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只破烂崽》 第1章 无痛当妈 初秋的阳光带着融融的暖意洒进房间内,挂着白色纱帐的床边,一位纤瘦的女子躺在地上。 这是一张很英气的脸,眉色浓黑,眉尾高挑,挺直的鼻梁,丰满的唇,脸部线条流畅清晰。 许是阳光耀眼,她的眼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细长的丹凤眼还带着一丝懵然,看见周围的环境,那双眼睛蓦然瞪大。 “这什么地方?”唐绪微微蹙眉,完全陌生的房间让她无所适从。她揉揉胀痛的额角,爬到床上靠坐着。 她刚才在干什么? 对了,她心脏病发,上了手术台。 这是哪里?她抬起手,身上的衣服像是汉服。 还没想出个头绪,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在脑海里炸开。 唐绪,唐家堡第二十五代弟子。 出任务时受伤,被叶少顷所救。叶少顷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而从小被当做杀手培养的唐绪,日日睁开眼睛便是训练。哪里被人这般温柔体贴的对待过,朝夕相处之下,动心似乎无可厚非。 本以为两情相悦,谁知叶少顷发现她的心意之后,坦言有未婚妻,不日便要完婚。对她的照顾不过是医者本心,希望她不要误会。 唐绪浑浑噩噩回到唐家堡后,虽然任务完成,但她未能及时返回,回去之后便是惩罚。 被关在水牢一个月,每日睁开眼便是二十鞭。她浑不在意,这种惩罚对于她们这种人,已经是家常便饭。 惩罚过后,她被安排了新的任务,踩点蹲守的时候,她再次看见了叶少顷。强烈的不甘心淹没了她,扔下同行的搭档,她追着叶少顷而去。 叶少顷是来见心上人的,那是一位温婉秀美的姑娘。说话轻声慢语,就连气恼都是我见犹怜的模样。 唐绪抚上发髻,那里藏着几根毒针。她能保证不被任何人察觉将它送入那姑娘的身体,她会死得悄无声息,甚至不会被发现是毒死的。 或者杀了叶少顷,可她迟疑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人的生命于她而言只有难杀和不难杀的区别。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很奇怪,她不想杀人,亦不想离去。整日跟在叶少顷夫妇周围,看着他们琴瑟和鸣。 她很羡慕,却不明白自己在羡慕什么。只是这么看着,她却觉得内心宁静。 这一日,她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唐门的人终于还是找了来,叛逃的弟子从来没有什么好下场。她一路吊着那两个刑堂的弟子,将他们远远引到隔壁府城,才杀了。 等她再次回到叶少顷家,只有一地的尸体。门房,管家,小厮,丫鬟,奶娘,全府五十三口人,一个不少。两夫妻死在孩子的房间里,唐绪只感觉整颗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捏住,她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叶少顷。 他却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依旧温润,像是带着笑意。哪怕此刻他面色发青,命不久矣,“唐,姑娘,我知道,你一直在,帮帮我,我的孩子,救救他,求,求,你” 唐绪咬着牙点头,见叶少顷垂着眼,看向床底。她将夫妻俩挪到床上,小孩子被包得很严实,此刻睡得正香,他父母滴落的鲜血没有沾上他半点。 唐绪走到客厅,客厅十分宽阔。红色实木八仙桌稳稳立在客厅中间,几只圆凳围绕在四周。她走过去,蹲下身。看到一个孩子,脖子上拴着一条麻绳。他叫叶七月,四岁多。 小男孩靠着桌腿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乱糟糟的头发不知多久没有洗,整张小脸只露出一只呆愣愣的眼睛,见到她瞳孔紧缩。微不可察的往后挤了挤,可他身后有一根无法撼动的桌腿。 唐绪简直很难想象这孩子是怎么长到四岁的,原主并不会养孩子,想起来就给口饭吃。想不起来就饿着,除了逃命时会背着他逃跑,其余时间基本不管。原主除了躲避追杀,还要调查叶家灭门的凶手。 刚开始还好,可时间久了,原主好像出了问题。她越来越暴躁,东躲西藏还带着个累赘,叶家之事也迟迟找不到线索。她开始用孩子发泄,但是叶七月挨了打也只是抱着她的腿哭着喊娘,她后悔了,给他买了一只烧鸡吃。 可发泄过一次似乎上瘾,一次又一次,她后悔的次数也少了,下手开始没轻没重。 几次之后,叶七月不再抱着她哭了。每次原主暴怒发疯,他便蜷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清澈无辜的眼睛似乎染上了阴翳,恐惧都看不见了,只有麻木和死气。 这孩子也是命大,活到了四岁。但个头很小很瘦,眼神呆滞,面无表情。 唐绪心疼又心酸的走过去蹲下,解开绳子。伸手抱住瑟瑟发抖的小孩子,将他脸上的头发抚到脑后。“别怕,以后再也没人打你了。” 这孩子轻极了,抱在怀里像抱了一副骨架。身上还有一股臭味,像是积攒了好久的垃圾桶里散发的味道。 叶七月被抱起来颤了一下,小手虚握了两下,捏紧了自己胸口的衣服。娘今天很不一样,抱起他的双手好温柔。他想抬头看看她,可想起之前像是要吃了他的样子,还是很害怕。 太臭了,唐绪闻了两下,感觉有点喘不上来气。还是先给洗个澡,她想到。 厨房在院子里,但原主并不怎么开火,“你先坐这儿。” 柴房里还有半捆柴火,院子里有井。将锅洗干净,装满水。灶台上有一根小棍棍,这就是传说中古代的打火机——火折子。 唐绪吹了吹亮起一点火星,点起火。又忙忙碌碌翻出个大木盆洗干净,太阳不错,在院子里洗澡应该不会太冷,? 只是翻遍了家里也没找到孩子的衣服,这房子是两月前刚租的。两人一直在逃命,原主的衣服也没多少。她在身上找了找,摸出一个钱袋,这钱还是路上偷得。里面还有一些碎银子和铜板,还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够过一段日子了。 “七月,我出去买点东西,你”她将小家伙抱回客厅,“别去厨房动火啊。” 叶七月乖乖坐在凳子上,他很不习惯这样,他想把自己藏起来。他想如果有一个地方黑黑的,谁也看不见他就好了,他很喜欢装衣服的那个箱子,藏在里面觉得很安全。他抬头看了看,娘已经走了,他悄悄的爬下了凳子,躲进了桌子底下,有东西包围在四周的感觉让他安心。 出了门,是一条巷子,有几个孩子在玩一个藤球。这里多是家境普通做些小生意的人家,原主租的院子在巷子最里面。唐绪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穿越重生,她还没得及感慨,就多了个孩子要照顾。 来不及多想,屋里还烧着水呢。她随手拦住一个孩子,“小孩儿,问你啊,这附近哪里有卖衣服的?” 方子俊抱着球后退两步,看到是一个漂亮的姐姐,当即不害怕了,“走出去,右边有!” “谢谢你啊。”唐绪摸摸他的头,看他仰着头的可爱模样,嘴一秃噜,“等会儿给你带糖吃。” 方子俊眼睛一亮,当即把球扔给同伴,“真的吗?我带你去!我知道糖在哪儿!” 旁边的小姑娘走上前,揪住方子俊的衣角,“俊哥!不能跟陌生人走!” “不是陌生人!”方子俊一脸不赞同,这么漂亮的姐姐,还给糖吃,怎么会是坏人,“我认识她,就住那家!” “不能去的!我要去告诉你娘了!”赵芸娘板着小脸威胁道。 方子俊挣扎了一下,也没甩开芸娘的手,顿时有些恼了,“你好烦人!布庄的王婶婶我认识!又不走远!” “好了好了,别吵了。”唐绪怕这两孩子打起来,连忙道:“我买了东西就回来,很快,你在这等我。”说完急忙忙走了,后面还传来几个孩子的争辩声,她好笑的摇摇头。 巷子口右拐,斜对面就是周氏布庄。此时店里没什么人,一位妇人正在柜台后面拿着绣绷子绣花。见到客人进来,王晓芳笑眯眯招呼:“午安,想要些什么?” “你好,有没有孩子的衣服?”唐绪看了看,这外面摆放的都是各色布料,成衣没看见。 “成衣吗?孩子多高?男孩女孩?”王晓芳从柜台里走出来,问道。 唐绪皱着眉想了想,刚才没仔细看,大概是到自己大腿?她抬手比了比。“这么高,男孩。” “有的,你等等啊。”王晓芳去后面抱出两套衣服,“买成衣的不多,店里只有这两套,你要是不急,可以给尺寸,我们现做两三日就好了。” “那先来一套,这个青色。”唐绪选出一套,想着之后再带孩子来定做,做好的也不知合不合身。 “好的,这衣服是棉布的,里外都有,也不要你贵,一百五十文。”王晓芳将衣服拆开来展示了一下。 唐绪伸手摸了摸,其实她也摸不出什么,但是手感绵软不扎手。“好的,装起来。” 王晓芳接过钱,这么爽快的客人实在少见,她眉开眼笑的答应,“好好好。”装好又提了一句,“若是哪里不合身,直接带孩子过来,我给你改改。” 没想到还有售后,唐绪也很满意,笑着点头,“好的,谢谢您。” “慢走啊。”王晓芳笑眯眯将人送出来。 “对了,附近有卖糖葫芦的吗?”唐绪想到刚才答应的事,问道。 还是个疼孩子的,王晓芳想着,给她指路,“有啊,你看那个包子铺,左拐过去的路口,有个卖糖葫芦的。” “多谢。”唐绪顺着路过去,果然看到买糖葫芦的,两文一串,本来想着买两串,七月吃一串,指路那孩子一串。但巷子里有五个孩子,只有一个孩子吃似乎有点可怜,干脆买了六串。 看看太阳已升到了头顶,家里没菜,现买没时间了,干脆买了四个大包子,凑合当午饭。 走到巷子口,五个小孩子手托着脸排排蹲着。一见到她,方子俊站起来蹦了一下,率先冲了过来,“姐姐!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的!” 唐绪好笑的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骗你?” “你这么漂亮,肯定不会骗人!”方子俊踮着脚看着她手上的糖葫芦,嘴里疯狂分泌口水。 “拿着,跟你这群”唐绪看着一张张期待的小脸,想到刚才的场景,取笑道:“小青蛙分一分,一人一串,别打架啊。” “谢谢姐姐!”方子俊见到糖葫芦,兴高采烈地接过去,先给了赵芸娘,嘴里还嘀咕:“你看我没说错,漂亮姐姐怎么会是坏人骗子呢。” 赵芸娘被糖葫芦堵了嘴,只轻轻哼了一声。 回到家里,七月又钻进了桌子底下。似乎那桌子能给他安全感,他背靠着桌腿抱着膝盖,见到唐绪,缩着脖子往后挤了挤。 唐绪心下一软,招招手,“七月来,吃包子。” 七月往前拱了一下,半晌才犹豫着爬了出来。 太瘦了。 唐绪从没见过这么瘦的小孩子,现代的小孩子个个都是肉乎乎的,就算不胖也带着婴儿肥,小手握起来就是个小馒头,“哎呀,有点脏哦,我们去洗洗手手。” 说着,走进了厨房,锅内传来咕嘟咕嘟水沸腾的声音。她把东西放下,舀了水把小家伙的手搓洗干净,然后给他塞了个包子让他坐着吃。 她则找了个桶,将热水舀出来倒进外面的大木盆里。冷水先不兑了,等吃完包子再加,以免冷了。而厨房锅里继续加水烧,这孩子太脏了,一次估计洗不干净。 忙完回头一看,七月早就吃完了包子,此刻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发呆。 “还有呢。”她说着又给他一个,本以为这么大孩子两个应该够了,她自己也就能吃俩。没想到她一个还没吃完,七月狼吞虎咽就吃完了一个,那凶狠的样子像路边抢食的小狗。 唐绪愣了愣,把最后一个包子放在他手里。“慢点啊,别噎着。” 吃过包子,唐绪将七月扒了干净。乌黑是新伤,紫里泛红是愈合期,发绿是快好了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身上能有这么多的伤痕,而且还是在一个四岁的孩子身上。 她咬牙颤抖着手将人放进调好水温的木盆里,温热的阳光照在身上有些许燥意,她心里却在发冷。 如果她没来,这孩子还能活多久?就算勉强长大了,他会长成什么样子?怯弱自卑任人欺凌的软脚虾?亦或是阴郁病态的疯子? 她来到这里,是为了拯救这个孩子吗?可是她也没养过孩子。她不确定自己会养成什么样。 “疼”细弱的呼痛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才发现这孩子小脚趾的指甲盖摇摇欲坠,只剩下一丝皮肉粘着,底下是红肿溃烂看不出原样的脚趾。伤口怕热怕水,泡在温水里疼得七月腿都在发抖。 唐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只是看着就好疼啊! 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伤口不能沾水,连忙将那只脚捞了出来。这得看大夫,这指甲要拔掉,那这烂肉是不是要刮掉?只是想一想,唐绪就打了个颤。 她缓缓神,决定还是先洗澡,这都洗一半了。洗了三遍,才将七月洗出个人形。换上了干净衣服,看着是个漂亮崽。她想起叶少顷夫妇的样子,七月那双笑眼虽然无神,但是跟他爸爸一模一样。鼻子嘴巴更像妈妈,精致漂亮。 只是那漂亮的嘴唇上面有两个不太显眼红点,那是原主嫌他吵,想把他嘴缝起来,唐绪闭了闭眼,不忍看那些回忆。原主缝第一针时七月哭得嗓子都发不出声音,第二针下去直接晕了过去,这把原主吓到了,才停止了这丧心病狂的做法。 头发擦干之后怎么也梳不开,唐绪找了一把剪刀,给他剪了个齐耳短发,像千与千寻里的小白龙。 真好啊,不用经历怀胎十月,生育之痛,多个漂亮儿子。 这要是搁现代,不得把那帮子朋友羡慕疯。 她乐观的想到。 第2章 养崽也不是很难 “这孩子怎么养的?是你亲生的?”老大夫气得不轻,胡子一颤颤的,“气血两虚,平时没吃饭吗?除了脚还有别的外伤!”说完笃定的扒开了孩子衣服,一看那胸口气得胡子一抖,叫来药童就要去衙门报案。 唐绪大惊,连忙喊住药童:“等等!别去!不是!这,这……”她刚要喊这不是我的孩子,又想到七月,连忙把他放在一边的凳子上,对着老大夫小声解释道:“大夫,跟你说实话,这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姐姐的!我姐姐人都没了!我今日接过来就是这样了!刚给孩子洗干净,发现身上的伤就赶紧送来了!” “真的?”老大夫狐疑地看着她。 “真的!这要真是我弄的,我能带来看大夫吗!”唐绪头一次脑袋转这么快,只想证明自己不是虐童的人渣。“你看看他身上那些伤,哪些像是看过大夫的?” 老大夫似乎是被说服了,小声嘀咕了两句,眼神仍然十分不信任,提笔写了个药方,“这方子先喝三天,这孩子身子太虚了,其实不宜喝药,最好是食补。脚上的伤你去后院,我儿子看外伤内行,让他把这脚趾处理一下。还有他身上的这些伤找我儿子拿瓶药,回家搓热了给他揉。” “好。”唐绪看了看七月,又道:“大夫,这孩子我以后准备当自己亲生儿子养。这些事情,还请您不要说出去,不然孩子心里知道了也难过。” 老大夫深深看了她一眼,吹了吹胡子,语气不太耐烦:“我可不是那等碎嘴子之人,你放心好了。只是下次若这孩子身上还有新伤,我定要报官的!” “好好好,多谢您。”唐绪没在意老头的威胁,这态度反而证明这位医者的仁心。 后院只有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摊晒药草。听到动静转过身,看着是个温柔脾气好的人,“看外伤?”随后看到那只显眼的脚趾头,眉头一皱,“这孩子怎……这脚,快进来!” 屋子靠墙摆了一张床,桌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白哲等孩子躺好,仔细看了看伤口,一脸凝重,“这只指甲只能拔掉,腐肉最好刮掉,只是孩子太小,麻沸散怕是不能用。” 虽然早就料到了,此刻唐绪还是忍不住揪心,问道:“那多疼啊,没有别的办法吗?” 白哲拿出自己的针袋,“可以用银针镇痛,只是效果没有那么好,肯定还是会痛的。” 唐绪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捂住七月的眼睛,自己也转过了头。 过了一会儿,白哲叫了个药童进来,吩咐道:“把孩子抱紧了,我要开始了。” 那药童帮忙按住孩子的腿,唐绪抱紧孩子的上半身,在七月小声安抚:“没事,没事,很快就好了,是给你治伤。” “呜”七月的叫声一点很轻,若不是离得近几乎听不到。他张着嘴,想挣扎却被牢牢困住,他拼命低着头想把自己蜷缩起来,喉咙里溢出一声声哀嚎,眼泪流了满脸。 唐绪将他的脸抱进怀里,哽咽着重复:“没事没事,就好了就好了就好了”她不敢回头看,只神经质的重复。她从小就很怕看这种场面,怕看到别人的伤口,怕看到别人流血。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小小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唐绪在他额头摸了一把,全是汗珠,头发都汗湿了。 “好了。”白哲将伤口包扎好,擦了一把汗。“伤口不要见水,不能受力,早晚都要换药,明日早上再来。若是不方便过来,想在家里换,我就把药拿给你。” 唐绪连忙摇头,她想了一下纱布从伤口上揭下来的画面就觉得头皮发麻,“不不不,我来这里换。” “那行,明日再来。”白哲点点头。 结了诊金,那柜台后的掌柜和抓药的药童谴责的眼神,让唐绪落荒而逃。 走到热闹非凡的街上,七月似乎是缓过来了,眼睛偷偷四处张望。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情绪却全在那双眼睛里,好奇,震惊,喜欢 唐绪笑眯眯地看着他,脚步越发慢。路过一个卖木制品的摊子时,七月动了动身子,勾着脑袋流露出一点不舍。 那小贩见人停在摊子前,热情的推销,“姑娘,给孩子买个玩具,我老王的东西都做得精细,保准一根木刺都没有,你看看。” “想要哪个?”唐绪将人抱到前面,让他自己挑。 “小少爷,看看这个拨浪鼓?小风车?藤球?陀螺?”小贩一边说,一边一样样拿到七月面前。 七月看着这些东西眼花缭乱,这些他都没有玩过,甚至不知道怎么玩。他皱起小小的眉头,小手虚空抓握,显得纠结极了。 唐绪也不知道选哪个,索性全要了,“一样拿一个,给我算便宜点啊,不然都不要了。” 这可是个大生意,小贩笑得越发真诚:“好好好!谁不知道我老王做生意最是本分。”他拿了个小竹篮子,一边拣玩具一边念叨:“这个藤球五文,拨浪鼓五文,小风车三文,陀螺贵一些十文,弹弓八文,泥叫叫两文,三十文都给你,泥叫叫当送的,还给您搭个小篮子,您看成不?” 唐绪算了一下,这些小东西利润本就不高,让了三文,送个篮子,“可以。”说着数了铜板递过去。 叶七月抱着自己的小篮子,眼睛亮亮的,里面全是给他的!玩具!他看了看娘,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感觉娘不一样,明明是熟悉的脸和声音,却没有以前那么让他害怕。而且今天吃饱了肚子,有玩具,有点开心,虽然看大夫好疼啊。 钱包里就剩两块碎银子和一张银票了,按照这里的物价,过个半年没什么问题,可看病开药费钱,这脚一两天好不了。 那座小院子租了半年,再有不到四个月要续租就要交钱。七月的衣服,日常的花销,得想个法子赚钱才行。 想着这些,她一脚踏进周氏布庄。七月身上的衣服有些大,袖子裤子都有些长。 “姑娘你来啦?可是衣服”王晓芳看了一眼就看出问题,“大了些,这孩子太瘦了。来,抱着孩子到后面,这我一会就改好了。”说完钻进了后院,“老周,你看会儿铺子,我给人改改衣服。” “来了。”从屋里钻出个中年男人,对着唐绪微微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王晓芳带她进了一间明显是工作室的房间,桌上到处都是布料,墙上还挂着几件成衣。“有点乱,别介意啊。”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过装着针线的笸箩。 脱衣服的时候叶七月有些不适应,舍不得放开玩具篮子。 “乖,先放着。”唐绪哄了两句,让他手里塞了个泥叫叫。脱下了外衣,里衣不算太大,王晓芳拿着针线几下就给收了一截。 “我想再给孩子制两套秋衣,两套冬衣。”唐绪道。 没想到还是个大单子,王晓芳喜出望外,“要什么料子的呢?我到时候给你算便宜些,你住哪儿?做好了直接给你送去。” 唐绪也不知道怎么挑,感觉七月身上这衣料就不错,便道:“就他身上这种料子就行,我住在对面那条巷子,走到头,最里面一家。” “哦,那家啊!我知道,你是两个月前来的,平日都没见你怎么出门呢。”王晓芳笑呵呵说,话里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这家刚搬来许多人都不知道,只是听到屋里有动静才知道住了人,可是从没见人出来过。这附近的住户都挺好奇的,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唐绪干笑两声,想:你们肯定见不着,人都是避开前门翻墙进出的。 没一会儿衣服就弄好了,四套衣服,花了一两多。冬日的衣服要絮棉花,这时代棉花可不便宜,这钱掏的唐绪有些肉疼。 “鞋子要吗?”王晓芳低头看见孩子光溜溜露在外面的脚,其中有个脚趾头包得严严实实,不知受了什么伤。 “要!”老板娘不说,唐绪都给忘了。鞋子不用做太多,小孩子脚长得快。可是,七月现在的脚穿不了普通的鞋子,会压到伤处。若是不穿鞋子也不行,虽然下午的日头大,但是早晚的温度却不高,不穿鞋子不行。“老板娘,你会做拖鞋吗?” 王晓芳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啊?什么鞋?” 唐绪跟她解释了一下,又在七月脚上比划了一下,王晓芳懂了,“能做!” 又付了几十文钱做一双拖鞋和布鞋,唐绪离开布庄之前问了在哪里买菜。王晓芳热情的给她介绍了南市,那里一条街全是小摊子,蔬菜鱼肉,日用百货全部都有。道过谢,去市场买了些菜和调料回家,唐绪感觉手臂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叶七月抱着轻,但时间久了胳膊又酸又麻,果然路远无轻担。 刚放下叶七月,大门突然被拍响。唐绪只觉得浑身一抖,陌生的恐惧情绪涌了上来。她摇摇头,这不是她的情绪。是属于原主的,多年被追杀的经历,让原本游刃有余的原主对门响都有条件反射了。 “姑娘,我是你隔壁的邻居。”门外的人喊了一声,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唐绪放松下来,打开门,门外站着一大一小。上午指路的小男孩笑盈盈的看过来,然后就被女人拍了一下后脑勺。 “我住在右边这家,夫家姓方,娘家姓董。这是我儿子,方子俊。”董婉婉将手里的篮子拿到前面,“听说你给我家俊哥儿买了糖葫芦,这孩子不懂事,劳你破费了。这坛子小咸菜是我自己做的,你拿去尝尝,可别嫌弃。” “这怎么好意思?我叫唐绪,”唐绪十分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拒绝好像是嫌弃,不拒绝,这糖葫芦本来就是她自愿买的,“这,一串糖葫芦也不值什么,你家俊哥儿还帮我指了路呢。” “唐姑娘,你别客气,拿着吃。”董婉婉笑着将咸菜坛子塞她手里,“布庄哪需要人指路,也就是你刚来。不然就算没人指路,这一出巷子就看见了。”不过她心里还有些疑惑,照理说,只要出过门就知道布庄的位置。她哪里知道,人以前都是从后墙翻出去的。 “那也是你家俊哥儿热心才得的糖葫芦呢。”唐绪不好多拒,“那就多谢了,正好我好这一口,沾了俊哥儿的光了。” 董婉婉听了这话开心极了,为人父母哪有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孩子的。她高兴的说:“你要不介意,就叫我一声婉姐。你这刚来许多地方不知道,要是有事,只管上我家问。”说完告辞准备回去。 方子俊伸着脑袋,“那是弟弟吗?” 唐绪回头看见埋头玩玩具的叶七月,笑道:“是的,我家有个弟弟呢,叫叶七月。” “叫弟弟出来玩啊,我带着他玩!这一片我是老大!保管哎哟娘!你打我干嘛!”方子俊正拍着胸脯,感觉自己豪气万丈,就被一巴掌打得一歪。 “你是什么老大!吹牛老大!”董婉婉又戳了他一指头,对着唐绪道:“我家孩子虽然爱吹牛,但带你家孩子玩肯定没问题,有他在保管没人欺负。”这边教育着孩子,董婉婉又往屋里看了一眼,这唐姑娘看着不像成了家的样子,却带着个孩子,说是姐弟却不同姓,真奇怪。 唐绪没注意到她的打量,只笑着对方子俊道:“我家七月脚受伤了,这段时间不方便,等他好了肯定找你玩。” “哦,这样啊,”方子俊有些泄气,他看了一眼屋里,忽然大声喊道:“七月弟弟,你要快点好啊,到时候跟我玩啊。” “哎哟!”董婉婉又给他一巴掌,“这疯孩子,吓我一跳。” 唐绪也吓了一跳,哈哈笑出声,伸手拦了拦,“别打了别打了,俊哥儿是活泼,这性子多招人喜欢啊。” “就是个人来疯,见笑了,那我们先回了啊,马上做晚饭了,就不打扰了。”董婉婉说完,拎着方子俊的耳朵给孩儿提溜回去了。 唐绪打开坛子,一股酸味扑面而来,里面是白萝卜,闻着挺不错。她美滋滋的放进厨房,又打了盆水将家里各处都擦了一遍,原主之前没这个心思,除了卧房,哪儿都没有收拾。 虽然累出一身汗,但还翻出能用得上的东西。比如一卷竹席,刷洗干净铺在院子里,七月就可以坐上面玩了。 正刷着竹席,忽然听到一声哨响。回头一看,原来是七月在吹泥叫叫,他似乎被吓到了,没想到这东西声音这么大。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抿着,紧紧盯着唐绪,像是怕她暴起打人。 唐绪笑了笑,“吹得真响啊,好玩吗?” 叶七月绷紧的身体缓缓放松,微微点了点头。 唐旭听说这种哨子可以灌水,可以吹出鸟叫声。她弄了点灌进去,道:“你再吹两声,听说可以发出鸟叫声。” 叶七月这回轻轻吹了两声,声音清越宛若鸟鸣,他眼睛亮亮的看着唐绪。 “真好听!” 安抚好七月,席子也刷完了,挂在院子里的竹竿上晾干。 刚才打扫看了一遍,这院子有前有后。前面有四五十平方,挨着正房建了厨房和柴房,正屋五间,一间在住的卧房,另外三间都空着。后院只有前院一半大,建了个茅房。唐绪想着后院可以种点蔬菜,她们两个人吃肯定够够的。 收拾完正准备去做晚饭,大门又被敲响了。 竟是另外一户邻居,是赵芸娘的娘亲,是个笑容温软的女子,挺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带着几个热馒头过来,也是过来谢谢她给的糖葫芦,唐绪怕碰到她肚子,不敢推辞。 关上门心里窃喜,晚饭的主有咯,炒个胡萝卜肉丝夹馒头里吃,再来个鸡蛋青菜汤,完美! 的确完美,一大一小都吃撑了。 虽然吃撑了,药还是要喝。好在七月对于苦药并不抗拒,仿佛尝不到味一样小口小口就喝完了。 第3章 养崽日常 检查好门窗,唐绪走进房间的时候,七月已经睡着了。 不常见光的小脸带着病态的苍白,干燥粗糙带着一道道细小的皲裂。没有丰腴的血肉支撑,颧骨突出,嘴唇起皮泛白,一看就不是个健康的孩子,但是并不丑。单从骨相上来看,这孩子额头饱满眉骨平直,鼻骨高且灵秀,下颌骨线条流畅,再加上那双笑眼,长大必然比原主记忆里的叶少顷更加好看。 唐绪轻轻捏着那双小手,细小,脆弱。她轻轻把他的手指捋直,小指高于无名指最上面一条线,这是一双很适合学乐器的手。只是太过瘦削,失去了美感。 她想起自己曾经看过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小孩子长得可爱是为了生存,是大自然进化的结果。因为他们不能独立觅食,无法自理,所以可爱的相貌能吸引别人的关注和怜爱。 圆润的脑袋,肉乎乎的脸蛋,圆圆的眼睛,柔软的皮肤,四头身的体型,都长在了人类的萌点上。而且可爱会让人分泌出一种让人身心愉悦的物质多巴胺,从而对孩子产生喜爱和保护欲。 所以原主虐待孩子获得放松和发泄的行为让人不解,可能她不是人,是残次品。 唐绪看着熟睡的小七月,想起了自己的小侄子,那真是一个长在她萌点上的孩子,圆头圆脑圆脸蛋,圆眼睛圆鼻头圆嘴巴,小手捏起拳头就像一个小馒头,声音奶呼呼的,可惜长大了太淘气了。也可能是长开了,失去了婴幼儿的那种可爱。 这么看来小七月也不算,太瘦了,若是长些肉肉胖起来,肯定是个漂亮崽。她一定,要把这只崽崽养得白白胖胖! 可是养崽很费钱! 现在迫在眉睫的就是要赚钱啊,原主剩下的钱不多了,之后的房租要留出来,七月的医药费,屋里要添置的东西也不少,干点什么来赚钱呢? 唐绪现代是个刚毕业的美术生,她蓦然想起周氏布庄,或许可以画一些服装设计图,跟布庄合作出售。好歹是信息爆发的时代,见过的衣服也不少了,虽然她并不是服装设计专业,但先赚一笔应该没问题。到时候可以先画一张请周氏布庄定制,若是他们能看上设计图最好不过,若是不好,以原主的常年练武的身材,穿出去也是行走的广告图啊。 或者,在街头帮人画素描,只需要一根铅笔。没有铅笔,炭笔也可以。再加上一个画架和纸,一幅画收二十文不过分? “哈哈”七月的笑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侧头看去,小家伙还没醒呢,不知梦到了什么这么高兴。 一定是自己今天把他照顾得很好!所以晚上做梦笑了! 唐绪想着,吹掉油灯,拆了绑得死紧的高马尾,松弛的头皮昏暗的环境,让睡意慢慢涌了上来,没一会儿她就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要睡着了,恍惚间想到,七月盖好被子了吗?她迷迷糊糊伸出手,却摸到一手湿意,困倦的大脑反应还有些迟钝,哪儿来的水?挣扎了好一会儿,她才醒过神。 点亮油灯一看,旁边的七月小脸用力皱着,大颗的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滑落,小嘴张着却没有发出声音,这样的神态让唐绪心里一揪。她一边用手从七月的额头抚到后脖颈,一边柔声道:“小七月,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不怕” 许是温柔的声音加动作安抚到了他,七月的小脸慢慢舒展了表情,重新进入了梦乡。 唐绪打了个哈欠,将小家伙拢进怀里,形成一个半包裹的状态,据说这样会让人更有安全感。手臂在被子上轻轻拍抚,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了。 早上刚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据说小孩子的眼睛更黑更亮是因为他们眼睛里比成年人少一层保护膜。 不过刚对视上,七月就用力闭上了眼睛,用力之大,眼皮都皱得快陷入眼眶了。 倒也不必这么害怕? “早上好啊小七月!”唐绪用欢快的声音打着招呼,然后迅速爬起床叉腰站在床边,“起床咯,太阳要晒到屁屁啦!” 叶七月慢慢睁开眼,翻个面趴在床上,撅着屁股弓起腿,细细的胳膊撑起上身,然后再翻个面,坐起来了。 啧,这笨手笨脚,又复杂的坐起动作,全世界小孩统一吗? “起飞咯!~”唐绪横抱起叶七月,一手托胸一手圈腿,快速的冲到了厨房。 低头一看小孩子表情,不是她想象中的兴奋和雀跃。反而是一种恐惧,微微睁大的眼睛紧缩的瞳孔,显然是吓到了。 “不怕不怕,不是要扔你。”唐绪连忙抱着他,拍着背安抚。都是原主造的孽!都不能愉快的玩孩子了! 这不知朝代的平行时空,虽然没有牙膏,但是有牙粉和粗陋的牙刷,就是有点费牙龈。 唐绪一边歪着脑袋编头发一边想,早上吃点啥呢,煮个粥,配点小咸菜得了。她瞥到瘦巴巴的七月,炒个鸡蛋给孩子吃。 头发太长了也不好啊,手好酸。为什么不扎马尾呢?因为她扎不紧,举得两手发酸也没扎好。 昨日看街上那些姑娘夫人的发髻一个个漂亮得不行,一丝头发都不会散落下来。大家都长着同样的一双手,差异还这么大啊,哎。 吃过早饭,溜达着到医馆换药。老大夫见她准时来,脸色比昨日好多了,看样子是信了她的鬼话。 不对,不是鬼话是实话!本来也不是她干的! 换过药七月又疼出一身汗,唐绪心里不忍,问道:“既然会黏住,不能不包上吗?” 白哲摇摇头,“不行的,若是沾上了别的东西会变得更严重。” 其实唐绪也懂,包住伤口是为了保持伤口的干净,可是这反复愈合撕开的过程太痛了,只是看着就疼。 “幼童伤口好得快,顶多再有两三天就会结痂。”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心疼,白哲又解释了一句。 “好的,谢谢您。”唐绪抱起眼睛湿漉漉的七月,“我们去买肉肉吃,吃了肉快快好。” 白老大夫在后面听到这句话,开始相信这孩子不是她打的了。 但是出了医馆,唐绪没有去买肉,而是走向了一家书肆。 书肆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穿着长袍的书生捧着书在看。 唐绪看了一圈,走向柜台,“有硬笔吗?” “有的。”掌柜的点点头,从柜子下面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硬笔。“刀笔,竹管笔,苇管笔,双瓣合尖竹管笔,铅堑……” 唐绪眼睛一亮,“等等,这个铅堑,我可以试试吗?” 掌柜点点头,把笔递给她,“自然可以。” 唐绪拿着笔在掌柜给的纸上画了两下,这不就是铅笔吗?本以为古代没有这个呢,其他的硬笔全部都需要沾墨书写,这个却可以直接写。“这个多少钱?” “一支三十文。”掌柜见她满意,伸出三根手指头。 唐绪哽了哽,好贵!但是不能不买,“来两支,纸呢?” 掌柜收了笔,捧出一叠纸卷,“看你要哪种了,五十文一刀,一百五十文,五百文,一两的,这些平日里卖的比较多的,若还需更好的,也有。” 唐绪上手摸了摸,又展开看了看,大概是a3大小,五十的边缘不齐,还有些毛躁,用来上厕所算了。一百五的好一点,边角是平整的,但也算不得光滑。五百文的更好,但是太贵了。 便道:“五十和一百五十,各来一刀。有幼儿启蒙的书么?” 看衣着本以为不会买太多,没想到竟还能赚些银子。钱多来态度更热络了些,“有的。” 买了两刀纸,两支铅笔,一支毛笔,墨条砚台,幼儿启蒙的三百千。花了近四两银子,其中书最贵,五十两的银票都已经破开了。 可是穷什么都不能穷教育,七月的启蒙不能省,这个是必须要的东西,她也需要看看这个时代的字长什么样子。 总之,还是要开源。 又去了木匠店定了个画架,好在这个便宜。 本来说好要买肉,唐绪抠抠搜搜买了几根骨头,半斤猪板油,半斤瘦肉,又挑着最便宜的菜买了两样,才回了家。 全程抱着七月,她的手都开始抖了,明天起来手估计要废了。 “哎,等等,别关门。”王晓芳看着这一大一小回来,紧跟着后面就过来了。这几日店里不忙,想着孩子光溜溜的脚,昨天夜里她和当家的一起赶了一双拖鞋出来,赶紧就送了来。 唐绪关门的动作一顿,看到来人讶异道:“布庄老板娘?衣服这么快做好了?” 王晓芳将手里的鞋子递过去,“没呢没呢,这不是昨天看孩子光着脚,就紧赶了一双鞋,你看看怎么样?哪里不好我再给改改。” 这是一双软布拖鞋,鞋底很厚实,不过因为用的是粗布,摸起来不那么柔软。她拿着正要给七月试试,又被叫住了。 “这,还有袜子,孩子衣服的缝片已经剪出来了,有多的我就给缝了几双袜子。” 这属实在意料之外了,唐绪完全没想起来袜子。说是照顾过侄子,但她毕竟不是亲妈,平日里多是逗着玩,没有母亲面面俱到的细心。但这些都被一个陌生人想到了,她不禁有些感动,真心实意感激道:“太谢谢您了,头一回带孩子,一不小心就漏了这个忘了那个。” 王晓芳老脸一红,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当即笑着摆手,“没事,你这么年轻对孩子有这般细心已是不错了。” 唐绪笑了笑,没再说话。 古代的袜子都是直筒筒的,口子上有一条系带。但这种宽松的样式刚好适合七月受伤的脚,拖鞋穿上,她扶着七月起来走了两步,“七月,怎么样?脚趾头有没有压到?会不会痛?” 叶七月抿着唇摇了摇头,眼里露出一点欢喜。新鞋子虽然怪怪的,但是很舒服。 “没什么要改的,劳烦您了,不知您怎么称呼?我叫唐绪。”唐绪转过头说道。 “唐姑娘你太客气了,你要不介意,就叫我一声王大娘。都是街坊邻居的,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王晓芳觉得这姑娘知礼,也不介意帮一帮手。只是有些好奇这孩子的来历有点奇怪,说是头一回带孩子,这姑娘看着也不像成了家的,难道是亲戚的孩子? “好,别嫌我烦就成。”唐绪笑着开了个玩笑。 王晓芳笑着道:“那肯定不能,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去店里找我就成。” “好,您慢走,祝您客似云来。”唐绪说了句吉祥话。 做生意的谁不喜欢客似云来?这姑娘看着就是个知书什么理的人,说话都比别人好听。王晓芳高兴的来高兴的走,回家还跟当家的念叨这唐姑娘知礼感恩,说话好听,说不定是哪家的大小姐。 有了鞋子,不仅七月高兴,唐绪也高兴。毕竟穿上鞋就能走路了,不用抱来抱去,她感觉自己肱二头肌都要练出来了。 时间还早,唐绪哼着歌把猪油熬了盛在小罐子里。又把骨头汤炖上了等会儿放根白萝卜,好喝又营养的萝卜大骨汤!再炒个土豆肉丝,完美! 她往猪油渣里撒了点盐,端出去搁在竹席上,对七月道:“吃猪油渣咯,香喷喷,嘎吱脆。” 叶七月放下小风车捏起一个,又是没吃过的东西,闻起来真香啊。他转着小手看了又看才放进嘴里,一咬满口肉香,真好吃!他怯怯的看了唐绪一眼,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吃一个。 “吃啊,吃完,看谁手快吃得多!”唐绪说着,一手拿一个,全塞进了嘴里。 叶七月顿时急了,也学着一手一个,把嘴里塞得鼓鼓的。 唐绪越看他越觉得可爱,神色一软。 半碗猪油渣大多进了七月的肚子,唐绪只象征性的抢了几个。 中午的骨头汤七月喝了两碗,还吃了半碗米饭和菜,也不知他那小小的身体怎么装得下那么多东西。 吃过饭哄着七月睡午觉,唐绪把纸拿出来,这些用来作画有些大了,裁开两半正合适。一边裁,一边琢磨着画个什么衣服。现代穿汉服的人不在少数,她们学校就有不少女孩子天天穿着改良的汉服上课。 她现在所处的朝代,衣服偏向明制。原主穿的衣服多是圆领箭袖短上衣,另搭配马面裙百褶裙。 她拿笔抵着下巴回想街上妇人的着装,慢慢下笔画出一件短衫,琵琶袖,绣纹选了玉兔衔桂。 桂花秋日开放,正合这个季节,单桂花未免单调,加上几只灵动可爱的兔子刚好。 涂涂改改,好不容易将衣服画好,才想起来该叫小七月起床了。白天不能睡太多,万一晚上睡不着就头痛了。 她放下笔,风风火火冲进房间。就见小家伙趴在床边,玩着他的新鞋子。小指头在鞋面上划来划去,摸摸鞋面摸摸鞋底,像是第一次见到鞋子。 唐绪仔细翻了翻记忆,却发现原主也不记得多久没给孩子买过新鞋子了,她甚至不记得七月穿没穿鞋。逃命的时候随手将人夹在腋下,或绑在后背。衣服实在烂了就随手买一件扔给他自己穿。大小合不合适是不管的,更别提给孩子洗澡,甚至没空多看一眼。 想起来就扔个馒头留点剩饭,没想起七月就饿着。反正半死不活的吊着,她并非没想过将七月扔掉,可每次扔完就想起叶少顷临终前绝望恳求的眼神。她便会重新捡回来,可一旦情绪上头,她又会再次动手。 第4章 第一次笑 唐绪仔细想了想,虽然她自己母胎单身。但看过的小说电视剧大把大把的,她觉得原主对叶少顷应该不是爱情。 刚开始是依恋从未感受过的温柔,后来则是羡慕叶少顷对叶夫人的爱。她想要有人这样爱她宠她,却不是非叶少顷不可。或者不论男女,谁都可以,她只是缺爱,不一定要情人之间的爱。亲情,友情,都可以。 最开始带着叶七月时,她感受过成为对方全世界的依赖。可她并不太喜欢小孩子,尤其是还不会控制情绪的孩子并不好带。小孩子靠直觉活着,他感受不到爱,就没有办法回馈。频繁改变的陌生环境让他不安,恐惧,烦躁。 原主没带过孩子,也没有耐心哄,七月的‘不乖’让她十分反感暴躁。再加上被追杀,叶家灭门毫无线索,让她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最后,全发泄到了孩子身上。 原主也可怜,但虐待孩子这事儿还是不能原谅。 唐绪收回思绪,笑盈盈唤了声七月。 叶七月抬起头,第一次对她露出了个浅笑。 他的双眼微弯,盛了一股清泉。淡粉的唇勾起,害羞又腼腆,奶乎乎软绵绵。像是在唐绪心脏上轻轻碰了一下,让她心软的一塌糊涂。 画架很简单,第二日就拿到了。但是唐绪第二日胳膊酸的都抬不起来了,更别说画画了,摆摊的事只能暂时搁置。 她拿着画的那套衣服进了周氏布庄,王晓芳还以为她是来催衣服,从柜台走出来迎,“唐姑娘,这衣服晚上能做好一套,做好我就给你送去!” “那个不急,我来是另外有件事。”她说着,拿出稿纸,“大娘你看看这个。” “哎,好。”王晓芳凑过来,本来有些不以为意,但是看到细致的剖面图和刺绣细节也不由得赞了声好。 要说这衣服样式如何出众倒不见得,毕竟唐绪第一次画,也不知道这里人的习惯和接受度,所以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但是刺绣图案她却花了大心思,另拿了一张纸专门画了出来。几只小兔子神色各不相同,皆是活灵活现。桂花枝条穿插其中,倒是看不出什么特别。这主要是因为她没有上色,这时的颜料都是矿石制作,制作工艺繁琐费时,价格让人望而却步。 “这绣样,哎哟,画得真好。”王晓芳伸出手摸了摸,感觉那兔子像是要从纸上钻出来,“这要是拿到外面去,少说也得好几两银子。可惜” 唐绪眉头一皱,问道:“怎么?” “不怕你笑话,我的绣工普普通通,怕是绣不出来。”王晓芳将稿纸递回来,“你也看到了,我这家小铺子平日里做的都是街坊邻居的小生意。衣服上绣花不多,普通花鸟鱼虫我婆婆和女儿都能做,但这般精细的怕是做不出来。” 唐绪万万没想到这一茬,拿着图纸一时有些怔愣。 王晓芳见她这样子,给她出了个主意,“你若是要做这衣服,得去东街那边。那里的有座三丝绣楼,这个她们肯定能做,只是这三丝绣楼要价极高,你这衣服做出来便宜不了。” 不能卖服装图纸,卖绣样更好啊!她也不会设计衣服,若卖些精美绣样,不是手到擒来?“好,谢谢王大娘。”唐绪走出店门,想了想又折回来问道:“大娘,你说我若是拿这绣样出售,他们会要吗?” 王晓芳原以为她要做衣服,没想突然变成卖绣样,倒也没多想,说道:“你这绣样精细,若是上了色更不一般,我瞅着三丝绣楼应该愿意收,你自拿去问问,便是不收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唐绪点点头,“您说得也是,那我去试试。” 说是要去试试,也没准备马上去,一张图样太少了。她琢磨着再多画几张,也好有个选择。拿画架没带七月出来,他此刻正一个人在家。 唐绪回来的时候,看着小小的人追着球跑。听到动静转过来的小脸布满汗珠,脸上挂着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容。 这才是小孩子的样子嘛!唐绪心里一软,跟着露出笑脸,“休息会儿,喝点水擦擦汗。” 叶七月放下球,迈着小短腿,乖乖的走到客厅自己倒水喝。又自己去房间拿了帕子,细细的手指翘着兰花指捏着帕子在鼻子上擦了擦,似乎觉得没擦干净,在额头上又蹭了蹭,可惜就擦到了一点。他却觉得擦好了,走到唐绪面前,仰着小脸。 “真棒!”唐绪被他可爱的样子迷得不行,拿了帕子给他重新擦了一遍。“干净了!” “砰砰砰”大门被人拍响,唐绪走过去还在想难道又是邻居? “绪姨姨!”甜甜的童声响起,方子俊仰着头站在门口对着她笑。他娘说了,不能叫姐姐,应该叫姨。“我可以来找弟弟玩吗?” “可以啊。”唐绪自然答应,怕方家大人找,便没关院门。 方子俊兴奋的叫了一声,像个小野猪一样冲进来,三两下脱了鞋子爬上竹席,“七月弟弟!我们一起玩!” 叶七月没跟同龄人玩过,但看到对方也是小孩子,心里便已经愿意了。于是他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玩具往前推了推。 “竟然有陀螺!我的不见了,我娘不给我买了!”方子俊高兴的抓起陀螺,用手熟练的一扭,飞快的拿着鞭子站起来抽了一下。 “啪”一声,七月离得近,只觉这声音震耳欲聋,吓得他往后一缩,惊恐的看向唐绪。 唐绪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眯眯看着他。 这样的态度让七月知道,这是没关系的,可以的,不会挨打。 “弟弟你没玩过吗?”方子俊见他有些害怕,连忙道:“别怕,陀螺就是这么玩得,抽得越响,它就转得越快!你看你看,转得可快了!” 七月闻言看去,那陀螺果然转得飞快,只能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他一直没弄明白这个东西怎么玩的,此刻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方子俊,觉得这个哥哥好厉害。 见他不怕了,方子俊又抽了一鞭子,仍是“啪”一声。伴随着方子俊的笑声,“七月弟弟,你来试试啊,来,你拿着鞭子,这样,用力甩鞭子!” 方子俊手把手教七月,而且他脾气好有耐心,学不会他也不急,教了好几次七月都没学会,他都没恼。 唐绪在一边看着,七月身体瘦弱,气力不足,根本抽不动那个陀螺。不过她没有出声,想看看方子俊会怎么处理,来决定以后要不要让七月跟他一起玩。 方子俊看着缓缓停下的陀螺,仔细看了看七月,“弟弟你好瘦,你太小了,没有力气。我们来玩球,这个不用力气。”说着,他拿起藤球,“我滚给你,你滚给我好了。” 唐绪放下心,转头将画架装了起来。 董婉婉过来的时候,只见那位唐姑娘坐在架子后面拿着笔写东西。而自己那个屁股底下长了钉子的儿子,竟然跟另一个小孩子乖巧坐着,摇头晃脑的念书!是?她也听不懂。 “好,今天就学这几句,明天再学别的。”唐绪见两人玩得满脑门汗,叫他们坐着歇歇,顺便教了几句三字经。而她拿到画架,就想试试手,将两个孩子玩球的样子,念书的样子给画了下来。 但这并不容易,没有橡皮擦,画错了只能重来。也不能打底稿,因为没法擦,她脚边扔了不少画废的纸团。 “娘!”方子俊第一时间发现了自己母亲,跟个猴子一样跳起来撞了过去。 “哎哟,轻点。”董婉婉接住撞在怀里跟个小牛犊子一样的儿子,低头发现鞋没穿,“你鞋呢!袜子都脏了!臭小子!” 方子俊笑嘻嘻的冲回竹席,穿上了自己的鞋子。 “唐姑娘,麻烦你了,我家这猴子没吵到你。”董婉婉有些不好意思,她才收拾完家里做好饭,正要出去找,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才知道儿子跑唐家来了。 唐绪摇头,“没事,子俊的性子很好,我和七月都很喜欢他。” “哇!是七月弟弟!一模一样!这是我吗?”方子俊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唐绪面前,他对这个东西好奇半天了,原来是画画的!好像!“娘!你看!这是我吗?” 对于孩子的一惊一乍,董婉婉手又有点痒了,她对着唐绪不好意思的笑笑,又没忍住好奇凑了过去,顿时惊叹道:“天呐!这么像!简直一模一样!这是唐姑娘刚才画的?” “是的。”被人这样直白的夸赞,唐绪又骄傲又羞涩。她试了一下午,才画了这一幅。 叶七月虽然胆子小,但这两天的经历让他稍微放开了些,当即放纵好奇心偷偷挪了过去瞥了一眼。一眼便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啊,七月!” “弟弟能说话!”方子俊又叫了起来。 “瞎说什么呢!”董婉婉给了他一巴掌。 这响亮的一巴掌吓得七月整个人一抖,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董婉婉更尴尬了,忙过去把人扶起来。 方子俊本来要抱怨娘又打人,见这一幕几步过去拉着七月道:“娘!七月弟弟都被你吓到了!七月弟弟你别怕,我娘只打我,不打你的。” “你这孩子!”董婉婉此刻恨不得把这倒霉孩子塞回肚子里再生一次。 “没事没事,七月只是没站稳。”唐绪没在意这个,都说孩子是大人的复印件。方子俊虽然看着咋呼,其实有耐心又细心,她对这对母子印象很好。而且她知道七月被吓到是源于以前被虐待的事,不是真的因为董婉婉。 她略过这件事,对方子俊道:“子俊要是喜欢我的画,下次我单独给你画一个好不好?” “不用不用,画得这么好,多费神啊。这皮猴子整天丢三落四的,再给弄丢了。”董婉婉哪好意思收,连忙拒绝。 唐绪没多说,到时候画好了送过去便是了。 方子俊却不乐意了,这画多好看啊,他想要,但是也知道不能伸手要别人的东西,只是噘着嘴小声嘀咕:“我才不会弄丢呢。” “那唐姑娘我们先回去了,家里饭都做好了,今天给你添麻烦了。”董婉婉说着拉住方子俊就往外走。 “婉姐你太客气了,子俊下次再来玩,我们家七月今天也很高兴,谢谢你陪他玩啊。”唐绪送到门口关上院门回来,小七月站在画架前,小手指隔空摸着画。 她好笑道:“想摸摸一下呗,这个又摸不坏。” 叶七月见被发现了,连忙把双手背到身后。 唐绪笑了笑,道:“我去做饭了啊。”说着往厨房走去,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小家伙伸着手摸画,动作小心得像是在触碰什么稀世珍宝。 对于七月来说的确是珍宝,他看着画上的人。原来我长这个样子,那我好看吗?可爱吗?我是不是乖孩子? 小孩子的直觉是非常敏锐的,他已经模糊察觉到现在的娘亲不是以前的娘亲,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说出来。而且他很喜欢现在这个娘亲,他能从那双眼睛,那些轻柔的抚摸,温柔的笑容里感受到他一直很想要的东西。 小小的七月不知道,那叫爱。 唐绪其实算不上多会做饭,而且这个柴火灶的火候不太好控制。但她似乎在厨艺方面一直有点小天赋,以前就爱看些美食视频,看得馋了就上手做,不说完美复刻,但味道都不错。 她先煮上饭,接着拿出早上买的豆腐和白萝卜。豆腐切小块,白萝卜切丝,锅烧热放油煎两个鸡蛋。 煎好之后捞出来切小块,锅里剩下的油直接炒白萝卜,炒软之后加水煮开,再倒入切好的鸡蛋和豆腐焖煮。 这个时间她捞了个土豆切片,五花肉也切片,蒜苗切段。 加了煎蛋的萝卜汤煮好之后是奶白色的,而且一股鸡蛋香,调个味就能直接出锅了。 再炒个土豆肉片,五花肉下锅煎到微微焦黄,倒入土豆片翻炒断生,加入蒜苗,调味。 真香!唐绪哼着歌将饭菜盛好,摆到厨房里的小桌上。她从厨房探出头,小家伙竟然还在画架前。小小一个蹲在那里,双手垫在膝盖上。这动作换做大人会显得又蠢又呆,但幼崽们做来就不一样了,像个小土豆,呆萌呆萌的。 又是被漂亮崽萌到的一天! “吃饭咯!香喷喷的饭菜好啦!”她笑眯眯的喊道。 小家伙反应了一下,才回过头,见到那张笑脸,终于忍不住也浅笑起来,小碎步跑了过来。 第5章 绣样 七月吃过午饭便去午睡了,这是唐绪刻意给他养成的习惯。他身体虚弱,长期处于饥饿恐惧的状态,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丰富的营养充足的睡眠,和稳定规律的生活。 想到这,唐绪忽然想起一直被她忽略的一件事。唐家还在继续追杀吗?若是追到这里怎么办?她可不会武功啊! 她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忆,忽然发现,唐家对于叛逃之人并非不死不休。他们会出手五次,第一次武功差不多的,第二次武功高一些的,第三次是再高一些,以此类推。若是叛逃之人五次都躲过去,唐家便不会再派人来了。 她来之前,原主刚经历过第五次追杀,她自然知道这个规矩。最后一次的追杀堪称惨烈,她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用尽了所有的暗器才侥幸逃脱。在曾经住过的小镇子上租了个一个小院子。正是因为最后这战重伤,原主熬了两个月才黯然离世。 这具身体则迎来了现在的唐绪,但她来之后并没有发现哪里不舒服,所以没在意过这件事。 她摇摇头甩开这件事,秋天都有什么呢?红枫叶,桂花,菊花,月季,蝴蝶兰,石蒜……这些都能在衣服上呈现,并且都很美。她一一写在纸上,从第一个开始画。 今天手臂酸麻无力,她的进度不算快,第二幅还未画完,就听到七月窸窸窣窣下床的声音,嗒嗒的脚步声由远变近,她头也不回的道:“喝口水吗七月?” 叶七月嗯了一声,嗒着去厨房喝水了。 唐绪收起画,把三字经拿出来,开始上课模式。 “你看,这个字念,人,人,之,初,”她把小家伙抱到腿上,一个字一个字教。 刚教没几句,叶七月突然看向院门,“哥哥,来了。” “啊?”唐绪同样看过去,她没听到敲门的声音。“没人敲门啊。” “没敲。”七月摇摇头,小指头指着门,“哥哥。” 唐绪见他坚持,便准备去看看。刚走到门边,就听见方子俊在门外喊绪姨姨,七月弟弟…… 那声音鬼鬼祟祟,生怕被人听见一样。难怪刚才没听见呢,可能七月是怎么听见的呢?天赋异禀的听力? 她边想着边打开门,才开了条缝,方子俊就钻了进来,反手把门一关。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绪姨姨,我能来玩吗?” 唐绪故意把眉头一皱,“不行。” “啊?”方子俊一愣,整个人看着萎靡了下去,“那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唐绪哈哈笑着拉住他,“不能玩,因为我们现在是学习时间,你也来一起读书认字。” 方子俊跟干了半个月没浇水的多肉突然喝饱了水一样精神起来,嘴里喊着谢谢绪姨姨,七月弟弟我来了。就冲进了客厅。 唐绪摇了摇头,到了隔壁。董婉婉家的院子门开着,但是没见到人,“婉姐,在家吗?” “在呢在呢!”董婉婉从屋里走出来,“唐姑娘来了,快进来坐。” 唐绪摆摆手,“我就不坐了,子俊在我家,下午就辛苦他带着七月玩了,我跟你说一声,免得你等会儿到处找。” “啊?他又去了?”董婉婉本想说去给他叫回来,但唐绪说是帮着带七月,她便不好再说了,心里暗骂了几句臭小子,若是敢要别人画画就抽他一顿屁股。嘴上却道:“他哪会带什么孩子,就是瞎玩。” “小孩子一起玩,我家七月性子闷胆子小,子俊开朗大方,就盼着有这么个哥哥带着呢。”唐绪的确是这么想的,没见方子俊带着玩了一上午,七月都敢说话了。 大多数父母总表现得很嫌弃自家孩子,其实只能自己说,别人但凡说一句都要不高兴。但董婉婉还是头一次见人真心实意的夸自己孩子,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嘴里也跟着说,“嗨,我家这猴子就是有些闹腾,但是心眼不坏,还细心,你要是放心,就让他带着玩几天,保管活泼起来了。” “那我到时候得好好犒劳犒劳他,”唐绪笑道:“那我先回去,俩孩子在呢。” “去去。”董婉婉送她几步。 两个孩子都不大,唐绪没教太久,看注意力开始分散了就让他们玩会儿。她自己则在画架旁画画,玩一会儿,学一会儿,两个孩子都很高兴。 晚饭之前七月要去换药,唐绪便把方子俊送了回去,还往他手里塞了一幅画,没多说便离开了。 方子俊一看画里竟是他和他娘,兴奋的嗷了一声,冲进屋里,“娘!你看啊!你看啊!” “看什么啊,一天天咋咋呼呼的,你小点声。”董婉婉抱怨着,出来的脚步却不慢。“哎,这是我?” “就是你!一模一样!”方子俊高兴的在原地不停蹦着,“你看多好看啊!” “真好看,我是这个样子吗?”董婉婉摸了摸脸,她家里并不富裕,丈夫是个货郎,成天走街串巷卖些杂货。家里是没有镜子的,而且就算有,铜镜照得也不那么清楚,还没水缸里的水清楚的。 她对着画看了半天,既新鲜又欢喜,半晌才回过神,“是不是你找人家给你画的?” 方子俊满脸被冤枉的委屈,“我没有!我下午都没提过这事!” 董婉婉盯着他看了两眼,确定他没在撒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唐妹子太客气了,这画是不是得画一下午?” “好像没那么久,”方子俊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即又高兴道:“娘!我下午跟着绪姨姨学了认字!还读了三字经!” 董婉婉上午听了两句,当时是没有在意的。这会儿听儿子这么说,大感惊讶,“真的认字了?” “我还会写了!我会写三个字!”方子俊拉着他娘到院子,用手指头写下了人之初三个字。 “天爷,真的会写字了!”董婉婉看来看去,虽然她不认识,但确实很像字。 这边唐绪带着七月再次来到了医馆,老大夫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她刚要走进后堂,发现手里传来一股阻力。七月扁着嘴,脸上流露出害怕的神情,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唐绪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定是怕了换药了。每次揭开包扎的纱布都要撕掉一层皮,成人都不一定受得了,何况的痛觉更敏感的孩子。“七月,娘知道很疼,但是不换药不会好的,再忍一忍,等会儿给你买好吃的行不行?” 叶七月是害怕了,但他其实并不敢不听娘的话。此时被哄了,便顺着走了进去。 白哲已经在房里等着了,清洗伤口的药草水已经准备好了。 唐绪将孩子抱上床,背对着大夫将害怕到轻轻颤抖的七月按进怀里。 “咦?已经结痂了。”白哲语气里透露着惊喜,“今日不必清洗伤口了,把伤口周遭清洁一下便可。恢复得不错,我给他换一种药膏,之后不必再过来了,把药拿回去在家更换。” 唐绪松了口气,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小孩子的脚本就不大,小脚趾头便更是小。伤口处长出了棕色的软皮覆盖住了伤口。她看着大夫给伤口缠上两圈纱布,比之前看着‘瘦’很多。 “在家仍要注意不能沾水,不要碰到伤口,伤口恢复会痒,千万别让他抓破。”白哲洗了把手,给了一个小罐子。 “好的,谢谢大夫!”唐绪高兴的接过。 七月左看看右看看,今天换药不疼呢。 唐绪走到柜台结诊金,老大夫叫住她,重新给七月把脉。“换个药方,再吃三天便不必再吃,以食养为主。” “好的,谢谢大夫。”唐绪连声道谢,一连两d个好消息,她眉眼弯弯的在漂亮崽脸上亲了一口,“太好了!我们去买好吃的!” 七月抿着嘴弯起嘴角,害羞的低着头,小手虚空抓了抓,放在唐绪的肩膀上。 一大一小欢欢喜喜走进糕点铺子,柜台上摆着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糕点,空气都是甜的。 “客官要些什么?”伙计笑盈盈的凑过来。 “七月,你看看想吃些什么?”唐绪捏着小孩的手晃了晃。 七月觉得眼睛好忙,这些都是吃的吗?好好看啊,这个屋里好香,嘴里的口水都要包不住了。 “小客人平日喜欢吃哪种?这有绿豆糕,红豆糕,米糕,桂花糕,玫瑰糕……”小伙计耐心的一样样指过去介绍,一点没因为孩子小而不耐烦。 七月哪吃过这个,见都没见过,此时耳朵眼睛都不够用了,只能求助的看向娘。 唐绪同样没吃过这里的糕点,她素来不爱吃这些干的,觉得噎人。她对着这伙计印象不错,便道:“挑些不那么甜的,一样包上一块。” “好嘞。”做糕点,平日难免有些品相不好的,掌柜的心情好会赏给他一块两块碎了角或者不好看的。所以铺子里的东西他都知道味道,此刻认真挑了几块,倒没特地选些贵的。 唐绪拿出一块让七月拿在手里啃,其他的让伙计包好提在手里慢悠悠往家里走。 刚到巷子口就撞见准备送衣服的王晓芳,“唐姑娘,刚回来啊,我正要去你家呢。” “王大娘,我这刚从医馆回来。”唐绪想到不必再去医馆,脸上都是笑意。 王晓芳做生意最是会察言观色,此刻自然接道:“看来是大好了,我看这孩子气色比前两日好些。” 这倒是句实话,唐绪摸了摸小孩的脸,擦了几日面脂光滑了不少,瘦到脱相的小脸少了些苍白多了点肉。此刻吃点心吃得高兴,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是啊,大夫说再不必日日去了。” “那便是好了,这小孩子啊就怕生病,一病了,吃不好睡不好看着就瘦了。但病好了,好吃好睡养一段,立马就胖回来了。”王晓芳膝下养了三女一子,说起育儿经头头是道。 “是呢。”唐绪也觉得有道理。 “对了,”王晓芳凑近问道:“你那个绣样可送去了?怎么样?” 唐绪摇头,解释道:“我想着多画一些,到时候也好有个挑选的,这个不行还有那个。” 王晓芳深以为然,觉得这女子是个有成算的人,对她印象更好,“是这个理,你还要回家做饭?我不耽误你时间了,你抱着孩子,我给你提着衣服送过去。” “不用了,就这两步路,我自己过去就行。”唐绪拿过装衣服的小包袱,“您回,这衣服也不重。” “那行,那你赶紧回去做饭,这天都快黑了。” 还没走到家门,方子俊突然蹦出来,“绪姨姨回来啦!娘!娘!七月弟弟!”他一时对着屋里叫,又冒出头来叫七月,看着忙得不行。 唐绪忍俊不禁,“我回来了你叫你娘做什么?” “来了来了。”董婉婉擦着手走出来,脸上带着跟方子俊如出一辙的笑容,“唐妹子,还没吃饭?快进来坐。” “婉姐找我有事?”唐绪放下怀里扭动的七月,让他跟哥哥去玩。 七月一落地,就开始掰点心,只是他不知道糕点易碎,一用力那糕点就碎成粉末,纷纷扬扬落在地上。七月愣住了,茫然的看向唐绪。 “哎呀,掉地上啦。”方子俊只过年吃过糕点,顿时心疼的不行,捧着小手去接。 “这还有呢,再给哥哥一块,你吃你的。”唐绪拆了糕点给方子俊。 董婉婉本是为了唐绪教方子俊认字又送画的事,特地买了菜肉,想请吃她吃饭。哪能让方子俊拿吃得,伸了手就往回推,“不给他吃,这东西多金贵,等会儿就吃饭了,你留着七月吃。” “婉姐,我要生气了。哪里就那么金贵,不过就是一口吃的。”唐绪手脚灵活的将糕点塞进方子俊嘴里,这回不能拒绝了。 董婉婉见拒绝不了,心里更是不好意思了。“谢谢你绪姨,带弟弟去玩,好好的啊,慢点,弟弟脚受伤了。” “知道了娘。”方子俊得了平时吃不到的糕点,喜得不行,觉得这个弟弟太好了,遇到他都是好事,当他宝贝一样的牵进去了。 “你看这,本来跟你学认字都是占了大便宜,还拿了你的画。”董婉婉脸都快臊红了,“我这本想着请你吃顿饭,又拿了你家的点心。” “认几个字有什么,”没料到是这么个事,唐绪觉得对方太客气了,“我教七月也是教,多一个子俊也不费什么事。那画不过是随手画的,你们不嫌弃就很好了。” “那哪能嫌弃啊,没想到妹子你还是个念过书的,画也画的好,我看着比那街上摆摊的书生都画得好,跟真的一样。”董婉婉连声夸赞,说的也都是心里话。“我们整个村子都没几个认识字的,子俊他爹倒是认得几个,可他是个货郎,成天早出晚归走街串巷,也没时间教教孩子。不怕你笑话,刚才我看子俊写字,这心里头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差点没哭出来。”说到最后竟红了眼圈,她抹了把眼睛,笑了笑,“原先也想过送子俊去读书,可读书太贵了,不说束修,笔墨纸砚样样都不便宜,我也没什么本事,只会做些家里活,全靠子俊爹太难了。” 唐绪心里有些触动,轻声道:“不过是几个字,婉姐若是不嫌弃,日后便让子俊跟着我学。只是我只能教教认字,更多的也不会。” “啊?”董婉婉还想着自己又哭又笑惹人笑话,没想到竟还有这好事,她觉得占了人便宜想拒绝,但想到儿子在院子里写得那几个字,拒绝的话哽在喉咙里。 “婉姐家的院子收拾的真好。”唐绪也不多说,转开话头夸起了院子。 第6章 邻居 方家的院子比唐家的小些,墙边栽种着月季,姹紫嫣红开得热闹。院子一角有棵柿子树,叶子稀稀拉拉的,柿子倒是挂的不少,不过看着还得过段时间才能吃。 有花有树,又建了厨房,院子里看着有些紧凑。不过到处干净整洁,能看出屋里人是个勤快会过日子的人。 “说话都忘了时间了,你屋里自己坐啊,我菜都弄好了就等下锅。”董婉婉这会儿对唐绪满心感激,快步走进厨房准备大展身手。 “要帮忙吗?”唐绪问了句,但没觉得对方会让她帮忙,董婉婉果然拒绝了,只让她进屋里坐着等。 没等多久,饭菜的香味就飘了出来。从那坛子酸萝卜就能看出董婉婉的手艺不错,唐绪是个能偷懒就偷懒的人,此刻不用做饭还能有好吃的,自是高兴。 两个小家伙在方子俊的房里不知道玩些什么,时不时就传出来一阵笑声。七月性子胆小腼腆,笑声又轻又小,裹在方子俊放肆坦荡的大笑中,不仔细分辨都听不出。 “妹子,你先吃啊。蛋蛋,把弟弟带出来吃饭了。”董婉婉放下手里的菜,又急忙忙端饭去了。 蛋蛋?没想到方子俊还有这么个小名,怪可爱的。她低声笑了笑,也没干坐着,帮着去厨房端饭端菜。 几人落座,董婉婉还在厨房,没一会儿又端菜出来,见没人动筷子,忙招呼道:“妹子你快吃啊,七月也吃,一会儿再冷了。我还有两个菜,马上就好啊。” 桌上已经有两菜一汤了,方子俊的爹这几日不回来吃,两个大人两个孩子这菜也够,唐绪劝道:“婉姐,菜够了,坐下吃。” “我都切弄好了,再等等,就好了,这哪够啊。”董婉婉边走边回头嘱咐,“你们快吃,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小孩子不禁饿,更何况吃的就在面前。七月闻着味儿不停的咽口水,眼巴巴的看着桌上菜。 “绪姨姨,快吃。”方子俊成日上蹿下跳饿得快,而且桌上还有烧肉,他舔了舔嘴巴,见七月弟弟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主动给他夹了一大块烧肉,“七月弟弟快吃,我娘烧的肉可好吃了!” “吃。”唐绪说着,给方子俊夹了块肉,“你也吃。” 而她自己还是坚持等董婉婉坐下来才开始吃,董婉婉做饭还是快的,没多久就来了,最后端上来一大碗鱼汤。见人还等着,心里熨帖极了。 “太丰盛了,婉姐辛苦了。”唐绪夸了一句,尝了一块烧肉,眼睛一亮,“真好吃!一点不腥还不柴!” 见她不似作假,而是真的喜欢。董婉婉松了口气,有点骄傲道:“那是,我当初可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做菜好吃。好吃多吃点,都吃完最好了!” “这么好吃,可得多吃些,”她说着看向吃得头也不抬的两个崽,“看我家小猪,跟饿了几天似的。” 董婉婉嗔怪的看她一眼,“哪有人说自家孩子像猪的。” “娘,我好像吃撑了。”方子俊看着碗里最后一口饭,实在吃不下了。 “那你去院子里溜达去,”董婉婉把那口饭倒进自己碗里,发现七月也吃完了,“弟弟还吃吗?不吃也跟着哥哥去院子里走动走动消消食。” 两个孩子下了桌,董婉婉看着瘦巴巴的七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妹子啊,你别见怪啊,我想问问这七月跟你什么关系啊?” 唐绪没在意,好奇心人人都有,她坦然道:“我儿子啊。” “瞎说,”董婉婉瞪她一眼,“你一看就是没成过家的。” 唐绪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也懒得另编个故事,便照着之前给老大夫说的那套,“是我姐姐的孩子,她们夫妻去世了,我就把孩子接过来了。孩子还小,我也当亲儿子养,他一直叫我娘。” 董婉婉唏嘘不已,“原来是这样,难怪不跟你一个姓。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爹娘。不过好在有你,不然还不知会落到什么地步。” “也算不得什么,”唐绪继续编,“他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是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牵挂。 太可怜了,这姑娘年纪不大。没爹没娘,唯一的姐姐也不在了,就剩个小外甥。董婉婉想着都觉得苦,又有些担忧道:“你带着个孩子,日后可怎么成家?” 成家?这才来几天!催婚怎么又来了?唐绪脑袋都大了,连忙道:“我没想过这个,只想照顾好七月,看着他平安健康长大。” 董婉婉不是不看脸色的人,而且毕竟还没熟到这个地步,人家抗拒也没有再多劝。只当她与亡姐感情极好,所以对孩子这么好。 两家人一起吃了饭,互相了解了对方的家庭情况,关系顿时亲近了不少。 唐绪自己被劝了不少饭,感觉肚子撑得慌。回家把七月要喝的药煎了给他喝,将孩子洗干净送上床,讲了个小故事哄他睡着才算是有了自己的时间。 别看孩子乖,但一整天照顾他,事情却不少,零零碎碎的。 唐绪趁着还不太晚,点着油灯画到半夜。油灯太暗了,画得眼睛都花了,手臂本就酸痛,这会更是抬起都费劲。她做了一套眼保健操,想着等经济宽裕一些,就不画到这么晚了,不然眼睛近视了就难受了。 她在现代有轻微近视加散光,换了个壳子,视力少说50,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晰了。这怕不就是除了多个儿子外,最大的好处了。 忍痛按摩手臂放松肌肉,防止明日更加严重。临睡前用热毛巾敷着眼睛,脑子里还在计划着怎么赚钱养崽。 这天晚上唐绪做了个梦,梦里她走在路上见到一张粉色毛爷爷。她连忙去捡起来,然后前面又有一张,捡了一晚上的钱。抱着满怀抱的纸币,她突然想起来,古代不认啊!!直接给她吓醒了。 第二日方子俊吃过早饭就要去唐家玩,董婉婉拦着他,“现在太早了,晚点再去,到时候把娘买的肉提过去。” “为什么要提肉啊?”方子俊不解,“我也想吃肉!” 董婉婉蹲下身子,抓着方子俊的手臂,神色认真道:“蛋蛋,你出去看看,不管你跟别人学什么,都是要花钱的。像是匠人,都得住家里伺候师傅。你绪姨教你认字,不计较钱。是她人好心善,咱们却不能心安理得。束修钱拿不出来,送些吃的用的总是该的。” 方子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知道了,娘。”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小脑袋推开院门钻了进来。 “康康!”方子俊见到小伙伴,顿时心就飞了,回头看向他娘。 “蛋蛋,出来玩啊!”秦安康也不进来,就伸个脑袋在那,他觉得这样很好玩。 董婉婉摆摆手,“去去,那你等会儿还去不去唐家?” 方子俊顿住了,看了看门外的小伙伴,有点纠结。他喜欢学读书写字,那些朗朗上口的句子从嘴里念出来的时候很好听,还藏着有趣的故事。一笔一划写字的时候也很好玩,他想多学几个,以后当个读书人!大家都崇拜他! 看儿子的脸皱成一团,像捏了十八个褶儿的包子。董婉婉好笑道:“去去,玩一会儿回来再去也成。” “我就玩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来。”方子俊竖了根手指,也不知是跟自己说,还是跟他娘说。 他出去的时候,几个小伙伴都在了。见他出来纷纷问他昨天干嘛去了,怎么不在家。 方子俊正要说,想起娘交代的,不要把跟绪姨读书的事到处说,免得给绪姨添麻烦。他想了想,说:“我去找新搬来那家的弟弟玩了,那个弟弟长得可好看,比赵芸娘都好看!” 赵芸娘一听这话脸都气红了,踩了方子俊一脚,重重哼了一声,跑回家去了。 “哎?为什么踩我?”方子俊跺了跺脚,有些摸不着头脑。“又生气了?” 秦安康见人走了更高兴,正好可以玩踢球。若是芸娘在,他们都踢得小心翼翼,怕不小心把球踢到芸娘身上,她不仅爱生气,还爱哭。“芸娘老是生气,不管她。明天就好了,我们去踢球。” “我就玩一会儿啊,我等会儿要去找七月弟弟。”方子俊一脸郑重的说。 “你老说七月弟弟,他是谁啊,不然叫他一起来玩啊,让我们看看长得多好看。”秦安康道。 “对对对,叫上他一起玩,他要是不爱哭,我们就带上他。”另一个小孩子说。 于是当唐绪打开门,就看到了门外站着五个小萝卜头。 “绪姨姨,”方子俊龇牙咧嘴笑得跟个小傻子一样,“我们想带七月弟弟出去玩。” 唐绪有些不放心,小孩子没轻没重的,万一不小心踩到七月的脚就麻烦了,“去哪儿玩啊?弟弟脚受伤了,不能走太远。” “就是后面,从巷子左拐进去,那里有好大一棵榕树,有个空地可以踢球玩。”方子俊解释道。 唐绪一听,当即拒绝道:“踢球啊?可是弟弟脚不能踢球,你们去玩,等他好了再去。” 小七月听到哥哥的声音,早就凑了过来。听到出去玩眼睛就亮了,听到娘不让去,他伤心地低下了头。这个脚好得好慢呀,他好想跟方哥哥出去玩啊。 方子俊为难住了,看看漂亮瘦弱的七月弟弟,又看看五大三粗活蹦乱跳的小伙伴。七月弟弟受了伤,长得又瘦又小没有力气,也没有人陪他玩,好可怜。他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陪七月弟弟,还正好可以念书!他一瞬间就做好了决定,回头说:“康康你们去玩!我还是陪陪七月弟弟,他脚受伤了,好可怜的。” “哇,这个弟弟真的好好看。”有个小家伙捂着嘴自以为小声的说。 “他好小,他不能跟我们踢球,他肯定踢不动。” “他这么小点,摔了说不定要哭。” “蛋蛋,刚才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说话不算话!”秦安康有点生气。 方子俊知道反悔不好,但是他觉得这么多人,也不缺他一个,“可是你们还有这么多人可以踢球啊,七月弟弟都没有人陪他玩。” 秦安康瞪了方子俊一眼,抱着球喊了声:“我们走!以后不跟他玩了!” 来几个小家伙犹犹豫豫的往外走,其中一个长得胖胖的杜嘉瑞没走,他不爱踢球,“蛋蛋,你们玩什么?带我一个?” “我们,”方子俊知道杜嘉瑞不喜欢踢球,但他也没想好玩什么,他看向七月,“七月弟弟,你想玩什么?” 小七月很高兴有人陪他玩,不过他也不知道玩什么,皱着小眉毛冥思苦想。 唐绪正在给七月煎药,看到这副样子被逗乐了。也许家里该添些可以一起玩的玩具,不过现在肯定来不及。“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们玩过跳房子吗?” 杜嘉瑞不到五岁,长得白白胖胖的,看着非常讨人喜欢。肉乎乎的小脸圆溜溜的杏眼,还挺着个圆鼓鼓的肚子,走起路来像个小企鹅,他好奇的问:“我是杜嘉瑞!今年五岁啦!小名叫汤圆!我喜欢吃鸡腿!什么是跳房子?跳到屋里子吗?” “那是在跳到屋顶上吗?”方子俊看上去跃跃欲试,像是马上就准备上房顶了。 “不是的。”唐绪好笑的摇头,在柴房找了根木棍,在地上画上格子,然后去屋里翻出一小块布包上土扎紧。“好了,现在看我怎么玩的。” 唐绪站在出发点,把布包往前一扔,轻松的跳过去捡起来。“这样就完成了,这个格子要单脚跳,这个可以双脚。看谁最厉害能扔到最后一格,单脚捡布包摔倒了就换别人来了。” 见是个新鲜玩意儿,杜嘉瑞一马当先拿走小布包,“我先来,我先来!” 这小胖墩长得圆滚滚,平衡力不太好,单脚根本站不稳,摇摇晃晃没两下就摔了个屁墩。他扁着嘴左右看了看,方子俊转过脸捂着嘴偷笑,七月一脸担心,唐绪假装自己没看见转过身。“我,我再来一次叭。”见没人安慰自己,他嘟着嘴站起身用馒头似的小肉手拍了拍裤子。 “失败了吗?失败了就要换人哦。”唐绪轻轻说出规则。 “好,”他看向还在偷笑的方子俊,哼了一声,把布包递给七月,还是七月弟弟可爱,没有笑他。“七月弟弟,你来叭。” “嗯。”七月点点头,他人小力气也不大,才把布包扔到第三格。那一格是双脚,捡布包有优势。 看着几个孩子兴致勃勃的跳房子,唐绪乐得轻松。一个孩子要陪他玩,一群又太吵容易吵架打起来,就这么三四个刚刚好,孩子有人陪着不会找大人,也不会轻易吵起来。计划通! “七月,喝药了。”药已经温热了,唐绪喊了一声。 七月很听话,立马就跑了过来,脸上难得的带着笑容,大眼睛亮晶晶的,鼻头上还有几粒汗珠。他端起碗来,咕嘟嘟一口气喝完,吐着舌头又跑了。 第7章 给崽启蒙 “人之初,性本善。”清朗甜美的女声。 “人之初,性本善。”奶声奶气的童音。 董婉婉听着隔壁的读书声晾着衣服,心里美滋滋的,她儿子也能读书认字了。这臭小子刚才还要出去玩,调头又跑去了唐家。家里那两条肉还挂在厨房,她寻思着等会儿早早做上饭,再叫唐家的过来吃,教书是个辛苦活儿,可得吃好些。过两日孩子他爹就回来了,若是知道蛋蛋也能认字了,指定笑得合不拢嘴。 董婉婉这头乐呵呵的备菜去了,那头唐绪一个孩子发根棍儿,让他们在地上写字。 杜嘉瑞还有些懵,不是玩游戏吗,怎么就开始读书了。小叔说给他启蒙,奶奶说他还小,不用这么早呢。他的小脑袋瓜弄不明白,不过看蛋蛋哥和七月弟弟都好认真,他也不敢问也不敢说,老老实实跟着学了。 小孩子专注的时间不怎么长,唐绪看着他们开始频繁走神,就停下来让他们玩一会儿,自己则在画架前画图样。 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候,唐绪才想起来该吃饭了。“子俊,你带着弟弟们玩,我做饭去。” “好的,绪姨!”方子俊丢开木棍,又拉着弟弟们开始跳房子。 “妹子!小绪!我饭做好了,赶紧带着孩子来吃。”董婉婉隔着院子喊了一声。 唐绪刚把米挖出来还没洗,听到这话走出来无奈道:“婉姐,哪能天天上你家吃,我自己做就行,蛋蛋回去吃饭。” “那可不成,我这做了四个人的饭,你不来可吃不完。”董婉婉都做好了,哪能让她拒绝,直接对自己儿子道:“蛋蛋,把弟弟带过来,开饭了。” “方夫人,看到嘉瑞了吗?”一道清朗温和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唐绪耳朵一动,这声音太好听了。 “杜夫子啊,嘉瑞在隔壁呢,上午都在一起玩一起念书。”董婉婉笑呵呵答道。 接着大门被轻轻拍了三下,唐绪忙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身如修竹的年轻男人,穿着青色长袍,头发整齐的束在脑后用布巾包着。见到唐绪先是微微躬身拱手,“打扰了,在下杜昀,请问杜嘉瑞在这里吗?” 唐绪头一回见到书生气在人身上具现化的样子,一开口如春风拂面,她下意识放低声音,“在呢,嘉瑞。”仿佛声音大点就会失礼了一般。 “小叔!小叔!你看,看我写的字!我会写字。”杜嘉瑞一溜烟爬起来,拉着杜昀的袖子往那边拉。 “不要急,慢些。”杜昀伸手将嘉瑞乱糟糟散了大半的头发拢了拢,顺着他的力道走过去。 地面上歪歪扭扭写着‘人之初’三个大字,前面两个字还好,‘初’字分了家,像写了四个字。杜昀仔仔细细看了,先是夸了一番笔画都不少,再慢慢点出错误。 杜嘉瑞嗯嗯着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 “那我们应该感谢一下这位,”杜昀看向唐绪,正准备问她姓氏。 “我叫唐绪!不用客气了,都是孩子,一起玩,随便教了两个字。”唐绪忙摆手。 “自然该谢,唐姑娘不图回报,诲人不倦,堪称大义。”杜昀揖了一礼。 唐绪一惊,她哪里担得起这么高的评价,脸都羞红了,“不不不,随便教着玩玩。” “谢谢唐姨姨。”杜嘉瑞学着小叔,跟着行了一礼。小胖墩头重脚轻,双脚并齐差点栽出去,被杜昀拖住扶正。 “不客气不客气。”唐绪侧了侧身让过。 “那我们便告辞了。”杜昀道别,牵着小侄子走了。 方子俊早把七月牵回家去了,唐绪叹口气,将厨房的几样菜装好提着带过去。 “你怎么还拿东西,快带回去。”董婉婉摆手示意她回去。 “那可不成,这都是我早上买的新鲜菜,今个儿不吃明日就不新鲜了,我家里没开火吃不完,只能拿过来了。”唐绪看出董婉婉的性子,自顾自走进厨房把菜搁下,把炒好的菜端到外面。 董婉婉哎了一声,知道这人铁了心了,也不再多说,太计较反而伤了情分。但这般有来有往的,更让人心里舒服。 唐绪和董婉婉边吃边聊,两个小家伙头靠头时不时嘀咕几句。大人孩子互不干扰,其乐融融。 饭吃得差不多,唐绪道:“下午我有事出去一趟,可能晚点回来。” “你去办事啊?七月有人带吗?不行就放我家,中午俩孩子一起睡个午觉。”董婉婉建议道。 “是不是太麻烦了?”唐绪有点心动,她下午准备去三丝绣楼卖绣样,带着孩子多有不方便,若是有人看顾再好不过。 “不会!我带着弟弟!”方子俊拍着胸口保证,俨然忘了自己午睡有多艰难。 “是啊,放心,我在家呢,保证给你看得好好的。”董婉婉没有拆穿儿子每次午睡都得挨顿打才能老实,只郑重看了他一眼,给了个老实点的眼神。 唐绪不再拒绝,“那就麻烦你们了,七月还要喝顿药,我等会儿给他喂了药再送来。” “行。”董婉婉将想洗了碗再回去的唐绪推出去,“快走快走,这几个碗我两下就洗完了,赶紧做你的事去。” 远亲不如近邻,古人诚不欺我。 东贵西富南穷北贱,是这时候的基本格局。三丝绣楼在西边的玉兰街,唐家在南边的丁香街,光是两条街上行人的衣着都是大不相同。 玉兰街多是马车轿撵,步行的不是呼仆唤婢的少爷小姐,就是各家丫鬟仆从出来采买。 像唐绪这样衣着普通,又不是丫鬟打扮的人几不可见。她站在三丝绣楼精致华丽的三层楼前有些踌躇,不会被人赶出来?赶出来就赶出来,算他们有眼不识金镶玉! “这位姑娘想看点什么?”绣楼的的伙计是个梳着双环髻的十三四岁小姑娘,见她在外徘徊,笑容可亲的迎上来,并没有想象中的只敬罗衣不敬人。 唐绪松了口气,走了进去。绣楼里人并不多,进来就能闻到一股淡雅的香味,令人心神一松。她捏了捏手里的图纸,“你们掌柜在么?我有点东西想给她看看。” 秦雯刚掀开珠帘走出来,就听到这句,随口接道:“我在这呢,这位姑娘有什么给我看看。” 唐绪转过头,这位掌柜看着三十左右,衣着华美。看人时漫不经心,美艳的五官却令人惊艳。她清了清嗓子,将手里的图纸递过去,“就是这些。” 秦雯接过,先是眼睛一亮,随后皱起了眉头,“怎的不上个色?” 唐绪摸了摸鼻子,坦言道:“太贵,买不起。” 秦雯愣了一下,看到唐绪坦然的表情忍不住一乐。将图纸仔细都看过一遍摇头叹息,“我姓秦,姑娘贵姓?这些可都是出自你手?” “免贵姓唐,的确是我画的。” “是想出售这些绣样?” “是的。” “若是给你提供颜料,你可能将颜色都补全。” “自然可以。” “随我来。” 唐绪跟着秦掌柜去了后院,这后院竟是个小园林,不知从哪儿引来一条小溪,将院子分做两处。一处种满花草,一处置了凉亭。从溪上小桥走过,走进一间书房。 这书房看着不小,只是摆了五套书桌,看着有些拥挤。四位年纪不轻的妇人正伏案作画,有人进来头也不抬。 秦雯指着一处空桌,“你坐这里,桌上物件随你用,先填色一副给我看看。若是上色之后令我满意,价格我也能让你满意。” 唐绪一喜,将桌子的小罐罐都打开一一看过,脑子里已经开始调色了。 秦雯挑挑拣拣,选了一张一般喜欢的图样放在桌上。其实就算唐绪不能上色,这些图样她也决定买下来。能掌管这么大一个绣楼,秦雯的绣工自是不差,画技亦是专门学过的。她想好了,若是这姑娘上色不行,她便自己来。只是这价格可就大不相同了。 她坐在一边,看着唐绪熟练的混合颜料调出自己想要的颜色,心下稍松。 走出三丝绣楼的时候,唐绪捂着胸口的银票。八张画,卖了一百五十两,她兴奋地原地蹦了蹦。 这秦掌柜说话算话,按照图样的复杂程度一一报了价,价格十分实诚,但要求她不得将一样的绣样卖与他人。还说若有其他绣样都可以拿来,三丝绣楼都能吃下。当然,如果她能常驻绣楼就更好了,秦掌柜报出丰厚到人很难拒绝的薪资,唐绪非常心动,但想到还要带七月,忍痛拒绝了。 不过秦掌柜并未计较,临走之前还送了她一套颜料,揶揄她这次可不能偷懒不上色了。 赚了钱,还白得一套颜料。唐绪发出一串嘻嘻嘻的笑声,路过的一位纷纷驻足,看了她好几眼。 唐绪浑然不觉,若不是担心盒子的颜料罐碰碎了,她都能蹦着回去。 回去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路过糕点铺子,她大方的将七月喜欢的桂花糕买了十块。并包了几块别的,准备送到方家的。 去之前没想到会耽误这么久,她拐进一家酒楼包了一只烧鸡,赚了钱!加个菜! 方家的门虚掩着,她伸手拍了拍,“婉姐,我回来了!” “快进来,正好吃饭了。”董婉婉虽然疑惑她一去这么久,但并没多在意。她一个姑娘家,带个孩子,自然得有个赚钱的营生。她能读书认字,还会画画,董婉婉猜她是找活去了。这么一想,董婉婉觉得等孩子爹回来,得跟他商量商量,好歹交些银钱。 唐绪还不知道董婉婉的想法,把烧鸡拿到厨房,“婉姐,我买了只鸡,拿个盘子装上一会儿吃。” “买这个做什么,我晚上也做了肉呢。”董婉婉这么说着,还是拿了盘子,现在天气还热着,万一放坏了才是糟蹋钱。 吃着饭,唐绪突然想起房子的事儿,问道:“婉姐,你知道我们家那房子买下来得多少钱吗?” 董婉婉好奇的看她一眼,不知她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事儿,难道有钱买房子了?但还是回道:“这个我之前听王大娘说过一嘴,得要400多两呢。” 一百五十两突然就不多了呢,唐绪有些丧气。随即又想到自己才画了几天,就赚到了三分之一房子钱,运气已经很好了。 只是没有房子就没有安全感,本来今天赚了这一笔她有点膨胀,什么摆摊画像,就不去做了。现在像被放了气的气球。她不仅要赚房子,还要供七月读书,从纸笔和书本的价格来看,只靠绣样有些紧张。 而且这个并不是随手画画就行,若想卖高价,不仅要精致,还要有特色。素描画像却只要有人出钱,有模特就行。 她想了想对董婉婉说道:“婉姐,我之后每日都要出去摆摊赚钱。” “摆摊?你一个姑娘……”董婉婉刚想说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这样不合规矩名声不好,将来怕是难说夫家。可她家一个孤儿一个姑娘,不赚钱如何活下去?带个孩子本来就不太好找了,现下还要抛头露面。她暗叹了句可怜,问道:“可想好做些什么?” 唐绪知道她言外之意,但不赚钱是不可能的,她一个现代人也不太在乎名声这种东西,“给人画像,就之前给你和蛋蛋画的那种。” “这个可以试试,我先前从未见过有这样的。”董婉婉点点头,她那张画好好收了起来,不知道裱起来贵不贵呢?她又想到即将回家的孩子爹,如果不贵,她是很愿意请她再画一幅一家三口的。“价格可定好了?” “一个人十五文。”这是唐绪算好了的价格,一刀纸150文,有70张,一张纸裁成两张,成本大概一文多点,算上铅笔消耗,一张画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十五文很有赚头。作画时间是她这几日画七月蛋蛋他们,自己估算出来的。 董婉婉点点头,这年头读书人可金贵了,谁没事愿意给你画像啊,写封信都要好几文呢。更何况这个画得这么像,嘴上替她高兴道:“不贵呢,换作我,也愿意画上一张。” “嗯,希望到时候有人愿意花这个钱。”唐绪笑着说,“之后就让蛋蛋早饭晚饭各过来学上半个时辰。” 董婉婉自无不可,又问道:“那七月呢?你带着去还是放家里?” 七月听到这话也看了过来,眼睛里似乎有些忐忑。他想跟着娘,现在不会挨打,每天能吃饱能玩,很开心。娘会不会带着他呢?他很乖的,他保证不说话不吵。 “我带着去。”唐绪笑着摸了摸七月的脑袋,“你跟娘去赚钱好不好呀?” 七月眼睛蓦地睁大,狠狠点头。力气之大,差点没磕到桌子上。 “哎呀,小心点。”唐绪吓一跳,伸手在他额头托了一把。 董婉婉把七月给她带的话咽了回去,她也是看七月乖才起了这个念头,若是淘气一点的孩子她不会这么想。这一下午,七月都很乖,话少坐得住,不像蛋蛋,一刻都闲不住,老想往外跑。 吃过饭,唐绪强行把董婉婉按在凳子上,自己把碗拿去洗了,还把厨房收拾了一遍才回了家。 七月身体要喝药,脚上要换药,身上的淤伤还要揉药酒。忙完这一通,天已经黑透了。小家伙今天玩了一天,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唐绪点着灯,画了一幅稚子熟睡图。今日买纸的时候,她另买了一套笔用来作画。万一有些人不喜欢黑白素描,那画彩色也不是不可以,价格算是定制款,只要有钱,什么都有。 绣样她暂时没什么灵感,秋日的一些东西画得差不多,琢磨一点冬天的元素再慢慢画。 她收拾了东西,爬上床。 七月侧着,双手缩在胸前,膝盖顶到手前面,团起来的姿势像是扔在母体里。这个睡姿很没有安全感,她想起现代很多小朋友都有的阿贝贝。也许,七月也需要一只。 她脑子里过着各种动物,要有力量,给人安全感。这么一想,她脑子里很快出现了一个现代所有小朋友耳熟能详的一个形象。明天记得画好图样,到时候请王大娘帮忙缝制出来。 第8章 初次摆摊 阳光刚洒过窗棂,唐绪就睁开了眼睛,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她打了个哈欠,看着熟睡中的七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七月好像胖了一点,也不是胖,是小脸有点肉了。 唐绪手欠的伸出食指在小脸上碰了碰,第一感觉是柔软,没有紧实感,不像杜嘉瑞,软弹结实。但是擦了几天面脂,皮肤变得光滑了。 正想着,对上了一双清澈黑亮的眼睛,带着一丝忐忑。 “早安啊七月宝贝。”唐绪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发,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七月捂着额头,害羞的缩了缩。 “该起床咯。”唐绪掀开被子正要下床,衣袖传来一阵拉扯感,她回过头,“怎么?还要睡一会儿?” “你,会走吗?”七月定定的看着她,眼里似乎重又染上恐惧。“她,还回来,吗?”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唐绪却听懂了。她这几日一直有疑惑,为什么七月不怎么怕她,明明之前那样虐待他的也是这副躯壳。却原来是他早就发现了不同。唐绪震惊于他的敏锐,又觉得正常。幼崽们几乎是靠天生的直觉活着,她与原主行事说话,甚至眼神都大不相同,日夜相处的小七月又怎么会发现不了。 想到此,她轻轻将七月拥入怀中,柔声道:“我不会走,她也不会回来的。” “那我,还能,叫,娘吗?”七月小小声问。 “那当然啦!你就是我儿子啊!”唐绪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干枯毛躁又炸毛,不太好摸,话说没什么护发素用用吗? 七月靠在她的肩膀,重重点了点头。突然嘴一扁,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这是七月第一次发出哭声,他每日半夜都会哭,却是无声无息的张着嘴流泪,每每看见都让人感到窒息般的心痛。 唐绪从小就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以前看电视剧,明明演技稀烂,可只要看到别人落泪,她就忍不住哽咽。一边痛骂一边擦眼泪,发誓再也不看垃圾电视剧。稍虐一点的文也看不了,感人的也会哭。她有时候很烦自己这样,却又控制不住。 唐绪敛了笑,声音带着安抚和蛊惑,“以后再也没人打你了,我也不会让你饿肚子的。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我教你读书认字,教你画画。咱们春天去放风筝,夏天去钓鱼,秋天去野餐,冬天堆雪人。我陪着你长大,长成一个大帅哥,天天有小姑娘跟着你后面跑,好不好?” 七月听着她的话,有好些词语他都听不懂,但他觉得那肯定都是很好玩很有趣的事情。他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鼻子里却吹出一个鼻涕泡。他惊奇地用嘴吹了吹,泡泡就破了。他再次尝试用鼻子喷气,想再吹出个泡泡。 “好哇,在我衣服上擤鼻涕!”唐绪故作凶恶的把七月举到面前,两手挠起他咯吱窝。 七月先是一惊,咯吱窝传来一阵阵抓挠感,他歪着头看向娘,像是在问这是什么游戏? “竟然不怕痒痒?”唐绪不死心的挠了挠他的肚子,七月仍是好奇的看着他,肚子却发出一阵‘咕噜’声。 “肚子饿啦?起床起床!”等着两人起床,太阳已经升到老高了。 方子俊趁他娘去洗衣服,趴在墙头看了半天。终于等到人出来,他看了看太阳,觉得自己捉到了绪姨姨的小辫子,开心道:“绪姨姨!你才起床吗?是小懒猪!嘻嘻嘻” 嘿!唐绪一乐,手叉腰道:“臭小子!你过来!今天给我背十句!” 方子俊顿时怂了,双手合十求饶,“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 “赶紧下来!”我还治不了你!唐绪得意的笑了笑,把大门打开让方子俊进来。又拎了水桶打水烧水准备洗漱,她自己随便用冷水洗了洗。 “绪姨姨!”方子俊完全忘了方才的事,在唐绪身边转来转去。 “去帮我买四个,”她说着看了一眼方子俊,猜到他应该吃过早饭了,但小孩子嘛,吃饱了也还能吃两口。她改口道:“六个包子回来。” “没问题!”方子俊接过钱,兔子一样跑了出去。 三个人一人俩包子,解决了早饭。唐绪守着炉子一边煎药,一边考两人昨日学的东西。 “哇,七月弟弟好棒!这么难闻的药,一下就喝光光了。”方子俊惊讶的看着空碗,这个药他闻到就有点想吐了。 “七月当然棒啦!七月是世界上最棒的小宝宝!吃块糕点压一压。”唐绪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又给了一块方子俊。 “这是桂花糕吗?好香哇!”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杜嘉瑞眼巴巴看着,口水都要包不住了。 唐绪好笑的给了他一块,“你也来一块。” 小胖墩抱着一堆不知哪儿的白纸,这会儿见到吃的就松了手。白纸落在地上撒了一地,三支毛笔从里面滚了出来。“呀!”他看了看糕点,又看了看纸笔,有点为难,看向唐绪,“唐姨,这是小叔给你的。” “给我的?”唐绪一一捡起来,这纸似乎比她那一百五十文一刀的纸更好,三支毛笔也是新的。大概是那位书生感谢她教孩子识字,没想到这么大方。昨日听婉姐叫他夫子,是书院的夫子?还是自设学堂的夫子?应该是书院的,平日上课比较忙。如果自己开了学堂,也没必要让孩子带着东西来这里了。 这纸比她的好,但是又比上次见过的五百文一刀的纸差上一些。若是她日日有空教收下就收下了,可现如今她要出去摆摊,这礼就有些重了。她看着杜嘉瑞,“这个不能收,我留几张纸和一支笔,其他的你带回去好不好?” 杜嘉瑞摇摇头,小脸上的肉都跟着抖了抖,像小果冻,“不好,小叔不让我带回去。” 唐绪也不为难他,想着下次遇到再还回去好了。 只是现在这么正式,但是孩子们连个写字的课桌都没有。等会儿还要去木匠铺子,定制三套桌椅,就不用蹲地上用小木棍写字了。 她之前想过让孩子们在饭桌上,但是他们身高不够,手肘都搁不到桌面。 半个时辰晃眼过去,唐绪让方子俊带着杜嘉瑞去玩。自己锁了门,牵着七月背着画架出了门。 先去了木匠铺子,她找老板说了一下尺寸要求。老板还是头回遇到给孩子专门做桌子的,仔仔细细记了她的要求。 唐绪付了定金走到门口,几张方方正正的小凳子映入眼帘。她突然想起自己不能站着画,小七月也不能一直站在旁边等。 但实木的凳子很重,而且大。她一个人拿不了三个。老板听了她的顾虑,说有竹编的,那个轻。还有一种能拆开的,拿着方便。 她果断要了能拆装的,口袋里的钱又少了。 木匠铺子的老板帮她把三个凳子拆了,用绳子捆好能拎着走。 之后来到东边书香街,这条街临近清荷书院,原先不叫这个名。因为附近的书肆多,读书人多,才改了这么个名字。 这是董婉婉告诉她的,她丈夫是个货郎,走街串巷的,知道的多,平日里遇到什么稀奇事新鲜事都会跟董婉婉说。 这边由官府管理,很是安全可靠。只不过租金十分贵,具体多贵董婉婉不太清楚,让她自己过来问问。 唐绪今日来问,一日二十文,一月五百文,半年二两九钱,一年五两。这价格对于利润不高的小摊贩十分昂贵,但是对于她还算好。 她想了想,先付了一日的。那小吏给了她一个牌子,并给她指了个位置。那木牌上写了北二十三,估摸着是北边二十三号。 因为租金昂贵,这里的摊子不算多。她边走边看,字画,陶器瓷器,雕塑等等,吃食不多,包子饼之类的没见过,大概是利润不够。 有一家卖羊肉羊杂汤,配着焦香酥脆的芝麻饼,闻着令人食指大动。 午饭就在这家吃! 找到自己的摊位,地上画了一个方框,写了北二十三。 她将画架和凳子都组装好,写了‘速写画像,十五一人’的纸挂到画架背面。 “小七月,现在娘要开始干活了,你乖乖的,有什么事就叫我,不可以自己走开,知道吗?”唐绪认真的叮嘱。 七月张开小嘴,软乎乎的答应:“好。” 唐绪便坐在画架后,拿七月当起模特作画。小七月乖巧的坐在小板凳上,托着下巴可爱极了。 来往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了看这奇怪的女子,但没有一个人上前询问。 隔壁卖瓷器的汉子瞅了又瞅,忍不住好奇问了句:“姑娘,你这是做的什么生意?” “画像啊,”唐绪笑眯眯回答,将刚画的七月面向那位大哥,“看,就是这样的。” “嚯!”江全一眼认出画上是这姑娘带来的孩子,他来回看了又看,惊叹道:“一模一样!太像了!” 江全的声音本就不小,因为震惊更加响亮了。一时竟吸引了两个路人驻足,“什么东西像?” “画啊,画得一模一样!”江全自己吃惊,听到人问,也想让别人震惊一把。“你来看,你来看。” “形神皆备,好画!”那路人穿着长袍,身形清瘦,看着约摸五十多岁,当下转头问唐绪:“姑娘,这是你画的?” 唐绪点了点头,趁机推销,“是的,十五文画一人,您要来一张吗?” 那人沉吟了一会儿,看向唐绪的眼神里却不大信任。在他看来,这般年纪,又是个姑娘家,不可能有这样的功底,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他不介意浪费一点时间,但若要太久,则不行。于是他问道:“这么一幅画要多久呢?” “不到两刻钟。”唐绪回答。 “行。”那人付了钱,在板凳上坐好。看得出来他教养很好,就算坐在小板凳上,脊背也不曾弯过。 “你随意坐着就行,只要不突然离开就行。”唐绪说着便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的五官,不过一会儿便开始落笔。 听着那姑娘笔尖快速划过纸张的声音,闻颂莘不禁笑笑,觉得自己真是老了闲了。想着,他便起身准备离开,那钱便送给这姑娘罢了。 “?”唐绪再次抬头发现人要走了,连忙喊住他:“这位大伯,马上就好了,请你不要动。” “马上就好了?”闻颂莘听了停下脚步,“我看看。” “是的,就差一点点。”唐绪再次看了人一眼,将细节添上。 “好!竟真是你画的?”闻颂莘皱眉,笔触与先前并无不同。果然人不可貌相,他笑着摇头,朝唐绪拱了拱手,拿着画走了。 一上午也就这么一位客人,到了正午,头上的太阳照得人脑袋有些发晕,汗珠顺着头发从发梢滴落。她擦了一把汗,恨不能当场把衣服剪成短袖。口也干,好渴,了带水了!唐绪有些懊恼,砖头发现七月嘴巴干得发白,脸上不断淌着汗水。顿时心疼极了。 “咱们去吃羊肉汤!”唐绪拉起七月就走,这摊位离得不远,有人过来就能看见。 点了一碗羊肉汤,那汤碗快有七月脑袋大了。一碗要二十五文,芝麻饼两文一个,要了三个。一上午赚得钱,还不够吃午饭的。 汤是熬好的,直接盛出来很快。芝麻饼现烤,稍慢一些。 老板见她带个孩子,还特地给了小碗。 她感激的道谢,这汤价格贵,但是很实在。一大碗里有五块羊肉,都不小。还有一些羊杂,闻着有胡椒的香味。 “吃,要不先喝点汤?是不是渴了?”唐绪给七月装了一小碗,看他嘴巴起皮了,心疼极了。不然还是放在家里给些银子,请婉姐帮忙带着,总好过跟她出来风吹日晒。想到这,她摸着七月的小脸道:“七月,要不下次你去蛋蛋哥家里玩?娘自己一个人出来。” 叶七月先是一愣,然后一脸不可置信,委屈,软嘟嘟的嘴巴往下撇着,眼眶发红,眼泪蓄势待发。 “怎么哭了?别哭别哭!”唐绪手足无措,“怎么哭了?不想去蛋蛋哥家里吗?” “我乖带我,我乖。”七月磕磕巴巴的说,还用力点了点头,像是在证明自己真的很乖。 “不是你不乖,是太晒了。既然你想跟着,明天我们去买把伞?”这么一说,唐绪发现自己漏了很多东西,如果有个小推车就好了。像现代那种流动餐车,可以装很多东西。吃的,水,笔和纸,板凳画架全都可以装上。甚至还可以让七月坐在车上,不用倒腾他那双小短腿走这么远了。 她犹豫着今天要不要就这样回去?可是摊位费和午饭钱都没赚回来。 七月不知道她的想法,他舔了舔有点痒痒的嘴巴,看着面前的羊肉汤问:“我可以吃吗?” 唐绪收回思绪,摸了摸小碗,已经不烫手了,“吃!” “芝麻饼来了。”老板放下装饼的碟子,“慢慢吃啊,小心烫。” 七月捧着小碗呼噜了一口,有点点辣舌头,但是很香。不过更香的是芝麻饼,他看着娘,小手慢慢伸了出去。 “会烫呢。”唐绪轻轻提醒,给七月夹了两块羊肉。“先喝点汤,吃肉。” 七月仰头玩着眼睛笑笑,用勺子盛肉小口吃着。 这汤的确不错,没有羊膻味,满口鲜味加上胡椒的香气,一口下肚热乎乎的。唐绪反应了一下,觉得秋干物躁的喝羊肉汤是不是有点上火啊?但是很香诶。 芝麻饼摸着温度还行,她拿了一个,一口下去,酥,脆,满口的芝麻香。“七月,饼不烫了,能吃了。” 吃过饭,唐绪在四周转了转,找了个糖水摊子。价格不算便宜,她花三文钱要了两竹筒绿豆汤,才回到自己的摊子。虽然羊肉汤上火,但是绿豆汤清火啊,等于抵消了! 第9章 赚钱咯 七月捧着竹筒,美滋滋的喝着甜汤。 这时候是饭点,基本没什么人逛了。唐绪托着下巴,看着七月发呆。 瓷器摊子传来小小的争论声,唐绪侧目看过去,那汉子正跟一个妇人争论着什么。妇人似乎不太愿意。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一起走了过来。“姑娘,劳烦你给我跟我妻子画一张。” 来活的唐绪高兴的支棱起来,道:“好的!一人十五文,都是邻居,今天收你们二十五文,怎么样?” 那妇人一听,惶恐的拒绝:“不要了,不要了,就画你一个人?多一个人还多十文。” “行了,夫妻俩哪有只画一个的。”那汉子看着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拿了铜板给唐绪。看着板凳不够,又去自己摊子上搬了一个来,夫妻俩并排坐在那。妇人大概是不习惯,表情别扭又局促。 “夫人放轻松,你丈夫多疼你啊,这画像画好了能保存很久呢。”唐绪安慰了几句。 “你看,多好。留着我们老了再看。”江全接过画像,但是这画不太像,也不能说不太像。而是画像里妻子是笑着的,他却很久没见过妻子的笑容了。“你笑起来多好看。” 江夫人脸都羞红了,但同样十分欢喜。因为成亲多年肚子里没有消息,家里婆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处处看她不顺眼。她的确很久没有开心过了,可这姑娘却画出了她笑着的样子。“姑娘,谢谢你。” “不客气,你们都满意就好。”唐绪笑着道,今天的午饭算是赚回来了。 “满意,满意,画得真好。”江全拉着妻子回去,另一边的摊主好奇的凑过去看。“这只要十五文?” “一个人十五文,两个人三十。”江全看着画像,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我们两个人……”江全妻子正要说话,被江全撞了一下胳膊,她看了眼丈夫,没再说话。 “这么便宜,我看那个书生的字画都可贵了。”有人说道。 “不仅便宜,人还画得好,真像啊。” 因为不熟悉,很多人虽然好奇唐绪的摊子,但顾忌是个姑娘家,都没往上凑。 此刻有人当了第一人,许多人都凑了过去,一群人挤在江全那里看。江全宝贝的很,只能看,不能摸。 一时之间许多摊位都空了,而江全的摊子围满了人。许多人听到价格,都动了心思。不过十五文,这画要是好好保存,能看好些年呢,太划算了。 他们左右看看,几个人走到唐绪摊子前。 “姑娘,给我也画一张。” “姑娘,你明天来吗?我想给我爹娘画一张。” “姑娘,我也画。” “真的只要十五文吗?” 此起彼伏的问题,唐绪一一回答。最后有三个人排好队,等着画像。 唐绪面上不显,心里却十分高兴。这下不仅摊位费回来了,还有盈余。她回头看了看七月,小家伙正抠着竹筒玩。 她扯了张纸,又给了支笔,“七月,你拿这个画画好不好?” 七月正没事干,顿时高兴的点点头。他没有桌子,只能铺在腿上画。 安顿好七月,唐绪便开始干活了。 等三张画画完,摊子围了一圈路人。原来是刚拿到画的摊主,觉得自己有了画,沾了点读书人的边,四处显摆,给她拉了不少客户过来。 从古至今,人都喜欢看热闹。这边人多,过来的人就越多。许多人不是觉得这个画画得多么好,而是觉得一个姑娘家在大街上给男人画画很稀奇。 有那古板的人,指着唐绪大呼伤风败俗。 唐绪左耳进右耳出,认真的给真心想画像的人解释。 等到黄昏收摊的时候,唐绪手都有些发软,险些拎不起三个凳子。但是摸着胸口的钱袋子,嘴角就没下来过。 回去路过木匠铺子,她再次走了进去。“老板,我还要做个东西。” “还要做?做什么?”老板有些诧异,不是早上才来过吗,不过有生意上门,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做个车子。”唐绪随手拿过一张纸,画了一张车子的图。长方形,半人高。上面一个抽屉放纸笔水杯之类的杂物,下面有个柜子,里面要能放进画架,凳子,伞。底下要有轮子,要有刹车能固定住,停下时不能被推动。“能做吗?” 老板点点头,“有这么清晰的图纸,自然是可以,但这个车最少要三天。” “那行,多少钱?”唐绪问。 老板算了算大小用料,道:“就是个柜子加上轮子,收你五百文,定金五十文。” “行。”唐旭爽快付钱。 走到周氏布庄,她脚一拐走了进去。王晓芳看到她连忙迎了上来,“这是打哪儿回来?” “去摆摊呢。”唐绪笑着答,又戳了戳七月,“叫王奶奶好。” 七月声若蚊呐的叫了声:“王奶奶好。” “哎,哎,你也好,真乖。”王晓芳笑着应,从柜台上抓了把瓜子,“来,奶奶请你吃瓜子。” 七月仰头看向唐绪,见她点头,伸着小手接过来,小声道谢。 “真讨人喜欢,你的衣服明天都能做好,到时候奶奶给你送去,啊。”王晓芳笑眯眯看着他,又对着唐绪问:“你来可是有别的事?” “是有件事,想请您帮着缝几个布包,这么大就行。”唐绪比了个大小,“要两根背带,能背在背上,给我们家七月这么大的孩子用的。再给我做个斜着背的,包到这,”她比了比自己的腰,又说了大小。 王晓芳点点头,“好,这个简单,你急吗?急的话我明天早上就能给你做好。” 能快点自然最好,唐绪欣然道谢。布包缝制起来简单,而且不需要太好的料子,王大娘只收了二十文布料钱。 回到家,董婉婉又邀请她一起吃饭,说是自家男人回来了,好好庆祝庆祝。 若是往常便罢了,但多了个不认识的男人,唐绪不想尴尬就没同意,带着七月回了家。 晚饭做了一锅清汤面,加上猪油渣和煎鸡蛋,简单美味。 吃完后想起中午的药七月没喝,不过想想这些是调理身体的,只要脚趾每天换药就行,影响应该不大。 晚饭后方子俊就过来了,一脸高兴地跟七月分享他爹带回来的新陀螺。 正要开始上课,杜嘉瑞被一位老太太牵着过来了。原来是方子俊跟他说了读书的时间,老太太不放心孙子这个时间点出来,也跟过来了。 杜老夫人是个看着有些严肃的老人家,周身气质不同常人,给人的感觉像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但是说话却很和气,柔声细语让人很舒服。 孩子们上课时她就坐在一边笑着看,唐绪让孩子们休息玩耍,她冲着唐绪点点头说就该这样,小孩子学习松弛有度效果最好。 临走时唐绪将纸笔还回去,老太太便说要给些束修。唐绪哪里肯,不过就是随便教教,收钱未免太过正式,而且每日时长也短。 老太太笑着将纸笔推回来,说:“唐姑娘不慕钱财是义,但我们却不能让姑娘的义落在地上。” 唐绪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接受了。 次日唐绪没去摆摊,她背了个背篓,带着七月逛街去了。 摆摊要带水,这里没有热水壶保温杯,就买上两个小罐子,煮点绿豆汤银耳汤带着,清火还解渴。罐子挑了陶罐,便宜,一个才五文钱,磕磕碰碰坏了也不心疼。杯子不用太好,买两个竹杯,不怕摔。 还要一把伞,要高要大,可以插在车上,也能放在地上遮阴。那还得去木匠铺子找他们弄个重一点的木墩子,插伞用。 还要买些点心果脯,七月饿了可以垫垫肚子。 这么一通买下来,倒不像是去摆摊赚钱,反而像秋游野餐了。不过也没错,她去赚钱,七月去野餐。 她笑着呼噜了两下七月的短发,七月正啃着一小块点心,小脑袋被揉来揉去,点心都喂到鼻子里去了。他也没生气,用小手把点心沫沫都抚进嘴里。以为娘也想吃他的点心,举着点心喂她。 唐绪坏心一起,一口把点心全吃进了嘴里,“唔,真好吃。” 七月一愣,看了看空了的手指,脸上带着没反应来的懵然。 唐绪以为他要哭了,正要再给他一块哄哄。七月却仰着小脸笑眯眯的说:“七月也,觉得,好吃呢。”说完他舔了舔沾了点心渣的手指,毫不在意的继续往前走。 这是什么小甜心啊!我儿子太可爱了!唐绪冲到前面,捧着他脸亲了亲,麻利的拆出一块糕点塞进他嘴里。 七月迷迷糊糊地被亲,还没来得及害羞。嘴里多了好吃的,顿时笑眯了眼。 两人中午找了个酒楼吃了一顿,味道不算惊艳,只能说一般。倒是这家的腌笃鲜做得十分不错,七月吃到不想放碗。小肚子圆滚滚的凸出来,像个小西瓜。 但不知道是不是唐绪的错觉,好像有人一直在看她。那目光如影随形,可她几次突然回头,都没发现什么异样。 不会是唐门的杀手? 她警惕地带着七月回家,刚到家就有人敲门。她连忙将七月推回房间,自己去打开门。 “小绪啊,我刚才叫你好几声。”王晓芳拎着个大包袱,像是运动过,带着微喘。 唐绪连忙道歉,“啊?我没听见,不好意思。”她刚才总觉得有人跟着,所以急匆匆地往回赶,根本没听到有人叫。 “你要的包给你缝好了。”王晓芳把背着包袱布打开,里面一大三小四个包。唐绪看了一下,大小跟她想的差不多,背上之后也很合适。 她唤来七月试,都很好。“很好,大娘辛苦了。对了,还有个东西也要麻烦您。” “还有?”王晓芳惊讶的挑眉,然后又乐呵呵的道:“好好好,你给我说,保证给你做的好好的。” “大娘,你先进来,我得画下来给你。”唐绪将人让进来,拿了纸笔几笔画好,然后调了颜色上色。 王晓芳皱眉看着,从未见过这么个东西,“这,这是什么东西?” 唐绪一边上色,一边解释,“是个布偶,里面填些棉花,孩子晚上可以抱着睡觉。” “嗯……年轻人就是巧思,只是七月不是个男孩子吗?他也玩这个?”王晓芳夸了一句,还是觉得惊奇!布偶一般都是小姑娘家玩的。而且这模样的,她也是头回见,看着像猴子,却又穿着衣服,着实有些古怪。 “好了!这能做吗?”布偶不用太复杂,唐绪一会儿就画好了,递给王大娘给她看。 王大娘仔细端详了一下,点头道:“能做,这用些碎布头就成,棉花花点钱,给十文就行。” “好的,麻烦您了。”唐绪给了钱,又道:“大娘的铺子里若是碎布头多,可以缝些布偶,摆在柜台上,说不定有人就想要了呢。” 王晓芳笑着点头,心里却不以为意,当娘的哪有不会针线活的。孩子若是想要,自家就能缝上一个,哪有人会买这个。 唐绪看出她的意思,没有多劝。但对王大娘她一直存着感激之意,现在想到这个事,便道:“我给您画上几个,你要是有意就缝几个试试。” 话说到这份上,王晓芳也不好拒绝,何况人的确是好心。白得的东西不用花钱,碎布头,平日里做衣服多得是。缝个娃娃她守着店就能做了,当下点头应允,“那真是麻烦了,我且试试。若是赚了银子,给你分些。” “不用。”唐绪提笔画了几个现代比较受欢迎的经典玩偶形象,各个憨态可掬。 王晓芳看着她随随便便几笔就勾勒出一个个可爱的小动物,真心夸赞,“别说,你这画画的是真好。” 唐绪笑笑没说话,七月在边上看入了神。小手指在空气中划来划去,像是跟着在学。 等王大娘走了,唐绪有些累,把七月的药煎好给他喝了,便抱着他睡了个午觉。 睡梦中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像是重物坠地。什么东西掉了?七月!她猛地惊醒,摸向七月,小家伙还好好的躺在床上呢。 第10章 不速之客 听错了?唐绪突然觉得心悸,不安的感觉从胸口蔓延。 不会是唐门的杀手?环视一圈,屋子里没有异样。她回头看了看七月,轻手轻脚的下床,全神贯注的用耳朵听。 隔壁方子俊的大笑声隐隐约约传过来,还有不知谁家在吵架的声音,窗户外面飘进来一股肉香,到晚饭时间了吗? 木门打开‘吱呀’一声,她看向客厅。客厅通向院子的门开着,仍是没有人。她松了一口气,看向另外三间空房紧闭的房门。 要不要去看呢?不看她不安心,可万一有人躲在其中一间呢?得找个什么东西防身,她想起柜子里的一把短刀。那是原主的东西,她整理衣物时发现的。 去掉刀鞘她握着刀踢开最近的一间房,木门缓缓敞开,露出空荡荡的房间。 下一间,她咽了口口水,再次用脚踢开,安全。 还有最后一间,也没有。 嗨,神经过敏。唐绪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把短刀仍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刚递到嘴边。后脖颈汗毛突然炸了,一个黑衣人影从房梁扑下,手里的匕首泛着寒光。 闪开!大脑向身体发出指令,但唐绪的手臂却抓住了桌上的短刀往后一格。兵刃相交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唐绪被大力压在桌上,刀背撞在肩膀,匕首从短刀上划过。 黑影反手回刺,她向旁边一倒,翻了个跟头拉开距离转过身。来人一身黑衣,单手握着一柄匕首,黑色面巾挡住脸颊,只露出一双凶狠的眼睛。 但目光再怎么凶狠,这看着就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这么小就出来杀人了吗! “你是谁?”唐绪张嘴大声厉喝,但响起的声音却在微微颤抖,泄露了她的恐惧。 “唐绪!”黑衣小孩喊了一声,嘶哑的公鸭嗓显得滑稽又刺耳。“受死!” 但他矫健的动作并不滑稽,匕首刺过来时唐绪头脑一片空白,但是手臂条件反射的用短刀荡开匕首,又砍向那孩子。 身体自己会动!条件反射?肌肉记忆?唐绪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己跟那小孩子对了几招,动作之快,她完全反应不过来。 怎么回事??原主没死?双魂共体?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但显然没有脑子的身体占据下风。手里的短刀被击飞,肚子上挨了一脚。这死孩子!好痛!她浑身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脖子已经感受到金属的寒气。 这一刀是大动脉啊?血会呲一地?好脏,这能打扫干净吗?七月会不会吓到?七月! 这一切说来很慢,其实就发生在一刹那。匕首刚划破唐绪的皮肤,七月的存在却让她突然爆发出一股力气,往后一躺避开脖子,一脚将小杀手踹飞了出去。 唐磬一扭身,稳稳落地的同时,撞到了桌子发出‘砰’一声。 “娘?”房内传来七月被吵醒的声音。 “别出来!”唐绪大喊。 “娘?”七月不解,趴在床上不知所措。 唐磬却抓住了这个机会,猛扑上来将匕首按在唐绪的脖子上。他不屑道:“门内这一代排名第二的唐绪,不过如此。”说完手下用力正要就此了结,脖子却是一紧,整个人腾空了! 谁!这个人靠近他竟然完全没发现,他心下一慌,挣扎着回头想看清来人。 “小家伙!你太嫩了!”慵懒的声线像是刚刚睡醒,唐翎使劲抖了抖手腕,挣扎的唐磬晃晃悠悠,匕首都差点掉了。 唐绪揉了揉耳朵,不合时宜的想道:这女王音太好听了!姐姐再多说两句! “你是谁?!”唐磬四肢扑腾着,却根本挨不到这人的边。 “我是你奶奶!”那人说完,俯视着地上狼狈的唐绪,“几年不见,刀都拿不住了?” 懒洋洋中带着傲娇的女王音,把声控的唐绪迷的头脑发懵。她看向那位女王音杀手,她腰带上带着唐门的标志,女杀手似乎跟她熟悉?而且帮她拦住了小杀手,是谁?她甚至想开口问一问,又怕漏了馅儿。 见她一声不吭,唐翎声音冷了下来:“废物,为了个男人跑出来,还捡别人的孩子养,自甘堕落。”说罢,提溜着手里的少年从院墙跳了出去。 “娘!娘!娘……”七月听到了陌生人的声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稀想起以前被人追被人打,心中越发害怕了,只能不停叫着娘。 人都走了,惊险暂时解除,唐绪朝屋里喊了一句:“没事没事,我就来。”她捶了捶紧张到有些僵硬的腿,走进了房间。 “娘!”七月一喜,随即发现一片刺目的鲜红。抖着手指指向唐绪的脖子,“血!好多血!”声音又急又快,完全没了平日里小磕巴的样子。 唐绪摸了一把脖子,有些刺痛,但应该只是皮外伤,“没事,我去洗洗,你穿鞋下床喝点水。”她甚至还有心思督促七月喝水。 她捏着布巾擦脖子上的血迹,顿时疼得一激灵。布巾掉进盆里,瞬间染红了一盆水。 她龇牙咧嘴的洗干净脖子上的血迹,重新打了盆水照了照脖子,血已经止住了,留下一道血线般的伤口。这刀挺锋利啊,不知道干不干净,不会染上什么病毒?会不会得破伤风啊? “娘……”七月着急的在旁边打转,过了会儿像想起什么似的,跑进房间翻箱倒柜,拿出一个婴儿拳头的小圆盒。“药!擦药!” 这是?唐绪看着陌生的盒子,这好像是原主的金疮药,莹白的瓷盒底部有个小小的唐门标志。“谢谢七月。” 她给伤口上了药,火辣辣的刺痛瞬间从脖子的伤口席卷了全身。“啊嘶,哈……疼疼疼疼疼疼……” 怎么就忘了这个药特别痛啊!这个药效果很好,就是擦的时候格外疼,像是被火撩过。所以她之前没有拿出来给七月用,这会儿自己用上才想了起来。 她捂着伤口痛得跳脚,七月急得眼泪直掉,以为自己拿的药坏掉了,他哭声抱住唐绪的腿,口齿不清的喊:“娘,娘,娘痛,药药坏,呜呜呜……对不起……嗝儿……” 被这声嗝儿逗笑,唐绪大笑:“哈哈哈……嘶……没事,没事,不……嘶,疼……哈哈……咳咳咳……”又疼又乐的,唐绪一口气没吸完被呛到,咳嗽的时候脖子更疼了,泪花子都出来了。 七月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一边打嗝。 “怎么了?小绪?七月怎么了?”隔壁的董婉婉听到哭声,连忙过来问。 “没事没事,咳咳咳……”唐绪打开门才想到脖子上的伤口。 董婉婉还未来得及开口,先注意到唐绪已经泛红肿胀的伤口,“哎哟,这脖子怎么弄的?天呐,怎么划到这里了?快去医馆看看,走走走。”边说边拉着她要往外走。 “没事没事,擦了药了,”唐绪脑子急转,“脖子是,是纸划的!擦了药没事了!” 董婉婉怀疑的皱起眉,“这纸,这么锋利吗?” 唐绪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也不确定,我裁纸呢,也不知道是刀还是纸,不小心就弄到了。”她一脸坚定,说得跟真的一样。 董婉婉瞪了她一眼,虽然觉得有点离谱,但怎么也想不到是有杀手。她抱过脸都哭红了的七月,“哎哟,乖乖哭得好可怜,快别哭了。”说着掏出手帕给他擦了脸,又柔声哄了几句。 七月慢慢止住哭,伸着手要唐绪抱。 唐绪把他接过来,董婉婉有些不放心的道:“别碰到你娘的脖子了,啧啧,肿的快有拳头大了,真不要看看大夫吗?” “没事,不用。蛋蛋呢?”唐绪这会儿不知是疼麻了还是药劲过了,伤口没什么感觉了。 “他爹今日难得不出去,带着他去看杂耍了。”董婉婉说着,又给七月擦掉刚涌出来的眼泪,“这孩子,倒是个有孝心的,知道心疼你。” 唐绪笑着在七月脸上亲了一口,“那可不,我亲儿子。” 董婉婉翻了个白眼,一副没眼看的神情,“你没事那我回了,我还熬着汤呢,下午来我家吃?” 唐绪拒绝,“不了不了,我可不当电灯泡。” “什么泡?”董婉婉疑惑道。 “没什么没什么,婉姐赶紧回,等会儿汤熬干了。”虽然脖子不痛了,但唐绪折腾这半天没什么精神了,想去躺一会儿。 “胡说!”董婉婉嗔她一眼,但看出她精神不济,嘱咐了两句便走了。 抱着小七月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刚才一切太快了,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她再次回忆起那道懒洋洋的女声,似乎是唐绪的姐姐? 唐绪的姐姐唐磬,是他们这代中表现最优异的人。而唐绪本来不是第二是第五,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排名比武,唐绪上面的几位不是受伤就是中毒生病。 很奇怪,简直是天生倒霉。 毕竟排名越高,任务越难。若是接到超出能力的任务,只有死路一条。 她想不到是谁要这么做,于是暗中调查,只知道是一个女人。她便想到了她的姐姐,唐磬。只是她跟她姐姐不太熟,她出生的时候唐磬已经开始训练。两人聚少离多,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见了面唐磬也总是冷着一张脸,仿佛看不见她。 两人之间交集极少,对方似乎没有理由陷害她。最后的调查无疾而终,因为她开始出任务了。 难道刚才是唐磬? 那个小少年又是谁? 为什么要杀她?不是只出手五次吗?以后难道会经常有人来?上次感觉到的窥视,是那个少年吗?还是那位女子? 怎么穿越之后还有生命危险啊!!?话说万一被噶了,会再次穿越还是直接消失啊?如果她没了,七月又会怎么样? 哎!还想着过过养老的日子,难道要搬家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边上的七月动了动,悄悄支起了身子,小手杵在唐绪的胸口往前凑,似乎在看她的伤口。 唐绪被逗笑了,说他偷偷摸摸,他手杵在自己身上。说他明目张胆,他还憋着呼吸,虽然没一会儿就大口喘气了。她继续躺着没动,脑子里还在想要不要搬家,搬哪儿去,以后会遇到董婉婉这样的好邻居吗?换了地方就不会被找到了吗? 还没想明白,锁骨突然有水落下,哪儿来的水?她睁开眼,七月咬着嘴巴,大眼睛红红的,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滑过瘦削的脸庞落在她的身上。那几滴泪落下来冰凉凉的,她的心却暖融融的。 唐绪抬手贴着小七月的脸颊,大拇指轻轻蹭掉眼泪,道:“小哭包,怎么又哭了?” “娘疼……”七月松开被咬出齿痕的下唇,扁着嘴发出细小的呜咽。 “嗨呀,哪有那么疼,这个药可厉害了,我明天就好了哦。”唐绪觉得七月真是越看越可爱,在他脸上使劲亲了几口。 跑也跑不掉,直接摆烂。原主跑了那么多地方,费尽脑筋铺了那么多陷阱,坑杀了四拨人,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七月现在正是需要安定的时候,从之前来看,唐门杀手只为杀她,并不会伤害七月。她要攒多多的钱,买下房子。如果要死了,董婉婉或许是能够托付的人。虽然人心难测,但是古人信奉鬼神之说,死人的遗愿也是一种保障。 退一万步说,董婉婉贪了钱财,却也能给七月留下一条活路。 唐绪设想好了一切,照常开始过日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再没有之前的惬意放松。毕竟不是谁都能坦然面对死亡,哪怕已经死过一次了。 两天后,定做的桌椅和推车都送货上门,定制的大伞也拿到了。 这天吃过晚饭,孩子们新奇的坐在量身定制的椅子上,扭来扭去这里摸摸那里碰碰。 “哇!我喜欢这个凳子!这个桌子也好喜欢!”方子俊张着嘴,恨不得把桌子抱回家去。 “这个桌子趴着好舒服呀!香香的。”杜嘉瑞将下巴搁在桌子上,小手在桌子上爱惜的摸来摸去。鼻子跟小狗似的嗅来嗅去,闻着木香。 七月没说话,双眼亮晶晶的蹲在地上看着桌椅。 “好了,”唐绪拍拍手,每人桌上都放了笔墨纸砚。她一步步教他们研墨,握笔的姿势,小家伙们用自己的小手写下第一笔。 杜老夫人在一边看着,心里满意极了,寻思再给点银钱。等到下课时,一人发了个小布包,杜老夫人更是吃惊。 本来只当孩子来玩,毕竟教学的时间太短了。可唐姑娘上课松弛有度,有耐心风趣,讲课通俗易懂,孩子们上课需要的桌椅布包,纸笔她出的,但是墨砚是人家准备的。 她私心觉得,这比书院的蒙童班更适合孩子。或许唐姑娘的学问不如那些夫子,但教这么点大的孩子,又能需要多高深的学问? 第11章 生意火爆 “唐姑娘,我觉得你应该收些束修。”杜老夫人真心诚意的叹道。 “老夫人,那可不行。”唐绪笑着眨了眨右眼,“我可是有小心思的。” 杜老夫人好笑的问:“什么小心思?”总不能是看上她家杜昀了。 “给七月找玩伴啊,”唐绪嘻嘻一笑,“你想啊,我们七月不爱说话,出去玩也难找好朋友。有了子俊和嘉瑞,三个人一起学习一起玩耍,是不是多两个好朋友?一个人念书没什么意思,三个人一起还有竞争,大家都不想输给自己的小伙伴,念书是不是更用心了?” “你啊,”杜老夫人叹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那是,钱的事儿就别提了,这些小东西也花不了几个钱,我可会赚钱了。”唐绪想起几副绣样卖了一百多两,还是有点得意的。 一个姑娘家在古代会赚钱可不是什么优点,相夫教子才是女人的归宿。但杜老夫人没有这么想,她虽出自书香门第。祖父更是翰林院大学士,但她父亲离经叛道,考中了进士之后为官不过一载,就辞官四处游历。 游历途中认识了她的母亲,她母亲出自商户。士农工商,读书人最是不喜满身铜臭的商人。她父亲却力排众议坚持娶了她母亲,之后两人同游山河,生下了她。 她自小被父亲亲自教导,自不是迂腐之人。 她无奈又宠溺的笑道:“行行行,你厉害。” 唐绪一脸嘚瑟的冲杜嘉瑞挥挥手,“那明天见咯,小汤圆。” “绪姨姨!明天见!”杜嘉瑞被方子俊影响,也叫起了绪姨姨。 两个小家伙都回去了,唐绪给七月讲起了西游记。 七月抱着自己的齐天大圣,小脸上的表情随着剧情时而皱眉时而大笑。他大笑的时候,嘴巴像个爱心,这是唐绪最近发现的,她跟七月相处的越久,就越喜欢他。他乖巧听话,知道心疼唐绪。虽然说话还有点磕巴,但是他脑子却很灵活,记忆力极佳。书念过两遍,就能完整背下来。 这不是小说里美强惨的男主角吗?不过以后没有惨了。唐绪有点体会到养娃的快乐了,看着他一天天变好,进步,长大,有一种成就感。就像种下一盆花,看着它发芽,抽枝,最后开出美丽的花朵。 时隔三日,唐绪再次来到书香街。这次她一口气交了一月的租金,不过这次不是二十三号了,在南三十号。刚好在上次买糖水的隔壁,右边是个卖字画的书生。 那书生见到来摆摊的是个女子,十分不屑。唐绪跟他打招呼,他说了句不知廉耻背过身去。 ??? 唐绪翻了个白眼道:“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是故恶言不出于口,忿言不反于身,不辱其身,不羞其亲,可谓孝矣。” 那书生一愣,等品出话里的意思,羞得满脸通红。他哪里想到一个抛头露脸的商女,竟还读过书。这段文字极其耳熟,他读书这么多年,一时竟想不起出自哪本书。而被他所看不起的女子却张口就好,不由得更难堪。 这个小插曲唐绪没放在心上,将七月抱下来给他小板凳让他坐到一边。自己把画架摆出来,伞插到推车上。只是这伞不仅大,它还重,推了几次她也推不上去。 “小姑娘,你让开,我给你帮把手。”糖水摊子是一对夫妻开的,妻子见隔壁的姑娘遇到了困难,急得一脑门汗,推了丈夫来帮忙。 唐绪抹了把汗,感激的道谢。 小七月早就注意到娘的困境,只是他太小帮不上忙,在一边急得跺脚。这会儿有人帮忙,还一下就把伞打开了,他高兴的跟着说:“谢谢,伯伯!伯伯真,好!” “这有什么,小事。”那汉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回了自己的摊子。 这边摊子刚支起来,就已经有几人过来问,都是附近摆摊的摊主。上次想给爹娘画像的那位一见到唐绪,就赶忙找人看着摊子,自己回家把老父母带了过来。 他是个孝子,只是父母年纪渐大身体不好。见过唐绪的画之后,立刻就想到了父母,想让父母开心开心。等父母百年之后,还能给自己留个念想。 七月支着自己的小画架,没错,他也有自己的画架啦!他捏着笔,左右看看,决定画娘亲。他娘亲是世上最好的娘亲,最漂亮的人。 唐绪看了看对面的老夫妻,老人先让自己的妻子坐下,自己才坐。两人笑着互相给对方整理头发和衣服,感动于两人之间的恩爱,她问道:“两位想画年轻的样子还是现在的样子?” 老妇人吃惊道:“还能画年轻的时候?” 唐绪点头,“自然可以的,我可以从骨相推测出两位年轻时候的模样,但也不能保证一样,只能说不会差很多。” 老妇人看着丈夫,询问他的意见。 “就画年轻的时候,我也好久没见过了,”他笑着,对自己儿子说:“你娘啊,年轻时可是村里最美的姑娘。” 老妇人笑着低头,嗔道:“又胡说。” “我娘现在也是最美的!”那摊主自信道。 唐绪得到答案,开始动笔。从老妇人的骨相来看,她年轻时肯定是漂亮的。但人的漂亮不仅仅在于容貌,还有气质,穿衣打扮,这些都是影响的因素。就现在来看,这位老妇人眉眼舒展带笑,丈夫疼爱,儿子孝顺。人要是过得舒心幸福,同样会变得更加美丽。 这幅画,唐绪画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画好。画上是一对年轻的男女依偎在一起,笑容满面。 “这,”老人拿着画,吃惊的站起。拿着画的双手轻轻颤抖,透露出他心内的不平静。“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就是这样的,画得真好!太好了!”说着说着眼里泛起了泪花,露出怀念的神情。 老妇人没说话,但神情与丈夫如出一辙。 其实并非一模一样,人对于喜欢的人总会有些滤镜,更何况是幸福的过往,滤镜会更大。而唐绪画出来的,就是加了滤镜的两个人。 “我爹年轻时有这么俊吗?”那摊主疑惑着说完,就被缓过神的老父亲赏了一巴掌。他咧着嘴想找娘告状,然后被亲娘瞪了一眼。他闭上嘴,这情况过往时常发生,他已经有些习惯了。转过头恳切的看向唐绪,“能不能再画一张?把我也添上?” 唐绪还没说话,排队的人却不乐意了,“不行!你后面排队去!我还没画呢!等半天了!” “画的真好啊,还能画年轻时候,什么时候到我?我也要画!” “老太太,给我看一眼!” “别抢,我看看我看看!” 听说还能画年轻的样子,不少路人都停了脚步,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挤在外面根本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也凑热闹围过来。 “看什么?给我也看看啊!” 刚才把要加画的摊主挤开的人走近,他本来也是看热闹,并没有确定画不画。听到那姑娘能从骨相推出长相,顿时来了兴致,“到我了到我了!姑娘,既然能从骨相看,能不能给我画一张我瘦的样子?”他长得白白胖胖,但是气质温和不油腻,反而有些福相。 唐绪瞅他一眼,说:“能问问为什么吗?” “小时候生了一场病,病好之后骨瘦如柴。我娘心疼我,天天给我补,补啊补啊就补成了这样。我就是想看看我瘦下来是什么样?”他脸上倒是没有因为肥胖苦恼的样子,纯粹就是好奇。 唐绪看他衣着华丽,嘴一张:“要加钱!” “加!你说加多少!” “三十文一张。” “给给给,我就坐这儿就行了吗?” “对,坐累了可以动一动,但不要有太大的动作。” “我不动!你给我画好点啊。” 这次很快,大概二十多分钟她就画好了。 小胖子十分满意,“我就知道我瘦下来肯定俊美不凡!”说完捧着画满意的走了,他要回家找他娘看看,不要再给他补了,胖了都不好看了。 “下一个是我!” “到我了!” “我先来的!” 唐绪头痛的看着面前这一堆人,手扶着被挤得东倒西歪的画架。“一个个来,别挤。到底谁先来的?” 这时候七月走了过来,扯着唐绪的袖子,指向其中一个男人,“这个叔叔,先来的。” 唐绪诧异的看向他,“你记得?” 七月点点头,又说出后面几个。 “这娃儿记性好啊,就是我先来的。” “好聪明的娃娃。” 唐绪与有荣焉,她看了看天,估摸着还能画五个人就该吃午饭了,吃过饭休息一会儿,下午能画六七个人。便扯了纸写下十一个号码,按照顺序发了过去,“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没拿到号码纸的请明天再来,五后面的客人吃过午饭再来。” 这话一出,人顿时少了一大半。也有闲着看热闹的人继续留下了,想看看到底画得怎么样。 “一张画大概需要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大家看着号码可以自行安排时间,以免苦等。”不过这也说不准,如果照那对夫妻那样的,一炷香就不够。一炷香大概是半个小时,不过前后不会差太多就是。 一上午画完,唐绪手腕都酸了。她揉着手腕带着七月去找吃的,因为要看着摊子,不好离得太远。 这条街上的吃食不算多,包子面条都没见到。这里租金贵,利润低的摊子根本做不下去。转了一圈也不知道吃什么,唐绪纠结的回到摊子上。 这时后面房子的后门开了,一个男人提了个食盒出来,往另一边走了。房子里面传来报菜名的声音,是餐馆!唐绪牵着七月从后门进去,里面忙得热火朝天。洗碗的洗菜的传菜的,还有厨房里传来厨师骂帮厨的声音。空气中还有各种菜肴混合在一起的香味,闻着便让人食欲大振。 生意这么好!味道肯定不会差?这房子看着并不十分奢华,价格,应该也不会太贵?唐绪正想着,一个妇人走过来,皱眉问道:“你是干什么的?这边不让人进的。” “我要吃饭。”唐绪回头看了一眼自家摊子,不如叫个外卖。她的小推车可以当个桌子用,点个菜的时间,应该不至于被人偷了什么,再说她车上也没什么可偷的,钱都在身上。 “吃饭去前面。”妇人面色一缓,指了指中门。 “好的。”唐绪点点头,走到前面更是热闹。这大厅看着不小,但是座无虚席,店里的伙计忙得脚不沾地。 唐绪走到柜台,柜台里站着两个中年人,一个埋头打着算盘,不时在纸上写些什么。另一人看到她走过来,露出个笑脸,问道:“客人是要用饭?几位?” “两位,但我不在这吃。”唐绪道。 “要带走?那需交些押金。”掌柜的熟稔道。 “我就在你们后门外面摆摊,我能不能点几个菜,你们做好了送过去,可以先付钱。”唐绪道。 掌柜的愣了一下,没见过摆摊还来酒楼点菜的,什么生意这般赚钱?但他面上不显,笑着道:“可以,你要用些什么?我们这里家常菜基本都有,河鲜山鲜也有。” “肉沫蒸蛋,蘑菇豆腐汤,再来个土豆肉丝和两碗米饭。”唐绪想了想,点了两菜一汤,都适合孩子吃。 “可以,蒸蛋十五文,汤有蘑菇,收您三十文,土豆肉丝二十文,米饭两文。”掌柜拨了下算盘,“一共六十七文。” 蘑菇真贵啊,唐绪给了银子,又从后门回去了。 天天这么吃不太行,攒不下钱。不然以后回去做好了,就是累一些。 回到摊位上,七月打了个哈欠。他养成了午睡的习惯,这会儿就开始犯困了,可是也没地方给他睡觉。要是有个铺子就好了,不仅能午睡,中午还能做饭。 要不房子先不买了,或者攒钱买个前铺后院的房子? 唐绪一边想,一边给七月倒了一杯绿豆汤。这是早上起来熬的,出门时带了一罐子热水一罐子绿豆汤。 七月喝的药已经停了,脚趾头也结痂了,只等新指甲长出来。身上的淤伤也基本好了,以后再慢慢给他养。 等了不到半小时,两个伙计端着菜出来。唐绪迎上去,“我点的,放这儿。” 伙计们麻利的给她一一摆好,又放下碗筷,说吃完了喊一声就来收。 唐绪道了谢,招呼七月吃饭。 旁边却传来一声嗤笑,“钱没赚几个,倒吃起酒楼来,果然妇人目光短浅。” 第12章 老夫人 唐绪骂了一句晦气,懒得与他争辩。 见她不搭理,何西德愤愤不平的甩了袖子,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嘴里嘀咕:“妇人就是短见,才赚了几个子儿就敢吃酒楼了。回家等着挨骂,今天生意好明日可不见得……” 这嘀咕声颇大,七月都听见了,仰着小脸疑惑道:“娘,他在说我们吗?” 唐绪笑着道:“狗在叫罢了,理他作甚。来,喝点汤。” “嗯。”七月捧着小碗乖乖伸出手。 一个神色憔悴疲惫的妇人提着篮子飞快走来,停在隔壁书生摊前道:“夫君,吃饭了。” “着急忙慌的成何体统!”何西德正恼火,当即板着脸教训了一句。说罢也不上前接,只是大马金刀的往凳子上一坐,等着人伺候。 妇人唯唯诺诺称了声是,将饭菜端了出来,一一摆在书生面前。 何西德下瞥着眼睛看了一眼,一碟子猪油渣炒青菜,一碗鸡蛋汤,外加一碗杂粮饭。再想到隔壁那个女人又是肉又是蛋,甚至还有一碗蘑菇汤,顿时怒不可遏道:“怎么又是这些?肉呢!” 妇人吓得一抖,嗫喏道:“家里没有银钱了,这菜里也放了肉的。” 何西德又看了一眼那边的两菜一汤白米饭,抬手就想摔了碗筷。妇人吓得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挡在脸前。 唐绪正巧看见这幕,若不是常年挨打,怎会见人一抬手就捂脸?原以为是个爱说酸话的小心眼,没想到还是喜欢家暴的垃圾。她嗤笑一声,道:“快看啊,没本事的废物打女人了。” 何西德猛地回头,气得脸色涨红有如猪肝,道:“与你何干?” “自然与我无关,这不是看个热闹嘛。听说这世上有好几种人,要么脑子聪明,要么四肢敏捷,既不聪明又笨手笨脚的,只剩下了脾气。如今看来,此话不假。”唐绪一边给七月夹菜一边讽刺道。 何西德怒道:“我何时动手了?长舌妇人,惯爱胡说八道。家里无人管教吗?” 唐绪指了指七月的碗,让他继续吃饭,嘴里道:“我只是现在无人管教,你看着倒像从小便无人管教的。”眼看着那书生气得走近几步,手都在发抖,她一脸无辜道:“哎呀!你生气了?你怎么这么爱生气啊?我不就随口说了两句,没打就没打呗。你不会要打我?你倒是试试!”说道最后一句,唐绪面色一冷,死死盯着书生的眼睛。 何西德被那冰冷的目光刺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有几个好事的,围在边上看着他交头接耳,脸上带着看热闹的兴奋。何西德脸都气紫了,喘着粗气回到摊位后,扯了张画挡在自己面前。 看到夫君的样子,吴秀儿心里一苦,晚上回去少不了一顿打骂。心下不由得怨起那位多嘴的姑娘,她若是不多嘴,夫君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唐绪看到那妇人惶恐的神情,暗道好心办坏事了。就算现在不动手,回去之后却不好说。她蹙眉想了想,此刻只能拿话威胁威胁这书生,希望能弥补一二。她转过头,道:“不知道哪个书院教出来的读书人,本事没点本事,打起不敢反抗的妻子来倒是威风。听说读书人最最看中名声,这要是殴打糟糠之妻的事儿传出去,啧啧,也不知道影不影响科举什么的。不会这种人还能考科举?” 何西德从生气到羞愤,此刻后背寒毛直竖,忌惮的看了隔壁女人一眼,闷头快速把饭吃了,筷子一甩。“快快回去!” “好的。”吴秀儿把碗筷一收就走,她也不乐意来送饭。自大嫂在家里闹了几场,把夫君逼出来摆摊赚钱之后,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这字画都是夫君亲手写的画的,只不知什么原因。卖的并不太好。与大嫂说的读书人什么都值钱肯定有人买完全不同,夫君又不愿意去摊位费更便宜的地方。大嫂只见出不见进,天天在家里吵闹。 夫君吵不过嫂子心气不顺,动辄打骂她出气。这日子太难熬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吴秀儿想着想着不由得悲从心来,边走边抹眼泪。 糖水铺子的夫妻俩也看到了这一幕,两人对视一眼,这姑娘泼辣得很,不好惹。不过他们对这事感到痛快,那书生总是拿着鼻孔看人,这条街就没几个喜欢他的。那些字画他们看不懂,但书生生意差,肯定写得不好。不像那位画画的姑娘,画得像,生意好,是个有本事的。 这边唐绪七月吃完饭,唐绪抱着七月哄他睡觉。 不过没睡过多久就有拿着号码纸的人过来了,那人带了一大家子,唐绪拿出没裁过的大纸来画。 忙碌的一下午过去,唐绪甩了甩手臂。只画自己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选择带着家里人来一起画。她是按人头收费的,人多反而更加赚钱,毕竟纸用的少,成本就低。 她收摊子的时候还挺早,隔壁书生眼神阴翳,总觉得这人要搞事情。但是她一转头,对方又怂了唧的背过身了。 切!怂包。 唐绪心里提防着那书生,但之后几天相安无事。书生的妻子低头缩肩畏畏缩缩,也看不出有没有受伤。 书生没搞事,杀手没上门,唐绪带着七月过起了极规律的生活。 七月好吃好睡的养着,有小伙伴一起玩闹。肉眼可见的健康了,脸上不仅有了点肉,不再带着病态的白。双颊也泛起了粉嫩,配上樱桃红的小嘴巴,越看越招人喜欢。 白天生意好,唐绪的钱包逐渐鼓了起来,但离买铺子还是非常遥远。 临睡前她都会画一会儿绣样,因为不着急,看着越发精致,相信能卖个好价钱。她甩了甩酸疼发胀的手腕,不会是腱鞘炎? 上次七月揉伤的药还剩下不少,唐绪拿出来揉了揉手腕,药油化成了一股热力,很好的缓解了胀痛。效果真不错!她想着,洗了手满足的上床睡觉了 转眼半个月过去,这天刚收摊准备回去,她警觉的发现后面有人跟着。一路跟到了巷子口,担心是唐门杀手,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更不敢带着回家。只能推着车子沿着另一条街转圈,一时想不到好法子。 “娘,我们不回家吗?”七月捂着咕噜响的肚子。 “饿了?想吃些什么?”唐绪打量了一下周围,看见一家小面馆。 “哎,姑娘!”身后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接着唐绪的肩膀被拍了拍。她回过头,看见一个穿着粉衣眉清目秀的少女。“你是?” 绿环屈膝行了个礼,“姑娘好。我叫绿环,你不认识我,但是我家老夫人找你有点事。” “你家老夫人?有什么事?”唐绪满是疑惑,她往四周看了看,又问了一句:“刚才是你跟着我?” “是的,本来想看看姑娘的住处。没想到吓着了姑娘,害你绕了这么大圈,十分抱歉。”绿环再次躬身道歉,随后道明来意,“我们老夫人想请姑娘画像,只是不便在大街上,所以让我探明姑娘的住处好登门拜访。” “没事没事。”唐绪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不是那些杀手就行。老夫人想画像,不便在大街上,这倒是情理之中。古代对女子的限制颇多,那位老夫人想必家境不错。态度也真诚,没说把她请到家里,而是准备登门。就是这打听住处直接跟在后面有些不妥,着实吓到了她。“我每日白天摆摊,晚饭前才回家,你家老夫人什么时间来?” “时间自然是随姑娘方便。我看姑娘都是巳时初出来,不知辰时初可否上门?”绿环问道。 巳时?辰时?唐绪不太会算这个时间,她每天估摸着八九点出门,更早一些,六点?她纠结了一下,为了赚钱还是同意了。这位老夫人说不定要画彩色画像,可以小赚一笔。“可以,哪天来?” “这个我回去问问,明日再来答姑娘。”绿环道。 “好的。” 绿环再次行礼,离去。 好多礼啊,膝盖不酸吗?唐绪好奇的想道。跟踪的事算是乌龙了,现在回去做饭也晚了。她干脆带着七月去面馆吃了面,这肉丝面还挺好吃的,汤是鸡汤,味道鲜美,面条劲道。唐绪记下位置,准备下次再来尝尝别的面。 回到家时发现两个小土豆正扒着门缝往里瞧,青年站在边上制止:“嘉瑞,太无礼了,过来。” 七月眼睛一亮,迈着小短腿边跑边喊。“哥哥!” “七月弟弟!”方子俊听到声音回头,也跑向七月。两人抱在一起,小胖墩杜嘉瑞同样凑了过去,三个土豆高兴的又叫又跳。谁能想到这三个崽崽早上才一起玩过,这场面活像好几年没见过一样。 “唐姑娘,打扰了。”杜昀微微垂眸,声音温润。“今日家母不适,便由我来送了。” 这声音真是百听不腻啊,唐绪揉了揉耳朵,“杜公子客气了,先进来。” 方子俊边走边问道:“七月弟弟,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去哪里玩了?” “我们去吃了肉肉面,好吃。”七月每日念书读书,又跟着方子俊他们一起玩,胆子大了不少,现在说话很少磕巴了。 “我也想吃肉肉面。”杜嘉瑞吸溜了一下口水,舔舔嘴巴。 唐绪噗嗤一下笑出声,“下次带你去吃。” 杜昀柔声接话,“嘉瑞,小叔明天带你去吃。” “好哦好哦。”杜嘉瑞点点小脑袋。 “我也……”方子俊刚说出口又顿住,娘说了不让吃别人的东西,他改口道:“我叫我娘带我去吃。” “好好好。”唐绪点点头,想着下次带三小只一起去吃。三个崽一起呼噜的面条一定很可爱,她脑子里有了画面,忍不住拿出纸笔。 三个肉嘟嘟的小胖娃埋头吸溜面条,双颊鼓鼓,可爱非常。 “绪姨姨你在画什么?”方子俊第一个发现,凑过来。 “你猜猜,哪个是你?”唐绪笑着问。 “这个这个。”小肉手指指着其中一个,他仰头看着唐绪,“衣服,这是我的衣服。” “我看看,”杜嘉瑞挤过来,“这个衣服!我今天穿的!这是我!介是我!”他太激动,最后一句说秃噜嘴了。 唐绪忍俊不禁,道:“是你是你。” “这是我,娘喜欢给我扎这个头发。”七月抿着嘴笑,“我没有这么胖吖?” 唐绪捏捏他的小脸,总算不是一层皮了。她自信道:“很快就有了。” 杜昀好奇看了一眼,这种画风倒是从未见过,充满童趣,令人见之难忍一笑。他看向唐绪,没想到唐姑娘年纪轻轻画功就如此不凡,当下真心赞道:“寥寥几笔,颇具神韵。” 杜嘉瑞看了又看,眨着大眼睛问:“我在画里吃肉肉面了吗?” “是呀~”唐绪忍不住夹着声音回了一句,又动手在他肉乎的小脸上捏了捏。也没用力气,但捏完才想起孩子家长在这,不由得有些尴尬。万一人误会她天天捏孩子脸,就不好了。 杜昀看出她的不好意思,道:“家母也十分喜欢捏他的脸颊。” “太可爱了,哈哈……”唐绪看看孩子们,正要说开始上课,方子俊把小脸凑上来,“绪姨姨,你也捏捏我,我也可爱的。” 唐绪被逗得大笑,捧着方子俊的脸揉搓了几下,手感自不必说。又滑又嫩,比剥了壳的水煮蛋好摸,带着点毛绒绒的触感。 笑闹完,唐绪让孩子去进房间上课。她这院子里有三间空屋子,其中一间用作教室,摆放了三套桌椅。半个小时下课,让孩子们到院子里玩个十来分钟,再接着上半个小时放学,孩子们各回各家。 杜昀恪守礼节,敞着院门,在院子里坐了。屋里传来唐姑娘的朗声大笑,不知什么样的人家才养得出这样鲜活灵动又有才华的女子。 晚上洗漱时,唐绪再次查看七月的脚,指甲已经长出来一点点了,相信再过不久就会完全长好了。 七月抱着齐天大圣,听着娘讲的西游记,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最近七月半夜都不会哭了,唐绪守着他睡安稳了,才去外面画了会儿图。 不过没画多久便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她走到院子里听了听。似乎是赵芸娘家,女子的哭喊和痛呼随着微风吹来,伴随着老人的叫骂声和男子的怒吼声吵成一片。 这是怎么了?她站到临近赵家的院墙下,模糊听到什么做活,孕妇,要生了…… 难不成又是婆婆折腾怀孕儿媳妇的戏码?古往今来的婆媳难题啊,希望母子平安。她叹了口气,上次见赵芸娘的妈妈是个和气温顺的女子,千万不要出事,不然那小姑娘以后怕是难了。 与赵家不熟,生孩子她也帮不上忙。便回房看了看七月,小家伙睡得很香,完全没有被吵到。 这一夜外面几乎没停过,唐绪半夜被吵醒了两次。听到有小孩子的哭喊声,她迷迷糊糊还来不及想发生了什么事就再次睡着了。 次日醒来时她脑袋有点发蒙,昨晚上属实没睡好。想到昨晚的哭声,她想爬起来去看看。 “娘,你醒了吗?”七月抬起小脑袋,高兴的看着她。他已经醒了好半天了,不敢乱动吵醒娘,跟齐天大圣玩了好一会儿了。 唐绪照例用欢快的声音跟七月打着招呼,“醒了,早上好呀小七月。” “早上好,娘。”七月蛄蛹着爬起来。 两人收拾整齐,正要做饭,院门拍响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谁呢?唐绪放下手中的面粉盆,开门一看,是昨天的的那个丫鬟绿环。 见到门打开,绿环屈膝行礼,“姑娘早,原谅我们来的冒昧。我家老夫人实在着急,今天一早就赶过来了。” “啊,没事,进来。”唐绪把门推开,巷子里停着一顶小轿子。四个家丁,一位老嬷嬷,四个中年妇人,加上绿环在内的还有四个年轻丫鬟,这排场属实不小了,也不知是哪家大户。 后头站了几个看热闹的附近邻居,探头探脑的往这里瞧,不时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打扰了。”那老嬷嬷看着挺有威严,让家丁压下了轿子,从里头走出来一位老夫人。 第13章 大客户 那老夫人一身墨绿织锦交领广袖襦裙,头上戴着点翠头面。虽然年纪大了,但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貌美。她眉头微蹙,脸上带着淡淡忧愁。看到唐绪,她露出一个浅笑,说话轻声慢语:“这位就是唐姑娘?我夫家姓周,冒昧上门,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没有没有,周老夫人快请进来。”唐绪让开门口,她这院子不大,轿子进不来。还好她家在最里面,并不会堵住别人家的路。 老嬷嬷扶着周老夫人的手臂,带着一众丫鬟走了进来。唐家只有孤儿寡母,家丁们不便进来,在外面候着。 待老夫人坐定,她看向唐绪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此次登门是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唐绪抱着七月坐在另一侧。 “想请你为亡夫画一幅画像。”周老夫人说起丈夫,脸上泛起怀念。 “亡夫?”唐绪诧异,那人来不了该怎么画? “是的,我知道有些为难,但听闻唐姑娘画技超群,还是想来试试。”周老夫人叹了口气,“我曾请见过亡夫的人画过一些画像,就连我儿子也画过,可是都不像。” 那我都没见过啊,更画不了了。唐绪为难道:“画像需要一个参照,若没见到人,恐怕我画不出来。” 周老夫人见她拒绝,忽然道:“我愿意出一百两,请唐姑娘想想办法。” 一百两!唐绪不可避免的心动了,其实并非不能画,既然有儿女,儿女的长相可以推测出一些,再佐一老夫人手里的画像,也不是不可行,但肯定不会比真人站在面前画得好。 周老夫人见她沉思,期待的问:“唐姑娘是不是有法子?若能画出一幅彩图,我愿再加一百两!” 两百两!再犹豫未免有些不尊重这两百两了,她开口问道:“敢问老夫人育有几个儿女?” 周老夫人似乎看到了希望,面上的忧愁都淡了许多,“两子一女。” “想必女儿长得肖似父亲?”唐绪问道,一般来说,女儿都会更像爸爸。 “对!”周老夫人眼睛一亮,“我家女儿的眼睛鼻子与她父亲一模一样。” “那您的儿子呢?与他父亲相似吗?”唐绪再次问道。 “大儿子像我多一些,但是嘴巴像他父亲,二儿子眼睛嘴巴像他父亲。” 这不就拼出来了?唐绪笑笑,不过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我可以根据您儿女的模样大概推测出周老爷子的样子,画像最好也能给我看看,但并不能保证能画得比见到真人更像。” “没问题!”周老夫人激动地站起了身,像个小孩子一样来回转了转,又过来拉着她的手,“你之前的画像我都看过,若是能画到五六成也是好的。” 唐绪点点头,这位老夫人一定曾被丈夫照顾的很好,且生活平顺幸福,性情看着有些天真。家里定是十分和睦,夫妻恩爱儿女孝顺,才会眉目舒展,面上不见什么苦色。 “那唐姑娘什么时间有空?我让他们过来还是?”周老夫人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 唐绪摆手拒绝,她来这一趟外面的邻居都不知道会猜些什么。若是再带着儿女一起来,未免太麻烦了。人给这么多银子,是个大客户,自然要上门服务。“不不,若是方便,我还是上门去,不必大费周折了,正好还要看看画像。” 周老夫人喜不自胜,好像马上就能见到丈夫一般,“方便,唐姑娘哪日有空?我让他们在家等着。” 见老夫人这般高兴,唐绪感觉压力倍增,“今日太过仓促,明日。明日用过早饭,我便上门,不知府上在哪儿?”明天就不出摊了,去赚两百两! “明日我让人来接。”周老夫人说着,看向一边的老嬷嬷,“雪玉。” “好的小姐,我记着了。”那老嬷嬷笑着应了。 这样的客户谁不喜欢?唐绪送走了一行人,举着七月转了几圈。七月不知道娘怎么这么高兴,但不妨碍他嘴巴笑成个爱心。 “赚钱咯赚钱咯!”唐绪兴奋地叫。 七月被放下来时还意犹未尽,抱着唐绪的腿还想再来两次。“好好玩。” “那再来一次!”唐绪再次举起他,七月现在比之前重了些,举起来有点费劲了。“好了,我去做饭咯,早上吃烙饼。” “好哦,七月喜欢吃烙饼。”七月跟在唐绪后面当小尾巴。 唐绪也不嫌弃他绊手绊脚,还让他拽着自己的衣服开小火车。 早饭还没吃完,方子俊已经在拍门了。不过他今天看着不太高兴,小脸皱巴巴的。 “怎么不高兴啦?”唐绪给了他一个饼,他接过没像以前那样大口吃。 “昨晚上我听到芸娘哭,可是娘不让我去找她,我想去问问她怎么了。”方子俊噘着嘴巴,回头看了一眼赵家的方向。 原来是赵芸娘哭,不知道她妈妈怎么样了。早上倒是挺安静的,昨晚上好像还听到男人的怒吼声,想起平日偶尔碰见的那个憨厚沉默的男人,唐绪也有些好奇。但毕竟不熟,不太好上门。 “过几天就知道了,放心。”唐绪安慰了一句,三人吃完,杜嘉瑞正好到了。 上完课唐绪带着七月出门,正巧碰到赵家门打开。赵家那个男人走了出来,看着十分憔悴,眼下青黑眉头紧锁。 这个时间他往日应该已经去上工了,据董婉婉说他在一家米粮店干活,每日早出晚归。 他看到唐绪,像往常一般点点头,回头喊了一句芸娘,然后敲开了方家的门。董婉婉出来,“赵兄弟,这是咋了?” 赵三平摇摇头,“方嫂子,能不能托你照看一下芸娘,小桃生了,我今日顾不上她。” “好,就放我家,你安心照顾小桃和孩子。”董婉婉见他神情不对,没有多问。况且他家的情况她也知道一些,赵三平是个老实汉子,可他那个娘却十分难缠。自赵老头子去世后,更是肆无忌惮。成日里什么也不干,扯着嗓子骂儿媳妇。对孙女芸娘同样横挑鼻子竖挑眼,这胎是孙子还好,但从昨晚的吵闹声来看,只怕还是个孙女。 董婉婉想到这,叹了口气,又扯出个笑容问:“芸娘呢?” 这时赵芸娘从屋里磨磨蹭蹭走了出来,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小嘴扁着,一脸要哭不哭。 “不过就是生个孩子,又生了个死丫头。还要自家男人请假不上工照顾,她是谁家金贵的大小姐?呸,老娘当初生完孩子都要下地,歪歪倒倒装什么柔弱……”屋里传来老妇人的叫骂声,赵三平脸上又是难堪又是愤怒,低声跟董婉婉道了谢,回了自己家关上门。 院门挡住了视野,却挡不住老妇人的声音,听到她越说越难听,赵三平吼了一声:“娘!你能不能别说了!要不是你让小桃扫屋顶蜘蛛网,她也不会摔下来!不会早产!有什么不能等我回来做!” “扫个蜘蛛网怎么了!摔下来是她自己不小心!关我什么事?我养你这么大,有了媳妇忘了娘,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要是老大在……”老妇人说着说着哭喊起来,声音尖利刺耳。 唐绪跟董婉婉对视一眼,董婉婉叹口气摇了摇头,拉着芸娘进了屋,不想让孩子听这些话。 赶着时间出摊,唐绪也没听下去。隔壁那书生今日没来,糖水铺子的杏娘说他一个月租金到期了。 何西德平日生意也不好,成天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模样,跟人说话明里暗里吹自己童生的身份,大家都不太喜欢他。 不来正好,省得在边上阴阳怪气的烦人。唐绪把东西收拾好就有客人上门了,七月现在也能画些画了,虽说线条歪歪扭扭,却能让人看出画得是个什么。 今天有一对年轻夫妇上门,两人面色都不太好。那妇人神情恍惚,像个提线木偶,两手捏着一件小小的衣裳,抱在怀里。 “客人想画谁?”唐绪问道。 “画我和我妻子。”男人揽着妻子,动作温柔的帮她理了理头发。 “好的,请坐好。”唐绪看了那女人两眼,眼袋浮肿,目光没有焦点,时不时用手摸摸肚子。难道是怀孕了?怀孕了面色这么差,流产了?手里拿的……是孩子的小衣服?难道出生之后夭折了吗? 脑子里胡乱猜测,唐绪手下却没停。快画完的时候,她看着妇人失魂落魄的模样,犹豫着问道:“要画个孩子吗?” 听到孩子,那妇人猛地抬起头瞪大眼,“孩子,我孩子呢?夫君,我们的孩子呢?要带她去看大夫,她总是哭,一定是生病了。生病了,都怪我,我不会照顾孩子,她生病了,病了她哭,她好难受” 妇人嘟嘟囔囔的念叨着,过了一会儿看到手上的衣服,抱着衣服轻轻摇晃,嘴里还哼着小调,仿佛怀里有她的宝宝需要哄睡。 “小翠,你醒醒。”男人语气里流露出无力,面上既是悲伤又是心疼和懊悔。 “哎哟,这是疯了?” “孩子所以?” “肯定是头一个,后面的可不会这样。” “年纪轻轻,再要一个不就得了,矫情。” 周围议论纷纷,那男人还在小声哄着妻子,虽然没什么用,但并没有不耐烦。唐绪心头一揪,自作主张在画像里添上了一个小婴儿。五官取了父母的优点,这么小的孩子一般看不出男女,不必特意去问性别。“大哥,你来看看行不行?不想我再重新画一张。”怕刺激到那个妇人,她只叫来男人来看。 她并不知道自己多此一举会不会惹人不快,反正不行就重画一幅。 男人安抚了一下妻子,应了一声走过来。看到画的那一刻,眼里却涌出了眼泪。孩子没了,他心里也难过。头一个孩子总是承载了父母最多的期待,妻子更是承受不住打击变得不正常了。 这幅画里的孩子直接唤醒了被他压抑的感情,他伸出手摸着那只小手,还能回忆起那软乎乎的小手包裹住自己手指的触感。 “哎哟,怎么哭了?” “画得什么?不好吗?” “唐姑娘,给我也看一眼啊。” “七尺男儿,怎么说哭就哭啊。” “哎哟,画了个孩子!” 男人似乎终于醒过神,拿着画疾步走到妻子身边,“小翠你看,是大宝!” “大宝?”妇人的眼睛缓缓聚焦,看着画里的孩子大哭出声。“大宝,我的大宝!” 那哭声凄厉绝望,又带着一丝喜悦。围观的人中有那泪腺浅的已经抹起了眼泪,叹着可怜。这其中就有唐绪,她啧了一声转过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泪眼朦胧的样子。 “娘”七月担心的上前抱住她。 “没事。”唐绪摇摇头,听着男人哄着妻子逐渐远去。 “到我了到我了!” 书香街有个姑娘画的一手好画,甚至能凭空画出孩子长相的事儿被传了出去。不少人慕名而来,这造成书香街每日人满为患。其他摊主乐得合不拢嘴,这些人虽然是冲着唐绪来的,但来都来了,说不得就会带点别的走。人多起来,生意就好做了。 而何西德没吃到这波红利,他租金到期了,大嫂在家里闹着不许他娘给钱续租。婆媳俩在家里吵翻天,何西德烦得不行,读书也读不进去。干脆出了门,找了同窗出来喝酒。 他们聊着书院里谁的文章写得好,谁的诗词写得一文不值。何西德因为成绩太差,年前被赶出了书院。这会儿尴尬的坐在一边插不上话,不知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了书香街。 说起书香街,就要说到那位画技不凡的唐姑娘。说的那人对她似乎颇有好感,话语里都是推崇。 何西德语气不屑道:“那位姑娘可不像你们看到的那样,年纪轻轻带个孩子,还不知道哪儿来的呢。”他初时以为那孩子只是家里的,后来听到他叫娘。但那个姓唐的没有梳妇人发髻,那不就是未婚与男人野合?竟还敢留下孩子,简直是恬不知耻。这要放到他们村,可是要浸猪笼的。 “真的假的?”另一人问道。 何西德满脸笃定,上次的事他还记在心里。开始是心虚好几天没敢动手打人,这几天回过味来了,又无所畏惧了。但梁子是结下了,他对着其他人道:“自然是真的,她那孩子看着都有三四岁了,口口声声叫着娘。不知羞耻无媒苟合,还敢带着孩子四处招摇。这种人给你们画像,你们不嫌脏吗?” “未婚女子带着野种抛头露面,还敢给人画像,伤风败俗!” “何兄所言可真?如此败坏女子名声未免太过分了。”对唐绪画技颇敬佩的另一人指责道。 “我亲眼听见的,那孩子就是喊她娘。”何西德道。 “何兄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我看你们还是别去找人画像了,万一被缠上了……嘿嘿。” 眼看话题往龌龊的地方去了,有两人看不惯,愤然甩袖离席。 剩下几人不以为意,觉得离去的二人假清高。何西德有种大仇得报的得意,一个妇人,读了点书会画画又怎么样? 几个书生的谈话被酒楼的伙计听见,他好似得了个大秘密,与其他伙计绘声绘色的说起这事。 第14章 谣言 唐绪一大早心情极好的哼着歌,今天要去赚钱咯。昨日下课时已经跟方子俊和杜嘉瑞都说过了,今日不用上课。两人收拾完毕,门口周府的车夫已经在等着了。 周府派了一辆马车来,唐绪和七月都是头一回坐。 一大一小都是一脸新奇,上了马车东摸西看,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过往的行人。不过没一会儿唐绪就觉得没意思了,车子在城内行驶是由车夫牵着走的。速度很慢晃晃悠悠,凳子硬邦邦不舒服,脑浆都要摇匀了。 七月却仿佛感觉不到,小小的人两手扒着车窗看着外面,脸上带着欢喜的笑意。就连被微风扬起的车帘他都觉得很有意思,嘴里嘀嘀咕咕不停发出惊叹和疑问。 “哇,那个风车是彩色的。” “这个房子好漂亮!” “这是什么呀?” “好香,有好吃的肉肉。” 唐绪虽然快晕车了,但心里很高兴。七月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小孩子,不再惧怕发出声音。 在她快要吐了的时候,周府终于到了。 周府可比她那个院子大得多了,亭台楼阁,婉转回廊,一步一景。唐绪看得眼花缭乱,七月张着小嘴,两人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各种惊叹。 带路的绿环露出善意的笑容,放慢脚步让她俩慢慢欣赏,这让唐绪好感十足。不像电视剧里那些趾高气昂的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才是主人呢。 周老夫人选在后花园接待她们,她的两子一女皆在场。两个儿子均已成婚,带着各自的妻子陪着老人坐着。他们已然习惯母亲三不五时就找些画匠上门,但这么隆重还是头回。 唐绪给周老夫人见了礼,和其他人一一打了招呼。 周老夫人让人搬出了十几卷画轴,唐绪一翻过。不能说画得不好,但古人画像更多的是在于神,形比写实派自然是差一些。但她能从画中人的神态和动作,大致推测出周老爷的性格。 画架摆在亭子外面,这是周老夫人令人准备的。画笔颜料一应俱全,点心茶水摆了一桌子。 周老夫人让丫鬟陪着七月在桌边吃点心,唐绪在画架后面端坐好,“那我开始了,老夫人是想要单人的画像,还是你与周老爷一起的?” “一起。”周老夫人有些紧张,身边的女儿察觉到,揽着她的胳膊撒娇卖痴,逗得她一脸笑容。 唐绪根据得到的信息和周老爷子女的模样,在脑海里慢慢拼出一张脸。 女子手里捏着一缕长发,斜着眼睛看向身边的男人,眼神灵动,看着有些淘气。男子微微低头,脸上的笑容无奈又宠溺。一只手虚搭着女子的肩膀,像是守护,怕她走太快摔了。 两人依偎在花树下赏花,两人乘着小舟游湖,还有男子帮女子推秋千…… 两人的互动,唐绪画了好几张稿子,其中青年时期和老年时期都有,可以让周老夫人自由选择。 地上的废稿丢了一大堆,周老夫人的子女等得久了,心里涌起些许不耐烦,但不敢显露出来让周老夫人看见。 小七月被一只毛毛虫吸引了注意力,蹲在地上看着它啃叶子。小嘴嘀嘀咕咕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仿佛在跟毛毛虫聊天。 眼看着就到了中午,周大少的夫人等的有些焦心,正要开口说话。唐绪终于放下了笔,将几张稿子仔细检查过一遍,递给了绿环。“老夫人,我画了几版,你看看有没有心仪的,不合适我可以再重新画。” “好好,画了这么多啊。”周老夫人有些激动地站起身。看到画上男子的脸,目光便定住了。“是他,是他……”老夫人念叨着,嘴角挂着笑,眼眶却渐渐湿润。看到牵头发那一幅时,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她连忙举起画来,怕眼泪打湿了画纸。 “娘……”周小姐用手帕给她擦着泪,自己同样红了眼眶。心想这位唐姑娘果然名不虚传,仅凭这些,几乎就将他爹的样子还原了出来,而且还是年轻的时候。 周老夫人用手帕沾了沾眼角,笑着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又命人传膳。“先用饭,下午你们各自去忙,这画不用改了。” 用膳时,周老夫人却没什么胃口,捧着画舍不得放手。周大少劝了几句,都被她敷衍过去。 饭后只剩下周小姐陪着周老夫人,老夫人突然开口说道:“我与策哥青梅竹马,自小定亲。”说到这,她低眉羞涩的笑。眼角的细纹,丝毫不损她的美貌和气质,反而多了一种成熟女子特有的魅力。 周老夫人姓吴,吴濯音,周老爷叫周策。周吴两家门对门,皆是世代行商。所售商品有些冲突,关系不太好。但两家少主所娶的妻子却是手帕之交,闺中蜜友。 两家少夫人入门之后,吴周关系有所缓和。后来周家蒙难,周少夫人求到好友跟前,吴少夫人说动丈夫施以援手,才渡过难关。此后两家关系便十分亲近,后来更是指腹为婚结为亲家。 便是现在的周老夫人和周老爷,二人自小青梅竹马,长大后情愫渐生,一到年龄便结为连理。吴濯音可谓是人生赢家,烦心事从没过过夜。 成家前父母疼爱,没受过委屈。成家后丈夫宠爱,儿女双全。公婆从未给过脸色,丈夫后院干干净净。这一生唯一经历过的痛苦除了生子,就是丧夫了。 周策年纪大了之后身体每况日下,他将生意全部交给了两个儿子,带着妻子住到了山间别院。两年之间他潜移默化告诉妻子自己这一辈子很快乐,没有遗憾,想让妻子平静的接受自己离去的事实。临走之际,最后的遗愿都是放心不下妻子,一再告诉儿子好好孝顺她。 周老夫人说到最后脸上都是笑着的,她说起两人成婚前的一件趣事。她当时心血来潮,执意要剪下一缕周老爷的头发,与自己的一起放进香囊,供进道观里。 唐绪的那幅画可谓是阴差阳错,恰好勾起了她的回忆。 听了故事,唐绪感觉心情都平静了下来,心里升起一丝淡淡的羡慕。周老爷与周老夫人的故事其实很平淡,几乎一辈子都没什么波折坎坷,但这却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羡慕不来的。 休息了一会儿,下午移到了书房给画上色。七月被绿环带着在园子里玩,不时能听到他开怀的笑声。他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高兴起来会大声说话大声笑。 夜色降临的时候,唐绪才将画全部上完色。周老夫人却突然板着脸说:“你画的策哥没有那么像。” 唐绪愣了一下,差点以为周老夫人要赖账。 见她吓到的样子,周老夫人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样笑出声,“策哥可没这么好看,但是”她顿了顿,叹了口气,“雪玉,送唐姑娘回去。”说完便走了 唐绪松了口气,吓了一跳。她的确有美化一些,她想的是人已经过世了,人回忆起过往让自己高兴的人或者事总会加些滤镜。周老夫人表现的很怀念,没想到却直接说破了。 “唐姑娘,别介意。”雪玉解释:“本来老夫人是想留你们过夜的,怕你们不自在。” “没事,我不在意这个。”唐绪将睡熟的七月抱起来,别说,现在还真的有点沉。 雪玉送她们上了马车,递过来一个钱袋,“这是姑娘的酬劳。” 唐绪打开一看,嚯!五百两银票!她抬头看向雪玉,“嬷嬷,是不是错了?” “没有错,先前说的只画一幅,但姑娘画了五幅,这是姑娘该得的,天色不早,今日辛苦姑娘了。早日带孩子回去歇着。”雪玉嬷嬷挥了挥手,让小厮出发。 回到家的时候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赵家传来婴儿的哭声。 她进了屋刚要关门,董婉婉不知从哪儿出来,伸手拦住了她。“婉姐?这么晚还没休息吗?” 董婉婉进来反手关门,皱眉问道:“等你呢,你白天去哪儿了?” “啊?”董婉婉这个人虽然热心,却极有分寸,一般不会过问她的去向,而且还特意等到这么晚特意来问,怕是有什么事。她说了句等等,把七月放进房间盖好被子。复又出来,问道:“我去周家给周老夫人画画了,发生了什么事?” “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谣言,说你水性杨花到处勾搭男人,还生下了个……”董婉婉说不出口,“今天传遍了,早上你坐着马车走,又传了不少难听的话。” 唐绪皱着眉,什么年代造谣的人都有啊,而且都热衷造黄谣。恶心!她有些生气,一时却想不到得罪了谁,“我不知道,我刚来就跟你说过了,七月是我姐姐的孩子。勾搭人更是无稽之谈!” “我自是知道你的,原先附近的邻居听说你教书,本来想上门找你,这下没人再提这话了。”董婉婉叹了口气,她还想着若是唐绪能收些银子教孩子们读书,不仅体面好听,还不必日日出去抛头露脸日晒雨淋了。谁知这谣言突然冒了出来,这下找人就难了。她试过解释,可大家就算信了,却不愿意再送孩子们过来了。 谁稀罕带孩子啊,还好没来。唐绪心里翻了个白眼,道:“带孩子就不必了,我肚子都没有二两墨水,不敢误人子弟。这谣言还麻烦婉姐帮我打听打听从哪儿传出来的。” “好,我让你姐夫给你留意留意。你自己也仔细想想,最近得罪人没有。” “好的,麻烦你们了。” “说不着这个,那我先回去了。”董婉婉说完正要开门回去,手摸到门又转回头犹豫道:“你,你这两日还是不要出摊了,以免听到些难听的话。” “身子不怕影子斜,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这些。”见董婉婉一脸不赞同,她还要宽慰。忽然想到今天刚得的五百两银子,应该可以买个前铺后院的房子了,不如这几天去看看房子。想到这,她调转话头,道:“不出摊也行,我明天带七月出去转转。” “好,休息休息也好。”董婉婉见她听劝,笑着回去了。 唐绪简单洗漱,躺上床还在琢磨得罪了谁。附近的邻居除了方家,就是赵家在第一天来的时候接触一次,其他邻居不过碰面笑着问声好的关系。 不是邻居,就是书香街?那个书生?当时言语的确不太客气,可他都好久没来了,不至于? 那是谁?唐绪带着疑惑入睡,梦里总有个看不清的黑影在后面对她指指点点。 第二天难得睡了个懒觉,方子俊敲门的时候两人刚起来。让方子俊跑腿跑了几个包子,杜嘉瑞也来了。 今天不必摆摊,她干脆带了三个孩子一上午。除了上课,休息时间还教他们做游戏,给他们讲故事。眼看着到了午饭时间,方子俊和杜嘉瑞还眼巴巴的不愿意走,要听后面的故事。 没一会儿董婉婉来喊了,方子俊才不情不愿的一步一回头,嘴里依依不舍地说着:“绪姨姨,我吃个饭马上就来了。你等我回来啊,我很快很快,不要偷偷讲给他们听,我也想听后面的。我一会儿就来啦。” 唐绪觉得要是不给个准话,方子俊是走不出这个门了,“下午不讲,明天再讲,你快回。” “不讲吗?晚上讲不行吗?”方子俊急得跑回来,比了一根手指头,“我们晚上可以再讲一会会的,我可以晚睡一点点。” “我也可以晚睡一点点!”杜嘉瑞应声。 七月倒是不怎么着急,他每天都跟娘在一起,每天都有故事听,他好幸福! “蛋蛋!你还没回来吗?”董婉婉催促着又叫了一声。 “我来了。”方子俊回了一句,眼睛仍然期待的看着他的绪姨姨。 “好好好,快回去吃饭。”唐绪无奈答应。 方子俊嘿嘿笑着跑走了,像是得了什么大便宜。 杜嘉瑞舍不得走,反正没人催他,他便拉着七月玩起了跳房子。 唐绪没催他,不回去就在这吃。她交代了两句不要吵架打架,便去做饭了。 菜刚下锅,门外传来杜昀的声音。她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嘉瑞,是不是你小叔来了?” “是我小叔!小叔你怎么来了?” “今日还没下学?” “下啦?我不想回家去了。” “为何?” “我要当绪姨姨家的孩子,每天都有故事听。” 门外沉默了一会儿,唐绪也沉默了,这孩子怎么这么好拐?一个故事就要给别人当儿子了?她把菜出锅,从厨房走出来,对上杜昀疑惑的眼神。 迎着光,杜昀微微眯起了眼睛。唐绪这才发现杜昀长得十分好看,尤其一双柳叶眼,形状十分规正,给人一种温柔之感。鼻梁挺秀,丘比特唇泛着粉色,看着有点好亲。 不不不,我在想什么!什么亲不亲的!唐绪眨眨眼,之前只注意到了杜昀的气质,那种举手投足间的文气和儒雅。没想到人也很好看,个子也高,要是我男朋友就好了。她心里嘿嘿笑了一声,忙用手掩饰性的搓了搓鼻尖,道:“今天给孩子们讲了个故事,都很喜欢,舍不得回去了,我还想着中午就留嘉瑞在这吃呢。” “那太失礼了,姑娘难得休息一日,还劳烦你带着孩子们玩。”杜昀摇摇头,看了唐姑娘几眼。以他这几次的见闻,唐姑娘根本不像谣言里说的那般不堪。她开朗活泼,读书习字绘画,对待孩子们耐心又温柔。 唐绪正在欣赏他的脸,注意到他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杜昀看了一眼两个孩子,走近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可认识何西德?” 第15章 买铺子 “何西德?”唐绪皱起眉毛,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出现过。她摇摇头,“不认识。” “先前在书香街卖过字画,你应该见过。”杜昀提醒了一句。 唐绪睁大眼,想了起来,“我认识他!他想打老婆被我说了几句,他怎么了?” “打老婆?”杜昀皱起眉,“打老人吗?” “不是不是,是他妻子。”怎么会突然提起他?难道真是他传的谣言?唐绪想到便问了出来。 “的确,唐姑娘的画在书院出了名,但昨日许多人说起唐姑娘都……”那些话杜昀自是张不开嘴,他顿了一下,又道:“我询问之后才知道,最开始便是何西德传出来的。” “竟然是他!果真是个小人!”唐绪眯起眼睛,嘴角泛起冷笑,“他是你们书院的学生?” 杜昀摇头,“之前的确是,但因成绩毫无长进,被山长劝退了。姑娘想做些什么?” “看来你们书院的学子们人品不怎么样,”唐绪瞅了杜昀一眼,膨胀的怒气慢慢消散了下去。她清了清嗓子道:“君子之智在于明是非,辨善恶,人云亦云不是智者所为。看来贵书院缺这么一堂课。”一堆未来可能会做官的人,转眼几句谣言就传遍了,简直就是大喇叭。 “姑娘说的是,我会向山长建议。”杜昀虚心受教,其实他已经训诫过。那几个学生成绩都不算优异,对待学习不够刻苦。反而喜欢结群玩乐,但并非他课室的学子,他不能越俎代庖。 他坦然认错的态度,唐绪倒不好意思起来。她态度和缓了些,“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这些学子听风是雨,将来若是在朝为官,岂不是为祸一方?建议你们山长多关注学子的品德,若教出个贪官污吏,岂不是名声尽毁?” “是极。”杜昀拱了拱手,心下道:这是要借书院之手澄清谣言吗?不过谣言是在书院传开的,如此也不算错。此时若是让谣言本人来澄清,难以传播,且不可信。唐姑娘心思敏捷,转眼就能想到借力,他不禁又高看了她一眼。 心里不知为什么想起了母亲催他早日成家的话,若是这样一个姑娘在家中,余生或许不会枯燥无味,话不投机。 送走了杜昀叔侄,七月啪嗒啪嗒跑过来站在门口眼巴巴地说:“娘,我想看你做饭。” “好哇,还一个菜就能开饭了。”唐绪回头笑眯眯的看着七月,软绵绵的幼崽得到允许,弯起嘴角走进来挨着娘亲的腿贴贴。 午睡过后,唐绪带着七月出了门。买房子要去牙行,这事本可以找董婉婉问问。但她麻烦她们家太多了,想着自己先去看看,不顺利再找她帮忙。 南街有一家牙行,原主的房子就是在那里租的,此次过去算是轻车熟路。 牙行大门并不显眼,里面只有两个伙计。见有人进来,其中一人走了过来,带着些谄媚道:“欢迎大驾,小的林贵平。姑娘想看些什么?买人还是租房?牲口也有。” 唐绪不喜欢啰嗦,直接了当道:“买铺子,要前铺后院,能做生意能住人。不需要太大,预算在五百两以内。可有合适的?” 直接买铺子!五百两!大客啊!林贵平怀疑了一瞬,这姑娘衣着普通,不像是富贵的。但上来就说出要求的客户,真买铺子的可能性很大,人不可貌相。他看出客人不喜欢啰嗦,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我现在就能带您去看,地方有没有什么要求?” 唐绪想了想,道:“不要闹市太吵,但也不能太过偏僻,在南街最好。” 作为牙人,林贵平脑子里有张地图,略微思索之后,道:“有五处符合您的要求,兰香街有两处,丁香街有一处,桂香街有两处,您想先看哪里的?”说着话,他回头让另一个伙计去帮忙套车。 “从近处看起。”牙行离她现在住的老榕巷不远,选铺子她想选近一些的,以后若是方子俊和杜嘉瑞来上课方便。她还挺喜欢这两个小家伙,而且还是七月唯二的朋友。 “好的,您请。”林贵平伺候客人登上马车,赶着马车去了第一处地方。 林贵平打开院门,“这里原先是卖醋的,后院有一间住房,厨房也有,还有个地窖。因为酿醋用水多,还打了个井。” 唐绪不太满意,这院子本来就不大,厨房像是加盖的,更显得逼仄,还有井口和地窖口,她担心七月不小心掉进去。最重要的是,没有厕所!没有厕所就只能用桶!不能忍!“太小了,院子要大一些的,下一个。” 林贵平不多说废话,直接去了第二处。第二处倒是大一些,可前面铺子之前是家面馆,墙壁都熏黑了。后院的房间看着很埋汰,前任显然不怎么爱干净,做吃食的还这么脏乱,难怪做不下去了。 第三处其他倒好,但是有点吵闹。 五处看完,唐绪没有一家满意的。她看向林贵平,有些不好意思,让别人陪着白跑了一下午。她试探着问了一句:“再没有别的了吗?” “暂时没有了,要出手的铺子本来就不太多,更何况还要带着院子,都没看上吗?”林贵平倒是没什么怨言,这可是花几百两买房子,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找到合适的。“不行您留个地址,我帮您留意着,有了好的我再来找您。” 唐绪想了想,问道:“那若只要铺子呢?桂香街的。”她现在住的院子挺好,住得习惯了其实不太想搬。之前是她想岔了,其实没必要非得前铺后院。只要离得近些,中午关了门回去吃饭,吃了饭再来也成啊。 “有的!我带您看看?”林贵平本来以为这单黄了,没想到还有转机,当即热情的邀请她上车。 第一家铺子竟然就在周氏布庄隔壁第三家,离住处也不远。上任主家开的是首饰铺子,只是生意不太好,做不下去了想卖掉。 铺子里很干净,不算太大,只要稍微粉刷一下买些家具,就能开张了。唐绪很满意,“这铺子多少钱?” “这铺子不大,但是在正街上,来往的人流多,所以售价得要三百八十两。”林贵平看了一眼客人,这么年轻又漂亮,是自己开铺子吗?卖什么?绣品?胭脂? 唐绪皱起眉,道:“你欺我年轻?我这人不爱说废话,说个底价,不行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林贵平笑容一顿,头回见到这么砍价的,直接要底价。他正要夸夸这铺子,可见对面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牵着孩子脚尖都往外了。 这大生意可不能丢!他两个月没开张了,再没单子就要滚蛋了!他连忙拦了一下,急道:“三百五十两,这卖家也是前头亏了不少钱,等着还钱,不然这铺子放着,四百卖出去也不难。” 唐绪心内一喜,她其实不会砍价,就是试探着说一说,没想到直接砍了三十两。说不定还有余地?她故作冷脸,道:“三百三,看在你今日陪着跑了不少地方,我也不多还价,行的话今日就定下来。” “这,这……”林贵平一脸为难,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底价三百二十两,这个价可以接受。这铺子的主家因为急着还钱,才降了价,这是实话。四百两也能卖,但得等。“这价格太低了,卖家不一定会同意,哎,要不你再加点?” “要是能谈下来,我这还得买个院子……”唐绪话未说完,只是看着牙人。 “还要买院子?”林贵平眼睛一亮,随后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兴奋了。干咳了两声,信誓旦旦道:“我这就帮您去谈!买院子的事请一定要找我!” “行。”唐绪点点头,买了院子,剩下的钱恐怕不够买院子了。她默默在心里算起来:原主留下的钱还剩下三十五两,绣样一百五十两,周老夫人五百两,摆摊零散赚了一两多,总共六百八十多两。铺子去掉三百三十,还有三百五。婉姐说那院子叫价四百五十两,买不起啊。再去一趟三丝绣楼?最近攒了六张,凑一凑应该够。 但转念一想,也不能把银子全花光了。日常花用要留出来,救急的钱也得备着,院子还是不急。还有两个月房子才到期呢,到时候肯定能攒够。 “那我这就去找主家,她住得不远。您看您在这等,还是去隔壁?隔壁有个茶楼,要不你上那坐会儿喝杯茶?那儿有位说书人,十分出名。”林贵平建议道。 唐绪点点头,道:“可以,你去。”说完带着七月第一次走进了茶楼。茶楼里面搭了个台子,上面放着一桌一椅,此时正有个人绘声绘色的说着故事,应该是说书人。 一楼几乎坐满了人,但几乎无人说话,说书人的声音清晰的在茶楼里回荡。二楼是中空的,护栏周边摆了一圈桌子,此刻也坐了不少人。 “客官下午好!几位啊?”一名小二哥迎了上来。 唐绪扬了扬手里牵着的小手,道:“两位。” “一楼客满了,上二楼成不?二楼清净,正好您带着孩子。”小二哥建议道。 “行。”唐绪拉着被说书人吸引了全部心神的七月上了二楼,点了一壶花茶,一碟子点心。 七月两手抓着栏杆,虽然有些词他听不太懂,但是楼下那位伯伯说话好有趣啊。 那说书人确有些本事,口齿清楚嘴皮子利索。连说带唱,表情语气随着故事起伏变化,引人入胜。就连唐绪都专注的听了起来,这故事讲的是一位书生考中了状元,被一位大官看中想招为女婿。状元因为不愿抛弃糟糠之妻而拒绝,被大官记恨上了。于是在朝堂上如履薄冰,几次身临险境,差点被下入大牢。 林贵平来的时候,一大一小都扒着栏杆听故事,动作神情一模一样。那小孩挺瘦的,此刻因为挤在栏杆上,脸上的肉嘟了起来,可爱得让人心软。他不知怎么忽然想起自己的老婆孩子,她们从没来过茶楼,妻子一天忙到晚,照顾一家老小。若是能让她带着孩子来听听故事,是不是也会像这个小孩这样欢喜? 林贵平站在原地出了会儿神,这单子要是能成,能得不少钱。到时候就让老婆带着孩子也来听听说书的故事,想到这里他笑了笑。小声叫了声:“姑娘,姑娘。” “啊?”唐绪回过头,看到林贵平。桌上的茶和点心什么时候来的她都不知道。她看了一眼七月,小家伙头都快挤出去了。 她问林贵平:“谈好了吗?” “好了,主家已经在铺子里等了,这会儿若是定下来,还能赶上去衙门换契。”林贵平连连点头。 “好,这茶我都没喝,辛苦你了,喝杯茶。”唐绪看林贵平跑得满头是汗,给他倒了杯茶。又唤来小二把点心装了起来,才叫了七月跟着林贵平回到铺子里。 之后一切很顺利,交了钱去衙门换了契。衙门的小吏办事还算利索,也没有暗示贿赂。 林贵平送走了卖家,转回头搓着手挂上一个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道:“唐姑娘,你那院子,有什么要求?” 唐绪有点心虚,院子现在是买不起的,但之前大饼都画出去了。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说:“我现在租的那个院子不错,就老榕巷最里面那座院子。之前也是在你们牙行租的,你看多少钱能卖?” 林贵平回忆了一下,“那座啊,报价是四百五十两。” 唐绪只是看着林贵平不说话。 林贵平挠了挠头,为了这单子!直接报了底价。“四百,不能少了!” 还能讲?唐绪犹豫了一下,板着脸道:“我这临街的铺子三百三,你一个巷子最里头来来去去都不方便的破院子四百?你觉得合适吗?” “啊?”林贵平皱起脸,声音都能苦出汁儿来了,“姑奶奶,那院子多大啊,这铺子才多大啊,这,这怎么比?” 唐绪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那也不方便啊,进个马车都费劲。要不我能想买个带院子的铺子吗?” “四百已经很低了,最多我给做主降五两,三百九十五!”林贵平比出一个巴掌。 才五两。 唐绪撇了撇嘴,弹了弹指甲,再次画饼,“你看我这家大业大的,万一哪天又想添置什么铺子院子的,是?”吹牛谁还不会了!张口就来好吗! “哎呀,”林贵平啃了一口饼,拍了一下大腿,咬牙道:“您给个数!” “三百三。”唐绪话出口,盯着林贵平的表情。这价格属实有点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了,可她确实拿不出更多的银子,她甚至有点担心牙人听了这价格啐她。 第16章 悯农 林贵平没啐她,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姑奶奶!可不兴这么砍价啊!你是诚心想要吗?啊?可别拿我寻开心!” 唐绪气势一矮,声音小了点,“要还是要的,这不是买了铺子,银钱有点不凑手。” 这话林贵平信了,毕竟人开始报的预算是五百两。如今买了铺子三百三,再花四百两买院子超出太多了。但这价格肯定是不行,他刚才看到她想起自己妻儿,这会儿对着这一个姑娘家和小孩子也说不出难听的话。他叹了口气,道:“最低三百八十两,你要是能要,我就去跟主家谈一谈,再低……”他瞅了唐绪一眼,刚才说什么家大业大果然是骗人的?他记得这租房的只有两人,一个女子带个孩子。想到这,他语气带着点哀怨,“人家怕是要拿扫把赶我。” 意外之喜!若是卖了绣样凑一凑,还能剩下些装修新铺子呢!她当即点头,道:“可以!那麻烦你去谈一谈!若是能成,明日,不,后日,后日你过来找我。”明天就去三丝绣楼卖绣样! 林贵平点点头,过程虽然有些糟心,但还是拿下了个大单子,而且还有个院子,他嘿嘿笑了一声,拿了钱给妻子做身新衣服。她常穿的那件,袖子边都毛了。 等牙人赶着马车走远,唐绪蹦蹦跳跳的进了铺子。 这铺子就属于我了!唐绪拿着钥匙,带着七月把铺子用脚丈量了一遍,越想越高兴。我的铺子!我自己买的!我靠自己买铺子啦! “七月宝贝!我们有铺子啦!”唐绪抱着七月将他举高高转圈圈,这样的好消息她恨不得冲到街上大喊出来。但考虑到以后还要做人,就算了。“走,下馆子去!” 七月一直有些懵,娘和那个伯伯说话他都听不懂。他还在想着刚才那个故事,听到下馆子,他问道:“娘,下刚才那个馆子?” “啊?”唐绪高兴的有点晕乎,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七月说的是茶楼。她蹲下身,耐心解释道:“那是茶楼,只有茶水点心瓜子花生这些,吃饭得去饭馆子。如果七月爱听故事,那我们下次再去好不好?” 七月是个乖孩子,十分听劝。心里虽然有点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但很快被他甩在了脑后,他攒了一脑袋的问题。 “娘,状元是什么?” “状元,就是读书读得最好的人。” “那大官又是什么?” “就是朝廷任命的人,负责办一些事情。” “朝廷又是什么?” “额……” “娘?” 别问了……怎么越回答问题越多了呢?唐绪抓了抓脑袋,尽量用了小孩子能听懂的直白的话解释。但问题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她又不忍心不理他。等到了上次吃过的面馆,她大大松了口气,赶紧转移话题让七月点吃的。 本来是准备下馆子吃顿好的,但一想今天花掉了一半资产,唐绪突然心疼了起来。不如去面馆得了,面馆价格不贵,味道也好,绝对不是她抠门舍不得花钱! “七月弟弟!绪姨姨!”清脆的童音在喧闹的面馆里如同炸响的惊雷,所有人都看向刚进门的唐绪和七月。 全场瞩目,唐绪想捂脸,七月则高高兴兴的跑了过去,“嘉瑞哥哥!” 杜昀叹了口气,等唐绪坐下给她道歉,“抱歉。” 唐绪虽然尴尬,但也没跟小孩子计较,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手伸向杜嘉瑞肉嘟嘟的小脸刮了刮,道:“你来吃肉肉面啦?” 杜嘉瑞嘻嘻笑着躲开,“是呀是呀,我小叔说出来的话都会做到!” 唐绪点点头,偷偷瞥了一眼杜昀俊秀的脸。有学问,对孩子有耐心讲信用,不错不错。 “两位吃些什么?”老板娘正好端来叔侄的肉丝面,问向唐绪。“今天得了几条鲜鱼,要尝尝鱼片面吗?” 唐绪看向七月,七月点点头。她对老板娘道:“两碗鱼片面。” “好,稍等,马上就来。”老板娘说着又端来两碟辣萝卜,热情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就面条滋味不错,尝尝。” “谢谢。”杜昀和唐绪异口同声道,两人一愣,对视一眼后同时笑了起来。 七月左右看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笑,但娘开心他就开心,跟着咯咯咯笑起来。 杜嘉瑞正呼呼吹面条,不知道大家怎么都笑了起来。不知道高兴什么,也跟着乐起来。 一桌四个人都在傻乐,而孩子的笑声最容易感染人,隔壁桌也没忍住。 一时之间,周围一片都突然大笑,离得远的莫名其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说起来多少有点傻,但唐绪和杜昀两人之间的那层隔阂仿佛薄了不少。 唐绪见气氛不错,开玩笑道:“你们书院什么时候帮我澄清澄清,我这都不敢去摆摊了,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杜昀信以为真,刚要说些什么,突然反应过来。若真的揭不开锅哪里会出来吃,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对方怎么淘气起来,“下午已跟山长提过此事,明后日会召集所有学子开一堂课。” 所有学子?唐绪没想到对方真的如此重视。书院的山长会同意亦让她吃惊,这事源头说白了不过是一个被开除的学子。书院要想独善其身,不予理会才对。 她不由得收起玩笑的态度,认真道了声谢。 见她如此郑重,杜昀感到不好意思,“不必如此,学子们没有辨别真假,便到处传扬。污蔑一位未婚女子的名声,此事乃书院管教不严。” “但毕竟错不在书院……” “嗷……好烫……”杜嘉瑞张着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小小的嘴巴烫的通红。 “嘉瑞哥哥!”七月从凳子上跳下来,捧着杜嘉瑞的脸嘟着嘴吹气。 杜昀带孩子少,头一次遇到这情况,手忙脚乱的不知道干什么,“要去看大夫吗?” 唐绪连忙站起来,找老板娘要了杯冷水,搁在桌上道:“快!嘴巴放冷水里泡泡。” 杜嘉瑞听话的低着头,塞进杯子里,嘴巴一下就不疼了。 “嘉瑞哥哥,你好了吗?”七月见他埋着头不说话,急着问。 杜嘉瑞摇摇头,“咕……噗噗……”吹起了水。 看这样子是没事了,杜昀松了口气,“多谢唐姑娘,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没事,”唐绪又起身要了个小碗,边将杜嘉瑞的面夹了一筷子放进小碗里,边解释道:“小孩子皮薄,怕烫。下次记得要个小碗,夹一点吃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受教了。”杜昀拱了拱手。 唐绪笑着摇头,见杜嘉瑞玩水玩得开心,七月都开始眼馋了,才制止道:“好了嘉瑞,吃面,一次夹一根,就不会烫到嘴了哦。” 杜嘉瑞应了声好,尝试着吃了一口,果然不烫嘴了。他高兴的摇头晃脑,埋头吃面。 很快唐绪点的面也上来了,她同样要了个小碗。先检查了一下鱼片,没刺的才放进小碗,又夹了一小筷子面条,让七月吹吹凉再吃。 对面少女低着头检查每一片鱼,态度仔细又认真。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在暖黄的夕阳光影下,深深印在了杜昀的脑海里。 挑完鱼刺,唐绪的面已经温热了。她三两口吃完,见七月开始走神不再吃面,而是在观察辣萝卜,看样子很想尝一尝。 “尝一块,这跟青椒的辣不一样哦。”唐绪建议道。 七月刚把萝卜放进嘴里就伸着舌头吐了出来,两眼泪汪汪的带着控诉,“舌头好疼!” 杜嘉瑞默默收回想夹辣萝卜的筷子,拍了拍胸口,还好没吃呢。 “对,青椒不辣。这是个是辣的,酸甜苦辣咸,人生五味。唯独辣不是味觉,是痛觉。你吃口面,喝口面汤缓一缓。”唐绪淡定道。 杜昀皱了皱眉,这样教育孩子,未免有些简单粗暴。 七月毕竟小,胃口不大。吃了半碗面,就吃不下了。唐绪接过来几口吃完,正好饱了。 杜昀再次惊讶,怎么能吃别人的剩饭呢?他以为唐绪是没有钱,斟酌着说道,“唐姑娘若尚未吃饱,可再点一碗。姑娘教嘉瑞念书识字分文不取,今日便让我请姑娘吃碗面。” 唐绪给七月和自己擦了嘴,看了一眼嘉瑞剩下的面,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我知道!不能浪费粮食!”杜嘉瑞举起小手抢答。 这首诗杜昀以前未曾听过,不过其中之意倒是简单明了。他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位身材佝偻的老农顶着烈日劳作,汗水从黝黑的面庞滴落到晒得发烫的土壤上,转眼便化作了青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他小声念了一句,将杜嘉瑞剩下的面端过来。他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吃别人的剩饭,心里有些不太好接受。 唐绪轻笑了一声,最开始她也不太能吃剩饭。可倒掉实在浪费,吃了几次也就习惯了,毕竟是小崽子的饭,不算太嫌弃。 杜昀吃完面,将四碗面的账一起结了。 唐绪不喜欢推来让去的,下次还回去便好了。 吃过饭就回去上课了,唐绪一手一只崽,嘴里唱着欢快的儿歌。两个小的用力摆着手,不时发出一串笑声。 这调子古古怪怪,但听之便令人心情愉悦起来。没过几句,杜昀竟然跟着哼了两声,杜昀左右看了看无人注意。心道,果然古怪。 一行人很快回到家,方子俊开着院子门玩,见到他们一起过来,好奇的问道:“绪姨姨,杜夫子,七月弟弟,嘉瑞,你们怎么在一起啊?” “我们一起吃肉肉面!可好吃了!”杜嘉瑞立马接话,“汤好喝!肉肉好吃!面面也好吃!”说完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巴。 “我吃了鱼片面,鱼鱼好吃!”七月接着说。 方子俊有些羡慕,道:“你们都吃了啊?贵吗?” “不知道啊,小叔小叔,面贵吗?”杜嘉瑞回头问。 “十文一碗。”杜昀道。 “很贵呢,十二文就能买一斤猪肉了。”方子俊眉眼耷拉了下来。 唐绪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发酸,其实别看董婉婉对着方子俊似乎十分嫌弃的样子,但方子俊若真的想吃,他娘绝对不会说二话。可方子俊懂事,知道了价格只怕不会在他娘面前提起了。 杜昀愣了一下,方家家境不好他知道,但没想到十文钱一碗的面都舍不得。他刚要开口,就听到唐绪道:“十文是不便宜啊,若你今天能把三字经背完,我们可以去吃碗肉丝面庆祝一下。” “真的吗?”方子俊眼睛睁大,期待的看着他绪姨。 “那当然,我说话算数,今天谁能背完,我们明天都可以去庆祝一下。”唐绪道。 “好哦,好哦!我肯定可以背下来的,我都记好啦!”方子俊走到唐家门前,催促道:“快开门啊绪姨,我要开始背了。” 唐绪自然知道他已经能背下来了,别看他平时总猴子样的窜来窜去坐不住。其实念书很认真,从来不会偷懒。 杜昀请客的话咽了回去,很明显,唐姑娘这种方式更好。既激励了孩子,又不会让人觉得她在同情。他突然发现,唐姑娘身上竟然有很多值得他学习的地方。一时有些汗颜,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啊。 孩子们进去上课,杜昀依旧一人坐在院中。方子俊已经开始背书,前面十分顺畅,到了后面有些磕巴和错字,但总体都背下来了。 接着是杜嘉瑞,他不由得坐直身子认真听。同样前面顺畅,最后一段磕磕绊绊,颠倒了顺序,被唐绪温柔的提醒和纠正。 轮到叶七月时,杜昀本以为他年纪更小,可能会更差一些。没想到他几乎一口气背完了,别说忘词,错字都没有一个。他不禁在心里夸了一句好聪明的孩子。 背完书,唐绪教了一首五言律诗。 孩子们异口同声的跟着念,念完一句,唐绪解释一句的意思。 杜昀再次惊讶,读书人向来信奉读书百遍,其义自见,鲜少有夫子会将每一个字都掰开解释。 但解释过后,孩子们念书明显更流畅了。 杜昀若有所思,难道这种方式更好么? 第17章 朱投 读完了诗,唐绪宣布休息。方子俊和杜嘉瑞欢呼着一窝蜂从里面冲了出来,飞奔到竹席上玩玩具。 唐绪去厨房倒了水出来,一个孩子倒了一杯。杜昀也收到了,不过跟孩子们一起领水,他总觉得有哪里奇怪。 上课时间是半个时辰,杜昀算着时间站起来。孩子们却久等未出,里面传来唐绪讲故事的声音。 讲得是猴子打妖怪,这是什么故事?杜昀莫名道,这位姑娘身上奇奇怪怪的本事真不少,古灵精怪的。 讲了一小节,唐绪宣布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可是我没有,我只有爷爷奶奶小叔。”杜嘉瑞歪着头,说话时脸上的肉轻轻颤动,像前世很出名的那种布丁。说到自己没有妈妈,他脸上也没有出现难过委屈,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唐绪心头一颤,懊恼自己说错了话。但她不想表现出来,虽然没有妈妈,杜嘉瑞依然有疼爱他的家人。她平淡道:“那就找你小叔去。” “好,明天还讲吗?”杜嘉瑞不舍的问。 唐绪点头,“讲啊,这两日没事,就给你们讲故事。明早上都不要吃早饭,直接过来,咱们去吃肉丝面!跟家里说这是你们的奖励。今日早点睡哦,明天起不来就没啦。” “好哦!绪姨姨明日见!”方子俊一跃而起,一边跑一边蹦着回了家。 “哎,你干嘛?你这孩子又发什么疯”董婉婉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不知方子俊又干了什么好事。 “绪姨姨明日见。”杜嘉瑞前一秒还在鞠躬,后一秒就撞进了他小叔怀里,“小叔快走快走,我要早点睡觉。” 杜昀被拉着走,只来得及跟唐绪点了个头。“不要急,会摔倒。” 唐绪还在睡梦中,门外就传来拍门声,和方子俊复读机一样的喊声:“绪姨姨绪姨姨绪姨姨” “方子俊!你给我回来!你是不是皮痒了!”董婉婉压着嗓子喊了一句,紧接着方子俊哎哟哎哟的痛呼。 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刚冒出了个头,她打着哈欠爬了起来。七月仍然醒得比她早,坐在床尾玩他的大圣。他睡得早醒得早,醒来后从来不会吵。总是乖乖的自己玩,听见娘的动静,他回过头,两只眼睛里都是惊喜,“娘,你醒了!” “早上好哇七月宝贝。” 洗漱的时候杜嘉瑞也到了,感情就她一个人起得最晚。 方子俊终于吃到心心念念的肉丝面,高兴地两只脚在地上来回踩。“好好吃!比我娘做的好吃!” 唐绪噗一声笑出来,“可别让你娘听见了,不然看她揪不揪你耳朵。”这家的面味道是不错,但要说比董婉婉手艺好不见得。这其中有外面吃饭的滤镜加成,还有小伙伴们都吃过都夸好吃。不过这不重要,孩子们开心才重要。 结账的时候,杜嘉瑞和方子俊都在自己的小口袋里掏钱。原来是两家家长听了觉得不能占别人便宜,虽然同意了出来吃,但给孩子交代了要自己付钱。只是两个孩子哪里抢得过大人,等小肉手们笨拙的拿出钱数好 ,唐绪早就付完了。 方子俊叽叽喳喳的念叨着:“我要付钱的!我娘给我钱了!不让我付,娘会不高兴的。” “我,我也付钱的。我也有钱!好多!我一只手都拿不下!”刚说完,杜嘉瑞胖乎乎的手心里就掉了一个铜板,滴溜溜滚落到了路中间,七月连忙去捡,唐绪抓他都来不及,就见他一头撞到别人腿上,摔了个屁股墩。 “哪儿来的小野种?”朱投瞥着眼看着脚下的小孩,一脚将他踢开。 “七月!!!!”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唐绪刚要开口道歉解释孩子不是故意的。七月就被踢飞出去,在地上打了个滚。 七月撞到路边的台阶上,捂着额头眼神直愣愣的,等被唐绪抱紧坏了才哭出声,“呜哇啊娘,我怕,呜呜呜” 杜嘉瑞还楞在路边,方子俊像个牛犊子一样冲了上去,挥着拳头在朱投腿上狠狠砸了两拳,“坏蛋坏蛋!叫你踢我弟弟!打你!” 孩子的拳头虽然小,但方子俊下了死力,朱投感觉到腿上的闷痛,伸手拎着方子俊的后衣领,把他甩了出去,“小杂种,敢打你爷爷!把他给我抓回去!” “啊!娘!娘!救我!”方子俊惨叫一声,细嫩的童音在喧闹的街上划下了静音键。不少人注意到这边,纷纷停下了脚步。 唐绪在安慰七月,没顾上这边,等她听到喊声回过头,方子俊也摔在了地上。她连忙扑过去,将方子俊护在怀里,“你干什么!住手!他只是一个孩子!” 朱投眯着眼,看向护着孩子的女子,脸上的愤怒转成了垂涎的笑意,“哟,小娘们长得不错。” “我看你长得肥头大耳一身横肉,孩子也不是故意撞你,竟然直接上脚踢,畜生不如!”唐绪将三个孩子都拉到身边护在身后,路边的行人聚拢过来,谴责的目光投降朱投。 “绪姨姨,我好害怕!我腿疼。”方子俊毕竟是个孩子,平日里再活泼,现在被人提着扔出去也吓到了。 “怎么办?我也好怕!”杜嘉瑞也跟着哭。 “呜呜我手好疼。”七月紧紧揪住他娘的衣服。 “哎哟,造孽哦,对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可怜见的,这下可怎么好。” “那不是朱大少吗?” “这姑娘完了,被他看上了。” “真狠啊,一脚把那小个子孩子踢飞了。” “还扔了另一个呢。” “不是人。” “小点声,被他听见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唐绪听见边上的议论声,猜测到这应该是个有钱有势的大家少爷,往日没少干这些事。长得膘肥体壮,脸上的油腻能炒盘菜,被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淫邪的目光上下梭巡。她反胃的看向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高大的家丁。打不过,惹不起,怎么办?她再次看向人群,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人人都在看热闹,却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把那娘们给我带回去。”朱投伸了一下下巴,后面的家丁闻声而动。 唐绪一惊,先声夺人大声喊道:“光天化日,竟然敢抢孩子!你是哪家的?不会是专门买卖妇人孩子的?敢不敢报上名来!”说着往后退了退,越是紧急的情况,她的脑子越发清明。再次看了一眼身后聚集的人群,她悄悄带着孩子们往人群里退。刚才检查了一下,方子俊没什么伤,只是吓到了。他机灵跑得快,唐绪边退边小声交代,“方子俊!你是哥哥!把弟弟们带回家里去!”她推了一把方子俊,“快,子俊!往人堆里跑。” 方子俊果然没让她失望,擦了一把眼泪,一手拽了一个弟弟钻进了人群,边哭边跑边喊娘。 “少爷,三个小的跑了!”其中一个家丁说着,就要去抓,但被有意无意挤过来的路人挡住了。 “呸,不是人,孩子也抓。” “畜生东西!猪狗不如!” “家里没人了吗?也不怕被人戳断脊梁骨!” 那家丁被这么多人鄙视,丝毫不以为意,还翻了个白眼。 “被我说中了!你们就是专门抢孩子女的去卖的!这里没有王法吗!!”唐绪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她躲过家丁过来拉她的手,继续喊:“谁家里没有孩子女人!你们今日冷眼旁观,不怕他日家人遭难,无人伸出援手吗?” 这话一出,不少人带入了自家姐妹妻子身上,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见有人向前,犹豫的人也跟着走。围观的人群慢慢合拢成了一个圈。 “别管小的了!把那娘们抓住,堵上嘴!”朱投看着人群越来越靠近,有些人脸上带着怒意,心里有点发虚。他今日只带了两个人,这里的人如果一起上,怕是要遭。就算日后可以报复,可人这么多,又不认识,报复也找不到人。 “大叔大伯大哥大婶,救救我!”唐绪被两个家丁挡在中间无处可逃,心里有些慌乱。“我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帮帮!你们人多!他们没办法报复的!法不责众!” “哎哟!谁推老娘!”一个老婆婆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脸上被手帕挡着。一边骂一边将唐绪拖到人群里:“死丫头,成日里乱跑,回家打不死你!” 唐绪刚被拉进去,人群就露出了一个空。她连忙钻了进去,不断有人给她让开位置,两个家丁则被人流挡住。 “娘的!谁推老子!” “踩我脚啦!别挤我!” “朱少爷发钱啦!快去抢啊!” 人群吵吵嚷嚷,喊什么的都有。唐绪耳朵嗡嗡作响,却有种绝处逢生的欣喜。 人流不断往里挤,但不知哪来的一只只手,有人按着她的头,有人不断的把她往外推。第一次被这么多人一起保护,她心里一阵触动,眼眶一酸,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快走,姑娘,回家去!”一个妇人推了她一把,重新扎进了人群之中。 唐绪不敢耽搁,不然这么多人的努力就白费了。她用尽全身力气往家里跑,刚到巷口就遇到急匆匆往外跑的董婉婉。“小绪!小绪!你没事?” “先,先回去!”她喘着气,回到院子里靠在门口,心脏还在怦怦乱跳。 刚才三个孩子边哭边跑回来,唐绪又不见人影,她心里慌得不行。方子俊颠三倒四的说不清楚,她只听到一句唐绪被坏人抓走了。杜嘉瑞哭得打嗝儿,话都说不出来。七月一边哭一边往外跑,要去找娘。她哪敢让他跑出去,将三个孩子锁进了房间,自己拿了根棍子冲了出去,现在见到人安然无恙的回来,提着的一口气松了,“怎么回事啊?不是去吃面吗?” 唐绪喘匀了气,心有余悸的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董婉婉深深皱起眉,又是气愤又是发愁道:“怎么遇到那个煞星啊!那朱投是镇上的大户,听说跟县丞有点关系,平日里肆无忌惮,祸害了不少姑娘。有人找上门,还被他们倒打一耙,说人收了钱又反悔,是贪他的银子。”她拍了拍胸口,道:“还好你机灵,不然怕是要受大罪了。进了朱家,就没几个能囫囵着出来的。” “倒霉。”唐绪摇摇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果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叹了口气,想到两个孩子刚才受了伤,摸出一两银子塞进董婉婉手里,“我现在不方便出去,婉姐麻烦你带两个孩子去医馆看看,别受了什么内伤不知道。” “哎哟拿回去拿回去,我有钱,我这就去,再把嘉瑞也送回家去。”董婉婉把银子推回去,转身出去带上了院门。 唐绪去厨房里倒了杯水,凉水下肚,脑子也清醒了。还好有些急智,也多亏了现代网络上各种教女孩子如何脱险的短视频。 三个孩子还在屋里哭着呢,董婉婉急急忙忙打开锁,安抚了几句。七月死活不跟她走,闹着要找娘。董婉婉劝不动,只能带着他又返回来。 七月一见到唐绪,就扎进了她怀里,“娘,你有没有事?你有没有被打啊?他们打人好疼,有没有扔你踢你,我好害怕啊。呜呜呜” “别哭别哭,我没事,你跟着婉婶婶去看大夫等等,”唐绪说着又反应过来,道:“婉姐,还是把大夫请回来,刚才那朱投见过孩子们,等会儿再遇上认出来就麻烦了。”这会儿冷静了下来,唐绪不由吐槽了一句,朱投?谁家好人叫猪头啊。叫他朱投,猪都委屈。 “说的是,那我去了,嘉瑞,来,我送你回家去,你家近,不从那儿过。”董婉婉牵着还在抽噎的杜嘉瑞走了。 杜嘉瑞家住在巷子口,不过门开在了侧面,他家是这条巷子里最大的房子。 大夫很快跟着董婉婉回来了,孩子们都是些皮外伤,问题不大。就是受了惊吓,大夫给开了两副安神汤,一副退热药。让晚上警醒些,若是起热就把退热药喝了。唐绪抢着付了银子,又麻烦董婉婉去跟着拿药。 方子俊和七月已经平静了下来,贴着唐绪不肯松开。她连哄带骗把两个小家伙带进了屋里,本来想跟方子俊说今天不该直接冲上去。但看到他脸上还带着惊恐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过两日,过两日再说。 这事一出,她都有点不好面对董婉婉了。方子俊毕竟是为了七月才受的伤,虽然有些莽撞,却是他的真心。她更加喜欢这孩子,这份勇敢和袒护,难能可贵。 为了缓解孩子们的情绪,唐绪又讲起了西游记。不过一会儿,他们就忘记了刚才的事,全身心投入到了故事里。 午饭是董婉婉送来的,唐绪早上没买菜,家里没有吃的了。吃过饭,哄着两个孩子一起睡午觉,这次方子俊大概真的吓到了,一会儿就睡熟了。 第18章 认姐姐 本来还准备今天去三丝绣楼,遇到这事,唐绪出不去门了,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散了没。还是好人多啊,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可惜人太多了,不知道该怎么答谢他们。她叹了口气,若是原主,那朱投怕是会死的悄无声息。她继承了身体,怎么没继承原主的武艺呢?话说上次跟那少年对了几招,到底算是身体记忆吗? 想不通,这事儿先放在一边。她又想到新铺子需要重新装修整理,不出门就在家里画个装修图。正经的她不会画,只需要画上摆设就行。 装修的事还得麻烦董婉婉,让子俊他爹帮忙找个工人,把店里重新粉刷一遍。 墙上要什么装饰呢?算了,装饰太费钱了,直接上画。 屋里要有一个柜台,靠着左边墙壁,正对着门口,客人一进门就能看见柜台后的人。 有些人不喜欢被人看着,若有女客更不是不方便。那就摆上一个屏风,隔出一个房间。屏风放在右边,她画画的时候侧过头就能看到柜台。屏风靠外那面放上桌子和凳子,给客人等候休息。 那墙上画些什么呢?她是画人像速写的,总不能墙上画一堆人?画风景呢?不行不行,颜料太贵了!她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目光投向孩子们熟睡的脸,真可爱呀。这小脸蛋,长睫毛,翘鼻子。咦!唐绪灵光一闪,不如就画上人的一生,从婴儿到耄耋老人。店名就叫:留住此刻! 完美! 我可太聪明了!哈!哈!哈!她不由得嘚瑟了一下。 “小绪。”董婉婉回家收拾了一下,拿着自己的针线笸箩上门找她聊天。“出来啊。” 唐绪点点头,回头再次确认孩子们睡得很好,才跟着董婉婉来到了院子里。正好她要找她说说铺子找工人的事。 “小绪,你来试试这个。”董婉婉拿出一双剪好的鞋样。 “给我的吗??”唐绪吃惊道,她顺从的脱了鞋子试了试,有点大。 “大了点。我看你也不会做这些,七月的衣服鞋子都是买的。你自己也没添个什么,正好给蛋蛋爹做鞋子,就给你剪了一双,你可别嫌弃。”董婉婉笑着用剪刀修了一下,正好合适了。 “怎么会?!”唐绪高兴又感动,吸了吸鼻子道,“从来没人给我做过鞋呢,婉姐你对我真好!” “一双鞋子罢了,”董婉婉说完又笑了,“是了,你娘若是会做,应当会教你。你们家应该都是读书人,看你的样子,以前想必是个大小姐。” “只是过得好些罢了,我姥姥会做衣服,但是没见她做过鞋子。我娘啥也不会,做饭都不会。”唐绪看着董婉婉将针放进头发里,在头皮上擦了两下。这画面让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姥姥每次缝衣服也会这样,她老担心姥姥扎到。 “鞋子有什么难的,衣服比鞋子更难些。”董婉婉道:“你娘不会做饭?那你吃什么?是不是家里有丫鬟厨娘?” “哈哈,哪有。我们家是我爹做饭,他做饭可好吃了。”可惜走得早,在她十五岁时意外去世了。她妈妈整个人像失了魂,到她十八岁高考完,留下一封遗书自杀了。其实她预料到了,爸爸把妈妈宠得像小公主,爸爸一走,妈妈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她什么都做不好,衣服晒不好,饭做不好,可爸爸走后她努力学了,磕磕绊绊也照顾了她三年。 她高考那几天,姥姥过来了,妈妈变得很开心,每天絮絮叨叨的念叨着爸爸生前的事。那个时候她就有些感觉不安,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她想求妈妈活下来,可她没有资格。妈妈已经为了她坚持了三年,她不想太过自私。 姥姥应该也知道,她来了,是为了送女儿最后一程。之后便是姥姥照顾她,姥爷在她小时候就病故了。爷爷奶奶看不惯她妈妈,很少联系,父亲去世之后更是直接消失了。 大四那年,姥姥在医院病逝,她说撑不到她毕业了。其实妈妈去世之后,姥姥的精气神就很差了。 那一年,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没有人需要她,没有人爱她了。那段时间整日里浑浑噩噩,没有吃药,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之后便是心脏病发作,上了手术台。 在这里她遇到了七月,她需要七月,七月需要她。 “小绪?”董婉婉见她出神,又叫了一声。 唐绪回过神,“啊?怎么了?”对了,还遇到了婉姐,真的就像亲姐姐一样。这个世界,不孤独。 董婉婉脸上带着愁绪,“这两日不能出摊,又遇到朱投,要不你带着七月,上我家吃饭。” 唐绪摇摇头,“谢谢婉姐。不过不用了,我明日早些出去买菜,想来他们这种大少爷,不会大早上就在外面晃。” “那你小心着点,对了,我家有个帷帽,我去拿,你明日出门戴上!”董婉婉说着就起身去了,唐绪拉都没拉住。 那帷帽看着还是新的,保存的很好。董婉婉给她戴着试了试,大小合适,放下纱帘看不清脸。“好好,这样就看不见了。” “婉姐,”唐绪笑着任她摆弄,一时之间竟然感觉到幸福。“谢谢你,你真的像我亲姐姐一样。” “好哇,我认你这个亲妹妹,白得个这么本事的妹妹,我可赚了。”若说最初不过是热心同情,但相处久了她也越来越喜欢唐绪了。 唐绪嬉笑道:“那,亲姐姐,我这会儿可有事要求你。” 董婉婉手一挥,“说!我亲妹妹的事儿都好说。” “我新买了个铺子……”唐绪话未说完,董婉婉瞪大眼,震惊道:“啥?” 唐绪嘿嘿笑了一声,说道:“铺子,就在外面街上,茶楼隔壁,原来开首饰铺子那家。” 董婉婉惊疑不定的道:“画,画这个这么赚钱吗?” “也不是,”她解释道:“是运气好,遇到了周老夫人,酬劳给的十分大方。” 听她这样说,董婉婉又不乐意了,“那也是你有本事,一般人能被周老夫人看上吗?这些年本地的外地的画师她不知请了多少,想赚她银子的画师如那什么鲫鱼。” “过江之鲫。”唐绪提醒她,又问道:“周老夫人这么出名吗?” “那可不,”说起这个,董婉婉来了精神,“周府仁义,每年冬季难熬的时候都会设棚施粥。在这镇子里,总有遇到事过不下去的人,那粥不知救了多少人的命,我小时候也喝过一回呢。”她似乎陷入回忆里,脸上的笑容逐渐古怪,“不过那粥太难喝,不知加了什么,泛着药材的苦涩。也只有活不下去的人,才能忍受那味道,为了活下去。” 很苦?只有为了活命才能喝下去?唐绪了然,笑道:“周老爷是个极聪明的人啊。” “嗯?”董婉婉不解。 唐绪耐心解释,“那粥若是好喝,只怕许多并不艰难的人也会去。周家施粥总是有定量的,总不可能顾得上所有人,若是被那些占便宜的人喝了,活不下去的人就少了。但若是很难喝呢?就只有真正活不下去的人才能喝下去,那粥里有药味儿,或许是御寒祛湿的,也许是别的什么。” “原来如此!”董婉婉如醍醐灌顶,“嗨,还有人造谣说周老爷为了试药呢,真是个大好人啊!可惜不长命!老天不开眼!朱家那样的祸害留着,周老爷那样慈善的人却走得早。留下周老夫人,哎,周老夫人原来疯过一阵子。” “啊??”唐绪十分惊讶,上次见周老夫人,看着明明很正常。 “你不知道,那时候你还没来。周老爷出殡后的一个多月还是两个月,周老夫人就发了癔症。整天到处找周老爷,有次没看紧,跑了出来。喊着周老爷的名字,见到个年龄差不多的就抓着人不放,好多人都看见了。后来好像请了个道士,给她看好了。”董婉婉唏嘘不已,“她好了之后倒是不找周老爷了,而是发了悬赏,找画师。” “原来还有这一遭,”爱一个人真的有这么深刻吗?是什么样的感觉?还好不像她妈妈,直接跟着走了。她想到这,不由苦笑了一声。 董婉婉感慨了一下,想起之前铺子的事,“说远了,你是要找个泥瓦匠?粉刷铺子吗?” “是,重新粉刷一遍,我要在墙上画上画。”唐绪说着,将自己画的图纸拿了出来,“还要买这些东西,你看姐夫有没空?找匠人,然后东西买齐布置好,我付工钱。” “有空!要什么工钱!你自己留着花,我保管叫他给你办得好好的。”董婉婉拍着胸脯保证。 “婉姐你听我说,你看我自己有个营生,赚钱也不错。况且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姐夫帮着跑前跑后,工钱是一定要收的。不然我就只能自己去办了。”她说着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骗啊?” 董婉婉好气又好笑,“这会儿怕被骗了?你买铺子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找我们参谋参谋,打听打听,万一给人骗了呢。” “我找的牙行呢,应该不会被骗?”唐绪半信半疑道,“我已经拿到房契了。” “牙行不会骗,可是价格总要打听打听。”董婉婉道。 原来是这个,唐绪有些得意道:“那不会,我可会讲价了,讲了五十两呢。”随后她将昨天买铺子怎么讲价给董婉婉说了一遍,心里觉得很满意。 “你啊,”董婉婉伸出手指虚点了点她,“这个价格似乎可以。” “嘿嘿……”唐绪笑了笑,问道:“那你就让姐夫放心收我的工钱,我出得起。” 再多推拒未免伤情分,要办这事肯定会耽搁一点卖货的时间,董婉婉便答应了下来。 两人又聊起了别的,唐绪还试着纳鞋底,这还是个力气活。她缝了没几下,手腕就开始泛起细细密密的胀痛,使不上力。她甩了甩,作用不大就是了。 注意到她的动作,董婉婉关切道:“手腕怎么了?” “也没什么,可能整日里画画,手腕痛,我去拿药。”说着从屋里拿出药油,揉搓手腕。 “累着了这是,”董婉婉看着她熟练的动作,想必不是头一回了,不由得心疼,“那这两日正好休息休息,要是疼得厉害还是去医馆看看。” 唐绪点点头,“我知道的。” 董婉婉叹口气,感慨道:“干什么都不容易,本以为你画画是个轻省活,没想到这般费手。上回路过,看到你衣裳都汗湿了,才想着若是街坊邻居把孩子放过来,你收点钱,也能过日子。” 唐绪笑笑,道:“我知道婉姐是为我好,只是现在三个刚好。蛋蛋和嘉瑞都乖巧听话,好带。若是遇到难管教的,吵吵嚷嚷的,我没那个耐心。” “也是,孩子不是那么好带的。”董婉婉附和了一句,话头一转,“但总比你现在这样强,年纪轻轻手腕就累伤了。” “但我赚得多啊。”唐绪调皮的眨了眨右眼,见董婉婉不赞同,又道:“日后开了铺子应该会轻松点,至少不用晒着太阳。” “也晒不了多久,快冷下来了。”董婉婉低头纳着鞋底,“秋衣冬衣都准备准备,别等冷了再去买。” “嗯嗯。”唐绪点着头,突然想到董婉婉会做衣服,不如买了布请她做。反正谁做都是做,还能给方家贴补些。“婉姐你会做衣服?” “会,蛋蛋的衣服都是我做的。你要做?只管买了布来,我给你做。”董婉婉头也不抬的道。 “那收点手工费?”唐绪试探着问道。 董婉婉一听怒了,抬头瞪了她一眼,“谁家给妹子做个衣服还要收钱的?” “做衣服费时费眼,我这找王大娘也得给钱。你看,反正我总是要给钱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还能少收点,让我省点不是?” 两人就手工费这个事争论了许久,久到两个小家伙揉着眼睛出来找娘,她俩还是谁也没说服谁。 唐绪讲了个掩耳盗铃的故事给孩子们醒瞌睡,效果十分显着。就连董婉婉都听得津津有味,让她再讲一个。 这一讲,就是好几个。唐绪嘴都说干了,董婉婉收拾东西说回去做晚饭,并嘱咐带着七月一起来吃。 家里没菜,唐绪没拒绝,正好能在饭桌上跟方远勤提提铺子里装修的事。 这时,杜老夫人提着点心和鲜肉上门来了,“本来当时就该来的,孩子哭得惨,脱不开身。才哄睡着,我就过来瞧瞧。那孩子说得不清不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唐绪又将上午的事说了一遍,杜老夫人听得直皱眉,她出自书香门第,骂不出难听的话,只反复说了几句丧尽天良,无法无天。唐绪安抚了几句,把人劝了回去。 天刚擦黑,方远勤就回来了,董婉婉喊他们吃饭。 方远勤长得不太高,但性子开朗,十分健谈。不健谈大概没法当走货郎,这也是需要嘴皮子的。他早就听妻子提过多次唐绪,知道儿子跟着她识字,看过方子俊练字的草稿之后,他心里对唐绪印象很好。 听到唐绪请他帮忙,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提都没提工钱的事。 第19章 阴魂不散 晚饭后照例是上课时间,唐绪坐在院子里,时不时瞥向门口。等杜老夫人牵着杜嘉瑞来的时候,她竟然有些失落。 杜老夫人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露出了然的笑意。她道:“本来是他小叔来,临出门前被人叫走了。” 啊?唐绪眨眨眼,不知道杜老夫人怎么突然说起杜昀的去向。 见她不开窍,杜老夫人轻笑了一声,不再多言。 三字经学完了,唐绪开始教千字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这是什么意思呢?天,就是”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孩子们闹着听了个故事,才各自回家。 今天事儿不少,唐绪十分疲惫,给自己和七月洗了澡。没有画画,直接上床睡了。 次日一早,唐绪收拾了一下绣样图,准备今天拿去卖掉。带七月去方家的时候,赵芸娘抱着膝盖蹲在院门口,目光投向赵家。 小姑娘跟初见时有了很大不同,那时候她在方子俊面前甚至有些跋扈。如今像是霜打了的茄子,眼睛红肿,看着又哭过了。衣服上有些脏,头发没梳顺就扎了起来,嘴角还有些黑灰,不知吃了什么。 唐绪算算日子,她娘应该快出月子了。这段时间赵家争吵不断,赵婆子和赵三平经常吵架。一吵架,就伴随着婴儿的哭声。别人家的事她不好多过问,只是看着赵芸娘有些可怜。原本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如今像是没了爹娘的孤儿。 董婉婉出来时见唐绪看着芸娘出神,不由叹了口气,小声道:“早上赵婆子说芸娘偷吃,打了她,被三平拦住送了来。可怜见的,原先整天笑眯眯的,没了娘管,过得苦巴巴的。她娘生孩子伤了身子,床都下不来,昨日去看了一眼,那脸白的,说话都费劲。” 唐绪疑惑问:“没去看大夫吗?” “怎么没看。”董婉婉伸手挡住嘴巴,“大夫开了药,说要喝上半年,不能干重活,得好好养着,不然以后于岁数有碍。赵婆子捏着家里的钱,不给买药。赵三平气得无法,到处借钱给小桃买药,我家还借了五百文呢。结果赵婆子不给她熬,赵三平在家才能喝上一顿。你说说,这不是糟蹋钱吗?这么喝药怎么好的了。我说不如给我熬,我每天去喂。结果赵婆子不让我进门!造孽!这是不要小桃活啊。” 董婉婉说到这有点愠怒,“她娘家就剩一个哥哥,去年去走商之后杳无音信。若是她哥哥还在,赵婆子哪里敢这般!”说着,她声音渐小,看着蛋蛋,面上带着物伤其类的悲哀:“我生蛋蛋那会儿也是,月子里吃不好。蛋蛋没奶吃,天天饿得哭,瘦得一把骨头。还好蛋蛋他爹硬气,收拾了东西要去我家当上门女婿。村里人指着他鼻子骂他不孝,他梗着脖子求到我家。说要出去赚钱,求我娘帮着照顾照顾。但是我两个哥哥都成家了,家里哪里住得下。我爹就跟哥哥们商量着,拿了钱出来让我们租房子住。如今钱都还上了,蛋蛋爹说再拼一拼,争取把房子买下来。”她笑了笑,带着些甜蜜和对未来的向往。 没想到昨天看着有些瘦小的男人,竟有这样的魄力。她点头赞道:“姐夫是个拎得清的人。” “那可不,”董婉婉得意的昂了下头,但很快又叹了口气,“三平其实也是个好男人,是赵婆子哎算了,不说她,你过来可是有事儿?帷帽都带着了,要出门?” “是的,我出去一趟,麻烦您帮忙带会儿七月,我尽量早点回。”想了想,她又解释了一句,“我去卖些绣样,带着七月不方便。” 董婉婉一愣,替她高兴多了个赚钱门路,推着她往外走“好好,你尽管去,我保管给你把孩子看得好好的。” “那我去了,多谢婉姐。” “瞎客气,快去快去。” 秦掌柜对这次的图很满意,只数落了几句她画图的速度太慢,结账给了一百零五两。 唐绪捧着银子美滋滋的想,有房子有铺子,还有个可爱懂事的孩子可以玩,这是什么神仙养老生活啊!不想干活了,想退休想躺平! 路过医馆的时候,唐绪脚一拐走了进去,没想到那老大夫还记得她,开口就问孩子最近怎么样。 唐绪立时骄傲起来,“我养得好好的,最近都胖了。” 老大夫翻了个白眼,“那孩子再长十斤肉都不胖,那你来干嘛,哪儿不舒服?” “我这个手腕老是疼,一用力就疼。”唐绪把手伸过去,老大夫敛了神色,两手在她腕骨上按来按去。“你平日干的什么活?你这手腕劳损这么严重?” “画画的。”唐绪心想不至于,她摆摊也才一个多月,能有多严重。难道是原主?原主往日练功的确很辛苦,而且经常受伤。 老大夫听到这话抬头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姑娘看着不像画画的,五指有力手心有茧,像是练武之人。“给你开个药膏,你自己回去,每日睡觉贴上一帖。每日画画时间不宜过久,不然有你疼的。” “好的好的。”唐绪忙不迭答应,去柜台结账。药童给了一罐子黑乎乎的药膏,还有一叠方片纸,教她一次取多少,贴在哪里。她一一记下,正要离开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八角!她回头一看,那药童正在分药,里面果然有几颗八角!她指着八角,“这个给我我一点。” 药童迷惑,“恩?你要这个?白大夫开了这个药吗?” 唐绪兴奋道:“有香叶吗?白芷,白豆蔻,黄芪,草果,陈皮,桂皮,这些一样来一点!” “你要这些做什么?”药童嘴里问着,手却听话的一样抓了一点。“够吗?” “我可没开这些?你要这些药干嘛?”白老大夫踱步过来,瞥了一眼她要的药材,都是些开胃的。 唐绪嘿嘿一笑,道:“做饭。” “做饭?是药三分毒,你可别乱吃!”白老大夫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没事,这个我可有经验了。”唐绪挥挥手,“多来点。” 白老大夫刚要斥责,但一看都是些开胃的,若是做饭用,可以去腥增香,倒也合适。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念叨了一句:“少放点,上火。” “放心,我一次就放几颗。”唐绪非常自信,卤料人们都吃多少年了,没听过谁出事。 出了医馆,她买了纸,家里不多了。买了烧鸡,晚上加菜。还有点心果脯,给三个孩子们上课累了吃。最后才去了市场买菜,又忘了带篮子,只能现买。刚走到巷子口,就看到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拦着路人问话。 王大娘站在门口嗑瓜子,她悄悄走过去问:“这些人干嘛的?” 王大娘见她靠近还想着这是谁,听到声音认出是唐绪。笑呵呵分了她些瓜子,道:“说是找一个带着三孩子的姑娘,朱大少不久前在这连孩子带娘都要抢回去,被人拦住了。这不又出来找了,简直没天理。畜生东西,一家子人贩子。真是没人能管了。”说完她啐了一口,一脸厌恶。 竟然找上门来了?不会真被他找出来?唐绪有些烦躁。想到当时那人的眼神又恶心又恼怒,阴魂不散的色胚!这种人就应该抓起来直接物理阉割! “你今日怎么戴着这个?”王大娘眯了眯眼,恍然大悟,“女人带着孩子,难不成是你?” 唐绪打了个哈哈,没接话茬,“大娘,我想要些棉布。” “好。”王大娘见她不想说,也没追问。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碎屑,搬了几匹布出来,“你看看,要哪个色?” 唐绪都摸了摸,感觉手感不错,“要是我的衣服要多少布?我家那孩子又要多少?” 见她只是买布不做衣服,王大娘有点失望,少赚不少钱呢。不过买布她也高兴,总归是照顾自己生意,便解释道:“这得看你做什么款式了,短褂长褂不同,放量大小也不同,上衣和裤子的用量更是不一样。” “这么麻烦。”唐绪挠了挠头,还是给钱让婉姐自己来买,要做什么用多少她总是有数的。“那这样一匹布大概多少钱?” 王大娘道:“一尺20文,一匹四十尺,算你790文。” 唐绪点点头,“好的,我回去问问。” “行,问好再来。”王大娘笑着送她到门口,又补了一句,“那朱大少最是小心眼,巷子里人多嘴杂。你孤儿寡母,多留点心眼。” 唐绪顿了一下,回头道:“谢谢大娘,我晓得了。” 王大娘目送唐绪离去,转过身嘀咕了一句,“好好的姑娘,怎么被那种人缠上了,哎。” 唐绪埋着头,从那俩家丁边上经过,突然被喊住。 “哎,戴帽子那个,你帽子摘下来我看看。”一人拦在她前面道。 看你妹啊!唐绪抬手按住帽子,一顿机关枪似的输出,“凭什么?你是什么人?大街上拦着姑娘就要看别人,你家住哪里?几口人?有媳妇吗?有妹妹吗?你做这事你娘你媳妇你妹妹知道吗?要是你娘你媳妇你妹妹被人拦着这般呢?你做这事不怕半夜祖宗从坟里跑出来找你?”说完趁着人没反应过来就溜了。 那家丁被说懵了,眼睁睁看着人走了。等他回过神,影子都看不见了。他抠了抠脸颊,暗道:嘿,好泼辣的姑娘,嘴皮子真利索。 唐绪先去了方家,院门虚掩着。董婉婉坐在檐下做衣服,四个孩子在院子里踢球,各个满头大汗,院子笑声一片。赵芸娘似乎忘了早上挨的打,一边笑一边叫着把球给她。 董婉婉抬头见到人,笑着道:“回来啦?” “是啊,我喝口水先。”说着便钻进了厨房,从背篓里拿出烧鸡,点心,肉菜。 “哎,别喝那个水,屋里有烧开的,我给你倒。”董婉婉放下东西喊了一嗓子,转身去堂屋倒水。 “来了。”唐绪把东西塞进橱柜,装作无事到客厅喝水,边喝边道:“婉姐,布料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尺寸,不如我给你钱,你去帮着买。” 董婉婉自无不应,又问颜色款式布料。两人确认好,方远勤这时候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匠人。说是熟人,做这行许多年,手底下带着两个徒弟,只是粉刷墙壁,三四天就能弄好。 唐绪十分信任方家两口子,便只问了价格。得知材料可以自己买,也可以托给匠人。匠人有门路,会更便宜些。方远勤建议直接让匠人包办,酬劳可以完工之后再结。 她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直接把钱给了方远勤。又拿了二两银子给董婉婉买布做衣服,绣楼得的五两碎银子便花完了。 “行,到时候多的退给你。”董婉婉爽快收下。 “我这边也是。”方远勤道。 唐绪应道:“好,那我先带七月回去做饭了。” “行,去,我也快准备做饭了。”说着就往厨房去。 唐绪一急,这会儿发现了又要拉拉扯扯了。她看着董婉婉手里的银子,说道:“婉姐!我刚才跟王大娘说了要买布呢!要不你现在去!我等着穿新衣服呢。” 董婉婉有点懵,不解道:“这么急吗?我吃了午饭再去不成吗?” “我好久没穿过新衣服了,好急。”唐绪道。 董婉婉好笑道:“你这孩子,说的多可怜。行,我这就去。” “好,那孩子们我都带回家去。”说完就招呼着小萝卜头们跟她走,要讲故事了。 三个男孩子欢呼着冲了出去,赵芸娘细细的眉毛皱起,嘴巴也扁了起来。恼怒方子俊不等她,又想跟着去,又觉得不熟悉,也不知道别人愿不愿意让她进屋去玩。小小的身影站在院子里,遥望着小伙伴们的背影,踌躇纠结。 唐绪走过去牵着小姑娘的手,“走啊,去我家听故事咯。” 赵芸娘抿着嘴,像是想压下嘴角的笑容,她小声说:“谢谢绪姨姨。” “真乖。”唐绪夸了一句,见她头发跟早上不一样,想来是婉姐给她重新梳过。别说,这种双环髻真好看,可惜她只会扎马尾。 给小的们讲了个守株待兔的故事,唐绪便做饭去了,让方子俊带着他们玩。 董婉婉买完布料就赶着做饭,打开橱柜一愣,再想到刚才的事。忍不住嗔怪了一句这丫头太客气了。可知道她是真心,又惯不爱拉拉扯扯,故没拎回去。琢磨着这衣服赶紧做好,定不能收她那什么手工费,这些东西可不便宜,哪能占便宜没够。 午饭赵芸娘和方子俊回去吃了,杜嘉瑞又不想回去了。唐绪倒是想留他吃饭,又怕他家里做好了。于是给他和七月一人撕了一根鸡腿吃,还没吃完,杜老夫人就上门来接孩子了。 见到孙子一嘴油冲她乐,笑骂了句嘴馋。又不好意思的对唐绪说:“真是太打扰了,下次吃饭直接赶他回去。” “杜老夫人太客气了,他才能吃多少,下次若是没回去就是在我家吃了算了。”唐绪笑道。 “那哪成啊。”杜老夫人摇摇头,招手示意唐绪过来后道:“那街上可是找你的?是不是上回那个朱投?” 唐绪点头,杜老夫人皱起眉,沉声道:“这朱家越来越不像样了,等小昀回来,我让他想想法子。你近几日少出门,有什么事去叫我一声。” “哪儿能劳动您?我能处理的,没事。”说是这么说,唐绪心里其实没底。 “你一个姑娘家,不能跟那种人沾上一点,你怎么处理?”杜老夫人见她没听进去,叹了口气。想着等杜昀回来,再想办法。 第20章 唐翎 想到会被找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七月午睡刚起来,大门就被拍得砰砰作响,还有男人喊着开门。 粗暴的声音和暴躁的语气,一听就知道不是善茬,谁敢开门。唐绪在屋里没出声,却听到董婉婉的声音:“你们是谁?敲我家门干嘛?”没想到董婉婉会插手,她连忙走到院门后面听着,若是董婉婉有事,她能第一时间冲出去。 “这是你家?”男人问。 “你有什么事?”董婉婉问。 “这里不是住着一个姑娘带着个孩子吗?”男人问。 “谁说的?这是我家的院子,没住人。” “就你?我不是看你从那边出来?你能买得起两个院子?” “看不起人吗?” “这门分明从里面栓上了!你家的你怎么进去的?” 外面董婉婉顿了一下,继续道:“都说了是我家院子,我后面打通了的。” “那让我去看看。” “想得美,你凭什么进我家院子,你们是谁?听说最近有人贩子专门抓女人孩子,就是你们!”董婉婉突然大声喊起来,“来人啊,有人贩子上门抢孩子啦!快报官啊!” “泼妇,瞎喊什么!哎!我不是人贩子!你们要干什么!” “方嫂子,就是这人吗?” “对!就是他!还想进我家抢孩子!死人贩子!丧尽天良!” “抓住他们!送官!” “别让他们跑了!” 听着乱糟糟的各种喊声,唐绪却松了一口气。心里更是感激董婉婉,多好的运气才能遇上这样的邻居。 “娘?怎么了?外面好多人吵。”七月从屋里跑出来,脸上还粘上了几滴墨汁。 “没事,你继续写字。”唐绪给他擦了擦脸,结果一滴墨汁变成一长条墨迹,只能给他洗了脸,又拿出点心哄他在屋里待着。 她自己则再次站在院门口等,董婉婉应该会过来。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门外响起董婉婉的声音,“小绪,开门,是我。” “婉姐!”她连忙开门,董婉婉顺势进来反手就栓上了门。 “小绪啊,要不你出去躲几天?”董婉婉担忧道,“如今这到处都在传朱家发家是靠卖女人孩子,他怕是不会放过你。” 躲几天有什么用呢?总归是在这镇子里。总有遇到的一天,况且她还要开铺子。躲不是办法,得想个别的办法才行。上次去县衙,办事的文书小吏办事利索爽快。摆摊时收租的小吏也没有为难过人,暗示贿赂。从这些来看,县令应该不是个糊涂官。那为什么朱家可以狗仗人势肆无忌惮? 她想了又想,蓦然发现县令好像不在镇上。县令应该是在县城?难道是因为山高皇帝远,那朱投才如此横行霸道?她思及此,问道:“县令在哪儿?” “知县大人?在县城啊。”董婉婉答道,思路也跟着转起来,“你想去告官?” “有人去过吗?”唐绪问着,脑子里开始思索这个办法施行的可能性,若是县令是个好官,那么说动镇上受害的人家一起去县城告官,定然能成。 “有过,但是没有成功。据说是被朱家拦下来了,有的用钱收买,有的把人打得下不来床,最后都没去成。”董婉婉说完,更担心了,“小绪!这一路去县城可不安全!你不要冲动!” 如果真的被逼到那一步,危险也要试一试。只是去的路上,要想些法子。她道:“既然朱家用尽办法也要拦下来,证明他们的确害怕被告,这个办法就可以试试。” 董婉婉觉得太冒险了,“太危险了!若是路上被拦了,你一个姑娘家可如何是好?还是躲一躲,兴许过阵子就忘了你了。” 唐绪笑笑,揭过这个话题,道:“不说这个了,婉姐你今日同样冒险,若是被朱家记恨上,你们一家三口怎么办?” 董婉婉现在想来也有些后怕,但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却没想那么多,“当时哪顾得上,只想着不能让他们把你带走了。” 唐绪忍不住伸手抱住了董婉婉,“婉姐,你对我太好了。” “这有什么,”董婉婉拍拍她的肩膀,取笑道:“这么大了还撒娇呢,羞不羞,你看七月在笑话你呢。” 唐绪闻言回头,果然看到七月捂着嘴偷笑。 危机暂时解除,但唐绪现在不仅要担心唐门的杀手,还要担心那朱家的混蛋找上门来。买了铺子的好心情,消失殆尽。 她发愁的揉搓着七月的手臂,肉乎乎圆滚滚皮肤又嫩又滑,又好捏又好摸,简直是解压神器。 “娘,你不高兴吗?”七月是个敏感的孩子,见到娘不高兴,他变得小心翼翼。 见他这样,唐绪心头一紧,回想上次七月被踢飞的场景,仍是余怒难消。“没事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她在七月手臂上使劲亲了几下,“娘充好电啦!” 见到娘再次笑起来,七月也跟着弯起眼睛,刚要说话,大门又被拍响。 又来了!唐绪猛地站起,“七月!回房间去,娘不喊你不要出来!” 七月顿时紧张起来,还没说话就被娘抱进房里。他有些害怕,搂着娘的脖子不想松手。 “乖乖,娘马上回来,不要出声不要出来。”唐绪拉开他的手,反手带上门来到院子里。 门外的敲门声再次响起,那人似乎有些急躁,没一会儿出了声:“唐姑娘,你在吗?”是个女子,声音有些耳熟,还带着嘶哑。 唐绪迟疑着打开门,门外竟是绿环。眼睛像是哭过,又红又肿,又是一身缟素,心里顿时涌起一阵不安。 “唐姑娘,老夫人……”绿环哽咽了一下,眼泪再次涌了出来,“老夫人去了。” 唐绪睁大眼,不敢相信那个温婉和善的老人突然逝去。她急声问道:“怎么会?老夫人看着身体很好!怎么突然去了?是生病了?” 绿环摇摇头,道:“老夫人,是自己去的。”她说着擦了眼泪缓了缓神,继续说道:“自拿到老爷的画像,老夫人便整日不离手,睡觉都要放在枕边。刚开始都以为老夫人太想老爷了,谁也没在意。可是前天老夫人突然支开了所有人,自,自缢了。”说到最后,她的眼泪又忍不住了,声音哽咽嘶哑。 怎么会?唐绪倒退两步,忍不住想,画像,是画像勾起了她的思念之情。那若是不画那画像,老夫人或许就不会…… 绿环扶住她,将来意说明,“唐姑娘,唐姑娘,这事本不该来找你。可是老夫人留了封手书,希望,希望你去参加她的葬礼,送她最后一程。”见唐绪一脸不解,绿环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她同样不明白为什么要叫一个画师参加葬礼。 既然周老夫人希望她去,她自然不会拒绝一位老人的遗愿。她沉默片刻,问道:“什么时候去?” “明日上午。”绿环擦了擦眼泪,这几日想起老夫人就忍不住哭。为了给哥哥娶媳妇,父母把她卖进了牙行。牙行见她生得不错,想把她卖进妓馆。她害怕极了,便想逃跑。结果刚出大门就被抓了,当时她就想若真去了妓馆,不如一头撞死。正巧被路过的老夫人撞见,老夫人心善,把她买了回去。说是做丫鬟,可是老夫人事少,对她们宽和,竟比在自己家还快活。老夫人对她有救命之恩,如今恩人去了,她觉得天都塌了。 “好,我会去的。”唐绪茫然的看着院墙,想起上次见到周老夫人的样子。她真是一个很和善的老太太,对她这样一个上门的画师都很尊重,还帮着照顾七月。给钱的时候更是大方,若不是那五百两,她买铺子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如果,不画那画像可是没有如果,她当时哪里又能想到周老夫人会殉情。 绿环告辞离去,唐绪还不能接受此事。明明几天前还一起说笑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她想起自己的妈妈,难道爱情,真的离开了另一个人就活不下去了?周老爷都去世三年了,周老夫人仅看到一幅画像,为什么突然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她想不通。 回到屋子里,她发了会儿呆才想起七月来。连忙进屋去看,七月坐在门口地上,小脸上满是眼泪,眼里满是害怕。见到唐绪,他扁着嘴叫了一声娘,才敢哭出声来。 唐绪情绪也不太好,见他这样,眼泪瞬时忍不住落了下来,母子俩抱头痛哭。 “这是干嘛呢?”一道女声突然响起,一大一小抬起头,露出如出一辙的哭脸。 这辨识度极高的女王音,唐绪一下想了起来,这不是上次救了她的女杀手吗?“是你,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这窝囊的样子。”来人长着一双狭长的凤眼,眉峰凌厉,鼻梁挺秀,看着有种冰冷的飒爽感。她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转眸一瞬不瞬盯着唐绪,抛出一个语言炸弹:“你不是唐绪,唐绪去哪儿了?” 唐绪刚想起她是谁,她是原主的姐姐,唐翎。就被这个问题砸懵了,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明明是共用一个身体,七月能发现异常是因为朝夕相处。为什么没见过几次的唐翎也能发现,难道是诈她?她眨了眨眼,装作没听懂,道:“姐姐,我不就是唐绪吗?” 话音未落,唐绪甚至都没看清唐翎的动作,冰凉的金属就贴上了脖颈。一只手摸上了她的额头,似乎在确认什么。 唐翎疑惑极了,她的妹妹额头的骨头上有一个小坑。是她以前训练时受的伤,皮肉恢复好了,骨头上的坑却一直都在,这件事唐绪没告诉过任何人。她是偷偷照顾受伤的妹妹时才发现的,脸皮可以换,身形可以变,言行可以模仿,骨头上的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仿照。可唐绪不会画画,就算是后来学的,却不会如此精湛。她看向面前努力压抑颤抖不敢动弹的人,“你不是唐绪,你是谁?” “我就是唐绪!”唐绪将瑟瑟发抖的七月推到身后,她赌唐翎不会伤害她,如果要杀,上次就不会救她。她应该是起了疑心,但是没有证据。刚才摸额头,应该是确认这具身体是不是真的。可哪怕如此确凿的证据,也没有打消她的疑心。绝对不能说出实话,不然她怕是活不到明天。唐绪咬着牙,回忆了一下原主对唐翎的感情,道:“唐翎,你想杀便杀,还需要找借口吗?” 唐翎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发现她愤怒的回望,目光坚定,没有害怕和慌张。 不知过了多久,唐绪不敢退缩,一滴汗珠顺着眉毛滴落到了她的眼睛里。刺痛让她下意识眨了眨眼,唐翎收起小刀,道:“我要住这儿。” 刚才还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转头就是要住进她家里。唐绪简直无法理解这跳脱的脑回路,但唐翎显然是个定时炸弹,她刚想拒绝。就见唐翎手指灵活的转动着小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仿佛在说:你敢拒绝,我就在你身上开个洞。 小命要紧,唐绪再不乐意也只能说:“空房间你随便挑。” 唐翎没说话,站起来径直走向最里面那间房,随后关上了房门。 “七月,娘抱抱。”唐绪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埋在七月的脖子里吸了一口气。七月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味道,不是香味,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很淡,是儿童身上特有的,闻着能让人放松下来。 家里多了个人,又好像没多。唐绪没见过人出来,晚饭她喊了一句没有回音。难道她不用喝水吃饭?那也不用上厕所吗?空房间里连个床都没有,她在屋里干什么呢? 真是个怪人。唐绪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要住多久?她住过来是想监视自己吗?可是这具身体的的确确是原主的,她这叫借尸还魂还是夺舍重生啊? 饭后照例等着学生们过来,方子俊却带着赵芸娘一起过来。董婉婉随后要把赵芸娘带回去,唐绪可怜小姑娘,就把她留下了。 今天是杜昀带着杜嘉瑞过来,两人寒暄两句,没有多说。 屋里只有三套桌椅。赵芸娘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屋角。 唐绪没说什么,正常开始上课。趁孩子们练字的时候,唐绪走到院子里,她猜杜昀有话要说。 第21章 再遇朱投 杜昀的确有话要说,见唐绪径直走来,他开口道:“朱投的事,唐姑娘打算如何处理?听闻,下午又来了一遭?” 唐绪看向他,道:“我想找之前受其害的人收集证据,去县城鸣鼓。” 杜昀赞了一句勇气可嘉,轻笑道:“姑娘可知告状的流程?” “还有流程?不是直接鸣鼓吗?”唐绪讶异道。 杜昀摇摇头,道:“首先要准备状纸,状纸需得符合官府规定。上面还需有被告人的姓名地址,证人,邻里,地保的姓名地址。写好之后,必须在放告日递交。每逢三、六、九,是放告日。状纸合格才会被收取,不合格会被退回,若是写得太差还会惩罚。第一二步都成功,县令会审阅来确定是否受理。若顺利受理,衙役会先来调查,调查属实才会传召。若不属实……”杜昀停了下来,若不属实说不得要去大牢里坐一坐。别说女子,就是男子进去都要脱层皮。 “这,这么麻烦吗?”唐绪惊呆了,在现代打个电话就能办到的事,在古代如此繁琐吗?证人,邻里就算了,地保是什么?居委会? 杜昀看她反应就知道她根本不懂,感慨她的天真。接着道:“朱投的事我来处理。” “你怎么处理?”唐绪好奇道。 “我虽未在朝为官,但却有举人功名在身,想必朱少爷愿意给杜某这个面子。”杜昀说这话是谦虚了,他不仅是举人,还是乡试头名解元。别说朱家只是一介商户,就算在县令面前,也有两分薄面。 没想到他竟是举人,举人为什么不继续往上考?而是龟居在小小镇书院当个夫子呢。也许其中有什么隐情,她没再多想,但不太想麻烦他,摇头拒绝道:“不了,你若出面,就是欠了朱家人情,以后若被挟恩图报呢?” 唐绪的拒绝在杜昀的意料之中,他劝道:“不必多思,他们不敢提过分的要求。” 唐绪笑着摇头,“我再想想别的法子,”说完见杜昀不赞同的皱眉,她眨眨右眼道:“就请杜先生当我的退路。” 杜昀再次感受到那种心口被轻挠了一下的感觉,一时脑子都有点混沌。脸颊泛上一股热意,他转过头,道:“那便随唐姑娘。” 生气了?唐绪凑过去,发现杜昀比自己高一个头。宽肩窄腰大长腿,这身材有点棒啊!她眨眨眼,脸忽然烧了起来。 “娘,我写完了。”七月从屋里跑出来,看见将与杜叔叔挨的很近,正仰着头看他,听到声音才回过头来,走进了灯光下。他好奇的走过去,也学着唐绪的样子仰着头看杜昀问:“娘,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吗?” “没有没有,写完了歇一会儿。”唐绪拍拍脸,走进屋里。怎么回事?怎么能见色起意?不过杜昀长得真好看啊,五官俊秀,身材高挑,会有八块腹肌吗?应该没有,人可是个文化人。不会脱了衣服是个白斩鸡?白斩鸡也好看啊,这九头身的身材比例,建模脸!谁看了不迷糊?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谈个恋爱? 接下来的一节课,唐绪上得有些敷衍,她感觉自己像个花痴,竟然被男色迷晕了。 唐绪收拾完准备睡觉,进房前看向唐翎的房间,还侧起耳朵听了听,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有人能把自己关在空房间里不出门啊?别说手机了,里面连个凳子都没有。虽然很想把这瘟神送走,但是暂时还没想到办法,先这样。正好她不爱出来溜达,当她不存在。想着,唐绪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早上起床吃过早饭,唐绪换上一身素色衣服,把七月送到方家,自己独自前往周家。因为是吊唁,到了门口,她就摘下了帷帽。没想到就这么巧,竟然遇到了朱投。 朱投一看到她,就咬着后槽牙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狞笑道:“终于让我抓到你了!” 唐绪太过惊讶,后退了两步却没躲过,想甩开他的手却发现对方力气极大,捏得她手臂生疼。此人竟然如此横行无忌,在别人家门口就敢行凶!“你干什么!放手!我是周家的客人!” “不孝子,你在干什么!”朱午庆发现儿子没跟上来,回头见到他抓了个姑娘正外拉。一时气血翻涌,差点没气厥过去。这可是别人的葬礼!这不是打别人的脸吗! “爹,你先进去,我马上就来。”朱投头也不回,拖着唐绪就往马车走。 唐绪根本抵抗不了对方的力气,蹲下身坠着地,惊慌的大喊:“放手!你干嘛!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就敢抢人!你是谁!救命!呜呜呜……” 朱投捂着她的嘴,对一边吃惊的其他人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旁若无人的叫小厮帮着把人抱上车。 绿环一早就等在门口候着唐姑娘,刚有点事走开一会儿,回来就见她被人拖走了,“你干什么!快放开唐姑娘!”她一边喊着,一边指着家丁:“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救唐姑娘!” 朱午庆见那姑娘穿着普通,以为只是路过的人,倒霉被那不孝子看中了,没想到是周家的客人。他连忙对绿环道:“绿环姑娘,犬子只是闹着玩,我马上让他把人放了。朱投!你给我回来!还不快把人放了!” 周家家丁上前拦住了朱投,绿环把唐绪拉了回来。侧头一看,竟然是朱府的少爷,对于朱少爷素来所为,没几个女子能看他顺眼。绿环同样十分厌恶这人,忍着恶心低眉顺眼的行了个礼,语气不卑不亢,“唐姑娘是老夫人的客人,朱少爷在老夫人葬礼上如此行事,会否太不尊重?唐姑娘奴婢先带进去了,此事我会向大少爷如实说明。”说完朝着唐绪道:“唐姑娘受惊了,是周家招待不周,请先随我进去,大少爷那便自有说法。” 朱投头一回被个丫鬟摆脸色,眉眼一挑,刚要说话就被自己爹踩了一脚。他嗷了一声,对上父亲怒火中烧的表情,顿时熄了火。 “请带路。”唐绪此时手臂都疼麻了,心里虽有不满,但不至于迁怒周家。 这运气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都说不好,第一次有路人帮忙,第二次董婉婉出面,这是第三次,绿环及时出现。若说好,遇到这种人。 不过这朱投她算是记住了,一定要想个法子收拾他!她环视周围一圈,不少人面带鄙夷的看向猪头,想来明日猪头在周家葬礼上强抢良家妇女的事就能传开了。没看猪头爹脸都气紫了,直接让猪头滚回去了。 “绿环姑娘,绿环姑娘,犬子年纪小不懂事,我回去便教训他。这等小事,还是不劳烦周大少了。”朱午庆赔着笑,朱家在镇上虽然有些脸面,但跟周家可比不了。谁不知道周吴两家同气连枝一致对外,惹恼了周家,吴家也会记恨上。 绿环只是行了个礼,没答应也没拒绝,带着唐绪一路去往灵堂。 府内四处挂满白绸,路上极安静,来往的仆从都低着头来去匆匆。客人们也非常受礼,无人交头接耳。 绿环在周家的地位似乎不低?连猪头爹的面子都不给?她不禁有些好奇。 灵堂门口,来吊唁的客人安静的排队。周少爷模样疲惫不堪神色憔悴,正站在门口迎客。 绿环上前屈膝行礼,小声将门外的事说了一遍。周少爷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对着唐绪拱手道:“此事是周家的疏忽,姑娘若有什么要求,可直接跟周某提,周某在此向姑娘赔罪了。” 他如此客气,唐绪更加不好意思。此事本来与周家无关,她轻声将之前跟猪头的事说了一遍,“此事与周家无关,周少爷不必挂心。但是,”唐绪犹豫了一会,看向周少爷问道:“老夫人可是因为那画像才……” 周川诧异的看向她,没想到她会愧疚此事,忙解释道:“姑娘怎会如此想,家母生前得到父亲画像不知道有多高兴。”他苦笑一声:“不瞒姑娘说,家母早就……只是因为妹子还未出嫁,拖住了她。今年家妹定亲了,她开心极了。时常念叨父亲,还将父亲旧物都收拾了起来,我们那时已有预感了。能在临走之前拿到父亲的画像,家母十分欢喜。留下的手书里还嘱咐我们烧给她,若我们想留纪念,可再找姑娘画一幅。”说到这,周川扯了扯嘴角,“还要劳烦姑娘为两位老人再画一幅,给我们留作纪念。” “好。”唐绪松了口气,答应了,并决定这次不收费。 “那姑娘里面请。” 周家另外几个小辈都跪在灵堂两侧,各个都是肿着双眼,脸色疲惫。看得出来周老夫人在小辈们心里必然十分亲近,并无一人虚情假意。 每到一位客人,他们便要谢礼。只有周小姐愣愣的跪在那里,看着火盆不知在想什么。 雪玉嬷嬷不在这里,据绿环说是病倒了。依照看过的小说和电视剧来看,雪玉嬷嬷应该是周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一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到如今可以说是相伴一生,比周老爷相处的时间更久。不知那位老人家怎么样了,唐绪没有多说什么试图安抚失去母亲周家众人,上完香默默退了出来。 绿环在外面等她,两人出来时看见了猪头爹。这人长得憨厚,可是从那双眯缝着的三角眼就能看出不是善茬。他对着绿环笑了笑,目光转到唐绪脸上时,眼里却露出了冷意。 唐绪挺直背脊,这眼神像是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里杀人犯。果然这父子俩都不是好东西,她快走几步,绿环让她等等,套马车送她。 唐绪拒绝了,现下周家事多,她不想麻烦。绿环没有勉强,府里今日确实不得空。她送到门口,递过去一个锦袋。 “这是?”唐绪疑惑问道。 “是酬劳,提前付给姑娘的。”绿环说着,一名丫鬟快步走来,提过来一个食盒。“这些点心带回去给小少爷吃,都是他上次喜欢的。还有些别的赔礼,姑娘不愿坐马车,不好拿。等过几日府里空了,再给姑娘送去。” “点心我拿了,赔礼和酬劳就不必了。上次老夫人本就多给了,今日之事错不在周家。等画像画好,我会送到周家。”唐绪说完接过食盒便疾步走了。 绿环拦了一下,没拦住。看见唐姑娘落荒而逃,仿佛有人在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笑过之后,她转身进了府里,又是那个面色严肃的大丫鬟。她先去灵堂回了大少爷唐姑娘不收酬劳的事,大少爷说之后再看。她便回了老夫人的院子,继续守着病中的雪玉姑姑。 唐绪回去途中买了几张上好的宣纸,给周家画画自然不能用她现在用的那些纸。不过她买的这些仍是比不上周府提供的,不过她也尽力了。这好纸实在太贵了!这一刀竟然要二十两银子。她好说歹说,掌柜才愿意零卖几张。 到了桂香街的时候,她又有了被窥视跟踪的感觉,几次回头却没看见人。难道又是杀手,不过她现在不那么担心了。毕竟家里住了个唐翎,她上次出手相救,这次总不会做壁上观的。想到唐翎住在家里相当于一个保镖,她也就不那么抗拒了。 回家前她去了趟市场,买了些菜,路过猪肉摊子,她停下了脚步。因为她看到了大猪蹄,卤猪蹄啊!卤料都备好了,万一放坏了咋办?古代可没有密封的条件。就是这样,绝对不是因为她馋了。 “这猪蹄怎么卖?”唐绪问道。 竟然有人要猪蹄?老板抬头见是个漂亮姑娘,嘴一松,“猪蹄没什么肉,你要就二十文一个给你。” “这四个我都要了,能帮我剁小些吗?再来两斤五花肉,要这块。”唐绪指着那块分层漂亮的五花肉道。 才二十文一个猪蹄,老板本来不太想剁,但加上两斤五花肉他就乐意了,“行,帮你剁。” 老板哐哐看猪蹄的时候,唐绪看到了旁边的大猪头,上的大耳朵。猪耳朵一般叫顺风,上面都是软骨,吃起来咯吱脆,“老板,猪耳朵怎么卖?” “只要猪耳朵?”老板皱起眉。 “是的。” “猪耳朵切了,我这猪头可不好卖,不行。要买就买整个猪头。”老板摇摇头,将剁好的猪蹄归拢,“你用什么装?” “啊?”唐绪低头看向自己刚才随手买的菜篮子,里面放着各种蔬菜。她已经习惯用篮子装菜,却忘了猪蹄剁小了没法装,这里没有塑料袋! 老板也发现了她的窘迫,看她长得漂亮又为难的样子,不由心软了。拿了个盆给她装了起来,“改日别忘了带回来还给我。” “好的谢谢老板!下次保证给你带来!猪耳朵真的不能卖吗?”她再次问道。 “谁单买耳朵啊,别人买猪头回去都是祭祀用的,缺了耳朵那能好看吗?” “那好。”其实卤猪头肉也好吃,可是这猪头太大了,她家指定吃不完。 付过钱,唐绪先去方家接七月,赵芸娘也在,不过看起来比前两天有精神了。尤其看到她时,双眼亮晶晶的,充满了崇拜和羡慕。 可能因为自己没生过孩子,唐绪对孩子的喜恶取决于孩子的乖巧程度和颜值。 赵芸娘长得很可爱,圆圆的杏眼,肉嘟嘟的嘴巴和小巧的鼻子,看着有点像洋娃娃。特别是笑起来,心都能你软化了。 她冲着赵芸娘打招呼,随后带着七月回了家。 第22章 孩子不见了 中午卤肉肯定来不及了,她随手做了两菜一汤,和七月两人吃得肚子都鼓起来。七月最近肉眼可见的胖了起来,脸色红润,洗澡的时候能摸到软乎的嫩肉,不再是根根分明的肋骨。 唐绪十分有成就感,并且很得意。养孩子多容易,随随便便都能养好,她果然有点那什么天赋在身上。 吃完饭她就忙碌了起来,将肉都焯水煮出血沫。再煎了一下猪蹄,加水烧开,加入生姜和各种香料,酱油、糖。之后小火慢炖,猪蹄要炖烂比较费时间,五花肉她切好了等一个时辰再放也来得及。 “好多肉肉。”七月扒着灶台,煎肉的香味太好闻了,他口水都包不住了。 “小馋猫,睡觉去,睡醒了就差不多了。”唐绪捏了捏他白嫩的小脸,把他带到房间脱了衣服躺上床。七月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她,期待的等她讲故事。 才开了个头,七月就打起了哈欠,不到三分钟,眼睛就闭上了。卷翘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粉嫩的小嘴巴嘟起,一看见便让人心里软乎乎的。唐绪亲了亲他的小鼻子,轻声道:睡,小天使。 唐绪看着他的睡颜,竟也有些犯困了。嘟囔了一句等会儿起来看肉,就睡着了。 另一间房里,唐翎听着隔壁两人呼吸悠长平缓。站起身子去外面打了盆水回来,她缓缓脱下衣服,只见她身上缠满了纱布。殷红的血迹星星点点,纱布揭开,洞穿伤,鞭伤比比皆是。 她面不改色的清洗掉伤口的血迹和残余的药粉,重新缠上新的纱布。只是缠绕纱布的动作间,不免有伤口崩开,刚止住的血又慢慢外渗。唐翎像是没看见,除了脸色更加苍白之外,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她将血水倒进了茅房,换下的纱布拿进了厨房。锅里不知煮着什么,一股霸道的肉香味弥漫,她将纱布扔进灶口烧掉准备回房间。走到门口又折返了回来,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黑乎乎的汤水里白乎乎的猪蹄露出一角。这什么玩意儿?能吃?她嫌弃将锅盖放回去,回到房间里,感觉自己身上都沾染了那股肉味。 两天未进水米的肚子发出一串咕噜噜的声音,她充耳不闻,面朝着门口依靠墙壁坐在地上,闭上了眼。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小包袱,正放在主人的脚边,似乎随时准备拎着包袱离开。 唐绪惦记着猪蹄,等那香味儿越来越浓时,她猛然惊醒了。我的肉!没糊!她急步走进厨房。水还很多,她拿了根筷子,已经能扎透猪蹄,她这才将五花肉倒了进去,继续盖盖炖。 这香味儿飘得整条巷子都能闻到,不少人馋的咽口水。家里的孩子受不了,闹着要吃肉。家里宽裕的,当下出去买肉了。银钱紧张的,被孩子闹得不行,开始了骂孩子。 不过这些唐绪并不知道,她闲着没事,拿了一张纸叠成小方块,三面裁开,做成了一本手掌书。然后画上了一篇简短的小故事,故事是她随便选的一个成语故事。里面的人物都被她化成了三头身,看着可爱极了。 七月睡醒后看到就爱不释手,书里的文字很少,但看画面基本能猜出来在干什么。他珍惜的捧着小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小嘴没停过:娘,这是给我的书吗?娘,这是什么?娘他在干什么?娘他为什么要拔苗苗呀?娘,苗苗死了吗?娘,为什么苗苗会死?娘……娘…… 唐绪有种甜蜜的烦恼,七月充满喜悦的眼睛,和小心翼翼翻书的动作让她这随手所画,都变得有意义。 耐心的给七月讲了三遍,他才不再娘娘娘了。因为他闻到一股好香好香的味道,嘴里自动分泌出大量的口水,他耸耸小鼻子,问:“娘,是你煮的肉肉吗?可以吃了吗?好香啊,七月好想吃。” “应该好了,我去看看。”她刚走出屋子,就发现院墙上露出了两颗小脑袋,吓得她脚下一软差点跌倒。 方子俊丝毫没发现自己吓到了最爱的绪姨姨,挥着手喊道:“绪姨姨,快给我开门呀。” 旁边赵芸娘缩回了脑袋,没过一会儿又伸了出来。 “你俩快下来!我马上开门了!”唐绪知道方子俊肯定又搬了凳子垫脚,担心他俩没站稳摔了。 院子门一开,方子俊就拉着赵芸娘跑了进来,直奔七月去了。七月看到方子俊高兴极了,迫不及待给他展示自己的小书。“蛋蛋哥哥,你看,我娘专门给我做的书。大人读大书,我们小孩子就要读这样的小书。这个书可好看了,我给你们讲讲,这个故事叫揠苗助长,说的是有个农夫伯伯……” 唐绪翻看了锅里的肉,已经很软烂了。猪蹄颤颤巍巍,筷子一拨就脱骨。她拿了个大碗,盛了些送到了隔壁。 董婉婉没跟她客气,接了碗就尝了一小块儿。咸香软嫩,竟然吃不出一点肉腥味,直夸她手艺好。 “喜欢就好,我先回去了,孩子们等不及了。” “叫蛋蛋回来吃,这么多呢。” 院子里,三个孩子已经看不进去书了。揭开了盖子的锅,香气爆发出来,那股肉香味充斥着鼻腔,七月巴巴的站在厨房门口往里看。 唐绪好笑的走过去,盛了一碗出来,让孩子们洗洗手吃肉。没想到赵芸娘却连连摆手,提着裙子就跑了。 “哎,怎么回事?芸娘怎么跑了?”唐绪问方子俊。 “是。”方子俊压根没听清楚唐绪问的什么,他脑子里只剩下了肉。他在这里吃东西已经习惯了,半点没想起来他娘交代的不能吃人家东西。他捏着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软软糯糯的,还没怎么嚼,那肉就滑进了喉咙。“唔,太好吃了!还不塞牙!” “蛋蛋!快放下!跟我回去吃,你绪姨送了一碗,在家里呢,你怎么在这吃起来了!”董婉婉过来还碗,见自己儿子捧着碗被猪蹄美得眯缝了眼的样子,又嫌弃又恼火。 唐绪拦住董婉婉要拉方子俊的手,道:“婉姐,我做了好多,就让他帮着吃点。那碗就留着你跟姐夫吃,两个孩子抢着吃才香呢。” “嗨!”董婉婉跺了跺脚,“这连吃带拿的,像什么话!” “好了好了,几块肉而已,你快回去吃你的,别管他。”唐绪接了碗,推着董婉婉往外,走了没几步想起赵芸娘,她又道:“刚才叫芸娘吃肉,她跑了,是不是不好意思?我再添一点,你给她带去?” “我给她吃了,你就别操心了,那我先回了。”董婉婉说着,又冲着方子俊道:“臭小子,你少吃点!” 方子俊嗯嗯两声,见娘已经回去了,跟七月脑袋挨着脑袋挤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叽叽咕咕的。 唐绪给自己添了两块,吃没两口想起了唐翎。犹豫了一下,盛了一碗过去敲了敲门,“姐姐,我炖了肉,你吃点吗?” 唐翎睁开眼,本来不打算搭理,可被这味道熏了一下午,肚子也叫了一下午,她烦得不行。那东西下午看着卖相不怎么样,没想到这味道却是让人食欲大开,“放门口。” 放门口。唐绪张着嘴无声的学了学唐翎面无表情说话的样子,自己把自己逗乐了。她放下碗,继续吃自己的去了。 唐翎等人走了才打开了一条门缝,把碗拿了进来。碗里有猪蹄有五花肉,色泽褐黄油亮,扑鼻的香气比之前更浓郁。她小尝一口,软糯咸香,入口即化。没想到她这妹妹炖肉的手艺竟是一绝,她很快吃完。肚子总算是安静了,还泛着满足的暖意,身上伤口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 这感觉让她想起了娘亲,每次受伤她就能回家。娘亲会为她处理伤口,并为她做些好吃的,那时候就觉得自己不痛了。她想娘了,就会故意受伤。有一次被娘发现了,狠狠教训了她一顿。 不过也就是跪着被骂一顿罢了,比起受过的伤和犯错受的罚不值一提。之后她学聪明了,受伤不再那么频繁。不然,就门内那些菜鸡,凭什么伤她呢? 自娘去世后,她再也没回去过了。再无人为她疗伤,无人为她洗手煮羹汤。不过没关系,这次她回去为娘报了仇。顺手毁掉了关于她和妹妹所有的情报,再没有人能找到她们了。 她抬头看向没关严的窗户,阳光从缝隙里挤进来,大方的洒在了地板上。她慢慢挪过去,让阳光照在了自己身上。 吃过肉没一会儿,赵芸娘在门外探头探脑,唐绪冲她招了招手,她才跑了进来。 三个孩子在一起,总能找到有意思的事情玩。哪怕蹲在墙角,研究蚂蚁窝都能玩上半个小时。他们互相带对方,基本不用大人管。 唐绪则开始给周老夫人画画,先用差些的纸画了一张草稿,主要是加深自己对于两位老人面容的印象。说白了,不想浪费那么贵的纸,万一画得不对可是改不了的。她最近尝试用笔锋极细的毛笔勾线,不过毕竟没练过,画得不太顺畅。 等她画完抬起头,却觉得有些不对劲。院子里太安静了,从窗户里看不到孩子的身影。她喊了一声七月,无人应答。 院子里空无一人,方家,赵家大门紧锁。孩子去哪儿了?? 胸口被恐慌沾满,她一边喊一边往巷子外走去。杜嘉瑞竟然也不在家,杜老夫人见她着急,说孩子们约着去后面榕树底下玩了。说完提了个小茶壶带上门,“走,我正要给他们送水,一起去。” 那棵榕树非常近,站在杜家门口就能看见,孩子吵嚷的声音隐约传来。但她没有看到七月的身影,倒是看到两个孩子站在那,似乎在看什么。 榕树极为粗壮,挡住了视线。她绕到另一边,方子俊正跟一个小孩子扭打在一起,杜嘉瑞坐在另一边地上哭,七月和赵芸娘不见踪影。 唐绪感觉一阵心悸,走过去拉开方子俊,急切问道:“蛋蛋!七月呢?芸娘呢?” 方子俊一头的汗,额头上还青了一块,见到唐绪他嘴一扁大哭起来,“他,是他,他带来三个坏人把七月和芸娘抓走了!” “嘉瑞,好孩子,别哭了,告诉奶奶芸娘姐姐和七月弟弟去哪儿了?”杜老夫人心头一惊,搂过杜嘉瑞哄他说话。 “那边,去……那边,我……我追不上……踢我呜呜呜……摔倒了……我腿好疼……伯伯……踢我……好疼呜呜……”杜嘉瑞不知道是疼得还是怎么回事,平时哭声震天,今天声音又细又弱。 “被坏人抓走了,好像是朱家的,我见他们跟朱少爷一起过。他们说带七月去吃好吃的。七月不想去,他们抱着七月就跑了,芸娘大声叫,也被他们抓走了。蛋蛋被小北拦住了,嘉瑞去追,被踢了一脚。”边上一直站着的小朋友口齿清楚的说。 “快去报官!”杜老夫人抱起杜嘉瑞,“唐绪啊,你快去报官。蛋蛋,你去书院找你杜昀叔回来,快点。我带嘉瑞去看大夫,他这样子不对劲。” “好,好。”唐绪掐住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又是朱投!他抓走七月干吗?想逼自己就范?若真是如此,七月暂时不会有危险。那应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全身而退? 报官,县令不在这里,镇上只有几个衙役和文书。有人能管住朱家吗?若是能管住,他又怎么会这么嚣张。 朱家要去,七月芸娘要救,但不能悄无声息的去。要大张旗鼓!对!最好闹得满城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朱家抢了两个孩子,上次朱家拐卖女人孩子发家的事都传出去了。很多人图个一乐,未必就信了。若是这次她闹上门呢?镇上没有县令,总有个什么官管一管?若是群情激愤,他还能坐视不理吗? 至于怎么闹出大动静,买个大铜锣,就站在朱家门口敲。一边敲一边哭朱家抢了孩子。这么大的热闹,难道没人看?她不信。人们都同情弱者,她一个丢了孩子的女人还不弱吗? 想到这里,唐绪看向刚才那个条理逻辑清晰的孩子。他看着很大了,至少有十岁。衣服很旧打满了补丁,不过洗的很干净。他看着唐绪,手里牵着一个跟七月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她走近蹲下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谢谢你。” 他平静的回答,“我叫江小东,这是我妹妹小南。” 江小东?江小北?唐绪看了一眼那肥头大耳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小胖子,和眼前瘦瘦小小的兄妹俩。“那是你弟弟?” “后娘带来的罢了。”江小东看都没看江小北一眼,低头发现妹妹又在咬手指头,他柔声说了一句:“不可以咬手指头。”随后从身上拿出一块发黄的帕子,给妹妹擦了擦口水。 他的妹妹神情呆滞,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前方,手被哥哥拿下去也没有反应。对于旁边跟哥哥说话的唐绪,更是不曾看过一眼。 孤独症? 第23章 朱家门口闹事 唐绪看了江小南两眼,但时间紧急,她又问江小东:“你知道哪里能买到铜锣吗? “我知道。”江小东点点头。 “你带我去,我给你十文钱,怎么样?”唐绪又看了一眼江小南,不知道她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这样的孩子本来就难带,又没了娘。可她除了衣服有点旧,却很干净。连头发都是整整齐齐的,可见被照顾的很好。 江小东愣了一下,连忙摇头说:“不要钱的,我可以带你去。”可当他的目光投向了妹妹,忽然小声道:“给我妹妹买一串糖葫芦行吗?” 唐绪看着他因为窘迫而羞红的脸,心就软了,柔声道:“当然可以,麻烦你了。” 江小东是个聪明孩子,知道她急,拉着妹妹小跑起来。 “江小东!你竟然敢跑了!你回来!我要告诉我娘!”江小北威胁的话语从身后传来,但无人理会。江小东只当作没听见,小声催促妹妹快点跑。 那是一家铁匠铺子,老板抡着铁锤,挥汗如雨。“铜锣?两百文。” 唐绪没时间感慨贵不贵,买了之后发现不知道朱家在哪儿。江小东还没走,他正好也知道朱家的位置。 朱家有点远,三人跑得一脑门汗。唐绪掏了三十文,塞给江小东让他赶紧带着妹妹走。 她要开始搞事了。 “杀人啦杀人啦!”铜锣声震耳欲聋,周围的住户,路过的行人听到这动静目光四处梭巡。 等发现是个年轻姑娘站在朱家门口敲锣,纷纷围过来。 “这位姑娘,哪里杀人了?” “朱家杀人了!朱投看我长得漂亮,强行要带我去他们家,我跑了之后,他们抢走了我的儿子和女儿!我可怜的孩子!不知道在里面怎么样了!”唐绪使劲搓了搓眼睛,露出通红的双眼。“我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是想请各位做个见证,我要是进去了,孩子们没出来就是他们说话不算数。我一个弱女子也想不到别的法子,只能麻烦各位乡亲父老帮帮忙。” “去不得啊姑娘,去了你这一辈子就毁了!” “谁知道真的假的?” “放什么屁,谁家姑娘拿这种事说着玩。” “也许是贪钱呢,之前不好多这样的人家。” “也许是真的呢,我姑姑家的邻居,男人来要女儿被打得下不来床,没过两个月人就没了。女的也跟着上吊走了,惨的哟,原先多好的一家人。” “不是说朱家到处拐女人孩子吗?我姨妈家的小儿子之前就丢了,说不定就是被他家偷走了。” “我姑奶奶的小孙子也不见了。” “不会真是这朱家?” 两个门房见门外人越来越多,那姑娘还在敲锣,一边敲一边喊还她儿子女儿。 其中一人拿了棍子出来,“走开走开,不走开我要动手了。” “杀人啦!朱家要打死人了!”唐绪一边躲一边使劲敲着锣喊。 锣声刺耳,路过的,住在附近的,开店的摆摊的都慢慢凑了过来。 另一个门房见势不对,忙把人拉了回来,让他去通知管家。 人越来越多,朱管家出来时,门口熙熙攘攘全是人头,比庙会都热闹。他看着最前面那姑娘,眉头一跳,挤出个笑容上前:“姑娘有事好商量,有什么话进府里说,点心茶水都给您备着。” “看看,来了!我年纪轻轻一个姑娘家,进了你们这吃人的窟窿,在场的各位乡亲父老可能见不到我出来了。” “不能去!别去!快把人孩子放出来!进去干什么!想杀人灭口吗!” 这话听得唐绪一喜,对,就是这样,大哥会说你就多说点! “放了孩子!放了孩子!” 人都有从众心理,而且一旦从众,智力就会被拉到统一的水平。此刻甚至没人去辨别真假,甚至他们不知道谁的孩子,都高声喊着放了孩子。 一声又一声,声音越来越整齐。数百人齐声呼喊,别说朱家,半个镇子都能听见。 杜昀赶来的时候连唐绪的人影都看不见,只能听到那清脆的敲锣声,配合着人群的呼喊,竟然有种强烈的节奏感,迫人心神。人太多了,杜昀根本过不去,站在外围哭笑不得。这姑娘真是一鸣惊人,丝毫不在乎脸面。 他不得不说这法子虽然鲁莽,但是却有些作用。他想了想朱家父子的脑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想到更好的应对办法。 “杜叔叔。”江小东竟然没走,一直站在这里看。 “小东,你怎么在这儿?”杜昀诧异,随即道:“你带着妹妹,这里人多不安全,别凑太近。” “我知道的。”江小东条理清楚的将之前之后的事都说了一遍。 杜昀摇头叹息,若是他来处理,明明会更方便简单的。他张望了一下,走向了朱家的后门。 朱家截了人,自然不会从侧门进,最好的地方是偏僻人少的后门。他记得那里有两家住户,不知他们有没有看见朱家进了两个孩子。顺便在后门守着,若朱家不想交出孩子,就要把孩子送走,此一来必然会走后门。 那边朱午庆终于坐不住了,他一脚踢开了儿子的房门。朱投躺在贵妃榻上,两个丫鬟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给他喂葡萄。他一脸愉悦,手在其中一人身上游走。 门被踢开后,两个丫鬟吓得滚到地上。朱投刚要发怒,见到自己爹,撇了撇嘴角,抱怨道:“你干嘛啊爹,我什么时候能出门?” “畜生,你是不是抓了两个孩子?”朱午庆直接开口问道。 “抓了又怎么了?不过是一个贱妇,这下看她还不乖乖送上门来。”朱投这招百试不爽,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 朱午庆气得头痛,两步上前给了他一个耳光,指着外面道:“乖乖送上门?你耳朵聋了?听不见外面在喊什么?” “爹!你打我做什么!”朱投被扇的一歪,滚到了地上,正摔在两个跪着的丫鬟身上。他恼羞成怒,爬起来将右边那个踢倒在地,“滚出去!” 两个丫鬟哭都不敢哭,搀扶着跑了出去。 朱午庆抖着手指,“混账东西!还敢在老子面前耍你的威风!成天就知道给我惹事!我不是叫你这两天老实点!你出去看看外面有多少人?朱家迟早毁在你手里!” “什么人?外面在喊什么?”朱投被打习惯了,搓了搓脸爬起来。“还我孩子?谁的孩子?” “蠢货!你抓的孩子!你快把人给我放了!那女人现在弄得整个镇子都知道了!之前还能说我们拐卖女人孩子是谣言!现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朱午庆怒道。 朱投哪知道那女人能整出这么大动静,但是他还有些不甘心。眼珠子一转,说道:“咱们把孩子杀了悄悄埋了,就说根本没抓过,是她诬陷我们家,大不了让他们进来搜。” 让人进来搜?就朱投那后院是能让人看到的吗?别说朱投,就连他后面的院子都不能给人瞧见。他咬着牙,又给了朱投一耳光。转身抓住门边的小厮,“那俩孩子呢?去带过来!” “爹,爹,不能放!”朱投追过来。 “把少爷门锁上,整个院子的人都不许出去!”朱午庆懒得跟没脑子的儿子多费口舌,两个孩子被人从柴房拉出来,脏兮兮的一脸鼻涕眼泪,衣服上沾了不少草叶灰土。可那男孩子湿漉漉的大眼睛,惊惧的眼神,让朱午庆胸口一荡,这孩子长得真好,若是再害怕些,最好大声叫,叫破嗓子……他舔了舔嘴巴,看向小女孩,长得也不错。这小嘴巴,啧啧,朱午庆淫邪的目光将两个孩子从头打量到脚。开始思考要不要放他们走了,就是直说没抓又怎么样呢?难不成他们真能冲进来搜不成? 知县离得远,镇上就两个衙役。镇长是他堂弟,到时候多给些钱,就像以前一样。想到这里,朱午庆再次看向那个小男孩。他好像更害怕了,哭了哭了,哟,哭得真好看。 七月往后缩了缩,对面的爷爷赤裸裸的眼神让他恶心又害怕。他不知道这个爷爷为什么要这样看他,可是他想跑想躲起来,这是坏人!我想回家,娘……七月扁了扁嘴巴,眼泪不停往外涌。 赵芸娘腿都是软的,可她咬着牙抖着手将七月护在了身后。七月弟弟没有爹,好可怜,她要保护他的!可是她好怕,不知道这是哪里,她好想娘!好想爹!娘!爹!快来救救芸娘! “老爷!镇长来了!”朱管家过来道。 “这么快?”朱午庆回过神,“把这俩孩子收拾收拾。” “是。”朱管家看了那俩孩子,叹了口气,终究是逃不过。 走进前厅,朱孝亭黑着脸站在正中央,两个丫鬟战战兢兢的劝他坐。 朱午庆挂着谄媚的笑容上前,让丫鬟们退下。摸出卷成一条的银票塞入朱孝亭的袖子里,“镇长大驾,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你们家最近惹的事倒是越来越大了?”朱孝亭不动声色的将银票放进袖袋,脸色缓和了些。 “都是小事,小事,我这就让人把那个姑娘请走。”朱午庆道。 “孩子呢?”朱孝亭问道。 朱午庆连忙否认,“我们没抓孩子啊,是那个泼妇瞎说的。” “不是你还有谁!你家家丁扛着两个孩子招摇过市!有人看见了!你……”朱孝亭顿了一下,眼神凌厉,“你不会已经……?” 朱午庆摆摆手,“没有没有,还好好的。” 朱孝亭语带愠怒,“那娘们疯成这样,若是孩子真有闪失,你说她会干些什么?县里派来的人已经听说了此事,你劝你赶紧把孩子放回去,不要多生是非!” 见朱孝亭生气,朱午庆心里暗自可惜,嘴上连连答应:“好好好,这就放了。” “把孩子带过来。”朱孝亭摆了摆手,这才坐下,喝了一口茶。 朱午庆让人去了,见朱孝亭脸色平静下来,便巴巴的凑过去,“堂弟,那两个孩子长得是真的好,尤其是那个男孩……” 朱孝亭目光一凛,威胁的看着朱午庆,“闭嘴!” 朱午庆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干笑着:“闭嘴闭嘴,那个贱娘们,怎么处理?” “暂时不要动她,如今她算是出名了。杜家那个解元还来请我主持公道,就是他带着证人说看见你家下人抓了孩子。”朱孝亭皮笑肉不笑,眼神冰冷阴郁,像黑夜里安静等待猎物的毒蛇。“等过段时间” 朱午庆咽了口口水,默默后退了一步。“杜解元怎么还跟她扯上了关系?” “住一条巷子罢了,应该没什么关系。”朱孝亭正思索着怎么让那个唐绪死,两个孩子被人收拾干净带上来,他眯了一下眼睛。接着露出个温善的笑容,“吓坏了,这位爷爷喜欢小孩子,所以请你们来做客。你们娘找来了,现在在外面等你们,你们可以回去了。” 虽然面前的人笑得和蔼可亲,但赵芸娘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她紧紧捏着弟弟的手,手心里全是汗。七月抱着她的手臂,两个孩子牢牢贴在一起。 “来,跟我去找你们娘。”朱孝亭隐晦的看了一眼小男孩,好美的一双眼睛。就是这样害怕的眼神,再瞪大一些,里面盛满恐惧,才更好看。心里扭曲的想法却没有影响他的表情,他面上依旧笑呵呵的,看上去像是隔壁温和可亲的邻居。“记住了吗?朱爷爷喜欢小孩子,让你们过来玩,还给你们漂亮衣服和好吃的点心,对吗?” 两个孩子像是受惊的鹌鹑,一声不敢吭。只怯怯的看着他,努力想将自己缩小,藏起来。 “对,吗?”朱孝亭隐隐有些兴奋,再次回头问,目光锁紧在七月身上。 七月怕到了极点,小脸上反而没了表情,只有紧缩的瞳孔微微颤动显露出他的恐惧。 “对,对。”赵芸娘哆嗦着应声。 “你们别害怕,爷爷带你们回去找娘。”朱孝亭不满意的看了女孩子一眼,嫌她多话。 唐绪在外面等得心焦,镇长来了之后安抚了几句,说是进去问问情况。 等待的时间太过煎熬,聚集的人群嘤嘤嗡嗡的讨论。不少人这会儿冷静了下来,凑过来问她孩子是不是真的被朱家带走了,或许是贪玩去了别的地方。 唐绪很肯定就是朱家带走的,刚才江小东挤进来说杜昀打听过,有人看见朱家家丁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堵着嘴,从马车上下来,进了朱家后门。 这时,吱呀一声响。朱家猩红的大门打开,朱孝亭带着两个孩子从里面走了出来。那高门大户,此刻像是怪兽张开的大嘴。两个孩子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终于从怪兽嘴里逃了出来。 看见唐绪,如乳燕投林般飞奔过来。下楼梯时不知是谁脚软了,两个孩子一起摔倒,唐绪急忙扑过去将他们扶了起来。 朱孝亭装出一脸焦急,像个仁善人一般关切他们。 他们竟然真的让朱家低下了头!放出了孩子!人群传来一阵欢呼!原来有钱人并非不可撼动! 有受过其害的人捂着眼睛痛哭失声,若当初也有人帮帮他们就好了。也许孩子就能回来,就不会失去家人。 等唐绪扶着孩子站稳,朱孝亭举起手向下压了压,“都是误会,误会。是看两个孩子可爱,请到家里玩玩,你们看这俩孩子哪里像是受过罪的样子。” 唐绪听笑了,这镇长是真蠢还是跟朱家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她将孩子们拉到怀里用手摸了一遍,确认他们没露出什么痛苦的样子。才拉着他们向身后深深鞠躬道:“谢谢各位父老乡亲,救了我两个孩子一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七月和赵芸娘余悸未消,两人一人抱一条腿,紧贴着唐绪不肯松开。 “孩子没事就好。” “行了,快回去。” “是啊,赶紧带着孩子回去。”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没听谁说带人孩子走了不跟大人招呼一声的,多好笑啊。” 大哥!会说多说! 镇长那番言辞破绽百出,只是唐绪不能当众让他下不来台,只好沉默。没想到这人堆里竟还有个耿直老哥,而且由他在人群中说破,镇长不知道谁说的,就算想报复也找不到人。 朱孝亭自然知道这个理由不够充分,但他笃定唐绪不敢拆穿。没想到还有个搅事精,他黑着脸道:“散了散了,都没事干了吗?” 第24章 回家 “抢了别人孩子,面都不露,还了孩子就完了吗?”唐绪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小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说到最后三字,朱孝亭加重了语气,目带威胁。他自然知道最好是由朱午庆出面,可那个蠢货受不得激,若口不择言说了糊涂话,这么多人面前可就圆不回去了。“听到外面来了这么多人,朱老爷一时激动摔了一跤,行走不便,姑娘多担待些。”不要得寸进尺! 唐绪看出他的威胁,果然这两家有一腿!呸! “朱家都是人贩子!还我孩子!” “我的孩子是不是也在里面!还我孩子!” “还我女儿!还我女儿!”人群里冲出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朱孝亭一时不察,被她扑了个正着。“哪儿来的疯婆子!快拉走!” “还我女儿,还我女儿!燕燕!我的燕燕!”妇人拔高的嗓音尖细刺耳,听得人眉头一皱。只见她两手拼命抓挠着朱孝亭的衣服,两个强壮的家丁一起上手,竟也奈何她不得。 唐绪抱紧怀里的两个孩子,她知道,这位妇人肯定也是受害者之一。可她无权无势,无法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在这等级分明的古代,有时候你豁出命去,也只是一条命罢了。她看了一眼朱家门口,有没有可能怂恿大家进去搜一搜呢? 这个念头刚起,不知从哪儿跑过来十几二十多个壮汉,把朱孝亭身上的妇人拉开。 “还我女儿!燕燕!燕燕!”妇人几乎喊破了音,凄厉而绝望。 眼看着她就要被家丁们拖进朱家,唐绪突然站起来,说道:“这是个疯子,镇长大人大量,放她走。” “放了她!” “放了,就是个疯子。” “对对对。” 朱孝亭早就维持不住伪善的笑脸,回头瞪向唐绪的目光看是在看一个死人。不过他很快收敛了神色,拍了拍衣角道:“我自然不会与疯子计较,拖远些让她走。”他冷着脸,扫了一圈周围的人,“还不散开,生意都不做了?”这话威胁意味十足,有人悄悄退出人群离开了。 刚才还沸反盈天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想趁乱讨要自己孩子的人面露不甘。 “你们还想干什么!再不退去,别怪我让人动手了。”二十来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站在朱孝亭身后,手里的棍子指向了人群。 人群立时后退了几步,唐绪看着这么多人,不知道怎么感谢他们声援自己。这么多人送东西不实际,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想法,她又举起那大铜锣敲了一下,道:“父老乡亲们,小妹原是在书香街给人画像。近日新购了一间铺子,在桂香街。五天后开张,今日在场帮忙各位只要到店里,所有画像全部五折!” 打了广告!还给了折扣答谢!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画像?什么画像?” “我知道我知道,书香街原先有个摊子,这几日没见到,原来开了铺子。” “画得可像了!” “我也见过,的确是像。” “真打五折啊?多少钱一张?” “据说一个人十五文呢,那打了折不就七八文?” “真的假的?那书生给人画像都是几百上千呢?” “一个女子能画好吗?” “瞧不起女子啊?那你倒是让你娘把你塞回去啊!呸!” 唐绪又重复了几遍,才带着孩子们离去,没搭理后面脸黑如锅底的镇长。确保所有人都听到了之后,她再次鞠躬,“多谢各位父老乡亲帮忙!有空可到我店里喝杯热茶。” 人群躁动了一会儿,逐渐散去。 朱孝亭这一生还从未见过行事如此张狂肆意的女子,先是挑起众人情绪,让人帮着她造势施压。转头竟然还不忘把自己的铺子宣扬出去,简直,简直不知羞耻!朱家这一遭面子全丢了不说,还让她捡了大便宜! “走!我们回家!”唐绪一手牵一个,带着孩子先去了医馆,老大夫见到七月差点没认出来,这才信了养得好的那句话。只是见两个孩子满脸惊惧,方敛了神色,“这是吓着了?” 唐绪将孩子们哄到桌子前,“两个孩子被朱家抓去了,才给接回来,您帮忙看看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来,爷爷把个脉看看。”老大夫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对待孩子却十分耐心。看到孩子们受了惊吓,伸手的动作十分缓慢,以免再次吓到他们。 感受了一下脉搏,他松了口气,道:“身体没问题,但是这两天要好好看护,我开服安神汤。晚上警醒些,别睡太死。” “好的。”唐绪放下了心,赵芸娘纯属无妄之灾,万一有什么事,她难辞其咎。 轮到七月,老大夫皱起了眉,他看向唐绪:“这孩子先前还受过惊吓?” “是的。”今天的事沸沸扬扬,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她没掩饰,直接把七月被朱投踢了一脚的事说了出来。并说明了上次那个大夫同样开了安神汤,喝过之后晚上睡得很安稳,没有起热。 老大夫也听说过上次朱投在街上连一对母子都不放过的事,没想到是这个姑娘。他纸笔写下药方,交代:“短时间内频繁惊惧,你今晚要格外小心。” “我会的。”唐绪付钱拿了药,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 方家一家三口都在,赵芸娘的父亲也在,见到女儿他扑了上来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芸娘,有没有事?” “爹……”赵芸娘委屈巴巴的喊了一声,在父亲的怀抱里大哭起来。 方子俊和董婉婉也迎了上来,两人将七月从头到脚都检查了一遍。七月还没说什么,方子俊哇一声哭了。 这下好了,七月也忍不住了。三个大孩子仰着头张着嘴,姿势十分统一,哭声如魔音穿耳。 唐绪先是向赵三平道歉,因为自己的事害得赵芸娘受了罪。又感谢赵芸娘这么勇敢的保护了七月,她想到赵家的情况,摸出来五两银子塞进赵芸娘衣服里。 “这,这怎么行!”赵三平是男人,不好翻女儿的衣裳,忙叫女儿将银子拿出来还回去。“孩子也没受伤,算了算了。” 唐绪后退几步,不接那个钱,“赵大哥,留着给小桃姐看大夫,不要推辞了。芸娘受了不小的惊吓,赶紧把安神汤拿回去给孩子喝了。” 董婉婉见那么大锭银子吃惊的张大嘴,随后听到唐绪的话也跟着劝,“是啊,赵兄弟,赶紧把孩子带回去熬了药喝,再给小桃好好补补。” 赵三平推辞不过,想到家里的妻子,还是收下了。他从没做过挟恩图报的事,脸涨得通红,窘迫的跟唐绪道了谢,拉着女儿回去了。 唐绪转向方子俊,心里的愧疚都要溢出来了。这孩子跟着遭了两次罪,额头上的包肿胀的发亮,像是要快撑破皮了。“蛋蛋,疼不疼啊?” “男子汉,疼什么。”董婉婉笑了笑。 “不疼……”方子俊擦了擦眼泪,因为哭的太凶而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不疼呢?董婉婉估计比方子俊还疼。好好的儿子三番两次受伤,心里怎么好受。 “蛋蛋小时候从树上掉下来比这个严重多了,没事儿。等会儿吃两块肉就好了。”董婉婉看出唐绪的懊恼,安慰了两句。 “是啊,这小子从小到大可没少受伤。上回还把腿摔折了,比这严重多了,过两天又活蹦乱跳了。”方远勤被妻子拐了一肘子,也笑着说。 两口子都这么说,唐绪也不再矫情。以后对方子俊更好些就行了,她牵着方子俊的手道:“走,到姨姨家吃两口肉补补。” “不了不了,不是才送了一大碗。”董婉婉拒绝。 “对了,墙已经粉刷好了,需要晾两天。我去木匠铺子定了你要的那些家具,你那铺子的名字定了没?牌匾是不是得做了?”方远勤想起自己回来的原因,急忙道。 唐绪停下脚步,“名字定了,留住此刻!牌匾的事儿我都忘了,银子还够吗?” “还够的,这个牌匾上的字是你写,还是另找人?”方远勤又问。 “我的字不太好看,”唐绪想到某个人,他的字肯定好看,“字的事先等等。” “那行。” 带着俩孩子回家,这会儿天都快黑了,锅里的肉早就冷了。唐绪把饭煮上,等会儿直接吃猪蹄盖饭。再炒个蔬菜,齐活。 不知道嘉瑞怎么样了,绿环给的点心还有。唐绪包了点心,装了一碗肉,提着往杜家去了。 开门的是杜昀,说起来这还是唐绪头回来这里。“唐姑娘,请进。”身形挺拔的青年见到她眼睛似乎都亮了一下。 唐绪摇摇头,“我就不进去了,我就是来问问嘉瑞怎么样?看过大夫没?大夫怎么说的?” “大腿青了一块,其他并无大碍。”杜昀怕她太过愧疚,又补了一句,“下午还活蹦乱跳闹着要吃糖呢。” “那就好,这给嘉瑞吃,我先回了。”唐绪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等会儿嘉瑞来上课吗?你有空送吗?” 这是什么意思?希望他去送?是不是……?杜昀不免多想,但又压了下去。这样想对一位姑娘不太尊重,或许是有别的事找他呢。杜昀克制的点点头,“去的,我来送。” “好。”得了答案唐绪美滋滋的,等会儿就给杜昀准备纸笔,请他帮忙写个牌匾!想来他不会拒绝的。 方子俊和七月正坐在桌前,一人捧着一个碗,脸都快伸进碗里了,口水就差滴出来了。 唐绪疑惑的看着两个小家伙,“怎么没吃啊?” “绪姨姨你快来啊,我好饿。”方子俊招招手。 “娘,快来坐。蛋蛋哥哥都帮你盛好饭啦!”七月拍拍凳子招呼道。 “蛋蛋这么棒啊?没有烫到?”唐绪连忙夸了一句,确实没想到方子俊还会给她盛饭。 “没有!我根本不会烫到的!我长得很高!我能够着!”为了显示自己很高,方子俊站了起来,还拿七月跟自己比了比。他一个快六岁的孩子,娘又照顾得好,身高自然比不到五岁的七月高,七月甚至跟他差一个头。 唐绪也不拆穿,笑着点头称是。七月却不高兴了,“我吃很多,我也会长高的!”说完不确定的看向娘,“对,娘?” “对对对,快吃快吃,都凉了。” 吃过饭七月和方子俊玩一会儿,杜嘉瑞被杜昀抱了过来。唐绪迎上前,“嘉瑞,腿还疼吗?” 杜嘉瑞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用两根胖手指比着,“一点点痛痛。” “那就好,来,绪姨抱。”唐绪接过小胖墩,招呼着另两个到小课堂。正要开始上课,杜昀领着赵芸娘过来了。“她来敲门,我就给开了。” “多谢了,芸娘,快来,刚好上课。” 赵芸娘欣喜的点头,跑过去坐在边上的小板凳上。她只有凳子,没有桌子,唐绪想着要不再整一套桌椅。 这小姑娘第一次见,就拦着方子俊不跟陌生人走,这次又保护七月,可见父母教育得很好。 不过她今天还是要给孩子们上一节安全课,不能要陌生人的食物,不能跟陌生人走,遇到危险要赶紧回家找大人,不能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杜昀在院子里听着小课,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没错,但这样教育孩子是否有些冷漠?不过想到杜嘉瑞腿上那一大块青紫,揉药油时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又觉得没错。孩子有保护朋友的心,却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反而会让自己也陷入险境。 唐绪上完一节课,杜嘉瑞一瘸一拐走过来,“绪姨姨,你今天做的什么肉呀?可好吃了!我吃好多!” “卤肉,卤猪蹄,好吃我下次再给你做啊。” “我也要我也要!”方子俊不甘示弱,喊得超大声。 “我娘做的都好吃!”七月抱住唐绪的一只胳膊,占有欲十足。这是他一个人的娘,虽然很喜欢蛋蛋,很喜欢嘉瑞,但是不能分给他们呢。 让孩子们自己去玩,唐绪拿了纸笔出来找杜昀,“杜先生,求你个事儿呗。” 这怪模怪样的腔调,杜昀有些好笑,道:“什么事?你说。” “帮我写几个字,我准备开个铺子,还缺个牌匾。”唐绪晃晃手里的纸笔。 “乐意之至。”虽然疑惑她为什么不自己写,但杜昀并无不愿。甚至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感觉是自己的荣幸。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古怪的念头,要知道那些乡绅捧着银子上门,他也不见得愿意写上一幅字。“铺子名是什么?” “留住此刻。”唐绪道。 杜昀品了品,她为人画像,不正是记录人此刻的模样吗,这名字倒是名副其实。 墨已磨好,杜昀特地去厨房净了手,仔细擦干。才认真的将宣纸展开铺平,杜昀一手捏着右手的广袖,提笔沾墨,行云流水般写下那四个字。 笔锋锐利,力透纸背,好字。都说字如其人,杜昀此人看着温和儒雅,一派文人之气。但他的字看起来却是锋芒毕露,攻击性十足。 唐绪看不出字的风骨,但她想,这杜昀也许不似面上这般温和。不过年轻人嘛,有点棱角正常。她喜滋滋的道谢,将字捧到自己屋里去了,这字太好看了。 第25章 发烧 当天夜里,睡熟的七月忽然哼哼唧唧起来,身子在床上翻来滚去。唐绪本就睡得不熟,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伸手贴上七月额头,热的烫手。 熬药!上次的退热药还在!可她不放心七月一个人在屋里,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房门被敲响。她惊得一抖,听到唐翎询问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家里有这么个人。这下算是帮了大忙,她打开门一脸焦急的对唐翎道:“你能不能帮忙看着七月,他起热了,我去给他熬药。” 唐翎心有不满,不过是个野种罢了,也值得她这样担心。“你去。”她说着走进了屋内,小东西脸色通红,烫得快冒烟了。嘴里嘟嘟囔囔叫着娘,我怕。又弱又娇,废物。 明明唐绪之前对这个孩子不是这样,虽然唐翎也看不上妹妹虐待这么个小东西,但这反差太大的态度亦是疑点。 只是任唐翎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妹妹的灵魂不在了,只剩下了躯壳。借尸还魂这种事毕竟只存在于故事话本里,谁能想到自己的亲人会遇到这样的事呢?就算借尸还魂还得先杀了对方呢,以唐绪的能力,想杀了原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唐绪将药材下锅,等待烧开的时间,又在大锅里烧水。这边弄完,她端了一盆凉水进屋。唐翎抱着胳膊站在床边,冷漠的看着七月在床上翻来滚去。唐绪愣了一下,可能有人天生不喜欢孩子? 拧了湿帕子敷在七月的额头,揭开被子,露出四肢帮助散热。 接着又回到厨房,药罐子已经烧开了,她拿出多余的木柴,只留小火慢慢熬。大锅加大火力,水烧到温热她就舀进了大桶里。回到房里将七月扒干净泡进了温水里,被这么一折腾,七月迷糊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七月,哪儿不舒服?”唐绪心疼的问道。 “疼……”七月张开嘴说了一句,声音虚弱无力。 “哪儿疼?”唐绪摸着他的头,心疼的问道。 “骨头,骨头疼,头,也疼……”说着,七月扁了扁嘴巴,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我去看看药。”唐绪焦急站起身,唐翎转头向外走去,“我去看。”她不爱看这哭哭啼啼的戏码,看得心生烦躁。 七月哭了一会儿累了,头没力气的靠着桶边歪着。 唐绪又心疼又急,怒上心头忍不住想,唐翎是个杀手,不如请他去教育教育那对父子。这种不知祸害了多少人的畜生,直接阉了最好! 唐翎端着药碗进来时,唐绪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你自己怎么不去?这种人,对你有难度?”唐翎反问。 “我,我摔到头,失忆了。武功也忘了。”唐绪扯了个借口。 唐翎冷笑一声,“那你怎么又记得我是你姐姐?” “只忘了一部分,人的脑子那么复杂,对。这说不好,我也不知道。”唐绪不敢回头看唐翎,话也不敢多说,怕暴露更多破绽。 唐翎没说话,搁下药碗出去了。 这一晚上唐绪几乎都没怎么睡,七月喝完药热度就慢慢下去了。她松了口气,把人擦干了重新放到床上。自己却不敢睡,时不时摸摸七月的额头。 好在一直到天亮都没再烧了,早上起来又活蹦乱跳的。 不过唐绪不放心,带着他又去看了大夫。大夫说没有大碍,安神汤再喝上两天,晚上警醒些,退热药再备上一剂。 唐绪安下心,带着七月去了面馆吃早饭。顺便买点菜,昨天的卤肉大受好评,她准备买点排骨,中午烧个排骨吃。 不过猪肉摊老板的盆忘了带,并且再次忘了带篮子。她只得又买了个篮子装菜,家里篮子都攒了七八个了。 看在她又买了几根排骨,老板没计较盆的事,这姑娘他认识,三天两头买肉,应该不至于贪他的盆。 回到家时,她正碰见赵三平出门。便上前询问赵芸娘夜里有没有起热,赵三平说是烧了一会儿,喝了药好了。所以他才耽误到这个点,他踌躇了一会儿,跟唐绪道谢,谢谢她愿意教芸娘认字。 两人客套了几句,赵三平赶着上工,急匆匆走了。 方子俊跟赵芸娘在门口抽陀螺,赵家门忽然打开,一个老太太走了出来。赵芸娘顿时安静下来,缩着脖子站了起来。 赵婆子叉着腰骂道:“赔钱货,家里活一点不干,养你不如养条狗,狗还能看家呢!这么大的姑娘成天在外边野,以后谁家敢要你?哭,哭什么哭!我打你了吗?跟你那贱蹄子娘一样,就会装可怜……” 眼见着越说越过分,唐绪几步上前打开自家大门,将三个孩子都推了进去,反手带上了门。瞥着赵婆子,冷冰冰道:“哪儿来的疯婆子?脑子有病就去看!一大早就开始犯病,也没人管管吗?” “你才有病!我骂我孙女关你屁事,你是什么好东西?成天在外头抛头露面,不要脸,我要你娘我直接把你浸猪笼!”赵婆子指着唐绪,骂得激动口水沫子喷得到处都是。 唐旭知道对付这种人一定不能生气,你越冷静她越生气,她冷笑着嘲讽:“你孙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仇人呢,天天在家发疯,跟你当邻居倒了八辈子霉,从来就没个清净的时候。孩子哭还能说是不懂事,你这一大把年纪连自己一张嘴都管不住吗?哎哟,快进屋看看,我看你这嘴好像都烂了。”说罢,她径直回了自己家,当着赵婆子砰一声关上了门。 赵婆子骂骂咧咧的进了屋,她这几天是感觉有些张不开嘴,长大了嘴角就痛得厉害。她去厨房水缸照了照,看也看不清,嘴角似乎长了个什么东西,摸着有些疼。 余小桃听着婆婆骂女儿骂自己,骂邻居唐姑娘,无力的躺在床上,眼泪早就流干了。她侧头看向骨瘦如柴的小女儿,不由悲从心来。当初为什么不听哥哥的话,选了这么个人家。哥哥早就说过这家婆婆不好相处,日子必然不好过。她当时说得什么,“我不怕,人心都是肉长得,我真心待她,她也会真心待我的。” 现在想来,这话真是天真的可笑。原来不是每个人的心都是肉做的,有的人是石头做的,你捂不热。如今到了这地步,都是她活该。她不怕死,可她的孩子怎么办啊。 杜嘉瑞还没来,唐绪又做了本小书,这次没画故事。她将四个孩子上课的样子画了上去,不过画里的赵芸娘有自己的桌椅了。 想到桌椅,她拿着杜昀写的字去了方家。方远勤已经出门了,董婉婉让她留下,等会儿回来再叫他拿去做。唐绪又交代加一套桌椅,给赵芸娘用。 董婉婉神情复杂,道:“遇到你,真是这几个孩子天大的福分。” “这算什么福分,这几个孩子跟我一起还遭了不少罪,你怎么不说。”唐绪只要想到这么点大的孩子因为朱家因为自己受伤,心里就恨不得把朱投乱棍打死。 “小孩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行了行了,别想了,我听着嘉瑞来了,你快去给孩子们上课。”董婉婉不爱听这些话,虽然蛋蛋跟着挨了两回打,可那也是朱家混账,跟唐绪没什么关系。 唐绪回到家,杜嘉瑞果然来了,杜老夫人亲自送来的。她老人家没提杜嘉瑞受伤的事,只夸唐绪炖的肉好吃,她这样的牙口也能吃上两块。 上午的课正常进行,上完课唐绪去厨房炖排骨,并嘱咐孩子们不要独自出去乱跑,要想出去玩可以叫她。昨天找不到孩子太吓人了,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方子俊连连点头,保证不会再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去。 早上买的排骨不少,唐绪提刀剁成了小块,准备做个土豆烧排骨,一家送上一碗。她一边做饭,一边听着院子里的动静,确保孩子们都在。 排骨炖好,她去后院上茅房。唐翎悄无声息的飘了出来,吓了她一跳。“你干嘛?” 唐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是你让我去朱家的?” “啊?你去了?”唐绪来了精神,“打他们了吗?” “我出手他们就都是死人。”唐翎说起这话像是说中午吃了个土豆一样平淡,“我去看了一眼,那家藏着四个孩子,最大不过九岁,最小的不超过五岁,看得出来朱午庆喜欢玩这么大的孩子。他儿子朱投喜欢十五六的姑娘,院子里也关了不少。他们玩死了人就往后花园一口枯井里扔,井里的尸体不下五具。” “两个畜生!孩子都不放过!”唐绪听得咬牙切齿,这两个畜生应该千刀万剐! 唐翎依旧是那副毫无波动的样子,她轻嗅了一下,又闻到那股肉香味,“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又不是你的孩子。” 唐绪惊讶的看向她,这人完全没有同情心吗?“可是,可是那都是孩子啊?你看到他这么对待几个孩子,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那些孩子跟我又没有关系。”唐翎看着唐绪,反而觉得她这么生气很奇怪。 “不行,”唐绪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不能坐视不理。她想起以前看过的电影《熔炉》《素媛》,每次看都觉得窒息般的难过。如果自己没有看过那些自救视频,不会借力,那她是不是也会出现在朱家?不,她不会束手就擒,她一定会想办法把朱投阉了! 现在怎么才能救那些孩子出来呢?朱家不会让他们大摇大摆进去搜,利用舆论行不通,反而会打草惊蛇。万一他们把孩子转移走了,再找就难了。 既然进不去,那就想法子让人出来!怎么能让朱家的人出来?只有一个法子能让人从屋里出来,她看向唐翎,挤出来一个讨好的笑容道:“姐姐,你帮帮忙,我可以付报酬?” 唐翎眉峰一挑,不太感兴趣的道:“什么报酬?” “钱!或者画画!画什么都可以!我还会做饭!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学着做!”她想了想,“我给你把房间布置起来!给你买衣服!怎么样?” 唐翎不置可否,懒洋洋道:“要我做什么?” “嘿嘿嘿……”唐绪坏笑着巴巴凑过去,想搂着唐翎的胳膊,唐翎侧过身子避开,嫌弃的道:“直接说。” 唐绪嘀嘀咕咕的把自己的计划一说,唐翎翻了个白眼,转身回房,边走边道:“多此一举,把你厨房的肉给我盛一碗来。” “好叻~”唐绪应了一声,才想起来还没去茅房解决三急。 排骨烧好之后,唐绪又显摆的炒了三个菜,焖了一锅锅巴饭。做好之后每样装了一份,送到唐翎门口。 又给方杜两家送去,赵家那赵婆子不能送,不然一口都到不了余小桃嘴里。她让董婉婉故意去赵家敲门,找赵婆子吵架,把人气得够呛之后回家关上了门。赵婆子跳着脚一边捶方家门一边骂,董婉婉在屋里时不时怼两句吊着她,芸娘则踮着脚尖,提着小篮子悄悄回了家。 余小桃听到外面吵架,怕吵醒了孩子,轻拍着小女儿背,哄她继续睡。芸娘打开一条门缝挤进来,边往外拿饭边道:“娘,快些吃!吃快点!等会儿奶奶就回来了!” “这是?哪儿来的?”余小桃用尽全身力气,才撑着坐了起来。她本来就伤了身子,中午婆婆更是饭都不给她吃,晚上还要照顾孩子,吃不好睡不好,身体没恢复不说,反而更加虚弱了。 “绪姨给的,娘,你快些吃!吃完了我赶紧拿走了!”赵芸娘从没做过这种事,紧张得直冒汗,拿了碗筷就给她娘喂饭。 因为产妇虚弱,唐绪没给她盛锅巴。挑了中间最软的饭装了一些,拌上肉末鸡蛋,虽然不太好看,却很香。 余小桃咽了一下口水,张嘴接受大女儿的投喂。软滑的鸡蛋配上香糯的大米,她吃下就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她以为自己心都死了,不会再哭了。 “娘,你别哭,”赵芸娘扁着嘴,哽咽着道:“绪姨姨很聪明,我求她救救你,你别哭,我们去找舅舅好不好?你快吃,快好起来。” 余小桃说不出别的话,只应了声好。张嘴大口大口吃饭,眼泪顺着眼角不住滑落。 赵婆子骂得直喘气,正要转头回家,董婉婉突然打开了门,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嘴里还说道:“哎呀,你站我们家门口干什么?不好意思啦,这可怎么好,这是洗蛋蛋尿裤子的水啊。” 赵婆子气得跳脚,冲到方家院子里骂起来。 余小桃吃了鸡蛋米饭,还有排骨,香喷喷的青菜,肚子里热乎乎的泛起暖意,人似乎都精神了一点。 赵芸娘高兴的咧着嘴,收拾了碗筷扒在门缝看,见奶奶进了方家院子。她说了句娘我走了,就跑了出去。 唐绪见任务完成,让方子俊喊了一声。董婉婉立刻推着赵婆子让她滚回自己家,别脏了他们家的院子。 赵婆子年纪大了,哪里抵得过董婉婉,胸口气得上下起伏,看着快要炸了。 这日过后,唐绪开始忙了起来。整天早出晚归,七月天天嘟着嘴巴,不高兴的控诉她不爱自己了,不喜欢带他出门了。 唐绪将他抱进怀里亲亲抱抱,捏捏小脸,搓搓小肉胳膊。逗得他咯咯笑,转眼就忘了刚才说了什么事情。 第26章 救人 月上中天,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睡之中。一抹火光突然亮了起来,女人尖利的叫声划破夜空,“着火啦!着火啦!救火啦!” 更夫刚走到朱家附近,嘴里还含糊的喊着:“秋干物燥,小心火烛。”就被这一嗓子吓得一个激灵,他看着朱家蔓延的火星,连忙大力敲起铜锣,“着火啦着火啦!快来人救火啊!朱家着火了!” 朱午庆刚满足的睡下,就被这动静惊得跳了起来,他随手扯了件衣服就往外冲。府里的奴仆惊叫着向外跑,他拉住一个小厮,“去!快去把少爷喊起来!” 朱投还没睡呢,他吃了药,正在兴奋中。床上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麻木的躺在那里,手脚分别被绑在四根床柱上。身上伤痕累累,几乎看不见一块好肉。 外头的小厮靠着柱子打瞌睡,听到着火了连忙冲了进来,“少爷,快走!着火了!” 朱投现在脑子都是懵的,根本听不到小厮说话。手里拿着燃烧的蜡烛,正在往床上的女子身上滴,嘴里还发出一阵扭曲的笑声。 小厮见人无动于衷,扯了衣服将朱投一裹,拽着人就往外跑。 床上的女子侧过头,看着外面的火光,嘴角却牵起一丝笑容。着火了好,着火了好,就让火把她烧个干净。 她闭上眼,面容安详。 “起来,穿衣服!”唐翎割断她身上的绳子,甩了一件衣服在她身上。 她睁开眼看向唐翎,摇摇头,“谢谢你,我不想活了,好累。” 唐翎本不想管她,看着她生无可恋的样子就有些烦躁。想到临行前碎碎念叨的唐绪,暴躁的将女子拖了起来,随便给她套了衣服,带着人直接从院墙翻了出去。 那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已经有五六个衣不蔽体的女子。唐绪坐在马车外面,拉着刚救出来的女子,就把她塞进了马车。 唐翎一声不吭的继续去救人,她放的火主要集中在主人院,其他地方火势不大。她救人也并不太急切,可是看着唐绪眉头紧锁的样子,还是转身进了朱家。 如果是她来做,直接把朱家那两人杀了不就完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搞一堆麻烦事。 她其实不太想管这个闲事,也许是死丫头做的饭太好吃了。 听到着火,附近一圈的居民都跑了出来,检查不是自己家后。拿桶的拿桶,拿盆的拿盆准备救火。可一看是朱家,都有些懈怠了。除了朱家附近的真心实意帮忙救火外,主要是怕烧到了自己家,其他人慢吞吞敷衍至极的接了点水往朱家泼。 有的甚至直接泼在地上,假装自己救过火就行。 姜平百无聊赖的挥着空盆,甚至想回家去睡觉。突然发现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卷棉被,那棉被哼哼唧唧的,还在动。 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用盆拨开了被子,里面竟是个浑身赤裸遍体鳞伤的孩子!看着不过四五岁!脸上,身上布满了人的齿印咬痕,有的还在往外渗血。 这是什么人干的!姜平扔掉盆将孩子抱了起来,“有大夫吗!!救人!这有个孩子!大夫!大夫!” 如姜平一样发现孩子的还有四个人,这五个孩子受的伤大同小异,尤其是下体,简直惨不忍睹。 听到这里情况不对,不少假装救火实则看热闹的人挤了过来。 其中有一位妇人,她每天都徘徊在朱家外面。见人就说朱家偷了她的孩子,可从来没人信过。这几天唐绪把事情闹大之后,这件事才逐渐被人传开了。 此时这妇人听到有孩子要救命,疯了一般挤了过来,看到其中一个孩子后。她发出了一声简直不似人能发出来的尖嚎,那声音包含的痛苦几乎震撼了周围所有的人。 “我的儿!我的儿!明明!你醒醒!你醒醒!你看看娘啊,大夫,大夫,来个人啊,谁来救救他,救命啊!我的明明!啊啊……”妇人紧紧抱着孩子,哭喊声刺激着在场每个人的心绪。 老大夫刚看完另一个,看着妇人拼命摇晃着孩子,顿时大喝道:“别摇晃他!把孩子放下!” 边上人如梦初醒,几个妇人一边安慰一边劝她放下孩子。可她像是听不见,只哭喊着求救。那孩子被这样摇晃,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勉力睁开了一条缝,看到眼前人,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他张开嘴:“娘,疼,啊……” 那声音细若蚊呐,却让发疯的妇人停了下来。她像是终于清醒,停下了哭喊,小心翼翼的低头,轻声叫了一句:“明明……” 劝慰的妇人也发现孩子醒了,纷纷安静了下来,紧紧看着那孩子。 “娘,疼啊……”孩子又说了一句。 妇人的眼泪像是喷涌的泉水,她死死咬住嘴唇,像是担心自己声音太大吓到了他,又像是怕这是一场梦。也许是用力太过,她嘴巴上有鲜血淌了下来。她用带着血的嘴巴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别怕,明明,娘在。” “把孩子放下!让我看看!”老大夫终于忙完了另一个孩子,走过来给明明把脉。所有的孩子受的伤都差不多,只有轻重之分,但所幸都暂无生命危险。 “这些孩子哪儿来的?” “朱家着火扔出来的?” “真是朱家啊?” “他们……对这孩子做了什么?” 这话一出,现场寂静一片。做了什么呢?谁又看不出来。只是这一刻,他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朱家的人。 “杀了朱午庆!杀了朱投!”一个汉子赤红着眼喊道,随手捡了个盆,冲向了躲在街对面的朱午庆父子。 父子俩还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正狼狈的等着去定客栈的仆人回来。发现有人捏着水盆冲过来,朱投还骂了一句:“蠢货,救火在那边!” 话音刚落,那结实的木盆就照着他脑门敲了下来。鲜血立时顺着被砸破的脑袋往下流,朱投惨叫一声,在地上疼得打滚。 朱午庆怒吼一声,刚要说话,就被砸了一下。 父子俩的惨叫声惊醒了其他人,有血性的男子纷纷拎着木盆木桶冲了过来。 唐绪牵着一马车的女子去了自己临时租的一个小院子,里面备了许多女子的衣服,有新买的,也有她自己不常穿的。没办法,买不到那么多,只有拿自己的凑凑数了。 “下车了,进屋洗洗澡换身衣服,饭在厨房,你们自己热了吃。”唐绪掀开马车帘子,里面的女子齐齐看向她。“看什么?快下来,我还有别的事呢。” “恩人,我们……”一个大胆些的女子刚开口,就被唐绪打断。“明天再说啊,赶紧收拾一下,吃口饭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只要放过自己,其他人的言论都算个屁。我跟你们说,明天要是少一个人,跑了的我不管,你们要是有地方去,爱去哪儿去哪儿。要是有人敢自杀,我就把她尸体扒光了挂门外头。死可容易了,活才最难。哎,你们要是不怕死了丢人,就试试。” 说完,唐绪牵着马车回了自己家,这马车租起来可贵了,不能丢了。 今天晚上七月睡在了方家,本来小家伙哭着喊着不去,被他蛋蛋哥哄了一个时辰,终于松了口。 朱孝亭刚赶到朱午庆家,就听到一声镇长来了!人群一窝蜂的散去。只剩下十来个妇人围在那里,不知在干什么。朱孝亭清了清嗓子,威严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没人回答他,妇人们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压根没听到。 朱孝亭头一次被人这般忽略,刚要走上前,边上的小厮拉了拉他的袖子。颤抖的手指向街对面那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镇,镇长,你看看看看那是什么?” 这么看的确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朱孝亭以为是被打死的野狗,等走近才发现竟是两个人!两人被打得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原形了!他眯着眼看过去,从鞋子认出是朱午庆,顿时又惊又惧又怒,“谁干的!谁!” 朱孝亭喘着粗气,几步走到那群妇人便,扯了一个人刚要问。余光却看到一个眼熟的孩子,顿时后退了两步。被扯住妇人回过头来,露出了身前的孩子。那孩子侧过头看见了朱孝亭,突然激烈挣扎了起来,喉咙发出一声声嘶哑的尖叫,“啊!!啊!走开!救命!啊!啊!” “怎么了?怎么了?大夫?大夫!”妇人惊慌失措的抱住孩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老大夫急忙走过来,手里捏着银针,“按住他!” 妇人不知所措的流着泪,倒是旁边的妇人反应了过来,帮着按住了。一针下去,孩子昏睡了过去。 朱孝亭死死捏住了拳头,没想到这几个孩子还活着,竟然还活着出来了。 是巧合?真是着了火跑出来的?可为什么那么巧,孩子的娘也在这里?火又是怎么起的?是故意纵火? 不行,他们不能活着。他从来没想过这些孩子会活下来,他们都认得自己的脸。他不能暴露,暴露了,他镇长是干不了不说,还会身败名裂,说不定还要坐牢。不行,不行,朱孝亭后退几步,转身像交代下属杀人灭口。远处竟又传来一声着火了,看方向,正是他家! 完了。 唐绪敲响医馆的大门,说远处着火了,快去救人。大夫早就听到了动静,医药箱都收拾好了正准备去。开门一看,敲门的人早跑了。 看着大夫火急火燎的往镇长家赶去,唐绪去了下一家,开门的是个老汉,他年初带着孙子去看元宵花灯,结果孩子被拐走了。儿媳妇在家里发了好大的火,跑回了娘家。儿子至今不跟他说话,就连老伴都埋怨他。他眯着眼睛,发现是个一身黑衣的蒙着面的人,“有什么事啊?” “你孙子在镇长家门口,快去。”唐绪粗着嗓子,声音雌雄难辨。 “你说什么?”老汉瞪大眼,刚要抓住她问个清楚,人已经跑了。他不敢耽搁,哪怕是被人骗了,他也一定要去看看。 这几天唐绪四处找人问谁家丢了孩子,再根据父母的长相推测出孩子的样子。唐翎拿着画像一一确认还活着的孩子。几次进出朱家后,唐翎竟发现朱午庆与镇长暗中来往,甚至会交换那些被囚禁的孩子。 唐绪听了这事,找董婉婉打听了镇长。得知镇长也姓朱,便猜测这两人可能是亲戚。有镇长保驾护航,两人又是臭味相投,丢失的孩子自然不可能回来了。难怪朱午庆如此肆无忌惮!难怪朱投如此横行霸道! 今晚上的计划,唐绪琢磨了很久。就放火的时间和先后顺序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先烧朱午庆,引出朱孝亭后,再烧朱孝亭家。 唐翎负责纵火,再把孩子放到大门口。唐绪则负责通知那些孩子仍活着的人家,让他们去接孩子。 至于朱投祸害的女孩子,唐绪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全部带进她租的院子里。人言可畏,哪怕她们没有做错任何事,却不能露面不能被人看见。 如果他们的家人愿意接纳,她自然会送她们回家。如果家人无法接受,或是本人不想回去,后续该如何安排她们,唐绪还没想好。 时间很紧迫,她怕耽搁太久,又有孩子被折磨致死。 朱孝亭家门口发生了跟朱午庆家一样的事情,只不过这里救火的人都是真心实意帮忙的。朱孝亭平日伪装的不错,大家对这个镇长算是敬重的。 可这敬重在发现那些孩子之前,他们简直无法相信素日仁厚的镇长竟是这种人。来找孩子的人都快疯了,孩子身上的伤口昭示着一切。 心存侥幸的朱孝亭偷偷跑回了家,发现只有自己的院子烧的最厉害。他更怀疑是有人纵火了,他拿出随身带着的库房钥匙,抱了一大箱银子准备跑。却迎面撞上了被他关起来的妻子,他拧着眉道:“你怎么出来了?” “她们跑了呀,我可不就出来了。”方兮菀穿着一身中衣,通红的眼睛里透露出疯狂,“你想跑?” “滚开,不想知道你儿子埋在哪儿了吗?”朱孝亭一掌将她推倒在地,刚要走小腿却被抱住了。他抬脚就踢,方兮菀却张口死死咬住了他的小腿,红肿的眼睛里露出报复的快意。 “啊!!”朱孝亭惨叫一声,怀中紧抱的钱箱子差点掉了。他目光一冷,忍着腿痛举起箱子砸了下去。 第27章 尘埃落定 那箱子装满了金元宝,这一下若砸实了,只怕方兮菀会当场殒命。 他要砸死这个疯妇,砸得脑浆都流出来。他睁大眼睛等着看那一刻,一定很爽。朱孝亭扬起恶意的笑,手中的箱子却被一股大力撞开。他本就站立不稳,更是被带倒,重重的摔在地面上,视线里是一双黑色的长靴。那是衙役特有的,每日都可以见到。 他想道:这下真的完了。 唐绪见到衙役进去抓了人,才悄悄回了家。七月不在家,她走向唐翎房间敲门,“姐姐,你回来了吗?” “在。”唐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嘴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 唐绪好奇道:“姐姐,你在干嘛?” 里面没再传来声音,唐绪觉得不对劲,试着推了推门,拴上了。她在门口转了两圈,看向后院。这间房的窗户好像在后面,她悄悄的走过去,从没关严实的窗户缝往里瞧。 唐翎正在给崩开的伤口换药,察觉到视线脱手甩出一柄飞镖。唐绪猛地缩头蹲下,飞镖钉在窗户上发出一声闷响,“姐姐!是我!你受伤了!流血了!要不要看大夫?” “没事,走开。”唐翎将够得着的伤口,擦干净渗出的血液,准备上药。 唐绪又跑到前面,大力拍着门,“姐姐,你开开门,我帮你啊!是今天受的伤吗?”她刚才并没有看清楚,只看到了很多血。 “不是,走开。”唐翎再次道。 唐绪停了一下,觉得不能不管。就算不是今天受的伤,却有可能是救人的时候,让伤口更严重了。她站在门外道:“你开开门,开开门,开开门……” 唐翎被她烦得不行,感觉耳边像是多了只蚊子不停嗡嗡叫。她将衣服往身上一披,走过去打开门,还没说话,唐绪就弯着腰挤了进来,脸上挂着笑,“我帮你上药,还可以帮你绑绷带啊。” 唐翎面无表情的瞪着她,唐绪感觉足有两分钟,她才将药瓶甩了过来,随后坐在了地上。她看了看,这药瓶特别眼熟,不就是那擦了疼得她想满地打滚的药吗?“这个药好疼,没有别的了吗?” 唐翎盯着她不说话,唐绪缩了缩脖子,不再废话。走过去轻轻脱下了她的衣服,后背上有割裂伤,还有鞭伤,洞穿伤。唐翎约莫是够不着,这些伤口都没有清洗。 唐绪接着布巾小心的擦掉血迹,完整的伤口看得她头皮发麻。有一些快愈合了,还有愈合后又裂开的,她抖着手一一倒上药粉。明明是疼得她跳脚的药,唐翎好像没有感觉。若不是伤口附近的肌肉轻轻颤动,她都要以为唐翎没有痛觉。 前胸的伤口不多,但在白皙的皮肤上也异常显眼。唐翎此前清洗过,现在直接倒上药粉就行。唐绪的动作很轻,缠绷带的时候更是不忍心用力,做完这一切,她几乎出了一身汗。“一日换两次药?明日早上我再来。” “不必,我自己可以。”唐翎从小包袱里拿出另一件全黑的上衣,穿在了身上。 唐绪只当没听见,转眼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道:“你去我房间睡,你受伤这么严重,不能睡地上了。” “不,出去。”唐翎往墙角一坐,靠在墙上闭起眼,显然拒绝沟通。 唐绪哪能看着一个病人这样睡觉,但她也不能拖走她,一是打不过,二是怕伤口再次裂开。 她回到自己房间,翻出了两床厚被子。这是董婉婉给她准备的冬天用的厚被子,一床七八斤,垫在地上总是要好过一些,不过话说回来,就唐翎后背的样子,怕是根本没法躺下。 唐翎没有拒绝被子,主要怕唐绪再念经。 唐绪笑了笑,洗了个澡就睡了,明天还要开业呢,可别到时候起不来床。 喧闹的爆竹声炸响,桂香街又一家新店铺开业了。路过的行人捂着耳朵停下了脚步,只见一名面容英气的女子笑盈盈的站在新店铺门口,执起一根竹竿,挑开了牌匾上的红绸。 留住此刻。 这是卖什么的?怎么是个女子?有人疑惑道。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只见新铺子门口的女子手里拿着和卷成锤形的纸筒,朗声道:“各位乡亲父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本店新店开业,主要营业内容是画像,每个人十五文!第一日开业,所有人打八折,只要十二文就可以带着自己的画像回家啦!不管你是要画自己,还是画父母妻子,全部都是十二文一个人!只要十二文,你就可以留住此刻你的模样,你亲人的模样!” 唐绪喊完,自己给自己鼓起掌来。 有人觉得这女子怪有意思的,捧场的鼓起掌。一人带动一人,转眼满场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店内只有我一个画师,速度有限,一天只接待十位客人!先到先得!明天就不是这个价啦!” 听到才十个人,不少人急切起来,三两步走进了店铺。 唐绪在柜台后面接待客人,回答客人们的问题。有确定现在就要画的交钱,马上就可以开始。她带着人去了后面屏风,董婉婉代替她接待别的人,后面有想画的,就给一个号码牌,告知多久可以过来。 七月和方子俊呢?方远勤在家带着,董婉婉知道唐绪今日开业,坚持要过来帮帮忙。方远勤支着下巴看着院子里的几个孩子,不知自己怎么正经赚钱卖货都不能去了,要在家里带孩子。 不过想到昨日唐绪给他结的工钱,又嘿嘿傻笑起来,这比风吹日晒,东奔西走可赚得多了。 快吃午饭了,店里仍然人来人往。有不少客人上次在朱家门口声援过,唐绪甩了甩手腕,高强度的画画,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董婉婉看时候不早了,便跟唐绪说先回去做饭。这一上午,她说得嘴干嗓子哑。而唐绪一直坐着没挪过地方,手不停的在画。几次看到她甩手腕的动作,董婉婉不由有些心疼,忍不住劝道:“画完这个休息一会儿。” “没事,下午还排着呢。”唐绪笑着说:“婉姐辛苦了,饭别做了,直接买了吃,你自己拿钱。” “才赚了几个钱,我回去做不费事,你等会儿回去吃,还是给你送来。”董婉婉问。 “店里吃,忙过这几天就好了。”唐绪头也不回道。 董婉婉看客人在,没多劝。叹了口气,回去了。 王晓芳知道唐绪在隔壁开了铺子,感慨这姑娘赚钱厉害的同时,拿出了唐绪之前给她画得那些图纸。原本她觉得做这些不能赚钱便搁到了一边,毕竟谁舍得买这个啊。 如今却有些心动了,这姑娘赚钱如此厉害,才几天就开起了铺子。不如试一试她的法子,说不定能赚不少呢。 她将图纸拿出来,正好她女儿闲着,便让她照着做。她男人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 中午饭是七月送来的,他黏黏糊糊的挨着唐绪。奶声奶气的说自己有多么想娘,唐绪捧着他的小脸狠狠亲了几口,趁着拿了号码牌的客人没来,紧赶着吃完了。 七月来了就不想走了,搬了个板凳坐在柜台旁边。 这时,门口驶来一辆马车。一名少女从车上下来,看到七月托着小下巴坐在那,被萌得心颤。“七月。” “绿环姨姨!”七月茫然抬头,看见是熟人。蹦起来迎上前,他记得这个姨姨!给他好多好吃的! “小七月,好像长高了呢?”绿环笑着道。 七月点点头,“长高,长娘那么高。”他举起手比了一下,其实他哪里知道自己长没长高,但别人说长高了,那一定就是长高了。 “哈哈,你娘呢?”绿环问道,“刚去了你们家,才知道你娘都开铺子啦?” “在这呢。”唐绪伸出个脑袋,继续给客人画画。 “生意不错?财源广进啊。”绿环笑道。 “哈哈哈,借你吉言。”唐绪大笑,“周少爷要的画还没画好,这几日事情多,最迟后日就能送过去了。” “不急,我来给你送些东西,不是催画的。”绿环叫车夫将东西搬了出来,布匹,点心,茶叶,糖,堆满了柜台。 唐绪跟客人道了歉,请他稍等一会儿。站起来拦住绿环,“不是说不用这些吗?” “那可不行,早知你铺子开业,我就多备一些。”绿环退到门口,朝七月挥了挥手,“再见,小七月。” 七月举起手挥了挥,“姨姨再见。” “唐老板,周少爷是西街那个周少爷吗?”等着画画的客人问道。 “是那位。”唐绪发愁的看着这些东西,重新坐回去,继续画。 “你还给周少爷画画呢?”客人瞪大眼。 “是啊,难得周少爷看得起我。”唐绪笑笑。 “那肯定是你有本事!”客人高兴的想,他跟周少爷买了同个画师的画,说出去多有面子! 唐绪不再说话,这破手腕越来越疼了。 董婉婉收拾完家里,又过来帮忙了。唐绪将家钥匙给她,请她帮忙把东西送回去。 董婉婉自无不应,跑了一趟,把丈夫儿子都叫来搬东西了。 七月抱着点心颠颠的跟在后面,边走边吃,还不忘给方子俊喂。董婉婉和方远勤没要他的,只说拿着东西不方便弯腰。 画完最后一个客人,唐绪数了一下进账,进账三百,手都快废了。还是有钱人的彩色画像更赚钱啊,她拿了钱关上铺子。 走到方家门口,董婉婉招呼她吃饭。她犹豫了一下,唐翎伤口没好,不能饿着,她要回去给她做饭。 “怎么了?累坏了,不饿吗?”董婉婉关切道。 “嗯,没什么胃口。”唐绪点点头。 “那我给你装一些,你带回去,饿了再热着吃。”董婉婉道。 那就再好不过!唐绪连忙点头,数了三十文出来。董婉婉把饭菜装好拿过来,她忙将钱塞了过去。 “这是做什么!可不兴这样!”董婉婉推拒着不收。 “婉姐,”唐绪板起脸,“不能让你白干活,姐夫也在家没出去,这钱少得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你们两口子又帮带孩子又做饭的,这很少了。” “哪里少了,太多了!三平每日累死累活一个月才一两银子呢,我这么轻松,一天哪能要这么多!”董婉婉数了十文出来,“我就要这么多够了,你快回去。” “不行,你别跟我扯了。我手腕疼得不行,想回去敷药了。”唐绪将钱一推,拉着七月就跑了。 “嗨,这丫头!”董婉婉将地上掉落的几文钱捡了起来,“一天才多少钱,坐那一天动也不能动,手腕疼成这样,哪能要她的钱。” 方远勤在旁边听着,“她给你就收着,有什么事咱多帮衬些,我看她反而不爱你这样推拒。咱们多做些事,拿这钱也不算亏心。” 董婉婉瞪了他一眼,方远勤连忙埋头吃饭。方子俊左看右看,看娘转向自己,学着他爹的样子埋头吃饭。“一个两个就知道吃吃吃,一副没吃过饭的样子!” 唐绪回到家将饭菜分了一份送到唐翎门口,“姐姐,吃饭啦。”这架势,像是屋里关了囚犯,每日送个三餐,人不许出来。 “嗯。”唐翎嗯了一声。 “姐姐,我今天得了些布料,上次说给你做衣服的,你来挑一挑,让婉姐给你做。你看我身上这套就是她做的。”唐绪又敲了敲门。 唐翎对衣服没兴趣,开门拿了饭说道:“随便。” “你屋里的家具,我明天让邻居帮忙买现成的回来,到时候直接送过来。”唐绪伸头往屋里看了一眼,被子看着是用过的,那就好。 “嗯,他们来时我出去。”唐翎可有可无的点头。 这是不愿意见人的意思了,唐绪不勉强。 吃过饭,用热水敷了敷手腕,又贴上了膏药。 孩子们都积极的过来了,屋里已经有四套桌椅,最高兴的莫过于赵芸娘,脸上的笑一直没下去过。她爹听了绪姨姨的建议,请大夫帮忙把药做成了药丸,娘总算能按时吃上药了。有了绪姨姨和婉姨帮忙,每天都能吃上好吃的,今天已经自己下床了! 她现在还有了桌子椅子,可以跟七月他们一起写字了,她眼馋很久了。娘说,绪姨姨是她们的恩人,以后一定要报答她。 下课休息时间,唐绪带着孩子们在院子玩。杜昀走了过来,状似闲聊:“朱午庆和镇长家着火,有不少幼童遍体鳞伤的出现在门口,你知道吗?” 唐绪对上他的视线,歪着头笑了笑:“好消息啊。” 杜昀看着她带着笑意的双眼,在月光下熠熠生光,让人移不开眼。他顿了顿,看向别处,继续说道:“朱午庆和朱投重伤,靠药吊着命,身上的骨头几乎都断了。朱孝亭被衙役抓了个正着,朱夫人举报朱孝亭利用镇长之位拐带囚禁虐待幼童,就连他的亲生儿子都惨遭毒手。朱午庆家后院的枯井里,发现了两大四小,六具尸体。朱孝亭家后院的花园里,埋了八名幼童的尸体,其中包括他的亲生儿子。”杜昀面上不露声色,目光却同样满含怒意。 唐绪忍不住咬紧牙关,这几个畜生,简直死不足惜!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朱孝亭真是猪狗不如!她就该让唐翎把他们都杀了! 杜昀缓了缓,道:“朱午庆与朱孝亭两家所有人全部关押待审,但有人提到那晚有一个黑衣人,通知他们去接孩子。” 唐绪瞪着杜昀,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杜昀叹了口气,抬起手想抚下她头顶像蒲公英般炸起的短绒碎发,最终只捏了捏掌心放下了。“你一个姑娘家,你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有多么惊世骇俗吗?” 唐绪不满道:“你看不起女子?若是男子便不惊世骇俗了?” 这话一出,相当于承认这事是她所为了。杜昀在她的瞪视下摇头失笑,这话未免套的太过轻易,可她似乎没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并非如此。” “你笑什么?”唐绪瞪着他,要是回答不满意,就……就怎么样呢?她也不知道。 第28章 新生意 笑你像一只炸毛的小鸟。杜昀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句话,他曾救过一只受伤的雀。那只雀初见他时,炸开了全身的羽毛。努力将自己变得很大,以求能吓退他。他侧头清咳一声,压下凌乱的思绪,道:“若是被人发现,你可知人言可畏?此前你所做之事已是闻所未闻,背后议论你之人不在少数。” 看出他的关心,唐绪斜睨了他一眼,目光转向七月,语气里带着无所谓,“我做的所有事不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人活一世,除去吃饭睡觉,幼时懵懂,老年糊涂,统共才有多少时间?若事事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这一辈子活在别人眼里的规条之下,又有什么意思?我从未想过害人,我做什么说什么,又与他们何干。” 杜昀沉默,他该怎么告诉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与众不同,必会遭受打压。可却正是因为她的秀,才引得自己频繁的看向她,不是吗? 唐绪却突然想起以前在哪儿听过的一句话,“我曾听过一句话,世间所有事可分为三种:关我什么事,关你什么事,关他什么事。关我什么事,守自己的心。关你什么事,走自己的路。关他什么事,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存害人之心,不行害人之事,守好三关,已然是这世上极难得的人了。” 杜昀第三次好奇,唐绪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地方长大的。她说的这套原则,或许适用于她在的那个地方。那里或许人人平等,或许太平安逸,才会让人说出这样洒脱的话。人会被其他人裹挟着做一些自己不愿意的事,无法拒绝,无力抵抗,身不由己。所以,他宁愿蜗居在此。 两人的谈话不了了之,孩子们该继续上课了。 唐绪一天能画的人数实在有限,便开启了预定模式。接受三天内的预定,时间可以由客人来定,只要该时间段没有客人都可以。 董婉婉一听,觉得不错。这样店里的人不会太多,不需要她一直守着,可以空下来带带孩子了。 但唐绪却有别的事请她帮忙,这事唐绪烦恼了好几天,一直没想到解决的法子。 今天唐翎忽然要求要吃那次的猪蹄,唐绪才如猛然有了主意。 她烦得什么呢?自然是朱家救出来的那几个女子。除了自己走掉的,还剩下六个。这六个人吃住都要钱,白白养着肯定不行。 她一直在想能让她们做些什么,有两个擅长刺绣,她便推荐去了三丝绣楼。秦掌柜给了她面子,略微考察过后便收下了,不过让她赶紧拿新的绣样来。 还有四人,原想教她们画画,可这不是一两天就能学成的,她也并没有太多时间。 现在有了新的主意,她原本有意帮方家一把。董婉婉做饭好吃,她上次卤肉,人人称赞。便想着把卤肉的方子给董婉婉,如今她还想让董婉婉请那四位姑娘做工。不一定要赚什么大钱,养活自己肯定不成问题。 董婉婉听了之后觉得可以,只是两人就分成的事又争论起来。唐绪觉得自己只出个方子,象征性拿个一成就行。董婉婉却觉得自己拿得太多,坚持八二。唐绪八,她二,姑娘们的薪酬也由她出,毕竟没有方子根本做不成。 唐绪头都大了,可这次董婉婉极为坚持。她觉得自己占了唐绪太多便宜,孩子读书,帮忙弄个铺子做件衣服都要收钱。既然唐绪老说亲兄弟明算账,她也坚持明算账。 这事谈不拢,那四个姑娘又每日都要花钱。两人拉扯半天,说定了五五分。唐绪心力交瘁,暗自打算将分成存下来,到时候买个铺子给董婉婉。 既然五五分成,董婉婉负责开工钱,那她就负责出成本。董婉婉还要说些什么,唐绪装出恼怒的样子,总算让她不再吭声了。 晚上唐绪关铺子回家,董婉婉已经买好了猪蹄和五花肉。香料的分量唐绪是靠直觉,这个不太好教,只能让董婉婉自行领悟了。她按照上次的步骤做了一遍,董婉婉一脸严肃的跟在后面记,她不认字,只能反复念出来,加深印象。 “如果是做生意,其实卤猪头也不错,素菜也是可以卤的,像莲藕,花生卤过之后就很好吃。带骨头的时间需要长一些,纯肉时间短一些,肉块大小也会有影响。”唐绪将火调小,看董婉婉还在记调料。“婉姐,你做饭本来就很好吃,回去试着做几次说不定比我做的更好吃。而且同样的菜谱,不同的人会做出不同的味道,你不用太过紧张。” 董婉婉点点头,继续一个个认香料。 唐绪没打扰她,而是摸去了唐翎的屋外。经过上次的事后,她对唐翎的感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唐翎看着冷漠,对她却十分心软。再不愿意的事,只要多磨几次,唐翎就会妥协。加上她不遗余力的帮忙,连伤口崩开都自己忍下来。唐绪对她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怜爱,唐翎冷漠没有同情心,不过是因为她从小身处的环境,这并不是她的错。 唐翎打开门,眼里看似带着些不耐烦,却又耐心的等待她说明来意。 “姐姐,我来看看你的房间,看还缺些什么。”唐绪笑嘻嘻道。 唐翎侧身让开门,看着唐绪在屋里转了一圈,嘴里念叨:“床有了,桌子椅子有了,柜子,嗯,衣服在做了,给它填满。梳妆台,胭脂要不要啊?还是备一点……” “不要。”唐翎出声。 “啊?”唐绪被打断思绪,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头看她问:“什么不要?” “胭脂。” “那好,首饰呢?买个簪子?”唐绪说着看向唐翎利落的高马尾,好像,也不太需要。不过唐翎不仅声音好听,五官同样漂亮,她长了一张清冷脸,又因为表情少,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不要。” “好,茶壶茶杯要?”唐绪看向空荡荡的桌子。 “随便。” “随便就是要,那我去挑一套,我明天中午抽时间去挑。”唐绪喜欢买餐具,说不上为什么,看着那些瓷器能让她身心愉悦。她看了一眼床上被子,“枕头要吗?” “我自己买,出去。”唐翎忍无可忍,拍了一下门。 “你买的不好看,你看你衣服都是黑乎乎的,头绳也是黑的,我来挑,我审美好,我美术生!我挑的好看的……哎……”唐绪还在念叨,被唐翎抓着胳膊拖了出去。 哼!天天板着脸,还不是嘴硬心软!给她买个软乎点的枕头,太软了是不是会脖子疼? “小绪,你跟谁说话呢?”董婉婉本来以为她跟自己说话,一转头发现她进了屋里。 “啊,就……”唐绪不想跟董婉婉说假话,便坦白道:“是我姐姐,来投奔我的。” “啊?你姐姐不是?”董婉婉诧异。 “不是七月的娘,是另一个姐姐。”唐绪解释。 董婉婉先惊后喜,打心眼替她高兴。原以为家里没人了呢,原来还有个姐姐。一个姑娘家孤身寡人带着孩子,有个什么事都没人照应,现在好了。 她没问为什么七月不给那个姐姐带,看她都需要来投奔妹妹呢,想来没什么赚钱的本事。“好啊,有个姐姐好,遇个什么事帮手。” “是啊,”唐绪点点头,帮了她不少忙呢。 “你说到姐姐,我想起个事儿。”董婉婉终于想起哪儿不对了,“你说还有四个姑娘要来做工,哪儿来的四个姑娘啊?都是你姐姐吗?” 唐绪愣了一下,她都忘了这茬了。想着,她凑近董婉婉小声道:“婉姐,这事儿我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 “行。”董婉婉点头,她嘴一向很严。 “那四个姑娘,是我姐姐捡的,据说是着火那日,从朱投家里逃出来的。因为被……”她顿了顿,不太想说糟蹋,这个词有物化她们的意思。人们经常说糟蹋东西,人怎么能跟东西相提并论?虽然也有侮辱蹂躏的意思,总归都不是好词。她话未说尽,但想必董婉婉听得懂,“所以不想回家,我便想了这么个主意,让她们能养活自己。其实这个方子我原先想直接交给你和姐夫,现在多了几个人,你别介意。” “可怜啊,回去怕是活不成了。活下来也会被家里胡乱嫁了,都嫌丢人。后半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董婉婉叹了口气,又嗔怪的瞪了唐绪一眼,“说什么介意不介意,本来就是你的东西,爱给谁给谁,这么大的好处,我有什么可介意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卤肉摊子,要的了这么多人吗?”董婉婉有些疑惑。 “嗯,我也不知道呢,先试试。人多了再看能不能做些别的什么。”唐绪没想那么多,但这些姑娘的遭遇,她没办法坐视不理。若是没有能力便罢了,可有余力,又碰到了,便想拉扯一把,总不能看着人去死。 初见时,那几个姑娘眼里几乎都带着死意。所以她当时故意留下那样的狠话,不过是想逼着她们活下来。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她们遭受了无法承受的痛苦,有了那样难堪的经历。在这个女子贞洁比生命更重要的年代,活着比死去更需要勇气。如果她的援手,能挽救四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为什么不能伸出手帮一帮呢? “那行。”董婉婉点头。 唐绪傻笑几声,这事儿就算过了,她又小声问道:“婉姐,你会不会,瞧不起她们?” 董婉婉敛了玩笑的神色,郑重摇头,“有什么瞧不瞧得起的,都是苦命人罢了。” 唐绪叹了口气,院门啪一下撞到墙上,吓得她一激灵。 “好香啊!”方子俊牵着七月跑过来,他俩刚才看着猪蹄觉得新奇,老伸手来摸,被董婉婉赶到方家院子了。这会儿闻到香味,又跑了回来。 “方!子!俊!你怎么开门的!你是野猪吗?”别说唐绪,董婉婉也被吓了一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几步上前就拧住他耳朵。 “饶命!娘!我下次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方子俊嘴里喊得凄惨,却偷偷对着唐绪做鬼脸。 唐绪捂着嘴笑,董婉婉却没发现这一大一小的眼神官司,嘴里还在数落方子俊。 “猪蹄!肉肉!”七月往唐绪身上一扑,抱着她撒娇。 唐绪将他抱起来,发现他越发沉了,“七月是不是长高了?之前抱起来不是这样的。” 董婉婉看过来,道:“是长高了,我看他都到蛋蛋耳朵了,长了不少呢。还长了不少肉,脸都嘟起来了。” 七月扭动着下地,跟方子俊比了比,高兴的围着院子跑圈。“我又长高啦~哦~我又长高啦~” “七月弟弟,你要多吃饭,以后像我一样高!”方子俊被他娘拎着耳朵,只能歪着脑袋道。 董婉婉终于放过了儿子,闻到越来越香的肉味,问:“是不是该下五花肉了?” “猪蹄能用筷子扎透,就可以下了。”唐绪说着转身进了厨房,董婉婉抽了根筷子试了,随后把焯过水的五花肉倒了进去。 唐绪看了眼天色,平时这个点已经吃上饭了,今天因为炖肉耽误了时间,“晚饭应该会比较晚,今日就休息,等会儿芸娘跟嘉瑞到了,就让他们跟着吃点,晚上给孩子们讲讲故事。” “都行,听你的。” 杜昀带着杜嘉瑞走到院子外,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肉香。嘉瑞眼睛一亮,“绪姨姨炖猪蹄了!”他说着还高兴的原地蹦了一下,松开小叔的手喊着:“绪姨姨我来啦!”就撞开门冲了进去。 屋里不仅有唐家二人,还有方家三口,和赵芸娘。唐翎不愿意见外人,自己在屋里吃了。 几个孩子招呼着嘉瑞,方子俊自告奋勇去帮嘉瑞盛肉。 “帮杜先生也盛一碗。”唐绪交代道。 杜昀没想到她们两家现在才吃饭,连忙拒绝,“不用了,我们吃过了。既然在用饭,我们稍后再来。” “我,我,我,”杜嘉瑞想说没吃过,却不能说假话。眼看着小叔要走,我了半天也没下文,急得脸都红了。 “你没吃饱!对不对?嘉瑞哥哥。”七月帮他补充,“我娘说了,小孩子有两个肚子,一个肚子装饭,一个肚子装好吃的。你肯定另一个装好吃的肚子,还没有吃饱!”他十分笃定的样子,让众人捧腹。 “对!我两个肚子!我还有一个肚子没有吃饱!”杜嘉瑞猛地点头,回头看向自己小叔,露出期待的星星眼。 杜昀失笑,一时无言。可对上侄子的眼神,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你去吃,不过不可贪吃。” “好!”杜嘉瑞跑进小孩子阵营,方子俊端着碗蹒跚走过来,先递给了杜昀。杜昀道了谢,顺着大家入座。 杜嘉瑞看小叔都吃上了,急得不行,亦步亦趋的跟在方子俊后面,恨不得自己上手。 方家因为杜昀的夫子身份,对他十分敬重,此刻显得有些局促。怕自己哪里不对,显得失礼。 唐绪毫不在意,她甚至还催促杜昀,让他快尝尝猪蹄。 杜昀不知她为何这么急躁,从善如流的尝了一口。 很多人有点身份有点钱的人,其实看不来猪蹄。家境富裕的嫌它是下脚料,脏。有地位的连猪肉都嫌弃,更何况猪脚。有些傲气的读书人同样如此,觉得配不上他们的身份。他们觉得猪肉脏,廉价,更喜欢吃羊肉。 杜昀倒是不介意,只是平时没吃过罢了,上次的猪蹄被他娘跟嘉瑞包圆了,根本没轮上他。 这猪蹄一入口,便从骨头上脱落了下来。没有他想象中的腥味不说,还带着点药香。嚼一嚼,有些黏糊,却又弹牙,肥而不腻,满嘴肉香。 “怎么样?”唐绪问道。 杜昀赞:“色香味俱全。” 董婉婉听他夸赞,喜上眉梢,问道:“杜夫子,如果是你,你愿意买来吃吗?” “自是愿意的,单这香味,就很难让人拒绝。”杜昀看向唐绪,“这是要开个吃食铺子?” “不是我,是婉姐。对了,铺子,咱们可以租个铺子!”说到租铺子,唐绪想起来这院子还没买下来,上次那个牙人也没来找过,不知道怎么回事。租个铺子想来不会太贵,买院子的钱够的。 “租个铺子?这就租铺子了吗?这还没赚钱呢,要不等赚钱了再租。万一,万一生意不好呢?”董婉婉忍不住有些担心,她从来没赚过钱,心里很是忐忑。 唐绪低头思索,觉得有些道理。若是生意不好呢?虽然她不觉得生意会不好,现代这些生意可赚钱了。不过古人的消费观不一样,也说不准。 “不如,”杜昀出声,建议道:“先摆个摊子试试,如果生意很好,就租铺子。头三天做不得准,就定十天,十天后回头客多,再来决定。” 唐绪董婉婉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那就定十天!”董婉婉拍板。 “好。”唐绪同意。 第29章 不爱听的话都是狗叫 第二日,董婉婉早早就去买肉,她要在家里先试试方子,调出最好吃的味道再出摊。方远勤去定制大陶锅,还要买些用来包卤肉的油纸。车子可以用唐绪之前摆摊那辆,不用另外定制。 到时候在家卤好肉,就装陶锅里,推着或摆摊或沿路吆喝都行。车上还要带着切菜板,菜刀。若是有客人要切,可以帮忙切。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每日都有卤肉吃。唐绪吃腻了,唐翎听到吃卤肉,直接拒绝。可她伤口还未好全,哪能不吃饭,唐绪只能单独给她另炒了菜。 要说那药痛是痛,却有奇效。因为有了唐绪的帮忙,唐翎身上的伤口不再反复撕裂,现在都合拢结痂了,相信很快就能全好了。 唐翎将窗户打开,空气里有一股潮湿的腥气,像是要下雨了。院子里响起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似乎是方子俊在土里翻出了一个小石头,几个孩子惊叹,说这石头真好看啊。唐翎倚着窗框,竟然有了流年安稳之感。孩童嬉闹惊呼的声音不会让人心生烦躁,多了些岁月静好。她的妹妹喜欢这种生活吗?她好像也喜欢,很舒服。 方远勤收拾好自己的货担,跟董婉婉招呼一声就出门了。他先去买了几个馒头,又买了些菜。一路去了唐绪交代的小院子外面,敲了敲门,将馒头和菜放在门口便走了。 院子里,四个姑娘你推我我推你,终于推出来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姑娘。她叫齐清,是唐翎救出来的姑娘之一。说是最大,今年也不过十六岁。她捂着脸,鬼鬼祟祟的打开门,飞快的把东西拿了进去拴上门。 “小叶,有吃的吗?”路小叶问道,她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笑起来露出一对小酒窝。不过她脖子上有几条淡化的掐痕,看着有些可怖。 “有馒头。”齐清将馒头放在桌上,路小叶过来拿起就吃。 王云是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姑娘,“好几天了,那姑娘也没出现。枣枣和小雨也不知道被她带去了哪儿,我们该怎么办啊?” 路小叶嘴里嚼着馒头,含糊的说:“不是说送她们去绣楼吗?她们能做绣活,比我们有用。” “小红,你不吃吗?”齐清看着王小红不动,递过来一个馒头。 王小红坐在窗户边,手支着下巴,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鲜红的勒痕。她听到问话,摇头拒绝。 “吃点。”齐清看着她瘦削的脸颊,皱眉道:“难不成你忘了那姑娘说的话?” 王小红听到这话,却勾起了嘴角。还未说话,就听到王云说:“那姑娘未免太狠了,死了还要羞辱我们。”说着,还抹了一把眼泪。她生得楚楚可怜,咬着嘴唇的样子我见犹怜,但她却是四人之中伤最多最重的。 听到这话,路小叶皱着眉头苦着脸,馒头也不吃了。 王小红却突然开了口,这几天她几乎不吃东西,话也很少说,嗓子有些嘶哑,“姑娘只是怕我们自杀罢了,好心当成驴肝肺。如果你要死就去死,我保证她不会把你挂外面。” 王云一愣,突然捂着脸哭道:“谁要她管了,我爹娘都不管我。” 路小叶和齐清呆了呆,她们听到爹娘两个字,也没了吃东西的兴致。 屋子里一时无比安静,只剩下王云的啜泣声。她被救回来那天就回去过,只是被她爹赶了出来,说家里不能有个被人糟蹋了的姑娘,丢不起这个人。她哭着回到了这里,知道有人回去被家里留下了,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整晚。 这座小院子发生的事无人关注,董婉婉家飘出来的香味终于让巷子里的邻居们坐不住了。这一天天的,啥家境啊吃肉吃个没完。家里孩子都要吵翻天了,非要吃这个肉。 张婆子实在受不住孙子满地打滚了,心疼的抱起了他,拿着碗就去了方家。遇到了另外几家带着孩子拿着碗的邻居,几人相视,都尴尬的侧过了头。 董婉婉打开门,看到一群人站在外面,惊讶道:“这是吹的什么风?大家都来了。” “你说什么风,你家的肉香都快把巷子熏入味了。”张婆子笑道。 “我家孩子都快馋疯了,你看看这口水,换衣服都换不过来。”另一位妇人开玩笑,把嗦着手指头的儿子推出来。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齐齐问着煮的什么肉,能不能匀一些,她们花钱买一点,让孩子解解馋。 董婉婉一喜,立刻觉得这是个机会,将自家的卤味介绍出去的机会。她将人都请了进来,解释道:“这不是准备做点小生意,研究了吃食,这几天调味呢。就快出锅了,一会儿给你们一人装一点,请大家帮忙尝尝味,看看怎么样。”老实说这几天董婉婉也吃腻了,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馋肉。猛地天天吃,吃腻了她都说不出口,怕人觉得她张狂。 几个孩子早就挤到厨房去了,闻了一会儿出来拉着家里大人就要吃,让给钱买。 董婉婉看他们馋得口水泛滥,揭开锅盖看了看,感觉差不多了。挑了一大块猪头肉出来,用刀子切了,一个孩子塞了一块。 “唔,好吃好吃!还要还要!我还要!奶奶!买!” “我也要我也要!娘!我要吃!要吃!买!” 几个孩子争先恐后的喊,像是怕说慢了声音小了就吃不到似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大人们痛苦的闭上了眼。 “吃吃吃,别嚷嚷了,我头都要炸了,哎哟,真是个祖宗。”张婆子揉着额头,“婉婉啊,你这怎么卖的啊?” 价格董婉婉她们都商量过了,方远勤找了个熟悉的屠夫,量大稳定的情况,五花肉十二文一斤,猪头分大小价格不等,在四十到六十文之间,猪蹄十五文一只。卤制好的价格便是,五花二十二文一斤,猪头肉十二文一斤,猪耳朵十五文,猪蹄按个买,一个三十文。价格不算便宜,但费时费力。 董婉婉将准备的价格报出来,除了张婆子,其他人都在犹豫,有一人甚至拖着孩子往外走了。她见状连忙道:“大家都是邻居,我也没正式卖,价格给你们算便宜些,要不了一斤的,半斤也卖。” “我来一斤这个五花肉,猪蹄来一个。”张婆子儿子开了个杂货铺子,家里过得比较宽松,孙子都馋哭了,她也不抠搜。 “好勒。”董婉婉眉开眼笑的拿了称来,这还是方远勤新买的。她先垫了张油纸,才将肉放上秤盘。一斤,她给张婆子看称,称尾微微翘起,足斤足两。 “行!”张婆子爽快的付了钱。 “给您切了不?猪蹄也可以给你砍小块。”董婉婉问。 “不用,我自己回去切切就行。”张婆子道。 董婉婉又切了一些,让她们都尝,尝了再买。 张婆子从董婉婉碗里捏了两块塞进自己嘴里,恩,是好吃。她又往孙子嘴里塞了两块,自觉占了点小便宜的她,心满意足带着孙子走了。 其他几人尝过之后,纷纷咬牙买了。不买不行,真不买,孩子怕是今天拖都拖不走。 忙完这些董婉婉高兴的数了钱,看着该吃午饭了,她又做了两个菜,留出唐绪的后,照顾着孩子们吃了饭。 另包了一些卤肉饭团,这也是唐绪教的。饭团用油纸包好,赵芸娘塞进怀里,溜回了家。赵婆子在厨房里吃自己的饭,见赵芸娘回来,翻了个白眼:“我可没做你的饭!啥活不干,饭点就跑回来……” 赵芸娘只当没听见,钻进爹娘的房间就栓上了门。 “芸娘,你回来了。”余小桃如今大好,正坐在床边给小女儿缝小衣服。见大女儿回来,连忙迎上来,“吃饭没?娘去给你做。” 赵芸娘看了眼门口,小声道:“娘,我吃过了,你快吃。”她从怀里拿出油纸包,高兴的塞进娘的手里,催促她。 “怎么又拿饭回来?这又是谁给的?”余小桃蹙着眉,纸包一打开便闻到肉香。“又是肉!芸娘,娘不是说了不许再拿了,娘如今能动了,可以自己做饭了。” 赵芸娘噘着嘴,“是婉姨给的,奶奶又不让你进厨房,你怎么做饭嘛……” 余小桃眼眶通红,哽咽道:“可是我们怎么还得起啊?” 赵芸娘蠕动了一下嘴巴,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可是,可是娘死了怎么办?我好害怕,没有了娘,我跟妹妹怎么办?爹怎么办?”她哭也不敢大声,怕奶奶听见了娘又挨骂,只是张着嘴无声落泪。 余小桃一手捂着嘴,一手将芸娘抱进怀里,“对不起,是娘没用……” “娘……” 母女俩抱着哭了一会儿,赵芸娘看着饭团,抽抽噎噎的问:“娘,那我们还吃吗?” “吃!”余小桃将脸囫囵擦了下,笑着把饭团分成两半,“你也吃。” 赵芸娘摇摇头,“我好饱了。” “那娘吃。” 赵婆子吃过饭,闻到屋里似乎有什么香味,又是那股肉香。她咽了下口水,指着方家骂起来:“贱蹄子,成天吃肉!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吃了肉!弄得整条巷子都是这个味儿!呸!一个卖破东西的货郎经得起你吃吃吃!没吃过肉吗天天吃!迟早把你休了……” “芸娘,快,去,趁着奶奶骂人没空理你。”余小桃推着女儿,她不是不想女儿待在家。只是芸娘一在家,她婆婆就非要指使着她干些活。干就干了,她嘴里却说不出半句好话,挑三拣四拐弯抹角的骂。不如去外面待着,省得小小年纪被磋磨得左了性子。 午饭时分,唐绪让董婉婉看着铺子,自己去送周家的画。本来不该这个时间上门,但她实在忙。将东西放到了门房交代了两句,她绕路去了小平巷。她敲了敲门,喊道:“是我,开门。”她想喊里面人的名字,发现自己没问。说自己的名字,当初也没介绍过,只能一句万能的是我了。 听到敲门声,谁也不想去开。但听到外面出声,王小红率先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门外果然是救了她们的那个姑娘。 “中午好,吃过午饭了吗?”唐绪走进来转了一圈,“有缺什么吗?” “姑娘,你打算,怎么安排我们?”齐清认出她,鼓起勇气凑上前询问。 “你们要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跟我说啊,我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唐绪反问。 这下都不说话了。 唐绪先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唐绪,在桂香街开了个铺子,铺子里可能需要个伙计,你们有愿意的吗?” “是什么铺子?要做些什么呢?”王云问道。 “画画的铺子,需要招待客人,你们有会写字的么?”唐绪问道。 齐清走上前,“我会写字,只是我……”她想说她一个姑娘家,不适合抛头露脸,但想到自己都已经……又觉得有什么关系呢?她苦笑了一声,“我愿意去。” “行,明天……”她瞥到她脖子上的勒痕,不止是她,她发现每个姑娘脖子上都有伤,勒痕掐痕,足以证明朱投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变态。“你们脖子上擦药了吗?” 四人齐齐摇头。 “明天,我让方姐夫给你们送药来,等你伤好了,就去桂香街找我,我的铺子叫留住此刻。”唐绪道。 “谢谢唐姑娘。”齐清屈膝行了个礼,看着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唐绪多看了她两眼,但没去问她的事情。不是不好奇,肯定是各有各的苦,她不善于安慰人。 “那我们呢?”路小叶紧张道。 “你们会做饭吗?”唐绪问。 “会的。”路小叶道。 王小红和王云也点头。 “我也给你们找了个活,我姐姐准备吃点吃食卖,到时候教你们。每个月给你们发工钱,这院子我先帮你们租着,之后你们有了工钱,要四个继续合租,还是分开住,都随你们自己。赚了钱,你们想吃些什么,买些什么都自己做主。” “谢谢唐姑娘。”齐清感激不尽,一个陌路姑娘,能帮她们至此,已是仁至义尽了。 其余三人也纷纷道谢,心里都松了口气。有正经事做,比整天关在这院子里好。听到还有钱拿,她们心里不由升起一些期待。 唐绪一直在偷偷观察她们的神情,见她们都只是有些愁苦,没了先前的死气,“那等你们伤养好了再说,若有什么缺的,现在跟我说。” “我,我想要个梳子。”王云红着脸,她们没有梳子,这几天都是用手随便梳了梳。 “好,四把梳子。还有吗?”唐绪继续问。 “要个盆梳洗。”齐清道。 “四个盆。” “我没有鞋子,我虽然不会刺绣,但衣服鞋子都会做。能不能买些布料针线,我自己做。”路小叶露出光溜溜黑乎乎的脚丫子。 “好。” 王小红没什么要的,缺的她们都说了。唐姑娘说的都是一样四份,她不由再次看向她,怎么会有人对几个陌生人这么好呢? “没了是?我下午有事,先走了。明天我姐姐会过来,到时候你们开个门。”唐绪摆了摆手,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道:“人要为自己活着,身体是自己的,心是自己的,我们要第一喜欢自己,哄自己开心。其他人都是过客,不爱听的话就当狗叫。以后赚了银子,想成亲成亲,不想成亲你们四个合伙住着互相照应。不用生孩子带孩子,照顾老人男人一家老小洗衣做饭。难道不快乐吗?” 说完,她便走了。 第30章 姨母 回到铺子,客人已经在等了。她跟人道了歉,这回的客人是一对年轻男女。两人之间的距离能再塞下一个人,但从女生的眼神能看出来,两人应该是情侣。不过男人的神情看上去不太乐意,女孩子看上去倒是很期待的模样。 “请坐。”唐绪带他们到屏风后,“对画有什么要求吗?” 女孩子红着脸,看了一眼男子,忍着羞涩道:“我,我想要一幅我们拜天地的画。”她的声音轻柔,语调婉转,听起来十分舒服。 男子却不同,从进来脸上就带着倨傲的神色。此刻更是不耐烦的道:“成何体统!还未成亲,让人知道我陪你画这样的画,我脸让哪儿搁?” ??? 唐绪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穿着青色长袍,相貌普通。看着是个人样,这说的什么鬼话? 女子脸上的红色褪去,她看了一眼唐绪,尴尬又难堪,眼眶都红了。但仍是轻声细语道:“可是,可是你去县学要很久,我,我只是想……” “男未婚女未嫁,”男子打断她,“你在家里放着这种画像什么样子?被人看见只会说你不知廉耻。”似乎是意识到这话太重了,看到女孩子脸色都白了,他放缓了声音,“我这也是为你着想,你懂事点。” 唐绪以为这个女孩子听到这样的话,就算不转身就走,也该骂对方两句。结果她竟然点了点头,说:“我知道的,你都是为了我好。我只是想你不在能看看你,我不给别人看,我会收好的。我们已经定亲了,明明已经冬日就……”她看了一眼唐绪,声音变小了许多,显得模糊不清。 但唐绪也能猜到,大概冬日是婚期,但男的要去县学读书。她不明白,结了婚就不能去读书了?这有冲突吗? 男子却没顾虑到边上有人给她留点脸面,反而声音大了起来,“那我不是要去县学读书吗?你在家里等我不就行了?等我考中,肯定会回来娶你的。催什么催,嫁不出去了吗?” 唐绪听得拳头一紧,那女孩子更难堪了,却强忍着眼泪没有落下。她磕磕巴巴的说:“那,那随便画一幅。” 不是?姑娘你需要水泥吗?这都能忍?他救过你的命吗? “嗯,这才乖,等我考中了,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男子对姑娘的懂事似乎很满意,对着唐绪倨傲道:“你一个姑娘家能画的好吗?我这气质相貌,可不是一般人能画出来的。” 唐绪忍了忍,没忍住,“要不你回家照照镜子?没有镜子难道尿也没有?” 男子一愣,站起来甩袖道:“粗鄙不堪!看看你找的好画师!”大概看出唐绪是个硬茬,他转头对着那女孩子发起了脾气,“我早就说过不来了,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本事!我看她就是不会画!说话如此粗鄙,能画出个什么来!” 女孩子这次终于落下泪来,哭着说:“你别生气,别生气,不画了。” “我要去喝酒!”男子走到门口,伸出手。 女孩子连忙摘下钱袋递了过去,抽抽噎噎在后面喊着叫他别生气,直到男子凶巴巴喊了句别跟来,她才停下了脚步。 唐绪抱胸看着,那姑娘转过头来,她以为会被骂。没想到那姑娘哭哭啼啼的柔声跟她道歉,这么一来,唐绪反而心软了。她忍不住道:“姑娘,你要不去看看眼睛。这种人留着他干什么?” 姑娘愣了一下,却破涕为笑。“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好,他是个秀才呢。” 唐绪不知道她怎么突然笑起来,无语道:“秀才怎么?秀才能当饭吃?现在就这么对你,成了亲你以为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我一眼就能看穿你后半辈子。”她想起摆摊遇到的那个书生,本事没什么本事,画得稀烂,字也一般。读了几本书,就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 姑娘低着头若有所思,半晌抬起头来道:“他以前对我很好的,给你添麻烦了,我不画了。” “钱退你。”唐绪道。 “不用了。”姑娘说着,转身走了。 这个时间段空了出来,唐绪闲着没事,拿出药油来搓手腕。 外头走进来一位表情严肃的老人,她见了询问道:“老人家,要画像吗?” “是啊。”老人背着手,慢吞吞走到柜台前,“我要画遗像。” 啊?唐绪张大嘴,“遗像?谁的?” “我的,能画吗?”老人看着她,问道。 “可以的。”唐绪反应过来,似乎也不是很难理解,现代20多岁的年轻人都有拍遗照的。这位看着都有五六十了,不算奇怪。 正好刚才姑娘预定的时间段空出来了,她抬手将老人往屏风后面引,“这边坐,黑色画像十五文一人,上色两百文。您想画哪种?”这价格不是唐绪黑,而是颜料太贵了。 “彩色。”老人一撩衣袍坐下,动作间竟有一种潇洒感。 “好的。”唐绪拖过旁边放着颜料的小架子,老爷子五官很端正,板着脸有些严肃。坐着的时候双手置于膝盖,脊背挺直,看上去是个不太好说话的人。因此,唐绪没有任何润色,只将老爷子现在的模样如实画了下来。 画画的过程很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因为要上色,用的时间更久一些。下一位客人已经到了,唐绪让他稍微等会儿。 老爷子是个很坐得住的人,没有催促,甚至一直没怎么动弹。背脊一直绷直,目光落在画架上。 唐绪上完色,重新检查了两遍,才叫老爷子过来看。 老爷子端详了一会儿,放了一块碎银在柜台,默默走了。 唐绪拿起来一看就知道多给了,懒得拿小秤称了,随手扔进了抽屉里。她看向等待的客人,竟是一名衙役,不由有些紧张。 “姑娘别怕,我已经下值了。”那衙役看着挺和善的,解释道:“我画像是为了给我女儿看,她快三岁了。我平日里忙,回去时她睡了,起来时她没醒。一个月就一天休沐能见到,她老是把我忘了。听说你这画像画得好,我就想画一张挂在家里,让她能经常看到我。” 唐绪想了想,道:“那我有个建议。” “你说。”衙役道。 “不如你带着家里人一起来画,这样挂在家里,她就知道你是父亲是家里的人。单只挂你自己,是否有些不妥?”唐绪试探的问。 衙役恍然大悟,“正是如此!多谢提醒。” 唐绪道:“先说好,但是多画一个人就要多收一分钱,但我的提议可不是为了多赚钱。” 衙役笑笑表示不在意,“无事,我先前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多亏你提醒。” “那我给你改个时间?你何时休沐?”唐绪问。 “巧了,正是明天。”衙役高兴道。 唐绪皱了皱眉,明日婉姐第一日出摊,她没有接单子,准备去帮忙。但这位大哥休沐时间改不了,她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便问了具体时间。得知是早上,她松了口气。卤味自然不会一早去卖,她们决定的是早上做,中午出去摆摊,晚饭后收摊。 顾忌小平巷那四个姑娘,她们决定去那边做。 第二天一早,董婉婉和方远勤就推着小车去了小平巷,他们会先去拿肉。第一天试水,买的不多。八个猪蹄,一个猪头,三十斤五花肉,还准备了一些花生。 方远勤先去铁匠铺拿了定制的大锅,保证能把这些全放进去。 唐绪叮嘱了几句方子俊让他别乱跑,就去铺子里等那个衙役了。原以为只会是一家三口,没想到爷爷奶奶也过来了。 衙役甚至大方的要求彩色画,唐绪顿时有些高兴,没别耽误她的休息时间。 方子俊他们几个天天在院子里玩,已经有些腻了。便提议到屋里去玩玩。除了客厅和小教室,他们还没去过别的房间。 赵芸娘不同意,说不能进绪姨姨的房间,她是女孩子。方子俊他们都是男孩子,她娘说了,女孩子的房间不能给男孩子进的。 方子俊点点头,道那就去别的房间看看。 七月想了想,说:“我们家还有个房间住了姨母,姨母也是女孩子,我们不可以去的。” “姨母?家里还有一个人吗?我怎么没有见过?”方子俊惊讶极了。 七月嗯了一声,说:“娘说她不爱出门,让我不能打扰她的。” 杜嘉瑞有点好奇,问:“姨母是什么?” 七月有点忘记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什么,“姨母就是姨母啊。” “笨,姨母是七月娘的姐姐啊。”赵芸娘道。 “哦!那你姨母漂亮吗?跟绪姨姨一样漂亮吗?”杜嘉瑞问道。 赵芸娘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绪姨姨已经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了,她的姐姐会不会更加漂亮? 小孩子的好奇心奇怪又执着,最后他们一致决定去看看七月姨母。 “可是我们有没有事找她,绪姨说了不能打扰的。”赵芸娘道。 杜嘉瑞点点头,苦着脸道:“那我们就不能去了。” 方子俊挠了挠头,看向小桌上的茶壶。这是唐绪特别给他们准备的水,渴了可以喝。他眼睛一亮,道:“我们给姨母送水喝,她好久没出来了,肯定渴了!” “哇,蛋蛋哥你好聪明啊。”七月道,他其实也好奇。之前只见过一次,还被娘挡在了后面。他都忘记姨母长什么样子了。 “嘿嘿……”方子俊笑笑,端起茶壶,“走,我们给姨母送水去。” 殊不知他们嘴里的姨母已经听完了全程,她对这帮孩子没什么感觉。她继续擦着手里的十字弓,并准备无视这帮孩子。 方子俊率先敲门,可屋内没有回应。他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没有声音。又把眼睛凑过去看,这门关得挺严实,什么也看不见。“没人吗?” “咦,七月,你姨母出门了吗?”赵芸娘问。 “没有呀,我没见过她出来呢。不过早上我看见娘给送饭了,她在呀。”七月道。 “会不会是睡着了?”赵芸娘道。 杜嘉瑞嘟了嘟嘴,“那她不要喝水了呀。” “嗯……”方子俊拖长声音应了一声,几个孩子垂头丧气的准备走了,门里面突然传出一声咔哒声,很轻。 然而七月的耳朵却捕捉到了这个声音,他兴奋的道:“姨母没睡觉,我听到声音了!” 赵芸娘皱眉问:“那她怎么不开门呀?” “可能没听见!”方子俊再次拍门,“姨母,喝水啦!” 唐翎蜷起手指,有点诧异,这点声音一般人应该是听不见的,而且还隔着门。 “七月,你是不是听错了?”赵芸娘道。 “没有呀!咔哒,一声。”七月很确定。 “我没听见。”杜嘉瑞道。 “我也没听见。”赵芸娘道。 “我也没有。”方子俊同样没听见。 七月愣了愣,“可是我真的听见了。” 赵芸娘扯了扯方子俊的袖子,“算了,我们走,也许姨母不想喝水。” 方子俊点点头,“好,可能她觉得我们太吵了,我娘总说我很吵呢,吵得她脑仁疼。”说完,他准备走了,后脚跟却不知被谁踩住,趔趄了一下,手里的茶壶落在了地上。 几个孩子惊呼出声,看着碎片面面相觑。 “碎了,我来打扫干净。”七月想起上次他摔了碗,她娘就是这么说的。他说着,就伸手去捡碎片。他下手不知轻重,细嫩的手指撞到了破碎的瓷器一角,血瞬间流了出来。 赵芸娘想说找个扫把,七月就蹲了下去,结果碰到瓷片手就破了。她顿时惊叫出声:“呀!流血了!” “呜,好疼……”七月举着手,扁着嘴巴。 方子俊急得不行,一会儿疼不疼,一会儿怎么办。 七月原本不怎么疼,问多了之后,手指好像越来越疼了,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肯定很疼!”赵芸娘拿着帕子要给他擦,结果越擦血越多,她吓得哭起来,“怎么办?好多血,七月是不是要死了啊?” 杜嘉瑞急得揪了揪自己的小胖脸,道:“我们去看大夫。” “我们不可以出门的!而且我们没有钱看大夫!”方子俊抓耳挠腮,突然想起他娘说过,灶台灰可以止血,急急忙忙跑到了厨房抓了一把回来,就要给七月敷上。 赵芸娘拦住他,“我娘说了,屋檐下刮的土才可以止血,你这个不对的!” “我们去看大夫,你们说的东西都好脏呀!”杜嘉瑞道。 本以为他们走开就清净了的唐翎叹了口气,外面几个孩子吵成一团,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全都哇哇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坚持自己的方法才是对的。 第31章 房子到期了 唐翎被吵的头疼,忍无可忍走出了房门。几个孩子齐齐回头,张着嘴像是被点了穴。过了一会儿他们异口同声发出惊叹声:“哇!好漂亮啊!” 唐翎顿了顿,四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她。里面是纯粹的惊喜和喜欢,让人有些动容。她不是没见过孩童的眼睛,以往只见过害怕和恐惧。 她抿了抿唇,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走过去一把把七月拎到凳子上。缩小版的手指看上去有点可爱,让人有点疑惑,这么点小东西,如此脆弱。他们却每天都很快乐,什么都不必担心,不用担心比武输了受伤了,更不必担心出任务失败直接死了。 有点羡慕。 此时指头上的鲜血红的刺眼,是她最常见的颜色,透着一股难闻的铁锈味。她回头看了一眼紧紧凑过来的三个小萝卜头,碍事。唐翎绕过他们,顺脚将瓷片踢到墙边,免得又扎哭一个。 她去厨房打了水把七月的手指头洗干净,就是手指头被扎了个洞罢了,小的可以忽略不计,血已经止住了,估计明天就能愈合。真是娇气啊! 她想着,回房扯了一小节纱布,拿起了金疮药又放下了。这点小伤口就哭,若是用了这药,怕不是能嚎穿屋顶。 唐翎随手将那根手指头用纱布包住,拿了扫把清理掉地上的碎瓷片。正要回房,转头看身后多了四个小尾巴。 “姨母,你好厉害呀!”杜嘉瑞笑眯眯的夸。 其他三个纷纷点头,十分赞同的样子。 唐翎一头问号,这有什么厉害的? 唐绪忙完,关了铺子回来就看到唐翎面无表情的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四个孩子团团围着她,叽叽喳喳的问着问题。 “姨母,你会飞到屋顶上吗?”这是方子俊,他甚至蹦着伸手够了够。 唐翎点点头。 “哇!”四个孩子一起喊。 “姨母!你可以翻过这个墙吗?”这是杜嘉瑞。 唐翎再次点头。 “哇!” “姨母!你能一脚踢飞坏蛋吗?”赵芸娘说着用脚踢了一下,差点没站稳摔地上,被唐翎一把拉住了。 她点头。 “哇!” 唐绪不知道这几个孩子怎么能把唐翎从房里挖了出来,好笑的看着这一幕。果然没人能拒绝可爱的幼崽,冷面杀手也不行。 唐翎看到她,嗡嗡响的脑袋迟钝的想,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想回房,四个孩子跟了进去。但没一会儿他们就到处摸,差点把她的暗器翻了出来。她只能带着他们出来,他们又对她的衣服颜色好奇起来。 她沉默闪开,小胖子却撒起娇来,扑上来抱她的腿。她条件反射的一脚踢出去,却反应过来这个小东西一脚下去可能直接没了。卸力之后变成了小胖子抱着她的腿荡起了秋千,其他三个孩子顿时来劲了,每个人都想试试。 她不说话,腿上多了四个挂件。她虽然能踢起来,但是为什么要踢? 直到每个孩子都享受了一遍人腿秋千,并表示还想再来一次的时候。 唐翎脑子灵光一闪,想起他们都爱听故事,便说讲故事了,快坐好。 然后他们就欢呼着搬凳子排排坐好了,托着下巴满脸期待。 唐翎又麻了,她哪会讲故事,便随口讲了以前执行任务的事,去掉了杀人的环节。于是,一个接一个问题砸了过来,砸得她脑袋有些发蒙。 “你回来了,快!”她没说快什么,转身就跑了。 “绪姨姨!”方子俊大喊一声,四个孩子围了上来。 唐绪费了点劲才让他们安静下来,并耐心听了他们上午‘惊险’的经历。 本来想把他们带去小平巷的,毕竟那边远,孩子这边有什么事照应不到。可刚才看到唐翎跟孩子们相处得不错,她又改了主意。若真是不想带,唐翎有一万种办法可以逃脱。可她竟然耐心的给孩子讲起了故事,果然也不是无动于衷? 想到这里,她先去厨房把午饭备好,交代孩子们叫姨母出来吃饭,她就溜了。 董婉婉他们刚到时,几个姑娘还犹豫着不敢开门。她们不认识方家夫妻,还是董婉婉提了唐绪才得以进门。她说明来意,这事唐绪昨日已来说过,她们都知道。此刻便问能做些什么。 董婉婉看到几个姑娘脖子上的伤皱了皱眉,想起唐绪交代的药膏,连忙拿了出来,让她们先去上药再过来忙。 方远勤把肉卸下来,发现屋里没有空灶台了。他想了想,跟董婉婉交代了一声,去挑了一担子砖回来。这砖可不便宜,他有些肉疼。但想到昨日董婉婉仅靠香味卖出的那些卤肉,他又觉得要赚钱哪儿能不花本钱呢,买了! 临时搭了个灶台,架上大锅。他拿着刀劈砍猪头。这大骨头得剔出来,不然这口锅就能炖个猪头了。 齐清她们上了药洗了手,帮着洗肉切肉,搬柴烧火。 六个人干活,肉很快下锅。先下的是猪蹄,董婉婉拿出准备的香料袋,直接扔进了锅里,再倒入酱油,糖。 接下来就是等了,方远勤不好待在这,便说出去溜达溜达。他也没瞎转悠,主要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吃食铺子,卤肉他头回吃,也没见别人吃过。 附近的吃食不算少,包子,馄饨,面条,饼,都是能填肚子的东西。他一时之间又担心起来,怕没人愿意花钱买这没吃过的东西。 董婉婉是个热情的人,也不怯场。闲坐着无聊,便打听起姑娘们家里的情况。 四人面面相觑,有些经历她们说不出口。家里的情况也并不是什么开心的话题,最后还是齐清先开了口。 她原是大户人家的庶女,因家里生意出了问题,父亲带着妻儿卖掉家产,前往别处。路经此地,她跟着姐姐出门,没想到走散了。随后就遇到了朱投,直接被抓进了朱家。被唐绪救出来后,她去之前的客栈问过,得知她失踪的第二日,家里人便走了,竟无一人留下来找她。她无处可去,也不知道家人去了哪里,只能回到了这个院子。 她没说的是,她准备投河自尽,只是想到自己这一身的伤,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害怕了,怕自己死后都落得声名狼藉。失魂落魄中,又回到了这个唯一能收留她的地方。 有了她打头阵,其余人也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经历。 王云是回去后,又家里人赶了出来,无处可去。 王小红根本不想回家,她知道以她现在的身子,回了家只能胡乱嫁个鳏夫或是老头子,她不愿。 路小叶与她们不同,她是被卖到朱家的。她本是个丫鬟,可因为生得可爱,被朱投看上了。被救之后她自然不想回去,回去无非是再卖进另一个火坑。 董婉婉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就跟着我做生意,总不能叫你们饿死的。” 王小红愣了一下,笑了,只是笑中带泪。 齐清红了眼眶,“谢谢姐姐。” 路小叶傻呵呵的说:“我吃饱就行。” 王云捂着眼睛,没说话。 唐绪来的时候正巧,肉刚出锅。她便又去买了些馒头,给几个姑娘留了一大碗当午餐。她们简直不敢相信竟然还有肉吃,一时间竟对以后的生活有了些期待。 董婉婉跟唐绪推着车出门,正遇上回来的方远勤,他接过车子说他已看好了位置,让人跟着他走。 唐绪将陶锅的盖子揭下来,浓郁的肉香顿时飘散开来,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其中有位中年男子,闻着味儿没忍住,走过来问方远勤:“哎,兄弟,你们这什么吃的这么香?” 方远勤停下车,让他看锅里,“卤肉啊,可好吃了。” “没听过啊,真好吃吗?”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浓油赤酱,看着就有食欲。 董婉婉头回做生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看向唐绪。 唐绪直接道:“我给你切一小块尝尝?” 一听这话,董婉婉捞起肉就切。 “那怎么好意思?”男人搓了搓手,眼睛频频看向董婉婉手里的肉。 路人有闻到香味放慢脚步的,听到对话看了过来。 “我们就是做生意的,您尝尝,尝尝不要钱。”忘了备竹签,唐绪示意男人自己用手拿。 看到有人凑过来,她董婉婉说:“婉姐,再切一些。” 没吃过的东西,不知道好不好吃,虽然闻着香,但也没多少人会买。听到可以尝,原本驻足的人就凑了过来。 “好吃!这什么肉?竟一点不腥膻?”第一个尝的男人惊喜道。 “猪肉,你来一点吗?中午回家加个菜。”唐绪道。 “来来来,都有些什么?怎么卖的?”男人说着准备掏钱了。 董婉婉一听要开张,高兴的报了价。 听到猪头肉,猪蹄,还有这价格并不便宜,几乎是鲜肉的两倍了,男人迟疑了一下。但那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舌头上的肉味还没消散。就吃一回!也不天天吃!男人开口要了半斤五花肉。 “还能尝吗?给我来一块,这太香了。” “我也尝一块,尝尝不要钱?” “什么味儿这么香?” “那卖什么的?” 有人开头尝了,而且立刻就买了,这就像个活广告。围着人更加急切,当然不乏有白占便宜,只想尝一口肉。但更多尝了没忍住,要个半斤几两的。 眼看着人一窝蜂凑了过来,唐绪扯着嗓子让排好队,一个个来。 董婉婉忙着捞肉切肉,方远勤负责过秤收钱打包。 “嘿,这干嘛的?别挡着门口。”后面的铺子里走出一个老爷子,他指着方远勤,“干嘛呢?你挡着店门口我怎么做生意?” 唐绪听到声音侧头看去,后面是个酒肆。她们这群人正好挡在了门口,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马上就走。”说罢,她捞了一勺卤花生,用油纸包了递过去,“给你赔个不是。” 她如此讲理,老爷子反而不好发作。他催了两声快走,没准备要那花生。 唐绪招呼着方远勤换个位置,把花生硬塞到了老爷子手里。开酒馆肯定爱喝两口,喝酒哪能没有花生米?老爷子你有本事别吃,吃了你肯定会再来一点的! 这花生味道怎么这么香?酒肆老板打开纸包闻了闻,还带着肉味呢。奇奇怪怪的,这般想着,却控制不住往嘴里塞了一颗。咬开壳子,鲜香的卤汁流进嘴里,花生软糯中又带着肉香,细嚼还有些脆口,这要配两杯小酒,绝了!他连吃三个,正要找那摊主再来点,人已经往前走了。 “哎,哎,再来点花生!”他急忙追了上去,但周围还有不少人跟着,好不容易等摊子停下来挤到前面。 竟然还有猪耳朵!他以前吃过祭祖的猪头,里面就有猪耳朵,口感很脆,就是带着去不掉的腥臭味。他品了品嘴里的味道,一点都不臭,得知两只猪耳朵都还在。他咬咬牙全买了下来,不好吃就给伙计吃!好歹是肉! 摊子刚停稳,这两锅卤味,你半斤我八两的,竟然都卖完了。只剩下了猪蹄子无人问津,虽然能接受猪肉猪头,猪蹄吃的人还是少。 董婉婉肉眼可见的兴奋,“这就卖完了?” “完全不够卖!你再回去做一锅!我守着!”方远勤简直按捺不住高兴的心情,在陶锅里捞了又捞,真的就剩下几个猪蹄了,花生都卖完了。什么时候生意这么好做了! 看来不必担心新生意了,唐绪的心也放下来了,说道:“再守一会儿,猪蹄卖不完就算了。下午回去再做一锅,晚饭前还能再卖一回。开始是新鲜,过了头三日才知道具体的情况。” “好,好。”董婉婉笑得嘴都合不拢,拉着唐绪去买肉。 “晚上应该可以多做些,卤味用来下酒很是不错。中午喝酒的不多,但吃晚饭喝酒的人绝对不少。”唐绪道,“猪蹄不要加,可以加个猪头,五花肉加到五十斤,下午若是生意不好,就一边吆喝一边走着卖也行。下午你教教那几个姑娘,看谁学得快,多带带。日后你跟姐夫出了摊,就让她们在院子里炖着,炖好之后熄了火,泡一泡更入味。这东西冷热都能吃,冷的反而味道更好。” “好,我记着了。”董婉婉连连点头。 两人先去吃了碗面,给方远勤送了一碗去,又去找那屠夫买肉。 买了肉回来,几个姑娘挤了过来,问生意好不好。毕竟生意好了,她们才有钱拿。有了钱就能自己养活自己,想到能用双手养活自己,不必靠任何人,她们就觉得生活好像有了希望。 留着董婉婉跟她们说,唐绪放心不下孩子们,急匆匆赶了回去。在巷子口竟然遇到了先前的那个牙人。他看着像是出了什么事,瘦了一大圈。 “唐姑娘!我正要去找你。”林贵平笑着走上前,说最近家里出了点事,先是孩子病了。孩子快好了,妻子又病了,老娘身体不好帮不上忙,他忙得焦头烂额。所以一直没过来,院子的事他跑了几次,那主人不知去哪儿了。这几天空了他才知道,院子易主了。而且以后不出租了,紧赶着过来告诉唐绪。 “易主了?不租了?”唐绪算了算自己的租期,猛然发现没几天了。时间过得太快,她都快忘了这回事了。这房子她都住习惯了,不太想挪动位置,乍一听这消息,有些恼怒道:“怎么这么突然?当初的契约上不是租户可以优先购买吗?怎么也没个人知会一声就卖了?” 第32章 赵家 “这,我也不知道。原先的主人我没碰上,后来家里有事,这几天空了才知道这事。”林贵平觉得自己事没办好,有些愧疚。 “知道是谁买的吗?能不能商量商量,他买了自己住还是怎么样?”唐绪有些后悔没及时把院子买下来,手头上钱凑一凑也是够的。 “只知道是个姑娘,她没说要出租,地址也没留一个,找不到人啊。”林贵平道。 “姑娘买的?”唐绪有点头大,联系不到人,难道只能等人来赶的时候才能商量吗? “是个姑娘,店里的单子上看到她签字叫唐什么,跟你的名字有点像,那个字我不认识。”林贵平有些不好意思,见她苦恼,道:“不如我再给你找个别” “等等,你说姓唐,后面一个字不认识?”唐绪忽然有了个离谱的推测,她看了看地面,直接蹲下身用手指写下一个‘翎’字。“是这个字吗?” “是!就是这个字!”林贵平惊讶道,“难道你认识的?” 唐绪的面色有些古怪,“如果真是这两个字,又没有同名,我应该认识的。” 两人告别,唐绪慢慢往家走。唐翎买了这座小院子,但是又不说。她为什么要买呢?觉得这里住得不错?还是想继续观察她?确认到底是不是她亲妹妹? 算了算了,管她呢,反正她应该不会赶人?省笔钱嘿嘿。 打开门,几个孩子似乎在玩一个新游戏。他们每人背着自己的小书袋,正从里面抓出豆子,往对面的墙壁上扔。墙上画了一个人形,心脏处还画了个圈。 不是,姐,你在这儿训练杀手呢??? “我快扔到了!”杜嘉瑞气喘吁吁的,白胖的小脸上都是汗珠。 “我扔到脚了!”赵芸娘高兴的直蹦。 “哎呀,我就差一点点了。”方子俊的豆子连人形框都没够着。 七月力气小,一边扔一边‘嗨呀’!给自己打气。虽然,他的豆子都扔不出一米。 院子里一地的豆子,也不知道小崽子们怎么扔的,到处都是。豆子不要钱吗?但是他们四个看起来好专注,好努力。 “娘!你回来啦!”七月第一个发现她,蹦跳着扑过来。 其他三只也凑了过来,叽叽喳喳说着自己怎么扔豆子,扔到哪儿,多么多么厉害。 唐翎靠在墙上,看到她一一摸头夸赞,把孩子都哄得眉开眼笑。 无趣。 “姨母,我们有奖励吗?”方子俊想起他们扔豆子的目的。 听到这话,几个崽子都围了过去。饶是唐翎见过不少大场面,此刻被四双亮晶晶满含期待的眼睛看着,都有些招架不住。 她看了一眼唐绪,道:“明日。”正要回房,又听到唐绪说:“可是地上好多豆子啊,这都是吃的。我一个人要捡好久啊,要是有人愿意帮帮我就好了。”对孩子耍心眼? 她回头,四个孩子争先恐后举手,表示他们可能干了,马上就捡好了。 “真的吗?那我可以休息一会儿吗?我刚回来有点累。”唐绪故作虚弱。 “绪姨姨你去休息!我一会会就捡好了!”方子俊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啪啪响。 唐绪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我也捡!”杜嘉瑞举着小手。 “我可会干活了!我一下捡好多。”赵芸娘道。 “娘,我也捡,你去休息。娘你渴不渴呀?我给你倒水喝。”七月黏糊糊的贴着她,小脸上还带着担忧。 “渴呀,要是有人倒水就更好了。”唐绪走到客厅坐下,朝着眼神古怪的唐翎笑了笑。 七月倒腾着小短腿晃去了厨房,别看小孩子走路好像不太稳健,但是跑的可快了。唐绪谢过他的水,他就着急去捡豆子了,怕自己输给了小伙伴。 唐绪见唐翎没有回房,还看着自己,疑惑道:“怎么了?” “看你还要干嘛,为什么不直接扫,要让他们捡?”唐翎不理解,这地上少数几百颗豆子。就这四双小包子手,捡两颗还能漏一颗,要捡到什么时候去。 “他们玩什么不是玩啊,捡豆子不也是玩。”唐绪笑得揶揄,问:“怎么?心疼啦?” 唐翎给了她一个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眼神,就要回房。 唐绪叫住她,问:“等下,我们这院子是你买下来了?” 唐翎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进了房间。 到底什么意思啊?唐绪嘀咕了一声,见崽子们捡豆子很认真,伸了个懒腰回房睡觉去了。 晚饭过后,余小桃头一回抱着孩子出了门。唐绪很少见到这么小的孩子,凑过去看的时候,这孩子太瘦了,跟初见的七月有的一拼。像是什么地方的难民一样,唐绪皱了皱眉,对上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十分讨喜。看到唐绪的时候,眼睛弯了弯,挥了挥胳膊。她的细胳膊,才两指宽,仿佛用点力就会断。 唐绪心生怜爱,小声问:“她叫什么名字啊?” “安安。”余小桃笑道,“之前都没机会谢谢,我们娘仨的命,都是你救的。”余小桃说着,忽然膝盖一软就往地上跪。 “哎!”唐绪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她,责怪道:“你快起来,摔了孩子可怎么好!” 余小桃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哽咽着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不要这样,”唐绪将她拉起来,看到杜老夫人将四个孩子带进了小教室。赵芸娘嘟着嘴回头,眼眶通红。“快起来,芸娘被你吓到了。” 余小桃擦了擦眼泪,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让你见笑了,先前我都觉得我活不下去了。只是不敢死,怕两个孩子以后没了娘,日子更加艰难,我舍不得。我的安安那么小,我的芸娘那么乖要不是你和婉姐,我真的”她哽了一下, 眼泪流得更凶,话也说不出了。 唐绪鼻子一酸,摸了摸安安的小脸,那小脸嫩到摸一下,手指有陷进去的错觉。 安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到有东西到嘴边,下意识的张嘴去含。 唐绪抽回手,又摸了摸安安的侧脸。才回头笑了笑,对余小桃说:“过去了,等你日后回头看,会发现也就那样。人活一世,怎么可能永远顺利,遇到难事被人拉一把就起来。他日我若遭难,你也拉我一把就是。” 余小桃点点头,缓了好一会才止住眼泪,从孩子的襁褓里拿出五吊钱,“昨天三平哥发了工钱,我拿了五百文来,先还给你,其他的日后慢慢还。” “我没有借钱,谈何还钱,快拿回去。”唐绪不肯接。 “小绪,我可以这样叫你,我听婉姐这么叫的。”余小桃似乎有些窘迫,“这钱不多,但是芸娘三餐都是跟你和婉姐一起吃,得你们看顾,上次还平白给了五两银子我吃药。我们受之有愧,你不收,我这心里总觉得亏欠太多。” 听她这么说,唐绪只能收下。孩子们还等着上课,她没有多聊,让她坐会儿,自己进屋上课去了。 自余小桃出过门后,赵芸娘饭都是回家吃了,但她还是每天跟方子俊他们混在一块儿玩。 卤肉的生意不错,唐绪自己要守着铺子,基本不怎么管。董婉婉跟方远勤商量后,方远勤放弃了走货郎,夫妻俩一起出摊。小平巷的姑娘们就在屋里炖肉,其中路小叶最有天赋,卤肉全靠她负责了,不过卤料包还是董婉婉这边配制的。 两家都忙了起来,孩子们就没人照料了。唐翎平时倒是能看着,可她不会做饭。 唐绪想起余小桃,便试探的问了问,余小桃欣然答应,并且不要工钱,只要管她跟芸娘的饭就行。唐绪说那也行,之前的钱不必还了。 余小桃觉得不行,她才几个工钱,于是接受了每日二十文工钱。平时负责做饭看看孩子,可以带着安安。 那天余小桃中午过来做饭,孩子还在睡觉。想着这么近,应该不会出事,便把孩子放床上了。 饭一做好,她就招呼方子俊他们吃饭。这么一会儿,她突然心慌的不行。一回到屋里,就见安安悄无声息的趴在地上。她惊叫一声扑了过去将孩子抱起来,只见小小的婴儿脸色青紫,鼻子嘴上都是土,还有一点不知哪儿的血。 余小桃心跳都快吓停了,惊慌失措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拼命地呼唤着的女儿的名字,掐人中拍脸颊。 唐绪这天很饿,没了事就关上铺子回来吃饭。听到余小桃失控的叫声,心里一阵不安,便冲了进去。 安安全身软绵绵的靠在余小桃怀里,怎么叫怎么拍都没有反应。一看孩子青紫的脸色,她脑子一麻,嘴里还问着怎么回事。人已经冲到了孩子面前,摸着小手还是热乎的,她赶紧将孩子抢过来平放在床上。 一边回想着人工呼吸的步骤一边捏开孩子的嘴,结果一捏开就是满嘴的沙土,她连忙往外掏了掏,用帕子擦干净。然后捏着安安的鼻子对着她嘴吹气,一次,两次,按压胸腔,孩子太小,她不敢太用力,只用大拇指指腹。一次两次,三十次,吹气,一次,两次…… 余小桃坐在地上,眼睛都直了,好半晌才坐了起来。看着唐绪的奇怪举动,她不敢打扰,站在一边无声哭泣,“我不该把她一个人放在屋里的,可是怎么会摔到地上!!” 不知道多久,安安突然呛咳了一声,接着发出了细弱的哭声。 “安安!”余小桃喊了一声,这才敢扑过来,劫后余生般一下一下亲着女儿的小脸,额头。脸上的眼泪糊了孩子满脸,她又哭又笑,一时真不知道怎么感谢唐绪。 “哎哟,这是怎么啦?”赵婆子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站在门口惊讶的道。 余小桃哭声一顿,看着找婆子,ua目光一凌,随后疯了一样猛地扑了上去,“是你!就是你!我跟你拼了!你为什么要伤害安安!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唐绪抱起还在哭的安安,不知余小桃为什么突然打赵婆子,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她喊道:“小桃姐!别打了!先带安安看大夫去!” 余小桃如梦初醒,刚停下来就被赵婆子扇了两耳光。她狠狠还了回去,道:“安安要是有事,我就把你杀了,再自杀!”那声音凄厉,带着强烈的恨意。 赵婆子抖了一下,拍着大腿哭喊起来。 不过唐绪和余小桃没空理她,抱着安安就往医馆跑。还是老白大夫,他让把安安放在桌上,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全身。说了句暂时无大碍,下次小心些。这么点孩子没法用药,只让回去用心照顾,母亲多吃点好的,给孩子补充一下营养。 余小桃提着的心算是落了下来,回头就要给唐绪下跪。 唐绪不爱这套,板着脸说她:“别老这样,都是看在孩子可怜的份上。” 余小桃这一天连惊带吓,又跟赵婆子打了一场。此时都快虚脱了,她不想回家,唐绪便带她回了自己家。 她看着和和气气的,没想到下手也狠。唐绪瞧着那赵婆子头发都被揪下来好多,脖子都给掐红了,看样子是下了死手。 她们回来时没听到赵婆子的哭喊声,大门被从外面锁了,不知道她跑去哪儿了。 余小桃冷哼一声,“找她儿子去了。” 唐绪这会儿觉出饿来了,孩子们今天又被唐翎带着扎马步了。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一个个站得摇摇晃晃,抖抖索索的,脸憋得通红。 她发现唐翎带孩子有一手啊,真不错。她教文,唐翎教武。以后不得文武双全啊?唐绪嘎嘎笑着进了厨房,碗筷竟然都洗了。只是饭菜都冷了,她干脆做了个炒饭,把剩菜热了热,招呼余小桃来吃。 余小桃回来就喂了安安,此刻孩子已经睡熟了。只是鼻头通红,还有些擦伤,看样子是面朝下摔地上了。 “抱我床上去睡。”唐绪把饭盛了出来,轻声道。 余小桃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了她的话。 不过这顿饭注定吃不好,吃到一半赵婆子嚷嚷着回来了,还有赵三平。 因为人都在家,唐绪院子门只关了一半。赵婆子直接冲进来,揪着赵芸娘就骂:“你娘那个贱妇呢!敢打老娘!我今天就要让我儿子把她休了!你跟你那个贱妇娘都滚蛋!”她说着就扬起手来,赵三平抬起手要拦,余小桃也冲了出去。 唐翎手掌一翻,一颗绿豆精准的打在赵婆子的胳膊内侧,她哀嚎一声,整只手疼得脱力。“嗷,谁!” “娘!你干什么!芸娘做错了什么!”赵三平还在上工,他娘跑来又哭又喊说被儿媳妇打了,不想活了。老板对他这段时间已经很不满意,今日更是直接叫他走人。他现在满心都是烦躁,他为什么有这样一个娘! “芸娘,过来。”唐翎叫着芸娘,眼神却冷冷的看向赵婆子。 赵芸娘还没反应过来就得救了,连忙躲到了唐翎身后。 “是谁!谁打我!”赵婆子喊道。 “娘!你到底要干什么!”赵三平把她往外扯,“回家!你能不能别闹了!小桃怎么可能动手打你!小桃,我们……”他看到妻子的红肿带着指痕的脸,惊地松开赵婆子的手,几步走向余小桃,“小桃你的脸!”他心疼的想碰,又怕弄疼了她。 赵三平的手不断颤抖,刚生产完的妻子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好不容易好一点,又被他娘打了。好好的活也被母亲搅黄了,以后一家四口吃什么喝什么。他突然大喊一声,狠狠扇了自己几耳光,“都是我没用!我没用!都是我……” “三平哥,你不要这样。”余小桃吓了一跳,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继续。 “我的儿,你干嘛?”赵婆子也惊到了,随即又瞪向余小桃,“都是你这个丧门星!贱妇!都……” “娘!”赵三平猛地大喊一声,在场的人除了唐翎都吓得一抖。唐绪连忙拉着几个孩子去了屋里,就连安安都被吵醒了,发出细细的哭声。 “娘!你到底要怎么样!咱们家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吗!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娘啊!”赵三平的声音听着都带了哭腔,他痛苦道:“小桃是我的妻子!你就不能对她好一点吗?哪怕当她是个陌生人!为什么把她当你的仇人!我快要疯了!活也没你吵没了,老板叫我明天别去了,在家带孩子!我们家以后吃什么!你到底要怎么样!这个家非要散了你才开心吗!你是不是要逼死我!” “三平哥!三平哥!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余小桃的哭喊声,赵婆子喊儿子的声音,和赵三平痛苦的怒吼交织。 唐绪看不到外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芸娘望着关上的窗户,默默流着眼泪。 哎。唐绪叹了口气,轻轻摇晃着安安,哄她睡觉。 第33章 赵芸娘舅舅回来了 “这干嘛呢?”一道陌生的男声突然响起,听着有些漫不经心。随即声音一沉,惊怒道:“小桃,你脸怎么回事?谁打的你?赵三平!” 接着是一声闷响,余小桃的惊叫:“大哥!” “混账!你竟敢……”赵婆子先是大喊,不知为什么声音越来越小。“打,做什么打我儿子……” “舅舅!舅舅!舅舅!”赵芸娘忽然冲了出去。 唐绪犹豫了一下,觉得围观别人的家事有点尴尬。但又想看赵婆子吃瘪,迟疑了一下,她抱着安安走了出去。问就是安安要娘! “哎哟,我们芸娘长这么大了啊,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快擦擦,羞羞脸哟。”那是一个身形消瘦的青年,满脸胡子,唯独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跟余小桃赵芸娘的眼睛一模一样。 “舅舅,你好丑啊。”赵芸娘摸摸舅舅的脸,扎的手疼,她不喜欢。 “等舅舅洗洗干净就好看了!”青年也不生气,摸了摸胡子乐呵呵道。他抬眼看到唐绪,眼睛一亮,“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恩人,姓唐。”余小桃暂时不想多说,她捂着赵三平通红的脸颊,像是有些生气,“大哥!你下手太重了!” 余兆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道:“哪里重了?我妹妹受了委屈挨了打,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我还是打得太轻了。”他瞥了向赵婆子,“对赵老婆子,直接打死,可不就省事了。” 赵婆子被他的眼神吓得抖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疯子!疯子!” 余兆哼笑一声,转向唐绪:“唐姑娘好,打扰了。我叫余兆,今年二十五,尚未成家。” “娘。”七月抱着唐绪的腿,觉得芸娘姐姐的舅舅怪怪的。 余兆挑了挑眉,“孩子都有了?” 这人看着不太正常,唐绪默默后退了两步。 余小桃了解自己大哥,看他的样子就明白了,顿时尴尬万分的喊了声:“大哥!你如今住哪儿?” 余兆揉了揉赵芸娘的头发,转向自己妹妹,“哦,云来客栈。看你瘦得那样,眼睛又红又肿,脸肿得像个大馒头。你搬出来,我明日去给你买个房子。” 哦豁,大气!唐绪惊叹一声,这就是大舅子的气魄吗?直接买房让妹妹搬出来! “大舅兄!”赵三平叫了一声,多少有点难堪,“我,我与小桃……” “别叫我,废物东西。”余兆瞥了赵三平一眼,打断他。抱起赵芸娘,回头笑眯眯对唐绪告别:“唐姑娘,见笑了。家里有事,我们便回了,告辞。” “再见。”没热闹看咯。 “抱歉,唐姑娘。今日多谢你,我先走了,晚上再过来做饭。”余小桃抱过孩子,跟着余兆后面走了。 “不必了,令兄刚刚归来,你们好好聚聚。安安受了惊吓,你多看着孩子。”唐绪捏着安安的小手晃了晃,她还抽抽搭搭的打着嗝儿,可怜极了。 赵三平尴尬的对着唐绪点点头,跟在余小桃后面走了。 赵芸娘挥着手,跟小伙伴告别。大概是靠山回来了,她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唐绪没看着热闹,正在惋惜,就听到唐翎道:“不开铺子了?” “啊!我给忘了!”唐绪急匆匆跟孩子们道了别,铺子门口站着两大一小,似乎是预定的客人。 “抱歉,家里出了点事,来晚了。”唐绪连声道歉,打开了店门。 “无碍,刚来没多久。”那男子说着,扶着妻子往里走。 女子满脸幸福,挺着个大肚子,手里牵着个眼睛圆溜溜的小男孩。那男孩眼睛又大又圆,滴溜溜转来转去,好奇的观察四周。对视上唐绪他呆了呆,咻一下躲到父亲的腿后,没一会儿又露出一只大眼睛看她。 太可爱了!唐绪被萌了一脸,从柜台后抓了一把松子糖给他。 得到父亲点头,他羞涩的道谢,接过糖。 幸福的一家三口!他们选了彩色照,孩子这么可爱,自己刚才又迟到,唐绪给他们画了一点背景。一家三口坐在长椅上,背后是绚烂的桃花树。 夫妻俩非常惊喜,连连道谢。丈夫一高兴,还多给了一些钱。 这一家三口肉眼可见的幸福,让唐绪的心情跟着好了起来。 余兆抱着赵芸娘回到客栈,赵三平抱着安安跟余小桃跟在后面。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把你娘送走,要么小桃出来住。我会给她买个房子,若受了委屈自去住。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散。”余兆捏着赵芸娘的手,轻描淡写的说完,看向震惊在原地的余小桃。 “大哥,你真的……给我买房子?”余小桃捂着嘴,眼泪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兄长终于回来,又得他撑腰。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生产以来所遭受的委屈,和下午差点失去女儿的恐惧,全在这哭声里释放了出来。 余兆听得心痛,将妹妹抱进怀里安抚,恶狠狠的瞪着赵三平。 赵三平自知理亏,愣愣的看着小女儿出神。 余小桃看他愣神,哭着说起了下午的事。说到是赵婆子扔的孩子,赵三平一脸不可置信,结结巴巴道:“是不是搞错了?我娘,我娘她……”他想说不会的,不知为什么说不出口。 余兆狠狠拍了下桌子,看向瘦骨嶙峋的小外甥女。怒视着赵三平,“连妻儿都保护不了,家里一团乱,要你何用?” 赵三平张着嘴,无力反驳。 余小桃哭着拉住大哥的手,为赵三平说情:“大哥,三平哥他尽力了,是我没用,我处理不好。我坐月子时,三平哥到处借钱为我治病,他只是,只是……” “我走时给你留的五十两银子呢?”余兆打断她。 “婆婆说,说我们年轻人不会管钱,她,她拿去了。”余小桃气势一弱,说完自己都恨自己蠢。 余兆冷笑一声,“五十两不够你看病?要去借钱?” 赵三平嗫喏着说不出口,心里悔不当初。 唐绪还未走到家,就被满脸兴奋的董婉婉拉住,说起今天的生意,她高兴得仿佛要跳起来。有了自己的事业,她脸上多了自信,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这样的变化让人跟着一起高兴,唐绪耐心的听她说,不时夸赞两句。董婉婉更高兴了,恨不能就去摆摊。 见状,唐绪说起白天赵家的事,结果刚说完董婉婉柳眉倒竖骂了起来,“那个老不死!真下得手!怎么也是亲孙女!竟然把孩子扔地上!” “啊?难道不是孩子自己滚到地上的吗?我去的时候没看到赵婆子啊。”唐绪一脸懵。 董婉婉眼里还带着愤怒,“你没带过孩子,这还不到两个月的孩子,哪里会翻身了!放哪儿躺哪儿,她只能挥挥胳膊踢踢腿。” 唐绪想到安安下午的样子,周身一寒。难怪,难怪余小桃那样生气,难怪她下那样的狠手,哪个做娘的能忍得了这种事。这赵婆子本以为就是嘴臭,没想到心也毒。 余小桃想必不会再跟她同居一个屋檐下了,这哪个当娘的能接受跟一个想杀自己孩子的人住在一起。 正好她哥哥回来了,若是搬回娘家去也可以。就是孩子们得再找个人看着些,对了,小平巷的齐清,等她过来,人应该是够的。 唐绪对董婉婉道,“小桃姐的哥哥今天回来了。” “余兆回来了?太好了!”董婉婉高兴起来,“他是个疼妹子的!他回来了,那赵婆子不敢欺负人了。先前她可不敢这样,不过是看着余兆好久没有消息才狂起来,我还听她到处跟人说余兆死外面了。呸!真是个毒妇!” 唐绪深以为然,欺软怕硬,对着婴儿也能下手,可不就是个毒妇。 晚上上课时,七月不小心把墨洒了一点在书袋上。 下了课,唐绪准备把书袋洗一洗,往外掏东西时,发现什么都有。 豆子,石头子,唐绪给他缝的小画画本,纸飞机,千纸鹤,甚至还有一截树枝…… 唐绪拿出一样,七月接过一样,嘴里还碎碎念叨: “豆子!哎呀,忘了放回去了。” “娘,这石头是我的宝贝!我把它送给你!” “娘,这是我今天画的,好看吗?” “这是娘送的,纸飞机~千纸鹤也是娘叠的,宝贝!” “哦,这是我的魔法棒!把你变成小青蛙!哈哈哈哈哈哈……” 唐绪带着笑,看他小心的摆弄着这些宝贝。最后摸出几张纸,一百两银票???一共三张,这是哪儿来的?“七月,这是什么?” “这是,这是,”七月挠挠头,皱着小眉头想了一会儿,恍然道:“绿环姨姨给的,说给你。” 唐绪瞪大眼,“什么时候?” 七月一脸沉思,想了一会儿道:“扔豆子那天呀。” 那就是她中午送去,下午绿环就送钱过来了。她画了三幅,是想着方家三个儿女,没想到人这么大方,直接给了三百两。 兴许也是有给她赔罪的意思,那天她受邀过去,在门口被朱投骚扰是事实。 罢了,收就收了,对于周家来说并不是很大的金额。不收,周家若是觉得她想要求更多反而不好。银货两讫,最是方便。 “下次不要收别人给你的东西,好吗?”唐绪说,随即又想到,若真想给,孩子也推拒不过大人。只是总要告诉孩子不能拿别人的东西,至于拒绝不了的,另当别论。 七月乖巧点头,“娘,这是什么呀?” “这是银票,很多钱,你不要告诉别人哦。”唐绪说着,指着银票上的字教他认。 七月一字一字跟着学,两三遍他基本就记住了。唐绪常常觉得七月怕不是过目不忘的天才,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一夜好梦,早上醒来时外面下了大雨。雨滴砸在瓦片上发出一片悦耳的白噪音,唐绪躺着不想动。下雨啊,最适合睡觉,不想上班,尤其是刚得了三百两。 “娘,你醒啦?你醒啦。”七月爬到唐绪的枕边,闪亮的大眼睛里带着兴奋,“下雨了!” “是的。”唐绪美滋滋抱过一身软肉的七月揉搓了两下,“我们睡个懒觉?” 七月不解,撑着想坐起来,“为什么要睡懒觉?我们出去玩啊?” “春困夏烦秋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懂吗?下雨,秋天,和睡觉最配!”唐绪将他揉进怀里在床上滚了两圈。 七月嘻嘻哈哈的蛄蛹着扭动,像条大肉虫子。 两人在床上闹了一会儿,唐绪起床打开窗户,凉意拂面,吹了她一个哆嗦。果然一场秋雨一场寒,冬天快来了。她拉住快跑出房的七月,给他和自己加了一件衣裳。心里忽然起了带着孩子们去秋游的心思,再不去可就冬天咯。 早饭吃的粥,炒了一大盘土豆丝炒鸡蛋,切了点董婉婉做的酸豆角,又炸了几根七月想吃的油条,就准备开饭了。 七月捏着油条,啪嗒啪嗒去喊姨母吃饭。 家里没多少外人时,唐翎基本出来一起吃了。她不怎么挑食,给什么吃什么,挺好养活。 本以为下着雨,小家伙们可能不来上课了。当然,下什么都阻拦不了方子俊。杜嘉瑞是被杜昀抱着来的,他赶着去书院,跟唐绪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而昨天家里一堆事的赵芸娘也来了,被她舅舅抱来的。余兆剃了胡须收拾干净,唐绪差点没认出来。 这家伙昨日一脸胡子,上来就动手给了赵三平一拳。虽然长得瘦削,但唐绪总觉得应该是个五官俊朗的青年。结果胡子一剃,竟是个娃娃脸。 见唐绪满是吃惊,余兆摸了摸脸,没了胡子怪不习惯的,总觉得少了什么。若不是余小桃逼着他剃胡子,他还是觉得留着胡子更俊。这张脸多少有点影响他的魁梧的气质了,想着他再次摸了摸脸,果然很不适应。 四个孩子头挨着头看着余兆嘀嘀咕咕,赵芸娘叉着腰大声道:“我舅舅已经很老了!只是看着很小!” 余兆愣了一下,这小丫头!他哪里老了!才二十五不是! 唐绪噗嗤一下,招呼着孩子们进屋上课去了。上完课雨势稍小,她打着伞路过方家。 董婉婉愁眉苦脸的看着雨,惋惜今日不能出去赚钱了。看到唐绪,她凑上来问:“小绪,我记得你不是有把大伞吗?” “是有,”唐绪点头,“但是今日下雨,就算你出摊,但雨天行人匆匆,想来生意也不会太好。” 董婉婉想也是,但她舍不得这一日的进账,还是道:“那伞我借来用用,天气不好我少做些。” “那你去拿,在柴房呢。”唐绪不多劝,说完就去开铺子了。心想着还是有个铺子好,至少不受天气影响。 大概是下雨,今日的一位预定的客人还没来,唐绪坐在柜台后面看着雨发呆。 一名衙役行色匆匆撑着伞进来,正是上次来画过画的那一位。 唐绪笑着迎接,以为又来了生意,没想到对方一脸严肃道:“大人传唤,请姑娘跟我走一趟县衙。” 县衙?唐绪一愣。 第34章 多个帮手 唐绪第一反应是防火的事被发现了,她心里有点慌,声音却很平静:“去县衙干嘛?” 大概是上次在这里画的画像还算满意,衙役的态度不错,甚至还耐心给她解释了:“朱投之案在审理,需要你去县衙留个证言。” 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唐绪点点头,“好的,什么时候去?” “还有几个证人要通知,午后到镇门口等,有马车统一带你们过去。”这话说完,他便走了。 下午要去的话,单子都要往后推了。唐绪有点头疼,趁着下一位客人还没来,她关了铺子回了一趟家。董婉婉已经去出摊了,余小桃今天竟然在,正坐在屋檐下缝小衣服,旁边是个儿童摇篮。唐翎抱臂靠在门口,孩子们在屋檐下站成一排,扎马步。 她第一时间看到唐绪,投来询问的一个眼神。 余小桃在正好,不用跟唐翎磨了。收到唐翎的眼神,她走进来道:“有点事,下午我要去一趟县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小桃姐你能不能帮帮忙,帮我到小平巷叫个人来。” “好啊,你说,我现在就去。”余小桃站起身,晃了晃孩子的摇篮,安安睡得正熟。放在这里比在家里更安心,她可是看见了昨日唐翎将赵芸娘护在身后的样子。 这摇篮是赵三平给搬过来的,现在不止是余小桃,就算赵三平也放不下心了。余小桃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一夜没睡,今日帮着把东西拿过来,就回去了。赵家院子里似乎有争吵声,但是听不清。 唐绪将地址一说,“那让我姐帮你看着孩子,我还要回铺子。”说完她就脚底抹油溜了。 唐翎刚张开嘴,人都跑没影了。她低头看了一眼那瘦巴巴的孩子,更脆弱了,坐都坐不起来。练武自然不可能,又一个小废物,她转开眼,看向抖如筛糠的七月。 余小桃跟这个冷冰冰的姑娘不太熟悉,心里有些怵,打了声招呼拎起伞便走了。 七月咬着牙,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可是他要坚持!不能给娘丢脸!他今天一定可以被姨母甩一次! 赵芸娘是表现得最好的,这个姑娘展现了异于所有小伙伴的毅力。 杜嘉瑞扁着嘴,想哭,他的腿是不是没有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他偷偷瞟了一眼前面的香,还有好多,他站不住了。这口气一松,他瞬间倒了下去。 方子俊直接闭着眼睛,嘴里嘀嘀咕咕的。唐翎侧耳听了下,顿时脸快黑了。 他念什么呢?“姨母香香,甩高高。姨母美美,甩高高……” 几乎没有孩子能坚持一柱香,等他们都瘫软在地。唐翎一脸嫌弃的将他们一个个拎起来给拍腿放松筋骨,又任由复活后的他们抱着腿。她百无聊赖的一个个踢起来甩一圈,听着他们兴奋的尖叫,不知为何忍不住笑了起来。 “哇……”安安被叫声惊醒,闭着眼睛张嘴放声大哭。赵芸娘连忙过去拍拍妹妹,唐翎凑过去看了一眼。不耐烦的将小东西抱了起来,安安被抱起来就安静了下来。睁开黑溜溜的大眼睛,细嫩的小手抚上唐翎的面颊,咧开嘴笑了。 唐翎愣了愣,那软乎的触感,竟让她也心软了下来。 齐清没多久跟着余小桃来了,她用手帕包住了脖子,倒是看不出伤来。 “辛苦小桃姐了。”唐绪道。 “不辛苦,那我先回去了。”余小桃说着连忙走了。 唐绪知道她担心安安,这很正常,毕竟才经历差点失去的恐惧。她看向齐清,“我今天有事,提前将你叫了过来?不知你今天愿不愿意提前上班,上工。” 齐清扫了一眼铺子,点点头。 “好,我下午要去县城一趟,今天下午还约了几个客人,到时候你在铺子里守着,他们若是来了,你就跟他们商量换个时辰,并告诉他们到时候只收一半的价钱。如果不愿意,就把钱退给他们,一人多退五文算是补偿,钱在这个抽屉里。”说着,她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本册子,“这是预定的册子,明日定满了,后日都是空的。” 齐清认真记了,并把册子拿过来,看这记录怎么写的。 下一位预定的客人来了,唐绪让她慢慢看,自己领着客人到了屏风后面。 齐清看了一会儿就知道了,她悄悄看向画画的人。唐姑娘认真的样子格外漂亮,那是一种游刃有余自信满满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好的样子。而且性格又大方善良,自己带着孩子还能开个铺子。真的好有本事,自己若是什么时候能像她这样,不必依附别人过日子呢,齐清满心歆羡。 一上午很快过去,老天给面子,雨也停了。唐绪带着齐清关铺子,又教她如何关门开门,就带着她回去吃饭了。 余小桃已经做好饭了,笑眯眯的招呼七月和芸娘吃饭。唐翎不知为何没有单独回房吃,而是面无表情的坐在上座。 两个孩子叽叽咕咕的边吃边聊,不知道他们怎么那么快乐,什么事都能让他们笑成一团。 唐翎觉得这些事没什么有趣的,可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却觉得心里头有种很放松的愉悦感,很奇怪。 唐绪看到这一幕,忽然发现这里已经是她的家了。家,这个字让她胸腔里充盈着满足感。她看着已经是正常体型的七月,和虽然嫌弃,但会细心把孩子们挤到桌边的碗推回去的唐翎,脸上不自觉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老板?”齐清看着站立不动的老板,疑惑的叫了一声。 “哦,走,去吃饭!”唐绪说着,朝客厅喊了一句:“我回来啦!” 孩子们惊喜的回头,放下碗筷将她围住,诉说着上午有趣的事情。唐绪一一抚过他们的头,不时回应一句。 余小桃满脸笑意,提醒道:“先过来坐下,让你们绪姨吃饭。” 赵芸娘牵着七月回到桌边,两个孩子巴巴望着唐绪。 唐绪摆摆手,带着齐清去厨房端饭,跟孩子们热热闹闹一起吃。 本来还有些拘谨的齐清,在孩子们的笑闹声中逐渐放松。 唐绪琢磨着这里虽然离小平巷不远,但来回跑总归不方便,于是问齐清愿不愿意搬过来。 唐绪对于齐清来说,不仅是老板,更是救命恩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她自无不应。心里甚至有些高兴,她觉得唐绪好厉害,她想跟着她学一学。如果搬到唐家不不是更方便吗?哪怕只是学到皮毛,也是她赚了。 吃过饭,唐绪独自赶往镇门口。说是镇门口,其实只有个石头牌坊,上面写着镇名:依河镇。 她似乎来早了,这里没看到马车,只有牌坊下坐着几个人。她左右张望,找了个茶摊坐下了。正无所事事,竟看到杜昀,对方也看见了她,径直走了过来。 “杜先生!你怎么在这?”唐绪高兴的跟他打招呼。 “特意来找你的。”杜昀在她对面坐下,修长的手指执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中午接嘉瑞,听闻你下午要独自去县城,有点不放心,下午我请了假,陪你去一趟。” 唐绪眨眨眼,啊?这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他俩的关系,应该不至于要陪她去县城?是她想多了吗? 杜昀意识到自己说得过于直白,只是想起那日跟母亲的对话。他并没有解释,静静的抿了一口茶水。只有单纯的苦涩,无一丝回甘,他皱着眉放下。 唐绪cpu差点被杜昀这几句话干烧了,自己琢磨半天也不确定 两人一时无言。 等了没多久,那衙役牵着一辆马车过来了。杜昀唐绪走上前去,之前围着牌坊坐着的几人也纷纷站起来。唐绪这才知道,原来这些刚才她以为是乞丐的人,竟都是苦主。他们各个面黄肌瘦,双眼毫无神采,像是遭了大难而逃荒的灾民。 她抿着唇,心里有些不好受。 杜昀看出她难受,说道:“他们都是失去孩子后,几番求告无门,还被朱家教训过的人。”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唐绪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神色毫无波澜,只是眼里不知为什么带着悲哀和自责。唐绪看不明白,以为自己看错了。 衙役招呼着女子上车,男子在马车后面步行,无人反对。 杜昀站在车辕旁,伸出一条手臂,“扶着我上去。” 唐绪不好意思的按住他的肩膀借力,手下的触感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样只有凸出的肩骨,反而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她忽然觉得耳朵有些燥热,连忙撑起身体爬上了车。 说是马车,这车其实十分简陋。四周只有单薄的木板,窗口无遮帘,座位也是硬邦邦的木板。另还有三名中年女子上车,她们神情有些恍惚,似乎不敢相信。 唐绪看了她们,只觉揪心。便侧头看向窗外的杜昀,虽然有个熟人跟去很安心,但是让他走着去,唐绪有些不好意思,便道:“杜先生,要不你回去?这走过去多累。” “无妨。”杜昀摆摆手。 “咦,杜夫子,你也去吗?”衙役才看见他,面露惊喜道。 杜昀解释道:“这位是我的邻居,也是教我侄子认字的启蒙先生,我陪着她去一趟。” “竟是如此,杜先生你要不嫌弃,与我同坐车辕?”衙役笑着,“我也姓杜,杜又岭。”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杜昀拱手道谢,轻轻一跃,坐上了车辕。 出乎唐绪的预料,杜昀竟十分健谈。那杜又岭说什么他都能接话,什么都能说的头头是道。杜又岭对他的崇拜,几乎要从语气里溢出来了。 唐绪暗自好笑,靠着车窗看着外面。 “朱家父子会不会死?”车上一位头发乱蓬蓬的女子问的,话语里带着怯弱的不敢置信。 唐绪回头看她,她缩着肩膀,低眉顺眼的。 “一定要死!”这一位算是里面最与众不同的,她头发整齐,衣服打了补丁浆洗的发白。说话的时候,她眼里满是恨意。 “死了又怎么样,我的孩子能回来吗?”最后一位道,她面无表情,神色麻木。说着话却谁也没看,只盯着面前的车板,“我的孩子回不来了,孩子爹被打断了腿,就算朱投死了又怎么样呢?” 这话一出,第一个说话的女子顿时掩面哭了起来。 第二个女子看向麻木的那个,狠声道:“正是因为孩子回不来了才要他死!他们应该千刀万剐!我要去县城看看他们的头怎么样被砍下来!我听说仇人的头是可以带走的,我要砸碎了扔到山里喂狗!让他尸首不全!永世不能超生!” 唐绪愣了一下,却又觉得似乎能理解。孩子是母亲血肉养成,又悉心照料看他日渐成长。失去了孩子又何止剜心之痛,除了亲身经历的母亲,恐怕无人能够感同身受。 她与七月相处才几月,只是想想那日七月不见的心情,整颗心都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窒息般的心慌。更何况是这些孩子再也回来的生身父母呢? 车上再次陷入了沉寂,只有女子偶尔控制不住发出的啜泣声。 县城离小镇不算太远,只是要照料走路的人,也走了将近一个多时辰。 到达城门时,唐绪有些失望。县城虽然有正经的城墙城门,但与她以前见过电视剧里看过的巍峨高耸大相径庭。 县衙外面看着像是一套普通的宅院,门口的两座大石狮子倒是威严,两个挂着刀的衙役目不斜视的站岗,传说中的鸣冤鼓,就在大门的屋檐下。杜又岭拿出一块令牌,几人鱼贯而入。 走过仪门,是一片空地。里面有一座石头小牌坊,正堂只有三面墙和屋顶,没有门。一眼能看到正中间上面挂着的明镜高悬,下面应该是县令升堂时的桌椅。 靠外面一点有两排兵器架,摆放着赤红色的棍子,古代是叫刑杖? 正堂另两侧各有东西班房,应是衙役们休息的地方。 杜又岭带着他们绕到了另一边,似乎是办公的地方。几人排着队,等着被传召进去问话。 杜昀无公事,不能进来,站在县衙外边等。 唐绪是第一个,刀笔吏问起她第一次见朱投在哪儿,有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问题非常详尽。问话的人说话温和,说话之间像是聊天。让人情不自禁的卸下了紧张的情绪,唐绪一一回答。刀笔吏执笔记录,他写字的速度很快,看得唐绪大为吃惊。原来毛笔字也可以写得这样快吗?她写硬笔字怕是都赶不上,更别说还如此工整。 对方并没有为难她,问题虽然琐碎,但没有误导性,唐绪很快完事,被允许回家。因为受害者众多,杜又岭把他们送过来之后再次返回了依河镇接下一批,所以他们要自己回去了。 出来时,杜昀迎上前看向她,关切问道:“可顺利?” 这目光让唐绪脸颊发热,她低下头道:“嗯,我们怎么回去?” 这双眼睛有点犯规!再配上这声音!唐绪感觉自己竟然可耻的心动了!好像也不可耻,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还有文化会关心人。可惜的是,不是我男朋友。 “租个马车,你要不要逛逛?”杜昀见她低着头,忍不住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唐绪飞快转身,“逛逛,给孩子们带点特产。” “特产?”杜昀疑惑,但见她已经走了,连忙跟上。县城离依河镇才多远,什么特产值得带回去? 第35章 渣男 “冰糖葫芦~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芦~” “麦芽糖~甜滋滋的麦芽糖~” “肉包子菜包子,好吃不贵,真材实料~” “烧饼~又酥又脆的烧饼哎~” 县城的热闹程度,清河镇完全比不上。这里随处可见的流动小贩挑着担子,边走边吆喝,卖什么的都有。单从街上人的服饰,明显能看出县城比镇上过得更富足。 唐绪眼睛都不够用了,买些什么呢?她看见一个摆着各种奇奇怪怪木制品的摊子。她急步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团拼好的木块,扯不动,这个是不是叫鲁班锁?见过没玩过来一个。九连环玩过,但是忘了,买回去坑坑七月。弹弓,有点不太好,小孩子容易伤着人,但哪个小孩子没有一把弹弓呢。这个木刀也不错,唐绪挥了挥,心里给自己配音,嘿!哈! “姑娘要些什么?这都是我自己做的,保证结实玩不坏。”摊主笑着招呼。 杜昀静静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兴奋的跟个孩子一般,对玩具那爱不释手的模样,让人怀疑到底是买回去给谁玩的。 唐绪被打断思绪,看着都挺好玩的,木头摸着比较厚实,表面光滑没有毛刺。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部都要!唐绪手一挥,“每样都给我来一个!” “好勒~”摊主眉开眼笑的抓了个小篮子,每种挑了一个拿出来。 杜昀犹豫了一下,手刚摸到钱袋。那边唐绪直接拿出一块碎银,他搓了搓手指,担心自己太过明目张胆日后不好相见。却想起那日唐绪说的,人若总是瞻前顾后,最终将一事无成。他不就是这样吗? 杜昀接过小贩装好的篮子,收到唐绪疑惑的眼神。但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抿着唇偷偷笑了笑,转身又奔向了风筝摊子。 这样太像男朋友陪女朋友逛街了?还主动拿东西,嘿嘿嘿。唐绪偷笑,心里有些美滋滋的。 风筝摊子上五花八门,各种飞鸟鱼虫,做得惟妙惟肖。 “给芸娘带个小蝴蝶!七月拿个金鱼,子俊拿个……嗯,”唐绪看来看去,哪个都好看。 见她难以抉择,杜昀建议道:“子俊不如给他选只老鹰,他必然喜欢。” “好!这个威武!”唐绪兴冲冲挑选下一个,想到人小叔在这,她直接问:“嘉瑞呢,他喜欢什么?” 他喜欢吃。杜昀想到,然后看见一只鹌鹑,他伸手拿过,“这个。”心里促狭的想到,很像嘉瑞。 唐绪看穿他的心思挑了挑眉,难得发现他竟然有这一面,还会捉弄侄子。 她微笑不语,正要付钱又被杜昀抢先了。她睁大眼看向杜昀,脑子里满是问号: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抢着付钱?越来越像是男女朋友逛街,男朋友大献殷勤的样子喂!你再这样我可就要乱想了! 杜昀看她复杂的盯着自己,清咳一声,“你看那家点心铺子,十分出名,不如带些回去给孩子们尝尝。” 唐绪回过头果然看见一家点心铺子,里面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人这么多,肯定很好吃?注意力顿时被转移,她迈着欢快的步伐跑了过去。高高的马尾甩来甩去,荡出一条条活泼的弧线。 “小伙子不错啊,追心上人就得这么干。”风筝摊主挤了挤眼睛,一脸赞赏。 杜昀面上一臊,朝摊主拱了拱手,跟上早已挤进铺子的唐绪。 玩具,点心,布料,唐绪走到哪儿买到哪儿。甚至还去首饰铺子逛了逛,给自己和唐翎一人买了一根银簪。 未婚男女赠送饰物有私相授受的嫌疑,女子在这方面容易被过分责难。他不想让唐绪沾上这样的名声,所以没有抢着付簪子钱。 眼见手里东西越来越多,唐绪仍甩着马尾往前走,他轻声提醒道:“再不回去,天就要黑了。” 唐绪脸上的笑容顿了顿,抬头看眼天。果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变得像一颗鸭蛋黄。亢奋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扁了扁嘴有些不过瘾,声音都低了下去:“这么晚了,那我们赶紧走。”难得不用带孩子不用工作,可以放肆花钱,她的确有点上头了。 杜昀看她似乎有些失落,顿时后悔了。但此时不回去的确晚了,天黑租不租得到车不说,总是不安全的。便安慰道:“等年节再来看看,那时更是热闹非凡。” 春节!好像还要很久,下次带着孩子过来玩! 两人来到牙行,杜昀拿出自己的户籍,对方登记之后叫来个车夫。 唐绪踮起脚瞄了一眼那个户籍,就是一张纸。她好像有但是这次没带,还好第一个过来,不然她岂不是要走回去? 只是七月是没有的,当时救人时没去找这个。后来精神有问题,更加不会想起了。 两人是未婚男女,并不适合同坐一车厢,杜昀仍旧跟车夫一起坐在车辕上。 唐绪托着下巴回想杜昀今天的异常,越想越觉得他不对劲。可人最大错觉就是:他(她)喜欢我。 这样的感觉多半是自作多情。该是她想错了?可能只是看在她给嘉瑞启蒙才对她好?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了,日后还要相处。 不知杜昀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是温柔善解人意的?还是活泼可爱的?还是知书达礼文采斐然的?反正应该不会是自己在他们眼里抛头露面不知廉耻的? 好几次唐绪都能看到巷子里的邻居对她指指点点的,有时候经过,别人还会白她一眼关上门,像是见了什么脏东西。说不难受自然是不可能的,都怪她们跑得太快了没抓到现行!不然不得好好骂她们几句让她们见识见识! 由此可得,杜昀肯定不是喜欢自己。不喜欢还撩我!渣男!呸! 到家的时候正好是晚饭时分,杜昀帮着把东西提到了唐家门口。 “多谢杜先生,今日花了多少钱?我给你。”唐绪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一个举人喜欢,古代人看她行事多半觉得古怪疯癫。 杜昀自然不会接受,他轻笑一声,说了句不必。他有几次发现只要自己笑出声,对面的姑娘就会愣神,并且摸耳朵,不知道为什么。古灵精怪,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些,看看她还想干什么。 唐绪果然呆了一下,抬手捂住发痒的耳朵,眼睁睁看着他走掉了。 不要拉倒!唐绪翻了个白眼,声音好听了不起吗!笑笑笑!你有本事多笑几声!我爱听! 回到家,余小桃她们正在吃饭。 “我回来啦!”唐绪说着张开双臂,接受了两个小家伙的投怀送抱。孩子们的欢迎仪式没有套路,全是感情。 好好亲热了一顿,看着他们欢天喜地又笨拙的帮着搬东西,唐绪乐不可支。 余小桃放下安安,去给唐绪添饭。齐清过来帮着拿东西,只有唐翎无动于衷的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越是这样,却越让人想逗她。唐绪凑过去,“姐姐,你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唐翎瞥了她一眼,放下筷子等下文。 “你猜呀!”唐绪道。 唐翎看出她的恶趣味,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姐姐,你把手伸出来嘛。”唐绪戳戳她的胳膊。 唐翎不堪其扰,伸出手掌,却被拍了一巴掌。她反应极快的捉住想逃跑的手,唐绪的笑声戛然而止。哎哎直叫:“错了错了,别捏了,骨头断了!” 哪里有那么用力,唐翎松开手。什么东西伸到眼前。她下意识抬手,却发现那是一根簪子。 通体银白,两股扭在一起的纯银簪身,在簪头的位置开出两朵并蒂莲。红玉被银丝搅在一起拼成盛放的莲花,露出花蕊处黄色的绒丝。 唐翎伸手接过,冰凉触感很快被手的温度暖热。这种纯装饰用的东西,她没有过。很漂亮,她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就见唐绪拿出另一支一模一样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你看!姐妹簪!我们戴一样的!人家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姐妹啦!”她眉眼弯弯,说话时表情丰富,语调上扬,总带着一点小得意,却不会让人反感。 她不是唐绪,唐翎清晰的意识到。 唐家出不了这样的人,他们成天戴着面具,不与任何人亲近。他们出任务用的编号,有的搭档几年都不知道对方长相。仅靠特制的令牌和编号识别对方,只有叛逃的弟子才会被公开画像,以便启动追杀。 她的妹妹,虽然喜欢花里胡哨没有用的衣服。可她从没有这般热烈丰富的感情,就连当初喜欢那个男人,被拒绝后也只是转身离去,再相遇时只会默默跟随。 她是谁?明明这具身体就是唐绪,名字也叫唐绪,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巧合?那这个孩子又该如何解释? 唐翎盯着簪子没说话,唐绪的笑容渐渐收了,忐忑问:“你不喜欢吗?” 唐翎抬起眼,发现一桌子人都看着自己。她不习惯太多的目光聚集,轻声道:“喜欢。” “那就好!”唐绪又高兴起来,对于唐翎冷冰冰的表情没什么感觉,可能杀手都这样! 吃过饭,齐清将预定册拿给她看,基本没人要求退钱,都同意了改时间。她看完点点头,齐清的字娟秀工整,记录的时间也不冲突,而且比她的字好看的多。 上课前,孩子们都到了。唐绪拿出礼物出来分,孩子高兴的不停呼喊。 “哇,好好看啊~” “哇,这个好好玩~” “哇,这个点心好好吃~” “我的蝴蝶风筝好漂亮!” “我的老鹰风筝威武!” “我的最漂亮!” “明明我的最漂亮!” “我的!” “我的!” 眼看着就吵起来了,杜老夫人刚想劝阻,见唐绪只是乐呵呵看着,便也不说话。没过一会儿他们又互相夸了起来,杜老夫人捂着嘴笑了笑,不再理会。 唐绪想了想,决定过两天休息,带着孩子们去放风筝。杜老夫人立即答应了,并说想跟着一起去凑热闹。 唐绪自无不应,余小桃抱着孩子不太方便,拒绝了。董婉婉要摆摊,同样没空。她看向唐翎,唐翎转过身回房去了。 最后定了两天后,唐绪和杜老夫人带着孩子们去附近的鸡首山脚下,那里有一片平坦的空地,可以放风筝。 秋游那天,七月一早就起来,围着唐绪团团打转,不停询问几时出发。 方子俊赵芸娘一人提着个小篮子,装着一些食物和水。唐绪也准备了一些吃的,便要出发。走到巷子口敲响杜家的门,杜嘉瑞一阵风一样冲出来,身后跟着杜昀。 杜昀? “家母身体不适,由我来带嘉瑞一起去。”杜昀似有些无奈,杜老夫人早上起来就说头疼没力气。他正好休沐,只能他去了。 “昨晚还好好的,严重吗?”唐绪担心道。 “没什么大碍,大夫看过了,静养便好。”杜昀道。 唐绪也不多纠缠这个,招呼孩子们出发。 鸡首山离得不远,走路过去半个小时左右。但孩子们一路走走玩玩,花了一个多小时。 他们正是探索世界的年纪,对面都好奇。路边一株长相奇怪的草,叶子上的一只毛毛虫,草丛里趴着的螳螂,都让他们欢喜的讨论。 一个孩子顶一群鸭子,四个孩子……一同提问,喧闹程度不亚于菜市场。 唐绪被问的脑袋发蒙,有些事她根本没想过,答都答不上来。所幸还有杜昀,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就算不知道的,也能引导孩子们自己去思考,这让唐绪短暂的清静了一下。 终于到了鸡首山,此山因形似鸡首而得名。山脚下有一片平坦的草地,此时已是秋末,草叶枯黄。但丝毫不损孩子们兴奋的心情,他们举着风筝满地撒欢。 唐绪偷懒坐在草地上看着大家的食物,杜昀教他们放着风筝。 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却吹不散孩子们额头的汗珠。 真好啊,她感慨,甚至想躺下来在这睡一觉。如果余生就这么过,也挺好的。 杜昀见孩子们的风筝都已上了天,擦了擦额头,看向唐绪。见她竟侧躺在地上,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眼睛阖起,露出恬静的睡颜。 第36章 和离 孩子们出去疯玩了一天,下午回来时仍在亢奋的状态,只有七月年纪小精力不足,走路晃晃悠悠不停揉着眼睛。唐绪见状将他抱了起来,他嘟囔着不用娘抱,抱不动,挣扎着要下去。不过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转眼就在唐绪怀里睡着了。 “给我,还有一段路。”杜昀小声道。 唐绪犹豫了一会儿,她单抱起来还行,走路就有点费劲了。便将七月放进杜昀张开的怀里,两人靠得极近。丝丝木质檀香味钻入鼻腔,带着让人心神安定的气息,她有种想依靠进去的冲动。 唐绪猛地后退,没出息!这有什么可脸红的!又不是摸到了!以前又不是没看过明星网红的腹肌照!你的胆子呢!她在心里暗骂自己,却仍控制不住脸上的热度升腾。 杜昀见她像被蛰了一样跳开,双手捧在脸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侧的耳朵通红,他正要询问,突然反应过来她应是害羞。这发现让他抑制不住扬起的嘴角,有不知名的甜意涌了上来。 “小叔,我也走不动了,要抱。”杜嘉瑞抱住杜昀的腿,往他鞋子上一坐。 “可是你小叔抱七月了,七月睡着了,不能抱你了。”赵芸娘道。 “嘉瑞乖,自己走。”杜昀道。 杜嘉瑞扁着嘴,不太愿意,他看向七月,看样子想把七月叫醒。 “嘉瑞!”唐绪拉过他,故作神秘道:“嘉瑞,我们现在有一个任务。” “任务?”杜嘉瑞歪着头,大眼睛看向唐绪。 “我们的任务是悄悄回到家里。”唐绪将手侧在嘴边,小声道。 有他的任务!杜嘉瑞张大眼睛,嘴角扬起,小手捂着嘴,露出手背上四个小肉窝。他不住点头,说:“我会完成这个任务的!” “那你去通知你的小伙伴们,大家一起完成任务才可以。” “好的!”杜嘉瑞答应,捂住的嘴巴漏出一串嘿嘿嘿的笑声。边笑边凑到方子俊耳边,嘀嘀咕咕,三个孩子其实都有些疲惫了,但这个‘神秘’的任务让他们打起了精神来。 这算什么任务?杜昀摇头失笑,孩子却吃这套。三个人手牵手往家里跑,因为有个要求悄悄,所以他们纷纷踮着脚,探头探脑的。大人若这般,只怕会很猥琐。 但他们仨长得很可爱,这种鬼鬼祟祟的样子竟然不显猥琐,反而因为带着儿童特有的笨拙,让人一看便控制不住笑容。 顺利回到家里,唐绪红着脸凑近接过七月。脑子里忍不住开始想象被拥进这个怀抱的感觉,肯定很暖和,也许可以把她整个人包住。 杜昀并不知她所想,不舍的深深看她一眼,带着杜嘉瑞回去了。 方子俊也回了自己家,他急着跟自己娘分享今天的快乐。余小桃做好了晚饭,正等着她们。今日不开铺子,齐清没事干,回了小平巷帮忙。 “姐姐,吃饭了。”唐绪喊了一声。 余小桃将饭菜都端出来,“你们前脚出门,她后脚就走了。” “啊?出门了?有说去哪儿吗?”唐绪问。 “这倒没有,我,我不太不敢问。”余小桃有点怕那位唐姑娘,总感觉她气质与常人不同,怪让人害怕的。 “那没事了,吃饭。”唐绪让孩子们洗手,脑子里还在想唐翎去哪儿了。这么久没见过她出门,不会是接了任务去杀人了?唐家的杀手轻易不能离开,她出来这么久,却没人找上门已是很奇怪了。她倒是拐弯抹角问过,唐翎没搭理她。 一直到睡觉的时候,唐翎仍未回来。不会真的做任务去了?她的伤才好没多久呢,不会又带着一身伤回来? 伤倒是没有,三天后半夜唐翎才回来,手里拎着个小崽子。正是之前见过的那个黑衣少年,他垂着脑袋,手脚也耷拉着。若不是摇晃间他发出了几声吭叽,唐绪差点以为是个尸体了。 唐绪听到声音匆匆忙忙起来,见是唐翎,才慢慢整理了一下衣服。盯着那少年问道:“这是谁?要在这住吗?” “唐磬,”唐翎将手里的人扔在地上,啪一声闷响,唐绪缩了下肩膀,太粗暴了。 唐翎发现最近有唐家人在附近,跟了两天才知道不是冲她来的,而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晋王。她对任务不感兴趣,却无意中发现这个小崽子悄悄跟在后面不知道干什么,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将人拎了过来。想了想,她说道:“过两天我把他送走。” “他不会半夜起来给我一刀?”唐绪退后两步,避开那坨软绵绵的人。 唐翎觉得说不定,抬脚在少年身上踢了一脚。“起来。” 本来还软绵绵的人,一个翻滚退到墙角,盯着面前两个女人,问道:“你们想干嘛?” “门里懒得理你,没处罚你上次偷资料的事。这次你又干什么?”唐翎手缩在袖子里,转着指间的梅花镖。 那是长老死了三个,情报库烧了一半,门里现在乱成一团,才没顾得上我。唐磬想到,都是我运气,他并不回答,反问道:“你抓我来想干什么?” “说不说?”唐翎捏紧梅花镖,淡淡的看着唐磬。 唐磬绷紧身体,手摸进靴子,“这次任务很奇怪!我跟过来看看!” “哪里奇怪?”唐翎看着他。 “家主明明是支持晋王的,为什么会有截杀晋王的任务。上次门内出事,我就没见过家主出来,我怀疑门主已经不在了。这次跟过来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唐磬紧盯着唐翎的右手,虽然他知道这并没有用,这个女人根本不是现在的他能抗衡的。她若是想干些什么,自己没有反抗之力。 唐翎回想上次回去,的确没见过家主。她暗杀了几个长老,放火烧了一部分门内子弟的资料就离开了。离开途中遇到了阻拦,受了点伤。她看向唐磬,一个初级弟子,中级考核都没过的小崽子,他又能干什么。若是被发现,只怕命都不在了,“有什么事也不是你能管的,滚回去。” “我不滚!你为什么要管我?”唐磬不服气。 唐翎看着他,想起曾经那个的搭档。他每次出任务都很高兴,念叨着要给弟弟带些什么,她不爱听,觉得他很吵。但执行任务时他脑子灵活,每次都能想些常人难以想到的点子,任务总是很顺利。 直到有一次任务,有弟子反水暴露了他们,任务虽然完成,但是追兵始终难以摆脱。他将带给弟弟的东西交给她,说自己垫后,很快追上来。 唐翎回到唐家,带着人回去,只找到一块浸染鲜血的弟子牌和一块面具。 壹贰叁,你的弟弟太笨了,肯定不是亲生的。唐翎闭了下眼,让开门口,“滚。” 真的假的?唐磬反握匕首,没从门口走,而是贴着墙慢慢移动,随后飞身从窗户扑了出去。竟然真的没追上来?唐磬一喜,飞快从围墙跳了出去。 “有没有受伤?”唐绪上下打量唐翎,倒是没看出什么。 “没有,睡觉了。”唐翎回到自己房间坐到床边,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块黑色木牌,辛辰壹贰叁。原本这并不是他的编号,据说他非要跟人换,觉得这个编号更好记。为了换这块牌子,他破坏门规偷袭这个编号的弟子,虽然受了罚,但仍让他得逞了。 好记不好记重要吗?难道会有人记不住吗?如果有人连自己编号都记不住,又该如何记住目标的情报。她不理解。 一声女人的哭嚎,如同惊雷一样炸响。唐绪猛然坐起,依稀听到什么走不走的,声音像是从赵家传来的,有点像赵婆子。 七月哼唧了几声,在床上来回滚了几圈,又睡熟了。 此时天才蒙蒙亮,唐绪半夜就醒过一次,这会儿又被吵醒,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胀痛的额角。起床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打着哈欠吃瓜,只听赵婆子喊着:“我不走!我凭什么走!这是我的家!没良心的白眼狼啊,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养你这么大,竟然要赶老娘回老家啊,没天理啊,来人啊,快来看啊,有了媳妇忘了娘啊,我的命好苦,老头子你把我带走,我不活啦……” 赵三平终于支棱起来了?只怕不太顺利。 赵三平的声音不大,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赵婆子声音一顿,喊得更大声了:“不行!这院子是两家一起买的又怎么样!她嫁到我们家,她的东西都是你的!她凭什么卖房子!你个废物!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要是小宝在,哪里会让老娘受这种气,我的小宝,你走得早,老头子啊,你们把我带走,我的命好苦啊……” “呸,见过不要脸,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谁不知道当初赵婆子偏疼小儿子,这院子说是两家一起买的,还是余小桃哥哥买的。小儿子死了,来找大儿子。刚来那会儿低眉顺眼,真是给她惯的。” “余小桃就是性子太软了,被人骑在头上拉屎还给递纸。” 门口大概聚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你一句我一句,唐绪就把事情拼出来了,顿时对余小桃恨铁不成钢。 原来当初余小桃看中了赵三平,赵三平那会儿在家跟头老牛一样,成日成夜干活。但他老实本分身材高大,五官也端正,一次在街上救了被小混混调戏的余小桃,两人得以认识,后来情愫渐生。 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赵家一分钱不想拿。余家自然不会同意,但耐不住余小桃恋爱脑,非要嫁。余兆虽然气妹妹,但还是拼拼凑凑攒了钱给她买了这个院子,让她能够出来住,避免被婆母磋磨。 初成亲那几年,两个老实人过得和和睦睦,余家渐渐放了心。余家父母年纪大了,因病去世。余小桃正值孕期,因失去父母,整日愁眉不展,日益消瘦。 赵三平弟弟赵小宝喝酒掉进河里淹死了,赵老头受不住打击跟着去了。赵婆子接连丧子丧偶,人也病的厉害,便来找大儿子,说是伺候儿媳妇。 话是这么说,可她还病着,能伺候谁。不过找个人照顾自己罢了,赵三平见母亲这般凄惨,收留了她。 余兆自然不同意,但这时候强烈反对反而遭人非议,说余家冷血冷情。他刚经历父母离世忙得晕头转向,为了妹妹勉强忍下了这口气,只时不时过来看看。赵婆子怕他,不敢作妖。 直到余兆出远门行商,久久没有书信回来。她就开始猖狂了,在家里挑三拣四,不是骂儿媳妇就是骂孙女。没事跟邻居说余小桃多懒,赵芸娘脾气不好,儿子不孝顺。 赵三平早出晚归也不知道,余小桃忍气吞声,总想着真诚待人总能暖化她。赵婆子捏到软柿子,被惯得越发嚣张了,竟然想杀了小孙女! 唐绪听完,气得说不出话。很想把余小桃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恋爱脑的脑子构造跟普通人不一样吗?平时怎么没看出来呢? 现在是赵三平要把赵婆子送回老家去,每月给些银子,但她不愿意走。正在家里闹呢,余小桃跟着余兆住在客栈,不在家里。 赵三平这回要是狠不下心,以余兆见面就毫不犹豫给赵三平一拳的性格,大概不会让他们继续在一起了。 唐绪打了个哈欠,再睡也睡不了多久,干脆洗漱做早饭。 要说这赵婆子精神头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唐绪早饭都做好了,她还扯着嗓子又哭又骂的,半点不见颓势。 七月揉着眼睛出来,看到唐绪就过来抱住她的腿,脸颊在她身上蹭了蹭,嘟囔道:“好吵呀,娘。” “是有点吵。”唐绪抱着他等他醒瞌睡。 七月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醒神,自己爬下去刷牙,唐绪给他兑好热水让他自己洗脸。 接着盛出三碗稀饭晾着,菜也端了出来。 赵婆子大概累了,声音慢慢变小了,终于安静了。 “姨母姨母,吃饭饭啦!”七月洗漱完,自动去敲唐翎的门。 唐翎打开门,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到桌边坐下。 几人刚开始吃饭,赵婆子突然又喊了一句:“余小桃!你这个贱妇,是不是你教的!让我儿子赶我走!你这个……啊,杀人啦!救命!” 唐绪看了一眼唐翎,眼睛亮晶晶的,火速打开门钻了出去。打人!爱看! 赵家门口,赵婆子捂着腰躺在地上直喊杀人了。赵三平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手伸向余小桃,又伸向自己母亲想去扶,又嗫喏着道:“大舅兄冷静,我娘年纪大了……”说着他在余兆的眼神里,低下了头。 窝囊的气人! 余小桃抱着赵安安,被满脸怒气的余兆护在身后。赵芸娘躲在舅舅身后,见到唐绪连忙跑了过来,脸上惊悸未消。 “赵三平,现在便去县城和离。”余兆声音冰冷道。 第37章 “大哥!”余小桃扯了扯兄长的袖子,皱着眉神情有些不满。 余兆回头盯着妹妹的眼睛,“你想好,若你这次还是坚持,我走了再不会有人管你。” 余小桃瞪大眼,这种话他并非没说过,但很快就会笑着说逗她的。但这次哥哥眼里满满都是失望和痛心,她伤了哥哥的心。而且他是认真的,他会说到做到!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心悸,喘不上气来的心慌。想起安安自出生以来的遭遇。眼泪瞬间流了满脸,她拉着余兆的手臂,哭道:“哥!我错了!我错了!我都听你的话!不要不管我!” 比起总是两边摇摆想要平衡的赵三平,余小桃更在乎从小到大一直不遗余力疼爱保护她的大哥,她绝对不能失去大哥! “小桃!不要!不行!我不同意!”赵三平也慌了,管也不管还在哭嚎的母亲,走过去想拉她的手,‘啪’一声脆响,原来是余兆扇了他一巴掌。赵三平哀嚎了一声,竟直接哭了出来,哑着声音喊余小桃。 “爹!舅舅!”赵芸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哭着抱住舅舅的手,“舅舅,别打爹爹。” 余小桃向前走了一步,又看到了大哥。最终不忍再看,拉着赵芸娘一扭头钻进了方家。 赵三平大喊着小桃芸娘,又去抱余兆的腿,“大哥,我真的错了,不能和离,我不要和离,我今天就把我娘送回去……” “废物!今日不去和离,我就打死你!”余兆全然没有前几日吊儿郎当的样子,目光凶狠,让人很难不相信他会说到做到。“我给了你这几天时间,你却一直躲在屋里,不去找活,也不处理你娘,如今最后期限到了,今天就和离!” “你……你……”赵婆子哭声一顿,若是和离了,她岂不是没有镇上的房子住了?不行,她爬起来想抱余兆的腿。腰间被踢了一脚的伤处还泛着疼,犹豫一下,她凑到余兆身前。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余兆啊,你看你这妹子带着两个孩子日后也难找不是。我以后都不说话了,就别让他们和离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了是不是?” “呵,小事?我外甥女都要死在你手里,还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你哪天再看我妹子不顺眼把她杀了才算大事?”余兆从上往下俯视着赵婆子,这种人他见过太多了,他的妹妹他了解。她立不起来,这婆子以后越来越猖狂,说不定哪天就真敢害死他妹子。 赵婆子又换着话术劝:“小桃只会生女儿,以后也嫁不出去啊。除了我家三平谁要啊,三平虽然不中用,但也养活了这一大家子人不是?就算不看他,俩孩子这么小,以后没爹多可怜啊。芸娘已经懂事了,她要是知道你逼着她娘跟爹分开,长大难保不会恨你,对。” 唐绪简直要给赵婆子鼓掌了,平日里发起疯来像个神经病,没想到人还有点脑子,拿赵芸娘来说话。这话说出来属实诛心了,哪怕是余兆,也露出了一丝犹豫。 “我不会恨我舅舅!我舅舅是天下最疼我的人!我舅舅做什么都是对的!舅舅!舅舅!”赵芸娘一直躲在门后听,此时听到赵婆子的话,哭着打开门跑了出来。抱着余兆的腿,“舅舅保护娘,保护我和妹妹,我要跟着舅舅过。” “芸娘!”赵三平呆愣在原地,他平时也是极疼爱这个孩子,没想到…… “死丫头!果然是个赔钱货!养不熟的白眼狼!”赵婆子破口大骂,余兆又是一脚将她踢得在地上滚了两圈。 赵婆子这下两边腰都痛了,一时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喊着赵三平去扶她。赵三平没听见,他现在只觉得伤心。 若说刚才赵婆子的话像是给余兆泼了一盆冰水,赵芸娘紧紧抱着他的动作像是浇了一盆温水。 “爹也疼我,可是只有舅舅会在毫不犹豫的帮我打回去。爹爹看到我挨打只会拦只会送我走,从来不会骂奶奶。我没有奶奶重要……我喜欢爹爹,爹爹更喜欢奶奶……”赵芸娘抹着眼泪,整张脸都哭红了。 “余兆啊,赶紧的,把这婆子赶走,成日骂骂咧咧,吵死人。”赵家另一家邻居道。 “是啊,整天骂你家小桃和芸娘,动不动就追着芸娘打,赶紧和离了好,小桃生得好看,再找个也不难。”又一人劝道。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们不怕死后下拔舌地狱吗?关你们这些人什么事!吃饱了撑得?”赵婆子喊。 “我自己的妹妹我自己养,又不是养不起。”余兆哼笑一声,又软下声音哄外甥女,“芸娘乖,别哭了,以后就跟着舅舅过,舅舅养你。” 哄得芸娘不哭了,他将芸娘送进方家,“劳烦弟妹了。” “嗨,没事儿。”董婉婉喊了声方子俊,让他带着妹妹去玩。 “赵三平,房契在我手里,今日我就把房子卖出去,带着你娘滚。”余兆想了想,免得夜长梦多。他走过去,一把将赵三平提起来,“还是先和离。”他又叫上余小桃,董婉婉主动提出帮忙带孩子。 赵三平看着比余兆高半个头,却像个孩子一样被余兆拖走了,他甚至都不敢挣扎,只敢嘴里求着余兆。 赵婆子急得不行,勉强爬起来,看到余小桃出来就要去拉她。唐绪两步上前一把拉住她,“哎,赵婆婆,你欠我的银子啥时候还?” 赵婆子表情一顿,还没反应过来,“老娘什么时候欠你的钱了?” “没有吗?你再想想啊。”唐绪道。 赵婆子还真认真想了,确定自己没借过钱。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她用力将手抽回来,指着唐绪的鼻子骂:“你个小娼妇,敢耍老娘?” “没欠就没欠呗,咋还骂人呢老虔婆。”唐绪轻飘飘留下一句,转身回了自己家。 赵婆子再想去追余小桃已经晚了,她气得直捶胸口,站在唐家门口大骂唐绪。说她是个搅屎棍,自己嫁不出去天天搅和别人,不安好心。 “活该!”刚叫余兆赶走赵婆子的妇人啐了一口,反手回家关上了门。 “大快人心,哈!”董婉婉大笑,跟唐绪招呼了一声,回家去了。 唐绪瞬间通身舒爽,愉快的回去吃早饭了。 “吵死了。”唐翎烦躁的拍了一下桌子,食中二指夹住筷子一甩手。 赵婆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她颤巍巍的伸手摸了摸发髻,从上面拔出了一根筷子,这要是插进她脑袋,她被自己的想象吓得一哆嗦。 “姨母,这是什么?”七月惊奇的看着天,又去扒拉了一下唐翎的手指,“再来一次啊姨母!” 唐翎这次放慢动作,让七月看清。 赵婆子一口气还没吐出来,发髻又是一颤,什么东西贴着头皮插了上去,她抖了抖,裤裆里传来一阵热意。 “哎哟,尿裤子了,哈哈哈,赵婆子吓得尿裤子了……” “刚才什么东西飞到她头上了?” “不知道,看着怎么像根筷子?” “吓人,哪家飞出来的?” “好像是……” “上次我还说她坏话来着……” “太吓人了,我先回去了。” “我也走了……” 众人热闹也不敢看了,全吓了回去。赵婆子终于真哭了,腿软的瘫倒在地,一步步爬回了赵家。 唐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好奇赵婆子怎么像突然被人掐了脖子,没声了。 七月眼睁睁看着两根筷子飞不见了,他在天上到处找也没看见。回过头发现姨母没有筷子吃饭了,他也不纠结筷子飞哪儿了。他嘿哟一声跳下凳子,屁颠颠去厨房拿了筷子,“姨母,筷子!” 小孩子仰着笑脸,永远干净清澈的眼睛带着对她的喜欢和一点我好棒棒的得意。 她接过筷子,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情绪,最后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进七月手里,“乖,买糖吃。” 七月差点没拿住,手压得往下坠,有点重啊。他两手捧着钱,虽然不认识这是多少钱,但可以买糖吃,顿时笑眯了眼,“谢谢姨母。” “姐姐,你给他这么大锭银子干嘛?这买糖吃一口牙都要坏了。”唐绪刚进来就看到那少说五两重的银子。 唐翎一顿,银子是不可能收回的,牙的问题让唐绪操心,她道:“吃饭。” 唐绪嘀嘀咕咕的埋怨她给这么多钱孩子,以后自己的铜板怎么拿得出手。又哄着七月说这么大银子花不出去的,娘给你换成铜板,可以换十个! 唐翎早已习惯了她的碎碎念,耳朵自动忽略了她的声音。但十个铜板换一锭银子还是令她侧目,更让她惊讶的是七月十分高兴的同意了。她暗叹了口气,这孩子不仅武力不行,脑子也不太行。“走走,扎马步去。”她将七月提溜到院子里。 “现在就开始扎马步,那我还要上课呢,怎么开始抢我学生了。”唐绪又念叨了几句,把桌上的剩菜全部消灭掉,她最近是不是胖了啊?老吃剩菜,哎,太惨了。她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要不也跟着唐翎练练好了。她边想边收拾了碗筷去洗,时不时看看自己的手指手腕,胖了?胖了吗? 余小桃和余兆午后才回来,唐绪正吃了午饭出门,她让齐清先去开铺子。自己走向余小桃道:“小桃姐,你那院子真要卖吗?” 余小桃看了一眼余兆,其实她心里舍不得,那院子住了许多年,芸娘自小在那里长大的。 “要卖的,不卖那赵婆子必会上门纠缠。我日后还要出远门,放心不下。”余兆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看向唐绪笑道:“唐姑娘可是想买?” “你怎么知道?”唐绪好奇道。 听到卖房子高兴的眉毛都要飞出去了,谁能看不出来呢。余兆摇头失笑,“这院子可以卖给你,就看你怕不怕那婆子生事了。” “我不怕!她敢来我骂死她!”唐绪扬扬下巴,对自己刻薄的嘴巴非常自信。 “既然你要,我也不开虚价,两百八十两。”余兆道。 “真的吗??”唐绪惊喜道,赵家那院子比方家大一些,比自己家小一些,房子的格局她不知道。但二百八十肯定是便宜了,自己那院子报价是四百五十两呢。想到这她有点不好意思,“要不加一些,三百两,这太便宜了。” “不用,小桃要不是有你和方弟妹,兴许都活不到我回来。”余兆摆手,“我要去盯着赵三平搬家,晚点跟你说房子的事。” “好的好的。”唐绪高兴的跟他们道别,快到铺子才看见赵三平慢吞吞的走进巷子。好想去看热闹啊,可惜要干活。 才忙完一个单子,王晓芳喜气洋洋过来了。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王大娘?”唐绪问道。 “托你的福,赚了一笔银子。”王晓芳提着一包点心,搁在柜台上。 “托我的福?”唐绪讶异,随即想到之前画的公仔图,“是哪些娃娃卖出去了?” “是啊,好卖着呢,你看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还不当回事,没想到这么好卖呢。你看我这,给你分多少钱合适?”王晓芳心道,那娃娃何止好卖,不说孩子,那些年纪轻些的小姑娘看着都走不动路。她女儿做出来都没忍住,自己留下了一个。 “不用不用,也没费什么事。”唐绪摇手拒绝。 “那怎么行?这还是你出的主意。”王晓芳不同意,她跟家里那口子商量了一下,四成都能接受。 “不用,真不用,下次我买布料算我便宜些,给我打个折就成。”唐绪玩笑道。 王晓芳一脸认真道:“那肯定,你下次买布,我给你做衣服都行!” 唐绪笑道:“那不成,做衣服您得排队,我婉姐可喜欢给我做衣服了。” “嗨!”王晓芳有些不好意思,“真不用啊?” “真不用,你自己凭手艺赚的钱,分我做什么。”唐绪道。 “那这样,你那些图样,算我拿钱买成不?我这,”王晓芳摸了摸钱袋,“我这还想找你买一些图样呢。” “这样啊,”唐绪思索了一下,道:“之前的算送您的,往后再要,五十文一张,我会标注颜色,但不给你涂满颜色,毕竟颜料不便宜。你看成不?” 王晓芳算了一下成本,立即点头答应,“成啊!” 第38章 怕什么来什么 又多了一项收入! 王大娘走后,唐绪拆开点心吃了一块,是她常买的那家铺子的。 齐清看她的眼神跟现代某些追星的人一模一样了。 “吃啊。”唐绪将点心推过去,好笑道:“你快收收你的眼神,再看我脸都要红了。” “唐姑娘!你太厉害了!”齐清在铺子这几天,别看这一个人才十五文,可那只是最基本的黑笔画得。有点余钱的都愿意要彩色的,而且几乎都是一家几口过来,这一张可就不便宜了。她还能给布庄铺子画图样,给绣楼画绣样。会画画好厉害! “你也可以啊,你的字可比我好看多了。你可以想想自己能做些什么,有什么擅长的事。再挑一个你最喜欢的,来当做目标去努力。” 唐绪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厉害的,纯粹的运气好。运气好遇到了大客户赚了一笔,绣样被绣楼看中,有唐翎保她小命,有董婉婉这样的好邻居,这都是运气好。若是没有这些人,她不见得能过得像现在这么舒坦。 “我?”齐清眉眼耷拉下来,丧气道:“我哪里能做些什么。” “你可以先想想,想想又不要钱。”唐绪见下一位客人来了,引他们去了屏风后面。 一下午过去,唐绪手腕再次疼得不行,只是平放着,都有点发颤。她皱了皱眉,让齐清关了铺子回去,自己去了医馆。 “你这手怎么越来越严重了?”白老大夫语气严厉,“当初说的话一点没听!” 唐绪干笑两声,缩着脖子当个鹌鹑。 “疼得不行了是?”白老大夫手下用力,疼得唐绪差点跳起来。“去后院针灸,你这药我看看换一个。” 扎针啊?唐绪有点害怕,那针虽然细,看着却可长了,一针能扎穿手腕,太吓人了! 大多数人对着医生老师这种职业,总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和服从。唐绪就是其中之一,她不敢不听话,转去了后院。 “扎针吗?”一个九岁左右的小孩走过来,头上扎的两只揪揪摇摇晃晃,引人注目。 “是的。”唐绪点头。 “等会儿,师父现在有病人,你坐这。”小孩搬了两个小板凳,小大人似的招手让她坐下。 “好,谢谢。”唐绪坐下,见那药童像是凳子上生了刺一样扭来扭去,还不时抬眼看过来,显然有什么话或有什么事。她忍着笑看他磨磨唧唧犹豫不决,终于发了慈悲心,道:“怎么了?你有什么事?” “你哪儿不舒服?”小孩问。 “手腕疼。”唐绪举起手。 小孩眼睛一亮,盯着她的手像看到骨头的小狗,“是劳累过度?还是扭伤?” 唐绪心里乐不可支,面上平静道:“嗯,劳累过度。” “我,我可以帮你揉揉!”小孩站起来,像是怕她不信任自己,强调道:“我当学徒两年了!我很,很厉害的!” 年轻的白大夫从屋里出来,板着脸道:“你厉害什么?” “师父!我……我……”小孩缩着脖子,手揪着衣服,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白大夫语气十分严厉,道:“为医者,药材都认不全,还敢说自己厉害!” 唐绪觉得白大夫太过严厉了,对这样大的孩子,未免苛责过度。她正要说话打个圆场,就听白大夫继续道:“为医之法,不得多语调笑,谈谑喧哗,道说是非,议论人物,炫耀声名,管毁诸医,自珍己德。偶然治鑫一病则昂头戴面,而有自许之貌,谓天下无双,此医人之膏高也。牢记!” 小孩看着快哭了,哑着嗓子称是。 “进来。”白大夫转向唐绪。 唐绪连忙跟了进去,想了想还是说道:“他尚且年幼,白大夫莫动气。” “正是年幼,才是训诫之时。”白大夫郑重道。 这话没错,小树不修不直溜,她点点头不再说话。 白大夫又问她哪里不适。得知是手腕,他说了句得罪,伸手在她手腕处捏了捏,“劳损太过,需得好好休息。” “是。” 针灸看着恐怖,但其实并不疼痛,只有点酸麻。针拔出来后,手腕轻松不少。出来时,她见到那扎揪揪的小男孩正坐在院子背药材,看着有模有样的。 她付了诊费拿了药,白老大夫阴阳怪气的说了她一顿,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这小老头拐弯抹角关心她的样子怪可爱的。 余小桃从齐清那里得知她去了医馆,关切上前问道:“小绪哪里不舒服?” “手腕疼,没什么大碍。”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反而问起赵三平。 余小桃眼睛红肿,勉强笑了笑,道:“大哥将他母子赶了出去,还要回了我的嫁妆,和不少银子。” 唐绪点头,心里大赞余兆。但余小桃伤心的模样,她不好表现的太过开心。嘴里安慰几句,说了句现代的名言:“天下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再换。” 余小桃噗嗤一声笑出来,这种话出自唐绪嘴里,她倒是不惊讶,但未免有些,有些……她轻声劝道:“姑娘可别在别人面前说这个,怕招人非议。” 唐绪知道这句话她接受不了,摆了摆手。发现几个孩子都不在,便开口询问。 “在教室呢,说是教什么弱点什么的,我也听不懂。”余小桃指了指屋内。 唐绪见齐清在门口听得瞠目结舌,走过去听了两句,发现唐翎不知哪儿来的一张人体图,竟然在给孩子们介绍人体周身的弱点。 哦豁,越来越严谨了,真培养杀手了吗?她有心想学两招,然后发现她记忆里都有。孩子们学些自保的本事也挺好,她倒了杯水,坐在桌边休息。 安安的摇篮在她旁边,她低头凑过去,发现小家伙躺在摇篮里嗦自己的脚趾头,嗦得啧啧作响。 听说小孩子脚趾头是甜的,难道是真的?不过真假无从验证,她可没啃别人脚趾头的爱好。 齐清也过来坐下,她看出这位唐姑娘极喜欢看热闹,正好余小桃在厨房做饭。她说起下午在铺子门口看到的,“下午那会儿可热闹,半条街都过去看赵家母子了。” 唐绪来了精神,示意她继续,多说,爱听。 “赵婆子本来藏了不少银子,都藏在衣服里。两人背着被子,抱着衣服。结果那赵婆子刚走到巷子口不知怎么摔了一跤,衣服里掉出一锭崭新的银元宝。被好事的路人围住,说该不会是偷的。余家那位大哥,听到声音出来看,一把那银子都收了回去。赵婆子哭叫怒骂,余家大哥根本不理他,她去拉扯,被拎着领子扔得老远。”齐清说着有些唏嘘,“那赵三平只会张嘴说住手,半点不敢上去拦。看着高高壮壮的大男人,竟这样……” 窝囊!唐绪笑笑,“说不定他也恨呢,好好的家被搅散了。” 齐清恍然大悟,细思觉得极有可能。 唐绪叹道:赵三平虽然窝囊,但对余小桃赵芸娘也是护着的,只是拎不清,两方都想顾着,结果哪头都没顾上。 赵家的事算是过去了,余小桃说她的新房子并不远,在隔壁街的巷子里。她白日也可以过来帮忙,唐绪每日都给她二十文工钱,还管她们三人的两顿饭食。再加上要回的嫁妆,她日子并不艰难。 唐绪得了新院子,让方远勤找人帮忙修缮,到时候让那几个姑娘搬过来,少出些租金。这段日子卤肉生意不错,她跟董婉婉说在附近找个铺子。这活方远勤能干,他自己去找了个铺子,还在桂香街,只是铺面极小。 唐绪建议靠墙钉一排桌子,省空间。店里到时候蒸些馒头米饭,配着卤肉卖,能多些进项。 董婉婉欣然接受,夫妻俩忙起来,方子俊几乎整天都待在唐家。杜嘉瑞也差不多,只是几个孩子越来越怕唐翎了,见到她就腿软,主要是扎马步扎的。 唐绪倒是喜闻乐见,天天乐呵呵看着几个孩子受训。不过她的文化课,也没停下。几个孩子愁眉苦脸的,但上课时却无人偷懒摸鱼。 余小桃本来觉得女孩子学这个没什么必要,但她不敢跟唐翎提,赵芸娘倒是有些上头,竟然说自己以后要当女侠。余小桃愁得很,余兆却大夸赵芸娘有志气。 杜老夫人是个很佛系的人,只要孩子高兴,没生命危险,她都是不管的。 今日有两家邻居找上余小桃,求她帮着探探唐绪的口风,再收些孩子。唐绪自然拒绝了,她最近也忙,预定越接越少,主要手腕疼。 她闲了,就开始琢磨起了小孩子的娱乐设施,滑滑梯,跷跷板,秋千。去了常去的那家木匠铺子,老板啧啧称奇。 这日刮起大风,温度跳崖式下跌。唐绪冻得把棉袄翻了出来,齐清没御寒的厚衣服,她买了布料棉花让齐清在家里自己做,铺子先不去了。 孩子们穿得多,扎马步更费劲了。寒风萧瑟,他们却各个鼻尖冒汗。 刚打开铺子门,撞见赵又岭带着另一个衙役走了进来。“唐老板,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您说。”唐绪给两人倒茶,茶壶是她从家里刚拎过来的,还烫着。 赵又岭抬手拒绝,道:“这两日有位大人物要来,铺子门前务必要保持干净,衣着要齐整。若有车队经过,要到门口磕头行礼。” 唐绪一个开画像铺子的,也没什么垃圾可扔,这对她没什么影响。但到门口磕头行礼是什么鬼?她皱眉不语。 “听到没?”另一个衙役见她似乎不愿意,大声喝道。 这态度,唐绪差点没控制住嘴。但毕竟是公职人员,惹不起。她压下烦躁,应道:“听到了听到了。” 赵又岭跟她有过交集,勉强算是个熟人,便安抚道:“大人物不会在此停留,你也勿须太担心。” “好的,谢谢。”送走两人,唐绪翻了翻预定本,休息几天算了,正好手疼。但预定的生意就是这点不好,不能想关就关。她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趴在柜台上。 杜昀路过,正巧看到她叹气,犹豫了一下,抬步走进来,“唐姑娘何事烦恼?” 唐绪坐直身体,吐槽道:“听说有个大人物要来,叫我们到时候要出去磕头行礼,也不知什么大人物,这么大的排面。” 杜昀听山长说过此事,他知道是谁,却不便说出。只能劝慰道:“不想迎接,便关几日铺子,休息也好。” 唐绪嘟了嘟嘴,无奈道:“我也想啊,只是我这的客人都是预定的,不能说关就关,这几日有几位客人要来。” 她这生意无人可替,杜昀想了想,道:“你这不是多了位齐姑娘,且让她守着。我家有位老仆,这几日我让他过来,有客来便令他引人去巷子里。听闻你买下了赵家的院子,你将画具搬去,在那边院子里画。” 唐绪的眉眼瞬间舒展,感激道:“好主意啊!太谢谢你了!你家仆人过来会不会耽误事?” 见她高兴的露出笑容,杜昀忍不住扬起唇角,道:“不过几日,不碍事的。” 他笑得好温柔啊!唐绪脸又开始升温,掩饰性的用手背搓了搓脸颊,又觉得自己心跳声太吵了。她清了清嗓子,“那我给你家那位老伯开几日工钱?” 看着她泛红的脸颊,杜昀想起早上起床时看到的朝霞,他眉眼越发温和,“不必如此,我要去书院上课,先走了。” 人在这里,害羞,怕他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跳。人走了,唐绪又不舍,巴巴的站在门口看。不行,得想个办法,把这个男人搞到手! 衙役说是近几日,唐绪以为最早也得明天。没想到下午那人就来了,只听外面铜锣声响。嘈杂的街道仿佛按下了静音键,只听到马蹄踩踏路面的哒哒声。 铺子里的客人躲在店里,抱紧了孩子。唐绪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门口磕头,毕竟皇权社会。 “有刺客!保护王爷!”忽然有人大声呼喊。 接着外面就乱了起来,尖叫声,金属碰撞的声音,马蹄声,呼喊声,各种声音交织。唐绪蹲在柜台后面,怕等会儿有人杀进来,想去关门。可又觉得不至于真倒霉? 客人带来的孩子不过三岁,此时却发出咯咯的笑声,大概以为在玩游戏。 拼了!唐绪站起身给自己打气,抱起木板拼进门口的卡槽里。不知是着急还是紧张,或许是都有,她半天卡不进去,急得汗都出来了。 客人里的男人跑过来帮忙,他力气大,手比唐绪稳,两人很快安到最后一块。这时,门外却突然冲进来两个人。 一身华服的年轻男人被一个持剑的男人护在身后钻了进来,持剑的护卫见到铺子里的两人,剑尖指向男人,“快点关门!” 怎么这么倒霉!!!! 第39章 小姑娘,快跑 唐绪忙将木板递过去,跟那客人合力安上最后一块木板。两人一口气松了一半,手还没离开板子。木板被门外踢的一颤,力气之大,震得他们手掌发麻。 那持剑的估计是侍卫,他将剑比向男客人,“后门呢?” “我不知道啊,这,这,这也不是我的铺子啊。”他举着双手,声音颤抖。 那侍卫看了一眼唐绪,没觉得她是老板,而是看向竖着的屏风,他刚才听到后面有什么声音。他抬步走过去,停在屏风前刚要抬腿。 “住手!我这里根本没有后门!”唐绪大喝一声,这一脚踢过去,后面两母子都要受伤。她猛冲过去将屏风推到一边,露出里面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母子俩。“我这铺子没有后门,但这里的墙像是后来装的,你可以踢这里试试。”唐绪指着拐角,她不是乱说的。那里原先有个门的形状,刷的石灰看着像是后面新加的。她嫌难看,这里还刷厚两层,为的就是颜色一致。 侍卫看了她一眼,木板已经有了裂纹,没时间浪费了。“你最好没骗我。”他两步走过去,对着唐绪指的位置就是一脚,砖块倒下的声音如同天籁。 晋王看了眼那临危不乱的姑娘,眼里有几分赞赏。随后跟着侍卫从墙洞里走了,门板发出刺耳的咔嚓声,门外不断有人在踢门,还有什么东西撞在门上的声音。 “快走!”唐绪拉了一把一家三口中的妇人和孩子,然后从墙洞钻了进去。 墙后是一处院子,院子里种着一片菜圃。 “那边铺子有两个人跑出来,墙被砸烂了!我没骗你!”一位中年妇人拉着个男人走出来,正撞见唐绪几人。 两拨人皆是一愣,唐绪认得那个男的,正是之前把铺子租给她的人。但此时没有时间解释,她一边往大门跑,一边道:“先跑,后面有杀手!” 夫妻俩一听慌了,跟着后面跑。 一直跑到街上,此刻街道空荡荡的,看不见人影,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他们这群人太显眼了,唐绪辨认了一下方向,往自己家里跑,身后几人紧紧跟着。 她喊了一嗓子问道:“你们跟着我干什么!我回家的!你们回自己家啊!” 那一家三口如梦初醒,换了个方向跑了。那一对夫妻却仍跟着,男的说:“你把杀手带我家里去了!你让我去哪儿!” 唐绪喉头一哽,“那可不是我带的!我也是受害者!” 从后面转回桂香街,唐绪差点被迎面扑来的血腥味熏吐过去。地面被鲜血铺了一层红色地毯,残肢断臂七零八落,尸体遍布。有老百姓,有侍卫,也有黑衣杀手,有的人甚至倒在自己家店门口,还有几个侍卫和黑衣人仍在对战,黑衣人想进唐绪的铺子追人,被侍卫拼死拦住。 唐绪扶着墙干呕了几声,双腿有些发软。身后的夫妻俩一声惊叫,对战的人齐齐回头,一个黑衣人提着滴血的刀疾步奔来。 这是干嘛!我就是个过路的!杀我干什么!这也不是我叫的啊!唐绪一边吐槽,脑子里一边想着应该往侧边翻身躲过,可身体它不听话,眼看着那刀就砸在头上了。一个个子矮小的黑衣人冲上来把刀踢飞,“快滚!” 这声音有些耳熟,唐绪却来不及多想,铆足劲往家跑,家里有唐翎!回家就安全了! 唐绪从没跑的这么快过,她冲进院门,正要反手关门,那对夫妻也跟了过来,大喊:“让我们进去!” 三人进了门,齐齐靠着门大口喘气。 “这是怎么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余小桃快步迎上来,拉着唐绪的手问道。 “外面,打起来了,杀人了,好吓人,千万别出去!”唐绪定了定神,问起唐翎。 齐清揽着七月出来,指着后院道:“我看大姑娘从后院跳出去了。” “啊?”唐绪刚安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反手将院门拴上。“不知道婉姐他们怎么样了,她们回来没?” “没听到动静。”余小桃摇摇头。 方子俊听到这话,小脸皱成一团,“怎么了?我爹娘怎么了?” “没事没事,别担心。”唐绪抱住他,怕他突然跑出去。“进厅里来,把门关上。” 虽然知道如果真有人来,这并没有用。但就当是心里安慰,唐绪把屋里的门也锁上。 几个孩子不安的依偎在她身边,尤其是方子俊,皱着眉毛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蛋蛋哥哥……”七月不知道怎么安慰小伙伴,只能抱住他。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刚才救她的是谁?声音很耳熟,看身形也有些似曾相识。唐翎去哪儿了?那个王爷跑掉没?会不会殃及她?唐绪脑子里思绪繁乱,越想越焦虑。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被追杀,那时候明明身体会自动反应,今天怎么不管用了啊?是因为刚穿来原主还没消失完全?还是因为她过来以后没有练过功,条件反射没了? 没过一会儿,几个孩子就待不住了。杜嘉瑞扭动着胖胖的小身子,戳了戳方子俊的胳膊。 方子俊不理他,他又戳了两下。 “杜汤圆!你干嘛!”方子俊躲开他,有点生气道。 杜嘉瑞扁扁嘴,“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我有点害怕。” 唐绪回过神,看着几个面色紧绷的大人,自己也觉得这气氛不太舒服。她从屋里拿出几个自己裁剪的小画本,一个孩子发了一支笔,让他们画画玩。 四个孩子头挨着头,挤在桌子上画画。注意力被分散了,他们很快又高兴起来,互相看对方画的画,还要点评几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就一会儿。唐翎从后院走出来,看到两个陌生人,微微皱眉,对着唐绪道:“你过来。” 唐绪不明所以的跟进她的房间,地上躺着一个黑衣少年,脸上蒙着一块面巾,屋里有一股难以忽略的血腥味。她皱了皱鼻子,“这是谁?” “唐磬。”唐翎扯下面巾,露出一张前几天才见过的脸。 “他怎么了?受伤了吗?”唐绪凑过去看了一眼,他衣服上有一些比较深像是沾了水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血迹。 “受了伤,中了毒,可能要在这里住几天。”唐翎道。 “哦哦,是不是要给他上药?我去烧点温水来。”这家伙虽然第一次见面要她的命,但唐翎既然要救,她也不会反对。唐翎是她的家人,她相信唐翎不会让他伤害自己。 “不管也不会死。”唐翎用脚尖将唐磬扒拉着翻了个面,“解了毒等他醒了让他滚。” 唐绪看了眼唐磬,确认她是认真的,不由同情了一下唐磬,小声劝道:“都救回来了,还是管一管?这血刺啦胡的,脏兮兮的不说,也不好闻啊。” 唐翎一想,这味道许久不闻,确实刺鼻。“那你去打点水来。” 唐绪应声去了厨房,余小桃在这最大的好处,就是永远都烧着热水。她兑了盆温水,回头对上四双好奇的大眼睛,差点没把水泼了。“你们四个干嘛呢?背后灵吗?” “绪姨姨,你干什么呀?”方子俊问道。 “姨母回来了吗?”七月问道。 “我看到姨母房间有个黑乎乎的人!”杜嘉瑞道。 “躺在地上!他是不是死了?”赵芸娘说着还打了个抖,似乎被自己的说法吓到了。 余小桃跟过来干笑两声,想把孩子们带走。她也好奇瞅了两眼,不过她没孩子们直接,就这么问了出来。“快让开,绪姨有事,我带你们去玩别的。” “姐姐救回来了一个孩子,我这打水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唐绪解释了一句,绕开孩子们去了房间。唐翎已经将唐磬扒了干净,就剩一条短裤。 她正要关门,四个小家伙已经钻了进来,蹲在唐磬身边将他团团围住。还自以为小声的讨论起来:“他好白啊!”杜嘉瑞道。 “哎呀!他怎么不穿衣服?害羞死了!”赵芸娘捂住眼睛,如果不是指缝漏的太大,唐绪就真信了她害羞。 “他受伤了,流了好多血,看样子要死掉了。”杜嘉瑞说着动手戳了戳缓缓渗血的伤口,结果那伤口噗一声喷了一股出来。 “嘉瑞!你把他戳死啦!”赵芸娘大喊一声,抓住杜嘉瑞的手。 方子俊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还好他手慢,没戳到。 杜嘉瑞顿时眼冒泪花,哭着说对不起。 “好多血啊。”七月小小声。 唐翎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手一个将小土豆们拔起来,拎出房间关上门。 唐绪又同情唐磬,又被孩子们逗得想笑,表情一时有点扭曲。 唐翎没什么别的想法,拧了帕子将他周身血迹擦干净,唐绪中途去换了两盆水,谁也没提要把唐磬扶到床上。太脏了,血糊糊的,还臭。 唐磬醒来时身上伤口都被上过药包扎好,他人靠在墙角,墙壁冒出的丝丝凉气冻得他发了个抖。忍着痛龇牙咧嘴爬起来,听到外面有孩子说话的声音,听着还没断奶,软绵绵拖着尾音像在撒娇。唐磬嗤之以鼻,他三岁之后就不这么说话了! 门被打开,一屋子人转过头来,唐磬差点没忍住把门关上。 “呀!你怎么还不穿衣服!”赵芸娘捂住眼睛,“不要脸!” 唐磬错愕,低头看了一眼包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皮肉的胸膛,这穿不穿有什么区别?矫情!就不穿!他凝眉问道:“你们是谁?” 七月愣了愣,“我是七月呀。” “你在我们家里,还问我们是谁!”赵芸娘叉着腰指着他,“还不穿衣服!坏人!不,坏孩子!” 方子俊打量着他,这个哥哥看起来好帅哦,“你是谁呀?” “他没死呀。”杜嘉瑞说着还拍了拍胸口,像是松了口气。 “回来,扎马步。”唐翎用手里的木条抽了下廊柱,‘啪’一声脆响,四个鹌鹑缩着脖子回来站好。 “你救了我?”唐磬仰着下巴道。 唐翎看都没看他一眼,道:“醒了就滚。” 唐磬有点委屈,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的伤口被处理好的时候是很高兴的。自哥哥没了之后,再也没人管过他了。 “哎,怎么要哭了?”唐绪从房里揉着手腕出来,就见唐磬嘴巴撇着,眼睛瞪大。这副样子她见过无数次,几个孩子每次要哭之前都是这个表情。下一秒就会张着嘴仰起脖子开始嚎了,她吓得赶紧道:“别哭别哭,是不是伤口疼啊?” “谁要哭了!”唐磬本来没想哭,被这么一问,鼻子要被什么击中一样开始发酸,眼见着眼泪就要掉出来了。他一转身又跑回了房间,刚关上门就咧着嘴无声的掉起眼泪。都是坏人! “这怎么回事啊?谁把他惹哭了?”唐绪一头雾水。 “是姨母!”杜嘉瑞抢答,他甚至还板着小脸,语气没什么起伏的学了一句,“醒了就滚。就这样,那个哥哥伤心了,就哭了。” 别说,学得还有模有样的,唐绪用拳头挡住嘴笑了起来。 “想挨揍?”唐翎扬起手里的木条。 “我,我,”杜嘉瑞往后躲了躲,又梗起脖子,“我说的实话,实话不会挨打!我小叔说的!人要敢于说实话!说真话!” 唐翎被气得没脾气,粗着嗓子说:“站好!别晃!” 方子俊他们想笑不敢笑,使劲抿着嘴巴,结果又没忍住,发出一串噗噗噗的声音,像是集体在放屁。 唐绪先是一呆,然后爆笑出声,差点摔到地上。 唐翎没见过这场面,想生气,气不起来。没忍住,跟着笑弯了眉眼。 这下算是捅了笑穴了,两大四小笑得直捂肚子。 唐绪直喊救命,想停都停不下来。 齐清从屋里出来,她本来不想笑,只是这笑声像是会传染。余小桃也没能逃过,唐磬在屋里哭得更伤心了。 无妄之灾的那对夫妻在小教室听着这动静,两人对视一眼,这家人不会有什么毛病?到底在笑什么? 唐绪笑着笑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刚才在街道上救了她那个人的声音,跟唐磬一模一样啊!身形也差不多!原来是他救了自己! 第40章 王爷 傍晚快吃饭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人的呼喝声。唐绪把门打开了一条缝,看到有几个胆子大的人,站在巷子口往外看。 没过一会儿,她看到了一人策马而来,定睛一看,竟是杜昀。 唐绪连忙将院门打开,杜昀一拉缰绳,马蹄高高扬起,他侧身从马上跃下,像是刚才战场得胜归来的年轻将军,疾步走向他的心上人。 被自己的想象羞耻到,唐绪感觉脸上又热了起来。她仰头看着来人,他背后是金黄的夕阳,英俊的五官在晦暗的阴影里,整个人像是渡了一层金边。对上她的视线,皱起的眉头舒展,携着微风来到她的面前。 “可有受伤?我见你铺子门被毁了,后墙凿了个洞,是不是遇到刺客了?”杜昀先去铺子看过,当时心几乎都要停跳了。若不是地面干净没有血迹,他差点以为唐绪遇害了。他克制的伸手,将人轻轻拢进了怀里,悬着的心仿佛终于落到了实处,他喟叹一声,“你没事就好。” 唐绪手足无措的靠在杜昀怀里,张大的嘴巴闭紧,怕心从嘴里跳出去。天呐天呐!怎么回事!这是干什么?为什么突然抱我!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双开门吗?他的胸膛好宽,带着檀香味的暖意将唐绪团团包住。唐绪长这么大,从来没被男孩子抱过,脑子里的弹幕疯狂刷屏,人已经懵了。 杜昀抱了一会儿,见怀里人既不动也不出声。红着脸将她放开,对上一院子人惊讶的眼神,几乎无地自容。头一回说话都打起了磕巴,“大家,都没,没事事啊?” 唐绪还有些呆呆的,眼睛直愣愣看着杜昀。绯红的双颊鲜艳欲滴,被晚霞染上一层柔光,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碰。 “对,对不起,太唐突了,我我我我……”杜昀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下半句,眼睛盯着面前的人,手控制不住的轻轻抬起。 “小叔,你为什么抱绪姨姨?你也喜欢她吗?”杜嘉瑞歪着头问。 这一声唤醒了杜昀,他连忙移开眼睛,却又忍情不自禁再次看向唐绪的脸。 “那当然了!没有人不喜欢绪姨姨!”赵芸娘小手叉腰道。 “我娘就是最好哒!”七月骄傲道。 “绪姨姨为什么捂着脸?她哭了吗?”方子俊凑过来,仰着脸看唐绪。 唐翎抱着手看热闹,余小桃捂着嘴偷笑,齐清红着脸转过身去,那对夫妻露出善意的笑容。 “唐唐姑娘,得罪了。”杜昀见她始终不说话,羞意褪去,惊慌漫了上来。“你莫哭,我我我……一时情不自禁。”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这么多人看着你呢!唐绪感觉她现场能抠出一个故宫,整个人热的快冒气了,“没事没事,你你你带着嘉瑞回去。” “可是我还没有吃饭呀?”杜嘉瑞巴巴的望了一眼餐桌,都是他爱吃的呢,今天绪姨还做了糖醋里脊,好香。 “那你吃了再回去!”唐绪说完转身跑回了房间,她也不想逃跑,不久前才信誓坦坦说要搞到这个男人,怎么就能羞成这样!思想上的擎天柱,行动上的侏儒! “奶奶很担心你,嘉瑞。”唐绪走了,看样子也不像生气了,杜昀冷静了下来,只是余小桃揶揄的笑容让他有些微窘迫。 “我就吃一点点嘛~”杜嘉瑞伸出两只小手指比了比。 “那我回去跟奶奶交代一声,等会儿来接你。”杜昀拍了拍杜嘉瑞的背,又探头看了一眼唐绪的房间,什么都没有看见。他牵着马,又回了一次头,这才走了。 “人都走了。”余小桃朝着屋里喊了一声。 唐绪从窗户缝里头看,果然走了。呼出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落,脸上热度褪去,她骂了自己一声废物!不就是抱一下吗! 话说杜昀是喜欢她?古人不是很保守吗?这都抱过了,肯定是喜欢她?喜欢她什么呢?这张脸倒是生的不错,她开始细数自己的优点,能赚钱养活自己,这在古代算优点吗?画画得不错,这应该算?杜昀是个举人,古代科举似乎十分难考,举人算是半步踏入官场。他字也写得漂亮,我画的好啊!在书院教书,长得帅身材好,人温和情绪稳定。我开了铺子,长得漂亮,情绪……正常的时候很稳定。他有个小侄子,我有小七月,怎么不算天作之合呢!嘿嘿…… “出来吃饭,等会儿凉了。”余小桃再次来敲门。 唐绪收拾了一下心情,从屋里出来。她眉目飞扬,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绯红,比平时更加引人侧目。 “绪姨姨怎么变得更漂亮了?”方子俊仰头盯着她,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 “吃你的饭!”唐绪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饭吃到一半,院门再次被拍响,唐绪还以为是杜昀回来了,踌躇了一下。齐清自觉跑过去,门外是方家夫妇。两人喘着粗气满头大汗,脸上惊悸未平,看着屋里人都好好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董婉婉先捧着儿子脸仔细看了看,才打量了一圈唐绪:“小绪啊,都没事?” “没事,都好好的。”唐绪在她面前转了圈,让她看了个仔细。 “那就好那就好,下午听说这边有刺客,刺杀那个大人物。我跟蛋蛋爹吓得不行,推着车就往回跑,刚到街口就看到一地的血,吓死人了!我们就去躲了躲,听到有官兵过来收拾才敢回来。”董婉婉拍着胸口,“谢天谢地,都好好的。” “我命大着呢,没那么容易出事,倒是担心你和姐夫。”唐绪轻抚着董婉婉的背,看得出来她吓得狠了,脸色都有些发白。 “我们回来时,路上那些都被清理过了,只是血迹一时半会洗不干净,一到桂香街就是一股血腥味。”方远勤也有些后怕,当时的场面太吓人了,他拉着妻子就赶紧找地方躲起来了。 “不想了,歇会儿吃口饭,晚上好好睡一觉。”唐绪拉着董婉婉坐到桌边。 “这两位是?”董婉婉注意到两位陌生人,唐绪将两人的经历一说。 “外面弄干净了吗?安全吗?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夫妻中的男人道。 “安全呢,我们刚从那边过。”方远勤道。 “那我们回去了,叨扰了。”男人拱了拱手,带着妻子走了。 吃着饭,方远勤问道:“我看你那铺子门板都坏了,是不是的找人修一修?” 唐绪点头,“是要修,后墙也得重新砌。”真是无妄之灾,这下不想关店也得关了。 “卤肉铺子弄得差不多了,到时候直接让他们过去把你那重新整一整。”方远勤说着,拍了一下嘻嘻哈哈不好好吃饭的儿子。 方子俊顿时老实往嘴里扒饭。 众人吃饭吃的香,唐磬坐在房间里生闷气,这些人是不是把他忘了!他也饿了!怎么没个人叫他吃饭! 最后还是余小桃想了起来,装了饭菜给送过去。 唐磬早就闻着香味了,肚子里咕噜噜直叫,再一看有肉有菜,欢喜的大快朵颐。难怪唐翎要住这儿,这儿的饭真好吃啊。 没过一会儿,门又敲响,这回是杜昀了。唐绪难得有些紧张,别别扭扭的挪了过去。 今天事情多,他们也没上课。杜昀看了唐绪几眼,有心想解释刚才的事。又对上冷冰冰的唐绪,看热闹的齐清余小桃,和孩子们好奇的目光,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晚上临睡前,唐磬睡哪儿又是个难题,家里根本没有多余的床。 “你怎么还不走?”唐翎道。 “我……”唐磬愤愤看了唐翎一眼,刚救了我就要赶我走,就不走!他看了一眼好奇打量自己的七月,想到他们下午玩乐的笑声,硬声硬气道:“我受伤了!” 唐翎将他从头看到脚,“不影响你走路。” “我还中毒了。”唐磬又道,他才不会说,他有点羡慕这家的几个孩子,所以想待几天看看。 “毒已经解了。”唐翎拆穿他。 “好了好了,你睡小教室,我给你抱两床被子。”唐绪打断他俩,这少年下午在街上救过她,她不好马上赶走他。而且只要他不动手,收留他几天问题也不大。 唐磬偷偷看了眼唐翎,压住上扬的嘴角,眼里的得意却没藏住。 “不去调查晋王的事了?”唐翎看穿她的小伎俩。 “我,我可以休息两天。”唐磬接过被子,嗅到一股太阳的味道,心里忽然有些发酸。他又闻了闻,抱着被子去了小教室。 唐绪想想,还是有点不安心,扯了扯唐翎的袖子问道:“他下午才在街上救过我,晚上应该不会偷跑到我房间杀我?” 唐翎瞥她一眼,像是在说你瞧不起谁?瞎操什么心。 唐绪安下心,嘻嘻笑着将唐翎推回房间。 第二日一早,唐绪刚洗漱完,外面有人拍门。打开一看,竟是几位官兵,打头那位扫了她一眼,“你是留住此刻的老板?” “是啊。”唐绪愣了一下。 “跟我们走一趟。”他说着手捏住了刀把,像是随时准备拔刀。 唐绪被这个发现惊了一下,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唐翎从屋内走出来,眯着眼看着门外的官兵,手握住唐绪的手臂。 唐绪连忙按住她,面向官兵问道:“不知有什么事?” “问那么多干什么!快走!”打头那个说着就要动手来拉,只是唐翎比他更快,拉着唐绪后退躲开了。 那官兵一脸不快,身后几人刀都拔出一半。 “这不得说明原因吗?你们是什么人?带我去哪儿?我一个老实本分的良民,你们不能说带走就带走?”唐绪怕唐翎动手,将她拦在自己后面。 “昨天有刺客刺杀王爷,你们这一条街都要带回去问话,赶紧走,别耽误时间!”打头的眯着眼,只是后面那位女子不知为什么给了他一种危机感,他这才不耐烦的解释了两句。 “那我跟你们去。”唐绪拍了拍唐翎的手臂,从官兵让开的通道走了出去。 路过杜家时,杜昀正站在门口,“没事,别怕,我等会儿去接你。” 唐绪惶惶不安的心情,被他从容坚定的眼神影响,她点了点头,心下稍定。应该跟上次调查朱投的事差不多,问个话录个口供。 “娘去哪儿?怎么不跟七月说?”七月跟到门口被唐翎按住,他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姨母,娘被抓走了吗?” “没有,马上回来,你回屋等着。”唐翎将他交给齐清,自己回房拿了些东西便出了门。 杜昀骑着马一路疾驰到书院,直奔山长的院子,“老师在吗?” “在这,怎么?”齐云长从屋里出来,看着自己这个弟子,恼怒他当初决然离去一蹶不振,又心疼他痛失父兄,眼神有些复杂。 “老师,弟子有事求您。”杜昀深揖一礼。 “哦?”齐云长起了点兴致,“何事?” 唐绪跟着这群官兵,发现他们的确叫了不少人,几乎都是桂香街开铺子的,王大娘夫妇都在其中。 “王大娘!周大伯。”唐绪挤过去叫。 “小绪啊,你也来了!这叫我们来干什么啊,我什么也不知道啊。”王大娘似乎有些害怕,手都有些哆嗦。 “我们没干坏事,总不至于做什么,安心。”唐绪捏了捏王大娘的手,又对着周大伯点点头。周大伯脸色也有些不好,脸上带着对官府天然的畏惧。 一群人被带到了驿站,这驿站平日里根本没什么人,只在近日修葺过。大批的官兵将驿站团团围住,门口还站着十来个衙役。刚走到门口,他们就被门口的侍卫持刀拦住。 屋内有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站在一侧,不知是不是县令。首位上坐着一位华衣锦服的年轻男子,正是昨天冲到她店里那位,想来就是那位传说里的王爷了。 他头戴着金冠,身上的紫色长袍流光溢彩,腰带上的玉石看着莹润圣光,挂着流苏的游鱼玉佩一看便是价值不菲。整个人贵气逼人,不怒自威。 王爷身后站着的侍卫也是一位熟人,他扫了唐绪一眼,应该是认出她了。 一条街的商户不在少数,唐绪他们这群人都被拦在门口,却无人敢有意见,大家安静如鸡,生怕多说一个字就惊扰了里面的贵人。 “开始。”晋王往后一靠,手里捏着玉佩,似乎有些意兴阑珊。 第41章 我心悦你 屋里开始叫名字,叫到名字的进去问话,跪着问话。 唐绪看着那些人一进去就跪地磕头,战战兢兢的回话,站在屋外听不太清。 等会儿我也要跪吗?这地面青石板铺的啊,跪下去膝盖都要青一块儿!这该死的皇权封建社会! “齐先生来了。”门口的侍卫突然让开了门口,唐绪在人群中回头,竟看到杜昀。 他恭敬的跟在一位留着长须的老人身后,正是那位被称作齐先生的人。 唐绪好奇的看着他,他们什么关系?杜昀还认识这种大人物? 杜昀微微侧头看了唐绪一眼,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他跟着齐先生走了进去,齐先生似乎身份不低,就连王爷都站起了身朝他拱手行礼。 齐先生撩起衣袍正要跪下,被王爷扶了起来。杜昀自然没有这样的待遇,他端正的跪下行礼,被叫起后垂头站在已被安排坐下的齐先生身后。 不一会儿就叫到了唐绪,她学着前面人的样子跪下磕头,膝盖跪在硬邦邦的地板上难受极了。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只磕头,而后低头缩肩装作害怕的说不出话的样子。 好在其他人没有计较,右侧传来问话的声音。 “可是唐绪?” “是。” “你开铺子多久了?” 唐绪一一老实回答,前面的问题都很平常,之后还问了最近有没有见到什么陌生人,这自然是没有的。她低着头,看不到旁边人的神情,也不知道晋王看她的眼神十分耐人寻味。 只是膝盖有些麻了,好想动一动。 “你一个女子,没靠任何人,自己开了个铺子?” 声音从正前方来,应该是那个王爷。你一个大佬,这么八卦的吗?“是的,运气好。” “之前还被大户少爷看上?差点被抢了去?” ????这跟刺客有联系吗?啊?你在说什么?能不能赶紧的,姑奶奶的腿不是腿吗? 唐绪磨了磨牙,“是的。” “听说,你十分会借势,会利用周围的人群帮助你?” 是这样没错,但你这说出来怎么这么不对劲? 唐绪握了握拳,“并非利用,是父老乡亲善良正义,看见我一个弱质女流求助,人人都愿伸出一只手。可见我们依河镇民风淳朴,都是县令大人治理有方。” 我都拍你马屁了,你能不能帮忙说两句话啊县令大人!父母官!你可管管我。 晋王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饶有兴味的看向了知县于有丰。 于有丰干笑两声,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听说你家有个姐姐,还会些功夫?” 唐绪后背一麻,没想到这也被知道了。她将头垂得更低,语气带着惶恐,“家姐是会些皮毛,不过是幼时跟着家里护院学了两招。” “你们原户籍在哪?” “巴蜀。” “为何来此?” 唐绪顿了一下,半真半假的说道:“家里要我嫁人,我不愿意就跑了。在路上遇到了我儿子,带着孩子不方便四处奔波,又见依河镇民风不错,便选择定居于此。后来我姐姐来找,才知道家里父母因病过世了,她来叫我回去的。” “哦?这似乎与你之前说的对不上。” 唐绪没想到不过一夜,他就查得如此清楚。她破罐破摔道:“哦,之前说的假的。在王爷面前不敢撒谎,现在说的是真话。”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齐先生突然笑了起来。 “先生因何发笑?” “殿下恕罪,草民听此女说话,觉得颇有意思。” “哦?” “说她假话连篇,她坦然承认之前说谎之事。说她坦诚,她这溜须拍马的功夫倒也不错。有些小聪明,但不多。” 这什么意思?几个意思?这到底是骂我还是夸我? “那先生以为?” “草民觉得此女不像刺客,当然,一切还是以殿下的判断为准。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眼花心盲,看人难免会走眼。” “先生过谦了,您老人家教书育人多年,看人怎会不准。既如此,将她放回去。” “是,走。” 唐绪再次磕了头,要站起来时才发现膝盖已经没了知觉,还没站稳就再次摔了下去。这一下疼得她头皮发麻,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拼命咬着唇才没叫出声来。 杜昀见她起了两次,磕了两次都没站起来,再也忍不住向王爷告了罪,过去伸手将人扶了起来。 “杜解元认识她?”晋王勾起嘴角,看向齐先生。 齐云长不慌不忙站起来,笑着道:“殿下见笑了,我这弟子几年杳无音信,今日一早求上门来,说他的心上人被殿下叫来问话了。一路拉着草民疾奔而来,草民这把老骨头差点没给跑散。草民一路都在跟他说,殿下素来公正宽厚,定不会有什么事。可年轻人啊,就是扛不住事,非要过来看着,还望殿下恕罪。” 杜昀抿着唇,怀里紧紧抱着疼得眼泪花子直冒的唐绪。他声音极低的凑到唐绪耳边,“不要怕,我在。” “哦?还是一对有情人?”晋王脸上笑着,眼神却凉凉的投向相拥的两人。 “殿下恕罪,是草民无状。”杜昀听出他的不悦,转头再次跪下,直挺挺的背脊牢牢撑着唐绪不让她倒下。 唐绪膝盖终于缓了过来,她其实没有怕。刚才的颤抖主要是疼的,可看到杜昀惯来修长挺拔的身影跪在别人脚下,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两人互相心疼对方的样子有些刺眼,晋王脑海里浮现一个身影。脸上笑容一收,闭着眼摆摆手道:“罢了,退下。” “多谢殿下。”杜昀伏地一拜,站起身扶着唐绪慢慢后退,到了门口才转身跨过门槛。 “晋王殿下还是一如既往地宽厚……”齐先生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 “怎么样?走得动吗?”眼见离驿站远了,杜昀停下脚步,扶着唐绪在路边店铺的台阶上坐下,“你坐一会儿,我去牵马来。” “好。”唐绪揉着膝盖,其实本来不怎么疼,就是麻,谁料两下没爬起来差点没把膝盖骨磕裂了。但她此时倒不在意这个,脑子里反而都是杜昀刚才跪在那里用背撑着她的样子,既甜蜜又酸涩。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平日再怎么光风霁月的人面对它,都要弯下膝盖。 杜昀很快牵着马走来,他将唐绪扶到马上,牵着马慢慢往回走。 唐绪还是头回骑马,手里揪着马的鬃毛,刚才的感慨抛之脑后。身体随着马儿的步伐摇晃,微凉的风拂过脸庞,竟然让她品出一些惬意。她看向牵马的人,笑着唤他:“杜昀。” “嗯?”杜昀回头,看着心上人在阳光下的开朗笑脸,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怎么了?” 唐绪咬了下唇,熟悉的热意又漫上脸颊,“你是不是喜欢我?” 杜昀被她的直接臊得面红耳赤,却有陌生的甜意浮上心头。他昂着头,像是仰望心中的月亮,柔声道:“是,我心悦你。” “那,那……”唐绪拼命想压住不受控的嘴角,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到嘴角比ak还难压,虽然她没压过ak。“那,那你现在就是我男朋友啦。” “男朋友?”从未听过的新鲜词,但这意思却很好懂。他摇摇头,“我不想做友人。” 唐绪一呆,是了,古代哪有什么男女朋友,人觉得对了直接就定亲,成亲,送入洞房了!想到这,唐绪结巴起来,“啊?那那那……这么快就要结婚吗?我,我还没准备好呢!” 杜昀也愣了,他们现在不成亲,该如何收场? 两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看着彼此脸上的羞涩逐渐褪去,只剩下了尴尬。 唐绪回过神来,着急解释道:“我不是,不是不愿意嫁给你,我是说……太快了我还没想好,也不是,我我……哎呀。” 杜昀心里有些失落,可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又觉出几分可爱。他笑着安抚,声音温和:“不急,没事的。你慢慢想,我不会逼你。只是你我多有……接触。若不成亲,我担心对你名声不好。你不要急,先去医馆看看你的腿。” “好。”唐绪头回觉得自己嘴笨,它骂人的时候可利索了,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还是熟悉的白老大夫,听说是看膝盖,直接叫她去了后院。白大夫不方便看她的腿,叫来了自己的妻子,白夫人仔细看过,说没有伤到骨头,擦些药就好了。 于是唐绪又收获了一盒药膏,然后被她还未确定的未来结婚对象送回了家。 唐绪是被余小桃和齐清架着回了房,七月鼓着脸泪眼朦胧的跟在后面,“娘疼不疼?娘你怎么受伤了呀?娘你以后会不会不能走路了?七月背你?” “不能走路很严重?”方子俊小脸皱着。 “要快点好起来。”赵芸娘道。 “我帮你呼呼,”杜嘉瑞倒腾着小胖腿跟在后面。 这架势,像是得了什么重病要送入急救室了。 “没事,不疼,小伤,明天就能走路了,你这么小点点,哪里背得动我啊。”唐绪一一回答他们,“不严重,很快就好,不用呼呼。” 杜昀站在门口,他是外男,并不方便进唐绪的房间。听着她大概躺下了,他便告辞了。 他还要去找他老师,希望今日之事不会拖累他。没想到自他走后,老师便辞官了,这次跟晋王出来,竟是为了来看他这个不孝的弟子。他心中愧疚难当,这些年不是没有想过写信。可当年离开之时,伤了老师的心。如今又为了自己的私事,将老师再次拉了出来。 “我姐姐呢?”唐绪一边给膝盖上药一边问。 “你走之后她就出去了,还没回来。”余小桃看着她红肿的膝盖,心疼道:“怎么摔成这样?” 唐绪打了个哈哈略过这个话题,“早饭还没吃呢,饿得不行了,家里有吃的吗?” “有的有的,给你煮碗面?”余小桃问道。 “好,辛苦小桃姐了。”唐绪道。 余小桃应声,出去的时候将几个孩子都哄了出去。 “那我也先出去了,唐姑娘好好休息。”齐清道。 她们前脚刚走,唐翎就进来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唐绪,没等她说话,便走了。 ?? 啥意思? 唐绪莫名其妙,唐翎刚才那眼神什么意思?怎么看着那么像鄙视嫌弃呢? 这边唐翎走了,方家母子又来了。董婉婉关心的问了一番,又说到自己没被叫去,不知是不是铺子还没开。 唐绪说不去正好,去了跪着半天,膝盖都麻了。 聊了几句,送走了董婉婉。竟又迎来了杜老夫人,唐绪感叹自己今日真忙。 杜老夫人也是先关心了一下她的腿,然后切入了正题,“小绪啊,你是不是没看上我们家杜昀?” 啊??唐绪瞪大眼,连忙摇头,“没有!不是!他跟您说什么了吗?” “也没说什么,昨日傍晚回来让我准备提亲,今天这一回来又让我先别忙,说完急匆匆就走了,我这不是着急吗,就来问问你。”杜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你跟我说说,是不是他哪里做的不好?” “没有!”唐绪连忙否认,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是担心成亲之后?我可以跟你们分开住,你别担心,让他住你这儿也成,我这人没旁的优点,就是好说话。”杜老夫人乐呵呵道。 你这也太好说话了!住我家算什么!你不怕你儿子被人戳脊梁骨吗?吐槽归吐槽,但杜老夫人这样为她着想,让她心里暖融融的,她低下头,说道:“我就是还没反应过来呢,杜先生怎么就这么突然……我这名声也不太好,巷子里那些人天天都在后面编排我。” “这呀?”杜老夫人笑道,“杜昀也听见了,他还义正言辞教训了别人一顿呢。说什么摇唇鼓舌,擅生是非。道听途说,德之弃也。把那几位妇人说的晕晕乎乎,她们也听不懂,灰溜溜走了。” “还有这事?”唐绪诧异道。 “有,就一回,后来那几人都躲着他走呢。”杜老夫人说起这事,笑个不停。“我看他啊,就是故意的,平日里可不这么说话。” 唐绪也抿着嘴笑起来,没想到他还是个白切黑。 杜老夫人又凑过来道:“你是不是嫌弃他年纪大了?” “啊?他看着不大呀。”唐绪道。 “怎么不大,你才十七,他都二十五了。这些年跟他提过不知道多少回,总是搪塞我,不是说无趣,就是说话不投机,再就是不想。我都以为他要当和尚了。”杜老夫人调侃起儿子也是一把好手。 “嗯……不算特别大。”唐绪现代都二十三了,只是原主年纪小。 “那你还有什么顾虑?说给我听听。”杜老夫人道。 “我……”唐绪也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太快了,平日里两人相处的时间寥寥无几。虽然她很喜欢杜昀,他的声音正是她最爱的那种公子音,长相也十分优越,身材没话说,从这几日以及杜老夫人说的为她说话这事,人品也没什么问题。她之前还想着要把他骗到手,但直接就要结婚,她有点……说不清的纠结。“太快了。” “不快了,等过完三书六礼,你们俩成亲最早是明年,说不得到后年也可能。”杜老夫人道。 唐绪有些动摇,这期间一年多的时间留给她,似乎也不算早了。 杜老夫人一眼看出她被说动,又探出了她的口风。目的达到,她没再多言,只说让她再考虑考虑便告辞了。 第42章 恶邻 唐绪吃过面,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睡梦中似乎总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迷迷糊糊的难道家里进老鼠了,不然养只猫…… 四个孩子挤在窗户口探着头往里看,时不时低声交流两句。 “我们在这里干嘛呀?会吵到绪姨姨的!”赵芸娘疑惑道。 “我觉得有坏人!”方子俊一脸严肃,如果他说话时,嫩乎乎的腮帮子肉没有颤两下,可能这个表情更有说服力。 “什么坏人呀?要偷走我娘吗?”七月眉毛鼻子皱起来,显得小脸更圆更胖乎了。 “谁要偷绪姨姨啊?我们把他打走!”杜嘉瑞扬起胳膊,藕节似的手臂圆圆滚滚,看着让人想啃一口。 “我觉得有点凉凉的,你们发现了吗?”赵芸娘搓了搓胳膊。 “我也有点,起风了吗?”方子俊说着回头看去,唐翎板着脸看着他们四个,眼神凉丝丝的。 方子俊差点吓得正要叫出来,被唐翎捂住了嘴,她扫了几个孩子一眼,手指点了点,方子俊四个耷拉着脑袋乖乖跟在她后面。 “很闲?”唐翎挨个盯了一眼。 几个孩子吓得脑袋和手一起摇。 唐绪睡饱了起来,蹒跚走到门口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随即看到院子里的四个小崽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岔了气。 只见他们头上还顶着半碗水扎马步,杜嘉瑞眼泪汪汪的,鼻涕都流出来了也不敢动一下。 七月整张脸都在用力,感觉有点像在蹲厕所…… 唐绪掩着嘴偷笑,方子俊最轻松,嘴里不知道在小声念叨什么。赵芸娘板着一张小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落下。 “怎么还顶上碗了?”唐绪小声问唐翎。 唐翎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出手砍向她的肩颈,小臂格挡!后仰躲过!想得很好,但是慢了半拍。 “荒废了,你也要练。”唐翎的手掌停在唐绪的脖颈处,手背一拍,唐绪整个人一歪,差点摔地上。“越来越废了。” “怎么突然打人啊?”唐绪小声嘀咕,伸手摸摸被打的耳后。 “我以后天天打你。”唐翎语气平淡,但没人会怀疑她话的真实性。 “为什么?”唐绪不理解。 “上个马都要人扶。”唐翎又用那种十分瞧不上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唐绪嗫喏了两声,道:“要练我跟孩子们一起练啊,怎么我直接挨打啊?” “他们练得是基本功,你小时候已经练过了,现在帮你想起来。”唐翎深深看了她一眼,这馅儿比筛子还能露。她叹了口气,走向几个孩子,将碗取下,“休息。” 杜嘉瑞扁着嘴,跺跺腿甩甩胳膊,不敢像以前那样直接瘫倒在地,不然没点心吃的。 七月自己用小手捏着胳膊腿,嘴里嘿哟嘿哟的鼓劲。 “姨母!我没有奖励吗?”方子俊原地跳了跳,没事人一样凑上来。 “你再站一炷香,我就带你上屋顶。”唐翎看他一眼道。 方子俊眼睛一亮,重新摆好姿势,“好哇好哇!快快快,碗来。” “我也可以再站一会儿!”赵芸娘看方子俊可以,自己也不服输。 唐翎摸了摸她的肩膀,把碗重新放到她头上。 缓好的七月和杜嘉瑞发现了唐绪,小猪冲锋般扑了上来。抱着她的胳膊又蹦又跳,小嘴不停叭叭叭,看样子刚才也没累着。 “娘,我棒不棒!” “绪姨姨!我也棒!我也棒!” “我的娘!” “我的绪姨姨吖!” “嗤”一声,是唐磬。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那儿,此刻鄙夷的看着七月和杜嘉瑞。 七月看不懂他的鄙夷,但是他对所有的哥哥姐姐都有滤镜。只因方子俊赵芸娘都爱宠着他,给他惯得越来越爱撒娇了。“是哥哥啊。” “哥哥不用练功吗?”杜嘉瑞好奇道。 唐磬翻了个白眼,“基本功我早就练好了,你们这样的小萝卜头,我能打二十个。” 唐绪哼笑出声,“看把你能的,唐翎打你只要一根手指头。” 唐磬语结,沉默一会儿仰着头道:“又不是你,你得意什么?” 唐绪也沉默了,原主肯定不会被这小屁孩欺负。但她,的确不行。之前的条件反射如同昙花一现,也不知道那时原主灵魂没走还是她来之后再也没练过功。 “唐绪过来。”唐翎不知从哪儿抽来一根木条,站在院中叫唐绪。 不是?来真的?唐绪退到身后的凳子上一坐,耷拉着眉眼一副可怜相,“哎呀,我腿好疼,站不住了。” “那就坐着。”唐翎捏着木条走过来。 “姐姐!家暴不行的!”唐绪双手挡在脸前。 唐磬哈了一声,讥讽:“怂包。” “姨母要干什么呀?”七月睁着大眼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木条条,要打屁屁惹。”杜嘉瑞说着,皱着小脸捂住了自己的小屁股,“我,我哭得好大声,好吵的,吵得耳朵痛头痛!不能打我的。” 你这个威胁好吓人哦……唐绪没忍住搓了搓小胖墩的脸,被他逗笑了。 “快点。”唐翎挥了一下木条,发出可怕的破空声。 “要不,等我腿好了再说?”唐绪小声商量道,满脸求饶。 “崽子让开。”唐翎用木条指了一下两个小的,小崽子们拔腿就跑。 “姨母啊,你轻点打哟。”七月小声劝。 “难道不是别打吗?”唐绪怒视七月,七怂唧唧的转过了脸,用手捂住眼睛,“七月什么都没看见哦。” 白疼你了! 唐绪头还没转回来,胳膊就被抽了一下,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左手。”唐翎说完再次抽了过去。 唐绪举起手,但慢了。 唐翎皱眉,转向另一个人,“唐磬,你过来。” “我受伤了!”唐磬话音未落,木条已经冲着他脸来了。他几乎是瞬间仰头,手同时伸了出去想要抓住木条。但唐翎速度更快,木条在空中画了个圈,抽向他伸出的手臂。唐磬直接下蹲,双手撑地,双腿向上踢。唐翎直接抬脚将他踹向一边,木条再次出手。 说得多,其实不过几秒。 “哇哦~”七月和杜嘉瑞同时发出惊叹声。 唐绪看得目瞪口呆眼花缭乱,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反应太快了,这是人能有的速度吗?但很显然唐翎更厉害,她一直游刃有余,且压着唐磬打。唐磬想抢木条,始终没有得手。 两人你来我往,旁边的人看的瞠目结舌,就连方子俊和赵芸娘都凑了过来。 “哎呀!”余小桃突然惊叫一声。 所有人都看过去,她指着唐磬道:“是不是伤口裂了?出血了。” 众人定睛看去,唐磬后背的确红了一片,还在慢慢扩大。 “哎呀,快!”唐绪跛着脚跑回房拿药和纱布,和余小桃两人将唐磬身上的药换了一遍。 “这孩子也没个衣服。”余小桃皱眉小声道。 但唐磬似乎不太在乎,绑好了伤口,他大爷似的坐在桌边喝水。 唐绪此刻心情正激动,看完刚才的对战,她已经在脑补自己成为武林高手了。她踌躇满志的看着唐翎,“姐姐,来练我!我也想变成这样!” 不过很快她就为这句话后悔了,吃饭的时候两条胳膊抖如筛糠,只能用勺子。她回到房里一看手臂,红痕跟白色的皮肤交错,跟个斑马似的。 好好笑啊,呜呜呜~ “小小斑马,真可怜呀~被姐姐打,哭唧唧呀~……”她一边哼着小斑马一边给自己上药,疼出了一身汗,直接瘫倒在床上,完全不想动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唐翎从窗口看了一眼,将手里的木条扔了。这么弱,下次换个别的。 见识了唐绪的训练方法,几个孩子更听话了,老老实实的让做什么动作就做什么动作。 半下午唐绪被一阵喧闹声吵醒,手疼腿也疼,她含着眼泪,艰难的从屋里挪出来。 原来是之前定制的东西送了来,木匠店老板拿着图纸,指挥着徒弟们组装。 孩子们在一旁好奇的看着,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别说他们,方远勤几个也不知道这装的是什么。一院子人围着,秋千他们都认识,滑滑梯的样子他们只觉得古怪极了。 方远勤帮着检查了一遍,木料厚实,衔接的地方都很牢固,没发现什么木刺之类的,唐绪结了尾款就让人走了。 “绪姨姨,这是干什么的?”方子俊摸着滑滑梯问。 “你从楼梯爬上去,坐着从坡上面滑下来。”唐绪道。 方子俊闻言,猴子一样三两下爬上去,顺着坡道滑下来时眼睛越来越亮,落地时他挥舞着双手兴奋的跳起来:“好好玩!我要再来一次!” 几个孩子一见他的样子,纷纷跟在他后面。 “一个个来,要排队。”唐绪提醒道。 “好的。” 院子里顿时响起孩子们欢快的尖叫的和笑声,董婉婉看着儿子脸上没停过的笑容,打心眼里觉得能遇到唐绪是走了天大的运。读书识字,还能学功夫,不花一分钱,这说出去谁能信?就说着玩的吃的,她家方子俊没少沾光。连她和远勤哥,都是捡了大便宜,白得一个生意,从前想都不敢想,做梦都梦不到的事。 她想,这一辈子的运气,怕不是都用来跟唐绪当邻居了。 余小桃也是同样的想法,不久前她坐月子起不来床的时候,甚至还想过一死了之,没想到能熬过来。董婉婉和唐绪的恩情,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如今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两个孩子健健康康的,芸娘每天开开心心。她吃得好睡得好,安安也眼见着胖乎起来,一切都越来越好了。 这边欢乐的笑声从敞开的院门传了出去,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个孩子,眼巴巴的七月几人,一脸的羡慕。 唐绪正要招呼他们进来玩,就见一个大胖墩挤了进来,因为太用力,还推倒了一个小女孩。那女孩看着才两三岁,摔在地上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仰着头看着小胖子,好一会儿才哭出来。 那胖子比那小丫头高半个人宽两倍多,看着最少六岁了。他看也不看小丫头,直接冲进了院子,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江小北又欺负人了!”不知哪个孩子喊了一声,唐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余小桃站得近,连忙把她拉了起来,现在天气不暖和,小丫头穿的薄棉袄,应该没有摔伤,只是吓到了。这一片的孩子她都认识,她拍了拍小孩的腿:“乖翠翠,吓到了吗?好了,不哭了,婶婶给你拍拍。” “翠翠?翠翠是你哭吗?”一个妇人赶了过来,将小姑娘抱了起来。 “推,他推翠翠,摔了。”翠翠被娘抱着,有了靠山立刻哭着告状,小手指着推她的小男孩。 翠翠娘瞪着小胖子,想起他那个难缠的娘就厌恶。她检查了孩子并没有受伤,啐了小胖子一口道:“你这么大个子欺负这么小姑娘,要不要脸了?” “哼。”小男孩不以为意,走到滑梯旁边,将正往上爬的七月往下一拽。 翠翠娘骂道:“跟你那个娘一样不要脸!”说完就抱着孩子走了。 唐绪心跳都停了,看着唐翎一把接住了七月,才喊出声:“你干什么!”她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孩子了,怒斥道:“你是哪家的孩子!你为什么拉他!” 小胖子理直气壮的道:“我要玩!他爬得太慢了!”说完他还继续往上爬,唐翎可不惯着他,一把拎下来直接扔到了院子外面,她手里留着力气,并不会摔坏人。但孩子摔出去的场面还是太过刺激,换上一阵倒抽气声。 那胖子摔在地上,溅起一蓬成人高的尘土。周遭人吓了一跳,连忙后退。 胖子先是呆了一下,随即手脚并用拍打着地面开始哭嚎:“杀人啦!有人要杀小孩子了!救命啊!娘啊!” 唐绪眯着眼,那撒泼的样子越看越眼熟,却始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这喊声太过惊人,不一会儿院子门口就聚集了不少人。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扒开人群挤进来,“谁欺负我儿子了?”她说着话,也不扶孩子,眼睛转了一圈,想找出欺负她儿子的人。 “哟,谁能欺负你家这硬茬啊,自己摔的。”一人道。 “就是,也不看看你家孩子那个头。” “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谁敢欺负他啊,打了小的来了大的。” 人群你一言我一语的,可见这母子俩的名声有多差。 胖妇人充耳不闻,终于伸手将孩子拉了起来,问道:“儿子,是谁欺负你了?” 那孩子手一指,“就是她,我要进去玩,她把我扔出来了,这么远!我差点就摔死了!娘!你去打她!” 唐翎看也不看那对母子,学着唐绪平时哄孩子的动作,轻轻拍了拍七月的背。七月刚才被吓到了,此刻偎在姨母怀里,眼泪珠子打着转。 “明明是你先拉七月的!七月差点就摔了!”赵芸娘怒气冲冲的道。 “就是!江小北仗着自己胖,就知道欺负别人!”方子俊见不得七月弟弟哭,要不是唐翎出手,他就要上去打江小北一顿! 胖妇人于艳拉着江小北走进院子里,叉着腰道:“差点摔了,不是没摔吗?!你凭什么扔我家孩子!摔到哪里,你们赔得起吗?”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要是摔了七月,你们家赔得起吗?平日里仗着不要脸,大家不乐意搭理你们家,给你们惯出毛病了是?”董婉婉将赵芸娘和方子俊拉到身后,这于艳可不是什么要脸的人,打别人家孩子也不是没有过。 唐绪终于挪到了七月面前,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安抚。 唐翎将孩子放下,转身目光冷冷的看着于艳母子。 “你才有毛病呢!不就是玩了一下你们家的破东西,我家孩子现在吓坏了!你们赔钱!”于艳拉着江小北往地上一坐,“不赔我们就不走了!” 第43章 唐翎手刚一动,就被唐绪拉住了,“姐姐,不行!我们还要住在这里的!”她说完,转头看向齐清,“我给我端盆水来。” 齐清点点头,很快从厨房拿来了水。唐绪接过来,“婉姐让开。” 董婉婉闻声往旁边走了两步,唐绪兜头一盆水泼在那母子俩头上,“不走,那就请你们喝盆水。”她说话时笑容明媚,仿佛真的只是请人喝了水。 于艳尖叫一声,“你干什么?!贱人!欺负了我儿子还拿水泼我!我跟你拼了!”她说着就爬起来冲向唐绪,唐翎将唐绪拉开,一脚将人直接踢飞了。真的飞了,撅着屁股直接飞到了院子外面。 所有人都惊呆了,拉着孩子急急后退。她们看向身材纤细的唐翎,又看向能赶上一头肥猪的于艳,要不是于艳飞了起来,她们都要怀疑于艳自己演的了。 江小北都忘了哭,眼睁睁看着他娘将从他头顶飞了出去。 于艳的惨叫声几乎刺破人的耳膜,她坐在地上想被掐了嗓子的母鸡。好半天才回过神,哭嚎着:“杀人了杀人了。” “这么瘦的姑娘……” “太吓人了!” “嚯哟,活该,真解气。” “不会出什么事?这太狠了!” “能出什么事儿?你听听她那嗓门,像有事吗?” “出了什么事?”杜昀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唐姑娘,你没事?” “杜夫子来了。” “让让,别挤,让杜夫子过去评评理。” 杜昀连声道谢,从大家让出的路走了进来,他皱眉看了一眼哀嚎的于艳。转身进了唐家,一院子的人,他一眼就看到了端着空盆的唐绪。“膝盖好了吗?怎么站在这里?”说完他旁若无人的进客厅搬来个板凳,唐绪红着脸坐下,顺手将盆扔到一边,还好来得晚,不然就看见自己拿水泼人了。 看热闹的邻居小声讨论杜夫子跟唐绪的关系,没人多看于艳一眼。 杜昀自然没错过唐绪的小动作,心下好笑。那于艳浑身都是水,唐姑娘手里的盆干了什么,他自然不会猜不到。见过她敲着锣在朱家门口闹事,拿水泼人算得什么。何况于艳的为人,这附近的人都了解。他反而觉得她扔盆掩饰的样子多了几分可爱。“这是出了什么事?” 唐绪还没说话,方子俊又站了出来,“江小北把七月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扯下来,差点摔到地上!姨母就生气了,把他从这里,扔到了这里!可厉害了!他就哭了!他娘就来要钱了!”他一边说,一边指着滑滑梯的楼梯,手舞足蹈,连说带比划。还模仿于艳叉腰骂人的样子,表情惟妙惟肖,引起一串哄笑声。 “什么要钱!她把我儿子扔那么远!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暗伤内伤的!我家小北说不定吓得晚上回去都要做噩梦!还踢我,我这肚子都要被踢破了!杜夫子,你是读书人,你评评这个理,这可不就是欺负人吗!”于艳不知道说得太激动还是怎么,说着多严重,却又站了起来手扶着屁股,“我这腰说不定都断了!我要报官!” “是可以报官。”杜昀语气平静,转过头来。 唐绪安稳坐着,她不知为什么,十分相信杜昀,此刻听他说报官,也丝毫不担心。 “此去县城,路途也不算远。”杜昀接着道:“报官需得先写状纸,而且今日不是放告日,三日后才可呈交状纸,还要等知县大人批复受理,受理之后便会先验伤,若你母子二人受了伤也就罢了,大人定会秉公处理。若是没受伤,那就是诬告,你可知诬告他人,是什么罪名?” 这一大串话,于艳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状纸,放告日,批什么理,她通通没听懂,但听到最后诬告,诬告还有罪?她顿时怂了,但也不甘心就此离去,她梗着脖子对唐翎道:“听到了?要是怕了,就赶紧赔钱,最少要一两,不,二两银子。” 唐绪直接气笑了,她嫌坐着骂人没气势,正要站起来。被杜昀轻轻碰了一下肩膀,想起他还。琢磨着不能太放肆,得注意点形象,便没动了。 “威胁他人,勒索钱财,杖五十,徒一到六月。”杜昀道,“你要钱可以,但唐家可以反告你勒索。打五十棍,关一月到半年,看金额而定。” 于艳一呆,以前她这招很有效,往往大家不愿与她纠缠,总会给些钱了事,怎么今日行不通了。杜夫子为什么要帮着她们说话?“你,你跟她们一伙的!” “原来这叫勒索!上次还要了我十文走了!呸!” “就应该把她抓起来关大牢里去,上次他儿子打了我儿子!还找我要钱!忒不要脸!” “我家也是!” 于艳平时行事无忌,靠着撒泼不要脸没少占别人便宜,如今被杜昀点出来,众人纷纷谴责。她满脸涨红,指着杜昀道:“杜昀!我平日里见你是个读书人,多有敬重!你为什么害我!什么勒索!那都是她们该给的!你跟这女人有些手脚这么偏帮她!你们……” “慎言!”杜昀厉喝一声,疾言厉色道:“我有功名在身,你若再胡言乱语,我就去衙门告你,一百棍你跑不了!”他平日里温文尔雅,言行举止有礼有度。此刻因生气,字字有力,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于艳被他的威严吓得一抖,再听还有一百棍,怕他真要跟自己计较,一把拉起儿子跑了。 邻居多年,周围人从没见他红过脸。此时还七嘴八舌的劝他,“杜夫子别生气,她那人嘴里的话哪是能听的。” “是啊是啊,根本没人乐意跟她闲聊。” “附近的人都给她得罪了个遍,谁不知道她为人。” “对对对,杜夫子别跟这种人生气。” 杜昀朝着众人微微鞠躬,“我一个男子自然不怕这些流言蜚语,只是唐姑娘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哪能听这种话。还请诸位婶婶嫂嫂莫怪。” “是的,我们知道。” “唐姑娘有本事呢,老老实实赚钱养孩子,谁会说她闲话。” “是呢。” 又寒暄了几句,唐绪邀请孩子们进来玩。这行为在邻居面前拉了一波好感,尤其看到孩子各个开心得不得了,对唐绪的好感是直线上升。要说怎么获得已婚已育女子的好感,非夸她们孩子和让她们孩子开心莫属。 杜昀站在一边,余光悄悄打量唐绪。看了一会儿,他忽然皱起眉,快步走过去,“你手怎么了?” “啊,哦,练功练的。”唐绪说着竟泛起一股委屈,真的疼。 心上人可怜巴巴嘟着嘴巴,像是在告状。杜昀又好笑又心疼,不自禁弯下腰,“怎么突然练功?怎么受的伤?” “木条抽的,我反应太慢了。”唐绪说着撸起一小截袖子,杜昀连忙侧身挡住门口的目光,所幸大家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无人察觉。 杜昀刚要说露出手臂不妥,就看到她手臂已经泛紫的一道道伤痕。他心跳都停了一拍,手刚伸过去,就意识不妥,脸上隐隐带着怒气道:“怎么下这样重的手?” 唐翎瞥了两人一眼,觉得眼睛不太舒服,遂进屋去了。 董婉婉前几次不在,但两人什么情况一眼就能看出来。杜昀是几年的老邻居,从没听人说过他什么不好,若是真成了,她打心眼里替唐绪高兴。 她走到门口,说要请几位邻居看看她的小摊车,顺便去她家坐坐,让孩子们放心在这玩。 在这站着也不是个事儿,而且大家对于她们家卤肉摊子也好奇,一时间大家都跟着她走了。 “绪姨姨跟我小叔在干嘛呀?”杜嘉瑞歪着脑袋挠挠头。 “感觉怪怪的!”方子俊断言,“我去问问!” 赵芸娘一把揪住他,“问个头啊!”她好像依稀懂了些什么,但又不完全懂,只觉得应该不要打扰。 “你拉我干嘛?”方子俊看了看她的手,想扒拉开。 用什么分散方子俊的注意力呢?赵芸娘在院子里看了一圈,七月想坐秋千,他腿短,小屁股使劲往后拱就是坐不上去,还摔了个屁股墩。她眼睛一亮,伸手指向七月,“你看七月,他要帮忙!他玩不了秋千!” 方子俊一听,回头看去。七月坐在地上,秋千擦着他头皮晃了过去,看着十分惊险。他着急的跑过去将七月扶了起来,安慰了两句。勒着他胳肢窝,把他往秋千上放,嘴里还叫着:“芸娘嘉瑞来帮忙啊。” 江小北走了,院子里的没有那种特别强势霸道的孩子,大家见着新东西都高高兴兴的玩起来,非常和谐。 余小桃拉着齐清低声说了几句,自己去了厨房。齐清则回房去了,院子里只剩下唐磬没事干。他眼热那些没见过的东西,又拉不下面子去跟那些萝卜头们一起玩,鼓着嘴生闷气。“哼,也就比院墙高点,我自己就能爬上屋顶,一点都不好玩。” “可擦了药?”杜昀问。 “擦了,”见他真的心疼了,唐绪又道:“其实也没多疼,看着吓人罢了。” “怎么突然想起练功?练功也不是这般练法。”杜昀不好指责她姐姐,只能委婉提议,“先学些招式,熟了再对练。” “我以前学过的,好久不练忘了,用这种方法能更快想起来。”唐绪用手背贴了贴脸,这靠得是不是有点近了,杜昀身上到底熏的什么香,怪好闻的。而且他身上怎么还有热气散发出来啊!也没碰着挨着,太离谱了!你是个火炉子吗! “过于粗暴了,何必如此着急,慢慢”杜昀说着顿住了,他发现唐绪的脸越来越红,手若贴上去只怕都能感觉到烫。他也意识到两人距离过近,连忙直起身子,眼睛不敢直视唐绪,看向一边,接着刚才的话道:“慢慢来。” 唐磬注意到那对奇怪的大人,两人都红着脸,不说话,干站着。这是干嘛?? 一院子的孩子到晚饭时分才一个个恋恋不舍的走了,同样不舍的还有杜昀叔侄。杜昀很少有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不太对劲,两个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陪在对方身边。为什么会感觉心间甜蜜呢?说话时还会有种心悸感,太奇怪了,可是他竟然不反感,还觉得甘之如饴。 因为唐绪手脚不便,晚上孩子们的课她请唐翎帮帮忙。 唐翎面上看不出什么,眼里却满是嫌弃。 方远勤来交代铺子里修整的情况,赵家的院子也整理得差不多了,王红她们随时可以搬过来,家具都是现成的。 “给那院子放几个木人桩,这院子放不下了。”唐翎忽然道。 “木人桩?什么木人桩?”唐绪疑惑的看过去。 唐翎看着唐绪,“你忘得挺彻底。” 唐绪啊一声,干笑着往嘴里塞了一口饭。木人桩?哦哦哦!练武的!“好好好,我知道了,给孩子们用吗?那是不是要做矮一些?” “嗯,跟孩子们差不多高就行。”唐翎又说了几个东西,都是练基本功需要的。 越来越正式了呢?唐绪感慨着,一一应了下来,问方远勤能不能帮忙找找木匠。方远勤自无不应,这不是什么麻烦事。而且他儿子也能用上呢!能文能武!臭小子这运气真是没的说! 上完文化课,孩子们又开始扎马步了。这是例行的功课,他们渐渐习惯了。 唐翎又不知道从哪翻出一根粗一点的棍子,唐绪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不行啊!姐姐!我这胳膊经不起了!” “娇气。”唐翎拿出一卷不知从哪儿撕下来的布条,将棍子严严实实裹了好几圈。 “这不是我的衣服吗!你怎么把我衣服”唐磬怒气冲冲的接触到了唐翎平静的目光,声音渐低,“那我没有衣服穿了。” “那你会补衣服吗?”唐翎道。 “不会。”唐磬摇头。 “不会你这衣服就穿不了。”唐翎缠好了,试着在手上敲了敲,看向唐绪。 第44章 唐绪痛苦的爬到床上,把脸埋在七月的脖子里呜呜假哭。七月跟个毛毛虫一样嘻嘻笑着扭动,“痒痒~哈哈哈哈……痒痒~” “咦,你不是不怕痒吗?”唐绪抬起头,用手挠了挠七月肚子,腰侧,他先前脸笑得通红,此刻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咧着嘴望着她笑。 她又试探着挠了挠他的脖子,他立马缩着脖子笑着躲开。 奇怪,还有人只有脖子怕痒吗?唐绪有点好奇,但大晚上不好再闹七月,防止他太兴奋了睡不着。 她躺好,将崽子抱过来,开始了今天的故事。很多故事她都只记得大概情节,细节全靠编,七月依然听的津津有味,没一会儿睡着了。 唐绪看着他恬静的睡颜,恍然发现他已经被自己养得像正常孩子一样。不算胖,但有了婴儿肥,小脸能捏得起肉了。胳膊变得圆滚滚的,全是软肉。 她又想起杜嘉瑞,和他的小叔。嘴角控制不住的弯起,心里像是被人泼了一勺蜜。原来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吗?齁甜!咦~她捂着脸挡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在床上滚来滚去,没想到第一个喜欢的人就喜欢她,还各种戳中她的审美点,这是什么样的好运气啊? 上辈子亲人接连离她而去的痛苦换来的吗?是不是爸爸妈妈看她太可怜了,给她求来了穿越的机会?原主又去哪儿了呢?会代替自己活在现代还是已经离去了呢?唐翎到底知不知道她换了芯子? 满脑子的杂念,唐绪做了一晚上梦。先是梦到自己被唐翎追杀,转身钻入了一个巷子,却被人拉进了怀里。那是一个带着熟悉檀香味的怀抱,有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脸上,她瞪大眼屏住呼吸,什么什么!要来了吗!是要接吻吗! 不知是太紧张还是怎么,她就这么醒了。七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滚了过来,脸对着她的脸,呼吸喷在她脸上…… 唐绪心里捶胸顿足,就差一点点啊!她赶紧闭上眼,希望能接上那个梦。 结果后半夜是另一个,她梦到现代的自己在病房里醒来。医生护士团团围着她,她吓坏了,把输液架扯倒了,发出了‘咣’一声巨响。 “哎哟,小心些!”是齐清的声音。 唐绪醒了过来,门外还模糊传来齐清的说话声。她有气无力的打了个哈欠,啊,膝盖更疼了呢,手臂也不太舒服。慢吞吞挪到外面,唐磬穿着一身新衣服,眼眶发红。 齐清打量着他,看衣服合不合身。 “这怎么了?哪儿来的衣服?”唐绪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吵醒你啦?昨天小桃姐跟我说的,给唐磬先做一件外衣出来,总不穿衣服也不是个事儿。她给做里衣,等会儿带过来。”齐清笑着道,“之前买的布料有多的。” “好事啊,”唐绪说道,瞅着唐磬的眼睛,揶揄道:“那怎么一副哭了的样子?太感动了?” “谁感动了!不,不,”唐磬想说不就是一件衣服,但他说不出轻蔑的话,这不只是一件衣服,从没人给他亲手做过衣服。他抿着嘴,小声道:“谢谢姐姐。” 齐清温柔的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绪本来想逗他几句也下不了嘴了,小孩的表情看着可怜极了。“衣服还合身?哎哟,肚子饿了,我去做饭了。” “我来!我已经煮上粥了,你看看要吃些什么菜?”齐清忙道。 唐绪顿了一下,“你不用做这些事的,你只需要在铺子里上班就行。” “我也要吃啊。”齐清并不在意,在这里的日子她过得极轻松,轻松到不安,总想做些什么。 “那行,我这手,有点费劲。”唐绪哆哆嗦嗦的去厨房洗漱,唐磬在后面白了她一眼,心道:这就是辛辰双姝? 没过两天,王红那三位姑娘就搬到了赵家,齐清主动搬了过去。唐磬不知道为什么不走,反而住进了齐清原来的房间。 卤肉铺子开业那天,整条巷子都是卤肉的香味,还没送到铺子里,就被左右邻居买了不少。 方家厨房和赵家,现在不能叫赵家,叫员工宿舍,两个厨房一起卤肉,卤好之后送到铺子里。 厨房里卤肉,院子里唐磬盯着孩子们对着木人桩哼哼哈兮的打,无聊的打着哈欠。唐绪则在唐家院子被唐翎用棍子抽得上蹿下跳,但并非没有一点成效。她记忆里的某些动作终于能对上号用到实处,唐绪发现这点,热情高涨,也不嚷嚷着疼了。 她的画像店也整理好了,可以开业了。休息的这几天,手腕不再时时隐隐作疼了,倒是身体其他地方到处疼,唐翎抽的。 原先接了预定的单子,她一一上门重新约时间。大部分人都很好说话,毕竟这也怪不得她,谁知道会被人砸了店门和墙呢。 不好说话的,唐绪直接画了。 铺子重开这天,原以为已经走了的王爷带着两个侍卫走了进来。齐清没见过这种大人物,一身贵气逼人,她转头喊唐绪。 唐绪还在给客人画画,愣了一下才起身,刚要行礼被他用眼神制止了。“听闻你极擅丹青,今日特来见识一番。” 听闻?怕不是成天在监视我。 “只是一般罢了,公子缪赞了。”猜到他可能不愿泄露身份,唐绪换了个称呼,不卑不亢道,“公子若要画像,还请稍候。” “大胆!你竟敢让公子……”侍卫圆目一瞪,却被晋王抬手打断,“我们等等。” “齐清,给客人倒茶,我这边马上好了。”唐绪不再多说,继续坐在画架后作画。心里暗道这日子不行啊,早知道就让婉姐看看黄历了。刚遭遇了刺杀,又闲出来到处溜达,也不知这王爷是不是太闲了还是真不怕死。 晋王坐在背靠屏风的椅子上,打量了一圈,看到对面墙上的画。画的是人,蹒跚学步的孩提时期,懵懂好奇的年少时期,朝气蓬勃的青年时期,成熟稳重的中年时期,以及知天命的老年时期。 每个时期各画了一男一女,神情动作恰当,一眼便能辨出年纪。他心里不由暗自称赞,难怪能靠这手本事开间铺子,倒是小瞧她了。 轮到晋王,他正襟危坐,道:“唐姑娘这手本事不小啊。” “养家糊口罢了,不值一提。”唐绪将画笔整理好,“殿下想画什么样的?黑色,彩色,皆可。” “听闻姑娘能画出人老了的模样,方才我在墙上看到人一生各个年纪的画像。就劳烦姑娘,画出我这一生。”晋王说着,一伸手,背后的侍卫递上来一锭金元宝。“画好了这便是报酬,画不好……”他没说完。 唐绪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还不依不饶的来找茬?画不好怎么样!我就是个破画画的!画不好难道要坐牢吗?她心里疯狂吐槽,面上露出迟疑,道:“靠骨相推出来的面貌其实并不准确,而除了骨相影响外貌,气质,心情,胖瘦也会有些影响。民女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 倒是个机灵的,看到金子也不为所动。晋王轻笑一声,“罢了,你放手画。” 唐绪不敢肖想那锭金子,认真看了一会儿他的五官,以及身材比例。这位王爷其实并不好画,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天生带着威严,气质不同于常人。她仔细观察良久,才开始动笔。 晋王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竖着的画架和她的一点头顶。他用手支着下颌,看了一眼墙角,那里被踢毁的墙面已经被修补好了,看不出一丝痕迹。 人一生五个年龄段,晋王处于青年时期。其中幼年和老年比较难画,唐绪需要想象力,故画得极慢。还好之后没有客人了,眼看着到了午饭时间,齐清过来小声提醒。 “你先回去吃,休息一会儿再来。”唐绪头也不抬道。 “给你把饭带过吗?”齐清问道。 “不必。” 晋王的侍卫反应过来,低头询问现在是否要用午膳。 晋王坐了许久,耐心告罄。便站起身,道:“不如先用过午膳之后再画?” 唐绪一喜,恭敬的站起身,道:“王爷可先去用过,我这边草稿都画好了,您不在也不妨事,稍后让人过来取画即可。”走走,赶紧走。 “唐姑娘似乎不太待见本王?”晋王道,面上却并不生气。 唐绪心下一惊,怎么被看出来?她抬眼偷偷瞄了对方一眼,见他没有恼怒,便道:“民女不敢,只是王爷气质非比寻常,民女有些紧张害怕。” “哦?”晋王笑了一声,声音却冷淡了下来,“走。” 终于走了!唐绪呼出一口气,看了一下画稿,继续工作。没人盯着,她放松下来,反而画得快了。 齐清随便吃了几口就赶过来,发现那位公子已经走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姑娘,回去吃饭,小桃姐给你留着的。” “好,那你看着点铺子。”唐绪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腕。急需回去吸两口崽子,补充补充元气。 唐绪小声哼着歌往家里走,走到巷子口,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杜家门前。杜昀率先从马车上下来,随后撩开车帘,扶着一位老人下了车,那位老人先前在驿站见过的齐先生。齐先生下车后,后面还有一位,跟齐先生年纪差不多,有点眼熟的老头子。 杜昀将老师和山长扶下车,正要招呼他们进门。忽有所感的回头,沉静的面容在日光下舒展。“老师,山长,你们先请,我随后就来。” 怎么有人笑得比阳光还好看?这合理吗?唐绪看不见自己脸上开心的笑容,同样灿若朝阳。 “回去用饭?”杜昀健步走来,右手伸出来又克制的缩了回去。 “是的,你也这时候回来用饭吗?”唐绪看了他一眼,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要不还是结婚?这谁受得了啊。 “是,请了老师和山长一同。”杜昀解释了一句,右手指尖搓了搓袖口,唐姑娘的脸这样红,不知道会不会烫手。 “那,那你快去,我饿了,回去吃饭了。”唐绪扛不住这炽热的目光,转身溜了。 杜昀目送着她的背影,心里怅然若失。刚要离去,就见走远的人忽然回头,看到他还在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冲他挥了挥手。他低着头走回来,老师和山长还未进去,脸上的笑意意味深长。 “这般不舍,还不赶紧娶回来?”齐云长揶揄道。 “这姑娘,看着有些面熟。”纪铭皱眉思索。 “山长说不定见过,原先在书香街摆摊给人画像的,后来因一开除的书生造谣,书院还特地添了两堂课。”杜昀解释道。 “哦,那位姑娘。功底着实不错,我家里还有一幅她的画。”纪铭想起来了,只是,这姑娘抛头露面,每日接触人员混杂,看着不是良配。他看了一眼齐先生,见他似乎不以为意。杜昀自己没意见,他的老师也没意见,我多这个嘴作甚。 唐绪到家,抱着迎上来的七月狠狠吸了两口。小孩子真好闻啊,不是奶味,毕竟没有牛奶喝,是不是得给孩子们整点奶喝补补钙? 吸了崽子,吃过饭,唐绪充电完毕,回到铺子一鼓作气画完了。刚搁下笔,竟然听到了杜昀的声音,她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唐姑娘。”杜昀带着老师进来,山长有事,吃过饭便走了。 “杜昀,齐先生。”唐绪走出来,引人就坐,齐清过来倒上茶水。 “不错,线条一蹴而就,神情生动,色调均匀,果然有些功底。”齐云长一眼看到对面墙上的画,抚须而赞。 “嘿嘿,还行,混口饭吃。”唐绪傻笑道。 齐云长眉头微皱,这句话未免有些功利。但想到她一介女子,靠自己养活自己跟一个无亲无故的孩子,似乎也无可厚非。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罢了,若自己的一手本事,可以换来家人的笑颜又有何不可。倒是个坦诚的孩子,他轻笑:“我曾见许多学子为了读书,家中长辈日日操劳,他们却从未想过要靠自己供给自己,唐姑娘倒是比许多人更加优秀了。” “不敢不敢,齐先生不觉我钻进钱眼里就好。”唐绪垂着双手,有种见家长的紧张感。 第45章 美色误人 杜昀心下松了口气,虽然他并不会因为老师的反对改变自己的心意,但若能得到祝福再好不过。 闲聊了几句,齐云长走到门口,看门匾上的字。比几年前少了锋锐。原是担心他锋芒太过会树敌,总希望他能圆滑一些。没想到他如今真的磨去了锋芒,却只剩下了怅然若失的心酸。 “刚才王爷来过了。”唐绪想起上午那位,跟杜昀小声道。 “晋王?”杜昀眉头一皱,“他来有何事?” “画画。”唐绪小心拿出自己的画,颜料还未干透。“他要给他画一幅墙上那种,人的五个年龄阶段。” “老师。”杜昀捧给自己老师看,问道:“不知晋王是何用意?” 齐云长看了眼画,先赞了一声颇具神韵。而后沉吟道:“刺客之事还未查明,但与你们无关,不必过于担忧。” “那便好。”杜昀点头。 唐绪也点点头,她总觉得晋王似乎别有目的,不知是不是唐翎有武功的原因。 “若是还担忧,我回去问问。”齐云长看出唐绪并未放下心,道:“明日晋王便要离开,刺客之事会有知府过来调查。” “多谢齐先生。”唐绪道。心道终于要走了,早点走,不爱跟这种大佬打交道,心慌。 “老师也要一同走吗?”杜昀不舍道。 “怎么?”齐云长戏谑道:“几年来杳无音信,见了面倒是演起不舍了?” “老师。”杜昀无奈笑,拱手深揖求饶。 齐云长看了唐绪一眼,调笑道:“若有好事,倒也不是不可留下几日。” 杜昀面色一红,看都不敢看唐绪,“老师,山长不是邀请你给学子们上一课,我们先走。” “行,那便走。”齐云长掸了掸衣摆,“再说下去就该偷偷骂我为老不尊咯。” 杜昀窘迫的道别,跟着老师后面走了。唐绪在门口目送,没想到杜昀的老师竟然是个怪有意思的人,本以为读书人都会有些刻板迂腐的。 晋王的侍卫临近晚饭才过来,拿了画放下一锭金子,“听说你家又多了个弟弟?”说完他就走了。 唐绪汗毛都竖了起来,背后一阵凉丝丝的。这话什么意思? 唐绪关了铺子,一路都在想这事,可她想不通为什么晋王老盯着她。 晚饭过后,唐绪坐着不想动弹,手腿虽然好了,但心里犯起了懒,她笑嘻嘻的看向唐翎:“辛苦姐姐了。” 唐翎瞥了她一眼,带着孩子们去教室了。这活儿不算累,几个孩子都很听话,也不笨。 唐绪在屋里闲晃,路过厨房竟然看到唐磬在帮余小桃洗碗,她啧啧称奇,没想到这么一个攻击性极强的小子,就这么被一套衣服收买了?他不仅被收买了,还赖着不走了,又要多养一个人啊,真是责任重大啊。 想着,她嘿嘿笑了起来,半点没有烦恼的样子,反而坐上秋千慢悠悠荡着。没想到这么年轻就过起了养老的生活,真不错呀。 唐磬听到她的笑声,撇了撇嘴,这人又在傻笑什么,一天到晚奇奇怪怪的,哼! 今日杜嘉瑞自己过来的,杜昀不知道去哪儿了。唐绪正看着院门发呆,突然门被拍响,她心里一喜站了起来迎上去,“谁啊?” 门虚掩着,进来的是个老太太,左手提着东西,右手牵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子。见到她,先露出个笑,道:“唐姑娘,吃过饭了?” 唐绪站起身,这个老太太倒是见过,就住在巷子里。是个急躁性子,风风火火的,但据董婉婉说人是不错的。她笑着回应:“吃了。胡奶奶吃了吗?” “哎,我也吃了。”胡老太太笑了笑,将小孙子拉到面前,“我来是有件事想求求唐姑娘。” 唐绪疑惑道:“求我?什么事啊?” “这不是看你们院子里热闹,不知道方不方便再收一个?这是我孙子胡心亭,他可乖了。小亭,叫人啊。”胡老太太推了推小孙子。 “唐姨好。”胡心亭声音细细的,长得瘦瘦小小,不足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怯弱,跟当初的七月有些像。 看着像七月,唐绪有些动摇,但仍是摇头道:“我这院子里四个孩子了,再多恐怕教不过来。”其实她平日里没空,现在更是全丢给了唐翎,她做不了主,唐翎的性子不像是能接受再多孩子的。 “我们家小亭老实听话,不用怎么管的。”胡老太太听她拒绝,顿时有些着急,道:“原先就知道你们院子教识字,本来是没想麻烦你们的。这几日听说还练着武,才想着让孩子来锻炼锻炼身体。这孩子打出生身体就不太好,平日里都不敢让他出来玩,每次出来玩了回去就生病,次次都是如此。可关在家里,看着又可怜。县城里倒是有个武馆收孩子,只是太远了,我们又舍不得,怕他病了累了没人看顾。”胡老太太说着说着,眼圈红了,她脸上皱纹遍布,露出痛心哀求的神色。 可怜天下父母心。唐绪有些动容,胡心亭躲在胡老太太身后,只露出一张小脸。见唐绪看他,他抿着唇露出个乖乖软软的笑,又缩了回去。 “我们可以出银子,你说个数,只要我们拿得出来。让孩子跟着练练武,只希望他身体强上一些,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出去玩耍就行。”胡老太太把带来的点心茶叶推进唐绪怀里,“唐姑娘,我知道你心善,厚着这张老脸求上你一回。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白老大夫说孩子小,受不住药,是药三分毒,平日只让饮食精细养着,大点说不定会强上一些。可孩子天天关在家里,外面有孩子玩闹,他就从门缝里偷偷看,我们大人看了难受。他娘亲总是躲着哭,怪自己没养好胎,没给孩子一个健康的身体。而且这孩子关久了,带出门都不愿意,又怕人胆子又小。我这……”胡老太太说着悲从心来,语气渐渐哽咽,“实在没办法了。” 唐绪抱着东西,伸手扶住老人的胳膊,心里头其实已经想答应下来了,只是还未出声,就听到了身后传来唐磬的声音,“我来带!” “哎呀!小磬!太高了!快下来!等会儿摔着了!”余小桃仰头看见唐磬,腿一软差点栽倒。 就叫上小磬了?唐绪记仇的想道,她丝毫不担心唐磬会摔着,人上次从房梁冲下来杀她的时候可没摔着。不过,他带?臭小子!你都是我白养着的!还你带!你是我们家人吗? 唐绪瞪着他,不好当着胡老太太的面教训他。又狠不下心说狠话刺激他,唐家弟子多是孤儿,像唐翎唐绪这样有个娘的都很少。她其实隐隐察觉到唐磬留下的原因,大概是贪恋家里的温暖。 尤其是收到余小桃和齐清的衣服后,他像一下子被抚平了尖刺的刺猬。会主动跟齐清打招呼,叫她姐姐。帮余小桃洗碗,叫她小桃姨。 但这些,都不是随便答应别人的理由啊! “这,”胡老太太刚想说孩子的话能不能作准,心思一转,她又红着脸开始道谢:“多谢唐姑娘,那我明日早上就把孩子送过来啊。小亭,快谢谢唐姨。”她心知这样不好,可为了孩子,她做的这点又算什么。只是她心里也做了准备,若是唐姑娘实在不愿意,也算了。毕竟孩子要托到别人手里,太过勉强,孩子被苛待就本末倒置了。 “谢谢唐姨。”胡心亭被奶奶从后面拉出来,垂着头,声音轻的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唐绪有些恼怒唐磬的自作主张,但也心疼这孩子,便顺势答应了下来,“那行,明日早上送来。”让唐磬去面对唐翎。 胡老太太只是想着试试,没想到唐绪真答应下来,她顿时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好。她伸手摸向腰间钱袋,激动的整个递给了唐绪,“谢谢,谢谢唐姑娘!这算是束修,不够的我明日来补!” 唐绪正要推辞,想了想还是要收。胡心亭每日要过来,巷子里是瞒不住的。届时保不住再有人送来孩子,那收是不收?倒不如收些钱, 先劝退那些想白占便宜的。“收钱的事我需要与我姐姐商量一下,到时候再告诉你收多少,这钱你先拿回去,我不会反悔的。东西也拿回去。” “好,好,”胡老太太应着,拿回了钱袋,东西却没要,牵着小孙子快步走了。 唐绪追了两步,罢了。回头看向已经下来的唐磬,“你带?” “我带!”唐磬一挺胸脯。 “你准备在我家住多久?”唐绪瞪着他。 听到这话,唐磬眼圈顿时红了。虽然做好了会被赶的准备,可听到这话还是难过。果然没人喜欢我,小时候就没人乐意理他,他转过身背对着唐绪,道:“我,我,我会付房租的!” 极力克制,仍泄露出一丝颤音。余小桃想说些什么,又没有立场。 唐绪心揪了一下,想着自己是不是过了些?她清了清嗓子,“谁要你房租了,你自己跟唐翎说啊,多个孩子的事。” “嗯。”唐磬转身进屋,余小桃看了看唐绪,唐绪点了点头,她便跟了进去。 没过一会儿,又来了一家带孩子的,不知是不是看到了胡老太太。唐绪刚要开口拒绝,杜昀就走了进来。她顿时没心思周旋了,三言两语将人送走。 “唐姑娘。”杜昀只是轻声唤了一句,却给唐绪一种缱绻感,她红着脸,耳朵里痒丝丝的。“杜先生。” 太没出息了,总不能每次见面都红着脸低着头?唐绪强迫自己看向对方,争取早日脱敏。 今晚的月光明亮,像是给杜昀眼里添了一泓清泉。那里藏着温柔的笑意,满满都是她。 余小桃从屋里出来,就看到他俩旁若无人的对视,赶紧转身进了屋。 “唐姑娘有没有考虑好?”杜昀问道。 唐绪被美色迷了眼,脱口而出,“我愿意。” 杜昀低头轻笑,“那我便让母亲不日过来提亲,可好?” 笑起来更绝了啊,唐绪点头,“好。”结婚就结婚!早点结婚!早点成为我的! 杜昀抬起手,轻轻触碰她耳边柔软的发丝,“那我叫你阿绪,可好?” 唐绪瑟缩了一下,“好。”叫就叫,她搓了搓耳朵。只是为什么他叫出来的声音格外好听呢?这字正腔圆的音调,清朗的男中音,温润的语气,谁遭得住! “我的字是流景,老师所赐。”杜昀道,手指蜷起,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耳朵,温热柔软,看不出一点平日里张扬的模样。 “流景内照,引曜日月。看来老师对你期望极大。”唐绪道。 “是啊。”杜昀叹息一声,“可惜我让他失望了。” 唐绪其实对杜昀家有点好奇,怎么家里只有杜老夫人和杜昀,加上杜嘉瑞一个孩子。可嘉瑞从未提起过自己爹和爷爷,上次随口说出没有娘。她不敢去问杜昀父兄去了哪里,怕两人是不在了,一旦问出口无疑是揭人疮疤。 “咦,绪姨姨,你们在说什么?讲故事吗?我也想听!”方子俊下了课出来,看到院子里两人凑在一起就想往外冲,被身后的赵芸娘一把薅住,“怎么了?芸娘?” “我……”赵芸娘语结,“笨蛋!” “你怎么骂人啊?”方子俊挠挠头,“怎么又生气了啊?” “哼!”赵芸娘抱着胳膊转过身。 见小电灯泡被吸引了注意,唐绪突发奇想,悄悄把手伸进了杜昀的手心。杜昀手颤了颤,将她的手包进了掌心。 果然好大!完全把自己的手包住了!唐绪许久的好奇心被满足,又有一种强烈的羞耻感。随后挣脱开来,往屋里走去,“讲什么故事,你就知道故事,大字写了吗?诗背了吗?你翎姨教的东西都会了吗?” “娘~”七月黏糊糊的喊了一句,抱着唐绪的腿撒娇。 “我,我,”方子俊被问懵了,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头顶压下来,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乖宝,今天累不累?”唐绪蹲下身揉着七月的小脸,得到一个软软的亲亲。 “不累呢。”七月抱着她的脖子,拖着声音说有多想娘。 唐翎揉了揉额角,她这妹子到底是怎么把一个男孩养得这么腻歪的? 杜昀还在院子里发愣,手心残存着对方手背滑嫩的触感,他看着自己的掌心。想道,得让母亲挑个近些的日子才好。 “小叔?你怎么呆呆的?”杜嘉瑞仰着头,显得那双眼睛更大更圆了,里面满是好奇,跟书院那只刚出生的狗崽子一模一样的的眼神。 “可有好好听课?”杜昀想起母亲和唐绪平时捏嘉瑞脸时的享受,手痒的捏了捏,果然很不错。 “咦~小叔你手好扎!不给捏!”杜嘉瑞捂着脸跑了。 杜昀看着他扭着小屁股跑走的样子,笑出了声。 第46章 唐翎离开 回到家里,杜昀先带着杜嘉瑞去母亲房间问安,“母亲,今日可顺心?” 杜老夫人嗯了一声,忽然在小儿子脸上看到了一丝羞涩。她心中一喜,急问道:“可是唐姑娘答应了?” “答应了,”杜昀点点头,“要劳累母亲了。” “早盼着这日呢,我明日便去请媒人!挑个好日子!”杜老夫人喜笑颜开,站起身就往外走,“老祁啊,老祁!” “老夫人!我在呢!怎么呢?”老管家就在门外候着,听到喊声连声应道。 “母亲!今日天色已晚,您年事已高,明日再忙。”杜昀担心她的身体,劝道。 “我精神着呢,”杜老夫人挥开他的手,对着老管家道:“姑娘答应了,明日就去请媒人。” “好哇!好好好!”老管家看着小少爷长大的,心里替他高兴,连说了几声好。若不是现在太晚了,只怕他即刻就要去请媒人了。 杜嘉瑞一头雾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问道:“奶奶,什么事啊?谁答应了?” “大喜事!”杜老夫人没跟他细说,小孩子藏不住事,此事还未完全定下,日后再告诉他也不迟。 杜嘉瑞不明白,但看到大家都笑眯眯的,他也弯起眼睛跟着乐。 唐绪将七月收拾好,让他自己先躺着,自己去敲唐翎房门。唐翎还没睡,打开门看着她。 “姐姐,今天晋王跑来说知道我们又多了个弟弟,你说他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在监视我们啊?”唐绪道。 唐翎神色一动,道:“附近并无人监视,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啊?”唐绪问道。 唐翎没回答,转身进房间收拾东西。唐绪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看她拿了暗器,弩。 “拿这些干什么?”唐绪瞪大眼,小声道:“你要去杀晋王?” 唐翎推开她,“不是,我让唐磬教几天孩子,你去睡。”说着去找了唐磬交代。 唐磬看了她一眼,“你去干什么?” 唐翎没说话往外走,走到门口叹了口气看着身后两条尾巴,“刺客之事是唐家来人,我们暴露了功夫,又是近日才来,他定是起了疑心。我出去一趟,引开他的注意。” 唐绪蹙眉,不放心道:“会不会有危险?这事儿反正不是咱们干的,让他查。” 唐翎顿了一下,“没有危险。”说完她轻身一跃,在屋顶上看了两人一眼,消失在黑夜中。 唐绪还是有些担心,刚要再问问唐磬,他转身回了房,反手将门关上。 臭小子! 心里暗骂了一句,唐绪回到房间,七月已经睡着了。她却没有睡意,一是担心唐翎,二是杜昀说的提亲的事。唐翎让她的心提起来在空中摇晃,不知道她到哪儿了,会不会被发现,会不会受伤,哎! 她翻了个身,七月举着双手,睡得小嘴微张。轻轻将他嘴合上,看到那只小小的手掌。 她举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掌,明明这只手并不小啊。她将七月的手拉过来,这么一比可大了,哈哈哈。把七月的小拳头包在手心,回想起杜昀手掌的触感。他一个文人,不知为什么手心里却有些老茧,粗糙,热度很高却十分干燥。 “杜昀,杜昀,杜流景”她捧着手,轻声念起他的名字,含着笑意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刮起了大风,唐绪给七月加了衣服,七月不太习惯,摆动着双臂道:“娘,不喜欢,我变肿了,我动不了了。要脱掉,不要穿。” “乖啊,今天冷了,不好好穿衣服会生病的,生病要喝苦药药,要扎针哦。”唐绪吓唬他。 七月扁着嘴,不太高兴的出去洗漱了,看到唐磬一身轻松。他撅起嘴,“唐磬哥哥,你为什么可以穿这么少,你不怕生病吗?要喝苦药药,扎针针~” 唐磬斜睨着他,有人给做厚衣服了不起吗!“我才不会生病!” 唐绪走出来,看唐磬身上还穿着单衣。这还是余小桃齐清赶出来的,棉袄要做来不及。想着这孩子短时间不会走了,唐绪摸出一锭银子,“自己去对面周氏布庄买两套厚衣服去。” 唐磬没想到她会给自己钱,又不太想接受,便道:“我自己有钱!” “你有没有钱我不知道吗!你来那天给你扒干净有一个铜子儿吗?”唐翎翻了个白眼,将银子丢过去,唐磬下意识接住。“吃了早饭就去买衣服,有现成的买现成的,没有现成的就定做,让王大娘给你加急。你可别生病了!没人照顾你不说!要是染给这几个崽子,我就打你屁股!” “你!”哪有女孩子把扒男人衣服挂在嘴边的!还打屁股!不知羞耻!唐磬面色通红瞪着她,愤愤的将银子收好了。 “买完衣服赶紧回来带孩子们练功啊,唐翎不在你可别偷懒!”唐绪拿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被他嫌弃的躲开了。 早饭一吃,唐绪就出门开铺子,正撞上胡老太太笑容满面的牵着胡心亭,两人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唐绪回应了两句,又掉头跟着她们走了回去。 “东西忘了吗?”胡老太太道。 “我姐姐这几日不舒服,我弟弟来带,我跟他交代两声。”唐绪看着胡心亭,那瘦弱的小胳膊小腿,她怀疑根本站不住马步。 “这样啊?”胡老太太有些犹豫,小孩子能不能带的好,不然等唐家姐姐好了再来?她低头看向孙子,胡心亭满脸开心,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尤其对院子的那些古怪的东西十分好奇。 算了,难得他如此开心。自己在这看着,总不会出什么事的。 “唐磬!”唐绪喊了一嗓子。 “干嘛?”唐磬正在洗碗呢,湿着手走了出来。 “娘,你今天不工作吗?”七月欢喜的小跑过来。 “要工作,我跟哥哥说几句话。”唐绪摸摸他的头,对唐磬嘱咐道:“小亭,就是刚来的那孩子,身体弱,你悠着点。他若是不行,先让他自己玩玩玩具,跑跑跳跳先适应几天。” “知道了。”唐磬拖长声调答应,看了一眼胡心亭,他转过身往厨房走,边走边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真是个傲娇,唐绪忍不住逗他,“碗洗干净点啊!” “我洗的很干净!”唐磬生气回头瞪她一眼,果然不能跟她说话!一说话就生气! “炸药桶。”唐绪吐槽了一句,又夹着声音跟七月道别。 走到巷子口,就见到一个身影站在那里,杜小猪猛冲过来,撞了她一个趔趄。“哎哟,谁家小猪啊?” “绪姨姨!我是嘉瑞呀,我不是小猪,这里没有小猪的。”杜嘉瑞听不懂她的暗喻,满脸认真的跟她解释。 唐绪哈哈大笑,揉了他两下,“快去上课。” 小电灯泡快走,没看你小叔等我呢。 “阿绪。”杜昀朝她走来,广袖长袍在走动间划出柔软的弧度,儒雅又洒脱。被掌宽腰带勒出的蜂腰上是宽阔的胸膛,带着好闻的木质香,温暖又可靠。 这是我男朋友!嘻嘻~ “流景。”唐绪轻声叫道,虽然脸还是有些发热,但不至于像之前一样想逃跑了。 “要去铺子吗?”杜昀握着拳,昨日那娇小的手掌可爱又让人心软,让人想再牵上一牵,仔细看看到底有多小。可此处人多眼杂, 并不合适。 “是呢。”唐绪不知他所想,但有一种想离对方近一些的冲动。 “那走。”杜昀道。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并肩走着,杜昀帮她把门板拆下来靠在墙边。“之前总见你揉手腕,最近可好些了?” “休息几天已经好多了,现在不怎么疼了。”唐绪抬起手腕转了转,展示给他看。 杜昀被白皙的手腕晃了一下眼睛,连忙转开眼睛,“那就好,书院山长之前总是后脖不适,有一种特质的药膏十分好用,我请他代为买了两罐,晚上拿给你。” 被男朋友关心,唐绪心里甜蜜,道:“好哇。” 她自己不觉得,杜昀却被这一声娇软的好哇破了防,不自觉的揉了揉耳朵。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唐姑娘跟他说话时,为什么会揉耳朵了,原来她喜欢自己的声音?他有些窃喜。正要说些什么,就见齐清提着个篮子走来。 他惋惜今日该走了,眷恋的看了唐绪两眼。以前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亲人以外的人拖住脚步,却并不抗拒。 “绪姑娘,杜先生。”齐清跟两人打了招呼,从篮子里拿出茶壶和杯子。 杜昀点头算是回应,转头对唐绪道:“那我先走了。” “好的。”唐绪送他到门口,心里十分不舍,不想上班,想跟着男朋友去上班!不知道他讲课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是意气风发慷慨激昂?还是成竹在胸信口拈来?她晃晃脑袋,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恋爱脑了,不过头回谈恋爱,根本控制不住啊。 天空阴沉沉的,大风刮了一上午,唐绪刚走出铺子就被冻得缩了缩脖子。身上的衣服像是白穿了,冷风呼呼往骨头缝里扎。 她到家时,其他孩子都走了,七月和芸娘正头挨着头画画。 院墙拦住了萧瑟的寒风,周身顿时一暖。她搓了搓手,“我回来啦!” “娘亲~” “绪姨姨~” 接住两个小宝贝,唐绪在这一刻感觉到了幸福。 余小桃听到动静,出来看了一眼,示意唐绪到厨房。 唐绪让小家伙们继续画画,走进厨房问道:“小桃姐,怎么了?” “小磬,”余小桃看了一眼,唐磬不在,她轻声道:“这孩子太苦了。” “怎么说?”唐绪不解道。 “昨晚上我不是去问他吗?不声不响流了一脸泪,看得人揪心。说是小时候和哥哥相依为命,他跟小亭一样。他哥哥每次出任务就给他备好吃的,然后把他反锁在家里。”余小桃叹息一声,继续道:“昨日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听到小亭的经历,物伤其类。后来他哥哥出任务再也没回来,他饿得奄奄一息才被人发现放了出来。他说用了很久才勉强跟上别人的训练,想要成为哥哥一样的人。” 杀手可不是什么好行当,朝不保夕的。 唐绪沉默了一会儿,意料之外却又不怎么奇怪。唐家没几个孩子过得幸福安稳的,各有各的苦。 “小绪,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昨天那事,别怪他了。”余小桃道。 “没怪他。”唐绪道。 “娘,你看我的画!我画好了!”七月举着画纸,咚咚咚跑过来。 “我看看。”唐绪接过来,算是简笔画,但画得什么却一眼就能看出来。画上是她们家的小院子,有滑梯,秋千,跷跷板,还有四个小孩子在玩,扎着一个辫子穿着的裙子的女人,应该是她和唐翎。七月的线条都非常简单,但大致的形状都画了出来。 她惊喜的道:“画的真好!这是我们家对不对?” 听到娘说对了,七月高兴地转着圈蹦,“对!就是咱们家!” “真棒啊!我们七月将来肯定是个小画家!”唐绪一脸夸张的称赞。 七月嘿嘿嘿笑着跑了,边跑边喊:“我还要再画一个!” 赵芸娘画得慢,她画画的时间短,但她更加细心,画面更注重细节。唐绪站在她身后看了看,她画得也是个房子,应该是她们家。院子里有余小桃和余兆,她正在画摇篮。她的摇篮画得很细,竹编的纹路都被画了出来。 饭吃到一半,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这下更冷了,唐绪放下碗筷没了食欲,越发担心起唐翎。 大雨落下时,唐翎正蹲在一棵树上,她仿佛感觉不到冰凉的雨丝般一动不动。远处马蹄的踢踏声越来越近,一辆宽阔的马车缓缓驶了过来。 几十个骑着马的侍卫将马车环绕其中,打头的侍卫目光警惕,身体看似放松,实则随时准备出手。 唐翎活动了一下冻得略微发僵的手指,重新握紧了手中弩。 吃过饭,唐绪撑着伞溜达到铺子,“齐清你回去,吃完饭下午休息,下着雨应该不会有人来了。” “这不好,不如下午我来守着。”齐清道。 “我在这里是以防万一,万一有客人来,我能画。你一个人守在这里有什么用。”唐绪摆摆手,示意她快走。 不知杜昀带没带伞啊?要不去给他送个伞?万一有客人来呢? 第47章 生吞青蛙 下午没有客人过来,唐绪百无聊赖的坐在店里。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四周静悄悄地,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雨滴砸在瓦片上‘噼里啪啦’的声音。 多么适合睡觉的天气啊,天然的白噪音,这躺上床不得秒睡啊? 雨幕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佝偻着背,怀里像是抱着个什么东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结果刚进门就摔了一跤,她惊呼一声,一个孩子从她怀里飞了出来。 孩子!!! 唐绪猛地起来,心脏都吓停了,她疾步跑出柜台。那孩子撞到柜台停了下来,却一声都没有发出来!摔晕了? “二毛,二毛……”那女子甚至都没来得及站起来,手脚并用爬过来将孩子抱进了怀里,一手抚着孩子青白泛紫的脸,一边哭着道:“二毛,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娘没抱好你。” 青白发紫?唐绪隐约觉得这孩子面色不对,她蹲下身道:“先送孩子去医馆,他怎么不哭啊?快起来,医馆就在那边,很近的。” 那女子只是哭,唐绪急得不行,反复劝道她根本不听。过了好半天,她才带着哭腔道,“我的二毛不会哭了,他再也不会哭了。” 唐绪后退了两步,这话什么意思?这孩子……死了? “姑娘,我听人说过你。”女子擦了擦眼泪,可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擦也没什么用,脸上仍是湿漉漉的。“姑娘,能不能求求你,帮我儿子画个像。我日后一定会想办法把钱还给你的,求求你。”她说着,抱着孩子跪在地上朝唐绪磕头。 “哎!你别这样!你先起来!”唐绪伸手拉她,可她坠着身子不肯起,“你先起来,我帮你画,不要你的钱。” “谢谢你!谢谢你!”那女子站了起来,不知是不是摔到了膝盖,一瘸一拐的,又因为冷,冻得哆嗦。 “喝杯热茶,你这一身湿……”唐绪本来想说带她回家换一件,这么冷的天,穿着湿衣服人哪里受得了。只是,她看了一眼那孩子,面色青白,嘴唇乌紫,不知去了多久。 她为什么抱着孩子尸体满大街跑,唐绪没问。若带她回自己家,又担心吓到家里的的崽子们。她纠结了一会儿,眼见那女子瑟瑟发抖,嘴巴跟那孩子一样开始发紫了,才叹息道:“你跟我去我家换身衣服,你这样怕是扛不住要生病的。” “不用麻烦,谢谢你,就这么画。”女子勉强牵了牵唇角,似乎想笑,但是比哭还难看。 “走,我家里有画具,也可以作画。”唐绪提了把伞,将铺子的门板一一拼上。 “我叫杏子。”女子道,“谢谢你。” “走。”唐绪撑起伞,将女子拉到伞下带着她回了家。 “回来啦?来了客人啊?哎哟,怎么湿成这样啊?”余小桃笑着迎出来,见到杏子的模样就皱起了眉。 “小桃姐,有热水吗?”唐绪问道。 余小桃点头,“有的,一直烧着呢。” “擦洗一下换身衣服,我去给你找衣服。”唐绪从柜子里翻出一套颜色花里胡哨,她不爱穿的。 杏子躬着身道谢,哭腔浓重。 下午下雨,胡心亭没来。四个孩子在小教室里玩,七月又拿出他的小小绘本,给小伙伴们讲故事。 唐绪看他喜欢,平日没事就给他画一些,全是成语故事。 等杏子收拾好,唐绪已经摆好画架准备开始了。 画画时闲聊,才知道杏子的儿子因为天生体弱,身体一直不大好。六岁了还跟别人家四岁孩子差不多高,三不五时就要生病,需要个人专门照顾他。家里人都急得不行,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没想到会这样。婆婆整天指桑骂槐怪她肚子不行,生个病秧子。丈夫也偶尔埋怨两句,听得多了,她也开始怪起了自己。 好在孩子乖巧老实,大女儿也是个懂事的。 前阵子孩子奶奶不知从哪儿听了个偏方,说生吞青蛙卵可以强身健体。 听到这唐绪下巴都快惊掉了,生吞??? 杏子觉得吓人,不想给孩子吃。而且这季节别说青蛙卵了,青蛙都找不到几只。可她婆婆整日早出晚归的,还真不知从哪儿抓来了一只,说是没有青蛙卵,青蛙也是一样的。杏子不同意,她就趁人不在偷偷逼着孩子吞了。 可是孩子才多大点喉咙,那青蛙都快有婴儿拳头大了。可她婆婆硬往里塞,孩子张着嘴哭反而方便了她。 杏子洗了衣服回来,孩子已经被青蛙噎得两眼翻白了,那青蛙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吞不下去抠不出来,就这么活生生噎死了。 婆婆见孩子没了,哭着骂她是个扫把星,一回来孩子就噎死了,刚才还是好好的。可就算这样不讲理的话,她丈夫也没帮她说话,甚至都没说她婆婆几句。 事后她婆婆说孩子没长大就夭折了不能埋到祖坟,草席子一裹就要扔去乱葬岗。她不同意,可哪里抵得过丈夫跟婆婆两个人。 今日趁着他们把孩子扔了,就抱了来,想请唐绪给他画张像,做个念想。 杏子边说边哭,哭得喘不上来气。 余小桃气得跺脚,想起自己的婆婆,更是恨的牙痒,“作孽!好好的孩子被她给整死了!你报官啊!” 杏子只是哭着摇头,报官?她连官在哪里都不知道,更何况她的丈夫也不同意,家里还有个大女儿。 唐绪同样气得磨牙,愚蠢!什么样的脑残傻缺能想出这么个主意?生吞青蛙?!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生气的同时,她又惋惜这个孩子,生生被奶奶噎死该多么难受?活生生的青蛙被塞进嘴里他多么害怕?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对杏子的选择可以理解却无法接受。她看着那孩子,才发现他喉咙还鼓着,那青蛙估计还卡在那里。 她忍了又忍,才把快要脱口而出的脏话咽了回去。拿笔的手都气到发抖!怎么能就这么算了!这是一条命啊!这是杀人! 太气人了!这什么奶奶!该死的明明是她!还生孙子呢!这种人就应该断子绝孙! 骂了一会儿,唐绪闭眼平复了一下,才开始观察那孩子。眉毛细且淡,鼻梁单薄,从眉骨眼窝,以及他母亲的眼睛来看,这孩子眼睛不大,但有漂亮的大双。 她拿起画笔,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全心投入到了画纸上。 最终的画面是孩子抱着母亲的脖子,坐在她的腿上,小脸上露出一个羞涩但开心的笑容,母亲脸上同样带着笑容。两人身后春花烂漫,仿佛能闻到花香。 可惜,这孩子再也见不到春天了。 杏子看到画,嚎啕大哭,抱着儿子冰冷的尸体直接晕了过去。唐绪连忙去安抚被哭声吓到的孩子们,不让他们过来。 齐清和余小桃把杏子架回了宿舍,小孩子的尸体她们有点怕,唐绪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她虽然不太怕,但总担心吓到七月他们。 晚饭前,雨还没停,杜昀撑着伞过来接嘉瑞。 唐绪一见到他,就忍不住了,噼里啪啦把下午的事一说。“现在杏子都发起烧了,睡着还哭个不停,那为什么不坚持为孩子讨回公道!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杜昀被她气呼呼的样子可爱到了,顺了顺她的头发道:“每个人都会做出选择,她逃避了更艰难的路,这无可厚非。” 唐绪瞪了他一眼,扒拉开他的手。 杜昀被迁怒了也只是无奈笑了笑,“这孩子的遗体,我带回去。” “啊?”唐绪诧异的看向他,“你带回去干什么?” “放在这里担心吓到你们,你家里也没有多余的空屋子,我家却有不少。”杜昀也不在意湿漉漉的,单手将那孩子抱起来放在肩膀上,“我去去就回。” “杜老夫人不会介意吗?这毕竟不是个活人。”唐绪犹豫着,帮他把伞撑开。 “没事,你进去,别淋着雨。”杜昀忍了忍,没忍住用手碰了碰她的脸,轻轻推了她一下,接过伞走进了雨幕里。 “那你慢点。”唐绪跟在后面嘱咐。 杜昀没回头,应了一声。 遗体的事解决了,杏子那边请了大夫过来看。也不知道她家里人有没有在找她,不过想想那样的男人和婆婆,不找好像也不奇怪。 齐清王红几个夜里轮流照顾杏子,到了早上,烧总算是退了,雨也停了。 杏子一醒来就到处找孩子,王红没办法,去铺子里请了唐绪回来。 “找孩子是?跟我来。”唐绪带着她来到了杜家,祁管家乐呵呵的迎她进门,态度十分热情。 “老夫人说这么放着不是回事,就擅作主张给买了个小棺材,就在这。”祁管家推开院子里一处偏僻的空屋,虽是空屋,里面却很干净。暗红的小棺材好好的摆放在屋里,棺盖并未合上,孩子的衣服也换了一套,甚至还擦干净了脸。 唐绪有些动容,杏子更是哭着给祁管家磕头。 “哎哟哎哟,使不得,可别这样。是我们老夫人心善,看不得这个。”祁管家想去拉她,可男女有别不好动手。 “行了,刚退了热,可别再折腾了。今日没下雨了,只是这棺材你怎么弄回去?”唐绪看她哭得实在太惨,心生不忍,“要不你回去叫个人来抬?娘家有兄弟吗?” “不用了,能不能借个绳子,就绑在我身上。”杏子抚着孩子的脸,忍着心痛合上了棺盖,红肿的双眼不断涌出眼泪。“两位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若有来生,愿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 唐绪没接她的话,祁管家找了绳子,又叫来个仆妇,帮着把棺材捆好。 杏子胸口放着孩子的画像,背上背着孩子的遗体,顺着街道远去,晨光照在那小小的棺材上,像一幅悲情凄怆的画。 唐翎一路跟着晋王的马车,但守卫太过严密,始终找不到出手的好时机。这一跟,竟然到了府城,知府冯坚守在城门处,将晋王迎回了府邸。 唐翎身上有些发冷,去医馆开了一副伤寒药就地喝了,又找了家客栈洗漱整装。入夜后,她再次来到了知府府邸。 府里正在办晋王的接尘宴,声乐缠绵,丽影绰绰。唐翎伏在屋顶上,一身黑衣与黑暗融为一体。 一直到了半夜,晋王才挥退歌舞伎,由冯坚扶着往客院去了。不知为什么,唐翎觉得这位知府似乎在哪里见过。不过她有印象的,想来不是什么好人。 侍卫们除了值班的,其他的都被知府安排洗尘去了。大概是觉得这里安全,除了王爷那位贴身的侍卫之外,其他人都表现出了懈怠。 是个机会。 唐翎对晋王的命没有兴趣,只是要给他一点小教训,让他知道刺客已经跟了过来,他才不会对依河镇穷追不舍。她摸出两粒雷火弹,刚要丢出去突然听见那知府道:“殿下,不知这次是哪位出的手?” “唐家的杀手,你猜是谁?”晋王靠在椅背上揉着额角,“两年前抓的那个呢?” “那人骨头太硬了,始终问不出,连唐家所在的地方都问不出来,不然还是杀了?”知府道。 “废物!两年多了!我要你有什么用!”晋王一脚将人踢翻在地。 两年前?唐家的?唐翎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息,她死死掐着指尖,盯着面前的草地。全身一动不动,甚至还将呼吸放得更慢更轻。 “殿下饶命,该用的刑都用上了,可他实在嘴硬,吊着一口气半死不活,也不敢真给他弄死了。唐门的刺客被抓就会自尽,此人不知为什么没有服毒,但我也不敢太过把人弄死了。殿下!饶命!饶命!我马上再去用刑!”冯坚跪地不停磕头求饶,额头很快磕得青紫一片。 “没用的东西,干不好还非要揽上身。”晋王又是一脚,“滚出去,别磕了!你这头明日怎么解释!本王刚来你头就青了!怕人不知道吗!” “奴才自己摔得,撞到桌子角了。”知府爬起来继续跪好。 “滚下去。”晋王重重喷出一口气,“快滚,废物!明日把人交出来。” 冯坚连声应是,躺在地上滚到门口,路过门槛四肢并用爬了出来。 唐翎就着他的动静,轻轻离开墙边,避开暗卫跟上了冯坚。 第48章 唐爻 冯坚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伤,疼得龇牙咧嘴。他似乎很急,很快来到一个枯井边,从旁边的假山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唐翎连忙跟上,耳朵贴在石头上听了听,脚步声慢慢向下远去,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她摸出几根银针捏在手指间,轻轻往里面走去。 这是一条黑暗的甬道,两边挂着火把,勉强能看清前路。 “大人!” “嗯,今天怎么样?” “还是那样。” “开门,我去看看。” 唐翎经过一个拐角,探出一只眼睛。里面只有两个守卫,懒洋洋靠在墙壁上,身后是一条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另一条通道。 “哎,你说都这么久了,还留着这个人有什么用?” “谁知道呢,也没个人来救他,什么也问不出来。” 两人轻声低语,其中一个打着哈欠。“困了,今日让我先睡啊。” “昨天你也是这么说的。” “那我不是困吗,我守后半夜啊。” “每天都是如此,不行!” “哎,你这人……” 两人说着说着,竟然吵了起来。 守卫如此懒散,里面应该也没有其他人。唐翎手指一弹,两根牛毫细针无声无息的射入两人的脖子。 “嘶!有蚊子?” “我也被咬了一下。” “这么冷的天……额……” “你……” 唐翎扑上去,接住两人倒下的身体,轻轻将他们放在地上。随后静悄悄往里面走去,路过一间间空荡荡的囚室,最里面一间传来冯坚的声音:“小兄弟,你确定不说?到了晋王手里,他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哈……咳咳……咳……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唐翎被熟悉的声音镇在了原地,虽然虚弱无力,但她轻易就认了出来。 辛辰壹贰叁号,你没死。 真好,唐翎垂下头轻轻勾起嘴角,甚至愉悦地转了转指间的细针。她大步走向最里面,敞开的大门,冯坚正背对着她。 她不费吹灰之力将人放倒,露出被铁链拴在墙壁上挂着的人。 他四肢大开,一身赤裸,浑身几乎被鲜血糊满,散乱的头一绺绺搭在额前。身上伤痕遍布,冯坚倒下时他清咳了两声笑了笑。 抬起头见到来人,他愣了一下,瞳孔先是紧缩,不确定般盯着她,“摘下面巾,小羽毛。” 唐翎没理他,微微颤抖的手拿出一把匕首,削铁如泥的匕首轻而易举斩断铁链。被绑着的人顿时无力倒下,被她伸手接住。黏腻恶臭,曾经可以轻松将她一把拎起的人,只剩下轻飘飘一副骨架。 “热的,咳咳咳……”他发出一串激烈的咳嗽声,似乎快要喘不上气。 唐翎摸出一粒药,塞进他的嘴里,他缓了一会儿,呢喃道:“小羽毛,真的来了,我竟然,等到了。” 四条锁链斩断,唐翎扛着他往外走。路过冯坚时,她停下来,嫌恶的看了一眼。抬起脚,“咯哒”一声脆响,冯坚的脖子朝一侧九十度弯曲,又无力的摇晃了几下。 “小羽毛,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 “我以为你死了。”唐翎将外面守卫同样踢断了脖子,她现在只想一把火把这里烧干净。可身上的人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两年多的折磨,没死是他命大。 她扒下一名守卫的衣服,随意将人裹住,用腰带捆在了背上。只是他人太高了,膝盖都拖在地上。拖行的声音不利于她离开,她又拆下一条腰带,将他的腿捆在自己的腿上。试探的活动了一下腿脚,影响不大。 唐翎在晋王饮宴时踩过点,知府府的地图印在了脑海里。守卫全部被调到了晋王那边,后院和其他地方毫无防备。 此时万籁俱静,只有不算明亮的月光照耀,让人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她轻巧的走在房屋的阴影下,身形如鬼魅。 晚上城门禁闭,唐翎等不到天亮,知府之死一旦被人发现,必然会封锁城门,全城搜捕。若真如此,她独身可以离开,带着一个连站立都做不到的人却不行。 终于离开了知府府邸,背上的人开始不老实了。 “小羽毛,你有没有帮我看着弟弟?” “小羽毛,你怎么会找到我?” “小羽毛,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死前还能见到你,已是无憾了。” “小羽毛,你还是那么不爱说话……” “说两句,我快死了……” “闭嘴。”唐翎冷斥一声,又放缓声音道:“活着,我带你去见你弟弟。” “我也想见你。” “闭嘴!不许说话!”唐翎咬了咬牙,抬头看向眼前两米多高的城墙。从大腿上的袋子里掏出勾索,猛地甩了上去,她用力拉了两下,确认勾紧之后助跑两步拽着绳索攀上城墙。 “小羽毛还是这般利索啊……” “这是要去哪里呢?” “这么晚了,休息一会儿。” “你累了,别跑了,够了,不会追来了。” “歇一歇,小羽毛……我心疼……” “闭嘴!”唐翎喘了口气,这是县城外的一片山脉,只有从这里走,才不会被人抓到。 她爬了半夜山,天已经微亮了。她休息了一会儿,查看地面的痕迹,顺着小动物的脚印找到了山溪,随后直接把背上人扔进了溪水里。 “咳咳……冰,凉……哈哈哈咳咳咳咳……”他无力的任由溪水冲刷他身上的脏污,头枕在溪边的草地上,一边笑一边止不住的咳嗽。 唐翎直接拿着那守卫的衣服当毛巾,将人从头到脚刷洗干净,拖到了草地上。 鞭子,烙铁,刀伤,胸口甚至少了一小块皮肤…… 她转过头闭了闭眼,一瓶金疮药根本不够,她只能就着最严重的伤先上药。 “这药,怎么没以前够劲了?” “小羽毛,你都把我看光了,不如把我娶了?” “有点凉嗖嗖的,你说你一个女孩子,都不会不好意思吗?” 他声音咳得嘶哑,嘴里却不肯停下。 上过药,唐翎找不到包扎的东西,干脆把自己外衣脱了,将人裹住,虽然有些不够,先这样。她重新背起人,继续往山里走。 “嘶,小羽毛,你还是这般不见外啊?” “过了多久了啊小羽毛?我在那里呆了多久?” 唐翎轻声道:“八百七十一天。” 他沉默了,好久才发出一声轻笑,头在唐翎肩上蹭了蹭,眼泪顺着眼角缓缓落下。 这么久的折磨,他或许惨叫过,怒吼过,却从没露过怯,更别说掉过泪。 可听到她精准的说出天数,眼泪再也忍不住。他眼睛在哭,嘴角却微微勾起,太累了,可是他没有后悔。 肩上人呼吸逐渐悠长均匀,唐翎侧头看了一眼,终于安静了。她笑了笑,想起唐绪平日里哼得那些欢快小调,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翻过这座山,就能到达下一个小镇。她需要一辆车,带着人去药王谷。 白日里杜家带着媒人上门提亲了,活生生的大雁不知费了多少功夫。 杜老夫人喜气洋洋的,问起唐翎。唐绪说病了好几日,不便见人。 杜老夫人问了几句没再说什么,虽然没有父母。但是董婉婉自告奋勇过来充当了家长。 都是熟人,两人也没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互相夸着即将定亲的两人,随后董婉婉递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生辰八字,收下了礼物,这事算是走完了第一步。 当日杜昀书院一散学便赶回来家,听到顺利,露出了笑容。 吃饭时还催促了杜嘉瑞,杜嘉瑞从没被小叔催过,以为自己今天真的吃得太慢了,小嘴嚼个不停。 杜老夫人难得见他这般着急,掩着嘴乐呵呵的笑。 唐绪跟七月解释了一番今天的事,七月还挺高兴的。他很喜欢杜夫子呢。 晚上的课唐绪再次甩给了唐磬,唐磬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带孩子去了。 唐绪杜昀两人坐在客厅里,齐清余小桃手拉手笑着去了隔壁员工宿舍。 “我们……这是定下了?”唐绪依稀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是。”杜昀搓了搓手指,不知怎么有些紧张,随意找了个话题,“你姐姐病了好几日了?” “额,是啊。”唐绪心虚的低下头,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 杜昀感觉有些不对劲,联想到晋王的怀疑,他看着唐绪的眼睛,“她真的是生病了吗?” 唐绪抿了下唇,“她出门有事了。” “那为何要说病了?”杜昀不解,随即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左右,“她真的是刺客?” “不是不是!”唐绪连忙摆手,“上次的事我们并不知道。” “你们?你也是?”杜昀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不是,我……”杜家已经提过了亲,礼备得十分丰厚,唐绪已经答应了,两人关系更加亲密,她不想说太多谎话。组织了一下语言,她道:“以前是,可自从捡到七月就不是了。我姐姐现在也离开了那个地方,晋王的事跟我们没关系的。” 杜昀有些愣神,没想到自己未来的妻子曾经竟然是一名杀手。这让他无所适从,但他很快想起从认识起发生的一切,人的过去有那么重要吗?只要以后她不再沾染,又有什么关系? “我也没做过几次任务的。”唐绪见他沉默不语,解释道。我根本没做过呀,原主做的。 杜昀回过神,面前还是他娇小可爱的姑娘。想到她曾为了练功满手臂的伤痕,心下软了。而且若真是她,晋王从那铺子里恐怕无法安全离开。他定了定神,道:“没关系,晋王之事与你们无关便好。那你姐姐是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她说去引开晋王的注意力。”唐绪皱着脸,“半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还不回来。” 杜昀沉默了一会儿,说出刚知道的消息,“知府冯坚,不久前被人暗杀了。” 唐绪瞪大眼,想说肯定不是唐翎,但她无法确定。 “晋王大怒,责令全府范围内搜捕杀手,这时候你姐姐不在。上次晋王本来就对你家有所怀疑,此次若真的搜了过来,你们……怕是会有危险。”杜昀蹙紧眉心,老师离开之前提过晋王起了疑心,暗中让县令关注他们家。如果要搜查,只怕她家首当其冲。 “啊?那,那怎么办啊?”唐绪食指扣了扣大拇指,埋着头道:“我带着七月唐磬离开这里。” 听到这话杜昀心慌了一瞬,捏住她的手,安抚道:“再等等,我去打探一番。” 唐绪看着他,如果真的要走,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吗?她忍不住伸手环住他的腰,脸贴上他的胸膛。 杜昀反抱住她,低着头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头发,沉声坚定道:“没事,不一定的。容我先去问问,知府传下公文,到达县里需要三天。知县大人要纠集人手,从县城到府城的路线查过去,并非一日之功,还有时间。” “我喜欢这里,喜欢你,我不想离开。”唐绪心里不是不慌,她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贫穷和麻烦总能处理。可若是沾上了公家的事,被追捕,她带着七月能跑到哪里去呢?她哪里都不认识,最远也才去过县城。 杜昀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双臂。第一次的拥抱并不美好,他却同样眷恋。 唐翎找了一户农家,买了两身男主人的衣服。又去小镇买了一辆马车,她出门时带的银钱不多,这钱还是从知府府里顺的。 “有衣服了?” “穿上。” “这习惯了不穿,突然要穿我还有点不习惯。” “唐爻!” “穿了穿了,别生气。”唐爻终于穿上了衣服,这两日休整,他手脚已经有了力气,至少饭不用人喂,穿衣服也能勉强。 药王谷离此地乘马车要走上四日,日夜兼程能更快。 唐翎赶着马车,想起了晋王。知府之死是她一时冲动,不知晋王会不会有别的动作。若是牵连到唐绪,还有几个孩子…… “小羽毛,为什么这么急?我还死不了。”唐爻半靠在着车厢,问道。 “有事。”唐翎每到一个地方,就把马卖掉重新买新的,这般赶路之下,两日就到了药王谷。 将唐爻直接扔在谷口,她解开马车,骑着马往回赶。至于唐爻的喊声,她全当没有听见。 府城,晋王再次遭遇了暗杀,对方一击即走。府上侍卫一路追到另一个府城,跟丢了。 晋王大怒,将追击的侍卫通通拉下去打。 当晚,刺客再次来了。可没人能抓得住他,他甚至出言讽刺晋王身边只有废物。嘶哑的男声,瘦削的身影灵活的游走在侍卫群中。随后潇洒的离去,侍卫首领守在晋王身边,他的职责是保护。虽然武功最高,他却无法去追击敌人。若是对方调虎离山,他无法承担后果。 晋王一怒之下,放弃继续南下游玩,由着终于赶来的守备军送回了京城。至于之后,搜寻刺客的人循着蛛丝马迹,远远的避开了依河镇。 杜昀得到消息,心下大松,难得一下午都带着笑,回去之后就告诉了唐绪这个好消息。 唐绪高兴极了,道:“我就说不是唐翎做的!” 杜昀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没见过哪个刺客还刻意显露身形,暴露声音挑衅的。这般作为,再联想到久久未归的唐翎,像是刻意引开晋王的视线,杜昀反而更肯定此人是唐翎了。 唐绪的这位姐姐,不是一般人啊。 但总归是解决了这次的危机,不过,她为什么要杀冯知府呢? 不过这位冯知府自在位以来,一直懒惰理政,全靠同知大人撑着。他日日饮酒作乐,夜夜设宴笙歌。死了也罢。 而这位同知正巧是他师兄,若他能上位,反而更好。 看着心上人重新开朗起来,杜昀跟着高兴。 第49章 唐翎归来 刚吃完晚饭,唐绪躺在新做的躺椅上吃着花生,四个孩子围着她剥花生,剥完就争先恐后的放进她张开的手心。 唐翎就是在这时,在夕阳下,披着漫天晚霞推门进来。 唐绪猛地坐起身,不顾撒了一身的花生,“姐姐!” 几个孩子愣了好一会儿,回过头,尖叫着扑了上去。 唐翎难得没有躲开,蹲下身张开双手抱住了他们,清脆的童音再次席卷了她的耳朵。 七月道:“姨母,你病好久好久哇~” 杜嘉瑞道:“姨母姨母,好想你呀~” 赵芸娘道:“姨母,你好了没有?” 方子俊一根手指戳着自己的脸颊,皱着小眉毛思考道:“姨母怎么从外面回来?” “咦~姨母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杜嘉瑞道。 “我都没看见呢!”赵芸娘道。 “是咻一下飞出去的吗?”方子俊抬起手在空中画了条线。 “磬哥哥也会飞!咻,一下飞到屋顶上了。”七月坚定道,还自顾自蹦了一下。 “还把瓦踩破了!咔嚓一声!”杜嘉瑞道。 “我也听见了!”方子俊道。 “磬哥哥不是不让我们说吗?”赵芸娘皱眉。 “不让我们告诉绪姨姨,又不是不告诉姨母。”方子俊叉着腰,道。 “对哦。”赵芸娘点点头。 唐绪转过头盯着唐磬,唐翎也看了过来,唐磬后退了一步,又觉得自己不能怕她们。挺起胸膛,气势很足但中气不足,道:“我,我都换了一片好瓦了!” “下次!不许!踩屋顶!”唐绪戳着他的肩膀,重重的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唐磬哼了一声,瞪了几个不自知的‘漏勺’一眼,小屁孩就是靠不住! 唐绪朝他挥了挥拳头,走到唐翎面前,压抑着激动又惊喜的心情,“姐姐,你这段时间还好吗?” “很好。”唐翎看了她一眼,见她气色不错,眉目舒展,想来这段时间也没什么烦心事。她又将孩子们一一看过,伸手捏捏他们的手臂,肉紧实了不少,看来没偷懒。 “饿不饿?累不累?要洗澡吗?”唐绪又问。 余小桃接过话,“厨房有热水呢,随时可以洗,菜也有,想吃什么我去做。” 唐翎看了一圈,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许久不见的惊喜和担忧,她轻声道:“先洗澡,小桃姐给我下碗面。” “哎!”这还是唐翎第一次叫她呢!她应了一声,走向厨房,“我这就去和面!” 唐绪帮着提热水,孩子们几乎是踩着她脚后跟跟着,在后面叽叽咕咕,问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她不嫌碍事,也不觉吵闹,心里反而升起一股陌生的幸福。原来,有人牵挂着你,是如此开心的一件事。 余小桃和齐清整日在唐家,早就发现唐翎不在家。但是唐绪说是病了,她们便顺着说,也没有谁好奇去问。 唐磬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心里有些羡慕。曾几何时,他哥哥回来时,他也会这样跟前跟后,嘴里念个不停。可他等的人再没回来,也没人会等他了。 唐翎看了他一眼,思忖了一会,没有说话。 洗过澡,她在桌边吃面,唐绪在旁边絮絮叨叨说起最近发生的事。唐翎认真听着,不时嗯上一声作为回应。 说到最后,唐绪忽然红着脸,扭捏了两下,不说话了。 唐翎莫名的看着她,“发热了?” 唐绪两只手搓来搓去,轻声细语的道:“杜昀跟我提亲了。” 唐翎哦了一声,道:“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你也觉得他不错?”自己认可的家人认同自己的选择,唐绪很高兴。 “嗯,查过他,还行。”唐翎面不改色道。 唐绪啊了一声,吃惊道:“你什么时候查他了?” 唐翎不明白她为什么惊讶,平淡道:“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唐绪脸色一红,咬着嘴唇也没忍住笑容,她转过眼睛,问道:“怎么不对劲了?” “你现在这样跟他一样,不对劲。”唐翎瞥她一眼,面都不想吃了,端起碗径直回房去了。 唐翎回来之后,发现多了个孩子,她没多问,将那孩子打量了一遍,又上手捏了捏,有些嫌弃。“你先去玩十遍滑梯。” 胡心亭头回见她,紧张极了,听她这么说,乖乖去爬滑梯了。 方子俊几个没等她说话,一个个老实扎起马步。 唐磬见目光转到自己,头皮一麻,吓得都开始结巴了,“怎,怎么了?我这段时间可没偷懒啊!” “单手倒立,一炷香。”唐翎指了指墙角。 唐磬张了张嘴,打不过,算了。他垂头丧气的走到唐翎指的位置,举着手利落的翻了个身,脚在墙面碰了一下又离开。他慢慢收回一只手,单手杵地,收紧腰腹,崩成一条直线。 “哇啊~”七月几个张大嘴,发出惊叹。 胡心亭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瘪瘪嘴,继续爬梯去了。 “姨母!我也想玩这个!”方子俊高兴的睁大眼睛,羡慕的看着唐磬。 这是什么好事吗?他们在高兴什么啊?唐磬鼓着嘴,可他不能说话,身体也不能晃动不能泄气,否则就会倒下来。 “先练好你的腿,明日都绑上沙包。”唐翎拿出一根香,点上插进地里。 胡老太太初看那几个孩子马步扎的稳稳当当,各个一脸轻松,以为这是个轻松活。但之前几日唐磬也没让胡心亭练过,反而只让他每天玩那些玩具,心里难免有些担心,是不是没有给银子,所以不用心? 胡心亭爬完十遍,额头已经开始冒汗。唐翎招手让他过来扎马步,但胡心亭刚下蹲就开始摇摇欲坠了。 “不许摔,蹲好!”唐翎冷声道。 胡心亭吓得一哆嗦,咬着牙两股颤颤的晃悠着不敢倒下。 胡老太太没想到这还是个难事。顿时有些心疼,想开口说些什么,转头对上唐翎的冷脸又咽了回去。她念叨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练功哪有不苦的,没看那几个孩子各个都结实着,她安慰着自己,转身回家不敢再看。怕自己多嘴惹恼了别人,不教了。 唐绪今日难得没有预定的客人,懒洋洋坐在椅子上打着哈欠。 齐清笑了笑,从柜台里拿出药膏,“绪姑娘,我给你揉揉手腕。” “好啊,不知是不是这药好还是你揉的好,最近不怎么疼了。”唐绪伸出手,笑嘻嘻道:“有你真是我的福气,哈哈哈哈。” “你才是我的贵人。”齐清笑着回应,挖了一块药膏在手心搓热后,才握着唐绪的手腕给她揉。 “请问,这里可以画像吗?”一个妇人牵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站在门口,神情有些局促,小孩睁着大眼睛看着唐绪。 “可以的,请进来坐。”齐清站起身,用手帕擦了擦手,将人引到唐绪隔壁的椅子上。 “我就是画师,是画你和你女儿吗?”唐绪问道。 “是的。”见两人都很和善,妇人忍不住念叨,“我夫君去服兵役一年多了,这段时间总写信说想女儿,不知她长多大了,会不会喊爹了。我听人说这里有家铺子可以给人画像的铺子,就想着来看看,不知这画一幅要多少钱啊?”她说着在衣服上搓了搓手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看出她的窘迫,唐绪微笑道:“孩子这么可爱,她不收钱。” 齐清一愣,了然的报了一个人的价钱。 妇人惊喜的连声道谢,给孩子和自己都理了理衣服,端正坐在凳子上,一动不敢动。孩子坐不住,她抓着孩子手轻拍了两下,让她不要动。 “没关系,不用太拘着。”唐绪朝着小女孩笑了笑,小女孩立马把脸藏进娘亲的脖子里。 “哎,这孩子,把脸露出来,不然怎么画像呢,真是……” 唐绪这些日子已经锻炼出来了,画得越来越快了,没等多久,就画好了。 妇人接过画,啧啧称奇,都说像,没想到如此像。她不好意思的道:“我,是不是把我画得太好看了?” “没有,若不是日日操劳,你会比画上更漂亮。”唐绪看着妇人,她孩子还这么小,想必年纪不过二十。双手却堪比四五十岁的人,粗糙布满裂口。脸色憔悴,眼圈发黑,看着像三十。 不过唐绪说的是实话,她若不是太过劳累,会比画上更漂亮的。 妇人面色一红,竟显得年轻不少,她付钱时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好,竟这样便宜吗?” “是的,我见着可爱的孩子和漂亮的姑娘,就爱打个折。”唐绪开着玩笑道。 “孩子都有了,怎么还是姑娘……”妇人说着,却是鼻子一酸喉咙哽了一下,“谢谢。” “不客气,这人呢,只要心里阳光就会漂亮起来。你夫君总念着你和女儿,想必是个好的。坚持坚持,等他回来就好了。”唐绪道。 妇人点点头,“他每月得了饷银就会马上寄回来,自己一文钱也不肯留,说是军营里不缺吃穿。”说到这,她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那挺好,服役多久啊?”唐绪见她似乎有心想找人说说话,现在没什么人,便让齐清端上点心给小孩子吃,自己陪着她聊。 她捏着女儿的手,不让她吃,“说是两年呢,若是顺利,明年秋天就能回来了。” “肯定顺利的,有这么好的妻子女儿,他一定会回来的。如今没听哪儿打仗,只是守备,说不定过年就回来了呢?”唐绪说着,往小姑娘手里塞了一块点心,“吃。” “那倒不敢想。”虽是如此说,但她看着明显高兴了些。“她不吃,吃了饭出来的。” “平日里就你带着孩子吗?孩子没有爷爷奶奶吗?”唐绪给她倒茶,自己也喝了两口,这茶叶真是喝不惯,要不整点花茶? “爷爷奶奶跟着大伯过,家里分家了。”她笑容一顿,声音有些低落。 “自己带着孩子,没个人帮衬是辛苦点,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见她看向自己,唐绪道:“你看那些有婆婆的,有几个处得好的。好些的只是指指点点挑三拣四,不好的别说帮你带孩子了,还得你伺候她呢。” “说的也是,我看我大嫂虽然孩子有人带,但自个儿却不得闲。”妇人说起这个,想到了什么,“她家那孩子脾气坏,老是欺负我们妮妮,被老人惯坏了。妮妮都会自己吃饭,那孩子五岁了还要奶奶追着喂呢。” “是呢,老人带孩子难免爱惯着,自己带的孩子虽然累,多听话啊是,妮妮,你最乖了是不是?”她最后一句转向塞了一嘴跟个小仓鼠似的小女孩。 妮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哎哟,怎么吃这么多,这点心都能抵一幅画了。”妇人聊天去了没注意,这会不好意思极了。 “吃,自己做的。”唐绪给妇人拿了一块儿,“尝尝。” 这点心是余小桃见孩子们都爱吃,她嫌铺子里买的贵了,自己学着做,刚开始做的并不太好吃,她还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浪费了好东西。唐绪见她想学,便翻着记忆教了她一些,没想到余小桃有点天赋,改良之后做出来的不比铺子里差什么。孩子算是有口福了,余小桃见他们喜欢,每天都要做上一些。 “好吃,我还没吃过点心呢。”妇人有些不好意思,咬了两口就舍不得吃了。 “若是银子富余,对自己和孩子好些,你夫君把银子都寄回来不就是希望你跟孩子过得好吗?”唐绪道,“若是他回来后发现妻子女儿都面黄肌瘦的,得多难过啊。” 按理说军队的饷银应该不少,这妇人手这么粗糙想必还要干农活。种了粮食和蔬菜,吃饭就不怎么花钱,丈夫也有银子寄回来,不应该过得这般艰难的。 妇人本来不太想说,但也许是对方和善,也许是点心好吃。她忍不住道出了苦楚,“每月银子寄回来,孩子奶奶就要拿走一大半。” “拿走一大半??怎么,她们在大儿子家里吃不饱吗?”唐绪忍不住腹诽,人要拿走就拿走吗?你不给啊! “自然不是,她……她说怕我拿着银子跑了。”妇人脸上露出难堪,更多的却是伤心。 “该不是拿着钱养大儿子家的孩子去了?”唐绪看了眼瘦瘦小小的妮妮,衣服明显不太合身,不知道是不是那家不要的。 妇人干笑了两声,不吭气了。 唐绪怒其不争,开始给她洗脑,“你不为了自己你也得为了孩子啊?这养孩子就像建房子,小时候吃的不好,就像房子地基没打好。怎么健健康康的长大呢?” “大伯家,是个儿子。”她道。 “儿子怎么了?你要靠他儿子养老啊?你是不是傻啊?拿你丈夫的钱给别人养孩子?”唐绪气急了,有些口不择言。 妇人愣了一下,小声道:“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不给她就闹。” “我教你!”唐绪一拍桌子。 第50章 想法 在场两大一小被她这一掌吓了一跳,齐清不理解,这有必要管吗? 妇人抱着妮妮,小声道:“不用了。” 唐绪看着她,又看了眼妮妮,摆摆手,“随便你,你自己的女儿。” 妇人见她冷下脸,在衣服上搓了搓手,又神经质的抓了抓女儿的肩膀,似乎是犹豫,最后还是牵着妮妮走了。 “绪姑娘,咱们这种事也管吗?”齐清不解道。 唐绪喝了口茶,还是苦,哪有什么回甘,她吐了吐舌头,太难喝了。“这不是闲着没事吗,咱们整点花茶喝,这太难喝了。” “姑娘想喝什么花茶?我去买。”齐清忙道。 唐绪摸了摸下巴,“茉莉?香。” “好,我去问问有没有。”齐清从柜台拿了银子,刚走出门口,就撞见转回来的母女俩。她疑惑道:“忘东西了吗?” “不,不是”妇人抬步走了进来,她坚定的看着唐绪,“我叫王椿,请姑娘教教我!” “好说。”唐绪让她坐下,支着下巴道:“其实整治她也简单,毕竟你们已经分家了,分家之时想必每个月该给多少钱都说定了对不对?” 王椿点点头,“当初说的一月给五十文。” “那她一月拿走多少?”唐绪问。 她扣着手指头,道:“夫君每月一两半的饷银,我婆婆要拿走一两。本来半两也能过,我种了稻子和菜,闲时还挖些野菜采些蘑菇,吃喝上花不着什么钱。可妮妮毕竟小,容易生病,一病起来这个钱花出去就打不住。” “你公公要面子吗?大伯呢?”唐绪问。 “大伯是个体面人,平日里对我们还行。公公也要面子。只是我婆婆是个……她说是怕我藏了银子要跑,所以”王椿没继续说下去。 想想也知道,她婆婆想必不是什么要脸的人,不然能想出这种主意? “你公公要脸就好办,不用管你婆婆。你呢?你要脸还是要吃饱呢?”唐绪问。 “我”她低头看了一眼女儿,眼神从迟疑到坚定,不过几秒钟,“我要我女儿健健康康的!不必看着她堂哥的碗里流口水!” “那你听我说啊。”唐绪眉飞色舞的说出自己的馊主意。 王椿听完一脸错愕,“这这能行吗?” “试试又不会怎么样。”唐绪鼓励道:“既然他们要面子,你就把他们面子撕开。” “会不会太不好?”王椿有些迟疑。 “你看看妮妮,你没有儿子,她大伯有儿子,已是输了。若想保全女儿,不如彻底丢开脸,让他们知道你不是软柿子,不要总想着拿捏你。”唐绪道。 王椿咬咬牙,“好!我回去就试试!” 等两人走后,齐清面色古怪的道:“姑娘这” “唐姑娘。”门外进来一个眼熟的妇人,她卸下背上的竹篓,“我给你送点蘑菇来,你不要嫌弃。” “杏子?”唐绪站起来,她看着更瘦了,像是一阵风就能刮走。脸上疲惫不堪,还带着大病初愈后的憔悴。 “哎,是我。”她局促的笑笑,“上次麻烦你们了,也没有钱还给你,给你采了些蘑菇吃。早上采摘的,新鲜着。”她抱着背篓往前递,脸上带着讨好。 唐绪有点感动,当初帮人也是看不过眼,没想着会有回报。她接过背篓,声音喜悦,“看着很新鲜呢,我最爱吃蘑菇了,谢谢你啊。” 杏子眉间一松,比收东西的人还高兴。她如释重负笑道,“你喜欢就好!下次再有我还给你送!” “这大冷天的蘑菇不好找,摘这么多得起多早啊。冬日路滑,还是别去了。”她看了眼天,“快吃午饭了,留这儿吃个饭再回去。” “不不不,不了,我这就要回去了。”杏子摆着手往后退。 “急什么,天寒地冻的,你的手”唐绪抓着她的手腕,那是怎样一双手呢?生满了冻疮,红肿破皮的地方结出了黑痂。肿得像个馒头,血丝从皲裂的痂里渗出。唐绪看得心酸,想问擦药了吗,可她怎么会有钱买药。整日洗衣做饭,手在冰水里泡着,擦了又有什么用。 “没事,每年都这样。”她把手往后藏了藏,又担心唐绪嫌弃,解释道:“蘑菇干净的,没沾上这些。” 唐绪松开她,这世上的苦命人,为什么这么多?“吃了饭再走,你女儿怎么样?” 提到女儿,杏子放松了一些,“我们家青青啊,这蘑菇还是她早上跟我一起采的,这会儿估计在家做饭呢。” “多大了?”唐绪问。 “六岁呢,可能干了,什么活都会干,又听话。”杏子似乎与有荣焉。 唐绪听了却只是满心难受,六岁的孩子,什么活都会干,大冬天还要洗菜做饭,这很值得骄傲吗?是的,在这个时代,女孩子勤劳会干活很重要。就像一个商品附加的词条,让她更有价值,能找到更好的婆家,收到更多的聘礼。 现代的女孩子可以靠着努力读书,考上好学校,找到好工作自力更生。还有张桂梅校长那样的人物,拉她们一把。古代女子呢?女子读书既不能科举,也不能教书。她想为她们做些什么,可又能做些什么呢? 唐绪自嘲一笑,真是飘了。自己不过才到衣食无忧的阶段,就敢肖想这种事,可笑。想到这,她突然有些悻悻然,没什么劲了。 “唐姑娘?那我先回去了啊。”杏子抓了抓衣摆,不知她为什么忽然沉默了,脸色也不太好看。 “别急,吃了再走,给孩子带点东西,当我谢谢你的蘑菇。”唐绪提着篓子,“走,去我家。” “不用了不用了,这怎么行,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杏子想走,被唐绪抓住胳膊,“给孩子的,不是给你的,你自己手这样,又瘦成这样,我想都不想就知道你家女儿什么样。” “这我已经欠你很多了,不能”杏子想说不能再拿东西,已经还不完了,可她想起竹竿一样的女儿,心头一痛,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大概我也养孩子,看到别人孩子受苦,总是想做些什么。”唐绪喃喃道,也不知说给谁听的。 余小桃见到杏子和蘑菇,也十分欢喜,倒不是图什么。只是知道自己帮的人是个懂得感恩的,心中更添暖意。 中午她用肉片炒了一盘蘑菇,又做了个蘑菇肉丸子汤,杜嘉瑞香得直流口水,杜老夫人拉他,他也不反抗,只是回头瞅着厨房,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杜奶奶,让嘉瑞吃,他都要哭鼻子了。”方子俊道。 七月点点头,“好可怜的。” 赵芸娘翻了个白眼,被她娘戳了一下额头。 “伯母,就在这吃,孩子们一起吃热闹。”唐绪劝道,自两家定亲之后,唐绪就在杜老夫人的要求下改了口。 “那行,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杜老夫人笑笑,轻轻戳了杜嘉瑞一指头,“你个小馋猫,那你听话点。” 杜嘉瑞破涕为笑,大声道:“我知道了奶奶!” “伯母也在这吃,这蘑菇新鲜着,闻着就香。”唐绪道。 “我就不吃了,家里都做好了。”杜老夫人拒绝。 “那带点回去尝尝。”唐绪看向余小桃,余小桃会意,拿了两个碗,一样盛出来一些,放进篮子里。要说唐家这篮子真是多,十好几个,也不知道买这么多做什么。 “那行,我就先回去了。”杜老夫人没再推拒,还恶趣味的说了句,“给小昀也尝尝。” 唐绪面色一红,恼道:“不给他吃,就给伯母吃。 ” 杜老夫人大笑。 杏子这才知道这位老夫人是帮她儿子准备棺材的那位,顿时愧疚的不行,觉得自己蘑菇拿少了,应该给她们家也送些,太不周到了。 吃过了饭,唐绪去宿舍捡了几块卤肉,包好了让杏子拿回去,杏子觉得太贵重了,不敢收。这么多肉,这得卖多少钱啊。 “拿回去给你青青吃,别傻不拉几拿出来,你婆婆丈夫吃了,可不会给你们留。”唐绪不听她的拒绝,直接扔进她背篓里。“快回去。” 杏子是抹着眼泪走的。 唐绪去铺子里换齐清回来吃饭,路上又看见某人在等。她背着手走过去,故意道:“哎呀,这是谁啊?怎么还不去书院呢。” 杜昀不语,只静静看着她笑。 “我去换齐清吃饭啦。”唐绪很想被他牵着手,可古人都很含蓄,她手指虚握了几下,忽然有些失落。 “怎么不高兴了?”杜昀蹙眉问。 “没什么,”唐绪笑笑,“我要是说想快点成婚,光明正大的牵牵手。你会不会觉得……” “不会!”杜昀打断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将她的手包进掌心。“是我,我想牵着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唐绪脸上红霞升起,想开口调侃几句,又被他坚定认真的眼神看得有些慌神。突然就释怀了,拉着他的手甩了甩,笑嘻嘻道:“那你可拉紧了。” “好,不敢放开。”杜昀见她笑了,自己也牵起唇角。 路人见到两个男女手拉手,露出善意的笑容,笑:还是年轻好。 齐清见到他俩,脸色一红,说了声便走了。 “几时走?”唐绪拉着他坐下,好奇的研究他的手指。真的有不少老茧,尤其是掌心。不过并不难看,他的手指修长,指甲圆润干净,很漂亮的一双手。 “再待一会儿,不急。”杜昀由着她,但她看着看着就用手指抠起那些茧,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今天忽然觉得女子好难,想做些什么,发现什么都做不了,我是不是有点自不量力的可笑?”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 手被放开,杜昀感觉有些空落落的,蜷起手指,随后正色道:“这是你的善良之处,并不可笑。你能体会到她们的苦楚,已是难得了。很多生活无忧之人根本无法理解穷苦人家的烦忧,何不食肉糜,不就是在说他们?这世间,若能多些你这样的人,岂不更加安乐?” 他如此正经的样子,倒惹得唐绪更加不好意思了。 “想做什么便去做,我虽身无长物,却总也能帮上你一二的。”杜昀捉住她在桌上乱抠的手指,“安心。” “嗯。”唐绪抿抿唇,低头笑起来。被人无条件支持的感觉,就是这样吗。 “我得走了,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同我说说。”杜昀捏捏她绵软的指间,心头更软。 “好。”唐绪送他出去,转身在店里开心的转了几个圈。 “唐老板如此高兴,难道是赚了大钱?”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唐绪转头,竟是许久不见的余兆,她笑道:“我能赚什么大钱。” “那可不见得。”余兆掀起衣摆跨过门槛,进来好奇的左右观望。“能凭自己本事挣下这些,花费不到半年,已是强过许多人了。” “养家糊口罢了。”唐绪给他倒茶,“余公子突然光临,可是有事?” “的确有些事,”余兆品了一口茶,又放下了,“这茶不好,下回给你送些好茶。我今日来,一是谢谢姑娘多次援手家妹,二是我即将出远门。家妹性情绵软,若有什么事,还请姑娘帮帮忙,待我归来,必有重谢。” “小桃姐如今在我家里帮忙,芸娘与七月又是朋友,我自会照看着些。”唐绪停了一下,道:“重谢就不必了,不知余公子此去何处?” 余兆心里感激,解释道:“南下送一批货,再带些南方的货回来倒卖,走商都是干的这个。如遇到什么稀奇物,带回来给姑娘看看。” “南方靠海吗?是不是有许多海产?”唐绪来了兴致,“什么珍珠,贝壳之类的?还有鱼虾蟹,海带?” “的确有,姑娘喜欢这些?我回头给你捎些回来。”余兆道。 “好哇,若是不麻烦就给带一点,熟人,要按成本价给我哦。”唐绪玩笑道。 余兆笑,大方道:“姑娘要,不收钱也行。” “那可不成,不能随便乱收男子的东西。不然,我未来夫君可得吃醋了。”唐绪笑眯眯说。 余兆愣了一下,道:“那到时再说。” “好,祝你一路顺风。”唐绪端起茶。 余兆知她意思,无奈喝了口茶,告辞了。 第51章 吵死掉了 唐绪撑着下巴,看着外面来往的行人,想着以自己微薄的力量,能为这个时代的女人做些什么。 女子如此艰难,最大的原因的她们无法靠自己的努力养活自己。出嫁前依附家里,成婚后依附丈夫,老了依靠儿子。经济无法独立,就没有安身立命的资本。 女子除了体型与力量不如男子,其他各方面并无不同。那为什么地位如此低下呢?追根究底不过是经济贫困的地方更多的是力气活,女子自然比不上肌肉更发达骨密度更高体型更健壮的男子。 那有没有什么工作,女子可以做,并且只有女子适合做呢? 穷人家的女孩子,从小就只会教操持家务。有点钱的家里,会让孩子学些女红认些字。再有钱点,琴棋书画管家理财。裁缝绣花可以,只是绣花这活儿太过费眼睛了。琴棋书画或能授课,只是这些娇生惯养足不出户的娇小姐也不会需要这点银子。 那还有什么? 茶博士?插花?这些她并不懂,到底能做些什么呢?她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门外发呆。 最近生意不太好,一下午只接了两幅画。唐绪也不着急,反正铺子在这,手里钱够过日子了。 她让齐清再待一会儿,自己先回去了。还未到家门口,就听到孩子们嬉戏玩闹的声音。 满脑子的愁绪,都被这笑声驱逐。她快走两步,院子里一堆孩子玩,全是附近的,个个满头大汗。 唐磬鼓着嘴,手脚上绑着沙包单脚独立站在廊下,眼里有羡慕也有不屑。 唐翎抱着胳膊看着院子里的孩子,脸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能看出她很放松,没了刚来时冷冰冰的紧绷感。 “娘亲~”七月张着胳膊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满脸都是亮晶晶的汗珠,漆黑的眸子像是被水洗过,清澈无邪。 “我的宝贝!今天开心吗?”唐绪将他抱起来,差点被坠的闪了腰。这小崽子,越来越实心了。她抱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太沉了。伸手摸了摸孩子后背,全是汗,她随手抽出湿透的汗巾,解开了他棉袄的扣子。 “绪姨姨~你想不想我?”方子俊跑过来仰着头。 “想我想我。”杜嘉瑞也跑过来。 “绪姨姨喝不喝水?”赵芸娘端来一杯茶。 “芸娘好狡猾!”方子俊觉得自己输了,“我去给绪姨姨端点心。” “我搬凳子!”七月也反应过来。 “我,我,我“杜嘉瑞想了半天,灵光一闪道:”给绪姨姨捶捶腿!我奶奶说我捶得可好了!” 其他孩子看他们这般,都围了上来,不甘示弱的想做些什么。 唐绪被簇拥着坐下,左手端着杯子,右手拿着点心,又好笑又感动。只是这么大群孩子围着她,捶腿的捶腿,捶背的捶背,让她想起拳击手每次回合结束,边上的人给她喂水擦汗按摩肌肉,那叫一个享受。 孩子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吵得她脑子都有些发懵,真是幸福的烦恼。 简直跟幼儿园一样了。 唐翎轻笑,看她一如既往的受欢迎,然后被吵得瞳孔涣散。 唐磬切了一声,带着别扭的向往。 “去玩。”唐翎用下巴指了指他。 “我才不玩小孩子的东西。”唐磬拆掉沙包,跑回房去了。 “哎哟,这些孩子,快散开,把你们绪姨吵晕了。”余小桃来解救了她。 “真的好吵呀,你们。”赵芸娘左手叉腰,右手点着一个个小萝卜头,“你,你,你,小点声!” “怎么会吵呢?”方子俊不解,“绪姨姨最喜欢我们了。” “好像是有点吵,我娘好像不太舒服了。”七月急了,把小伙伴们都拉开,“快让让,我娘要吵死掉了。” 吵死掉了?!!这话吓得所有孩子后退两步。 “人还能被吵死吗?”杜嘉瑞问道。 “不能!这是大人骗人的!我娘天天说要被我吵死掉了!可她还没死呢,昨天打我可用力了!”一个精瘦的孩子道。 “没听说有人被吵死掉啊。” “什么是死掉啊?” “死掉就是埋进土里了,我爷爷就死掉了,躺在棺材里,埋到土里了。” “死掉就是不能动了,就要埋掉。” “死了变成星星!” “变成鬼!保佑我们聪明!” “我们会死吗?” “每个人都会死掉!” “我娘说被我气死!” “我不想死,我有点害怕。” 死亡的话题引开了所有孩子的注意力,他们热火朝天的开始讨论起来。唐绪听着这些童言童语,有些哭笑不得,眼看着再说就要爆发一片哭声。她拍了拍手,“孩子们,安静一下。” 所有孩子都看了过来,一双双清澈黝黑的大眼睛带着好奇。 “冬天的树见过吗?” “见过!我家有!”方子俊举起手。 “没有叶子。” “叶子掉光了。” “它死掉了吗?” “树没有死掉,天气太冷,它们要积攒力量,把叶子都扔掉了。这个叶子掉进土里,变成养分,让它明年春天长出更漂亮的叶子。”唐绪解释道。 “人埋进土里变成养分,养树吗?”方子俊道。 唐绪愣了一下,觉得这个话头似乎起错了。她想了想,说道:“因为大地长出了各种吃的,养育了我们,大家觉得土地像母亲一样。所以我们死去之后埋进土里,就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是的,土里长大米!” “长小麦!小麦变成面粉!” “长菜菜!” 他们争先恐后的抢着说,发散自己的想象力。 “对的。你们见过死去的虫子和小动物吗?” “见过!我家大黄死掉了。”那孩子说着,眼睛红了,扁着嘴哭着道:“我好想大黄!呜” 唐绪头皮一麻,将她抱过来揽进怀里。 “所以我们将来也会像大黄一样死掉吗?”方子俊皱起眉头,“我还不想死掉,我还想学功夫,将来去行侠仗义呢。” “每个人都会死掉,等我们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了,生命就走到尽头。”唐绪道,看着好几个孩子扁起嘴,她脑子一转,想起某个电影,“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听到故事,孩子们顿时来了兴趣,一个个凑了过来。 唐绪将《寻梦环游记》从头开始讲起,孩子们听得入了神,从站着,到一个个盘腿坐在地上,托着小下巴专注极了。 讲到最后,唐绪说道:“每个人都会死,但对于你们来说肯定还很早。我们每年都会去祭祖,就是去看望死去的亲人,告诉他们,我们还记得他。只要还记得,他们就还在,只是不能在我们身边时时陪伴。” 杜昀站在门口,看她轻而易举安抚了所有的孩子。讲故事的样子从容自信,表情随着故事情节时刻变化,整个人像是散发着光芒。 他不由得开始期待起成婚后的生活,想每天到家就能看见她,牵着她的手,听她这样跟自己说着每天遇到的琐事。 春赏花,夏纳凉,秋登山,冬扫雪。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这么静静看着,杜昀竟然也有一种满足的幸福感。 “所以呢!我们不要害怕死亡,因为逃不掉,每个人都有会那一天。我们应该做什么呢?”唐绪在崽子群里扫了一圈,“我们要珍惜,珍惜家里的亲人,爱他们对他们好。珍惜睁开眼睛的每一天,看天上的云,每一天都不同,看到就是赚到。好了,该吃晚饭了,都回去。帮娘亲做做家里的活,给爷奶捶捶背,帮爹爹端杯水。” “我回去帮娘亲扫地!” “我要帮我娘端饭!” “我帮奶奶捶背!” 孩子们嘀嘀咕咕的爬起来,告别过后,一一走了。还剩下四个钉子户,腻腻歪歪的粘着唐绪。 唐绪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口身如修竹的身影,正双目含笑温柔的注视着他。 我男朋友可太帅了!“怎么不进来?” “我在看,”杜昀笑着走进来。 “看什么?”刚问出口,她就从对方眼中知道了答案。小声嘀咕了句,读书人都这么会说情话吗? “小叔~”杜嘉瑞蹦跶到杜昀面前,学着七月,抱着杜昀大腿撒娇。 杜昀没说什么这么大还撒娇的话,俯身将他抱了起来,“该回家用晚饭了。” “好。”杜嘉瑞抱着他的脖子,一脸孺慕。 “今日这般好说话?”杜昀惊讶道。 “绪姨姨说了要珍惜,我好爱小叔的。”杜嘉瑞说完有点害羞,脸埋进他脖子里蹭了蹭。 杜昀抚着他的细软头发,对唐绪道:“阿绪教导有方。” “本来就是个好孩子。”唐绪不觉得自己几句话就能改变什么。 “那我们回去了,晚点再过来上课。”杜昀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方子俊垂着脑袋站在原地,像被人抛弃的小狗。 “怎么了这是?”唐绪拍了拍他的肩。 “爹和娘好忙……”方子俊总是神采飞扬的眉眼耷拉下来,声音低落,“娘好久没陪我玩了,爹也没有。” 方远勤和董婉婉初开铺子,每日生意极好,总有大笔记账。早上一大早买食材卤肉,午饭余小桃给送,晚上匆匆吃过饭就开始算账。他们放心唐绪,难免疏忽了孩子。方子俊毕竟是还小,虽然每日疯玩,但离不开父母的陪伴。 唐绪轻轻抱抱他,“那我们现在去把婉姐喊回来!好久没吃你娘做的饭了?” 方子俊抱着她的脖子,点了点头。 赵芸娘惯常嫌弃方子俊,爱拿话堵他,但两人一同长大的情谊远胜他人。此刻担心的凑过来,拉着小伙伴的手,“我陪你去找。” “我要做饭呢,芸娘你看会儿安安。”余小桃不想让她去。 “我陪蛋蛋哥哥去!”七月举着小手。 “好,走。”唐翎可抱不动方子俊,拍拍他的背,拉着他去了卤肉铺子。 这会儿快到饭点,买肉的人还不少。董婉婉笑呵呵的收钱,方远勤称肉切肉,他刀法算是练出来了,切的又快又均匀。 “爹!娘!”方子俊喊了一声,声音里有点委屈。 “哎,蛋蛋来了,吃肉不?”董婉婉笑着招手,让他过去。 “娘,我想吃你做的饭,我们回家。”方子俊搂着董婉婉的腰,摇晃。 董婉婉愣了下,儿子多久没撒过娇了?天天跟个野猴子一样四处疯跑,她恍然发现,好久没陪孩子了。心里顿时愧疚难当,可看着排队的客人又走不了,她一时有些纠结,小声安抚:“蛋蛋乖,娘等会儿就回去了,你先回家,你怎么来的?”她说着抬头,看见唐绪,连忙笑着打招呼。 “婉姐,不如叫个姑娘来帮忙,蛋蛋想你了。”唐绪建议。 “可那几个姑娘……”董婉婉犹豫了一下,那几个姑娘虽然经历过那些事,可毕竟没有成家,抛头露面不太妥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唐绪这般不拘小节。 方远勤抽空抬头说了一句:“你先回去陪陪孩子,这都快卖完了,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那行!我带着蛋蛋回去。”董婉婉摘下围裙,摸了摸儿子的脸,“走,娘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方子俊喜笑颜开,“好喔!好喔!” 看到儿子高兴,董婉婉也高兴,心里头更是愧疚。 “快回,我卖完了回去。”方远勤听到儿子的声音,笑着催促。 “行,走。”董婉婉牵着方子俊,走出铺子外,出于补偿心理,道:“蛋蛋,娘带你去买玩具?要不要?” “要!”方子俊高兴的连蹦带跳。 “小绪去吗?”董婉婉问。 “去。”她也好久没带七月出来玩了。 两人带着孩子,去了市场。那里一条街都是摆摊的小贩,各种东西都能找到。 路上遇到个卖糖葫芦的,董婉婉买了三串,方子俊一串,两串都给了唐绪。 唐绪哭笑不得,“婉姐,你把我当孩子了,我都这么大了,哪爱吃这个。” “吃,”董婉婉想起了什么,又转向那小贩,“我再去买几串,给芸娘王红她们分。” 一路悠哉逛着,董婉婉今日特别大方,方子俊要什么买什么。不过方子俊除了某些方面迟钝些,却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有什么都要。 蹴鞠球,跳绳,鲁班锁,竹哨,就连平日不让玩的弹弓,董婉婉都给方子俊买了,不过再三嘱咐不能打人。 方子俊开心极了,抱着东西爱不释手。 七月同样抱着一堆,他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的玩具本来就多,平日并不缺什么。 转身走到木匠店,唐绪又走了进去。老板看到她就像看到财神爷,热情的迎上来,“姑娘这次想做些什么?” “做个玩具,我要的东西用废弃的小木块就行。要有圆柱形的,方形,长形,三角形,还有雕成小树小花小动物的,不要太大,半个婴儿拳头大就行。”唐绪准备买一套积木,给孩子们平日里搭建,培养创造力和想象力。 木匠老板一听又是没听过的,连忙拿来了纸笔。唐绪接了过来,几笔画了出来并表明了所要的数量。 “好好,这个简单,一两天就能做好。”老板一看就知道是孩子玩的,这并不费什么功夫,只需要打磨光滑就行。 买了玩的,董婉婉又去买了点心,还去酒楼买了一只烤鸭子,才打道回府。 第52章 我哥哥回来了 “下雪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唐绪从睡梦中醒来,兴奋的跑到床边。 地面被覆上一层薄薄的积雪,辉映着晨光,闪耀明亮。 唐绪穿好衣服刚跑到外边,就见一个男子从院墙上跳了下来。她瞪大眼,想也没想冲过去对着男人一拳。 “豁?”男子惊呼一声,微微侧身避过,“我找人,怎么上来就动手?” “谁家好人从墙外翻进来找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正好检验这段时间的成果,唐绪化拳为掌,劈向男子的脖颈。 男子后仰躲过,“别动手,有话好说。我真不是坏人,这不是看你们都没起才跳的墙,不行我出去敲门行吗?” 唐绪理都不理他,专心回忆一切攻击手段,拳掌腿一一上阵。 “这功夫眼熟的紧,小姑娘,我真是来找人的,快住手,不然我可还手了。”他左闪右躲游刃有余,嘴里还有空叨叨。忽然瞥见正房门口站了个人,他眼睛一亮:“小羽毛!” 唐翎无视他,出言道:“左侧踢。” 唐绪一丝犹豫都没有,右腿抬起一个横踢。 “小羽毛!!”男子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往前走的身形被阻住,一个翻身避过。 “扫腿。” 唐绪下蹲,一个扫堂腿,刚落地的男子再次跃起。 “上勾拳。” 唐绪一拳向上挥了过去,男子双手交叠挡住下压。 唐磬听到动静,走出来一看,竟看到死去多年的大哥。他吃惊的看着熟悉的面孔,瞪大的眼睛不断颤动,泪水弥漫而上。视线逐渐模糊,眼前的身影看不清,他冲过去,“大哥!大哥!!哥!!!”嘶哑的声音越来越大,泪水从他脸侧滑落。 唐绪停下来,看着死死抓着男子的唐磬。 “小二!”唐爻一把将弟弟脖子勾住,把他脑袋按进怀里。“好小子,长这么大了!” “你去哪儿了!!!”唐磬嚎啕大哭,双手揪着唐爻的衣服喊,“你没死!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 “这嗓门越来越大了,耳朵都要被你喊出毛病了。”唐爻声音低了下去,抬头捏着弟弟的脖子,“对不起,哥哥这次,没给你带礼物。” “我不要,”唐磬哽咽着道:“我不要礼物,我只要你回来,你回来就好了” 唐绪转过身,捏了捏发酸的鼻子。 唐翎看着她,忽然道:“我妹妹去哪儿了?” 唐绪一愣,也许是气氛所染,她不想再说谎了。摇了摇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醒来就在这具身体里,我并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但她当时受伤很严重,已经预感到大限将至,便带着七月来到了这里。我没有伤害过她,原因我也不知道。” 这是后来翻原主回忆时才发现的,原主回到这里的原因正是因为这里民风不错,她无人可托付七月。便偷偷查过周围的邻居,知道都是心善之人,想着就算自己死了,七月或许会被她们照顾着。这是出于亏欠,抑或是她临死之前突然醒悟的善念,唐绪也说不清。 这说法耸人听闻,却能解释为什么身体上的标记都能对上,性情却大相径庭。唐翎看着唐绪眼睛,找不出说谎的痕迹,这是真的。 “最后一次,我已经帮她拦住了两人,但是跑了一个。”唐翎目光没有焦点,像是透过唐绪在看别人,“我知道她也许抵不过我找到了叶家灭门的祸首,她一直想报仇,我便替她把他们都杀了,受了点伤。若不是受伤,也许能拦住。没想到最后,她会间接因叶家丧命。”唐翎垂下眼睛,看向被衣袖遮挡的手臂。当初若不是因为这道深可见骨的伤,就不会让那些人找到唐绪。 “对不起。”唐绪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见过那道疤,不知道得多严重的伤才会有这样恐怖的疤痕。她心疼唐翎,为了妹妹做了那么多事,最后依然没能保住妹妹。自己算是受益者,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小羽毛!想我吗?我回来了!”唐爻哄好了弟弟,几步上前凑到唐翎面前。敏锐的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他看了一眼唐绪,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滚。”唐翎转身回房。 “小羽毛,你怎么对我这么凶啊?我会伤心的。”唐爻亦步亦趋跟着,“你太狠了,把我丢在那,我等了两日才见到出谷采药的弟子,差点就饿死了。” “死了干净。”唐翎反手关上门。 唐爻差点被夹到鼻子,悻悻地敲着门:“小羽毛,出来我们聊聊天啊,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大哥!我也有话要跟你说!”唐磬跟过去,生气道。 “小屁孩早点睡觉去,别耽误我给你找嫂子。”唐爻扒拉开唐磬,继续敲门,“小羽毛,阿翎,辛辰一,开开门,我真的好多话要说呢,你不想听听药王谷的八卦吗?我跟你说” 唐绪没想到这人长得一张看狗都深情的脸,嘴这么碎,声音再好听都显得跟乌鸦一样。 不知道唐翎怪不怪自己,至少没动刀子,哎,好烦啊。她回到房间,七月小猪还睡得香喷喷的。她叹了口气,抱着小猪吸了几口,真好闻。 “闭嘴!”唐翎满脑子都是唐爻的碎碎念,关于妹妹的伤感留都留不住。她气得打开门,抬手就朝唐爻打去。 “啪”一声脆响,唐磬呆住了。 唐翎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唐爻竟然没躲。 “又打我,都说别打脸了,打丑了你更不爱看我了。”唐爻搓了搓脸,小声埋怨道。 “大哥!她打你!”唐磬指着唐翎道。 “没礼貌!”唐爻按下弟弟的手,“赶紧睡觉去,别打扰我,乖点。” “哼!没出息!”唐磬狠狠跺了下脚,重重踏着地板回了房。 唐翎抿着唇,手掌隐隐发热,泛上痛意。这一巴掌她并未收力,对方只怕更痛。 唐爻完全没在乎脸上这点伤,拉着唐翎的胳膊进房间,“小羽毛,我来看看你的房间啊,一如既往的整洁啊。今晚上我能不能睡地上?” ???? 唐翎瞪着他,“你去跟唐磬睡!” “不要,弟弟臭。”唐爻往凳子上一坐,一副赖在这里不走的样子。 唐翎觉得手开始痒了,她捏了捏拳。对上那人的脸,半边消瘦,半边红肿,滑稽又可怜。 算了,她径直往床上一躺,背对着唐爻。 唐爻见她睡了,安安静静的坐着。目光落在散落的青丝上,微笑着无声说:阿翎,我回来了。 唐翎本来睡不着,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不自禁回忆起以前。不知为什么唐爻在时,她每次任务都完成的很轻松,脑子都不用动,坐着等就行。或许是因为他永远没个停歇的嘴让人很难紧绷起来,或许是他冲在前面挡住所有的身影。唐爻不在之后,她再也没接受过别的搭档。 想着想着,她竟然慢慢睡着了。 唐绪窝在七月怀里也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大家都起晚了。 齐清推了推唐家的门,又敲了敲,无人开门,便自己去开铺子了。 杜昀在路口久等,眼看着时间快来不及了,还未见到心上人。他忍不住来到了唐家,正巧撞见打着哈欠的唐绪来开院门,“阿绪,可是不舒服?今日起晚了。” “没有没有。今天睡了懒觉。”唐绪抓了抓一团糟的头发,还没刷牙呢!!!我头发是不是像鸡窝??我衣服穿好了吗?? 她手忙脚乱的样子逗乐了杜昀,怕她恼羞成怒,杜昀连忙告别:“你无事便好,我去书院了。” “快走快走。”唐绪挥挥手,急着洗漱。 七月起得比她早,自己收拾好自己,安静地伏在桌上画画。见到唐绪,眯着眼睛笑起来,甜甜唤了声娘亲,便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我儿子太乖了!真可爱!天使宝宝! 她哼着歌洗漱完,想到早上吃什么时,有点发愁。唐翎不会走?还是生气?今日吃酸菜肉丝面,哄哄唐翎,她爱吃这个。 她揉了一团面,盖上。提了个篮子,跟七月招呼了一声出了门买菜。 唐翎睁开眼就见到唐爻单手撑着脸,双目紧闭,似乎睡熟了。她轻轻坐起身,对面人倏地睁开了眼睛,警惕,包含杀意的眼神撞上唐翎的脸时,瞬间融化。他露出个笑容直起身,道:“早啊,小羽毛。” “早,出去。”唐翎张口就赶人。 “好好好,我们小羽毛要起床收拾了,我先出去了。”唐爻走了两步回头道:“早上想吃什么?” “有饭吃,不用你管。”唐翎道。 昨日确认妹妹真的不在了,本来心里十分难过,但被唐爻烦得忘了。是不是应该离开了?妹妹都不在了,自己留在这里做什么呢?可是心里为什么不舍呢? 她走到窗前,后院里的菜圃翻了一半,又被唐绪放弃了,理由是太冷了,估计长不出来了。孩子们没事干的时候,爱在这里寻宝,从土里翻出一块小石子,一条小蚯蚓都能让他们高兴的又叫又跳。 院门传来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唐绪又在哼那腔调乱七八糟的歌。没过一会儿,一股酸菜的香味慢慢飘散出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走到门口,是七月,他轻轻拍门:“姨母,快起床洗漱了。马上要吃饭了,娘做了姨母最喜欢的酸菜肉丝面哦。好香呀,乖乖起床哦,不然面就坨坨了。” “好。”唐翎应了一声。 七月转身走开,嘴里念叨:虽然面坨坨,也好吃的,还是很香的。就是会变好多好多,吃不完了。 唐翎轻笑,她越来越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唐绪那么喜欢小孩子了。他们单纯天真,你待他一份好,就会回报十分热烈直接的感情给你。 “每天过得都一样~ 偶尔会突发奇想, 只要有了哆啦a梦, 欢笑就会无限延长。 快乐时与我分享, 难过时陪在身旁, 掏掏它的神奇口袋, 就能把烦恼遗忘~” 唐绪搅动着锅里的面条,嘴里哼着欢快的儿歌,身体还晃来晃去的。 跟个傻子似得。 唐翎打了一桶水,回房洗漱。早上的纠结有什么意义?这傻子能记住什么?院子的房契都在自己这里,继续住着怎么了。自己走了,这些小崽子肯定会偷懒,一个个连鸡都打不过,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唐绪三脚猫的功夫,哪天被人欺负了哭唧唧的烦死了。 得看着她们,一帮软绵绵的小废物,没了她不行。 唐绪煮了一大锅面条,别看唐翎瘦瘦的,胃口可不小。昨天那个男的,看着也不像吃得少的样子。要说最能吃,还得是唐磬,感觉他就没有饱的时候。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古人诚不欺我。 焖面条的时候,唐绪拿了扫把在院子里扫了一条小路出来,没敢扫太多,怕等会儿孩子们没有雪玩。 唐磬刚醒来就一头撞进了唐翎的房间,“我哥呢,我哥呢?” “出去了。”唐翎正在梳头发。 “我哥真的回来了吗?对?回来了?我不是做梦对不对?”唐磬急需确认。 “是的,回来了,等会儿还要陪你吃早饭。”唐翎放下梳子,“快去洗漱。” 唐磬激动地心情压抑不住,看到七月,他捧着七月肉嘟嘟的小脸使劲亲了一口。他老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碍于哥哥的面子,现在太高兴了,就忍不住了。“七月,我哥哥回来了!” “哦。”七月懵懵的看着他,对于哥哥的亲近心里还是欢喜的。“恭喜哥哥。” “嘿嘿嘿”唐磬傻乐着洗漱完,就到院门口蹲着了。 唐绪看着他的样子,同样替他高兴。平时总是板着个脸装大人,心里别扭的不行,如今最亲近的哥哥回来了,他才有了点孩子的模样。 “吃饭咯。”她喊了一声,盛好了四碗面条。最大的汤碗是唐磬的,小一点的汤碗是唐翎的,正常碗是自己的,最小的碗则是七月的。她拿不了这么多,就只端了自己跟七月的出去。 唐翎走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唐绪露出个讨好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忐忑。 “姐姐,睡得还好吗?”唐绪不知道她是否还愿意被自己叫姐姐。 “好。”唐翎点头,去厨房端来自己的,神色如常的坐下吃面。 “磬哥哥,吃面啦!”七月见少个人,喊了一嗓子。 “我等一会儿。”唐磬不愿意离开门口。 “先吃,不管他。”唐翎帮七月把碗往桌子里面推了一下,怕他不小心碰翻了烫到。 “姨母也吃,姨母有两个煎鸡蛋!”七月指着她碗,羡慕道。 “嗯。”唐翎夹起鸡蛋吃了一口,“吃。” 这是过去了的意思吗?唐绪提着的心,落下了。 第53章 我不藏私房钱 唐爻拎着一个食盒,还未走近,小崽子就冲了过来,像小时候每一次一样。攀着他的衣服爬上来挂在他胸口,只是现在大了,唐爻晃了一下,还未完全痊愈的伤口隐隐作痛。“这么大了,还跟猴子一样。” “你都不想我!”唐磬抱着他的脖子,用脑袋撞他肩膀。 唐爻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肩上的伤口似乎裂开了。 “哥?怎么了??”唐磬惊了一下,连忙从他身上跳下来。 “没事,你这脑袋是越来越硬了。走,进去吃饭。”唐爻呼了一把弟弟的脑袋,扣住他后脖子往屋里走。 “唐绪都做好饭了啊,可香了。”唐磬好奇看了食盒一眼,“你买了什么啊?” “牛肉粥,芝麻胡饼,油条,肉包子,有你想吃的么?”唐爻答。 “唐绪做了酸菜肉丝面!我想吃那个。”唐磬跑到厨房,发现自己的面已经装好了,咧开嘴笑了一下。又拿了大汤碗给哥哥装了一碗,一手一碗到了客厅。 “这是谁呀?”七月看到唐爻,问道。 唐爻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将食盒搁在桌上,往外拿买的东西。 见他不回话,唐翎不悦道:“陌生人。” 察觉到唐翎不高兴,唐爻立刻笑眯眯对七月道:“我叫唐爻,你叫什么?” “我叫七月,你好。”七月下意识有点怕这个人,往后缩了缩,贴近唐绪。 “你来干什么?”唐翎面色一冷,把筷子搁在桌上,啪一声。 唐磬左右看看,缩着脖子端着碗往边上挪了挪。 “又这么凶,我给你,你们送早饭。”唐爻不以为意道,他扫了一圈,“这是你妹妹?” “是,我们有饭吃,你自便。”唐翎不再理他,继续吃饭。 唐绪心里暗自哇哦了一声,抬眸看了一眼,这碎嘴子该不会喜欢唐翎?那可有好戏看咯。 “哥,吃这个,这个好吃的!我们都喜欢吃。”唐磬憨笑着推了推面,拉了拉哥哥的衣角。 “好。”唐爻拖了个凳子,挨着七月坐了。看来刚才没做对,小羽毛很在乎这些人。他拿了个胡饼递给七月,哄道:“七月,尝尝这个?” 七月看了唐绪一眼,唐绪道:“想吃吗?想吃就吃。” 七月想吃,犹豫道:“可是太多了,我只能吃一小块。” 唐爻闻言,给他掰了,七月道了谢,吃了满口脆,发出嗯嗯的享受声。 唐磬自己拿了个油条吃,盯着自己的哥哥,感觉他怪怪的。 “妹妹,尝一尝?”唐爻把剩下的胡饼放自己碗里,对唐绪发出邀请。 唐绪看了唐翎一眼,见她没反应,眼珠子一转,嘻嘻笑着接过,“好哇。”她撕了一半给唐翎,“姐姐帮我吃一点。” 唐翎沉默接过,随后姐妹俩同时将油条泡进了面汤里,油条吸饱了汤汁之后夹起咬了一口。唐翎面上不显,但看得出是喜欢的。唐绪直接眯着眼睛,又吃了一口。 还真是两姐妹啊,唐爻挑了挑眉。 唐翎也发现两人竟然有很多习惯都相似,说起来她与妹妹相处的时间,甚至都比不上跟唐绪时间的久。不过真要认真计算起来,她跟这些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就是孩子们一撒娇,她就没办法。不像唐绪,总有法子让孩子们听话。 最后面条吃光了,但牛肉粥是一点没动。胡饼油条包子,方子俊他们来了后,一人一个分了吃光了。 唐爻意外的发现这面条真的十分对他胃口,面条劲道,酸菜酸香爽口,肉丝滑嫩,难怪都喜欢吃。 今日时间晚了,唐绪没练功,吃过饭就去铺子了。 七月他们兴冲冲跑到雪地玩雪去了,余小桃来了就把安安放进摇篮里,去洗碗打扫。 唐翎靠墙看着孩子,唐爻凑上来,“小羽毛,你很喜欢这里。” “安宁。”唐翎道。 “哥,我也喜欢这里。”唐磬道。 “这宅子太小了,换个大的。”唐爻道。 “把你弟弟带走,我们够住。”唐翎扫了他俩一眼,有点嫌弃。 “别呀,住一块热闹。”唐爻笑眯眯的,“我去看个大宅子好不好?” “男女授受不亲,不适合同住,你自去买个宅子搬出去。”唐翎道。 唐爻没再说话,寻思自己就买个大宅子,万一住一起呢。 “好了,过来绑沙包。”唐翎拍拍手,孩子们顿时停下动作,恋恋不舍的走了过来。 方子俊昨天买了一堆玩具,还吃了娘做的饭,今天又满血复活,恢复了朝气。 唐爻看一眼就懂,拉着唯一认识的七月给他绑。 依旧是扎马步,胡心亭自觉先跑跑跳跳,活动身体,他不用绑沙包。 “这都是附近的孩子?”唐爻问。 “嗯。”唐翎点头。 唐爻不解,“为什么要教他们?帮忙带孩子?给钱吗?” “我乐意。”最开始似乎只是嫌他们什么也不会还闹腾,慢慢的变成想教他们一些本事。 唐爻想说以前没见你喜欢孩子,从来也不会因为孩子而手软,如今为什么变了。只是对着这一院子的孩子,这平静的生活,说出以前,似乎显得不合时宜。 经历过风雨,谁不喜欢安宁的生活呢? 练了会儿基本功,唐翎叫上孩子们去教室。唐绪买了几本启蒙书,还画了一些成语故事,寓言故事,照着讲就行。 唐爻站在教室外看着,唐磬跟在他后面,仰着头问:“哥,你干什么?” “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唐爻道。 唐磬嘀咕,“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怎么?住这里不好吗?”唐爻关心道。 “很好,可是,他们都有亲人。只有我没有,我想跟哥哥在一起。”唐磬瘪着嘴,神情委屈。 “对不起,哥哥以后肯定一直陪着你。”唐爻摸摸他的头,既愧疚,又心疼。 “你去哪儿了?”唐磬问。 唐爻眼前浮现起那狭小的牢房,昏暗无光,唯一的声音只有老鼠的叫声。鞭子,刀,烙铁,盐水辣椒水洒在伤口上,喋喋不休的逼问他闭了闭眼,道:“去了一个不好的地方,找不到回家的路。” 幸好,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她将我带了回来,我的坚持有了意义。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出现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两年来暗无天日的生活,他仅靠着回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支撑了下来。那时只想再见他们一面,跟他们道别。可现在见到了,又不满足了,他想要的更多了。想要时时刻刻的陪伴,想要与她共度余生,想抓住这道光,再也不让她离开。 余小桃收拾完屋里,见唐翎空下来了,便走过去问道:“大姑娘,后天就是小年了,家里要做些熏肉熏腊肠吗?” 小年?好陌生的词。唐翎出了会儿神,这些都没吃过,以前也没人会做。她点点道:“做,麻烦你了。” “那要去买肉了,小年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到时候给你们做。”余小桃道。 “想吃辣菜,我去给你拿钱。”唐翎回房拿了一锭银子,交给余小桃,“安安就放这。” “好。”余小桃笑着点头,总觉得大姑娘这次回来不一样了,对她的态度也有改变。这是好事,至少她现在敢跟她说话了。 买菜路上她还听了个新鲜事,中午唐绪回来吃饭,她说给唐绪听。说是附近有个村子,丈夫服兵役去了,每月寄回来的钱都被婆婆拿走了,因为分了家,媳妇只能出来要饭。可怜见的,大冬天脸都冻紫了,两母女骨瘦如柴,端着个破碗四处要饭。太造孽了! 唐绪吃饭的动作一顿,问道:“没人管吗?” 余小桃畅快的笑了声,解气道:“之前没人管,不过听说昨天闹了一场,族老出来做主,让婆子把钱还了回来。那婆子还被她老伴打了呢,活该,太黑心了!自己戴着银镯子银簪子,儿媳出来讨饭,还说怕儿媳拿了钱跑了。真敢说啊,都饿死了就跑不了是。” 唐绪连连点头,吃了一大口饭,舒爽!看来王椿还是很听话的,这招果然有用。这年头的家族和村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名声坏了的人,很难在当地立足。无法取信于人不说,子孙后代婚事嫁娶,出来工作都会被影响。但凡族里村里的长辈们要脸或是有点远见的,就做不到视而不见。 之后端看王椿守不守得住这个钱了,她若是聪明,就买些点心鲜肉送去给那些族老,再诚心道谢。日后再有事,族老们看在这些礼的份上,也不会置之不理。 “院子里那些肉,是准备做腊味吗?”唐绪刚回来就看见了。 余小桃应道:“是呢,做些腊肉腊肠,我还找人买了些松枝,到时候熏一熏,炒出来香得很。” “花了多少钱?我拿给你。”唐绪说着就要掏银子。 “大姑娘给了的。”余小桃连忙道。 唐绪看向唐翎,打趣道:“看来姐姐藏了不少私房钱。” 唐翎懒得搭理她,埋头吃饭。 唐爻挑眉,怎么还被妹妹管钱? “什么叫私房钱啊?”七月咬着筷子道。 “就是姨母偷偷藏了我不知道的钱。”唐绪揶揄道。 七月恍然大悟,对着唐绪道:“七月不藏,七月的钱都给娘。” 唐绪被他哄到,忍着笑意吃下他的画饼,“谢谢七月!” 下午有预定的客人,唐绪吃完饭没有耽搁就去了铺子,让齐清吃过饭就在家里帮余小桃做腊味。 唐绪正揉着手腕,一位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先是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铺子里的陈设,随后神情倨傲的道:“你就是那姓唐的画师?” “是,有事?”唐绪对这种没礼貌的人,向来没什么好气。 男人皱着眉,不满道:“你这态度也能开铺子?” “什么人就用什么态度咯?”唐绪打了个哈欠。 男人噎了一下,一甩袖子道:“粗鄙无礼!一看就是徒有虚名,你能画出什么好画。” “是是是,对对对,好走不送。”唐绪趴在柜台上,手里拨弄着算盘珠子。 男人大怒,“你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唐绪抬眼瞥他,“那你出去喊啊。” 吴细苟头回见到这样的人,当即喝道:“不可理喻!”说罢转身离去。 唐绪翻了个白眼,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我面前耍威风,哎,我就不惯着。 杜昀正巧撞见来人怒气冲冲离去,还多看了两眼。他走进铺子,疑惑道:“刚才那人,作何那般恼怒?” “他看不上我,看不上我的铺子。非要进来找气受呗。”唐绪坐起身,“吃过饭了?” “嗯,正要往书院去,顺道来看看你在不在。”杜昀看着她,奇怪,为什么看不腻,反而越看越欢喜。 “手里拿的这是什么?”唐绪看他拿着几本书,问道。 “书,一些手抄本。往日看过的,书院里没有的孤本,我默了一些,带到书院给学子们看看。”杜昀递给她,源于之前的经历,他从未考虑过这些,对待学子们也不尽上心。上次听闻唐绪想为世间女子做些什么的时候,他甚至有些自惭形秽。她救助深受朱家所害的女子孩子,几次对周围人伸出援手。 杜昀一次次看着,忽然就想自己也得做些什么,不然如何能配得上她。想了几日不得其法,最后还是听学子们讨论孤本时才想起。他曾家境优渥,又有名师,看过的书不知凡几。当即便动了心思,将家里的孤本抄了一些,又默了几本记忆清晰的。准备带到书院的藏书馆,供学子们阅览。 “好事啊!”唐绪翻了翻,嗯,看不懂,全是简练的文言文,拗口难懂。 “此事还是因为你。”杜昀笑着收回书。 “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唐绪一脸茫然。 杜昀摇头,笑而不语。“我先去书院了,刚才那人看着并非心胸宽大之人,你要小心些。” “好的, 知道了,你路上小心。”唐绪送他出去,预定的客人正好到了,她开始了下午的工作。 送走了那位客人,后面就没人要画画了。 冬日天黑的越来越早,路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唐绪冻得手指头疼,街上也没什么行人。她干脆早早关了铺子,叫上齐清回家了。 一到家就闻到松枝好闻的香味,余小桃正在厨房熏肉,这腊肉做好之后就挂在厨房里,每日油烟蒸腾,可以存放很久。 “这么早回来啦?我这还没开始做饭呢,我现在做啊。”余小桃忙得忘了时间,赶紧淘米开始煮饭。 “不急,今天是回得早了些,街上都没人了。”唐绪搓了搓手。 “化雪了冷,你在灶口烤烤火,暖和暖和。”余小桃道。 第54章 你疯了? 晚饭过后,唐爻就被唐翎赶了出去。他一个成年男子,不适合跟两个未婚女子住在一块。 夜里唐绪刚回房,发现地上不知哪儿的一滩水,问了七月也说不知道。她有些奇怪,难道是余小桃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洒的。她抬起头,正好一滴水落了下来,砸进了地面的水洼。 屋顶破了??上次下雨还不漏呢?她仰着头研究半天,灯光昏暗也看不清到底哪儿的问题。 “娘?滴水哇?”七月指着房顶。 “嗯,是啊,可能瓦破了。”瓦破了?唐绪瞬间想到了唐磬,她转身往唐磬房间走,“唐磬!” “干嘛?”唐磬打开门,气鼓鼓的看着她,“这么大声干嘛!” “你上次踩破瓦真的换了?”唐绪问道。 “换了啊,怎么了?”唐磬敛眉,疑惑道。 “漏水了,怎么好好的漏水了。”唐绪听到他说换掉了,也没继续纠结,不漏到床上就行,明天再看看。 “我上去看看。”唐磬记得自己是换了的,说着他就往屋外走,被唐绪一把抓住。“拉我干嘛?我去看看。” 唐绪摇头,他武功再好也只是个孩子。“不行,天这么黑,屋顶雪刚化还有冰,太危险了。不急,明天再找人看看。” 唐磬心里一暖,坚持道:“我不怕。” “我去。”唐翎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说完没停留,走出屋外就飞身上了屋顶。 屋顶上积雪半化,半雪半冰,看不出什么,她大声问道:“哪儿漏水?” 唐绪跑回屋里,站在漏水下来的位置道:“这儿。”怕唐翎不好判断,她还挪了个椅子过来踩着,又举了一盏灯。 唐翎听声辨位,扒开冰检查瓦片,没有破损,但是瓦片位置没放好,有缝隙。她调整了一下位置,问:“还漏吗?” “没滴了。”唐绪道。 唐翎下来对唐磬说,“明天顶着瓦站。” 唐磬搓了搓鼻子,嗯了一声。 “下次可不许爬屋顶了啊。”唐绪交代一句,带着七月回房睡了。 唐翎刚要睡着,屋顶上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瓦片破碎的声音。她抬头看了一眼,从枕头下摸出几枚梅花镖,悄无声息的上了屋顶。 “我就知道糟了,没想到这么滑。”唐爻无奈道。 “干什么?”唐翎收起武器道。 “没什么,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唐爻干笑着道。 唐翎盯着他,抬起手臂,两指之间夹着一支镖。 “别动手,我说我说……”唐爻半举着手,无奈道:“睡不着是真的,这几年的经历,很难睡得着。在药王谷养伤时,也睡不着。” “然后呢?你来这里做什么?”唐翎问。 唐爻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想靠你近一些,昨晚上只要想到你在旁边,坐着我也睡着了,很安稳。不知道你信不信,我说的,是真话。” 唐翎沉默半晌,跳下屋顶停下了一瞬,道:“过来,明日一早就走。” 唐爻先是不敢置信,随后又了然的笑了。是啊,他的小羽毛,一直都是个心软的人啊。 次日天光微亮,唐绪就醒了,刚打开院门,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靠坐在门槛上。 “谁啊?”她问了声。 那人回过头,竟然是杏子,她嘴唇乌紫,不知来了多久。手里牵着一个小姑娘,两人的衣服都不算暖和,都冻得面色发紫,不知道来了多久。 “唐姑娘,冬日里不长蔬菜,我挖了些笋子给你送来。”杏子拖出两个背篓,“一个给你,一个给杜老夫人。” 唐绪震惊的看着那两筐犹带着泥土和雪水的笋,这么多,一大早就送来,岂不是大半夜就去挖了?她回过神,让开门口,“快进来!去厨房生点火烤烤,看看给孩子冻的。” 杏子笑了笑,站起来还踉跄了两下差点跌倒。唐绪扶住她,又拉起小姑娘,将两人往灶口一塞,将火升了起来,正好烧点热水洗漱。 生好火,她出去拿笋,好家伙,一下没提起来差点翻个跟头。杏子背着这么两筐东西从村子里一路走过来的?她心情复杂的看着笋,要说价值,当初那一筐蘑菇就够了。新鲜蘑菇在镇上不算难卖,价格也不错,没想到她又巴巴挖了这么多笋送。 两人挖了这些笋,又背着一路走过来,只怕早就饿了。唐绪想了想,拿了两个大汤碗提着篮子,出去买早饭了。 回来时屋里人都起了,杏子母女还在厨房,大概是怕人,没敢出来。 “吃早饭。”唐绪招呼道。 “娘,吃什么呀?”七月啪嗒啪嗒跑来,扒着桌子问。 “你想吃什么?馄饨还是面条?这还有油条肉馅饼。”她买的很多,就怕家里这几个饭桶吃不饱。 杏子两母女一直埋着头,畏缩怕人。不过杏子毕竟都见过,所以还算好一些。叫吃饭还不愿意上桌,说挖了笋没换衣服,脏。她裙摆上沾了些雪水和黄泥,看着的确不太干净。 唐绪不在意这些,不耐烦道:“赶紧吃,你不饿孩子也饿了,这大冷天的带着出来挨冻。” 青青抖了抖,又往她娘后面缩了缩。 唐绪见吓到了孩子,有些尴尬,缓了一下口气道:“青青,快坐下吃饭,想吃什么我给你添。” “坐。”杏子拉着女儿坐下,“我自己来唐姑娘。” “行。”七月要吃馄饨,唐绪给他装了半碗。唐磬唐翎不用她管,想吃什么自己弄。 没一会儿,齐清过来了。她习惯过来给唐家做好早饭再去铺子,见她们都已经吃上了,惊讶道:“是我今日起晚了吗?” “没有,我今日起得早,吃了没?过来吃点。”唐绪招呼她。 齐清拒绝,“我吃过了,那我先去开铺子。” “这么早哪有人,晚点再去。”唐绪道。 “反正也没事,我去铺子里收拾收拾。”齐清说完走了。 “怎么吃这么点,还没七月吃的多呢。”唐绪往青青碗里放了根油条,还塞了个包子她手里,“等会儿在吃个肉饼,多吃点才抗冻。” 青青愣了愣,长这么大从没享受过被人塞吃的,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凶巴巴的姨对她这么好。这肉包子很香,她还没吃过白面呢。她盯着包子好半天没说话,杏子搡了她一下,“谢谢唐姨啊。” 她如梦初醒,小声道:“谢谢唐姨。” “不客气,杏子姐你也多吃点,再来点馄饨,这个吃了暖和。”唐绪说着给杏子加了一汤勺。 “哎哟,这么多,够吃了,够吃了。”杏子想把碗挪走避开,又怕撒了。热乎乎的肉馄饨咽下去,肚子里升起一股暖意,驱散了冻得身体迟钝僵硬的寒气。 她红了眼,为自己的卑鄙,又为唐绪的善良。 饭吃过,杏子想告辞,被唐绪留下了。“吃了午饭再回,下午没这么冷,孩子留这儿玩。正好我这孩子多,院子里热闹。” 杏子看了一眼女儿,同意了。 青青想去洗碗,被余小桃推了出来。她揪着衣角,看到扫把又去扫地。她像是不能闲下来,或者是不敢闲下来。 这个时候当然还是得七月出马,“七月,去叫那个姐姐陪你玩。” “这个姐姐喜欢我吗?”七月问道。 “没有人不喜欢我们七月!”唐绪一脸笃定。 七月点点头,走过去拉着青青的袖子,“姐姐,我们去滑滑梯好不好?” 青青呆了一下,看着穿得干干净净像个小少爷的七月。紧张的扯了扯自己沾了泥水又叠满布丁的衣服,“好。”村里几乎没人跟她玩,好一点的无视她,坏一点的拿石头丢她,扯她头发,往她头发里扔苍耳。 杏子捂着嘴,看着青青一脸怯懦的跟着七月爬上那古怪的梯子,滑下来时风吹开了她的额发,也吹开了她的害怕自卑。她露出惊喜的笑容,眼睛睁得大大的。 唐绪看了一会儿,被唐翎逼着打木人。院子里有一个成人用的,主要是唐绪在用。她专心致志的照着唐翎的指示,将来成为武林高手!!! 练了半个时辰,出了一身汗,唐绪洗了澡才出门。某人依旧站在巷口,唐绪用手指微动,勾画着他的身形,想把这一幕画下来。 他等人的时候在想什么?想我吗?她刚要出声,杜昀似有所感般回过头,眉眼弯起露出笑意。 对面人小跑着过来,杜昀下意识张开双手,又放下了。 “呸,不要脸!大庭广众不知羞耻!”于艳啐了一口,转身回到院子里,看着那呆呆傻傻玩着一根木棍的江小南,骂道:“傻子!活着浪费老娘的粮食!” 江小东扔下在洗的衣服,护在妹妹身前。绷着脸看着于艳,眼里流露出一丝恨意。 “你个小畜生!怎么看老娘的!”于艳上去就抽了江小东一耳光。 江小东整个人被打得一歪,半边脸立时就肿了起来。他没发出一丝痛呼,侧头呸一声吐出一口血水。眼睛仍死死盯着于艳,那眼神像是路边的野狗,不知何时会扑上来咬人一口。 “你还敢看!”于艳最讨厌他这种眼神,让人寒毛直竖。她一脚将他踢翻,狠狠踹了几脚,嘴里骂道:“让你看!让你看!打死你个小畜生!养不熟的白眼狼!” “打!打死他!”屋里走出一个胖子,手里拿着个煮鸡蛋在吃,也没妨碍他挥舞着双手呐喊。 江小南终于有了反应,散乱的目光聚集在地上的人身上,她扔了木棍,躺在江小东旁边。细若枯枝的双手抱着哥哥的腰,脸在哥哥背上蹭着。 两人挨得近,江小南也被踢了两脚。她啊了两声,像刚出生的雏鸟般稚嫩惊慌。 妹妹的喊声惊醒了一直抱头隐忍的江小东,他怒吼一声跳起来,一头撞上于艳的肚子。于艳没有防备,哎哟一声趔趄两下倒在地上。江小东拉起妹妹冲出家门,江小北反应过来再去追已经晚了。 于艳只觉得上次被唐家那贱人摔的伤再次复发,尾巴骨疼得像是裂开了。“你有本事别回来!回来打死你!哎哟,疼死老娘了,小北啊,快把娘扶起来。” “我扶不动,娘,你这么胖,你自己起来,我去追江小东,打死他!”江小北看了一眼娘亲,跑出了门。 于艳怎么艰难的爬回房不提,江小东刚冲出来就被杜昀叫住,“小东?带着妹妹去哪儿?” “杜夫子。”他恭敬的给杜昀鞠躬行礼,抬头时露出肿胀的脸颊,嘴角还挂着一抹鲜血。 “哎呀!这谁打的!”唐绪自养了孩子,就见不得小孩子受罪,总是忍不住联想到七月。她伸手捧着江小东的脸,“谁下这么狠的手??” 杜昀叹了口气,“是他后娘。小东,带着妹妹去我家,找祁爷爷上点药。你爹这次何时回来?” “爹说这次要去一个月,前天才走的。”江小东挨打的时候没哭没喊,此刻被人关心,眼眶却开始发热,他扯出一抹要哭不哭的笑容,“唐姨,我没事,我不疼的。” “她后娘是谁啊?哪有这么打孩子的!太过分了!”唐绪气得不行,“不是亲生的也不能这么干!” “江小东!看你跑!”一个小胖子冲上来,狠狠撞了过来。 江小东没注意到后面,刚转过头就被撞倒在唐绪身上。唐绪没站稳,被杜昀撑住才没摔在地上。 “又是你!你干嘛??”唐绪怒视着江小北,站起来一只手将人拖到一边,“你疯了?” “江小北!越来越没有样子了!”杜昀同样生气,板着脸怒斥江小北。 见他们人多,江小北顿时怂了,做了个鬼脸跑了。 “是他娘打的??”唐绪回过味来,问道。 杜昀点头,“先带小东去上药,我得走了。” “你走,我不急,我带他回家。”唐绪挥挥手,牵起江小东。眼神瞥到一边的小姑娘身上,她还记得这对兄妹,当初七月被朱家抓走,还是这个男孩给她带的路。这小姑娘似乎是孤独症,哪怕她哥哥刚才被撞倒,她被带得差点摔倒,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去而复返的唐绪又带回了俩孩子,唐翎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老往家里带孩子,越来越多了。瞥见那男孩脸上的伤,她目光顿了顿,回房去拿了一瓶伤药搁在桌上。 “谢谢姐姐!”唐绪甜笑着道谢。 “小东啊,于艳又打你了?造孽,这是什么人啊!”余小桃拍了拍围裙,去厨房弄了点热水,“给他擦擦再上药。” 第55章 幼儿园 “行了,在这玩,我去铺子了。”唐绪挥手跟孩子们道别了,感觉家里更像幼儿园了。要不干脆开个幼儿园得了?再请一些女子来照看! 虽然她没有本事开个什么工厂专请女子,但是可以开一个大大的幼儿园!请许多贫困女子来照顾孩子,给她们提供工作。可以带孩子,工资减半,孩子可入园。 她想了想,觉得可行!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吸引人们把孩子送过来。她想了想现代的幼儿园,游乐场,如果可以做一个露天室外的儿童玩乐区,让七月他们在一块儿玩,肯定能让孩子们走不动路!届时只需要说服家长就可以了。总有不愿意带孩子,或是带不过来的?? 场地,宣传,前期投入的资金。还有什么? 唐绪一边画画一边走神,准备下午跟杜昀说说,听一下他的意见。再跟唐翎说说,看她还愿不愿意继续教孩子们继续练武。文化课可以再请人,反正只是简单的识字,要求不高。 想到这,她转过头看向齐清,她正低着头整理预定册子,侧脸轮廓柔和,低眉垂眼的样子温婉顺从,一看脾气就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孩子。 场地肯定要大,大房子买起来可能贵,得找李贵平问问,看有没有便宜的。破败些偏僻些都没有关系,只要便宜就行。反正都是要重新修整设计的,玩乐设施还找原来那个木匠定制,这次他一家店可能忙不过来。 宣传的话她不太担心,只要让孩子们看到那些,并且知道怎么玩,他们一定会喜欢的!这可是经历过现代孩子们验证过的,各个都是孩子们的心头好。而且孩子们最喜欢热闹,尤其是孩子扎堆,他们肯定迈不开腿,想一起玩。 资金么,家里钱不少。没有大笔支出,她的钱基本没怎么动。攒了一批绣样,可以三丝绣楼薅秦掌柜的羊毛了。 另外有卤肉铺子的分红,她一直没动过,也不少了。卤肉铺子可比她的画像铺子流水多多了,毕竟没人天天画像,肉却是要经常吃的。 总的来说,只要不在太好的位置,她买个大院子,建个幼儿园问题不大。之后就算只靠着卤肉铺子的分成,也够生活了。 不过卤肉分成还是要改改,五五太占便宜了。她如今什么都没管,先前说的采购她出钱,也不过除了前几次。后面董婉婉都是用铺子的营收来买的,工钱什么的更是没要她插手。 一个甩手掌柜,还拿五成,过分了。 整个上午,唐绪都在脑海里不断完善这件事情。还没到午饭时间,她没客人就早早回去了。 江小东脸颊肿得更厉害了,油光发亮像是随时要涨破。唐绪看得揪心,问他疼不疼,他笑着摇头。 他早就听说唐家有好玩的东西,孩子们可以随便来玩,只要不闹事打架。 但他平日要做家里的活,还带着妹妹。小南情况不同,很多孩子不喜欢跟他俩玩,还会欺负小南,喊她傻子。他的妹妹不傻,小时候特别聪明。只是亲眼目睹父亲打母亲,母亲跳河,才不想跟人说话了。 他待在这里本来有些不自在又担心有人欺负小南,没想到七月方子俊他们一点不嫌弃小南和他。还拉着他们一起玩,尤其是赵芸娘,一直牵着小南的手带着她玩跟她说话。 午饭时,江小东想带着妹妹走,被唐绪硬留了下来,杜嘉瑞也不想走了,他跑回家在门口喊了一嗓子,没等祁爷爷说话就跑回了唐家。 人太多了,余小桃搬出厨房的小桌子,自己带着孩子们单开了一桌。 大桌上,唐绪殷勤的给唐翎夹菜。几次过后,唐翎终于忍受不了她的不对劲,冷漠的看着她道:“什么事?直接说。” “嘿嘿……”唐绪抠了抠脸颊,道:“我想开个幼儿园,就是给四到六岁小朋友上学的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唐翎直直的看着她,不置可否,这与我何干? “你看,大家都是无业游民,多不好啊。要是我们开了幼儿园,你当副园长!兼武术老师,我每个月给你发工钱!每天只跟天真无邪的孩子们相处,多好哇!”唐绪给她画大饼,“到时候所有孩子都归你管,你教他们武术,他们都叫你老师!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将来说不定半个镇子都是你的学生,岂不是横着走。” “我不是螃蟹。”唐翎淡淡的继续吃饭,没说答不答应。 螃蟹?唐绪愣了愣,怎么还说起笑话来了。她偷偷瞥着唐翎,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唐爻也看向唐翎,他觉得这个主意似乎不错。不想回唐家,整日无所事事,若能做些简单轻松的活,似乎很不错。 “姐姐?你觉得怎么样啊?当然,肯定不是你一个人带孩子的,我会请一些女子帮忙带孩子,你不会很累的。早上孩子们过来,晚饭前送回去。每五天可以休息两天,冬日有一个月的寒假,夏日有两个月的暑假,保证不累到你。”唐绪追问。 “我想想。”唐翎回道。 “好好好。”唐绪得了答案没多纠缠,惹烦了可就不好了。 “我能去吗?”唐爻突然出声。 唐绪看向他,惊讶道:“啊?可以啊,武术老师吗?” “对。”唐爻笑盈盈点头。 “好啊,一个老师肯定不够的,你脾气好吗?幼儿园的孩子不许打骂的。”唐绪强调。 我打他们,他们也得受得住啊。唐爻点头,“我脾气最好了。” “那好。”脾气不好也没关系,教不了孩子能当保安呢,唐家弟子的警惕心非一般人可比,物尽其用。唐绪又道,“不过还在筹备阶段,可能要等到明年了。我先去找个地方,天寒地冻不好动土,明年开春才能开始准备了。” “好,不急。”唐爻道。 唐磬左右看看,那我呢?但压根没人看他,鼓了鼓嘴巴,吃了一口大鸡腿。 余小桃听了几人的对话,若有所思。 “娘,我能去吗?”七月率先开口。 “当然,你们几个都要去的。”唐绪道。 几个孩子欢呼一声,凑到一起叽叽咕咕说话。 江小东正给妹妹夹菜,听到这话,他满心羡慕,若是小南可以去就好了。他就可以做些别的事情,想办法赚钱,早点离开那个家。可是这样的地方,一定要很多很多钱。 唐绪放下碗就跑了,她要去找杜昀问问。 今天难得她早一些,等了一会儿才见到杜昀出来。 杜昀诧异的看了一眼天色,道:“今日这般早?” “有个事,想听听你的意见。”唐绪将自己的想法一说,而后问道:“你们书院有蒙童班吗?” “有的,七岁就可以去了。”杜昀说着,思索起她说的幼儿园。 “那我们可以接收四到七岁的孩,没有时间带孩子的,想给孩子启蒙的,想送去玩的,都可以送到我们那里去!”唐绪说的眉飞色舞,杜昀将她甩到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 “你还没说呢,你觉得怎么样?”唐绪仰头看着他问。 杜昀觉得行不通,普通人家没有余钱,有点钱的人家都有奴仆带着孩子。再者家里主母亲自带着,哪里有多少人愿意送孩子去陌生的地方给别人带。 他想到嘉瑞,若是他生母尚在人间,想必也不会让他去唐家。母亲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又抵不过嘉瑞缠磨才答应的。 像方家两口子这般夫妻都在外的人有,但不会太多。照阿绪的说法,她要租下一个大院子,就怕到时没几个孩子,她心里失落。 杜昀斟酌着道:“带孩子本是母亲的职责,恐怕来的人不会多。” 唐绪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道:“你可见过我院子那里孩童玩具?” 杜昀顿时懂了,“你想用那些吸引孩子们去?” “对!孩子尚小,其实他们更喜欢与同龄人一起玩闹。父母的陪伴必不可少,可人更喜欢群居,早早适应有利于他们更好的学会与人更好的相处。”唐绪自信道,“最重要的是,孩子们抵抗不了那些大型玩具!我准备拆掉一面墙!全部用上木头护栏,让所有经过的孩子,都迈不动腿!” 杜昀含笑看她慷慨激昂,阿绪总是这么朝气蓬勃。他喜欢看她一脸自信的计划着未来,生动又可爱,吸引着他全部心神。他点头道,“那你要找的场地不能太偏僻,否则恐怕不会有孩子经过。” 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唐绪苦恼的皱起了眉头。镇上各个方向居住的人很少会四处窜,他们住的地方就限制了他们的活动区域。 富人不会往穷人区去,穷人也不会去富人住的地方溜达。 “我想想。”唐绪低头沉思,看也不看脚下,径直往铺子里去。 冬日行人少,但地上不都是平整的。担心她摔跤,杜昀紧跟在后护着。 唐绪想到现代每有新店开业,都会四处派发传单。她完全可以效仿啊,只需要画上那些游乐设施。再告诉别人,可以凭传单带一个孩子去玩一整天,有孩子的,难道会拒绝吗?而且这种新鲜玩意儿,就算不进去也会在外面凑凑热闹?只要有了人气,还怕宣传不出去吗? 下午闲着没事儿,唐绪画院子的草图。学习的教室,配备小桌子小凳子。午睡的宿舍,配备小床。老师的休息区,配套桌椅,准备几个躺椅。大厨房,四个灶台够了。大礼堂,配表演区,底下有观赏座。户外活动区,滑滑梯,秋千,单杠双杠,跷跷板。室内活动区,桌游,积木,角色扮演。 最好有一片菜地,让孩子们可以学习种菜,菜还可以吃,自给自足。养头猪?剩饭剩菜可以喂猪。还可以养些兔子,让小朋友来喂,长大了吃肉。养些鸡,孩子们肯定每天都要吃鸡蛋的。 越想越多,那人员方面就需要挺多的了。暂定三个班,一个班三个老师,要有一个教知识的,一个带着玩的,两个负责孩子们起居负责照顾孩子们。 唐翎唐爻负责教习武术,和安保工作。 大厨一个,帮厨两个。养殖人员一个,打扫人员两个,再没了?是不是得安排人住下负责守夜什么的? 唐爻有地方住吗?不然就让他住在幼儿园?那他一个人就够了。 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找地盘了,便宜宽敞。地盘确定以后就可以找木匠开始定制家具了,这工期只怕不会比装修的时间短,需得早早准备。 唐绪将要做的事情按照紧要程度,逐条记在纸上。 还有一个就是招工,要人品好三观正。脾气好耐心足,最好有一定带孩子的经验。优先女性,需要提前培训一下。上课的内容,每天的时间表。 好多事啊~ 唐绪捶了捶脑壳,啊,好麻烦。真的要做吗?能不能成啊?想着想着,她竟然打起了退堂鼓。 “齐清啊,如果有活给你干,你干不干?”唐绪问向一边的齐清。 “是什么活呢?”齐清道。 见她有兴趣,唐绪道:“带孩子玩,照顾他们,早上上工,晚上回家,做五休二,冬假一月,暑假两月。” 齐清越听越惊讶,道:“这么好的事,轮得到我吗?” “当然,只要女子,女子更细心。”唐绪道。 齐清听了一喜,又担忧道:“绪姑娘又有新的生意了?主要是帮人带孩子?会有人来吗?” “我也在考虑这个事情,万一没人来怎么办呢?哎。”唐绪叹了口气,忐忑又沮丧。 齐清想了想,这个活简直跟善事一样。她柔声道:“姑娘这生意主要是做什么的?” “就是带孩子玩啊,教简单的识字和武术。”唐绪给她介绍了一下什么叫幼儿园。 齐清低头思索,缓缓道:“别的我不知道,但若是这个幼儿园里,有一位位高权重或是极有钱人家的孩子,其他人家想法设法也会送孩子过来的。只是……” 唐绪眼睛一亮,“只是什么?” “只是那样的人家,呼奴唤婢,若是只让孩子单独来,恐怕许多人会望而却步的。”齐清说出自己的想法。 “嗯,是个问题,我再想想。”唐绪点点头,镇上的大户人家,有势或是有钱的? 第56章 约会 小年那天,余小桃来的时候提了个满当当的篮子,全是菜和肉。 唐绪粗略扫了一眼,都是她们爱吃的,“这多少钱啊?” “今天别提这个,提了我可生气了啊。日日在这吃喝,芸娘这丫头学这学那的,也没见你们提过银子。”余小桃嗔了唐绪一眼,“今日我好好露一手,你们等着吃。” “那行。”唐绪也不啰嗦,帮着余小桃把背上的安安拆下来,小丫头看见唐绪就咧着嘴,手脚上下划拉。“我们安安好高兴啊,是不是看见绪姨高兴呀!”唐绪将孩子微微举高,逗得她咯咯笑出声。 “疯丫头,就爱别人跟她疯。”余小桃笑骂一句。 唐绪不乐意道:“瞎说,我们安安多可爱,才不是疯丫头,是喜丫头,大家看了都喜欢,是不是呀?” 逗了会儿安安,唐绪洗了个澡出门了。 “今日也开铺子吗?”杜昀道。 “是啊,怎么?”唐绪打趣道,“要约我去玩吗?” 杜昀失笑,“是,姑娘可愿赏个脸?” 还真是!唐绪抿着唇,扬了扬下巴,道:“你运气好,今天没有预定,带我去哪儿玩啊?” “鸡首山上有座道观,据说十分灵验,香火旺盛,山上风景亦是不错,可愿去看看?”杜昀似乎有些紧张,说着话还整理了一下衣襟。 唐绪这才发现他穿了新衣服,一身艾绿干净清新,发丝整齐的梳起,用碧绿的玉冠簪起,两鬓垂下珠串流苏。 难怪刚才一见到他,便眼前一亮。她低头看了自己,藕粉袄裙,正好相配。抬头看向对方,“就我们两个吗?” “想带孩子们去吗?”杜昀问道。 唐绪想了想,算了,头一次约会呢。“就我们,怎么去?” “车已经备好了。”杜昀转身,杜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车夫立在车边恭敬等待。 “我跟齐清说一声。”唐绪看了眼铺子。 “我去。”杜昀说完便往铺子去了。 仍是唐绪一人坐在车内,杜昀和车夫坐在外面。 车厢的小桌上茶水点心果子都备好了,甚至还放了几本话本。未婚夫真贴心啊,唐绪笑着喝了口茶。 竟是花茶,里面加了蜂蜜,甜香爽口。她挑开车帘,天色尚早,行人不多,就是风有点冻脸。 “话本都是最近时兴的,可喜欢?”杜昀问。 “还没看呢,没想到杜夫子还看话本?”唐绪调笑道。 “我并未看过,学子们推荐的。”杜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发紧。 “我来翻翻看,”她随手拿了一本,书生小姐,凤凰男与高官女,高官女对男主一见钟情,不顾父母反对死活要嫁。唐绪翻了个白眼,下一本,看到莫欺少年穷就放下了。剩下几本皆是大同小异,只一本与众不同,有妻有子的新科状元言辞拒绝了京城大官之女,她有了点兴趣,接着往下看。好家伙,糟糠之妻觉得自己配不上已高中状元的丈夫,自请下堂。 高官感念原配的明事理,又佩服状元不畏强权,将爱女嫁给他当平妻。自此高官厚禄,左拥右抱,人生巅峰。真敢意淫啊。 这些大小姐都这么喜欢挖野菜吗?离谱。 翻着话本,跟杜昀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很快到了地方,道观屹立在山巅。 马车上不去,只能步行。山间没有阶梯,只有一条踩出来的野路。三两行人相携而上,也有独身一人的。杜昀一手提了个篮子,另一手从边上的林子里捡了根棍子,用帕子擦了一遍,才伸到唐绪手边,“来,我拉着你。” 怪细心的,唐绪心里泛甜。看了眼隐入山林之中的小路,拉着棍子的另一端,跟随着杜昀向上走。 山路曲折不说,还高低不平。但唐绪没费什么劲,杜昀看着瘦,没想到力气还挺大的。遇到坡直接给她拽上去了,她还带有闲心看山间的风景。 可惜正值冬日,树木都是光秃秃的,脚下只有枯黄的干草。 爬到一半,许多人坐在路边休息,杜昀回头道:“可要歇息?” 唐绪这些时日的功不是白练的,此刻半点不累,“不用,我不累。” 君子六艺,骑射都是基本功。杜昀幼时也曾跟随武师练过些粗浅功夫,体力并没有唐绪以为的那般不堪。两人走到山顶,气息依旧平和。 道观门外停了一顶小轿,几个轿夫坐在路边休息。 哪家的大小姐夫人?还坐轿子上来,真舒服啊。 不过这山顶真有点冷,唐绪跺了跺脚,看向面前的建筑物。 飞云观三个字龙飞凤舞,两侧的门联十分随性,左边是:爱信不信人生自由,想拜就拜道法随心。 不愧是我中国国教,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门联虽如此,但信众并不少。不过从神情来看,大多数都不像来许愿,倒像是来旅游的。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铸铁香炉,香雾随风而起,不刺鼻不呛人,却让人不由肃穆起来。 “去上柱香。”杜昀道。 正殿是三清祖师,杜昀给她三炷香,她拜过之后点燃,心里想着幼儿园一定要顺利啊。 杜昀帮她把香拿到外面插进香炉,她拿了签筒虔诚的摇晃,一支上上签映入眼帘,运气这么好吗?她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签筒,好家伙,一眼看去全是上上签,再次也就是上签。 她看向解签的道长处,走过去坐下,那道长蓄着长须,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问道:“有何不解?所求为何?” “为何只有上上签?”唐绪问道。 “为何要有下签?你想要下签?”道长接过签条,“一切随心。” 唐绪哑口无言,当然没人想要下签,可你这直接没有,是不是有点……爽? “想做什么就去做,做了才知结果。”道长将签条收好,“下一位。” “如何?”杜昀问道。 “嗯……”怎么说呢,唐绪无奈笑道:“那签筒里只有上签和上上签。” 杜昀错愕了一下,摇头失笑道:“此观的主持是一位极随性之人,似乎也不奇怪。” “那怎么还说他们灵验?”唐绪奇道。 “飞云观的道长们经常四处游医,分文不取,只要一顿饭,不用山珍海味,新鲜菜饭便可。这片山脚下的穷苦人家,就连镇上的富人,若有难治之症,都会过来求医。飞云观名声极好,有钱之人经常会捐香火,只是这些钱赠医施药,冬日还要设棚施粥,所余无几。”杜昀十分佩服。 “那我也捐一些。”唐绪随手掏了一锭银子,大约二两。她身上一般不带太多钱,这已是全部了。 杜昀阻拦不急,感慨阿绪的手速惊人,自己也扔了二两进去。“去后院看看?那里可以俯瞰整座山峰。” “走。”唐绪跟在他后面。 后院有一座偏殿,从偏殿侧门出去,不少人围在一潭池水边打水。 “这是做什么?”唐绪好奇道。 杜昀拿出一个小壶,“这是山泉水,十分甘甜,许多人特意上来打水,觉得喝了可以祛小病。要不要尝尝?” “好哇。”唐绪自无不可。 那看着像是一块大石头,泉水从石头缝隙汩汩而下,流进池子里。杜昀在后面排着队,接水的人十分安静,接了就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杜昀接了满壶,问道:“我还带了茶叶,这么喝太凉,我借个炉子给你煮茶喝。” 唐绪忍不住看向他手里的篮子,还挺能装啊。“去哪儿借炉子?” “跟我来。”杜昀对这里十分熟悉,拐了个弯来到另一处院子,他递过手里的篮子,“你在那亭子里等我,我去煮茶,篮子里有点心。” “好。”终于可以看看这篮子里有什么了,唐绪将篮子放下掀开上面盖着的棉布,打开圆形的木头盒子,扑鼻而来一股甜香,里面放着七八块不重样的点心。走这一段路虽然不太累,但是有点饿了。 正吃着点心,一位姑娘走了过来,她看着低眉顺眼的,说出口的话却不太好听,“能否请姑娘移步,我家小姐想在此休息。” 唐绪充耳不闻,继续吃点心。你家小姐脸真大,张口就让别人让位置。 没得到回应,紫萍抬眼看向对方,见她似乎没听见,还自顾自的吃东西。便又唤了一声,“姑娘?” 唐绪不搭理她,转了个身,看向枯枝残叶的荷塘。 “姑娘?”紫萍上前,轻轻碰了碰她胳膊。 唐绪回过头,指了指自己耳朵,“啊?啊啊?” “是个聋子?”紫萍不耐烦了,指了指外面,示意她走开。 唐绪在她伸手拉自己的时候忍不住了,“干嘛拉拉扯扯的?你说让位置就让位置,你家小姐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叫出来让我看看,我凭什么要让位置?” “你能听见能说话,装什么聋哑?”紫萍也恼了。 “别人的拒绝你看不见,非要我开口骂你是?这是个道观,又不是你家后院,我想坐哪儿坐哪儿,你要乐意也坐,凭什么要我让位置?”唐绪道。 “紫萍,快给这位姑娘道歉。”一道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一位紫衣女子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她面上系着纱巾,但行走似乎很费劲,走两步就要歇一会儿,身子半倚在丫鬟身上。走到唐绪面前,她卸了纱巾,露出真容。 唐绪惊艳的睁大眼,她以为唐翎已是很漂亮的人了。没想竟然有比她更漂亮的,此女细柳烟眉,桃花眼半敛,琼鼻圆润,嘴唇宛若花瓣,若不是气色太过苍白,称得上绝色了。 “抱歉,是丫鬟无礼,惊扰了姑娘,我给你赔个不是。”她说话气若游丝,像是命不久矣。 “小姐!”紫萍生气的跺了跺脚。 “紫萍,够了,给这位姑娘道歉。”绿柳语气严厉。 “啊,那什么,不用了,我让给你,你坐你坐。”唐绪看她这样,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收拾了东西就要走开。 “姑娘,若是不嫌弃,便一同坐。”朱樱挽留道,“难得碰见,也是有缘。” “行。”唐绪也不纠结,重新落座。“我叫唐绪。” 紫萍是头回见到有人这么介绍自己,刚要说话,被绿柳掐了下胳膊,差点叫出声。她回眸怒视着绿柳,敢怒不敢言。 朱樱错愕了一下,就着绿柳的手坐下,笑道:“我叫朱樱。” 绿柳和紫萍立在她身后,将点心茶水从食盒里拿出来摆上。 大小姐不仅生的好看,声音也好听。说话的腔调也与人不同,婉转柔和,听之悦耳。 “你是来求医的吗?”唐绪问道。 朱樱摇头,“是也不是,我这病主持亦无法,拖时间罢了。” 唐绪沉默了一会,道:“听说人生病大都与心情有关,我们那里曾有个人被大夫断言活不过二十。他便放飞自我,随性而活,每日做自己喜欢的事,开开心心的,到了二十五都好好的。” 朱樱笑了笑,摇头道:“我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唐绪默了,“多做些喜欢的事,也不枉来这世界一遭。” “我倒是想,想看看这大好河山,可这身子受不住。爬这么座小山,还要人抬着。”朱樱落寞道。 “我给你画幅画。”唐绪忽然心血来潮,也大概是看到美人控制不住。 “画?”朱樱愣住。 正巧看见杜昀拎着茶壶过来,她迎上去,“杜昀,你能不能借到纸笔啊?” 杜昀看到凉亭有陌生女子,转开目光应道可以。 没一会儿有个小道士送来了东西,并告诉唐绪,杜昀在前院等她。 “不就是想爬山吗?简单。”唐绪摆开纸笔,研墨开画。 形似鸡首的山峰上,山路从纸的底端蜿蜒而上,山顶的道观看着很远。 一名女子在山路上回眸一笑,身后两个丫鬟似乎欲扶她的胳膊。 可惜没有颜料,不然会更好。 朱樱看着她随手寥寥几笔画出山,路,观,然后填满细致处。最后落笔那名爬山的女子,明明面目并不十分清晰,她却一眼能认出自己,她捂着嘴,“这是我?” “是你是你,你看,这不是爬山了吗?”唐绪收了笔,收拾了自己的小篮子,“我先走了。” 好不容易出来约个会,竟然又画起画来了,好像太久了,杜昀可别等生气了。 “哎,姑娘。”朱樱伸手欲拦,人早就跑远了。 “我怎么看着凶巴巴的?”紫萍疑惑道。 绿柳看她一眼,没说话。她看了一眼自己,明明动作差不多,为何紫萍看起来就凶,而自己明显稳重呢。 第57章 生病 找到杜昀时,他正在凉亭里,与一位道长闲聊。 唐绪刚要喊他,他便回过了头,脸上挂上温柔的笑意:“画完了?这位是明清道长,明清道长,这位是唐姑娘。” “明清道长。”唐绪跟道长打了招呼。 “福生无量天尊,唐姑娘福寿安康。”明清道长单手执礼,微微躬身,“杜居士,我先告辞了。” “多谢道长。”唐绪学着他行了个礼。 “下次再来找你喝茶。”杜昀行了一礼,等他离开,才对着唐绪道:“来,坐下喝茶。”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突然画画?”唐绪落座道。 “那位朱姑娘常来此处,想必你是动了恻隐之心,赠了她一幅画。”杜昀笑道。 “你认识她?”唐绪好奇道。 “朱姑娘先天不足,朱家遍寻名医都束手无策。听闻飞云观医术了得,年幼时便不时过来短住治病。但主持说过此病无药可根治,只是延缓性命。”杜昀了若指掌。 “先天病,最是难治。”唐绪感慨道:“红颜薄命啊,朱姑娘长得那般美丽,可惜……” 杜昀轻笑,“难不成生得不好便不可惜了吗?” “那倒不是,每一条生命都很珍贵。”唐绪道:“不过朱投那种人就不必久活了。” 杜昀笑着摇头,转开话题道:“我带你去后山看看。” “好啊。”唐绪站起身,杜昀拎着篮子和茶壶,带着她往后山去。 后山在飞云观后面,有陡峭的阶梯往上,靠外还有手臂粗的锁链。杜昀道了声小心,让她走在前面,如有意外,自己在后面也来得及反应。 唐绪抓着锁链向上爬,好在并不高,顶上有一棵粗壮的迎客松,树下有石桌石椅可供休息。周围云雾缭绕,寒风刺骨,但人向外观望,仿佛处于仙山之上,令人心胸开阔。 “闲坐一会儿便下去,此地山风凛冽,恐沾染风寒。”杜昀将茶壶放下,这么一会儿,茶壶已经温热了。“喝杯热茶。” 茶汤碧绿,入口有轻微苦涩,滑过舌尖开始回甘。唐绪又喝了两口,“挺好喝的,比我店里拿粗茶叶好得多。” “明日给你送一些。”杜昀笑着道,“此地可还好。” “四处开阔,云缠雾绕,若不是太冷,是个静心的好地方。”唐绪点评道。 “观里的道长们,每日会在此练剑,风雨无阻。”杜昀道。 “你很熟啊?”唐绪挑眉。 杜昀看了她一会儿,转目看向远处的云,缓缓说道:“五年前我参加会考,我父兄遭人陷害,卷入科举舞弊,有人以我和母亲威逼他们顶罪。他们无奈妥协,长嫂惊闻噩耗,难产而死。初时我并不知他们是被人胁迫,只以为他们真的参与了舞弊,如遭雷劈,一蹶不振。母亲一人抗了过来,带着刚出生的嘉瑞,和浑噩的我回到了祖居之地。那时我始终接受不了此事,母亲又要照顾嘉瑞,又要看顾我,实在无法兼顾。便将我送到了飞云观,主持不问缘由,只当我是寻常弟子,我做了半年的道观弟子。每日与他们同吃同住,一起念功课习武。那时,我常在此地,如你所说,此地是静心凝神的绝佳之所。” “伯母,太厉害了。”丧夫丧子,儿媳妇也没了,只留下襁褓中的孙子,小儿子又颓废了。只是想了想就感觉天塌了一样,杜老夫人平日看着慢条斯理,没想到心里如此强大。她当时怎么扛过来的? 杜昀点点头,“父亲尚在时,母亲……总与我们玩闹,跟长嫂一起像姐妹般相处,我幼时总感觉是多了个姐姐。如今回想,母亲之痛远胜于我,我太不孝了。” “五年前,你不过弱冠,承受不了也正常,不必太苛责。后来呢?”五年前他不到二十岁,才多大。又是解元,想必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承受不住太正常了。 “之后母亲给我拿来了一封信,乃是父亲的一位老友。信中说明了父兄遭遇,只是此事涉及党争,恐难翻案。那时我已经缓了过来,便告别了主持下山。正逢山长求贤,我就去当了一名夫子。科举之事,我心灰意冷。”他转头看向唐绪,“恐怕,我一辈子就是如此了。” 唐绪抬眸道:“当夫子不好吗?小镇的学子全是你的学生,见面都要行礼。你一个夫子,还瞧不上自己吗?” 杜昀被她义正辞严的模样逗笑,“并非如此。” “好冷,咱们下去。”唐绪搓了搓胳膊,茶杯都快冻住了。 “好。”杜昀将东西一收,懊恼道:“忘了带件披风。” “下次带。”唐绪见他站起来,张开手臂抱住他,“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离开的人不会回来,只要我们不遗忘,他们就一直在。珍惜还在身边的人,我们一起。” 杜昀眼眶一热,闭目将她抱紧,“好,我们一起。” 主持云游去了,两人没有多待,用了素斋便返程了。 回程时,唐绪坐在车厢里昏昏欲睡,感觉脑袋沉甸甸的。 路过铺子她先下了车,齐清说后日有一个要上门的单子,她点了点头便回去了。 她脑袋有些发蒙,不知是不是吹了山风感冒了。 回到家,她发现客厅桌上堆了一些礼物,布匹首饰之类的。“姐姐,这是哪儿来的?” “杜家送来的,杜老夫人说已经问过了,你和杜昀八字十分相合,佳偶天成,天生一对。”唐翎瞥着她,“后面的流程会继续走。” “哦,好。”唐绪拍了拍脸,软趴趴的趴在桌子上。一只手伸了过来,在她额头探了探,“发热了。” “啊?什么发热?谁?”唐绪问着,她以为自己声音正常,听在唐翎耳朵里有气无力细若蚊呐。 唐翎将她拖起来放到床上,正要去找大夫,被唐爻拦住,“这是去哪儿?我也去。” 唐翎看他一眼,“你去请个大夫回来,唐绪在发热。”说完打了盆水进屋照顾唐绪了。 “我去我去,小绪怎么突然生病了。”余小桃听了两人对话,连忙将东西放下出门去了。 大夫看过说是感染了风寒,但病人体内似乎有些暗伤,身虚体弱才如此严重。具体什么伤,他技艺不精无法根治,叫人随他回去拿些风寒药先喝了。 杜昀得到消息顿时懊恼不已,怪自己没带个披风,让人跟着自己在山顶吹风。杜老夫人骂他,这么大个人一点都不会照顾人,就出去半天人就生病了。 一边教训儿子,一边收拾了一些药材,带着就往唐家去了。好端端的小年节,带出去一趟就把人吹病了。杜老夫人恨恨得在杜昀背上打了两巴掌,发出沉闷的响声,杜昀也不敢躲。 唐绪躺在床上睡熟了,脸烧得通红,迷迷糊糊的发出一些呓语。 唐翎凑过去也没听清说的什么,杜老夫人带着杜昀过来探望。“哎哟,你看看,烧成这样了,你说说你,也不带个披风!这大过节的……去什么飞云观!”她说着,又抽了杜昀一巴掌。 杜昀紧皱着眉,心内愧疚难当,不该带她去山顶上吹寒风的。 “感染风寒罢了。”唐翎平淡道,但体内暗伤,想来有之前训练的伤,也有被追杀受的伤。她暗自盘算,什么时间去药王谷拐个小大夫来唐绪看看。 “那让她好好休息,我们先回,明日再来看望。”杜老夫人拉着儿子出去,把小孙子也带走了。 余小桃放心不下,一直到天都黑了,才被唐翎赶了回去。还让唐爻跟着送到家,免得孤儿寡母在路上遇到什么事。 唐翎守在床边,让唐磬把哭哭啼啼的七月领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娘命不久矣了。 她学着上次唐绪的样子,拧了湿帕子给她敷额头。 半夜时唐绪出了一身汗,烧总算是退了。唐翎给她擦了身子,换上了干爽的衣服。 唐绪被折腾醒了,她嗓子烧得嘶哑,“姐姐,我病了吗?头好痛。” “嗯,风寒,喝水吗?”唐翎去厨房舀了壶水,放在屋外吹到温热才拿进来。 唐绪一口气喝了一茶壶的水,才安抚了快冒烟的嗓子。身体舒服了,她眯着眼睛看着唐翎笑:“如果你真是姐姐就好了,我想要个姐姐。” 唐翎默然,在唐绪笑容垮掉之前道:“我就是你姐姐。” 唐绪闻言,眉开眼笑的抱着被子翻滚,“外面天黑了吗?好安静。” 唐翎习以为常的看着她发颠,捡起落在枕头上的湿帕子,平静道:“子时过半。” “这么晚了,你去睡,我好多了。”唐绪关心道。 “无事,你睡了我再去。”唐翎见她不再乱动,给她理好了被子。 “那我赶紧睡。”唐绪本以为会睡不着,但或许病中虚弱犯困,不到一刻钟她又睡着了。 确认她睡熟了,唐翎轻轻握住她的手,手指摸着她手背连接着中指的那根骨头,摸到一点凹凸不平。那里曾被人砸裂了一条缝,愈合之后摸着不再平滑如初。 为什么?难道这世上真有借尸还魂?她曾听人说过,有一个疯子,总觉得身体里有两个自己。白天和晚上的他们性格迥异,若非面孔身型完全一样,全然看不出是一个人。 她的妹妹,会不会也是这样? 唐翎并没有如自己所说,等到唐绪睡着就走。她一直待到天色微亮,才转身回了房。 第二日唐绪睁开眼睛,感觉已经饿到不行了。胃紧缩在一起,仿佛随时要吃自己了。 她四肢酸软无力,撑着身体穿好了衣服,刚要下床,唐翎就推开门走了进来。“起来干什么?” “饿了。”唐绪捂着肚子,“还想去茅房。” 唐翎默默将她扶到茅房,刚解决完就听到敲门声,“唐磬,开门去。” “来了。”唐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吓得唐绪一哆嗦。 唐翎叹了口气,这般胆小,警惕心也不足,现在都没发现人一早就吊在了房梁了。 唐磬双腿反勾着房梁吊着,听到唐翎的吩咐,飞身扑下,在空中灵活的翻了个跟头,才去开了门。 余小桃提着个篮子,背上背着安安,另一手牵着赵芸娘站在门外。门一开,她急匆匆往里走,“我一大早煮了鸡汤,怕小绪喝不下油腻的,用鸡汤和鸡肉煮了粥。小绪起了啊,好些没?快喝些粥补补身子。”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放下安安,一边盛粥一边念叨:“从没见她生过病,这常不生病的人病起来就严重。病去如抽丝,咱们吃点好的补一补,免得伤了身子。还热着呢,快尝一尝。昨下午就没吃呢,肯定饿坏了。” 唐翎扶着唐绪去厨房洗漱,余小桃这才把安安解开放进摇篮。 “真舒服啊。”一口粥下肚,整个人都暖了起来。唐绪眯着眼睛,很快喝完了一碗,虽是鸡汤熬的,但油撇了,吃起来只觉得鲜香,鸡肉撕成小丝,不塞牙也不柴。“谢谢小桃姐,我又活过来了。” “大清早瞎说什么,再来一碗吗?这个好消化,多吃些也不碍事的。”余小桃嘴里问着,手里却已经麻利装了一碗。 七月这时才醒,穿着中衣就跑了出来。 “哎哟!小祖宗!怎么不穿衣服!”余小桃一把抱起他塞回被子里,给他搓着胳膊腿,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冰凉了。“要穿衣服!不然像你娘那样病了,喝苦药!” 七月扁扁嘴,“我听到娘说话。” “穿好衣服再去,她今日好多了。”余小桃给他穿好衣服, 不过一晚上没见,七月像是一年没见到般,抱着唐绪的腰撒娇。说自己昨天吓坏了,说唐磬哥哥嫌他吵人,说自己哭着哭着睡着了。 唐绪听了心疼,抱着他好好安慰了一番。 唐翎见不得她俩这黏糊糊的样子,没眼看的端着碗转身,背对着他们表达自己的嫌弃。 “我去给绪姨姨煎药!我煎的可好了。”赵芸娘去了厨房,熟练的升起小炉子,药罐昨日才用过,装上水就可以煎了。 七月吃了粥,凑过来想要帮忙。赵芸娘也不嫌弃他笨手笨脚,耐心十足的教他怎么生火,怎么加水,还要拿小扇子扇呀扇呀。不过小孩子不可以揭盖子,要大人来揭。 她说的头头是道,七月板着小脸听得认真。 没一会儿方子俊一家三口也来了,董婉婉拎了只鸡还有一篮子鸡蛋,“怎么一晚上没见好像瘦了,这鸡宰了喝汤,我特意寻得老母鸡,给你补补身子。” 这真是跟余小桃想到一块儿去了,唐绪连声道谢。 很快杜老夫人带着儿子孙子过来了,她提了个食盒,说是炖的燕窝。燕窝养人,让唐绪趁热吃。 唐绪吃了两碗粥有点撑,但不忍心拂她好意。好在只有一小盅,里面还加了红枣,看着跟银耳汤似的。她头回吃这个,品了品,发现没啥味儿,吃着比银耳胶质足,好吃不好吃也谈不上。 胡奶奶带着胡心亭来时,也带了一篮子鸡蛋看望。 一早上迎来送往的,唐绪有些精力不济的打了个哈欠。她让齐清今日关了铺子休息,没有预定,就是任性。 第58章 狗嘴吐不出象牙 齐清对于唐绪的任性感到无奈,不理她自己去了铺子。唐绪虽然生病了,但她守着店,还能接些预定。 唐绪窝在躺椅上嗑着瓜子,她生病了,不用练功。但可以看别人练功,嘿嘿 唐磬四肢上绑着沙袋,身后跟着一串萝卜头,他们要出去绕镇跑一圈再回来。这是唐绪提的意见,她私心想为幼儿园的将来加一阵风。 唐翎觉得可以,同意了。不过她自然不会带这个头,所以唐磬成了唯一的选择。 “为什么是我去?大哥!你都不帮我说话!”唐磬控诉唐爻。 唐爻双手一摊,“我可不敢说话。” 哼!唐磬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带着五个孩子出发。胡心亭没有加重,不过以他的体力,跑完也不太可能。所以唐爻也被派了出去,胡心亭跑不动了可以中途休息。 “起来。”唐翎站在院中,对唐绪道。 “啊?干什么?”唐绪疑惑的站起来。 “打拳。”唐翎摆开架势,示意她跟着练。 唐绪没想到自己高兴太早了,垂头丧气的站起来。 打了十遍,唐绪出了一身汗,才被叫停。“去洗澡,睡一觉。” 唐绪疲惫不堪,按理说不应该,可能是生病了虚弱。她泡了个澡,感觉浑身一轻,躺下就睡熟了。 而唐磬一行六个孩子跑步,形成了一道风景线,许多人停下脚步好奇的打量。有那忍不住的,高声问了句这是干什么。唐磬拖着声音的回答:“强身健体。” 唐绪说了,他如果能帮忙,将来幼儿园让他随意进出,说不定可以当个小老师。小老师,不得不说,这个身份让他心动了。而且还可以跟哥哥一起,诱惑就更大了。 杜昀不知从哪儿淘来了一筐苹果,自家留了几个,其他全送来了唐家。 大冬天的水果可不好找,唐绪美滋滋的啃了一个,又脆又甜泛着微酸,真好吃啊。 到了第三天,唐绪已经生龙活虎了。她去铺子里转了一圈,收拾了画具去预定上门的客人家里。上门是要加钱的,而且这种人家一般都是上色的,又要赚钱咯。 她按照地址一路找过去,这家从大门就能看出阔气。光门口的家丁就有四个,她报上来意,家丁让她等着,去叫来了管家。但唐绪没想到,这管家竟然是个熟人。就上次趾高气昂,最后被骂走的那个中年男人。 这次见面,吴细苟更得意了,嗤笑一声,想说些难听的话,又忍住了。不急,等她画好了,再来奚落不迟。若是耽误了夫人的事,可要吃挂落。 唐绪翻了个白眼,想到即将到手的银子,忍了。 有这样的管家,唐绪对这家的规矩已经不抱希望。进了门,果然哪儿哪儿看着都不对劲,有些东西像是为了彰显富有胡乱堆砌的。 比如那个池塘的锦鲤,别人养个只是为了图个乐趣和意境。好家伙,这家养了一大群,池塘显得挤挤挨挨的。好好的柱子非要用金粉涂,阳光下极其刺眼。那假山山顶为什么涂金粉??青石板都要刷金粉?他家不会连屎盆子都镶了金边? 这要是缺钱,能不能刮点去卖钱啊? 吴细苟昂着头,对她震惊的样子鄙夷一笑,道:“没见过如此有钱的人家?” 唐绪笑而不语。 “我们夫人今日在后花园办赏花宴,届时安排你在二楼,把宴上的小姐们都画上一遍。懂了吗?”吴细苟道。 把所有人都画一遍?唐绪没忍住问了一声,“不知这个画像,用来做什么的?” “你一个画画的,叫你画你就画,问那么多做什么?”吴细苟斥责道。 知道他的德行,唐绪懒得跟他生气,问道:“那是分开画,还是画一张纸,全部要上色吗?共有多少位小姐?今天都要画完吗?” “一共有九位,分开画。全部都要上色,上午就要画完。”吴细苟说着不屑的看了一眼她提着的篮子,“你那些粗陋的东西就省着,我们备了上好的画纸,笔墨和颜料,怕是你见都没见过,给你涨涨见识。” “九位一上午画不完,何况你还要上色。今天之内,我只能保证会起好底稿。”唐绪平静道。不知他在得意什么,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主家呢,一个管家,说白了都只是这家的仆人。这就是狗仗人势? 吴细苟将人带人后花园边上的小楼,站在窗边道:“就是下面的这些小姐。” 唐绪粗略一扫,一眼看到人群中的朱樱。无他,她太过美丽耀眼,其他女子在她面前黯然失色。就连盛放的梅花,都沦为陪衬。“这不是十二位吗?” “那两位粉衣的,是我们家小姐,不用画。那位病恹恹的也不必,她可配不上我家少爷。”吴细苟语气里似乎十分看不上朱樱,不由多说了两句,“若不是看在她家世不错,根本不会请她,没想到还真敢来。短命鬼,嫁给谁不是祸害人,也就张脸能看。” “狗嘴吐不出象牙!”唐绪猛地一拍桌子,“你什么身份!竟敢如此诋毁一个大家小姐!我倒要问问你们主家,你们就是这般待客的?” 吴细苟吓得一抖,面色涨红,理亏又心虚道:“画你的画,你一个画师,可别自找麻烦!谁能证明这话是我说的!” “口无遮拦,我看你这个管家是做到头了!”唐绪不再理他,检查了桌上的工具,便静下心开始画画。她练了许久,如今用细毛笔勾线十分熟练了。 吴细苟哼了一声,语气外强中干,“你可别乱说话!我们家夫人定是信我的。” “滚。”唐绪重重吐出这个字,这杨家一看就是乍富飘了。一个家里最重要的管家都如此,其他人想必也不怎么样。还画像选妃,真是给他们脸了,呸! 唐绪想撂挑子不干,可想到在筹划的幼儿园,没再任性。这时走了,她铺子的名声只怕毁于一旦。这些小姐赴宴未必不知主家的心思,人都来了,她不过一个破画画的,又能如何? 只是朱樱,她真的也是来相亲的吗?唐绪看向安静坐在一角的朱樱。她一身湖绿,坐在人群边缘,微风拂过,她伸手接了几片在空中翻飞的花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绪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回过神已经这一幕画了下来,还好无人监督。她另换了一张纸,珠玉在前,再画别的女子总觉得差点意思。 一上午过去,她才堪堪将要求画的九位女子速写完成,感觉今天应该画不完。 眼看着要用饭了,吴细苟再次出现,“画好了没?底下可是要去用饭了。” “底稿差不多了,其他的我回去完成,大概后日可以送来。”唐绪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道。 “怎么要这么久?”吴细苟眉头一皱,碍于之前说错了话,他不敢再胡乱说话,只道去问问夫人。他找个小丫鬟去传话,没一会儿那小丫鬟跑来道:“让画师带着颜料回去画,午间可留下用饭。” “多谢了,用饭就不必了,我赶着回去画画。”唐绪顿了一下,阴阳怪气道:“说句实话,你们这颜料不如我自己的好,怕不是被骗了。”秦掌柜之前给的颜料用完了,她自己去买成色却差不少,便央着秦掌柜帮她买,价格令人咂舌不说,还搭了一幅绣样。 吴细苟还以为她发现自己中饱私囊,恼羞成怒正要破口大骂。对上唐绪嘲讽的笑容,“怎么?是真被骗了,还是骗了别人?” 小丫鬟听到这,急忙告退走了。怕听到管家的什么私密,被报复。 “你一个画画的,休要太猖狂!”吴细苟指着她,怒道。 “说中了?这人只有听到真话才会如此恼怒,你买了便宜货,贪了多少银子,我不管你。但你最好别惹我,大不了鱼死网破。”唐绪说完,提着东西走了。 吴细苟将她送到门口,确认人走了。赶忙回头查看了一下颜料,真的如此明显吗?可是老爷少爷都没发现啊,不行!他想了想,把颜料收起来,准备拿去换了。 唐绪回来正撞上杜昀吃完饭出门,杜昀几步上前接过她的东西,“怎么病着还出来了?” “今天有活啊,没办法。”唐绪揉了揉肩膀,“城西那杨家你知道吗?” 杜昀带着她往唐家走,“知道,近两年富起来的。杨家那儿子在我们书院,呼朋唤友喝酒耍乐,走不远。” “他们家那个管家,上次你见过,被我骂了从铺子怒气冲冲走了的那个。今日还想给我脸色看,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唐绪吐槽道。 “他找你麻烦了?”杜昀皱眉道。 “那倒没有,没那个脑子。”唐绪将今天的事一说,又提起朱樱,“那位朱樱小姐竟然也在。” “去的那些,怕只有朱家才是真有点地位的。其他都是小门小户,大户人家看不上杨家。”杜昀将她送回家,“病未好全,多注意休息。” “知道啦,未婚夫~”唐绪冲他眨了眨右眼。 杜昀被她逗得面色一红,告别都结结巴巴的,转身落荒而逃了。 唐绪乐不可支,上午的憋屈都散去了。害羞的小郎君呐~真经不起逗。 一回头,看见唐翎的背影。“姐姐!我回来啦!孩子们呢?” “画画呢,准备吃饭了。”唐翎去厨房帮着端菜。 “娘!你看我画的!”七月迎上来献宝。 他画了一座小房子,院子里有花有草,还有几个孩子玩耍。笔触尚且稚嫩,但想表达的东西他越来越得心易手。 “真漂亮,下次给你买点颜料,教你上色。”唐绪摸摸他的脑袋。 “好哦!”七月又屁颠颠跑回去,收拾纸笔,等着吃饭。 方子俊和赵芸娘也捧着画求夸奖,唐绪找出优点一一夸了,孩子们高兴的摇头晃脑。 吃过午饭,唐绪有些精力不济,午睡了一会,才起床画画。七月他们很懂事,知道她忙不会来找。 一下午完成了两幅,这个进度还行。她伸了个懒腰,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走出去见余小桃跟几个妇人说话,脸上带着为难。 “小桃姐,怎么了?”唐绪问道。 “唐姑娘啊,我夫家姓张,也住这条巷子,你可以叫我张嫂子。”张嫂子见到唐绪就挤了过来,笑容满面的打招呼。 “哎唐姑娘,你叫我王嫂子就行,我在张嫂隔壁。”王嫂子也凑过来。 “唐姑娘,我家姓齐,跟她两家住隔壁。你叫我声齐嫂就成。”齐嫂不甘落后。 “三位是?”唐绪不解道。 齐嫂笑了两声,道:“早上见你们家孩子出去跑,好奇过来问问,也没啥事。” “是啊是啊,就是问问。”王嫂道。 “她们也想把孩子送来。”余小桃直接道破,“说想让孩子们跟着锻炼锻炼身体。” “要是能跟着认几个字,就更好了。”张嫂接话道,脸上笑容谄媚。 “对啊对啊,听说胡家那个跟着练了段日子,脸色好多了。”齐嫂道。 “姑娘仁义,不如多收几个,这放一只羊是放,一群也是放不是。”王嫂刚说完,就被齐嫂掐了下胳膊,她哆嗦着嗷了一声,正要骂。齐嫂和张嫂都怒视着她,她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 唐绪倒是没什么瞧不起人的想法,不过是为了孩子罢了。“家姐精力有限,怕是顾不过来。” “我家孩子乖着呢,不听话尽管打骂!等他回来我再打一顿!”张嫂讨好笑道,“也不用怎么管教,随便认认字,不认也行,带着孩子也学学那个跟木头打架,就行。” “是啊是啊。”齐嫂说着,将满满一篮子鸡蛋放在地上,“也不求别的, 让他干点正经事,别整点出去招猫逗狗闯祸。不怕你笑话,我家孩子不太听话,打一顿老实两天,棍子都打断好几根。你尽管打,不打死就成。我家里婆母病得下不了床,公公腿脚不好,总要有个人在家里守着。原就想送来,又不熟拉不下脸面,今日来求求你,给钱也行。” 给钱?来的时候可没说这个。张嫂王嫂齐齐看向她,有些不满。 唐绪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孩子这么多,哪里带的过来。她看着齐嫂诚恳道:“真不是我不愿意,你也看到了,我这院子就这么大,实在收不下那么多孩子。” 齐嫂干笑两声,笑容垮了下去,“知道的知道的,小桃刚也说了,那,那打扰了。” 见她要走,王嫂拉了她一把。 “齐嫂,等等。”唐绪出声叫住她,“我明年准备弄个幼儿园,就是专门带孩子教孩子们一些简单的东西。你若是愿意,到时候我给你留一个名额。” “明年?”齐嫂惊喜回头,“什么时候呢?那什么园贵吗?” “暂时还没定价,应该不会太贵的。”唐绪想了想,“最迟秋天之前,应该差不多了。” “好好好,谢谢啊,听说你病了,鸡蛋留着你吃,补补身子。”齐嫂喜笑颜开走了,余小桃想把鸡蛋还回去,被她滑溜躲开。 张嫂看了看齐嫂,也把鸡蛋放地上,“唐姑娘,到时候一定要给我们留个名额啊,我家里还有事,先回了。” “我,我,我家也要一个,谢谢唐姑娘。”王嫂左右看看,舍不得鸡蛋,可别人都留下了,她咬咬牙也躲着余小桃跑了。 第59章 超忙的 “怎么不收了?”唐翎问。 “他家孩子不好管,我不想你太累了。”唐绪道。 “他家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停不下来。以前看到我东西拿得多,还帮着拿呢。”余小桃叹道:“齐嫂家也是苦,她丈夫是镇上的镖师,赚的不少,就是总不在家。家里父母身体又不好,齐嫂一人扛着,没空管孩子。那孩子原先老跟着江小北到处捣乱,被齐嫂打得几天下不来床,那哭声整条街都能听见,后来不敢跟江小北玩了。但孩子这么小,哪有不惹事的。齐嫂没精力耐心管教,犯了错就打,那孩子也是可怜。” 唐翎没说话,继续去上课了。 唐绪皱着眉,决定明日就去牙行开始找房子。 次日早上,唐绪跟着唐磬跑步小队一起出门,周围的邻居听到动静纷纷打开门,睡眼惺忪的孩子们被推出来。 “快,去跟上!” “没跑完不许回来!” “跟着读书人一起跑,沾点书生气。” “好好跑啊,偷懒小心我揍你!” 家长们用自己的方式‘鼓励’了一番,又跟唐绪打了招呼。 跑步小队顿时延长了一大截,前面几个精神抖擞,后面几个半死不活,唐爻打着哈欠跟在最后面。 唐绪抿嘴偷笑,快到巷子口,江小东牵着江小南鬼鬼祟祟的出来。他脸上的巴掌印褪去了红肿,但淤血未散,青紫可怖。 “绪姨,我也想跟着跑。”江小东道。 “去,跑不动就歇会儿,别拼命。”唐绪应道。 “知道了!”江小东拉着妹妹跟上,王艳扶着腰出来,骂道:“小杂种!饭做好了吗?成天就知道往外跑!你等我了好了的!白眼狼!小畜生!” 唐绪冷冷的看着她,王艳回过头,翻了个白眼,脸上挂着个嘲讽的笑容,“哟,这不是唐老板吗?这么爱带孩子,生个十个八个啊。老捡别人家孩子带算怎么回事?” “你是不捡别人孩子,打起来倒是顺手。都说这后娘心最毒,原先我是不信的,能有多狠呢,毕竟只是孩子。如今倒是知道了,能打死最好,打不死就得给你当牛做马。”唐绪嗤笑一声,“哪天这孩子没了,就是你打死了,我就去报官。” 报官两个字镇住了王艳,但她哪是肯认输的人,再说还没听过谁家打孩子被关大牢的呢。她叉着腰道:“管天管地还管人打孩子!我家的孩子!打死了谁敢管!倒是你,成天领着一帮孩子,谁知道你什么心思。” “呵,反正我不打孩子。谁家孩子要是莫名其妙挨了打多了伤,说不定就是你打的。听说喜欢拿孩子撒气的人脑子都有毛病,大家以后小心点。”唐绪说完就走。 “你瞎说什么!你脑子才有毛病!我好着呢!我怎么不拿自己孩子撒气!”王艳气上头,说完才发现说错了话,看热闹的邻居一个个鄙夷的看着她。还有人啐她口水,她气得不行,刚要骂那吐口水的,人反手关上门,压根不搭理她。 “不是亲生的也不能打孩子,呸,畜生不如。” “哪天不打,我天天看那孩子身上都有伤。” “心毒,那孩子迟早死她手里。” “呸,不是人。” “你要是敢动我家孩子,我打死你!” “就是,怎么跟这么个人做邻居,倒八辈子霉。” 其他人也纷纷骂她,骂完就关门。王艳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牙行,李贵平一看到唐绪,就热情的迎了上来。“贵客临门,唐姑娘这次想看些什么?” “要个院子,不在乎能不能住人。但一定要大,也不能太偏。”唐绪照例直接说出要求。 “不住人?破败的也要?”李贵平问道。 “是的,要大,不要太热闹,不要太偏僻。”唐绪强调。 李贵平过了一遍,迟疑道:“还真有这么个地方,大是大,就是太大了卖不出去。偏也不算偏,是个贪官的宅子,那人……”他回头看了眼其他人,小声道:“那人的妻子吊死在院子里了,听说闹鬼呢。” 唐绪挑了挑眉,闹鬼?只怕是有人搞鬼,说不定是什么无家可归的人住进去了,或者什么野猫野狗之类的小动物。“去看看。” 李贵平照样赶了车来,那院子的确破。院墙塌了大半,里面杂草丛生,快有人高了。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不小心就会栽个跟头。但大也是真的大,说不得这还能给孩子们建个校场?“这要多少钱?” “不二价,一千二百两。”李贵平道。 唐绪换算了一下,竟然这么便宜?但这个钱她也拿不出来。她手里零零碎碎加起来不到一千两,她面上不显,四周看了看道:“不过是一块地皮,竟然也要一千二百。死过人,还闹鬼,咱俩是熟人,你要不要再想想?” 李贵平苦着脸,“姑奶奶,这么大片地方,这已经是白菜价了。整个镇子,再没有比它更便宜的地方了。” “可是这里若要用上,全部都得推平重做,这个花费也不小啊。我也不是什么大富人家,你看我那个小铺子,生意越来越差,不然我也不会另找出路了是不是。”唐绪开始卖惨,“你看看这地方,狗路过都得摇头。” 李贵平无奈一笑,“这是官家的地方,若不是荒芜太久一直卖不出去,这个价你可拿不到。” “那也得买得起不是?要不你回去问问?少个一两百不嫌多,几十两不嫌少。”唐绪觉得这地方不错,城东与城南的接壤处,四处都是民居,但是收拾起来太费事了。 李贵平紧皱着眉,看了唐绪好几眼,咬牙道:“那我回去问问,这个地方我也做不了主。” “这样,若是能少一些,我给你抽成。少一百,我给你十两,少十两,我给你一两,怎么样?”唐绪侧目看他,她就不信,这价讲不下来! “姑奶奶,你真是要了我的命。”李贵平哭丧着脸,随后咬牙握拳,“我干了,等着我的好消息。” “好。”唐绪转过脸笑了笑,“那先这样,若能讲下来,我得赶紧找人开始收拾了。” “成,我送您回去。”李贵平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这单若是谈下来,牙行自有奖励,但是大头还是看他最后的价格了。这地方二十年多年,有钱的嫌晦气,不怕晦气的掏不出钱,说不定真能降上一些。 唐绪没回铺子,直接回了家里继续画杨家选妃图。这单多要上一些,以杨家那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多有钱的样子,想必为了面子也不会克扣。 刚到家没坐一会儿,孩子们跑完回来了。各个满身大汗,唐翎不让他们坐下,一人给了一小杯水,在院子里慢慢走动。 唐绪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儿,继续画画了。一天很快过去,一直到半夜,她才将活儿干完了。伸了个懒腰,在七月小猪脸上亲了亲。 杨家仍然是吴细苟接待,他将人带到夫人面前,杨夫人很满意。唐绪直接开口报价一百八十两,因为杨家催得急,她点灯熬夜才画出来,铺子都没管。 杨夫人不太在意,读书人的这些活计没有不贵的,她不仅照价给了,还让吴管家加了五两赏银。 吴细苟想说些什么,唐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立马闭嘴了。算了,这银子也不是他出。 又多了一笔银子,唐绪美滋滋的回了铺子。 “绪姑娘,王椿送了东西来。”齐清道。 “谁?”唐绪一时没想起来。 “就那位丈夫服兵役的,带着个小姑娘,被婆母苛待,姑娘还给她出了主意。她钱拿回来了,今天带着女儿买了些东西送来,只是姑娘不在。”齐清看了唐绪一眼,发自内心道:“姑娘真是大善人。” “哈哈,倒也不是,主要是闲的。”唐绪看了看,是两匹布。一匹青绿一匹鹅黄,青绿她可以穿,鹅黄七月能做衣服。寻常人都是送点心肉,王椿可能看上次她们家自己做的有点心,没买这些,倒是用心了。董婉婉肯定是没空做衣服了,拿去找王大娘帮帮忙,新年做两身新衣服。 话说小年都过了,没几天了。 她看了看外面,街上这两天人也多了起来,都是大包小包背着抱着,“这就开始置年货了,我给你二两银子,你拿去跟王红她们买些布料做身新衣服,准备过年。” “不用了不用了。”齐清连忙拒绝,“姑娘已经帮了很多,如今我们都有工钱呢,想买些什么都有钱。”她笑了笑,脸上带着自信和轻松,“我们也能养活自己了,还不必看谁脸色,已是天大的福气了。” 唐绪笑,“哪有人嫌银子多的,听我的,拿着。” 齐清看着硬塞到自己手心的银子,笑了,眼角却滑过一滴泪。 唐绪没看见,她抱着布去了周氏布庄。柜台上摆了两个大篮子,里面挤挤挨挨放了不少玩偶,有几个小姑娘眼巴巴在边上看。 王大娘乐呵呵的不催也没赶人,见唐绪进来,立刻热情迎了上来,“小绪啊,怎么有空过来?” “有人送了些布料,这不赶上了过年,想请您帮着做成衣服。”唐绪笑道。 “我看看,颜色好看。送的人不错,这你都能穿。”王大娘看了看,“料子也不错。” “家里我跟我姐姐一人一身,七月芸娘子俊您都认识,三个孩子一人做一套。还有个半大少年,大概这么高,瘦个子。”唐绪比了比,“不够的布料就在您店里补,到时候一起结账。” “好好,那个少年也见过,是不是你家那个早上带着一串孩子跑的?”王大娘道。 “是他。我姐姐比我高一点,身形差不多,不过她好动,款式您帮着挑一挑。孩子们也好动,尽量要好活动的。”唐绪道,“鞋子也配上,年前能做好吗?” 王大娘迟疑了,过年没几天了,铺子里还有别的活儿。 “能做。”周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能做出来,您等着就是。” 王大娘看了他一眼,也笑着说能做。 唐绪目的达到,也没有多说,她还有一堆事要忙。 “这能赶得上吗?你就答应了。”王大娘埋怨道。 “赶一赶,人帮了这么大忙,这点小事还办不了?”周老板将布料抱过去,“先给她做。” 唐绪回家把银票收好,又去了三丝绣楼。 “哟,这不是唐老板吗?想起我这小小的三丝绣楼来了?”秦掌柜阴阳怪气的打着招呼。 “秦姐姐好呀,吃饭了吗?”唐绪笑嘻嘻道,“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废话少说,拿来我看看。”秦雯一张张翻着,都是春日常见的花,其中一幅迎春报喜她最喜欢。迎春花枝上,立着一只歪着脑袋的喜鹊,俏皮可爱。“不错,没胡乱敷衍我。” “那不敢,秦姐姐可是我的大客户。”唐绪笑着,问起之前的两个姑娘。 “好着呢,听话老实事也不多,大家都喜欢她俩。”秦雯道,“要去看看吗?” “不用了,过得好就成,劳烦秦姐姐照顾了。”唐绪真心道谢。 秦雯一摆手,“她们自己争气,我可没照顾,喝杯茶?” 唐绪看出她嘴硬心软,虽然想陪她喝杯茶, 但一会还要去木匠铺子,“不了,年边事情多,下次再来找姐姐闲聊。” “知道你忙,拿着银子滚。”秦雯塞了两张银票过来,往椅子上一靠。 唐绪一看,两张一百两银票,忙道:“秦姐姐,怎么这么多!” “给你过年的,又缺钱了?”秦雯一脸看穿她的表情。 唐绪震惊了,“你怎么知道?” “猜的,你每次来都是缺钱。”秦雯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走。” 唐绪捏着银票,眼睛有点酸,她使劲眨了眨,“秦姐姐家有小孩子吗?我准备开个幼儿园,4-8岁的孩子都能送来,学些简单识字和基本武术。” “做生意做到我头上了?我没有,我弟弟家里倒是有两个这般大的孩子,顽皮得很。”秦雯道,“等你开了请我去看看再说。” “好哇,到时候你肯定愿意送来!一定要带着孩子来!”唐绪自信道。 “切,那我等着瞧。”秦雯笑道。 唐绪转头去了木匠那,拿出一堆图纸,“这能做吗?” “这么多??要做这么大吗??”木匠老板震惊道。 “是的,都是给孩子们用的,麻烦你精细些,千万不能有木刺。”唐绪道。 老板一脸被侮辱了的神情,“但凡有一根木刺你把我铺子砸了!我绝对没二话。” 唐绪听他胸脯拍的啪啪响,他真的不痛吗?“这次工期大概多久?” 老板翻着图纸,大概算了一下时间,“少说三个月,你这太多了。” “可以,那你费心了,定金多少?”唐绪问。 “给个五两就成,熟人。”老板道。 “那好,辛苦了,我先走了。” 唐绪从木匠铺子出来,又去了卤肉铺子,问方远勤上次那位工匠,得知最近没接活,“那麻烦姐夫帮忙找一下,我这边有个大活给他。” “大活?好哇。”方远勤愉快的答应了,为老友高兴。 第60章 哪吒好可怜 余小桃整天忙忙碌碌到处打扫,准备年货吃食。唐绪说给她放假她也不同意,顶多就是下午吃完饭就走了,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唐家。 “小桃姐,不如过年就在我家好了,反正余大哥也不在家,在这更热闹些,大家也习惯。”唐绪看家里焕然一新,屋顶都被余小桃找人捡了瓦。 “不了不了。”余小桃哪好意思,心里埋怨大哥年边上还要出去。 “就在这过,吃过年夜饭叫唐爻送你们回去。”唐翎难得发话。 余小桃左右看看,见她们的确是真心,心里一暖,点头答应了。 七月芸娘两个小家伙抱在一起又蹦又跳,安安在摇篮里挥舞着手脚凑热闹。 唐绪这才想起来忘了给安安也准备新衣服了,她又去了一趟周氏布庄,给安安和余小桃都定了衣服。 王大娘诧异一瞬,笑着夸她仁义。 没过几天,李贵平带着好消息来了。没等他开口,唐绪就道:“谈好了?” “您看出来了?”李贵平一脸喜色,眉毛都要飞到发际线了。他竖起食指,“一千两!我嘴皮子都磨薄了,跑了好几天,才终于说服了。这房子放了许多年,那头也急。据说今年税收不行,公账上不好看。趁着这几天,赶紧把钱交了,到了年后可就不是这个价了。姑娘钱可备好了?” “等一下。”唐绪算着是差不多,没想到这么快。她把装钱的小箱子拿出来,银票加起来一千零五十两,还有些散碎的银子,算起来一百两左右。她拿了钱,跟着李贵平直接去交钱换契。因为是官家的地皮,所以交接起来还算快。 唐绪按照承诺,给了李贵平二十两。李贵平喜不自胜,恭敬的把财神爷送了回去。难得大方的买了不少东西回家,今年能过个丰年了。 这地方跟白捡也没什么差别了,唐绪高兴的哼着歌把房契收好。刚出房门就被唐翎堵住了,“姐姐?有事吗?” 唐翎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给她,“给你。” “什……哇!这么多钱!”唐绪眼睛都睁大了,刚还感怀钱箱空荡荡的,瞬间就被钱迷了眼,“这给我吗?真的给我吗?” 唐翎看她高兴的模样,手控制不住的往怀里伸,还想再给她拿点。谁知她下一句说道:“姐姐你藏了这么多私房钱吗?还有吗还有吗?” 唐翎转身就走,甚至想把那五百两也抢回来。 “姐姐!你好有钱啊!过年要给我压岁钱啊!姐姐别忘了!七月也要的!”唐绪捧着银票嘻嘻笑着回房藏了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装修的钱有咯!嘿嘿嘿……唐翎真有钱啊!果然杀手就是最赚钱的!”唐绪之前一千多两都没锁过箱子,这会儿她小心勤慎的上了锁,藏进了床下的夹层里。 房契到手,年后就能开始收拾了。等把杂草和碎砖石头收拾干净,就能开始建房子,木匠那边一起动工,夏天之前肯定能完成。 幼儿园结构不能太复杂,以防孩子们迷路。而且全是一层楼,不需要回廊假山院子。唐绪打算围绕着院墙种一排果树,而建筑分为四个区域。教学区有教室和寝室,娱乐区有室内娱乐区,两个区用走廊连接,天气不好就不户外了。教职办公和休息区,然后就是厨房,厨房这片区域包含养殖区和菜地。 户外活动区她准备设在大门一进来的地方,铁门太贵了,用结实一些的木格门。这样经过就能透过门,看到她们幼儿园里玩乐设施了! 校场设在后面,跟活动区隔开。不然这边玩得欢笑连连,那边苦兮兮的练功,会影响孩子们的注意力。 墙面刷成白色,她自己可以在作画,画些童趣的小动物小花小草。不过这肯定是个大工程,要是能找几个画师一起帮忙就好了。 唐绪将自己的想法都写下来,日后再一一完善。 “小绪啊,有人找。”余小桃在外喊了一嗓子。 “来了。”唐绪出来,竟是朱樱?她吃惊道:“朱小姐!” “冒昧上门,打扰了。”朱樱依旧戴着面纱,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不打扰,不打扰,屋里坐。”唐绪让她们进来。 院子里玩着的孩子刚刚就已经停了下来,盯着三个陌生人一直看。 “不可以一直盯着姑娘家看!”赵芸娘叉着腰挡住几个小男孩。 “是谁啊?”方子俊探着脑袋看,赵芸娘挪了挪,又给他挡住。“哎,不看就不看。” “香香的姐姐。”七月道。 “我们不盯着看,我们就看一眼。”杜嘉瑞竖起一根食指,那指头短短胖胖,可爱极了。 “对,我们就看一眼。”方子俊道。 胡心亭没说话,默默地跟在方子俊后面。 赵芸娘皱着眉毛想了想,只看一眼好像不会失礼?她也有点好奇。 余小桃在厨房泡茶,一出来就看这几个孩子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躬着腰,从客厅门口明目张胆排着队路过。屋里的客人好奇的看着他们,余小桃气笑了。 方子俊将身体藏好,双手抓着门框,探出脑袋看向屋里,对上三双不解的眼睛。咦,这谁的腿,看不见了,快让开呀。他有点生气的抬头,唐绪抱着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嘿嘿……绪姨姨,你在这干什么?”方子俊站直身体,他身后的几个孩子顿时鸟兽散了。 “你又在这干什么?”唐绪似笑非笑问道。 “我……”他回过头,身后空无一人。七月他们躲在滑滑梯后面,一人伸出一个脑袋。方子俊骂了句没义气,抓了抓脑袋道:“我就随便看看。” “去。”唐绪弹了他一指头。“不许淘气。” 方子俊捂着额头,垂头丧气回到小伙伴们身边。 唐绪笑笑,转过头对朱樱道:“孩子们顽皮,朱小姐请勿见怪。” 朱樱轻轻摇头,“稚子纯真可爱,无碍的。” 余小桃给她们倒上茶,回到安安摇篮边。 唐绪问起她的来意,“可是上门来找我玩的?”她并不奇怪朱樱知道她的地址,本来也没有刻意隐瞒。 朱樱缓缓解释道:“上次姑娘的画,让我十分触动,就想着再找姑娘画上一些别的。只是近日有些事耽搁了才没有上门。刚才去了铺子,听闻我与唐姑娘认识,那位姑娘就给我指了路,希望没有打扰。” 有些事耽搁,想必就是去杨家赴宴的事。她道:“没事。”而后想起上次多画的那幅,“稍等一下。”她去房间将画拿了出来,因难得有这么好看的模特,她还给上了色。 “这是,我?”朱樱看着画,“我有这么好看吗?” “是小姐,杨家赏花宴。”绿柳一眼认出这身衣服。 “唐姑娘那日也在?我怎没见着。”朱樱美目微微张大,想了想也没记起那日有唐姑娘。 “我那日在阁楼,杨家请我为小姐们画像。我并未下过楼,所以你没见到我。”唐绪说明原由。 “竟是如此。”朱樱点点头,“那怎么这幅画……是了,怎会有人看得上我,想必是唐姑娘私下画的。”她自嘲一笑,虽然看不上杨家那样的门第,但是自她及笄,从未有人上门提过亲。宴席参加过不少,倒不是盼嫁,只是不忍母亲暗自垂泪。 见她有些失落,唐绪道:“朱小姐不怪罪我自作主张就行。我们画画的,见到美好的景色,美丽的人就控制不住手。” 朱樱掩嘴一笑,夸她相貌的人不少。她从不觉得有什么,但唐绪的这般说法闻所未闻,竟觉几分有趣。 “朱小姐想画些什么?”唐绪问。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日拿着姑娘的画回去。忽然有所感悟,人不该被这具躯壳困住,走不到,便从书上读,从画里看。我不该总怨天尤人,惹得亲人连笑颜都不敢展露。”朱樱垂下头,抚着画中人。 唐绪心里有些许同情,人之一生所追求的东西不知凡几,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可朱樱最想要的不过是健康的身体,是活着。这本该是人生存的基本,可有些人却没有。 她看向朱樱,道:“朱小姐,有个故事你可有兴趣听上一听。” “什么故事?唐姑娘但讲无妨。”朱樱咳嗽了两声,瘦削的肩膀塌了下去,但她很快挺直了脊背。 唐绪缓缓说起海伦·凯勒的故事,“在某个地方,有一个小女孩。一岁半时,因为患病,目不能视,耳不能听” 朱樱神情专注,一瞬不瞬的看着唐绪。 “朱小姐,”唐绪想起现代的时候,因为先心病,她无法剧烈运动,甚至不能大声谈笑避免情绪过于激动,手腕上时时带着心率检测手环,几次命悬一线被送进抢救室。“你知道能量守恒吗?” “能量守恒?”朱樱从未听过这个词,遂摇摇头。 “大意是人得到的东西是有限的,比如你。有了疼爱你的父母亲人,有衣食无忧的家境,美丽的容貌,但是没有健康的身体。而有的人,相貌平凡,家境普通,或许一辈子努力干活也赚不来你身上的一件衣服,可他们有健康的身体。”唐绪缓缓道:“健康无从努力,但是听说好心情可以更加长寿。你有你的优点和长处,既已知道寿数不丰,为什么不在有限的时间里,做些喜欢的事情。来这世上一遭,总要好好活过,不要留下更多的遗憾。” 朱樱沉默,半晌她站起身,冲着唐绪深深行了一礼,“我知道了,多谢唐姑娘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必如此。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如果不能反抗,那便好好享受,至少不要折磨自己。”唐绪希望她能开朗一些,既然身体状况已无法逆转,何不肆意潇洒而活,在有限的时间去感受着世间更多的美好。 “今日,先告辞了,我回去想一想。听卿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朱樱欠了欠身,被绿柳搀着往外走。 紫萍走了两步,突然转身跪地磕了个头,道:“上次是小婢得罪了,还望姑娘莫要见怪,小婢给您赔个不是。多谢姑娘开导我家小姐。” 唐绪一惊,刚要去扶她,她又自己站起来走了。初见有些蛮横,没想到是个重情的好姑娘。 时间一晃,到了除夕。唐家的铺子已经歇业了,余小桃一大早过来,唐绪还赖在床上没起来。 七月早就起了,已经跟着哥哥们去跑圈了。 厨房里不时传来切菜剁肉的声音,唐绪恋恋不舍的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伸着懒腰来到厨房,跟余小桃打招呼。 “多睡会啊,好不容易不去铺子。”余小桃正在备菜,锅里不知炖的什么,香得人口水直流。 “睡不着了,太香了,这是什么?”唐绪凑过去闻。 “牛肉,方大哥送来的,说是哪个村有牛摔死了。牛肉难得吃到,他买了不少呢。”余小桃揭开盖子。 牛肉的香气扑了唐绪一脸,她来这么久了,还没吃过牛肉呢。“哇,太香了。” “晚上才吃呢,这还没炖透。你早上想吃点什么?”余小桃重新盖上盖子,笑着问她。 “都行,有什么吃什么。”唐绪说着去洗漱。 “我这包饺子呢,给你煮一碗行吗?”余小桃道。 “好。” 唐绪吃着饺子,孩子们陆陆续续回来了。因为热,出了汗,各个蒸腾着热气,头顶像冒烟了一样。 “赶紧打水擦洗擦洗,可别着凉了。”余小桃放下饺子,又忙着给孩子找衣服兑热水。 唐翎出来转了一圈,钻进厨房盛了碗饺子,坐在唐绪边上吃。 “吃什么?我也想吃!”唐磬体力好,只脸上挂着几滴汗珠。 “锅里还有,自己去盛。”唐绪把饺子吃完,接过给七月擦澡换衣服的活。 方子俊杜嘉瑞都回家收拾去了,卤肉铺子今日也歇业了,方子俊最是开心。 因着今日除夕,唐翎只安排了跑圈,剩余的时间让孩子们自己玩。 唐绪闲着也是闲着,给孩子们讲起了神话故事封神榜。 她翘着腿,躺在躺椅上,怀里抱着个暖手炉。孩子们围成一圈,听得专心致志。等她讲完回过神,发现院子里多了一群‘小土豆’,各个蹲在地上托着小下巴看着她。 “后来呢,后来呢?”方子俊问道。 “后来,我口干了。”唐绪想起来弄点水喝,赵芸娘已经端来了水,“绪姨姨喝,后来呢?哪吒怎么样呢?” 唐绪哭笑不得,只能喝了水,继续往下讲。 “呜呜……哪吒爹好坏,我不喜欢他!”杜嘉瑞揉着眼睛竟是哭了起来。 “哪吒死了吗?他还是个小孩子。”七月扁着嘴,“李爹爹坏!” “蛋蛋,回来吃饭!”董婉婉隔着院墙喊。 这一句像是打开了开关,四周都响起喊孩子吃饭的声音,一院的孩子垂着脑袋依依不舍。 “下回讲,赶紧回去。”唐绪摆摆手。 “正好,我们也开饭了。”余小桃端着菜出来,“中午随便吃点,晚上吃好的!” 第61章 什么是接吻 下午杜嘉瑞身后跟着杜昀一起来了。 杜昀一来就不自禁靠近唐绪,“阿绪。” “你来了。”唐绪眉眼带笑,“难得休息,没去跟朋友们聚聚吗?” 只想与你聚,杜昀心中接了一句。看着她道:“幼儿园可有遇到什么难题?” “暂时顺利,地方已经找好了,家具也开始做了。”唐绪道。 “若是之后遇到难事,可与我说说。”杜昀搬了个凳子坐在她附近,“近些时日我询问了书院里的其他夫子,有不少适龄的,届时幼儿园开业,我来邀请他们带着孩子去看看。” “好啊,谢谢你。”唐绪惊喜极了,没想到他把这事放在了心上,读书人一向备受推崇,若是能有书院那些夫子的孩子们入学,想必其他人不会太抗拒。 “你我不必言谢,身体可好全了?”杜昀观察着她的脸色,见无异样,才彻底放下了心。 “好着呢。”唐绪答道。 杜昀笑笑,想再说些什么。方子俊一头扎了过来,他连忙伸手兜住小家伙的额头,这撞一下可不是轻的。方子俊也不在意,摇摇头甩开他,缠着唐绪撒娇:“绪姨姨,上午的故事再讲讲嘛?” “讲讲!”杜嘉瑞听到这个,连忙跑过来。 七月直接搬了个小凳子过来,赵芸娘拉着胡心亭也凑了过来,院子外面有几个小脑袋探头探脑朝里看。 这些小电灯泡啊,唐绪无奈,“都回家搬个凳子来坐,马上开始。” 院子外的孩子们一听,欢呼着土匪一样冲进家门,抱着凳子就跑。 “哎,你搬凳子去哪儿啊?” “听故事了!”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这一片大部分孩子家里。大人们也好奇什么故事,这么吸引孩子。只是家里事多,走不开。 唐绪开始讲了,她从小学画,讲起故事画面感十足。孩子们乖乖坐着,时不时发出惊叹。 杜昀目光始终落在唐绪脸上,自己听故事也听得入了神。直到发现唐绪声音开始嘶哑,他才皱了眉,起身端来水给她,“歇一会儿,我来给孩子们念两首诗。” “好啊,那我歇会儿。”唐绪上午讲,下午讲,嗓子的确有些扛不住了。 杜昀面向孩子们,他声音清越,语气温润,念起诗来婉转悦耳。唐绪最爱听他说话,可惜孩子们不太买账,他们的脑子还停在故事里。 只是他们不敢打断,便跟旁边的小伙伴悄悄聊起了故事。 杜昀声音一顿,受挫般的看向唐绪,带着几分委屈和不解。 唐绪抿着嘴忍笑,朝着唐磬道:“小磬,天冷孩子们坐久了,你带他们活动活动。” “又是我。”唐磬小声嘀咕,孩子多了,院子里都摆不开手脚。他小手一挥,“走,去外边。” 一众孩子按照唐磬的指挥,在巷子里排开。 唐磬先扎了个马步,“来跟我学啊,先来左手,这样挥拳,手肘用力,哈!” “哈!”孩子们觉得有趣,跟着练,动作参差不齐,喊声倒是响亮。 不少人听到声音打开门看,见到这一帮子孩子老实打拳的样子,好笑又欣慰,果然读过书的人就不一样。看看人唐绪一个小姑娘,轻轻松松就治住了这一帮皮猴子。 “你这妹妹脑子里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唐爻对着唐翎道,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与你无关。”唐翎看了他一眼,“你如此闲,年后跑趟药王谷,找个小大夫来。” “嗯?你身体不适?”唐爻立即正色道。 “是唐绪。”唐翎看向唐绪,“上次那个大夫说她有暗伤,我不放心。” 一听不是她,唐爻的紧张散去,“让她自己去,药王谷的大夫轻易不外出。” 唐翎轻飘飘道:“自己找地方睡。” “威胁我?”唐爻不怒反笑,小羽毛向来不会勉强别人。但凡能自己做的事,绝不麻烦他人。能被她威胁,反而说明两人关系在她心中并不一般。唐爻咧嘴一笑,“我去。” 不知道他突然高兴什么,唐翎目的达到也不去多想。这人整天奇奇怪怪的,还有脸说唐绪。 “阿绪,我有个东西,想请你帮我看看。”杜昀捏着袖子里的盒子,似乎有些踌躇。 “什么?我看看。”唐绪伸出手,被放入一个细长的木盒。这形状,难道是个簪子?项链?给我的礼物?她笑着打开,里面却是一支笔,笔身瘦长,笔锋尖细。笔身上端雕了一朵镂空的荷花,十分特别。 紧盯着心上人的杜昀,发现她脸色垮了下来,笑意都没了。顿时紧张道:“怎么?不喜欢吗?” 唐绪摇摇头,不是不喜欢,只是与想象不同,有些失落。但她平日里用的最多的就是笔,这支笔很特别,她自然是喜欢的。她又笑起来,观察着那朵花,道:“很好看,这支笔很别致,没见过这种样式呢。” 杜昀注意到她似乎有些失望,不知所以有些着急。“我自己做的,第一次做,你若是不喜欢,我重新做。只是考虑你手小,尽量把笔做细做轻,你用起来更轻松,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唐爻看着这一幕,轻笑了一声。唐翎斜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唐绪惊讶抬眉,“你自己做的?这支花雕得很好呢?镂空的你也会吗?好厉害!的确很轻,我适应一下就习惯了。”她再次低头看向那支笔,感觉它越来越好看了,越看越顺眼。 “喜欢就好。”杜昀松了口气,又问道:“刚才,你第一眼看到,似乎不太开心?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让唐绪露出窘态,“我,我以为你送的是簪子。” 杜昀愣了一下,顿时懊恼不已,“怪我,怪我!我现在去买!” “哎!”唐绪一下没拉住他,人就跑远了。“哎呀!”唐绪跺了跺脚,跑这么快!狗撵你啦! 话说上次她买的那对姐妹簪还没用过呢,主要是不会簪发,下次得跟小桃姐齐清她们好好学学。天天高马尾,她有点担心发际线。 对了,昨天送来的新衣服还没看呢。她去屋里抱出一个大包袱,往客厅桌上一墩。唐翎皱眉后仰,疑惑的看着这个布包,什么东西? “看!新衣服!”唐绪打开包袱,双手比了个大花。可惜唐翎唐爻并不捧场,她撅了噘嘴,先将孩子们的衣服挑了出来。大人的只有四套,其中两套青绿,一套梅红色,一套粉色。“这个绿的,应该是我们的,我看看,这套比较长,这套是姐姐的,这是我的。小桃姐!小桃姐你来一下!” “来了来了。”余小桃应着声。 唐翎还是头回有这种颜色的衣服,她新奇的展开。上衣是青绿短袄,绣了几枝梅花。袖子宽松,手腕处收紧。下裳是马面裙,同色系,但是比上衣浅,像是春天刚发芽的新枝。 而唐绪的衣服正好相反,上衣色浅,裙子色深,衣服上绣的桃花,与梅花有些相似,细节处略有不同。 看得出来,王大娘的确用心了,没有因为赶工就敷衍。 余小桃边走,边在围裙上擦着手,“怎么了小绪?哟,这么多衣裳?年节穿的吗?” “是啊,这套你的!”唐绪将梅红那套递过去,“看看喜不喜欢!这套应该是芸娘的,这套这么小,肯定是安安的。” “这,这怎么使得?还做了三套,这不行,我,这多少银子,就给安安一套算了,我和芸娘的,把钱补给你。”余小桃手足无措,怎么不喜欢?谁不喜欢新衣服?可是她受恩已经够多了。“我大哥给我留了钱,我给芸娘安安都做了新衣服的。” “自己也要有啊,你做是你做的,我给的又不一样,别提钱。快收着,给芸娘一个惊喜。”唐绪推给她。 “谢谢。”余小桃推辞不过,心里更记着唐绪的好。说她待芸娘如亲闺女,也不为过了。余小桃一直觉得愧对芸娘,尤其她生安安那段日子,好在熬过来了。还有人对她这般好,让她又恢复了开朗。她打心眼感谢唐家,替芸娘高兴。 “要试试吗?去我房间试。”唐绪问她,又转向唐翎,“姐姐试试嘛?大年初一要穿哦。” “不用,王大娘做的衣服肯定合身的。”余小桃珍惜的摸着衣服,心头喜悦。 唐翎摇头拒绝,“合适。” “可怜,就我没有。”唐爻看了一会,突然出声道。 唐绪瞥他一眼,从最底下翻出一套粉的。原先是没想起唐爻的,后来想到了,觉得就他一个没有新衣服怪可怜的,就找王大娘加了,所以才会这么晚才送来。粉色是她特意要求的,唐爻长得唇红齿白,不说话的时候像个小少年,很适合这个颜色。“喏,你的。” 唐爻皱了皱眉,拿过衣服,迟疑道:“这颜色怪鲜亮的。” 唐绪抿嘴清了清嗓子压住笑意,怂恿道:“这颜色特别适合你,相信我,去试试,保证让人眼前一亮。”说完,她暗示十足的看了一眼唐翎。 唐翎看着那个粉色,又看了看唐爻,来回看了好几眼,显然是起了好奇心。 唐爻一喜,说要去试试,就去了唐翎房间。 唐绪皱眉不解道:“怎么去姐姐房间换衣服?难道不是去唐磬房里吗?”她说着看向唐翎。 唐翎低头翻着衣服,假装没听见。 唐绪又看向余小桃,余小桃摇了摇头。 没一会儿,唐爻穿着新衣服出来了,果真令人眼前一亮。他时常挂着笑,脸又嫩又白,配上粉嫩的颜色,好一个闪耀的少年郎。 就是太嫩了,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唐翎上下打量着他,突然开口道:“你年岁几何?” “??”唐爻错愕道:“我们不是同年吗?” 余小桃怕自己笑出来,收拾好衣服继续回厨房忙了。 唐绪诚恳赞道:“这颜色真的很适合你,很好看。”然后带着自己跟七月的衣服回了房间放好,转过身嘴角根本压不住。 “不好吗?为什么这么问?”唐爻低头看看自己,除了鲜艳些,也没什么奇怪。 “不错,好看,合适。”唐翎推开他,也回了房。 客厅就剩下了唐爻一个人,他满头雾水,又去敲唐翎的门,“不好我换回来,不穿了。” “好看,初一穿这个。”唐翎将他换下来的衣服丢给他,又关上门。 唐爻自己看不到,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又去将衣服换了回来。 杜昀去而复返,手里捏着盒子。“阿绪,我回来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唐绪出来,“这么快?真买了啊?” “嗯,镇上样式不多,下回去县里给你买。”杜昀打开盒子给她看。 是一支桃花簪,花枝簪身线条流畅,簪头五朵粉色绒花掐成的桃花,栩栩如生。一晃还会轻轻颤动,仿佛能嗅到浅淡的桃花香。 “好漂亮!”唐绪爱不释手的拨弄着桃花,又失落道:“可惜我不会簪发。” 杜昀没想到她不戴簪子的原因是这个,只喜欢她喜欢简单束起的头发。他轻握着拳,嗓子有些发紧,“我,我会,我帮你簪上?” “好啊!你还会这个呢。”唐绪拉着他到房间,自己坐下给他一把梳子。 杜昀握着梳子,第一次给心上人梳头,紧张极了。怕弄痛了她,又怕自己笨手笨脚簪的不好看,手心都有点冒汗了。 唐绪见他不动,自己把头发拆了,满头青丝如瀑落下。 杜昀擦了擦手心汗,缓缓伸手握住那三千青丝。黑亮丝滑,发丝比自己的更细。他定定神,用梳子慢慢梳理整齐。取了一半挽上去缠绕,用簪子固定住。“好了。” 唐绪回过头,桃花轻轻晃动,脸上绯红如霞,“好看吗?” 杜昀没看簪子,盯着她的脸移不开目光,“好看,但你远胜桃花。” 唐绪被他的眼神盯得低下头,“说,说什么呢。” 杜昀伸出手,轻轻将她的脸捧起,靠近。 唐绪动都不敢动,瞪着眼睛都不敢眨动。什么什么?来了来了!初吻吗?她脑子里疯狂尖叫,吵得自己都有些发晕。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额头贴上不属于她的温热。珍惜又克制,不带情欲,却让她感受到对方的喜爱之情。 杜昀感觉自己刚才像是受到了蛊惑,回过神来面色爆红,结结巴巴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说什么才能解释自己的冒犯。 唐绪自己已经很害羞了,没想到杜昀羞得人都快化了。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双手勾住杜昀的脖子,“这算什么,你知道什么是接吻吗?” 她说完,踮着脚凑上去。 杜昀直接傻了,只感受到一股清淡的香气落在嘴角,半边脸都像是酥了。 唐绪也只敢做到这样,捂着脸背过身。 第62章 岁岁平安 “小昀,从下午回来你的脸就一直这么红,是不是发热了?”杜老夫人看着儿子,有些担忧,冬日里感染风寒最是难好。 “没有,没有。”杜昀摸了摸脸,热气从被亲过的唇角扩散到整张脸,他脸上却挂着有些傻气的笑容。 “玉文啊,你说这孩子今天是不是有些古怪?”杜老夫人看着陪了自己一辈子的老姐妹道。 “少爷下午去了唐家,回来就这样了。”玉文用手帕掩着嘴笑,“小年轻,不奇怪。” “是了是了,看我,哎哟,这榆木脑袋可算开窍了。”杜老夫人喜得直拍大腿,“也不知飞云道长回来没?就等他算吉日呢。” 唐家。 唐绪脸也红,但她一会儿就缓过来了,只是嘴角按都按不下去。 唐翎看了她几眼,嫌弃极了,这妹子越来越傻了。 在场之人心照不宣,七月不懂这些,只知道娘高兴他就高兴,娘笑他也笑。两母子如出一辙的笑脸,看的人都开始无奈了。 夜幕降临,余小桃终于喊吃饭了。 唐绪带着孩子们冲进厨房帮忙上菜,红烧鱼,狮子头,烧排骨,卤猪蹄,四喜丸子,蘑菇炖小鸡,腊肠炒冬笋,土豆烧肉,白菜烧豆腐,鱼丸汤,摆了满满一桌子。 “哇,好香啊!娘!这个是不是叫垂涎欲滴!”七月头转向唐绪,眼睛却黏在菜上拔不下来。 唐绪“噗!”一声笑出来,“你的确是垂涎欲滴。” “开饭啦开饭啦!”赵芸娘也馋,她咽着口水,跟余小桃一起摆碗筷。 唐磬也不板着小脸装大人了,围着桌子走来走去,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急了。 “快坐下吃,快吃!”余小桃招呼着大家。 “来来来!”唐绪先把唐翎按着坐下,自己坐在唐翎左侧,旁边是七月和芸娘。唐爻坐在唐翎右侧,唐磬挨着他,最后是余小桃,安安被她抱在怀里,咿咿吖吖的伸着小手,想抓桌边的碗。 唐绪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瓶梅子酒,给在场的大人们一人倒了一杯,孩子们喝的是蜂蜜水。“希望大家新的一年顺心顺意,顺风顺水!孩子们健康快乐!” 大人们会意举杯,孩子们够不着,站起来踮着脚努力跟旁边人碰了碰杯。 “甜的。”七月道,“跟糖水不一样呢。” “是蜂蜜水。”唐磬又喝了一口,好喝。 “有点点香。”赵芸娘高兴道,“娘,给妹妹喝。” “不行不行,妹妹太小了,两岁之前都不可以吃蜂蜜哦。”唐绪连忙出声阻止。 “啊?还有这说法?”余小桃看着差点喂到小女儿嘴里的水,“为什么?” “记不太清了,不知道谁跟我说话,太小的孩子吃了蜂蜜会生重病,可能治不好。”唐绪以前刷的短视频太杂了,也忘了具体的原因,只记得不能喝。 “不喝了不喝了。”赵芸娘吓到了,拿回自己的杯子。“妹妹吃米糊糊,也好吃的。” “好好,安安吃米糊糊。”余小桃笑着摸了摸安安白嫩胖乎起来的小脸,现在谁见了不夸一句福相呢。 “开饭!”唐绪拿着筷子的手一挥,有一种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 孩子们欢呼一声,冲着自己最想吃的菜就下筷。 唐翎抿了一口酒,嘴角挂起一抹微笑。她气质清冷,总给人一种难以接近之感。这一刻在昏黄的灯光下,带着恬淡浅笑的脸庞像是积雪融化,染上了人间的烟火气。 唐绪跟三个孩子在桌上抢起菜,席间宛若有了四个孩子,非要夹对方筷子上的。 余小桃给安安准备了米糊,还用筷子沾了点鸡汤给她尝味。安安吃得眯起眼睛,啊啊张着嘴还要。 这就是普通人过的日子吗?真好。唐爻想。他看着唐翎脸上从未见过的笑容,又看向大快朵颐的弟弟,所有不堪回首的记忆在此刻远去,内心平静宁和。 流年安稳,岁月静好。愿我在意的人,永坐明堂,不染雪霜。 饭吃得差不多,唐绪从怀里掏出四个大红福袋。“发压岁钱啦!希望我们的每个宝贝都平平安安!”她说着,给四个孩子发。每个钱袋里有两颗银花生,花生又叫长生果,用来送给孩子们很合适。 “来!我们的大宝贝唐磬。” 唐磬怔怔的看着钱袋,转头看向哥哥,这是他第一次拿到压岁钱。 唐爻也愣了,他自己是个孤儿,唐磬是他捡的弟弟。他自己同样没有过压岁钱,没想到唐绪都准备好了,他感激的看了一眼唐绪。摸了摸弟弟的头,“谢谢姐姐。” “谢谢绪姐。”唐磬捏着钱袋,里面多少钱他并不在意。那句大宝贝却让他眼眶发热,原来年节要有好吃的,有大人的祝福。他想,这是他最开心的日子,他好喜欢过年。 “来,我们芸娘小公主的!” “谢谢绪姨姨!”赵芸娘摸了摸福袋,没有打开。虽然有些舍不得,还是递给了娘亲。 余小桃摇了摇头,退回来柔声道:“自己收好,这是你绪姨的心意。” “来,我们七月宝贝的!” “谢谢娘!这是我的私房钱吗?”七月抱了抱娘亲,又凑到她脸上亲了亲。打开钱袋看了看,“哇,是银子做的花生,我舍不得用来买点心了。” “点心不用买!小桃姨给你们做!”余小桃接话道。 “好耶。”七月把花生拿出来,握在手里。吃一口菜,看两眼花生,显然极为喜欢。 赵芸娘看了,也偷偷拿出一颗捏在手心里,好好看的花生啊。 “我们安安小宝贝的。” 余小桃迟疑了一下,接过了,笑着替安安道谢。 “娘,我好喜欢这个呀。”七月小手捏着花生,“好亮,圆圆的。” “喜欢这个?到时候娘给你买根绳子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好不好?这个又叫长生果,希望我们七月长命百岁。”唐绪揉揉他的脑袋,以前倒是没想起来。一般的孩子好像都会带些金子银子,长命锁葫芦福袋什么的,主要求个好意头。七月当然也要有,金子太显眼,容易被人盯上,银子的做小一些,放在衣服里也不怕人看见。 “我也准备了。”唐翎的福袋是唐绪给的,同样装着银花生。唐翎不太满意,自己又添了银元宝进去,结果就是这福袋沉甸甸的。其实若不是福袋小,只怕她要塞更多。唐绪只给了四个福袋,唐翎直接给她手里塞了一张银票。 “哇!谢谢姐姐!”唐翎高兴收起来。 “谢谢姨母!”四个孩子异口同声,“哇,好重,好多!” 唐磬皱着眉拍了拍嘴,他怎么也叫起姨母来了!他重新说道:“谢谢翎姐。”假装自己没有说过前面那句。 “买糖吃。”唐翎道。 唐爻这时才开始懊恼,他并不知道这个习俗,没有准备福袋。身上只有几粒碎银子,他全拿了出来,散给了孩子们。 “这,这也太多了。”银花生已经很贵重了,普通人家都是放的铜钱。余小桃还特意去银楼换的银瓜子,跟唐家一比有些寒酸,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唐绪看出她的窘迫,调皮道:“小桃姐,你没给孩子们准备吗?有我的吗?我也要哦。” “有的有的。”余小桃拿出一堆,在场人每个人都有。 唐爻受宠若惊,“我,我也有吗?” “那当然,没成婚的都有!”余小桃见他们不嫌弃,一时没管住嘴,“你还没成婚?喜欢什么样的小姑娘,姐姐帮你找。” 唐爻默了,想说自己应该比余小桃大。余小桃是生了两个孩子,后来又受了不少磋磨,看着有些显老,其实不过二十四岁。但此刻说这些不合时宜,他轻声道过谢,收好了自己的压岁钱,没接什么小姑娘的话题。他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呢。 “晚上睡觉放在枕头底下,知道吗?”唐绪嘱咐道。 “好的娘!”七月举着小手积极回应。 芸娘和唐磬也点头,表示知道了。 众人吃得差不多,一起说说笑笑收拾了桌子洗了碗。 唐爻主动送余小桃母女三人回家,在余家绕了一圈,他又回到了唐家。寒风刺骨,他握着那小小的福袋,却觉得有一丝暖意从心口弥漫开来。 每个屋里都点着灯,按理来说是要守夜的,七月年纪小熬不住,唐绪打着哈欠困得不行。唐翎倒是能熬,可她不觉得有必要,唐磬根本不知道,唐爻坐在屋顶上感慨。 一家人,各睡各的,完全没人守岁。 子时刚过,外面忽然响起一片炮竹烟花的爆炸声。唐绪眯着眼看了眼窗户,搂着七月继续睡了。 唐爻走出屋外,看着空中闪耀的烟花,空气中还有浓浓的火药味。当它不用来制作杀人利器时,竟然这样美丽。他回头看向跟着走出来的唐翎,“阿翎,我也开始喜欢这里了。” “嗯。” 第二天一大早,唐绪醒来就热热闹闹喊开了,“起床咯,穿新衣服啦!” 每个人都穿上了自己的新衣服,唐爻一身粉色跟七月的鹅黄一般耀眼。唐绪偷笑,给七月和唐磬一人挂上一个布袋子,“好了,你们去拜年!” “绪姨姨!七月弟弟!你们醒了吗!”方子俊醒来就关注着唐家的动静,此时在敲门。 “起来了起来了!”唐绪将院门敞开,这边习惯初一给邻居左右拜年。相邻人家的孩子会约在一起,挨家挨户拜年,大人们就会给他们塞各种糖果点心吃食。 “快走啊,七月弟弟,唐磬哥哥好了吗?”方子俊同样一身鹅黄,冬日的衣物又厚实。两个孩子站一起,像两只胖乎乎的小鸡仔,萌得不行。 唐磬一身正红色,他本就是英气的长相,再加上他眉目间总带着一丝傲气,妥妥的大家少爷。鲜衣怒马,游乐人间。 “还没吃饭呢。”唐绪道。 “等会儿就吃不下了!不要吃饭!相信我!”方子俊一手拉一个,欢快的跑走了。 齐清那边四人一起过来给唐绪拜年,她们本来要磕头,被唐绪拦下了。“大过年的,咱们是同辈,可不兴这样。” “姑娘还没吃早饭,我们早上蒸了包子,给你们送过来?”齐清笑道。 “好啊,有劳了。”唐绪乐得不用做饭,齐清知道唐翎唐爻的胃口,她把剩下的所有包子都拿了过来,还去厨房做了一锅面片汤。 唐绪两个包子,半碗面片汤就饱了。唐翎要吃五个包子,一碗汤。剩下的七个包子,半锅汤全给唐爻吃了,但没人知道他饱没饱。 干果点心糖果,唐绪置办年货买了不少,此刻把桌子摆的满满当当,等着附近的孩子上门。 闲着没事也不用带孩子,唐绪铺开了一张画纸,取出杜昀送的笔。把玩欣赏了好一会儿,才研墨开始画画。 “要画什么?”唐翎走到窗边,问。 “画全家福呀。”唐绪头也不抬,下笔前犹豫了一下,拿出裁小的纸,先打个草稿,确定好再画到大画纸上,之后还要送去装裱!就挂在家里! “有我吗?”唐爻问道。 “看你咯。”唐绪嘻嘻一笑,看了眼唐翎。 因着唐绪对孩子们十分友善,大家对她们家印象好。七月和唐磬的待遇几乎跟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一样了,每人兜里都塞了不少吃的。他们一路走一路吃,布袋越来越满。孩子们路过自己家里,还会清空一下袋子。 杜嘉瑞在门口翘首以盼,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小伙伴们,“你们快来呀!我奶奶准备了桂花米酒小汤圆,可好吃!快来我家里吃啊!” 祁管家笑着迎着一帮孩子们进门,厨娘连忙用小碗将汤圆盛出来。孩子们最喜欢到杜家,他们家总会准备一些热乎乎的甜汤,平日里大家很少吃的,孩子们也不讲究,站着蹲着都能吃,还有更不讲究的直接坐地上。 转到江家,江父回来了。王艳收敛了不少,江小东带着妹妹玩,自后娘来了之后。没两年小孩子们就得了嘱咐不上他们家门了,其实江小东娘亲尚在时,大家与他们家的关系是不错的。过年过节常有孩子们来玩,江父虽然疑惑,但是他不喜欢孩子吵闹,又常年在外与邻居不熟悉,故没太在意。 王艳就更不在意了,没人上门更好,省了她多少点心。虽然不愿别人上门,但是她却怂恿江小北去拜年。江小北不太情愿,他能感受到大家都不喜欢他,见了别的孩子大家都笑眯眯的,见到他也会抓一把干果,只是不会搭理他。 江小东的待遇跟他不一样,不过他没脸去。 七月刚来,不知道规矩,路过江家看到江小东,欣喜的冲了进来。“小东哥哥!新年好!恭喜发财!” “谁家孩子这么不懂礼貌,跟谁拜年呢?大人在这没看见吗?”王艳板着脸呵斥。 七月怔住了,小声道:“对不起!” 唐磬把他拉到身后,“你干什么凶我弟弟!” “你干什么跟个孩子计较?大过年找不自在是!”江父身材魁梧,说话时声音极大。 王艳缩了缩脖子,还没说话。方子俊就冲了进来,拉着七月往外走,“七月弟弟,快走,这家有母老虎!会骂人会打人的!” “小东哥哥,小南姐姐呀。”七月回头喊。 “什么母老虎?”江父眯起眼,看向王艳。王艳浑身一抖,拼命摇头,“我不知道啊,小孩子瞎说的。” “爹,我出去玩。”江小东说了声。 “去。”江父重新看向王艳。 “我也要去!不然不许你去!”江小北挡着路。 江小东不理他,拉着妹妹推开他跟上了七月他们。 江小北哼了一声,也坠在了后面。 所有孩子都受到了热烈欢迎,民间有说法,孩子来的多,可以带来家丁兴旺的好福气。除了江小北,大家都不爱搭理他,象征性的抓两颗瓜子就完了。 第63章 辣椒油 最后一站就是唐家,听到孩子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唐绪去厨房冲了一大壶蜂蜜水招待小客人们,怕杯子不够,她从厨房把碗都搬了出来。 “拜年啦!” “新年好!” “恭喜发财!” 孩子们奶呼呼的童音在门口响起,然后一窝蜂跑了进来。胆子大的撑着袋子疯狂暗示,胆子小的缩在后面排队。 “喝水,喝水。”唐绪忙着倒水,“快,自己拿水喝,吃的也自己拿,想吃什么拿什么。” “甜水!” “加了糖!” “不是糖,这不是糖水!” “蜂蜜水!” “好好喝呀!我可以再来一杯吗?” “来来,自己倒。” 孩子们喝光了蜂蜜水,又去挑选自己爱吃的。但每个人都很克制,小手抓一把就高兴了。除了江小北,他一边吃一边拿,不好吃咬了一口就扔回盘子。 “你吃过的扔回盘子别人怎么吃?”唐绪一把抓住他的手。 “又是江小北!” “谁叫他来的!” “讨厌鬼!” “烦人!江小北你走!别跟着我们!” “唐姨,你叫他走,我们大家都不喜欢他。” “就是就是。” “赶他走!” “好了好了,你们在院子里玩会儿?”唐绪被七嘴八舌吵得头疼,看着江小北道:“吃了喝了就走。” “哼!”江小北嘟着嘴,恶狠狠瞪了一眼刚才说讨厌他的小孩子一眼。随后转向江小东,“江小东,你也回家。” “他不回,你赶紧走。”唐绪喜欢孩子只喜欢乖巧懂事的,这种熊孩子半点喜爱之情都提不起来。 唐翎上前两步,江小北想起上次被扔的经历,吓得转身就跑。 余小桃初五之后再来,唐绪中午把昨晚上的剩菜热了热,一家人也不挑,香喷喷吃完了。 如果是别人家,一顿年夜饭的剩菜就要吃好几天。还好她家饭桶多,第二顿就干完了。 下午一般不拜年,杜昀又跟着侄子来了。一见到唐绪他脸就红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昨天亲了那一下对他的冲击。 唐绪本来也害羞,可人就是这么奇怪。看到别人比自己更害羞,胆子就大了,甚至还敢上前逗他。 杜昀面红耳赤的,想走又舍不得,像个娇羞的小媳妇。 孩子们在院子玩,唐绪脚步一转,进了房间。 杜昀走到房间门口,想进又不敢进。进出女子闺房本就失礼,虽然他不是头一回了。还是在门口踌躇徘徊,纠结着进不进,万一唐姑娘觉得他孟浪无礼可怎么好。 “流景,你来看。”唐绪招招手,杜昀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你看,这是你。” 杜昀目光移到她面前的纸上,纸上的男子身形修长,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在身前,着天青色长袍。面带浅笑,一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模样。“这是我?” “是啊,不像吗?”唐绪对照着看了看,并无差异。 杜昀家里自然有镜子,但在画上看到的自己,与镜子里又不相同,有一种‘这竟然是我吗’的新奇感。他摇摇头,“我并未见过自己全身的模样,原来竟是这个样子。” “那你看看嘉瑞的。”唐绪又翻了一张出来,这是以前画的,并未上色。 杜昀点头,笑道:“是嘉瑞,这脸颊一模一样的圆。” “这个呢?”唐绪又翻一张以前的画,画上有背景,正是小榕巷杜昀每天等待她的位置。杜昀侧面五官的线条弧度十分好看,唐绪觉得堪称完美,这张就是画的侧面。他是标准的九头身,肩宽腿长比例优越。面容轮廓分明,下颌线清晰流畅。 上辈子怕不是扶了上千个老奶奶过马路,才能有这样的男朋友。 容貌,身材,声音全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天选之子。 杜昀看着画笑起来,“我很高兴。” 唐绪还沉浸在欣赏美男,一时没反应过来,“啊?给你画画吗?” “你为我画画证明你心悦于我,画中的我看起来这般……”杜昀不好意思夸赞自己,“我很高兴,自己能让你喜欢。” “读书人就是会说话!”唐绪越看他越喜欢,轻轻靠过去抱住了他的腰。腰真细,胸膛却温暖强壮,有种能依靠一辈子的错觉。她轻声呢喃,“但愿此刻即白头。” “我不愿,我还盼能相处更久一些。”杜昀收紧怀抱。 “哇,下雪了!” “下雪咯下雪咯!” 孩子们突然惊叫起来,紧接着是他们欢快的笑声。 唐绪看向外面,纯白的雪花飘飘荡荡落了下来,忽然笑道:“老天爷真的宠爱我,想什么来什么。” “嗯?”杜昀疑惑的看着她。 “你听过一句诗吗?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唐绪记不清是哪里看到的,当时还有些触动。 “不好。”杜昀捧着她的脸,脸上带着不喜,“无须淋雪作白头,此生与卿同携手。” 唐绪仰头,从他眼睛里看到他的认真和坚定,还有毫无掩饰地爱意。 心上人眉眼弯弯,双颊泛红的看着自己,杜昀哪里忍得住。他一手托着唐绪的侧脸,缓缓低下头去。 “娘!下雪,了,”七月顿了下,“你们在做什么?”他歪着脑袋,不解的打量闪电般分开的两人。 “啊?下雪啦?我们……”唐绪慌乱的想找些事,看到茶壶时,她灵光一闪,“我们去接点雪!” 七月好奇道:“接雪做什么?” “额……”唐绪卡住了。 “雪水可以烹茶,酿酒。”杜昀接话道。 “可是娘说小孩子不能喝茶,也不能喝酒啊?”七月困惑道。 这题她会,只见唐绪把脸一皱,“我们七月小宝贝不愿意帮娘接点雪水泡茶吗?” “我愿意的!”七月连忙表明心迹,“我很愿意,我帮娘接多多的!”说完,他去厨房拿了个碗放在院子里,自己蹲在一边等。 “七月弟弟,你做什么?”方子俊奇怪的看着他。 “我娘要雪水泡茶酿酒,我帮她接着。”七月道。 “我也可以帮绪姨姨接的!”方子俊冲进房间,杜昀无奈的看着他,听他表示自己会接雪,他也可以帮忙接雪水。 孩子们进进出出,一直到晚上离开,两人再无单独相处的机会。 杜昀看向无知无觉,小嘴说个不停的侄子,眼神颇有些哀怨。 新年头几天,几个孩子都快玩疯了。尤其是方子俊,不知是不是憋狠了。他带着几个孩子到处疯玩,有唐磬跟着,唐绪也不担心。他们几个都知道唐磬的厉害,更加肆无忌惮,在镇子里四处撒欢。 不到饭点根本见不到孩子,到了饭点也得到处去找。 过了初五,余小桃带着赵芸娘来了。这下唐绪更不担心了,若说有谁能管管方子俊,赵芸娘算一个。两人从会走路就一起,赵芸娘性子更稳重些,听大人话,不会做危险的事。 孩子不在家,董婉婉夫妻俩闲不住了,找几个姑娘商量着是不是开了铺子,多赚一天是一天。 几个姑娘自无不应,齐清闲着,也想开铺子了。唐绪想偷懒,被齐清盯着,无奈答应了。 正好新的一年,唐绪找董婉婉说了分成的事。董婉婉不答应,坚持五五分,方远勤同样坚持。 最后扯皮的结果是,三年内五五分,三年后二八分,唐绪当甩手掌柜。 现在卤肉铺子不仅卖卤肉,还有米饭和馒头可以搭着吃。买一斤,可以送一碗米饭,买半斤送一个馒头。有些在外干活的,懒得折腾直接就在这吃了。 唐绪不好白拿钱,想起现代极火的麻辣烫和钵钵鸡。现在天冷可以做麻辣烫,夏日做钵钵鸡,这两样关键的都是酱料。 初六整天,唐绪都关在厨房里研究调料,这些东西在网络发达的现代几乎是透明的。每天都有各种视频教程,教你如何复刻。 “怎么样,小桃姐?”唐绪紧张问。 “好吃,”余小桃喝了口水,“不然找翎姑娘试试,我这尝了一天,舌头有点麻了。” “好主意。”唐绪烫了肉丸子鱼丸子豆芽,分成两碗,一碗加了芝麻酱和料汁带汤,一碗泡在料汁里。“姐姐,尝尝这个。” 唐翎闻着这味一下午了,她先尝了麻辣烫,“嗯,不错,但不够辣。” “这个呢。”唐绪把钵钵鸡推过去。 “好吃。”唐翎更喜欢钵钵鸡。 “钵钵鸡比麻辣烫更辣一些,不过时间还没泡够,久一点会更入味。麻辣烫辣度可以调整,吃不吃辣都行。”唐绪见她喜欢辣的,去厨房把自己做的辣椒油拿出来又给她加了一勺。 “这个香。”唐翎眼睛一亮,就是这个香味。她伸手把辣椒油罐子拿过来,“这个给我。” 唐绪手里一空,“不行,我还要用呢。” “给钱。”唐翎随手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抱着辣椒油回房去了,像是怕谁抢。 “唐绪,这个还有吗?给我来点尝尝。”唐爻指了指钵钵鸡的料碗。 “有啊,再煮点,你想吃什么。肉丸子鱼丸子豆芽土豆,面条也有。”鱼丸肉丸都是余小桃年前做的,还剩不少。冬日蔬菜少,豆芽也是余小桃自己发的。 “都来点,那个辣椒油还有吗?”唐爻道。 “没了,就做了那么多。”唐绪摊手。 “再做一些,阿翎喜欢多做点,需要什么我去买。”唐爻道。 “干辣椒,芝麻,菜籽油。”唐绪将桌上的银票揣进怀里,唐翎真有钱啊。 “我现在去买。”唐爻说完就去了。 唐绪看着唐爻带回来的东西,后悔叫他去买了。一麻袋干辣椒,少说五十斤的芝麻,还有一缸菜籽油……他到底怎么弄回来的?这得做多少辣椒油啊!谁家买油买一缸啊大哥!? 余小桃愣了半天,知道是做辣椒油,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腰。 “笑什么?多做些,阿翎喜欢。”唐爻不解。 唐绪深吸一口气,“那你帮忙磨辣椒面。”做辣椒油简单,就是磨辣椒面费时。 “行。”唐爻点头答应,坐在小磨前就开始了。 “等会儿再磨,你的麻辣烫给你弄好了,不够辣你可以去找唐翎要点辣椒油。”唐绪好心建议。 唐爻想到刚才唐翎护食的样子,似笑非笑看了唐绪一眼,坏丫头。 辣椒油的香味刺激的人直打喷嚏,可它实在是香,闻到就疯狂分泌口水。 小安安受不了这个味,呛得哭了。唐翎站在摇篮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学着余小桃的模样将小东西抱了起来。 她好软,像是没有骨头。身上有一股奶香味,小手拍在脸上,能感受到她手心的软嫩。 “阿嚏……”安安瞪着小腿,眼睛鼻子红彤彤的。 余小桃听到哭声出来,刚好看到唐翎小心翼翼抱着孩子去了房间。翎姑娘,也是个心软的人呢。她笑着,转身回了厨房。 唐绪捂着鼻子搅动着辣椒油,感觉差不多,加入了一点香醋和白酒增香就盛了出来。这回做得多,有一大坛子,这东西好存放,轻易不会坏。 她还分了几小罐子出来,等会儿给杜家方家还有宿舍那边送点。本来也要给余小桃,可她说自己整日在这边吃饭,就不拿了。 晚饭做了一大锅面条,余小桃炒了两个菜,装了一碗辣椒油出来拌面条吃。 唐翎看到辣椒油就往自己碗里倒,被唐绪叫住,“不行!你吃这么多辣椒!肚子疼还上火!明天嘴都给你烂了!” 她的手顿了顿,倒了半碗。 “好香啊,我来点。”唐磬挖了一勺,剩下的被唐爻倒进了自己碗里。 七月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娘,那红红的是什么?没了。” “辣椒油,你要来点吗?”唐绪说着,夹了一根面条在已经空了的辣椒油碗里蘸了蘸喂给七月。 七月脸紧皱成一团,小嘴张着往地上噗噗噗,“嘶,好辣,呜呜呜……疼,舌头疼……” 唐绪笑着给他塞了一口土豆丝。 “你还笑他,看给孩子辣的。”余小桃哭笑不得,没见过这么欺负孩子的。 七月吃完土豆丝,咂咂嘴品了一下,“娘,我还要一点这个辣。” “嘿,吃到香了。”唐绪这回不闹他了,还用面条蘸了空碗,然后在他面碗里搅拌了一下,这样既有香油又不会辣。 七月果然吃的香喷喷,觉得辣了就吃一口土豆丝。 “小绪你要辣椒油吗?我再去盛点出来。”余小桃道。 “我去。”这次唐绪只装了半碗,自己先挖了一勺,用眼神制止还要继续加的唐翎。 唐翎那一碗红彤彤的,看着就吓人。她却像没感觉,大口吃着。 唐磬也能吃辣,唐爻更不必说。 这几位四川的,终于吃到了久违的辣椒。 第64章 齐清的困扰 调料酱研究出来,唐绪便教给了董婉婉,董婉婉尝了很喜欢。 没过两天就在铺子里上了,快吃腻的人们吃上了新的,大为赞扬。 陶工头结束休假,找到了方远勤。唐绪将人带到了幼儿园,虽然现在只是一片荒宅。 “这是个大活,我得回去多找些人。收拾干净了才能动工。”陶工头对着荒地不愁反乐,大活费时久,一直干活一直有钱拿。 而且他不是第一次给唐绪干活,唐姑娘不为难人,给钱也痛快,这样的主家人人都喜欢。 “您看着办,但有一点,这里将来是会有很多孩子,千万千万不能有一点安全隐患。地面全铺青石板太贵了,但要夯的紧密瓷实,不行可以铺些鹅卵石,不能有尖的。”唐绪交代道。 “好,保证给您弄好。完工你细细检查,不行就返工重做,我这边没有问题。”陶工头拍着胸脯保证。 “陶工头名声好,又是我姐夫推荐的,我自是相信你的。只是孩子的事都是大事,我不敢掉以轻心。”唐绪道。 “我省得。”陶工头连连点头。 “那这边交给你了,我明日给你送图纸来,我们再商量。”唐绪道。 “好,那我先回去找人,明天就能开工。”陶工头记下位置。 “好,明日见。” 初八宅子开工,陶工头带来了四十个人。清理的活没什么难,工钱也不高,但只要在村子里喊一声,闲着的人都抢着做。这年头想找个活儿不容易,大部分都只要知根知底的熟人,更何况只是清理地方的力气活。 唐绪转了一圈,大家干活都很卖力,她就回去了。铺子里今日有预定,齐清特意嘱咐了她。 她到的时候还没人,没一会儿一对老夫妇相互搀扶着来了。老太太脸颊尖尖,五官严肃看着有些刻薄,老爷子倒是笑眯眯的。 两人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看着不过十一二岁。一双杏眼顾盼生辉,看着就是个机灵活泼的。 她一进门就看到唐绪,笑眯眯道:“你就是唐画师吗?” 唐绪回之一笑,“对,是你们要画像吗?” “对,是我要画,多画几张,给我找个好夫君。”小姑娘半点不含蓄的道。 “玉君!”老太太唤她一声,呵斥道:“姑娘家这般口无遮拦!如何嫁得出去!” “小孩子,童言无忌。”老爷子拍拍妻子的手,“玉君,别惹奶奶生气,乖。” “知道了。”吴玉君吐了吐舌头,对着唐绪眨眨右眼。 这么小,就开始相亲了吗?看着才是个小学生啊!可是现在貌似就是这样,结婚早,生育早,死的早。 “里面坐。”唐绪示意小姑娘过来。 “爷爷,我们三个人画一张行不行?”吴玉君走了两步回头道。 “好啊!”老爷子答应着,刚站起身。老太太就道:“我们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画这个做什么,你自己画就行了。” “爷爷~”吴玉君扁着嘴,“可是我想我们都画,将来若是有什么,还能有个念想。” “好,画,画。”老爷子回头对妻子道:“画一个,又不费事,乖。” 老太太面色一僵,“多大年纪了,乖什么乖……”话里虽然抱怨着,人却已经站了起来。对着孙女道:“就你鬼主意多。” “嘻嘻……”吴玉君抱着奶奶胳膊,扶着她到里面坐下。她自己拉着奶奶,奶奶另一边是爷爷。 她面上挂着幸福的笑,小心的靠在奶奶的肩膀上,似乎是怕被拒绝,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奶奶的神色。所以没注意到她奶奶低头看她时,脸上温柔不舍的笑意。 老爷子乐呵呵坐在一边,抓着妻子的手,被挣了两下,他又轻声道了句乖。 老太太说了句老不羞,眼里却漾起幸福的光。 唐绪最喜欢画这样幸福的人,自己似乎也沾到一点。 三人画完,老太太要求为小姑娘画三副画像,不用画的太漂亮,丑一点最好。 唐绪不解,“为什么要画丑?” 老太太看着三人的画像,露出个笑模样,先前的刻薄仿佛是错觉。兴许是画得让她满意,她耐心解释道:“容颜易老,若是因为玉君长得漂亮才喜欢她,必然不长久。况且画像丑一些,成婚之后发现真人更好看,会有欣喜之感,对她多些喜欢。” 唐绪深深看了老人一眼,为她的智慧,和对孙女的筹划而感动。 顺着老人的心意,她将小姑娘的容貌画得丑了一些。老爷子小姑娘一脸无所谓,全凭老太太做主。老太太很满意,爽快的付了钱。 齐清看着三人背影发呆,唐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我要是有这样的爷爷奶奶宠爱,该多好。”齐清说完,低头笑了笑,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唐绪暗叹了口气,思索片刻道:“可是你没有,我也没有。所以,我们要自己宠爱自己。如果你自己都不喜欢自己,怎么能要求别人喜欢你。等你喜欢自己更多一点,你就会发现别人喜不喜欢自己不那么重要,有很好,没有也没关系。” “喜欢我自己?我,不喜欢我自己吗?”齐清扪心自问,是的,她不喜欢自己。不喜欢被父亲抛弃的自己,不喜欢被朱投欺负了的自己,不喜欢没有人喜欢的自己。 “这世上如果只有一个人喜欢你,一定是你自己。爱人如养花,你的花养得好不好,别人都能看见。”唐绪说完就走开了,让她自己想。 对啊,本来就没人喜欢我。如果连我都不喜欢我,那也太可怜了。齐清想,我要喜欢我自己啊,我要对自己好一点。 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灰扑扑的衣裙,她不敢穿鲜艳的衣裙,走在路上不敢抬头。不敢梳起美丽的发髻,她怕了,她怕再遇见朱投那样的人,怕自己哪里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她不敢想象。 王红她们几个甚至不敢出门,每天窝在院子里,窝在灶台前,新年的衣服只敢要老气的颜色。她们都怕了,她们画地为牢,把自己关在那个院子里,囚禁了起来。 她们看似放松,心里却有块地方始终绷着。 齐清想了很久,直到傍晚关铺子,才迟疑着问出了困扰了一下午的问题,“绪姑娘,你,不觉得我很脏吗?” 唐绪瞪大眼看着她,不可思议的问道:“你哪里脏了?你一个月不洗澡?” 齐清被她这句弄懵了,面红耳赤的解释每天都有擦洗,里衣每天都换的。 唐绪刚才其实是故意的,她收起惊讶笑着安抚地拍拍齐清的肩膀,“你不脏,女人的贞洁从来不在裙摆之下。那件事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不需要忏悔不需要愧疚。你要对自己好一点,过去的伤疤或许很难愈合,但你要学会放过自己。这世上美好的事情那么多,我们活着不是为了守护身体的贞洁,然后再献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你记得前段时间带着两个丫鬟来找我的那位小姐吗?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四处走走看看,欣赏美景。可是因身体原因不能成行,她生来便体弱。” “啊?”齐清没想到看起来那样美丽富裕的大小姐,竟然也有烦恼。 “如果你不知道以后想要做什么,就慢慢想,你还年轻,这一辈子还很长。我们不一定非要嫁人,嫁人做什么呢?照顾一个不一定爱你的男子,给他生儿育女,伺候老人,一辈子看得到头。图什么?你现在一个人,每个月有工钱,买自己喜欢的漂亮衣服,吃自己喜欢的美食,没事跟小姐妹出门逛逛街,赏赏花游游湖,不好吗?这才是生活的意义。”唐绪看着她,郑重问道,“不好吗?” “可以吗?”齐清反问。 “当然可以,明天给你放假!我跟婉姐说一声,那三个姑娘自己商量,明天选一个放假,你们以后轮流休息,约着出去玩。别老穿这些灰不溜秋的老颜色,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活得跟暮气沉沉的老人一样。”唐绪摆摆手,“回家回家。” 齐清掩嘴笑道,“绪姑娘等等我,你这番话才说得像长辈一样。” “那可不是,我阅历广。”唐绪得意道。 齐清笑而不语,明明大家年纪都差不多。 晚间临睡前,齐清对着院子里其余三个姑娘说起白天与唐绪的对话。 众人沉默,良久无言。王云捂着嘴,又发出轻微的啜泣声。她最是爱哭,其他人都习惯了。可今天没人劝她,大家都在想那番话。 尤其是那句,我们活着不是为了守护自己的贞洁,然后献给另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是啊,为什么?难道我们活着只是为了贞洁?没了就要去死?难道贞洁比命重要?名声比命更重要?她们不是心甘情愿的,可大家似乎都是这样想的。 那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 第二日早上,路小叶道:“姐姐们今日让我休息,我好久没出去玩了。我跟齐清姐姐出去玩,给姐姐们买好看的绢花!” 王云顿了一下,笑道:“你去,我的绢花要粉色啊。” “我要青色的。”王小红道。 “好勒~!”路小叶拖长音调答应着,众人被她逗乐,院子里的气氛从未有过的轻快。 “王云,你想去铺子里帮忙吗?我听婉姐说忙不过来,每日都很辛苦。”王小红洗着菜,对洗衣服的王云道。 王云搓衣服的手停了下来,“我,我要想想,我怕人认出来。” “我也怕,可是我们不可能一辈子不出去。”王小红抿着嘴,深深呼出一口气,道:“那就我去。” “不,我们换着去。”王云说完,继续洗衣服。 “好姐妹!”王小红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想为自己活着。” 王云搓衣服的手越来越慢,慢到停下。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出事之前她每日要做许多活。手指上有裂缝,裂缝里藏着洗也洗不干净的泥,指甲干燥没有光彩。如今她也每日干活,可手指上的裂纹不见了,手变得白净,指甲泛着粉色的光泽。她小声道:“我也想。” 王小红削着土豆皮,道:“我昨晚一夜没睡,想了很久。不然咱们四个搭伙过日子,要那男人做什么,老了咱们互相照顾。你看唐姑娘儿子也不是亲生的,她不说,又有谁知道呢。咱们攒些钱,若是喜欢还洗将来也捡个孩子养着,给咱们养老。不用伺候公婆丈夫,只为自己活着。” 王云呼出一口气,轻笑,“好哇。” “说定了!”王小红道。 齐清放假,唐绪一个人去开铺子。闲着没事,她开始设计幼儿园的墙面。 蓝天白云彩虹,花草动物,海洋鱼类。一些圆润可爱的小房子,风车,稻田,总之,要有童趣。 不知道这时代有什么神话故事,或许可以加上一些大家耳熟能详的人物。 也许,杜昀可以帮忙,他应该会画画?书院总该有会画画的,请杜昀帮忙找几个性子活泼的,一起来给幼儿园绘制墙面。不然,她一个人得画到猴年马月? 杜昀晚饭后照旧跟着杜嘉瑞来上课,唐绪趁着这时间跟他聊起这个事,虽说现在还为时尚早。 “可以,书院有一些擅丹青的学子,只是不知你的要求他们能不能达到。至于我,但凭吩咐。”说到最后一句,杜昀笑着看向她。 “我给你看看我要画的东西。”唐绪拉着他到了自己的书桌前,她刚才画了几样。 圆乎乎色彩鲜艳的花朵,蘑菇般的小树,胖嘟嘟的云彩,有些失真却不会让人认不出,颇为可爱。 “这种,我从未画过,但看着并不复杂。”杜昀一看便胸有成竹了,这种画线条简单,信手拈来。“想来书院的学子没问题,不过的确得找些活泼些的,否则怕接受不了这种风格。” “那就拜托杜先生了。”唐绪俏皮的冲他拱拱手,眨了眨右眼。 “顽皮。”杜昀笑得宠溺,用手指轻轻蹭了一下她的脸颊,克制又缠绵。 唐绪躲了一下,随后抬手捏着他的手,用脸蹭了蹭。 真想快点成婚,杜昀不知道多少次想到。 回去之后,他委婉的催了一下母亲。 杜老夫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等他走后,才笑得前仰后合。她不仅自己笑,还招呼自己的老姐妹,道:“玉文,你看他,还急了。哎哟,小古板也有今日。” 玉文跟着笑,“小姐,你可别当着小少爷的面这么笑,不然要羞死他了。” “我忍着呢。”杜老夫人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明日差人去飞云观问问,看飞云道长回来没。” “好,我记着呢。时候不早了,小姐也该歇了。”玉文提醒她。 “是的是的,你先回。同越的媳妇是不是要快生?你早点回去照应着。”杜老夫人推了一下老姐妹的胳膊,“回去。” “小姐睡了我再走,小丫头办事我不放心。”玉文不理她,招呼着小丫鬟打水。 “你呀,老了也爱操心。”杜老夫人笑着抱怨,随她了。 第65章 我够得着 次日见面,齐清脸上的笑容轻松多了,挽着漂亮的发髻,簪了绒花。是一小串紫藤花,随着走动轻晃,好看极了。 “这个绒花好漂亮!”唐绪赞道。 “姑娘喜欢吗?你要是不嫌弃我戴过,就送给你。”齐清说着就要摘下来。 唐绪赶忙制止,“不不不,你看我像是会簪花的吗?我头发都不会梳。” “啊?不会梳头?”齐清看着她简单束起的头发,回想起来,的确是只见过这一种扎法。竟然是不会?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随即她又想到,这不是人人都会吗?翎姑娘好像也是这样扎头发,难道没有娘亲教吗?还是真的学不会?她没问,凝眸看向唐绪道:“姑娘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或者以后我来给你梳头。” “我学一学!不难?”唐绪眼馋很久了。 齐清摇头,“不难的,五六岁的小丫头都会。” “五六岁?真的吗?我看芸娘好像不会。”唐绪半信半疑。 “她娘亲宠她罢了,最迟今年就要学了,我小时候都是自己看着学的。”齐清笑道,“很简单,有手就会。” “行。”希望自己不是一看就会,上手就废。 之后的日子唐绪更加忙了起来,除了练武,还要学挽发髻,这真不是有手就会。唐绪每天练的手臂发酸,弄出来的头发松松垮垮,一晃就散。 齐清从刚开始的信心十足,变得怀疑自己了。是自己教的不对吗?有这么难吗? 闲下来时,唐绪要构思墙面图案,每面墙画什么她做好标记画在纸上。 幼儿园已经清理完了,开始挖地基。木匠那边的进度也在进行中,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木匠铺子放不下这么多东西,老板问她能不能找个地方运过来。 可是她家也放不下了,幼儿园那年在施工,放不了。她就把主意打到了杜昀家,杜昀欣然应允,专门给她腾了个小院子,东西太大了,只能放在外面,用油布盖上。 两人的婚期终于在请飞云道长算过之后,定了下来。因为杜昀的明示暗示,选了一个最近的日子,五月十六。不冷不热,温度适宜。 杜老夫人找了镇上最有名的三丝绣楼为两人定制喜服,来的竟然是秦掌柜。 “好哇,快成婚了也不告诉我一声,难不成我给不起喜钱?”秦雯一看是唐绪,先是一喜,然后就恼了。 “不是,这日子才定下来的。这阵子忙得脚不沾地,我正要知会你。”唐绪解释道。 “秦掌柜跟小绪认识啊?”杜老夫人奇道。 秦雯虽然恼,但没有下唐绪的脸面,话说得也好听,“是呢,唐姑娘画得好一手丹青,有幸得过她的几幅绣样图。” 杜老夫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既是熟人,那就好说话了。小绪,你对喜服有什么要求,尽管对秦掌柜的提。” “有什么样式可供参考吗?”唐绪问道。 “大差不差,主要区别在于刺绣。”秦雯拿出一本小册子,前面是喜服的款式,后面是刺绣图案。她打趣道:“若是姑娘肯亲手绘制喜服绣样,我可以制作,如何?” 唐绪婉拒,“不了不了,喜服这样复杂,非一两日之功。日后我若有了想法,再送去给秦姐姐瞧瞧。”最近画墙画想得头都快秃了,哪有空画这个。况且喜服也就穿那一日,没必要大费周章。 “行。”秦雯有些惋惜,少了个得绣样的机会啊。 唐绪拿着册子跟杜老夫人一起挑,最后听了杜老夫人的主意,选好了衣服。 秦雯给唐绪量好了尺寸,便告辞走了。 杜老夫人拉着唐绪的手道:“喜服原是该你准备的,希望你不要怪我多事。” 唐绪震惊道:“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我年纪不知事,就得靠您多提点呢。” “那就好。我想着你家里没有长辈了,你姐姐也年轻。这成婚诸事繁杂,后头还有不少事。你要是不介意,到时候我都给你们准备了。”杜老夫人说着拍拍她的手,“我这小儿子啊,这么多年就看上了你这么一个。我也喜欢你,嘉瑞也喜欢你,可不能让你被这么些事烦跑了。” 这话就是在开玩笑了,没有哪家订了婚还敢跑的。唐绪笑着应和,“那不能,再找不到你们家杜昀这样好的人了。” 两人笑呵呵的互相奉承,之后杜老夫人更是娘家夫家要准备的东西全都备好了。唐绪不好意思,嫁妆总得自备。 可她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正想求助,董婉婉就上门了。 “小红去铺子顶我的班,该备嫁妆了。我想着你肯定不懂,今日我腾出空,咱们去买东西去。”董婉婉的笑声一如既往的爽朗,得了唐绪的应,雷厉风行的拉着她走了。 问及她要带多少抬的礼,她犹豫了一下。手上银钱倒是还算充足,全是唐翎给的。她也不懂,就说比照着杜家的聘礼来。 董婉婉看过单子,给唐绪报了个数。又说道:“其实你不比照着也行,你手里有个铺子,还有个院子。最近不还新买了个宅子,这些尽够了,东西就备些寻常的就行。再说那些好的,都要提前定下,费时费力,这会儿也赶不及了。” “那行,婉姐做主。”唐绪听劝点头。 “放心,姐姐不会让你丢脸的。你想要好的,咱们今日去县里买。”董婉婉拉着她去租了个马车,一路往县城赶去。 这一天跑下来,唐绪脑子都有些发懵。 这嫁妆分为大件和小件。大件包含妆匣、拔步床、闷户橱、樟木箱、压箱底和子孙宝桶。 小件有痰盂、红尺、花瓶、铜盘、银包皮带、龙凤被和龙凤碗筷等等。 包含了女子衣食住的日常所需,嫁妆的存在,就是保证女子嫁人后不会缺少这些日用品。这是家里长辈对女儿的殷殷关切,也是另一种彰显财力,以告知男方,自己有多么看重女儿,叫对方不得轻视。 唐绪感慨万分,但更多的是累。这些东西很多不是现买就能买到的,得订制。好在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来得及。 两人直到夜色降临才回到家,唐绪对董婉婉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可别说那些,你可是我妹子,我这阵子忙,可不是偷懒没管你啊。”董婉婉笑着拍拍她的手,“原先还担心,现在可好了。杜昀也算知根知底的,人也好家境也不错。你日后嫁过去,两人好好过日子。” “我会的。”唐绪点头。 “成了,我先回了。”董婉婉领着儿子回去了。 “吃了再走啊!”唐绪拉着她。 “你姐夫肯定给我留了饭,我得回去吃,你赶紧去吃你的,别跟我客气。”董婉婉摆摆手。 “娘,你去哪儿了?”七月抱着她的腿撒娇。 “去买东西啦。”唐绪掏出一个小纸包,“但是给我们七月带了礼物!” “这是什么?”七月接过,“哇,莲子糖!谢谢娘!”他高兴的嘟起小嘴巴在唐绪脸上狠狠亲了几下。 “锅里有肉片汤,还有包子。”唐翎道。 “好的,我给姐姐也带了礼物。”唐绪又拿出一支绢花,是一小簇海棠。 唐翎没想到自己还有礼物,而且这个妹妹每次都选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她心下叹了口气,明日簪上给她看看。 唐磬在一旁转来转去,唐绪像是没看见,去厨房端了饭来吃。 唐爻薅了一把弟弟的脖子,骂了句没出息。 唐磬脸上的失望都要溢出来了,他扁着嘴重重哼了一声。 “哎哟,这谁啊?”唐绪调笑道。 “这是磬哥哥呀,娘,你不认识他了吗?”七月认真的道,小脸上似乎有些担心。 眼看唐磬气得脸都红了,唐绪终于不逗他了。她拿出一条红绳,上面挂着拇指大的银制福袋。福袋上正面是个福字,背面是个安字。“我们小磬的礼物在这呢。” 唐磬眼圈都红了,又生气又惊喜。 唐绪见逗得狠了,连忙去哄,“哎,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逗你了,可别掉金豆子。来来来,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就给七月,下次给你买个喜欢的。” “好哇,哥哥不喜欢就给我,我什么都喜欢。”七月凑过去想看看福袋,唐磬抓着福袋一转身,紧张道:“我喜欢的,我喜欢。” “哈哈哈,你躲什么,七月又够不着。”唐绪大笑。 “我,我够得着,我举着手就够着了。”七月着急的解释,还举起手来证明自己。 唐磬把福袋举起来,来回端详,咧着嘴笑了。 “哎呀,哥哥你作弊,这样我就够不着了哇。”七月急得跳脚。 “不给你看不给你看,够不着够不着。”唐磬拿着福袋在七月面前晃了晃,在他伸手过来又重新举了起来。 七月被哥哥逗着玩,也不恼,跟着笑道:“哥哥好淘气啊。” 唐绪大笑,唐翎也弯起了嘴角。 “没出息的样儿。”唐爻抱臂看着他们笑闹,心里有块地方变得越来越柔软。 休息一晚,唐绪又充满了电。先是铺子里转了一圈看了看预定,上午有两个,下午空闲,又可以休息了。 “哎哟,我都说了不要画,一大把年纪了,画什么画。”两女一男拉扯着走了进来,其中年纪大的抱怨,“费这个钱做什么。” “就是,还不如给我,我都好久没跟人喝酒了。”少年道。 “我自己绣花攒的钱,娘今日生辰,我钱都给了的。”少女道。 母亲怔愣了一下,声音软和不少,“买点肉多好,你也能跟着吃些。” “就是,买些肉多好,我好久没吃肉了。”少年道。 母亲看了儿子一眼,有些失望。 “我想给娘画个画像。”少女拉着母亲走到唐绪面前,“我定了今天的,现在能画吗?” “可以的,里面坐。”唐绪将人带进去,“定的一个人对?” “是的。”少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问道:“听说可以画年轻时候的样子,对吗?” “可以的。” 少女转向母亲,“娘,你想画什么时候的?” 母亲傻眼,“还能画年轻时候的样子?” “是的,我找人问了,都说这里画得很好的。娘,你想画什么时候的样子?”少女再次询问。 “随便画呗,画得不好就退钱。”少年昂着下巴道。 “我,”母亲迟疑了一下,看着自己老树皮一样的手。又摸了摸干燥粗糙的脸,道:“我想,画成婚前,年轻时的样子。” “好的。”唐绪看了一眼少女,又看了一眼少年,最后定睛在妇人身上。 她皮肤黝黑发黄,眼睛眯着,眼角的皱纹多得像打开了一把扇子。眉间的川字纹,鼻翼的法令纹很深,嘴角下垂,唇色深色泛紫。标准的农妇形象,平日肯定过的并不轻松。 如果,把她皱纹抹掉,皮肤变白,眼睛微微弯起,粉色的唇向上扬起。画上跟女儿一样的发髻,鬓间带上一支桃花,谁说她不是一位清秀的小美女呢。 “这就是娘年轻时候吗?真漂亮!”少女捂着嘴。 母亲露出一丝羞涩的笑意,看着画像上的自己发呆。 “还有桃花,姑娘怎么知道我娘最喜欢桃花?”少女好奇道。 “我看到她的手绢,绣了一枝桃花,看来没有猜错。”唐绪道。 “谢谢你。”母亲捧着画,郑重的向唐绪道谢。 “我看看,我看看。”少年挤上前,一把夺过画纸,“这哪是我娘,你乱画的,退钱!” “哥!”少女急得跺脚,想去抢,又怕撕破了。 “啪”一声。 在场人都愣了,少年捂着肩膀,不可思议的看着母亲,“娘?你打我?” 母亲自己也愣住了,随后轻轻拿过了画像,小心翼翼的想折起来,对折了一下,又不敢上手捏实,怕留有印子。 “卷起来,”唐绪拿了根竹筒给她,“然后放这里就行。” 少年见无人理会自己,又喊了一声:“娘!你为什么打我!” 母亲道了谢,轻柔的卷好画,放进竹筒盖上盖子。牵着女儿边往外走边道:“你回去,没人叫你跟着。” “你什么意思啊娘,你不是,你不是生辰吗?我陪着你。”少年紧随其后。 “可是哥哥什么也没准备,还想退了娘的画。”少女小声道。 “死丫头!”少年举起手,被母亲抓住,“你回去,我跟你妹妹逛一逛。” “我不……除非你给钱,我要去喝酒。”少年道。 “没有……”三人越走越远,对话声渐渐听不见了。 第66章 劫富济贫 唐绪收拾着画具,齐清道:“姑娘又在赔钱了,明明定的是黑色,怎么又给上了色。我以为最多把女儿给画上,结果赔得更多了。” 唐绪哂然一笑,“心情好,看那女儿孝顺。” “您啊,心情好不好都要贴上一些。”齐清摇摇头有些无奈,不过转念一想,若不是她的善心,又哪有自己的今日呢。 “没事啊,咱们赚大户的。”唐绪笑着道。 “等会儿还有一个。”齐清翻着册子,“是位年轻的姑娘。” “哦。”唐绪打了个哈欠。 “我可以进来吗?我要画画。”门口站着两个孩子,衣服东拼西凑破破烂烂。大的不到十岁,小的像是刚学会走路。 “咦?”齐清看了眼唐绪,对着门口的男孩招手,“进来。” “我只是穿的破,我很干净的。”大孩子说着,她极瘦,头发虽然努力束了起来,但还是乱蓬蓬的。脸上洗的很干净,手里还牵着一个看着不到两岁的孩子。那孩子闭着眼睛,小手紧张揪着旁边人的衣服。 “我真的很干净。”她又强调了一句,才试探着往前踏了一步,见屋里两人并无不喜,回身将弟弟抱了进来。 唐绪好奇的打量着她俩,“小姑娘,你要画谁呀?” “我是男孩子!”她大声反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她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大声的,我是男孩子,我想画我和我弟弟。” “没关系,你说男孩子就男孩子。”唐绪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小姑娘,虽然孩子小时候大都雌雄难辨。可这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骨架也纤细,声音像是刻意压低,是男孩子的可能性不大。“进来坐。” “我,我听说在朱家门口帮过忙的,可以少钱是吗?”她搓着衣角,头越来越低,“我也帮过忙,可以,可以少钱吗?” “这个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不行了。”齐清道。 “可是,可是我讨钱很难,攒了许久才够的。”她捂着衣服,那里放着她这几个月艰难存的钱,“我上次饿了两天没要到饭,也没舍得花。” 齐清皱着眉,看向唐绪。 “行,那你来。”唐绪招招手,见小的那个一直闭着眼,眼珠子却来回滚动,她忍不住问,“他眼睛怎么了?”说完又让齐清给孩子拿点心。 “他,他眼睛有点奇怪。”阿大受宠若惊的接过点心,这就是点心吗?好香,甜甜的,还好好看,像花朵。“小二,你快吃。” 听到吃,小二倏然睁开了眼睛,拿过点心咬了一口,眼睛瞪得又圆又大,他使劲点头,并递到阿大嘴边示意他吃。 “快闭上眼睛!”阿大厉喝一声,紧张的看向唐绪,呼吸都加快了。 是异瞳!唐绪惊奇的走过来,“好漂亮的异瞳,能再给我看看吗?” 阿大疑惑的看着他,“异瞳?” 小二一头拱进阿大怀里,瑟瑟发抖。 “啊?他怎么了?我吓到他了吗?”唐绪连忙后退。 “什么是异瞳?”阿大拍着小二的背安抚,唐绪的态度不像是嫌恶和害怕,这让她放松了下来。 “就是你弟弟这样,眼睛颜色跟别人不一样,很少见呢。他是你亲弟弟吗?”唐绪问道,两人从五官上看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你不害怕吗?弟弟眼睛是蓝色的。”阿大问。 “不害怕啊,多好看啊,能再给我看看吗?”唐绪问。 阿大再三确认她的表情,才拍了拍弟弟,“小二,别怕,给她看看。” 小二闻言慢慢从阿大怀里出来,一双天蓝色的眼睛露了出来。他的五官特点跟本地人差不多,一双异瞳就十分显眼。而且小二的眼形是又圆又大的猫儿眼,脸又瘦,更加显得眼睛大了。 “是天空的颜色,真漂亮。”唐绪真心实意的夸赞。 “可是,他们说小二是猫妖,见到他就会打他。他爹娘受不了,就把他丢掉了。”阿大摸着弟弟的头发,“我好不容易把他养活了。” 唐绪沉默了一会儿,扬起笑脸道:“那你真厉害呀,这么小就能养弟弟了。” “那是!我可厉害了!我还聪明!”阿大看着成熟,也是个孩子,得了夸奖就有点飘飘然。 齐清有些心软,又给他们拿了些点心,还给倒了水,怕噎着。 “要给你们画上漂亮的衣服吗?”唐绪问。 “要的。”阿大点点头。 “平时吃得饱吗?”唐绪又问。 “看运气啦,不过我运气都很好。我从来不偷东西的,我知道在哪里一定能要到钱。”阿大得意的笑,似乎在等唐绪问。 “哪里呢?你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唐绪忍笑。 “在温香楼门口!虽然有时候会被赶,跑慢了就会挨打,不过我跑的可快了。那些大老爷们在姑娘们面前总是很大方。那里的姐姐们都很善心呢,看到我都会给些吃的。”阿大昂着下巴,小嘴翘起,对自己的聪明非常骄傲。但随后她又一脸气愤,“要不是大黑狗一直抢我的钱!我会把弟弟养得更好的!” “大黑狗?狗抢钱做什么?”齐清惊奇道。 “大黑狗不是狗!是个男人!他特别坏!自己从来不去讨钱要饭!别人要是有了,他就来抢。”阿大说着,狠狠咬了一口点心,“真希望他快点死掉!” 齐清听到这话,皱起眉,看向唐绪。 温香楼,如果没记错,是一家妓馆。逛妓馆的男人等着进去,自然大方。妓馆里的女子大多都是些苦命的,看着脏兮兮的乞儿,感同身受给些吃的。虽然这地方对于孩子来说不太合适,阿大却有自己的生存技巧,她的确聪明。 跑慢点就会被打,那她怎么才能跑得快呢?被打得多了,逼急了,天天跑,自然就快了。 唐绪没说妓馆不好不要去,也没教育她不能诅咒别人去死,只说:“以后饿了就来这,有东西给你吃。” “真的吗?”阿大半信半疑。 “嗯。饿了就来,总有你一口吃的。弟弟不是妖怪,他的眼睛很漂亮。听说老天爷是个老顽童,见到特别喜欢的孩子就喜欢给别人做标记。这双蓝色的眼睛,肯定是因为老天爷太喜欢他了,怕找不到他,所以让他跟别人不一样。”唐绪说了一个美好的谎言。 “我就知道!可是弟弟不会说话,也是标记吗?”阿大又道。 唐绪愣了,看了眼小二,道:“听说过贵人语迟吗?有些人说话就是比较迟,没关系的,你慢慢教。” “好的,你真好,你比温香楼的姐姐还好。”阿大诚心诚意的夸赞,却引起了齐清的反驳,“怎么能拿我们姑娘跟那种地方的人比!” 阿大茫然的看着她,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 “没事,画好了,来看看。”唐绪招招手。 阿大看着画,惊讶,惊喜,她举起画咧嘴大笑,又放低给弟弟看,“真好,这就是画像啊。” “啊啊……”小二指着画里的自己,又指指自己的眼睛,焦急的想说些什么。 唐绪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着问道:“眼睛变成黑色了?” 小二点点头,小嘴咧着,拍手鼓掌。看得出来,他应该很想要一双黑色的眼睛。可画上是黑色,只是因为没上色罢了。 “谢谢姐姐。”阿大鞠了一躬,从层层叠叠的破衣服里拿出一小把铜钱。“我攒了好几个月,够吗?不够我会还的。” “够的。”唐绪接过钱,看着她尽力洗的干净,但仍带着黑色污垢的指甲缝。软下声音道:“拿几块点心走,来画画的人都可以不要钱吃。这个竹筒拿着,把画卷起来塞进去就行。” “谢谢。”阿大再次鞠了一躬,点心却没有多拿,克制的拿了两块,分了一块给弟弟。装着画的竹筒被她塞进衣服里,小小的人,牵着更小的弟弟,缓缓远去。 “我忽然觉得,我自己已经过得很好了。”齐清道。 “是啊,世上的苦命人太多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唐绪想帮的人太多了,可是她的能力不够。想起现代经常有人说的一句话,明明自己的日子鸡零狗碎,却见不得世间疾苦。 唐绪现在的日子是很多人羡慕不来的,可她能帮的,也只是一口饭罢了。 她叹了口气,刚要奋发图强,想想怎么赚更多的钱。预定的客人就到了,是一对母女。 两人衣着讲究,但配饰看着并不华贵,约摸是个小富之家。 那妇人看着和和气气的,女儿的神情却有些倨傲,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一进来就道:“给我画漂亮些,不漂亮我可不会饶了你。” 我倒想看看,你怎么不饶我! 唐绪有些不爽,但懒得跟个小丫头计较。“小姐若是不满意,可另请高明。” “柔儿,不得无礼。”妇人轻声说了一句,语气里并没太多责怪,避重就轻道:“姑娘请。” 唐绪咽下这口气,请她们去了里间。 “这般狭小逼仄,也不知谁如此推崇的。”那姑娘嘀咕了一句。 唐绪只当没听见,早点画完早点请走。 怀着这样的心思她出图极快,递到小姑娘手里时,她露出一丝惊艳之色。又故作镇定道:“还行,照这样的再画上四幅,钱少不了你的。” 唐绪没做声,闷头画画,报价时故意报高了两成。那妇人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她女儿已经捧着画迫不及待的催着要走。 妇人叹了口气,付了钱带着人走了。 “你看,这钱不是回来了。”唐绪将银子丢到柜台上。“劫富济贫。” 齐清笑着摇头。 下午没预定,齐清吃过午饭,唐绪就回家关在房间里画画。 她又有了新主意,墙画全是风景没什么意思,不如画一些简单易懂的小故事,孩子们对墙画的兴致会更高。 就像当初那几本连环画,七月至今都当成宝贝,时不时还要拿出来给人讲一讲。他学东西快,还无师自通学会了编故事画下来,讲给伙伴们听。 到时候孩子们可以把找墙画当成一个寻宝游戏,看谁先找到下一集。 唐绪觉得自己太机智了,动力更足,一口气画了好几张。 “这段时日又用手过度了?”杜昀一靠近就闻到唐绪身上药膏味,蹙眉问。 唐绪干笑两声,手不自禁往后缩了缩。 杜昀叹了口气,无奈又担忧,“我问过大夫了,你这个手腕没有办法彻底根治,只能自己注意休息。药物只能缓解,你若老是如此劳累,怎么能好。” “我以后会注意的。”唐绪看他一脸愁容,凑过去一手抓着他的手掌,一手撑开他眉间的褶皱,“好了,别皱眉了,我真的会注意的。” 杜昀单手抚上她线条分明的眉,“拿你怎么办才好?” 唐绪忍不住笑起来,夹着嗓子道:“宠我爱我不许欺负我,做梦都要想着我。” “淘气。”杜昀扶住她笑得前仰后合的身子,轻声呢喃,“已经做到了。” 不过唐绪笑得太大声,没有听见。杜昀抓着她的手腕,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总感觉像是肿了。“晚上的药可擦过了?” “没呢,你要给我擦吗?”唐绪斜着眼珠子看他,不知道心里又有了什么坏主意。 “好,我给你擦。”杜昀十分乐意。 唐翎瞥了眼软骨头一般靠在杜昀身上的唐绪,转开了眼睛,看向唐爻,“该出发了。” “好好好,我明天一早就出发。”唐爻无奈,又道:“明日可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要不后天再去?” 唐翎点点头,好奇的看向唐爻。怎么还过起元宵节?以前除了扫墓,他们那里会过什么节。 “听说县城明日十分热闹,晚上还会取消宵禁,通宵达旦举办灯会。你想去看看吗?”唐爻问。 灯会?唐翎兴趣不大,却看向孩子们,他们肯定会喜欢。“去,孩子们都去。” “带着孩子做什么?元宵节人群密集,万一丢了”唐爻话没说完,就被唐翎满含杀意的冰冷眼神盯住,她眯着眼道:“丢了,就把你杀了。” 唐爻气笑了,但又不敢反驳,只能委婉道:“这里这么多孩子,别打打杀杀的挂在嘴边。” 唐翎真被他唬住了,扫了一圈,确认没有孩子听到,还松了一口气。 第67章 花灯节 元宵节当天,孩子们欢呼着满院子疯跑。一会儿跑来提一个问题,“绪姨姨,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灯会有什么呢?有好吃的吗?” “我可以要个花灯吗?” “可以带回来吗?” “是不是要猜灯谜?” “我可以猜灯谜吗?” 唐绪被吵得头疼,把杜昀推出去,“我收拾东西,求你让这些崽儿安静下来!” 杜昀手忙脚乱的拉住又要去问的方子俊,方子俊兴奋到不行。大眼圆睁,抓着杜昀的手一边跳一边道:“灯会有什么好玩的呀?我第一次去!” “我去过。”杜嘉瑞双手叉腰,跟个小茶壶似的,也不知跟谁学的。 “真的吗真的吗?好玩吗?”他们围着杜嘉瑞,孩子们虽然闹腾,但是耐心都很好。杜嘉瑞说话有点慢吞吞的,大家不催他,他也不嫌小伙伴们问题多,一个个认真回答。 “好玩的!我最喜欢盒子灯!” “盒子灯就是里面藏着好多灯,每点一次都是不一样的呢!” “有的里面还有故事!” “可好看了!” 这次确认了要去的人有四个姓唐的,五个孩子,加杜昀。安安太小不方便,余小桃不去。胡心亭本来也不去的,胡奶奶不放心,可胡心亭听完就哭了。他性子安静乖巧,奶奶说不去也不闹,只是坐在那里安静的流眼泪。这比张着嘴嚎更有杀伤力,胡奶奶被他哭得心都碎了,哪有不同意的。 只是她年纪大了不方便,儿媳妇身体不好,儿子还要上工。只能拜托唐绪,唐绪天天见着这孩子,他又懂事听话,大家都挺喜欢他的,多一个也不多。 灯会虽然在晚上,但也不能去的太晚,不然看灯的好地方都被别人占完了。 因为人多,杜家一辆马车不够,还又租了一辆。 出发的时候,唐翎从房间走出来,听取‘哇’声一片。她穿了过年时那套青绿色的衣服,走过来时如一袭清风。高马尾放了下来,一半的头发挽了一个发髻,鬓边垂着那串海棠绒花。另一半头发自然垂下,弱化了她身上那股冰冷的气质,多了一丝温柔娇艳。 让人见了只想赞一句:绝美。 “哇!姐姐!你会梳发髻,好美啊!明明是亲姐妹!娘怎么把你生的这么好看!”唐绪凑上来仔细打量,眼里全是惊艳。 唐翎轻轻推开她,总感觉下一瞬她的口水会滴到自己身上。“你学了这么久,我都看会了。” 唐绪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太难了。” 余小桃笑她发愁的怪模样,拿了个梳子道:“小绪,快,我也帮你梳一个。” 梳好之后,余小桃夸道:“我们小绪也是个大美人。”说着她看了一眼呆住的杜昀,“傻小子,眼珠子掉出来了。” 无人发现的唐爻默默看着唐翎,我的阿翎是最漂亮的。 于是,唐绪也用上了新簪子,跟唐翎同款的姐妹簪,还特意换上了那套姐妹装。她乐滋滋的挽着唐翎的手臂,右手向前一挥,“出发!” 杜昀赶着杜家的车,坐着唐绪七月芸娘杜嘉瑞。唐爻赶租来的车,带着唐翎唐磬方子俊胡心亭。 唐翎不爱说话,唐磬爱装大人板着脸,胡心亭腼腆。但方子俊是谁?他性子开朗活泼又不怕人,一个人也能说得很热闹。 唐绪这边有她讲故事,几个孩子听得津津有味。 “绪姨姨,我也想听啊,你大声点。”方子俊从车窗里探出个脑袋,又朝唐爻喊道:“唐哥哥,你赶慢一点嘛。” 唐绪听到声音,看到他半个身子都快掉外面了,急道:“好了不讲了,下次讲。你快把头缩回去,危险。” 话音刚落,一只手伸出来拎着方子俊的把他拉了回去。唐翎将他放到一边,道:“坐好。” 方子俊期待的看着唐翎,“可是姨母,我也想听故事,要不你给我们讲一个。” 唐翎瞥他一眼,“不。” “呜呜……”方子俊瘪着嘴,一边假哭一边卖惨,“我好可怜啊,七月他们都有故事听,我们都没有故事听……呜呜呜……小亭,你不想哭吗?”也不知他在哪儿学的怪招,还知道捂着一滴泪都没有的眼睛。 胡心亭茫然的看看左右,唐翎微皱着眉,唐磬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他声音弱弱的问道:“我,我想哭吗?” ‘噗’,唐爻在车外忍不住哈哈大笑。 “哎呀失败了,小亭不会说谎话。”方子俊放下手,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被拒绝了他也不伤心,转头从怀里拿出一包瓜子,“你们吃瓜子吗?” 唐翎悄悄松了口气,孩子太难带了。她抓了几粒瓜子,怕再拒绝他,这孩子又整些别的花活。 路上的时光过得很快,他们来得还算早,这会儿才是午饭时分。杜昀询问过后带他们去了酒楼吃饭,自己去找客栈。走夜路不安全,他们要歇一晚再回去。 饭菜都上来了,杜昀才回来,他跑了好几家才找到有空房的。 吃过午饭,杜昀带他们去了附近的寺庙。元宵节有法会,来往的人非常多,山脚下甚至聚集了不少摆摊的小贩。 卖香烛福袋的,卖小吃点心的,还有卖甜汤茶水的,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几个孩子眼睛都不够用了,但他们都是听话的,再好奇也没有到处乱跑,甚至没开口要什么。 倒是唐绪,看到吃的就想尝一尝,自己尝不算,每个人都被她投喂。大人们还好,尤其是唐爻唐磬两个饭桶,十分高兴的跟着吃吃喝喝。孩子们也高兴,只是肚子小,各个吃撑了,都快走不动路了。 杜嘉瑞拍拍自己的肚子,“好像西瓜啊。” “哈哈哈”几个人大笑。 一行人在寺庙里听了会和尚讲经,听不懂,就在寺里逛了起来。 可寺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没一会儿她们就下山了。一来一回,天色渐晚。 傍晚的县城与中午完全不同,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挑着担子,推着车子的小贩往举办花灯会的街上行进。 她们不饿,也跟着走。路上见了不少漂亮的花灯,只是许多人还没找到摆摊的位置,不方便堵在街上售卖。 夜幕降临时,一盏盏花灯被点起,灯光密集恍若白昼。 唐绪趁着人多,悄悄把手塞进杜昀的手心。杜昀低头看她,脸上温柔的笑意勾人心魂。 两人十指相扣,前面是几个孩子小手牵小手,时不时传来夸张又可爱的惊呼声。 唐绪取笑道:“看他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帮土包子。” “又淘气,孩子们才活了几个年头。”杜昀语气不带丝毫责怪,反而宠溺的拨弄了一下她的额发。 几个孩子逛了一圈,每人都得到了自己心仪的花灯。路过荷花灯时,唐绪买了一盏,写了几个字悄悄放进了河里。 唐翎瞥见,是一句祝福唐绪的话。但她俩都心知肚明,这是写给谁的。 放完河灯,远处突然响起锣鼓声,街上行人纷纷往那边涌去。 “是放盒子灯了,我们去客栈,我定的房间能看到。”杜昀引着众人回到客栈,他定的二楼,推开窗户就能看见对面的空地上搭了几根柱子,每两根柱子中间都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周遭还用围栏圈起,拦住了拥挤的人潮。 几个汉子站在柱子下,大声吆喝了一句。手里举着一根细细长长的火把,在彩色的纸盒子下方点着了什么。 ‘哗’一声,盒子里忽然掉出来一盏灯。那灯摇摇晃晃抖落开来,是一座宝塔。 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呼和称赞声,点灯的汉子大笑了几声。又伸出火把点了一下,宝塔灯落在地上,上面又掉下一座山。 “哇哦!”几个小孩子惊喜又兴奋的喊了一声。 那盒子灯看着不大,一层叠一层,竟是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 掌声雷动,人群中传来孩子们连绵不绝的惊呼声。 别说孩子们,就说现代生活长大,号称什么都见过的唐绪都吃惊不已。她还从未见过这种灯,听都没听过,想来又是传承稀少的非遗。 盒子灯制作不易,整个县城也只放了三个。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迟迟不肯离去。 方子俊意犹未尽的离开窗口,“这就是盒子灯吗?!好厉害!这是怎么做的呀?” 唐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呢。” 方子俊听了有些失望,很快又抬起头握着拳道:“我想学这个灯!每天做!多做几个,天天放!” “蛋蛋哥哥,能给我放一个吗?”七月仰着头问。 “我也想要!”杜嘉瑞举起手。 “我也要!”赵芸娘同样举起手。 胡心亭也眼馋,鼓起勇气小声道:“我也想要一个。” 方子俊小手一挥,“每个人都有!咱们一人一个!” 唐绪大笑,说得好像已经做好了一样。这盒子灯制作工艺肯定极为复杂,还一天做好几个。 不过孩子们不就是这样,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敢想敢说。这会儿甚至商量起了盒子灯里要藏什么灯了。 唐磬抱着手臂,原来是不屑的。但听着听着,他也被带着走了,加入到了探讨的行列。 一直到了后半夜,外面才逐渐安静了下来。亢奋状态的孩子们终于露出了疲态,唐绪叫人送了热水给他们随便擦洗了两下开始分房间。 孩子们小,不能单独在外面睡一个房间。所以杜昀按照大人的数量定了五间,唐磬算半个大人。 七月肯定要跟唐绪一个屋,杜嘉瑞要跟着杜昀,赵芸娘是唯一的女孩子,跟着唐翎睡。其他孩子不知为什么都比较怕唐爻,方子俊心大不怕,他跟着唐爻去了,胡心亭分给了唐磬。房间安排好,他们各自带着孩子去睡了。 这一晚的经历,在每个孩子心里都留下了深刻的一笔。回去之后的好几天里,他们每天都在讨论了当天的见闻。 时间匆匆过去,转眼一个多月过去,幼儿园都要开始上梁了。 唐绪买了一些果子糖,鞭炮声响起,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围观。唐绪趁着人多,开始宣传起幼儿园。 幼儿园?专门收小孩子的?收孩子认字练武?真的假的?肯定很贵。四个月一两银子?好像贵,又不太贵,还行。 一群人围着唐绪问东问西,帮忙带孩子她们或许没有兴趣。但是能学认字和练武,就很让人心动了。有些秀才开设的启蒙班价格差不多,但是不管饭,逢年过节还要送礼,只能单读书,夫子们的品性不一。 听着幼儿园不同,孩子们一日两餐都在幼儿园吃,还各有两顿点心吃。早上送来就吃饭,然后练武锻炼身体,吃一顿点心开始上课。上完课玩一会儿吃午饭,午饭过后睡午觉。午觉起来吃点心,然后上课,玩耍,晚饭之前来接孩子。 有人疑惑这样能学到东西吗?唐绪给他解释了一下,孩子们的专注力不够,太长时间读书没有办法专心,而且会让他们心生烦躁厌恶读书。 有孩子读过书的连连点头,说起自己孩子一读书不是犯困,就是抓耳挠腮,凳子上仿佛有钉子扎他。 这一波宣传,很多人都有了点兴趣,但也不算太大,只能说是对于新东西的新奇。 唐绪也不在意,之后她就忙了起来。这次要画的墙多,她特意去定制了刷子之类的工具。杜昀帮她找好了几位学子,到时候可以直接过来。 上好房梁,开始铺瓦,建围墙,最后整理地面就可以交房了。木匠开始进场装窗户门,窗户唐绪特意要求要做大一些,玻璃这时候没有,琉璃太贵。唐绪挑选了透光性最好的窗纱装上,希望屋子里能够更明亮一些,不然坏眼睛。 谭木匠胡子拉碴的带着徒弟们来装窗户,他们加班加点,点灯熬油的赶工,人都要累懵了。但是想到即将到手的大笔银子,他们又甘之如饴。 画像铺子门口贴上了一张幼儿园的宣传画,画面分成四格。一是孩子们一起看书,二是孩子们一起玩滑滑梯,三是吃饭,四是练武。排头是几个花体字,我想上幼儿园。 唐绪找了书肆,印了许多宣传单。她在阿大过来吃饭时请她帮忙找一些小乞丐,帮着把这些东西吆喝着发出去,每个人可以到她这里领三个包子和五文钱。 阿大乐颠颠的去了,告诉了一些关系好的。 镇上的孤儿乞丐不算太多,加起来也才七个。孩子小,被抛弃之后很难活下来,能活下来的不是运气好就脑子活。 头一回有人给他们交代了活,还给奖励,他们蜂拥而来。 第68章 跟着姐姐走,姐姐有肉吃 有小乞丐们每天走街串巷吆喝着宣传,依河镇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个叫幼儿园的学堂了。 幼儿园宣传了出去,唐绪又张罗着招人了。她头一个就想到了杏子,那个失去了孩子,带着女儿总是来送些新鲜野菜山鲜的妇人。唐绪给她钱她从来不要,只带着女儿在这里吃饭,吃完就走。有时候会拿些卤肉,大多数时候也是不要的。 算了算日子,应该快来了。 唐绪刚这么想着,第二日杏子就带着青青来了。她带了一筐巴掌长的春笋,手里牵着青青。见到唐绪,她讨好的笑着:“唐姑娘,刚出的春笋。” 杏子看起来更瘦了,形容枯槁,身上还带着死气。 这副模样,唐绪担心她要出事,敛眉道:“杏子姐,今日你就别回去了。” “怎么?”杏子一愣,“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我开了个学堂,缺些会照顾孩子的妇人,你可以带着青青,青青就在学堂里跟着孩子们一起。你们就在学堂里吃住,每月我会给你发工钱。”唐绪看了眼青青,她的表情有些茫然,似乎没听懂。 杏子呆呆的看着唐绪,“真的吗?可以带着青青?” “是的,你以后别回去了,我等会就带你去学堂那边。”唐绪看着这对母女子实在不忍心,“那边有房子给你们住,你先帮忙收拾着,等孩子们来了就能干活了。” 杏子站着没动没说话,眼泪却顺着黑黄干枯的脸颊往下滑落。她蠕动着嘴唇,喃喃道:“真的吗,我可以离开吗?我真的能走吗?” “你又不是卖给他们家了,怎么不行呢?青青,扶着你娘去屋里坐着歇会儿,我还有事,你们先在这里待着。”唐绪揉了揉青青的额发,转身离开了家。 她这几日要去铺子里守着,本来想着等到幼儿园开业再来安排她们。今天发现杏子已经快要熬不下去了,她去的时候,阿大又带着几个孩子来领传单了。 这段时日来,她基本已经了解了他们的秉性。有一个十分油滑,谎话连篇喜欢卖惨,但是唐绪可以理解,他不过为了活着。他虽然说谎,却不偷懒,这就够了,其他可以慢慢教。还有几个十分怯弱自卑,话都不敢说。阿大是他们中哪边都不挨的,她似乎天生开朗,还有兴致养了个弟弟。 他们中没有偷过东西的,这是阿大保证过的。但是狗子骗过人,他装成瘸腿骗过吃的,却只是为了给一个生病的小乞丐。 阿大说,以前有几个孩子偷过东西,然后被打了。受了伤就会生病,病了没有力气出去找东西吃,就饿死了。后来他们都不敢偷东西了,虽然不偷东西也会挨打。 其实幼儿园所在的地方重建之前是他们的避风港,没有人,还有几角屋檐可以躲避风雨,阿大就是在这里养活了弟弟。幼儿园开工之后,他们就没有固定的地方了,有时候是小巷子,有时候是别人的屋檐下。 “今日没有活了。”唐绪说完,看着他们的反应。 那个油滑聪明的叫狗子,他露出了然的表情,其他都是失望。 “谢谢姐姐的照顾,这几日是我一辈子最轻松的日子。下次若是还有活,只管叫我。”狗子怪模怪样的抱了个拳,笑嘻嘻道。 “谢谢姐姐。”阿大带着弟弟鞠了个躬。 “不过,”唐绪顿了一下,“我这里还有个地方,看你们想不想去。” 狗子低头冷笑了一下,又露出个谄媚的笑容,目光却警惕的看向唐绪,问道:“不知姐姐说的哪里?” 唐绪指着身后的宣传单,“你们喊了几日,都知道我这个幼儿园专门收孩子?” 狗子愣了一下,“是,我想的那样?” “对,你们几个我看着都不错,我愿意收养你们,到时候你们就在幼儿园里吃住,到时候会有别的孩子来。”唐绪也不卖关子,直接说明。 “真的吗?” “还有这种好事?” “不会?我听错了吗?” 孩子们面面相觑,全是一脸不敢置信。 狗子上前两步,“真的收养我们?” “是的,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唐绪道。 “我愿意!我可以带着弟弟吗?”阿大率先举手,她在这边吃了将近两个月的饭,每次来都给。既没有打骂,也没有做别的事,她十分信任唐绪。 唐绪点头,“可以的。” 其他几个孩子对视了几眼,纷纷表示愿意。只有狗子脸上还有迟疑,他看向其他几个孩子,突然恶狠狠开口道:“可是我们都是坏孩子!我们太坏了才被丢掉的。你们现在跟她走,过不了几天,又会被丢掉!” 孩子们错愕的看向他,又转回头看着唐绪,希望她说点什么。 “你们不是坏孩子。”唐绪看向狗子,她一直没问过这些孩子被抛弃的原因。现在看来狗子或许经历过被弃养,被收养又被弃养的过程。“是大人的错,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都是好孩子。小二的眼睛也不是他的错,他只是跟大家有一点不一样。” 没想到狗子却更加激动,“是我太坏了!我做了很多错事,才被丢掉的!没有人喜欢我!你也是假的!你说谎!你肯定要叫我们做坏事!” 唐绪看他涨红的脸,和要掉不掉的眼泪,蹲下身平视他,“没关系,小孩子做错事也没有关系,不是你的错。我不会勉强你,你可以回去想一想,没有饭吃可以到这里来找我。想去幼儿园了,你就告诉我,好吗?不要怪自己,你不是坏孩子。” 狗子抬起胳膊用力的擦了一把眼泪,转身跑了。 有两个孩子跟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你们都愿意去对吗?”唐绪转向生下的孩子。 “愿意!我可以吃很少!饿不死就好了。”阿大道。 “我也吃很少!” “我不会捣乱!” “我听话的。” 孩子们信誓旦旦的保证,目光中隐隐闪动着期颐。 “好的,跟着姐姐走,姐姐有肉吃。”唐绪俏皮的说了句玩笑话,带着他们去了幼儿园,围墙修建了大半,瓦也在铺。 “唐姑娘,你来了,看看这进度还行吗?”陶工头迎上来。 “可以,麻烦你先把那几个房子的瓦铺了行不行,我这边有人要进来住。”唐绪指了指教师休息区,她决定把这边改成宿舍,让不能回家的员工和这些孤儿有个住的地方。 陶工头看了几眼她身后的一串孩子,难道是看这些小乞丐太可怜了?不过这关他什么事呢?他拍着胸脯道:“没问题,落日之前指定给你弄好。” 唐绪又问:“好的,麻烦了。厨房那边灶台弄好了吗?可不可以做饭了?” “可以用了,修房子的时候一并建好的,就是没有锅。”陶工头道。 “这个不是问题,那行,这几个孩子到时候就住在那边,明日你们看到了不用管他们。”唐绪指了指身后的孩子们,怕他们被工人当成来要饭的给赶出去。 “好,我知道了。”陶工头内心感慨这真是个善心好姑娘,他们做工这么久,半点没有刁难,没有看不起人,难怪人赚了大钱。 “那您去忙。”唐绪等他走了,转向阿大他们,“那个房子看到没,到时候你们就住在那里,晚点有个大娘过来,到时候你们跟着她吃饭。现在,我们先去布庄,你们这衣服该换了,还得买些铺盖晚上睡觉用。” “是买新衣服吗?”阿大眼睛一亮。 “嗯。”随后唐绪带他们去了周氏布庄,这几个孩子一看就是乞丐。王大娘一听她要给这些人做衣服,惊讶极了。她暗想这是赚了多少钱,敢养这么多孩子,难道真像王艳说的,就喜欢捡别人不要的孩子?想到这王大娘摇摇头,捡孩子怎么了?又不是做坏事,兴许她就是心善,见不到这些孩子可怜。 王大娘感念她当初送图样,给她出了个主意,“这新的一时半会做不出,你不如去巷子里买别人家穿不下的旧衣服。” “嗯,也行,总要有两套换洗的。那就一人做一套新的,再去买些旧的。”唐绪觉得是个好主意,这几个孩子大的有十岁,小的像小二,七月之前的旧衣服他就能穿。阿大比芸娘大,但她常年吃不饱,个矮,芸娘的旧衣服她也能穿。 这件事,唐绪准备托给余小桃。余小桃在这住了不少年,知道各家的情况,知道该去哪儿买。 这一圈转下来,该吃午饭了。几个孩子局促的进了唐家,看到墙边的玩具惊讶的张大了嘴。尤其看到七月从滑滑梯上滑下来,忍不住发出了哇声。 “娘!你回来了!他们是谁呀?来我们家玩玩具的吗?”七月小跑过来,好奇的打量这些陌生的人。孩子们眼里没有什么衣服好不好,他只看到这是一群差不多大的孩子。 “这是准备住到幼儿园的,以后也算我们家的人了。”唐绪捏捏七月的小脸蛋。 唐翎叹了口气,她怎么就这么喜欢捡孩子呢?捡多少才够? 唐爻已经出发去了药王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唐磬看着这群脏兮兮的孩子,记忆里,他好像也有过这种时候。虽然太过久远了,有些模糊不清,但他却起了恻隐之心。 “哦,好呀。”七月欣然接受了这件事,完全不像当初还会吃嘉瑞醋的孩子了。唐绪给了他足够的爱和安全感,他再也不会担心娘喜欢别人了,因为娘最爱他。“你们来玩呀。”七月招招手,伸手牵了阿大,因为这里面阿大最漂亮的,小孩子都是颜控。 “唐姑娘……”杏子踌躇着过来,再次确认:“我真的有地方去吗?” 唐绪点头,“有的,到时候麻烦你先照顾着这几个孩子,每日管他们吃饭就行。” “谢谢,谢谢,”杏子捂着嘴呜呜哭出声,青青不知所措的抱着娘的腰,仰着黑瘦的小脸看着娘亲。 “娘没事,青青,咱们有好日子过了。”杏子抱着女儿,脸压在她肩上流泪。自儿子没了,她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连带着青青也受苦。婆母整日里横挑鼻子竖挑眼,母女俩吃不吃得上饭,还要看公婆丈夫有没有剩下。 想多做些是不行的,做饭时婆母会盯着。尤其这段时日,她婆母不知又从哪儿打听到了生儿子等我偏方。要她整日把雄黄戴在肚子上,还怂恿着家里人虐待青青,据说这样会吓走女胎。 她可怜的青青这段日子不知吃了多少苦,如今话都不敢说了。她见唐绪每次都留她吃饭,便回回带着青青,只希望她多吃点好的。前两日青青被丈夫一脚踢得吐血,只因为她手抖摔碎了一只碗。她开始想着干脆带着青青去死了算了,好过活着受罪。 没想到唐姑娘再一次救了她的命,她哭了一会儿,拉着青青给唐绪磕头。 “别这样!我是请你来干活的!你做的不好我就要赶你走的。”唐绪吓唬道。 “我肯定能做好!我什么都能做!”杏子连忙保证。 “吃饭了。”余小桃做完饭看着这一院子孩子傻眼了,“这,这都在这吃饭吗?” “额……我出去买点,没提前打招呼,是我不好。”唐绪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没说多了人吃饭。 余小桃拉住她,“我去,我去,你跑了一天了,坐下先吃。买什么回来?” “拿个盆买几碗肉丝面回来?好久没吃,还有点想了。”唐绪掏了银子给她。 “好,我就回。”余小桃摘下围裙,拿着盆就去了。 “来,把手洗干净吃饭了。”唐绪招呼孩子们,赵芸娘帮着盛饭。 阿大他们缩着身子,不敢上桌子。唐绪不勉强,她也怕唐翎不舒服。干脆分了菜,让阿大带着他们去厨房吃了。 “阿大,这真的都给我们吃吗?这是不是肉啊?”一个孩子指着菜碗里大块的红烧肉,咽了咽口水。 “吃吃,先说好,唐姑娘人可好了,你们可不许捣乱讨人嫌,要是被赶走了我可不会管的。”阿大忍着口水给弟弟夹了块颤巍巍的肉,才自己吃了一小口,顿时眼睛一亮,原来这就是肉啊,真香啊。 其他孩子犹豫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吃了。有两个甚至哭了,边哭边吃。 午饭过后,唐绪把孩子们叫过来问名字。 “我叫阿大,我自己起的。我原先叫夭夭,因为奶奶嫌弃我是个女孩子,所以希望我早点夭折。”阿大已经不避讳承认自己是女孩了。 唐绪默了一会儿,才笑着道:“夭夭很好听,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是什么意思?”阿大好奇问。 “说桃花很多很漂亮的意思。”唐绪给她解释。 阿大却摇了摇头,“可是我不喜欢,你能再给我起一个吗?” 起名字啊,唐绪看着六个孩子挠了挠头,“那叫乐乐?你想姓什么?” “我想姓唐行吗?唐乐乐很好听,我喜欢。”阿大道。 “可以,弟弟要起名字吗?” “要的。” 唐绪给六个孩子都起了名字,除了阿大,现在叫唐乐乐,是女孩子。其他基本都是男孩,被抛弃的理由千奇百怪。有个孩子多生了个脚趾,不详,丢掉了。有个家里穷养不起送人了,养父母对他不好,他跑了。还有个因为吃得太多被丢掉了,最奇葩的是一个眉清目秀长相精致的男孩子,因为不像父母,道士说他男生女相不吉利,所以被丢掉了。 唐绪真的大开眼界,无语又心疼的给他们每个人起好了名字。 第69章 如何拐到一名校医? 下午,余小桃帮着买了几套旧衣服回来。虽然是旧的,有的还打了补丁,却都是浆洗的干干净净收好的。大部分都是准备着下一胎孩子穿,但余小桃拿着钱去买,也没人拒绝。 衣服有了,杏子帮着烧热水,就着厨房的热气把他们洗的干干净净。 唐乐乐是女孩子,不跟男孩子一块,单独去了唐绪房间洗。赵芸娘的衣服她穿得还挺合身,高兴的摸着衣服,笑得合不拢嘴。 赵芸娘难得有女孩子一起,自告奋勇帮她梳头发。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叽叽咕咕,不时发出悦耳的笑声,七月茫然的眨着眼在一边看着。芸娘姐姐有了新朋友,都不理七月了。 除了衣服,还要买铺盖,锅碗瓢盆,一下午唐绪就没歇过脚。好在孩子们听话懂事,主动帮着拿东西。 他们住的那间屋子已经加紧弄好了,新房子有点潮气也没办法。他们是一点都不嫌弃,欢喜的在空屋子里跑来跑去。 好在床都是早就定好的,搬过来就是。 晚饭直接带着他们去了方家卤肉铺,一人一碗卤肉饭解决了,不然做这么多人的饭,余小桃也累得慌。 唐绪想了想,给了杏子一百文钱,让她看着买菜做饭。不说顿顿吃肉,每天一个孩子一个蛋不能省,还要让他们都吃饱。 杏子忐忑不已,头回拿这么多钱有些心慌。但想到做不好就要被赶走,她没有多说。一定要留在这里!青青不能回那个家了!唐姑娘这里,已经是她最好的出路了,她坚信跟着唐姑娘,以后一定比家里过得好! 自门口挂了宣传单,每天都有不少人上门询问。齐清照着唐绪教的一一回答,许多人问了一遍又一遍,有人每天都来问。 饶是齐清脾气再好,也有点烦躁了。 除了问幼儿园的,还有个招工的也不少人来,可唐绪要的是女子,来的却都是男人。 唐绪划拉了个表,把要招的人都列了出来。本来她是想把齐清调过去,现在却觉得不行,没有齐清她根本脱不开身。 武术老师有唐翎和唐爻唐磬就够了,现在就是要招认识字的女子,这可就难了。普通人家女子根本不认识字,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可能出来抛头露面。 “哎。”唐绪叹了口气。 “怎么了小绪?是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吗?”余小桃问。 “不是,是幼儿园招工的事。你说我上哪儿去找认识字,还愿意来幼儿园工作的呢?”唐绪愁道。 “认识字就行了?”余小桃道。 “最好读过书的。”唐绪抬起头,“小桃姐有认识的?” 余小桃面带羞涩,道:“我啊,我读过几年书。” “啊?真的吗?”唐绪高兴极了,“那你愿意来吗?” “自是愿意的,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行。”余小桃抚了抚鬓边,低眉顺眼的样子格外温婉。这些日子她没有了烦心事,两个孩子都越来越好,她自己气色也跟着好了起来。人开朗自信许多,早就不是当初憔悴一脸病态的样子了。 “好!那就算你一个!小桃姐,你还有认识的吗?”唐绪问。 余小桃犹豫着道:“我有一闺中好友,我们当初是同一个西席教的,只是许久没见过了,不知道她怎么样。” “那你去问问?”唐绪期待道。 余小桃答应,“好,我明日去看看她,顺便问问。” 唐绪胃口又好了起来,这找人的事看来还得董婉婉帮忙。她为人大方开朗,人缘极好,认识的人也多。要是可以,她想优先日子过得艰难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她想要做的还很多,可能力不够,毕竟只是画画的。问就是后悔没学点别的,无法帮助更多的人。 唐绪吃过饭去换齐清,刚坐下没多大会儿,又来了个熟人。她迎上前,“朱小姐,近来可好?” 朱樱摘下面纱,浅笑道:“托姑娘的福,上次听了姑娘的话,回去想了很久,觉得很有道理。不知是不是心绪豁达的原因,近日身子竟轻松许多。” “这可跟我无关,话谁都会说,能听进去的却不多。朱小姐本就是心胸开阔之人,只是被身体所累。身体长久不适,难免烦躁郁结。”唐绪给她倒了杯茶。 朱樱摇摇头,她心里是很感激唐绪的。略过这话不提,她道明来意,“听闻姑娘开了个学堂?” “对,招收幼童,男女不限。难道朱小姐家里有适龄的?”唐绪好奇道。 朱樱笑着摇头,“并无,只是还听闻姑娘想招收夫子,仅限女子。不知,我行不行?我在家无事,也读过几本书。琴棋书画都有涉猎,虽不精通,但想来教些孩子是够的。” “那太好了!”唐绪高兴的站起来,国人都讲究谦虚,朱姑娘面上信心十足,定然不止她说的只是有所涉猎。“说好了可不能后悔啊,朱夫子!”她说到最后,娇俏的眨了眨右眼。 朱樱抿唇露出笑意,又有点担忧道:“只是我身体不太好,届时……”她停住不说了。 未尽之言唐绪也懂,她给了朱樱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的,不会让你太累,不舒服可以请假休息。” “我也想做点什么,暂时还未想好。所以就想着来看看唐姑娘做的事情,希望能收获一些头绪。”朱樱不好意思的笑笑。 唐绪无所谓的笑笑,“可以的,到时候我通知你,你给我留个地址,应该快了。” 朱家并不住在镇上,为了方便朱樱养病,他们特地选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修建了一栋宅子,就在鸡首山山脚下的村子里。只是那村子的名字难听,叫鸡脚村。鸡脚村里镇子不远,赶车去也快。 朱樱柔声道:“不必麻烦姑娘特地跑一遭,三丝绣楼是我家产业,到时候去说上一声,会有人通知的。” 唐绪吃惊道:“三丝绣楼是你们家产业啊?” 朱樱笑着点头,“所以对于唐姑娘,我早有耳闻。秦雯对姑娘的画大为推崇,数次夸赞。” 唐绪大笑,“原来朱小姐那么早就认识我了,多亏了三丝绣楼,不然我现在可还开不起这铺子和幼儿园。” “姑娘过谦,你的画拿到哪儿都能卖个好价钱,是三丝绣楼捡了便宜。”朱樱说的是真心话,她抬眸看了唐绪一眼,手指搓了搓手帕,在脑子里仔细过了几遍要说的话,才道:“唐姑娘,你……” 她说了一半,自己脸先红了。唐绪等着她后面的话,见她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不由问道:“什么?有话不妨直说。” “还,缺不缺钱,我这还有一些。”朱樱分明是给钱的,却比借钱还难为情。“我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想帮帮忙。” 唐绪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我知道你没有,谁会把钱给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又不是钱多烧的。是不是秦姐姐说我坏话了?” “并非这样。”朱樱连忙否认,急起来还咳了两声。 “喝口水,别急。”唐绪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把人吓着了,“我的意思是,秦姐姐是不是打趣我没钱才去卖绣样。” 朱樱喝了口水缓了过来,咳得微微泛红的面颊看起来气色好多了,更显美丽。“这个,是说过。秦雯并非笑话你的意思。” “我知道,不过就算她笑话我,我也感谢她的。”若非三丝绣楼,最初她肯定捉襟见肘,没有现在过得快活。“我手头上银钱尚足,多谢朱小姐美意。”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朱樱便告辞了。 头一日聊到了秦雯,次日她人就来了。喜服已经做好了,她送来让唐绪试试,不满意的地方再改。 唐绪见到衣服愣了一下,“怎么是绿色?” “原本定的是红色,听说杜少爷要求换成绿色的。”秦雯将衣服摆到床上,扶着衣襟处的绣花,低声道:“高嫁穿红,低嫁穿绿,姑娘找了一位良人。” “还有这种说法吗?”唐绪听着秦雯声音不太对,大概是经历过什么事。她惯不爱戳人伤口,便转开话题道:“我还没听过,我以为喜服都是红色呢。” “红男绿女,金童玉女。”秦雯转过身来,面上重新挂起笑容,“快来试试。” 量体裁衣,自然是合适的。上面的绣花十分精美,一针一线流光溢彩,不知用的什么线。 唐绪摸了摸腰封,玩笑道:“还好没吃胖。” “说这个可是看不起我,这放量我是有数的,瘦一点胖一点都合适。不必那么紧张,唐姑娘穿这身嫁衣,称得上一声美丽不可方物了。”秦雯帮她整理好,又来回转了一圈仔细检查,“你会是依河镇最美的新娘。” 唐绪听到这样的夸赞,面颊染红,“有那么好看吗?” “怎么?对自己不自信了。若不是你平日太糙了,想必能迷倒不少人呢。”秦雯看着她的脸,笑意变淡,她低下头掩饰神情。 唐绪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哈哈哈,哪有那么糙,舒服最要紧。” “成了,那我先走了。”秦雯留下衣服,神情有些恍惚,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她缓缓走出院子,到了门口回头看了眼唐绪,示意她不要送。 唐绪回到房间摸着婚服上的绣花,谁知道杜昀一个男人能想到这么细节的事呢?只是颜色不同罢了,其中的心意却让唐绪感动。她来自现代,所以对于女子受到的不公感受愈加深刻。这时代女子的生杀大权甚至都不在自己手上,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一眼就能看穿她们的一生。 她又想到杜昀,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被人放在心上,捧在手心里的感觉,是让人想哭的美好。 唐绪将脸埋在婚服里,轻轻笑了。 何其有幸,与你共结连理。 “唐爻回来了!”余小桃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病人在哪儿?”陌生的少女音道。 “急什么?喝口水。”唐爻漫不经心的道,目光看向唐翎,贪婪的盯着她,笑道:“我回来了。” “怎么这么久?”唐翎扫了医女一眼。 “这丫头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看诊,耽搁了。”唐爻解释。 “唐爻回来了?”唐绪收敛了一下情绪,走出来看到他身边不过初中生年纪的女孩,好奇道:“这就是药王谷的大夫?” “是的。”唐爻点头。 “是你?过来我把个脉。”孙半夏上前就拉着唐绪的手,感受她的脉搏。“问题不大,身体有些亏空,手腕劳损,近日没有好好休息。”她撇撇嘴,“我给你开个药方,手腕要施针。” “辛苦你了,先歇息一下。”唐绪看着这位小姑娘,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得把她留下来,幼儿园缺一个校医啊!“小桃姐,家里还有点心吗?给小大夫拿些姑娘贵姓?” “免贵姓孙,孙半夏。”孙半夏板着小脸,规矩的坐在凳子上。她偷偷瞥院子里那些古怪的玩意儿,这是干什么的?这家孩子不少,哦!是这样玩的吗!嗯?这小孩子看着就身体不好,像是先天不足。那个也不太好,那个吃多了有积食。那个小的看着挺健壮,就是傻乎乎的。小姑娘身体不错,还行。她扫了一圈,把每个人的身体都点评了个遍。 唐爻凑到唐翎面前,嘴里说着这一路上的见闻。唐翎时不时嗯一声,以作回应。 唐绪哄着小大夫,誓要把她留下当个校医。就算留不下,也得给人留个好印象。听唐翎说这药王谷医术一绝,要是能拐来个大夫,孩子们的健康就有保障了啊!这时候大夫不好找,医术好的更是难得,若是有了校医,肯定能吸引更多的人来幼儿园! “纸笔呢,我写方子。唐绪姑娘,请你过来坐下,我给你施针。”孙半夏道。 “好,我去拿纸笔。”唐绪赶紧拿了纸笔回来,余小桃端来点心,还盛了一碗银耳汤过来。 孙半夏悄悄咽了口口水,这点心好香啊。但她马上目不斜视的打开药箱取了针袋蜡烛,先将针具火烧消毒。 执针时,她满脸专注,在她还带着稚气的脸上却不违和,反倒让人心生畏惧?人对于大夫和老师总有种天生的敬畏感。 但这似乎并不包括唐绪,她脑子疯狂的转了起来,怎么才能吸引一名大夫留下呢?大夫最喜欢什么?药草?这个没有啊。病人?疑难杂症?她又看了一眼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小孩子,难道能抗拒玩?只是幼儿园的玩具对这么大的孩子可能吸引力不大,那什么才能让她留下来呢。 孙半夏认真的给人治病,没想到对面人脑子里只想着怎么把自己拐走。 第70章 娘 七月在一边看着新来的小姐姐,他已经习惯了娘亲经常带着小孩子回来了。但看到针扎在娘手腕上,他的小眉毛皱了起来,“娘,生病了吗?扎针针啊。” “我不敢看!”杜嘉瑞躲在方子俊后面,方子俊往后退了两步,看着新来的小姐姐惊恐的睁大了眼。“我,我回家吃饭了!”说完他掉头就跑,杜嘉瑞喊着等等我也跑了。 赵芸娘对着两个人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担心的看着唐绪,道:“绪姨姨,你不舒服吗?”她从离孙半夏最远的地方悄悄靠近了唐绪,躲在唐绪背后悄悄看那些颤颤巍巍抖动的针,太可怕了。 “没有生病,画画多了,手腕疼,扎了针就好了。”唐绪给两小只解释。 “扎了针也好不了!你要注意休息!”孙半夏凶巴巴地瞪了唐绪一眼,对于不顾忌身体健康的人十分不喜。 “谢谢孙大夫,吃点点心啊。”唐绪笑眯眯的招呼她,孙半夏一拳打在棉花上,泄气的喝了口水,说道:“等一刻钟再取针,不要乱动。” 她又拿起纸笔,开始写药方。 “姐姐,你不要凶我娘呀,我,我会生气的!我生气,可吓人了!”七月张开小小短短的手臂挡在娘亲面前,奶声奶气的说着狠话。 孙半夏停下笔,看着面前的小孩子,面无表情道:“你吓我一个看看。” 唐绪感动又好笑,但这时笑出来未免伤小朋友的心,但她脑子里不自觉冒出那个老虎崽奶呼呼嗷呜的画面。“七月,你可以叫她半夏姐姐,她来让娘手腕不疼的。我们要谢谢她哦。” 七月点点头,“对不起半夏姐姐,我不应该威胁你的,谢谢你。” 孙半夏觉得自己是一个大人,不能跟孩子计较,而且他看起来怪可爱的。她点点头算是接受了,把脉枕搁在桌上,道:“来,手伸出来我看看。” “我,我也要看病吗?我长得可好了。”七月回头看向娘亲。 “那就伸出手让姐姐看看你身体有多好!”唐绪故作得意的样子,七月认真的点头,豪迈的放上小手,他骄傲的道:“你看,我可健康了,壮壮的。” 孙半夏撇了撇嘴,摸着七月的脉搏,慢慢皱起了眉。她疑惑的看了七月一眼,又看向唐绪,“这孩子,以前受过许多伤?” 七月愣住,看向娘亲。 唐绪点点头,紧张道:“是的,小时候过得很苦,现在身体还好吗?是有什么隐患吗?” “元气不足,如今倒也还好,吃上半个月药调养一下。”孙半夏说着拿出一个小瓶子,“喏,这可是我特制的,别人都没有,一日两丸,饭后吃。” 她脸上带着点小小的得意,“这是专门给孩子做的,是甜的。” “多谢!”唐绪眼睛都亮了,不仅是因为七月,还因为这位小大夫竟然会专门给孩子特制药,这可不是天生的儿科大夫?简直就是为幼儿园量身定制的。 “小大夫,辛苦你,能不能帮我家孩子也看看!这孩子月子里受了罪,看看能不能调养调养。”余小桃抱着安安,语带恳求。 “嗯,抱过来,我看看。”孙半夏想学着师父的样子摸胡须却摸了个空,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见其他人无异样才松了口气。 看着年纪小,没想到医术医德都很好。孙半夏为屋里的每个人都诊断了一番,几乎每个人都要吃药。 唐爻遇到她时就被看过了,所以不必再看。 唐翎看了唐爻一眼,唐爻无奈,拿着一叠药方去抓药了。 中午时,家里的药罐子就没停过。人人都有一碗药。 只有七月吃着小药丸,捂着嘴偷乐。大家都要喝苦药,他的药是甜甜的,嘿嘿。 安安也有小药丸,不过她太小,要化在水里喝。 唐绪苦着脸干完了一碗药,吐了吐舌头道:“等我去买点蜜饯,再弄两个药罐和小炉子。” “是要再买两个炉子,这吃药的时间都耽搁了。”余小桃笑着道,她不觉得苦,只要孩子好好的,她就满足了。 芸娘身体康健,练武之后更好了,余小桃更是打心眼里感激唐家姐妹。 唐绪又想到一个新的问题,家里没有空房间了,孙半夏住在哪儿呢?没想到这房子竟然还小了。 她正发愁,杜昀牵着杜嘉瑞过来了。唐绪惊喜的看向他,“今日休沐吗?” “不是,刚吃过饭,这就要走了。”杜昀用眼神描摹着她的眉眼,温声道:“听说家里来了个小大夫?” “是啊,嘉瑞吓得拔腿就跑,就怕给他喝苦药呢。”唐绪打趣他,“是不是啊?嘉瑞。” “奶奶说我很壮实!不用怕大夫!”杜嘉瑞挺了挺胸膛,凸出的小肚子抖了抖。 ‘噗’,唐绪没忍住笑出声,戳了戳他的小肚子,“是呢,壮实的小壮士。那你敢不敢让她给你看看?” 杜嘉瑞双手捂着肚子,怕痒的嘻嘻笑着躲开,“我不看,不看,不看……” “看嘛,看嘛,看嘛。”唐绪来回挠着他的小肚子,别说,这软绵绵的小肚子手感是真的好。 杜昀看着他俩闹,目光宠溺,“想必家里房间不够,怕你发愁。我特地来跟你说一声,让小大夫住到我家,我已经让祁伯收拾好了。” “啊?会不会太打扰你们了。”唐绪抬头迟疑道。 “家里有老有小,多个大夫怎会打扰,分明是幸事。”杜昀没忍住捏了捏她的手心,又克制的收回手道:“刚才见你眉目不展,可是为这事?” “是呢,帮了大忙啦,杜夫子。”唐绪笑道。 杜昀抿着唇低笑了两声,“那我便去书院了,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唐绪心里甜滋滋的,忍不住张开手臂抱他,两人一触即分,但周围还是探过来几颗好奇的小脑袋。 赵芸娘叉着腰跺了跺脚,羞恼道:“哎呀,叫你们别看了!羞羞脸!” 本来还没什么,芸娘这一嗓子喊出来,一屋子人都看了过来。 好在两人抱的时间不久,杜昀觉得应该没人看见。但还是将唐绪往身后揽了一下挡住那些目光,无奈道:“芸娘声音颇为清脆。” 余小桃瞪了赵芸娘一眼,道:“小绪啊,不是要买蜜饯吗?赶紧去,还能送送杜夫子。” “好的,那我送送杜夫子。”唐绪拉了一把杜昀,两人并肩而去。 “你这丫头,就你嗓门大。”余小桃嗔怪的戳了一下芸娘的额头。 “那我下次小点声。”芸娘捂着嘴。 “什么羞羞脸?”孙半夏什么都没看见,疑惑的看向唐爻。 “小孩子好奇心不要那么重。”唐爻打了个哈欠,“我去小磬房里睡会儿,有事叫我。”这最后一句自然是对着唐翎说的。 唐翎点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对着外面道:“上课了。”她声音不大,所有的孩子却都听见了,排着队走进了小教室。 孙半夏正在整理药箱,见状好奇的跟了过去。只见教室里有六套桌椅,包括唐磬在内的六个孩子乖巧的坐着。 唐翎坐在上首,翻开了一本书,毫无感情甚至没什么起伏的念着。 孙半夏听得有些犯困,悄悄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七月他们已经习以为常,小声跟着一起念。姨母虽然有点催眠,但她声音好听啊,冰凉凉的。 孙半夏又打了个哈欠,小声呢喃,“太困了,我也想睡觉。”连日奔波赶路,她睡得都不是很好。这会儿吃饱喝足,困意如潮水涌来,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唐绪送走了杜昀,想起买炉子她拿不下,准备背筐,正巧看见孙半夏哈欠打得泪水涟涟,噘着嘴犯困的样子。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困了?先去我房里睡会儿。”唐绪摸了一把她的额头,古代这般大的姑娘已经不是孩子了,在唐绪眼里却只是个初中生罢了。 “我正准备叫她去那边宿舍睡会儿呢,我打盆热水给她擦擦脸,睡起来更舒服。”余小桃说完去了。 孙半夏已经困得有些迷糊了,仰着脸被人擦脸还觉得不对劲,转头被人扶到床上就沉睡了过去。 唐绪摇摇头,笑着小声道:“这样还一个人出来行医呢,还是留在我这里安全,不然被人卖了还找不着北。” “你说什么?”余小桃没听清楚。 “没什么,我们出去,让她睡。”唐绪蹑手蹑脚的走出去。 余小桃紧随其后,面上带了些心疼道:“这么小的姑娘一个人出来,给孩子累成什么样了。” “那我们就把她留下。”唐绪笑道。 “留下?”余小桃满脸震惊,道:“留下做什么?她家里找来怎么办?” “幼儿园还缺个住校大夫啊。”唐绪狡黠的眨了眨眼,“我们又不是把她关起来,我们用糖衣炮弹把她留下来!” 余小桃松了口气,又奇道:“糖衣炮弹?那是什么?” “下次再说,我出去买东西了。” 唐绪先去了一趟幼儿园,那几个孩子沿着墙壁靠坐,看着工人们铺瓦。脸上带着惬意和放松,看起来不错。 杏子正在缝补着一件衣服,她今日还想着回去拿些衣服,可又怕回去就出不来l。再说家里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不如先将就着,好在冬天已经过去了。 她期待着唐姑娘说的工钱,又觉得不该拿,心里十分矛盾。 “唐姐姐!”唐乐乐率先站起来跑过来,她收拾的干干净净,还被杏子编了两根小辫子。虽然穿的是旧衣服,看上去同样活泼可爱,哪有半点从前乞丐的样子。 唐绪见那些孤儿院的孩子都叫院长妈妈,有些幼儿园的园长也会被叫园长妈妈,她细想可能孩子需要妈妈,所以才这么称呼。她看向院子里这些孤儿,柔声道:“不用叫我唐姑娘,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叫我一声娘,不愿意叫我绪姨也可以。” 唐乐乐顿住了,其他孩子也愣了。场面一时非常安静沉默,唐绪尴尬的抠了抠手心,正要说点缓解。 “nia。”是唐霁,就是那个异瞳的孩子。 “弟弟!你会说话了?”唐乐乐吃惊的看着弟弟。 “nia!”唐霁看着唐乐乐,小小的手指指向唐绪,“nia。” “还是小的乖巧,他叫你娘呢。”杏子笑道。 “真的吗?”唐绪高兴的将唐霁抱了起来,“真乖啊阿霁。” 唐霁轻轻靠在她怀里,甜甜的笑了。 唐绪摸了摸他的脑袋,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娘这个称呼,天生就是独特的,并非那么轻易就能喊出口。而且那些孩子也大了都有娘,不想喊也正常。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张着嘴却喊不出来。 “快喊呀!多好的事!唐姑娘这样的好人!”杏子推了推身边的孩子,着急的催促。 “我以后都能吃饱饭吗?都有衣服穿吗?你会不会打我骂我?”唐乐乐看着唐绪问。 唐绪正色道:“当然。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们的。我还要教你们读书写字,若是有那个本事,我就送你们去科举,走你们自己想走的路。” “娘~”唐乐乐欢喜的喊了一声,“你可以抱抱我吗?我从来没被人抱过,我也试试被人抱起来是什么感觉。” “可以,来!”唐绪放下唐霁,将唐乐乐抱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背,随后站了起来。 “好高!”唐乐乐兴奋的叫,“好高啊!”她笑着笑着,突然抱住了唐绪的脖子,把脸埋了进去,清浅的呼吸打在唐绪的脖子上,“娘,我沉不沉?” “不沉,很轻。”唐绪轻声道。 “那你以前怎么都不抱抱我,只抱弟弟。”唐乐乐声音哽咽,带着埋怨。 感受到脖子里的湿意,知道她不是说的自己,唐绪还是轻轻抚着她的脊背,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本来只是默默流泪的唐乐乐忽然张着嘴大声哭了出来,“你要早点来!呜呜……你怎么不早点来!我每天都好害怕!呜呜呜……好饿,好冷,怕弟弟死了,怕自己饿死了,呜呜呜……怕又被人打!我好疼……好疼啊……呜呜呜……” “没事了,以后都不会了。”唐绪鼻子一酸,眼泪就涌了出来。 “呜呜……”唐霁也哭了起来,小手拉着唐绪的衣角。 孩子的哭声最能感染人,很快院子里就一片哭声了,杏子也抹着眼泪。 第71章 医药费没有,丧葬费要不要 转眼又是半个月,唐家几人身体已经被调理好了。孙半夏准备告辞,她要去下一个地方游医了。 唐绪忙得昏天暗地,早上一出门就直奔幼儿园。幼儿园基本都已经建好了,就差墙画了,她最近几日都在忙这件事。晚上回家孙半夏鼓着嘴,一边给她施针一边说她一点话都不听,再这样就不给她治了。 书院的学子要上课,只能下了课来,但是画不了多久天就黑了。 杜昀看她忙得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心疼不已,自己请了假帮忙。学子见夫子这样,干脆也请了假,耗时七天,终于全部画完了。 唐绪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打着哈欠看见行李都收拾好了的孙半夏,直接傻眼了。 完全忘了这件事了。 她扫了一眼唐爻,对着孙半夏道:“半夏,我的幼儿园过几日就开业了,要不你留下来看看热闹?别的地方可没有这个,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的确,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你师父也没让你一路不歇。何不休息几日,听说这镇子附近不少山头有珍贵的药草,你不想看看都有些什么?”唐爻帮腔。 听到有珍贵的药草,孙半夏来了兴致,“真的吗?在哪座山上?” “具体我可不知道,到时……”唐爻看了一眼无所事事的弟弟,“让唐磬给你护航,都去看看。” “?”唐磬突然被安排了任务,莫名其妙的看向自己哥哥。 “好的,谢谢你!你果然是个好人!”孙半夏高兴的说着,“那我再住几日。” “好。”唐绪笑得像只狐狸。 吃过午饭,她道:“半夏,去我的幼儿园看看?” “好啊!我去看看跟我们谷里的学堂有什么不同。”反正暂时还没事,采药明日早上才去。 “大家都一起去!”唐绪干脆带着全家人一起参观。 幼儿园的牌匾是唐绪自己画的花体字,并非常规的四四方方。而是把字单独挖出来,用缠绕的花藤连接在一起。 她想了很久,决定用迎春花当做幼儿园的园花。迎春花是初春的使者,它一开花就意味着春天的到来。寓意活泼可爱,生命力又顽强,所以它也有带着希望的含义,非常适合幼儿园。 此时正是迎春花花开之际,她还特地移植了一些栽进了园里。 牌匾之下是木制栅栏门,可以透过缝隙,清楚的看见园里的玩乐设施。 “哇,好多玩具,好大!比家里还大的滑滑梯!蘑菇滑滑梯!”方子俊扒着木头门,迫不及待想进去了。 “青,阳,幼,儿,园。”七月点着小手指一个个字念,“这些字好好看呀。” “这是迎春花!好好看!”赵芸娘也抬头看着牌匾。 “绪姨姨,要进去玩。”杜嘉瑞巴巴的望着里面,开始急了。 唐绪打开大门,蘑菇造型的大型滑滑梯,花朵秋千,小马跷跷板,攀爬墙,树屋,蘑菇小屋…… “哇!”声一片,就连唐磬都没忍住跑了过去,孙半夏看花了眼,等七月他们开始玩了起来,她才走了过去。 一个牵着孩子的妇人路过,孩子登时看直了眼,拽都拽不动。她顺着孩子目光看过去,新奇走近两步,“咦,这什么地方?” “这是幼儿园!我们这里算是学堂,招收4-8岁的小孩子,会学些简单的认字诗词以及武术。”唐绪解释。 “哦,多少钱啊?”妇人问道。 “半年二两银子。”唐绪道。 妇人皱了皱眉头,贵也不贵,但是说便宜也谈不上。 “让孩子进来玩会儿,暂时没开学,不收钱。”唐绪邀请道。 妇人低头看着孩子,好嘛,眼睛都看直了。“多谢。” 七月几人都不是霸道的性子,见到不认识的孩子,还热情的教他怎么玩。 妇人环视一圈,这地方原先是个荒宅,近来才推了重建。她路过时看过几眼,只记得极大。现在看来是真的很大,房子建的不多,主要集中在中间。进门就是各种孩子玩的东西,院墙下种了不少迎春花,灿烂可爱。 她不自觉走近,不远处的房子造型跟普通房子一样。只是那墙上却画了色彩鲜艳的画。 矮矮胖胖的小人,憨态可掬的各种动物,就连花草树木都是圆乎乎胖墩墩的,古怪又可爱,妇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得出来,这地方对于孩子是挺用心的。身后传来儿子喜悦的欢呼和尖叫,她开始犹豫要不要送孩子过来。这钱家里拿出来也并不十分困难,就是不知道孩子爹同不同意。 听到动静,唐乐乐几个人狗狗祟祟凑了过来。 “nia。”唐霁摇摇摆摆像个小鸭子一般跑过来,抱住了唐绪的腿。 “乖,阿霁想我了吗?”唐绪将他抱起来,又对着唐乐乐她们道:“这里好玩吗?” 唐乐乐摇摇头,“没有玩过,看上去很好玩。” 唐绪愣了愣,“你们住在这里,竟然没有去玩过吗?” “怕碰坏了。”唐乐乐看着玩得热闹的七月等人,有点羡慕。 “木头做的,哪有那么容易坏,快去玩。以后你们想玩就玩,坏不了的。”唐绪放下唐霁,“阿霁也去玩。” 唐霁点点头,牵着姐姐要去玩秋千。 “小阳,你们也去啊。”唐绪看着没动的家人,推了推他们。他们观察着唐绪的神色,确定她说真的,才欣喜的走过去。 他们过去也没有直接玩,而是先上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几个凑在一起小声嘀嘀咕咕,发出惊叹。 唐绪也不管他们,见门口又有孩子走不动路了,就去邀请他们进来玩。但室内区域暂时不开放,她交代余小桃有孩子要玩就叫进来,自己去了室内。 教室里小桌子小板凳已经都摆放好了,杏子闲着把这里都打扫了一遍,擦的干干净净。 宿舍的小床是一米五的,四周都有护栏,只留了一个坐上去的小口子。 铺盖已经找三丝绣楼定了,量太大,周氏布庄接不下。 然后是室内娱乐区,这边分了几个区域,建构区的积木有了,阅读区的绘本把家里的拿过来就行,绘画区的纸笔待填充,音乐区有小鼓和编钟,博弈区有冒险棋飞行棋和跳跳棋,这些都是她自己画的,棋子用的家具废料,木匠老板直接送给他了,暂时就这些了。 她转去教职休息区,办公区摆了桌椅,还有一些小房间,屋里有桌椅和床铺。 杏子就带着人住在这里,不过她那间大,放了几张小床,孩子们住在一块,桌子什么的也没有,以后再看情况调整。 厨房有四个灶台,应该够了。厨房外面是食堂,职工可以在这边用饭,孩子们的饭会拿到教室里吃。食堂外面有一块菜地,还有家畜饲养区,暂时都还是空的,等员工们来了再弄。 房子最后面是校场,这边地方宽敞,地面铺了完整的青石板,还有练功的木人,之后需要什么再进行添置。 食堂外墙唐绪画了一些食物,其他的外墙面则是一些连贯的小故事。内墙只画了花草树木,防止孩子们分心。 唐绪转了一圈,心里满涨着自豪感。这里是她看着一步步建造完成,然后慢慢填充布置的,希望所有的孩子们都能在这里玩得开心,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 孩子们在这玩,唐绪去了好久没接过单子的铺子。刚一走近,就发现铺子门口被人围了起来,里面传来吵闹声。 “你快放开人家姑娘!放开!孩子还在这!你要不要脸了!”是妇人难堪又愤怒的声音。 “你干什么!你松手!” 是齐清! 唐绪喊着让一让,但看热闹的人群挤都挤不进去。 “抛头露面的小娘们,不就是想男人了吗,跟哥哥回去,哥哥好好疼你!”猥琐的男声又传来。 唐绪急了,她大喊:“开水,小心烫!快闪开!” 这下人群有了反应,附近的人纷纷转身回头,唐绪趁机挤了进去。 只见齐清的胳膊被一个男人抓在手里,那男人满脸通红,眯着眼,另一只手竟然伸向齐清的胸口。 “放开我!”齐清吓坏了,不断的挣动手臂往后退,哭得一脸泪。 唐绪怒上心头,冲过去一脚将男人踹翻在地。 “嗷!谁打老子!”男人一声惨嚎摔倒在地,刚要爬起来,脑袋又中了一脚,顿时晕晕乎乎的重新倒了回去。 “你姑奶奶!”唐绪谨记唐翎教的让人痛又不会让人死的地方,狠狠踹了几脚,“喝醉了是!姑奶奶今天给你醒醒酒!” 齐清呆了一下,哭着跑进了屋里。 所有人都呆住了,从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姑娘。鞋子踢在人身上的沉闷响声和男子的痛呼,让所有人齐齐后退了两步。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就显眼了起来,她怀里不仅抱着一个,身后还有个小姑娘红着眼抱着她的腿。 唐绪喘了口气,问:“怎么回事?” 抱孩子的妇人这才从惊愕中醒来,她看着地上惨叫的男人,心里涌起一阵快意,紧接着又是恐慌。这让她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扭曲,“这是我丈夫,喝多了酒,请姑娘勿怪。” “喝多了酒他怎么不拉着个大男人?他怎么没拉你?偏偏拉了在场最漂亮的我家妹子?这酒还挺神奇哈。”唐绪听得恼怒,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又狠狠踢了男人一脚。 男人嗷了一声,酒彻底醒了,“姑奶奶饶了我,我不敢了。” 春花听着他的求饶却怔住了,原来,他不是不可战胜的。他会痛,他会被打倒,他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厉害恐怖。 原本还觉得唐绪狠心的人纷纷议论起来,是啊,真喝醉了怎么还知道找最漂亮的?怎么不拉老爷们? “敢到我家撒野,给你脸了!”唐绪在他抓齐清的右手手腕狠狠踩了一脚,“就是这只手抓我家姑娘的,是!!” “啊!断了断了!我的手!断了!”男人疼的整个人弹了一下。 “断了没事,去医馆接,姑奶奶给你出医药费。”唐绪说着,又抬头看了一圈围着的人,“诸位,这热闹可好看。” “不好看不好看!” “回家了回家了。” “怎有如此彪悍的女子!” 众人一哄而散,只剩下王春花。 “还不把你家垃圾捡回去。”唐绪对她刚才为男人说话的事不满,虽然她看着怪可怜的。 唐绪看着她怀里的孩子,为自己的心软叹了口气,“料你拖不动他。”她低头看向还在呼痛的男人,“你滚不滚!不滚姑奶奶再给你来几下松松筋骨!” “医药费呢!”男人怯怯的问,只是他那张脸配上委屈害怕的神情实在让人恶心。 “医药费没有,丧葬费我愿意出,你要不要?”唐绪作势又抬起脚。 “不要不要!”男人往后滚了两圈,朝着妇人道:“王春花!你个贱人!还不扶老子起来。” 王春花抖了一下,身后女儿发出害怕的呜呜声,她顿时停住了。脸上布满纠结,地上的男人还在喊,可身后的女儿在瑟瑟发抖。 “姑娘,这个王春花想来幼儿园当工人,听说可以带着孩子,连行李都带了。”齐清见人都走了,才擦干净眼泪走了出来。 唐绪这才注意到妇人背上的小包袱,“那怎么闹起来了?” “被她男人发现了,追过来拉扯了几下,他一身酒味,喝得醉醺醺的,看到我就……”齐清捏着自己的衣襟,后怕的往后躲了躲。 “你这不行,下次跟着孩子们练练,这样的废物一脚一个。”唐绪道,“进去,别怕,有我在。” “嗯。” 看着齐清进了屋,唐绪看向面前的女人,本来要赶她走,懒得多生事端。一晃眼却看到小女孩露出的手臂,上面两条青紫的伤痕触目惊心。唐绪磨了磨牙,重重喷出一口气,“做工是?跟我走。” “我,我还是不去了。”王春花仅仅是这样说,眼泪就落了下来,“我怕他再来闹事,给你们添麻烦,今日都怪我,我去给那位姑娘磕个头赔个不是。”她说着就要往屋里走。 她这样说,唐绪还高看了她一眼。 “你敢去!老子天天去找你!”男子半坐起来,恶狠狠的道。 这一声吓得妇人再次一抖。 “你怎么还没滚!等着丧葬费?”唐绪缓缓靠近,“你滚不滚!” “滚了滚了!”刚才还趾高气昂的男人顿时怂了,爬起来时右手杵了下地,疼地嗷了一嗓子,龇牙咧嘴的边跑边喊:“王春花!赶紧给老子回来!不然要你好看!” 王春花吓得紧闭了一下眼,拉着女儿就要跟上去。 “站住,你回去干什么?回去挨打?”唐绪看着她脖子上的青色指痕,“回去等着他打死你?再打死你女儿?怀里的能活几天?” 王春花听到这话失声痛哭,小女孩呜呜哭着叫娘,怀中的孩子也张嘴嚎。 “行了,跟我来,我不怕他闹事。”唐绪看了眼小姑娘,她看着比当初的唐乐乐还差一些,过得连个小乞丐都不如。 出去一趟,带回三个人来。余小桃看了一眼那三人,“做工的?” “嗯,”唐绪看了一圈,找到杏子,“杏子姐,麻烦你,你带……”她转向妇人,“王春花是?” “对对。”王春花点了点头,“我女儿叫赵来儿。” 来儿,儿字发二声。 第72章 打了就打了 唐绪顿了一下,“杏子姐你带王春花去后面收拾一下,来儿。”她喊了一声,前重后轻,“来儿去跟哥哥姐姐们玩,七月!带这个妹妹去玩。” “来啦。”七月屁颠颠从蘑菇屋里跑出来,伸手来牵赵来儿。 赵来儿有点害怕的缩回手,后退一步看向娘亲,王春花看了周围一圈,全是孩子,便安抚道:“去玩,不要淘气。” “好。”赵来儿这才把小手放进了七月的手心,这个哥哥的手好白好干净啊,不像她的手黑黑脏脏的,可是哥哥不嫌弃她。 哥哥真好,她想。 “我叫七月。” “我叫来儿。” “来儿来儿像是叫来啊来啊,我叫你来来妹妹。” “好啊,七月哥哥。” 赵来儿露出了到这里的第一个笑容。 没想到王春花这事儿还没完,第二天唐绪在铺子里等着招工。 一大群拿着扁担锄头的男子就找上了门来,为首的正是王春花的家暴丈夫。他胳膊用布条吊着,因为伤都集中在背上腿上,面上看不出来。他一过来就指着唐绪,“就是这个娘们。” 唐绪被唐翎调教过后,武艺精进。昨日揍家暴男都有点膨胀,可如今十几二十来个人一起围上来,还带着武器,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怵。没带暗器,不然全撂倒。 “就是你打了我们村的赵大狗?还抢走了他的妻子孩子吗?”一个老人拄着拐杖走了出来,面目严肃。 王春花一身的伤盖都盖不住,村子里不可能没人知道,这个老头子应该是村子里的长辈或是村长,他若要管未必管不了,都是帮凶,还敢来要人。 唐绪冷笑一声,“是我,昨天就是我,一个人,把你们村这么个壮汉子打断了手。他来我铺子闹事,我打了,你待如何?不知你们村这些汉子,有几只手,能为别人出头。但我可没抢人,青天白日,不要血口喷人。” 跟着来的几人,听到这话不适的皱眉,随后悄悄退了一步,只是出头罢了,受伤是不行的。 “猖狂小儿!”老头子猛地一墩拐杖,“还不快把王春花母女三人交出来。” 唐绪怒上心头,大声喝道:“交给你们打死她吗?赵来儿才四岁,就被打得遍体鳞伤,王春花身上的伤痕数都数不清。你们是哪个村的说出来,让大伙记着,日后可千万不能跟你们村子结亲家,不然女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雄邦面色一僵,看向左右围观的人,咬着牙道:“莫要听她胡言,我们村没有打人。” 唐绪嗤笑一声,“打没打你们心里有数,要不别人怎么跑了呢,不跑岂不是要被打死,傻子才不跑呢。希望她跑远点,跑快点。” “打了就打了!谁家女人不挨打!快把王春花交出来!”赵大狗道,“不然就把你铺子砸了。” “你来试试呢?”唐绪冷笑,脚在地上转了转。 赵大狗顿时往后一缩,但想到他们这么多人,他又不虚了,伸着脖子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叔伯兄弟们,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赵雄邦狠狠瞪了赵大狗一眼,漫不经心的开口,“王春花偷懒耍滑不干活,又生不出儿子,不过是打了几顿,又没打死,算不得大事。倒是你,难道没听过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吗?把别人妻儿藏起来算什么?你家里没有长辈教导吗?” “听听,没打死,是小事,感情不是自己的女儿。老人家,你女儿,嫁的你们村?”唐绪说完想起来,这般作贱女子的人,有了女儿难道就会疼了吗?不会的。她自嘲一笑,“算了,你们这些不拿女子当人的人,想必也不会疼爱自己的女儿。” “胡言乱语,废话少说,快把人交出来。”赵雄邦又砸了下拐杖,发出沉闷的咚声。 像王春花的反抗,沉闷,无用。 “王春花回去只怕会被你们打死,到时候席子一卷,说是病死,或是扔水里说投河了。天底下谁又会记得这个妇人?她的两个女儿,我想想,囫囵着养大,给口饭吃就能从四岁干活干到十三四岁,然后找家给钱多的卖了,又赚一笔。谁会记得她过得好不好,嫁的人好不好?呵。”唐绪说着不由感到悲从心来,“从生下来,到会走路就开始干活,一直到出嫁给家里赚一笔银子。到了夫家伺候公婆丈夫,家里所有的活一个人干。生了女儿就是罪人,生了儿子,一个太少,两个不多,三个四个最好。而你们这些人全是从女人肚子里生下来的,你以为你们作贱的是谁?不怕遭报应吗?这世上若没有女子,能有你们?瞧不起家里妻子,动辄打骂,看不上家里女儿,随意抛弃?” 这番话恍若重鼓,重重的敲进了每个女人的耳朵里。有挨过打的,悄悄抚着伤痕,泪盈于睫。 赵雄邦被她疾言厉声的模样镇住了一瞬,“好,好啊,好一张伶牙俐齿,简直是胡搅蛮缠!” “爷爷。”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将赵雄邦扶住,开口道:“这位姑娘扣的好大的帽子,我们可担不起。我们只是想要回赵叔的妻儿罢了,还请姑娘不要为难。” “说得好像我把王春花捆起来了一样,我不知道她们在哪儿。”唐绪瞥着他,“你们哪个村,敢说出来吗?” “就是,说出来我们听听。” “尤其有姑娘的可要听清楚了。” “凭什么打别人闺女。” “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不听话打两下也没事。” “就是,又没打死。” “藏着别人妻儿也不行。” 众说纷纭,有的觉得打就打了,有的觉得打女人的男人没本事。 “姑娘还未出嫁?莫要为了别人的事,坏了自己的名声。开铺子做生意,名声还是挺重要的。”那个年轻人又笑着道。 “快把人交出来。” “交出来!” “快交出来!” 眼见着势头对自己有利,赵大狗带来的人蠢蠢欲动。 若说刚穿来那会,唐绪或许会怕。现在她有底气,不仅是武艺,还有家人。她看了一眼最外围站着的唐翎唐爻唐磬,冲着赵大狗一帮人不屑道,“这么一大帮人,欺负我一个姑娘,脸都不要了。说了不知道人在哪儿,王春花是没长腿还是没长嘴,我还能把她关起来吗。” “你带走我的妻儿,你要脸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赵大狗喊道。 “手都被女人打断,只敢欺负屋里人的废物。”唐绪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懒洋洋道:“听不听得懂人话,我不知道王春花在哪儿。” “把我儿媳妇交出来。”一个黑胖的妇人不知打哪儿冲出来,“就是你打了我儿子?” 她说着,就要伸手抓唐绪。唐绪侧身避开,脚不着痕迹的在赵大狗娘脚踝踢了一下。赵大狗娘痛呼一声,身子一歪摔在地上,开始哭天抢地,嘴里喊着杀人了,欺负老太婆无依无靠。 唐绪无辜的举起手,脑子一转,开始转移话题,“干什么?我可没碰你,一村子人来我这,该不会是想讹钱?” 听到钱,赵大狗娘顺势接话,“你当然要赔钱!你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赔钱!” 唐绪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果然是来讹钱的,可是医药费我不是给了吗?” “你撒谎!你什么时候给的!我根本没收到!”赵大狗道。 唐绪抠了抠指甲,道:“我给王春花了啊,她不是你妻子吗?给她没错?” 村长孙子示意人去把赵大狗和他娘拉走,“姑娘不要说别的,我们不要钱,只要你把她们交出来。姑娘若是执意不交,我就要去县城,告姑娘一个拐卖罪。” “拐卖罪我们可不敢认,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我的未婚妻子,是想做什么?”杜昀推开人群走进来,将唐绪挡在了身后。“你们有什么证据可以说明,是她把人藏起来了?” “昨天王春花背着行李带着孩子,就是来找她的!”赵大狗道。 杜昀看向唐绪,唐绪睁着眼睛说瞎话,道:“她来做工,但是她男人闹事啊,我就把他打了一顿,他跑了。我想着给人手打断了得给点医药费,就给王春花了,她拿了钱就走了。” 反正镇上也没几个人认识王春花,认出来又怎么样呢?难道还有那爱管闲事的,非要给人送回去? “可你刚才言语间都在为王春花说话,你说不知道便不知道吗?”村长孙子道。 唐绪面带悲悯,“我不是为王春花说话,我是为所有不被你们当人看的女人说话。” 第73章 镇长 我不为某个人说话,我是为所有不被你们当人的女人说话。 这话像是开启了暂停键,哄乱的人群静默了下去。杜昀回头看向她,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她有时很天真,有时很世故,日常表现得时而幼稚,时而通透,让人每时每刻都仿佛在重新认识她。 “说得好!”人群中一位中年妇人大声喊了出来,随后对着赵家那些人道:“女子出嫁,不是卖给你们了,凭什么不拿人当人,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对外像个窝囊废,回家到屋里人面前耍威风挥拳头,我呸!” “就是!” “说得好!” “滚!” “滚远点!” 附和的多是女子,有的声弱,有的声高。她们汇聚成了一股洪流,冲的男子们沉默无声。 此起彼伏的驱赶声,让赵家人无地自容。赵雄邦一大把年纪气得胡子直抖,颤颤巍巍后仰着像是要倒下去了。 “爷爷!”村长孙子咬了咬牙,对着唐绪道:“姑娘真是好一张利嘴,我们走。” 这场闹剧以赵家人离去为结尾,但是唐绪的名声却彻底传开了,男子避她如蛇蝎,还嘱咐屋里人少跟她接触,生怕被怂恿跑了,就连脾气似乎都收敛了不少。 女子们却对她印象大好,她打断男人手的光荣事迹被某些人传的越来越离谱。 最后变成了她天生厌恶男人,看到就要打断别人一只手。 有人私底下叫她母夜叉,画像铺子是彻底没了生意。 唐绪听到这个传言,愁得不行。 这下幼儿园怎么办?谁敢把孩子交给一个被传成母夜叉的人? 但没过几日,竟然有许多女子找上门来,要来做工,其中竟然还有未出嫁的年轻姑娘。 倒也不是不行,教育老师需要一定的文化程度,生活老师却只需要细心和耐心。当然,最重要的是得喜欢孩子。 余小桃的那位闺蜜拒绝了要求,因为她丈夫不同意。 “没事,这不来了挺多人吗。”唐绪安慰余小桃。 “嗯,不来也没办法。”余小桃笑笑,转头说起另一件事,“自从没了镇长,最近街上多了不少混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来个管管。” 唐绪没注意到这种事,皱眉问道:“那些混子干什么坏事了?” “暂时还没有,就是会言语调戏年纪小独自出门的姑娘们,在小摊子上拿东西吃东西不给银子。”余小桃想到齐清,“我得跟齐清说说,小心这些人。” 躲着不是办法啊,得教训他们一顿才行。唐绪正想验证验证自己学得怎么样了,她暗戳戳的想,就拿你们练练手,为民除害! 可上哪儿去找这些人呢?唐绪的办法是孤身在街上晃悠,要是碰见了,揍他们一顿也算是师出有名。 为此事,唐绪还特地空了两天,满大街溜达。可那些人不知从哪儿知道了她的名声,竟然看到她掉头就跑! “跑什么!一帮怂包!”唐绪追了两步,那帮人跑得更快了。其实不仅是那帮混子,就连街上的人,看到唐绪都唯恐避之不及。 这下看到她追着混子,更是惊恐,生怕她看自己不顺眼,上来就断自己一只手。 于是关于唐绪的谣言更离谱了,说她在街上追着人打,要断别人一只手。 断手母夜叉的名声越传越响亮。 唐绪气鼓鼓的跟杜昀吐槽,“太过分了!我哪有追着人要断别人手!我又不是疯子!” 杜昀忍俊不禁,抚着她的背安慰道:“莫气,莫急,我来想个法子。” “你有什么法子,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唐绪不满道:“到底谁传的?要是知道,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幼儿园招生怎么样?”杜昀转开话题,怕她生气伤身。 说到这,唐绪更生气了,“有一些倒是愿意送来,我这名声一传开,都给吓走了!” “我有个主意。”杜昀道。 唐绪正发愁,立刻拉着他的手,“快说来听听!” 杜昀顺势捏着她的手指把玩,享受送上门的福利,“不如邀请有名望的人带着孩子过来参观,我去看过,孩子们肯定拒绝不了你的幼儿园。而且待与你交谈过,想必不会相信谣言。只要能留下那么几个,就会有人来了。” 唐绪皱起眉,“可是我不认识这些人,我邀请,他们会给我这个面子吗?” 杜昀轻笑一声,神情似有些自得,“你没有,如今我却有。” “嗯?”唐绪看向他,一个教书的夫子,能有这么大面子? “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知县大人请山长兼任镇长。山长以事务繁忙推脱了,并向他举荐了我。”这本来落不到杜昀身上,他毕竟太年轻了。可他头上偏偏有个解元的名头,又沾了师父他老人家的光,知县大人才勉强同意了。 “镇长?!”唐绪震惊,前几天还是老师的男朋友突然直升镇长,“恭喜你啊!太好了!” “以后,我也能当你一座小小的靠山了。”杜昀伸手轻抚她的眉眼,他最喜欢这双眼睛。 唐绪下意识眨眨眼,柔软的睫毛刷过杜昀的指腹,她说:“不是镇长,你也能当我的靠山啊。” “不同,镇长虽然不值一提,但能让你做更多你想做的事。”杜昀轻轻俯下身,在她的眉间落下一吻,抵着她的额头喟叹道:“真想早日成婚,每日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 这样珍惜且带着灼热情意的吻,让唐绪双颊泛上热意,烧得她脑子都有些晕乎,她小声呢喃:“快了,还有一个多月,月底就拿婚书了。” “嗯。”杜昀将她揽进怀里,可是他总有种急切感。“是我心急了。” “其实我也……”唐绪不好意思说出口,在杜昀怀里轻轻蹭了蹭脸颊。 要是明天就能成婚就好了,两人同时想到。 请帖由杜昀来写,他新任镇长,想来大家都愿意给他这个面子,不给面子的也不必强求。 宴席由唐绪来安排,时间确定之后告诉杜昀一声即可。 唐绪在杜昀走之后想,这真是打瞌睡送来个软枕头——凑巧又顺心。 只是这宴席要办的漂亮又精心不容易啊,唐绪参加都没有过,更别谈操持了。她看向唐翎,她肯定没这个经验,余小桃董婉婉更不可能了。 于是第二天,唐绪带着礼物讨好的求到了杜老夫人面前。 “我就知道你得来找我。”杜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细细跟她说明注意事项,甚至还跟她分析了一番镇上权贵人家的喜好。 唐绪听得晕头晕脑,脑子里全是问号。杜家住在这平平无奇的小榕巷,除了宅子大些,有几个仆人,与周围人几乎看不出什么不同。 怎么杜老夫人对于这些人的性格喜好如数家珍? 可之后她彻底忙了起来,被杜老夫人带着吃遍了城中有名的酒楼,感受他们的服务,品尝菜品。结果杜老夫人告诉她,挑选酒楼,味道不是最重要的,酒楼后面的人,更重要。 她又打开了杜家库房,带着唐绪看那些珍奇玩物和首饰,去县城看时兴的款式。去布庄看名贵的布料,最新的衣服。 这简直是对唐绪打开了新世界大门,这些东西还有这么多讲究吗?什么材质产地,出自哪个工匠之手……等等。但她更震惊的是杜家真的有钱啊!库房里的那些东西,她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 这段日子唐绪苦不堪言,脑子每天被塞的满满当当的,还要分出时间来培训幼儿园的员工们。 杜昀好几天没出现了,他夫子的工作已经没有时间进行了,便辞掉了。 他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把那帮混子抓了起来,教训了一顿,让人把他们捆成一串游街。 “我无耻,我有罪,我白吃白拿不给钱。”一串粽子被衙役压着,一边走一边喊。 这一幕奇特的风景,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是那几个混子?” “谁抓起来的?” “说是有新镇长了,干得好。该!” “好哇!就该这样!让他们都看看!” “就是他们昨天吃馄饨不给钱!” “能找他们要回来吗?” “找新镇长说说有用吗?” “试试呗!新镇长是谁啊?住哪儿啊?” 新镇长一来就把几个混子整治了一番,游街加杖责,还要求他们把钱还了回去。顿时声名鹊起,人人交口称赞。 尤其是小榕巷的,各个与有荣焉。对于唐绪他们态度比之前热情许多,住这附近的,谁不知道杜唐两家已经是亲家了。 果然遏制谣言最好的办法不是去辟谣,而是找个新鲜事把人的注意力引开。这种离谱的谣言信的人本就不算多,只是碍于面子,不想沾边罢了。 幼儿园这段时日没有开放给孩子们玩了,唐绪一边培训一边让她们把卫生做好。 来到这里的全是女子,大部分都面黄肌瘦,还有小部分过得不算太差的,家境可以的,两拨人单从外表看便是泾渭分明。 唐绪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但她相信只要日子轻松了,人会慢慢长出血肉的。就像杏子,她与半月前大不相同了。 王春花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她家那个小婴儿有杏子帮着轮流带,赵来儿跟青青乐乐玩到一起,三个小姑娘十分要好。 第74章 姐夫? “园长,有人送花来了。”杏子来得早,唐绪让她先帮着在门卫室坐着,有人就叫她。 “来了。”唐绪放出消息,收一批早春开放的花,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挖了花送来。 杏子以前也是种地干活的老手,她一眼就能看出哪些能活,哪些伤了根活不了。她挑选过后,唐绪付钱,再由大家一起栽种起来。 除了花,还有家畜也陆续填充。猪吃剩饭,养一头够了。鸡可以下蛋,养了三十来只,蛋不够吃再买,兔子给孩子们养着玩。唐绪还特地收了五只刚生产的母羊,小羊她也收了过来。母羊产奶给每个孩子每天一杯,小羊陪孩子们玩,大一点还能骑着玩。 每种养得都不算多,毕竟她不想臭烘烘的,这边特地安排得离孩子活动区域比较远,确保不会有味道传过去。 酒楼已经定好,杜昀的请帖都发了出去。就等到宴席当日了,因为主要目标是孩子,唐绪没有准备什么娱乐活动。只是尽力把幼儿园填充起来,让人看到她们的用心。 这一天很快到来了,虽然邀请这么小的孩子来玩有点奇怪,但大部分人还是带了。孩子小,一大帮子仆妇跟着,唐绪看着皱了皱眉。 七月几人早就玩开了,孩子看到孩子,就像看到了亲人,立刻甩开了奶娘要跑过去。 “你走开,我要玩那个!”一个小姑娘被奶娘抱着,她使劲挣扎。“放开我!” “小姐,小姐,那个太高了,可不能上去啊!”奶娘根本不敢松手。 这场面发生在大部分的孩子身上,这些东西见都没见过,下人们根本不敢让少爷小姐们上前尝试,万一磕着碰着,她们轻则受罚,重则命都没了。 丫鬟们拦着抱着,孩子怎么也挣脱不开,委屈又恼怒。 很快,第一个孩子哭了起来,一个哭了,就像是连锁效应,所有被拦着的孩子都哭了起来。 “闹什么?”正跟杜昀打招呼寒暄的家长们回过头,发现孩子们都被拘着。 “老爷夫人,这东西没见过,也不知道危不危险,不敢让少爷玩啊。” “让她去,我看那几个孩子玩着没事。”一位夫人发话。 这话开了头,其他家长陆续发话。所有孩子都被解放了,他们随意的擦了一把眼泪,奔向了心仪的地方。 唐绪跟在杜老夫人后面,招呼着夫人们参观幼儿园。 “这里是教室,孩子们读书识字在这边。教室后面这间是午休的地方,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床。”唐绪一一介绍,“这间是茅厕,孩子们不用跑出去方便。” “茅厕在这边不会臭吗?”一名夫人用手帕捂着鼻子,仿佛已经闻到了臭味一般。 “不会的,不放心你可以进来看看。茅厕我做了下水管道,用过之后会被冲走,不会有味道。”唐绪当初要求挖管道时,陶工头一脸不解,这东西做出来后他大赞。 就是这陶瓷管道和陶瓷厕坑废了不少钱,所以只在几间教室里有。 “没有味道,这茅坑,是瓷的?”周大夫人跟唐绪有过两面之缘,一是当初给周老爷画像时见过,二是周老夫人的葬礼。 “瓷的光滑,不会留下任何秽物,每天刷洗绝不会有味道。”唐绪笑着解释。 “倒是个巧思。” 看过教室,又去看室内活动,这里的各类玩具都很丰富,不同区域用格子柜分开隔断。 “这可比家里还好玩。” “瞧着是不错。” “一直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呢,看来十分喜欢这里。” 后院的校场,除了木人沙包,还有低矮的木桩。这个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少有启蒙的学堂有教这个。 厨房此时忙得热火朝天,唐绪略过带她们去了家畜饲养区。 “这边都是养着吃肉的,还会每天给孩子们煮羊奶喝,小兔子小羊孩子们喜欢可以每天喂养着玩。” “准备得太周全了,我这养了几个孩子的都不见得能想到这些。”杜老夫人首先赞道。 “我看我家那个的确是喜欢这里,只是男女不分开教养,是否不太合适?” “午睡也在一个房间?” “听你说的还不能带下人?是不是太过严苛了?” “万一打架了怎么办?” “能照顾好这么多孩子吗?” “能不能回家午休?” “练武会不会受伤?” “夫子都是女子,能教好吗?” “孩子会不会跑出去?安全吗?” 你一言我一语,一连串的问题砸在了唐绪脸上,不过她早有准备。 “孩子这么小,一起教养没问题的。睡觉时男女会用屏风隔开,如厕会分开。” “不带下人是为了培养孩子自己动手的能力,自己动手孩子会变得更聪明,脑袋更灵活。” “回家午休不太方便,掌握不好一起起床上课的时间。” “孩子们都很聪明,他们很多事情会学着自己做,大人只是起看顾引导的作用。” “每个班都有生活老师,不会让孩子们打架受伤。” “我们的武术老师非常厉害,我们之前也教过孩子们。” “我们只是启蒙阶段,女子更细心,更适合照顾孩子。” “我请了武林高手,保管不会让一个孩子跑出去。” 唐绪一一回答,杜老夫人笑着接话,“我那个小孙子就是交给唐姑娘,如今好带许多,习武之后身体更康健。孩子们每日围着镇子跑一圈,练武也是有模有样的,受伤的事更是没有过。最重要的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据我们家杜昀说,书读的也不错。” “杜老夫人的小孙子自然不同,叔叔还是解元呢。” “是啊,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镇长。” 诸位夫人面上纷纷恭维起杜老夫人,脑子里却打起了算盘。镇长家的孩子在这,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将来总会有些益处。若是别人都来,自己家不来,不是少了许多人脉? 听说这位解元的老师十分出名,弟子广布天下。若能早早接触认识,将来总是一份助力。 有女儿则想着,若是这个幼儿园都是权贵,近水楼台先得月,早早攀上个亲家…… 不管她们想了些什么,气氛却很融洽。 宴席结束时,孩子们哭着喊着不想走。当然也不是没有矛盾,都是家里千娇万宠的孩子,以自己为尊,颐指气使更是本性。 但有唐磬冷着脸压在那,他自小生存环境不同,气质独特,孩子们都有点怕他。 方子俊则是个孩子王,什么人他都能搭上话,再展示两下学到的武艺,大多孩子慕强又从众。 两人一个白脸一个黑脸,少有不听话的。 再说,这些全是没见过的新玩具,大家还处于新奇中,找事的并不多。 总的来说,今天还算不错,至少有不少人展露出了想送孩子来的意愿。 “可有把握?”杜昀走到她身后,问。 “还不确定,到时候再看,招些普通人家的孩子反而更轻松。这些有钱人家的,不太好带呢。”唐绪说着往后一靠,被人稳稳托住,她抿着唇偷笑。 “也不怕摔了,可是累了?”杜昀握着她的肩。 “有点,对了,伯母呢?孩子们呢?”唐绪连忙站直。 “母亲带着孩子们回去了,其他人帮着收拾场地。我送你回去?”杜昀捏了捏她的肩,“我骑了马来。” “好哇。”唐绪本以为他们现在的关系会是双人同骑,结果又是杜昀牵着马。 “哎。”唐绪叹了口气。 “怎么?可是不舒服?”杜昀紧张的问。 唐绪想了想,问:“你不累吗?怎么不上来?” 杜昀不知想到了什么,悄悄红了脸,道:“不合于礼,太逾越了。” 唐绪暗骂了一句,却又偷偷笑了起来。她也不知笑些什么,就是想笑,高兴。 唐爻很不高兴,因为小羽毛让他晚上去幼儿园住,肯定是唐绪的主意。 虽然他在小羽毛房间是打地铺,但是可以守着他的宝贝啊。去了幼儿园,半夜醒来可就看不见小羽毛了。 唐绪被唐爻拦住时就知道他的来意了,不过,嘿嘿……她抬头笑着问:“怎么了姐夫?” 唐爻还没开口,就被震得瞳孔紧缩。姐夫?她叫我姐夫!她承认我了? 唐绪继续输出,“姐夫我特地在门口给你盖了个房子呢,里面的东西都是选的跟姐姐一样的款式,你去看看哪儿不满意,我再给你改改?” “嗯?跟你姐姐一样的?”唐爻刚找回的脑子又丢了。 唐绪点着手指头细数,“是啊,床,柜子,被子枕头,茶具,这些原先都是我给姐姐挑的呢,不知道你用不用的惯?” “用得惯。”唐爻连连点头。 “姐夫你找我什么事儿?是不想住过去吗?要不我再找别人?”唐绪放出最后一箭。 别的男人住跟小羽毛一样的房间?唐爻脱口而出,“不行!房间很好,我今晚就住过去。” “好的,辛苦姐夫了!”唐绪转过身,刚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就发现唐翎正抱着胸看过来,眼神冰凉凉的,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你叫谁姐夫?” 第75章 你头上长了个碗 “娘,你为什么顶着碗?”七月睁着大眼睛看她僵直的上身,吃饭都不敢低头,太奇怪了。 “额,”唐绪瞥了唐翎一眼,干笑着道:“练功,这样练功更厉害!” “明天一整天顶着碗,掉下来或者拿下来,就顶两个再加一天。”昨晚被唐翎发现自己用姐夫忽悠唐爻之后,她就多了这个惩罚。 她今天得去幼儿园守着呢,顶着碗,太搞笑了。不过她不敢拿下来,这碗上涂了东西,一摸就会有印子,她根本不敢动。 唐绪可怜巴巴的看着唐翎,对方回以面无表情的冷脸。 哎~ “小绪出门啊?”王嫂正巧出门,看到她就热情的打招呼。紧接着她神色古怪的问:“你这脑袋上,有个碗你知道吗?” 唐绪挤出一个假笑,“我知道,我在练功,这样可以锻炼我的平衡力,还”算了,编不下去了,她直接告别,“我还有事先走了啊,下次聊。” “好,好,那碗小心别掉下来摔碎了啊。”白瓷碗一个不少钱呢,王嫂小声嘀咕,人家都快嫁给镇长了,还在乎一个白瓷碗吗?要我操什么心。 唐绪先去了一趟铺子,齐清无所事事的看着门口。“绪姑娘!” “没生意?”唐绪问道。 “是啊,想个法子,不然这铺子只怕要关门了。”齐清愁道。 “这样,你去收一批扇子,折扇,团扇都要,扇面要空着。”唐绪现在也没什么空守着铺子给人画像,只能另寻他法了。 “现在去?”齐清问。 唐绪想了想,道:“嗯,铺子关了,这母夜叉的名声估计得等一阵子,正好我要忙着幼儿园的事。你先去买,每样买个二三十个,没有就定着,然后来幼儿园找我。” “行。”齐清点点头,“你头上” “有个碗,我知道。”唐绪给她拿了银子,就去了幼儿园。 唐爻正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看到她就爬了起来,正要兴师问罪。毕竟一晚上了,脑子也回来了。可一看她头顶的碗,顿时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唐绪现在还指望着他负责安保呢,不敢得罪他。“别笑了,帮我开个门。” 幼儿园的大门是非常大的两扇门,底下装了轮子,否则都推不动。另开了一扇小门,小门却在唐爻住的院子里,白天开着,晚上可以由杏子她们从里面拴上。 本来这座小院子是要建在里面更好,只是唐爻一个男子,幼儿园里的除了孩子就是妇人,怕人说闲话。虽然隔得挺远,这门也根本拦不住唐爻。 但是唐绪还考虑到另外一点,单在里面大门处建个屋子,在古代叫门房,总是不太好听的。唐爻可不是一般的门房,他是保安队长! 唐绪也怕唐爻多想,所以她单独留了位置,在大门外面建了一座小院子。不仅有主屋客房,还有一间客厅,厨房厕所一应俱全,甚至还打了一口井。一个人住肯定是绰绰有余的,就算唐磬哪天想他哥了,来住两天也没问题。 “阿翎今日过来吗?”唐爻打开院子门,干脆敞开着,免得开开关关的麻烦。 “晚点会过来,等会儿如果有人来找,你就喊院子里的孩子们叫我一声啊。”唐绪指了指唐乐乐他们。 “行,我这看大门的,一个月多少银子啊?”唐爻突发奇想问。 “不给你按那个算,直接给你掰一成怎么样?”这也是唐绪想过的,唐翎唐爻在这里属实有点大材小用了,而且他俩其实根本不缺钱。 “那阿翎呢?”唐爻道。 这个问题,唐绪也想过,“我姐姐可是副园长,还出了修建的钱呢,肯定也是直接分成,到时候我跟她商量一下。” 唐爻点点头,目光转向她头上的碗。 唐绪立刻举起两只手虚虚护着,“你可不许使坏!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说完,她迈着小碎步走了。 ‘嗤’,我就是懒,才不是怕唐翎发现。 唐爻打了个哈欠,重新倒在躺椅上。别说,这椅子摇摇晃晃的怪舒服,人都开始犯困了。 “娘!”唐乐乐现在喊娘喊得可顺嘴了。 “哎,”唐绪接住一头撞过来的唐霁,“早饭吃了吗?” “吃了!粥,饼,炒鸡蛋,还有萝卜。”唐乐乐直接报出早餐。 “都吃饱了?”唐绪看向另外几个孩子,他们点点头,都说很饱。他们也终于相信了唐绪,原来真的可以像别的孩子一样,吃饱穿暖,每天只用玩。 唐绪刚想点头,就想到了碗,她拍了拍胸口,“那行,你们帮我看着点门外,要是有人找就喊我。” “nia,哇?”唐霁啃着手指头,看向她的头顶。 “咦,娘你什么头上长了碗?”唐乐乐稀奇道。 “头上怎么会长碗?是不是自己放的?”周阳道。 “自己放的肯定会掉的,她走路都不掉!”另一个孩子道。 “就是长的碗!” “怎么可能会长碗呢!又不是妖怪!” 唐绪听着他们都吵起来了,眼不见心不烦的走到了园长办公室。 明天就好了,晚上就摘掉了。她安慰自己道。 齐清过来时,唐绪板板直直的坐着,没办法,不然碗就掉了。 齐清咬着牙,把笑意忍了回去。将篮子里的扇子都拿了出来,折扇团扇都有,只是并不多,一样十个。“扇子拿来了。” “行,我来画扇子,到时候摆在铺子里试试能不能卖得出去。”唐绪摸了摸扇子的材质,画些什么好呢? 金蟾折桂,鲤跃龙门,梅兰竹菊,用来画折扇,适合男子用。团扇多是女子使用,画些牡丹,海棠,月季,各种花。 因为不能低头,唐绪只能举着手画,指挥齐清帮着研墨调颜料。 她先画了鲤跃龙门,红色的鲤鱼高高跃起,半边鱼身已经通过了龙门。她又用了些金粉给鱼描边,在鱼鳞边缘处细细涂上一层,这样看起来那鱼鳞仿佛是金色的。 刚画完,唐乐乐跑进来道:“有人来找啦,是位好漂亮的夫人。” “哟,这孩子嘴真甜。”王夫人掩着嘴笑,跟在她后面走了进来,“唐姑娘,打扰了。” “没有没有,随便坐,齐清帮忙泡个茶。”唐绪梗着脖子站起来。 “我……”王夫人刚要说话,忽然看见她头上的碗,“你这头上?” “嗨,是练功,我走路说话,连画画都不会掉。”唐绪说着走过来,头上的碗果然纹丝不动。 “真厉害。”这爱好挺独特的,王夫人勉强夸了一句,听她说道画画。下意识往桌面上扫了一眼,咦?什么东西金闪闪的?她不由自主走近两步,“这是扇子?鲤跃龙门?哎哟,这鱼像是要游出来一般。” “才画的,凑合看。”唐绪谦虚道。 “寓意也好,这是你刚画的?”王夫人眼见这墨尚未干透,面色一红道:“不知能否割爱?这扇子我瞧着实在喜欢。”王夫人有个大儿子,她一眼就看中了这金红的鲤鱼,觉得就适合自己儿子用。 “啊?”唐绪没想到刚画完就有人要,“那送你。” “这怎么好意思,我出钱买。”王夫人捧着扇子,看了身后的丫鬟一眼。对方立刻拿出一个钱袋子,鼓鼓囊囊的,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钝响。 “不用这么多。”唐绪还有点懵。 “千金难买心头好,”王夫人捧着扇子,“希望我儿今年秋闱顺利,鲤跃龙门。对了,我家有个小女儿,五岁,我今儿就是来看看,你这边什么时候开学?” 唐绪算了一下日子,道:“半月后,五月初一。” “成,你这还这么多没画的扇子呢?能不能再给我画一个?”王夫人眼馋的看着那些空白的,看到其中还有团扇,眼睛一亮,“这绢扇能画吗?” “可以啊,你喜欢什么花?或者别的什么?”唐绪余光瞥了一眼那钱袋子,这能买一箱子扇子了。 “花啊,牡丹!”王夫人抚了抚鬓角,坐在一边等,嘴里还恭维道:“唐姑娘真是有本事,丹青精湛还能开学堂。不知这学堂教不教丹青,我那女儿若是能学上一两成,怕也够用了。” “会教,但是这个要看天赋。”唐绪答。 王夫人目光终于从扇子上移开,再次看着那只碗,这真不会掉啊?难道学丹青得先练这个?回家让王柔儿试试。 “娘,有人找。”唐乐乐又带着人进来了。 来的人夫家姓吴,她与王夫人素来不和,两人见面就是针尖对麦芒,“这不是王夫人吗?来这么早。昨日还说这地方太过简陋,结果头一个就来了?不会送你那庶女来的。” 王夫人不搭理她,刚得了个好东西才开心没多久,不想破坏心情。她举着手,细细端详手上的蔻丹,装作没听见。 见她不搭腔,吴夫人甩了甩帕子。转头见唐绪举着扇子画画,头上顶个碗,背脊硬邦邦的挺着,这古古怪怪的,看上去就不靠谱。她皱起眉,但想到王家的都送来了,可不能让她家那闺女占了便宜。 第76章 碗精? 王夫人一眼看出吴夫人的犹疑,想着刚拿了别人这么漂亮的扇子,且助她一把。一念及此,她故意摆弄着手里的折扇,道:“真好看啊。” 吴夫人果然看了过去,“这扇子哪儿来的?” “这人脾气不好,还会影响眼睛?没看那儿正画着呢,送了孩子来,才能买到这么好看的扇子呢。”王夫人用扇子挡着嘴,笑道:“不过你应该看不上这小小的学堂?你家可是亲闺女呢。” 吴夫人梗了一下,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唐绪在她俩吵架时,已经勾完了线,正开始上色。 “唐姑娘,给我也画一个,我闺女也送来。”吴夫人道。 为了个扇子?女儿都无所谓了?唐绪不是很懂这些夫人的脑回路,但王夫人是帮着她说话,她也不好拆穿,便应道:“好,王夫人这个画完了就给你画,吴夫人喜欢什么花?” “她这个,是牡丹?”吴夫人细细看了,问道。 “是的。” “你不会要跟我画一样的?”王夫人刺道:“什么都要学人,没点自己的脑子吗?” “我可没这么说!”吴夫人其实正想说要画一朵比王夫人更漂亮的牡丹,被人堵了回来,她思索了一下, 便道:“我要芍药。” 王夫人一乐,道:“牡丹是花王,芍药是花相,妹妹可算是有自知之明了。” 吴夫人美目一瞪,“谁是你妹妹?什么花王花相,我还说芍药才是花王呢。” 两人斗嘴时,齐清给她们斟茶,奉上点心。 唐绪不想参与进去,在这时间里安心画好了扇子。 “哟,真好看,这花跟真的一样,跟能闻到花香一样。”王夫人高兴的接过扇子。 “夫人家里若是牡丹香的香露,可以撒一些,这样不就有香味了。”唐绪建议道。 王夫人先是一喜,随后皱了皱眉,“这香露,我倒是没有,胭脂倒是有一盒。” “也可以,胭脂的颜色跟牡丹颜色差不多的话,可以薄薄的涂上一些。”唐绪道。 “好,多谢了。那五月初一,我再送孩子来,今日时辰不早,告辞了。”王夫人捧着两把扇子,满意的回去了。 吴夫人哼了一声,等着自己的扇子。 唐绪见王夫人走了,道:“吴夫人若是喜欢这扇子,我可以送你一把,孩子的事不必勉强。” “没事,你这幼儿园我看了也觉得不错。我家玉儿生性安静,但就是太安静了,一个人坐着不动也能待上一天。昨日还是头回见她笑得那么开心,我只是担心这男女混在一起,她受欺负。”吴夫人叹了口气,“跟我都不怎么说话,挨了欺负也不知会不会说出来。你这里又不许带着下人,我还是不太放心。” 唐绪搁下扇子,看着吴夫人道:“夫人家里孩子都是下人带的?可有玩伴?” “我掌管家中中馈,平日事务不少,闲的时候会让人带过来看看。家里亦没有玩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吴夫人也是愁。 “那尽管送过来,孩子们需要玩伴。我们也会尽心尽力看顾,不会让孩子被欺负的。”唐绪见她真心担心孩子,耐心给她解释道:“不让带下人,除了想让孩子们学着照顾自己,也是为了孩子安全。大家若是都带着下人,这吵架打架的,下人们只会护着自己主子,万一没个分寸,更加容易受伤。小孩子其实在一起少有不吵闹的,但你想想,孩子就这么点大,打又能有多大力气。” “倒是有些道理。”吴夫人皱着眉点点头。 “而且孩子一直关在家里没个玩伴,孤零零的。下人们担心受罚,难免会拘着孩子不让玩这个不让做那个,时间久了,可不左了性子?孩子嘛,活泼热闹才是本性。尤其这女孩子,没几年就要说亲了,嫁去别人家谨言慎行,再没有在自己家这般快活了,也就这么几年快乐日子罢了。”唐绪重新拿起扇子,继续画。 吴夫人沉默了,谁说不是呢。夫家与娘家毕竟不一样,女子出嫁之后不能时时归来,有了公婆丈夫,便是都宠着她,也没有那么自在了。 想着这事,她拿到扇子也没那么欣喜了。虽然唐绪说了送给她,她还是留了银子,说五月初一送孩子来。 “三个扇子,这么多银子?”齐清震惊了。 “学费也算在这里,不用担心交不上铺子下月的税费了?”唐绪笑道。 “今年都不必担心了。”齐清抿唇笑。 “这个并不多难,我教你。”唐绪道。 “我,我哪里能学会。”齐清连忙摆手。 “可以的,我勾线,你来填色,我教你。”鉴于来的都是夫人们,唐绪继续画团扇,并一步步细心教齐清怎么调色试色上色。 齐清不是个笨人,以前也学过一些粗浅的画技,学起来不算太艰难。 一天下来,齐清也能自己单独调色上色了,但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她画的。她颜色的过渡没有唐绪的自然,只外行人看不太出来。 除了早上那两位夫人,再没有别的人过来报名了。唐绪记下名单,收拾东西回去了。 第二天也只收到三位,唐绪有点泄气。更让她烦躁的是,不知哪个嘴欠的,说她是白瓷碗成精。因为没有上釉,所以喜欢画画。还说什么碗精生不了孩子,就爱到处捡孩子,让别人小心她偷孩子。 不就是顶了个碗出门吗?就一天! “唐姨,唐姨~” 唐绪正要出门,听到有个孩子在喊她,找了一会儿才发现是江小东,他躲在杜家门口那棵榕树下面。 这孩子自过年就没见过了,瞧着好像瘦了些。他牵着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妹妹,冲着唐绪招手。 “怎么了?吃过早饭没?”唐绪走过去问。 江小东顿了一下, 仰着笑脸说吃了。 一看就没吃,若是吃了想和你要想一想再回答呢? 唐绪拉着他,“走,给你买几个包子。” “不用了不用了,我真的吃了。”江小东抽了抽手,没抽出来。 “你不吃,妹妹也不吃?”唐绪看着他。 江小东喉头一哽,眼眶红了,“妹妹吃的。” 唐绪怕他俩吃不饱,买了六个肉包子。“快吃。” 江小东道了谢,给妹妹塞了一个,低头抠着包包子的油纸,小声道:“我不是来找你要吃的,我是想告诉你,传你坏话的都是王艳。上次说你是母夜叉是她,这次说你是妖怪也是她。” “是她?”唐绪皱了皱眉,这女人,真是不消停。她又想起这俩孩子被后娘苛待,道:“走,跟我去幼儿园。” “我没有钱,我没有什么能给你。”江小东扁着嘴,忍着眼泪,“你们都是好人,我不想麻烦你们。” 唐绪呼了口气,摸着他的脑袋,“乖孩子,没事,不缺你这一口饭,跟我走。” 江小东平日里挨打从来不会哭,饿了也不会哭,可是每次被人关心,眼泪就控制不住。他拉了一把妹妹,跪在地上要给唐绪磕头。 “哎!不许这样!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君亲师,快起来!”唐绪提着他的胳膊,不让他磕下去。 只跪天地君亲师,杜昀正好回来拿东西,就听到了这句话。他默默重复了一遍,随后笑着道:“这是做什么?” “杜夫子!” “流景!” 杜昀点了点头,看向唐绪,“这是做什么呢?” “我带他俩去幼儿园,非要给我磕头。”唐绪抱怨道。 “去,小东。你唐姨不讲究这些。”杜昀顺顺唐绪的长发,眷恋的看着她,“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晚上见。”唐绪跟他告别,带着江小东到了幼儿园,七月和唐乐乐他们都在,似乎在玩过家家的游戏。几个孩子分别占着一个屋,互相喊话玩闹。 “娘~”这是七月,他总喜欢拖着音调撒娇。 “娘!”这是唐乐乐,永远有活力。 “nia!”唐霁说话还不利索。 “绪姨姨!” “唐姨。” 孩子们纷纷打着招呼围了过来,好奇的看着新来的两个孩子。 “乖,这是小东,这是小南,你们一起玩啊。”唐绪一一摸摸他们的脑袋,唐磬和半夏不在,出镇采药去了。 边上有几个当生活老师的妇人,听到对话,其中一个走上来,吞吞吐吐的道:“园长,这,又多了两个孩子啊。” 唐绪看向她,问道:“怎么?” “先前说的,能带自己家孩子来,是不是真的啊?”那妇人垂着头,两只手搅在一起。 这人唐绪有点印象,家里丈夫死了,她只生了个女儿。被大伯哥占去了房屋,无奈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娘家嫂子却嫌她白吃白喝,总想把她嫁出去。 她四处找活,可招女人的活太少了。正巧幼儿园招人,她听说了就赶紧来了。 是个老实人,做事勤快,就是总愁眉苦脸的。 “是真的,可是家里孩子没人管?”唐绪道,“可以带过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每个人都可以带孩子来,带孩子的工钱比没带的少。而且要是我发现你们只顾着自己孩子不干活,就请你们离开。” 那妇人连忙摆着手,保证道:“不会不会的,我肯定好好干活!我孩子不怎么要人管!她很听话!一点不会添乱!工钱也没关系!有吃有住就很好了!” “行。”唐绪点点头,又对着剩下的人道:“想带孩子来的都可以,但只能带自家孩子,什么亲戚的邻居的敢带来立马就走人。我希望你们明白,我让你们带孩子是体谅你们身为人母。女子找工作本就不易,但你们若是觉得我好说话好欺负,那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手段。” 第77章 敌袭 “你有什么手段?”唐爻似笑非笑的看着唐绪问道。 “嗯?”唐绪正吃饭呢,听到这话半天没反应过来。 “下午听你说要让她们见识见识你的手段,说来听听?”唐爻一脸兴致盎然。 “还没想好呢。”唐绪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这么八卦。” 唐爻眉头一扬,“何为八卦?” “就是老爱打听别人的事。”唐绪给他解释。 “老爱打听别人的事,八卦。”七月说着点点头,还嗯嗯了两声,一副学到了的表情。 “你别学这个,乖宝。”唐绪点点七月的鼻子,看着他可爱的眨眨眼,皱了皱鼻子,哈哈笑了起来。 七月好奇的看向她,也跟着哈哈哈的笑。 唐翎嫌弃的转开眼,吃完自己的饭就离开了桌子,怕被传染。 唐绪不以为意,吃过饭去画扇子了。这扇面是水墨画,画的是她记忆里,杜昀为她牵马的背影,两侧是随风摇曳,疏密有致的竹林。 刚画好,杜昀就过来了。唐绪立刻献宝似的给他看,“这扇面怎么样?” “这是我?”杜昀侧头问道。 “一眼看出来啦?是你,你觉得怎么样?喜欢吗?”唐绪问。 “竹林通幽处,游人始归来。”杜昀看着心上人灿烂的笑容,温柔笑道,“我很喜欢。” “送你啦!”唐绪大方伸手一推扇子,道。 杜昀握着她的手,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谢谢,我正缺一柄扇子。” 唐绪感觉有点痒,笑嘻嘻缩回手,“另一面留白了,你可以题字,我就不献丑啦。” 想到她那一手稚童般的字,杜昀忍俊不禁,低声道:“可是我想让你给你题。” “哎呀,我的字太丑了。”唐绪噘着嘴拒绝,“拿出去多丢人啊。” 杜昀的目光在那红唇上停留了片刻,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不嫌,给我题个字。” 题就题!你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 “行!写什么?”唐绪拿过扇子,正好砚台里的墨还没干。 杜昀思索片刻,道:“就写,青阳幼儿园。” 唐绪惊讶的抬头,“你确定吗?” “嗯,我看幼儿园的牌匾不错,不如画在扇子上。”杜昀给她拿笔。 那不成了行走的广告牌了?唐绪皱着眉,看向他道:“不行啊,别人会笑话你的。若是想帮我的忙不必如此,你现在大小是个镇长了,不用做到这种地步。被人看到背后不知道会怎么说你,你还要管理镇子呢,怎么建立威信。” 杜昀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写,我心里自然有数。” 唐绪狐疑的看向他,见他坚持,便道:“那我给你写,你就放家里看,不要拿出去,我之后再给你画个好的。” “好。”杜昀淡笑着点头答应,“写。” 唐绪就给他画了一个,比幼儿园的看着更精致几分,她十分满意。 报名的人不多,但幼儿园的孩子越来越多。员工的孩子都送了过来,唐绪时不时回去看看那些员工有没有以公谋私,只管自己孩子,或者纵容自己孩子欺负其他孩子。 这一看却让她发现了方子俊特殊的魅力,他不是最大的孩子,却成为了带头大哥。 不管是收养的孤儿,还有母亲在这里工作的员工的孩子,大家竟然都听他的指挥。有矛盾也会找他评理,俨然一个孩子王。 唐绪知道有些人天生自带领导能力,没想到在方子俊身上看见了。 她忍不住悄悄观察,慢慢就明白了为什么。方子俊本来就是个耐心的孩子,刚过来的孩子他会重点关照。 尤其七月嘉瑞长久以来早就习惯以他为马首是瞻,这无形中影响的其他的孩子,都忍不住听他的话。 而且他公正,心大,还会听取别人的意见。别的孩子闹的小脾气,他都不放在心上,或是压根没发现。 再加上细心的赵芸娘,两人无意中的配合,把所有孩子都聚拢到了一起,幼儿园和谐无比。 唐绪彻底放下心,一边教齐清画扇子,一边给铺子囤货。时不时接待两个来报名的家长,日子充实又安宁。 这天她同样在跟齐清一起画扇子,唐乐乐跑过来道:“娘!外面好多人!他们打过来了!敌袭!!” 什么?谁?谁打过来了!唐绪猛地坐起来,冲出去才看见门口十几辆马车挤在门口。看样子都是来报名的家长,事实证明,孩子虽然不会说谎,但是会胡说八道。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会加上自己的想象力啊。 唐乐乐他们正好在玩将军打仗的游戏,看到这么多的人和车,第一反应就是敌人打过来了,敌袭! “请把大门打开让车子进去。”不少人正要求打开大门,唐爻抱胸站着,语气冷淡道:“下车自己走进去,大门不能开。” “你什么态度,我们家夫人怎么能自己下车走,你赶紧打开大门,你家主子呢?”一名不知是管家还是什么的人,指着唐爻的鼻子道。 唐绪下意识抬手捂住眼,一声惨叫和重物坠地的闷响声传来。 “绪姑娘!啊这”齐清看呆了,唐爻就随意挥了下手,那人怎么就飞出去了?? “怎么回事?怎么动手打人??”有人斥责道。 唐绪忙小跑了出去,挡在唐爻面前,“等一下等一下,抱歉抱歉。” “唐园长,怎么回事?你们幼儿园的门房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吕夫人听到管家的惨叫,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怒道。 唐绪笑了一下,道:“首先,这位夫人,我身后的这位不是幼儿园的门房。他是我重金找来的高手,负责整个幼儿园所有孩子们的安全,他的武艺刚才大家有目共睹。其次,贵府管家的教养令人担心,指着别人鼻子说话,我只能说活该。最后,幼儿园的大门恕我不能开,各位想进来只能走小门,因为园内有许多孩子在玩耍。车马进来,难免会有冲撞,这也是为了以后各位的孩子的安全考虑,请诸位体谅。” 她这般不卑不亢,言辞之间有条有理,倒让许多人高看了一眼。她若是卑躬屈膝,反而不被信任。这个时代,学堂可是神圣之所,教书的夫子不说趾高气昂,但也都是自恃身份轻易不会低头,被人捧着的。 “那我便徒步进去。”周夫人率先走下马车,此次前来,还是顾念着之前周老夫人的事。她膝下只有个半岁打的孩子,娘家却有个外甥年龄合适,便跟着过来了。“唐姑娘,安好。” “周夫人,今日气色颇好,越来越美丽了。”唐绪笑着恭维,她这人一向是别人什么态度,她就还以什么态度。 “姑娘说笑了,我这生完孩子才半年,憔悴了许多。”周夫人手背贴了贴面颊,笑容淡了下去。 “怎么会?我只看到夫人脸上初为人母的温柔。”唐绪上前,“请进,夫人相貌出色,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美丽的,不要妄自菲薄啊。” “姑娘还是这般嘴甜。”周夫人笑了,向后招了招手,“濯儿,快来见过你们园长。” 那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推开下人的手,自己扑腾着跳了下来。神情有些兴奋,“姑姑,我能去玩会儿吗?” “去。”周夫人让下人退下,“不必跟了,我相信园里是安全的。唐姑娘亦不必招呼我,我自己进去便是。” “周夫人请。”唐绪承了她的好意,开始接待其他的人进幼儿园,人太多了。 好在有周夫人做表率,大部分都只带着一两个丫鬟进去了,带了孩子的,就让孩子们自己去玩了。 吕夫人见无人理会自己,她也拉不下那个面子进去,只能气哼哼走了。 齐清杏子余小桃三人帮着搬椅子,泡茶端点心。现在来的都是有意送孩子入园的,唐绪又给她们说了一下幼儿园上下学的时间,还给她们看了课表,让她们能知道孩子们每日在幼儿园都会干些什么。 好说话的基本当下就定了,然后就出去了,周夫人在外面呢。平日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送孩子来这,除了这地方还行以外,更多的是为了攀些关系。 唐绪心里也清楚,完完全全对幼儿园感兴趣的只怕不多,许多人怀着别的心思,但那又如何呢?只要有孩子过来就行了。 她最初的想法,可只是能给那些无依无靠生活艰难的妇人孩子,提供一个庇护所罢了。这些有钱人的孩子能来最好,毕竟只有盈利,才能帮助更多的人。可如果无人愿意来,她也会想别的法子来赚钱。 眼看着就要用午饭了,家长们忍无可忍的最后一次催促孩子们回家。 唐绪自然不可能招待这么多人吃饭,幼儿园里压根没有准备。只有常在这里的人才备了午饭,肯定是不够的。 见丫鬟哄着求着,叶忻濯始终不理会。周夫人亲自上前,道:“濯儿,该用午饭了,回家。” “姑姑,我不能在这里吃饭吗?这局我是猫,我还没抓到老鼠呢,求求你了,让我再玩一会会。”叶忻濯不敢不理姑姑,只能可怜巴巴的哀求。 周夫人有些心软,可天色不早了,她只能安抚道:“再过几日天天都来,今日先回,乖。” “我吃了饭就来不行吗?家里不好玩!这里好玩,我下午能来吗?”叶忻濯回头看了一下,孩子们听到他们的对话,从自己藏身的地方探出了头。 “这就要问你爹娘了,走。”周夫人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叶忻濯扁起嘴,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恋恋不舍的回头。 赵芸娘向来心软,走上前安慰他,“过几天就开学啦,到时候你天天来,我都带你玩,别哭了。” 她这么一说,周夫人才发现外甥哭了,顿时心疼极了。也不管谁同不同意了,张口就承诺,“好了好了,不哭啊,下午来,吃了饭我让人把你送来行不行?” 叶忻濯抹了一把眼泪,阴转晴露出惊喜的笑容:“真的吗?” “真的,走。”周夫人好笑的看他变脸,用帕子给他擦干眼泪,又对着赵芸娘道了谢。 这场面发生在许多孩子身上,有淘气的干脆躲了起来,急得丫鬟们到处呼唤寻找。 唐绪听到了动静,让方子俊帮忙一个个揪了出来。并道:“若是有想来玩的,这几日都可以来,不过正式上课要等到五月初一。” 拗不过孩子们的大人们,只能同意了下午再送孩子来。 第78章 婚书与画像 这一整日,唐绪接待了三十五个报名的人。接下来几天,来的人越来越多,唐绪算了算,一个班三十个孩子,一共六个班,人数够了之后,她开始拒绝再收孩子了。 有人惋惜,有人恼怒,唐绪并不为所动。 但这一波人来的莫名其妙,而且有的张口就要买扇子。还未搬到画像铺子的扇子,短短几日销售一空。 不会是杜昀真拿着那个扇子出去打广告了? 她这几日都没见到人,不过拿婚书这日,杜昀打扮一新出现了。 唐绪也被余小桃齐清按住好好装扮了一下,杜昀满眼惊艳,忍不住上前搂了一下她的肩。 “你这几天很忙呀?”唐绪微红着脸,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幼儿园可招够人了?”杜昀笑着,被推开也不恼,手眷恋的贴了贴唐绪的的手背。 “已经满了。”唐绪皱起眉,“果真是你吗?你拿那个扇子出去招摇了?” “看来效果还不错?我去书院转了一圈,杜夫子的面子还不错。”杜昀满意的点点头,道。 “不怕别人笑话你啊?”唐绪恼他不顾颜面,又感动他为自己能做到这种地步。 杜昀满不在乎道:“笑,我的目的达成即可。” “你真是……”唐绪忍不住捶了他一下,被他抓住了手。 “莫要生气,今日是好日子。走,马车已经备好了,东西可都带上了?”杜昀牵着她往外走,等拿了婚书,再无人可将她从自己身边带走了。 “带了。”唐绪扶着他的手臂上了马车,杜昀也钻了进来。今日以后,他们就是光明正大的夫妻了,再不用避讳什么。 “不止是我,你可是与那王夫人吴夫人交好吗?这两位一人举办了一次花宴。明里暗里踩着对方说自己的扇子更美,还争论芍药与牡丹到底谁是花王。”杜昀笑笑,接着说道:“母亲去了一次,说吵得脑袋疼。这两位家世相当,从闺中起就时常被人拿来比较。嫁人后偏偏门对门,同年一起生下一子。她俩虽是不合,却又喜欢凑在一处。有个什么新鲜东西就互相比较,大家习以为常,却同时看中了那扇子。许多人家就把家里不受宠的庶子庶女送了来,为了换一把扇子攀比。”说到最后,杜昀叹了口气。 唐绪一时不知该同情这些孩子可悲,比不过一把扇子。还是叹这些夫人们,把人看轻到不如一个物件。她握着他的手,安慰道:“不必难过,这些孩子在幼儿园会过得很好。” “嗯。”杜昀回握她的手,他自是信她的。 婚书要去县衙盖章,这章一印下,他们就是合法夫妻了。婚礼定在五月二十六,届时宴请亲朋,昭告友人,名正言顺。 只见那大红的喜纸上,用金粉写下: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杜昀 唐绪 杜昀捧着婚书,脸上的笑容压制不住。 唐绪见他傻乐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两人中间一纸婚书,面对面傻笑的样子感染了周遭其他的新人。 办理此事的小吏虽然天天见,但笑成这样的还是少见,他摇头失笑,多说了几句恭喜的话。 杜昀回过神,连连道谢,拉着唐绪的手往外走。“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我们逛逛再回去?” “好啊。”唐绪正想逛逛,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带回去给孩子们。 她喜欢看那些小摊上的稀奇玩意儿,杜昀却带着她去了首饰铺子,绸缎庄,胭脂铺子,只想给她买。 两人各买各的,各看各的,竟也十分和谐。午间杜昀带着唐绪去了县城最大的酒楼点了一桌子菜,两人大快朵颐之后,才带着一车东西乘兴而归。 杜老夫人听到人回来了,扶着老姐妹的手走了出来,“婚书呢?快拿来我看看。” 杜昀小心的将婚书双手递给母亲,杜老夫人接过来,手微微颤抖。她唤着陪伴多年已经情同姐妹的丫鬟,“雪玉啊,你快看看,我们小昀终于成家了。” 雪玉用帕子擦了擦小姐的眼角,道:“是啊,我看到了。大好的日子,小姐莫哭。” 杜昀愧疚不已,双膝跪地,拜了下去,“是儿子不孝,让母亲忧心多年。” 唐绪左右看看,也跟着跪了下去,“伯母。” “哎哟,你看这孩子,快起来,快起来,我是高兴的。”杜老夫人将两人扶起来,“往后可要好好的,可不许欺负人家小绪啊,不然家法伺候。” “儿子知道了。”杜昀将情绪激动的母亲扶到屋里坐下,“儿子不敢。” 杜老夫人笑呵呵拍了拍他的手臂,“行了,把这收好。” 杜昀点头接过婚书,看了唐绪一眼,转身去了房间。 “小绪,来。”杜老夫人招招手,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抓着她的手给她戴上,“这手镯是我的陪嫁,原是一对。一只给了嘉瑞他娘亲,这一只给你。” “多谢伯母。”唐绪恭敬的道。 “好好好,改口就等到婚礼之后,到时候还有好东西给你。”杜老夫人眨眨了右眼,露出几分促狭的神态。 唐绪愣了下,才在两位老人善意的笑声中羞红着脸落荒而逃。 没一会儿,祁管家捧着一个卷轴进来。看着老夫人笑得开心,他跟着笑道:“老夫人是不是取笑唐姑娘了,红着脸给了我这个就跑了。” 杜老夫人笑还未止住,道:“是一幅画吗?拿来我看看。” 祁管家上前两步,雪玉帮着他一起拉开了画卷。杜老夫人一看到画中内容,腾地一下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前走了两步,“是晏儿!晏儿,我的儿啊,”她双目含泪,抖着手轻轻摸到画中人的面颊。 “母亲!”杜昀放好东西刚进来,急忙过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母亲。 “是你叫她画的,像,真像。”杜老夫人抓着他的手臂,浑浊的眼中不断滚出泪珠,“你看过了吗?跟你哥哥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是,因为没有比照,嫂嫂画了许久始终不像,是以拖延至今。”杜昀揽着母亲的肩,支持着她过于激动不断颤抖的身体。 “徽娘也像,也像。你父亲,也像。”杜老夫人摸着画中早逝的丈夫儿子儿媳,哭了好一会儿。又跟杜昀说了许久兄弟俩幼时的趣事,最后因年纪大了,又经历了大喜大悲,有些精力不济,声音越来越小。 杜昀将她送回房间,劝她睡上一会儿。 “睡,把那画挂在那。”杜老夫人指着床尾的墙。 杜昀轻声哄她,“好,您睡一会儿,我马上就挂上,醒来就能看见。” “嗯,别忘了。”杜老夫人说完,就闭上眼沉沉睡去。 “雪玉姨,劳烦您了。”杜昀道。 “好,小少爷,你不该今天拿出来的。”雪玉叹了口气,语气带了些责怪。 “是我思虑不周了。”杜昀其实并未打算今日就拿出来,他想的是慢慢与母亲说这个画,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再给母亲看。只是没想到唐绪走的时候将画拿了出来。这也不怪她,怪自己没有说清楚。 雪玉叹了口气,“那位孙小大夫可回了,你去把人请过来看看。” “好。”杜昀当即出了门,去了唐家。唐绪正在收拾买回来的东西,听到问半夏,道:“找半夏啊?应该在幼儿园,怎么了?你不舒服吗?”唐绪上下打量他,没发现他哪里不适。 “不是我,母亲今日头有些痛,我请孙大夫看看。”杜昀并未说画的事,怕唐绪内心不安。 唐绪一听,皱起眉,“刚才还好好的呀,我去看看。”说完就要往杜家去,杜昀拉住她,“母亲刚睡下,明日再去。” “好,那你快去幼儿园找人。”唐绪推着他往外走,“我也去。” “不用,今日奔波一日,你好好休息,我一个人去就行。”杜昀道。 不想拉扯浪费时间,唐绪摆摆手,示意他快走,“行,那你去。” 听了缘由,半夏又把了脉,道:“没什么大碍,我且开一剂安神汤熬了喝下。夜里我来守着,万一起热也好施针。” “麻烦你了,孙大夫。”杜昀拱手道谢,拿了药方让人去抓药。 “不必太担心,杜奶奶身体康健,夜里不起热就没事。”孙半夏在这住了有一段时间,杜老夫人十分喜欢她,时常说家里没个闺女孙女的。待她有如亲孙女,给她做了许多衣服,买些什么好吃的都会想着她。 孙半夏自己是个孤儿,谷里上有师父师兄师姐,下有师弟师妹,大家都宠着她。但从没有杜奶奶这个年纪的女子,会给她梳头发,做许多漂亮衣服让她一一试穿,天天夸她赞她。所以她心里早就偷偷拿杜老夫人当亲奶奶,留下的原因有一小半是舍不得。 雪玉不赞同,她柔声劝道:“让我来守着,有事我去喊你。你小小年纪,可不能熬夜。我年纪大了,瞌睡少了,不怕熬。” 孙半夏争论道:“年纪大了才不能熬,我还小,我不睡也没事的。雪玉奶奶,我是大夫,你要听我的。” 眼看一老一小快吵起来了,杜昀咳了一声,道:“我来我来,我不老不小,刚好合适。” 雪玉和孙半夏同时看向他,雪玉道:“那辛苦小少爷了,我这年纪大了,一熬夜就头疼。” 孙半夏道:“杜昀叔叔你可别睡着了,我还要长高,先去睡了。我扶你走,玉奶奶。” “哎,好。”雪玉搭着她的手,两人相携而去。 杜昀笑着摇摇头。 第79章 开学第一天 新生名单确认好之后,唐绪找来朱樱分班。朱樱毕竟是土着,又在贵女圈里。有些名字一报出来,她就能说出各家的脾性,行事作风。 先按照年龄大小列一张表,然后男女,家世,挑剔难搞的,唐绪跟朱樱研究了近一天,才将这件事弄完。 名单弄好之后,唐绪拿着校牌的设计图去找木匠,要求每个牌子上要有班级和名字,另外还要做上一颗木珠,木珠上要有孩子们的名字班级,跟校牌是一对。 木匠老板摸了摸自己日渐稀少的头发,“哎,姑娘的钱好赚,就是累人。这次几天啊?” “五月初一之前,老板你一定没问题!你徒弟那么多!”唐绪自己也知道有点赶了,只能讨好的笑道。 “你这???”老板皱着眉,半恼怒半无奈道:“换做是旁人!我非得把这图纸扔他脸上!” “帮帮忙,我先走了,加油!”唐绪放下一两银子,转头就跑。 “这丫头,我还能真扔她不成,跑得倒快。”老板笑着看了看图纸。 “人家赏你饭吃,是看得上你的本事。”老板的妻子走出来,“唐姑娘这一连串的活,够养咱们这一家子两年,不用愁没饭吃。” “我什么时候让你没饭吃了。”老板小声嘀咕了一句,走到后院招呼着徒弟们,“其他的放会儿啊,先把这个给做了。赶赶工,五月初一之前做完,请你们吃顿好的,再放天假。” “好勒,师父说话算话啊!” 五月初一,幼儿园正式开园。经过唐绪不懈的努力,孙半夏终于动摇了。她给师门去了一封信,询问自己能否留在这里。在收到回信之前,她答应暂任校医。 一大早,幼儿园门口车水马龙,有的孩子兴奋的从车上跳下来就往里冲,有的忐忑的缩在大人身后不敢出来,也有探头探脑好奇四处打量的。 唐绪拿着个自制简易扩音器,站在凳子上喊话。“孩子们慢一点啊!牵着大人的手,一个个排着队进!不要挤不要推!” 这次仍然只开了小门,几个老师坐在门口,身后立了一个高大的架子,挂满了校牌。 过来一个孩子,就询问名字,并将木珠给孩子系在手腕上,校牌交给同来的大人,让他们下午接孩子时务必要带上,否则可能接不到孩子。 大人一听,连忙将木牌好好收着了。 接不到孩子自然是不可能的,这么说只是希望这牌子能被重视罢了。 进去的孩子,被等待的老师带去了自己班级的教室等待。教室里,唐绪也准备了一些小玩具,孩子们不会无聊。 “排好队啊,孩子送到的家长可以离开,不要堵住门。大家稍安勿躁,第一天发牌子比较慢,都是为了孩子的安全,请大家不要急。”唐绪一边喊话,一边指挥着人群,还有人不放心的上来问问题。 “稍等,等孩子们都入园了,我再来回答大家的问题啊。”唐绪目光始终看着下方的孩子,“孩子送到的马车请先拉走,不然后面的人过不来。” 兵荒马乱的一早上,孩子们总算都去了自己的教室。 “园长,还有五个孩子没到。”齐清将木牌取下,将名字报给了唐绪。 “我知道了,可能会有迟到或是突然病了来不了的。你在门口再等,”唐绪看了眼天色,“再等上半个时辰,不来就收拾了进去,我先去看看孩子们的情况。” “好,我知道了。”齐清点点头。 唐绪先去了一班,还没靠近哭闹声就如同一记重锤袭来,砸得唐绪脑门都快炸了。 一班多是一些富人家的孩子,各个都娇生惯养的。教室里新鲜了一会儿就闹着要出去玩,不让出去就开始发脾气哭闹。这个班班主任是朱樱,她抱来自己的琵琶,纤手微动一串乐声流泻了出来,轻易就穿透了孩子们的哭声。 教室里肃然一静,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好了孩子们,有人想听曲子吗?”朱樱又拨动了几下琴弦。 “你会弹什么曲子?”一个小男孩叉着腰站起来,脸上泪痕未干,还挂着两条鼻涕。一旁的生活老师忙拧了帕子,轻轻给他擦干净。 “给你们弹个园长教的儿歌。”朱樱轻轻一笑,指下琴弦颤动。一首简单的小星星在教室里回荡开来,朱樱轻声跟着唱。不过两遍之后,孩子们就能跟着唱了。 唐绪安心的去了下一个班级,这个班级是唯一一个全是女生的班级。女孩子们看上比较安静,只有两个女童似乎在吵架,边上人看热闹。老师在旁边劝,拿着玩具试图引开她们的注意力。 三班是唐绪最不担心的一个班,七月几个,还有唐乐乐几个孤儿都在这个班,有方子俊在,出不了什么事。不过她还是探头看了一眼,很好,已经开始玩起游戏来了。 四班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男女都有。他们比较好哄,到了新地方虽然有点害怕,但老师们哄着逗着,气氛也还好。 五班,大部分都是员工的孩子,这里更不用担心。这些孩子吃过苦,比一般的孩子更乖巧,有些看上去甚至是呆滞的。 唐绪看了两眼,敲了敲门。“孩子们,今天你们上武艺课哦,现在跟着老师们去后院校场。唐老师已经在等你们了,一个个排好队。” 希望在这里能让他们快乐起来,不再惶恐,不再不安。 “好,孩子们站起来,从墙边开始,一个个往外走。”老师已经接到过消息,快速反应过来,带着孩子们往校场去。 孩子们看完,唐绪又去了食堂,菜贩子已经将菜都送了过来。主厨是个胖乎乎的妇人,住在这附近,她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听说这里招工,便自己过来了。 唐绪尝过她做的菜,而且她做完饭还会顺手把厨具全部清洗干净放回原处,头发扎得整整齐齐用布包着,指甲修剪整齐。一看就是个利索干净的人,便让她留下了。 “冯大娘,菜可还新鲜?”唐绪问道。 “新鲜,一看就是早上刚摘的,保管做得好吃!”冯大娘是个开朗健谈的人,据她自己说年轻时怀孩子掉了,伤了身子,之后再也不能怀孩子,所以被丈夫休了。还好她有家传的一手厨艺,以前给富人家当过厨娘,后来不想受气就不干了。接过村里的宴席之类的散活儿,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也算快活。不过她喜欢孩子,听说这里全是孩子,就过来了,誓要把这些孩子们喂养的白白胖胖的。 “早饭好了吗?”唐绪问道。 “包子,羊奶粥已经好了,还有鸡蛋饼,炒了土豆丝,装好了我就敲铃。”冯大娘跟王春花正在将饭分装好,放到小推车上。 “好,小心些,莫要烫到了手。”唐绪嘱咐道:“厨房里容易受伤,你们一定要小心,要是伤了就去前面找孙大夫,让她给你们处理。” “好的,谢谢园长。”冯大娘再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做得好,这幼儿园多好,大夫还给他们这些雇工看病。每天做饭的时间也充裕,还没有管事整天盯着,自在。 王春花看了一眼躺在大篮子里睡得正香的女儿,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看过食堂,唐绪去了饲养区。小白猪吭哧吭哧吃着早饭,母鸡们在围栏里踱着步,时不时在地上叨两下。 杏子不愿意当老师,自请来养这些家畜,青青被分在三班,跟七月他们一起。 “园长,来看看,这些小东西都可精神了。”杏子正在剁猪草,小猪饿得快,吃得不多,但很快就饿了。见到唐绪,她擦了擦手站起来,脸上褪去了憔悴和愁苦,竟变漂亮了几分。 “一个人累不累?”唐绪问道。 “不累!就挤挤羊奶喂喂食,有什么可累的,再多些我也不累。”杏子连忙摇头。 唐绪点点头,走向另一边,看着关在笼子里雪白蓬茸的兔子,还有小卷毛羊,“兔子羊喂了吗?” 杏子指着边上一个个小篮子整整齐齐排排放着,每个篮子里都有一小把青草,“没呢,你说让孩子们喂着玩,这草我都收拾好了,拿着就能喂了。笼子早上也收拾过,臭不着孩子们。” “好,辛苦了,那我让朱樱带着一班的孩子们过来。”唐绪点点头,家畜区养了不少动物,但是孩子们玩的和日常食用的分开了。小兔子和小羊在另外一个圈里,这边没什么味道。 朱樱已经没在唱歌了,听了唐绪的话,让孩子们排好队。“有没有小朋友想看看摸摸小兔子和小羊啊?” “我我!” “我要看!” 孩子们纷纷举手,有的怕不够高,还站在凳子上,被老师劝了下来。 “今天我们班可以喂兔子和小羊,到时候可以自己选喂什么,但是不可推挤,不可欺负小动物, 听到了吗?”朱樱严肃道。 “好。” “快走,小爷等不及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看向说话的小男孩。 “王子铭,你是谁的小爷?”朱樱当即点名。 “额,朱姐姐,我们赶紧去喂兔子,我还没见过呢。”王子铭挠挠头。 “在这里要叫老师,不然下次我可告诉你姐姐了。”朱樱语带威胁。 “错了错了,别告诉她,对不起老师,我下次保证改了。”王子铭双手合十,他姐姐那是一般人吗?整天舞刀弄枪的,一巴掌能给他呼地上。 要是她知道自己在她好朋友面前自称小爷太可怕了。王子铭抖了两下,赶紧忘了这件事。 第80章 充电 每个班里都贴着课表,每个时间段该干什么,都列好了。老师们看着时间就行,唐绪转悠了一天,累得不行。 下午放学时,大门打开,孩子们今天一天已经学会了干什么都要排好队,兴奋的在队伍里叽叽咕咕跟同学聊天。 老师们紧紧盯着,有跑出队伍的就赶紧揪回来。 “一班,王子铭。”老师念着名字,王子铭家的下人举着校牌走上前,将自家小少爷接走。 一班先放,然后是二班,三班,不用回家的孩子们在操场上玩。 孩子们都送走了,唐绪召集大家开会,“初一到初八上课,初九初十放假。十一到十八上课,十九二十放假,以此类推。要是没有三十,就少放一天。大家有没有意见?”这是唐绪经过考虑决定的,本来是决定五天放一次,可这时候的日历都是按月算的,并不太好计时。所以她就改了,改成每十天算一个周期。 “我们也放假啊?什么也不干?”一名老师问道。 “是的,想回家的回家,不想回家就待在幼儿园也可以。”唐绪道。 “这么好啊。”有人小声说。 “这不算什么,休息好,才能好好带孩子。我们刚开始,可能会有许多问题,孩子们也不太会适应。但我希望各位能对孩子们多些耐心,尽量不要带着自己的情绪发泄到孩子们身上。今天大家有遇上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唐绪道。 “园长,今天有一个孩子没到,另外四个孩子迟到了。”齐清看着手中校牌,“是一班的张庭也。” “好,我知道了,看明天来不来,不来我就去问问情况。”唐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有孩子说饭不好吃,一口都不吃。”有老师道。 “是不喜欢食材,还是不喜欢那个口味呢?”唐绪道,“别的班有这样的孩子吗?把食材列出来,下次少做一些。或者哄一哄,看看能不能吃,我再跟冯大娘商量一下菜单。” “有个孩子今天摔了一跤,膝盖磕青了,他家的大人很不高兴。” “这没办法,孩子难免磕磕碰碰,老师们受了委屈忍一忍,下次跟我说,我来跟家长谈。不过还是要好好打起精神,尽量不要让孩子们受伤了。” “好,知道了。” 会议一直开到晚饭前,老师们下班离去,唐绪喝了一口茶,滋润了一下干哑的嗓子。好累,这比画画累多了。 “娘 ~你不吃饭吗?”七月从门口探出个脑袋。 “吃啊,过来娘抱抱,娘没电了,需要宝贝充充电。”唐绪张开双手,七月咯咯笑着扑进她怀里,捧着她的脸亲了她一脸口水。 “充电,充电,充好了吗?”七月又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好了!”唐绪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味,感觉疲惫瞬间散去大半,“走咯,吃饭去咯。” 开园头三天,各种问题层出不穷。不少人来投诉老师,说老师打孩子,不给孩子饭吃,自己家孩子被别的孩子打了唐绪解释的口干舌燥,头都大了两圈。 好在到第五天的时候,孩子们逐渐习惯了。唐绪跟冯大娘研究了一些造型可爱的小糕点,把饭菜搭配的更加有食欲和可爱,孩子们不吃饭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好几日没见到唐绪,杜昀趁着午饭时间来了幼儿园。此时时间已经晚了,老师们都吃过了。只有唐绪一个人在食堂吃饭,杜昀有些心疼,道:“现在才吃饭?” 唐绪惊喜回头,站起身道:“你怎么来了?吃了吗?” “刚吃过了,来看看你。”杜昀在她对面坐下,看着饭菜上热气都没有。便伸手碰了碰碗,顿时皱起眉,“冷的?” 唐绪干笑两声,“我让冯大娘休息去了,自己又懒得热,随便吃口算了。” 杜昀叹了口气,“怎么能吃冷饭,我带你出去吃。” “都快吃完了,算了,下午还有事呢。”唐绪几口扒干净饭菜,“去我办公室坐会儿?” “你这样我怎么放得下心。”杜昀帮着她把碗放到后面,两人到了办公室。唐绪喝了口热茶,被冷饭压得难受的胃总算舒服了些。 “是不是难受了?”杜昀一眼看出她的不对劲。 “没有啊,”唐绪眼珠子往上转了转,又低头看看杯子,“最近是有点忙哈,嘿嘿……” “好好照顾自己。”杜昀惩罚似的捏捏她的鼻子,却又舍不得用力让她疼。轻轻晃了晃,又抚了抚她的脸,“我看你都瘦了。” “没有,我看你才瘦了,好几日没见你了。”唐绪看看左右无人,挨挨凑凑的挤到杜昀身边,“抱抱。” 杜昀无奈一笑,张开双臂将人拥进怀里。在她的发丝上蹭了蹭脸,“拿你怎么办才好。” “月底婚事可准备好了?”唐绪真的有点累了,闭目靠在他胸膛。整个人被他的气息包围,有一种被保护着的安全感。 “母亲和祁管家都准备好了。”杜昀伸手想摸摸她闭上眼更显卷翘的睫毛,又怕惊扰了她。他轻握起拳,用手背轻轻滑过她的鬓角。 “痒痒,”唐绪笑着仰头,被他眼中的爱意淹没。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杜昀轻声念道,被蛊惑般低头吻下,唐绪闭上眼,送上双唇。 亲近过后,两人状态大好。杜昀眉目飞扬翘着嘴的走了,唐绪脸上红晕未退,继续处理园里的事务。 可没一会儿她就泄气的推开了,杵着下巴回忆了一下,把自己臊到捂脸。 她拿出了一张纸,细细研墨,嘴角始终未曾下去。 几日来的疲惫仿佛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她拿起笔,在纸上分出格子。 两个垂头丧气挂着黑眼圈的潦草小人各自忙着,男小人来找女小人,两人一起吃饭,黑眼圈淡去。拥抱过后,乱蓬蓬的头发变得整齐。亲吻过后,画风一转,变成俊男美女,满脸微笑精神满满的重新开始忙碌。 唐绪画完之后,在上面写:记得充电,就把画塞进了抽屉里。 儿子男朋友都是我的充电宝! “园长,打起来了!”一位二班的老师匆匆跑来道。 “走。”唐绪急忙跑了过去。 二班教室里,只见三个老师一人抱着一个,吴玉儿缩成一团躲在老师怀里,发出轻声的呜咽。 王柔儿昂着下巴,像一个战胜敌人的高傲公主。脸上两道口子还在冒血,通红的眼眶泪盈于睫,她却死咬着唇不肯哭,还挑衅的看着赵月兮。 赵月兮张着嘴大声哭,一边哭一边喊:“王柔儿你……你敢打我!你个庶女!下贱……呜呜胚子!我要叫我娘……呜呜打死你!呜呜呜……园长!你快把她……打一顿赶走!我不要跟她一个教室!” “快把王柔儿送去校医那里,再来个人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唐绪看着小姑娘淌着血的小脸,心疼不已。 班主任过来,一脸愧疚惶恐的说起原因。 原来是因为一本书,吴玉儿是个内向的性子,不爱说话,喜欢自己翻着绘本安静的看。今天她又挑了一本书在角落里看,赵月兮走过来把书抢过来说自己要看这个,让吴玉儿再去拿别的。 吴玉儿只是委屈的看了她一眼,正要去挑别的书。王柔儿突然跳出来将书抢走塞回了她怀里,还对赵玉儿说:“坏孩子!抢东西!” 赵月兮平日跋扈惯了,当场就狠狠推了她一下。王柔儿没有防备,撞在吴玉儿身上,两人摔成一团。 吴玉儿顿时就哭了,王柔儿自己爬起来拍拍衣服,还将吴玉儿扶到一边,“你看书,我去会会她。” 班主任重复这句话时脸色古怪,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老师看到这一幕已经走过来了,王柔儿也不知速度怎么那么快,她一脚把赵月兮踢倒在地。坐在她身上让她道歉,赵月兮气得尖叫,挥手就在她脸上挠了两道血口子。 老师吓得将三人各自抱开,但已经受了伤。 唐绪揉了揉额角,先是将赵月兮带回办公室教育了一番,赵月兮却死不认错,她觉得自己没有说错。 唐绪无法,将唐翎叫了过来。唐翎听了之后,面无表情看着赵月兮,“打人不对,骂人不对,跟我去受罚。” 园里少有不怕唐翎的孩子,方子俊几个除外。 赵月兮扁着嘴跟着去了。 唐绪带着上好药的王柔儿亲自送回了王家,王夫人一见王柔儿的脸就皱起了眉,“这怎么弄的?跟谁打架了?打输了?” 王柔儿鼓着脸不服气道:“我没输!我赢了!她用爪子!” ???啊? 王夫人带着薄怒,语气不太好道:“唐园长,你们得给我一个解释,好好的孩子送过去,怎么成这样了?她一个姑娘家,若是落下了疤,以后怎么办?” 唐绪连忙将事情经过说了,又保证园里的大夫医术高超,届时会给她配好药膏,每日擦拭,绝不会留疤。 “赵月兮?又是她!”王夫人磨了磨牙,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我知道了,这事儿我会单独找赵家说的,希望下次不会有这样的事。”王夫人看了一眼王柔儿,“回房去。” 王柔儿嘟着嘴走了。 “很抱歉,是我们幼儿园看管不力。”唐绪诚恳道歉,“孩子的医药费我们全出,若是有别的什么要求也可以提。” 王夫人不在乎赔偿,倒是问你另一个问题,“赵家那丫头惯来不好相处,王柔儿真的一脚把她踢地上了?” “老师是这么说的。”唐绪不太明白她的脑回路。 “那就好。”王夫人端起茶,“唐园长事忙,就不留你吃饭了。” 这是送客了,唐绪又问道:“柔儿明日还来吗?” “养几天,血糊糊。”王夫人道。 唐绪不好多劝,只能道:“那我晚点把大夫调好的药膏送来。” 王夫人想了想,道:“等等,明日会送去的,让大夫给她把脸看好,可不能留疤了。你们学堂那个武艺有点用啊,让王柔儿多学学那个。” 啊?唐绪懵懵的点头,这也没学几天啊。 第81章 王夫人霸气 下午放学时,唐绪留下了吴家和赵家来接人的两位仆妇。将下午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们,尤其是赵月兮打人的事,希望能转告她父母能多加管教。 赵家人不以为意,吴家的倒是紧张的不行,连问有没有受伤。 “玉儿没受伤,倒是王柔儿被赵月兮挠破了脸。”唐绪道。 “太不安全了,怎么能抢东西打人呢?”吴家仆妇不满的看了赵月兮一眼,回去一定要跟夫人好好说说。 “哑巴,略略略……”赵月兮下午被唐翎拘着扎马步,还让她面壁思过,她老实了不少。此刻见到奶娘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果然没错,不由得意了起来。 唐绪皱了皱眉,决定跟着去赵家一趟。结果赵家夫人听完了同样不在乎,“不就是挠破了脸,又不是杀了人,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王柔儿不过是个庶女,打就打了呗。不过你们下次可看好了,我们月兮还被踢了呢,说不得有什么暗伤。” “月兮检查过了,没有受伤。而且是她先动手推的人。她的手指甲最好剪一剪,不然以后再挠着谁家孩子,上来就是几道血口子,谁敢跟她玩呢?”唐绪见她完全不觉得孩子有错,一脸漫不经心不在意的模样。 赵月兮的性子怕多半跟她学的,唐绪不免有些生气,却又不能太过强硬,便道:“班里那么多孩子,或许赵夫人觉得王柔儿家里不显,打了也没事。可难保下次不会跟其他家里比赵家更厉害的孩子打起来,到时候赵夫人也是这个态度吗?谁家孩子不是当个宝,赵月兮教成这样,名声传了出去,赵夫人想没想过孩子以后?人说三岁看到老,七岁看到头,现在不教,你能保证以后每次她惹了祸你都兜得住吗?” 赵夫人秀眉一蹙,有些不高兴她的咄咄逼人,但不得不说有些道理。青阳幼儿园里并非没有比她们显赫的,万一惹上惹不起的,老爷生气了,她难辞其咎。 而且这唐绪怎么说也是未来镇长夫人,据说两人月底就要办喜宴了。给她几分面子不是不行,“园长说的有些道理,我会跟月兮说的。至于王家,我会让管家送上些赔礼的。” “王夫人!王夫人!王夫人!”赵管家跟在王夫人后面,边跑边喊,被王夫人身后的仆妇有意无意挡住不让他上前。 “夫人,夫人啊!王夫人闯进来了,奴才拦不住啊。”赵管家带着哭腔道。 “行了行了,没用的东西,下去。”赵夫人挑着眉,斜瞥着王夫人,眼神里流露出不耐和厌恶。她出口嘲讽道:“王夫人一如既往地粗鲁。” “你家的好女儿把我女儿打了,我还能斯文的讲道理吗?”王夫人单手叉腰,“把赵月兮叫出来,今天不跟柔儿好好道歉,我跟你没完。” 赵夫人看她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不屑道:“一个庶女罢了,值得你大张旗鼓的冲过来?王老爷知道你来我家撒野吗?” 王夫人不为所动,“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庶女也是我家女儿,赵月兮三番四次欺负她,小小年纪张口庶女闭嘴贱胚。赵家真是好家教,我今天倒要问问赵老爷,是怎么教的女儿!” 干得漂亮啊!唐绪缩在一边,心里给王夫人鼓掌。她对赵夫人瞧不起人的样子也不满,好好的孩子教了些什么东西,只是她没有立场去谴责罢了。 上回见到王夫人完全没看出来人家有这战斗力啊,看来她对吴夫人算是温柔了。 这点小事惊动了老爷,不管对错在谁,她都跑不了一顿骂。赵夫人收拾了一下神情,缓和语气道:“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孩子打架罢了,月兮不也被踢了一脚嘛,我都不计较了。” “呵,”王夫人冷笑一声,“我家柔儿伤在脸上,若是留了疤,我一定要在赵月兮脸上添上双倍,你信是不信?” 赵夫人听到这话也恼了,“又不是你生的,一个小妾生的奴才罢了。王夫人这是要干什么?自己生不出女儿,捡了个奴婢当宝了!” “啪”一声脆响,赵夫人被打得脸一歪。 唐绪一惊,连忙上去拉住了赵夫人,“冷静冷静!别动手啊,王夫人!有话好好说” “张盼!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放开!给我放开!”赵夫人从小到大还没被人打过,此刻已然气疯了,几近声嘶力竭。 王夫人眯起眼,“你再说一遍我生不出女儿?” “你生不出就是生不出!还不让人说了!连生三个儿子!你有闺女吗!我就说!”赵夫人挣了半天,唐绪拦着她的手臂纹丝不动,“唐绪!有你这么拉偏架的?给我松手!” “还不快拦住你家夫人!”唐绪大喝一声,丫鬟们才赶在王夫人冲过来之前,拉住了她。 本来只是看热闹的唐绪没想到两人突然就要打起来了,这发展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做什么?!”赵老爷刚进大门就接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自己夫人泼妇般的样子,他不由紧皱着眉,“你发什么疯?” 这一声让赵夫人冷静了下来,心里委屈至极。唐绪及时松开了手,赵夫人抚平衣襟,语气有些生硬,“我被人打了而已。” 赵老爷看向另一边,“王夫人?你为什么来我家打我夫人?” 王夫人也恢复了镇静,浅浅行了礼道:“你女儿抓花了我女儿的脸,你夫人又骂她是奴婢。” “你女儿?”赵老爷皱了皱眉,他记得这位并没生下女儿,难道记错了? 王夫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原来赵家庶子庶女都是奴才,可以任人打骂?不过我家不同,我家柔儿虽不是我生的,却也是我家老爷的亲生女儿。赵月兮平白毁了她的容,我自要上门讨个公道。没成想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赵老爷亦是如此。” 赵老爷看向妻子,嫌弃她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又觉得女儿一点都不乖巧。今日谈的生意又被王家拦了糊,心里烦躁不已,面上也带了些。 只听他压着怒火,低声道:“要道歉要赔礼可以好好谈,动手未免太过了。王老爷最近生意是好做,但夫人也不要太不把人当人看了,风水可是轮流转的。”说完,还狠狠瞪了自家妻子一眼。 王夫人见状皱了皱眉,不想再多纠缠,“那道歉,明日下了学,赵月兮必须亲自登门给我家柔儿道歉。女子毁了容貌,想必你们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要重礼的意思了,赵老爷懒得跟妇人纠缠,“明日月兮会去的。” 唐绪悄溜溜跟着王夫人走了,身后传来赵老爷怒斥赵夫人的声音。王夫人顿了顿,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刚走出门,碰见怒气冲冲下马车的吴夫人。她见到王夫人愣了一下,不甘不愿的道:“这次多谢你家柔儿了,改日登门道谢。” “别了,我家容不下你这座大佛。”王夫人捏着帕子扇了扇风,想到刚才赵老爷的责骂声,她一时不忍,道:“别去了,再去赵月兮今后怕是都不能出门了。” 吴夫人顿住脚步,不解的看向她。 “我刚闹了一场,还打了赵家夫人。赵老爷脾气暴躁,虽不敢动手,今晚赵夫人怕也是不好过,下次再去。”王夫人说完,径直上了马车。 唐绪倒是对王夫人印象大好,刚才威武霸气的怼人打人,但并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见好就收。听到赵夫人挨骂,又帮着劝吴夫人。这脾性,倒是十分对她胃口。 吴夫人低头想了一会儿,正欲离去时,发现唐绪也在,笑了笑道:“唐姑娘也在啊。” 唐绪点点头,“吴夫人,我也是为了今天孩子们打架一事,玉儿还好吗?” “吓着了,没什么大事。”吴夫人道。 “没事就好。”唐绪放下心。 “那我先回了。”说着,她又找补了一句,“我是看在王柔儿今日帮了玉儿的份上,才给张盼两分面子。” 唐绪差点笑出声,这两人的别扭劲倒是如出一辙。先前听说两人相看两厌,又爱凑到一起,只怕二人对彼此并没有那般厌恶。 回到家时,唐绪腿都有些酸了。幼儿园该添一辆马车跟车夫才好,帮着跑腿什么的。不然回回这么走来走去的太累了,租马车也是个麻烦事。 唐翎在幼儿园吃过饭就带着孩子们回来了,此刻正看着七月在画画。看到唐绪这时才回来,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还不是那三个孩子的事。”唐绪将事情说了,唐翎皱着眉没说话。 “姐姐,咱们买辆马车?我腿都走酸了不说,还浪费时间。”唐绪捶了捶腿。 唐翎觉得可以,“买,明天让唐爻去。” “好啊,我也不会挑马呢。”唐绪歇了一会儿缓过劲,“饿了,有吃的吗?” “有,厨房。”唐翎道。 “娘~是杜叔叔送来的!晚饭他去找你,你不在。他刚才又来过啦,你还是不在,他给你送了好吃的。”七月抬头道。 唐绪心口一甜,乐滋滋去吃饭了。 第82章 小南受伤 “啊啊,啊啊啊……”唐绪刚走出家门,准备去幼儿园上班,就听到嘶哑恐惧的孩童尖叫。 “怎么了?” “谁家孩子?” “是小南吗?小南?” 巷子里的人家听到声音纷纷打开门,有熟悉的马上就跑去了江家,唐绪也跟着小跑过去。 “开门,开门!王艳!你又在打小南了!疯婆子!快开门!”离江家最近的一户,一个婆婆正拿着捣衣杵疯狂砸门。 “开门!怎么天天打孩子!疯了!” 其他人也纷纷捶门,没一会儿江家大门打开。唐绪挤过去,院子里没看见江小东,只看见江小南仰面躺在地上,衣服头发乱糟糟的。她目光呆滞的看着天空,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一道血痕从嘴角延伸到脖子里。 王艳双手把着门,“干嘛干嘛?你们这么多人要干什么?” “天杀的!丧良心啊!你要打死她吗!哎哟,小南啊,奶奶来了,小南……”隔壁的婆婆扔了捣衣杵,佝偻的身影从王艳腋下钻进,急急跑了过去,把江小南小心的扶坐起来。 就这么一个动作,江小南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唐绪吓得一哆嗦,人群爆发一阵惊呼。 “天呐!吐血了!” “好狠的心!小东呢?” “这孩子不会有事?” “看着像是不行了!” “天爷!小南,小南!”那婆婆吓得够呛,眼泪都下来了。 王艳也愣了,急忙解释:“我……不是我啊,就踢了两下……” “快放下她!让她躺着!我去找大夫来!别动她!”唐绪喊了两嗓子,转身去敲杜家的门,“祁管家!杜昀!半夏!开门!” “来了来了,什么事这么急啊?”祁管家刚把门打开,唐绪已经冲了进去,“半夏!半夏!快来救命!” “出了何事?”杜昀一家正在吃早饭,听到喊声都跟了出来。 “哪里救命!我去拿药箱!”孙半夏丢了碗就跑了出来。 “快,江家,小南吐血了!”唐绪一把抓住半夏,就往外跑。 “我拿药箱,你们去!”杜昀说道,转身去了半夏房间。 “奶奶”杜嘉瑞有点害怕的仰头看着奶奶。 “我们看看去。”杜老夫人牵着孙子,也跟了去。 孙半夏把了脉,秀气的眉头越皱越紧,对唐绪道:“找个板子,把人抬到杜家,我要施针。” 王艳当即同意,“抬走抬走,要是死在你们家,可不关我的事啊。” 唐绪听到这话,怒不可遏,跳起来一巴掌把王艳扇倒在地。王艳一声哀嚎,噗一声吐出了一颗牙。“杀人啦!杀人啦!” “江小南若出了事,我就以杀人罪把你送到县衙!”杜昀冷着脸,看着王艳说完,转身走向大门。只见他扶着门板,竟直接拆下了江家大门。 王艳捂着嘴,不敢出声,差点忘了杜昀现在是镇长了。 邻居刚找到个床板,杜昀和唐绪已经小心把江小南抬起走了。 江小东扛着一袋栗米,慢慢往这边走,小小的身躯几乎被压到对折。走到家门口,发现屋里屋外好多人,他心中不安,将米一扔,“怎么了?小南!!!小南!!小南呢??” “小东!你干什么去了!你妹妹被打吐血了!” “是啊,你怎么才回来!” “我妹妹呢!”江小东听了话,先是错愕,然后恶狠狠的看向了王艳,那目光像是要生吃了王艳。王艳一个哆嗦,爬起来躲进了屋里。现在没空管她,小东随手抓着一个人,“小南呢!小南在哪儿!” “抬到杜家去了,那小大夫给救呢,你快去看看。” “哎,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面。” “天杀的王艳。” “丧尽天良啊!” 越听越心慌,江小东往杜家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小南!小南!” “小东小东,这。”祁管家抓着无头苍蝇一样乱冲的人,把他带到了唐绪他们那。 “唐姨!小南呢!小南没事?他们骗我的对不对?”江小东死死抓着唐绪的手,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的浮木。 “在屋里呢,没事的,半夏肯定有办法,你别急。”唐绪也很担心,她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妹妹,江小东会怎么样。 “没事,没事。”江小东左手捏着右手,两只手却在发抖。他肩上灰扑扑的不知沾了些什么,早上还算凉,头发却湿哒哒的往下滴水,脸上也全都是汗。通红的眼睛没有焦点的看着地上,嘴巴开开合合不知在念叨什么。 唐绪看着有些心疼,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脸,“坐一会儿小东,你刚才去哪儿了?” “买米,王艳叫我去扛一袋米回来。米很重,我走得很慢,都怪我,我带着小南去就好了。可是扛着米我没办法牵着她,我怕她走丢了。我走得太慢了,我快点回来就好了,我为什么不快点回来?我走那么慢”他看向唐绪,目光却落在门上,嘴里颠来倒去的怪自己太慢了。 “小东”杜昀想说男子汉不可如此慌张,可是门里是他的妹妹。他叹了口气,捏了捏小东的肩膀,鬼使神差般将人抱进怀里。这是唐绪最喜欢的动作,不管是高兴还是伤心,她总是会抱抱孩子们。 “呜”江小东像是突然有了依靠,终于哭了出来,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哀鸣,他把脸死死埋在杜昀的肩上,很快就把那里的衣服濡湿了一片。 这一声仿佛一只手把唐绪的心都揪紧了,张开嘴喘了口气才缓解了这种窒息感。她伸手摸了摸江小东的头,不知该怎么安慰。杜昀看着她,拍了拍小东的背脊。 不知过了多久,半夏从房里走了出来,手里举着一张药方,“谁去帮我抓药煎药?” “我,我”江小东猛地抬起头,从杜昀怀里出来,红肿的眼睛看向半夏,“我妹妹怎么样呢?小南还好吗?” “暂时没什么事,不过她内脏受损,要静养。这种伤”孙半夏皱起眉,“要是师兄在就好了。” “她会丝死吗?”江小东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像是怕说出那个字就会应验了一样。 “不会的。”孙半夏丧气的垂着头,“我给师兄写封信问问。” “药方给我。”杜昀拿走药方,叫了个小厮跑腿。 江小东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去,不要动她,不能碰她,我针还没拔。”孙半夏交代道。 “我远远的看,我就看一眼。”江小东保证道,走了进去。他果然如自己所说,到了屋子中间就停下了脚步,可当他看到面色苍白的妹妹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胸口插满了银针,身体一软就摔在了地上。 “王艳怎么办?”唐绪问。 “她还有个孩子。”杜昀叹息。 “那就不管了吗?太过分了!”接触的孩子越多,唐绪越是不能忍受虐童。 杜昀想了想,“镇上有个祠堂,先让她去那里静思。不许她再回江家,房子让小东住着,其他的等江父回来再说。” “也行。”唐绪点点头,又道:‘你今日没事吗?’ “有,我现在去将王艳带到镇祠堂,先走了。” “好,七月和蛋蛋应该马上要来找嘉瑞上学了,我跟他们一起过去。” “嗯,我先走了。” 唐绪送走杜昀,回头看见半夏正在翻带来的医术,而江小东坐在地上。她走过去想将人扶起来,看到江小东的样子却怔住了。他眼睛睁的大大的,眼泪不停从脸上滚落,嘴里将手背咬的鲜血淋漓。 “这是干什么!”唐绪压着声音道,又是气又是心疼,咬着牙将人拖到屋外,“不会有事的,你相信半夏。半夏可是药王谷的人,你听过药王谷吗?那里有世上最高明的大夫,只要有一口气就能给你拉回来!” 江小东松开嘴,刚才是怕哭声吵到了妹妹,他仰着满是泪的小脸,抽噎着道:“真的吗?” “当然啦!”孙半夏收了医术,挺起胸膛走过来,“我大师伯是药王谷谷主,我要是治不好,我就把她带回去。我大师伯什么人都能救回来,就算是没气了,只要没死透都能治好。你看看你,最讨厌你们这种不爱惜身子的人了。” 她念叨着,给江小东处理手上的伤口。 唐绪想了想,问道:“小东,你爹……对你们好吗?” 江小东像是突然知道了疼,嘶嘶抽着冷气,“我爹不打我们,他在的时候,王艳也不敢欺负我们。哈,疼疼疼……” 唐绪皱起眉,“只是不打?他知道王艳打你们吗?” 江小东点点头,药粉倒在手上疼得他一哆嗦,“嘶嘶~知道,只要不当他面打,他就不管的。” “现在知道疼了,刚才咬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呢?”半夏鼓着小脸,嘴里不高兴,手上却放轻了动作。 “不行你,你以后带着妹妹去幼儿园住!我来养你们长大!”唐绪坚定道。 第83章 纠结 江小东仰头看着她,刚止住的眼泪又冒了出来,“可是妹妹,妹妹是……”他艰难的说出傻子这个词,眼泪不停流。 唐绪皱着眉,心疼的给他擦眼泪,“妹妹不傻,他们说的不对。”她想了想,尽量直白的解释给他听,“妹妹只是太害怕了,她害怕有人伤害她,所以把自己关起来了。” “那她什么时候出来呢?我有点累了。”江小东低下头,“我想跟她说说话。” “妹妹生出来就这样吗?”唐绪问他。 “不是的。”江小东摇摇头,“娘还在的时候,她话很多,每天都要跟我们说很多很多话,那时,我还嫌她很烦。后来,娘死了之后,她病了,醒了之后就这样了。” “那我们给她一些时间?好不好?”唐绪握着他的肩膀,“以后有什么可以跟我说。” “嗯。”江小东用袖子擦了一把眼,呜咽着小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小东哥哥在哭。” “小南受伤了!好严重!所以他哭了。” “那怎么办呀?半夏姐姐治不好吗?” “不知道呀。” “那他还去幼儿园吗?” 七月和嘉瑞还在说话,方子俊已经跳了出去,大声道:“绪姨姨,小东哥哥,该上学了,迟到没有点心吃了!” 江小东连忙转过身,擦干净眼泪才转过头。只是他眼睛又红又肿,像个核桃。 有时候,方子俊的迟钝和心大,也让人很苦恼。 “知道了,走。”唐绪拍拍江小东,“先去上学,妹妹这边有大人们,不会有事的。” 江小东回头,孙半夏不知什么时候进去了,还关上了门。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点点头,“好。” 走到门口,祁管家正等着,“车备好了,坐车去。” 她们到幼儿园的时候,孩子们已经都进去了。唐绪让他们自己去教室,一回头才发现唐翎还在后面,“咦,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唐翎看着她,确认她是认真的,一时之间很不想说话。她冷冷的看着唐绪,道:“我跟你们一起坐车来的。” 唐绪惊讶的瞪大眼,“真的吗?” 唐翎闭上眼,不想看见她,直接转身走了。高马尾在空中甩开一道弧线,在唐绪脸上抽了一下。 唐绪抹了一把脸,觉得唐翎是故意的。 溜达着去了二班,赵月兮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挨了教训,没了以前趾高气昂的样子,看着有些可怜。 王柔儿脸有些肿,面色看着倒是还好。吴玉儿还是那副怯怯的样子,今天没躲在角落,一直跟在王柔儿身后,跟个找妈妈的小鸡崽似的。 唐绪对着班主任招招手,等她出来后道:“今天多关注一下赵月兮,孩子还小,不要因为她脾气大就讨厌她,孩子有问题大半是父母的原因。” “好,我知道了。”班主任点点头。 唐绪把幼儿园巡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才回到了办公室。齐清没过来,去画像铺子守着,顺便画些扇子来卖。 她收拾了一下桌子,将抽空画的绘本拿出来,准备拿去多印一些,让孩子们可以带回家看。 不知道小南怎么样了,她叹了口气,该死的王艳。上次造谣的事还没抽出空来收拾她,又干这种恶事。要是早点收拾她就好了,也许…… 她摇摇头,没必要自责。她已经尽力照顾那对兄妹了,白天都在幼儿园里,晚上才回去睡,谁能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呢。 “唐绪,有人找你。”唐爻在门口露了个脸就走了,留下一个黑瘦的妇人。 唐绪打量了她一下,是一个看着有四十多岁的人,衣服洗得发白,磨出毛边的袖子里藏着一双沧桑干裂的手。脸黑黄黑黄的,看着是个常干农活的,“你是?” “我,我是妮妮娘一个村的。”妇人两手揪着衣摆,衣服被她拉得绷直。她脑袋垂着,像是怕看到别人,又像是怕别人看到她,“我,是她让我来找你的,有点,有点事,想找你帮帮忙。” “哦,”妮妮娘,不是那个丈夫当兵被婆婆欺负了的女人吗?唐绪指了指椅子,“有什么事坐下说。” 她走过去小心的坐了个椅子边,手指抠着起边的衣袖,不知是想拽掉那些毛边,还是想捋顺。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鼓起勇气道:“我丈夫,爱喝酒,一喝多了就打人。”她缩着脖子,大概是回忆起什么害怕的事情,手抚上手臂,“刚开始只是骂,有一次打了我,我太害怕了,就回娘家了。他买了一只鸡来叫我回去,我爹让他滚,我娘劝我为了孩子忍一忍。隔壁邻居也来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这次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又是这种事情,唐绪暗叹了口气。 妇人声音带了些哽咽和激动,“可是没有!他变本加厉!只要我一回去,他就跪着跟我爹娘认错,再送些肉菜!那天,我听到我嫂子说,这打挨得挺划算,天天打天天有肉吃……”她嗓子哽了一下,大口吸了几口气,“后来我就不回去了,可他打得更狠。以前只是心情不好喝了酒打我,后来菜咸了,衣服没洗干净,问话回慢了,什么事都能打我一顿。我有次逼急了,还了他一下,婆婆也帮着打我,说我不能打她儿子。我……” 她说不下去了,唐绪气得脑子疼,“我能帮你什么?” “我不知道,周围的人都叫我忍一忍,可是我忍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她说着激动的撸起了袖子,扒开了领口,“王椿说她受了你的恩,你聪明漂亮,能不能也给我出个主意,我要怎么办才好?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我快要死了,我还不想死,我孩子那么小,我不能死啊!”说完,她瘫在地上捂着脸大哭起来。 唐绪看着那些伤痕,怒道:“你爹你哥哥没为你出头吗?把那男的打个半死,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她只是摇了摇头,哭着没说话。 “你有几个孩子?”唐绪问。 “三个,老大七岁,老二五岁,老三两岁……”她抽噎着回答。 唐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想要我出个什么主意?你要带着孩子离开?还是继续过日子,只是不想再挨打?” “我带着孩子走?”她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向唐绪,“可我,怎么养活四个人呢?娘家肯定不能回去,家里养不起这么多人,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你在这里住两天,我想一想。”唐绪看着她快掉到鼻子下面的黑眼圈,站起身,“你先跟我来,我找个地方给你休息休息,吃顿饱饭好好睡一觉。” 听了这话,她迟疑的站起来,道:“可是,可是,我不回去会挨打的。” “先待着,我想想法子。来。”唐绪将她带到杏子那里,杏子听了她的遭遇,感同身受,温柔的跟她说话,将她带去屋子。给她准备吃的和热水,让她收拾收拾,吃了再睡会儿。 这个鬼世界,到底多少垃圾东西就爱打老婆?!唐绪愤怒又无奈,她这里已经收容了许多这样的女子,可她不能把所有人都留在幼儿园里养着。 怎么办呢?唐绪捶了捶脑袋,现代是怎么办的呢?家暴这种事,别说古代,现代警察也是管不了的。 妇联??妇联是不是管?她可以成立一个妇联吗?妇女儿童保护联盟?是叫这个吗? 家暴家暴,暴力伤害就是暴力伤害,为什么加上了一个家,就变成了家务事? 唐绪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哪怕在法律完善的现代,这种事也是屡见不鲜。 她想到身为镇长的杜昀,那么自己以后成为了镇长夫人,有没有资格成立这么一个地方,保护那些深陷泥潭无力挣扎的女人孩子们? 她想了很多,想到要拉一些贵妇圈的女子们进来,只有拉到更多人参与,才能有更多助力。想到必须得到官方的承认和支持,才能有震慑力。 可这些,只怕都很艰难。 她丧气的将脑袋磕到桌上,这个想法是不是过于天真了?她真的能做到吗?在这个男权社会,她无权无势,一个普通人罢了。走到现在这一步,都是运气好,身边有许多助力。 但,至少不是孤立无援,对不对? “妇女儿童保护协会?”杜昀顿了一下,“你的想法是好的,只是,阻力不会小。” 唐绪垂着头,是啊。她现在只是小打小闹,收容的只是普通人家的女人和孩子。她们基本不会出幼儿园,旁人见不到。而且底层人民遇到这些事也不会想到报官,一般除非生死,大仇,他们都不会去县衙 ,首先报官第一个流程写状纸就把他们拦在了外面。 可她现在的处理方式,也只是短时间内解决罢了,杜昀跟她提过这个问题。 富人圈她没碰过。一是碰不到,别人根本不会找她帮忙。二是女子们习惯了打落牙齿和血吞,家族姻亲牵扯不清,哪里是她这样简单粗暴能处理的呢。 善良,是一种美德。怀揣着善良的心,渴望为这个世界带来温暖与光明。然而,在现实面前,我们会发现,仅有善良的心是远远不够的。没有实力的支撑,那些美好的愿望往往变得无力,宛如空中楼阁,毫无意义。 唐绪不记得在哪儿看到的这段话,觉得十分符合现在的自己。 第84章 家务事 “别发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杜昀摸摸她的头。 唐绪望向他,“我的想法是不是太不切实际了?会不会很好笑?明明,我的能力并不足以支撑这样的,无谓的善良毫无意义。” “这并不是无谓的,你看看幼儿园的那些妇人和孩子,他们如今的笑颜,皆是因有你的庇护。”杜昀张开手臂,将她抱进怀里,“没有用的是我,我做得不够。别急,我们慢慢来,尽力而为。” “嗯。”唐绪靠在他怀里,明明很开心,却很想落泪。 有你真好,感激你每一次的支持和安慰,从未否认和打击。 幼儿园第一次休沐,唐绪带着唐磬和方子俊,还有王小雨,就是那个来求助的妇人,准备杀到她家里去。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七月抱着唐绪的腿,“娘偏心,带哥哥去玩,不带我。” “绪姨姨,我也想去。”赵芸娘眼巴巴的看着唐绪。 “不带嘉瑞去吗,嘉瑞声音好大好吵,可以帮忙吵架。”杜嘉瑞自信道。 “下回带你们去,乖,我们不是去玩的。”唐绪试图把七月抱起来,小家伙死死抱着她的腿不撒手,他现在又长高长壮了,真不是一般人能折腾动的。“姐姐,帮帮忙。” 唐翎转过头,打架竟然不叫上她,不帮。 “哎呀,去去去,都去,又不是去郊游。”唐绪没有办法,只能都带上了。 唐爻刚买回来的马车派上了用场,一帮孩子加大人挤在车厢里,唐爻挥动马鞭,看向明显不太高兴的唐翎,笑道:“走啊小羽毛,一起去玩。” 唐爻强迫我去的,唐翎想着,顺势翻身坐上了车架。 王小雨住在城外的村子里,她自上了马车就十分紧张。 “娘,我们不带吃的吗?”七月仰着肉嘟嘟的小脸问。 “不是去玩,所以没带啊。”唐绪捏捏他软乎乎的脸颊,“都叫你不要去了,下次去玩再带你。” “去打人对不对?我能打!”杜嘉瑞挥着小手打出一拳,还哈了一声。 唐磬伸手接住打向自己的拳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嘉瑞,这里太挤了,你不要打拳,打到唐磬哥哥了!”赵芸娘教育道。 “还有多久到?我能先动手吗?我要打渣男!”方子俊扒着窗户,有点亢奋。 唐绪不认同的看向他,“什么渣男?哪里学的?” “跟你学的啊!打老婆的都是渣男!我将来肯定不打我老婆!像我爹一样!被我娘揪耳朵也不敢还手!”方子俊似乎觉得这很骄傲。 “噗”,王小雨听着孩子们的童言童语,心下放松,忍不住笑了。 “王大娘,还有多久呀?”方子俊换人问。 “那里有野兽吗?”杜嘉瑞好奇道。 “有没有兔兔?像幼儿园的兔兔。”七月问。 “有花吗?我想摘一点带给娘。”芸娘问。 王小雨笑了笑,“没有呢,山上才有野兽和兔子,花有的。” 几人闲聊着,马车晃晃悠悠,真宛如郊游一般到了小溪村。 小溪村并不富裕,很多人甚至都没见过马车。唐家马车一进村子就吸引了一群人的注意力,孩子们好气的跟在后面。 王小雨给唐爻指了路,车子停在张家门口。院子门敞开着,几只母鸡踱着步找食。两个孩子正在院子里玩,王小雨一下马车,两孩子就跑了过来。 “娘!你去哪儿了?”大的是个姑娘,据王小雨说叫芽芽,小的也是个女儿,叫麦子。 麦子张着小手,“娘!娘!娘!” “小雨回来了?”屋里走出一个老太太,看到王小雨就板起脸道:“你上哪儿野去了,孩子都不管了是!” “张大牛呢?”唐绪看着孩子们跳下马车,转身问道。 “你们是?”张老太看到那辆马车,那马长得可真好,一定很贵。她垂涎的看了一眼,再看来人各个精致漂亮,穿得又好,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大牛在屋里睡觉呢,贵人找他有什么事吗?” 唐绪勾起嘴角,“叫他出来,有好事。” 王小雨拉着孩子们退后,小声问大女儿哥哥去了哪儿,得知是打猪草,她放下了心。 “大牛,有镇上的贵人来找你了,快起来。” “谁啊?让他等会儿,我再睡会儿。” “别睡了,坐马车来的,看着可有钱了,起来啊,乖。” 屋里拉扯半天, 张大牛才衣衫不整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张大牛?”唐绪确认了一下。 张大牛从眼里揉出一团眼屎弹了出去,看到唐绪眼睛都瞪大了。再看到后面的唐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他搓着手上前,脸上的笑容猥琐又下流。“贵人们找我啊,有什么事啊?” 唐爻面色一冷,脚尖一踢,一颗小石子飞出去打在张大牛的膝盖上,他嗷了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大牛你咋了?快起来。”张老太连忙去扶儿子。 “小磬,去,没打死就行。”唐绪道。 哼!什么脏活累活都叫我干!唐磬一脸不耐的走过去,张老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刚爬起来的儿子又摔倒在了地上。 “你们干什么!怎么打人!”张老太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唐磬一脚脚踢在人体各个痛处上,张大牛起也起不来,痛得满地打滚,叫声比杀猪都惨。 “你儿子不是喜欢打人吗?我也来试试啊,只是这喜欢打人的看起来也不怎么抗揍啊。”唐绪弹了弹指甲。 “王小雨!你带来的人!快叫他们住手!”张老太急了,冲着王小雨喊。 王小雨搂着孩子们转过身,去了院子外面。 七月几个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被唐翎一个个按着脑袋转了回去。 本来就跟着马车过来的人,听到张大牛的惨叫声,纷纷往后退了两步。有反应快的已经去找村长,找张大牛家的兄弟了,瞧不上他家的则在门口看起了热闹。 “这是惹上了谁啊?” “王小雨带来的?总算是硬气了一回。” “看着不是娘家那边的,哪儿来的人啊?看着挺有钱的,还有马车呢。” “谁知道呢,打得好,平日里天天不干正事还打媳妇,这回该他了。活该,呸!” “要我说早该打了,没看上次把王小雨胳膊都打断了,还不给看病呢。” “我跟你们拼了!”张老太听着儿子叫自己救命,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爬起来扑向唐磬。唐磬一个闪身,她就扑空摔在了地上,哎哟了几声没爬起来。 唐磬将张大牛全身都踢了一遍,保管他几个月下不了床,才停下走了回来。 正好张老头带着二儿子赶了回来,一看躺在地上哀嚎的儿子,和趴在地上起不来的老伴就急了,“这怎么回事?” “我打的啊,听说你们家爱打人啊,我也来玩玩。”唐绪笑着道。 张二牛听到这话,挥着泥土还没干的锄头朝唐绪而去。 唐磬一个侧踢,人就闷哼一声,滚到了墙角。 张老头吓了一跳,后退两步,中气不足的道:“你们,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怎么回事?谁打人了?”一个老头子拄着拐棍,被众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这是村长?”唐绪一眼看到人群里的王椿,没有跟她打招呼。 “是,我是小溪村的村长。姑娘是哪儿人啊?怎么就到我村子里来打人了?”老村长眯着眼看着她,“瞧着不像打人的啊,真是她打的?”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村民。 “就是她带人打的!王小雨!你滚过来!”张老太缓过劲,有村长撑腰,她终于爬了起来。“村长,你要为我们做主啊!你看大牛被他们打成什么样了?” “哦哦,好好。大牛呢?”老村长眯着眼睛,看到地上叫唤的人,“看着没伤啊?” 人群中传来几声忍不住的笑声,这老村长年纪大了,眼睛跟耳朵都不太行了。只是这张大牛外表的确看不出什么伤,唐磬打的地方都是关节,肌腱,疼得人想死,就是看不出来。 “大伙都看着他们打的!”张老太又急又气。 “你们看见了吗?”老村长转向村民。 “我什么也没看见,这镇上的贵人长得跟咱们就是不一样,大人孩子各个都这么好看。” “装的,那少年就踢了几脚,他叫得跟杀猪一样。” “孩子能有多大力啊,难道想讹钱吗?” “我也想讹,这马多漂亮,得几十两。” 众人东拉西扯的,老村长听得越来越糊涂,“到底打没打啊?” “打了。”唐绪主动承认。 “哦,”老村长点点头,“那你好端端打他干什么?给他赔个不是,算了。” 这话说得唐绪都懵了,她愣了一下,才道:“我是王小雨家的远亲,这张大牛有事没事就打她,我今天就是来给他个教训。赔不是肯定是不可能,他下次要还敢打小雨姐,我还要来打他。” “家务事啊,那你别打死了,我先回去了,散了散了。”老村长说完,脚步蹒跚头也不回的走了。 啊?唐绪一头雾水,这发展跟她想的怎么完全不一样。 “村长!他们冲到村子里打人啊!您不能不管啊!大牛可是你看着长大的!”张老太追出来。 “家务事不归我管啊,你们打别人姑娘,别人打你们家儿子,我怎么管?”老村长被她拉了一下,差点摔地上。边上的孙子连忙扶住他,推了一把张老太,“你干什么!别抓我爷爷!” “就是,只许你们打人,不许人娘家出头吗?干得好,早该这样。”一个妇人道。 “打得好。” “那词叫什么来着,什么快心。” “特快人心!” “啊对对对!” 第85章 野炊 老村长回家了,张家人无法,打又打不过。只能瞪着王小雨,想着等这些煞神走了,有你好果子吃。 “今日先这样,我下回再来,要是我小雨姐多了伤,瘦了累了,我就把你们所有人打一顿。”唐绪笑得灿烂,张家人却觉得毛骨悚然。 王小雨还是有些怕,但先前已经说好了,是她自己选择要回来的,咬着牙也要过下去,她实在养不起三个孩子加她自己。 “我,我要休了她。”张大牛疼得满头大汗,咬着牙道。 “不行啊儿子!你弟弟还没娶媳妇呢!上哪儿再给你找一个!”张老太率先反对。 王小雨心下一慌,求助的看向唐绪。 唐绪示意她稍安勿躁,道:“行啊,你写了休书,我再打断你两条腿,三个孩子我们带走,从此两清。” 孩子没了再生就是了,但腿不行!张大牛怒道:“凭什么!孩子你带走就带走,凭什么打断我腿?!” 芽芽从她娘怀里探出头,听着里面的对话,有点茫然。她已经五岁,能听懂许多话了。 “我小雨姐不能白被你打这么久?” “不行不行!我大孙子要传宗接代,姑娘你可以带走,王小雨你也带走。”张老头道。 芽芽看了看娘亲,小声道:“娘,不要丢下芽芽。” “不会的。”王小雨含泪摸着她的头发,“娘永远不会丢下你们。” 麦子懵懂的看来看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爷,这可不是菜市场买菜。要么三个孩子都带走,张大牛断两条腿,要么你们家就好好养着她们四个,不然我隔几天就来一遭。”唐绪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看向靠坐在墙角的张二牛,道:“下回打你二儿子,看着就抗揍。” 张二牛错愕的抬头,又看向自己爹娘。 “不行不行,扫把星啊,惹了这么一帮煞星回来。”张老太拍着大腿,老泪纵横。 “去,小雨姐,有空去找我玩。”唐绪道。 “谢谢你们。”王小雨含着眼泪,拉着两个孩子给她磕头。 唐绪没拦,“孩子以后想读书可以去找我。” 王小雨哪敢奢求那么多,嘴上还是应下了。 打完猪草的王大宝终于回来了,看到亲娘愣了愣,欣喜的扑了过来,“娘,你回来啦!” “嗯,乖。”王小雨帮着儿子卸了背筐,摸了摸他的脸。“累不累?” “不累不累,娘你好了吗?看病了没有?”王大宝关切道。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唐绪准备回去了,看到门口挤挤挨挨看热闹的众人。她笑着道:“村里要是还有哪家男人爱打媳妇孩子的吗?我帮你们打到他再也不敢哦。有那尖酸刻薄爱挑刺的婆婆,也可以告诉我。婆婆虽然年纪大了不经打,她儿子总是抗揍些的。” 见识了张大牛的惨状,围观的男性村民纷纷后退几步,有几个打老婆的,连忙拉着老婆的手小声求饶,保证再也不敢了。 唐绪看了一圈,没人主动说话,但是有几个女子明显脸上带着动摇。现在人多不方便,她也没想着要把村里打个遍,今天这件事加这话,怎么不算是一种震慑呢。 “有受欺负的孩子女人,都可以去镇上找我,地方可以问王小雨。我这人,没啥别的爱好,闲着没事就爱多管闲事,尤其是那在外对别人唯唯诺诺,回家对老婆孩子重拳出击的畜生。”唐绪满脸笑容环视一圈,看到孩子们畏惧又好奇的目光,转身从车里拿出一罐子饴糖,“孩子们到我这领糖吃,一人一颗啊。” 这饴糖一颗有拇指头大,她特意带过来的。 “去。”王小雨推了推自己的孩子,王大宝没看见唐绪叫人打人的样子,只觉得这个姐姐又漂亮心又好。他走过去伸出一只被草汁染绿的小手,三颗饴糖放了进来。 “给妹妹们分去。”唐绪道。 有人当了头一个,孩子们也不怕了,胆子大的纷纷凑了过来。 看到还有几个不敢上前的,唐绪笑着道:“来晚了就没了啊。” 犹豫的几个小孩子立刻急了,小跑着过来,伸出脏兮兮的小手。 孩子们都领完了,还剩下一些,唐绪就近发给了几个女子。 “谢谢。” “没事,”唐绪看了她一眼,又对着人群说了一遍有事可以去镇上找的话,在场的男人们纷纷拉着媳妇就走。 怕就好,就怕你们不怕。 唐绪高兴的哼着歌爬上马车,“唐爻哥,咱们在附近溜达一圈怎么样?顺便带着孩子们玩玩。” “随你们。”唐爻无所谓。 “小磬,你之前出来采药有没有发现什么好玩的地方?”唐绪看向唐磬。 说起这个唐磬就来气,他瞪着唐绪,“你还敢提!这附近我路都不认识!之前还在山里迷路了!” 唐绪嘿嘿一笑,躲进了车厢一角,讨好道:“辛苦小磬了,回去给你买新衣服。” 唐磬哼了一声,粗声粗气的说:“前面右边那座山,山腰有道泉眼,附近有许多野果子。” 唐爻笑了,嘴硬心软的小子,这么别扭也不知随了谁。 孩子们对于爬山的兴趣极大,嘻嘻哈哈一脸亢奋。 唐爻在前面开路,不知从哪儿扯了根树枝,随手一甩,半人高的野草便就地伏倒。孩子们跟着他的脚步,完全不担心被野草割伤嫩脸。 唐翎走在最后面,防止有孩子掉队。她前面是唐绪和唐磬,唐磬盯着几个小屁孩,见到方子俊又离开队伍,要去抓树上色彩斑斓的虫子,一把将他提溜回队伍里,在他手上拍了几下,“有毒有毒!再乱动手,把你手捆起来。” “哦哦,我看着怪好看的,还想带回去给我娘看看呢。”方子俊不舍的看了一眼那虫子,“要不我用衣服隔着手抓?” “抓回去让你娘中毒吗?你个大孝子!”唐绪气笑了,“我替你娘谢谢你,还是别嚯嚯她了。” “蛋蛋哥哥又挨骂了。”七月道。 “活该。”赵芸娘道。 “哎,蛋蛋哥哥太顽皮咯。”杜嘉瑞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还摇了摇头。 唐绪哈哈大笑,捏了捏一把杜嘉瑞脑袋顶上的小揪揪,“跟谁学的啊你,看着那么像你小叔呢。” “这不是,我小叔是这样,”杜嘉瑞神色一敛,嘴角微勾,“嘉瑞,又淘气了。” “哈哈哈哈哈哈……一模一样!”唐绪笑得直捂肚子,那神情在杜昀脸上是温柔是宠溺,嘉瑞奶呼呼的肉脸大眼睛做起来全是好笑。 唐爻回过头看了一眼,小羽毛也笑了,真好。 从石缝里倾泻而出的溪水汩汩流下山下,唐爻循着水声找到泉眼。附近果然有不少野果子,其中桃树最多,看着红中带粉,俨然已经熟透了。 “哇!桃子!”方子俊几步窜过去,猴子一般三两下爬上树,摘下最红的对树下人道:“芸娘,快接着。” “哎呀,我拿什么接?”赵芸娘左右看看没有工具,只能扯着裙子。 “唐磬接。”唐翎按下芸娘的裙子,指挥道。 “哼,就知道又是我。”唐磬嘟了嘟嘴,就那样大喇喇的站在树下,“扔。” “来了!”方子俊知道唐磬哥哥的厉害,当下也不犹豫,直接摘了就往下扔。 唐磬一个没漏,接了还有空轻轻放到地上。 “我去弄点吃的。”唐爻说完,就钻进了林子里。 桃子还没摘完,他已经拎着两只处理好的兔子回来了。 “大意了,没带盐。”唐绪惋惜道。 “那边有个破屋子,应该是猎户打猎时住的地方,里面有盐有锅。”唐磬伸手指了指。 “我去去就回。”唐爻说完,就顺着唐磬说的方向去了。 “我去采点蘑菇,有锅可以炖点蘑菇汤喝。”唐绪有点兴奋,这不就是野炊吗? 唐翎点点头,忽然捡了颗石子扔向了右边的草丛里。 草丛里传来一声“咯~”一声之后就没了动静,方子俊从树上看过去,“野鸡!是野鸡!姨母好厉害!” 唐翎已经将鸡捡了回来,七月和嘉瑞拍手叫好,对野鸡漂亮的羽毛起了兴趣。 “有鸡,我们做个叫花鸡怎么样?”唐绪高兴道,她四周看看,扯了几片不知道什么树的大叶子回来,“这叶子没毒?要是半夏也在就好了。” “没毒。”唐翎道。 “那我去摘点蘑菇,等会儿用这个包着鸡来烤。”唐绪卷了一片树叶当工具,等会儿装蘑菇。 “我也想去。”赵芸娘跟了两步道。 “走啊。”唐绪说着,又指了指要跟过来的七月和嘉瑞,“你们帮忙洗桃子,我们大家有没有桃子吃就看你们了,能完成任务吗?” “能!”听到任务,七月和嘉瑞板起小脸,严肃的回答。 唐翎担心她不认识,把毒蘑菇采了回来,正想说自己去。转念一想她又不会直接吃,回来了再筛一遍。那高兴的样子跟七月几个没什么区别,就不破坏她的兴致了。 瞥眼看见满地的桃子,而方子俊看上去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唐翎出声制止道:“小俊,桃子够了,下来帮忙生火。” “这就下来了,姨母。”方子俊一听到呼唤,扔下最后一颗,喊着姨母接住便纵身一跃。 唐磬低着头放桃子没注意,唐翎早防着呢,脚尖一点腾空而起,右手一把抓着方子俊的衣领安稳落地。手指在方子俊额头轻弹了一下,“顽皮。” 方子俊摸摸被弹的地方,笑嘻嘻道:“没我娘打的疼!” 第86章 半夏师兄 唐绪将蘑菇洗干净塞进鸡肚子,用大树叶包上,糊上泥埋进火堆下面。唐爻不知从哪儿打了一只獐子回来,正要扒皮,唐翎道:“去下游弄完再回来。” “嗯?”唐爻看向好奇围着他的孩子们,懂了。什么时候开始,小羽毛变得如此心软了。 他摇头笑笑,去了下游避着孩子们处理完了才回来插上树枝开始烤。 七月和嘉瑞洗着桃子忽然发现溪里有一条小鱼,“鱼!鱼儿!” “小心别掉下去了啊,没衣服换。”唐绪连忙回头道,“蛋蛋!尤其是你!” 方子俊听到这话吐了吐舌头,把鞋子重新穿上了。 “桃子洗好了吗七月?娘想吃桃子了。”唐绪一边烤兔子一边道。 “洗好啦!我拿给娘吃!”七月两手捧着一个桃子走了过来,他俩手小,干活也不利索,边洗边玩,这么半天了,一人就洗了一个桃子。 “我的,我的给姨母吃!”嘉瑞左看右看,捧给了唐翎。 “谢谢我宝!”唐绪拉着七月在身边坐下,先给七月吃了一口。 唐翎学着她,摸摸嘉瑞的头,“谢谢我,我,嘉瑞。”宝这个字有点烫嘴,她说不出口,直接将桃子塞进了嘉瑞嘴里。 “我自己洗!”方子俊抓了个桃子,洗着洗着就看鱼去了,他回头看了看,悄悄把鞋子脱了。 “方子俊!不准下水!”芸娘也在洗桃子,早就注意到方子俊想干坏事了。 “蛋蛋?”唐绪看过来。 “我没下水,我就是,就是,想洗脚。”方子俊自己也信了,“对,我洗脚。” “山泉冰凉刺骨,会生病的,过来。”唐绪板起脸。 “好。”方子俊穿好鞋子,依依不舍的看了眼溪水,啃了一口手里的桃子,“好香啊,肉好了吗?” “快了快了。” 唐爻嘴角挂着浅笑,给獐子打花刀,撒盐粒。 唐翎默默去洗了几个桃子,一人发了一个,一边吃一边等烤肉。 “真香啊。”唐绪耸着鼻子嗅了嗅,边上七月给她喂了一口桃子。 吃过桃子,唐绪带着孩子们唱起儿歌。 两只兔子,一只獐子,还有一只鸡,竟然全吃完了。这多亏了唐爻唐磬这对兄弟,是真的能吃啊。 吃得饱饱,带着剩下的桃子和蘑菇打道回府。 车厢里越来越安静,唐翎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唐绪左手抱着七月,右手抱着芸娘,三人睡得香甜。方子俊倒在地上打起了小呼噜,嘉瑞抱着唐磬的胳膊,小嘴挤出一条缝,口水从那里流了出来。唐磬浑然不觉袖子已经湿了,靠着车厢同样睡着了。 “都睡着了?”唐爻听着车厢里的呼吸声越来越悠长均匀,便猜到了。 “嗯,慢些。”唐翎放下帘子。 “月底唐绪就要成亲了。”唐爻道。 “嗯。”唐翎看向唐爻,所以呢? 唐爻紧张得全身绷紧,小声道:“我们领婚书吗?” “嗯?”唐翎惊讶地歪了一下头,道:“你说什么??谁要和你领婚书?” 好可爱,唐爻被她惊讶的样子可爱到,耳朵悄悄红了,语无伦次道:“我们,咱们,不领吗?” “我们为什么要领婚书?”唐翎道。 “那,”唐爻心里有些发慌,脑子疯狂运转,道:“妹妹都成亲了,不是,我,那,我们,为什么不领一个呢?” 唐翎皱起眉,为什么不领?为什么?这问题一下把她问懵了。 唐爻观察着她的表情,看到她不解懵然的样子,笑了笑。领不领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一直在她身边,其他的重要吗?发热的脑子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放软了声音道:“不领也没事,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 唐翎看向他的眼睛,她认识这个眼神,杜昀总是这样看着唐绪,只是她从未直面过。此刻却觉得那双眼睛像是春日绵绵的细雨,轻飘飘的,但无论躲在哪里都会被淋到。她转过头,胸口的心跳乱了拍子,有些不适应。脑子里忽然想起他不在的那些时日,同样的不适应,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那块沾满鲜血的号牌被她悄悄收起,怎么洗都泛着暗红,带着难以祛除的血腥味。可是只要看到那块牌子,她就会觉得安心。 就像现在,有他在的时候,唐翎总会不自觉放松警惕,因为安心。 曾经结伴执行任务时,她很少需要操心什么,唐爻会处理好一切。打探情报,蹲点,制定行动路线和计划。她只需要在最后跟他一起行动,完成他的要求即可。他失踪后,经常感觉不顺利,任务不会失败,却总是带着伤,很疼。 这辈子都不离开吗?挺好的。 想到这里,唐翎看向前方,轻声道:“好。” 唐爻嘴角上扬,这怎么不是另一种成功呢。“那我,一直陪着你。” “好。”唐翎点头。 摇摇晃晃的马车如同一个大大的摇篮,一直到了镇上,熙熙攘攘的人声,吵醒了唐绪。她打了个哈欠,发现两条手臂酸麻刺痛,仿佛脱离了身体般失去了知觉。 “嘶~”她小口吸着气,“姐姐,到了吗?” “快了。”唐翎回答。 “七月,芸娘,醒醒。”唐绪动了动同样僵硬的腿,却踢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是方子俊。这小子怎么睡地上去了,真是与众不同。“蛋蛋,下雨了。” “嗯?收衣服?”方子俊嘟哝一声,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嘉瑞!”唐磬看着浸湿的袖子,冰凉的的袖子黏在手臂上,好恶心!都是口水!“起来!” “嗯?嗯?”嘉瑞艰难的半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口水!你口水流我手上了!”唐磬见他坐了起来,一把抽出了手臂。 “怎么了?”七月揉着眼睛看过去。 “什么口水?我流口水了?”芸娘摸了摸嘴巴,没有啊。 唐磬怒气冲冲的跳下马车,一路小跑,直接从院墙翻进去换衣服了。 还是个小洁癖呢。唐绪幸灾乐祸的笑,紧接着又露出了痛苦面具,“嘶~哈~疼”手臂麻麻刺刺的,太疼了。“唐爻哥,我下去走一会儿,这腿不行了。” 唐爻闻声停在路边,唐绪抖抖嗦嗦的弓着腰走出来,要不是唐翎拉了一把,差点一头栽下去。 “娘,怎么了?”七月担忧的跟上来。 “没事没事,”唐绪跺了跺脚,刺痛慢慢散去。其他几个孩子也跳了下来,跟着一起走。 到了桂香街,唐绪一眼看到人群中的那个人,无他,太显眼了。他跟周围人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像是3d游戏里的精致建模人物,被抠图贴到了2d游戏里。唐绪喃喃道:“这是人能长出来的脸吗?” 唐翎看了一眼,道:“药王谷的。” “药王谷?”唐绪收回视线,“难道是半夏摇来的人?小南不是一直没醒吗?” “应该没有这么快,我去问问。”唐爻驾着马车过去,“裴大夫。” “是你?”裴无殊打量了他一眼,“我师妹呢?” “在呢,上车带你过去。”唐爻对着唐翎说了一声,带着人去了杜家。 “大师兄!呜呜呜你来了!”孙半夏扑到裴无殊怀里,几日来绷紧的弦终于松开了,憔悴的小脸上挂着几滴可怜的泪珠,“师兄,我治不好,看书也治不好。” “极重的内伤?”裴无殊露出了然的神情,心疼的摸下了她发黑的眼圈,“无事,师兄来了,几日没睡了?去休息。” “嗯,我好困了。”孙半夏话刚说完,眼睛就阖上了。 “这边,她房间在这边。”祁管家也心疼这小姑娘,可劝又劝不动。 安顿好孙半夏,裴无殊问道:“病人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祁管家应声带他去了江小南的房间,江小东肿着双眼守着妹妹。 “让开,我看看。”裴无殊将他拎开,手搭上小南的脉搏,又伸手在她胸口揉按检查。转身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针袋,开始施针。 江小东紧张得站在一边,他听到了,这是半夏姐姐的师兄。妹妹这次,一定能治好? 等待拔针的时间里,裴无殊往小姑娘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见他闲了下来,江小东期期艾艾的问道:“叔叔,我妹妹,会死吗?” “不会,拔针后就会醒。”裴无殊看了他一眼,“你需要休息。” “呜我,我等,妹妹醒。”不知为什么,江小东十分相信他。心上的大石头落地,连日来的担忧一扫而空,眼泪根本控制不住,他捂着嘴发出呜呜的哭声。 裴无殊劝了一句,不再多说。一刻钟后,他将银针拔了出来。 床上的江小南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南!小南!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哥哥好害怕!”江小东扑到床边,也不敢碰妹妹,哽咽的诉说着连日来的恐惧。 “不要碰她,不能挪动,不能起身。”裴无殊交代完,写下一张药方走了出去。 杜老夫人和唐绪她们都等在门口,“半夏的师兄,我夫家姓杜,久仰大名。” “杜老夫人,叫我小裴便好。半夏承蒙各位关照了。”裴无殊拱了拱手。 “半夏这孩子有本事,性子又好,谁见了都喜欢。况且谈不上我们关照她,倒是麻烦她更多。”杜老夫人道。 “治病救人,医者本分,杜老夫人不必太过客气。”裴无殊道。 两人你来我往的寒暄,唐绪等他俩说完,终于插上嘴问道:“小南怎么样?不会有事?” “无事,我师妹一直在谷内,并未见过多少重伤之人,不善此道,在下正好专精于此。此伤看着严重,但并非不可医治。”裴无殊道。 众人终于放下了心。 第87章 我师兄…… “我师兄可厉害了!他什么病都会治!什么伤都会看!我师父都没有他厉害!”师兄来了的孙半夏突然就活泼了起来,边吃饭边跟唐绪她们说自己师兄多么多么厉害。“我师兄十三岁就跟我师父游医了!他还上过战场!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以前有个军士被人从背后砍了一刀!骨肉都露出来了呀!我师兄给他治好了!还活的好好的呢!我师兄还救回过一个断了气的!大家都说他死了,准备抬走去埋了,被我师兄给救回来了!现在还活着呢!” “半夏,”裴无殊听她越说越激动,唤了她一声,“先吃饭。” “哦。”半夏乖乖坐下,吃没两口,又想继续说。 裴无殊看了她一眼,半夏撅了下嘴,埋头吃饭。 “裴大夫医术这么好啊!”唐绪崇拜的看过去。 “三针还魂裴圣手,自然是厉害的。”唐爻不似从前散漫的样子,对着裴无殊鞠躬行礼,“多谢裴圣手救命之恩。” 裴无殊还了一礼,道:“早已谢过,无需多礼。” “你们知道三针还魂吗?”孙半夏又抬起头,倾诉欲膨胀。 “半夏,入谷誓言忘了吗?”裴无殊轻声提醒。 半夏面色一僵,“不敢忘,我错了。” “吃饭。”裴无殊并无责怪的意思,安抚的拍拍她的肩。 唐绪突然想起朱樱,踌躇了一下,问道:“若是先天原因,于寿数有碍的,能治吗?” 先天之症既简单又复杂,裴无殊没有夸下海口,只道:“可叫来我看看。” 愿意看,说不定能看好呢?唐绪高兴道:“好,多谢裴大夫。” 裴无殊摇头道:“若能治好,再言谢。” 唐绪正色道:“看不看得好是另外的,裴大夫愿意帮忙,自然该谢的。” 睡饱吃好,又有师兄的孙半夏,与往日完全不同。脸上没有以前故作老成的板着脸,挂上了轻松愉悦的笑容。 唐绪去三丝绣楼告诉秦雯来了个很厉害的大夫,让朱樱第二日过来看看。秦雯一听是大小姐的病有希望,半点不敢耽搁,当下就告罪要去通知大小姐。 “也不用这么急,裴大夫刚到这里,今日不好打扰。”唐绪道。 “明日看,但我不能明日说。妹妹今日先回,改日我再来赔罪。”秦雯送走唐绪,便坐着马车去了朱宅。 朱家父母听到这个事有点迟疑,朱母担忧道:“这位唐姑娘找的大夫能行吗?我们家不说看遍天下名医,除了御医,有名的大夫不知看过多少,皆是束手无策。那位唐姑娘风评可不好,行事风格异于常人,教书便罢了。若找来个什么庸医,胡乱诊治一通,可怎么好?” 朱樱轻轻握住母亲的手,“母亲,我想去看看。久病成医,我也算了解一些,且听听那大夫如何说的。若是不对,我自是不会拿自己身体作赌。”她笑了笑,又道:“唐姑娘是个好人,她收留了不少困境中的妇人孩子,还收容了几个被人抛弃,乞讨为生的孤儿。况且异于常人有何不好,千人一面,有何乐趣。她是性情中人,我十分喜欢与她相处呢。” “看看也行,我一起去。”朱父拍板道。 朱母看看丈夫又看看女儿,叹了口气。 “娘亲,唐姑娘真的很好,你相信我。。”朱樱难得撒了个娇,本就出众的脸更加动人,让人不忍拒绝。 “知道了,知道了。”朱樱小时候撒娇的样子和现在重叠,一模一样,可爱到人心软。“这么大了还撒娇。”她嘴里抱怨着,却捏着女儿的手不放。 朱家三口一早就到了杜家,杜老夫人和朱母寒暄,杜昀一早出去了。 祁管家要去请裴无殊,朱樱却道:“小女上门求医,不敢劳烦大夫来回奔波,若是方便,就由我前去。” “也可。”杜老夫人让祁管家带她过去。 “老夫人见谅,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实在担心,我也去看看。”朱父忍了一会儿,坐不住,跟着去了。 “老夫人,我……”朱母也是坐立难安。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们一起去看看。”杜老夫人也不是迂腐的人。 祁管家先行通报,朱樱才带着两个丫鬟走进了院子。正看见裴无殊提着药箱走到院中桌边坐下,有一刹那朱樱甚至想不起旁边的脸都是什么模样,只震惊于竟然有人一眼看上去恍若看到了仙人。 她每日照镜子,看自己看多了,对美人好像免疫了。除了唐翎,她气质清冷,五官精致像是雪神一般。可这都不能跟这位比,他看过来的眼睛平静无波,却仿佛深邃的幽潭。 裴无殊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在他看来,皮相是父母给的,并无可骄傲之处。甚至有些麻烦,他抬起手臂示意,“朱姑娘,请坐。” “是,是,抱歉,失礼了。”朱樱心跳的飞快,脸颊猛地烧了起来,只恨不能原地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无碍,手。”裴无殊拿了张帕子,垫在朱樱瘦弱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搭了上去。 朱家父母和杜老夫人赶到,先是惊叹了下大夫的容貌,而后提着心等他的诊断。 裴无殊摸完脉,心中已有了大致的判断,他拱了拱手,“失礼,我看看姑娘的舌苔,眼睛。” 朱樱配合的凑近,眼睛根本不敢落在对方脸上。 若是其他年轻大夫这般,可能有占便宜非礼之嫌。但裴大夫这副模样,总觉得是别人占了便宜。 杜老夫人想着,昨日唐绪都看呆了,虽然马上就醒了过来,之后更是不敢把目光落在裴大夫脸上。也不知什么样的父母,能生出这样的孩子来。 “之前的大夫医术也很高明,一直稳定着姑娘体内的平衡。只是并不稳妥,一旦犯病时没有及时服药,神仙难救。”裴无殊道。 “是是是!飞云道长也是这么说的!”朱母听到这熟悉的话,对这个大夫顿时信了大半,“裴大夫可有什么法子?” 裴无殊摇摇头,“我想不出来比这更好的药方,但是我师父极擅这种调理慢病,且等我几日,我去信问问。” 虽然没有准信,却有了新的希望,朱父行了个礼,眼角含泪,“多谢,多谢大夫!” “不必如此,等有信了我再通知你们。”裴无殊站起来侧过身,没受这一礼。“朱姑娘是否胸口闷堵,时时隐痛。” 朱樱看了一眼父母,咬唇道:“是。” 朱家父母面色一变,朱母急道:“怎么没听你说?” “这药长久服用,难免会有此症状。我虽无根治之法,却可为姑娘行几次针,缓解痛苦。”裴无殊道。 “师兄!师兄!小南说饿了!”半夏从屋外跑进来,“朱姐姐!你来找我师兄看病吗?我师兄肯……” “半夏,慎言。”裴无殊打断她,“这位姑娘你可诊断过了,有何头绪?” “我,我看过了,我并无医治之法。”半夏站直身体,头微垂,浑身上下,就连头顶的发旋都透着乖巧可怜。 这是她善用的伎俩,每次挨训就摆出这副样子,让人难以下嘴。“你之前来信,并未提过。” “我……”忘了呀!谁知道师兄怎么就来了啊。“我错了。” “诸位见笑了,我先随她去看看另一位病人。”裴无殊道,“朱姑娘若不急等上片刻,我这师妹虽学艺不精,一手针法倒是不错。等会儿就由我来指导,她来行针。” “请便。”朱樱屈膝行礼,退到一边。 等人走了,朱母拉着女儿的手,又是心疼又是恼怒,“怎么难受也不跟娘说?” “疼了多久了?”朱父皱眉问。 朱樱摇摇头,“没有多久。” “紫萍,你说。”朱母道。 紫萍咬了咬唇,无视绿柳拉扯衣袖的手,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姑娘疼了有三年了。” “紫萍!”朱樱厉喝一声,紫萍浑身一抖,哭着伏在地上。 三年,朱母后退一步,捂着胸口也按不住揪心的疼,“我的心肝啊,你怎么,怎么不告诉娘啊。三年,三年啊……” 朱父扶住老妻的手,闭目忍住泪意,“你这孩子,我说你什么好。” 朱樱上前扶着母亲坐下,“其实也不怎么疼,我已经习惯了。偷偷问过飞云道长,并无法可解,只要继续服用这个药就会疼。可是不服,就会死,想活着,总得付出点什么。也不多疼的。”她说的云淡风轻,朱母却觉心好像被人活生生挖了一块,疼得她浑身无力。 “如今裴大夫可为我施针,到时候就不疼了。母亲不要难过,那疼跟蚂蚁咬似的,烦人罢了。”朱樱帮朱母顺气,回头看了绿柳一眼,绿柳将紫萍带了出去。 这丫头嘴是越来越松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若只是蚂蚁咬,大夫怎会刻意提出来要帮你缓解啊,你就会哄我。”朱母长长出了一口气,“希望这裴大夫说到做到,我儿哪里不适,要告诉娘啊。” “知道了。”朱樱点点头。 朱父叹了口气,站在门口等着大夫赶紧回来。 第88章 我最喜欢挑刺 唐绪一觉睡到自然醒,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踏出房间。 “哟,睡醒了。”唐爻转着指尖的杯子,瞥了她一眼。 唐绪对上他,嫌弃道:“干嘛笑成这样?捡钱啦?” “金钱如粪土,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唐爻一脸不屑,目光转向教孩子练功的唐翎,变得温柔。 唐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似有所悟,悄声道:“怎么?开窍了?” “没有。”唐爻笑笑,“路漫漫其修远兮~” “那你高兴个什么劲。”唐绪嘟囔着,去厨房里翻出两个包子,看着院中的人。决定助力一波,道:“姐姐,今日不出去玩吗?” 唐翎回头,“去哪里玩?” “去……划船?放风筝?”唐绪暗示唐爻快说话。 唐爻好笑的接话,“划船好,孩子们去过吗?”这丫头突然这么好心?是自己想去玩。 “随意。”唐翎无可无不可的道。 “好耶,划船!”方子俊欢呼一声。 “站好。”唐翎出声,方子俊连忙老实站好。 “我可以划吗?”七月问道。 “到时候再看,我先去看看小南,芸娘没过来吗?”唐绪啃着包子,掰了一块给眼巴巴看过来的杜嘉瑞,嘴里却道:“不能吃了嘉瑞,你看你这肚子。” “芸娘舅舅回来啦,今天不来。”方子俊道。 “唔,是你给我吃的呀,嘉瑞没要。”杜嘉瑞嚼着包子,眯着眼睛笑。 “还不是你喂胖的。”唐爻戳破她。 “你看他这小眼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唐绪拍拍手,“那我先出去一趟。” “待会儿见哦。”七月挥挥手。 “绪姨姨快点回来。”方子俊道。 “划船要带吃的吗?”杜嘉瑞道。 唐绪被杜嘉瑞担心饿肚子的模样逗笑,吓唬他道:“不带,渴了喝河水,饿了啃小鱼。” “可是我不会吐刺刺。”杜嘉瑞信以为真,皱着小脸道。 “嘉瑞,你就知道吃。”方子俊吐槽。 唐绪笑着离开家门,先去了铺子,齐清正在画扇子,几个女子围着她看。 “这个海棠是我的。” “下一个轮到我了?” “画得真好。” “听说还能自己做漆扇?” “可以的。” “我要做那个。” “稍等。” 齐清面带笑容,穿着与其他年轻女子一样了,很是乐在其中的模样。唐绪没有惊动她,转身溜达着去卤肉铺子看了看,生意很好。 她调头去了点心铺子,买完一出来看见一个眼熟的孩子跑进了巷子。 “站住!小叫花子!把我的钱还来!”一个男子追了进去。 她跟了进去,果然是狗子。他被男子抓着衣领提了起来。小脸上满是愤怒,细看还有些惊慌,双手抓着对方的手使劲想扒开,“放开我!我没拿你的钱!我没拿!” “就是你!你撞了我,我钱袋就没了,现在交出来我就不揍你。”男子说着,手臂摇晃着,狗子紧皱着眉似乎很难受。 唐绪上前道:“大哥,有话好说,你先把孩子放下。” 男子看了她一眼,道:“那他要是跑了呢?” “他要是跑了你丢多少钱,我赔给你。”唐绪道。 见到唐绪,狗子一愣,接着胸腔里填满了委屈,眼泪像是控制不住了,他死咬着牙忍住,道:“我没偷钱……”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已经哽咽了。 “行。”男子也不想为难这么点孩子,就将他放下了。 “狗子你拿了没?”唐绪郑重的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狗子愤愤道:“说了很多次,我没有!” 男子皱眉道:“他撞了我,我一摸钱袋,没了。不是他又是谁?” “你没有亲眼看见他拿你的钱,只是怀疑,然后就追着他,还将这孩子拎起来吓唬,对?”唐绪见他不像是那种完全不讲道理的人,便跟他讲道理。 “这……今日我出门只有他撞了我,再无其他人碰到过我。”男子挠了挠头,又在身上摸了一遍,没有。 唐绪略加思索,问道:“这位大哥,你钱袋里有多少钱?摇晃会有响动吗?” 男子回忆了一下,“有十来个铜板,和几钱碎银,应该会响。” “你刚才举着这孩子摇晃,可听到银钱碰撞的响声。”唐绪问。 男子眉间一皱,“的确没有。” “发现钱袋没了,你就追着他了对?”唐绪看向狗子,“狗子你张开手臂,跳几下,让这位大哥听听你身上可有钱。” 狗子知道这是在帮他,听话的平举双手蹦了几下。他一身破烂,布条晃荡,一眼就能看出没什么藏东西的地方。 “难道我掉在别的地方了?”男子摸摸头。 “杰哥!杰哥!”一个少年在街上边跑边喊。 “哎,小明,这呢!”杰哥回过头,答应道。 叫小明的少年喘了口气,掏出一个钱袋,“杰哥,你换了衣服钱袋没拿,嫂子让我送来。” “我没带??”杰哥接过钱袋,顿时尴尬极了,“这,你没偷,你跑什么。” “不跑你就会信我吗?就算不是我偷的,你丢了钱不高兴,也要打我一顿出气的!”狗子倔强的咬着牙,“大家都看不起要饭的,总觉得我们会偷东西。不管偷没偷,看到也要踢两脚。我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野狗运气好还能有两根骨头吃呢。”他愤愤的说完,一抹眼睛就跑了。 “哎!”杰哥被他说得难堪又难受,想给他些钱作为补偿,人却跑了。“姑娘,你认识那孩子?” “嗯,之前想收养,他拒绝了。”唐绪还以为这次有机会劝说他,结果又跑了。 “抱歉,刚才是我太鲁莽了,我这有点银子给你行不,给他买些吃的。”杰哥说着捡了两钱银子递过来。 唐绪伸手虚推,“不必了,他跑了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找。我还有事,先走了。” 耽误了一会儿,到杜家时小南已经睡着了。小东看着好多了,至少脸上有了笑容。 “好了就行,明天该去幼儿园了,你明天去不去?”唐绪问他。 江小东看了看妹子,犹豫不决。 “去去,有我师兄在,保证没事的。”半夏信誓旦旦道。 “你明日不去啊,校医?”唐绪转向她,打趣道。 “可是我师兄刚来,我……嗯……”刚才纠结的小东,现在换人了。半夏一张小脸挤成一团,看得出来很纠结了。 唐绪看得好笑,也不为难她,道:“那你明日休息。” “明日去,我也同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地方,让她流连忘返。”裴无殊不知何时进来的。 “那里可好玩了!有可多玩具!唐绪姐姐还帮我画了像,还给我画了草药集的配图,可好看了!”孙半夏想起这一茬,跑回了自己房间将东西抱了过来。“师兄师兄,你看你看。” “稳重些。”裴无殊接过,那画像十分传神,半夏从一个奇怪的东西上往下滑落,举着双手,满脸笑容,明显十分开心。 下一张是她背着药篓子笑得一脸满足,看样子得了不少好药。 还有她叉腰跺脚生气的模样,给人把脉一脸肃然的模样。 能看出来画者善于抓神韵,且十分了解半夏。 他又翻开半夏自己记录的草药集,配图十分精致,甚至称得上纤毫毕现。裴无殊对旁人向来并不关注,此时才看了唐绪一眼。记得她只在初次见面被自己容貌所迷惑,醒神很快,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丹青。 听闻与杜家的少爷不日要完婚,所开设的幼儿园会收留一些可怜的妇人儿童,倒是个德行兼备有才华的孩子。 “多谢唐姑娘对师妹的照顾。”裴无殊冲她点点头。 得到美人的夸奖,唐绪嘴一秃噜,“都是为了拐,啊不,”她回过神,连忙改口,“是她帮了我大忙。” 生着一副聪明的样子,却是个傻的。裴无殊好笑的摇摇头,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唐绪简直想给自己两下,尴尬的转移话题,“那什么,我们今天去划船,小东半夏去玩玩吗?” 裴无殊看了一眼明显心动的小师妹,道:“去,小东也去,这边有我照料。” 镇子南面有一大湖,湖边有船可租。唐绪带着家里大大小小买了吃的喝的,租了一艘中型的船。唐爻唐翎唐绪一人牵一个,小东紧张的跟在她们后面,半夏,唐磬走在最后面。 船上配了船夫,他们万事不管,只在甲板上坐着,孩子们兴奋的扒着围栏往下看。 “好多水啊!”方子俊激动的蹦了两下。 “好多好多水啊!”七月学。 “好多好多好多水啊!”嘉瑞嘻嘻哈哈凑热闹。 说完三个孩子一齐大笑,也不知傻乐什么。 “没文化,”唐绪笑道,“学的诗都还给我了是。” “嘻嘻……”方子俊笑道。 “不嘻嘻。”唐绪脸一板,没两秒又哈哈大笑。 孩子们从船头跑到船尾,又从船尾跑到船头,没见过的风景让他们又新奇又兴奋。 午饭可以在船上吃,船夫打了鱼,直接送到厨房加工。刚打上来的鱼从下锅到上桌不到半个时辰,又鲜又香。 只是七月和嘉瑞不会吐鱼刺,眼巴巴等着唐绪给他们挑刺。 唐翎见她一口没吃,挑刺挑得满头大汗。皱了皱眉,把鱼端了过来,“我来挑,你吃。” 唐爻一见,直接把盘子拖到自己面前,挑眉道:“我来我来,我最喜欢挑刺。” 唐绪乐得轻松,夹着嗓子道:“谢谢姐姐~” “去。”唐翎嫌弃的推开她靠过来的脑袋。 第89章 落水了 吃过饭,船夫将船停在湖上,说可以钓鱼,他们备了鱼竿。 孩子们兴致勃勃摆好姿势,唐绪怕他们甩钩伤到自己,便只让他们慢慢放下鱼钩。 坐了没一会儿,兴奋被无聊代替,方子俊探头看了看鱼漂,“什么时候有鱼呀?” “钓鱼要耐心。”唐绪道。 方子俊哪里是坐得住的人,这样枯燥的事他根本熬不住。屁股下长了刺般动来动去,一会骚扰嘉瑞,一会骚扰七月。 七月嘟着嘴,小手指挡在嘴前,“嘘,蛋蛋哥哥别说话啦,鱼儿被你吓跑啦。我要给娘钓好大~一条鱼呢。” 杜嘉瑞叹了口气,道:“鱼儿不喜欢吃这个,它想吃别的。” “也许他们喜欢吃点心呢?”方子俊说着,抓起盘子里的点心捏碎了就撒进了湖里。 杜嘉瑞正要拿点心的手顿住了,看着空荡荡的盘子,他扁着嘴委屈巴巴的道:“最后一块点心了。”说完,他忍了忍,没忍住张嘴哭了起来,“最后一块了,呜呜……” 方子俊还伸着脑袋往水里瞧呢,听到哭声回过头看向自己的盘子准备赔他一块,结果也是空盘。他刚才真没注意是最后一块,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围着杜嘉瑞转来转去。“哎,我,我,回去赔你一块!你别哭了,我赔两块!三块!” “怎么了?”唐翎走过来。 “蛋蛋把最后一块点心喂鱼了……”唐绪找了一圈,唐爻唐翎的盘子里还不少呢,她端了过来,“嘉瑞,你看,还许多点心呢。” 杜嘉瑞抽抽噎噎看了一眼,挑挑选选没找到同样的,“我特意留到最后吃的,只有那一块儿了,呜哇啊……” 方子俊急得跳脚,七月正要放下鱼竿过来,他的鱼竿突然动了,把他拖着往前走了几步撞上了栏杆,“啊啊啊,鱼儿,鱼儿,我要被鱼儿抓走啦!救命啊娘!” 没想到唐爻反应最快,单手将七月抱了起来,抓着鱼竿往甲板上一甩。 豁,好大一条鱼!少说两尺长,难怪差点把七月拖下去。 “哇!”嘉瑞顿时忘了点心,凑过来看那条甩着尾巴拼命挣扎想回到水里的大鱼。 “客人们运气不错,难得的大鱼了。”船夫笑着,“要帮你们烧了吗?” “不要不要!”七月扭动着身体从唐爻怀里下来,“娘,我们带回去给芸娘看!给幼儿园的小朋友看呀!” “行。”就是不知道这鱼能活几天哦,唐绪不想扫他的兴,怎么说这鱼都是他钓的。 “好大的鱼!我也要钓!”方子俊看了会儿,回到自己鱼竿前面。 杜嘉瑞也回到了鱼竿前,不知道是不是撒的那把点心,他们还真钓上鱼来了。 拎着一桶鱼获,孩子们兴高采烈的返程,一行人才刚从船上下来。岸边传来一阵惊呼和尖叫,“有人落水了!” “天呐!谁家孩子!” “救人啊!谁会泅水啊?” “是个小姑娘,哎哟!救命啊!” 唐绪听到是孩子,赶忙凑过去看。 “赵月兮。”唐翎说了一声,飞身一跃跳入水中,提着赵月兮往岸上一抛,自己也跟着爬了上来。 “小姐,小姐!天呐!”岸边的仆妇将赵月兮团团围住。 唐绪凑过去看了看,因为救得及时,赵月兮只是吓到了。她浑身湿漉漉的发着抖,缩在一个妇人怀里哭的可怜,被仆妇们用披风包着抱了起来。 “谢谢姑娘大恩大德,请留下姓名,改日我家夫人必有重谢。”一个妇人拦着唐翎道。 “不必,我是她老师。”唐翎说完钻入人群。 那妇人追了两步,没追上。 “姐姐,没事?我们赶紧回去,冷不冷?”唐绪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水。 回到家中唐绪赶紧烧水给唐翎洗澡,自己开始收拾鱼,孩子们不会吐刺,那就做鱼丸。她看向唐爻,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唐爻浑身一寒,皱起眉道:“干嘛?正常点。” “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请你帮忙。”唐绪笑着凑上来。 唐爻面无表情的捶打着鱼泥,“这很重要?” 唐绪嘿嘿一笑,晚饭的鱼丸汤十分受欢迎,七月吃了两大碗。唐爻依旧是光盘的那个,有他在,家里从来没剩过饭。 五月十一,上学日。 玩了两天的孩子精神饱满的去了幼儿园,赵月兮昨天落水,今日请假没来。 唐绪照例巡查了一圈,半夏带着师兄到处参观,一脸骄傲的给他介绍,还带着他看墙上那些画。 裴无殊看着她小嘴叭叭叭个不停,脸上挂着自豪的笑容,俨然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她留在这里,真的很开心。他摸摸她翘起的小辫子,感觉她的头发丝都透着高兴。 朱樱带着孩子们去校场早锻炼,正巧撞上两人。她脸颊微微泛红,走过来屈膝行礼,“裴大夫,半夏,多谢二位,我昨日竟睡了个整觉,几年没这么舒坦了。” “咦,朱姐姐,你脸好红啊。”王子铭嘻嘻笑着。 “那,那是神仙吗?”有孩子指着裴无殊道。 “好好看啊。” “一定是神仙下凡。” “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那是不是叫什么倾国倾城?” 孩子们说着说着就凑了上来,把裴无殊团团围住。 “神仙哥哥,你能摸摸我的头吗?”一个胆子大的小男孩仰头问。 “嗯?为什么?”裴无殊问着,还是伸手在他头顶轻抚。 “这叫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小男孩大声道,又碰了碰自己的头顶,蹦跳着跑开,“我要长生咯!长命百岁咯!” “我也要摸,我也要摸!” “我,我我。” 孩子们纷纷叫着跳着想要被摸头。 “孩子们,快回来上课了。”朱樱推了推同样看呆的同事们,召唤孩子们回来。 悠长的钟声忽然响起,唐翎站在铜钟边上,“集合。” “大魔王来啦!”王子铭怪叫一声,率先跑了过去。 裴无殊不欲给幼儿园造成麻烦,挨个摸摸头,就回了杜家。 唐绪吃过午饭坐下,唐爻就提着个孩子进来,“这小子在这转悠一上午了,还想翻墙进来。。”说完随手一扔,狗子吓了一跳,结果稳稳当当的站住了。 “狗子?”唐绪惊讶的看向他,“你来找我吗?” 狗子扯了扯嘴角,想找个好理由,可不知为什么,他不想对面前的人说谎,“我,我随便看看。”说完他又想跑。 这次唐绪防着了,一把抓住他,“别跑,我带你去看看他们。” 狗子挣扎的手停了下来,他看着手腕上那只白皙干净的手,和自己布满脏污的胳膊。“你不要牵着我,把你的手都弄脏了。” “没事。走,去看看他们,他们肯定也想你。”唐绪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去了饲养区,他们正提着属于自己的小篮子,给小兔小羊们喂草。还有的围着个大缸,那里是七月钓的鱼,他叉着腰站在缸旁边,骄傲极了。 若不是唐霁那双与众不同的蓝眼睛,狗子几乎认不出乐乐他们。他们长胖了,变白了,穿着干净的新衣服,头发梳的整齐,脸上挂着笑容。拿着草的手白白净净,像所有他曾在街上见过有父母的孩子一样。再也找不到一点,曾经作为乞丐的地方。 狗子低头看着自己破烂的衣裳,或者不能被称作衣服,它们已经变成了烂布条。沾了些黑的灰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手指甲很长,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或者说他整只手都不太干净,有些地方搓也搓不干净。 我不应该来这里,他们跟我不一样。狗子想。 “狗子,你看,我没有说谎。”唐绪指着那些孩子,看着狗子的眼睛,“我可以养活你们,你愿意留下来吗?” 狗子不敢置信的看过来,“你,你还要我?” “我说了,只要你想来,这里欢迎你。”唐绪说着,转向唐乐乐他们,“乐乐,小阳,看看谁来了。” “狗子哥!”唐乐乐第一个跑过来,“狗子哥你来了!你还好吗?” “狗子哥,狗子哥!”小阳他们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跟狗子说自己在这里有多好多好,学了什么东西。 “娘,狗子哥可以来吗?”唐乐乐拉着唐绪的手,半是撒娇半是哀求。 “可以的。”唐绪点点头。 唐乐乐欢呼一声,对狗子道:“狗子哥,你来呀!小阳他们屋里还有个上铺可以睡呢!” “我,”狗子很心动,这么多的孩子,没有谁被抛弃,他们都好好的,一看就过的很开心。 不抗拒就是答应,唐绪拉着他去找杏子。这些孩子都是杏子平日里照看,狗子她决定也让杏子看着。他们都很乖,或许是怕被丢掉。 白天有老师看着,杏子也就是晚上烧个水给他们洗澡。放假了就管他们的饭,他们还会帮忙,自己也会洗衣服。她很同情这些孩子,若不是唐绪,也许她的青青下场说不定跟他们一样了,甚至更惨。 “杏子姐,这孩子帮帮忙收拾一下,以后也住这了。”唐绪对着杏子道。 “哦,好,来,孩子,跟我走。”杏子打量了一下他,狗子比现在的孩子都高一些,怕是找不到合身的衣服。 朱樱下了班,与唐绪同去了杜家。她最少要行针一月,才能缓解药物带来的副作用。 唐绪看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露出了然的神情。 她又去看了看小南,气色越来越好了,目光中仿佛也有了焦点。总感觉跟从前不一样了,唐绪看了她好几眼。 “怎么了?唐姨。”江小东见她一直盯着小南,忍不住问道。 “你就不觉得小南不一样了?”唐绪问。 “伤好了?”江小东挠了挠头,不太明白她说的是哪里。 “算了算了,没事。”唐绪去找杜老夫人聊了会儿天,顺便等某大忙人。 第90章 他们般配吗 一回家就见到了心上人,杜昀脸上的开心藏都藏不住。 杜老夫人掩着嘴笑自家的傻小子,却又悄悄回了房,把地方留给两个小年轻。 两人对视了一眼,杜昀先开口,道:“昨日你们出去玩了?连小东都带上了?” 唐绪眨了眨眼,她怎么听出了一丝酸味呢?“嗯,是啊。”她说完,瞅着对方神色似乎有些不对,求生欲满满的加了一句,“没看到你,你昨天很忙吗?我到处找你。” 杜昀气笑了,捏着她的鼻子摇了摇,“我昨日就在书房,可没见到有人到处找我。” 啊?这就穿帮了?他怎么在家呀?他不是很忙吗?唐绪扯着嘴角干笑两声,正要说些什么哄哄男朋友。 男朋友语出惊人道:“听说刚来的裴大夫容貌惊为天人,有人看呆了。” “谁?谁?谁说……”直接问谁说的,不就承认了吗?唐绪舌头拐了个弯,“说……谁看呆了?我都没注意到呢,那裴大夫长得很好看吗?” 杜昀看着她不说话,唐绪有点心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不过多看了两眼,呆了一会会罢了。 她瞥了杜昀一眼,也看不出来他到底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反正不管真假,亲一口肯定能哄好!如果不行!就亲两口! 唐绪伸手捞住杜昀的脖子,在他嘴上狠狠亲了一口。 “你这样……”杜昀刚开口,又被亲了一下,他面上一红,张嘴欲言又被亲了。他又恼又羞又甜,干脆捏着唐绪的后脖子亲了上去。 亲到唐绪拼命捶他的背,他才松开,低声问:“还淘气吗?” 唐绪猛喘了两口气,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瞪过来,“谁淘气了!”这声音完全不是她以为的铿锵有力,反而软绵绵像在撒娇。 杜昀低笑,见她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眼睛里只剩下了自己,有一种别样的满足感。 唐绪被他看得忍不住想往后退,脖子却被人握在手心。 “又淘气。”杜昀呢喃一声,视线扫到她红润的唇,再次低头。 “绪姨姨,你嘴巴好红好大呀,你偷吃辣椒了吗?”嘉瑞指着唐绪的嘴巴道。 “……嗯,吃了一大碗。”唐绪捂着嘴,“我先回去了。” 杜昀忍俊不禁,用力揉了嘉瑞一下。 杜嘉瑞被揉得摇摇晃晃,哎哟哎哟的差点没摔地上,“嘉瑞,嘉瑞有点晕晕……要摔倒了。” “你干什么欺负我孙子。”杜老夫人赶来,在杜昀背上拍了一巴掌,“你这脖子,是……”她顿住,哎呀的臊了一声,“快走嘉瑞。” 杜昀摸了一下脖子上的牙印,脸上的笑容似乎带着满足。 朱樱每天出入杜家,日日见到裴无殊。两人其实并无多少交谈,施针的是半夏。可裴无殊容貌绝世,虽然他对除半夏之外的人都很疏离。但仅仅是看着他对待师妹的温柔宠溺,朱樱的心竟然也渐渐沦陷。 朱家父母最先发现她的不同,唐绪也发现了,她摸到校医室准备探探裴无殊的情况,半夏正捧着话本看得哈哈大笑。 “半夏。”唐绪关上门。 半夏放下书,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来问问你师兄的事。”唐绪道。 “我师兄?”半夏眯着眼,审视的看她一眼,然后弯着眼睛笑道:“你想听我师兄的什么故事!我什么都知道!我可是我们谷里最了解我师兄的人,他的所有故事,我如数家珍!”她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想把自己知道的故事全部分享出来。 “你师兄,成亲没?”唐绪问。 “没有啊。”半夏有些疑惑,还是回答了。 “你师兄,有没有喜欢的女子?”唐绪继续问。 “没有啊,我师兄可忙啦。他说这次过来是我写信不回去,师父担心我有事,师兄才特地转道过来的。”半夏说着,双手捧心,“我师兄的爱慕者可多了!大家都喜欢他!” “是吗?那你,觉得朱樱好看吗?”唐绪试探道。 半夏点点头,“好看呀!朱樱姐姐是个大美人!” “那你,觉得他们般配吗?”唐绪问完,还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他俩年纪差不多,郎才女貌,问问而已。” 半夏瞪大眼,“年纪差不多?!” “不,不是吗?”唐绪错愕,看着相差不多啊。 “可是,我师兄,五十有五了呀!朱樱姐姐才二十岁!”半夏抠了抠脸颊,“一点也不般配呀。” “啊?你师兄有五十五岁???”唐绪回想起裴无殊那张脸,别说皱纹,细纹都看不见。甚至还毛茸茸自带柔光,白里透红呢。不过,他的声音的确不像年轻人,更像是沉淀的老酒,浓厚沉重。 但是五十五岁,谁能看出来啊! “对呀,你们不要被我师兄的脸骗了!他五十五岁了!”半夏回想朱樱每次见到师兄的样子,“朱樱姐姐不会是?不行呀,我师兄有点老了。” 唐绪问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们谷里的人,都这么不显老吗?” 半夏摆摆手,“那倒也不是,我师兄是被师父害的啦。” “细说。”唐绪一脸八卦。 “我们谷里有驻颜的方子,我师父专攻调理修养这一门,这方子是她改过的。她为了实验,就用在师兄身上了。”半夏皱了皱鼻子,“师父太乱来了,事后还说什么师兄这张脸若是老了丑了,简直是师门最大的损失。” 那的确,别说你们师门了。就裴无殊那张脸,老了丑了,对所有颜控都是最大的损失。 这个驻颜方子太神奇了!不过唐绪暂时还没有年龄的烦恼,她更好奇另外一件事,“那你师父多大了?” 半夏答,“我师父?一百零八岁啦。” “你们谷里,养生也有一手?都很长寿吗?”唐绪问这个问题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同时也对药王谷好奇极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百花开放,药草遍地?俊男美女满地跑?结果一问年纪,七老八十?想到这她捂着嘴笑了。 半夏杵着下巴想了想,“唔,是,不出意外,都是能活一百多岁的。” 唐绪自家没有老人,可她想到了杜老夫人。其实杜老夫人的身体目前看着还行,但她毕竟年纪不小,年轻时又遭了大难。杜昀嘉瑞对她的感情极深,难以想象杜老夫人仙去时,他们该有多伤心。“这个养生的方子,能不能给别人用呢?” “你是说杜奶奶和玉奶奶吗?”半夏了然道。 唐绪点头,“是啊。” 半夏摆手,“那你不用担心了,我都给她们吃上了。” “多谢你,半夏。”唐绪坐直身体。 “又不是为了你,杜奶奶玉奶奶对我可好了,比对你还好呢!”半夏骄傲的挺了挺胸膛,小眼神得意极了。 “是是是,都最疼你啦。”唐绪哪会跟个孩子计较这个,“你师兄,五十五岁还不娶妻吗?” 半夏撅了噘嘴,脸上的笑容褪去,“我师兄应该有一个心上人。” 感觉应该是个不怎么美好的故事,唐绪没出声。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是谷内的一个师姐,师承谷内另一位长老。长相虽然一般,却是个极有天赋的姑娘。为人十分开朗,是个话匣子,跟谁都能聊几句,在谷内人缘极好,大家都很喜欢她,包括我师兄。” “当年有外寇入侵,谷内许多师兄师姐进了军营当了军医,想为国家尽自己的那一份力。那位师姐所在的营地,转移的时候被敌人埋伏,她为了保护一队伤兵,孤身引开敌人。师兄他们找到她时,已是天人永隔了。” “那年师兄不过十八岁,他带着师姐的尸体回到了谷里。闭关三月研制毒药,以一己之力,毒死了敌人参与伏击的整个营地,包括两万兵将在内的所有活物。” 半夏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谷主大怒,说要废掉他的双手,逐他出谷。师父和师兄师姐们求情,谷主终究是心软了,逼他在那位师姐墓前发誓,一生不许再以毒伤人,并令他面壁十五年。” “两万,人吗?”唐绪一时之间也说不清自己是何感想,一人毒死两万人……太恐怖了。 半夏瞟了一眼她的神色,委屈又难过,“你不要害怕我师兄呀,我师兄人很好的。虽然自那以后,谷里很多人都开始远离了师兄,甚至我们一门都被大家所忌惮。可我师兄真的很好,我是师父捡回来的弃婴,是师兄把我带大的。师父粗心大意,其他师兄师姐只喜欢逗我,只有大师兄不嫌我麻烦。” “我,我只是太震惊了。”唐绪喃喃道。 半夏这会儿懊恼起来,“我不该提这件事的。” “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唐绪保证道,她还得消化消化这件事呢。裴大夫看起来像个不食人间烟花的仙人,行事如此狠辣吗?虽说都是敌人,可两万人啊,这个小镇子可能也就两万人。 但是转念一想,战争总是要死人的,敌人死了,总比我方死了好。 心上人被害,所以屠了对方一个营地报复,想想有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痛快。 虽然,杀再多人,也换不回她。 第91章 公费约会 “园长,今天没来的孩子更多了。”班主任们困惑又着急。 唐绪听她们报了一下数,发现多是一班二班,几乎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普通人家的倒是一个不少,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单独留下朱樱,询问她是否知道什么情况。 朱樱同样紧皱着眉,“我不知道,我去问问。” “那帮你问问,麻烦你了,我去赵家看看赵月兮。”唐绪收拾了一下准备的东西,都是一些孩子们喜欢吃的。 “好,不用这么客气的。”朱樱说完,先回了一班,班上少了近乎一半的孩子。她走向嘀嘀咕咕摆弄玩具的王子铭,试探性的问道:“子铭,你知道为什么大家没有来吗?” 王子铭眼珠子转了转,看向右边,“不知道哦。” “真的吗?”朱樱拿出一块饼干,这是唐绪闲着没事整了个烤炉烤的,用了各种动物模具,孩子们都很喜欢。 “大象!”王子铭惊喜的喊了出来,接过来就塞进了嘴里,“你再给一块,我就告诉你哦。” “给。”朱樱忍着笑,又拿了一块。 “吕夫人说幼儿园是全是乞丐的孩子,我娘也不想让我来了呢,要不是我在家里大哭大闹,你都看不见我啦。还有吗?”王子铭伸出手。 “最后一块。” 吕夫人?朱樱赶到园长办公室,唐绪已经出发了,可她今日之行,注定不会顺利。 “我们老爷夫人都不在家,姑娘请回。”门房说完,就关上了门。 唐绪被拒之门外,甚至没来得及问一句什么时候回来。奇怪啊?赵月兮前两天才落水,一家子都出门了? 她转身走向另一家,同样没进去门。一连跑了好几家,才终于有一家开了门。 唐绪朝对方笑了笑,放下东西道:“刘夫人,听说孩子生了病不能上学,特地来看看。不知是生了什么病?我们园里也有大夫,医术不错,或许可以帮忙看看。” “不用了。”刘夫人不自然的笑笑,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家孩子可能不会再去了。” “为什么?”唐绪惊讶道。 “听说,唐园长收了许多乞丐……”刘夫人顿了顿,“我们虽不算什么大户,可家里衣食无忧,规矩礼仪都是不缺的,怎么能跟那些粗鄙的农人孩子和乞丐孤儿混居。” 唐绪愣了一下,对方大概是觉得说的不太好听,又道:“姑娘大义我自然是佩服的,只是不能拿孩子来作陪。之前的学费就当日行一善了,姑娘,还是请回。” 日行一善?唐绪咬牙,“这些第一天不就知道了吗?孩子们并未分在一个班,为什么突然又提起这事呢?” “姑娘请回。”刘夫人端起茶,边上的丫鬟恭敬的上来送客。 唐绪回到幼儿园仍是想不通,找朱樱发现她趁着午饭时间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但唐绪猜大概是找人问情况了。 午睡前,朱樱赶了回来,安顿好孩子们睡觉。她说出自己得到的消息,是吕家的夫人明里暗里讥讽去幼儿园的孩子家里没落了,竟把孩子送去与乞丐孤儿为伍。 “吕夫人?幼儿园没有她们家的孩子?”唐绪仔细回想,哪里得罪过这位夫人。姓吕?啊,对了!“是那日!他们家仆人十分无礼,非要马车进园,而后还被唐爻打了管家的那一家!” “吕夫人心眼十分小,此事恐怕不太好过去。”朱樱摇摇头,“他家似乎在府城有些什么关系,这位夫人平素就不太得人心,说话直白难听,又记仇。” 心眼小,爱记仇,可若要唐绪登门道歉赔礼也是不可能的,她叹口气,疑惑道:“人缘差,怎么还有人听她胡咧咧,孩子都不送来了?” “一次两次不理她,可三次四次总在耳边念叨,难免会听了一些进去,再加上赵月兮的事儿,很多人就开始观望了。”朱樱道。 “赵月兮?跟她有什么关系?”唐绪追问。 朱樱将从闺蜜那知道的消息告诉她,“赵月兮前些日子不是落水吗?就是被吕家女儿推下去的。几个小姑娘本来一同玩耍,吕家女儿突然就说赵月兮跟乞丐一起玩,身上臭,让她走开,还推了她一把。赵月兮一下没站稳,滚到湖里去了。虽被人及时救了上来,可赵月兮闹着不愿意来幼儿园了,这事儿传了出去。有些人家担心自己家孩子被人耻笑,也不敢来了。” “难怪我今日连大门都进不去,都推说出门了,或者生病了。”唐绪长出了一口气,“不行,得想个法子。” “一班倒是还有些孩子,周大夫人的外甥还在。请周大夫人帮帮忙?园长不是与他们家有些渊源吗?”朱樱建议,“或者请镇长帮帮忙。” “我先想想别的办法,你先去休息休息,今日辛苦你了。”唐绪道。 朱樱摇摇头,她本来还有事情想问问,可看唐绪发愁的样子,还是下次。 有什么办法呢?唐绪其实也没有什么头绪,坐着心烦,忽然听到孩子们练武的哼哈声。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校场,一张张汗津津的小脸上满是认真,跟着唐磬的动作挥拳,转身,踢腿,有模有样的。 练了一会儿,冯大娘推了个大桶出来。她一来,唐翎就宣布休息。孩子们一窝蜂涌到了冯大娘身边,边拿小碗,边问:“大娘,今日喝什么?” “天气热了,炖了绿豆汤,你们爱喝吗?”冯大娘给孩子们分汤,“吃不吃豆子?” “我不要豆子。” “我要多一点豆子。” “我要一点点。” “我想喝米汤,冯大娘明日喝米汤。” “好,好,大娘明日做米汤喝。”冯大娘笑着答应。 孩子们很喜欢冯大娘,一直围着她说个不停,试图让她做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冯大娘也不嫌烦,耐心十足的听完,认真记下了。 得了保证的孩子们更是高兴,一口一个大娘最好,喜欢大娘,哄得冯大娘合不拢嘴。 本来有些丧气的唐绪,忽然又有了干劲。不就是找麻烦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哪有过不去的坎,过不去就把它挖平! 唐绪这会儿已经有了主意,她觉得举办一场运动会!而且要大办,最好能有个开放宽阔的场地,届时邀请全镇子的人都来看。她要让他们都看看,幼儿园的孩子们的精气神,让他们知道,就算是乞丐孤儿,也有自己的光芒。 家境无从改变,但孩子们并无不同。 “做什么?”唐翎在边上看着这人表情从沮丧无神,慢慢转变成坚定亢奋,感觉有些吓人,甚至想找半夏来看看。 唐绪又露出那个熟悉的,求人的笑容,“姐姐,你能不能挑一些天赋好的孩子?抓紧练练,我想办一个运动会。” “什么运动会?你又要做什么?”唐翎眉头一皱。 “还不是最近很多孩子不来了,说咱们幼儿园都是乞丐孤儿,嫌弃呗。”唐绪扁扁嘴,“我想办个运动会,让他们看看我们幼儿园的孩子们有多棒!” “何为运动会?”唐翎问。 “就是孩子们比赛,”唐绪卡壳了,跳高没有软垫,跳远没有沙池,铅球铁饼这么小孩子也危险,难道只能比跑步吗?“我先回去想想,晚点跟你说。” 唐翎点点头。 唐绪自己琢磨了一会,跑步肯定要有,跑多远呢?100米赛道,再跑个800接力? 这时候的主要运动是骑马射箭打猎,这肯定是不行的。孩子们倒是练过飞镖,或许可以。 蹴鞠?也行。 开幕选一群孩子来武术表演,给路人来一场整齐划一的震撼。 校服!唐绪猛地惊坐而起,幼儿园竟然没有校服啊!嗯,找朱樱帮帮忙,赶制一批出来。 有比赛自然还要有奖品,奖品务必要吸引孩子们。 还有场地,最好能去镇子外跑一跑,找块地方。 唐绪乐滋滋的想,可以以公谋私了。 杜昀牵着马,乐在其中。 到了镇外人少的地方,杜昀拍了拍马脖子,抓着马鞍翻身上马。 这么近这么近!她有点后悔了,双骑太……过了。 两人头回离得如此之近,且避无可避,皆是满脸羞红。 杜昀记着她要办的事,将记忆中宽敞平坦的地方带着她跑了个遍。“就这几处,怎么样?” “嗯那块有树荫的不错。”唐绪努力忽略背后的热源。 “可以,这几处都是官家的,借你用用没问题。”杜昀语气平静,如果不是耳朵绯红,与平时倒无不同。 “那什么,”唐绪感觉脑子都有点发热,“幼儿园里都是孩子对,幼儿运动会,身为镇长,是不是得给些支持?” “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杜昀盯着她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垂,脑子里竟然想到了可口。他将目光从那里撕开,看向远处的群山。心里默默念起清心咒:“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耐困欲无求……” “也,就,宣传一下?让大家知道这么个事,一起来看看?”唐绪建议道。 “好。”杜昀点头。 “能不能支持个奖励?”唐绪得寸进尺。 “说说。”杜昀还在念清心咒。 “你那个书院好进吗?能不能给个名额?”唐绪问。 “好,我与山长说说,没什么问题。”杜昀点头。 “什么都答应啊?”唐绪笑着回过头想看他。 带着香气的发丝从杜昀下巴擦过,有点痒,不仅是下巴,心口更是想被轻轻挠过。他垂眼看着对方被夕阳渡上柔光的脸颊,清心咒也没用了。 他单手擒住她的下巴,俯身低头。 第92章 裴无殊离开 场地确定了,唐绪开始找人帮忙布置场地。首先得圈起来,然后搭建舞台架子,简易看台,这些活并不复杂,她还是找了老熟人,陶工头。 朱樱敲了敲门,进来问道:“园长,你找我?” “你来帮我看看,这作为校服怎么样?孩子们上学时穿。”唐绪拿出自己画的设计稿,她画得基本是便于活动的劲装。 第一套上身是短褂袖口收紧,下面是及膝马面裙,里面是长裤,白底红边。 第二套外面是长褂到膝盖,长裤,底色是青色,白边。 第三套是短褂长裙,红底白边。 朱樱一一看过去,“第一套,绣花都是迎春花?” “嗯,我也最喜欢第一套,能赶出来吗?”唐绪双手合十,“又要麻烦你了!” 朱樱轻笑,“这么客气作什么,我这身体还多亏了你,裴大夫医术真的很高明。”说着说着,她脸颊再次泛红。 忘了跟她说了啊!唐绪抠了抠衣服,在脑子里反复斟酌了几遍,装作分享秘密的样子,小声道:“你知道为什么裴大夫这么厉害吗?” 朱樱侧目,“为什么?” “我还以为裴大夫年轻有为呢,原来他都五十五岁了!”唐绪露出夸张的惊讶神情。 朱樱果然震惊了,一双眼睛瞪大,“怎么,怎么可能?” “真的!半夏说的,她都是裴大夫一手带到的,他们谷里驻颜有方。她师父都一百多岁了。”唐绪观察着她的表情,“前两天裴大夫还叫我孩子呢。” 朱樱像是站不住般晃了晃,唐绪连忙扶住她。她牵了牵唇角,没有笑出来,眼中泛起一点泪光,“见笑了,你是不是看出我的心思了?” “嗯所以就想着帮你打听打听情况,得知他都五十五了,而且心里还住着一个人,虽然那人已经故去。”唐绪扶着她的胳膊,“肯定还有更好的,你,趁着还未情根深种,抽身。” 朱樱苦笑了两声,用手帕擦掉眼泪,“没事的,我本就配不上他。” “不要这么说你自己,我不爱听啊。”唐绪生气道:“哪有什么配不配的,只是不合适罢了。” “我”五十五,若是娶妻生子,孩子都比我大了。朱樱自嘲一笑,“我先去上课了,没事的,别担心我。”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唐绪叹息一句,若差距更小一些,裴大夫亦有心思还可行。可裴大夫分明并无情意,两人根本没有可能。 中午孩子们睡觉,唐绪召开了一个短暂的会,让班主任动员一下,再收集一下孩子们的意愿,看他们愿意参加什么项目,报上名单过来。 至于开幕的表演名单,就由唐翎来挑选了。 奖品准备的是,书院的名额,定制画像,三丝绣楼的衣服,绘本,玩具。 前期的准备都已经弄好了,唐绪闲着没事,又搬着画架坐在操场上给孩子们画像。 孩子们玩闹的时间只够起个底稿,唐绪抽屉里攒了不少,有空的时候就会拿出来涂几笔。一班的已经画好了,她检查了一遍,准备裱起来挂到教室去。 杜昀这边派人敲着锣,通知了整个镇子青阳幼儿园将会在六月初一举办运动会。希望有空闲的可以带着孩子们去玩一玩,看一看。 幼儿园的孩子们开始集中训练自己参加的项目,唐翎唐磬唐爻齐上阵。 放学后朱樱踌躇着要不要去杜家,总感觉不太好意思。 “走啊朱樱。”唐绪招呼她一起上马车。 “我……”朱樱没有动。 “病不能不治啊,来,他又不知道,你怕什么。”唐绪催促。 朱樱想了想,的确,又没有表明心意,裴大夫只当她是个病人罢了,虽然这么想,有点难过。 “朱姑娘,我师父来信了。她给了一张方子,你先试着喝上三天,之前的药停掉。”裴无殊拿着一张药方迎上来,神情带着明显的喜悦。 朱樱收敛了一下情绪,屈膝行礼,“多谢裴大夫。” “不必客气。”裴无殊将药方给她,上面熬制之法和服药时间都写的很清楚。“我师妹已经知道基本行针穴位了,之后交给她便可。” “有劳。”朱樱再次拜了下去。 裴无殊微微避开,看向半夏道:“小南的伤势也已经稳定,我不日将要离开了。” “这么快!”半夏心中十分不舍,“我跟师兄一起走。” “不必,”裴无殊看向唐绪,杜老夫人等人,她们都已经将半夏当成亲人。也许,这里更适合她,他抚了抚半夏的头,“你留在这里,想回谷里再回,有什么事记得给我写信。” 半夏像是没听懂,“我留在这里?” “你不喜欢这里吗?”裴无殊问。 “我喜欢,可是,我也喜欢谷里啊。”半夏扁了扁嘴巴,师兄是不想让她回去了吗? 裴无殊自小带她,一看这神情就知道误会了,“你在想什么?我是看你喜欢这里,让你在这边住一段时间。你待的幼儿园孩子多,你本就擅长,在这里精进不好么?你还真不想回谷里了?” “要回的要回的!”半夏又高兴起来。 “唐姑娘,以后麻烦你多多照顾了。”裴无殊也不担心别的,在他看来,那个幼儿园正需要半夏这样的大夫,想必不会被亏待。 “不麻烦不麻烦,我高兴还来不及。”唐绪连连摆手。 朱樱垂着头,盯着手中的药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日后,确定了新药方比旧药更好。裴无殊放心的收拾了东西。大家都来送他,小南已经能下床了,被小东牵着。谁知裴无殊刚要踏上马车,小南突然冲了出去,抱着裴无殊的腿就哭,她张着嘴却没有声音,只是眼泪不停滚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南!你快放手,裴大夫要回家去了。”江小东连忙上来拉自己妹子的手。 “小南?”裴无殊拍了拍小东,示意他放开小南。 小南摇着头不说话,手也不松开。 裴无殊在她胳膊上轻轻一按,小南的手臂顿时无力的垂了下去。他将人从腿上扯下来抱进怀里,“下次来看你,好不好?” 小南仍是摇头。 “那你要跟我回谷里学医吗?”裴无殊问。 没等小南拒绝,小东就张口拒绝,“不行!” “小南于草药一途有些天分,这几日我教半夏的,她全都记住了。”裴无殊看向半夏。 “是哦,我回答不上来的时候,小南比我还急呢。”半夏抓了抓头发,对小东说。 “可是,可是我不能没有妹妹。”小东红着眼眶道。 “你也同去。”裴无殊道。 “我也能去?”小东愣愣的看着他,“能吃饱饭吗?” 裴无殊没有取笑他只关心这个,反而点点头,“自然能的。” “这”唐绪没想到会这么发展,“可是小东小南的爹还没回来呢,他俩的后娘还在镇祠堂做工呢。” “去。”杜老夫人出声道,“他们那个爹靠不住,不如兄妹俩跟着去学医,至少将来有手艺傍身,饿不死。” “多谢杜夫人信任。”裴无殊拱了拱手。 祁管家去帮着兄妹俩收拾东西,裴无殊独身前来,却带着两个小徒弟离去。 “那我不是小东小南的师叔了吗?”眼看着人走远了,半夏突然反应过来。 “这么想当师叔吗?”唐绪打趣道。 “这是师兄第一次收徒呢。”半夏对了对手指,“师兄肯定觉得我很笨了,还不如小南一个小孩子。” “你不也是个孩子吗?”唐绪揉乱她的额发,气得半夏要打她,两人追追打打,没一会儿半夏又哈哈哈笑起来。 “我看啊,都是孩子,哪个都不大。”杜老夫人笑道。 “可不是么,我看小绪玩得可比半夏还开心呢。”玉文扶着杜老夫人慢慢往屋里走。 “哎,那等小叔和绪姨姨成了亲,我们家不是,”嘉瑞掰着肉乎乎白嫩嫩的手指头,“七月,我,半夏姐姐,绪姨姨,四个孩子了?” 杜老夫人看着孙子认真的小模样,忍不住将人抱进怀里亲了亲,“可不是嘛,多热闹啊。” “小姐,该回了。”绿柳轻声道。 “嗯,回。”朱樱拭去眼角的泪水,半是苦涩,半是释然的笑了笑。 第93章 接亲 比运动会更先到来的,是杜唐两家结亲。 杜老夫人邀请裴无殊观礼,不过被他以有事拒绝了。 杜家全家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大红灯笼,红喜字,红布绸随处可见。厨娘忙着研究喜宴菜单,唐绪一下班就被抓来试菜。 风俗本来是两位新人临近婚期不宜见面,但奈何新人忍不住。杜老夫人干脆大手一挥,不讲究这些了。 唐爻被气氛感染,最近有些躁动,看唐翎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唐翎怕了他了,实在受不住那哀怨的眼神,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躲避了不过两日,唐爻夜里偷偷潜了进来,站在床头吓人。 这是唐翎头一回有了想骂人的冲动,按着唐爻打了一顿,“明日去领婚书,你再半夜进来,我就把你头打掉。” “那婚礼呢?”唐爻将脱臼的胳膊接了回去,原先他并不在意婚礼,可是看着唐绪每天喜气洋洋的接受大家的祝福,他又觉得他的小羽毛也要有,不能受了委屈。 “你滚不滚。”唐翎举起手。 “马上就滚,婚礼再商量一下?”唐爻往后退了两步。 唐翎一言不发的摸出一柄飞刀,唐爻一惊,立马飞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烦人鬼。唐翎心里骂了一句,刚要坐下,窗户那里探进来一个脑袋,“我们也请飞云道长算个吉日”话未说完,一只杯子就砸了过来,他连忙缩回脑袋顺手接住。 唐翎将他接杯子的手往外一推,关上窗户插上栓。 清静了。 “至少有进步?”唐爻握着杯子,轻笑一声。 董婉婉忙里偷闲,帮着唐绪检查嫁妆,最后几天查缺补漏。她像是自己家姑娘要出嫁了,生意也不忙了,整日抓着唐绪嘱咐她夫妻的相处之道。甚至还不知从哪儿淘来了一本避火图,唐绪面红耳赤的闭着眼睛捂着耳朵拒绝。 “害羞什么,都要经历的啊。”董婉婉完全忘了自己出嫁前看到这书的震惊和羞耻,以一副过来人的身份教育唐绪。 “我不看不看!幼儿园还有事,我先走了!”唐绪捂着耳朵落荒而逃。 “天都黑了,你幼儿园哪有孩子给你忙,你快回来!”董婉婉追到门口,人都没影了。 唐翎好奇的捡起书看了一眼,只一眼就扔掉了烫手山芋。 “小翎,你也该看看,你跟唐爻是不是也快了啊?日子定了没有?在哪儿出嫁啊?嫁妆买好了吗?哎,你别走啊,我跟你说” 唐翎关上房门,看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感觉不干净了。 大婚那日很快来到,幼儿园放假一天。唐绪提前给每个孩子准备的喜糖,让他们带回家去吃。 一大早,迎亲队伍就到了。唐磬七月芸娘几个孩子,搬着小板凳齐齐坐在门口。新郎团在外面往里扔红包,扔了十几个,小可爱们还是不开门。杜昀低头看着嘉瑞,“嘉瑞,今天靠你了。” “嗯!”杜嘉瑞重重点头,小手拍门,“七月,蛋蛋哥哥,开开门呀,让嘉瑞进去。” “不行哦。”七月道,“婉姨母让我们好好看着大门呢,不能开呢。” “嘉瑞,你等会儿再来。”赵芸娘道。 “嘉瑞,你去我家玩,我娘准备可多吃的。”方子俊道。 杜嘉瑞抬头看向小叔,“小叔,我想去蛋蛋哥哥家里吃好吃的了,下次再帮你。” 人群哄然大笑,哪有下次,这侄子靠不住。有的哄着嘉瑞让他继续敲。 杜昀摸了摸嘉瑞的头,“那你去吃,别吃太多了。” 杜嘉瑞开心的去了,杜昀自己上前敲门,“七月,半夏想进来玩了。” 正在看热闹的半夏突然被点名,一脸疑惑。 “唔,半夏姐姐呀。婉姨母说不放嘉瑞进来,没说不放半夏姐姐呀。”七月看向小伙伴。 “半夏姐姐是女孩子,我们让她进来。”方子俊道。 赵芸娘考虑了一下,点点头。 唐磬刚想提醒,但想到是半夏,默默闭了嘴,万一真是她要进来呢。 “杜叔叔,那你让半夏姐姐一个人进来,你们不能偷跑啊。”七月得到了保证,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别伤到孩子。”杜昀嘱咐一声,傧相们一人抱起一个孩子放到了一边。 “哎呀!被骗了!”七月跺了跺脚,懊恼道。 进了院子,余小桃笑盈盈守在屋门外嗑着瓜子。“孩子都骗,不老实。” “老实可进不来。” “老实娶不到媳妇!”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一边说一边笑。 “好姐姐,让个门。” “红包呈上,姐姐高抬贵手。” “行啊,先来三首催妆诗。”余小桃笑道。 这对杜昀来说太简单了,“红妆淡抹添娇媚,珠翠轻摇整霓裳。今朝催妆迎新妇,共接连理时光长。”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状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好!”边上人大声喝彩。 “再唱个歌。”余小桃笑道。 杜昀摇头失笑,一位傧相走上前,他也不害羞,开口就大声唱了起来:“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好!” “唱得好!” “唱得好,可没有这么容易。”余小桃笑着站起来,指了指边上的投壶,“来。” 杜昀傲然一笑,接过去掉了箭头的箭矢。他一次拿了三根,随手一扔,壶口加双耳,全中。 喝彩声再次响起,杜昀一拱手,“小桃姐姐高抬贵手。” “谁叫我心软呢,但是过了我这关可不算。”余小桃笑着让开大门,男傧相们一哄而上,推开了大门。 “嫂嫂,吉时已到,快快出门。” “师母,该出门了。” “老师已经等得心焦了,快快出来。” 大家在门口起哄,唐绪抿着唇笑。全福夫人还在为她梳头,净面。 董婉婉站在房门口,对着门外道:“诚意呢?” 第94章 拜堂 “都准备好了,尽管出来一看。” “是啊是啊,开门就能看见了。” 董婉婉看了眼唐绪妆容差不多弄好了,又让新郎做了首诗,才将人人进来。杜昀捧着一个盒子走进来,董婉婉上前打开一看,好家伙,全是金元宝。她连忙合上盖子,财不露白,哪有人直接这么摆出来的。她笑着遮掩,“傻小子,家底全掏出来了。” “哦!师母太美了,老师有福了。” “嫂嫂真漂亮!” 周围人跟着起哄,杜昀笑了笑,注意力却全在新娘身上。 唐绪平日不怎么穿太鲜艳的颜色,如今一穿上这绿色,简直艳丽逼人。她眉眼英气,在妆容的修饰下柔和了不少,垂首低眉的样子,让人不敢大声言语,唯恐惊动了她。 “阿绪,我来接你了。” 唐绪抬起头,绿色喜服衬得她皮肤莹白如玉,气色极好。唇边喜悦的笑容,为她的容貌更添上几分娇艳,“恩,我准备好了。” 男傧相们被请去吃东西,杜昀也得了一碗面,他不想出去,就在屋里吃。只是屋里到处都是嫁妆箱子,几乎无处落脚。 杜昀还未动筷,问:“你吃了吗?” “吃过了,你快吃。”唐绪早上就吃了两个水煮蛋,但董婉婉说不能吃太饱了。 吃过东西,又闹了一会儿,就准备回程了。 “我来背你。”杜昀道。 这一步本应由女方家的兄弟来做,可是唐绪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姐姐。杜昀便决定自己来了,哪成想刚伸出手就被推开了。 唐翎一言不发,弓腰站在唐绪面前。唐绪不知为什么眼眶一热,差点就落下泪来。她忍住泪意,趴上了唐翎的背。 董婉婉擦了下眼泪,将红盖头给唐绪盖上,嘱咐:“今日出了这个门,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要懂事乖巧,不要任性。” 这本是每家父母都要说的场面话,也是说给男方听的,没想到唐翎却不高兴了,“该怎样还是怎么样,不高兴就回家来,我看谁敢欺负了你。” 这话一出,场面霎时一静。 媒人连忙打起圆场,甩着帕子笑着道:“姐妹俩关系好呢,这姐姐舍不得妹子。我们新郎可不敢欺负人呢,娶回去必定琴瑟和鸣,恩爱不移。对,新郎官。” 杜昀一撩袍袖,竟当场跪下起誓:“姐姐,我定不会负她。她嫁了人也不会有何改变,不必懂事乖巧,不必看人眼色,不必洗衣做饭,我必待她如珍似宝,如有违背,必当” 唐翎虽不怎么通世故,却也知道喜事之日不宜说些不好听的话,当即打断他,“希望你说到做到。” “是。”杜昀向下一拜。 “哎哟这傻小子太实诚了,快起来快起来。”董婉婉连忙将人扶了起来,“这长姐如母,你可没拜错。我们家小绪貌美如花,人和善又有本事,还画的一手好画,你这一拜便将人娶回家,可不算亏。” “婉姐说的是。”杜昀十分赞同。 这个小插曲算是圆了过去,唐翎将唐绪背上花轿。哪怕知道两家相隔不远,她心里却升起一股不舍,忍不住握着唐绪的手道:“若有什么不开心,只管回来与我说。” 唐绪早就泪流满面,摇了摇头说不出话。 新婚之人似乎都是这样,哪怕嫁去了隔壁,接亲这日被气氛所染,总是控制不住眼泪。 喜乐再次响起,迎亲队吹吹打打,绕着桂香街走了一圈,媒人提着喜糖向外抛洒,让更多人感受到杜唐两家的喜悦。 唐翎站在门口,久久未动。 “小羽毛。”唐爻唤了她一声,伸出手试探的揽住她的肩。唐翎没有反抗,但也只是在他肩上靠了一会儿,就转身进去了,唐爻连忙跟上。 七月眼巴巴的看着喜轿越走越远,还没人来叫自己,眼眶一红,眼看着就要哭了。“不带七月吗?七月要一个人住了吗?” 还在感伤的董婉婉连忙过来哄他,“就在隔壁,你跟着嘉瑞去,还要你俩滚喜床呢。” “嘉瑞嘉瑞,我们快走,滚喜床。”七月眼泪一抹,又高兴起来。 “等等我,我也要去的。”方子俊追了过去。 “怎么一个人了?我不是人吗?翎姐不是人吗?没良心的小东西。”唐磬鼓了一下嘴巴,小声念叨。 真较起来,嘉瑞和七月都不适合滚喜床,两个孩子都是早早父母双亡,命途坎坷。有人建议找个家里齐全命好的,吉利。杜老夫人有些迟疑,她真的担心会影响小儿子,唐绪和杜昀则都不同意。 后来还是董婉婉说:“怎么不吉利呢,虽是父母双亡,嘉瑞却还有奶奶小叔,从小就在蜜罐里长大。七月是孤儿,但也遇到了小绪,把他当成亲儿子,养得白白胖胖可可爱爱,怎么不能算是命好呢?” 这事就算过去了,滚喜床的喜童还是两个小家伙。不过,多加了个方子俊。 喜轿在杜家门口停下,媒人喊:“新郎踢轿门!” 杜昀笑着上前,轻轻拍拍轿门。按规矩,唐绪可以在里面回一脚。代表:男不惧内,女不示弱。 唐绪并不知道杜昀没有踢,她也没有回踢。 媒人一愣,随即露出个真心的笑容,吐出一串吉祥话:“天生一对地一双,如胶似漆恩爱长,珠联壁合燕双翼,花开富贵五世昌,永结同心琴瑟合,神仙眷属浴爱河,郎才女貌于飞乐,鸳鸯交颈鱼水欢!” 喜轿被抬进前庭,按理还要踢三次轿门,代表新郎的威严,让新娘日后百依百顺。 杜昀仍是上前在轿门上轻拍,撩开帘子扶着唐绪下来。 这样尊重爱惜新娘的新郎,媒人十几年也没见过几对。她为两人高兴,接下来更是真心诚意的祝福,打心眼里希望两人白头到老。 杜老夫人坐在高堂,脸上的笑容既喜悦又激动,眼里泛着泪光。她们家小昀,终于成家了。她提心吊胆这么多年,总担心他是因为当年的事不愿意成家,又或者是因为嘉瑞。她等这一天太久了,看着别人家同龄的孩子满地跑,就更加着急。 唱礼的人是山长,他自荐而来。在他的引导下,新人先拜天地,再拜高堂,夫妻交拜后,唐绪由媒人带去了新房。 第95章 往后每日都有你相伴 “好好好。”杜老夫人被玉文扶起来,招呼大家就坐,宣布开席。 书院的人都坐在前院,幼儿园特意送去了两桌菜,这是杜昀特意提出来的。 杜昀的院子装饰一新,房间里已经放置了许多唐绪的东西,都是杜昀问过她的意见之后才添置的。 唐绪有时候真的很想回报些什么,杜昀事事以她为先,什么事都想在她前面,可她好像却什么都没做。 杜昀知晓她的想法,告诉她让她安心,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跟着自己的心,从来不求什么回报。只要他们的心在一起,做多做少,谁付出更多,并不重要。他所希望的,就是唐绪能够开心,那么自己也会开心。 唐绪听着这番话,心里只剩下了甜蜜。 小丫鬟端来一碗饺子,唐绪在媒人的目光下吃了一口,皱起了眉。 “生吗?”媒人问。 “生的。”唐绪吐出来,道。 “好好好,生就好。”媒人大笑,饺子就被端走了。 唐绪品了一下才回过味儿来,这不是生熟的生,而是生孩子的生,她面颊一红。丫鬟这才端上来了能吃的,但分量都不多,还是因为不能吃得过饱。半夏说是作陪,两人却埋头用饭。 杜老夫人本来想买两个丫鬟,让唐绪支使着用,她却不愿意。老夫人只能将自己屋里的小丫鬟调过来,先帮着忙几天。 杜昀在外面敬酒,不过酒壶里装的是水,闻着有酒味,却喝不醉人。他频频回头看向自己的房间,被宾客们取笑。 他笑着,也不辩解。心想怎么能不急,等了这么久,终于把人娶回了家。 闹洞房的人碍于杜昀如今镇长的身份,只是走了个过场。他家里也没有亲近的兄弟来闹,入睡前三个孩子轮流在床上滚过了一圈。 “这床坏了,硌背,换一张。”杜嘉瑞滚过后摸了摸自己的背,道。 “嗯,坏床,不舒服。”七月赞同道。 “哎呀,我知道,放了花生枣子的,当然不舒服啦。”方子俊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为什么放这些,多硌人呀。”七月道。 “就是就是。”杜嘉瑞猛点头。 “好了好了,天黑了,该睡觉了。”玉文笑着将孩子们的哄出去,只留下了两个新人。 “我不跟娘睡吗?”七月回头,有些惊慌。 “呀?你这么大还要跟娘睡吗?你怕黑吗?嘉瑞不怕,你跟嘉瑞睡!”嘉瑞拍着胸脯道。 杜昀关上门,倒了两杯酒,与唐绪手臂交缠喝下了交杯酒。 “终于娶到你了。”杜昀捏着她的手指,脸上满是笑意,声音里带着克制不住激动的颤抖。 “说的像很难一般。”唐绪受不住他的目光,垂下了头。 “我等的太久了,度日如年。”杜昀说着,将人抱进怀里,“想到往后每一日,睁开眼睛便能看见你,我就” “什么?”唐绪没听清,歪了歪头,想看看他的表情,却直接望进了对方的眼睛里。 婚后第一天。 唐绪醒来时就对上了杜昀的眼睛,温柔,宠溺,和满满的爱意,让她忍不住别开眼,“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 “多睡一会儿,今日无事。”杜昀柔声道。 “我要起来了!”感觉腰间的手逐渐发烫,她推开杜昀,“快起来了。” “好,起来,别急,我帮你拿衣服。”杜昀顺着她的手坐起来,顺便去衣柜取了唐绪的衣服。看到她害羞地捂着双眼,如果那指缝小一些就好了,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什么笑。”唐绪现在只想让他走开,“我,我饿了。” “那我去给你拿些吃的,你慢慢起来。”杜昀说着便出去了。 早就等在外面的小丫鬟见人出来了,忙端来洗漱的用品。 两人吃完饭,天色已经不早了,唐绪想起一件事,“不用敬茶吗?” “母亲昨日交代了,吃过早饭再去不迟。”杜昀递上茶水,“漱口。” 唐绪没这习惯,直接一口干了,“走。” 杜昀先是一愣,而后无奈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走。” 二人相携着去见了老夫人,七月和嘉瑞正在玩积木呢。 “来了来了。”玉文连忙去端来茶水,丫鬟往地上放蒲团。 “娘!”七月想扑过来,被小丫鬟劝住了。 杜昀扶着唐绪一起跪下,而后接过茶,“母亲,不孝子成家了,往后您不必担心儿子孤独终老,请您喝茶。” 杜老夫人哽咽了一声,“乖,不许你瞎说,你一直是个孝顺孩子。”她接过茶喝了一口,拿出准备好的红包。 “多谢母亲。”杜昀接过红包,等着唐绪。 “儿媳给母亲请安,我年轻不太懂事,往后请母亲多多指教。”唐绪恭敬道。 “好好,快起来,你是个好孩子。可是我亲自选的儿媳,懂事的很。我没什么可指教的,你以后只当在自己家。”杜老夫人示意,玉文捧着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套金镶翡翠的头面,十分精致好看,正适合唐绪的年纪。 “多谢母亲。”唐绪笑着接过,递给身后的丫鬟。她自己拿出一个红色的小袋子,里面是一只胖乎乎的翠玉福袋。她自己画的图,拿到县城定制。一共两个,另一个在杜昀手里。 “嘉瑞,快给你小婶请安。”杜老夫人招呼一声。 嘉瑞颠颠的跑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比去年差点一头栽倒可强多了,“嘉瑞给小婶请安。” “乖。”唐绪将小袋子给他,招呼七月给杜昀请安。她之前已经跟七月商量过了,本来以为七月会不愿意,没想到他听到以后有爹,直接哭了,一边哭一边反复问:“真的吗?七月也有爹爹吗?七月可以有爹爹吗?” 唐绪当时难过极了,抱着他哭了一场。 “七月给爹爹请安。”七月睨着杜昀,两人虽然很熟悉了,可七月小小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乖孩子。”杜昀摸了摸他的头,摸出的却不是唐绪给他的翠玉福袋,而是一个精致的银项圈,与嘉瑞脖子上的十分相似,“这是爹爹小时候戴的,希望你喜欢。” 唐绪惊讶的看向杜昀,这种小时候的物品说贵重不多贵重,但一般都只会传给自己孩子的。 “我喜欢的!”七月惊喜的接过去,小手爱惜的摸来摸去,“我要怎么戴上呀?我可以戴吗?” 杜昀调整了一下大小,给他戴上了。 “哇,我们的一样,我们是兄弟圈圈。”嘉瑞凑过来,还举着自己的项圈给七月看。 “以后你们就是亲兄弟了。”杜老夫人笑着笑着,又抹起了眼泪。 “小姐可别哭了,多高兴的事儿啊。”玉文给她擦了擦眼泪。 第96章 那是我们家孩子 婚假结束,唐绪精神满满去上班了。 孩子们正在排队入园,半夏搬了个小桌子在门口坐着,给每个来的孩子做简单的检查,看有没有生病。 “早上好啊。”唐绪站在半夏身后跟孩子们打招呼。 “园长早。”性子外向活泼的会回话,害羞的笑一笑不说话,怕生的心情不好的直接当做没听见。 唐绪也不在意,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这孩子今天别上学了,有点风寒,容易传染给别的孩子。我开点药回去喝,好了再来。”半夏检查过一个孩子之后,对还在等待的家长说。 “好的好的,昨夜里掀了被子,早上起来看着精神不好呢,麻烦孙大夫了。”家长们已经习惯了,会等着孩子检查完确定没问题才会走。 这孙大夫别看年纪小,医术却厉害,药到病除。很多人都觉得送孩子来这里是捡了大便宜,看病都不花钱了。 春夏交替,生病的孩子有不少,有人根本不送孩子去医馆看,反正上学的时候给看呢。 还有孩子不在幼儿园的,也会带着孩子来试试,半夏闲着也帮忙看,不过唐绪要求她收钱。 孩子们都入园了,之前几天没来的孩子,竟然有几个送来了。唐绪没说什么,照常接收。 孩子们吃过早饭,就开始集体做操。最开始没有集体做是因为孩子们没有学会,如今快一个月了,基本都会了。 所有的孩子按照班级排成一个个方队,由班级老师带着,随着唐磬的鼓声开始动作。 稚嫩的呼喝声整齐划一,叫醒了周围所有还在贪睡的人们。 有那闲得无聊的,搬了凳子攀着围墙往里瞧,看得高兴还会喝彩。 唐绪不管他们,看才好呢,把幼儿园的好处宣扬出去。 早操只是活动筋骨,比较简单,差不多一刻多钟就结束了。 之后是参加运动会的孩子们出来训练,他们一个个骄傲得很,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出来的。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中,唐绪去镇外看了看场地,基本完工了。陶工头还特地叫了个徒弟在这里守着,每天都会检查一遍,务必保证孩子们的安全。 六月初一这日,风高气爽,万里无云。所有的孩子们换上了校服,每个班一条队伍,一个老师在前一个老师在后,中间拉着一条红绸,孩子们牵着红绸仰首挺胸排队往镇外走。其他的老师在中间看顾,有孩子松开红绸就会被劝阻。 这群娃娃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再次提醒了他们今日有孩子们表演的事。 唐翎唐磬唐爻走在外面,时刻关注孩子掉队的情况。不过因为孩子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别的孩子也没有,一旦有人掉队,立马就会被发现。 头回这么在外面走,孩子们都很亢奋,看到人群中的亲人,有的孩子就忍不住离队。老师们一看见,就赶紧将人揪回了队伍里。 别看这些小不点小,体力却不输大人,走到了地方还活蹦乱跳的。 “孩子们,快来喝点甜汤休息一会儿。”冯大娘用大铁勺敲敲木桶,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她面前很快排了一条长队。她们是拉着车来的,因为要带的东西多。 围栏外的家长看得啧啧称奇,在家没见这些小崽子们这么听话。 喝过甜汤,又原地坐着唱了会歌恢复体力。 围栏外的人越来越多,都快挤不下了。有的家长勾着脑袋伸长手喊自家孩子的名字,被老师们制止了。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唐绪拿着自制扩音器上台喊话:“欢迎大家来到青阳幼儿园第一届夏季运动会,这是我们幼儿园第一次举办这样的盛事,如有不足,请大家多多体谅。话不多说,接下来是我们的开幕表演,请欣赏。” 唐磬带着表演队上了舞台,所有的孩子们按照排练时的位置站好。 唐磬站在最前面,第一排是动作记得最熟悉休二孩子,方子俊几个,唐乐乐,全是眼熟的面孔。 随着唐爻的鼓声响起,所有的孩子面色一肃,伴随着一声“哈”,整齐的下蹲挥拳。 虽然做不到令行禁止,可孩子们的动作依然很整齐,观赏性极高。 围观的人们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一张张严肃的脸上。 随着鼓声越来越密集,孩子们的动作越来越快,有汗珠从小脸上滚落,却没有孩子去擦。他们眼前只有同学,耳朵里只有鼓声。 随着最后一声“咚”,鼓声停止,表演结束,场地一片寂静,孩子们无措的左右看看。 “好!好孩子!”忽然有一人大声喊道。 “打得真好!” “太厉害了!” “这怎么教的?” “那是我家孩子!” 喝彩声如潮水涌来,掌声雷动。 唐绪再次上台,短跑竞速,长跑接力,飞镖,蹴鞠,一直到半下午才结束。 中午饭直接就地垒了灶做的,有机灵的小贩闻风而来,在附近摆起了小摊。 孩子在青阳的家长们一天下来嗓子都喊劈了,“那是我家孩子!” 这话一出就会收获诸多艳羡的目光。 这一天,青阳幼儿园的名字再次流传在了每个人的口中。可惜今年已经不招新生了,许多人失望而去。 许多人交口称赞,说青阳教出来的孩子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说青阳有个很厉害的大夫给孩子看病,说孩子每天最开心的就是去青阳上学…… 原先被吕夫人影响的那些人坐不住了。一是孩子们闹腾,问为什么还不去上学,二是青阳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没人说不好。 她们巴巴的把孩子们送来,还以为会被拒收,毕竟当初把唐园长都拒之门外了。尤其是当日说日行一善的刘夫人,自觉打了脸,臊的厉害。 唐绪笑盈盈的欢迎所有孩子的到来,她不在乎这些家长怎么看,她要做的是在这些懵懂期的孩子们心里悄悄种下一颗种子。 一颗男女平等,大家都一样的种子。 不管最后这颗种子会发什么样的芽,只要有那么几颗长成了她希望的样子,就不算白费。 赵月兮还是没来,唐绪有些不解。 办完了运动会,唐绪又选了一天作为开放日,一家可以来一位家长参观。看看孩子们每日的日常,让他们感受一下孩子们为什么喜欢来这里。 吃早饭,做早操,喂兔子喂羊,早点,晨读,校场练武,唱歌,室外活动,吃午饭,午睡…… 有贪玩的家长跟着孩子们一起玩,玩的跟孩子一样高兴。 第97章 不会关门吧 午餐家长们也留下来吃了,色彩鲜艳的搭配,荤素俱全,分格的餐盘,还有盛汤的小碗。 孩子们自觉拿上餐盘排队打饭,还会提要求,这个多点,不吃那个。遇上一点蔬菜不吃的孩子,老师就会劝解。 大部分孩子会听劝,象征性的要一点点。 “真吃了!在家从不吃那个菜叶子呢!” “这饭菜看着真有食欲。” “这汤怪好喝呢,比我做的好吃。” “难怪回家不爱吃饭了,我还寻思怎么不吃饭也没见他瘦。” “我家最近还长高了,说是喝羊奶补那个什么东西。” “这比我们家吃的还好呢,我也想来吃饭了。” 家长们边吃边小声聊天,隔壁桌的孩子们吃完就把餐盘和碗拿到老师那边放好不说,还会拿着小抹布擦自己吃饭的桌子! 吃饱喝足玩会儿手指游戏,孩子们开始犯困了,寝室家长不能进去,但可以在窗户口看一看。 她们看到孩子们自觉的脱掉外衣鞋子躺上了床,调皮的孩子在床上蹦来蹦去,聊天,打闹。但生活老师板着脸一进来,大家都老实了。 老师翻开一本书,开始给孩子们念睡前故事。 孩子们逐渐安静下来,心神投入到故事里。在老师温柔缓慢的读书声中,慢慢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唐绪招呼着家长们到礼堂,给她们解释课表安排的原因,并表示随后家长可以自行离园。 “这一天,比我还忙呢。”有个家长挠了挠头。 “我看孩子就没有不高兴的时候,难怪喜欢这里。” “是啊,你看那吃食,种类比自己家多,有菜有肉的,怎么做的那么好看。” “我家最近挑嘴说我做饭难吃,我还生气了,今天吃完,我做的是挺难吃。” “青阳是好啊,你看运动会孩子们那精气神。我家孩子摔了一跤,哭都没哭继续跑!” “我看我家在这强壮了不少。” “这里大夫也厉害啊,我家里自来了这里病都少生了,就算是病了,那大夫开一副药喝了两天就好了。” “厉害啊,我怎么觉得这钱给少了,那什么校服怪好看的。还是三丝绣楼呢,我都买不起那里的衣服。” “我怎么觉着,比我自己带得好呢?”有一位母亲干笑着道。 大家都看向她,谁说不是呢,先前还担心人少带不好孩子呢。人可比自己带的精细多了,自己吃饭穿衣服,还会收碗擦桌子,从生活到读书识字到练武强身健体,什么都教,省心又放心。 这钱花的真值啊!感觉收少了呢,不会关门? 这一刻,他们开始不约而同的担心了起来。 “哎,唐绪啊,走错了。”唐绪才走到唐家门口,就被人喊住了。 对哦,走错了。她现在结婚了,住在杜家了。唐绪挠了挠头,又牵着七月嘉瑞往回走,她看向提醒的妇人,眼熟但不认识,“谢谢大娘。” “走错了吗?”七月问。 “我们是兄弟,住一个家啦,要去我家哦。”杜嘉瑞道。 “没事。”那妇人似乎有什么事,凑了过来犹豫了一会儿问:“唐绪啊,你那幼儿园还要孩子不?” 唐绪摇摇头,“已经满了,再多顾不过来了。” “哎,都怪我,当初舍不得银子。我前些天看你们那什么会,孩子们一个个精气神跟普通孩子完全不一样啊,多好啊,悔死我了。”白大娘拍了拍大腿,悔不当初。听说胡家那小孙子原先门都不能出,出门就生病。如今能吃会睡活蹦乱跳,看的旁人眼热。 看来运动会真的十分成功,唐绪暗自窃喜,这些日子为这事来找她的人非常多。可幼儿园只建了那么些房子,再多人肯定容纳不下的。不过,如果是扩建,倒也不是不行,还有不少地方空着呢。 她原先怕招不够学生,不敢建太多教室,所以空地还多。 不过,要不要扩建呢? “扩建?”杜昀想了想就猜到了原因,“可是近来求学的人增多?” 唐绪点点头,“是啊,你看进幼儿园左边那块地,就是预留了扩建的。”说完见杜昀神色不对,她问:“怎么了?你觉得不行吗?” 杜昀没回答她,反问道:“只是扩建教室吗?其他的活动室休息室呢?” “那些不用扩建,地方够的。教室里本来也布置了一些玩具,其他地方错开时间使用。”唐绪答。 “孩子们都在学校里,施工会否不够安全?” “等到天气最热的那个月,我准备放一个月暑假。届时赶一赶工,来得及。” “嗯。”杜昀点点头,回答她最初的问题,“今年扩建,明年再招新生更合适。这次青阳运动会极妙,许多人对此赞不绝口。如果秋季你还能办一次,我们请县令大人前来。届时,若你和青阳得到县令大人的夸赞,青阳会人满为患。” 杜昀说着握住她的手,“不会出现被人怂恿便不来了,亦不会再有人,将你拒之门外。” “你知道啦,”唐绪半是尴尬半是甜蜜。自己的狼狈被在意的人知道了有些难堪,可被人记挂在心里,却又很开心,“其实我不太在意他们的态度,反正学费是不退的。”她俏皮的眨了眨眼。 “我在意。”杜昀抱住她,“我会更努力,至少在依河镇,无人敢轻视你。” “好,我们一起努力!” 成婚之后,唐绪再也不担心梳头发的事了。已婚女子会将所有的头发都挽上去梳成发髻,唐绪还不会。 齐清已经放弃了对她的教导,她怎么也想不通画画那样厉害的一双手,怎么梳个头都学不会。 齐清怀疑自己不会教,于是她试着教了芸娘。 那天,芸娘自己给自己梳了发髻,齐清看过来的眼神,唐绪承受不住。 好在现在她不用自己梳头了,杜老夫人知道这事儿,打发了个小丫鬟每日早上过来帮忙。 “今日回门,祁管家已经拟了一张单子,你看看可有什么要添补的?”杜昀递过来一张礼单,唐绪扫了一眼,“会不会太多了?” “不会,少了反而不好。”杜昀见她没有异议,便让祁管家去准备。 回门他们也是走个过场,都是要上班的人,礼送到便一起出门了。 第98章 救赵月兮 刚吃过午饭,就见唐霁倒腾着小短腿进来,“nia,外。” 他说话还是不清楚,但连蒙带猜,也能猜到大概的意思,唐绪问道:“外面有人找娘啊?” 唐霁点点头,拉着她的裙子往外走。他年龄还小,上哪个班都不合适,平日里就自己玩,或者跟着杏子,有时候还会被唐爻抓着跑腿。 唐绪牵着他的小手,“又帮唐爻伯伯的忙啦,我们小霁真棒啊。” “嘿嘿啊!”他拍了拍自己,十分赞同的样子。 “又有人找你。”唐爻指了指自己身后,是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看衣服布料,不是穷人。 “你就是唐绪?”那女子走上前。 “是,你是?”唐绪看着她遮得严严实实的帽子,让唐霁自己去玩。 “借一步说话。”帷帽女子回头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幼儿园,往旁边的小巷子走去。 “姑娘有何事?”唐绪看着她吹到腰间的长发,半披发,未婚。 “跟我走一趟,画个人。”帷帽女子转身,一出手就是一张百两银票。 有钱人! 唐绪没接银票,总要问清楚地方,再决定去不去,“方便问下是哪里吗?我还需要带上画具。” “千羽戏班,听过没?”帷帽女子道,“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直接去便是。” 这地方还真听过,不过唐绪从未去过,一是忙,二是听不懂 “走。”女子在前面带路,来到了一座园子里。她似乎常来,熟门熟路的带着唐绪来到一座小二楼。它不是寻常房子的样式,一楼正面没有墙壁,已经坐满了人。二楼是一间间包厢,走进其中一个,女子终于摘下了帷帽。 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女,满头珠翠叮铃作响。她站到窗前,“看到那个男子没?蓝衣服的。” 唐绪凑过去果然找到一个蓝衣男子,那人面容清俊,眼下有一颗泪痣给他增添了几分媚意和脆弱感,“看见了。” “画他,你快点,他等会儿就去后面上妆了。”少女看着男子头也不回的道。 “好。”唐绪检查了一下桌上的画具,没问题就开始研墨,正要动笔,少女又道:“把我也画上去。” 你也画上去?一男一女的,难道是暗恋?大小姐与戏子? 唐绪捏着笔,迟疑道:“两人之间怎么画合适呢?” “就,你随便画。”少女像是终于想起了羞涩,脸颊微红,目光却还停留在楼下人的身上。 这姑娘分明未婚,却要把自己跟另一个男子画在同一幅画上。唐绪也不想太出格,背景画了一棵红枫,一男一女分立两边,树在中间。 她仔细端详了一下画,嘴角压制不住的扬起。一手将银票推了过来,“你可以走了。” 唐绪收下银票就走,少女在她踏出门口前嘱咐道:“不许告诉任何人。” “放心。”反正不会再见了。 但唐绪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这日王夫人亲自来接王柔儿,她来找唐绪,请半夏出诊,去赵家看看赵月兮。 “真病了?”唐绪皱眉问。 “据说上次落水后就病了,这些日子赵家到处找大夫,可见一直没好。飞云道长又云游去了,我看赵家都发悬赏了,估计不太好了。”说完,王夫人牵着王柔儿的手就准备走。 “王夫人,你上次不是……”给了人赵夫人一耳光吗?孩子在场,唐绪略过去,问:“为什么要帮她呢?” “打她是打她,犯错了该打。我这人虽然脾气不太好,可恩怨分明。那孩子还小,罪不至死。赶紧去,可别出了事。”王夫人边走还边教育王柔儿,“听到没?有人犯了错你就教训他,教训不听就动手,打爽了再说别的。” 王柔儿皱着小眉毛,认真又严肃的点头,“嗯,我知道了母亲。” 唐绪笑出声,她真是太喜欢王夫人这脾性了,等收拾了东西带着半夏到了赵家门口,又被拦住了。 “我带了大夫来,你确定要拦着?”唐绪道。 门房皱眉打量半夏,“哪有这么年轻的大夫,还是个小姑娘。去去去。”说着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 唐绪搬出杜昀的身份施压,“我可是镇长夫人,你再好好想一想。” 门房犹豫了一下,“我去问问夫人,稍等。” 没一会儿,门房带着一个丫鬟走了过来。 “杜夫人,得罪了,我们夫人里面有请。”芙蓉微微躬身行礼。 “杜夫人,家里事多没有闲暇闲聊,不知有何贵干?”赵夫人面容憔悴,像是许久没睡。声音疲惫嘶哑,没有当初半点盛气凌人的样子了。 唐绪也不废话,直接道:“我带了大夫来,让她给月兮看看。” 赵夫人皱了皱眉,看了眼半夏,不悦道:“杜夫人莫要拿我寻开心,这么年轻的大夫我实不敢信,月兮已经病入膏肓,放过她。” 病入膏肓?唐绪也有些心急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半夏可是药王谷的弟子,天下医师,再没有比药王谷更高明的了。孩子已经这么严重,赵夫人还要拖延时间吗?” “夫人,试试。”芙蓉小声劝道。 赵夫人叹了口气,站起身,“请。” “同我说说症状。”半夏边走边道。 “自上次落水就感染了风寒,看了大夫喝了药,可不见好。近日越来越严重,整日整夜的咳嗽。吃东西也咳得厉害,夜里更是咳得睡不着,吃不下睡不好,眼看着要不行了。找了不少大夫,一日三顿的药吃下去也没看到好一些。”赵夫人越说越难受。 “咳咳咳……咳咳咳……咳~哕……” “小姐!” 刚走到房门口,里面就传来撕心裂肺的一连串咳嗽声,接着像是要吐,混杂着老妇人的惊呼。 “月兮!月兮!”赵夫人急得提着裙子就冲了进去。 赵月兮的奶娘抱着孩子流眼泪,一边拍着她的背,“夫人,还没找到大夫吗救救小姐。” “让开!”半夏推开奶娘,一把将赵月兮抱过来,侧放在床上,手在赵月兮的身上揉捏着,那折磨着所有人心弦的咳嗽声缓缓停住了。 第99章 有糖吃吗 赵月兮瘦了很多,几乎只剩下了一副骨头,面色苍白,通红的眼睛半阖着,嘴巴微张着大口呼吸。胸口时而抖动两下,似乎要咳嗽。 “夫人!有用!停了!”芙蓉高兴的道。 “寒气入肺,怎么不早点来找我!”半夏有些生气,拉过赵月兮的手腕把脉,半晌怒骂道:“庸医!拿纸笔来!” 她快速写了一道药方,“去抓药,煎了马上送来!倒杯水来!”说完她又拿了粒药丸,就着水给赵月兮喂了药。 没过一会儿赵月兮闭上眼睛,睡着了。只是眉毛皱着,看着不太安稳。 “睡着了睡着了,老天保佑!能睡着了!”奶娘喜极而泣,双手合十对着天上拜了拜。 “夫人!”芙蓉惊喜的看向自家夫人。 赵夫人用手帕捂着嘴掩住哭声,缓了一会儿才行了个大礼,道:“多谢唐园长。” “不必这样,我是为了孩子。”唐绪扶了扶她,“半夏,怎么样?” “若再晚一两日,治好了也会落下病根。现在还不算太晚,只是恐怕要静养好些时日了。”半夏拿出针袋,“我现在要施针,把门窗关好,别进了风,再把她上衣脱了。” “是。”奶娘擦擦眼泪,去关门窗。芙蓉帮着把赵月兮的上衣扒了,露出根根分明的肋骨。 赵夫人转过头去,捂着嘴哭了起来。 奶娘看着从小带大的孩子身上插满了针,也受不了的转过头。 折腾到天都黑了,赵月兮终于喝下药睡熟了,眉目舒展。只时不时冒出一两声咳嗽,却没有醒来,可见没有之前的痛苦了。 “多谢这位小大夫,辛苦了。”赵夫人说着,捧出一匣子银元宝,“这是谢礼,请务必收下,这几日有劳大夫多多费心。” 半夏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想要,唐绪直接替她收下了。不要白不要,赵家也不缺这个钱。 但半夏日后若还要四处行医,却需要银钱傍身,穷家富路嘛。 “绪姐姐,你先回去,我得留在这里几天。”半夏见她收下,以为她缺钱,也没在意。 “好,那我先回去了。”唐绪跟她告别,并不担心,赵家正用的上半夏,肯定会恭恭敬敬的。 “唐园长慢走,天色已晚,让芙蓉送一送。”赵夫人态度较之之前大好,她转头吩咐,“芙蓉,备车送唐园长回去。” “夫人,不用了。奴婢正要跟您说,管家才来报,杜镇长亲自来接了。”芙蓉道。 “杜昀来了?”唐绪眼睛一亮,“快快。” 杜昀在正厅坐着,正与赵老爷寒暄。 “流景!你来啦!”唐绪开心的扑上去。 杜昀扶住她的手臂,“慢些,事情可办完了?赵家小姐怎么样了?” “半夏看着,没事了。不过她要在这里看顾几日,今天不回去了。”唐绪道。 “哦?小女好转了?有劳杜镇长杜夫人费心了。” 杜昀与赵老爷客气了几句,两人就回了。 半夏是七日后才回来的,赵月兮已经没有大碍了。倒是半夏累着了,睡了一整天才缓过劲。 赵月兮休养了半个月,终于出现在了幼儿园,看着瘦骨伶仃,精神头却好了许多。 大家许久没见她,对她十分热情,这让她受宠若惊,脾气看着也好了不少。 唐绪在门口看了看,放下了心。刚回到办公室,发现里面多了个人,“小雨姐,你看着好了很多。” 王小雨笑着站起来,脸上满是感激,“最近是好过了些。”说好过也不算好过,家里除了孩子没人跟她说话,他们几乎都不理她。但吃喝上也没人敢苛刻她,她自己做自己的事,带孩子玩,比起之前已经非常好了。 唐绪给她倒了杯水,“今日来镇上玩?孩子们呢?” “谢谢,倒也不是,”王小雨低头搓着手里的杯子,问:“之前说有事可以来找你,也不知作不作数?” “什么事?说来听听。”唐绪坐到她对面。 “村里有家人,公婆都不在了,就剩下一家三口。家里男人沾了赌,欠了赌债,要,要卖女儿还债。那家女人拿刀割脖子,那些人不想闹出人命,才暂时走了。那家女人跪着求到我面前,我就想着,来问问,不行就算了。”王小雨抬起头来笑了笑,目光中却有期待的光。 自己都还在泥里呢…… 唐绪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但当初说的话也不是说着玩的。赌徒这事儿不太好管,牵扯了外人,毕竟钱是欠了的。不过为什么卖女儿,怎么不卖自己呢?这世上到底多少垃圾东西? 王小雨见她沉默着不说话,也知道这事让她为难。她骂自己不识好歹,自己都是被人救了,竟不知足。“唐姑娘,为难就算了,非亲非故的,本来也不该管的。” 唐绪看她紧张又羞愧的模样,解释道:“没有,我在想这个事,该怎么处理比较妥当。他赌债是真的,我不可能帮他还钱,那能做的就是带那俩母女离开。” 王小雨听了直摇头,她在这里住过几天,感觉跟做梦一样。跟那些女人聊过才知道唐绪帮了多少人,“那也不能让你白养着,你这里孩子那么多了,算了不管了,这种人也管不了。” 唐绪想了想道:“我明日去看看,你在这住一夜还是现在要回去?” “不住了,回去了,家里孩子还等着呢。”王小雨拒绝道。 第二日唐磬生无可恋的赶着马车,带着唐绪往王小雨家里去。这次又是全村瞩目,孩子们一看到她就围了上来,像是在期待什么。 唐绪笑了笑,从身后拿出糖罐子。 “哇!”孩子们欢呼了一声,但又怕希望落空,一个小男孩怯怯的问了句,“姐姐有糖吃吗?” “先到先得哦。”唐绪摇了摇罐子,发出细碎的声音。“会排队吗?一个站一个身后,不要挤不要推,捣乱的没糖吃。” 听到这话,孩子们几乎算是和谐的排好了队,排到后面的也不敢说话,怕没糖吃了。 第100章 像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给孩子们发完糖,她跟着王小雨去了那赌徒家里。据说叫王柱子,媳妇叫赵新花,女儿王雪。 进门先看到靠墙一片葱郁的菜地,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孩在菜地里拔草,见到有人进来就冲进了屋里。没一会儿,赵新花就出来了,她脖子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又红又肿,看样子药也没擦。 “小雨姐,这是……”她眼睛里骤然绽放出希望的光,“唐姑娘!我见过你!你是唐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女儿!你把她带走!当丫鬟当奴婢,她洗衣做饭什么都会!只要不卖到窑子里,她什么苦都能吃!任打任骂!求求你!”她跪在地上,不停给唐绪磕头。脖子上的伤口都裂开了,汩汩往外渗着血。 唐绪有些不忍,强行将她扶了起来,“小磬,你带金疮药了吗?” 唐磬翻了个白眼,“谁带那玩意儿,我又不会被这些人伤到。” “那你去挖点止血的药回来,别说你不认识!”唐绪话都给他堵死了。 “烦人。”唐磬抱怨了一句,没一会儿扯了几根小蓟回来。 看着跟野草一样,唐绪洗干净捣烂了敷在赵新花脖子上,“你女儿我可以带走,你呢?” “谢谢,谢谢你,”赵新花像是感觉不到脖子上的痛,还露出个释然的笑容,“我烂命一条,也活够了。” 唐绪皱眉,还没说话,王雪突然从屋里冲了出来,“我不走!娘!我要跟你在一起!” “这么大了还撒娇,你跟这个姨走,我把你卖给她了。以后她就是你主子,你去她家不要偷懒,多做事,不能白吃人家的饭,知道了吗?”赵新花摸摸女儿的脸,像是要多看她几眼,又给她整理了头发,“快走,等会儿你爹回来就走不了了。” “你真不走?其实也可以带上你。”唐绪道。 “我不走,我不会有事的。”赵新花笑了笑,“我人老珠黄,可没人要。” “你其实可以躲着些,要债的一来你就跑。”唐绪建议。 “我知道的,多谢你了。阿雪,给恩人磕个头。”赵新花别的不说,看她脖子上的伤口,这狠劲倒是没人能比。 王雪哭得说不出话,一直拼命摇头。 赵新花冷下脸,“你要是不走,我可没有另一个脖子救你。” 这话像是一柄利剑,狠狠插进了王雪的心里。她连哭都忘了,呆呆的看着那道抹了绿草汁显得更可怖的伤口。整个人失了魂般,跟着唐绪走了。 带王雪走只是权宜之策,唐绪一直在想办法,怎么解决赵新花的困境。 吃饭时王雪也还没缓过来,呆愣愣的跟个木头人一样,叫一声动一下。 “园长,给我也来份饭啊,我掏钱。”喊话的附近住着的小姑娘,父母在外面做生意。她性子活泼又开朗,被家里人惯着,还不会做饭。每天幼儿园做饭,她就在二楼上看着。 “有多的吗冯大娘?有就给她装一份。”唐绪说完,又想起赵新花院子里那些蔬菜,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有呢,这孩子嘴馋得很,天天闻着味儿就来了。”冯大娘笑着装了一碗饭菜,“怎么给你啊?” “谢谢冯大娘!我去找个篮子!”那姑娘吊了个篮子下来,还在里面放了十几文钱。 冯大娘看了眼唐绪,唐绪正低头想事,没注意。她想了想,把钱收了。这饭菜也是花钱买的,不能白给。“那姑娘给的饭钱。” 唐绪看着放到自己眼前的铜板,问:“大娘,你说要是多做些饭菜,不加菜品,只加分量,你能忙过来吗?” “多做多少?”冯大娘问。 “十份?” 冯大娘想了想,“那得加个帮厨,只是做倒不会忙不过来。” “你看,附近想吃咱们幼儿园饭菜的人不少。你说我们能不能多做些,卖给他们?只是这样你会比较辛苦,工钱我给你算双倍,你愿意吗?”唐绪接着道:“你也别想多,不愿意咱们就照旧。” 冯大娘自己也住这附近,都是老熟人了,她想了想觉得可以。 唐绪指尖在桌子上快速敲击, “那行,咱们这样。跟附近街坊邻居说一说,日后中午要是想吃幼儿园的饭菜,就早上过来交了钱,中午拿碗来装饭菜。到时候就跟孩子们一样,装在木桶里,到幼儿园门口发饭菜。你帮帮忙,问问看有多少人愿意,报个数给我。” “好,那我下了工去说说。”冯大娘应了。 翌日冯大娘早饭时给她报了个数,唐绪怀疑自己听错了,“多少人?” “八十呢。”冯大娘笑。 “怎么这么多?”唐绪以为最多五十,毕竟大家又不是不会做饭。五十她都觉得想多了,三十多才在她预料中。 “大部分都是给孩子吃的,都说咱们这饭菜好,养的孩子各个都强壮。”冯大娘说着还有点骄傲,这可都是她喂着的孩子。 “那请帮工也忙不过来?”唐绪皱眉。 “没问题,搭把手就行,厨房灶多。就是之前菜贩子怕是供应不过来,还得再找个。”冯大娘道。 “这个我倒是有些眉目,帮工我也能给你找来。” 没错,唐绪想的正是赵新花。幼儿园里也有那么几块地,那都是给孩子们种着玩的,杏子平日也会收拾,但还是少。 到时候让王小雨种菜送来,对她也是一种帮助。赵新花直接过来当帮厨,还能照看孩子。 下了学,唐绪又抓了唐磬当壮丁,去了赵新花家里。 一过去就看到他们家门外围满了人,还不少人在喊。 “造孽啊!” “快叫村长来啊!” “流了好多血!要死人了!” “杀人了杀人了!” “真下得了手啊!” 唐绪一惊,已经开始脑补王柱子找不到女儿伤害了赵新花。或者赵新花不堪受辱,如今了无牵挂把王柱子杀了。 “让让,让让,我找赵新花!”唐绪拼命挤了进去,院子里一片狼藉,赵新花拿着刀坐着地上,满头满脸的血还在往下流,嗓子里却发出笑声,不像人,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王柱子一脸惊恐的看着她,不断的往后退。 第101章 不能有个杀了自己爹的娘 “这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唐绪一边问,一边喊唐磬,叫他把帮忙人弄上马车赶紧回去找半夏。 “她自己拿刀划的啊,王柱子找不到女儿,说要把媳妇卖了抵债。那赵新花真狠,直接把脸割了,还笑呢,说卖不出去了。”边上有人说得直皱眉,也不知是为了赵新花的狠,还是为王柱子的畜生行为。 赵新花的样子看着太吓人了,唐绪都不敢带她回家,怕吓着家里老人孩子。她将人带回了唐家,反正唐家没人在怕的。“小磬,快去叫半夏来。” 知道事情紧急,唐磬没有抱怨,很快将半夏带来。 “天呐!这怎么弄的!先给她洗洗干净止血啊!”半夏对于这种状况见得少,吓了一跳。拿针的手都有点抖,伤口太长了,她直接银针刺穴止血。 “又麻烦你了,唐姑娘。”赵新花甚至还有心思笑了笑。 “我夫家姓杜,你也可以叫我园长,日后你就到幼儿园帮工。”唐绪满鼻子血腥味,有点受不了。 赵新花呆了呆,慢慢转过头,“真的吗?” “是的,到时候可不轻松,两人的饭呢,你别偷懒啊。”唐绪为了安抚她,还开起了玩笑。 又捡人了,血刺啦糊的,难闻。唐翎调个头,又回了自己房里。 “你这伤口,先住在这里养着。”唐绪叹了口气,看着她左右两脸一边一道,画了括号一样,“对自己是真狠呐,你怎么下得去手。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就晚了一天。” 赵新花毫不在意的笑笑,“哪能什么都靠别人,阿雪托给你,已经是我不要脸了。” 唐绪气愤道:“你怎么就对自己狠?你拿刀砍那个男人啊!” 赵新花看着她,认真道:“园长,阿雪可以有一个丑娘,但不能有一个杀了她爹的娘。” 这话把唐绪说愣了,她久久说不出话,她想反驳,想怒斥她不爱惜自己。 可她只是一个母亲啊,哪怕拼尽全力,不过就一个愿望,孩子能好好长大。 半夏看着赵新花,她没有娘,是师父捡回去的孤儿,师兄将她一手带大的。不知道别人的娘是什么样子,可是王雪这句话却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原来,这就是娘啊。哪怕把自己伤得鲜血淋漓,也不愿女儿遭受流言蜚语。 赵新花暂时住在了唐绪的房间里,可她晚上却没有睡床。她将地上擦干净,把褥子铺在地上睡了。 唐绪带着王雪来时,她烧得浑身发烫。 “娘!娘!你的脸怎么了啊?娘”王雪大哭着扑上去。 半夏又被喊了过来,她板着小脸,教训道:“流了这么多血,还虚弱着怎么能睡地上!发了烧又得受更多罪!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赵新花烧得迷迷糊糊,只知道自己又惹了麻烦,哑着嗓子不停道歉。 “算了算了,王雪你留在这照顾好你娘,饭食我让隔壁的姐姐送来,可别再瞎折腾了。”唐绪交代了一声就走了。 对外售卖午饭的计划暂时搁置,唐绪让唐磬再跑一趟,跟王小雨说说送菜的事。 唐磬哼了一声,“真把我当跑腿的了!” 进入了六月,很快就入伏了,孩子们户外活动的时间减少。到了大暑,幼儿园正式放假了。给周边邻居卖饭的事倒是提上了日程,正好都闲下来了。原先只是八十份左右,结果孩子们放假了,人数又增加了。 赵新花脸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可是刀子太钝伤口又长,还是不可避免的留下了两道难看的疤痕。她却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怕吓着孩子,总是带着个面巾挡着。 王小雨每天一大早带着儿子推车来送菜,有了进项,她日子更好过了。想给孩子买些吃的用的,也不用发愁了。她婆婆本来又要发作,毕竟唐绪好久没去过村里,她想着贵人事忙,说不定早就忘了王小雨了。可人不仅没忘,还给介绍了生意。 村里某些蠢蠢欲动的人,又收起了自己的心思。 这夏天太热了,唐绪摊在榻上,感觉要热化了。旁边的冰盆,聊胜于无。 七月嘉瑞也不爱动了,热焉了。 担心孩子中暑,唐绪折腾起了解暑冰沙。这时候已经有西瓜了,不过不太好吃,纤维感重也不够甜。做冰沙得放蜂蜜,这就更奢侈了。好在吃了些凉东西,精神头就好些了。 不过精神好了,胃口却仍然不好,不爱吃饭,嫌热。就连嘉瑞都不爱吃饭了,往日喜欢的点心也吃得少了。 唐绪吃了一碗绿豆冰沙,想到:这样不行,得整点夏天吃的东西。 她钻到厨房里,厨娘正在收拾东西呢,见到她来行了礼问:“少夫人,想吃什么吗?” “你会做凉面吗?”唐绪问。 “凉面?面凉了就坨了啊,还能吃吗?”厨房一头雾水。 “不是带汤的,这样,你给我揉团面,我等会儿用。”唐绪叫她揉面,自己又兑了一小盆面浆,准备做凉皮。 找不到不锈钢的盘,厨娘给她拿了个银的圆盘烫凉皮。 两人在厨房捣鼓了快半个多时辰,做出来一盆凉面一盆凉皮。唐绪做了辣口和不辣的,“祁管家,能不能帮忙把我姐姐找来,您也过来尝尝这个。” “好,我这就去。”祁管家看了那花花绿绿的一碗,亲自去请唐翎了。 唐翎和唐磬胃口也不好,他们都不会做饭,唐爻买回来的饭,就他自己一个人吃了大半。 听到唐绪准备了吃食,唐翎立马站了起来。 香香辣辣一口凉面下去,唐翎眼睛都亮了。 “好吃!不热热!”嘉瑞扒拉了一口凉皮,他吃的不辣的,里面加了脆脆的黄瓜丝和海带丝,还有炸花生米。 桌上还有一小盆糖腌番茄,都是凉的,吃下去人好像也凉快了。 “唔,我天天要吃这个。”七月道。 “哪能天天吃凉的,对身体不好”半夏吃着凉面,说不出吃热食的话,“那早上喝点粥。” 第102章 你不是信道吗? 唐绪休息了两天,又去找陶匠头,陶匠头乐呵呵的接了活。 凉面凉皮弄出来了,唐绪又教给了冯大娘,让她做着试试。做出来后可以每人送一小碗,有人要吃可以订。 有了凉面凉皮,家里人胃口好了不少。唐翎更是一到饭点就出现了,等着吃。 闲了没几天,又有人找上门来。那是一个抱着襁褓面上毫无血色的妇人,“那位爱打男人的唐园长是住在这儿吗?我找她救命” ?? 什么叫爱打男人的唐园长?这什么鬼称号? 唐绪无语的道:“我是,但没有爱打男人好。” “是我不对,我不会说话。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她说着就要跪下,唐绪看着她还抱着孩子,扶起她问:“怎么回事?你先说说?” 唐绪看了一眼襁褓里孩子,整张脸红彤彤的,皮肤都是皱的。脸还没人巴掌大,看着特别小。 这个女人叫江秋,住在王家村。这是她生的第四个女儿,家里人都十分不高兴。婆婆直言扔进山里算了,养这么多姑娘一点用都没有。还骂她是个老母鸡,儿子一个不生。 可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啊,怎么舍得扔到山里。她不愿意,屋里亲戚都来劝,说女儿是赔钱货,三个够多了。不如赶紧扔了生个儿子好传宗接代,她刚经历生产,本就精神不济,晚上更是不敢闭眼,生怕一醒来女儿就没了。 等到娘家来人,她想跟着回去住一段时间,可她爹不同意。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能住在娘家里。 她担惊受怕,当天夜里没有熬住睡着了,孩子差点被婆婆抱走了。要不是孩子哭了,她根本就不知道。 唐绪打男人为女人出头的事在附近几个村子传遍了,她没有办法,就想来试试看。 这,唐绪这一刻觉得自己脑子太笨了,竟然想不到别的办法了。第一反应就是把人留下,可总不能来一个收一个?这不乱套了?到时候大家都知道她藏在幼儿园的那些人,一两个罢了,要是他们一起来要人该怎么办? “我想想法子,你先,先等下。”唐绪让人给她送了点吃的,转头去找了杜老夫人。 “有善心是好事,但要量力而行。”杜老夫人笑着道。 这是,不同意的意思吗?直批她能力不足?唐绪有点难堪,她也知道这行为放在现代肯定要被骂圣母。可也许是她一直以来,遇到的人绝大多数都很好,都对她释放善意,她很难对这些事情视而不见。 如今她尚有余力,若实在无能为力,她亦不会勉强自己。 “有些处理不了的事情,你可以找小昀,他好歹挂着个镇长的名头不是?”杜老夫人看出她似乎理解错了,拉着她的手道:“你先前说的想要保护女子和稚童,我觉得很好。你作为镇长夫人,做这些事情,不仅能帮别人,还能给小昀博些好名声。我是支持你的,年轻人就是要敢想敢做。” 唐绪抬起头,有些错愕,“母亲,你不……觉得我痴人说梦吗?” 杜老夫人慈和的笑了,“为什么要这么说?人之初,性本善。你这又不是做什么坏事,虽然我觉得有些异想天开,但做人做事,无愧于心就好。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唐绪点了点头,接着脸色古怪道:“可是母亲,你不是信道吗?” 杜老夫人一脸这都被你发现了的神情,“道讲究贵生重生,不管是什么人,贫富贵贱,人命就应该得到尊重和珍惜。这刚出世的孩子也是一条生命,若能救下,便救下。你如今也是这家里的人,留个人住几天不用特意来跟我请示的。” “那不成,我们都是一家人,多了个生人当然得问问。”唐绪笑着抱住杜老夫人的胳膊撒娇。 这话听了人心里舒坦,杜老夫人没女儿,所以对半夏也格外喜欢。谁能拒绝甜甜娇娇的小女儿呢?“好了,人等着你呢,去忙。我还说把中馈交给你我偷个懒,你这一天天没个空闲的时候。” “母亲还年轻呢,怎么就想着偷懒了,我可不行,我还小呢。”唐绪故意撒娇道。 “你啊,”杜老夫人看着她这浑说耍赖的乐了起来。 江秋暂时住下了,不过她一直不太安心,总觉得有人要偷孩子,如惊弓之鸟。 晚间杜昀回来,唐绪跟他提起这个事,随后感叹道:“世人重男轻女,像是忘了他们都是从女人肚子里出来的。” 杜昀点头道:“女子在外行事多有不便,体格力量皆不如男子。而且,你纵眼一观,身居高位者皆为男子,他们自然会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这也是事实,天生的力量差距。或许力量输给男子,但脑子又不输。”唐绪撇撇嘴。 杜昀好笑的戳了下她鼓起的脸颊,“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你可知圣人之言,世人奉为圭臬。” “你说的是,儒家思想?” “儒学讲究礼治和秩序,更看重男子,而对于女子,她们只被要求贤良淑德,在家里侍奉丈夫和家庭。读书人从小经历这种教导,他们又多居高位,久而久之这种情况日益严重。” 那你为何与众不同? 唐绪想着,问了出来。 “我曾经也是,但我父母信道。修道之人更讲究道法自然,阴阳平衡。生灵万物,都应该被珍重。我有一段时间非常困惑,一面是圣人之言,一面是父母教导。两方相悖,是老师发现了我的困境,并……”杜昀顿了顿,似乎在想应该怎么形容,“骂醒了我。” 唐绪不语,等他的下文。 杜昀想到当初的对话忍不住笑了,“老师问我,我为什么要长一个头?难道只是为了显得更高吗?不管是谁之言,我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那位先生,还真是言辞犀利啊。唐绪噗嗤一笑,“没想到先生竟是如此风趣之人。” “你也该叫老师才对。”杜昀纠正她,“老师年轻时曾被许多人唾弃,说他数典忘祖,甚至还因为下过大狱。但当时有一位颇具盛名的大儒,反而为他说了话。说这世间不该只有一家之言,他还想将老师收到门下。可老师拒绝了,说话不投机。老师曾多次因为言辞……太过激烈而下狱。” 嗯,是个牛人。就不知是怎么个激烈法? 第103章 出个书 扯歪了,两人说回正题。其实这种见到女婴直接掐死溺死的人并不少见,每个村子,甚至镇上都有。 杜昀说起前两天遇到的一件事,倒夜香的老汉在粪桶里发现了一个死去的女婴。而且,不是死去后才丢进去的。吓了一大跳,把粪桶都打翻了。这大热天,那个味儿,几条街都能闻到。 烧了草木灰打扫冲刷了大半天,才勉强淡了些,但那附近住着人还是苦不堪言,整天想吐。做生意的就更难了,几乎没人愿意打那儿过。 唐绪听得眉头直皱,这是根本没当那孩子是人了。 杜昀叹息道:“这种事情太多了,身体好的,一家生上七八个。养又养不起,好点的送人或者丢到道观寺庙大街上,坏点的直接丢进山里河里恭桶里乱葬岗。不仅仅是女孩,有的男孩也会被遗弃。” 唐绪越听越难受,丢到道观这些地方还能有个活路,丢到山里不就只能喂野猪了?活生生饿死或是被咬死都太残忍了!最过分就是丢进恭桶里!都来不及看这世界,就带着一身脏污而去。 她怒道:“就没有办法吗?不许他们丢!丢孩子的应该按照遗弃罪杀人罪抓起来!” 杜昀摇头,“他们养不起,这种事民不举官不究,很难统一管理。” 唐绪声音都控制不住的大了起来,“养不起就别生,生下来把孩子弄死!孩子做错了什么!” “别生气。”杜昀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她的背,“明日我让人把她送回去,再找人跟村长说一说。”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唐绪有些难受,她仅是想一想那些死在恭桶里,死在野兽嘴里,死于溺水的孩子,就觉得揪心。 “我让人到各个村里通知,不许再杀死婴孩,否则就抓起来服劳役。”杜昀道。 这种方法并不能避免,可又不能蹲在村子里守着那些孩子。唐绪啃着手指头,他们养不起,他们缺钱,那如果给钱呢?也许并不用花很多,“如果我出钱,生了女儿的可以过来领一两银子,之后每年带着孩子过来,可以给五百文,你觉得会有用吗?” 杜昀沉吟了一会儿,“或许可行,那男孩呢?” 唐绪思考了一下,如果男女都给,像是在鼓励生育一样。现在生产已经很低下了,生得太多反而负担,她便道:“若是家里男孩超过三个,实在养不起可以来领。” 杜昀点头,“先试试,不行再更改。” “我会再想办法赚钱,多赚一些。”唐绪道。 “在这之前,我就在想,或许你可以收一些女孩子,教她们一些生存的本领。比如习武,然后推荐他们去大户家里,帮忙保护那些闺阁小姐,也是一条出路。”杜昀低头看她,“你觉得如何?” 唐绪坐起来,激动道:“好主意!我觉得能行!我怎么没想到!就那些被我资助的女孩子,到了五六岁就可以开始教导。她们能赚钱之后,我们抽取一些佣金,用来资助后来的孩子!太好了!” “高兴了?”杜昀点点她的鼻子,像是在笑话她刚才颓丧的样子。 唐绪皱了皱鼻子,笑了。 江秋回去了,杜昀派去的人将村长斥责了一顿,严令禁止再私自杀害婴儿,不然就给抓起来。 打了一棒子,他又给了个甜枣,说生了女儿可以去镇上的青阳幼儿园领钱,每年都能领,养得越好给的越多。 江秋到家时承受了全家的怒火,她连忙按照唐绪教的,拿出那一两银子,并说以后每年都能领钱。 家里人都不吭声了,从没听过生了女儿还有这种好事。婆婆甚至收了银子后给她煮了碗面,让她好好照顾孩子。 这个办法就像驴子面前掉的胡萝卜,真的哄住了一不少人过来领钱,得了银子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唐绪撒了一笔钱出去,好在现在每天都有入账,不算太紧张。杜昀要给她钱,她婉拒了,只说日后缺了会跟他说。 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唐绪决定要出书,书里记录一些幼儿故事。而这个书里的第一个故事,她已经想好了。 借用以前在网络上看到的说法,当女子怀孕之后,观世音菩萨身边的童女,就会牵着一串孩子在云上偷偷看。 那些孩子若是喜欢孕妇,就会跳下来进入到她的肚子里。若是有很多孩子都喜欢,他们还会打起来,所以有的孩子生下来会带着胎记。 很多人会把胎记当成不祥,在唐绪看过的故事里,美化了这个胎记,它是孩子们为了来到妈妈肚子里所付出的努力,是他们的勋章。 故事的最后,如果父母不珍惜孩子,伤害虐待他们。观音菩萨身边的童女会给她一个标记,下次怀孕不带孩子们来看她,可能以后再也没有孩子了。 这个故事难免有利用信仰之嫌,但是唐绪还是画了出来。 她将那些孩子画得肉嘟嘟可爱极了,他们在天上打架的场面则看起来又可爱又好笑。打屁股,揉小脸蛋,打的地方都是她曾看过容易留下胎记的位置。 杜昀看过之后都觉得心软了,甚至忍不住开始想象。假若唐绪怀了孩子,那天上的这些孩子,肯定会打得很激烈。 因为是绘本,印刷的价格并不便宜。唐绪根本不敢选择彩图,真的承担不起。 这本书一出来,趁着暑假,她去牙行雇了几个识字又口齿伶俐的,去各个村里读,给孩子们讲。 她不知道这样能有多少人会记在心里,只想做得更多一些,哪怕只有一个孩子幸免于难呢? 天气太热,幼儿园有个工人中暑。唐绪听了这事,连忙带着半夏去看,所幸不太严重,行针后就醒了。 “先回去休息,好了再来,工钱还算你的。”唐绪对着工人道。 “不不不,我好了,我没事,我可以干活!不能白拿你的钱。”那工人连忙拒绝,不想白拿钱是一回事。万一陶工头觉得他身子不行,下次干活不带他了可怎么办! “回去休息,后天再来。”陶匠头发话。 “后天来还要我?我平日身体可强壮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工人十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要的,你回去休息,没事,太热了。”陶匠头摆摆手。 “是太热了,中午最热的时候让人歇息,不然谁都受不了。”唐绪建议。 “那可能会赶不及……”陶匠头皱眉。 “那,”唐绪也有些为难,但还是说:“还是休息,万一出了大事就不好了。” “我配一副解暑的凉茶,每天煮了给他们喝。”半夏突然道。 “好好好,帮了大忙了半夏!”唐绪揉了揉半夏的小脸,被她嫌弃的推开了。 第104章 嘴笨别说话 半夏配的凉茶,颜色看着都不怎么样,可味道却意外的不错。清甜中带着药香,温热的一碗喝下去,周身却像被凉风拂过。 最重要的是价格也不贵,唐绪便在午餐里加了一桶,想买的打一竹筒两文钱,孩子老人都能喝。 没过几天,冯大娘便说药材用完了,这凉茶卖得极好。 甚至有不住这附近的听说了,特意绕路过来买。见到幼儿园还有午餐,想顺带买一份,却被告知要提前预定。 那些造型可爱的钵仔糕,小饭团,香辣适口的凉面,凉皮,不仅是孩子无法抗拒,大人看着也眼馋。 青阳幼儿园的儿童餐,一下就火了。 这给唐绪带来了不少进账,她通知王小雨,让她再挑两家菜种得好,日子又不太好过的人家,每天跟她一起送菜。 王小雨满心感激,没想到还能惠及村里其他人。 她听说了唐绪发钱的是,好多人叫唐绪女菩萨,专门下凡来救助这些可怜的人。 当然,也有酸的。 说唐绪怕不是个傻子,没见过有人往外撒钱的。说镇长长得一副聪明相,找了个败家媳妇。 更甚者直接找上杜老夫人,旁敲侧击建议她换个儿媳妇,话里话外夸着自己家女儿和亲戚家适龄的女孩。 杜老夫人闭门谢客,杜昀则根本不在意这些人怎么看。毁誉参半,可杜家唐家都当做耳旁风过了。 直到很多年后,第一位女将军出自依河镇,并多次公开表明自己有今天,都是因为依河镇青阳幼儿园的园长时,人们才第一次知道。有一位女子,已经不图回报的帮助了无数依河女子。 话说远了,幼儿园别看只卖午饭和凉茶,一个月下来,竟然收入了三百多两银子。 唐绪直接给园里每个人发了奖金,冯大娘一人则拿了三倍工钱。 重新开学之后,幼儿园就不接受太多午餐预定了。一天仅限一百位,先到先得。而且不能选菜,幼儿园孩子当日吃什么,就给什么。 可限量供应,却让人们更加趋之若鹜。 更多的人闻风而来,想见识见识这个午餐人人称赞的幼儿园是个什么地方。 唐绪经过多番考量,在开学一月后,再次开放了一天幼儿园。 可这次她多给了一个名额,每一个孩子在园就读的家长,可以携带一位亲属或是友人。 这一天不接受午餐预定,因为要接待家长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唐绪只能再次招人了。 名额只有两位,当天却来了快五十个人。 “听说女菩萨招人了,你也来试试的吗?” “是啊,女菩萨性子好着,对人可和气了。” 窸窸窣窣的聊天声传来,唐绪喊了两声请不要说话。 随后从第一印象开始筛选,厨房里工作的,首选整洁干净的。不修边幅,指甲太长太脏的不要,这就过滤了一半下去。 剩下的一人做一个菜,唐绪尝过之后,选了两个干活麻利和做饭好吃的。这样也能帮冯大娘减轻一下压力,不麻烦的菜可以交给她们俩。 开放日当天,幼儿园几乎到处都是人,教室里几乎容纳不下。 这次仍然大多数是女子,男子非常少。不过比之第一次,这次显然来了更多亲生的父母,仆人反而少了。 早就来过一次的家长看到新起的一片房子,问是不是准备多收些孩子,唐绪笑而不语。 孩子们的玩乐设施很多人或多或少见过,那些外墙上的画却引得没来过的啧啧称奇。 之前来过一次的家长悄悄笑了,他们第一次来也是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可到了教室,那一幅幅出现了自家孩子的画卷,再次让她们露出惊叹。 “这是我家的,笑得好开心。” “这是我家的!哎哟怎么哭了!” “哈哈哈,你家哭起来的样子,跟我家一样!” “我家孩子,哦在这,打拳有模有样的呢。” “画的真好,都说杜夫人一手丹青妙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这能带回家吗?能不能卖一张给我啊,唐园长?” “不能卖,就画了这么多呢,等孩子们毕业了,我一人送一张单人的。” “那感情好,唐园长辛苦了啊。” “还收孩子吗?我家那混小子真的管不住了。听说来了这就变乖了,真的吗?” “不是变乖了,孩子精力旺盛,好奇心又重,有时候并不是故意要捣乱。幼儿园会消耗孩子们过多的精力,所以就感觉变乖了。还有人觉得孩子到这里饭量变大了也是一个道理,每天玩累了饿了,吃饭就多了。” “原来是这样啊。” “对的,家里孩子太闹腾,实在不行让他多跑跑跳跳,他累了就不闹了。” “杜夫人并未生过孩子,对这些倒是比我们还熟悉一些呢。”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响起。 “唐园长是有才华的聪明人,不像某些人,孩子生了就丢给下人,自然什么都不懂了。”赵夫人又恢复了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难得的是竟会为唐绪说话。 “怎么,赵家落魄到下人都没有,还要亲自带孩子?”那妇人反唇相讥。 赵夫人笑意盈盈,看着指尖的蔻丹,“自己生的自然自己带,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沾手。他日孩子跟下人更亲近,也不知道可笑的是谁了。” 这话唐绪十分赞同,孩子还是要自己带。 “你!”那妇人气得满脸涨红,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王夫人一张嘴气死人,“有些人嘴笨得人着急,就别说话了。偏生还爱挑事儿,也不知是想给大家添个乐子,还是借了个胆子。”说道她看向那位夫人,目光里全是轻视。 “你们!”那妇人紧咬着牙,恨不能拂袖而去,被同来的小姑子扯了扯袖子。她只能忍了下去,今日若不是小姑子想来看看,她都不会来这里。 “嫂嫂!莫上了吕夫人的当。”小姑子提醒。 那妇人愣了愣,皱起眉思索了起来。 唐绪像是根本没发觉有争吵,提高声音道:“大家想看看孩子们自己种的菜吗?请跟我来。” 看出赵夫人和王夫人护着唐绪,想挑事的人不得不掂量掂量自己这张嘴够不够利。 第105章 嘴替王夫人 于是一时之间倒是十分和谐了,有人不带恶意的问:“我家并无田地,也无需孩子种这些,学这个有什么用呢?” “民以食为天,夫人家的孩子若连五谷杂粮,各类蔬菜都不知晓,不认识。将来若是有幸当上父母官,再临时来学吗?就连当今天子,都会每年亲耕劝农,可见种植的重要性。”皇帝会不会亲耕,唐绪也不知道,反正电视里小说里都有。她赌这个小镇子,也没多少人知道。 “竟是如此!” “那是要学一学,万一我家小子以后考上个什么官呢?” “大白天做起梦了。” “镇上每年秀才都没出几个,举人更是就杜镇长和镇书院的山长两人,你可真敢想。” “就算不做官,来日管理佃户,连稻子麦子都认不得,被人蒙骗也活该。”王夫人道。 “那不是还有下人庄头吗?” “是是是,你说的是。将来被联合起来骗得爹都不认识,还傻乎乎的呢。” 怎么又吵起来了,这王夫人真是见谁扎谁,发挥稳定呢。唐绪想,不过有人帮着怼人的感觉真好啊。 她自从开了这幼儿园,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嘴张着等着。反而不敢像之前那么肆无忌惮了,可每每看到她们一日日变得更好,孩子们脸上纯粹的笑容,又觉得值了。 可能这就是责任感,唐绪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少。 有了嘴替王夫人,其他人倒是不再找茬了。 看过了菜地,又去了饲养区。二班的孩子正喂着兔子呢,兔子性格比较温顺。 胆子大的孩子一边喂,一边抱在怀里摸毛。胆子小的,悄悄把小手伸进去摸两把。摸到了就笑,那饱含喜悦的笑声十分感染人,不少家长露出会心一笑。 “经常接触小动物,孩子们会更放松。不知有没有细心的家长发现,自家原本脾气不太好的孩子,变得平和了。”唐绪道。 “这么一说还真是!我家那小子稍有不顺大喊大叫,近来这情况真的少了。” “真有用吗?” “我家好像也好了点,真的假的?” “那王夫人也该养上一只,免得一言不合就动手。”赵夫人突然发难。 “赵夫人先养,看能不能治治你这见人就咬的嘴。”王夫人看都懒得看她,目光看向王柔儿。 那孩子抱着兔子,神色柔和极了,看着终于像个女孩儿。要不给她养一只,不然天天在院子里练武,越来越像个男人了。 “哎哟!怎么骑上羊了!可别摔了!”一人看着自家女儿惊叫起来,正要冲上去阻拦。那小羊乖顺的转了两圈,半点没有不情愿的样子。 “这头羊是羊圈里最温顺的,孩子们时不时骑一骑,从没摔过人。”唐绪道。 那孩子骑了一会儿笑着下来,给小羊喂了根胡萝卜。 再一看,那小羊面前竟还有孩子排着队,显然是等着骑呢。 到了室内活动区就热闹了,这里有两个班的孩子。每个人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区域玩,跟其他人相处也和谐。 玩玩具的,下棋的,画画的,搭积木的,还有的孩子在敲编钟。听着竟然像模像样的,家长们大为惊叹。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各班的老师推着小推车领了饭菜。家长们看了一眼孩子们大快朵颐的样子,也觉得肚子饿了。 食堂有准备所有人的饭,幼儿园的饭菜再次得到了一致的夸赞。 吃过午饭看着孩子们要睡了,唐绪送家长们离开,王夫人不知为何留了下来。 “王夫人有事吗?”唐绪问道。 “听闻唐园长这些日子成了女菩萨,到处撒钱?”王夫人道。 “那倒不是,”唐绪将江秋的事情说了,“这类事情听过许多,养不起的丢了扔了。那都是一条条人命,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就想做些什么。钱也不多,力所能及罢了。” “喏,正好我钱多,撒着玩。”王夫人拿出两张银票,往唐绪手里一塞。 唐绪错愕看了眼手里的两百两,“王夫人?” “拿着,女菩萨。”王夫人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假仁假义。”赵夫人刚才去了一趟茅房,出来正要看到,当即道:“明日我叫人送五百两来,唐园长做善事,也带上我一个,当是给月兮积福了。” 见她仍然对王夫人敌意很重,不过也正常。谁挨了一耳光都得记仇,不过她还是将上次的事说了出来,“赵夫人,上次若不是王夫人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月兮病得那般严重。” “她有这么好心?”赵夫人眉头一皱,一脸怀疑。 唐绪道:“是她,不然我已被拒之门外过一次,怎会带着半夏刚好上门呢。” 赵夫人沉默不语,半晌道:“先回了,明日送银子来。” 结果次日不止赵夫人的银子送了来,还有吴夫人和周大夫人。 唐绪的腰包一下鼓了起来,一时之间这么多钱揣在怀里,还都是大家的善意。她又动起了心思,想再建一座孤儿院。 入秋之后,天气逐渐凉爽,孩子们户外活动的时间又增加了。唐绪盘算着带孩子去秋游。 为此她特地请教了杜昀,杜昀给她推荐鸡首山下。 那个地方他们曾带着孩子们去过一次,路途不远,可以走着去。 而且地势平坦,没有密林,孩子可以放放风筝,烧烤野餐。 时间定在三天后,唐绪通知下去,那天所有孩子都要穿上校服。 期间有很多人来问家长可以去吗?唐绪觉得没问题,就告知了地点,到时候到目的地再汇合。 幼儿园再次出动,熟悉的校服,熟悉的红绸小队。大家好像渐渐习惯了,看了一会儿,有闲工夫的人带着孩子跟在后面慢慢走。 到达鸡首山下时,已经很多人在等了,不少马车停在那里。 老师们安排孩子们按班级原地坐下休息,冯大娘她们先到了,给孩子们分蜂蜜水喝。 “财大气粗啊,这么多孩子都喝蜂蜜水呢。” “那可不,每天还有羊奶喝呢。” “这幼儿园上得真值,有的蒙童学堂午饭都不给一顿,钱也没见少收呢。” 等冯大娘拿出一盆盆腌制好的肉串蔬菜串时,人群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 唐爻帮着垒灶台,生火。 老师们带着孩子们唱歌,做游戏。 第106章 烤肉大会 “姑娘,让我家孩子一起玩行不行?”一个老婆婆牵着孙子走过来问。 “这……我问问。”那年轻的老师过来问唐绪。 唐绪点头,但着重声明,“跟她说好不许吵架打架,不然就请她们走开。” 这个头一开,许多不是幼儿园的孩子加入了。好在幼儿园孩子多,每个班都有那么几个强势且护犊子的,发生了摩擦也被他们按下了。 唐绪牵着唐霁和小安安转了一圈,发现七月不太高兴的样子,没有跟方子俊他们一起玩。撅着嘴巴,小眼神一直往这边瞟。自己看过去,他就哼一声转过头,明显在生她的气。 唐绪忍笑走过来蹲下,“谁家宝宝生气了啊?生气气也好可爱的样子呢。” “哼。”七月扭过头,小奶音带着怨气道:“反正不是你家宝宝,你多了好多宝宝。你带别的宝宝玩,你都不喜欢我了。”说着说着,他越来越难过,咧着嘴哭了,眼泪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滴。 唐绪顿时笑不出来了,连忙把他抱进怀里哄:“对不起,都是娘不好,宝宝原谅娘亲。” 七月埋在她怀里越哭越伤心,声音越来越大。 方子俊几个连忙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哄他。 “别哭了,七月弟弟,我跟你玩啊!我只跟你一个人玩!我都不理别人。”方子俊急得直转圈。 “七月弟弟,你,你别哭,我的松子糖给你吃。”杜嘉瑞扯下腰间的零食袋子,塞进七月怀里。想想又舍不得,拿回来抓了一小把,又塞给七月。 赵芸娘正要安慰七月,看到杜嘉瑞的做法,嫌弃的皱眉道:“嘉瑞你好小气哦。” 嘉瑞转过身去当做没听见,埋着头把糖都塞进了嘴里。 “哥,哥,不姑啊~呱呱。”唐霁小手拍拍七月的肩膀。 “啊啊啊,啊啊,”小安安的婴语无人能听懂。 “是不哭,乖乖,哎……”唐乐乐纠正了弟弟,看着七月发愁,她可不会哄人啊。 狗子,不,现在叫唐庭,看了一眼,转头在草丛里抓了个什么,走过来道:“别哭了,我抓了只蟋蟀给你玩。” “蟋蟀?”方子俊凑过来,“哇,真的是蟋蟀。” “我看看我看看。”嘉瑞凑过来。 七月好奇地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看,唐绪给他擦了擦脸,又哄了几句,他才过去看蟋蟀 “什么蟋蟀?给我看看。”王子铭不知从哪儿钻进来,非要看蟋蟀。 “你是谁啊?不给你看。”唐庭转过身,把蟋蟀放进了七月手心里。 “你给我抓一只,我给你钱!”王子铭摸出一块碎银子。 唐庭眼睛一亮,正要答应。 “王子铭!你是不是欠打!你哪儿来的银子!”一声爆喝,一个个头小巧的姑娘冲过来一把拎起王子铭。 “你放我下来!这么多人!好丢人!”王子铭使劲甩着胳膊腿,脸都涨红了。 “钱哪儿来的!”王婧怡抖抖手里的弟弟。 唐绪见到王子铭快哭了,忙过来劝阻,“这位姑娘,快把孩子放下,不要这么粗暴。” “你是,唐园长是,给你个面子。”王婧怡把弟弟一扔,还用脚踢了踢,“银子交出来,谁让你上学带钱的。” “你怎么还不嫁出去!烦死了!”王子铭把身上的几块碎银子重重放在她手心里,气呼呼的走了。 “唐园长,这小子不听话尽管打骂,算我的。”王婧怡收起钱,笑着道。 这姑娘,怪霸气的。唐绪暗想,但该说还是得说,“王姑娘,下次不要在外面这样对待他,小孩子也有自尊心的,你伤了他的面子,他会伤心的。” “这么小有什么面子?”王婧怡抬眉,她身形娇小,不说话时像个柔弱小白花,一开口霸王花。 唐绪认真道:“有的,你伤他脸面,他就会反抗,反而更难说话。以后哪怕你跟他讲道理,他都不会听你的了。” “是这样吗?”王婧怡面露思索,“是呢,有时候跟他好好说话,他也不爱听,看着就欠揍!还是得打!打一顿就老实了!” “孩子关在家里教,不要在外人面前训斥贬低,你小时候也不喜欢父母在外人面前骂你教训你?”唐绪说完突然反应过来,王子铭父母都不在了,顿时懊悔起来。“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王婧怡摆手示意没事,“这事我不知道。爷爷疼我们,从来不曾大声训斥过。我小时候父母很忙,并不曾严加管教过,我不太懂这些。多谢唐园长指教了,我日后会记得的。我去哄哄他,失陪了。” 说完她就哄弟弟去了,本以为是个脾气暴躁不太好说道理的人,没想到这么听劝。 看七月又开心起来了,唐绪走过去摸摸他的头,“七月,娘去给你烤肉肉吃好不好?” 七月似乎为刚才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勾勾手示意她蹲下来,凑到她耳边说:“我最爱娘了,不是故意要闹气的。” 唐绪心软的一塌糊涂,抱着他小小的身体道:“没关系,娘疏忽了我们七月宝宝,以后会注意的。” “我们和好啦。”七月在她脖子里撒娇的蹭了蹭,伸出尾指,跟唐绪拉了拉勾。 唐翎一直在周围巡场,园里的孩子她都认识,但怕有孩子贪玩跑开。也担心有拍花子的看这里人多,浑水摸鱼。 刚转到这里就看着这对母子腻歪,嫌弃的别开眼走到了别处。 唐绪先前已经提醒过跟来的家长要自备午饭,幼儿园只准备了孩子和老师的食材。 冯大娘带着帮厨们忙得热火朝天,随着烤肉的香味散发出去,孩子们慢慢靠了过来。 “好香!肉肉!” “这是什么!火烧肉吗?” “老师,我饿了,肚子咕咕叫。” 人多孩子多,灶也起得多,唐爻忙活了一上午没歇,这会儿才有空喝上了水。看到这帮小崽子围过来不停喊饿,心说你们能有我饿吗? 这么想着,他就近拿了两串肉吃,别说,真香啊。小崽子们吃不着,嘿。 “老师们过来拿肉分给孩子们,等会儿吃得差不多了,可以让孩子上手试试烤肉。但老师多注意些,别让烫了手。”唐绪交代了一声,端着一碟子烤肉去找七月。 七月高兴的依偎着娘亲撸串,这会儿也不计较唐霁和安安了,还给他们分肉吃。 第107章 我的给你,别哭了 放风筝时,有家长来的孩子跟着家长去玩了。家长没来的孩子也自己带了风筝。还剩下一些没有家长的,唐绪自己也画了一些风筝。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些风筝被孩子们抢了起来。 “我要园长画的!我不要这个!不好看!” “园长,我也要这样的。” “我也要!” “我也要。” “不行!你们自己有了!”方子俊率先拒绝。 “不够分啦!”赵芸娘道。 “这是我的!”杜嘉瑞抱着自己的风筝。 七月一脸严肃,“这是我娘给我画的,我最喜欢的大圣。” 唐绪还在想着怎么办呢,已经有孩子开始嚎了,家长们连忙开始哄。众所周知,孩子的哭声是会传染的。很快,就响起了一片哭声。 震得唐绪耳膜疼,她头大的揉了揉额角,正想着怎么安抚呢。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唐庭忽然走向了哭声最大的那个女孩子,“我的给你,别哭了。” “我也不要了。”唐乐乐摸了摸自己的风筝,放回了唐绪面前。 几个被收养的孤儿纷纷放弃了自己的风筝,然后是母亲在园里工作的孩子们,在母亲的劝说下,也放了回去。 唐绪已经想到了办法,她摸摸唐庭的头。拿过冯大娘通知开饭的大铃铛使劲摇了摇,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随后朗声说道:“好了孩子们看这里,谢谢大家都喜欢我的风筝。园长非常高兴,今天是我的错,准备的风筝不够。所以,我决定举行一个比赛游戏!” 比赛?游戏?孩子们合上哭嚎的嘴,用袖子擦掉有点痒的眼泪,纷纷看了过来。 唐绪继续说道:“我们来一个放风筝比赛!想得到园长风筝的,可以挑选一个喜欢的风筝。然后对风筝的主人发起挑战,赢了的那个小朋友,可以跟他交换风筝,不过离开的时候要换回来哦。你们同意吗?” 这个主意其实对被挑战的孩子并不公平,可却是唐绪短时间内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孩子们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有的没听懂,在家长们的解释下才明白。 孩子们的想法比较单纯,能玩到也可以,于是大家都同意了。 自愿放弃风筝的孩子们知道风筝还会属于自己,自然不会不同意,反而高兴了起来。 趁着孩子们挑选的时候,唐绪问:“小庭,你为什么选择放弃了风筝呢?” “他们都哭了,他们的父母肯定会为难你,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我不玩风筝,也无所谓。”他一边抚摸着自己的风筝,一边回答,“而且,反正都是要给的。” 唐绪却从他的话里读出了另一个意思,他不是不想要,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父母,没有人会帮他。另外,他并不信任自己,觉得只要其他孩子哭了,他的风筝就不属于自己了。还不如放弃,至少不会难过,失望。 唐绪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同意那个比赛游戏吗?你不同意,可以不参加,继续玩你自己的风筝。” “我同意!我不会输的!”唐庭仰起头,有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自信。 “娘,我输了怎么办呀?”七月没放过几回风筝,还都是有别人帮忙。 唐绪蹲下身,“输了就借他们玩一会儿,如果玩坏了,就拿过来给我,我帮你们修好,怎么样?” “好。”七月点了点头。 可他的担心并没有成真,竟然没有孩子挑战他。 七月有一点点不开心,难道大圣不好看吗? 风筝比赛正式开始后,唐绪发现了这个比赛的好处。 没有父母陪伴的孩子,得到了大人们的关注,大概因为觉得歉意。大部分的家长对被挑战的孩子很友好,帮着一起放风筝,还分享了自己带来的零嘴。 差点翻车的秋游,算是继续进行了下去。 到了半下午,习惯午睡的孩子们精神有些萎靡了。 唐绪宣布秋游结束,老师们开始点名,确保每一个孩子都在。家长来了的,直接接走,老师们一个个对照名单,让家长们签字。不会写字,就按手印。 剩下的只能走回去了,这一天下来,孩子老师都累了,回到幼儿园,年龄小的歪歪倒倒,站着都要睡着了。 好在第二天是休沐日,可以休息。 夜间,唐绪都躺上床了,突然坐起来,“其实不交换风筝也可以啊!比赛完了记下名字,单独给他们做,肯定也会同意的。” 杜昀还以为她不舒服,晚饭时唐绪已经给他讲过这件事。没想到她还记挂着,顿时哭笑不得道:“好了,已经过去了,下次可以这么处理,睡。” 唐绪皱眉,“下次我会想到更周全些的,不会在发生这种事了。” “可不是也有意外之喜吗?人非圣贤,哪能事事周全。”杜昀抱着她躺下,拍着她的背哄,“累了一天,早些休息。” “明日不用早起。”唐绪咕哝了一句,在熟悉的气息包围下,眨眼就进入了梦乡。 杜昀抚着她眼下的乌青,小声道:“不用早起多睡会儿,都累坏了,不知道我会心疼吗?” 可熟睡的人,已经听不见了。 次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刺目的阳光都照进了屋里。唐绪惊坐而起,抓了抓头发,“迟到了!” 杜昀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柔声安抚:“没有没有,休沐日。” “哦。”唐绪一听,心神放松,又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含糊不清地问:“你怎么还在啊?也睡过头了吗?” “是啊,今日是个睡觉的好日子。”其实他早醒了,还陪着母亲和孩子们用过了早饭。见唐绪没醒,又不舍得吵她,才又躺下了。这么说不过是不想唐绪尴尬。 “七月今日没来叫我起床啊。”唐绪抱着杜昀的腰,床上太舒服了,根本不想起来。 “可能他也起晚了。”七月早就来过了,被杜昀挡了回去,“饿不饿?我叫人送饭来?” “唔,有点饿了,我起来吃。”唐绪伸了个懒腰,爬了起来。 第108章 我们可以养它吗 吃过饭,唐绪懒懒靠在杜昀身上,杜昀面带浅笑,一手揽着她防止她摔倒,一手拿了本书在看。 唐绪捏着杜昀的头发绕着手指玩,“好惬意啊。” “累了就歇一歇。”杜昀在她的头发上蹭了蹭脸颊,不知道为何她的发丝格外柔软,还带着一丝好闻的味道。说不出是什么香味,也许不是香味,闻着却很舒服。 唐绪捏着两人的头发打了个结,“孩子们呢?你看,这算不算结发?哈哈” “母亲带孩子们去玩了。不用结发,我们也会一同白头。”杜昀任由她玩着自己头发,“对了,明日王夫人请你过府参加花宴,可想去?” “王夫人?”唐绪坐起来,“我还挺喜欢她的,尤其那张嘴,说话真动听。” 杜昀失笑,“整个依河镇,怕只有你会这么说了。” 唐绪想到王夫人的毒舌,大笑。 杜昀将笑得东倒西歪的扶住,无奈道;“小心一些。” “什么时候去?要带些什么吗?孩子能不能带?你是不是不能去?” “吃过早饭收拾一下再去,礼物祁伯会给你备好,孩子们你想带就带,不带放在家里母亲会看着。都是一些夫人去,我不便出现,我会去接你。” 唐绪点点头,“好,那我带着孩子们去,有个伴儿。” 被妻子发丝蹭的下巴发痒,杜昀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有那么一刻感觉跟她跟嘉瑞似的,“带个丫鬟去,方便跑腿。” “好,那我找娘借一个。”唐绪说着,又打了个哈欠,什么事都不干,容易犯困。 杜昀低头看她,摸了摸她温热的脸颊,“困了?要不要再去睡会儿。” “刚起,不睡了。我来画个画!”唐绪说画就画,爬起来铺纸研墨。她用笔杆点了点下巴,画什么好呢? 杜昀跟着走过来,“想画些什么?” 唐绪看向他,“画个全家福?咱们家是不是还没有呢?” “可以,我看着你画。”杜昀放下书,站在她身后。 “是不是想偷学?被我看穿了?”说完唐绪自己笑了,她见过杜昀的画,与自己的画风不同,他的画更重意境,但功底也很深厚。 杜昀被她精灵古怪的语气逗笑,顺势接话,“是~夫人可愿收下我这个弟子?” “那可得交学费。”唐绪笑着,对比画纸和人数,脑子里开始构图。 杜昀见她神情认真起来,不再说话。专注的她似乎更加美丽了,脸上带着她惯有的自信,眼睛里的光格外动人。 这是我的妻子,他想,他们将一起共度余生,虽然已经知道结局,可每天都在期待。期待这过程,她带来的惊喜和欢笑,区别于亲人,友人,师长。独属于她一个人,能给自己的愉悦。 画未过半,七月和嘉瑞手拉手跑了进来。“娘,娘!你看!一只小猫猫。” “小婶,小猫,小花猫,好小一只。” “我们捡的!” “它还吃肉包子!” “吃完跟着我们不走了!” “我们就把它带回来啦!” “它好乖!” “我们可以养一只小猫吗?” “可以吗?” 两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两双眼睛向上瞅着唐绪,显得他俩的眼睛更大更圆,与篮子里那只小猫如出一辙。 杜昀看了眼小猫,还没自己巴掌大呢,他忽然想起唐绪撒娇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他转头同样看向唐绪,被四双期待的眼睛同时盯着,唐绪几乎要捂胸口了,这三只就算了,旁边那么大一只,你这眼神对吗?这谁受得了啊!太可爱了!“养!养!先给它喂点羊奶。” “小猫还要喝奶吗?”杜嘉瑞听到这话,嗒嗒跑走了,“祁爷爷,小猫要喝奶呀!快来奶呀!” “哎哟,来了来了,嘉瑞少爷你慢一些!可别摔了!”没一会儿,祁管家端了一碗羊奶过来。自从唐绪说孩子们喝奶会长得更高,家里就买了产奶的母羊,每日都会给孩子们喝上一碗,多余的还能做点心。 两小只蹲在地上,看着小猫用舌头卷奶喝。 “它喝好慢呀!咕咚咕咚一下就喝完了呀,我来喂它!”杜嘉瑞说着就要端起碗,唐绪连忙阻止他,“嘉瑞,不行哦,小猫都是这样喝的,不能急,会呛着。” “它舔的这么慢呀,端起来一下就喝完了呀。”嘉瑞不解。 “奶都没有少呢。”七月指着碗。 唐绪给他们科普猫的嘴巴构造和舌头,小崽子半懂不懂,但是记住了猫和人不一样,不能往嘴里倒,会呛。 “原来是这样。”杜昀点点头,看向唐绪,“阿绪以前养过猫?” “如果云养猫也算的话,那我养过好多只。”唐绪嘿嘿笑了起来。 “云养猫?”又是没听过新词,可能是她家乡的方言? 杜家门外的那棵榕树下,一帮小土豆蹲着将小猫围在中间,不断地发出惊叹。小猫瑟瑟发抖地钻到七月脚底下,不停的叫唤。 听着猫崽的叫声越来越急促,唐绪不得不走过来,“小猫有点害怕啦,大家远一点看。” 方子俊听了这话,转头看向小猫,“我们不会伤害你呀,小猫你不用害怕的。” “是啊,小猫猫,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出来玩呀。”赵芸娘往前走了一步,很想摸摸它身上的毛毛,是不是跟小兔子一样软。 “出来玩呀,我这里有糖吃。”嘉瑞拿出他的宝贝零食袋。 “小猫出来。”七月伸手想将小猫从腿间掏出来,没有成功。 唐绪按住嘉瑞拿糖的手,“不可以乱喂,它现在只能喝羊奶。而且你们人太多了,大家围着它,它很害怕。你看你们比它大这么多,你们想想,要是一群大人围着你们,你们害不害怕。” “唔,是啊,我肯定会害怕的。”芸娘向来是个很能共情的孩子,闻言往后退了退。 其他的孩子们也后退几步,小猫崽似乎感觉到了,探出了小脑袋左右看看,凄厉的叫声总算是停止了。 “它在看我!”嘉瑞满脸惊喜。 “看我!”方子俊不服气。 这么一只小猫,被近十个孩子看了一下午。他们竟然也不无聊,还试图跟小猫聊天。 可惜小猫只黏七月,七月如今跟嘉瑞睡在一个房间,小猫被他俩抱回了房间,七月也不撒娇要跟娘睡了。 他以前都是跟唐绪住一起,骤然一个人睡不太适应。来了杜家之后,就一直跟嘉瑞睡了,两个小家伙经常聊天聊到很晚,被丫鬟提醒很多次,才会睡觉。 第109章 我会像我爹一样高吗? 阳光划破黑夜,新的一天再次来临。 唐绪睁开眼,正好看到杜昀在穿衣服。顿时来了精神,支着脑袋欣赏。谁能想到一个文人,衣服一扒,就是八块腹肌呢? “看什么?”杜昀笑着看她,衣襟合上,挡住了唐绪的风景。 “嘻嘻”唐绪笑而不语,“今天这么早啊?” “嗯,有些事赶着处理。”杜昀束好腰带,劲瘦的腰杆在巴掌宽的腰封衬托下显得更细了。 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腰这么细啊?这合理吗? 唐绪还在腹诽,面前出现了一套衣裙,“嗯?这什么?” “母亲给你做的新衣服,让你今日赴宴穿。”杜昀摸了摸她的脸颊,手指不舍的磨蹭了两下,“我要出门了,晚点等我来接。” “好,抱抱我。”唐绪张开双手,被男人拥进怀里。 “时辰尚早,还能再睡会儿,晚点去也无碍。”杜昀拍拍她,转身离去,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杜老夫人院子里,七月和嘉瑞正蹲在地上看小猫喝奶,杜老夫人坐在旁边笑,见到小儿子走来,“正好来用早食。” “爹早!”七月笑着抬头。 “小叔早!”嘉瑞也抬起头,“你看小猫也起好早呢。” “你们早,小猫真乖。”杜昀一一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母亲,昨日睡得可好?” “好着呢,我如今没有哪里不好,有我们小半夏呢。”杜老夫人拍了拍半夏的肩,“快吃,都叫你先吃不用等了。七月,嘉瑞,快来吃饭。” “杜昀哥哥。”半夏唤了一声,等杜老夫人动了筷子,才开始吃饭。 “我娘呢?”七月看了看后面。 “你娘平日忙,休沐让她多睡会儿。”杜老夫人给他夹了个羊奶小饼,“晚点你跟嘉瑞跟着出去玩,到了别人家可得乖一些。” “我很乖的。”七月点点头,“我从来不闯祸。” “我超级乖,我也不闯祸。”嘉瑞不甘示弱。 再说下去,又要吵起来了,杜老夫人打断他们,“先喝羊奶,长高高的。” 七月听话的端起碗,“我能像爹一样高吗?” 杜昀点头,“可以的。” 嘉瑞看了眼小叔,“我爹有多高呢?我会像我爹一样高吗?” 杜老夫人和杜昀都愣住了,嘉瑞从前很少提自己的爹,近来不知为何频繁问起。想到早亡的大儿子,杜老夫人没了胃口。 杜昀忆起兄长生前的模样,轻声道:“你爹比我高一些,你会像他一样高的。” “那太好啦!”嘉瑞没发现自己一句话引起了奶奶的伤心事,捧起碗,咕咚咕咚喝完了。 这边早饭吃完杜昀都出门了,唐绪才姗姗来迟,“母亲,我起晚了。” “无事,家里也没什么活等着你。”杜老夫人勉强笑了笑,“你先用早饭,我突然有些倦了。” 半夏看向杜老夫人,眉心蹙起。难道是自己起得太晚,母亲不高兴了?若是平日,自己穿了新衣服她都会夸上几句,特别是这衣服还是她特地找人做的,今日看着好像不太对劲。 “母亲怎么了?”唐绪目送她离开,回头问半夏。 “刚才嘉瑞,提起了他爹杜奶奶看着好像很难过,饭也没动几口。”半夏想跟上去看看,又找不到理由。 唐绪看了眼围着小猫傻乐的嘉瑞,或许她能猜到一点原因。 七月自从有了爹,肉眼可见的开心。杜昀对他好,他也愿意亲近杜昀,每天把爹挂在嘴边。嘉瑞从前听得少还好,如今天天听着,小叔也会分心在七月身上。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自己爹,既然想起来了,肯定就会问出来。 “玉文啊,宴儿比小昀高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杜老夫人摸着画像里的大儿子,看向自己的老姐妹。 “小姐”玉文见小姐这样,心里难受极了,“大少爷是比二少爷高一些,但那会儿二少爷还小呢。” “哦,是啊。”杜老夫人点了点头,“最近嘉瑞老问起爹,他想爹了我也想我的宴儿了他若是还在,说不定也还会长高些呢,他走的时候,才十九岁。”她说着,声音哽咽起来,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下落,滴在了画上,她吓了一跳,擦了擦眼泪,“玉文快!湿了!快!擦一擦” 玉文连忙拿帕子轻轻沾了沾,那滴眼泪,正好落在了老爷的眼睛里,像是也在为自己年轻的儿子哭泣。 唐绪不放心老夫人,出门前过来看了看。 “老夫人睡着了。”玉文轻轻合上里间的门,叹息了一声,“想起了老爷和大少爷,刚哭了一场。” 唐绪看向房门,担忧道:“七月整天把爹挂在嘴边,嘉瑞难免会羡慕,想起自己的爹娘,这可怎么好。” 这也怪不得谁,玉文道:“原先谁也没想起这一茬来,兴许过一段日子就好了。” 唐绪心里十分纠结,嘉瑞天天看着,也是可怜。她咬了咬牙,做出一个决定,“要不,我让七月不许叫爹了。”这话一出她心里就像被刀割一般,七月好不容易有了爹,突然不让他叫了,他心里会怎么想? 玉文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可是转头就否决了。嘉瑞少爷她自小看到大,自然是心疼他的。可小七月呢?他这么点大没爹没娘的,被收养了有了娘,如今又有了爹,每天那般开心。想到那孩子的笑脸,她心有不忍,而且小姐肯定不会同意的。 “不可,不说小七月心里该多难过,说不定还觉得自己不好。老夫人和少爷想必都不会同意的,少夫人且放宽心,兴许日子久了就好了。” “可是嘉瑞和老夫人”唐绪抠了抠指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少夫人还要出门,先去。晚上少爷回来了,你再同他商量,说不定有别的法子。” “好,母亲若是不舒服,叫半夏来看看。”唐绪一步三回头,心事重重的走了。 第110章 人话,听不懂? 马车行驶到王家门口,唐绪牵着孩子们下车。 “贵客临门,不知是哪位夫人?”门口的管家迎了上来,脸上挂着笑。 “杜家。”小菊把请帖递过去。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杜镇长的夫人,里面请。”王管家唤来个小丫鬟带路。 车夫把礼品搬了下来,便去找杜昀了。 “唐园长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这边请坐。”王夫人站起来接了一下,花厅里已经来了几位夫人,正喝着茶聊天。 “秋葵,带着两位小少爷去花园玩,孩子们都在那边。”王夫人对着身边丫鬟交代了一声,又跟唐绪解释了一句。 唐绪点点头,对小菊吩咐了一句,“小菊,我这边没事,去跟着少爷,别让他们淘气。” “是,少夫人。” “头回见到杜夫人真人,真真是漂亮啊。”一位眼生的夫人突然道。 王夫人淡淡开口,“那是自然,谁不知道开幼儿园的姐妹花长得天生丽质。不过我一般喜欢叫她唐园长,唐园长未成婚前,已经凭自己的本事开了一家铺子,一家学堂了。” 吴夫人难得没有跟王夫人呛声,附和道:“我也叫习惯了,毕竟孩子在那里读书。我还真的谢谢唐园长,我家玉儿如今活泼了些,下了学回来,还会跟我说起幼儿园的朋友。”谈起女儿,她脸上露出个温柔的笑。 提起孩子王夫人也笑了,“我家柔儿也是,原先成天阴沉沉的不爱吭声。如今倒是爱说话了,就是不怎么动听。” ……不动听怕不是跟你学的?唐绪腹诽。 她刚这么想着,吴夫人直接说了出来,“上梁不正下梁歪,跟谁学的,心里没数吗?” 王夫人转过目光,“那这么说,你家玉儿之前怎么没学到你?” 吴夫人怒而反问,“你说我话多?” 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唐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该劝谁。随后旁边的两位夫人小声聊了起来, “这才几句话,又吵起来了。” “听个乐子。” “你说她俩关系不好,天天凑一块儿。说她俩关系好,没一次见面不吵的。” “兴许她们就喜欢这么相处呢。” “这趣味也挺别致的。” 唐绪放下心,喝了一口茶水。 “夫人,来客了。”秋葵小声提醒。 “下回再说。”王夫人像是不觉得在吵架只在在聊天般,终止了这段没有营养的对话。她起身走到了门口,才发现来人是吕夫人。她皱了皱眉,这帖子可没送去吕家,怎么还不请自来了。 王夫人心里升起一股烦躁,这吕夫人素来不喜唐园长。今天她可是特地请唐园长来玩的,若是头回就给她添了不痛快,下次只怕不会上门了。 这么想着,她走出门去,挡在吕夫人身前,“吕夫人来了,可是有事找我?真是不巧,家里今日宴客呢。” 吕夫人当作没听懂她逐客之意,笑着上前,“可不是听说姐姐今日宴客,厚着脸皮上门来讨杯水酒喝。” 来者不善啊,王夫人装作拿手帕,避开了她挽上来的手,心里有些厌烦,面上却露出个笑,“哪里用得着你讨,请你都怕你不上门呢。这不是请的都是柔儿学堂的朋友,怕吕夫人不自在呢。” 吕夫人恼她两次逐客,径直往里走,“哪里会不自在,都是镇上的夫人,哪有我不认识的。” 吴夫人一见她出现,面上笑容就浅了。 唐绪不认识,只好奇的看了两眼。 “这是杜夫人?”吕夫人往唐绪身边一坐,脸上亲昵的笑着,嘴里的话却难听极了,“早就听闻杜夫人好本事,无父无母还带着个孩子,竟然能攀上镇里唯一的举人如今的镇长。今日难得一见,要不给姐妹们说说?” 唐绪脸沉了下去,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王夫人。怎么回事?鸿门宴?但她向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被人骂到了脸上,自然不会不吭声,“怎么?这位夫人对家里的不满意?想学一学,好换一个?” 这话一出,厅里响起一片抽气声。真敢说啊! 王夫人咬唇忍笑,正要上来打圆场。 吕夫人拍桌而起,“杜夫人说的什么话?” 唐绪讥笑一声,“人话,你听不懂?” 吕夫人急促的呼吸了两下,咬牙切齿道:“镇长夫人好威风,上来就血口喷人。” “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唐绪抬眸看她,目光中全是冷意。 “玩笑话罢了,杜夫人这般生气作什么。” “我也是玩笑话啊,这位夫人看着可比我生气多了。”唐绪说完还笑了两声,转头看向王夫人,“王夫人,不知这位是谁?这么大脾性,怎么也好在外行走?家里人也放心吗?” 王夫人正好解释此人不请自来,不是自己故意找来的,“这位是吕夫人,听说我宴客,想来喝杯酒。” “哦~吕夫人?我记得,当初非要将马车驶进幼儿园。我担心孩子们的安全拒绝了,吕夫人还纵容家里仆人出言侮辱我们的武术老师,然后被打了。”唐绪几句话将两人的恩怨说清楚,让大家好评个理,又接着阴阳怪气道:“看不出来吕夫人这么爱惜家里下人,为了给他出头,竟上来就骂人呢。” 边上人也不敢插话,哪个都不好惹。 吕夫人哪里是为下人出头,她不过觉得当日丢了面子,孩子也没送进幼儿园与其他富户搭上关系,记恨上了。 她仗着家里在府城有点关系,向来肆无忌惮。就像刚才王夫人明明不高兴她来,却只能忍着。 吕夫人打小就没受过这种气,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真是生了一张巧嘴,颠倒黑白搬弄是非信手拈来。难怪能哄得杜镇长一个举人为你个孤女折腰。” 王夫人抬手正要打合,唐绪看她一眼不让她说话。这女人三番两次提起自己无父无母,真当自己是软柿子不成?“吕夫人莫不是嫌弃吕老爷没有学问,想当举人夫人?那还不简单,叫吕老爷去考啊。” 吕夫人气得咬牙,脑子都不清楚了,拿起桌上的茶就泼了过去。 唐绪哪能让她得逞,双脚在地上一蹬,椅子往后一滑,那茶水泼到了旁边人脸上。她暗暗稳住椅子,这椅子太重了,刚才差点翻车摔地上去,那可就搞笑了。 “哎哟!吕夫人!你泼我干什么!”被殃及的池鱼尖声叫了起来。 第111章 儿童心理教育课 “还不快带杨夫人下去换衣服!”王夫人终于找到机会说上话了。 秋葵遣了小丫头带杨夫人换衣服,“夫人,花园凉亭茶水点心备好了,不如移步那边赏花。”她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足够所有人听清。 “看我,说是花宴,半天还没看上花呢,诸位姐妹这边请。”王夫人示意秋葵带客人们过去,自己留下安抚吕夫人。“吕夫人,招待不周,都是我的过错。” 吕夫人正恼着,语气也差,“知道招待不周,刚才一声不吭?” 我可没请你来! 王夫人狠狠攥了下手帕,她家只是个商户,一点得罪不起官府的人,哪怕是个再小的官。她扬起笑脸,“妹妹今日生了大气,我准备了些补品,送妹妹回去。” 只盼我儿争气,早日考个功名,不用受这些气。 吕夫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回去一定要想个法子,关了那个幼儿园,让那姓唐的给自己磕头认错! 经历了这事,本来还想听些八卦的唐绪觉得索然无味,想回家了。 凉亭前面,有一片草地,刚好被盛开的各色菊花团团围住,孩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耍。 王柔儿身后跟着连体婴吴玉儿,七月跟嘉瑞待在一块,孩子们手里都有玩具,看得出来王夫人准备的很齐全。 “娘~”七月抬头间看见了唐绪,兴冲冲跑了过来,手里还捏着个毽子,“我们在踢毽子比赛。” 看到孩子们,唐绪的郁气散了些,“真厉害呀,玩得开心吗?” “开心!柔儿好厉害的!她踢了三十个!” “小婶,我也厉害,我踢了八个。” “哇!嘉瑞好厉害!有进步!” 唐绪对着两个孩子夸了又夸,把崽子们夸得感觉自己无所不能,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去比赛。 “唐园长,幼儿园都是这么夸孩子的吗?”说话的是一班卢晓的娘亲,她皱着眉,似乎不太赞同。 唐绪记得卢晓,是个有点自卑内向的孩子。在班上一众‘熊孩子’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现在看到他的母亲,唐绪似乎懂了。卢夫人看着有些严厉,眉心纹有些明显,看得出经常皱眉。 唐绪点头回答她,“对,我们都是这么夸孩子的。” 卢夫人不悦,“不合适,这么夸孩子都不知道天高地厚,惯坏了。” 唐绪摇摇头,“孩子不会被惯坏,只要父母言行端正,不管你怎么夸他,他都会像你。你是卢晓的娘亲,平日在家是不是从来没夸过孩子?你有多久没见过他笑了?是不是每次一见你就畏畏缩缩的害怕?” 卢夫人吃惊的瞪大眼,“你怎么知道?那孩子胆子太小了。说两句就哭,现在更是直接当做听不见了。一个男孩子,太让人失望了。” 唐绪找到了原因,有些心疼卢晓,“孩子的胆子是父母给的,你在家里打压他贬低他,你有没有想过,他会讨厌自己。” 卢夫人皱起眉,愕然道:“讨厌自己?为什么?” “孩子的世界很小,只容得下最亲近的父母和亲人。你嫌弃他胆小,对他百般挑剔,平日里几乎从不夸他。久而久之,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最爱的娘亲也不喜欢自己,他又怎么会喜欢自己?卢晓不论做什么事都比别人慢,他总想看看别人怎么做的。没有自己的想法,因为他觉得自己做的没人喜欢,做不好。” 卢夫人难以置信,“怎么会?我挑剔他,还不是想教他?我若是不喜欢他,我费这个劲做什么!” “可是聪明孩子是夸出来的,你只看得到他做的不好地方,站在成人的角度去批判评价他。可他才多大呢?卢夫人,你要看到他进步的地方,你还记得他蹒跚学步时,说出第一字时,你是怎样的惊喜吗?” 卢夫人沉默了,低着头若有所思。其他几位在闲聊的夫人也停了下来,看向唐绪。 好半晌,另一位问:“可是老是夸他,他不会骄傲自满吗?” 唐绪看向七月,刚才夸了他踢毽子厉害,这会儿正努力练习呢,等会儿回到家肯定会要求踢给她看的。“不会的,你越夸他,他越会努力向你证明,你夸的没有错。孩子们,就是这样简单单纯。他其实不明白为什么要学习读书识字,他只是想哄你开心罢了。” “哄我开心?”卢夫人低声重复,看向躲在角落里的儿子。他一个人,面前是一盆菊花,小嘴动着,似乎在跟花聊天。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可为什么从前只觉得生气? “对,孩子真的很好懂。你夸他吃饭棒,他就会大口吃给你看。你说他字写得好,他就会多写几个给你。你说他画的小人可爱,他就天天给你画。”这都是七月教给她的,“他做错了事,你可以严肃的告诉他错了。但不要一直揪着不放,当你发现他改正了做对了,请一定记得大声夸奖他,他说不定能记一辈子。” 很多人第一次当父母,也早就忘记了当孩子时的感受,只会传承幼时父母对待自己的方式。 “真的是我错了?”卢夫人仍是不敢相信,孩子真的是因为自己太过严厉,才变得如此胆小懦弱吗? 唐绪建议,“或许卢夫人可以试着改一改,看看孩子的变化。” 卢夫人没有说话,看着儿子陷入了沉思。 吴夫人忍不住问了出来,“唐园长,玉儿最近说话多了,是不是因为我的态度?她每次跟我说话,我都很开心,忍不住夸她亲亲她。” 唐绪肯定道:“非常有可能,父母对于孩子的态度,真的很重要。” “那我儿子脾性暴躁该怎么办呢?” “他生气的时候,不要试图讲道理,可以抱抱他,带他做一些能让他开心的事。不要一直去反复提起他生气的事,让他的精力转到别的事情上。可以等他冷静下来再问问他。” “男孩子爱哭怎么办呢?” “爱哭没关系的,让他先哭,哭完再说。” “尿床呢?” 尿床我也不知道啊!七月没尿过床! 好好的花宴,变成了儿童心理教育课。唐绪自己也不是什么教育专家,只能把自己对待七月的经验告诉他们。有些也只是她的猜测,毕竟孩子的心理真的好懂,首先把他当成一个独立的人,之后就很简单。 一天下来,唐绪成功打入了夫人圈里。 大家与她熟悉后,发现只要不惹怒她,她很好说话,并不会逮谁都骂。尤其对孩子的问题,她展现出来的温柔和耐心,其他人拍马不及。 第112章 臭臭幼儿园 王夫人送唐绪到门口,七月和嘉瑞已经欢呼着冲到了杜昀身边,叽叽喳喳的倾诉自己今天干了什么。 “唐园长,今日的事,是我招待不周。” 唐绪不怪她,“她自己找上门的,不怪你。平日你都帮我说话的,我知道。” 王夫人叹了口气,“并非今日不想帮你说话,实则吕家在府城有些关系,据说在知府手底下做事,我家,得罪不起。” “知府手底下做事的?”唐绪皱了皱眉,该不会给杜昀惹事了?当时倒是骂的爽,现在有点后悔了。 王夫人今日也受了气,提起来脸色不是很好,“嗯,先前有得罪过她的,被以各种理由不是封铺子就是三不五时上门找麻烦。我们在这小镇子上看着风光,其实不过是小门小户罢了。得罪了官府的人,哪里是我们能反抗的。” “好,我知道了。”唐绪还是很喜欢王夫人的性子的,“回,杜昀曾提起过令郎,是个有灵气的孩子,来年未必不能高中。” 王夫人笑了笑,“借你吉言,我倒不指望他当什么大官,只盼着他不必像我这般窝囊。” 你也不算窝囊了其实……唐绪这话没说出口,告别之后跟着杜昀回了家。 杜老夫人休息了一日,重新变回了那个坚强的老太太。对着儿子孙子一如既往,还问起唐绪今日玩得开不开心。 唐绪一一答了,期间偷偷看了玉文姨一眼。玉文姨笑着摇了摇头,唐绪安下了心。 杜昀注意到了,准备晚上回去问问。 又到了晚间谈心时刻,唐绪先说了杜老夫人的事情,“我想,不然让七月改口。” “不可。”杜昀叹息一声,“其实嘉瑞之前有过一次,他很羡慕七月有你。还说要去你们家当孩子呢。”想起侄子的童言童语,杜昀忍不住笑了。 唐绪也笑了,“那,后来呢?” “后来他撞见母亲哭了,他也哭,追问起缘由。母亲并未隐瞒,嘉瑞消沉了半天,之后便不说那些话了。” 想不到嘉瑞看着憨憨的,心思却细腻。 “那这次?” “过几日,我带嘉瑞去给兄长上坟。” 大概是进行一场男子汉之间的对话?唐绪晃晃脑袋,又说起今日花宴的事,“那吕夫人心胸如此狭隘,又有关系,会不会对你有影响?我不该意气用事的。” “不用委屈自己,我正要跟你说一件事。”杜昀拿出了一封信,“先前跟你提过我的师兄,原是同知。知府出事之后,老师帮忙运作了一下,师兄已是现任知府了,来信请我去府城一叙。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过几日才能处理嘉瑞的事了。我明日出发,大概会在府城待上三两日。家里就交给你了。” 唐绪眼睛一亮,“我们也有后台了?” 杜昀被她的小模样逗乐,刮了刮她的鼻子,“师兄为人公正,怕是不会当我们后台。” 唐绪皱了皱鼻子,“我们又不干坏事!不让那吕家人以公谋私,针对我们就好了。” “安心,我知道是谁,他折腾不起来。”杜昀停了停,抱住她,“倒是我要走好几日,夫人有没有什么话要交代。” 唐绪面色一红,抓住他作乱的手,“你这大一只,哪里要我担心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因为某人垂下头,轻轻在她鬓角蹭了蹭,清朗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沙哑,惑人心魄,“这么说,我可要不高兴了。” 床上的纱帐轻轻放下,遮住了床上交叠的身影。 说是不担心,早上一起来,唐绪就开始忙忙碌碌帮杜昀收拾东西。 “衣服带两套吗?够不够?” “银子可带了?多带些。” “水壶带一个,路上要喝水。” “吃的呢?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点心。” 杜昀无奈的抓住她,“好了,就去两三日,不用带这么多东西的。” “路上时间长呢,马车上铺厚些,不然坐着不舒服。”唐绪说着又要走,被按住。 杜昀解释,“我不坐家里马车,留给你们用,东西太多不方便拿。” 唐绪蹙眉,“不行,幼儿园还有一辆呢。你就坐家里的车子去,我们也不怎么用的上车。你不是有个小厮吗?” 杜昀抱住她,“我还以为你从来没注意到他呢,他与我同去,放心。” 唐绪抱着他的腰,还是不安心,“坐家里的车子去,不然我会担心。” “知道了,都听夫人的安排。”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唐绪送杜昀上车,看着车子远去,里面有些空落落的。 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你了。 七月扬起脸,似乎有些担心,“娘,我们要迟到了呀,今日不去幼儿园吗?” “去的,嘉瑞呢?”唐绪没看到小胖子。 “我来噜。”嘉瑞把小包子塞进嘴里,没有像平日炮弹一样冲过来。反而走的很慢,手还老护着肚子。 肚子?他肚子,又长胖了?怎么还会动!唐绪眯着眼看过去,“嘉瑞,肚子藏了什么?” 嘉瑞捂了捂嘴,随即又把手放在肚子上,紧张的舌头都大了,“藏了小包叽。” “斑斑不可以带去幼儿园哦。”唐绪摇了摇手指。 没错,那只小猫,叫斑斑。这还是几个月之前,那会唐绪手臂被抽出一条条红痕,她自嘲像个斑马。 七月便问斑马是什么,唐绪给他解释是一种身上有条纹的马。 家里那只小猫是黑灰条纹的,七月说要叫斑猫,嘉瑞觉得很难听,不同意,两个小家伙据理力争。 最后还是唐绪拍板,叫了斑斑。 嘉瑞扁着嘴,眉毛也耷拉下来了,“为什么呀?斑斑很乖的,我早上的羊奶给它喝,我不喝。” 七月举着小巴掌保证,“我们偷偷带去,不给其他小朋友玩,不让他们吓到斑斑的。” 唐绪蹲下身,跟他们讲道理,“可是幼儿园很多很多小朋友,如果大家都带着自家的小宠物去了,那可怎么办?到时候宠物们到处拉臭臭,我们就变成臭臭幼儿园了。” 七月和嘉瑞对视了一眼,嘉瑞不情不愿的把斑斑掏了出来,“好,不能变成臭臭幼儿园。” “真乖。” 第113章 没菜了 唐绪一到幼儿园,冯大娘就找了过来,面色焦急,“园长,先前送菜的小贩今日没有来。” “昨日可提前说了?”唐绪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冯大娘满脸担忧,“没有提过,突然就不来,也没有交代,今日的饭可怎么做啊。” 唐绪又问,“王小雨来了吗?” “她刚到,在卸菜呢。” “走,我去找她。” 没等她俩去找,王小雨就主动过来了。她蹙着眉,见面就道:“唐园长,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人了?” “怎么说?”唐绪第一个就想到吕夫人。 “今日我一进城就被人拦住了,说是给我十两银子,让我不要给幼儿园送菜了,我没理他。” “一个男人?”唐绪还是觉得是吕夫人,近期得罪的就这么一个人了,男人可能是家里的仆人,“那村里其他人呢?今日可来了?有没有遇到?” 王小雨点点头,“她们也遇到了,我们大伙记着唐园长的恩情呢,没有理会。就是担心他还会做别的事,唐园长你可得小心些。这人一看就不安好心,若是没有菜,学堂里这些孩子吃什么。” “这些菜不够吗?”唐绪转向冯大娘。 冯大娘算了算,“差上一些,昨日接了不少预定的单子呢,早上没问题,中午可能不够。晚上老师们的饭菜也没有,米面今日也没送来,厨房里的只能坚持到明日了。” “小雨姐,能不能麻烦你多跑一趟,回村子再收上一些送来。” “没问题!小事,我午饭前肯定送来。” “冯大娘你去厨房看看,还差些什么,等会儿报给我,好让小雨姐回去准备。” “好好,我这就去。”冯大娘急忙走了。 看着冯大娘走远,唐绪关上了门,拉着王小雨说:“小雨姐,若明日那人还找你们,你们就把钱收下。” 王小雨连忙摆手,“那怎么成!” 唐绪抓着她的手,“听我说,你在村里另找些人送菜,你们几个常来的收了钱就不要露面。白得的钱干嘛不拿,拿了回去吃点好的,给孩子们买新衣裳。” 王小雨迟疑又心动,“这样行吗?” “没事,听我的,不会亏待大家。”唐绪又想起卤肉铺子,那边猪肉的需求量也大,平日方远勤到处为了省钱,亲自到各个村里收猪,“若是有能力,你家再养上几头猪。我这边有个卤肉铺子,而且幼儿园用的肉也不少。村里交好的,你给她们通个气,都可以养起来。”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样做,不仅可以帮助王小雨他们村里,也可以避免将来被人截断自己的原材料。村里人记着她的恩,轻易也不会被收买。尤其是王小雨,她在村子里,有个风吹草动她也能提前打个招呼。 王小雨没想到还有个惊喜,忙不迭点头,“好,我回去把你们菜弄好就去买小猪崽。” “钱够不够?不够我给你拿一些。” “够的,我每天送菜都是当日结了钱,手头上不少呢。” “那好,你先去找冯大娘,看要多少菜。” “我这就去。 ” 菜解决了,但是唐绪想了想,又推了个车,叫上了唐磬去市场买菜。她挑选的全是耐放的菜,买了一大车。到了米粮铺子,对方看了她一眼,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是青阳幼儿园的吗?” 这么明显吗大哥?唐绪一摇头,“不是啊,我家开食肆的。” 那老板便笑了起来,“客官要些什么?” 买好了几天的米面,唐绪让唐磬先回去,然后到各个米粮铺子去试,人一听说她是青阳幼儿园的,就摆手说没货了。这吕夫人倒是有点本事啊,吕家难道是做米面生意的? 到了次日,王小雨几个果然没来。来的是几个眼生的,而且车上还拿稻草盖着,偷偷摸摸的。 唐绪照例推着车去市场买菜,谁知平日里喧嚣的菜市街,今日空空荡荡,竟然没有卖菜的了?这么大手笔?? “卖菜的呢?” “奇怪!今日一个没见到,没菜吃什么?” 旁边几个买菜的妇人一脸烦闷和不解,互相问着有没有见到买菜的。 唐绪又跑了其他几个市场,竟是都没有菜了。她担心卤肉铺子,特意转了过去。 董婉婉见到她就迎了上来,面上倒是没什么愁容,“小绪,你怎么来了?快进来,饿不饿?” “听说今日没有菜卖了,店里还好吗?”唐绪看了一圈,早上没什么客人,店里飘着肉香。 “是的,不知道谁府上的下人,在镇门口拦着呢,见到挑菜来卖的,就全买了让人家走。我走远些才买到的,家里不缺。”方远勤说着,想起了幼儿园,“是不是幼儿园没菜了?孩子们没饭吃了吗?要不我去村里给你收。” 见到夫妻俩关切的样子,唐绪摇了摇头,“不缺,我自己有法子了,就怕你们不够。” “我们不需要那么多菜,都是肉呢,不影响。也不知哪个缺大德的,要那么多菜做什么。”董婉婉念叨着,“附近这些邻居都没买到菜呢,远勤哥还给分了一些出去。” 蠢人想蠢招,镇子这么多人呢,也不怕犯了众怒。 唐绪安慰道:“过几日就好了,不会太久。” 董婉婉疑惑的看着她,“你知道怎么回事?” 唐绪点头,“冲幼儿园来的。” “谁啊?连孩子们都不放过!”董婉婉生气道。 “是啊,为难孩子们做什么!镇上这些人家饭都没得吃了。”方远勤摘了围裙,“不行,我去打听打听,看谁家这么缺德。” 若是让方远勤去打听了,然后再宣扬出去,让大家一起去吕家讨个说法。好一个馊主意,唐绪掩着嘴笑了笑,“姐夫,你打听完了就告诉街坊邻居,得让他们都知道知道才好。” “那肯定,我们还得去讨个说法,我早上买个菜跑那么远呢,太费事儿了。”方远勤怒气冲冲的走了。 第114章 蠢人办蠢事 大酒楼,富户,要么有固定的菜源,要么有自己的田庄,街上买不到菜对于他们的影响不大。甚至根本没有发现街上没菜。 苦得是小饭馆,买不到食材只能关门歇业。普通人家家里若还有菜就罢了,没有的只能买肉吃了。 一时之间,卤肉铺子竟然生意大好。 方远勤不在,董婉婉一个人忙不过来,唐绪帮她叫来了王红王小云,才算是稳住了。 她回家看了看,祁管家也听说了街上没菜的事,不过他告诉唐绪,家里有座庄子,并不缺菜吃。 夕阳西下,绯红的晚霞染透了半边天空。 吕夫人斜倚在贵妃榻上,一只手搭在小桌上,丫鬟小心的给她染着蔻丹。一抬眼见到贴身的丫鬟玲燕回来了,“怎么样?幼儿园今日可关了门遣了孩子回去?” 玲燕跪在地上,恭敬的垂着头,“并无。” 吕夫人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她去街市买了。” 吕夫人哼了一声,“明日不许那些卖菜的进镇子。” 玲燕皱起眉,小声道:“夫人,这恐怕不行。” 吕夫人抬起手,看着指甲上鲜艳的红色。与窗外的晚霞不遑多让,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情也好了些,“让人把那些菜全买下来,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 “是。” 第一天,许多人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兴许人家里有宴呢,家里吃点肉就当补补身子了,再说还有咸菜呢。 第二天许多人已经开始不满了,尤其那些靠做吃食为生的小饭馆,租金一天不能少,店里只有肉,可也不是谁都舍得吃肉。 到了第三天,这种不满已经爆发了,如今买菜要去镇子外面,走老远。再拿回来又累又重不说,那些菜贩子还见机开始涨价了。 现在正值秋老虎,吕家买的菜堆满了一个院子,吃也吃不完。本就放不住的菜,又堆叠在一起被挤压,很快开始腐烂,散发出异味。 吕夫人皱着眉,语气不耐的问着玲燕,“怎么回事?还没关门?” 玲燕趴在地上,“没有,夫人,他们好像不缺菜,就连对外预定的午食都没有耽搁。” “废物!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当初是谁出的这个主意。”吕夫人反手拿起个杯子扔了过去,刚端上来的茶水还热着,烫得玲燕一个哆嗦,她却不敢躲。只能将身子伏得更低,盼夫人大发慈悲放过她 “怎么回事?家里哪儿来的臭味?”吕老爷刚走到后院就闻到一股怪味,令人作呕。 吕管家躬着身子回答,“回老爷的话,夫人这两日买了许多菜,许是放坏了。” 吕老爷捂着鼻子,嫌弃的掉了个头,太臭了,今日在前院睡算了。“买那么多菜做什么?她要办宴?” “没有接到办宴的通知。” “你去问问,赶紧把这臭东西处理掉。” “是。” 吕老爷烦躁的一个人睡了一夜,早上正在用饭,突然听到外面喊了起来。 “凭什么不让买菜!” “给我们个说法!” “给个说法!给个说法!” 本就烦躁的吕老爷丢开了筷子,“管家,怎么回事?外面闹什么?” 吕管家叫来个人问了下,“好像是夫人,把镇子上的菜都买了回来,普通人家买不到,闹起来了。” “怎么回事!她到底要干什么?”吕老爷拍了下桌子。 吕管家对二管家成日谄媚的讨好夫人嗤之以鼻,蠢东西根本看不清这家里到底是谁做主。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大概是上回,二管家跟夫人去青阳碰了壁,许是受了些气,所以想给青阳找些麻烦。” “蠢材!这是给他们找麻烦还是给自己找麻烦!”吕老爷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两圈,“去,把那些菜收拾出来,没坏的拿出去,直接发给那些人。安抚几句, 让他们赶紧滚。” “是。”吕管家去办了。 吕老爷捂着口鼻,来到吕夫人院子,看她还在悠闲的喝茶,上去就给了她一耳光,“人蠢就老实些!你看你办的什么事!” “老爷!我做错了什么!”吕夫人被一巴掌扇倒在地,捂着脸人都懵了。 “谁给你出的主意?让你把镇上的菜全买了?”吕老爷指着她,脸上的怒气毫无掩饰。 吕夫人抖了抖,小声道:“是,是二管家。” “人呢?把二管家拉下去打,留一口气拖去卖了!”吕老爷对着随从吩咐,又用手指点了点吕夫人,“你给我老实些。” “是,是”吕夫人小声啜泣着连声应是。 唐绪站在人群外围,本来是想看场热闹。 没想到吕管家一出来,先是态度极为诚恳的道了歉,然后解释了家里准备办流水席的缘由,没想到给大家伙添了这么大麻烦。现在将这几天收购的蔬菜全部送出去,请大家一个个来领,就当赔个不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况还有白拿的东西。 众人半信半疑,直到吕家搬出一筐筐的菜,真的开始发放。大家的怒气顿时消了下去,拿了菜还说两句好话夸一夸吕家。 吕管家笑盈盈的站着,不管谁过来都一视同仁。 没意思。 唐绪正要转身回去,忽然感觉旁边有个影子扑了上来,她下意识向旁边一闪。 那是一个穿着棉布衣裳的中年妇女,有些微胖,面容和善。只是此刻苦着脸做出一副可怜相,她望着唐绪,带着哭腔道:“儿媳妇,你就跟我回去,哪儿有一吵架就往外跑的,让人看了笑话。” “你谁啊?”唐绪大退了一步,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娘错了,我回去就把柱子打一顿成不,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啊?乖。”那位大娘还要上前,唐绪伸出手挡住她。 “回去,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就是,你婆婆都来赔罪了,可别太拿乔了。”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回去。” 边上人听着妇人一面之词,纷纷当起了和事佬。 “我根本不认识她好。”唐绪一时不察,被那妇人抓住了手臂,没想到她力气极大,甩了两下竟没有挣脱。“放手,再不放手别怪我动手打人了!” 第115章 人贩子 “连婆婆都打啊?” “太过分了,姑娘。” “怎么能动手打长辈?” “再生气也不能这样啊。” 路人纷纷发出不赞同的声音,唐绪翻了个白眼,用力踩了那婆子一脚。 婆子嗷了一声终于松开手,抱着腿单脚蹦来蹦去。 “怎么能这样!”一位大婶站了出来,指着唐绪骂道:“你这姑娘一点孝心都没有,还对长辈动手!没人管了是!” 唐绪一把打开那只手,指着还在叫唤的婆子。刚要说话,忽然想到这婆子说不定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要不要跟她回去,看看她的老巢?唐绪又看了那婆子一眼,边上群情激愤,纷纷指责唐绪大不孝。 那婆子这时冲了过来,死死抓住唐绪的手往旁边拉,“谢谢,谢谢各位,我这就带他回去好好教育。”她说着,还狠狠在唐绪胳膊上掐了一下。 唐绪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没一拳打过去。 死婆子!你找死!她正不想忍了,那婆子忽然朝后喊了一声:“柱子!快来!把你媳妇带回去!” 一个高大健壮的汉子走了过来,拉着唐绪就往外拖。 “放开我!我不认识你们!”唐绪胳膊被抓得死疼,假意的挣扎也激烈了起来。 还有同伙,团伙作案? 王婆本来还奇怪这姑娘怎么突然老实了,见她差点把柱子都拽倒了,才打消了疑虑。 “真的假的?那姑娘,别真不认识他们。”一名路人,突然皱眉道。 “别好心办了坏事,要不再问问。”最先站出来的大婶也有点犹豫。 可王婆和柱子走得快,转眼就消失在了小巷子里。 一到没人的地方,这俩人就露出了本性。王婆抬手就要打唐绪耳光,被柱子拦住。“这么好看的脸,打坏了怎么办!” “这死丫头刚才差点没把我脚指头踩断!不教训教训!我心头恶气难消!”王婆说着又抬起手,唐绪灵活的往柱子身后一躲,这行为让柱子心里有种异样的愉悦感。 这么漂亮的姑娘,在依赖他。他眯着眼,再次拦住了王婆,不耐烦的道:“行了!赶紧先送回去,趁现在还早,还能再干一票。少了这么多姑娘马上就会被发现,明日就该走了。” 果然,不止她一个。 唐绪低着头,装作害怕的样子,“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儿?快放我回去!我家里人发现我不见了肯定会报官的!”她的声音轻轻颤抖,却故意提高声音,给人一种声厉内荏之感。 “哼,还想回去?一辈子回不去了。”王婆嗤笑一声。 柱子抬手捏住唐绪的脖子,唐绪浑身紧绷。她知道后脖子有个地方被捏了会晕倒,唐翎曾反复强调一定不能让人碰到这个位置。她轻轻转了转脖子,感觉到脖子用力一疼,但意识仍然清醒。 她放软身体,假装中招。 柱子将她扛到肩膀上,往巷子深处走去。 唐绪脑袋倒垂着难受极了,又怕后面的王婆发现不敢动。只能眯着眼睛观察,记住沿途的路线。 这两人全程并无交流,走了约摸十几二十分钟左右,进了一座院子。接着进了一个房间,地上堆了不少木柴和一些杂物。 王婆挪开一捆柴火,露出了一扇小门,她将门拉开。柱子直接将人往里一扔,唐绪扭动了一下身体,没让尾椎先着地。 上面的门关上,只有缝隙里漏下了一点微弱的光。 脚步声渐渐远去,唐绪坐了起来,这才闻到这里味道极不好闻,堪比茅房了。这里应该是个地窖,想来她们都是就地解决,她好臭!她勉强能站直身体,头伸不出直,这里不太高,像是随便挖的,“有人吗?” 没人回答,但这里分明不止她一个人的呼吸声。她重新坐下,随手往旁边一摸,摸到了一只手,对方很快缩了回去。 唐绪再次出声,“你们都是被抓来的吗?有几个人?” 一个声音道:“五个。” 唐绪记住这个声音,这是一号,就在她右边,应该是刚才摸到手的那个。她声音软绵绵的中气不足,不知天生如此还是没力气,“有没有人受伤?都能走吗?” “我,我脚崴了。”二号,听着年纪很小。 “我好饿,可能走不动了,我好害怕。”三号是个甜妹音。 “我前天被抓来的,每天只给一点水喝,没有力气了。你问这些,可是有法子能出去?”这是四号,说到出去声音很急切。 五号暂时没说话,唐绪也不管,“我会想办法的,他们多久送一次水?有规律吗?怎么送下来的?” “一天一次,我不知道什么规律,用绳子吊个桶下来,里面有葫芦瓢。”四号道。 “晚饭后送水,每次都是同一个男人,力气不大,很瘦。”五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清冷,语调婉转有韵律,像是个大家小姐。 唐绪诧异的看向那个方向,“你怎么知道他力气不大?” “只是半桶水,他却很费力。”五号道。 是个聪明人,也许要靠她帮忙了。 王婆和柱子在外面掳人,这院子里有个力气不大瘦弱的男人,或许不止他一个看守,“有人知道上面有多少人吗?” “不知道,我今天刚进来,是晕着的,醒来就在这下面了。”一号道。 “我也是晕着进来的,我们真的能出去吗?”四号道。 “都是被打晕了扔下来的。”二号说着就哭了。 “烦死了,别哭了!天天哭!”四号吼了一声,自己却也跟着哭了起来。 “你们饿了吗?我这里有些糖,刚准备带回去给我儿子的,只能下回再补给他了。”为了安抚她们,唐绪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包莲子糖,“你们把手伸过来,我给你们分。” 衣物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唐绪坐在地窖门的下面,看到阴影里有人影慢慢挪了过来,光线很暗,她也看不太清楚。 面前多了一只手,唐绪抓了一小把糖放到她手心。 她一一发了,自己也扔了一颗到嘴里,身边传来其他人的咀嚼声。 “我听到屋里有人赌钱,猜测上面大概有三到四个人,昨晚上吵起来了。其中有一个做饭的女人,到了饭点,她会来搬柴火做饭。今天早上她叫了一声,似乎砸到了脚。”五号说话的声音很清晰,没有吃东西,而且条理逻辑都很清楚。 “嗯,吃了东西先休息一下,我刚听说他们明天要走,今天还要去掳人。”唐绪停了一下,“等晚上找找机会,如果不行,明天再说。” 第116章 杀人了? 地窖里安静了下来,唐绪忽然想到自己突然失踪,家里人可能会担心。七月会不会哭?杜老夫人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担心她。还是太冲动了,应该交代一声的。 不知道杜昀回来没有,有点想他了。他今天若是回来了,发现自己不见了…… 回去要挨骂了? 这里的味儿闻的时间久了,竟然有点麻木了…… 唐绪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门被拉开。她连忙往旁边一闪,躲进阴影里站起身。目测她举起手来也只勉强摸得到那块木板呢。 一道黑影从上方丢了下来,发出一声闷响。她在地上弹动了一下,向着唐绪脚下滚了过来。 “砰”,木板重新合上。 这姑娘看着年纪很小,长得不高。 唐绪拍了拍她的脸,毫无反应,又是被捏晕了。 柴房传来一个脚步声,接着是拖动什么的声音。联想到五号之前说的话,应该是开始做饭来搬柴火了。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吗? “我们要怎么出去啊?”四号突然出声,声音带着哭腔。 “会有办法的。”唐绪看着上方那道微弱的光,“我会带你们出去的。” 黑暗里,又传来小小的啜泣声。她似乎在拼命忍耐,还用手捂住了嘴,可还是流露出了恐惧的哭声。 为了安抚,唐绪跟她们聊起天,“我叫唐绪,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我……” “你是唐绪!青阳幼儿园的唐绪吗?”听声音是四号,她语气里满是惊喜,甚至直接扑了过来。“你是青阳幼儿园的唐绪吗?” 唐绪扶住她,“我是,你认识我?” “我听说过你!你帮了我们村的王小雨!你好厉害!你带着人打了她男人!帮了她!是不是你?”四号激动的抓着她的手臂。 “额,是我。”唐绪不太习惯与人这么近的接触,轻轻挣脱开了她的手。 “我也听说过,为了保护刚出生的孩子,镇长夫人出钱给这些人,只要不丢弃,每年都可以找她领钱。”五号也出声。 “是那个女菩萨?我也听说过!”一号也凑了过来。 “什么女菩萨?”二号抽抽噎噎不明所以。 “哪个?”三号也没听懂。 “你一定会救我们出去的,我相信你。”四号肯定道。 “我叫吴雨霖。”五号轻声道。 “我叫王小妹!”四号声音都开心起来了。 “我叫赵彩彩。”一号道。 “张多多。”二号。 “王小玉。”三号。 每个人都对上了号,唐绪还收获了一个粉丝,四号好像真的很崇拜她,一直挨在她身边。 地窖里的气氛好像一下轻松了许多,唐绪又摸出一把松子糖,给她们发了。 有了希望,又吃了甜甜的糖,几个姑娘的恐惧都消散了一些。 时间过得很快,楼上又传来拖动柴火的声音,还隐隐约约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木板的光线越来越弱,一个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传来。 来了! 唐绪躲在木板下方,她准备趁着那人把水桶掉下来的瞬间把人拖下来。 吴雨霖拉住唐绪,“等等,还有其他人。” “老头,等会儿,我拉个人上来。”是柱子的声音。 唐绪往后退了退,有种不好的预感。 木板掀开,昏黄的灯光照了下来,唐绪却忍不住眯起了眼。“拿着灯,我下去一趟。” 一架木梯丢了下来,高大的身影从上方爬下,挡住了所有的灯光,在地窖的墙壁上投下巨大的黑影。 不过近几秒钟,灯光照到了唐绪的脸上。她刚抬起手想挡住眼睛。柱子就伸了手过来,她本能的往后一躲。 “过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柱子威胁道。 唐绪手藏在袖子里,迟疑着向前走了两步。 柱子躬身让开出口,“上去。” 唐绪照做,出口上方站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皮肤皱巴巴的堆叠在脸上,三角眼从唐绪身上扫过,重新落回了地面。 “走。”柱子推了唐绪一把。 柴房外面是个逼仄的小院子,正屋里灯光明亮,可以看见几个人正坐在客厅里。 走近一看,有两个大胡子的壮年男人,坐在满目狼籍的桌边。 白天那个婆子也在一侧,看到唐绪,她轻蔑的笑了一声。 另有一个老太婆拎着个酒坛子站在一边,看到唐绪时她双目圆睁,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目光触及到唐绪身后的柱子,她又垂下了头。 “哟,这妞长得真不错。”穿灰衣的汉子摸着下巴露出一个淫笑。 “大哥玩了给我玩玩?”另一个蓝衣的眯起眼,将唐绪从头打量到脚,还舔了舔嘴巴。 唐绪咬着牙正要发作,身后的柱子又推了她一把。 “要不一起?”柱子的手停在她的肩膀,有向下的趋势。 唐绪猛地转身,手中的匕首精准插进对方的咽喉。柱子瞪大眼,张开嘴,一声都没发出来,缓缓坠地。 她一下愣住了,反应过来这不是家里的木人。 她,杀人了……? 栓子和强子还盯着唐绪的屁股瞧,突然一声闷响,刺目的鲜血如同喷涌的泉水,淋了唐绪一身。 滚烫,腥臭,她猛地丢开了匕首,向后大退了两步。 杀人了!她杀了个人!是活人! “大哥!”栓子跳起来一巴掌扇向唐绪的后脑。 唐绪脑中一片风暴,却听到耳后的风声。一个下蹲,转身长腿横扫了出去。撞到栓子腿上像撞上了一根坚硬的木头,疼得她差点叫出声,但仍将对方踢倒在地。 “啊!杀人了!!”王婆突然惊醒,尖叫出声后瘫软在地。 柴房里的老头子冲了出来,刚好看见一地的血和倒在地上的柱子和栓子。 “大哥!二哥!”强子看出这姑娘是个硬茬,转身拿了一把刀冲上来就劈了过去,唐绪看着寒光接近,就地一滚迅速站了起来。手中匕首一甩,直直插进了他的心脏。 他惯性往前冲了两步,重重砸在了地上。 栓子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再次冲了过来。 唐绪没了兵器,只能躲闪。对方体格比她高大太多,她目光总忍不住落在满地的鲜血上,心神渐渐不稳,被栓子一拳砸中了耳侧,横摔了出去。 第117章 遇险 唐绪丧失了听力,耳朵只剩下尖锐的嗡鸣,她撑着地刚刚站起来,又摇摇晃晃的摔了下去。 “给老子死!”栓子捡起弟弟掉的刀子,毫不留情的捅向唐绪。 唐绪一手捂着耳朵,晃了晃头,那刀已经到了眼前,冲着脖子就来了。她勉强向后一滚,胳膊被刀刃划过。 可是耳鸣声好像已经盖过了一切,突然失去了听力,她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了。肩膀皮肉被割开她感觉到,可却没有痛意。身后就是院墙,她退无可退了。 要死在这里吗? 我以后再也听不见了吗? 她脑子里闪过身边的亲友,想到唐翎时,一个画面闪现出来。 唐翎拿着绑了布条的木棍站在那,目光投过来,像是恨铁不成钢,又像是无奈极了,“站起来。” 唐绪挣扎着靠墙站了起来,一手拔下了头上的木簪,喘了两口气,蓄起全身的力气甩了出去。 “不要用手臂!要用腕力!” “连稻草人都扎不进去?” “再来一次!要快,慢了连皮都扎不透。” “腕力!眼睛看着目标!脑子里要想好准备射到哪里!” “脖子!只有脖子能一击必杀!” “你只有一次机会!打歪了就死。” 像曾经在家里练习了无数次那样,木簪飞了出去,唐绪屏住呼吸。 栓子举着刀砍来,他看见了有东西飞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脖子上一疼,瞳孔放大,他抬手捂住脖颈。 吸进去的空气却再也到达不了肺部,被扎破的气管里涌入了鲜血,他发出了溺水般的一声“咕,咳……咳……” 鲜血从他张开的嘴里冒了出来,还带着血泡,高大的身影倒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关老头抱着扁担从柴房里冲了出来,想救那个姑娘。可那第三个贼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他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你想跑!”关老太举起手中的酒坛子就砸在了想偷偷溜走的王婆头上。 “开门开门!” “快开门!” 杜昀冲上前,猛地一脚,院门轰一声倒地。 唐翎早已经翻过院墙,落进了院子里,一眼就看见了浑身是血的唐绪靠坐在墙边。她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慌如同潮水般袭来,“小绪!” “阿绪!!!”杜昀看到这一幕,差点腿一软跪在地上。 唐翎先反应过来,看到唐绪仍有起伏的胸口,疾步走了过去。“小绪!” 唐绪看到唐翎,目光一亮,唐翎嘴巴动了动在说些什么,可她听不见。只有眼泪不由自主的滚滚落下,将她满脸的血冲开了两道泪痕。 “小绪?哪里受了伤?”唐绪身上的血太多了,唐翎不知道她伤在哪里。 杜昀终于走了过来,抖着手想将人扶起来,可那满身的血让人无处下手,“哪里受伤了?阿绪,阿绪,你告诉我?”他说着,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他午饭后到的家,思人心切,饭都顾不上吃就去了幼儿园。才得知唐绪一大早就出去了,他在家里一直等到幼儿园放学的时间,七月嘉瑞被唐翎送回来,唐绪仍未出现。 这太不正常了,唐翎也发觉了异样。最后从方远勤嘴里得知唐绪去了吕家看热闹,杜昀唐翎唐爻三人一起前往吕家,可唐绪并未进去。 问了一圈,才从周边铺子的伙计嘴里知道,唐绪被一个老妇人和男子带走了。 可去了哪里?杜昀将所有能叫的人都叫了出来,从吕家门口向四处搜寻。直到找到这附近,有个小厮听到这里有人讨论不知哪儿女人尖叫了一声杀人。 唐爻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检查了地上的三个尸体,推测出大致的经过。 “杜昀……”唐绪伸出没受伤的右手,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其实不如众人的脚步声响。 “血不是她的。”唐爻走过来的,“只有胳膊受了伤。” 杜昀抖着手将人抱进怀里,唐翎上手摸了摸唐绪的四肢,再次确认只有胳膊上的衣服破损有刀伤。但唐绪的表现不太正常,她皱起眉,后悔没带半夏来。“先带回去,给半夏看看,她好像听不见了。” “走,我们回家。”杜昀将唐绪横抱起来,刚走到门口,她却挣扎了起来。 “柴房,地窖下有人。”唐绪的耳鸣还在持续,脑袋昏沉沉的,还有点想吐。说话的声音也很小,杜昀靠近才能听清。 “她说柴房地窖下有人,博山,你去看看。”杜昀吩咐道。 “是,少爷。”博山带了两个人去了柴房。 唐绪不再挣扎,对着杜昀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却更想吐了,一旦闭上眼睛,就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是掉进了深渊,始终落不到地面。 半夏看到浑身是血的唐绪差点尖叫起来,被唐爻一把捂住了嘴。 杜昀直接回了房叫人送热水来,孩子们已经睡了,杜老夫人却担心的没睡着,想过来看被唐翎拦住了。 杜老夫人更加担心了,“怎么了?受伤了?不敢让我看,伤得很严重吗?” 唐翎摇摇头,“不严重,太脏了。” “?”杜老夫人不明所以。 唐绪回来时吐了两次,再加上满身的血,又脏又臭。杜昀给她清洗检查,上臂有一处刀伤,伤口很深。其他地方倒是看不出来,只能等半夏。 清洗干净,躺在了熟悉的床上,唐绪表情放松了许多。她半阖着眼,看了一圈,转眼便睡着了。 “这处外伤还好,耳朵和头部似乎遭受了重击,会听不见,呕吐。脉象上看,并不太严重,我施针为她疏通淤血,明日应该没事。”把过脉,半夏松了口气。 杜昀跟着放松下来,唐绪无大碍。他心有不舍,可镇上出了人命,却不能不理,“姐姐,烦你看顾一二。我去问问那户人家是什么情况。” “去。”唐翎点头。 唐绪一直睡到次日中午才醒来,还有一点晕乎,但耳鸣终于消失了。 “阿绪。”杜昀握紧掌中的手,“怎么样?哪里难受?” 终于听到了声音,唐绪笑了一下,苍白的脸色更让人心疼,“胳膊疼,头晕。” “还想吐吗?”杜昀伸手抚着她的额头,将她的头发向后顺着。 “嗯,不想了。”唐绪没敢动脑袋。 “饿了没?”杜昀摸着她的脸,她的额头,睡着时怕吵醒她,此刻像是在确认什么。 这么一问还真饿了,感觉胃都缩成一团了,算起来昨日就吃了个早饭,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饿。” 杜昀扶她起来喂了一碗参鸡汤熬的鸡丝粥,吃了东西不敢让她马上躺下,便就着半抱的姿势问起昨天的事。 唐绪有些心虚,昨天属实是她托大了。说出来不会挨骂? 第118章 知道错了别骂了 “练了才几天,觉得自己没有敌手了?”唐翎走进来,冷笑一声,“自信不会被这几个小喽啰伤到,深入敌穴?开打就把武器丢了,才三个只能算是力气大的普通人就伤了你,杀了人慌了神了,被人打得满地滚是。” 她越说唐绪头越低,最后干脆把脸埋进杜昀脖子里。心里想的被人完全扒出来是什么感觉?快来个时空裂缝把我吞了,不想活了。 “姐姐,她知道错了。”杜昀搂住唐绪,替她求情。 唐翎冷冷的瞥了杜昀一眼,转身走了。 杜昀顿了下,“姐姐,是不是生气了?” 唐绪瞟了一眼,“没生你的气,怪我自不量力,学了点东西就飘了。”学的全是杀招,如今回忆起来,那种被热血溅了一脸的惊悚感浮现出来。她抱着杜昀,低声念叨,“我杀了人,三个人。” “该死之人。”杜昀提起那三人仍心有余悸,“你胆子太大了!” 唐绪赶紧求饶,“别骂了别骂了,知道错了。” “那四人是一伙的,流窜各地作案。走到一个地方就掳走一些年轻的姑娘妇人,到下一个地方卖掉。拿到钱立刻换地方,所以一直难以抓住,往往还没查清楚人已经不知道去了哪儿。”杜昀捏了捏她的脸,“他们手里还有不少人命。” 这四人是前几天夜里到的依河镇,头一天住的客栈,然后在街上踩点时遇到了关老太带着小孙子,听到两人对话得知家里只有两老和孩子,便起了心思。 几人把小孙子捆了,强行住进了关家,还让两位老人对外说是亲戚来住几天。 这位小孙子正好在青阳幼儿园读书,所以关老太一眼就认出了唐绪,想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直到唐绪力战三人,她才帮着把王婆打晕了。 关老头也是想帮忙的,可惜手脚太慢了。他找到‘武器’时,唐绪都打完了。 唐绪恍然,“原来如此,我说看着眼熟呢。那关家小孩子怎么样?地窖那些姑娘怎么样?” “都没事,不过我下午要去一趟县城,将人犯移交过去。”杜昀捏着她的手心,“下次不要如此冲动,做事之前想想我,想想孩子们。” “嗯嗯,我吃到教训了。”唐绪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为了防止继续被教育,“我想睡会儿。” 杜昀有些紧张,“难受吗?” 唐绪心虚的闭上眼,“没有,困了。” 因为是脑袋受伤,唐绪被强制在床上躺了一周。唐翎每天处理她那些琐事烦得不行,一下班就要来瞪她一会儿。 唐绪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傻笑。 “账上的琐事,不如请个账房。”杜昀心疼她,建议道。 唐绪也想,只是财务这个职务非信任之人不能胜任,“那得是个女账房,去哪儿找?还要找个信得过的。” “去牙行买一个,卖身契捏在手里,她不敢造次。” “嗯,可以啊。”唐绪对于买卖人口还好,只要自己不压榨剥削,这些人在哪儿干活不是干活呢? “我让祁伯叫牙人来。”杜昀看着她那条绑的严实的胳膊。 “是送上门来给我挑吗?还是让祁伯挑,我怕自己眼光不好。”唐绪嫌这事麻烦,还是让祁伯来,他老人家眼光毒着呢。 祁伯是家生子,出生在杜家。从小跟杜父一起长大的,在杜家待了一辈子,伺候着一家老小。从富贵到落难,一生忠心耿耿的跟随,操持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年过半百,却一生未曾成家。 当初落难之时,杜老夫人做主,将所有奴仆的卖身契都归还了。如今这家里的老人,基本都是自愿留下来的。 玉文姨是一个,祁管家是一个,杜家不管是谁,对这两位都非常尊重和信任,把他们当成了家人一般。 祁伯得了吩咐,立刻就叫来了人牙子,挑剔的选出三个,才带到唐绪面前让她自己挑。 唐绪看了一圈,挑了一个看起来脾气最好的。 躺了七天,唐绪浑身刺挠,撒娇耍赖就差躺地上打滚了。 杜昀好气又好笑,“真的这么闲不住吗?” 唐绪在床上蹬着腿,“洒点水我能长出蘑菇来。” “去,小心手,中午我去陪你吃饭,好不好?”杜昀顺了顺她的头发,他十分喜欢她的头发,柔软又顺滑,跟她的性子完全不同,却并不违和。 “爱你哟,老公。”唐绪笑嘻嘻比了个心。 “淘气。” 能出门,唐绪见谁都高兴。 “斑斑,早啊~”见到小猫,她抱起来埋进埋进猫肚子狠狠吸了两口。斑斑划拉着四条腿,尖声喵了几下,一挣脱就窜上了树。 “嘉瑞~小肚肚吃饱饱啦~”见到嘉瑞,她揉了两把他的小肚子,又捏捏他的小肉脸。 “男女授受不亲啦~小叔救救~”嘉瑞捂着脸撅着屁股跑了。 “七月~”她又一把薅住七月,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两口。 “嘻嘻~痒痒~爹爹救命啊~”七月躲到杜昀身后,露出一只笑得弯弯的眼睛。 唐绪举起完好的右手作爪状,“大老虎来吃小孩啦~” 七月哈哈笑着缩了回去,唐绪不作声。等七月好奇的伸出脑袋,又‘嗷呜’一声。 “啊哈哈哈哈救命救命,老虎来啦~”七月大笑着躲了回去。 嘉瑞屁颠颠跑回来躲在杜昀另一边,“老虎~老抓我呀~” “嗷呜~” “哈哈哈哈哈哈~” 一大两小的笑声响彻了整个杜家,杜昀无奈当起了人性柱子,两条腿被两个孩子一人抱一条当作遮挡。要不是他下盘稳,指不定就要摔了。 杜老夫人听着动静,笑道:“真好,又热闹起来了。” 玉文也笑,“可不是,前几天还有些不适应呢。” 唐绪早早守在幼儿园门口,笑得一脸慈祥,跟每个小朋友打着招呼。 关老太牵着孙子过来,见到终于出现的唐绪,关切的上前,“唐园长,身体大好了?” “关婆婆,我已经没事了。”唐绪本来想展示一下,看到被布条挂在脖子上的左胳膊,还是算了。“您家里怎么样?冬冬怎么样?” “都好着呢,多亏了你啊。我听说那伙人每次走之前都会把借宿那家的人都杀……”她低头看看小孙子,拍了拍胸口,“说是怕人记住脸,画像画出来。还好有你啊,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唐绪连忙摆手,“哪啊,我这不是凑巧吗,我还被抓了去呢。” “你果然是女菩萨转世?又救了那么多姑娘。她们都说你专程下凡来帮这些孩子和女子的呢,我看就是真的。你放心,我不告诉别人。”关老太说着还捂了捂嘴。 解释不清了? 第119章 败家子 被朱樱她们轮流问候了一番,唐绪带着新来的账房文芳转了一圈,给她介绍各个地方。回到办公室,她拿出自己做的账,“你以后就跟她们一样,叫我园长。这是之前的账本,我记的数与常人不同。既可以对照这个本子一起看。” 唐绪记账用的是阿拉伯数字,要她重新誊写一遍她又懒得做。干脆直接交给了文芳,给她解释自己怎么记的账,这些符号代表的是什么。 文芳皱着眉,开始有些困难。但她是个聪明人,不聪明可干不了账房。到了中间慢慢就顺了,甚至觉得这种符号看起来一目了然,更加简单。 看了一天的账本,文芳眉头越皱越紧,“园长,这,一直在亏本啊。” “也还好,”唐绪挠了挠头,“这不是做了午餐预定之后,钱就回来了吗。” “可这么大个园子,若是一年只有这些钱,什么时候才能回本?学费收的太低了。”文芳看着,但校服和常规的三餐,加上老师们的工钱,更不提有些孩子根本没收学费。虽然有些老师工钱很低,但仍是入不敷出。 “其实还有别的收入,我手里还有余钱呢。”唐绪甚至有点骄傲。 “别的收入是该得的,可这学堂……”文芳顿了顿,她不过是个买的账房,第一天就说主家不会做生意,太僭越了。 唐绪见她欲言又止,又拿出了画像铺子的账本,不过她许久没画了。如今都是靠齐清画扇子,或是教,或是带着客人们做漆扇赚钱,生意同样不错。尤其是一些年轻的女客,特别喜欢去。 文芳的表情仿佛自己是个败家子,唐绪解释,“安心,其实开学收的学费只是小部分。有钱的夫人们当时很喜欢我的扇子,那些扇子赚的钱才是大头。足够应付一年的支出了,这些我记在这本账上。” 翻看了几页,文芳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扇子?成本这般低,卖价如此高,这竟然也有人买吗? 将人留在这里看账本,唐绪溜达着去看孩子们。 “园长,你为什么把手吊起来?”王子铭第一个发现她。 唐绪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她长叹一口气,“哎,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然后呢?然后呢?”其他孩子们竖起耳朵,手边的玩具也不玩了。 “然后我摔了一跤,把手摔断了。”唐绪摇了摇头,发现不仅孩子们,就连老师们都一脸一言难尽。她清了清嗓子,“所以,大家天黑了赶紧回家赶紧睡觉,不要乱跑,不然就像我这样了啊。” “园长,那你为什么大晚上跑出去?”王子铭再次发问。 唐绪哪知道啊,她还没开始编呢,“我,我有事啊,我很忙的,我先走了啊。” 二班的小姑娘们更关心她疼不疼,唐绪又随口胡诌了一个故事。 据说当天一起室外活动时,不同班级的孩子们吵了起来,因为他们每个人听到的园长受伤的故事都不同。并且坚持自己听到的版本,于是…… 几个班主任将唐绪堵在了办公室里,唐绪干笑了两声,“那,我不是也没想到这也能吵起来吗。” 朱樱蹙着秀眉,“园长怎么能对孩子们说谎呢?” “每个谎话还都不一样。” “方子俊差点跟人打起来。” “唐庭差点就要动手了。” “好几个孩子,差点就打起了群架。” 五个班主任,你一言我一语。唐绪被念得头晕,只盼能来救星。 “这是,怎么了?”杜昀来找唐绪吃饭,就见她垂着头可怜巴巴的坐在椅子上,几个老师围着她,似乎在责备什么。 这五个班主任都是唐绪亲自选的性格温柔脾气好的,平日说话不急不缓,倒是难得见到这一幕。 “吃饭了吃饭了。”唐绪像是渴了几天突然被浇水的多肉,一下子抬起了头。不过她动作不敢太大,毕竟才经历过脑震荡,晕乎了好几天。 杜昀走过来扶住她,“慢些!” “好好好。”唐绪像个老佛爷一样,被小心护着去了食堂,要不是她才受了伤,怕不是都要以为她怀孕了。 “上午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适?”杜昀扶着她坐下。 “好着呢,没事,那请你帮忙拿饭去~”唐绪朝他甜甜一笑。 杜昀挑了她爱吃的,两人温馨的吃了一顿饭。看她精神气不错,提了一上午的心,放了下来。“那我走了,晚点来接你。” “好,我等着你。”唐绪抱了他一下,杜昀笑着接受了这个拥抱,心满意足的走了。 第120章 你吃什么馅儿的月饼 文芳花了大半天时间,把两本账都盘清楚。发现唐园长能花钱,但是每当账面上钱不多了,她总能想到办法赚一笔。 看来是她多虑了,不用再担心主家欠了债拿她抵账了。 唐绪毕竟受了伤,精神没有以前好,送走杜昀后,她感觉有些累。躺在窗边的躺椅上晃着晃着,就睡着了。 冯大娘轻轻推开门,文芳连忙比了噤声的姿势,站起来带着人走到了外面。“园长睡着了,有什么急事吗?” 冯大娘往办公室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那倒没有,就是想问问园里做不做月饼呢。今天不是十一吗,十五就中秋了。” 文芳点点头,小声道:“园长醒了我问问,如果要做,我转告给你。冯大娘对,到时候我去厨房找你。” “那好,我先回去了。” 起床铃响起的时候,唐绪也跟着起来了,文芳正好跟她说月饼的事。 “中秋了吗?中秋园里放一天假,月饼要做,多做些,还能卖。”说起这个,唐绪想起甜咸党之争。这次都做,看看哪个更受欢迎。 “那是不是要拨些钱买材料?要做多少月饼?”文芳已经翻开了账本。 “嗯……做一千个?孩子们,老师们都要发,自己家里也要吃,再卖上一些。”唐绪想想摇头,“今日先去买材料,明日把每种口味月饼做上一些,预定的午饭赠送一些,看看有没有人想买,最后再决定量。” “好,这材料是谁去买?园里有负责这个的人吗?”文芳问。 还真没有,采购账房杂七杂八的事原来都是唐绪拉着唐磬干的。看来还要找个采购? 这事暂且按下,唐绪去找冯大娘,问往年都是吃什么口味的月饼。 冯大娘想了想,“松子核桃做的果仁月饼吃的最多,蜜饯果脯,枣泥,当季的果泥这些贵,普通人家吃不起。” “嗯,那我先去买材料,回来咱们一起做。” 唐绪找了一圈,唐磬那小子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她这独臂大侠也没法一个人去啊,正好杏子牵着安安走过来,“杏子姐,有空吗?” 杏子听了这话连忙过来,“空着呢,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我出去买点做月饼的材料,这唐磬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唐绪捏捏安安的小脸,“安安去不去玩啊?” “呀~”安安高兴的举起手,要抱要出去玩。 “安安,姨母手疼,不能抱。”杏子有些迟疑,出去买东西带着不太方便。“她这么小,带着不方便?” 唐绪戳戳安安撅起的嘴巴,“没事,推个小车,让她坐车上。” “那我去推车。”杏子推了个车,想了想又背了个背篓,车上要放东西。安安要是坐不下,还能坐篓子里。 月饼不知馅儿各有不同,皮也有讲究,油皮,酥皮,冰皮,常见的就有这三种。馅儿就是各地大显神通了,水果,干果,鲜肉,火腿,蛋黄,肉松…… 冯大娘看着那一大车,错愕道:“这都是做月饼的?” “是啊,多做些口味。”唐绪仿佛已经看到这些材料都变成了月饼,“咱们做三种皮的,馅儿你看这些全部可以做馅儿。” 冯大娘瞠目结舌的看着鲜肉和火腿,以及还带着泥的咸鸭蛋,“这,我不会啊。” “我教你,这可好吃了!”唐绪指挥着帮厨们把材料清洗干净,分门别类的放置。“我们先来做馅儿,首先,这肉松的做法……” 一群人在厨房里捣鼓了一整个下午,烤炉一下午没停过。 “这冰皮枣泥月饼真好看啊。” “这酥皮鲜肉的闻着真香。” “这些就一个馅儿我是吃过的。” 唐绪也忍不住了,“来,把每种口味的月饼都切开,每样都能尝上一口。” “哎,好。”冯大娘咽了咽口水,拿着刀子开始切。 唐翎闻着味来到厨房,一眼就看到桌上那些颜色各异的点心。她的好妹妹没去送孩子,守着桌子吃得正香。“唐绪。” “姐,快来尝尝刚做出来的月饼。”唐绪招招手。 “月饼?”唐翎随手拈起一块切成三角形的,这里面怎么是肉? “可好吃了。”唐绪咽下嘴里的东西,“还有一种冰皮的,在地窖里冰着呢,明日就能吃了。” 唐翎将这包子不是包子,点心不是点心的东西放进嘴里。吃着是肉,还放了一点葱花和不知道什么果子,脆脆的,中和了肉的腻,但带着肉特有的油脂和香味,的确很好吃。 “孩子们都走了吗?”唐绪又给唐翎递了一块莲蓉蛋黄的,“这个也好吃。” “走了。”唐翎对咸味儿月饼接受良好,还自己挑着吃。 “七月嘉瑞呢?咱们包几块,带回去吃。”唐绪擦了擦手,看着这一堆月饼,“冯大娘,你敲个铃,让老师们一人挑几块儿走,你们也是。剩下的留给园里的孩子们吃,明日再做一些,放进午餐。还是切成小块,放两块甜的两块咸的。” “好。”冯大娘擦了擦嘴巴,这稀奇古怪的馅儿,没想到还挺好吃。 唐翎自动自发的拿了食盒,照着刚才吃过的喜欢的挑了一些,没吃过的也拿了几块,装得满满当当的。 唐绪哭笑不得,这挑挑拣拣的仔细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挑什么珍宝呢。还好这一下午做得不少,不然还不够她拿的呢。 杜老夫人对这些稀奇月饼也表现出了捧场,唐磬半夏七月嘉瑞四个孩子吃的头也不抬。 杜昀偏爱咸口的,尤其肉松蛋黄。 杜老夫人偏甜口,她喜欢吃豆沙莲蓉,这些软绵的。 四个孩子不挑,都好吃,都喜欢。 唐绪本想着装了这么多,给家里的下人们能分上一些,大家都尝尝,提提意见。 结果一回头,唐爻刚装的一盘子已经快吃完了,正盯着食盒,似乎在考虑下一盘拿什么味儿的。 “唐爻哥!这是点心!等会儿还吃晚饭呢。” “嗯,不影响。”唐爻点了点头,又装了一盘子。 杜老夫人和玉文两人掩着嘴笑,大胃口的人不是没见过,但唐爻这种实在少见,肚子像是个无底洞。 第121章 有人喜欢挨打? 唐绪正跟冯大娘她们准备午餐的月饼,准确的说她在试吃昨天的冰皮月饼。看见余小桃走过来,还招呼她也尝尝。 “园长,我有个事,问问。”余小桃揪着衣角,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唐绪看了一圈忙的热火朝天的厨房,拉着余小桃来到外面,“怎么了?遇上什么难事了?” 余小桃扯着嘴角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倒也不是我,是,是我原先那个手帕交。” “说说,我们也是老熟人了,能帮上忙的我都行。” 余小桃垂下头,叹息一声,“原来叫她过来这边做事,她说家里男人不同意,觉得丢人。还数落我带着孩子合离,如今她求到我面前,说想来这里做事。” 唐绪一听这话,已经有些不愿意让这人过来了。但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突然又想来了?家里出事了?” “她男人养了外室,孩子都生了,非要纳妾。她受了很大的打击,说儿子都生了三个了,竟然还在外面养外室。昨日在我面前哭了很久,说二儿子和小儿子读书都舍不得拿钱,那外室穿金戴银的,像是谁家的贵夫人。她自己省吃俭用,平日肉都舍不得吃一口,没想到……”余小桃脸上带着同情,又有些厌倦的样子。 同情是对着自己的朋友,厌倦大概是想到自己曾经的经历。 唐绪想了想,“她现在刚遭遇这事,说出来做事也可能是一时冲动。丈夫纳妾,她怎么说?已经纳了还是?” 余小桃接着说:“已经抬进门了,那小妾会哄人,又年轻漂亮,刚得了个小儿子,宠得不行。雪儿,我那个手帕交叫雪儿,她说感觉自己像个下人。洗衣做饭伺候一家人,还要受气,不想在家待了。听说咱们这里可以带着孩子做工,就想来试试。”说完她期待的看着唐绪,看样子是想帮朋友的。 唐绪的确要再找人,厨房里的人还是少了,再招一点,可以多卖些饭。想到此,她点点头,“可以,厨房还要人,但是她孩子要是在这里上课,她得交钱。不交钱只能待在厨房里,你问问她愿不愿意。” 这样已经很好了,余小桃惊喜的点头,“我问问她,她应该愿意的。” 当天中午,卖出去的套餐里多了一份月饼,随机放了四小块。 过来拿饭的人指着那个问,“今天有点心送啊?” “是月饼,送给你们尝尝,要是想要,我们这里还有对外出售的。我们都尝过了,可好吃了。”赵新花笑着答。 “怎么还都不一样?他那个白的也是月饼?怎么还有粉色的?哎哟,这还有个绿的,这能吃吗?” “那个跟艾草团一样,用菜叶子染的色,能吃的。”赵新花解释。 “我尝尝。”那客人当即捏了一个放进嘴里,像她这样的人还不少。“嗯,好吃,这是什么馅儿,绵绵密密的。”她说着又尝了其他的,“这,肉的?怪怪的嗯怪好吃的。” 每个馅儿的月饼她们都准备了,整齐的摆放在后面的食盒里。 “给我来几块这个肉的,哎,你那粉的好吃吗?还冒气儿呢?” “这个是冰的,外面的皮好韧,有嚼头。” 经常来订餐的基本都是家里有些闲钱的,吃到喜欢的当场就买了。 当天上午做的月饼,竟然全都卖完了。这月饼用的都是好东西,唐绪定价并不低。 按照内馅儿来定,豆沙的便宜,六文一个,枣泥和果仁八文,莲蓉蛋黄十文,肉馅儿火腿十二文。一个大约有成年半个巴掌大,不大不小。 冯大娘收拾完厨房,来说材料用完了,不知道还要不要做。 唐绪道:“当然做啊,卖得这么好,一年就赚这一回月饼钱。” 要卖先得买材料,她今天逮住了唐磬,唐磬一见她就觉得没好事,正要遛,听是做月饼的。嫌弃的神情立刻变了,一阵风似的去推了辆车,“多买些,我爱吃火腿的。” “好。”唐绪笑着答应。 “我哥爱吃肉松的。” “好。” “七月喜欢枣泥,嘉瑞喜欢豆沙,半夏喜欢莲蓉,翎姐喜欢……”他一个个说出来,如数家珍。 唐绪侧目,没想到这小子平日里总是不声不响,谁都不爱搭理的样子,竟然记住了每一个人的口味。唐绪自己,都不能确切的说出来。 还挺细心的,他是不是在爱着家里的每一个人呢?想起第一次见面的兵刃相向,恍若隔世。 “你干嘛!”唐磬捂着脑袋,瞪着唐绪。 唐绪收回作乱的手,向前一挥,“出发!” “你应该找半夏看看,你脑袋伤的很严重。”唐磬一脸认真。 他好像在骂我脑子有病,我有证据。“你小子!”唐绪还想再薅一把他的头发,可唐磬反应那是她能比的,推着车子一溜烟就跑远了。 两人一路笑着闹着买好了东西,唐磬现在每个月有工钱,大气得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刚买完蜜饯出来,突然听到女子的哭喊着求饶。唐绪眉头一紧,闻声走了过去。一个男的在用脚踢地上的女子,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贱人,让你对别人笑!犯贱是!是不是欠打?” “住手!你是谁!当街行凶是!”唐绪三两步走过去,推了那男人一把。 “谁啊?妈的!”那男人踉跄了一下,脸上的怒意触及到唐绪的脸,顿时消散。露出一抹令人反胃的笑容,“小娘子找我有事?” 唐绪简直要吐了,她看向地上的女子,伸手将她拉了起来。那女子擦了擦眼泪,轻声道了句谢。 “你为什么打人?”她指着男人问道。 “我老婆,我想打就打呗。她还挺喜欢的呢,是,臭娘们。”转向女子的时候,他面色又变得凶狠。 女人瑟缩了一下,“是是” “你别怕他!”唐绪道。 “是啊,这是我们镇长夫人呢,你别怕,她可以帮你做主的。”边上的大娘扶着女人,看向唐绪的目光带着敬意。 女人看了唐绪一眼,低下头,“我没事,谢谢你们。”说完,她又回到了男人身边。 男人听到镇长夫人还愣了愣,听到臭娘们说的话,给了她一个算你老实的眼神。随后得意道:“看,她就是贱,就喜欢挨打。” “哼,我看你也喜欢,下次再让我碰见你打人,别怪我不客气。”唐绪扬了扬拳头,不过她手还吊着呢,没什么威胁力。 男人果然毫不在意,轻蔑的笑了声,拽着一把身边的女人往前一甩,差点就把人甩到了地上。“还不走快点!” 唐绪差点没忍住,被大娘拉住了手,“镇长夫人,这种人别管了,落不到好不说,说不定还得埋怨你呢。” “怎么会?怎么可能有人喜欢挨打?”唐绪不解。 “夫妻俩的事谁说得准呢,你年轻可能没见过,我可是遇到过的,帮着她,人还反口骂我,想讹钱呢。”大娘说起来还有些意难平。 第122章 中秋佳节 这个小插曲唐绪没在意,回到幼儿园,又看着大家做月饼。不过这味儿闻多了还有些腻,她默默退了出来。找文芳报了今天的账,现在午饭预定的事由她接手了,钱也放在她那里,早上给送菜的菜贩子结账也由她来。 最开始合作的菜贩子被吕家收买,交代都没交代一声就不来了。事情过了之后还舔着脸凑上来,扯了个家里有事的谎话,被唐绪轰走了。 现在幼儿园的菜基本全有王小雨村里提供了,王小雨在村里的地位直线提升,见了面都会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呼,家里的公公婆婆态度都好了不少。只有丈夫还拉着个脸,不过已经没人搭理他了。他有时候犯浑,还被公公揍。 她叫村里人多养鸡,鸡蛋幼儿园每天都要。鸡鸭也会要一些,卤肉铺子那边还需要猪肉,大家听话的跟着养,精心的伺候。难得有赚钱的机会,没有人不珍惜。菜挑最好最水灵的,鸡蛋都得挑大的,小的不敢送来,一怕坏了名声以后不要自家的东西,失去了赚钱的机会,二怕那煞神不满意打上门来。 总之,现在王小雨过得挺好的。 孩子们中午吃过了月饼拼盘,回家之后跟家长说学校的月饼太好吃了。许多家长第二天送孩子来,也问起月饼卖不卖。正值中秋,不管自家吃,还是送礼,都需要这个。 吴夫人特意找了过来,唐绪还以为她要买月饼,没想到她是想谈生意。 “园长,我们家米粮铺子在镇上口碑不错的,幼儿园平日里用米面也不少。不如就与我家签个契约,我们只要市价的八成,随时可以送货。最近园里还卖月饼,我们家还有一家点心铺子,若是园里能供货,我们也能给个好价格。”吴夫人第一次出面谈生意,还有点紧张,僵硬的把丈夫的话照本宣科说了出来。 只要东西好,唐绪倒是不介意在哪儿买,“可以啊,但是我们只要当年的新米新面,这都是为了孩子们的健康。月饼的话,你给我个数,看你要多少,我再决定价格怎么样?”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同意了,吴夫人露出个笑,“明日先要每种二十个,之后看出货量,再来决定,可以吗?” 唐绪想了想,“这样,园里的出货量没那么大,这边买不到回去其他地方买。我同样按现在售卖的价格给你,你家铺子愿意卖什么价格,我不管,行不行?” 这个吴老爷没说过,吴夫人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那契约可带了?”唐绪问。 吴老爷的确准备了,不过并没想到一次就能谈好,带着有备无患而已。吴夫人将契约拿出来,“带了的,你看看。” 唐绪逐字看过,确定没什么问题,又给文芳看了看,文芳点了点头。 “那行,我们签字画押。”吴老爷已经签好了,并且按了手印,只缺唐绪的。 这就成了,吴夫人喜不自胜,连连道谢。文芳算了算米面剩余的量,告知了什么时候送多少来,并写了一张条子给吴夫人,签了契约,幼儿园不用每日结账,月结方便两家盘账。 以后这一方面,就由文芳负责了,唐绪落得轻松。 吴家与幼儿园谈成了生意的事,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又来了几位夫人想找幼儿园谈生意。不过幼儿园校服跟三丝绣楼合作,米面定了吴家,菜肉蛋也定好了。所以唐绪只能婉拒了,并说明下次若需要什么,一定找她们。 八月十五这天,杜昀也放了假,一家人聚在一起,和乐的聊天。 “小昀,今晚上县城有灯会,带小绪和孩子们去玩玩。”杜老夫人建议道。 杜昀看向唐绪,询问她的意见。没想到唐绪摇了摇头,杜老夫人肯定不会去,毕竟年纪大了,不适应这种人多的场合,万一摔了挤了都不合适。中秋佳节团圆的日子,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太不孝了。她故意一撇嘴,“母亲是不是嫌我吵了,想赶我出去。” “尽胡说,你们年轻人多出去玩玩不好啊,难得都有空闲。”杜老夫人戳了她一指头。 “下次去,我这胳膊,万一被人挤到了,多疼啊。”唐绪抬了抬手。 “是是是,真是老糊涂了。”杜老夫人心疼的看着她的手臂,“下次去,好了再去。” “母亲还年轻着呢,还要看我们七月和嘉瑞成家呢。” 杜老夫人被她逗笑了,“哪里能活那么久,那不成了老妖精了。” 半夏忽然一脸严肃的插话,“可以的,没问题的!” “看看,看看,我们小半夏都说了。”玉文也跟着笑。 “老妖精是什么?不好吗?”嘉瑞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歪着头问。 “不是好话,你可别跟着学。”杜老夫人点点嘉瑞的鼻子。 “那奶奶才不是。”嘉瑞抱着自己奶奶撒娇。 “好,我们嘉瑞说不是就不是。”她抱着孙子,笑得开怀。 真要算起来,杜老夫人还不到五十岁。古代人成亲早,她未必不能活到那时候,说不定还能看到曾孙出世。 晚上一家人坐在花园里赏月,唐翎他们三个也被请来了。桌上的月饼堆起一座小山,就怕唐磬唐爻不够吃。 玉文姨有家人,杜老夫人早早把她赶了回去。祁管家难得没有坚持站着,跟其他人坐在一起。 园子里的桂花树像极了一柄黄色的伞,微风拂过,抖落几朵金黄的花朵,打个旋缓缓飘舞,留下一片馥郁的芬芳。 大人们端着酒杯,品着清甜的桂花酒,吃着可口的月饼,沐浴着月光。几个孩子蹲在地上捡拾桂花,半夏拿手帕接着。 杜老夫人的目光从身边人的脸上一个个扫过,笑着叹道:“我这一生,真的圆满了。” “母亲。”杜昀皱起眉,这话听着像是活够了一样。 “好好好,我说错话了,你看看你,板着脸也就小绪受得了你。”杜老夫人说完也有些后悔,大家都这么开心,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合适。 “母亲,你也太容易知足了,不得等到七月嘉瑞成家吗?到时候四代同堂,那才是圆满呢。”唐绪安抚的拍了拍杜昀,总觉得杜老夫人今天情绪不太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节,想起了丈夫和大儿子。 “好好,四代同堂,我还要帮七月嘉瑞带孩子呢。”杜老夫人乐呵呵的应。 第123章 唐绪打人? 中秋过后,孩子们高高兴兴来上学了。幼儿园已经不出售月饼了,但是吴夫人家的铺子想继续对外售卖。 唐绪让冯大娘继续做,杜昀照例来陪她吃午饭,两人聊起了这件事。 “你说,我要开个专门烤月饼的铺子吗?幼儿园肯定不能继续做下去了,冯大娘她们一整天都没个歇息的时候。主业还是给孩子们做饭,不能本末倒置。” “你若想开自然可以,那这铺子是只对吴夫人供货?若是多供货,镇子就这么大,吃不下。供少了是否不赚钱?这月饼初吃新鲜,时间久了还这般好卖吗?人如何找,是买还是招?会不会泄露了方子?” 一大堆问题问得唐绪脑袋发懵,但听到最后一个问题,她愣了一下,小声道:“厨房里的人都会做,若是泄露只怕早就漏了。” 杜昀倒是不以为意,“我等会儿拟个契约,泄露方子的人赔银一千两,想来不会有人想试。” “你有法子,你还问我这么多?”唐绪鼓了鼓嘴。 “你说吴夫人订货越来越多,我就在想了。”杜昀示意她继续吃饭,“你开个做月饼的工坊,我在县城有家不太赚钱的小铺子,到时候专卖你的月饼。你找了工人就让她们把契约签了,泄露方子罚银多少,提前说好,到官府备案。” “你都想好啦?”唐绪笑了起来,“我还在发愁是卖方子还是做月饼呢。” 杜昀轻笑,“你那工坊以后就做你想出来的稀奇吃食,挺好。” “好勒~”心头事没了,唐绪胃口大好。 饭后杜昀拟了几张契约,到厨房让冯大娘她们签字。 泄露方子定的不是先前说的一千两,而是二百两,唐绪觉得这个价格够了。 “二百两???”几人拿着契约的手都抖了起来。 “是的,只要你们不泄露出去,就不用在意。”唐绪解释。 赵新花叶不认识字,但是她二话不说就拿过印泥,摁下了自己的指印,“反正我不会泄露。” “是啊,只要不泄露就没事。”冯大娘识得几个字,仔细看过也按了指印。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只要自己不干这事不就好了。二百两跟她们无关,几人都照做了。 “好了,现在我要跟大家说个事。”唐绪将契约都交给了杜昀,“我准备开一个工坊,专门做月饼,会在厨房里抽三个人过去。有谁主动想去的吗?” 冯大娘踌躇道:“我可以不去吗?我就喜欢给孩子们做饭。” “您不能去的,这边还要靠您呢。”唐绪安了她的心。 “那边工钱跟这边一样吗?”一个问。 “工钱是一样的,但是工作的时间会更短一些,休息是轮着来的。” 几个人小声讨论了一会儿,两个孩子不在幼儿园的大婶同意了。 “好,那先定你们两。等工坊可以开工了,再转过去。”商量好之后,唐绪单独将赵新花叫了出去。 “园长想让我也去?”赵新花一脸了然。 “是的,可以吗?”唐绪信任赵新花,工坊需要一个管事。 “那阿雪呢?”赵新花不放心女儿。 “她继续在这边,工坊每日关门后,你还是可以过来这边住的。” “好,我去的。”在厨房里她没有带面巾,她笑了笑,脸上的疤痕不再显眼,反而给她增添了两分豪迈的美,“这是园长信任我,我不会辜负你的。” “谢谢你。”唐绪也笑了,每次看到这些曾经在泥沼中无处攀附的女子重获新生,都会有一种感动。她们没有放弃自己,她们一直在努力的生活,只要拉她们一把,就能重新绽放出属于她们自己的花朵。 无事一身轻,唐绪又开始画起幼儿园小朋友的日常。唐爻忽然严肃着脸进来,“外面有人闹事。” “什么?谁?”唐绪站起来,跟着他往外走。 “看着像是某个村子的,抬了个男人,说是被你打的,要来讨个公道。”唐爻停下脚步,“他们人很多,而且引来了半个镇子的人,这事要是处理不好,恐怕对幼儿园会有很大的影响。” “我最近没打人啊?我,我去看看。”唐绪来到幼儿园门口,外面围满了人。 最前方是一群穿着粗麻衣身上还打着补丁的人,手里拿着锄头钉耙。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躺在一辆板车上,右手和右腿都绑了木板,不知道是不是断了。 “唐绪出来!还我公道。”他们一边喊,一边举着手里的农具。 唐绪站在唐爻身边,“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啊,他们是哪儿来的。” “半山村,说是你打的也没有证据,但那个挨了打的坚持说是你。”唐爻道。 唐绪缩回了头,心里有了个主意。“唐爻哥你等会儿。” 过了没一会儿,唐翎过来了,她径直走了出去。人群安静了一瞬,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你就是唐绪?” 唐翎不理他,走到那受伤人的面前,“你说我打了你?” 那人睁开眼睛,露出惊艳,但想到家里的银子,他眯着眼打量着眼前人,道:“你不是唐绪,叫唐绪出来。” “还真认识我?”唐绪皱起眉头,她想了想,走了出去,可仔细看看这人,怎么看也不认识。 \"就是你!仗着自己是镇长夫人,到处行凶!先前在小溪村打了好多人!”受伤那人用没受伤的左手指着唐绪。 小溪村的事他也知道,看来这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怎么可能?”围观中有附近的人,忍不住出声,“唐园长心好着,你们这些庄稼户,莫不是想来讹钱。” “我就住着附近,从来没见过唐园长打人,你说打了就打了,证据呢?不行就去报官!” “是啊,我从没见过她打人,你是不是想讹钱?” “就是,庄稼汉穷疯了。” “找镇长来,这些人要闹事。” “不能让他们闹事,我孩子还在里面呢。” 大概是没想到唐绪的名声不错,许多人帮她说话,半山村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半山村的村长,我们不是来讹钱,只想讨个公道。”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穿着半旧的长袍,手背在身后,手里也没有拿农具。 第124章 把人交出来 “就是你!前几日我不过打了我媳妇几下,你当时就要动手了,许多人都看见了。我昨天来镇上买东西,就被你打了。”张大说着,朝身后喊了一声,“臭娘们,出来说话,是不是她打的!” 吴大丫被人推搡了一下,站出来,头也不敢抬,“是,就是她打的。” 唐绪想起来了,这不是和唐磬去买东西那天遇到的那对夫妻吗?她当时帮着说了几句,没想到转头就被人找上门来污蔑,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讹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是准备要多少钱啊? “早就听过镇长夫人的威名,惯爱插手别人的家事,为女子伸张所谓的正义,不把男子放在眼里。为了博好听的名声,镇长夫人想打人就打人。在小溪村还带着打手,弄得人心惶惶。我倒要等镇长大人过来问问,他是怎么管教的自家夫人。” 听出来了,这不仅是针对自己,还想顺便搞杜昀的。唐绪冷笑一声,刚要说话,半山村村长又道:“听闻镇长夫人拆散了许多原本和乐的家庭,将人关在了自己的幼儿园里,用孩子胁迫这些可怜的女人帮自己做工。” 果然是有备而来啊,唐绪一听,忽然不慌了。那些女人是不是自愿的,只要叫出来一问便知。甚至都不用问,只要看着她们的状态,眼不瞎的都不会说她苛待了。 那村长说完,人群里忽然钻出个几个人人来,全是熟人,王小雨的丈夫张大牛,王春花的丈夫赵大狗,还有几个不认识。但人这么全,想必就是园里几个苦命女人的丈夫。 半山村的人不可能知道这些人,园里的几个女子与刚来的样子截然不同,仿佛换了个人。而且她们平日里很少出去,不是工作就是带着孩子们在幼儿园里玩。 半山村背后肯定有个幕后主使,到底是谁?他的目的不仅仅是自己,他还想毁了幼儿园,甚至要把杜昀也拉下水,所图不小啊。 “真的假的啊?” “不可能?” “从来没听冯大娘说过啊。” “说过里面有很多可怜的女人和孩子,不会就是这个?” “真的关着别人给她做事吗?那这些女人太可怜了。” “看不出来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不信!我每天在二楼看,那些孩子女人没有过得不好的!从没见过唐园长骂过谁打过谁!你们白吃幼儿园的饭了!”那个曾经每天蹲着饭点‘讨饭’的姑娘叉着腰站出来,她声音清脆,大声说话跟蹦豆似的,好听又可爱。 “我吃饭又不是没给钱” “你那钱拿出去吃得到哪一个菜???”南薇薇大声反驳,一群人的声音被她一个人压了下去。 好姑娘,唐绪偷偷竖起个大拇指。 “别说废话,杏子呢!”吴通走到唐绪面前,“把我媳妇交出来!” “王春花呢!” “张苗呢!” “把人交出来!” “交出来!” 一群人异口同声喊道:“交出来!把人交出来!” “这是准备做什么?”杜昀终于赶来了,博山拨开人群,让自家少爷到了最前面。 “镇长来了!” “镇长!这些人来闹事!还带着武器!你看看!快把他们抓起来!”南薇薇喊了一嗓子,被自家母亲捂着嘴拽到后边,“小祖宗你闭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就你嗓门高!” 杜昀看向唐绪,“这些人想做什么?” “反正没安好心,抬了个人来就说我打的,然后又来一帮子人找我要自己媳妇。”唐绪简略的解释。 “挨打之人可有证据?什么时辰?在哪条街被打的,可有人证?”杜昀先看向了在场唯一受了伤的人。 镇长在这些人眼里也是个大人物,张大有些害怕,声音也低了下去,“我,我跟我媳妇就是人证,这,这,这还不够吗?” “见过镇长大人。”半山村村长不卑不亢行了个礼,抬头间道:“镇长可知贵夫人所行的恶事?” “恶事?一没人证,二说不出时间地点,一面之词的恶事?”杜昀身后跟着镇上唯二的衙役,普通人见了这身官服心里就开始打鼓。 半山村村长却无动于衷,他像是极自信。“镇长要包庇尊夫人?” 杜昀一脸沉静,“若真是她所为,我亲自送她去县衙,如何?你们避而不谈打人的详细情况,可是心虚?” “张大,你说。”半山村村长看向张大。 “是,是昨日巳时,哪条街,我,我不常来,不知道。”张大低下头。 唐绪盯着张大旁边的那位妇人,那日还帮她说话,没想到转头就过来污蔑自己。 “我家夫人昨日一整天没有出过门,周围街坊邻居皆可作证。”杜昀道,“若说不知道那条街,尽可带我们一起去,问问周围的住民,看是否见过我夫人。” “周遭都是熟人,你又是镇长,想必就算出了,也要说没出门。”半山村村长道。 唐绪气笑了,“胡搅蛮缠,你们的人证也就一个他的妻子,怎么你们亲近之人可以作证,我的邻居却不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分辩不清,我们就去县城找县令大人说个清楚明白!” “那这几位镇长夫人该作何解释?”半山村村长指着赵大狗他们。 “解释什么?”唐绪轻蔑一笑,“解释他们家的大活人怎么跑了?解释他们怎么殴打虐待妻子孩子?” “这几位是什么人?”杜昀问。 “我媳妇孩子在这里,我来找她们回去。”赵大狗说。 “行啊,我去叫出来,看看她们愿不愿意。”唐绪说罢转身进了幼儿园,外面又吵又闹,已经有老师注意到了。唐绪一进去,就被围住问情况。 “没事,你们不要带孩子去前面,户外活动去后面校场。”唐绪没有跟她们过多解释,叫上杏子王春花等人去了门口。 她们出现时,来要人的,差点没认出来,这还是当初那个一脸苦相瘦骨嶙峋的人吗? 杏子刚离开家时,整日惶惶,总觉得自己好像随时会被找到带回去。过了将近一年的平静日子,还跟着孩子们练练武,她的心绪早已不同往日。她平静的看向当初那个男人,发现他并没有那么高大强壮了,心里也没有了恐慌。 “杏子?”吴通迟疑的问。 第125章 信口雌黄 “这看着不像是被关起来干活的啊?” “瞎说的,我每天来接孩子这些女老师们都笑眯眯的,哪有被关起来的样子。” “我记得刚来各个都瘦得很,如今哪个不是白白嫩嫩的。” “她们厨房那个,脸上好大个疤,那会儿瘦得风一吹就倒,昨天见到都胖了。” “我听谁说,镇长夫人见她们可怜才收留的,还有许多孩子。” “大善人啊。” “好人没好报,这都找上门来讹钱了。” 边上议论纷纷,杏子神情淡然,甚至还带着丝浅笑,“吴通,你有什么事?” “孩子呢,你们跟我回家!”吴通上来就要拉她,自杏子走了之后,家里的活都没人干了。他娘习惯了杏子母女什么活都干,现在又要做饭洗衣服,还要打扫卫生伺候父子俩,整天骂骂咧咧的,让人一回到家就心里烦躁。 杏子侧身闪过,她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哪怕再笨也知道这些人是来找园长麻烦的。她有意要解释自己在这里的原因,便连声问道:“凭什么要跟你回去?回去再给我戴雄黄?吃些乱七八糟的土方子?大夫说那些东西对我寿数有碍,生不了儿子是男人的原因,你怎么不吃?你娘逼着儿子生吞青蛙噎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唯一的儿子被你们弄死了,又来折腾我?我们全死了你才开心?” 人群一片哗然,“生吞青蛙噎死了?” “好像听说过生吞青蛙卵孩子不生病呢,这种话也有人信吗?” “那也不是吞青蛙啊?青蛙多大,孩子多大嘴?” “活生生噎死啊?好狠的心啊!” “造孽啊,可怜的孩子。” “呸,还跟你回去,真不要脸,不把人当人了呗。” “别跟他回去!” 吴通面色涨红,“我娘又不是故意的,还不是你生了个病秧子!” “要不是你娘叫我挺个大肚子去洗衣服掉河里,怎么会是病秧子!病秧子也是你儿子!也是一条人命啊!”提起儿子,杏子情绪绷不住了,她日日夜夜都忘不了儿子青紫的脸和鼓胀会跳动的喉咙,还有临死前的眼神,他不想死啊!“你们是杀人凶手!你赔我儿子!我的儿子!” 吴通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反驳的话,围观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唐绪连忙将杏子抱住往幼儿园拖,另外几位也帮忙拦着。没想到王春花刚要进去,被人一把拽住,回头一看,是赵大狗。 “跟老子回去,你个贱人。”赵大狗被唐绪打伤之后,好久不能下床,老娘倒是伺候着。可是他不习惯家里没人给他暖床出气,想再找一个也被人嫌弃。所以有人叫他来接王春花回去,他立马就来了。 王春花自然不愿意,她来的时间不久,也没像杏子跟着学武,挣脱不掉只剩下了恐惧,“放开我!放开我!放手!园长救救我。” 唐绪又要拉着杏子,又要去救王春花,两个女人的尖叫声刺耳又凄惨。 “放手!”杜昀在赵大狗手腕上一敲,“她不愿意,你没听见吗?” 赵大狗手腕一痛,下意识松了手,王春花立马跑进了幼儿园。 “你,你们……她是我媳妇,凭什么不跟我回家!”赵大狗捂着手腕,结巴道。 “她嫁给你,没有卖给你,只要不作奸犯科,来去自由。”杜昀挡在他前面。 剩下的几个人心虚的不敢上前,人群吵吵嚷嚷,有的说该让别人媳妇回去,有的说肯定是对媳妇不好,跑了活该。 “这是闹什么?” “是县令大人,大人来了,快跪下。” 围观的人群忽然分向两边跪下,来人正是曾见过的知县,身后跟着几个随从。 在场之人纷纷跪下,杜昀向唐绪示意了一眼,唐绪跟着跪下。他是举人,可以见官不跪,只行了个书生礼。 “都起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其实是有人举报,依河镇镇长夫妇以公谋私,害得不少人妻离子散。于有丰乍闻此事,十分惊讶,镇长的人选是镇书院的山长推荐的,又是齐先生的弟子,不应该如此糊涂才对。 “知县大人啊,镇长纵容镇长夫人四处行凶,无故殴打他人,拆散多对夫妻,请你为我们做主啊。”半山村村长膝行几步,声音悲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大人,并非如此!”杜昀连忙申辩。 “大人!这里人证皆在啊,伤者还躺在车上。”半山村村长抢了话,回头看了张大一眼。 张大见到知县已经慌了神,所幸该说的话已经背了一晚上,他僵着脸,“我跟我家娘们吵架,镇长夫人就上来打我,我求饶她也不放过,说她是镇长夫人,谁拿她都没有办法。” “信口雌黄,昨日拙荆一整日未曾出过门,口说无凭,拿出证据来。”杜昀声音平静,但眼神里却藏着怒意看向张大。 “镇子上的人都怕了镇长,不敢说真话。”张大心里慌极了,这是在知县大人说谎啊,若是拆穿了岂不是要蹲大牢! 不管杜昀怎么问,张大一口咬死杜昀一手遮天,无人会他作证。 于有丰皱起眉,他看向镇上的两名衙役,“杜镇长真的一手遮天?” “没有!杜镇长十分勤勉,处事公正,大家都很信服!”衙役抱拳躬身,答道。 “杜镇长从不用身份压人,此人胡搅蛮缠,分明是污蔑。”另一名衙役道。 “大人,你看啊,所有人都为他说话,你要为我们做主啊。不信您问问这几位,是不是镇长夫人让他们妻离子散。”半山村村长深知不能在那件事上纠缠,转开话题,毕竟这边是真的。 至于他们为什么没有把谎话编全,自然是不能编得太详细了,不然一一被求证反而更容易被拆穿。死咬着不说,身上的伤却都是真的,查也查不出来什么。 “是的,大人,我媳妇孩子都在这里,被镇长夫人蛊惑了,不愿意回家了。”吴通跪下喊道。 “我媳妇也是。”赵大狗也跪下跟着喊。 唐绪抬起头,看向知县,“大人,我有话说。” “你说。”于有丰还记得这个女子,当初在王爷面前也不曾露怯。 第126章 坐牢 唐绪将几位被收留女子的遭遇一一说明,连同几个孩子见面时的惨状。她逻辑清晰口齿清楚,只是听着便高下立判,最后她道:“是真是假,叫人出来一问便知,附近街坊邻居皆可为我作证,如若不信还可叫来孩子们问话,大人会说谎,孩子总不能把谎话都背下来。” 说到这里,唐绪朝着张大讥诮一笑,“若还是不信,大人可以找来信得过的大夫给她们检查身体,是否曾遭受过虐待,探脉便明。” 话说到这里,知县大人已经信了七八分了。此女神情如此笃定,全身上下看不出一丝心虚,事情前因后果解释的清清楚楚。相反状告之人言语不清,顾左右而言他,可疑至极。 唐绪心里并不慌乱,她并没有犯法。 律法之中对于夫殴妻,无伤并不论罪。但妻告夫,属实也要徒两年。 而妻子离家,一不是私奔,二不是通奸,只是找了个地方干活养活自己。且都是遭受了虐待才走的,律法之中也未明文规定女子不能离家做工,真要论起来只能说不守妇德罢了。简言之,最多被族里村里谴责,实际惩罚其实也没有,最严重也不过划去族谱名字。 但名字能比人命重要吗? 于有丰随机挑选了一个路人,问起镇长夫妇的德行,说的都是好话。他又重新挑了几个,几乎没有说两人不好的。而且这些人脸上并无不愿和被逼迫的样子,他心中有了数。 “大胆刁民,还不说实话?”于有丰拿出平日审案的气势,不过没有惊堂木,总觉得缺点什么。 张大一抖,正要和盘托出。 “于大人,我倒觉得这镇长夫妇有问题。”只见一五十岁左右,面容肃正的男子从人群中踱步而出。 “通判大人?您怎么会来此地?”于有丰吃了一惊,连忙行礼。 杜昀看向通判大人身后的吕老爷,皱起了眉。 唐绪不认识吕老爷,但显然来的人,官比知县大,而且似乎来者不善。她转头看向杜昀,杜昀朝她摇了摇头。 人群中响起碎言细语,皆不认识来人。 “于大人,借一步说话。”吕通判带着于有丰走到一边,两人之间说了什么没人听见。但于知县神情越来越难看,像是在争辩什么,最后拂袖而去。 吕通判慢慢走回来,“杜镇长包庇纵容其妻,肆意殴打他人,拆散多桩婚事。将他夫妇二人先行羁押,容后再判。” 他身后两人闻言,就上来抓杜昀和唐绪。 唐绪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抓住手臂,“杜昀!” “通判大人!越俎代庖,不怕知府大人怪罪吗?!”杜昀将唐绪护在怀里,但他们不能反抗。他回头看了眼博山,博山会意,悄悄钻进了人群。 “带走。”吕通判嗤笑一声,将两人关进了镇公所的大牢。 “我们自己走。”杜昀揽着唐绪,不让人碰到她。 “这是谁啊!” “怎么就把镇长抓走了!” “怎么回事!” “知县大人呢!” “怎么办啊!” 唐爻让幼儿园的老师们都进来,然后关紧了大门。他跟唐翎说了一声,追上了那个通判的队伍。 “堂兄,这样能行吗?”吕老爷听着后面的哗然声,有些不安。 吕通判有些不屑,“有什么不行的,我不审不判,不过是关起来问问话,于知县话没听完自己走了,与我何干。明日我结束休假走了,若有人发现,只说忘了,上头的大人顶多责怪几句,算得了什么。倒是这德行有亏的人肯定当不了镇长了,那于有丰是个榆木脑袋,你当镇长这事,我再敲打敲打他。” “好好好,堂兄辛苦了。”吕老爷双手抓着吕通判的手,借着袖子的遮挡塞过去一卷银票。 吕通判欣然接受,露出一点笑模样,“堂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 吕老爷点头应是,想到不久后就能当上镇长,喜不自胜。 将堂兄送回房,吕夫人巴巴的凑上来,“老爷,抓起来了吗?” 面对自己的妻子,吕老爷收起了之前卑微谄媚的样子。端着脸掸了掸袖子,“自然,有堂兄出手,你担心什么?” “还是老爷和堂老爷技高一筹。”吕夫人之前被收拾了一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计谋太笨。 “行了,老实点,等着当你的镇长夫人。”吕老爷说完,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之前朱镇长下台他就有意了。但没想到被杜昀截了胡,这回还是自己的。 吕通判带来的人将两人关进大牢就走,公所的狱卒见到两人大吃一惊。问起原因,那两位却理也不理。 “阿绪,别担心,知府大人正等着吕通判自露马脚。”杜昀抱住妻子安抚,“最迟明日,就能出去了。” “嗯,我们晚上要睡这吗?”她低头扫了一圈,这牢里闻着倒是没什么异味,只是地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墙面是黄土的,感觉靠上去能蹭一身的灰。 “镇长,夫人,我给你们送点稻草来,都是晒得干干净净的,保证没虫子。”狱卒抱进来一捆干草,“门没锁,外面有茅房。” “多谢方叔。”杜昀拱了拱手。 “嗨,这有什么,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进来的,但想来很快就出去了。再说了,要不是镇长盘点账目,我们之前那点工钱还不知道得拖到啥时候。”狱卒将稻香整齐的铺平,“你们要是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们买。这公所的菜自杜镇长上任,虽然已经改善了,每天都有肉,但怕夫人吃不惯。” “谢谢方叔,我吃什么都可以的。”唐绪连忙道。 “母亲若是知道了,必然会来送饭的。”杜昀帮着把稻草铺平,扶着唐绪坐下。 “又让母亲操心了。”唐绪叹了一声,“怪我,爱管闲事。” “欲加之罪,他们若想害人,你什么都不做,也能找到由头。”杜昀将她鬓角的碎发顺到耳后,“那些孩子们会记得你的恩情。” 第127章 是我的错 没有等到晚饭,杜老夫人接到博山的消息就过来了,看到两人都好好的,她提着的心才落回了原处。 “这到底怎么回事?”杜老夫人来了,狱卒还特意给了她一张凳子。 “其实早有预兆,吕老爷多次明里暗里给我使绊子。我一直没有搭理,素日行事符合规矩,他找不到理由发作。阿绪的事给了他一个借口,上回与师兄小聚,曾言及吕通判私受贿赂,但他谨小慎微,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师兄故意迷惑他,表现出懈怠和恋权。吕通判放松警惕之后,师兄已经找到了一些证据,这次也算是将计就计。不是明日就是后日,通判就会换人了。” “那就好。”杜老夫人彻底安心,小儿子做事有自己的章法,她也不多言了,但是……“你们自己的事怎么还拉着阿绪受苦?” 杜昀眼睛微微睁大,脸上是明显的错愕。随即摇头笑了,无奈道:“是,是我的错。” 唐绪掩着嘴偷笑,怎么看他吃瘪这么好玩呢。 杜老夫人逗了会儿儿子,又拍了拍儿媳妇的手,“等会儿让人来给你送吃的,你不喜欢的吃不下的就给他。” “好。”唐绪忍俊不禁,回头看了眼杜昀,只看到好笑。 杜昀心里其实只有高兴,母亲好像又变回了自己小时候的模样,会跟哥哥和自己玩闹,还会故意气他们‘欺负’他们。等他们找父亲告状,母亲就得意的看着父亲只帮着她说话,还会对他们做鬼脸。 他很小的时候,觉得母亲有时候很讨厌,哥哥和父亲总是站在母亲那边。可当父兄出事,母亲好像只用了一个瞬间就站了起来扛住了整个家。等他从道观回来时,才发现母亲一头乌发白了一半。 她变得稳重可靠,不再故意逗他生气。什么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大呼小叫一惊一乍的‘姐姐’,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母亲的模样,甚至还能看到父亲的影子。 第二日,他们就被放了出去。来的不是知府本人,却是比通判高一级的同知。杜昀与他不熟,只是客套了几句。 同知大人带着通判和吕老爷一起走了,同行的还有于知县。 于有丰还有些懵,他本来也是准备写折子参通判一本。折子都写好了,通判就已经被带走了。 杜昀趁这个机会,邀请知县大人参加半月后青阳的秋季运动会。 这是个新词,但知县听说是孩子们比赛,有了点兴趣,表示得闲定会到场。 镇长夫妇无罪释放,成为了依河镇新的八卦。杜昀还让人贴上了告示,告知大家殴打家人,只要有伤便可判刑。尤其是明令禁止买卖妻子儿女。 这让那些一直将妻子孩子视作自己财产的人无法接受,在他们看来,妻子是花了彩礼钱‘买’回来生儿育女伺候自己的。孩子的命是自己给的,能活着都是靠自己,怎么打两下都不行? 告示上除了这些,还说了镇长夫人成立妇女儿童保护协会,有意向的夫人可以申请加入,大家互帮互助,一同保护孩子们。 这张纸,如同往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巨石。 杜昀召集了附近所有的村长,向他们说明这张告示上的内容,希望他们多多监督村里的情况。 半山村村长也被带走了,这次来的是个年轻人,一脸老实样。 这事算是过去了,吕夫人在家里慌了手脚,病急乱投医,竟然找到杜家试图用钱让杜昀帮忙。不过,她注定不能得偿所愿了。 唐绪忙起了秋季运动会,这次有备而来。她特地知会方家夫妇,让他们支个卤肉摊子去运动会。齐清也被她通知了,带着扇子去了。 王红王小云还有点紧张,这是她们第一次出来摆摊,总担心生意不好。刚开始无人问津,很多人看了两眼就走了。王小云看了看四周,终于找到了原因,她去买了一摞油纸和竹签。称好重量切了直接包起来,按包来卖,生意果然好了起来。 话说到运动会当天一大早,孩子们吃过早饭就开始出发。这些小豆丁已经习惯了,各个昂首挺胸,也不会四处乱跑找熟人了。 “这些小家伙还挺像那么回事,哈哈哈哈。” “看那小胸脯挺得,肚子更大了哈哈哈哈哈哈……” “哎哟,头抬这么高看不见了宝宝……” “哈哈哈哈……” 路人善意的笑声没有影响到小家伙们,他们一个接一个排好队,雄赳赳气昂昂到达了运动会地点。 每天锻炼的关系,他们一点都不累。甚至还跑来跑去帮着老师们拿东西,哪有半点家里无法无天的样子。 于知县如约而至,看到这些活泼可爱的孩子会心一笑。唐绪特地给他安排了个贵宾席,就在舞台一侧。 开场照例是武术表演,这回带头的不是唐磬了,而是唐乐乐。 这小姑娘按照唐翎说的,根骨悟性极佳,招式动作一教就会,还会自己融会贯通。唐翎起了惜才之心,直接将她收做了弟子。除了上课时间,下课还会给她留作业,亲自指导。 小姑娘板着脸在台上站得笔直,有人疑惑怎么是个小姑娘站在最前面,可当看到她动起来。那一拳一脚,肉眼可见的有力量,议论声缓缓停止了。 “呵!” “哈!” “嘿!” 孩子们挥动着小胳膊小腿,随着动作呼喝出声,一招一式单从侧面看仿佛只有一个人。 于有丰惊讶的看着这群不到七岁的孩子,竟然感觉有一股强烈的气势迎面而来,让他不禁站直了身体。 这一次,孩子们比第一次更加整齐有默契。不论男女,都束着高高的马尾,连摆头时头发的弧度都相似。 表演结束,唐乐乐抱拳鞠躬,身后的孩子紧随其后。 一下台子,他们就换了个人般,围着唐翎叽叽喳喳求夸奖,脸上是带着小骄傲的得意。 唐翎摸着他们的头,毫不吝惜的夸赞。 唐乐乐站在最后面,两眼发亮的看着唐翎,“师父,师父,我怎么样?没给你丢人?” “很棒,”唐翎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为你骄傲。” 跟谁学的,我不说。 第128章 我再也不上茅房了 这一次参与的孩子比第一次更多,大家见识过之前的奖励,纷纷摩拳擦掌,都想把第一拿回家。 短跑比赛临开始了,王子铭尿急,朱樱赶紧带他去茅房,结果还没出来外面就喊开始了。王子铭急急忙忙提着裤子跑出来,一边跑一边系腰带。 结果跑的时候他裤子掉了,场外轰然大笑。王子铭哇一声哭了,王婧怡急了,正要进去安慰弟弟。他却一边哭一边用脚踢着裤子怪模怪样的继续跑,笑声又变大了。 王婧怡心疼的看着弟弟,面色涨红,想叫这些人别笑了。 “加油!王子铭!”唐绪举着喇叭喊了一声,“不丢人!没关系!你很棒。” 笑声慢慢停了,王婧怡站到最前面,“王子铭加油!”虽然她不知道加油是什么意思,但想来是一种鼓励。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让王子铭加油的声音越来越多。 王子铭其实没有听见,他哭得太惨了,鼻涕都流出来了。脸上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太用力,连耳朵带脖子都是红的。 但他得了第二名,一头撞进朱樱怀里哇哇大哭。 朱樱又想笑又心疼,抱着他的头不停安慰。另一个老师忍着笑,给他把裤子提上来了。 “我再也不上茅房了!哇啊啊啊……” 王静怡一过来就听到了这句,没忍住大笑出声。 “没事啊,外面不是还有外裙吗?没人看见什么,你还得了第二名呢。”朱樱摸摸他的头。 这次人多,短跑都比了四场,前三名进入最后决赛。 出了王子铭这事,之后的比赛老师们一个个检查孩子们的腰带有没有系好。但腰带好了,另一个孩子鞋底却掉了,他咬着牙没停。光着脚跑到最后,还好是草地,石头也被清理过了,没有受伤。 “哎哟,你这孩子,鞋底掉了就别跑了,伤了脚可怎么好?”孩子的母亲跑过来,一边检查孩子脚一边埋怨。 “不能放弃!我要赢的!”孩子大声道。 母亲愣了一下,“输了,赢了,也没什么关系?” 孩子抬眼看向自己的母亲,眼睛里有她无法理解的倔强,“可是我都没努力,怎么能认输呢!老师说了,可以接受努力过后输了,但不能接受比赛还没结束就认输。” “说得好。”于知县正过来看这孩子有没有受伤,听到这话忍不住赞了声好。“有志气,有这股劲,此子往后大有作为。” “知,知县大人。”母亲连忙跪下。 “不用多礼,我今日只是个来看孩子们的老头子。”他笑了笑,怕人不自在,转去了旁边。 “我儿得了知县的夸奖,真了不起。”母亲喜笑颜开。 唐绪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接下来的拔河比赛才是最能看出孩子们不服输精神的重点。 当孩子们分成两群,所有人的力量集中到一根绳子上开始拉扯时,场外的家长们不以为然,不明白这算什么运动。 可随着时间流逝,头上绑红缎带的孩子们过线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只有三个孩子没过线。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出红缎带的孩子们有多吃力。 可不管过没过线的,没有一个放弃,他们咬着牙拼命往后拉。胸前的衣襟完全被汗水打湿,若仔细看,还能看见有的孩子连发梢都在滴水。 就在这时,红缎带那头最后面的一个孩子突然脚下一滑,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外场的观众发出惋惜的声音,所有人都以为这一队要输了。可那个孩子还在往后拉,他不敢卸力不敢站起来。只能用脚跟蹬着地面,将绳子缠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一点一点往后挪。 “天呐,他才几岁,为什么不放弃?” “手会不会拉脱臼?这不太安全。” “回来了一个孩子!退回来了一个孩子!” “又退回来一个,五个了!” “好厉害……” 这场拔河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参加的孩子们都像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于有丰仿佛被紧张的气氛感染,越靠越近,几乎站到了赛场中央,情不自禁的道:“加把劲小家伙!” 唐庭根本顾不上别人,他努力蹬着腿,拼命把绳子往后拉。 他要赢,他一定要赢,他要让园长看到他。他想把奖品送给园长,谢谢她给了自己吃喝不愁可以读书习武的生活。他还要向她道歉,当初误会她,以为她跟别人一样最终会抛弃他们。 唐绪皱眉看着那只缠了绳子的胳膊,担心这样会不会受伤。这孩子太拼了,万一拉脱臼了该多疼。 现场鸦雀无声,目光全部集中在那根小小的绳子上。红带的孩子们一个个都回来了,这场比赛的胜利好像又成了悬念。 “你说要不要叫停?我怕时间久了孩子们脱力受伤了。可是,他们真的好努力好想赢,我又不忍心。”唐绪纠结的看向杜昀,想请他拿个主意。 “先看看。”杜昀捏了捏她汗湿的手,“再让孩子们试一试。” “等会儿输了的那队不会哭?”唐绪又担心起别的。 “哭一会儿又如何,等站起来,仍然是一条好汉。”杜昀为这些孩子感到骄傲。 “噗,”好汉这个词让唐绪笑了起来。 时间漫长的让人焦躁,绿带孩子过线了两个,不知道是不是原本要赢的局面看着要输,影响了心态,绿带一个个过去了。 红带赢了。 场上哭声一片,赢了的哭,输了的也哭。 “好!好孩子!” “有此毅力,将来定然不差!” “我连孩子都不如了。” “青阳的孩子都是好样的!” “好样的!” “好样的!” 喝彩声此起彼伏,孩子们像突然醒了过来,连忙擦掉眼泪站了起来。 失败队的老师上前安慰,胜利队的老师勉励夸赞,并带着孩子们下去换衣服。第一次忘了带,很多孩子湿透了,没有衣服换,第二日还有生病的。 “手伸出来我看看。”半夏一个个检查孩子们的手,尤其是唐庭,她特意检查了一下他的手臂,怕他拉伤了。 还好,所有的孩子都只是有轻微的擦伤,问题不大。 唐庭在衣服上搓了搓手,走到唐绪面前,“园长。” 唐绪给他擦了擦汗,“累不累?” 这样的擦汗行为,每个老师都会做,可不知道为什么园长这样他有点害羞。可能是因为太喜欢园长了,如果这是他娘就好了。唐霁唐乐乐他们都喊娘呢,他也想,可是唐绪没跟他说过,他不确定。 第129章 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怎么?喝点水。”唐绪见他站着不说话,拿竹筒给他倒了杯水。 唐庭一口喝了,抿了抿嘴,“我想把我的奖品送给你。”说完还向上看了一眼,有些忐忑的模样。 “啊?”唐绪有点惊讶,拔河的礼物是什么来着?好像是一根手绳,上面串了一颗银珠,刻了青阳两个字,赵夫人赞助的。“为什么?你这么辛苦得来的奖励,你不想要留下吗?” “我特意选的,其他的都是玩具,只有这个可以送给你。”唐庭垂着头,用腰带绕着手指头,眼睛不时瞥向唐绪。 孩子真心送的礼物,自然不可不收,唐绪双手握着唐庭的肩膀,“谢谢你!我很喜欢。” “真的吗?”唐庭抬起头,又很快低下去,“也许你不太需要,我……我没有别的了。” 我没有别的了,这是我仅有的靠自己努力得来的东西,希望你会喜欢。 一颗银珠子对唐绪来说的确唾手可得,但唐庭送的不一样。她亲眼看见他经过了怎样的努力才得到的这个东西,所以意义不一样。“我会珍惜的,等你送给我,我就戴上,好不好?” “嗯。”唐庭抿着唇笑了。 “你们说悄悄话吗?”七月跑过来。 唐庭还低着头呢,七月的脸忽然伸到面前,吓得他往后退了两步。 “没哭啊?”七月瞪大眼睛,又去拉唐绪,“娘,我要去踢毽子比赛了,你去看吗?爹去吗?” 唐绪差点忘了,“去,这就来了。小庭去换身衣服啊,杏子姨给你们带了衣服的。” “好。”唐庭点点头,走了两步回过头。 七月一手牵一个,还蹦起来把腿蜷缩着荡秋千,三人的笑声混杂着唐绪的说教,“不可以这样玩,手臂会受伤的。” “就玩一次嘛~” “我们听娘的话。” 如果我也有爹娘就好了,唐庭揉了一下泛酸的眼睛。不能太贪心,会被讨厌的。 于有丰本以为孩子们的比赛没什么可看的,来的时候想着露个面就走。谁能想到这群小家伙,人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韧劲,让人忍不住为他们喝彩叫好。 运动会结束时,唐绪请知县大人给孩子们鼓励几句,他也欣然接受了。“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1今日得见这些这群孩子,我才知道稚子也能负壮气!我南平县将来必人才辈出!” 这段话,简短却有力。青阳幼儿园的孩子得到知县大人钦赞,再无须担忧招不到学生了。 当天晚上唐绪高兴的抱着杜昀亲了好几下,“你知道刚才有多少人想进青阳吗?!” “看见了,差点就捞不回我的夫人了。”杜昀最爱看她这副得意的样子,翘着嘴角挑着眉,眼睛弯弯的仿佛藏了星辰。“夫人真厉害,佩服佩服。” “哈哈哈……”唐绪被他逗笑,“还是多亏了夫君请来知县大人!” “可是要扩招老师了?这次想来会容易许多。” “嗯,先找老师,还得培训一段时日再看。” “唐园长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哈哈哈哈……今天还有夫人要加入妇幼会呢。” “这可是好事,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嗯。”唐绪扑进杜昀怀里蹭了蹭,“都是夫君的功劳。” “那要怎么犒劳我?”杜昀揽住她的脖子,看着她的耳朵染上绯色。 唐绪又是全家起得最晚的,还好她不用打卡上班。七月嘉瑞都跟着唐翎走了,她一个人晃晃悠悠往幼儿园走。 “唐画师!”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唐绪回过头,面前是一对年轻的男女,男子完全陌生。女子倒是有点眼熟,那双灵动的眼睛在哪里见过。 “你是?”既然叫的是画师,想必之前找她画过像。 “记得把我画丑一些。”吴玉君眨眨眼。 “啊,是你!想起来了,你爷爷奶奶身体可还好?”唐绪瞬间就想起来了,毕竟要求画丑的人不多。 “爷爷奶奶身体好呢。”吴玉君对着男子说了句等会,拉着唐绪走到一边,脸颊微红,“你看,那是我未来的夫君,怎么样?” “我怎么好评价?”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那位,五官普通,但身上有一股温和的气质,目光平和,脾气定然不错。被留在一边也没有任何异议,看向吴玉君时眼睛里有光,想必对她是喜欢的。“看着是个好脾气的人。” “奶奶也这么说的,她说我咋咋呼呼的,能找个稳重平和的人,若是个急脾气估计天天都要吵架。”吴玉君羞涩的笑了笑,应该也是满意的。 “这么早吗?你看着还很小。”唐绪感觉她就是个初中生。 “我十五了呀,不早了。”吴玉君摸着脸笑了笑,“天生显小。” “那恭喜了。”唐绪跟着笑。 “我听说,唐画师有个是妇幼会?我也能加入吗?若是,他将来对我不好,你会不会帮我?”她说着,眉目间露出一些担忧,大概是新嫁娘都有的烦恼。 “可以的,若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这话说完,她开玩笑加了一句,“我手底下可有不少打手呢。” “打手?!”吴玉君睁大眼,“那,那不用了。” “逗你呢。刚成婚夫妻之间难免需要互相迁就磨合,若是小事睁只眼闭只眼,有什么不舒服要告诉对方。多和对方说自己的感受,也听听对方的感受,才能长长久久。”大概当老师的通病,忍不住说教。 吴玉君吐了吐舌头,“唐画师你这话跟我奶奶说的差不多了,我先走咯。” “好,去。”唐绪朝她挥挥手。 吴玉君蹦跶着回到男子身边,男子下意识伸手虚圈着她,似乎怕她摔跤。 要是所有人都这般就好了,唐绪到了幼儿园先去用了早饭。文芳正在记账,大概是早上的菜钱。 唐绪打了个哈欠,靠在椅子上想最近要做的事。首先是要找老师,新教室的桌椅算算时间差不多该送来了,尾款还没结。“文芳,这几天可能会有木匠过来结账,你找找账目,看你那里的钱够不够结尾款?” “桌椅?不太够,差二两三钱。”文芳早已经记下来了,甚至都不用翻账本。 唐绪翻了翻钱袋,摸出三两银子,“这个你拿着,到时候结一下帐。” “好的。”文芳将三两银子记入账本。 真省心啊,唐绪想。她巡了一遍,发现今天孩子们精神头不太好。想来是昨日运动会有些累着了,她找了唐翎,停掉今日的武术课。 唐翎对她翻了个白眼,回休息室睡觉去了。 第130章 催生 “少夫人,最近送来了好多帖子,您看看要不要去?”刚回到家,祁管家抱来了一沓请帖。 杜昀将帖子抱过来,两人在客厅翻看。 “这是什么呀?是书吗?香香的。”七月趴在桌边,小鼻子嗅了嗅。 “这是帖子,请我们去吃饭玩耍的。”嘉瑞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回来了啊?”杜老夫人被玉文扶着走出来,看到一桌子的印花贴,笑道:“我们阿绪可成了香饽饽了。” “母亲还笑话我。”唐绪翻了几个,全是赏花的,“没事做了,天天赏花看草。” “这是人脉,常常联络,她们聚在一起可不只有闲聊。有什么不好私下见面的,这种宴席反而适合透露一些消息。家里适龄的儿女,也能挑选挑选亲家,透个口风,知道哪些人家有意,才能进行下一步。”杜老夫人捡起一个,“这家儿子到了年纪,在择亲家呢,若是有意可带女前去。” “那叫我去干什么?我们家又没有女儿。”唐绪不解。 “那是私底下的,明面上自然不能说是给儿子选妻。家世相当的都会接到邀请,大家心里有数,有意的就去,无意的送份礼就行了。”杜老夫人掰开来说。 “不去还要送礼?” 大概是她震惊的样子有点好笑,杜老夫人没忍住掩嘴笑,“日后若还想走动,就送一份,不用太贵重,是个意思。” “不是要招老师,去参加花宴可以透露出去,想来的自然会找你。”杜昀道。 “是哦,那我挑个认识的。”唐绪挑挑拣拣,吴夫人竟也送来了拜帖,纯邀孩子们去玩的。这个是,王家,王婧怡?那不是王子铭的姐姐吗?记得是个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嗯,她邀请王子铭的朋友去玩。赵夫人,得了几坛子百花酒,请人去品鉴一番。 “就这三位,刚好时间也是错开的。而且时间也合适,幼儿园放了学直接去就是。” “这是有心请你去了。”杜老夫人看了看,也觉得不错。“老祁啊,你看着备礼,不要拿华而不实的,寻些有趣的,送给孩子们玩。” “好的夫人,我这就去挑。”祁管家看了一下是哪家,心里就有数了。 日子最近的是王子铭家,唐绪对这个小家伙印象深刻,运动会裤子掉了,还哭着说再也不上茅房了。 王子铭家挺大,造景不多简单粗犷,一进去就能感受到主人家定是个豪爽之人。 王婧怡亲自到门口来接,热情的将所有人带到了…… “校场?”唐绪看着这一大片铺了青石板的地方,甚至还摆了武器架。王子铭拿着把木剑,有模有样的耍着。 “园长!”见到来人,他高兴的跑过来。“这两位弟弟叫什么名字啊?以后你们就是我小弟,我罩着你们!”他单手叉腰,一只手用大拇指指向自己,然后被姐姐一巴掌扇得差点扑地上。“王婧怡你干嘛!” “没大没小,叫姐姐!你当谁大哥呢!”王婧怡又戳了他一指头。 王子铭气鼓鼓的瞪着她,眼眶有些发红。 这孩子跟方子俊肯定聊得来,唐绪想着,拉了王婧怡一下,“让孩子们自己玩,带我去屋里坐坐?” 王婧怡还没发现弟弟的不对劲,招呼着唐绪往屋里走。 “哥哥,你的木剑好漂亮呀~”七月软软的说。 “能不能给我摸摸?”嘉瑞眼馋了。 “给!”王子铭擦了擦眼睛,大方的把宝贝剑给了出去。 “上次不是还说在外人面前给孩子留点面子吗?刚才都快哭了。”唐绪小声道。 “啊?要哭了吗?”王静怡回头,正好看见弟弟抹了一把眼睛,“我,我没发现,我已经在改了。怎么这么脆弱……” 唐绪摇了摇头,这年纪的小孩子正是觉醒自尊心的时候,哪受得了这么摧残。但王婧怡也并非有意,大概天生的或是家庭环境。 她是到得最早的,其他人都回去收拾了一下才过来。王管家没一会儿领着几位夫人进来了,如今的唐绪基本都能把这些人跟孩子们对上号了,聊起来没什么压力。 “本来应该携礼上门的,今日正好遇见了,我给唐园长道个谢。”说话的是卢夫人,她手里牵着卢晓。那孩子虽然看着还是胆小,眼睛里却有了光。 “不必客气,都是为了孩子好。”唐绪看向卢晓,“卢晓,不跟七月他们去玩吗?” 卢晓被叫到名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马上抬头看向了母亲,见她没有发怒责怪,他摇了摇头。 卢夫人皱了皱眉,刚要说话。 “七月,嘉瑞,这里有个哥哥请你们照顾一下。”唐绪喊了一声,这俩小宝贝一个天生温柔脾气好,一个心大如斗有耐心,非常适合带孩子。 “来了哟。”两个小胖子啪嗒啪嗒跑来,一人拉着卢晓一只手。 “哥哥,去玩吗?” “哥哥,我们去玩子铭哥哥的木剑,可帅了。” “哥哥也许不喜欢木剑,他一看就……斯文,说不定喜欢看花花。” “这里没有花花。” “看蚂蚁,哥哥你看蚂蚁吗?” 卢晓不会拒绝人,被软乎乎的小手拉着就牵走了。 “还是唐园长会教孩子,那两个看着就乖巧。”卢夫人松了口气。 “孩子不用乖巧,淘气一点脑袋灵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唐绪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杜昀见唐绪一进门就猛灌水,不解道:“怎么一回来喝这么多水?王家没有茶水吗?” “别提了,怎么我每次去,什么消息八卦都没有,尽给她们上课了。”唐绪叹了口气,嘉瑞和七月一回家就看斑斑去了。 “上课?”杜昀笑了,“又教她们怎么带孩子了?” “是啊,卢夫人起的头,都夸我们家七月和嘉瑞呢,嘿嘿……”唐绪与有荣焉,这俩孩子真是来报恩的。 “嘉瑞从小就好带。”杜昀点头,“七月也很乖巧可爱。” “只要不是江家那样的,每个孩子都可爱的。” “那还不赶紧生一个。”杜老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乐呵呵的插了一句。 “母亲。”杜昀揉了揉额角,“现在为时尚早。” 唐绪老觉得催生这事很羞耻,生孩子不就要那什么,被人催生,好像被催着去做那个事一样。 “好好好,你们还年轻,不急。”杜老夫人也是随口一说。 第131章 催眠大师 赴了几场宴,只要唐绪在,都以家里孩子想进幼儿园开头,向唐绪取经怎么教养孩子为结尾。 唐绪轻拍了下桌子,“这宴会一点意思都没有!下次不去了!” “怎么了?”杜昀给她倒了杯茶,让她润润喉。还以为她在宴会上遇到了不高兴的事,或是被人找了不痛快。 “我这不是参加宴会,这是去上课。上门还自带礼物,亏了。”唐绪状似生气,说完却又轻轻笑了起来。 这到底是舍不得礼物还是讲烦了?杜昀一头雾水,“不开心便不去。” “还是要去的,其实我挺开心的。”唐绪说着往他身上一倒,捏着他修长的手指玩。“会问会听,证明她们对孩子重视,证明孩子们都被爱着。这样对孩子们的成长更有利。” “亲生的孩子,自然没有不爱的。”杜昀握住她捣乱的手,不知道她扒开指缝在研究什么,但太痒了。 唐绪也没挣扎,嘴里说起幼儿园今天的稀奇事,“还有个乐子,有家原来不怎么重视,送的家里庶子过来,父母从未露过面。这次运动会回去,听下人说小少爷被知县夸了一句,家里老爷听闻,特意把庶子叫去好好鼓舞了一番,连带着姨娘的待遇都好了。那位夫人眼看着庶子越来越精神和得意,就想把亲子送来。可园里不是不收人了吗?她就想了个昏招,反正都差不多大,让亲子代替庶子来上课。只是老师们都不认识啊,当场要求把孩子换回来,她还坚持说就是这个,闹了一场笑话。” 杜昀顺着往下说,“在这丢了颜面,孩子回去想必会哭闹,孩子父亲知晓了,还会训她一顿。反而会对庶子更加好奇,思索这学堂有什么好。” “那这个庶子以后在家里是不是会好过些?” “或许会。”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晚,便一起去了耳室洗漱。 唐绪收拾完了刚要上床,突然发现不对劲,她笑了笑,故意道:“这被子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平日都是叠好的,今天怎么拆开了,这鼓鼓囊囊的,是什么?” 说着,她还伸手戳了一下。被子里传来嘻嘻的笑声,还扭动了两下。 “哎呀,这被子还会动呢?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啊?” 杜昀走过来,“在跟谁说话?” “被子啊,这被子会动呢。”唐绪笑着回头。 杜昀看了一眼,心中已经了然,配合道:“嗯,是不是斑斑进去了?” 被子里又传来叽叽咕咕的笑声,没等两人再说话,两个小脑袋就憋不住钻了出来。 七月嘻嘻笑着,“是我们这两个小宝贝呀。” “哈哈哈,吓一跳!”嘉瑞哇呜一声。 “怎么过来了?小萝呢?”杜昀问。 “小萝姐姐倒水去啦。” “娘,我今天想跟你睡。” “我也想和小婶睡,小叔睡我屋。我屋里可好了,好多玩具,还有小萝姐姐帮忙盖被子,我的床也可大~可好睡了。” 唐绪忍笑看向杜昀,杜昀神情一肃,“不行,回自己房间去睡。” 七月高兴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眉眼耷拉着,弱小可怜又无助,看着惨兮兮的。他看了眼唐绪,慢吞吞的往床下挪,挪两下看一眼唐绪,嘴巴越撅越高。 嘉瑞倒是还好,小小哼了一声 ,爬下床。 “让他们睡一晚。”唐绪看七月快哭了,忍不住心软道。这孩子自她成亲后,就跟嘉瑞睡,从未闹过脾气。素来总是乖乖巧巧的,大人的话都听。这会虽然很不愿意,磨磨蹭蹭的还是下了床往门外走了。 只是那一步三回头的架势,加上泛红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可怜。 夫人都发话了,杜昀只能点头。“下不为例。” “好哦~嘻嘻……”嘉瑞兴高采烈的拉着七月回到了床上,两个孩子拍了拍自己的小枕头,老老实实躺了上去,把外面的位置让开了大人。 七月依偎进娘亲的怀里,整个人都舒服了,“娘,我好想你呀。” 知道他说的是想跟她一起睡,唐绪亲亲他的小脸,“娘也想你啊~” “嘉瑞也要亲亲哒~” 唐绪好笑的亲了他一口,他摇头晃脑的重新躺好。 “娘,你好久没讲过故事啦。” “嘉瑞也想听!”嘉瑞再次抬起脑袋,充满了兴趣。 “那讲个什么呢?”唐绪想了想,“就讲三只小猪,从前有三只小猪,它们长大了,要离开家自己建房子了……” 想象中的故事讲完,孩子们已经闭上眼睡着的画面没有出现。 两个小崽子还挺精神,甚至聊起了天。 “嘉瑞不会建房子。” “七月也不会,可能我们还没长大。” “长大就会建房子了吗?小叔会吗?” “不会,这个要学了才会,小叔并未学过。” “哦,小叔不会,他也没有造房子搬出去住呢,那我们也不用搬。” “我不学建房子拉~我要永远跟娘住一起哒。” “我也不学,不然就被大灰狼吹跑了……” “嗷呼呼呼呼……” “哈哈哈哈,嗷呼呼呼呼……” 他们聊着还闹了起来,互相朝对方脸上吹气,没有困意不说,还越来越兴奋的模样。 唐绪又好气又好笑,伸脚踢了踢杜昀,“快念书。” 杜昀无奈,随意想了一段就念了起来。两个孩子刚开始还自顾自说话,可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安静了下来,呼吸逐渐平稳。 “还是你厉害啊,催眠大师~”唐绪小声取笑。 “你也早点休息。”杜昀在她额前落下轻轻一吻,将人拉进怀里,像哄孩子般轻轻拍打她的背脊。 唐绪还要说些什么,困意却很快袭来。 第132章 给唐绪,她爱钱 月饼工坊唐绪还在选址,新教室的桌椅床都备齐了。绘本,玩具,还在慢慢填充。 唐绪最近又想起了几个玩具,画好图纸就送到了木匠铺。其中平衡车,她想跟老板合作出售,她出图纸,负责宣传,老板制作,代为销售。五五平分,老板觉得自己出力更多,但老板娘直接拍板同意了。 至于怎么宣传,那当然是举办一场平衡车比赛! 唐绪又开始了忙碌,陆续有人来报名想当老师,尤其是只招收女子这一点,许多家里比较困难的妇人纷纷找上门来。不过这些人只能当生活老师,班主任的要求则更高。 有过一次招人的经验,当初培训的东西都还在,这次还算轻松。 第一批平衡车很快送到了幼儿园,只有十辆,每个班平均分得到两辆。这个只需要两条腿在地上划拉,就能跑得飞快的新东西引起了孩子们巨大的兴趣,每天抢着玩。 七月和嘉瑞当然有特权,他们一人一辆放在了家里。方子俊和芸娘放了学家也不回,直冲杜家,就想多玩玩这个车。胡心亭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也不像最初那样不敢说话了,跟着过来排队玩。 杜老夫人看着孩子们玩闹,想起唐爻之前拜托她的事,“阿绪啊,你跟唐爻说一声,飞云道长回来了。” “啊?哦。”唐绪正要去书房,听到这话有些纳闷,“他找飞云道长做什么?算命吗?” “你这孩子,忙糊涂了。他找道长算良辰吉日。”杜老夫人嗔怪道。 “算什么吉日?”是她想的那样?? “他与你姐姐的良辰吉日啊,他俩年纪也不小了,该办了,你跟阿翎说说,都是一家人,到时候有什么时候只管开口。他俩没个长辈,许多事都不懂,让老祁帮着把把关。”杜老夫人道。 “啊?他俩都开始挑日子了吗?怎么都不告诉我,我找她去。”唐绪说着,就转身往外走,“等会儿我带姐姐和小磬回来吃饭啊娘。” “好好,我让人准备着。”这头应着,她却转头笑道:“玉文,你且看,她回去肯定要吃瘪。” “翎姑娘看着都没怎么把这事放心上,她上赶着去问,可不是要吃瘪。”说到这,她有些不解,“我看翎姑娘好像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样子,跟唐爻好像都看不出是一对。” “哪有,阿翎对口腹之欲在意着呢。”杜老夫人说了句玩笑话,又道:“那孩子定是吃过不少苦,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你看她面上什么都不在意,若是不愿意,谁又能强迫她。” “也是。”玉文点点头。 “而且她可不是什么都不在意,前段日子,江家那个不是回来了一趟,把小北娘和小北接了回去。转头就要来我家找麻烦,夫妻两走到门口就摔了一跤,后来几次过来就摔跤,阿翎都在呢。”杜老夫人笑呵呵道。 “您说是阿翎?不是说他们遭了报应?”玉文说到这顿住了,神神鬼鬼之事多是人搞鬼,若真有报应,当初小东被打得那么惨,就该报应了。 杜老夫人笑,“哪有摔跤的报应,阿翎的身手肯定不是阿绪说的练过几年。你何时听到过阿翎的脚步声?” “这,会不会对少爷?”玉文担心起来。 “怕什么,只要他不负了阿绪,阿翎不是不讲理的人。若真负了,就是他活该。不过我的儿子我知道,他不会做那种事。而且你看他喜欢着呢,见到阿绪就傻乐,眼里都没我这个娘了。” “小姐又胡说,少爷孝顺着呢,”玉文笑着反驳,“天天笑着还不好吗?” 唐绪果然吃瘪了,蔫哒哒的带着唐翎和唐磬回来,就一头钻进了书房了。 唐磬是骑着平衡车来的,他人高,车子跟小家伙们不是一个型号。 这车子本来是给幼童玩的,唐磬太大了已经不合适了。唐绪却不想让他羡慕弟弟们有,特地给他定了一辆,他的车子后边还安了个后座,可以带弟弟们玩。 “磬哥!带我呀!”方子俊正在等芸娘玩,见到唐磬眼睛都在发光。 “上来。”唐磬抿着唇,其实心里高兴极了。 “阿翎,这边坐。”杜老夫人招招手。 “伯母。”唐翎点点头,坐了过来。 “你出嫁的东西,我来帮你准备好不好?”杜老夫人拉起她的手,笑着问。 唐翎侧头看过去,“不用准备什么,不过是搬到一起住罢了。” 杜老夫人不赞同的拍了她手心一下,“那可不是,虽然唐爻看着是个好孩子,但婚姻大事可不能轻视潦草,听伯母的。你们婚后还是住这边?到时候你从我们家出嫁,伯母送你上花轿。” 手心的那一下并不疼,老夫人的手很温暖,这暖意好像顺着手臂一直到了心里。唐翎看着老人斑白的头发,点了点头,“好,都听您的。” “哎,乖孩子。我知道你不喜欢吵闹,但该有的迎亲队喜乐都要有的,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杜老夫人笑着劝。 “嗯。”唐翎想了想,站起来,“我回去拿东西。” 没过一会儿,她就回来了,在杜老夫人面前放下了一沓银票。真的是一沓,能有一个指节厚。饶是杜老夫人见多识广也吓了一跳,“哎哟,你拿这么多钱做什么?” 玉文也吓到了,谁能想到这姑娘一出手这么多钱。 “给伯母,准备婚事。”唐翎不以为意,好像那不是银票,是普通纸。 “哪里用这么多,快拿回去收好。你平日就把这么多钱放在家里吗?你们那房子白日里都无人在的,可得好好放起来,别被偷儿顺走了。”杜老夫人压根没想拿她的钱,拿着银票就要塞回去。 “没事,没人能偷走。”而且钱没了还会有的,她对钱财没什么感觉。“拿着花。” “这么多,嫁妆能堆满你那座房子。”杜老夫人哭笑不得。 唐翎皱起眉,那不行,没地方睡觉了。“不要那么多,要多少你自己拿,其他的给唐绪,她爱钱。” 唐绪打了个喷嚏,有人说我坏话。 杜老夫人大笑,其实唐绪也不见得多么爱钱。她真要爱钱,也不会收养收留那么多人养着了。 第133章 猫? 唐爻第二日请了假就直奔飞云观,飞云道长看了他一眼,又算了算女子的命格,叹息:“杀气太重,恐不得善终。” 一股凉气从头顶灌入,唐爻浑身一冷,一把掐住老道士的脖子,“你再说一遍!?” “师祖!!放开我师祖!!你干什么!!”小道童扑了上来,扑腾着小短腿狠狠踢唐爻。 唐爻像是感觉不到,目光中只有冰冷的杀意,“你再说一遍?” “元九,退下。”飞云道长浑不在意脖子上的手,“话未说完,何必动怒,平心静气。” “是,师祖。”元九抿着嘴,眼睛死死瞪着不讲理的大个子。 老道士的声音舒缓平和,唐爻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松开了手,“抱歉,得罪了。” “无碍,等会儿去帮观里砍十捆柴就算了。”飞云道长顺了顺胡子,“命格已有了变化,可是身边出现了一个积攒功德的善人。” 唐爻第一时间想到了唐绪,那傻丫头一直在干些蠢事,但也只有她了,一直在做一些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事。 “多行好事,你二人杀孽太重了。吉日于你们倒是无所谓,我给你写两个百无禁忌的日子。”飞云道长执笔写了三个日子,又拿出一本经书,“这本经书拿回去,每日抄写两遍,直到你们成婚之后方可停止。” “多谢道长。”唐爻接过经书和纸,正要离去,忽然道长又补了一句,“别忘了十捆柴。” 唐爻自知理亏,觉得这老道士是故意报复,也只能认命的去砍柴了。那个叫元九的小道童一路跟着他,这里不能砍,那里不让撅,折腾了他一整天。 他几次想把这个小东西扔到山下去,心里默念不能再造杀孽才忍住了。 “唐爻哥,你怎么去这么久?”唐绪看了一眼天色,晚饭都吃完了。 “砍柴去了。”唐爻无力的摆了摆手,砍柴倒是不累,就是那小屁孩太烦了。他将那张纸捧到唐翎面前,柔声问道:“阿翎,你选一个。” 唐翎想说随便,对上唐爻期待的目光顿了一下,仔细看了一眼,“这个,明年开春。” “好,都听你的。”唐爻记下这个日子,有种心满意足之感。 “回去了。”唐翎喊了还在疯玩的唐磬一声。 “哥你吃饭了吗?”唐磬跑过来。 “没有,等会儿随便买点。”他摸摸弟弟的头。 “在这里吃,让厨房做。”杜昀看了眼博山,博山会意去通知厨房了。 有现成的也行,还能跟阿翎多待一会儿。“好的,有劳了。” “去一天?”唐翎又坐下了,看见唐爻一脚把斑斑掀翻,目光变冷。 唐爻连忙又将小猫翻了回来,“手感不错,软乎乎的。那老道士口无遮拦,我没忍住,给人砍了一天柴赔罪。” “活该。”唐翎将斑斑放在膝上轻轻顺毛,神情变得柔软。 看她喜欢小猫,“要不我们也养一只,我去抓。” “不要,没耐心。”唐翎张口拒绝,撸猫的手却没停下。 唐爻暗自决定去抓一只,小的麻烦就抓大的。 翌日一早,唐翎拎着面前嗓子嘶哑嗷嗷叫的动物,一眼认出不是猫,“这是猫?” “不是吗?这不长得一样吗?”唐爻又拎起来看了看。 “你哪儿抓的?”唐翎看向这东西耳朵上那长长的毛,觉得在哪儿见过。 “我连夜上山抓的,野性重,养几天就好了。”唐爻说得好像养过一般自信。 “姐姐,上班去啦。咦,唐爻哥也在。”唐绪突然冒出来,“什么东西在叫?” “哇,好大的猫猫。”嘉瑞第一眼发现,甚至想上手,唐翎举高手,怕伤到他。 “大猫猫。”七月也哇了一声。 “猞猁?哪儿来的?”唐绪这才看见,这东西看着就凶,叫起来声音不娇也不软,耳朵上还有长毛,显然不是猫。 唐爻回过头,诧异道:“这不是猫?” “这是猞猁啊,野兽,可凶了,一爪子下去就能看见骨头了。哪儿整的?放了。” “这是他抓给我的猫。”唐翎晃了晃手腕,猞猁叫得更凶了。 “要养也养小的?这么大了,养不熟的。” “我这就拿去放了。”唐爻有点尴尬,拎着猞猁就走了。 “抓猫城里有流浪猫,怎么去山上抓?”唐绪挠了挠头。 “笨蛋干不出聪明事。”唐翎吐槽道。 等唐爻从山上回来,又带回了一只狗崽,瞧着很活泼。“阿翎阿翎,你看,小狗崽。” “猫呢?”小狗崽被人拎着也不在意,勾着脑袋想要自己的尾巴。一脸蠢样,唐翎嫌弃的撇头。 “没看到,山上有家猎户,刚好生了小狗崽,我就买了一只。”唐爻观察着她的神色,“不喜欢?那我给唐绪。” “看你的门去。”唐翎将小狗崽拎过来,小狗嗷呜嗷呜用没牙的嘴啃她,口水弄了她一手,果然是笨狗。 唐绪看了好几天,终于选定了一处院子,破破烂烂一直没有人愿意买,毕竟修缮的价格贵。她却不在意,反正都要推倒重建,而且因为一直卖不出去,价格很低,又捡了便宜让她很开心。 买下之后,她找人推掉房子,准备建个大厨房,里面修四个烤炉,锅灶也要有,可以炒料。 前面建个小房间,可以供工人们吃饭休息。院子里打井,用水更加方便。 她每天过来看一眼进度,其余时候都在幼儿园新的教室里培训新招的老师。这些老师有的是家境没落了,有的是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学了一些字,真正的富家小姐倒是没有,还有一位是父亲在当夫子,她一直很想当夫子,可惜几乎没有书院要女夫子。 剩下的就是一些家里困难,或者孩子大了闲着的妇人。 唐绪筛选出来人品好,性格不错的,脾气急躁对孩子没有耐心的都被她婉拒了。 其实也有好奇的娇小姐想过来,她们一来就言明想带有钱人家的孩子,穷人的不行,目的一目了然,唐绪一一劝退了。 像朱樱这样的人,还是少啊。 第134章 杜昀县城里的铺子在清货,清完之后会重新装修,准备专门卖月饼了。 平衡车每天都在赶工,幼儿园里,每个班有十五辆,基本两人一辆。只等木匠铺子攒了一批货之后,就可以开始举办平衡车比赛了。 杜昀告诉唐绪,吕老爷因为贿赂朝廷官员,恶意陷害同行等罪名,判了财产充公,徒五年。 昔日镇上令人仰望的大户,依稀之间树倒猢狲散,不免让人唏嘘,但也有人拍手称快。 吕夫人带着孩子们回了隔壁县的娘家,妾室被遣散,后续如何无人知晓。 时间到了九月,参加秋闱的童生已经奔赴考场,王夫人最近很焦虑,见到唐绪就拉着她聊天。说自己的儿子多么努力多么辛苦,又感慨秋闱太难了,那么多人才录那么几个。还夸杜昀厉害,年纪轻轻就得了解元,可惜不往后考了。 反正说来说去都围绕着科举,唐绪知道她紧张,只是安静听着。 不过唐绪大部分时间都很忙,上午新老师跟着上课的老师们学,她则会去看工坊的进程,看看厨房里的月饼。下午给老师们培训,等许久不见的齐清送来账本的营收,她都差点没反应过来,“这么多吗?” “扇子生意不错,但更多的是有些女子没事喜欢过来看我画扇子,她们还会喝喝茶吃吃点心聊聊天。我每日准备上一些茶水吃食,她们会给一些钱,有多有少,看心情给的。”齐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忐忑的说:“你给我的那本学画画的册子她们也会翻看,若有所得还会给些学费,零零碎碎的,就这么多了。” 唐绪都没怎么管那铺子了,没想到齐清把那地方经营成了个茶室,倒也不错。她把账本和钱都交给文芳,拿出二两银子,“这是你这月的工钱。” 齐清瞪大眼,摆着手,“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这是你该得的。拿着,以后你就是掌柜了,月前涨到二两。听说婉姐给那几个姑娘都涨了工钱,多得你们自己好好存着,对自己好些。”唐绪塞到她手里,“铺子每月关上两日,你也得休息。” “我一点都不累!”齐清感觉这银子烫手,但又有一种努力被看到的满足感。 “还是要注意休息,可别像我把手腕伤了。”唐绪想了想,“其实不只是扇子,伞,灯笼,都能画。” 对啊!她怎能没想到!齐清如梦初醒,“那我回去试试。” “去。” 文芳将月钱记在账本上,这主家如此大方,自己也要好好干活,说不得哪天也能涨工钱呢? 齐清送来了钱,唐绪才想起到月底了。“文芳,幼儿园大家的工钱可准备好了?” “账准备好了,厨房的人按您的吩咐,都加了一倍的工钱。就是得去钱庄取一趟钱,我一个人拿不动。” “嗯,叫唐爻去,你跟他说一声。” 唐爻是武术老师,正好适合搬钱还不会被抢。文芳到厨房拿了个竹筐,推上小车出发了。 领钱的日子总是令人兴奋的,大家排着队一个个进来。文芳找到名字,让她们按下手印开始数钱。不过大家的工钱都不太一样,带了孩子和没带孩子的不一样,班主任和生活老师不一样。 这次最高兴的莫过于厨房的人,唐绪早就说过因为要做月饼,月钱会翻倍。她们拿到钱,各个喜笑颜开。 唐绪抱着剩下的钱上了回家的马车,她摇了摇箱子,“姐姐,我们分了。” “我不要,不缺钱。”果然还是这么爱钱,眼睛都快笑没了。 “那我分给唐爻哥,唐爻哥娶媳妇,缺钱。”唐绪大方的给唐爻分了一半,其实上次杜老夫人把唐翎的银票都给了她,她手头上早就不缺钱了。 “看门的工钱这么高啊?”唐爻笑道。 “你可不是看门的啊,你可是我们的安保队长!”唐翎看着鼓起嘴的唐磬,“别噘嘴了,你的工钱我也没忘。” 唐磬得了二两银子,高兴的塞进了钱袋里。 杜嘉瑞和七月眼巴巴看着,见还没分到自己,嘉瑞急了,“嘉瑞的呢?” 唐绪愣了下,好笑道:“干了活才有工钱,你干了什么活?说来我听听。” “我,我,我干了什么啊七月?”他想不出来,看向七月。 “你,”七月也想不出来,皱着小脸使劲想,终于给他想到一个,“你喂了斑斑!” 唐绪大笑,唐翎也翘起了嘴角。 嘉瑞和七月二脸懵,不知道笑什么。 “好好好,那一人给十个。”唐绪数出二十个铜板,一人发了十个。“不过照顾小猫可不算,那是你们自己想养的,你们就要负责,这算你们的零花钱。” “谢谢小婶。”嘉瑞的小胖手紧紧捏着钱,脑子里已经在盘算要买什么了。 七月同样高兴,他其实什么都不缺,但是看到大家都有钱拿,想凑个热闹罢了。 时间倏忽而过,工坊已经建成了。幼儿园终于不用做月饼了,大家松了口气。 赵新花自觉身负重任,对工坊的活十分负责。唐绪带了她几天,工坊暂时交给她了。 工坊上工比较早,凌晨五点之前就要到,早饭时分县城的货就要送去。午饭之前,吴夫人家的点心铺子会来拿他们的货。赵新花她们收拾收拾,就可以下工了。 为了送月饼到县城,唐绪又新买了辆马车,还雇了个车夫送货。 月饼不是个什么新鲜东西,但这么多口味大家都是头一回吃,开张的生意极好,一般下午就没货关门了。 杜昀询问是否加货,被唐绪拒绝,她好好给杜昀解释了一番什么叫饥饿营销。 第135章 谁知道她摆摊是为了干什么 工坊走入正轨,新老师的培训也差不多了,唐绪开始招生。她更忙了,杜昀一天都跟她说不上几句话。白天见不到,晚上她还要整理名单和资料,人看着日益清减。 “吃了这个早些睡,明日再做,嗯?”杜昀放下刚蒸好的燕窝,摸着她越来越瘦的脸。 “等会儿,我”唐绪侧过头,看到杜昀眼里的心疼和无奈,心里像是被蛰了一下。她把笔扔进笔洗,勾着杜昀的脖子亲了亲他,又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脸,“好的!” 她一口干了燕窝,寻思是不是得找个秘书?太忙了,白天要处理幼儿园的事,晚上还要整理资料,都没时间陪孩子和老公了。 唐绪趴在杜昀背上,让他背自己去洗漱,“你说我去买个丫鬟怎么样?最好能识字,能帮我处理一些事情。” “可以。” 这事又该祁管家上场了,不过他找了一圈,没看到满意的。“要不去县里看看,镇上的都不太合适。” 唐绪点点头,“行啊,我正好去看看咱们的铺子,但暂时腾不出空来,过段时间。” 祁管家要在家里,不便出门,只能暂时搁置了。 有县令的称赞,青阳幼儿园招生的消息一放出来,许多人前赴后继带着孩子过来了。 唐绪每天解释到嗓子都哑了,应对家长们的各种问题。 这次她把每年的学费涨了二两,上次是经验不足,也不好临时涨价。到了明年每个学生的学费都会变成四两一年。 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异议,毕竟上学期孩子们三不五时就从幼儿园带些东西回来,校服玩具书,都不是便宜东西。孩子又能学文又能学武,还有的大夫,怎么都不算亏。 但即使涨了学费,青阳依然赚不到什么钱,唐绪已经不指望它赚钱了,毕竟最初的目的也不是这个。不然单就前期的建设成本,要想赚回来都不是一两年的事。 唐绪只能寄希望于月饼工坊和画像铺子,现在应该叫扇子铺了。 忙活了半个月,这一批的学生基本确定了。 李木匠只能停下平衡车,赶制校牌。他现在的活儿都是青阳给的,他用料好做得精细,两人合作一直很愉快。 唐绪定下十月初一开学,开学第二天,平衡车比赛将会在在青阳所在的这条街举行。 届时会拉起绳子,杜昀那边出人手负责维持秩序。 平衡车,大家听都没听过,何况还是孩子们就能使用的车子,更加引人好奇。 青阳在今年出尽了风头,许多蒙童班都因此招不到学生了。靠此为生的两个童生一个秀才聚到了一起,他们的学生都退了学,去了青阳。 鲁无良是个快五十的老人,考到如今也就是个童生,全家都靠着他带的几个学生吃饭。学生一走,家里几乎断了粮,儿子三十多了还没考上童生,愚笨至极。他紧皱着眉,“荒谬,一群女子也能教书?误人子弟!” 章屈德不到四十,也是个童生,家里靠着妻子陪嫁的铺子度日。他带学生不过是喜欢教育人的感觉,此时不屑,“这些人简直愚不可及,没有功名,还都是女子,送去干什么?学习绣花?” 吴欣四十多,考上秀才才两年。曾想进青山书院去当夫子,可惜被拒绝了。他满心不服,自己开了个班带着学生,自持秀才身份,收费高不说,还挑人。他拍了下桌子,“太过分了,原没把她放在眼里,现如今我们必须做些什么了。” 可又能做什么?章屈德叹息一声,“她可是镇长夫人,我们能做什么?” 想到那些属于他的银子,鲁无良不忿道:“我们要去抗议!禁止女子当夫子!太可笑了!女子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吴欣摇摇头,“只有我们三人,怕是成不了气候。” 章屈德想起一事,凑近小声道:“听说那女子原是个画师,有那么一点手段,画得也还行。攀上镇长之后才开了那什么幼儿园,她曾经还在街上摆摊,名噪一时,谁知道她钱怎么来的呢。” 鲁无良嗤笑道:“女子能有什么本事,谁知道她摆摊是为了画画还是别的什么。” 吴欣勾起嘴角会心一笑,“还能干什么,女子不天生就会勾搭男人。” 隔壁桌的一人偷偷听了半天,觉得他们说得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人,当即下了桌到了这边,“三位兄台,说的可是姓唐的女子?” “你也认识?”鲁无良打量了这人一眼。 “认识,她在书香街摆摊我就见过了。”何西德当时也在,两人铺子相邻,还被那女子威胁过。后来他就随口编了几句谎话,没想到书院夫子还特地开了课教育跟他交好的人,弄得那些人全部疏远了他。 家里嫂嫂天天阴阳怪气的,妻子整天苦着一张脸,只知道埋头干活,半句话都说不到一起。不像他妻子,倒像他母亲了。 四人凑在一起,编起女子的荤话是一拍即合臭味相投。 唐绪尚不知自己被人造了黄谣,她终于腾出空来带孩子们玩了。 幼儿园正值休沐,她带着七月嘉瑞和方子俊出门溜达,唐磬悄悄的坠在最后面。 唐绪那么不稳重,万一把小屁孩弄丢了怎么办?他是来保护这几个小崽子的,可不是想跟着出来玩。 走了没几步,就闻到一股油香味。唐绪循着味儿过去,是一对中年夫妻,在卖炸麻团。那一个个裹了芝麻的麻团有唐绪半个手掌大,闻着香极了。“这怎么卖的?” “两文一个,三文两个,客人来一个尝尝吗?”大娘热情的招呼。 “给我,来,六个。”唐绪数了九文钱递过去。 “娘,这么大一个,我好像吃不完的。”七月眼睛盯着那大大的麻团,比他手还大呢。 “我吃的完,我能吃两个。”嘉瑞舔了舔嘴巴。 “我带钱了绪姨姨。”方子俊掏出钱来,被唐绪按了回去。 “钱自己好好收着,大人在,轮不到你付钱。”唐绪转过头,某人连忙闪到了一个摊子后边,“小磬别躲了,来吃麻团。” 被发现了?唐磬探出个头,正撞上唐绪带笑的眼睛。她怎么发现的?唐磬挠挠头,板着脸心里其实正高兴,麻团好吃,他喜欢。 第136章 女子干什么都不行 唐绪带着孩儿们溜溜达达,一路走一路吃一路买,然后停在了镇公所前面。 “夫人?你来看镇长吗?快请进。”门房是个机灵的小伙子,一见到唐绪就认了出来。 “我们见过吗?”唐绪有些诧异,带着孩子们往里走。 “您没见过我,但这里都认识您啊。镇长在里面呢,今日没出去。”小伙子将人往里带,指了一个方向,“博山哥在里面,你进去就是了。” “好的,多谢。”唐绪从篮子里分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肉饼,“这个请你吃,我买了很多,大家都有。” 本想推辞,听到都有,小伙子眉开眼笑的收下了,“闻着就香,多谢夫人了。” “夫人来了!” “夫人好,小少爷们好。” “夫人好,小少爷们好。” 厅里有三人在忙,听到动静抬头问好。博山刚去厨房提了热水过来,见到人匆匆过来接过夫人手上的篮子。“少爷在里面呢。” “阿绪来了?”杜昀已经开门走了出来。 “小叔!” “爹爹!” 两个孩子活像是多年没见,热情的扑了上去。 “小婶带我们吃了好多好吃的,我肚子鼓鼓啦。”嘉瑞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 “娘,我给爹带的芝麻饼呢?”七月转过身来道。 “在呢。”唐绪看向博山,“把篮子里的东西分给大家吃。” “是。”博山把篮子放在桌上,“大家过来吃,夫人给大家买的。” “谢谢夫人。”众人纷纷道谢,没有挑剔,随手拿了一个,都是街上常见的小吃食,还是热乎的。 七月扒着篮子,埋头将芝麻饼翻出来,“爹,爹,这个可好吃了,脆脆的香香的。” “我也带了,我也带了,麻团。”嘉瑞赶忙去找自己的。 杜昀唇边噙着一抹笑意,伸着手等孩子们把东西放上来。“谢谢七月,谢谢嘉瑞。” 两个孩子高兴的笑了,期待的看着他吃。 在镇公所逗留了一会儿,唐绪就带着孩子们准备走了,毕竟是办公的地方。 杜昀送她们到门口,正迎上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他皱起眉,看着何西德,只怕来者不善,他伸手将唐绪拦在身后。 见到昔日书院的夫子,何西德有一瞬间的退缩,但想到身后的人,法不责众。就算是镇长又如何?他下意识扯了扯衣服,“镇长,我们今日是来讨个说法的。” “什么说法?”杜昀沉声问。 “我等认为女子不该出来抛头露面,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更何况是教书,她们哪有这等学问。我们建议关闭青阳幼儿园,以免误人子弟。”何西德挺直腰杆道。 唐绪听笑了,“孩子的父母没说什么,你们倒是有了意见,可笑。青阳幼儿园又不是强迫大家入学,我们带出来的孩子大家有目共睹,她们自愿选择了青阳是对我们的认可。另外,你又是谁?” 何西德没想到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恼道:“男子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 唐绪轻笑,轻蔑的看向何西德,轻声细语的道:“嘴长在我身上,你还能限制我说话?你又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 “你!”何西德伸手指着唐绪,面色涨得通红,“镇长,贵夫人就是这么待人的吗?” “我夫人待人一向和善,是你出言不逊在先。”杜昀自然不可能帮着他,他看向何西德身后的十几名男子,其中不少眼熟的,“你们都是为此事而来?” 鲁无良突然有些后悔了,但身后不知谁推了他一把,镇长的目光已经投了过来。已经走到了这里,想到一家人往后的口粮,他咬牙道:“正是!” “这么多人觉得女子比男子差,不配教孩子?”唐绪插了一句。 “难道不是吗?女子天生愚笨,又不讲理,怎么能教孩子!”何西德义正严辞,似乎觉得自己说得挺有道理。 “就是,女子干什么都不行,只能做做家务。” “在家生孩子不好吗?非要出来丢人现眼。” “对!女子就应该待在家里,家里又不缺她一口饭吃。” “就是就是,在家里不好吗?” 唐绪嗤笑出声,“那敢问,诸位之中,有谁是被父亲亲手带大的?” 众人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鸡一般,安静了下来。 唐绪再问,“你们做过家务吗?” “家务都是女人的活,大男人哪会。” “都是些轻省不动脑子的活,又不需要操心,有的女子连这都做不好,还出来教书呢。” 唐绪继续问,“你们知道一家人煮饭要多少米多少水吗?一碗米能吃几个人?家里的衣服鞋子都是自己长出来的吗?你们又知道做一件衣服需要穿多少针?一只鞋子要穿多少针?” “这不都是女子的活计,我们哪里清楚。”有人嘀咕道。 “这不是不需要脑子的活吗?各位可试过大夏天正午正热的时候守在火边做饭的滋味?”唐绪越说面色越阴沉,“一家大小一日三餐,衣服要洗,房屋要扫,要给你们做衣服做鞋子,还要带着孩子,一年三百多天没有一日休息的时候,轻省活?” “那我们男人不也要干活,谁不用干活了!”有人喊道。 “人活在这世上没有轻松的,大家都要干活,大家都不容易。可你们不该贬低为你洗衣做饭生儿育女的妻子,瞧不起生你照顾你多年的母亲,可笑的是某些读书人还念叨着百善孝为先,你们可曾为自己母亲做过一件事?哪怕是倒水给她洗个脸?”唐绪叹了口气,“连给你们生命的母亲都不尊重,我又何必跟你们讲什么道理,浪费口舌罢了。” “女子不用日晒雨淋,只用在家里,还不轻松吗?” “就是,我读书也很辛苦啊。” “辛不辛苦你自己心里有数,何必说出来让人打脸。”唐绪有些烦了,“回去,青阳我是不会关的。” “青阳幼儿园乃是知县大人亲口称赞的,诸位若是不满,自可去县城找知县大人说。”杜昀冷着脸打量一圈,没有找到书院的学子,但他锁定了何西德,“何西德,你夫子说你不知上进毫无灵气,读书一途不适合你。但你挑事倒是有些本事,找来这么多人,不容易?” 第137章 我该怎么做? 何西德被当众点名训斥,几乎想找个地方钻进去。他转头钻入人群,掩面而逃。本就不太坚定地人,随之也走了。 吴欣皱了皱眉,乌合之众不堪大用。他整了整衣襟,站出来对着杜昀行了个书生礼,“镇长。” 杜昀还了一礼,“吴秀才,有何指教?” 吴欣看了一眼唐绪,这女子实在牙尖嘴利,不好相与,“指教不敢当,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便进来谈。”杜昀伸手往里引,等他进去了,才对着唐绪问:“阿绪,你回去吗?” “回去啊,这就走了。”唐绪摆摆手,看着面前那几个老头子,“诸位老人家,还不走,要留在这里吃饭?” “蛮不讲理!哼!”鲁无良甩袖离去。 剩下的恼羞成怒,但也不能对唐绪做些什么,而且她这话说得好像他们故意要在此地蹭饭一般,只能愤愤离去。 为老不尊。唐绪翻了个白眼,等幼儿园上了课,一定要开一堂课,专门给孩子们讲讲男女除了身体构造的差距,其他都是一样的!什么女子天生愚笨!自己脑瓜子不聪明,还觉得别人笨。 “吴秀才有何话,说。”杜昀将人带到办公的房间。 “镇长不觉任由尊夫人继续下去,会有隐患吗?”吴欣道。 杜昀伸出一只手,脑海里忽然响起阿绪的一句话:请开始你的表演。他轻咳了一声,压住笑意,“愿闻其详。” 吴欣没发觉他的小动作,“镇上蒙童班有三个,其中有我。但我毕竟是秀才,教孩子不过是为了巩固以往的知识,钱是不缺的。但鲁童生和章童生呢,他俩年纪不轻,再考无望,仅靠着带学生混口饭吃,砸人饭碗不太好?” 杜昀轻笑一声,“那两位童生到底如何,吴秀才心里有数。到底是谁误人子弟呢?砸人饭碗不敢当,若有真才实学,端得住端得稳,又何必想些下作手段迫人妥协?”他的声音依旧是唐绪喜欢的温润清朗,但是吴欣耳里就不是这样了。 吴欣暗自咬牙,脸颊的肌肉绷紧,少倾才道:“书院可也有蒙童班,山长多年来名望极高,镇长就不担心吗?” 杜昀目光一冷,“吴秀才是什么身份,敢拉山长做挡箭牌?不说山长德高望重,不会做这种事,若他知道青阳的教学内容只怕会拍手称赞。再者说,青阳的孩子不收七岁以上的孩子,此时启蒙并不会耽误。” 他说着,站了起来,“吴秀才自开班以来,敛财多少不必我说。择人收钱之事大家心知肚明,商者贱,若想读书五十两敲门银,可是你说的?” 吴欣张口结舌,这事他往往都是暗示,为什么杜昀会知道?说出来虽然并不光彩,但士农工商,商籍本就被读书人鄙夷,只是不明说罢了。 “请,话不投机,浪费唇舌。”杜昀转过身,博山上前送客。 吴欣握着拳,“今天只有我们小打小闹,他日未必不会有更多人反对,杜镇长都要担着吗?你一个镇长,连吏都不是,凭什么?” 吴欣没说出口的是,他日我若高中,‘必有厚报’! “请。”博山顾忌他秀才身份,不好动手拉扯,只能直直站在他面前挡着。 吴欣愤怒的离去。 “我要去买点东西。”唐磬忽然道。 唐绪回过头,“买什么?我跟你一起去。” “不要,我自己去。”唐磬说完转身就跑了。 他一向如此别扭,而且他大了,功夫又好。唐绪不怎么担心他,带着七月嘉瑞继续溜达。 “娘,我们能去听故事吗?”七月听到边上的茶楼传来叫好声,脑子里想起以前跟娘亲听过的故事。可惜娘后来再也没带他去过,他不怪娘,娘很忙的,他不能给她添麻烦。 唐绪也想起这件事,一时有些愧疚。“好,嘉瑞去不去?” “去啊,我没去过呢。”嘉瑞欣然答应。 三人在茶楼听到说书先生走了,两个小的听得津津有味,回去的路上嘴里没停,一直在讨论刚才的故事。 唐磬跟着那个惹唐绪生气的老头子,本来想将他打一顿,又觉得这老胳膊老腿万一打死了,唐绪肯定会生气的。 他想起小溪村唐绪说过的话,“你年纪大了不抗揍,不是还有身强体健的儿子。”心里顿时有了好主意。 回到家时,唐磬已经回来了,扬着嘴角得意的看着唐绪。 “你这个表情,是做了什么‘好’事?”唐绪皱眉嫌弃道,“不会把我家屋顶踩破了?”说着她还仰头看房顶。 说起这事,唐磬只觉得是奇耻大辱,踩破瓦那是笨蛋才干得出来的事。他握拳站了起来,像是要打人,“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你这么凶干什么?”唐绪莫名其妙,但下意识拿出一包点心哄他,“茶楼带的,这个做得挺好吃。” 本来都反悔帮她的唐磬,瞬间被哄好了。抿着唇压制上扬的唇角,抢过点心包走到一边吃去了。打人很费力气的,又饿了。 睡前唐绪问起那个吴秀才说了什么,杜昀想了想,没告诉她,为了引开她的注意,问起下午干了什么。 唐绪想起下午听的将军故事,兴致勃勃地给他讲,讲着讲着就犯困了。声音越来越小,眼睛也慢慢阖上了。 杜昀在她额前亲了亲,捏着她的指尖,轻轻叹了一口气。今日吴欣之言,对他并非没有影响。 若是继续往上考,镇长之位肯定无暇顾及,届时还要奔赴京城。 他对自己有自信,若真想考上去,不敢说状元,一甲之内必有他一席之地。 家里年事已高的母亲,年幼的侄子儿子,他如何放心的下。 若是不往上考,他一个小小镇长,又能不能护住这一家人? 京城,父兄的丧命之地,他不想踏及,可是……我该怎么做? 他转头看向妻子恬静的睡颜,久久无法入眠。 第137章 我该怎么做? 何西德被当众点名训斥,几乎想找个地方钻进去。他转头钻入人群,掩面而逃。本就不太坚定地人,随之也走了。 吴欣皱了皱眉,乌合之众不堪大用。他整了整衣襟,站出来对着杜昀行了个书生礼,“镇长。” 杜昀还了一礼,“吴秀才,有何指教?” 吴欣看了一眼唐绪,这女子实在牙尖嘴利,不好相与,“指教不敢当,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便进来谈。”杜昀伸手往里引,等他进去了,才对着唐绪问:“阿绪,你回去吗?” “回去啊,这就走了。”唐绪摆摆手,看着面前那几个老头子,“诸位老人家,还不走,要留在这里吃饭?” “蛮不讲理!哼!”鲁无良甩袖离去。 剩下的恼羞成怒,但也不能对唐绪做些什么,而且她这话说得好像他们故意要在此地蹭饭一般,只能愤愤离去。 为老不尊。唐绪翻了个白眼,等幼儿园上了课,一定要开一堂课,专门给孩子们讲讲男女除了身体构造的差距,其他都是一样的!什么女子天生愚笨!自己脑瓜子不聪明,还觉得别人笨。 “吴秀才有何话,说。”杜昀将人带到办公的房间。 “镇长不觉任由尊夫人继续下去,会有隐患吗?”吴欣道。 杜昀伸出一只手,脑海里忽然响起阿绪的一句话:请开始你的表演。他轻咳了一声,压住笑意,“愿闻其详。” 吴欣没发觉他的小动作,“镇上蒙童班有三个,其中有我。但我毕竟是秀才,教孩子不过是为了巩固以往的知识,钱是不缺的。但鲁童生和章童生呢,他俩年纪不轻,再考无望,仅靠着带学生混口饭吃,砸人饭碗不太好?” 杜昀轻笑一声,“那两位童生到底如何,吴秀才心里有数。到底是谁误人子弟呢?砸人饭碗不敢当,若有真才实学,端得住端得稳,又何必想些下作手段迫人妥协?”他的声音依旧是唐绪喜欢的温润清朗,但是吴欣耳里就不是这样了。 吴欣暗自咬牙,脸颊的肌肉绷紧,少倾才道:“书院可也有蒙童班,山长多年来名望极高,镇长就不担心吗?” 杜昀目光一冷,“吴秀才是什么身份,敢拉山长做挡箭牌?不说山长德高望重,不会做这种事,若他知道青阳的教学内容只怕会拍手称赞。再者说,青阳的孩子不收七岁以上的孩子,此时启蒙并不会耽误。” 他说着,站了起来,“吴秀才自开班以来,敛财多少不必我说。择人收钱之事大家心知肚明,商者贱,若想读书五十两敲门银,可是你说的?” 吴欣张口结舌,这事他往往都是暗示,为什么杜昀会知道?说出来虽然并不光彩,但士农工商,商籍本就被读书人鄙夷,只是不明说罢了。 “请,话不投机,浪费唇舌。”杜昀转过身,博山上前送客。 吴欣握着拳,“今天只有我们小打小闹,他日未必不会有更多人反对,杜镇长都要担着吗?你一个镇长,连吏都不是,凭什么?” 吴欣没说出口的是,他日我若高中,‘必有厚报’! “请。”博山顾忌他秀才身份,不好动手拉扯,只能直直站在他面前挡着。 吴欣愤怒的离去。 “我要去买点东西。”唐磬忽然道。 唐绪回过头,“买什么?我跟你一起去。” “不要,我自己去。”唐磬说完转身就跑了。 他一向如此别扭,而且他大了,功夫又好。唐绪不怎么担心他,带着七月嘉瑞继续溜达。 “娘,我们能去听故事吗?”七月听到边上的茶楼传来叫好声,脑子里想起以前跟娘亲听过的故事。可惜娘后来再也没带他去过,他不怪娘,娘很忙的,他不能给她添麻烦。 唐绪也想起这件事,一时有些愧疚。“好,嘉瑞去不去?” “去啊,我没去过呢。”嘉瑞欣然答应。 三人在茶楼听到说书先生走了,两个小的听得津津有味,回去的路上嘴里没停,一直在讨论刚才的故事。 唐磬跟着那个惹唐绪生气的老头子,本来想将他打一顿,又觉得这老胳膊老腿万一打死了,唐绪肯定会生气的。 他想起小溪村唐绪说过的话,“你年纪大了不抗揍,不是还有身强体健的儿子。”心里顿时有了好主意。 回到家时,唐磬已经回来了,扬着嘴角得意的看着唐绪。 “你这个表情,是做了什么‘好’事?”唐绪皱眉嫌弃道,“不会把我家屋顶踩破了?”说着她还仰头看房顶。 说起这事,唐磬只觉得是奇耻大辱,踩破瓦那是笨蛋才干得出来的事。他握拳站了起来,像是要打人,“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你这么凶干什么?”唐绪莫名其妙,但下意识拿出一包点心哄他,“茶楼带的,这个做得挺好吃。” 本来都反悔帮她的唐磬,瞬间被哄好了。抿着唇压制上扬的唇角,抢过点心包走到一边吃去了。打人很费力气的,又饿了。 睡前唐绪问起那个吴秀才说了什么,杜昀想了想,没告诉她,为了引开她的注意,问起下午干了什么。 唐绪想起下午听的将军故事,兴致勃勃地给他讲,讲着讲着就犯困了。声音越来越小,眼睛也慢慢阖上了。 杜昀在她额前亲了亲,捏着她的指尖,轻轻叹了一口气。今日吴欣之言,对他并非没有影响。 若是继续往上考,镇长之位肯定无暇顾及,届时还要奔赴京城。 他对自己有自信,若真想考上去,不敢说状元,一甲之内必有他一席之地。 家里年事已高的母亲,年幼的侄子儿子,他如何放心的下。 若是不往上考,他一个小小镇长,又能不能护住这一家人? 京城,父兄的丧命之地,他不想踏及,可是……我该怎么做? 他转头看向妻子恬静的睡颜,久久无法入眠。 第138章 做个庸人不行吗 “听说了吗?鲁童生的儿子给人打了,脸肿得跟猪头一样,可惨了。” “活该,我孙子原先在他那学,天天挨骂,说我孙子蠢笨,要多交钱呢。孩子被他骂得话都不敢说了,天天看书一边看一边哭。后来送到青阳去了,老师成天夸他聪明,背诗背得可顺溜了。” “我看昨天有人去闹事呢,说把青阳关了。” “那可不行!我小孙子去了青阳生病都少了!还有那小大夫也厉害。” 鲁童生是谁?他儿子又是谁?唐绪疑惑的想了想,不认识。她正坐在马车上准备去上班,靠着车窗忽然听见别人聊天。听到青阳被夸,心里美滋滋的,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成就感。感觉自己做的这些,都有了意义。 就算被骂被贬低又如何,越是这样女子越要站起来。虽然现在只是小小的一步,潜移默化下去,至少依河镇的人们会逐渐习惯,习惯女子能出去赚钱养活自己,习惯女子可以当夫子。 她哼着歌,又是愉快的一天! 不过早上杜昀有些怪怪的,像是有什么心事,眼下有些青黑,虽然不影响他的美貌。但显然昨晚上并未睡好,难道遇到了什么难事? “绪姨姨,我娘包的卤肉包子,你吃吗?”方子俊举着个快赶上他脸大的包子。 “这么大?!”唐绪感觉这一个包子她就能饱了。 “我跟七月弟弟分着吃,七月弟弟吃不完的,还要留着肚子去幼儿园吃呢。”方子俊用小手掰开包子,掉了几粒碎肉出来,嘉瑞眼疾手快的接住,倒进了自己嘴巴里。 “小磬哥哥,我们分一个,我也要留着肚子吃早饭呢。”嘉瑞舔了舔手心,像是没吃过肉一样,唐绪好笑的给他擦了擦手。 唐磬想说我能吃完一个,可弟弟的请求他不太好拒绝,那就勉为其难吃一个半,“好,你掰。” “我不能掰,我要接着肉肉吃呢。”嘉瑞捧着小手,像刚才接方子俊掉的肉一样。 唐绪捧腹大笑,平时从没缺过他什么吃的,怎么就这么馋,这点也不放过。 “小婶,你笑什么呀?说出来让我也笑笑嘛。”嘉瑞这话一出,七月和方子俊也看了过来。 唐翎翻了个白眼,她现在做这个动作的次数越来越多了。随手拿了个包子递到车外,唐爻受宠若惊的接过去,甚至想把这包子拿回去供起来。不过他敢保证真这样做了,会被阿翎捶一顿。 “没什么,快吃,再不吃都要到了。”唐绪催促,自己跟唐翎分了一个。 这包子面揉的好,暄软,馅儿的味道刚刚好,估计是怕腻,还切了一点酸黄瓜,非常好吃。 现在新生还没开学,唐绪前期的准备都做好了,没什么事。中午便带着午饭去找杜昀,镇公所也正要开饭。她分了博山两碗菜,让他带去跟其他人分。自己走进了杜昀的房间,他正盯着桌上的书,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发呆还是沉思,连唐绪进来都没发现。 唐绪悄悄走到他身后,发现摊开的书……完全看不懂。“流景?” 杜昀回过神,看到妻子,脸上挂上熟悉的笑容,“怎么过来了?” “给你送饭吃,上次说镇公所饭菜口味一般。”唐绪晃晃食盒,“青阳的伙食可是出名的好,怎么样?还不快谢谢我。” 杜昀忍俊不禁,配合的拱手俯身,“多谢夫人!” 唐绪笑着抬起下巴,“那不赶快给美味的饭菜腾个位置,让它们散发出自己的香气,让你食欲大开。” “这就来。”杜昀合上书,清理了一下桌子,帮着把饭菜摆上。 “你在看什么书啊?”唐绪看了一眼,好奇道。 杜昀沉默了一会儿,“我想参加春闱。” “哦。”唐绪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错愕道:“你要科举?之前不是不想去的吗?” “现在想了。”他脸上还是笑着,目光中却没有半分喜悦。 父兄惨死之事对他影响极大,更曾经数次表达过对于京城和官场的厌恶。唐绪不由皱眉,思虑了片刻,手放在杜昀肩上,“为什么忽然想了?可以告诉我吗?” “镇长之位太小了,”杜昀看着她,“你想做的事很多,可是我帮不了你,若我能考上去,你能做的事情会更多。” 竟是因为我?满腔的感动不知从何说起,唐绪俯身抱住他的脖子,脸颊蹭着他的鬓角,声音轻柔又带着一丝诱哄:“你是镇长,我就在这个小镇上做我想做的事。我不要你为了我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往后的事,看幼儿园的孩子们。我做的事不过遵从本心,如若要身边的人为此牺牲,那不是太可笑了吗?我所愿,不过是家人都能平安健康。” 杜昀仰头看她,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笑了笑,将人拉到腿上坐着,头靠在她的肩上,鼻间是她发丝上浅淡的香气。昨日的彷徨烟消云散,在这日暖风轻的午后,时间若能暂停多好。 有风从窗外悄悄路过,调皮的撩动了两人的发丝,见那发丝紧紧缠绕,欢喜的离去只留下呼呼的笑声,惊扰了相拥的两人。 “好了,吃饭咯,我都饿了。”唐绪捏捏杜昀的耳朵,惹得他低笑。 饭后唐绪独自离去,杜昀看着桌上的《大学》,笑了笑,放到了一边。 有人怀揣鸿鹄志,有人乐享安稳年,做庸人又有什么不好呢? 十月初一那天,青阳门口再次挤满了车马。而老生们已经习惯了步行过来,节省了等待的时间。 唐绪和她的扩音再次出现,“请各位家长领取校牌之后尽快离去,车马不要靠得太近,以免伤到孩子们。为了大家的安全,下次请尽量步行过来。” 唐磬唐爻唐翎都站到街边的屋顶上,以防有车马失控伤到人。 所幸虽然耗费了一个上午,但所有的孩子都安全入园了。半夏伸了个懒腰,“好累啊。” “过几天就好了,辛苦你了。”唐绪拍了拍半夏的肩膀,“你一个人还是有点累,”她眯眼一笑,“你还有没有师妹师弟什么的,可以叫过来帮忙呀?” 半夏警惕的看着她,“哼,吃饭去了。”根本不接这个话茬。 第138章 做个庸人不行吗 “听说了吗?鲁童生的儿子给人打了,脸肿得跟猪头一样,可惨了。” “活该,我孙子原先在他那学,天天挨骂,说我孙子蠢笨,要多交钱呢。孩子被他骂得话都不敢说了,天天看书一边看一边哭。后来送到青阳去了,老师成天夸他聪明,背诗背得可顺溜了。” “我看昨天有人去闹事呢,说把青阳关了。” “那可不行!我小孙子去了青阳生病都少了!还有那小大夫也厉害。” 鲁童生是谁?他儿子又是谁?唐绪疑惑的想了想,不认识。她正坐在马车上准备去上班,靠着车窗忽然听见别人聊天。听到青阳被夸,心里美滋滋的,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成就感。感觉自己做的这些,都有了意义。 就算被骂被贬低又如何,越是这样女子越要站起来。虽然现在只是小小的一步,潜移默化下去,至少依河镇的人们会逐渐习惯,习惯女子能出去赚钱养活自己,习惯女子可以当夫子。 她哼着歌,又是愉快的一天! 不过早上杜昀有些怪怪的,像是有什么心事,眼下有些青黑,虽然不影响他的美貌。但显然昨晚上并未睡好,难道遇到了什么难事? “绪姨姨,我娘包的卤肉包子,你吃吗?”方子俊举着个快赶上他脸大的包子。 “这么大?!”唐绪感觉这一个包子她就能饱了。 “我跟七月弟弟分着吃,七月弟弟吃不完的,还要留着肚子去幼儿园吃呢。”方子俊用小手掰开包子,掉了几粒碎肉出来,嘉瑞眼疾手快的接住,倒进了自己嘴巴里。 “小磬哥哥,我们分一个,我也要留着肚子吃早饭呢。”嘉瑞舔了舔手心,像是没吃过肉一样,唐绪好笑的给他擦了擦手。 唐磬想说我能吃完一个,可弟弟的请求他不太好拒绝,那就勉为其难吃一个半,“好,你掰。” “我不能掰,我要接着肉肉吃呢。”嘉瑞捧着小手,像刚才接方子俊掉的肉一样。 唐绪捧腹大笑,平时从没缺过他什么吃的,怎么就这么馋,这点也不放过。 “小婶,你笑什么呀?说出来让我也笑笑嘛。”嘉瑞这话一出,七月和方子俊也看了过来。 唐翎翻了个白眼,她现在做这个动作的次数越来越多了。随手拿了个包子递到车外,唐爻受宠若惊的接过去,甚至想把这包子拿回去供起来。不过他敢保证真这样做了,会被阿翎捶一顿。 “没什么,快吃,再不吃都要到了。”唐绪催促,自己跟唐翎分了一个。 这包子面揉的好,暄软,馅儿的味道刚刚好,估计是怕腻,还切了一点酸黄瓜,非常好吃。 现在新生还没开学,唐绪前期的准备都做好了,没什么事。中午便带着午饭去找杜昀,镇公所也正要开饭。她分了博山两碗菜,让他带去跟其他人分。自己走进了杜昀的房间,他正盯着桌上的书,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发呆还是沉思,连唐绪进来都没发现。 唐绪悄悄走到他身后,发现摊开的书……完全看不懂。“流景?” 杜昀回过神,看到妻子,脸上挂上熟悉的笑容,“怎么过来了?” “给你送饭吃,上次说镇公所饭菜口味一般。”唐绪晃晃食盒,“青阳的伙食可是出名的好,怎么样?还不快谢谢我。” 杜昀忍俊不禁,配合的拱手俯身,“多谢夫人!” 唐绪笑着抬起下巴,“那不赶快给美味的饭菜腾个位置,让它们散发出自己的香气,让你食欲大开。” “这就来。”杜昀合上书,清理了一下桌子,帮着把饭菜摆上。 “你在看什么书啊?”唐绪看了一眼,好奇道。 杜昀沉默了一会儿,“我想参加春闱。” “哦。”唐绪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错愕道:“你要科举?之前不是不想去的吗?” “现在想了。”他脸上还是笑着,目光中却没有半分喜悦。 父兄惨死之事对他影响极大,更曾经数次表达过对于京城和官场的厌恶。唐绪不由皱眉,思虑了片刻,手放在杜昀肩上,“为什么忽然想了?可以告诉我吗?” “镇长之位太小了,”杜昀看着她,“你想做的事很多,可是我帮不了你,若我能考上去,你能做的事情会更多。” 竟是因为我?满腔的感动不知从何说起,唐绪俯身抱住他的脖子,脸颊蹭着他的鬓角,声音轻柔又带着一丝诱哄:“你是镇长,我就在这个小镇上做我想做的事。我不要你为了我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往后的事,看幼儿园的孩子们。我做的事不过遵从本心,如若要身边的人为此牺牲,那不是太可笑了吗?我所愿,不过是家人都能平安健康。” 杜昀仰头看她,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笑了笑,将人拉到腿上坐着,头靠在她的肩上,鼻间是她发丝上浅淡的香气。昨日的彷徨烟消云散,在这日暖风轻的午后,时间若能暂停多好。 有风从窗外悄悄路过,调皮的撩动了两人的发丝,见那发丝紧紧缠绕,欢喜的离去只留下呼呼的笑声,惊扰了相拥的两人。 “好了,吃饭咯,我都饿了。”唐绪捏捏杜昀的耳朵,惹得他低笑。 饭后唐绪独自离去,杜昀看着桌上的《大学》,笑了笑,放到了一边。 有人怀揣鸿鹄志,有人乐享安稳年,做庸人又有什么不好呢? 十月初一那天,青阳门口再次挤满了车马。而老生们已经习惯了步行过来,节省了等待的时间。 唐绪和她的扩音再次出现,“请各位家长领取校牌之后尽快离去,车马不要靠得太近,以免伤到孩子们。为了大家的安全,下次请尽量步行过来。” 唐磬唐爻唐翎都站到街边的屋顶上,以防有车马失控伤到人。 所幸虽然耗费了一个上午,但所有的孩子都安全入园了。半夏伸了个懒腰,“好累啊。” “过几天就好了,辛苦你了。”唐绪拍了拍半夏的肩膀,“你一个人还是有点累,”她眯眼一笑,“你还有没有师妹师弟什么的,可以叫过来帮忙呀?” 半夏警惕的看着她,“哼,吃饭去了。”根本不接这个话茬。 第139章 平衡车比赛 新生入园头几天,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吵架打架,哭闹,要回家,唐绪特地调了几个经验丰富的过来镇着。头一天正式带孩子的老师们,到孩子离园时,眼睛都失去了光彩。早上的踌躇满志和亢奋,在这一天的折磨中消耗殆尽。 “你们今天做得很好,坚持一下,头几天孩子们离开家不太适应,最多到了中旬就好了。”唐绪安抚着这些女子,虽然她们不至于跑了,但影响到后面上班的情绪就不好了。 十月初二,原本打算在街上举办的平衡车比赛最后还是被唐绪取消掉了。街上人多,有商户有民居,若是封街会影响大家出行。郊外又都是草地,想来想去,决定在幼儿园内举办。只是这一下不能更好的宣传平衡车了,不过没关系,只要有孩子骑着这个车出门,必然会有孩子好奇想要的。 在幼儿园内办,观众不好进来,唐绪干脆敞开了大门,用桌椅拼了一道围墙,这样就不会进来又可以看到。家长们则可以凭校牌进园,爱在哪儿看在哪儿看。 附近的居民不想到门口挤,搬桌子搬凳子攀在围墙上看。有二楼的更轻松,坐在窗口就行。 “平衡车到底什么车啊?” “谁知道呢,没听过啊。” “小孩子能使,大人能使不?” “看看呗,这青阳尽是稀奇玩意儿呢。” “你看我邻居,全家勒紧裤腰带硬把孩子送进去了,我倒要看看这青阳好在哪里。” “你不会是羡慕?” “呸,我想送也能送。” “你想送人家满人了。” 门口挤着人聊起天来,很快幼儿园的小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走了出来。要说这青阳带出来的孩子跟其他孩子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区别,各个仰首挺胸朝气蓬勃,那神情都显得更神气些,也不知是为什么。 不知老师说了声什么,孩子们自发转身,走向了旁边的一个房间,然后坐着两个轮子出来了。定睛一看,那就是两个木头轮子,孩子手抓在前面的横杆上,脚在地上轻轻一蹬,轮子滚动起来就滑了出去。 “嘿!这轮子可比腿跑得快啊。” “这谁想出来的!” “就是太小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大些,这大人也能用啊,不就是用脚推着轮子嘛。” 唐绪看着孩子们都骑上了自己的车子,到达了。“所有家长到这边来,不要挡住孩子们的赛道。” 所有人离开场地,唐绪捏起脖子上挂着的竹哨,用力吹响。 孩子们如同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观众们只看到一道道身影从眼前滑过,他们弓着腰,两条腿划得飞快,看着有些摇晃,但没有人跌倒。赛道是围绕着外墙,撞掉终点的绸花是第一。 一马当先的方子俊,他五官较之去年长开了些,褪去了点憨气。眉毛更浓更黑,俊朗的脸上带着浅笑,似乎很轻松似的。 紧随其后的竟然是王柔儿,小姑娘脸绷得紧紧的,看着比方子俊小一圈,但始终紧紧黏着。唐乐乐在两人身后,旁边还有三四个孩子并列。 七月和嘉瑞在中间靠前的位置,两张同样圆润的小脸,连神情都有些相似。 唐绪忍不住笑了笑,看向婆婆。她目光追随着小孙子,还忍不住跟在后面走。许多家长都是这样,看到自己的孩子之后,就忍不住跟在后面跑。其实完全跟不上,别说骑着车了,就算没骑车,小孩子全力跑起来也不是一般大人能追上的。 “那小姑娘不输男孩啊,跑的那么快。” “前头那小子看着一脸轻松呢,说不定没用全力。” “那小子是哪家的儿子,我家有个差不多的小女儿呢。” 这话一出,边上一阵哄笑。 “这么小就开始相看啦?” “太心急了。” “这小子看着就不错,提前预定免得被人抢走了。” “那姑娘呢,从青阳出去,说不得将来还能回来当夫子呢。” “这姑娘看着不是干活的人” “这比赛的都是第一批来的,都是有钱人家。人家千娇万宠长大的,给你干活,你想得美。” 唐绪站在终点,最接近终点的有四个人。方子俊,唐乐乐,王柔儿,唐庭都是熟面孔。 方子俊和唐乐乐的状态差不多,两人眼里是兴奋是高兴,带着享受在比赛。王柔儿面上崩着,眼里同样亮晶晶的,唐庭是最紧张的,他眼里只有想赢。 别看他们个子小,车速并不慢,眨眼就到了唐绪面前,方子俊最先撞到绸花。他冲到最前面一拐弯,对着唐绪露出个笑容,憨憨的傻小子又回来了。 第二名本以为会是王柔儿,没想到最后被唐庭冲了上来。他显然拼尽了全力,最后一段轮子歪了一下,他脱力没有稳住,摔在了地上。 唐绪匆匆跑过去,“小庭!怎么样?受伤没有?” 半夏提着药箱跑了过来,唐庭摇了摇头,“没有受伤,没力气了。” 没想到他会赢,他来得最晚,练武的时间比不上其他人。身体因为多年营养不良没有其他孩子健康,只是外强中干罢了。 半夏给他把了脉,“一场比赛罢了,这么拼命做什么?” 唐庭看了唐绪一眼,垂下了头,“对不起。” 唐绪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半夏姐姐只是很担心你的身体,去休息。” 目送唐庭被老师扶走,半夏突然开口:“他很想出风头。” “什么?”唐绪微微皱眉,不太喜欢这个说法,“他还是个孩子,孩子争强好胜也正常。” “不仅仅是争强好胜,他是孤儿,又来得最晚。他怕你不喜欢他,把他忘了,所以一直以来都在拼命表现自己,想让你喜欢他。”半夏淡淡的说。。 唐绪愣了一下,回过头半夏已经走了。她恍然想起,半夏也是孤儿,她也曾经历过这种时候吗?不是说她自小由师兄带大的吗?怎么会患得患失呢? “绪姨姨!我第一啦!”方子俊挣脱了母亲擦汗的手跑了过来。 “真棒啊我们蛋蛋,等会儿放学就能骑着自己的车回去了。”唐绪配合的大声夸赞。 “得意什么,还不是托你绪姨的福。”董婉婉拿着汗巾轻轻抽了他一下。 “蛋蛋哥哥!你好厉害哇!”嘉瑞和七月也到了,围着方子俊露出崇拜的小眼神。 第139章 平衡车比赛 新生入园头几天,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吵架打架,哭闹,要回家,唐绪特地调了几个经验丰富的过来镇着。头一天正式带孩子的老师们,到孩子离园时,眼睛都失去了光彩。早上的踌躇满志和亢奋,在这一天的折磨中消耗殆尽。 “你们今天做得很好,坚持一下,头几天孩子们离开家不太适应,最多到了中旬就好了。”唐绪安抚着这些女子,虽然她们不至于跑了,但影响到后面上班的情绪就不好了。 十月初二,原本打算在街上举办的平衡车比赛最后还是被唐绪取消掉了。街上人多,有商户有民居,若是封街会影响大家出行。郊外又都是草地,想来想去,决定在幼儿园内举办。只是这一下不能更好的宣传平衡车了,不过没关系,只要有孩子骑着这个车出门,必然会有孩子好奇想要的。 在幼儿园内办,观众不好进来,唐绪干脆敞开了大门,用桌椅拼了一道围墙,这样就不会进来又可以看到。家长们则可以凭校牌进园,爱在哪儿看在哪儿看。 附近的居民不想到门口挤,搬桌子搬凳子攀在围墙上看。有二楼的更轻松,坐在窗口就行。 “平衡车到底什么车啊?” “谁知道呢,没听过啊。” “小孩子能使,大人能使不?” “看看呗,这青阳尽是稀奇玩意儿呢。” “你看我邻居,全家勒紧裤腰带硬把孩子送进去了,我倒要看看这青阳好在哪里。” “你不会是羡慕?” “呸,我想送也能送。” “你想送人家满人了。” 门口挤着人聊起天来,很快幼儿园的小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走了出来。要说这青阳带出来的孩子跟其他孩子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区别,各个仰首挺胸朝气蓬勃,那神情都显得更神气些,也不知是为什么。 不知老师说了声什么,孩子们自发转身,走向了旁边的一个房间,然后坐着两个轮子出来了。定睛一看,那就是两个木头轮子,孩子手抓在前面的横杆上,脚在地上轻轻一蹬,轮子滚动起来就滑了出去。 “嘿!这轮子可比腿跑得快啊。” “这谁想出来的!” “就是太小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大些,这大人也能用啊,不就是用脚推着轮子嘛。” 唐绪看着孩子们都骑上了自己的车子,到达了。“所有家长到这边来,不要挡住孩子们的赛道。” 所有人离开场地,唐绪捏起脖子上挂着的竹哨,用力吹响。 孩子们如同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观众们只看到一道道身影从眼前滑过,他们弓着腰,两条腿划得飞快,看着有些摇晃,但没有人跌倒。赛道是围绕着外墙,撞掉终点的绸花是第一。 一马当先的方子俊,他五官较之去年长开了些,褪去了点憨气。眉毛更浓更黑,俊朗的脸上带着浅笑,似乎很轻松似的。 紧随其后的竟然是王柔儿,小姑娘脸绷得紧紧的,看着比方子俊小一圈,但始终紧紧黏着。唐乐乐在两人身后,旁边还有三四个孩子并列。 七月和嘉瑞在中间靠前的位置,两张同样圆润的小脸,连神情都有些相似。 唐绪忍不住笑了笑,看向婆婆。她目光追随着小孙子,还忍不住跟在后面走。许多家长都是这样,看到自己的孩子之后,就忍不住跟在后面跑。其实完全跟不上,别说骑着车了,就算没骑车,小孩子全力跑起来也不是一般大人能追上的。 “那小姑娘不输男孩啊,跑的那么快。” “前头那小子看着一脸轻松呢,说不定没用全力。” “那小子是哪家的儿子,我家有个差不多的小女儿呢。” 这话一出,边上一阵哄笑。 “这么小就开始相看啦?” “太心急了。” “这小子看着就不错,提前预定免得被人抢走了。” “那姑娘呢,从青阳出去,说不得将来还能回来当夫子呢。” “这姑娘看着不是干活的人” “这比赛的都是第一批来的,都是有钱人家。人家千娇万宠长大的,给你干活,你想得美。” 唐绪站在终点,最接近终点的有四个人。方子俊,唐乐乐,王柔儿,唐庭都是熟面孔。 方子俊和唐乐乐的状态差不多,两人眼里是兴奋是高兴,带着享受在比赛。王柔儿面上崩着,眼里同样亮晶晶的,唐庭是最紧张的,他眼里只有想赢。 别看他们个子小,车速并不慢,眨眼就到了唐绪面前,方子俊最先撞到绸花。他冲到最前面一拐弯,对着唐绪露出个笑容,憨憨的傻小子又回来了。 第二名本以为会是王柔儿,没想到最后被唐庭冲了上来。他显然拼尽了全力,最后一段轮子歪了一下,他脱力没有稳住,摔在了地上。 唐绪匆匆跑过去,“小庭!怎么样?受伤没有?” 半夏提着药箱跑了过来,唐庭摇了摇头,“没有受伤,没力气了。” 没想到他会赢,他来得最晚,练武的时间比不上其他人。身体因为多年营养不良没有其他孩子健康,只是外强中干罢了。 半夏给他把了脉,“一场比赛罢了,这么拼命做什么?” 唐庭看了唐绪一眼,垂下了头,“对不起。” 唐绪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半夏姐姐只是很担心你的身体,去休息。” 目送唐庭被老师扶走,半夏突然开口:“他很想出风头。” “什么?”唐绪微微皱眉,不太喜欢这个说法,“他还是个孩子,孩子争强好胜也正常。” “不仅仅是争强好胜,他是孤儿,又来得最晚。他怕你不喜欢他,把他忘了,所以一直以来都在拼命表现自己,想让你喜欢他。”半夏淡淡的说。。 唐绪愣了一下,回过头半夏已经走了。她恍然想起,半夏也是孤儿,她也曾经历过这种时候吗?不是说她自小由师兄带大的吗?怎么会患得患失呢? “绪姨姨!我第一啦!”方子俊挣脱了母亲擦汗的手跑了过来。 “真棒啊我们蛋蛋,等会儿放学就能骑着自己的车回去了。”唐绪配合的大声夸赞。 “得意什么,还不是托你绪姨的福。”董婉婉拿着汗巾轻轻抽了他一下。 “蛋蛋哥哥!你好厉害哇!”嘉瑞和七月也到了,围着方子俊露出崇拜的小眼神。 第140章 唐庭 当天下午放学时,唐绪单独去找了唐庭。 她蹲下身子,看着唐庭的眼睛,“我有没有说过,你也可以叫我娘,你跟乐乐小霁他们一样的。” 唐庭怔愣了一下,垂下了脑袋,“可是我最开始的时候没来。” “有什么关系呢,你们现在都是我的孩子啊。”唐绪刚要伸出手摸他的头,就看到两滴水珠落在了青石板上,留下两个圆圆的水印。她的手僵在原地,还没想好怎么说,又听见他哽咽道:“我我不信你,他们都来了,我没有来。” 唐绪心里有些酸涩,轻轻揽着他的肩膀抱住,“没事的,没关系的,你来了就好,这里就是你的家。” 唐庭哭起来没有声音,但眼泪却一直往下流,把唐绪肩膀的衣服沁湿了一片。他小小的单薄的肩膀不停颤动,却始终没有哭出声。 “娘!我们还不走吗?”七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有些着急回家陪斑斑,找到了后面来。“咦,他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有,你等会儿啊。”唐绪拍拍唐庭的肩膀。 唐庭转过身,擦了擦眼泪,“你回去,我没有事的。” “哥哥哭啦?”嘉瑞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怼着唐庭的脸,惊讶道。 “我没有!”唐庭扭过头,避开这张小圆脸。 “嘉瑞,过来。”唐绪招手让他过来,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唐庭,今天要跟娘回家去吗?” “回家?”唐庭呆了呆,心里涌起一阵欣喜,但随即又猛地摇了摇头。不能去,不能给她惹麻烦,万一家里有人嫌弃他是乞丐怎么办呢?她会为难的。就像曾经的那个女人一样,然后就会哭着求他离开,因为他不乖,不招人喜欢,只会惹人讨厌。 “哥哥跟我们回家?睡我的床吗?”嘉瑞皱着小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不会的,我不会睡你的床。我可以睡地上。”唐庭摆摆手。 “地上好冰哟,会生病,要喝苦药,扎针针。”七月说着,还抖了一下,仿佛现在就被扎了。 “没问题的!我的床好大~ 我跟七月睡了,还有好大~位置。”嘉瑞伸展双臂,“好大。” “我们晚上可以讲故事,我可会讲故事了,都是跟我娘学的。”七月自信满满,没有小孩子不喜欢听故事。 “我可以给你分一颗莲子糖,只能一颗哦。”嘉瑞竖起胖乎乎的手指。 “我,我”我没有说要去,话到了嘴边,又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那走,姨母等急了哟。”唐绪牵起唐庭的手,另一只手被七月牵住,嘉瑞左右看看,拉住了七月。 “走走走,走走走,我们大手牵小手~”七月甩着手,嘴里还唱起了歌。 “可是我们是小手牵小手。”嘉瑞低头看了看,“走走走,走走走,我们小手牵小手~” 唐庭一路都非常拘谨,他时刻提防着有人问起自己,脑子里不断在想自己应该怎么表现,怎么说话才不会被讨厌。可唐翎老师没有问,唐磬老师也没有问,到了杜家。 杜家也没有人问,杜家好大,还有漂亮的花草,虽然没有幼儿园大。 叶七月和杜嘉瑞好幸福啊,他们就住在这里吗?每天跟园长娘住在一起,可以听她讲故事,跟她玩游戏。是不是每天也会抱抱他们?园长娘身上好好闻,是娘的味道。 “回来了啊?快准备吃饭了,洗洗手去。”杜老夫人叫玉文摆饭,笑吟吟的打招呼,“我们七月和嘉瑞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小哥哥。” 唐庭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嘉瑞抢先道:“这个哥哥今天第二名!” “他好厉害!”七月接道。 “他刚才哭了!” “因为没有床睡!你要他睡地上。” “我没有!我说了我的床好大~我们都能睡得下。” “我”唐庭根本插不上嘴,他想说自己不是因为没床睡才哭的,他有床睡觉。又想说自己叫唐庭,可叶七月和杜嘉瑞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然后两个人又捧着肚子笑起来了可以这么大声说话吗?他偷偷看了看那个奶奶,她笑得好温暖,唐庭只想到这个词。 他又看向园长娘,她也在笑。这很好笑吗?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笑完了的两人转头看过来。 “唐庭。”他抠着衣摆上今天摔在地上沾到的一小块泥,好脏,会不会被嫌弃。 “小庭啊,是个帅小伙子。”杜老夫人笑着夸了一句,也没问为什么带回来了,让嘉瑞带着哥哥去洗手。 孩子们洗手的时候,唐绪简单介绍了一下唐庭的身世。杜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要是我们嘉瑞” “娘!不会的,嘉瑞有我们呢。”唐绪发现自己根本不能想象家里的两个孩子落到那个地步,只要一想就揪心的疼。 “是啊,”杜老夫人笑了笑,转开话题,“小昀还没回来啊?” 这话刚问完,杜昀就走了进来。开饭时,三个小的还没回来,杜昀去看,才发现逗猫呢。 饭桌上唐庭都不敢夹菜,闷头吃着白饭,只想赶紧吃完。 但有嘉瑞在,他是安生不了的。嘉瑞有个毛病,吃到了什么自己觉得好吃的,就要大家都尝一口。他见新来的小哥哥都不尝尝自己刚才说的鱼,站起来给他夹了,“这个可好吃了,还没有刺呢。” 碗里堆满了杜嘉瑞和园长娘夹的菜,唐庭小心的看向了嘉瑞奶奶和七月的爹,没有人注意自己,大家都在吃自己的饭。他像一只小小的老鼠,捧着自己的碗吃完了,肚子里饱饱胀胀的,好开心啊。 晚上跟叶七月和杜嘉瑞在一个大桶里洗了澡,没有人说他脏。他躺在床上时,还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没有人问起我提起我呢?他们看不见我吗?要是可以这样偷偷住在这里就好了。 不,不行的,我明天要回幼儿园了。乐乐她们都没来,只要偷偷开心一天就好了,不能添麻烦。他耳边响起叶七月叽叽咕咕讲故事的声音,慢慢陷入了梦乡。 梦里他有爹有娘有奶奶,还有两个可爱的弟弟。 第140章 唐庭 当天下午放学时,唐绪单独去找了唐庭。 她蹲下身子,看着唐庭的眼睛,“我有没有说过,你也可以叫我娘,你跟乐乐小霁他们一样的。” 唐庭怔愣了一下,垂下了脑袋,“可是我最开始的时候没来。” “有什么关系呢,你们现在都是我的孩子啊。”唐绪刚要伸出手摸他的头,就看到两滴水珠落在了青石板上,留下两个圆圆的水印。她的手僵在原地,还没想好怎么说,又听见他哽咽道:“我我不信你,他们都来了,我没有来。” 唐绪心里有些酸涩,轻轻揽着他的肩膀抱住,“没事的,没关系的,你来了就好,这里就是你的家。” 唐庭哭起来没有声音,但眼泪却一直往下流,把唐绪肩膀的衣服沁湿了一片。他小小的单薄的肩膀不停颤动,却始终没有哭出声。 “娘!我们还不走吗?”七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有些着急回家陪斑斑,找到了后面来。“咦,他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有,你等会儿啊。”唐绪拍拍唐庭的肩膀。 唐庭转过身,擦了擦眼泪,“你回去,我没有事的。” “哥哥哭啦?”嘉瑞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怼着唐庭的脸,惊讶道。 “我没有!”唐庭扭过头,避开这张小圆脸。 “嘉瑞,过来。”唐绪招手让他过来,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唐庭,今天要跟娘回家去吗?” “回家?”唐庭呆了呆,心里涌起一阵欣喜,但随即又猛地摇了摇头。不能去,不能给她惹麻烦,万一家里有人嫌弃他是乞丐怎么办呢?她会为难的。就像曾经的那个女人一样,然后就会哭着求他离开,因为他不乖,不招人喜欢,只会惹人讨厌。 “哥哥跟我们回家?睡我的床吗?”嘉瑞皱着小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不会的,我不会睡你的床。我可以睡地上。”唐庭摆摆手。 “地上好冰哟,会生病,要喝苦药,扎针针。”七月说着,还抖了一下,仿佛现在就被扎了。 “没问题的!我的床好大~ 我跟七月睡了,还有好大~位置。”嘉瑞伸展双臂,“好大。” “我们晚上可以讲故事,我可会讲故事了,都是跟我娘学的。”七月自信满满,没有小孩子不喜欢听故事。 “我可以给你分一颗莲子糖,只能一颗哦。”嘉瑞竖起胖乎乎的手指。 “我,我”我没有说要去,话到了嘴边,又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那走,姨母等急了哟。”唐绪牵起唐庭的手,另一只手被七月牵住,嘉瑞左右看看,拉住了七月。 “走走走,走走走,我们大手牵小手~”七月甩着手,嘴里还唱起了歌。 “可是我们是小手牵小手。”嘉瑞低头看了看,“走走走,走走走,我们小手牵小手~” 唐庭一路都非常拘谨,他时刻提防着有人问起自己,脑子里不断在想自己应该怎么表现,怎么说话才不会被讨厌。可唐翎老师没有问,唐磬老师也没有问,到了杜家。 杜家也没有人问,杜家好大,还有漂亮的花草,虽然没有幼儿园大。 叶七月和杜嘉瑞好幸福啊,他们就住在这里吗?每天跟园长娘住在一起,可以听她讲故事,跟她玩游戏。是不是每天也会抱抱他们?园长娘身上好好闻,是娘的味道。 “回来了啊?快准备吃饭了,洗洗手去。”杜老夫人叫玉文摆饭,笑吟吟的打招呼,“我们七月和嘉瑞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小哥哥。” 唐庭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嘉瑞抢先道:“这个哥哥今天第二名!” “他好厉害!”七月接道。 “他刚才哭了!” “因为没有床睡!你要他睡地上。” “我没有!我说了我的床好大~我们都能睡得下。” “我”唐庭根本插不上嘴,他想说自己不是因为没床睡才哭的,他有床睡觉。又想说自己叫唐庭,可叶七月和杜嘉瑞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然后两个人又捧着肚子笑起来了可以这么大声说话吗?他偷偷看了看那个奶奶,她笑得好温暖,唐庭只想到这个词。 他又看向园长娘,她也在笑。这很好笑吗?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笑完了的两人转头看过来。 “唐庭。”他抠着衣摆上今天摔在地上沾到的一小块泥,好脏,会不会被嫌弃。 “小庭啊,是个帅小伙子。”杜老夫人笑着夸了一句,也没问为什么带回来了,让嘉瑞带着哥哥去洗手。 孩子们洗手的时候,唐绪简单介绍了一下唐庭的身世。杜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要是我们嘉瑞” “娘!不会的,嘉瑞有我们呢。”唐绪发现自己根本不能想象家里的两个孩子落到那个地步,只要一想就揪心的疼。 “是啊,”杜老夫人笑了笑,转开话题,“小昀还没回来啊?” 这话刚问完,杜昀就走了进来。开饭时,三个小的还没回来,杜昀去看,才发现逗猫呢。 饭桌上唐庭都不敢夹菜,闷头吃着白饭,只想赶紧吃完。 但有嘉瑞在,他是安生不了的。嘉瑞有个毛病,吃到了什么自己觉得好吃的,就要大家都尝一口。他见新来的小哥哥都不尝尝自己刚才说的鱼,站起来给他夹了,“这个可好吃了,还没有刺呢。” 碗里堆满了杜嘉瑞和园长娘夹的菜,唐庭小心的看向了嘉瑞奶奶和七月的爹,没有人注意自己,大家都在吃自己的饭。他像一只小小的老鼠,捧着自己的碗吃完了,肚子里饱饱胀胀的,好开心啊。 晚上跟叶七月和杜嘉瑞在一个大桶里洗了澡,没有人说他脏。他躺在床上时,还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没有人问起我提起我呢?他们看不见我吗?要是可以这样偷偷住在这里就好了。 不,不行的,我明天要回幼儿园了。乐乐她们都没来,只要偷偷开心一天就好了,不能添麻烦。他耳边响起叶七月叽叽咕咕讲故事的声音,慢慢陷入了梦乡。 梦里他有爹有娘有奶奶,还有两个可爱的弟弟。 第141章 新婚礼物 唐绪本想带着唐庭回家住几天,安他的心,没想到第二天他就笑着拒绝了,他张开手臂,“园长娘抱抱我。” 他靠在园长娘的肩膀,“上次老师说,知足常乐。我已经知足了,我比乐乐她们还好,我去过娘家里了,我很开心了。” 唐绪不能说把他当做七月他们一样,但也会关心照顾他们。“那你下次想去,就告诉我。” “嗯。”唐庭笑着享受了一下温暖的的怀抱,然后退了出去,“七月弟弟嘉瑞弟弟在等,我去找乐乐玩。” “好。”唐绪挥挥手。 七月嘉瑞对于小哥哥不能去了,也没什么别的想法。 幼儿园的新生稳定之后,唐绪操心起唐翎的婚事来,虽说要到明年,可她想给唐翎准备一件新婚礼物。 嫁妆是祁管家在负责,唐绪问了问进度,“祁伯准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该订的都订了,若是有少夫人需要少夫人帮忙的,我再说。”祁伯笑眯眯答。 “麻烦祁伯了。” “没事,我高兴办这事呢。” 唐绪点点头,回到房间。她今天没去幼儿园,准备在家里给唐翎画一副头冠。正好送去县城定制,上次说要买个姑娘当助理的事可以一起办了,还能去铺子看看。 杜老夫人知道唐绪今日没出门,特地吩咐厨房给她炖了些燕窝补补身子。闲着没事,她跟着过来看看。杜昀院子里只有两个粗使丫鬟,负责洒扫院子的。小菊是专门带嘉瑞的,嘉瑞不在家,她就会收拾屋里房间。 “老夫人。”小菊正在擦拭家具,见到人当即行礼。“少夫人在书房。” “嗯。”杜老夫人到了书房发现唐绪正伏案作画,从神情来看她真的很喜欢或者很享受。 唐绪完全没发现有人进来,她门都没关。盘着腿坐在椅子上,哼着歌画画。 杜老夫人回头跟玉文相视一笑,怕突然出声惊扰了她,玉文跺了跺脚。 可惜全神贯注的人完全没发现,她用笔抵着下巴仔细端详画呢。 这么专心,让人不忍打扰了。杜老夫人示意玉文将燕窝放下,两人准备回去。唐绪正好将坐麻了的双腿放下来,抬头看见人,“母亲,你怎么过来了?” 杜老夫人转身,噙着笑,“给你炖了燕窝,看你太专心,又准备回去了。” “我画画是这样,”唐绪起身,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母亲帮我看看这个怎么样?” “是什么?”杜老夫人边问边走了过来,桌上的画还没干。上面是一只脖颈修长微微垂头的孔雀正在开屏,旁边还画了几只小簪子,有蝴蝶,有飞蛾,还有一只只形似羽毛的簪子,一看就是成套。“画得真精致。” “好看吗?准备送给姐姐当新婚礼物的。”唐绪美滋滋的道。 “只是县城怕是做不出来。”杜老夫人伸手在孔雀尾部点了点,“你这孔雀尾翎定要用上许多贵重玉石,若要做,只能去府城试试。” “啊?”唐绪像是被人迎头泼了盆冷水,“做不了啊?” “府城能做。”杜老夫人看她一下就变成了霜打的茄子,好笑道:“你画好了拿给我,我找人给你去做。” “谢谢母亲!”唐绪又高兴起来,“我还没上完色,到时候就麻烦您了!” “行。”杜老夫人让玉文把燕窝端过来,“那我们就先回去,你趁热把这吃了。” “好的,谢谢娘~”唐绪顺嘴撒了个娇,哄得杜老夫人乐呵呵回去了。 唐绪看了眼母亲的发饰,日常只简单簪了几根簪子。她记得成婚当日,母亲穿得非常正式,戴了整副头冠。一朵朵桂花立起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头冠,最前面中间的位置是一只飞蛾,镶嵌了许多宝石,十分华贵精美。 不如给母亲也画一幅,反正时间还多。 于是三天后,杜老夫人就收到了两幅图纸。“画得真好,上完色更好看了。咦,这个是?” “这副如意是给母亲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唐绪笑着道。 如意,这头面外形像如意,其实是两只金鱼对着仰着头,翘起的尾部鳍纱展开。这就极考验工匠的技法了,这尾巴要想做得好看可不简单。杜老夫人看得心喜,“这得找个老匠头,可不能毁了这么好看的图。” “是啊,这小珊瑚小贝壳小鱼的配套簪子真真是别致。” 两人对着画夸了又夸,唐绪都不好意思了。她拿出上次唐翎给的银票,“不知道做这个要多少钱,母亲先拿去。” “我有钱着呢,用不着你的,你留着花。”杜老夫人不高兴的推了回去。 “那哪成啊,这可是送给姐姐的新婚礼物,是我的心意,怎么能让您出钱。还有这个,是我孝敬母亲的孝心,都应当我出银子才是。”唐绪坚持把银票放下。 杜老夫人无奈,只能收下。反正等她走了,这里哪样不是他们小两口的呢。 给唐翎画得孔雀她还是从唐爻那得到的灵感,天天小羽毛小羽毛的,画几只真羽毛簪子戴着。不知道唐翎喜不喜欢,应该是喜欢的,不喜欢哪能忍受唐爻成天叫唤。 上次唐爻挨了一顿揍,胳膊直接给拽脱臼了,真惨啊。家暴要不得,但唐爻似乎不怎么在乎,可能比较抗揍。 在家里宅了几天,唐绪准备出门活动活动筋骨。先去看了看扇子店,甫一走近就听到女子们的娇笑声。齐清把隔断的屏风向外挪了挪,这样里面的空间更大。齐清正在教一位客人怎么做漆扇,“把扇子慢慢转动着往下放,对,慢一点不要急。” 结果那女子还是心急了,出来时没有吹一吹面上的颜色,挺好的一幅水纹图多了几道竖着的。 “哎呀,又失败了。”女子跺了跺脚,沮丧的看着扇子。 “没事呢,比之前好看了,慢点就好了。”齐清温声安慰。 “齐掌柜,今日生意可好啊?”一位手捧鲜花的男子出现在门口,“今日的花也没有你好看。” ??? 哪儿来的登徒子!! 第141章 新婚礼物 唐绪本想带着唐庭回家住几天,安他的心,没想到第二天他就笑着拒绝了,他张开手臂,“园长娘抱抱我。” 他靠在园长娘的肩膀,“上次老师说,知足常乐。我已经知足了,我比乐乐她们还好,我去过娘家里了,我很开心了。” 唐绪不能说把他当做七月他们一样,但也会关心照顾他们。“那你下次想去,就告诉我。” “嗯。”唐庭笑着享受了一下温暖的的怀抱,然后退了出去,“七月弟弟嘉瑞弟弟在等,我去找乐乐玩。” “好。”唐绪挥挥手。 七月嘉瑞对于小哥哥不能去了,也没什么别的想法。 幼儿园的新生稳定之后,唐绪操心起唐翎的婚事来,虽说要到明年,可她想给唐翎准备一件新婚礼物。 嫁妆是祁管家在负责,唐绪问了问进度,“祁伯准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该订的都订了,若是有少夫人需要少夫人帮忙的,我再说。”祁伯笑眯眯答。 “麻烦祁伯了。” “没事,我高兴办这事呢。” 唐绪点点头,回到房间。她今天没去幼儿园,准备在家里给唐翎画一副头冠。正好送去县城定制,上次说要买个姑娘当助理的事可以一起办了,还能去铺子看看。 杜老夫人知道唐绪今日没出门,特地吩咐厨房给她炖了些燕窝补补身子。闲着没事,她跟着过来看看。杜昀院子里只有两个粗使丫鬟,负责洒扫院子的。小菊是专门带嘉瑞的,嘉瑞不在家,她就会收拾屋里房间。 “老夫人。”小菊正在擦拭家具,见到人当即行礼。“少夫人在书房。” “嗯。”杜老夫人到了书房发现唐绪正伏案作画,从神情来看她真的很喜欢或者很享受。 唐绪完全没发现有人进来,她门都没关。盘着腿坐在椅子上,哼着歌画画。 杜老夫人回头跟玉文相视一笑,怕突然出声惊扰了她,玉文跺了跺脚。 可惜全神贯注的人完全没发现,她用笔抵着下巴仔细端详画呢。 这么专心,让人不忍打扰了。杜老夫人示意玉文将燕窝放下,两人准备回去。唐绪正好将坐麻了的双腿放下来,抬头看见人,“母亲,你怎么过来了?” 杜老夫人转身,噙着笑,“给你炖了燕窝,看你太专心,又准备回去了。” “我画画是这样,”唐绪起身,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母亲帮我看看这个怎么样?” “是什么?”杜老夫人边问边走了过来,桌上的画还没干。上面是一只脖颈修长微微垂头的孔雀正在开屏,旁边还画了几只小簪子,有蝴蝶,有飞蛾,还有一只只形似羽毛的簪子,一看就是成套。“画得真精致。” “好看吗?准备送给姐姐当新婚礼物的。”唐绪美滋滋的道。 “只是县城怕是做不出来。”杜老夫人伸手在孔雀尾部点了点,“你这孔雀尾翎定要用上许多贵重玉石,若要做,只能去府城试试。” “啊?”唐绪像是被人迎头泼了盆冷水,“做不了啊?” “府城能做。”杜老夫人看她一下就变成了霜打的茄子,好笑道:“你画好了拿给我,我找人给你去做。” “谢谢母亲!”唐绪又高兴起来,“我还没上完色,到时候就麻烦您了!” “行。”杜老夫人让玉文把燕窝端过来,“那我们就先回去,你趁热把这吃了。” “好的,谢谢娘~”唐绪顺嘴撒了个娇,哄得杜老夫人乐呵呵回去了。 唐绪看了眼母亲的发饰,日常只简单簪了几根簪子。她记得成婚当日,母亲穿得非常正式,戴了整副头冠。一朵朵桂花立起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头冠,最前面中间的位置是一只飞蛾,镶嵌了许多宝石,十分华贵精美。 不如给母亲也画一幅,反正时间还多。 于是三天后,杜老夫人就收到了两幅图纸。“画得真好,上完色更好看了。咦,这个是?” “这副如意是给母亲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唐绪笑着道。 如意,这头面外形像如意,其实是两只金鱼对着仰着头,翘起的尾部鳍纱展开。这就极考验工匠的技法了,这尾巴要想做得好看可不简单。杜老夫人看得心喜,“这得找个老匠头,可不能毁了这么好看的图。” “是啊,这小珊瑚小贝壳小鱼的配套簪子真真是别致。” 两人对着画夸了又夸,唐绪都不好意思了。她拿出上次唐翎给的银票,“不知道做这个要多少钱,母亲先拿去。” “我有钱着呢,用不着你的,你留着花。”杜老夫人不高兴的推了回去。 “那哪成啊,这可是送给姐姐的新婚礼物,是我的心意,怎么能让您出钱。还有这个,是我孝敬母亲的孝心,都应当我出银子才是。”唐绪坚持把银票放下。 杜老夫人无奈,只能收下。反正等她走了,这里哪样不是他们小两口的呢。 给唐翎画得孔雀她还是从唐爻那得到的灵感,天天小羽毛小羽毛的,画几只真羽毛簪子戴着。不知道唐翎喜不喜欢,应该是喜欢的,不喜欢哪能忍受唐爻成天叫唤。 上次唐爻挨了一顿揍,胳膊直接给拽脱臼了,真惨啊。家暴要不得,但唐爻似乎不怎么在乎,可能比较抗揍。 在家里宅了几天,唐绪准备出门活动活动筋骨。先去看了看扇子店,甫一走近就听到女子们的娇笑声。齐清把隔断的屏风向外挪了挪,这样里面的空间更大。齐清正在教一位客人怎么做漆扇,“把扇子慢慢转动着往下放,对,慢一点不要急。” 结果那女子还是心急了,出来时没有吹一吹面上的颜色,挺好的一幅水纹图多了几道竖着的。 “哎呀,又失败了。”女子跺了跺脚,沮丧的看着扇子。 “没事呢,比之前好看了,慢点就好了。”齐清温声安慰。 “齐掌柜,今日生意可好啊?”一位手捧鲜花的男子出现在门口,“今日的花也没有你好看。” ??? 哪儿来的登徒子!! 第142章 齐清的追求者? 唐绪正欲上前教育这个中二的登徒子,齐清抬起头一脸无奈,“吴公子还是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这怎么是浪费时间呢。”吴云明递过花,“这是今日刚开的,虽不及齐掌柜娇艳,却可添几分香气。” “公子美意我心领了,请回。”齐清没有接。 “我是来买扇子的,就请姑娘在扇面画上这束花。”吴云明并不放弃,反而笑着上前。 屋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屏风后面钻出几个以扇掩面的脑袋,正含笑看着热闹。 齐清只能接过花,“那请公子留下定金,明日来取。” “今日不行吗?我想看着我的扇子画成。”吴云明摸了一块碎银出来,得寸进尺的道。 齐清摇摇头,“不成,我这边还有几位客人在等。”随后找了银子回去。 那男子还要纠缠,唐绪走了过去,“齐清。” “绪姑娘,你来了!”齐清热情的迎上来。 唐绪瞥了那男子一眼,“公子有什么事?” “我买扇子啊,你是谁?”吴云明对上别人的表情浑然不同,他单挑着一边的眉毛,带着几分不耐。 “这是铺子的老板,吴公子先回去,明日扇子就画好了。”齐清道。 吴云明眼睛一亮,“你这铺子多少钱啊?开个价,卖给我。” 齐清瞪大眼睛,“你,你说什么啊?” “一万两,不二价。”唐绪笑眯眯回道。 吴云明面色一沉,“你怎么不去抢钱啊?” “啊?吴公子看着挺有钱的,一万两都拿不出来吗?我这小小的铺子都买不起吗?不会不会?”唐绪蹙眉故作惊讶。 没想到吴云明并不吃这套激将法,“我是真心想谈生意,姑娘却狮子大开口把人当傻子耍。” 看来不是个傻子,唐绪收敛了神色,“铺子不卖,公子问问别家。” 这句话点醒了吴云明,他看向另一边的胭脂铺子,当即走了进去。 唐绪惊讶的看他真的去找别人问价了,不是,来真的吗?这人到底是傻还是不傻啊?“齐清,这人哪儿来的?说买铺子就买铺子了?” “我也不知,只知道叫吴云明。进来买过扇子,说说”齐清咬着唇,似乎有些羞臊,“说我画得好,就天天来,冷言冷语的也赶不走。” “我知道啊,唐园长,这家是镇上大户,家里姓吴。跟周家关系极好,两家同气连枝,多年来生意都做到江南去了,家里十分富裕呢。这位是吴家小少爷,没有接管家里的生意,成天招猫逗狗的闲逛,但也不少人想嫁给他呢。”屏风后出来个小姑娘给两人介绍,说罢还看了眼齐清,“齐掌柜被他看上可是天大的福分呢。” “我不想要这样的福分。”齐清轻声道。她哪里配呢?不说她早就不干净了,就算是完璧之身,也攀不上这样的大家少爷。 唐绪看了齐清一眼,知道她又想起了之前的事。岔开话题道:“铺子里一切可好,忙不忙的过来?” “都好,我能忙得过来。” “你还是在铺子里吃饭吗?王红她们给你送?不如关了门回去吃,还能睡会儿。” “不用,我没有午睡的习惯,在铺子画画也不累人。” “怎么不累,我昨儿还看你揉手腕了,我把隔壁铺子买下来了。你不如去我铺子里干活,做半天休半天,保管累不着。”吴云明忽然插话。 齐清皱起眉,转身进了里面,根本不理他。 唐绪瞟了这个憨憨一眼,还真下了血本啊,连铺子都买了。只是他这样的家庭,恐怕是接受不了齐清的过往,两人注定没有可能。 铺子里的女子见到吴云明,都转到了屏风后面。吴云明走进来,隔着柜台劝齐清去自己的铺子上班,加工钱,只开半天铺子,开三天休息一天之类的 齐清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吴公子买了这么好的铺子,竟拿来玩耍,这样开铺子如何能赚钱。” 吴云明一愣,笑得更开心,“没事,我还有别的营生,养得起这个铺子。” 听这语气,齐清对他并不是很反感,算了,顺其自然。唐绪跟齐清说了一声,往幼儿园去了。 唐爻懒洋洋的摇晃着躺椅,脚步趴着只一二三。就是唐爻买回来的那只狗崽,非要唐翎取名字,唐翎烦不胜烦,说叫一二三。 它的名字就这么定下了,一二三十分好养,幼儿园有什么剩的就给它吃,它也不挑,给什么吃什么。 “一二三,走,玩去。”唐绪招呼一声,唐爻眼睛都没睁,只当自己睡着了。 一二三嗷呜一声,摇晃着小屁股走过来在唐绪脚上蹭了蹭,吐着舌头甩着尾巴跟了上来。 “一二三!”原本还在玩闹的王子铭一眼就看到了唐绪,和她脚边的狗。“一二三,来玩呀。” “王子铭,回来。”朱樱喊了一嗓子,但是更多的小孩子注意到了小狗,纷纷倒腾着小短腿围了过来。 唐绪这下走不动了,面前蹲了一群小土豆,将她和一二三团团围住。失策了,没想到这小东西这么得孩子们喜欢。 “孩子们,快回来。”老师们招呼着,可惜没有人听。 “一二三,来呀来呀。”王子铭蹲在地上招手,一二三根本不搭理。刚来时它还会对着靠近的人呲牙,虽然也没几颗牙。被唐爻调教了几次,现在不呲牙了,但也不理会。只有唐家和杜家的人叫它,它才会有反应。 “王子铭,上课去,朱樱老师可要生气了。”唐绪将小狗拎起来抱进怀里,小土豆们站了起来,踮着脚够着脑袋看。“去上课去上课。” 她扒拉开一条小路,赶紧溜回了办公室。 一二三是一只黄黑相间的小狗,耳朵尖尖的立起。因为有点胖,还有小狗特有的绒毛,像个会移动的毛球团子。 唐绪摸出一条肉干逗它,它两只前爪扒着唐绪的手,发出呜呜的讨好声,可爱极了。“吃吃。”她把肉干丢到地上,一二三从她怀里一跃而下,优雅的用头着地滚了两圈,将肉干叼进了嘴里。 一二三不吃人手上的东西,所以不担心它会抢孩子们的东西吃。它只吃地上,和自己碗里的,是条非常聪明的小狗。 第142章 齐清的追求者? 唐绪正欲上前教育这个中二的登徒子,齐清抬起头一脸无奈,“吴公子还是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这怎么是浪费时间呢。”吴云明递过花,“这是今日刚开的,虽不及齐掌柜娇艳,却可添几分香气。” “公子美意我心领了,请回。”齐清没有接。 “我是来买扇子的,就请姑娘在扇面画上这束花。”吴云明并不放弃,反而笑着上前。 屋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屏风后面钻出几个以扇掩面的脑袋,正含笑看着热闹。 齐清只能接过花,“那请公子留下定金,明日来取。” “今日不行吗?我想看着我的扇子画成。”吴云明摸了一块碎银出来,得寸进尺的道。 齐清摇摇头,“不成,我这边还有几位客人在等。”随后找了银子回去。 那男子还要纠缠,唐绪走了过去,“齐清。” “绪姑娘,你来了!”齐清热情的迎上来。 唐绪瞥了那男子一眼,“公子有什么事?” “我买扇子啊,你是谁?”吴云明对上别人的表情浑然不同,他单挑着一边的眉毛,带着几分不耐。 “这是铺子的老板,吴公子先回去,明日扇子就画好了。”齐清道。 吴云明眼睛一亮,“你这铺子多少钱啊?开个价,卖给我。” 齐清瞪大眼睛,“你,你说什么啊?” “一万两,不二价。”唐绪笑眯眯回道。 吴云明面色一沉,“你怎么不去抢钱啊?” “啊?吴公子看着挺有钱的,一万两都拿不出来吗?我这小小的铺子都买不起吗?不会不会?”唐绪蹙眉故作惊讶。 没想到吴云明并不吃这套激将法,“我是真心想谈生意,姑娘却狮子大开口把人当傻子耍。” 看来不是个傻子,唐绪收敛了神色,“铺子不卖,公子问问别家。” 这句话点醒了吴云明,他看向另一边的胭脂铺子,当即走了进去。 唐绪惊讶的看他真的去找别人问价了,不是,来真的吗?这人到底是傻还是不傻啊?“齐清,这人哪儿来的?说买铺子就买铺子了?” “我也不知,只知道叫吴云明。进来买过扇子,说说”齐清咬着唇,似乎有些羞臊,“说我画得好,就天天来,冷言冷语的也赶不走。” “我知道啊,唐园长,这家是镇上大户,家里姓吴。跟周家关系极好,两家同气连枝,多年来生意都做到江南去了,家里十分富裕呢。这位是吴家小少爷,没有接管家里的生意,成天招猫逗狗的闲逛,但也不少人想嫁给他呢。”屏风后出来个小姑娘给两人介绍,说罢还看了眼齐清,“齐掌柜被他看上可是天大的福分呢。” “我不想要这样的福分。”齐清轻声道。她哪里配呢?不说她早就不干净了,就算是完璧之身,也攀不上这样的大家少爷。 唐绪看了齐清一眼,知道她又想起了之前的事。岔开话题道:“铺子里一切可好,忙不忙的过来?” “都好,我能忙得过来。” “你还是在铺子里吃饭吗?王红她们给你送?不如关了门回去吃,还能睡会儿。” “不用,我没有午睡的习惯,在铺子画画也不累人。” “怎么不累,我昨儿还看你揉手腕了,我把隔壁铺子买下来了。你不如去我铺子里干活,做半天休半天,保管累不着。”吴云明忽然插话。 齐清皱起眉,转身进了里面,根本不理他。 唐绪瞟了这个憨憨一眼,还真下了血本啊,连铺子都买了。只是他这样的家庭,恐怕是接受不了齐清的过往,两人注定没有可能。 铺子里的女子见到吴云明,都转到了屏风后面。吴云明走进来,隔着柜台劝齐清去自己的铺子上班,加工钱,只开半天铺子,开三天休息一天之类的 齐清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吴公子买了这么好的铺子,竟拿来玩耍,这样开铺子如何能赚钱。” 吴云明一愣,笑得更开心,“没事,我还有别的营生,养得起这个铺子。” 听这语气,齐清对他并不是很反感,算了,顺其自然。唐绪跟齐清说了一声,往幼儿园去了。 唐爻懒洋洋的摇晃着躺椅,脚步趴着只一二三。就是唐爻买回来的那只狗崽,非要唐翎取名字,唐翎烦不胜烦,说叫一二三。 它的名字就这么定下了,一二三十分好养,幼儿园有什么剩的就给它吃,它也不挑,给什么吃什么。 “一二三,走,玩去。”唐绪招呼一声,唐爻眼睛都没睁,只当自己睡着了。 一二三嗷呜一声,摇晃着小屁股走过来在唐绪脚上蹭了蹭,吐着舌头甩着尾巴跟了上来。 “一二三!”原本还在玩闹的王子铭一眼就看到了唐绪,和她脚边的狗。“一二三,来玩呀。” “王子铭,回来。”朱樱喊了一嗓子,但是更多的小孩子注意到了小狗,纷纷倒腾着小短腿围了过来。 唐绪这下走不动了,面前蹲了一群小土豆,将她和一二三团团围住。失策了,没想到这小东西这么得孩子们喜欢。 “孩子们,快回来。”老师们招呼着,可惜没有人听。 “一二三,来呀来呀。”王子铭蹲在地上招手,一二三根本不搭理。刚来时它还会对着靠近的人呲牙,虽然也没几颗牙。被唐爻调教了几次,现在不呲牙了,但也不理会。只有唐家和杜家的人叫它,它才会有反应。 “王子铭,上课去,朱樱老师可要生气了。”唐绪将小狗拎起来抱进怀里,小土豆们站了起来,踮着脚够着脑袋看。“去上课去上课。” 她扒拉开一条小路,赶紧溜回了办公室。 一二三是一只黄黑相间的小狗,耳朵尖尖的立起。因为有点胖,还有小狗特有的绒毛,像个会移动的毛球团子。 唐绪摸出一条肉干逗它,它两只前爪扒着唐绪的手,发出呜呜的讨好声,可爱极了。“吃吃。”她把肉干丢到地上,一二三从她怀里一跃而下,优雅的用头着地滚了两圈,将肉干叼进了嘴里。 一二三不吃人手上的东西,所以不担心它会抢孩子们的东西吃。它只吃地上,和自己碗里的,是条非常聪明的小狗。 第143章 买了我们吧 文芳将这几日的账本整理给她看,唐绪翻了翻,“午饭预订还没停吗?”重招新生后,唐绪就决定不再对外售卖午饭了。 “今日最后一天,之后不卖了。”文芳答。 “好的。”唐绪点点头。 文芳看了看她的神色,“我觉得我们开个饭馆。” 唐绪眉头一皱,“暂时不,明年稳定之后再看。” “好。” 账目盘完了,唐绪抱着一二三到各个教室看了看。 有的班上正在上课,孩子们伏在桌上,小手跟毛笔做着斗争,想写出漂亮的字来。 有的班上带着孩子们玩游戏,欢乐的笑声像一阵阵浪潮。 有的班上在上音乐课,摇头晃脑的跟着老师唱儿歌。 溜达到了校场,唐翎拿着根熟悉的棍子,就是原来抽自己,包满布条的那根。 孩子们对唐翎比较害怕,没有不听话的。 乖乖巧巧的学着挥拳,踢腿,有摇摇晃晃的,就会被唐翎轻轻打上一棍子。 厨房里,大家忙的热火朝天。这时候的食材什么都没加,又是每天现摘的,看着新鲜又水灵。 妇人们聊着天,洗菜的摘菜的切菜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冯大娘挥着锅铲,滋啦啦作响的锅里散发出香气。 杏子带着安安和唐霁给家畜们喂食,安安如今已经走得很稳当了。小手揪着唐霁的衣服,一会儿指着猪发出哼哼的声音,一会儿指着鸡发出咯咯哒的叫声。 春日的迎春花早就谢了,现在正是桂花开放的时候。整个幼儿园,不管走到哪里,鼻间都是馥郁的花香。 户外活动的孩子们跑来跑去,不知哪个班的孩子窜出来,叉腰挡在唐绪面前。“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这儿过,留下……留下小狗来。” 唐绪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你是哪个班的?” “我是小二班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吴一鸣是也!”他仰着小脑袋,圆圆的眼睛不断瞟向一二三。 “吴一鸣,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一个年轻的少女跟唐绪问了声好,牵着吴一鸣走了。 “我在打劫!”吴一鸣大声道,颇有些引以为荣的感觉。 “打劫是不对的,是坏事,我们……”两人越走越远,声音渐渐听不清了。 唐绪见幼儿园没什么事,准备去接杜昀下班。 镇公所里有两伙人正在吵架,你一言我一语的,激动时几乎要动手。 听了一会儿,大概是两个村子起了矛盾。上游的村子给田灌水,把河堵住了,下游没水,于是闹了起来,几乎要发展成群架。 没看到杜昀,唐绪进了里面,看到人正悠闲地喝着茶。“你不管管吗?” 杜昀站起身,“先让他们冷静下来,现在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你怎么来了?”说话间拉着唐绪坐到一边。 “没什么事,就过来找你一起回家呀。你现在是不是走不了?”唐绪看了一眼门外。 “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了。”杜昀抚了一下她的脸颊,走出去先是斥责了上游的上河村,下河村听得极度舒适,连连附和。这时杜昀话风一转,说下游的村子太过粗暴,一言不合就动手。随后严令不许堵住河道,否则就把村长关起来。 “这样就完了?”唐绪惊讶道。 “两个村子有旧怨,不过是借题发挥。河道挖开便罢了,本就是小事。威胁村长一番,他自会管束好。你以为能跟他们说什么大道理不成?”杜昀刮了刮她的鼻子,两人携手又去了幼儿园,接上孩子们一起回家。 “明日我准备去县城,姐姐再帮忙看一天?”唐绪讨好的看向唐翎。 唐翎斜她一眼,嗯了一声。 唐绪用的杜家的车夫,他知道县城铺子在哪儿。那掌柜原是杜家的家仆,人很忠心。 她远远站着看了一会儿,顾客来来往往,看着生意很是不错。遂又走了进去,伙计百忙之中还抬头打了声招呼,“客人随便看看啊,想要什么就喊我一声。” 她特地看了一下卫生情况,柜台擦得挺干净,摆放月饼的竹篮子也很干净,看得出很尽心了。 看过没有问题唐绪也没有打扰,转身让车夫带着往牙行去了。 得知要找丫鬟,牙人领了一串年轻貌美的过来,面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这都是年纪小机灵的,这几个还有伺候人的经验。” 唐绪看了一圈,人倒是没有绑着。环肥燕瘦应有尽有,那些女子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有些不适。她侧头对牙人道:“我要识字知礼的,不会伺候人也无碍。” “这,”牙人挠了挠腮,让那些人回去,又带了几个人出来,这次人就少了很多。加起来不过五个,看得出来识字的女子被卖掉的很少。“都在这里了。” 这五人有两个年纪看着不轻了,不知为什么被卖掉了。另外三个年轻的,一个默然的站在最边角,眼睛里满是麻木,右脸上还有两道刀疤。另外两个紧紧挨着,看着像是熟人,脸上满是紧张。“身世可都清白的?没有拐卖来的?” “那不可能,咱们这可都是官府备案在册的。这个年纪大的原来读书人家,后来与人做妾,主人家男人死了,被主母发卖了。这个也差不多,这两姐妹是大户人家的庶女,父亲犯了案子被牵连的。那个,”牙人指了指边上那个,“她得罪了贵女,家里人把她推出来给人解气,贵女泄了愤把人卖到了这儿。” 唐绪听得皱眉,“那若带了她回去,那贵女可会找我麻烦?” “不会不会,那贵女早就走了,不是咱们这儿的人。”牙人声音小了些,像是怕那姑娘听见,“她刚来还指望家里把她带回去,结果全家都搬走了。又因脸上有疤,一直卖不出去。客人要是想带走,看她可怜的份上,二两银子就行。” 疤脸女子转过头来看了唐绪一眼,脸上无悲无喜,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绪想了想,就她。 “夫人也买了我们姐妹!我们什么活都能干的!”不知那两姐妹突然想到了什么,其中一个突然出声哀求。 第143章 买了我们吧 文芳将这几日的账本整理给她看,唐绪翻了翻,“午饭预订还没停吗?”重招新生后,唐绪就决定不再对外售卖午饭了。 “今日最后一天,之后不卖了。”文芳答。 “好的。”唐绪点点头。 文芳看了看她的神色,“我觉得我们开个饭馆。” 唐绪眉头一皱,“暂时不,明年稳定之后再看。” “好。” 账目盘完了,唐绪抱着一二三到各个教室看了看。 有的班上正在上课,孩子们伏在桌上,小手跟毛笔做着斗争,想写出漂亮的字来。 有的班上带着孩子们玩游戏,欢乐的笑声像一阵阵浪潮。 有的班上在上音乐课,摇头晃脑的跟着老师唱儿歌。 溜达到了校场,唐翎拿着根熟悉的棍子,就是原来抽自己,包满布条的那根。 孩子们对唐翎比较害怕,没有不听话的。 乖乖巧巧的学着挥拳,踢腿,有摇摇晃晃的,就会被唐翎轻轻打上一棍子。 厨房里,大家忙的热火朝天。这时候的食材什么都没加,又是每天现摘的,看着新鲜又水灵。 妇人们聊着天,洗菜的摘菜的切菜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冯大娘挥着锅铲,滋啦啦作响的锅里散发出香气。 杏子带着安安和唐霁给家畜们喂食,安安如今已经走得很稳当了。小手揪着唐霁的衣服,一会儿指着猪发出哼哼的声音,一会儿指着鸡发出咯咯哒的叫声。 春日的迎春花早就谢了,现在正是桂花开放的时候。整个幼儿园,不管走到哪里,鼻间都是馥郁的花香。 户外活动的孩子们跑来跑去,不知哪个班的孩子窜出来,叉腰挡在唐绪面前。“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这儿过,留下……留下小狗来。” 唐绪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你是哪个班的?” “我是小二班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吴一鸣是也!”他仰着小脑袋,圆圆的眼睛不断瞟向一二三。 “吴一鸣,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一个年轻的少女跟唐绪问了声好,牵着吴一鸣走了。 “我在打劫!”吴一鸣大声道,颇有些引以为荣的感觉。 “打劫是不对的,是坏事,我们……”两人越走越远,声音渐渐听不清了。 唐绪见幼儿园没什么事,准备去接杜昀下班。 镇公所里有两伙人正在吵架,你一言我一语的,激动时几乎要动手。 听了一会儿,大概是两个村子起了矛盾。上游的村子给田灌水,把河堵住了,下游没水,于是闹了起来,几乎要发展成群架。 没看到杜昀,唐绪进了里面,看到人正悠闲地喝着茶。“你不管管吗?” 杜昀站起身,“先让他们冷静下来,现在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你怎么来了?”说话间拉着唐绪坐到一边。 “没什么事,就过来找你一起回家呀。你现在是不是走不了?”唐绪看了一眼门外。 “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了。”杜昀抚了一下她的脸颊,走出去先是斥责了上游的上河村,下河村听得极度舒适,连连附和。这时杜昀话风一转,说下游的村子太过粗暴,一言不合就动手。随后严令不许堵住河道,否则就把村长关起来。 “这样就完了?”唐绪惊讶道。 “两个村子有旧怨,不过是借题发挥。河道挖开便罢了,本就是小事。威胁村长一番,他自会管束好。你以为能跟他们说什么大道理不成?”杜昀刮了刮她的鼻子,两人携手又去了幼儿园,接上孩子们一起回家。 “明日我准备去县城,姐姐再帮忙看一天?”唐绪讨好的看向唐翎。 唐翎斜她一眼,嗯了一声。 唐绪用的杜家的车夫,他知道县城铺子在哪儿。那掌柜原是杜家的家仆,人很忠心。 她远远站着看了一会儿,顾客来来往往,看着生意很是不错。遂又走了进去,伙计百忙之中还抬头打了声招呼,“客人随便看看啊,想要什么就喊我一声。” 她特地看了一下卫生情况,柜台擦得挺干净,摆放月饼的竹篮子也很干净,看得出很尽心了。 看过没有问题唐绪也没有打扰,转身让车夫带着往牙行去了。 得知要找丫鬟,牙人领了一串年轻貌美的过来,面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这都是年纪小机灵的,这几个还有伺候人的经验。” 唐绪看了一圈,人倒是没有绑着。环肥燕瘦应有尽有,那些女子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有些不适。她侧头对牙人道:“我要识字知礼的,不会伺候人也无碍。” “这,”牙人挠了挠腮,让那些人回去,又带了几个人出来,这次人就少了很多。加起来不过五个,看得出来识字的女子被卖掉的很少。“都在这里了。” 这五人有两个年纪看着不轻了,不知为什么被卖掉了。另外三个年轻的,一个默然的站在最边角,眼睛里满是麻木,右脸上还有两道刀疤。另外两个紧紧挨着,看着像是熟人,脸上满是紧张。“身世可都清白的?没有拐卖来的?” “那不可能,咱们这可都是官府备案在册的。这个年纪大的原来读书人家,后来与人做妾,主人家男人死了,被主母发卖了。这个也差不多,这两姐妹是大户人家的庶女,父亲犯了案子被牵连的。那个,”牙人指了指边上那个,“她得罪了贵女,家里人把她推出来给人解气,贵女泄了愤把人卖到了这儿。” 唐绪听得皱眉,“那若带了她回去,那贵女可会找我麻烦?” “不会不会,那贵女早就走了,不是咱们这儿的人。”牙人声音小了些,像是怕那姑娘听见,“她刚来还指望家里把她带回去,结果全家都搬走了。又因脸上有疤,一直卖不出去。客人要是想带走,看她可怜的份上,二两银子就行。” 疤脸女子转过头来看了唐绪一眼,脸上无悲无喜,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绪想了想,就她。 “夫人也买了我们姐妹!我们什么活都能干的!”不知那两姐妹突然想到了什么,其中一个突然出声哀求。 第144章 “呱噪!”牙人呵斥了一声。 都是苦命人,多两人倒也没什么,识字的人总是不嫌多的。唐绪看向那两姐妹,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才是初中生的年纪,“这两人……”她说不出像是买物件的话,停住话头等牙人接话。 牙人笑了笑,“这两个一人就要六两,年纪小,长得也算标致,当个通房丫鬟也使得。” 听到通房丫鬟,那两姐妹面色一僵,几乎要哭出来了。“我们,我们不……” “闭嘴!”牙人目光一冷,警告意味十足。 “行,就她们三个。”唐绪掏了银子,至于那两个年纪大的,她想了想,还是没有选择带走。她们一辈子被人伺候着,年纪大了,若是要去带孩子只怕会受不了孩子吵闹。 车夫跟着牙人跑了一趟过契,这才将三个女子领上了马车。 两姐妹要哭不哭的看着她,另一个则好像万事与她无关的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唐绪看不下去,解释了两句,“不要你们当通房丫鬟,我这边开了学堂,到时候你们应该是教孩子读书识字,带带小孩子。说说你们都叫什么?我姓唐。” “奴婢念初,她叫念锦,是奴婢姐姐。”念初看着倒是比姐姐胆子大些。 “我叫念无罢。”疤脸女子说道,这名字倒像是抄了两姐妹的名字随意起的。 唐绪有点担心起来,这状态真能帮她干活吗?看着都生无可恋了。她试探的问,“念无不太好听,不如叫念朝?”朝字多好,朝阳,新生,希望她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疤脸女子目光闪了闪,沉吟了一会儿,“听主子的。” 果然是随便起的,唐绪摆了摆手,“奴婢主子都算了,我听不太习惯,以后就叫我园长。你们以后不用伺候谁,就在学堂里做事,带带孩子什么的。学堂里没有男子,你们也不必担心不自在。” 念初念锦年纪小,当即便安下心,眉眼舒展开来,“多谢园长,我们一定好好干活的。” 念朝看着她,不太相信有这么好的事。她便罢了,已是毁了容了。可那两小的,姿容不错,年纪又小,做个通房丫鬟,主母怀孕时伺候老爷,哪家不是这般做的呢?她们这么小年纪,会带什么孩子。 可这位唐姑娘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撒谎心虚的痕迹,罢了。自己这样的脸总不可能去伺候男人,但若真的是照顾孩子们,不会吓到他们吗?这么一想,她便问了出来。 “不会,孩子们没那么胆小的。而且我们园里之前有位也是脸上有疤呢,孩子们也不怕她,只是觉得好奇,会问,希望你到时候不要介意。”唐绪稍稍放了点心,她这么问至少是在想去幼儿园做工的事,没有消极反抗。 事情办完了,唐绪又去给孩子们搜罗稀奇玩意儿了。她看到有个剪纸的老人,他面前摆了许多纸花。其中有一个看着却有点奇怪,葫芦状,连着小棍子。“爷爷,这是什么啊?也是纸花吗?” 老人听见声音,眯着眼抬起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啊,这是纸翻花。”他伸出如同老枯树皮般的双手,捏着小棍轻轻拉开,里面是镂空状的纸连接了起来。随着老人双手一翻,长条状的纸花变成两朵圆形的花。他再次一翻,用手一扯,那纸花变成三个圆球。随着老人的动作,那纸翻花竟变出了五六种形状。 唐绪眼睛越睁越大,从来没玩过的东西,好厉害啊!“爷爷,这多少钱一个?” “二十文,不还价。”老人将纸翻花小心的收了起来。 还行,不算太贵。 “有多少个呢?”唐绪看了看,不止有葫芦外形,还有别的形状。 老人有些浑浊的双眼泛起期待,“三十来个,你都要我给你少点。” “都给我。”唐绪摸出一枚银粒子,递了过去。 “这是多少啊?我没有称啊。”老人皱起眉,平时收的都是铜钱,也没谁买几文钱的东西给银子。 “大概一钱,要不你看着给些别的纸花。”唐绪也没多少铜钱。 “好,我送你个篮子,自己编的,结实着呢。”老人几乎将摊位上大半的东西都给了唐绪,乐呵呵的念叨:能给小青买块饴糖吃了。 给孩子们带了礼物,唐绪便返程了。路过周氏布庄,王大娘又倚门嗑瓜子看热闹呢。“王大娘。” “哎!小绪啊!这是打哪儿回来啊。”王大娘拍了拍衣服上的碎屑,笑着道。 “县城去了一趟,我这有三个姑娘,麻烦量一下尺寸,秋冬衣服各做两身。”唐绪将三人喊了下来,王大娘热情的拿了皮尺一一量了记下。 “布料呢?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花色啊?”王大娘目光扫过念朝脸上的疤,又不着痕迹的移开。 “你们跟王大娘说。”唐绪环顾了一下铺子,跟第一次来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以前挂的都是布料,如今专门打了个博物架放各种模样的娃娃。只要打门口路过就能看见,喜欢这些的小姑娘大概看到就走不动路了。 此时午饭的点早就过了,几人还未吃饭。唐绪已经有些饿了,“去吃卤肉饭,不用等。” 卤肉铺子方家夫妇带着王小云一起忙活,几个姑娘是轮流到铺子里。她们还是不怎么爱出门,但已经不怕到铺子了。 “婉姐,姐夫,来点吃的,好饿。”唐绪一进门就喊。 “来了!”方远勤笑着招呼一声,捞了老大一块肉让董婉婉切。 “小绪?怎么现在还没吃啊,这都什么时辰了,做晚饭现在就能开始了……”董婉婉一边念叨,一边切肉,“那肠来根,猪蹄豆干,小绪爱吃。” “哇,香。”唐绪没客气,直接就开吃了,“这卤干子真好吃。” 董婉婉朗声一笑,“是,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几位是新来的老师吗?” 王小云帮着端另外几碗饭,“还有馒头,不够再加。” “是啊,从县城带回来。”唐绪翻了翻,可惜这季节藕还没长成,不然更好吃。 念初和念锦对视一眼,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大一碗肉吗? 念朝也有些惊讶,她们是买来的奴婢,竟然跟主人同桌吃一样的饭吗?她侧头看向在另一个桌上吃饭的车夫,对方好像习以为常。 第144章 “呱噪!”牙人呵斥了一声。 都是苦命人,多两人倒也没什么,识字的人总是不嫌多的。唐绪看向那两姐妹,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才是初中生的年纪,“这两人……”她说不出像是买物件的话,停住话头等牙人接话。 牙人笑了笑,“这两个一人就要六两,年纪小,长得也算标致,当个通房丫鬟也使得。” 听到通房丫鬟,那两姐妹面色一僵,几乎要哭出来了。“我们,我们不……” “闭嘴!”牙人目光一冷,警告意味十足。 “行,就她们三个。”唐绪掏了银子,至于那两个年纪大的,她想了想,还是没有选择带走。她们一辈子被人伺候着,年纪大了,若是要去带孩子只怕会受不了孩子吵闹。 车夫跟着牙人跑了一趟过契,这才将三个女子领上了马车。 两姐妹要哭不哭的看着她,另一个则好像万事与她无关的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唐绪看不下去,解释了两句,“不要你们当通房丫鬟,我这边开了学堂,到时候你们应该是教孩子读书识字,带带小孩子。说说你们都叫什么?我姓唐。” “奴婢念初,她叫念锦,是奴婢姐姐。”念初看着倒是比姐姐胆子大些。 “我叫念无罢。”疤脸女子说道,这名字倒像是抄了两姐妹的名字随意起的。 唐绪有点担心起来,这状态真能帮她干活吗?看着都生无可恋了。她试探的问,“念无不太好听,不如叫念朝?”朝字多好,朝阳,新生,希望她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疤脸女子目光闪了闪,沉吟了一会儿,“听主子的。” 果然是随便起的,唐绪摆了摆手,“奴婢主子都算了,我听不太习惯,以后就叫我园长。你们以后不用伺候谁,就在学堂里做事,带带孩子什么的。学堂里没有男子,你们也不必担心不自在。” 念初念锦年纪小,当即便安下心,眉眼舒展开来,“多谢园长,我们一定好好干活的。” 念朝看着她,不太相信有这么好的事。她便罢了,已是毁了容了。可那两小的,姿容不错,年纪又小,做个通房丫鬟,主母怀孕时伺候老爷,哪家不是这般做的呢?她们这么小年纪,会带什么孩子。 可这位唐姑娘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撒谎心虚的痕迹,罢了。自己这样的脸总不可能去伺候男人,但若真的是照顾孩子们,不会吓到他们吗?这么一想,她便问了出来。 “不会,孩子们没那么胆小的。而且我们园里之前有位也是脸上有疤呢,孩子们也不怕她,只是觉得好奇,会问,希望你到时候不要介意。”唐绪稍稍放了点心,她这么问至少是在想去幼儿园做工的事,没有消极反抗。 事情办完了,唐绪又去给孩子们搜罗稀奇玩意儿了。她看到有个剪纸的老人,他面前摆了许多纸花。其中有一个看着却有点奇怪,葫芦状,连着小棍子。“爷爷,这是什么啊?也是纸花吗?” 老人听见声音,眯着眼抬起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啊,这是纸翻花。”他伸出如同老枯树皮般的双手,捏着小棍轻轻拉开,里面是镂空状的纸连接了起来。随着老人双手一翻,长条状的纸花变成两朵圆形的花。他再次一翻,用手一扯,那纸花变成三个圆球。随着老人的动作,那纸翻花竟变出了五六种形状。 唐绪眼睛越睁越大,从来没玩过的东西,好厉害啊!“爷爷,这多少钱一个?” “二十文,不还价。”老人将纸翻花小心的收了起来。 还行,不算太贵。 “有多少个呢?”唐绪看了看,不止有葫芦外形,还有别的形状。 老人有些浑浊的双眼泛起期待,“三十来个,你都要我给你少点。” “都给我。”唐绪摸出一枚银粒子,递了过去。 “这是多少啊?我没有称啊。”老人皱起眉,平时收的都是铜钱,也没谁买几文钱的东西给银子。 “大概一钱,要不你看着给些别的纸花。”唐绪也没多少铜钱。 “好,我送你个篮子,自己编的,结实着呢。”老人几乎将摊位上大半的东西都给了唐绪,乐呵呵的念叨:能给小青买块饴糖吃了。 给孩子们带了礼物,唐绪便返程了。路过周氏布庄,王大娘又倚门嗑瓜子看热闹呢。“王大娘。” “哎!小绪啊!这是打哪儿回来啊。”王大娘拍了拍衣服上的碎屑,笑着道。 “县城去了一趟,我这有三个姑娘,麻烦量一下尺寸,秋冬衣服各做两身。”唐绪将三人喊了下来,王大娘热情的拿了皮尺一一量了记下。 “布料呢?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花色啊?”王大娘目光扫过念朝脸上的疤,又不着痕迹的移开。 “你们跟王大娘说。”唐绪环顾了一下铺子,跟第一次来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以前挂的都是布料,如今专门打了个博物架放各种模样的娃娃。只要打门口路过就能看见,喜欢这些的小姑娘大概看到就走不动路了。 此时午饭的点早就过了,几人还未吃饭。唐绪已经有些饿了,“去吃卤肉饭,不用等。” 卤肉铺子方家夫妇带着王小云一起忙活,几个姑娘是轮流到铺子里。她们还是不怎么爱出门,但已经不怕到铺子了。 “婉姐,姐夫,来点吃的,好饿。”唐绪一进门就喊。 “来了!”方远勤笑着招呼一声,捞了老大一块肉让董婉婉切。 “小绪?怎么现在还没吃啊,这都什么时辰了,做晚饭现在就能开始了……”董婉婉一边念叨,一边切肉,“那肠来根,猪蹄豆干,小绪爱吃。” “哇,香。”唐绪没客气,直接就开吃了,“这卤干子真好吃。” 董婉婉朗声一笑,“是,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几位是新来的老师吗?” 王小云帮着端另外几碗饭,“还有馒头,不够再加。” “是啊,从县城带回来。”唐绪翻了翻,可惜这季节藕还没长成,不然更好吃。 念初和念锦对视一眼,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大一碗肉吗? 念朝也有些惊讶,她们是买来的奴婢,竟然跟主人同桌吃一样的饭吗?她侧头看向在另一个桌上吃饭的车夫,对方好像习以为常。 第145章 “铺子生意好吗?”唐绪抽空问道,不知道是不是这时候不对,店里一个顾客都没有。 “挺好的呀,附近街坊邻居不时就买些回去打牙祭。麻辣烫便宜,那个买的人更多。小云啊,烫些菜来,要荤素搭配是小绪。” 唐绪笑了起来,差点呛着,“咳,是,对身体好。” 吃过饭,车夫把她们送到幼儿园就走了。 念初念锦看着疯跑玩耍的孩子有点怔愣,她们也曾跟着家里的西席念过几本书,学堂没去过,外面的学堂是这样子吗? 念朝看着脚边的小狗,还有那些没见过的奇怪东西,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吗? “园长,园长……”孩子们迎上来,“你拿的什么?” “娘~” “小婶~” “绪姨姨!” “这是什么?” “好吃的吗?” “这是纸,不能吃。” 唐绪被团团围住,提着的篮子被方子俊抱住,她拿出两个纸翻花给他们展示。 “哇~” “这是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纸花!” “孩子们,准备回教室了哦~”老师拍拍手。 孩子们依依不舍的离开,唐绪收拾了一下东西,带着人去了宿舍区。“一人一个房间,把你们的包袱放下,去食堂看看。” 参观了一下各处,唐绪将念初念锦交给了杏子。“念朝跟着我,日后帮我处理一下日常的事。” “好。”念朝一路跟着唐绪巡了一遍幼儿园,这里的孩子很多。每个都很开心,他们玩耍,练武,念书。除了门口的院子,没有一个成年男子。 放学的钟声响起,家长们凭着校牌进园,找到孩子的教室,随后带着自家孩子离开。 唐绪也接上了七月他们回到家,念朝坐在车上。被三个孩子好奇的目光打量,她下意识抬手捂住脸上的疤。 “这位朝姨脸受伤了,你们不要盯着看。”唐绪出声。 “哦,很痛。”七月转过头,目光还是忍不住偷偷瞥过去,跟新花大娘的疤有点像呢。 “请你吃糖就不痛了。”嘉瑞往念朝手心里放了一颗糖,“甜甜的。” “这已经好了,不会痛了。”方子俊很了解的样子。 “这个去疤的,不过你脸已经很久了,可能要很久。”半夏摸出一小盒药膏。 念朝看着手心里的东西,早就麻木的心忽然涌起一阵委屈。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错,那个根本不熟悉的男人为什么要当众拒绝贵女,反而拖她下水说对她心有所属?她从没有勾引过任何人,为什么要毁她的容?亲爹亲娘甚至没有为她说一句话,出了事将她送给贵女就连夜搬走了。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却会关心她疼不疼? 将那颗糖放进嘴里,很甜。她含着泪轻声道:“谢谢。” “不客气呀。”嘉瑞回她一个笑容,忽然发现她脸上有水滴了下来,“姨姨你出汗了耶,你很热吗?” “那是哭了,眼泪!眼睛是不会流汗的!”方子俊反驳道。 “哎呀,你们快闭嘴。”半夏拿出手帕递过去,“是不是糖不好吃呀,嘉瑞你是不是给的苦糖。” 嘉瑞顿时不高兴了,“才没有!这次的糖可甜了,我刚才还吃了一个。” 唐绪不想让他们继续纠结念朝哭没哭的问题,拉过嘉瑞道:“你今天吃了几颗?不是说过上课不许带糖了吗?这次是谁给的?” 嘉瑞捂着零食袋,“七月也吃了,蛋蛋哥也吃了,芸娘也吃了!” “你非要我吃的,我都说不吃了。”七月噘着嘴。 方子俊不说话,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念朝擦了擦眼泪,忽然笑了起来。 嘉瑞还在小声分辨,他不愿意回答是谁给的,故意岔开话题说这个糖其实也没有那么甜,一点点,不会坏牙。 “到了,小崽子们下车了。”唐爻停下车喊了一句。 “少夫人,小少爷回来了。”祁伯照例在门口迎接,斑斑在他脚边冲着七月喵呜喵呜叫。 “祁爷爷,七月回来了。” “嘉瑞回啦。” “蛋蛋回来了。” 几个孩子们瞬间被猫猫拉走了所有的注意力,带着猫猫去玩了。 唐绪叫念朝下车,唐爻带唐翎唐磬回去了。 “祁伯,这是念朝,以后就跟着我,麻烦您给她安排个房间。”唐绪指了指身后的人。 祁伯点点头,“好,跟我来。” 唐绪到家先去看母亲,杜老夫人每日这时候都会坐在前厅等她们回来。“母亲,今日可好?” “好,我在家里好着呢。事都办好了?”杜老夫人拉她坐在自己身边,玉文给唐绪倒了杯茶。 唐绪喝了口茶,“嗯,去铺子看过了,都很好。人也带回来了,不过多了两个,留在幼儿园了,教一教可以当老师。还有一个带回家了,以后她跟着我,帮着处理一些事情。” 杜老夫人点点头,“早就该买个丫鬟,有什么事就让她去做,别把自己累着了。” “原先也没多少事,我这忙起来一阵阵的。”唐绪最开始是不习惯,感觉怪怪的。 杜老夫人不赞同,“有一个总是轻省些的。” 唐绪现在也觉得,杜昀出入都带着博山,很多事情不用亲力亲为,“是啊,不过这姑娘脸上有疤,以前遭了罪。” 杜老夫人皱起眉,“怎么回事?脸上,是被毁了容吗?” 唐绪看了一眼门外,“嗯,说是得罪了贵女,被父母推出来给人赔罪。那贵女毁了她的脸不说,还将她卖了。” 杜老夫人眉头皱得更紧,担心唐绪被牙人哄骗了,带了个麻烦,“那你带回来,可会得罪人?” 唐绪解释,“牙人说那贵女不是这边的人,已经走了。” 杜老夫人有些担心,怕她被人骗了,嘴上却道:“那就好,可别买个麻烦回来。” 唐绪没看出她的忧虑,“我省得。” 两人聊着天,杜昀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三个小尾巴叽叽喳喳。 “蛋蛋就在这吃,摆饭。” 第145章 “铺子生意好吗?”唐绪抽空问道,不知道是不是这时候不对,店里一个顾客都没有。 “挺好的呀,附近街坊邻居不时就买些回去打牙祭。麻辣烫便宜,那个买的人更多。小云啊,烫些菜来,要荤素搭配是小绪。” 唐绪笑了起来,差点呛着,“咳,是,对身体好。” 吃过饭,车夫把她们送到幼儿园就走了。 念初念锦看着疯跑玩耍的孩子有点怔愣,她们也曾跟着家里的西席念过几本书,学堂没去过,外面的学堂是这样子吗? 念朝看着脚边的小狗,还有那些没见过的奇怪东西,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吗? “园长,园长……”孩子们迎上来,“你拿的什么?” “娘~” “小婶~” “绪姨姨!” “这是什么?” “好吃的吗?” “这是纸,不能吃。” 唐绪被团团围住,提着的篮子被方子俊抱住,她拿出两个纸翻花给他们展示。 “哇~” “这是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纸花!” “孩子们,准备回教室了哦~”老师拍拍手。 孩子们依依不舍的离开,唐绪收拾了一下东西,带着人去了宿舍区。“一人一个房间,把你们的包袱放下,去食堂看看。” 参观了一下各处,唐绪将念初念锦交给了杏子。“念朝跟着我,日后帮我处理一下日常的事。” “好。”念朝一路跟着唐绪巡了一遍幼儿园,这里的孩子很多。每个都很开心,他们玩耍,练武,念书。除了门口的院子,没有一个成年男子。 放学的钟声响起,家长们凭着校牌进园,找到孩子的教室,随后带着自家孩子离开。 唐绪也接上了七月他们回到家,念朝坐在车上。被三个孩子好奇的目光打量,她下意识抬手捂住脸上的疤。 “这位朝姨脸受伤了,你们不要盯着看。”唐绪出声。 “哦,很痛。”七月转过头,目光还是忍不住偷偷瞥过去,跟新花大娘的疤有点像呢。 “请你吃糖就不痛了。”嘉瑞往念朝手心里放了一颗糖,“甜甜的。” “这已经好了,不会痛了。”方子俊很了解的样子。 “这个去疤的,不过你脸已经很久了,可能要很久。”半夏摸出一小盒药膏。 念朝看着手心里的东西,早就麻木的心忽然涌起一阵委屈。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错,那个根本不熟悉的男人为什么要当众拒绝贵女,反而拖她下水说对她心有所属?她从没有勾引过任何人,为什么要毁她的容?亲爹亲娘甚至没有为她说一句话,出了事将她送给贵女就连夜搬走了。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却会关心她疼不疼? 将那颗糖放进嘴里,很甜。她含着泪轻声道:“谢谢。” “不客气呀。”嘉瑞回她一个笑容,忽然发现她脸上有水滴了下来,“姨姨你出汗了耶,你很热吗?” “那是哭了,眼泪!眼睛是不会流汗的!”方子俊反驳道。 “哎呀,你们快闭嘴。”半夏拿出手帕递过去,“是不是糖不好吃呀,嘉瑞你是不是给的苦糖。” 嘉瑞顿时不高兴了,“才没有!这次的糖可甜了,我刚才还吃了一个。” 唐绪不想让他们继续纠结念朝哭没哭的问题,拉过嘉瑞道:“你今天吃了几颗?不是说过上课不许带糖了吗?这次是谁给的?” 嘉瑞捂着零食袋,“七月也吃了,蛋蛋哥也吃了,芸娘也吃了!” “你非要我吃的,我都说不吃了。”七月噘着嘴。 方子俊不说话,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念朝擦了擦眼泪,忽然笑了起来。 嘉瑞还在小声分辨,他不愿意回答是谁给的,故意岔开话题说这个糖其实也没有那么甜,一点点,不会坏牙。 “到了,小崽子们下车了。”唐爻停下车喊了一句。 “少夫人,小少爷回来了。”祁伯照例在门口迎接,斑斑在他脚边冲着七月喵呜喵呜叫。 “祁爷爷,七月回来了。” “嘉瑞回啦。” “蛋蛋回来了。” 几个孩子们瞬间被猫猫拉走了所有的注意力,带着猫猫去玩了。 唐绪叫念朝下车,唐爻带唐翎唐磬回去了。 “祁伯,这是念朝,以后就跟着我,麻烦您给她安排个房间。”唐绪指了指身后的人。 祁伯点点头,“好,跟我来。” 唐绪到家先去看母亲,杜老夫人每日这时候都会坐在前厅等她们回来。“母亲,今日可好?” “好,我在家里好着呢。事都办好了?”杜老夫人拉她坐在自己身边,玉文给唐绪倒了杯茶。 唐绪喝了口茶,“嗯,去铺子看过了,都很好。人也带回来了,不过多了两个,留在幼儿园了,教一教可以当老师。还有一个带回家了,以后她跟着我,帮着处理一些事情。” 杜老夫人点点头,“早就该买个丫鬟,有什么事就让她去做,别把自己累着了。” “原先也没多少事,我这忙起来一阵阵的。”唐绪最开始是不习惯,感觉怪怪的。 杜老夫人不赞同,“有一个总是轻省些的。” 唐绪现在也觉得,杜昀出入都带着博山,很多事情不用亲力亲为,“是啊,不过这姑娘脸上有疤,以前遭了罪。” 杜老夫人皱起眉,“怎么回事?脸上,是被毁了容吗?” 唐绪看了一眼门外,“嗯,说是得罪了贵女,被父母推出来给人赔罪。那贵女毁了她的脸不说,还将她卖了。” 杜老夫人眉头皱得更紧,担心唐绪被牙人哄骗了,带了个麻烦,“那你带回来,可会得罪人?” 唐绪解释,“牙人说那贵女不是这边的人,已经走了。” 杜老夫人有些担心,怕她被人骗了,嘴上却道:“那就好,可别买个麻烦回来。” 唐绪没看出她的忧虑,“我省得。” 两人聊着天,杜昀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三个小尾巴叽叽喳喳。 “蛋蛋就在这吃,摆饭。” 第146章 有了念朝,唐绪更轻松了,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画画,她喜欢在午后坐在窗前,沐浴着阳光给幼儿园的孩子们画画。 转眼到了年底,腊月二十二,幼儿园就集体放假了。 唐绪跟杜老夫人杜昀商量过后,决定带着唐乐乐他们回家过年。几个孩子有些不敢置信,忐忑的坐上马车,一会儿担心衣服脏,一会儿担心自己不讨人喜欢,被赶回幼儿园。 事实证明他们多虑了,杜老夫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孩子多热闹。 唐庭来过一次,自觉比其他伙伴多些经验,带着他们给杜老夫人磕头请安。 “哎哟,小小年纪这么多礼,快起来。”杜老夫人连忙去扶。 不用上班的日子,唐绪带着孩子们不是在家里玩游戏,就是去郊外疯跑。 今年的雪下得很早,二十五的时候就下了第一场雪。待到二十八又下了一场大的,唐庭他们在院子里打雪仗,孩童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整条巷子。 半夏抱臂站在一边,有点想玩,又觉得自己大了不是孩子了,正想着,一团雪球就砸在了肩上。 唐磬上下抛着一团雪球,见人看过来,坏笑着又砸了一球。 “唐磬!”半夏怒了,抓了一团就扔过去。可惜没团紧,半空中就散成了一片片雪花。 “唐磬哥哥偷袭半夏姐姐啦!砸他。”赵芸娘喊了一声,率先扔出一团雪球。 “打他!”方子俊大笑着,也扔了一团。 唐磬左右闪躲,奈何敌众我寡。他一个旋身跳上屋顶,得意道:“砸不到。” “唐磬!你给我下来!屋顶太滑了,不许上去。”唐绪叉着腰喊道。 唐磬哼了一声,跳了下来。还没站稳,就被方子俊扑倒,“我抓住他了,快砸呀!” 如雨般的雪球落下,方子俊也没能幸免,可他笑得最大声。 这不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是什么?唐磬无奈的躺在地上,才不是为了逗小屁孩开心,只是懒得动弹。 唐绪看得眼热,坏心一起,双手捧了雪往地上两人身上盖。 杜老夫人看得又好气又好笑,“这还指望她生孩子呢,还早着呢。” “小姐年轻时也不遑多让。”玉文话刚出口就后悔了,那时小姐爱玩,是老爷宠得。后来宠她的人不在了,几乎短短几日就变了。她学着老爷的样子,处理所有的事情。她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小姐,奴婢……” 杜老夫人笑容顿了一下,抬手止住她接下来的话。半晌后才道:“叫人准备热水,等会儿给孩子们洗洗,这一身又是汗又是雪的,可不能生了病了。” “是。” 唐磬被扑了一脸雪,一把掀开方子俊,一手团球一手砸唐绪。 “啊啊啊,他坏,她砸娘。”七月叫着,他拼命想砸回去,可人小手也小,那点雪团像是挠痒痒。 “救救小婶呀,”嘉瑞急得不行。 “哈哈哈哈……”唐绪一边笑着躲闪一边回砸,比唐磬玩得还开心。 玩闹了一场,唐绪忽然有些不舒服,肚子隐隐作痛,而且越来越痛。她蹲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小绪?小绪怎么了?”杜老夫人一直看着,第一个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绪姐?”唐磬丢掉手里的雪团,紧张的走过来,刚抓住她的手臂,人就晕了过去。“绪姐!” 被雪球砸晕了??唐磬被吓得不轻。 半夏手已经搭上了唐绪的手腕,她先是蹙眉,接着瞪大眼,“快,快扶她回床上躺着!” “怎么了?怎么了?”杜老夫人急得不行,又走不快。 杜昀到家时一个人都没看见,他奇怪的先去了母亲房间,院子里的丫鬟们也不知道。他心里忽然有些不安,疾步回到自己的院子,发现家里人都在这。 母亲坐在桌边,眉峰不展。玉文姨祁伯都在候着,孩子们没去玩,眼巴巴看着房门。他心头猛地一跳,“发生了何事?阿绪呢?” “屋里呢,你怎么才回来?你一大早跑出去做什么了!”杜老夫人心慌的厉害,忍不住呵斥儿子。 “山长找我喝茶,”杜昀走向房门,“阿绪出了何事?” “不能进去,半夏在施针呢。”唐磬堵在门口。 “母亲,到底怎么了?”杜昀声音微微发颤。 “少爷,莫慌。少夫人有了身孕,刚才动了胎气。”玉文看他实在着急,开口解释。 “有了什么?”杜昀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听觉,怎么怀孕和动了胎气这两个消息会一起收到。他站在门口,喜悦还没升起来,就被心焦压了下去。 不知等了多久,杜昀都忍不住要破门而入了,半夏才终于出来了。 “阿绪,”杜昀刚要进去,被半夏拉住了。 “睡着了,没事了。”半夏擦了把汗,“头胎要小心些。” “她身体不是很好吗?怎么会?”杜老夫人站起身往门口看了看。 “吹冷风还玩雪,沾了寒气,无碍的。”半夏喝了口茶。 “我进去看一眼。”杜昀轻手轻脚的往里走,看到床上人眉目舒展,并无痛苦之色,心放了下来。接着是一阵难言的喜悦冒了出来,他要当爹了。 杜老夫人刚才找儿子撒气,心里还有些愧疚。可看到他一脸傻笑出来,忍不住也乐了起来。添丁进口可是大喜事啊,她站起身,“半夏,你看能吃什么补身子,让老祁去库房找,没有的去买。老祁啊,家里的下人敲打敲打,以后千万小心。家里是不是好久没修缮了,地面可都平坦?玉文,去厨房把晚上的菜单拿来我看看。” “我这就去。”玉文领命去了,边走边双手合十,“老天保佑,家里喜事不断。小姐也能多些活力了。” 自杜昀成婚后,杜老夫人颇有种心事了了毫无牵挂的感觉,时常会说些丧气话让人担心。她一直提心吊胆,怕她出什么事,这下好了。小孙子有了,她有了新的盼头。 家里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当事人一觉睡到半下午,肚子咕咕直叫。她脑子还有些迷糊,看到床头的杜昀有些奇怪他怎么在家。可他这什么表情?笑什么?“你笑什么?有喜事吗?” “我要当爹了。”杜昀轻声道。 “什么?”唐绪眨了眨眼睛,接着惊怒交加,一把揪住杜昀的衣领,“你在外面有了孩子??” “啊?”饶是杜昀也被这句话整蒙了,“外面有了孩子?” “你竟然敢出轨?”唐绪咬着牙,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你……”她转头到处找东西,摸了半天才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 “怎么哭了?不是,我没有,不是外面。”杜昀语无伦次还没解释清楚,冰凉的刀锋已经贴上了脖子。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被喜悦冲昏的脑子冷静了下来,语速放缓,“冷静下来阿绪,不是外面,是你,你有了身孕。” “什么?谁?”唐绪放下刀,睡懵的大脑慢吞吞的运转起来,“我,我怀孕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今日沾染了寒气晕倒了,半夏诊脉才知道,才刚一月,你当然不知道。”杜昀抱住她,轻轻给她擦着眼泪。瞥到那把匕首,打趣道:“枕头下放刀做什么,要杀夫?” 唐绪又羞又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把脸埋在杜昀怀里不愿意出来,“我睡懵了,你话也没说清楚。” “怪我怪我。”杜昀抚着她的头发,忍不住笑出声,谁能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话没说完,就拔刀了。 “对不起。”唐绪揪着他的衣服,尴尬得想原地隐身。 “刀还是别放枕头下了,凉。”杜昀揶揄道。 第146章 有了念朝,唐绪更轻松了,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画画,她喜欢在午后坐在窗前,沐浴着阳光给幼儿园的孩子们画画。 转眼到了年底,腊月二十二,幼儿园就集体放假了。 唐绪跟杜老夫人杜昀商量过后,决定带着唐乐乐他们回家过年。几个孩子有些不敢置信,忐忑的坐上马车,一会儿担心衣服脏,一会儿担心自己不讨人喜欢,被赶回幼儿园。 事实证明他们多虑了,杜老夫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孩子多热闹。 唐庭来过一次,自觉比其他伙伴多些经验,带着他们给杜老夫人磕头请安。 “哎哟,小小年纪这么多礼,快起来。”杜老夫人连忙去扶。 不用上班的日子,唐绪带着孩子们不是在家里玩游戏,就是去郊外疯跑。 今年的雪下得很早,二十五的时候就下了第一场雪。待到二十八又下了一场大的,唐庭他们在院子里打雪仗,孩童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整条巷子。 半夏抱臂站在一边,有点想玩,又觉得自己大了不是孩子了,正想着,一团雪球就砸在了肩上。 唐磬上下抛着一团雪球,见人看过来,坏笑着又砸了一球。 “唐磬!”半夏怒了,抓了一团就扔过去。可惜没团紧,半空中就散成了一片片雪花。 “唐磬哥哥偷袭半夏姐姐啦!砸他。”赵芸娘喊了一声,率先扔出一团雪球。 “打他!”方子俊大笑着,也扔了一团。 唐磬左右闪躲,奈何敌众我寡。他一个旋身跳上屋顶,得意道:“砸不到。” “唐磬!你给我下来!屋顶太滑了,不许上去。”唐绪叉着腰喊道。 唐磬哼了一声,跳了下来。还没站稳,就被方子俊扑倒,“我抓住他了,快砸呀!” 如雨般的雪球落下,方子俊也没能幸免,可他笑得最大声。 这不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是什么?唐磬无奈的躺在地上,才不是为了逗小屁孩开心,只是懒得动弹。 唐绪看得眼热,坏心一起,双手捧了雪往地上两人身上盖。 杜老夫人看得又好气又好笑,“这还指望她生孩子呢,还早着呢。” “小姐年轻时也不遑多让。”玉文话刚出口就后悔了,那时小姐爱玩,是老爷宠得。后来宠她的人不在了,几乎短短几日就变了。她学着老爷的样子,处理所有的事情。她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小姐,奴婢……” 杜老夫人笑容顿了一下,抬手止住她接下来的话。半晌后才道:“叫人准备热水,等会儿给孩子们洗洗,这一身又是汗又是雪的,可不能生了病了。” “是。” 唐磬被扑了一脸雪,一把掀开方子俊,一手团球一手砸唐绪。 “啊啊啊,他坏,她砸娘。”七月叫着,他拼命想砸回去,可人小手也小,那点雪团像是挠痒痒。 “救救小婶呀,”嘉瑞急得不行。 “哈哈哈哈……”唐绪一边笑着躲闪一边回砸,比唐磬玩得还开心。 玩闹了一场,唐绪忽然有些不舒服,肚子隐隐作痛,而且越来越痛。她蹲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小绪?小绪怎么了?”杜老夫人一直看着,第一个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绪姐?”唐磬丢掉手里的雪团,紧张的走过来,刚抓住她的手臂,人就晕了过去。“绪姐!” 被雪球砸晕了??唐磬被吓得不轻。 半夏手已经搭上了唐绪的手腕,她先是蹙眉,接着瞪大眼,“快,快扶她回床上躺着!” “怎么了?怎么了?”杜老夫人急得不行,又走不快。 杜昀到家时一个人都没看见,他奇怪的先去了母亲房间,院子里的丫鬟们也不知道。他心里忽然有些不安,疾步回到自己的院子,发现家里人都在这。 母亲坐在桌边,眉峰不展。玉文姨祁伯都在候着,孩子们没去玩,眼巴巴看着房门。他心头猛地一跳,“发生了何事?阿绪呢?” “屋里呢,你怎么才回来?你一大早跑出去做什么了!”杜老夫人心慌的厉害,忍不住呵斥儿子。 “山长找我喝茶,”杜昀走向房门,“阿绪出了何事?” “不能进去,半夏在施针呢。”唐磬堵在门口。 “母亲,到底怎么了?”杜昀声音微微发颤。 “少爷,莫慌。少夫人有了身孕,刚才动了胎气。”玉文看他实在着急,开口解释。 “有了什么?”杜昀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听觉,怎么怀孕和动了胎气这两个消息会一起收到。他站在门口,喜悦还没升起来,就被心焦压了下去。 不知等了多久,杜昀都忍不住要破门而入了,半夏才终于出来了。 “阿绪,”杜昀刚要进去,被半夏拉住了。 “睡着了,没事了。”半夏擦了把汗,“头胎要小心些。” “她身体不是很好吗?怎么会?”杜老夫人站起身往门口看了看。 “吹冷风还玩雪,沾了寒气,无碍的。”半夏喝了口茶。 “我进去看一眼。”杜昀轻手轻脚的往里走,看到床上人眉目舒展,并无痛苦之色,心放了下来。接着是一阵难言的喜悦冒了出来,他要当爹了。 杜老夫人刚才找儿子撒气,心里还有些愧疚。可看到他一脸傻笑出来,忍不住也乐了起来。添丁进口可是大喜事啊,她站起身,“半夏,你看能吃什么补身子,让老祁去库房找,没有的去买。老祁啊,家里的下人敲打敲打,以后千万小心。家里是不是好久没修缮了,地面可都平坦?玉文,去厨房把晚上的菜单拿来我看看。” “我这就去。”玉文领命去了,边走边双手合十,“老天保佑,家里喜事不断。小姐也能多些活力了。” 自杜昀成婚后,杜老夫人颇有种心事了了毫无牵挂的感觉,时常会说些丧气话让人担心。她一直提心吊胆,怕她出什么事,这下好了。小孙子有了,她有了新的盼头。 家里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当事人一觉睡到半下午,肚子咕咕直叫。她脑子还有些迷糊,看到床头的杜昀有些奇怪他怎么在家。可他这什么表情?笑什么?“你笑什么?有喜事吗?” “我要当爹了。”杜昀轻声道。 “什么?”唐绪眨了眨眼睛,接着惊怒交加,一把揪住杜昀的衣领,“你在外面有了孩子??” “啊?”饶是杜昀也被这句话整蒙了,“外面有了孩子?” “你竟然敢出轨?”唐绪咬着牙,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你……”她转头到处找东西,摸了半天才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 “怎么哭了?不是,我没有,不是外面。”杜昀语无伦次还没解释清楚,冰凉的刀锋已经贴上了脖子。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被喜悦冲昏的脑子冷静了下来,语速放缓,“冷静下来阿绪,不是外面,是你,你有了身孕。” “什么?谁?”唐绪放下刀,睡懵的大脑慢吞吞的运转起来,“我,我怀孕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今日沾染了寒气晕倒了,半夏诊脉才知道,才刚一月,你当然不知道。”杜昀抱住她,轻轻给她擦着眼泪。瞥到那把匕首,打趣道:“枕头下放刀做什么,要杀夫?” 唐绪又羞又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把脸埋在杜昀怀里不愿意出来,“我睡懵了,你话也没说清楚。” “怪我怪我。”杜昀抚着她的头发,忍不住笑出声,谁能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话没说完,就拔刀了。 “对不起。”唐绪揪着他的衣服,尴尬得想原地隐身。 “刀还是别放枕头下了,凉。”杜昀揶揄道。 第147章 完结 突然怀孕,杜家的生活完全被打乱了。哪怕半夏再三说唐绪的孕相很好,先前只是寒气入体。但晕倒之事还是杜老夫人和杜昀很紧张。 七月和嘉瑞被千叮万嘱不可以再突然冲过去扑撞,七月皱着小眉毛一脸严肃的乖乖点头,嘉瑞一脸懵懂。看着奶奶好一会儿,才问:“小婶生病了吗?病的很严重吗?” “不是,小婶肚子里有个小宝宝,九个月之后,我们家就会多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杜老夫人提起这个就高兴,小儿子也后继有人了。 七月愣了愣,眼眶瞬间红了,眼泪一颗颗砸了下来。 杜老夫人将人抱过来,心疼的擦他的眼泪,“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七月抽噎着道:“娘好爱这次捡的宝宝,把他放到了肚子里,她不是最爱七月了,七月没有住过妈妈的肚子。” 杜老夫人错愕的看他,眨眨眼睛又看向玉文。玉文掩着嘴,笑得直抖。 “哎哟,心肝啊,这这怎么跟你解释。”杜老夫人实在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又心疼七月哭得可怜,一时无法,“阿绪呢?去叫来,她鬼主意多,让她说。” 嘉瑞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盯着奶奶的肚子,“那我也不是奶奶最爱的孩子吗?我也没有住过奶奶的肚子,肚子里好玩吗?” 杜昀扶着唐绪过来,唐绪觉得他太夸张了。这才一个月呢,哪用得着人搀扶。她刚才听了玉文姨的解释,也笑得前仰后合,路上想好了说辞。 “母亲,我来了。”唐绪跟杜老夫人打了声招呼,看向七月张开手臂,“七月,来,娘抱抱。”杜昀在边上提着心提防。虽然七月一般不怎么扑人,却也说不太准。 七月慢吞吞走过来,小手放在娘亲的肚子上,“弟弟妹妹住在这里吗?可是这么好小。” “对啊,弟弟妹妹现在还只是一颗小黄豆呢。”唐绪被杜昀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七月也跟着走了过来。 “这么小吗?他会说话吗?是不是每天都能跟娘说话。”七月扁着嘴巴。 “她不会说话,她现在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宝宝是爹送来的,要等好几个月才会出来。”唐绪继续解释,“等他生下来,我们七月都要七岁啦。你来得比她早,你比她大。爹娘爱你永远比爱她多几年呢。”本来想说七年,但想起自己来之前,七月过得连猫狗都不如,又咽了回去。 杜昀轻咳了一声,总觉得这说法,太,太露骨。 杜老夫人揽着嘉瑞,只当做没听见。这儿媳妇语出惊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是我没有住过娘的肚子。”七月耷拉着脑袋,似乎真的很想进去住一住。 “真的吗?可是七月现在太大了,住不进去了。而且待在娘的肚子里不能跟小伙伴们说话,不能跟斑斑玩,也不能上幼儿园读书练武了。还不能跟娘抱抱,不能跟娘手拉手一起逛街了。七月还想住吗?”唐绪细数了 一连串做不了的事情,七月的神情逐渐迟疑。 “也见不到爹,奶奶,嘉瑞了吗?”七月仰起头。 “是啊,被肚皮挡住了呢。”唐绪点点头。 “我不住了!那肯定也没有好吃的了,是不是?”嘉瑞听了一会儿,摆着手拒绝。 “是啊。”唐绪又加了一句,“而且要十个月才能出来,出来之后不会走不会爬,只会哭呢。” “不要了不要了,弟弟妹妹好可怜啊。”七月彻底被劝退。 “好可怜哟。”嘉瑞也道。 两个孩子对住进肚子里避而远之,对弟弟妹妹的遭遇非常同情。 腊月二十九,要蒸馒头。唐绪没事,找厨房要了一盆和好的面,带着几个孩子捏馒头玩。 “先搓一个圆球,对,用小手搓着它滚啊滚啊,就变成一个圆球球了。”唐绪检查孩子们的,很好,大家都搓好了,唯一的缺点就是有裂纹,不过问题不大。 “在搓两个小小的,当做耳朵。” 这一步就有点难了,还没完全降服四肢的小朋友,搓的大小不一,拼在一起怪模怪样的。 只有七月,他向来最有耐心,画画也是学得最好的。观察能力也很强,不管做什么事情,他都是最慢的。因为他总是观察好几遍,才会开始。他搓出来的几个小球都很圆,跟唐绪做的相差无几。 嘉瑞的球也不是很圆,闻到面粉的香味,甚至有点想塞进嘴里。 “娘,看我。”唐霁挨着唐绪,他三岁了,说话比之前清楚多了。 “嗯,真棒,跟娘的一模一样呢。”唐绪闭着眼睛夸他,逗得他呵呵笑,继续埋头搓面团。 唐庭觉得一点都不像,还是自己的更像。 唐绪打了个哈欠,忽然有些犯困。杜昀注意到,“回房睡会儿吗?” “不要了。”说着她又打了个哈欠,看着孩子们挤在一起,跟伙伴们比较谁捏的更好看。 杜昀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后,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坚实的臂膀依靠着,唐绪再次打了个哈欠。叽叽咕咕的童音慢慢远去,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眼睛渐渐睁不开了。 “娘睡着了。”唐庭第一个发现,连续竖着手指‘嘘’了一声。嘉瑞捂住自己的嘴巴,大家都懂事的安静下来。挤眉弄眼的用表情交流,杜昀看得好笑。 那一锅稀奇古怪的馒头送到厨房,厨娘一一打量,将太大的改了改,以免蒸不熟。中午没有蒸米饭,大家捧着自己捏的馒头,吃得开心极了。 除夕夜,杜昀特意叫人买来了烟花,让唐磬带着弟弟妹妹们放来玩。 这可是个稀罕物,从来只远远见过空中别人放的。 唐磬只见过雷火弹,烟花是没有放过的。他拿着一炷香,让弟弟妹妹们退远些,慢慢点着了引线。 ‘砰’一声,烟花在半空中炸开。巨大的火花点亮了头顶的夜空。 “哇啊!!”孩子们异口同声爆出一声惊呼,又笑又跳的指着空中,“好漂亮啊!” 唐爻没有看空中的烟花,而是看向了身边的唐翎。她仰望着天空,清冷的面容泛起一丝浅笑,如冰雪在阳光下缓慢融化,“阿翎。” “嗯?”唐翎侧过头,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唐绪依偎在杜昀身上,笑着回头:“你开心吗?” “有你们相伴,开心至极。” 第147章 完结 突然怀孕,杜家的生活完全被打乱了。哪怕半夏再三说唐绪的孕相很好,先前只是寒气入体。但晕倒之事还是杜老夫人和杜昀很紧张。 七月和嘉瑞被千叮万嘱不可以再突然冲过去扑撞,七月皱着小眉毛一脸严肃的乖乖点头,嘉瑞一脸懵懂。看着奶奶好一会儿,才问:“小婶生病了吗?病的很严重吗?” “不是,小婶肚子里有个小宝宝,九个月之后,我们家就会多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杜老夫人提起这个就高兴,小儿子也后继有人了。 七月愣了愣,眼眶瞬间红了,眼泪一颗颗砸了下来。 杜老夫人将人抱过来,心疼的擦他的眼泪,“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七月抽噎着道:“娘好爱这次捡的宝宝,把他放到了肚子里,她不是最爱七月了,七月没有住过妈妈的肚子。” 杜老夫人错愕的看他,眨眨眼睛又看向玉文。玉文掩着嘴,笑得直抖。 “哎哟,心肝啊,这这怎么跟你解释。”杜老夫人实在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又心疼七月哭得可怜,一时无法,“阿绪呢?去叫来,她鬼主意多,让她说。” 嘉瑞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盯着奶奶的肚子,“那我也不是奶奶最爱的孩子吗?我也没有住过奶奶的肚子,肚子里好玩吗?” 杜昀扶着唐绪过来,唐绪觉得他太夸张了。这才一个月呢,哪用得着人搀扶。她刚才听了玉文姨的解释,也笑得前仰后合,路上想好了说辞。 “母亲,我来了。”唐绪跟杜老夫人打了声招呼,看向七月张开手臂,“七月,来,娘抱抱。”杜昀在边上提着心提防。虽然七月一般不怎么扑人,却也说不太准。 七月慢吞吞走过来,小手放在娘亲的肚子上,“弟弟妹妹住在这里吗?可是这么好小。” “对啊,弟弟妹妹现在还只是一颗小黄豆呢。”唐绪被杜昀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七月也跟着走了过来。 “这么小吗?他会说话吗?是不是每天都能跟娘说话。”七月扁着嘴巴。 “她不会说话,她现在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宝宝是爹送来的,要等好几个月才会出来。”唐绪继续解释,“等他生下来,我们七月都要七岁啦。你来得比她早,你比她大。爹娘爱你永远比爱她多几年呢。”本来想说七年,但想起自己来之前,七月过得连猫狗都不如,又咽了回去。 杜昀轻咳了一声,总觉得这说法,太,太露骨。 杜老夫人揽着嘉瑞,只当做没听见。这儿媳妇语出惊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是我没有住过娘的肚子。”七月耷拉着脑袋,似乎真的很想进去住一住。 “真的吗?可是七月现在太大了,住不进去了。而且待在娘的肚子里不能跟小伙伴们说话,不能跟斑斑玩,也不能上幼儿园读书练武了。还不能跟娘抱抱,不能跟娘手拉手一起逛街了。七月还想住吗?”唐绪细数了 一连串做不了的事情,七月的神情逐渐迟疑。 “也见不到爹,奶奶,嘉瑞了吗?”七月仰起头。 “是啊,被肚皮挡住了呢。”唐绪点点头。 “我不住了!那肯定也没有好吃的了,是不是?”嘉瑞听了一会儿,摆着手拒绝。 “是啊。”唐绪又加了一句,“而且要十个月才能出来,出来之后不会走不会爬,只会哭呢。” “不要了不要了,弟弟妹妹好可怜啊。”七月彻底被劝退。 “好可怜哟。”嘉瑞也道。 两个孩子对住进肚子里避而远之,对弟弟妹妹的遭遇非常同情。 腊月二十九,要蒸馒头。唐绪没事,找厨房要了一盆和好的面,带着几个孩子捏馒头玩。 “先搓一个圆球,对,用小手搓着它滚啊滚啊,就变成一个圆球球了。”唐绪检查孩子们的,很好,大家都搓好了,唯一的缺点就是有裂纹,不过问题不大。 “在搓两个小小的,当做耳朵。” 这一步就有点难了,还没完全降服四肢的小朋友,搓的大小不一,拼在一起怪模怪样的。 只有七月,他向来最有耐心,画画也是学得最好的。观察能力也很强,不管做什么事情,他都是最慢的。因为他总是观察好几遍,才会开始。他搓出来的几个小球都很圆,跟唐绪做的相差无几。 嘉瑞的球也不是很圆,闻到面粉的香味,甚至有点想塞进嘴里。 “娘,看我。”唐霁挨着唐绪,他三岁了,说话比之前清楚多了。 “嗯,真棒,跟娘的一模一样呢。”唐绪闭着眼睛夸他,逗得他呵呵笑,继续埋头搓面团。 唐庭觉得一点都不像,还是自己的更像。 唐绪打了个哈欠,忽然有些犯困。杜昀注意到,“回房睡会儿吗?” “不要了。”说着她又打了个哈欠,看着孩子们挤在一起,跟伙伴们比较谁捏的更好看。 杜昀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后,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坚实的臂膀依靠着,唐绪再次打了个哈欠。叽叽咕咕的童音慢慢远去,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眼睛渐渐睁不开了。 “娘睡着了。”唐庭第一个发现,连续竖着手指‘嘘’了一声。嘉瑞捂住自己的嘴巴,大家都懂事的安静下来。挤眉弄眼的用表情交流,杜昀看得好笑。 那一锅稀奇古怪的馒头送到厨房,厨娘一一打量,将太大的改了改,以免蒸不熟。中午没有蒸米饭,大家捧着自己捏的馒头,吃得开心极了。 除夕夜,杜昀特意叫人买来了烟花,让唐磬带着弟弟妹妹们放来玩。 这可是个稀罕物,从来只远远见过空中别人放的。 唐磬只见过雷火弹,烟花是没有放过的。他拿着一炷香,让弟弟妹妹们退远些,慢慢点着了引线。 ‘砰’一声,烟花在半空中炸开。巨大的火花点亮了头顶的夜空。 “哇啊!!”孩子们异口同声爆出一声惊呼,又笑又跳的指着空中,“好漂亮啊!” 唐爻没有看空中的烟花,而是看向了身边的唐翎。她仰望着天空,清冷的面容泛起一丝浅笑,如冰雪在阳光下缓慢融化,“阿翎。” “嗯?”唐翎侧过头,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唐绪依偎在杜昀身上,笑着回头:“你开心吗?” “有你们相伴,开心至极。” 番外一 年年今日,绽欢颜 三月二十日 宜嫁娶 宜动迁 唐爻唐翎的婚礼比之杜昀唐绪简单得多,两人只请了相熟的亲友。 迎亲的程序也简化了,唐翎从幼儿园门口唐爻的那间小院子出嫁。 最初打算的是由唐绪背唐翎出门,可她怀了身孕,只能作罢。唐爻背起唐翎时,有种整个人都被人捋了一遍般的舒适感。背上的人并不轻,习武之人肌肉结实,比看到的要重一些。 但唐爻总是惊惶的心都被压住了,如果可以,他想一直这样背着,到哪里都背着。 闹洞房的环节根本没人敢去,唐爻看着每日都笑眯眯的,却是生人勿近。除了方子俊,就连心大的嘉瑞都不太敢跟他玩闹。 唐绪倒是敢,可她大着肚子。杜昀一直哄着她,不让她起身去捣乱。 唐磬整天我哥我哥的,更不会去了。 唐爻掀开盖头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唐翎化了妆的容颜夺人心魄,他却流出了两行眼泪。 唐翎眉头一皱,所幸屋内无人。她叹了口气,给他擦了擦眼泪。 “我,”唐爻扯着嘴角笑了笑,“我终于跟你是一家人了。” “不成亲,就不是一家人了?”唐翎看不过眼他哭的样子,扯过红盖头搭在他头上。 唐爻缓了缓心神,“阿翎,你把盖头掀开。” 唐翎一把将盖头扯了下来,正对上他微微闪动的双眸。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大概是现在自己捅他一刀,他也会笑着说好。纵容,宠溺,喜悦,抚在脸颊的手很热,有种酥麻感,让她很陌生,想躲又不忍他难过。 眼前人越来越近,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有些潮湿。 唐翎眨了眨眼,忽然想起董婉婉那本不堪入目的书。她脸色爆红,一把推开了唐爻。 唐爻心头刚涌上狂喜和得偿所愿的满足感,就被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有些疑惑,抬头见心上人清冷的面孔绯色遍布,了然的笑笑,“饿不饿?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嗯,你去。”唐翎撇过头,等人走了才用手背贴上脸颊,这么烫,难道发热了? 外面唐绪已经招呼开席了,都是关系好的亲朋,也没人管新郎敬不敬酒了,自己吃自己的,也热闹。 唐爻摸到厨房,看有擀好的面条,就着鸡汤煮了一碗。又盛了些阿翎喜欢的的菜,回到了房间。 唐翎脸上的热度已经下去了,确定自己没有生病,那就是羞得。董婉婉那个书太不正经了,怎么有人看那种书? “阿翎,来吃饭。”唐爻难得没动筷,带着笑看唐翎吃。 唐翎被他的眼神看得心烦气躁,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慌。她把筷子拍在桌上,“眼睛闭上!” “好好,我不看了,你吃。”唐爻从善如流的移开目光,盯起了那双纤细修长的手。 “你出去!”唐翎恼了。 “不行,我今日不能出去。”唐爻摇头。 “为什么!”唐翎瞪着他。 “今日是洞房花烛夜,我要跟你睡一块儿。”唐爻说完这话,耳朵也红了。 睡一块,这又让唐翎想起了那该死的书!她磨了磨牙,手臂一伸,筷子袭向唐爻。 若是平时唐爻挨就挨了,只是今天不同,他等了这么久,就是希望能每日抱着唐翎安睡,在她的气息包围下醒来。 两人你来我往的交起手,唐翎猛然发觉自己竟落在下风。她分了神,被唐爻握着手腕拉进怀里。她背后是他的胸膛,当即反肘一击。 唐爻闷哼一声,没有躲,要躲就要松手,他不愿。 唐翎眉头微蹙,并不是真的要伤人。 “阿翎,别动,让我抱抱。”唐爻从后面抱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摩挲了两下,又移向她的耳侧。 温热的鼻息打在耳廓上,唐翎忍不住抖了一下。 “阿翎,我喜欢你。每日只有看到你,才能感觉安心,独自睡在其他地方,我都睡不着。我不敢熄灯,闭上眼就是那潮湿漆黑的地牢,只能听见老鼠爬过的声音。” 唐爻轻笑一声,“我刚去的时候,踩死过一只,那只老鼠的尸体摆在我脚边。之后很久很久,连老鼠都没有。好安静,连风声都听不见,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唐翎抬起手,握着他的手背。 “后来我经常看见你,你温柔的跟我说话,安慰,叫我坚持。我知道那不是你,可我又希望那是你。”唐爻察觉到唐翎想转身,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其实他面上没有表情,只有眼睛里透露出了一丝对那段回忆的恐惧。 “你已经回来了,唐爻。”唐翎简直转过身,捧住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你回来了。” 唐爻抱住她,力气越来越大,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唐翎没有动,手轻轻环在他腰间。紧接着,唇被人吻住,她颤了颤,没有躲。之后的发展远超出她的想象,可每次想反抗都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压制。 而且不知为什么,她手脚酥麻发软,仿佛被人下了药般使不上力。 桌上的喜烛点了一晚,到了天微亮。床边忽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唐爻毫不在意的爬起来,去了厨房。 不知是哪个好心人,灶下燃着几根耐烧的粗柴,锅里的水还是烫的。 唐翎死死的瞪着他,“滚出去!” “马上滚,我给你把衣服放好。”唐爻笑眯眯的,一点也不在意。挨了两拳将人放进浴桶,他又殷勤的盛来一碗鸡汤。 唐翎洗干净喝了鸡汤,睡在换过的床单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睡着了。 唐爻抱着人,鼻尖埋在她的发间,发出一声喟叹。 人果然还是贪心的,刚回来时只想着待在她身边足矣。可看着别人成亲,他又起了心思,想要跟她有一个家。 家有了,他又想要白头偕老了。 番外一 年年今日,绽欢颜 三月二十日 宜嫁娶 宜动迁 唐爻唐翎的婚礼比之杜昀唐绪简单得多,两人只请了相熟的亲友。 迎亲的程序也简化了,唐翎从幼儿园门口唐爻的那间小院子出嫁。 最初打算的是由唐绪背唐翎出门,可她怀了身孕,只能作罢。唐爻背起唐翎时,有种整个人都被人捋了一遍般的舒适感。背上的人并不轻,习武之人肌肉结实,比看到的要重一些。 但唐爻总是惊惶的心都被压住了,如果可以,他想一直这样背着,到哪里都背着。 闹洞房的环节根本没人敢去,唐爻看着每日都笑眯眯的,却是生人勿近。除了方子俊,就连心大的嘉瑞都不太敢跟他玩闹。 唐绪倒是敢,可她大着肚子。杜昀一直哄着她,不让她起身去捣乱。 唐磬整天我哥我哥的,更不会去了。 唐爻掀开盖头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唐翎化了妆的容颜夺人心魄,他却流出了两行眼泪。 唐翎眉头一皱,所幸屋内无人。她叹了口气,给他擦了擦眼泪。 “我,”唐爻扯着嘴角笑了笑,“我终于跟你是一家人了。” “不成亲,就不是一家人了?”唐翎看不过眼他哭的样子,扯过红盖头搭在他头上。 唐爻缓了缓心神,“阿翎,你把盖头掀开。” 唐翎一把将盖头扯了下来,正对上他微微闪动的双眸。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大概是现在自己捅他一刀,他也会笑着说好。纵容,宠溺,喜悦,抚在脸颊的手很热,有种酥麻感,让她很陌生,想躲又不忍他难过。 眼前人越来越近,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有些潮湿。 唐翎眨了眨眼,忽然想起董婉婉那本不堪入目的书。她脸色爆红,一把推开了唐爻。 唐爻心头刚涌上狂喜和得偿所愿的满足感,就被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有些疑惑,抬头见心上人清冷的面孔绯色遍布,了然的笑笑,“饿不饿?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嗯,你去。”唐翎撇过头,等人走了才用手背贴上脸颊,这么烫,难道发热了? 外面唐绪已经招呼开席了,都是关系好的亲朋,也没人管新郎敬不敬酒了,自己吃自己的,也热闹。 唐爻摸到厨房,看有擀好的面条,就着鸡汤煮了一碗。又盛了些阿翎喜欢的的菜,回到了房间。 唐翎脸上的热度已经下去了,确定自己没有生病,那就是羞得。董婉婉那个书太不正经了,怎么有人看那种书? “阿翎,来吃饭。”唐爻难得没动筷,带着笑看唐翎吃。 唐翎被他的眼神看得心烦气躁,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慌。她把筷子拍在桌上,“眼睛闭上!” “好好,我不看了,你吃。”唐爻从善如流的移开目光,盯起了那双纤细修长的手。 “你出去!”唐翎恼了。 “不行,我今日不能出去。”唐爻摇头。 “为什么!”唐翎瞪着他。 “今日是洞房花烛夜,我要跟你睡一块儿。”唐爻说完这话,耳朵也红了。 睡一块,这又让唐翎想起了那该死的书!她磨了磨牙,手臂一伸,筷子袭向唐爻。 若是平时唐爻挨就挨了,只是今天不同,他等了这么久,就是希望能每日抱着唐翎安睡,在她的气息包围下醒来。 两人你来我往的交起手,唐翎猛然发觉自己竟落在下风。她分了神,被唐爻握着手腕拉进怀里。她背后是他的胸膛,当即反肘一击。 唐爻闷哼一声,没有躲,要躲就要松手,他不愿。 唐翎眉头微蹙,并不是真的要伤人。 “阿翎,别动,让我抱抱。”唐爻从后面抱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摩挲了两下,又移向她的耳侧。 温热的鼻息打在耳廓上,唐翎忍不住抖了一下。 “阿翎,我喜欢你。每日只有看到你,才能感觉安心,独自睡在其他地方,我都睡不着。我不敢熄灯,闭上眼就是那潮湿漆黑的地牢,只能听见老鼠爬过的声音。” 唐爻轻笑一声,“我刚去的时候,踩死过一只,那只老鼠的尸体摆在我脚边。之后很久很久,连老鼠都没有。好安静,连风声都听不见,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唐翎抬起手,握着他的手背。 “后来我经常看见你,你温柔的跟我说话,安慰,叫我坚持。我知道那不是你,可我又希望那是你。”唐爻察觉到唐翎想转身,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其实他面上没有表情,只有眼睛里透露出了一丝对那段回忆的恐惧。 “你已经回来了,唐爻。”唐翎简直转过身,捧住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你回来了。” 唐爻抱住她,力气越来越大,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唐翎没有动,手轻轻环在他腰间。紧接着,唇被人吻住,她颤了颤,没有躲。之后的发展远超出她的想象,可每次想反抗都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压制。 而且不知为什么,她手脚酥麻发软,仿佛被人下了药般使不上力。 桌上的喜烛点了一晚,到了天微亮。床边忽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唐爻毫不在意的爬起来,去了厨房。 不知是哪个好心人,灶下燃着几根耐烧的粗柴,锅里的水还是烫的。 唐翎死死的瞪着他,“滚出去!” “马上滚,我给你把衣服放好。”唐爻笑眯眯的,一点也不在意。挨了两拳将人放进浴桶,他又殷勤的盛来一碗鸡汤。 唐翎洗干净喝了鸡汤,睡在换过的床单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睡着了。 唐爻抱着人,鼻尖埋在她的发间,发出一声喟叹。 人果然还是贪心的,刚回来时只想着待在她身边足矣。可看着别人成亲,他又起了心思,想要跟她有一个家。 家有了,他又想要白头偕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