能是以石头做为机关，我们要小心。” “好。”十三搀着酥绵快速到石门前，也没有遇到攻击：“可能是机关坏了。” 他们打开下一间石室的门，又进入一间石室，这间石室的一角还亮着烛火。 和他们预料的一样，下一间石门就在他们对面的墙壁上。 十三带着酥绵刚上前一步，四面八方瞬间飞来无数拳头大小的飞石。 他立刻转身将酥绵护在身后，快速挥动双刀抵挡，以强大的内力在酥绵周身升起一面看不见的屏障，所有飞来的石头全都在酥绵面前碎裂弹开，一点儿碎石都落不到她身上。 酥绵扶着肩膀，看见十三的头伤了一块，不知道是哪一颗石头没挡开，鲜血已经流到了脸颊。 “攻击停了。”十三搀着酥绵说，快速走向对面的石门。 这一次进入以后，下一间石门在他们的右侧墙壁上。 “【生门】。” 酥绵惨白的脸上浮现笑意：“这里是【木】，小心行事。” 他们走了两步，也没见飞来的木片，倒是石室崩塌，掉下的巨石越来越多。 顺利打开石门，十三搀扶着酥绵走了出去。 而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让十三的脚步慢了下来。 “十三……我走不动了。” 酥绵已经完全靠在十三身上，过度使用的内力，不断流出的鲜血，还有吸入的大量毒雾，让她意识模糊濒临昏迷。 十三搂着她的腰和腿，将她抱了起来。 看看前面的黑，还有自己怀里的…… 也看不见酥绵惨白的脸。 但是十三能想到酥绵现在的状态差极了，他必须快速带她出去。 他脑子在自我打气，腿早早就快跑起来，慢慢的十三似乎也能看见一些轮廓。 在他面前十几米处，有一个同样的石门，应该就是出去的门！ 碎石不断掉落，十三的眼里就只有那扇门，心里只想护好怀里的人，以至于一颗巨石砸在他背上，他也没有感觉到疼。 打开石门，一束刺眼的光亮照在十三身上，让他不适应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脚步没有停，快速向前走去，那是一个斜着向上的坡道。 他终于带着酥绵跑出地下石室，呼吸到一口充足的空气。 再低下头看见酥绵的样子，他心中猛然一惊。 酥绵身上也有许多烫伤痕迹，白色衣裙一半都变成了红色，另外那半更能看见数个木片划伤的血痕。 这还只是他看见的，不知道他看不见的地方又伤得多重。 而此时十三又听见了许多类似猛兽伏击的响动声。 第232章 集体发疯 “小珊瑚？” 石墙外，乐桃看见竹笼里的赤色素璃蛇好似有些焦虑地撞击着竹笼小门。 “小珊瑚怎么了？” 听见乐桃的声音，木冉跟着过来看了一眼，随后更多人围了过来。 “它好像要出来。” “素璃蛇认主，可以感应到主人状态，莫不是……” “小八闭嘴！”乐桃打断小八的话：“酥绵姐姐不会有事的！” 汤遂听见这边的响动，不由得嗤笑一声，扬声说：“已经一个多时辰了，酥绵师侄能坚持到现在，真是让人意外。” 谭兴看向汤遂，眸子间弥漫着浓重的戾气，藏在袖子里的手逐渐握成拳，狠狠用力。 他考虑如果酥绵真的死在考核中，无论如何他也要汤遂偿命。 另一道视线与他对上，谭兴抬眸看向方子琪，对方也用同样阴鸷的眼神冷冷地盯着他。 此时地面突然颤动，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慌乱地起身查看四周，有的甚至已经拔出了武器。 子兰站在石墙外，紧张地看着高耸的墙面，不知道酥绵怎么样了，但她一定不是很好。 剧烈的晃动让他身子都晃了一下，还是冷代扶着他，才没有摔倒。 “这是怎么回事？”曹元洲看向汤遂：“这也是你考核的设计？” 汤遂嘴角抽了抽，摇摇头：“没有啊。” 桑炉说：“莫不是地动了？” “不会这么巧。”慕幻云担忧的看向石墙：“绵绵还在里面，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影响……”汤遂起身，用同样紧张的神情看着场地方向。 但他并不是担心酥绵，里面的石室机关他构想了许久，这次修建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酥绵死不足惜，可别让他的石宫有损伤。 “既然是地动，能不能停止考核，让绵绵先躲避危险！”慕幻云跪在谷主面前说。 “幽谷没有这种先例！”汤遂抢在谷主前面说。 “但我的徒弟可以有！”曹元洲厉声喝道：“开门！” 汤遂不说话，戒律堂守门的弟子全都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黎璎跪过来为难地说：“这个石门考核开始以后便不能从外打开，需要酥绵在内按下机关才能开门。” 曹元洲闻言立刻瞪向汤遂，只在对方脸上看见一抹冷嘲。 “汤遂，我不愿管幽谷事物，不是我不能管，我不爱搭理你那些下作手段，不是我怕你！” 曹元洲一伸手，一旁立着的黑金重剑顿时发出嗡鸣，“铛”的一声，离鞘而出飞到曹元洲的手上。 “打不开是，看我把你头砍下来你还能不能打开！” 随后他不由分说，一剑朝着汤遂头上砍了过去！ 汤遂也不甘示弱，躲开曹元洲的攻击以后，从他的袖子中立刻飞出一只被锁链连接的铁爪，飞向曹元洲的肩膀。 二人内力皆有四十几年，打起来方圆十米的桌椅全都因为内力撞击而碎裂。 旁边的人在危险来临的瞬间快速闪离，只有桑炉能勉强维持稳重，慢慢走开。 然后他就看见，酥绵那个小徒弟飞了起来，扬起一脚踹在方子琪脸上。 谭兴内力不敌方子琪，但他轻功却极快，方子琪打不到他，反而一直被暗戳戳的攻击，他只能防守，非常被动。 桑炉一愣，再一回头就看见慕幻云和乐桃冲着黎璎去了。 黎璎连连后退，不停地摆手，满脸苦涩。 再然后，这个场地就乱了。 小八不能让乐桃受伤，就紧跟着乐桃，谁过来打谁，到最后就演变成，看见谁打谁，没招惹他的也打。 而小二看见慕幻云和乐桃都出手了，小八那臭不要脸的都杀疯了。 他不出手也不合适，万一酥绵没死秋后算账可怎么办，他现在的情况真的很危险。 为表忠心，小二专门找风影和暗影揍，打他们跟打小鸡仔一样简单，天影看都不看一眼，甚至还友好地打招呼，然后被围殴。 更不知道哪个西钤来的杀手把自己的“宠物”召唤了过来，场地上黑狼、猎狗、山鹰、野牛…… 甚至还有一头乱闯的猪……野猪。 子兰还站在石门前，皱眉瞥了一眼身后。 两个黄衣对视，桑炉看见还有冷静的人感到非常欣慰，无奈地对子兰笑了笑。 然后，一声划破天空的虎啸声从远处传来，一只硕大的异化老虎张开四肢急速奔来，片刻就撞飞了打算撞死野猪的野牛，转头一嘴咬在野猪脖子上，送它上了西天。 子兰还是那样平静，慢慢回身继续看着石墙里，满眼担忧，身后再多危险他都不为所动。 桑炉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抬眼毒粉暗器漫天飞，他皱眉咳了几声。 甚至还在地动，他们不想着逃命，也不想着救绵绵，在搞什么？ 一根飞针从他眼前“咻”地飞过，不知扎在了谁的身上，但桑炉额间的头发被刺断了一根。 桑炉怒了。 “好针法。”他转眼看见是汤遂最宠爱的一位黄衣女奴：“我不打女人，这是你要跟我比暗器的！” 桑炉：“看！天女散花！！！” …… 外面打得过于激烈，各种兵器和内力的碰撞声此起彼伏，以至于让大家都忽略了还在地动的事情，打得双眼通红。 又是几声巨响，所有人都感觉好像自己所在的地面都下陷了一样，打斗声瞬间停止，他们有些茫然地看看四周，又看看眼前的人。 地动好像停了…… 桑炉：“看！狂风飘雪！！！” 然后众人经过短暂的停战再次打了起来，比刚才更热闹、更精彩。 石墙内的场景就与外界完全不同，他们听不见外界的吵闹。 酥绵浑身是血地躺在杂草中，草叶上都沾着她的血，勉强睁开眼睛，也只能看见十三的背影。 他们身前也有很多动物，可与外界不同。 这些是异化的“虎”、“豹”、“熊”、“狼”、“狮”。 是西钤兽团。 第233章 十三要完 酥绵想伸出手将十三拉回来，但她发现自己竟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凤凌剑就在她身侧放着，可她却连触碰都不能。 十三身后被巨石砸伤，整个后背都被鲜血浸染。 在石室的时候，他们一同转动了齿轮，十三的内力也所剩无几。 出石室的时候，都是十三在阻挡攻击，他现在竟然还能站在自己身前，要挡下那些异化的猛兽。 那是找死。 “十……三……”酥绵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小，十三指尖微颤，却没有回头。 他身前，有八狼、六豹、两虎、两狮、一熊，以他现在的状况，恐怕连一条狼也挡不住。 但他不能动，眼睛像一头凶狠的猛兽，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动物。 “十三。” 酥绵哑声说：“兽团里的‘兽’……不会单独出来……这附近一定还有兽团军埋伏……控制着这些猛兽。” 十三微愣，他脑子真是昏了，兽团怎么会和自然的猛兽一样，它们是有人控制的。 那它们不攻击，是为了什么？ 不，兽团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幽谷，一个耀星的考核里！ 十三首先想到被西钤皇室追杀的谭川和谭兴，但那也不该来找酥绵啊。 知道“兽”不会轻易攻击，他谨慎地后退几步，将酥绵从地上扶了起来。 酥绵睁开眼，看见这些“兽”所在位置的中心有一个没有被杂草覆盖的圆台，似乎是新建的。 “那个圆台上，应该是石门的机关。” 十三点头：“对，但我们现在过不去，感觉这些‘兽’就是在守那个机关。” 酥绵转眸看向十三，他半边脸流满鲜血，看着有些狰狞，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是那样温情。 现在……他们只剩一条生路可以走。 酥绵看着十三的面容笑了笑，虚弱地说：“你把我……放在这儿……” “你胡说什么？”十三抱着酥绵的手微颤。 “你感受不到吗？” 酥绵低头看见自己流满鲜血的手臂，又看着十三的心口处：“我已然濒死，血红豆会和我一起死去，现在……你……” “我不要！”十三根本没有听酥绵说完，也不想听酥绵说什么，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宁可酥绵像在石室那样，绝情地抛弃他，拿他垫背，也不要听见酥绵下面的话。 “那我自己来。” 酥绵转动手臂，用最后的力气抬起手，去触碰十三身上的弯刀。 “过一会儿，等你开始疼了，就真出不去了，现在……把血红豆移到你身上，你起码还能搏一搏，我们都有一线生机。” 十三握住酥绵的手臂，对她摇头：“挖出来你就能放心去死吗？我不允许！” 十三声音伴着哭腔：“有这颗血红豆在，你就算死也得想想我！” 酥绵微愣，转眸看见那些“兽”真的没有冲过来的意思，她厉声说：“别胡闹。” “我没胡闹，你刚说过以后我是你的人，不能就这样抛弃我。” 十三把酥绵放下，起身眼睛紧紧地盯着“兽”中心的机关。 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抛下酥绵自己走，若是能死在一起，他也算是比子兰更胜一筹。 酥绵无力的躺在地上，转头看见十三握紧了弯刀，略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头，少顷间又舒展开。 十三要死了……她心中暗道。 十三要死了，自从进入幽谷，就是十三陪自己度过了每一个日日夜夜。 此时，她看见十三冲了过去。 “虽然……我们相互猜忌……但危难时刻，永远可以把后背交托给对方……” 酥绵手指微曲，一点一点向凤凌剑移动。 她的眼中再次出现在北黎宫门前，独自撑开厚重红木门的十三。 几次三番，以性命相护的身影。 现在，十三要死了。 没人会知道，她生日需要两颗蛋的长寿面。 没人会从床上把她抱起，一边让她吃饭，一边给她梳头发。 此时十三已经在众多猛兽间穿梭，他的目标只有按下圆台中心的机关。 狼撕咬着他的腿，豹子扑在他的肩膀，老虎和狮子咆哮着向他冲来，而十三却嘶吼着杀向守在圆台前的异化黑熊。 酥绵想起第一眼看见十三的琥珀色眼睛，就觉得很漂亮，那个时候，她便对这双眼睛又爱又恨…… “是的，他死后，我会很痛苦，我很不舍，我一定会很难过……我不能让他死……” 一股强烈的心痛瞬间从心口蔓延至全身，极致酸楚让酥绵呼吸都如同刀割。 酥绵的嘴中咳出不停咳出鲜血，直到耳边她听到了那久违的声音。 ‘别害怕，我在呢。’ 酥绵因为痛苦而狰狞的面容舒展，她笑了一声，她伸出手在虚空中似乎在抚摸着什么，嘴边呢喃：“你终于来了。” 风中似乎传来了鸟鸣，一声、两声…… 凤凌剑在地面发出颤动，伴随着嗡鸣，颤动得愈加厉害。 她的心口突然迸发出鲜艳的红气，在骄阳下似乎还散发着光芒，无法计数的内力一起充斥着酥绵所有经脉，她睁开血红的双眼，眸光却异常平静。 十三还在猛兽间闪躲，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能与虎、狮、熊硬碰硬，这几条狼就险些要了他的命，还有这些豹子，不下死口，却不停地撕咬着它，不知道是什么战略。 十三直直的机关而去，就在这时，他的心口猛然剧痛，让十三直接跪倒在地。 “酥绵！” 十三惊恐回头，却看见酥绵所在的地方被红气环绕。 一只血手伸出，凤凌剑“嗡”的一声飞到血手中被握紧。 酥绵看着手中的剑，耳边是那个会让她无比安心的声音。 ‘忘了吗？’ ‘百鸟朝凤第四式。’ “凤凰……来仪。” 第234章 凤凰来仪 那一瞬间的空气仿若静止，片刻后酥绵突然飞跃而起。 “威凤片羽。” 无数片树叶环绕在她的周身快速转动，没等十三看清，那些树叶像锋利的刀片一样迅速飞来。 猛兽散逃跑，就连十三都要强忍着疼痛躲到圆台后才能抵挡。 附着着强大内力的树叶，比暗器还要锋利，飞入巨石的瞬间就会猛然炸开。 十三强撑着心口的疼，在一波树叶落下以后，颤抖着手用力按下了圆台上的机关。 他怕酥绵一会儿把机关损坏，他们又出不去了。 十三刚听见圆台底下地发出了几声响动，便又听见持剑走来的酥绵沉声说。 “筑巢引凤。” 随后忽地刮起一阵飓风，将所有树叶和杂草都拢到了一起，又忽地着起大火，围绕着酥绵周身，像一个巢穴将她围住。 “鹓动鸾飞！” 酥绵转身挥剑，周身的所有火焰像是一个个火鸟飞向四周，不仅将那些四散的猛兽吓到惊魂不定，甚至把十三藏身的草丛也点燃了。 十三拖着重伤的身子，心口忍着要命的疼痛，爬向另外一个地方。 他刚找到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眼前的草丛忽地又着了起来。 十三咳出一口血，酥绵这真不会把他一起烧死吗？ 十三因为血红豆疼得满头冷汗，他看看火丛，又看看似乎失去了理智，却强到逆天的酥绵，仰躺在地上。 哪怕旁边火焰灼烧着他的头发，他也没有半点儿精力移动，只能勉强睁着一双眼睛看向酥绵。 危险不彻底解除，他不敢闭眼。 此时酥绵走到他的身边，伸出一只血手抓起他残破的衣领，拎着提上中心圆台扔在地上。 酥绵高站在圆台上，脚踩着十三刚刚按下的机关。 她的手臂还不断滴着血，但她好似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一般，一双赤红的眸子平静地扫视着周围。 “不出来？”酥绵嘴边勾着邪笑：“那就一个不留。” 她闭上眼睛，仿佛感受着什么，手中的凤凌剑嗡鸣不断，渐渐竟然形成鸟鸣声。 酥绵松开手，那凤凌剑竟然没有掉落，而是剑刃向外悬浮在身侧。 在她所站的位置为圆心，突然散出一片热浪，所过之处皆被点燃，形成一片火海。 十三就在酥绵脚边，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熟了。 凤凌剑发出的鸟鸣声响越来越大，似乎能传出很远。 “百鸟朝凤第四式，凤凰来仪！” 凤凌剑快速飞出，伴随着一声划破天际凤鸣，凤凌剑飞过之处带起一条火柱，在剑身之后赫然形成火凤的形状，嘶鸣着仿佛要灼烧尽世间万物。 热风呼啸，酥绵的半红半白的衣衫在风中掀动，她笑着看向四周，看着那些一个个从隐秘角落跑出来的兽团军。 “这就出来了？” 酥绵抬起血手举在空中，凤凌剑随着她手腕轻柔翻转，在空中转了一圈，带着火凤来到她的头顶。 酥绵淡淡地说：“百鸟朝凤第五式，凤凰展翅！” 火凤仰头嘶鸣，就在酥绵正上空展开巨大的火焰翅膀。 翅膀不断扇动着，颗颗火球从空中落下，却能精准地砸在对方身上。 此时的酥绵高举着一只手臂，眼中浮现出极致的癫狂，她听见猛兽的嘶吼，也听见兽团军被烈火灼烧挣扎的嚎叫。 狂风不止，火焰不息，酥绵咧嘴笑着，鲜艳的红色气体如同飓风一般围绕着她的周身。 “我们奉命抓你回西钤，没想要你们性命！” 酥绵笑着，忽然听着渺小的声音，她缓缓低下头，看着圆台下那被烈火灼烧的人。 “奉谁的命？” 那人半身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他趴伏在地上立刻说：“我不能告诉你，但我们真没想要你们死，能不能放过我们！” 酥绵依旧不急不躁，抬着的手落下，指向地上的人：“百鸟朝凤第六式，凤鸣朝阳。” 又是惊天的嘶鸣，只见酥绵头上巨大的火凤向上飞舞一圈，便向着地面俯冲，直奔地上的人冲来。 火凤中心是凤凌剑的剑身，只见那人被火凤穿心而过，连一滴血都没有滴出来。 他的身体在被刺穿的那一瞬间，伤口就已经被烫熟了。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酥绵低笑两声，手腕轻挥，火凤将地上活着的还是半死不活的，人或是兽全部刺穿。 等凤凌剑再次飞入酥绵的手中，她身上的所有红气都弱了，有隐隐消失的迹象。 飓风停止，酥绵的身体晃了晃，口中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直直地躺了下去。 四周全是火海，只有酥绵和十三躺的圆台在中间没有被火焰侵蚀。 酥绵晕了，但十三心口的疼还没有停止，而且比刚才更加剧烈了。 十三几次痛得快要昏死，他都强撑着让自己清醒。 现在他看着躺在身边的酥绵，知道她的状况比刚才更糟。 十三没有精力细想这惊人的一幕，用尽全力踢了踢酥绵的身体。 “喂，你把我拎出去再晕啊。” 酥绵完全没有回应。 他们身下的石板越来越热，这些酥绵点起的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熄灭，他们决不能这样都晕死在里面。 心口这样强烈的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猛烈，他不能再这样等下去。 酥绵挺不住了。 她快不行了！ 十三咬着牙爬起，在万虫噬心的疼痛下，竟然真的把酥绵抱了起来，一步一步艰难的迈步走入了火海。 灼烧，滚烫。 他的衣袍，他的皮肉，他都顾不得了，心口处的疼已经让他对所有其他伤痛麻木。 他只知道酥绵挺不了多久，他要把酥绵送出去。 他只知道酥绵在危难关头也没有抛弃自己，甚至还要把血红豆挖出来，让自己逃生。 除了母亲，没有人会这样对他。 哪怕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曾经的蓝衣。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关系很好，可以为对方两肋插刀，是自己无情无义，在晋升之际痛下杀手。 可没人知道，那名蓝衣在跟随他以后就悄悄给他下毒。 毒药不致命，也不会出现任何征兆，却能在几年，甚至十几年，在对方想他死的时候去死。 他曾真的以为，自己能和那名蓝衣成为兄弟。 这一切在他成为风影以后，认识了黎璎，懂了更多的药理时都破碎了，原来一切从头到尾都是虚情假意。 没有什么好兄弟，更没有什么同生共死。 但是现在，酥绵出现了，她虽瘦小却能在每一个紧要关头保护自己。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烈火灼烧着他，但心口的疼痛却让他额头冷汗直流，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却让他越抱越紧。 “救她……” 十三声音沙哑，几次不能发出声音。 “救她。” 他的脚步不停地向外迈步，终于看见了石门。 模糊的视线中，好似有许多人跑向他，又在他身旁站立。 十三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不让任何人碰。 直到他视线中出现了一个讨厌的黄色身影，他将手臂伸了出去，让对方接过酥绵。 “救她……” 砰。 十三随即跪倒在地，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终于失去了所有知觉。 终于……不疼了。 第235章 出来了，有些惨。 场外战斗最后的胜利者是…… 百药堂——木冉。 对。 在所有人、猪、狗、鸡……大乱斗的时候，木冉头戴面纱，大摇大摆地举着一整捆点燃的软筋香做绕场活动。 别管内力多强，是人还是牲畜，闻了都得软。 那些打得最凶的，例如曹元洲和汤遂。 木冉还把软骨香举到他们二人中间：“别打了别打了，闻一闻再打来。” 二人停手疑惑地看向木冉。 然后，软倒~ 还有那个无差别攻击的…… 桑炉：“看！雨落无痕！” 木冉躲过几个飞镖以后，拿着软骨香扔向木冉：“看！青烟缥缈！！” 木冉霸气接住，然后软倒。 最后的场面就是所有人全部坐在地上，只有木冉一人站立，成为混战的胜利者。 随后他们便发现场地内似乎着火了，原本只能看见几缕烟，随着浓烟越来越多，火焰也变得显而易见。 “汤遂！你考核必须留有活路，又地动，又着火你到底想怎么样！” 坐在地上的曹元洲拉着同样坐在地上的汤遂的衣领说。 汤遂也很懵逼：“这……我也不知道啊。” 他看着场地内越来越猛的熊熊火焰，比任何人都焦急，这可是他的心血啊。 为了建成这个地宫，他甚至还求了人。 现在他只能希望这些火，不会影响地宫的机关。 大火刚烧起来，又有几声响动，然后子兰便看见他一直盯着的石门开了。 “门开了！”乐桃喊了一声：“姐姐要出来了吗？” 她刚服下木冉给的解药，就跑到子兰旁边。 随后又有已经冷静的人服下解药后走到门口。 透过石门，他们看见仅仅这须臾之间，整个场地内都变成了一片火海。 他们站在门外，似乎都能感受到扑脸的热浪。 “这么大的火，绵绵会不会有危险。”慕幻云看着场地内说。 “应该不会。”子兰没有太多底气：“毕竟石门开了，应该就是主人做的。” 但他们怎么看，那大火里也不像有人要出来的样子。 此时，只有站在这里的木冉能感受到，这火焰似乎不是寻常火焰，其中明显夹杂着内力。 若不是他有三十几年的内力，也必定感受不出这火焰的不同。 他转头看了看还没有被解毒的曹元洲、桑炉、汤遂。 桑炉与自己差不多，估计也能感受，曹元洲和汤遂这两个强者更不用想。 还好刚刚没给他们几个解毒，不然酥绵这特殊的内力一定会被发现。 “还等什么？”谭兴面色阴沉，直盯着石门内：“既然门开了，是不是证明师父已经考核成功了，我们进去看看不就行了！” 他说着，就要往火焰里冲。 “她要自己出来才算！”汤遂瘫坐在人群后大喊：“你们进去把她救出来的不算！” 谭兴转头看向汤遂，反正他现在瘫了，能不能趁此机会杀了他！ “你别冲动。”乐桃对谭兴说：“你要相信姐姐不会有事的。” “对，绵绵不会有事的。”慕幻云看着火焰说，她知道酥绵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死。 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 而且……酥绵怕火吗？ 虽然她没有木冉那样强，但慕幻云也猜测，这些火焰说不定就是酥绵放的，她若不收着内力，哪怕不用凤凌剑也会点火。 这样的内力实在太有特点，所以酥绵不经常用，只有他们几个亲近的人知道。 慕幻云更是知道，酥绵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她自己身上就会冒出烫人的热气。 如果她怕火，又怎么可能用这样霸道的内力。 众人想了各种原因来安慰自己，但都紧紧盯着石门内，心都被捏紧了。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火焰中似乎有人影移动。 乐桃：“他们出来了！” 木冉：“怎么好像就一个人？” 谭兴：“谁把谁杀了！” 慕幻云：“不对，是十三抱着绵绵！” 只有子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等他们看清来人触目惊心的样子，也个个欲言无声。 十三头发完全披散，半边脸都是血迹，另一半脸也全是划伤。 衣袍甚至还在燃着火，鞋和小腿上的裤子已经被烧没了，身上更不知道伤了多少处，浅蓝色的衣服全部被鲜血浸染，双眼麻木地一步一步艰难行走。 而他怀里的人，更是看不出死活，那半边白衫都被染红的女子，乌发散落，像纸片一样轻飘飘地躺在十三臂弯中，双臂垂着，血珠顺着手指一颗一颗滴下。 众人跑上前，他们想扶着十三，却骇然发现十三整个后背都没有一块好的皮肉，他们伸出的手都不知道要搭在哪里。 他们只能听见十三在重复着一句：救她。 当有人想要接过他怀里的酥绵时，他又收回手臂，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不让人碰。 众人只能默默让出一条路，让十三自己走出石门，茫然地看向四周。 “绵绵。”慕幻云刚要上前就看见十三径直向着子兰走去。 随后自然地将酥绵递出。 等子兰接过酥绵，十三就像没有根的树枝，一阵微风吹过他便倒了下去。 子兰也被这样的场景惊骇到无措，他怀里就是酥绵，往日张扬肆意如星辰璀璨的酥绵。 现在躺在他怀中，竟然这般轻。 子兰甚至不敢用力，生怕自己哪里动得不对，就让自己仰望的神明碎了。 “快送到百药堂去！”还是木冉喊了一声。 小二和小八抬着十三，后面又跟着十几个人着急忙慌地往百药堂跑。 木冉转头对百药堂弟子耳语了几句，那名耀星师姐点点头，带着人要把曹元洲和桑炉送回无影阁，汤遂送回戒律堂。 “别碰我，我要去场地看看。”汤遂大喊，不知道酥绵对他的心血做了什么，他有很强的不祥预感，他非得看一眼才能安心。 百药堂耀星师姐皱眉，刚刚木冉吩咐要让曹元洲、桑炉和汤遂回去，然后尽快救火。 正在想对策的时候，刚被两个百药堂弟子扶起的曹元洲，一边撑着一个飞起一脚，就踹在汤遂心口。 “看你大爷，老子把你头砍下来，扔进去让你好好看！” 第236章 酥绵，再生父母！ 木冉那家伙就没给他们解药，曹元洲现在把自己的重剑拿起来都费劲，但不妨碍他想继续砍汤遂的脑袋。 原本百药堂耀星师姐还在想如何阻止汤遂长老去看场地，这下曹元洲要揍他，耀星师姐一个眼神递过去。 扶着曹元洲的那两名百药堂弟子瞬间松手，让曹元洲一个飞扑直接把汤遂重新扑倒在地上。 已经恢复理智的桑炉也被两名无影阁弟子扶起来，就看见曹元洲又冲上去了，立刻踉跄着去拉架。 “主人，我们去看绵绵，她伤得很严重！” 曹元洲按着汤遂的衣领各种挥拳，在汤遂没看见的时候，对着桑炉眨了眨眼睛。 桑炉微愣，不太懂，但又明白。 内力受限，他的暗器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但桑炉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银针，转头刺向汤遂。 “看我，见缝插针！” 等人揍得差不多了，百药堂和无影阁弟子们才想起来上去拉架。 戒律堂那些弟子，全都躲得好远，更有大部分弟子在黎璎的带领下早就自己跑去戒律堂治伤拿药了。 曹元洲和桑炉就按照安排先回了无影阁，派了弟子去百药堂守着，等酥绵有消息就传回来。 “主人为什么不去百药阁看，绵绵这次伤得太重了！”桑炉焦急地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曹元洲坐在窗边眉头蹙起就没有舒展过，严肃地一口接着一口喝茶。 “看不出来吗？”曹元洲对桑炉说：“他们不想我们过去，也不想我们知道考核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桑炉停下脚步，坐在曹元洲对面：“所以主人最后才要和汤遂打那一架？” “对。”曹元洲思考着说：“可能与小绵绵有关，他们好像达成了什么合作。” 桑炉疑惑：“可就算我们不在，场地内的情况也会传出来，这么严重的事情，他们怎么瞒住？” 曹元洲摇摇头，喝下一杯茶：“你、我、汤遂……或许是因为我们的共同点，难道是内力高？” 但内力高会怎么样呢？ 曹元洲想不通，桑炉也想不通。 他们现在满脑子都是酥绵和十三最后的惨状，真是触目惊心。 “算了，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我们也没必要去知道，只希望小绵绵和十三能挺下去，不然这幽谷，又很无聊了。” 他们等到了深夜，才收到酥绵没事了的消息，只是十三还很危险。 木冉亲自动手，将十三身上的皮肉缝合，但出血量太大，幽谷有再多奇药也不能保证他恢复如初。 百药堂木冉长老和十几个高级弟子轮番上阵，抢救完酥绵抢救十三，还有一群因为混战受伤的弟子，连黎璎都被抓了壮丁过去帮忙。 刺伤、砸伤、咬伤、撕伤、烧伤、毒伤…… 真的很难以想象他们在场地内经历了什么。 还好酥绵和十三的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异化，临行时子兰给他们两个服下的固气丹更是成了他们的保命神药。 等木冉将十三身上所有伤口都处理完，子时都已经过了。 他疲惫地走出房间，看见百药堂内还有许多人没有走。 平日里和酥绵关系好的不好的，更多的是那些资深天影，他们全都在这里等消息。 刚入夜的时候，处理场地的那些弟子传回消息，说是新考核场地毁了，毁得透透的，外面烧得寸草不剩，里面塌得严丝合缝。 曹元洲当即下令，所有耀星考核恢复原样，不能再做更改。 听见这个消息的天影们，好像死过又活了。 他们对酥绵全都心怀感激，是酥绵大义啊，将新场地毁个彻底，救了他们一命！ 戒律堂内，得知场地被毁的汤遂瞬间暴起，连忙跑到场地内看。 什么地宫，什么石室全都不见了。 就连上面的杂草都烧得一根不剩。 他的心痛啊，看着地宫因为塌陷而突出来的石门，汤遂捂着胸口跪在地上。 “酥绵！”他怒吼一声，恨不得将酥绵千刀万剐。 “如此精妙的石宫，我的毕生心血……她竟然就这样给我毁了！” 几名戒律堂弟子全都欲言又止，想劝，但说不出什么好话，只能闭嘴。 汤遂的毕生心血，要的可是他们的命。 如果酥绵不毁，剩下的人都别想着晋升了。 只有已经是风影的赫连池上前将汤遂扶了起来：“师父，事已至此，气大伤身。” 赫连池看了看四周，又贴近汤遂的耳边说：“听说无影阁那边的人还翻出了疑似兽团的尸体，您设计的场地内发现了兽团的人，师父可知晓此事？” 汤遂眸光一震，惊恐地看向赫连池：“你说他们……发现了兽团的尸体？” “是。” 汤遂浑身一抖，酥绵什么人，毁了石室，还能杀死那么多兽团军！ 汤遂转头看看，发现黎璎和方子琪竟然都不在，只能伸手抓住了赫连池。 “为师得出谷一趟，谷内的事情……你告诉黎璎和方子琪，让他们和那群人周旋。” “是，师父。”赫连池应声道。 百药堂木冉出来，就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着他。 黎璎方子琪都在这里，等着听酥绵和十三的消息。 主要是黎璎，太感谢酥绵了，她的晋升就排在酥绵之后啊。 酥绵，再生父母！ 木冉露出疲倦的神色说：“酥绵好好将养一番应是没有什么大碍，十三……看他造化。” 众人沉默下来，尤其是小二和小八眼底更是落寞。 他们三个可是难兄难弟，谁能想到新改的耀星考核竟然这么残酷。 酥绵在三日后醒来，她睁开眼睛直直盯着窗边帷幔。 这是她自己的房间。 感受到自己肩膀上传来阵阵疼痛，她的意识才慢慢苏醒。 随后她便皱起了眉头。 这一次，她竟然没有梦到那个空间，现在甚至觉得自己身体都虚弱了很多，简单调动内力都不成。 她在床上尝试许久，才发现自己别说是调动内力，竟然单纯把手抬起来都做不到。 理智告诉她，是因为重伤，因为她透支了身内还不完全属于她的内力，导致她现在经脉、身体都很脆弱。 但享受了太久内力充盈，可随意控制的感觉，现在突然让她连普通人都不如，这种感觉让酥绵非常慌乱且心焦。 她好不容易走到这里，绝不能失败。 第237章 力量 酥绵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慕幻云端着一个水盆走入，放下水盆后，转眼对上了酥绵的眼睛。 慕幻云捂住嘴，瞬间哭了起来。 “绵绵，你醒了，你真要吓死我们了。” 慕幻云坐在酥绵的床边，看着酥绵依旧有些苍白的面颊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之前是没有这样爱哭的，这些天不知道默默流了几次眼泪。 “你现在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慕幻云走过来关心的问。 酥绵动了动手指，哑声说：“我好像，没有什么力气。” 慕幻云目露担忧的说：“木冉说你内力耗尽，经脉都有损伤，要好好休养一番才行。” “只是好好休养就能恢复吗？”酥绵说。 “是。”慕幻云坐到酥绵的床边：“你放心，木冉长老用了最好的药，他说的你不会有任何问题。” 酥绵放下心：“那十三……也没事了？” 慕幻云阴沉着眸子摇摇头：“他伤得太重了，到现在也没有醒，木冉长老说……他就算醒来，武功也可能会大不如前。” 酥绵还是心头微跳，十三的确比自己伤得更严重。 她只不过是因为内力透支导致的虚弱，可十三身上的，是实打实的伤。 慕幻云看见酥绵担忧的神情，她都心疼酥绵：“但起码你们都保住了性命。” 酥绵用了很大力气，才抬起自己手臂。 “这事不能就这么过去，汤遂……”酥绵的话说一半就停了下来。 慕幻云立刻了然地和酥绵说：“你房间附近的‘眼睛’都安全了，以后在你这里可以放心讲话。” “嗯。”酥绵这才接着说：“汤遂竟然敢勾结西钤皇族，谷主没有处置他？” 提起这事儿，慕幻云的火直接就来了：“那个汤遂，他看见你把场地毁了，骂了你半宿，后半夜人就直接不见了！” “我们发现场地内有兽团军的尸体，谷主让我们去戒律堂传汤遂问话，人早跑出幽谷了！” “谷主当即下令追捕，结果千丝堂明明探得汤遂就在西钤源城，谷主却迟迟不下令捉拿。” “更可气的是，汤遂也没有躲藏，还大摇大摆地去登仙楼玩，谷主没有取消他银月的身份，暗桩还得好吃好喝的供着他！” 曹元洲……到底在做什么？ 酥绵一直尝试活动自己手指，习惯以后，发现也没有那么困难。 慕幻云看着酥绵动也不能动，心疼的在她耳边小声说：“你之前大睡十日，筋骨就有强健，如果你可以再睡一觉的话说不定好得更快一些。” 说完她又看看酥绵的身体：“你这次也睡了三天，有什么感觉吗？” 慕幻云这样一说，酥绵更加焦虑了。 “上次提升是因为我梦到了一棵凤凰花树，这次没有……” 慕幻云微顿，发生在酥绵身上的事情的确很难理解，她都会试着理解。 “原来不止睡觉，还得做梦啊。”慕幻云想了想然后说：“说不定是契机不对，以后一定还有机会的。” 酥绵对着慕幻云勾了勾唇，这个傻丫头，真是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信，甚至还想给自己找解决办法。 “我试过，每次情绪激动的时候，我就很可能梦到那棵树，没想到这次十三差点儿死在我面前，我都没能梦到。” 但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起码她发现，极强的保护欲会让她想起《百鸟朝凤》剑法。 第一次是在应明哲的山寨，她很想保护那些寨民。 第二次算是她自己给自己的暗示，好在成功了，而且还在短时间内，全面释放了她身体里的所有内力。 那个场面酥绵已经记不太清，但她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从身体里迸发而出的，使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无限力量。 让人贪恋的力量！ 只可惜，自己现在这副身体，无法承受那样的力量。 慕幻云美丽的眼睛眨了眨，思索着说：“情绪激动？” 想想上次状况，酥绵的确很激动。 慕幻云嘴上勾起一抹笑：“这是不是说明十三在你心里还不够分量啊。” “啊？”酥绵抬眼看着满眼都是好奇的慕幻云。 “要不然下次我把子兰打个半死你试试？” “你……” 酥绵无言以对，脑子里竟然真的开始想如果是子兰遇到危险时的样子。 一个文弱、白净，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根手指就能推倒的公子…… “那你下次可以试试。”酥绵带着笑回答。 慕幻云想了想，直接往地上一躺，大大咧咧地说：“那我呢？按照咱们的交情，我要是死了，你怎么着也得哭一哭！” 慕幻云说完，眼睛一闭，腿一蹬，开始装死。 酥绵无奈，撑着床沿起身看着地上的慕幻云说：“别开这种玩笑，快起来。” 慕幻云偷偷睁开一只眼睛，起身趴在酥绵的床边，仰头笑道：“看来我真的很重要啊，你都坐起来了！” 酥绵撑着床的手臂有些微抖，她无奈地叹息一声。 力气一松，她就躺回了床上：“别胡闹了。” “看来汤遂没打算逃，曹元洲也不打算抓回汤遂，你让千丝堂的人关注着登仙楼，他去那里还挺可疑的。” 慕幻云依旧爬在酥绵床边，回应说：“好，我这就安排，对了……” 慕幻云犹豫道：“绵绵，这次你考核的事情，好像还有另外一个神秘组织在调查。” “昨晚暗桩传回消息，说有人盯着汤遂，还有人在打探汤遂的人际关系。” “神秘组织？” “是。”慕幻云说：“这个神秘组织似乎在江湖上已经活动很长时间了。他们像幽谷一样，也会接一些暗杀的生意。” “最开始出现的时候，暗桩只以为是个人杀手，他们行动隐蔽低调，一年也不会出手一次，只是最近才活跃起来，被我们的暗桩发现。” “但江湖上这种组织也不少，我们也没在意，是这次发现他们似乎在打听你的事情，下面人才汇报给我。” 酥绵眼眸微转思索，随后“嗯”了一声。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慕幻云回答：“这个神秘组织目前在江湖上还不显眼，也就源城的几个暗桩知道，是我们自己人。” “这样就好。”酥绵说：“告诉他们，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向幽谷其他人透露此事。” 慕幻云迟疑地问：“绵绵，你不会是知道另外那个神秘组织是什么？” 酥绵转头看向床边的慕幻云笑着说：“不仅是我知道，你也知道。” “我？”慕幻云懵了：“我……没听说过啊。” 酥绵别有深意地笑了，她说：“你忘了？我们运出去的那些人。” 话落，慕幻云瞬间眼睛睁大，惊讶的双手捂住自己嘴巴。 第238章 神秘的幽谷 慕幻云震惊地看着酥绵，眼里满是激动和不可思议。 “你是说……那些药人？” 那些曾经被幽谷淘汰，半死不活的药人！ 酥绵点了点头：“不止是药人，还有戒律堂地牢里那些犯了错被关进去的杀手。” “你是说，你在戒律堂的手里还抢出人来了？” 酥绵抿唇，自信地点点头。 “幻云，我们创造了另外一个幽谷，在那个地方，你、我、乐桃……我们才是他们的‘谷主’。” 慕幻云更震惊了，她只负责在合适的时机去天坑轮值，看着有人不断被运出幽谷。 她也曾想过酥绵会把这样一群人安排到哪里去，幽谷每年都会有近二百名药人产生，经过长时间的折磨，能活下来再被她们运出幽谷的也有一百多。 再加上酥绵不知道怎么从戒律堂地下挖出来的人。 那这五年过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已经形成了至少有五百人的神秘组织。 而且，那个组织甚至已经开始活动了！ 酥绵说，她们创造了另外一个幽谷。 她们是那里的谷主。 这种感觉很奇妙，曾在自己眼前垂死挣扎的人们，抓住了一根虚无缥缈的稻草。 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根稻草是救命的，还是要命的。 现在那棵稻草竟然长成了参天大树，伸出的枝叶，可以救下更多垂死挣扎的人。 而她，一个只值二两银子的慕幻云，是种树者！ 这种喜悦，让慕幻云热泪盈眶。 走到绝路的人，能有人再给他们一条活路，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酥绵看着慕幻云激动的样子更无奈了，她觉得，自己和慕幻云所想的可能是两个方向。 好在不相斥。 酥绵醒了的消息传出，这一天到晚，她躺在床上，看见不断有人来看她，说一些关心的话，然后离开。 慕幻云和小二是第一个知道她醒了的。 随后曹元洲和桑炉就来了，这是师父师娘，来看自己合理。 乐桃和小八来了，这是好朋友和狂徒，看看她也合理。 子兰和谭兴来了，这是盟友和徒弟，看她很合理。 就是那个被她捅了腰子的黎璎，怎么也站在她床边双眼通红？ 还带着许多戒律堂的天影，对着她的床三鞠躬？ 趁她病，诅咒她！ 一波接着一波，她就感觉自己像是什么展品，动也不能动地被人观看。 最后实在受不了，酥绵直接闭门谢客。 平时她嚣张跋扈，骂她的人一堆，现在各个都来感谢她。 子兰在晚上将酥绵抱出温绵苑，前往他住的竹林，这样就没有人再来烦她了。 “你毁了汤遂的地宫，还没有晋升的杀手们，都在心里感谢你呢。”子兰温柔地笑着对怀里的酥绵说。 酥绵点点头：“那地宫里，又是火又是箭，要不然就放毒气，他们进去定是必死无疑。” 酥绵在没有进入考核场地的时候就知道，汤遂为了对付她和谷主，要失去自己在幽谷建立多年的人心了。 如果她能毁掉场地，必定能收服一波人，起码也会减少一些敌人。 酥绵看看一旁的赤瞳裂空虎：“其实你把我放在大黄身上就行。” 是乐桃这么叫它，听着有些像狗。 但时间长了，酥绵就也这样叫了，反正这老虎也听不懂。 “不行，万一把你摔了呢？”子兰拒绝酥绵的想法。 酥绵没有多少力气的胳膊只能再次搂住子兰的脖子。 主要是，子兰这身子板，酥绵看着还是大黄安全些。 子兰将酥绵安置在她常住的木屋，这些天谭兴也住在这边，方便照顾酥绵。 但这三个人聚在一起，没一会儿就开始说上正事。 “兽团出现在幽谷，这事儿我已经传达给师兄，他开始排查了。”谭兴坐在酥绵床边的凳子上说。 旁边椅子上的子兰说：“谷主着实奇怪，明明想护着你，这个时候竟然不把汤遂抓回来审问，这些天我去找他，他都闭门不见，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酥绵表情严肃：“今天他来的时候，我想询问，几次三番被他把话堵回去，他在故意回避这件事。” “的确奇怪。”谭兴冷面认真地说：“要不然，我跟踪师祖几天？” “被发现你不要命了？”酥绵低声呵斥：“你那点儿功夫，在我们面前卖弄就行了。谷主立场不明，实在不能轻举妄动。” 子兰也认同地点头：“但是我能感觉出，谷主还是很在乎你的，他似乎是……被什么人钳制了。” “而且，这次考核突然更换场地也很奇怪，就算这是谷主的意思，为什么就在你要考核这样巧的时期，还让对你有明显敌意的汤遂全权设计。” 酥绵早就考虑到了这些：“好像是有人借着谷主之口做了这些，但谷主没有办法拒绝。” “可是，在幽谷中，谁能控制师祖？”谭兴问。 酥绵看向子兰，二人对视后思索了很久。 最后子兰才分析道：“曹元洲也是被买来的，从地影开始爬到这个位置，似乎幽谷向来这样运作，按照谷规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 “对。”酥绵接着子兰的话说：“幽谷存在几十年，每一个进入幽谷的人都会中毒，方便控制这些杀手。但最开始建立幽谷的人，不会自己服毒，只会让幽谷为己所用。” 子兰：“幽谷挣的钱都进了谁的口袋？千丝堂的探子是为谁服务？杀手杀的都是谁的敌人？为什么幽谷的水就是解药？” 酥绵：“幽谷不是中立的，从建立的开始就在为某个氏族效忠！” 子兰：“谷主只是明着的谷主，但幽谷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 酥绵：“是谁？” 子兰看向酥绵：“西钤？” 二人脑中突然断了一弦，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他们看着对方，异口同声。 “九方利泽！” “九方利泽！” 第239章 故意接近？ 酥绵和子兰二人说完九方利泽的名字以后，全都安静下来。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大胆了。 如果这样说，那最初帮助西钤给东凌提供消息的根本不是登仙楼，而是……幽谷。 酥绵现在，正在给灭了自己国家的组织卖命。 登仙楼和幽谷更不是敌对关系，他们从属一个主子。 所以曹元洲会时常出入登仙楼，因为只有他才能和九方利泽保持联系。 而现在九方利泽和汤遂搭上了关系，他或许知道汤遂觊觎谷主之位，想要帮扶他，所以想用这次杀手晋升的机会对曹元洲唯一弟子出手。 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曹元洲不情愿，还必须要放纵汤遂去做。 而现在汤遂引来兽团的事情暴露，他选择立刻逃亡源城去登仙楼也很合理。 “但是……”酥绵看向子兰，子兰也想到了此事。 “如果幽谷背后的人真的是大皇兄，那我和谭兴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子兰疑惑地说。 谭兴也很不解：“可我出去还听说西钤在四处追查我的下落呢，九方利泽不应该知道。” 对啊，如果九方利泽真的是幽谷背后真正的主人，那幽谷的一切他都应该知道，又怎么会不知道谭兴和子兰的存在呢？ 毕竟，酥绵在幽谷很显眼，她身边的人也会受到关注，谭兴和子兰一个是徒弟，一个是男宠，还有一只赤瞳裂空虎伴随左右。 如果九方利泽知晓幽谷的所有事，酥绵身边的人，怎么会不引起他的注意？ “对了。”酥绵突然想到自己在场地内听见那名兽团军说的话。 “在考核时，我听见一名兽团军和我说他们是奉命将我和十三带回西钤，并不想伤我们性命。” “现在想来他们的确没有下杀手，看着是要阻止我们按下开门机关，但实际上是想将我们制服。” “不然随便一条狼就能在我和十三都虚弱的时候将我们咬死，又怎么会给我反击的时间。” 现在想起来，圆形石室里的毒雾也是不致命的，目的只是要把他们带走。 加上这一条信息，更加让人迷惑了。 “你是说，兽团潜入幽谷的目标是带走你和十三？”子兰惊疑。 他前些天和谭兴还一直想会不会是冲着他们去的，只是找错了地方。 现在想到如果整个幽谷都是九方利泽的，那兽团又怎么可能迷路。 一切都应该是安排好的才对。 谭兴这时候开口了，他问：“师父，兽团的目标是想要绑架你，顺带着十三，还是你们两个同样重要？” 这一点倒是酥绵还没有想到。 对啊，兽团的人是想要单纯把她绑去西钤，还是要十三和她一起？ “应该是同样重要，不然兽团的人没有必要也留十三活口。” 子兰叹息一声：“如果是这样，那疑问就更多了。” 九方利泽到底是不是这一代幽谷背后的主人。 如果他是，为什么不知道谭兴和子兰就在幽谷。 兽团为什么要绑架酥绵和十三去西钤？ 酥绵突然又想到一个细节：“子兰，你说当初是你先发现谷主的身份，主动提出来幽谷避难的？” 这么一说，子兰也想起来了：“是啊，最开始谷主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只知道我有仇家追杀，他很痛快就答应了。” “是我得知谭家的事，请求谷主再次相救谭兴的时候，谷主才知道追杀我们的是九方氏皇族，他还因为此事埋怨我几日，但还是去做了。” “现在想来，不管他怎么埋怨，如果他背后的人就是九方利泽，他一定会上报，不可能帮我。” 酥绵忽地冷笑一声，她颇有兴致地问子兰：“你说，我那师父会不会没有我们想的这样简单？” 子兰惊疑：“他……早知道我的身份，故意接近？” 看着是子兰先看出了曹元洲的身份寻求帮助，又岂知这不是曹元洲主动设下的圈套呢。 “可他的目的是什么？”子兰一头雾水：“将我引过来，却瞒着大皇兄？” 酥绵和子兰两个脑袋也没想通曹元洲这些出格的举动，但酥绵却笑了起来。 “有趣。” 酥绵对子兰说：“看样子，他只是单纯地想保护你呢。” 子兰也跟着酥绵笑了笑：“如果曹元洲是九方利泽的棋子，那这颗棋似乎有了反叛之心。” 这样倒也能解释为什么子兰和谭兴在幽谷，但九方利泽却不知道的情况。 谷主帮忙隐瞒，的确有很大可能。 “无论谷主想做什么，对我们是有利的，看样子他有很多限制，不能与我们坦白。我们没必要拆穿他，陪他演下去就好。” 经过一阵激烈的讨论，最后以“放任不管”定为应对曹元洲的方案。 只有西钤为什么想绑架酥绵和十三这个问题，还没有其他线索能解释。 空气陷入了一阵沉静，大家都陷入许多想不通的问题当中，此时谭兴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他说：“师父，你知道南燕太子还没有死的消息吗？” 此言一出，酥绵心头一颤，皱眉看向谭兴。 就连子兰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紧张地看向酥绵，见到酥绵的神情，子兰更是心头一沉。 他立刻对谭兴说：“你不要胡说八道，今天酥绵累了，还要休息，我们先离开。” 子兰的态度，更让酥绵的表情冷漠下来。 看来他是知道了些什么。 也对，子兰如此聪慧，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难免发现什么端倪。 “南燕太子什么消息？”酥绵冷声问。 谭兴见子兰的表情不对，他也不敢轻易回话，看了看酥绵冷着的脸，他知晓自己可能问了不该问的。 “说，告诉我，你们都知道了什么。” 谭兴有些坐立不安，最后选择站了起来，虽然酥绵现在躺在床上动都不方便，看上去一碰就碎，但她身上散发出的寒意，还是让谭兴敬畏。 “师父，不是我有意探查，是现在江湖上都在暗暗议论此事。” 谭兴认真地解释：“虽然现在这个言论还没有传开，但师兄那边的人都已经听说过了。” “而且这个传言有扩大的趋势，想必再过不了一个月，就会天下皆知。” 第240章 不能懈怠 这的确是酥绵未曾料到的，南燕还有太子的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怎么可能传出去。 酥绵直接看向子兰，子兰立刻站起身来解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江湖上有这传言的事情。” 看见酥绵质疑的眼神，子兰又慌张地补充说：“我的确猜疑南燕可能还有哪位皇子活着，但我不想知道，也没有做过任何事情。” 酥绵垂眸细想着子兰的行为，他身在幽谷不能出去，如果自己不在，他连这个竹林都不会出。 他在江湖上做的所有事，都会经过自己手下的人去办。 可以说，酥绵对子兰的行动了如指掌。 子兰要是敢在她的眼底下搞动作，那他才是真的不想活了。 “对不起。”酥绵沉声说：“我不该怀疑你们。” 子兰松下一口气，谭兴也感觉这个房间里的空气顺畅不少，各自重新坐下。 “那……”谭兴小心地问：“我们要不要查查谁放出的谣言？” 酥绵思索过后说：“东凌自从攻下南燕一直站着几个重要城池不退，如何瓜分的问题到现在也没有和北黎、西钤谈拢。” “想来是东凌准备拖延时间，自己慢慢吞下整个南燕，这早就引起了其他两国的不满。” “如果此时出了一个南燕太子，岂不是又给他们一个共同的敌人？” 酥绵心中暗道，也不知道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谭兴说：“那我们把谣言压下去？” 子兰摇头：“不能压，这个时候捂嘴，岂不是欲盖弥彰？这更会惹人怀疑。” 酥绵点头：“不能压，反而还要帮他造势。” 她分析道：“虽然我们不知道背后之人的意图，但传言已经出来了，我们只能想办法转移大众的目标，而不是真的盯着南燕。” 酥绵看向谭兴，吩咐说：“你让飞白他们也帮忙传空桑太子的事情，就说九方利泽已经暗中救下空桑太子，雀羽卫就是空桑太子助他的证据。” 子兰也点头赞同：“这样他们就不会在意这个空桑太子，而是更危险的九方利泽。” 他转头对谭兴说：“必要时刻，你还可以说散落的南燕军全都归顺西钤了，看似东凌和北黎平分秋色的局面，实际上西钤才是背后王者。” 这样一来不管散出谣言的人有什么目的，东凌和北黎的视线都会始终盯着西钤。 就算九方利泽想解释也没有用，怀疑一旦产生，就是一颗种子，无论埋藏多久，只要有一滴水，就能发芽。 雀羽卫就在酥绵手里，她浇的水也不止一滴。 更何况他们就算知道南燕还有太子，也找不到这个人。 在顺元一百二十八年，也就是战争之前，也有南燕皇帝已经拟好册封太子诏书的传言。 那时大殿下与二殿下争得最为激烈，众人哪怕去怀疑这两个脑袋都被挂在城墙上的皇子，都不可能怀疑一个在一百一十六年就已经夭折的三殿下。 五年了，空桑氏也该重新出现在大家视线之中了。 而放出传言的人，酥绵想了想，只有一个人才会这样做…… 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子兰来酥绵的房间送饭时，正见她扶着床柱尝试站起来行走。 子兰立刻将手上的饭食放在桌上，快步上前扶她。 “你怎么这就下来了。” 酥绵推开他的手臂，一点一点艰难地往前迈步。 “我不能一直躺着，筋骨不强，就应该再多练练。” 这话说完，酥绵离开能扶的范围，她的腿一软，就要摔下去。 “酥绵。”子兰伸手将她接住。 “起码让我扶着你走，你现在还很虚弱。” 酥绵点头，撑着他的手臂继续向圆桌走。 “其实多练练就能活动的。” 从床边走到桌边，短短的几步路，已经让酥绵大汗淋漓。 如此虚弱的感觉，真的会让她非常心慌。 “其实你的身体真的很强了。”子兰感叹说：“哪有受如此重伤，醒后第二天就能站起来的。” 子兰说着给酥绵盛了一碗粥放在酥绵面前：“我用鸽子汤煲的米粥，最适合你现在滋补。” 酥绵喝了一口，抬头问：“你不如直接给我鸽子汤，我虽病了，但还是能啃动鸽子的。” 子兰宠溺的笑笑：“清晨还是清淡些比较好，中饭给你鸽子。” “好。”酥绵叹息一声。 吃过饭她也没闲着，能在屋内行走以后，她就去院子里活动。 她一身病气，晒晒阳光会好一些。 在院子里她没让子兰扶着，而是撑在大黄的背上缓慢行走，似乎比子兰更好用一些。 子兰坐在院中搭的草棚下，对着大黄一阵瞪眼。 走了一上午，酥绵竟然一刻也没停下来，只有子兰上前让她休息的时候，她才会喝一口水，然后继续练。 “我没有时间在床上躺着，也不能在床上躺着。” 酥绵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因为走得吃力，她的面颊有一些涨红，但的确看着没那么虚弱了。 她不能躺在床上不起，筹谋五年，终于初见成效，这个时候她一点儿差错都不敢有。 盯着她的人很多，她要隐藏实力，但也要人知道她深不可测，是绝对不可以试探的强者。 现在她不能动用内力，甚至走两步都要喘几口气，这感觉太差了。 只有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一个强大可怕的人，才不敢轻举妄动，她才有足够的时间恢复内力。 中午酥绵如愿以偿地吃到了鸽子肉，鸽子汤味道也鲜美，吃完后让酥绵感觉精力更加充沛了。 “下午还练吗？”子兰问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酥绵看看屋外的太阳，她说：“十三还没有醒。” 子兰神色一顿，点点头：“是，他一直在百药堂，木冉长老需要时刻看着他状态，似乎可能还有危险。” 虽然子兰平时和十三争风吃醋，但在这个时候，他并不想瞒着酥绵说十三很好。 他不想骗酥绵，更不想酥绵知道以后，埋怨自己。 十三为了救酥绵受如此重伤，子兰心底还是感谢他的。 酥绵撑着桌子站起身，淡淡地说：“我要去看看他。” 第241章 不会亏待 酥绵换过一身衣服，让子兰帮她重新梳发以后，看着倒是和往常差不多的精神了。 她走出院子，坐在大黄背上，慢慢向百药堂走去。 这一路上，许多人都向酥绵投来不同的目光。 有震惊。 震惊她竟然刚醒就能恢复这样的状态出来，所有人都觉得，酥绵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 有钦佩。 钦佩她能在那么危险的考核中走出，甚至还杀了兽团的一熊、二虎、二狮、六豹、八狼，这到底是多么强大的存在。 有感激。 感激她将考核场地毁了个彻底，将一条绝路打通，成了生路。 无数种目光投来，酥绵有些意外。 竟然没有一条目光是怀有恶意的，是她对这里的判断产生偏差了吗？ 没有人想在她虚弱的时机，要她的命吗？ 子兰跟在大黄一侧行走，感受到酥绵眼底的疑惑，他温柔地勾出最好看的笑容，仰头看向酥绵。 他说：“其实这世间也没有那么差，人心也没有那么诡计多端，对。” 酥绵没有回答，或许子兰说的是对的，但她没有机会再次试错，更知道轻信人心的后果。 每一个说喜欢她的男人，她都不信。 无论是十三还是子兰，同样的亏她不会再吃第二遍。 到了百药堂，子兰伸手要将酥绵抱下来，酥绵推开了。 她撑着子兰的手臂，自己踩在地上。 “姐姐你竟然自己过来了！”离老远乐桃就看见了大黄，跑来一看，真是她那顽强的酥绵姐姐。 “你身体好些了吗？这就可以走路了吗？”乐桃绕着酥绵的身体转了一圈，眼中都是惊奇。 “姐姐的身体果然不是一般人！”乐桃感叹：“姐姐不仅不生病，受伤也能好得这样快啊。” 酥绵宠溺的捏捏乐桃的脸蛋，对她说：“十三还好吗？” 这话让乐桃眼中的光都熄灭了，她颓丧地低着头，晃了晃：“姐姐，十三还没有醒，他太痛了，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在你彻底脱离危险之前，他的血红豆在持续发作，我们都不敢想他是怎么把你从火焰里抱出来的。” 酥绵撑着子兰的手不由得握紧，她觉得自己的心颤了颤：“血红豆持续发作吗？” 酥绵记得自己因为控制不住内力影响到血红豆的场景，哪怕只是一瞬，十三都会嚎叫地倒地。 这次，竟然还能抱着她，从火中走出来…… “我去看看他。” 乐桃犹豫到底要不要让酥绵姐姐看到现在的十三，但她最终还是没有阻拦。 为了隐藏十三的情况，他被安置在百药堂那间没有“眼睛”的房间。 酥绵推开房门，床上的人像纸片一样轻薄，呼吸微弱地平躺着。 木冉刚给十三施针结束，转眼就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酥绵，眼中露出意外。 “这就……站起来了？” 酥绵没搭理他，眼中一直看见床上的十三。 这比上次他们从北黎回来伤得还严重，十三浑身都缠满了布条，头上包着棉布，只有一张惨白的脸露在外面。 原本精致无瑕的脸蛋上，还布满了伤痕。 “他还没有脱离危险吗？” 木冉面露难色：“不太好说，情况时好时坏，应该不会死，武功就不一定了。” 可十三刚拥有四十年的内力，成为真正的强者。 一下让他成为连以往都不如的普通人，这很难接受。 酥绵没有表达出太大情绪，她淡淡地“嗯”了一声，走到床边。 木冉识趣地起身带着其他人走出屋子，现在房间里就只有子兰、酥绵和昏迷不醒的十三了。 酥绵在十三的床边坐了许久，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这才只是升耀星，就几乎让他们二人断送了性命。 那往后的银月、辉日……谷主，又会经历什么呢？ 十三会每一次都在她身边，用命来保护她吗？ “虽然你现在听不见，但每一个肯为我舍弃性命的人，我都不会亏待，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酥绵的指腹停在十三棱角分明的下颚上，她俯身柔声说：“日后你若做了什么让我难过的事情，我放你一次。” 那样担忧又认真的神情，让子兰心中一阵酸涩，只能瞥开眼睛，但没一会儿他又转过来看着。 不想看，但又想知道。 说完话，酥绵就收回了手，看向子兰。 “多亏你的固气丹，不然我和十三都会很危险。” 子兰扬起嘴角摇摇头：“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危险，是你们内力强，才能活下来，固气丹没那么大的效果。” “你帮我这么久，想要什么？”酥绵没听子兰谦虚的话直接问。 子兰一愣：“我……什么也不要。” 酥绵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你很聪明，在我身边几年，已经能摸清我所有底牌，甚至连南燕还有皇子这种事情还能想到。” 子兰低垂着眼眸：“我没有恶意，也不是故意的。” 接触的时间长了，就会发现一些端倪，哪怕子兰不去认真地想，那些想法也会萦绕在脑海，最后隐约出现一个答案。 酥绵自然也懂这种感觉。 “我明白，我相信你。”酥绵说。 “我知道你不想称帝，这破烂的江山对你没什么吸引，所以才放心与你合作。但你没有任何目的待在我身边，实在让我恐慌。” 酥绵抬眸正视着子兰：“说出一个可以对等的条件，不要说你是因为那无足轻重的报恩，也别说为了谭兴，我要一个合理条件。” “条件？”子兰又想说他没有什么条件，但现在酥绵如此正式，让他感觉酥绵要实施什么大计谋。 “我的确还有想法，你真的会同意吗？” 见到子兰有需求，酥绵才松一口气，和聪明人合作最好是互利，不然她心里真的没有底。 酥绵认真地回答：“你说出来，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考虑。” 子兰问了一个问题：“既然你在为别人争，那你想没想过这一切结束之后，你要何去何从？” 第242章 要你往后余生 何去何从？ 酥绵眼下眸底晦暗的目光：“你问这个做什么？” 子兰看见酥绵的眼神，想必她是有考量的，但子兰害怕酥绵将所有事做成以后，她会跟着那位华阳公主而去。 他在酥绵的眼里看不见任何对生的欲望，哪怕她每次都在极力求生，但子兰也总能看见酥绵死寂的心。 “我想……要你之后的时间。”子兰认真郑重地说。 “之后的时间？” 酥绵迟疑，子兰上前两步：“对，我想要你往后余生，我想要你与我结为夫妻。” 酥绵沉默了，但实际上她的确在认真思考这个条件。 璀璨的黑眸盯着子兰的眼睛，半晌，酥绵才说了一个：“好。” 没有想到酥绵竟然能这么痛快地答应，让子兰有些措手不及。 本以为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就让他一句话解决了。 “你……真的愿意。” “作为你尽全力帮助我的条件，并不是很难接受。” 酥绵说：“但必须要在大事已成之后，在这之前我很可能会与其他人有些纠葛，你不能从中阻拦，碍我大计。” 子兰转眸看向十三：“你说的纠葛之人是他还是萧衍？” “这就与你无关了。” “所以……”子兰露出一抹苦笑：“你的终身大事就能如此轻易放上谈判桌，成为与我谈判的条件？” 酥绵眼眸晃了晃，露出甜美的微笑，盯着子兰的眼睛，柔声说：“其实也要分人，如果是你就没有问题。” 此话让子兰心头微颤，什么叫‘是你就没有问题？’ 这就说明他还是特别的那一个，对吗？ 很快子兰又皱起了眉头：“你在骗我？” 酥绵笑了，她说：“何为骗？我可以说你想听的话，做你想让我做的事，这是骗吗？” “我同意事成以后和你在一起，往后我日日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直到死去，这是骗吗？” 子兰垂下眼眸，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啊，如果一个人为一件事，说了一辈子的谎，骗了一辈子从未有破绽，那他还是骗子吗？ “我同意。”子兰眼睛弯起，眼下那颗泪痣动人心弦。 酥绵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示意让子兰也坐下。 “那我现在要和你说接下来的计划。” 子兰却有些心疼地打断酥绵：“绵绵，你才刚好，应该多养两天，再想这些事情。” 酥绵没接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成为耀星以后，我不会留在幽谷，我会申请去北黎掌管那处的暗桩。” 子兰瞬间眼睛瞪大，惊诧道：“你要走？” “对。” “可我……” “不需要你跟我一起。”酥绵直接说出子兰不能离开幽谷的顾虑。 “你……不带我……”子兰低下头，好看的眉毛都有些向下撇，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 看见他这副样子，酥绵还有些迟疑，但还是继续说自己要他做的事情。 “所以我刚才和你谈条件，我离开幽谷以后，这里的所有事情都要交给你全权处理。” “乐桃和慕幻云我也带不走，她们两个负责的事情很重要。” 小幽谷目前是司徒飞白和应明哲合力管着，药人毕竟是新人，只不过比平常人生命力强，还有一些抗毒的体质。 但执行起任务来，不如幽谷里这些资深的杀手。 所以酥绵才把视线盯在了戒律堂地牢下的那些有罪之人。 他们都有武功，被送到飞白那里以后，自然而然地承担起教导新人的作用。 之前慕幻云所说神秘组织在暗中活动，也大多数是这些有经验的人。 酥绵真正的势力依旧在隐藏着，无人知晓。 而乐桃的任务，就是无声无息制作更多解药交给谭兴，以谭兴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送到司徒飞白手中。 酥绵做的这些事情，虽然没有明着和子兰说清，但他也了解大概。 现在酥绵要把其中细节全部告诉他，自己走后，由子兰监管。 “我相信你的能力，为保安全，你不必事事都要与我联系，我在幽谷种下的所有种子，你都可以随意启用。” 酥绵说完，子兰还沉浸在酥绵要离开不带他的悲伤当中。 “好，我会按照你说的做。” 酥绵看得出他很不情愿，但嘴上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 “只是暂时的分别，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酥绵安慰着说。 “嗯，知道了。” 子兰好像并没有被安慰到。 “你在幽谷里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在我回来之前必须要完成。” “什么？”子兰重视起来。 酥绵说：“戒律堂地下最厉害的力量是暗牢中那一百多名蓝衣，我要他们为我所用。” 戒律堂地牢就有层层关卡，想下去谈何容易。 更不用说是在一言一行都有人监管的暗牢，在那些蓝衣中游说。 “我知道这件事情很艰难，但几年前我在所有蓝衣心中都种下了一颗反抗的种子，多年过去这颗种子也该发芽了，你只需要再浇一浇水即可。” 酥绵又小声说：“我告诉你几颗隐藏的种子，你可以找他们帮忙，其中有一颗极为重要，除了你我之外不能有第三人知晓。” “谁？” “你过来。” 虽然这个房间不会有人偷听，但酥绵还是很慎重。 子兰起身走到酥绵面前，俯身把耳朵凑到酥绵嘴边。 听见酥绵说完一个名字以后，子兰的瞳孔瞬间放大，不可思议地看向酥绵。 酥绵见到他惊讶的神情笑道：“看来你也没有把一切都算清。” 此时二人距离极近，子兰转过头，呼吸交织，他看着酥绵动人的眸子，竟然晃了神。 而酥绵也被他眼底下那颗泪痣吸引。 他们对视着，片刻后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你……你们……要在我面前……干……干什么？” 酥绵震惊地转头，正看见十三好像要碎裂的眼睛。 “你醒了？”酥绵有些激动。 都说十三伤得很重，短时间内醒不过来，可他这不就醒了。 酥绵在子兰的搀扶下快速坐到十三床边：“你……还疼嘛？” 十三看着酥绵惨白的面色，一时间没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疼痛。 “你……为什么……走路还要搀扶？” “我没事，你呢？” “我……”十三感觉自己现在气息紊乱，内力全无，动也动不了。 “但好在你没事。” ＊ 一侧的子兰：所以，他们俩在我面前在做什么？ 第243章 废了，都废了 十三刚醒没多久，木冉就端着一碗刚煮出来的汤药推门进来了。 “看望时间到……”他说到一半儿就看见十三睁开的眼睛。 “诶？”木冉惊疑：“我照顾你那么多天，给你扎那么多针你都不醒，酥绵来看你一眼就醒了？” 木冉给十三把完脉，露出一抹轻松的神态。 “不幸中的万幸，能现在醒过来就说明你底子还没被完全损伤，多养两年，习武也不是问题。” 可木冉的话让十三心头一震：“什么叫……多养两年习武才不是问题？” 所有人都沉默了。 只有酥绵对他说：“你伤得太重了，透支内力，经脉都有损伤，一时间很难复原。” 十三眼眸变得阴沉：“我废了。” “没有，你的丹田没有受损，内力都在只是你不能用而已。”木冉解释：“只要你把身体养好，就都能恢复如初。” 十三只当木冉是安慰的话，他自己的身体能感受到，他半点内力也没有了。 酥绵比他好些，但和他的状况也没太多不一样。 此时想了很多安慰十三的话，却发现都说不出口。 因为她自己也很着急，想办法安慰十三，不如想办法安慰安慰自己。 她看向木冉碗里的药，伸手端了过来。 “这是十三的？” “对。” 酥绵轻轻吹了吹，用瓷勺舀了一勺汤药送到十三嘴边。 十三倒也没有耍脾气拒绝，默默地喝了。 酥绵喂一勺，他就喝一勺，药苦得他泛恶心，但也都喝完了。 “听话，我现在……也内力全无，走路都费劲，但我不还是站起来了，还能喂你喝药。” 酥绵对十三说话的声音很温柔，透着极致的怜惜：“你也可以的，别沮丧着脸，你若觉得自己废了，那才是真废了。” 十三看着酥绵拿着空碗的手的确在微微发抖，他也心疼地点点头。 “好，我还能保护你。” 子兰想，现在就算酥绵和十三一起上，他也能打得过！ 木冉看不下去了，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你们两个腻腻歪歪能不能背着点儿人啊？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医者，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酥绵放下药碗，看向木冉。 她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看十三，更重要的就是找眼前这位。 只是十三醒了，这房间说话不方便，酥绵对十三嘱咐几句，就在子兰的搀扶下走出房门。 “木冉长老。” 酥绵转头对木冉说：“晚些还请去一趟毒雾竹林，为我诊治。” “啊。”木冉看着子兰递过来的避毒丹犹豫片刻，随后点点头。 “好。” 酥绵和子兰回到毒雾竹林，酥绵又练了一下午。 “你应该劳逸结合一下，这样拼命不会适得其反吗？”子兰还是忍不住劝道。 “不会的。”酥绵感觉自己走路越来越利索了：“我自己的身体我了解，它非常健康。” “这……”子兰感觉她很不健康。 酥绵笑着说：“我说健康就是健康，不要小瞧暗示的作用，人的思维很神奇。我曾见到一个心脏都被穿透的人，还能在我面前嚣张，当我告诉他实情以后，他立刻就不行了。” “这种状态真的很神奇，利用得当，真的可以改变肉身的状态。” “好。”子兰回应道：“你总能有你的道理。” 在傍晚时刻，木冉就拿着药箱，穿过了毒雾竹林。 酥绵找他来这儿，一定是有不方便外人听的话说。 这几年他知道酥绵几人的小动作不断，但具体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他还不清楚。 这会儿找他，不知道要他做什么。 想着想着，木冉就看见了在院子里，扶着大老虎练习走路的酥绵。 真是顽强啊！ “木冉长老来了。”子兰率先起身上前迎接。 酥绵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过多理会，走完这一圈才来到木冉身前。 冷代和谭兴现在应该在桑炉那里学习暗器，酥绵看向子兰：“大胖说给大黄杀了三只山鸡，你带它去温绵苑吃。” 子兰一听就知道，这是要支开他呢，他们之间的话自己不能听。 子兰顺从地说道：“好，我这就带大黄去。” 随后，带着私怨，子兰掐住大黄的后脖颈就走了。 “你和我来。”酥绵低声和木冉说，随后带着木冉回到自己房间。 进入房间以后木冉从自己的药箱里有条不紊地拿出一包银针。 徐徐展开，从中抽出一根。 酥绵看着他的动作，冷声说：“你应该知道我不是真的叫你来诊治的。” 木冉上来就给酥绵脖子上来了一针。 但酥绵也没有躲，她知道木冉不会害她，而且就现在的情况，木冉真想对她做什么，她也逃不掉。 “我知道你有事儿说，但这套针法也的确能助你快速疏通经脉。你这么着急下地走路，很需要辅助治疗。” 木冉说话的期间，酥绵已经被他扎成刺猬了。 “十三这些天就是以我现在这套针法治疗的，在他身上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安全有效。你就放心。” 酥绵稳稳地坐着，任由木冉往她身上下针。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传出那样的谣言去？”她冷声说。 木冉下针的手一抖，酥绵立刻“嘶”了一声。 “哎呦，你别乱动。”木冉埋怨地说。 酥绵气急：“我没乱动，是你手抖。” “我手不抖，非常稳。” “稳个屁！” 酥绵转头瞪着木冉：“我问你话为什么传出那样的谣言？要暴露南燕还有太子的存在！” 酥绵想过，唯一能在这个时候传出南燕太子还活着的人，只有木冉一人。 她现在必须清楚对方的目的，才能继续她自己的计划。 木冉施针的手缓缓停下来，严肃地坐在酥绵身侧。 “你都知道了。”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酥绵盯着木冉：“你做得很隐秘吗？” “我觉得还挺隐蔽的。” 酥绵更无语了：…… “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木冉笑了，对着酥绵说：“你如此着急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怕你暴露。”酥绵回答。 “但我会暴露吗？”木冉反问。 酥绵哑然，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想到木冉身上。 “虽然流鸢三岁时我就离开了，但她做的事迹我都有听说，我只是最近才想明白一些事情。” 酥绵手指微颤，她问：“你想明白了什么？” 第244章 走了，别不舍，会回来 “你了解她吗？”木冉问酥绵。 酥绵却冷冷一笑：“我不了解她，难道你这个在她三岁之后就没有出现的哥哥，就能了解她？” 木冉垂眸，没有直接回答酥绵的这句话，转而说：“雀羽卫不够，你需要南燕军队。” 酥绵微愣，立刻就明白了木冉的行为。 “你想利用南燕太子的名号，重新召集南燕军队？” “对。”木冉厉声回答：“躲了那么久，我得为我妹妹做些什么？” “为你……妹妹……”酥绵手指逐渐握拳，笑容有些苦涩：“这是什么意思？” 木冉反而露出疑惑的神情：“她为我筹谋算计了这么久，我怎么能一直躲在暗处呢？” 闻言，酥绵的拳又松开了。 “可那样你很危险，我们能不暴露你的存在就不暴露的好。” 木冉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也知道我在做什么，更知道我妹妹在做什么。” 木冉收起酥绵身上的针，随后郑重地说：“我们需要有冲锋陷阵的空桑太子。” …… 正式成为耀星的第七天，酥绵终于行动自如了。 十三依旧需要住在百药堂，每日换药疗伤。 酥绵曾去看过十三换药，哪怕是她都不忍直视那种场面。 浑身被重新缝合的血肉，一不留神就会发炎溃烂，需要把腐肉挖掉，才能重新上药。 酥绵在屋外听到过十三忍痛的轻哼声，但她一直没能进去。 每一次去看十三，他都会表现得风轻云淡，一副没事的样子。 这一次酥绵也只是在房门外看了几眼，并不打算进入。 她要走了…… “你真的不去和他告别吗？”跟在酥绵身后的子兰低声询问。 酥绵走出百药堂，摇了摇头。 “和他说他恐怕会闹着和我一起去。” 谭兴牵着酥绵的踏雪乌骓马跟在后面慢慢地走。 酥绵身侧还有乐桃和慕幻云。 “酥绵姐姐你要经常回来啊。”乐桃拉着酥绵的衣服，非常不舍。 慕幻云哭着说：“你们别整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好不好。” 她抹了抹眼泪，泪眼汪汪地对酥绵说：“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啊，有事儿就找在北黎的晁玉师兄，他会联系我。” “知道了。” 酥绵走到幽谷这一路，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这样的场面，她还真不太适应。 这一次她谁也不带，拿着一袋水粮，一袭白衣，斗笠覆面，背着凤凌剑，骑着踏雪乌骓就要出发。 “酥绵……” 这微弱的声音被酥绵听见，她沉眸片刻，还是转过头向人群中看去。 见到那人身影，酥绵不由得皱起眉头。 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十三竟然真找过来了，明明在房间里走两步都痛得不行，木冉真让他出来。 酥绵掀开斗笠，瞥了扶着十三的木冉一眼。 木冉一副和他没关系，他也没办法，是十三自己非要来的表情。 众人让开一条路，木冉扶着十三走到酥绵的马下。 十三伸出手，轻轻拽了拽酥绵的裙摆，哑声说：“你不要我了？” 酥绵转头，耐心对十三说：“你伤重未愈，不能和我赶路颠簸，在幽谷木冉长老会给你最好的治疗，你养好伤才是最要紧的。” 十三捻着酥绵衣摆的手没松，带着伤痕的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他问：“是不是因为我武功废了，你……觉得我没用了……” 酥绵无奈叹息：“十三，我会回来的，或者你好了，可以去找我。” 她在马背上俯身，摸了摸十三脸上的伤痕，她笑着说：“我说过你是我的人，自然不会不要你。” 一侧的慕幻云和乐桃，双手握拳放到嘴边，一副“他们好配！”的表情。 再看看站在一边的子兰，她们又怜惜地“哦~”一声。 哄完那个，能不能再哄哄这个，子兰眼睛都红了！ 十三用脸回应着酥绵抚摸他脸颊的手，他小声问：“你去找……他？” 酥绵想到十三是知道自己和萧衍一些情况的，但不知道那是逢场作戏，酥绵大方承认：“是，我答应过他，能出谷就去找他。” 酥绵刚要收回手，十三一把拉住，他很不甘地问：“你明知道你们不行，为什么还要找他……你有我……你……” 十三恼怒的说：“子兰还在幽谷呢！你不能始乱终弃，见异思迁…喜新厌旧……” 突然被提到的子兰深表赞同，他抬眼看向酥绵，正巧酥绵也看向了他。 他拘谨的笑了笑，意思好像是在说：这可不是我让他说的哦，是他自己说的。 酥绵也不知自己是被气笑的，还是被逗笑的，总之她是笑了。 “好了，别闹了，你一会儿身上伤口再裂开，还得麻烦木冉长老给你缝。”酥绵柔声说完，就示意让木冉将十三带回去。 十三非常不情愿地被强行拉住，他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酥绵。 子兰也上去帮忙，和木冉一起将十三重新抱上马车。 子兰回头对酥绵挥了挥手，酥绵点头示意。 放下斗笠时，她又看向远处一个不易被察觉的身影，她不露声色，没有喜怒，与那远方的视线注视片刻以后，策马离去。 慕幻云和乐桃等人看着酥绵的背影消失，他们才转过身来慢慢往回走。 也不知酥绵这样一走，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幽谷中，很多被调出去的人，一年到头也不会回来一次，他们害怕酥绵也一样。 但酥绵她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不然也不会身子还没好全，就这样着急地前往北黎。 她想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阻拦她。 “诶？”乐桃发出一声惊疑：“那不是黎璎师姐？” 慕幻云看过去，黎璎哭得好像比自己还伤心，但她为什么哭得那么好看！ 而黎璎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带了那个自从进入戒律堂就没正经笑过的方子琪。 在慕幻云和方子琪对视的那一瞬间，慕幻云一个白眼就翻入的天灵盖，紧接着方子琪也翻了慕幻云一眼。 两方动作虽然多，但除了眼神交流没有任何其他行为，直到双方擦肩而过，也没有说一句话。 第245章 再见萧衍 这次酥绵离谷前往北黎，曹元洲和桑炉都没有出现。 酥绵感觉曹元洲似乎在故意回避她，连换耀星腰牌都是让金迪师兄给她送来的。 酥绵有预感，怕有大事就要发生了，在那之前，她必须要去北黎搅一搅，如此她才能趁机，为南燕寻找出路。 慕幻云将幽谷所有的暗桩都告诉了酥绵，属于她们自己的人也都标了出来。 一路有暗桩接应，酥绵并没吃太多苦，但身体原因的确影响她的行动，半个月后她终于来得了北黎寒城。 谭兴也将酥绵去北黎的消息传递给司徒飞白，小幽谷那边有人一直在暗中保护着没有武功的酥绵。 披着一身银狐皮加棉斗篷，酥绵先前往曹元洲送给她的百花楼住下。 这里让司徒家经营得日进斗金，百花楼的内更是极尽奢靡。 酥绵曾以为这里就是普通青楼，但进来以后酥绵才发现，这里面的“花”竟然有男有女。 只卖艺不卖身，进来的客人想要什么样的美人都有，酥绵这个大东家进来都有些傻眼。 “这位姑娘是第一次来？”这会儿来了一个看上去年纪大些的中年男人，但面容整洁英俊，说话时也彬彬有礼。 酥绵从怀中掏出百花楼的商契：“我是你们东家。” 男人看后一惊，立刻俯身行礼：“李某唐突了，东家请随我到上房休息，我这就让掌柜把账本拿来给您过目。” 酥绵跟着李姓男人向着楼上走：“用不着，我不是来查账的，给我一间安静的房间就行，我需要住几天。” “这没问题，前两天已经有书信说东家要来，已经给您留好了房间，就是没想到东家竟然是您这么年轻的女子，真是令人钦佩。”男人把酥绵带到六层最里面的房间。 “这间房很安静，您有任何需要可以吩咐任何人。” “好的，李哥。” 李哥恭敬地微笑，又问：“东家需不需要几个小倌儿过来侍奉？” 酥绵突然就想起十三那委屈到极致的表情，和她说不能见异思迁…… “不了谢谢。”酥绵赶紧拒绝。 酥绵已经入住百花楼的消息很快传到司徒飞白那里，他也将不日到达寒城。 休息半日后，酥绵又给可以联系到萧衍的酒楼递出消息。 没想到到了晚上，就有黑衣人潜入她的房间。 “绵绵！” 酥绵刚洗漱好，就听见窗边的动静。 她转身一个黑色身影直接将她撞入怀里。 “阿衍！” 酥绵轻咳两声，将萧衍推开。 萧衍摘下脸上的黑布，露出担心的神情。 “绵绵你这是怎么了？” 酥绵慢慢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她抬头对萧衍说：“耀星考核时，我武功全废了。” 萧衍闻言一震，看着酥绵的眼神极致怜惜。 “我听说你考核的时候，场地里出现了兽团军？” 酥绵刚倒完热茶的手一顿，幽谷内的消息，萧衍怎么会知道。 “你伤都没有养好，就赶到寒城，这太危险了。” 酥绵抬眼看见萧衍担忧的神情，可他听见自己武功废了，第一时间好像还有些庆幸。 酥绵柔和微笑，她说：“答应你回来找你，但没想到升耀星竟然这样难，让你久等了。” 萧衍握住酥绵的手，心疼地摇头：“哪怕你让我等再久也行，我不需要你这样拼命。” 酥绵看着萧衍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笑了。 “阿衍，这回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真的？”萧衍露出激动的笑容：“你同意了？” “我一直同意啊，只是还不能公开，我也不能嫁给你，有幽谷在，我始终会被幽谷控制。” 萧衍的笑容消失，他有些失落，但很快调整好心情，对酥绵说：“对了绵绵，你来这儿，是不是说明，你可以掌管幽谷的部分暗桩？” 酥绵眼睛微亮，暗笑萧衍这就等不及了？ “的确可以。” “那你……”萧衍欲言又止，踌躇半晌又说：“绵绵，我虽然是北黎皇帝，但在朝中已经有很多不满我的朝臣，还有和西钤、东凌……” “我知道。”酥绵直接打断萧衍的铺垫，直接和他明确地说：“我这次来就是帮你的，我武功废了，但会尽力为你出谋划策，也会尝试收服暗桩为你所用。” 萧衍没想到酥绵这么轻松地就说出他一直纠结的事情，他还以为酥绵会认为，自己对她的目的不纯。 “绵绵，我其实……也不想你卷入这场战争。” 酥绵安慰似的摸着萧衍的脸，扬着动人心弦的微笑：“阿衍，为了我们的愿望，也为了已经覆灭的南燕，我已经在这场战争里了。” 萧衍扶住酥绵的手：“谢谢你，绵绵。” “对了绵绵，最近有说空桑太子还活着，有召集南燕军的传言，此事你可知晓？” 酥绵垂眸：“来的时候听说了，但皇帝最后选择立谁为太子，没有任何人知道，更何况空桑氏所有皇子都已经死了，我想不出这是哪里来的太子。” 看酥绵认真的样子，萧衍觉得酥绵可能是真不知道。 “我也是想既然要帮你为南燕复国，能找到空桑氏的太子接到北黎保护最好，听说现在他在西钤，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酥绵听见的话就是，要把空桑太子绑到北黎，不能让西钤所用，得让北黎所用。 酥绵点头：“你说得对，如果空桑氏还有血脉，我为了华阳殿下，也势必要保护他的。” 萧衍看着酥绵认同地点头。 “不过阿衍，你为什么知道我考核重伤的事情？” 说起此事，萧衍立刻冷哼一声。 他坐在酥绵对面的椅子上说：“在你考核之前我就收到了九方利泽的威胁信！” “用我……来威胁你？”酥绵诧异之间，好像有一个之前没有解开的问题，被解开了。 第246章 这！是一场混战！ “那他想要什么呢？”酥绵问。 萧衍摇头：“不知道，信上没说，只写他能在你考核期间杀了你，这就是挑衅！” “幽谷不是密不透风的吗？他为什么能进去？”萧衍质疑。 酥绵沉思，看样子萧衍并不知道九方利泽很可能是幽谷真正的主人这个消息。 九方利泽的登仙楼迷惑的人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他的盟友们。 酥绵觉得九方利泽应该不会单纯给萧衍一个没有任何需求的威胁信。 很可能那个要求萧衍不想让自己知道，他不能说的，也许就是南燕分割的问题了。 “那你又为何知道是兽团军？这个九方利泽也写了？” 萧衍看了看酥绵，他沉声道：“这是我另外得到的消息。” 他眼中浮现出愧疚，犹豫道：“绵绵，我当年从南燕离开时，被东凌所捕，一番周旋，他们拿走了凤凌剑，才放我回来。” 酥绵转眼看向自己手边的凤凌剑。 萧衍接着说：“现在这把剑在你手里，说明东凌在幽谷也达成了什么交易。” 酥绵想起慕幻云玩笑中的一句话：“谷主在顺元一百二十七年左右，欠了赫连氏什么人情，答应他们每年收一个赫连氏子弟进入幽谷，连续五年，但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叫赫连池的。这个人情，会不会就是凤凌剑？” “那这个赫连池在幽谷，有很重要的地位吗？”萧衍问。 酥绵想着摇了摇头：“很一般，而且他所处戒律堂，不会接触到什么重要情报。” 萧衍：“那就不是他，在幽谷里，还有东凌太子温承的人，而且此人一定处在很重要的地位。” 温承的人…… 酥绵脑中直接出现了那双琥珀色眸子。 她心中暗笑，原来是这样。 十三是温承的人，因为当年拦截萧衍信件的任务失败，一百二十七年他就要被关入暗牢了。 所以温承才想在那时让赫连氏往幽谷送入，想拥有一个人可以顶替十三的位置。 结果那群废物没一个堪用的，只能再次启用十三。 如此想来，晁玉应该只是单纯十三的心腹，并不听温承命令。 那个傻子，总算有些心眼，给自己留了一张底牌。 萧衍看酥绵陷入了沉思，等了片刻后他才问：“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酥绵摇摇头：“所以现在的幽谷，说不定已经不是中立，反而被各大势力混入，成为他们打探消息的利器。” “对，为了更快知道重要消息，我只能和东凌合作，但如此，也被东凌钳制了。” 这正是萧衍的痛处，九方利泽有登仙楼，温承在幽谷里面插了暗线。 虽然他也一直想建立自己的情报网，但总不如其他两国得到消息迅速。 在当下的形势，消息就是武器！ 酥绵转头看着萧衍那带着祈求的眼神，她笑道：“我明白了。” “虽然我在幽谷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杀手，但为了你，我愿意做你的‘眼睛’。” “绵绵。”萧衍非常感动。 酥绵继续说：“我会去查你说的温承眼线，找机会将其铲除，这样东凌就瞎了。” “你不怪我和东凌合作吗？” 酥绵摇头：“我知道你是形势所迫，而且我们的目标是统一四国，纵横联合本就合情合理。” “绵绵，有你相助，我们定能得偿所愿。” “对，定能得偿所愿。” 萧衍走后，酥绵坐在窗边，打开窗看向窗外漆黑的街道。 她屋子里燃着温暖的炭盆，大雪洋洋洒洒地飘着，其中一片落在酥绵手上。 看着雪花在她手中融化，酥绵突然笑了起来。 她扶着窗边低声笑着，难以自控。 伸手拿起桌上清酒，抬手饮下。 “好啊。” 她笑着说：“精彩！” 她终于知道九方利泽为什么要绑架她和十三了。 更知道为什么九方利泽视为心腹大患的谭兴和子兰就在幽谷，九方利泽还在四国通缉！ 还知道十三为什么突然顺服，一点儿也不纠结他的亲人会不会有危险。 “哈哈哈哈，这一场乱斗，真的太精彩了！” 酥绵扬手又喝下了半壶清酒。 萧衍这一番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让酥绵手握幽谷千丝堂为他所用。 他国信息萧衍都要通过和温承交易来换，这会让他处于劣势，因为真正的重要信息，温承不可能告诉他。 所以他想拔出温承的‘眼睛’，再让酥绵成为他的‘眼睛’。 而九方利泽，他手握整个幽谷，自然知道自己和萧衍那一出生死相依。 至于为什么抓十三…… 酥绵觉得九方利泽应该还不知道温承已经能获得幽谷大部分情报。 如果只是这样单纯的关系，九方利泽直接杀死十三才更保险。 唯一的解释就是，九方利泽认为，抓住十三就也可以钳制温承。 所以十三……霁雪？ 酥绵站在窗边，感受到不断有雪花落在她的面颊。 “温霁雪？” 说完酥绵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但只有这样才合理，九方利泽想抓住自己和十三前往西钤，就有了其他两国的人质。 如果她没有猜错，温承那边不仅知道自己对萧衍很重要，还知道九方利泽视为眼中钉的谭川、谭兴就在幽谷。 说不定已经下达了监视，或者探查身份的命令，必要时刻就会将他们带到东凌去，来钳制北黎和西钤。 而那个接受命令的人…… 不会就是十三！ 他们三方联盟，又想暗中制衡。 他们在幽谷搅弄风云，以为自己才是那个看得最清楚的赢家。 却不成想，这里出现了一个曹元洲！ 一个完全超出常理的存在。 他知晓十三的身份，告诉九方利泽。 又吸引子兰主动上前寻求帮助，隐藏他的身份，不让九方利泽知道。 当初执行救谭兴的任务，也是曹元洲单独拿出来，走的是曹元洲给的路线，和以往的任务都不一样。 之后谭兴进入蛇院的事情很隐蔽，再有曹元洲故意隐藏，哪怕九方利泽知道谭兴被幽谷内杀手救走，也不知道任务完成后人交给了谁。 但这层关系，曹元洲隐瞒九方利泽，却通过十三传递给了温承，让双方都以为自己抓住了对方的把柄。 曹元洲更知道他的好徒弟在暗中搞事，与萧衍牵扯不清。 一边告诉九方利泽，酥绵和萧衍的关系，一边又帮酥绵隐藏重要的信息，说不定……她的真实身份也在曹元洲的预料之内。 但曹元洲的做法不向着任何势力，出手毫无章法，完全随心所欲。 他就是一个单纯搅局的人！ 这一会儿，酥绵已经喝完了一整壶清酒。 她笑累了，就坐在床边发呆。 有了曹元洲，不仅什么人都能进幽谷，还让幽谷成了耳聋目盲的漏子！ 这！是一场混战！ 酥绵可是越来越喜欢她这位师父了。 随心而为？ “师父，我懂了。” 第247章 装不了一点儿 一日后，萧衍让人暗中接酥绵秘密前往苏家。 她不能一直住在百花楼，毕竟她不能以青楼女子出现在萧衍身边，她需要一个正式的身份。 几年前和苏家打下的交道，此时派上用场。 萧衍已经提前与苏家秘密协商，称酥绵是苏家表小姐的身份住在苏府，以后还会以这个身份，嫁给萧衍为后。 酥绵的马车停在苏府门前的那一刻，她看见苏家全府都在门前迎接。 “表小姐来了。”站在最前面的丫头喊了一声，苏家众人全都围了上来。 酥绵被人搀扶下马车，像寻常贵千金一样对着苏家众人行礼。 “外祖父安。” “外祖母安。” “给大舅、二舅请安。” …… 许久没有这样端着，行了一圈礼后，酥绵越发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装成大家闺秀这个计划有破绽，要是让酥绵天天这样装，她一定会疯，肯定影响计划。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酥绵立刻决定改变策略，她得让自己舒服些。 “苏雪啊，让外祖母看看，这么多年都长大了。” 眼前珠光宝气的老妇人，面颊虽然皱纹，却精气十足，握着酥绵的手慈祥地端看她。 “听说表姐一直多病才在庄子上养着，好了为什么不回慕家去，想回苏家来？” 说话的是苏双双，苏逸次女，今年刚及笄。 苏瑶死后，苏家一直着力培养其他苏家女，苏双双就是其中之一，觉得萧衍一直不肯立的后位，就是给她留的。 苏双双看向酥绵的眼神有很大敌意，又要说什么，被苏逸打断。 “双双，你表姐舟车劳顿，还不快带雪儿去房间看看。” “对对。”苏逸的夫人周氏跟着说：“双双带着雪儿去看看。” 然后对酥绵柔声说：“要是有哪里不喜欢的，记得和舅母说，我给你置办。” “多谢舅母。”酥绵再次俯身行礼。 等酥绵安置下，苏丞相和苏逸在书房商议了她的事情。 他们知道酥绵有很强的武功，能独自一个人深入皇城杀了纪王，不一定是简单的青楼女子。 这种人在皇帝身前非常危险，可奈何皇帝却非她不可。 若不是听说苏雪的武功已经废了，他们才多方考虑后同意，让她以苏家女儿的身份嫁入皇宫，这样也能给她一个正经名分。 只是成为皇后这样的高位，苏丞相和苏逸一直反对，在他眼里，苏雪来历不明，哪有他们自家的人好掌控。 酥绵坐在苏家为她准备的房间床上，看着房间内多种珍贵的书画瓷器。 房间内暗香浮动，各样家具都价值连城。 苏家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不多，但周氏能如此用心为她置办，想必是听说了她可能会嫁给萧衍。 至于那位二小姐，可能是苏家想送到萧衍后宫里的人。 但这些对她来说都无足轻重，萧衍始终有苏家如此忠心卖命可不行。 周氏给酥绵调来一名叫阿葵的一等女使伺候她，酥绵没有推辞。 刚入夜，苏双双就走入她的院子。 “慕雪表姐？我母亲让我来问问你这房间还有哪里不满意。” 她不经允许私自闯入，在酥绵的房间里看了一圈。 “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不满意，毕竟慕雪表姐以前都是在庄子上，那里条件可不如这儿。” 酥绵静静地坐在床上仰头看着苏双双。 苏双双见她不说话，面色泛白，整体都有些病态。 “你就是用这副样子勾引的陛下？” 没想到苏双双竟然能直接问出这样的话，倒是让酥绵吃惊。 世家小姐如此说话，不怕传出去影响她的清誉？ 见酥绵还不说话，苏双双有些恼怒。 “你在和我装什么？谁不知道你就是镖局里生的丫头，爹不疼娘不爱，好像镖丢了还用你抵账，最后还被卖到青楼里，勾搭上陛下，你可真不要脸！” 苏双双之前的话，酥绵都没在意，但这些话，却直接让酥绵变了脸色。 苏双双看见酥绵隐忍着怒气的眼神，她反而觉得暗爽，她从出生就经常能见到这样的眼神。 就是嫉妒她，羡慕她，甚至讨厌她，但还要谄媚她，讨好她。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苏双双嚣张地说：“你还敢叫苏雪，知道慕家不要你，你就想来攀附苏家！姑姑都已经被祖父逐出家门了，你凭什么回来！” 好一个逐出家门。 难道不是为了彻底在暗中为萧衍铺路吗？ 真正被抛弃的，只有慕幻云而已。 酥绵压下眼底的怒火，反而勾起一抹微笑：“你不是很清楚我来做什么吗？你的父亲母亲应该也告诉你了，你不必来我面前叫嚣，对我有任何不满，你可以去找外祖父说。” “你……什么意思！”苏双双指着酥绵骂道：“你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凭什么和我争！” 苏双双如此挑衅，酥绵看了几眼周氏给她的一等女使阿葵，没有任何想要劝说的意思，只站在一旁装哑巴。 看来这周氏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以后好不好摆布。 “我的意思很简单啊。”酥绵笑了两声起身，她比苏双双高了许多，眼神更是充满不屑。 “本来我也不清楚外祖为什么能容我回苏家，现在看见你我倒是都清楚了。” 酥绵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双双那双愤怒的眼睛，她却平静地说：“想来外祖也是没办法，毕竟他的嫡亲孙女只会跑到别人的房间里无能狂怒。” “苏家出了那么多聪明人，你却这么不堪大用，到现在还在问为什么？” 酥绵看向苏双双的眼神又带着些许厌恶：“你这样的人进入皇宫岂不是要给苏家惹来灭顶之灾？” “你胡说八道什么！”苏双双愤怒地骂道：“你爹拿你抵账当小妾，你还被人家卖到青楼，就是你勾引皇上，你……” 啪！ 酥绵用了十足的力气甩了一巴掌过去，苏双双话才说一半，就被扇倒在地。 要不是酥绵没有内力，今天非扇飞她不可。 “表小姐！” 这会儿那阿葵着急了，赶紧来拦着酥绵。 苏双双被扇懵了，从小也没有被人打过，这突然的一巴掌，让她实在难以接受。 苏双双推开身边的人，怒吼：“你……敢打我！” 酥绵甩袖子背在身后，冷眼盯着地上的苏双双。 “你应该庆幸我只是打了你。” 第248章 把她当病猫了 酥绵眼底阴森的寒意让苏双双一抖：“你……你还想做什么？” 酥绵没着急回答她，转头坐在美人榻上，看着一侧的小桌，不悦地皱眉看阿葵：“还不给我倒茶？” 阿葵一愣，上前给酥绵斟满了热茶。 酥绵喝了一口热茶，才对苏双双说：“上一个跑到我面前和我叫嚣的人，早就被阿衍杀了，死后尸体都没能保全，来了个万箭穿心以后，还被大火烧成碳了。” “什……什么？” 苏双双这样的千金小姐，最听不得这样的话，她年纪不大，此时听酥绵说完，就已经双唇泛白，不断地发抖。 “那你……那你……”苏双双看向酥绵，她又摇头：“不可能，皇上不是那样的人，你骗我！” “是不是骗你，你去问问阿衍啊。”酥绵轻松惬意的依靠在美人榻上，抬眼看向苏双双：“看她会不会也杀了你，把你也烧成碳。” “啊！” 苏双双浑身战栗，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 酥绵转头透过窗户看她慌乱的样子：“就这点儿胆子，是怎么敢口出狂言的。” “表小姐是吓唬二小姐？”阿葵微笑着问酥绵。 酥绵瞥了她一眼，没有任何回应。 是不是骗她，就让苏家人自己去猜。 酥绵最喜欢看的就是他们在猜疑中，自己给自己设下许多人陷阱，然后再自己钻进去。 苏家与萧衍的关系实在太密切，不打破他们的关系，酥绵以后得行动，又怎么开展呢？ 苏家老小虽然也有很多无辜之人，可没办法，就当他们的命不好。 他们在为萧衍筹谋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无辜之人。 今天苏双双还满口什么被抵债为妾，被贩卖青楼…… 看来苏家人都知道慕幻云的存在，甚至都成了不明真相的小辈们的谈资。 第二日清晨吃过早饭，苏丞相和苏逸都上朝回来以后，阿葵前来禀报，说是苏大人请她去书房。 酥绵靠在美人榻上，眼皮也没抬一下。 “就说我身体不适，去不了。” 酥绵的新策略就是——不装了。 人家让她去书房，她就去书房，还真把她当病猫了？ 阿葵非常惊讶，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老爷传唤不去的人。 她本想劝两句，但又想到昨晚二小姐被打，她又生气，索性转身复命去了。 阿葵打算表小姐怎么说的，她就怎么做。 这样不懂事的表小姐，老爷一定不会惯着，到时候表小姐受罚，说不定会乖顺一点儿，夫人也不用那么烦心了。 只是没想到阿葵回完话以后，苏丞相反而说让苏雪好好养着，调来府医给酥绵医治，没有任何不悦的意思。 阿葵疑惑的走出来，径直往周氏院子去，将这奇怪的事情禀报给周氏。 书房内，苏丞相和苏逸一脸严肃。 “父亲，你说这苏小姐昨日对双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又是万箭穿心，又是被火烧成碳的，这和瑶儿的死状太相似了。 昨晚苏双双哭着回到周氏那里，恰巧苏逸也在。 苏双双想不到那么多，可苏逸却觉得这些话说得奇怪。 所以今日下朝想找苏雪问个清楚，没想到对方竟然称病。 苏丞相皱眉说：“恐怕我们现在问她，她也不会说了。” “难道萧衍真的为了讨好她，把我的瑶儿给……” “苏逸！”苏丞相低声呵斥：“不得放肆，这姑娘本就来历不明，我们不能轻信。” 苏双双那边以为祖父和父亲今天会找苏雪给她出口气，没想到竟然让苏雪一句病了就挡过去，此时正气急败坏地窝在榻上哭。 酥绵看见回来的阿葵面色铁青，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这日萧衍也从明面上给苏家表小姐赐下许多奖赏，还让身边的许大监赐给酥绵一块龙纹玉佩。 手持龙纹玉佩便可以随意进宫面圣，这是连苏丞相都没有的恩待。 萧衍登基以后，迟迟不肯立后，这几年间，朝臣的奏折就没有停过。 这样大规模地赏赐下来，苏家表小姐住在苏府的消息很快就在寒城传开了，各世家大族都在议论这位被皇帝如此看重的贵女千金，会不会一朝成为国母。 还好关于青楼的传言只有在苏家内部有议论。 苏家的嘴还算严，府内的事情，都不会传出去。 “阿葵，听说寒城有很多特色吃食，今日你就陪我出去逛逛。” 阿葵一愣，看着酥绵说：“表小姐不是身体不适要养着吗？” “养了这么多日，也该出去逛逛了。” 阿葵听后，便去禀报周氏，给酥绵套马车去了。 现在酥绵的要求苏家都会同意，若酥绵真的能以苏家的名义入后宫，那对苏家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在苏府向来谁也不搭理，但她院子里伺候的丫头小厮却多了起来。 周氏也时常来她这里看望她好不好，一番假意地嘘寒问暖。 苏双双再也没来过，她知道惹不起，所以躲着。 这会儿酥绵是感觉出什么叫趋炎附势了，她好好装名门淑女的时候，各个都来试探她好不好操控。 她不装了以后，这些人想的就是，能不能抱上大腿。 真是有趣。 出行时酥绵没让太多人陪伴，只留了阿葵随侍左右。 在司徒家的一间茶铺前，酥绵让马车停了下来。 掀开车帘，她便看见一位毁了容貌的女子跪在街边，头上插着根树枝自卖。 寒城的大街上积雪从来没有消失过，女子身形单薄跪在雪地中，似乎已经到了身体承受的极限，很快就要晕倒过去。 只可惜她容貌骇人，就算是最低级的青楼都不愿意收，更不会有人正经人家买她。 酥绵看了那女子几眼，系紧身上的银狐斗篷，带着白色面巾防寒。 “阿葵，我们下去喝些牛乳茶。” “好的，表小姐。” 阿葵搀扶酥绵走下马车，但酥绵没有直接进入茶楼，反而走到了那女子身前。 “表小姐，这人说不定是勾引哪家公子，被正室夫人毁了容，才沦落到此，我们离她远些，免得沾了晦气。” 第249章 丫头都敢嚣张？ 阿葵嫌弃地拦住酥绵，不让她靠近毁容女子。 酥绵冷眼看向阿葵，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她勾引谁家公子的场面被你看见了？还是她被什么原配夫人毁容时被你看见了？” 酥绵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吸引来许多人的注目。 阿葵惊诧摆手：“表小姐怎么这么说话，我怎么可能去看这种事情。” 酥绵睁着无辜的眼睛问：“可你说的那样真实，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 “我只是猜测啊！”阿葵着急解释，但现在更多的是要和围观人解释。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能会看见那些，她还是苏府的一等女使，要是出这种谣言，岂不是让苏府未出嫁的小姐都遭了殃？ “嗐，你说得那么真实，我还以为你亲眼看见了呢。”酥绵轻描淡写地说：“你小小年纪，竟然会这样想，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教你的，可别让表妹也学坏了。” “表小姐慎言！”阿葵急切地想制止酥绵说话。 “慎言？” 酥绵看向她的眼神浮现一抹笑意，她说：“谣言落到你身上，你知道让我慎言了？你在路边看见一个女子，你甚至都不认识她，就说她是因为勾引人被正房夫人毁容，怎么不记得慎言？” “我……”阿葵这会儿才明白，表小姐竟然在为一个毁了容的女子出头，却诋毁她！ 表小姐可还姓苏呢，她还要入宫，不怕这番言论，也对她自己有影响吗？ 酥绵可没搭理她，反而走到那毁容女子身前问：“你的面容为何被毁？” 那名女子感激地抬起头对酥绵说：“家中大火，我被浓烟呛醒，跑出房间才听见我年幼侄儿的哭声，只能再次进入房中救出侄儿，我父母兄弟皆死在房中，我也被毁去了容貌。” 这时围观的人全都阵阵叹息。 “哎，原来是遇到了这种事啊。” “真是可怜。” “她不救侄儿也不会毁容。” 酥绵从荷包中掏出一颗金子递给毁容女子：“你可愿意跟随我？” 女子看着金子满眼感激：“姑娘您给的太多了！用不着这么多，我只需要三十文钱，将侄儿托付到亲戚家就好。” 酥绵直接将金子放在她的手中：“既然如此，你就拿着，多给亲戚些钱财，他们也能善待你的侄儿。” 女子哭着收下金子，对酥绵连着磕了三个头。 “从今天开始碧芜愿意为姑娘当牛做马，偿还姑娘大恩。” “碧芜。”酥绵笑道：“很好听的名字，你起来。” 酥绵说罢，转身对阿葵说：“碧芜姑娘这身衣服太单薄，你去前面成衣店给碧芜姑娘买身新的棉衣。” “我？”阿葵还是很嫌弃的看了碧芜几眼，她在苏府可是一等女使，就算是官员夫人见了她都要好声好气的说话。 表小姐竟然让她去给路边买的一个丑八怪买衣服，这简直就是折辱她。 “你不去？”酥绵问：“既然如此，你可以不用回苏府了。” “什么？”阿葵震惊地说：“我是夫人的大丫头，只是被调过来伺候表小姐几日，不是您说能发配就能发配的！” 酥绵看看周围的人，又看看气急败坏的阿葵。 她握住阿葵的手，上前一步低声说：“跟我几天了，怎么还没学聪明。” 阿葵在惊疑中手腕一痛，但她却没有在意。 酥绵露出无辜的表情，叹息一声然后说：“好，我使唤不动你，我亲自去给碧芜姑娘买衣服。” 酥绵说着就要走，这时又有人议论。 “这到底谁是主子？” “诶？这不是苏府的阿葵女使吗？” “原来是苏府的女使啊，也难怪这姑娘使唤不动她。” “可这姑娘不是他们府的小姐吗？” “哎呦，是不是那个陛下亲自赏赐的苏家表小姐？” “这表小姐在苏家，连个仆人都使唤不动？” 顿时众人看向酥绵的目光都变了，也没有人再敢轻易议论。 阿葵知道表小姐这是在用整个苏府的名声压她，哪怕她再不愿意，现在也不能让苏府苛待表小姐的谣言传出去。 她赶紧拦住酥绵，行礼过后说：“表小姐莫生气，我这就去给碧芜姑娘买衣服。” 酥绵站定，看着阿葵走远，露出一抹冷笑。 苏府的一个丫鬟都把自己当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这苏家可真是权势滔天啊。 这个阿葵在酥绵身边试探她能不能被掌控就算了，竟然还想给酥绵下可以上瘾得毒。 也不知道是苏大人授意的，还是周氏授意的。 只不过…… 酥绵心中暗道：说你不用回苏府了，当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酥绵冷哼一声，转身进入茶楼。 碧芜姑娘在酥绵身后跟着她，跑堂过来招待，并没有在乎衣衫褴褛的碧芜姑娘，直接将她们迎入二楼隔音的包厢。 包厢外琵琶声阵阵响起，包厢内焚着淡雅的檀香，一位身形高挑的白衣公子窗前站立，手里拿着一把白玉折扇。 酥绵抽出腿上的一柄黑金匕首，刺了过去。 那公子转身，折扇合起抵挡住酥绵的手腕，顺势前推，让酥绵的匕首抵在她自己的脖前。 酥绵趁势翻身，匕首也在手腕上翻转，回身时对着白衣公子扔出。 白衣公子眸光一凛，立刻轻功而起，在空中翻转一圈才稳稳落地。 铛。 匕首径直插在窗框上。 白衣公子转头看了一眼匕首，拍了拍自己胸口。 “师父竟然下死手。” 酥绵微笑着摇头，转身坐在茶桌一边。 “我现在内力尽失，武功也大不如前，自然要用全力，才能试探你是否偷懒。” 这位白衣公子，就是司徒飞白。 司徒飞白将酥绵的匕首拔出，双膝跪地，双手递给酥绵。 “我可不敢偷懒，不然阿兴那小子再来找我比剑，我就比不过了。” 酥绵收回匕首，欣慰地说：“你们二人都有进步，我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虽然，她也没怎么用心教过…… 第250章 是故人 谭兴这个小徒弟她还能亲自教一教，但司徒飞白真是全靠他个人的努力。 他们之间不能轻易暴露关系，所以酥绵能见到司徒飞白的机会特别少。 只有偶尔执行任务的时候，酥绵才会与司徒飞白见上一面，指点他的武功，定下目标，下次再来检查。 还好，司徒飞白每一次都不会让酥绵失望。 “坐。” 酥绵说完，司徒飞白才坐到酥绵对面。 司徒飞白看向站在门口的毁容女子，刚刚他们打斗的时候，那女子就在门口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意外和惊恐。 “看来师父已经见过碧芜了。” 酥绵转头看向碧芜，示意她上前来。 碧芜走上前，单膝跪地，对酥绵拱手喊道：“小幽谷碧芜，拜见主人。” “起来。” “谢主人。” 酥绵抬眼看着碧芜，半晌才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听见这话，碧芜果然露出喜悦的神色，从怀中掏出一块蓝色的布料：“您还记得我？” 酥绵看见那块布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碧芜就是五年前那位抓住自己的裙摆，求她相救的人。 是故人。 “当时我亲自割开了裙摆，没想到今日会以这种方式见到。” 碧芜珍惜地将蓝布放回怀里：“我始终记得您所说，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的话。没有您，我已经死在幽谷了。” 酥绵还是那句话：“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司徒飞白插嘴说：“小幽谷都很感激你的，师父不用谦虚了。” “就你嘴贫。” 司徒飞白转念说：“不过大家对‘小幽谷’这个称呼有点儿意见，大家觉得，自己还是没能走出幽谷。” 酥绵明白司徒飞白的意思：“最开始不知道运人计划能不能成功，才用‘小幽谷’暂时称呼，既然现在我们的人已经开始行动，我们也该有我们自己的名号了。” 司徒飞白兴奋起来，激动地问：“那我们叫什么？” 酥绵说：“你找到的山叫什么？” 司徒飞白想了想：“那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山啊，我们称为无名山。” 酥绵问：“那给你的心法叫什么？” 司徒飞白回答：“《无名》” “对。”酥绵语气平淡地说：“就叫‘无名’，无名山无名谷，我们都是死过却未亡的‘无名人’。” 酥绵说完低眸看向司徒飞白：“哦，你不是。” 司徒飞白：…… 很想是，但感觉会很惨，还是算了。 这个名字碧芜也深有体会。 除了司徒飞白这个例外，对于其他人来说，怎么不是‘无名人’呢？ 酥绵和司徒飞白交换了一些情报，酥绵让他将三方势力在幽谷内乱斗的消息递给在幽谷里的子兰。 “让子兰小心十三，不要在十三面前露出破绽。” “好，师父。”司徒飞白回应：“对了师父，还有一个消息。” “最近司徒家下的粮店发现东凌似乎在囤粮，好像有要开战的意思。” “开战！” 东凌要打哪里？ 这个消息实在太让酥绵意外了，他们三方势力还在相互钳制的阶段，东凌竟然就要开战了。 “东凌想往哪里发兵，能探查到吗？” 司徒飞白为难地摇摇头：“我知道以后就让下面的人去查了，因为现在只是猜疑，东凌也没有什么动静，一时半会儿还查不到。” 酥绵沉眸思索后，分析说：“很可能是我们之前在西钤使的离间计生效了，东凌好战，他们可能不想再猜疑下去，想在西钤没有真正强大的之前，直接发兵。” 只是这比酥绵预想的时间早了很多，更多还没有实施的计划，要加快进行了。 酥绵吩咐道：“先传信给幽谷，让谭兴秘密过来，不要让任何人察觉。” “是。” 酥绵看向司徒飞白认真的神情，她又问：“我还有最后的问题。” “师父你说。” “你为什么要如此帮我？”酥绵疑惑地说：“司徒家那么大的产业，你就真的肯全赌在我身上，而且我并没有承诺你什么。” 司徒飞白轻松一笑：“就因为这个啊，说实话师父你可不能生气啊。” 酥绵听后，认真地点点头。 司徒飞白这才接着说：“当初司徒家，也就是我爹，为了保住司徒氏在南燕的产业，选择袖手旁观，但其实，东凌一直威胁我们给东凌军队运输物资。” “我爹以为只要帮东凌打赢这场仗，就能自保。捐钱又捐粮，还平白用人力帮东凌运输。” “没想到他们卸磨杀驴，还想强占司徒家的码头和产业，司徒氏看着风光，处处被东凌钳制，南燕的所有产业几乎都进入了温氏和赫连氏的口袋，我们还得替他们管着，亏损还要拿我们问罪。” “真是岂有此理！” 司徒飞白气愤的说：“当初我就不同意我爹那么做，司徒氏全族都住在南燕，谁没受过华阳公主的照拂，公主可一文钱都没有要我们的。” “现在我爹也后悔他当初的选择，哪怕他知道我在偷偷干什么，也把整个司徒氏都给我了。” 听司徒飞白说完，酥绵算是彻底信任这位义愤填膺的大弟子了。 但司徒飞白的气好像有些难消，还不断喘着粗气。 “好了飞白，我知道了，战争之事哪怕是华阳公主也不会怪你。” 司徒飞白点点头，认真的对酥绵说：“所以师父，我们一定要成功，让司徒氏弥补最初的罪过，掀了东凌的统治！” “好。” 酥绵说完，她又想到了什么。 “对了，一会儿楼下可能会出现个丫头的尸体，你找人先将她送回苏府，不用故意隐藏。” “明白。” 酥绵真的带着碧芜去成衣店买了两身新衣服，她自己也挑选了几件。 又去胭脂水粉的铺子，给碧芜和自己买了些上等胭脂。 哪怕碧芜一直说自己用不着胭脂，酥绵也给她买了几个。 “这玩意还有滋润的效果，你多抹抹，摸着也嫩。” 酥绵说完，还伸手摸了摸碧芜的脸，就像摸一个正常人一样，这让碧芜的心一阵狂跳不止。 自从毁容后，没人再摸过她的脸，哪怕是她自己也没有。 虽然在无名山大多数人都被毁了容貌，他们习惯戴着面具，更不会有人提任何有关脸的问题。 而且，自己的容貌都已经毁成这样了，酥绵竟然还能认出她来。 碧芜低头笑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脸红了。 第251章 十八皇子 酥绵带着碧芜转了转，那些女孩子们经常去的地方，她们都去了一圈。 拎着大包小包，乘坐马车回府的时候，酥绵看出门房的眼神很不对。 想必是阿葵的尸体被送回来了。 果然回到院子没多久，周氏就带着苏双双来了。 因为是后宅，苏逸过来不太方便，请酥绵过去，又可能请不到，所以周氏只能亲自过来了。 酥绵让下人把美人榻搬到院子外的阳光下，她正靠着吃新鲜瓜果。 周氏和苏双双看着酥绵身后站着的毁容女子心头有些发颤。 这都是什么人啊？ 酥绵随着她们的视线看了碧芜一眼，碧芜明明已经用那块蓝布遮住面孔了，这两个人怎么还这样的表情。 没见过世面。 周氏站在酥绵身前，看样子她才是那个被问罪的。 她们两个人原本气势汹汹地来，就因为一个碧芜，脾气全没了。 “那个……雪儿啊。” 周氏犹豫着说：“你身边的阿葵今天跟你出去，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啊？” 酥绵眨着无辜的眼睛说：“我怎么知道，我就让她给碧芜买两件棉衣，她就生气了，后来不见她，我就和碧芜自己逛街了。” “你说……”苏双双刚大声地插嘴，看见碧芜瞪了她一眼，她又把声音放缓：“你说是她自己跑了，你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对啊。”酥绵歪头：“反正阿葵也是夫人的丫头，我现在有碧芜了，也不用她，阿葵想回去，就回去，伺候我的确也委屈了她。” 周氏的脸色非常难看，她低声说：“阿葵已经死了，被路人送到苏府门口，你竟全然不知？” “什么！”酥绵立刻从美人榻上起身，惊恐地捂住嘴，然后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下后退几步，直接瘫坐在榻上。 “姑娘！”碧芜配合地扶住、大喊。 酥绵看向周氏说：“她只是赌气跑开，为什么就死了？” 周氏当然也不知道到，只能和酥绵说实情：“府医的初步判断是被毒蛇咬死的，可寒城哪里来的毒蛇。” “那报官啊！”酥绵急切地说：“死得这样蹊跷，还不报官！” “我父亲就是官，报哪门子的官！”苏双双气急败坏地喊。 周氏也说：“老爷不让报官，这是家丑，万一再扯出什么不得了的事，不如将此事埋下，对外只说暴毙。” 酥绵：“哦。” 酥绵配合的演了一会儿，现在又平静的坐了回去。 周氏和苏双双看在酥绵这里问不出什么，只能悻悻走了。 她们走后，酥绵和碧芜对视一笑。 就是，寒城哪里来的蛇呢？ 酥绵抬起手，小珊瑚在她的手腕上灵巧地爬过，又攥回她的手臂。 寒城太冷，小珊瑚都不愿意露头。 想给她下毒来控制她？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第二日皇宫里的萧衍也给酥绵传来口信，问府中丫鬟的事，对酥绵有没有什么影响。 酥绵看见信以后，让碧芜给她换了一身衣服，套车前往皇城。 酥绵来见，萧衍下了朝就往御书房来。 酥绵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吃了两盘果子了。 “绵绵。”萧衍欣喜的唤了一声。 酥绵转头对萧衍说：“宫里的糕点还挺好吃。” “你喜欢就给你带回去一些。”萧衍走到酥绵身边，给她擦去嘴边的油渣。 “啊，我直接让你把膳房做糕点的御厨带回去就好了。” “真的？”酥绵眼睛一亮：“我可不会和你客气哦。” 萧衍笑得更温柔了，捏了捏酥绵的脸蛋说：“是真的！” “对了，听说苏家派去伺候你的丫头暴毙了？”萧衍问。 “嗯。”酥绵点点头：“我杀的。” “你……”萧衍一愣：“你杀的？” 萧衍没想到酥绵就这样承认：“你为什么杀她，她伺候的不好？” “当然不是。”酥绵解释说：“她几次三番试探我和你的关系，翻我物品不说，还想给我下可以上瘾的毒，想以此控制我。” 闻言，萧衍的目光瞬间阴冷下来。 “是苏大人的主意？” 酥绵思索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也可能是周氏的主意，苏家是你的心腹，应该不会有什么不臣之心。” 酥绵说的是陈述句，但萧衍听去是什么，她就不管了。 萧衍坐在御书房椅子上沉思，酥绵打断说：“我来是有正事要说的。” “嗯？”萧衍看向她：“你说，我听着呢。” 酥绵继续说：“你上次让我查的温承眼线，我已经查到了，是在千丝堂的一名耀星掌事，我已经让我幽谷里的人将他杀了。” “现在千丝堂大部分人我都能调用，能更好地帮助你了。” 听到这些话，萧衍眼中也隐隐泛着亮光。 “辛苦你了，绵绵。” “这算什么。”酥绵说：“还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挺重要的，你知道西钤有一个十八皇子吗？” “呃……”萧衍摇头。 酥绵解释说：“西钤的十八皇子叫九方兰若，是老皇帝和商户之女所生，地位极低，曾经和现在的九方太子关系密切，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位十八皇子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暴毙了。” “我近日查到，这名十八皇子还活着，只不过成了一名乞丐，一直乞讨至今，但他怎么说也是西钤皇室的血脉，或许对我们有用。” “现在已经证实雀羽卫的确在帮助西钤，但那位南燕太子一直没有露面，我想很可能是被九方利泽挟持了，我得尽快把太子救出来。” 酥绵说完，萧衍再次陷入了沉思。 无论现在那位十八皇子是什么身份，只要他有西钤皇室的血脉，就不是无用之人。 “你是想利用这位十八皇子？”萧衍问。 酥绵点头：“反正他现在只是一个乞丐，应该很好收买，幽谷有可以控制人的毒药，只要给他服下，不怕他不听我们的命令，更何况锦衣玉食和食不果腹，这个选择很简单。” 酥绵的话没有说太满，她只需要把问题抛出来。 剩下的要萧衍自己去做决定，这样他才会更深信不疑，认为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此时的萧衍也认真推想起来。 “我们可以利用这位十八皇子，把现在的九方太子拉下来，让十八皇子在西钤做个傀儡皇帝，这样北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轻松拿下西钤。” 萧衍说，酥绵就安静地听，时不时点头，给他回应。 酥绵：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 第252章 乞丐来喽 萧衍的确按照酥绵的意思说了一大堆，但到最后他还是不能下定决心。 “但这个人能不能按我们预料中的那样可以控制还不一定，如果他不受控制甚至还有自己的野心，我们就是养虎为患了。” 这是萧衍给出的最后结论。 酥绵：…… 那你分析那么多。 酥绵就知道当了皇帝的人都多疑，但酥绵也没有想过这事儿可以一蹴而就。 想让萧衍彻底跟着酥绵的意思走，还需要推他一把。 酥绵带着两名御厨回到苏家，苏家人更傻眼了。 第一次见到去趟皇宫，把皇上的御厨给带走的。 这位皇帝得多宠她？ 酥绵没感觉有多宠，这要是子兰，明知道是陷阱都得自己往里跳。 这要是十三，还用得着她费口舌，看见子兰跳了，他还得抢在子兰前面。 就萧衍难搞。 酥绵让碧芜给无名山传信，让雀羽卫去帮九方利泽搞点儿事情，西钤那些摇摆的墙头草们，也都可以拔除了。 应明哲接到酥绵的意思，立刻开始行动。 甚至还帮九方利泽收服一群西钤朝堂认为是心腹大患的山匪。 当几百号山匪去找九方利泽投诚的时候，九方利泽明知道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但在众人的欢呼和崇拜下，他也得认。 西钤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北黎，萧衍也意识到了危险。 现在九方利泽有了雀羽卫的帮助，如果再不加以阻止，等西钤老皇帝驾崩，九方利泽登基，那北黎就真的要吃大亏了。 不出半月，酥绵就再次收到了萧衍给她的信。 【绵绵，你能先把九方兰若带来给我见一面吗？】 酥绵看见信，嘴唇轻勾，想见一见九方兰若还不好办？ 怕的就是萧衍毫不动摇。 又过了几日，酥绵的马车直接行进了皇宫，又乘坐萧衍特意安排的轿辇，一直到御书房内。 此时，酥绵坐在御书房品尝萧衍某个小妃子送来的乳酪糕，吃得津津有味。 萧衍面前跪着一个苏府小厮穿着的人，这人体型瘦弱，趴伏得特别低，几乎整个人都伏在地面，还不住地发抖。 “抬起头来。” 那人战战巍巍的起身，皮肤蜡黄，眼窝凹陷，甚至眼神还有些恍惚，明显营养不足导致皮肤都没有任何光泽。 萧衍迟疑地看向吃乳酪糕的酥绵，眼神在问。 确定吗？ 九方皇族？ 酥绵睁着睿智的大眼睛点点头。 非常确定！ 酥绵转头问乞丐：“你知道你叫什么吗？” “九方兰若。”乞丐小声回答。 酥绵看向萧衍，确信地点点头。 看，的确是九方兰若。 萧衍又接着问：“你要是敢诓骗朕……” 对方“哐哐哐”实诚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喊：“小的绝不敢欺瞒北黎陛下！” 这头磕的，都让酥绵嫉妒了，拿着乳酪糕半天没吃下去。 当初这小子拜师的时候，磕得可没这么有诚意！ 萧衍也被这一下吓得不轻，磕磕绊绊地说：“那你如何证明你就是西钤的十八皇子？” 乞丐颤抖着说：“小的身上的伤就能证明。” 乞丐说着，不顾萧衍同不同意，直接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后背。 “小的在西钤皇宫的时候，经常受到皇子们和那些伴读们的虐待，导致我身上都是伤，其中有一个烫伤疤痕，是西钤皇后的烧红的凤钗所致，这也是能证明我身份的证据。” 萧衍看见那名乞丐的背上的确有很多密布的伤疤，都是陈年旧伤，新伤也有，但应该只是乞讨时被人殴打所致。 “那朕再问你，如果朕帮你重回九方皇宫，你……” “哐哐哐！”又是三个实诚的响头。 乞丐连连求饶：“我不愿意回去！我不回去！你们叫我来，是说让我享清福的，西钤皇宫太恐怖了，我永远也不愿意回去。” 这样萧衍反而着急了：“你不想一雪前耻，让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付出代价吗？” 乞丐：“不想。” 萧衍：“你不想夺得九方皇位，拿到你应得的吗？” 乞丐：“不想。” 萧衍：“你……你不想……不想美女成群，万人之上吗？” 乞丐：“咦……不想。” 萧衍：“你不想……你……” 萧衍没辙了，求助地看向酥绵。 酥绵接收到暗示，给萧衍一个，放着我来的自信眼神。 放下乳酪糕，擦擦手。 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一手掐着乞丐的下巴，一手将药丸塞了进去。 酥绵：“你想今晚就肠穿肚烂，五脏溃烂，皮肤流脓，痛苦至死吗？” 乞丐：“不想……” 酥绵威胁的笑了笑：“那就按照他说的去做，明白吗？” 乞丐咳了半天嘴里的东西，也没能咳出来。 “你给我吃了什么？” “能让你肠穿肚烂，五脏溃烂，皮肤流脓，痛苦致死的毒药啊。” 酥绵平淡的回答：“你要是听话，我就按时给你解药，你还能恢复皇子身份，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但你要是不听话……” 酥绵看看这名乞丐，又看看萧衍：“其实我们自己再找一个更听话的，好像也不是不行。” 萧衍配合地点点头：“朕也有此意。” 乞丐一听不乐意了，立刻拉住酥绵的手哭求。 “我同意，我听你们的安排，给我解药！” “求求你给我解药！” “呜呜呜，求求你们了，给我解药！” 乞丐哭着，还蜷缩在地上好像疼了起来。 然后他就边哭嚎，边哀求。 酥绵看向萧衍，萧衍对她点点头。 酥绵才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糖豆……不是，是解药，送到乞丐嘴边。 片刻后，乞丐才缓过来，看着酥绵和萧衍，他好像更害怕了。 为了不让萧衍忌惮，酥绵除了给萧衍一瓶“解药”。 还又写了一份确定不会有人看出破绽的解药配方，让萧衍知道这个人的性命是在他手里握着。 第253章 苏倩仪 乞丐是酥绵带入宫的，自然还要酥绵带回去。 回到苏府以后，乞丐就暂时用酥绵自己买的奴仆身份，跟在酥绵身边。 在酥绵的房间内，酥绵冷面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的乞丐。 “跪下。”酥绵沉声呵斥。 那乞丐一愣，迟疑地跪在地上，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她生气了。 酥绵抱着肩膀，严肃正式地说：“磕。” “啊？”乞丐眼底浮现懵懂的神情。 酥绵说：“我现在才觉得你现在拜师真的好敷衍，我后悔了，你不磕我踢你出师门。” 乞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无力地坐在自己小腿上。 “师父，我不那么演，萧衍也不能信啊。” 乞丐说着，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里面白嫩的脸蛋。 这是谭兴。 不仅伪装得好，演得更好。 但酥绵看见他的额头都红了一大块，之前戴着人皮面具反而看不太出来，这会儿摘了，才看见他白皙的头上血红一块。 “你给人家磕头，都要磕出血了！” 酥绵嘴上说着要谭兴重新磕拜师的头，但现在看见他头上红成那样，已经开始翻找伤药了。 酥绵走到谭兴身前，用指腹挖出一块药膏，俯身轻轻涂在谭兴头上。 “嘶。” “嘶什么嘶，现在知道疼了。” 谭兴立刻闭上嘴，他知道这已经是酥绵温柔的一面了。 “看样子萧衍是相信你的身份了，但让他真的出兵帮我们去攻打西钤，还不会那么容易。” 涂好了药，酥绵放下药膏，就开始谈正经事。 谭兴看看自己的腿，又看看酥绵，又看看自己的腿。 “师父，让我起来先呢？” 酥绵看看他，赌气说：“以后除了对我，不许给人家磕那么实诚！” “知道了。”谭兴向来阴郁的脸上勾起一抹笑，走到酥绵身边，给她捏肩膀。 “没事，只要萧衍动心，很多事情不由得他选择。”谭兴分析说。 “等其他两方势强，他再后悔就晚了，萧衍多疑但不是一个蠢人，我倒是认为，他会很快再次找我。” 酥绵点点头：“你最近在我这儿也要当心，苏家人几次三番想对我下手，我怕他们在我这里找不到机会，从你和碧芜开刀。” “他们竟然想动师父！”谭兴的好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眼眸中寒意十足。 “我帮师父直接杀了他们。”谭兴说：“苏家是萧衍最大助力，若没有苏家，萧衍更需要您。” 酥绵眉头微皱，最后还是摇摇头：“苏家暂时动不了，北黎朝堂上也不止苏家一人是萧衍的帮手，太傅许家就是萧衍的另一个臂膀，而且还经常和苏家不和，萧衍应是想用两家相互制衡。” “我们现在杀了苏家，可以推到许家身上，但我们与许家很难建立联系，没有办法再次将许家除掉。” 谭兴听完，点头说：“那我们先除许太傅？” “对，但暂时还不急，最好是等萧衍已经开始对苏家有怀疑的时候。” 谭兴按着酥绵的肩膀，迟疑着说：“师父不想先对苏家出手，有没有慕师姑的原因？” 酥绵眼神微顿，她低声说：“我不喜欢有人猜测我的心思。” 谭兴手一顿，低声回答：“弟子错了。” 谭兴这样想也不是没有道理，按照酥绵以往的性格，才不会周旋这么多，直接把两方全部铲除，快捷还省事，哪有什么先来后到。 酥绵冷声训斥：“我这样安排，是不想萧衍怀疑到我头上，你以为这是执行任务，看见目标直接杀死完事吗？” 谭兴立刻跪在酥绵身侧，低声说：“弟子知错，师父莫生气。” “起来。” 酥绵倒也没真生气，她有这样大的反应，可能是…… 谭兴说对了。 她的确不想让慕幻云知道真相，更不想让慕幻云知道，自己杀她全家。 还好这件事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反正最终的目标只是让苏家失势，杀了最方便，但实际上苏家人死不死都无所谓，她又何必去惹幻云伤心。 “可是师父。” 谭兴似乎还有话说，酥绵转眼看他。 “怎么？” 谭兴为难地说：“师兄让我带回来的消息……和慕师姑的母亲有关。” “她母亲怎么了？” 谭兴说：“师兄说发现一个新的情报组织，他们就是利用镖局的特殊线路传递，他们想传出的消息，任何人都不可能拦截，这很可能就是萧衍建立的，对我们可能是个威胁。” 情报组织…… 酥绵想起，慕幻云的母亲苏倩仪，这几年一直在慕府没有回来。 慕幻云曾经给苏家报信，都没有任何回应。 但在两年前，苏倩仪不疯了，知道丈夫死后，她像是秉承丈夫遗志一样，要重振镖局，这个行为直接收服镖局一众人心。 慕幻云也在执行任务期间来看过几次苏倩仪，但她从来没有露过面，只在暗中看几眼。 苏倩仪“清醒”以后，她似乎忘了自己女儿回来过的事情，还在不断寻找。 每次看见这一幕，慕幻云都会伤心一段时间。 酥绵知道苏倩仪只是利用寻找女儿的由头来办她自己的事情，有时气不过，还劝慕幻云下次见面直接与她相认。 酥绵也想知道，如果慕幻云直接出现在苏倩仪的面前，苏倩仪还怎么演这出戏。 或许在苏倩仪认知里，她的女儿已经在某个任务中死了。 如果让苏倩仪知道她的女儿不仅活着，甚至掌握的幽谷千丝堂，她一定会想尽办法的讨好。 那样，慕幻云倒也不用这样伤心了。 虽然是假的，但也总比没有强。 只是可惜，慕幻云每一次都不同意酥绵的这个说法，她只认为让自己母亲知道她现在的处境，会平白忧心，就真的一次也没有见过苏倩仪。 找孩子的戏码，是在几月前停止的，也就是酥绵以慕幻云的身份进入苏家的以后，他们甚至还编了一个圆满的谎言去解释这件事。 现在苏倩仪建立的组织已经对酥绵产生了威胁。 酥绵沉默了许久，面色愈加的阴郁。 她转头看向屋外纷飞的大雪，多像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慕幻云哭着求她不想杀自己父亲。 酥绵走到窗边，推开窗让冷风吹到自己的脸上，她想冷静地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可为什么，自己非要做这样的抉择呢？ “谭兴。”酥绵低声唤着。 谭兴还跪在地上没有起，他回应：“师父？” 酥绵的语气平淡无波，但心中却压抑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她说：“下令无名山，秘密处决……苏倩仪。” “是。”谭兴回答。 酥绵又突然转身，看着谭兴欲言又止，最后她摇摇头，哑声道：“你去。” 第254章 真有意思 整个无名山都把酥绵视为主人，酥绵的命令下达以后，所有能执行刺杀任务的无名人全部出动。 有司徒氏的所有商铺作为情报网，就像幽谷的暗桩一样。 无名山的能力不比幽谷那个漏子差。 萧衍这边也同意了酥绵的提议，开始给九方兰若造势，将当今西钤老皇帝年轻时做的那点儿事全部宣扬出去。 还有九方利泽兄弟阋墙，对九方兰若的欺辱压榨也全部传出。 司徒飞白利用在商人中的威望，将这些事情添油加醋，说药商谭氏根本不是谋反，只是不同意给太子的私兵秘密提供药材才被灭门。 让他们全都小心些，万一哪天被九方太子找上，同意就是真谋反，不同意就像谭氏一样，顶着谋反的名义被灭门。 这让西钤所有的药商全都岌岌可危，听从司徒飞白的安排，抱成一个团，谁也不给西钤军队提供任何的资源。 九方氏如果想动一个，那司徒家带头拼命。 西钤从官员到百姓，从军人到商人，全都对现在的皇帝和太子有些微词。 但九方氏原本几个可堪大用的皇子全都被九方利泽铲除，这个时候他们除非推翻九方氏的统治，别无选择。 这时又传出九方兰若还活着的传言，说当初九方兰若被打残扔出皇宫以后并没有死，反而被得道高人所救，这些年全都在仙山学道。 如今算出西钤将有大难，不忍见百姓疾苦，才下山为保一方百姓平安。 原本没人相信这样荒谬的言论，但架不住说的人多。 甚至还传出有真正被九方兰若救助过的人，说十八皇子就像天神从天而降，手一挥就让他浑身的疾病好转。 最后越传越邪乎，说九方兰若是死后成仙的人也有。 总之，西钤是彻底乱套了。 酥绵在北黎萧衍的书房和他说起此事的时候，萧衍伏案哈哈大笑，开心地抱着酥绵转了几个圈。 也是这个时候，大监前来禀报，说沈婕妤要生了。 萧衍抱着酥绵转圈停了下来，他转头看看大监，有些为难地将酥绵放下。 “绵绵，我……” “走。”酥绵痛快的回答。 萧衍微顿，眼睛一亮：“你不怨我？” 他曾经和酥绵保证过，除了酥绵谁也不要。 可他没想到，当了皇帝以后，有很多身不由己，最难做的便是这后宫之事。 “你是皇帝，我能不能理解，也要理解你。”酥绵说。 萧衍牵起酥绵的手，笑着说：“你真好。” 酥绵转身向着沈婕妤住的启祥宫走，萧衍也紧随其后。 来到启祥宫的时候，这里已经站满了各宫妃子，还有萧衍的母亲太后也在。 妃子们纷纷向着萧衍行礼，萧衍也向太后行礼。 酥绵只在萧衍身后对着太后默默俯身，其他人她不予理会。 苏雪这个名字在后宫嫔妃当中并不陌生，这些妃子全都知道这位是皇帝最喜爱的女子，还是他的女谋士。 萧衍也从来不加掩饰，在后妃们议论最盛的那段时期，他直接说明，后位空悬就是在等苏雪。 不是没人想过歪心思，但对苏雪出过手的人，总会莫名其妙地出事。 她们就算知道是苏雪做的，也没有证据，萧衍更不会为她们出头。 这位未来皇后可不好招惹，后妃们除了忌惮，甚至多看酥绵一眼都不敢。 可是她们不敢，不代表太后不敢。 她可是皇帝亲妈，没有儿媳压过婆母的道理。 太后瞪了酥绵一眼，转头训斥萧衍：“沈婕妤生产，早早就派人去请你，你倒和人私会去了！” 酥绵眉尾一挑，这是在说她吗？ 萧衍垂头：“母亲教训的是，儿子错了。” 酥绵转头，他错了的意思，岂不是承认私会？ 官家女子最重名节，这里这么多人，什么意思？ 太后训了一句自己儿子，转头就来训斥酥绵。 “你，给我跪下！”太后厉声呵斥。 酥绵没有说话，反而看向萧衍。 萧衍立刻站在酥绵身边，跪下对太后说：“母亲，雪儿她身子未愈，雪地伤身，您有什么气就冲着我来。” “你跪下做什么！”太后气愤道：“我让她跪！” 萧衍不顾面子，在自己后妃面前拉着太后的衣服说：“儿子必定要娶她为妻，夫妇一体，儿子跪就是她跪。” 太后又狠狠剜了酥绵一眼：“你这个妖女，到底对我儿子下了什么药！” 虽然酥绵有苏家表小姐的外衣，但太后还是知道酥绵她来历不明，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到底看上她哪里，非要娶这样的人为后。 难道就因为那一张好看的脸蛋？ 但在这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面皮！ “我也不知道啊，但你不会以为你儿子就是香饽饽？”酥绵眼中透着单纯，因为天气原因，说话时还呼着热气。 “什么？”太后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鬓边流苏凤钗晃得直打脸。 萧衍也一愣，转头疑问地看向酥绵。 “绵绵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酥绵低头看着萧衍，她说：“这几个月，我可受太多委屈了，现在你在这儿我都要被刁难，要不然我离开好了。” 萧衍当然不能让她走立刻为酥绵出头：“谁让你受委屈？谁刁难的你，你怎么没和我说？” “还不是不想给你添麻烦。”酥绵指着周围的人。 “她们一个个都觉得是我勾引你，给我下毒的，找暗卫、杀手、江湖人来杀我的都有。” 酥绵看向太后：“就太后还找了幽谷耀星等级的杀手来杀我呢。” 真有意思。 任务都没有传回幽谷，在晁玉那里就被拦截，给酥绵送来了。 酥绵翻开任务执行对象是：苏家表小姐——苏雪。 这真是酥绵最难搞的目标了。 听完这些话，不仅仅是太后目露震惊，就连萧衍都替自己娘感到尴尬。 他看向太后：“你……找幽谷……你……” 哎。 萧衍实在无奈，酥绵还要为他在幽谷周旋，他娘直接一个任务下去就要酥绵死。 萧衍只觉得头疼，他娘到底知不知道酥绵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第255章 思念 房间内还不断传来沈婕妤痛苦的叫声，酥绵对这位妃子有印象。 乳酪糕做得很好吃。 但萧衍不让她把沈婕妤带走，她只能来皇宫里吃。 里面有个女人正在为萧衍拼命生孩子，而外面的人说着是来照看沈婕妤生产，也到底有哪一个真的在乎，又真的想她生出来？ 萧衍从地上站起身以后，看见酥绵一直看着沈婕妤的宫殿，他在走到酥绵身后说：“你放心，她们的孩子永远夺不去我们孩子的地位。” 酥绵转头看着萧衍无言许久，点了点头。 众人移至偏殿等待，可最终得到的只有噩耗。 沈婕妤难产，一尸两命。 酥绵安静地坐在一侧，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椅子扶手。 乳酪糕没有了…… 这是萧衍的第一个孩子，酥绵抬眼看着四周的人。 每个人都被悲伤的外表下藏着不同的心思。 或许只有酥绵才是真正难过。 这样的氛围下，让有些让酥绵似曾相识。 好像自己也曾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勾心斗角过。 可她的记忆里，只有华阳公主教她习武，告诉她各种道理的场景。 原来她真的缺失了很多。 幽谷之外的腊月要热闹许多，街上全是买卖年货的人们，哪怕生活不那么如意，现在他们的脸上也只有合家团聚的喜悦。 在幽谷中的时候酥绵不觉的，没想到来了北黎，她竟然也会觉得孤独。 如果是往年，这个时候子兰就该四处给大家量体裁衣了。 最难搞的其实是小二和十三。 这两个人一个太有想法，小二恨不得让子兰给他用金线缝制。 而十三就是完全不听子兰的安排，只有酥绵出马才行。 苏家也热闹地准备许多年货，府里丫鬟小厮的月例银子加了一半，碧芜和谭兴是酥绵自己的仆人当然没有这个待遇。 但酥绵自己掏钱也给了他们一些零花。 谭兴是看不上这些钱的，但碧芜却满心欢喜地搂着钱袋子睡觉。 大年三十，萧衍邀请朝廷重臣携带家眷去参加宫宴。 苏家自然明白萧衍的想法，还给酥绵准备了几套好看的衣裙。 可哪怕是过年，酥绵也还是穿着一身素白。 今年的衣服是子兰从幽谷让谭兴送来的，知道北黎寒冷，他用的布料看似轻薄，却防风防寒。 为了不让酥绵看上去那么格格不入，这次她袖口和腰带红色部分加宽，倒显得更有精神些。 宫宴时，酥绵跟着苏家女眷坐在一起，期间萧衍时不时看向她，想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去。 酥绵全当没看见。 在这样的场合上，苏家与许家也明争暗斗，她可不想惹麻烦。 酥绵来北黎也有半年，经历过的刺杀她已经数不清了。 不仅苏家人想控制她，许家人杀她，太后和各宫妃子都想她死。 如果不是身边的碧芜，她很可能还真抵不过。 有酥绵的推波助澜，朝中几个与苏家为敌的官员接连被贬。 贪污受贿，或者谁家的远亲犯了事，都能给他们扣上罪名。 轻则贬官，重则流放。 想在朝堂上搬弄风云，可比直接杀人困难多了。 但也必须是这样，才能让萧衍对苏家产生忌惮。 哪怕是萧衍不想处置的官员，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也不得不按律处置。 酥绵又要以苏家人的身份入宫，萧衍更为难了。 在后宫的许妃连升两级成为许贵妃，就能证明，萧衍已经防着苏家了。 现在唯一能与苏家抗衡的许家如果出事，那苏家将彻底成为萧衍的眼中钉。 酥绵手里握着一个卷轴，喝下面前的一杯烈酒，酥绵皱起眉头。 北黎天寒，人们喜爱烈酒，酥绵也喝过几次，却总觉得辣口。 宫宴上三三两两的人开始谈话，酥绵转眼看向了萧衍。 她起身走了过去，在众人有意无意的注视下，她在萧衍身边耳语了几句。 然后二人一同前往附近的赏梅亭。 今年的梅花开得格外鲜艳，刚进入梅园就闻到一阵梅香，如果子兰用这里的雪水酿冷梅酒，不知道会是什么味道。 “怎么了绵绵？” 酥绵和萧衍一同来到赏梅亭，萧衍屏退左右以后，酥绵才从手中拿出卷轴。 “这是千丝堂暗线给我送来的，杀手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 萧衍好奇地展开卷轴，上面写着刺杀目标是许贵妃。 “是谁要杀她？”萧衍问。 酥绵摇摇头：“这个还没有查到，被幽谷盯上很难有脱身，你还是快些让许贵妃回宫。” 萧衍还在犹豫，就听见宫宴那边乱套了。 不一会儿大监过来喊：“不好了陛下，宫宴上有刺客许贵妃遇刺了！” 许多侍卫冲到萧衍身前，将他和酥绵围住，要护送他们先行去了空置的未央宫。 宫门戒备，萧衍下令严查刺客。 但刺客就在酥绵身后，是碧芜。 幽谷的任务卷轴也是假的，只是这一步，需要许贵妃死而已。 都是家族的牺牲品，没什么无辜不无辜，当初害沈婕妤一尸两命的人，也是这位。 最后一步也已经走完，萧衍、苏家、许家，这三方一旦分崩离析，北黎朝堂也就算乱了。 至于东凌，酥绵没有什么可以插手的地方，但只要先在北黎这里讨到好处，不怕东凌不示弱。 走出皇宫的时候已经亥时了，萧衍是不会查到刺客的，他只能去怀疑一直与许家对立的苏家。 埋下的所有种子终于要绽放了…… 寒城的街道上还是很热闹，酥绵在马车中都能听见各家传出的笑声。 整个寒城都绽放烟花的场景的确绚烂，酥绵掀开马车上的小窗看向夜空。 “主人想子兰公子了吗？” 碧芜在酥绵对面坐着问。 “子兰你都知道？” 碧芜笑着说：“子兰公子这个时候会托谭兴给飞白新衣服，还会给我们加餐，我们都知道子兰公子。” 酥绵心中暗道，这个人还真是一个都不落。 日前子兰来信说幽谷内一切正常，酥绵所托之事也即将事成。 十三身子大好，但内力所剩无几，吵着要来北黎找她，子兰每日都要防着十三独自出谷。 也怕他往外传递什么消息，最后子兰不得不住在温绵苑，与十三同吃同住看着十三。 望向天空上绽放的烟花，酥绵还是能想起他们第一次过年的场景。 幽谷，离开久了，好像是有些想念呢。 第256章 听风楼楼主 酥绵得了一块上好的玄铁，还有一块兽皮。 她找最好的工匠给慕幻云做了一把新鞭子，把玄铁炼成铁丝，与兽皮半对半缠绕形成玄铁鞭。 工匠说还会剩一些玄铁，问还要做什么吗？ 酥绵想了想，又吩咐工匠拿剩下的边角料给司徒飞白打造了一把玄铁剑。 玄铁短剑。 她可真是雨露均沾。 玄铁鞭制好后，酥绵立刻让人给慕幻云送去。 碧芜拿回了酥绵下一年的解药，看着那盒子上的特殊纹路，酥绵知道为什么当初汤遂会因为那封带有特殊图案的信，就放过十三。 原因就在这图案上。 升为耀星以后，解药一颗可以维持一年之久，但是单独送来的，用的盒子上就有这个花纹，想必这个解药就得经过九方利泽的手了。 所以幽谷所处高位的人，都知道这个图案代表的人绝不可轻易招惹。 只是现在知道这些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乐桃传来的消息，她和木冉很快就可以做出完全的解药。 到时候，酥绵也不会再受到幽谷的任何威胁。 玄铁鞭送走后，过了不到半月酥绵就收到了慕幻云的来信。 【绵绵，玄铁鞭我已经收到，非常趁手，我会好好珍惜。 汤遂已经回谷，蠢蠢欲动似乎正准备挑战谷主。 自从你离开后，谷主一直没有露面，如果汤遂想挑战谷主，势必会先将你召回。 你武功尚未痊愈，汤遂有备而来，你万不可逞强，定要想办法应对，不要回谷。 ……】 放下信，酥绵眉头深锁，半年过去，她的内力依旧半点儿调用不起来，身子好了些，但也只能应对寻常刺客。 面对汤遂，是一招也抵挡不了的。 “主人在忧虑什么？”碧芜给酥绵梳着头发问。 酥绵看看桌面上的信，眼神慢慢上移，最后还是在铜镜边缘停了下来。 “没什么。” 七天前。 慕幻云刚让人送走给酥绵的信，转头看向那条通体漆黑的鞭子，神情沉重。 小二推门而入，给在她的桌子上放了很厚一摞文卷。 “主子什么时候和酥绵主子一样，这么爱查东西了。”小二抱怨道。 慕幻云低声说：“绵绵和乐桃都那么聪明，我当然不能拖后腿，学着她们的思路想想问题，说不定以后我们会更加默契呢。” 说话的语气还是慕幻云往日的样子，但小二就是觉得最近慕幻云有些奇怪，好像还瞒着自己什么。 小二惊恐，不会想着杀他？ “好了你下去。”慕幻云吩咐。 小二立刻直角躬身：“是的主子，主子有吩咐再喊小的。” 小二离开后，慕幻云看着窗外他的身影逐渐走远，慕幻云将手慢慢放在第一封密函上。 这里是听风楼楼主的所有资料，小二不知道听风楼是什么，只是按照慕幻云的要求去查。 但慕幻云却知道，听风楼的楼主是苏倩仪，她的母亲。 要不是暗桩传来消息，说最近有很多来历不明的人盯着慕家，苏夫人还经历过三场刺杀，她也不会去查动手的人是谁。 虽然那些人想极力隐藏身份，但幽谷的暗桩还是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是她自己创造出来的“无名山”。 那下此命令的人还能有谁？ 慕幻云摸着玄铁鞭，用力握紧。 为什么，酥绵。 为什么。 暗桩说这些神秘人大概有二十余人，他们并不想张扬，似乎只想在暗中将人制造成意外死亡。 这个意外死亡是要做给她看的吗？ 慕幻云拿着玄铁鞭，掉下一颗眼泪。 酥绵竟然派出了二十多个杀手，去刺杀她的母亲？ 慕幻云不信。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相信酥绵会做这样的事情。 她尝试用酥绵的思维对待这件事，让暗桩去盯着母亲，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一边防着无名山，一边去调查母亲，竟然让她发现，她的母亲竟然是江湖上最新出现的暗探组织的首领，听风楼的楼主。 至于母亲为什么会成为听风楼的楼主，慕幻云根本想不通，难道母亲不是一直在兴盛镖局，想着重振慕氏吗？ 而酥绵就因为母亲建立的一个小门派就要杀母亲灭口？ 这能威胁到她什么，酥绵明知道自己最看重的就只有母亲，她努力攀升就是为了可以和母亲团聚。 酥绵怎能这么狠心，想在她马上就要熬出头的时候，想杀了她母亲。 慕幻云甚至想过酥绵会不会因为不想她离开幽谷，所以才要除掉母亲，让她继续给酥绵办事。 慕幻云不敢再想，她不觉得和酥绵这么多年的情分都是假的，酥绵哪怕利用她，也不会利用得这么彻底，这么绝情。 所以，慕幻云再次让小二着力调查听风楼的事情。 暗桩那边也时刻收集有关母亲的事情。 今日，二者的信息终于都集齐了。 在翻开面前这些信息之前，慕幻云大脑都是空白的，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希望看见的结果是什么。 是酥绵对她虚情假意，还是酥绵迫不得已必须要将她母亲置于死地。 无论哪种原因对于她来说，不都太残忍了吗？ 慕幻云的手在密函上迟迟不敢打开，脑海中不断晃过酥绵和母亲两个人的身影。 对她好的人不多，她真的无法抉择。 或许她可以去劝母亲帮助酥绵，也可以和酥绵说放她母亲一条生路。 慕幻云想过了许多原因，也想了更多的解决办法。 但当她翻开信件，一张一张地看下去，一张一张地读下去。 窒息感、绝望感，随着纸张上的文字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她。 慕幻云想保持清醒，想用酥绵的思维去解释这里的每一个笔画。 她的身体开始颤抖，压抑着强烈的酸楚，坚持把每一个字都看清楚，看仔细，看到眼中，刻在心上。 多年坚持的希望崩塌了。 这些文字，让她的心血淋淋的，每一次跳动，都会让她疼痛难忍。 “啊！” 慕幻云一把将桌面上的所有纸张卷轴全都扫到地上。 被泪水覆盖的视线看见被书册掩盖的玄铁鞭时，她又赶快拨开废纸，将玄铁鞭捧出来。 抱着玄铁鞭，慕幻云坐在满地纸张中痛苦地哭泣。 第257章 慕幻云去北黎 小二正在花园里喂鸡，这是慕幻云让他在大胖那里学的，说什么溜达鸡好吃，让他也养。 正在他把小米洒在地上，“咯咯咯”地召唤溜达鸡来吃的时候，就听见慕幻云的房间中传出她的一声嘶吼。 小二神色一变，立刻扔下手中的小盆，跑到慕幻云的房间。 “主子你怎么了？”小二在门外敲门喊道。 “主子我进来了！” 小二将门推开，看见屋内的场景一愣。 慕幻云颓丧地坐在地上，抱着酥绵给的玄铁鞭哭的梨花带雨，周围都是散落的纸张。 以往永远一副没心没肺的慕幻云，此时看着有些让人心疼。 小二犹豫地走上前，蹲在慕幻云身前，小声问：“主子你……遇见啥不开心的事了？” 慕幻云此时冷静了许多，她垂眸看向手上的玄铁鞭时，一颗泪正好落在皮质手柄上，陷入手柄的烫金字体。 【瑞气祥云】 慕幻云掉了两滴泪，将玄铁鞭放在心口，暗暗道：“除了你，谁当我是祥瑞啊。” 小二没懂，安慰着说：“主子是被感动哭的？” 他收拾着慕幻云身边的纸张，然后说：“这有什么好哭的，我也可以把你当祥瑞啊，好主子。” 本以为再安慰两句就好了，结果小二说完，慕幻云哭得更厉害了。 这…… 小二很难应对这种场合，只能想把房间收拾一下，把他主子从地上捞起来。 当视线放在手中的纸张上时，他看信上的名字有些耳熟。 苏倩仪？ 小二眼睛一亮，这不是他主子妈吗？ 再看见信中内容的时候，他的表情也凝固下来。 【苏倩仪与苏家设计，将计就计嫁给慕兴腾，服下苏家提供的怀胎秘药，终于成功受孕，却不想是个女儿，不能得到慕家特殊线路的传承，只得另做打算……】 小二看向慕幻云，对上那双通红的双眼，他感觉有一股气从心底燃烧。 他转头又拿起另外一张。 【顺元一百三十七年，苏倩仪已经成功掌握慕家镖队暗号，帮助萧衍隐藏在程家货物之中，成功回到北黎……】 小二最开始和慕幻云执行任务的时候，他知道慕幻云就是因为这趟镖丢了，才被抵押的。 可在这封密函当中，竟然没有她的一字一句。 而做这件事情的，竟然是她的母亲？ 小二再次在纸张中寻找，又拿起一封。 【苏倩仪利用寻找女儿的理由，四处游走，为建立听风楼做准备……】 【苏倩仪装疯，买通幽谷杀手，刺杀慕兴腾，以求彻底掌控慕家……】 【苏倩仪装作恢复清醒，继续利用寻找女儿的理由，在江湖上扩大势力……】 这一封封一句句，让小二都觉得荒谬！ 装疯，卖傻，找女儿？ 苏倩仪不是知道她女儿是幽谷杀手吗，还找什么找！ 小二心疼地看向慕幻云，任凭他们平时再怎么斗嘴，此时他也觉得慕幻云就是一个无助的姑娘。 作为一个母亲，苏倩仪可以不爱她，也能抛弃她，怎么偏偏还要以爱之名利用她！ 小二看向慕幻云的眼神夹杂着许多怜惜，安慰的话更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这时慕幻云冷笑一声：“原来她生我就是想要个男孩儿，真是……怎么不直接把我捂死，随便抱来一个呢？” 那样的话，她也不用像现在一样痛苦，母亲也能得偿所愿。 “原来我不是值二两银子，我是……什么也不是。” 看慕幻云哭的样子，小二实在忍不了。 他跟慕幻云这么久，慕幻云哭见过很多回，但让他真的感受到难受，就这一次。 “主子，我去杀了她，这样的人哪能算母亲！” 慕幻云看着小二的眼睛，片刻后她摇了摇头。 “绵绵要杀……她。” 慕幻云低头看着怀里的玄铁鞭：“我知道的时候，竟然还怀疑过绵绵。” 说到此，慕幻云的眼泪又掉下两滴。 “绵绵，一直都知道……她……全都知道……却瞒着我……她那样果断的性格，竟然还帮苏家遮掩……我……竟然还怀疑她……” 小二伸出手，犹豫着拍了拍慕幻云的背。 “这不怪你，既然酥绵主子要动手，我们就不必管了。” 慕幻云沉默，小二就也坐在地上陪着，等慕幻云哭完，他把地上的密函也看得差不多了。 慕幻云说酥绵要杀苏倩仪，那说明苏倩仪一定是碍了酥绵的事，不然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动苏倩仪的。 就是不知道慕幻云会怎么选择。 毕竟慕幻云这么多年，拼死拼活，不就是想和她母亲再次重逢嘛。 “小二……” 慕幻云的声音沙哑极了。 “诶。”小二立刻回应。 “我要去见她。” “谁？” “慕府，我要见她。”慕幻云说。 小二无奈，欲言又止。 慕幻云和苏倩仪一见面，酥绵动手也要思量，慕幻云还是不想苏倩仪死。 “小二。”慕幻云看着小二对自己有些气恼的神情，她笑了笑：“别气了，我就去看看，我会去找金迪师兄接一个北黎的任务，你准备衣物，陪我一起。” 小二不想慕幻云去，但也没有办法，他叹息着摇了摇头，起身去收拾了。 慕幻云也前往无影阁接任务，回来的时候绕去戒律堂前的那片竹林，独自站了许久才回来。 其实去北黎用不着准备什么，各处暗桩都让慕幻云收服了，酥绵也在北黎，缺什么都有地方补充。 慕幻云和小二的动作很快，当天下午就做好了准备去百药堂领解药。 “幻云姐姐这次怎么这么着急走啊，任务危险吗？你就带着小二？” 乐桃把解药给慕幻云：“幻云姐姐你要不带着我，我是风影可以跟你的任务。” 慕幻云宠溺地掐了掐乐桃的脸蛋说：“任务很简单，我和小二就足够了。” 慕幻云和小二往幽谷出口走的时候，乐桃还一直跟着，扯着慕幻云的胳膊不放。 “幻云姐姐，你到了北黎要和酥绵姐姐联系，我看汤遂长老那边有召回她的意思了。” 慕幻云点头：“我知道，你在幽谷盯着，我去北黎帮绵绵，我们三个一起做的事情，就没有失败过，对。” “对哦。”乐桃开心地笑道：“我们三个真的很有默契！” 第258章 不怪 慕幻云来到寒城的时间，正与酥绵收到慕幻云回信是同一天。 进入寒城她才知道，这里全都是在议论苏家表小姐的声音。 什么赈灾，施咒，搭善堂，接济灾民，被皇帝下诏称赞女子典范。 而大家议论的名字，竟然有她‘慕幻云’的影子。 在寒城，她这一生被改变了。 “慕幻云”生于慕家，因为慕兴腾风流成性，时常虐待苏夫人和她。 苏夫人为了保护慕幻云，才将她送到苏家庄子上养着，还宣扬女儿丢了，让慕兴腾不再找孩子的麻烦。 但苏夫人却因为慕兴腾的长期虐待，精神崩溃，忘记孩子在哪儿。 直到慕兴腾重病暴毙，苏夫人四处求医治疗，才有所好转。 而更名为苏雪的慕幻云，因为重病不愈，所以并没有急着见忘记自己的苏倩仪，害怕自己的病情会让苏倩仪精神再次崩溃。 直到她病情好转，被接回苏家，来了个母女相认的感人场面。 慕幻云听见这些话的时候，真是觉得悲凉。 一个被所有人都不在乎的人，竟然还能让他们费尽心思编出这样母慈子孝的故事。 小二听见更觉得无语：“也不知道酥绵整这一出干什么，还把……”小二看了慕幻云几眼，把嘴里对苏倩仪不好的话咽了下去。 酥绵用慕幻云的身份就算了，还把苏倩仪塑造成爱女心切的好人了。 慕幻云听完这些话，她只是笑笑，然后说：“你以为绵绵不想杀吗？她是怕我难过而已，才不得不为了他们遮掩。” 小二叹息一声：“还好你能理解酥绵。” 是的，她能理解。 也知道，因为自己的母亲，这一出母慈子孝，连酥绵都无法维持了。 慕幻云没有太多时间，自己到达寒城，估计很快就会让酥绵知道。 她需要在酥绵发现她之前，尽快见到母亲。 第一次要在酥绵的眼底下做手脚，慕幻云有一些紧张。 夜幕将至，两个黑色身影快速在人群中穿梭。 斗篷遮挡了慕幻云大部分面孔，她还带着黑色面巾，北黎人经常这样装扮，倒是很难认出她。 当她停在慕府门前的时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门房看见她，刚要上前询问，就看见慕幻云摘下面巾，露出真容。 门房一愣，惊疑道：“你是……大小姐？” 看着慕幻云走进去，门房一头雾水：“不是说大小姐在苏府养病吗？” 这一看，哪里像有病的样子。 大小姐回到苏家以后很少露面，出入都会乘坐马车，他只在远处见过一次大小姐。 那时的大小姐穿着一身白衣，身边跟着一个毁容的姑娘。 这回跟着的看着像个侍卫。 虽然外面的传言和他们知道的有很大不同，但现在大小姐背靠苏家，又有皇帝青睐，他们哪里敢再说别的。 慕幻云进入慕府，直接往主院走，母亲应该会住在那里。 因为她的闯入，有下人去禀报，没一会儿就从后院跑出来一个美丽妇人。 正是苏倩仪。 苏倩仪看着面前的慕幻云惊诧地张了张嘴，眼神晃动间，已经蓄满眼泪。 慕幻云勾出一抹微笑：“娘，我回来了。” 苏倩仪走到慕幻云身前，手颤抖着想摸摸自己的女儿。 “你……还活着……” “当然，看来娘终于想起我了。” 苏倩仪欲言又止，看向身边的掌事丫头秋红。 秋红立刻会意，让下人们关闭府门，大小姐回来的事情绝不外传。 苏倩仪又将慕幻云拉到内堂屋里，相对坐在圆桌边。 苏倩仪上下打量着慕幻云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人：“你……” 慕幻云笑着说：“娘是想问，我为什么可以活着吗？” 苏倩仪紧紧地拉着慕幻云的手，眼里掉了两颗泪：“娘还以为你……我……” “娘。”慕幻云也握紧了苏倩仪的手，她哽咽着说：“我在幽谷有贵人相助，现在已经是天影了。” 苏倩仪更难过了，她抱紧慕幻云哭了起来：“对不起云儿，娘让你受苦了，娘对不起你啊！” 苏倩仪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着慕幻云痛哭起来。 天影，她的云儿，要付出什么才能成为天影…… 想到这儿苏倩仪一愣，她起身看向慕幻云问：“你是天影，我听说幽谷有几个不同的分类，你……” 慕幻云露出一抹苦笑：“我管千丝堂。” 苏倩仪表情一僵，呼吸都缓慢起来，她知道如果千丝堂想探查她的事情，是非常容易的。 “你这次来回来，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想确定一些事情，但刚刚也知道了。” 慕幻云泪眼看着苏倩仪眼角上的皱纹，想到她娘年轻时也是寒城第一美人。 苏倩仪握着慕幻云的手越来越紧：“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慕幻云感觉手被苏倩仪握的很疼，但也没有挣脱：“对，我都知道了。” 苏倩仪突然松开慕幻云，转过头去：“我对不起你，但我没有选择。” 慕幻云的手就在空中停着，她低头，看见自己手上留下几个青紫的指印，惨笑着。 “云儿，我是苏氏女，自从出生我的使命就只有为苏家未来牺牲一切的命。” “苏家是百年氏族，却逐渐走向没落，我和大哥还有父亲，必须孤注一掷才能给苏家找到一条出路。” “那时还是太子的萧衍并不受重视，还有当时的皇后，更是被纪王母妃排挤的生存都艰难。” “父亲赌上整个苏家的命运去扶持一个即将成为质子的萧衍是何其危险的事情，一不留神便是苏氏全族覆灭的下场。” “那我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我嫁给慕兴腾，的确就是为了慕家线路。但苏家和我断绝关系，也是为了保护我和你啊！”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样做，我不后悔！” 慕幻云听完苏倩仪的话，没有哭闹反而平静地点了点头。 “娘有的时候，和我一位朋友很像。” “你……的朋友？” 慕幻云双手握在一起，揉了揉上面的指痕。 “娘是为了家族大计的牺牲者，我不怪你。” 苏倩仪眼神微顿，这声“不怪你”从自己亲女儿嘴里说出来，更让她心痛。 “你为什么这么懂事，你不如怨我恨我！” 慕幻云扬起乖巧的笑，仰脸看着苏倩仪。 “我不怪你，反正现在也有人爱我。” 第259章 这该死的世道 有人爱她是什么意思？ 苏倩仪看向慕幻云身后的男人，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一直充满杀意。 “是他？”苏倩仪问。 慕幻云转头看了小二一眼，她笑着说：“是他，也有别人，很多很多人，都爱我。” 苏倩仪喉咙哽咽，点了点头：“你能找到自己的归宿，也很好。” 慕幻云撇撇嘴，就像小孩子和母亲撒娇那样：“我以为娘会和我说，让我用千丝堂帮你。” 苏倩仪自知不可能，她在看见慕幻云还活着的那一瞬间，就被深深的愧疚侵蚀，她又怎么可能还利用自己苦命的女儿。 “我不想你为难。”苏倩仪对慕幻云说：“你在幽谷一定很苦，你要保护好自己，娘欠你太多了……” 慕幻云抬手抹去苏倩仪脸上的泪水，她自己也泪如雨下。 “娘，我很快就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了。” 苏倩仪顿了顿，摇摇头：“云儿，在娘身边不比你在幽谷简单，如果你真能出来，千万不要来北黎！也不要说……你是我的女儿……” 苏倩仪心里一阵抽痛，怎么说都是她生养的女儿，亲情又怎么能说断就断。 慕幻云和苏倩仪相拥哭泣，又在屋中坐了一会儿，平复好心情后，谁也没有再说话。 慕幻云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这会儿她怕是察觉了……” 苏倩仪转头问：“谁？” 慕幻云回答：“一个比你还要爱我的人。” 苏倩仪不舍地拉住慕幻云的手：“你要……去找这个人？” “是啊，得见见她……” 慕幻云学着酥绵的样子，在不想笑的时候，勾起一抹看着还行的微笑。 “娘，我得去执行任务，如果我能活着回来……” 慕幻云张张嘴，转头看向别处：“我再来找您。” 她拿起斗篷披在身上，不再看苏倩仪一眼，转头往外走。 “云儿！”苏倩仪一把拉住慕幻云的手，通红的双眼晃动着，惊诧地问：“什么叫还能活着回来，你这次的目标很危险吗？” 苏倩仪看看慕幻云身边的人，慕幻云说她是天影，能让天影对付的人一定不是小人物。 “没有，只是这次的目标有些特殊，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苏倩仪还是握着慕幻云的手不松，自己亏欠她太多了，她的云儿竟然懂事的让人心疼。 可她这个当娘的又能做什么，抛弃自己的孩子，利用自己的孩子，亲眼看着她投身去虎狼窝都不止一次。 她又怎敢自称是一位母亲？ “云儿，你等等。” 慕幻云看见苏倩仪脱去外衫，将贴着里衣穿的金丝软甲脱了下来。 “云儿，这是你那个爹的，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能……补偿你……我也还有使命没有完成，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娘，我说过不怪你，也能理解你，你不必愧疚。” 苏倩仪坚持把金丝软甲送到慕幻云的手里，然后一句话也没再多说，将慕幻云推出房门。 寒夜中，大雪纷飞。 慕幻云拿着金丝软甲迎风而立，背后是隔开她与母亲的门。 苏倩仪靠着门大喊：“走！不要再回来了，你就当自己是个孤儿，从来就没有过爹娘！” 慕幻云狠狠抽泣一声，戴上帽子和面巾，将自己都裹在斗篷下，快步离开慕府。 街道上人不多，但小二总感觉有视线停留在他们身上，他上前在慕幻云身边低语。 “有人盯着我们。” 慕幻云加快了脚步，这些人的轻功并不及她和小二，他们快速穿过几个巷子就甩开跟踪，来到一个隐蔽的街角。 “应该是酥绵的人，她发现我了。” 小二惊恐地问：“主子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们和酥绵是斗不过的！”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慕幻云从怀中掏出任务卷轴：“任务目标和信息都在里面，你去执行任务。” 小二接过卷轴看向慕幻云：“那你去哪里？” “自然是去见她。” “主子你……不会是想和酥绵动手，虽然她现在没武功，但我也觉得……” “别猜了，你快去，还有……谢谢你。”慕幻云说完，转头离开，没有再看小二一眼。 “这怎么了？” 小二将任务卷轴打开，这个任务是慕幻云现接的，虽然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巧刚好有北黎的任务。 还是天影级。 小二心中嘀咕，就他一个人，是不是有点儿高估他了。 当任务卷轴完全展开，小二变了脸色，任务目标后的名字，他使劲眨眼看了几遍都是一样。 他的手逐渐握紧，站在寒风中觉得愈发刺骨。 小二不由得惨笑一声，痛心地低语：“这该死的世道，毁了算了。” 酥绵听碧芜回禀，有可疑人进入了慕府，便让人严加监视。 她手里还有另外一封来自乐桃的信，信上所说慕幻云来了北黎执行任务。 按照信上的日期标注，已经过去了七天。 所以，如果快的话慕幻云很可能已经到了北黎。 可酥绵没有等到慕幻云来找她，却等到了慕府有可疑人员进出的消息，还正好是一男一女。 酥绵有些不安，这是她许久都不曾有过的情绪。 她起身看着外面的天色，夜要深了。 “碧芜。” “主人。” “把我的斗篷拿来，我亲自去找。” 碧芜不敢耽搁，立刻帮酥绵换上衣服，自己也装备整齐，在苏府门房的阻拦下，闯出苏府。 亥时。 酥绵顺着碧芜禀报的最后地点，纵马前进。 小二重新敲开了苏府大门。 慕幻云没有走远，蹲在隐蔽的拐角，看着怀里的金丝软甲默默流泪。 苏倩仪接见小二，看见对方拔出三棱刀，后才深觉不对。 小二眼角泛着寒光，声音喑哑略带哽咽。 “兴盛镖局、慕府主母，苏倩仪，四十二岁，卒。” 第260章 没有家 苏倩仪身边的秋红拔出袖子中藏着的刀就杀上前去，忍着极强愤怒的小二将其一刀封喉，秋红快速瘫倒。 这时，小二杀气腾腾的向着苏倩仪走来。 苏倩仪向后退了两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下意识的想摸刀，却又想到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身上…… 她眼里浮现出一丝茫然，随之被笑意替代。 这时利刃已经划过她的喉咙，苏倩仪身子晃了晃，仰面倒在雪地中。 她想说话，却被鲜血呛住，只能发出“咳咳”声音。 但小二还是听见了。 她说：“不愧是……我的女儿……” 街边角落中，慕幻云握着金丝软甲无声哭泣，摧心剖肝。 她是故意把金丝软甲骗来的。 慕幻云跪在雪地中，想把金丝软甲揉到心里。 有这件软甲在，无论什么刺杀都很难成功。 “娘，我不怪你。” 慕幻云轻柔的抚摸着金丝软甲上的沟沟壑壑，她贴在脸边，好像还能感受到母亲的体温。 “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那我也有自己的选择，我们各为其主，便没什么爱与恨。” “我这条贱命有人在乎，但我得替她做个决定。” 对于绵绵来说，自己就是那件穿在苏家身上的金丝软甲。 因为她想有家，酥绵就维持着假象，不会再对苏家下死手。 甚至为她的身世洗白，让她以后可以回到苏家。 现在苏倩仪身上的金丝软甲取掉了，那苏家身上的，也该取掉了。 慕幻云笑着，转头看向天空的飘雪：“她快来了……” 慕幻云将金丝软甲和玄铁鞭整理好，整齐地摆放在一侧。 “我的出生是一个笑话，慕府不是我的家，苏府不是，幽谷也不是。” “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的家……只有绵绵。” 马蹄声紧密在各个街道中穿梭，直到碧芜大喊了一声。 “主人那边！” 酥绵转头看过去，只见四五个黑衣人手持火把围出一块雪地，那里似乎躺着什么人。 她的心头猛颤，拉着缰绳的手猛然拉紧。 酥绵从马上下来，走出几步，却又停下来。 她的大脑有些混乱，迈出的步子，每一步都有千斤重。 黑衣人纷纷让开一条路，酥绵看似镇定地走到中央。 看见地上躺着的人，酥绵心口好似有声脆响，什么东西裂开了。 酥绵闭上眼睛，明明…… 明明晌午还收到了幻云的回信，说她很喜欢自己送的鞭子。 酥绵再次睁开眼睛，慕幻云躺在雪地中，除了脖子上的那道血痕，表情安逸自然，还是像第一次她时那样美丽。 “她睡着了……” 酥绵走上前跪坐在慕幻云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她放在身前的手。 “冷不冷啊，你的手好凉。” 酥绵的声音喑哑颤抖，俯身抱住了慕幻云。 酥绵温热的面颊紧贴着慕幻云冰冷的脸，感受不到对方一点体温。 “告诉我，谁欺负你了吗？” 慕幻云只静静地在酥绵脸边靠着，什么反应也没有。 酥绵越抱越紧，想把慕幻云捂热。 可是大雪围着她们，冰冻百里，她们再如何相拥，慕幻云的身体也只会变得更冷。 周围的无名人全都悲伤地站立在一侧，低头默默流泪。 他们都知道自己活到现在是因为什么，知道把自己救出来人中，有慕幻云。 街边尽头，晁玉也得知了此事赶来，看见酥绵已经在前面，身边还有几个不属于幽谷的人，他便没有过去。 只让他手下的暗桩将四周封锁，命人立刻往幽谷传信。 酥绵好似很冷静，她就那样抱着慕幻云，不哭不闹。 过了很久，她终于看向四周，哑声说：“小二呢？” 碧芜立刻上前：“主人，探子回报说小二进入慕府以后，就没有在出来过。” 看慕幻云脖子上的伤口，酥绵很容易判断出她是自杀。 可小二不在这儿，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酥绵起身将慕幻云横抱起来，一边走一边吩咐。 “查，无论他藏到哪里，都给我薅出来。” 无名众人：“是！” …… 酥绵没有让晁玉把慕幻云送回幽谷，也没有把慕幻云葬在北黎，她让无名人把慕幻云带去了无名山。 虽然慕幻云没有去过那里，但她一直很向往无名山，那是属于她的地方。 酥绵没有和萧衍辞行，连夜赶回幽谷。 有些事情她要亲自去查一查才行，她等不了幽谷送回的消息了。 五日不眠不休，每一个暗桩处换了马就走，从不停留。 等酥绵回到幽谷，闯入慕幻云的院子时，竟然比通报慕幻云死讯的暗探还快了两天。 小二没有回幽谷，他真的凭空消失了？ 推开慕幻云的房间，酥绵第一眼就看见了她桌子上摆着的各样密函文卷。 只随意扫一眼，酥绵就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她的心口猛然剧痛，酥绵扶着心向后踉跄几步跌倒在地。 “酥绵姐姐！” 乐桃闻讯赶来，进门就看见酥绵倒在地上，捂着心口挣扎。 “酥绵姐姐你怎么了？” 乐桃赶紧上前为酥绵把脉，感受到酥绵体内的内力又开始乱窜，随即拿出银针为其治疗。 十三和子兰听说酥绵回谷都深觉意外，回来也没有去温绵苑而是去了慕幻云的院子。 在路上，十三突然感受得心中隐隐的疼痛，他眼神猛然一惊，快速跑起来。 乐桃将酥绵从地上扶起，搀扶到椅子上坐下，关心地问：“酥绵姐姐你好些了吗？” 酥绵看看乐桃，又把眼神移到旁边的小八身上。 酥绵冷声说：“乐桃，杀了他。” 乐桃给酥绵拔针的手一顿，惊诧地问：“酥绵姐姐你说杀谁？” 酥绵看着小八的眼睛目露寒光：“小八，现在就杀了他。” 乐桃被酥绵的样子吓到，连着后退几步。 “酥绵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 小八看向酥绵的眼神自然也不友善，若不是酥绵，乐桃每日都可轻轻松松，不用干那么危险的事情。 此时乐桃回头，看见小八眼底也有对酥绵的杀意时，彻底失去章法，慌乱地挡在二人中间。 “你们到底怎么了？” 子兰和十三赶到，还没有进门就感受到房内不同寻常的气氛。 子兰走进来就看见酥绵那双通红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感觉很快就能流出血泪一样。 “乐桃，这些年是我压着你的任务，你才晋升缓慢，但我怕顾不到你，也会失去你，你听话把他杀了好不好。” 乐桃听得发懵，但她心中这些日的不安好像要印证什么，这种感觉让她更加慌张了。 “酥绵姐姐，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也会失去我？你失去谁了？” 酥绵垂下眼眸，忍着心中抽痛：“幻云死了，小二失踪，我还没查清真相，但我不能让你身边再有一点威胁。” 第261章 小二回谷 “幻云死了……” 酥绵这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劈在每个人身上。 子兰和十三全在震惊中心疼地看向酥绵。 乐桃一阵头昏险些晕倒，小八伸手接住了她。 “我……我的梦是真的……” 乐桃捂着心口，瞬间就哭了出来。 “我梦到幻云姐姐和我告别，她说她有家了……” “幻云姐姐……” 乐桃和酥绵不一样，她难过可以很快哭出来，而酥绵除了难以忍受的心痛，没有任何排解途径。 她要杀了小八。 “幻云不会白死，欺负过她的人，我定要他们以血来偿还，至于小二，我不管是不是他，他都得给幻云陪葬。” 乐桃感觉酥绵有些不对劲，她看着酥绵那血红的眼睛，立刻挡在小八身前，护着小八往后退。 “酥绵姐姐，小八不会动我的，我也可以不用晋升，你不要杀他好不好。” 酥绵抽出腿上慕幻云给她的匕首：“当初幻云也这样说，我不该信……我不该信！” 酥绵持刀刚要刺出，乐桃抬起手腕，用手镯的喷洒毒粉的圆孔对准了她。 “酥绵姐姐！” 酥绵看着乐桃手腕上的手镯微愣，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乐桃。 “你……你用我送你的礼物……对着我？” 每一个字都像尖刺，穿过酥绵的喉咙。 酥绵从来不知道，有感情的人竟然会这样痛。 呼吸都带着刀子的感觉，让酥绵每一下吸气都要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渐渐的她觉得自己浑身经脉都在抽搐，她脑中每一根神经都要绷断。 乐桃立刻收手，哭着道歉：“酥绵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你冷静一点，我不能让你把小八杀了，我……” 乐桃崩溃地捂住眼睛，扯着小八跑出房去。 酥绵握着刀的手缓缓垂下，耳边有一个声音不断重复着。 ‘你永远可以舍弃任何人。’ ‘你永远可以舍弃任何人。’ 酥绵感觉有无限的力量要从她的心口迸发出来，但她的身体绝不可能承受住这样的力量，她便只能将其强压回去。 慕幻云冰冷的面庞到现在还能感受到。 酥绵的视线开始变成一片白芒，她似乎又看见了那棵凤凰花树。 树干上裂开一条很深的缝隙，整棵巨树都有些不稳，摇摇晃晃地飘落许多凤凰花。 而这时酥绵的视线里，竟然出现了小二的身影。 “你还敢回来？” 小二上前几步跪在酥绵的面前，哽咽着说：“是主子把我支走，我不知道她竟然……” 酥绵横刀在小二的脖子上：“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还能痛快一点儿送你上路。” 乐桃看见小二回来也没有走远，就躲在门外偷听。 小二看酥绵的架势自己是逃不掉了，他认命地低下头，把手里自己的任务卷轴双手递上说：“主子她看过苏夫人的事情，去找她，原本谈得还很正常，主子说不怪苏夫人，苏夫人也不是真的对主子毫无感情。” “主子离开的时候说是执行任务，苏夫人怕她有危险，就将金丝软甲送给主子。” “出来后，主子就将任务卷轴交给我，让我去执行任务，她说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我打开卷轴，任务目标就是……苏夫人。” 酥绵也拿过小二手上的卷轴查看，果然上面是苏倩仪的名字。 小二接着说：“这个任务是主子去领的，怎么会那么巧。” 酥绵也明白了：“雇主是幻云自己，她真是疯了。” “我真的不知道主子竟然会自尽，我拿到卷轴，里面有一封她写给我的信，让我执行任务后不要立刻回去，躲几天再回幽谷。” 小二胆怯地看酥绵几眼，他这一条命也在酥绵的一念之间。 酥绵看过卷轴里慕幻云给小二的信，就是怕自己一怒之下杀了小二，才让他躲着的。 其中还交代了些千丝堂的事情，想让小二接替慕幻云的位置，继续帮助酥绵，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到了。 看信上的语气，慕幻云知道这封信酥绵也能看见，是写给小二，也是写给酥绵。 慕幻云不让酥绵杀小二。 “主子还有一封单独给您的信，我一直贴身收着。”小二看酥绵似有动摇，立刻趁热打铁。 “拿来。”酥绵哑声说。 小二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酥绵。 信封上写了“绵绵亲启”的字样。 是慕幻云的字迹。 漆蜡完好，没有被拆过。 酥绵强忍着手上的颤抖，将信小心地拆开。 第一封信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写。 ‘一张空白信，代表【事成】。’ 这个傻子。 酥绵翻开第二张，上面只写了六个字。 酥绵看见后顿时喷出一口血，身子晃了晃，仰头昏倒过去。 “主人！” “主人！” “酥绵姐姐！” 几个人上前接住倒下的酥绵。 只见她手上那张被鲜血浸染的纸上，赫然写着…… 【绵绵，愿你好梦。】 酥绵脑中一片恍惚，就来到了那个白色空间。 现在这个竟然不是全白，那棵巨大的凤凰花树，树干从中裂开一条缝，强烈的红光从缝隙中溢出，向下如同树根一样扎入地面，又状似根须向四周无限蔓延。 原本白色的地面布满发光的红色条纹，树上的凤凰花飘落了一地，盖了薄薄一层鲜红。 “绵绵。” 凤凰树下，慕幻云正坐在那里给乐桃烤肉，她抬头看向酥绵，洋溢着明媚的笑颜。 “幻云……” “绵绵，我很喜欢这儿。”她温柔的说。 酥绵快步上前，刚伸出手，慕幻云的笑容定格在她眼前，随后便化为一道红色光华，拂过她的面庞后消散了。 她的心好难受，凤凰树扎下的树根，似乎是往她的心中扎根。 强烈的痛心似乎开启了她封存的记忆，曾经她似乎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一片凤凰花飘落在她的手上，酥绵看着那花瓣，突然耳边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公主殿下！” 酥绵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她顺着声音转身，此时四周景物变换，当她看见身后的女孩儿时，她已经站在雀羽殿门口。 面前的小宫女对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脸。 “殿下发什么呆？是在等质子殿下还是等我？” 酥绵看着小宫女的面孔，温柔却苦涩的笑了。 “等你。” 第262章 混乱 “殿下，侍卫都让我骗走啦！” 酥绵看见小宫女兴奋地跑到自己身边，然后从自己身后跑出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和小宫女手牵手跑进了空桑皇族的地宫。 华阳殿下？ 酥绵不由自主地跟上前去，地宫里供奉着从空桑始祖到现在每一代皇帝皇后的灵位。 华阳公主和小宫女一起围在空桑始祖的灵位前研究着什么。 “是不是这样啊。”华阳公主手上一边比画一边问。 小宫女拿着一本书册对照华阳公主动作：“没错就是这样！” 华阳公主的招式，酥绵认出来是《百鸟朝凤》，只是华阳公主现在还不熟练，动作看着也很笨拙。 《百鸟朝凤》中画的剑法似乎只是花架子，内容心法更是无人能懂。 学过的人都觉得毫无用处，久而久之空桑皇族就将这本心法放在始祖牌位前一起供奉。 这本功法旁边还有一个密封的琉璃盏，里面是一颗乌漆嘛黑的珠子，看不出任何特点。 华阳公主和小宫女经常进来偷学《百鸟朝凤》，华阳公主的意思是，技多不压身。 时间酥绵眼前飞速流转，面前小宫女和华阳公主的容貌也在不断变化，最后变成两位倾国倾城，英姿飒爽的姑娘。 她们时常偷跑到地宫里偷学《百鸟朝凤》二人的功法也逐渐成型。 华阳公主高一些，小宫女矮一些，除此之外，她们的动作、武功招式都没有任何不同。 只是小宫女，没有内力。 她只能在各种武功招式和力量、速度上精益求精，能做到和华阳公主以假乱真的程度。 面前的场景变换，酥绵看见在雀羽殿前的凤凰花树下，有三人围着一个小桌喝茶。 “鸢，我父皇久病不愈，恐怕时日不多，纪王与东凌早有联合，如果让纪王趁此机会夺权篡位，他们定会先对南燕不利。”少年时的萧衍眉眼清秀，与华阳公主说话时，眼里是藏不住的爱意。 华阳公主看看他，然后说：“那你想回去？” “鸢。”萧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华阳公主的手：“我必须回去，只有我成为北黎皇帝，才有资格娶你。” 华阳公主美丽的眼眸微眯，反而不在乎地笑着：“你娶不了我，我可以娶你啊，你就留在南燕做驸马不好吗？” “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在天下，你忘了我们的愿望吗？” 萧衍看着华阳公主深情地说：“海晏河清，万民安乐。年年似今朝，今朝映流年。这是我们共同的理想啊，如果让纪王继位，战争四起，我们哪里来的今朝？” 华阳公主似乎有些动摇，神色忧思起来。 “酥绵你说呢？” “我……”酥绵下意识要开口，就听那旁边的小宫女先开了口。 “南燕多水患，恐怕经不起战争，但质子所说也只是猜测，北黎皇帝常年生病，感觉一时半会儿也……” 小宫女看看萧衍又看看华阳公主，嘿嘿一乐：“我的意思就是，此事不用着急啊。” 酥绵看向那名小宫女，脑中似乎遭到重击，只觉得脑海“轰”的一声，各种混乱的记忆一同涌入她的脑海。 当她想把这些记忆捋顺的时候，又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萧太子来找过朕。” 酥绵抬头看见面前站着的竟然是燕皇？ 自己竟然在南燕御书房中？ 酥绵左右看看，发现身边除了燕皇没有任何人。 “鸢儿，父皇和你说话呢，你在看什么？” 酥绵瞳孔颤动，惊悚地看向燕皇。 “鸢儿，你怎么了？” 燕皇关心地上前，摸了摸酥绵的额头：“你是不是太累了？” 燕皇把酥绵扶到椅子上坐着，蹲在酥绵面前忧心地说：“其实你不必让自己如此劳累，很多事情其他人也能做好，朕有你是想用来宠爱的，没让你这么懂事。” 燕皇如此关切的深情，让酥绵心中一阵苦涩。 她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外头禀报皇后娘娘来了。 燕皇对酥绵温柔的笑笑，就只是一个爱女儿的父亲一样，没有任何皇帝的架子。 “你娘来了，要是看见你这样，一定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转眼间，酥绵就看见眉眼如画，端庄大气的皇后娘娘款款向她走来。 “鸢儿？” 皇后娘娘对酥绵温柔地笑着，把一盘桂花糕放在桌案上。 “知道你们两在商议大事，娘这就走。” 皇后娘娘说完就要离开，酥绵却上前一把抓住了她。 皇后回过头，意外地看向酥绵。 “鸢儿你怎么了？” 皇后疑惑地看向燕皇，嗔怒道：“是不是你又训斥鸢儿了。” 燕皇无奈地摇头，也上前来柔声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面对燕皇和皇后如此充满怜爱的眼神，酥绵觉得有什么被藏在心底最汹涌的痛苦就要突破阻碍迸发出来。 “您能……抱抱我吗？” 压抑许久，酥绵才终于能哑着声音对皇后说出这句话。 “多大的姑娘了，还要抱抱。” 皇后说着，微微张开手臂就要把酥绵搂入怀中。 也就是这一瞬间，面前的皇后突然变为一团红色光雾消失。 酥绵微愣，光雾消散便只能看见皇后送完糕点离开的背影。 她慌乱地看向燕皇，此时燕皇正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似乎刚刚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鸢儿，朕刚才说萧衍来找过朕，他想回国，答应朕会与南燕联盟一同攻打东凌。条件是南燕军先占领东凌十六城，等东凌全部攻下，再行商议后续分割事宜。” 不能让萧衍回去…… “不能让萧……啊！” 酥绵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剧烈的头痛让她难以忍受。 好像在一瞬的恍惚间，她就听见身后又传出了人声。 “如果北黎真能和南燕达成联盟，那对南燕来说似乎没有坏处。” 酥绵惊讶的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后竟然站着华阳公主。 她像看不见自己一样，客观地和燕皇分析。 “不能让萧衍回去，他在骗你们！” 酥绵放声大吼，也丝毫不能影响房间中的两人，她的心跳得很快，她甚至能清楚地听见“咚咚”的声响。 “轰！” 地面猛颤，好似整个皇宫都要坍塌了。 场景变化，酥绵脚下踩着焦土，天空一片暗沉，火石纷飞。 第263章 绝路 “殿下！小心！” 小宫女快速上前抱住华阳公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华阳公主身穿金甲，忍着伤痛起身，似乎还要再战。 小宫女拉住她大喊：“殿下，七殿下已经战死，我们挡不住了！” 七殿下…… “七哥！” 华阳公主转头就看见一人头颅被穿在赫连江的金枪之上。 七哥的尸体就在他的马蹄之下，像一摊烂肉一样被践踏。 ‘小妹快走！带着南燕军退守虞都！’ 这是七殿下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他便带着一小队，冲入敌军，企图与赫连江生死一搏。 华阳公主握紧手中铁剑，她真想杀上前去，抢回七哥的尸体，却知道那样整个南燕军都会陷入危险。 她带着满眼的绝望，看向枪尖上的人头，又决绝地转头离去…… …… “守不住了。” 全都守不住了。 战争持续了两年，期间南燕没有求来任何支援，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国库空虚，粮饷耗尽，南燕军屡战屡败，开始溃逃…… 华阳公主站在雀羽殿前，抬头看着那棵盛开的凤凰花树。 小宫女跪在她身侧，哭道：“当初您发现萧衍偷走了南燕城防图，就让我去劫他，殿下是我没用……” 华阳公主已经不在乎小宫女说什么。 “这不是你的错，你跟着我吃了那么多苦，我们的目标马上就要成功，却被我毁了。” 一颗泪从华阳公主的眼角滴落，她伸手拿起小宫女腰间佩剑：“他们早有联合，哪怕你劫了萧衍也无法阻止。这一场仗我们早就败了，是我……败了！” 话落，华阳公主挥剑劈开了凤凰花树，大片凤凰花像大雪一样洋洋洒洒，随风飘向整个雀羽殿。 “我们三个一同长大，我护他，怜他，教他武功，送他回家……他真的好绝情啊。” 华阳公主说完，嘴角却扬起了一抹笑。 “酥绵。” 华阳公主看着那棵裂成两节的凤凰花树，万念俱灰：“我们别无出路了。” 华阳公主放下剑，稳步向雀羽殿内走去，端坐在焚着檀香的宫殿内，华阳公主抬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宫女。 她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两卷黄色锦帛诏书、几封信，和一块金色凤符。 “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你去办，办完就不用回来了。” 小宫女眼神晃了晃，却没有多说什么，领命后拿着东西就走了。 华阳公主坐在雀羽殿内，平静地透过敞开的门，看向殿外铺满的红色凤凰花。 天冷了，寒风吹进来，让她脸颊微凉。 华阳公主缓缓皱起眉头，恍惚着似乎想起什么，她抬手拍了拍自己头，又晃了晃脑袋。 忧郁绝望的神情逐渐变为惊恐，她猛然站起，看着自己身上的朱雀华服。 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是酥绵啊！ 她竟然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全然成为了华阳公主，在这个梦中打了两年的仗！ 恍然间，她看见一侧桌子上摆放着的铜镜。 铜镜中她身后还坐着一位红衣华服的女子，正目光平静的盯着她。 酥绵心中一惊，立刻转过身来，惊骇的看着对方。 坐着的女子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露出柔和的微笑。 “别害怕，我在呢。” “你是……” 对面的女子没有说话，她笑了笑，转头看向一侧的铜镜。 酥绵也鬼使神差地转头。 铜镜中，竟然是两个一模一样，对立而站的女子！ “忘了吗？我就是你啊。” “是我？我是……华阳公主……空桑流鸢……” “啊！” 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似乎战火声离她更近了。 酥绵捂住脑袋蹲在地上，四周场景突然一阵混乱，像是酥绵的记忆在她眼前快速显现，却一刻也看不清。 “殿下！殿下！你不能死，南燕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酥绵微愣抬眼看向面前的小宫女，片刻后她皱起眉头，扯着小宫女的肩膀说：“不是让你走吗，你为什么还回来！” 她看向殿外，雀羽殿已经覆盖上一层薄雪，她知道此时的东凌军已经打入虞都城。 “宫里没几个人见过你真容，你快走，一个小宫女没有任何人会注意你的，你快走！” 转念间，酥绵又把现实忘了，完全被拉入这个梦境中，成为华阳公主。 “殿下！”小宫女反而拉住她的衣服，悲痛地说：“我们做同一个人做了那么久，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人比你我更了解彼此，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让我去哪里！现在我的使命来了，我不会走。” “不。”华阳公主痛苦地说：“华阳公主活着已经没有用了，我应该为当初犯的错付出代价，你走。” “公主殿下我们还有机会！”小宫女声嘶力竭地喊道，想让华阳公主冷静：“我们有机会。” “陛下召见您。” “父皇？” 华阳公主疑惑：“父皇不是正带着皇兄们抗敌吗？” 小宫女将华阳公主搀扶起来，说道：“在密室，他们要见您。” 场景变化，不知不觉间，华阳公主就被小宫女带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她没有看见燕皇，反而看见了平时与自己斗得最厉害的大殿下。 大殿下面容俊朗，此时身上已经有多处伤口，脸上的伤甚至还在流血也没有来得及包扎。 “大哥。” 与平时不同，大殿下对她说话的语气似乎没有那么针锋相对。 “小妹你来了。” 大殿下看看华阳公主又看看她身边的宫女酥绵，感叹道：“前几年本殿命人刺杀你三次，竟然没发现你是两个人？” 华阳公主错愕：“大哥找我是来说这些？” “那倒不是，就是可惜，本殿怎么没想过再培养一个‘自己’呢。” 大殿下转动书架上的一个白瓷花瓶，墙面上挂着的一幅江山图后赫然开了一道门。 “父皇找你。” 大殿下掀开江山图，转身对华阳公主说：“进来。” 华阳公主微顿，她曾几次来过御书房，都不知道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密室。 她和小宫女跟随大殿下进入密室，而密室中，除了三殿下和七殿下，剩下的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全都在这儿了。 “父皇，你们这是……” 华阳公主看见密室中间有一个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碗，中间放着一颗漆黑的珠子。 似乎是空桑始祖灵位前放在琉璃盏中的那颗。 第264章 就像我们往常那样 “你来了。” 燕皇身上也多处都带着没有来得及包扎的伤口：“你娘她……不想和你离别，就不见你了，你别怪她。” 华阳公主没听懂燕皇的意思，顾自地说：“父皇，别战了，我们降，这也许是最正确的选择了。” 燕皇安慰似的摸了摸华阳公主的脸蛋：“我的鸢儿，从来都不会说降。” “父皇！”华阳公主跪在地上哭道：“是我错信了萧衍，是我毁了南燕！” “让他回北黎，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决定，朕也想用他去图东凌江山，纵横联合是常事，只是一子落错而已。” 燕皇将空桑流鸢从地上搀扶起来，拿起那本《百鸟朝凤》。 “你和酥绵经常进入地宫偷学，还以为朕不知道吗？” 华阳公主看向燕皇，含泪笑着说：“儿臣当然知道，地宫的守卫没那么好骗走。” 燕皇负手道：“百年了，空桑氏只有你能拔出空桑始祖亲自铸造的凤凌剑，或许这就是我们的机缘。” “机缘？”华阳公主自责地说：“可是儿臣将凤凌剑给萧衍做信物了，我真是愚蠢……” “别这样说。” 燕皇拍拍华阳公主的肩膀：“我们拿出诚意，是他背信弃义，该惭愧的应该是他。” “再说别人拿了凤凌剑也没有用，不是空桑后人，他们一点儿能使用凤凌剑的机会都没有，只要你有心，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百鸟朝凤》这本功法，只是用凤凌剑会更合适，并不代表其他剑不能用，南燕还有生机。” “父皇说的生机是什么？”华阳公主问。 燕皇说：“朕知道你把遗诏、凤符和雀羽卫都送到你三哥那里了，但朕觉得他一个人，恐怕担不起这样大的担子。” 此言一出，一旁站着的大殿下、二殿下和几个争权夺位的皇子全都面面相觑，他们看向华阳公主的神情更是五味杂陈。 他们也是今天才知道九妹妹有一个替身，更是第一次看见宫女酥绵的真貌。 平时宫女酥绵都戴着长相普通的人皮面具，因为她完全没有内力，谁也没把这个小宫女当回事。 现在更知道，他们九妹妹不仅有替身，还把她三哥藏起来了。 他们斗了那么久，敌人有几个都没弄清楚，输的不冤。 只是现在有再多谋划也没用了，南燕面临着覆灭，他们平时再如何斗，此时都是一条心。 燕皇接着说：“所以，朕的希望在你身上。” 华阳公主疑惑：“我？我能做什么？” 南皇拿起碗中的黑色珠子，他说：“虽然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但南燕的确有至宝，就是这颗珠子，能不能统一四国不知道，但我们总归没有陷入绝路。” 华阳公主看向那颗黑珠子：“至宝就是这个？” 一个放在地宫，无人在意，宫人打扫时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黑球。 “这是空桑始祖留下的内力。”燕皇郑重地说：“你既然能拔出凤凌剑，就证明你和始祖的内力是契合的，或许你真的可以驾驭这股力量，光复南燕国土。” 华阳公主看着那颗黑珠，她还是不太能相信这匪夷所思的说法。 “内力是无形的，怎么会是一个珠子呢？” 燕皇摇摇头：“世人之所以觉得内力无形，是因为我们最多也就只有五十年内力，而百年甚至更多的内力，会是什么形态，我们根本不清楚。” 燕皇重新将黑珠放入碗中：“时间不多，朕无法详细和你解释。鸢儿，你记住，无论成败，都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知道吗？” “父皇……” “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燕皇说完，拿起一把匕首就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 “父皇你做什么！” 华阳公主喊道，就看见燕皇的血滴入碗中的黑珠上时，那颗黑珠顿时冒出一缕红烟，而被血滑过的那块珠子表面，黑色似乎也变浅了一些。 “这……” 燕皇说：“服下这颗内力珠，就能短暂的获得其中内力，但我们普通人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须臾之间便可爆体而亡。” “但这颗内力珠可融于空桑后人的血，这样就能减缓内力散出的速度，给你适应时间。” 燕皇看向华阳公主：“你的内力和始祖契合，只要我们多融入不同空桑后人的血液，说不定真的可以让你完全驾驭这股力量。” 华阳公主看着鲜血从燕皇手腕一颗一颗滴下，她的心好像也在滴血。 而此时，那些曾经与她势同水火又亲密无间的兄弟姐妹们，全都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将手置于碗上。 华阳公主看见碗中的珠子逐渐被血液淹没，散发出的红光也越来越亮。 她后退了两步，惊恐地问：“你们要我喝你们的血？” “鸢儿，我们没有办法了。”燕皇对华阳公主说：“朕已经下令，全宫自尽……所有见过你的人，都不能活。” “父皇！”华阳公主如遭雷击：“他们哪怕为奴为婢也能活着，就为了一个缥缈的希望，你要把整个皇宫灭口？” 华阳公主看着身前的人，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可是你们要如何？只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就算这内力是真的又能怎么样，我复了的南燕还是南燕吗？” 看着那碗里的鲜血越来越多，华阳公主也终于崩溃地哭了。 “你们不要这样，你们这样是抛弃我！” 小宫女从身后扶住华阳公主，同样眼含热泪地说：“殿下，我们都是自愿的，你了解南燕，更了解南燕子民，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愿意为之牺牲。” 小宫女抱住了华阳公主，在她耳边轻声说：“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你不能倒下，我们还有机会翻盘，你带着我……一起去完成。” “我带着你……一起去完成……”华阳公主思索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埋下了种子。 “对，就像我们往常那样，现在开始你是酥绵，我是华阳公主。” 小宫女将华阳公主的华服脱下，也将自己的宫装脱下，给华阳公主换上。 酥绵看着面前的姑娘，她喃喃道：“从现在开始，我是酥绵，你是华阳公主。” 第265章 好甜 华阳公主含着满眼的泪水，看向面前已经穿戴好的人，心里一直默念。 我是酥绵，她是华阳公主…… 可是她心里好痛，她知道会发生什么，看着南燕覆灭已经很苦，她现在又如何做一个袖手旁观的人。 “绵绵，可是我……” 小宫女再次抱住了她：“你才是绵绵，一个没有内力，无父无母，被华阳公主救回，细心照料的小宫女。” 华阳公主抱紧宫女酥绵哭泣，宫女酥绵安慰地拍着她的后背说：“如果太痛，就忘了自己有情感，如果害怕就睡一大觉，如果想我……就多吃些好吃的就好啦。” 太痛，就忘情。 害怕，就睡觉。 想念，就吃饭。 燕皇随意将布条缠绕在自己手腕上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战场上还不能离开太久，为父会尽快为你们拖延时间。” 燕皇笑着将她的衣领和裙摆整理好，笑着说：“我女儿穿什么都好看。” 大手捧着她的脸蛋，燕皇认真地告诉她：“鸢儿，记住了，从现在开始，永远不要让人猜你的心思。” 随后燕皇便带着一众皇子公主们离开了。 大殿下路过她的时候，犹豫片刻转头对她说：“虽然很不想教你，但往后就是你一个人孤军奋战，你很可能会看不见你的对手，也可能对手就在你的身边。” “所以小妹妹，永远不要相信永不背叛。” 她转身，房间内就只剩一位穿着红衣华服的小姑娘，对她笑了笑，然后说：“你会被送到幽谷，现在整个皇宫甚至都会为了守住一个秘密牺牲，我们走到如今实在不易，后面的路只有你自己。” “别犹豫了，你永远可以舍弃任何人。” 看着密室内的人一个一个离去，她嘴里喃喃道。 “永远不要让人猜到你的心思。” “永远不要相信永不背叛。” “永远可以舍弃任何人。” “从现在开始，我是酥绵，一个被抛弃的孤儿……” “这样还不够……我三岁被华阳公主所救带回宫中，她教我习武射箭……我没有情感，她让我活下去执行最后的任务。” 她转身看着空荡荡的密室，像是没有灵魂一样自言自语。 “我要去执行什么任务？” “珠子，有一颗珠子……我要找到……萧衍……挖出他的心看看。” “不对，这样不行……” 在幽暗的密室中，那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姑娘蹲在角落，双眼无神，捂着脑袋不断地呢喃着。 “我是酥绵，我是一个普通的宫女。” “我需要冷静，所以我只能是淡漠薄情的酥绵……我会的所有技能都是公主教的，我没有内力，从小就无法感受到丹田，但是我其他方面都是最优秀的。” “我要找到萧衍，将心中的珠子给他，见到他的时候，我便要想起他背叛了誓言，从而找到正确的方向。” “当我产生与今日相同感受时，我就会想起今天。” “我一定会和携带凤符的女孩儿相遇，必要时刻，她可以成为契机。” 慢慢的，她脑中那位小宫女的面容模糊了，而穿着红衣华服的华阳公主，却清晰可见。 不能照镜子，会影响计划，会记忆错乱。 不能照镜子，记忆里也不可以。 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的容貌，不就是小宫女吗？ 对，自己就是一个小宫女，她就是酥绵。 她睁开眼睛，迷惘的眼神变得精明透亮。 她是侍奉华阳公主的宫女，虽然现在才十三岁，但已经入宫十年，是公主心腹。 皇宫都要被东凌攻陷，公主竟然还让她活下去找萧衍，她真的能办到吗？ 她看向桌面上的大碗。 “对了，殿下是不是要喝奶茶？” 她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衣裙上的尘土，将“奶茶”放到托盘上，赶紧往雀羽殿走。 奶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路过栖凤殿时，她听见里面传出很多人凄惨的哭声。 鬼使神差的，她迈步走了进去。 原来是皇后娘娘吊死了…… 大家怎么都跪在地上哭，没人去放下她？ 对了，大家都在自尽呢，这些宫人们一会儿也要自尽，他们不想成为东凌人的奴隶。 那双漆黑发亮的眸子仰头盯着梁上的皇后娘娘，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死在面前，没有任何动容。 公主要喝奶茶，她要快些。 她转身走出栖凤殿，没有注意到那些地上哭泣的宫人们，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希冀与执念。 他们相互看了几眼，淡然一笑，纷纷拿出砸碎的瓷片，割向自己脖子。 死前，他们的眼睛都死死地看向那位穿着粉色宫装的女孩儿，嘴边噙着笑容。 雀羽殿大殿门前，小姑娘仰头看着飘荡在她面前的人。 赤色华服上，绣的是燃烧着火焰的朱雀纹路。 寒风吹动间，那火焰似乎在她黑色眼珠里燃烧着，那翅膀在她面前摆动了起来。 她愣了愣，垂头盯着托盘上的“奶茶”，一只手试探碗边温度。 还是热的。 于是她立刻捧着比脸还大的茶碗，吨吨吨地喝起来。 咽下最后一口“奶茶”，胃里就撑得发痛，她几次控制不住想要呕吐，都让她咽了回去。 她抿着鲜红的嘴唇，将唇边最后一滴血珠舔进嘴里。 她咧嘴一笑，喃喃道。 “好甜。” 酥绵已经睡了二十多天了，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要醒的迹象。 木冉来看过，说她不会被饿死，让所有人放心。 房间内，子兰给酥绵擦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酥绵沉睡的面孔。 她这次睡得很不安稳，好像做的梦并不美好。 谭兴将萧衍给的五千银甲军隐藏在西钤后，也赶了回来。 “大哥，你叫我来做什么？木冉长老不是说，师父没有事吗？睡一觉就好。” 子兰没有看他，反而阴沉着眸子，冷声说：“跪下。” 谭兴一愣，他疑惑地问：“大哥？” “我让你跪下！”子兰低声呵斥，看向谭兴的眼神，似乎真有怒气。 谭兴不敢怠慢，掀开衣袍跪了下去。 “大哥为什么生气？” 子兰放下酥绵的手，给她盖好薄被，才起身走到谭兴身前。 他扬起手想打，却半晌没能下手。 第266章 凶手 “大哥想打便打，但你总得让我知道为什么会挨打？” 子兰气恼地放下手，压着声音问道：“我问你，酥绵下令刺杀苏倩仪，你不能去做吗？无名山那么多暗杀高手不能去做吗？” “你为什么……”子兰愤恨地握紧拳头，含泪看着地上的谭兴。 “为什么要用那么多人，如此惹人注意，还拖那么久！” 若真想杀苏倩仪，谭兴一个人就能完成。 再不济，还有很多幽谷地牢里出去的高阶杀手。 有些蓝衣酥绵也会安排他们在执行任务中诈死，前往无名山。 这么多高阶可用，谭兴偏偏找了二十个平平无奇的杀手，大张旗鼓地去搞暗杀。 还企图制造出意外的假象，这简直太愚蠢了！ 慕幻云现在可是掌管千丝堂啊，她母亲身边发生的事情，又怎么能瞒得住她。 谭兴听子兰说完，眼眸闪了闪，最后没有任何辩解，低下了头。 “大哥既然知道，是要告诉师父，还是告诉那个小二？” “你！”子兰抬手就扇了下去。 一声脆响，谭兴微偏过头。 “酥绵看重的人就那么几个，慕幻云哪里碍到了你，让你这样对她！” 子兰痛心的质问他：“你忘了是谁把你从西钤军手里抢出来，在幽谷多加照顾你吗？” 说到此，谭兴的眼里也覆盖上一层阴霾：“我知道，慕师姑对我有恩，但我……我也不知道她竟然会这么做。” 谭兴抿抿唇，子兰的力气不大，打得不疼，谭兴并不在意这个巴掌。 “师父为了隐瞒慕师姑的事情浪费太多精力，大战在即，一个听风楼就可能让我们前功尽弃！” 谭兴抬头看向子兰，苦笑着说：“哥你知道吗，师父竟然为慕师姑营造一个假的人生，还想放苏家一条生路，把苏家的骗局变成真的！” 谭兴不解的嗤笑：“苏家如此绝情，慕师姑应该知道真相。” “可你这样害死了她！” 子兰崩溃的抓起谭兴的衣领：“你以为酥绵就想慕幻云一直被骗嘛！就是因为不能说，酥绵才帮着苏倩仪维持谎言。” “一面是血亲，一面是挚友，你要慕幻云怎么选！”子兰盯着谭兴的眼睛隐隐泛着泪光。 “有什么不能选的？”谭兴眉眼透出杀气，抬眸对子兰说：“若是我，定要杀了丞相府满门！”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子兰用力推倒谭兴。 “血肉亲情难以割舍，更何况对方的虚情假意，却养出了慕幻云的真情实感，她是在‘爱’中长大的。知道真相，慕幻云势必会选择帮助酥绵，但你要她如何在弑亲后，还能好好活着？” 子兰很少生气，谭兴仰头看着子兰，随后又低下头。 “我……我只是不想师父再花精力在这上面，我以为慕师姑知道后会恨苏家，哪怕不帮着师父，袖手旁观也好……我也没想到，慕师姑……” 子兰转身看向还躺在床上沉睡的酥绵，心中隐隐泛疼：“不负挚友，以死谢血亲，慕幻云……她两全了。” 只是可怜了酥绵。 子兰走到酥绵的床边坐下，轻轻抚摸着酥绵苍白的脸颊：“她那么想留住一个人……” 谭兴也愧疚的看过去，他低声说：“师父……会理解我的。” 子兰沉眸思索后，眉间的忧虑更深了：“你今天就走，在她醒来之前，你最好把你做的事都清理干净，别露出马脚。” 虽然子兰知道酥绵可能会一怒之下杀了小二，却不一定会一怒之下杀死谭兴，但谁也不敢赌这样的后果。 “知道了。”谭兴回答，他低着头，眸中晦暗不明，眉间带着冰冷的寒气。 其实他一点儿也不后悔，苏丞相及其门生一直在阻拦萧衍发兵东凌，按照酥绵原本的计划，不知道还要僵持多久。 这条路上必定有牺牲，可以是他，也可以是任何人。 只要最后有人达成目标，其余人都死不足惜。 这是师父教他的。 …… 西钤和北黎的局势千变万化，东凌厉兵秣马，汤遂步步紧逼。 萧衍不断发来信件询问，苏家四处寻找她的消息。 第三十天，酥绵终于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她盯着床顶看了许久，才捋清自己的记忆。 她全都想起来了。 她是酥绵。 她也是南燕九殿下，华阳公主——空桑流鸢。 酥绵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慢慢适应后，才勉强坐了起来。 屋外还是黑夜，幽谷的虫鸣声格外清晰。 月光洒下大量的月辉，透过明纸糊的窗，透入她的房间。 酥绵晃了晃脖子，她想这一次一定沉睡了许久，浑身都有些酸痛。 她扭动手腕，感受着身体内的每一个部分，随后她感受到了内力的流动。 她会使用内力，她的丹田从来就没有坏过，只是自己的意识认为她不会，丹田处就真的变成一片空虚。 酥绵闭上眼睛，感受着丹田内的情况。 与以往内力错在的形式不同，那些曾经在会在她的丹田处形成一个旋涡。 那股强大的力量又回来了，与她作为华阳公主的时候那十几年的内力真的在融合。 酥绵试着调动内力，她的手心上随即出现一团红色气体。 随着气体增加，酥绵掌心相对，那团红色内力，汇聚足够多的时候，竟然被“轰”的一声点燃，在酥绵的两掌之间形成一团漂浮的火焰，而她自己竟然并不觉得烫。 之前酥绵就有发现，火焰对她的作用微乎其微。 始祖留下的内力，果然神奇。 如今的身体再加上这三十几年的内力，不知道打不打得过汤遂。 酥绵慢慢下床，推开窗，外面夹杂着花香的热气瞬间涌了进来。 她眯起眼睛，仰头看着空中挂着的那轮明月。 原来她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华阳公主”一人。 整个皇宫为了守一个秘密集体自尽。 她的兄弟姐妹们，为了她必须死在战场上。 宫女酥绵为了让她活着，为她安排好一切，替她去死。 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蛰伏的南燕军，隐匿的雀羽卫，集体牺牲的临山村。 现在，又多了幻云。 酥绵觉得那轮明月中，就有无数双眼睛时刻盯着自己，她必须前行，夺回属于南燕的山河。 不惜任何代价。 子时。 静悄悄的深夜，一位白衣女子推开房门，手里拿着凤凌剑，脚步不急不慢走出温绵苑。 那身影停在慕幻云院门前，片刻后她推门走入，来到小二所住的房前。 还在熟睡的小二好像陷入了一场梦魇，他紧皱眉头，睡得很不安稳。 冷汗已经打湿床褥，他似乎很想从噩梦中脱离，却始终无法挣脱。 酥绵在小二的门外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离开。 她牵着自己的马，独自离开幽谷来到南燕边界。 前面就是东凌管辖的城池，酥绵没有过去，只是坐在马上看着那片土地。 朝阳的光辉从天边射出，跳跃着似乎极力想突破地平线。 酥绵眼底映着似火焰燃烧般的光华，她勾唇一笑，勒马转身向着北黎纵马驰骋。 第267章 挑拨 子兰第二日来看酥绵的时候才发现酥绵不见了。 这立刻吸引了许多人汇聚在温绵苑。 乐桃上前摸了摸酥绵的床铺，企图在床板缝隙中找到她的酥绵姐姐。 “昨晚不你是照顾的酥绵？”十三转头问子兰：“你把她藏起来了？” 子兰无奈地摇头：“我藏她干什么，你不要无端猜疑。” “那现在她人呢？睡了三十天，她还能自己跑了！”十三焦急地说。 “小二来了。”一旁抱着肩膀看十三和子兰争执的小八满眼都是挡不住的嫌恶：“有事儿问他不就好了。” 小二走入房间，身边还带着两个千丝堂昨晚值守的风影暗探。 三位风影对着房间里的人行礼，然后在小二的授意下开始说昨晚他看见的。 “酥绵师姐房间附近没有人，我昨晚只在附近竹林值守，看见酥绵师姐拿着剑去了千丝堂方向。” 第一位风影说完，第二位风影接着说：“昨晚我在娄墨师兄的院子外值守。” 小二一把打断他：“是小二。” 小二看着周围凶神恶煞，随时都能吃了自己的人们谦卑地说：“还是叫我小二就行。” 慕幻云死后，他自然而然成为天影，还接手了千丝堂所有事宜，找回了自己曾经失去的姓名。 但在温绵苑里的这些人，他是怎么着都不会得罪的。 小二讨好地笑笑，才转头吩咐：“你继续说。” “是。”风影弟子再次行礼：“我看见酥绵师姐在从远处走来，停在小二师兄的房门前许久，时而握紧佩剑，时而又松开。” 小二闻言瞬间睁大眼睛：“谁？在我房间门口？” “酥绵师姐。” 小二两眼一翻，双腿发软，直接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擦了把头上的冷汗。 “我说昨晚怎么做梦有阴差要索我的命呢……” 合着活阎王站他门口呢。 其他人没管吓瘫的小二，听第三位暗探继续说。 “我在幽谷出口值守，看见酥绵师妹出谷了。” “出谷了？”十三惊诧地看向子兰：“她刚醒，不知道身体还有没有痊愈，她出谷干什么？” 子兰脑袋一歪：“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十三恼怒地说：“怎么现在又不知道了！” “我也不是神人，怎么可能事事都清楚。” 子兰看着屋内思虑的众人，他安慰说：“起码我们现在知道主人是自己出谷的，不会有危险就好了，她做事向来心中有数。” 房中的人各怀心思，只有小二为自己捡回一条狗命而庆幸。 这次没杀，是不是说明酥绵以后也不会杀他了？ 乐桃也觉得酥绵姐姐不会冲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更何况酥绵姐姐在幽谷之外一定还有帮手。 虽然酥绵和慕幻云做的事情，没有明确告诉乐桃。 但乐桃也能从她们需要解药的数量上知道，酥绵姐姐在幽谷外建立的势力已经很大了。 乐桃走出房间，小八跟在她身后一直若有所思，阴沉的眉眼下，弥漫着浓郁的杀气。 …… 七日后，酥绵回到北黎见到了萧衍。 “绵绵你怎么突然就离开，要把我吓坏了，可是幽谷出了什么事？” 北黎皇宫内，萧衍紧张地看着酥绵。 酥绵点点头：“我在千丝堂里安排的人执行任务时被杀了，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顶替，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 “什么！”萧衍觉得非常惋惜，他自己的听风楼还没完善，苏倩仪就死了，现在苏逸尝试接手听风楼也困难重重。 酥绵这边也失去了暗线，这对他来说非常不妙。 “不过你不用担心，现在起码找人补上了，但查东西可能会比以往麻烦一些。” 萧衍这才将皱起的眉头松下：“对了，你知道苏丞相之女苏倩仪死了吗？” 酥绵抬头，目露疑惑地摇摇头：“苏倩仪？那岂不是我名义上的母亲？” “对。”萧衍说：“这些天你不在，我让苏家一直宣称你是因为母亲过世悲痛欲绝，而导致旧疾发作，一直在院内养着，不能露面。” “我知道了。” 萧衍探究地问酥绵：“苏倩仪死于幽谷之手，这件事你能查出是谁吗？” “幽谷？”酥绵惊诧地说：“我还真没注意这件事，幽谷接单很多，每天都有杀手要出谷执行任务，我不知道。” 萧衍探究着酥绵的神情，他点点头：“能不能帮我查一查这件事？” 酥绵疲惫地叹息一声：“现在千丝堂暗线刚蛰伏进去，我只能说尽力。” 萧衍走到酥绵身后，按着她的肩膀说：“辛苦你了，苏家也一直在暗中找你，回去先好好休息。” 酥绵皱起眉头：“找我？” 她转头看向萧衍说：“我离开的时候给你留了信，你没看见吗？” “信？”萧衍诧异地说：“没有啊。” “我让身边的丫头给我们用来联系的酒楼送了一封信啊，告诉你我要回幽谷处理事情。” 萧衍快步走到酥绵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没有收到，而且你身边那位毁容的丫头，在你离开后也不见了。” 酥绵的表情瞬间凝固，她看着萧衍眼中全是惊慌：“她……在给你送信的途中消失了？” 萧衍阴沉着眸子，冷声说：“也可能是送过信以后被……灭口了。” 酥绵拍案而起，问道：“她怎么会被灭口，那间酒楼里不都是你的人吗！” 萧衍眸光阴郁，沉思片刻转头说：“是我的人，也是苏家的人。” 酥绵身形一顿：“苏家……原来那间酒楼也是苏家建立的。” “所以我给你的信，被苏家劫了？可他们……” 酥绵猛然看向萧衍，也对上萧衍满是杀气的眼睛。 “他们将信私自拦下，会不会已经……有异心？” 萧衍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足够说明一切，他已经开始怀疑了。 “如果真是苏家，那他们很可能已经知道我来自幽谷，可他们知道又如何，他们想做什么呢？”酥绵思索着呢喃。 萧衍沉声说：“苏倩仪被幽谷所杀，而你又来自幽谷，他们很难不怀疑这是我的授意，苏家……已经不信任我了。” 但同样，他也早就不信任苏家。 不能让苏逸真的接管听风楼，那样这个情报组织会为谁所用都不一定。 萧衍看着酥绵问：“你说，苏家还几次三番想给你下可以控制你的毒？” 酥绵点头：“是，不过他们都没得逞。” “他们的心思也太多了。”萧衍低声说。 酥绵看着萧衍阴鸷的眼睛，似乎已经在思考什么事情。 她嘴角微抬，露出片刻狡诈神色，又快速压下眼眸，神态如常。 第268章 灭苏府 原本酥绵是可以留着苏家的，但现在无所谓。 萧衍比她想象中更谨慎，也更能隐忍。 光靠她一张嘴的挑拨离间，还不能让萧衍真的相信苏家的不臣之心。 再挑拨下去，只会让萧衍转而怀疑她。 酥绵回北黎之后没有去苏家，而是隐藏身份，一直在自己的万花楼住着。 酥绵看着手上来自萧衍的密函，她嘴边噙着浅笑。 既然萧衍不信她一张嘴，那就让酥绵很多张嘴一起开口，在由萧衍自己去查，亲眼发现“真相”。 萧衍的密函是让她帮忙查北黎失踪的七王是否还活着，酥绵抬手将密函烧毁，她才不去查，也查不到。 每个国似乎都有流落在外的皇子，她能找到西钤的“十八皇子”，就也能让在纪王之乱时，死不见尸的“七皇子”重新活过来。 至于这个人具体在哪里，在暗中做什么事情，与谁联系了，她可是一点儿也查不出来。 萧衍几次来信询问进展，酥绵都说一无所获，哪怕是萧衍亲自来问，酥绵就和他演一出真的毫无线索。 以七王的名义约见苏逸是酥绵做的，威逼原本属于苏丞相门生的官员去暗中告发。 本来就是想给萧衍怀疑的种子浇浇水，只是酥绵没想到，苏家竟然真的同意了约见，并且没有告诉萧衍。 百花楼的包厢内，酥绵饮着清酒，谭兴在她对面坐着。 “师父，要不我伪装成七王，去和苏逸见面？” 酥绵抬眼看他，问道：“你见过七王？” 谭兴摇摇头。 “北黎七王和西钤十八皇子不一样，我们没见过，可苏逸和萧衍都很熟悉，我们但凡露出一点儿马脚，都会让以前的所有努力前功尽弃。” “那苏逸见不到七王能行吗？他岂不是很快就得知被骗？”谭兴问。 酥绵饮下一口清酒，她说：“无所谓，反正萧衍已经怀疑七王很可能活着，还试图联系苏家的事情。” 酥绵吩咐说：“你只需要再次给苏家传信，说自己可能被萧衍发现了行踪，见面时间要推迟就好了。” 越是怀疑，越是看不清缥缈的真相，坐在高位上的人才越是不安。 如果这个时候所有证据都摆在萧衍面前，他说不定还有衡量利弊，再次拉拢苏家。 “我明白了师父。”谭兴回应后，看了看酥绵，小心的问：“师父……您曾经一再放过苏家，现在为什么一定要致苏家于死地？” 酥绵抬眼看向谭兴：“苏家一直不同意萧衍出兵打东凌，苏家势强无论是朝中还是江湖都有些势力，萧衍被他们掣肘久了，所有决策都要听他们意见，咱们的计划等不了多长时间。” “只是……这样？”谭兴有些心虚的看向酥绵。 “你以为还有什么？” 谭兴低下头，小声问：“有没有，慕师姑的原因？” 酥绵眉头微皱，盯着谭兴看了一会儿，忽的眉间闪过一抹狠色。 谭兴感受到一股寒冷的杀气，立刻给酥绵斟满酒，又双手举起自己的酒杯：“师父，为了大业。” 半晌，酥绵都没有回应。 谭兴一直不敢抬眼与酥绵对视，就只能举着酒杯僵持着。 终于，酥绵手指轻捻着杯盏，眼中失了神，仰头将酒饮下。 谭兴手臂略带颤抖，也缓缓把酒杯放在嘴边，饮下清酒。 酥绵转眸看向谭兴，直到谭兴放下酒杯，慌乱的离开，酥绵都没有收回视线。 谭兴刚合上房门，就听见里面酒杯被捏碎时清脆的响声。 他的手微颤，转身看向酥绵被烛火映在窗上的身影。 那影子一动不动，只微微低头，似乎是在看手中碎裂的瓷片。 “师父……我错了吗？” 二月末，西钤彻底乱了，十八皇子的呼声越来越高，更有其他与九方利泽不睦的皇子们试图兵变。 萧衍紧急招谭兴进宫，商议后给谭兴五千北黎精锐银甲军偷偷潜入西钤，拿着酥绵写的手书先去解救被抓的南燕太子，再和雀羽卫里应外合，夺取西钤皇位。 谭兴领了兵符，带着北黎军分批伪装成百姓前往西钤。 他手刃仇人的机会，终于来了。 临行前，谭兴站在布满厚雪的街道上，抬头看向酥绵的房间处紧闭的窗。 他眉间碎发与睫毛都被薄霜包裹，站立许久也没能等到那扇窗再次张开。 天色渐晚，谭兴屈膝跪在雪地中，一头磕下，发出“砰”的响声。 一连三下，再次起身时，他决然的转身离开，额头流下的鲜血凝结在他眉心，红的刺目。 谭兴入宫离开后的第二天，酥绵也接到了萧衍给她的任务。 将苏家以东凌刺客的名义，灭门。 这一天晚上，酥绵回到了苏家。 苏逸在看见酥绵的时候，眼里露出了深深的恐慌。 “来人！将府门关闭，抓住这个妖女！” 话音刚落，府宅内瞬间亮起无数火把，许多拿着刀剑棍棒的人向此处跑来。 酥绵看着四周聚集的家丁，还有拿着刀的死士，眉头微皱。 苏家竟然真的豢养死士，他们要反？ 不对。 看苏逸的神情，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来，他们所做这一切，是为了防着她？ “看来苏大人是打算不认我这个义女了？” “妖女！”苏逸手持一柄长枪大喝：“别以为我不知道，苏家如今都是拜你所赐！” “哦。”酥绵不屑的冷笑一声：“被发现了啊，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走路已经不利索的苏丞相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对着酥绵大骂：“妖女误国，陛下如果真娶了你，北黎江山就要亡了！” 酥绵突然大笑起来：“北黎这么大的国土，竟然能因为我一个人亡了，那我还真是荣幸啊！” 酥绵无视一个个指着自己的利刃，平淡无波地向前走了几步。 “难道不是你们时刻想着苏家的利益，甚至想控制萧衍的后宫？” “难道不是你们苏许两家争权夺势，才给我可乘之机？” “难道不是你们不择手段，狠辣薄情，把女儿和幼子当筹码才引来今日之祸？” 酥绵看着苏丞相垂垂老矣的面孔，嫌恶地说：“别到最后一句‘妖女误国’就想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显得你有多清高，多无奈，多悲痛？恶不恶心。” 第269章 神秘死士 “你……巧舌如簧！”苏丞相指着酥绵气的不断抽气。 “父亲！”苏逸扶住苏丞相，恶狠狠地盯着酥绵：“父亲，我们不必和她多言，先杀了她再说！” 亭灯的亮光洒在院子中的雪地，浮上一层薄辉。 酥绵的影子随家丁举着的火把晃动，双方对峙，酥绵显得形单影只，力量薄弱。 看着逐渐逼近的死士们，酥绵握紧自己的剑，向后退了两步。 她今天不是独自前来，萧衍不知道酥绵已经恢复武功，给了她五十伪装成东凌刺客的死士。 酥绵松开剑柄，转而射出藏在袖子中的响箭。 瞬间有无数黑影从苏府高墙外翻入，快速向着酥绵所在之处聚集。 苏家人全都慌乱地来回张望，苏逸看向酥绵：“你要做什么？” 酥绵目光平静，勾唇微笑：“苏大人不都知道吗，我要你们的命啊。” 酥绵退到死士之后，嗓音清冷缓缓说出一个字。 “杀。” 苏府内立刻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苏府死士大概有二十人，哪怕再加上五十家丁，和酥绵带来的五十死士厮杀，也落了下风。 等苏府死士只七八人，整个苏府就从对战变成一场单方面屠杀。 不知谁的血飞溅到酥绵脸上，她毫不在意，反而露出了略显病态的笑容，像看着一场精彩的戏剧。 “一个也不能放过，仔细搜！”酥绵大声命令。 混乱的府宅内，死士们听到酥绵命令，齐齐向着内宅杀去。 有准备又能如何，当皇帝想让他们死的时候，他们就活不成了。 就在这时一个苏府死士向她杀来，酥绵立刻侧身躲过，拔剑抵挡。 对方穿着黑衣，头发和脸都被黑布包着，只露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 酥绵没有用内力，只用敏捷的招式对抗。 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出酥绵没有内力这一点，想速战速决，使用十足的内力挥刀向着酥绵砍来。 酥绵眸光一凛，转动凤凌剑，她丹田中内力的旋涡转动加速，大量的内力附着在凤凌剑上，让凤凌剑的剑身都微微散发着红光。 一剑横扫，对方的刀随即断成两半。 酥绵看见死士的眼中，立刻露出惊讶的神情，满是恐慌地看向酥绵。 既然已经暴露了内力，那就不必再遮掩，酥绵此时浑身都散发着红气，向死士出剑。 死士下意识抵挡两招，然后手脚更加慌乱失去章法，他竟没有继续刺杀，反而快速翻墙逃走。 逃了？ 死士怎么可能叛逃？ 酥绵转身看向苏府仅剩几名还在拼杀的死士，全都是不死不休，绝无叛逃可能。 她回想那位死士离开的身影，想到刚刚那名死士最后下意识抵挡的功法，她后知后觉，那功法似乎来自幽谷。 此时一道寒气从她身后传来，酥绵微微侧头，银色枪尖从她的脸边擦过，枪风掀她鬓边碎发。 酥绵神态淡漠，眸光晦暗，丝毫不在乎身后的滔天杀意。 身后拿枪刺来的苏逸短暂错愕，立刻调整姿势，持枪横扫，酥绵手腕轻转，剑身向上。 只“铛”的一声脆响，酥绵看似一点儿气力都没有用，就将苏逸用尽全力扫过来的枪震开。 慌乱间，苏逸看见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火光，他下意识后退，酥绵回身一脚踹在苏逸腰腹上。 苏逸飞出几米落在地上，又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酥绵已经稳步向他走来。 如此杀气凌人的气势，苏逸本能地在地上不断后移。 “你……妖女！你果然是妖女！” 酥绵冷哼，眉眼极速凝结着杀气：“骂我几句你就能死的甘心了吗？” “逸儿！”苏丞相颤颤巍巍地走到酥绵面前，挡住苏逸。 “逸儿你快走，为父挡住她！” 酥绵眼眸微眯，安静地听他们说完。 “我不走。” “你走。” “我不走。” “我要和她同归于尽。” 等等话之后，上前飞起两脚，将二人一起踹飞。 “妖女，你难道就因为替慕幻云抱不平，就要灭我苏府满门吗？” 苏逸抱着苏丞相大吼。 酥绵微顿，随后说：“你们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是谁告诉你们的呢？” 苏丞相狠狠握住苏逸的手，不让他把告密的人说出来。 “我们可以告诉你，但你要放过苏家所有人，不然你永远不知道背叛你的人是谁！” “找死。” 酥绵沉声说罢，转身刺向两个企图背后偷袭她的人。 “二弟！”苏逸大喊一声，看着躺在不远处被一剑割喉的弟弟，痛心疾首。 苏丞相已经年迈，看着次子被酥绵砍杀在眼前，一口老血就喷出来。 “你不想知道谁背叛了你吗！快住手！” 酥绵又一剑解决手里的苏家人，将其随意扔到地上：“就刚刚那个？“ 她指着叛逃死士离开的那面墙，轻蔑的笑着：“他很快就会去找你们的。” 苏丞相目露惊恐，他现在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有多可怕，而在北黎权势滔天的苏家，在对方眼里，更什么也不是。 “你为什么非要和我苏家过不去！” “为什么？” 酥绵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逸二人轻声说。 “你们三番五次给我下毒意图控制我的时候，想过为什么吗？” 再上一步。 “你们帮助萧衍灭我南燕时，想过为什么吗？” 酥绵俯身看着苏丞相那双老朽的眼睛，她说：“看着南燕因为你们的推动而陷入战火，万千南燕子民死于铁蹄之下时，你想过为什么吗？” 听到酥绵的话，苏丞相和苏逸的眼神全都震颤起来，苏逸惊恐地问：“你……到底是谁？” “我啊。”酥绵蹲在地上，像和他们闲聊一样说。 “南燕华阳公主，空桑流鸢。” 第270章 一个都不放过 “华阳公主……空桑流鸢……” 苏丞相顿时吐出一口血，伸出手颤抖地指向酥绵。 “你……你……南燕余孽！” 苏丞相紧紧地拉住苏逸，眼中满是惊恐，他颤抖着声音说：“快！告诉陛下，告诉陛下她是空桑氏的妖女！” 酥绵嗤笑一声，鄙夷地看着苏丞相：“我和萧衍青梅竹马，你觉得他会不认识我？” 苏丞相一顿，惊诧地瞪着酥绵。 “你以为萧衍那么执意娶我为后是为了什么真爱吗？” 酥绵站起身，满不在意地说：“他只是想娶南燕最有声望的华阳公主罢了，想用我的名义召集南燕军，在东凌手中多分瓜分一点儿地盘，更能安定南燕子民的心。” “不过他以为我失忆了，想着如何利用我。但他没料到南燕不止我还活着，还剩一位太子，他就只能利用我去找空桑太子喽。” 如果木冉没有透露出空桑太子的消息，那萧衍一定会背地里以她的名义去召集南燕军。 “你……”苏丞相很快就想明白，苏家和萧衍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酥绵从中作梗。 这女人接近萧衍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当什么皇后。 她是来复仇的！ “杀了她……杀了她！绝不能让她活着，她活着北黎就完了！” 苏丞相崩溃的大喊：“苏家要完了，北黎要完了！” “爹！”苏逸扶住的苏丞相，转头看向酥绵。 “苏家只是辅臣，真正出卖你的是皇帝，打南燕的是东凌，就算你要复仇，就去找他们啊！” 苏逸含着血泪，看着他苏府满门被屠，女眷、孩童，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死在刀下。 “我苏家老小，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氏族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得势后，苏家哪个族人没有因此获利，哪怕是你们的远亲都趾高气扬，捞得不少好处，这个时候说什么无关！” 酥绵喝道：“成于你们，败也于你们。所有参与过践踏南燕的人，我会一个也不会放过，谁都别想逃！” 苏丞相抖成筛糠的手指着酥绵怒骂：“你如此惨无人性，就不怕报应吗！” 酥绵垂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然后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们……在跟我说报应，哈哈哈哈哈……” 酥绵眼中笑出了泪花，她身上红色气体开始散出，她看向苏家父子，眼底似乎映着朱雀华服上的火焰。 “当我看见整个皇宫的人死在我面前，当我喝下亲人的鲜血，看见母亲、挚友吊死在房梁上的时候，你觉得我还会怕报应嘛！” 酥绵脸上浮现出癫狂嗜血的狠色，衣摆已经燃起火来。 “如果这世上真有报应，那你们早该死了！” 酥绵抬起凤凌剑，厉声喝道：“今日苏府灭门就是你们的报应！” “父亲快跑！” 苏逸大喊一声，拿起掉在地上的枪冲着酥绵杀去。 “逸儿！！” 酥绵侧身闪躲，提剑回砍，枪杆瞬间被斩断成两截。 她顺势挥剑向前一割，锋利的剑气划过苏逸的手臂，一道鲜血从他的手臂上涌出。 她没有给苏逸任何反应时间，紧接着上前一步，手中的凤凌剑如闪电般刺出，直入苏逸的腹部。 鲜血一滴一滴地顺着凤凌剑银白色的剑身滴落。 酥绵挑眉看向还坐在原地已经满目绝望的苏丞相，她阴森地笑着，抬起手轻轻推动身前的人。 苏逸的身子缓缓后仰，随后重重地砸到雪地中。 “逸儿……” 苏丞相看着地面上飞溅出的血渍，他伸出手，发现自己手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谁的血。 他转头看向现在的苏家，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这就是北黎最位高权重的丞相府吗？ 他又惨笑一声，转头看着酥绵：“幼子无辜，你能放过我年幼的孙儿吗？” 酥绵嗤笑：“这话让你说出来还真是可笑啊。” 酥绵侧头看向远处死士在空水缸中薅出一个六七岁正在哭闹的孩童，语气却弱了下来。 她说：“那年我十二弟好像和他差不多大，却不像你这孙儿这样哭闹。他拿不起剑，就拿了一把木剑跟着父皇上了战场，他无辜吗？” 苏丞相心中抽痛，他已经明白，今天酥绵是不会让苏家走出任何一个活口了。 他闭上眼睛，听见孩童的哭声戛然而止，而后所有惨叫哭喊声就都消失了。 整个苏府现在只能听见火把燃烧的滋滋声。 “很绝望、很后悔。”酥绵说：“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感受，但你们已经没有生路了。” 酥绵微闭双眼，仰头嘴边勾着淡淡的微笑，听着耳边火把燃烧的声音，她喃喃道：“她如果在一定会拦着我……” 酥绵的声音很快又冷下来：“你不用和我讲什么仁慈，你、我、萧衍，甚至是东凌和西钤，所有上位者之间，都只论成败。” 她看向苏丞相，轻声说：“你只是输了而已。” 苏丞相看着酥绵的眼睛，随后他轻松地笑了笑。 苏丞相整理着自己的衣衫，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 “是啊，输了。” 他捋平身上的褶皱，勉强站直身体。 “老夫为苏家殚精竭虑一辈子，老了，疏忽了……” 苏丞相自嘲一笑，再次看向酥绵的眼神中带着些许钦佩：“成王败寇，最后还是你教会老夫这个道理。” “但是……”苏丞相看酥绵的眼神又多出一抹玩味：“一心只顾追名逐利，不惜利用一切，哪怕是身边最亲的人，这是我犯的错。如今也因为这个错，失去最后生机。” “那你呢？” 苏丞相也勾起一抹神秘的笑：“为什么会有人背叛你呢？” 酥绵笑容消失，苏丞相说完便转过身去，面对石墙，眼含愤恨的血泪：“萧衍，你自作聪明养虎为患，老夫就在天上看着！这场对弈，到底谁是赢家！” 说罢，苏丞相一头撞在墙上，刹那间鲜血飞溅，落在冰冷的雪地之上。 酥绵冷眼看着苏丞相断气，转身时看见苏府遍地鲜红。 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利用身边最亲近的人。 那我呢？ 酥绵低下头，缓缓抚住隐隐作痛的心口。 死士中的首领来向酥绵禀报：“姑娘，苏府没有活口了。” 酥绵抬起头，目光再次变得决然，她扬声命令：“再查一遍，所有房屋的墙壁、地面都砸开，谨防有密室或者暗道藏人！” “是！” 等剩下的十几名死士再次检查，她慢慢拿起火把，将正堂上写着“世德流馨”的牌匾点燃。 火光映照着酥绵阴森的面孔，她转身离开。 面前苏府大门被人缓缓打开，酥绵迈步走到门外，而后又有十几个黑衣人从她两侧快速进入苏府。 “主人，四周探查过，没有人。” 酥绵对着身侧戴着头巾和面巾的碧芜点头，吩咐道。 “一个活口都别放出来。” 第271章 冒充？ 那晚，苏家的大火烧了一夜。 萧衍听到消息立刻命人来救火，而他“担心”一晚，最后得到苏家满门被灭，只有表小姐侥幸活下来的结果。 除了苏家人的尸体，还找到了五十名东凌刺客的尸体。 苏家所有基业毁于一旦，一朝从北黎最有权势的氏族沦为末流，却让其他曾一直被打压而无晋升之路的官员得到了喘息。 萧衍随即派人将酥绵接入宫，暂住在未央宫中。 “绵绵你没事？” 萧衍关切地问，他听宫人说，找到酥绵的时候，她的衣服都被烧着了大半。 “没事。”酥绵摇摇头。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萧衍坐在酥绵的身边说：“为什么会有大火？我给你的死士竟然一个都没回来。” 酥绵转头看向萧衍，真诚地说：“苏家似乎早有预谋，他们藏了四十个死士在府宅中，家丁也训练有素，我差一点儿就被他们杀了。” “苏家竟敢养死士！”萧衍大惊：“他们果然有不臣之心，多亏我们先下手为强。” 酥绵冷眼看着似乎松一口气的萧衍，她接着说：“阿衍，如今北黎再也不会有人能掣肘你了。” 萧衍笑着看向酥绵：“是啊，北黎兵马早已严阵以待，朕很快就能发兵东凌！” 他扶着酥绵的双肩，压着隐隐的激动，温柔地说：“多亏了你，这一次又是你立了大功。” 酥绵略带失落地说：“可苏家灭门，若我还以这个身份入宫，最高也就是妃了。” 酥绵的话，让萧衍暗下眼眸。 酥绵的身份一直是个问题，如果她不能以华阳公主的身份嫁入北黎，那他的所有计划都算白费了。 在南燕覆灭以后，他曾去南燕看过那位“华阳公主”的尸体，并确定那不是她。 空桑流鸢和宫女酥绵的真容，除了他，已经没有活人知道。 那个时候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空桑流鸢，告诉她自己是被胁迫，被逼无奈，和她重修于好。 这样他既能得到鸢，又能得到他想要的江山，两全其美。 只是没想到，空桑流鸢失忆了，甚至还认为自己是宫女酥绵，要帮助他。 这简直是命运都在希望他成功。 但现在…… 萧衍看向酥绵：“或许，你可以用华阳公主的身份嫁给我呢？” “什么！”酥绵眼睛瞬间瞪大，惊讶地看向萧衍。 “我怎么能冒充公主殿下。” 萧衍安抚道：“只有这样，你才能名正言顺成为我的皇后啊。” 萧衍解释说：“等我们救出空桑太子，有他作证你就可以是华阳公主，这样你不仅能嫁给我，还可以帮空桑太子复国啊，你也知道华阳公主对于南燕子民来说，有多重要。” 酥绵装作沉思起来，萧衍一直看着酥绵的表情，迫切听到她答应。 “绵绵，你和华阳公主一起长大，没有比你更熟悉她的人，你以她的身份为后，是最好的方式。” 酥绵又想了一会儿，才慢慢点头。 “那我只能先冒充公主殿下了，这个身份，说不定还能有其他作用。” 萧衍眸底闪过一丝窃喜，他柔声说：“你先休息，后面的事我们再议。” “好。”酥绵眉眼间带着浅笑。 她这颗南燕明珠，是时候重出于世了。 萧衍离开，酥绵起身推开殿内的窗，仰头看向被宫墙深深隔开的远方。 当晚，寒城的一间客栈中，乐桃焦急地等着什么人。 一个黑衣人影翻窗而入，乐桃紧张上前扶住来人。 “你受伤了？” 乐桃将小八扶到椅子边坐下，查看好伤口以后，又把了脉才转身去找伤药。 “这次目标很厉害吗？”乐桃一边找药一边说：“你之前处理风影任务都游刃有余，这一次怎么伤这样重？” 小八面色苍白，看着乐桃为他包扎伤口。 “没事，好在已经完成了。” 乐桃却高兴不起来，看着小八的眼神全是担心：“以后的任务我不让你自己去了，我明明也很厉害，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小八握住乐桃的手，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笑容：“你都没杀过人。” 他垂眸看着乐桃的白皙粉嫩的手指：“你的手是救人的，我不想你的手也染上血。” “什么救人杀人。”乐桃抽出被小八握着的手说：“哪怕我没杀过，我制作出来的毒药也帮酥绵姐姐和幻云姐……” 乐桃眼底滑过一抹悲伤，她低下头，而后又抬头含着泪，继续处理小八的伤口。 “幻云姐姐已经不在了，我只有你和酥绵姐姐，你们一定都要好好活着，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小八暗下眸子看向别处，眉毛蹙起，带着深深的思虑。 …… 酥绵在皇宫内休养了三天，就离开皇宫回到自己的百花楼。 房间中一个熟悉的人正在等她。 “姐姐你怎么不辞而别？” 乐桃见到酥绵就红着眼睛说道：“我们都要担心死你了。” 酥绵看着乐桃的泛红的眼睛，她抬手摸了摸乐桃的脸蛋，笑着说：“我又没事，北黎的事情耽误不得。” 乐桃懂事的点头，然后让酥绵坐在床上给她把脉：“姐姐的身体竟然好这么多了，看来你睡觉的确有很多不可思议的效果。” “对。”酥绵回答：“木冉长老没和你说吗？” 乐桃意外地摇了摇头：“原来我师父都知道啊，那还让我一直猜。” 酥绵看着乐桃的表情，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也是谨慎。” 乐桃看向酥绵，小声地问：“所以师父是我们的人？” 酥绵点头。 乐桃捂住自己的嘴，片刻后又笑了：“那太好了，我就不用每天偷看他的研制出的解药了。” 酥绵无奈的笑笑：“你以为幽谷解药的配方，是你偷看过来的吗？” “原来是师父故意给我看的哦。”乐桃嘟起了嘴巴：“不过好在我们马上就有可以彻底解毒的药了。” 酥绵看向门外，又问乐桃。 “小八怎么没和你一起？” 乐桃翻找着自己包里带来的药瓶说：“我们来执行任务，他受伤了。” 乐桃疑惑地说：“明明就是个普通的商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厉害，让小八受了挺严重的内伤呢。” 酥绵暗暗道：“很严重吗，那你记得提醒他，以后要小心些。” 第272章 刺杀 乐桃给酥绵配好药，就离开百花楼回驿站找小八。 酥绵在楼上看着乐桃上马车，然后慢慢消失在街角。 戴着人皮面具，装成普通丫头的碧芜站在酥绵身后。 “主人。” 酥绵依旧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侧头在碧芜耳边低语。 乐桃回到客栈，刚推开门就见银光一闪，她下意识后仰躲避，握住腰间可以喷洒毒药的药瓶，才看清对面的人。 刀也在乐桃面前停了，小八似乎惊魂未定，恐慌地看向乐桃。 “小八？”乐桃皱眉问：“你怎么了？” 小八收回刀，慌乱地看看乐桃身后。 “有人跟你吗？” “当然没有。” 小八将乐桃拉入房间，又在门外警惕地看了一遍，才把门关上。 “你怎么了？”乐桃也小心地问：“有人跟踪我们？” 小八摇摇头，叹出一口气。 “可能是我多虑了。” 小八迟疑着问：“酥绵她怎么样，为什么不辞而别。” 乐桃怪异地看着小八，根本没想回答他现在的问题，而是刨根问底地说。 “你不要转移话题，你到底怎么回事？刚刚还差点儿伤了我。” 小八愧疚地看看乐桃，拉住乐桃的衣袖说：“对不起，你一个人出去，我太紧张了。” “你那才不是担心我一个人出去的紧张，明明是怕有人闯进来对你不利。” 乐桃掐着腰气哄哄地说：“你别想骗我！” “我……”小八无奈，只能说道：“好，目标有一点儿势力，我刺杀后好像留下了一些破绽，我怕他们找上来。” 乐桃这才松了一口气，鄙夷地看着小八。 “原来就这样啊，那我们早点儿走不就行了。” 乐桃说完就去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离开，寒城有酥绵姐姐，任凭有什么仇家追我们，都没有问题。” 乐桃看向小八，眼底透着一缕骄傲的光彩：“酥绵姐姐什么都可以解决的！” 小八迟疑的点点头，面色依旧不太好看。 “那酥绵她现在伤情如何？内力……恢复多少了？” 乐桃一愣，意外的看向小八说：“你怎么知道酥绵姐姐的内力恢复了！” 小八尴尬的笑笑，随后说：“我就是猜的，不然酥绵也不能这么急着回来不是。” 想到这儿乐桃心里一直担忧的事情终于能放下，她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是啊，酥绵姐姐武功好像还精进不少呢，之前她一直没有内力，我还担心许久，现在终于能放心了。” 小八的眼皮却一跳：“比以前更精进了吗？那她还真是厉害啊。” “当然。”乐桃天真的对小八说：“酥绵姐姐无所不敌。” 说完她一愣：“诶你们真的很奇怪诶，平时一句话都不说的两个人，今天竟然都问起对方了。” 小八心中猛颤，压住惊恐的神情，强装镇定地问乐桃：“你说，她也问我了？” “对啊。” “她问什么了？”小八继续问。 乐桃说：“和你一样，问问你怎么样呗，酥绵姐姐还让我提醒你以后要小心些呢。” 小八身体猛然一颤，立刻扶住桌子。 “你怎么了？”乐桃立刻关心地问。 小八摇摇头，哑声说：“没事，突然没站稳。” 乐桃收拾着她和小八的东西：“那你今天还能赶路吗？” “能！”小八立刻回答：“我们立刻就走。” 乐桃和小八离开驿站，在城门关闭前，离开寒城。 他们在树林中穿梭，天色渐渐暗下来，树林变得漆黑。 这里距离下一个暗桩点只有两个时辰的路程，他们出发时已经发出信鸽，暗桩会接应他们的。 而这时小八和乐桃都察觉出一点不对的地方。 太安静了。 常年当杀手的警觉，乐桃也能感觉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突然，一枚暗器划破夜空，带着凌厉的寒气急速朝着小八飞来。 小八眸光一凛，身子立刻向后仰去。暗器几乎贴着他的鼻尖飞过。 “小八！”乐桃大喊一声，握紧自手腕上酥绵送的手镯。 这时藏在暗处的十几名黑衣杀手纷纷从树林现出身形，快速向他们逼近。 小八抽出刀，一个翻身到乐桃身后，与她同乘一匹马，快速向暗桩方向逃离。 杀手们穷追不舍，其中四人向着马腿扔出拴着铁链的铁球，快速奔跑的马直接被绊倒，一声嘶鸣后，连人带马一起在地上滚了几圈。 小八将乐桃扶起来以后，十几名黑衣杀手已经向他杀过来。 小八伸手把乐桃护在身后，谨慎地盯着周围杀手。 乐桃立刻转身与小八背对，防着身后。 杀手们也没有给他们反应时间，不由分说就向着小八杀来。 乐桃也快速拿出腰带里的毒药对着杀手们喷洒出去。 小八那边刀光剑影，险象环生，而乐桃这边在她释放出毒粉以后，那些杀手就真的没有再上前，仿佛真的被毒粉困住一样。 乐桃面前的杀手们相互对视一眼，全都向着小八杀去，不再管乐桃。 乐桃转身看着小八一个人对抗十几个与之功力相当的杀手，她来不及细想，赶紧冲上去，对着杀手们一阵喷洒毒粉。 而这时毒粉似乎不起作用，他们根本就不怕毒，绕开乐桃就砍向小八。 小八也发现这些杀手的目标似乎是他，却不会动乐桃。 他立刻推开乐桃，自己向远处逃窜。 杀手之中一位领头的女杀手，掏出一柄飞刀向小八扔去。 “小八！”乐桃也在最后快速追着，亲眼看见那柄飞刀刺入小八的后背，小八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落地的瞬间，小八咳出一口血。 此时那名女杀手也追上了小八，随即转动手里的双刀高高举起，用力向下刺去。 “小八！！！” 乐桃尖叫一声，快速扑向倒地的小八，紧紧地抱住了他。 “主子！” 小八惊恐地看向刺下的双刀，就在刀尖即将刺入乐桃身体的时候，那女杀手竟然停了。 乐桃惊魂未定，抱着小八转头看向那名女杀手。 二人对视，哪怕对方整个面容只露了眼睛，乐桃也看见她脸上曾被毒蛇噬咬过的痕迹。 女杀手一愣，将刀刃调转方向，想刺入小八的身体。 而乐桃再一次抱紧小八，用身体护住他。 等乐桃再次起身的时候，身边的杀手们都不见了。 乐桃警惕地看看四周，再看着怀里的人，心底油生一种不安的感觉。 第273章 裂痕 “主人，对不起，碧芜办事不力，请主人责罚。” 碧芜一袭黑衣，双手抱拳，跪在酥绵身后。 酥绵手里拿着白瓷酒壶，饮下几口，看着窗外的大雪说。 “没死？” 碧芜低头：“他一路上都和乐桃在一起，我们无从下手。” “你们的身份暴露了吗？” 碧芜犹豫道：“我们怕伤了乐桃，一直没有对她出手，不知道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酥绵闻言，握着酒壶的手一点一点攥紧。 “那就再找机会动手，如果他们逃回去，就让幽谷中的人找机会。” 酥绵垂下眼眸，又低声说：“如果瞒不住乐桃，就不用隐瞒了。” 碧芜犹豫道：“可乐桃每次都拿自己挡小八身前，用命威胁怎么办？” 酥绵手指摩挲着酒杯，半晌才说：“别伤她。” 碧芜抬眼看了看酥绵的背影，无论外面风雪多大，酥绵都喜欢穿着单薄的白衫，敞开窗户站在风口。 不知道为什么，碧芜觉得一向杀伐决断的酥绵，此时竟显得有些孤寂。 “你先下去。” “是。” 碧芜低头轻轻离开，关上房门。 酥绵深吸一口窗外的寒气，抬手晶莹剔透的清酒落入她的口中。 乐桃善用毒，派去的刺客对毒有免疫作用，又束手束脚不敢伤她，却对小八招招要命。 乐桃很聪明，她能想明白这些刺客来自哪里，自然也能想明白是谁派出的刺客。 酥绵转身写下两封信。 一封信给十三，让他在幽谷里代为行使自己的权利，压着乐桃的任务，在小八死之前，她不能晋升。 一封信给乐桃，告诉她小八恐有异心，让她不要再阻拦刺杀。 酥绵已经能确定向苏家告密，还有那天想杀她的死士就是小八。 乐桃即将晋升，在这个时候，小八这么急切地想让她死。 小八对乐桃的动机，酥绵不得不怀疑。 可苏丞相最后和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小八告诉苏丞相慕幻云的事情，自己很可能会去复仇，可苏丞相为什么会那样说？ …… 小八被刺了一刀后，乐桃没日没夜，贴身照顾了他几个日夜才让他清醒过来。 小八醒后，他们不敢耽搁，也默契地不再与幽谷暗桩联系，想偷偷潜回幽谷。 期间他们还遭遇了几次刺杀，乐桃都用自身挡在小八面前，若是挡不住便以死相逼。 至于刺杀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刺杀他们，乐桃从来没有问过，小八也没有主动提起。 在一路的恐慌当中，他们终于回到了幽谷。 进入百药堂以后，小八就没有再出来过。 哪怕整个幽谷都不安全，也不会有人闯入乐桃的院子杀人的。 “主子你……还不问吗？” 乐桃刚给小八换好药，小八就拉住乐桃的手。 乐桃转头看向他，像是失神一样反应了一会儿，才摇摇头。 乐桃想离开，但小八攥得很紧，不让她走。 “主子……” “我不想听。”乐桃直接打断小八的话。 她眼中似乎压着极强的慌乱，对小八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乐桃用力掰开小八的手，才说：“你好好养伤，我去给你熬药。” 乐桃说完就跑出了房间。 她坐在自己的药圃中，手里拿着水桶发呆。 她什么也不想知道，就想放空自己，维持现状，但心里似乎出现了裂痕。 “小徒弟你怎么了？” 乐桃抬头看见木冉那张温柔的面孔，她终于有了一点儿安心的感觉。 “师父。” 乐桃扔了水桶，直接抱住木冉的腰，头紧紧地靠着木冉。 “怎么了？”木冉低声安慰着乐桃，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是担心小八的身体吗？” 片刻后，乐桃点了点头。 “师父，我就想抱你一会儿，我想我爹了。” “你的父亲？” 乐桃点点头，声音带着哽咽：“我父亲是个伟大的将军，经常在军营里，很少回家，每次他回来我就喜欢这样安静地抱着他。” “将军？”木冉眉头微微蹙起：“乐桃，你家里不是药堂吗？” “是。”乐桃终于带着一抹笑，她说：“但我爹不喜欢学医，小时候村子遭遇洪涝以后，我爹就说要去参军，跟着华阳公主，保家卫国。” “那你爹现在……” 乐桃仰头，泪盈盈的眼睛看着天上，她说：“可能会在一个很美的地方，看着我。” 木冉心头微痛，抱着乐桃的手臂更紧了些。 “那你就更应该开心起来了。”木冉安慰说：“他一定希望你过得快乐。” 乐桃扯动嘴角，露出令人心疼的微笑。 “所以我一直很快乐啊。” 可是…… 酥绵姐姐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师父，你说……酥绵姐姐快乐吗？” 木冉一愣，低头看着乐桃，眸底压着许多不同的情绪，随后他说：“她肩上扛着的太沉重了，所以我们要帮她。” “我知道。” 乐桃回到幽谷没两天，就收到汤遂成为辉日的消息，正在赶回幽谷。 此前汤遂一直不在幽谷，说是执行晋升辉日的任务，却查不出任何下落。 子兰曾经猜测，汤遂很可能在西钤，被九方利泽藏在皇宫，不知道他们商议过什么。 这次汤遂回谷，更是来者不善。 曹元洲也不在幽谷，他和桑炉像是人间蒸发，一直没有消息，现在他们即将回谷的消息也传和汤遂的消息一起传回来，让子兰不得不怀疑，之前曹元洲和汤遂一直在一起。 就在汤遂回到幽谷的那天晚上，小八偷偷溜出院子，向戒律堂的方向快速行走。 幽谷内微风柔和，星点火光在幽谷内均匀分布。 一片安静的树林中，一个人影在地上挣扎爬动。 小八的伤还没好，走到这片树林时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头晕目眩，没两步就倒了下去。 他眼中充满恐慌，深知现在自己的状态是中毒了。 但他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很可能是酥绵的人，自己之前一直在院子里，他们没有机会下手，他一出来，就有人等不及了。 小八不想躺在这里等死，就一直向戒律堂的方向爬着，片刻后他听见了脚步声，有人在慢慢向他靠近。 小八又加快爬动速度，却还是不及那人，他眼前很快出现一人的裙摆。 小八一愣，艰难撑起上身，抬头竟见到了最不想见的面孔。 “主子？” 乐桃狠狠攥紧手腕上酥绵送给她的手镯，闪着泪光的眼睛透着难以置信的目光。 她没有说话，也不着急，反而是平稳地走到小八面前，蹲下身拉着小八的胳膊将他扶起来。 “夜深了，你不要瞎跑，我们回去。” 乐桃冷静地说，扯着惊诧的小八就往回走。 “主子我……” “有点儿黑，你不要怕，我们很快就到了。”乐桃不管他说什么，直接打断，然后自顾自的说话。 “你的伤都没有好，乱跑会受伤，你的药我还没有熬好……” 第274章 夜深了 “主子！” 小八一把将乐桃推开，自己却向后踉跄几步。 他扶着旁边的树干，看向脸边已经有泪水落下的乐桃，心痛的说：“主子你别吓唬我，我真的没办法了。” 他说着，跪了下去。 而乐桃还是那样极力隐忍的表情，走向他：“夜深了，我们回家，师父会担心。” “主子。”小八拉住乐桃的衣摆抬头对她说：“主子，酥绵不是人，你跟在她身边迟早被她害死，我不能看着你和慕幻云落得同一个下场！” 小八的话让乐桃拉扯他的手停了下来，她眸子闪了闪，低头难以置信地说：“你胡说什么？” 小八欲言又止，最后却悲愤的低下头。 “主子还是不知道的好，总之我们不能再被酥绵利用了，现在汤遂成了辉日，在幽谷只有他有机会杀死酥绵，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啪！ 乐桃用尽力气打在小八脸上，怒吼道：“你真的想背叛酥绵姐姐！” “我从来都没有效忠过她！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和一个用挚友的命当踏脚石的人为伍！” 乐桃怔愣，直直的看着小八，声音颤抖着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便低头不语。 而乐桃却不依不饶，痛苦地质问：“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叫挚友的命，什么叫踏脚石，说啊！” 小八一直低头不说话，乐桃抽出头上的簪子对准自己脖颈，她眼角掉下一颗泪，倔强地问。 “我早就收到酥绵姐姐给我的信，但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和酥绵姐姐作对！” 小八看着乐桃通红的眼睛，知道这件事对乐桃来说一定非常难以接受，但事到如今，他也不想乐桃继续被酥绵蒙骗下去。 “主子，酥绵还没有醒的时候，你让我去给子兰公子送药，那日我恰巧听到了子兰和谭兴的对话，有关于慕幻云的死。” 乐桃极力保持着冷静，听小八继续说下去。 “是酥绵要杀慕幻云的母亲，谭兴却故意将消息放出去，让慕幻云知道，从而让慕幻云知道一切被利用的真相，也是这个举动，害死了慕幻云。” “酥绵姐姐杀苏倩仪……”乐桃身子顿了顿，解释说：“酥绵姐姐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不然她不会杀幻云姐姐母亲的！” “谭兴透露出的消息，要怪也只能怪谭兴！”乐桃目露狠色：“我去杀了他。” 小八眼含泪花，抬头看着乐桃的眼睛问道：“子兰能想到谭兴是故意这样做的，难道酥绵想不到吗！” “为什么她醒了这么久，都不问罪谭兴，是她没有子兰聪明，还是这根本就是她的授意！” “为什么酥绵每次长睡就能提升武功！” “慕幻云最后那封信上‘愿你好梦’是什么意思？” 乐桃终于控制不住，浑身颤抖，向后踉跄两步，扶住了树干。 “主子，谁知道酥绵那副面孔下是什么样的心思，如果她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提升武功，上一个是慕幻云，那下一个是谁！” “她身边就只有你了！” “够了！！！”乐桃崩溃地大喊。 她转头瞪向小八，嘶吼道：“姐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我不许你污蔑她！” 乐桃急促的吸气，惊恐的眸中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她知道酥绵姐姐每次情绪波动都会控制不住内力，每次长睡都会大幅度提高身体承受内力的能力。 可酥绵姐姐真的会用幻云姐姐的命，去做这件事吗？ 不会的，不会的！ 乐桃现在都能想到她们最初走入蛇院那间屋子的场景，想到第一个晚上，她们三个抱着过了一夜。 酥绵姐姐不会害幻云姐姐的！ “主子，别再自欺欺人了。”小八哭吼道：“酥绵到底能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你比我清楚。” “我……”乐桃想狡辩，她想替酥绵姐姐申辩几句，心里却早已经动摇了。 “主子，这件事你不用管，酥绵暂时不会对你下手，我做的事情，你可以全然当不知道，如果失败了，你就把我推出去，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 小八没有等乐桃从挣扎中想明白。 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说完话迷药的效果也减轻许多，他一步一步踉跄的向戒律堂走。 “酥绵现在内力估计也就三十年，只要告诉汤遂，不要再给酥绵任何刺激，不要让她长睡，汤遂就有机会，在比试上杀死她。” 小八边说边走，眼中逐渐浮现狠色。 “还有她这些年在幽谷暗中干的那些事情，我们告诉汤遂，他一定会庇护你的。” “那样你就安全了，酥绵就再也不会威胁到你了。” 小八走着突然后背一痛，他停住身子愣了愣，随后猛然吐出一口血，瘫倒下去。 他身后，乐桃正举着手，手镯上能射出毒针的孔洞正对着小八。 “主子？” 小八不可思议地看着乐桃，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乐桃会对他出手。 乐桃浑身都在颤抖，泪花下是决然的厉色，她一步一步向小八走过来。 “对不起，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破坏酥绵姐姐的计划。” 乐桃哭着，但她的决定非常果断。 “我们没有失败的机会。” “你说酥绵姐姐冷漠无情，却不了解我吗？” 乐桃声音哽咽，努力平复着不均的呼吸。 “酥绵姐姐从来都没有利用过我。” 乐桃蹲在小八面前说：“因为…我们是一起的，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助她。” 小八眼神晃了晃，抬眼诧异地看着乐桃。 “什么？” 乐桃哭着说：“别说利用，如果这就是我的使命，我可以随时为她而死。” “你疯了！”小八吐出一口黑血，满目不解地看着乐桃：“你们一个两个，为了成就她献出几条人命，这不可笑嘛！你们的命，凭什么为她铺路啊！” “你当然不懂！” 乐桃站了起来：“你当然不懂看着自己亲人一个个被敌人杀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不懂山河破碎，故土不在，南燕子民流离失所，被敌人奴役，欺辱，任人宰割的恨！” “我愿意为酥绵姐姐牺牲，就是愿意为南燕牺牲。” “我铺的不是她的路，是南燕的路，我的路！” 乐桃转过来看着小八，神情像极了发狠的酥绵。 “我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天听我说了这些话，你定是要去死了。” “你……”小八张张嘴想说话，却又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竟然这样迟钝。 他一直以为，是酥绵利用乐桃和她的关系，为酥绵卖命。 却没想过，乐桃和酥绵是同类的人。 小八又吐出两口黑血，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真是像啊。 丝毫不留情面，下手如此决绝。 乐桃将小八从地上拉起来，用内力一点一点拖着往回走。 “夜深了，我们回家……回家……” 第275章 乐桃，是你吗？ 北黎，百花楼。 酥绵手中拿着的印有幽谷特殊纹样的信封。 汤遂晋升辉日，这是召酥绵回去比试的召回信。 碧芜从屋外走入，行礼后说。 “主人，已经查到了，曹元洲和桑炉也随着汤遂一起回到幽谷，他们之前一直被藏在西钤太子府。” “九方利泽似乎已经察觉曹元洲不听使唤，这一次让汤遂回幽谷，就是为了夺去曹元洲的谷主之位，肃清幽谷内的其他势力。” 碧芜抬头，担忧的看向酥绵说：“汤遂的挑战一定有备而来，主人身体刚好，不然我们拖着先别回去。” “不，我应战。” 酥绵冷笑，转身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九方利泽既然知道幽谷内势力混杂，竟然还想暗中处理此事，他是有多舍不得幽谷这个地方。” 碧芜疑惑地说：“幽谷势力庞大，在江湖上威望甚高，九方利泽自然想用最小损失挽回幽谷。” “是啊。”酥绵垂眸看着手中的召回信。 “可他们还当我是刚入幽谷无权无势的小宫女吗？” 酥绵看向碧芜，她问：“碧芜，你恨幽谷吗？” “啊？”碧芜一愣，随后快速回答：“我不知道，主人教我的，怨恨环境没有用，只有自身更强，才有活着的机会。” 酥绵莞尔一笑，她又问：“无名山那边有多少幽谷出来的人？” 碧芜思索后回答：“药人有六百，戒律堂出来的杀手和蓝衣加起来有一百人。” 酥绵缓缓勾起一抹笑：“汤遂召我回幽谷，不如我将你们一起带回去。” 酥绵看着碧芜的眼睛，笑着说：“我们一起掀了幽谷怎么样？” 碧芜眼睛瞬间闪烁起光亮：“我们一起回去？” “对。”酥绵靠在椅背上：“传信无名山，让所有无名人做好杀回幽谷的准备，雀羽卫在收到信件后，立刻暗中往幽谷方向进军，准备攻打幽谷。” “幽谷那帮人太安逸了，你们出来这么久，也该让幽谷的人知道，你们还活着。” “和下面的人说，我们去幽谷放烟花。” 碧芜扬起兴奋的笑，激动地回答：“遵命！” 无名山在南燕边上，与西钤也很近。 酥绵安排好北黎的部署后，即刻起程前往幽谷。 她赶路速度不快，无名山几千人暗中往幽谷移动需要起码一个月的时间，她不着急回去。 可就在她慢悠悠赶回幽谷的途中，酥绵却收到了一封来自幽谷的信。 乐桃死了。 酥绵此时正身处北黎边境的暗桩处，再有两日就能到幽谷。 那晚，碧芜把信封递到酥绵面前。 酥绵非常平静接过了向她汇报乐桃死讯的信。 在她触碰到信封的时候，她就摸到自己曾送给乐桃的那只手镯。 酥绵将信拆开，薄薄的一张纸上，简短的写着，乐桃执行任务时身份暴露被东凌守卫抓住。 他们似乎想从乐桃嘴里问出什么，多日严刑拷打，乐桃没有挺过去。 暗桩偷偷去乱葬岗看过，有十几具与乐桃身形类似的尸体，全都血肉模糊，无法辨识。 暗桩就只找到一只带血的手镯，是酥绵送给乐桃的生辰礼。 “好一个无法辨识。” 酥绵猛地攥紧手中镯子，她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在翻涌，让她浑身的血液都暴躁起来。 酥绵仿佛能听见乐桃在她耳边不停地喊姐姐，撕心裂肺地大哭，让自己救救她。 乐桃。 手镯上镶嵌着红蓝宝石，本是寓意着慕幻云和酥绵自己。 乐桃永远是被她们两个保护着，酥绵也以为自己可以护住她们。 宝石锋利的边缘陷入酥绵的手心，直到渐渐滴出血来。 “主人您节哀。”碧芜跪着上前想掰开酥绵的手，却在触碰到酥绵的那一刻瞬间收回手指。 她惊诧抬头看向酥绵，却见酥绵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鲜红的气体，哪怕她距离酥绵已经很远，也能感受到酥绵身上散出的热气。 “主人你这是怎么了。” 酥绵身上的血管都变成深红色浮现在皮肤上，血管内隐约可见有什么在蠕动着，模样异常吓人。 “小八呢？”酥绵猩红的双眼看向碧芜：“小八为什么没和她在一起。” 碧芜跪在地上回禀：“在乐桃执行任务的三天前……就死了，是乐桃亲自动的手。” 酥绵猛地咳出一口鲜血，随即倒地，她扶着自己心口，似乎是要裂开。 伴随着这种剧痛，又有无限内力散出，聚集在她的丹田。 “去……东凌……” 酥绵艰难地控制着紊乱的内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现在就去，他们找不回乐桃，我去找！” 什么叫辨认不出来，乐桃那么可爱的女孩儿，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乐桃执行任务的地点距离酥绵此时所在位置不远，只有三天的路程。 酥绵和碧芜日夜兼程，一天一夜便赶到东凌历城乱葬岗。 深夜。 “主人就是这儿。” 急速奔驰的马还没有停，酥绵就已经翻身从马背上跳下，快速往乱葬岗里面走。 “主人小心些，这里晚上经常会出现猛兽出来吃……吃……” 酥绵闻言，脚步更加快了。 穿过一片树林，酥绵便闻到一阵恶臭，这个味道随着她的脚步在不断加剧。 阴风呼啸，在酥绵耳边似乎变成了无数人的哭声。 越靠近乱葬岗，越觉得寒冷。 碧芜双手紧紧握着双刀，她谨慎的看向四周，被这股风吹得，寒毛都不停竖起。 酥绵的脚步却越来越快，没有一步迟疑，直到她亲眼看见一个个大大小小，没有名字的坟堆，或是连掩埋都没有，直接扔在地上，腐烂发臭的尸体。 酥绵向前两步，又再次停住。 许久，酥绵才缓缓迈开脚步，将地上的一个尸体翻过来，仔细辨识。 看见一个与乐桃身形差不多的女性，酥绵就会非常温柔的问。 “乐桃，是你吗？” 哪怕是分辨不出脸，酥绵也要摸摸她们的头发，衣服…… 就这样一个一个找，两个时辰过去，酥绵和碧芜也没有找完乱葬岗的一角。 碧芜看着酥绵像失神般翻找着散发着恶臭的尸体，许久没有流过眼泪的碧芜，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碧芜想哪怕是一个和乐桃很相似的人，只要能骗过酥绵就好，可酥绵每次都能确定的说。 “那不是乐桃。” 第276章 不冷了 “乐桃，你在哪儿？” 又过去两个时辰，眼看着就要到卯时，若天亮了，她们的行踪一定会被东凌军发现。 “主人，我们该离开了。” 此时的酥绵已经站在乱葬岗深处，她看见眼前又一个深坑，坑底更不知有多少“人”。 她找不到…… 她不是无所不能，她根本找不到乐桃。 “主人，乐桃肯定也不希望你出事，那么多无名人还在等着你，南燕军和南燕子民也在等着你，我们不能在这里停下啊！” 碧芜扯着酥绵想往外走，酥绵心中一阵绞痛。 她看着四周漆黑无比的树林，又感受着寒冷刺骨的阴风。 她怎么能让乐桃待在这种地方呢？ 酥绵反手握住碧芜，她转头看向这个可怕的地方。 “碧芜，你不用担心我。”酥绵看似平静地说。 “你先去树林外面等我。” “主人。” “我马上就来。” 碧芜为难地看了一会儿酥绵，最后还是行礼离开。 站在阴风呼啸的乱葬岗中间，黑暗笼罩着酥绵单薄的身形，她闭上眼睛，听着风中的哭声。 “我们做的事情，很快就要有结果了，幽谷、南燕……这天下……你们陪我走那么久，就不能和我一起看看结局吗。” 酥绵腰间挂着慕幻云的鞭子，手里拿着乐桃的手镯。 曾经她送出的东西，现在竟然都回到她自己手里。 往日种种，都如烟火般只灿烂一瞬间。 原来她越想留住的，就越留不住。 酥绵手中飘出鲜红的气体，随后变为一束火苗。 整片漆黑的乱葬岗中，只有那一点跳跃的火苗在闪着微光。 而后酥绵将那点火苗扔向深坑。 轰！ 火苗瞬间蹿起数丈高，一片连着一片，直接将酥绵所站的地方变成一道火海，而酥绵依旧在这安稳地站着。 她的衣摆都被点燃，但她身上似乎有什么奇怪的气体阻隔，那火焰竟烧不上来。 看着不再阴暗的乱葬岗，被火焰包围的酥绵终于露出笑容。 那笑容越来越张扬，最后她笑出了声。 “不冷了，我们都不冷了。” 碧芜眼看着树林里的火越烧越大，她惊恐地要冲进去想把酥绵拉出来。 她刚到火焰边缘，就看见火焰中仿佛有人影在晃动。 碧芜愣在原地，看着酥绵从火焰中走出，眸中映着火光，向她走来。 …… 幽谷。 子兰和十三都面色凝重的站在入口，他们对视一眼，全都沉默不语。 马蹄声至。 酥绵骑着马停在了他们面前，却与往常欢喜重逢的场面不同。 酥绵眸光阴冷地在子兰和十三面上打量，让二者都不由得低下头。 “把小二叫来。” 酥绵沉声说完，并未下马，径直回到温绵苑。 她坐在院子中的秋千上，闭着眼睛安静晒太阳。 没一会儿子兰和十三就带着小二来到了她面前。 酥绵眼睛未睁，冷声开口：“说，乐桃到底怎么回事。” 三个人全都沉默，相互看着，没一个想先说。 温绵苑安静得只剩虫鸣，压抑的气氛让这三个人都有些呼吸不畅。 “好，都不说。”酥绵睁眼，看向十三。 “我给你的信，写了什么？” 十三手指微颤，立刻攥紧衣袖。 他屈膝跪在地上说：“压着乐桃的任务。” “那他为什么会去！”酥绵厉声喝道。 “你是恨他，还是恨我！” 十三猛然抬头，看着酥绵那几乎碎裂的眼神，他心痛不已。 子兰也能感觉出来，酥绵的状态更不好了。 比之前见到她时的绝望，更深，更无助。 “我……”十三欲言又止。 酥绵突然问：“你内力恢复多少了？” 十三微愣，迟疑地回答：“十几年……” 话音未落，十三猛然飞了出去，砸到身后的墙壁才被弹回地上。 他趴伏在地，直接咳出两口血。 十三抬头，正对上酥绵充满杀气的眸子，让他心头一惊。 此时酥绵却转过头，看向小二。 小二还惊恐地回头看着地上的十三，就听见耳边传来酥绵阴森的声音。 “小二，别以为我会信纸上那三言两语，你是现在说，还是一会儿说？” 小二砰的跪地，比任何人跪得都实诚。 “我现在就说，我全都说！” 子兰和十三同时皱眉，转眼看向小二。 小二才管不得他们两个，在这个幽谷他就只怕酥绵这一个人。 “我都说，不是十三安排乐桃去执行任务，是乐桃她自己非要去的！” “在那之前，乐桃亲手杀了小八，之后整个人都失去了精神，每天像行尸走肉一般，仅仅三天就瘦了一大圈。” “也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东凌要攻打幽谷，就随便接了任务，直接跑到东凌……” 小二看着酥绵逐渐变得要吃人的眼睛，声音越来越小。 “说要，用自己的命换取东凌军的信任，吃下假的毒瘴解药……给你争取时间。” 听小二说着，酥绵的手逐渐握紧秋千绳。 “东凌要打幽谷的消息确切吗？” 小二使劲摇头：“几天前就让千丝堂在东凌的暗桩查了，根本没有一点儿消息。” 酥绵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后，再问：“小八到底因为什么要与我作对，查清了吗？” “应该是……因为您。”小二眼神异样地瞥了子兰一眼。 “汤遂回来那晚，小八去汤遂那里告密，被乐桃截杀。” “他们在树林里的话被千丝堂暗桩听见，还好那两个人是我主子安排的人。” 小二偷看酥绵一眼，见酥绵没有暴起杀他的想法，才松了口气继续说。 “小八死前告诉乐桃，他听见子兰公子和阿兴说了什么，慕幻云是被您利用才死的。他害怕你再对乐桃出手，所以想先下手为强，反而中了乐桃的毒针。” 酥绵猛然从秋千上站起，她错愕的看着小二，眼神晃了晃，半晌才想明白所有事情。 一心只顾追名逐利，不惜利用一切，哪怕是身边最亲的人。 那你呢？ 为什么会有人背叛你呢？ 苏丞相的话，竟然是这个意思。 酥绵的身子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击中般微微一颤，她缓缓坐回秋千上，低头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不由得发出苦笑。 所以，乐桃相信了。 她……不愿意再见自己。 第277章 权上无声 （答应大家的满三百加更，感谢每一个为我发电，送小礼物的宝子们。） 其实说这件事的时候，小二看酥绵的眼里除了惧怕，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恨。 只是他势单力薄，苟且偷生惯了，就算为慕幻云抱不平，也不会真的和酥绵对着干。 可慕幻云到死都在让他帮助酥绵，这事儿谁听了，不觉得酥绵心狠？ 小二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这是乐桃给你留的。” 酥绵抬手接过，打开荷包，里面有一个小盒子，盒中有一颗不知是什么作用的药丸。 还有一封乐桃的亲笔信。 【酥绵姐姐，对不起，我要先走了。 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酥绵姐姐的内力和记忆需要有一个契机才能开启，我想那个人应该是我。 因为在你的安排里，我必定与你相遇。 幻云姐姐只是一个闯入者，却帮我们做了许多本不用她冒险的事，她不该成为我们的工具，更不该因此而死。 小八说害怕下一个就轮到我，可那本该就是我。 我以为我会和你一样，为了大计什么都可以舍弃，也可以不择手段。 但我错了，小八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最后看向我绝望的眼神，忘不了他在我怀里失去气息的样子。 他其实是为了救我，他从来没有对不起过我，可我却杀了他。 姐姐，我们真的做对了吗？ 我曾用整个南燕，用临山村所有村民来安慰自己，我没有错。 可我还是很痛。 没有药物能平息这一切，我也看见了我的尽头。 幽谷在四国中心，决不能被东凌所占。 我是百药堂长老弟子，若被他们所擒，一定能获得他们的信任，这一战我为头阵最合适不过。 不要为我伤心，如今解药已成，姐姐万事俱备，我完成了全村人的嘱托，已然死得其所。 踏着人命攀登的巅峰一定很冷，也不会能有人相拥取暖。 姐姐，权上无声，望珍重。】 “望珍重？”酥绵惨笑几声，她抬眼看向子兰。 “她让我……珍重。” 子兰面露苦涩，看着酥绵他心疼地说：“对不起，那天我只想质问阿兴，我没想到会被小八偷听。” “听见就听见，不是我还能是谁呢？” 酥绵将信重新折好放回荷包，表情淡漠：“没有我的授意，谭兴怎么敢这样做。” “我向来算无遗策，这么点儿小事，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酥绵高傲地扬起头，缓缓站起身。 “什么死得其所，就是不想见我罢了。” 她不停笑着，转身推动空荡荡的秋千。 ‘酥绵姐姐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到头来，最后一面都不愿见她，连尸体都不肯留下。 “都一样，我都不在乎。” 子兰心中绞痛，他分明看见酥绵眼里那受了委屈，绝望的悲痛。 他拉过酥绵，扶着的肩膀说：“慕幻云的死与你没有关系，乐桃也只是想为我们争取时间，你没有错，我相信你。” 酥绵转头看向子兰，露出轻蔑的神情。 “你们相不相信，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酥绵修长的手捧住子兰白皙的脸蛋，她带着笑颜轻声说：“谭兴这样做，你也早就知道，对。” “我……” 酥绵冷笑，转眸看向小二，发现他眼底的恨意，酥绵缓缓勾起嘴角，意外地说：“你想为慕幻云复仇？” 小二立刻抬高双手，眼神也变成惊恐。 “天地良心，我只想效忠您啊！要是没您我怎么可能跟慕幻云这么久……哈哈，哈哈……” 小二面色青白尬笑着，又听酥绵对他喝道。 “滚！” “好嘞！” 小二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感觉自己又历了一劫。 “绵绵，你需要休息……” “你也滚。” 子兰语塞，发现酥绵的眼神一直盯着地上的十三。 他犹豫片刻，低头离开温绵苑。 酥绵看着十三，一步一步走向他。 十三从地上爬起来，被酥绵的气势逼退，连连向后踉跄。 酥绵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面带微笑，抬手推开十三身后书房的门，十三脚步不稳，直接摔了进去。 酥绵紧接着走入，背手将门关上。 十三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酥绵难以捉摸的表情，心中一阵慌乱。 他知道在酥绵接收到乐桃死讯的那天晚上，她一定非常痛苦。 因为那晚，他的血红豆发作疼了一晚上，直到清晨昏死过去。 哪怕现在，他也能感受到心口隐隐作痛。 “疼吗？”酥绵突然问。 十三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觉得，把乐桃弄死，我也不会杀你？” 十三眸光晃动，震惊地看向酥绵，而酥绵眼中质疑的神情逐渐转成厌恶。 “我利用她们的命，难道你也可以吗！” 这样的酥绵让十三觉得既陌生又害怕。 仿佛从北黎回来以后，酥绵一切都变了。 十三爬起来，跪在酥绵身前。 “我听不懂主人说的话。” 啪。 酥绵毫不留情面的扇了十三一掌。 “东凌攻打幽谷，这样隐秘又匪夷所思的事情，到底是谁传给乐桃的？” 十三的眸子瞬间阴沉，抓紧自己衣袖，低下了头。 酥绵走到十三身前，蹲下身子，看着十三的脸继续质问：“你在幽谷这么多年，就弄不来解药给东凌吗？” 十三瞳孔颤抖，震惊地抬眸对上酥绵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 酥绵笑了笑，抬手摸着十三脸边细微的伤疤。 “我真的很想好好对你。” 她低声说：“可你却是我身边，最不知好歹，又自不量力的人。” 酥绵猛地掐住十三的下巴，眼神瞬间变得凶狠。 “在我眼皮下耍心机，你是不想活了吗！” 酥绵手上不断用力，直到指甲都陷入十三脸上细嫩的皮肉里。 十三下意识抬手抓着酥绵的手腕，却没有一句解释的话。 “你现在连狡辩都懒得说了？” 酥绵气愤的将其甩开，嫌恶的擦着指甲上的血迹。 “我早知道你是东凌细作，我允许你还在我身边，就是因为起码你对我是真心的，没想到我竟被你骗了。” 十三慌乱地抓住酥绵衣袖，眼中夹着盈盈泪水：“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没有骗乐桃。” “那你说是谁？” 酥绵愤恨的盯着十三，却见他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在幽谷谁给她传的消息能逃过小二的眼睛？就算不是你，也是你抹去的痕迹。你敢说乐桃的死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嘛！我给你机会解释，你说啊！” “我……不能告诉你。” 啪！ 酥绵又甩一手。 十三低垂下眼眸，咬着嘴唇，不再说话，但手却越拉越紧，生怕自己松手，就真的会失去酥绵。 “你骗她去东凌是想做什么？” 酥绵压着内心极大的怒火问：“你背后的主子，到底想在乐桃身上得到什么？严刑拷打，尸骨无存，他知道他的死期到了吗！” 第278章 十三的局 哪怕十三不说，酥绵也能猜测出分毫，毕竟乐桃是她自己安排携带凤符的人。 或许让东凌得到幽谷毒瘴解药的说法只是十三诓乐桃，等乐桃被东凌军抓走，他们审问的应该就是南燕和华阳公主的事情。 虽然凤符早就已经取出，但乐桃知道的机密，也足以影响酥绵的计划。 酥绵从未怀疑乐桃会出卖她，更相信乐桃必定一个字都不会说。 如果乐桃的目的只是让东凌军得到假解药，在该给的时候交出去就好了，怎么会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乐桃一定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折磨。 想到此，又是一阵强烈的心痛，酥绵低头看见十三依旧一副可怜的样子抓着自己衣袖不肯放手。 酥绵忽的冷笑几声，转头拿着十三的手，将其掰开。 十三现在内力功力都不及酥绵，哪怕他如何挣扎，都拗不过酥绵。 “十三，你不是有家人吗？” 酥绵低声说：“母亲和妹妹，你是为了她们才背叛我的对。” 十三嘴唇颤抖，许久才艰难地说：“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酥绵一把将十三从地上拉起，放在宽大的书桌上，将十三挣扎的身子按住，让他坐在桌子上。 “十三，我放你回去。” “回去？”十三惊诧中，酥绵竟扯开了他身上的黄衫，衣衫大敞，露出他满是伤痕的身体。 还没等十三反应过来，酥绵一口咬在他的肩上。 “啊。” 十三短暂的痛哼一声，就咬住嘴唇忍着。 酥绵一口似乎不能解气，又接连咬了几口，让十三左右肩上布满带血的咬&痕。 等酥绵再抬头时，十三脸上已经挂满了眼泪，身子也有些颤抖。 酥绵咧开鲜红的嘴笑笑，抬手指尖轻触挂在他脸边的泪珠。 “你为了家人害死乐桃，现在我看你如何再见她们。” 十三忍着极强的屈辱，含泪看向酥绵，他哑声说：“你若恨，就杀了我。” “你凭什么痛痛快快的死？” 酥绵挑眉，爱抚着十三的脖颈，手指一直下滑到他的胸前。 “私奴身上都要印有主人的标记，我倒是一直把这事儿忘了。” 酥绵看着十三委屈的眼睛，她说：“你不是一直在探查我的身份吗？” 内力调动，酥绵的指尖之上开始冒出红气，此时她将手落在了十三的皮肤之上。 “嗯！” 灼烧的疼痛瞬间侵蚀着十三的大脑，他闷哼一声后，微仰着头，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 直到酥绵停手，十三才终于松一口气，大口大口地呼吸。 酥绵轻轻吹着自己刚写下的杰作，她掰过十三的脸，将其鬓边碎发拢在耳后，低声说。 “去，把我的身份告诉你背后的主子。” “和他说。” “我要将他，挫骨扬灰。” 说罢，酥绵松开十三，目光决然地转身离开书房。 十三过了许久，才在疼痛中缓过神。 他低头，看见自己胸口赫然留下四个清秀字体的烫痕。 【空桑流鸢】 …… 三天后，天色刚蒙蒙亮。 历城不起眼的角落，一处有人看守的院子迎来罕见的马蹄声。 十三身披黑色斗篷，脸被遮掩在阴影之下。 守门人看见是十三的面孔并没有拦截，打开门让十三进入。 十三停在一间房门前，抬手敲了敲。 显然里面的人并没有睡熟，很快就有一个面容娇嫩的女孩儿打开了房门。 乐桃。 乐桃抬眼看见十三，眼中露出惊讶的神情。 “竟然是你。” 十三低着头，乐桃想了想，松开扶着门的双手，侧身让十三进入。 温承对幽谷内部的事情了如指掌，也知道酥绵与萧衍关系匪浅。 东凌攻打幽谷的消息是赫连池故意传给乐桃听的，目的就是引她出谷，捉回东凌作为人质来威胁酥绵替他办事。 十三不能明着违抗温承，阻拦赫连池的计划。 他只能放乐桃出谷，再传信给晁玉，让他自己的心腹提前伪装成东凌军将乐桃截下，藏于历城。 酥绵让他保护的人，他怎么会不护着。 乐桃抱着赴死的决心出谷，被东凌军所擒后就一直被关在这里，除了限制她的行动以外，并没有人来为难她。 几日好吃好喝，乐桃也产生了怀疑。 直到现在看见十三，乐桃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 “是你骗我出谷？东凌军要打幽谷的消息是假的？” “不是假的。”十三回答：“东凌军恐怕已经出兵了。” “那你把我绑到这里来做什么？”乐桃推开十三，就要往外走：“姐姐的人恐怕撑不了多久，我必须帮她。” 十三拉住乐桃，哑声说：“毒雾的解药我早就给东凌军了。” 乐桃一顿，转头震惊的看向十三。 “你……”她眸光微转：“怪不得酥绵姐姐那样对你，你是东凌细作！” 十三阴沉着双眸，继续说：“我是什么身份与你无关，你若想好好活着，随时可以走，但你若想为酥绵做最后一件事就死，那我绝不会放你离开。” 乐桃眉头微皱，目光狠厉的说：“这也与你无关，为酥绵姐姐赴死是我的使命。” “你那样只会让她更痛苦！” 十三声音暗哑虚浮，听上去很无力。 “你们一个个都想用命去铺垫她的路，推着她向前走，到底有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踏着你们的血肉前行！” “这……”乐桃眸子里闪起泪光，她想了想，才低头说：“可我们有的选吗？我和酥绵姐姐的路上，已经尸横遍野了。” “所以，你更不能离开。”十三握紧乐桃的手腕。 “慕幻云已经死了，别让她一个人。” 第279章 不怕了 “酥绵姐姐不会在意的。”乐桃低声说：“就像牺牲幻云姐姐一样，我也没有什么不同。” “她在意！”十三果断的说。 感受到身上伤口的持续疼痛，十三额间已经渗出细密的伤口：“如果你想用此方法来提高酥绵内力，我想应该已经起效果了。” 乐桃心中惊诧，转头看向十三：“什么意思？” “在酥绵眼里，你已经死了，就按照你所预期的那样，被东凌军俘获，受尽酷刑而死。” 乐桃眼睛瞪大，向后退了几步：“你……你骗了姐姐？可你为什么这么做？” 十三声音虚浮的对乐桃解释：“酥绵知道你的“死讯”后，去乱葬岗找了一夜。” “骗你出幽谷的人不是我，但东凌的确已经盯上你，他们想绑你就是知道用你可以来威胁酥绵，而你自己却不了解她。” “酥绵很在乎你和慕幻云，根本不会用你们的命铺路。你们同生共死那么多次，小八又怎能体会？他的主观推断，你就信了吗？” 乐桃心头隐隐作痛，是她误会酥绵姐姐了吗？ 因为她知道酥绵在做的事情决不允许有差错，她知道酥绵在这条路上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 所以在听见小八的话以后，她便认定了这是酥绵姐姐会做的事情，却忽略了，她们之间真实存在的情感。 乐桃抬眸看向十三，才发觉他脸上有血痕。 “姐姐她……因为我误会你了？” 十三拢了拢自己斗篷的衣领，将自己的脸遮掩得更严实。 乐桃低下头，看着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她眸子覆盖着深深的阴霾：“对不起十三，可我回不去了。” “杀了小八以后，我这双手制不出药，也下不了针，更杀不了人。” “大战在即，你说东凌已经知道我是酥绵姐姐的软肋，那我在姐姐身边，会成为所有人的拖累。” “没关系。”十三笑着说：“正是因为我知道会如此，所以才伪造你的死亡。” “我会将你送到药王谷，那里与世隔绝，不受战争侵害，药王也会医治你。” “可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乐桃依旧不明白：“在酥绵姐姐眼里我已经死了，你就为了保我的命？” “我救你当然是有条件的。” 十三看向乐桃，面露苦笑：“等所有事情都有了结果，那时不管酥绵变成什么样，在哪里，或者……她还是不是现在的酥绵。” “我请你……回去陪陪她。” 十三知道自己很差，和子兰比起来，他这个不忠的人，什么也不是。 可自己这一颗心，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她，自私地想让酥绵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 酥绵进入幽谷以后，自己陪着她最久，难道看不出，酥绵在走一条不归路吗？ 在酥绵身边的人都会有危险，像慕幻云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 他能感受到酥绵一次又一次的痛彻心扉，他不想再看见那样绝望的酥绵。 十三不知道酥绵最后能不能成功，但保下乐桃，让酥绵最后也有人陪伴，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哪怕，酥绵误会他。 东凌要攻打幽谷的事情不是假的。 他必定会被要求从内接应东凌军，那时他将会与酥绵站在对立面。 被酥绵杀死。 是十三为自己铺好的结局。 乐桃听完十三的话，感觉心头颤了颤，她沉默片刻，才抬头问十三：“那你怎么办？” 十三裹着斗篷，感受着身上的疼，他笑着说：“如果那时我还活着，就请你告诉她真相，帮我求她原谅。” 随后眼神又变得悲伤：“如果我死了，你就说是你自己逃出来的，不必让她知道了。” 乐桃看向十三，随后点了点头，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对了。”十三转念说：“酥绵会不会因为冲动，就暴露对她很不利的事情？” 乐桃思索着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向十三，还是回答：“不会。” 十三眉头微皱，但他并没有说酥绵让自己去做的事情，沉思片刻后便转身离开了。 …… 十三离开幽谷以后，酥绵一直躺在后院的葡萄架下闭目养神，不吃不喝已经一日了。 自从酥绵回谷，汤遂就派人来问酥绵比试时间，但酥绵一直没有回应。 子兰担心她，给她做了平日爱吃的菜肴点心，酥绵都没能睁眼看一下。 “绵绵？”子兰轻声唤着。 见酥绵没有反应，他又喊了一声：“绵绵，吃点儿东西。” 酥绵手指微动，睁开眼睛转头看见子兰，嘴角轻勾。 “我不饿。” “以前的你，从来没有饿不饿这一说。” 酥绵笑了笑，低声说：“我好像……不怕了。” “不怕？” 子兰疑惑，却在酥绵温柔的笑中看见一丝病态。 “我什么都不怕了。” 酥绵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手指轻抚着信封。 “这封信，我很早就写好了。” 酥绵抬手交给子兰。 “你是他哥，给你正好，和他说处理好西钤的事情后，不必来复命，我和他再无干系。” 子兰低头看着手中的书信，信封上写着【断绝书】。 “阿兴他不知道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我明白。”酥绵脸边挂着淡然的微笑：“他是我教的，我能怪谁呢？” 酥绵看向子兰：“那些刺杀失败的痕迹，都是你帮他隐藏的对。” “明知道瞒不了我多久，却还要帮他隐瞒。” 酥绵轻睨着子兰，轻勾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我该拿你如何呢？” “绵绵。” 子兰伸手想拉住酥绵的手，却被酥绵躲开。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突然想明白，没有人不会有私心，只有我亲自去做，才能万无一失。” 无论是杀苏倩仪，还是杀小八，都是如此。 永远不要相信永不背叛。 她只能相信自己的剑。 看着天边将落在夕阳，今日下午听闻曹元洲也回到幽谷，但一直让人把守着无影阁，不让任何人去打扰。 “今晚你就在温绵苑待着，哪里都不要去。” 酥绵起身，拿起桌上的凤凌剑，推开后院小门就要出去。 “你去哪儿？” 子兰拉住酥绵：“你不会今天就要和汤遂比武。” 酥绵一日不吃不喝，她现在的状态绝对不是最佳时机。 “汤遂既然着急，我成全他。” 酥绵转向满面愁容的子兰，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甜美的微笑：“你不用害怕，乐桃的死我还怪不到你头上，我们的约定依旧作数，现在……我就要迈出第一步。” 只不过在那之前，她还要去见一个人。 第280章 杀上无影阁 酥绵将赤瞳裂空虎留给子兰，出门后还轻轻地关上小门。 雀羽卫的速度比酥绵还快，已经在幽谷附近潜伏两日，剩下的无名人估计也在这一天之内集结完毕了。 酥绵来到无影阁前，门前两个带着风影腰牌的生面孔拦住了酥绵的路。 “谷主不让任何人打扰，谷中任务都去耀星金迪处领取。” 酥绵转眼轻睨着说话的人，她问：“你不认识我？” 那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皱眉喝道：“快走！” 酥绵嗤笑一声，迅速拔剑划过他的脖颈。 她回身看向另一人，那人已经在震惊中抽出佩刀，快速向酥绵砍来。 酥绵侧身躲过，佩刀砍在地上，地面瞬间裂开一条缝隙。 酥绵挑眉，这些人都有实打实的二十几年内力，在江湖上也算高手。 只可惜，他们的对手是酥绵。 那人再次横刀杀过来，这次酥绵没有闪躲，反而用凤凌剑挡住。 兵刃碰撞的瞬间，酥绵上身后仰，剑身平擦着对方刀身向前移动，在靠近他腹部的同时，快速调转剑刃，抽回凤凌剑，那人腹部瞬时被割开一道口子。 酥绵目光冷冽，收剑起身，转头看向捂着肚子，痛苦挣扎的人。 她掀开裙摆走进无影阁，路过那人时，酥绵抬手击在他的脖子上，送他解脱。 无影阁中早就和往日热闹的场景不同，这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在其中走动。 除了酥绵身后打开的门，能透进一点昏黄的光亮，整个一层正堂都是昏暗的。 夕阳将酥绵的影子拉长，映在正中间那套着琉璃罩的巨大实景沙盘。 酥绵向前走了几步，垂眸还能在其中隐约看见地影考核场地的景象。 ‘这里太美了，你们先往前走，我在这儿看看风景，一会儿去找你们。’ 那日的阳光格外耀眼，温暖的光线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他们说。 ‘绵姐，向前走。’ 向前走……去终点。 此时也有几个穿着幽谷杀手服饰的陌生人从二层快速跑下来，酥绵转身看过去，迈着平稳的步子走向他们。 楼梯上不断地有人掉下来，所有拦在酥绵前面的人都会被她利落的解决。 她的脚步从未停下，一步一步向上走，直到第九层。 最后一个人从她面前倒下，酥绵才晃过神，用手背擦了擦自己染血的面颊。 她走到曹元洲的门前，抬手捋顺自己贴在脸上的碎发，才敲响房门。 “师父，我来了。” 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出曹元洲喑哑的声音。 “进来，小绵绵。” 酥绵推开门，终于再次见到消失几月的师父。 屋内似乎被人搜查过，书卷字画凌乱散落在地上，桌面上没有新鲜茶果，瓷杯碎裂在地，连一口水都没有。 酥绵看见曹元洲的手上拿着一片碎瓷，上面似有血迹。 他坐在床边，床上躺着一位憔悴的面孔。 酥绵慢慢走上前去，看见桑炉双眸微阖，脸上全是淤青伤痕。 脖子上有绳勒的痕迹、十指折断……所有目光能及之处都是伤，更别说看不见的地方。 “他活不成了。”酥绵看着桑炉，语气平淡地说。 曹元洲转头笑着摸了摸桑炉的脸颊，轻轻掰开他的嘴。 曹元洲的手腕上有一条瘆人的伤口，正在不断地滴出血，落入桑炉的口中。 “你就用这种方式维持他的生命吗？” 曹元洲苦涩地笑了笑，转头看向酥绵。 “我们在等你，可为师连口水都没有，这是唯一让他慢些走的办法了。” 桑炉平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就仅仅是曹元洲用自己异化后的血液为其吊着一口气。 “他很痛苦。”酥绵平静地说。 曹元洲心疼地看向桑炉，在他耳边柔声说：“再等等，马上就不痛了。” 曹元洲转头看着酥绵，她身上穿的白色衣衫染着斑驳血迹，但她丝毫不在意，整个人透着极致的淡然。 但不知，这份淡然下会是什么样的嗜杀癫狂。 “你想亲自动手，还是让我自己解决？”曹元洲轻松的问。 “我动不动手，要听你想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答案。”酥绵同样平静说。 曹元洲似寻常一样大笑一声：“小绵绵，你不是都猜到了嘛！” “南燕所有军事调动的信息，都是我给出去的，那时整个幽谷的暗桩几乎全盯着南燕。” “战争结束之后，幽谷的暗桩和杀手被灭口大半，哪怕之后再怎么拓宽新人选拔的条件，也没弥补过来。” 曹元洲抬眼看向酥绵，又笑了笑：“好像最重要的那场战役，就是你七哥战死的那场，他想率先锋偷袭，是我手下暗桩告的密。” 酥绵握紧凤凌剑，冷声问：“你早知道我的身份。” 曹元洲笑着拍拍酥绵的肩膀：“你真当你师父是个傻子吗？只是有些事情，我不想知道而已，和你接触这么久，自然能猜到，你绝不是一个小宫女。” 曹元洲带着深沉的目光，看向酥绵说：“不仅仅是你，还有那三个皇子、各国来的细作，你们在幽谷干了什么我都知道。” 酥绵不解，疑惑地看着曹元洲：“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阻止？” “我为什么要阻止？”曹元洲大笑着，愤恨的说：“我恨这个该死的地方！” 曹元洲眼底透着一抹悲凉：“小绵绵，这个地方真是糟透了。你看看幽谷里这些人，有几个是真正无家可归，走到绝路的人。” “他们都抱着不同目的来到幽谷，狡诈、背叛、欺骗……不择手段。” “小绵绵，江湖不是这样的。”曹元洲露出苦涩的微笑，他说：“你知道我是怎么进入幽谷的吗？” 酥绵摇摇头。 曹元洲苦笑一声：“你或许都没听过苍刀门，那是我的家。” 第281章 毁了这里 “苍刀门在二十多年前就被灭门了，那是一个中等门派，我爹是门主，我出生就在江湖。” 曹元洲坐在床边，缓缓讲来。 “我也是一个习武天才，四五岁便能初窥内力，和众多师兄打个平手。” “爹娘慈爱，师兄师姐们对我更是爱护有加，他们都说我一定可以光耀苍刀门。” “我十五岁时，父亲结交了西钤太尉微生涧河，微生涧河看中我的天赋，想收我为徒，父亲不同意，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 “却没有想到在两个月后，一波武功极强的黑衣人闯入门派，将苍刀门一夜灭门，而我却在几波辗转，被买到幽谷。” “当我看见桑炉才知道，我母亲娘家门派也被灭门了。” “桑炉的母亲，是我母亲的同门师姐，因此我和桑炉自幼相识，是童年挚友。” 说到这儿，曹元洲还笑了笑：“母亲说她们还曾指腹为婚，就没想到两个都是男孩儿，还让我多照顾弟弟。” “那时我的武功可以轻易杀死谷中风影，桑炉也不差，我们很轻易通过考核。” “我们几次计划逃跑，被抓回来后，并不像我们以为的会被杀死，我的谷主师父，会当着我的面惩罚桑炉，逼我认错。” 曹元洲说到这儿时，眼里便闪烁起愤恨的泪光。 “后来，我们就认命了，一心想着晋升，那样我们起码会过的好一些。” “可当我们老实后才发现，幽谷根本不是中立的江湖门派，他背后的人就是微生氏，整个幽谷都在为微生氏服务，幽谷的谷主更不是公平竞争得来的，一切都早有安排。” “我入谷的时候，微生涧河的女儿刚被封为皇后，那时九方利泽已经五岁。” 曹元洲发出一声冷笑：“而我就只因为是微生氏族选出暗中辅佐太子的人。” “他们不仅灭了我父亲母亲两个门派，甚至还把我童年挚友送过来，让我有一个念想，来威胁我，控制我。” “什么谷规，全都是用来控制幽谷众人的把戏，上位者从来没有遵守过规矩！” 曹元洲突然激动起来，眼中愤恨的泪光愈加汹涌。 “直到我成为辉日，杀了我的师父，我师父才对我说，他也恨透了这个地方。” 曹元洲惨笑着看向酥绵：“所以我当上谷主以后，不管什么人想进入幽谷，我都让他进，包括你。” “我察觉霁雪身份不简单，就替他隐藏，在他任务失败后，给他生机。赫连氏想用凤凌剑换给幽谷送人的机会，我就同意。你与凤凌剑有缘，我就把剑送给你。” “若不是小绵绵你，我真打算把赫连图培养成第二个霁雪，让东凌有朝一日可以侵占幽谷。” “但我又发现你更有意思，而你要做的事情，似乎比我想象的更加疯狂，那我就帮你。” “谁都行，只要有人能毁了这个地方，我什么都可以做！” 说完这些，曹元洲露出舒畅的表情，他对酥绵说：“小绵绵，南燕覆灭有我一份，但我不会道歉，我受制于人，别无选择，今日你想报仇便来，为师不会反抗。” 酥绵听完曹元洲所说，又看向奄奄一息的桑炉。 “没有你也会有别人，你们命不久矣，不必我动手，但从现在开始，我们再不是师徒。” 酥绵收了剑，转身背对曹元洲冷声说：“今晚有好戏，你会喜欢的，别错过。” “小绵绵！” 曹元洲叫住酥绵，起身走到她身后，他轻声说：“你拜师以后，我从未教过你什么，如今我要和桑炉一起走了，也该补偿你些。” 酥绵疑惑的回身，曹元洲便将所有内力汇聚在掌心，击在酥绵的心口。 酥绵身子一颤，双目瞪大，她心中内力早已混乱，疯狂冲击着她心口，这一掌便把这无序的内力击散了。 酥绵用力深吸了两口气，才恢复平静，随后立刻跟随着曹元洲灌入她体内的内力运气。 她发现自己身体里原本肆意乱窜的内力正在被一股外界的力量推着流向她的丹田，丹田内那汇聚的旋涡越来越大，中心处也开始发亮，形成一点带着红光的旋涡，不断旋转。 自从知道乐桃的死讯，她就时刻压制着暴躁的内力，此时因为曹元洲的内力，她浑身都舒畅许多。 而曹元洲却在酥绵的眼中快速衰老，鬓边开始生出白色发丝。 最后一点内力灌入，曹元洲轻咳出一口血，踉跄着撑住一侧桌子。 “早知道你内力有问题，却不想竟然这样危险。顶着如此强大的内力到处乱跑，你真不怕爆体而亡？” 酥绵神情淡然：“若是你，你怕吗？” 曹元洲抬眸心疼的看向酥绵，欲言又止，最终叹息一声。 “内力灌入你的身体，不会留下太多，但我用四十几年的内力强健了你的经脉，小心行事，或许你以后真能比东凌那老妖怪更强。” “赫连江？”酥绵轻勾唇角，沉声说：“快了。” 她很快，就会比赫连江更强了。 曹元洲背过身对酥绵摆了摆手：“走小绵绵，我希望你能如愿。” 酥绵嘴唇轻抿，微微颔首，什么也没说，转头迈出房门。 曹元洲转身看向桑炉，柔柔笑着：“阿炉，我们就要自由了。” 离开无影阁的时候，夜幕已然降临。 站在无影阁前，酥绵敏锐的听觉，听见远方树林中细微的响动。 她抬眸看去，远方除了那轮明亮的月，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无名人已经潜入进来了。 今夜，她便要夺下幽谷。 酥绵沉眸一步一步向着无影阁前方不远处那个巨大的中心广场走去。 她从怀中掏出乐桃给她留下的那颗解药，慢慢放入嘴中。 酥绵能想到这需要的药材有多珍贵，多难寻。 乐桃从来都没有提过她要做的事情有多困难，不管自己想要什么，乐桃都能办到，默默做完这一切，她离开的也如此干脆。 微苦的药丸在酥绵嘴中融化，喉咙微动，最后咽入腹中。 从现在开始，幽谷再也控制不了她。 第282章 我看到了 酥绵杀入无影阁的事情，已经传到汤遂的耳朵里，没走出多远，就有几十名杀手跑来将她围住。 “你想做什么？” 酥绵停下脚步，抬眸看向正用刀对着自己的方子琪。 她语气平淡，冷声说：“汤遂长老不是要比试，去告诉他，我就在擂台等他，让他过来受死。” 随后酥绵无视身前所有指着她的利刃，微仰着下巴继续迈步向前走。 那些对着她的利刃，反而向后退去。 方子琪迟疑着看了黎璎一眼。 黎璎思索后点点头，然后方子琪立刻吩咐身边的弟子去找汤遂。 他们也没有主动发起攻击，只是手持武器一直警惕地围着酥绵。 再一次站在广场上，酥绵转身看着空旷的场地，远处仿佛出现一个身影。 是曾经站在那里，一心想着剖心取珠的“酥绵”。 想起自己第一次来时，这里一个队伍接着一个队伍地站着，恐慌地等待未知的命运。 那时的她当真没有任何顾虑，冷血薄情，肆意妄为。 后来她又成为上位者，看着平台上的人一波又一波的出现又消失。 有人还会见到，有人便再也见不到了。 如今自己进入幽谷快六年，别说当初的六队一个人也没有剩下，就连她那一届所有队伍，到现在活着的人也就只剩她和方子琪。 为了变强，她模仿出的情感变成了真的。 这把双刃剑，终究是伤了自己。 眼前的身影变换，又变成了那位红衣女子。 酥绵缓缓勾唇，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问道：“如今的我，是否也在你的算计之内？” 那红色身影只对她笑了笑，随后便消散在黑夜中。 酥绵走到广场中心搭起的比武台前，在石阶前停下。 她闭起眼睛，听着安静的风声。 汤遂拎着两根锋利的铁爪，被人群簇拥着走来，他眼中带着浓浓的杀气，阴森地盯着酥绵。 “你在无影阁做了什么！”汤遂厉声呵斥。 酥绵睁眼，轻睨着他，嘴边勾着轻蔑的冷笑。 “杀了一些私入幽谷的刺客，长老也要问罪吗？” “幽谷怎么会有刺客闯入，他们明明都是幽谷弟子！” “啊？”酥绵意外地说：“哪个幽谷弟子不认识我，竟然还想杀我呢？” “酥绵你别以为听曹元洲和你说了什么就敢不尊幽谷规矩，你今日所作所为都是找死！” “哈，哈哈哈。” 酥绵笑了几声：“当狗还让你当出优越感了？” “你那主子既然这样厉害，直接杀了曹元洲让你当谷主不就好了，何苦还要和我比试？” 酥绵轻笑着看向周围的所有弟子：“他控制着整个幽谷，用晋升制度来麻木人心，却害怕我们知道真相后反抗他，他自己也被规矩束缚，才让你不得不来面对我这个麻烦。” “既然如此，什么狗屁谷规，我就是不遵了，你又能拿我如何？” 酥绵的话已经让所有围观弟子都议论起来，辉日挑战谷主弟子的擂台几乎聚集了所有幽谷内的弟子。 他们全都思考起汤遂和酥绵的对话。 “你不要胡言乱语！”汤遂大喝，谨慎地看向周围：“我看你是死到临头，垂死挣扎呢！” 汤遂转头走上擂台，浑身杀气腾腾，就等酥绵上擂台以后快速将其杀死。 “你还不快上来，难道是怕死吗？” 酥绵慢条斯理地掀开染血的裙摆，向着台阶走了一步，然后停下来挑衅地看着汤遂，随后再走一步，然后再停下来。 汤遂显然已经被酥绵的做法气到极点，怒吼道：“酥绵我劝你不要再拖延时间，垂死挣扎是没有用的！” 酥绵面上的笑容逐渐变得阴冷，她依旧没有加快步子，平稳缓慢地走上擂台。 而就在此刻，亥时已到！ 幽谷四周同时响起一声巨响，十九颗烟花一同飞上幽谷上空，又是一声震天的响声。 十九朵巨大的黄色烟花同时在夜空绽放，几乎包围了整个幽谷，不管现在所在何处，面向何方，都能看见天空上绽放的璀璨华光。 ‘绵姐万岁！’ ‘绵姐万岁！’ ‘有绵姐我们就不怕！’ ‘绵姐，我们能活下去吗？’ ‘绵姐，我们不想自相残杀。’ ‘绵姐……我们看到了……最美的景色。’ ‘绵绵，我看到了。’ “酥绵姐姐，我看到了。” 这声巨响震惊了幽谷的所有人，广场上杀手们全都惊诧地看着天空上的烟花，不知道这是何意。 一片烟花消散，在夜空中又有十九颗烟花再次飞入空中，十九朵黄色烟花再次绽放，不断循环。 温绵苑，子兰站在赤瞳裂空虎身边抬眼看着绽放的烟花，满眼担忧。 他又转眼看向院门，不知何时温绵苑已经让黑衣人包围，将他软禁在此，不让他踏出院门，却也没有伤害他。 子兰猜测那些都是无名人，酥绵的行动就要开始了。 无影阁内，曹元洲推开窗，看见漫天烟花后，他目光闪烁似乎想明白了酥绵最后说的意思。 他有些兴奋地转身走到床边，对已经濒死的桑炉说：“阿炉，放烟花了，我带你去看。” 曹元洲从床上抱起桑炉，艰难地爬上顶层屋檐，坐在幽谷最高处，桑炉似是睡着了一样靠在他的怀里，一起看着此刻最美的景色。 百药堂内，木冉自从得知乐桃死讯就一直黯然神伤，食不下咽，几日下来已经憔悴的变了样子。 今日他听说酥绵主动要与汤遂比试，他也不想前去观战。 他知道既然是酥绵主动提出，那必定有十足的把握，他去不去看都是一个结果。 此时木冉看着天空上的十九朵烟花，他忽然有些不安的感觉，似乎即将要有大事发生。 百药堂的一些弟子还要赶着去看酥绵和汤遂的比试，木冉立刻召集百药堂他信任的弟子，不得命令，不许外出。 比武台上，汤遂惊诧地看着漫天烟花，他瞪着酥绵怒喝：“这是什么！” 酥绵缓缓勾起嘴角，胜利者一般傲视汤遂，冷声说。 “造反。” 第283章 占领幽谷 最后一波烟花结束，十九颗黄色烟花响了十九次。 当夜空再次归为沉寂，空中弥漫的硝烟都还未消散，幽谷四周忽然响起一阵惊天的鸟鸣声。 汤遂心道不好，立刻对酥绵发出攻击。 两只铁爪瞬时向着酥绵的肩膀袭来，而酥绵却纹丝未动，只盯着汤遂轻轻勾唇。 在铁爪就要抓到酥绵的前一刻，无数边缘锋利的金色羽毛状暗器从天而降，旋转着，像一道道金色雨滴，不断地快速飞落在广场之上。 汤遂眸光一凛，立刻转身防守，快速抡起铁爪抵挡。 那些功夫没有练到家的杀手只一瞬间身上便被割开数道伤口，整个广场瞬时混乱不堪。 汤遂被雀翎弩攻击得节节后退，而酥绵却微微一笑，继续向他迈步。 这些锋利的羽毛像是长了眼睛，无论酥绵怎么移动，都可以准确地在她周身让出一块空地。 鸟鸣声停止，一波攻击过去，酥绵站在擂台中心扬声喊道。 “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刚经历过一波可怕的攻击，还活下来的人全都惊魂未定，刚刚还和他们好好说话的人，现在就可能已经躺在他们脚下长睡不起。 众人相互看看，似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听咣当一声，黎璎痛快地扔下了自己的软剑。 然后她左右看看，发现其他人全都还紧握着兵刃警惕地看着四周，包括方子琪都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随后黎璎又在众多视线的注视下，缓缓蹲下身把软剑捡起来，尴尬地笑笑。 “手滑了……” 汤遂看着地上羽毛状的飞镖惊疑道：“雀翎弩？” 他诧异地看向酥绵：“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调动雀羽卫！” “你可以去问阎王。” 酥绵拔出凤凌剑，再次喊道：“不降者，一个不留！” 话音刚落，幽谷内顿时惊起大片飞鸟，似乎整个幽谷的树林里都有大片的人快速移动着。 黑暗中影人攒动，远处显出许多身形来，不多时就来到众人身侧，毫不犹豫地对他们挥动刀剑。 在此时比刚才更响更繁密的鸟鸣声接连响起，众人错愕中仰头，只见幽谷上空隐约悬停了许多金色羽毛。 他们目眦欲裂，看着那些在空中转动的羽毛在瞳孔中炸开，变为数根数不清的金针，快速向他们飞来。 有的人甚至来不及拿出武器抵挡，就已经被射穿，身上留下数不清的血点。 不仅仅是这里，而是整个幽谷都是如此场景。 数不清的黑衣人闯入幽谷各处，将不降者尽数击杀。 “救命，我投降！我投降！” 刚捡起软剑的黎璎，一边大喊一边极力抵挡。 又是黑衣人又是雀翎弩，这谁能抗得住。 她面前的蒙面杀手略微皱眉，随后便转头攻击其他人。 三根针落在“当当当”插入黎璎脚边的地面后，黎璎发现对她的攻击似乎停止了。 她转头看向其他人，那些暗器还在不断地飞落，有的时候是细密的金针，有时又是整片锋利的羽毛形状铁片旋转着快速向他们飞来。 目光所及之处血流成河，神秘的黑衣人占了上风，幽谷弟子措手不及，暗影与地影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是最早倒下的一匹。 而酥绵就站在高处，带着那股让她毛骨悚然的气势看着这一切，眼神冰冷的没有任何情绪。 “真是个疯子。” 黎璎愣了愣，立刻扔下身上所有武器，甚至把小翠都扔地上了。 她站在原地不动，她身边就真的不会有暗器落下。 其他人甚至没有黎璎武力高，看见黎璎投降后真的没有任何事，也都纷纷扔下手里的武器，站在原地不动。 酥绵盯准汤遂，上前踏步一跃而起，在空中翻身，火焰瞬时在酥绵周身围成一圈，下落时带着炙热的风向汤遂劈下。 汤遂以内力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层保护，利用铁爪接下酥绵这一剑。 本以为酥绵小小年纪，再厉害也不可能敌得过他四十五年的内力。 却在兵刃相碰的瞬间，眼中露出震惊的神情。 “铛”的一声。 原本站在汤遂身侧的几人，全被二者内力冲击时产生的力量弹飞。 汤遂和酥绵也分别向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定，相互警惕地看着对方。 汤遂一边防着雀翎弩，一边还要应对酥绵的进攻，内力护体虽然可以完全防御雀翎弩，却也非常消耗内力。 对比起汤遂，酥绵就显得轻松多了。 她看着四周依旧顽强抵抗的人，持剑指着汤遂扬声道。 “无论何人，杀汤遂者就是下一个辉日！” “口出狂言！” 酥绵话音未落，汤遂就再次甩起铁爪扔向她：“幽谷还轮不到你一个耀星做主！” 酥绵横剑接下，铁链缠绕在剑身之上，她向后用力拉扯。 “什么耀星不耀星，还不明白吗？现在开始我就是谷主！” 酥绵面露狠厉，铁链与凤凌剑摩擦发出咔咔的响声。 二人再次同时爆发出极强的内力，一声脆响过后，汤遂的铁爪砰然断裂。 汤遂猛然喷出一口鲜血，他扶着自己胸口，恍然发现他不知何时竟然中毒了。 这种毒威力不大，一直隐藏在他的体内，若不调动大量内力，他根本发现不了。 可一旦动用大量内力，毒素就会随着内力一起蔓延全身。 酥绵察觉他的异常，笑着擦了擦嘴边滴落的鲜血，在汤遂错愕时立刻出剑。 “受死！” 汤遂来不及想自己到底何时中的毒，快速后退，扯着手边一位弟子扔向酥绵，径直撞上了她的剑。 那名弟子原本还坚持站在汤遂一边，被剑刺穿腹部的时候，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酥绵用力将插在自己剑上的人推开，再抬头的时候，汤遂竟然不见了！ 她四处寻找一番，发现几个经常跟着汤遂的高阶弟子也一同消失，包括方子琪。 又过了不多时，整个广场已经被无名人控制，那些投降的幽谷弟子都被绑了起来，围着比武台蹲了一圈。 “主人，幽谷除了戒律堂，其余都被我们控制了！”碧芜兴奋地来给酥绵汇报。 此时司徒飞白也来到酥绵身侧，严肃地说：“按照师父的要求，应将军在每一个重要的地点都指挥雀羽卫进行过一波攻击，但戒律堂竟然设立了单独的机关，汤遂躲在里面不出来，应将军都束手无策。” 酥绵扫视一圈，沉声命令：“再将幽谷严密搜查一遍，东凌要攻打幽谷的消息怕是真的，他们的军队很可能已经在我们身后了。” “尤其是那些投降的弟子。”酥绵目光冷冽地将蹲在地上的人一一看过：“东凌一定会安排人内外接应，他们不会为了汤遂牺牲，此刻必定隐藏在投降的人当中。” “你们一定严加看管，去找千丝堂的小二，让他和你们一起排查弟子身份，谨防有细作将幽谷内的情况传出去。” 司徒飞白和碧芜一同领命：“是！” 第284章 杀汤遂 酥绵看向黎璎思索片刻后说：“你过来。” 黎璎一愣，双手还被绑在身后，犹豫着不敢上前。 司徒飞白直接抓着她的肩膀带到酥绵身前。 “哎，不是，你能不能轻点儿？”黎璎抱怨地说，转头看见司徒飞白。 “我说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司徒飞白错愕一瞬，手上动作虽然粗暴，但她还是不好意思地说：“谢谢。” “酥绵师妹，你可说过降者不杀的，再说我之前也没怎么针对过你。”黎璎人还没有站稳，就开始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我没要杀你。”酥绵沉声说，吩咐碧芜将其松绑。 “哦。”这会儿黎璎放心了，揉着自己手腕警惕地问。 “那你叫我来做什么？ “你带着他们去将戒律堂地牢，如果里面的蓝衣和囚犯都已经在迷宫口，就将所有人带出来。” 酥绵说道：“如果不是我说的情景，就一个也别放出来，继续关着他们。” “啊？”黎璎一愣，还没问为什么，就又被司徒飞白牵着走了。 “我说你能不能别用这么好看的手做这么粗暴的事情？”黎璎抱怨着：“我这衣服上藏了毒针，别把你这细皮嫩肉的手划破了！” 司徒飞白一顿，小心地挪开了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诧异地说：“你怎么往衣服上藏针，也不怕扎死你自己。” “我一个用毒的杀手自然浑身上下都是暗器，哎呀，你别乱动，你碰到小翠儿了！” 黎璎挣扎着在司徒飞白手中乱扭。 司徒飞白怕她趁机逃跑，就非得在抓住她，两个人谁也不饶谁，一边拌嘴一边往戒律堂后的树林走。 戒律堂前，应明哲身边跟着十几个雀羽卫，身后站了五十几个无名人严阵以待。 雀羽卫可以将雀翎弩用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却不擅长近身作战，所以大多数的雀羽卫都隐藏在适合远程射杀的暗处。 “应将军。” 应明哲看见酥绵前来，抱拳唤了一声：“苏姑娘。” 他现在还不知道的酥绵的真实身份，只是听从有凤符之人的命令而已。 酥绵转眼看向漆黑幽深的戒律堂，皱眉问道。 “发生什么了？” 应明哲指着戒律堂正堂回答：“你说的那个长老带着几名高阶弟子藏了进去，不知是什么建造的房屋，雀翎弩无法射穿，派进去打探的人也没有出来，想必凶多吉少。” 酥绵转头看向死寂一般矗立在黑暗中的房屋，她低声说：“用火烧呢？” “试过了都不行。” “我进去瞧瞧。”酥绵说着就要迈步进去。 “不行。”应明哲拦住了她：“里面机关重重，情况复杂，我不能让你进去冒险。” “没事儿，他还杀不死我。” 戒律堂内没有燃灯，漆黑一片，酥绵每迈一步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根据应明哲所说，在进去的时候就会有羽箭射出。 但酥绵已经走到院子中央，都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似乎是故意要放她进去。 酥绵轻嗤，继续向前迈步，一直到正堂门前，一脚将大门踹开。 室内依旧黑到伸手不见五指，酥绵满不在乎地走入。 在她完全走进之时，酥绵忽的感觉地面动了起来，她刚用轻功飞起，不知何处飞来的铁链，将她的双手捆住，刚跃起的身子也被快速拉到地面。 几声机关交错的响声，在酥绵落地的瞬间弹出几根带尖的铁棍，酥绵快速闪躲，但也被交错的铁棍控制住双腿。 随后空中一阵异响，似乎是一个巨大的铁笼从空而降，“铛”的一声，将酥绵罩在其中。 此时酥绵的双手，双腿，还有整个人都被控制，任何武功招式都使不出。 房间忽地亮起几束微弱的烛光，酥绵才看清现在自己身处的环境和状态，有些狼狈。 汤遂等人就在她不远处站着，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小丫头，你也未免太猖狂了。”汤遂嘲讽道：“竟然敢自己一个人闯进来，还真是没把我当回事儿。” “你说的对，我本来就没有把你当回事。” 虽然手脚都被束缚住，但酥绵却没有任何慌乱，那种松弛感，让汤遂觉得非常挫败。 “你还有什么可装的？” 汤遂走到笼子前几步的距离，嘴上说着狠话，却还是与酥绵拉开了一段距离。 “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你告诉外面的人让我们离开，否则我就杀了你。” 酥绵愣了一瞬，随后突然笑出声来。 “放你出去报信吗？我们筹谋了那么久，怎么可能给你这个机会。” “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你们想做的事情照样完不成！” 汤遂威胁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北黎皇帝的那些勾当，你要是死了，想必你们筹谋的一切都要失败了！” “嗯，你知道。”酥绵笑着对他说：“所以呢我要夸你几句真棒嘛？” “你！”汤遂气急，抽出一把匕首抵在酥绵的脖子上。 “你的命都在我手上，还敢口出狂言。” “哈哈哈哈。”酥绵轻笑两声。 “汤遂长老，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啊？” 酥绵丝毫不畏惧已经架在她脖子上的利刃，她依旧满不在意地笑着说。 “你既然知道我绝不能失败，在没有把握的时候，我怎么敢走到这里？” “我筹谋一切，在幽谷里埋了许多种子，你难道认为你的戒律堂就是固若金汤的吗？” “什么？”汤遂神思一滞。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酥绵面上的笑容迅速变得阴森骇人，她低声说了一个字。 “杀。” 汤遂顿时觉得后脊一凉，他身子震颤，眼睛瞪大，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缓缓转过头，却对上他最信任的那双眼睛。 “方……子琪？” 方子琪眼中杀气弥漫，握紧手中匕首，再次刺入汤遂的腹部，转动匕首用力将其丹田搅碎。 第285章 最深的一颗种子 方子琪，酥绵在幽谷藏得最深的一颗种子。 在六年前，他们第一次执行任务，在百药堂相遇那时，方子琪就暗中给酥绵传递了纸条。 汤遂要收他为徒，他无法拒绝，但他也知道酥绵作为谷主弟子必定会与汤遂为敌。 方子琪从来就不是一个蠢人，在地影院的时候，酥绵就知道他不仅懂得审时度势，更会隐藏自己。 酥绵和汤遂到底哪个人值得依附，对于他来说，这不是一个难题。 他们一同决定方子琪作为暗线潜伏在汤遂身边，以图从内瓦解戒律堂。 从一开始，酥绵就在百药堂、千丝堂、戒律堂、无影阁，分别撒了种子。 这些年他们各自成长，相互扶持，都成为了各处掌事之人。 为了让汤遂足够信任方子琪，他和酥绵之间必定要演出天衣无缝的对立。 谷主将方子琪和黎璎共同扔出蛇窟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酥绵为了让方子琪不至于有危险，她没有让谷主把他们换个地方关押，因为起码在蛇院，有黎璎在方子琪不会死。 方子琪也趁此机会表现的性情大变，彻底与酥绵决裂。 酥绵以此为借口，牢牢掌握着方子琪的任务，明着是给他找麻烦，但实际那些任务都不是真的危险，更方便方子琪在幽谷外为酥绵做事。 最开始他们在幽谷内所有行动都被监视着，所以他们交流大多数都夹杂在酥绵给方子琪的任务卷轴中。 在幽谷内，他们几乎不会有任何善意的对话。 哪怕是方子琪给酥绵传递信息，也只用空白纸来传递。 一张纸意味‘事成’，两张纸意为‘失败’，三张白纸的意思就是‘有危险，暂停行动’。 如此简单的暗号，成为他们之间最常用的交流方式。 酥绵和他一起设计除掉阿瑶，挖去方子琪身边最危险的“眼睛”，方便他行动更自如。 之后酥绵和无名山的联系，就全靠方子琪在中间架起桥梁。 救谭兴的任务，酥绵故意让方子琪与自己同时出谷执行任务，并且把方子琪安排在自己备用的撤退路线上。 一旦有意外发生，酥绵就可以赶到南燕，与方子琪汇合，将联系司徒飞白的方式通过打斗的接触传递给方子琪，让他去搬救兵。 那晚飞来的信鸽，就是方子琪放回来的。 酥绵受鞭刑那次，她只让慕幻云给她上药，是因为除了心思单纯的慕幻云，其他人都可以轻易看出，方子琪放的水有多深，根本不可能是怀着仇恨打的。 十三受鞭刑那次也是方子琪执鞭，酥绵之所以要求来特赦，是怕方子琪最后也没有打死十三，引起汤遂的怀疑。 酥绵在幽谷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格外重视，但方子琪不一样，他的活动不会有那么多人在乎。 无名山的建立，方子琪同样功不可没。 两边的消息传递，戒律堂地牢里的犯人和蓝衣，铲除汤遂在千丝堂和无影阁的细作，都是方子琪在孤军奋战。 有时方子琪还会故意在外面受很严重的伤回来，让幽谷众人都觉得是酥绵故意针对，给他危险的任务，让所有人都相信他们之间早就已经势不两立。 他很想和酥绵她们重新站在一起，但是他知道时机并未成熟，只能承受着来自慕幻云和乐桃的怒火，只有酥绵一人知道他的忍辱负重。 如今，时机终于到了。 早在汤遂成为辉日之前，他就趁机给汤遂下了毒。 今日无论酥绵带不带无名人来，汤遂都将失败。 方子琪将刀子慢慢拔出，汤遂的手还死死攥着他的衣服，身子一点一点地倒下去。 直到汤遂躺在地上，都在后悔错信方子琪。 可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方子琪的异心。 汤遂的其他弟子都握紧兵器谨慎地对着方子琪，方子琪转身说：“你们难道都看不出来，汤遂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徒弟吗？只不过是我们好用罢了。” 方子琪眸光阴狠地扫视着对面的三个人：“他若真当上谷主，你们谁能成为他唯一的弟子？” 这话说完，那三人也都犹豫起来。 “放下武器者不杀，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他说完，转身按下机关。 酥绵手脚上的束缚全部被卸除，困着她的铁笼子也重新升起。 “虽然我在这儿，但你这样闯进来还是很危险。”方子琪沉声对酥绵说。 “他就这点儿伎俩还想困住我？” 酥绵笑着活动了一下手腕：“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到底什么时候演够。” 方子琪无奈地摇头，自嘲一笑：“早就够了。” 酥绵上前张开双臂以合适的距离环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欢迎归队……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了。” 方子琪也同样拍拍酥绵的后背：“十九响的烟花很漂亮，辛苦你了。” 随后二人松开，酥绵抬眼便看见方子琪束在发上的乌木发冠，中间有一个很小的孔洞，原本应该有一根同材质的木簪插在上面，但现在却插着一根素银簪子，像是女子款式，略不协调。 想起慕幻云头上那根不起眼的簪子，酥绵眸光微闪。 原来是他。 一个不认命的弟子想趁其不备杀了酥绵，方子琪回手一刀将其毙命。 这些年，酥绵明着是以方子琪作对，但其实也是快速扶持方子琪升级，成为天影中的强者。 酥绵又看向另外两人，他们纷纷将武器扔下以后，跟着方子琪走出戒律堂。 至于那根簪子的事情，酥绵什么也没有说，属于他们两个单独的记忆，她便不问了。 第286章 又有人离开了 应明哲几人看见酥绵将方子琪带出来都没有什么可意外的，他们早就知道方子琪是酥绵的人。 之前酥绵告诉子兰在戒律堂最重要的种子，就是方子琪。 只有刚打开地牢放出所有犯人和蓝衣的黎璎仿佛掉了下巴，看着方子琪和酥绵和谐地站在一起，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疯了，大家都疯了……” 黎璎抬起手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小翠：“你是不是把我咬了？还是我吃错什么药了？我怎么都出现幻觉了……哎不是，内个帅哥你到底谁啊？” 黎璎拉住司徒飞白不放：“你就说多少金子你能跟我过两月，不够我去挣。”她一脸认真。 司徒飞白：…… 如果不是造反的事情他不想暴露姓名，他大声告诉这个疯女人，他姓司徒！ 四国首富的司徒！ 一名雀羽卫快速跑来在应明哲的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应明哲眉头紧锁，快速走到酥绵身前。 “苏姑娘，斥候来报，东凌方向有大量军队正在往幽谷集结。” 应明哲刚说完，小二也立刻跑过来，对酥绵说：“酥绵主子，探子来报，南燕方向有大量军队向幽谷集结。” 酥绵猛然攥紧凤凌剑，他们竟然来得这么快，还是在南燕和东凌两个方向同时发兵。 黎璎左右看看，惊诧地问酥绵：“酥绵师妹，他们说的什么意思？” 酥绵并没有打算隐瞒：“幽谷，要有一场硬仗了。” 虽然攻打幽谷对东凌没有任何价值，还会在江湖上惹起争议，但如果东凌的目标是西钤，那就很好理解了。 幽谷在四国中心，东凌与西钤并不接壤，发兵攻打将会陷入不利的局面。 但幽谷却在两国中心，如果可以拿下幽谷这个中心点，那东凌相当于得到一个开向西钤的大门，且幽谷地形易守难攻，更能为东凌形成一个屏障。 如此比较，拿下幽谷能获得的利益，比什么江湖声望更有用。 况且温承已经在幽谷内布局这么久，在他的眼里，幽谷早就已经是囊中之物。 只是他并没有料到，酥绵会恰巧赶在他之前攻下幽谷而已。 东凌占据南燕大片土地多年，两个方向都可发兵过来，虽然酥绵暂时占领了幽谷，但局势也非常危险。 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幽谷完全收入自己的麾下，准备对战东凌。 酥绵看向小二，随后问：“幽谷人员排查得怎么样？” 小二快速回答：“的确有几个可疑人员已经被控制了。” “嗯。”酥绵又看向司徒飞白：“将无名山和幽谷的人全都召集在到广场，统计一下人数。” “是。” 大战在即，每个人都各司其职，来回奔走。 碧芜听属下回禀后，到酥绵耳边说了些什么。 酥绵眸光微顿，转身走向无影阁。 站在无影阁前，酥绵抬头望去，只见那高处的屋脊上，两人亲密地倚靠着。 月光在他们身上洒下一层银辉，安静的风正掀动他们的衣角，似乎想将他们唤醒。 可他们，醒不过来了。 碧芜跪在酥绵面前，低声禀报：“无影阁附近很多身份不明的探子，属下就让应将军将无影阁也……应将军不认识谷主，更不知道他是您师父……” 更重要的是没人想到他们会爬上房顶。 “你起来。”酥绵哑声说，曹元洲会选择这样的死法，在她意料之内。 “主人对不起，是属下办事不力。”碧芜自责地说道。 酥绵低眸看向她，俯身将她扶起。 “你做得很好，他们所愿便是看到这一切。” 酥绵看着无名人将曹元洲和桑炉紧紧相依的尸体抬下来。 她向前迈了一步，又停住…… “绵绵。”子兰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无名人占领幽谷以后，就允许子兰离开温绵苑，他便立刻找到了酥绵。 酥绵顿了顿，低声说：“我没事，我和他已经断绝师徒关系了。” 她上前掀开盖在曹元洲身上的白布，果然是一副笑着的面孔。 看见雀翎弩从天而降的那一刻，便是曹元洲最大的愿望了。 酥绵将白布又放回去，转眼再掀开桑炉身上的白布。 他睡得很安稳。 所有幽谷之人死后都会刻在祭坛的石碑之上，但或许曹元洲并不想。 “你们听说过苍刀门吗？” 碧芜和子兰相互看了几眼，随后摇摇头。 酥绵低声说：“将他们烧了，先不用下葬，叫飞白打探一下苍刀门曾在哪里，去找一个风景好，视野宽阔的地方再下葬。” 碧芜低头行礼：“是。” 说完这些，酥绵便转头离开无影阁，不再有一点儿迟疑。 “绵绵。”子兰见酥绵的这个状态，他非常担心。 “绵绵你要是觉得难过，你就哭出来，或者和我说说，不要憋着。” 酥绵停下脚步看向子兰：“我不难过，我也不想哭，东凌就要打过来了，我也没时间和你说话。” “碧芜，你去叫飞白来百药堂汇合。”酥绵一边吩咐，一边快速走向百药堂。 她又停住脚步，转身看向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的子兰。 “你也来。” 子兰露出微笑，立刻小跑着跟上酥绵的步伐。 “绵绵，对不起，我以后都听你的，也不会再瞒着你任何事，你能原谅我吗？” 酥绵没有说话，还是快步向前走。 “绵绵，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若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能原谅我。” “我原谅你。” 许久，酥绵才沉声说。 “我说过，我们之间的交易依旧作数，你没必要再和我强调这件事，我也不想再纠结到底谁对谁错。” 百药堂前的石阶上，应明哲手上拿着一缕红线扎起的头发出神。 酥绵心头微颤，迟疑片刻，还是走上前去。 “应将军。” 应明哲一愣，抬眼看见酥绵后便起身行礼。 “苏姑娘。” 酥绵低眸看向他手里的那缕头发，那是乐桃及笄时，木冉从她头上剪下的一撮头发。 “应将军好像一直在找女儿。” 应明哲给酥绵看看手上的头发，强忍着哽咽的声音说：“对，我找到了，她很优秀。” 酥绵忽地觉得喉咙酸痛的难受，自己和乐桃相处那么长时间，竟然没发现她的父亲就是应明哲？ 应明哲一直在找女儿，而乐桃却以为她全家人都死了。 酥绵看见应明哲拿着乐桃的头发才恍然醒悟，他们父女之间竟然这么近。 就只隔了一个她。 看着应明哲手中的发丝，酥绵觉得身心都很无力，她可以算计一切，而身边的人却没有算到。 此时子兰握了握她的手，酥绵转头看过去，就见子兰温柔地笑着。 他低声说：“你是人，不是神仙，别什么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酥绵眸光晃了晃，抽回自己的手。 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对应明哲俯身行了一礼。 “应将军，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应明哲立刻将酥绵扶起，笑着说：“她完成了她的使命，我为她骄傲。” 第287章 妹妹 百药堂正堂内，酥绵分坐在两侧。 “东凌的军队很快就会围困幽谷，此战我不能退让。” “现在东凌还不知道幽谷已经被我们提前占领，虽然敌众我寡，但利用这个信息差依旧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酥绵看向应明哲，沉声说：“应将军，你安排雀羽卫占据幽谷高处，利用地形优势，准备伏击东凌军。” “是。”应明哲拱手回应道。 酥绵看向司徒飞白继续说：“我们带来的人和幽谷内可信任的杀手还有多少？” 司徒飞白沉声答道：“无名山一千人，幽谷内可用杀手一共六百余人，除此之外可用的还有四千条蛇和二百匹狼。” 这样再加上三千雀羽卫，差不多能凑出五千人的战力。 “你先和黎璎共同在幽谷几个入口处布置阵法陷阱，放置蛇阵和狼群。” “和谁？”司徒飞白声音突然变大。 酥绵皱眉问：“黎璎，就是你抓的那个女生，她也是西钤人，狼群归她所养，听她掌控，有她在方便控制。” 司徒飞白知道是那个疯子，略微不情愿地应声：“知道了。” 酥绵又看向木冉：“东凌军恐怕已经有幽谷附近毒瘴的解药，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更改毒瘴。” 木冉思索片刻后，摇摇头：“幽谷四周的特殊毒瘴搭配专有的阵法加持，面积可达几公里。若更换其他毒瘴，达不到这个效果。” 酥绵继续说：“不用毒死，能拖住他们一时半刻也可以。” 木冉点了点头：“可以直接在现有毒瘴中再加一些其他毒素，让现有毒瘴把这些毒素带得远一些……” 木冉又思索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或许麻痹神经的药物可以达到预期效果，但可能只是减弱对方的战斗力。” “有就比没有强，一会儿就去做。” 酥绵说完，她又对司徒飞白说：“做完我刚刚安排的事情之后，你立刻带着木冉和子兰离开幽谷。” 司徒飞白一愣，他很想留下和师父并肩作战，但张嘴的瞬间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司徒家现在还有一部分被东凌掌控，若他在此被认识他的东凌人发现，说不定会给司徒氏带来灭顶之灾。 木冉也皱眉看了看酥绵，低头没有说话。 子兰却一脸不情愿：“我不离开，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酥绵转眼看向子兰满是担忧的眸子，那一点泪痣，尤其引她注目。 “大局为重，你们在后续计划当中都很重要，东凌攻进来后，我无法分心保护你们。” “我不用你保护。”子兰认真地盯着酥绵：“你知道我的，除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如果你会有危险，我更要和你在一起。” “我不会有危险。”酥绵确信地说。 “既然你在乎我，就听我安排行事，这样才不影响后续计划。” “我……”子兰想反驳，但也能明白酥绵的意图。 “可你在这里，我怎么能安心。” “有什么不安心的。”酥绵冷笑一声：“东凌军也不会杀我，他们还指望用我钳制萧衍呢。” 子兰眉头微皱，转头看向木冉。 若说这里司徒飞白和应明哲都是酥绵的人，她说这些话自然不用避讳，那木冉呢？ 他又是什么身份？ 随后子兰眼睛一亮，立刻看向酥绵，正巧对上酥绵深邃的眼眸。 子兰手指微颤，紧张的咽下口水。 酥绵随意笑着：“你不必这样谨小慎微，我很信任你。” 子兰点点头，但面上的笑还是透着不自然。 酥绵隐藏的事情，还有许多他没有猜到的。 就像，她真的是一个宫女吗？ 她和木冉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答案就在子兰的眼前，可他却不想看清这个真相。 他紧锁着眉头，酥绵身上发生的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恐怖。 “绵绵，我会尽力达成你所期望的所有。” 酥绵安排完所有事，大家便分头各自行动。 站在乐桃的药圃中，酥绵正拿着她的水桶给药苗浇水。 不知道打起来以后，这片地还有没有人管理。 “酥绵。” 一个声音让酥绵的心头微颤，她转眼便看见木冉向她缓缓走来。 他依旧如往常一样云淡风轻，眉眼谦和。 “毒药添加完了？”酥绵轻声问。 木冉转身看了看乐桃养的几株草药，他说：“已经让我心腹去做了，我一会儿再去看一遍，你放心就好。” 酥绵点头：“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算我手下没有一兵一卒，我也不会让东凌军占领幽谷。” 看见木冉站在酥绵身侧，子兰才突然察觉，这两个人的长相有几分相似。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呢？” 酥绵突然问，带着微笑，她抬起头看向木冉。 在乐桃给酥绵的信中，提到“她的安排”，而不是“华阳公主的安排”。 所以酥绵猜测，乐桃已经知道了她就是华阳公主。 但能让乐桃确定这些的，就只有木冉这一条路。 此时，木冉也看向了她，片刻后，缓缓勾起唇角。 “在你……把乐桃的桌子搬到我面前的那一刻。” 酥绵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你竟然见我第一眼就认出了我，你这戏演得也太好了。” “你可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木冉笑着说：“但那时我很奇怪，你似乎全然忘了我，甚至忘了你自己。” “我知道妹妹有一个和她很像的替身，所以我也怀疑过会不会认错人。” “但在你拔出凤凌剑之后，便没有这些疑虑了。” 酥绵转头看着木冉：“那在我认出你就是三殿下以后，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反而还要和我演戏？” 木冉别有深意地笑道：“那个时候，你是酥绵，也不是我妹妹啊。” 酥绵微顿，淡笑着点了点头。 “做完事就快些离开，幽谷不安全。” 酥绵说完转身离开药圃，却听见身后再次传来木冉的声音。 “乐桃的死，是不是也在你的算计之内？” 第288章 我很想她 乐桃的死，是不是也在你的算计之内。 酥绵猛地顿住脚步，惊诧地转身看向木冉。 “你说什么？” 看着木冉的眼睛，她忽然觉着自己眼眶发酸，又有些想笑。 她的冷血薄情，连她亲哥哥都要质问她。 子兰握住酥绵的手腕拉到自己身后，质问道：“别人不信任她，你怎么能不信任她，你是最没有资格指责她的人！” 酥绵低眸看着自己被子兰握紧的手腕，再抬眼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她没有挣脱。 “不是。”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子兰一愣，转头看向酥绵，他本以为酥绵不会解释，又要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酥绵沉眸对着木冉说：“不是我。” “在我成为酥绵之前，乐桃的确是我给自己设定想起一切的‘契机’，但这个‘契机’被幻云提前开启了，乐桃误会了我，以为我故意害死幻云。” “其实这段记忆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在之前我就推断出了自己身份。这契机开启的条件太苛刻，我本想寻找其他方法，只释放内力便好。是幻云，我低估了她，她远比我想象的聪明。” “当然，你可以选择信，也可以选择不信，我解释，是希望你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坏我大计。” 木冉看着酥绵的眼神露出愧疚，他神情悲痛，低声说：“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酥绵转身牵着子兰离开了。 在那片他们每年春节都会来烤肉的小山坡，酥绵站在最高处，转身望向幽谷各处点点火光。 “绵绵，你不要伤心，木冉长老可能太伤心了。” 酥绵仰头，看着那棵她经常靠着喝酒的大树。 “你说，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呢？” 酥绵转头看向子兰，她笑着问：“如果你是我，你是南燕最受尊崇的华阳公主，一个背负着整个南燕的亡国公主，你会如何选？” 子兰语塞，心疼地看着酥绵那双眼睛。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再见酥绵时，会看见她眼中那样无助的绝望。 这世间，竟无一人能帮助她挣脱。 “绵绵，我陪着你呢，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在。” 酥绵盯着子兰的眼睛，露出一抹苦笑。 她拉起子兰的手，通体赤红的小珊瑚缠绕着她的手腕，再爬到子兰的手腕上。 “你带着小珊瑚一起离开，照顾好它。” 子兰反手拉住酥绵：“小珊瑚可以做你最后保命的武器，你给我做什么？” 他紧张地看向酥绵，生怕酥绵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酥绵无奈地笑了一声：“你担心什么？难道我会想不开去死吗？” 她仰头深深叹出一口气，然后说：“无论是幽谷还是无名山，这些杀手都不擅长战场交锋，况且加起来都凑不够五千人，胜算渺茫。” “那你为什么还要守，我们一起走不好吗？” “好啊。” 酥绵笑着看向子兰：“那我就放东凌军攻占幽谷，让你那弟弟在西钤腹背受敌。” 子兰拉着酥绵的手指微僵，想劝酥绵离开的话，也堵在她的嘴里。 而酥绵却看着他僵硬的表情笑出了声：“你看你，不也是一样嘛，你们的第一选择，永远不会是我。” 酥绵将手轻轻放在她和慕幻云一起靠着的树干上：“幻云，只有她不带任何目的，不用抉择就会看向我。” “我很想她。” “绵绵。” 子兰愧疚地低下头，随后再次拉住酥绵的手：“你离开，把幽谷交给我，我为军师定能抵挡东凌军。况且按照你的说法，东凌军也不会杀我，他们也想用我去钳制西钤。” 酥绵看向子兰的眼睛，二人对视，幽谷微暖的风勾起二人衣角，她笑了笑。 “你不必觉得愧疚，因为我的第一选择也不会是你，让你离开自有我的考量。” “这次我必须守住幽谷，也不全然是为了谭兴。” 酥绵向着子兰走了几步，在他耳边用最小的声音说。 “萧衍已经准备发兵东凌，我在此死守就是为了引出赫连江，他离开东凌之时，就是萧衍出兵之时。” 子兰眉眼立刻瞪大，转头看向眼神中隐隐压着狠色的酥绵。 “到时我会故意被东凌所擒，他们想用我来威胁萧衍退兵，就得带我去见温承。” “你去找萧衍，小珊瑚能带你们找到我，我们里应外合，夺取东凌皇城，屠尽东凌温氏皇族。” 听完酥绵的计划，子兰的后背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酥绵说的只是计划的一半，另一半便在西钤。 一旦北黎攻入东凌，攻打幽谷的东凌军必定回防，幽谷危机解除，谭兴便可以偷袭西钤皇都，而幽谷内外所有残存力量可以全部进入西钤帮助谭兴。 还有…… 那以空桑太子的名义秘密集结起的南燕军，到现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很可能已经虎视眈眈的盯着西钤了。 酥绵这一记，要夺取的是东西两国。 “所以，你知道守住幽谷有多重要了吗？” 子兰面色有些苍白，他点了点头：“此战利益虽大，你在幽谷就凭着五千人，该如何守到赫连军出兵？” “想要最大的收益，自然也要冒同等风险，这世上哪有只赚不赔的买卖。” 酥绵紧紧地握紧拳头：“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随着东凌军的逐渐逼近，木冉、子兰和司徒飞白在安排好所有事宜之后，在后山的天坑处偷偷离开。 那曾是酥绵偷偷往外运人的路线，司徒飞白非常清楚那条线最为隐秘。 幽谷内也在应将军的指挥下开始以军营的模式练兵。 无名人和幽谷杀手都混在一起，每日争分夺秒地在最大的广场上训练。 这些杀手单独作战的能力都很强，但两军作战最重要的是听从将领指挥。 无名山众人在平时训练时就跟随过应明哲，此时也非常配合应将军。 有些等级高的无名人甚至还成为幽谷杀手们的将领。 那些幽谷内的杀手们，一个个不仅懈怠还很抵触。 “我不练了！”一个风影杀手直接扔了刀坐在地上。 “天天这么练，还真把我当她酥绵的兵了！” 碧芜走到那人面前，一鞭子抽在他身上。 “起来！” “你敢打我！”那人捡起地上的刀就看向碧芜，碧芜拔出双刀抵挡，抬腿踹在对方腰间。 那人向后踉跄两步，立刻被其他人扶住。 几个幽谷杀手全都拔出了武器，而无名人这边也集体拔出刀剑对峙。 “你们想干什么！”碧芜厉声喝道。 “我们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那晚要不是有雀羽卫，就你们还能占领幽谷？” “你们这群废物还给自己找借口了，当初不知道是谁丢了武器，大喊投降！”碧芜身后一个无名人大喊。 “你们连脸都不敢露，成天戴个面具，不就是学我们幽谷嘛，还敢在这儿和你爷爷叫嚣！” “我摘了面具吓死你！” “你摘啊，我看看你到底能丑成什么样！” 此时无名人这边却安静了，他们早就已经习惯面具，在无名山也很少提及容貌。 “摘啊，怎么不摘啊。” 无名人沉默，幽谷杀手似乎找到了攻击他们的点，全都叫嚷着让他们摘面具，有的已经上手想趁其不备掀开。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那是一个清冷的女声。 “所有无名人听命，摘下面具。” 第289章 同根同源 无影阁一层的实景沙盘已经换成了整个幽谷的地形图。 酥绵和应明哲正在商议第一战该如何迎敌，就听方子琪来说广场上练兵的人起了争执，恐怕要闹事。 要想幽谷一致对外，幽谷杀手和无名人就要团结一心。 酥绵略显疲惫地揉揉眉心，转身和应明哲一同前往。 酥绵和应明哲赶到之时，正遇到幽谷杀手逼着无名人摘面具的一幕。 除了一百多名刚从暗牢里出来的蓝衣没有参与，仅仅观察着现在的情况，剩下的幽谷杀手全都蠢蠢欲动。 碧芜看见酥绵，和一众无名人一同快步走到酥绵身前，俯身行礼。 “主人。” 酥绵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再次重复：“所有无名人听命，摘下面具。” 碧芜和其他无名人左右看看，她率先摘下了脸上的玄铁面具。 看见她面容的幽谷杀手们全都为之一惊。 随着其他无名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摘下面具，幽谷杀手们也都惊诧的说不出话来，全都瞪大眼睛，微张着嘴看着他们。 “你……你们的脸……” 酥绵转头看向幽谷杀手，随后问：“你们看他们眼熟吗？” “眼熟什么？我们怎么可能认识他们！” 而幽谷杀手中，那些原本属于百药堂的人看着这些无名人都有些疑惑。 “他们……好像药人。” 这话一出，其他百药堂弟子更加惊讶地说：“对，就是药人！只有被蛇院的蛇咬过才会留下这样的伤！” “药……药人……” 幽谷杀手们转头看向那些面目全非的无名人，不由得后退几步。 “是药人。”酥绵面带笑容，扬起手拍了拍。 从无名人当中又走出十几个没有被毁容的。 “许师姐？”一名原本在千丝堂的天影杀手看着一位无名人惊奇的说。 被他唤做许师姐的人，也对他微微一笑。 这位许师姐就是曾经对慕幻云照顾有加的人，三年前被新人选中以后，酥绵设计她假死，去了无名山。 这些原本作为蓝衣的无名人一露面，引起了更大的骚乱。 不仅让认识他们的幽谷杀手为之震惊。 更让那些一心观察局势的蓝衣全都眼含希望的光看着他们。 “现在你们知道无名人都是从哪里来的了吗？”酥绵扬声说。 “无名山与幽谷同根同源，你们身前面目全非的人，很可能就与你同处一队，或是曾为好友。” 酥绵转头冷眼看着那几个闹事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你当初在蛇院毫不在意的一推，造就了一个现在的无名人。” “也有可能这些曾为蓝衣的无名人在暗牢时就受过你们谁的欺辱。” “要说仇恨，无名人可是始终记着你们的所作所为，日夜都念着报仇雪恨。” “他们都没有率先找你们麻烦，你们却先叫嚣起来，是觉得等不及东凌军打过来想先死呢？还是觉得我会拦着，不让他们报仇啊？” 那些原先叫嚷最狠的几个全都低下眼睛，但还有嘴硬的人不甘心的嘟囔：“手下败将有什么可怕的。” 酥绵嗤笑一声，看向碧芜：“他说你们是手下败将。” 碧芜笑着对酥绵抱拳，转身飞起一脚将其踹到一侧的擂台上。 她自己紧接着落在擂台另外一侧：“你是风影，我有十年内力，你我对战还算公平。” 碧芜厉声喝道：“爬起来，和我比一场！” 对方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她，抽出腰间的刀就向碧芜劈去。 碧芜双刀在手上灵活翻转，右脚用力一踩便腾空而起，跃到对方上空之时，双刀挥动，那人发冠瞬间被割开。 碧芜落地时，对方头发已经散乱，刚刚若是她下杀手，这人的脑袋就已经没有了。 幽谷杀手们全都面色铁青，他们不知道碧芜的十年内力具体有多少，但他们知道碧芜刚刚打败的那位已经有十八年内力，快升天影了。 “不错。”酥绵称赞道：“你武功又见长了。” 碧芜抱拳对酥绵说：“为主人效力，碧芜各方面都不敢懈怠。” 酥绵转头对其他人说：“他们曾经是被你们淘汰过，但现在他们不仅拥有抗毒的身体，更有比你们更强的武功。” “你们若是不服哪个无名人当你们的将领，趁现在我在这里，给你们机会挑战，谁胜了，将领就让谁当。” 酥绵的话说完，的确有几个不服气的幽谷杀手挑战他们的将领，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应明哲亲自挑选出的将领，自然不会有偏私，从伍长到千户各个都符合需求。 几次挑战都失败以后，幽谷杀手们也全都蔫了下来。 “确定没人了吗？”酥绵再次扬声问道：“错过这个机会，再次闹事者，我便军法处置。” 下面还是无人应声，酥绵继续说：“那从现在开始，所有无名人不佩戴面具，不特殊着装。” “等最后一匹战甲赶制完成，所有人全部统一穿着。休息时按照营地分区住宿，我们要对战的是四国最善战的东凌军，自然也要有军人的样子！” 幽谷杀手们依旧沉默，无名人集体喊道：“是！” 要想两方真正团结，这样明显能区分阵营的装束就要越少越好。 同吃同睡，减弱他们之间阵营的区分，等有了交情，在战场上就能成为相互交托后背的战友了。 见幽谷众人有些颓丧，酥绵将声音放缓：“今日让无名人摘下面具不是为了羞辱你们，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幽谷和无名山本是一体。” “哪怕曾经第一晚就被淘汰，在生死边缘挣扎的药人，如今也能站在这里，成为强者。” “坠入泥潭的尘埃也有重新飘扬在高空的机会，而你们是经过层层选拔，多年磨炼的杀手又有何可惧？” “此战我会论功行赏，若不服你们现在的位置，那就在战场上，为自己搏一份军功回来！” 那些被应明哲归为精锐部队的蓝衣们个个眼底发光，看着曾经与自己一同受辱的人此时正高傲地站在众人之前。 他们太想抓住这个机会了。 当然，也有不为酥绵的话所动，依旧怀揣着小心思的。 酥绵没空管那些个别幽谷杀手，这里东凌人不少，说不定还有东凌细作隐藏。 现在幽谷内被酥绵封锁，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他们巴不得幽谷里现在就内乱。 酥绵转身向着广场最前方那个高台上走去，那里有凉棚，可以看整体的练兵情况。 她刚走开没多久，就听见身后人群再次议论起来。 第290章 为自由而战 “明明知道东凌要攻打幽谷，我们这么点儿人留在这儿等死吗，还不如快点儿跑了算了。” 一个不服管的幽谷天影，低头嘟囔着说。 “就是。” 另一个心怀布满的风影立刻附和。 “酥绵说的那么大气凛然，她连自己的师父都杀了，现在不就是想哄骗我们一起去死吗？” 随后，不同的抱怨声开始在幽谷杀手中响起。 “还同根同源，那些无名人恐怕都要恨死我们了，是不是想拿我们当肉盾？” “我不想守幽谷，本来日子过得就难，现在更是没活路。” “我也不守，凭什么让我们去送死！” 随后整个幽谷杀手的队伍，全都想离开，还有的已经拔出了刀剑与阻拦他们的无名人对峙。 远处，酥绵已经走上高台，拿起武器架上的一张长弓，不急不慢，转身拉满，眯着一只眼睛瞄准。 “咻”的一声射出，箭矢径直穿过最初领头闹事天影的脖子。 人群中吵闹的声音瞬间安静，那些拔刀与无名人对峙的人，也都慢慢放下刀剑。 “还有谁想走吗？” 酥绵扬声喊道：“现在就出来，让我好好看看他。” 原本闹得最欢的，就是戒律堂残留弟子，现在一个个都像哑巴一样，低头不语。 “敬酒不吃吃罚酒。”酥绵冷哼一声，把长弓放回武器架。 她又厉声喝道：“不走就给我站好！应将军是这样教你们列队的嘛！” 一群人不情不愿地站好队，看着黑衣无名人将刚刚那位天影的尸体搬走，那箭矢还穿着他的脖子，全都心有余悸地垂下眼睛。 “我看你们都忘了自己身上还中着毒呢？” 酥绵站在他们面前扬声说：“现在走是能活，可以后呢？” “难道你们还指望东凌占了幽谷以后，还让你们回来喝山泉水解毒吗？” 刚刚还满脸不悦的人，现在全都如梦初醒。 “可是……” 有人刚要说话，酥绵转眼看过去，又见那人低头了。 “你说。” 那人抿抿唇，抬头小声对酥绵说：“可是我们就这些人，怎么对抗东凌军队？” “敌众我寡，我们不能自然死战，只要拖到援军来便好。” “援军？” 底下又骚乱地议论起来。 “幽谷哪里来的援军？”又有人问。 “雀羽卫都能在这儿，我说有援军就能有援军。” 底下人相互对视几眼，随后都不再说话。 “我知道你们都不想打这一战，进入幽谷本就不是你们所愿，每日如履薄冰的活着，更不想参与一场看似必败的死局。” 酥绵声音放缓，她看向台阶底下站成几个方阵的人群，她说。 “我们都受制于人，命不由己，如今我让你们不得不走上战场对战东凌，是我亏欠你们。” 酥绵说完，微微颔首。 随后她起身继续说：“你们也应该好奇幽谷的解药从哪里来，是不是谷主就可以不受控制。”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不是。” “每一任谷主活得还不如你我，幽谷真正的主人就在西钤，我的师父因为天赋极佳就被灭门送入幽谷，你们好好想想，你们来之前，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此话话音刚落，几个天赋好的幽谷杀手们全都骇然得瞪大眼睛，短暂错愕后眼中逐渐升起杀气。 “现在我占了幽谷，切断了和幽谷真正主人的联系，他不知道幽谷内乱，也不知道幽谷易主，我们才能在这个空隙，脱离他的掌控。” “可幽谷一旦落入东凌之手，不仅仅是你我得不到解药，还有那些在四国各处为我们不断收集信息的暗桩，都将死路一条。” “或许东凌人还会继续利用幽谷给他们提供消息，但我们就等于从一个人的手心刚逃出来，就又被另一个人攥紧。” “我刚才所说你们若想改变命运就去战场上拼一份军功，这不是假话！” “只有我们守住幽谷，将幽谷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搏一个真正有光的未来。” “我承诺你们，击退东凌军后，你们可以自己选择是去是留，军功也可以兑换相应财物，我也可以给你们充足的解药。” “你们不是为幽谷而战，也不是为我而战，你们是为再不受胁迫而战！为自由而战！” 酥绵激昂的声音随着暖风传了很远，清晰地落入每个人的耳朵。 他们齐齐仰头看向站在高台上的女子，听她喊着“为自由而战”，从而壮怀激烈。 自由。 这个藏在幽谷每个人心中，却永远也不敢说出口的词语，掀起了所有人心中的惊涛骇浪。 …… 无影阁内，酥绵和应明哲继续商议作战计划。 “苏姑娘平时话很少，没想到竟有如此口才。” “该说的时候，还是要说。” 应明哲赞许地点了点头，看向酥绵的眼神又带着不一样的意味。 “你真的很像华阳殿下。” 酥绵抬眼看向应明哲，她笑着问：“我若就是呢？” 应明哲一愣，手腕逐渐颤抖，他盯着酥绵永远运筹帷幄的表情，他忽然一笑。 “原来如此。”应明哲快步走到酥绵身前，刚要俯身行礼，又被酥绵拦住。 “应将军不必多礼。”酥绵沉声说：“之前也并非骗你，有些事我也是最近才想起。” “殿下不必和臣解释。” 酥绵再次转头看着幽谷的地形：“想让整个幽谷团结一心，光光是那些漂亮话可不够。” 应明哲点头沉声说：“我们还需要一场胜战。” 东凌本就没把幽谷当回事，东凌方向过来的东凌军有一万，不出三日就将到达。 南燕过来的东凌军有两万，估算日子将会在七日后到达。 酥绵猜测，他们只是想等东凌军占据幽谷以后，南燕方向的东凌军过来直接驻守，等待时机一同向西钤发起偷袭。 分批到达对酥绵来说是好事，他们正可以逐个击破。 若想尽快引出赫连江，这先遣过来的一万东凌军，他们必须全部吃掉！ 第291章 开战 “根据幽谷外暗哨来报，东凌军已经在幽谷外十里处扎营了。” 酥绵坐在无影阁正对大门的主位上，听右手边的小二对她说。 酥绵看着身前巨大的实景沙盘，拿起蓝色小旗放在小二刚刚所说位置。 “他们想打我们措手不及，就不会休整太长时间，两个时辰之内，东凌先锋必定发起攻击。” 酥绵转头对坐在她身体左侧的应明哲说：“应将军，这第一战就交给你，不要吝啬雀羽卫的弓箭，一定要打得漂亮。” 应明哲起身对酥绵拱手道：“末将领命！” “黎璎。”酥绵再次转头看向坐在右侧最外侧，有些拘谨的黎璎。 “诶！”黎璎立刻起身。 酥绵说：“你听从应将军命令，率领狼群截杀逃跑的先锋军，不管他们来了多少人，一个都不能放回去！” 黎璎学着应明哲的样子，抱拳道：“我也领命！” 几日紧锣密鼓的备战，让所有人都重视起来，被军营模式同化。 随后应明哲便转身带着一阵风离去，黎璎也甩了甩自己的裙摆跟上。 和酥绵所料相同，东凌军明着在安营扎寨，实际先锋队早已经出发。 他们有幽谷地图，几乎是毫无顾忌的长驱直入，直奔幽谷入口处最险峻的峡谷，企图先夺下这处天险。 此处易守难攻，作为他们的第一攻略地点毫无错处，但他们不知道，应明哲的雀羽卫早已经在此处恭候多时了。 先锋是东凌骑兵营，将领吕奎曾经跟随过赫连江攻打南燕。 申时，下午最疲乏的时刻，东凌先锋军已然到达了幽谷入口处。 “将军，此处地势险峻，那些杀手若有准备，此处必定有埋伏。”副将骑在马上对吕奎拱手说。 吕奎仰头看了看峡谷上方，不屑地冷哼一声。 “你认为那些杀手会不要命地守幽谷吗？” 吕奎仰天长啸两声，峡谷内顿时回荡着他的声音。 “你看看。”吕奎对副将说：“那些杀手消息是灵通，但他们个个都求保命，要是知道我们东凌军来攻，厉害的早就跑了。说不定等你我进去，幽谷里就剩下几个还没长大的奶娃娃了。” “将军说的是。”副将附和道，但看着峡谷上方，他还是略有不安。 “将军你有没有觉得身上有些无力？” 吕奎动了动自己的脖子，粗犷的声音响起。 “没有啊。” 他转头看看身后的将士们，似乎每个人脸上有些疲倦的神态。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吕奎大喝一声：“咱们打头阵，谁掉链子，我让他掉脑袋！” 随后吕奎拍了拍副将的肩膀说：“南燕咱们都轻易攻下来了，打一个小山谷，那不比吃饭还简单。” 他随即扬声道：“所有人听令，立刻占领入口，给大军开路！” “是！” 吕奎率先纵马进入，其后跟着的三千骑兵也没有任何防备，快速进入天险地段。 当整个队伍完全进入天险地段，一阵鸟鸣声顿时响彻天际。 起初东凌骑兵们都还没有在意，以为是他们的马蹄声惊起的飞鸟，只有吕奎和副将略有皱眉地仰头向空中看去。 两侧峭壁中间露出的蔚蓝天空上，几朵洁白的云朵在随风缓缓飘动着，在云端之下似乎闪耀着繁密的金色星光。 “这大白天的，怎么还看见星星了？” 随着副将疑惑的声音，吕奎的瞳孔不断放大，最后他惊恐地失声大喊。 “快撤！有埋伏！” 话音未落，天空上的星星全部以极快的速度下落，如同白昼间的流星，带着璀璨的光华降落在峡谷之间。 峡谷内，血珠不断飞溅，似乎是流星坠落在平静河面时，溅起的水花。 随着漫天短箭一同出现的，还有那面写着“应”字的军旗。 “应？”吕奎惊诧地大喊：“是雀羽卫！南燕军竟然在幽谷！” 他和副将一同躲在盾牌之下，缩在角落一点一点往外移动。 “恐怕是雀羽卫率先夺下幽谷了。”吕奎悔恨地说：“此事必须回禀给冯将军！” “可幽谷毒雾弥漫，地形崎岖，位置隐秘，雀羽卫若没有准确的地图，怎么可能夺下幽谷？”副将疑惑地说。 “现在哪还有时间思考这些！” 在雀羽卫一波的攻击下，骑兵们的马匹几乎全部阵亡，骑兵们也只能弃马躲避。 吕奎发现雀羽卫的攻击减缓了立刻大喊：“丢弃所有辎重，快速撤出峡谷！” 随后他，推开身前的盾牌兵，手持大刀率先为士兵们做掩护。 此时吕奎才发现，他的手有些使不上力，再回头看其他将士，也是如此，在这里简直就是活靶子，完全没有防御和还击的机会。 “盾牌兵！” 随着吕奎一声大喝，盾牌兵变换阵型，分批将其他兵围在中间，快速向峡谷外移动。 而就在这时，峡谷四周又响起了一声狼嚎。 紧接着，无数狼嚎声便开始接连响起。 东凌军还在不断地移动着，等头狼率先扑倒第一个盾牌时，他们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上百条狼包围了。 黎璎慵懒地坐在峭壁中间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一条腿悬空不停晃动，红色纱裙随风飘着，双手环抱，金色臂箍若隐若现。 “真是血腥。” 她感叹道，随后看见一人即将跑出峡谷，她又立刻让一匹狼追上前去，将其扑倒、撕碎。 “酥绵可真是残忍。” 虽然有一百匹狼，但她只需要控制其中的狼王便可。 狼王立在峡谷中一块巨大的石头上，伸长脖子一声一声嚎叫着。 狼群冲乱了东凌军撤退的队伍，将其一个个扑倒，撕扯得血肉模糊。 吕奎已知自己大错已成，他拉过传信兵大喊：“给冯将军传信，南燕军率先占据幽谷！” “是！” 随后吕奎又大喊道：“保护传信兵突围！” “将军我们也快撤退！”副将拉扯着吕奎说。 “我撤退什么撤退！”吕奎推开副将，厉声说：“我作为先锋，落得如此败局，回去也要军法处置，不如就在此牺牲，家人还能拿点儿抚恤金！” 随后他大喝一声，提起大刀向狼群砍去。 夜幕降临，整个入口都流淌起红色的溪流。 黎璎站在峭壁上，目光深沉地看着地面上的情景，所谓触目惊心。 “这就是战场吗？” 东凌军先锋骑兵营三千将士一个也没有离开全部留在了这里。 “报！”无影阁内，所有人都等着应将军的消息。 酥绵抬眼看见斥候兵跪在她面前说：“应将军胜了。” 酥绵忽地握紧手中茶杯，露出一个轻松的笑。 “伤亡如何？” “战死三十二匹狼。”斥候回答。 “好，去休息，雀羽卫头功。” “是！” 天色将晚，酥绵笑着看向坐在右侧第二位的方子琪，将手中令旗交于他。 “接下来，到你了。” 方子琪接过令旗起身，拱手道：“领命！” 第292章 袭营 此次东凌军的主帅冯一槐还在幽谷外的军营里等待着吕奎的消息。 夜色已然降临，但吕奎还没有传回捷报，这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忧虑重重地掀开营帐看向幽谷内部方向，那里寂静幽深，就如往常一样。 “李副将，斥候还没回来吗？” “还没有。”李副将回答。 “怎么这么慢！” 冯一槐愈发觉得不安，他沉思片刻后立刻吩咐：“传令下去，全军戒备！” 李副将领命传信后，他又回到营帐内。 “将军是不是多虑了，一个幽谷而已。” 冯一槐看着面前的沙盘摇了摇头：“我打过很多场仗，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安过，一个将领若不能有超乎常人的警觉，那就只有失败一条路，我们不能轻敌。” 虽是这样说，但冯一槐依旧想不明白自己的不安到底是从哪里来。 占领幽谷，只是他们攻打西钤的前期准备。 幽谷的杀手们不应该擅长两军对战，此时应该逃的七七八八才对。 而此时的酥绵也目光深邃的看着眼前沙盘。 这场对战，他们虽然兵力上不敌东凌。 但酥绵率领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先占领幽谷，就已经和东凌产生了信息差。 在战场上，消息就是人命。 等东凌军反应过来，南燕驻守的东凌军再赶到此处，他们就只能依靠着地形优势与之对抗。 那时他们的优势将被逐渐磨灭，局势也将逆转。 所以最有利于酥绵的局势就是现在！ 她又怎么可能只满足于吃下东凌先锋的三千人呢。 酥绵仰头看向屋外已然挂在夜空的月亮，她缓缓勾起唇角。 东凌军营，冯一槐派出去所有打探消息的斥候全部没能回来。 他愈发坐不住，常年领兵作战的他意识到必定有意外发生了。 冯一槐点了五千精锐，亲自领兵往幽谷入口行军，这一次他们所有人的行动，都谨慎了许多。 那高耸险峻的峡谷，似乎可以吞噬明月所有光华，两壁之间漆黑一片，只有刺骨的夜风从峡口呼啸着刮过他们面颊。 风声如同万人共同哭嚎，其中夹杂着浓厚血腥气，不断钻入他们鼻孔，令人由生一股冷寒。 峡谷处那些尸首还在原地，冯一槐警惕的驱马向前行。 “将军。”李副将拉住他的手臂：“这里古怪得很，将士们似乎使不上力气。” 冯一槐调息了内力，忽地闻到一股异香。 他下马查看地面，手指捻起一撮土。 他此处地面似乎都被撒上了一层厚厚带着清幽香气的白色粉末，现在所有人身上都染上了这个气味。 冯一槐疑惑地对李副将说：“这粉末似乎没有毒，身体无力很可能是毒雾中还有其他毒素，但不致命，让将士们先以内力驱毒，我去看看。” “将军，这里太古怪了，我与你一起。”李副将拉住了冯一槐。 “不必，你去帮将士们调息，我必须清楚现在情况，不然就被动了。” 冯一槐转身，目光冷峻深沉地缓缓向前，每一步都走到异常小心。 在黑暗与月光的交界线，他的眼睛缓缓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峡谷之间的场景，仿若置身于地狱。 地上密密麻麻的短箭，饱经沙场的他立刻认出，只有雀羽卫才能以最快的速度造成此般局面。 雀羽卫？ 想到这个词，冯一槐不得不一阵心悸，多年前他曾带领过黑甲铁骑前往北黎伏击萧衍，就遭遇过一次雀羽卫。 他到现在都不能忘记被雀羽卫洗礼过的地方，会有多恐怖。 后来燕凌之战开始，他也一直对这支军队心有余悸，还好他从未遇到过。 却不成想，在他已经封侯拜将，以为自己高枕无忧的时候对上。 还真是命运弄人。 冯一槐又立刻警惕地仰头看向峡谷顶端，夜色渐浓，若此时还有埋伏，他们定会再次损兵折将。 此地不能强攻，这次因为轻敌损失三千将士，已经是他的失误，现在的这些人，决不能出事。 “传令下去，营地后撤五里，围困幽谷，加强看守严防谷中人突围。” 剩下的，就等与南燕方向军队集合再发起总攻。 冯一槐话音刚落，李副将突然惊愕地大喊：“将军你看！” 冯一槐转过头，顺着李副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夜空中似乎有滚滚浓烟正在升起。 “这是……” 冯一槐心中大惊：“坏了！敌军袭营！” …… 方子琪早早就带着暗牢里出来的那一百多名蓝衣埋伏在附近。 方子琪在戒律堂地位越来越高以后，他就经常帮助这些蓝衣，告诉他们获得自由的方法。 在黎璎去地牢里将他们放出来之前，蓝衣们就已经暗中收到方子琪的消息，在亥时发起反叛，将魑魅魍魉尽数杀死，打开牢门，把其他牢房的人都放出来，逃到迷宫口等待。 方子琪说到时会有人接应他们，虽然这只是一句没有任何凭证的话，但他们每个人都信了，更愿意拼一把。 他们果然逃出了那个充满压迫的地方，现在又在争取真正的自由。 对比起酥绵，他们更愿意相信方子琪，这次跟随方子琪直入敌军营地，他们没有半点儿迟疑。 他们埋伏在四周，只要营地内有人出去，他们就会悄悄将其截杀。 对于杀手来说，无声无息让一个人消失是最简单的事。 等冯一槐带着大部队离开，就只剩下不到两千看守，还有几百是后勤兵。 方子琪按照酥绵的指令，偷偷带人潜入，直接烧了东凌军的所有粮草。 在东凌军一心想抢救粮草，陷入混乱时。 一百多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快速分散穿梭在营帐之间，用特殊易燃药粉，快速将大半的营帐全部点燃。 须臾之间，东凌军营火光冲天，烧红了半个夜空，东凌军的叫喊声都被淹没在熊熊烈火之下，无数营帐在火海中坍塌，化作灰烬。 第293章 团战 “酥绵主子，火烧起来了。”小二快速从无影阁外跑入，向酥绵禀报。 酥绵畅快的轻笑两声，转头看向沙盘。 “碧芜、小二。” “在！”二人齐声应道。 “该你们了。” 碧芜立刻起身，二人一同抱拳朗声道：“得令！” 随着碧芜和小二，离开无影阁，酥绵也从堂内走出。 从清晨到现在，她几乎没有离开过那个沙盘。 酥绵疲惫的揉了揉眼睛，仰头看向天空中那轮明亮的月，又缓缓闭上眼睛。 “殿下，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应明哲略带担心的问。 酥绵睁开眼摇摇头，她低声问：“雀羽卫的雀翎还剩多少？” 应明哲回答：“如果是今日这般大规模的攻击，剩余的加上可以回收再用的，恐怕只能支撑一次了。” “嗯。”酥绵点头，随后说道：“命令雀羽卫全部换上幽谷内的普通弓弩，若有脱离包围圈的即刻射杀，在碧芜和小二那边结束后，一起清理战场。” “记住，此次不必全部歼灭，但必须保证每人重伤。” “属下明白。” …… 方子琪的队伍撤离时，引来一小波东凌追兵。 他们没有迎战，反而分散穿梭在丛林中，声音极其微弱，追兵瞬间就失去了目标。 这时黎璎带着狼群悄无声息的赶到，她与狼群潜伏在草丛中，眼神和狼同样锐利。 听见远处传来的马蹄声，黎璎故意让她的小翠在草丛中弄出细微的响动，让原本追赶方子琪的那一小队追兵，向马蹄声方向移动。 冯一槐带领五千精锐快速赶回，听见远处的响动立刻下令全军戒备。 最后却看见自己人从林子里钻出，弓箭手差一点儿就要放箭。 “你们怎么来了？”冯一槐问。 领队的小将说：“启禀将军，我等正在追烧军营的探子。” 冯一槐立刻警觉起来：“我没有看见有人过来。” “这……”小将诧异：“我们是顺着声音追的。” “什么？”冯一槐立刻握紧长戟，喝道：“全军戒备，谨防埋伏！” 而此时，幽暗的森林中，月光稀稀落落地洒在树叶上，泛着淡淡的微光。 树下人影攒动，密密麻麻如同鬼魅，无边无际。 一棵参天巨树的枝杈上显出一黑衣人影，竹笛在她手上旋转后，缓缓放在嘴边。 随着悠扬的竹笛声响起，似乎整片树林的草地都在发出沙沙声响。 碧芜站在树上，俯瞰着一切。 虽然那些引毒蛇攻击的药粉已经扑洒在整个峡谷之前，让这些东凌军全部踩到。 但东凌军数量庞大，不免有漏网之鱼。 幽谷还有一些毒蛇并不受香气控制，但可以用竹笛驱动，黎璎已经把方法教给了同样是西钤人懂得控兽的碧芜。 几千条毒蛇同时爬上东凌军的腿，钻入他们衣衫。 他们的武器对付起细长的毒蛇，实在不趁手。 “快速撤离，不要停留，这附近一定还有埋伏！” 整个林子都不断传出哀嚎声，这些毒蛇的毒有腐蚀效果，只要被咬就连着一片皮肤溃烂。 “啊！”冯一槐的手也被咬了一口，他大喝一声，随后将其手上的蛇粗暴的扯下，扔在地上。 “这毒蛇咬不死人，继续留在这儿才会送命！”冯一槐大声命令着：“所有人不要管毒蛇，加速行军。” 整个军队在短暂的混乱后快速调整站位，跟随冯一槐踩着那些毒蛇突围。 此时那些原本不动的黑衣开始晃动起来，随后快速逼近。 等他们离东凌军近了，冯一槐才看见，这些人看不清五官，几乎每个人都一个样。 而他们似乎根本不怕毒蛇，直冲冲地对着东凌军杀来。 惊恐与危险并存，让东凌军只能依靠多年的本能作战。 此时原本百药堂弟子手持特殊器具，以轻功飞上树端，器具里溢出滚滚毒烟笼罩着整片树林，将东凌军可见的范围降得更低。 药人们无视毒烟，隐匿于毒烟之间，他们一起作战根本不会影响对方，任凭百药堂弟子随意放毒，对药人们的作用都微乎其微。 东凌军的队伍再次被冲乱，慌忙迎敌。 脚下是蛇，面前是面容骇人的杀手，天上还有人不停落下毒烟。 对战之时，许多东凌军喘气都如刀割般疼痛，更别说再应对形如鬼魅的杀手。 此局危急到了极点，已然中毒的冯一槐强行运转内力，四周的风似乎都流动了起来。 只听冯一槐怒喝一声，树林内气流瞬间快速运转起来，浓烟也慢慢变淡。 在毒烟散尽之时，冯一槐也喷出一口鲜血。 “将军！” “不必管我！”冯一槐推开李副将握着长戟继续对战：“毒烟已消，全军突围！” 而那些药人也在毒烟即将消散之时快速后撤，可那些树林间的人影并没有减少。 药人们纷纷钻入丛林的同时，又有更多的可见面容的黑衣人影，从药人之间交叉地显露身影。 “杀！” 不知谁率先的一声嘶吼，两千人的杀声紧接着响彻天际。 小二、方子琪、黎璎、碧芜分别带队，数不清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围攻东凌军。 他们手持着各种武器，招式完全不同，却配合的天衣无缝。 还有不知道哪里飞出来的箭，可以准确避开黑衣人射入东凌军的身体。 冯一槐知道这个包围圈不止一层，若想突围只有硬闯，九死一生。 他立刻组织精锐拼死突围，他自己更是把包围圈撕开一条口子。 黎璎和碧芜对视一眼，分别飞跃两棵大树之上，同时吹响竹笛。 毒蛇和狼群同时动了起来，又将冯一槐撕开的口子堵了回去，那些原本已经突围的，也没能在雀羽卫的箭下逃脱。 在酥绵严密的布局下，雀羽卫、兽群和几支队伍，一同将东凌军死死的围困。 此战持续了三个时辰，直到第一缕天光落入丛林，一颗血珠从树叶上滴落。 东凌军才恍然发现，所有黑衣人都不见了。 他们惊魂未定的瘫坐在地上，回想着昨晚似乎像是做梦。 这是他们打过最离奇的仗，他们甚至不知道敌人会从哪个方向而来，到底是人还是人形怪物，又或者不是人。 冯一槐转头看着四周，伤亡惨重，虽然那些黑衣人撤退了。 可经过一夜厮杀，地面上竟然没留下任何一具黑衣人的尸体。 若不是他们身上真实存在的伤口，昨晚还真像是一场梦。 可更奇怪的是，东凌军身上似乎还出现了他们自己武器所留下的伤口痕迹。 而那些黑衣人就如同黑夜中的鬼影，来时无影，走时无名。 第294章 东凌军大败 这是一场持久战，酥绵不会在第一战就有大量伤亡。 在东凌军的眼里，这一场仗打了三个时辰，而在酥绵等人的眼里，就仅仅不到两个时辰而已。 剩下的一个时辰，都是东凌军的自相残杀。 幽谷内最成熟的阵法就是新人考核时那一套。 毒烟阵、蛇阵、狼阵和幻阵，酥绵只是将它们移到幽谷之外的树林，作为和东凌军的第一战场。 只是产生幻觉的毒雾对于内力高强的人没有什么作用，但对于受过伤又中过毒，还见过神出鬼没的杀手，被打得手足无措的人来说，就很容易被幻阵欺骗了。 所以酥绵将之前的每一个环节都设计得完美无瑕、用兵如神，以至于之后不管哪一个东凌军将领就算发现端倪也不敢相信。 在最后一个时辰，黑衣人全部撤离，并且根据酥绵的吩咐，将战友的尸体偷偷带回，甚至还把能清理的痕迹全部清理了一遍。 让对方根本摸不清与之对战的到底是什么人，更无法从尸体上推断出，谷内杀手的实力和残余兵力。 只要他们摸不透，在如此惨败之后，东凌军绝不敢再次贸然出击。 而现在的东凌军全部负伤，没有解药，过两天后还会再次大幅度减员。 东凌军营剩下那两千士兵也要照顾伤员，留给酥绵准备下一战的时间很充裕，很可能要等到南燕方向东凌军赶到之后。 而这个时间足够他们把雀羽卫在幽谷的消息传回东凌，引赫连军前来。 两军对战靠的不仅仅是兵力强弱，兵法讲得更是人心。 不过想引出赫连江亲自来攻，光光一个雀羽卫可不够。 “酥绵主子。”小二前来汇报：“昨晚被关押的幽谷可疑人员意图逃跑，现在已经被重新关押。” 酥绵冷笑，引子这不就来了。 她笑着对小二说：“带我去瞅瞅，看有没有抓错的人。” …… 那些人被关在戒律堂一间普通的屋子内，是酥绵吩咐不必关入地牢。 酥绵进入房间以后，被关押的人立刻警惕地看向她。 大概有十几个人，每个堂都有一两个人，赫连池也在这些人之中。 “酥绵师姐，你抓我做什么，我没有一点儿对不起幽谷啊。”赫连池看见酥绵以后立刻说。 “你应该称呼酥绵主子为谷主！”小二随即厉声说，表情非常狗腿。 赫连池瞥了小二一眼，接着说：“酥绵谷主，我虽然是赫连家送来的人，但我自从进入幽谷就只一心为幽谷做事，早就与赫连家断了来往，不信你让娄墨师兄查查。” 酥绵看向赫连池眉头微皱，小二随即在她身后说：“的确，他的行踪查不出什么异样，关他进来纯粹因为他是赫连氏嫡系子弟。” 酥绵冷眼看向赫连池，她沉声说：“你可知道，攻打幽谷的就是东凌，说不定还有将领抱过你呢。” “你不用说这样的风凉话，他们将我送入幽谷以后不管不顾，早就不把我当赫连家的人了，我又何必将他们当成家人。”赫连池面容严肃地说。 酥绵点点头：“好，既然如此。” 酥绵转头对小二说：“将他松绑，把你手下的人分给他一百。” “东凌军此时已经受到重创，他们想围困幽谷等大军前来，我们也别让他们歇着。” 酥绵俯身看着赫连池的眼睛说：“骚扰东凌军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记住，打一波就跑，让他们不得安生便好，不要真的让我损失兵力。” “赫连师弟出身将门，这点儿谋略应不在话下，只要你将东凌军搅乱，我就信你是自己人，战后享受同等待遇。” 赫连池仰头说：“好，我会证明我的身份。” 此次大胜，让原本人心惶惶的幽谷众人士气大振。 赫连池不负众望，仅带着一百人潜伏在林中，总会在东凌军意志最薄弱的时机出击。 几日下来，东凌军不堪其扰，再次减员大半，将军营又后撤十里。 因为东凌军的围困，幽谷内所有消息的来往都停滞了。 酥绵算着时间，东凌应该已经收到幽谷有变的消息，开始商量对策。 “殿下真的信任赫连池？” 无影阁内，酥绵和应明哲已经在沙盘前看着地形。 “怎么可能。”酥绵冷笑一声：“他的亲人都在赫连家，他若背叛赫连氏，定会连累家人。” “没有把柄在赫连家，怎么会让他来幽谷。” 应明哲不解地问：“那殿下为什么还如此信任他在外活动？” 酥绵抬头看向应明哲，沉声说：“我们在此对战东凌，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守住幽谷，只是想让东凌知道这里有可以彻底掌控南燕的重要人物，吸引东凌派赫连江前来。” “所以我们需要有人将诱饵抛出去，只要赫连江领兵到幽谷，北黎就会立刻发兵东凌，到时赫连江也会急于回防，不会与我们僵持太久。我们既能守住幽谷，也能助萧衍夺下东凌。” “之前我就已经让身边的东凌细作知晓我是华阳公主，现在让赫连池传出我们在幽谷会等到南燕军的消息。” “东凌一直认为南燕太子与西钤合作了，如果幽谷成为西钤和南燕的战备中心，东凌将处于劣势。” “一旦幽谷成为两方必争之地，赫连江必定亲自率领黑甲铁骑前来攻打。” 应明哲皱眉点了点头：“殿下以自己为饵，这招太险了。” 酥绵面容冷肃的看着沙盘，此时木冉召集的两万南燕军正在穿越西钤沙漠，准备攻打西钤皇城。 虽然此路凶险艰难，但沙漠广阔无垠，正适合两万南燕军藏身，悄无声息地靠近兽城。 这两方战场都要以她能守住幽谷为前提，不然南燕军将腹背受敌，多年谋划毁于一旦。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看着酥绵眼中坚定的厉色，应明哲也缓缓握紧拳头，幽谷不会有支援，他们的生死存亡都将指望萧衍发兵及时。 否则他们要面临的，就是灭了南燕的赫连江和黑甲铁骑…… 第295章 断粮危机 那次大战五日后，东凌军终于等到南燕方向过来的两万大军。 在此期间，不仅仅是赫连池带兵骚扰，酥绵也组织了大大小小几场偷袭。 在两万大军到达时，在此驻守的东凌军已经全员残兵败将，毫无战力可言。 大军一到，这里残留的伤兵就被转移出去，就留下几个还能坚守的将领，想着将功赎罪，反击幽谷。 “谷内粮食储备怎么样？”酥绵问。 在几日前，酥绵就已经预感到断粮危机，把将士们的饭菜减半。 应明哲犹豫地回答：“我们带来的、幽谷存的，加上我们这些天在东凌军营抢的粮食，按照现在的餐饭标准，还能支撑八天。” 虽然幽谷很多院子都有菜地和家禽，但只供原先幽谷的人还可勉强维持，加上一千无名和三千雀羽卫，消耗数量巨大。 这个情况他们早就料到，但无名山偷袭幽谷极其隐秘，雀羽卫并不能真的带大量粮草前来。 八天。 酥绵缓缓握拳，真正的战斗才要开始。 “东凌两万大军赶到，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至于为什么现在都没有发起攻击，恐怕也是在等。” 等他们断粮，也在等赫连军。 如果东凌军能包围幽谷一个月，那无论酥绵再如何用兵如神都无济于事。 不过好在东凌的时间也不多，他们肯定不敢真的拖一个月之久。 东凌派兵幽谷的消息西钤一定会知晓，赫连江很可能已经在来的路上。 东凌就算想长期围困幽谷，西钤也不会允许。 九方利泽不会放任东凌夺走幽谷，他也会派兵前来支援。 如果东凌不速战速决，快速抢下幽谷发兵西钤，那幽谷之前这片森林，很可能成为西钤和东凌的第一个战场。 在这个时候，酥绵、东凌、西钤都在抢占最有利的战机。 “从现在开始就把将士们的饭菜全部改为稀粥，两日后转为米汤。” 酥绵思索后说道：“所有粮食让雀羽卫保密管理，我们兵力的具体数目和粮食储备，谁都不能知道，尤其是赫连池，必须要营造出我们已经断粮的假象。” 应明哲郑重地抱拳：“末将明白。” 酥绵再次来到练兵场上，看着原先的无名人和幽谷杀手们混在一起练兵。 在酥绵的动员之后，练兵走上正轨，逐渐形成一个纪律严明的队伍。 又在几日的战斗中，加深相互情义，现在无论是幽谷杀手还是无名人，都没有芥蒂，肝胆相照。 但酥绵知道，她现在看见的景象只是因为他们屡战屡胜的结果。 两万东凌军已经将幽谷团团围住，现在他们消息不通，不知道还有没有附近的东凌军赶来。 在把伙食减少以后，队伍里再次出现埋怨的声音。 当他们每日吃食变成稀粥，大家练兵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碍于酥绵的威压，却没有人敢领头闹事。 就这样又过去两天，稀粥彻底变成了米汤。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没有粮了，现在东凌军就是想困死他们。 下面人怨声载道，恐慌再次弥漫在幽谷之中。 “酥绵师妹怎么办？现在你带来的那些无名人都开始恐慌了。”喝了两天粥的黎璎无精打采地问酥绵。 酥绵坐在无影阁首位沉默不语，分坐在她两侧的还是那些人，但表情却与之前完全不同。 方子琪接着说：“这样耗下去，援军真的会来吗？” 酥绵继续沉默。 “酥绵主子，你就说，咱们的援军到底是不是南燕军？”小二紧张地看着酥绵。 酥绵依旧沉眸看着沙盘。 小二看向方子琪，对他挤眉弄眼，让方子琪和酥绵说下面的情况。 方子琪皱眉叹息一声，又看了一眼应明哲，才对酥绵小声说：“酥绵，下面人都说是雀羽卫将粮食藏起来了，你想舍弃其他人。” 出现这样的传言酥绵并不意外，因为事实的确是雀羽卫将粮食都藏起来，严格把守。 这些时日其他人喝稀粥，雀羽卫不仅有口干饭吃，还能搭配一个小菜。 当然这是绝密的消息。 “酥绵师妹，是真的吗？”黎璎小心翼翼地问，她现在和小二是同样的惧怕心理，但又有一些不一样。 她也很想自由。 酥绵抬眼看向碧芜，药人实在特殊，就全部由碧芜带领。 “你那边也是这样？” 碧芜起身回道：“药人们没有任何怨言，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不吃不喝，将粮食让给其他人。但请主人尽快让我们去打头阵，以免之后体力不支，成为废棋。” 经过长期非人折磨的药人，就是比常人耐力更强一些，意志力也超乎常人。 碧芜说完话，黎璎转头瞪了她两眼。 这把她当什么了！ 被黎璎瞪了的碧芜一头雾水，是她说得还不够大义凛然吗？ 碧芜又补充了一句：“药人们将时刻准备为主人赴死！” 酥绵抬眼看向她，沉声说：“都坐下。” 她抬头轻声道：“此战需要我们团结一致，谁也不用为谁赴死。” “我们的确没有粮食了，东凌军更是在等我们断粮攻打，所以我打算带领大家在断粮之前，主动出击，偷袭东凌营地。” 酥绵见坐在身侧的几人全都面容凝重，忧虑重重，她继续说。 “既然你们都想知道援军是谁，那我就告诉你们，的确是南燕军，是我南燕的太子殿下。” “太子！”黎璎惊诧地看向酥绵：“南燕还真有太子啊，那你们这是要……” “复国。”酥绵郑重地说。 “很抱歉没有经过你们同意就将你们拉入空桑皇室的复国之争。” “但我可以替太子殿下向你们保证，南燕复国之后，在座的各位，都是复国最大的功臣，无论想封地称王，还是逍遥江湖，太子殿下都会满足。” 小二脑袋瞬间一通浆糊，自己这是干哪儿来了。 其他人也是一样，其实在应明哲出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隐约猜到自己已经被卷入了一场盛大的纷争。 “这话你们也可以传递下去，告诉下面的人，此战虽难，但军功足矣改变他们几代人的命运，但他们若不想相助南燕，我也可以放他们走。” “我们……可以走？”黎璎小心看着酥绵问。 “可以。”酥绵回答，转头看向黎璎。 “东凌迟早会进攻幽谷，除了药人，其他人都对幽谷地形了如指掌，届时双方打起来，就让想逃的人趁乱逃。” 黎璎和小二相互对视了一眼，又看看方子琪，几人全都若有所思，心事不明。 酥绵看着他们现在窘迫的面色，她笑着说：“届时打起来我顾不上逃兵的，所以你们不用怕我在背后下手。” 黎璎和小二全都尴尬地笑了笑，低头不语。 第296章 再战 喝了几天米汤后，所有人对断粮的恐慌达到顶峰。 酥绵的谈话并没有保密，很快就在幽谷内流传得人尽皆知。 赫连池早已经把幽谷内所有消息透露出去，东凌不敢拖太久，也害怕西钤真的有援军即将抵达到，终于按捺不住了。 既然幽谷内已经断粮，弄得人心惶惶，对东凌来说，也是一个极好的时机。 当大战真的来临时，酥绵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将是他们能打赢的最后一战。 “应将军，此战就靠雀羽卫了，幽谷的门绝不能放入任何一个东凌军。” “末将领命。” …… 有冯一槐的前车之鉴，带领两万东凌军的车骑将军魏智松此次出兵十分谨慎。 八千精锐列兵在幽谷入口之时，他仰头看向这处极为险峻的峡谷。 “此地果然危险。” 冯一槐就在他身侧禀报：“魏将军要小心，附近定有埋伏。” “嗯。” 魏智松已经详细了解了冯一槐几位将军的战况信息，知道幽谷内一定有一个极为擅长领兵作战的人在指挥。 但根据他和南燕对战多次的经验，他又不觉得雀羽卫将领应明哲有这个本事。 可那个宫女酥绵，他也闻所未闻。 “冯将军，你率领三千精锐绕上峡谷两侧，无论有没有埋伏，都必须夺下峡谷。” “末将领命。” 冯一槐带领精锐离开，魏智松带领剩余人警惕地在入口前方等待。 听幽谷内的探子回报，说是幽谷已经断粮几日，上下分歧严重，有一大部分人都等着打起来以后逃跑。 如果真是这样，东凌军此时想攻破幽谷，将不费吹灰之力。 可毕竟冯一槐曾因为轻敌，一万兵马几乎全军覆没，所以魏智松哪怕知道幽谷内的消息，也不敢轻易进入。 峡谷两侧山极为陡峭，冯一槐带着精锐每一步走得都异常小心，就怕从四周草丛中钻出什么人或者狼。 三千人分为两队，一队冯一槐带领，另一队是李副将带领，艰难地攀爬了一个多时辰，才到达顶峰。 此处高陷，大军已经疲惫，但也不敢有一丝懈怠，攀上崖顶就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向着崖边探去。 按照幽谷以往的作风，此处定有雀羽卫把守，等大军进入峡谷内，他们便会放出密集的暗器或者羽箭将大军射杀。 可当冯一槐谨慎地到达崖边以后，都没有发现任何雀羽卫的身影。 冯一槐疑惑地左右看看，又让斥候快速探查四周，真的没有任何埋伏甚至是机关暗器的踪迹。 此时对面崖顶也传来李副将带领队伍的信号旗，那边的情况也和冯一槐这边一样，没有任何危险。 没有雀羽卫的埋伏，这对东凌军来说是大好事，但冯一槐却放松不下来。 这也太奇怪了。 幽谷以此处为入口，就是因为天险易守难攻。 他们若想守住幽谷，又怎么会放这么重要的地方不顾？ 难道真如探子所说，幽谷内已经人心涣散，溃不成军了？ 可他们刚打赢一场漂亮的胜仗，正是士气振奋的时候，真的会因为断粮就连家门都不守了吗？ 虽是有万千疑虑，但冯一槐还是命人给下面的魏智松打信号旗，传递一切安全的消息。 魏智松看见信号旗以后，和冯一槐是同样的想法。 难道这幽谷没人守了？ 他让冯一槐驻守原地，魏智松扬声传令。 “所有人谨防埋伏，随我快速夺取幽谷！” 五千兵马快速前行，在魏智松的带领下进入峡谷。 细长陡峭峡谷最窄的地方只能容两马通过，将东凌军的队伍拉得很长。 整个峡谷充斥着一股恶臭味，曾经第一批攻打幽谷的东凌军尸体到现在也没有人收拾，腐烂的血肉布满整个地面。 虽然东凌军所有人都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他们亲自踏足在这里的时候，再多心理准备都是徒劳。 越是深入，越能看清当时战况的惨烈。 地面墙壁，都是分不清部位的腐肉，疯狂钻入东凌军的鼻子。 这些腐肉会粘在马蹄下，士兵们的脚下。 每迈出一步，都能听到黏腻却清晰的响声。 他们不知地狱是何情况，但他们所走的路，一定比地狱更加可怕。 忍着胃里一阵阵的翻涌，阴风呼啸着，让所有踏足此地的人都一阵恶寒。 终于有人忍不住吐了出来，低头看见地面，又是忍不住的干呕。 将士们的反应让魏智松心中愈发不安，将整个大门敞开让他们进入，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现在他终于能猜到对方的意图，就是想摧毁东凌将士的心理防线，如果真是这样，那埋伏一定就在附近，等待时机进攻！ “全军戒备，快速通过！”魏智松立刻大喊。 所有士兵全都拔出武器，强行忍着恶心和恐惧，警惕地看着四周快速前行。 也就在此时，峡谷中央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拦住他们的去路。 不是雀羽卫，不是大批杀手，就只是一个身形甚至有些单薄的白衣女子。 她面容甜美清秀，黑发如瀑，白衣随风飘着，宛若谪仙下凡。 可她踏着那些血肉，面上毫无波澜，似乎眸中甚至带着笑意，缓步向他们走来。 强烈的诡异感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魏智松勒住骏马，抬手让大军停下，怒目圆睁，俯视前方女子。 “来者何人！意欲何为！” 酥绵抬头看向魏智松，她勾唇一笑。 “空桑流鸢，送各位上路。” 话落，酥绵拔出凤凌剑，踏地飞起，用极强的内力汇聚于剑上，又快速落下，猛然插入地面。 魏智松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女子竟然自称华阳公主，整个地面就轰地烧了起来！ 第297章 战争没有赢家 在第一场对战之时，酥绵就让应明哲把雀翎弩进行改装，射出暗器之时还会附带着易燃药粉。 等的就是今天。 那些药粉会附着在尸体之上，跟随着血肉布满整个峡谷。 就算后来东凌军围困幽谷，探查谷内消息，他们也查不到峡谷内有可燃物。 只要一点火星，就能点燃整个峡谷 东凌军进入后，他们的脚上定会沾上这些粉末，无论谁都是逃不掉的。 火焰迅速蔓延，整个峡谷充斥着惨叫声。 崖边的冯一槐看见峡谷内烧起来了，他立刻知晓魏智松中了埋伏。 两侧弓箭手在崖边瞄准半天，都无法在火焰中找到敌军。 “冯将军。”一位弓箭手为难地说：“峡谷中好像没有敌军。” “没有敌军？”冯一槐惊讶地向下看去，除了茫茫火海他什么也看不见，靠近峡谷入口的位置，已经有许多东凌军带着火焰往外跑。 这么大的火，说烧就烧，不知道这样一来，魏将军带领的五千人还能剩多少。 冯一槐心急如焚，赶紧与对面李副将打旗语，要下去支援，抢救那些逃出来的士兵。 两方同时下山，冯一槐刚一转身，一个锋利的暗器直奔他的脑门射来。 敏捷地后仰躲过，起身时发现身侧已经倒下去几个士兵。 “有埋伏！” 话音刚落，几波暗器再次向他们飞来。 这是在繁密的树林，哪怕是雀羽卫都只能用短程弓弩。 冯一槐在躲过几次攻击以后，也准确找到了埋伏的位置。 “将士们！雀羽卫不擅长近战，给我杀！！！” 随后，对面也响起震天的“杀”声。 身上铺满树叶隐藏在林子中的雀羽卫快速爬起，拿着兵器冲向东凌军，将他们堵在崖边，与之厮杀起来。 双方都抱了必死决心，打的异常焦灼。 李副将那边也遭遇了相同境况。 巨大的木桩从树梢弹出，雀羽卫齐齐俯身，木桩撞在崖边的东凌军上。 两侧东凌军如同下饺子一样，从崖边飞落，砸在地上。 峡谷内东凌军更是混乱不堪，身上燃着火的人无章法的四处逃窜，最后被淹没在火海中。 只有内力三十年以上的将军们才能用内力抵挡一二，但依旧无法从混乱的队伍中找到方向逃脱。 而此时那位白衣女子，就如同鬼魅一般穿梭在火焰当中。 无论是能用内力抵挡的将军，还是燃着火焰疯狂嚎叫的普通东凌军，她见人就杀，势不可当。 带着凌厉的内力，一剑就能让一排无力还击的东凌军倒下。 几个还能战斗的将领立刻将其团团围住，他们惊恐地发现，此女子竟然真的一点儿火都不怕，甚至都不需要使用内力护体。 这些将领使用内力护体，根本挡不了多久火焰，还特别耗费内力。 酥绵毫不客气地挥剑，对方虽然人多却毫无还手之力。 铛。 酥绵的剑与魏智松的长刀碰撞到一起，迸发出的威力，甚至将四周的火焰都四散倾斜。 酥绵的长发飘起，她眸光锐利地看向魏智松，调转剑刃平扫过去。 魏智松向后躲过，转身握紧沉重的刀杆对准酥绵的脑砍来。 酥绵快速闪躲，还是被长刀落在地上的强大内力震得向后撤几步。 魏智松为了可以对抗酥绵，竟然没有用内力护体，火焰附着在他的双腿之上，玄色铁甲已经烧得炽热，他大喝一句。 “全军撤退！” 魏智松眸光如同一匹凶狠的豹子，恶狠狠地瞪着酥绵：“公主殿下可敢与我一战！” 酥绵轻声冷哼，握剑快速调动内力，剑尖划过地面，带起无数火苗。 火苗瞬间如同数不清的火鸟，快速飞向魏智松。 当所有火苗都落在魏智松身上，他似乎已经毫无顾忌，他脱下自己已经灼热的铁甲扔在地上，任凭身上的衣服被点燃，皮肉被灼烧。 魏智松发疯似得冲向酥绵，带着熊熊火焰，舞起长刀。 酥绵翻身闪开，敏捷的快速移动，躲过魏智松的攻击，回身一剑刺入魏智松的胸腔。 而对方真的发了狂，不顾一切的再次上步直到剑刃完全穿过身子，胸口抵住剑柄，魏智松还在嘶吼着疯狂向前，企图抱住酥绵将她一同按入火海。 酥绵立刻飞身踹出一脚，将魏智松踹倒，凤凌剑拔出，带着一串血珠飞溅在岩壁上。 而魏智松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大火，向后仰倒下去。 敌军将领已死，对方的将士们看见魏智松倒下，并没有溃逃反而齐齐怒视着酥绵。 那些全身上下都在燃烧，自知已经逃不出去的将士们，眼中浮上一抹决然。 数不清的火人冲向酥绵，伸直了胳膊，目眦欲裂，嘶吼着，要抓住酥绵，想将她一同拖入地狱。 酥绵也发了狠，挥剑一个一个砍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砍倒了多少人，只见身前已经摞起一个尸山。 终于第一个东凌军触碰到了她的手臂，烈火焚身她都没有任何感觉，可此时一只普通军士的手竟让酥绵觉得比烈焰更加炙热。 酥绵微微发愣，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火人”都抓住了她，怒吼着，不顾一切，终于将酥绵“砰”地按倒在火海当中。 “火人”并没有停止，更多的“火人”全都向着酥绵跑来，压在她身上，叠成一个燃烧的小山。 酥绵眸光凝滞着，看着面前每个嘶吼着想与她同归于尽的东凌军，她心中莫名泛起一股哀凉。 她苦笑，这些东凌军多想拉她一同下地狱啊，可火焰包裹着她，灼烧她的面颊，就如同春风拂面。 就像曾经的南燕军对战黑甲铁骑一样。 过去的南燕军，现在的东凌军，无休无止，轮回往复。 火焰中挣扎着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她手腕轻转。 “凤凰来仪。” 一声凤鸣撕破天空，小火山中忽地飞出一只巨大火凤，将所有压着酥绵的“火人”炸开。 火凤带着炙热的火焰，贴着火海急速飞行，穿过一个又一个还在挣扎的东凌军胸膛。 此时空中响起细密的鸟鸣声，金色凤羽旋转得如同锋利的刀片快速飞落在峡谷。 那些在火焰中还有余力奔跑的，还可能逃生的，全都被射杀殆尽。 这是应明哲重新夺回崖顶的信号，也是对东凌军最后的攻击。 此时雀羽卫无法知道酥绵的准确方位，酥绵以内力护体，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层保护罩，抵挡乱飞的雀翎。 她浑身沾满血污，从火焰中爬起，踉跄着站直身体。 看着眼前惨如地狱的景象，她满眼悲凉。 酥绵伸出手，火凤在峡谷飞了几个来回以后，又快速向酥绵飞来。 即将靠近酥绵之时，火焰逐渐熄灭露出其中的凤凌剑。 酥绵握住剑柄，放在身侧，鲜红的血液顺着剑身一滴一滴滑落。 看着眼前不断死在雀翎下的东凌军，她面露倦色，转身跌跌撞撞的走出峡谷。 第298章 正面交锋 东凌再次惨败，甚至还失去了车骑将军魏智松。 这对东凌来说，是极大的损失。 冯一槐带领一小部分精锐从崖顶逃了下来，他的李副将已经死在了对面。 在东凌军营内，冯一槐满身伤口，站在营地前等了又等，回来的东凌将士少之又少。 现在想来，最初他们分兵上山，顺利守住峡谷两侧，就中了对方的计谋。 对方就是想将他们分开，逐个击破，最大可能的吞掉东凌军。 火烧峡谷，山上的人看见了也不能及时支援，所谓的地形优势对东凌军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被伏军堵在崖边杀。 等他们着急撤退逃下山，重新占据崖顶的雀羽卫就又能肆无忌惮地对峡谷进行射杀。 东凌军疲于奔命，哪有反抗的机会。 可若再来一次，此局该如何破呢？ 冯一槐想不通。 分兵上崖顶不是错误决策，但他们就是输了。 对方领军之人，恐怖如斯。 此次出击只回来两千三百多人，还有七百多人身负重伤。 剩下的一千多人是站在队尾，在得到撤退命令之后最早撤出去的一批，才得以保全。 但前列的精锐和各个将领，几乎都葬身火海。 魏智松死了，冯一槐又成了品级最高的将领。 那日他站在营帐前许久，都没想通此次战败，到底哪里错了。 回来的人和他说在峡谷内，只有一个自称空桑流鸢的女子与他们对抗。 一人对五千东凌精锐，却像一场屠杀，火焰也不能伤她分毫。 根据幽谷内传出的消息，酥绵就是幽谷内领军之人。 冯一槐吩咐八百里加急，将此事传回东凌。 他看着营地内残留的东凌军们，狠狠握紧拳头。 …… 酥绵在出战之前就吩咐幽谷内各处厨房生火做饭。 幽谷内其他人只喝稀粥，根本没有战斗力，断粮几天，都是做给隐藏在幽谷内的东凌探子看，迷惑东凌军尽快出兵。 雀羽卫平时活动都在后山与其他人隔绝，行动全部保密，没人会认为他们的饮食是特殊的。 只要东凌军认为幽谷内已经断粮，对战之时还会出现一群逃兵，那酥绵此战便胜了一半。 实际上，这一战酥绵压根就没打算让除了雀羽卫以外的人上战场。 当她满身脏污地回来，饭菜已经做好，不断的传出阵阵菜香。 碧芜等人立刻上前，紧张的看着酥绵。 “主人，您受伤了吗？” 酥绵看向碧芜，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她摇了摇头。 “我们胜了，东凌军至少有五千人葬身峡谷。” 闻言，众人松了一口气以后，又惊叹酥绵非人的武力和布局。 “所以，你之前说的话都是故意给东凌军听的？”黎璎疑惑地问。 酥绵没有任何情绪地勾起唇角：“不是假的，以后每一场战斗，想离开的人随时可以走。” 她说罢，转身向着自己的温绵苑走去。 “酥绵师妹这是怎么了？”黎璎疑惑道：“打胜了还不高兴。” 众人看着酥绵的背影，都一头雾水。 酥绵推开温绵苑门，院子里空无一人。 就连她的灰衣仆从都被调走，一同负责后勤工作去了。 她缓步走上楼梯，回到自己房间，脱下身上的脏衣服，打开衣柜门。 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是最后一身子兰为她设计的白色衣裙。 酥绵转头看向地面满是血污的衣裙，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还不断发出臭味。 她转眼在衣柜里翻找起来，终于翻出最后一件白色衣裙。 是桑炉在她……在“酥绵”及笄时，送给她的那件流光纱白裙。 酥绵手指抚过上面银色丝线绣出的凤尾纹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沐浴过后，酥绵换上这最后一件白裙，她推开门走到院子中，安静地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 曾经她的院子还算热闹，只不过现在连大胖养的溜达鸡都被带走了。 碧芜走入了温绵苑，手中提着一个三层食盒。 “主人饭菜好了。” 碧芜将饭菜摆在一层房间的圆桌上，来叫酥绵。 酥绵点点头，起身走过去。 看着桌面上的两菜一饭一汤，她问：“其他人都吃了吗？” “都吃了。”碧芜面露喜色：“下面人知道是假断粮别提多高兴，吃得可开心了，也没有人说要走的话。” 酥绵夹起一块菜叶，还没送到嘴边，就又放下了。 “应将军那边伤亡还没有统计出来吗？” 碧芜微顿，略带悲伤地说：“统计出来了，雀羽卫牺牲三百五十六人，二百七十一人负伤，其中三十三人重伤。” “应将军和雀羽卫的将士们正在处理牺牲将士的尸体，应该很快就能来给主人汇报了。” 酥绵点点头，看不出什么情绪。 “别忘了给他们留饭。” “都留了。” 每一个人都留了。 酥绵看着眼前的饭菜，依旧吃不下去。 “传令下去，即日起伙食就按照今日的标准不再减少。” 碧芜眉头微皱，她是知道幽谷内的粮食撑不了几天的，如果按照酥绵所吩咐的吃法，三天之后他们将无一粒米可吃。 “主人……”碧芜迟疑地问：“是……东凌要发起总攻了吗？” 酥绵有些意外地看向碧芜，她点点头。 “我们应该很快就会迎来东凌军最凶猛的反击，让下面时刻戒备。” “碧芜明白。” 这场攻击来得比酥绵预料还快。 就在她峡谷火烧东凌军的当晚，甚至峡谷内的火焰都没有完全熄灭，冯一槐带领所有东凌军沾湿甲胄，全面进攻幽谷。 他们完全不顾及峡谷上的雀羽卫，顶着漫天的金色凤羽，踩着同伴们的尸体，发了疯一般要穿越峡谷。 酥绵带领幽谷众人在峡谷处对抗东凌大军，这是双方第一次面对面的交锋，杀声漫天。 东凌军采用人海战术，他们虽然有一万之众，但峡谷地形崎岖狭窄。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黎璎和碧芜分别站在两壁凸起的岩石上，带着狼群和蛇群打头阵。 其后是方子琪带领一百蓝衣，对抗突破狼群的东凌军。 第三部分是小二、金迪带领天影级以上的杀手，防守从方子琪处攻入的敌军。 再后是许师姐一众人，带领的幽谷和无名山混合队伍。 酥绵带领药人守在最后，成为最后的防守。 第299章 东凌反击 酥绵本想站在最前方，可方子琪等人担心酥绵的状况，让她守在最后，等缓过来一些再打头阵。 酥绵没有拒绝，因为这一场仗她的站位并不重要。 无论她在哪里，都挡不住一场死战。 一万东凌军不要命一样杀来，一个时辰不到就有人冲破第一层狼群和蛇群，与方子琪他们交锋。 这一场仗从深夜打到日出，从日出打到大亮，才迎来东凌军第一次撤军。 这个持续的时间超乎了幽谷众人的预料，峡谷内尸山血海，场景更令人骇然。 酥绵所带领的药人队伍都被冲杀进来的东凌军减员严重，她最后一件白裙子也沾染上了血渍。 按照伤亡对比，这一战还是东凌军损耗最大，这一眼望去，恐怕东凌军的伤亡在三千以上，而幽谷的伤亡不到一千。 但此战算不了胜利，也没有人高兴得起来。 他们深知，这样的攻击，他们承受不了几次。 雀羽卫经过这一战，雀翎弩可使用的雀翎已经全部消耗，在后期就已经换上了普通羽箭。 所有人都无法安心休息，酥绵预计接下来的几日东凌军会发起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攻击。 他们甚至无法再次布置陷阱机关，不仅粮食不够，所有的暗器、毒药……全都会减少。 当雀羽卫放不出箭，他们死守的崖顶也会有大量东凌军攻击，而当面对战，雀羽卫将陷入劣势。 这就是酥绵曾预判的，现在占据的所有优势都将逆转。 冯一槐是真的发了狠，仅仅休整不到六个时辰，东凌大军再一次攻入幽谷入口。 没有给酥绵时间做布局，设陷阱，甚至没能好好休息，就再次与东凌军正面对战。 又是一场昏天暗地的厮杀，整个峡谷挤满了将士，东凌军以血肉为身后战友开路，硬是把幽谷的人逼退至峡谷的三分之一处。 “不许退！”酥绵竭力嘶吼，踏着两侧岩壁快速飞落在双方交战的最前沿。 猛烈的火焰燃起，那只让东凌军恐惧的火凤再次飞上天空，快速在东凌军队伍内穿梭。 一夜的厮杀，直到天边跳跃出一抹光线，东凌才肯退兵。 酥绵浑身都是斑驳血迹，碎发飘在额间。 夕阳透过狭窄的缝隙照射在她沾满鲜血的脸上，她转身看向自己周围。 东凌军、幽谷同门、无名山无名人、狼、蛇，各种尸体混在一起，堆叠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峡谷之间。 尸山血海，说的就是此般场景。 现在幽谷内的人也不到三千，而东凌军此时恐怕还剩六千余人。 伤亡的差距在缩小，就说明幽谷曾有的优势都将消失，这样下去他们将迎来败局。 幽谷很大，这处天险是最重要的地方，酥绵命人直接在附近搭了与军营相同的军帐。 其他人没有重要事，都住在军帐中，不能回自己院子，随时应对敌军的袭击。 军帐内，酥绵微闭双眼听着各个将领汇报伤亡。 仅仅两天的时间，幽谷就只剩三千人了。 每个人身上都受了不同的伤，脸上充满忧色。 就连雀羽卫今天都受到一小波东凌军的攻击，看来东凌军已经知道雀羽卫没有雀翎，下一战就会主攻崖顶，夺制高点。 想起齐心协力的东凌军，再看现在自己所带领的“幽谷军”。 雀羽卫和药人毋庸置疑是最忠诚的，其次是其他无名人。 蓝衣队伍各怀心思，幽谷杀手是各怀鬼胎，其中还有几个东凌探子一直在蛊惑人心。 小二、黎璎和方子琪全部都因为她的威势或利益才供她驱使，这几个人当中，只有长期合作的方子琪会让她更信任一些，但酥绵也知道方子琪跟随她，是因为方子琪相信酥绵能带给他一个更好的前程。 这样的队伍，胜能聚成一团，但败便会溃不成军，她又如何能与不顾自己生死的东凌军对抗。 看来她想错了，不是什么力量都能为己所用。 碧芜给酥绵送来饭菜。 “主人吃些，您最近吃的都很少。” 酥绵转头看向险峻的峡谷，眸光深沉。 “主人可是在想对策？” “嗯。”酥绵点了点头。 东凌将领敢这么打，就说明他们不怕损耗，这是不是证明，赫连军就要到了。 雀羽卫、南燕军、空桑太子再加上她这个最受南燕敬仰的华阳公主，几天之内消灭两万东凌军。 无论如何，黑甲铁骑都该来了。 酥绵转身回到军帐内，展开地形图观察幽谷的地形。 她想守幽谷，也是她自己想把幽谷作为南燕的军备地。 可按照冯一槐这个打法下去，不出一天，幽谷将会失守。 对比起来，当然还是东凌和西钤的战场更重要，所以现在只能用下策，毁了幽谷这好地方。 “主人先吃些东西。”碧芜摆好饭菜以后对酥绵说。 “碧芜，传令下去，饭后所有人在营帐前集合，包括那些灰衣。” 碧芜应声回道：“是。” 再一次站在“幽谷军”之前，酥绵走上搭起的木台上，转身看向所有挂着伤痕的人。 无论这些人怀揣着什么心思，终究是为幽谷战斗过。 酥绵颇为郑重地扬声说：“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害怕，怕东凌军攻入，将你们踏在铁蹄之下。” “曾经我也有过这样的感觉，所以你们产生怯战的想法，我很能理解。” 听完酥绵的话，下面许多人都低下了头。 酥绵仰头看了看昏暗的天色，她扬声道：“东凌军的下一次攻击很可能还是在夜晚，我们都清楚，这样的攻击我们挺不了几次。” “我曾许诺过，想离开的人可以走，现在我就兑现自己的诺言。” 底下的人瞬间议论起来，黎璎都惊讶地抬眼看向酥绵。 酥绵目光平静继续说：“想走的人，现在就可以顺着峡谷出去，幽谷地形你们熟悉，只要你们分散进入树林，我相信东凌军是抓不到你们的。” “当然，如果你们被抓了那也是你们废物，幽谷内的消息没有什么机密，东凌军想知道什么都可以告诉他们。” “不走的就继续和我死守幽谷，留下的人也不用怕扛不过下一次东凌军的攻击。” “因为今日在东凌军攻打幽谷之前。” “我会炸山。” 第300章 遣散 “炸山！” 此言一出顿时人声鼎沸，所有人都议论了起来。 “酥绵师妹你要炸峡谷？”黎璎上前来问。 “是！”酥绵看向入口峡谷果断地说：“我要炸了峡谷，让东凌军攻无可攻。” 黎璎愣了愣，转头看向其他人。 方子琪略有思索，沉默不语，并不反对。 他知道幽谷后山还有一条运人的路线可以出去，那条山路崎岖隐蔽，是司徒飞白找人暗中开辟的。 雀羽卫就是从那里潜入的幽谷，在司徒飞白带领下，他们熟知路线，还走了十天，才神不知鬼不觉地突袭幽谷。 如果幽谷入口的峡谷被炸毁，先不说东凌军能不能找到后山的那条路，就算找到了，他们八千人想过来，可比通过这峡谷还难。 小二思索一番说：“酥绵主子，就算峡谷炸了，东凌军也会清理，我们只是拖延了几天时间而已。” “那就够了。”酥绵扬声道：“我封幽谷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不瞒大家，东凌的赫连军已经来了，等峡谷入口再次开启之时，我们将对战东凌最恐怖的黑甲铁骑。” 所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瞬息之间便响起对酥绵的质问。 “黑甲铁骑！” “援军呢？是不是骗我们的！” “肯定是假的，不然酥绵为什么要炸峡谷！” “赫连军都出动了，还打什么啊！” “堵住峡谷入口，就等于把我们也封在里面，本来就要断粮了，这不是要自己把自己困死嘛！” “你复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哪怕不说话的人，也都是面色清白，这是必死的局面啊。 “你想清楚了吗？”方子琪转头面色凝重地看向酥绵。 “如果峡谷被炸毁，那以后就算再次开通，也不会有现在如此完美的天险地形，幽谷的安全和隐秘性都会降低。” 方子琪知道酥绵算计幽谷很久了，现在炸毁入口，就等于放弃一个极好的屯兵地。 “想好了。”酥绵认真地说：“对比起来，现在的情况更危急。” 酥绵走到众人之前，冷眼扫视一番，继续扬声说：“我知道你们都不想跟我，所以在炸毁峡谷之前，你们可以走！” “那……”一个人左右看看，埋怨地说：“那我们的解药怎么办，你把幽谷封了，我们就算出去也活不过几天啊。” 酥绵抬起手拍了拍，碧芜直接端出一个木箱子，打开后是满满的一箱解药。 “怎么说我们也一同战斗过，我不亏待你们。” “在这期间百药堂几位师兄师姐都在赶制解药，加上之前存留的都在这里了。” “想走的，可以来这里领足够三年的解药。” “幽谷的水能解毒，是因为其背后真正的主人会定时给谷主解药，让谷主投放到各处水源。” “我占领这里以后，此处水源也会很快失效。” “真正拥有解药的是西钤太子九方利泽，想走的人可以选择去投奔他，看他会不会继续收留你们。” “除此之外，隐世的药王谷也会有解毒办法。” “或者你们也可以选择直接投奔东凌军，拿幽谷内的情报做投名状。” “离开幽谷，你们想做什么都无所谓，能不能逃出东凌军的包围圈也全靠你们。” “如果三年内你们还找不到活下去的方法，那真怪不到我，也不要再来找我。” “几个活下去的方法已经告诉你们了，这里还有一些财物，作为我们这几日并肩战斗的报酬，往后各自珍重。” 酥绵看见有很多人动摇，也有更多人迟疑衡量，她继续说。 “不过我复国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东凌，第二个是西钤，你们想逃出去投奔西钤太子和东凌军的，就要深思我如果没死在这儿的后果了。” 酥绵冷视着下方的每一个人，她说：“现在考虑好还想离开的，就上来领药。” 酥绵说完就转身坐在棚子下的木椅上喝茶等待，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上读懂他们的想法。 有些人在衡量，有些人打定要离开，有人左右偷看想跟着大部分人选择，更有人贼眉鼠眼不想第一个上前。 但在无名人和幽谷杀手之中，酥绵发现了另一群人，他们目光坚定，从来没有犹豫和动摇。 就像雀羽卫，眼神似乎是想和幽谷共存亡一样的坚定。 酥绵有些意外，莫非幽谷内真的有人和幽谷产生了难以分割的情感？ 可他们之间也有无名人，也有干杂活的灰衣。 最先走出来的人是那些很快做下决定的人，碧芜按照酥绵的要求给他们三年的解药和一些银钱，就放他们离去。 紧接着就是那群贼眉鼠眼的人，看见有人安全离开了，他们又争先恐后地上前。 最后才是犹豫的人和想跟着别人选择的人。 灰衣们也走了大半，若东凌军攻进来，他们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现在有主子领着的都走了。 等人走得差不多以后，酥绵看见剩下的人还剩两千五百人左右，其中有两千雀羽卫和三百药人，剩下的就是正常无名人、幽谷杀手和灰衣仆人们。 出乎意料，那个嚷嚷最欢的黎璎竟然没有走，依旧稳稳地站在下面，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小翠。 感受到有视线在看她，黎璎抬起头看向酥绵疑惑的神情，她嘿嘿一笑。 “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酥绵略微皱眉，不想搭理她。 方子琪、小二、金迪还有百药堂木冉那几个心腹弟子都没有离开。 方子琪提起一抹笑：“我们配合了那么久，我信你。” 小二谄媚地笑了笑，然后义正言辞地说：“酥绵主子，我真的对你忠心耿耿，和幻云主子的嘱托没有一点儿关系。” 金迪抱着肩膀冷声说：“虽然曹谷主不能收我为徒，但他一直待我如亲子，谷主让我护着你。” 百药堂的师兄师姐们赞同地点点头：“同上，我们师父和小师妹也不想你出事。” 第301章 为了南燕 有些人离开了，但他们依旧在殚精竭虑。 酥绵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似乎听见这些话，她就会自动让自己麻木起来，不做任何反应与回应。 黎璎感觉酥绵的情绪有些奇怪，好像在发呆。 她歪着脑袋上前问：“酥绵，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留在你身边吗？” 酥绵转眼看向黎璎，她说：“你替汤遂看我怎么死？” 黎璎：“不是……” 黎璎撇撇嘴，按着自己手里一直想咬酥绵的小翠说：“我之前押宝都押错了，这次我押你，你可不能让我输啊！” 黎璎双手合十对酥绵祈祷：“我还有两个男宠在瑟瑟发抖的等我回去色色呢！拜托，我们一定要赢啊！” 酥绵眼珠上下在黎璎身上快速打量，感觉黎璎好像在拜神，可能一会儿还会拿铜钱往她身上扔。 酥绵后退一步，看看离开的那不到五百人的背影。 她转头再次扬声问：“你们呢？都决定好了吗！等我炸毁峡谷，将毫无退路，只有拼死一战。” “想好了！” 药人们率先齐声开口：“我等愿为主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在药人们的眼里，酥绵、慕幻云、乐桃和方子琪是他们的救赎，他们知道跟随着酥绵，才会有一线生机。 在应明哲的带领下，雀羽卫齐齐单膝跪地。 “雀羽卫曾在南燕国破之时，背上了叛军的名号，我们潜伏多年，为的就是光复南燕！” 雀羽卫齐齐抱拳，齐声道：“雀羽卫，誓死效忠华阳殿下！” 酥绵转眼再看向那些眼神莫名坚定的人：“你们又是因为什么？” 站在前排的人眼神晃了晃，似乎没反应过来刚刚听见雀羽卫喊出的话。 他们说的是…… 华阳殿下？ 他是幽谷中一个普通的风影不归属任何堂，只靠自己挺到如今。 他眼中略带疑惑，又抬眼看向酥绵，缓缓勾起唇角轻声说：“我是南燕人。” “南燕……”酥绵一愣，转眼看向其他人。 “我也是南燕人。” “黑甲铁骑屠了我的村子，打赫连军，我才不走！” “为了南燕，我也不走！” “能与赫连军一战，死也值了！” 相同的声音接连在这些散乱的人中响起，不是药人，不是雀羽卫，甚至酥绵都不认识。 但他们都只有一个理由。 他们是南燕人。 酥绵此时才明白，自己刚刚看见的那些眼神为何那样坚定。 因为他们是南燕人。 “我想回家。”一个看上去就十几岁的南燕丫头小声说，她是幽谷最不起眼的灰衣杂役。 稚嫩的声音让风都安静了，所有人都想起自己已经不在的家。 酥绵的视线落在那丫头身上，仿佛看见了乐桃的影子。 “酥绵，可我们没有火药，也没有投石车，怎么炸峡谷？”黎璎完全不给酥绵忧伤的时间。 酥绵也快速收回视线，看向黎璎说：“内力。” “内……内力！”黎璎的声音差一点儿劈叉：“酥绵，我们之间谁能用内力轰开峡谷？恐怕只有赫连江才有这样的本事。” 酥绵低头看向自己掌心，调动内力周转全身。 “或许我可以。” “你……现在的内力能赶上赫连江？” 黎璎瞠目，她才多久没注意酥绵，酥绵的内力就能和赫连江比。 “还差点儿，试试。” 没有时间考虑，众人跟随着酥绵来到峡谷入口处。 酥绵抬起眼，目光聚集在崖壁上一块巨大的岩石。 当初她只有二十年内力就能毁了汤遂的石室，现在她更强了，击碎一处岩壁应该不是问题。 酥绵想着手中凤凌剑忽的发出嗡鸣，剧烈颤动起来。 运转浑身内力聚于手掌，凤凌剑颤动得更加猛烈，酥绵缓缓松开手，凤凌剑悬浮于空中，剑柄向上，慢慢停在酥绵身前。 酥绵双手相对，立在中间的凤凌剑忽地燃烧起灼灼火焰。 随着内力的汇聚，酥绵丹田处的红色内力旋涡不停加快转动，浑身上下的经脉都汹涌着内力。 酥绵身体周围开始散出明显的红色气体，那鲜艳的红甚至带着微微亮光。 直到她浑身都浮现出红色纹路，鲜血缓缓从嘴中滴出。 “主人！”碧芜立刻跪在地上，担心地喊道：“透支内力太危险了，您快停下！” 亲眼看着酥绵手掌中冒出火焰，点燃凤凌剑，已经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酥绵的功法简直闻所未闻，就像话本中的仙法。 现在听见碧芜的喊声，他们才反应过来，酥绵这是要透支内力。 虽然他们看不懂酥绵的功法，但是他们知道耗干内力很可能导致经脉寸断，就算万幸保全，对经脉的损伤也极大，后续很难恢复。 “殿下您不能出事！”此时应明哲也在酥绵身侧沉声提醒。 “无事。”酥绵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抽干自己浑身内力灌注于凤凌剑之中。 可惜这两天对战东凌，她消耗的大量内力还没有补足，此时酥绵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崩裂的边缘。 “啊！” 酥绵发出一声怒吼，凤凌剑急速飞出，直直击打在那块巨大的突出岩石上。 岩石瞬间炸开，一个响彻峡谷的“砰”声过后。 巨大的岩石从高处坠落，仿佛半侧岩壁都在震动，更多突出巨石承受不住这样的颤动而一起落下，站在周围的人甚至可以感受到地面的震荡。 峡谷很快就被巨石堆满，看着通向外界的路被快速遮盖，所有人都收起了看向远处的目光。 收回凤凌剑，酥绵猛然吐出一口血，侧身栽倒在碧芜身上。 “主人。” 酥绵此时想抬起手擦擦嘴边的鲜血都有些吃力。 “封了此路，东凌若想再次攻入，就要废些时日了。” 无论是清理岩石，还是另辟他路，没有十天半个月，他们都休想进来。 这两天的巨大减员，也让幽谷内的粮食充裕起来，只要省一些，还能坚持很久。 “应将军。”酥绵唤道，在这里或许只有应明哲的内力能帮她一二。 “末将在。” “我这一击恐有疏漏，你带领雀羽卫将这里检查一遍，不能有任何可以过人的缺口。” 应明哲抱拳道：“末将明白。” 只要能确定赫连军出兵了，酥绵就也不着急与东凌军对战。 这次她以不到五千人的散兵，消耗东凌尽两万人。 下一战就等赫连江打开幽谷大门之后了。 第302章 内力失控 碧芜坐在酥绵床边，湿水的帕子一点一点擦着酥绵面颊，每次接触都能散出一些水蒸气。 在回温绵院的路上，酥绵就昏倒了。 酥绵现在的身体就像充满煤炭的火炉，旁人连触碰都会被烫伤。 百药堂剩下的人根本不知道酥绵的情况，只能按照木冉留下的施针方法，不明原理，乱扎一通。 酥绵眉头微皱，时而呓语，似乎在做一个混乱的梦。 酥绵梦中，许多画面快速闪过，却没有一点儿声音，寂静的连风声都没有。 一个窄小红色花轿被两人抬着，缓慢移动在满是白雪的长街上。 街道另一边行来一大队人马，侍卫持刀开路，护送着一架极为豪华的红帐轿撵。 轿辇四周都跟着穿着华贵的侍女，浩浩荡荡的行来，堵住了小花轿的去路。 画面一转，在一个热闹的村庄，每个村民脸上都洋溢着笑脸迎接来这里的陌生人。 一扇木门吱呀吱呀的打开，房间内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孩童蹲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手中一颗不知是什么的蛋。 雀翎漫天，两个穿着红色华服的女子飞上夜空，一人持双刀，一人持剑，齐齐杀向一队人马。 而此时又有另外一队黑衣面具人忽然出现，率先截杀她们的目标。 随着庄严的乐声，声势浩大的皇子车架驶入富丽堂皇的宫墙。 凤凰树下，玄衣男子百无聊赖的喝着清酒，看着一位红衣女子鬼鬼祟祟的躲在桌底，又被后来的两名男子拉扯出来。 …… 酥绵猛然睁开双眼，瞬间咳出一口血。 “主人！” 碧芜立刻端了茶水过来，喂到酥绵嘴边。 “主人怎么又吐血了，我去找人！” 酥绵拉住碧芜的手，又立刻松开。 “不用，我现在的状况谁都没办法。” 酥绵翻转手掌，发现她的内力正在没有节制的释放，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若不是曹元洲曾给她强健过筋骨，此时她定会爆体而亡。 “这是怎么回事。” 当初耀星考核时，她在场地内爆发出的巨大内力，之后都无法再次发挥出来。 而仅仅那一小会儿，也让她经脉受损，内力全无。 此时，她就有与那时相同的感觉，但又有些不太一样。 乐桃死后，酥绵觉得自己心口似乎一直插着一把刀子，不停地剜着她的肉。 伴随这种疼痛，内力一直在快速增长，不需要她睡眠。 在看见曹元洲和桑炉尸体那时，增长速度大幅提升。 只不过她更痛了，也好像都不痛了。 现在压制的内力似乎都在快速释放，却不能适应她这副身体开始横冲直撞，就像要突破她身体这个禁锢一样，马上就让她爆体而亡。 酥绵看着自己身上不停散出的红气，立刻开始打坐，将无序的内力强行按照经脉运转，才免于暴毙。 …… 封死入口以后，幽谷内获得短暂安宁，“幽谷军”还是每日训练到深夜，时刻准备幽谷打开的那一战。 在峡谷入口处经常能听见东凌军敲石头的声音，他们想将道路清理出来，至少需要十天。 这个时间足够安然无事的等赫连大军到此，如果赫连江来了，他会一掌将这些碎石劈开，如果赫连江没来，那就让东凌军慢慢挖石头。 酥绵打坐了三日，终于能有短暂的歇息时间。 她立刻召集众人到她的房间，了解东凌军清理的进度。 “前天暗探听见谷外似乎有喊杀声。”应明哲说：“很可能是西钤方面的军队与东凌军遭遇了。” 酥绵点头，算着时间应该就是西钤军。 “战况如何？”酥绵哑声问。 应明哲继续说道：“今日峡谷又能听见东凌军清理碎石的声音，应是西钤被打退了。” 小二接着说：“最近听见东凌军清理碎石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听上去人好像也更多了些，想必开战日子不出三天了。” 小二的话让酥绵微微蹙起眉头。 东凌军剩下的残兵败将，怎么可能在打败西钤军以后，还有精力这样清理道路？ “没有三天了……” 酥绵面色苍白，厉声道：“现在就让全军戒备！” 赫连军很可能已经到了！ “是！” 众人接到酥绵的命令，召集幽谷内所有人住在峡谷附近的军帐中，没有命令，不得离开。 各个营帐轮番值守，确保东凌军攻进来的时候，能第一时间发现。 酥绵忍着身体内乱窜的内力，在碧芜的搀扶下，也来到营帐中住。 夜风微冷，她看见坐在营帐前的方子琪正低头看着手中银簪。 “方子琪？” 方子琪抬头看见酥绵，立刻收了银簪。 酥绵视线落在那根簪子上片刻，又立刻移开。 她回头对扶着自己的碧芜说：“你先回去，我在这儿吹吹风。” 碧芜很担心酥绵的身体，犹豫着不想离开。 “放心，我有事会喊你，更何况方子琪也在。” 碧芜看了看方子琪，这才点了点头离开。 “你好些了吗？”方子琪担忧的问。 酥绵苦笑着摇摇头：“做了些奇怪的梦，内力就不受控了，不过你们放心，我爆体而亡之前，倒是还能用这些内力灭了那些东凌军。” 方子琪不悦的皱眉：“谁需要你这样灭东凌啊？现在幽谷内所有人，想的都是同生共死！” 酥绵淡笑，自从把不安定的人都赶出去，留下的人倒是团结。 “玩笑话而已。”酥绵笑着回答：“很快东凌就会撤军，我们就快胜了。” 酥绵也坐在军帐前的木头阶上，一起享受着幽谷安宁的夜风。 风冷吹面，终于能让酥绵凉快一些。 方子琪不解：“东凌都派赫连军来了，他们对幽谷势在必得，怎么可能会撤兵？” 酥绵淡然一笑，充满星光的眸子看向方子琪：“我们在幽谷消息闭塞，但你知道吗？” “现在已经天下大乱了。” ps：打完这场仗正文就快结束了，加上番外九月份可以完结。 第303章 墙头草的光 “天下大乱？” “是啊，天下大乱。” 酥绵笑着解释说：“西钤和东凌将同时陷入战乱，而这一切的关键点，就在我们守的幽谷。” 按照时间推算，如果没有意外，此时在西钤的南燕军应该已经穿过沙漠开始佯攻兽城。 西钤本就有谣言称九方利泽与南燕合谋，此时南燕军穿越沙漠直取西钤皇城，那老皇帝必怀疑太子等不及他死，现在要谋逆。 虽然兽团的猛兽非人力可以抗衡，但南燕军精于射箭，功法灵巧，兽团的重点不在兽，而在人。 若能找到隐藏指挥的兽团军，那猛兽也无法得到指令攻击成为无头苍蝇。 此战艰苦，最难的便是穿越沙漠，但对于已经亡国的南燕军来说，他们既然愿意再次穿上铠甲，就必抱有以死报国的心。 兽城内住的人非富即贵，此战定会对他们产生影响，对当朝太子和老皇帝产生怨恨。 等时机成熟，谭兴便会伪装成子兰，以九方兰若的身份，带领五千银甲军勤王救驾，击退南燕军。 再顺势让西钤皇帝当场另立太子，而那九方利泽，会以谋反失败为由，当场畏罪自尽。 九方兰若在民间已经颇有威望，此时再获得西钤贵族支持，如此大的功劳，西钤皇帝已经年迈，监国之事便会交给太子。 等子兰接管西钤的兽团军，之后万事都将无往不利。 至于东凌，既然幽谷即将迎来赫连军，那此时的萧衍应该已经发兵了。 酥绵将这些事大概和方子琪说了一遍，方子琪听完才明白，自己被卷入的事情，可比南燕复国更严重。 “你这是想让各个国家都换皇帝啊？” 方子琪此时觉得自己的心在砰砰跳，在他第一眼看见酥绵的时候，就觉得她不简单，是一个坚实的大腿。 可他现在觉得，这个大腿要走的路，有些太危险了。 “可你帮萧衍打下东凌，又让子兰当上西钤皇帝，这对你复国又有什么助益？” 方子琪眉头蹙起：“你难道指望萧衍攻下东凌以后，会把南燕还给你？” 他不知道酥绵和萧衍的具体交情，但哪个为帝王者，会将唾手可得的地盘分给别人，还是一个毫无威胁的人。 “他给不给我，是他的事。”酥绵轻声回答：“我抢不抢，抢多少，是我的事。” 方子琪看着酥绵的眼神一顿，他又轻松笑笑：“我怎么还担心起你会吃亏来了，你有想法就好。” 酥绵也付之一笑，转眼又看见方子琪手上的银簪子，笑容收敛，她缓缓说。 “这根簪子……很特别。” 方子琪指腹摩挲着银簪上的祥云图案，慢慢低下头。 “这是慕幻云的。” 酥绵沉默片刻，才问：“她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是我的人？” 方子琪眼神微愣，看向酥绵他摇了摇头。 “嗐，你别多想，我和慕幻云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这倒是让酥绵更意外了。 “你拿着她的簪子，她戴着你的簪子，这叫什么都没有？” 方子琪将手里的簪子放到酥绵手里，看似不在意地说：“这簪子只是我们相互的抵押而已。” 酥绵略微侧头，听方子琪继续说下去。 方子琪也抬头看向空中一颗明亮的星星，眼中带着笑，想起了那段有趣的回忆。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长睡那日，让慕幻云处理两个千丝堂弟子吗？” 酥绵点点头：“当时我突发急症，那两个弟子听见我的秘密，恐怕会宣扬出去，只能让幻云帮我解决。” 方子琪含笑点头：“就是那日，我惹上这位祖宗了。” …… 那日阳光正好，暖风柔和。 方子琪听见林中有动静，就上前去查看。 正撞上慕幻云追杀一位千丝堂弟子，而那名弟子看见了他，就像看见救星，直直向他跑来似乎想说什么。 既然追杀他的人是慕幻云，方子琪很快就想到应该是酥绵授意，这人可能听到了些不该听的。 他假装没看见那人，故意撞上，同时快速给对方点下哑穴。 方子琪大喊一声：“哎呦呵，这是谁啊，没长眼？” 故意将已经失去追踪方向的慕幻云引过来。 看慕幻云手里染血的衣服，想必已经杀过一个。 方子琪又假意与她争吵，故意拔刀，让慕幻云将对方推至他刀前。 看似是他误杀，实际上他真的很用力，就怕一刀砍不死。 既然他知道这林子中可能有两个尸体，慕幻云就算再遮挡“眼睛”，这里也临近戒律堂。 更何况他这个卧底身份，在幽谷除了酥绵谁也不知道。 曾经一直与酥绵几人作对，方子琪也不能明着帮慕幻云处理。 而这人死在他们面前，慕幻云也在想如何让作为敌人的方子琪不声张。 毕竟这人是监视酥绵院子的，但凡有些蛛丝马迹，都将对酥绵不利。 眼看慕幻云面目微不可察的难色，方子琪又接了一句。 “不是，你从千丝堂跑到戒律堂，就是为了来嫁祸我？” 慕幻云也很聪明地将一切问题都推到他身上，拉他下水。 那时，他看见慕幻云笑容明媚如风，缓缓拿过他手里的刀，然后一手拎着带血的“脑袋”，一手举着长刀，跑得飞快。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可爱的慕幻云，跑起来的样子，又得意，又张扬。 就像一个水面上继续奔跑的……蛤蟆。 一只漂亮的蛤蟆。 那次之后，慕幻云不放心，又找过他。 也是在那片树林。 慕幻云一把薅下方子琪发冠的乌木簪，对他说：“你要是敢告密，我就把这根簪子给汤遂长老，说你是我的人！你早就是卧底了！” 方子琪也不甘示弱地拔了她头上的银簪：“你敢出卖我，我就把这根簪子拿给酥绵，和她说你喜欢我，暗中给我传递消息呢！” 然后他们就打了起来…… 最后谁也没能拿回自己的簪子，各自抱着自己的战利品离开。 但在方子琪看来，是慕幻云吃亏了。 因为这套乌木发冠是他随手新买的，汤遂长老根本不认识，可这柄银簪却是慕幻云经常带的。 期间他们又拌过嘴，当慕幻云知道汤遂长老根本不认识这根簪子，自己手里的威胁无效时，他们又在戒律堂附近那个树林打了起来。 慕幻云已经把那边树林的耳目全部清除，那也有戒律堂的弟子发现过他们打架的身影。 但…… 方子琪和慕幻云打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谁也没有在意过。 就因为这个契机，他们打打闹闹了几年。 慕幻云想强迫他把那剩下的发冠戴头上，几次战斗无果，后面也不提了。 他才不会戴，那样岂不真的证明和自己和慕幻云有牵连。 慕幻云越来越忙，方子琪也经常不在幽谷。 但只要他们同在幽谷，总会相聚在树林打一架，拌拌嘴。 有的时候慕幻云不去找他，方子琪还会主动招惹。 其实他太寂寞了。 慕幻云就好像他作为一个“墙头草”的时候，照在阴暗处的那束光。 他喜欢被光照耀的感觉。 可她，却从来不知那棵小草……在期盼她。 第304章 东凌夜袭 酥绵听完方子琪说完这些，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心酸。 慕幻云将固定的木簪拿走，一个已经不能戴的发冠，他好好留了几年。 在慕幻云身死以后，他将一个不配套的发冠戴在头上，硬凑到一起。 曾经不想戴的，现在求之不得。 酥绵怎能看不出方子琪的心思。 “你喜欢她。”酥绵说。 方子琪一顿，立刻摇头：“我喜不喜欢有什么用，她到最后都以为我是叛徒，恨着我呢。” 他看向自己亲手交给酥绵的银簪子说：“你是她最信任的人，她的遗物，我早就该还给你了。” 酥绵低头看着手中银簪，她低声说：“你知不知道慕幻云曾经看着那根乌木簪傻笑？” 这话让方子琪一愣，满眼震惊地看向酥绵。 “你说她看着我的簪子傻笑？”方子琪有些不敢相信：“她……应该只是在笑话我。” 酥绵又说：“小二告诉我，慕幻云最后离开幽谷之前，在戒律堂的那片树林站了许久，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她来找过我？” 方子琪蹭得站起来，眼睛无助地晃动：“她竟然找过我，可那时我正帮汤遂处理戒律堂事务，我没能去见她。” 慕幻云是给过他最后一面的，是他没能抓住。 酥绵起身，将银簪放回方子琪手里。 “那根木簪，我一直不知道是谁的，但慕幻云死前将木簪放在怀中，没染上一点霜雪，我猜定然对她很重要，便随她一起下葬了。” 方子琪低头看着手中银簪，一颗泪砸在那祥云图案上。 原来，他们都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 到此时他才知道，慕幻云……不讨厌他。 可自己的喜欢，此时又该如何让她听见。 酥绵看着方子琪的样子，一股强烈的痛涌上心头，原本就不受控制的内力，此刻又要冲出体外。 方子琪汇聚着眼泪的眸子抬起，看向酥绵以后瞬间转为惊讶。 “你怎么了？”方子琪下意识扶住酥绵，又因为她身上的炙热而弹开。 “我内力不受控。”酥绵扶着心口，虚弱地说：“你现在别碰我，会灼伤……” 酥绵的话没有说完，她立刻满目惊恐地看向漆黑一片的峡谷。 听着外面重重的铁蹄声，她的眼睛逐渐瞪大。 “敌军夜袭！全军准备战斗！” 酥绵奋力大喊，惊起了所有人，峡谷内瞬间灯火通明。 方子琪皱眉仔细听了听，他什么也没听到，明明和之前一样。 但酥绵的本事他知道，酥绵有异于常人的听力和视力，哪怕其他人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也没有人对酥绵产生一丝怀疑。 “主人您到队伍后面去。”碧芜不由分说将酥绵拉走。 “放开我。”酥绵怕烫伤碧芜，一直挣扎着想让碧芜松开。 但碧芜就像丝毫感受不到痛一样，拉着酥绵不放手。 “主人！”酥绵第一次看见碧芜快要急哭的样子。 “主人，你要是好好的我不会拦着你，但你现在的状况怎么对战黑甲铁骑。” “殿下保重自身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雀羽卫也集结完毕，应明哲赶到酥绵身前说：“殿下就将这一战交给雀羽卫。” “我没有躲在你们身后的道理。”酥绵喘着粗气说：“是我带领你们走到如今，更应该我来冲锋陷阵。” “酥绵主子，你还是在后面歇歇。” 小二也劝道：“你这样上战场，慕幻云都得去我梦里骂我没护着你。” 方子琪一听，认同地点点头，然后又皱眉问：“慕幻云去你梦里骂过你吗？” “用你管！”小二翻了他一眼。 “酥绵师妹。”黎璎抚摸着手腕上的小翠，扭着大胯走到酥绵身前。 “你就别逞强了，调息好再来，不然你爆体而亡，也会炸到我们的。”黎璎娇嗔着说。 金迪也皱眉看了看酥绵：“我死了你再上。” 百药堂的师兄师姐们也都认同地点点头：“同上。” 酥绵真的被扔在了最后面，由黎璎保护。 整个幽谷军听从应明哲的调动，入口前站成一个长形矩阵。 酥绵看着他们各个挺直脊背，目光决然地看向那些被封死的入口。 灰衣们甚至都没有习过武，他们拿着不同兵器站在队伍最后。 因为一个虚无的希望，一个看不见的家园，他们想在此处赴死。 酥绵盘腿坐在地上，她无奈地苦笑。 她什么时候，要轮到这些人来保护她？ 灰衣之间，那个小丫头拿着一把沉重的厨房菜刀，站在队伍最后。 酥绵转头对碧芜说：“你把那些灰衣，内力没有五年的，都带去戒律堂的地牢里躲着，他们去战场也是送死。” 碧芜看了看那些灰衣，又看了看酥绵。 “我没事，听上去东凌还得一阵进攻。”酥绵说。 碧芜这就领命去办了。 只是让那些灰衣离开，他们都不愿意，路过酥绵时，其中一人跪了下来。 “应将军叫您殿下，您是不是……是不是华阳殿下？” 他问完，站在队伍中的几十名杀手也目光灼灼地看向酥绵，然后齐齐跪下。 “酥绵，你就告诉我们，你是不是华阳公主！” 说着，酥绵身前就跪倒了一片。 酥绵皱眉淡笑：“一个亡国的公主，还能劳你们记着她。” 第305章 异象 酥绵对谁都敢大方地承认自己身份。 可对于普通百姓，尤其是被卖幽谷，因为战败而无家可归的百姓，她不敢。 “华阳公主爱民如子，拯救万千南燕百姓，是我们最敬仰的九殿下，哪怕亡国也不会有人忘了她，也会有人甘愿为她赴死！” 这声音酥绵已经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现在整个队伍都在说着华阳公主的事迹。 想起从前的自己，酥绵只觉荒唐。 她的眸子沉了沉，她唇边挂着一抹冷笑：“你们不了解我吗？” 酥绵眼神鄙夷地看着众人：“我在幽谷的所作所为你们谁不知道，你们谁没有怕过我。” 她嗤笑着问：“我和你们嘴里的华阳公主，是一个人吗？” 那个拎着菜刀的小丫头走到酥绵面前，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近距离端详着她，然后用稚嫩的声音说：“你的眼睛没有说谎，殿下不要害怕，我们保护你。” 酥绵喘着粗气，看小丫头拿着菜刀的手都在颤抖，她嗤笑一声：“你刀都拿不稳。” 小丫头又用力握了握刀柄：“拿得稳。” 酥绵看她的手抖得更厉害，掀开裙摆抽出一柄黑金匕首递给小丫头。 “给你这个。” 小丫头眼睛发亮，立刻扔下手里菜刀，接过匕首。 “你就是华阳殿下。”此时有人说：“那个站在台上大喊‘自由’的人，就是华阳殿下。” 旁边的人说：“带领我们一次又一次战胜东凌军的人，就是华阳殿下！” “从来都不会败，计谋无双，布局天下的人就是华阳殿下。” “拔出凤凌剑，召唤火凤的人就是华阳殿下。” 又有人自豪地笑着，指向峡谷间巨石说：“能让赫连军如临大敌，引来黑甲铁骑的就是华阳殿下！” 听着这些声音，恢弘的内力从酥绵的心脉流向丹田，那处发着光的红色旋涡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亮。 “华阳殿下，我等愿为南燕一战！” 他们不等酥绵回应，就转过身严阵以待。 碧芜将不会武功的灰衣带走。 酥绵在原地打坐，她能感受到丹田处的旋涡正在不断加快，并且在漩涡中心最亮处似乎凝结出一颗珠子。 原来时至今日，也还有人依旧在等她。 众人目光灼灼，盯着漆黑的峡谷深处，把酥绵挡在最后。 堆叠起的巨石在两壁之间严丝合缝，所有人都想不到东凌军会如何攻进来。 而在酥绵的耳中，敲击石壁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她能听见巨石之外绵延无尽的兵卒和铁骑，听见出鞘的刀刃，绷紧的弓弦。 “掩蔽！” 这一声酥绵喊破了音。 她一跃而起，凌空拔剑，一道强烈的红光随着凤凌剑的剑身在空中快速覆盖下来。 同时漫天玄铁箭像雨滴一样越过巨石飞向谷内，瞬间与红光相撞。 没有被红光挡住之处，玄铁箭快速飞落，树干断折、巨石崩裂，搭起的营帐瞬间坍塌，四处全是碎裂崩塌的声音。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仰着头，满目惊恐，看着头顶可怕的玄铁箭都像被施了法术，停滞在空中。 酥绵转手将这些被她内力控制的羽箭甩到一侧，她也从空中掉落下来，顿时吐出一口血。 黎璎的指尖被酥绵散出的内力烫得通红，但她还是握着酥绵手腕焦急地说：“酥绵你内力全乱了，快调息！” 酥绵抽回自己的手，推开黎璎和众人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这就是赫连军的威力，几场战役就能让南燕无力回天。 赫连军的重弓射程很远，她紧急之下爆发的内力并不好控制，只能护住眼前的人。 看着四处都是倒塌的房屋和树木，酥绵快步跑了起来。 直到…… 她看见月光照耀下，有一片鲜红的血。 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灰衣，满身血洞地躺在地上，还在不断地流着鲜血。 酥绵停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向他们。 细微的呻吟让酥绵转过视线，碧芜仰躺在地上，一根玄铁箭插在她胸口，腹部也有一根死死钉入地面，让她不能挪动分毫。 碧芜嘴唇微动，似乎在叫酥绵。 “主……人……主人……” 她艰难地抬起手，手指颤抖，在模糊的视线中想拉住酥绵。 酥绵站在原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地面鲜血沾染她的裙摆，酥绵站在此处，微风吹动，她似乎是一朵白蕊红瓣的花。 “碧芜！”赶来的黎璎看见如此场面大喊一声，立刻跑到碧芜身侧检查她的情况。 而酥绵却转了头，迈出一步似乎踩到什么东西，她缓缓低头，看见脚下是她送给小丫头的黑金匕首。 一只小小的手握着它。 仅仅是半截手臂。 酥绵慢慢俯下身，几滴血从她嘴中流出，她愣了愣，伸手将匕首从那手臂中拆下来。 她的瞳孔忽然如同鲜血一般红，又快速恢复正常。 她摇了摇脑袋，血迹中她又看见梦中摇摇晃晃行过来的红色小轿。 她抬起身，看见远方都是熟悉的面孔。 耳边传来一阵欢笑声，这些离开的人都站在城墙下，漫天飘着凤凰花，笑着仰望她。 “殿下小心！” 一个不认识的人挡在了酥绵身前。 酥绵抬头望去，密密麻麻的玄铁箭再次向她飞来。 “啊！”一声带着愤怒的嘶吼。 酥绵脖间青筋暴起，一跃滞空，眼睛骤然变为暗红色。 磅礴的红光在她体内没有节制地溢出，迎着漫天玄铁箭冲了出去。 “筑巢引凤。” 所有飞来的玄铁箭全都调转了方向，顺着耀眼的红光围着酥绵转动，将酥绵包围在一起。 “鹓动鸾飞！” 转动凤凌剑，酥绵猛然挥剑，数不清的玄铁箭发出巨大嗡鸣，随后带着火光向谷外飞去。 “多亏主人，不然我们凶多吉少。” 刚刚落地的酥绵一愣，她惊诧地快速转身，正看见碧芜完好无损地站在她身后。 碧芜的手里还牵着正满眼发光的小丫头。 “公主殿下最厉害啦！”小丫头开心地蹦了起来，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柄黑金匕首。 所有灰衣都站在她面前，目光敬佩地看着酥绵。 酥绵踉跄着后退几步，敲了敲自己脑袋。 碧芜随即紧张地走过来扶住酥绵：“主人你休息一下。” 酥绵转头看见应明哲和方子琪几人也跑了过来。 “还好殿下听力敏锐，不然玄铁箭一定会造成伤亡。”应明哲心有余悸地对酥绵说。 “我……”酥绵皱着眉头问：“我刚刚做了什么？” 第306章 对战赫连江 应明哲回答：“刚刚殿下突然大喊一声‘隐蔽’，然后跑过来，之后东凌就射出了玄铁箭。” 酥绵看向扶着自己的碧芜，她伸出手难以置信地摸了摸她的脸，触碰到碧芜柔弱的皮肤，酥绵一把将碧芜搂住。 “主人你……很热。”碧芜低声说。 酥绵随即将碧芜松开，对她笑了笑。 酥绵转头问应明哲：“赫连军发了几次玄铁箭？” “一次。”应明哲回答。 一次…… 是幻觉。 幸亏是幻觉。 “快速带着他们去地牢。”酥绵吩咐碧芜说。 “是。” 碧芜刚要走，酥绵又拉住她：“小心些。” 碧芜觉得心里暖暖的，笑着对酥绵说：“知道了。” 碧芜害羞地低眸，目光落到酥绵的裙摆上。 “主人你什么时候沾到血了？” 酥绵微愣，低下头目光逐渐惊恐。 她的裙摆下沿已经被鲜血浸透。 “这……”酥绵忽然觉得自己浑身寒毛直立。 这明明是在那幻觉中沾染的鲜血，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真奇怪，酥绵跑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呢。”黎璎抱着肩膀说。 “完了完了。”碧芜蹲下身用手摸了摸被浸透的裙摆，仰头对酥绵说：“主人最后这件白裙子也洗不出来了。” 酥绵耳朵微动，似乎谷外正有内力极强的人在攻击巨石。 “那就不洗了。”酥绵拉起碧芜：“快带他们去躲好。” “是。” 碧芜几人离开后，酥绵沉眸说：“不能再等了。” “全军准备，我们杀出去。” “殿下你的身体……” “我身体没事！”酥绵握紧凤凌剑，快步向峡谷跑去。 那虚幻的一幕还在她脑海盘桓，无论真假，但她绝不能让此事再次发生。 巨石之外，赫连江敲击了几次巨石，又抬眼看了看四周的情况。 他们射出的玄铁箭竟然全都掉了头，还好峡谷路窄，玄铁箭大多都射在了两侧的树林里，落在峡谷内的很少。 但那几只也足以把四周岩石击碎，东凌军清理了几天的道路，现在又被重新掩埋。 “能把玄铁箭全部挡回来，谷内应有一位极强的高手。”赫连江严肃地沉声说。 “回大将军。”冯一槐抱拳道：“末将猜测就是那位南燕的华阳公主，她能自由出入烈火之中，放出火凤，一人屠杀五千东凌精锐，就连魏将军都惨死其手。” “华阳公主？”赫连江迟疑道：“那丫头今年才二十几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大将军万不可轻敌。”冯一槐继续说道：“南燕还有我们一直没有寻到的至宝呢。” 赫连江点点头，皱眉说道：“这位公主的确古怪，太子殿下也命令我将她还有凤凌剑一同带回去。” 听宸王的意思，似乎南燕至宝就是空桑流鸢和凤凌剑。 “全军后撤。”赫连江厉声说：“本将军要用内力直接击碎这些巨石。” 冯一槐眼眸中瞬间泛起崇拜的光：“大将军威武！” 等兵马撤出峡谷，赫连江才把手轻轻落在巨石上。 但他还没有用力，就感受到微微的震动。 他眉头微皱，闭上眼睛倾听。 手下的巨石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他猛然抬眸，一条裂纹在他掌下出现。 一道极强的红光从堆叠的巨石裂缝中射出。 轰！！！ 随着一声巨响，强烈的冲击夹着碎裂的石块冲向他。 赫连江几乎是凭借本能发出内力回挡，一柄冒着火光的剑就已经带着凌厉的杀气出现在他的头顶。 赫连江手持巨斧，与凤凌剑碰撞，发出一声巨响。 铛！！！ 二者碰撞，强烈的内力冲击让四周石壁快速坍塌。 酥绵的发髻猛然散开，双眼泛红，凶狠的目光带着极强的杀气，再次用力砍下。 任凭落石向他们飞来，在快要触碰到他们的时候，都会被二者散出的极强内力击碎。 跟随着酥绵的猛烈冲杀，幽谷军跟随雀羽卫疯狂地冲出峡谷，与黑甲铁骑和赫连军对上。 赫连江被酥绵打得措手不及。 已经有十几年没有遇到过如此强悍的对手，这样一刻不注意就会被一剑刺穿的感觉，赫连江已经陌生了。 难道这华阳公主，真的在二十出头，就有了五十多年的内力不成？ 眼看被这发了疯的公主击退出峡谷，赫连江大喝一声。 “黑甲！” 数不清的黑甲铁骑踏着一个个幽谷军的血肉向峡谷入口集合，似乎想要再次一同冲杀进去。 现在峡谷里守着的，仅仅是内力不到十年的人。 内力高强的幽谷军全部都堵在了入口之前，以肉身与五千黑甲铁骑和两万赫连军厮杀。 酥绵转身瞬间把峡谷点燃，用一条长长的火道将内外隔开。 “黑甲铁骑交给我，你们去打赫连军！” 酥绵命令道，众人随即在应明哲的指挥下向赫连军杀去。 黑甲铁骑的黑甲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这样一支队伍无战不胜，所过之处无一人能生还。 唯一一次败绩，就是在山寨，酥绵一人打死了一队黑甲。 酥绵站在火中，看着黑甲铁骑涌入火道，她紧紧握住了凤凌剑。 东凌一共就八千黑甲铁骑，这次又调来五千来打她。 “东凌还真是重视我。” 黑甲铁骑不惧火，但不知，以她内力聚成的火焰，他们又能挺多久？ 酥绵扬起凤凌剑，从胸腔发出一声怒吼杀过去。 火焰中，酥绵飞起又落下，烈焰的形状变了又变。 林中幽谷军和赫连军也杀得昏天暗地，应明哲和冯一槐打得难解难分。 几里外的东凌军营帐前，一人腰间挎着双刀，骑在马上仰头看着远处已然烧红的天空。 “宸王殿下是在担心谁？” 前几日刚从幽谷内跑出的赫连池也骑马停在一旁。 “是在担心伯父，还是……那位华阳公主？” 对方似乎没听见，赫连池又喊了一声：“宸王殿下？” 对方还是没反应，赫连池又迟疑地问：“十三？” 十三眉头蹙起转眼看向赫连池，语气中充满不悦：“你不配这样叫本王。” 说罢，他便纵马向着火光疾驰而去。 赫连池看着十三的背影不屑冷哼：“还真把自己当个王爷了，一会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307章 “酥绵” 烈火照亮战场，喊杀声与东凌的战鼓响彻夜空。 幽谷仅仅不到三千人，却在此夜爆发出巨大的潜力。 所有人各显神通，任凭赫连军再势不可当，也无法将这两千多人完全吞下。 暗器、毒药、御兽、阵法，甚至那位死而复生的华阳公主还有类似仙术的内力。 当黑甲铁骑不再刀枪不入，当凤凌剑刺破黑甲，送入对方心脏。 透过玄铁面罩，酥绵似乎在那人眼中看见了满城鲜红的东凌。 随着第一个黑甲铁骑倒下，幽谷军发出震天的喊声。 “黑甲铁骑死了！” “黑甲铁骑死了！” “华阳公主杀了黑甲铁骑！” “冲啊！！为了南燕！为了公主殿下！” 那在所有南燕人眼里，如同噩梦般存在的黑甲铁骑，死在了南燕明珠华阳公主的剑下。 所有人被点燃了斗志，他们不知疲惫，无论手中握着是怎样的兵器，都在不断不停地挥砍，刺击，飞跃。 此时所有人的脑中都是自己家乡覆灭，村庄被屠杀，东凌攻破南燕一座座城池的景象。 烈火中，酥绵握着剑，眼中映着的景象是七哥被赫连江削首。 是父皇和兄弟姐妹割血喂她。 是母后和挚友悬在房梁。 是山河染血，百鸟悲鸣。 不知何时，酥绵一身白衣已然鲜红，衣袍上大片银丝绣成的翎羽图案变得清晰，一只展翅的朱雀赫然出现在衣裙上。 就如她的公主吉服一般。 所有人都知道两千人对战三万东凌军，他们必定要命丧于此。 但他们无悔。 因为，卑微的蝼蚁这次跟随了神明。 他们是跟随华阳公主战死的，这是他们无尽的荣耀。 今日虽死，但此战足够在历史上留名。 酥绵的剑滴着血，她站在一块岩壁上，看着不断向她攻来的黑甲铁骑，还有之外舍生忘死冲杀的南燕人。 “绵绵，记住了，我们在争权夺势的时候，也不能忘了我们最初的目的。” 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在酥绵耳畔。 酥绵转头看向对面，在那岩壁上慢慢浮现两个人影。 穿着红衣华服的华阳公主，在教坐在桌案后的小宫女识字。 最初的目的…… “我知道。” 小宫女抬起头，弯起漂亮的眼睛，笑着对华阳公主说。 “没有公主殿下，我三岁就会冻死在街头，我们争权夺势，布局天下，为的是……” 此时酥绵也淡淡开口，和那名小宫女一起说。 “让这世上不再有第二个‘酥绵’。” “让这世上不再有第二个‘酥绵’。” 海晏河清，万民安乐。 不再有孩童被抛弃，妇女被贩卖。 世上不再有无家可归，无人可依的“酥绵”。 他们一同在凤凰树下许愿。 年年似今朝，今朝映流年。 画面中，红衣女子笑着摸了摸小宫女的头发，起身向酥绵看了过来。 她的眼神略带悲伤，红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对不起，是我让你成为了第二个酥绵。’ 战鼓声响彻云霄，每一击都垂在人心上。 酥绵对着她缓缓勾唇，慢慢转过头看向拼杀的战场。 在那尸山血海中，竟升起一面绣工拙劣的大旗，在呼啸的风中猎猎作响。 上面写着两个硕大的字——南燕！ 这是在封谷以后，众人自发绣出来的南燕战旗。 他们大喊着：“杀啊！” “此战！报国仇！！！” 酥绵笑了笑，低声自语。 “最后的‘酥绵’就要我来当。” 忽地，夜空中响起繁密的鸟鸣声，这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超过战鼓声。 四周丛林全部晃动起来，百鸟腾空而起，扇动着翅膀，向战场急速飞来。 酥绵体内发出一波又一波红色热浪，快速覆盖整片战场。 百鸟汇聚在战场之上，不断盘旋，发出一声一声的悲鸣，声音悠长婉转，似乎是一首古老的歌谣，诉说着无尽凄凉。 正在拼杀的人停了下来，这声音让他们的心都跟着一同颤抖，一股莫名的心伤席卷全身。 顺着百鸟飞行的方向看过去，那一身血衣的女子站在高处，被百鸟环绕着，发丝尽数散落，与衣裙一起随风飘荡。 酥绵眼中隐隐泛着红光，她的视线之前，似乎有一本书册正在快速翻动，直到书上的小人拿着剑舞动起来。 凤凌剑停在她身前剧烈颤动，发出比万鸟悲鸣更凄厉的声响。 最后一跃腾空，在数不清的鸟雀之上，一只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火凤，嘶鸣着张开翅膀。 “百鸟朝凤七式，百鸟来朝。” 随着火凤在空中飞跃，百鸟紧随其后，形成一道看不见尽头的百鸟队伍。 火凤在空中快速向下俯冲，向着东凌军冲去，数不清的鸟雀跟随着火凤也冲入东凌军队。 红色热浪再次从酥绵的身体快速向四周散出，整片战场瞬间燃烧起来。 只有那面南燕战旗下的人才能不受烈火灼烧。 幽谷军快速集结在战旗之下，应明哲带领所有人移动到一处小坡上。 更强烈的火烧了起来，绵延无尽，整个天空似乎都亮了。 酥绵沉静地看着万人在烈火中挣扎，他们无论如何也跑不出这无尽的火场。 此时站在南燕战旗下想着复仇的幽谷军眼中也略有动容。 火凤回旋，飞到酥绵的身前，她向着岩石外踏出一步，火凤随即飞到她的脚下。 酥绵稳稳踩着凤凌剑，在外看来就像踩在火凤之上，缓缓飞到火场之上。 “降者，不杀。” 她的声音平淡，但每一个人都听见了这句话。 此时以南燕战旗为中心，火焰快速熄灭，瞬间就蔓延几里。 只要这些东凌军跑入南燕战旗下，他们就可以不用受烈火焚身之苦。 南燕战旗下的幽谷军相互看了看，没有人说话，他们转头看向东凌军，似乎也希望他们能投降。 感受到四周的火焰温度下降了，赫连江抬眸看向空中的酥绵。 这就南燕至宝的威力，得之可得天下。 冯一槐艰难走到赫连江身侧，长戟重重插入地面，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大将军，此人内力境界已然超脱凡人，不是我等可以抗衡的。” “赫连军是东凌主力，若没了您，东凌就要亡了。” 赫连江转身看向四周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将士们，多年来他被封为战神，赫连军从无败绩。 如今就要败在被赫连军亡国的公主手中，这是多大的耻辱。 “大将军！降！” 冯一槐跪在地上痛苦地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些将士……。” 他声音抖了抖，哽噎着说：“还有人等着他们回家。” 第308章 大悲无声 回家？ 听见这话的酥绵转头看了看南燕战旗下的人。 “你们还有家，有人等，但我们的家又在哪儿呢？” 赫连江握着战斧，抬眸看向酥绵，沉声说：“你会善待东凌战俘吗？” 酥绵低眸，在火凤之上，她仿佛众生都无法抵抗的神明，俯视苍生。 她声音轻缓平静，却能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她说：“不一定。” 赫连江的心颤了颤，又转头看看与自己浴血奋战的将士。 他屈膝对着酥绵跪了下来。 这一跪，让所有南燕人的眼中都汇聚起大仇得报，与恨交织的泪光。 赫连江对酥绵抱拳道：“我求你，善待东凌战俘。” 酥绵依旧没什么表情和情绪，她冷声说：“屠杀南燕无辜百姓，奸淫掳掠者，不留。” 她抬起手，向上翻转，地面原本没有温度的火焰又立刻灼热起来。 赫连江低下头：“本将以东凌大将军之名，下此命令。” “有父母、妻子、儿女等待的将士，全部跟随冯将军……投降。” 冯一槐抬头，悲怆的眼中落下一颗浊泪。 “大将军！” 众将士齐声喊道：“我们不降！” “此乃军令！”赫连江的吼声传出很远。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兵符交于冯一槐。 “冯将军，后面该如何做，就由你来决断。” “大将军。”冯一槐双膝跪地，对赫连江重重一拜。 其他将士也跪地拜别赫连江。 冯一槐站起身，松手之时，沉重的战戟重重落在火焰之中。 他转身带着一群扔下兵器的东凌军，低着头，走入了南燕战旗的庇护范围。 随着走入的人越来越多，没有火焰的圈子也越来越大，直到战场被黑夜与火焰分割为二，双方队伍形成一个明显的分界线。 火焰再次灼烧起来，投降的东凌军听着如此惨叫声全都低下头。 赫连江忍着灼痛，握紧战斧，仰头看着酥绵。 “公主殿下，可否与本将一战。” 酥绵垂眸看向赫连江，她抬手，火凤飞到她手中逐渐熄灭。 酥绵握住凤凌剑，也从空中落在赫连江身前。 “空桑氏都死在本将的战斧之下。” 赫连江冷笑，目光灼灼地看着酥绵：“怎么就把公主殿下漏了呢。” 酥绵缓缓勾唇，看向自己的凤凌剑说：“多谢大将军提醒，本殿不会漏了任何一个赫连氏。” 赫连江抬起战斧怒吼着向酥绵砍来，酥绵灵敏地侧身，躲过几次赫连江的攻击后，以剑身勾住战斧，凌空翻身，落地转头平刺。 二人的内力将四周火焰都变为诡异的形状，所有人全都紧张的看着他们的对决。 赫连江曾是四国内力最高，身体最异于常人的，但此时在酥绵的剑下却节节败退，身体也被酥绵刺出几个血洞。 酥绵仅仅只用了三成内力，赫连江不仅伤不到她，还似乎没有还手之力。 冯一槐站在东凌军之前，握紧拳头看着酥绵一剑一剑砍向赫连江。 最后凤凌剑刺入赫连江心口，而赫连江也抱住了酥绵。 冯一槐一顿，眼睛瞬间睁大，看着赫连江的方向大喊。 “大将军！！！” 轰！！！ 一声震天的爆炸声响起，甚至将酥绵以内力化为的火焰都熄灭了一片。 “殿下！！！”应明哲目眦欲裂，嘶吼着跑向火焰。 赫连江竟然自爆了，他想与酥绵同归于尽！ 那火焰摇曳，从中缓缓站起一个人影。 众人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惨叫声依旧在耳边回荡，酥绵拍落身上的血肉，发丝柔顺的贴在面颊随着微风吹动，她看向天空中那轮巨大且明亮的月。 “百鸟朝凤第八式，大悲无声。” 酥绵缓缓闭上眼睛，一阵极强的内力在高空轰的落下，似乎是无形的力，快速击向地面，顿时弹起一片血雾。 仅仅一瞬，在周遭的人似乎只感受到一阵奇怪的风。 而火焰中持续惨叫的东凌军却突然安静了，他们的身子晃了晃，终于睡了过去。 火焰全部熄灭，整个林子都恢复寂静，只有那一轮月还亮着。 酥绵持剑，缓缓走到应明哲身前。 “我们胜了。” “胜了。”应明哲回道。 酥绵转头看向冯一槐：“冯将军可愿意跟随本殿。” 冯一槐跪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身后，低头沉默不语。 他虽然不愿意，可此战他们战败投降，就算不投效酥绵，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但若要投效，他们的刀口就要转向自己的国土，为军为将者，又怎会做此事？ 酥绵目光平淡，她声音暗哑继续说：“不愿意也没有关系，回家。” 冯一槐心头一颤，抬头不敢相信地问：“你放我们回去？” “如果你们还有家，有人等，就回家。” 说完她又转头对应明哲说：“我们也别急，等本殿把南燕抢回来，就能回去了。” “殿下……”应明哲心痛地看着酥绵：“我们一起夺回来。” “传令下去，想走的就走，剩下的清点人数，支援三殿下。” “三殿下。”冯一槐低眸呢喃。 应明哲警惕地瞪向冯一槐：“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打探情报呢？” 冯一槐冷哼一声，看着酥绵说：“你说的三殿下，不会就是那个自称为空桑太子的幽谷药师？” 酥绵转头看向他：“你有西钤的消息？” 冯一槐点点头：“南燕军偷袭兽城，九方兰若及时出现击退南燕军，西钤皇帝和太子都死在此次偷袭中，现在西钤是九方兰若监国，不日登基。” 看来谭兴把西钤皇帝也杀了，这倒也在意料之中。 冯一槐看向酥绵继续说：“至于那位空桑太子……战死了。” “你敢胡言！”应明哲拔刀架在冯一槐肩上。 冯一槐厉声说：“是不是胡言你们查查不就知道了，他的尸体被西钤收着呢。” 酥绵盯着冯一槐，灼灼目光似乎想在他眼中找到欺骗。 可终究，她失败了。 ‘鸢儿，只有你三哥活着，我们母女在皇宫中才能生存。’ ‘鸢儿，我们在宫内，一定要为你三哥筹谋。’ 酥绵目光晃了晃，猛地咳出一口血：“真是不中用。” “殿下，敌将扰乱军心之言我们不能信！”应明哲立刻扶住酥绵。 “无所谓！” “已经到这步了，谁死都无所谓！” 酥绵转眸看向应明哲，双眸猩红：“但南燕的太子……不能死，明白吗。” “明白。”应明哲抱拳说：“太子没死，只是重伤，是末将亲自救出来的。” 酥绵摆了摆手：“去把太子接回来。” “末将遵命。” 酥绵神色一顿，转头看向自己的左臂上的红豆印记，莞尔一笑。 “他来了。” 第309章 梳发 “谁来了？”应明哲疑惑地问。 酥绵眸光沉重，转头问冯一槐：“北黎向东凌发兵了嘛？” 冯一槐一愣：“你在幽谷内，还能知道此事？” 说罢冯一槐恍然大悟，怪不得华阳公主要守一个对她并无太大价值的幽谷。 “原来是你们早有预谋，东凌和西钤都被你算计了。” 冯一槐不得不佩服华阳公主能下出如此大的一盘棋。 但此局也太过凶险，除了拥有神力的华阳公主，幽谷这些人必要死在此处。 “北黎何时发的兵？”酥绵继续问。 冯一槐想了想之后回答：“在五天前，我们也是下午才收到消息，那时北黎已经攻下了东凌八城。” 应明哲紧接着说：“如此危急，你们为什么不撤兵回防？” 冯一槐沉重地叹息，继续说：“大将军刚刚赶到，就收到军报，此时赶回和两个时辰之后赶回没有什么不一样，他想快速占领幽谷再走，没想到……” 应明哲冷哼：“自不量力。” 本以为是必胜的一战，却没想到连赫连大将军和黑甲铁骑都折在了这儿。 赫连江的想法只是小变故，酥绵并不在意。 既然萧衍没有食言，那后续的计划还要继续进行。 “冯将军是看得清的人，不愿意投效本殿，是怕会对战东凌嘛？” 冯一槐沉重地点了点头：“我是不会助你攻打东凌的。” 应明哲冷声说道：“赫连军和黑甲铁骑再此全军覆没，冯将军带着这些东凌军回去恐怕也是死罪。” 酥绵对冯一槐说：“不如冯将军就先率领这一万多东凌战俘驻守幽谷，本殿只需要你们打一场对战北黎的仗，之后你们便放心回家了，绝不会有人向你们问罪。” “此话当真？”冯一槐难以置信地问：“可为什么那个时候就不会有人问罪我们？” 酥绵沉默，但冯一槐却反应过来了。 很可能那个时候就没有东凌了…… 这位华阳公主，让东凌战败，给西钤易主，现在明显是在备军筹谋北黎疆土。 她哪里是要复国，她这是要天下大乱啊。 冯一槐对上酥绵深邃的眼眸，又立刻移开视线，只觉心底发寒。 酥绵转头看向四周正在清理战场的人，她对应明哲说：“让方子琪清点幽谷军剩余人数，和冯将军一起，驻守修缮幽谷。” “告诉小二传令幽谷在外驻守的所有暗桩……” “殿下……”应明哲低声叫住酥绵。 “怎么？”酥绵转头看向他。 应明哲垂下头，犹豫着哑声说：“小二战死了。” 酥绵眸光晃了晃，扭头看向远处，看着来来往往的残兵，她的眼神却没有什么目标：“那……那让金迪师兄去……” 应明哲砰地跪在地上说：“殿下，金迪也战死了。” 酥绵一顿，喉咙酸涩，她快速收敛情绪，沉眸问：“黎璎和……碧芜呢？” 应明哲抬起头说：“她们还在。” 酥绵点了点头，继续安排后面事宜：“那让黎璎传令幽谷在外驻守的所有暗桩，收纳无名人一起，恢复幽谷情报网，让所有暗桩盯着北黎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常立刻上报。” “还有碧芜。”酥绵的脑中忽然又出现碧芜被玄铁箭穿心的场景，她拍了拍自己脑袋继续说。 “从西钤撤出的南燕军应该快到了，让碧芜留在此处接应，等本殿之后命令行动。” “是，末将这就去传达殿下命令。” “西钤刚易主不久，恐怕会有诸王或皇子生出异心。” 酥绵对应明哲说：“做完这一切，你就带着雀羽卫去西钤帮谭兴解决麻烦，再护送南燕太子回来。” “末将遵命。” 酥绵转身看向四周，幽谷众人自发的在收敛尸体。 看不见尽头的尸体被摆成几排，有幽谷军也有东凌军。 金迪师兄心口中了一剑，躺在那里依旧冷着脸。 小二身中数刀，黎璎正哭着用针线把他断开的身体缝在一起。 还有木冉给她留下的百药堂几位师兄师姐，也都躺在那里。 酥绵仰头看向那面高高扬起的南燕战旗，染着鲜血的大字就像是破碎又愈合的血肉。 “原来我们的愿望，是要以此为代价。” 酥绵左臂微动，她转头看向丛林深处，似是失了神，缓缓迈步向黑暗中走去。 “殿下您要去哪儿？”应明哲问。 “按照本殿吩咐办事，不要来找本殿。” 酥绵说着，已经走远，身影被黑暗吞没，消失在寂静的林中。 …… 十三奔着火光而来，快到战场之时，火光却暗了。 “火怎么灭了？”赫连池有心中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十三扶着隐隐发痛的心口，连着挥了几鞭，让马跑的更快。 幽深黑暗的丛林中，只有月色挥洒着一点惨淡的银辉，远处似乎有一个黑影正在缓缓走来。 十三扯住缰绳，让马缓慢前行，他的心跳，也随着清晰的马蹄声，砰砰跳动。 直到他的视线中，再次出现那心心念念的身影。 酥绵孤身前来，黑暗似乎将她完全吞噬了，那单薄的身影在草丛中移动，却怎样都无法挣脱牵扯着她的黑暗触手。 走近了，十三才看见酥绵身上的那身红衣是被鲜血染成。 那原本是最纯洁的白色。 酥绵目光平静，表情柔和，明亮的眸子中是碎裂的月光。 她的脖子、面颊上都是干涸的血迹。 十三喉咙滚动，不是血红豆发作，却也让他心痛至极。 可关心的话到了嘴边，却堵在喉咙。 酥绵站在马前，慢慢仰起头看向十三那琥珀色双眸，缓缓勾起唇角。 她眼神微动，似乎想起什么，带血的手伸进怀中找着什么东西。 赫连池立刻拔剑：“宸王小心！” 宸王。 酥绵眼眸微顿，又立刻恢复正常，她从怀中拿出那根十三送给她的桃花玉簪。 缓缓抬起手，递向十三，酥绵仰头哑声说：“十三，我头发散了。” 十三攥紧缰绳，挣扎一瞬，立刻翻身下马。 “宸王！”赫连池想阻拦，但此时十三已经走到酥绵身前。 十三轻轻接过桃花玉簪，转到酥绵身后，手指轻柔地擦净沾染血渍的发丝，将其一根根捋顺。 手掌掠过她的脖颈，翻手挽起乌黑修长的头发，灵巧地在后脑高处挽成简易的发髻。 指尖从酥绵额间拂过，将碎发别入发髻，最后用桃花玉簪固定。 做完这一切，十三缓缓放下手，看着酥绵纤瘦的后背，十三后退两步。 酥绵抬手，摸摸自己束起的头发，抿唇笑了。 转身看着十三，酥绵拔出了凤凌剑。 “宸王殿下，开始。” 十三翻手抽出腰间双刀：“华阳公主，莫要手下留情。” 第310章 太极殿 一剑带着火光，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红色华光，对着十三的额头劈下。 十三双刀交叉抵挡，抬腿踹向酥绵腹间。 酥绵迅速转身，凤凌剑在手中挽出剑花，凌空平刺。 十三后仰躲过，起身时迅速扔出紫金弯月刀双刀，左右一起，急速旋转着飞向着酥绵。 酥绵挥剑将其中一柄打回，后翻躲过另外一个，迅速前移，剑尖蹭着十三的脖颈而过。 此时回旋的一柄紫金刀已经落在十三手中，横在酥绵的脖间。 二人近在咫尺，甚至呼吸相接。 酥绵缓缓抬眸看向十三，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也正含泪在看着她。 一滴血从十三的脖间流下。 一根断发，从酥绵的发间飘落。 十三哽咽着问：“你的剑偏了，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酥绵侧眸看了一眼自己脖子间的紫金刀：“你呢？为什么要停下。” 十三再次握紧了紫金刀：“我……” 酥绵抬眸：“你想死在我手里？” 十三握着刀的手颤抖着，缓缓放下。 “你内力早就比我高，刚刚你却一点内力都没有用。” 十三含泪看向酥绵质问：“你又想做什么？” 酥绵忽然笑出声，翻手收回凤凌剑。 “陪你玩玩而已，难道我会寻死吗？”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手臂说：“你的命，不早就在我手里了吗？” 十三转眸看着她的手臂说：“那你现在就动手。” “十三……”酥绵转头低声道：“我说过，你不配痛痛快快地死，你得活着，陪我痛苦地活着……” 话音未落，酥绵身子猛地一颤，后仰晕倒过去。 十三目露惊慌，立刻伸手接住酥绵，一同跌在地上。 “主子……主子！” 酥绵在他怀中，已经昏死过去。 十三抬眼，赫连池正在他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根滴着血的铁棍。 “你做什么？”十三怒吼：“谁让你动手的！” 赫连池抬手对着十三的脑袋也是一下。 十三的身体晃了晃，抱着酥绵倒了下去。 “让你来一点儿用都没有。”赫连池沉声说。 随后将二人都拖上马带走。 半个月后。 辽城，东凌皇宫。 三千黑甲铁骑将太极殿团团围住，东凌太子温承在禁军之后缓缓走出。 东凌皇帝被逼至太极殿，东凌众大臣也被囚禁在此。 “逆子！”东凌皇帝对着温承怒吼：“你难道想弑君杀父吗！” 温承对着东凌皇帝一拜：“父皇，是你不信任儿臣，北黎军还未到辽城，父皇为何要瞒着儿臣派使臣去议和？” “赫连大将军战死，冯一槐带领一万东凌军叛敌，北黎军势如破竹，已经攻下三十七城，眼看着就要到辽城了！” 东凌皇帝悲怆地说：“此时不降，东凌亡矣！” “儿臣说过有办法转败为胜，父皇为何不肯等一等！” 温承气恼地回道：“父皇可知道，杀了赫连大将军和五千黑甲铁骑的是南燕那个华阳公主！” 皇帝紧接着说：“此女内力堪称成仙，朕如何不知，她已经和萧衍联手，我们哪有胜算，不如降了，还能保全我们温氏皇族！” “父皇！”温承跪地：“此女已经被儿臣绑来了，而且儿臣已经知道，我们一直寻找的南燕至宝就在她内体。” “药师已经查出她丹田内有一颗红色珠子，只要剖出来放到儿臣体内，那儿臣便也能拥有此等神力，别说北黎军已经在辽城之外，就算他们已经攻入此处，儿臣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东凌皇帝心头一惊，扶着龙椅上的龙头缓缓坐下。 “可……此女如此厉害，怎能被你擒来？” 温承轻蔑一笑：“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她被儿臣捉住以后，就喂下软筋散，重铐加身，现在连下地的力气都没有，今日药师已经开始准备剖丹，以后父皇就不必忧虑了。” 东凌皇帝转头看向四周大臣，和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禁军。 “那太子今日此举，是何用意？” 温承扬声说：“父皇一心投降，儿臣心急，才不得不做出此大不敬的行为，还望父皇恕罪。” “好啊。”东凌皇帝冷笑：“黑甲、赫连军甚至连朕的禁军，都归太子调动了。” “父皇。”温承笑着说：“儿臣只是想为父皇分担，不想父皇太劳累而已。” 东凌皇帝看向一侧丞相，只见几位上了年纪的大臣全都愁眉苦脸。 他叹息一声说：“朕年纪大了，既然太子有心，那就……择日登基。” 温承重重一拜，暗笑着说：“多谢父皇。” 黑甲铁骑撤去，东凌皇帝在禁军的护送下，前往寝殿休息。 众多大臣也被囚禁在几个宫殿之内，在太子登基之前，不会放他们离去。 此时偌大的太极殿只剩温承一人，他看着庄严肃穆，富丽堂皇的殿宇，无处不彰显着皇权至高无上的尊贵和权利。 那条金砖铺就的台阶，就像一条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温承抬腿踩了上去，随后露出轻狂的笑容。 走到台阶尽头，他抬手摸着金色龙椅，手掌感受着其上雕刻精美的龙凤纹路，转身坐下，笑了起来。 “来人，来人！” 禁军首领跑入殿内，仰头看着龙位上的温承，又立刻低下头。 “陛下……有何吩咐？” 听见禁军首领的称呼，温承大笑起来：“药师那边还没动静吗？内力珠什么时候能取出来？” 禁军首领回答：“一切准备完毕，就要开腹了，药师那边说，一个时辰后便可移到陛下体内。” “好，好！” 闻言，温承激动地大笑起来，握着龙头扶手兴奋得有些坐不住。 “还有一个时辰，那么长时间朕都等了，不差这一个时辰……不行……不行，朕还是得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温承看向禁军首领问：“朕那好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按照陛下吩咐，一刻也没让宸王休息，只是受刑期间昏了几次。” “不是告诉你们昏了就泼醒吗？” 温承笑着命令：“把他带过来，他不是喜欢那女人？如此好事，朕得告诉他。” 第311章 耻辱 太极殿中央焚着一个巨大的香炉，正徐徐飘出淡雅的香气。 此时东凌的积雪还未融化，空气微冷，香炉旁的炭盆正发出细微的咔咔响声。 金色台阶之下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铁笼之上有四条铁链，另一端是锋利的铁钩，穿透了一位男子的双手手腕和两侧琵琶骨。 他被四条铁链吊起，身上的白色里衣敞开着，全是斑驳的血迹，满身鞭痕又被泼过几次冷盐水，发丝粘连着垂在腰腹间。 他无力地垂着头，双眼微闭，呼吸微弱，血水顺着脚尖一滴一滴落下。 “哎呦，朕的好弟弟，你怎么成这样了？” 温承站在铁笼前，满目讥讽地笑着。 十三勉强睁开双眼，虚弱地看向温承，嘴中小声呢喃着：“母亲……妹妹……母亲……” 温承侧耳贴近，听清十三说的话后他突然大笑了起来。 “什么母亲？什么妹妹？” 温承眼中露出极强的嘲讽，他笑着说：“你要是想见你母亲，朕很快就可以送你去见她，至于妹妹……” 温承再次没忍住，蹲在地上捧腹大笑。 “你哪有什么妹妹啊！哈哈哈哈！当初楚婕妤的孩子根本没生下来，一尸两命！” 十三被铁钩穿透的手动了动，满目震惊地抬起头，瞪向温承他哑声说：“你说……什么？” “朕说……你娘当初根本没生下孩子，一尸两命，而且……那是个男胎！哈哈哈哈，妹妹……哈哈哈！” “你在胡说什么，你骗我……你骗我！！！” 十三的身子猛烈挣扎起来，被穿透的伤口快速流出鲜红的血液。 “是你告诉我，只要我去幽谷当细作，皇后就会放过我母亲和她腹中的孩子。” “是你告诉我，皇后已经设计让母亲假死离宫，在安全的地方好生照料。” “你说母亲生了个女孩儿，我有了妹妹。” “我还见过她，她和母亲长得很像，和母亲一样会写一手好字……” 温承大笑着说：“朕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你和楚婕妤一直老老实实在后宫待着就好了，可你武功偏偏要出挑，眼瞅着就要获得父皇青睐，母后怎么可能放过你们。” “朕不妨告诉你。”温承冷笑着走到铁笼旁：“在你进入幽谷之后，你母亲就暴毙了，不是假死离宫，是真的死啦~哈哈哈哈……” “你后面看见的那女子，不过是朕在千名死士中特意挑出来的，很像。” “至于为什么朕要告诉你是个妹妹，那不是怕你知道你母亲还有一个男孩，会生出什么异心，不肯死心塌地给朕办事。” 温承抬起双臂，在原地转了一圈。 “如今朕大业将成，倒也没必要再哄你玩儿了。” 十三双目猩红，疯狂地挣扎起来，怒吼着：“温承！我和母亲从未有过妄想，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你让朕不得好死？”温承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抬起双手扬声喊：“来啊，朕看看你是怎么让朕不得好死的！你凭你现在这个样子？” “父皇还在世，你就敢自称朕，你得位不正，就连朝臣都不会服你的！” 十三嘴中喷出一口血水，溅到了温承脸上。 温承毫不在意的抹了一把，他狰狞地笑着说：“朕怕什么，等朕把那妖女体内的珠子移到朕的体内，朕就是天下武功第一人，任何不服朕统治的人，都得死！” 十三忽的冷静下来，惊疑地问：“你说什么妖女，什么珠子？” 温承走到十三身前，嫌弃地用指尖掀开十三的衣服，看着他身上那四字烫印，他鄙夷地说：“堂堂东凌宸王，竟然被南燕的亡国公主烫上奴印，还真是耻辱。” 十三不顾琵琶骨上的铁钩用力转动肩膀，目光凶狠地瞪着温承：“别碰！” 温承一愣，又转而笑道：“你还真是擅长给人当狗啊。” “但你不会忘了，是你把空桑流鸢的消息传递给朕的，也是你猜测南燕至宝就在她身上，还是你带着赫连池把她抓来的。” 十三慌乱起来，恶狠狠地看向温承：“你要做什么？你绑她回来不是为了威胁萧衍退兵吗？她是萧衍在意的人，你要是敢动她，萧衍不会放过你的！” “谁在意她跟朕有什么关系！”温承一把拉着十三的衣服薅到笼子边。 强烈的扯动，让十三痛苦地惨叫起来。 “等朕剖开她的肚子，取出内力珠，这世间的所有人，就都阻挡不了朕了。” “到时候，什么萧衍还是九方兰若，就算南燕再活过来几个华阳公主，都得给朕俯首称臣。” “别动她……别动她！” 十三突然竭力嘶吼起来，可温承却愈发兴奋了。 “看来你还真是用情不浅啊，可朕看那公主好像丝毫没把你当回事。” “这样。”温承在铁笼前低声说：“朕成全你，等你们死后，朕把她脱～光了和你埋一起，给你们配个冥婚。” “温承！！” 十三眼中滴下悔恨的泪，身上不断地流下粘稠的鲜血：“不许……玷污她。” 温承更加意外了：“和你埋在一起，是玷污她？” “哈哈哈哈。” “你也知道自己千人恨，万人嫌，就算死也要死得远远的，成为孤魂野鬼也没有个伴！” 温承说着，转身用火钳从炭盆中夹出一块烧红的炭按在了十三身上。 “啊！！！” 极力的惨叫，十三浑身都猛烈颤抖起来。 “让你去抓华阳，你竟然想死在她手里！” 温承突然愤恨地说：“要不是赫连池，你岂不是要坏朕大事！” “你这么喜欢她，算着时辰，她现在应该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别忘了，是你害的她。” 温承笑了笑，转眼又看见十三身上的四字烫印。 “你六岁就被父皇封为宸王，这么尊贵的人，身上怎么能带着南燕公主的奴印？” 温承狞笑着，转身再次夹起一块烧红的木炭。 “皇兄帮你烫掉它怎么样？这可是耻辱啊。” 第312章 所求皆荒唐 “不……” “不要……不许动！” 随着炙热的木炭越来越靠近十三身上那四个字。 十三挣扎得也愈发激烈，甚至手腕上的骨头都破开皮肉露了出来。 “不许动！不要！” “皇兄！！！” 十三突然哭求起来：“求你，不要烫掉。” 温承的手停下来，唇角渐渐上扬：“就为了这一个奴印，你求朕？” “哈，哈哈哈。” “温霁，一个女人就能让你如此不体面，当初朕和母后忌惮你，还真是多虑了。” “朕就是喜欢看你这副模样，听你求饶。” “当初，楚婕妤也是这样哀求母后，求我们放过她的。” “可看你们卑微至极，使尽全身解数也不能护住任何珍视的东西，真的很有趣啊。” 温承说着，木炭一点一点逼近。 “不要……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求你了……不要烫掉它……不要……” 十三无力地哭求着，也挡不住那炙热的靠近。 就在木炭即将落在他的皮肉上时，太极殿的大门“轰”地被打开，冷寒瞬间涌入殿内。 温承的手一抖，木炭也掉落在十三脚边。 十三有气无力，艰难的抬起头，门外狂风吹起积雪。 那穿着宽大红袍的女子站在门口，赤脚踩在雪地中，脚上还带着比她脚腕还粗的重铁锁链。 寒风吹起她的秀发，酥绵略歪着脑袋看向殿内铁笼中被吊起的人。 她迈步，刚要向前走，就听见温承大喊。 “来人啊！来人啊！” “妖女怎么跑到这里了！” “抓住这个妖女，快抓住这个妖女！！！” 酥绵立刻停住脚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转身看向门外。 整个东凌皇宫都已经乱了，子兰找到萧衍，萧衍亲自带领银甲军杀入皇宫，利用小珊瑚找到酥绵，将其救下。 在这之前，温承找的那个废物药师拿把小刀不停地想割开她的肚子。 但已经恢复内力的她，用内力护体，就不是那普通刀刃可以割开的。 最后等萧衍找到她，那药师也没寻到合适的刀。 真是太可惜了。 酥绵再次转过头看向温承，双唇一勾，露出个礼貌的微笑。 意识到殿外不会有任何人来救他，温承终于慌乱起来，向后踉跄几步，差点儿跌倒在地上。 酥绵继续向前迈步，身子晃了晃，她抬起还挂着铁链的手敲了敲脑袋，才勉强让自己清醒一些。 手上的锁链已经从中断开成为两节，非常不和谐地挂在她的手腕上。 连着喝了半个月加浓软骨散混合的迷药，劲还有点儿大，跟喝醉了一样，看什么都晃晃悠悠的。 她每一步都带着锁链拖地的声音，越过吓傻的温承，停在铁笼之前，有些疑惑地仰头看着男人。 十三感到那目光在不留余地的打量着他，他瑟缩着脖子，羞愧地低下头，想用头发遮掩住自己的脸。 而酥绵却在这打量中眼眸逐渐晃动起来，从起初的懵懂变为惊讶，最后转为愤怒。 已经偷偷爬到门边的温承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就连呼吸都屏住。 他此时快速爬起，想冲出门去。 就在他一脚即将迈出殿门的瞬间，两扇大门框的被合上，甚至将他也弹了回来。 温承惊恐地转身，酥绵依旧仰头看着十三。 “这就是……你背叛我……想要的结果？” 闻言十三又将脸瞥得更靠后。 酥绵嘴唇缓缓勾起，仰头苦笑出声。 “我还以为，你现在得一家团聚了。” 酥绵扶着铁笼感叹着：“你的所求，还真是荒唐啊。” 十三一直低着头，他无颜再见酥绵。 为了不存在的亲人，他一次又一次地背叛，不断地用利刃指向酥绵。 酥绵给过他很多机会，等他坦白，等他的信任。 而他两择之间从未选过酥绵，不能折中便会抛弃她。 如今身躯残破，像菜市场等着被贩卖的猪肉一样挂在这里。 毫无尊严体面，以最狼狈的姿态出现在酥绵眼前。 他的所求……果然荒唐。 酥绵看十三身上一身的伤，最后眼神停留在被扯开皮肉白骨突出的手腕。 她扶着铁笼缓缓转身，看向正在试图逃跑的温承。 她握紧双手耷拉的铁链，带着愤恨的目光快步走上前去。 用力抡起沉重的铁链重重打在温承的背上，温承瞬间喷出一口鲜血，溅在门上。 酥绵再次抡起另一只手上的铁链，有些偏差地落在了温承脑袋上，对方直接倒地，再也没有爬起的力气。 “诶？” 酥绵晃晃悠悠地走过去，用脚踹了踹他。 “别死，还没完事呢，坚强点儿。” 温承闭着眼睛，脑袋一侧涌出鲜红的血，气息也逐渐微弱。 酥绵不情愿地拉起他，强行喂他一颗幽谷续命秘药，让他坚强。 一手提着温承，酥绵歪头看向十三。 酥绵不悦地皱起眉，转头看见十三的紫金弯月刀和自己的凤凌剑都好好的摆在殿内，酥绵走上前，拿起一柄紫金弯月刀。 她没有转头，侧手一扔，弯月刀带着一个弧度向着铁笼急速飞去。 刀刃擦着铁笼顶部飞过，割开了四处铁链和铁笼相接的部分。 铁链和铁笼断开，十三猛地掉落，四条铁链带着鲜血，挂在他身上。 酥绵转头看着自己手上逐渐醒过来的温承，她小声说：“你怎么敢打他？” 忍着身上剧烈的疼痛，温承不断地摇头：“不……不是我打的，我错了，你饶了我……我错了。” 酥绵嘴边缓缓勾起病态的微笑，用力甩手将温承扔向几米外的铁笼。 “砰”的一声。 温承和厚重的铁笼相撞，一口血直接喷在一侧的炭盆中发出滋啦啦的声响，他跌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温承从地上爬起，他看见酥绵带着恐怖的微笑向他走来，他惊恐之中转头看向十三。 温承双手握住铁笼，哭求着：“弟弟，好弟弟，你救救皇兄，你和她说放过我，求求你，让她放过我！” “啊！！！” 酥绵从温承身后一把拉住他的头发后扯，和温承一起看着十三。 她说：“我的话，你带到了吗？” 温承在酥绵手中猛烈颤抖着。 十三艰难的撑着身体，他想了想，哑声对温承说：“主……” “她说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第313章 那年南燕的雪…… 太极殿的香炉还在不断生起青烟缕缕，但再浓的香，也盖不住此时殿内的血腥气。 温承跪在酥绵身前，不停地求饶。 “华阳公主，你放过我，我是东凌的太子，你留着我肯定有用，我愿意给你当狗，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决不忤逆你！” 酥绵冷笑，叹息一声：“本想让你看看此时东凌皇宫是何等景象，但其他人的死活，对你这样的人似乎没什么作用。” “你怕是不能和我感同身受一下了。”酥绵有些惋惜。 “但也没关系。”酥绵捏着温承的下巴说：“让你尝尝切肤之痛，凌迟剜心，我还是可以的。” 酥绵说着转身用十三的双刀插入温承双肩，穿透琵琶骨又刺入殿内巨大香炉的金色炉盖上。 殿内响起温承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整个人就如同被双刀钉在香炉上，动弹不得。 “华阳公主，你身上的锁链是特制的，只有我有钥匙，你放过我，我解开你的锁链！”温承痛苦地嘶吼。 酥绵缓缓抬起手，晃了晃手腕上的锁链。 “就这还用钥匙？” 她用力握住手腕上的锁链，内力灌入，只见那铁链逐渐变红，最后就像是一滩烂泥一般，被酥绵拽开，握在手里，又扔在地上。 “你……你……” 温承被酥绵的力量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而此时酥绵又将手伸向了一侧的炭盆。 “这么喜欢烫别人。” 酥绵徒手握住一块烧红的木炭，转手递到温承面前。 木炭在她手中不停地发出滋滋声响，却不见酥绵的手有半点伤痕。 “吃了它。” “饶……饶命……饶呜……” 酥绵掐着温承的嘴，用力将一块木炭按进。 “你当初对乐桃，也是这样吗？” 酥绵用力到颤抖，丝毫不顾温承在她手底下挣扎。 “动我身边的人，你哪来的勇气。” 她满目恨意，又拿起一块长条木炭灌入内力，直接插入温承的胸口。 “啊！！！” 温承在酥绵手下痛苦地挣扎，已经顾不得酥绵说的话。 “毁我国土，你还想做皇帝梦？” 酥绵举起凤凌剑，就插入他的腹中。 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不停地响起。 整个太极殿都回荡着温承痛苦的哀嚎。 直到这声音渐淡，惨叫变为没有意识的呻吟。 最后殿内又安静了，咔咔作响的木炭燃烧声再次清晰可闻。 十三缩在铁笼的一角，一直低着头，想把自己藏起来。 可在太极殿安静以后，拖着铁链的脚步声却向他靠近。 直到那红色袍子出现他的视线之中，十三才缓缓抬起头。 酥绵此时正低着头，目光晦暗不明地看着他。 她身后被钉在香炉上的太子温承身上被插出数不清的血洞，显然已经气绝。 十三的声音略微哽咽：“是……到我了吗？” 酥绵拉着他琵琶骨上的锁链，一把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啊！” 十三忍住一声闷哼，双手紧紧握住铁笼，顺着酥绵拉扯得力，贴在铁笼上。 “这就是你背叛我想要的？”酥绵哑声问：“你的家人呢？” 十三眼里的泪滴在了酥绵的手上。 他强忍着巨大的悲痛，绝望地低声回道：“你杀了我。” “杀你？” 酥绵冷笑两声：“好啊，只是刚刚那温承吵得我头痛，你就不要出声了。” 说罢，酥绵的内力便向手臂上的血红豆涌去。 “啊-” 十三短呼一声，又快速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酥绵表情冷漠，看着十三嘴边不停的滴下血来。 双手紧紧握着铁笼，青筋暴起，汗与泪还有血液交织着。 十三一直低着眼睛，那双酥绵最喜欢的琥珀色眸子却不敢看她。 直到十三手上没了力气，靠在铁笼的身子缓缓倒了下去，他才敢偷偷抬眸，看她最后一眼。 酥绵面无表情地站着，眼睛空洞无神，视线落在十三倒下后，露出的金色龙椅上。 她突然笑了起来，仰起头，张开双臂，在殿内转圈，起舞。 脚上的锁链似乎在给她的舞蹈打拍子，红色衣袖翻飞。 她的笑声越来越大，眼底甚至笑出了泪花，大笑声回荡在整个太极殿之内。 她一把推开太极殿的大门，让冷风肆无忌惮地吹入殿内，刮过她白皙的面庞，吹起她细长的乌发。 充斥在东凌皇宫的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铁蹄踏雪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这世间最悲的乐章。 她看着地面覆盖的积雪，低声呢喃道：“那年南燕的雪……也是这样红。” …… 十三没想过自己还能醒过来。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在太极殿。 只不过没有在铁笼之中，而是在铁笼外，躺在地上，似乎是被人随意丢弃在这里。 可他身上的伤全都被处理过，包扎好。 甚至还敷上了止痛药，让他没有那么痛苦。 殿内还是那样静谧，碳盆燃烧得很旺。 殿外也安静了，夜幕降临，风声很大，似乎还下起了雪。 “醒了？” 这声音让十三浑身战栗，他震惊地转头。 看见酥绵正慵懒地坐在地上，背靠着金色台阶，脚上的铁链已经被拆下放在一旁，但她脚腕和手腕上，却还是留下了一道深紫色的淤青。 酥绵手边摆了好几缸东凌皇帝珍藏的御酒，她似乎已经喝醉，面颊有些泛红，此时手里拿着一坛御酒，扬手往嘴里倒。 “你为什么不能杀了我？” 酥绵放下酒坛，双眼朦胧，看向十三。 “我不是说了吗，你得活着，陪我痛苦地活着。” 十三眼中掉下几颗泪，哭求着说：“你放过我。” “放过……” 酥绵苦笑，转头对十三勾了勾手。 十三微愣，撑着地面的手缓缓握拳。 他思索片刻，还是拖着身子，向酥绵艰难地爬了过去。 酥绵用手轻柔地托住十三的面颊，扶着他，缓缓躺在自己腿上。 “原来你是宸王温霁，“雪”是你在幽谷给自己添的字。” 酥绵侧身手肘支撑在金阶上，低头看向十三，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十三的面颊。 她笑着说：“光风霁月，欺霜傲雪，可你却没那么潇洒。” 看着酥绵温柔的面孔，十三突然泪如雨下，他哭着说：“对不起主子，对不起。” “原来我没有母亲，也没有妹妹，我为杀亲之人卖命这么多年，什么都做了。” “原来我什么都没有，我是一个罪人。” “他们骗我骗得好苦！” 酥绵低头，用手指轻轻拭去他面颊的泪水。 “别哭，没有人能再欺负你了。” 第314章 永不相见 “主子，你还肯……要我吗？” 十三声音颤抖着问。 酥绵摸着十三面颊的手一顿，她垂眸说。 “一次背叛永不再用，我将不会容忍你一词一字的背叛。” “这是我曾对你说的话，你不记得了吗？” 十三的手缓缓握拳，他太蠢了，他真的把身边最重要的人丢了。 “那你……要如何惩罚我？” 十三转眸，泪眼婆娑地看向酥绵。 酥绵拿起酒坛往自己嘴中猛灌了几口，咽下辛辣的酒，酥绵勾起淡淡的微笑。 她轻轻捏住十三的下巴，酒坛中流出的酒形成一条晶莹的水柱，落入十三嘴中。 “咳咳。” 十三被灌了几口酒， 被呛的轻咳两声，酥绵才停下。 她笑着说：“我能拿你如何，像温承一样把你锁在笼子里，日日折磨吗？” 十三嘴边挂着晶莹的酒滴，他轻轻抿唇。 “我甘之如饴。” 酥绵轻笑，低头将十三鬓边的发别在耳后。 “玩笑话而已，我怎么会那样对你呢……东凌王。” “东凌王？” 酥绵轻抚着十三的面庞，她柔声说：“东凌温氏皇族……只剩你一个人了。” 她转头看着自己身后高阶上的龙椅：“这皇位你不坐谁坐呢？” “你想让我当东凌皇帝？”十三继续问。 酥绵冷声说：“北黎吞不下东凌，那些城池攻下来也无法守住。” “现在天下皆乱，为了南燕的乱局在东凌不再发生，我和萧衍商议，在东凌扶持一位温氏皇族为帝，以安东凌民心。” “等大局已定，再由你这个东凌皇帝，向北黎递交降书，从此归顺北黎，贬帝为王，以东凌为封地，你在此处可得逍遥。” “逍遥……”十三看向酥绵，声音颤抖着：“那我与你……” “永不相见。” 酥绵目光平淡，声音清冷，却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重重地刺入十三心间。 “主子。” 酥绵没有再看他，抬手从发间摸到那根桃花簪，缓缓拔下，随之发髻散落。 她将发簪放在十三手中，站起身拍开十三枕过而留下的褶皱，回首冷眸盯着那金灿灿的龙椅。 “那个位置，是你的了。” 她转身眸光决然冷淡，不留一丝情面，迈步向着高大的殿门走去。 十三握着桃花玉簪，冰冷的玉质从指尖快速冷到心底。 她不让他死。 却要让他活着与她永不相见。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快速侵蚀了他，就像是陷入万丈深渊，无尽的泥潭。 刺骨的冷浸透他，吞噬他，剥皮剔骨，暗无天日。 “不，不要！” 十三转身想从地上爬起来，可还未站立，就又重重摔倒在地。 那红色身影听见倒地的声音一顿，却依旧迈步向前走，连头也没有回。 “我错了。” 十三双手抓着地面，一点一点向前爬，他用力伸出手想抓住眼前的红色身影。 “主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别抛下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 “主子！” 尽管十三竭力地嘶吼，酥绵始终没能回头。 那高大的殿门缓缓打开，冷风吹入，掀起艳红的衣袍。 殿外大雪纷飞，雪花不停飘入殿中。 十三浑身伤口撕裂，浸透绷带，在地面留下一条鲜红的痕迹。 酥绵背影萧索，脊梁笔直，抬脚就要迈出殿外。 “我真的知道错了，哪怕杀了我，也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儿！” “求你了，我求你了！” “酥绵！！！” 十三竭力嘶吼，可那身影还是迈了出去，走入刺骨的风雪中。 十三使尽浑身的力气伸出手，哪怕只拉住那红袍的一角，可他视线中，过往种种在他指尖犹如青烟一般飘过。 他撑起身子，艰难的跪在地上，摇摇晃晃的伸出手，想抓住那些虚幻的过往。 “酥绵，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回头看看我。” “乐桃没有……噗……” 十三猛然喷出一口血，正与吹入殿门的大雪交织，红白相应。 他绝望地看向殿外漆黑的夜色，想见的人终究消失在视线之中。 他重重倒在太极殿门内，哪怕一只手已经伸出殿外。 可，也只能到这里了。 “酥绵。” “我错了。” “若有来世，天下皆可抛，我绝不负你。” 太极殿外，黑暗中缓缓走来一个身影。 他眼神哀伤，垂眸看着昏倒在殿门内的十三。 “带他走。” 晁玉从黑暗中显出身影，从地上将十三扶起，背在背上。 “多谢子兰公子。” 子兰垂眸，将黑甲铁骑和剩余东凌军的兵符交于晁玉。 “不用谢我，是酥绵不让他死。” 子兰声音暗哑，继续说：“等他醒后，按计划行事，北黎军会在你们攻城时，佯装败退，给他挣足一国之君的体面。” 晁玉垂首再拜，带着十三快速离开。 子兰双眼泛红，见晁玉二人安全离开，他才转头，眼神悠悠望向酥绵离开的方向。 “哪怕你哄我，骗我。” “你最喜欢的人，也不是我。” 子兰自嘲的苦笑，摇摇头，转身向另一个方向离去。 …… “来啊！喝！尝尝东凌的酒和咱们北黎有什么不同！” 众多北黎将士在东凌皇宫内摆起了庆功宴，偌大的殿前月台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地面的血迹被大雪掩盖得毫无痕迹，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可就在他们喝酒畅饮的场地周边，温氏皇族的头颅高高摞起，也被覆盖上风霜。 北黎人早就习惯了大雪，在他们看来，东凌这点儿雪根本不算什么。 四周都散发着烤全羊、烤乳猪的香气，与浓烈的酒香混合。 他们交杯换盏，大笑畅饮。 坐在高台上的萧衍正在与众将士同乐，亲自给几名北黎将军敬酒之后，他转眼看见酥绵悠悠走来。 “绵绵！” 萧衍一身白袍银甲，快步迎上前，一把将酥绵抱在怀中。 “你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 虽然是责怪，但语气中全是宠溺。 “没事，我现在体质特殊。” “那也不行，万一生病怎么办。” 萧衍抱着酥绵，推开自己桌案上的餐食，把她放在桌面上。 酥绵媚笑着，轻声说：“这倒像是昏君和妖妃，你不怕有人说我们不合规矩？” 萧衍眉眼弯弯，额头贴着酥绵的额头小声说：“从今天开始，我们最大，谁敢说我们。” 第315章 不破不立，以战止战 台下众将士哑声看着高台上两人视若无人的亲密，他们谁都不敢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一名将军大笑着说：“这位就是陛下说的南燕明珠，华阳公主！” 酥绵和萧衍对视一笑，萧衍随即转身向所有将士介绍。 “对，这位就是华阳公主。” “此次北黎能如此顺利拿下东凌，华阳公主功不可没！” “她不仅是南燕明珠，还是朕的明珠，这天下的明珠！” 一位将军举起酒杯扬声说：“敬，华阳公主！” 万人紧跟着一同说道：“敬，华阳公主！” 萧衍从桌上也拿起酒杯：“敬，华阳公主。” 酥绵笑着也拿过大监递过来的酒杯，对萧衍拱手后，又对众将士抬手。 “敬天下一统，海晏河清。” 酥绵清冷的话语声传得很远，四处很快再次响起众人高呼声。 “敬天下一统，海晏河清！” “敬天下一统，海晏河清！” 酥绵与萧衍笑着将酒饮下，萧衍解开自己披风搭在酥绵肩上。 “我们的愿望很快就要完成了，此后再也不会有战乱。” 酥绵再次倒了一杯酒饮下，她突然说：“我们当初许下最美好的愿望，却没想到代价就是尸山血海。” 萧衍双手轻抚着酥绵的肩膀，他沉声说：“不破不立，以战止战，万民安乐说得简单，可想要达成就太难了。” “这就是你心中所想？”酥绵问。 萧衍笑着点头，又问酥绵：“你当初说等天下统一，江山为聘，你就嫁我，现在西钤和东凌都在我们手中，你也不能食言。” “我不食言。” 酥绵面上带着极致温柔的笑：“大局已定，我们的婚事自然可以筹备了。” 此时酥绵在萧衍那善于伪装的脸上，竟然看见了真心的喜悦与激动。 萧衍抱起酥绵尽情地大喊，原地转圈。 风雪中他们相拥着，酥绵的大红衣袍翩飞，她也随之笑起来。 庆功宴结束，夜已经深了，醉酒的萧衍被大监搀扶着，去东凌皇帝寝宫紫寰殿休息。 整个东凌皇宫再次安静下来。 酥绵也喝了不少酒，东凌的宫女一个个都跪在地上，颤抖着怕自己伺候不周，也落得和温氏皇族一个下场。 酥绵没有管她们，起身摇摇晃晃向着宫外走。 人越来越少，酥绵走到了一处非常偏僻的宫殿，似是荒废许久，房屋破败不堪，缺砖漏瓦。 她站在这里等了一会儿，才听见有动静向这边移动。 酥绵转过身，不远处子兰带着大黄缓缓走来。 大黄那雄壮的背上，盖着一片白布，其下趴着一个人。 酥绵酒劲未散，上前一把将白布扯开。 露出满身伤痕的木冉。 木冉死后，子兰给他喂下防止尸体腐烂的药物，才能以原本的样貌，回到酥绵身边。 酥绵将木冉抱起，轻轻放在地上。 扯开他身上的血衣，冷静地检查伤口。 子兰站在一旁说：“在南燕大军攻打兽城的时候，所有舆论都指向了西钤太子九方利泽，却没想到九方利泽为自证清白，竟亲自带领兽团偷袭南燕营帐，要活捉空桑太子。” “木冉重伤后被兽团追杀至沙漠深处，九方利泽穷追不舍，木冉便设计将九方利泽引到流沙中，却不料被九方利泽最后扔出的金枪穿透心脏。” 酥绵的确在木冉的心口看见一个圆形伤口。 可用枪的人不仅仅是九方利泽，还有整个银甲军。 “是南燕军亲眼看见九方利泽杀了木冉？”酥绵低声问。 子兰沉默片刻，摇摇头：“跟着木冉被困沙漠的那一队南燕军，都没能回来，转述此事的是前去救援的银甲军。” 酥绵抬头与子兰对视，他们心照不宣，都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那你当真还要嫁给他？”子兰问。 “嫁，当然要嫁。” 酥绵跪在雪地中，将木冉的衣服整理好。 “西钤怎么样了？” 子兰回答：“十天前，我已经在西钤登基了。” “现在是阿兴伪装成我的样子处理朝政，正准备向北黎投降的事宜。” “估计这次北黎军回朝之后不久，西钤的使臣就会出发去北黎递交降书。” 酥绵用手帕擦着木冉的脸：“很好，统一四国的帝后大婚，你这个西钤皇帝可不要缺席。” “我明白。” 酥绵虽然没有表现出伤心难过，依旧在冷静地安排后续的事。 但子兰看着酥绵仔细擦着木冉身上的伤口，他还是心如刀绞。 “绵绵……” “不要安慰我。”酥绵突然打断子兰的话。 “我要萧衍死。” 子兰俯下身抱住酥绵：“好，我们一个都不放过。” …… 萧衍带着北黎五万大军班师回朝，给酥绵留下三万北黎军用来驻守辽城等着和十三演最后一场戏。 她每日都在太极殿饮酒作乐，没事就折磨几个奸淫妇女、草菅人命的赫连氏玩玩。 但这举动落在东凌人眼里，就成了北黎妖妃荒淫暴虐，以折磨人取乐。 弄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萧衍不在，被酥绵调来却一直藏在暗处的黎璎和碧芜也能松快一些。 东凌皇宫内几个模样貌美的小内监非常符合黎璎的心意，每天都沉迷美色，无法自拔。 酥绵坐在太极殿门前的台阶上，喝酒赏雪。 碧芜快步走到酥绵的身侧小声禀告。 “殿下，北黎军内有几人欺辱东凌民女。” 几个北黎军的人被绑着跪在酥绵身前，其中一位还是个校尉，姓许。 “许校尉，你和许太傅可有什么关系？” 本来那许校尉被抓来还满心恐慌，但听见酥绵这样问，他便立刻放心下来。 他笑着略带自豪地回应：“当朝许太傅是末将堂叔。” “哦。”酥绵点头问：“你父亲，可还有其他孩子？” 许校尉回答：“末将还未有兄弟姐妹。” “独子啊。”酥绵叹息道：“那让你父亲趁年轻，赶紧再要一个。” 闻言，许校尉立刻慌张起来。 “殿下，你不能杀我，我堂叔是天子老师！” 其他几人也开始求饶：“我们是陛下留在这儿守东凌的，你无权取我等性命！” “就是！再说这事儿最正常不过，哪国军队没这么干过。” “我们攻入东凌没有屠城就已经够仁义了，让这些战俘伺候我们，是她们的荣幸！” 第316章 瑞熙元年 “荣幸？”酥绵冷笑。 是啊，这个世界已经烂透了。 军队入城，不是烧杀抢夺，就是奸淫掳掠。 城内百姓不仅流离失所，跑得慢的更会受到非人折磨。 哪怕侥幸活下来，也逃不过被贩卖为奴的命运。 当初南燕人都说东凌人残忍暴虐，那现在，在东凌人眼里的北黎军又是什么样的？ 可这样的事，早在很久之前就出现了。 活人祭祀的规矩不知是从多少年前就形成，这天下都视人命如草芥。 当初空桑流鸢和萧衍一同看见了这世间疾苦，一同许下美好的愿望，一同在心底暗暗想要颠覆这山河。 只是萧衍更快，更狠。 碧芜在酥绵耳边小声说：“北黎军不会真的听命于您，上次大战之后，主人内力还未完全恢复，这些人暂时杀不得。” “碧芜，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置？”酥绵问。 碧芜想了想才说：“不如每人五十军杖，小惩大戒。” “碧芜，你去问问那些被他们欺负的女子，这五十军杖，够不够解她们心头之恨。” “主人……” “所有人听着！”酥绵突然厉声喊道：“本殿不管其他人如何领兵，凡本殿统管的军队，无论何人，有何背景，胆敢奸淫掳掠，残害无辜百姓者，定按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华阳公主！”许校尉随即大喊：“你还不是我北黎的皇后，就算是，你要杀我，也得先问问许家！” 酥绵不屑冷哼：“谁说我要杀你？” “本殿的军法，自然由本殿来定。” “碧芜。”酥绵沉声唤道。 “属下在。” 酥绵侧眸看向许校尉，嘴唇勾起：“将这几个人都骟了。” 碧芜都为之一惊：“主……主人……” “小妹妹不会。”这时黎璎笑着走近前来。 “姐姐帮你。”黎璎坏笑着拔出腰间匕首：“我的刀可快。” “将他们都拖下去！”酥绵喝道。 此时那些北黎军才想起来求饶。 “不行，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们！！” “饶了我们！” “华阳殿下，我们再也不敢了！” “啊！” 酥绵站在太极殿前，再次扬声喊道：“凡本殿统辖军队，杀人者偿命，抢夺者砍手，奸淫者阉割！” 刚骟完了几个人，兴致冲冲赶回来的黎璎听见这句话，突然心头一滞。 此时偏偏酥绵也向她这边看了过来，又补充了一句。 “男女不论！” 黎璎举着刀，立马立正。 酥绵的做法北黎军中虽然多有怨言，却没有一个人真的敢出面反抗酥绵。 毕竟他们都知道，这次回去，酥绵将会成为萧衍的皇后，是真正的天下国母。 在这种威压下，北黎军还算老实，不再敢骚扰城内的无辜百姓。 现在整个辽城内，最暴虐的人可能就是酥绵了。 人们不知她是从哪里得到的一个册子，上面竟然写着所有东凌贵族见不得人的事迹。 她无聊就按照上面的记录，依据她那一套规则，处置册子上有作奸犯科却没有得到惩罚的人。 她不看证据，也不听证词，就按照自己那一套，每天都能快速处理几十个案子。 从最近的案子开始，已经处置到了十年前的，但没有一件是冤枉了谁，处置错人。 那些曾告状无门的苦主全都暗暗叫好，百姓也在心里称赞这位华阳公主不是浪得虚名。 而那些贵族每日都活在恐慌之中，家族大会都召开好几次。 每日三省吾身。 都开始想自己十几年前有没有干过什么坏事。 这样一天天过得还算充实，终于在一日深夜，等到了东凌宸王携带黑甲铁骑攻入辽城的消息。 那晚酥绵骑着踏雪乌骓，带着黎璎和碧芜率先离去。 一袭红袍在夜色中极速驰骋，雪地中给十三留下的，只有一串马蹄印。 剩余的北黎军也佯装败退，随后撤出辽城，去驻守已经安排好的几座东凌重点城池。 酥绵一走，辽城内那些高门显赫全都松了一口气。 看向十三的眼神都像是看救世主，老国公就像抱亲孙子一样抱着十三哭。 这人心，他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 所有贵族全都乐呵呵地捧着十三上位。 一个月内，西钤和东凌两位新皇登基。 又过三个月，西钤和东凌先后向北黎递交降书，自愿称臣。 顺元一百三十六年七月，四国彻底统一，改年号为瑞熙元年。 次月，一统皇帝登基典礼与帝后大婚共同举行。 经过此次大乱，百业萧条，万民都沉浸在战后的创伤中。 所有人似乎都需要一场盛大的庆典。 萧衍为哄酥绵开心，想将大婚放在南燕。 时隔多年，她也该回去了。 但酥绵却坚持不同意，南燕、西钤、东凌都经历过战火。 南燕在东凌统治的几年，民生凋敝，无法承担如此盛大的庆典。 最后大婚地点，还是选在了北黎。 大婚前半个月，寒城一家隐蔽的客栈之内。 酥绵、子兰、方子琪、司徒飞白、晁玉、碧芜、黎璎、应明哲齐聚一室，围坐在一张简易木桌旁。 子兰沉声对酥绵说道：“五千兽团还有三日便可到达寒城京郊，此外八万西钤军已经在北黎边界暗中集结完毕，若有意外，可随时攻城。” 黎璎：“幽谷暗桩已经分批混入仪仗队和礼乐队。” 方子琪：“无名人也已经潜入寒城，埋伏在祭台附近。” 碧芜：“冯将军带领的一万东凌军已经进入北黎地界，还需七日到达寒城京郊。” 应明哲转头看向酥绵，眸光微闪，沉声说：“雀羽卫和南燕军也就位了。” 晁玉抬头看了一眼应明哲，转头看向酥绵说：“黑甲铁骑和东凌大军也是。” 司徒飞白看了应明哲和晁玉两人几眼，又转眸看看子兰，他眉头微皱，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子兰察觉到他怪异的视线，疑惑地问：“你想说什么？” 酥绵此时也抬眸，冷眼看向司徒飞白。 司徒飞白立刻低下头，随后才说：“这么多装备整齐的军队进入北黎，哪怕是司徒家，也无法隐藏。” 子兰神色也凝重起来：“这次行动的确太明显，萧衍多疑，哪怕没有异样，他也会有所防备。” 酥绵冷哼一声：“怕什么？早在六年前，北黎的大半朝堂就已经被我所控。”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写着百名官员的名单，上面都是官员亲笔，自愿帮助纪王谋反。 一朝是叛臣，朝朝是叛臣。 哪怕纪王已死，这张名单现世，其上的人也足够抄家灭族。 “有什么麻烦，就找名单上的这些大人，他们很愿意帮忙。”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天，整座寒城都飘起了红色绸缎…… 第317章 帝后大婚 瑞熙元年八月初九，帝后大婚。 暗红色的宫墙之内，张灯结彩，各处都可见宫人忙碌的身影。 “皇后娘娘，吉时快到了，梳妆。” 酥绵此时还披散着头发，一身素衣端坐在铜镜之前。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从南燕国破到如今四国统一，她只用了六年时间。 六年。 铜镜中的人容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又好像不是她了。 碧芜从妆台上拿起胭脂给酥绵上妆，红妆淡抹，浅画娥眉，妆笔沾着鲜艳的口脂轻点在唇上，抿唇晕开。 “主人天生丽质，就算不上妆，也是倾国倾城。” 黎璎站在酥绵的身后，缓缓上前，慢慢拿起桌上刻着鸳鸯的梳子，给酥绵梳发。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 酥绵抬手握住了黎璎的手腕，轻声说：“梳上便好。” 黎璎沉默，憋回眼中的泪，点了点头。 本不应该是她来给酥绵梳发。 可谁知时到今日，剩下的人中，竟然只有她这个曾经处处作对的师姐最为合适。 黎璎将酥绵的头发挽起，与碧芜一同给她戴上凤冠。 “主人，换礼服。” 酥绵从桌上拿起子兰送给她的凤尾花纹木簪，抬手插在发间，并不显眼。 铜镜中映着她现在的模样，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穿着如此华贵的自己。 ‘绵绵你这妆容也太淡了，我给你补补。’ 铜镜中，酥绵身后出现了许多个身影。 慕幻云拿起炭笔兴奋地给酥绵描眉。 ‘酥绵姐姐，这对儿耳环好看，我给你戴上。’乐桃拿着一对珍珠耳环凑了上来。 ‘怎么了小绵绵，大婚还不开心？’曹元洲站在一侧掐着腰说。 桑炉一脸温柔地笑着：‘不想嫁就不嫁，总要喜欢才行。’ 木冉站在礼服一旁，他转头看向镜中的酥绵。 ‘妹妹，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哥哥帮你。’ ‘公主殿下，带着我一起去完成。’ 视线与镜中的人对视，酥绵缓缓勾起唇。 她起身，宫人们一同将繁复的凤冠霞帔穿到她的身上，再递上一柄绣着龙凤呈祥的团扇。 此时有宫人在碧芜耳边说了什么，碧芜又走到酥绵身侧耳语。 酥绵发出一声冷笑，端起团扇挡在自己面前。 碧芜不方便露面，就只能送到殿门。 黎璎搀扶着酥绵，走出宫殿，坐上代表无上尊荣的皇后车架。 登基大典和大婚一同进行，萧衍和酥绵的车架要分别在寒城内游行一周，接受来自各地百姓的朝拜和祝福。 威严华贵的皇后仪仗从宫门出，绕着寒城缓慢移动。 各地百姓全都挤在道路两边，车架上坠着珍珠和宝石的流苏有序晃动，百姓透过大红色的帷幕和飘纱，才能隐约看见车架中皇后的身形。 酥绵闭着眼睛，听见道路两边百姓齐齐高呼的不是皇后千岁，而是华阳公主万福。 众人跟随着皇后仪仗行走，期间与皇帝仪仗交织过一次，酥绵才知道，跟着她车驾的百姓，竟比萧衍那边多了一倍。 最后双方仪仗共同汇聚在祭天高台之下。 太后带着萧衍的十几个嫔妃已经在此等候，其后是各地使臣和百官。 萧衍穿着喜袍率先下车，看见酥绵被搀扶着走下马车，他才露出喜悦的笑。 萧衍向着酥绵伸出手：“绵绵，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团扇后，酥绵也轻声说：“我也是。” 随后她将手递了出去，被萧衍握住。 转身时，酥绵看见被银甲军隔开的人群中，子兰正带着温柔的微笑看着她。 酥绵抬眸，透过面前的团扇，隐约看见自己面前是一个很高的祭台。 祭台上此时还没有他人，唯有一个硕大的香炉，正等着她和萧衍带领百官，走上最高的祭台进行大婚拜礼，然后一同将点燃的贡香插入香炉。 再由礼官宣读颂文，敬告天地，新帝登基，册她为后。 “绵绵，我们走。” 萧衍牵着酥绵就要迈上石阶，而此时酥绵却没有挪动脚步。 萧衍疑惑地回头，柔声问：“怎么了？” 酥绵抬眸看向他，拿着团扇的手一松，团扇随即掉落在地。 砰！！！ 四周瞬间响起震耳的响声，数不清的猛兽从周遭的房屋中冲出。 方子琪带领无名人从人群中抽出刀剑。 仪仗队，乐师们，纷纷从手中器具中抽出武器，在黎璎和碧芜的带领下，齐齐向萧衍杀来。 此时的寒城守备都在祭坛处保护帝后安全，冯一槐带领着东凌军轻而易举攻下城门，冲杀进城。 “有刺客，保护陛下！！！” 银甲军统领大喊一声，无数银甲军迅速向着萧衍集结，却都被无处不在的“刺客”拦截。 整个场地都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分散的银甲军只能见到谁先保护谁。 太后一波，各宫妃子一波，最后杀到萧衍身侧的只有银甲军统领：“此处危险，陛下快离开。” 慌乱中，萧衍抓起酥绵的手。 “绵绵，我们走。” 他扯着酥绵的手要走，而酥绵依旧站在原地未动。 “绵绵？” 萧衍试探地唤着，却见酥绵将自己的手抽回。 萧衍停在空中的手微微蜷曲，他的眼中浮现一丝茫然。 “绵绵……” 酥绵扬起苦涩的笑，仰头看向那高处的祭台。 混乱中，她似乎并不属于这里，转身一步一步地走上高台。 “陛下，谋反的恐怕就是皇后娘娘，我们先走！”银甲军统领拉扯着萧衍，想将他强行带走。 “空桑流鸢！”他大喊。 “你早就想起来了对吗？” 萧衍用力甩开银甲军统领，仿佛失去了力气，看向酥绵。 “你要装傻，我陪你装傻！” “我们的愿望明明已经达成了，你想要江山、权势、尊位，我都能夺来捧给你。” “你为什么还要反我！” 酥绵停住脚步，站在高阶上，她转身居高临下看向混乱的四处。 她冷笑，抬手拿起顶在头上沉重的凤冠向前一抛。 纯金打造，缀满宝石的凤冠随即从石阶上滚落，直到萧衍的脚边。 此时她头上只插着一根凤尾花纹素木簪，寒风吹起酥绵半散的头发。 “你错了。” “我想要权势、江山、尊位，我都会亲手夺来，用不着任何人施舍。” 第318章 帝位 这一战打得很快，萧衍的禁军首领都是酥绵那张谋反名单上的人。 酥绵很快就掌控了局面，只有银甲军还在做困兽之斗，不肯投降。 萧衍看着萧氏皇族一个个都死在刀刃之下，他真的开始慌了。 “鸢，我们走到今天死的人够多了，你放过他们，我们不都是想要一个太平盛世吗！” “杀到你萧氏头上，你告诉我死的人够多了？” 酥绵突然怒吼起来：“那你凭什么拿空桑氏开刀！凭什么让南燕子民牺牲！” 凤凌剑从远处脱鞘而出，带着惊天的凤鸣声，形成一只火凤，嘶鸣着萧衍冲去，停在萧衍面前。 萧衍身子一震，向后踉跄一步。 “鸢，总要有牺牲的，起码我们成功了，不是吗？” “哈，哈哈哈。” 酥绵笑了几声，扬手凤凌剑向着另外一人飞去。 “是啊，总要有牺牲，以战止战，赶尽杀绝。” 酥绵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这是你教我的。” 凤凌剑快速穿过萧衍几个堂兄、世侄的身体，又奔着太后而去。 萧衍大喊起来：“放过我母亲，你放过她！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 “空桑流鸢！” 不知何时银甲军带过来一个人，萧衍拉住那人，用拔剑横在那人脖间。 “你看看我手中的人是谁？” 酥绵的凤凌剑停下，她沉眸看向萧衍身前的人。 碧芜在大婚之前就向她禀报，他们新找的那位空桑太子，消失了。 此时容貌与木冉有些相似的男子表情镇定地被萧衍挟持着。 “我本想只要你好好成为皇后，我就放了他，此后再也不疑你，我还会把南燕给你哥哥，让他做南燕王。” 萧衍手中拿着匕首，越说越激动，已经在那替身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你为什么非要逼我这样和你对峙，为什么非要逼我！” 酥绵不为所动，停滞在半空中的凤凌剑再次动了起来，直穿太后腹部。 “母后！！！” 萧衍竭力大喊，痛心疾首。 他愤恨地瞪向酥绵：“我知道这个人很可能是假的，你亲哥已经被银甲军留在沙漠中了。” “我以为他死了，你就能放下所有妄念，没想到你又弄来一个。” “但这次我当众把这个空桑太子杀了，哪怕你再找一个，这天下也不会再信了！” “放了萧氏全族，否则我让你机关算尽一场空！” 酥绵依旧狞笑着：“萧衍，你现在的样子，可真难看啊。” “空桑流鸢！”萧衍匕首颤抖，威胁性地在替身脖子上加深了口子。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你还不明白吗？”此时萧衍手中的替身说话了。 “主人争的，从来都不是别人的帝位，而是她自己的。” 替身扬声喊道：“恭祝陛下登基！” 随后他一脖子蹭在匕首上，喷出一道鲜红。 “什……什么！”萧衍手中的人质倒下去，他震惊地看向酥绵。 “这天下从来没有过女子为帝！你离经叛道，礼法不合，没有人会臣服你！” “谁说我礼法不合？” 酥绵从袖中抽出一捆卷轴：“三殿下只是顺元三百一十年册封的太子，在他夭折后，太子之事就作罢了。” “都说在南燕亡国之前，南燕皇帝已经选好了新太子人选，并亲笔写下册封太子诏书，那么名正言顺的自然是这位新太子，却无人知晓是哪一位。” 酥绵单手抖开卷轴，上面太子的名字赫然写着。 【空桑流鸢】 “谁说太子就一定是男人。” “我就是南燕顺应天意、名正言顺的空桑氏太子！” 酥绵冷笑着将册封卷轴交给已经吓傻的礼官。 转身扯去身上的霞帔，脱下华服，只留下鲜红的衣袍，掀开裙摆向着高台迈步。 “我三岁时哥哥离宫，那个时候母亲就不停地告诉我，要为哥哥在宫内筹谋。” “哥哥离开后我每日都很难过，直到遇见了你，我才慢慢接受哥哥不在身边的事实。” “我每日习武、练剑、读书、骑射……能学的我都学了，为了南燕明珠这个称号，我不敢休息。” “直到我救下酥绵，我才意识到这个世界被上了枷锁，只有我们才能打破。” “我和酥绵成为了一个人，她天生没有内力，习武都要比旁人多付出几倍的努力，却还能毫无破绽地伪装我。” “我和大哥争，和二哥争，父皇有十二个孩子，每一个都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位置，你知道我们经历过多少场刺杀吗？” “我和酥绵战战兢兢，日夜筹谋，她甚至连脸都不敢露，每日躲在阴暗处，就等着我们颠覆山河的那一天。” “终于，我们“华阳公主”的名号传遍整个南燕，我们打动了父皇，摒弃一切世俗和礼教，他在册封诏书上写下了我的名字！” “可你！！！” 酥绵猛然回头，居高临下地怒视着萧衍。 “此时竟然背叛我，让我们夜以继日奔赴的目标，在唾手可得时毁于一旦！” “你让我！”酥绵愤恨地瞪着萧衍：“如何甘心！” 酥绵甩开裙摆，目光决然的大步向高台祭坛上走去。 拿起硕大的贡香，以内力使其轰地点燃。 她双手高举，将贡香放置头顶，抬头对天宣告。 “空桑始祖第七代子孙，空桑氏流鸢，敬告天地！” “今四国归一，万民归心。空桑流鸢顺应天意，得始祖造化，内力天成。应南燕皇帝诏，在此登基为帝！” 酥绵敬拜天地的声音铿锵有力，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他们错愕、惊诧、震撼。 酥绵将贡香插入香炉，跪地叩拜。 “愿天命公道，垂怜苍生，佑我子民，海晏河清，民安国泰！” “若天命不公……” 她仰头看向飘雪的天空，她站起，赫然转身，威仪万千带着不可忤逆的气势，从高台上俯视着台下所有人。 她扬声：“若有不服者，尽管来战！” 碧芜率先在人群中下跪叩首。 大喊道：“陛下万岁！” 黎璎、方子琪等人，也纷纷下跪叩首。 “陛下万岁！” 紧接着是众多使臣、南燕臣民、早就归顺酥绵的北黎朝臣和敬仰华阳公主的百姓。 整个祭台之下，响起了震天的朝拜声。 他们大喊：“陛下万岁！” “恭祝吾皇登基，万岁，万万岁！” 第319章 子兰，上来 那震耳欲聋的朝拜声，响彻整个寒城。 谁做皇帝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没有什么明显区别。 可酥绵不一样。 她是久负盛名的华阳公主，世人眼中救死扶伤，悲天悯人的神明。 现在，她更是代表了万千无权无势的百姓。 她是黑暗中第一缕朝阳，是第一棵破土而出的小草，是打破枷锁的棍棒，是挣扎在压迫和教条之下，想要一个公道的女子。 吾皇万岁。 萧衍震惊地转身看着四周跪拜的百姓，才意识到他真的败了。 华阳公主的局，在十年前。 这一局胜了南燕诸皇子，胜了南燕礼教。 自己的阴谋算计打乱了华阳公主的布局，却也在混乱中，让她赢了民心，也赢了天下。 “空桑流鸢，你要如何处置萧氏全族？” 酥绵微仰首，声音清冷淡漠：“杀。” 一声令下，便有将士拔出刀剑，将在场的皇族一个一个削首。 “不要，不要！空桑流鸢！” 萧衍大喊：“为帝要有仁慈之心，你赶尽杀绝是要遭反噬的！” “仁慈？”酥绵嘴边噙着笑：“你对我仁慈了吗？” 她抬手，一柄剑从将领的腰间飞出，落到萧衍手上。 “我不杀你。” “就像你要留下我一样，萧氏我也只留你一个人，封为北黎王，如何？” 萧衍握着剑的手不断颤抖，眼底很快汇聚起悔恨的泪水。 “你在羞辱我。” 酥绵挑眉，似笑非笑的眼神挑衅着他：“朕！只是给了你同样的选择。” “这天下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海晏河清，万民安乐不就是我们的心愿吗？” “灭族之仇，亡国之恨，有什么大不了的，放下，好好当你的北黎王，多好。” 萧衍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满眼充满红血丝，极度的悔恨如同狂风暴雨侵蚀着他。 恨自己与虎谋皮，恨自己低估空桑流鸢的野心，更恨自己不够狠，留下祸患。 如今，自己才是自食其果，为别人做了嫁衣。 酥绵转头看向子兰，她缓缓伸出手，勾起温柔的笑：“子兰，今日我们大婚，不要耽误吉时。” 还穿着礼服的萧衍错愕地转头，才看到身侧不知何时也站着一位穿着喜服的男子。 时至今日，他是真真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子兰仰头看向那高台上的红衣女子，初遇酥绵的景象与现在重合。 废墟之上，那宛如神明的红衣女子向他伸出手来，愿意与他共站高台。 “上来，大计已成，我许你往后余生。” 酥绵的话充满蛊惑，让子兰忍不住想向前迈步，朝她走去。 子兰抬起脚，迈向第一层石阶，可他的脚悬停在石阶之上并未落下，犹豫片刻后竟又收了回来。 “子兰？”酥绵布满碎裂星光的眸子动了动，她的语气充满诱惑：“你上来啊，我们成婚，以后你就是万人之上的帝夫，我与你共享江山。” 子兰仰头看向酥绵，他眸中含泪，摇了摇头。 “子兰，上来。” 酥绵伸出的手一直抬着，嘴中不断重复蛊惑人心的话。 “子兰，上来！” 酥绵的话突然转冷，甚至带了命令的意味。 “子兰！上来！” 酥绵厉声催促，带着不可忤逆的威严。 “不是你要我的余生吗？为何不敢上来！” “不是你想要伴我一生一世，永远也不离开吗！为什么不敢上来！” 空气好静，只有酥绵怒吼的声音在高台响彻，回荡。 除了萧衍、子兰和酥绵，其他人全都紧紧地匍匐在地，不敢抬头看一眼。 “子兰！”酥绵眼中闪着迫切的目光，她伸出手极力地想子兰走到自己身边。 “上来，陪我一起，这里好冷。” “这里好冷。” “上来陪我好不好，好不好。” 子兰看着那持续伸出已经冻白的手，又看向酥绵渴求的目光。 一滴泪从他眼中落下，滑过那颗魅人的泪痣。 他略带哽咽，声音暗哑，他问：“应明哲……在哪儿？” 酥绵伸出的手指微颤，她期待的目光也略有收敛。 子兰痛苦地继续问：“晁玉…在哪儿？” 子兰突然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大声质问：“你的雀羽卫！南燕军在哪儿？” “晁玉带领的黑甲铁骑和东凌军在哪儿！！！” “你让我把八万西钤军调到边界是为什么？” “司徒飞白到底是要隐藏去哪里的军队！” “你告诉我！” 子兰悲痛地抬起头，看向酥绵明亮的黑眸。 “你告诉我，他们在哪儿？” 酥绵眼底那迫切的目光渐渐消失，她慢慢收回手，挺直脊背。 “他们？” 酥绵侧眸看向石阶下的子兰，毫无情绪地勾起唇，声音似乎比寒城常年不化的雪还要冰冷。 “当然是在西钤啊。” 子兰闻言身子猛地一颤。 西钤…… 此时此刻，西钤兽城。 十三亲自带领黑甲铁骑和三万东凌军与应明哲带领的雀羽卫和一万南燕军一同攻破兽城防守。 兽城最有利的兽团此时大部分都在酥绵的登基典礼上。 西钤军被调到边界，兽城守备空虚，大军势如破竹，一路杀入西钤皇宫。 刀光剑影，猛兽扑杀，十三浑身染血，人海厮杀，一刀劈开西钤宫门。 “他这不要命的打法，是跟谁学的！”应明哲立刻让晁玉把十三从人海中扯出来。 怎么说也是一方之王，死在这儿得不偿失，东凌那边也不好交代。 实际上，这一战十三根本不用来，他却瞒着酥绵执意上战场。 最后一道宫门打开，已经是西钤摄政王的谭兴，带领百官走出勤政殿，看着面前几位熟悉的面孔。 他苦笑着问：“师兄，师父想杀我，何苦如此大动干戈。” 司徒飞白看向应明哲和十三，应明哲对他点头，随后便和十三带领众将士后退了几步。 司徒飞白为难地低下头，不想与谭兴对视。 “你已经不是我师弟了，别再叫我师兄。” 谭兴双膝直接跪在地上，他淡然地说：“今日我愿意赴死，师……司徒公子，能否做主，放了百官？” “师父不想杀你，也不会杀他们，我们只要将兽城禁卫，换成南燕军，以后由南燕军负责兽城安防。” “师父……她这是什么意思？”谭兴仰头问。 司徒飞白走到谭兴身前，蹲下身痛心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你不明白吗？” “你永远也不能离开兽城，而子兰公子，也永远不能再回西钤。” “只有这样，师父才能安心。” 第320章 帝夫 “只有这样，你才能安心。” 寒风吹过鲜红的衣袍，天空中再次飘起了鹅毛大雪。 子兰仰头看着高处的酥绵：“用我钳制谭兴，用谭兴钳制我，一旦有一方异动，就即刻处死另外一个，你也会及时有所防范。” 子兰喉咙哽咽，满眼悲痛说：“你要囚禁我，对吗？” 酥绵俯视着他，眸中不夹杂一丝情绪。 “对。”她冷声说。 “不管你要不要坐帝夫的位置，你都只能留在朕身边。” 酥绵那冰冷的眸光，紧紧盯着子兰。 “不过是多了层保障而已，你现在走到朕身边，朕依旧可以给你所有想要的，想听的。” 酥绵又换上了极致温柔的微笑：“朕只喜欢你一个人，只爱你。” “过来，过来啊。” 空旷的祭坛突然响起大笑声，在呼啸的寒风中，显得格外凄凉。 萧衍握着剑，大笑着指向酥绵：“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原来你和我一样，坏事做尽了，做绝了，竟然还想强留一个人在身边！” “以为这样就算获得了原谅，把一切都当作没发生过！” “你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现在的一切了吗？” 萧衍哈哈大笑着，对酥绵说：“鸢，你为这权势，又牺牲了多少人命？” “你敢说，其中就没有无辜之人吗？” “我们真的很般配啊，哈哈哈哈，我们都是满心算计的小人！” 萧衍转动剑刃，踏步飞跃，银光犹如闪电，向着酥绵的心口刺去。 “酥绵！！！” 子兰大喊一声，迈步踏上石阶，快速跑向酥绵。 在她身前，他张开双臂，银剑穿胸而过，溅了酥绵满脸血，剑尖直抵住酥绵的心口才停下来。 红衣染血，漫天飞雪。 酥绵痴愣片刻，才后知后觉低头看向抵着自己心口的剑。 剑身鲜红，穿透子兰胸口，血液顺着剑槽滴落，浸染到酥绵的红衣上。 剑尖刺破的断口处，隐约显露出一抹金色。 金丝软甲。 他明明知道。 在萧衍即将拔剑的时候，酥绵一把握住剑刃，鲜血从手心汩汩流出，滴到高台的风雪之上。 她以内力和萧衍的力对抗，不让他将剑拔出。 扬起宽大的被看揽住子兰的肩膀，酥绵一手将其搂入怀中，侧身护住，另一只手汇聚内力，顺势击出一掌打在萧衍身上。 萧衍浑身一震，向后飞起，眼中含着别有深意的笑看着酥绵，随后他重重摔在石阶上，不断翻滚直至停到下方平台上。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抬头看向高处穿着红衣的二人相拥在一起。 “鸢……这就是我的选择。” 他淬血惨笑，筹谋一世的帝王业，功败垂成。 或许当年没有他打破四国并立的局面，酥绵也能慢慢壮大南燕，让其他三国归附，统一四国。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温承所擒，没有成为温承的谋士，没有两面迎合，没有搅弄风云。 还会是如此结局吗？ 如果重来一次，什么十三，什么子兰，在这段故事里，都不会出现。 萧衍倒在地上，阴霾的天空上似乎再次出现了那纯洁明媚的面庞。 ‘阿衍，你娶不了我，我可以娶你啊，你就留在南燕做驸马不好吗？’ 萧衍薄唇轻抿：“好，我不走了。” …… 高台上，酥绵怀中抱着子兰跪倒在地。 “我会……死吗？” 酥绵紧按子兰的心口，内力护着他的心脉，减缓血液流速。 她冷声说：“你想死，朕也不会让你死。” 子兰苦笑道：“是啊，我死了，谭兴不会善罢甘休，陛下处心积虑设计的相互钳制又怎么生效。” “罢了。”子兰颤抖着伸出手，盖住酥绵放在自己心口的手。 “我还是上来陪陛下。” 酥绵眸色略有动容，撇开眼神说：“你做不得选择，大可以恨朕。” “可我无法恨你。”子兰自嘲地笑着：“无论你怎样对我，我都无法恨你……我真的好喜欢你。” “你……”酥绵语塞，只悄悄抱紧子兰。 萧衍说得没错，他们都是满心算计的小人。 她又怎值得子兰这样干净的人喜欢。 子兰抬起出手，轻擦酥绵面上的血珠，心疼地看着酥绵的眼睛。 “陛下尽管骗我，这一次……我就当……不知道，以后你要……隐藏好……” 哪怕这场骗局，已经不是最完美的了。 他胸口插着一把剑，哪怕有酥绵内力的保护，也疼得他满头冷汗。 可濒临昏厥的子兰，语气依旧是那样温柔。 他在酥绵怀中睡了过去，酥绵抬起一只手，在剑尖上割破手指，喂到子兰口中。 之前桑炉重伤，曹元洲就是用喂血的方法给桑炉续命。 幽谷秘药的制作方法据说也是与高手血液有关系。 曹元洲内力高强，身体自然有所异化。 而酥绵的身体，更是异于常人。 酥绵抬眸看着高台下俯首的人们，她起身将子兰抱起。 走下石阶，从萧衍的尸体一侧走过，没有半刻停留，就连视线中，也不曾有他一瞬。 萧衍一直睁着眼睛，雪花飘落在他的眼珠上，冻结了他眼中的画面。 未央宫中，各地顶尖的药师、御医都聚集在此处，准备给子兰拔剑。 酥绵坐在寝殿之外，她双眼微闭，等着里面的消息。 黎璎在寝殿内跟着一起抢救子兰，寝殿外只有碧芜和方子琪陪着酥绵。 碧芜给酥绵端来一杯热茶：“陛下不要担心，帝夫殿下定能平安脱险。” 酥绵轻轻睁开双眸，抬眼看向碧芜，她没有说话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方子琪。”酥绵低声唤着。 方子琪立刻上前一步，行礼说：“陛下有何吩咐？” 酥绵拿着茶杯的手暗暗握紧，她转而冷声问：“西钤那边传信来了吗？” “回禀陛下，还没有，我已经派人在城门守着了，一有消息即刻传回宫中。” “好。” 酥绵放下茶杯，声音沉稳：“今日你们也都累了，下去休息，这儿不用你们。” 碧芜想留下陪酥绵，但她想了想，还是和方子琪一同行礼离开。 酥绵安静地坐在殿内，正对着殿门，她看向殿外漆黑色的夜中不断飘进来的风雪。 来来回回忙碌的御医，哪怕焦头烂额，路过她时也不忘恭敬颔首。 酥绵一句话也不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担心或是紧张的神情。 直到深夜，黎璎才满面轻松的出来，看见酥绵以后，她又拘谨地低下头。 黎璎行礼后说道：“陛下，帝夫已经脱离危险了。” 酥绵对她点点头，一言不发，起身走出殿外。 第321章 安国 酥绵登基以后，改国号为“安”，暂居寒城，皇都未定。 封九方兰若为帝夫，授予上朝摄政之权，决策权仅次于皇帝。 封温霁为东凌王，谭兴为西钤王，方子琪为北黎王，分别暂管封地诸事，可自行决定封地官员任命。 封应明哲为安国大将军，统领安国所有兵马，加封定国公，爵位世袭三代。 封碧芜为正三品郎中令，统领皇城禁军，贴身护卫皇帝，加封忠义侯，爵位世袭三代。 封黎璎为正三品统兽将军，统领、训练猛兽部队，加封逍逸侯，爵位世袭三代。 设立无声司，封司徒飞白为司长，直接听命于皇帝。 无声司分两阁，无名阁监察百官，无影阁监视江湖。 其他跟随酥绵经过幽谷一役的人也都有封赏。 酥绵的官员任命、爵位加封不分男女，安国开国之初，酥绵便建立了一个男女官员参半的朝堂。 酥绵下朝，便会去未央宫看子兰的伤情。 终于在七日后，她踏入未央宫寝殿之时看见子兰正靠在床头喝药。 他乌发半散，阳光透过明纸窗落在他略显苍白的面上，纤细修长的手指轻捏着白瓷勺子，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 “陛下。” 殿内宫人跪地俯首，子兰也抬眸向酥绵看来，粉唇轻抿。 酥绵迈步走到子兰床边，拿起药碗，轻轻吹散汤药散发的热气，然后将碗递到子兰嘴边。 “喝。” 子兰虚弱的淡笑：“哪有你这样喂药的。” “一勺一勺地喝多苦。”酥绵回道。 子兰接过药碗捧在手中，挣扎片刻，皱着眉将汤药灌到自己嘴里。 咽下几口，他就被苦得发呕，连着咳了几声。 酥绵赶紧拿起宫女托盘上的蜜饯，放到子兰嘴里一颗，轻拍着他的背。 “你也是实在，我没让你一口气全喝下去。” 子兰轻咳着，手帕抵在唇边，颇为埋怨地轻睨酥绵一眼。 “你给别人喂药，可不是这样的。” 别人…… 酥绵眸光微动，脑中又出现了那个身影。 子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转头看着酥绵。 “我是说……” “你和他不一样。”酥绵拿起一颗蜜饯递给子兰说：“我那是故意苦他的。” 子兰接过蜜饯，咬了一小口，转念说：“这药太苦，以后不喝了。” 酥绵宠溺的笑笑：“你刚醒一天就嫌药苦？御医说你起码要将养几个月。” “几个月？”子兰摇头：“我都醒了，以后慢慢养，不用天天喝。” 酥绵坚持把剩下的半碗药递给子兰：“敢去挡剑，还敢嫌药苦？” “这不一样。”子兰嘴硬的反驳，抱着药碗，眼睛一闭，眉头一皱，全部灌入嘴中，苦得他身子直发颤。 酥绵却笑了：“就该苦苦你，明知道那日我身上穿着金丝软甲，况且萧衍的剑法还是我教的，他那点儿内力根本伤不了我，你还要去挡，岂不找死。” 子兰见酥绵眉间略带薄怒，他瞥了酥绵几眼，又心虚地转开视线。 “我……害怕。” “哪怕知道你穿着金丝软甲，知道萧衍打不过你，知道你内力高出他许多，知道你有足够的能力躲开。” “可看见那剑刺向你，我还是害怕，害怕……有个万一。” 酥绵叹息一声，看着子兰病弱的面容，她也无法真的生气。 “以后别在关键时刻犯傻，不然不救你。” 子兰扯扯酥绵的衣袖：“知道了。” …… 东凌，紫寰殿。 偌大的寝殿内，御医们全都跪在地上，面面相觑满脸为难。 十三躺在床上，又咳出几口血。 “王上！”晁玉心急地扶起十三，端来一碗参汤。 “这怎么回事，王上的身体为什么不但不好，还愈发严重了。” 一位跪在地上白发苍苍的御医禀告说：“王上卧底幽谷之时，就常年受伤，落下病根，根据伤痕判断，危及生命的伤就有十余处。” “这些伤并没有被好好将养，反而伤上加伤，如此反复，身子早就被拖垮了。” “前不久又被逆臣温庶人折磨得半条命都不剩，刚能起身又打退……当朝陛下，之后长途跋涉穿越西钤沙漠去打兽城，这……” 御医哀叹道：“别说是老臣，这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王上啊！” “你！”晁玉怒吼道：“危言耸听！拖下去杖毙！” “老臣说的句句实言啊！” “慢着。”十三喊住即将进入的侍卫，转头对晁玉摇摇头。 “你为难他们做什么，孤的身体，孤还不清楚吗。” “王上。” “让他们下去。” 十三虚弱地躺在床上，床边药碗热气已经散尽，他也没有拿起来喝一口。 都没有必要了。 “王上，虽然现在新帝登基，还没计较东凌的罪过，可东凌与她是国仇。” “她连西钤都打了，那可是她亲手养大的徒弟，还把一心一意为她的子兰囚禁在身边。” “现在她身边那些旧部人人自危，如此冷血薄情，若你也不在，东凌危矣。” 十三手指轻轻摸着肩上烫痕，他苦笑：“她只是害怕了。” 晁玉疑惑：“她会怕什么？” 想起酥绵，十三眼里才闪烁起亮光。 “你自然不明白，还好子兰懂她，也能陪着她。” 见十三这一脸病容，还在为酥绵辩解，晁玉心中满是不忍。 “王上用情至深，陛下不肯原谅您，说到底不还是乐桃那事，您若肯告知陛下实情，未必不能伴她左右。” “不要。”十三立刻厉声说：“孤命不久矣，不必费她心神。” 此时大监面露愁容地走入殿中，手里拿着一本类似请帖的折子和书信，站在一侧欲言又止，似乎非常为难。 “你有什么话快说。”十三命令道。 大监跪在地上，声音颤颤巍巍地说：“王上吩咐，来自北黎的消息要第一时间送来，可这……” 大监手里攥着奏折，窘迫地看着晁玉。 “可这……” 晁玉转眸对十三说：“王上好好养伤，朝政之事有臣为您分忧。” 他转头沉声对大监说：“王上命我为摄政大臣，北黎的事，你与我出去说，别扰了王上休息。” “是。” 大监刚要和晁玉一同出去，十三便叫住了他们。 “不必出去，北黎的事，孤都要亲自过目。” 他艰难地伸出手：“你手中拿的是什么，给孤。” 第322章 别让她难过 大监非常为难地将手中奏折和书信双手交给十三。 十三将奏折翻开，他眸光微顿，浑身的血液瞬间凝滞。 他笑了笑：“原来是陛下和子兰要再行婚礼，叫你去观礼呢。” 十三笑着，将奏折和书信递给晁玉。 信上所写，空桑流鸢和九方兰若将再次举行大婚仪式，又理解东凌事务繁忙，东凌王不必亲自前来，只派遣使臣便好。 “王上……” 晁玉心疼地看着十三，当初形影不离的二人，如今竟是如此局面。 十三艰难的撑起身子，看向殿内关闭的木窗。 “晁玉，外面花开了？” 晁玉犹豫着说：“王上，现在花都要落了。” “你把窗打开，孤想看看外面。” “好。” 晁玉用撑杆将木窗撑起，殿外的风瞬时吹入，拂过十三的面庞。 十三看着窗外即将开败的花丛，他叹息道：“是啊，此时东凌的花也要落了。” “北黎四季寒冬，没有这样花团锦簇的场景，她大婚还是有些颜色的好。” “你命人去南燕采一些色彩鲜艳的花，她大婚之时，送去北黎，算作贺礼。” “臣知道了。” 十三失了力气，躺到床上，他抬眼看向床边已经凉透的汤药。 他艰难地伸出手，骨骼分明的手指端着药碗送到嘴边。 冰冷又苦涩的汤药吞入腹中，十三才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睡去。 本是没必要喝的，可现在……他想去北黎看看。 …… 此次大婚，只是要弥补上一次的不足。 哪怕天下未定，皇帝和帝夫的大婚也不能如此草草了事。 这是一国的脸面，也是彰显国威的时刻。 原本通向高台的石阶除了扫不尽的积雪什么也没有，可此时却花团锦簇，绵延不绝，从最底端，一直通向最高处。 在庄重威严的礼乐声中，酥绵和子兰顺利完成了拜礼和祭天仪式。 他们一袭红衣华服，携手走过所有鲜艳的花朵，一同登上高台，接受来自各地群臣和百姓的叩拜与祝福。 很远的一条街道上，十三满脸病容地躲在一根柱子之后，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眸子，偷偷遥望着高台上那红色身影。 “王上，你可以躲在百姓之中，没必要躲这么远。”晁玉跟着十三一起躲着，他说话也变得偷偷摸摸。 明明附近这几条街道一个人都没有，百姓全都挤在祭台附近。 十三摇了摇头，轻拍自己的心口：“离得太近她会感应到，她会生气。” 永不相见。 他站在如此远的地方遥望着她，应该不算违背她的意思。 只要她不知道便不算相见了。 “王上，药王谷回信了，乐桃答应处理好药王谷的事情就回来。” 晁玉拿出一个小竹筒，他不忍地说：“乐桃来信说……这里面有她最新研制的药粉，让血红豆的子蛊脱离寄主也能存活，这样……这样她就不会发现……” 晁玉说着话，眼泪已经落到脸边。 十三却将竹筒接过来，笑着说：“这样很好，她不让我死，可我撑不住了，就再骗她一次。” 十三手指摩挲着手中竹筒，他笑着抬眸问晁玉：“你说，她如果知道我死了，会有一点点的伤心吗？” “王上！”晁玉痛心说：“您如今已经……还要管她什么意思？” 十三落下眼尾滴下一颗泪，他苦涩的笑着：“我希望她不会，可我又觉得她会。” “您是欺骗过她，可当今乱世，您也没错，你们之间没有谁欠谁。” “晁玉。”十三转头看向高台上接受众人跪拜的红影说：“我死后，她很可能会封你为东凌王，答应我……无论她想做什么，东凌都要支持她。” 站到此时，十三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王上！”晁玉扶住十三：“如果她要在东凌大开杀戒呢？” 十三沉思着，忽的抬眸又看向酥绵身边的那人，他抿起苍白的唇。 “那就要看……那人如何做了。” 十三眼睛一直盯着高台上的红影，哪怕他根本看不清上面二人的容貌，他也能想象出，此时的酥绵一定非常美。 “别让她知道我死了，哪怕只有微弱的可能，也别让她难过。” 琥珀色的眸子中满是不舍，瞳孔中的红色身影犹如烙印落在心头。 他的眼皮好重，好想睡。 如果可以，他真想再多看她一眼。 哪怕是……一眼…… 满城欢闹的礼乐声中，十三在空荡的街角，终于安心地闭上双眼。 任凭这漫天风雪带走他最后一口气息，吹过酥绵的发间。 高台上，酥绵神情微滞，视线转而停留在远处一条空荡荡的街道上。 子兰察觉异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什么也没看见，他转头柔声问：“在看什么？” 酥绵转头对他温柔地笑着：“什么也没有。” …… 大婚第二日，酥绵在未央宫醒来。 红罗幔帐，软玉温香。 殿内炭盆不断散发出热气，阵阵梅香从殿外传来。 酥绵翻身搂住子兰的脖颈，在他颈窝处，睡得香甜。 她呼出几口热气，轻轻抿唇笑了。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面前很快传来男人暗哑的声音：“没怎么睡。” 酥绵睁开双眸，半撑起身子，秀发散落在面颊，她轻轻摸着子兰的胸口。 “昨晚弄疼你的伤口了？” 子兰瞬间红了脸，羞赧地说：“没有。” “就是有些睡不着。” 酥绵笑着坐起身：“那你再睡会儿，我一个人去上朝。” 子兰起身搂住酥绵的腰，贴在她耳边宠溺地说：“陛下一个人去上朝，然后把所有奏折都搬到我这儿来，让我看，你也没让我闲着啊。” “瞧你。”酥绵嗔怨道：“让你干点儿活还埋怨起我了。” “我可是病人。” 酥绵抬手将子兰按回床上：“你就在这儿安心睡，等我上朝回来，再和你一起睡。” 子兰用被子盖住了自己一半的脸，他小声说：“那我等陛下。” 酥绵又给子兰掖好被子，才掀开红帐，走下床。 宫人纷纷端来洗漱用具，给她净手洗漱。 殿门打开，酥绵转眸看向殿外雪地中跪着的身影，眸光瞬间冷下来。 碧芜从那人身侧走过，到酥绵身旁。 “查清楚了？”酥绵冷声问。 碧芜点头：“是，东凌王的确在您大婚之际，偷偷离开辽城，之后便没了踪影。” 酥绵将手中的茶杯轻摔在桌面，又小心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寝殿，生怕吵醒殿内熟睡的人。 昨晚她就收到东凌王失踪的消息，便让碧芜连夜调查。 碧芜继续小声说：“陛下，晁玉天不亮就跪在殿外了。” 酥绵深呼一口气，冷声说：“让他进来。” 第323章 陛下息怒 “他逃了？” 大殿内，酥绵坐在妆台前，宫女正在给她梳发。 透过铜镜反射，酥绵冷眼看着晁玉。 晁玉虽然没有与那眼神对视，但此时他低着头，也能感到一阵透骨的寒凉。 晁玉跪在地上，回话说：“王上的确……跑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木盒，双手高举：“这是……这是王上留下的。” 酥绵示意碧芜，让碧芜接过来，放到她的桌上。 酥绵抬手将木盒打开，她的手指顿时一颤。 那是一块刻着【空桑流鸢】四个字的人皮！ “他割下这块皮，是想与朕撇清关系还是挑衅朕！” “陛下。”晁玉深深俯首：“王上只是想要一个自由之身，去看看这天地。” “王上说他不想被困东凌，更不想当什么东凌王，他半生都被他人掌控，既然陛下不再需要他，那他不再多留，不如去真正的江湖看一看。” 酥绵拿起木盒中的那块皮，经过风干，皮质已经变硬。 手指轻轻摩挲着其上的文字，酥绵缓缓将其握在掌心。 碧芜问道：“陛下，要不要让无声司去查查？” 酥绵呼吸略微颤抖，她低眸看着手中的皮沉声说：“无声司前身就是幽谷和无名山，东凌王做了那么多年千丝堂的银月，深知其中规则，他想躲起来恐怕很难再找到。” 酥绵缓缓转动手臂，看见手臂上那颗红点依旧鲜艳，血红豆母蛊没有任何反应，这说明子蛊的确还活着。 “他敢逃，就不怕朕用血红豆杀了他？” 晁玉继续答道：“回禀陛下，王上说他已经找到血红豆不受母蛊控制的方法，不会再受您摆布了。” “他好大的胆子！” 酥绵一拳垂在桌面上：“朕给他王位，他竟敢跑。” “陛下息怒！” 殿内忽地跪了一地，就连碧芜都紧紧地贴服地面。 酥绵转头看着这些跪伏在地上的人微顿。 她嗤笑，低眸看向手心中的人皮。 “朕与他相见的第一日，他就是这般心思，如今终于是逃了。” 酥绵将皮肉扔回木盒：“既然他想逃，就逃。” 酥绵转头对晁玉说：“东凌不能无人管理，就由你替他的位置。” “是，臣遵旨。” 晁玉离开后，宫女继续给酥绵梳发。 而酥绵却失了神，只看着桌案上那木盒发呆。 宫女扯动酥绵的头发，让她瞬间回过神来，眉间带着薄怒看向宫女。 “别梳了！” 酥绵皱眉，抬手扯散梳好一半的发髻。 “发髻都不会梳，要你们有什么用！” “陛下恕罪！”又是跪倒一片。 酥绵想扶着桌面，手却落到那木盒上，一股怒火从心中升起，她一袖子将桌面上的妆盒尽数扫落。 “陛下息怒！” 酥绵看着满地俯首的宫人，自从登上帝位，这是她听过最多的话了。 所有人都怕她，没有一个人敢反驳她的意思。 唯有他！ 酥绵目露狠色，勾唇狞笑，仰头平复了呼吸：“那几个氏族的人还没统计完成吗？” 碧芜低头眸色略有慌乱：“正在统计，这些氏族太过庞大了，每个氏族的嫡系就有上千人。” “那就从东凌开始，温氏旁支、妻族、赫连氏……一个都别落下。” “是。”碧芜低头行礼道：“微臣这就去查。” 酥绵低声说：“都下去。” 殿内宫人全都匆匆离去，酥绵转头才看见站在寝殿门口的人，她微微一愣。 “陛下不是说上朝回来就一同睡觉的吗？”子兰温柔地笑着：“怎么生气了？” 酥绵回避着子兰的眼神，换上一副温柔的笑。 “没生气，小宫女不会梳发，我说了几句，还把人吓到了。你回去休息，我回来就去找你。” 酥绵说完，转头走出未央宫。 子兰看着酥绵离开的背影，面容苦涩地笑了笑。 他缓缓走向那装着皮肉的木盒，将其拿起，用手抹干净盒子上的污渍，轻轻放在妆台上。 三日后，东凌王温霁薨。 酥绵手写诏书表示哀悼，册封晁玉为东凌王。 …… 一个月后，子兰的身体好了许多，虽然御医坚持让子兰再喝几个月的汤药调养。 但酥绵看子兰每日喝药的确痛苦，就让御医将汤药改为药膳，慢慢疗养。 酥绵每日下朝都亲自去看炖煮的药膳，然后端了回未央宫给子兰喝。 半个月下来，子兰的身体竟然比喝汤药时好得更快，御医这才放下心来，没再坚持让子兰喝苦药汤。 膳房内，酥绵掀开衣袖，用刀在手臂上割开一道，带着红光的鲜血滴滴流入药膳之中与之一同沸腾。 做完这一切，碧芜快速将伤口包起来。 “这已经半个月了，臣看帝夫殿下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以后光凭药膳也能补回来，陛下不用再割这么多血入汤了。” 酥绵沉眸看着碧芜一边认真地包扎酥绵手臂，一边碎碎念，她嘴边才缓缓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没事，一点儿血而已，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怎么就不算什么，这都多少个道了，等哪天帝夫殿下知道，看他还敢不敢喝。”碧芜回嘴道。 “所以不能让他知道啊。” 碧芜抬头和酥绵争辩：“你们天天同床共枕，帝夫殿下迟早会看到……” 她的话没说完，立刻后退几步，跪在地上。 “微臣僭越胡言，陛下恕罪。” 见碧芜又跪在地上，酥绵嘴边隐隐的笑也淡下去。 “无事，你起来。” “多谢陛下。” 酥绵转头看着沸腾的药膳，她说：“再过几日，可减少血量，在指尖取血便好，他便不会发现了。” 碧芜起身说道：“陛下对帝夫真好。” 酥绵吩咐宫人将药膳端着，送去给子兰。 她走出门时忽然说：“你若伤了，朕也会如此。” 碧芜意外的转头，看酥绵圣驾浩浩荡荡地离开，她不自觉抿起唇，又胡乱捋了捋额间碎发，赶紧跑到酥绵圣驾旁警惕任何风吹草动。 第324章 朱砂御笔 未央宫内，子兰和酥绵一同用饭。 “安国已立，但皇都未建，陛下还是尽早做决定的好。” 子兰喝着药膳，一边说。 酥绵闻言，思索着说：“北黎常年冰封，西钤深处大漠，都不适合作为大安皇都，现在也就只有南燕的虞都和……” 子兰喝下一勺汤，抬眼看着酥绵。 他想了想，放下勺子接着酥绵的话说：“还有东凌辽城。” “南燕气候虽然好些，但常年受雨水洪涝影响，也不安稳。” “只有东凌四季适宜，地处平原，辽城繁华，就连皇宫都比其他三处壮阔。” 酥绵吃着碗里的粥，却不回子兰的话。 子兰说完，又转而说：“当然，虞都是你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如果你尤为喜欢虞都，我们定这里为皇城也好。” “子兰说的都有道理。”酥绵柔声对他说：“但建国迁都，各地高官大臣都不愿挪动，毕竟他们的家族势力都在原本的地界，所以皇都选定还要斟酌。” “陛下。”子兰迟疑着问：“陛下不选东凌是因为这些大臣，还是……因为那是他住过的地方。” 酥绵脸色冷下来，扶着瓷碗的手扣动，她沉默着放下手中餐具。 空气凝滞片刻，她转头看向子兰，才缓缓勾起笑容。 “子兰，如此试探，你是不放心朕吗？” “子兰不敢。” 酥绵起身走到子兰身前，向前倾身，手扶着餐桌边缘，将子兰圈在身下。 她抬手摸着子兰面庞，指腹从他眼下的泪痣上划过。 她媚笑着，嗓音清冷。 “朕说过了，朕的心里只有你，你又何必处处想着那人？” 她看着子兰完美的面颊，温热的气息吹到子兰脸边，她俯身轻轻在他泪痣上盖下一吻。 她邪魅一笑：“碧芜。” “臣在。” “将朕桌面上，木盒中的东西拿出来。” 她看着子兰的眼睛，阴阴狞笑，轻声说：“喂狗。” 酥绵起身，拿起宫女端着的手帕擦手，转身扔入水盆中，带着一缕风离去。 子兰看她愤而离去，略带慌乱地低头看着碗中药膳。 碧芜真的把木盒取来，纠结的问子兰：“帝夫殿下，这……真喂狗吗？” 她也陪酥绵久了，感觉酥绵说的只是气话。 可这若是不喂狗，算不算抗旨？ 但要是喂了…… 子兰看了看那木盒，叹息道：“收起来，若她怪罪，我担着便是。” “是，多谢帝夫殿下。” 碧芜转身要走，想了想又转回来说：“帝夫实在不该试探陛下，您受伤后，陛下没有一日不在担心，煎汤拿药，她处处都要过问，你又何必要吃那人的醋。” 子兰低头手扶着汤碗：“我的确心有醋意，但我并不是试探，她的心意我怎不知，我是想她放过自己，也放过十三。” 碧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反正你们都有道理，但都藏着掖着，我看你要是再不和陛下解释清楚，陛下就要误会你了。” “多谢提醒，我知道了。”子兰柔声说。 …… 北黎勤政殿。 雪日阴暗，勤政殿内哪怕点了烛火，也显得幽黑压抑。 酥绵坐在案前，目光冰冷地看着桌上堆满的奏折。 这些奏折来自各地，但里面陈述的事情不是什么大事小情，而是一册又一册的名单。 酥绵拿起一本，翻开全部摊在桌面上，长长的册子上全是人名。 酥绵抬手拿起御笔，轻沾朱砂，在册子上，一笔一笔将册子上的人名划掉。 勤政殿外，赫连池满身血衣，身负荆棘，手脚都上了锁链，衣衫单薄地跪在雪地中。 他双手交叠在身前，扬声大喊：“求陛下放过赫连氏全族！” 砰！ 一头磕下，染红身前的雪地。 他起身，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求陛下！放过赫连氏全族！” 砰！ 又是一拜。 头破血流，满脸鲜血，他几次濒临昏厥，又强撑着起身。 赫连江战死，赫连氏族中几个厉害的将军也都死在幽谷一役。 现在唯一推出来代表赫连氏请罪的人，竟然是赫连池这个曾被推入幽谷的棋子。 已经无人知道他在这里跪了多久，又求了多久，拜了多久。 此时此刻，整个安国都是恐慌的。 因为酥绵的屠杀名单，实在太过庞大了。 未央宫正殿，子兰一身白色华服，端坐在中心主位，他的身侧，又分别坐了各地集中过来的大臣名将。 子兰低眸沉声说：“你们想让本殿去劝说陛下？” 众人愁眉不展，面露苦涩。 应明哲坐在其右侧，他看了看其他人，率先说：“你是陛下最看重的人，连朝政都愿意与您分权，您的建议她会听的。” “定国公。”子兰笑着对应明哲说：“您不仅是国公爷，还是手握三十万兵马的大将军，您说话不比本殿有分量。” “臣不是没劝过，可陛下执意如此。” 应明哲为难地说：“臣若再劝，恐怕陛下就要疑心了。” “定国公也是南燕人，深知赫连氏对南燕子民造成的伤害不可挽回，听闻定国公的家乡临山村就是被赫连氏所屠。” “陛下要杀赫连氏，不也是为您报仇？” 应明哲重重叹息一声，皱眉说：“事是如此，但……” “但陛下之命，要屠尽所有赫连氏。” 应明哲看向子兰，愤慨地说：“臣奉命前往北黎处理此事，帝夫知道赫连氏族有多大吗？” “光嫡系就有千人，旁支更是数都数不清楚。” “北黎所有牢房都满了，也未能关下所有赫连氏，最后臣做主，将一些旁支的妇女孩童圈禁在家中。” “若说灭族，七八岁的孩童尚算惋惜，也能狠心下手。” “可那襁褓中的婴孩，腹中胎儿又有何错？” “那赫连府中，还关了上百个婴孩和孕妇啊！” “他们能有什么罪过？只不过生于赫连罢了。” 此时黎璎也跟着叹息一声：“西钤和定国公遇见的情况差不多。” 她看了子兰一眼才说：“九方氏、微生氏亲族旁支多到数不清。” 子兰看向坐在左侧第一位的方子琪：“北黎王一言不发，没什么想说的吗？” 方子琪叹息一声，低声说：“臣想说的，帝夫都能看见，这皇城内每日有多少萧氏被抓入狱，或被圈禁在府，您不是都知道吗？” “若陛下真打定主意要处死这些人，别说刽子手，菜市口杀猪宰羊的人都要一起上，三地一同连砍十天都不一定能砍完。” 第325章 暴君 殿内再次陷入寂静，众人中央焚着一个炭盆，其中的木炭正被烧得咔咔作响。 殿外风雪不止，天光晦暗，灰色的天空仿佛很沉重，压在整个安国之上。 应明哲沉声说：“如果陛下真将这些人都杀了，天下恐慌。” “华阳公主不复存在，只剩下一个杀戮成性的暴君。” 黎璎立刻震惊地说：“大将军慎言！” 她小心地看看殿外，又看看其他人：“这话您还是别说了，陛下经历过什么我们都知道，她只是想解心头之恨而已。” 应明哲冷脸说：“我自当理解陛下，可几国相争，恩怨哪能清算得了。” “这事如果陛下做了，在世人眼中，她再多苦衷都将无用，暴君之称若成，这安国也将无宁日。” “她可还记得国号定为‘安’的初心？” 子兰看向坐在右侧第二位的司徒飞白：“现在各家族可有什么异动？” 司徒飞白向他看来：“恐怖的就是如此灭族之灾，各家却没有任何异动。” 子兰沉思着端起手边热茶，轻吹热气。 “据说赫连氏子弟年满八岁就会被送入军营历练，几乎控制着整个东凌的兵权。如此大的灾祸，他们怎么会老实地引颈就戮？” “不仅是赫连氏。”应明哲接着说：“各地其他氏族就像商量好的一样，全都没有反应。” 子兰抬眸问应明哲：“军中如何？” 应明哲想了想：“从各地集结来的军团没有任何异常，甚至那些赫连氏在收到命令后，也都老实地被押解回京。” 子兰沉眸看着手中茶杯泛起的涟漪：“这才是最大的异动啊。” 此时黎璎都反应了过来：“他们隐忍不发，是三国最强的世家联手要反酥绵？” “啊不是，他们要反陛下？？？” 在场的人全都觉得浑身血液凝固，一股莫名的不安笼罩在未央宫内。 “如果说建立安国之时不算天下大乱，那现在也快了。”方子琪说。 “可……” 司徒飞白疑惑地看向子兰：“围师必阙的道理，师父会想不明白吗？” 方子琪眸色微顿，也略带惊色看向子兰：“恐怕陛下就是这个意思。” 子兰手中猛然攥紧茶杯：“她想复仇，却又想安天下民心，就得有合适的理由杀人。” 司徒飞白后知后觉，所以要逼他们主动造反，送命前来。 “如此强大的势力，师父有这个能力将他们一举消灭吗？” 见识过酥绵在幽谷之战，转念间便让两万东凌军覆灭的方子琪，声音颤抖道：“她恢复了，便有。” 谁都知道，愈强大的内力，被耗空内后，就需要更长的时间休养恢复。 酥绵那恐怖的力量，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 她要做什么？ 杀尽今天下乱民？ 那她，还是为国为民的华阳公主吗？ 子兰手中茶杯掉落，他眸色无比慌乱，起身跑出未央宫，向着勤政殿跑去。 “殿下！” 众人喊着跟随子兰一同快速来到勤政殿。 勤政殿前，赫连池已经晕死几次，现在又爬起来重新请罪。 恐怕赫连池就是天下大乱的最后一个防线，若他今日不能为赫连氏求得赦免，其他几族就都要反了。 这些大族势力庞大，在各国朝堂更是攀枝错节。 酥绵登基后提出的一系列新政本就动了这些原本贵族的利益，这几家大族若反将举国响应。 子兰推门闯入殿内，看见酥绵正坐在桌案后，眼睛盯着堆积如山的奏折愣神。 地面上全是散落的奏折，其上满是被朱砂御笔圈红的人。 其他人也涌入殿内，不忍的看着满地人命。 “你们都下去，让本殿与陛下聊聊。” “是。” 其他人都被碧芜请出去，站在殿门外，紧张的张望着紧闭的殿门。 现在能拦住酥绵的，也许只有帝夫殿下了。 看见有人来，酥绵眼神晃了晃，视线移到子兰的身上。 “子兰，你来得正好。” 酥绵勾起略显惨白的唇，起身走到子兰身侧，将御笔递到子兰手中。 “我累了，你来批，将这些人都圈红。” 酥绵说着，将子兰扯到桌边，按在椅子上。 打开一本奏折放在他身前，指着上面的人名说：“圈上就行，不用看，都画圈就好。” 子兰看向酥绵那灼灼目光，他温柔地笑了。 “好。” 随后子兰将御笔沾满朱砂，抬手就要往奏折上落笔。 而就在笔尖落在奏折上的时候，酥绵又握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了陛下。” 酥绵似乎有些神情恍惚，子兰很少见到在她脸上看见难过委屈的表情。 她黑色瞳孔晃动，没有焦点地看着满地奏折。 “算了，还是朕自己来，子兰的身体还没养好。” 子兰轻拍酥绵的手背，他小声说：“我不累，陛下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而酥绵还是用力握着他的手腕，不让他真的在奏折上落笔。 “陛下？” 酥绵眉头皱起，有些丧气地低声呢喃。 “太多了，名字太多了。” “陛下累了。” 子兰放下御笔，起身扶住酥绵，在她耳边轻声说：“陛下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太多了子兰，他们太多了。” 酥绵低头看着自己双手，朱砂印记粘在她的手指上，却好像让她整双手都红了。 “可我空桑氏是皇族啊，嫡系旁支也有几千人，现在只剩我一人，只我一人……” 酥绵转头双目猩红地看着子兰：“南燕子民七百一十八万！” “可召回的，再次统计上册的，不到六百万。” “这些人命我去哪里讨？” “子兰。” 酥绵走到子兰身前，仰头问：“子兰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去哪里讨？” 子兰心疼的看着酥绵，伸手抚摸她的面颊。 “绵绵，可你做好与天下为敌的准备了吗？” “天下为敌？” 酥绵突然又大笑起来：“他们在南燕烧杀抢掠，凭什么批判我！” “他们联手屠我全族，我为什么不能讨回这些人命？” “天下为敌又如何？” “只要我想他们死，他们就不能活！” 第326章 放下 酥绵发疯的怒吼，身上红气一起跟着四溢起来。 在红光中，酥绵看着手心朱砂留下的痕迹狰狞的大笑。 “我能杀他们，再多的人我也能杀！” “你看到了吗？”酥绵走到子兰身前，展示一样在手心燃起火苗。 “我的力量。” “我能杀，我能让所有伤我之人死无全尸！” “我能一念杀万人！” “萧氏、苏氏、温氏、赫连、九方、微生！” “一个都不留！我都能杀！” 子兰安静地听着酥绵发疯般怒吼，泪水从眼角落下。 “我知道，你很厉害，你都能杀。” “我都能杀。” 酥绵一步一步走到子兰身前，仰头告诉他：“我都能杀。” “是，只要你想。” “我想……” 酥绵又突然镇静下来，看着满地奏折，她慢慢弯身跪坐在地上，随手捡起一本，上面已经满是她圈红的印记。 “他们的命，此时在我眼中贱如蝼蚁。” 子兰哑声说：“可你……曾守护过蝼蚁。” 酥绵指尖微颤，奏折也随之落地。 子兰随即抱住酥绵，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他忍不住眼泪，强控着哭腔说：“绵绵，放过你自己。” “没有人想看见你这样，那些逝去的，还在的，他们都不希望你被困在过去，你该向前看。” 子兰扶着酥绵的肩膀，郑重地告诉她：“你的仇已经报了。” 酥绵摇头：“他们还活着，他们和我失去的不一样，这不公平。” “父皇母后死了，兄弟姐妹死了，幻云死了，乐桃死了，师父死了，师娘死了，小二死了，金迪师兄死了，幽谷护我的同门死了，南燕百万子民死了，我最后的亲人也死了。” “可他们还活着。” “我的军队从不打扰百姓，我只管这些搅弄风云的大族讨债，为什么还不行？” “子兰，这不公平，你说是不是不公平。” “是不是？” 满地写满人命的奏折围绕着他们，子兰泪流满面，不知如何回答。 应明哲他们想错了，酥绵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劝说，“华阳公主”只是藏起来了，不是不存在了。 子兰将酥绵搂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 酥绵眼神空洞，哑声说：“凭什么……要我让啊。” “为什么这声放下，要我来说。” 子兰抱着酥绵，似乎能在酥绵身上感受到她揪心的疼，窒息的痛。 “绵绵，你告诉我，想让我如何做。” “我要怎么样才能帮你，怎么样才能救你？” 酥绵侧头慢慢靠在子兰的肩膀上，眼睛无神地看着地面上散落的纸张。 “没有人……能救得了我。” “我深陷泥潭，出不去了。” 子兰心头震颤，他紧紧地搂着酥绵，似乎也暖不了她。 “绵绵，我最后问你，那些人你想让他们死。” 酥绵空洞的目光晃动，随后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子兰起身将酥绵抱到椅子上，笑着捋顺她的碎发。 “不用怕，我帮你。” 随后，子兰转身，一步一步走出勤政殿。 众人全都紧张地看着子兰，刚刚殿内动静很大，他们也听见了只言片语，就是不知子兰到底能不能劝住酥绵。 赫连池依旧在殿外求着，撞得满头鲜血。 子兰转动视线，落在一侧碧芜腰间的双刀上。 他握紧略带颤抖的手，目光逐渐变得决然。 他快步上前，一把抽出碧芜腰间的刀，走到赫连池身前，扬刀砍了下去！ “子兰！！！” 刚从勤政殿出来的酥绵正巧看见子兰砍人这一幕。 她慌乱地上前，看见赫连池已经躺在血泊中，左肩到右肋处斜着割了一道很长的伤口。 “御…御医！” 酥绵手足无措地拉着身旁的人大喊：“叫御医来，快叫御医！让御医救活他！” 酥绵转头看向子兰，惊慌地将他手中刀剑夺来。 她拿起子兰的手喃喃道：“你的手不沾血。” 她抬起通红的双眸，对子兰认真地说：“你如此干净、美好，你的手，不能沾血。” 子兰摸着酥绵的面庞，宣泄着满腔爱意。 “你是神明，我自当美好，你若成魔，我愿肉身腐烂成泥，做你养料。” “哪怕天下为敌，有我作陪，你不孤单。” 天空又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酥绵看着子兰，双双对视着，似乎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酥绵忽然又笑了，她仰头看着阴暗的天空，手中带血的刀落在地上。 “北黎果然没一日好天气。” “这里也不适合你养伤，不如我们迁都东凌，在那里定居。” 子兰闻言，眼泪掉得更密了。 “都听陛下的。” 酥绵踏着雪，向着宫门迈步。 “传朕御旨，迁都东凌辽城，安国初定，当……大赦天下，免三年徭役，减赋税三成，休养生息。” 身后众人齐齐跪拜，俯首叩头。 共同高呼：“陛下圣明！吾皇万岁！” 酥绵仰头看着天边飘落的雪花，她笑着伸出手，接下一片鹅毛大的雪花，静静看着它在自己掌心融化。 那一滴纯净的雪水，映着酥绵黑色的眸子，她缓缓勾起唇，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圣旨发布各地，官员们全都准备着迁事宜。 赫连池大难不死，被接回东凌，成了赫连氏如今的族长。 虽有大赦，但罪大恶极之人依旧在劫难逃。 在无声司的彻查下，将当年下令屠村，烧杀抢掠的百名将领都揪了出来，由赫连池亲自监斩。 而这些将领的部下和一些罪不至死的赫连氏子弟，全部跟随赫连池流放边疆戍边。 西钤、北黎也施行此法，无罪之人就地释放。 众世家大族预想的灭族之灾并没有降临，这似乎打乱了一些人暗中的图谋。 一夜，酥绵和子兰被叩门声惊醒。 酥绵率先睁开眼睛，起身掀开床幔。 “何事？” 碧芜入殿，单膝跪地禀报：“陛下，边疆急报，蛮族入侵。” “蛮族？” 子兰立刻从床上坐起，神色焦急的问碧芜：“那药王谷如何？” “药王谷？”碧芜一愣，思索着回答：“奏报上未提及药王谷，不知详情，想必是没有被攻陷。” 酥绵疑惑的转头看了看子兰，她又转而问碧芜：“是赫连氏投靠蛮族反了？” 算着时间，赫连池等人发配也有二十余日，早该到了边疆。 碧芜摇头，将边疆战报呈上。 “陛下，赫连池率赫连军死守苛洲，这是他传回的战报，请陛下立刻调援军前往！” 第327章 出征 安国初定，各地都有藩王不愿朝拜，甚至自行屯兵养马，心思昭然若揭。 酥绵也知不会那么轻易太平，本想借着处理世家大族的机会，逼那些不安分的人动手。 她却没想到，竟是蛮夷小族率先来扰。 未央宫正殿内，众将领大臣齐聚，商议对策。 冯一槐拍案而起：“蛮族宵小，狂妄至极，当初四国战乱都不敢扰乱边疆，现在安国初定他们来？糊涂了不成？” 酥绵无奈地叹息：“恐怕是因为朕这个皇帝，没有威慑住他们。” 冯一槐对坐在主位上的酥绵和子兰抱拳行礼说：“陛下，帝夫，苛洲一直由东凌军镇守，就让末将出战，把他们打回去！” “冯将军先坐。” 酥绵看着未央宫中央新摆的沙盘笑着说：“蛮洲岛与苛洲隔海相望，他们敢率领水师前来，定然势在必得。” 应明哲起身抱拳说：“任凭他们水师再厉害，也不一定抵得过雀羽卫的雀翎，早就听闻东凌外有蛮国小族，臣也想会会！” 黎璎也慢悠悠起身说：“陛下，臣前不久刚训练了几条水蟒，正好带到苛洲试试。” “好了。” 酥绵沉声道：“原本东凌军镇守，他们不敢来惹，几十年相安无事，朕登基他们就来了，这是给朕送功绩呢。” 酥绵走到沙盘之前说：“蛮国的那虫子大点儿的岛虽然不怎么样，但出师之名他们都送上门了，我们大安的版图也不是不能扩一扩。” 子兰担忧地起身说：“陛下要亲征？” 酥绵转身对子兰笑了笑：“子兰你知道的，我一肚子火正没地方撒。” 方子琪也起身，眉间满是忧虑地对酥绵说：“赫连军是被发配到苛洲的，陛下当真相信战报所言？” 黎璎也立刻接话：“你的意思是赫连池与蛮国合伙演戏诓骗我们？” 应明哲此时也谨慎起来，沉思道：“无论怎么样，陛下亲征也过于危险，一个蛮国还用不到陛下亲自出马。” 酥绵又拿起赫连池传回的军报查看，上面言辞恳切，句句肺腑。 算这奏报传回的时间也需要四日，如果奏报是真的，这四日不知道他们抵挡多少场危险的进攻。 “冯将军觉得赫连池如何？”酥绵突然问。 冯一槐在众人怀疑军报真假的时候，他就沉默了。 毕竟他曾是赫连军旧部，并不方便插嘴。 此时酥绵问他，冯一槐才行礼说：“臣对赫连池并不了解，但……” 他突然跪在地上：“但东凌军绝不会叛国！” 赫连池的为人，酥绵也把握不准。 可想起幽谷他们与东凌军那一战，东凌的将军在战场上也的确令人敬佩。 “此次就由冯将军随朕一同出征收了蛮洲岛，定国公帮朕盯好那些藩王，恐怕他们会趁机生事。” “朕走后，一切朝政都由帝夫全权负责，如有藩王生事，你等全听凭帝夫调遣！” 安排好诸多事宜，冯将军连夜点兵，众人也相继散去。 酥绵依旧在沙盘之前看着地形，在思索此次出征，会有哪几处的藩王可能生事，都要率先交代子兰。 想着，她的视线便落到苛洲与蛮洲岛之间，与安国相连的一个半岛。 名字为琼岛，子兰问得药王谷，就在琼岛之上。 “我知你与药王有些交情，却没想到感情如此之深。” 酥绵想问问他与药王的交情从哪里而来，却发现子兰略有心虚的眼神。 “怎么？莫非你心上人在药王谷？” “当然不是。”子兰立马反驳：“药王谷与世隔绝，乃是桃源圣地，我不想蛮族扰了那里的清净。” 但他看着酥绵心中却想：明明是你的心上人在药王谷。 当初他各地行商，偶尔救下出岛的药王。 药王欠他一命，许他一愿，只要能办到便尽力达成。 之前，他曾把这一愿转赠给了十三，也希望关键时刻十三能救自己一命。 如今十三失踪，世间再无踪迹，他便有猜测十三在药王谷。 所以听到蛮族入侵，他下意识想到了临近的药王谷。 “药王谷所在的琼岛虽和蛮洲岛在同一片海域，但蛮族来得急，他们怎么可能去药王谷转一圈再来？岂不是失去先机？” 酥绵走到子兰身前小声说：“我看你是关心则乱。” “我……”子兰脸色慢慢涨红：“我真不在乎那个人。” “还真有个人啊。” 酥绵笑道：“那你放心，此次前去苛洲，我定会派兵好好防守琼岛海域，定不会让那人受到半分危险。” “要不然，朕前去把她接回来，与你日夜相伴？” “不许接他回来！”子兰愤愤立刻地说。 酥绵一愣：“不接就不接，我和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了。” “你……”子兰脸色涨红，他也不知道怎么，每次想起十三，就总心中不安。 酥绵安慰道：“好了，你守着安国，迁都的事情不用延后，就由你主理此事，在辽城等我凯旋。” “好。”子兰整理着酥绵的衣领说：“我知道你武功高强，无人能伤你，但你也不能太轻敌，要照顾好自己。” “金丝软甲一直穿着，别觉得人家伤不到你，就非得等兵刃到你身上再耍帅反击，很危险的。” “那不是耍帅……”酥绵弱弱地还嘴。 “那就是耍帅！”子兰坚持说：“我要是在，我肯定还得去挡。” “好好好，都听你的，我以后保证让敌人都看不见我样貌就取其性命。” 冯一槐连夜点名，援军天不亮就已经出城。 酥绵率兵亲征之时，子兰便在城门相送。 本以为这一别不会太久，却没想到酥绵这一走，就是三年。 第328章 瑞熙十三年 事情和酥绵预料的一样，赫连池带领军死守苛洲城，酥绵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战死了，只剩一个空盔甲放在城楼，震慑敌人，让他们觉得赫连领军之人还在。 酥绵领军反击，屡战屡胜，但她还未攻下蛮洲岛，安国内便乱了。 各地藩王接连圈地自封，不服安国统治。 权宜下，酥绵再次成为一名杀手，潜入蛮洲岛，先把蛮国皇帝给杀了。 蛮国内乱，紧急撤军，暂时停息这场战役，酥绵领军奔赴其他战场。 原本各地藩王都不知酥绵战力如此骇人，只是萧衍等人色令智昏，被她迷惑，才被她钻了空子。 直到酥绵兵临城下，火凤升空，他们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酥绵征战，亲自冲锋陷阵，以至于她身上的金丝软甲都有了裂痕。 子兰迁都之后，将安国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等妻凯旋。 就是这样，仅仅三年，酥绵就将所有自封的藩王收服。 班师回朝时，酥绵还不忘派五万水师将蛮洲岛给收了。 据说最大的一场战役，蛮族准备了足够炸毁安国所有战船的火药。 最后他们自己吃坏肚子没人点火，让安国水师白激动一场，一点儿没打起来。 之后酥绵与子兰同坐听政，将整个安国重新划分成州县，取消藩王制。 自此世间再无南燕、北黎、东凌、西钤。 原本封的三王，保留王位，更换封号为黎王、凌王、钤王，王位不世袭，其子加封侯爵之位。 兴水利、重农商，酥绵事事亲为，从未有过一时停歇，势必要打造出她们曾希望的王朝盛世。 在众人眼中，那个华阳公主又回来了。 增加科举考试为一年一次，不论男女，皆可参考，为朝廷选拔大批人才。 重修国法，以律例治天下。 女子也可继承家业、开府立家、可招赘入门，名入族谱、死后入自家祖坟、牌位入宗祠供奉。 无论男女，凡是一家之主者，成婚五年后没有所出才可再纳侧室。 正室侧室都需明媒正娶，否则视为私通，将受律法严惩，所生孩子无权继承任何家产爵位。 取消一切奴籍贱户、买卖人丁的规定，取消卖身契，所有仆役身契十年为最高期限，续期双方自愿到各地官府重新签订。 消遣娱乐场所只许卖艺，且所有供职人员来去自由，契约最高年限为三年，续签规则同上。 男子入宫不必阉割，与宫女选拔同等规则，在二十五岁时若没有特殊旨意，便可出宫，自行嫁娶。 废宵禁，开夜市，鼓励百姓行商创业，银两不足还可以向各地官府借贷。 …… 在十年间，酥绵先后推出了几百种众人眼里“离经叛道”的新政。 每一次颁布都能掀起轩然大波，有的新政具体实行后获得了有利反应，但也有不适宜推举的新政被取消。 终于有一天，安国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各处都是欣欣向荣，国泰民安之景。 时光匆匆，如今已是瑞熙十三年，酥绵在这帝位上，已经坐了这么久。 国库充盈，再无战事，民生安稳。 酥绵坐在桌案前许久，再也想不出一条新政和利国利民的条例。 子兰走到她身侧为她披上一件外袍。 “我的好陛下，该休息了。” 酥绵只能放下笔，抬眸看子兰时，她神色浮现一丝忧虑。 “你身体不好，在紫寰殿等我就好了，冒夜来这儿干什么。” “我不亲自来请，陛下怎么肯回去。”子兰脸色略显苍白，瘦弱的身子仿佛能被风吹倒。 “好好好。”酥绵起身将外袍罩到他身上，扶着子兰一同走出议政殿。 “我随你回去，以后肯定不忘时辰。” 子兰满意地笑了，转头看向天边的明月说：“殿下，你看今晚的月都格外明亮。” 酥绵喃喃道：“是啊，要中秋了。” 酥绵和子兰牵着手走在月光照耀下的石子路上。 子兰轻声说：“前些日子定国公的丧仪上，我看有个孩子不错，可以过继到定国公名下，继承爵位和香火。” “可定国公并没有留下希望谁继承香火的遗言，我们这样给他做主，也不太合适。” 酥绵说完，子兰点了点头。 “我其实也就是一问，我知道你心里也不想其他人来承袭定国公的爵位，如果……” 子兰哑然，酥绵却接了他的话：“如果乐桃那丫头还活着，现在也是千娇万贵的国公之女，还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酥绵转头看着子兰眼角的皱纹，她愣了愣。 子兰依旧很美，每次见他都像是亲眼看见了春风的模样。 尤其是那颗泪痣，永远会吸引酥绵的目光。 可子兰今年也快四十了。 酥绵眼中略带悲伤：“晁玉、黎璎和碧芜在前几年先后走了，方子琪的身体越来越差，接到辽城好好养着，御医说也快了。” “当初在幽谷，所有杀手吃下内力丹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会寿终正寝，没想到如今竟然是这些内力丹，将他们一个个从我身边夺走。” 这十年间，酥绵身边的人相继离世，她送走了许多人。 尤其是无声司，药人寿命不长，服用大量内力丹的幽谷杀手最多活到五十岁，身上若有旧疾更是加重病症。 酥绵身边的熟面孔渐渐地也都变成了新面孔。 子兰没有服用内力丹，也不是药人，但年幼的他受尽折磨，成人后中过毒，受过伤，跟着酥绵处理朝政，殚精竭虑，这身体看着也一日不如一日。 酥绵因为内力改变了她的身体，今年三十六岁的她容貌还如少女一般。 她的时光停滞，而子兰却老了。 她什么也不怕，可此时却害怕子兰眼角的皱纹。 御医说她身体特殊，寿命自会延长，或许百年之后，她的身体也不会有变化。 可这对酥绵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在幽谷时，不知道谭兴有没有偷吃内力丹。” 酥绵忽而说道：“子兰，我们把他接到身边来。” 子兰脚步一滞，眸中带着震惊和欣喜：“你……肯让我见他？” 酥绵笑着点了点头：“其实，我一直该与你说声抱歉，将你困在我身边这么久。” “你不用抱歉，我非常愿意在你身侧。”子兰说。 酥绵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场景。 “登基的时候我是不是很威风？” 子兰点点头：“是，威风极了，蔑视苍生，俯视天下。” 酥绵嘲笑着那时候的自己：“其实我站在那里，害怕极了。” “我知你一心为我，但我却不敢赌。” “我亲手教出了萧衍，害怕谭兴也会像他。” “我害怕你知道以后与我决裂，更害怕你负气离去，只留我在那高台上。” 子兰心疼地将酥绵抱在怀里：“绵绵，对不起。” 酥绵在他怀中笑了笑：“是我在道歉，你对不起什么。” “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是我做得不好，你才会怀疑我的。” 一个四十岁的美丽中年男子，眼眶微红哽咽着。 酥绵：“好了，又整这出。” “这么多年没见，不知道谭兴已经长成什么样了。” “那你……”子兰问酥绵：“原谅他了吗？” 酥绵的笑慢慢淡下去，回忆着说：“幻云为了帮我，服用了双倍的内力丹，若没有那件事，此时的她……也早该离开我了。” 酥绵拉着子兰的手，往紫寰殿边走边说：“我们就在中秋前把阿兴接回，还能赶上中秋家宴，怎么样？” 第329章 中秋 中秋皇家宫宴。 御花园中歌舞升平，鲜花簇拥，珍馐美酒数不胜数。 酥绵和子兰一袭华服坐在主位上，看着下方坐着的朝臣命妇，公子千金，个个穿着华贵，其笑晏晏。 可这些面孔，终究和以往不一样了。 黎璎是第一个离开的，她以往就喜欢以身试毒，又服用了许多内力丹，后来跟随酥绵征战三年，回来后身子就不如从前，三十三岁便离开了。 之后便是碧芜，和黎璎的经历也差不多，她离开时才二十九岁。 她们的身体都被毒素侵蚀，没有孩子，也没有过继子嗣来继承爵位，就那样什么也不带走地离开了。 晁玉死于瑞熙十年，算是服用过内力丹的人当中，挺的时间比较长的了。 他调养很久，离开时有一个八岁的儿子，被酥绵封为明翌侯，接到京中抚养。 再然后便是应明哲，在三月前离世，享年五十六岁。 他一辈子没有续弦娶妻，也没有子嗣，战事停歇后，他喜欢在前院正对大门的位置摆一把摇椅，一坐就是一天。 他经常说：老了老了，却总感觉有人会回来。 离世那日，他就坐在摇椅上，守着空空的国公府，直到日落，仆人才发现他。 就连子兰的大黄和酥绵的小珊瑚也在这十三年中相继离去。 “陛下，帝夫，臣敬你们一杯。” 酥绵收回飘飞的思绪，看向面前的方子琪。 她柔和地笑了笑，拿起酒杯，与他共同饮下。 “你的身体可好些了？”子兰关切地问。 方子琪如今留了胡须，看着一脸老成。 “多谢帝夫殿下的关心，有陛下给的秘药，臣自当多活几年。” 酥绵笑着回应，却也知这只是他的玩笑话。 方子琪一生未娶，再多金玉都不放在眼里，只爱带着那根简单的素银簪子，多少名门贵女想攀他这权贵的亲都未能如愿。 方子琪看了看子兰，又转头看向御花园各处的世家公子。 “陛下看看，那些年轻公子多好啊，看着就神采奕奕的。” 酥绵打趣道：“你也不老，将胡子剔了，也是个俊美公子。” 方子琪无奈地摇摇头，瞥了子兰一眼，借口回席了。 酥绵感觉有些奇怪，在子兰身侧小声说：“方子琪怎么回事，人老了，开始喜欢那些年轻公子了？” “他……”子兰脸色忽地涨红，推了酥绵一下，拿起酒杯喝酒。 酥绵一头雾水，这时子兰也看向远处侃侃而谈的公子说。 “你看那边，那是李尚书家的次子，今年刚及冠，诗书骑射都是头等，长得也风度翩翩。” 酥绵顺着子兰的视线看过去，笑着点了点头。 “不愧是我大安好儿郎，今年科举一定榜上有名。” 听酥绵夸赞完，子兰转头眼神有些怪异，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能说出口。 他又转而给酥绵介绍了好几个长相俊美，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无一例外的都得到了酥绵赞赏。 “子兰，你今日怎么这样关注这些公子？你这个帝夫，不是收贿赂了，要举荐谁？” 子兰沉默了，拿着酒盏喝了几口，打算不理酥绵半个时辰。 见子兰眉间微怒，酥绵暗下眸光，抿了一口梅酒。 此时有宫人扬声喊道：“钤王到！司徒公子到！” 随后酥绵和子兰就看见司徒飞白和谭兴大步向他们走来。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是中年人的样子，但在酥绵眼里，他们和初见时也没有什么不同。 司徒飞白一袭白衣，腰间挎着凤凌剑，手持白玉折扇，款款走来，跪在酥绵和子兰身前。 “弟子司徒飞白拜见师父，拜见师公。” 酥绵眼中含着笑，柔声说：“快起来，赶路劳累，坐下歇歇。” 在无声司第一批老人相继离开后，司徒飞白就愈发沉默，直到黎璎离世的第二日，司徒飞白就向酥绵提出辞官的请求。 他的志向本就不在庙堂，如今他习得一身武功，自当去啸傲风月。 酥绵没有拦他，还将凤凌剑赐予司徒飞白。 虽然他拔不出剑，但有凤凌剑在，他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人为难他。 代替酥绵巡视天下，仗剑江湖，扫尽天下不平事。 酥绵只要求他看见什么新奇有趣的事情，便传信回来，闯荡久了记得回家。 这次酥绵要接谭兴到辽城，司徒飞白得到消息，便亲自跑了一趟兽城，和谭兴同归。 司徒飞白起身后，又用眼神示意一侧还跪着的男子。 酥绵也转而看向谭兴。 谭兴哽咽着拱手：“逆徒谭兴，叩见吾皇陛下，叩见帝夫殿下。” 随后他一头磕下，重重地落在石砖地面上。 听见谭兴哽咽的声音，子兰也红了眼眶，对酥绵挤眉弄眼，让她赶紧说话，喊谭兴起来。 酥绵勾起一抹笑：“既然自称逆徒，又为何叫我们陛下和帝夫？” 谭兴起身时已经泪如雨下，他又重新拱手说道：“阿兴拜见师父，拜见大哥！” 砰，砰，砰，又是三声闷响。 子兰立刻起身走到谭兴身侧将他扶起，心疼地揉了揉他磕红的额头。 谭兴如今也三十二岁了，现在就像个不敢认错的孩子，低着头含泪偷看酥绵。 酥绵也扭着一点儿抹不开的面子，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回谭兴头磕的，倒是实诚。 子兰将谭兴拉到酥绵身前：“不是你要把阿兴接到身边的吗？怎么现在又不说话。” 酥绵轻咳两声，故作严肃。 “既然回来了，就多陪陪你哥，他身体不好，让你记得照顾他。” 谭兴随即行礼：“是。” 子兰无奈，自行在酥绵身上翻找起来。 “你干嘛？”酥绵和他撕扯起来：“放肆！” 子兰在酥绵袖子强行里掏出一个瓷瓶，转手塞到谭兴手里。 “你师父担心你早些年偷偷服用内力丹会影响寿命，特意给你准备缓解的药丸。” 谭兴拿着药又哭了起来，跪在地上说：“多谢师父，弟子没怎么吃那丹药。” 酥绵整理了衣袖，冷声说：“我就知道你会偷吃，给你的药，只是有滋补效用，服用没坏处。” 谭兴抽噎着回应：“多谢师父，弟子一定每日服用。” 第330章 离家二十二年 宫宴继续，所有参宴的人齐齐举杯庆贺。 “恭祝吾皇陛下，帝夫殿下，圣体安康，福祚绵长。” “愿大安凤引九雏，百姓安乐，河清海晏，万世永昌。” 随后，礼乐司献上歌舞，各家子弟千金也都有献艺。 美酒佳肴，齐家团圆，推杯换盏，醉意朦胧。 “子兰，少饮。”酥绵提醒道。 子兰不擅饮酒，身体不好之后，更是滴酒不沾，而今日他却饮了许多。 酥绵本以为是他见了谭兴高兴，而子兰却带着醉意，他转头问酥绵。 “这些青年才俊，都不逊我当年，是不是。” 酥绵拉着他的手说：“玉润冰清、君子如兰，谁能比得过盛名传遍江湖的谭川公子？” 子兰被酥绵充满星光的黑眸看得红了面颊，他点点头，又笑着说：“是比我差一点儿。” 子兰抬起手，在身侧拍了拍。 丝竹声停，片刻安静后，漫天桃花从天而落，纷纷扬扬飘满整个宫宴场地。 两名年轻男子分别从两侧飞到中央，一人吹笛，一人舞剑。 吹笛者一袭白衣，玉树临风立在树下，眉间尽显温柔，桃花眼下一颗泪痣楚楚动人。 舞剑者蓝衣翩飞，身形流畅，剑风卷起满地花瓣，在空中随着他的招式变幻万千，一双琥珀色眸子如虎如狼，锐利明亮。 在场的人无不为二人合演惊叹，全都沉浸在这美妙的场景之中。 坐在下方的方子琪却转过头看向酥绵，谭兴和司徒飞白也很快知晓其中用意，转头来向高台看去。 酥绵手指缓缓捏紧酒杯，依旧面带笑意看着表演，随后抬手将酒饮下。 一曲毕，酥绵放下酒杯，笑着扬声喊道。 “赏。” 随后她便垂下眼眸，不再多看一眼，也没有再与子兰说过一句话。 中秋佳节，陛下却没有回紫宸殿。 那晚，两名公子入了陛下歇息的凤翔宫没再出来。 而子兰却坐在紫宸殿门前，赏月整晚。 子兰第二日醒来，却在床上，暖和的被褥包裹着他，还有熟悉的人在怀。 他愣了愣，昨晚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在紫宸殿吗？ 此时他又想起一些模糊的画面，似乎是有人将他从门前抱起，放回床上。 子兰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抿唇压不住笑意。 可很快，他又失落下来。 酥绵不喜欢那些世家子弟，连他和方子琪寻遍整个安国挑选出来，又经过长期训练的两名美人也不喜欢。 酥绵悠悠转醒，感觉到子兰已经醒了，但他一会儿偷笑，一会儿叹气。 酥绵搭在子兰胸上的手臂挪到他腰腹间，掐住子兰腰间软肉，稍稍用力，就得到一声好听又娇弱的“啊”声。 她还闭着眼睛，但依旧扬起得逞的嘴角。 子兰揉着被掐痛的侧腰，抱怨道：“陛下掐我。” 酥绵手肘撑床，支起半个身子。 “惩罚你。” 子兰露出些许伤心的神色，立刻翻过身不让酥绵察觉，又不说话了。 酥绵在他身后说道：“那二人甚好，谭兴刚来辽城不能没人照顾，我已经命他们去钤王府了。” 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陛下当真不喜欢那二人？他们……” “没人能替代。”酥绵打断子兰的话沉声说。 “替代谁？”子兰接着问。 酥绵自嘲一笑，推开子兰准备去上朝。 “你也快些，别迟了。” 看着酥绵在宫人的侍奉下换衣服，子兰目光悠悠，满是思虑。 这么多年过去，酥绵放下仇恨，接回谭兴，提起慕幻云和乐桃以及那些故去的人都不再避讳，也能从容地接受故人离去。 唯有那人，依旧是她心中芥蒂。 中秋之后不久，黎王府传来丧讯。 酥绵和子兰几人前去吊唁，在方子琪留下的绝笔中写着，他想葬在无名山。 如今山河太平，酥绵和子兰直接将国事交给谭兴，他们二人索性扶棺而去，顺便看看大安的江山是多么山清水秀。 在无名山中一座写着【吾友幻云之墓】的墓碑旁，出现了一座新坟。 那坟中只有…… 一人、一棺、一银簪。 又是三年花团锦簇。 酥绵与子兰看过山水美景，享过美味珍馐，沉浸人间烟火，听过权上无声。 瑞熙十六年冬，子兰重病，药石无医，他们也走到了最后一个地方。 原南燕虞都皇城，如今燕州的虞都行宫。 时隔多年，虞都行宫已经修缮完毕。 就连雀羽殿外重新种植的那棵凤凰树也长得枝繁叶茂，就等来年冰雪消融后，开出鲜艳的凤凰花。 酥绵站在宫门前，沉重的红色宫门缓缓打开，而她却迟迟不敢迈步走入。 安国成立之后，她下令四处寻找南燕被贩卖，走失、流离失所的南燕百姓。 给予金银、粮食、布帛，重建家园，送所有南燕人回家。 而她却时隔二十二年，从没踏进过虞都城。 缓缓打开的宫门内，已经修缮得完好如初。 二十二年前的血迹早就已经被风霜雨雪洗刷干净，可也没了曾经居住在这里的人的影子。 子兰裹着暖和的白狐裘，咳了几声，从披风中伸出一只纤瘦的手，轻轻握住酥绵的手。 “绵绵，回家了。” 酥绵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反手将子兰冰凉的手握住。 “绵绵，我们回家了。”她也喃喃道。 燕州的冬日虽然有雪，却不是很冷，是此时最适合子兰养病的地方。 酥绵和子兰居住在她曾生活过的雀羽殿内，打算就在这里，陪子兰走完最后一程。 他们曾一起去钤州拜祭子兰的母亲和谭氏宗族。 现在酥绵也让礼官选了吉日，一同去地宫参拜前燕帝后和空桑氏祖先。 酥绵将空桑始祖的牌位拿下来，在底座中，她抠出一本尘封的册子。 子兰走到酥绵身侧：“这是百鸟朝凤？” 酥绵点点头：“百鸟朝凤共有九式，可我只记得八式。” 她将书翻开，在最后一页最后一行，才看见关于第九式的记录。 【百鸟朝凤第九式，凤凰泣血。】 可只有这一句话，没有任何功法的讲解。 “只给我一句话，这是让我猜？”酥绵调笑道。 子兰更不明白功法秘籍，他低声说：“可能这第九式的奥秘，无法记录在书籍上，需要你用心体会？” “或许。” 酥绵看过原本，也打消了疑虑，现在天下太平，她会不会第九式也没什么关系。 酥绵将《百鸟朝凤》放回牌位底座，牵着子兰的手一同离去。 子兰重病不起的那日，酥绵便没有离开过他的床榻。 除了喂子兰喝药，就是躺在床上安静地抱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日日夜夜，双眼不阖。 第331章 帝夫薨 子兰无力地靠在榻上，见酥绵又端了药来。 他无奈叹息，埋怨说：“这药太苦，能不能不喝了，你就放我去。” 酥绵没有说话，将药倒入碗中，吹散热气，舀起一勺递到子兰嘴边。 子兰低头将药喝下，苦得皱眉。 酥绵又递到他嘴边一勺，子兰再次喝下。 “药喝多了，感觉我整个人都是苦的。” 子兰抬起自己胳膊给酥绵看：“你看，我都黑的和这汤药一个颜色了。” 酥绵看着浑身毫无血色的子兰，抿唇笑了：“那你还得多喝些，才能和汤药一个颜色。” 子兰安静地看了几眼酥绵，然后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酥绵拿起果脯放入他的嘴中，宠溺道：“很乖。” 看着酥绵依旧如同他第一次相见时那样明媚动人，子兰勾起苍白的笑，他拿起自己混杂着白丝的头发说。 “如今的我是半点儿也配不上你了。” “胡说。”酥绵爱惜地将他手中的头发拿起，用梳子轻轻捋顺。 “子兰在我眼里，从未变过，还是温润如玉，谦谦公子的模样。” 子兰看着酥绵梳着他的头发，他说：“其实你可以选一些新人，朝臣请求给你纳侧夫的折子就没断过。” “我们在一起十六年都没有子嗣，你我不急，朝臣们急。” 酥绵沉眸，随后说：“有什么可急的，我寿命漫长，那些大臣死了我都还在，不用搭理他们。” “真的吗？”子兰突然问。 酥绵沉默片刻，转身让宫人收拾了药罐端下去，她回头说：“我去看看晚上的药膳炖得怎么样了。” 她刚起身要走，子兰抬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嗯？”酥绵回头。 子兰苦笑着说：“你就让我走，我……很痛。” 酥绵愣了愣，她转而笑着说：“我又没拦着阎王爷索你命，我们不都等着呢吗？等阎王来接你，你走就好了。” 子兰撇起嘴，将酥绵拉至身侧坐下，眼泪很快就落了下来。 “绵绵，难道不是你，在拦着阎王吗？” 酥绵面色有些不自然，她假笑着：“你在说胡说什么，我哪有那样的本事。” 子兰将酥绵拉住，颤抖着手慢慢掀开酥绵的衣袖。 “子兰。” 酥绵想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却被子兰紧紧拉住。 “你不必瞒我，你的血我喝了十六年，真当我不知道吗。” 酥绵闻言，也停止了挣扎。 “你……都知道？” 子兰将酥绵的衣袖掀开，整个手臂上已经被包了厚厚一层棉布，有些地方还渗出了鲜红的血迹。 “这么多年，从黎璎病重开始，你就总会拿出一些秘药来给她吃，那药也的确延长了她一年寿命。” “之后，你就开始定期给碧芜、方子琪、应明哲还有我吃那所谓的秘药。” “你的血液特殊，的确没什么血腥气，混合着其他味道，难以被发觉。” “可我是你的枕边人啊，你身上有伤，怎么能瞒我？” “之前只是指尖有血点，可在方子琪离世之后，你便割腕取血。” 子兰转眸看着床边的药碗：“这一碗药，你又割了多少血给我，药再苦，也不如你的血苦。” 酥绵低下头，忍着喉咙的酸疼说：“这些血对我来说微不足道，它却是对你最好的药。” 子兰哭着问道：“可就算你放干一身血液，又留住了谁？” 他轻轻将酥绵的衣袖放下，抬起眸子说：“我也很想再多陪你一段时日，可你应该也知道，拦不住了，你如此取血，不过自欺欺人，不如就这样放我走。” “我这一世遇见你，相伴一生，死前有你相陪，已经很知足了。” 酥绵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走出殿外，在风雪中站了许久。 但从那天开始，她便吩咐不必给帝夫送药了。 他们还是如往日一样，相拥而眠，直到天明一起梳洗，用膳。 只是子兰愈发贪睡，每日只有不到一个时辰能下地行走，其他时间都在睡着。 突然有一天，他好似来了精神，给酥绵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花雕醉鸡腿、红烧蹄髈、松鼠鳜鱼、清蒸螃蟹，雪花酥…… 还摆上他亲手酿的冷梅酒，与酥绵说说笑笑，畅饮了一番。 他喝醉了，躺在榻上昏昏欲睡，酥绵一直拉着他不让他睡。 子兰笑着看向酥绵，露出浅浅笑颜。 “姑娘好美，敢问姑娘家在何处，可有婚配？” “谭某想……上门提亲。” 酥绵拉着他的手，柔声回应：“我夫子兰，你这个谭某啊，没机会喽。” “子……兰？子兰……” 子兰勾起惨白的唇：“我就是子兰，你是我夫人。” 他的目光悠悠，看着酥绵笑着的脸突然哭了起来。 他艰难地起身抱住酥绵：“绵绵…我的绵绵……” 酥绵拍着他的背：“我在呢，在呢。” 子兰却哭得更厉害：“绵绵，我还是没能救得了你，你好痛，我也好痛。” 酥绵也抱着他说：“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很好了。” “绵绵，如果有来世，是我先遇到你，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酥绵目光闪烁，她转眸看向窗外树枝上挂着的冰花。 她沉默许久，才哑声说。 “子兰，我不想再有来世了。” 咳。 子兰忽地吐出一口血，无力地躺在榻上。 “子兰。”酥绵抓紧了他。 “阿兴……阿兴呢……” 子兰似乎陷入了无意识的情况，抓着酥绵找谭兴。 “在来的路上了，你再等一等，他马上就要来了！” “阿兴……阿兴……” 子兰不再看她，嘴里就一直唤着阿兴。 酥绵立刻叫宫人去看，刚出去没多久，就听见殿外宫人大喊。 “钤王到了！钤王到了！” 谭兴匆匆赶来，带着一身寒气跑入殿内。 快速脱了外袍，走过炭盆才敢跪到子兰床边。 “哥！哥我来了！我来了！” 子兰一把拉住谭兴的手，似乎要与他说什么。 他们说话时，将酥绵都请了出去。 酥绵就坐在凤凰树下的小桌旁，静静地听着风声。 她很淡然，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却显得平静过了头。 大约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雀羽殿内便传出谭兴大声哭喊的声音。 随后是宫人大喊。 “帝夫殿下薨了！” 宫人跪了满地，哭声传得很远。 酥绵缓缓站起，转头向着殿门走去。 她的步子很重，每一步踩在雪中似乎都无法拔起。 行至庭院中央，她便没了力气。 她伸出手，似乎看见子兰从那殿中走出，对她温柔地笑着。 她猛然咳出一口血，随即昏倒在地。 第332章 应酥云 瑞熙十六年冬，安国仁曦帝夫薨。 酥绵一病不起，帝夫丧事都是由谭兴和司徒飞白全权操办。 只有下葬那天，酥绵才在司徒飞白的搀扶下将子兰，葬入空桑氏的皇陵。 她从发间拔下那根凤尾花木簪，放到子兰的手中。 这是他娘留给他的，理应陪着他。 葬礼之后酥绵更是病重难医，她比子兰病得更快，更严重。 一统皇帝，功绩卓越，内力天成，寿命绵长。 所有御医都说，酥绵的内力已经改变了她的身体，早就不似凡人，百年之后都如壮年一般。 可酥绵，却真的病了。 她写下由谭兴继位的诏书，便放下朝政不管。 她浑浑噩噩地活着，醒了就坐在那棵未长成的凤凰花树下，一坐就是一天。 如今天下太平，这世间不再有战乱，不需要她冲锋陷阵。 她推行的新政让万民安乐，不再有以苍生行为棋的争斗，不需要她用计谋划，诡道布局。 司徒飞白实现了他的江湖梦。 谭兴从她手里接过的江山，也能很好运作下去。 给子兰的承诺，她没有食言。 和酥绵许下的愿望，她已经完成。 她没有辜负父皇母后，和整个南燕百姓的期许。 她都做到了。 酥绵每一日都在想，自己还有什么没有做，还有什么能做。 回想这一生，她没有一时一刻的停歇。 现在，似乎真的闲了。 她也贪睡起来，有时一睡能睡两天。 醒了就传膳，她不挑食，膳房送什么她都吃得津津有味。 没活动两个时辰，她便又想睡了。 这下没人会叫她起床，也不会有事烦扰她。 酥绵就打算这样一天天地睡下去。 直到有一日，迷迷糊糊之间，她竟然看见自己床边坐了一个人。 似乎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酥绵以为自己眼花，强睁开眼睛，看清床边女孩儿的容貌。 那女孩儿正一脸严肃地摸着酥绵的手腕，给她把脉。 酥绵颤抖地伸出手，想触碰女孩儿略带婴儿肥的脸蛋。 “乐……乐桃？” 时隔多年，酥绵身边所有人都老了，可眼前的乐桃，似乎比及笄时看着还要小很多。 少女发现酥绵醒了，立刻站起身，转头喊了一声。 “爹，这位漂亮姐姐醒了。” 随后少女便跑到殿内一位男人的身侧，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小心地看着酥绵。 酥绵轻咳几声，想要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司徒飞白立刻上前扶住，拿了两个靠枕放在酥绵背后。 谭兴也赶紧端上来一杯参茶：“师父，喝一口。” 谭兴关切地看着酥绵，将茶杯接过去。 那日，子兰临终前，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等到了谭兴，他紧紧拉住谭兴的手。 “阿兴……你得帮我去做一件事。” “我死后，这世间恐怕没什么值得她留念。” “你去……去药王谷。” 子兰一边说，一边咳出血来。 “十三很可能在那里，虽然他也服用过内力丹，身体也不好，但或许药王可以救他。” “你偷偷前去……若他活着，就求他回来，若他不在……” 不在。 子兰用力握紧谭兴的手：“就千万别让酥绵知道此事，切记！切记！” 子兰说完这些，便吐出一大口血，紧握谭兴的手也垂了下去。 之后发生的事情，便如子兰预料，酥绵一蹶不振，重病难治。 谭兴找司徒飞白去了药王谷，可十三根本不在那里。 当初药王许给子兰的愿望，子兰转赠给十三之后，十三便用来救了乐桃。 酥绵疑惑地看着那少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参茶，才提起一点儿精神。 这不是乐桃。 只是和乐桃很像的一个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和乐桃一样可爱。 酥绵惨白苍白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她放柔了自己的声音对小姑娘说。 “你不要害怕，你叫什么？” 小姑娘仰头看了看身侧的男人，随后走到酥绵身前说。 “我叫应酥云。” 听见这个名字，酥绵瞳孔一颤。 她震惊地看着应酥云，声音颤抖着问：“你……说什么？” 应酥云清纯天真的面庞靠近酥绵，展开一个明媚的笑容。 “我叫应酥云，我娘给我取的，我爹说这个名字，冠了娘亲的姓，也包含了娘亲最重要的两个姐姐。” 应酥云一双黑眸滴溜溜地看着酥绵，她笑着说：“你就是其中一位，对吗？” “乐桃……乐桃她没死？” 酥绵转而问应酥云：“你娘呢？” 应酥云微顿，眸中略带失落：“我也没见过娘亲。” 酥绵手指微颤，看向一直站在殿内沉默不语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面容冷峻，但他的眉眼之间细看，竟然和小八略有相似。 他穿的那身白色衣袍，似乎是某个门派的统一服饰，看着像是药师。 酥绵忽地想起子兰一直隐藏的秘密。 药王谷？ 男子看见酥绵正在打量他，他才上前鞠躬行礼，不卑不亢。 药王谷丰则拜见陛下。” “这到底怎么回事？”酥绵问。 “陛下所说的乐桃，是我的妻子。”丰则沉声回答。 “什么？” 酥绵震惊瞪大双眼，乐桃不仅没死，她甚至还生了孩子。 丰则眉头微皱，想起往昔，他眸中弥漫起深深的不舍。 “乐桃是十六年前到的药王谷，起初她不爱说话，每日沉默寡言，她也是一名药师，却有手抖的毛病。” 酥绵沉眸想到乐桃从不手抖，但那个时候，应该是她刚杀了小八之后，说不定心里有了阴影。 她没有说话，继续听丰则继续说。 “乐桃喜欢躲在角落，唯独我去时，她愿意同我说说话，师父便让我负责医治她的手。” “我们相熟之后，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她的笑容很美，也很甜，我深深陷入其中。” “师父看重她的医术，想收她为药王谷正式弟子。” “但乐桃却一直拒绝，坚持说有朝一日她要出谷，还有人需要她。” “只要成为药王谷弟子，便要与尘世断绝一切联系，除非有人求到药王谷或者遇到朝廷也无法控制的大疫，师父才会派遣弟子出谷，否则将终生留在琼岛学医。” “她不愿意，师父便也没有强求。” “但我们之间的感情一直在加深，可久而久之我发现，她眼中的我不是我，值得她露出笑容的是另外一个人。” “突然有一天，她收到谷外的来信，之后她便要走。” “是我拦住了她……” 第333章 将门虎女 丰则说到此处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随后他接着说。 “我问过她到底要去见什么人，是不是透过我看见的那人。” “她却一直隐瞒，不愿意透露那人的姓名，也不愿意告诉我，她身上藏着的秘密。” “可她用我做替身，一颦一笑都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我以为她是想去见情人，所以一直不放她离开。” “直到有一天，她竟然偷偷逃了。” “我追了出去，却没想到正巧碰到蛮国入侵，他们见到我们身上穿着药王谷的衣服，倒也没有为难我们。” “蛮国医术落后，他们就将我和乐桃绑去了蛮洲岛，想让我们传授他们医术。” “药王谷的医术没说不能外传，师父曾说过，只要愿意学，便可以教，但能不能学会就靠他们自己，这些人也不能自称为药王谷弟子。” “可乐桃却不让我这么做，说医治了蛮族就是给她姐姐添乱。” “蛮族入侵安国，乐桃就要去给人家军队下毒，还想潜入皇宫将蛮族皇帝毒了，这哪里是医者该有的行径。” “有一天蛮族突然撤军，他们的皇帝不知为何驾崩了，他们也将蛮洲岛附近的海域管控起来，不让任何船只出港。” “我和乐桃被困在了蛮国，异国他乡，我们相依为命，这一住便是三年。” “我们放下过往，成亲了。” “之后安国水师突然攻打蛮洲岛，我们被蛮兵强行拉入军营充当军医，那时她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 “原本只是抢救伤员，并无大事。” “而乐桃却在蛮族备满火药，想与安国水师拼死一战的时候，在蛮军的水中下毒。” “三万蛮族水师毁在她一人手里，整个蛮国都在抓她，她还非常骄傲。” 听到此处酥绵才想起与蛮国的那一战，她并没有亲自前去，只是听说蛮国弄了一堆火药，却吃坏了肚子，不战而降。 酥绵想乐桃那时一定神气极了，她勾唇笑了笑。 “将门虎女，我们乐桃可是大将军的女儿啊。” 丰则随之叹息一声：“她是肆意妄为，我却提心吊胆。” “在我们东躲西藏逃命的途中，蛮国被安国收服了。” “乐桃一心想回到安国去见一个人，甚至还说肚子里的孩子是给她的礼物！” “就跟那孩子……和我没关系一样。” “没想到在船上突遭风暴，剧烈的颠簸导致她早产，环境恶劣，携带的药品也根本不够支撑她生产。” “乐桃血崩，我们二人都是顶尖的医者，却只能看着她流血不止而束手无策。” “她拼尽最后的力气生下孩子，也死在我的怀里。” “临死之际，她才告诉我所有实情。” “原来和我抢她的不是那个小八，而是她的酥绵姐姐。” 丰则含泪看向酥绵，他哭着说：“她将孩子取名应酥云，让我将孩子抱给你抚养，与你作伴。” “可我失去乐桃，悲痛不已，酥云也因为早产体弱，发热不止。” “是我自私，带着乐桃的尸身和酥云回了药王谷。” “期间也收到过落款为晁玉的信件，信中询问乐桃是否遇到麻烦。” “我告知他乐桃已经死在蛮国，隐瞒了酥云的事情。” “她们是我的妻子和孩子，我不想把她们给你。” 丰则看向谭兴和司徒飞白，他又丧气地说：“如今酥云大了，你们又找上门来，想到吾妻遗愿，我才将酥云带来。” 应酥云抬起头看看丰则，又看看酥绵，她选择低下头不说话。 酥绵却笑了，看着她问：“酥云，你想留下吗？” 应酥云睁着大眼睛思索片刻，她才说：“爹爹不舍得我，但娘亲想让我陪着你。” 酥绵轻声说：“你不用管他们的想法，就说你自己愿意吗？” “我……”应酥云说：“姐姐，其实你的病我可以治，如果三年后你还是死了，我再去找爹爹。” “什么三年？”谭兴立刻震惊地转头看向应酥云：“你胡说什么！” 应酥云眨了眨大眼睛说：“这位姐姐的脉象的确……唔……” 丰则一把捂住应酥云的嘴，不让她继续说。 酥绵不在意地笑了笑：“那就三年，我要是死了，你就去找你爹爹。” 酥绵抬眼看向丰则：“多谢你肯将她送来，你若能留在这儿照顾她最好。” 丰则沉眸摇头：“药王谷弟子不染尘世，既然酥云想留下，那我便回了，等你……你们想将她送回时，传信即可，我会来接。” “多谢。”酥绵牵着应酥云的手，满眼宠溺地笑着，似乎也有了些精气神。 应酥云也跟着酥绵笑了，她说：“姐姐你不要担心，我的医术比我爹还厉害呢，说不定还能给你调养好了。” “好。”酥绵柔声回应。 谭兴和司徒飞白也松了一口气，看来将应酥云接来是对的。 “对了。” 酥绵忽地又问丰则：“乐桃有没有和你说过，她是怎么从东凌军手中活下来的？” “东凌军？”丰则回忆了一会儿，也没想起乐桃提过东凌军。 酥绵忽的感觉有些奇怪，似乎她忽略了一些问题。 “你说乐桃刚到药王谷的时候，只是手抖不爱说话，她有没有受伤，或者身上有受刑的痕迹吗？” 丰则确定的摇摇头：“肯定没有，她是完好无损来的。” 这怎么可能？ 没有小八，乐桃是怎么从东凌军手中逃脱的。 那她受刑而死的消息是从怎么传出来的？ 酥绵眸中微闪，忽地想起一个人。 “丰则，药王谷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乐桃是怎么去的？” 丰则思索后说：“是师父之前欠下的人情，有人用这人情求师父收留救治乐桃。” 人情。 酥绵又皱起了眉头，与药王有交情的，酥绵只知道子兰。 她又转头看向谭兴：“是子兰让你去药王谷找乐桃的，他一直知道乐桃没死？” 可这也不对，如果子兰一直知道乐桃在药王谷，他不可能瞒到现在才说。 应明哲一直在等乐桃回家，自己也一直因为没能让乐桃和应明哲父女相认耿耿于怀。 子兰怎么可能还把乐桃藏起来。 面对酥绵的疑问，谭兴沉默不语，还没想好这件事该怎么回答。 酥绵就又接着问：“阿兴，子兰让你去药王谷找的不是乐桃，对吗？” 第334章 血红豆，同生共死 “是谁？” 见谭兴沉默，酥绵便确定了想法。 她撑着床沿，眼神紧紧盯着谭兴：“是……他？” “我……” 谭兴支支吾吾，酥绵又转头看向司徒飞白：“说啊，你们去药王谷到底找谁！” 此时丰则忽地想起什么，将背的包袱拿了下来，从中掏出一个盒子。 “这是乐桃的遗物，她刚入谷的时候，和外界有过联系，这是他们之间的书信物品。” “她离开药王谷的时候，曾把这些锁在盒子中埋入地下，是我重回药王谷才将盒子挖出来，这次给你带来。” 尘封的木盒被丰则缓缓打开，那一瞬间酥绵的手臂震颤了一下。 她惊诧地转头看向盒子，掀开被褥，踉跄着踩到地上，又差一点儿摔倒。 “姐姐！”应酥云赶紧将酥绵扶住，走到盒子旁。 盒子中只有几张书信，还有一个小竹筒。 酥绵的眼神直接落在那竹筒之上。 ‘姐姐，你有看见我的甜甜吗？’ 酥绵颤抖着伸出手，将竹筒拿起。 还未打开便能感受到自己手臂上的血红豆母蛊在与竹筒中的子蛊呼应。 她将竹筒盖子打开，顿时传出一股血腥气。 酥绵目露惊恐，才在竹筒中隐约看见一块鲜红的血肉。 酥绵手指一松，竹筒便滚落在地。 “这是什么？” 丰则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竹筒，他了然地说：“原来是血红豆。” 他解释说：“药王谷有一种办法，可以让血红豆脱离寄主也能存活，就是用药粉保持血肉常年新鲜，再密封起来。” “需要的时候，将子蛊从这块血肉中取出，快速种进下一个人的体内，这样就能实现寄主转移。” “那……”酥绵看着地上的竹筒说：“剜下子蛊的那个人，还能活吗？” 丰则立刻回答：“当然不能，子蛊是种入心脏的，把心都剜下一块，怎么可能还活。” 酥绵闻言目光晃了晃，她忽而笑道：“把心都剜下一块……” 她知道宿主死亡，血红豆也会很快死去。 若想让血红豆活着被取出，就要在人刚咽气，或者还没有咽气的时候，剖开他的心脏。 酥绵忽然心中一阵抽疼，她曾计划剖心之后成全十三，如今竟是反了过来。 这世间之事竟如此荒唐，她嗤笑两声，又拿起盒子中剩下的信。 都是乐桃和十三的交流的信件。 是他向子兰要来药王的人情。 是他设计救下乐桃性命，送去药王谷。 是他想让乐桃在大计事成之后回来陪她。 他还想让乐桃瞒着她，骗着他。 信中所写。 【我命将尽，莫让酥绵知道此事是我所为，就让她恨我。】 轻飘飘的纸张略微泛黄，其上笔墨，字字深远。 把她会怀疑的所有地方，都铺设好了。 心都剜下一块。 酥绵的手略微颤抖，镇定的将信纸重新折好，又放回盒中。 这就是他说的逃了。 这就是他说的不愿再受她掌控。 他连死都伪装得这样好，连他死都要骗她。 酥绵面色惨白，心中一阵又一阵的疼，让她身子微微颤抖，气息也喘得急促起来。 “姐姐……姐姐你不能太激动，你的身体承受不住。”应酥云搀扶着酥绵，将她放在椅子上。 这相同的话语，相同的声音。 酥绵转头看见应酥云，她快速掏出银针为酥绵针灸的样子，和乐桃一模一样。 认真的神情，圆润却严肃的脸蛋。 “还好来的时候我看了许多娘亲留下的手札，果然都是对应姐姐病症的。” “乐桃。” 酥绵一把将应酥云抱在怀里。 “姐姐，小心你身上的针。” 酥绵抱着应酥云，喃喃道：“我该亲自去找你的，明明那时我和你在同一座岛上。” 应酥云摸摸酥绵的脸蛋，她声音娇软地安慰着：“漂亮姐姐不要伤心，娘亲的手札上写的都是你的病症，娘亲一定不想看到你伤心。” 酥绵笑着点点头，还好乐桃没孤零零的死在东凌，还好她这一世，有人相伴。 她看向丰则，缓缓说：“请你不要着急回去，我身体孱弱，没法带她去辽城。” “就请你带酥云去一趟定国公府，应将军一直在等她。” 应将军？”丰则似乎明白了什么，行礼后说道：“我会带酥云去的。” 酥绵抿起一抹笑，转头看向谭兴和司徒飞白：“朝政繁忙，阿兴不可离京太久，这次就由你们二人护送他们父子。” “师父，那谁照顾你？”谭兴上前问。 “宫里这么多人，我怎么会没人照顾。” 酥绵摆了摆手：“都出去，我又有些累了。” “是。” 司徒飞白和谭兴齐齐行礼，随后带着丰则父女离开。 酥绵垂眸又看见了那装着十三心口一块肉的竹筒。 她叹息一声，无奈地摇头，似乎是对那竹筒说话：“你可真厉害啊。” “到头来，还算计着如何能骗过我。” 酥绵笑了笑，宽大的红袍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披散的黑发直到腰间。 她踉跄着将竹筒捡起，放到妆台上，撑着桌案坐在铜镜前。 又抽出一层妆屉，将子兰一直小心藏着的木盒拿出。 打开，里面正是那块皮肉。 “你们两个，还真喜欢在我这儿动小心思。” “我不是没想过你死了，我只是宁愿相信你给我的答案。” 殿外风雪骤起，酥绵仰头向明纸糊的窗外看去，寒风萧瑟，枯枝泛着惨白的冷光。 她讨厌这风声。 似乎总在她耳边吹，吵得她心烦意乱。 “差点儿真被你骗了。” 酥绵转头看着竹筒中破血肉而出，挣扎爬出竹筒的小虫子，她勾起惨淡的笑容。 “剜了心又怎样？” “你一定还活着。” 她笑着，起身赤脚走出寝殿，殷红色的衣袍在白雪中格外鲜艳。 “你要躲好了，让我抓到，你就完蛋了。” 她踉踉跄跄没走几步，就又摔进雪地中。 燕州的天空，竟然飘起了和北方一样的鹅毛大雪。 酥绵伸手抓起一捧雪用力握紧，看那雪花在手心化为雪水，从指缝颗颗滴落。 被看堆叠，露出她半截白皙的手臂。 那只从血肉中爬出的子蛊，张开翅膀，从窗而出，扛过寒风冰雪，终于落到她手臂的红豆印记上，与母蛊再次相逢。 但也只有瞬息之间，子蛊便失去光泽，从酥绵的手臂上掉落。 ‘有这颗血红豆在，你就算死也得想想我！’ “是你先走的。” 酥绵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寒风吹起她的长发，发丝粘在她唇边粘稠的血滴上。 “十三，我的头发散了。” 第335章 凤凰泣血，完。 酥绵一袭鲜红的衣袍躺在雪地中央，看大雪纷纷扬扬自高空而落，不久便如一层薄被盖在她身上。 耳边的风似乎寂静了，雪花忽而飘落无声。 酥绵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一片雪花，眼前实现忽地变幻，她看见的世界，满目鲜红。 这是她许久都没有再进入过的那个空间。 酥绵从地上爬起，走向那棵巨大的凤凰花树。 此时大树将倾，凤凰花大片飘落，像血一样铺了满地。 “你终于醒了？你睡了七天！” 酥绵疑惑地转头看见大树旁站着乐桃。 她明媚地笑着：“姐姐，我叫乐桃，也是南燕人。” 慕幻云从远处走来，一副高冷模样：“我叫慕幻云，北黎人。” 远处十三一身蓝衣恭敬地对酥绵鞠躬说：“主子可叫我十三。” 桑炉快步走到酥绵身侧呵斥道：“谷主弟子你也敢动！” 黎璎扭着大胯走来：“打狗还要看主人，酥绵师妹还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呢。” 曹元洲掐着腰，扬声问：“你们谁是酥绵？” 方子琪偷偷摸摸走到酥绵身旁，笑着说：“我就是来看看，我没有恶意。” 木冉站在一侧，满脸呆滞：“哈？啊……好，我照看这个独苗苗。” “苏小姐。”子兰站在一张很长的桌子边笑着对酥绵说：“苏小姐说和其他人玩没有意思，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 酥绵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地走来，又一个个的离去。 初见众人时的容颜，原来她记得如此清晰。 “先别走，再等等。” 酥绵伸出手想抓住他们，哪怕只是一个人。 四周突然弥漫起红雾，彻底掩盖了所有人的身形。 红雾中，酥绵什么也看不见，她慌乱地四处摸寻，跌倒，爬起，转身。 眼前一片虚妄，她想喊叫，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只有窒息的痛，梗在喉咙之下的苦闷。 “等等我……” 她好想痛哭一场，可她自燕国灭亡之际，就忘了如何流泪。 忽然耳边又响起好多嘈杂的声音，很混乱，吵得她头痛欲裂。 她抓着脑袋，想把这些声音从耳边扯出去。 而这些声音又开始变得温柔，也清晰了起来。 “绵绵，愿你好梦。” “姐姐，权上无声，望珍重。” “走小绵绵，我希望你能如愿。” “妹妹，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哥哥帮你。” “若有来世，天下皆可抛，我绝不负你。” “绵绵，如果有来世，是我先遇到你，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随着最后一点儿红雾消散，这满是凤凰花的空间也不见了。 漫天风雪的包裹下，酥绵孤零零地躺在雪地中，寒风刺骨，红衫微动。 回想她这一生，胜过也败过。 曾倾囊相授，真心错付，铸成大错，背负百万冤魂血恨。 也曾步步算计，天下为棋，玩弄人心，却得诸君以命相护，生死不弃。 曾锁链加身，贩卖为奴，看世间至极之苦。 也曾统一河山，登至高之位，听苍生寂静。 有人恨她、惧她。 也有人敬她、爱她。 凤凌剑下亡魂无数，却也开创了万世太平。 酥绵松了一口气，轻轻抿唇，勾出一抹淡淡笑意。 “余生之诺，我不曾食言。” “同生共死，我不曾食言。” “万魂之愿，我不曾食言。” “今朝流年，我不曾食言。” “此生，我真的好累，就愿……不再有来世。” 丝丝红光开始从酥绵的心口不断溢出，顺着苍茫的雪地无限蔓延，无边无际。 酥绵忽然觉得自己身体好轻，体内强大的力量都随这浑身血肉抽离出去，把痛苦和疲惫也一同带走了。 已经离开行宫的谭兴等人忽然察觉脚下雪地流窜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线。 一直向外延伸，似乎覆盖了整片大地。 “这是……”司徒飞白疑惑地看着地上的红光。 一声惊天的凤鸣破空响起。 在整座皇宫的上方，赫然出现一只巨大的火凤冲上天际。 谭兴瞳孔晃动起来：“是师父的内力？” 丰则仰头看着那正不断散发红光，向四周天空弥漫的火凤。 他呢喃道：“我听师父提起过百鸟朝凤的最后一式。” “是什么？”司徒飞白问。 丰则眸中露出透着深深的忧郁：“名为凤凰泣血。” “实则是……” “献祭。” 天空那只火凤仰头发出一声惊天彻地的嘶鸣后，便轰地散开，只有星星点点的红光，依旧向着山河大地飘散，滋养万物生灵。 “师父！！！” 谭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疯狂地向宫内跑去。 “师父！” 司徒飞白也立刻飞奔入宫。 应酥云伸出手接下一颗红色星点在掌心，她仰头问：“爹爹，漂亮姐姐为什么要献祭，她想得到什么吗？” 丰则牵紧了应酥云的手，他说。 “爹爹也不知道啊，总归是个美好的愿望。” 随着酥绵体内最后一丝红光散去，一颗血泪从她眼角滴落。 向来明亮的眼睛快速附上一层阴霾，瞳孔也随之涣散。 最后刹那，酥绵忽然想起凤凰花的花语。 是别离，是思念。 是我想见你。 …………………… （正文完） 番外1：空桑氏流鸢 雪花静静地飘着，轻柔地落在这尘世间。 雀鸟清脆的叫声在屋檐下吱呀不停，温暖的炭火摆在殿门旁，让这些滞留的鸟雀也不怕这风雪。 清风微凉，吹过大江南北，又随着宫女掀开暖帘，钻进温暖生香的寝殿内。 “殿下，该起了。” 穿着粉色宫装的掌事宫女轻轻掀开轻纱帐，蹲在床边，柔声对卷在被子里的姑娘说：“殿下，该起来了。” “嗯~” 被子里的人只露了半张稚嫩的脸，半梦半醒中轻哼一声。 掌事宫女有些意外，转头问一侧端着水盆的宫女。 “殿下这是怎么了，以前从不贪睡的。” 端着水盆的宫女也感觉很意外：“许是昨日练骑射累到了？” 掌事宫女点点头，又在床边对姑娘低声说：“殿下，出行的车驾已经在宫门外等着了，我们快些。” “嗯~” 被子里的姑娘还是眼睛也没睁地敷衍着。 掌事宫女疑惑地说：“殿下昨晚不还说今日要早些起程，不能耽误清风岛的工程？” “嗯……” “嗯？” 被子里的少女忽地睁开明亮的黑眸，伸手扒开被子，露出稍显稚嫩的脸蛋看向面前的人。 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更大的疑惑。 “书卿？” “殿下怎么了？”书卿疑问道。 殿下…… “什么殿下？”少女问。 书卿有些无奈地哄道：“我的公主殿下，您该起床了。” 然后书卿将还有些呆滞的少女从被子中拉起，强行放到妆台前坐好，拿起帕子在温度适宜的水中沾湿，为她净面。 少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瞳孔瞬间放大。 “这是……我？” 书卿笑着说：“殿下这是睡糊涂了。” “书卿。”少女喉咙有些喑哑，她忽然问：“你说我要去清风岛，所以现在是……顺元一百二十七年？” “对啊。” 少女猛然睁大双眼，这是萧衍刚归北黎那年。 她才十三岁…… 书卿为她梳着乌黑的长发：“殿下是这会儿才醒？” 醒？ 少女忽地苦笑一声，嘴中喃喃道：“不知是大梦初醒，还是死前一幻。” 书卿梳头发的手一愣，她疑惑地问：“殿下说什么？” 少女对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 “书卿，你说我是谁？” 这会儿书卿才是真的有些害怕了，她有些慌乱的回答。 “殿下，您是华阳公主，陛下最喜爱的流鸢九殿下啊。” 少女起身转头看向雀羽殿外，那稀薄的雪花。 她笑道：“对啊，这会儿我还不是酥绵。” “我是空桑氏流鸢。” “殿下……” 书卿担忧地走到流鸢的身侧：“您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去禀报皇后娘娘，让娘娘……殿下！！” 书卿的话音还未落，就见流鸢已经提着宽大的红袍赤脚跑出了雀羽殿。 她大步大步地向前奔跑，踩在冰凉的雪地上，雪花飘落在面颊，也不觉得有多冷。 那微凉的风快速在脸边刮过，将她乌黑顺长的头发扬向空中，鲜红的衣袍随她的步伐肆意飘动。 雀羽殿的宫人们都吓坏了，书卿带着一群宫女太监在后面追赶着。 “殿下，鞋！” “殿下，您还没换衣服，没梳妆啊！” “殿下，您不能这么出来啊！” 从雀羽殿一路到栖凤殿，一路上人来人往，全都惊讶地看着向来端庄高贵的华阳公主，此时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睡袍，赤着脚在宫内狂奔。 三岁的十二皇子也从丽嫔怀中探出头来，看见流鸢嗖地跑过去，他满脸严肃，认真地对他娘说。 “娘亲你看，就说课业不能安排那么满，九姐姐都学疯了。” 大殿下入宫拜见玉妃，还没进门，就被玉妃拉着往栖凤殿走。 “听说华阳疯了，你随母妃去看看，看皇后还如何仗着她这女儿，欺压本宫。” 然后就看见华阳真的毫不顾及皇家颜面的跑向远方。 大殿下立刻就要跟上去，直接被玉妃扯了回来。 “你干什么去？” 大殿下压着隐隐的激动说：“华阳和老七都快把南燕的天掀了，现在好不容易抓到华阳的错处，我去父皇面前告她一状！” 他又拉着玉妃的手说：“母妃去给舅舅传信，让舅舅联合朝臣，参她一本。” 玉妃非常认同地点点头：“为娘这就去办。” 今日恰巧二殿下也在良妃宫中，得到消息后，他们却是异常严肃。 二殿下：“九妹妹狡诈，做事从没有一丝破绽，今日如此行事，一定早有阴谋。” 良妃与他对面而坐：“为娘也这样觉得。” 二殿下：“快给舅舅传信，严格监视军中，宫中恐要生变，请他做好随时调兵的准备。” 良妃点头：“为娘这就去办！” 流鸢这样一跑，几乎整个皇宫都紧张了起来。 她终于跑到栖凤殿外，喘着粗气，向殿内看去。 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心疼地拿来一双鞋，埋怨地说：“公主殿下怎么这样就跑来了，小心着凉。” 流鸢看向嬷嬷急切地问：“我娘呢？” 嬷嬷一愣，之前公主在外从来不这样叫皇后娘娘，只有没人的时候才这样叫一两次。 她回答：“陛下还在殿内，皇后娘娘在服侍陛下更衣。” 流鸢迈步就要往里走，又被嬷嬷拦下。 “殿下，老奴先带您去偏殿梳洗一番再见皇后娘娘好嘛？” “不行。”流鸢下意识地说：“我不知道我会什么时候醒来。” 众人还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就又听见流鸢突然大喊。 “娘！我好想你！” 这声音悲切，似乎夹杂着千丝万缕无法言说的情绪。 “我想见你！” 听见这个声音，所有阻拦流鸢的宫人似乎都无法再伸出手阻拦她。 而皇后娘娘，也仅是穿着一身内袍，半散着头发就从殿内探出头来。 “鸢儿？” 看见皇后娘娘的那一瞬间，流鸢急切上前的步子却停了。 她的视线瞬间模糊，忽地又变清晰。 一颗晶莹的泪滴落在面颊。 流鸢微愣，她伸手触碰自己面颊上挂着的泪滴看了看。 又抬起头，看向正温柔地看着她，没有丝毫责怪意味的美丽妇人。 “娘，我好想你。” “我能抱抱你吗？” 皇后微笑着张开双臂，流鸢一头钻入她的怀中。 闻到皇后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的瞬间，她突然哭了起来，泣不成声，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这……这是怎么了？” 流鸢就只是哭，问她怎么了，她都不说，就紧紧抱着皇后不撒手，好像她只要有一刻抱得不紧，皇后就会消失一样。 燕皇刚换好朝服，还没从内殿出来，就听见流鸢的哭声。 然后就看见他最宠爱的女儿，在皇后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这是咋的了？” 一国之君，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哪怕敌军攻进城来也没有慌乱过，此时却穿着一身朝服，围着她们娘俩来回打转，原地转圈。 皇后也有些手足无措，搂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轻拍着她的背。 流鸢哭了很久，眼泪一直不停。 等情绪稍稍平复，流鸢还紧紧抱着皇后，在皇后怀里默默抽噎。 “谁欺负你了？” 流鸢摇摇头。 皇后又温柔地问：“那是受委屈了？” 流鸢想了想，点点头。 皇后看了一眼燕皇，二人经过眼神交流以后，皇后又用极致温柔的声音问：“是昨日先生罚你了，还是功课不好，被人比下去了？” 流鸢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怎么可能。” 皇后笑道：“也对，你向来处处是头筹。” 皇后耐心地擦干流鸢脸上的泪珠：“那鸢儿能告诉娘，受了什么委屈吗？” 流鸢撇撇嘴，摇了摇头，哭着说。 “就是……大委屈，天大的委屈。” 流鸢又抱着皇后哭了起来。 皇后心中一阵绞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却非常心疼，也抱着女儿默默流起眼泪。 “鸢儿不怕，娘在呢，以后有娘在，谁也不能让你受委屈。” “娘，我真的好想你啊。” 皇后搂着流鸢，也哭道：“娘亲不是一直在这儿吗。” “那也想你。”流鸢哽咽道。 “好。”皇后抹了自己眼角的泪，然后说：“那鸢儿受了委屈，现在想做什么呢？” 流鸢想了想，将皇后抱得更紧了。 “什么也不做。” 等梦散。 番外2：大哥 看见皇后和女儿都哭了，在一旁转圈的燕皇，转得更快了。 此时殿外大监扬声道：“启禀陛下，闻烨大殿下求见！” 燕皇立刻转头，对着外面大喊：“不见！” 大皇子闻烨忽然自己扬声说：“父皇，华阳公主宫中疯癫大跑，有失皇家威仪，父皇万不可偏爱九妹至此，定要严惩。” 燕皇铆足了气，对着殿外发出一声怒吼。 “滚！” 声音落地，殿内外的宫人们也跪了满地。 只有流鸢和皇后还坐在美人榻上相拥着。 流鸢哽咽地抬起头，转头看向站在一侧转圈燕皇，通红的双眼可怜巴巴。 看见女儿在看自己，燕皇才停止踱步，一副“我把欺负你的人打跑了”的样子。 流鸢小嘴一撇，又要哭了。 华阳公主今年还未满十四，自从三岁那年，后时三殿下夭折以后，她就很少哭过，更没有像今日这样放声大哭。 所以今日她这一哭，皇帝皇后都不忍心责怪。 或是这十年期间，她太苦，太累了。 皇帝没有去上朝，皇后也没有梳妆，二人就这样陪着，直到膳房端来早膳，燕皇才试着叫流鸢起来，一起吃饭。 流鸢红肿的眼珠一转，心想这死前一幻有点儿长了。 膳房宫人们布好膳，饭菜的香气传入鼻腔，流鸢才同意先吃饭。 吃饭的过程中，她没怎么说话，也渐渐冷静下来。 之前她陷入幻觉，每一个画面都会很快过去，就算是长时间的幻境，她也会失去自我意识，真的融入幻境中。 若是带着意识，一旦做出什么与真实情况不符的事情，幻境就会崩塌。 而这一次，似乎…… 燕皇看流鸢冷静下来，才问：“鸢儿，清风岛的工程不能停，那里的难民也需要妥善安置，朕看你的确累了，你还想去吗？” 清风岛。 流鸢回想到，当年因洪涝灾害，民间颗粒无收，百姓无粮过冬。 而司徒家族就长居清风岛，每年冬天都会施粥救济流民，而这一次更是开放了自家粮仓。 引得几个城镇的难民全部涌入清风岛寻求司徒家的庇护。 也有暴民害怕更多难民挤入，让司徒家都无粮救助，就把清风岛几个重要码头给砸了。 之前的确是她亲自去镇压暴民，重建码头，又安置难民的。 可如今。 无论这是幻境还是现实，她要去的，都不会是清风岛。 小酥绵已经不在雀羽殿，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北黎追萧衍。 若有时间，应该去再见她一面。 “儿臣不去了。” 流鸢说：“大哥不是一直说，儿臣什么事都要抢着干，根本不是真心为了百姓，只是沽名钓誉，装模作样吗？” 流鸢看向燕皇莞尔一笑：“那就让大哥也去钓一次。” 燕皇一拍桌子：“朕就知道是那小子让你受的委屈！” 流鸢：“倒也不……完全是。” “行。”燕皇对流鸢说：“朕看你也是累了，好好休息一些时日。” 直到用完膳，在皇后的吩咐下，给流鸢重新梳洗更衣完毕，流鸢发现这个幻境也没有要散的意思。 从栖凤殿出来，闻烨还直挺挺地跪在殿前。 看见流鸢满面春光，不仅没受到父皇斥责，还被父皇娇哄一番，他就生气。 冷肃的眉头微皱，不服气地转开视线。 流鸢站在殿前迟疑片刻，整理自己衣衫，端着架子，下巴微仰，眼中充满傲气从大皇子身边走过，视线也没有停留。 这就是他们兄弟姐妹相处时，最常见的态度。 流鸢又想到最后脸上带着伤，告诉她永远不要相信永不背叛的人。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闻烨感受到流鸢地停在自己身后，他心道不好。 不知道这位诡计多端的九妹妹又要耍什么花招，想来今早这一出疯癫，定也是她的陷阱。 流鸢此时转过头，走到闻烨身前，眸光微微晃动。 “父皇说你可以起来了，清风岛的差事就要劳烦大哥了。” 闻烨抬眼，看见流鸢用一股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警惕地翻了流鸢一眼，冷笑道：“你又耍什么花招？” “大哥之前不也向父皇提议过，想揽下这差事吗？” 流鸢笑着说：“妹妹我嫌苦，既然大哥想去，就去，也让大哥体验一下这沽名钓誉，到底是不是那么简单。” 闻烨沉声回道：“你以为我会信？父皇能被你哄骗，我可不会。” 他知道，一定是清风岛那些乱民出了问题，不然华阳公主是绝不可能把如此方便收割民心的差事给他的。 “啧。” 流鸢嫌弃的啧嘴，呢喃道：“果然就算是如今看见大哥，还是很想给你一拳。” 闻烨这时才觉得流鸢眼神似乎正常了一些。 就在闻烨满脑子都是华阳公主要对他耍阴谋诡计的时候，流鸢却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然后，张开胳膊抱住了他。 闻烨浑身僵直，表情麻木，大脑一片空白。 流鸢靠在他的肩膀上，忽而声音轻柔地说。 “大哥，我也很想你。” “想……杀我？”闻烨略带震惊地问。 流鸢：“呃……也算，就挺怀念的。” 流鸢站起身，眉眼弯弯地笑着说：“清风岛的司徒家对我印象不错，大哥这次前去若有什么麻烦，可以去寻求帮助，提妹妹名字就好。” 听见这话，闻烨更加不服气了：“你是想帮我，还是想羞辱我？” “当然是帮大哥。”流鸢笑着说完，便转身要走。 “啊对了。”流鸢转回身看向闻烨：“鸢儿今早被梦魇了，吓得魂不守舍就来找母后，大哥是定能体谅的，但大哥的门生就不一定了。” “所以还请大哥管好自己的人，要是父皇那儿出现什么不该有的奏折，或是传扬出去，坏了妹妹的名声。” 流鸢唇边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妹妹我啊，可就要把大哥刚刚说父皇疏庸愚钝、识人不清的事情也宣传一下了。” 听见这话，闻烨麻木呆滞的眼神才逐渐转为震惊和愤怒。 “我何时说过那话！” “不是大哥说父皇会被鸢儿哄骗，而你不会吗？那不就是说父皇不如你。” 流鸢语气平缓，甚至还带着一丝无辜的语气：“鸢儿年幼，偶尔闹一闹无伤大雅，可大哥孩子都会跑了，这话说出来，又有几个人相信您是无心之失呢？” “你！” 闻烨愤怒地瞪着流鸢，却对上流鸢充满笑意又明亮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流鸢抓住他这样大的把柄，却没有真的想要对付他的意思。 而流鸢也展开笑颜，似是开玩笑地说：“大哥别恼，妹妹放您一回，下次要注意哦。” 番外3：再见故人 这个世界如此真实。 不得不让流鸢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回来了。 她只记得，自己最后万念俱灰，不愿在人世间挣扎，也不想转世再尝这人间之苦。 她的确后悔了。 她若能有更好的选择，她不愿自己手上沾满鲜血，不愿被皇权逼疯，不愿囚困爱人，不愿遗憾终生。 她想以自身来偿还一世杀孽，可到了最后时刻，她却对过往之人的思念之情达到顶峰。 想子兰酿的酒，想十三挽的发…… 若还有机会，她也想给所有人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为此，她愿意献出一切。 辞别燕皇和皇后，现在有很多事情等着她。 城墙之上，看着山河仍在的南燕，流鸢勉强勾起一抹假笑。 就说她命苦呢。 好不容易建立的大安。 啪！ 没了！ 几条人命才让她得到的非凡内力。 啪！没了！ 刚从权利的巅峰脱身，转眼又要从底层开始斗。 很好。 非常好。 早知道能许愿，她直接许全员复活多好。 流鸢心里虽然满腹牢骚，但依旧满心迫切的纵马驰骋赶往北黎。 去见小酥绵。 顺便抓个萧衍。 反正回都回来了，接着干呗。 北黎境内。 小酥绵一身红色斗篷遮住身影和大半面颊，快步走入一家客栈之中。 她看见来人，便亮出了手中凤符。 “奉华阳公主之命接管雀羽卫。” 应明哲一脸严肃，对着看不清容貌的姑娘抱拳：“听凭姑娘吩咐。” 小酥绵点头。 “公主殿下吩咐，萧衍此次秘密归国，若死在路上，恐怕会给北黎发兵的借口，我们抢回军事布防图即可，若不是万不得已，不可下杀手。” “是。”应明哲沉声回答，眸中却浮上一抹思虑。 小酥绵不仅穿着斗篷，还戴着面纱，一双明亮的眼睛满是深沉。 “到现在那边都没有回应，恐怕是出问题了。” 小酥绵转头说道：“应将军，我们现在就出发，拦截质子车队。” …… 漆黑的树林，应明哲带领雀羽卫隐藏在黑暗之中。 这一路他们并没有找到萧衍的行踪，小酥绵原本建议在寒城内萧衍必经之路上埋伏，但应明哲确定萧衍一定会在这里出现。 不知应明哲为何如此确信，不过酥绵也没有非要问个缘由，雀羽卫作为皇族第一禁卫军，肯定有不一样的能力。 “将军好像很紧张。”小酥绵低声说。 应明哲一愣，沉思片刻才说：“末将猜测，想拦截质子车队的恐怕不止我们。” 小酥绵心中一惊：“将军何意？” 应明哲回答：“东凌黑甲铁骑恐怕也收到了萧质子回国的消息，还有银甲军可能来接应也可能来杀他。” 虽然只是猜测，但小酥绵没有掉以轻心。 “无论怎么样，我们都得先下手为强，布防图决不能让质子带回去。” 就在这时，远处一片黑暗的林间小道传出一阵马蹄声。 并没有看清所来队伍，应明哲就已经下达了出击指令。 树影摇晃，埋伏在四周的雀羽卫全部显露身形，齐齐向着车队冲去，瞬间冲乱了车队的队形。 小酥绵拉下斗篷的帽檐，快速向着队伍护送的马车飞奔。 此时一只玄铁箭割破夜空，向她射来。 小酥绵眸光一滞，凌空转身，玄铁箭径直射在她身后树上，直接被击碎一半树干。 她转头看去，果然和应将军猜测的没有错，是黑甲铁骑！ 他们竟然也猜到质子会在这里出现。 应明哲看见小酥绵差点儿遇险，抽刀飞向黑甲铁骑的领军之人。 沉重的战戟落在他的大刀之上，应明哲看见这武器，皱眉看向对战之人。 双方都是一愣。 然后立刻变换招式对打，发现他们的招式都已经被对方熟知。 “不会。” “不会。” 他们二人一同说。 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又听见一阵马蹄从不同方向传来。 一个和小酥绵同样穿着红色斗篷的女子孤身纵马从黑暗中驰骋而来。 她大喊：“阿绵，不能让萧衍离开！” 小酥绵看见那身影之后，看向马车的眸光瞬间充满杀气，她抽出背后的双刀，立刻踏着几个正在打斗的人凌空飞起。 而此时，流鸢也同样拔出银剑，踏马而飞。 夜空中，她们二人一左一右，分别出现在月亮两侧，一人手持双刀，一人手持银剑，齐齐向着马车杀去。 轰的一声。 马车在她们武器落下的瞬间炸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黑布遮面的少年直接从马车中滚落，然后迅速爬起，向着反方向逃窜。 流鸢和小酥绵一同转动武器，快速追赶。 没想到少年逃跑的方向也杀出来一队黑衣人。 为首人一袭黑色夜行衣，发丝半散，紫金弯月双刀在其手中飞速转动，面具遮面，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眸子正迸发着凌人的杀气。 “北黎归国太子，萧衍，16岁，卒。” 话音刚落，五名杀手一同向着黑衣少年杀去。 流鸢追赶的脚步停了下来，眸光微动，眼中映着那定要取萧衍性命的杀手。 小酥绵也跟着流鸢的动作停下，快速走到流鸢身侧说：“殿下，我买的任务也不是这个啊。” “幽谷杀手更改任务是死罪。”流鸢冷声道：“他又想去当蓝衣不成。” “殿下您说什么？”小酥绵没听懂，什么叫又？ 流鸢察觉到一丝异样，她转过身，看见应明哲和黑甲铁骑那带着面具的将领正并肩站在一起，没有丝毫要打起来的意思。 他们二人的眼神，也都夹着各种情绪，正看向自己。 难道…… 回来的不仅是她一个人。 流鸢眼神落在黑甲铁骑将领身上，她想起来，冯一槐曾说过，他第一次与雀羽卫交手就是在拦截萧衍的路上。 现在情况表明，若真是冯一槐也重生了，那在东凌可是她的一大助力，此时决不能暴露。 流鸢微皱眉头，眼神快速看向一边，意思是让冯一槐尽快脱身离开。 冯一槐和应明哲立刻理解她的意思，对打起来。 冯一槐佯装不敌，带着黑甲铁骑快速撤退。 此时车队的人已经死伤殆尽，黑衣少年也被团团包围起来。 “留活口！”流鸢大喊。 幽谷杀手才不管他的是不是已经束手就擒，任务已下，目标不死他们不会停手。 就在流鸢声音落地的同时，使用紫金弯月刀的少年快速停手，但一只峨眉刺却从另一个方向直接捅穿了少年的脖颈。 “怎么样霁雪师兄，头功算我的吗？”阿瑶满是得意的神情。 看着黑衣少年的身子晃了晃然后瘫倒下去，那琥珀色眸子显出一丝慌乱，看向流鸢的眼神也带着不知所措。 流鸢没时间搭理他，和小酥绵立刻上前摘了黑衣少年的脸上的黑布。 一个陌生面孔。 “这……”小酥绵一愣。 流鸢冷静地沉声说：“刚刚看那身手，就知道不是他。” 番外4：萧衍失踪 应明哲带领所有雀羽卫快速集结在流鸢身后，一同单膝跪地。 “拜见……” 流鸢抬手打断，这附近说不定还有哪里来的探子，她打算在北黎逗留一些时日，不想暴露身份。 她转身看着满地尸体，沉声说：“看看还有没有活口，一定要查出萧衍踪迹。” “是！”应明哲抬起头，看向流鸢的眼神更是五味杂陈。 众人搜寻着活口，流鸢这才转过头来冷眼看向那队黑衣人。 “若没猜错，各位来自幽谷？” 她视线灼灼，慢慢与琥珀色眸子对上。 对方却先慌乱地转开眼睛，低声回答：“是。” 小酥绵厉声道：“谁让你们更改任务的？” “什么更改任务？”阿瑶惊诧地转头看向领头人：“霁雪师兄，我们的任务不是杀这个人吗？” 面对所有队友的目光，霁雪只选择了沉默。 “霁雪。” 流鸢面纱下的唇轻轻勾起：“光风霁月，凌霜傲雪，好名字。” “你谁啊你？” 阿瑶刺耳的声音响起，她搂着霁雪的胳膊嚣张地说：“我师兄的名字还用不着你来置评。” “阿瑶！”霁雪立刻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还推了阿瑶一把，将她推出几米远后，才敢转回头小心翼翼地看向流鸢。 “你……你不要生气。” “公子说笑了。”流鸢轻声回答：“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此时应明哲将从黑衣少年身上的搜出的物件递给流鸢。 “姑娘请看。” 流鸢伸手接过，眸光一滞。 军事布防图？ 她仔细将几张标注清晰的布防图都看了一遍，都是真的。 萧衍莫不是将这些图都背了下来，不再需要此图。 不然他怎么可能将用命偷出的布防图放在这名为他送死的替身怀中。 总不能是放弃了。 他派替身在此，说明萧衍早有察觉会遭遇埋伏。 如果不是他心思敏锐，就是他也…… 绝不能让萧衍回北黎！ “应将军。” “末将在。” “将寒城各个城门看死了，哪怕杀了萧衍，也决不能让他回去。” “末将领命！” 流鸢再次低头看了看手中布防图，她抬眼对霁雪说：“你们的任务目标在此，就算你们任务完成了，回去复命。” 小酥绵眨了眨睿智的大眼睛，她小声在流鸢耳边说：“殿下，他们都坏事了，你还帮他们。” 其余几名杀手也听明白了其中因果。 是霁雪擅自更改任务，差点儿将他们都害死。 还好这名身份神秘的红衣姑娘不计较，他们的任务也算勉强完成。 一名耀星杀手对流鸢抱拳道：“多谢姑娘宽宏大量，我等这就回谷复命。” “霁雪师兄。”阿瑶难以置信地问：“她说的什么意思，你擅自更改任务？” “你想害死我们吗！” 霁雪转头对他们说：“此事我会单独承担所有罪责，你们不必替我遮掩，我不牵连你们任何一人。” 阿瑶嗔怒道：“就算师兄对我多加照顾，我也不会包庇师兄的。” 流鸢冷笑一声说：“霁雪大人这漂亮话说得真好，但他们不想替你遮掩，也得替你遮掩。” 流鸢那双充满攻击性的眼睛打量着每一个霁雪带来的杀手：“难道非要幽谷调查此事细节，知晓你们不仅没完成任务，甚至还是雇主亲自动手抢回目标的不成？” 流鸢看向后知后觉的阿瑶，戏谑着说：“是什么样的蠢货，才会觉得告发霁雪能保全自己啊？” “你！” 被气红脸的阿瑶刚要发作，就被另一名天影拉走。 “你别说话了。”他低声训斥。 流鸢转过眸子，发现霁雪又在看她，而与她视线对视，那人又慌乱地挪开视线。 “既然事情有了结果，我们就此别过。” 流鸢转头要走，霁雪立刻叫住她。 “哎……那个……” 流鸢疑惑地回身看向他，打量的目光没有任何避讳，就像第一次认识他的那样。 “这位霁雪大人还有事？” 霁雪转头和其他人说：“你们先回谷复命，我还有事，先不回去了。” 其中一名耀星沉眸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霁雪低着头走向流鸢，小酥绵立刻抽刀警惕地护在流鸢身侧。 流鸢也像回事儿地握紧银剑做防备姿态。 明明她和小酥绵穿得一模一样，也都戴着面纱。 但霁雪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站在流鸢身前。 “是我……坏了姑娘的大事，姑娘还帮我完成任务，在下理应报答姑娘。” 流鸢觉得颇有意思，收了剑，也让小酥绵把刀收回。 “杀了替身的确有些麻烦，不过这些死士就算活捉也不一定能问出什么，霁雪大人不必介怀。” “话虽如此，但也需要补偿的。”霁雪坚持说。 流鸢眸中升起一抹笑意：“那霁雪大人想要如何补偿我？” 霁雪心跳逐渐不受控制地加快起来，他抬起手抱拳说：“在姑娘找到真正的萧衍之前，听凭姑娘差遣。” 小酥绵满是不屑的轻嗤一声：“我们用得着你……” “可以。”流鸢回应道。 “嗯？”小酥绵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流鸢，满眼疑惑。 这来路不明的人，公主殿下何时敢这样用了？ 小酥绵皱眉转头，拔刀威胁道：“你要是敢对我们不利，小心我杀了你。” 流鸢回手就把她的刀收了：“小孩子家家，别成天打打杀杀挂嘴边。” 流鸢说着就往回走，小酥绵快步跟在流鸢身侧。 “殿下，你以前从不把我当小孩儿。” 流鸢转头看着比自己矮一半头的小酥绵，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啊！”小酥绵一惊：“殿下你干嘛？” “我看看你重没重。” “当然没有，快放我下来。” 流鸢笑着将小酥绵放在地上，直接将她脸上的面纱扯了下来。 小酥绵惊恐的双手握住自己小脸，紧张兮兮的说：“殿下，我没戴人皮面具！” “不用带，你长得多好看。”流鸢掐了掐小酥绵稚嫩的脸蛋。 小酥绵还是不肯放下手：“殿下，你不是说我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好？” 流鸢将她抱到马上，自己坐在她的身后，和她共骑一匹马。 “之前是我不对，你才十岁，还是玩泥巴的年纪，我真不该给你太大压力。” 小酥绵坐在马上，表情有些痴愣。 “殿下，我能自己骑马。” “不，你不能。” 流鸢不由分说，扯动缰绳纵马离开。 “殿下，你八岁就带着五岁的我到处跑，不是你说这个世道不会因为我们年纪小就善待我们吗？” “这世道马上就变了。” 流鸢抬眼看着漆黑的夜空说：“重来一次，我绝不会重蹈覆辙，让你吃半分苦。” 又是很奇怪的话，小酥绵感觉今天的殿下好奇怪。 她转过头，看着一直跟在她们身后那名霁雪大人，发现那人正在盯着她们。 小酥绵立刻露出凶狠的表情，把霁雪的眼神瞪了回去。 不正常，大家都不正常！ 番外5：登徒子 雀羽卫的调动不能太明显，他们在寒城附近守了几日，也没有发现萧衍的踪迹。 流鸢猜测萧衍很可能不打算进城，之后她便让应明哲带着雀羽卫先回南燕。 据她所知，应明哲、冯一槐还有十三已经确定和她一起回来了。 萧衍在遭遇埋伏之前换了替身逃走，不知道是不是也回来了，还是他率先发现有人刺杀，巧合而已。 但以流鸢敏锐的感觉，萧衍留下布防图之后销声匿迹绝不是他要放弃搅乱各国。 说不定，正在酝酿一个更大的阴谋。 流鸢和小酥绵在北黎边境的小城选了一处客栈休息，她们打算和霁雪一同去趟幽谷。 明面上，流鸢说要去幽谷千丝堂买有关萧衍的信息，并且要请千丝堂的人去一同调查萧衍行踪。 实际上，是流鸢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一起重生。 像冯一槐这样的人物都一起回来了，那其他人呢？ 如果三哥和师父也是如此，再加上这个跟屁虫，幽谷岂不是她的囊中之物？ 屏风内，雾气氤氲，流鸢坐在满是玫瑰花瓣的浴桶中勾唇浅笑。 如果十三重生了，那子兰是不是也…… 想到此，流鸢的笑容缓缓淡了下去。 算着时间，这个时候的子兰应该已经成为了谭川。 这会儿，应正在养伤中。 流鸢记得，子兰曾说他从西钤皇宫出来就只剩半条命，回到谭家，哪怕用最好的药医治也重病缠身养了三年才算完全好。 如果子兰也重生，那他肯定不会好好养着。 上辈子英年早逝，这辈子他休想那么快走！ 得去给他传个信，试探一下。 流鸢想着刚要起身，转头就看见一人提着个水桶进来了。 她噗通一声又坐回浴桶抱着肩膀惊恐道。 “我才十三岁，你要干嘛？” 霁雪也慌乱地转过头，闭着眼睛焦急地解释：“我我我……” “不是，是你……你那小孩儿太小，我怕她提不动水桶，再把自己烫伤，才想着帮忙的。” “我本来想放在屏风后就立刻离开的，没想到你竟然……” 看着霁雪慌乱的样子，流鸢暗中偷笑，她躲回水中，双手放在木桶边缘，嗔怒道：“你猜我信吗？” 霁雪遮着脸更慌乱了：“我……我说的是实话，我就是……我不知道……我……” 流鸢在他身后，笑得更加明媚：“阿绵只是年纪小，做事从不逊色任何人，我看就是你这个登徒子想轻薄我。” 这话刚说完，那人竟然对着空气一阵摆手。 “我没有，我真的只是想帮忙送热水。” 流鸢被气笑了，她安稳地坐在浴桶中，手臂搭在边缘，手背轻轻抵着下巴：“既然是送水，那就送过来，一会儿水凉了，再冻着我。” “啊……好。” 霁雪反手摸到水桶，闭着眼睛，倒着走到屏风后，将水桶放下。 流鸢看着他，又笑着轻声说：“现在不想想我能不能拎得动了？你不让阿绵来，放这儿我也拎不动，你帮我倒一下。” 霁雪的脸已经逐渐泛红，不知是被水气熏的，还是别的原因。 见他迟迟不肯动手，流鸢便自己从水中伸出胳膊，掠过霁雪的身侧，拿起水桶中的水瓢。 温热的水滴从她的手臂滴落，却正好落在霁雪手上。 他的心一颤，被这水滴给搅乱了。 “看来霁雪大人不愿意服侍我，我只能自己来了。” 霁雪抬手在自己黑色袍子上扯下一条黑布，遮在眼睛上，才转身对流鸢说：“我……愿意的。” 他伸手摸着浴桶湿漉漉的边缘，选好一个位置不会烫到流鸢，才把水桶拎起。 “小心些。”他说完，将热水贴边倒入满是花瓣的浴桶中。 “好了，那我先……” “帮我舀水。”流鸢将手中水瓢交到霁雪手中，她轻声说：“不麻烦？” 霁雪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跟，声音暗哑的说：“不……麻烦。” 他轻咽口水，抿了抿唇，又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摸了摸飘着玫瑰花的水面。 不顾周遭的水渍，他缓缓跪在地上，闭着眼睛，用水瓢舀起浴桶中带着玫瑰花的热水，又缓缓倾泻。 看着霁雪拘束又紧张的面容，流鸢却缓缓变了表情，她不动声色地往浴桶边缘靠了靠，与霁雪的脸近在咫尺。 温暖的水柱不断落在她白皙的背上，可她却只眼神幽怨地盯着面前的蒙眼之人。 十三背叛了她一世，临死又骗了她十六年。 既是重生，那他此生必定知晓母亲和妹妹的骗局，今时今日他终于不用做抉择了。 可这样的感情对她来说，到底算什么呢？ 眸子中漾起一涌泪花，流鸢别过头，倔强地眨了眨眼睛，让泪水回流。 伸手抢过水瓢，她沉声说：“你出去，我洗累了，让阿绵拿新衣服进来。” “好。” 霁雪起身后，才略带慌张地逃出门去。 三天后，他们到达了幽谷入口。 看着还完好无损，风景迤逦的峡谷，流鸢缓缓勾起唇角。 流鸢和小酥绵都穿着相同的青衣白帷帽，她们除了个头不同以外，各个方面都很相似，哪怕是武器，也能混着用。 只不过现在凤凌剑在萧衍手中，流鸢只找了一把普通银剑暂时使用。 霁雪回谷就被汤遂刁难，他擅自更改任务的消息，还是被汤遂知道，正想借题发挥惩治了霁雪。 流鸢和小酥绵按照幽谷客人的规矩，黑布蒙眼在专门弟子的带领下来到无影阁会客厅。 竟是金迪亲自接待，他似乎并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从头到尾都顶着一张严肃到唬人的脸询问她们诉求。 之后有弟子在金迪耳边说了什么，他疑惑地向着流鸢和小酥绵看过来。 “你们可以去千丝堂买想要的消息了，只一人去便好。” 说罢，金迪又用很怪异的神情，有些为难地说：“你们……谁是小绵绵？谷主有请。” 番外6：重回幽谷 你们谁是小绵绵？ 小酥绵一愣，转头看向流鸢。 是在叫她吗？但感觉又不像。 流鸢握了握她的手，小酥绵便明白流鸢用意，转身和领路弟子前往千丝堂。 流鸢被无影阁弟子带到九层，进入了曹元洲的房间。 她走入房中，看见房间内曹元洲和桑炉正坐在窗边矮榻上下棋。 这个画面，仿佛将她拉到了二十多年前，她入幽谷那年，与曹元洲和桑炉相处的情景。 桑炉面上那温柔善意的笑，从来没有变过。 那真像是一场梦啊。 桑炉转过头来问：“姑娘你是……” 流鸢愣了愣，抬手将帷帽拿下。 看见她的脸，曹元洲在桑炉对面哈哈大笑两声。 “我就知道得是你！” 曹元洲走到流鸢身前：“我听说霁雪那小子擅自更改任务就猜测他可能和我们一样，就想你会不会也回来。” 桑炉无奈地摇头，对流鸢说：“主人知道真正叫酥绵的人是你的婢女，他让弟子去问谁是小绵绵，若那人来了，就说明你没回来，若是你来了，就说明大家都回来了。” 流鸢莞尔一笑：“那谷主是希望看见我，还是看见小酥绵？” 曹元洲一愣，转头看向桑炉。 桑炉也露出一副忧伤的神情：“记得与不记得，都不完美，随缘便好。” “管这干啥？” 曹元洲咧着嘴低头问流鸢：“啥时候打幽谷啊？我和桑炉提前跑。” “啊……这……打幽谷？” 流鸢仰头看着曹元洲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这一世南燕不会被灭，我自然也不会进入幽谷。” 流鸢摇了摇头，思量着说：“现在幽谷对我来说没有太大作用，我为何还要打？” “嘿！”曹元洲不乐意了：“你这话说的，你是能改变结局了，我和桑炉可还在受苦啊，你不认我这个师父……” 他指着桑炉说：“师娘得认，他可什么都没参与啊。” 桑炉瞬间红了脸，低头说：“你说这个干嘛？” 曹元洲佯装生气，抱起肩膀：“小绵绵，你要是不帮我，那九方利泽还威胁我们去监视南燕，我们可没办法反抗。” 他瞥了一眼流鸢继续说：“这暗桩都已经潜入南燕了，只要开战，幽谷必定让南燕毫无秘密，你确定不打一打幽谷？” 流鸢转头看着曹元洲：“谷主是在威胁我吗？” 曹元洲也毫不示弱地与她对视：“我只是和你说事实，还有那十三……啊，现在是霁雪，他可也还在我手里。” 他嘿嘿坏笑两声：“这一次他擅改任务，是让他继续做霁雪，还是成为十三，就看小绵绵的抉择了。” 流鸢眼睛弯弯，礼貌微笑，她仰头在曹元洲面前语气平缓地说：“幽谷之人自然都听谷主处置，那就请谷主，千万……别放过他。” 说罢，流鸢转头就走。 “嘿！”曹元洲死皮赖脸地追着：“打一下，小绵绵！幽谷很好打的，我都有人！打一下，小绵绵！” “好了。”桑炉赶紧拉住曹元洲，嗔怒道：“别为难她。” 桑炉转身对流鸢说：“万事你自己衡量。” 流鸢带着满眼笑意看向桑炉，有些迟疑的说：“那霁雪……” “他不会有事，主人早就派金迪去戒律堂要人了。” 流鸢点了点头，戴上帷帽，又重新掀开一角看向正郁闷的曹元洲。 “你被扎成刺猬的样子特别丑，这一次可别上房顶看风景了，师父。” 流鸢抿唇笑着，又对桑炉说了一声：“师娘再见！” 看她转身潇洒离去，曹元洲许久才哽咽道：“这丫头……” 桑炉原本也热泪盈眶，看见曹元洲眼里的泪花他愣了。 “哎呦呦，你哭了啊？” 曹元洲立刻严肃起来：“我没有，你别瞎看……啊瞎说！” “你就是哭了。”桑炉扒着他的手笑着问：“我死的时候你哭没哭啊？绵绵说你死的很丑诶。” “你以为你死的好看！” “我什么时候不好看？” “你好看……你死的好看。” …… 流鸢刚从无影阁出来，她就远远看见两个百药堂师兄师姐走来，这二人她认识，也曾牺牲在幽谷一战。 他们走到流鸢身前站定，好奇的打量着她，然后说：“我们长老有事请教，还请姑娘随我们移步百药堂。” 流鸢微愣，知晓是木冉，她点了点头，跟在他们身后。 原本她还在想进入幽谷要如何不动声色的打探有多少人重生，这下看来，是重生的人都来找她了。 又是那熟悉的院子，她和慕幻云、乐桃喜欢议事的屋子。 推开门，木冉正坐在房间里泡茶，听见有人前来，他笑着看向流鸢。 房间门关闭，流鸢摘下帷帽放在桌上，非常不客气地倒了一杯木冉刚泡好的茶。 “好妹妹，也不和我装一装。” 流鸢咽下热茶，噘着嘴，翻了木冉一眼。 “你是怎么死的？” 她有些生气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轻轻的铛声。 木冉微顿，忽的面露难色，心虚的移开眼睛，自己倒了杯茶，刚要放到嘴边喝掉，又被流鸢按下。 “说啊，有什么不敢说的？” 木冉嘿嘿一乐，小声嘟囔说：“被银甲军一枪捅死的啊，你不会连这都没调查清楚。” 流鸢没回话，一双眼睛幽怨的瞪着木冉。 许久，木冉才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说：“我活着，你怎么顺理成章的登基？” “南燕有两个太子，我既然现世了，无论我想不想，也会让有心之人惦记，终究会成为你的阻碍。” 木冉抬眼看向流鸢，她竟委屈地撇起嘴，眼中泪花翻涌，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妹妹，立刻心疼起来。 “好了好了，你那时将两封遗诏都藏于我手，我自然是知道你想做什么，哥哥岂有不帮你的道理。” 说完，流鸢眼里一颗豆大的泪倏地掉落下来，让木冉的心都要碎了。 “明明你可以不用死，或者因其他的事情而死，却偏偏让我背负上你这一条最后血亲的命，你才不是我哥！” 流鸢抱怨地说：“你这个亲哥，还不如大哥呢！” “空桑闻烨！”木冉声音忽地大了几个调子：“他配吗他！” 木冉严肃地对流鸢说：“你是我空桑后时一个人的妹妹，老七都不配和我抢你，我可为你死过！” 流鸢眨了眨泪眼，然后认真地说：“他们也有过，而且死得比你强。” 木冉：…… 番外7：重生之谜 木冉叹息一声，牵住了流鸢的手。 “妹妹，其实在你服下内力珠那一刻，身边人都为你而死，就是你的宿命。” “什么意思？”流鸢沉眸想了想：“你是说我那时，需要感受到失去重要之人的痛才能提升内力？你也想用命提升我的内力？” 木冉摇摇头：“并不全是。” 他直视着流鸢的眼睛说：“是为了今天。” “今……今天？” 流鸢忽的瞪大双眼，有些惊恐地看着木冉：“你是说……众人重生？” 木冉点头：“准确的说，是随你重生。” 流鸢愣了：“难道这不是一个梦，也不是上苍眷顾再给我一次机会？” 木冉坐在流鸢身侧，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空桑始祖的故事吗？” 流鸢点了点头：“记得，当时我并不相信，直到后来，我也获得了超出常人的强大力量，才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木冉却别有深意地笑了：“妹妹啊，你有没有想过，你听到的故事，和我说的故事，其实都是真的呢？” “什……什么？”流鸢差一点儿就被木冉说糊涂了，但她又很快捋清木冉话中含义。 木冉所说，是空桑始祖一人敌五万兵马，建立南燕。 而民间广为流传的说法却是，空桑始祖用兵如神，以少敌多。 如果两个截然不同的故事都是真的。 那就说明，同样的事情，发生过两次。 那岂不就是…… 现在的情况！ 和她一起重生回来的人自然记得她一人屠灭两万东凌军，内力如同神力，万夫不可挡。 但这一世她预知了一切，自然会提前谋划，可不就会“用兵如神”。 “哥哥，你的意思是……始祖也重生过？” 木冉郑重地点点头：“这就是《百鸟朝凤》的最终秘密，南燕真正的至宝。” “此等秘事，只有南燕皇位继承人知晓，我也是在父皇决定立我为太子的时候，父皇告诉我的。” “你不知道，可能是因为父皇立你为太子时太过仓促。” “而且，你的内力可以与始祖留下的内力丹相融合，如果你知道最后一式有重生之力，恐怕便不会修成。” “只有在不知情的时候，身边人逐渐离去，你对过往之人的情感便会愈加强烈，只要这种情绪能够达到巅峰，便能获得一次足以改变历史的回溯。” “其实在你内力逐渐增长，已经超乎凡人的时候，你就很可能获得了微弱的时间回溯之力，但你可能并不会察觉，那种回溯也不稳定，说不定还会出现难以解释的异相。” 听着木冉所说，流鸢忽地想起自己曾亲眼看见碧芜被玄铁箭所杀，一阵恍惚后似乎又回到了几刻之前，她竟真的将碧芜救下。 那时她便有一阵强烈的悔恨，想自己如果不让碧芜离开就好了，如果自己可以更强大一点儿就好了。 若说难以解释的异相，那可能就是她裙子上的血迹了。 “这……真的太不可思议。” 木冉却心疼地看着流鸢：“妹妹，时间回溯不仅仅需要你经历如此大的痛苦，还需要你付出更大的代价。” “其实哥哥赴死时很纠结，我更希望你练不成第九式，在那至尊之位，肆意半生就好。” 流鸢疑惑地看向他：“代价？” 她不明白。 “我还付出了什么？是上一世将自身献给山河大地？” 但她现在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木冉的眸光暗了暗，他伸手按住流鸢的手腕。 抬手时，指尖颤了颤。 “其实也没什么，可能你这辈子老了会体虚一些，我会按时给你定制一些药膳，注意调养就好。” 流鸢沉眸想了想，当年始祖似乎也不过六十便驾崩了。 不过她活了两世，再看看身边那一个个的短命之人，她的寿命的确不需要太长。 “嗐。”流鸢不在意地摆摆手：“不就是体弱一些吗，子兰也是个病秧子，我照顾他都有经验了，没事的。” “什么？”木冉惊诧道：“你照顾谁？子兰？” “好小子，竟然让我妹妹照顾，他好大个脸！” 木冉忽地想到什么，惊恐地问流鸢：“我死之后，你和他干了啥！” 他好像更加愤怒了：“别让我见到他，腿给他打折！竟敢觊觎我的妹妹！” 流鸢：…… 流鸢偷偷起身，拿起帷帽想了想，然后她低头面色凝重地说。 “呃……哥哥，你知道乐桃上一世没死，她干什么了吗？” 听见乐桃，木冉骂骂咧咧的嘴终于停了下来。 “乐桃上一世没死？” 木冉蹭得站了起来：“她怎么会没死？那她去哪里了？” “这事儿说来话长，但她去了药王谷，被个狂徒盯上，还生了孩子。” 流鸢亲眼看着木冉原本惊喜的表情寸寸皲裂，嘴角开始逐渐抽动。 流鸢抱着帷帽一点一点退到门边，用非常夸张的表情说：“你说那时候乐桃多小啊，那人比乐桃大五岁呢，药王弟子，叫丰则。” 咔嚓。 木冉手中的茶杯碎了。 流鸢奸计得逞，赶紧戴上帷帽离开。 心中暗道：为了子兰的腿，只能牺牲丰则的腿了。 没经他们同意就娶了乐桃，上辈子该有的报应，这辈子还也来得及。 而且丰则是药王弟子，终年不出琼岛。 要是乐桃这辈子选择小八，说不定就没丰则的事儿了。 出卖丰则，没有大问题。 流鸢重新回到无影阁时，小酥绵也取完消息回来了。 霁雪知道流鸢要查萧衍行踪，就提早让千丝堂暗桩去四处探寻。 所以她们来了以后可以直接得到萧衍的信息，不用暗桩现探查。 信息显示，萧衍一路行踪都很隐秘，但他却在三天前突然出现在南燕境内。 虽然萧衍足够小心翼翼，但耐不住现在幽谷的暗桩全都用尽各种办法试图潜伏进南燕，为东凌对南燕发兵做前期准备。 这也算因祸得福，萧衍进入南燕的那一刻，就被盯上。 只不过一天前在虞都城附近再次失去他的行踪。 “萧质子竟然回南燕了？”小酥绵疑惑地问。 流鸢也觉得奇怪，萧衍一定知道现在自己正在抓他。 他怎么会回南燕呢？ 流鸢微眯起眸子，开始沉思起来。 萧衍如此奇怪的做法，必定别有深意。 若他也重生了，他会做什么？ 流鸢眼眸转动，一汪黑潭深不可测。 “如果我是他，此时我会想做什么？” 她眼睛顿时一亮，而后轻蔑地嗤笑一声。 “阿绵，立刻飞鸽传书，让父皇……不用废太多兵力在地宫。” “是。”小酥绵点头回应。 流鸢也勾起一抹冷笑，轻声说道：“我们也回去，会会他。” 番外8：萧衍 五天后，流鸢回到虞都城。 小酥绵在流鸢的耳边小声说：“殿下，好像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流鸢回头看了看，除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什么也没看见。 “不必理会，我们进入皇宫他也跟不了。” 小酥绵点点头，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流鸢：“殿下，我总感觉，你不一样了。” 流鸢一愣，转头看她：“哪里不一样？” 小酥绵又摇了摇头：“具体又说不出来……” 她笑了笑：“感觉殿下又厉害了，这样我都没办法追赶殿下了。” 流鸢揉了揉她的脸：“阿绵，你不用再学我了，你可以尝试做你自己。” “做自己？” 小酥绵懵懂的大眼睛眨了眨：“殿下，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学习你的一举一动，甚至是说话语气和声音，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流鸢心中一痛，她温柔地说：“没关系，以后会有很多时间，我们一起找回自己。” “嗯！”小酥绵开心地点了点头。 因为流鸢的来信，地宫守卫在这几天逐渐减少。 流鸢回到皇宫之后又等了两天，小酥绵才赶来通报，今日御膳司出门采买的马车，回来时的车辙印似乎与采买菜品的重量有些不符。 斜靠在美人榻上的流鸢睁开双眸，缓缓勾唇。 “终于来了，可让本殿好等。” 她起身，转动手中小刀用力插在一侧果盘中。 她一边走一边说：“通知应明哲，将人放进地宫后再将地宫围死，谁也别放出来！” “是！”小酥绵应道。 南燕地宫。 流鸢在唯一的出入口前摆了桌椅，正在安静地赏月泡茶。 没等多久，就有一黑衣人从地宫中出来，直接被雀羽卫堵住。 萧衍脚步一顿，震惊地抬眸看向坐在地宫之前的人。 流鸢面容比上一次见他更加稚嫩一些，正带着运筹帷幄的笑意，转头看向自己。 萧衍再看见流鸢身后两侧站着应明哲和小酥绵，他便明白自己这是被瓮中捉鳖了。 “阿衍。”流鸢温柔地笑着，轻声说：“过来坐，茶刚泡好。” 萧衍站在原地没有动，应明哲上前一把将其按倒，在他的挣扎下，把内力珠、《百鸟朝凤》功法秘籍和凤凌剑一同抢了过来。 流鸢侧眸看了那些东西一眼，冷笑地说：“你是聪明，知道斗不过我，重生回来就想把这些东西抢了。” “你不会和温承一样，觉得把内力珠放进肚子就能拥有神力。” 闻言，萧衍一愣，疑惑的问：“难道不是吗？” 流鸢笑着喝了一口茶：“若真有那么简单，谁都可以获得内力珠的全部内力，那南燕又岂会等到亡国之后，由我来复仇？” “而我，又为何会忍辱偷生，等了六年之久？” 流鸢将茶杯轻放在桌面上，看着杯中涟漪，轻声道：“这内力珠要如何启动，没人能与我感同身受。” 小酥绵闻言，眉头微皱，她转头看着流鸢，虽然听不太明白话中含义，但她的心却很难受，似乎有一种无法说明的酸楚正在蔓延她的全身。 流鸢摆手，让应明哲放开萧衍。 萧衍扶着被扭痛的胳膊站起，看着流鸢说：“不管我能不能用，只要不在你手里，不就好了。” 流鸢嗤笑一声，叹息道：“我还真是教养出了一匹狡猾的狼。” 她又倒了一杯茶放在桌子对面，问萧衍：“真的不来喝一杯吗？没毒。” 萧衍沉眸走了过去，迟疑地坐在流鸢对面。 “我本以为这是上天觉得我功亏一篑，再给我的机会。” 他自嘲地笑道：“可当我发现本该听从温承命令不来探查我行踪的幽谷暗桩竟然都在找我，我就猜到……这机会似乎不是给我的。” 萧衍抬眸看向流鸢，眼中似乎闪着不易被察觉的泪花：“重来一世，我却没得选。” 流鸢目光微动，转头抿唇笑了，扬手喝下杯中热茶。 她轻声问：“我还真想知道，如果这一次只有你一人重生，你还会不会像上一次那样放纵我？” 萧衍手指微动，轻轻握住茶杯。 ‘如果重来一次，什么十三，什么子兰，在这段故事里，都不会出现。’ 明明和流鸢青梅竹马的人是他，如果只有他一人重生，那流鸢就还是他的。 可惜他重生在回归北黎的路上，要再早一些，他很可能便不会想回去。 他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华阳公主驸马，看着她登基成为四国唯一女帝，看着她如何不打碎这山河，就能实现海晏河清。 就能……让那十三、子兰，在流鸢的故事中彻底消失。 只可惜，命运根本就没有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还是那名忘恩负义的背叛者，而面前之人还是成为过“酥绵”的空桑流鸢。 他只能与她再斗下去。 萧衍转动手中茶杯，随后眸中往过全部消散，只留下最后一丝决然。 “不会。” 他笑着抬头，直视着流鸢的眼睛说：“我会杀了你……毫不留情。” 流鸢与他对视，片刻后收回视线，点点头。 “这才像我教出来的人，儿女情长终究坏事。” 萧衍放下茶杯，似乎非常轻松：“那……动手。” 流鸢却笑了一声：“阿衍，我现在还小，见不得血光的。” 萧衍也跟着笑了：“那你想怎么样？我虽为人质，但你也该知道，用我威胁不了北黎的。” 流鸢站起身，轻轻触碰凤凌剑的剑鞘。 “你的确不能威胁北黎，但却能威胁南燕。” “现在幽谷暗桩都盯着南燕，如果你死了，难免不传到北黎，这岂不是将出师之名送到北黎皇朝？” 萧衍疑惑的问：“你要放过我？” “放？” 流鸢的手拂过剑鞘，而后快速握住剑柄，抽剑转身。 萧衍下意识后仰闪躲，而此时流鸢的凤凌剑在他手腕处急速转动一圈。 在萧衍痛苦的喊声中，几道银光闪过，他双手双脚的筋已然被快速挑断。 流鸢抽剑侧身一掌打在他的丹田处，萧衍内力轰然溃散，身子撞在一侧大树上才猛地吐出一口血。 流鸢快速闪身逼近，凤凌剑在她手上转出一道绚丽的剑花，回身一刺，直接穿过正倒下的萧衍胸口。 萧衍口中不断吐出粘稠血液，流鸢这才松开剑柄将他扶住，让他缓缓侧躺在地上。 流鸢没有看他，眼睛一直没有目标的看着旁处。 “上一世的恩怨我在上一世就清算了，这辈子我可不想被这些糟心事烦心。” “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今天我废了你，就当是还我。” 流鸢慢慢转眸，低头看向满身鲜血的萧衍：“当胸一剑，是我替子兰讨的，若你能活下来，我们便不相欠了。” 流鸢放回凤凌剑，轻弹身上血渍，迈步要走。 萧衍再次咳出几口血，艰难地说：“你不怕养虎为患吗？我都说了，这辈子我不会放过你。” 流鸢停步，转身看向萧衍。 她说：“在你身边潜伏那么久，你的真心与假意早就已经骗不过我，包括刚刚。” 流鸢笑着蹲下身，看着萧衍那双凤眼说：“这辈子再给你一次机会，哪怕我没有始祖内力，你……还是得输。” 番外9：该有的还得有 流鸢刚处理好萧衍，第二天清晨便受燕皇传召，前往御书房。 “父皇您找儿臣？” 燕皇对她慈善地笑了笑，拿起桌面上一封密函递给她。 流鸢一愣，有些疑惑地上前，看见密函上有代表南燕皇室的凤凰纹，一般带有这种纹路的密函都是绝密，除了皇帝谁都不能看。 “父皇这是……” 燕皇低声说：“今早朕收到的加急密函，其中内容，朕想听听鸢儿意见。” 流鸢迟疑着，将密函接过，拿出其中信件。 看见信中内容，流鸢忽地眼睛一亮，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 信中所写，最有望成为西钤太子的九方利泽因急症暴毙了！ 现在西钤朝廷内乱，皇室各个皇子都在争太子之位，导致整个西钤都动荡不安，百姓都因为皇室的党派之争而被牵连。 这个消息并不算机密，想必没多久便会传遍四国。 但在西钤的南燕细作却探寻到，九方利泽不是因病而亡，似乎是中毒而死。 而且近半个月内，西钤登仙楼横空出世了一位名叫谭川的神秘赌神，迅速占领所有排行榜。 所赢钱财又全部救济穷苦百姓，不仅受到江湖人的尊敬，更受到百姓爱戴，就连皇室的人都要敬他三分。 细作探查到，谭川的身份不仅仅是药商，更是西钤的十八皇子九方兰若，他背后不仅是药商谭家，更得到了四国首富司徒家的倾力支持。 “这西钤十八皇子很会谋略布局。” 燕皇见流鸢看完信，他便说：“搅动西钤朝廷，引得诸多皇子相争，他隐藏身份暗中笼络人心，再加上这司徒家的支持。” “虽然现在并不显眼，可西钤这太子之位，朕看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燕皇有些担忧的皱眉，抬眼却看见流鸢一脸轻松的笑脸，燕皇先是一愣，然后问：“鸢儿不担心此人会对南燕不利吗？” “西钤出了这样一个人物，对其他三国可都不是好事。”燕皇虽然说着担心，但他看流鸢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便也没那样沉重了。 “朕知道你一直想拉拢司徒家，如今司徒氏已经站队九方兰若，鸢儿可有什么对策？” 流鸢将信放回到桌面上，她抬头对燕皇郑重地行礼，然后才说：“父皇，还请您相信儿臣，谭川对我们没有威胁。” “哦？”燕皇面上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据朕所知，鸢儿似乎与这谭川并无交情，怎么现在来看，却像知根知底？” 流鸢低头回答：“还算了解，儿臣愿用性命担保，谭川绝不会威胁南燕。” 子兰大腿根有一颗小痣她都知道，怎么不算知根知底？ 哎呦。 流鸢晃了晃脑袋，她现在还小，可不能想这些。 燕皇看着流鸢的脸一会儿笑，一会儿红，又是骄傲，又是羞涩。 不知为何，更想派杀手前去刺杀谭川了。 “朕听说，鸢儿去了一趟北黎，不仅遇到幽谷杀手，还遭遇了东凌的黑甲铁骑，但最后却不知为何，都相安无事地离去，鸢儿还转道去了幽谷。” 流鸢闻言，随即跪在地上：“父皇，北黎之行的确遭遇了黑甲铁骑，但毕竟是在北黎境内，我们两方都不想将事情闹大，所以……” “鸢儿。”燕皇打断流鸢的解释，起身走到流鸢面前将她扶起说：“其实你不用在朕的面前如此谨慎，说实话便好。” “实话……”流鸢犹豫着如果是实话，这该怎么和父皇说起？ 燕皇叹息一声，牵着流鸢的手，沉声说：“鸢儿，跟父皇来。” 燕皇随后打开御书房的暗门，转身看流鸢并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他也了然一笑。 “过来。”然后燕皇便转身进入暗室。 流鸢迟疑片刻，迈步进入暗室。 这暗室构造和她记忆中一样，只不过那时暗室中除了桌子没任何东西。 现在房间还是一样，墙边放着一张床，摆了一些生活用具和瓷器摆件，在暗室一侧还摆着一个屏风。 燕皇带流鸢走到屏风后，这里竟然也供奉了空桑始祖的牌位，牌位之前放着一颗红色珠子。 上辈子这里根本没有这些，而这珠子昨晚看见还是黑色的呢。 “这是……” “真正的内力珠，地宫那个是赝品。” 燕皇将内力珠递到流鸢面前：“鸢儿，你拿去看看。” 流鸢迟疑片刻，接过内力珠。 那珠子与流鸢接触的瞬间便释放出强烈的光芒，一道道的红光从内力珠中散出，在空中流转又进入流鸢的体内随着血液循环一周，最后回到内力珠中，然后再次以可见的红光飞向空中。 流鸢感觉，自己似乎与内力珠融合为一体，哪怕她只是拿着内力珠，都能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力量，再次回到她的身体。 燕皇仰头看着犹如一朵彼岸花的光晕，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流鸢。 “朕猜的果然没错……” 燕皇眼中露出难以言说的心疼和不忍，堂堂帝王的眼眶也红了，他声音有些哽咽地问。 “我的鸢儿啊，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流鸢轻轻将内力珠放回供台，转头对燕皇欲言又止。 “儿臣……不知该从何说起，那是一场好长的梦。” 燕皇却一把将她搂入怀中，那瞬间流鸢便感觉有一颗泪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父皇，竟然哭了。 哪怕是当年南燕覆灭，他带着全族赴死，都是轻松淡然。 “那日你突然跑来找你母后大哭，朕就觉得奇怪。” “结果当天晚上，朕就发现这颗内力珠竟然变红了。” “不是空桑氏的血，染不红那颗内力珠，而能让内力珠红到透明发亮的，就只能证明，它已经在始祖后人的身体里溶解又再次凝聚过。” 燕皇抚摸着流鸢的脑袋说：“除了你，不会有别人了。” 因为燕皇的眼泪，流鸢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她抱紧燕皇，不断抽泣。 “父皇，那梦好可怕，南燕没了，空桑氏也没了，只剩我一个人二十二年不敢归家。” 燕皇闻言更加心痛，他知道该如何使用内力珠，也知道想拥有强大内力要经历什么，更知道《百鸟朝凤》要达成最后一式会付出什么。 这可是他最优秀，最疼爱的女儿啊。 燕皇将流鸢扶到床边坐下，自己则坐在暗室中间桌子旁泡茶。 他给流鸢递了一杯热茶润喉，才低声道：“最近各国异动频繁，却又隐约都和你有关系，父皇不知道鸢儿在做什么，但如果你需要父皇帮忙，尽管开口。” 流鸢抿了一口热茶红着眼睛看向燕皇：“谢谢父皇。” 燕皇内疚地说：“是父皇没用，才让你受如此大苦。” “近几年你在民间声望越来越高，你的能力也有目共睹，朕就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燕皇看向流鸢，他说：“看见如今的你，朕想……或许将来朕真的那样做了。” “可现在……”燕皇语重心长地说：“朕却想问问鸢儿，还想要至尊的权利，凌驾于众生之上吗？” 流鸢微愣，喝下手中热茶，久久不能回应。 燕皇也不着急催促，只耐心地等着她思考。 许久后，流鸢抬眸看向燕皇，眼中光彩照人。 她说：“父皇，重来一世，该在儿臣手里的东西，就还得在儿臣手里。” 番外10：刺杀 虞都城的一家酒肆内，穿着便装的流鸢和小酥绵正在对坐畅饮。 流鸢畅饮米酒，小酥绵不情不愿地畅饮米汤。 一直到深夜，街道上再也没有一个行人，她们二人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小酥绵撅着小嘴，抱怨地说：“为什么殿下就能喝酒，我也要喝。” “小孩子家家！”流鸢脸蛋微红，带着一点儿醉意，对小酥绵说：“你得多干一些小孩儿该干的事情。” “那什么是小孩儿该干的事情？”小酥绵问。 流鸢带着醉意笑了笑：“明天一早，本殿就带你去找另外一个小孩儿，你和她做朋友，一起玩玩。” “另一个小孩儿？”小酥绵问：“和我一样大？” 流鸢微愣，掐指一算：“小乐桃现在七岁，比你小些……但她女儿倒是比你大……” 流鸢说一半，把自己逗笑了。 “我在胡说八道什么，总之你应该不需要把她当小妹妹，你们能玩到一块去。” 小酥绵抱着米汤问流鸢：“她……也是殿下上辈子认识的人吗？” “嗯？”流鸢对着小酥绵眨了眨眼睛：“你怎么……” 小酥绵回答：“殿下和萧质子的话我听明白了，还有殿下最近做的举动都会奇怪，我又不是傻子。” 流鸢抿唇温柔地笑了笑：“是啊，我带大的小孩儿怎么可能蠢笨。” “那殿下能跟我说说，上辈子你们都经历过什么吗？” 流鸢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太久了，如果按照现在的时间来说，那个梦持续了二十五年，很多事情，我都要记不清了。” “二十五年。”小酥绵低头计算着什么，又抬头说道：“再有两个月便是殿下的十四岁生辰，那殿下上辈子岂不是不到四十就……” 小酥绵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大大的悲伤。 流鸢不在意地摆手：“那又怎样，你们不还是都走在了我的前头。” 小酥绵撇着嘴，跑到流鸢身侧，张手就要抱住她。 就在这一瞬间，二人同时一怔，齐齐向着门外看去。 砰的一声。 是火药爆炸的声音，房间内硝烟四起，流鸢和小酥绵早就在火药爆炸的瞬间，跳出窗户滚到街道上。 此时，十几个黑影快速从两侧房屋上显出身形，向她们飞来。 也在接近她们的瞬间，被负责保护流鸢的八名暗卫拦截。 流鸢和小酥绵同时拔出各自的武器，与冲到她们身前的刺客厮杀。 对方人多，流鸢的暗卫只能保护在她身侧，很快就被刺客圈在中央。 这时，一黑袍男人从天而降，冲入对战人群护在流鸢和小酥绵身前。 刺杀持续时间过长，便已经失去了绝好刺杀机会，眼看着巡视的护城军就要赶来，那十几名刺客对视一眼，便快速离去。 霁雪紧张地转头看向流鸢，上下打量她身上除了一些因为爆炸沾上的灰尘之外没有什么伤口才放下心。 “怎么是你？”小酥绵愣了愣，立刻再次把刀横在霁雪身前：“说！跟踪我们干什么！” 霁雪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流鸢。 而流鸢却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同样用疑问的神情看着他。 “我……”霁雪吞吞吐吐地说：“我来南燕执行任务。” 流鸢眨了眨眼睛，抱起肩膀：“你在北黎执行任务就算了，还敢明目张胆跑到南燕来。” 她向前走了两步，仰头看着霁雪的脸：“霁雪大人应该查到我的身份了？” 霁雪垂眸，声音暗哑，试探地说：“我查不到，你的身份很神秘，似乎是华阳公主，也似乎……叫酥绵，不如请姑娘告知，我该拿你当谁？” 小酥绵站在二人身侧，左右看看，然后把自己的小脑袋塞到二人中间，面对着霁雪认真说：“我叫酥绵。” 霁雪沉默着低头，流鸢将小酥绵拉到身后，她皱眉说：“幽谷果然厉害，本殿和阿绵经常互换身份的事情都能查到！” 霁雪的眼中瞬间露出些许迷茫：“你真的不记得？西钤那人都要造反了，怎么就你不记得……” “什么记不记得？”流鸢满脸严肃地看着霁雪：“你这个千丝堂长老，知晓本殿的秘密，还大张旗鼓来南燕做任务，你当本殿这个公主是摆设吗？” 流鸢扬声道：“来人！” 暗卫站在流鸢身侧低头回应：“殿下！” 流鸢指着霁雪说：“把这个刺客绑回雀羽殿，先在笼子里关几天，本殿要亲自审讯！” “是！” 霁雪被缴了刀，没有任何反抗地被暗卫按住胳膊，眸中掩盖不住的失落与难过。 可转念再想，这一世她不记得自己成为过“酥绵”也是一种好事，这样她也就不会记得自己曾背叛过她，让她伤心难过的过去。 可…… 她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因为那句“永不相见”，依旧不肯原谅他呢？ 暗卫对他并不客气，可当暗卫要将霁雪的双手捆起来时，众人又停下手中动作，快速向黑暗中看去。 一柄特殊形状的暗器划破夜空快速向着流鸢刺来。 小酥绵抱着流鸢快速后撤，其他人也向流鸢聚集。 霁雪转身抽出暗卫腰间佩刀，挥刀向着空中急速飞来的暗器砍去。 “不能打！” 流鸢竭力嘶喊，可此时霁雪手中的刀已经碰到了暗器。 那形状特殊的暗器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突然变换形态，然后忽地散开。 霁雪瞳孔瞬间收缩，看着散开的暗器竟形成无数根铁针，然后快速射向流鸢所在区域。 霁雪立刻扯下街边商铺的旗子快速在转动，打下一部分铁针，然后他闪身上前，对着流鸢张开双臂挡住所有铁针。 十几根铁针刺入，霁雪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后摇摇晃晃地仰倒下去。 “十三！” 番外10：刺杀 虞都城的一家酒肆内，穿着便装的流鸢和小酥绵正在对坐畅饮。 流鸢畅饮米酒，小酥绵不情不愿地畅饮米汤。 一直到深夜，街道上再也没有一个行人，她们二人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小酥绵撅着小嘴，抱怨地说：“为什么殿下就能喝酒，我也要喝。” “小孩子家家！”流鸢脸蛋微红，带着一点儿醉意，对小酥绵说：“你得多干一些小孩儿该干的事情。” “那什么是小孩儿该干的事情？”小酥绵问。 流鸢带着醉意笑了笑：“明天一早，本殿就带你去找另外一个小孩儿，你和她做朋友，一起玩玩。” “另一个小孩儿？”小酥绵问：“和我一样大？” 流鸢微愣，掐指一算：“小乐桃现在七岁，比你小些……但她女儿倒是比你大……” 流鸢说一半，把自己逗笑了。 “我在胡说八道什么，总之你应该不需要把她当小妹妹，你们能玩到一块去。” 小酥绵抱着米汤问流鸢：“她……也是殿下上辈子认识的人吗？” “嗯？”流鸢对着小酥绵眨了眨眼睛：“你怎么……” 小酥绵回答：“殿下和萧质子的话我听明白了，还有殿下最近做的举动都会奇怪，我又不是傻子。” 流鸢抿唇温柔地笑了笑：“是啊，我带大的小孩儿怎么可能蠢笨。” “那殿下能跟我说说，上辈子你们都经历过什么吗？” 流鸢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太久了，如果按照现在的时间来说，那个梦持续了二十五年，很多事情，我都要记不清了。” “二十五年。”小酥绵低头计算着什么，又抬头说道：“再有两个月便是殿下的十四岁生辰，那殿下上辈子岂不是不到四十就……” 小酥绵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大大的悲伤。 流鸢不在意地摆手：“那又怎样，你们不还是都走在了我的前头。” 小酥绵撇着嘴，跑到流鸢身侧，张手就要抱住她。 就在这一瞬间，二人同时一怔，齐齐向着门外看去。 砰的一声。 是火药爆炸的声音，房间内硝烟四起，流鸢和小酥绵早就在火药爆炸的瞬间，跳出窗户滚到街道上。 此时，十几个黑影快速从两侧房屋上显出身形，向她们飞来。 也在接近她们的瞬间，被负责保护流鸢的八名暗卫拦截。 流鸢和小酥绵同时拔出各自的武器，与冲到她们身前的刺客厮杀。 对方人多，流鸢的暗卫只能保护在她身侧，很快就被刺客圈在中央。 这时，一黑袍男人从天而降，冲入对战人群护在流鸢和小酥绵身前。 刺杀持续时间过长，便已经失去了绝好刺杀机会，眼看着巡视的护城军就要赶来，那十几名刺客对视一眼，便快速离去。 霁雪紧张地转头看向流鸢，上下打量她身上除了一些因为爆炸沾上的灰尘之外没有什么伤口才放下心。 “怎么是你？”小酥绵愣了愣，立刻再次把刀横在霁雪身前：“说！跟踪我们干什么！” 霁雪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流鸢。 而流鸢却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同样用疑问的神情看着他。 “我……”霁雪吞吞吐吐地说：“我来南燕执行任务。” 流鸢眨了眨眼睛，抱起肩膀：“你在北黎执行任务就算了，还敢明目张胆跑到南燕来。” 她向前走了两步，仰头看着霁雪的脸：“霁雪大人应该查到我的身份了？” 霁雪垂眸，声音暗哑，试探地说：“我查不到，你的身份很神秘，似乎是华阳公主，也似乎……叫酥绵，不如请姑娘告知，我该拿你当谁？” 小酥绵站在二人身侧，左右看看，然后把自己的小脑袋塞到二人中间，面对着霁雪认真说：“我叫酥绵。” 霁雪沉默着低头，流鸢将小酥绵拉到身后，她皱眉说：“幽谷果然厉害，本殿和阿绵经常互换身份的事情都能查到！” 霁雪的眼中瞬间露出些许迷茫：“你真的不记得？西钤那人都要造反了，怎么就你不记得……” “什么记不记得？”流鸢满脸严肃地看着霁雪：“你这个千丝堂长老，知晓本殿的秘密，还大张旗鼓来南燕做任务，你当本殿这个公主是摆设吗？” 流鸢扬声道：“来人！” 暗卫站在流鸢身侧低头回应：“殿下！” 流鸢指着霁雪说：“把这个刺客绑回雀羽殿，先在笼子里关几天，本殿要亲自审讯！” “是！” 霁雪被缴了刀，没有任何反抗地被暗卫按住胳膊，眸中掩盖不住的失落与难过。 可转念再想，这一世她不记得自己成为过“酥绵”也是一种好事，这样她也就不会记得自己曾背叛过她，让她伤心难过的过去。 可…… 她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因为那句“永不相见”，依旧不肯原谅他呢？ 暗卫对他并不客气，可当暗卫要将霁雪的双手捆起来时，众人又停下手中动作，快速向黑暗中看去。 一柄特殊形状的暗器划破夜空快速向着流鸢刺来。 小酥绵抱着流鸢快速后撤，其他人也向流鸢聚集。 霁雪转身抽出暗卫腰间佩刀，挥刀向着空中急速飞来的暗器砍去。 “不能打！” 流鸢竭力嘶喊，可此时霁雪手中的刀已经碰到了暗器。 那形状特殊的暗器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突然变换形态，然后忽地散开。 霁雪瞳孔瞬间收缩，看着散开的暗器竟形成无数根铁针，然后快速射向流鸢所在区域。 霁雪立刻扯下街边商铺的旗子快速在转动，打下一部分铁针，然后他闪身上前，对着流鸢张开双臂挡住所有铁针。 十几根铁针刺入，霁雪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后摇摇晃晃地仰倒下去。 “十三！” 番外11：三绵和好 流鸢大喊一声，上前接住十三倒下的身体。 十三的眸子晃动起来，惊喜的看向流鸢：“你……你叫我什么？” 流鸢跪倒在地，抱着十三来不及回答他的话，就看见自己满手的鲜血。 “还好没有淬毒……调息……”流鸢拍着十三的脸焦急地说：“调息啊十三，调息！” 十三口中慢慢溢出一滴鲜血，他艰难地抬起手抹了抹流鸢的脸蛋：“你……你终于肯……认我了？” “十三，你快听我的，以内力减缓心跳速度，我带你回宫，再取出针就没事了。”流鸢都没有发现，她自己现在的声音抖得不成语调。 十三眼角流下一颗泪，他一边咳血，一边说：“你……原谅我了吗？” “我原谅你，我是你主子，你得听我的！你的命是我的！” 流鸢抱着十三有些崩溃地说：“本殿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主……主子……”十三忍不住抽泣起来，紧紧拉住流鸢的衣袖：“主子，你不能再不要我了，不能再不理我了。” “十三……” 小酥绵站在他们身侧看了许久，她摸了摸十三的手腕，然后睁着一双睿智的大眼睛看向流鸢，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偷偷说。 “殿下，他用内力护体啦~” 流鸢一愣，转头看向小酥绵。 小酥绵非常骄傲地说：“铁针没有伤及脏器，吐血是他自己内力催动的。” 小酥绵指着十三，咧嘴嘲笑：“他装的。” 流鸢低头看看十三，又抬头看看小酥绵，然后她也要摸摸十三的脉象，结果…… 看见十三吐着血，悄悄把自己的手藏在了屁股底下。 流鸢鄙夷地转头看向十三，起身直接把十三扔地上了。 流鸢控制不住眼中不断滴下的眼泪怒吼：“十三你就是个骗子！到现在竟然还敢骗我！” 十三立刻焦急地起身，走向流鸢解释说：“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但你不肯认我，我没办法……你别哭……” 流鸢转头，哑着声音说：“你就这么喜欢骗我。” 十三低下头，掉下两颗泪。 他走到流鸢身前，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见流鸢不说话，十三屈膝跪在她的身前。 像是被抛弃过的小狗，用一双渴望被收留却害怕哪里做错，就让主人嫌弃的眼神看向流鸢。 “主子，我就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 “我……我不知道会惹哭你。” 十三双眼通红，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 “你生气……打我骂我都愿意，但不要罚我不见你好不好。” 十三手指轻轻捏着流鸢的衣袖边缘，哪怕多扯一些，都害怕对方不悦。 “我不和子兰争，也不奢求别的。” “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做侍卫，做奴仆我都愿意，你别不要我。” “如果今生还不让我见你，我真的会疯，我会生不如死。” “求求你，求求你……” “本殿现在不想理你。” 流鸢扯出自己的衣袖，随意擦了两下脸上泪滴，转身往皇宫走。 “派人去查刺客来源，到底是谁的人，三天之内必须给本殿揪出来！” “是！” 她走不远，又停下脚步，指着身后那缩着肩膀绝望哭泣的人说：“把那狗东西抓回去……让御医给他看看伤。” 小酥绵又问道：“用关笼子里吗？” 流鸢红着眼睛，转头对小酥绵说：“阿绵，你最近是不是课业太少了？” 小酥绵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去指挥暗卫，将十三好好地“绑”回雀羽殿。 …… 当晚，雀羽殿中御医给十三取出身体内的针，上过药就没有什么事了。 十三在暗器刺入身体的同时，就用内力护住了身上所有关键的器官。 流鸢听完御医的诊断，又让人煎了药回来，她把汤药放在桌子上，看着坐在床边满脸可怜兮兮的十三说。 “过来，把药喝了。” 十三合上自己的衣服，走到流鸢身前，把药端起来仰头饮下。 然后他就站在不知所措地看向一侧，感觉现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跪也不是。 殿内陷入了很久的沉寂，最后还是十三没控制住膝盖，跪在流鸢身前，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她。 “你……打我，只要你能解气。” “还想和本殿玩苦肉计？”流鸢没好气地说。 十三咬着下唇，狠下心扬手重重扇了自己一耳光。 “我错了，我不该骗主子。” 他抬手，又要扇下，这一次被流鸢抓住。 十三抬眸，正与流鸢的眼睛对上。 琥珀色眸子晃了晃，又立刻低垂下去。 “你可真是气人。”流鸢低声道。 “主子怕脏手，我可以自己打。”十三小声说。 “你……” 流鸢又泄了气，小声问：“疼吗？” 十三眸光微动，轻轻摇头：“一个巴掌能有多疼。” “不是这个。”流鸢打断他的话。 十三随后又说：“几根针更不疼了，都不算伤。” “也不是这个。”流鸢轻轻捋着十三鬓边碎发，然后别在耳后，她问：“剜心……疼吗？” 十三顿了顿，勾起一抹笑：“那个时候，我都死了，怎么会知道疼。” 他仰头看向流鸢：“可你怎么会知道呢？” 眼泪从他眼角滑落，滴到流鸢的手上：“你不该知道的。” 流鸢哽咽道：“不知道，就让我一直以为你还活着吗？” “我只是……不想让你难过。” “你不该骗我的，这样我也不用惦记那么久。” “主子……” 流鸢起身将十三拉起，而后二人紧紧相拥。 “该死的狗东西，再跑就打断你的腿。” 十三在流鸢的颈窝使劲摇头：“不跑，我不跑，主子也不能不要我。” 流鸢轻拍着十三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说：“以后不许再受伤了，谁都不能伤你，苦肉计更不许用，听见没有。” 十三再次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在流鸢颈间呜咽着说：“你可以。” “嗯？” 十三抽泣着，面色逐渐泛红：“你可以的，只要你喜欢……” 流鸢微愣后，也明白了十三的话。 抿笑轻声问：“我可以什么？” 十三面色涨红，将脸埋在了流鸢的颈窝中：“伤痕，你想什么样的……都可以。” 流鸢也忽然觉得自己耳廓发热，双臂慢慢圈紧十三痩劲的窄腰，声音轻缓：“别勾引本殿，我年纪还小。” 十三的脸在她颈窝中动了动，闷声说：“我只是想让主子开心。” 流鸢轻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真逗，你把本殿当变态了不成……诶？你是用本殿脖子擦眼泪呢吗？” “鼻涕可不兴擦我衣领上！” 番外11：三绵和好 流鸢大喊一声，上前接住十三倒下的身体。 十三的眸子晃动起来，惊喜的看向流鸢：“你……你叫我什么？” 流鸢跪倒在地，抱着十三来不及回答他的话，就看见自己满手的鲜血。 “还好没有淬毒……调息……”流鸢拍着十三的脸焦急地说：“调息啊十三，调息！” 十三口中慢慢溢出一滴鲜血，他艰难地抬起手抹了抹流鸢的脸蛋：“你……你终于肯……认我了？” “十三，你快听我的，以内力减缓心跳速度，我带你回宫，再取出针就没事了。”流鸢都没有发现，她自己现在的声音抖得不成语调。 十三眼角流下一颗泪，他一边咳血，一边说：“你……原谅我了吗？” “我原谅你，我是你主子，你得听我的！你的命是我的！” 流鸢抱着十三有些崩溃地说：“本殿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主……主子……”十三忍不住抽泣起来，紧紧拉住流鸢的衣袖：“主子，你不能再不要我了，不能再不理我了。” “十三……” 小酥绵站在他们身侧看了许久，她摸了摸十三的手腕，然后睁着一双睿智的大眼睛看向流鸢，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偷偷说。 “殿下，他用内力护体啦~” 流鸢一愣，转头看向小酥绵。 小酥绵非常骄傲地说：“铁针没有伤及脏器，吐血是他自己内力催动的。” 小酥绵指着十三，咧嘴嘲笑：“他装的。” 流鸢低头看看十三，又抬头看看小酥绵，然后她也要摸摸十三的脉象，结果…… 看见十三吐着血，悄悄把自己的手藏在了屁股底下。 流鸢鄙夷地转头看向十三，起身直接把十三扔地上了。 流鸢控制不住眼中不断滴下的眼泪怒吼：“十三你就是个骗子！到现在竟然还敢骗我！” 十三立刻焦急地起身，走向流鸢解释说：“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但你不肯认我，我没办法……你别哭……” 流鸢转头，哑着声音说：“你就这么喜欢骗我。” 十三低下头，掉下两颗泪。 他走到流鸢身前，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见流鸢不说话，十三屈膝跪在她的身前。 像是被抛弃过的小狗，用一双渴望被收留却害怕哪里做错，就让主人嫌弃的眼神看向流鸢。 “主子，我就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 “我……我不知道会惹哭你。” 十三双眼通红，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 “你生气……打我骂我都愿意，但不要罚我不见你好不好。” 十三手指轻轻捏着流鸢的衣袖边缘，哪怕多扯一些，都害怕对方不悦。 “我不和子兰争，也不奢求别的。” “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做侍卫，做奴仆我都愿意，你别不要我。” “如果今生还不让我见你，我真的会疯，我会生不如死。” “求求你，求求你……” “本殿现在不想理你。” 流鸢扯出自己的衣袖，随意擦了两下脸上泪滴，转身往皇宫走。 “派人去查刺客来源，到底是谁的人，三天之内必须给本殿揪出来！” “是！” 她走不远，又停下脚步，指着身后那缩着肩膀绝望哭泣的人说：“把那狗东西抓回去……让御医给他看看伤。” 小酥绵又问道：“用关笼子里吗？” 流鸢红着眼睛，转头对小酥绵说：“阿绵，你最近是不是课业太少了？” 小酥绵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去指挥暗卫，将十三好好地“绑”回雀羽殿。 …… 当晚，雀羽殿中御医给十三取出身体内的针，上过药就没有什么事了。 十三在暗器刺入身体的同时，就用内力护住了身上所有关键的器官。 流鸢听完御医的诊断，又让人煎了药回来，她把汤药放在桌子上，看着坐在床边满脸可怜兮兮的十三说。 “过来，把药喝了。” 十三合上自己的衣服，走到流鸢身前，把药端起来仰头饮下。 然后他就站在不知所措地看向一侧，感觉现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跪也不是。 殿内陷入了很久的沉寂，最后还是十三没控制住膝盖，跪在流鸢身前，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她。 “你……打我，只要你能解气。” “还想和本殿玩苦肉计？”流鸢没好气地说。 十三咬着下唇，狠下心扬手重重扇了自己一耳光。 “我错了，我不该骗主子。” 他抬手，又要扇下，这一次被流鸢抓住。 十三抬眸，正与流鸢的眼睛对上。 琥珀色眸子晃了晃，又立刻低垂下去。 “你可真是气人。”流鸢低声道。 “主子怕脏手，我可以自己打。”十三小声说。 “你……” 流鸢又泄了气，小声问：“疼吗？” 十三眸光微动，轻轻摇头：“一个巴掌能有多疼。” “不是这个。”流鸢打断他的话。 十三随后又说：“几根针更不疼了，都不算伤。” “也不是这个。”流鸢轻轻捋着十三鬓边碎发，然后别在耳后，她问：“剜心……疼吗？” 十三顿了顿，勾起一抹笑：“那个时候，我都死了，怎么会知道疼。” 他仰头看向流鸢：“可你怎么会知道呢？” 眼泪从他眼角滑落，滴到流鸢的手上：“你不该知道的。” 流鸢哽咽道：“不知道，就让我一直以为你还活着吗？” “我只是……不想让你难过。” “你不该骗我的，这样我也不用惦记那么久。” “主子……” 流鸢起身将十三拉起，而后二人紧紧相拥。 “该死的狗东西，再跑就打断你的腿。” 十三在流鸢的颈窝使劲摇头：“不跑，我不跑，主子也不能不要我。” 流鸢轻拍着十三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说：“以后不许再受伤了，谁都不能伤你，苦肉计更不许用，听见没有。” 十三再次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在流鸢颈间呜咽着说：“你可以。” “嗯？” 十三抽泣着，面色逐渐泛红：“你可以的，只要你喜欢……” 流鸢微愣后，也明白了十三的话。 抿笑轻声问：“我可以什么？” 十三面色涨红，将脸埋在了流鸢的颈窝中：“伤痕，你想什么样的……都可以。” 流鸢也忽然觉得自己耳廓发热，双臂慢慢圈紧十三痩劲的窄腰，声音轻缓：“别勾引本殿，我年纪还小。” 十三的脸在她颈窝中动了动，闷声说：“我只是想让主子开心。” 流鸢轻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真逗，你把本殿当变态了不成……诶？你是用本殿脖子擦眼泪呢吗？” “鼻涕可不兴擦我衣领上！” 番外12：临山村 虞都城不远的一座小镇，名叫临山村。 流鸢穿着常服，在应明哲的带领下，和小酥绵与十三一起进入了临山村。 村子热闹，街道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淳朴的笑颜，看见陌生人进入村子，也都和善地点头，表示欢迎他们。 他们一同在名叫济善堂的医馆前驻足，阵阵药香传出，流鸢看见堂内坐了一位白发老人正在看诊。 应明哲想喊医馆内的人出来迎，又被流鸢拦住。 “不必惊动其他人。” 应明哲点点头，然后侧身：“殿下，请。” 流鸢缓步走入，那白发老人看见他，慈善地微微颔首，而流鸢却较为郑重地蹲身行了一礼。 应神医在村子里德高望重，上一世就是他带领全村人护乐桃带凤符而出，值得华阳公主的一拜。 之后应明哲便带着流鸢几人穿过正堂，走入后宅，来到一扇木门之前。 流鸢上前几步，伸出手，轻轻将木门推开。 阳光钻入房间，随着木门的打开，一条光柱在屋内地面上慢慢增大。 在这光柱之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正蹲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放着的一个草窝。 见有人来，小女孩儿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见流鸢后愣了愣，然后又立刻起身，转了过去。 流鸢欲言又止，上前几步，才小声问：“你……不愿意见我？” 乐桃背对流鸢使劲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接连掉落。 “那你为什么不肯看看我？” 乐桃抽噎起来，不停用袖子抹着眼泪。 “乐桃？”流鸢此时已经走到乐桃身后，她含着眼泪轻声说：“幻云的死，是意外……还有在不认识你的时候，我的确计划利用这条人命，但我认识你们之后，真的从来都没想过要用你们的命铺路。” 流鸢眼中含着一汪泪水，看着乐桃的后背说：“我舍不得啊。” “酥绵姐姐……”乐桃转身直接钻入了流鸢怀中：“对不起姐姐，是我错怪你，是我没脸面对你，是我不该猜疑你！” 乐桃抱着流鸢嚎啕大哭起来，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 “我在药王谷，一直想回去，可我却被抓到了蛮国，我没办法，我真的很想酥绵姐姐！” 乐桃哭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流鸢最初刚认识乐桃的时候那样，一哭就哄不好。 “酥绵姐姐，我错了，你原谅我……” 站在后面的小酥绵一脸懵懂，很感动，但不知道为什么感动。 “酥绵姐姐不怪你。”小酥绵哽咽着说。 乐桃与小酥绵对视，四只黑色大眼睛水灵灵地眨了眨，然后乐桃仰头看看流鸢。 “呜哇～华阳姐姐！华阳姐姐你原谅我！” “华阳姐姐也不怪你。”流鸢笑着摸了摸乐桃的头发：“不过既然你也回来了，为什么不去找我？” 乐桃转身拿起地上的草窝，里面正放着一颗白色小蛇蛋。 “我正在尝试孵化小珊瑚的太姥姥，虽然这次没有用姐姐的血，但我在幽谷和药王谷一直都有研究如何以药物控制素璃蛇。” 乐桃将小蛇蛋递到流鸢面前：“我本想拿小珊瑚太姥姥给姐姐赔罪的。” 流鸢笑了笑，看到蛇蛋上已经裂开一缝，想来会很快破壳：“那就谢谢乐桃了。” 乐桃抽噎点点头，又看向四周：“幻云姐姐呢？她没回来吗？” 闻言，流鸢的神色略微凝重起来：“不知道，千丝堂在北黎暗桩说这一阵都没有看见幻云出府，我打算见了你就前往北黎。” 乐桃擦干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我和姐姐一起去。” 一行人又加上乐桃离开了村子。 临山村外，流鸢转身和乐桃还有应明哲一起，俯身行过拜礼。 应明哲牵起乐桃的手，紧紧握着，相视而笑。 流鸢看看他们，又看向村内热闹的景象，抿唇笑了。 如今山河依旧，临山村也依旧。 …… 前往北黎的路上，流鸢得到西钤暗桩发来的密函，现在子兰和谭兴在司徒家的帮助下，已经掌控了西钤朝廷。 他十八皇子的身份也不再隐藏，有民间和江湖上的威望，再加上司徒家的支持，一举成为最有望成为西钤太子的人选。 流鸢看见密函，露出骄傲的笑容。 “不愧是子兰，这么快就要拿下西钤了……只不过西钤皇帝多疑，最爱猜忌皇子，子兰这样不收锋芒，恐怕适得其反。” 客栈内，在流鸢的房间内，一张方桌边，小酥绵和乐桃一左一右坐在流鸢身侧。 “殿下不是说这位十八皇子的计谋不亚于您吗？” 小酥绵说：“是不是他有自己的考量。” 乐桃赞同地和流鸢说：“子兰公子的决策还没有错过。” 流鸢思索后，点了点头：“的确，子兰做事向来周密。” 她露出一抹柔情的笑容：“只要子兰成为西钤太子，建立大安能提前十年。” 房间内地位最低的二等侍卫十三站在流鸢身后，暗自扣着手指头，早知道他就先去东凌把温承砍了。 让流鸢也夸夸他。 虽然他不擅长权谋，也搅不动东凌政局，但砍个温承，让东凌乱一乱还是可以的。 抬眼再看看流鸢读信的样子，他心中酸酸的。 自重生回来，流鸢和子兰从未通过书信，所有消息也都是探子传回。 可流鸢和子兰二人已经达到了完全不用交流的默契，哪怕什么也不说，他们也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子兰更知道，流鸢想要什么。 早早地就在西钤布局，替流鸢把西钤拿来。 十三更自卑了。 他重生回来，也是想一定要把萧衍先杀了，阻止南燕覆灭。 可之后除了跟着流鸢，他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按照流鸢所说，她与子兰成婚十六年，这期间他们的经历与情感，早就是他这个早早退场的人无法比的了。 “再扣手就烂了。”流鸢低声呵斥。 十三的手一顿，抬头看向流鸢，然后又委屈地低头。 “让我去东凌几天。”他低声说。 流鸢无奈：“你想做什么？” 十三赌气地说：“我也去抢太子之位。” 流鸢思索片刻，然后含笑对十三说：“你不是说不和子兰争，宁愿在本殿身边当个侍卫。” 流鸢将十三被扣红的手拉过来，握在掌心：“现在是反悔了？” “没有。”十三的脸气红了：“我就是想回去砍个人。” “行，你去。”流鸢松开他的手说道。 “啊？”十三一愣。 “温承对你来说是弑母之仇，的确不能放过，我本想解决北黎的问题后再去，既然你着急，那不如就提前几天。” 流鸢转头对十三说：“但一切都要小心，杀了温承之后就藏到安全的地方，无论东凌朝堂如何变故，都不要管，等我前去。” “你……”十三有些惊讶地看着流鸢：“认真的啊？” “对啊，快去。”流鸢表情非常严肃：“今晚就出发，趁现在温承还对你深信不疑，最好下手。” 小酥绵抬眼看着十三，笑着说：“快去，二等侍卫。” 然后她炫耀般地摸摸身上一等侍卫腰牌。 十三不情不愿地点头：“是，属下这就去。” 看着十三离开，客栈内小酥绵和乐桃一左一右托腮看着流鸢。 “殿下。” “姐姐。” 她们异口同声：“花心大萝卜！” 番外12：临山村 虞都城不远的一座小镇，名叫临山村。 流鸢穿着常服，在应明哲的带领下，和小酥绵与十三一起进入了临山村。 村子热闹，街道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淳朴的笑颜，看见陌生人进入村子，也都和善地点头，表示欢迎他们。 他们一同在名叫济善堂的医馆前驻足，阵阵药香传出，流鸢看见堂内坐了一位白发老人正在看诊。 应明哲想喊医馆内的人出来迎，又被流鸢拦住。 “不必惊动其他人。” 应明哲点点头，然后侧身：“殿下，请。” 流鸢缓步走入，那白发老人看见他，慈善地微微颔首，而流鸢却较为郑重地蹲身行了一礼。 应神医在村子里德高望重，上一世就是他带领全村人护乐桃带凤符而出，值得华阳公主的一拜。 之后应明哲便带着流鸢几人穿过正堂，走入后宅，来到一扇木门之前。 流鸢上前几步，伸出手，轻轻将木门推开。 阳光钻入房间，随着木门的打开，一条光柱在屋内地面上慢慢增大。 在这光柱之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正蹲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放着的一个草窝。 见有人来，小女孩儿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见流鸢后愣了愣，然后又立刻起身，转了过去。 流鸢欲言又止，上前几步，才小声问：“你……不愿意见我？” 乐桃背对流鸢使劲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接连掉落。 “那你为什么不肯看看我？” 乐桃抽噎起来，不停用袖子抹着眼泪。 “乐桃？”流鸢此时已经走到乐桃身后，她含着眼泪轻声说：“幻云的死，是意外……还有在不认识你的时候，我的确计划利用这条人命，但我认识你们之后，真的从来都没想过要用你们的命铺路。” 流鸢眼中含着一汪泪水，看着乐桃的后背说：“我舍不得啊。” “酥绵姐姐……”乐桃转身直接钻入了流鸢怀中：“对不起姐姐，是我错怪你，是我没脸面对你，是我不该猜疑你！” 乐桃抱着流鸢嚎啕大哭起来，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 “我在药王谷，一直想回去，可我却被抓到了蛮国，我没办法，我真的很想酥绵姐姐！” 乐桃哭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流鸢最初刚认识乐桃的时候那样，一哭就哄不好。 “酥绵姐姐，我错了，你原谅我……” 站在后面的小酥绵一脸懵懂，很感动，但不知道为什么感动。 “酥绵姐姐不怪你。”小酥绵哽咽着说。 乐桃与小酥绵对视，四只黑色大眼睛水灵灵地眨了眨，然后乐桃仰头看看流鸢。 “呜哇～华阳姐姐！华阳姐姐你原谅我！” “华阳姐姐也不怪你。”流鸢笑着摸了摸乐桃的头发：“不过既然你也回来了，为什么不去找我？” 乐桃转身拿起地上的草窝，里面正放着一颗白色小蛇蛋。 “我正在尝试孵化小珊瑚的太姥姥，虽然这次没有用姐姐的血，但我在幽谷和药王谷一直都有研究如何以药物控制素璃蛇。” 乐桃将小蛇蛋递到流鸢面前：“我本想拿小珊瑚太姥姥给姐姐赔罪的。” 流鸢笑了笑，看到蛇蛋上已经裂开一缝，想来会很快破壳：“那就谢谢乐桃了。” 乐桃抽噎点点头，又看向四周：“幻云姐姐呢？她没回来吗？” 闻言，流鸢的神色略微凝重起来：“不知道，千丝堂在北黎暗桩说这一阵都没有看见幻云出府，我打算见了你就前往北黎。” 乐桃擦干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我和姐姐一起去。” 一行人又加上乐桃离开了村子。 临山村外，流鸢转身和乐桃还有应明哲一起，俯身行过拜礼。 应明哲牵起乐桃的手，紧紧握着，相视而笑。 流鸢看看他们，又看向村内热闹的景象，抿唇笑了。 如今山河依旧，临山村也依旧。 …… 前往北黎的路上，流鸢得到西钤暗桩发来的密函，现在子兰和谭兴在司徒家的帮助下，已经掌控了西钤朝廷。 他十八皇子的身份也不再隐藏，有民间和江湖上的威望，再加上司徒家的支持，一举成为最有望成为西钤太子的人选。 流鸢看见密函，露出骄傲的笑容。 “不愧是子兰，这么快就要拿下西钤了……只不过西钤皇帝多疑，最爱猜忌皇子，子兰这样不收锋芒，恐怕适得其反。” 客栈内，在流鸢的房间内，一张方桌边，小酥绵和乐桃一左一右坐在流鸢身侧。 “殿下不是说这位十八皇子的计谋不亚于您吗？” 小酥绵说：“是不是他有自己的考量。” 乐桃赞同地和流鸢说：“子兰公子的决策还没有错过。” 流鸢思索后，点了点头：“的确，子兰做事向来周密。” 她露出一抹柔情的笑容：“只要子兰成为西钤太子，建立大安能提前十年。” 房间内地位最低的二等侍卫十三站在流鸢身后，暗自扣着手指头，早知道他就先去东凌把温承砍了。 让流鸢也夸夸他。 虽然他不擅长权谋，也搅不动东凌政局，但砍个温承，让东凌乱一乱还是可以的。 抬眼再看看流鸢读信的样子，他心中酸酸的。 自重生回来，流鸢和子兰从未通过书信，所有消息也都是探子传回。 可流鸢和子兰二人已经达到了完全不用交流的默契，哪怕什么也不说，他们也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子兰更知道，流鸢想要什么。 早早地就在西钤布局，替流鸢把西钤拿来。 十三更自卑了。 他重生回来，也是想一定要把萧衍先杀了，阻止南燕覆灭。 可之后除了跟着流鸢，他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按照流鸢所说，她与子兰成婚十六年，这期间他们的经历与情感，早就是他这个早早退场的人无法比的了。 “再扣手就烂了。”流鸢低声呵斥。 十三的手一顿，抬头看向流鸢，然后又委屈地低头。 “让我去东凌几天。”他低声说。 流鸢无奈：“你想做什么？” 十三赌气地说：“我也去抢太子之位。” 流鸢思索片刻，然后含笑对十三说：“你不是说不和子兰争，宁愿在本殿身边当个侍卫。” 流鸢将十三被扣红的手拉过来，握在掌心：“现在是反悔了？” “没有。”十三的脸气红了：“我就是想回去砍个人。” “行，你去。”流鸢松开他的手说道。 “啊？”十三一愣。 “温承对你来说是弑母之仇，的确不能放过，我本想解决北黎的问题后再去，既然你着急，那不如就提前几天。” 流鸢转头对十三说：“但一切都要小心，杀了温承之后就藏到安全的地方，无论东凌朝堂如何变故，都不要管，等我前去。” “你……”十三有些惊讶地看着流鸢：“认真的啊？” “对啊，快去。”流鸢表情非常严肃：“今晚就出发，趁现在温承还对你深信不疑，最好下手。” 小酥绵抬眼看着十三，笑着说：“快去，二等侍卫。” 然后她炫耀般地摸摸身上一等侍卫腰牌。 十三不情不愿地点头：“是，属下这就去。” 看着十三离开，客栈内小酥绵和乐桃一左一右托腮看着流鸢。 “殿下。” “姐姐。” 她们异口同声：“花心大萝卜！” 番外13：找慕幻云 十三离开后，流鸢等人继续前往寒城。 她已经提前让十三联系当地的暗桩找人。 还好晁玉也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他先后找到了方子琪和碧芜，设法从现在的主家手里买来，拿到他们身契。 此时几人都在寒城等着流鸢，只有慕幻云一直没有消息。 慕府后院有一片机关重重的园林，北黎暗桩不能进入，晁玉怀疑慕幻云很可能被囚禁在内。 前些日子，他已经从幽谷内调动天影级别的暗桩潜入慕府，以图探查慕幻云所在。 “主人！” 刚进入寒城暗桩的客栈内，碧芜一个滑跪就过来了。 她仰着头，眼泪早已簌簌落下。 流鸢看着她的样子愣了愣，伸手将碧芜眼角的泪水擦干。 “快起来。” 碧芜又哭又笑地起身，眼泪不断地流。 乐桃也笑着走到碧芜身边，声音甜美地说：“碧芜姐姐，原来你这样好看啊。” 碧芜看向乐桃，害羞地回应：“哪有，我现在还有些不习惯呢。” 碧芜又看了流鸢一眼：“主人觉得呢？” 流鸢轻抚一下她的脸蛋：“刚见你时都差点儿认不出，” 碧芜的面颊瞬间通红，看流鸢的眼神也含情脉脉的。 流鸢转向方子琪，他们还是相视一笑，然后轻轻拥抱。 “欢迎归队。”流鸢低声说。 方子琪也沉声回应：“辛苦你了。” …… 流鸢刚到寒城没多久，就察觉这里的氛围很奇怪。 此时的苏家已经有些地位，但流鸢去查探时，却发现苏家大门紧闭，哪怕采买出入，也会经过很严格的盘查。 门口守卫虽然没有穿着任何标志性服饰，不过流鸢也能看出这是穿着便衣的银甲军。 应是不想引起百姓的议论和猜忌，才让银甲军伪装成苏府守卫，守在门口。 苏家出事了…… 晁玉手下的暗桩办事速度还算快，当天就拿到了内部消息。 是北黎皇帝收到密信，苏家与江湖几个门派都有牵扯，还在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等一堆作奸犯科的证据线索。 与之关联的江湖门派和人员名单都很详尽，一看就知是内部人员泄密。 苏家被严查，甚至把太子在朝的党羽都扯了出来，连皇后都受到了威胁。 萧衍在北黎本就不受重视，这回更成为皇帝的眼中钉，他想回北黎更没有希望了。 只不过是谁会在这个时候举报苏家呢？ 这个人的举报内容如此详细，除了他内部的人，就只有暗探组织。 可江湖组织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一国重臣。 而且，就连十三这个千丝堂长老都不一定知晓这么多苏家内部消息。 知道这些秘事的人，据流鸢所知只有三个。 一个是她自己，第二个是小二，还有一位…… 慕幻云。 流鸢浅浅一笑，转身拿起纸笔，开始在书写一串又一串的人名。 “这都是什么？” 方子琪站在流鸢身侧疑惑地问。 流鸢一边写一边回答：“苏家是太子党羽，这么大的把柄自然会被纪王抓着不放。” “既然纪王已经收到大礼，那一直和他争斗不休的北黎七皇子怎么能没有大礼呢？” 流鸢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上面满满的都是人名。 她递给方子琪，然后笑道：“眼熟吗？” 方子琪拿起纸张看了看，只觉得有几个人名的确在哪里见过：“这是……” 他惊讶地说：“这是当初那张，纪王党羽谋反名单？” 流鸢灿烂一笑，点点头：“没想到这张名单不仅曾帮我顺利拿下北黎，现在还能再帮我一次。” 晁玉跟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惊叹道：“过去这么久，陛下……殿下竟然还能默写下来。” 流鸢回道：“当初我怕名单丢失，这上面的名字背了很多遍，自然不容易忘。” 她对晁玉说：“想办法让七王得到这张名单，就说纪王正意图谋反，名单上的官员都是纪王党羽。” 不管北黎皇帝信不信，他都得好好清查一番。 如此，北黎朝堂可就别想安生了。 消息递出一天后的晚上，那位潜入慕府探查慕幻云消息的天影回到流鸢等人藏身的客栈。 摘下黑色面巾，来人看了看房间内的人，他惊诧地说：“所以，我这辈子还要给你卖命？” 流鸢看见来人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点点头：“是的，小二。” 娄墨脸色一垮：“还以为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成为小二了，结果……哎~命苦啊。” “好了，娄墨大人。”流鸢说道：“这样称呼你行吗？” 娄墨双手抱拳：“别大人，当不起，您哪辈子都是酥绵主子，叫我小二就行。” 小酥绵已经第n次指着自己解释：“酥绵是我！我！我！” 然后走到流鸢身侧说：“这是华阳公主，流鸢九殿下！” 娄墨看看小酥绵，然后点头道：“好好好，你是酥绵小主子，她是流鸢大主子，我还有个幻云亲主子要救，你们都是我主子行。” 谁让他是最命苦的小二呢？ 上一世被砍稀碎，重来一世依旧是牛马。 啊，直接让他碎了！ “好了，别贫了。”流鸢看向娄墨问：“你找到幻云了吗？” 娄墨点头：“找到了，她在慕府一直被关在后院，那里的看守太多，除非杀进去，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能先撤出来。” 乐桃已经开始收拾毒药，往自己身上揣了。 “姐姐，我们去把幻云姐姐救出来。” “别着急。”娄墨继续对流鸢说：“眼下有一个好机会。” “什么？”流鸢问。 娄墨说：“我今日着急回来，就是得到确切消息，慕府明日一早就要把幻云主子卖去……他们说是嫁去程府。” “慕府护卫众多，且武功高强的镖师也有十几个，但幻云主子出嫁，总不会有这么多人护卫，不如我们等花轿出城，行至人烟稀少的地方再行动？” 流鸢沉眸思索着，上一次程家是在萧衍归国以后又过了一个月才知道货物没有运到北黎。 之后又和慕家争执了很久，最后多次协商无果，慕府才决定将慕幻云送给程家抵债。 而这一次慕府要将幻云嫁去程家早了快一年，这其中的变故，难道和慕幻云举报苏家有关？ 但无论如何，这一次幻云哪儿都不去，只能在流鸢身边。 “准备一下，我要抢亲。” 番外13：找慕幻云 十三离开后，流鸢等人继续前往寒城。 她已经提前让十三联系当地的暗桩找人。 还好晁玉也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他先后找到了方子琪和碧芜，设法从现在的主家手里买来，拿到他们身契。 此时几人都在寒城等着流鸢，只有慕幻云一直没有消息。 慕府后院有一片机关重重的园林，北黎暗桩不能进入，晁玉怀疑慕幻云很可能被囚禁在内。 前些日子，他已经从幽谷内调动天影级别的暗桩潜入慕府，以图探查慕幻云所在。 “主人！” 刚进入寒城暗桩的客栈内，碧芜一个滑跪就过来了。 她仰着头，眼泪早已簌簌落下。 流鸢看着她的样子愣了愣，伸手将碧芜眼角的泪水擦干。 “快起来。” 碧芜又哭又笑地起身，眼泪不断地流。 乐桃也笑着走到碧芜身边，声音甜美地说：“碧芜姐姐，原来你这样好看啊。” 碧芜看向乐桃，害羞地回应：“哪有，我现在还有些不习惯呢。” 碧芜又看了流鸢一眼：“主人觉得呢？” 流鸢轻抚一下她的脸蛋：“刚见你时都差点儿认不出，” 碧芜的面颊瞬间通红，看流鸢的眼神也含情脉脉的。 流鸢转向方子琪，他们还是相视一笑，然后轻轻拥抱。 “欢迎归队。”流鸢低声说。 方子琪也沉声回应：“辛苦你了。” …… 流鸢刚到寒城没多久，就察觉这里的氛围很奇怪。 此时的苏家已经有些地位，但流鸢去查探时，却发现苏家大门紧闭，哪怕采买出入，也会经过很严格的盘查。 门口守卫虽然没有穿着任何标志性服饰，不过流鸢也能看出这是穿着便衣的银甲军。 应是不想引起百姓的议论和猜忌，才让银甲军伪装成苏府守卫，守在门口。 苏家出事了…… 晁玉手下的暗桩办事速度还算快，当天就拿到了内部消息。 是北黎皇帝收到密信，苏家与江湖几个门派都有牵扯，还在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等一堆作奸犯科的证据线索。 与之关联的江湖门派和人员名单都很详尽，一看就知是内部人员泄密。 苏家被严查，甚至把太子在朝的党羽都扯了出来，连皇后都受到了威胁。 萧衍在北黎本就不受重视，这回更成为皇帝的眼中钉，他想回北黎更没有希望了。 只不过是谁会在这个时候举报苏家呢？ 这个人的举报内容如此详细，除了他内部的人，就只有暗探组织。 可江湖组织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一国重臣。 而且，就连十三这个千丝堂长老都不一定知晓这么多苏家内部消息。 知道这些秘事的人，据流鸢所知只有三个。 一个是她自己，第二个是小二，还有一位…… 慕幻云。 流鸢浅浅一笑，转身拿起纸笔，开始在书写一串又一串的人名。 “这都是什么？” 方子琪站在流鸢身侧疑惑地问。 流鸢一边写一边回答：“苏家是太子党羽，这么大的把柄自然会被纪王抓着不放。” “既然纪王已经收到大礼，那一直和他争斗不休的北黎七皇子怎么能没有大礼呢？” 流鸢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上面满满的都是人名。 她递给方子琪，然后笑道：“眼熟吗？” 方子琪拿起纸张看了看，只觉得有几个人名的确在哪里见过：“这是……” 他惊讶地说：“这是当初那张，纪王党羽谋反名单？” 流鸢灿烂一笑，点点头：“没想到这张名单不仅曾帮我顺利拿下北黎，现在还能再帮我一次。” 晁玉跟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惊叹道：“过去这么久，陛下……殿下竟然还能默写下来。” 流鸢回道：“当初我怕名单丢失，这上面的名字背了很多遍，自然不容易忘。” 她对晁玉说：“想办法让七王得到这张名单，就说纪王正意图谋反，名单上的官员都是纪王党羽。” 不管北黎皇帝信不信，他都得好好清查一番。 如此，北黎朝堂可就别想安生了。 消息递出一天后的晚上，那位潜入慕府探查慕幻云消息的天影回到流鸢等人藏身的客栈。 摘下黑色面巾，来人看了看房间内的人，他惊诧地说：“所以，我这辈子还要给你卖命？” 流鸢看见来人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点点头：“是的，小二。” 娄墨脸色一垮：“还以为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成为小二了，结果……哎~命苦啊。” “好了，娄墨大人。”流鸢说道：“这样称呼你行吗？” 娄墨双手抱拳：“别大人，当不起，您哪辈子都是酥绵主子，叫我小二就行。” 小酥绵已经第n次指着自己解释：“酥绵是我！我！我！” 然后走到流鸢身侧说：“这是华阳公主，流鸢九殿下！” 娄墨看看小酥绵，然后点头道：“好好好，你是酥绵小主子，她是流鸢大主子，我还有个幻云亲主子要救，你们都是我主子行。” 谁让他是最命苦的小二呢？ 上一世被砍稀碎，重来一世依旧是牛马。 啊，直接让他碎了！ “好了，别贫了。”流鸢看向娄墨问：“你找到幻云了吗？” 娄墨点头：“找到了，她在慕府一直被关在后院，那里的看守太多，除非杀进去，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能先撤出来。” 乐桃已经开始收拾毒药，往自己身上揣了。 “姐姐，我们去把幻云姐姐救出来。” “别着急。”娄墨继续对流鸢说：“眼下有一个好机会。” “什么？”流鸢问。 娄墨说：“我今日着急回来，就是得到确切消息，慕府明日一早就要把幻云主子卖去……他们说是嫁去程府。” “慕府护卫众多，且武功高强的镖师也有十几个，但幻云主子出嫁，总不会有这么多人护卫，不如我们等花轿出城，行至人烟稀少的地方再行动？” 流鸢沉眸思索着，上一次程家是在萧衍归国以后又过了一个月才知道货物没有运到北黎。 之后又和慕家争执了很久，最后多次协商无果，慕府才决定将慕幻云送给程家抵债。 而这一次慕府要将幻云嫁去程家早了快一年，这其中的变故，难道和慕幻云举报苏家有关？ 但无论如何，这一次幻云哪儿都不去，只能在流鸢身边。 “准备一下，我要抢亲。” 番外14：抢亲 第二日清晨天不亮，一顶小轿就从慕府出发，穿过无人的街道，在城门刚打开的时候出城。 虽是出嫁，却没有一点喜庆的氛围。 新娘没有陪嫁，也没有吹打仪仗，只有两位腰间系着红绸的轿夫抬着一顶窄小的红轿子，旁边跟了一位妇人。 行至林间，天空又下起大雪，红轿安安静静地在雪中移动，没有半点儿出嫁的喜悦。 风声似乎都很安静，天边泛着冷淡的晨光。 狭窄的林间小道上忽地又行来一队人马，面容冷肃的持刀侍卫在最前方开路，之后是几位穿着华贵的侍女，围在一顶豪华的轿撵四周。 轿辇红帐飘动，其中隐约可见端坐着一位身份不凡的小姐。 浩浩荡荡的队伍与小花轿狭路相逢，挡住了送亲的路。 喜婆看来人的身份似乎不凡，并不想图惹是非，便让轿夫将花轿抬到路边，让他们过去。 但这气势汹汹的队伍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将他们离开的路堵死了。 喜婆觉得事情不对，赔着笑上前询问。 “慕府嫁女，还望贵人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 轿辇上的人并未说话，反而是轿子前站着的一位看似年龄很小的姑娘率先扬声道。 “花轿中是何人？” 喜婆笑着看向小姑娘，然后说：“当然是我家小姐，寒城慕家，慕幻云。” “慕幻云？”此时一位声音轻柔的声音在红帐轿撵中传出，她笑了笑然后说：“苏相的外孙女？” 喜婆眉头微皱，苏家三令五申让慕府不能打苏家名号，慕幻云也从来没有和苏家有过什么牵扯。 如今苏家局势不明，轿辇中的人却把慕幻云和苏家扯上关系。 喜婆想这会不会是那位贵人，想把慕家也拉下水，扯入皇权的争斗。 喜婆的笑容非常僵硬，对着轿撵不自觉地弯腰说：“我们主母早就和苏家断绝关系，从来没有过交集，敢问贵人问这些是何意啊？” 红帐中缓缓伸出一只纤纤细手，将轿辇掀开一角，一双冷冽的眼睛看向喜婆，又忽然带上笑意。 “别害怕，我们不是为难慕家。” 喜婆松了半口气，又接着问：“那贵人这是……” 轿中人笑颜更深，清冷的声音缓缓流出：“抢亲而已。” “啊，抢……”喜婆忽地瞪大眼睛：“抢什么？” 还没等喜婆反应过来，领头两名侍卫嗖地冲了出去，将两名轿夫全部踹翻在地。 “娄墨、方子琪。”流鸢唤了一声，从轿辇中下来，宽大的红色华服在风雪中犹如绽放的彼岸花。 她缓声说：“下手轻些，这些人不过拿钱办事，别给打死了。” 二人回身齐齐向流鸢颔首，然后退至一旁。 喜婆想上前拦，直接被乐桃和小酥绵按住。 流鸢缓缓走到花轿前，将红色轿帘掀开，看见里面正坐着一位带着红盖头，手脚都被绑住的红衣姑娘。 “这一次，我来救你了。” 流鸢伸手掀开新娘的盖头，直直对上新娘那双喜悦又激动的眼睛。 流鸢刚将慕幻云嘴里的布拿出来，就听见她哽咽着说：“绵绵，你怎么来了。” 流鸢笑意盈盈的眼中，却含着泪水。 “来抢亲啊，你得跟我走。” 流鸢掏出匕首把慕幻云手脚上的绳子都割开，把人扶了出来。 “幻云姐姐！”乐桃一头冲入慕幻云的怀中，又是一阵大哭。 “幻云姐姐，你不好，你不要我和华阳姐姐了。” 慕幻云愧疚地看向流鸢，泪光盈盈地又移开。 “怎么不敢看我？” 流鸢抱怨地说：“绵绵好梦，你知道我看见这话是什么心情吗？” 慕幻云低声喃喃道：“我也没想过死了之后还需要再解释这件事啊……我也是没办法。” 慕幻云扯扯流鸢的衣袖，然后流鸢也忍不住将慕幻云抱住。 三个女生相拥地哭着，其他人都不忍心上前打扰。 “小乐桃。”慕幻云捧着乐桃的脸蛋说：“你怎么长这么小了，好矮啊。” “呜……”哭一半的乐桃不哭了，片刻迟愣之后，她撇撇嘴说：“我才七岁，慢慢就高了。” “哈哈。”慕幻云转头看着流鸢说：“绵绵这脸都还没长开，没有之后好看……” 流鸢原本还哭着，然后就也不想哭了。 就挺无语的。 慕幻云看看周遭，又看见了熟人：“小二？” 娄墨对着慕幻云行了一礼：“主子好！” “别叫我主子，咱这辈子没那个缘分了。” 慕幻云笑着扬声道：“你叫我大哥，咱们这回拜把子！” “呃……”娄墨尬笑着，好似并不是很情愿。 视线转到站在娄墨身边的方子琪身上，慕幻云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然后对着方子琪狠狠翻了一个白眼。 她转身对流鸢小声说：“你怎么把他也给找来了，这叛徒可不能用。” “啊……”流鸢看着慕幻云，露出微妙的表情。 乐桃抬头看看慕幻云，然后说：“你和方子琪的事情，现在好像只有你不知道。” 慕幻云脸色一僵，义正言辞地说：“我和这个叛徒能有什么事！” 娄墨上前疑惑地问：“合着你不知道方子琪是流鸢主子安插的卧底啊？” “什么？”慕幻云惊诧地说：“什么卧底？谁卧底？” 慕幻云指着方子琪的鼻尖，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流鸢：“他？他是卧底？他是你的人？” 娄墨非常嫌弃地看看方子琪，又转头看看慕幻云：“你们两个人也是真不容易，这都能爱上。” 慕幻云的脸被越说越红了。 “幻……幻云。”这是方子琪第一次这样叫她。 慕幻云侧脸对着方子琪，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你……别这么叫我，我还不习惯。” “哦。”方子琪小声回应，然后又突然抬头说：“我喜欢你。” 慕幻云的眼睛瞬间瞪大，脸直接红到脖子。 “你别瞎说，我还没接受你是卧底这件事呢。” 方子琪点头，然后又解释道：“我只是想尽快告诉你，不是想要你的回答，我就是想让你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慕幻云摸着自己的脸，始终没看方子琪一眼。 流鸢看向被碧芜和小酥绵看管的喜婆，她走上前，微仰着下巴扬声说：“回去告诉慕兴腾和苏倩仪，程家已经以万两白银的价格，把幻云转卖给本殿了。” “从现在开始，幻云就是南燕华阳公主的人，她不再姓慕，而姓空桑！” “无论是慕家还是苏家，都攀不上半点儿关系。” “但凡让本殿再听见谁打着幻云的旗号做事，那就是和本殿过不去，也是和南燕为敌。” 流鸢低眸带着深不可测的眼神看向喜婆：“本殿看您是聪明人，应该能听懂本殿的意思。” 一个华阳公主的名号，已经让喜婆吓得魂不附体，她连连点头，生怕招惹上得罪不起的人。 “是是是，我这就回去禀报老爷夫人。” 流鸢示意碧芜将人放了，喜婆带着两个轿夫慌张而去。 番外14：抢亲 第二日清晨天不亮，一顶小轿就从慕府出发，穿过无人的街道，在城门刚打开的时候出城。 虽是出嫁，却没有一点喜庆的氛围。 新娘没有陪嫁，也没有吹打仪仗，只有两位腰间系着红绸的轿夫抬着一顶窄小的红轿子，旁边跟了一位妇人。 行至林间，天空又下起大雪，红轿安安静静地在雪中移动，没有半点儿出嫁的喜悦。 风声似乎都很安静，天边泛着冷淡的晨光。 狭窄的林间小道上忽地又行来一队人马，面容冷肃的持刀侍卫在最前方开路，之后是几位穿着华贵的侍女，围在一顶豪华的轿撵四周。 轿辇红帐飘动，其中隐约可见端坐着一位身份不凡的小姐。 浩浩荡荡的队伍与小花轿狭路相逢，挡住了送亲的路。 喜婆看来人的身份似乎不凡，并不想图惹是非，便让轿夫将花轿抬到路边，让他们过去。 但这气势汹汹的队伍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将他们离开的路堵死了。 喜婆觉得事情不对，赔着笑上前询问。 “慕府嫁女，还望贵人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 轿辇上的人并未说话，反而是轿子前站着的一位看似年龄很小的姑娘率先扬声道。 “花轿中是何人？” 喜婆笑着看向小姑娘，然后说：“当然是我家小姐，寒城慕家，慕幻云。” “慕幻云？”此时一位声音轻柔的声音在红帐轿撵中传出，她笑了笑然后说：“苏相的外孙女？” 喜婆眉头微皱，苏家三令五申让慕府不能打苏家名号，慕幻云也从来没有和苏家有过什么牵扯。 如今苏家局势不明，轿辇中的人却把慕幻云和苏家扯上关系。 喜婆想这会不会是那位贵人，想把慕家也拉下水，扯入皇权的争斗。 喜婆的笑容非常僵硬，对着轿撵不自觉地弯腰说：“我们主母早就和苏家断绝关系，从来没有过交集，敢问贵人问这些是何意啊？” 红帐中缓缓伸出一只纤纤细手，将轿辇掀开一角，一双冷冽的眼睛看向喜婆，又忽然带上笑意。 “别害怕，我们不是为难慕家。” 喜婆松了半口气，又接着问：“那贵人这是……” 轿中人笑颜更深，清冷的声音缓缓流出：“抢亲而已。” “啊，抢……”喜婆忽地瞪大眼睛：“抢什么？” 还没等喜婆反应过来，领头两名侍卫嗖地冲了出去，将两名轿夫全部踹翻在地。 “娄墨、方子琪。”流鸢唤了一声，从轿辇中下来，宽大的红色华服在风雪中犹如绽放的彼岸花。 她缓声说：“下手轻些，这些人不过拿钱办事，别给打死了。” 二人回身齐齐向流鸢颔首，然后退至一旁。 喜婆想上前拦，直接被乐桃和小酥绵按住。 流鸢缓缓走到花轿前，将红色轿帘掀开，看见里面正坐着一位带着红盖头，手脚都被绑住的红衣姑娘。 “这一次，我来救你了。” 流鸢伸手掀开新娘的盖头，直直对上新娘那双喜悦又激动的眼睛。 流鸢刚将慕幻云嘴里的布拿出来，就听见她哽咽着说：“绵绵，你怎么来了。” 流鸢笑意盈盈的眼中，却含着泪水。 “来抢亲啊，你得跟我走。” 流鸢掏出匕首把慕幻云手脚上的绳子都割开，把人扶了出来。 “幻云姐姐！”乐桃一头冲入慕幻云的怀中，又是一阵大哭。 “幻云姐姐，你不好，你不要我和华阳姐姐了。” 慕幻云愧疚地看向流鸢，泪光盈盈地又移开。 “怎么不敢看我？” 流鸢抱怨地说：“绵绵好梦，你知道我看见这话是什么心情吗？” 慕幻云低声喃喃道：“我也没想过死了之后还需要再解释这件事啊……我也是没办法。” 慕幻云扯扯流鸢的衣袖，然后流鸢也忍不住将慕幻云抱住。 三个女生相拥地哭着，其他人都不忍心上前打扰。 “小乐桃。”慕幻云捧着乐桃的脸蛋说：“你怎么长这么小了，好矮啊。” “呜……”哭一半的乐桃不哭了，片刻迟愣之后，她撇撇嘴说：“我才七岁，慢慢就高了。” “哈哈。”慕幻云转头看着流鸢说：“绵绵这脸都还没长开，没有之后好看……” 流鸢原本还哭着，然后就也不想哭了。 就挺无语的。 慕幻云看看周遭，又看见了熟人：“小二？” 娄墨对着慕幻云行了一礼：“主子好！” “别叫我主子，咱这辈子没那个缘分了。” 慕幻云笑着扬声道：“你叫我大哥，咱们这回拜把子！” “呃……”娄墨尬笑着，好似并不是很情愿。 视线转到站在娄墨身边的方子琪身上，慕幻云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然后对着方子琪狠狠翻了一个白眼。 她转身对流鸢小声说：“你怎么把他也给找来了，这叛徒可不能用。” “啊……”流鸢看着慕幻云，露出微妙的表情。 乐桃抬头看看慕幻云，然后说：“你和方子琪的事情，现在好像只有你不知道。” 慕幻云脸色一僵，义正言辞地说：“我和这个叛徒能有什么事！” 娄墨上前疑惑地问：“合着你不知道方子琪是流鸢主子安插的卧底啊？” “什么？”慕幻云惊诧地说：“什么卧底？谁卧底？” 慕幻云指着方子琪的鼻尖，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流鸢：“他？他是卧底？他是你的人？” 娄墨非常嫌弃地看看方子琪，又转头看看慕幻云：“你们两个人也是真不容易，这都能爱上。” 慕幻云的脸被越说越红了。 “幻……幻云。”这是方子琪第一次这样叫她。 慕幻云侧脸对着方子琪，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你……别这么叫我，我还不习惯。” “哦。”方子琪小声回应，然后又突然抬头说：“我喜欢你。” 慕幻云的眼睛瞬间瞪大，脸直接红到脖子。 “你别瞎说，我还没接受你是卧底这件事呢。” 方子琪点头，然后又解释道：“我只是想尽快告诉你，不是想要你的回答，我就是想让你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慕幻云摸着自己的脸，始终没看方子琪一眼。 流鸢看向被碧芜和小酥绵看管的喜婆，她走上前，微仰着下巴扬声说：“回去告诉慕兴腾和苏倩仪，程家已经以万两白银的价格，把幻云转卖给本殿了。” “从现在开始，幻云就是南燕华阳公主的人，她不再姓慕，而姓空桑！” “无论是慕家还是苏家，都攀不上半点儿关系。” “但凡让本殿再听见谁打着幻云的旗号做事，那就是和本殿过不去，也是和南燕为敌。” 流鸢低眸带着深不可测的眼神看向喜婆：“本殿看您是聪明人，应该能听懂本殿的意思。” 一个华阳公主的名号，已经让喜婆吓得魂不附体，她连连点头，生怕招惹上得罪不起的人。 “是是是，我这就回去禀报老爷夫人。” 流鸢示意碧芜将人放了，喜婆带着两个轿夫慌张而去。 番外15：最开心的事 幻云震惊的看着流鸢的背影，刚刚流鸢的话，在她心里就像有一股暖流，温暖了她全身早已冰冷的血液。 流鸢转过头来，对幻云笑了笑：“怎么样，够给你长脸，我看谁还敢用你做文章，那些看轻你的，以后想巴结你都找不到门。” 幻云眼底又蓄满泪水，上辈子绵绵就一直为她着想，到了今日，绵绵还在为她抱不平。 她掉着眼泪点头，哽咽着说：“我也是有大靠山，有人撑腰了。” 她哭着，又突然问：“但你不会真花了一万两赎我？” 流鸢不在意地点头：“当然是真的，银票正在往程家送，你的卖身契很快就能拿回来。” “你糊涂啊！现在还能把人截回来吗？” 幻云焦急地说：“我进入程家，没多久就会被程夫人用二两银子卖出去，你那个时候赎我实惠！” 幻云走到流鸢身前，埋怨地说：“你不是都知道的嘛，你花一万两也太亏了。” 流鸢心疼地摇摇头：“幻云，你之前总说自己值多少银子，既然你想用此来衡量，那我就不会以二两银子赎你。” “我得让他们知道，你值白银万两，是你华阳公主的人，谁失去你都得惋惜。” 流鸢牵起幻云的手说：“当然，你在我心里可不只是万两白银。” 流鸢看向方子琪说：“如今幻云姓空桑了，那是公主的异姓姐妹，等一切尘埃落地，封号品级都按公主规格制定，某些人想娶你，可要头疼了。” 幻云也瞥了方子琪一眼，红着脸对流鸢说：“别瞎说，我可当不了公主。” “别怕。”流鸢牵着幻云的手说：“这一世，我们可不需要那么谨小慎微、步步为营。” 流鸢等人没有回寒城，而是直接前往东凌。 幻云、乐桃和流鸢坐在马车中聊了许久，流鸢将上一世后来发生的事情都挑开心地说了一遍。 “对了。”流鸢转头问幻云：“为什么这一次事件会提前这么多？” 幻云嘿嘿一笑，说起这些时日她的风光事迹。 “我发现重生之后，算到正好是萧衍回国的时间，我知道南燕覆灭和他脱不了关系。” “我不知道你也重生了，就想着这一次不能让你过得那么痛苦，不如就先解决了萧衍。” “我偷看了慕家线路图，虽然还有一些看不懂的地方，但也大概能猜出萧衍的路线。我想埋伏在他的必经之路，等萧衍来直接把他抹了。” “结果车队没等到，先被我爹抓到了。” “这一次运镖队很长时间没有和他联系，他产生怀疑才去必经之路接应。” “他以为我和母亲串通，想偷慕家线路传承，就把我关在府中，用来威胁母亲，一个月才将我放出来。” “之后我听说西钤乱了，才想到会不会不止我一个人重生。” “但无论怎么样，我不能坐以待毙，如果杀不了萧衍，就搅乱北黎，到时候他们也无心放在南燕战场。” “好在我看过有关苏家的所有卷宗，索性把上辈子看过的苏家所有暗线和势力，还有徇私舞弊的事情都写下来匿名交给纪王。” “苏家遭难，还牵连了慕府，母亲被带走关押，程家提前发现货物丢了，前来要债。” “上辈子我爹还和他们掰扯许久，这一次他害怕我这个和苏家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牵连他，就着急把我卖了。” 流鸢听完深深叹出一口气：“你可真是大胆，如果这辈子只有你一人重生，无人相救，你岂不是又要回到幽谷那地方去？” “那又怎么样？”幻云浑不在意地说：“南燕不覆灭，你就还是华阳公主，乐桃也是神医之后，将军之女，都是顶尊贵的人。” 幻云一手牵着一个开心的说：“起码你们不用再去幽谷吃苦就好了。” 幻云说完，然后看见流鸢和乐桃又都满脸感怀的样子，她又赶紧说。 “哎呀，幽谷从考核到晋升我都熟门熟路，千丝堂怎么运行我都能背下来，就算去也会顺风顺水的。” 幻云牵着流鸢的手，满是自豪：“我都想好了，要是再进入幽谷，我就尽快掌控千丝堂。” “等你这个华阳公主想夺位争权，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主动出现在你的面前，哪怕你不认识我，我也能与你相识，再续前缘。” “你啊！”流鸢埋怨地说：“重来一世，你还满心想着怎么帮我，你就不能为自己考虑考虑。” “我这不就是为自己考虑。”幻云搂过流鸢和乐桃：“能和你们再见面，就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了。” …… 前往东凌的途中，北黎彻底乱了。 流鸢知道那名单传出去之后会在北黎掀起一阵很大的风波，却没想到纪王和七皇子斗起来，争端愈发激烈，纪王退无可退，只能逼宫谋反，可七皇子领军勤王却想趁机得到册封诏书。 最后，他们二人争太子之位没争出个结果，北黎皇帝先被气死了。 纪王登基，七皇子逃回封地，召集诸多藩王讨伐侍君夺位的纪王，北黎境内大小战事频发不断。 流鸢一行人到达东凌历城后，暂时休整，打算等到十三的消息之后在做打算。 他们以商人的身份暂居在一家属于司徒氏的高级酒楼中，司徒飞白早就有过吩咐，他们的身份也隐藏的很好。 在十三的消息传来之前，流鸢率先收到来自西钤的消息。 碧芜把信递到流鸢面前的时候，流鸢还笑着猜测说：“应该是子兰那边有结果了，只要他拿下西钤，北黎和东凌都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说着，拆开信件，流鸢看着上面的文字，笑容逐渐僵硬。 “怎么了？” 方子琪紧张地问，其他人也严肃的看着流鸢。 流鸢满脸写着无语，将信递给众人。 信上所写，西钤皇帝忌惮十八皇子的威势，设计让他在宫宴上犯错，最后小惩大诫，让他来和南燕和亲，维护两国和平。 此事南燕皇帝已然同意，和亲队伍在三日前出发。 虽然信上没有明说要十八皇子和哪位公主和亲，一切都由燕皇定夺。 但燕皇的五位公主中，只有华阳公主正是议亲的年纪，剩下未嫁的十一公主才九岁。 “这是……”碧芜疑惑的说：“帝夫他一时不慎，计划失败了？” 方子琪嗤笑一声，看向流鸢：“他不会前面折腾这么热闹，就为了来和亲？” 流鸢的嘴角抽了抽，开始替子兰解释：“不会的，子兰向来识大体，顾大局，他怎么可能会放着好好太子不当，将西钤搅的天翻地覆只为了来……和亲呢？” 流鸢越说越声音越小，但依旧嘴硬：“子兰不会情感误事，他不是这样的人……他……” 流鸢也不自信了。 “阿绵笔墨！”流鸢突然喊了一声。 如果不是众人一起重生，子兰肯定以大局为重。 这会儿他一定知道很多人都重生了，为着和十三抢时机，他…… “哎呀！这个子兰！” 流鸢咬牙切齿，赶紧起身四处找笔墨。 “我得给他书信一封，让他回西钤去！” 小酥绵赶紧帮忙拿来笔墨和信纸。 流鸢一边写一边埋怨：“放着皇位不夺，他来和亲！” 和亲车队还已经出发了。 “本殿还没及笄呢，他这么早过来干嘛？” 小酥绵站在流鸢身侧，扯着手中的小纸条，低声说：“殿下，南燕也传来消息，陛下问你是不是和十八皇子前世有缘，十八皇子称要先去你那里住着培养感情，还能当个青梅竹马……” 流鸢手中笔墨一抖，她更无语了。 番外15：最开心的事 幻云震惊的看着流鸢的背影，刚刚流鸢的话，在她心里就像有一股暖流，温暖了她全身早已冰冷的血液。 流鸢转过头来，对幻云笑了笑：“怎么样，够给你长脸，我看谁还敢用你做文章，那些看轻你的，以后想巴结你都找不到门。” 幻云眼底又蓄满泪水，上辈子绵绵就一直为她着想，到了今日，绵绵还在为她抱不平。 她掉着眼泪点头，哽咽着说：“我也是有大靠山，有人撑腰了。” 她哭着，又突然问：“但你不会真花了一万两赎我？” 流鸢不在意地点头：“当然是真的，银票正在往程家送，你的卖身契很快就能拿回来。” “你糊涂啊！现在还能把人截回来吗？” 幻云焦急地说：“我进入程家，没多久就会被程夫人用二两银子卖出去，你那个时候赎我实惠！” 幻云走到流鸢身前，埋怨地说：“你不是都知道的嘛，你花一万两也太亏了。” 流鸢心疼地摇摇头：“幻云，你之前总说自己值多少银子，既然你想用此来衡量，那我就不会以二两银子赎你。” “我得让他们知道，你值白银万两，是你华阳公主的人，谁失去你都得惋惜。” 流鸢牵起幻云的手说：“当然，你在我心里可不只是万两白银。” 流鸢看向方子琪说：“如今幻云姓空桑了，那是公主的异姓姐妹，等一切尘埃落地，封号品级都按公主规格制定，某些人想娶你，可要头疼了。” 幻云也瞥了方子琪一眼，红着脸对流鸢说：“别瞎说，我可当不了公主。” “别怕。”流鸢牵着幻云的手说：“这一世，我们可不需要那么谨小慎微、步步为营。” 流鸢等人没有回寒城，而是直接前往东凌。 幻云、乐桃和流鸢坐在马车中聊了许久，流鸢将上一世后来发生的事情都挑开心地说了一遍。 “对了。”流鸢转头问幻云：“为什么这一次事件会提前这么多？” 幻云嘿嘿一笑，说起这些时日她的风光事迹。 “我发现重生之后，算到正好是萧衍回国的时间，我知道南燕覆灭和他脱不了关系。” “我不知道你也重生了，就想着这一次不能让你过得那么痛苦，不如就先解决了萧衍。” “我偷看了慕家线路图，虽然还有一些看不懂的地方，但也大概能猜出萧衍的路线。我想埋伏在他的必经之路，等萧衍来直接把他抹了。” “结果车队没等到，先被我爹抓到了。” “这一次运镖队很长时间没有和他联系，他产生怀疑才去必经之路接应。” “他以为我和母亲串通，想偷慕家线路传承，就把我关在府中，用来威胁母亲，一个月才将我放出来。” “之后我听说西钤乱了，才想到会不会不止我一个人重生。” “但无论怎么样，我不能坐以待毙，如果杀不了萧衍，就搅乱北黎，到时候他们也无心放在南燕战场。” “好在我看过有关苏家的所有卷宗，索性把上辈子看过的苏家所有暗线和势力，还有徇私舞弊的事情都写下来匿名交给纪王。” “苏家遭难，还牵连了慕府，母亲被带走关押，程家提前发现货物丢了，前来要债。” “上辈子我爹还和他们掰扯许久，这一次他害怕我这个和苏家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牵连他，就着急把我卖了。” 流鸢听完深深叹出一口气：“你可真是大胆，如果这辈子只有你一人重生，无人相救，你岂不是又要回到幽谷那地方去？” “那又怎么样？”幻云浑不在意地说：“南燕不覆灭，你就还是华阳公主，乐桃也是神医之后，将军之女，都是顶尊贵的人。” 幻云一手牵着一个开心的说：“起码你们不用再去幽谷吃苦就好了。” 幻云说完，然后看见流鸢和乐桃又都满脸感怀的样子，她又赶紧说。 “哎呀，幽谷从考核到晋升我都熟门熟路，千丝堂怎么运行我都能背下来，就算去也会顺风顺水的。” 幻云牵着流鸢的手，满是自豪：“我都想好了，要是再进入幽谷，我就尽快掌控千丝堂。” “等你这个华阳公主想夺位争权，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主动出现在你的面前，哪怕你不认识我，我也能与你相识，再续前缘。” “你啊！”流鸢埋怨地说：“重来一世，你还满心想着怎么帮我，你就不能为自己考虑考虑。” “我这不就是为自己考虑。”幻云搂过流鸢和乐桃：“能和你们再见面，就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了。” …… 前往东凌的途中，北黎彻底乱了。 流鸢知道那名单传出去之后会在北黎掀起一阵很大的风波，却没想到纪王和七皇子斗起来，争端愈发激烈，纪王退无可退，只能逼宫谋反，可七皇子领军勤王却想趁机得到册封诏书。 最后，他们二人争太子之位没争出个结果，北黎皇帝先被气死了。 纪王登基，七皇子逃回封地，召集诸多藩王讨伐侍君夺位的纪王，北黎境内大小战事频发不断。 流鸢一行人到达东凌历城后，暂时休整，打算等到十三的消息之后在做打算。 他们以商人的身份暂居在一家属于司徒氏的高级酒楼中，司徒飞白早就有过吩咐，他们的身份也隐藏的很好。 在十三的消息传来之前，流鸢率先收到来自西钤的消息。 碧芜把信递到流鸢面前的时候，流鸢还笑着猜测说：“应该是子兰那边有结果了，只要他拿下西钤，北黎和东凌都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说着，拆开信件，流鸢看着上面的文字，笑容逐渐僵硬。 “怎么了？” 方子琪紧张地问，其他人也严肃的看着流鸢。 流鸢满脸写着无语，将信递给众人。 信上所写，西钤皇帝忌惮十八皇子的威势，设计让他在宫宴上犯错，最后小惩大诫，让他来和南燕和亲，维护两国和平。 此事南燕皇帝已然同意，和亲队伍在三日前出发。 虽然信上没有明说要十八皇子和哪位公主和亲，一切都由燕皇定夺。 但燕皇的五位公主中，只有华阳公主正是议亲的年纪，剩下未嫁的十一公主才九岁。 “这是……”碧芜疑惑的说：“帝夫他一时不慎，计划失败了？” 方子琪嗤笑一声，看向流鸢：“他不会前面折腾这么热闹，就为了来和亲？” 流鸢的嘴角抽了抽，开始替子兰解释：“不会的，子兰向来识大体，顾大局，他怎么可能会放着好好太子不当，将西钤搅的天翻地覆只为了来……和亲呢？” 流鸢越说越声音越小，但依旧嘴硬：“子兰不会情感误事，他不是这样的人……他……” 流鸢也不自信了。 “阿绵笔墨！”流鸢突然喊了一声。 如果不是众人一起重生，子兰肯定以大局为重。 这会儿他一定知道很多人都重生了，为着和十三抢时机，他…… “哎呀！这个子兰！” 流鸢咬牙切齿，赶紧起身四处找笔墨。 “我得给他书信一封，让他回西钤去！” 小酥绵赶紧帮忙拿来笔墨和信纸。 流鸢一边写一边埋怨：“放着皇位不夺，他来和亲！” 和亲车队还已经出发了。 “本殿还没及笄呢，他这么早过来干嘛？” 小酥绵站在流鸢身侧，扯着手中的小纸条，低声说：“殿下，南燕也传来消息，陛下问你是不是和十八皇子前世有缘，十八皇子称要先去你那里住着培养感情，还能当个青梅竹马……” 流鸢手中笔墨一抖，她更无语了。 番外16：东凌 三天后，东凌太子温承薨。 十三像以往一样与温承接头，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对温承言听计从，说明一切后，他将温承一刀毙命。 那位一直伪装成他妹妹的死士向他攻击，被他带来的杀手按住。 十三本不想要她的命，甚至还想给她自由。 可那死士却率先咬破了嘴里的毒囊。 十三只沉眸苦笑一声，这仇也算报了。 温氏皇子没有像西钤那样斗得死去活来，但温承暴毙还是掀起不少风波，几个有权势的皇子也都暗暗较劲。 流鸢听见消息也不觉得意外，西钤朝局复杂，势力众多，每一位重臣都有支持对象，这一点倒是和南燕很像。 但东凌重兵善战，众臣之首是大将军，掌东凌兵权。 所以赫连氏在东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东凌有规定，赫连氏之女绝不可入后宫。 也是杜绝温氏中出现流淌着赫连氏血脉的皇子，那样东凌江山早就不姓温了。 但以赫连氏的威势，他们支持谁，谁就最有望成为皇帝。 只不过赫连氏族也有祖训，绝不反叛，只尊嫡长。 所以东凌的太子之位，从来没有过分歧。 哪怕现在太子已死，东凌无嫡出皇子，其他皇子在获得赫连氏支持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东凌这边的进度陷入僵局，流鸢忽地想到一个人。 流鸢笑道：“我们该见一见老熟人的。” 冯一槐现下正好在历城附近的军营中练兵，流鸢让方子琪偷偷潜入军营给他传信，让冯一槐在夜间到附近一条溪边相见。 十三也回来了，和其他人一同分散站在溪边树林之间，严防此次流鸢和冯一槐的对话被人发现。 东凌的未来如何，就看冯一槐的抉择了。 冯一槐走到流鸢身前，似乎是纠结了一番，才抱拳行礼。 “拜见华阳公主。” 流鸢一袭黑袍，斗篷遮了半个面颊。 她面向小溪，微微侧头含笑：“你也做了十几年大安朝臣，死后还是本殿将你风光大葬，追封爵位，护你子女后代，怎么如今却想与我分清界限？” 冯一槐微愣，欲言又止，只是为难地低下头。 流鸢了然一笑：“你是忠臣，若非迫不得已，断然不会叛国，可你既然重生回来，就也是忠于大安十几年的骠骑将军，这该怎么算？” 冯一槐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低头沉声回应：“陛下，一臣不侍二君，您是大安皇帝末将自当效忠，可现在……末将还是东凌的臣子，就断不能做出欺君叛国之事。” 流鸢目光沉了沉，她冷声说：“冯将军，你应该知道，若你选择与本殿对立，今日必定不能活着离开这片树林。” 冯一槐转头看着漆黑的树林中那十几个分散的身影，便已经了然。 他什么也没有说，双手叠在额前，郑重叩拜。 他坦然赴死，便已经说明他的立场。 流鸢垂眸看着俯身受死的冯一槐，她深深叹息一声。 “你如此选择，是觉得我这一世建不成大安吗？” 冯一槐没有说话，流鸢继续问。 “就算一切重来，你觉得四国又有谁是本殿的对手？” 冯一槐还是保持叩拜的姿势，许久他才为难地说：“陛下对我有恩，我理应报答，但在东凌……” 冯一槐的声音沉重起来：“大将军也重生了。” 流鸢一愣：“赫连江？” 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以为只有这些上一世和自己关系密切的人才会重生，可她与赫连江只有一面之缘，竟然也能让他重生。 难道是因为赫连江最后抓着她自爆，血肉溅了她一身。 这倒也算亲密了。 流鸢冷笑一声，她俯身将冯一槐扶了起来。 “原来冯将军是认为，赫连江重生之后一定会对本殿有所防范，本殿如今才十三岁，哪怕再加上身后这些人也一定不是你们大将军的对手？” 冯一槐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今日末将来就没打算回去，既然两难，末将便以死报答陛下恩情。” “有何两难的。”流鸢浑不在意：“赫连大将军也重生了正好。” 流鸢满身傲气地对冯一槐说：“他既然知道本殿是个危险人物，却没有任何行动，是想等本殿将北黎和西钤收入囊中再行出手？” 流鸢忽然轻笑两声，在漆黑的溪边显得有些瘆人：“既然如此，还请冯将军回去问一问赫连江，还记得幽谷之战的惨况吗？” 她锐利的眼眸紧紧盯着冯一槐：“如果你们忘了，本殿不介意再让你们见识见识。” 冯一槐忽的满眼惊恐：“您……您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就是你想的那样。” 流鸢冷笑着扬声说：“整个时间的回溯都是因本殿而起，你们不过是保留了记忆而已，却妄想能在这里抹杀本殿？” 流鸢抬手，一股强劲的风猛然从溪面上吹来，她的衣袍偏飞，紧接着浑身都环绕起红色光线，一直缠绕着流鸢。 她双眸骤然赤红，一只带着热浪的火凤冲天而起，在流鸢正上空张开翅膀。 她的眼底似乎也有火苗在跳动，流鸢看向冯一槐说道：“本殿不仅保留了力量，而且还比在幽谷之战时更强了。” “统一山河建立大安是历史趋势，无论重来多少次，别人都不可能越过我去，我必势不可当。” 流鸢一挥衣袖，火凤发出一声惊天嘶鸣，从空中飞行一圈，最后进入流鸢身体。 “本殿这辈子是不想杀戮，并不代表不能了。” “去告诉赫连江，支持宸王也不算叛国，今生我与赫连氏没有仇怨，哪怕是上一世，也没有赶尽杀绝。” “若他肯归顺，本殿自当礼遇。” “若非要与本殿对着干，那就用赫连全族祭南燕战旗！” 番外16：东凌 三天后，东凌太子温承薨。 十三像以往一样与温承接头，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对温承言听计从，说明一切后，他将温承一刀毙命。 那位一直伪装成他妹妹的死士向他攻击，被他带来的杀手按住。 十三本不想要她的命，甚至还想给她自由。 可那死士却率先咬破了嘴里的毒囊。 十三只沉眸苦笑一声，这仇也算报了。 温氏皇子没有像西钤那样斗得死去活来，但温承暴毙还是掀起不少风波，几个有权势的皇子也都暗暗较劲。 流鸢听见消息也不觉得意外，西钤朝局复杂，势力众多，每一位重臣都有支持对象，这一点倒是和南燕很像。 但东凌重兵善战，众臣之首是大将军，掌东凌兵权。 所以赫连氏在东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东凌有规定，赫连氏之女绝不可入后宫。 也是杜绝温氏中出现流淌着赫连氏血脉的皇子，那样东凌江山早就不姓温了。 但以赫连氏的威势，他们支持谁，谁就最有望成为皇帝。 只不过赫连氏族也有祖训，绝不反叛，只尊嫡长。 所以东凌的太子之位，从来没有过分歧。 哪怕现在太子已死，东凌无嫡出皇子，其他皇子在获得赫连氏支持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东凌这边的进度陷入僵局，流鸢忽地想到一个人。 流鸢笑道：“我们该见一见老熟人的。” 冯一槐现下正好在历城附近的军营中练兵，流鸢让方子琪偷偷潜入军营给他传信，让冯一槐在夜间到附近一条溪边相见。 十三也回来了，和其他人一同分散站在溪边树林之间，严防此次流鸢和冯一槐的对话被人发现。 东凌的未来如何，就看冯一槐的抉择了。 冯一槐走到流鸢身前，似乎是纠结了一番，才抱拳行礼。 “拜见华阳公主。” 流鸢一袭黑袍，斗篷遮了半个面颊。 她面向小溪，微微侧头含笑：“你也做了十几年大安朝臣，死后还是本殿将你风光大葬，追封爵位，护你子女后代，怎么如今却想与我分清界限？” 冯一槐微愣，欲言又止，只是为难地低下头。 流鸢了然一笑：“你是忠臣，若非迫不得已，断然不会叛国，可你既然重生回来，就也是忠于大安十几年的骠骑将军，这该怎么算？” 冯一槐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低头沉声回应：“陛下，一臣不侍二君，您是大安皇帝末将自当效忠，可现在……末将还是东凌的臣子，就断不能做出欺君叛国之事。” 流鸢目光沉了沉，她冷声说：“冯将军，你应该知道，若你选择与本殿对立，今日必定不能活着离开这片树林。” 冯一槐转头看着漆黑的树林中那十几个分散的身影，便已经了然。 他什么也没有说，双手叠在额前，郑重叩拜。 他坦然赴死，便已经说明他的立场。 流鸢垂眸看着俯身受死的冯一槐，她深深叹息一声。 “你如此选择，是觉得我这一世建不成大安吗？” 冯一槐没有说话，流鸢继续问。 “就算一切重来，你觉得四国又有谁是本殿的对手？” 冯一槐还是保持叩拜的姿势，许久他才为难地说：“陛下对我有恩，我理应报答，但在东凌……” 冯一槐的声音沉重起来：“大将军也重生了。” 流鸢一愣：“赫连江？” 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以为只有这些上一世和自己关系密切的人才会重生，可她与赫连江只有一面之缘，竟然也能让他重生。 难道是因为赫连江最后抓着她自爆，血肉溅了她一身。 这倒也算亲密了。 流鸢冷笑一声，她俯身将冯一槐扶了起来。 “原来冯将军是认为，赫连江重生之后一定会对本殿有所防范，本殿如今才十三岁，哪怕再加上身后这些人也一定不是你们大将军的对手？” 冯一槐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今日末将来就没打算回去，既然两难，末将便以死报答陛下恩情。” “有何两难的。”流鸢浑不在意：“赫连大将军也重生了正好。” 流鸢满身傲气地对冯一槐说：“他既然知道本殿是个危险人物，却没有任何行动，是想等本殿将北黎和西钤收入囊中再行出手？” 流鸢忽然轻笑两声，在漆黑的溪边显得有些瘆人：“既然如此，还请冯将军回去问一问赫连江，还记得幽谷之战的惨况吗？” 她锐利的眼眸紧紧盯着冯一槐：“如果你们忘了，本殿不介意再让你们见识见识。” 冯一槐忽的满眼惊恐：“您……您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就是你想的那样。” 流鸢冷笑着扬声说：“整个时间的回溯都是因本殿而起，你们不过是保留了记忆而已，却妄想能在这里抹杀本殿？” 流鸢抬手，一股强劲的风猛然从溪面上吹来，她的衣袍偏飞，紧接着浑身都环绕起红色光线，一直缠绕着流鸢。 她双眸骤然赤红，一只带着热浪的火凤冲天而起，在流鸢正上空张开翅膀。 她的眼底似乎也有火苗在跳动，流鸢看向冯一槐说道：“本殿不仅保留了力量，而且还比在幽谷之战时更强了。” “统一山河建立大安是历史趋势，无论重来多少次，别人都不可能越过我去，我必势不可当。” 流鸢一挥衣袖，火凤发出一声惊天嘶鸣，从空中飞行一圈，最后进入流鸢身体。 “本殿这辈子是不想杀戮，并不代表不能了。” “去告诉赫连江，支持宸王也不算叛国，今生我与赫连氏没有仇怨，哪怕是上一世，也没有赶尽杀绝。” “若他肯归顺，本殿自当礼遇。” “若非要与本殿对着干，那就用赫连全族祭南燕战旗！” 番外17：和亲使团入京 冯一槐没有给流鸢任何答复就离开了，但流鸢知道冯一槐不仅是忠臣，还是聪明人。 她展露自己超凡的内力，冯一槐知道这样的她无论谁都无法抗衡，当初他能劝赫连江投降，现在自然也能劝赫连江支持宸王。 十三等人聚集在流鸢身侧，几人都紧张地盯着流鸢的脸色。 没吐血，没有红纹，身体也没发热。 “姐姐，你真的带内力回来了？”乐桃不敢相信地问。 慕幻云也紧接着说：“普通身体不是承受不住这样强大的内力运转吗？你真没事？” 流鸢宽大的衣袍中紧握着那颗内力珠。 强大的内力本就源于内力珠，那日父皇让她触碰内力珠之时，她就能感受到自己可以调动内力珠中的力量，只不过不能将其放入自身罢了。 燕皇将内力珠交给她，流鸢便一直贴身保存，只要不让人知道这内力珠与她是离体的，就不会有人敢来试探。 “好了，我真的没事，相信赫连江这一次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流鸢转头对十三说：“你赶快恢复宸王身份，在东凌朝臣前露露脸，赫连氏会支持你的。” 十三站在流鸢面前低着头，喃喃地说：“我也想和亲……” 流鸢仰头看着他，眸子里的月光碎裂成渣。 流鸢：我费劲要来兵马是让你来和亲的吗！ …… 流鸢一行人从南燕到北黎再到东凌，队伍人数越来越大。 最后回到南燕，他们在虞都城见到了等候多时的黎璎。 此时的她可算是天仙下凡一般美艳，婀娜的腰肢，扭得更加夸张。 “我说小师妹，去幽谷怎么不说见见你黎璎师姐，真是一点儿不知道心疼我。” 流鸢打了一个冷战，将黎璎带到酒楼包间里。 房间里还有许多熟面孔，黎璎感叹：“听说你们绕了一圈，办成好多事，就我巴巴地在南燕等。”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流鸢：“谷主让我给你带的信。” 流鸢拆开一看，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小鸢鸢，既然九方利泽已死，那你也不用来打幽谷了，戒律堂为师自己收拾，你去把微生氏收拾收拾。】 流鸢笑着打趣：“师父还真没把我这华阳公主当回事，跟个小厮似的使唤。” 流鸢拿起笔墨，直接在曹元洲的字下方写道。 【不，我要当谷主。】 黎璎侧眼看了看信，勾唇浅笑，然后又从腰间小包中拿出一张巨大的幽谷地图对流鸢说：“信是谷主吩咐带来的，但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人。” 她将地图摊开，对流鸢说：“这就是你让我绘制的现在幽谷内部地形机关图，和几年前的确有略微不同，但也大差不差。” “很好。”流鸢看向房间众人，她笑道：“那我们再把幽谷端了！” 黎璎非常开心：“真好，我终于不是被打的那一波了！” 娄墨瞥了她一眼，嫌弃地说：“瞧你那点儿出息。” 黎璎瞪着他，然后露出更嫌弃的表情：“怎么也比你碎成一块一块地有出息，最后还不是我把你缝起来！” 娄墨：够了，你越界了。 …… 西钤和亲使团进入虞都城的时候，引来了满城百姓的围观。 子兰的车架不仅精美华贵，车架之后的侍者们还抬着数不尽的贵重珠宝和金银瓷器。 随着庄严的礼乐声，闻烨大殿下亲自迎接使团进入皇城。 流鸢站在正对宫门的城楼上，看着声势浩大的队伍缓缓驶来，还是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真是拿他没办法。 车架之中子兰透过层层叠叠的淡黄色纱帘，远远看向对面城墙上的人。 看清后，他心头一沉。 那里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哪怕离得很远，他也能知道站在流鸢身后的人是谁。 他又来晚了…… 朝见、献礼、宫宴，折腾一天，到了晚上子兰才回到给他准备的宫殿中休息。 这期间流鸢就在席上，与他那么近，可他却不敢上前搭话。 坐在床上，子兰皱着的眉久久不能舒展。 本想解决了西钤的事情再来，却没想到他是最晚来的。 上一世子兰知道流鸢始终没能放下十三，这一世他们既然都有记忆，那自己又有什么能力和十三争？ 子兰转头看向殿外明亮的夜空，其实他已经拥有流鸢一世了。 无论真假，她演得都毫无破绽。 敬重他，宠爱他，呵护他，让他幸福地过了一世。 他该知足的。 子兰低头，一颗泪砸在手背。 这一世，他该成全他们。 他或许不该来。 “子兰？” 不知何时，那心心念念的身影竟又出现在他面前。 子兰猛地抬头，看着那面孔，他双眸闪动着泪光，却强忍着不让泪珠落下。 他有些局促地起身，扯了扯衣袖，才俯身行礼。 “公主殿下万福。” 流鸢眼眸微动，随后点点头：“兰若殿下不必多礼。” 听见流鸢如此官方，子兰心里一阵锥心的疼。 他哑声问：“殿下这么晚来，是有什么话说吗？” “嗯。”流鸢点头：“是有一些话，我觉得要与你说清楚比较好，免得以后生出误会。” 子兰心中梗塞，暗暗咬着下唇，点点头。 “那我给殿下泡一壶安神茶，一会儿殿下回去也能睡个好觉。” “好。” 流鸢说着坐在茶桌边，看着子兰慢条斯理地给她泡茶。 “其实我这才来，是想告诉……” “殿下。”子兰忽地打断流鸢的话，他手指有些颤抖：“茶泡好了再说。” 流鸢微愣，然后点点头。 一阵长时间的寂静，只有子兰泡茶的微弱声音响起，殿内传出热水烧开咕噜噜的冒泡声。 热气扑到子兰脸上，十六岁的他和流鸢初见子兰时截然不同。 少年青涩。 流鸢竟在子兰脸上看出了少年之间稚嫩又忐忑的神情。 一时间看出了神，房间的温度似乎都随着茶水沸腾而变热了。 “子兰。” “殿下。”子兰倏地抬头，眼眶中竟然已蓄满泪水，只要眸子微动，就能簌簌落下。 “子兰，你怎么了？”流鸢心疼地问。 子兰快速别过头去，擦干眼泪又转回来，给流鸢倒好茶以后，轻轻放在流鸢面前。 “殿下请用。” 流鸢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进入肺腑，整个人都暖了。 “子兰泡的茶，就是不一样。” 子兰勾唇笑了笑，然后说：“殿下想说什么……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番外17：和亲使团入京 冯一槐没有给流鸢任何答复就离开了，但流鸢知道冯一槐不仅是忠臣，还是聪明人。 她展露自己超凡的内力，冯一槐知道这样的她无论谁都无法抗衡，当初他能劝赫连江投降，现在自然也能劝赫连江支持宸王。 十三等人聚集在流鸢身侧，几人都紧张地盯着流鸢的脸色。 没吐血，没有红纹，身体也没发热。 “姐姐，你真的带内力回来了？”乐桃不敢相信地问。 慕幻云也紧接着说：“普通身体不是承受不住这样强大的内力运转吗？你真没事？” 流鸢宽大的衣袍中紧握着那颗内力珠。 强大的内力本就源于内力珠，那日父皇让她触碰内力珠之时，她就能感受到自己可以调动内力珠中的力量，只不过不能将其放入自身罢了。 燕皇将内力珠交给她，流鸢便一直贴身保存，只要不让人知道这内力珠与她是离体的，就不会有人敢来试探。 “好了，我真的没事，相信赫连江这一次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流鸢转头对十三说：“你赶快恢复宸王身份，在东凌朝臣前露露脸，赫连氏会支持你的。” 十三站在流鸢面前低着头，喃喃地说：“我也想和亲……” 流鸢仰头看着他，眸子里的月光碎裂成渣。 流鸢：我费劲要来兵马是让你来和亲的吗！ …… 流鸢一行人从南燕到北黎再到东凌，队伍人数越来越大。 最后回到南燕，他们在虞都城见到了等候多时的黎璎。 此时的她可算是天仙下凡一般美艳，婀娜的腰肢，扭得更加夸张。 “我说小师妹，去幽谷怎么不说见见你黎璎师姐，真是一点儿不知道心疼我。” 流鸢打了一个冷战，将黎璎带到酒楼包间里。 房间里还有许多熟面孔，黎璎感叹：“听说你们绕了一圈，办成好多事，就我巴巴地在南燕等。”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流鸢：“谷主让我给你带的信。” 流鸢拆开一看，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小鸢鸢，既然九方利泽已死，那你也不用来打幽谷了，戒律堂为师自己收拾，你去把微生氏收拾收拾。】 流鸢笑着打趣：“师父还真没把我这华阳公主当回事，跟个小厮似的使唤。” 流鸢拿起笔墨，直接在曹元洲的字下方写道。 【不，我要当谷主。】 黎璎侧眼看了看信，勾唇浅笑，然后又从腰间小包中拿出一张巨大的幽谷地图对流鸢说：“信是谷主吩咐带来的，但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人。” 她将地图摊开，对流鸢说：“这就是你让我绘制的现在幽谷内部地形机关图，和几年前的确有略微不同，但也大差不差。” “很好。”流鸢看向房间众人，她笑道：“那我们再把幽谷端了！” 黎璎非常开心：“真好，我终于不是被打的那一波了！” 娄墨瞥了她一眼，嫌弃地说：“瞧你那点儿出息。” 黎璎瞪着他，然后露出更嫌弃的表情：“怎么也比你碎成一块一块地有出息，最后还不是我把你缝起来！” 娄墨：够了，你越界了。 …… 西钤和亲使团进入虞都城的时候，引来了满城百姓的围观。 子兰的车架不仅精美华贵，车架之后的侍者们还抬着数不尽的贵重珠宝和金银瓷器。 随着庄严的礼乐声，闻烨大殿下亲自迎接使团进入皇城。 流鸢站在正对宫门的城楼上，看着声势浩大的队伍缓缓驶来，还是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真是拿他没办法。 车架之中子兰透过层层叠叠的淡黄色纱帘，远远看向对面城墙上的人。 看清后，他心头一沉。 那里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哪怕离得很远，他也能知道站在流鸢身后的人是谁。 他又来晚了…… 朝见、献礼、宫宴，折腾一天，到了晚上子兰才回到给他准备的宫殿中休息。 这期间流鸢就在席上，与他那么近，可他却不敢上前搭话。 坐在床上，子兰皱着的眉久久不能舒展。 本想解决了西钤的事情再来，却没想到他是最晚来的。 上一世子兰知道流鸢始终没能放下十三，这一世他们既然都有记忆，那自己又有什么能力和十三争？ 子兰转头看向殿外明亮的夜空，其实他已经拥有流鸢一世了。 无论真假，她演得都毫无破绽。 敬重他，宠爱他，呵护他，让他幸福地过了一世。 他该知足的。 子兰低头，一颗泪砸在手背。 这一世，他该成全他们。 他或许不该来。 “子兰？” 不知何时，那心心念念的身影竟又出现在他面前。 子兰猛地抬头，看着那面孔，他双眸闪动着泪光，却强忍着不让泪珠落下。 他有些局促地起身，扯了扯衣袖，才俯身行礼。 “公主殿下万福。” 流鸢眼眸微动，随后点点头：“兰若殿下不必多礼。” 听见流鸢如此官方，子兰心里一阵锥心的疼。 他哑声问：“殿下这么晚来，是有什么话说吗？” “嗯。”流鸢点头：“是有一些话，我觉得要与你说清楚比较好，免得以后生出误会。” 子兰心中梗塞，暗暗咬着下唇，点点头。 “那我给殿下泡一壶安神茶，一会儿殿下回去也能睡个好觉。” “好。” 流鸢说着坐在茶桌边，看着子兰慢条斯理地给她泡茶。 “其实我这才来，是想告诉……” “殿下。”子兰忽地打断流鸢的话，他手指有些颤抖：“茶泡好了再说。” 流鸢微愣，然后点点头。 一阵长时间的寂静，只有子兰泡茶的微弱声音响起，殿内传出热水烧开咕噜噜的冒泡声。 热气扑到子兰脸上，十六岁的他和流鸢初见子兰时截然不同。 少年青涩。 流鸢竟在子兰脸上看出了少年之间稚嫩又忐忑的神情。 一时间看出了神，房间的温度似乎都随着茶水沸腾而变热了。 “子兰。” “殿下。”子兰倏地抬头，眼眶中竟然已蓄满泪水，只要眸子微动，就能簌簌落下。 “子兰，你怎么了？”流鸢心疼地问。 子兰快速别过头去，擦干眼泪又转回来，给流鸢倒好茶以后，轻轻放在流鸢面前。 “殿下请用。” 流鸢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进入肺腑，整个人都暖了。 “子兰泡的茶，就是不一样。” 子兰勾唇笑了笑，然后说：“殿下想说什么……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番外18：抉择 “什么准备？”流鸢打趣道：“听本殿说个话，还要你这样郑重的准备。” 子兰摇咬了咬下唇，低声呢喃：“是要准备的，无论殿下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为难。” 流鸢沉眸想了想，她问：“你说的为难是什么？” 子兰哽咽地说：“我其实知道殿下想说什么，我能理解。” 子兰眼中含泪，却勉强笑着说：“你与十三如今能在一起实属不易，我非常为殿下开心。” 流鸢表情微僵，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轻笑一声。 “原来你是怪我收了十三。” “不是。”子兰笑着说：“我能理解，也真心祝福你们，殿下许过我的一世已经兑现了，我不会那么贪心，还要和十三抢这一世。” 流鸢低头转动手中茶杯，她忽然说道：“你觉得上一世都是假的？” 子兰神情一滞，看向流鸢的表情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 起初他还能分辨出流鸢是在和他逢场作戏，可越往后他便越看不清了。 “子兰我今日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 流鸢抬头看着子兰的眼睛说：“你对我的好，没有一点限度，不计较任何得失，甚至不需要我付出一点回应。” “我不是铁石心肠，我感受得到。” 流鸢牵住子兰的手说：“我最开始的确有些虚情假意。” “可我算计你，囚禁你和阿兴，我以为你会恨我，远离我，但你竟选择来陪我，放弃你最后的亲人，依旧对我毫无保留，倾尽所有。” “我执意杀戮所有仇人时，哪怕是应明哲、方子琪、还是黎璎、碧芜，他们都觉得我变成了厉鬼，怕我、远离我，或是反抗我……我甚至做好了被某个亲近之人杀死的准备。”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愿意和我站在一起，要与天下为敌。” 流鸢抬起手，擦了擦子兰脸上抑制不住的泪水。 “子兰，我知道自己快被仇恨逼疯的时候，是你从地狱将我拉回来。” “我知道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私心，对我全心全意。” “我和十三的感情的确难以忘怀，他在南燕覆灭，我最无助的时候陪伴了我六年。” “但子兰……你又何尝不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陪伴了我十六年？” 流鸢怀念地说：“其实细细算来，你与我相伴的日子，又何止是十六年。” “我们夫妻之情不是假的，我们十六年的相依相伴也不是假的。” 流鸢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给子兰擦着眼泪。 “你是大安国不可替代的帝夫，也是我无法割舍的爱人和亲人。” “我想说的就是此事，你的地位无人能撼动，我不希望因为十三，你与我之间产生隔阂。” “他现在只是我的侍卫，我和他从未做过越界的事情，如果你介意十三的存在，那该退让的也不会是你，明白吗？” 子兰却哭得更厉害了，双眼都红得像一只兔子。 “殿下……” 流鸢走到他身侧，轻轻抱住他，摸着他的头：“这事儿的确是我不对，是我对不起你。” 子兰搂着流鸢的腰，不断抽噎。 “我还以为你想和我说缘分已尽，我以为这辈子只能和你当陌生人。” “傻子兰。”流鸢柔声说：“南燕局势不清，今日在宫宴上，我不方便表现与你太过亲近。” 子兰快速抹干自己的泪，恢复原本的理智和从容。 “对不起殿下，我失礼了。” 流鸢忽地一笑：“你怎么重生回来，这么客气了。” 子兰破涕为笑：“身份不同了，我现在是来和亲的，寄人篱下当然要客气。” “瞧你。”流鸢笑着擦干子兰的眼泪。 流鸢吩咐宫人拿来棋盘，她与子兰对坐。 夜静静的，房间里也只有他们二人轻轻下棋的声音。 棋局过半，子兰声音柔和地说：“如此看来，我们这一世倒不用那么辛苦了。” 流鸢也非常赞同：“是啊，上辈子种下的因，结成这辈子的果，这样算下来，也是我们应得的。” 子兰落下一子，抬眸看了流鸢一眼，然后又垂下眼眸低声说：“东凌各皇子都暗中交锋，咱们那位宸王，还是得尽快回去才好。” 流鸢落子的手一顿，含笑抬眼看向子兰：“好，我会尽快让他离开。” 子兰有些意外流鸢的果断，他顿了顿，然后又说：“殿下与他……也不容易。” 流鸢下完一子，沉声说：“子兰，你不必与我伪装，更不用委屈自己。” 子兰紧接着问：“那如果我说希望殿下让十三永远留在东凌呢？” 流鸢看着子兰的目光闪动，她低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迟疑片刻，然后哑声说：“好，我会让他不回来。” 子兰手指扣着茶杯边缘，心绪乱成了一团。 流鸢垂眸看着他的手指，又打趣说：“还喜欢用手指摸茶杯口，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中毒的。” 子兰松开手，低头抱怨：“殿下还不如直接将我毒死。” “别说气话。”流鸢轻声道：“我可不想再葬你一次。” 子兰眸光微动，随后松开茶杯，小声说：“知道了。” 番外18：抉择 “什么准备？”流鸢打趣道：“听本殿说个话，还要你这样郑重的准备。” 子兰摇咬了咬下唇，低声呢喃：“是要准备的，无论殿下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为难。” 流鸢沉眸想了想，她问：“你说的为难是什么？” 子兰哽咽地说：“我其实知道殿下想说什么，我能理解。” 子兰眼中含泪，却勉强笑着说：“你与十三如今能在一起实属不易，我非常为殿下开心。” 流鸢表情微僵，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轻笑一声。 “原来你是怪我收了十三。” “不是。”子兰笑着说：“我能理解，也真心祝福你们，殿下许过我的一世已经兑现了，我不会那么贪心，还要和十三抢这一世。” 流鸢低头转动手中茶杯，她忽然说道：“你觉得上一世都是假的？” 子兰神情一滞，看向流鸢的表情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 起初他还能分辨出流鸢是在和他逢场作戏，可越往后他便越看不清了。 “子兰我今日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 流鸢抬头看着子兰的眼睛说：“你对我的好，没有一点限度，不计较任何得失，甚至不需要我付出一点回应。” “我不是铁石心肠，我感受得到。” 流鸢牵住子兰的手说：“我最开始的确有些虚情假意。” “可我算计你，囚禁你和阿兴，我以为你会恨我，远离我，但你竟选择来陪我，放弃你最后的亲人，依旧对我毫无保留，倾尽所有。” “我执意杀戮所有仇人时，哪怕是应明哲、方子琪、还是黎璎、碧芜，他们都觉得我变成了厉鬼，怕我、远离我，或是反抗我……我甚至做好了被某个亲近之人杀死的准备。”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愿意和我站在一起，要与天下为敌。” 流鸢抬起手，擦了擦子兰脸上抑制不住的泪水。 “子兰，我知道自己快被仇恨逼疯的时候，是你从地狱将我拉回来。” “我知道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私心，对我全心全意。” “我和十三的感情的确难以忘怀，他在南燕覆灭，我最无助的时候陪伴了我六年。” “但子兰……你又何尝不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陪伴了我十六年？” 流鸢怀念地说：“其实细细算来，你与我相伴的日子，又何止是十六年。” “我们夫妻之情不是假的，我们十六年的相依相伴也不是假的。” 流鸢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给子兰擦着眼泪。 “你是大安国不可替代的帝夫，也是我无法割舍的爱人和亲人。” “我想说的就是此事，你的地位无人能撼动，我不希望因为十三，你与我之间产生隔阂。” “他现在只是我的侍卫，我和他从未做过越界的事情，如果你介意十三的存在，那该退让的也不会是你，明白吗？” 子兰却哭得更厉害了，双眼都红得像一只兔子。 “殿下……” 流鸢走到他身侧，轻轻抱住他，摸着他的头：“这事儿的确是我不对，是我对不起你。” 子兰搂着流鸢的腰，不断抽噎。 “我还以为你想和我说缘分已尽，我以为这辈子只能和你当陌生人。” “傻子兰。”流鸢柔声说：“南燕局势不清，今日在宫宴上，我不方便表现与你太过亲近。” 子兰快速抹干自己的泪，恢复原本的理智和从容。 “对不起殿下，我失礼了。” 流鸢忽地一笑：“你怎么重生回来，这么客气了。” 子兰破涕为笑：“身份不同了，我现在是来和亲的，寄人篱下当然要客气。” “瞧你。”流鸢笑着擦干子兰的眼泪。 流鸢吩咐宫人拿来棋盘，她与子兰对坐。 夜静静的，房间里也只有他们二人轻轻下棋的声音。 棋局过半，子兰声音柔和地说：“如此看来，我们这一世倒不用那么辛苦了。” 流鸢也非常赞同：“是啊，上辈子种下的因，结成这辈子的果，这样算下来，也是我们应得的。” 子兰落下一子，抬眸看了流鸢一眼，然后又垂下眼眸低声说：“东凌各皇子都暗中交锋，咱们那位宸王，还是得尽快回去才好。” 流鸢落子的手一顿，含笑抬眼看向子兰：“好，我会尽快让他离开。” 子兰有些意外流鸢的果断，他顿了顿，然后又说：“殿下与他……也不容易。” 流鸢下完一子，沉声说：“子兰，你不必与我伪装，更不用委屈自己。” 子兰紧接着问：“那如果我说希望殿下让十三永远留在东凌呢？” 流鸢看着子兰的目光闪动，她低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迟疑片刻，然后哑声说：“好，我会让他不回来。” 子兰手指扣着茶杯边缘，心绪乱成了一团。 流鸢垂眸看着他的手指，又打趣说：“还喜欢用手指摸茶杯口，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中毒的。” 子兰松开手，低头抱怨：“殿下还不如直接将我毒死。” “别说气话。”流鸢轻声道：“我可不想再葬你一次。” 子兰眸光微动，随后松开茶杯，小声说：“知道了。” 番外19：卑微流鸢在线哄娇夫 第二日清晨，子兰刚醒就听见宫人禀报，公主身边的一名侍卫天不亮就站在殿门前要见他。 子兰不用想就知道是十三。 洗漱过后，他让宫人将十三请入殿中。 清晨潮气重，十三的衣袍上都挂了霜露，可见的确站了许久。 他气势汹汹进殿，冷脸看着子兰：“是你让主子赶我走的？” 子兰端坐在主位的椅子上，充满威仪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是。” 十三抽出刀，上前几步：“信不信我杀了你！” “殿下！” 几名宫人惊恐地围上来，挡在子兰身前。 子兰抬手，面带浅笑，波澜不惊地说：“都下去，本殿要和霁雪大人好好聊聊。” “殿下……”宫人们不放心，但在子兰的坚持下还是离开了。 殿内只剩十三和子兰二人，子兰站起身，一步一步向着十三的刀走去。 “你做什么？”十三后退了一步：“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子兰唇角微微勾起，毫不畏惧地看着十三：“我倒希望你敢。” 十三皱眉：“你什么意思？” 此时子兰的脖子已经抵在了十三的刀上：“你杀了我，阿鸢就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哪怕她不杀你，也不会见你，还会一直惦记着我，就像上一世她惦记你一样，你永远也得不到她。” “你……”十三的手抖了抖。 随后子兰转过身说：“我与阿鸢十六年夫妻，相辅相成，共谋天下，一同创建安朝盛世。” “阿鸢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子兰又转过头来，那双向来温柔的眸子，此时竟然比十三这个杀手的眼睛还要锐利。 “她从不拘泥于情爱，就你那一腔真心值几个钱，凭什么与我争？” 十三缓缓放下手，他此时忽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子兰，反而像流鸢。 他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竟然连神情都如此相像了。 看十三放下刀，子兰的眸色才略有缓和，他松下一口气，又低声问：“阿鸢是怎么和你说的？” 十三低下头，沉声说：“她说……世间两全之事甚少，总会面对诸多抉择，如今我与她的心结已解，而她与你却不可分割……只能舍了我。” 子兰手指微动，眼眸低垂。 “她竟然真的会选择我……” 子兰还当昨日流鸢都是哄他，希望他接纳十三的。 十三放回刀，声音略带哽咽：“曾经她总是我的次要选择，如今她不选我，也算因果报应。” 他转身对子兰冷声道：“等东凌朝局稳定，我一定会回来，你别以为我会放弃。” 流鸢来时，正撞上十三愤愤的从殿内出来，他抬眼非常委屈的看了流鸢一眼，又转过头看看殿内，似乎是在控诉着什么。 随后他撇撇嘴，耷拉着眉眼，什么也没说，行礼之后便低头离开了。 呃…… 流鸢走入殿中，看见子兰也满脸心事的坐在椅子上，怎么感觉也受了委屈？ “子兰，你们这是怎么了？” 子兰抬起红彤彤的眼睛，也瞥了她一眼。 然后才愤愤不平的说：“他来找我闹。” 流鸢轻笑一声，走到子兰身前，摸了摸他的面颊。 “当了这么多年的帝夫，你还能吃亏？” “我当然没吃亏。” 子兰抬眼看着流鸢，有些没底气的说：“我和他说，他不配与我争，也争不过我。” “怪不得十三那副模样……”流鸢的确念叨了一句，然后便感觉有一双幽怨的眸子要穿透她。 流鸢看看子兰，然后笑了笑：“你说的对，哈哈。” “就算殿下把十三留在东凌，你也会去看他的？”子兰委屈的质问。 流鸢忽然红了脸，立刻义正言辞的说：“你！不相信我！我们认识二十年了，这点儿信任都没有吗？” “子兰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我很伤心！” “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任凭流鸢如何说，子兰都只是气嘟嘟的看着她表演。 然后流鸢不吵了，心虚的低下头，许久之后才蹲在子兰身侧弱弱的说：“子兰，我只去看他，什么也不做，好吗？” 子兰转过头没说话，流鸢拉住了他的手：“如果这一世依旧将他流放在东凌，我怕他……会想不开。” 流鸢低头看着子兰的手小声说：“子兰，我不想他死。” 流鸢从来没有这样卑微过。 此刻为了十三，也是为了他。 流鸢迟早会成为帝王，届时别说她想要十三，就算她想和黎璎一样纳尽天下美男又能如何？ 谁也阻拦不了她。 她现在又何苦巴巴的，只求与十三见面。 “与其在看不见的地方让我提心吊胆，不如就在本殿眼皮子底下，反倒安心一些。” 子兰眼中泪光晃动，哽咽着说：“殿下身边……小酥绵和乐桃都还小，慕幻云和碧芜功法也都还没入门，殿下不能没人保护，就留下他。” “啊？”流鸢抬头，懵懵的看向子兰，不是还有黎璎和娄墨？ 子兰推了流鸢一把：“你那小侍卫此时正伤心着，殿下快去哄哄。” 流鸢站起身，低头抠了抠手指头，站在子兰身边，还显得有些窘迫。 她敢走吗？ 不敢！ 惧内！ 番外19：卑微流鸢在线哄娇夫 第二日清晨，子兰刚醒就听见宫人禀报，公主身边的一名侍卫天不亮就站在殿门前要见他。 子兰不用想就知道是十三。 洗漱过后，他让宫人将十三请入殿中。 清晨潮气重，十三的衣袍上都挂了霜露，可见的确站了许久。 他气势汹汹进殿，冷脸看着子兰：“是你让主子赶我走的？” 子兰端坐在主位的椅子上，充满威仪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是。” 十三抽出刀，上前几步：“信不信我杀了你！” “殿下！” 几名宫人惊恐地围上来，挡在子兰身前。 子兰抬手，面带浅笑，波澜不惊地说：“都下去，本殿要和霁雪大人好好聊聊。” “殿下……”宫人们不放心，但在子兰的坚持下还是离开了。 殿内只剩十三和子兰二人，子兰站起身，一步一步向着十三的刀走去。 “你做什么？”十三后退了一步：“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子兰唇角微微勾起，毫不畏惧地看着十三：“我倒希望你敢。” 十三皱眉：“你什么意思？” 此时子兰的脖子已经抵在了十三的刀上：“你杀了我，阿鸢就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哪怕她不杀你，也不会见你，还会一直惦记着我，就像上一世她惦记你一样，你永远也得不到她。” “你……”十三的手抖了抖。 随后子兰转过身说：“我与阿鸢十六年夫妻，相辅相成，共谋天下，一同创建安朝盛世。” “阿鸢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子兰又转过头来，那双向来温柔的眸子，此时竟然比十三这个杀手的眼睛还要锐利。 “她从不拘泥于情爱，就你那一腔真心值几个钱，凭什么与我争？” 十三缓缓放下手，他此时忽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子兰，反而像流鸢。 他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竟然连神情都如此相像了。 看十三放下刀，子兰的眸色才略有缓和，他松下一口气，又低声问：“阿鸢是怎么和你说的？” 十三低下头，沉声说：“她说……世间两全之事甚少，总会面对诸多抉择，如今我与她的心结已解，而她与你却不可分割……只能舍了我。” 子兰手指微动，眼眸低垂。 “她竟然真的会选择我……” 子兰还当昨日流鸢都是哄他，希望他接纳十三的。 十三放回刀，声音略带哽咽：“曾经她总是我的次要选择，如今她不选我，也算因果报应。” 他转身对子兰冷声道：“等东凌朝局稳定，我一定会回来，你别以为我会放弃。” 流鸢来时，正撞上十三愤愤的从殿内出来，他抬眼非常委屈的看了流鸢一眼，又转过头看看殿内，似乎是在控诉着什么。 随后他撇撇嘴，耷拉着眉眼，什么也没说，行礼之后便低头离开了。 呃…… 流鸢走入殿中，看见子兰也满脸心事的坐在椅子上，怎么感觉也受了委屈？ “子兰，你们这是怎么了？” 子兰抬起红彤彤的眼睛，也瞥了她一眼。 然后才愤愤不平的说：“他来找我闹。” 流鸢轻笑一声，走到子兰身前，摸了摸他的面颊。 “当了这么多年的帝夫，你还能吃亏？” “我当然没吃亏。” 子兰抬眼看着流鸢，有些没底气的说：“我和他说，他不配与我争，也争不过我。” “怪不得十三那副模样……”流鸢的确念叨了一句，然后便感觉有一双幽怨的眸子要穿透她。 流鸢看看子兰，然后笑了笑：“你说的对，哈哈。” “就算殿下把十三留在东凌，你也会去看他的？”子兰委屈的质问。 流鸢忽然红了脸，立刻义正言辞的说：“你！不相信我！我们认识二十年了，这点儿信任都没有吗？” “子兰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我很伤心！” “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任凭流鸢如何说，子兰都只是气嘟嘟的看着她表演。 然后流鸢不吵了，心虚的低下头，许久之后才蹲在子兰身侧弱弱的说：“子兰，我只去看他，什么也不做，好吗？” 子兰转过头没说话，流鸢拉住了他的手：“如果这一世依旧将他流放在东凌，我怕他……会想不开。” 流鸢低头看着子兰的手小声说：“子兰，我不想他死。” 流鸢从来没有这样卑微过。 此刻为了十三，也是为了他。 流鸢迟早会成为帝王，届时别说她想要十三，就算她想和黎璎一样纳尽天下美男又能如何？ 谁也阻拦不了她。 她现在又何苦巴巴的，只求与十三见面。 “与其在看不见的地方让我提心吊胆，不如就在本殿眼皮子底下，反倒安心一些。” 子兰眼中泪光晃动，哽咽着说：“殿下身边……小酥绵和乐桃都还小，慕幻云和碧芜功法也都还没入门，殿下不能没人保护，就留下他。” “啊？”流鸢抬头，懵懵的看向子兰，不是还有黎璎和娄墨？ 子兰推了流鸢一把：“你那小侍卫此时正伤心着，殿下快去哄哄。” 流鸢站起身，低头抠了抠手指头，站在子兰身边，还显得有些窘迫。 她敢走吗？ 不敢！ 惧内！ 番外20：盛祥 顺元一百二十七年六月，雀羽卫集结在幽谷附近，和曹元洲里应外合，将幽谷变为南燕的军备之地。 流鸢也和驻守在边关的南燕七殿下见面，让七殿下派兵驻守幽谷。 三个月后，东凌传来消息，赫连氏支持的宸王成功被册封为东凌太子。 又过去了两个月，西钤皇帝驾崩，子兰和南燕七殿下一起，在司徒飞白的帮助下，穿越沙漠，杀入西钤，成功夺下皇城登基。 干净利落。 华阳公主如今不仅声望还在日益增长，手中的实权更是深不可测。 南燕朝中几位皇子都颇为忌惮，却无一人敢动手。 闻烨大殿下参奏华阳公主蓄意挑起战争，插手他国内政。 建议收手不管，任由他国内乱，南燕坐享渔翁之利。 而二殿下一直在暗中调兵，防着七殿下，也防着流鸢的势力日益增大。 当初流鸢和十三被当街刺杀，已经查出是大殿下派出的刺客。 南燕皇子中母族势力强大的众多，唯有正宫皇后并无强大的依仗，能有今日的成就，流鸢付出了诸多心血。 因为有上一世的遭遇，流鸢想放过这些兄弟姐妹的性命，而这些皇子背后的母族，也的确不能轻易铲除。 燕皇将大殿下和二殿下都传至书房，让流鸢将上一世的故事讲了一遍。 原本他们觉得荒诞，但大殿下和二殿下却在当晚做了同一个梦。 之后以他们为首的党羽慢慢收手，反而还有帮助华阳公主的势头。 见识过华阳公主的力量，他们早就有了放弃的心思，现在又因为那个梦，他们对这位流鸢九妹妹，又产生了一些为数不多的兄妹之情。 既然不争了，大殿下和二殿下也难得坐在一起喝茶。 “诶，九妹妹拥抱过你吗？”大殿下突然问。 二殿下一愣，惊恐地问：“九妹妹抱过你？” 大殿下点点头：“当时还以为她给我衣服上下毒了，回去就把衣服烧了，又好一通洗澡。” 他笑了笑，然后说：“现在想来，她那句想我，原来是真的。” 大殿下怀念着，但二殿下的好脸色却慢慢耷拉下去。 那天开始，他就总在流鸢身前晃悠，问九妹妹想不想他，想不想要哥哥抱抱。 顺元一百二十八年，四月初三。 空桑流鸢及笄，燕皇在当天颁布册封流鸢为太子的诏书，并替天子监国。 顺元一百二十九年初。 西钤和南燕联合发兵北黎，以北黎太子萧衍之名进入北黎境内平反。 北黎七皇子投靠燕钤联合军，不出半年就攻至寒城。 纪王投降，萧衍登基。 同年七月，西钤、北黎向南燕称臣投降。 九月，东凌收到南燕战书，东凌皇帝在以赫连氏为首的众大臣劝谏下同意向南燕称臣。 条件是两国结亲，巩固两国和平友好。 顺元一百三十年，燕皇禅位。 空桑流鸢登基称帝，四国统一，建立安国，改年号为盛祥。 小剧场： 盛祥元年，皇帝大婚x2。 其实流鸢自己也没想过一下子两全其美，这花心萝卜也算是让她当上了。 心里美，但是她嘴硬，她才不渣，她这是联姻，是为了安国太平。 被囚禁在雀羽殿的萧衍：啊对对对。 不过这大婚之夜去谁的房间倒是让流鸢纠结了好久。 子兰是正宫，又是老夫老妻，不能让他觉得委屈。 可十三好不容易才盼到今日，若是知道自己先去了子兰那里，他一定会哭一个晚上。 这两人，谁哭她都受不了。 踌躇许久，流鸢终于下定决心去子兰那里。 结果她到了子兰的殿外，发现子兰的寝殿竟然已经熄灯了。 宫人回禀：“帝夫累了一天，早早就睡下了。” 流鸢抬头看了看漆黑的窗户，她低头含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朕明日再来看他。” 从子兰那儿出来，流鸢美滋滋的去找十三。 然后…… 流鸢一身大红喜袍，站在同样熄了灯的寝殿前，风中凌乱。 宫人回禀：“侧君累了一天，早早就睡下了。” “啊不是……” 流鸢一脸无语：“我！天下之主！大婚之夜被拒门外了？？？” 番外20：盛祥 顺元一百二十七年六月，雀羽卫集结在幽谷附近，和曹元洲里应外合，将幽谷变为南燕的军备之地。 流鸢也和驻守在边关的南燕七殿下见面，让七殿下派兵驻守幽谷。 三个月后，东凌传来消息，赫连氏支持的宸王成功被册封为东凌太子。 又过去了两个月，西钤皇帝驾崩，子兰和南燕七殿下一起，在司徒飞白的帮助下，穿越沙漠，杀入西钤，成功夺下皇城登基。 干净利落。 华阳公主如今不仅声望还在日益增长，手中的实权更是深不可测。 南燕朝中几位皇子都颇为忌惮，却无一人敢动手。 闻烨大殿下参奏华阳公主蓄意挑起战争，插手他国内政。 建议收手不管，任由他国内乱，南燕坐享渔翁之利。 而二殿下一直在暗中调兵，防着七殿下，也防着流鸢的势力日益增大。 当初流鸢和十三被当街刺杀，已经查出是大殿下派出的刺客。 南燕皇子中母族势力强大的众多，唯有正宫皇后并无强大的依仗，能有今日的成就，流鸢付出了诸多心血。 因为有上一世的遭遇，流鸢想放过这些兄弟姐妹的性命，而这些皇子背后的母族，也的确不能轻易铲除。 燕皇将大殿下和二殿下都传至书房，让流鸢将上一世的故事讲了一遍。 原本他们觉得荒诞，但大殿下和二殿下却在当晚做了同一个梦。 之后以他们为首的党羽慢慢收手，反而还有帮助华阳公主的势头。 见识过华阳公主的力量，他们早就有了放弃的心思，现在又因为那个梦，他们对这位流鸢九妹妹，又产生了一些为数不多的兄妹之情。 既然不争了，大殿下和二殿下也难得坐在一起喝茶。 “诶，九妹妹拥抱过你吗？”大殿下突然问。 二殿下一愣，惊恐地问：“九妹妹抱过你？” 大殿下点点头：“当时还以为她给我衣服上下毒了，回去就把衣服烧了，又好一通洗澡。” 他笑了笑，然后说：“现在想来，她那句想我，原来是真的。” 大殿下怀念着，但二殿下的好脸色却慢慢耷拉下去。 那天开始，他就总在流鸢身前晃悠，问九妹妹想不想他，想不想要哥哥抱抱。 顺元一百二十八年，四月初三。 空桑流鸢及笄，燕皇在当天颁布册封流鸢为太子的诏书，并替天子监国。 顺元一百二十九年初。 西钤和南燕联合发兵北黎，以北黎太子萧衍之名进入北黎境内平反。 北黎七皇子投靠燕钤联合军，不出半年就攻至寒城。 纪王投降，萧衍登基。 同年七月，西钤、北黎向南燕称臣投降。 九月，东凌收到南燕战书，东凌皇帝在以赫连氏为首的众大臣劝谏下同意向南燕称臣。 条件是两国结亲，巩固两国和平友好。 顺元一百三十年，燕皇禅位。 空桑流鸢登基称帝，四国统一，建立安国，改年号为盛祥。 小剧场： 盛祥元年，皇帝大婚x2。 其实流鸢自己也没想过一下子两全其美，这花心萝卜也算是让她当上了。 心里美，但是她嘴硬，她才不渣，她这是联姻，是为了安国太平。 被囚禁在雀羽殿的萧衍：啊对对对。 不过这大婚之夜去谁的房间倒是让流鸢纠结了好久。 子兰是正宫，又是老夫老妻，不能让他觉得委屈。 可十三好不容易才盼到今日，若是知道自己先去了子兰那里，他一定会哭一个晚上。 这两人，谁哭她都受不了。 踌躇许久，流鸢终于下定决心去子兰那里。 结果她到了子兰的殿外，发现子兰的寝殿竟然已经熄灯了。 宫人回禀：“帝夫累了一天，早早就睡下了。” 流鸢抬头看了看漆黑的窗户，她低头含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朕明日再来看他。” 从子兰那儿出来，流鸢美滋滋的去找十三。 然后…… 流鸢一身大红喜袍，站在同样熄了灯的寝殿前，风中凌乱。 宫人回禀：“侧君累了一天，早早就睡下了。” “啊不是……” 流鸢一脸无语：“我！天下之主！大婚之夜被拒门外了？？？” 番外篇大结局：是我想见你 十年后。 新政落实，百姓安乐，盛世太平。 慕幻云现在是祥云公主，和方子琪成婚两年后生了一个调皮的男孩儿，取名思怀。 乐桃去了药王谷找丰则，小酥云降世后总喜欢跟着思怀闹腾。 她没有提过小八，但他们都知道小八也重生了。 小八也没有来找乐桃，二人的上一世就真只成了一场关于陌生人的梦。 乐桃说上一世小八一心为她，而她却狠心杀死小八。 站在小八的角度，她真的很坏。 “我欠他一个道歉，但这声道歉还是不说的好，我们此生只做陌生人才是最好的结果。”乐桃说。 朝局稳定后，谭兴和司徒飞白也回到流鸢身侧，非要常伴她左右。 中秋佳节，流鸢在虞都行宫设宴款待众人。 她忽然问起上一世她死后，安国是否还稳定。 谭兴和司徒飞白对视一眼，全都闭口不言。 谭兴自尽了，就死在流鸢身旁。 最后守着安国与孤寂的人，是一心向往江湖与自由的司徒飞白。 流鸢察觉气氛有些微妙，看二人都不想说，便转移话题。 “上一世阿兴就一直未娶妻，这一世也该议亲了。” “若喜欢哪家姑娘记得和为师说，为师替你去提亲。” 谭兴面色不自然地笑笑，然后回道：“此事不急。” “没关系，先物色着，有喜欢的再说。” 流鸢似是认真，又似是随口一说：“我永远都是你的师父。” 谭兴也随之一笑：“是啊，您永远是阿兴的师父。” 黎璎喝多了，扭着腰肢坐在司徒飞白身侧，没有骨头一样靠在他身上，醉醺醺地问：“小飞白，你再不来找姐姐，姐姐就要老了。” “不找。”司徒飞白沉着脸说。 “嘿！”黎璎坐直了身子，略有些微怒：“为什么不找，你上辈子就不肯嫁给我，这辈子为什么还不肯！” “应该是你嫁给我！”司徒飞白纠正道。 黎璎拿着酒杯站起身对天喊道：“我是陛下封的逍逸侯！按照安国律法，可以当一家之主，纳赘入府，干嘛非得我嫁给你？” 司徒飞白瞥了定下这条规矩的流鸢一眼，然后对黎璎说：“你想让我入赘也行，那你得跟我立下字据，永不纳侧室。” “那不行！” 黎璎醉意朦胧地说：“我还有许多前缘未续。” 司徒飞白面如土色：“他们都不记得你了，而且如今幽谷不再强行收人，你那些黄衣、奴隶、面首全都不可能再出现了。” “可我记得他们。”黎璎说着都要哭了：“我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真心真意的啊！” 黎璎抱着司徒飞白就开始哭：“我真的不能离开他们每一个人啊~” 司徒飞白嫌弃倒了一杯热茶，给黎璎灌下：“现在记得你的就只有我，你要是还想找别人再续前缘，就不要来找我。” “呜哇！”黎璎哭得更大声了，抱着司徒飞白就是一阵乱亲：“我也不能没有你啊，你就从了我！” “黎璎！”司徒飞白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黎璎的脸和自己的脸保持一段距离。 流鸢默不作声，转头看看坐在自己两侧的子兰和十三，偷偷抿唇笑了。 “少喝些，这个月轮到我了。”十三在流鸢耳边轻声说。 流鸢转头看了看她，低笑不语。 子兰也缓缓凑上来，在流鸢耳边低声说：“那……去我那儿？” 流鸢也看了他一眼，低笑不语。 子兰和十三对视一眼，同时质问流鸢：“你都不去，你还想去哪儿？” 然后他们一同瞪向远处凤凰花树下的玄衣男人。 萧衍正在那儿独自品茶，他手脚都上了锁链，山河统一后，他就没离开过雀羽殿。 只有流鸢来虞都行宫才会见他，和他下棋品茶。 千防万防，没防过这个初恋！ 这让子兰和十三心中满是警惕，毕竟这个人是他们都嫉妒过的青梅竹马。 感觉有人看他，萧衍随之一愣，他就是个阶下囚啊。 “别看了，你们不会连我和萧衍下盘棋也要醋。”流鸢小声说。 十三立刻抱怨说：“那你为什么不去我那儿？” 流鸢弱弱地解释：“你们让我歇歇不行？” 二人异口同声：“不行。” 流鸢无奈，别以为她不知道，现在子兰和十三正在比谁能先有孩子。 他们比这个，都没问过她的意见！ “真不是你们当初不让我进房门，把我晾在院子里冻半宿的时候了！”流鸢胳膊一抱，开始生气，那晚最后她还是去书房睡得。 可怜巴巴。 提起这个，子兰和十三都赔笑着开始哄流鸢。 凤凰花开，鲜红的花瓣飘飘扬扬地落在雀羽殿每一个角落。 酥云和思怀牵着大黄和小珊瑚，满院子地跑，木冉非要和他们一起，爬上大黄的背，让大黄驮着他。 慕幻云和乐桃依旧对烤肉情有独钟，她们和方子琪、娄墨还有丰则一起烤了两头全羊。 丰则不记得乐桃，但并不妨碍他们重新相爱。 娄墨也有了心上人，是一个性情温柔的南燕姑娘。 应明哲依旧爱和冯一槐比武，哪怕喝着酒都要较量一番，不过他们现在有共同的对手，经常两个人打赫连江一人。 曹元洲和桑炉回到故里，重建苍刀门，此时也在院中与众人交杯换盏。 流鸢一直想给碧芜也寻一门亲事，可碧芜看了许多美男她都不喜欢，也不知道是怎么和苏瑶结识，竟然产生出不一样的火花。 当碧芜把苏瑶带来，说她们两情相悦的时候，流鸢和萧衍都惊了，就连亲眼看见过流鸢一簪子插死苏瑶的黎璎都沉默了。 后来三人协定，谁都不能把上辈子的事情说出去，这对所有人都好。 不过苏瑶此生没认识萧衍，性格似乎不一样了，也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 小酥绵长成大姑娘了，流鸢登基之后，认她为义妹，封为荣阳公主。 小酥绵没有喜欢的人，流鸢又觉得谁都不好，婚事就一直没有着落，但在安国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成婚，一世逍遥开心便好。 所有人经常被流鸢集中起来养身体，几名神医都在，甚至还有药王谷弟子，这辈子谁都别想轻易死。 眼前的景象对比起上一世真的像一场梦，但这才是华阳公主真正的夙愿，她想建立的国度，就是如此。 木冉说时间回溯需要她付出巨大的代价，此世她的身体会不好，但流鸢没有任何不适。 有内力珠的长期滋养，她反而觉得自己越来越壮，自身内力也有突破五十年的迹象，容颜似乎也在十八岁那年停止了变化。 乐桃和丰则从药王谷回来之后，流鸢感觉好像身边的人都知道她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了，但只瞒着她一个人。 老药王托丰则交给流鸢一个刻着凤凰纹的玉佩，说如果有一日，她对世俗没有牵挂了，便可以拿着玉佩去药王谷寻他，届时会告知她一切。 老药王活了快二百岁，据传曾与空桑始祖是旧相识，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不过细细想来，流鸢也能猜测出一二。 凤凰泣血，不得转生。 正是那时她的心中之愿。 但倾尽所有只为眼前景象，她愿意，也值得。 随着阵阵巨响，五颜六色的烟花齐齐飞上夜空绚烂的绽放。 一朵凤凰花落在流鸢的酒杯中，她垂眸看了看杯中之景，然后笑着对子兰和十三说。 “你们知道凤凰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子兰和十三深情地看着流鸢，然后都摇了摇头。 流鸢看了看子兰，再看了看十三，然后又看向整个院子里的人。 她笑着说。 “是离别，是思念，” “是我想见你。” （全文终） 番外篇大结局：是我想见你 十年后。 新政落实，百姓安乐，盛世太平。 慕幻云现在是祥云公主，和方子琪成婚两年后生了一个调皮的男孩儿，取名思怀。 乐桃去了药王谷找丰则，小酥云降世后总喜欢跟着思怀闹腾。 她没有提过小八，但他们都知道小八也重生了。 小八也没有来找乐桃，二人的上一世就真只成了一场关于陌生人的梦。 乐桃说上一世小八一心为她，而她却狠心杀死小八。 站在小八的角度，她真的很坏。 “我欠他一个道歉，但这声道歉还是不说的好，我们此生只做陌生人才是最好的结果。”乐桃说。 朝局稳定后，谭兴和司徒飞白也回到流鸢身侧，非要常伴她左右。 中秋佳节，流鸢在虞都行宫设宴款待众人。 她忽然问起上一世她死后，安国是否还稳定。 谭兴和司徒飞白对视一眼，全都闭口不言。 谭兴自尽了，就死在流鸢身旁。 最后守着安国与孤寂的人，是一心向往江湖与自由的司徒飞白。 流鸢察觉气氛有些微妙，看二人都不想说，便转移话题。 “上一世阿兴就一直未娶妻，这一世也该议亲了。” “若喜欢哪家姑娘记得和为师说，为师替你去提亲。” 谭兴面色不自然地笑笑，然后回道：“此事不急。” “没关系，先物色着，有喜欢的再说。” 流鸢似是认真，又似是随口一说：“我永远都是你的师父。” 谭兴也随之一笑：“是啊，您永远是阿兴的师父。” 黎璎喝多了，扭着腰肢坐在司徒飞白身侧，没有骨头一样靠在他身上，醉醺醺地问：“小飞白，你再不来找姐姐，姐姐就要老了。” “不找。”司徒飞白沉着脸说。 “嘿！”黎璎坐直了身子，略有些微怒：“为什么不找，你上辈子就不肯嫁给我，这辈子为什么还不肯！” “应该是你嫁给我！”司徒飞白纠正道。 黎璎拿着酒杯站起身对天喊道：“我是陛下封的逍逸侯！按照安国律法，可以当一家之主，纳赘入府，干嘛非得我嫁给你？” 司徒飞白瞥了定下这条规矩的流鸢一眼，然后对黎璎说：“你想让我入赘也行，那你得跟我立下字据，永不纳侧室。” “那不行！” 黎璎醉意朦胧地说：“我还有许多前缘未续。” 司徒飞白面如土色：“他们都不记得你了，而且如今幽谷不再强行收人，你那些黄衣、奴隶、面首全都不可能再出现了。” “可我记得他们。”黎璎说着都要哭了：“我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真心真意的啊！” 黎璎抱着司徒飞白就开始哭：“我真的不能离开他们每一个人啊~” 司徒飞白嫌弃倒了一杯热茶，给黎璎灌下：“现在记得你的就只有我，你要是还想找别人再续前缘，就不要来找我。” “呜哇！”黎璎哭得更大声了，抱着司徒飞白就是一阵乱亲：“我也不能没有你啊，你就从了我！” “黎璎！”司徒飞白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黎璎的脸和自己的脸保持一段距离。 流鸢默不作声，转头看看坐在自己两侧的子兰和十三，偷偷抿唇笑了。 “少喝些，这个月轮到我了。”十三在流鸢耳边轻声说。 流鸢转头看了看她，低笑不语。 子兰也缓缓凑上来，在流鸢耳边低声说：“那……去我那儿？” 流鸢也看了他一眼，低笑不语。 子兰和十三对视一眼，同时质问流鸢：“你都不去，你还想去哪儿？” 然后他们一同瞪向远处凤凰花树下的玄衣男人。 萧衍正在那儿独自品茶，他手脚都上了锁链，山河统一后，他就没离开过雀羽殿。 只有流鸢来虞都行宫才会见他，和他下棋品茶。 千防万防，没防过这个初恋！ 这让子兰和十三心中满是警惕，毕竟这个人是他们都嫉妒过的青梅竹马。 感觉有人看他，萧衍随之一愣，他就是个阶下囚啊。 “别看了，你们不会连我和萧衍下盘棋也要醋。”流鸢小声说。 十三立刻抱怨说：“那你为什么不去我那儿？” 流鸢弱弱地解释：“你们让我歇歇不行？” 二人异口同声：“不行。” 流鸢无奈，别以为她不知道，现在子兰和十三正在比谁能先有孩子。 他们比这个，都没问过她的意见！ “真不是你们当初不让我进房门，把我晾在院子里冻半宿的时候了！”流鸢胳膊一抱，开始生气，那晚最后她还是去书房睡得。 可怜巴巴。 提起这个，子兰和十三都赔笑着开始哄流鸢。 凤凰花开，鲜红的花瓣飘飘扬扬地落在雀羽殿每一个角落。 酥云和思怀牵着大黄和小珊瑚，满院子地跑，木冉非要和他们一起，爬上大黄的背，让大黄驮着他。 慕幻云和乐桃依旧对烤肉情有独钟，她们和方子琪、娄墨还有丰则一起烤了两头全羊。 丰则不记得乐桃，但并不妨碍他们重新相爱。 娄墨也有了心上人，是一个性情温柔的南燕姑娘。 应明哲依旧爱和冯一槐比武，哪怕喝着酒都要较量一番，不过他们现在有共同的对手，经常两个人打赫连江一人。 曹元洲和桑炉回到故里，重建苍刀门，此时也在院中与众人交杯换盏。 流鸢一直想给碧芜也寻一门亲事，可碧芜看了许多美男她都不喜欢，也不知道是怎么和苏瑶结识，竟然产生出不一样的火花。 当碧芜把苏瑶带来，说她们两情相悦的时候，流鸢和萧衍都惊了，就连亲眼看见过流鸢一簪子插死苏瑶的黎璎都沉默了。 后来三人协定，谁都不能把上辈子的事情说出去，这对所有人都好。 不过苏瑶此生没认识萧衍，性格似乎不一样了，也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 小酥绵长成大姑娘了，流鸢登基之后，认她为义妹，封为荣阳公主。 小酥绵没有喜欢的人，流鸢又觉得谁都不好，婚事就一直没有着落，但在安国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成婚，一世逍遥开心便好。 所有人经常被流鸢集中起来养身体，几名神医都在，甚至还有药王谷弟子，这辈子谁都别想轻易死。 眼前的景象对比起上一世真的像一场梦，但这才是华阳公主真正的夙愿，她想建立的国度，就是如此。 木冉说时间回溯需要她付出巨大的代价，此世她的身体会不好，但流鸢没有任何不适。 有内力珠的长期滋养，她反而觉得自己越来越壮，自身内力也有突破五十年的迹象，容颜似乎也在十八岁那年停止了变化。 乐桃和丰则从药王谷回来之后，流鸢感觉好像身边的人都知道她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了，但只瞒着她一个人。 老药王托丰则交给流鸢一个刻着凤凰纹的玉佩，说如果有一日，她对世俗没有牵挂了，便可以拿着玉佩去药王谷寻他，届时会告知她一切。 老药王活了快二百岁，据传曾与空桑始祖是旧相识，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不过细细想来，流鸢也能猜测出一二。 凤凰泣血，不得转生。 正是那时她的心中之愿。 但倾尽所有只为眼前景象，她愿意，也值得。 随着阵阵巨响，五颜六色的烟花齐齐飞上夜空绚烂的绽放。 一朵凤凰花落在流鸢的酒杯中，她垂眸看了看杯中之景，然后笑着对子兰和十三说。 “你们知道凤凰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子兰和十三深情地看着流鸢，然后都摇了摇头。 流鸢看了看子兰，再看了看十三，然后又看向整个院子里的人。 她笑着说。 “是离别，是思念，” “是我想见你。”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