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大佬的早死原配妻》 第1章 穿书 宋恬睡得正香…… 忽然感觉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脖子,憋得她浑身难受。 强烈的窒息感传来,她本能地扭动挣扎,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沉闷的压迫感。 怎么回事? 难道是鬼压床! 宋恬感觉自己快要憋死了,她努力睁了睁沉重的眼皮,就看到一张放大了的帅脸。 眼前的男子皮肤白净细腻,五官精致俊朗,比电视里的男团偶像还要好看,而且人家还没化妆! 若不是他此时正用两手使劲掐着宋恬的脖子,还两眼猩红放狠话: “不是想死吗?我帮你一下可好……” 她肯定会掏出手机求个合影的。 不过此时,宋恬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来不及细想自己是如何睡了一觉就遇上这么一个变态的。 双手使劲掰着他的手指头,下意识喊了一句: “夫……夫君!” 随着这一声叫出,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灌入脑袋。 她不光喘不动气,脑袋也开始疼了。 男子看着她痛苦的模样,似乎已经奄奄一息,终于动了些恻隐之心,颓然松开手,将宋恬扔在床上。 “咳咳……” 终于得了自由,宋恬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同时还有些欲哭无泪。 她好像是穿书了。 穿到了昨晚熬夜看的一本小说中。 那是一本重生复仇小说,女主吕婉莹是侯府嫡女,上辈子恋爱脑嫁给三皇子,不惜一切代价将他送上皇位,可三皇子喜欢的另有其人,娶女主只是利用她。 登基后不仅将她打入冷宫,还以蓄意谋反为名屠了她全族。 女主重生后一心报仇,放弃三皇子选择太子,最后手刃仇敌,成了皇后。 故事有些老套。 若不是其中一个反派塑造的还有些意思,她都觉得不值一看。 这个反派名叫谢云哲。 他状元出身,长相妖孽,有着神秘的身世和过往。 在外人看来他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可实际上的他心黑手辣,睚眦必报,为了权势无所不用其极。 书中说他为了爬上高位不择手段地求娶嘉柔郡主。 先是制造偶遇,让郡主看见自己为救无辜百姓不惜自己受伤(实际上那百姓是他派人推到马车底下的)。 又设计郡主遇险,他来了一场英雄救美(怕事情败露,事后将所有参与劫持郡主的人全部灭了口)。 嘉柔郡主最终沦陷,嫁与他为妻,谢云哲也凭借着岳丈恭亲王的举荐攀上高位。 可是成了亲的嘉柔郡主渐渐识清了他的真面目,亲眼目睹他为了报复屠戮了整个谢氏宗族。 还发现他实际是娶过亲的,那原配看上了他的皮囊算计了他,结果进门没多久就被他磋磨死了…… 嘉柔郡主害怕,想要逃走,被谢云哲发现软禁了起来。 好歹是有身份的皇室子女,嘉柔郡主气不过打了他一巴掌,闹着要回家。 谢云哲抓过她的手心疼的揉着: “郡主若是生气,打为夫几下倒也无妨,只是这么娇嫩的手,打红了就不好看了。 我那原配也这般打过我,后来……她的手就被我风干了做成装饰。 不过到底是山野村妇,不如郡主的这般好看……” 此时,这个丧心病狂的反派谢云哲,正站在宋恬面前。 而她,则是他刚过门两天的原配妻子! “夫君?” 宋恬头疼的想抚额,然而一伸手,却碰到了原主撞墙留下的伤口。 这下更疼了! 她简略回顾了一下原主记忆,才知道小说里谢云哲八成是吓唬嘉柔郡主的。 原主是镇上一个商户的大女儿,母亲在生她的时候死了,父亲又娶了继室。 后母刻薄,原主从小过着爹不疼娘不爱的日子,后来后母又给她生了个妹妹,她在家里的境况更为糟糕。 长大以后,她喜欢当地一个名望世家的公子,公子也答应娶她。 这可让事事与她攀比的妹妹红了眼,于是就在后母的帮助下给原主下了药,想随便找个人把她嫁了。 谢云哲就不幸成了这个冤大头。 他如今是罪臣之后,父亲在京城犯了事被判了斩刑,他带着病重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回乡投亲。 可族人都是些势利眼,家中鼎盛时没少沾他父亲的光。 如今一朝败落,人人却避之唯恐不及。 谢云哲为了母亲幼弟,多方奔走求助,谢氏族人中无一敢收留他们。 好不容易变卖了最后一点家财在宗族外围买了一处宅子,他想找人谋一份生计的时候,误打误撞进了被下药的原主房中。 生计没找着不说,还被迫娶了一门亲,多了个拖油瓶出来。 而原主嫁过来后还在不断作死。 先是跳水寻死,被人看见救了起来,她想了想又撞了墙。 这次是真死成了。 结果就是现代大龄女青年宋恬穿了过来。 一过来就看见恼羞成怒的谢云哲要掐死自己。 她可不想来个落地成盒,只好先放低姿态委曲求全。 “死了两回,我也想开了。 既然嫁与你为妻,我便不做他想,只跟你安安心心过日子。 求……求你放过我可好?” 在现代她连续加班,通了三个夜的宵,昨晚又太兴奋睡不着追了半宿的小说,八成是猝死了的。 再说了,窒息的感觉太他妈恐怖了,她可不想再经历一遍。 对面的谢云哲听见她说软话,原本愤怒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又阴沉着脸威胁: “宋氏,如今我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要是再给我找麻烦,别怪我真下死手!” 还当她真是个烈性的,没想到也只是虚张声势,这两天闹腾的这么凶,真让她去死她又不敢了? “夫君说的是,我再不敢了。” 宋恬垂了眼睛一副恭顺模样。 这人将来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如今虽说还只有十七岁,但保不齐已经有些苗头了。 二月的天依旧春寒料峭,谢云哲身上却只穿着一件单衣,衣服下的小身板单薄瘦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愤怒,还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哎哟,这谁家的孩子,爬那么老高! 下面就是水塘子,可小心别掉下来了!” 外面突然吵吵嚷嚷,还夹杂着一阵狗叫声和孩子的哭声。 谢云哲眉头皱了皱,突然转头朝外跑去。 宋恬松了口气。 此时的谢云哲虽然还稚嫩了些,还没有书中描写的大反派那种气势,但少年清冷阴郁不怒自威,还是有些摄人的。 更何况他此时正遭大难,形势所逼之下不定会有什么疯狂举动。 还是先小心应付保命要紧。 “不好了,有人落水啦!” 正想着,外面一声惨叫将宋恬拉回了现实。 第2章 落水 谢云哲跑出大门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水塘边上聚集了一堆人。 一个六岁的小男孩趴在塘边的大树树杈上,脸色吓的苍白,死死抓住身下的树枝不敢动弹。 “浩儿!” 谢云哲惊叫一声,赶紧跑了过去。 那孩子是他年幼的弟弟,谢云浩。 家中突逢大难,父亲被斩,家产被抄,母亲撑不住病倒在床。 若是弟弟也出了事…… 谢云哲不敢多想。 “哈哈哈……看他吓得这个怂样!” 树下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吃的肥头圆脑特别敦实,他也是谢家族人,大名谢云昭,看着浩儿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枝条上,乐得浑身乱颤。 一边笑还一边摸了摸旁边一条黑狗的狗头: “二虎真棒!这小子竟然趁人不注意想偷我的狗,以为我家二虎是吃素的吗!” 那叫二虎的黑狗闻言摇了摇尾巴,十分得意地冲树上的孩子低吠两声。 “我……我只是想跟它玩……” 谢云浩身下的树枝不是很粗,又横伸在水面上,风一吹,摇来晃去十分危险。 想来真是被恶狗追的急了,不然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去的。 小小孩童吓得牙齿打颤,但还是鼓起勇气小声解释了一句。 谢云昭一脸厌恶: “谁要跟你玩儿!我爹说你们是罪犯的孩子,谁跟你们亲近谁就要倒霉……”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他还没说完,就被刚赶到的谢云哲揪住了领子。 从京城到这谢家村,他不知遭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唾骂。 旁人不知道内情也就罢了,可谢家族人都是看着父亲长大的,他什么脾气秉性再清楚不过,竟然也会说出这种话,还教给孩子! 到底是世态炎凉。 当年父亲得势时,回来探亲那些叔伯亲族一个个笑脸相迎,处处巴结,都想借父亲势。 如今他遭人陷害落了罪。 这些当年对他们阿谀奉承的小人就欺负他们孤儿寡母,连个遮风避雨之所都不愿给他们提供! 谢云哲越想越气,抓着谢云昭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右手高高扬起。 “你……你干什么? 你要是敢打我,我就让我爹把你们都赶出去……” 谢云昭看见他满脸的阴沉,吓得浑身瑟瑟,但他在村里嚣张惯了,嘴上还是忍不住喃喃威胁。 “哟,就为了几句话还真要打人啊!” 这里是谢家族群聚居地,在周围看热闹的也多半也都是谢家族人。 可他们看到被恶狗追到树上的谢云浩,没有一个人上前施救。 如今见谢云哲对付谢云昭,倒是有不少人出声。 “就是,果然是罪臣之后,这脾性可真是霸道,要我说就该像他爹一样被下狱斩首,这怎么还放出来了?” “我听说原本是要流放的,京城有贵人给求的情。” “我看还不如流放的好,这回到我们宗族来,成了累赘不说,还三天两头的闹事……” 谢云哲扬起的右手紧紧握成了拳,又艰难放下。 回宗族这些天他们受尽了白眼与冷落,可也终于还是在九叔公的帮助下买了这处宅子,若是再跟族人起冲突,恐怕这最后的容身之所都没有了。 “呜~呜~” 谢云昭在他手中挣扎。 那条叫二虎的黑狗便低着头呜呜地叫唤。 不过谢云哲个子高,可不是那个跟它差不多个头的谢云浩,它不敢上前。 “以后休得欺负我弟弟!” 谢云哲最后还是松了手,咬着牙说了一句。 “咔嚓”! 就在此时,谢云浩身下的树枝终于撑不住他的重量,随声断裂。 小小的身子随着断掉的树枝落了下来,又压断了下面的许多细枝,“噗通”一声跌落进水里。 谢云哲吓了一大跳,也顾不得再找谢云昭麻烦。 他慌张的看向周围的人: “你们谁会水,快救救我弟弟!” 他自小在京城长大,从不习水性。 小时候还被人推进湖里一回,呛了不少水,自此就对大片的水域产生了心理阴影。 可此时情况危急,围观的人群又只是摇头叹气: “哎,这个水塘少说也得丈八深,这么小的娃掉下去怕是没得命了。” 一个妇人往前探了探身子,随即又缩了回来: “往常族里的孩子都没有往这边玩儿的,谁家大人这么粗心放孩子到这边耍!” 谢云哲看着浩儿挣扎着在水面上冒了两次头,就要沉下去,周围又没有人真下去救人,咬了咬牙脱掉了上衣…… “浩儿别怕,哥哥来救你!” 母亲病重还在屋子里睡着,可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出了事。 他心里这么想着,深呼了一口气正准备下水,就见旁边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一个人,看见水塘的情况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 谢云哲定睛一看,竟然是宋恬! 她昨日还跳了这水塘寻死觅活,如今这般难道还不死心? 刚想着她这般寻死也救不了她了,还是先救浩儿要紧。 就见水中的宋恬一个猛子扎进去,像尾鱼一样窜出去好远,再露头时,就已经到了出事的孩童身边,将人托了起来。 宋恬摸了摸孩子还有气,刚松了口气,就看到池水中有血迹冒出来,染红了一大片。 她赶紧抱着孩子游到岸边,叫到: “快,他受伤了!” 谢云哲还在惊讶这个女人居然会水,而且看上去水性还不错! 那她昨天跳水怎么还差点淹死了? 低头一看宋恬已经把晕过去的浩儿举了起来,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腹部上插了一根拇指粗的树枝,看上去快要穿透了! “浩儿,浩儿!你别吓哥哥!” 谢云哲把浩儿抱上岸,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纵然日后会成为心黑手辣的大反派,可此时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看到弟弟受了这么重的伤,慌的不知所措。 他看了眼插在浩儿肚子上的树枝,就要伸手去拔。 “哎!” 宋恬已经出了水,赶紧制止了他。 “如今还不知道他伤没伤到内脏,可千万不能乱拔,会导致二次伤害或者出血过多。” 虽然她医学知识没那么丰富,但急救常识还是知道一些的。 谢云哲赶紧停了手,看着她满脸无措。 宋恬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想又碰到了额上伤口,疼得她龇了龇牙。 “得赶紧送去附近的医馆。”她提醒道。 谢云哲终于冷静了下来,小心的抱起浩儿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讨论着伤成这样还能不能救回来。 宋恬没理他们,拨开人群回了住处。 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总不能就这么追过去。 第3章 五两银子 谢家的院子不大,总共就两间正房一间偏房,砖瓦也破破烂烂的,屋顶上好几处都有破洞。 没办法,族里不肯收留,若不是九叔公谢伯松可怜他们母子,这样的院子他们也买不着。 宋恬凭着记忆回了她和谢云哲睡的东屋,但很快又犯了难。 原主的后娘和妹妹可真是心狠,看她赖上了谢云哲就赶紧将人丢了过来,连换洗衣裳都没给带一件。 她身上的衣裳虽然是夹棉的,比谢云哲的好上一些,可如今全身湿透,却没有替换的衣服。 宋恬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有些惆怅。 一阵冷风吹过,她冻得瑟瑟发抖,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出什么事了?” 突然响起了人声,吓了宋恬一跳。 回头看去,见一个妇人扶着门框朝里边看。 看清妇人的容貌,宋恬又吓了一大跳。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个人应该是谢云哲的娘,刘氏。 按理说也就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可此时的刘氏形容枯槁,眼窝深陷,身上的衣服虽然不算旧,但松松垮垮的搭在她身上,就像搭在只有一根木头的衣架子上似的。 很难想象几个月之前她还是养尊处优的官夫人。 宋恬定了定神,按理说该喊一声娘的,可张了张嘴,终究是觉得有些别扭: “夫人,我刚刚不小心掉水里衣服都湿了,你那可有干爽的衣服借我用用?” 原主一番闹腾,谢家人必不喜欢她。 可她也是没办法了。 刘氏扶着门框咳嗽了两下,身形还不自觉的摇晃着,仿佛随时都能晕倒。 “怎么,又想不开?” 她脸色蜡黄,明明自己都一副愁苦像,却还是劝道: “我知道你也是被人害了,嫁给我们这样的人家有千万个不甘心,但到底你还年轻,活下去才有希望……咳咳……” 她还想再说什么,但胸腔里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 宋恬赶紧上前帮她顺着气,解释道: “夫人想多了,我这次真是不小心掉下去的,烦请您借我一套干衣服用用。” 再冻下去她就真要感冒了。 刘氏咳完,看她说的不似作假,遂点了点头,转身朝堂屋走去。 取了一套干净衣服递给宋恬,刘氏又问: “刚才我听见外头吵闹,说有人落水了?是谁啊?” 说着还向外张望了一下。 “云哲和浩儿呢?怎么没见他俩?” 宋恬顿时有些紧张。 刘氏病得重,刚才外面的事情想来没听到多少,若是知道出事的是她小儿子,不定会怎么着急。 “哦,的确是有人落水了,谢云……夫君和浩儿都去帮忙了,我一会儿也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她麻利的换完了衣服,又用布条缠了缠头上的伤口,就急着往外走。 “夫人您在家好好休息,我看看情况再回来知会您。” 刘氏身体的确是不太好,说了这么会儿的话已经略感疲惫。 闻言摆了摆手,让她自便。 宋恬看着她病入膏肓的样子,有些心疼。 不知怎的,刘氏这情况总是让她想起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奶奶。 她是留守儿童,从小被奶奶带大。 后来她在外打拼,奶奶却得了重病。 回乡照顾奶奶时,她就是这般精神萎靡,体力不济,说不上几句话就会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想到此,宋恬回过头来将刘氏扶到床上躺下,又给她盖好被子。 “夫人一定要养好身体,夫君和浩儿还指望着您呢,您可千万不能让他们失望!” 说到浩儿,宋恬又开始担心。 孩子才这么小,又受了那样的伤,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我去去就回。” 想着,她道了一声,急匆匆走了。 躺在床上的刘氏盯着头顶破烂的屋脊,眼泪顺着脸颊不自觉流下来。 是啊,老爷虽然没了,可孩子们都还小,她不能就这么倒下去! 想着,她便挣扎着起身,去厨房准备烧些水,再做点饭。 之前都是她太自私了,听到老爷被斩的消息就心如死灰,病得不想起来,也不知云哲那孩子是怎么一路从京城撑到这里的? …… 原主的娘家也是这个镇子的,她对向阳镇的布局还算熟悉,没多久就找到了谢云哲兄弟俩去的医馆,门口的牌匾上写着“济生堂”。 还没进去,就听见谢云哲在里面发脾气: “你们是医者,救死扶伤是你们的本分。 我弟弟现在情况这么危急,你们却因着几两银子见死不救,良心何在!” 这是人家不给治? 宋恬赶紧跑进去,就听医馆的掌柜语气不耐: “救死扶伤不假,但医者也不是活菩萨,也要穿衣吃饭,若都像你这样的看病不给钱,我们岂不是都要饿死!” 说着还拿着鸡毛掸子赶人: “去去去,没钱就不要在这儿闹事,影响我做生意。” 谢云哲几个月前还是受人追捧的官家大公子,如何受得了这种鸟气,更何况,他弟弟如今还命悬一线。 当即就夺了掌柜手里的鸡毛掸子,像用剑一样指着掌柜的鼻子: “你今天若是不救,小心我砸了你这铺子!” 人命关天,这厮竟然就只在乎几两黄白腌臜之物,真是岂有此理! 掌柜也不是吃素的,一看这人是要闹事,伸手招呼店里的伙计: “老夫行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你这号蛮横人物,来啊,给我拿住了丢出去!” 几个伙计原本就站在旁边,如今掌柜发话,二话不说就要上前捉拿谢云哲,有的还去伸手去抱重伤不醒的浩儿。 宋恬赶紧上前阻止,满脸歉疚向掌柜赔不是: “对不住啊掌柜的,他整日读书有些读傻了,您别与他计较。” 说着低头看向躺在柜台上的谢云浩,眼圈便开始泛红: “他也是为我弟弟着急,才这么小的孩子,就遭了这种无妄之灾,若是真因为这个丢了命,我们还有什么脸面见地底下的爹娘!” 掌柜还以为这是一对年少失怙的兄妹。 虽说见惯了生死,但到底还有些医者仁心,叹了口气,他挥手让抱孩子的伙计退下。 “我也没说不救,但这样的外伤,定要上好的止血药伤药才能起效,我就说要五两银子,这年轻人就要砸我的铺子!” 宋恬一怔。 五两银子! 谢家被抄家抄的底裤都不剩,后来又买宅子还借了九叔公一些钱,如今别说五两了,就是五钱怕是也拿不出来。 可低头看看躺在桌上的浩儿,也不怪谢云哲会发飙,总不能因着五两银子就放他白白去死。 宋恬心急之下浑身上下摸了摸,突然就有了主意。 对掌柜说: “麻烦您先帮我弟弟治伤,银子我一会儿给您送来!” 第4章 办法 宋恬出了药铺,接着急匆匆去了一家当铺。 那药铺老板是看钱办事,见不着银子恐怕是不会施救,她得快点才行。 “小二哥,我要当东西。” 站上当铺那高高的柜台,宋恬只觉得跑得心扑通扑通直跳。 窗口后面的小二懒洋洋抬头看了她一眼,觉得不像是个能当值钱玩意儿的。 “啊——” 他起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问道: “当什么呀?” 宋恬刚要开口,又被他打断: “首先说好,要是破衣裳烂袄子的就算了,此处不收!” 宋恬翻了个白眼,这是狗眼看人低了? 她从怀中的小包裹里抽出一支簪子,通体莹白,一看就是上好的玉料,头上还刻着云纹装饰。 店小二立刻醒了醒神,站起来拿起玉簪看了看,道: “姑娘稍等,我去叫我们掌柜来掌掌眼!” 他只是个看店的,看东西还不太行。 “麻烦快点!” 宋恬朝着窗口里面喊了一句。 说起这个簪子,还有些来头。 这是之前答应原主会娶她的那个公子哥给的,算是件定情信物。 原主发现她和公子哥的事被妹妹发现,心里就犯嘀咕,跟公子哥见面时就把这件事说了。 公子哥劝她不要着急,他会想办法尽快娶她过门,两人还互相交换了信物。 这簪子一直被原主小心珍藏着。 可等来等去,没等到情郎来娶她,却等来了妹妹的暗害。 被扔在谢家寻死觅活时,她还盼着公子哥能来救她。 可宋恬却是明白,那人八成是不会来了。 公子哥家世显赫,叔伯有在京城为官的,他又读书很好,将来大概率要走仕途。 这个时代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公子哥真喜欢原主,父母族人也不会同意他娶一个商户之女。 “是你要当簪子?” 当铺老板这时候出现在窗口里面。 宋恬赶紧点头: “对,烦请掌柜给我估个价!” 掌柜摸了摸簪子,问: “你是活当还是死当?这簪子做工还算不错,只是成色差了一些,你要当的话……” 他漫不经心伸出四根手指头: “四两银子。” “只有四两?” 宋恬接受不了。 “掌柜您也太坑了,这么好的玉簪子,若在珠宝店铺少说也得十两往上,您就给四两是不是有点太黑了!” 而且也不够给浩儿付医药费的呀。 掌柜捋了捋颌下的小胡子,显然有点不耐烦。 “姑娘你真说笑了,这种成色的簪子就算是新品也不过七八两银子,而且你也说了那是在珠宝店,咱这里可是当铺。” 做生意的都是看人下菜碟,更何况这老板一看就是阅人无数的人精,肯定看得出宋恬这是急着用钱。 宋恬心里将这当铺老板骂了一遍,嘴上却还是好声好气地还着价。 “这可是我家祖上留给我的嫁妆,若不是急需用钱我肯定是不舍的卖的,掌柜您再加加价,七两,七两我就当给您,死当,怎么样?” 掌柜一听就笑了: “姑娘你可太会说笑了,这玉簪子明明是珍宝楼年初才上的新品,如今大街上到处都是,请问你祖上贵庚啊?” 宋恬尴尬,装杯踢到钢板了。 “掌柜您行行好,我家弟弟受了重伤生死未卜,就等着这点钱救命呢,您好歹给我加点价……” “四两三钱,不能再高了,而且要死当!” 好话说了一大堆,掌柜的终于同意加了三钱银子。 对宋恬来说死不死当的都无所谓,反正她跟那公子哥也没什么交情,就是这钱实在是有些少。 “掌柜的,要不您给五两,我这真等着这些钱救命呢!” 宋恬哭丧着脸,就差给他跪下了。 当铺掌柜也是无奈,摇摇头道: “四两五钱,真不能再高了。 我们做生意的也得吃饭不是……” 看来这真是最高价了,剩下的五钱银子,只能另想办法,所幸差的也不是太多。 “成,麻烦掌柜快些与我取钱。” 掌柜给拿了当票让宋恬按了手印,收了簪子,给她拿了四两五钱的碎银。 宋恬摸出一块手帕,包好了赶紧走。 “小心,这样的伤最怕挪动时弄到脏腑,搬动的时候千万当心不要挤压碰撞。” 回到药铺,掌柜的正在指挥伙计将躺在柜台上的浩儿抬到后头治疗室去,看见她来了,问了句: “银子可凑齐了?” 宋恬赶紧晃了晃她的手帕小包袱,一点都不心虚的打包票: “放心好了,一文不少!” 掌柜看她那鼓鼓囊囊一包,看样子肯定是够了。 “行了,那我就先给他处理伤口,弄好了再给你结算银子。” 这可正中宋恬下怀,她还以为又要磨半天嘴皮子呢。 “掌柜大恩铭记在心,放心银子肯定不会少了您的。” 她一边担心的看着还在昏迷的浩儿,一边不忘嘴上抹蜜开空头支票。 谢云哲原本呆愣愣站在一边看他们挪动浩儿,见宋恬真拿了银子回来,木着脸过来询问: “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宋恬很想白他一眼。 知道银子不好弄还在这么大庭广众下问,是想让她露馅吗! 但一抬头对上他那阴沉的眼神,又让她不自觉想起书中心黑手辣的大反派,于是收了收火气,小声道: “我爹娘给的嫁妆!” 总不能说把前男友的定情信物给当了。 谢云哲明显不信,拧着眉头又问: “你爹娘还给过你嫁妆?” 那一家子明显是想甩掉这个女人,见他上当就迫不及待把人扔了过来,送到他这儿的时候除了一身衣服,连个包袱都没有。 她那后母还想问他要聘礼来着,见他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才作罢。 宋恬笑得尴尬: “后娘的确是不想给,但爹是我亲爹,还是给了我些首饰的。” 谢云哲还是不信,她送过来的时候是被绑着来的,他怎么没见她头上有首饰? 不过看宋恬这神情,恐怕这银钱来路有些蹊跷。 他吸了口气没再继续。 如今只要能救浩儿,就算是她抢的偷的也无所谓。 他闭上嘴沉默了一会儿,正想去后头看看浩儿怎么样了,就见宋恬悄悄背过身去,打开包银子的手帕。 从里头挑出来几颗小石头子…… 第5章 治伤 浩儿的伤足足处理了快半个时辰。 中间疼醒了一次,大哭大闹着叫爹娘,谢云哲心疼的上前拉住他的手,想安慰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掌柜的刚拔了树枝,伤口还在汩汩冒血。 “快,摁住他,不然止不住血!” 几个伙计闻言便上前抓住小孩的手脚。 才六岁的孩子,哪里忍得了这样的疼,浩儿哭的撕心裂肺的,听得一边的宋恬于心不忍。 “掌柜的,有没有什么止疼的法子,这样下去孩子恐怕受不了。” 药铺掌柜正在止血,可孩子疼的扭来扭去,怎么都摁不住,闻言抬头想了想。 “止疼没什么好办法,但以前有大人处理伤口我会用蒙汗药,可这小孩子……” 他怕出什么危险。 “您给减减量,总归别让他这么受罪。” 宋恬也上手按住了浩儿的脑袋,全是冷汗。 掌柜看这样子也实在没办法,吩咐一个伙计去冲蒙汗药,又对宋恬道: “这蒙汗药可是要另算钱的,一碗一百文。” 宋恬下意识摸了摸系在腰间的手帕,面不改色的点头: “晓得了,掌柜的用就是。” 灌了减量版蒙汗药,浩儿也哭累了,很快安静了下来。 掌柜的快速给止了血,又清理伤口,抹上金疮药。 “吼,好了!” 孩子太小,他处理伤口也有些心惊胆战。 “好在是没伤到肺腑,还算庆幸。” 他接过伙计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嘱咐道: “今晚上有可能会发烧,我给你开几副退烧解毒的药,若是烧起来就煎给他喝了,如果熬出三天去没什么事,这人就算是保住了。” 在古代医疗卫生条件有限,一个小伤口都可能要人命,而且浩儿又是个小孩子。 “若是没事,三天后来找我换药。” 宋恬有些疑虑: “那换药的钱是包在这五两银子里的还是另外算的?” 这看病也太贵了些。 药铺掌柜回头瞅了她一眼: “自然是另外算钱,如今这五两只是今日急救的钱,蒙汗药一百文再加退热解毒的汤药三副,一共是五两一钱银子。” 宋恬的脸色越来越绷不住,没想到这退烧药都还得另外算钱。 不过如今浩儿已经处理了伤口,这大夫上了手就不好再不管了,也就是多磨磨嘴皮子的事儿。 “掌柜,实话跟您说,我这只有四两五钱银子。” 事到如今,她也没办法再隐瞒了。 “啊?” 掌柜的被她这一声弄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宋恬看他愣神,将手帕里的银子都倒在了柜台上,拿出一副破釜沉舟的气势: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板既然已经帮我弟弟做了急救,就好人做到底,把那退烧药也给我们赊了。 您放心,该多少钱我们定不会少了您的,但还请您宽限我们些日子。 要是浩儿好了,我们一家子都会感谢您的大恩大德,还会在乡里帮您散播名声,说您妙手回春,神医再世,菩萨心肠……” “得得得得!” 掌柜露出一副上当受骗的无奈模样,伸手打断了她的一连串彩虹泡。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丫头就没一句实诚的!” 宋恬见他没直接拒绝,继续追击。 “掌柜若是信不过我,我可以给您写个欠条,若是逾期还不上,您还可以给我涨利息!” 这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她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把上辈子所有的马屁都拍出去了,可那掌柜还在犹豫。 她就只好使出杀手锏了: “掌柜的,我弟弟如今也算是经了您的手了,若是好了也就罢了,若是伤重不治,您这医术可是要招人怀疑的……” 毕竟是有求于人,她这些话说的有些轻。 但掌柜的却是听得一肚子气: “好嘛,我好心给你们治伤,你这还威胁上我了!” 宋恬惭愧地笑笑: “您若是尽心尽力,出了事自然不能怪您,可若您是只因这点儿银子就枉顾人命,我威胁您几句也不冤。” 药铺掌柜看着她又是气恼又是无奈: “真是拿你没办法,只是这赊账之事一旦传开,我这药铺总是麻烦,若都如法效仿,别说治病救人,周转都成问题。” 如今世道艰难,有些事不得不防,他守着这份家业坚持到今,什么亏都吃过。 宋恬赶紧跟他信誓旦旦的保证,此事绝不会外传。 掌柜的这才悻悻给她拿了纸笔写下欠条,规定一个月之内还清所欠六钱银子,若是逾期,按三分利收取利息。 “忙活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掌柜的如何称呼?” 宋恬拿着欠条,半是轻松半是忧愁。 “我姓刘。” 掌柜的一脸不待见,写完欠条还得给她抓退烧药。 “哟,那可真巧,我婆母就姓刘,您老家是哪里的,说不上跟我婆母还是本家……” “少跟我套近乎!” 掌柜的扔给她三包药。 “若是三天无事记得来换药,换药的钱可不能再赊了!” 宋恬虽然为难,但知道刘掌柜已经算的上仁至义尽了,赶紧应是。 又打听到三天后若是换药还需要一两银子,就让谢云哲背上浩儿回家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谢云哲一面担心浩儿能不能挺过这三天,一面又担心一会儿母亲看到浩儿这样子,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宋恬则是愁这后来的一两银子该从哪里弄? 小说上一般穿越人士一时半会都没有能再回去的。 如今她穿过来的这个开局可真是糟糕,也不知她能活过第几章,老天爷有没有好心给她安排个金手指? “哎呦,这是怎么了!” 回到小院的时候,刘氏正从灶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饭勺,脸上身上都蹭了不少的灰。 谢云哲看见母亲,背着浩儿直挺挺跪了下去: “娘,儿子没用,让浩儿受伤了!” 跟在后面的宋恬吓了一大跳,需要这么隆重的吗? 但看气氛实在是凝重,她也不自觉挨着谢云哲跪下了。 “啊?浩儿受伤了?” 刘氏果然晃了晃身形,差点晕倒。 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扔了饭勺过去查看情况。 “浩儿!浩儿!你睁开眼睛看看娘亲,不要吓我……” 宋恬看她就要上前摇晃浩儿,赶紧劝阻: “夫人,大夫怕浩儿疼痛难忍,给他灌了蒙汗药。您放心,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休息,还不可轻易挪动。” 刘氏有些震惊地回头看了看她,赶紧让谢云哲将人弄到屋里去了。 第6章 忍忍吧 安置好了浩儿,谢云哲再次跪在了刘氏面前: “娘,您打我一顿!” 母亲病重,他该照顾好弟弟的,可却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刘氏满脸凄苦,但还是扶起地上的谢云哲,温声安慰: “这事不怪你,是娘不好,娘不该遇到挫折就一蹶不振,把所有责任都压在你身上……” 她摸着谢云哲的头,满眼自责。 “你一个人把我们从京城带到这里,又跟族人们周旋了这么久,肯定很累?” 谢云哲忽然就掉下眼泪来。 虽说他是家中长子,父亲没了全家就只能依靠他,可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突然间从高高的云端跌落到了泥沼之中,受尽了冷落和白眼,他已经到了绝望的边缘。 刘氏也跟着落泪,伸出手擦了擦儿子的眼泪,她道: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往后的日子,母亲和你一起扛!” 说着她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宋恬,伸手把她也拉了过来。 “若不是宋恬下午跟娘说的那番话,我也还想不明白其中关窍,她虽然不是自愿嫁给你的,但娘觉得她是个好姑娘。 如今咱们家生计艰难,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 云哲,娘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谢云哲冷冷瞥了一眼宋恬,那眼神不禁让她打了个哆嗦。 “知道了,娘。” 谢云哲面无表情的应了。 宋恬刚想表一下态,说自己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解决一家人的温饱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还没开口,肚子就不争气的响起了一阵肠鸣声。 原主自嫁过来就开始要死要活,今个儿宋恬为了救人又折腾了一大下午,她都不知道这具身体多久没吃过饭了。 原本该是慷慨激昂的陈词,如今就变成宋恬摸着空瘪的肚子好不尴尬。 刘氏很快回了神,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来: “瞧我这记性,刚才明明是想叫你们吃饭来着,说了这么会儿的话就忘了。” 宋恬早就饿得前胸贴了后背,闻言立马欢快的跟了上去: “夫人您歇着,我来帮忙盛饭。” 这个时代的女子十分不容易。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即便丈夫死了,也只能听儿子的。 要是没有儿子那就更惨了,族人会收走她的家产,无论是婆家还是娘家都可以决定她的命运,改嫁还是留在家里做牛做马,都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所以即便原主千不甘万不愿,宋家人把她嫁给了谢云哲,她就只能跟着谢家人,就算是死了,那也只能是谢家鬼。 若是一个人偷偷跑了,被抓回来可是要千人唾万人骂的,说不得还要沉塘。 宋恬一想起刚穿过来被谢云哲捏着脖子往死里掐,就害怕得后背发凉。 不过谢云哲看上去阴狠,对他娘还是挺孝顺的。 直觉告诉宋恬,若想以后在谢家过的好,最好先讨好这个婆婆。 至于谢云哲,她看见他就有点发怵,还是敬而远之。 脸上带笑手脚麻利的盛好了饭,宋恬乖乖巧巧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夫人,前几天都是我死脑筋想不开,事到如今我也明白了,宋家对我不仁,但我不能把气都撒在夫君身上。 往后的日子,咱们就是一体的,只有夫君过的好,我才有好日子。 所以我定会好好侍奉夫君,孝敬婆母,爱护小叔。 只有咱们自己把日子过好,才能不让害我的那些人如意!” 这话让她一个现代人说起来实在有些咬嘴,但她宋恬自来是个能屈能伸的,只要能让日后好过些,她什么都能说出口。 刘氏脸上有些惊喜之色,夹了几根面前仅有的一盘咸菜到宋恬碗里,柔声道: “能想明白最好。 我们家虽然落魄了,但也曾是读书明理的人,只要你安安分分过日子,是不会苛待你的。” 谢云哲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看她的眼神依旧带着嫌弃。 虽然这个女人今天救了浩儿,但她毕竟是他的耻辱,害他丢了生计不说,还弄了不少麻烦。 宋恬对他的嫌弃充耳不闻,只甜甜的冲刘氏笑: “夫人一看就是有教养的,我虽然是阴差阳错嫁进来的,但遇到您这样的婆母可真是三生有幸!” 谢云哲又重重哼了一声。 刘氏不自觉地笑笑: “既然三生有幸,就别一口一个夫人了,跟云哲一样叫娘。” 宋恬这才意识到她还没改口,于是鼓足了勇气叫了一声“娘”。 刘氏满意的点点头,脸上终于有了些喜色: “行了,快吃饭。” 说着她便端起碗来喝了一口,随即微微皱了皱眉。 宋恬实在是饿得狠了,也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随即她也拧紧了眉毛。 这玉米面粥,也太难喝了点儿! 夹生不说,还有一股子奇奇怪怪的糊味儿,好像是锅没刷干净! 她努力了好久才没让自己吐出来,最后咬着牙才生生咽了下去。 饶是她再能屈能伸,这时候也说不出半句恭维的话来。 兴许她表现的太过明显了一点儿,刘氏惭愧的说了句: “娘以前从没下过厨,做的东西味道差了点儿。” 旁边的谢云哲吃的也是一脸痛苦,但他还是慢条斯理举止优雅的往嘴里送着,眉头只皱了一下就舒展开来。 “只要是娘做的,儿子都觉得好吃。” 宋恬默默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将来的大反派,功力果然深厚。 “以后这做饭的活计,还是媳妇来。” 宋恬弱弱补了一句。 艰难的吃了一顿饭,宋恬觉得她不仅仅是饿了,还胃疼。 “娘,今日给浩儿治伤,花了五两一钱银子,大夫说三日后还要换药,还得一两银子往上。 这次浩儿受伤,全因为那个小胖墩让狗追他。 我看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得找那个胖墩的家人赔医药费!” 她还欠着那抠门掌柜六钱银子呢,就算不让他全赔,也得把欠款还了。 刘氏听了这话惊奇的看向她大儿,谢云哲就把事情经过大体说了一遍。 略过了宋恬凑银子的事情,只说是他藏的备用金。 刘氏听完叹口气: “谢氏族人本来就不想收留我们,是你九叔公帮忙说了许多好话才勉强有了个落脚地,如果再闹着让人家赔钱,岂不是更生怨怼?” 那小胖墩的爹叫谢伯城,是谢家年轻一辈里挺有名望的一个人,在宗族里也很能说得上话的,不好轻易得罪。 她拍着谢云哲的胳膊: “这个事儿,先忍忍。” 谢云哲沉默了一会儿。 虽然浩儿受这样的罪他心有不甘,但母亲说的也对,谢氏族人本就找各种借口不想收留他们,再闹可能真会被扫地出门。 可浩儿的伤难道就要白受? “都听母亲安排!” 他面无表情的答应着。 第7章 识破 谢云哲一脸恭顺。 可宋恬不想再做冤大头。 就算不让小胖子家赔钱,那三日后的一两银子也是要掏的,她可再没有东西可卖了,而且那六钱银子需要一个月内还清。 “娘,今日这关算是勉强过了,可三日后的换药钱还没着落,我还写了六钱银子的借条给那药店老板……” 话没说完,就见谢云哲一记眼刀剜了过来。 宋恬知道他是不想让刘氏担心,可若是不说,浩儿三日后换药就成了问题,说了兴许刘氏还有什么办法呢? “别怪宋恬,这是咱们全家的事情,理当共同承担!” 刘氏看了谢云哲一眼,替宋恬开脱。 宋恬再一次确定她的策略是对的,刘氏这个婆母挺善解人意的。 说完,刘氏就起身去了里屋,一阵翻腾之后,取出一只旧荷包来。 “我这就只剩这些钱了。” 她将所有银钱铜板都倒到桌子上,仔细数了又数,还是差三十几文才到一两。 刘氏面露愁苦: “之前我跟你九婶子打听过赚钱的活计,她说会帮我找些洗衣服的活,算算日子明天也差不多能送来了。” 她看向宋恬。 “这几天就麻烦你跟我一起多洗些衣裳,看看能不能凑齐这一两银子。” 有办法就好。 宋恬赶紧答应了。 收过婉,谢云哲和刘氏去查看浩儿的伤势,宋恬就给自己烧了些洗脚水,端到东屋里泡脚。 屋里的陈设简陋至极,除了两张用木板搭起来的硬板床,两套露了棉花的薄被,就再没有什么了。 谢云哲虽说迫不得已娶了她这个人,但心里到底是膈应的,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她一起睡。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宋恬也膈应了。 她坐在自己床上,脱掉鞋袜,将脚放进热水里美美地泡起来。 今日她从睁开眼就没闲着,尤其是凑银子的时候,跑进跑出实在是累的慌,如今终于能舒坦舒坦了。 泡了一会儿,她又开始思量目前的处境。 谢家遭了大难如今一贫如洗,听说还欠了那个九叔公的银子,她也给药铺掌柜写了欠条。 得抓紧想个门路赚钱才是。 虽然她阅小说无数,算是知道一些在古代做小生意的技巧,但无论做什么生意都需要本钱。 可如今谢家都快揭不开锅了,一文钱都拿不出还欠了好些外债。 而且此处不靠山也不靠海,她也不能像人家那种穿越人士可以到山上挖野菜捡灵芝…… 根据原主记忆,她穿越的这个朝代叫做大夏,是真实历史上不存在的,而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大夏朝涿林府丰林县向阳镇的谢家村。 说白了就是谢家族群聚居的地方,地处镇子的边缘,向外有一片平原,是谢家族人的地产。 谢家是向阳镇的大家族,族产丰厚,许多族人都不需要自己劳作,而是养了许多佃农。 佃农为了耕种方便也在此地聚居,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以谢家为首的村落。 谢云哲的老爹谢伯岚在京城犯了事,家产被抄,他们不得已回族群投亲,可谢氏族人说他爹是朝廷罪臣,作奸犯科,污了谢氏门楣,拒不收留,还要把谢云哲兄弟从族谱上除名。 谢云哲四处求告,好在与他父亲一起长大的九叔公替他们求了情,族人才同意将他们留下的。 哎,真是越想越悲哀。 怪不得成了反派的谢云哲会找理由屠了谢氏全族,原来是小时候苛待过他们娘仨。 可是这种情况对宋恬来说也很不友好了,她如今跟谢云哲是一体的,若想不出办法破局,她就要和谢家人一起挨饿了。 “老天爷,别人家穿越都带着外挂,又是空间又是灵泉的,您老人家有没有给我也准备个?” 宋恬双手合十望着窗外的天空。 等了半天,什么变化都没有…… “这您就有点不厚道了,同是天涯穿越人,您怎么可以厚此薄彼呢!” 她口中喃喃地抱怨着,回想看过的诸多小说中主角发现金手指的情形。 好像人家也没做什么,忽然就发现自己带了外挂。 可她来了都大半天了,怎么还毫无动静? 难道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与众不同? 宋恬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合十的双手上,嘴里念念有词: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睁开眼,什么都没有。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睁开眼,还是没有。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 “你在干什么?” 谢云哲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宋恬神神叨叨做出各种手势,嘴里还嘀嘀咕咕不知在念叨什么。 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这个女人从今天下午醒来就很奇怪,如今看起来就更怪了。 “没……没什么!” 宋恬吓了一跳,赶紧收了势擦干净脚准备去倒洗脚水。 然而刚一起身,就看到已经站到了她眼前的谢云哲! “你……你要干什么?” 宋恬下意识想捂住自己胸口,可手里还端着木盆。 ……只好作罢。 谢云哲阴沉着脸一步步逼近,隔着木盆探过头来,呼吸都打到了宋恬脸上! 宋恬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脸也渐渐热了起来。 虽说这人将来会变成十恶不赦的大反派,但他长得的确有点秀色可餐。 瓷白不带丁点瑕疵的皮肤,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刀刻一般的下颌线…… 正胡思乱想,那人忽然又退了回去。 只见他翘了翘嘴角邪肆一笑: “呵,果然是不一样了。” 宋恬纳闷,什么不一样了? 谢云哲撩了撩长袍坐回他自己床上: “换了人也好,总归比那个寻死觅活的好。” 宋恬瞬间凝固,他这是看出这具身体已经换了芯子?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谢云哲边脱鞋边解释着: “就算我之前不认识宋恬,但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这女人刚被送来的时候满眼的委屈和不甘,看见他也是厌恶至极,一心只想着求死。 可如今的宋恬,眼神清澈水润,看什么都带着些懵懂好奇,完全不见了从小被压迫的凄苦愁闷之色。 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不管是什么孤魂野鬼,今日你救了浩儿一命,还拿钱帮他治伤,我谢某还是感激你的。 可若你接近我还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原本就是个比较深沉的长相,再这样板起脸来做足了威胁之势,让宋恬有些不寒而栗。 “呵呵,夫君说什么呢? 我怎么听不懂。” 讪讪地接了一句,她赶紧端着木盆出去了。 第8章 报复 半夜里,浩儿果然发起了高烧。 刘氏一个人守着害怕,就拍门把谢云哲和宋恬都叫了起来,又是煎药又是擦身的忙活了一宿。 到天亮的时候,总算是退了烧,人也清醒了过来。 宋恬赶紧熬了点粥给他吃了,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还没来得及回去补个回笼觉,刘氏口中的九婶子就带人来了,说是镇上的一家姓程的大户正在招洗衣工,按件算钱一文钱三件。 宋恬又赶忙跟着她去拿了衣服,回家喝了口粥就开始打水洗衣。 刘氏虽然也在病中,时不时的就咳嗽不止,但还是挣扎着跟宋恬一起昏天黑地的洗了一整天。 天黑时数了数,差不多洗了三十多件。 但家里仅剩的一点儿玉米面已经吃完了,送了衣服得了钱,想着去买些粮食。 宋恬这才知道在古代劳动力可真不值钱,他跟刘氏两个人辛辛苦苦干了一整天,才得了十几文钱,还不够买三斤米的,只能又买了些质量不好的陈年玉米面。 谢云哲一早上出去寻工,到晚上才灰头土脸的回来。 说他今日寻了一天,账房文书这种都没有缺人的,脚行轿夫这些做苦力的又看不上他这种小身板,一日无果。 一家人心情郁结,晚上宋恬又煮了一锅玉米糊糊粥,大家都吃的很沉默。 第二天,宋恬强打起精神又去拿了好些衣服,打水开洗。 昨日忙了一天,刘氏身体孱弱撑不住了,打水时差点晕倒。 宋恬让她回去休息了。 虽然宋恬也很累,但好在原主自小就在后娘的苛待下做粗活,身体还算壮实,还能挺得住。 好在谢云哲上午没出去找工作,跟她一起帮忙,洗了四十几件衣服。 下午的时候,宋恬正精疲力尽整理着晾晒好的衣服,就听得院门外传来一阵狗叫。 她探头往外看了看,见一条黑狗蹲在她家不远处狂吠,正是当日追着浩儿上树的那条。 “去去去,狗仗人势的东西,赶紧滚远点!” 她厌恶的驱赶了一下。 黑狗耷拉下脑袋后退了几步,不叫了。 宋恬又回去整理衣服。 没过一会儿,那狗又开始叫,而且越叫声音越大。 宋恬烦躁的紧,要不是这条小破狗,浩儿就不会受伤,她如今也不用这么累! 抄起洗衣服用的棒槌就要出去撵狗。 可是刚出了门,就见一个人驱赶着黑狗往河塘边去,这狗之所以叫这么欢实,就是因为有人在驱赶它。 定睛一看,那个人不是别个,正是说下午再去找找工作的谢云哲。 宋恬拎着木棒站在门口纳闷,这谢云哲跟条狗过不去做什么? 正这么想着,黑狗已经被他逼到了水边,然后他飞起一脚,将正叫着的狗踢进了水里…… 宋恬一个激灵! 他连狗都不放过! 本以为他也就是泄愤,踢进去就踢进去了,小狗都会凫水,一会儿就能游上来。 可是谢云哲接着回头捡了个树杈,到水边瞄准了二黑的肋骨,狠狠插了下去! 狗的惨叫声淹没在水里,很快没了声息…… 宋恬吓得屏住了呼吸,赶紧左右看了看。 好在此时正是佃农们上工时间,整条路上都没有人。 谢云哲抓着树杈捅了捅狗的尸体,确定它死透了,又戳着它沿水塘边走出去好远,才丢掉树杈,又拍了拍手。 觉得刚才动作大弄皱了衣服,他甚至还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衣裳,又蹭了蹭鞋底的湿泥! 真是个可怕的人! 宋恬忍不住想。 谢云哲这个时候突然转了个身,朝小院走来。 宋恬赶紧掉头进了院子,扔掉棒槌,装模作样的接着整理衣裳。 “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谢云哲进了院子,径直走到她身边,问。 宋恬手有点抖,低着头不敢看他。 “我一直在整理衣裳,什么都没看见!” 谢云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发出一声轻蔑的嗤声。 好像是嘲笑她真是个胆小鬼。 宋恬低着头看似忙乱的继续整理衣裳。 谢云哲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转身走了! 宋恬长出了一口气,赶紧把洗好的衣服都打包好,出门给人送去。 如今天色将晚,狗主人很快就会发现它不见了,若是找来…… 她怕自己忍不住会说实话! 到了程家后门,那家的下人很快给结清了工钱,又给她拿了十几件脏衣服: “这两天洗的太快了,之前积压的脏衣服基本都清空了,明日洗完这些,你们就可以休息两天再来。” 宋恬心中一沉: “这就洗完了?” 浩儿的药钱还没攒够呢! 而且昨天买的那点玉米面也支撑不了几天的…… “府上是因为之前洗衣服的婆子不干了才攒了这些,平日里哪有这么多脏衣服!” 那人笑着打趣。 宋恬虽然想多赚钱,但也不能逼着人家多洗衣服,只能答应了一声,带着脏衣服悻悻走了。 半道路过包子铺,浓郁的肉香钻进鼻子里,本来整日里喝粥就只能混个水饱,如今就更饿了! 她摸着手里的十六个铜板,心想这样下去不行。 莫说还有六钱银子的饥荒没还,再这样下去她恐怕就先饿死了! 她想吃肉! 做梦都想吃肉! 但想想小浩儿的病情,还是只能忍着饿往家走去。 刚拐过谢家村的巷子角,就见一大群人围在水塘边上,那天欺负浩儿的小胖墩正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二黑,我的二黑!” 旁边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掐着腰凶神恶煞: “到底是哪个不做人事的打死我家的狗?要是让我知道了非扒了他的皮叫他不得好死!” 宋恬远远的看着不敢上前。 “他三伯娘,这一带住的除了佃农也就只有我们一家。 浩儿受了伤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我今日头疼也一直睡着,可不知道是谁做的恶。” 刘氏脸色萎黄,扶着树还站得晃晃悠悠,实在是不像个能杀狗的。 “那你大儿子呢?我看这小子一脸煞气就不像个好的。 他一定是觉得他弟弟受伤跟我们家二虎有关,这才杀狗泄愤!” 周围的佃农们此时都已经收了工回来了,听见这话纷纷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有说这个徐氏教子无方放任孩子带狗欺负人,如今是遭了报应的。 也有说谢云哲睚眦必报心思阴狠的。 “三伯娘,说话是要讲证据的,我今日外出找工一整日都不在家,我家娘子也去镇上给人送衣服了。 压根就没见过这只狗,怎么就是我杀的了? 再说了,我弟弟受伤我们也没说什么,你若不是心中有愧,又怎么会觉得是我报复?” 谢云哲掸了掸袖子对徐氏躬身一礼,语气清冷中带着三分无奈,好像是无辜受了指责十分委屈一般。 第9章 文大娘 “到底是读书人啊,徐氏骂的这么难听都不还嘴,还给她施礼!” 人群中有人感叹。 “是啊,我看这后生彬彬有礼的,不像是会做这种缺德事儿的。” 有人附和。 “那天他弟弟受伤的事儿我都看见了,的确是谢云昭放狗才将人逼到树上的,若不他媳妇儿会水,说不定人就没了。 要我说这就是做了亏心事遭报应了。” “就是,这条路上人来人往,还有好多半大孩子经过,说不得这狗吓着了什么人才遭此横祸……” 风向很快就倒向了谢云哲这边。 徐氏见占不着便宜,骂骂咧咧了几句就带着她儿子走了。 人群散去,谢云哲扶着刘氏往回走。 “你老实说,那狗是不是你杀的?” 刘氏也不能确定。 她这个儿子从小就心思重,有时候她这当娘的也吃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 谢云哲淡定的摇头: “身正不怕影子斜,儿子问心无愧。” 刘氏叹口气:“不是就好。” 宋恬等到人群都散去了,又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这才进了门。 “娘,今日只得了这十六个铜板,而且程家人说明天再洗完这几件衣裳,就没有可洗的了。” 她找到刘氏报账。 谢云哲在一边接话道: “我今日找了家脚行愿意收我去做工,一天三十个铜板,到后天够给浩儿换药的了。” “那再好不过!” 刘氏松了口气。 接着又担心的看向自家大儿: “那脚行的工作可累?你这么单细能不能做的了?还有,有没有什么危险?” 谢云哲温和的笑了笑: “放心,娘,虽是脚行,但搬的都是棉花布匹之类的轻快物件,要不然也不能收儿子这样的。” 刘氏苦涩的点了点头。 “哎,这样就好。” 不好也没办法,谁让他们现在真正缺钱呢。 “嫂嫂,下午我听到外面有狗叫,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浩儿从床上坐起来,拉了拉宋恬的手。 自从那天退了烧,他就没再发起过,身体状况也好了许多。 因着宋恬煮的粥比他娘煮的好吃,这小人儿对宋恬观感很好,也愿意与她亲近。 宋恬抬头看了看谢云哲,对浩儿道: “那天追你的二黑死了,不知道被谁呛死在水塘里了。” 谢云哲老神哉哉的给自己倒了杯水,脸色没有任何异样。 “啊?” 浩儿脸上闪过一丝难过。 “真是可怜!” 宋恬有点不可思议: “那狗害的你差点没命,你不恨它吗?” 浩儿摇了摇头: “狗狗都是看主人的脸色行事,我该恨的不是二黑。” 宋恬忍不住摸摸浩儿的小脸蛋,又恶狠狠瞅了不远处的谢云哲一眼。 “浩儿真是懂事!” 某些人还不如一个孩子! 第二日,宋恬早早洗完了衣裳,拿去镇上交了工,换了六个铜板。 她想再去市场或者商业区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自己的小生意。 虽然本钱还没着落,但也得先摸清情况再做打算。 她不知道,就在她路过一家茶楼的时候,被两个人给看见了。 “那不是宋恬吗?她怎么会到这儿来?” 说话的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名叫宋娇,是宋恬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害谢云哲不得不娶了宋恬的那个。 旁边的谢瑶也是一脸稀奇: “听说她进了谢家整日寻死觅活的,怎么还有心情逛街?” 宋娇看着她这姐姐除了穿的有些寒酸之外气色倒是还挺好,心里就有些酸。 “说好了让你给她找个不堪的男人,我还以为能是个乞丐或者无赖,没想到却只是个书生,听说还长得不赖。” 她嗔怪的看了谢瑶一眼。 “这次的事你可办的不地道。” 谢瑶甩了甩手帕不以为然,笑着辩解: “你别看谢云哲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个罪臣之后,一副书生模样却无法参加科举,就等于半个废人了。 而且……” 她神秘兮兮的凑近了宋娇。 “我爹可是说,只要他活着一天,就有人不想让他好过。 宋恬嫁给他,这辈子是不可能翻身了,说不得哪天还要守寡,你就等着瞧好戏。” 宋娇蹙了蹙眉: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谢瑶笑的得意。 “我爹虽然不肯跟我透底,但那天他们在屋里说话我也听了个大概。 谢云哲老爹在京城之所以被判了死刑,就是因为得罪了大人物,而且那人还不想让他的妻儿好过。” 宋娇知道谢瑶她爹是个有神通的,跟京中贵人也有些往来,于是终于信了。 她赶走心中那点不甘,想着若是宋恬真守了寡,就让娘把她接回来重新发卖。 到时候她这姐夫人选可是得自己挑。 是无赖还是乞丐,就看她姐姐的命了。 …… 宋恬在商业区逛了一阵子。 酒楼茶肆,胭脂水粉,珠宝绸缎……应有尽有。 不过这都不是她现在能肖想的。 转了个弯,她准备到菜市场那边去看看。 “哟,这不是宋家的恬丫头吗?” 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妇人突然拦住了她。 宋恬恍惚了一阵,才从原主记忆里扒拉出这号人物: “文大娘,你也来买菜啊?” 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原本就只觉得是个泛泛之交,没想到对方拉着她的手竟然掉下眼泪来。 “前几天我大儿媳妇生孩子,出了几天门,没想到回来就听说你被陈氏母女那对天杀的给害惨了,嫁了一个落罪的穷书生。 我的孩儿,可真是太委屈你了!” 宋恬被哭得莫名其妙。 按照原主的记忆,这个姓文的大娘住在她家不远处,是个热心肠的邻居。 以前她干不好活后妈陈氏不让她吃饭,这文大娘就偷偷从后门给她塞吃的。 然而也仅此而已了。 可她今天这一哭,倒好像原主是她自己的亲女儿似的。 “大……大娘你别哭,虽说夫君家穷了一些,但婆母待我还是挺好的……” 文大娘哭了一阵,才拉着宋恬的手解释: “恬丫头你别见怪,只是一看到你我就想起你那可怜的娘亲来,这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你认识我娘?” 宋恬好奇。 原主只知道她娘是生她时难产死的,其他一概不知。 “是啊。” 文大娘抹着眼泪,十分感慨的样子。 “说起来,宋大兴能有今天的家业,可全凭你娘供给他银子。 你娘原本是京城的世家大小姐,家中不知遭了什么变故流落到此处。 当时她来历不明没人敢收留,宋大兴看你娘长得漂亮,手里又颇有些银子,一分聘礼没花便娶了她为妻。 又靠着你娘的指点做起了小生意,这才慢慢发达起来。 可是那苦命的女人哟,生你的时候大出血,只来得及看你一眼就去了……” 文大娘哭得伤心。 宋恬却渐渐攥紧了拳头…… 第10章 回门遇阻 一直到傍晚天色上黑,谢云哲回来的时候,宋恬都还在想文大娘的话。 若宋大兴真是靠着原主她娘的接济才置办下如今家业,那他做得可真是太过分了! 自打记事起,原主就一直被后娘苛待,整日早起晚睡,做得活比丫鬟都多,还经常吃不饱饭。 她爹宋大兴不是不知道这个情况,却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半点作为。 后来妹妹经常欺负她,打她。有一次原主实在气不过还了手,后娘陈氏把她打了个半死扔进柴房,宋大兴还斥责她不该跟妹妹动手。 这次陈氏母女两个合起伙来坑了原主,要绑了她送到谢家成亲,宋大兴也只是摇了摇头,劝她既然失了清白也没什么好办法,让她认命! 这原主定然不是他亲生的? 若不然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父亲! 就算原主真失了清白必须嫁给谢云哲,他给点嫁妆总是能办到的! 之前宋恬一直忙这忙那没仔查看原主记忆,可如今经文大娘一提醒,宋恬真是越想越气,觉得就算是为了原主,她也得去讨点公道回来。 “明日给浩儿换药的钱总算是凑齐了,可你欠药铺那六钱银子还没着落。” 刘氏接了谢云哲递过来的三十个铜板,对宋恬道。 “之前置办这宅子的时候,还跟九叔公借了八两银子,虽然他说不急着还,但也不能总是拖着……” 说着说着,刘氏就发现宋恬根本没在听。 “宋恬!” 她叫了一声。 “啊?” 宋恬回神。 “发什么呆呢,我刚才说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宋恬沉默。 刘氏也觉得如今这状况实在有些对不起这儿媳,可全家除了大儿就只剩她们两个劳动力,自己的身子还…… “既然程家如今没衣服可洗,咱们也不能闲着,明日你随我再去找找你九婶子……” “娘,我嫁过来也有好几天了,虽说已经过了回门的日子,但这娘家还是要回去一趟的,毕竟生养我一场,也好叫爹爹知道我现在过得怎么样。” 宋恬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刘氏脸上有些挂不住。 嫁进如今的谢家,的确是让宋恬受委屈了。 “是娘疏忽了,最近事多,都没给你们准备回门礼。” 她看着手里的三十个铜板,犯了难。 这钱是要留给浩儿换药的,若是买了回门礼就不够了。 “娘你多虑了,我被绑着嫁到你们家,宋家半文钱都没给过我,如今走一趟也就是全了父女情谊,回门礼什么的就算了。” 刘氏再次看了看手中的铜板,就算是要带回门礼,这三十文钱也买不到什么,于是也不再逞强。 “那既然这样,就让云哲跟你一起回。 不管怎么做的亲家,他终归是宋家的女婿,是该上门一趟的。” 原本她也该去一趟的,可如今失魂落魄的,实在是不想见人。 而且明日还是浩儿换药的日子。 “那倒不必……” 宋恬刚想回绝,就听一旁的谢云哲应了声: “明日脚行歇工,我陪你走一趟也无妨。” 实际是他头一天上工,身体有些吃不消,早告了假说要休息一天。 所幸脚行的工作都是临时的,像他这样干一天歇一天的也不在少数。 宋恬想着明日回去定是一番苦战,有个男人陪着,宋家人兴许还能有些忌惮,自己也能少吃点亏。 于是点头同意。 第二天,宋恬起了个大早。 原本还指望着老天给她开个外挂,可试了好几天什么反应都没有,她已经死心了。 如今谢家入不敷出还欠了许多外债,宋恬想做点小生意却苦于没有本钱。 就指着今日这趟打秋风了! 想着,她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谢云哲出门的时候满脸倦容,走路时一条腿还有些僵硬。 想来脚行的工作并不轻松,昨晚的从容都是装给刘氏看的…… “宋家人自来对我不好,这次回去也少不得会遭些白眼,你心里有些准备。” 看出他的窘迫,宋恬放慢了脚步走在他身侧,又出言提醒。 这人以前是个官家大公子,如今虽然落魄了,但傲娇的脾性也是很难改的。 再加上他是个薄皮大馅的黑芝麻汤圆,若是觉得宋家人冒犯了他,不定又会怎么报复。 而宋恬只想要点银子解决当前危机,并不想多惹麻烦。 “娘子说的是,到时候为夫只管在边上看着,不做声便是。” 白眼什么的,他一路从京城到谢家村早已看惯,再不是以前因为一句话不痛快就耿耿于怀的谢家大公子。 宋恬却被他一声“娘子”叫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之前这人对她总是针锋相对,如今突然这般,还真是让人很难适应。 谢云哲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知道她的感受,解释道: “我之前就说过,你救了浩儿,我是感激你的。 如今我们也算同一条船上的伙伴,只要你不危害我的家人,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而且根据他这几天的观察,这个宋恬除了有点害怕他,倒是对谢家人没有什么恶意,还真心实意的想帮谢家渡过难关。 只要她不作妖,他是愿意敬着她的。 …… 宋家住在镇子的另一头,从谢家村走过去差不多要三刻钟。 两人到的时候差不多六七点钟的样子,正是居民们赶早市或者上工的时间,还有沿街叫卖早点的。 大街上人来人往步履匆匆,十分热闹。 宋恬凭着记忆找到了宋家大门,上前拍了几下。 “来啦!” 里头传来看门小厮的声音,边走还边嘟囔着:“什么人啊这么早!” 当他探出头来的时候,看见宋恬和谢云哲站在外头,着实被吓了一跳: “大……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宋家在向阳镇不算是大户,但也有奴仆十几个,算是家底丰厚。 可宋恬这个大小姐自小就过的还不如一个奴仆,在家时就算是看门的小厮也敢踩上几脚的。 “夫人说大小姐既然出了嫁,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跟宋家没什么关系了。 若是无事您就请回。” 小厮板了脸。 夫人和二小姐好不容易才把这个丧门星给甩出去,这怎么还回来啊? 宋恬拉了拉脸,就知道会是这么个情况。 也不跟他废话,伸手从怀里摸了一方手帕出来,抖了抖,捂在脸上就干嚎起来: “爹娘前脚把我嫁出去,后脚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陈氏是我后娘,不认也就不认了,可爹是我亲爹啊,女儿如今带着姑爷回门,他都不出来看看的吗——” 街上的行人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看门小厮一脸懵逼。 这真是从前那个只会唯唯诺诺的大小姐吗? 第11章 怎么会这样 眼见看热闹的人群越聚越多,宋恬又完全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小厮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赶紧回去禀报。 宋夫人陈氏才刚刚洗漱完毕,如往常一样叫来家中唯二的两个管事,准备查阅一天的账目。 才刚坐下,就见守门小厮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慌里慌张的成什么样子!本夫人平常是怎么教育你们的? 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是走路稳稳当当,说话慢条斯理的,就算是前门着了火,也得端端正正不能失了仪态!” 她是佃农出身,因着长得有几分姿色,入了小商户宋大兴的眼。 入门这些年来,她一直向往世家大户的生活,时时处处模仿贵妇人的仪态举止,对下人们的要求也是按照大户人家的标准。 小厮停下脚步,内心吐槽了一句,但还是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声音带颤地回禀: “回夫人,大小姐带着姑爷来了,说是要回门!” 陈氏一听,“嗖”一下就站了起来。 手中的账本往桌上一扔,满脸恼怒: “那个丧门星回来干嘛?” 小厮低着头不敢说话。 过了最开始的震惊,陈氏又逐渐冷静下来。 那个宋恬自来是个胆小怕事的,虽然这般上门有些出乎意料,但只要拿出主母的款来敲打敲打,以她那个逆来顺受的性子,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去告诉她,既然她做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事来,也便没把我宋家放在眼里。 她不要脸我们老爷可还是要脸的。 既然跟了那姓谢的,以后跟宋家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别再上门了。” 正在这时,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吵嚷嚷声,还夹杂着断断续续地干嚎哭诉: “……呜呜……我虽是宋家的嫡亲骨肉,可陈氏待我还不如个丫鬟下人,自小我就受尽了磋磨,做不好活就要受罚挨打,大家看看,这就是我那后娘打我留下的疤!” 宋恬似乎是撩了衣袖给人看她的胳膊。 就有好事的邻家啧啧称奇: “早看那陈氏人模狗样的一副贵夫人派头,我还当她是个好的,没想到如此黑心黑肺啊!” “是啊,以前看这丫头穿的寒酸又面黄肌瘦的,还以为是宋家的丫鬟,没想到竟然是她家大闺女啊。 陈氏竟然把人磋磨成这样,可真是丧良心!” “我早看出那陈氏不是个好的,你不知道啊,我曾经看见她……” 宋家虽然住在平民区,但陈氏总爱效仿那些世家贵妇的做派,左邻右舍看不惯她的大有人在。 如今宋恬给开了个头,批判她的声音就此起彼伏,俨然成了个吐槽大会。 宋家院子不算太大,陈氏召集管事又喜欢在前院,如今将门外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还真是反了她了!” 再维持不住从容优雅的端庄模样,她撸了把袖子,凶神恶煞的朝大门走去。 身后,宋家两个管事和看门小厮面面相觑。 能把夫人气成这样,这大小姐如今可真不简单! …… 门外,宋恬依旧捂着帕子嚎得起劲。 不过此时不用她自己控诉了,那天在菜市场遇到的文大娘此时已经过来声援。 “你们都搬来的晚不知道,可是我老婆子却是知道的。 恬丫头可真是个苦命的娃噢……” 文大娘说着话眼睛就已经泛起了红,把当初跟宋恬所说的话又对左邻右舍说了一遍,又引来一片同情。 “这宋大兴原来是这么发起的家!怪到我爹还说小时候曾跟他一起光着屁股去水里捉虾,我还想人家那么一个大户,怎么可能也穷的穿不起裤子!” “我听我爷说起过,老宋家跟我们一样都是上水村的,他爹他爷都是游手好闲的散户,靠打短工过活。 这个宋大兴十几岁的时候还在我们村里晃荡,后来活不下去才到镇上谋生的。” 有从乡下来赶集的村民,知道宋大兴的事,热烈的讨论着。 “是啊是啊,后来人家突然就发迹了。 做了生意还置办了这么大一座宅院,老乡们都还好奇他得了什么样的奇遇。 原来是遇到贵人了呀!” “可这宋家也忒不是东西,收了人家姑娘的好处还不善待人家女儿,看这小娃儿瘦的!” 有人啧啧摇头。 “哎!要么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说到底还是这姓陈的婆娘不仁……” 正说的热闹,就听“哐啷”一声,宋家的大门被大力推开。 陈氏阴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七窍冒烟的就要上前扇宋恬耳刮子。 宋恬正专心致志的假哭,猝不及防就看到迫近眼前的后娘,心里惊了一跳。 此时躲已经来不及了,还手的话又会被冠上不孝的罪名。 难道真就要生生忍下这? 还真是不甘心—— 正无可奈何的闭上眼准备受了,就见眼前挡过来一个人。 “岳母好大的气性。 娘子今日回门,被个看门的小厮羞辱也就罢了,您作为家中嫡母,不问青红皂白上前就打,可曾将我这个女婿放在眼里?” 谢云哲上前抓了陈氏的手腕,又用力一推将其往后搡了一下。 他曾经可是正经八百的贵公子,如今虽然穿得朴素了些,但通身的气质依旧贵不可言。 陈氏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你是谁?” 看着谢云哲冷肃的模样,她说话的气势都弱了三分。 当时宋娇要害宋恬,她这个做娘的到底是长辈,不好自己出面,就只给亲闺女提供了车马和银钱,剩下的都交给宋娇来做。 是以她只知道宋恬嫁的是个落了罪的穷困书生,不光没有田产,科举也是不能参加的。 如今陡然见到谢云哲,虽说是瘦弱了些,可这长相气质也实在是出挑。 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怎么,岳母您亲自选的女婿,竟然不认得?” 谢云哲扯了扯长袍的广袖,讥笑着说。 “女……女婿?” 陈氏有些懵。 如此英俊又气质非凡的年轻人,竟然是宋恬的夫婿? 她回头看了一眼躲在门内查看情况的宋娇。 这……怎么会这样呢? 宋娇也已经咬碎了后槽牙。 谢瑶只说他空有一副好皮囊,可就算单只这皮囊,也实在太优质了些。 比宋恬之前看上的周家二公子还要俊俏。 不,不光是俊俏。 谢云哲与周子健比起来,更多了一份玉树临风,龙章凤仪的气质。 就好像高高在上的神只,让人不敢直视。 第12章 请她喝茶? “姐姐姐夫首次回门,怎么都站在门口不进来呢?娘你也真是的,还不快让姐姐姐夫进屋坐!” 宋娇酸了一会儿,突然就娇笑着迎了出来。 路过陈氏时,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 “都是那看门的小厮没眼色,得罪了姐姐姐夫,不过看在他新来没多久的份上,姐姐就原谅他一次。” 说着,宋娇绕过满身寒气的谢云哲,将愣在原地的宋恬拉进了门。 陈氏也反应过来。 就算是要收拾这个野种,也不能在当街上让外人看笑话。 “哈哈,都是误会了。 那小厮新来的还不认人,让姑爷受委屈了!” 她一边朝外面看热闹的人群解释了一句,一面想推谢云哲进门。 然而谢云哲冷着脸白了她一眼,她就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谢云哲嘲笑了一声,见宋恬被连拉带拽的拖进了门,也便抬脚跟了进去。 围观的人群见没热闹可看,渐渐都散了开去。 只有文大娘不放心,拉了一个邻居还往门前凑。 “这姓陈的黑心黑肺不干人事,我怕恬丫头这次进去要吃亏~” 被拉的那人满脸厌烦。 “我看就她那个嚎劲儿吃不了亏。再说那都是别人家的事儿,我还得回家给我二娃做饭哩~” 说着就要挣脱文大娘的手。 “吴婶子先别忙!” 文大娘灵机一动,附在吴婶子耳边小声嘀咕: “想不想知道陈春荣偷的哪个汉子?” 陈春荣就是陈氏。 吴婶子果然两眼圆睁: “看她平时人模狗样的尽学人家富贵人家的夫人,还做这等事儿呢!” 文大娘一副看破不说破的高深莫测: “装的再像她也不是不是吗?何况她出身也没有比咱们谁好,脱了外皮内里都是一样的!” 吴婶子连连点头: “就是的,明看着都是一样的泥腿子出身,她娘家当年混的还不如俺们家好嘞,瞧她如今这副模样就来气!” 文大娘朝着宋家大门一撇嘴: “走,看看去!” “看看就看看!” 吴婶子一扬头。 若真是发现那姓陈的偷汉子,看她嘲笑不死她! …… 这厢陈氏见宋恬谢云哲都进了门,她走在最后把门一关,顺道插上了门栓。 “该演的戏都演过了,你这次回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这话是对着宋恬说的。 宋恬也不含糊,伸着一只手朝陈氏勾了勾: “既然母亲把话都说开了,我也就不再拿乔。 夫家为了娶我欠了族人不少银子,母亲只要把该给我的嫁妆还给我,女儿保证以后不再来扰您清静。” 就宋家这样的娘家,白送她都不想要,若不是如今实在缺钱,她才不会上赶着找这样的晦气。 “公子,姐姐和母亲许久未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说,您不如随我去廊下一叙?” 宋娇没管剑拔弩张的两人,亮着两只星星眼看谢云哲。 谢云哲冷脸打量了她一下,扯了扯嘴角,尽显凉薄与玩味: “好啊。” 宋娇兴奋的两颊绯红,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公子且随我来……” 说着就走在前面引路。 “小女虽然家贫,但还收藏了些雪顶含翠,希望公子不要嫌弃。” 谢瑶说他家是落了罪的京官,想来之前是不缺好东西的。 如今一心想要讨好谢云哲,她自然得拿最好的茶来招待。 谢云哲却想起了家中落魄,别说是雪顶含翠,就是路边一文钱的碎茶,他如今都喝不起。 “宋小姐过谦了!” 他眼中的神色又暗了几分,看着宋娇背影的目光更加阴沉。 那边陈氏一听宋恬开口就是要钱,气的脸都要绿了: “你还真是好大的脸面,一点廉耻都没有的非要攀上人家谢公子,丢尽了你爹的脸面不说,如今还好意思要钱?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一点聘礼都没收回来,我还不服气呢!” 宋恬呵呵一笑。 对于这个后娘的颠倒是非死不认账,她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母亲可真是好大一张嘴,别人不知道我是如何嫁入谢家的,你难道还不知道?要不要我再叫街坊邻居出来评评理?” 陈氏挡在大门处,十分的咬牙切齿: “如今你在宋家大门内,就别想着刚才哗众取宠那一套了,宋家丢了脸,于你有什么好处?” 宋恬无所谓的拍拍手: “我都被你们扔出去了,骂几句有什么所谓。 倒是母亲你,还想给宋娇找婆家呢?” 若是她们母女以卑劣手段将宋恬嫁出去的事败露,宋娇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到时候别说是周家那样的世家看不上,就是贩夫走卒,也得考虑考虑娶了她会不会家宅不宁。 “你敢!” 陈氏果然紧张了起来。 不过看了看周围,刚才替宋恬出头的谢云哲已经被女儿带走,如今可没人给这蠢货撑腰。 “呵!如今大门紧闭,我看你还怎么嚣张!来人啊,大小姐累了,请她到我屋里喝茶……” 这个野种太不知天高地厚,若是日后真将此事说出去,娇娇还怎么嫁人? 陈氏阴狠的想着,等将人弄回了屋,就灌一副哑药给她,或者……让她直接失足落水也是个极好的选择。 宋恬心中一沉。 她怎么也想不到陈氏一介农妇出身,心思竟如此歹毒。 直觉让她感受到绝不可以跟她回屋,否则小命就会不保。 “放开我,你这个毒妇!” 她挣脱上前来抓她的两个婆子,朝正堂的方向大声喊叫: “宋大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我娘给你钱让你置办家业,不是让你把她女儿害死的!” 她今日真正想找的人从来不是陈氏母女,而是宋大兴。 “如今陈氏要害我性命,你真不出来管管吗?” 在原主的印象里,宋大兴这个爹虽然不怎么露面,可也没有故意苛待过她,有时候看见她被陈氏磋磨,也会流露出些许不忍之色。 如果文大娘说的是真的,宋大兴靠着原主亲娘的接济才成就的家业,那他即便再不喜原主这个女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送死……? 宋恬有点后悔今日这番的确是草率了。 她只道陈氏母女虽然阴狠,可也不会胆大到草菅人命的程度。 可如今看到陈氏满脸的阴毒,她实在吃不准这个女人会做什么。 第13章 谢某却之不恭 “恬丫头,你没事?我们可都是看着你好好的走进去的,若是姓陈的对你欲行不轨,大娘去帮你报官!” 门外,文大娘一听动静不对,立刻拍门大叫。 “就是,陈春荣,你别仗着如今有几个臭钱就胡作非为,我可是就住隔壁,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皮子底下!” 吴婶子立刻跟上。 虽然没听到想听的,但只要能看到陈春荣吃瘪,她就喜闻乐见。 陈氏没想到门外还有应援的,气的火冒三丈。 “我老宋家管教女儿,跟你们这些外人有什么关系,赶紧滚远点,否则我放狗撵人了!” 宋恬跟她这个做母亲的顶嘴,本来就是不孝之举,她一气之下罚的重了些,也情有可原。 正想叫两个婆子将人带走,就听正堂方向有人出声: “够了!是觉得我们宋家丢人丢的还不够吗?” 宋恬回头看去,正是她那个便宜老爹,宋大兴。 此人四十来岁,颌下留着半长不短的山羊胡,个子不高,穿一件褐色团福花纹的锦缎长袍。 宽脸薄唇,细长的小眼睛,是个普通长相。 宋恬更加肯定原主不是他亲生的。 虽然才十五岁,但原主已经跟宋大兴差不多的个头,而且生的杨柳细腰,样貌清秀,一看就是标准的美人胚子。 要不然家世显赫的周家二公子也不能看上她。 “爹!” 宋恬看见宋大兴露面,终于松了口气。 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委屈。 “老爷,刚才的事想必您也听见了,这贱丫头不光对我不敬,还在大门外指桑骂槐的羞辱。 妾身也只是想给个教训略施惩戒。 她倒好,折腾的这番好像我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还专程在门外按了眼线!” 陈氏恶人先告状,竹筒倒豆子般数落了宋恬诸多不是。 宋大兴白了她一眼。 那意思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没数吗! “说起来,咱们父女已经好久没坐在一起好好说过话了。既然今日回来了,就陪为父到书房坐坐。” 宋恬内心吐槽: 哪里是好久没说过啊,是压根就从来没说过。 不过,既然他愿意坐下来聊,就说明今日这事儿有希望,宋恬乖巧的福了一礼,准备跟宋大兴去书房。 然而陈氏却不想遂了两人的愿: “哎,老爷! 您没听见刚才外人是怎么说您的? 说您收了……” “够了!” 宋大兴没等陈氏说完就大喝一声,吓了陈氏一个哆嗦。 “好啊,宋大兴,你果然还是念着那个贱人的……” 从成亲到现在,这个家一直都是陈氏说了算,宋大兴虽说是家主,可也没给陈氏摆过臭脸,如今这般还是头一遭。 可还没等她酝酿好情绪,就听宋大兴对在场的两个婆子道: “夫人肝火过旺不宜理事,扶回去好好休息,再给煎一碗凉茶!” 两个管事和看门小厮还躲在角落里查看情况,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我还道咱们老爷是个惧内的,平日里都是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想到他还有如此硬气的一面!” “这个家说到底还是姓宋的,夫人就算再厉害,这种时候也只能听老爷的。” 另一个管事感叹。 小厮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排蜡。 看样子老爷心里还是偏向大小姐的,自己这饭碗可能要不保。 宋大兴没管陈氏被带走时还在大哭大闹,兀自带着宋恬进了他的书房。 门外的文大娘听见宋大兴出面,许是不会再难为恬丫头了,带着吴婶子终于走了。 …… “公子,这是去年小女托人带回来的雪顶含翠,听说只有京城有卖,你尝尝可否适口?” 宋娇亲自斟了杯茶,送到谢云哲面前,满脸期待。 谢云哲单手撑着桌面,似笑非笑看着她。 宋娇心里如小鹿乱撞,不知道他这是几个意思。 “公子这般看小女,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自小,她就听别人说宋恬是个美人胚子,而她,还赶不上姐姐的十分之一。 因此她深深恨上了宋恬。 只要是能让宋恬不好过,即便是没什么好处她也会做。 只要是宋恬拥有的,她不惜代价也要抢过来,抢不过来就毁了他。 当初的周子建是,如今的谢云哲也是。 就算是罪臣之后,宋娇觉得,就凭这万里挑一的好皮相,她也愿意供养他一辈子。 “宋二小姐自己觉着,你有哪里做的对吗?” 谢云哲接过宋娇递过来的茶水,重重搁在桌子上。 清脆的碰撞声惊得宋娇一个激灵,方觉得眼前的男子有点不好对付。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娇娇有些不懂。” 她垂下眼来,有点不敢看谢云哲的眼睛。 “呵!” 谢云哲讥笑了一声。 “且不说你不叫姐夫却一口一个公子的称呼,就说今日我与你姐姐一起回门,你不管她却硬要拉我来你房间,难道是一个闺阁女子该做的?” 宋娇被嘲讽的有些无地自容,却也不会承认自己有私心。 “我只是见姐姐与母亲不睦,说不得还有口角之争,这才带姐夫过来躲躲清静。” “哦?” 谢云哲又是一声嘲讽。 “宋二小姐虽说只是商贾之女,可也该懂得男女有别的道理,躲清静躲到只剩孤男寡女,也实是匪夷所思!” 宋娇彻底黑了脸,这人什么意思? 跟都跟她来了,却如此不识趣,非要撕破脸皮吗! “姐夫既然知道男女有别,却还是跟我来了!” 她忍着怒气看向谢云哲,威胁道: “这事要是传出去,你恐怕也难独善其身!” 她宋娇既然敢这么做,早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到时候可别怪她死缠着不放。 “呵呵!” 谢云哲却再次笑了。 “宋二小姐主动投怀送抱,谢某却之不恭。只不过我早已娶妻,你若是非要跟我的话,那就只能委屈做妾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却听的宋娇一阵恶寒。 “你休想,若是娶我你就必须把宋恬那个贱人给休了,否则根本不可能!” 她自恃是个情绪内敛的人,却轻易被谢云哲激得失了仪态。 谢云哲依旧是轻笑,可眼睛里却是一如既往的阴沉。 “我和宋恬虽无三媒六聘,可也是正式写过婚书的夫妻,我谢家重礼,休妻是不可能的。再者说……” 他上前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要挑起宋娇的下巴,然而终究只不过停在了半空,脸上嫌恶的表情一言难尽。 “你与你姐姐云泥之别,只要是长眼睛的,都知道该怎么选!” “你放肆!” 宋娇被气糊涂了。 她这是……被嫌弃了? “二小姐是觉得我不敢吗?要不要现在就试试?” 谢云哲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推门就要去叫人。 关键时刻,宋娇的理智终于回笼,惊慌地拦住了他: “姐夫莫说笑了,小妹带你从后门出去便是……” 差一点,她就要万劫不复了! 第14章 断亲 宋恬跟着宋大兴进了书房,又关上了门。 宋大兴一脸疲惫的坐进椅子里,宋恬就只好站着。 等了半晌,宋大兴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宋恬有些无聊的看向窗外。 二人此时就像是坐上了谈判桌的甲乙双方,谁先忍不住说话,谁就输了。 等了快到一盏茶的时间,宋恬的双腿都有些发酸了,宋大兴终于开了口: “你可是恨我没尽到当爹爹的责任?” 他这么问。 宋恬心里翻了个白眼,尽没尽到责任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不过她今日来是要钱的,怎么也该给他个好脸色: “女儿不怪父亲。” 想了想又补充道: “要怪就怪老天,这么早就夺去了我娘的命!” 他当年既然不顾风险娶了原主的亲娘,除了求财,定然也是喜欢她的,宋恬赌他还念着些夫妻情分。 “哎——” 宋大兴果然心痛的叹了口气。 “你娘,她是个苦命的女人!” 宋恬再次翻了个白眼,她最苦的就是嫁给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没必要瞒你了。” 宋大兴站起来,从身后的博古架上取下来一只精致的木盒。 这木盒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却被擦拭的纤尘不染,搭扣处还被摩擦的锃光瓦亮,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拿在手里摸索。 “我娶了你娘不假,用她留下的钱置了业也不假……” 宋大兴将木盒递给了宋恬。 “可你,却不是我的骨肉。” 宋恬对这个结果毫无意外,只木讷的接过盒子,打开来一看,里面躺着一枚小巧玲珑的黑色吊坠。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入目只觉得灰扑扑的没什么特别。 “你娘不肯告诉我身份,可我知道她定然是得罪了什么有权势的大人物,一路被追杀搜捕,逃到我家的时候已经伤了元气。” 想想当年的元英,宋大兴只觉一阵惋惜。 “我愿意娶她为妻,还答应要帮她抚养孩子,也是冒了很多风险的。” 只是看到眼前的宋恬,宋大兴还是觉得有些糟心。 他当初答应帮元英将孩子养大,再给寻个好婆家。 如今,也算是都做到了。 “她来的时候就已经身负重伤,靠着丹药才勉强支撑到生产,不是我没照顾好她。” 宋恬盖好了盒子,专心聆听。 原来原主她娘,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宋大兴又拿了一百两银子和一个信封递给她。 “如今你已嫁人,我答应你娘的事也算完成了,这一百两银子你拿去,当年你娘给我的就是一百两。” 宋恬将银子收起来,又拿了那信封看了看。 本以为是原主的娘留给她的遗言,没想到却是宋大兴写的断亲书。 “你娘的身份不简单,这些年我看你受磋磨却不敢插手,就是怕陈氏闹起来你的身世曝光,被人盯上。” 宋恬收起断亲书,内心吐槽: 真是会找借口,不想管就直说不想管,还说的这么堂皇。 “东西我都还给你了,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别有什么瓜葛了。” 元英当年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怀了身孕。 他之所以敢冒着风险娶她为妻,还答应帮她养大孩子,不仅仅是看上了她的银子和做买卖的好点子。 还因为,他是真喜欢元英。 奈何元英从来都不让他碰,就只护着肚子里的孩子。 他想着这孩子早晚有一天会生出来的,到时候只要他体贴一点,可靠一点,元英总会心动的,毕竟他们已经是正经夫妻。 可谁知道,元英早知道自己活不长,她是为了孩子才坚持了那么久的。 耗尽最后一点精气生下孩子,她就走了。 宋大兴只要一看见这个孩子,就想起元英临死前那留恋的眼神。 可却不是看向他的。 “你走。” 他对宋恬挥手。 “我宋家庙小,再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宋恬只觉得此时的宋大兴虽然看着她,可却好像只是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她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可看宋大兴这样,必定是个沉重又悲伤的故事。 宋大兴起身把她送到书房门外,看见谢云哲已经在等她了,挥了挥手示意不送。 宋恬抱着木盒和银子,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个头。 不管怎么样,这人都将原主养到了出嫁,是该还个情谊的。 “宋大兴,你竟然真给这小贱人银子! 这可都是我起早贪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 陈氏已经喝完了凉茶冷静了下来,正想过来看看情况怎么样了,看见宋恬怀里抱着的东西,火气“噌”一下又窜了上来。 “别闹了!” 没等宋恬反应过来,宋大兴已经亲自上手拽住了陈氏。 陈春荣却只看到了宋恬手里拿的木盒子。 “好啊,我跟你这么些年,都没见你给我送过首饰,你竟然送给这个小贱人。 还不承认你对她那个死娘余心未死! 今日你要是敢让她把这些东西拿出大门,我就……” “啪!” 陈氏还没说完,宋大兴忽然扬起手来给了她一个巴掌。 “别忘了你现在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宋大兴的,要是不想被休就给我闭上嘴!” 陈氏彻底被这一巴掌打懵了。 宋大兴却没管她,回头又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宋娇一看她娘挨打,赶紧上前安慰: “娘,你没事?” 陈氏缓过劲儿来,一把抱住宋娇,哭哭啼啼道: “他打我,你爹他打我!我的好女儿,咱们娘俩在这个家是活不下去了!” 说着拽起宋娇就往她院子里去。 “走,陪娘收拾东西,娘带你回姥爷家!” 宋娇才不想回那个穷的叮当响的姥爷家,但此时为了安抚她娘,也只能边走边出声劝阻: “娘,爹也是在气头上,您先别赌气,等会儿去问问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 “娘子,可以走了吗?” 宋恬正看着陈氏母女的热闹,就感觉耳朵边被吹了一口气,痒痒的怪难受。 一回头时,就看到谢云哲那张放大了的俊脸! “啊!” 她赶紧蹦出去两米远。 天咧! 上次他凑得这么近还是要掐死她的时候,再这么来一次可真是吓人。 “走……可以走!” 她吓得说话都有些结巴。 谢云哲莫名其妙,他就只是想问问情况,这么大反应干嘛! 两人一前一后十分尴尬的出了宋府大门。 谢云哲原本以为宋恬拿了银子会直接回家,没想到却带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了镇上最热闹的菜市场…… 第15章 会送命 宋恬本来是想到菜市场买些做小生意的用品,可是还没走到地方,肚子已经在强烈抗议了。 连续好几天清汤寡水,她腹中早没了油水。 在宋家时她专注于跟陈氏斗智斗勇,还没觉得饿,如今一放松下来,只觉得两眼发花,双腿虚软。 再不进食,她怕自己会饿晕过去! “包子嘞,热气腾腾的包子嘞! 皮薄馅大,香气十足!” 路边的包子铺伙计卖力的吆喝着,沁人心脾的肉香直勾宋恬的三魂六魄! “老板,来十个肉包子!” 她上前掏出一锭大银子,感觉自己能吞掉一头牛。 宋大兴给的是十两一锭的银锭子,虽然不算太大个,但在菜市场这儿买东西还是大了点儿。 伙计瞟了一眼,冷漠道: “找不开!” 宋恬已经饿的没办法思考了,眼睁睁看着大肉包子就在眼前却吃不到,让她恼羞成怒: “有生意不做,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找不开你不会去旁边换换零钱?” 铺子伙计是个二十来岁又高又壮的小伙子,闻言以为这姐是来挑衅的,撸起袖子板了脸: “找不开就是找不开,想吃包子自己备零钱,不想吃就滚一边去!” 宋恬的火气也上来了,她要是有力气去换钱还找他干嘛。 “哎,你……!” 正想来一顿咆哮,却发现自己因为饥饿声音都虚了好几个度。 “娘子,还是我来。” 就在她又气又饿差点晕过去的档口,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了她面前,上面躺着几个黑乎乎的铜板。 宋恬呆呆的转过脸去,就看到谢云哲那宛如谪仙一样的侧颜! “十个包子不太够,小二哥先给包三个。” 他的声音也巨好听! 就像干渴的沙漠里一湾清冽的甘泉! 宋恬从没觉得他的形象竟然如此伟大,就像快被饿死的边缘,那个踏着七彩祥云来救她的绝世英雄! “给,吃。” 谢云哲把油纸包着的包子递到宋恬面前,就发现她正用一种奇怪而虚妄的眼神看着他。 “再不吃就凉了。” 他把包子又往宋恬鼻子上怼了怼。 浓郁的肉香再次唤醒了饥饿感,宋恬赶紧接过包子大咬了一口,含糊道: “谢谢!” 谢云哲看她毫无形象的吃相,因为着急塞得两边的脸颊鼓鼓的,突然就失笑出声。 接着,就是漫卷而来的苦涩! 以前,这种五文钱一个的肉包子,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可如今,却让自己的夫人为了几个包子与人在路边争执! 他仰头看了一下天,发出一声叹息。 造化弄人! 他终究是逃不过命运的搓弄。 不! 是恶人的搓弄! 有朝一日若是让他重回京城,他定要将那些害了爹爹的无耻之徒碎尸万段! 正咬牙切齿想着要如何手刃仇人,就见眼前多了一个圆乎乎的肉包子。 “给,你也吃啊!” 一个包子下肚,宋恬终于觉得自己缓过来一点儿。 看着谢云哲站在她面前一会儿笑一会儿愁的,觉得这人八成也是饿的精神有点不正常了。 谢云哲下意识伸手接了包子,就看宋恬冲他甜甜一笑: “民以食为天,不管遇到什么难事,吃饱了总能让人心情好一点!” 说起来谢云哲的确是够倒霉的。 可就算他再倒霉也没有自己倒霉! 天知道她从物质极大丰富,人人自由平等的年代穿到这个封建社会心理落差有多大! 她还没愁的望天兴叹呢! 谢云哲看她一边说话还不忘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两个腮帮子鼓鼓的随着她说话动来动去,又不禁笑出声来: “娘子说的是!” 然后就咬了一口肉包子。 一股浓香直冲鼻腔,竟然意外的好吃! 想来的确是饿的狠了,就算是从小受礼教熏陶的谢云哲也忍不住大口嚼了起来。 …… 宋宅。 陈氏还在哭闹。 宋娇已经哄的有些厌烦了。 “宋大兴那个天杀的,我给他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就为了一个野女人给他生的野种,他就要休了我,你说这还有没有天理啦!” 陈氏一边哭一边拍着大腿。 宋娇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该劝的都已经劝过了,可陈氏一点儿都听不进去,她现在已经懒得开口。 “走,今天就跟我回娘家。 宋大兴不要我,我还有父母兄弟,再怎么也不会让我们娘俩受苦!” 宋娇撇了撇嘴,那可未必。 以前姥爷舅舅他们对她们好,还不是因为回回去乡下都给他们带许多东西,这若真是被休了,谁还会给你好脸色! 但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不敢说。 “娘,您就别闹了。 爹爹以前何曾这么对过你?今日必定是有原因的。 你好好跟爹说说,他会告诉你的。” 今日宋恬回门,怎么都透着几分古怪。 以往在家的时候,不管她和娘说什么做什么,那小贱人就只会低着头默不作声。 从小到大,她已经被打怕了,就算是对她们的所作所为心有怨恨,也不会当面说出来。 可这次,她竟然敢跟母亲对着干,还伶牙俐齿不落下风! 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难道是她天性本就如此,以前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嫁了人有人撑腰,才显露出来? 宋娇想想那个姐夫谢云哲,忍不住又打了个冷战。 那人——真是个可怕的。 知道她的心思却并不戳破,还跟她一起进了屋。 让宋娇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被他反将一军! 不过也的确是她欠考虑了。 身为女子,她本就在这种事上不占优势,若真是传出去失了名声,吃亏的总是她自己! 她攥紧了手帕,若有下次,定要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还不消停!” 屋门被推开,宋大兴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好啊,你还真敢来!” 陈氏再一次眼泪飙涌,就要转过身去收拾她那已经收拾了一下午的行李。 “不是要休我吗,休书拿来,我这就和娇娇回娘家去!” 宋大兴叹了口气,示意宋娇出去。 宋娇起身给二老福了个礼,转身走了。 哄了娘一下午,她着实有点烦了,想赶紧出去躲个清净。 陈氏风风火火的将一些衣裳和首饰塞进包袱里,原想着宋大兴肯定会上来拦她,没想到那人只是负手看着,一点儿都没有拦她的意思。 陈氏的眼泪就真的下来了: “你这个天杀的,你果然是真想休了我……呜呜……” 宋大兴只觉得一阵脑仁疼,等她哭的差不多了,才上前解释: “我给她的不是什么首饰,是她娘留下来的信物。” “什么信物这么宝贵,怎么没见你给我看过?” 陈氏依旧不饶。 宋大兴一脸郁郁,冷声道: “不是什么好东西,拿了说不定会送命的。” 陈氏突然就不哭了…… 第16章 逛市场 而此时,宋恬和谢云哲,也在研究那个吊坠。 灰不溜秋带着一点儿金属光泽,奇形怪状有点像龙又像蛇,其实在宋恬看来,说它是条蚯蚓也差不多。 头尾处有两个小凸起,配上扭动的形态和小巧的造型,别说还有点丑萌的可爱。 “这个……” 谢云哲把那比指甲大不了多少的小吊坠拿在手里,奇怪道: “是你娘留给你的?” 宋恬点点头:“宋大兴说是。” 谢云哲目光暗沉: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看着有点眼熟。” 可是究竟在哪儿见过呢? 一时想不起来了。 宋恬好奇道:“你见过?可知是做什么用的?” 谢云哲摇头:“不清楚。” 他只是觉得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都想不起来了,又怎么会知道它的用途。 “收起来,宋大兴既然说你母亲是逃避追杀才到这里的,这个东西恐怕是会带来灾祸。” 若不然宋大兴也不会小心翼翼珍藏着,不敢示于人前。 宋恬也觉得此事不宜张扬,她不知道原主生母是什么身份,亦不知她为何会被人追杀,这个东西,还是小心藏起来为妙。 她把吊坠再次放回盒子,收进怀里。 “回家吗?” 谢云哲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问宋恬到。 如今他知道宋恬回娘家是为要银子补贴谢家,对她的观感又好了一些,说话也带上了几分真诚。 宋恬则觉得这个男人不发癫的时候其实挺好相处的。 尤其他还拿钱给自己买包子吃。 “我来菜市场是想买点东西的,你知道哪里有换零钱的吗?” 她问谢云哲。 “对了,多谢你刚才给我买包子,家里的钱不是都给娘了吗,你身上怎么还有?” 她想着家里总共就那么点钱,他留着这些铜板应该是防备不时之需,给人花了总归是不太好,一会儿换了零钱再还给他。 谢云哲默了默,开口道: “其实那十几个铜板是你前几天洗衣服的钱,娘昨晚上给我,让我今早带你买些东西带回娘家……” 刘氏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得给他们带些回门礼。 但浩儿换药就需要一两银子,剩下的也就还有十几个铜板,她怕宋恬觉得寒酸,就悄悄给了谢云哲。 然而在去宋家的路上,谢云哲并没有开口。 宋恬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反派也会不好意思。 “在宋家的事你也都看到了,给他们买东西纯属是浪费,还不如买包子吃呢!” 她摸了摸终于有些饱腹感的肚子,安慰道。 两人找了家钱庄将一个银锭换成散碎银子,还有一些铜钱,打算去菜市场采购。 谢云哲今日不用上工,宋恬觉得带着他可以帮忙拎东西,于是一起去了。 “这十两给你,娘不是说欠了九叔公家八两吗?你还钱的时候买点礼物带着去,总归是求人办事,谢礼是不能少的。” 宋恬把一锭银子塞给谢云哲。 谢云哲有些意外: “这可是你娘留给你的!” 宋恬用断亲的代价才换回来这一百两,他觉得实在是不好收。 宋恬觉得他有点矫情。 “我是谢家的媳妇,当然也是谢家人,我的银子不就是谢家的?” 谢云哲抿了抿嘴唇还想再说什么,又被宋恬打断。 “你也说了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欠人手短,还是尽快将外债还了的好。” 谢云哲想了想。 母亲一生要强从来未曾求过人,欠了九叔公这八两银子也总是念叨,想来是十分在意的。 “多谢!” 他对宋恬道了声谢,将银子收起来。 宋恬觉得其实谢云哲本性不坏,她设身处地替谢家考虑,谢云哲也会心存感激对她体贴。 可后来怎么就成了那样一个反派呢? 兴许是经历的什么变故改变了他。 两人买了个篮子,又买了几个包子准备带回去给刘氏和浩儿吃。 宋恬在菜市场上走走逛逛,买了一棵白菜,一斤猪肉,还有十五块豆腐,一罐豆酱,一罐菜籽油…… 没一会儿,谢云哲胳膊上挎的篮子就满了,右手拎着豆酱罐子。 “虽然天气不热,但这么多豆腐吃不完过几天就要坏的。” 他提醒道。 只觉得宋恬这是缺了太久的钱,手里一有银子就忍不住买买买。 他想说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剩下的银子虽然看着多,但细水长流也是不禁用的。 可转念一想,那些银子毕竟是宋恬的,他无权置喙。 宋恬已经又走到了一个卖菜的摊子,大蒜生姜买了不少。 “买这些不光是吃的,我会做些小吃,到时候也在市场上摆个小摊子,赚些钱补贴家用。” 她又在调料摊子前左看右看,没找到想要的,就问老板有没有辣椒卖。 老板眉头一拧: “什么玩意儿?” “辣椒!你这没有吗?” 那种几乎征服了华夏民族所有人味蕾的神奇物种。 老板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从来没听说过,你到别的摊子上问问。” 宋恬疑惑的回头看着谢云哲: “你们这里竟然没有辣椒?” 那她的小吃事业要怎么展开啊?辣椒可是灵魂调味品。 谢云哲也是一脸疑惑: “你说的这个辣椒长什么样子?我的确是没听说过。” 宋恬有些失望,辣椒不是华夏大地本土产物,而是外国的舶来品。她穿越的这个时代看来还没有。 “那……你们要想吃辛辣味用什么调料?” 她又问。 没有辣椒,就找点替代品先试试。 总归辣味是菜品的灵魂。 “辛辣的话,除了葱姜蒜这些,还有花椒和茱萸。” 谢云哲回答的挺认真。 如果宋恬所说的小吃摊子真能行,家里的情况或许真可以宽松些。 宋恬又在老板那买了些花椒茱萸,然后去了铁器摊子。 她想买一口锅。 “这么小一个平底锅,竟然要八百文!” 宋恬再一次被这个时代的物价给惊到了,要知道一个肉包子才五文钱啊,又不是什么珐琅锅麦饭石。 “姑娘有所不知,铁器都是受官府管辖的,别看这小小一口锅,光税就三四百文,再加上生铁和人力,我其实赚不到什么!” 摊主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苦着脸向宋恬诉苦。 宋恬心想我信你个鬼,但还是忍痛付钱买了。 “这个……” 谢云哲好奇的翻看着那只直径不到四十公分的铁盘,两边还带着把手。 “锅? 是做什么用的?” 宋恬数着剩下的零钱还在肉疼。 “煎豆腐。” 说着看了看谢云哲身上的东西。 “买的差不多了,回家。” 她还没怎么出手呢,二两银子就只剩下了十几个铜板,再买下去估计银子还没捂热乎就都没有了。 第17章 还钱 刘氏今日起来的时候,宋恬和谢云哲早已经出门了。 她摸了摸有些眩晕的头,胸腔里瘙痒难忍,猛地咳嗽了出来,把还在昏睡的浩儿给吵醒了: “娘,你没事?” “咳咳……没……咳咳……没事!” 浩儿听着她咳嗽的几乎快没有换气的机会,皱紧了小眉头。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给刘氏拍着后背。 “娘别动,浩儿去给你倒点水喝。” 他一只手捂着伤口处,小心翼翼的下了床。 “浩儿……咳咳……小心扯到伤口……” 刘氏扶着窗沿,咳得浑身虚脱。 浩儿不管她说什么,扶着东西走到桌前,给娘倒了一碗水,又小心端到床前送到刘氏嘴边。 刘氏本还想说点什么,但剧烈的咳嗽加上气喘,让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着浩儿的手喝了几口水,才将将缓过来一点儿。 看着才六岁的儿子,刘氏心里一阵酸涩,她伸手摸了摸浩儿的头,虚弱的喘着粗气道: “今天是你换药的日子,走,娘背你去医馆。” 浩儿坚定的摇摇头: “娘你还是先休息休息,我受伤是在下午,换药理应也是下午去。” 下午哥哥嫂嫂就该回来了,到时候还是让他们陪他去,省的娘受累了。 刘氏听着也有些道理。 而且她今日的确是身体不适,刚才咳了那么一阵,如今头晕脑胀两眼发花,背浩儿的话还可能摔着他。 “既然这样,娘就再睡上一会儿。” 她摸了摸浩儿的小脸蛋。 “你嫂嫂应该做了玉米粥,你要是饿就自己先盛点吃。” 都怪自己太没用,以前在家就只会读书记账,这厨房的活计,一点儿都没沾过,弄得现在连个粥都煮不好。 浩儿想了想那稀稀拉拉的玉米糊糊,即便嫂嫂煮得好,吃了这好几天也有点吃够了。 “我知道了,娘你安心睡,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刘氏感动的想掉眼泪。 她的儿子都是懂事又听话的好孩子,就是跟着她要吃苦受累了。 要是老爷还在该多好啊! “行,那娘睡了。” 她怕真掉下眼泪来惹浩儿难过,赶紧躺下背过身去,用破被子擦了擦眼角。 浩儿捂着伤口小心翼翼的回去把碗放好,就坐在床边陪着。 睡了一个多时辰,刘氏总算觉得精神好了些。 不知道宋恬两个什么时候能回来,她还是坚持带着浩儿去换药。 浩儿不肯让她背,自己拄着一根木棒做拐杖,走走停停去了济生堂。 “这不是那天那个被树枝穿腹的小孩吗,看来恢复的不错啊!” 刘掌柜看见小小的人儿竟然自己拄着拐杖来了,惊奇的上前扶住了他。 待看清跟着来的刘氏身形枯瘦面色萎黄的样子,又惊讶了一把: “这位夫人,您这是气血两亏,虚劳过损之症,再不治的话,可能累及脏腑,无力回天啦!” 虽说世道艰难,但像刘氏这般虚劳的,也不多见啊。 刘氏没在意他说了什么,只是随意摆了摆手,指了指浩儿,道: “大夫,妾身今日只是来陪小儿换药的,您只管看他恢复的如何,不必管我。”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若是医治还不知道要费多少银子,可不能再拖累孩子们了。 刘掌柜虽然心下不忍,但也没办法。 低头就要给浩儿检查伤口,突然又抬起头来看着刘氏: “夫人刚才说什么?这是你家小儿子?” 刘氏有些莫名,但还是点点头: “是啊,这是我小儿子,大名谢云浩。” 刘掌柜抿了抿嘴。 三天前宋恬红着双眼哭诉“他要是真就这么去了,我们还怎么有脸去见地下的爹娘……”那可怜伤心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可这小子怎么却冒出个娘来? “那之前送他来看伤的一男一女?” 刘氏找了个凳子坐下来,神情疲累的回答到: “男的是我大儿子,女的是我家媳妇。” 刘掌柜哑然失笑。 果然那小丫头嘴里没一句实诚的,哭的那般情真意切,他还真当他们是年少失怙的兄妹呢。 “夫人您稍等,我先给小公子检查检查伤口。” “哦,听说换药要一两银子,妾身给带来了。” 刘氏赶紧从荷包里取出钱来。 刘掌柜也没客气,数了数一文不少,让伙计收到了钱箱里。 “恢复的不错。” 他解开浩儿的纱布,说道。 说着又拿了伤药给浩儿涂上,重新包扎。 “娘,你们才来换药啊?” 正忙着,就听到宋恬欢快的叫声。 她和谢云哲买完东西往回走,路过济生堂的时候看见有个瘦削的夫人进了药铺,就觉得是刘氏。 进来一看,果然是她。 刘氏看见他们,脸上也是一喜。 回去的时候终于不用浩儿自己走了。 可看到自家大儿手里大篮子小罐子的拎着,又一阵纳闷: “你们这是……哪里来的?” 她都没给亲家准备回门礼呢,倒让人家破费买东西,这怎么说得过去。 宋恬笑着打断了她: “这事儿回头再跟娘解释,呐,您先吃包子!” 说着就把油纸包着的两个肉包子塞到了刘氏手里。 浩儿已经换好了药,闻着好闻的肉包子香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可他们还在医馆,不能任性,只能低了头假装在看自己的伤口。 “来,浩儿,你也有。” 浩儿都没来得及说话,手里就多了两个肉包子,还冒着热乎气! 宋恬手里还有两个,看到送浩儿出来的刘掌故,差点就顺手也塞给他了,看到来人的脸,伸到半空的手才生生忍住。 “刘掌柜,谢谢您帮我弟弟治病,两个包子不成敬意,望您笑纳?” 手都伸出去了,就这么缩回来的话实在有点尴尬。 刘掌柜冷笑一声: “呵,不敢当。我怕吃了你的包子对不住你地下的爹娘!” 这小姑娘挺有情义,就是说的话太不可信。 “呵呵,刘掌柜还记仇呢!” 宋恬干笑两声,心说这老头还真是小气,她当时也是救人心切,何况她也没说谎,现实生活中她的爸爸妈妈的确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工地出事故去世了。 刘掌柜若是知道她背地里叫他老头,估计会更小气。 “仇不仇的无所谓,记得把你欠的银子还了就行。” 嘴上这么说着,刘掌柜也没真伸手要银子,而是转身去柜台后面擦起了桌子。 看那妇人这般虚劳,定是家里及其困难,他这六钱银子借都借出去了,也不急在一时。 宋恬回头看了看刘氏和谢云哲,对他们道: “夫君你先陪娘和浩儿往家走,我把掌柜的钱还上就去追你们……” 刘掌柜手一顿,她还真要还钱? 第18章 炒酱料 刘氏还在迟疑:“你哪来的钱?” 若是用亲家的钱可就太不对了。 谢云哲已经背起浩儿: “娘,咱先走,娘子她自有办法。” 虽然他也觉得不该用宋恬的钱,但现在的他……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刘氏还欲再说什么,但谢云哲已经背着浩儿走出去很远了,身上还挎着篮子拎着油罐。 刘氏怕他拿不动,赶紧追了出去。 宋恬敲了敲桌子引起刘掌柜的注意: “掌柜的,我婆母的情况您都看见了,她这情况可严重?” 刘掌柜早就注意到刘氏的情况,闻言摇头道: “虚劳过甚之症,必是忧虑过度,又不思饮食。” 宋恬连连点头。 这古代的老中医的确非同凡响,只看了看脸色,连脉都没把就能说出个大概。 “可有的治?” 她问。 如今她和谢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有谢家人过的好,她才能过的好。 刘掌柜摸了摸下巴: “治肯定是能治,但这药……价格不便宜。” 他仿佛又看到宋恬死缠烂打让他赊账的情形。 宋恬既然这么问了,心里定是有些底的,何况她现在身上还有八十多两银子。 “您大概估个价,钱的事我自会想办法。” 她期待的看着刘掌柜。 刘掌柜幽幽的看着她,心说真不是我不想说,这价钱你们实在消费不起。 “你婆婆这个情况,已经虚耗到了极点,若再不医治,恐怕无力回天……” 宋恬点点头。 她基本上也看出来了,如今的刘氏走两步就要晃一晃,就算只是站着不说话,过一会儿也能出一身虚汗。 她也是怕她真出什么意外,才想着尽快给她医治一下。 “若用药的话,上好的人参黄芪必不可少,至少要吃一个月才能调养过来,平日里饮食也要注意温补,多食肉类,增强营养……” 宋恬又是点头。 刘氏那消瘦的模样,的确得好好补补。 见刘掌柜不说话,她抬头问了一句: “那就麻烦掌柜先给我开几副药。” 说着就要去掏银子。 就听刘掌柜再次幽幽提醒: “这一副药就要六两银子起,你要开几天的?” 宋恬抓着她仅有的八十八两银子身形一晃,怒道: “这也太贵了,你咋不去抢啊!” 她虽然对这个时代的货币不怎么熟,可一个肉包子五文钱,就相当于现在的两三块的样子,一千个铜钱合一两白银,也就是两三百块。 六两银子! 也就是最少一千二百块钱,一副中药! 当初浩儿看个伤口就要五两银子,也就是光止血包扎就要一千多,还不带消毒缝合的。 若不是这药铺是黑店,就是这个朝代的医药是超暴利行业。 刘掌柜被她骂的一脸难看,他也知道这药的确是贵了些,但也实在是没办法。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开医馆的也是有苦难言。 这向阳镇乃至整个丰林县,药材买卖全都把控在乡绅黄家栋手里,这人靠着在官府有很硬的后台,把其他倒卖药材的商贩全都挤走了。 又哄抬药价,垄断药行,把所有不听他指挥的医馆也给弄倒了!” 刘掌柜一脸苦涩。 行医制药本为治病救人,可这个黄家栋这般暴力敛财,弄得寻医看病成了富人专属。很多穷苦人家得了病没钱治,就只能生生耗死。 “这么嚣张!” 宋恬也听得匪夷所思。 在现代几乎人人都有医保,吃药看病都能报销。 饶是如此,很多家庭一旦有人得了重病,也只能倾家荡产去医治。 如果真如刘掌柜所说,别说是大病,就是小病小灾的没钱医治,小病也会耗成大病,这得枉死多少人? 刘掌柜忍不住叹气: “哎! 我这已经把药材利润压到最低了,你去县里别的药铺问问,那简直堪称天价!” 宋恬终于消了些火,并非这刘掌柜黑心黑肺,原来是有人欺行霸市。 她摸了摸兜里的银子,刘氏的病还是要赶紧治的,这一百两注定是与她无缘。 “您先给拿十四天的,以后我再想办法。” 等她有了钱,一定要蹚一蹚药材行业这浑水。 不过以现在的实力,还是只有受人压榨盘剥的份。 刘掌柜过意不去,多送了一副,凑了半个月的药,收了八十五两银子,那欠下的六钱欠款也给她抹了。 宋恬心情沉重的提了药回家,与刘氏又是好一番拉扯。 “哎哟,药价这么贵,你怎么还买这么多! 我的病我自己知道,不过就是虚耗过度引起的,如今想开了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就没事了。” 宋恬苦涩的笑了笑: “既然都给您买了,您就好好按时吃药,钱的事儿您不用担心,我定然有办法再赚回来。娘是家里的主心骨,您要好不起来我们都会担心。” 刘氏看着她,终究是没再说什么,把药给接了。 谢云哲把浩儿送回来后就去九叔公家还钱了。 浩儿刚换了药伤口疼痛,躺在床上休息。 宋恬洗净了手,准备做她的小吃。 她把买来的豆腐拿出来,尝了一小块。 口感硬硬的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苦涩味儿。 怪不得那豆腐摊子冷冷清清没怎么有买的,这做豆腐的技术还不太行啊! 宋恬去灶房烧了一锅开水,把几块豆腐整个儿放热水里炒了两三分钟,又捞起来放凉水里泡着。 这样不仅能让豆腐更加紧致不容易碎,还能祛除异味。 接着她把买来的大蒜生姜去皮洗净,剁成碎末。 茱萸她没用过,但买来时是干的,她用清水泡开尝了尝。 辣味不怎么浓,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香料气味儿,不如辣椒纯正,但好在聊胜于无! 准备好了一切,她就开始炒酱。 她想做的这个小吃,是酱香煎豆腐,酱料的味道尤其关键。 把锅洗净烧干,放上菜籽油,油热后加上花椒大料,爆香后捞出。 然后将剁碎的蒜末姜末入油炒香,茱萸切碎了也放进去,最后加入豆瓣酱打底,太稠的话加水熬煮,糖醋调味,盛出放凉…… 之前回乡照顾奶奶的时候,宋恬跟风拍过一段时间的乡间美食视频。 虽然没有爆火,但流量还算不错,杂七杂八的知识也学了不少。 这也是她敢做小吃赚钱的底气之一。 热火朝天忙活了一个时辰,喷香的酱料终于炒好了!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准备去切豆腐的时候,看到谢家三口齐齐整整的守在灶房门外。 谢云哲已经回来了,连浩儿也顾不上伤口疼痛: “嫂嫂,你做的什么,怎么这么香?” 小人儿扒着灶房门口,舔了舔嘴唇。 宋恬笑了。 “我要做酱香豆腐,刚才只做了酱,一会儿煎了豆腐再给你吃。” 可她切好了豆腐才意识到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只买了平底锅,却忘了买配套的炉子! 第19章 酱香煎豆腐 第二天,谢云哲去上工,宋恬就准备出她的酱香豆腐摊子。 刘氏昨日吃了一副药,今天觉得精神好了些,自告奋勇去帮宋恬的忙。 宋恬觉得她一个人在家也会胡思乱想,还不如跟去看个热闹,于是就同意了。 她把昨日买的菜和肉都做好了,又烙了一张玉米面饼子,嘱咐浩儿若是中午她们不回来,就自己热热吃。 小浩儿很懂事,乖巧的点点头。 他想自己快点好起来,然后也跟着嫂嫂去帮忙。 宋恬带着她的酱料和豆腐,来到昨日的菜市场,又找到卖铁器的摊子,问他有没有跟平底锅配套的小炉子。 看摊子的大叔一看生意又来了,乐的合不拢嘴。 “有的,有的。 我这摊子虽然不大,但品类很是齐全。” 他说着就回头在后面的小车上翻翻找找。 “不瞒姑娘说,我儿子是铁匠铺的学徒,平日里就喜欢倒腾这些铁器,打的差不多的就放到我这里卖。 你要是去别的铁器摊子问,说不准还真没有!” 说着,他乐呵呵的拎出一只小巧的铁炉子。 宋恬拿出她的平底锅试了试,别说还正合适。 “行,就这个。” 看摊的大叔一脸热情: “一看姑娘就是个识货的,我这小炉子不光能烧碳,烧柴火也是一样的,冬天放到屋里绝对是一个暖和。” 说着心里还有些纳闷,都开了春了,这姑娘还买炉子做什么? 正想着,就听宋恬又问。 “大叔,我要是想跟您一样在这儿摆摊子,该怎么办?” 她给大叔掏了一两银子,心里忍不住滴血。 除了药材坑人,这里的铁器也实在有些坑人。 大叔一听她要摆摊子,一如既往的热情。 “咱这镇上的菜市场没那么讲究,你看看周围哪有空地占上就行了。官府有时会派监市下来巡查。 碰上了就给三百文的摊位钱,碰不上也不用给。” 他看宋恬这小姑娘模样俊俏也好说话,就收了收他摊位旁边的位置。 “我这儿空档倒是也不小,姑娘你想卖什么,若是不嫌弃,就在我这边出摊也行。” 宋恬看了看,他这铁器摊子就在菜市场的出入口,人们进去出来都要经过这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行,那就多谢大叔照应了。” 她和刘氏将炉子搬到了旁边,简略打扫了一下卫生,又去买了些炭火,升起炉子来。 “还不知道大叔怎么称呼,您这炉子可真好用。” 宋恬拿着蒲扇扇了没两下,炉子里的炭火就旺了起来,炉门口还有个控制进风量的铁片,不需要旺火的时候就往下插一插,炉火就暗下去了,炭也烧的慢。 说起这炉子,那可是大叔的儿子亲自打造的,是他的骄傲。 “是,我那儿子虽然是个粗人,但做打铁的手艺还是很好的。” 他骄傲的看着宋恬。 “我姓王,小姑娘叫我铁山叔就行,以后咱们也算是邻居了,有需要大叔帮忙的尽管说。” 宋恬很喜欢这个性格爽朗的大叔。 “行,那就多谢铁山叔照应了!” 陈氏一时帮不上手,就在旁边静静看着。 只觉得这菜市场热热闹闹人来人往,别有一番人间烟火气,看得她心中的郁结也消散了不少。 宋恬一边聊着,一边手脚麻利的架上铁锅,刷上油,放上几块豆腐。 很快,就“滋滋”的冒出热气,等时候差不多了,用筷子将豆腐翻过来。 煎过的豆腐金黄焦嫩,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宋恬又让陈氏帮忙拿出做好的酱,在煎好的那面薄薄的刷上一层。 还特意弄了些酱料在平底锅上,在热油的作用下,浓郁的酱香和蒜香散发出来,让过往的人群忍不住都瞟了过来。 “哟,这卖的是什么?怎么这么香?” 有人好奇的问。 第一锅豆腐已经做好了,宋恬先用油纸包了几个递给铁山叔。 毕竟这摊子是人家帮忙占的,就算是一点谢礼了。 “哟,丫头这可使不得,你这不是卖的吗?” 宋恬笑得灿烂: “多亏了铁山叔的炉子和铁锅,我这生意才能做下去,您尝尝我这豆腐可还好吃?回头也帮我拉拉客!” 铁山叔不再推辞,接过了豆腐。 围观的人一听是豆腐,纷纷摇头: “这豆腐不怎么好吃,软烂没嚼劲不说,还一股子怪味儿,反正我不爱吃。” 宋恬已经在剩下的煎豆腐上撒了些切好的葱花,笑着接话: “我这豆腐可不一样,不信您先尝一尝。” 她用竹签插了一块豆腐递给那人。 那人开始还嫌弃,后来一想反正又不要钱,尝尝就尝尝。 于是试探性的咬了一口,瞬间眼睛就亮了:“嗯?别说还真是香,没想到豆腐也能做的这么好吃!” 旁边铁山大叔也跟着附和: “这真是豆腐?怎么这么香!” 庄户人家没什么词汇量,就一个“真香”! “你这怎么卖,我买些回去给我儿子尝一尝。” 先前尝过的人已经在问价。 “一文钱一块,买十个送一块!” 宋恬甜甜的说。 一文钱不算贵,钱少可以少买几块,不知道好不好吃也可以先买几块尝尝。 那人直接掏了十个铜板: “给我来十文钱的。” 其他人看他吃的香甜,鼻子里又充斥着勾人的酱香,也纷纷掏钱买了一些。 陈氏看宋恬忙不过来,就主动帮忙收钱算账。 很快,她昨日买的豆腐就卖了个精光。 有的买家还意犹未尽: “你这个煎豆腐是真好吃,就是有点少,明天还来卖吗?” 宋恬点点头:“若没什么意外,我以后每天都会来卖。” 昨日买的豆腐一大块才三文钱,可以切成二三十个小块,除去酱料成本,差不多也得七八倍的利润,还是很可观的。 “行,那明天我再来买,可要给我多留几块。” 那人恋恋不舍的走了。 刘氏看着一上午就卖了三百多个铜板,有些惊讶: “就这样,就赚钱了?” 她之前跟宋恬两个累死累活洗一天的衣裳,也才得十几个铜板。 谢云哲出去做一天的工,也才三十个铜板而已。 如今就几块豆腐,一上午时间,卖了三百多铜板! “娘,今天只是试试水,我准备的不多,以后会赚的更多的。” 宋恬笑着收摊。 “大妹子,我看你这生意做得挺好,以后咱们要不要合作啊?” 刚熄了炉子里的火,就见一个妇人满脸堆笑的站在摊子前。 宋恬一看,这不是昨天卖给她豆腐的那个大婶吗? 第20章 交给娘了 说实话,这个大婶做的豆腐是真不怎么样,太老不说,还一股子苦涩味儿。 定是点豆腐的盐卤不纯净。 怪不得这市场上虽然就只有她这一家卖豆腐,也没怎么有人买,好多人还说豆腐不好吃。 宋恬是想着生意起来了就自己做豆腐的,可今日现做是肯定是来不及了,明天的货总要先备下。 “合作的事咱先不说,你今日还剩多少豆腐,我都要了。” 大婶笑的露出两颗龅牙: “行行,我那还有十几斤,我给你算便宜,两文一斤卖了!” 她从别处学了这手艺,本以为能大赚一笔,可不知怎么就是做的不对味儿,卖了快一个月了,天天都卖不完。 她都不想做这生意了! 宋恬痛快的付了钱,跟她回去挑豆腐。 “婶子,你这点豆腐的卤水是从哪里买的?” 宋恬取豆腐的时候问。 龅牙大婶一愣,做豆腐的手艺没多少人知道,她也是在外进货时无意间遇到有手艺的,花了好些钱才买来的方子,可回来怎么做都不对味儿。 这小丫头居然知道? “啊,就……盐行买的。” 她含糊了一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姑娘你不会是想自己做豆腐?” 宋恬的确是这么想的,于是点点头。 龅牙大婶嘿嘿一笑: “你要是真想自己做,我这里有做豆腐的现成工具,你要不要一并买了?” 这次轮到宋恬吃惊了: “婶子这是不打算做了?” 大婶点点头: “我以前是倒卖蔬菜的,这冬天没什么可卖,才起了做豆腐的心思,可谁知不但没赚到钱,还赔了好些。 如今天气也暖和了,我准备继续干我的老本行。 这豆腐嘛……还是算了。” 她做的豆腐味道不行,很多人都不愿吃,她已经把价钱降到最低了,也还是卖不完。 宋恬一想,她这儿工具都齐全,也省的再一样一样买了。 于是点点头:“可以,麻烦婶子帮我打包一下。” 龅牙大婶这是准备都处理了,也没问宋恬要高价,一百个铜板成交了。 宋恬和陈氏把东西都送回去,又买了些黄豆,用清水泡上。 “阿恬,你真会做豆腐?” 陈氏看着那一桶豆子,很不可思议。 以前她在京城的时候倒是吃过豆腐,可听人说这东西工艺复杂不好弄,做的好吃的都有独家秘方,不外传。 宋恬是哪里学来的? 宋恬把买来的豆腐都抄了水,放在凉水里泡着,随口糊弄道: “我以前在娘家经常去我爹书房看书,从一本书里面看到的。” 陈氏不知道宋家的事儿,也就没多问。 “娘,你知道村里哪有石磨吗?” 豆子泡好了要磨成浆,可谢家没有石磨。 陈氏想了想,道: “你九婶子家好像就有,我去给你问问能不能用。” 说着起身就走了。 宋恬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心说那刘大夫的药果然是管用,这才吃了两副,人已经精神多了,咳嗽也已经见轻。 “小狗狗,你好呀,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主人呢?” 正想着,门口传来了小浩儿那奶声奶气的声音。 宋恬纳闷:小狗狗? 这孩子上次被黑狗追到了树上,还没心理阴影吗?怎么还去逗狗。 刚想出去看看,就听见一个半大孩子的声音恶声恶气: “杀人犯,少动我的狗!” 在外面晒太阳的浩儿满腹委屈。 “我不是杀人犯。” 那半大孩子抱起狗后退了好几步。 “云昭说他的二黑就是被你哥哥杀的,而且你们的爹还被砍了头,不是杀人犯是什么!以后离我们都远点,我可不想跟杀人犯做朋友。” 宋恬刚想出去教育他一番,那孩子已经抱着狗走了。 浩儿站在门口委屈的掉眼泪。 “浩儿别伤心,那人胡说的,咱们浩儿这么乖巧可爱,怎么可能是杀人犯!” 说着就扶着他往回走。 他的伤口还没长好,按理说不该到处走动的。 可小孩子终究是躺不住,陈氏就允许他在大门口坐着晒会儿太阳。 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嫂嫂,二黑真是哥哥杀的吗?” 他问。 弄得宋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转移了话题。 “你上次被二黑追到树上,怎么还不怕狗啊?刚才那只要是再咬你怎么办?” 浩儿脸上扬起兴奋的色彩: “我不怕狗,以前我也养过一只狗呢,可大了,还特别凶。 但是它很听我的话,我让它叫它就叫,让它坐下它就坐下!我最喜欢跟狗狗一起玩了,我还给它起了个十分霸气的名字,叫将军!” 宋恬了然,原来是养过的。 “那后来呢?” 很快她就后悔问了这么一句,因为浩儿脸上的光彩立刻暗淡了下去。 “后来爹爹落罪,我们家被抄了家,将军也不知道被他们带去哪里了。” 宋恬叹了口气。 小孩子失了最重要的玩伴,的确是很难过的,尤其还是在家里出了这种变故的情况下。 “浩儿别伤心,你要是喜欢,嫂嫂再帮你买一只小狗养着。” 她摸了摸浩儿的头,温声安慰着。 没想到浩儿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了。” 宋恬觉得以谢家之前实力,将军定然是个名犬,肯定是看不上这儿的小土狗: “是觉得这里的狗都比不上将军威武吗?” 浩儿再次摇头: “不是的,将军也只不过是我在路边捡到的。 只是现在我们家这个情况,我怕照顾不好狗狗。” 平时他都吃不饱,要是再养狗狗,还得让哥哥嫂嫂他们都饿肚子。 一句话刺痛了宋恬的心脏。 她蹲下身捏了捏浩儿那不怎么圆润了的小脸蛋,才六岁的小萌娃,这孩子实在是懂事的有点让人心疼。 “放心,到时候嫂嫂跟你一起养。” 刘氏回来的时候很高兴,说九婶子家的石磨是好的,让她随时有时间随时去磨。 听宋恬说明日豆子都泡发了就可以磨成浆,她又自告奋勇要去磨豆子。 “娘,你还是跟我一起去摆摊,豆子什么时候磨都行,卖完了货咱们一起去。” 就她如今这个小身板,宋恬怕她吃不消。 “你去摆摊我也就是收收钱,也帮不上什么忙,明日你自己去卖煎豆腐,我去磨豆浆,等你回来就可以做豆腐了。” 刘氏坚持。 “娘……” “阿恬你就让我做,好不容易有点我能帮上忙的,娘不想拖你们的后腿。” 宋恬便不再坚持。 刘氏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是不该再让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行,那这磨豆子的事就交给娘了。” 第21章 掌家权 谢云哲今日回来有些晚,神情依旧疲累,但是没说明天要休假的事,还很开心的交给刘氏五十文钱。 说是只要在脚行干得好,工钱会随着做的活计不同慢慢涨,最高能到两百文。 宋恬看着他毕恭毕敬交账的样子,摸了摸自己口袋。 买东西剩下的银子和今日出摊赚的钱还都在她这儿呢,是不是也该交给刘氏? 可这都是她辛辛苦苦弄来的银子啊,就剩这么点了,平白给出去总是觉得肉痛! 而且若是交了账,以后再买什么岂不是还要找刘氏要钱? 总归是麻烦。 要不然,先交一半? 正天人交战,就见刘氏把她大儿交上来的五十文钱递到了她眼前。 “阿恬,你以后做生意总归要周转,以后家里的钱就由你来掌管。” 宋恬:“……” 这……不太好。 虽然已经算是谢家妇,但宋恬独立惯了,对谢家也没什么归属感,总觉得自己只是谢家的打工仔,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可若掌了钱,这感觉就不一样了。 况且,刘氏虽然对她有好感,可谢云哲那个腹黑反派还是时时提防着她的,他能同意? 想着,目光就不自觉地看向谢云哲。 却见他在饭桌前坐的笔直,表情没什么异样。 “你是云哲的妻子,就是咱们谢家的长房大妇,你掌家是最合适不过了。” 刘氏见她不接,温声劝道。 “娘,我……” 宋恬本能的想推拒。 以前她都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实在不知道这家该怎么掌。 “娘让你掌你就掌着。” 谢云哲却发了话。 宋恬今日做了煎豆腐,还炖了红烧肉,他做了一天体力活,早就饿了,只想快点吃饭。 “况且就谢家目前这个状况,也没几两银子的家当,你还怕算不明白?” 看宋恬一脸难色,谢云哲忍不住目露讥讽。 宋恬脸色一黑,觉得有被冒犯到! “我自然算得明白!“ 她气呼呼接过铜钱,转向谢云哲。 ”但你也知道如今银钱短缺,为了咱们家周转正常,你以后每日的工钱都要按时上交。如果想从我这里支钱,除非有正当且充足的理由,否则一律不允!” 刘氏看着她有些赌气的模样,哑然失笑,赶紧打圆场道: “好了,都吃饭。” …… 晚上,洗漱完回到东屋,宋恬把所有银钱都倒在床铺上,认真的数了两遍。 从宋家要来的一百两银子,给了谢云哲十两,给刘氏买药花了八十五两,买东西杂七杂八花了三两多。 卖煎豆腐的钱加上谢云哲的五十文工钱。 如今就只有二两不到的碎银子,还有一百多个铜板。 宋恬有些泄气。 也太少了些,还不够给刘氏买一副药的。 她一想,当初脑袋一热给了谢云哲十两银子去还债,虽说是让他带些礼物给九叔公,那也不能二两都花掉。 是不是该要回来? 坐在对面正在洗脚的谢云哲看着宋恬将那零钱一遍一遍的数着,一会儿面带微笑一会儿愁容满面,甚是有趣。 “怎么,没算明白?” 他揶揄道。 宋恬白了他一眼,趁机道: “我是在想,当初你给九叔公还钱的时候买的什么谢礼?虽说礼多人不怪,但太重的话也会给人增添负担,觉得收多了人情……” 谢云哲嗤了一声,原来是想管他要钱! “我给九叔公买了两条鲜鱼,花了三百文钱……” 宋恬目露期待: “那剩下的……?” “剩下的我请脚行的各位工头吃了顿饭,他们答应以后都给我派轻快点的活,若有机会,还会帮我找个文书之类的职位,工钱在三钱银子往上。” 宋恬泄了气,原来是走了人情,看来是要不回来了。 “娘子可是觉得我乱花钱?” 谢云哲擦干净脚,认真的问。 宋恬能说是吗? “夫君为着以后的营生着想,自然是应该的。但你以后再有这类花销,理应先知会我一声。” 那可是她的钱啊,她的钱! 给他银子的时候还一副不受嗟来之食的模样,没想到一回头就给花了个精光! “娘子说的是。” 谢云哲心情很好的应了一声。 第二天,谢云哲一早去上工,宋恬照例去摆摊卖煎豆腐,刘氏去九叔公家磨豆子,浩儿伤势还没好,只能待在家里。 “浩儿乖啦,没事就别出门,嫂嫂回来给你买糖吃。” 想想昨日差点又被同村的孩子欺负,宋恬总觉得有点担心。 “我知道了,浩儿今日不出门,就在家里待着。嫂嫂不用给我买糖,浩儿不喜欢吃,嫂嫂留着钱给娘买药。” 浩儿小大人一样板着脸说。 宋恬心疼的摸摸他的头: “咱们浩儿真懂事! 娘买药的钱嫂嫂会想办法的,不用你操心!” 今日是向阳镇赶大集的日子,菜市场人来人往,比昨天热闹了一倍。 宋恬刚摆出摊子,就有昨天吃过煎豆腐的老主顾上前买,还有许多路过的人被浓郁的酱香吸引,纷纷过来询问卖的什么。 宋恬手脚麻利,很快就把今天备的货卖了个差不多。 看的铁山大叔一脸羡慕: “我这都还没怎么开张,你都已经快卖完啦!” 他看着宋恬身后所剩无几的几块豆腐。 宋恬累的满头大汗,笑道: “今日出摊早,正赶上大家吃早饭的时候,这会儿人就不多了。” 说着递了几块豆腐给铁山大叔: “大叔也没吃早饭呢,来吃点先垫垫!” 铁山大叔赶忙摆手: “你这东西这么好卖,留着卖钱。” 宋恬硬塞到他手里: “就这么几块了,我不打算卖了,歇一会儿就收摊。以后还得麻烦铁山叔日日给我占摊,几块豆腐不值什么。” 铁山叔也没再拒绝,接了豆腐咬了一口,喷香浓郁,十分美味。 她也没吃早饭呢,于是也给自己盛了几块,用竹签子挑了吃着。 “小姑娘,你这煎豆腐还有吗?给我来一份。” 正吃着,一个穿绸缎长衫,打扮非常体面的中年男子到了她摊子前。 宋恬一看生意来了,赶紧放下正吃着的豆腐,笑道: “还有,但是不多了,您给十个铜板,这些都卖给您。” 锅里还剩七八块完整的,另有五六块不小心煎碎了的,宋恬原本都不打算卖了,既然有人买就打包一起卖了。 只是这人一看穿着就是个富贵人,也不知道嫌不嫌弃。 “呵,姑娘还挺会做生意,行,那你一并帮我包起来。” 男子乐呵呵的捋着胡子,笑容可掬的说。 第22章 这么多啊 男人接了豆腐,付了十文钱,也不走,就在摊子前吃了起来。 “嗯,这酱料的确是不错,可这豆腐嘛……” 他一边品鉴一边评论道: “质地一般,有一股苦涩味儿!” 宋恬一听,这是遇到了美食行家? 这豆腐她焯过水又用凉水泡了,苦涩味儿去掉大半,再加上还抹了酱料,一般人尝不出什么来,可他一下就知道豆腐品质一般。 “大叔您舌头真好,我这豆腐就是菜市场买的,的确品质一般。 不过我今天开始就打算自己做了,您明天再来尝尝,绝对不是一个味道的。” “哦?你知道怎么做好豆腐?” 男子好奇。 这点自信宋恬还是有的,于是拍着胸脯打包票: “您就瞧好,包您满意!” 男子笑的颇有深意,他本来今日就打算走了,可看宋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决定再等一天。 “行,那我明天再来造访姑娘的豆腐摊子。” 说着就一边吃着煎豆腐一边走了。 “哟,恬丫头,我听说你在市场摆摊卖豆腐,就想着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想到真是你啊!” 宋恬刚要坐回去继续吃自己没吃完的煎豆腐,就见文大娘挎着篮子走过来,表情一脸的心疼。 “文大娘,又来买菜啊!” 这个大娘近来帮她挺多,本该送几块豆腐聊表谢意,可今日的都已经卖完了。 “哎,真是苦了你了,本该是父母疼爱夫君怜惜的年纪……” 文大娘抓住她的手就是一通感慨。 宋恬有点无所适从: “大娘您别这样,我如今过的挺好的。” 看文大娘又要哭,想来她跟原主的母亲感情挺好。 “好孩子,我就住在宋宅不远处,以后若是有难处,记得千万要来找大娘帮忙。” 她两眼通红的拍了拍宋恬的手,抹着眼泪走了。 “你家亲戚啊?” 铁山大叔好奇的问。 宋恬又被这位大娘弄的一脸莫名,随意点了点头:“啊!” “麻烦铁山叔帮我看着点东西,我去市场上买点东西。” 她把摊子收拾了一下,对铁山叔道。 “你尽管去,午时前来拿就行。” 铁山叔痛快的答应了。 宋恬找了家盐行,准备买些盐卤。 就是晒盐的时候剩下的东西。 这里卖的已经被晾成固体了,黑黑的夹杂着许多杂质,一看品相就很不好。 “姑娘是要腌咸菜吗?这个东西可不能多放,有毒。” 店家好心提醒。 当地盐行之所以会有盐卤卖,是因为百姓们冬天没什么可吃的,都喜欢秋天的时候腌咸菜,放点盐卤能增加香脆的口感。 但不宜放多,会有毒性。 “多谢小哥提醒,我心里有数。” 宋恬没说自己是做豆腐用。 这些天她也基本了解了,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做豆腐的工艺,可盐卤提纯还属于商业机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她如果做出清香没有异味的豆腐,一定能广受好评。 提着盐卤准备回去的时候,看见街角处有人在卖小狗崽。想起之前浩儿对狗狗的渴望,她又忍不住凑上前去。 “老伯,您这狗崽儿是卖的吗?” 看摊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伯,拿着一杆旱烟袋。 “姑娘看上哪个?” 宋恬看着那呆头呆脑的三只小狗崽,虽然不算胖壮,但也都油光水滑的十分圆润。 看来这老人的确是爱狗的。 “我想要一只,您给开个价。” 老伯在这儿坐了一上午了,只有问的没有买的。 一般百姓家都生计艰难,养条狗是多余的负担。 富贵人家养狗也不会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市场上买,是以他一直没卖出去。 “你要是真想要,给二十文。” 宋恬给了他二十个铜板,老伯让她自己挑。 宋恬看着那三只小狗崽,圆溜溜的眼睛东张西望,看着就很可爱。 “你们谁愿意跟我走?” 她伸出一只手在小狗窝旁。 都说小动物有灵性,她没有实力将三小只都养了,就让它们来选择。 刚放下手去,就有一只通身黄色只有鼻头上一点黑的小可爱,探头探脑的伸过鼻子来闻了闻。 宋恬往后撤了撤手,那小家伙便追着她的手爬出了小狗窝。 “就是你了!” 宋恬开心的抱起了它。 “既然是你选择了我,以后可没机会后悔了!” 她对着小狗耳朵喃喃说着,看着它呆头呆脑的可爱样,忍不住狠狠撸了两把。 老伯又送给她一块布,宋恬系了个小包袱将小家伙放在里面,挎在胳膊上。 又去铁山叔那拿了东西,就回了家。 浩儿对小狗爱不释手,接过去又是抱又是亲的。 “嫂嫂,没想到你真的给我买小狗了!” “嫂嫂,它多大了呀!” “嫂嫂,你给它取名字了吗?” “嫂嫂,你中午给我留的肉我还没吃,能给它吃吗?” …… 宋恬看着他兴奋的样子,露出一脸姨母笑: “好像才只有三个月大。” “还没取名,你给它取一个。” “以后它就交给你照顾了,你想给它吃什么都行。” …… 刘氏看着兴奋的小儿子,有些难为情。 “如今家里这个情况,你怎么还给他买狗呢?” 养条狗的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大。 若是在以前,别说浩儿想养狗,就是想养马那也是没问题的。 可现在…… 眼看着他们吃饭都成问题,养只狗还不知道会费多少粮食。 “娘,浩儿在这儿找不到玩伴,养只狗也能让他开心一些。 而且我这煎豆腐的小生意还算红火,养狗的开销不算问题。” 说着她把今日卖的钱倒出来给刘氏看。 虽然都是一文一文的铜板,但摊在桌子上有一大堆,目测得千数往上。 “哟,这么多啊!” 刘氏也两眼放光。 宋恬骄傲的点头: “嗯,而且今后我还打算自己做豆腐,要是卖的好的话还可以供应饭馆和酒楼,肯定能支撑咱们家的生活。” 到时候恐怕会忙不过来,谢云哲要是不想回来帮忙,恐怕还得雇人呢。 刘氏满心欢喜。 当初宋恬刚进门的时候,整日寻死觅活的闹腾,她还怕会拖云哲的后腿。 这才几天的工夫,没想到一家人的生计就要靠着这个儿媳妇了! “对了,说起做豆腐,我今日把昨天泡的豆子都磨了,咱们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开始做了?” 刘氏看着宋恬脸上洋溢的笑容,也不自觉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宋恬将桌上的铜板都收了起来,笑道: “不急,要做豆腐,得先把最重要的卤水给提纯一下。” 第23章 做豆腐 宋恬把买回来的盐卤加水融化了,放在一个小陶罐里煮。 因为卤水有毒,她没用做饭用的锅。 随着加热,蒸汽不断冒出,陶罐里的水不断减少,当陶罐里还剩很少水时,停火放凉。 水温逐渐下降,黑色的卤水中渐渐析出一些白色晶粒,这就是她想要的纯净盐卤,主要成分是氯化镁,硫酸镁,还有些其他的钙盐和镁盐。 因为买来的盐卤直接是晒盐剩下的东西,里头有很多杂质,看着比较脏。 用这种结晶的方法可以除去许多不必要的杂质,做出的豆腐口味也会更加纯正。 宋恬用纱布将这些晶粒过滤出来,黑色的底水倒掉,又重复了一次,使盐卤更加纯净。 现代人能直接买到纯净的氯化镁晶体,不需要自己提纯,可这个时代点豆腐的工艺刚被发明,想要干净的卤水就得自己制备。 再加水溶解时,就得到了澄清透明的无色卤水。 她让刘氏帮忙把磨好的豆子都倒进大锅里,用纱布过滤掉豆渣,将豆浆煮开,用冲好的卤水分数次不断加入到豆浆中。 过了一会儿,豆浆中就出现凝结成絮状的豆花。 刘氏对这一过程大为惊奇。 宋恬买了成套现成的做豆腐工具,等豆花凝结的差不多,就舀到竹编的模具里压实,把水分控出来。 整块的豆腐就在模具里成型。 宋恬趁热切了一块出来,直接划成了小块。 “娘,你尝尝这个怎么样?” 刘氏就着围裙擦了擦手,直接上手捏了一块放在嘴里。 环境对人的改变真是神奇,几个月以前,她还有很严重的洁癖,衣服手绢天天洗,吃东西前必用肥皂洗手。 可现在的她,在烟熏火燎的灶房里忙活了这么久,不换衣服也能心安理得的吃东西。 “嗯,好吃! 一股清爽的豆香味,爽滑鲜嫩!” 比她在京城吃的还好吃,而且这还是她亲手帮忙做出来的耶!这种体验可是前所未有。 宋恬开心: “您觉得这豆腐拿到市场上,会不会大受欢迎?” 刘氏干脆的点头,竖着大拇指道: “那必定是炙手可热,供不应求!” 宋恬就更开心了:“那就借娘吉言啦!” 婆媳两个说着都笑了起来。 大门外,谢瑶正巧陪着她娘徐氏经过,听到院里头的欢声笑语,不屑的撇撇嘴: “都落到这般田地了还有心情笑这么开心,我要是宋恬,早一脑袋撞死了!” 她一直知道宋娇讨厌她这个姐姐,原先还以为就是因为不是一个娘生的,可见了宋恬一面她才知道。 宋娇根本就是嫉妒。 同是一个爹生的,宋恬就算穿的寒酸不施粉黛,也比妆容精致的宋娇好看。 别说是她妹妹了,连谢瑶看了也不禁有些嫉妒。 她后悔了,早知道宋恬是这么一个妖艳货色,是该给她找个流氓乞丐的,嫁给谢云哲还真是便宜她了。 原本想着谢家那个小子仗着皮囊长得好,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给他找个低贱还被父母嫌弃的商女羞辱他一下。 如今看来倒是有些失算了。 听女儿这么说,徐氏也有些愤愤。 “这一家子就没一个好东西,先前你弟弟养的狗肯定就是被她家那小子给害了。 还有那个刘氏,长得细柳扶腰的一副狐媚子样也就罢了,还总是病恹恹的装可怜,我看着就来气!”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水桶腰。 自从刘氏到了谢家村,她总觉得那些男人的眼睛总往刘氏身上瞟。 “可我怎么听说,宋恬带着谢云哲到宋家大闹了一场。 宋家老爹给了她不少银子,最近还带着刘氏一起不知道做什么生意呢?” 谢瑶原本只是听宋娇提过一嘴,当时也没在意。 如今听到谢家院里传来欢笑声,难道真还做的不错? 她还当宋恬被扔到谢家,也只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再没翻身之日了呢。 “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云昭今天吵着要吃什么酱香煎豆腐。 我跟隔壁张婶打听了一下,她竟然说是谢云哲的媳妇儿卖的,听说生意还很好咧!” 谢瑶眼神暗了暗。 “娘,爹上次回来时是不是说……不能让谢伯岚家的好过?” 徐氏脸一沉: “这事儿你咋知道的?” 她家老爷不知受了什么人委托,说是不让他们母子好过,这才极力阻挠宗族收留他们娘仨。 若不是老九一直拦着,说不定也就成了。 可这毕竟是阴私事情,两口子没想让儿女们参与,谢瑶却不知怎么听了去。 “娘,别管我怎么知道的,爹的事就是咱们全家的事。” 她神秘的回头看了一眼谢家小院的方向。 ‘女儿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可以帮到爹……’ 谢云哲下工回家的时候,就看到谢瑶母女两个一边走还一边低着头嘀咕什么。 三伯公一直都对他们家怀有敌意,刚回村投奔那会儿,他是主要几个不希望宗族接纳他们的人之一。 再加上上次浩儿受伤的事,谢云哲对他们一家子很没有好感。 他默不作声的跟着,想听听她们母女又在憋什么坏水。 可是两人声音很小,又隔得有些远,什么都没听到。 跟到谢家大门口,他就放弃了。 推门进了院子。 “汪汪……” 刚推开院门,就有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狗像模像样的冲他吠叫。 接着是浩儿奶声奶气的声音: “先锋,这个是哥哥,也是咱们家的人,不能咬!” 谢云哲:…… 浩儿已经把小奶狗抱了起来,欢快的走到他面前: ‘哥哥,这是嫂嫂给我买的小狗,我给他起名叫先锋,你觉得好不好听?’ 谢云哲摸了摸狗头,记起这小子以前养的小狗叫“将军”,凶得一批,但是很听浩儿的话。 “好听,以后你好好教教他。” “浩儿,是你哥回来了吗?叫他来吃饭!” 屋里,传来宋恬的声音。 谢云哲抬头望去。 母亲在帮着摆放碗筷,宋恬又不知做了什么新菜,正眉飞色舞的跟刘氏介绍。 刘氏则面带微笑,十分好奇的看着,时不时还问上一两句。 浩儿把他的先锋安置在刚做好的狗窝里,一边洗手一边应着宋恬的话: “知道了嫂嫂,这就来!” 小院不大,房屋依旧很破,可莫名透出几分温馨来。 谢云哲翘起了嘴角,洗了手,抬腿进屋,顺便把腰间的荷包递给宋恬: “这是今日的工钱,娘子请过目!” 第24章 接订单 第二天,宋恬把整筐的豆腐都搬到了菜市场。 铁山大叔看着满满一箩筐的豆腐,瞪大了眼睛: “你今日要煎这么多豆腐?” 看了两天,他也基本了解了宋恬煎豆腐的流程,虽然好吃,但也费油,而且还要掌握火候,不停翻动,一不小心还可能煎糊或者翻烂。 昨天卖掉那些小姑娘已经累得够呛,如今这满满一筐,若都煎了岂不是要累断胳膊? 宋恬笑了笑: “我今天不光卖煎豆腐,也直接卖豆腐。 这豆腐是我自己做的,比之前的好吃,大叔您尝尝。” 说着便用小刀切出一块豆腐,然后打成小块,依旧用竹签插了递给铁山叔。 王铁山昨天就听宋恬跟那个中年男子夸海口,说她做的豆腐好吃,如今也是好奇,于是不客气的吃了一口。 别说,清香爽滑,没有半点苦涩味儿,的确好吃。 “恬丫头可以啊,这豆腐做的的确好吃!” 宋恬谦虚的笑笑,切了一些鲜豆腐放在盘子里,摆在摊子前头。 有来买煎豆腐的她就送人一块尝尝。 有的吃着好吃,就问她单卖豆腐卖不卖。 宋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她的豆腐口味好,品相也不差,卖八文钱一块。 与之前三文一块的豆腐相比是有些贵,有些人问问就走了,也有人觉得好吃,花钱买一块回去炖着吃的。 “姑娘,这就是你做的豆腐?” 昨日那中年男子果真来了,看见宋恬摊子上摆了一盘白豆腐,问。 宋恬起身招呼: “大叔您尝尝,看我这豆腐可合您心意?” 杨树才挑了一块送进嘴里,仔细嚼了嚼,随即点头: “的确是不错。” 清香爽滑,鲜嫩味美。 比东家从京城送过来的也不遑多让。 “大叔既然觉得好,不如买些回去?” 宋恬一看这就是个大主顾。 杨树才呵呵笑了一下: “我若是要的话,你这一筐可能还不够,不如这样,姑娘有没有兴趣把这做豆腐和酱料的方子卖给我?价钱嘛,保证让你满意。” 宋恬顿时愣住。 她还想着靠这个多赚些钱再卖方子呢,毕竟也不能一直靠卖豆腐为生。 可这人一上来就要买方子,让她压力有点大啊。 “恬丫头可不能卖!” 她这一迟疑,旁边的铁山大叔就替她捏了把汗。 “你有这手艺,细水长流养活一家子足够了,若卖了方子就只能坐吃山空,可不能随便给了别人。” 宋恬也没想这么轻易就卖了,转头给了铁山大叔一个安慰的眼神,回道: “这位大叔,多谢好意,这方子我先不能卖。” 杨树才也有心理准备,像这种秘方,一般人都会当做传家宝,拒不外传的,他也就是试探一下。 他冲宋恬抱了抱拳: “是在下唐突了,我是县城醉仙楼的掌柜,觉得姑娘这酱香煎豆腐十分美味,你若是不卖方子的话…… 可否卖豆腐和酱料给我?” 他家是向阳镇的,昨日回来探亲,随便逛逛的空档,没想到还真让他发现了一样美食,若是放在醉仙楼里,定然很受欢迎。 “这个倒是可以,您想要多少?” 她这是接了个大订单? 宋恬微微有些兴奋。 杨树才捋了捋胡子: “豆腐的话,先一天来一筐,酱料一天一罐,若是卖的好,我再跟姑娘加量。” 宋恬眼睛一亮: “好啊,这没问题!” “但我的酒楼在县城,离这儿少说也得十几里,姑娘可能给我送去?”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宋恬也犯愁,她穿来这些天还没去过县城呢,不知道能不能送货。 “这还不好说!” 旁边的铁山大叔帮忙支招。 “咱们镇上有去县城送货的脚行,恬丫头你给些钱,让他们每天带过去就是了。” 说着便看向杨树才: “不过就是劳烦掌柜的到时候得派人去脚行接一下货。” 杨树才点头: “这个可以办到!” 生意很快就被定了下来。 醉仙楼做的都是富人生意,卖的价钱高,宋恬问他要三两银子一筐豆腐,酱料一罐一两。 杨树才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还说这只是刚开始,若卖的好以后肯定要的也多,还可以专门派牛车过来接货。 宋恬已经开始盘算肯定要请人帮忙了,她上午出摊,下午跟陈氏顶多能做两筐豆腐,再多了就做不出来了。 不如把谢云哲叫回来帮忙? 反正他在脚行赚的也不多。 可想想他那阴气沉沉的表情,宋恬打心里不想跟他一起做活。 而且他现在在脚行挣得工钱虽少,可也算有个营生,都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她做买卖有风险,万一赔了,也还有个托底的人。 更何况原书中说谢云哲是状元出身,虽然现在还没办法科考,他将来也总是要读书的,就是不知道这个契机在哪里。 所以若有必要,还是请人帮忙的好。 “铁山大叔,麻烦你帮我看着摊子,刚接了这么大个单子,我得提前回去准备。” 铁山大叔也跟着高兴: “去去,卖了钱明日我跟你清算。” 宋恬回去把这事同刘氏说了,刘氏也很高兴,立刻又泡了一桶豆子,赶紧磨豆浆。 “以后你就负责看摊子,点豆腐,送货。 这泡豆子磨豆子烧火的活,娘来干!” 她都已经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浑身的干劲也十足。 “娘你身子还没好,要不要我请人回来帮忙?” 刘氏直摇头: “就这些豆子我还忙得过来,将来若那酒楼掌柜再加量,再请人不迟。” 他们现在才刚起步,不宜铺张浪费。 “也行,那娘你注意身体,记得按时吃药,若是感觉吃不消一定要和我说。” 如今她一天做两筐豆腐,醉仙楼的收入固定在四两银子,她摆摊若是都卖煎豆腐的话,差不多能收四五两的样子。 可是小镇上人口就那么多,不一定都会买煎豆腐,而且都做成煎豆腐的话也太累了。 她依旧打算豆腐和煎豆腐混着卖,差不多也能收入二三两,刘氏抓药的钱基本就够了。 等把刘氏的病彻底治好,她就只剩下攒银子啦! 然后等谢云哲能读书了,还要送他去考状元。 等他中了状元,她就可以功成身退,看在她帮了谢家这么多的份上,谢云哲不会再把她的手风干做成装饰了? 到时候让他给自己写份和离书,休书她也不嫌弃。 那时候他功成名就,应该能给她立个女户了。 即便宋恬再也回不去现代,也能靠着攒下的家底过完后半生。 想想就很有盼头! 第25章 大有作为 新泡的豆子还不能磨,第二天还是只能做出一筐豆腐。 宋恬想着第一天送货,总得跟去看看才放心,于是决定菜市场的小摊先暂停一天。 傍晚谢云哲回来,宋恬就向她打听脚行的事。 谢云哲说的确有专门送货的马车,他可以跟宋恬一起去一趟。 宋恬心想那再好不过了,她正愁人生地不熟的不好找地方呢。 第二天一早,宋恬先去了一趟菜市场,跟铁山叔说一下停业一天的事,顺便看看昨天的豆腐卖的怎么样。 “闺女啊,叔不如你会做生意,昨天的豆腐只卖出去不到一半。” 铁山叔看见她就一脸惭愧的说。 宋恬笑了: “铁山叔您已经很厉害了,镇上的人都不怎么喜欢吃豆腐,我这又是第一次卖,能卖这些已经很好了。” 她原本就打算酱豆腐和素豆腐一块卖,只卖素豆腐的话的确是不好卖的。 “我今天第一天给杨掌柜供货,总得跟着去看看才放心。昨天麻烦铁山叔帮我看摊子了,这两块豆腐您拿回去吃。” 她接了铁山叔给的一百多铜板,又给他端了两大块豆腐。 “哎呀,你这闺女就是客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铁山叔嘴上这么说着,也痛快的把豆腐给收了。 宋恬是个实诚孩子,不收的话她以后说不上就不肯找他帮忙了,况且这豆腐是真好吃。 她让谢云哲帮忙把剩下的豆腐都搬到脚行去。 又嘱咐铁山叔跟爱吃她煎豆腐的老主顾们知会一声,就说今天她歇一天业,后日照常来卖煎豆腐。 “刚才那个小子是你男人啊?” 铁山叔一一应了,看着搬了豆腐就走的谢云哲,问。 宋恬对“你男人”三个字还反应了好一会儿,总觉得有点膈应。 “啊。” 她点点头。 都成亲了,谢云哲的确算得上她男人了。 铁山叔却以为她是在害羞。 “瞧着是挺好的小伙子,模样也俊俏,就是太瘦弱了些,说实话,配你还差了些。” 宋恬这么能干的闺女,就得配个壮实勤快的,像他儿子那样的。 宋恬失笑,这话让她怎么接? “家里给安排的,我也没办法。” 含糊了一句,就追着谢云哲走了。 “跟着我你是不是很憋屈?” 谢云哲见她赶上来,就黑下了脸,阴沉的问了一句。 宋恬愣了一下,转头看他。 “铁山叔没有恶意,你别往心里去。” 宋恬知道铁山叔是想跟她说句悄悄话来着,可他明显对自己的大嗓门没什么概念,让谢云哲都听见了。 谢云哲搬着豆腐筐子,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没从她脸上看到心虚或者羞愧的神色,心情愈发的不好了。 “你若是后悔了,我倒是可以与你和离。 反正上次去宋家的时候,你那好妹妹宋娇还妄图黏上我来着。” 宋恬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你要是真想娶宋娇,我拱手相让便是。 可你这时候与我和离,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我刚帮你还了外债又帮你娘买药治病,不带你这么恩将仇报的!” 她才跟宋家断了亲,这个时候要是和离了,她没有独立户口就只能把自己卖了。 谢云哲沉默了。 他刚才说的只是气话,没想到宋恬一点儿挽留的意思都没有,要留下也只是因为无处可去! 他知道宋恬本就看不上他,可就是心里很不舒服。 “我听说之前跟你相好的那个公子哥人还不错,有没有考虑过去投奔他……” 宋恬实在忍无可忍,抢过他手里的豆腐筐子,恶狠狠骂了一句: “有病!” 人家公子哥本就看不上她这样的出身,如今再以弃妇身份去投奔,不是自取其辱吗! 谢云哲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心情终于舒爽了些。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一路走到脚行。 谢云哲熟络的跟工头打招呼。 “洪三哥,忙着啊?” 黝黑的汉子看见他很是稀奇: “你不是被石大叫去搬布匹了吗?怎么又来了我这里?” 谢云哲赔笑着: “我家娘子要捎货去县城的醉仙楼,她一个人怕找不到地方,我今日告了假陪她走一趟。” 洪三看了看宋恬和她手里搬着的半筐豆腐,笑道: “原来是送货,一趟十文钱,东西和地址给我就行,记得跟那头说让人来接。” 宋恬把手里的筐递给他,解释: “我要送的不止这些,以后每天都有,一筐豆腐外加一罐酱料,今日是头一遭,我想一起跟去看看,洪三哥给行个方便?” 她也想顺便去看看县城的菜市场,以后她这豆腐要是做起来,可以在那边寻个分销商。 “哟,你这娘子倒是个有本事的。” 洪三看着谢云哲笑。 谢云哲讪讪的,今日是第二次有人夸宋恬了,而且还都是男的。 “你家相公也不错,虽然没多少力气,但嘴甜会来事,又识文断字的,将来肯定大有作为!” 洪三说完又替谢云哲说话。 这小子一来就把脚行这几个工头都摸清楚了,还帮他们支招管理手底下的人,一看就是个有能耐的。 宋恬也笑的讪讪。 知道他大有作为,还是个腹黑大反派! 两人付了钱,回家把杨掌柜要的货物都搬来弄上马车,跟着一起去了县城。 路上,谢云哲跟宋恬解释。 这里的脚行包括车马行和装卸行,他来的第一天就是找的这位洪三哥,洪三看他单细单细的,不想要。 刚好装卸行的石大因为算错了账来找洪三帮忙,谢云哲很利索地帮忙算了。 洪三觉得过意不去,让石大给他安排了个活计。 两人到了县城,顺利找到了醉仙楼,杨掌柜亲自来接了,宋恬又交代他以后每天这个时辰就派人到脚行接货。 “我要去把剩下的这些豆腐先卖了,你要是有事就请自便。” 宋恬实在不想跟谢云哲一起,这人别扭起来是真烦人。 “好,刚巧装卸行的工头让我去帮他交账,或许需要一段时间,你要是卖完了先在这儿等等我,午时我肯定能赶回来与你汇合。” 谢云哲说完就走了。 宋恬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向杨掌柜打听了菜市场的位置,搬着豆腐筐子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这县城果然比向阳镇繁华,买东西的人也多,见她的豆腐品相极好,很快就有人来买。 不多一会儿,半筐子豆腐就已经卖完了。 谢云哲不到午时便寻了过来。 两人找了个小吃摊子吃了一碗馄饨,脚行的马车早就回去了,专门载人的牛车还不到出发时间,两人又随便逛了逛,买了些东西。 日头快落山的时候,才搭着牛车回了家。 还没走到小院,就见浩儿抱着先锋在大门外张望,见他们俩走来,着急的迎了上来: “哥哥,嫂嫂,娘一早上就去磨豆子,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想去看看却不知道九婶子家在哪儿?” 第26章 冷漠的族人 宋恬一听,有些慌神。 就算是做两筐豆腐的豆子,也不该磨了一天还未归。 而且刘氏的身体虽然比之前好很多,但也比平常人虚弱,若是再遇到什么不测…… “浩儿别急,嫂嫂这就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她放下东西就要出门,谢云哲也跟了上来,急匆匆越过她去。 陈氏若真出什么事,这个家就要再次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原本就心思深沉的阴郁少年,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希望陈氏没事才好! 谢家的九叔公谢伯松,住在谢家祠堂附近。 从小院往那边走,要穿过两条小巷,跨过一座小桥,差不多得一刻钟时间。 两人一路匆匆走来,遇到了不少谢氏族人。 “可有见过我娘,她去九叔公家磨豆子,许久未归?” 宋恬见他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俩,随口问了一句。 “没看见,没看见!” 族人冷漠的回答,言语间还带着回避闪躲的意味,好像他们是什么恶心的脏东西。 谢云哲黑脸: “你问他们作甚?” 除了九叔公,谢氏其他族人都认定谢伯岚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重罪,给谢氏门楣蒙羞,给他们招来祸患。 别说帮他们了,平时见了他们都会绕道走。 宋恬沉默不语。 书中说谢云哲发迹后找机会屠了谢氏全族,当时她只觉的这大反派真是心狠手辣。 穿来后听说刘氏娘仨不被族人所容,她觉得也不过是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可如今真真切切感受到谢氏族人的冷漠和排挤,才觉到真是甚为寒心。 尤其是如今刘氏状况不明,他们急需帮助的时候,作为血脉相连的同族之人,不帮忙也就罢了,还如同躲瘟神一样避着他们。 她一个外人尚如此感觉,谢云哲从小看父亲对族人帮助、爱护,如今一朝落难却被如此待遇,心里会更不平衡。 若是刘氏此时又出了事…… 的确是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宋恬如是想着,加快了脚步。 九婶子孙氏是个温婉和善的妇人,与枯槁消瘦的刘氏不同,她虽然也年过三十,但保养得当生活富足,身材圆润面容年轻。 之前她给刘氏介绍洗衣服的活计,是见过宋恬的。 “听你们娘说如今你的小生意做的还不错,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吗?” 见小两口一起过来,孙氏起身笑着问。 “九婶娘,浩儿说我娘一早上就来您这儿磨豆子,到如今还没回家,我们来看看是出了什么事?” 谢云哲略施一礼,急切的问。 孙氏脸色沉了下来: “如今还没归家?她可是申时初就从我这里走了的!” 宋恬的心“咯噔”一下。 申时初,也就是下午三点左右就走了,如今可是太阳都已经落山,差不多过去了两三个小时! 再看谢云哲,脸上的神情也由期待变作了担忧,他紧紧攥着拳头,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 “我娘可有说去哪儿?” 孙氏摇头:“前两天她都是磨完豆子就回去了,今日也没见什么异常。” 宋恬伸手抓住了谢云哲肩膀,忧心道: “以我对娘的了解,她挑着一担豆子,理应不会乱走。 可我们一路走来,那些族人虽说冷淡,可没必要说谎,他们可能真没见过娘……” 孙氏突然拍了一下脑袋,似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从你家到这儿好像有一条小路,但需要经过河边,再穿过一片树林,不太好走。 我还劝你娘别走那了,挑着这么重的担子万一摔了就不好了。” 当时刘氏也只是一笑了之,但孙氏大概理解她是怎么想的。 小路虽然难走,但遇到的人不多,大路好走却要经过族人聚居区。 她是怕被族人戳脊梁骨。 没等孙氏说完,谢云哲已经抬脚往外走了。 “等等我!” 宋恬紧接着跟了上去。 “你们两个小心点儿,我去找你九叔公也来帮帮忙!” 孙氏的心也揪了起来。 虽然被谢家族人不容,但她觉得刘氏和这两个孩子都挺好的。 可千万别真出什么事才好! 想着也顾不得更衣理妆,抬脚便往谢家嫡长房的院子去了。 谢伯松是谢氏族产的账房,每天早晚都要在长房的议事堂跟族老们汇报议事,族中若有发生纠纷不公之事的,也会选择他们议事的时候上堂陈述,请族老们判别。 孙氏急急忙忙跑了去,族老们和一众干事还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不公之事。 “伯松媳妇,你跑这么急,可是有事要述?” 族长谢伯清,现年四十三岁,是谢氏长房嫡孙,因老族长半年前仙逝,才继任族长不久。 因为年岁尚轻,族老们都认为他经验不足,有待历练,对他的决定也总是持怀疑态度。 他这个族长当的,颇有些战战兢兢。 孙氏跑的气喘吁吁,扶着胸口摇头: “回族长,妾身没什么事要述,只是八嫂子申时从我家走的,如今还没归家,她的两个孩子找到我这里来。 我想着让伯松跟我一起去看看,若是有事也好搭把手。” “你说什么,八嫂不见了!” 谢伯松立刻紧张了起来。 他和谢伯岚差不多年纪,从小就是要好的玩伴,虽不是同一支的兄弟,感情却比亲兄弟还亲。 他是不信谢伯岚会做什么有违私德的事的。 如今谢伯岚遇难,妻子来投奔,族人又忌惮怕惹事,也就他还能帮衬帮衬了。 想着便放下手中的账本,就要帮忙去寻人。 “哎?九弟,正轮到你汇报今日的账目呢,怎么能走了?让大哥和族老们都等着吗!” 说话的是伯字辈的老三,谢伯城。 就是谢瑶和谢云昭的老爹,徐氏的相公。 “可是人命关天,八嫂她这么久没回家……” “刘氏那么大一个人,一时半会儿不回家算个什么事儿?说不得是她自己去什么地方闲逛去了。 可若是耽误了族中大事,就算你是大家倚赖的账房,也说不过去。” 谢伯城满脸不满的嘲讽。 谢伯松看向了族长。 谢伯清望了望身后的几位族老,见他们个个老神哉哉的等着,大有作壁上观的态度。 心中有些来气。 “刘氏在族中本来就是寄居,族中也是看他们孤儿寡母的可怜才网开一面,没有直接将人赶出去。 如今只是些许小事,何须劳师动众!” 他不满的看了谢伯松一眼,阴沉道: “继续对账!” 第27章 不光是钱的问题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如今是二月末梢,天气不算冷了,但晚间的风还是有些凉。 天上没有月光,几颗星星在空旷的夜色里明明灭灭。 宋恬抓着谢云哲的胳膊,小心的在河边走着。 倒不是怕落水,就是有些怕黑。 “你说,娘真的会走这条路吗?” 为了壮胆,她主动和谢云哲说话。 谢云哲明显有些沉闷,闻言摇了摇头: “不好说……” 若是在以前,娘那么爱干净,定是不会走这样泥泞的小路。 可如今,谢氏族人看见他们就会指指点点,背地里不一定说的多么难听。 娘不想听他们议论,可能真会宁愿走这样的小路也不会与他们遇上。 “噗通”! 刚要说点什么安慰的话,水面上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在这寂静的晚风中格外惊悚。 “啊!” 宋恬吓得一把抱住了谢云哲,脑袋不自觉紧紧靠住了他的肩膀。 谢云哲瞬间僵直了身体,感觉到毛茸茸一颗脑袋直蹭着他的下巴。 心中的焦躁被这突然的举动冲撞的平复了一些,若不是挂念着刘氏的安危,他倒是想好好逗弄她一番。 “别怕,可能只是河里的鱼在扑食。” 他拍了拍有些发抖的宋恬,语气里充满温柔。 宋恬反应过来,赶紧松开了他。 “那个……我刚才不小心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 她不想承认自己是被吓到了。 谢云哲点点头没跟她计较。 “再往前走几步就到树林了,你小心着脚下。” 他抬脚往前走着,却伸出手来拉住了宋恬的胳膊。 脚下的泥泞渐渐变做坚实的土地,他们果然到了一小片树林。 只是这里,更黑了! 而且脚下凹凸不平的,还有许多石块。 宋恬被谢云哲钳着胳膊,倒是没有之前害怕了,就是脚下真的被绊了好几下。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就是娘真在这里也找不着啊!” 真是痛恨这没有电的古代,连个手电筒都没有。 谢云哲停下脚步,黑暗中看着宋恬的两只眼睛: “娘子可有火折子?” 每日烧火做饭,火折子是必不可少的。 有的人怕把火折子弄丢了,就随身带着。 宋恬一囧,她好像真有! 她平常记性不是太好,东西一放就容易找不着。火折子小巧又不占地方,她随手就塞进腰带里了。 “那个……我忘了我带着了。” 她摸出火折子,打开吹亮了。 都怪现代生活太方便,她只想着手机手电筒了。 刚担心谢云哲这个腹黑的会不会嘲笑她,就见对面的人脸色一沉,对着她身后的某个地方惊慌的叫了声: “娘!” 宋恬惊讶回头,果然见不远处的林间空地上躺着一个枯瘦的人影。 旁边还有两个撒了满地豆浆的木桶。 “娘?” 宋恬赶紧往那边走。 谢云哲却已经先她一步跑到了刘氏身边,将人给抱了起来。 “娘,娘!您快醒醒,别吓唬儿子!” 谢云哲的声音惊恐又无措。 宋恬举着火折子照了些亮光,看见刘氏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没有血色,太阳穴的位置有明显的磕伤,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如今已经干涸了,结了黑红狰狞的血痂。 她下意识伸手探了探刘氏的鼻息,微弱的几不可查,但好在还有。 “快,先送去回春堂!” 离得最近的医馆就是那里了。 谢云哲不再耽搁,抱起刘氏快步往树林外走去。 宋恬举着火折子给他照亮,深一脚浅一脚的追着。 “刘大夫,您开开门,我娘受伤了,麻烦您给救救!” 时候不早,回春堂已经关了门。 可刘氏的伤势明显等不起了,宋恬熄了火折子上前拍门。 谢云哲抱着刘氏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大夫!您开开门啊,我是宋恬,求您救命啊,十万火急!” 宋恬加大了拍门的力度。 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去世了,她是跟着奶奶长大的,从小没感受过什么是母爱。 穿过来这些日子,刘氏对她虽然算不得多么好,但那种真心实意的关心她是能感受到的。 宋恬在心底里已经将她当成母亲在敬重了。 “刘大夫,求求您了……” 就在她敲到第三遍的时候,回春堂的大门终于开了。 刘守仁面带疑惑,嘴角上还带着饭粒,看见宋恬,惊奇的问: “怎么了?” 这丫头从来没叫过他大夫,一直以来都是以掌柜相称。 可能私心里还觉得他只是个谋钱重利的商人,而不是行医济世的大夫。 “刘大夫,我娘……” “哎呦,这可不敢当,公子快快请起!” 刘大夫一声惊呼,赶紧越过宋恬朝外走去。 宋恬回头,就见是谢云哲抱着刘氏直挺挺跪了下去: “刘大夫,求您救救我娘。” 谢云哲双目通红,脸上的肌肉因为浑身绷紧而有些微微颤抖。 “大恩大德,我谢云哲没齿难忘!” 刘大夫赶紧上前搀他起来: “起来起来,公子你先起来。” 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刘氏,招呼谢云哲: “还是先送进内堂,让老夫检查一下伤势。” 这就是答应给治了,谢云哲不敢耽误,快走两步,跟着刘大夫到了内堂,将刘氏放在病人专用的卧榻上。 宋恬看刘大夫左看右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瞬间明白过来药堂里已经熄了灯,他怕是要找火折子。 “我来点灯,刘大夫赶紧看看我娘。” 她利落的打开火折子,吹着了,将药堂的灯都点着。 刘大夫看了看刘氏额头上的伤,又摸了摸她的脉搏。 “怎么样了?” 谢云哲有点紧张。 刘大夫却只是闭目捋着胡子,似乎在思考什么。 “刘……” 谢云哲还欲再问,被宋恬按住肩膀制止了。 无论是不好说还是在想办法,这会儿都不宜打扰。 刘大夫想了一会儿,回身去药台上拿了一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躺着黑乎乎一颗药丸子。 “这是回春丹,可稳固心脉,吊住精元,即便将死之人,也或可回春转阳,争取救治时间……” 他说到这里就不说了。 宋恬一阵心急: “那块给我娘用啊!” 可转念一想,就刘守仁这一毛不拔的脾性。 “刘大夫放心,多少钱我都没有怨言,只要能把我娘救回来。” 大不了她把豆腐和炒酱的方子卖了,若再不够她还可以卖别的方子。 可刘大夫却摇了摇头:“不光是钱的问题……” 宋恬刚想问他还有什么问题,就听谢云哲开口: “刘大夫只管一试,无论结果如何,我等都不会怪罪于您。” 他听出来了,这药有可能回春转阳,可若用了也无济于事,他娘可真就…… 第28章 哥哥在哭什么 “哎——” 刘大夫叹了一口气。 这药,用了怕也是白用。 刘氏本就虚劳过损,精气不够,如今又伤的这般重,还不知失了多少血…… “如果到天亮前没事,这一关差不多就闯过去了。” 只是这希望多少有点渺茫。 谢家的事他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经过药材倒卖一事,他倒觉得未必是谢伯岚伤天害理。 这样一个世道,没有足够的权势,就只能成为受人摆布的棋子。 他将回春丹塞进刘氏嘴里,又给她施了几针。 谢云哲看着他母亲,就只是沉默不语。 宋恬对刘大夫千恩万谢。 这老大夫今天的作为可真是值得她点一百个赞。 “行了,多余的话也不必说了,好好守着你婆母。” 毕竟上了些年纪,刘大夫观察了一会儿就有些熬不住,嘱咐二人万一有什么不对就去后院叫他,然后就起身回去休息了。 宋恬看着默不作声的谢云哲,想安慰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抱着娘一路赶来,想必一定是累了,这里有我守着,你要不先休息会儿?” 这家伙一阴沉起脸来,总让她感觉有些吓人。 “你说……娘不会有事?” 谢云哲突然开口问。 宋恬心下一沉,看刘大夫的表现,这事恐怕真不好说。 “娘吉人天相,会好的!” 不光是安慰谢云哲,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谢云哲却攥紧了拳头,眼睛里凶光毕露: “若她真有不测,我必让谢氏全族一起陪葬!” 若不是谢氏不仁,将他们视为耻辱,娘也不会躲着非要走小路! 看得宋恬一阵心惊。 这家伙……不会这么早就黑化了? 不过,至亲惨死,的确是很难让人释怀。 “浩儿如今一个人在家,我怕黑不太敢走夜路,你要不……先回去知会他一声?” 宋恬想把他支走。 一来她的确有点担心浩儿。 二来,若刘氏真有不测,不想让他看见。 如今还没发生的事他已经这般阴沉,若真是目睹刘氏离世,说不得当场就爆发了。 宋恬惜命,可不想被伤及无辜。 谢云哲痛苦的抹了把脸,想说你就不能回去吗? 可想起在河边她那般模样,的确是吓得不轻。 也便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阴沉的看了她一眼: “一定照顾好娘!” 那语气半是恳求半是威胁。 宋恬赶紧点头,开始后悔自己揽下这活了。 若是刘氏真出了意外,这家伙回来会不会杀了她? 谢云哲若是知道她现在的想法,必定大声喊冤。 他就是伤心过度语气重了一些,可真没有别的意思。 看他终于走了,宋恬才松了一口气,上前抓住刘氏的手,央求道: “娘,您可千万要醒过来啊,否则您这个黑心反派大儿子就要要我的命啦!” 刘氏躺在卧榻上,脸上被灯光照的阴影闪烁,没有半点反应。 宋恬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太倒霉,捋了捋头发继续自言自语: “好他也未必会要我的命,可谢氏族人可就不能幸免了,我在书里看到他是真的灭了全族的。” 她想着原着书中的内容,觉得一切事物原来都有迹可循。 “他那般不择手段攀附权贵,可能是因为目睹了亲爹被冤,才知道权势压死人。 他屠尽谢氏全族,可能是因为他们见死不救,放任浩儿和亲娘惨死,却无一人伸出援手。” 从发现刘氏失踪到现在,谢氏族人没有一个来问问怎么样了的。 即便九婶子说要去找九叔公帮忙,到如今也未曾露面。 这世态,的确炎凉。 “所以娘,您一定要好起来。 就算不为您自己,也要为谢云哲和浩儿,没有您在,他真的很难保持善良!” “嗯……” 刘氏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似乎是呓语,又似乎是隐忍的痛呼。 “娘?您怎么样?” 宋恬再次抓住了刘氏的手,却发现她身体热的吓人。 而且刘氏开始躁动不安的扭动,呼吸也变得急促不稳。 “刘大夫,刘大夫——” 宋恬提着裙子就往后院跑。 刘大夫才刚宽衣躺下,就听到宋恬一惊一乍的鬼叫。 他无奈的又挣扎着爬起来,目光凄然地看了看身侧。 幸亏老妻去了儿子那里,要不然这几番折腾非得把人给惹毛了不可。 虽然抱怨,但人命关天,老大夫还是赶紧套好外衣,打开门往前堂走去。 …… 谢云哲背着浩儿再次赶来的时候,就见宋恬站在刘氏的床头一脸凝重,刘大夫正摸着刘氏的脉搏。 宋恬刚要张口说什么,刘大夫就抬头对她摇了摇头。 谢云哲的脑子“轰”一声巨响,背上还背着的浩儿也已经忘了,松开手就奔到了床前: “娘!娘!” 他一边叫一边忍不住就热泪盈眶。 “儿子来晚了——” 浩儿正趴他背上昏昏欲睡,突然就掉地上摔了个屁股墩,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哥哥的哭嚎声。 他连滚带爬摸到床边,刚想跟着大哭,就见刘氏睁开了眼睛。 “娘,你醒啦!” 他惊喜的大叫。 那么哥哥在哭什么哩? 谢云哲正哭的伤心,听到浩儿的叫声,才睁眼去看。 见刘氏果然睁着眼睛看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刚叫你媳妇儿小点声,你怎么又鬼哭狼嚎的?” 刘大夫只觉得头疼。 宋恬见刘氏状态异常,以为她快不行了,一边拉着刘大夫往里走,一边一惊一乍的鬼叫。 刘大夫刚跟她解释这是回春丹起效了,刘氏这会儿需要静养,让她别再吵吵。 可谢云哲又不知是发哪门子疯,一进门就哭起来了。 “刘大夫,我……” 谢云哲转惊为喜,擦了擦眼泪就要解释,被刘大夫一道轰出去了。 “行了行了,你们都先出去,你娘虽然醒了,但情况还不稳定,如今我店里没有伙计,你两个赶快去煎药,我还得给她施针!” 刘大夫气呼呼去药台包了一副药,嘱咐了煎煮方法,就净了手去给刘氏施针去了。 宋恬拿了药包赶紧去后院生火煎药,浩儿自告奋勇帮她生火添柴。 谢云哲就站在隔离卧榻的屏风之外,静静的等待结果。 宋恬煎好药给刘大夫送进去,又见浩儿实在瞌睡,收拾了个卧榻让他躺着。 这才跟谢云哲一起等结果。 “刚才我……” 他开口。 实在是太囧了,也许是他有生以来最狼狈的一次,连得知父亲被斩首时都没这么失态过。 “你已经算好的了,我刚看到娘呼吸急促浑身发烫,差点都吓尿了!” 宋恬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 开玩笑吗?像他这样的反派大佬最是忌讳别人看到他落魄时狼狈的模样,她还想保住狗命呢。 谢云哲被她一句“吓尿了”逗到失笑,满心的窘迫感也随之消散。 第29章 娘子好强大 天快亮的时候,刘氏的情况终于稳定了下来。 刘大夫累的快要直不起腰,顶着浓重的黑眼圈道: “命算是保住了,恢复的如何还要看后续的调养。” 说着他示意宋恬跟他出去。 宋恬心里紧了紧,知道要钱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到底多少钱您直说,我心里有准备。” 见刘大夫站在柜台后面不说话,只用一只手拨拉算盘,她心里没来由的直发毛。 刘大夫吸了口气,他发誓,他也不想要这么贵的…… “昨日用的那一颗回春丹,老夫就先算你一百两……” 宋恬的心脏一抽抽,一百两!还“先算你”? 怎么不去抢呢! 但海口已经夸下了,人家刘大夫又的确是把人给救回来,这么大年纪又熬夜通宵的。 宋恬忍住了。 “然后呢?” 她尽量控制住表情。 “昨晚的药和金针就不收你钱了,但你婆母本来就虚劳过损,还没调养过来,如今又失血过多,后续得好生静养……” “您就直说需要多少钱!” 宋恬快要失去耐性。 刘大夫一如既往的叹气。 “如今她这伤还要在我这观察几天,期间用药不知多少,你先按一百两备着,之后回家休养也需要进补增益,再按一百两算。” “也就是三百两!” 宋恬无力的说。 她已经打算将炒酱料和做豆腐的方子都卖掉了,如今看来,兴许还不够…… “行,还请刘大夫容我几天,我会想办法筹给你的。” 要养个家,可真是累啊! 刚想跟谢云哲打个招呼就去筹钱。一转身的功夫,却见他正站在身后,把刚才的一切都听了去。 “刚好我也要回去给娘准备些日常用品,咱们一起回去。” 他脸色没多少变化,宋恬却感受到他透露出的落寞味道。 她点了点头。 三百两! 对于此时的谢云哲来说,无疑是个天价之数。 “凡请刘大夫帮忙照看一下我娘和幼弟,我会快去快回。” 谢云哲冲刘大夫拱了拱手,露出感激之色。 刘大夫也实是同情小两口的遭遇,痛快的应承: “公子自去便是,药堂的伙计眼看着就要上工了,我差他们帮忙照看一下。” 他也要回去补个回笼觉了,果真是不服老不行,只一夜未睡,如今就快撑不住了。 谢云哲和宋恬一前一后出了药堂,步履艰难的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无话…… 回到家,宋恬就开始收拾东西。 她是打算去卖方子的,但要用的材料和工具都要准备一下,怕去演示的时候找不到趁手的。 “娘子……?” 谢云哲看着她忙活,很多话想说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想知道宋恬要怎么筹钱,可会遇到什么困难? 三百两不是小数,若是普通民妇,便是把自己卖了也不值这个价钱。 他想说是自己没用,关键时刻连给娘救命的钱都拿不出来,还得要娘子帮忙筹钱。 他想说宋恬跟了他的确是亏了,她值得嫁一个更好的,锦衣玉食安享富贵…… 他若是识趣一点,是该放她自由,即便是去找那周家的二公子,也好过跟着他吃苦受累! 可是他谢云哲自来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他做不到! “放心,醉仙楼的杨掌柜本来就有意要买我炒酱和做豆腐的方子,以前我想着细水长流能多赚点,可如今急用钱,就顾不得了,卖给他也好。” 宋恬手上的动作不停,嘴里宽慰着谢云哲。 任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心乱如麻不知所措,谢云哲能这么冷静已经比一般人强多了。 谢云哲低了头。 宋恬做的酱香煎豆腐的确好吃,可他不觉得这个方子能卖到三百两银子。 “能卖多少随缘就是,娘子不必勉强。” 他想说不够的他来想办法。 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搬一天东西才得五十个铜板,还不够给娘换一副药的…… 若实在不行,就只能先问九叔公借了。 可他们家到此处落脚,已经得九叔公很多帮持,为此也让九叔公遭了不少族人埋怨。 昨晚出了那样的事九叔公夫妇却没来过问,想必是又被族里刁难了。 他不怪九叔公。 可也不想再欠他人情。 “放心,我有办法!” 宋恬已经打包好了东西。 掏出二两银子塞给谢云哲。 “我这趟恐怕一天回不来,这些钱你拿着,娘伤的重,吃的营养一定要跟上,你和浩儿也不必委屈着自己。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能搞定。” 宋恬煞有介事的拍了拍谢云哲肩膀,豪气的将打包好的工具往肩上一甩。 其实她心里也挺没底。 若是杨掌柜知道她急用钱,故意压价怎么办? 她的确还有别的小吃方子,可毕竟没在这里的市场上卖过,万一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口味,没人要怎么办? 若是遇到像刘掌柜所说黄家栋那样的恶霸,强抢她的方子却不给钱怎么办? 若是…… 总之,这个世界对宋恬来说大部分还是未知数,让她这个初出茅庐的穿越者有些担忧和恐惧。 但看到谢云哲满脸的忧伤和无力,她又觉得自己这时候必须要支棱起来,否则这个家可能真就要散了。 想着,宋恬义无反顾的朝大门外走去。 为了给自己加油打气,她还即兴朗诵了一段励志鸡汤: “困难像弹簧,你弱他就强!” “一切杀不死我的,终将使我强大!”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 谢云哲:…… 娘子好强大! 他还有什么理由颓废至此? 于是转身去给刘氏收拾住院所需的东西去了,准备安置好浩儿和娘后自己就去上工。 而且,找轻松且薪酬高一点的活计也迫在眉睫。 娘子要把小吃方子卖了,以后这个家,还需要靠他来养。 想着,谢云哲也不觉干劲十足,盘算起如何才能得到一个文书职位来。 只在脚行讨好这几个工头看来是远远不够的。 上次去县城帮石大交账,那个蔡管事看上去是个能人,也许把持着丰林县全部脚行的账务往来。 要找机会在他面前露点真本事出来。 打定了主意,谢云哲只觉得前途一片明朗,脚下的步伐也轻快了起来,之前的阴郁一扫而空…… 第30章 还是好人多 坐着牛车赶到县城的醉仙楼时,宋恬的心里依旧在打鼓。 她手里的方子在这里虽然紧俏,可也值不上三百两银子,若是杨掌柜再有心压价…… 要不要先找别的酒楼试试? 可别的酒楼不知道她这东西好吃,给的价钱可能更低。 “哟,这不是宋姑娘吗?我刚想找人去脚行接货呢,你今天……又是亲自送来的?” 正胡思乱想着,杨掌柜却已经发现了她。 宋恬吸了口气迎上去: “杨掌柜不必派人去了,今天我没送豆腐来。” 杨树才脸上的笑容沉了下去: “姑娘不会是反悔了?我们可是说定了的,你要是如此办事可真有些不厚道了……” 他昨日已经推出了酱香煎豆腐的新品,每桌来吃饭的顾客都送了一盘,受到一致好评。 正想着今日开卖,收回推广的成本,没想到宋恬就给他来了这么一道。 宋恬背着她那些工具,叮呤当啷的往前走了几步: “杨掌柜别误会,我虽然没做豆腐,但已经决定将这豆腐方子卖给杨掌柜,您今日卖不了新品,可是以后再卖就不会受到原料不足的掣肘,何乐而不为呢?” 杨树才一听,竟然是要卖方子给他,立刻又扬起了笑脸。 如此一来,的确是十分划算。 只不过这样一个好方子,宋恬原先不肯卖,如今怎么突然就愿意出手了? “姑娘怎么突然就要卖方子?” 杨树才一边把宋恬往酒楼里请,一边随口问了句。 宋恬含糊道: “自然是事出有因,杨掌柜就准备财源广进就是。” 杨树才笑的满脸褶子: “多谢姑娘吉言!” 他把宋恬带到一个宽敞的单间,看上去像是他的私人办公室。 又让人给宋恬上了茶水点心,这才坐到她对面,笑呵呵的问: “姑娘这方子怎么卖法?是写下来配料用法?还是……” 他瞟了一眼宋恬的一大包工具。 宋恬也不含糊,喝了口茶道: “只写配方用料的话,我怕你们店里的师傅掌控不好成色火候。” 她惋惜的看了一眼刚入手不久的做豆腐工具。 “反正我以后也不打算卖了,就带着厨师们先做一遍,保证包教包会。” 这可正中杨掌柜心意,起身又给宋恬续上茶水,满意的点头: “那自然是好的,如今像宋姑娘这般实诚的主顾可真是太少了。” 作为酒楼的掌柜,给菜单上增添新品是他的主要工作之一,杨掌柜之前没少从一些民间匠人手里购买菜方。 可他们有些只是口述一遍或者写下配料用法,厨师们实际操作的时候难免有误,做出的东西也不尽人意。 “是这样,杨掌柜!” 宋恬又喝了口茶,心里有些紧张。 “我保证教会炒酱和做豆腐的方法,还会做六道以豆腐为原料的正菜,也是包教包会,但这价钱,您得给我开高一点儿。” 这可是她用来救命的钱,三百两只是打底,若是再出什么状况,可能还要更高。 杨树才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宋恬口中的高一点儿,是有多高? “有新菜品杨某自然欢迎,可不知宋姑娘的心里价位是多少,不妨直说出来,杨某也好有个参考。” 宋恬吸了口气,伸出三根手指头。 她明白第一次出价最好高一些,但她这些东西实在值不了更高的价格。 果然,杨树才立刻皱起了眉头: “三百两也太多了!” 他平常买一道菜的所有权也不过十两银子,就算宋恬做的的确好吃还包教包会,也不值三百两之数。 而且还不知道她所说的十道菜味道如何。 宋恬握了握拳,她知道要的有些高,但她实在没办法。 “杨掌柜是吃过我的酱香煎豆腐的,知道我做菜味道如何,我保证再做出来的六道菜味道都不输煎豆腐。 而且丰林县的酒楼那么多,您若是不愿出这个价,小女就只好去问问别家要不要了。” 这个杨掌柜看上去是个好人,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坑他。 杨掌柜呵呵一笑: “姑娘这就不厚道了,你之前答应我每天送一筐豆腐一罐酱料,如今转手就要把豆腐方子卖给别人。我可是有权到衙门起诉你的。” 他虽然好说话,但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要不然也不能支撑这么大一个酒楼。 宋恬默了。 她想说我们之间只是口头约定,并没有真凭实据。 可这样一来,跟耍无赖也没什么区别。 她搜肠刮肚的想了一会儿,才又说: “要不然我给杨掌柜的新菜品加到十道? 只是这三百两银子定是不能少了。” 杨掌柜估量了一下: “二百六十两,不能再多了!” 若不是二百五不好听,那多出来的十两他也不想加。 宋恬终是泄了气,为什么每次都只差那一点儿? “不瞒掌柜的说,我之所以非要三百两,是因为我家婆母昨天去磨豆子的时候摔成了重伤,等着这些银子救命……” 说着,眼眶就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三百两,她到底还是做不到! “你怎么不早说!” 杨掌柜却是嗔怪的瞅了她一眼。 “我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奸商,何况你婆母磨豆子做豆腐也是为我醉仙楼供货的,这三百两是我该出。” 宋恬还有些恍惚。 这就……行了? 杨掌柜已经从抽屉里取了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塞给宋恬。 “你先回去救你婆母,方子的事儿,晚个几天也没什么所谓。” “您真是个大好人!” 宋恬感激涕零,拿着那三百两银票微微颤抖。 可她也不能蹬鼻子上脸。 “救人的事不急,老家回春堂的刘大夫已经帮忙看过了,也不会因为这两天拿不到银子就断我娘的药。 既然应承了杨掌柜,我还是先把方子和菜品给您做出来。” 之前是她想多了,无论是哪个时代,都还是好人多的。 杨掌柜笑的慈爱: “就知道你这个丫头是个实诚的,赶了这么久的路,风尘仆仆的,先休息着,前期需要准备什么你先告诉我,我让厨房准备着。” 宋恬实在是累了,也没矫情,就说让人先把豆子泡上,等完全泡发了就用石磨磨成豆浆。 杨掌柜着手下去安排,临走的时候又突然回过头来,问道: “你刚才说的刘大夫,可是叫刘守仁?” 宋恬点点头: “您认识他?” 杨掌柜笑着捋了捋胡子: “没想到他还在开医馆,的确是个悬壶济世的好大夫!” “刘大夫确实妙手回春医术高明。” 就是有点小抠门。 第31章 三百两没白花 休息了一阵,宋恬就到厨房教做菜去了。 杨掌柜亲自看着,指了两个大厨跟着宋恬学。 先做的是盐卤提纯,当他们三个看到浓黑的卤水里竟然能结出纯白的结晶时,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些黑水多半都是不必要的杂质,因为我们需要的盐卤在冷水里溶解度不高,随着冷却过程就会慢慢凝结出来。 一次结晶可能还会带着不少杂质,这个过程最好重复一次。” 宋恬耐心的讲解着,她自己操作了一遍,又看着醉仙楼的厨师操作了一遍,过程没什么偏差,才算满意。 接下来就是炒酱。 “锅里的菜籽油烧热,下蒜末姜末时要听到爆锅的滋滋声,热油下锅才能激发香气。” 宋恬看两个师傅总是油不热就下料,特地强调了一遍。 浓烈的蒜香瞬间扑鼻,快速翻炒几下,又倒入事先准备好的豆瓣酱,浓烈的酱香便直钻人的鼻子。 杨掌柜满意的点头,这才是酱香豆腐的正宗味道。 之前他拿回酱料来就让几个厨子尝试复制,但弄了好多次味道都不对,看来关键还在一个“炒”字。 往常做菜,大厨们所用方法多半是蒸煮或者油炸,这种烧热油快速翻炒的方法还是很少见。 杨掌柜总算觉得他这三百两银子没白花。 这种方法炒酱可以,炒菜炒肉应该也可以。 教会了炒酱,宋恬又不厌其烦的耐心讲解做豆腐的各个工艺。 尤其是点豆腐,卤水用量和火候掌握都很关键。 她把所得豆浆分成好几份,供两个大厨练习,直到她觉得都差不多了,才算过关。 等两筐豆腐做出来,也到了傍晚上灯时间。 宋恬累的快要直不起腰,醉仙楼也到了一天之中最忙的晚饭时间。 “今天先到这里,给宋姑娘在后院安排厢房让她休息,两位师傅若是还可以,厨房的活计也帮忙做一下。” 杨掌柜有条不紊的安排着。 宋恬也的确是累了,跟着领路的伙计到了后院厢房,已经有人送来了饭菜热水,简单吃了几口,洗漱了一番,就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宋恬睡了个自然醒。 她起来伸了伸懒腰,准备自己去打水洗漱。 醉仙楼的后院不算太大,水井就在回廊尽头的墙角下。 宋恬走过去打了一大桶,用脸盆端了放在廊下,就准备洗脸。 “宋姑娘起的如此早啊?” 杨掌柜住在后院正房,出门看见了她,笑着打招呼。 “杨掌柜也早啊!” 宋恬回头跟他打招呼的空档,看到回廊的檐下挂着一串十几个红红的长条状小果子,眼前随即就是一亮。 这不是她苦寻无果的辣椒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个是京城东家差人送过来的观赏花,好像叫什么番椒的。” 杨掌柜走过来,见宋恬一直盯着那串红果子看,就解释道: “不过我去年种了一年,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细细弱弱的绿苗,开白色不大点儿的白花,也结不了几个红果子,那满满的一大盆就结了这么几个。” 如此说着,杨掌柜指了指水井边上一个碗口大的花盆,里面密密麻麻的不知是什么干枯了的茎秆。 宋恬笑了: “您这是种的太密了,这东西长得大,这么大的盆只能栽一棵。” 杨掌柜纳闷: “你知道这东西怎么种?” 宋恬心想何止是知道怎么种啊,她最知道的是怎么吃。 但这个时代好像辣椒才刚传进来,是比较稀有的存在。 “哦,我只是见你这小果子都细细瘦瘦的,猜的。” 她随即又看了看那十几个辣椒。 “我看这东西火红火红的倒是挺好看,杨掌柜能送我几个吗?” 杨掌柜看她感兴趣,也不含糊,上前将那串辣椒摘下来,撸了十来个递给宋恬,他自己只留了俩: “要不是东家说这是个稀罕物,我都不想要了。 但你既然说是我种的太密实,今年我就再试种几棵,若不然东家若是哪天心情好前来探视,问起来我也不好交代。” 宋恬将那些辣椒接过来,宝贝似的用手帕包了,寻思回头找块地,也种一些出来。 辣椒对土壤气候都不太挑,应该能收好多。 “可记得这东西不能吃啊,容易灼伤口舌和咽喉。” 杨掌柜看她两眼放光的看着那些辣椒,赶紧提醒。 宋恬好笑,灼伤口舌咽喉? 怕不是吃太多辣的! “知道了,多谢掌柜的提醒。” …… 洗漱完吃过早饭,宋恬又去了厨房。 今日她答应教两个大厨十道菜。 分别是:麻婆豆腐,黄焖豆腐,豆腐烩鱼头,豆腐酿肉,豆腐素丸子,干锅豆腐,清炒油豆腐,鸡蛋包豆腐,泥鳅穿豆腐,皮蛋拌豆腐。 这真的宋恬压箱底的宝贝了,她搜肠刮肚古今中外都想了一遍,才凑出这么十种菜。 杨掌柜看着一桌子豆腐宴,十分惊艳。 没想到这小小一块豆腐,竟真能整出这么多花样? 如此一来,他整整一年的新品菜单都不用愁了。 这三百两花的可真是值! “宋姑娘,你可真是神奇,以后若是还有什么新品,记得先来找我。 价钱你随便开,我绝不还价!” 他每道菜都尝了一点儿,味道正如宋恬所说,都不输酱香煎豆腐。 尤其是那道麻婆豆腐,味道浓郁风味独特,辛辣椒麻中带着爽滑鲜香,简直是味蕾的一大享受。 宋恬若是知道他此时所想,定会说这道菜还没发挥到它的极致。 茱萸虽好,但总比不上辣椒的纯正香辣。 教完了十道菜,宋恬终于完成了任务,搭着回丰林县的最后一班牛车回了家。 刘氏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人也已经清醒了。 刘大夫见人已经无事,让谢云哲接回了家。 宋恬去回春堂结清了账目,急救的钱和药钱总共花了二百多两,刘氏后期的调养还要随时换药方,不知道剩下的钱还够不够。 “宋丫头,你可真是个有本事的,三百两银子说筹来还真就筹来了!” 刘大夫对她的能力大为惊叹。 见过谢云哲,他就觉得这小伙子年纪虽小,但性情沉稳进退有度,是个可造之材。 没想到他这娘子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这一家子都不得了。 宋恬谦虚一笑: “哪里是我有本事,只不过运气好碰见的都是好人。” 想了想杨掌柜的话,她突然问刘大夫: “醉仙楼的杨掌柜好像认识您,你们俩之前有过渊源?” 刘大夫神情一怔。 醉仙楼的杨掌柜? 难道是…… “他啊,曾经救过我的命!” 刘大夫说着,思绪已经飘回到了十几年前,医堂药馆正经历腥风血雨的时候…… 第32章 鸡汤还是少背 宋恬看他这个样子,还以为有故事可听,可谁知刘大夫只开了个头,就再不肯往下说了。 让宋恬空期待了一场。 “下次你要再去找他,先来我这一趟,有东西要你带过去。” 他只闷闷的说了这么一句,就再也没言语。 宋恬无奈,只好回了家。 西天边晚霞灿烂,又是一个黄昏时。 刚推开小院的门,就见一个黄色的小身影扭着屁股就扑到了宋恬的腿上。 宋恬乐呵呵的将它抱起来,只感觉一身的疲惫也减轻了不少: “小先锋,想我了没?你的小主人呢?这次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浩儿自从有了先锋,一人一狗总是形影不离,很少只见其中一个的。 小先锋亲热的啃着宋恬的手指头,嘴里头哼哼唧唧的叫着,对宋恬的话充耳不闻。 宋恬撸了两把狗头,进了小院。 发现浩儿正撅着小屁股,在墙角边搬一块大石头。 他之前给先锋搭的小草窝太不坚固了,他想给它垒个石头的,却发现石头太沉,他根本搬不起来。 宋恬看见他憋得小脸通红,手下的石头却纹丝不动,吓了一大跳: “浩儿干什么呢,快点放下,你肚子上的伤还没好全……” 她上前就要扶起浩儿,却被小人儿一把推开了。 “哥哥说了,困难像弹簧,你弱他就强,浩儿绝不认输!” 宋恬一怔:什么玩意儿? 浩儿已经奇怪的扬起了小脸: “可是嫂嫂,弹簧是什么?” 宋恬:…… 刚不知如何解释,就见才出院的刘氏拄着一根木棍,从堂屋里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宋恬又吓了一大跳,顾不上犯倔的浩儿,赶紧去扶她。 “娘,你这才刚好一点儿,怎么能随便走动! 快,我扶您回去躺下!” 刘氏喘着粗气摇头: “云哲说的对,一切杀不死我的,终将使我强大! 阿恬别担心,娘这次大难不死,一定会更加坚强,带着你们都过上好日子!” 宋恬:……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刘氏十分振奋,但宋恬还是由不得她胡闹,强行扶着她把人送回到床上去。 这个时候,谢云哲回来了。 他带着满身的疲惫,但脸上的神情却分外明亮。 “娘子回来啦,你一定饿了,为夫去给你做饭吃!” 宋恬看他活动着僵硬的胳膊,于心不忍,赶紧拦住了他: “做了一天工你肯定累坏了,还是我来。” 再说就谢云哲那手艺,做的饭还不一定能不能吃。 谢云哲却一把拉住了她: “娘子说过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累点没关系,这是上天在考验我!饭还是为夫来做。” 宋恬:…… 鸡汤什么的,以后还是少背。 害人不浅! “阿恬,都是娘不好,平白摔了一跤,耽误你做豆腐不说,还折了两桶好豆浆。” 刘氏还不知道她卖方子的事,以为她只是两天没送成豆腐。 “酒楼的老板怪没怪你没送成豆腐?那两桶豆子你折了多少钱?” “娘,你只管安心养伤,其他的我来处理。” 宋恬上前给刘氏掖了掖被角,想起她反复提起的两桶豆子。 这两天着急给刘氏治伤筹钱,那两只木桶和扁担还在树林子里,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但也是花钱买来的。 宋恬决定去看看丢没丢。 跟谢云哲知会了一声,宋恬就趁着天色还亮着,独自去了那片出事的小树林。 这里十分偏远,除了赶工的佃农偶尔会抄近路走这里,平常很少有人会来。 刘氏是多不想碰上谢氏的族人,才选择走这么一条小路! 宋恬凭着印象找到了出事的地点,那两只木桶果然还在。 她上前看了看,将里面坏掉发臭的豆浆都倒出来,捡起散落在地的扁担勾了桶系,准备去不远的小河边把木桶给洗干净。 可是一抬脚的空,她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片树林虽然没有经过整修,但地面经过多年的雨水冲刷,还算平整,即便有几块小石头,也不太突出。 可就在刘氏摔倒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一掌宽半指深的凹坑! 宋恬放下木桶过去检查了一下,明显是有人用锄头挖出来的。 这是…… 有人故意要害人? 她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当晚发现刘氏的地方。 刘氏的头应该是磕到一块尖锐的石头上面了,太阳穴磕破,流了好多血。 那块石头有半人多高,刘氏经过时又不是晚上,肯定能看得见。 她摸了摸石头的棱角,上面残留着一些血迹。 又绕过石头转圈看了看,发现了一些端倪。 石头后面的矮树丛里,有一堆落叶,像是人为堆起来的,她上前扒拉了两下,赫然看见树叶堆里藏了一根草绳! 果然是蓄意谋害无疑了。 那人应该先是挖了坑,想让刘氏踩坑摔跤。 可刘氏看见避开了。 那人就又用草绳将其绊倒! 可真是阴险毒辣! 一股怒火从心中腾然升起,这可真是欺人太甚了! “娘子发现了什么?” 谢云哲的声音蓦地响起,吓了宋恬一大跳。 “没……没什么。” 她赶紧将草绳藏起来,假装若无其事。 谢云哲本就心思阴沉睚眦必报,若是让他知道刘氏是被害的,不定会发什么疯。 “我在不远的树枝上发现了一块碎布,可是娘子的?” 谢云哲好似无事一般,递过来一块褐色的布料。 宋恬腾出一只手接了过来,仔细摸了摸。 质地柔软光滑,是上好的锦缎,上面还有精美的菊花暗纹。定不是宋恬或者刘氏能用的起的! “不是,可能是有人不小心扯掉的。” 如是说着,宋恬却把那块布料偷偷收进了袖子。 “夫君不是在家做饭吗?怎么也跑出来了?” 谢云哲不是个好糊弄的,宋恬扬起一张笑脸,态度真诚的问。 “我见你许久未归,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晚了,担心你害怕,就出来寻你。” 谢云哲不动声色。 宋恬也许不知道,她只有在刻意讨好他的时候,才会叫他夫君。 宋恬才注意到周围的景色已经变得昏暗。 心里流淌过一丝暖意。 定是上次见她怕黑,他这才寻来的。 “无事,我只是来找木桶和扁担,没想到竟然真的还在,我们赶紧回家。” 她欲上前挑桶,却被谢云哲抢了先。 “娘子这两天奔忙,还是我来挑。” 宋恬没再言语,由着他了。 “我明日做工活太多,可能回来的会晚一些,娘子不用等我吃晚饭。” 谢云哲突然又说了这么一句。 “哦。” 宋恬答应。 回来的晚啊,那她刚好来得及处理一些事…… 第33章 正需要这样的名声傍身 第二天,谢云哲一早便去上工。 宋恬把家里收拾了一番,刘氏就问她怎么不去出摊。 事到如今,瞒也瞒不住了,宋恬就把卖方子的事告诉了她。 刘氏一阵自责: “哎,都是娘不好,好好的大路不走非要走那条小路,如今还害你卖了方子,以后咱们家的生计又成了问题。” “娘别这么说,你也想不到会出事,如今有惊无险,也算庆幸。 生计的事你别担心,我还有好多好点子。” 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帮刘氏讨个公道回来,不能让那害人之人逍遥法外! 正想打听打听这谢家族群要如何告状评理,谢伯松带着妻子孙氏一起来了。 “八嫂啊,实在对不住,你那天出事的时候我被族里的事务缠住,脱不开身,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没帮上忙。” 九叔公满脸歉意,伯岚不在了,他原以为自己能罩住他的妻子儿女,可谁知…… “九弟言重了,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刘氏半躺在床上,目光虚空的望向窗外。 每次看到谢伯松,她都会想起自己的丈夫,他也是这般重情重义,温润儒雅。 可怎么就成了朝廷罪犯了呢? “阿恬,这是我们一点小心意,给你娘补补身体!” 孙氏提了两只老母鸡,递给宋恬。 宋恬也没推辞。 “那就多谢九婶子了。” 说着忽然灵机一动。 “九婶子,这老母鸡我不太会弄,您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收拾?” 孙氏本就对她们有些愧疚,闻言利落的挽了挽袖子,道: “这有何难,我给你收拾出来再走不迟。” 也怪她粗心,刘氏以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宋恬又是个刚出嫁的小媳妇儿,她该给收拾好了再送来的。 孙氏提了鸡就往灶房里走,宋恬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九婶子别忙,我叫您出来是有事请教。” 见孙氏真就要拿着刀杀鸡,宋恬赶忙说道。 “什么事?” 孙氏已经手脚麻利的抹了鸡脖子,张着一只碗在放血。 宋恬觉得这场面有点血腥,但还是忍住了没躲出去。 “我娘这次受伤,怕不是灾祸是人为!” “哦?” 孙氏果然惊了一跳,用错愕的眼神看宋恬。 宋恬就把昨天在小树林里的发现都告诉了孙氏。 孙氏气的直咬牙,将两只死透的鸡往地上一扔: “哪个天杀的能做出这等缺德事儿!” 可一想到她那天去叫相公帮忙找人时,谢家族老们那般态度,就觉得有些寒心。 老八家已经很不容易了,即便谢伯岚真犯了罪,可他的妻子孩子却是无辜的,那帮势利眼的老东西,就只顾着自己那点利益。 “那你是想……?” 这种事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是有人搞鬼,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的。 “我就想打听一下,谢氏族群有没有给族人主持公道的地方,我要是上告,有没有把握给我娘讨个说法?” 这可难住了孙氏。 若是寻常族民,族老们肯定会管的。 可是老八家的话…… “你等着,我叫你九叔公来问问!” 孙氏很快找了个借口把谢伯松也叫了出来,听了事情经过,他也气的不行: “欺人太甚!” 他明白族里人都不太想收留刘氏母子,可如今既然接受了,又行这般阴私手段,实是小人之举。 “九叔公,我要是去族老那要求主持公道的话,有几分把握?” 谢伯松却迟疑了起来。 “如今我们只知道有人作祟,可不知道具体是谁,而且……” 他一脸凝重的看向宋恬: “族人们对你家本就排斥,你这一趟未必会得到想要的结果,或许还会让你们的处境更加艰难。” 他不太确定这是个好主意。 “你……真要去告?” 宋恬坚定的点头: “我娘之所以选择那条小路,就是因为走大路会遭到族人非议,无论怎么样,谢氏族人都不会对我们有好感了。 可若就这么忍气吞声,旁人就更觉得我们好欺负,这次他未得手,下次我们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所以,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让族人明白,我娘不是好欺负的,下次动手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 谢伯松觉得眼前这姑娘虽然年纪小,却是个极有主意的。 “人善被人欺,是这个道理。” 说着他又看向宋恬。 “要不要把云哲也叫回来,你一个人会不会势弱了一些?” 刘氏还在养伤,自然不便出面。 可宋恬一个小姑娘,又才进门没多久,在很多人心里还算不得真正的谢家人。 宋恬却是赶紧摇头,她正是想避开谢云哲才选择在今天行事的,若真让那个黑心大反派知道了,恐怕就不是闹事这么简单了,说不得得血溅当场,到时候更没法收拾。 “谢氏族人对我娘和夫君有意见,是因为觉得我家公爹连累了谢氏名声,要是他们出面,少不得会被族人揭短埋怨。 我一个外来的媳妇可管不了这些,谁让我不痛快,我就直接打回去,谁也说不出什么!” 谢伯松对宋恬更加佩服,她是想自己挡在谢家前面,让八嫂他们免受族人指责。 可是这样一来,她的名声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是好,可这番下来,你少不得要得一个悍妇之名了。” 谢伯松替她惋惜。 多好一姑娘,长得也俊俏,若是凶名在外,以后怕多有艰难。 宋恬却无所谓的摆摆手,她又不是穿过来交朋友的,再说了解她的人自然知道她什么样: “我正需要这样一个名声傍身,娘和夫君个个知书达理,家里总要有个厉害的撑着才是。” 说谢云哲知书达理有点违心,但他在外人眼里的确是这个样子的。 谢伯松敬佩的对宋恬拱手一礼: “我替八哥,多谢侄媳妇鼎力相护之恩!” 有时候他有心护着刘氏一家,可毕竟只是个外人,他有心无力。 可宋恬不一样,他是云哲正经的妻子,做什么都不算出格。 “九叔公不必多礼,讨公道的事,还需要两位长辈多多相助!” “这个不需要侄媳妇说,我自然是要帮八嫂多说话!” 谢伯松说。 孙氏一听竟然还有她能帮上忙的,赶紧问宋恬要她做什么。 “我去族长那的时候,劳烦九婶子将这事儿散播开去,最好把全族的女眷都叫过去看热闹。” 不光是要将事情闹大,还因为绊倒刘氏那些手段,多半是出自女人之手。 “好,我知道了,这事包在我身上!” 孙氏也信誓旦旦的保证。 第34章 她是来挑事的 酉时三刻,是谢家族老和各位干事在议事堂议事的时间。 宋恬把自己打扮一新,看上去干练又利落。 但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她不禁还是有点心虚腿软。 可谁让她摊上这样的事了呢? 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好想来一段鸡汤,以壮行色。 可看了看在外面陪狗玩儿的浩儿,和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刘氏,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浩儿,嫂嫂要去九婶子家办点事,你乖乖在家照顾娘,不要乱跑——” 宋恬摸了摸浩儿的头,嘱咐了一句。 要出门时,却发现她要用来当证据的草绳不见了。 刚想问浩儿看没看见,就见小先锋的狗嘴里叼着一截干草,可不正是她从树林里找来的那条? “先锋,快吐出来,这可是个重要的东西,赶紧还给我。” 她上去就要扒狗嘴,可小狗还以为在逗它玩,叼着绳子撒欢地跑。 宋恬急的赶紧追,却怎么也没这小家伙灵活。 “先锋,把东西吐出来!” 关键时刻,浩儿一声暴喝。 先锋果然停下了嬉闹,乖乖坐好,把草绳吐了出来。 宋恬大为惊奇,摸着浩儿的头夸奖: “浩儿你行啊!怎么把它训练的这么好?” 浩儿不好意思的挠头: “也没什么,就是把它当真正的朋友对待。” 宋恬看了看天色,来不及多夸几句,捡起草绳就出了门。 佃农们都还没放工,门前的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扑面吹来一阵冷风,让本就单薄的宋恬感觉到一阵寒意。 她回头看了看小院的大门已经远离,忍不住还是念了出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咳咳!” 她被自己的矫情给恶心到了。 “好像也没那么悲壮!” 这次的鸡汤有点不对味。 …… 谢家议事堂,谢伯城正在汇报商铺的盈利情况。 他掌管着谢氏公中几个商铺,如今生意已经做到了京城。 是以谢家在这向阳镇乃至丰林县,都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家。 谢氏族人也对他十分尊敬。 “嗯。” 族长谢伯清对他这个三弟十分满意。 “伯城掌管族中商产已经有些年头,家父也曾对你褒赏有加,你做事,族老们自然是放心的。” 谢伯城笑的一脸谄媚,刚要拍几句马屁,就有人报宋恬来了。 “族长,谢家各位族老,我有事要告!” 没等人通报完,宋恬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她今天是来挑事的,气势自然要足。 “你是谢云哲那小子新过门的妻子?” 谢伯清冷冷瞟了她一眼,语气十分不悦。 谢伯岚在京城犯了事,还不知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他那位遗孀带着孩子死赖着不走也就罢了,怎么还放媳妇儿出来闹事! “如今是族中议事时间,你……” 刚想开口赶人,宋恬已经将那段草绳拍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我娘被人暗算,用草绳绊倒,磕到了脑袋差点毙命,如今人虽然救回来了,但却缠绵病榻靠汤药续命。 有人在谢氏的地盘上公然害人,族长到底管不管!” 她咄咄逼人气势十足。 天知道她是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才摆出这样一副姿态来。 族长本来对她的行为态度很不满意,但一听有人用阴私手段害人,也不自觉皱紧了眉头,重视起来。 “你说的,可是事实?” 谢伯清拿了那段草绳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特别。 “千真万确!” 宋恬抱着胳膊,信誓旦旦。 “这个为弟可以作证,那日内子来报,说八嫂子申时从我家离开,到酉时还没回家,当时我正与众位议事,走不开。 后来就听说八嫂被人绊倒摔成重伤,养了好几日才清醒过来。” 谢伯松赶紧出来声援。 “是啊,妾身也可以作证,八嫂太阳穴磕在石头上,大夫说幸亏救治及时,否则性命难保!” 孙氏已经在谢家村动员了一波,此时已经有许多妇人围在议事堂门外。 “就算她真是磕到了,你们怎么知道她不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谢伯城有些不耐烦。 “族长,这些妇人就是爱小题大做,无凭无据的,拿一条草绳就说有人害她,未免太过牵强。 而且,议事堂是族中重地,随随便便就让一个外姓的小媳妇闯进来,简直有失威严!” 谢伯清觉得他说的有理,拿了拿气势又要赶人,却再次被宋恬抢了先。 “三伯公是?听说你掌管族产之初,因为贪心冒进差点将谢氏的家底全赔进去,幸亏我家公爹帮你与京中富商牵线搭桥,才躲过一劫。 怎么,如今富贵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在我娘摔倒的地方看到有人故意在路上挖的浅坑,坑害不成又用草绳将其绊倒,不是谋害是什么? 那地方鲜少有人去,所有证据痕迹都该还在,族长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前去查证。” 宋恬一边义正言辞,一边朝门外的各位妇人看去。 行凶者还不知道她在现场留下了什么,听她这么说或许会有所动作。 “宋丫头说笑了,就算你娘的确是被人绊倒的,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做下的。 无凭无据就这样兴师动众的在我谢家的议事堂闹腾,是咬定了谢氏族人害的?” 一个熟悉的大嗓门突然出声。 这个人宋恬见过,是谢云昭他娘,徐氏。 “是啊,这一家子真是晦气,刚搬回来没几天,怎么就这么多事儿!” “族长好心收留他们,已经仁至义尽,还不知天高地厚!” 有族人跟着附和。 听得宋恬一肚子火气,她不自觉撸了撸袖子,掐着腰怒怼: “说话可都得凭良心,我公爹的确是遭了难,可他生前对谢家族群却也没亏待过,你们公中的田产,有多少是我公爹捐下的? 你们的铺子差点破产,若不是公爹鼎力相助,别说盈利收益,怕不是卖了祖宅都不够赔的! 吃穿用度样样沾着我公爹的光,如今他一朝遭难,你们却如此嘴脸,真是让人不齿!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忘恩负义,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原书里可不就是被谢云哲屠了吗? 刚才议论的人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堂上的众位族老也都沉默的相互对望着,眼神里是惭愧和动容。 “汪汪汪……” 正在这时,堂上突然闯进来一只小狗,冲着徐氏“汪汪”吠叫。 浩儿赶紧钻进人群,试图阻止。 可先锋却像是着了魔一般就冲着徐氏乱叫,见无人反应,又跑过来叼了草绳放到宋恬面前,然后转过去继续冲着徐氏乱叫。 宋恬看着忙里忙外的先锋,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35章 有人证 “先锋,别叫!先锋……听话先锋!” 浩儿苦劝半天无果,只好放弃,手里捏着一只手帕对宋恬委屈的解释: “娘说九婶子的手帕落在家里了,让我给送来。” 结果就看到了嫂嫂舌战群雄,先锋还不知怎么失控了。 宋恬摸着头安慰了他一下,回身对着那群沉默不语的族老们,从怀里摸出一块褐色的布料: “这是在我娘摔倒的地方找到的布料,一定是行凶者留下的,而这个人,此刻就在这议事堂上!”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诧异,只除了……其中一人。 族长不太相信: “云哲媳妇儿,你是怎么知道他在这儿的?这人又是谁?” 他刚被宋恬一番言辞骂醒,觉得不该再对刘氏的事儿袖手旁观了。 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实在是不知该从何查起。 宋恬举着那块布朝门外众人展示了一番,笑道: “我家的狗从来不会乱叫,刚才我出门的时候,这害人的草绳被他偷出去玩了,想必是闻到了那人留下的气味儿……” 众人于是纷纷看向正与狗对峙的徐氏。 “血口喷人,一条狗而已,难不成还成了包公了!” 徐氏气的满脸铁青。 宋恬却不想再跟她废话,一弯腰撩开她的绛色襦裙,露出里面褐色的衬裙来,那上面线头参差,正是缺了一块。 “啊——” 徐氏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赶紧蹲下身捂住裙子。 “你……你你……欺辱长辈!” 她涨得满脸通红,羞得无地自容。 “三伯娘可否解释一下,你衬裙上为何缺了一块布料?” 宋恬才不管她哭嚎,依旧撩开她的衬裙,将手里的布头与那残缺的一块对了对——刚好相合! 围在四周的妇人们纷纷吸了一口冷气。 没想到还真是她啊! “哎哟,谢伯城,我这次是没法活了! 我徐茂婷嫁给你这么多年,从没被个小丫头给折辱成这样,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徐氏见事情败露,换了个策略,哭天喊地的叫着就要撞柱。 她相公谢伯城吓了一个哆嗦,赶紧上来将人拦住,怒目圆睁的瞪着宋恬: “你这个以下犯上的贱妇,她可是你伯娘,众目睽睽之下你竟敢掀她裙子,简直大逆不道! 族长! 还不快将这个目无尊长的贱妇关进地牢!” 谢伯清满脸黢黑。 反了! 这一个个都反了! 徐氏竟然真敢害人! 还有这个宋恬,竟然……竟然当堂掀人裙子! “呵,该进地牢的人恐怕不是我?” 宋恬自然不肯相让,气势汹汹的看向谢伯清。 “证据确凿,就问族长管还是不管,若是各位族老管不了此事,小女就只好上报衙门,请官差们来好好查一查了!” 谢伯清是真头疼。 对还在叽哇乱叫的徐氏大喝一声: “够了!” 徐氏只是假哭,被这一声怒吼吓得没了动静。 “徐氏,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谢伯城一个劲儿地在给她使眼色,徐氏明白过来,擦了擦她那并不存在的眼泪,委屈道: “族长,妾身的裙子的确是缺了一块不假,可妾身从来没去过那片树林,妾也不知道宋恬是怎么得到那块布的。 而且就算是跟妾的衬裙对得起来,也不能说明就是妾害的刘氏,谁又能证明那真是她在树林捡的呢? 说不准是她故意偷了我衬裙上的布料来陷害我呢!” 宋恬一听就笑了: “三伯娘还真是巧言善辩,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为何偏要陷害你?” 说着她突然上前抓住了徐氏的手,手掌上有几条细丝状的划痕,结着黑色的血痂。 “布料的事就算你不承认,可这手上的划痕你作何解释,定是你用草绳绊倒我娘的时候被草绳划伤的。” 徐氏赶紧抽回自己的手,她原本小心的隐藏着,没想到还是被这个眼尖的丫头给看见了。 “这是我在家中做活时不小心划伤的,咋了,还不兴人家有个伤口了?” 她说着,眼神明显有些心虚。 宋恬恨的咬了咬牙。 徐氏这是打定了主意咬死不认? 这年头也没个dna鉴定技术,又没人看见她去那片树林,还真是很麻烦。 正一筹莫展之际,谢云哲突然挤开人群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弱的半大小伙子。 原来他告诉宋恬说今日回来的晚,只是个托词。 他找到徐氏留下的那块布头时,就知道刘氏摔倒不那么简单。 可这种事情,光凭一块布一根草绳,是根本说不清楚的,最好能找到个目击证人。 于是今日他便告了假,到附近佃农家里走访,看谁在那天经过过那片树林。 同时又以十两银子为报酬,悬赏敢上堂帮他作证之人。 “有人证能够证明,我娘的确是徐氏故意绊倒的。” 说着他便把那小伙子推到了前面。 “这不是根生吗?” 有人认了出来。 根生是村子里的游民,两年前逃荒到了这里,有佃农看他可怜,给他一口饭吃,有时候地里忙不过来也会请他去做个短工,得的报酬勉强够他糊口的。 “我……我那天尿急,到树林里小解,看到……她……” 根生有些害怕,但还是伸手指着徐氏。 “她用锄头在地上挖了坑,我看着好奇,就想知道她到底要干嘛,不一会儿,有个夫人挑着担子经过,看见地上有坑就躲开了。 她又拿了早先准备好的麻绳,躲在石头后面拉紧了,把那夫人给绊倒了……” 根生的话引来一片惊呼,徐氏却发了狂的上前敲打根生的后背。 “你胡说,我根本没去过!” 被谢云哲一把拉开了。 “我……我当时害怕,弄出了动静,被她听见了,怕被发现,就……就赶紧跑了!” 徐氏也正是因为察觉到有人,慌张过去查看,才被树枝刮破了衬裙。 谢伯清怒气冲冲的看着谢伯城: “好好管管你家婆娘!” 谢伯城不知道他老婆背着他做这种事,可当着这么多人,他也不好发作,只能静静听着。 说着他又转向谢云哲: “贤侄啊,你母亲的事,大伯也很难过,但事已经出了,也总不能真闹到公堂让外人看了笑话。 我看不如这样,你娘治伤花了多少银子,让你三伯都补给你,再让徐氏亲自登门给你娘道个歉,这事也就了了,怎么样?” 宋恬想说凭什么就这么了了,她娘可是差点没救过来呢。 可谢云哲却已经温润的笑了一下: “就如族长所言!” 第36章 救命之恩 事情最终以谢伯城赔偿了刘氏二百三十两银子做终。 原本宋恬还想再问他要一百两的,毕竟刘氏前期治疗加后续进补总共需要三百多两银子。 可谢伯城借口家中已没有余银,要求谢云哲不要再对他赶尽杀绝。 让宋恬没想到的是,谢云哲竟也轻飘飘同意了,还善解人意的免了徐氏上门道歉,说他娘尚在病中不易打扰。 宋恬私下里觉得她不上门也好,省的娘见了心烦。 可就是奇怪,谢云哲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以她对这颗黑芝麻汤圆的了解,这人绝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果然,当天晚上,就应验了宋恬的想法。 据说徐氏回家后跟谢伯城大吵了一架,负气出走的时候,在家门口凭空摔倒滚下了崖坡,断了一条腿! “是你干的?” 听到这个消息时,宋恬正在厨房炖鸡,谢云哲正帮忙往炉膛里添柴火。 “娘子怎么会这么想,我昨晚一直跟娘子在一起,哪有时间去绊人。” 宋恬想了想,他昨晚好像的确是没出过门。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谢云哲继续低下头去添柴,嘴角不自觉上扬。 他昨晚的确是没出去过,可是下午跟谢伯城回家拿银子的时候,趁人不备将徐氏放在门口的鞋底扎上了尖刺。 只要她走路,尖刺总能刺破鞋底,扎到她的脚。 若是刚好在陡坡上,脚上突然吃痛,很容易就失足摔下去。 而谢伯城家的院子外,刚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崖坡,下面被他提前放好了尖锐的石头…… 徐氏被抬回去的时候,疼的鬼哭狼嚎。 谢伯城一脸烦躁: “叫什么叫!都是你自己找的,闲着没事你惹那一家子做什么?如今害我折了二百多两银子不说,还好意思摔伤了腿。 我看你就瘸着,省的治好了又去给我惹事!” 徐氏虽然委屈,可也知道这次的确是她惹了麻烦。 不是说那个宋恬就是个任人拿捏的软包子吗?怎么这么厉害? 还有那个谢云哲,看着文文弱弱不声不响的,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找来了个证人! 她当时听见动静就该追查到底的。 “爹,你也别怪娘,娘也是为爹着想,您答应了贵人要把八叔家赶出谢家村,这么长时间都没兑现,娘也是怕您被贵人埋怨。” 谢瑶捏着帕子坐在徐氏旁边,护着她娘。 徐氏赶紧点头: “是啊,老爷,我也是替你着急……” 谢伯城瞪大了眼睛: “你还将这事儿告诉阿瑶!” 不是说好了不牵扯孩子的吗? 不过转念一想,这事儿的确是拖得太久了,是得想个可靠的办法才是。 “以后我的事,你们都少掺和!” 他气急败坏的指着他们娘俩。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母女两个被骂的低头不语。 直到谢伯城走了,谢瑶才宽慰她娘: “娘,过去的事就让她过去,这段时间你只管安心养病,尽快把腿治好才是最要紧的。” 她也很奇怪,门口那道斜坡娘每日不知道要走多少遍,怎么今日突然就凭空摔倒了呢? 徐氏也是被这一番闹腾给吓怕了,平日里她在族中的名声就不太好,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儿,恐怕也没人敢跟她来往了。 也亏得今日伤了腿,可以窝在家里养病,若不然明天还真不知该怎么出去见人。 “哎,娘知道了。” ……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 刘氏在宋恬的精心照料下一点一点好了起来,只是还不宜过度操劳,但她也闲不住,让宋恬给她买了丝线绣绷,精力好的时候就绣上几针。 浩儿把他的先锋训练的更加听话懂事,如今都能帮宋恬找弄丢的东西了。 谢云哲每日都去上工,但宋恬觉得他的工作越来越轻松。 因为很少再看见他回来的时候疲累的满身狼狈,交给她的工钱也越来越多了。 得空的时候,她去菜市场逛了逛。 铁山叔听说她到底还是把煎豆腐的方子卖了,十分惋惜。 “你那些老主顾还经常来问我你还会不会卖豆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宋恬笑了笑: “您如实说就行,家里出了事,我也是没办法。” 她又看了看铁山叔旁边的位置,说: “麻烦铁山叔给我把这个位置先留着,过几天我娘身体彻底好起来,我还是要出来做生意的。” 铁山叔很高兴: “哦,真的?你打算卖什么?” 他很愿意跟宋恬挨着,这小丫头模样俊俏嘴又甜,还总会送他些吃的。 虽说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她有这份心就说明是个大方好相处的。 宋恬挠了挠头: “我还没想好,总归还是卖吃食。” 别的她也不会弄。 “好好好,我一定给你留着。” 王铁山满口答应。 “哟,恬丫头,好些日子见不着你了,听王大哥说你家里出了事?” 正说着,文大娘又挎着篮子来找她。 宋恬对这个热心大娘很有些感激,于是礼貌的回答: “是我婆母摔伤了,不过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多谢大娘关心。” 文大娘一脸的嗔怪: “都说了遇到困难就来找大娘,你还是把我当外人,王大哥说你为了凑银子把做豆腐的方子都卖了!” 宋恬不知该说什么,这文大娘跟原主母亲关系很好,可跟她却不太熟,总不能一上来就管人家借钱。 而且在原主的记忆中,文大娘的丈夫好像只是个木匠,家里也不甚宽裕。 “大娘客气了,下次我若有事一定找您帮忙。” 转念又想到原主她娘的特殊身份,文大娘跟她相熟,难不成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文大娘,您这般帮我,可是因着我亲娘?她是个怎样的人?” 文大娘一听,立刻红了眼睛。 “你娘啊,那可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千金大小姐,不光人长得美,心也善。 那年她刚跟宋大兴成亲,碰上我生我家大儿。 难产,接生的稳婆直摇头,说我不成事了,连我家那口子都不想管我了。 可你娘路过时听见我的叫声,也不顾血腥冲进产房,给我喂了一颗药丸,才保得我们母子平安!” 宋恬点点头,原来是有救命之恩。 看来是她想多了。 “所以,丫头啊。没有你娘就没有现在的我和我家大儿,就凭这再造之恩,大娘也得涌泉相报。 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千万别跟大娘客气!” 文大娘情真意切的拉住宋恬的手。 宋恬想了想,好像还真有一个她能帮得上忙的。 “大娘,你知道哪有带院的宅子吗?房子怎样倒是无所谓,但院子一定要大一些,采光也要好。” 第37章 辣眼睛了 如今天气转暖,春光正好,正是种辣椒的好时节。 可谢云哲家没地。 原本宋恬是想着找族人租上一块来种植辣椒,可就谢氏族人对她家的态度,即便真租给她地,也未必能让她顺顺当当的种起来。 而且这辣椒是个稀罕物种,种在大庭广众之下难免会惹人注意。 她想先在个隐蔽的院子里试试。 “恬丫头找这样的院子可是想种东西?是想买还是租啊? 我手头上也没这样的消息,要是不着急你就容我几天,大娘给你打听打听。” 文大娘一下就猜中了宋恬要做什么。 “那麻烦大娘了,我要先租,至少半年的,要是种的好,以后说不定会买下来。” 辣椒可是个好东西,对她来说是多多益善。 “行,那我要是有信了怎么通知你?” 文大娘满口答应。 宋恬想了想,把家里的地址给了她。 文大娘是个热情的,以后说不得会多有来往。 告别了铁山叔和文大娘,宋恬就准备回家把她从杨掌柜那得来的辣椒种子收拾出来。 可是没想回到家,谢云哲就已经回来了。 “我今日被派去县里交账,回来的早些。” 他笑着对宋恬解释。 “阿恬,你来!” 刘氏正坐在院里的椅子上晒太阳,手上拿着针线绣绷,不知道在绣什么。 “怎么了,娘?” 宋恬莫名其妙的走过去。 就见刘氏从绣绷上拆下一方手帕,一角上绣了一簇海棠花,粉白鲜艳,嫩蕊生花,像真的似的。 “这是娘绣的?可真是太好看了!” 宋恬忍不住赞叹,这绣工,简直了! 反正她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栩栩如生的刺绣。 刘氏被夸的笑靥如花: “你蹲下点儿,娘给你戴上。” “什……什么?” 这不是块手帕吗? 但她还是依照刘氏的要求蹲下了身。 刘氏就将那手帕对角折了,将海棠花朝着外面,斜着在她的发髻间系了个蝴蝶结。 “嗯,咱们阿恬可真是好看!” 刘氏满眼放光的看着她的“作品”。 “哇!嫂嫂真像是画里走下来的仙女!” 浩儿也冒出了两颗星星眼。 宋恬有点不好意思,真有这么好看? 她转头去看谢云哲。 就见谢云哲也是一副神情呆滞的模样,嘴角含笑,眼睛里是少有的温润缱绻。 见宋恬看他,谢云哲赶紧回神点了点头: “嗯,好看!” 说着他意识到宋恬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很贴心的打了一盆水放在台阶上,示意宋恬自己来看看。 宋恬将信将疑的走过去照了照。 清秀圆润的鹅蛋脸,配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微翘的嘴唇…… 原主的容貌真是没的说。 再加上刘氏系在她发间的手帕,青蓝的底色,配上鲜艳娇嫩的海棠,更衬得她青春靓丽,活泼俏皮。 果然是点睛之笔! 宋恬也被这样的打扮给吸引住了,在水盆前臭美的左照右照。 可是照着照着,她就鼻头一酸。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给她这样打扮过。 奶奶上了年纪,每日还要操劳做活,能保证她饿不着已经是十分辛苦。 宋恬小时候都是男孩子一般的短发,后来长大知道爱美了,却也没有人会为她梳头,她都是自己用一根橡皮筋搞定。 还曾经因为不熟练梳得乱七八糟,被同学好一顿嘲笑。 看着同龄的小姑娘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头上还别着各色各样的头花发卡,心里总是羡慕的。 “阿恬,你怎么了?” 刘氏最先发现她情绪低落。 “可是娘绣的不合你心意?” 她只是觉得宋恬这么俊俏的小姑娘,又整日忙里忙外的操持这个家,该好好被对待才是。 可不知为什么却让她伤了心。 “无事。” 宋恬擦了擦眼角,解释道。 “我只是……只是想我娘了!” 不管是原主还是她,都没有感受过母爱是什么样的。 如今刘氏只对她这一点点好,就让她心里泛酸,差点就忍不住要内牛满面! 她怕继续出丑,赶紧躲进了东屋,将辣椒翻找出来,一点一点磕出里面的种子。 刘氏有些手足无措,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局面。 她想上前安慰宋恬,说她会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来对待。 可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自己毕竟只是个婆母的身份,做不到把媳妇当亲生骨肉。 况且她也不是个热络的性子,这些话大概也说不出口。 想了半晌,刘氏最终冲谢云哲摆了摆头,示意他赶紧去哄哄。 谢云哲瞬间就僵住了,这活他也没干过啊! 但他是宋恬的夫君,这种时候理应是该他上场的。 于是,他理了理衣服硬着头皮推开了东屋的门。 宋恬正坐在床上不停地抹眼泪,两只眼睛红红的肿的像两只小桃子。 “这辣椒太辣眼了!” 她说的是实话。 本来她都快好了的,可是眼睛发痒忍不住就上手揉了一下,可却忘了她正在扒辣椒,于是就一发不可收拾…… “娘子……” 谢云哲一手扶着门框,神情十分紧张。 “可有空陪我出去逛逛?” 原本还不知该怎么安慰。 可看到宋恬身上还穿着刘氏那套旧衣,他觉得,这么好看的娘子,是时候该给她做件春衫了。 宋恬这个样子根本不想出门。 可谢云哲不由分说搀起她就出了屋门,又贴心的用帕子沾了清水帮她净了双眼,然后就硬拉着她上了街。 刘氏看着两人一路推推搡搡欲拒还迎的走着,像极了一对打情骂俏的恩爱小夫妻…… 呸……说什么呢,本来就是小夫妻! 心情舒爽的靠在椅子上,又拿起了绣绷。 她准备再给宋恬绣一条腰带。 虽然做不到像亲生母亲那样疼她,但刘氏想尽量做得好一点儿。 宋恬一路被谢云哲拉着,来到一家成衣店。 她这才明白谢云哲是要给她买衣服。 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一件深色粗布双衣,的确是太厚重了点儿,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呢。 挑来挑去,她看中了一套与头上手帕相称的青绿色春衫。 “嗯,娘子的眼光真不错。” 谢云哲看着她换上春衫后的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赶紧别过脸去。 他怕多看一会儿就忍不住沦陷进去。 “那……付钱?” 宋恬也很满意。 谢云哲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娘子,你莫不是忘了如今是你在掌家,我每日的工钱可都上交给你了。” 哪里来的钱给她付衣裳钱? 宋恬翻了个白眼,原来还得她自己掏银子! “那就给你自己也选一件。” 既然要买,不如给全家人都买一套。 反正她现在手里有两百多两呢。 第38章 周二公子 最后,花了五两银子,给全家四个人每人都买了一套春衫。 浩儿的是一套烟青色的细棉布外衫,刘氏的是一套浅褐色缎子罗裙,不是上好的缎料,但比粗布柔软细腻。 谢云哲经常在外行走,宋恬想着他需要应酬,就给他买了一套做工极好的竹青色云锦长袍。价钱也是最贵的,花了二两银子。 宋恬想着大家的里衣也不太够穿,而且刘氏绣工那么好,定也会裁布做衣裳,就又花七百文买了匹细棉布。 一通买买买下来,心情果然好了很多,宋恬穿着新衣服带着新棉布一路有说有笑的往家走。 可是刚拐过巷子口,就看到谢家小院外面站着一个人。 具体说是一个年轻男人,个子跟谢云哲差不多,身材修长,穿一身月白色广袖长袍,头上梳着一丝不苟的四方髻,用一根与衣服同色的丝带缠住。 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打扮。 宋恬还纳闷谢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找来,难不成是谢云哲落难前的同窗来看他? 可走近了看见那人的脸,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那公子哥已经转过身来看见了她,两条狭长的柳叶眉立刻堆到了一起,双手展开不自觉地就迎了上来: “恬儿,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与原主看对眼了的周家二公子,周子建。 宋恬十分头疼,下意识想要躲开他的熊抱,谢云哲已经挡在了她的前面。 “这位公子请自重,宋恬如今是在下的妻子,请公子以礼相待!” 周子建抬头一看。 谢云哲正黑着一张脸,目光阴沉的盯着他。 此时谢云哲还一副在脚行上工的打扮,上身是深色粗布短褐,下身是同色束腿裤子,脚上蹬一双布鞋。 虽说长得还算说得过去,但这衣裳一看就是做体力活的粗人所穿,而且人又这么单薄。 “恬儿,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周子建说着,眼圈已经发了红。 他之前答应恬儿要回去娶她,可家中父母却怎么也不同意。 周子建为此断水绝食与家中抗衡,终于得了父母首肯,可以先以母家表亲的身份将宋恬接入府中,日后寻个时机给她彻底换个身份,再商议婚事的事。 他兴高采烈的出府来寻宋恬,却得知她被那狠毒的继母给嫁了出去。 他又费尽周折多方打听,才找到了谢家村。 到了门口,正踌躇要不要进去,却见宋恬跟她丈夫回来了。 直到这一刻,周子建才确定。 即便她已经嫁做人妇,可他还是放不下的。 “周公子误会了,我在谢家挺好的,夫君和婆母对我都不错。” 宋恬觉得势必要跟这位周二公子划清界限,于是从谢云哲身后探出头来。 “以前是宋恬少不更事,痴缠了公子多时,如今我已经嫁人,还望周公子能忘却前尘,追求你自己的锦绣人生。” 周家家大业大的,周子建将来定然也会前程似锦,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过着衣食无忧的富贵日子。 谢云哲原本气的差点咬碎了后槽牙,听宋恬这么说,心里终于舒服了一些。 “听到了没有,我家娘子要跟你一刀两断,识相的就赶紧滚!” 他是个知书达理的温润公子,一般不会爆粗口,除非忍不住。 周子建却一直盯着宋恬看,对谢云哲的辱骂充耳不闻。 “恬儿,你可还记得姻缘庙里,你我不期而遇的邂逅? 你可还记得花前月下,我们相互许过的誓言?你 可记得在你家后院,是如何拉着我的手,求我救你于牢笼……” 谢云哲刚好一点的脸色再次越来越黑…… 宋恬躲在他身后明显感觉到面前的人越绷越紧,她心里也越来越紧张。 真想堵住周子建的嘴! 在黑心反派面前说这些,是怕她死的太慢吗? 虽说谢云哲对她没那方面意思,可明面上她现在可是谢云哲正经八百的妻子,这蠢货当着人家的面撩拨人家老婆,着实有些欠揍。 “周公子请自重!” 眼看周子建的土味情话越说越来劲,宋恬赶紧大叫了一声。 “你说的这些……我都忘了!” 跟他卿卿我我的那人根本不是她好不好? “周公子若是不想让大家都难堪,也请都忘了,以后我们只剩殊途陌路,各自安好!” 天爷咧! 以为这个前男友自此就消匿于人海,没想到竟会突然诈尸。 还是个油腻无比的桃花尸! 真是吓死个人! 宋恬赶紧抱着她的棉布逃回家了。 “哎!” 周子建煽情煽到一半,人跑了。 他惆怅的看着消失在门后的那一抹青绿,一颗玻璃心碎成了渣渣。 “周公子,不管你们以前都做过什么,宋恬,都不是以前那个宋恬了,请你以后别再来纠缠她!” 谢云哲忍住了揍他一拳的冲动,木着脸说。 周子建终于意识到在场还有一个人: “你什么意思?” 他觉得这是句警告。 可如今他肝肠寸断,什么警告也听不进去。 “字面意思!” 谢云哲冷冰冰扔下这么一句,转身也进了家门。 宋恬一路慌慌张张抱着布匹进了东屋,把自己反锁在里面。 刘氏如今除了偶尔有些头晕,已没什么大碍,看见了就过去敲门: “阿恬,怎么了这是?” 宋恬抱着棉布不吱声,这都什么事儿啊! “是不是云哲欺负你了?你跟娘说,娘定饶不了他!” 刘氏纳闷。 不是让那小子哄人的吗?这怎么还越哄越糟了? “哥哥欺负嫂嫂了?” 浩儿抱着先锋过来了。 “嫂嫂这么好,定然是哥哥又做错了事!” 上次嫂嫂生气,还是因为大家都怀疑哥哥把二黑给杀了。 宋恬一阵头疼,家人们太热情也挺让人烦恼的。 “娘,浩儿,娘子不是在生气,是被门口的疯狗给吓着了。” 谢云哲已经进了门,神色如常的解释。 “啊?阿恬没事?” 刘氏紧张的问。 “嫂嫂别怕,咱们有先锋,浩儿这就去把疯狗撵走!” 浩儿抱着先锋就要往外跑,被谢云哲一把拦住: “已经被哥哥赶跑了。娘子只是受了些惊吓,没什么大碍,娘你放心。” “哦—— 那就好,有什么事可记得跟娘说啊。” 刘氏松了口气。 “跑了啊,我还想趁机教先锋怎么退敌呢!” 浩儿有些惋惜。 谢云哲见两人都走了,才轻轻敲了敲东屋的门: “时候不早了,娘子不出来做饭吗?” 屋里头没动静。 “娘子若是不想做的话,那只好为夫来了。” 谢云哲挽了挽袖子,作势要去灶房。 宋恬回想了一下他上次的手艺,觉得还是肚子比面子重要,于是终于放下棉布,开门去做饭了。 第39章 奇特的客官 周子建自那次走了后就没再来过,谢云哲也没有因为这件事给她难堪,让宋恬松了一口气。 同时她也想出了一个赚钱的新办法。 如今天气渐热,瓜果什么的又都没下来,正是大家口淡无味的时候。 如果此时来上一碗清爽可口的凉皮,定是大感满足。 说干就干,她先做了些给家里人尝了尝,大家都说好吃。 宋恬觉得也许他们是有些亲人滤镜的,就又做了些给铁山叔,刘大夫和文大娘都送了一些,也都得到了一致好评。 于是她信心大增,决定出摊卖凉皮。 又觉得只卖凉皮有点太单调了,于是加了凉皮的铁杆搭档——肉夹馍。 铁山叔见她又来摆摊,很是高兴,还帮忙一起收拾了一通。 文大娘做了她的第一个主顾,同时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恬丫头,你之前让我打听的宅子有着落了,就离我家不远,以前是一户富贵人家的花圃,没有房子,地界却是不小,少说也得二三亩。” 宋恬觉得她那些辣椒种子种不了这么多,可如果地方合适,她还可以种些别的。 “劳烦文大娘了,我今天收了摊就随您去看看。” “那行,我就在家等你了。” 文大娘边走边咬了一口肉夹馍,顿时香的两眼放出光来。 “没想到丫头你手艺这么好!那凉皮已经挺惊艳了,这个什么馍也这么香!” 说着又掏钱买了四五个。 “回去给我家老头和儿子儿媳也都尝尝!” 有吃过宋恬煎豆腐的人看她又出来摆摊子,都好奇买了一份尝尝,瞬间被凉皮的清爽和肉夹馍的浓香给吸引住了。 宋恬的生意再次火爆。 铁山叔看的一脸羡慕: “恬丫头你可真了不起,卖什么都这么好!” 就是可惜已经嫁人了,若不然可以给他儿子讨回去做媳妇儿。 “大叔过奖了,我也只是运气好。” 午时不到,宋恬准备的货品就剩下寥寥无几。 她拌了份凉皮,又拿了几个肉夹馍递给铁山叔。 “以后还要多麻烦铁山叔,这个您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哎呀,你这个丫头就是客气!” 铁山叔笑呵呵的接过东西,在他的摊子上寻摸了一把菜刀递过来。 “我瞅着你那把刀不太趁手,试试这个,我儿子刚做的。” “多谢铁山叔了。” 宋恬也没客气,顺手接了过来。 她每天需要剁肉切饼,家里的菜刀的确太单薄了些。 拿过来用水洗干净了,上手试了试,果然比之前好用太多了。 “您儿子这手艺可真是炉火纯青!” 她赞了一句。 “那是当然……” 铁山叔刚想夸他儿子一通,就见宋恬的摊子前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人一身黑色劲装,满脸冷肃、气压超低,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最重要的是此人怀里还抱着一把长剑,就是武侠电影里绝世高手用的那种…… “大……大侠有何贵干?” 宋恬被他生人勿近的气场骇的有点结巴,最吓人的是这人径直走到了她的摊子前,然后就站定了,一双鹰一般的眼睛盯她摊子上的东西看。 宋恬担心他莫不是来找茬的? 可除了谢家那个经商的老三,她也没得罪过别人啊? 等等,还有宋娇和她老娘陈氏。 但他俩也不像能请的起这种人的。 难道是原主亲娘的仇家? “这个东西怎么卖?” 正胡思乱想,黑衣冷面男用低沉的声音问了句。 “五……五文钱一份。” 宋恬看他指的是凉皮,赶紧说道。 心说他这个派头,不会只是来买凉皮? “啪”一声脆响,吓了宋恬一个哆嗦。 就见冷面男子将一块碎银扔到摊子上,目测足有一两! “来一份。” “好,好嘞!” 宋恬头冒冷汗,就刚才扔银子的力道,震得她的摊子都抖了三抖,可见这人是个真正的练家子,而且功力深厚! “客官请拿好,稍等我给您找钱!” 宋恬手脚麻利的做好了凉皮,用碗装好。 心里还盘算着这碗钱她要不要收了? 平时她卖都是让人把碗送回来,若是带走的话,要多收三文的碗钱。 可还没等她找出零钱,那人已经端着碗走远了。 “哎,客官!你的——钱!” 宋恬叫了一声,那人已经消失在人群里,连个背影也看不见了。 原来真的只是来买凉皮的啊。 “你说,这是个什么人啊?” 直到此时,旁边的铁山大叔才敢说话。 刚才这人来的时候,他浑身的肌肉都在发抖,明看着人家什么都没做,他就是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说着他敬佩的看了宋恬一眼: “恬丫头你可真是厉害,我刚才看见他过来,一句话都不敢说。” 宋恬竟还能应对自如给人家做凉皮! “我也吓得冒了冷汗!” 宋恬擦了擦额头。 她没见过古代的武林高手,恐怕这个人就是了。 她掂了掂手中的碎银。 既然高手爱吃凉皮,下次一块找给他。 卖完东西收了摊,宋恬就去文大娘家叫上她,一起去看她说的宅子。 “姑娘可真是好运气,这是主家才空出来的,租金也不高,再晚几天可就找不到这么合算的地方了。” 牙人热情的拿了钥匙开了门。 宋恬眼前一亮,这可真是好大一片地方,周围都用青砖砌了高墙,外面经过的人根本看不到里面什么样。 而且阳光正好,除了高墙边上,一点都没遮挡,只有园子尽头处有两间低矮的杂物房,旁边还有一口井。 “恬丫头你先看着,我去外面转转。” 文大娘知会了一声就出去了。 牙人也没在意,反正正经买主是这个小姑娘。 “这里租金多少啊?主家为什么不用了?” 文大娘说是富贵人家用来培育花苗的花圃,这还挺好的怎么就不用了呢。 “主家出了事急用银子,姑娘租半年的话就给十两银子就是了。” 宋恬觉得有些奇怪,镇上的物价她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半年十两银子算是挺便宜的了,毕竟这么大一片地方呢。 可牙人又说主家急用银子。 能用这么大一片地方的当花圃的人家,竟然只缺十两银子? 刚想问个究竟,文大娘又风风火火的进来了,拉着宋恬就要往外走。 “恬丫头,这地方咱不租了,大娘再给你打听打听别的。” 宋恬一头雾水。 牙人眼看到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也很着急。 “你这个大娘怎么这样,明明是你挑的头,人家姑娘都没说什么,你怎么突然不让租了?” 文大娘一脸怒气: “我刚才出去打听了,你这院子里闹鬼,主家才不用了的,你这么骗人也忒不厚道!” 第40章 公子世无双 牙人顿时有些脸红: “我想着你们说租宅子种东西也不住人,就没多嘴,这样,八两银子半年怎么样?” “就是八钱,我们也不租了!” 文大娘继续拉着她走,恬丫头已经够倒霉了,不能再给她找晦气。 宋恬却觉得十分划算: “大娘,我看这地方挺好的,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要不就这儿。 文大娘还是劝她再好好想想,但宋恬是真的看好这儿,最后跟牙人讲到七两六钱,租了半年。 要是收成好,宋恬就打算明年直接买下来。 “真是拗不过你!” 文大娘无奈。 “以后你要来这儿就知会我一声,大娘有空就陪你来。” 鬼神之事,虽然没人能证明确有其事,但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应验了呢? “放心大娘,我心里有数。” 宋恬笑着把她送回了家。 文大娘是个热心的,但她也不能总麻烦人家,宋恬还是决定自己来种这片地。 回到谢家村,宋恬把她租宅子种辣椒的事跟刘氏说了。 虽然如今是她在掌家,可有些事还是早点说开为妙,省的到时候她从别人那里道听途说,平添猜疑。 “阿恬想做什么自去做便是,我一个病弱老婆子,能跟你吃上一口饭就很知足了,不必事事都跟我解释。” 刘氏正专心绣着腰带,闻言轻飘飘回了一句。 “您才三十六,才不是老婆子,回头养好了病再精心打扮一番,说是我姐姐都有人信呢!” 宋恬笑着恭维。 刘氏自这次事后也不主动要帮她忙了,想来是觉得自己无用,总是给她添麻烦,得想个办法重燃她的斗志才行。 刘氏兀自笑了笑,又朝宋恬招手: “就你嘴甜,来,娘又给你绣了个腰带,快来试试合不合适?” 宋恬迟疑着上前: “娘,您的病还没好利索,刘大夫说不宜操劳过累。” “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别的娘也帮不上忙。” 刘氏说着就帮宋恬系上。 “嗯! 咱们阿恬模样俊俏身条又好,穿什么都好看。” 刘氏心满意足的欣赏着。 青绿的春衫非常合身,再配上樱红的腰带在身侧垂下来,别有一番风韵。 云哲能讨这么一个好媳妇,实在是谢家之福! “对了,娘给你绣的头巾你怎么不戴了?” 宋恬有些不好意思: “娘绣的太精致了,我有些舍不得……” 那可是第一次有人送她的头花哎。 刘氏嗔怪的看她一眼: “拿出来戴上! 娘有的是时间,以后多给你绣几条,阿恬想戴什么样的就戴什么样的。” 说的宋恬眼圈又有些发热: “那就辛苦娘了!” …… 趁着天气晴好,宋恬想找两个短工去把宅子里的地给翻一遍,再埋上底肥。 她想着之前帮忙作证的那个根生好像就是村里的短工,就想着请他帮忙。 可是找佃农们问了一圈才知道,根生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哎,那孩子得了你相公的十两银子,想必是瞧不上咱们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 曾经收留过他的佃农还很惋惜,毕竟相处一场,这孩子有点让人寒心。 “大伯也别太伤心,根生毕竟还年轻,有些事想不到也是人之常情。” 宋恬安慰了一句,又去别的地方找了短工,再花钱买了些腐熟的农家肥,让两个人把宅子里的地给翻整出来,埋上肥料。 院子里的地不算太多,两个人一天就干完了。 第二天宋恬卖完了货去验看,宅子里已经被收拾的十分平整,还留出了小路打好了畦子。 “两位大叔辛苦,这多出来的十文钱你们拿去买茶喝。” 宋恬给他们结工钱的时候每个人多给了十文。 两个短工很高兴。 “姑娘以后还是莫要一个人来,这院子里头有奇怪的声音,听着怪渗人的。” 其中一个短工提醒道。 “奇怪的声音?” 宋恬想起之前闹鬼一说,疑惑的抬头看了看天,如今太阳高悬,鬼怪大白天就出来作怪了? “多谢大叔提醒,我会注意的。” 虽说不怕白天闹鬼,可宋恬还是觉得有些膈应,送走了两个短工,她就在院子里头转悠了一圈。 这宅子地方虽大,可一览无余,除了水井和院子尽头的几间杂物间,就没别的了。 她壮着胆子走到那几间杂物间外头,打开门都看了看。 里面放了些花盆农具什么的,也没什么稀奇。 “定是那两个短工听错了?” 她拍了拍手,觉得没必要担心。 转身锁上门回家了。 晚上,她把收集好的辣椒种子用清水泡上,再用厚纱布浸了水将种子包起来放到暖和的地方催芽。 “娘子,你种这个‘辣椒’,真能帮我们赚钱?” 谢云哲正在试他的新衣袍。 说是明日要见一个大人物,说不得能帮他谋一个月钱很高的职务,谢云哲相当重视。 宋恬抬眼一看: 竹青色的锦缎长袍,衬得他原本略显单薄的身影挺拔如松,好看的眉眼更显英俊潇洒,别有一番风韵与神采。 果真是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啊,对啊。” 宋恬看的有些失了神,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 谢云哲故意摆弄了几下头上束发的丝绦,是刘氏刚帮他做出来的。 “娘子觉得我这般穿着,可还合适?” 他嘴角含笑看着宋恬。 “合适……合适!” 她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见谢云哲不怀好意盯着她看,这才恍然回过神来,赶紧把她的银子倒出来数。 “今天卖的钱还真是多,我数了好几遍都没数明白!” 她自言自语。 谢云哲哼了一声,把他的长袍脱下来叠好,洗漱完就上床睡觉了。 宋恬一个人数银子数到很晚…… 这样下去不行,她得快点攒钱,买一个房间多一点的宅子! …… 三月的天温度已经很高,她第二天出完摊回家,发现辣椒种子已经萌出了短短的小芽。 宋恬决定趁着天色尚早,赶紧去把辣椒种下。 于是放下东西跟刘氏知会了一声,揣着她的宝贝辣椒种子去宅子那边播种。 可是刚拿出工具要开工,就听见“咕咚”一声闷响。 有什么东西撞到了院门上。 宋恬扔下工具出去查看了一下,见是一个身形枯瘦的男人,穿一套宝蓝色丝绸长袍,头上戴宝石发冠,双目紧闭,不知怎么晕在了宅院门口…… 第41章 闹鬼的真相 宋恬赶紧上前看了看。 那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气息微弱…… 可除此之外没有明显外伤,似乎是得了什么重病。 她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正想要不要跑出去叫个人来帮忙,地上的人突然动了动,随即睁开了眼睛。 “公子,你没事? 你家住哪里?要不要我去帮你报个信?” 宋恬热心的问。 倒在地上的男子神情还有些恍惚,看见她的脸,怔了怔,虚弱的叫到: “英姨,钰儿可算找到你了!” 宋恬:…… “公子,你突然病发倒在我家门口了,可是还有哪里不适?要不要我叫个人来把你送到医馆去?” 看这人的打扮,该是个能看得起病的。 男子恍惚了一阵,方才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宋恬赶紧过去扶了一把。 男子脸型瘦长,五官长得还算不错,就是总给人一种冷淡凉薄的感觉。 “你多大年岁?” 他问。 宋恬愣了一下,乖乖回道: “我今年十五了。” “公子缘何突然晕倒,可是有什么疾病在身?” 她又关切的问了一句。 这人也真是奇怪,不担心自己的身体却只问她年龄,若是在现代她早甩头走了。 可如今吗…… 她还是个年方十五的小姑娘呢! “无事……” 男子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摆了摆手。 “该是因为许久没吃东西,饿的。” 他拍着身上的土要站起来,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 “那可能就是低血糖了!” 宋恬点了点头,想起上午给浩儿买的饴糖忘给他了,如今还带在她身上,于是翻出一块来,直接填进了那人嘴里。 “公子看着是个富贵的,怎的不好好吃饭?什么事儿都比不上自己的身体重要,以后还是要多注意着些。” 男子冷不丁嘴里被塞了块糖,正在错愕。 宋恬已经麻利的上手将人扶了起来,顺道帮忙掸掉了他后背上的灰—— 这么好的布料,弄脏了实在可惜。 男子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对他这么无礼过。 可如今他头晕目眩还四肢无力,实在无法阻止宋恬的热情。 “你觉得好点了没?能不能自己走回家?实在不行你就告诉我你住哪里,我去给你家里人报个信。” 男子想把口里的劣质饴糖给吐出来,但当着宋恬的面又不太合适,只得摆了摆手,表示他自己能回家。 宋恬担忧的看着他晃晃悠悠的走了两步。 “公子你别误会,我真就只是想帮你一把,若不然我就扶你走到家门口,你自己进去?” 宋恬看到了他眼中的嫌弃,以为他是误会自己要挟恩图报什么的。 男子已经走到了旁边那户的门口处,闻言举起手来摇了摇,然后推开了隔壁的大门! 宋恬吐了口气: 看来的确是她多余担心了,人家就是隔壁的! 她拍了拍手回到宅院里,继续她的种植大业。 十几个辣椒的种子看着就一小撮,可种起来还是要好大一片。 宋恬挨个儿的挖了坑,放上种子,又提水浇水,再将种子埋上。 一套工序下来,她累了个满头大汗。 太阳已经挂在了树梢上,她准备稍微歇一会儿就赶紧回家,要不然天黑下来怪吓人的。 可刚在地头找了块石头坐下,就听到杂物间的方向传来“吱吱啦啦”的怪声。 像是有人用钉子挠墙,又像是指甲划过木板的声音。 宋恬一个激灵: 难不成真的有鬼? 可据她看过那么多鬼片的经验,无论是中国的鬼魂还是外国的幽灵,都是怕阳光的呀! 如今太阳虽然偏西,但还是高悬在天空。 她有点好奇。 于是壮了胆子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了过去。 那声音十分奇怪。 响了一会儿就停了。 宋恬走到半路,以为又会像之前那样一无所获,正准备打道回府。 就听见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而且好像还换了个地方。 之前在左边的杂物间里,如今又换到右边的杂物间来了。 宋恬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走到跟前。 “吱吱啦啦”刮擦声近在眼前,好像就在门内。 她鼓起勇气,想看看这个“鬼”到底是什么? “哦——” 突然响起一声怪叫! 有点像半夜里猫头鹰的叫声。 在这寂静空荡的院子里,格外渗人。 宋恬惊了一跳。 不过这怪叫更让她确定了声音来源,似乎不是从杂物间里头,而是从房间后头传来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 今日不查出这“闹鬼”的来源,以后恐怕她一个人真不敢来这儿了。 蹑手蹑脚绕过屋角,来到杂物间与院墙之间的夹缝,一个意想不到的场面就震惊得她双眼圆瞪!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高大男子,面容冷肃气压超低,怀里还抱了一把长剑! 正拿着一把除草用的小爬犁,在杂物间后窗的木框上慢慢刮擦过去。 “哦——” 来回刮了三四下,又从他高冷的薄唇下发出一声怪叫! 宋恬:…… “大侠,您觉得好玩吗?” 黑衣冷面男虎躯一震! 慢慢转过脸来看向了宋恬。 宋恬浑身一抖,草率了,忘了这可是个武林高手,手里还拿着长剑! 不会一下把她“咔嚓”掉? “怎么是你!” 冷面男的手已经握到了剑柄上,待看清宋恬的脸,惊奇地叫了一声。 “我……我是来还客官银子的!” 宋恬眼珠一转,赶紧从荷包里取出一两碎银子。 冷面男的气压更低了一些,阴沉道: “这两天怎么没去卖凉皮!” 不是质问,更像是威吓! “去,去了啊!” 宋恬额头冒汗。 这几天她的凉皮销量特别好,都是一个多时辰就卖完了。 “可能是客官去的晚了些,客官要是想要明天我一定给您留着!” 看在她还有用的份上,能不能放过她的小命! 冷面男目光阴恻恻的看着她,似乎正在思考。 宋恬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看来文大娘不让她租这里是对的,即便不是真闹鬼,发生怪事也不是她这种普通人类能承受的! “噗通!” 正僵持着,隔壁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冷面男神色一变,一个旱地拔葱,跳上隔壁的院墙,不见了! 宋恬松了一大口气! 还以为这回小命难保了呢。 可还没等她喘匀了气儿,就觉得眼前一黑。 那个冷面男不知怎么又跳回到她面前! 这次,她被拎着脖领子直接一块翻过了围墙…… 第42章 酸菜鱼 “主子,我把那个会做凉皮的厨娘给带来了,您想吃什么,我这就让她去做!” 宋恬还没来得及喊救命,已经被那人拎着衣服翻到了隔壁又按在了地上。 “不得无礼!” 头顶的人虚弱的喝了一声。 宋恬一愣,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咦?真的是你啊!” 她抬头看见刚才倒在她院门外的那个男子,只不过他已经换了一套衣服。 这次是云白的天香锦直裰,外罩素纱的外袍,头顶的发冠也换成了白玉嵌珍珠的。 想来这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用得起冷面男那样的侍卫。 “墨白,早告诉你不要惊扰本地居民,怎的就是不听!” 男子没搭理宋恬,用虚弱至极的声音训斥道。 叫墨白的黑衣冷面男竟然委屈起来,红着眼道: “主子,您都三天没吃过像样的东西了,再这样下去可就……!” 主子这些天胃口全无,什么都不想吃,也就是那天他带回来的凉皮还勉强吃了两口。 可这两天他去菜市场再没找到她,没想到却无意间遇上了! “早告诉你……咳咳咳!” 白衣男子板着脸。 “我这病无药可医,你别再瞎折腾了……咳咳咳……” 想来他真是动了气,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出了一头虚汗,还咳嗽不止。 墨白赶紧上前替他顺气,委屈的嘀咕: “您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也要替墨白想一想,您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属下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就算是跟您一起去了地下,属下也没脸再见死去的……” “墨白!” 眼见他就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白衣男子忍着咳嗽呵斥了一声。 还跪在地上的宋恬觉得是时候该展现一下她的价值了,否则今日恐怕走不出这个院门。 “低血糖不是什么大病,只要好好吃饭保准能好。” 她嬉笑着一张脸看向墨白: “墨大哥,你家灶房在哪儿呢?我做几道拿手好菜,保证让公子有胃口!” 正扶着主子伤感的墨白:…… “别的我不敢说,论做菜好吃,整个丰林县就没有能赶上我的。不信您就让我试试,反正又不吃亏!” 在主仆二人奇怪的目光中,宋恬尴尬的吹着牛。 她今天是倒了大霉了,不用点功力可能真脱不了身。 墨白终于擦了擦通红的双眼,冷冰冰道: “行,你跟我来!” 这姑娘说的对,行不行的先试试再说,反正也吃不了亏。 墨白冷着脸将她带到了厨房。 宋恬立刻被一屋子的食材给吸引了。 两间房那么大的空间,愣是被墨白给塞得满满的。 这个时节青菜不多,可干货鱼鲜,蜜饯干果,各类肉品野味,还有市场上能见到的各种酱货渍菜……应有尽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整个菜市场都搬回来了。 “你看看还缺什么,我尽量给你买来。” 他打开门把宋恬推了进去。 “但是你要是敢跑……” 他抖了一下怀里的长剑,宝剑出鞘发出“沧啷”一声鸣响。 “可别怪我不客气!” 宋恬赶紧保证: “大哥放心,我说了能让公子满意就一定能做到!” 墨白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点头道: “算你识相!” 宋恬又向他打听了一下他家主子平日里的口味喜好,琢磨着做什么菜好。 最终,她选择了生津开胃的酸菜鱼配米饭。 这时候的酸菜虽然没有泡椒的辣味,但是辅以生姜大蒜和花椒茱萸,味道也是不错的。 鱼是墨白买回来养在水缸里的草鱼,新鲜肥嫩,而且是完全野生的,肉质紧实鲜美,薄薄的片成鱼片,加生粉调料上手抓匀。 放进炒香又加水煮开的酸菜汤里,大火汆熟,里面还放了白菜叶和泡发的蘑菇。 宋恬又从角落里找出一只砂锅。 这灶房里的东西配备的很齐全,可多半都是没用过的,除了那口铁锅和案板有使用过的痕迹,其他东西都锃亮崭新。 看来墨白这个侍卫做的非常用心,虽然他家主子不吃,但还是每天买各种食材回来换新,就怕他主子突然想要吃什么东西。 把砂锅洗干净,淘米下锅,大火烧开,再烧一炷香时间。 锅里还有少量米汤,可在砂锅的余温下会慢慢蒸发,成了一锅水润饱满的米饭。 看到橱窗的筐子里竟然还有山楂,宋恬又洗了几个,加冰糖炖了一锅甜汤。 “开饭喽!” 脆亮的吆喝声响彻整个院落。 正在闭目养神的白衣公子皱了皱眉头,墨白立刻抖了抖剑,大声道: “吆喝什么,没看到主子正在休息!” 白衣公子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宋恬正端着香喷喷的一大锅酸菜鱼,外加两碗米饭。 见他这架势,也没害怕。 墨白的武功也许真的很高,但绝不是个滥杀无辜之人。 “不好意思啊,在家习惯了!” 说着便把汤饭都摆到桌子上,满脸堆笑: “公子您先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白衣公子懒懒的抬起眼皮,就看到面前的砂锅里,清亮的汤汁上飘着几片黄褐的酸菜,极薄的鱼片鲜嫩莹白,配上嫩黄的白菜芯和白色的蘑菇。 卖相倒是极好的。 又闻了闻,酸菜的香气清淡悠远,不似他之前吃的那些冲鼻。 倒真勾起他几分食欲来。 拿起筷子挑了一片鱼肉放进嘴里,鲜嫩到入口即化,没什么浓重的香气,倒是极淡的酸爽口感,十分适口。 “嗯,味道不错!” 他又夹了一筷子鱼…… 宋恬高兴,把米饭往他跟前推了推: “公子试着配米饭吃,可香了!” 她说着又把另一碗米饭推到了墨白面前。 墨白瞪眼: “主子吃饭,我怎么能坐!” 宋恬不管,又给他安了把椅子: “你家公子不愿意吃饭,就是因为没人陪着,墨大哥快坐,人多热闹吃饭香!” 说实话她种了一下午辣椒,如今也饿的紧,就是在人家的地盘,主家没邀请,还是不要放肆的好。 墨白不确定的看了看白衣公子。 见公子点头,才很拘谨的坐下。 他早闻着这酸菜鱼十分的香,而且宋恬说的也没错,他之前看公子一个人吃饭,的确挺孤单的。 “给这位……” 白衣公子看了看宋恬。 “我叫宋恬。” 她赶紧自我介绍。 “给宋娘子也盛一碗。” 来者是客,他是个有教养的人。 墨白刚要起身,宋恬已经退出去好几步: “不麻烦大哥,我自己来!” 墨白:…… 他刚才是想拒绝来着,一个外来的厨娘,也配跟他家主子坐一桌吃饭? 第43章 在心不在身 “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宋恬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米饭,搬了个凳子坐上桌。 墨白就这么瞪着她,这女的,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我姓林,姑娘叫我林四就是。” 白衣公子很有礼貌的回答。 宋恬开始干饭,一勺酸爽的鱼汤浇在莹白喷香的米饭上,勾得她食指大动,一大口一大口的往嘴里扒。 “看公子这样子,可能不止低血糖这么简单,我认识一个医术很好的大夫,就在镇上的济生堂,林四公子不妨……” 正常人哪有轻易低血糖的,就算是不爱吃饭,饿的难受了也忍不住,况且他家又如此富贵。 墨白已经不屑的嗤了一声: “不需要,我们公子看过大夫!” 而且比这不知名的小破镇上的大夫好上千倍万倍。 不过这酸菜鱼配米饭是真香,他本来跟主子坐一桌还有些放不开,但看宋恬吃的那么香,也忍不住大口扒了起来。 宋恬看看瘦到皮包骨的林四,对他口中的大夫产生了怀疑: “看过大夫还病成这样,那大夫不大行?” 林四一口饭差点被噎到。 要是凌安那小子知道自己被个小娘子说不行,不知道会不会委屈的捅破天去。 “你少瞎说,凌公子可是药王谷传人!” 墨白脱口而出。 宋恬一愣: “药王谷?” 是武侠小说里那种专研医术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组织吗? 墨白心虚的瞟了一眼林四,不说话了。 宋恬明白了,这又是一件不该她知道的事。 “我看公子如此虚弱,还是真心建议你去医馆先看看,拿点药先吃着,也总好过如此干耗着。” 那药王谷一听就是很高大上的地方,一时半会儿肯定来不了。 “我们公子有药!” 墨白又没忍住。 这妇人怎的如此聒噪! “有药却不见好,那药王谷也不怎么样嘛!” 宋恬还以为该是个神医才是。 “啪!” 墨白忍无可忍,将筷子拍在了桌上。 林四吃的正香,被他这一下吓得抖了一下手,嫌恶的皱了皱眉头: “吃饭就吃饭,摆什么臭脸!” 墨白低下了头,拿着空掉的碗: “我去盛饭!” 说着起身就走了。 宋恬看着主仆俩的反应,默默地扒着饭。 “不是医术不行,不是药石不行,是我不想治了。” 林四突然放下了碗。 不知不觉,他竟真吃掉了大半碗饭! 这小女子果然真有一套。 宋恬一碗饭已经见了底,迅速将最后一点扒进了嘴里: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看出你有心事。” 从第一眼看见他,这人就一脸愁苦相,到如今这眉头就没舒开过。 宋恬还以为他是因为得了什么重病心情不好,如今看来,这病在心不在身。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公子把这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纠结过去上了,实在是有些不值当的。” 反正她是不太能理解这种人的。 “好不容易来这世间走一遭,怎么也得活个够本,活个不亏欠才是,别的不说,那些关心你在意你的至亲好友,你总不能辜负了?” 林四淡漠的冷笑,想说他没有这样的至亲好友。 可宋恬朝灶房处扭了扭头。 “墨白这么关心你,你却如此自暴自弃,对得起他的一片真心吗!” 她这个人心直口快,想到啥就说啥,这种身在富贵却不知惜福的富家公子,她不想惯着。 时候也不早了,她起身告了辞,就准备回家去。 “哎,你上哪儿去!” 墨白盛好了饭出来,看见她就要走,端着碗就拦住了她。 “饭也做了,你家主子还算满意,墨大哥还不放我走?” 宋恬抬头看他。 之前不了解时还惧怕他身上自带的冷气,可如今知道他只是个忠心护主的侍卫,且憨得可爱,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给宋娘子结清银子,送她出去。” 林四坐在廊下的桌前,头也没回的说。 墨白回头看了一下他主子那略显孤寂的背影,对宋恬道: “你等我一下。” 他脚下运功三两下蹦到桌前,将米饭放下,又回身去厢房不知取了什么东西,又跳到宋恬跟前。 “走,我送你出去!” 语气不似先前那般严厉,可他依旧冷着脸气压超低,一般人听了都会以为是恐吓。 宋恬乖乖跟着他出了大门。 “今天你表现不错,公子吃了不少。” 墨白面无表情的从衣服里掏出一张银票。 宋恬看见上面的数额,吃了一惊: “一百两!这也太多了,我不能……” 墨白已经将银票拍在了她身上。 “以后每天来给公子做饭,这是一个月的工钱。 若是食言,小心我的剑!” 他说着又抖了一下怀中长剑,发出“沧啷”剑鸣。 宋恬比较纠结,她上午要出摊,下午还得准备第二天的材料,晚上得回去做饭,还有隔壁的辣椒田需要照顾…… “不许拒绝,否则现在就让你消失!” 墨白冷着脸威胁。 “还有,公子住在这儿的事,不许跟任何人提,否则,我一样会要了你的命!” 锋利的长剑再一次被抖出来,宋恬已经见怪不怪了。 “哎——” 刚想说点什么,墨白已经转身回去了。 “我还做了冰糖山楂羹,记得给你家公子喝——” 她只好对着紧闭的大门喊了一句。 正准备回去继续干饭的墨白脚步一顿,眉毛挑了挑,竟然还有甜品,不错! 他兴高采烈的盛了两碗甜汤,端到饭桌上: “公子,这妇人虽说聒噪了些,但吃食做的是真不错,这甜汤酸酸甜甜很是开胃,您也来一些?” 他用勺子小心地将碗里的汤水搅凉,瓷白的小勺配上鲜红的山楂,煞是好看。 墨白嘴角噙上一抹笑意。 这小妇人的确是有两下子,这汤光看着就有食欲。 “墨白,你是不是觉得,我辜负了你一片苦心?” 林四突然问。 墨白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赶紧放下碗跪在地上: “主子言重了,属下不敢!” 都怪那小妇人肆无忌惮,尊卑不分,弄得他都快忘了自己身份了。 林四叹了口气,凉凉地哂笑一声: “不是没有,只是不敢!” 她说的没错,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伤他的那些人也没人会在意,反而是把亲近的人给辜负了。 “凌安给我配的药丸呢,拿出来给我吃上一颗。” 墨白正被问的不知所措,突然听主子说要吃药,激动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把桌子上的甜汤都碰撒了: “公子,墨白这就去给您拿!” 他擦了擦通红的眼圈,飞一般冲进内室去了。 林四看着他慌张的背影,不知是欣慰还是苦涩…… 第44章 福祸相依 “阿恬,你怎么吃这么少?可是哪里不舒服?” 谢家,刘氏看着宋恬只吃了半碗饭,而且一反常态的斯文优雅,竟然只是小口小口的往嘴里送。 就觉得有些担心。 宋恬放下碗,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 “娘,今天下午我干活累了,路过包子铺,忍不住买了两个吃掉了。” 墨白不让她跟任何人提起,想来是有什么苦衷。 而且她也怕真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刘氏松了口气: “嗨,我还当是什么事!你在外做活的确辛苦,以后饿了就提前吃,家里的饭,娘来做也行!” 浩儿后背一僵,心里大叫不要啊! 宋恬看出他的小心思,好笑的摸摸他的脸: “没事,娘,还是我回来做,您要有时间就帮我把面洗了,我回来做凉皮也能快些。” 刘氏刚有些惭愧,可听到又有用到她的地方,赶紧答应了: “行,包在娘身上。” 宋恬实在吃不下了,放下碗筷,好奇的看着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谢云哲。 她今日回来的晚,还以为谢云哲会起疑,可他竟然回来的比她还晚。 而且心情似乎很不好,从进了家门就阴沉着一张脸,早上穿出去的长袍也被他脱了下来,塞到了床底下。 “今日去县城交账可是不顺利?” 她试探着问。 觉得谢云哲这阴沉的样子跟气压超低的墨白有的一拼。 怕不是又遇到什么难事了。 谢云哲有些艰难的放下筷子,面露惭愧。 “本以为今日去能谋一份好差事,也好让娘子轻松一些,但是……” 他屈起双手抓紧了腿上的衣料: “要让大家失望了!” 宋恬愣了一下,随即一笑: “嗨,我还当是多大的事儿!” 看谢云哲这番模样,她还以为他被人欺负了呢。 “就算是你什么都不做,如今我也能养活的起你!” 她豪爽的挥了一下手臂。 又一想这么说可能伤到谢云哲的自尊心,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夫君之前学问做的那么好,将来肯定能读书考状元,如今虽说是虎落平阳,但也不该因为此等小事就气馁才是。” 刘氏的心被刺痛了一下,提醒到: “阿恬,我们是罪臣之家,云哲是没有资格科考的。” 宋恬不以为意: “凡事都有意外,你们落难投亲的时候,可曾想过会娶我这样一个好媳妇儿?” 她不害臊的捧着脸撒娇。 刘氏就笑了,赞同的点头: “说的也是。” 那时候她一颗心都随着老爷去了,谢家人又如此翻脸不认人,她和两个孩子毫无半点生活经验,连饭都做不熟…… 可如今,她和浩儿都大难不死,一家人靠着宋恬的小摊子生活的还不错,家虽然简陋了些,但也算其乐融融。 “所以说啊,塞翁失马,福祸相依,夫君将来指定能考状元的!” 她可是亲眼见证过的。 “嗯,娘相信,阿恬就是咱们家的福星,你说他能他就一定能!” 刘氏高兴的夹了一大块肉,放进宋恬碗里。 然后又白了谢云哲一眼: “你可要努力了哦,切不可辜负了阿恬的期望!” 谢云哲:…… 他现在需要的是安慰,不是鞭策! “为夫,一定努力!” 不过这么一闹,他的确心情好了许多,今日遇到的那些乌七八糟也淡了一些。 他提起筷子,顺便也夹了一块肉给宋恬。 宋恬看着面前油腻腻的两块肥肉,面露苦涩。 她真的吃不下了! …… 第二天,宋恬照常去出摊卖凉皮,因为昨天下午耽误了时间,晚上准备的不多,她想着今天早点结束,好去给林四做饭。 谢云哲把他那套竹青的长袍从床下掏出来,好好叠放整齐,毕竟是宋恬给他买的呢。 然后又穿上了他那套日常短打,准备去脚行上工。 浩儿的伤好利索了,会带着先锋到外面去玩儿。 然后就结识了几个佃农家的孩子,几人玩的还不错。 刘氏吃过早饭收拾完碗,就帮宋恬和面洗面。 “娘,你不用准备太多,如今天气热,卖不了第二天就坏了。” 她如今揽了林四的活计,卖东西就不必那么辛苦,何况刘氏的病还没完全养好呢。 “行,娘知道了,就把你准备的这些洗了,多余的不弄。” 刘氏含笑答应。 她知道宋恬是为她着想,心里对这个媳妇儿更加感激。 宋恬挑着担子来到菜市场。 她的凉皮好吃,人长得俊俏嘴又会说,很快就把东西给卖完了。 铁山叔就只有羡慕的份: “丫头,你这生意是越做越顺了,不像我……”他苦笑着看了看自己的铁器摊子,坐了这么久都无人问津。 “叔,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把做凉皮的手艺教给你,咱们一起卖!” 如今每天都供不应求,她也不怕被抢了生意。 王铁山赶紧摇头; “算了,叔没你那本事,再说你还要赚钱呢。” 他卖铁器虽然赚的不多,但足够糊口的,更何况他有大儿子那的渠道,会比同行的利润稍高一些。 宋恬也就随口一提,见他没想法,也不勉强,收拾了东西就准备走。 “哎,这位小嫂嫂!” 有人却出声叫住了她。 宋恬一看,是个羞羞怯怯的小姑娘,看着也就十三四的年纪,还没及笄呢。 “姑娘,我今天的货都卖完了,想吃明天再来。” 她以为是来买凉皮的。 最近她的凉皮卖的好,总有些穿着体面的人慕名寻来,说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要吃,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不是买凉皮的。” 小姑娘揪着衣角,很有些羞涩。 “我是想问问,你头上的发巾是哪里买的?” 宋恬摸了摸头上的手帕,最近刘氏又给她绣了好几条,花样颜色都不同。 今日她戴的这块是黄褐色亚麻的底子,上面绣的出水芙蓉,还有一只活灵活现的红蜻蜓落在上面。 “这不是买的,是我娘给我绣的。” 她还颇有点小骄傲。 怪不得小姑娘来问,刘氏的绣工的确是好。 “那……能不能请婶子帮我也绣点东西,酬金必不会少给!” 原来小姑娘已经定了亲,要绣出嫁的嫁衣。 宋恬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我娘身体不好,绣不了那么大的东西。” 她如今也不缺那点钱。 小姑娘看她要走,急的上前拦住了她: “还请嫂子通融通融,我实在是不会绣,如果婶子没办法帮我绣,让她指导我一下也行,我可以出束修!” 她不是不会绣花,只是没有刘氏绣的那么好。 女孩一生也就出一次嫁,她不想将就。 “这样啊!”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我得先回去问问我娘。” 第45章 感性的墨白 小姑娘说她是镇东头程家的,宋恬想着刚穿来时,还曾给程家洗过好几天的衣裳,亏得有那些钱,才不至于被饿死。 于是对这小姑娘又有了些好感,答应一有消息就告诉她。 小姑娘说了句感谢就走了。 刘氏自从落难,经常自责,如今若是真能收个徒弟赚些收入,倒也是极好的。 将东西寄存在铁山大叔那,宋恬又去菜市场逛了逛,发现已经有新鲜的小丝瓜卖,就买了些。 又看到有上好的圆南瓜,买了两个,还买了些牛乳和鸡蛋,准备做个甜品。 林四如今身体虚弱吃不了大荤,还是以开胃爽口为主。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收了墨白的钱,她就想好好伺候林四的胃。 拎着东西一路走到了宅院前,宋恬想先去看看她的辣椒怎么样了。 如今天气炎热又十分干燥,种子很容易干,得经常浇水才行。 拿了钥匙打开门,刚蹲下身看看她的小辣椒有没有冒头,就有个黑影飘忽而至。 “宋娘子,今天来的这么早!” 墨白依旧冷着脸,可宋恬却觉得他今日柔和多了。 “墨大哥,我还要给辣椒浇水,过会儿才能去做饭。” 宋恬认真的说。 墨白看了看她那片地,默不作声的去了井边,放下他的宝剑,开始打水。 宋恬:…… “不麻烦墨大哥,我自己可以……” “快点,早浇完早去做饭!” 墨白拎了一桶水塞给她,冷着脸说。 宋恬只好接过去浇了。 两个人干活就是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完成了。 墨白迫不及待的拎了东西,直接翻墙过去了。 宋恬无奈锁了大门,到隔壁敲了敲门,墨白已经将东西放回了灶房,又过来开门。 林四正坐在廊下看书,他今日穿的是天青色工笔山水圆领袍,外罩一件暗竹纹的披风,虽然还是一样的瘦弱,但气色较昨日好了些,还颇有些清冷矜贵的模样。 “林四公子今日看着心情不错。” 宋恬笑着打招呼。 林四抬头淡淡一笑: “托宋娘子福。” 墨白将她带到灶房,也没着急走,而是十分好奇的问: “你昨日跟公子说了什么?” 公子不但愿意吃饭了,连凌神医给他开的药也开始吃了,还有心思看书! 宋恬怔愣了一下,难道她随口说的那几句话起作用了? “也没说什么,就是劝你家公子要看得开,不要辜负了墨大哥的一片真心。” 墨白很有些感动。 他一路跟着公子到这里来,好言劝说了不知多少遍,想不到还抵不过宋恬这一句话。 “多谢宋娘子了,以后要是有用得着的,墨白定万死不辞!” 她不光是救了公子的命,也是救了他一命啊! “墨大哥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宋恬灿然一笑,开始做今天的午饭。 今日做的是清炒小丝瓜,野山菇炖鸡块,还有南瓜炖蛋。 依旧是三个人围桌吃饭。 墨白看着圆圆的南瓜盅,十分好奇: “宋娘子这是做的什么?” “南瓜炖蛋,里头是鸡蛋和牛乳,再加糖蒸出来的,算是一道甜品。” 宋恬解释。 林四皱了皱眉,他从小就不喜欢牛乳的腥膻味儿,还加上鸡蛋,岂不是更腥了。 墨白已经迫不及待的挖了一勺子,放进嘴里,立刻发出享受的哼哼声: “嗯,又香又滑,甜而不腻,当真美味!” 林四不确定的上前闻了一下,果然没闻到什么膻味儿,倒是有一股南瓜的清香,于是也试探的挖了一勺。 “的确还不错。” 宋恬还以为他能多夸夸呢。 不过也算很好了,她把菜往林四面前都推了推: “公子若是喜欢就多吃一些。” 林四又夹了一筷子丝瓜,味道清淡十分爽口,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盘小鸡炖蘑菇却没有动。 宋恬就知道他是喜欢食素的,的确不喜欢荤腥。 不过墨白却是更钟情那盘鸡块。 “听说宋娘子在隔壁种了东西,不知是什么宝贝?” 林四主动开始找话题。 宋恬笑了笑:“不是什么宝贝,就是偶然得的种子,这里都没有种的,怕别人见了心生好奇。” 说着又想起昨天的趣事,于是道: “公子可知我能租下隔壁的院子,还得多亏墨白帮忙。” “我?” 墨白塞了满口的饭,诧异抬头。 “哦?说来听听。” 林四果然也来了兴趣。 宋恬就把她怎么租的宅子,怎么发现杂物间后头有怪声,又是怎么发现是墨白搞的鬼……一系列事件说了说。 当说到墨白躲在杂物间后头用小爬犁刮窗户,还发出怪音装鬼的时候,林四也忍不住跟宋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只有墨白黑着一张脸,用杀人的眼神看着宋恬。 “宋娘子的话好像有点多了!” 他伸手把他的宝剑拿过来,“沧啷”一声抖了一下。 宋恬赶紧止了笑往嘴里扒饭。 林四却伸出手来捋了捋炸毛的墨白: “跟着我,辛苦你了……” 若不是他讨厌热闹,墨白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也不必如此装神弄鬼。 墨白红了眼圈,扔了宝剑也开始扒饭。 “公子言重了,墨白不辛苦!” 自从宋恬来,他就习惯跟着一起叫公子了。 …… 时间一晃到了五月,天气更加炎热,宋恬的凉皮每天都脱销。 她腾出更多时间照料她的园子。 除了辣椒,她又种了些黄瓜,丝瓜,还有各种小青菜。 浇水施肥什么的是不愁的,因为墨白如今成了她的好帮手。 “黄瓜架子不能这么搭,要绑在这里,要不然它的藤蔓爬不上去!” 她嫌弃的拍了拍墨白的手,示意他把刚绑好的那些架子拆了重搭。 墨白面无表情的抖了一下他的剑! “休得无礼,按宋娘子的要求做!” 林四坐在廊下喝茶,手里拿了一本书,听见剑响就抬头呵斥。 “是,公子。” 墨白认命的答应了一声,将刚绑好的竹竿又拆了下来…… 宋恬看隔壁的蔬菜长势都很好,就把林四的院子也要过来了,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有空看看这些长势喜人的瓜果蔬菜,心情还能更好些。 “这天儿可是太热了,弄得人都没什么胃口。” 此时,宋娇正和她的手帕交谢瑶在茶楼里喝茶。 “你不是去年专程派人去买了雪顶含翠吗,怎么还有心思跟我来喝这样的粗茶?” 谢瑶言语带刺的嘲讽了一句。 她与宋娇要好不假,可暗中也在相互较劲,比吃穿比首饰比谁家更有钱,谁也不服谁。 宋娇面色不悦的哼了声,却也没接她的茬。 “听说最近有一款吃食很盛行,叫凉皮,改天咱俩也买点来尝尝?” 第46章 出门没看黄历 刘氏正式收了程双双做弟子,每日一个时辰的固定授课,若是有疑问,也可以随时来提。 程家给刘氏每个月一两银子的束修。 刘氏终于也给家里创收了,心里很是高兴,对程双双这个徒弟十分上心。 这天,宋恬还未出摊,就见程双双顶着晨曦来了。 “双双你可真是爱学,这么早就来了啊。” 她笑着打招呼。 让她做点吃的还行,绣花嘛…… 实在是没那个天分。 程双双却不似先前那般活泼,而是苦着一张脸: “恬姐姐,今日我那夫家就来下聘了!” 她十日前已经举办了笄礼,婚事也已经在准备。 宋恬纳闷: “这是好事啊,你怎么看着不太高兴?” 程双双欲言又止: “这婚事是我太爷爷定下的,说何家于我们家有恩,可我从未见过那个何文宇,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宋恬了然,小姑娘这是恐婚了。 “今日下聘,你那未婚夫定是要来的,你要是不放心,何不回家找个机会与他见上一面,若实在不合眼缘,就跟你爹娘挑明,也好过嫁过去后悔。” 程双双面露为难: “可……可……” 这个时代对女子多有苛刻,宋恬知道她这肯定是觉得这于礼不合。 “女子婚嫁是一辈子的大事,为此逾一次矩也十分值得。再说你爹娘都那么疼你,若是你真不愿意,他们也不会置之不理。” “我知道,可我就是……” 程双双涨得满脸通红。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宋恬叹了口气,封建礼教的三从四德都把女孩子约束的没有活力了。 “你这样,叫你信得过的丫鬟把他约到无人处,然后假装丢了帕子,也不要挑明身份……” 程双双一张小脸越来越红,瞪着大眼睛惊讶的看着宋恬: “这……成吗?” 她可从来没与外男单独相处过,想想都觉得臊的慌。 宋恬拍了一下她肩膀: “听我的准没错,那是在你家里,还怕他做什么出格的事?就算不能了解他的全部,也得先试试人品。” 程双双一条帕子都快揉烂了,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告辞走了。 宋恬目送小姑娘走了,才挑起胆子往菜市场去。 希望这小姑娘能得个好姻缘,不要像她这样…… 早有相熟的主顾在等着她了,宋恬一边打招呼一边手脚麻利的拌凉皮做肉夹馍。 一个时辰不到,她的东西就都卖完了。 “怎么这么早就没有了?我都好几天没吃上了,姑娘你就不能多做点!” 有人抱怨。 “对不起了客官,我家还有别的事儿,弄多了做不过来。您想吃的话明日请早!” 宋恬笑着解释了一番,开始收拾东西,同时盘算着今天要给林四做什么吃的。 “卖凉皮的,给我来两份!” 几个铜板突然扔到了她手上,有的还在她胳膊上弹了一下,差点崩到她的脸! 宋恬抬头一看,原来还是个老熟人: “哟,这不是宋二小姐吗!” 真是出门不利,怎么还撞上她了呢。 “宋恬?! 这凉皮是你卖的?” 旁边的谢瑶也是一脸惊讶,不是说她卖豆腐吗,怎么改凉皮了! “这位是……?” 宋恬没见过谢瑶。 谢瑶趾高气扬的抱了胳膊,傲娇道: “我叫谢瑶,我爹是谢氏商铺的掌柜。说起来你跟谢云哲的亲事还是我帮忙促成的呢,你得感谢我才是。 不认识我也正常,毕竟我看见你的时候你正躺在谢云哲怀里揪着人家不放呢!” 上次这小贱人在议事堂摆了她娘一道,如今徐氏还不怎么敢出门。 她得帮她娘找点场子回来。 “哦,你就是那个害人不成反遭了报应,在自己家门口摔断了腿的徐氏——的闺女啊!” 宋恬扯着嗓门大喊。 真是猫找猫,狗找狗,这俩货就没一个好东西! “你!” 谢瑶差点气了个七窍生烟。 若不是菜市场人多,她早上手撕烂这小贱人的嘴了。 “行了行了,别自寻晦气。” 宋娇不想这么被人围着看,赶紧扯了扯谢瑶的袖子。 “我们今日来是买凉皮的,不是来吵架的。 钱已经给你了,赶快拌两份凉皮给我!” 宋娇上次见识过宋恬的厉害,她可不想再惹不痛快,起码不想在这人来人往的市场上跟她起冲突。 “对不起了,凉皮已经卖完,就算是有,也不卖给不干人事的畜生!” 宋恬将那几个铜板捡了,一股脑儿扔回到宋娇身上。 宋娇没伸手接,霹雳啪啦撒了一地! “你!” 宋娇也气得火冒三丈,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给她甩脸子! “快给我捡起来!” 她指着地上的铜钱对宋恬恶狠狠道。 宋恬冷笑了一下: “你刚才就是这么对我的,我只不过如数奉还罢了,宋二小姐若是忍不了,这钱大可以不要!” 宋娇忍无可忍,这小贱人简直欺人太甚! “宋恬,我看你是活腻了!” 她失了大小姐风度,上手就要抓宋恬头发,被观战许久的王铁山一把推出去: “干什么呢!欺负恬丫头没人撑腰吗!” 他虽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与宋恬相处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泼辣。 而且这两个看似穿着富贵的小丫头一看就不是好像与的。 “你又是哪个,作何要与这小贱人撑腰!” 宋娇见王铁山又高又壮,气势矮了三分。 王铁山轻蔑的瞅了她一眼: “我是哪个无所谓,但恬丫头这么好的姑娘,你却一口一个小贱人的叫,你也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啊,是啊,这位小娘子在这儿卖凉皮好久了,从来都是笑脸迎人,脾气好的很。一定是这两个丫头太过分!” “刚才我都看见了,来买东西也不好好给钱,把那一大把铜钱都扔人家身身上!” “可不是嘛,那个谢家的丫头我知道,她娘前些日子用绳子故意绊人,把人摔成重伤,听说差点没救回来!” “是嘛! 这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谢瑶两个被说得无地自容,只得先溜了。 “宋恬,你等着,将来有你好看!” 宋娇临走还不忘放话威胁。 宋恬不带怕她的。 “好啊,宋二小姐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保证还会如数奉还!” 看热闹的人群纷纷散去,宋恬又跟铁山大叔解释了一番几人的关系。 铁山大叔气的啐了一口: “这世上真有这么心思歹毒的人!” “宋娘子这生意,可能送货上门?” 正说着,摊子前又来一人。 宋恬抬头一看,心里头直叫苦。 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各路冤家都找上了门! 第47章 情谊断不了 “周二公子,我跟你说的很明白了,我这没有送货服务,而且今日的凉皮都已经卖完了,你要实在想吃,明日请早来!” 宋恬看着眼前的公子哥,语气很不耐烦。 这人明显就不是来买东西的,她都说这么清楚了,可那人就是不肯走,还总缠着她说一些有的没的。 惹得旁边的铁山大叔一脸八卦的往这边看。 “恬儿,我不是真想买东西,就是想多跟你说说话。” 周子建一脸郁郁寡欢,说话带着一股缠绵的黏糊劲儿。 “咳~” 王铁山喝了口茶,差点把自己呛到。 可真是好大一口瓜! “周公子,我再次严厉警告你,我已经嫁做他人妇,跟你没有半点可能了,你若是真为我考虑,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 宋恬头疼的紧。 对于谢瑶宋娇,她还可以直接正面刚。 可周子建这样的,说重了怕他想不开再寻了短见,说轻了人家又不当回事。 当真是难办! “恬儿,你真就要这般绝情? 我娘已经同意了,只要你与那姓谢的和离,还是可以像先前商议的那般,把你以表亲的身份接入府中,再徐徐图之……” 周子建一脸怅惘,他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宋恬为何还是拒绝,她真的……完全放下了吗? “周公子,你活了小二十年了,怎的还如此天真! 你娘同意先接我入府,说白了只是缓兵之计,你还真当她会容纳我这样一个儿媳?” 宅斗小说她看的多了,自然知道这种世家贵妇的手段。 周子建如此闹挺,她直接来硬的不行,就采取了迂回之术。 只怕是宋恬前脚刚进入周府,后脚就等待着她一系列陷害。 小偷小摸,心术不正,使小性子不顾大局,贪恋周家钱财……甚至于不守妇道! 反正周家都是他娘说了算,底下的下人又都听主子的,宋恬必定是有口说不清,还会被冠上个巧言善辩的罪名。 到头来即便周子建再喜欢原主,也会一点一点厌弃了她。 届时周母再堂而皇之将勾引她儿子的宋恬赶出大门,失了男人的心又名声尽毁,等待她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得不说周家主母果真是个段位很高的宅斗老手。 她如今还答应周子建会接纳和离的宋恬,就是把选择权扔到了宋恬手里。 若是宋恬主动弃权离了周子建最好,若是不识时务真和离了进入周府,恐怕会死的更加难看! “我母亲是个心性善良的,她既然同意接纳你,必会说到做到。” 周子建自是不会相信他母亲是个会算计的,只觉得是宋恬把事情想复杂了。 “那就恭喜周公子有一个好母亲了,不过我却是无福消受的。 我家夫君对我很好,我还想跟他和和美美恩爱到白头呢,不可能为了你就跟他和离!” 这人如此执迷不悟,她只好下猛料了。 周子建一听这话,果然神色凄然,连身体也踉跄了一下。 “恬儿,你好狠的心!” 他一手抓着腰间的荷包,眼泪差一点都掉下来。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控制住情绪,吸了口气,向宋恬伸出一只手: “既然要恩义两诀,还请宋娘子把我的玉簪还给我!” 宋恬一僵! 这可真是难办…… “实不相瞒,前些日子因为家中艰难,不得已把那簪子当出去了。” 宋恬尴尬的挠头。 那时她以为这周子建定是不会再出现了呢。 “既然还不了信物,那便算不得恩义两断。恬儿给我的荷包,我可是好好珍藏着呢!” 周子建失神的握着腰间荷包,似是告诫宋恬,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宋恬有些过意不去。 “周公子若真如此在意,我这就去当铺将簪子赎回来。” 就是当时说好的是死当,也不知东西还在不在。 宋恬摸了摸自己的钱包,差不多五两左右,她寻思着还得回家多拿一些,毕竟当铺是要盈利的,她当时卖了四两五钱,要赎回来怎么也得十两往上。 周子建却冷冷地笑了: “恬儿莫要忙了,那簪子你怕是赎不回来了。” 说着,他便自怀里掏出一物。 宋恬定睛一看,上好的白玉簪子,头上还刻着云纹装饰,正是她当时当出去的玉簪没错。 可周子建这番是什么意思? “既然周公子已经拿回了玉簪,那便请把我送你的荷包退回来,你要是觉得亏了,我也可以把赎簪子的钱补给你。” 荷包虽不值钱,可毕竟是原主亲自绣的。 而且女孩家的东西给一个外男身上戴着,总是有些不好。 在这个时代来说就是私相授受,有违礼法了。 周子建却一把护住了他腰间的荷包。 “这簪子是周某自己得来的,并非恬儿你亲自退回,所以我这荷包也必不能退给你。 咱们之间的情谊,断不了!” “你什么意思!” 宋恬把还没收起来的菜刀扔回了摊子上,气的抱起了肩膀。 这人是在耍无赖? “恬儿,你能做到恩断义绝,可我做不到! 你既然还不回信物,那我就当咱们的情分还在,我不求你非要以身相许,只求你不要如此绝情。 我只是想找你说说话,诉诉衷肠,还请你不要再拒我于千里之外~” “噗~” 王铁山听得喷了一口水。 宋恬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人怎么是这样一个死脑筋的大情种? 她想了又想,终于问道: “只要我还你一个这样的簪子,你就退还我的信物,对?” 周子建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办了,当铺掌柜不是说那是珍宝楼出的新品吗?只要有卖的,她再买一个回来还给他不就好了。 “你等着!” 她收拾东西就要去珍宝楼买,不管多少钱她都愿意出! “恬儿莫不是想买个一模一样的来糊弄我?” 周子建却一语道破了她的心思。 宋恬依旧收拾着摊子,心说你管我呢,只要能了了这档子事就成。 “这枚云纹玉簪,是我祖母留下的传家宝,莫说向阳镇,就算在整个涿林府,也是独一无二,且价格不菲!” 周子建嘴角带笑,意味不明的说。 宋恬愣住了,他骗人的? “那你是怎么拿回它的?” 她可是只卖了四两半! “恬儿去当铺的时候没看过他家招牌?东家想拿点自家当铺里的东西,应当是十分容易?” 当时母亲正琢磨着要如何要回她的传家宝,当铺掌柜就给她送回来了。 “奸商!” 宋恬恶狠狠将菜刀插进剁肉的案板里,咬牙切齿的大骂一句! 第48章 被疯狗吓得 明明是贵重的东西,那当铺掌柜却只给她四两半! 她还等着这些钱救命呢,若是浩儿的伤情再严重一点,他就等于是害了人命! 周子建被她突然的发作吓了一个哆嗦,不明就里的伸出双手: “恬儿,你……这是怎么了?” 眼看宋恬态度如此坚决,他也不再奢望她真能和离了跟着自己,只想求她不要用这般绝情的态度对他,给他留一丝活下去的念想罢了。 他做错了什么? 宋恬却恶狠狠的拿菜刀指着他: “周家当铺欺瞒顾客,恃强凌弱,枉顾人命!就是家黑店!” 周子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被骂的一头雾水。 “恬儿,我……” 宋恬依旧不解气,继续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们周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胡搅蛮缠毁人清誉,还笑里藏刀居心叵测,放任家仆欺凌弱小,简直为富不仁!” “我……” 周子建一脸不知所措。 他只是拿回了自己送出去的发簪,怎么就被骂成了十恶不赦的样子? 人群后面的谢云哲看见了这一幕,忍不住又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娘子威武! 宋恬简直要被气爆了。 若是在现代碰到这种事,她指定是要打举报让他曝光的。 可在这法制不健全的古代,也就只能大骂一顿解解气! 她实在不想再跟眼前的男人再有任何瓜葛,撒完了气就想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可看到周子建摊着双手不知所措的模样,她突然计上心来,趁其不备,一把将他腰间的荷包抢了过来。 “哎,我的荷包!” 周子建伸手就想抢回去,被宋恬举着菜刀逼了回去。 “周公子既然拿回了你的传家宝,这荷包自然是要还给我的!” 允许你使阴谋诡计,还不兴她巧取豪夺了? 周子建一脸挫败。 宋恬直接掏出火折子将那荷包给点了。 反正又不是她做的,完全不心疼。 出完了气,看到周子建蹲在地上绝望地看着那一小撮灰烬失神,宋恬终于觉得自己有点霸道了。 她想了想,伸手摸过自己的钱包扔给周子建: “当初我卖玉簪只得了四两五钱,这里面差不多有五两银子,多出来的部分,就当是我给周公子的精神补偿。 既然信物都已物归原主,咱们两个以后就是桥归桥,路归路,还望周公子不要再来纠缠。 宋恬虽是弱女子,可也是有夫家的,周公子若还执迷不悟,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已经对着周子建指指点点; “看穿着该是个出身挺好的公子哥,怎么能干这么不道德的事儿呢?” “是啊,人家姑娘都嫁人了,他还如此纠缠,真是不知羞耻!” “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啊,非打瘸了他的腿!” …… 但宋恬已然不想在此地再多留半分,赶紧收拾了东西寄放在铁山叔那,推开人群匆匆走了。 周子建依旧望着那撮灰烬扶额兴叹,想不明白原本柔弱可人的恬儿何时变得如此凶悍了! 定是她那夫家生性野蛮,把他好好的恬儿给教坏了…… “周公子,今日这结果,您可还满意?” 视野里突然多出一双布鞋。 谢云哲似笑非笑的低头看着他。 周子建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满含讥讽的丹凤眼。 “哼!” 虽然满身狼狈,可他不愿承认。 周子建面无表情的冷哼了一声,起身站起来理了理弄皱的长袍,极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我娘子刚才说的话周公子最好记住,她如今是有夫之妇,周公子若还执意纠缠,我这个做夫君的,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谢云哲目光阴沉的盯着他,周子建没来由觉得一阵发毛。 “若是我出手,就不会只像今天这般简单了。” 他语气很轻,可听在周子建耳朵里,却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好像他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姓谢的就能要了他的命似的。 谢云哲如果知道他此刻所想,就会说不用怀疑,就是你感觉的这个意思。 周子建瞅了他一眼,没有搭话,失魂落魄的转身走了。 谢云哲不屑的嗤笑一声,弯腰捡起刚才宋恬扔给周子建的钱包。 这可是娘子辛辛苦苦赚的,哪能随便便宜了姓周的? 走出去好远的周子建,突然抬手摸了摸身上。 恬儿虽说严词拒绝了,可还是给了他一包银子的,不在乎银子多少,好歹是恬儿留给他的最后一点念想。 可摸遍了全身也没找到钱包在哪儿。 才想起来刚才被谢云哲威胁,他一时慌神将钱包落在地上了。 赶紧跑回去找,可怎么也没找着。 “咳~” 铁山叔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 “恬丫头不是个任人可欺的,你还是好自为之!” 周子建:…… 他真的只是回来找个东西! …… 宋恬一路气鼓鼓的去了租种的宅院。 没想到院子里的菜已经被墨白浇过水了! 辣椒已经长到了小腿高,鲜灵灵的开着许多小白花,小黄瓜,小丝瓜也已经开始挂果了。 宋恬的心情终于好了些。 摘了几个嫩黄瓜,她就去隔壁做饭去了。 “宋娘子今日不高兴?” 林四夹了一块拌黄瓜,配了一大口米饭。 他如今每日的食欲都不错,碰上喜欢的果蔬小炒,一顿能吃一小碗。 “哦,没事。” 宋恬不想说。 结了婚还被前男友纠缠,在现代那是有魅力,在这封建思想的古代嘛! 说不得要被人骂浪荡的…… “宋娘子帮了我和公子这么多,有什么难处你尽管提,墨白定会替你撑腰!” 墨白正大口扒饭,听到两人的对话,抬头打着包票。 最近公子状态良好,他每日除了浇水就是除草,好久都没活动活动筋骨了。 宋恬苦笑: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想起上次被周子建纠缠时,谢云哲跟家里人解释她是被疯狗吓着了。 于是会心一笑: “就是来的路上遇到了几只疯狗,有点害怕!” 墨白赶紧捞他的宝剑,目露兴奋: “有疯狗?在哪儿呢!” 能跟疯狗打一架也算好。 宋恬:…… “都跑走了。” 吃过饭,宋恬心情好了很多,一路哼着小曲儿去铁山叔那拿东西。 “恬丫头,你这是去哪儿了? 你家相公来找你好几次了,说你没回家……” 宋恬一愣,谢云哲没去上工? “哦,我不是租了个宅子种菜吗,去收拾菜地忘了跟他说了。” 看来回去要好好解释解释了。 第49章 再起风波 “娘子这是忙什么去了?” 到家的时候,谢云哲正在收拾餐桌。 每次宋恬都是早上做好了午饭,让刘氏和浩儿中午热一下吃。 今天没想到他会回来,也不知道够不够吃。 眼见谢云哲脸色十分阴沉,语气也不太好,刘氏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也跟着看了过来。 宋恬笑的有些心虚: “我之前跟娘说过的,在镇子北头租了个院子,种了些辣椒。” 刘氏恍然: “哦,你去那儿了呀,可有吃饭?” 刚想让一让宋恬,才想起来中午谢云哲突然回来,宋恬留的午饭还有些不够吃,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我在外面已经吃过了,娘不用担心。” 说着她就主动接过谢云哲手里的碗: “夫君放着我来洗就是。” 这个家伙不好糊弄,想必对这个说法还有些存疑的。 果然,谢云哲一路跟着她到了灶房,脸上的阴沉不减反增: “娘子说是弄菜去了,可你身上并无半点泥渍水渍,鞋底也很干净!” 宋恬后背一僵。 看,反派大佬就是这么敏锐! 她把碗筷都放在锅里,加上水先泡着,又在灶底下加了一把火。 古代没有洗洁精,要除油只能用热水。 “我的确是有件事还瞒着娘呢!” 她拉了拉谢云哲的衣袖,凑到他耳边说。 谢云哲的脸色由阴沉变作好奇。 “我其实是去给别人家做饭去了,就在租来种辣椒的院子隔壁……” 宋恬把怎么遇到林四,又怎么被他的侍卫拎过去做饭的事都说了一遍,临了还为自己辩解了几句。 “他家的护卫带着剑,一看就是武功高强的练家子,他威胁我说不能告诉别人,否则要杀了我灭口呢。” 可不是她要故意瞒着的。 “我怕夫君多想才告诉你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了,搞不好真会惹来杀身之祸!” 宋恬心里直叹气。 一边是武功高强的侍卫,一边是心思阴沉的反派,她哪边都得罪不起,夹在中间真的是很难做…… 谢云哲却皱了皱眉头。 “你说那家的主子是个公子,叫林四?” 宋恬点点头: “是的,也不知得了什么病。能用的起那样的高手做侍卫,想来很有些来头,家里若不是权贵就肯定是富商。” 谢云哲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 “他……长得怎样?” 一个周子建还不够,如今又来一个林四! 他家娘子可真是会招蜂引蝶。 宋恬一愣,他这是……吃醋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古代男的都是大男子主义,她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妻子,可也不代表谢云哲能容忍她跟别的男人有什么牵扯。 于是她认真想了想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没怎么注意,他都快病死了,瘦的跟个骷髅似的……” 谢云哲放心了。 莫名躺枪的林四:…… “他老家哪里的,为何会到这里来养病?” 宋恬摇头: “他们主仆什么都不肯说,我琢磨着,可能跟那些富贵人家的阴私事有关,要不然干嘛遮遮掩掩的。” “那你会不会有危险?” 谢云哲紧张起来。 毕竟在京城生活过十多年,他对那些高门大院里的阴私事并不陌生,也知道其中厉害。 宋恬两眼放出亮光来: “我就只是去做饭,又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而且你知道吗?只要我每天做一顿饭,他们就给每月一百两银子的报酬呢! 这可比摆摊划算多了!” 就算只为了这些银子,她也愿意担些风险。 谢云哲看她说起银子时的财迷样,好像也的确没什么别的心思,于是彻底放下心来。 “总归还是小心些为妙,万一要是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跟我说。” 说着他又摸起了下巴。 姓林啊? 那可是国姓呢…… “对了,你今日怎么回来这般早?” 见谢云哲没再追问,宋恬也好奇起他的反常来。 “哦,今日活不多,我做完闲来无事就先回来了。” 他随意解释了一句,就主动起身去刷碗。 宋恬忽略掉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阴沉,笑道: “休息一下也好,你可以多读些书。” 自从上次县城回来,宋恬就觉出他有心事。 每日上工前都会紧皱眉头,似乎在担心什么,问他他又不说。 宋恬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又觉得即便知道了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也没再多问。 只向文大娘借了她儿子的书,拿回来让谢云哲读着解闷。 后来发现谢云哲自己也带回来一些书,有空就认真的看着。 “这是我同别人借的,可没有乱花娘子的钱!” 见宋恬盯着他看,谢云哲不自然的解释了一句。 宋恬给他的那些书都太过浅显,他想着日后若真能参加科考,总得多读一些。 于是用自己留的私房钱去县城书肆租了几本。 没想到宋恬听了之后塞给他二十两银子: “你想读书是好事,这些钱拿着去买些有用的来,再添些笔墨纸砚,若是不够再找我要!” 谢云哲是要考状元的,她不想当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那样会被大佬记恨,死的很惨。 …… 原以为这些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可是两天后宋恬照常出摊,却遇上了一件麻烦事儿。 “什么时候在这儿摆的摊? 怎么也不上报监市!” 宋恬摊子上来了个高高壮壮的小伙子,膀大腰圆一脸的横肉,自称是丰林县的监市,名叫牛二。 “这位牛大哥,我一个乡下女子也不知道规矩,您通融通融给指个明路?” 宋恬一看来者不善,赶紧掏了一两银子塞进那人手里,赔笑着说: “一点银子不成敬意,请大哥喝茶。” 没想到牛二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将银子直接扔在了她的凉皮上。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贿赂衙差,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他一只脚踩在宋恬的案板上,右手抄起了她摊子上的菜刀。 “哎,牛大哥!” 宋恬赶紧叫了一声。 她是做吃食的,摊子弄脏了还怎么卖货? “我不管你是何时摆的摊,如今县里的规定,只要是卖东西的,都要上报衙门办牙帖,否则一律按违律处置!” 牛二已经踢翻了她的摊子,又将菜刀扔在了她的脚下。 旁边的王铁山看不下去,鼓足勇气站了起来: “可是官爷,咱们都没有办过牙帖,您怎么……” 牛二瞪圆了眼威胁: “要你多废话,也想叫小爷掀了摊子不成!” 王铁山就不敢说话了。 宋恬看着这一地狼藉,终于明白这人是故意整她。 第50章 种花如待人 “这位官爷,我只想知道是谁叫你针对我的,也好叫小女死也死个明白!” 宋恬将随身带着的五两碎银子全都掏了出来。 牛二瞥了一眼,似乎有些意动,但转念一想,还是恶狠狠踢了宋恬的破摊子一脚: “还不快滚,真想叫小爷抓你下大狱啊!” 宋恬憋了一肚子气,但知道此时硬来她也讨不到便宜。 默默收拾了东西,挑着担子走了。 此时还不到巳时,她出来还没有一个时辰,要是就这么回去的话,刘氏肯定会疑心。 宋恬决定,还是先去看看她的辣椒。 她挑着担子一路到了宅院里头,开了门,刚想看看她的辣椒怎么样了,墨白听到动静就翻了过来。 “今日来的这么早?” 宋恬刚见他的时候,以为这位小哥总是不高兴。 可后来才发现,这人天生冷脸,再高兴也面无表情。 他看了看宋恬挑着的破摊子: “遇上事儿了?” 宋恬不想麻烦他,强颜欢笑道: “没有,出摊的路上摔了一跤,这东西也没法卖了,直接回家又让家人担心,索性就过来看看菜长得怎么样!” 墨白抱着剑一本正经脸: “辣椒茄子的杈都打了,黄瓜秧子已经绑好,丝瓜能吃的已经摘下来,有点多,吃不了!” 不是他非想干,而是已经习惯了,反正他也很闲。 “那水……?” “水都按照宋娘子交代的浇了,黄瓜每日一浇,辣椒五日一浇,其他三日一浇,都在黄昏落日后浇上,昨日份的水都已经浇透了。” 宋恬惊愕的点头。 墨白不光侍卫当得好,种菜也是一把好手。 “……成,那我没什么好看的了。” 她一时有点尴尬,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了。 “回头我把多余的黄瓜丝瓜都拿给文大娘,让她去集上卖了。” 她漠落的转身。 实在不知道再干点什么好,就去那两间杂物房里,准备把工具都归置一下。 墨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到: “宋娘子若闲来无事,就去隔壁跟公子说说话。” 公子的病情虽然好了很多,但心情依旧郁郁,平日的时候也不怎么跟他说话,只有宋娘子来做饭的时候,他才能多说上几句。 宋恬有点为难。 她一个村妇能跟人家矜贵的富家公子说什么? 不过看墨白一脸期待,她还是点了点头: “成,那你先过去,我稍后就来。” 宋恬简单收拾了一下,到隔壁的时候,看见林四正给一盆半蔫的兰花当头浇了一瓢冷水。 “哎,林四公子!” 她赶紧跑过去抢了他手里的水瓢。 林四一脸茫然: “这盆花有点蔫了,我给它浇点水。” 整日闲来无事,他看到宋恬和墨白倒腾的一院子蔬菜长势喜人,觉得栽种个什么只是个简单的事。 就让墨白给他买了几盆花卉。 正准备坐看花开花落,可没想到短短几日,这些花在他手里死的死,蔫的蔫,别说是开花了,能活着已经算很给他面子。 “兰花不是你这么浇的!” 宋恬被他急的不行。 再抬头看见五月份的大太阳,赶紧把他那盆娇弱的兰花搬到他屋里去。 “兰花是半喜阴植物,春天可以多晒太阳,但如今这么毒的日头,还是要放在屋里养。” 她又把花盆从盆托里拎出来,湿哒哒的已经不知道泡了多久。 “虽说现在天气很热,但也不需要这么多水,而且刚打的井水太凉了。最好在太阳底下晒温热再浇,再看盆里的土干了再浇,否则一直不透气,可是要烂根的……” 林四来了兴致: “就这么一盆小小的兰花,竟然有这么多讲究?” 他以前只见下人们在他的屋里摆满了花草,平时也没见怎么养护,依旧长的很好。 宋恬直接将那盆兰花拔了出来,剔除包裹在根系上的湿泥,准备给它换些干爽的土壤。 “养花种菜,实际上跟与人相处是一个道理,关键是要了解他们的脾性,因人而施。 跟一个喜欢权势的人讲情怀,多半是吸引不了他的,而对一个德行高尚的人威逼利诱,大多也起不到什么好效果。 植物也一样,有的喜欢干燥多光,有的喜欢温暖阴湿,如果弄错了,自然适得其反。” 林四略有些惊讶的看着她,非常赞同的点点头。 “宋娘子既然懂得如何养花,不如帮我看看这些都该怎么处理?” 他说着,指了指廊下的一大排花架。 宋恬打眼一看,眼角一阵抽搐。 到底是富贵人家,一下买这么多花! 牡丹,月季,海棠,茉莉,山茶…… 应有尽有。 宋恬其实养花的经验也不多,也就是在乡下照顾奶奶的时候当博主学来的丁点知识。 但看着林四那一架子半死不活的盆栽,她就尽力想将它们都救回来。 又是换盆又是换地方的忙活了大半个上午,宋恬已经将早上的不愉快忘了个干净。 “行,就这么着缓缓看,能挺过来的差不多就保住了。 记得夏天一定不能中午头浇凉水,植物的根系很热,再拿凉水一激,保证必死无疑。” 宋恬教的认真,林四看似认真的听着。 “时候不早,我也该去做饭了,林四公子也歇会儿。” 这人还是个病号呢,不会觉得她太聒噪了? 宋恬讪讪的嘱咐了一句,就去灶房忙活去了。 “公子,打听清楚了,说是早上有个自称监市的人掀了她的摊子。” 墨白消失了一上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 “可否需要我出手?” 墨白抱着他的宝剑跃跃欲试。 林四摇了摇头: “不必。” 他拖着一副病体逃出京城,那些人定是以为他会死在外面的。 若弄出动静,难免会扰了如今的清静,而且宋恬又没求他出手…… 墨白不解,公子既然不愿插手,为何还命他去查明情况? 可看林四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他又不好多问,只得应了一声: “是。” 宋恬吃完午饭,挑着担子去了文大娘家。 东西虽然脏了,但也不能浪费,文大娘养了三头母猪,正适合消化她的凉皮和肉夹馍。 “啧啧啧,这么好的东西,真是浪费!” 文大娘看着母猪们吃的很欢,十分惋惜的感叹。 宋恬也骗她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才导致东西没办法再卖。 “文大娘平日里赶集可会卖菜?我园子里种的黄瓜和丝瓜都熟了,若不卖了就可惜了,您若是愿意帮我卖,得了钱咱们五五分。” 文大娘想说你自己怎么不卖? 后来一想,她的凉皮如此畅销,可能也忙不过来。 “行,大娘反正也是闲着,能赚点外快何乐而不为!” 第51章 被铁水烫伤了 下午回家,宋恬依旧像往常一样准备了第二天要卖的货品。 一来,他不想让刘氏和谢云哲担心。 二来,她也抱着些侥幸心理,万一今日就是纯属倒霉,牛二明天就不来了呢? 反正她在菜市场摆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是第一次碰到所谓的“监市”。 “恬姐姐,这是我定亲宴的请帖,到时候你和师父一定要来啊!” 程双双满脸兴奋的给她发了一张红色喜帖。 “哟,看来这是对未来姑爷很满意?” 宋恬接过喜帖看了看,写着五月廿八,程氏女双双和何氏子文宇于程家祖宅举行订婚宴,邀请各位亲朋好友赏光莅临…… 程双双两眼放光: “我那天按照恬姐姐教的方法试了他一下,他看到我掉了手帕没帮忙捡,而是大声出言提醒,还说我身为女子不该与外男单独相处,劝我早些离开。” 宋恬点点头: “看来是个品性正直的。” 然后斜着眼看了程双双一下。 “恐怕这个何文宇长得也很好看?” 要不然小姑娘怎么一说起他就脸颊绯红一副喝醉了的模样。 程双双羞得满脸通红: “恬……恬姐姐怎么知道的?” 宋恬暗笑一声,这表现的还不够明显么! “不过,他再好看也没有谢大哥好看,恬姐姐,你是怎么嫁给谢大哥的呀? 我爹娘都说他仪表堂堂,实乃人中龙凤,虽然一时落难了,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说他将来定会飞黄腾达!” 不知怎么,宋恬听一个女孩子夸谢云哲好看,心里竟有些别扭。 她一点儿也不想说这个。 “请帖收到了,你不是还要学刺绣吗,我娘已经等你好久了。” 第二天一早,她照旧挑着担子到了菜市场,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往常雷打不动来出摊的铁山大叔,今日竟然没来。 “他儿子昨天出事了,铁匠铺的炉子炸开,把他的腿烧伤了大半,王大哥带儿子寻医去了!” 隔壁摊的大婶热心的解释。 这可真是不幸! 想起浩儿受伤时的无奈,也不知铁山叔的钱够不够。 刚想卖完东西后去他家看看,就见对面走来一个人。 昨日前来找茬的牛二,又来了。 “怎么,昨天的教训还不够,今天还敢出来摆摊!” 说着已经抬腿一脚,又踹翻了宋恬的挑子! “你……!” 宋恬怒从心生,可牛二人高马大,她一个弱女子实在不是对手。 而且看他那一脸欠揍样,八成正是打着惹怒宋恬的心思,好名正言顺的收拾她一顿。 “监市是?我倒要去县衙问问看,监市有没有资格随便踹人家的摊子!” 她努力压了压怒火,尽量平静的说。 牛二完全没在怕的,抱了胳膊一副能奈我何的做派: “有本事尽管去问,我可提醒你啊,县衙可不是你们这种平头老百姓能去的地方,若是乱闯可是要受十五杀威棒!” 这也是他敢如此张狂的原因。 宋恬小时候陪奶奶听评书,总能听到这样一句话: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 古时候官僚主义特别严重,在朝为官的根本不把普通百姓的生计放在心上,就算只是小小一个县令,也能随便压死一众平民。 宋恬这种时候,的确不宜与官府的人对着干。 她默默收拾了一下撒了满地的凉皮芝麻酱,挑着担子离开了。 牛二很有些得意,冲着她的背影大叫: “识相的就永远别再摆摊,不然我让你有命出,没命回!” 周围摆摊的人都看着嚣张的牛二,敢怒不敢言。 他们知道这人是在故意针对宋恬,可同是靠摆摊维持生计的人,他们难免会生出唇亡齿寒的同情来。 这次是还没出摊就被截了胡,宋恬真不知道再往哪里去。 挑着担子在镇上的街道溜溜达达,今日的东西只被牛二踢倒了一半,倒是还有些好的,她想着能不能走街串巷先把剩下的这些卖了。 如今天气炎热,不赶紧卖掉的话很快就坏了。 可是刚转过两个街角,就看到前面起了骚乱,一堆人围在一家店铺的门口看热闹。 宋恬好奇走过去看了一下,被围着的人竟然是王铁山! “各位大夫,求你们行行好,我儿子被铁水烫了,再不医治会死的,算老汉我求求你们了!” 年近五十的铁山叔满脸泪痕,不顾形象的跪在地上朝对面的药铺伙计磕头,时不时还回头看看躺在草席上布满烫伤的儿子。 宋恬才注意到,被围着的这个店铺是家医馆,名字叫“慈仁堂”。 可他们做的事一点也不“慈仁”,几个年轻的伙计挡在店门口,一脸不耐烦: “去去去,给不起钱还看什么病! 快留着些力气回去给你儿打口好棺材,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说着就要转身回店里去。 铁山大叔实在没法,上前就抱住一个伙计的腿: “大夫,大夫,我求求你了,老汉就这么一个孩子……” 伙计不耐烦的回头踹了一脚,铁山叔被踹翻在地。 “滚!再要纠缠别怪我不客气。” “铁山叔!” 宋恬赶紧放下挑子上前,将王铁山扶起来。 再抬头时,慈仁堂的伙计已经驱散了人群,都回药堂里去了。 “恬丫头,是你啊!” 铁山叔满脸凄惶,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啊?” 宋恬看了看躺在草席上不省人事的年轻人,面相与铁山叔有几分相像,但嘴唇苍白面色潮红,一看就是发了高烧。 再看他露在外面的腿,血肉模糊有好几处烫伤。 “我儿锁柱昨日出了事,被炸开的铁水烫伤了腿,我带他到医馆看,好多都说治不了,让我来镇上最大的医馆慈仁堂试试。 可这里面的大夫张口就问我要二百两诊费,我拿不出,就被赶了出来!” 铁山叔在宋恬的搀扶下颤巍巍站起来,身子还在颤抖。 宋恬想了想: “镇东头的济生堂,大叔去过没有?我弟弟和婆母之前受伤都是在那看的,里面的大夫医术还不错。” 铁山叔一脸苦相的摇摇头: “没去过,就算是去了,如今这药价这么贵,我怕是也出不起。” 他幽怨的看了大儿一眼,难不成如今这一遭,他们爷俩真是闯不过去了? 宋恬却劝他: “我倒觉得,那边的大夫收费还算合理,成不成的,也总要试试,总不能真眼睁睁看着王大哥就这么受苦。” 怎么说也是条鲜活的人命呢! 铁山叔虽然悲观,但到底是不舍得放弃儿子的,最终听了宋恬的建议带儿子去了济生堂。 宋恬不放心,找了个馄饨摊子将挑子寄存了,也跟着去了。 第52章 不许去 济生堂里,刘大夫正摸着一个小孩的额头试体温,看见宋恬和一个汉子抬了个人进来,赶紧站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 “刘大夫,铁山叔的大儿被铁水烫了,好像发起了烧,您快给看看。” 刘守仁看了一眼,这年轻人的烫伤果然很重,多处破溃面积还很大,再不好好处理怕是就晚了。 “赶紧抬到内室,我这就来!” 带小孩的妇人不大乐意: “哎?大夫,可是我们先来的。” 刘守仁回头看了一眼,吩咐道: “你家孩子就是外感风寒,不打紧的。小黄,给这孩子抓三副小青龙汤,告知煎服方法。” “是的,师父!” 被叫小黄的伙计麻溜去抓药了。 宋恬和铁山叔合力将王锁柱抬到内室的卧榻上,刘大夫净了手过来查看。 “何时伤的?” 他一边扯开伤号的裤子查看伤口,一边问。 铁山叔抹了把脸: “昨天上午。” 刘大夫叹了口气: “都一天了,怎的不早点就医?” 摸了摸病人额头,果然烧的跟个火炭似的。 王铁山低下头瘪了瘪嘴,说起这个他就想哭。 宋恬看了他一眼,对刘守仁道: “大夫您快给治治,他这么发烧恐怕不是好兆头。” 刘大夫叹了口气: “我先给灌一副退烧药,然后把伤口处理一下,能不能挺过去,看他自己了。” 说着就起身去抓药。 王铁山一把拉住了他: “大夫,我就是个摆摊卖铁器的,平时生意也不好,若是太贵的话,我就……” 刘大夫瞬间明白了,不是他没早就医,而是出不起药钱。 他为难的回头看了宋恬一眼,压低声音问: “你手头有多少钱?” 若是不给治,那丫头会不会又要骂他? 可若实在收不起钱,他这医馆确实也负担不起…… 王铁山战战兢兢伸出一只手: “五……五十两!” 孩子他娘去的早,这些钱是他和锁柱所有积蓄了,还跟族里借了十多两。 刘守仁松了口气: “差不多够了!” 他拍了拍王铁山的肩膀: “尽人事,听天命,能不能好起来,还得看你儿子的造化。” 虽然他觉得这年轻小伙生命力顽强,理应不是问题,但还是得把话说明白了,以免出现个意外…… “噗通”! 王铁山突然跪在了地上,涕泗横流就要给他磕头: “刘大夫,真是谢谢您了,只要您愿意给我儿子看病,就是他的再造爹娘!” 刘守仁吓了一大跳,赶紧将人扶起来: “老哥哥,你这可折煞老夫了!” 宋恬一愣:老哥哥? 他俩谁是哥哥还不一定呢。 “老哥哥先别跟我客气了,我去给令郎抓药先……” 刘大夫说着就出去了。 王铁山激动的满脸通红,转过脸来看着宋恬: “恬丫头……” 他本来都打算放弃了的,若不是宋恬劝他再试试,他说不定真拉着锁柱就回去了。 “铁山叔不用这样,我也没帮什么忙。” 眼看王铁山一副也要给她下跪的模样,宋恬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 “处理伤口得把烫伤都露出来,我是个女子不方便,您赶紧把大哥的裤子收拾一下。” 王铁山果然不哭了,拿了医馆里的剪刀把王锁柱挡住伤口的衣服都剪开…… 宋恬陪着铁山叔等到他儿子的烧退下来,伤口也都处理好了,才告辞回去取她的挑子。 可到了寄存的馄饨摊,才发现她的挑子被人都推倒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 “这位姑娘,真是对不住了。 突然来了个凶神恶煞的监市,说你的挑子太难看了,有碍观瞻,老婆子劝也劝不住,都给砸烂了。” 馄饨摊的老板娘满脸歉意。 “欺人太甚!” 宋恬拿起扁担,一下戳在地上,气的浑身发抖。 “这是姑娘寄存的钱,都退给你,是老婆子没办好差事。” 看摊的老板娘把十个铜板退还给她。 “婶子,那个监市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还是还跟着别人?” 宋恬试探着问。 她自问没得罪过这号人,牛二三番五次找茬,定是受了别人指使。 老板娘想了想,回道: “好像的确是有两个女子跟着,一个方脸大下巴,一个圆脸吊梢眼,穿的都还挺好的。 我看见那监市过来之前跟她俩说话来着……” “宋娇!谢瑶!” 看摊大婶形容的非常贴切,宋恬一下就想到了这两个人。 就说嘛,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这两个可真是阴魂不散! “多谢大婶,这十个铜板你留着,就算我补偿你的辛苦钱。” 挑子是彻底不能要了,她只拿了根扁担走了。 给林四去做菜的时候,她一直有点心不在焉,思考着怎么应付这次的局。 “宋娘子,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林四看她端着碗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问。 宋恬摇了摇头: “林公子还在病中,还是好好将养着为要。 再说,你们躲在这里养病,还不想让外人知道,必定也有不少麻烦。” 墨白干脆放下了碗: “公子不便出面,但我行!” 他早就想找点侍卫正经该做的事了,每日浇菜除草,他骨头都快生锈了。 而且宋娘子这一天天心事重重的,做的饭都没有之前好吃了。 宋恬却再次摇了摇头: “谢谢墨白,我自己能处理好!” 不就是两个心机表吗,还难不倒她。 “我明天要去县里一趟,中午就不能来给您做饭了。” 牛二口口声声以官府牙帖威胁她,她是想去问问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啊?” 墨白不乐意,林四面色不悦地瞅了他一眼,他就默不作声了。 “我今日走之前会将明日的饭食做好,墨白小哥可以去商铺买些冰回来镇着,明日热一热就可以吃。” 她以前叫墨大哥,可后来一问才知道人家也就比她大一岁,只是长得有些着急罢了。 于是就直接叫名字,或者叫小哥。 “宋娘子自去忙就是,你没来之前都是墨白在照料我的饮食起居,这段时间他都犯懒了。” 林四知道墨白想去帮宋恬撑腰,故意说道。 吃过饭,宋恬又做了一些吃食,交给墨白用冰镇着,就告了辞。 “有意见?” 林四看墨白一脸阴沉,终于问道。 “公子为何不让我帮宋娘子?” 墨白的确不太服气。 “你还得给我热饭,照顾这一院子的蔬菜。” 林四漫不经心的回答。 墨白抱着剑面无表情: “我是个侍卫,不是丫鬟!” 跟宋恬处了一个多月,他胆子也大了起来。 林四瞅他一眼: “丫鬟都做不好,我要你这个侍卫有何用?” 墨白不服,抱着剑就要走。 林四在后边怒喝了一声:“不许去!” 他连自己的事都没整明白,又怎么好去插手别人的因果,到头来怕是忙帮不上,还平添其乱。 第53章 他在说谎 宋恬回去的时候,路过济生堂,就顺便进去看了看王铁山和他儿子。 刘大夫的药很管用,王锁柱已经醒了,就是下身被烫伤的地方疼痛难忍,小山一样壮实的小伙子疼的直哼唧。 “恬丫头来了!” 铁山叔正掀开薄毯查看儿子的伤势,看见宋恬赶紧迎了出来。 “锁柱,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宋娘子,今个儿要不是她啊,你可能就真……” 王铁山一句话哽在了喉咙里。 王锁柱看到宋恬,哼唧声立马停止了,原本苍白的脸色开始泛红。 “谢……谢谢……” “不客气,看你好多了可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早上铁山叔都急成什么样了!” 宋恬一笑,王锁柱的脸就更红了,躺在榻上不敢说话。 总听铁山叔夸他儿子,没想到竟是个这么腼腆的,宋恬笑了一下就准备告辞。 “这二两银子铁山叔拿着,给您儿子买点补品。” “哟,这可使不得!” 王铁山赶忙推拒,宋恬不由分说塞进了他手里。 “铁山叔别跟我客气,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再说也没多少。” 王铁山红了眼眶,悄悄将宋恬拉出去说话。 “丫头,大叔不瞒你说,家里的确是没钱了,还借了十多两。 你不是跟我说,可以把凉皮的方子教给我,咱们一起卖? 之前大叔觉得抢了你的生意不好,可如今……” 他那铁器摊子赚不了多少钱,锁柱后续还需要将养,又没了铁匠铺子的营生,实在艰难。 宋恬叹了口气: “大叔,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最近我被那个牛二盯上了,若是教你也卖凉皮,说不得还会给你惹来麻烦!” 连她的挑子都不放过,那几个人定是时刻盯着她的动向的。 铁山叔也苦了脸,牛二的事他知道,他们这种小民的确是不好应付。 “那可怎么办?” 别说还有十几两银子的饥荒要还,就是日后锁柱吃药调养的钱,他也掏不出来。 “不过大叔也别太担心,明日我就去县城寻寻新出路,若是能在县城寻得好营生,大叔可愿意来帮我?” 菜市场出摊本就不是长久之计,她原就打算只要谢云哲能读书了,就去县城开饭馆的。 只是碰上牛二的事,这个计划就要提前了。 “成,只要你有门路,大叔必定来帮忙。” 铁山叔感激的说。 说了会儿话,宋恬就准备回家了,临走之前想起件事来,就找到刘守仁: “我明天要去县城一趟,您之前不是说有东西要捎给醉仙楼的杨掌柜?” 刘大夫瞅了她一眼,倒好像是挺不耐烦: “这么突然,我东西还没准备,明日一早你出发的时候再来拿。” 宋恬莫名。 不是说有救命之恩吗,怎么每次提起杨掌柜他都好像很不开心似的? 不过刘守仁不愿说,她也不好多问。 明日去问问杨树才说不定就知道了。 宋恬这么想着,就回了家。 晚上,刘氏问她怎么没担着挑子回来,被宋恬随便找了个由头糊弄过去,还说明天要去县城一趟,看看能不能进些好一点的材料回来。 本以为谢云哲会质疑她说话的真实性,没想到此人累的昏昏欲睡,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 “你没事?” 她这才注意到谢云哲最近好像不太对头。 早出晚归不说,也不像之前那样轻松了,每次回来都是吃点东西就去睡觉。 “没关系,最近脚行的活太累了,总是睡不够!” 谢云哲打了个哈欠,胡乱扒了几口饭就去睡了。 宋恬觉得他指定是有什么事瞒着大家,可如今她也遇到了麻烦,有点自顾不暇。 第二天,宋恬一早起来,去济生堂找刘大夫拿了东西。 打开精致的盒子一看,竟然是根樱儿手臂那么粗的人参! “哇!这东西老贵了!” 宋恬两眼放光,揶揄道: “刘大夫可真是大出血了!” 刘守仁烦躁的挥挥手: “这是我欠他的,赶紧拿走,路上别给我丢了!” 宋恬笑呵呵收起人参,怕半路上露了富,用块不起眼的破布包袱给包了包。 “您老人家也不怕我半道给顺走了!” 她可是个见钱眼开的。 刘守仁依旧烦躁: “要走快走,别在这儿磨蹭。” 宋恬见他的确不想搭理她,只好背起包袱走了。 她没等专程拉客的牛车,而是去了洪三的车马行,给他塞了一两银子,说要顺便去趟县城。 洪三挺不好意思: “谢家媳妇儿,咱们这是拉货的车,本来该少收钱的,你给这么多……” “洪三哥拿着便是,之前还说要你每天送货,结果家里出了事也没做成,这些钱就当给你的补偿。” 洪三就将银子收了,面带惭愧的嗨了一声: “反正赚的钱又不是我的,都是上头东家得利,娘子不必这么客气。” 想了想又说道: “以后宋娘子要是去县城,就不必去等牛车了,我这里要是有顺路的货车,必定能载你一程。” “那多谢洪三哥了。” 宋恬道了声谢,又问: “听说装卸行最近很忙,你们今年效益很好啊,做得好东家肯定有奖赏的?” 洪三却是一脸奇怪: “装卸行不忙啊,昨天石大还有空来找我打牌呢!” 宋恬一愣。 谢云哲果然是在说谎。 洪三一想她相公还在石大手底下做活,刚才可能是说错话了,赶忙给自己找补。 “兴许是我不知道,石大惯会是个偷懒的,只让手底下的人折腾也有可能。” 宋恬讪讪一笑。 您说谎能别这么明显吗? 到了县城,宋恬直奔醉仙楼,把刘大夫交代的东西给了杨树才。 杨掌柜也是一脸惊讶: “他竟舍得这么大一颗人参?” 宋恬本想问问他和刘守仁到底有什么渊源,可是毕竟她自己的事比较着急,就问: “杨掌柜可知经商用的牙帖怎么办?” 杨树才一愣: “你是想在县城开铺子?” 宋恬一惊: “开铺子才需要办牙帖吗?” 杨树才点点头: “开铺子就要给官府纳税,办牙帖是县衙要求的。若是只在市场上摆摊,遇上监市交个摊位费就行了,没必要这么麻烦。” 宋恬心想,这不是麻烦找上她了吗! 正想再问个清楚,就听醉仙楼的大堂里一阵骚乱,有人高声叫喊: “官府办案,在场人等都不许动,否则小心刀剑无眼!” 第54章 不愿管闲事 杨树才听到动静,赶紧出去查看是什么情况。 宋恬也跟着下了楼。 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穿一身黑色缁衣,就是县衙官差的工作服,带了四个年轻力壮的衙役,正对醉仙楼的宾客虎视眈眈。 杨树才点头哈腰的跟带头的汉子打招呼,称呼他为张捕头,问他出了什么事。 张捕头一双鹰一样的眼睛在大堂里扫视,中气十足的解释: “有一杀人惯犯逃到了你们醉仙楼,此人很有些本事,若是抓不住后患无穷,请杨掌柜和列位食客帮忙调查。”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醉仙楼因为近期推出了很多新品,在丰林县名声大噪,很多人慕名前来品尝。 大堂里满满当当都是顾客,还有些挤不上座位得,要求做好了带回去,也站在这里等着菜好。 听说有杀人犯混了进来,大家顿时慌张了起来,传来一阵嘈杂声。 “都别动,否则贼人趁机逃窜,尔等皆算包庇!” 四个捕快齐刷刷亮出了佩刀。 现场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杨树才也很慌张,大家都是来醉仙楼吃饭的,结果出了这样的事,万一真有个好歹,以后还有人敢到他这来吃饭吗? “张捕头,您说的此人可有什么特征? 我这里食客这么多,一个个挨着查怕是多有不便。” 他只想赶紧了结了送这帮人快走。 张捕头觉得他说的有理,于是道: “那人面堂微黑,身高七尺有三,穿一身黑色紧身衣!” 大堂里的食客面面相觑,都在找黑色衣服的人。 可看来看去,都是长袍长衫,哪有穿紧身衣的? 这大白天穿紧身衣也实在是扎眼了些。 张捕头很是无奈,他带着人从昨天追到现在,都没看清那人的长相,若一个个查也未必能将人找出来。 “贼人身手敏捷,必定是窃了旁人的衣服穿了。” 他十分头疼,此番怕是又要无功而返。 “啊,这怎么找啊?” “就是,找不着还不能让我们走了!” …… 食客们又骚乱起来。 宋恬看了看大堂里的人群,足有二百多号,而且相互之间大多都不认识,若是罪犯想要混在食客们之间逃跑,那可太容易了。 而且这酒楼还有后门,那班衙役加上捕头只有五个,必定看不过来。 想着,她就往后门挪了挪。 一会儿只要有人试图从这里逃窜,必是罪犯无疑。 可她一个女子能挡住会武功的恶徒? 思量间看到后门外有个装菜的竹筐子,她突然有了主意。 “杨掌柜,我给您送的一百只山蝎子都跑光啦! 哎呀,好疼呀!” 宋恬突然将一只竹筐扔进了人群里,然后捂着手痛呼不止,假装是被蝎子蛰到了。 人群瞬间炸了锅。 油炸蝎子是醉仙楼的招牌菜,许多人都爱吃,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可若活着的蝎子都跑了出来,事情可就不美妙了。 “都别动!” 任捕快们怎么喊,食客们都惊慌的跺着脚,怕自己被蝎子蛰了。 “大家快脱了外袍抖一抖,这蝎子爬的快,说不上已经顺着衣服上了身!” 宋恬及时给出建议。 一时间,正吃饭的各位也不顾上风度文雅,赶紧扒了外袍使劲抖搂。 张捕头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一下就明白了宋恬的用意,他手握刀柄目光如炬的盯着大堂里的人群。 发现就在众人慌张脱外袍找蝎子的空档,有个穿着褐色袍子的人低着头悄无声息的挤开人群往后门方向溜去。 他一招手,让几个衙役都跟上他。 罪犯低着头挤到后门处,还有一步之遥就可以逃出去,张捕头却还在五步开外。 千钧一发之际,宋恬躲在门后一个大棒就打了下去! 罪犯有些功夫在身,只侧身一躲,伸手就抓住了宋恬的木棒。 宋恬吃力,一个踉跄摔了下去,正砸在罪犯身上! “艹——” 罪犯恶狠狠骂了一声,但已然来不及逃走,被赶过来的张捕头一行摁在了地上! 扒开他的外衣,里面果然是一套黑色紧身衣! “小姑娘,你刚才十分英勇,竟真帮我抓住了这个逃窜多时的重犯。” 张捕头让手下人把罪犯绑了,笑眯眯的看着宋恬。 “官府对你这样的百姓是有奖励的,你可以拿着我的名帖去衙门领十两银子!” 说着就塞给了宋恬一张名帖。 宋恬可不想要这十两银子,赶紧拦住了他: “张捕头留步,民女不想要十两银子,民女想办个经商的牙帖,捕头可能帮忙?”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捕头还是第一次见提这种要求的,回头奇怪的望着她。 杨树才赶紧帮她说话。 “这是我家远房表亲,来找我帮忙办牙帖,可我这太忙实在走不开,张捕头可能帮忙引荐?” 正常商户办牙帖,没个月下不来,若是有官府内部关系,时间短不说用银子也少。 张捕头点点头。 他知道这个杨掌柜,据说醉仙楼的东家在京城很有势力,连县太爷见了姓杨的也给几分薄面。 “江峰,带这小娘子去典吏处办个牙帖,就说是我家亲戚,让他快点。” 张捕头回身指了一个捕快。 这就是有心相护了,宋恬赶紧道谢。 “多谢张捕头关照,改天我的铺子开张,还请张捕头带兄弟们赏光,我请客!” 张捕头面相有些凶,但笑起来还算和蔼。 “像你这么机智又勇敢的年轻人不多,何况你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张某佩服你这胆色!” 今日若没有宋恬,他还真未必能抓住这个嫌犯。 有了官差引路,事情就好办多了。 负责办经商牙帖的典吏一听是张捕头的关系,赶紧痛快给写了牙帖,让宋恬稍等一会儿,他去请师爷盖章,就算是办成了。 “多谢大人!” 宋恬客气的道了谢,多给了五两的孝敬银子。 “这位大人,我想打听个事儿。 管理市场的监市在县衙里是个什么职位?若是遇到监市刁难,故意掀翻商贩的摊子,咱们该去哪儿说理去?” 典吏把盖好章的牙帖递给她,一副与我无瓜的疏远感。 虽然她是张捕头的亲戚,但他也不想得罪那帮刺头。 “监市,说白了算不得衙门的正规差役,只是为了方便管理,请的些个无业游民。 姑娘若是遇上那故意挑事的…… 何不请张捕头出面解决? 再不然,就只有上堂告状了。” 反正他是管不起的。 宋恬就了然了,怪不得牛二这般明目张胆,原来衙门里的人都不大愿意管他们的闲事。 第55章 果然是个高手 牙帖有了,接下来就是租铺子。 上个月凉皮卖得着实不错,赚了一百多两银子,加上谢伯城赔偿的二百三十两,还有给林四做饭赚的一百两,如今手里有四百多两的银子。 即便在县城,也能租个相当好的铺面了。 不过这铺面的位置选择,她还是要好好想想的。 在县衙附近转了一圈,没看到特别中意的,她就在附近的茶楼里要了一壶茶,坐到下午申正时分,衙差们都下值了。 她看到换了便装出门的张捕头,便悄悄跟了上去…… 谢云哲今日没去上工。 他在躲一个人! 本以为不在脚行做了,他就与那人再无相见之日,却没想到,真正有权势的人差不多都能只手遮天。 只要他还在这丰林县,恐怕是躲不开了。 想想宋恬还曾满脸期待的说他一定会考状元,谢云哲就忍不住低头苦笑。 如今做苦力他都求告无门,还如何能去考状元!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若不是知道宋恬今日不在菜市场摆摊,他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街上走,怕被她看见。 想着就记起宋恬说的林四来。 虽然答应宋恬不会去探究,但一想自家娘子每日都去给一个不相干的男子做饭,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就去探探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有不妥也好提醒娘子别再在那儿做了。” 他如此安慰着自己,脚步不自觉的就往镇北那座院子走去。 墨白正在生闷气。 原本是打算趁公子不注意就溜出去探探宋娘子到底怎么样了的,可不小心被林四发现,就罚他在院子里打坐,哪也不许去。 墨白气鼓鼓的坐着,但面部表情毫无波澜。 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似乎还朝着他们家大门拐了过来? 一甩手扔出去一个飞镖! 正愁着有气没地方撒呢,这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只想在门外听听动静的谢云哲突然被飞来一物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竟是一枚十字飞镖,就扎在他鞋尖一寸处。 若是他再往前走一步,可就扎在他头顶了! 他果断转了个方向,假装自己只是不经意路过…… 看来宋恬没骗他,这家的护卫果然是个高手,他要是乱来真可能会送命! 墨白听那脚步声越走越远,轻蔑的笑了一声。 继续打坐。 谢云哲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却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文大娘?您这是……要去哪儿?” 他和宋恬回娘家的时候见过文大娘,宋恬后来也说是文大娘帮她租了宅院种辣椒。 “这不是恬丫头的相公?你怎么在这儿?” 谢云哲突然想起来,这位大娘跟宋恬的关系很近,今日没去上工的事,她很可能会跟宋恬说。 “哦,我受工头指派到这附近办点事,这就回去了。” 文大娘点头: “恬丫头跟我说她的瓜菜都熟了,让我挑到集市上卖了。” 说着就挑着两只竹筐走了。 谢云哲很想跟她一起去看看那院子是什么样的,兴许还能碰见隔壁的林四主仆。 可刚才已经说他办完事要回去了,再跟上去的话怕文大娘会多嘴。 只得放弃。 文大娘寻着记忆来到宋恬租种的院子前,取出备用钥匙开了门。 隔壁的墨白“呼”一下站起来。 今日的苍蝇可真是有点多! 他一个飞身攀上墙头,对着文大娘就来了一飞镖。 文大娘挑着两个竹筐子,一个丝滑回旋,墨白的飞镖就插在了她的竹筐上。 墨白愣了一瞬,这是遇上高手了? 他气沉丹田大声怒喝: “来者何人?” 文大娘突然就扔了筐子跪在地上,一副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民……民妇是宋恬找来帮着卖瓜菜的,可不是小偷,请大人明察。” 墨白眼神暗了暗,卖菜的? 宋恬之前的确说过,会找个人把多出来的瓜菜卖掉,难道刚才是他弄错了? “隔壁还有黄瓜,你等着我去给你摘来。” 他心有疑虑,有心再试探一下。 文大娘呼了一口气: “那就麻烦大人了!” 墨白一个纵身跳回院内,拿了篮子把能摘的小黄瓜都摘了,飞上墙头,对正在摘菜的文大娘道: “大娘,我这还有这些,能装得下吗?” “装得下,老身这竹筐大着呢。” 文大娘笑着回答。 墨白拎着篮子纵身落下去,快走到文大娘身边时,不小心一个趔趄,篮子里的黄瓜叽里咕噜滚了一地。 文大娘惊呼一声,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弯腰去捡: “哎哟,小伙子,怎么也不注意着点儿,这黄瓜摔了就不好了,卖不上价!” 墨白冷着一张脸,难道真是他看错了? 回到隔壁,他越想越不对劲。 “刚才出了什么事?” 林四小憩醒来,看见他一脸迷惑,就问。 如今他恢复了七八分,脸上的肉差不多也长回来了,虽然看着依旧清瘦,但眉眼间自带的贵气,还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高不可攀。 “公子,我觉得隔壁来的那个大娘……好像是个练家子,身手可能还在我之上!” 林四动了动眼睛: “大娘?” 英姨如果还活着,顶多也就是做婶子的年纪,不太会被叫成大娘? “你看见她长相了?可跟英姨有些相像?” 墨白赶紧摇头: “那指定不是。” 差远了。 林四有些失望,不过,不是英姨本人,也有可能是跟她相关的。 “去查查她底细。” “是!” 这么长时间,终于得了个侍卫该干的活,墨白有些兴奋。 …… 宋恬没租成铺子,打算先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刘氏一听说她要去县城开铺子,有些惊讶: “怎么突然就要去县城?可是在菜市场遇到麻烦了?” 宋恬不得不佩服她的敏锐,但又不能承认。 “不是,娘,我就是觉得如今攒够了本钱,想扩大一下经营规模,而且镇上做吃食的那么多,基本已经饱和了。” 这里天高黄帝远的,她可不想再被牛二缠上。 “再说浩儿这么大了,也该找个学上了。” 她摸了摸旁边浩儿的头。 小家伙正啃鸡腿啃得满嘴油,闻言赞同的点头: “嗯,嫂嫂说得对,浩儿想去读书。” 谢家是有族学的,但不收浩儿,宋恬也觉得即便送他去了,也会被同族的孩子欺负。 刘氏没了主意,看向一旁的大儿。 谢云哲木着脸点头: “那就听娘子的。” 去县城就没法给林四做饭了,他倒是乐见其成。 第56章 开业大酬宾 第二天去跟林四说的时候,他表现的还算平静。 “嗯,宋娘子既然决定好了,林四也不好再麻烦你,做饭的事还是交给墨白,你自去便是。” 他说的云淡风轻,只是背在身后的右手不自觉紧了紧。 可墨白不太乐意,黑着脸抖了抖他的剑: “宋娘子,咱们当初说好了的,你若食言,小心你的小命!” 宋恬沉默。 其实她也不想的,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多少是有些感情的。 “墨白,这一百两还给你,我将林公子的爱好口味都记在本子上了,你以后给公子做饭可以参考。” 她完全无视了墨白的宝剑,递给他一张银票和一个小本子。 墨白不想接。 “说好了一个月一百两,我和公子都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他收起宝剑,目光流露出不舍。 宋恬强行塞给了他: “说好了一个月一百两,可这个月还没做完,又是我先言而无信要走的,而且……” 她看了看满院子的瓜果蔬菜。 “这些瓜菜和隔壁的辣椒,还得麻烦墨小哥……” 墨白面无表情的打断她: “你别得寸进尺!我是侍卫,不是农夫!” 林四板着脸呵斥他: “墨白!” 墨白就冷冷瞥了宋恬一眼: “墨白是我的名,不能叫墨小哥……” 宋恬:…… 这小哥是个挺感性的人。 对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宋恬就告辞,到脚行赶车去县城筹备开饭馆的事宜去了。 林四要过墨白手里的小册子,翻开来看了看。 宋恬不大会写毛笔字,用碳条在粗糙的纸上写了从她开始给林四做饭后每天的菜品,用料做法写的清清楚楚,还有注意事项。 虽然有很多错别字,但也能看明白。 没办法,繁体字宋恬也认不全。 当他看到宋恬在菌菇炖鸡块上打了个叉叉,然后又杠掉,在旁边补充道: 墨白爱吃! 依旧详细记录了做法和用料。 他会心笑了笑,将本子送到忧伤的墨白眼皮子底下: “别难过了,人家还是挺记得你的。” 墨白面无表情的接过来看了看,然后嗤了一声:“谁稀罕!” 然后就抱着剑去了灶房。 那道菌菇炖鸡块的确挺好吃的,他得试试自己能不能做出来…… 宋恬很快租了一间沿街的店铺,门口是一条主干道,早晚上工的人都会从这里经过,位置相当的好。 就是租金有点贵,一年要二百多两。 不过,宋恬有信心在半年内回本! 王铁山的儿子出院了,已经回家将养,宋恬把他们父子接来看店。 前期给每人每个月一两银子的月钱,后期盈利后给他们分红,两个人每人分一成的利。 铁山叔听了赶忙推辞: “这可使不得,老汉跟着你干活就成,怎么还能分利呢,我又不是东家!” 他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而且锁柱还伤着,如今也做不了活,用不着给他算工钱!” 恬丫头是个有本事的,他是打算长远跟着她干的,不能因为贪心惹了东家不快,丢了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差事。 “铁山叔别忙拒绝,我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 宋恬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锁柱哥虽然有伤在身,可他对装潢器具什么的都很熟悉,店面的装修我想让他把关,给工钱是应该的。 至于分红,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小店刚开张不一定能盈利,万一亏了呢? 铁山叔也帮我分摊一些损失……” 这话是让王铁山安心接受,凉皮肉夹馍之前卖的那么好,如今搬到县城来也一定会畅销,她这么做实际上另有考量。 王家父子虽然朴实,但人总是有贪念的,日后看见她赚了钱他们却只能拿那点微薄的薪水,必定会心生不甘。 倒不一定会暗地里给她使坏,可心有怨言消极怠工一样会带来损失。 但如果给他们分红就不一样了,这店铺无论怎样都有他们父子一份,他们会像对待自己的家产一样对待铺子,劳动积极性不言而喻。 “恬丫头帮我救了锁柱的命,又解了我们家的燃眉之急,帮你分摊损失是应该的。” 宋恬已经预支了十两的银子给他还债,说是以后可以从他的工钱里扣。 如此算来,他和锁柱只需要半年就可以把债务还清。 王铁山心里是十分感激的。 “那大叔就听你安排!” 铺子后面有个不大的小院,里头就两间小偏房,是原先的租户存货用的,宋恬让人收拾出来给这父子俩一间,她自己留了一间。 至于谢家人,她暂时还没能力在县里买宅院,只能先留在谢家村。 她铺子里忙就歇在后院,要是有事需要回去也可以搭脚行的货车往返…… 铺子装修宋恬只提了提意见,王家父子很积极的找泥瓦匠木匠准备材料。 王锁柱刚能拄着拐走路,就在铺子里盯着工程进度和把控质量。 宋恬很放心。 甚至有点悠闲。 只需要隔三差五的去看一次,定了几家进货铺子,其他时间就回谢家村待着。 看程双双绣好了她的嫁衣,有空还能去给林四做做饭,指导一下墨白的手艺什么的。 很快,她的铺子就要开张了。 她给认识的每人都下了帖子,说是开业大酬宾,前三天半价销售,希望他们能光临。 谢瑶也得到了一份。 是她弟弟谢云昭拿回来的。 据说是谢云浩给他那几个佃农出身的朋友发帖子让他给看见了,硬抢来的。 那几个佃农家的孩子说他们没钱,也不知道怎么去县里。 谢云浩很自豪的说他可以让嫂嫂包个牛车带他们去,他们父母若是不忙也可以一起去,就是帮忙捧个人场,吃饭的钱也可以给他们免了。 几个小孩都高兴的不得了! “你是说宋恬要在县城开饭馆?” 谢瑶不可思议的拿着那张请帖。 其实就是古代版的海报。 上面写着“恬恬小饭铺,主营凉皮肉夹馍,还有馄饨和各种粥品,开业大酬宾,前三天半价销售。 地址是……” “是啊,谢云浩正满村里吆喝,说只要愿意去就可以搭他嫂嫂雇的牛车!” 谢云昭也很想去。 早就听说凉皮很好吃,但娘和姐姐都不给他买。 而且这次他抢帖子,谢云浩竟然没放那条叫先锋的狗来咬他,而是痛快给了他一张,好像还松了口气似的。 谢瑶却板了脸,将那张帖子没收了。 “她这个店肯定不能顺利开成,你明天好好在家待着,去了小心被伤及无辜。” 第57章 怎么还不来? 开业这天,恬恬小饭铺人头攒动。 幸亏宋恬准备充分,提前向杨掌柜借了两个大厨和三个跑堂的。 代价是把做凉皮和肉夹馍的方子按各二十两的价钱分享给他。 反正醉仙楼走的是高端路线,跟亲民的恬恬小饭铺也不冲突,宋恬痛快的答应了。 又让王锁柱找人搬了二十多张桌子,摆在了店铺门口的空地上。 依旧是座无虚席。 首先是谢家村来的各位佃农。 他们平时都吃不上一顿饱饭,如今听说有的吃食还有的牛车可以坐,就都携家带口的来了。 挤挤挨挨的坐在街边的长桌上,有说有笑。 路过的县民看到这般热闹,纷纷好奇这家小店卖的是什么。 宋恬就端上拌好的凉皮请大家品尝,顺便推销店铺的酬宾活动,开业前三天全部半价。 众人都觉得凉皮好吃,价钱也不是很贵,走过路过的少不得都带上一些。 不忙的人也想坐下来安生的吃上一顿。 小饭铺很快开了张。 “哟,张捕头!里边请里边请,您能来赏光真是民女的荣幸!” 昨日宋恬雇了好几个人在铺子门口大肆宣传,吸引了很多人驻足观看,其中就包括了下值回家的张捕头。 “宋娘子,你把店开在了这里?” 张捕头诧异的拿了一张宣传页。 “张捕头!这么巧,明天您有空赏脸吗?” 其实宋恬早就踩好了点的,这铺子的位置离张捕头家很近,更是在他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上。 “叫上捕快大哥们一起,吃喝,就当是给我捧个人场了。” 张捕头因为抓了杀人重犯,受了县令褒奖,觉得有必要给宋恬这个面子。 刚好最近又没什么重案大案要破,手下一班弟兄清闲无事。 带出来一起吃个便饭也无可厚非,就痛快答应了。 “本想祝宋老板生意兴隆,如今看你这食客这么多,我这话有点多余了。” 他今天没穿官服,但县城百姓没有不认识他的,何况他还带着十几号身强力壮的捕快。 嘈杂的现场瞬间变得安静。 “借捕头吉言,二楼雅间已经给各位差大哥准备好,且随民女来!” 他们是宋恬请来的镇山虎,可若都站在外面难免会吓到客人,宋恬赶紧将人请到了小铺二楼。 “哟,这家老板连县衙捕头都认识啊,可不得了!” 他们一走,有客人立马八卦了起来。 佃农们虽然不认识张捕头,但看县城这些人十分恭敬的样子,想必一定是个大人物。 他们认识宋恬,于是也跟着与有荣焉起来。 “您还不知道,老板娘的夫家可是在京城当过大官的,这县衙的官差……” 那人摇着头一副看不大上的模样。 “八成是来巴结谢家媳妇的。” “哦!真的?” 不知情的县民们一脸八卦…… 今日二楼不待客,只为衙差们开放。 吃的也不只是凉皮肉夹馍,还有醉仙楼的招牌菜。 “张捕头,草民谢伯松,是老板宋氏的叔公,多谢各位官爷光临小店!” 为显重视,宋恬把自己认识的唯一一个长辈请来作陪。 本来想让谢云哲也来的,可他是罪臣之后,来了怕被官府的人忌讳。 张捕头看谢伯松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说话也随和,很快与之相谈甚欢。 “恬姐姐,你这好热闹啊!” 程双双听说她今日开业,便也想来看看,顺便还可以跟她的未婚夫见见面。 宋恬抬头,看见站在她身边的小伙子。 面皮白净五官端正,的确是个清俊的。 小伙子紧掬了手施礼,跟着程双双叫了声“恬姐”。 “我这儿有点忙,你们自己找地方坐啊,想吃什么就跟伙计们说。” 说着就回头朝坐在柜台后面的王锁柱喊了一句: “柱子哥,这两个也是我认识的!” 王锁柱伤口还没好全,不宜来回走动,今日主要任务是收账。 见宋恬看过来,他耳朵根又不自觉地红了,赶紧点了点头,把目光挪向了别处。 可程双双已经挽了挽袖子,接过宋恬手里的托盘: “师父让我今天来是帮你的,这是要送到哪里的?” 说着又用胳膊肘捅了捅身后的何文宇。 “你也别傻站着,一块来帮忙。” 宋恬实在忙不过来,也没跟两人客气。 “双双这些送到五号桌,何公子跟我来,看看几号的餐出了……” 说着还不自觉抬头看了看太阳。 都这个时辰了,那些人怎么还没动作? …… 不远处的屋顶上,墨白看着这边的热闹场景,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宋娘子果真是个有本事的,开店竟然弄这么多人来,跟赶集似的。 要不是公子不喜欢热闹,他真想带他也来看看。 正这般想着,就看到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几个吊儿郎当的小混混正往恬恬小饭铺的方向走去。 为首的正是之前找过宋恬麻烦的牛二。 墨白握紧了怀中宝剑。 出来之前,公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不要露面。 说这里毕竟是县城,有官府的人在,墨白的气质这么突出,怕他暴露身份。 可若这些人找宋娘子麻烦的话…… 他又将剑柄松开。 还是公子的吩咐比较重要。 他改做捏了块瓦片在手里。 必要的时候,还是能帮上些忙的。 “二哥,咱们这么做真的好吗?秦老大可是说过,最近没有他的命令不可乱来!” 有个小弟忍不住提醒牛二。 最近县里没什么大案,捕快班的那帮人都比较闲。 秦老大可是被张捕头揍过的,怕他怕的要死,吩咐手底下这帮人要避他的风头。 牛二叼了根草棍不以为意: “张有贵就是个只知道抓贼的老古板,这会儿肯定在县衙。咱们就只是来打打秋风,又不会闹出人命,怕什么?” 宋恬在向阳镇都不敢说什么,到了这县城,岂不是更好拿捏! 牛二觉得今日这一百两银子真是太好赚了,说不得还能再从宋恬那里大捞一笔。 “一会儿你们都勤快着点儿,能拿多少,可看你们自己本事了!” 众小弟本还有些迟疑,但看牛二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也都放下心来。 纷纷撸起了袖子表决心: “二哥你就瞧好,这打秋风的差事,咱们比谁都熟!” 第58章 痛打落水狗 “你们谁是管事的,速速出来回话!” 几个小混混叉着腰抱着肩膀,一副很不好惹的姿态。 宋恬正在剁肉。 因为有程双双夫妇帮忙,她可以腾出手来帮忙出餐。 可厨房太过拥挤,她就搬了工具在外面桌子中间摆了个案板,现场制作。 一身明媚的夏衣配上姣好的面容纤细的身段,也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好多顾客现场点名让她给制作。 宋恬觉得这也算是个不错的营销手段,就像现代的网红一样,于是笑语盈盈的答应了。 看到牛二一行人来,她会心一笑。 可算是来了。 若不然她这一番苦心安排,岂不是要白费? “这不是牛二爷吗!想不到您在县城也这般吃得开。” 宋恬净了手迎上来。 牛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橙黄的夏衫,只在头顶简单挽了个髻,配着与衣裙同色绣牡丹的头巾,只用一根筷子固定,看上去干练而又干净。 姣好的面容微微带着笑容,看到他竟丝毫不显慌张。 “宋娘子倒是好定力,知道我今日找你是为何?” 宋恬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张纸。 “自然知道,商行的规矩民妇已经打听清楚了,牛二爷说的牙帖,我也已经办妥! 民妇这小店合规合法,牛二爷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她将牙帖展开在几人面前晃了晃。 机会已经给你们了,若是不好好珍惜,可别怪她没提醒过。 牛二看着那张如假包换的官府牙帖,面露不屑。 可心里却有些震惊。 没想到这小妇人真能办到牙帖,还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 难道她真在官府有什么关系? 这不可能啊,谢瑶和宋家那个丫头都说她夫家是犯了事的京官,公爹被判了死罪才赶回来投奔亲族的。 在族群里更是人人喊打,避之唯恐不及。 难道是在骗他? “呵呵,宋娘子还真有几分本事。 不过想要在县城开铺子,光有牙帖可是远远不够的!” 虽有诸多疑虑,但他银子已经收了,也不能在小弟们面前露了怯。 宋恬暗笑一声,果然又是个贪心不足的。 “那就请牛二爷明示一下,还有什么样的规矩是民妇不知道的?” 她问的很大声。 故意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有在县城居住的食客自然知道牛二他们是做什么的,捂着嘴偷偷暗骂: “一帮狗仗人势的东西,就知道欺压百姓吃白食!” “嘘!小心别被听见了,这帮子混混可是记仇的很。” “怕什么,别忘了里头还有县衙的人。” 另一人饶有兴味的看了看小店二楼,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哥几个,要不要教教这位宋娘子规矩?” 牛二尚不知情,坏笑着看看身后几人。 跟着他的混混都是混迹江湖的老手,纷纷不怀好意的上前来。 一看宋恬这模样,这身段,脸上的色相早就绷不住,有一人就要上手摸她。 宋恬恶心的往后退了退。 王锁柱立刻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搡了那人一下: “有话好好说,再动一下手试试!” 那人虽然比不上王锁柱高大,也没有他壮实,但好在他们人多啊。 “哟,兄弟们,有人挡了咱的路,咱们可得好好教教他规矩!” 那几个混混早就手痒,闻言立刻撸着袖子上前,有的要砸小铺的桌子,有的做好架势要教训王铁柱。 食客们吓得四散开来。 王铁山和何文宇则上前来帮忙。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而牛二,则捏了捏手指上带针的指环,对着宋恬就打了过去。 谢瑶额外给他一百两银子,让他毁了宋恬的脸。 在向阳镇他几次三番挑衅,宋恬就是不上钩。 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想担一个欺负女人的罪名,如今场面混乱,他刚好可以完成任务。 可掌锋离宋恬还有一尺远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指头吃痛! 戴指环的大拇哥不知被什么撞上了,竟生生断了下来! 还没等他大叫,一个人从二楼窗户飞身而下,落在宋恬跟前,飞起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胸口上! 牛二只觉得如千斤巨力给了他重创一击,整个人飞出去三丈开外,才摔倒在路上。 “光天化日,公然行凶! 来啊,把这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乐色都给我押回大牢!” 张捕头目光如炬,满脸威严的说。 牛二被踹了个七荤八素,差一点就昏死过去。 如今还满脑袋星星,手指上传来钻心的疼痛。 “张……张捕头?” 几个混混顿时吓了个腿软,一个个纷纷跪下来磕头。 “小……小的不知道张捕头在此,实在是冒昧了。 都是牛二狗眼不识泰山,叫我们来问新开的小铺要点零花钱。” “是啊是啊,咱们都是县衙的监市,平日里只管菜市秩序,今日都是受了牛二挑唆才来的,还望捕头明察!” 还在晕头转脑的牛二:…… 张捕头斜眼看了看他们,嘴角露出一抹讥笑: “监市?! 那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拖回去各打二十大板,再扔给那姓秦的,告诉他若是再管不好自己的人,本捕头就替他管了!” “是!” 十几个捕快齐声应和,把几个混混吓得伏在地上浑身发抖。 “抱歉了宋娘子,张某没做好自己职责,让大家受惊了。” 他这才明白宋恬如此盛情邀请,原来是早料到有人惹事。 不过,以她智擒匪贼的头脑,这点儿盘算也算不得什么。 “众位客官,请安心吃饭,张某保证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说完,张捕头又对在座的食客们拱手一礼,言语间歉意满满。 这态度俘获了一大波民心。 “张捕头真是为民着想,您暴打恶徒的动作真是大快人心!” 有人大声恭维。 “是啊是啊,咱们县里安居乐业,全仰仗捕头惩奸除恶,让那些欺压百姓的坏人们无所遁形!” 有人还恶狠狠剜了作恶的混混们一眼。 张捕头一一拱手致谢,然后告辞了宋恬,押着几个混混回府衙行刑去了。 牛二被拖走时还晕晕乎乎的,嘴角流出一股血来。 今日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亏大发了! 捕快们一走,人群立刻爆发出一阵嘈杂声,纷纷在为宋恬的机智叫好。 “宋娘子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是巾帼不让须眉,这帮欺软怕硬的再不敢来找你晦气了!” “以前我就被那些监市刁难过,今日看到他们这般下场,可真是出气!” “宋娘子不但人美,做饭也好吃,还这么聪明又能干,以后我可得带着孩子多来几趟,沾沾娘子福气!” 第59章 强扭的瓜不甜 宋恬笑着对食客们点头,安抚大家继续坐下吃饭。 远处的墨白蹭了蹭手指上的瓦碎,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一个纵身,飞走了。 这一天从早忙到晚。 收工的时候,已经是申末了。 刘氏带着小浩儿,抱着小先锋来了。 谢云哲虽然说是去上工了,但如今一身轻松,还穿了一件瓦灰色的长衫,也来了。 “阿恬,若不是听回去的佃农们说你今日很忙,我们都还不知道。 怎么也不让我来帮忙?” 刘氏嗔怪的看着她。 谢云哲替宋恬说话: “娘,你身体还没好呢,娘子也是心疼你!” 今日白天的事九叔公已经告诉他了,宋恬考虑的很周到也很贴心。 有官府的人来往,他们这样的身份最好还是回避的好,虽然捕快没有官品,但怎么说也算个官身,对罪臣的名头多有避讳。 再说,刘氏看到官府中人,多半又要想起爹爹遭难的事,难免伤怀。 浩儿立刻表态: “嫂嫂,以后我要是在县里读书,放了学就来帮你!” 宋恬忍不住捏了捏他嫩生生的小脸蛋: “那可谢谢咱们浩儿了,我正愁忙不过来呢!” 宋恬给今日帮忙的众位结算了工钱,又一起去醉仙楼包了个雅间,庆贺恬恬小饭铺第一天开门红。 天已经很晚了,赶回谢家村已然来不及。 小铺的后院又没有足够的地方,宋恬就在县城的客栈里开了两间房,让谢家人休息。 可是,洗漱完要睡觉的时候,宋恬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客栈的房间只有一张床! 虽然足够大,但她还是有点别扭。 早知道就多开一间了…… “娘子,你累了一天了,不来睡觉吗?” 谢云哲已经躺在了床上,看上去毫无压力。 可宋恬不行,她披散着头发站在窗边别扭。 “要不我还是再找店家开一间房。” 她今日委实是有点忙糊涂了,开房的时候只想着要早点休息,忽略了这个问题。 谢云哲转过脸来,一手撑着下巴,用一种很妖娆的姿势看着她: “如今都快子时了,店家也早就休息。” 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我们是正经的夫妻,睡一起理所当然。” 宋恬可不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她还从谢云哲的表情里读出了几分撩拨的意味,这家伙在想什么呢,不会是为了报复她,想来个始乱终弃。 要是搁现代,就谢云哲这样的好颜色,她倒也不算亏。 可如今是在古代啊,女子的清白比命贵,她还想堂堂正正活着呢。 “谢云哲,你可还记得我们是怎么做的夫妻?” 宋恬觉得有必要跟他说清楚。 谢云哲当然记得。 他好不容易才带着母亲和浩儿安顿下来,急需一个赚钱的营生来养活一家。 正求告无门的时候,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找到了他,说他家掌柜需要个会算账的账房,问他可愿意去试试。 谢云哲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那时候真是病急乱投医,后来再回想起来,其实那个小厮多有可疑。 可谢云哲已经变卖了所有值钱的家当,还借了九叔公八两银子,若是再无收入来源,他们一家就要饿死了。 他跟着小厮来到一处偏远的院落,觉得不太对,刚想问一句,就被人推进了院子,锁上了门! 他以为是有人要害他性命。 可院子里的房间里就只有一个倒在地上的女人。 谢云哲很害怕,万一这女人是个死的,他会不会被诬陷成杀人犯? 他上前探了探女人的鼻息。 还好是个活的! 可女人感觉到有人靠近,伸手就拽住了他的胳膊,像条蛇一样就往上攀附。 谢云哲撕扯间拍打了她几下,女人一直闭着眼,面色不自然的潮红,神智不太清醒,一看就是中了什么药的。 他看了看女人的面相,青涩中带着几分柔美,娇嫩的双颊像两只红红的小桃子。 好像要了她也不错…… 心中的欲火快要冲破理智的边缘。 可就在这时候,有人破门而入,说他侮辱了宋家大小姐的清白,要他负责。 谢云哲就笑了。 原来宋恬也是个被人暗算了的倒霉蛋。 要他负责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现在的他一贫如洗家徒四壁。 再看宋恬,虽说是个什么大小姐,可穿的还没个丫鬟体面。 想来也不是什么受宠的人。 可宋恬后来被绑着进门,一放开就开始寻死觅活。 他那时候找工作几次三番碰壁,母亲又卧床不起,实在是烦躁。 就想着她既然想死,就成全了她才是…… 反正他那时万念俱灰,也没多少活下去的勇气。 想起这些,谢云哲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放下托腮的手直挺挺躺回到床上。 “你我成亲,皆非本心,虽然现在不得不绑在一块,可强扭的瓜不甜,你没必要非得委屈着自己。” 宋恬以为他终于想起她的讨厌来,又补充道。 “再说你将来是要考状元当大官的,真做了夫妻反而成了累赘。” 谢云哲苦笑一声。 她怎么就这么确信他能考状元? 他现在连做个苦力都求告无门的…… 宋恬看他这反应,以为是在笑她还有点自知之明,于是又道: “我虽然嫁你嫁的不光彩,但也不是我有意的。 等你当了大官,看在我替你养家又支持你科考的份上,能不能帮我立个女户? 到时候是和离还是休妻我都没意见……” “宋恬!” 谢云哲听她越说越离谱,终于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 原来她一直都不曾在意过自己? 难不成她还念着周家二郎? 可她都那般拒绝了他了! 难道她喜欢的是林四? 转瞬之间,谢云哲脑袋里已经冒出千百个念头。 总归就是一句话,宋恬压根不喜欢他! 一股戾气直冲头顶,他一个翻身下床,掐住了宋恬的脖子! 宋恬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惊恐的拍着他的手,眼睛不自觉的飚下泪来。 这人果然是个变态神经病,她已经够诚恳的了,怎么还不肯放过她! 谢云哲看到宋恬在他手下痛苦挣扎,终于冷静了下来,阴沉着脸松开了双手。 “咳咳咳~” 宋恬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还在为自己争取。 “你要是……觉得这个条件不妥,大可以提提你的想法,没必要现在就动手……咳咳咳……” 如今他全家都还指着她养呢。 “够了!” 谢云哲暴喝一声,把床上的被子拉到地上,负气的往上一躺。 “睡觉!” 然后就卷起被子蒙住了头。 第60章 定亲日 宋恬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怕谢云哲半夜里突然跳起来掐死她。 谢云哲裹在被子里越想越是生气,也没怎么睡觉。 早上起来的时候,两个人都顶着浓重的黑眼圈! 刘氏看他们一个个都无精打采,本想问问是怎么了,可想到人家小夫妻好几天都没见了。而且在谢家村一直是分床睡的…… “阿恬,娘知道一个补身子的方子,回头给你抓两副试试?” 宋恬:…… 一家人沉默无言的吃了早饭。 只有先锋不厌其烦的摇着尾巴围着桌子打转,试图从每个人手里都翘点好吃的过去。 “阿恬,你要是太累,就让娘过来帮忙。” 送他们去赶牛车的时候,刘氏实在过意不去,看着满脸疲惫的宋恬道。 “娘,真不用。 昨日是开张头一天,忙点是正常的,今日就没这么多人了。 而且在县城也没地方住,您还得回去教双双呢。” 眼看着程双双的嫁衣就绣好了,再指导着她绣个缠枝连理的盖头,她这份老师的工作也就告一段落。 “那成,等你这边都安定了,我再带着浩儿来投奔你。” 刘氏依依不舍的走着,还不忘叮嘱心不在焉的谢云哲。 “你那脚行的工作没有阿恬的重要,回头我们一来,你也把那份工辞了。” 谢云哲点头。 “是,娘。” 说着回头看了眼疲惫的宋恬,忍不住推着她娘快走了几步。 “娘你跟浩儿先走,我有几句话想跟娘子说说。” 刘氏抬头看见她大儿脸上焦灼的神色,会心一笑,这傻小子也终于知道疼媳妇了。 “行,娘在那边等着你,你们慢点说。” 说着就牵着浩儿的手走了。 宋恬无精打采的木然跟着,还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真是困啊! 可走着走着,冷不丁就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谢云哲看她这副模样,心中忍不住愧疚。 “昨晚,是为夫不对……” 他抓住差点撞倒的宋恬,道。 宋恬还在迷迷糊糊,闻言抬起迷茫的小眼神: “啊?” 昨日累了一天又一宿没睡,她有点撑不住了。 “哦。” 不是不想跟他掰扯,只是觉得太累了。 谢云哲更加愧疚: “以后我不逼你,也不会再冲动伤害你。但请你明白一点,虽然娶你是遭了人算计,但也算不得强扭,娶了便是娶了,我还是会当你是我的妻。 你现在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会耐心等,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宋恬清醒了一些。 他这是几个意思? 在表白吗? 说起来,除了刚穿来就差点被掐死那次,谢云哲好像真也没对她做什么,甚至有时候还多有关心照顾。 可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做他的妻。 别忘了还有个官配嘉柔郡主呢! 宋恬哂笑了一下。 无论他现在对自己观感如何,在权势和仇恨面前,谢云哲也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她。 他们两个人,注定是没可能的。 正不知该如何作答,谢云哲却没等她说话,用力握了握她肩膀,转身走了。 看宋恬的样子,多半还是不信他的。 不过谢云哲可以理解,空口白牙的,不信也是正常。 日后还是看他的表现! 不远处,谢瑶看着他们一家人有说有笑的从客栈出来,恨的咬碎了后槽牙。 “爹,你看他们,竟住得起那么贵的客栈,宋恬身上的衣服比我的都好看!” 谢伯城气呼呼的瞅了她一眼,怒道: “还不是你自找的!早告诉你不要招惹他们,就是不听!” 今天早上,谢伯城突然接到衙门通知,说有个叫牛二的犯了事被衙门打了一顿,扔在门外无人认领,说让谢瑶去接。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谢瑶花钱雇了牛二去找宋恬麻烦,却不巧被捕头碰见了。 谢伯城上次见识过宋恬的厉害,这捕头估计是她早就安排好的! 谢瑶绞着帕子满脸委屈: “我还不是想替爹多分担一些,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你还没有半点动作,那京城的贵人若是再来,您可不好交代。” 她越说越是小声。 教训宋恬只是想出口恶气,没想到却被那小贱人反将了一军。 “你还有脸说!” 谢伯城气呼呼的瞪着她。 “你这是帮我吗?你这是在喝我的血!” 光给牛二治伤就花了二百多两银子,这家伙还说因着谢瑶的事,害他丢了监市的差事,要他赔五百两银子。 若是不陪,他就将事闹大,让县令治谢瑶的罪。 谢伯城不想多生是非,只得给了他。 如今正肝疼的一批。 “早警告过你和你娘,我的事不用你们管,我自有分寸,怎么就是不听!” 到底是亲生女儿,谢伯城不忍说重了。 可她们要再帮下去,他就破产了! 谢瑶低了头不敢再说话,她也觉得自己这次篓子捅得有点大。 而且宋娇也该有一份的,可她知道出了事就躲得远远的,连个屁也没敢放。 真是不仗义。 “行了,他家的事以后不许你管,爹会自己处理。” 看宝贝女儿一副委屈模样,谢伯城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谢瑶立刻拽着他的胳膊撒娇: “爹,你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什么时候? 女儿这次可是吃了大亏,您出手可一定要狠辣一点!” 谢伯城被她缠的没办法,只得道: “很快了,你就瞧好,保证让他们灰溜溜滚出谢家村!” …… 宋恬的小饭铺逐渐走上了正轨,虽然没有第一天人那么暴多,但也算络绎不绝。 铁山叔已经学会了做凉皮的手艺,王锁柱的伤彻底好了。 父子两个看店还有些力不从心,宋恬就又雇了两个店伙计。 往后她的小铺子还需要经常上新品,会越来越忙,那两个人算是员工储备。 一转眼,到了五月二十八。 是程双双定亲的日子,为了凸显对女方家的重视,定亲宴一般都在女方家里举行。 宋恬一早回了谢家村,跟刘氏一起去参加定亲宴。 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亲徒弟,刘氏十分高兴,让宋恬给包了十两银子的红包,带着全家人都去赴宴。 谢云哲已经辞了脚行的工作,在家专心看书。 等着过段时间宋恬在县城找好落脚点,他就一起跟过去,帮宋恬一起经营店铺。 只是这会儿怕找他麻烦的那人还不死心,总得避避风头。 一家四口都穿上了崭新的衣裳,浩儿留先锋在家看门,临走时还不忘留足了狗食。 欢欢喜喜出了门。 第61章 有人故意纵火 程家的喜宴热热闹闹,新姑爷穿戴整齐陪着老丈人在门口迎客,仪表堂堂谦和有礼,得到了众宾客的一致夸赞。 按照习俗,新娘子在出嫁前是不能外出见客的,所以今日虽是程双双的订婚宴,可外面的热闹却跟她无关。 宋恬上完礼去闺阁看她的时候,小姑娘正在专心绣盖头。 “你倒是挺淡定。” 宋恬看了看她的盖头,经过刘氏指点,程双双的绣工精进了不少,手下的连理缠枝十分精美。 程双双腼腆的笑笑: “娘说女儿家要矜持。” 反正未来夫君她都已经看过了,也十分满意,没什么好担心的。 “恬姐姐,成亲到底好不好? 娘说嫁到何家以后,我就是当家主母,得管理公中的账目,还要孝敬公婆,不能惹了他们不快。 又要体贴夫婿,不能让他厌弃。 等我有了孩子,还要替夫君纳妾,不能担个善妒之名……” 想想未来的日子,程双双放下了绣绷,满脸的担忧之色。 夫君虽好,可婚后的日子未必能如意,每想到此,她就不想嫁人。 宋恬叹了口气。 为女子者,从来都不容易,古代的女子更是如此。 “人活在这世上,不过短短数十年,不管是在家还是出嫁,都要想办法让自己舒心一些才是。 总归要走这一遭,如今为这些伤神也徒劳无益,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不知该说什么,也只能劝一句“活在当下”了事。 席散之后,宋恬又陪着刘氏逛了下市场,买了些生活日用品。 浩儿自从来谢家村,还是第一次逛街,兴奋左看右看,对没见过的小吃食小玩意儿爱不释手。 刘氏一边也想多看看,一边又叮嘱浩儿不要买太多东西,嫂嫂赚钱也不容易。 “没事,娘,难得出来一次,就不要太拘着他了。” 恬恬小饭铺虽然才开张十几天,但已经开始盈利了,宋恬觉着没必要委屈着孩子。 几人买买买逛了一下午,天快上黑的时候,才意犹未尽的往家走。 可还没走到巷子口,就见谢家小院的方向浓烟滚滚,有相熟的佃农慌张的朝他们大喊: “刘嫂子,快回去看看,你家着火了!” 浩儿立刻紧张了起来,手里的一堆零食玩具撒了一地,大叫一声: “先锋!” 便飞也似的朝小院奔去。 “浩儿,小心!” 刘氏吓得大喊。 谢云哲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推给身边的宋恬,追了出去。 宋恬看了眼刘氏,也扶着她快步朝前走。 “娘别着急,人没事是最要紧的。” 这无缘无故的,为何会突然起火呢? 此时天色已经上黑,住在周围的佃农们纷纷回来,看见这边着火,都拿了木桶水盆过来灭火。 然而谢家小院却已经烧透了,只剩下黑漆漆的门框砖墙,屋顶都塌了下来。 “谢小哥,咱们回来的时候火就已经烧了有些时候了,再救已然来不及。” 最先发现火情的寥大哥满脸可惜的说。 “先锋,先锋!” 浩儿没找到先锋,还在大声呼唤。 “多谢寥大哥了,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起火的?” 今日出门的时候宋恬还特地检查了灶底,不可能有余火,而且中午还是在程家吃的,家里根本就没动火。 这火着的实在是稀奇。 廖大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想到: “说起来还得多谢你们家的狗。 我们一家正在田里做活,它突然跑来对着水生狂叫。 水生认得它,觉得奇怪,就跟它一起回来看看,才发现是你家找了火。” 水生是寥大哥的弟弟,平日里经常跟浩儿一起玩。 浩儿立刻凑了过来: “寥大哥,你看见我家先锋了?它现在去哪儿了?” 院墙上有个小狗洞,先锋又没栓绳,浩儿觉得它不会有事。 可如今找不着狗,他还是很担心。 寥大哥还没说话,有个穿着粗衣的小男孩已经在叫: “谢云浩,先锋在这儿!” 怀里的小黄狗早已挣脱他的束缚,低叫着朝浩儿跑来。 “先锋!” 浩儿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也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先锋,把它的狗头塞进自己颈窝里: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一众佃农看见正主回来了,院子里的火也已经烧无可烧,纷纷告辞。 一路还讨论着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起火呢? “你有没有觉得,自从这一家子搬来,就隔三差五的总出事?” 有人小声嘀咕。 他的同伴随即点头: “还别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先是小孩爬树掉水里,后来是妇人被绊倒差点摔死,如今又着了火……” 先前说话的那人摇了摇头,一脸神秘兮兮: “你说,会不会是他家气运不好,不然怎会如此倒霉?” 宋恬看了看一院子的狼藉,没管那些闲言碎语,问谢云哲: “你怎么看?” 谢云哲阴沉着一张脸,就像宋恬刚穿过来看见他那时一般。 “有人故意纵火。” 他肯定的说。 如今天气虽热,可前不久刚下过一场雨,门口又有水塘,没有天干物燥一说,也不可能是余火导致。 宋恬也这么觉得: “你说,会是谁呢?” 她想到的是宋娇谢瑶,可她两个姑娘家的,会做出放火这种事? 谢云哲默不作声。 是谁还真不好说。 毕竟谢氏族人都不喜欢他们家,而且他还惹上了那样一个麻烦的人…… “先在周围看看。” 此时谢伯松夫妇也闻讯赶来,正跟刘氏了解事情经过。 两个人围着院子走了一圈。 果然在屋后边发现了脚印! 看大小是个男人的,走到不远处的石板路上就消失了。 脚印旁边还有一摊黑色的粘稠液体,谢云哲伸出指头沾了一点闻了闻。 “是火油!” 他说。 正在此时,族长家的小儿子从石板路那头匆匆走来,看见谢云哲,就开口叫他: “云哲哥哥,我爹和各位族老请你去一下议事堂。” 谢云哲皱了皱眉。 这条石板路是通往谢家祠堂的。 放火的人,果然是谢氏的。 第62章 他是煞神 谢伯清今日有点凝重。 谢家祠堂的匾额从门框上掉下来了。 这可是个大事! 祠堂里摆放着谢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匾额掉下来,说明祖先们对他这个族长不认可。 那帮族老们本就觉得他担不起事,如今更是多有微词。 焦头烂额之际,老三谢伯城给他出主意,说不如请个法师来算一算,看看到底是什么阻碍了谢家气运。 这法师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竟然能从掌心里凭空点火,一看就是个有能耐的。 他说谢家本该繁荣昌盛,子嗣绵延,可最近受一煞神影响,气运急转直下,若再不处置,谢家恐有灭顶之灾! 谢伯清听得一头冷汗,问法师这煞神有何特点。 法师答,此人命犯孤煞,厄运缠身。 少年时尚不显现,然青年与其父相克,轻则牢狱之灾,重则有杀身之祸。 成年后更是不得了,不光克妻克母克子克亲,但凡跟他沾亲带故者,皆不会有好下场。 谢伯清吓坏了。 这么仔细一盘算,这煞神不就是谢云哲吗? 刚要让人把他给叫来的时候,就听说谢家小院无缘无故起了大火。 正符合法师所说厄运缠身之说! 于是跟几位族老们商量了一下,他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谢云哲和宋恬进来的时候,谢氏族人每一家都派了代表来。 谢伯松原本是去探望刘氏了,听说族长召唤,也赶紧赶了过来。 看着这满满一屋子人,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还好他知道刘氏不想见谢氏族人,让孙氏带她回去休息了。 “族长,众位叔伯,不知今日叫云哲过来,是出了什么事?” 谢云哲阴沉着一张脸,但还是举止有度,君子端方的模样,伸手对堂中的各位施了一礼。 “云哲啊!” 谢伯清面色难看的瞟了旁边的宋恬一眼。 上次这小丫头来大闹议事堂,弄得他招架不住,如今看见她还有点心有余悸。 早知道就嘱咐儿子告诫她女人不得上堂了。 “你回族里,差不多有三个多月了?” 他收回视线去看着谢云哲。 无论如何,今日也要把这个煞星赶出谢家去。 谢云哲点头: “是。” 在谢家村的这三个月,是他人生中最狼狈的三个月。 当然,只能算到宋恬嫁过来以前。 谢伯清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 “这三个月,你家出了不少事,作为族长,我也表示很痛心……” 宋恬的目光却落在他身后的法师身上,这人一身僧袍,头皮虽然光秃秃的还带着六个诫疤,但头顶明显比正常人略高一些。 看着有些奇怪。 “但作为族长,族中之事我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谢云哲不明就里的看着他,预感到不是什么好事。 “族长有事直说便是。” 他也没心情听他在这儿假慈悲。 谢伯清又是叹气: “今日谢家祠堂的匾额无故脱落,玄清大师批算,说是有人影响了谢家气运,若再不清除出族,恐连累全族遭殃。” 谢云哲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子不语怪力乱神。 族长虽没考取功名,可也是读过几年圣贤书的,竟也相信此等无稽之谈?” 谢伯清被他怼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小子说话也太噎人了些。 刚要开口说话,他身后的玄清大师拂尘一撩,报了一声法号: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命犯孤煞,天生霉运,若是孤身一人也就罢了,可若牵连亲族家人,必定会给他们带来灾祸。 如果老衲算的不错,你家父亲是不是于年前刚出过事?” 谢云哲黑着脸不说话。 宋恬忍不了了。 “臭和尚,你少在这信口雌黄。 我家公爹的事整个谢氏都知道,你说他命犯孤煞,我还是他妻子呢,我怎么没事?” 这一看就是个江湖骗子。 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雇来诬陷谢云哲的。 她目光在堂上众人面堂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角落里坐着的谢伯城身上。 谢氏虽然不仁,但也少有故意找茬的。 唯有谢伯城是个例外。 “放肆,这可是青云寺得道高僧,岂容你一个小女子出口污蔑!” 谢伯城目光躲闪了一下,立刻拍着桌子吹胡子瞪眼。 宋恬不屑一笑: “得道高僧?我看就是个江湖骗子,他说什么你都信? 我还说你是恶鬼转生,为祸人间呢。” “放肆!你,你你……” 谢伯城再次吹胡子瞪眼,被宋恬气的说不利索话。 玄清法师倒是冷静的很,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 女施主若是不信,老衲可以现场做法。” 说着让人摆了张桌子在堂上,从腰间取出一个瓷瓶,对着谢云哲撒了一些。 然后口中念念有词,手舞足蹈不知在搞什么。 宋恬皱眉。 这怎么看着有点像跳大神? 是他一个得道高僧该干的事吗? 正疑惑间,那人忽然手掌一翻,掌中突然多了一簇明亮的火苗,引得在场的众人大为惊叹。 宋恬眼神暗了暗,果然是个骗子! 接着这和尚灭了掌中火苗,舞蹈间用袖子遮了一下脸,然后迅速朝谢云哲喷了一口水。 谢云哲面前就出现一摊红色的血迹。 众人大惊: “他……他他他……他就是煞神!” 老和尚挑眉一笑,老神哉哉的收了势,双手合十又道了一声法号: “阿弥陀佛。” 谢云哲看着自己身前的一摊血迹,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恬此时悄悄靠近了他,叮嘱了几句。 谢云哲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见宋恬轻轻点了点头。 “众位叔伯族老,不瞒各位说,小女在家时也曾得过仙家点拨,这算命批运的本事,我也略懂一些。 既然这位法师与我有不同的看法,小女也献丑一算,如何?” 在场各位闻言,纷纷惊掉了下巴。 谢伯城更觉得她这是胡搅蛮缠。 “宋氏,这是谢家族老议事的地方,岂容你在此撒野!” 说话间,宋恬已经悄悄从火折子里揪了一小团棉花,架在两个指甲中间,在空气中抖了抖。 一团幽蓝的小火苗瞬间在她指尖跳跃: “凭空起火之术,人人都可操控,各位在家点火用的火折子,足以!” 众人又是一阵目瞪口呆。 难道真只是这么简单? 可那法师做的神乎其技的。 宋恬想说,他只不过表演的比较醇熟而已。 玄清法师黑了黑脸: “无知小儿,你冒犯了神明你知道吗?地上的血迹大家都看到了,这个可做不得假!” 宋恬微微一笑,对着谢云哲使了个眼色。 谢云哲会意,上前就踢了玄清当腰一脚! 第63章 五伯公谢伯庸 玄清法师没料到会遭到暴击,趔趄了两下差点摔倒。 没注意腰间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碎了,里面的液体渗透出来,滴滴答答流了一身。 宋恬抄起他先前放在桌子上的瓷瓶,往他身上一泼! 他身上湿过的地方就变作一片血红。 宋恬故作惊讶: “哎呀,这是哪里来的妖孽,竟然欠了这么多血债,定是个穷凶极恶之徒! 夫君,快点押他去见官,省的他再为祸人间!” 谢云哲反应过来,应了一声: “是,娘子。” 上前拖住大师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那玄清法师一看事情败露,本能的想趁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灰溜溜逃走,可没想到谢云哲的动作比他还快。 “你,你……你放手!” 作为游走江湖的惯犯,他自是不可能只有刚才的伎俩,伸手要往口袋里掏石灰粉,想迷住谢云哲的眼睛。 却发现口袋里的瓶瓶罐罐早已被踢碎。 生石灰粉沾了液体,吱吱啦啦的冒着热气,把他的宝衣僧袍烧了个窟窿,沾着皮肤格外烫人。 “哎哟……哎呦哎哟……” “得道高僧”玄清大师,当堂被烫的手舞足蹈,两只手胡乱的撕扯腰间的衣裳。 谢氏众人:…… 宋恬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闹剧。 发现在刚才的拉扯间,这高僧的后脖颈上翘起了一点皮。 于是眼疾手快上手揭了一下。 高僧的整个脑壳就被她完完整整的抓在了手里! 谢家众人:…… 好刺激! “大家都看到了,这不过就是个江湖骗子。” 宋恬扯着手里头的头套,她也没想到这和尚的脑壳竟然也是假的。 不过手里这头套软软弹弹的,有点像橡胶质感,还很逼真,在这个时代的确比较少见。 “玄清法师”已经抱着满头乌发缩在了角落里,腰间的烫伤也顾不得了。 宋恬继续揭秘: “他刚才弄的血迹只不过是两种药物混合变色的产物,我让夫君把他腰间口袋里的东西踢碎,再把这瓶东西泼上去,两厢反应,也起了同样效果。” 谢家众人还在目瞪口呆。 尤其是谢伯清。 他都觉得自己这张老脸已经没地方搁了。 “好你个大骗子,竟然骗到族长头上来了,还不快滚!” 谢伯城突然跳起来对假和尚大师拳打脚踢,一边揪着他茂密的头发一边将人往外边搡。 被谢云哲拦住了去路。 “三伯公且慢,侄儿还有一事不明,需要向这个骗子取证。” 谢伯城哪肯给他这个机会,拽着假和尚的衣领就往外揪。 “一个骗子而已,有什么好取证的,我看不如快些将其赶走,若是让外人看见,咱们谢氏的脸面还往哪搁!” 呆愣的谢伯清突然咽了咽口水。 他正是这么想的。 可谢云哲也不好糊弄。 他伸手揪住假和尚的头发,将人扯了回来。 假和尚疼的龇牙咧嘴,但还是忍住了不敢乱叫。 “事关我家起火一事,侄儿必须要问!” 谢云哲阴沉着脸当仁不让。 谢伯清缓过劲来: “贤侄,你说事关你家起火之事?可是有什么蹊跷?” 他也觉得大白天无缘无故起火,甚为奇怪,才相信了假和尚所谓“煞神”之说。 谢云哲正了神色,一手还揪着假和尚的头发不放。 “不瞒族长说,我和娘子在屋后发现放火用的火油,还有脚印从屋后一直延伸到进谢家村的石板路。 所以怀疑,这纵火犯放完火后直接来了谢家祠堂!” 谢伯城听到有脚印,心下一慌,不自觉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 他也是头一遭干这等缺德事,没有经验。 大意了! 谢云哲轻蔑一笑,拎了拎手中的假和尚。 “再加上这骗子口口声声说我是煞星,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所以,侄儿有理由怀疑,他就是在我家放火的纵火犯!” 此言一出,在他手底下老老实实的假和尚突然大声喊冤。 “在下只是受人指使,就想骗点钱花花而已,可没做这伤天害理的事啊!” 他仓皇的抬起头来,披头散发一身红颜料,腰间的衣服还被撕扯出一个洞,满身的狼狈,丝毫不见“玄清大师”的威严。 “他,都是他叫在下这么说的,你家的火也是他放的,他说给我一百两银子,叫在下骗住族里的人……” 眼看着就要背上纵火犯的罪名,假和尚连忙指认了真凶——谢伯城。 谢伯城满脸惊慌,但依旧不肯承认: “你血口喷人! 族长,各位族老,他一个江湖惯骗,说的话肯定不可信……” “那就报官!” 宋恬气势汹汹打断了他。 “对,报官!” 谢云哲也跟着附和。 “如今事发不久,我家屋后的脚印肯定能和嫌犯对上,而且火油可是官府管控之物,整个丰林县也没几家销售,谁买的,买了多少都有迹可循……” 谢伯城整个表情就裂开了。 他的确是经验太少,都没这小子精明。 “大哥,这是……出什么事了?” 正闹的不可开交,又有一个人上了堂。 此人跟谢伯城差不多年纪,一张中正的国字脸,额头饱满,双目有神,直挺的鼻子,颌下一缕浓黑的长须,穿一件灰色文士长衫。 进门时双手撩了撩长袍,动作优雅很有些文质彬彬的感觉。 谢伯清终于找到了救星: “五弟,你怎么回来了!” 谢伯城皲裂的脸上也显出一丝光亮来,可刚进来的男人瞪了他一眼,他就站着没动。 “今日学院休沐,我想着许久未回来看望大哥和各位叔伯族老,就回来看看。” 来人叫谢伯庸。 在谢家伯字辈里排行老五,举人之身,如今在县城青山书院做夫子。 古代对读书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崇拜,谢伯庸在整个谢氏族群都很受尊敬。 当然,谢云哲的老爹谢伯岚考中了进士做了京官,在出事以前比谢伯庸还受尊崇,只是如今才被厌弃的。 “五弟,你回来的可正是时候……” 谢伯清终于逮着个能给自己拿主意的,一股脑儿将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诉了他。 谢伯庸听完满脸怒气,恶狠狠瞪着谢伯城: “三哥这都一把年纪了,没想到竟做出这等不顾廉耻之事! 伯岚若是还在世,你还有何颜面面对你的兄弟!” 谢伯城脸色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被谢伯庸一眼瞪了回去。 “今日你必须给云哲一个交代,否则就别再做我谢氏子孙!” 第64章 赔偿 “不是,五弟……” 饶是谢伯城再羞愧,也忍不住出口叫了一声。 谢伯庸却依旧板着脸,语气严肃。 “怎么,做了错事却不敢认?祖宗礼法教给你的担当都丢到狗肚子里了!” 谢伯城撇了撇嘴,到底没再说话,低了头认骂。 谢伯庸骂完了,回头瞥了一眼还拎着假和尚的谢云哲,抬脚走了过来。 谢云哲放开假和尚,伸手对他一礼。 印象里,这个五伯公对父亲总是不冷不热,大抵是科举没有父亲出色,心里怀着些不甘。 不过此时他能替自己说话,谢云哲还是有些感激的。 “云哲,几年不见,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相貌也越发的出众。” 他如一个慈爱的长辈般拍了拍谢云哲的肩膀,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 “你父亲的事我都听说了,作为他的同族兄弟,我感到很是难过……” 说起这个,谢伯庸收了笑,脸上闪过一丝惆怅。 他又回头看了看耷拉着头一言不发的谢伯城,道: “今日的事,的确是你三伯公的不对,但毕竟是家族中事,若真闹到公堂之上,难免会让人看了笑话。” 宋恬嗤了一声。 果然还是这么个结果。 谢伯庸表情不悦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对谢云哲道。 “你看这样处理行不行……” 谢云哲心里暗哼一声,已经做好了接受不公的准备。 可谢伯庸说出来的却是: “你家房屋受的损失,全由谢伯城承担。 买通骗子诋毁你的事,我要他当着全族所有男女老幼的面,亲自给你道歉,再补给你三百两银子的损失。” “五弟!” 不光谢伯城接受不了,谢伯清也觉得有点重了。 当着所有男女老少的面道歉,这以后还让伯城怎么有脸见人了? 可谢伯庸没管他,回头怒视着做了错事的谢伯庸。 “至于违背祖训,意图残害晚辈,当以族规论处。 鞭笞一百下,再在列祖列宗面前,反省一个月!” “伯庸,你这是不让我活了!” 谢伯城不敢相信的抬头。 谢伯庸却不肯退让: “怎么,才这么点惩罚你都不愿受? 你可曾想过,如果你今日奸计得逞,云哲一家子当又如何!” 谢伯城别过头去不再说话,好像很不服似的。 “被谢家清除出族谱,一辈子过着无宗无族的日子,被人无端猜疑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事。 莫说读书科举,就是找个糊口的营生,也会被质疑品行不端不敢收留。 甚至会臭名远扬,被千夫指万人骂,永远不能抬起头来做人!” 宋恬惊到了。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她不太了解古代的宗族制度。 之前还不明白为何刘氏一定要留在谢家,宁愿吃气受委屈也不肯带着孩子离开。 刚才看谢伯城闹这么一出,她都想劝谢云哲主动脱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算是出去自谋生路,也比在这成天受冷眼算计强。 可如今才明白,被除族谱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 在这个时代的人们观念中,无宗无族者与十恶不赦者基本上是画等号的,比无赖地痞更严重。 想想书中谢云哲的狠辣。 他必是也被谢氏除了名,后来还考了状元当了官,这中间不知又受了多少磋磨与曲折。 宋恬甚至觉得他屠了全族这件事也不是不可原谅了。 “多谢五伯公仗义执言,三伯公虽然有错,但也罪不至此,这一百鞭笞,侄儿觉得就先免了。” 一百鞭子打下去,谢伯城就算不死也废了。 他可不想再担上个苛责长辈之名。 “当面道歉的事……三伯公毕竟是长辈,侄儿也受不起他屈尊致歉……” 谢伯城睁大了眼睛,以为这一条也可以免了。 就听谢云哲款款说道: “只写份书面的己过书就可!” 谢伯城再次皲裂。 他不光要道歉,还得写文章,深刻剖析自己的灵魂。 谢伯庸一笑: “贤侄大义,如此甚好!” 唯有谢伯城想哭。 有没有人问问他的感受? “至于这个骗子,既要保住宗族荣誉,也不好送官。” 谢伯庸看了看一身狼狈的假和尚。 “不如就替伯城受了这一百鞭笞。” “哎,不可,你们这是滥用私刑!” 假和尚立刻大惊失色。 谢伯庸懒懒的瞥了他一眼。 “招摇撞骗,难不成还想毫发无损?有胆量的话,你就去官府告发呀!” 他本来就是个骗子,自己跑到官府去岂不是找死。 假和尚只能跪下来求饶: “各位大爷,求求你们饶了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 众人都无动于衷。 假和尚只好再退而求其次。 “这一百鞭子打下去,小的这条小命也就没了,谢家是清贵之家,可不想背上个草菅人命的恶名,求大爷少打几下。” 众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将一百鞭降到了六十鞭。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谢家今日被派来的代表各个表情精彩。 “还以为谢云哲那小子真是什么煞神,没想到竟是三伯公搞的鬼!你说他以后还敢再出来见人吗?” 有好事者小声发问。 “嗨,三伯公是什么人物? 当年差点把整个宗族都赔进去,后来还不是被族长和众位兄弟捧着。 他这个人八面玲珑的,谁都能说得上话,以后保准还能风生水起。” 有人早就看破了棋局。 先说话的那人点了点头,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哎?你说五伯公是怎么回事? 他平日里那么护着三伯公,今日怎的一反常态对他下那么狠的手?”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叫以退为进。 三伯公丢了这么大的人,不罚狠一点难平众怒。 而且谢云哲又是个晚辈,若是真让三伯公道歉鞭笞,可就是太没眼力见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 可宋恬还是对谢伯庸心存感激,毕竟如果他不回来的话,今日恐怕得闹到不好收场。 就谢伯清那个拎不清的,说不得又要轻拿轻放。 “五伯公留步!” 她上前拦住了要陪族长离开的谢伯庸。 谢伯庸表情惊讶的看着她。 “小女宋恬,是谢云哲的妻子。” 按理说该自称“妾身”,可宋恬说不出口。 “哦,我听说过你,救了云哲幼弟,又负担了一家的花费,很了不起。” 谢伯庸开口夸她。 可宋恬总觉得他有点皮笑肉不笑。 “伯公谬赞,今日之事,多亏了您仗义执言。” 宋恬叫住他,其实是有事想问。 “夫君的情况伯公您都清楚,他若是想参加科考的话,您知道可有门路可行?” 眼瞅着谢云哲年岁也不小了,要科举的话还是要趁早。 第65章 干一行爱一行 谢云哲之前属于官员子弟,要想当官只需要别的官员推荐便可,不需要跟普通读书人一样通过科举入仕。 可如今不同,他父亲失了官身,又是罪臣之后,朝廷规定是不能科举的。 但宋恬看过的原着中的确是写他状元出身,也就是说肯定还有别的办法让他参加考试。 谢伯庸是学校老师,又是经过科考出来的,宋恬觉得他定然清楚其中规则。 “这个嘛……” 谢伯庸捋着颌下长须,思量了许久。 久到宋恬都以为他或许不知道有么有门路了,他才开口,道: “我知道的人里头的确没有云哲这种情况的,但倒是听说过有一种方法,或许可行……” 宋恬支起耳朵认真听着。 谢云哲不知在上工时遇到什么事,如今连脚行的差事也辞了。 虽然他嘴上不说,可宋恬知道他挺抑郁的。 如果能参加科举,让他重燃希望好好读书,也是一件好事。 可谢伯庸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她再次失望了。 “据说只要请五品以上的朝廷命官出面作保,即便其父犯了重罪,也可以参加科考。” 丰林县最大的官就是县令,好像才是个七品。。 她去哪里找五品以上的朝廷命官? “伯岚之前的官阶并不高,也就是个从六品的员外郎。 虽然是杀头重罪,但没祸及家人,说明在圣上或者肱骨大臣那里都是挂不上名号的。 只要有人保举,说云哲品行皆可,参加个科举应当不成问题。” 谢伯庸看宋恬疑惑,又补充了一段。 可宋恬怎么听着他话里话外都是瞧不上谢伯岚的官阶? 心里忍不住吐槽: 就算只是从六品的员外郎,您老人家也只能望尘莫及。 “多谢伯公解惑。” 毕竟是帮忙出了主意,宋恬还是乖巧的道了谢。 谢伯庸点了点头,正听见宗族耋老教训谢伯清: “伯清啊,你也算是咱们这些叔伯们看着长大的,老头子们对你的品性多少也有些了解。 最近从你处理的这些个事情上来看,匡扶全族对你来说,可能还有点牵强,不若……” “各位叔公叔伯,请容伯庸说几句。” 眼看谢伯清就要被摘了帽子,谢伯庸赶紧过去支援。 大意是谢伯清刚没了父亲,神思忧虑,再加上最近族中事务实在繁多,大哥以前又没单独处理过族务。 过失虽然有,但也没出啥大纰漏,还是该多给他机会锻炼锻炼的。 族老们对这个举人出身的大侄子都很尊敬,最后也就听了他的规劝,没直接卸了谢伯清的权。 但都安插了自己信得过的后生,要求处理族务时给他们一些话语权。 “嗨,小娘子!” 谢云哲又跟着谢伯城回去拿银子去了。 宋恬本想看看谢伯清的夺权闹剧,就被人叫了一声。 回头看时,竟是那个骗子。 他披散着头发,被族中两个身强力壮的后生给押着,却笑的一脸谄媚,丝毫没有即将被鞭笞的紧迫感。 “叫我有事儿?” 宋恬好奇的朝他走了两步。 骗子嘻着两片嘴,笑的有点子猥琐。 “我那些骗人的伎俩,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有些好奇,虽然不属行业高手,但凭借着这两招,在行骗界,他也算是吃喝不愁。 怎么这小丫头一眼就识破了他的关窍?难不成是他的同行? 宋恬哼哼两声,自然是因为她受过九年义务教育。 “自然是有高人点拨。” 她胡诌了一句,顺便捏了捏还攥在手里的假头套,好奇的问他: “既然你要装和尚,为何不直接剃了头发? 还舍不得你这三千烦恼丝?” 那人挣脱出一只手来,捋了捋头顶,嘿嘿笑了两声: “这你就不懂了,有的人信奉佛祖,可有的人更信老君,我们这个行当,也需要看人下菜碟。” 宋恬:…… 俗话说干一行爱一行,这也算是个敬业的。 她把假头套扔给他,又问: “今日我害你吃鞭子,恨不恨我?” 她只是想自保,可没想过要害人。 此人虽是个骗子,但看着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骗人也许只是生活所迫。 那人轻松接了假头套,甚至还道了声谢。 “我们这行说白了是损阴德的事情,今日只是被打一顿鞭子,已经算好的了。” 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说着又饶有兴味的看了看宋恬: “小娘子看起来对此一道也颇有些研究,日后若是有缘再见,孔缺还想向小娘子多讨教一番。” 宋恬赶紧拒绝三连: “不用,没必要,千万别!” 虽然不觉得他有多坏,但宋恬也没好心到要跟一个骗子讨论技术问题。 …… 谢家小院被烧了,一家四口无家可归。 九婶娘收留了他们一晚,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宋恬琢磨着手里的钱差不多也够了,先去县城租个小院临时住着,等攒够了钱,就买一套。 可程双双次日来学绣工,听说刘氏要走,十分不舍得。 “师父,我还有一个多月才出嫁,盖头也才绣了一半,您不能就这么丢下我走了。” 她的未婚夫何家倒是在县城,可如今她还没嫁过去呢。 “这……” 刘氏跟这个徒弟相处久了,也很有些感情了,再说她当初答应指导到程双双绣完嫁衣,如今任务也还没完成。 “双双,不是我娘不想教你,只是如今我们家房子没了,她要留下来没地方住。” 程双双拉着刘氏的手不肯放。 “这还不好说,我家有闲置的院落,还连着后角门,进出也方便,师父要是不嫌弃直接住进去就是。” 宋恬看了看刘氏,意思是要她自己拿主意。 刘氏还惦记着程双双的绣活,也有些舍不得一月一两的束修银子。 虽然跟宋恬赚的没法比,但到底是自己凭本事挣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那成,师父就住到你出嫁。” 她最终点头同意了。 程双双开心的见牙不见眼。 刘氏不放心浩儿,也一并将他带了过去。 如此,就只剩谢云哲,他打算跟宋恬一起去县城挤一挤,顺便还能帮她料理铺子。 一家人最后在镇上一起吃了个午饭,就各奔东西。 “你可认识五品以上的官员?五伯公说只要有五品以上官员给你作保,你就可以参加科考。” 去脚行的路上,宋恬问谢云哲。 第66章 得罪不起 谢云哲苦笑。 “父亲为官时一身清正,的罪过不少人,与之要好的官员本就没有几个。 何况他只是个从六品,同品级的官员都没几个相熟的,哪还认识什么五品往上!”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 “这个世道,认真为官者被欺压,玩弄权术者反而如鱼得水,父亲,就是吃了太过刚正的亏。” 想当初,父亲在任时,那些高官们总是不吝赞美之词,说他清正廉明,克己奉公,高风亮节…… 可每次擢升却怎么也轮不到他。 直到不知道是谁栽赃陷害,说他贪了五百两银子,那些曾把父亲夸上天的高官们又毫不留情的将他判了斩刑。 一点情面都不讲! 后来谢云哲有点想明白了。 那些人之所以夸父亲,是想用父亲的廉洁名声为自己贴金,同时也显示自己欣赏这样的官员,在上位者面前留个好印象。 又不擢升父亲,是怕父亲掌了权柄会抓住他们的小尾巴不放。 至于栽赃陷害…… 他们早看父亲多余,既然有人挑头要拔除这根钉子,他们又何乐而不为? 说到底,父亲只想为朝廷为百姓多做点实事,却挡了某些人的生财之路。 宋恬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他如今就觉得为官不能太清正,玩弄权术才会有出路,怪不得当官后会不择手段往上爬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人立于世,总要对得起天地良心,过刚固然易折,但太油滑也会招人唾弃。 最重要的,要守住底线!” 希望这次,他不会为了权势出卖自己。 两人一路来到脚行,洪三正在指挥送货的马车装货,看见他们夫妻两个,就好奇的上前: “谢云哲,你这几天怎么都不见人? 东家一直在找你呢,都来问过好几次了。” 宋恬疑惑:东家找他?他不是都辞了吗? 谢云哲脸色一沉: “什么时候来的?” 洪三被他严肃的脸色唬了一跳,挠着头回想: “两天前来过一次,让咱们都留意着你,看见你就去给他报个信……” 谢云哲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不自觉地拉住了宋恬的手,而且越攥越紧。 “不用了,他找我也不过是问账目上的事,改天我专程去县城跟他说说就是。” 洪三点了点头。 谢云哲是个有能耐的,好几次代替石大去县城交账,没想到竟连大东家都结交上了,可真是不简单! 不过: “你今日不就去县城吗?” 宋恬每次来找他都是搭车去县城的。 谢云哲显然在犹豫,捏着宋恬的手又紧了紧。 宋恬福至心灵: “我忘了我还有货没带了,得回去再准备准备,洪三哥你们货车先走,我们回头搭牛车过去。” 洪三奇怪的看着她: “你大概多长时间,我这装货还得有一阵子,若来得及我就等你一会儿。” 宋恬摇头: “不用了,我那东西挺多的,着急忙慌的怕落下东西。” 洪三点了点头,也没勉强。 谢云哲告了句辞,带着宋恬匆匆离开了。 “出了什么事?那脚行的东家是不是欺负你了?” 出了脚行大门,宋恬就问。 谢云哲脸色苍白,抿着嘴不说话。 这是他这辈子最耻辱的事,比他被算计娶了宋恬还要耻辱。 宋恬就没再问了。 谢云哲心思重,他不愿说的事怎么问他也不会开口。 不过,目测这次的事有点严重,他的脸色阴沉的吓人,比她刚穿过来时还要可怕。 两人默不作声朝坐牛车的地方赶。 那是镇上一户人家自家的牛车,觉得每日拉一趟人去县城能够盈利,就当成了正经营生在经营。 地点就在他家不远处的大街上,距离脚行要走一炷香的距离。 “坐车啊?” 赶车的是个年轻小伙,宋恬坐过几次他的车。 小伙看见她就很开心,热情的打着招呼。 宋恬挣脱了谢云哲的手,上去跟小伙谈价钱: “我们这次两个人,小哥给便宜几文钱?” 小伙一脸为难。 “本来也就只收十五文,已经很便宜了。” 宋恬:“我平时搭脚行的车只要十文,你若是便宜点,我以后就只坐你的车了,也省得你到处找人。” 小伙子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刚要点头答应。 就听得巷子口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赶车的小伙和宋恬都很惊讶。 马是受官府管控的,没有关系很难买得到。 在这向阳镇,也只有脚行有两驾马车,据说是他们有一个大东家,跟官府关系很密切。 刚好奇这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就见一匹黑马横冲直撞的奔来,直冲站在路边的谢云哲跑了过去。 “小心!” 宋恬赶紧叫了一声。 谢云哲已经被飞扬的马蹄子踹倒在地,又一蹄子踩了上去! 亏得他反应还算机敏,就地翻了一个滚,避开要害,却还是被马腿撞了一下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谢云哲!” 宋恬见那匹黑马跑远了,赶紧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谢云哲虚弱的摆着一只手,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宋恬很愤怒。 刚才那匹马上明明有人,马也未受惊,他是故意撞人的! “你等着,我去找他理论。” 黑马跑出去没多远就停了下来,骑马的人老神哉哉的掉了头,眼神冷漠的看着他们。 看谢云哲没有明显外伤,性命也无大碍,她就想先跟肇事者理论一番,问清楚他到底是何居心。 然而谢云哲却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艰难的说: “他是冲我来的,娘子……咳咳,娘子不要去。” 宋恬皱眉: “不管是冲谁,这口气都不能忍!” 大街上公然行凶,还有没有王法了? 然而谢云哲还是扯着她的袖口不肯放: “这个人,我们得罪不起!” 宋恬自然知道,能买得起这样好马的人,自然不是简单的,可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也必不能就这么算了。 刚想起身找骑马的正主问问清楚,就听到一声黏腻的叫唤: “哎呀,这不是谢公子吗? 十七,你也太狠心了点儿,看把谢公子给伤的。” 来人是个上了些年纪的男子,两鬓头发都已经斑白,可他一张老脸上却敷了厚厚一层粉,唇上似乎还用了口脂。 虽然穿的还是男装,但总给人一种娘里娘气的感觉。 宋恬有点被恶心到了,想到了电视剧里变态的东厂公公。 第67章 自己的相公自己养 “瞧这小心肝的,真是让人心疼啊!” 娘娘腔从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上下来,翘着个兰花指,就要上前拉谢云哲,被宋恬挡住了: “这位……大伯。 我家夫君可是跟你有什么过节,你为何让人骑马撞他?” 她伸开双臂挡在谢云哲面前,唯恐眼前这团污秽弄脏了他。 那人一听叫他大伯,脸色就不大高兴,停住脚厌恶的看向宋恬: “你是何人?” 那鼻孔朝天的模样,十分瞧不起宋恬的样子。 虽然他装扮的妖里妖气,嗓音却半点也不柔和,是个如假包换的老男人。 宋恬极力忍了忍恶心的感觉,尽量礼貌的回答: “我是谢云哲的妻,刚才您家的马撞伤了我夫君,还请大伯帮我将人送到医馆去。” 这人明显就是故意的。 可宋恬不知道他和谢云哲之间有什么瓜葛,暂时还是不要起冲突的好。 “哼!” 变态大伯傲娇的哼了一声,不屑道: “你可知道我是谁?” 小丫头片子,一点眼力都没有。 他这么风情万种玉树临风的,还一口一个大伯的叫。 宋恬很实诚的摇了摇头。 猜测他肯定就是谢云哲想办法躲着的脚行老板。 那人嗤了一声,似乎很不愿搭理宋恬,指了指旁边的护卫: “十九,你告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十九木讷的点头: “东家是丰林县首富,志远商行和慈仁药堂的东家,分号遍布全县,在府城甚至京城都有势力。” 宋恬点点头。 志远商行她知道。 就是脚行的招牌嘛。 可没想到慈仁堂竟也是他开的。 怪不得为富不仁的,只看他这东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名字!” 变态大伯对这个介绍不大满意,搞了半天这小丫头也不知他姓甚名谁。 十九木讷的报上他的名号: “东家姓黄,大名黄家栋。” 宋恬一阵惊愕: “你就是黄家栋!” 那个把持了丰林县药材买卖,哄抬药价让普通人都看不起病的家伙? 黄家栋无聊的扣着指甲: “怎么,听说过本大爷的名号?” 宋恬点点头。 那可是太听说过了,而且深恶痛绝! 浩儿和刘氏的命,差一点就毁在这号人手上了。 “那最好不过了!” 黄家栋耷拉了耷拉眼皮,伸手撩了撩他那花白的头发,冲十九点了点头。 十九就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 一千两的! “这些银子你拿着,以后离谢郎远一点儿,省的碍着本大爷的眼!” 宋恬不动。 她早觉得这老匹夫不大正常,原来真是在觊觎谢云哲! 呸! 老变态。 “黄……大伯,你虽然财大气粗,但也不能欺男霸女,我家夫君已有家室,而且他并不愿意。” 她没看那银票,而是又往谢云哲身边又靠了靠,将他挡的更紧了。 黄家栋撇了撇嘴,用一种十分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宋恬一下。 她平日里为了干活方便,都穿着粗布短衣,而且今日要坐车,穿缎子衣服容易弄脏,她也舍不得。 可在黄家栋看来,这就是穷酸。 “愿不愿意的,可由不得他。 如今他伤成这样,没个百两是治不好的,就算他有妻有室的,能给他当银子使?” 当初看上谢云哲的时候,他就让人打听过了。 说谢云哲是罪臣之后,父亲是犯了罪的京官,被处以极刑。 他老娘带着他和幼弟回乡投亲,又不被亲族所容,如今只能住在谢家村外围的小破房子里,靠新娶的媳妇摆小摊赚点银子糊口。 要不然他仪表堂堂又如此单瘦,也不会去脚行谋生计。 “谢郎啊,我劝你识些实务。 虽然今日撞了你是我不对,可我也是为你着想的。 只要你答应跟我,不但会许你锦衣玉食,还会保你读书科举,前途无量! 总比你跟这丑八婆过的好,你说是不是呀?” 饶是谢云哲能忍,宋恬也忍不了了。 说谁是丑八婆呢! “用不着! 他的伤,我给他治! 锦衣玉食,我给他挣! 读书科考,我也会供他上! 我自己的相公自己养,用不着你个不男不女为老不尊的老变态,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说着她就回身搀起谢云哲,把他扶到呆愣的赶车小哥旁。 “今日租你的牛车一用!” 她气呼呼把二两银子扔给小哥,豪气的道: “不用找了!” 黄家栋半晌才反应过来,指着她的后背跳脚骂: “死八婆,说谁是变态呢? 你才是变态! 你们全家都是变态!” 宋恬不理他,示意小哥帮她把谢云哲扶上车,她自己上阵赶着牛车走了。 经过跳脚的黄家栋身边,还故意把牛鼻子往他身上靠了靠。 黄家栋吓得花容失色,赶紧躲到了十九身后。 “死八婆,你等着,还不知道你黄爷爷的厉害,以后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黄家栋还在跳脚。 宋恬回头给了他一个白眼…… “有钱了不起啊! 朝廷还有王法呢,想鱼死网破就尽管来!” 与其憋屈受辱,不如拼死一搏,何况她也未必会输。 “东家,用不用追?” 先前骑马撞人的十七赶了过来,问他家主子。 黄家栋骂累了,喘着气气呼呼的甩了甩头发,尖声道: “不用。” 谢云哲长得的确好,但他也不是个只会耽于美色的,逗逗玩玩也就罢了,没必要非整出人命来才罢休。 而且京城那边已经在催着他去了,账目都还没整理好呢。 等把手头上的事都忙完,他再来料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丑八婆! 说着他瞪了杵在一旁的十九一眼: “人家都欺负到我脸上来了,你也不知道护着点!” 刚才那小娘皮扯着牛鼻子故意吓他,这家伙还一脸木讷的呆在那,也不知道替他挡一挡。 “真是白疼你了,明日不必跟着了。” 十九就松了口气: “是,东家。” …… “你没事?” 出了巷子,宋恬将鞭子给了赶车小哥,她就钻进车棚去看谢云哲。 幸好今天他们来的算早,还没有来坐牛车的,否则谢云哲还不得羞死? 谢云哲闭着眼睛不说话,脸色有些白。 刚才宋恬扶他的时候没费多少力,想必伤的不是很重。 黄家栋说他治伤得用百两,也只是吓唬人的,他并不知道谢云哲伤的有多重。 “让娘子看笑话了。” 过了半晌,谢云哲才幽幽睁开双眼,又羞又愧的道。 宋恬松了口气,还愿意好好说话,说明此人还没黑化。 “是那个老变态太恶心了,不怪夫君。” 谢云哲却突然抬了眼看向她,表情一脸认真: “娘子刚才说的话可算数?” 宋恬不明就里,她刚才说啥了? 谢云哲于是提醒道: “就是……你自己的相公自己养……” 第68章 缘由 宋恬:…… 她现在还能不能收回来? “刚才形势所迫,我是被那个老变态给气糊涂了,夫君别往心里去。” 她有点心虚的解释着。 古代男人不都是大男子主义吗?他靠女人养难道就没点心理负担? “可我往心里去了,娘子最好说到做到。” 谢云哲说的一脸认真。 “往后为夫的衣食起居,还有前程家仇,可都要倚靠娘子了!” 这下换宋恬eo了。 原本拉了他的胳膊想检查一下他的伤势,听了这话,干脆扔下他的袖子,坐在旁边不再吱声。 外面赶车的小哥很为他们捉急。 这都什么时候了,两人还有心思打情骂俏! “这位公子还是小心着为妙,那个姓黄的可是咱们县出了名的土霸王,连县太爷都拿他没辙。 听说是京城某位高官的表亲,霸道得很。 二位得罪了这样一尊佛,今日受伤只是小事,恐怕还会有杀身之祸!” 十几年前那场医药风波,好多药铺医馆都倒闭了,听说还枉死了好多人。 他爷爷原本是很有威望的乡医,被黄家栋一顿磋磨,现在一家人也只能靠他赶车过活。 如今药价飞涨,好多人都看不起病。 可那个始作俑者的乡绅,还在大摇大摆的欺男霸女! 这真是个吃人的世道! 宋恬一听,也紧张起来。 她刚才一时口嗨。 如今冷静下来,才明白若是黄家栋若真出手,她和谢云哲这样的小人物,恐怕就只有等死的份。 谢云哲看出她的担心,轻咳了一声,安慰道: “放心,他若再敢来,我有治住他的把柄!” 他犹自想起第一次见到黄家栋的情景: 巴结了石大几次,谢云哲对去县城交账已经轻车熟路。 这天,他找到蔡管事,毛遂自荐说想见一见东家。 蔡管事四十多的年纪,为人老成而又世故,闻言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怎么,不甘心在脚行做工?” 在这样聪明人面前,谢云哲也不好掩饰自己的野心。 “不瞒蔡管事,在下家中还有母亲幼弟需要照顾,脚行的工钱……实在有点捉襟见肘。” 他已经在蔡管事跟前露过几手,蔡管事是知道他的本事的。 可一直没露过要提拔他的意思,谢云哲有点按捺不住了。 蔡管事瞅了瞅他。 “我看你这身衣裳,也不像个吃穿艰难的。” 谢云哲低头看了看身上短衣,是宋恬买来棉布,刘氏给新做的。 虽然朴素了些,但比起真正的穷人的确算好的了。 “为人子为人兄,在下只是想让家里人过的更好一些。” 他以为蔡管事是怕捧起他来饿死了自己,可没想到,竟是误会了人家好意。 “既然你心意已决,下次来交账的时候我就叫你见见东家。 只是,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想往上走是没错,可有时候上面的风景,未必是你想遇见的。” 于是,当他穿着宋恬买给他的锦缎长袍去见东家时,就彻底明白了蔡管事的意思。 那天蔡管事没看他的账本,而是让他直接拿着上二楼交给东家。 看到他那身穿着打扮,蔡管事眼底透出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却也没再说什么。 谢云哲带着账本来到二楼,被守门小厮带进客厅。 一股刺鼻的香粉味儿充斥了他的耳鼻,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儿,好像他以前路过青楼时闻到的气息。 等了许久都没有人来,他大着胆子走到书桌跟前,翻看了桌上的一摞账本,顿时惊的睁大了眼睛: 这脚行的东家,手里还有医药和漕运的生意。 而且他竟然利用漕运的便利贩卖私盐! 正为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惊慌失措,谢云哲又隐约听到了一阵不堪入耳的声音。 “黄老爷,你真坏! 都弄疼人家了。” 说话的人娇嗔婉转,可声音明明是个男的! “小心肝,爷只是太想你了。” 这也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声,而且听起来苍老中略带几分嘶哑。 谢云哲顿感不妙,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收拾好桌上的账本刚想开门,没想到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你在这鬼鬼祟祟做什么?” 一个面容清秀的侍卫阴沉着一张脸看他。 这人谢云哲今日刚见过,就是骑着马伤了他的十七。 黄家栋听到外面的动静,终于从内室走了出来。 看见长身玉立的谢云哲,直接瞪圆了眼。 “在……在下受蔡管事委托,前来交账的。” 谢云哲已经一身的冷汗,但还是忍住了震惊,规规矩矩的捧出账本来。 黄家栋嬉笑着上前,伸出手来,却不是接他的账本,而是撩开他的袍袖,在他胳膊上来回摸索。 “蔡管事真是有心了,回头得好好奖赏他!” 黄家栋一双眼睛像黏在谢云哲脸上一般,手也已经摸到了他的胳膊肘。 “账已经交到,在下先走了!” 谢云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快速抽出了胳膊,把账本扔到了桌上,转身就走! 黄家栋倒也没阻拦,笑眯眯看着他走了。 只不过后来又找过他好几次,查清楚了他的底细,又威逼利诱让他从了他。 谢云哲为了躲他,换了好几份苦力。 可不管他到哪儿,黄家栋都能如鬼魅一般如影随形。 “我是个讲规矩的人,不会强人所难,可你长得太好了,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那副恶心的模样总能让谢云哲心中作呕。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愿意,不过也没关系,老夫有的是时间等。 等你想明白了,老夫就给你吃香的喝辣的,替你铺路让你科考,扶你享高官厚禄,还会帮你替父报仇!” 有那么一瞬,谢云哲是有所心动的。 可看到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还是无法越过心里那道防线。 后来为了不遇见他,干脆也不出去做工了。 可谁知,这老家伙还是找上了他。 还让宋恬也看见了…… 他知道他在贩私盐。 可这人背景强大,不知他到底有多大的倚仗。 但若是威胁到他的家人,也就只能拿着他的把柄冒险一试了。 宋恬如今还顾不得这些,因为谢云哲又呕了一口血。 她赶紧把人送到济生堂。 却发现刘守仁的生意,如今已经不是一般的好。 “这还要多谢那位叫王铁山的老哥。” 等了快一刻钟才轮上他,刘大夫一边给谢云哲诊脉,一边对宋恬解释。 “自从他来过以后,我这药铺就经常有他的同村邻居,或者市场上的商贩前来看病,久而久之,人就越发多了起来。” 宋恬点点头。 铁山叔性格随和又是个热心肠,结识的人的确很多。 “脏腑有些淤堵,但问题不大,吃几副药好好将养,很快就会没事了。” 刘大夫给谢云哲下了结论。 第69章 怪你太蠢 谢伯城没挨上一百鞭笞,却也没免掉跪一个月的祠堂。 再加上赔了谢云哲整整四百两的银子。 他心中充满了怨气。 这日,谢伯庸带着礼物来看他。 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到里面在吵架。 “怎么又是青菜汤! 你家老爷我刚跪完了祠堂,辛苦劳累的,连块肉都不舍得给我吃,是不是你都拿出去喂小白脸了!” 徐氏心中委屈。 上次因为拌刘氏的事儿,她整日受谢伯城埋怨。 如今腿都养好了,他还揪着这点事不放,一有机会就对着她喋喋不休。 虽然是靠着夫家吃饭,但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她有点忍不了了。 “你莫不是忘了,家里的钱一半被你赔给了牛二,一半被你赔给了谢云哲,如今还想吃肉? 有青菜汤喝已经很不错了!” 她摔了筷子。 “这个家是没法待了,实在不行我就回娘家去,一拍两散!” 谢伯城低头喝了一口青菜汤。 他知道徐氏泼辣,这段时间也就是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才任由他数落。 如果再继续,徐氏必定会闹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可他受了这么大憋屈,总觉得心里堵的不行,必得找个发泄口才是。 回头看见谢瑶谢云昭两个自顾自的吃饭,好像没看见他跟徐氏吵架似的,顿时来了气: “就知道吃! 要不是你们两个惹事,咱们家至于连口肉都吃不起吗?” 谢瑶谢云昭不敢说话,赶紧低头。 谢伯城气不打一处来,这什么态度啊?老子说话连点反应都没有! “你!要是再敢找牛二那样的人,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他指着谢瑶。 “你!成天就知道瞎闹,这次再考不上崇文书院,就别回来吃饭了!” 他又指着谢云昭。 徐氏一看他针对宝贝儿子,立马不愿意了。 “谢伯城,我看你是吃饱了撑得是不是,你自己考上县里的书院了吗?你自己斗过刘氏家那几个小崽子了吗? 受了别人的气就只会跟自己老婆孩子撒,真是好大的出息!” 谢伯城本就一肚子窝火,如今又被徐氏揭开了老底,更加恼羞成怒。 他把手里的碗筷往桌上用力一搁: “都反了天了!” 徐氏也不甘示弱,挥手把面前的杯盘都扫在了地上: “说的没错,老娘早就想反了!” “哟,嫂嫂怎么这么大火气?三哥,怎么惹着嫂子了?” 谢伯庸拎着两个礼盒乐呵呵的进来了。 徐氏赶紧换了一副笑脸: “五弟怎么得空到家里来? 哟,来就来,怎么还带礼物!” 说着就把东西接了过去。 这个小叔子很有几分本事,不管是老族长还是各位族老,都很重视他的意见。 谢伯城之前捅了几次娄子,也都是他出面帮忙摆平的。 所以纵然这次他主张罚了谢伯城,徐氏对谢伯庸也没怨言,只觉得是他们家这个不争气的应该受。 谢伯城没他婆娘这般行云流水,脸上还带着几分怒色,看谢伯庸进来,尴尬的低下了头。 “打扰嫂嫂吃饭了。” 谢伯庸瞅了他一眼,转身对徐氏拱了拱手。 “不妨事不妨事。” 徐氏依旧嬉笑着,叫两个小的给他见礼。 “还不快叫五叔好,两个没礼貌的蠢货!” 谢伯庸皱了皱眉头。 谢瑶谢云昭赶紧站起来,乖乖叫了声:“五叔。” 谢伯庸点点头,摸了摸谢云昭的脑袋。 这孩子敦敦实实的,跟他娘差不多面堂。 不是个有大出息的。 “昭儿都长这么大了!” 本想客套几句,问问他功课怎么样。 但想到刚才徐氏与谢伯城的对骂,还是不要揭人伤疤的好。 “去外边玩会儿,我找你们爹说点事。” 谢云昭眼巴巴看着桌上的青菜汤,虽然没有肉,但家里厨娘的手艺还是挺不错的。 “我还没吃饱……”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瑶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上。 “你是饭桶吗,就知道吃!” 谢伯庸又皱了皱眉头。 怪不得他这个三哥成不了事,孩子都养得如此粗鄙。 “五叔找爹有要事呢,赶紧跟我走。” 谢瑶很有眼力见的拉着谢云昭走了。 她知道五叔是向着爹爹的,毕竟上次京城里那个来找爹爹的贵人,就是五叔给介绍过来的。 这次让爹爹受罚,只不过因为爹爹把事情闹得太大,不这般难以平众怒。 实际上,谢瑶最佩服的就是她这个五叔的手段。 这番操作下来,谢云哲必定觉得五叔是向着他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来才好行事。 眼见两个孩子都走了,徐氏也去安排他带来的东西。 谢伯庸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五……五弟!” 谢伯城试探的叫了一声。 从小他就有点惧怕这个弟弟。 不光是因为他事事都比他强,更因为他做什么事都比他狠。 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孩子们中间流行斗蛐蛐,谢伯庸抓了一只常胜将军,打遍全村无敌手,他很是骄傲。 可有一次他在老八面前炫耀,被小他们五岁的老八嘲笑: “这有什么的,给我三天时间,保证找到能打败你的。” 两人打了赌。 三天之后,老八带着一只精瘦的蛐蛐来跟他斗,结果常胜将军竟然真的输了。 谢伯庸还被书呆子老八劝告: “玩物丧志,五哥还是好好读书为要。” 谢伯城如今还记得当时老五的眼神,才十岁的年纪,攥着小拳头猩红着双眼,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他干脆利落的捏死了战败的常胜将军,还把一起玩的小伙伴们的蛐蛐都捏死了。 说以后谁要是再敢斗蛐蛐,他就去族长那里状告他们不务正业。 再后来,他就真收起所有心思拼命读书。 只不过即便头悬梁锥刺股,他还是没考过天生聪慧的老八。 可是,虽然功名没有老八高,但他却很会拉拢人心。 这些年谢氏宗族上上下下,都被他拿捏的服服帖帖,两任族长和各位族老,都愿意听他的意见。 “三哥,这次你受了罚,可别怪弟弟心狠。” 谢伯庸背对着他,款款道。 谢伯城刚想说他没怪他,就听他又道。 “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 这次的局,要么,一把火将那家人直接烧死,要么,就不要做。 如今捅出这样的窟窿来,只受这点罚也是因为云哲那小子太年轻了。” 谢伯城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五弟这是在教他杀人? “以后的行动都听我安排,若是三哥再轻举妄动,别怪小弟下次就不保你了。” 谢伯庸再次背过身去,冷着脸道。 第70章 还是太虚弱了 宋恬给谢云哲抓了药,又雇小哥的牛车到了县城。 铁山叔正带着儿子和两个新伙计忙的不可开交。 眼看着生意越做越好,铁山叔是又操心又高兴。 操心的是别看这小小一间店铺,要管的事可真不少,从进货到制作到招呼客人,哪哪都得盯着。 高兴的是生意兴隆,下个月就能翻本盈利。 他和锁柱两个人虽然只能占两成,可也能得不少银子呢,几乎是他之前好多年攒下的所有积蓄的总和了。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小武,快出去收拾桌子,有好几桌客人都在等着了。” “学成,快把这些凉皮给切了,地待会儿再扫,来不及出单了……” 王铁山热了满头的汗,脖子上的擦汗巾都湿透了。 “铁山叔,我回来啦。” 宋恬离开了两三日,也不知小店情况怎么样了,下了牛车就快步走了进去。 “哎哟,宋掌柜,您可回来了。咱们这等餐时间可是越来越长了啊!” 有认识宋恬的老主顾立马拉着她唠叨。 “是啊,还是得宋掌柜能干,这两个新来的小伙计实在是没有点眼力见,桌子上东西都收不及时。” 有已经等上桌了的顾客,指着满桌子用过的碗筷不住抱怨。 正收拾东西的小武瞅了那人一眼,手里的泔水桶一歪,洒了一些出来。 “哎,你这小伙计怎么干活的,差点泼到我身上了!” 小武气呼呼的摔了一下手中的抹布,想说什么,可看到宋恬站在这儿,终究是没说话,低下头继续干活。 宋恬赶忙对那妇人赔笑: “对不住了嫂子,我家出了事回去了几天。 店里实在太忙了,伙计们也是累的不行,您多担待担待。” 说着也上手帮忙麻利的收拾着桌子,又拿旁边的拖布把地上的泔水擦干。 伸手不打笑脸人,刚才那抱怨的妇人颇有怨气的坐了下来: “不是我多事,咱们来吃饭一是你这儿的凉皮好吃,二是也想吃个舒心,等这么久又脏乱差的,很影响食欲的。” “嫂子说的是,以后我会想办法改善的。” 赶车小哥已经扶着谢云哲进来了,看见宋恬在忙活: “人我给你送进来了,你家相公伤的重,赶紧先顾人!” 没见过这样当媳妇的,自家相公伤的都快走不了路,她还只顾忙自己的。 宋恬赶紧给他搬了个凳子。 “你先在旁边坐会儿,如今店里太忙,过会儿再安排你。” 眼看着店员和顾客都怨声载道的,宋恬想先解了围。 谢云哲还没说话,宋恬已经一把将他按在凳子上,又去帮忙了。 “恬丫头,你可算是回来了!” 铁山大叔端了几盘子凉皮,擦着汗出来送餐,看见宋恬就忍不住松了口气。 王锁柱在柜台上收账,看见她也红着脸叫了声: “掌柜!” 小伙计学成是个活泼机灵的,听见声音也从厨房探出头来: “宋掌柜好,家里事都忙完了?” 宋恬一边忙着收桌子送餐安排等位的顾客坐下,一边挨个儿打招呼: “铁山叔,这几天辛苦你了!” “锁柱大哥辛苦,你的腿最近又疼了吗?” “学成你也好,之前我让你帮铁山叔上货,你都学的怎么样了?” 说着她又打量了一边默默干活的小武。 “小武的活是店里头最累的,回头我给你加一百文工钱,给你娘和妹妹买点好吃的。” 原本蔫头耷脑的小武立刻抬起了头: “多谢掌柜的!” 手下干活的动作也快了点。 谢云哲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好像与这里的热闹格格不入。 他看着宋恬满脸笑容的与每个人说话,觉得好像她从来不曾对自己这么笑过。 “嘶——” 看宋恬抱着一摞盘子朝自己走来,他赶紧捂住了肋下,露出一副吃痛的表情来。 可是还没等宋恬看到他,又被铁山叔挡住了。 “来来来,你这么小的身板怎么能做这么重的活,厨房的备料快用完了,你赶快去给再配一些……” 说着就接过了宋恬手里的盘子,顺便挡着她从谢云哲身边经过,进厨房里去了。 谢云哲放下了手,只剩一阵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久到已经没有顾客在小铺里吃饭,天色都已经全黑。 从厨房里走出来倒水喝的铁山叔才看见他。 “哟,这怎么还有一个人?” 又饿又累又痛的谢云哲:…… 不想说话。 “哎?你不是恬丫头的相公吗?怎么坐在这里?” 谢云哲:…… 是他愿意坐这儿的吗? 坐在柜台后面算账的王锁柱: “从宋掌柜回来他就坐在这里了。” 然后又回头去算他的账。 他其实不怎么会算账,当初也就是娘还在的时候送他去读过两年私塾,后来就去铁匠铺子当了学徒,专职打铁。 “恬丫头!” 铁山叔见他不言语,进去叫宋恬。 “你相公怎么还坐在外面?” 正在教学成小武配料的宋恬一拍脑门: “哎呀,忘了!” 自打回来就脚不沾地的忙忙忙,都忘了还带着个谢云哲了。 “你没事?走,我扶你去后院休息……” 宋恬赶紧跑过来。 这位哥还伤着呢,整整在这儿坐了一下午,也不知伤重了没有。 “你怎的也不叫我?” 她半是埋怨半是自责的说了一句。 谢云哲苍白着脸色看了她一眼,心说这还怪上我了? “看娘子忙,不忍打扰。” 他虚弱的捂着肋下,仿佛下一秒就能摔倒。 “你相公这是怎么了?咋还受了伤?” 铁山叔惊讶的问。 谢云哲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显得分外虚弱。 宋恬赶紧解释: “劳大叔操心,他这是在路上不小心被马给撞了。” 说着搭起他的胳膊艰难的往后院走,怎么觉得越来越重了呢。 铁山大叔一脸惊奇: “被马给撞了? 那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说着看着他单薄的身形摇头: “到底还是太虚弱了,在大街上马能跑多快,但凡再强健一点儿也能躲开了!” 恬丫头也真是倒霉,这么能干的姑娘竟找了个这么瘦弱的相公,一点事都担不起。 他可惜的回头看了看自家大儿。 看锁柱多好,又结实又能干,被铁水烫了都这么快就恢复。 “锁柱,帮恬丫头把她相公扶回去!” 宋恬忙了一下午真是累了,谢云哲又将整个身体压在她身上,死沉死沉。 见王锁柱过来就松了口气: “多谢锁柱大哥,那麻烦你了!” 谢云哲听见铁山叔说他虚弱,忍不住就挺了挺腰板,如今见王锁柱又要上来扶他,赶紧站直了身子: “不用麻烦,我自己能走!” 说着就放开宋恬,脚步踉跄的走进了后院。 宋恬:…… 第71章 他要帮忙 把谢云哲安排在后院的房间,又给他送了点吃的,煎好了药。 宋恬又要出去。 谢云哲十分不高兴: “这么晚了,娘子还不休息?” 他进门时看见房间里仅有一张小床,还沾沾自喜了。 寻思这次他还伤着,宋恬再没有理由赶他睡地下了。 谁知宋恬看了看他,回道: “店里最近很忙,明天的物料还没有备齐,我作为掌柜好几天都不在,现在必须要去前边打理清楚。” 说着又给他铺好了被。 “虽说你的伤没什么大碍,但刘大夫也嘱咐了要好好将养。 吃完药就赶紧睡,不用等我了。”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被谢云哲又叫住了。 “娘子…… 忙完了会回来睡?” 看宋恬转身离开的背影,他心里没来由觉得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宋恬停住了脚步。 她知道谢云哲的意思。 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 她只是个弱小无依的普通人,没能力与命运和权势抗争,必须要为自己多筹谋几分。 “不远处就有家客栈,我就不来打扰你休息了。” 谢云哲垂了眼睛,喝了一半的药碗也颓然放在床头的小桌上。 宋恬动了动嘴,想安慰几句。 毕竟他还伤着,心绪不稳也不利于康复。 可最终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悄无声息的走了。 谢云哲烦躁的踢了桌子一脚,粗瓷碗里的汤药撒出来一些。 被马蹄子撞过的地方传来一阵钻心疼痛,他捂着伤处歪倒在床上。 干净的被褥传来淡淡的清香,仿佛还带着宋恬的气息。 让他心中的戾气消散不少。 谢云哲的思绪渐渐清明起来。 宋恬不喜欢他发脾气! 每次他控制不住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宋恬都会害怕的躲着他,好像怕他真会失手杀了她一般。 其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不对,只是有时候戾气上涌,他控制不住自己。 每次发了脾气,或者不小心伤了她,他都会自责好久。 打从第一眼看到宋恬,他就对她起了心思。 尽管一直不想承认。 可每次只要宋恬在,他就觉得十分安心。 即使身处陋室,即使浩儿和母亲受伤。 他也知道,终于不是他一个人在与整个世道抗衡,还有一个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 如今他正视了自己内心,决定无论这个宋恬来自何处,他都会珍视她,陪着她,与她携手走过这无聊而又晦暗的一生。 那么。 是时候为了这个目标而做出一些改变了。 谢云哲撑着身子坐起来,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又就着昏黄的灯光,吃了两个肉夹馍。 要帮到宋恬,首先他自己要强壮起来。 …… 宋恬又去前面安排了一些事宜。 忙完的时候,已经到了酉时。 “恬丫头,我看也差不多了,你从镇上赶回来,又一直忙到现在,赶紧回去洗洗睡。” 铁山叔看着她忙东忙西一直不停,有点心疼。 同时也感叹自己真的老了,做事还没一个小丫头利索。 他好几天都没整明白的事,被宋恬一个晚上就安排的明明白白。 “大叔,你和锁柱哥先回去睡,我把这点儿弄完就来。” 她不想让铁山叔知道她不回屋睡。 铁山叔却由不得她,上前吹灭了她的灯。 “你这丫头,活哪里有做完的时候,这般拼命,小心身体吃不消。” 说着就要拉她回后院。 宋恬只得尴尬的摊牌: “铁山叔,你们回去睡,我家相公伤了,屋子里的床又小,我怕不小心压着他。 今晚就不回去睡了,我去前面的客栈开一间房。” 铁山叔愣了愣。 这小两口闹别扭了? 王锁柱却亮了亮眼睛,红着脸开口。 “掌柜要是需要,我明天再给你买一张床!” 他和他爹就是这么睡的,房间里的单人床的确小了点,两个人躺都躺不下。 宋恬一喜: “那就多谢锁柱哥了!” 谢云哲还要在这住一段时间,这样倒也免得再尴尬。 王锁柱红着脸挠了挠头,羞涩一笑。 没注意他爹眼神奇怪的瞅了他一眼。 第二天一早,谢云哲看着搬到房间里的一张单人床,很是郁闷。 他凉薄的瞪着搬床进来的王锁柱: “是谁让你搬进来的?” 天气热,王锁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半臂衫,露出胳膊上一球一球的腱子肉,晃来晃去格外扎眼! “宋掌柜让买的。” 安置好床,王锁柱头也不抬的走了。 谢云哲坐在床边气闷了好久。 …… 宋恬从客栈赶回来的时候,谢云哲也到了小饭铺帮忙,只是她怎么都觉得这人气压有点低。 清早的客人比较少,店里的人还算比较清闲。 谢云哲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到后厨与宋恬说。 “昨日我看店铺里顾客太多,传菜收碗都不及时,总体让人感觉很不好。 我想了一夜,觉得可以重新分配一下各位伙计的职责,专人专事,这样就不会出现大家都很忙却依旧杂乱的现象了。” 宋恬一听,这倒真是个可行之法。 这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开自己的铺子,管理经验上很是欠缺,的确是有些混乱的。 “那你觉得怎么分配合理?” 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事,宋恬一向虚心请教。 谢云哲背起一只手,又清了清嗓子,嘴角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娘子若是信得过我,就把店里的伙计都叫到一起,为夫一并与他们说一说?” 宋恬点点头。 之前听洪三的意思,谢云哲在脚行的时候就替他们出主意管人安排活,还受到几个工头的尊敬。 如今既然他愿意帮忙,只要能对铺子好,她也乐的配合。 于是趁着人不多,把店里几个人员都叫了过来。 “我想大家都已经认识我了。” 谢云哲虽然穿着一身粗布短打,身上还受了伤,但腰板挺直昂首扩胸,一副斗志昂扬的神态。 “在下谢云哲,是宋掌柜的丈夫。” 他把丈夫两个字咬的十分清楚,目光还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王锁柱。 小伙计学成是个很有眼力见的,立刻拍着手叫了一声: “欢迎!” 小武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两只手却也不自觉的拍了起来。 王铁山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拍手有什么说道,但他不想拖大家后腿,也跟着拍了两下。 宋恬哑然失笑,也跟着拍了起来。 王锁柱一看宋恬拍了,也不情愿的拍了起来。 一时间,造成了一种群众欢迎领导讲话的假象。 “以后,我也会参与到小铺的经营之中,昨日看你们各位做工时的表现,不尽如人意。 今天经娘子同意,我给大家重新分配一下活计和任务……” 第72章 赚钱啦 众人都一脸认真的看着谢云哲。 他又挺了挺胸膛,颇有几分威严的感觉。 宋恬忍不住想,果然是读过书的官员之后,拿起架势来的确是挺唬人的。 就听谢云哲用清朗的声音道: “如今我们这小铺子虽然不大,但客流爆满,在饭时应接不暇,难免会出现纰漏。 所以需要再重申一下各位的职责和主要负责的范围。” 他指着小铺子的布局,道: “我暂且把铺子分为两个区域,一是厨房,二是食客们的进餐区。 进餐区比较大,人多的时候需要两个人才能照应过来。 厨房是技术区,需要操作熟练做饭好吃的。 客流太大的时候,也需要一个人疏导食客,保证等餐的秩序,不至于让食客们发生混乱……” 他说的十分在理,几人都纷纷点了点头。 宋恬想了想她在现代去过的餐馆模式,大致也跟谢云哲说的差不多。 不得不佩服这人的确有两把刷子,他一个纯粹的古人,能想到划片分工,疏导顾客,十分的不容易。 那边谢云哲已经在分配任务: “娘子长得喜庆,在食客们中间也很有眼缘,这迎客疏导的事,就交给你了。” 宋恬撇了撇嘴,什么叫长得喜庆? “恬丫头迎客,那厨房的活计怎么办?” 王铁山赶紧问。 她可是做饭最好吃的一个,而且这小铺子本就是她主张开的。 谢云哲早想好了说辞: “娘子不在这几天,铁山大叔您一个人在厨房,客流不减反增,说明您的手艺也是不差的。” 铁山叔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也不是我一个人,太忙了我就叫学成帮忙。” 而且他做的东西跟恬丫头比起来还有些距离,只不过天气太热,前些天凉皮的名声也打入了市场,许多人都是慕名前来。 “大叔不必担心,这凉皮的口味多半跟酱汁的味道有关,晚上备料的时候我可以帮您把关。” 宋恬又补充道。 铁山叔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其次是跑堂,昨天小武一个人手忙脚乱,还得铁山叔帮忙上餐点餐,又影响了出餐速度……” 小武赶紧点头,昨天真差点把他累死。 要不是掌柜的及时赶回来,他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宋恬也点点头,看来他昨天在这儿也没白坐,还看出不少门道来。 “学成和小武本就是招的跑堂活计,以后你们两个就在前堂,一人负责一半,要及时清理食客们吃完的餐具,还要负责点餐上餐。” 两个人俱是点头。 餐堂共上下两层,每层不过四排桌椅,每个人看一层足够了。 可铁山叔又板起了脸: “那就我一个人在后厨?” 他怎么能忙得过来! 谢云哲于是回头看了看默不作声的王锁柱。 “锁柱大哥可以去后厨帮忙。” 他看了看他结实的肌肉。 “他力气大,只坐着收账有些可惜了。” 王锁柱憋的脸通红。 “那账谁来收?” 虽然人手不够,但收账是个重要的活,也不好交给新招的两个小伙计。 谢云哲翘起嘴角指了指自己: “这个就不劳锁柱大哥操心了,谢某虽然学识不多,但收个钱还是能算得明白的。” 他今天早上翻了翻柜台上的账本,记得那叫一个混乱,银钱往来不清不楚的不说,有的还凭空消失了。 也不知是他记错了还是花出去了。 宋恬又点点头,让王锁柱记账实在是有点难为他了。 不过她新店开业千头万绪,实在是照应不过来。 谢云哲若是肯帮她管账那是再好不过了。 “行,锁柱哥如今腿也好了,后厨的工作也不必总跑来跑去,也挺适合你的。” 王锁柱依旧憋的脸通红。 宋掌柜这是在嫌弃他账目做的不好? 谢云哲心情舒畅的看了他一眼。 如此一来,王锁柱和他家娘子就不在一个房间里做活了,甚好! 除了王锁柱,其余人对谢云哲的安排都还算满意,今日午饭时间就试了试,果然比昨天有条理多了。 宋恬在门口迎来送往,各位来吃饭的婶子大娘都喜欢她嘴甜会来事,动不动就问她婆家是哪儿。 待看到柜台后坐着的谢云哲,一个个又都夸宋恬真是好福气,嫁的姑爷这般出挑。 在后间剁肉的王铁山听见撇了撇嘴: “哼,这帮老娘们什么眼光,那肩不扛手不能提的干瘦模样好干什么?还不如……” 他回头看了一眼默默劈柴的王锁柱,叹了口气。 以后这嘴贱的毛病是要改改了,说多了这小子万一真信了可就麻烦了。 晚饭的时候,上的人更多。 宋恬觉着让客人们干等着不是办法,于是让学成去买了几个大西瓜,又让王锁柱架上锅煮了绿豆汤,加了座位让没等上桌的客人取用。 众人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没点餐就可以吃瓜喝汤的,纷纷感觉很稀奇。 把这个好消息赶紧告诉了左邻右舍。 恬恬小饭铺的生意,就更加火爆了。 到了六月底结算的时候,除去进料成本,净利润竟然有五百多两银子! 这可是宋恬刚穿来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开开心心的分了王家父子俩两成,差不多一百一十两。 王铁山也是两眼放光: “恬丫头,这真是咱一个月挣的?” 他活了四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钱,还都是他和儿子的。 “是啊大叔,我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多。” 宋恬笑得合不拢嘴。 铁山叔的眼圈却红了,转头看着王锁柱,差点哭出来。 “当年我们要是有这么多钱,你娘也不至于病死……” 父子两个唏嘘了一阵,抱着他们的银子回屋了。 宋恬又各包了十两的红封,给学成和小武一人一个: “你们两个辛苦,咱小店能有这样好收益,跟大家的努力都脱不开干系,这是你们这个月的奖励。 以后小店若是营收好,给你们的奖励还会多!” 学成开心的不得了。 “多谢掌柜的,咱们一定跟着您好好干。” 小武也皮笑肉不笑的跟着附和了一句: “多谢掌柜!” 那天下工他看了一眼账本,这小店一天的营收就快二十两,他们辛苦一个月就只能得十两红封! 这天晚上,宋恬洗漱完了回屋,把所有银子都倒出来数了又数。 一共是四百一十二两四钱零三十七个铜板! 谢云哲看她一脸财迷样,一边洗脚一边嘲笑她: “娘子都数了七八遍了,还没数清楚?” 宋恬白她一眼,道: “你懂什么,这叫爱不释手!” 谢云哲笑了笑,随即沉下脸来: “有件事……我一直没跟娘子说。” 宋恬把银子装在一只小匣子里,随口问:“什么事?” 谢云哲却沉默了。 看宋恬这么高兴,这件事他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第73章 不速之客 “有人想请我去做账房先生,每月三两银子的报酬。” 犹豫了好一会儿,谢云哲还是说道。 这事儿还得追溯到上个月谢家被烧的时候。 当时宋恬拆穿了谢伯城买通骗子企图将他和弟弟从族谱上除名一事,五伯公谢伯庸回去主持公道,惩治了居心不良的谢伯城。 后来他找机会跟五伯公好好谈了谈,问他能不能帮自己谋个营生。 他那时已经从脚行辞工,到处躲着黄家栋。 五伯公没有明确表态,只说回县城帮他留意着。 后来迟迟不见动静。 他觉得谢伯庸也不过是个书院的夫子,可能没这方面的门路。 可前几天他出去帮小铺进货的时候,有人拿了谢伯庸亲笔写的信找他。 说有间书行缺账房先生,青山书院的谢夫子推举了他,问他愿不愿意去。 恬恬小饭铺的生意正忙,谢云哲说过段时间回复他。 昨日,那个人又找他来催了。 说要是他七月份不能去,掌柜就另找人了。 虽然在小铺子帮忙他也挺乐意的,但大丈夫生人立世,总不能真靠着娘子来养。 而且那是家书行,如果将来真有机会科考,看书学习也方便一些。 “这是个好事啊,你为什么不愿意去?” 宋恬给她的存钱匣子上了锁,头也不抬的说。 谢云哲还在犹豫。 他其实也不是非去不可。 “如今小铺的生意蒸蒸日上,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再说,我算账算的比较明白。” 他其实是想让宋恬挽留他一下的。 毕竟在哪儿都是收钱算账,宋恬自己开的铺子,找个底实人管钱她也放心。 何况他还是她相公呢。 宋恬其实也有点舍不得他走。 如今小铺子的食客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谢云哲若是真走了,她还得重新找人。 “那你自己掂量着。 如今天气正热,喜欢吃凉皮的人固然很多,但等一入了秋,天气凉下来,恐怕就没这么忙了。” 今日算了钱,她心情别提有多好。 谢云哲的事让他自己去操心好了,反正大佬的心思她也猜不中。 她哼着歌洗漱完,美美地去睡觉了。 第二天,谢云哲依旧心安理得的收账记账,完全不提去书行做账房的事。 他觉得宋恬一点都不在乎他! 若是就这么走了,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恐怕就把他给忘了。 他决定就在小铺帮她了,也好培养培养夫妻之间的感情。 可是到了下午,店里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宋恬正在门外招呼等位的客人们吃瓜喝茶,突然来了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为首的一个她还认识。 就是谢云哲受伤时,骑着马撞了他的十七。 “黄老爷要在这儿用餐,闲杂人等迅速离场!” 人群看见这等架势,已然慌乱的四散而逃。 待十七抽出宝剑报了名号,连坐在堂内吃饭的人也跑光了。 宋恬又气又急,上前与他理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这是正经做生意,你要是再敢乱来,我就去报官了!” 十七连看都没看她,扔了一块五十两的银锭子在地上: “黄老爷正经来吃饭,今日就算包了你的场,掌柜的还不好好招待?” 说着就翻身下马,回头去那辆低调奢华的马车上搀下一个人来。 正是黄家栋无疑。 宋恬没去捡地上的银子,而是浑身紧绷的盯着他,顺便挡在了出门查看情况的谢云哲身前。 “你来干什么?” 黄家栋依旧敷了很厚的粉,两片嘴唇画的猩红。 但如今六月的天气,他脸上冒出许多细汗,冲刷着这个时代质量不怎么好的香粉,一道一道的,看上去有些恐怖。 “呵呵,宋娘子别紧张,我就是来看看谢郎过的怎么样!” 本来他都快把这夫妻俩给忘了。 可昨日无端听说这有家凉皮店十分火爆,开店的是对小夫妻,女的叫宋恬,男的叫谢云哲。 死去的记忆重新活了过来,刚好最近又没有合适的小倌供他宠幸。 就起了逗弄一下的心思。 “啧啧啧,你就是这么养我的谢郎的?” 黄家栋站在马车旁边,不想再往前走一步的模样。 看了看周围,还一脸嫌弃的捏起了鼻子。 宋恬气不打一处来: “我怎么养我相公,不关黄老爷的事。 既然你嫌我这里脏,不如请移步他处,也省的污了您老人家的眼!” 她以为一个月过去,这姓黄的早该把他们忘了。 没想到却也是个阴魂不散的。 黄家栋听到她阴阳怪气,倒也没生气,而是阴柔的笑了笑,对谢云哲道: “谢郎好歹也是七尺男儿,竟真甘心躲在一小妇人身后? 听说这小铺子是你娘子一手操办,你只能收钱算账。 亏得当初老夫还觉得你精明强干,将来必定大有作为,起码有能力查明是谁陷害了你父亲。 如今看来,还真是我看走眼了!” 这几句话伤害性不大,但对谢云哲这种自视清高的来说,侮辱性有点强。 他推开挡在身前的宋恬,走了出来。 “大丈夫能屈能伸,谢某如今怎样,不劳黄老爷操心。 这里是饭铺,黄老爷若是瞧不上我娘子的手艺,还请带着您的护卫离开,省的惊扰了吃饭的食客。” “哈哈哈……好一个能屈能伸!” 黄家栋尖酸的笑了起来。 “你如何屈的,我算是见着了,可你怎么伸呢?” 他满脸戏谑的看着谢云哲。 “如今你一无功名二无营生,靠你娘子这间破烂小铺吗?” 谢云哲攥紧了拳。 黄家栋转身从十七手里接过一张纸帖: “我知道你不愿意跟着我,但我黄家栋能做下如今这份家业,也不是平庸无能之辈。 你若能放下之前成见,到我手底下做事,我保证你三年之内必然成才。 到时候入仕还是经商,全凭你自己心意!” 说着把纸张放在旁边给顾客等位的椅子上,朝谢云哲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 “走!” 他语气慵懒的吩咐了一声。 十七便招了招手,四五个侍卫纷纷上马,利落的转身而去。 “等等!” 宋恬叫了一声,弯腰捡起他刚才扔下的五十两银子,追上去塞进了十七手里。 “无功不受禄,你们家黄老爷既然没吃饭,这银子我不能收。” 十七看了看马车,不知该不该接。 黄家栋哼了一声: “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有几分骨气,比你那吃软饭的夫君强!” 说着就招呼人走了。 宋恬转身去看谢云哲,发现他正拿起那片纸帖,认真的在看上面的内容。 第74章 一臂之力 “别听他胡说八道,这人心术不正,用激将法逼你为他卖命,肯定没有好事!” 宋恬将那张纸帖抢过来,顺手给撕了。 谢云哲脸色很难看。 他知道黄家栋不是好人,可他还是抑制不住的心动了。 吃软饭他无所谓,碌碌无为他也无怨言。 可父亲的仇,他不可不报! 再这般下去,的确不是办法。 “娘子,如今你还会觉得,我一定能考状元吗?” 他一双深邃的丹凤眼定定看着宋恬,好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宋恬坚定的回答: “能,一定能的!” 她很理解谢云哲现在的感受。 就像当年,唯一疼她的奶奶去了,她哭的昏天黑地,抱着奶奶不肯让人把她带走。 同村有个送葬的齐婆婆拉开她,说奶奶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享福,说只要她幸福快乐的活下去,奶奶就会回来看她。 她明明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奶奶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抱着她心疼的说: “囡囡不怕,奶奶会陪着你。” 可她还是乖乖放开了手,任由别人把奶奶放进那个冰冷的小木盒里,埋到了地下。 后来她每次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起齐婆婆的话。 只要她幸福快乐的活下去,奶奶就会回来看她。 每每想到此,她就会努力让自己开心起来。 “我可是经高人点拨,能未卜先知的,我说你能考状元,你就一定能考状元!” 宋恬笑嘻嘻的,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笃定一点。 其实从穿越到现在,她对谢云哲考状元这件事越来越不肯定了。 他并非天性狠毒,又没什么好机缘,还被各路仇人欺压…… 难! 实在是太难了。 在这个普通平民都没什么出路的时代,他还顶着罪臣之后的帽子。 想要参加科考都投告无门,又如何有机会考取状元? 谢云哲自嘲的苦笑了一下,然后挤出一个比哭也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多谢娘子赏识!” 宋恬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是时候给他打一针鸡血了。 “别忘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正伤感着的谢云哲忽然笑了,冲宋恬拱了拱手: “娘子说的是,这些苦难都是老天爷在考验我呢!” 他豁然开朗。 娘子无论在什么样的逆境中,都能保持一颗乐观向上的心。 他又为何不能呢? “黄家栋虽然心术不正,但有些话说的也挺在理,我不能总在娘子的小店里帮忙,见识总归太窄。” 他和宋恬并肩往回走。 “我想好了,明日我就去五伯公推荐的书行上工,虽然只是账房,但有机会博览群书,增长见识,还可以借机结交读书人。” 宋恬点点头: “你去就是……” 她有些狼狈的看了看空荡荡的饭馆。 “反正如今,也没什么客人敢来我这吃饭了。” 黄家栋这么一闹,估计短时间内是不会那么忙了。 谢云哲反过来安慰她。 “放宽心,只要他再不来闹事,食客们早晚都会回来的。” 谢云哲很快就去书行报到了。 那是一家离青山书院很近的书行,名字叫秋蝉书肆,在学子们中间享有不错的声誉。 刚好程双双不久后就大婚,嫁入了县城何家。 刘氏和浩儿,也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何家虽然算不得大户,却也是殷实的商贾之家,手底下经营着丝绸茶庄,家产颇丰。 程母怕女儿嫁过来之后招架不住大户人家后院的繁杂,得知刘氏曾是京官家眷,花重金聘了她做程双双的随嫁嬷嬷。 待扶持她坐稳了何家主母之位,再放她离开。 刘氏欣然同意了。 只是这样一来,再带着浩儿就不太方便。 宋恬想着反正这几天店铺也清闲,手里的银子也够了,就在离青山书院不远处租了一座二进的小院。 谢云哲也趁空闲时给浩儿找了家私塾,名叫崇文书院。 据说是县里最好的启蒙书院,招生还需要考试。 浩儿在谢家出事之前已经开过蒙了,对夫子出的题对答如流,很容易就通过了他们的招生考试,正式成为书院的学生。 “阿恬,租这院子,得花不少钱?” 刘氏不放心儿子,告了假来看他们的时候,对这小院子十分满意。 “每个月十两银子,我觉得还可以接受。” 宋恬正帮浩儿给先锋做狗窝。 好久没见这只狗狗,宋恬抱着它亲的不得了。 只不过这个月龄的小狗长得飞快,之前还是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奶狗,如今已经长到快二尺长了。 “娘,嫂嫂说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有一间屋子,我的那间屋子里还有张大书桌,嫂嫂还给我买了上好的笔墨纸砚! 哥哥的那间还有一个超大的书架!” 浩儿兴奋的不行。 他如今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小学生了,谢家村那些小伙伴不知怎么羡慕他呢! 尤其是谢云昭,听说他一下就考上了崇文学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可刘氏一听。 “每个人都有一间屋子?那云哲……” 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大儿。 谢云哲阴沉着一张脸,没有做声。 他一来就被宋恬单独安排了一屋,早知道就不从小铺后院搬出来了。 “娘,您的屋子也安排好了,儿子陪您去看看。” 宋恬把主屋收拾出来给刘氏留着。 她一个官夫人出身,总不能一辈子给程双双当嬷嬷,早晚是要出来的。 “哦,好。” 刘氏从善如流的跟着谢云哲走了。 一进屋,她就迫不及待的问她大儿: “到底怎么回事?阿恬一直跟你分开睡的?” 上次住客栈他们夫妻俩睡了一间房,她还以为已经成了呢。 谢云哲沉着脸,点了点头。 刘氏心生着急: “阿恬这么能干,长得又漂亮,不是娘替她说好话,就算是以前在京城,你也未必能找着这么好的。” 她以为是谢云哲犯倔,觉得宋恬嫁过来的不光彩,不愿将就。 “娘,不是儿子不愿意。 是……是娘子她想不开!” 刘氏又是一阵惊愕: “阿恬? …… 她莫不是还忘不了她那个旧情郎?” 谢云哲赶紧摇头: “那倒也不是……” 他低头好好想了想该如何向刘氏解释。 “兴许她只是……只是还不太信任儿子。” 刘氏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该如何是好?” 这么好的媳妇儿却不肯跟儿子圆房,又是个有本事的,哪天再跑了可咋办? 谢云哲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所以,娘,儿子还需要您助我一臂之力!” 第75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天晚上吃过饭,宋恬陪着浩儿和先锋玩了一会儿,洗漱完准备睡觉的时候,就发现谢云哲跪在她卧房门口。 “你这是干什么?” 她不明就里。 这家伙搬过来两天了,虽然让他一个人睡一个屋有点不太高兴,但也没跟她闹别扭甩脸子,到如今怎么又想起来闹将了? “阿恬,你不用管他,让他跪!” 刘氏站在主屋门口叉着腰,想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可是不太成功。 “娘,夫君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罚他?” 印象里她这个婆婆就是个温温软软的性子,平日里无论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可从来没见她惩罚过儿子。 浩儿本来都要去睡了,听见动静又跑了出来。 “哥哥,你做什么惹娘生气了?” 而且奇怪,他惹了娘为何要给嫂嫂下跪呢? 先锋本就是个机灵的,跟在浩儿身后不住的摇着尾巴。 听到小主人说话,还低声叫了几下,以做声援。 谢云哲谁也没理,只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一副认错受罚的姿态。 刘氏继续叉着腰: “你们都别为他说情,大男人做错了事就当受罚。 阿恬这么辛苦支撑这个家,他不能帮着分忧也就罢了,还敢惹了你不高兴。 今日他要是不跪到你满意,就不用睡觉了!” 宋恬一头雾水。 她什么时候不高兴了? 浩儿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哥哥,你真惹着嫂嫂了? 快给她道歉,不然嫂嫂要是生气了不给我们做饭了咋办?” 他跟娘在程府住的时候虽然也有人给做饭,但都没有嫂嫂做的好吃。 这几天他终于能吃上嫂嫂做的红烧肉了,哥哥竟然又惹嫂嫂生气! “汪汪!” 先锋摇着尾巴发表它的意见。 宋恬纳闷的看向刘氏: “娘,没有的事,我和夫君挺好的。 您快让他回去休息,他明天一早还得去书肆上班……” “怎么可能没事,好好的夫妻若是没事会分房睡?” 刘氏打断了宋恬的话,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娘知道你们是不想叫我操心,可你们这样娘怎么能不操心!” “阿恬你就别瞒我了,我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一定跟娘说。 娘就是打断了他的腿,也不能让他再继续伤你!” 宋恬:…… 这都哪跟哪儿啊? 谢云哲这个时候也可怜巴巴的抱住了宋恬的腿: “娘子,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 宋恬被他的举动惊了一大跳,赶紧伸手想扯开他,但是没成功。 刘氏已经上前,从门口抓了把扫帚就往谢云哲身上招呼: “知道错了就该受罚,今日阿恬要是不让你进屋,你就跪死在这儿算了!” 宋恬无奈,赶紧扯住了刘氏手里的扫帚。 “娘,别打了,今日让他进屋睡。” 看了这么久她多少也有点回过味来了,刘氏这是看她把谢云哲撵出去,想着法的把她两个往一块凑。 今日她要是不服软,这觉就没办法睡了。 所幸刘氏就在家住一晚,明天就回何府去了。 就当是哄长辈高兴了。 刘氏果然松了一口气,将扫把放下,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阿恬,夫妻哪有隔夜仇,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 以后这小子要是再敢欺负你,娘定饶不了他。” 说着又回头看向她小儿子: “浩儿,以后监督你哥哥的事就交给你了,他要是再惹你嫂嫂生气被赶了出来,你就去双双姐那叫娘回来收拾他。” 浩儿不太明白这是为啥。 “娘,为什么我要单独睡一个屋,哥哥却能跟嫂嫂睡一起? 我也想跟嫂嫂睡一起!” “啪!” 刘氏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 “说什么浑话呢,你嫂子和你哥是拜过天地成过亲的,睡一起天经地义。 你将来娶了媳妇儿才能跟女子一起睡!” 浩儿摸着后脑勺一脸委屈: “哦。” 那他还要等好久嘞。 “娘说的话你可记住了,下次娘回来可是要问你的。” 宋恬讪讪的将谢云哲让进屋。 如今这房子够大,床也宽敞,睡两个人是足够了,可她就是觉得别扭。 “既然是娘的安排,那你就睡床上,我在这里打个地铺将就一晚。” 她把被子铺在了地上。 好不容易进了门的谢云哲:…… 娘子果然还是不愿意的。 不过,总归是又在一间屋里了,比之前要好,距离近了才有利于交流感情嘛。 “我是男子,理应是我睡地上。” 他把宋恬的被子拿起来,又铺上自己抱过来的被褥。 “明日把我的床搬进来,也省的娘子为难了。” 他说。 宋恬就莫名其妙的瞪着他。 意思是你还怪自觉的嘞! “你难道想让娘每次回来都罚跪我一回?” 谢云哲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宋恬想了想刘氏叉着腰强装凶狠的模样,确实也挺难为她的。 于是默认了他的话。 第二天,刘氏吃过早饭就要回何府了,临走前还不放心的嘱咐了几人好几遍,让宋恬再受什么委屈一定要跟她说。 宋恬苦笑着一一应下了。 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上次黄家栋来闹了一场,小饭铺的客流大受影响,虽然宋恬想出了好多办法来补救。 又是打折又是送小菜的,可有些老主顾就是不愿意来。 “宋娘子啊,不是你的东西不好吃。 咱们都是些平头老百姓,那样的大人物咱们得罪不起。 他上回来一次,保不齐什么时候还会来找事,万一碰上冲撞了那样的权贵,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有好心的主顾见她天天出来拉客,上前劝说了几下。 宋恬于是泄了气。 这里不是对面不相识的大都市,邻里街坊互相都很熟悉,她这出了事就一传十十传百的,影响可真是深远。 “别丧气,恬丫头。 虽比不得上个月盈利好,也比咱们在向阳镇摆摊卖的多,够咱们这些人嚼用的了。” 铁山叔看她一整日郁郁寡欢的,上前劝慰。 宋恬勉强笑了笑。 他家就父子两人,的确是够嚼用了。 可她刚租了院子,租金就比现在盈利多,也总不能坐吃山空。 正不知如何是好,这天晚上快关店的时候,有个身穿道袍,一身是血的人冲进了恬恬小饭铺。 宋恬上前一看,诧异道: “你是……孔缺?” 那个假装高僧的骗子。 “快,快救人!” 孔缺捂着肚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外面喊道。 第76章 哪个黄府 宋恬好奇的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外看了一眼,见一个人影歪倒在地上。 如今顾客不多,放在外面让顾客等位的凳子都撤了,少年的身影扑倒在地上,显得格外凄凉。 宋恬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往外走去。 王铁山给他大儿使了个眼色,王锁柱也便跟着出去了。 少年趴在地上,脸朝下。 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身上有深深浅浅的鞭痕,想来是挨了一顿毒打。 宋恬正纳闷孔缺怎么会找到她这里? 王锁柱上前将少年翻了个身。 “根生?” 宋恬看着少年的面相,有些不太确定。 毕竟就只见过一面,还是在人声嘈杂的谢家议事堂上。 而且这小少年看起来比根生瘦弱,脸上还沾了不少血迹泥污。 “快点救人,我从黄府把他捞出来,人都快没气了。 问他是哪儿的,他就只认识谢家,我想着你夫家不就是谢家的,就给弄这儿来了!” 孔缺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走出来说。 年岁面相相近,又是认识谢家的,想必就是根生了。 宋恬示意王锁柱将人抱起来,赶紧找个医堂给看看。 只是纳闷不是说根生得了谢云哲的银子就不辞而别了吗,怎么如今却落魄成这样! 县里的医馆不比济生堂,宋恬给根生治病又花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生意若再没起色,她就只能关张大吉了。 让王锁柱把根生背回店里的时候,宋恬悲观的想。 孔缺竟然还没走,正坐在店里大吃大嚼。 “宋娘子你这吃食可真是美味,怎么店里生意却如此冷清?” 他一边畅快的喝了一碗绿豆汤,一边问刚进来的宋恬。 王铁山在一边瞪着两只眼,看他吃了两碗凉皮并三个肉夹馍,却没有要给钱的意思。 有些恼怒。 宋恬让王锁柱将还在昏迷的根生背到后院,放在她之前住的房间里。 “你是在哪里碰见根生的?” 她坐在孔缺对面。 这人已经换了衣服净了面。 既非高僧也非道士的打扮,看着就是个书生模样,别说样貌还有些清秀。 “哦,城东的黄府叫我去卜卦,出来的时候正看见这小子被一帮护卫围住了打。 眼见着就快被打死了,贫道我慈悲为怀,就开口给救下来了。” 孔缺说着,下意识就要去捋颌下的胡子。 摸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本色出镜,就尴尬的挠了挠下巴。 宋恬没注意他这些小动作,而是好奇的问: “城东黄府? 哪个黄府?” 不会这么巧? 孔缺打了个饱嗝,又拿了桌上的牙签剔牙。 书生的文雅和风度荡然无存! “当然是本县最出名的乡绅,黄家栋的府邸。” 他很骄傲的翘起了二郎腿,颇有些“看我多牛”的自豪感。 但想起前不久还被宋恬当众拆穿了把戏,挨了六十鞭子。 刚翘起来的腿又不自觉放了下来。 “你知道,越是家底丰厚的富豪,越是相信气运之说,何况那姓黄的还做过不少缺德事!” 孔缺怕宋恬会说他行骗损阴德,心虚的解释着: “我也只不过弄点糊口的钱。” 说着就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委屈道: “上次被谢家抽了六十鞭子,我这两条腿差点保不住。 你也知道如今的药价可不便宜……” 虽说他挨鞭子的时候使了些小手段,但到底是伤了些皮肉的。 他的确是稍有夸张了些,宋小娘子不会不理解……? “他找你算什么?” 宋恬却不在乎他后面说了些啥。 真的是黄家栋! 谢云哲说此人不会善罢甘休,让宋恬小心着点儿。 她这饭馆也被他弄得半死不活。 宋恬只是想了解了解这个为富不仁的乡绅。 孔缺愣了一下。 没想到她对姓黄的这么关心。 “嘶…… 虽然我是个骗子,但也有自己的道德操守。 算什么这属于客户的私密……” 孔缺搓着两手,转着眼珠。 “除非…… 宋娘子答应再教我两手?” 宋恬白了他一眼。 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就随便一问,不愿说就算了! 铁山叔,给这位先生结账,慢走不送。” 铁山叔早就想问他要钱了,碍着宋恬的面子才没好意思开口。 闻言赶紧上前,伸出一只大手: “一共是七十五文,看在你认识恬丫头的份上,给你抹个零,给七十得了。” 孔缺没想到她翻脸比翻书还快,尴尬的掏了掏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 “宋小娘子,好歹咱们相识一场。 上次你还害我吃了鞭子,一顿饭还不能请吗?” 宋恬可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赶忙摆手拒绝: “孔先生还是别跟我套近乎! 咱们一码归一码,上次你吃鞭子是因为骗谢家人,又害我相公。 今个儿你把根生送来,铁山叔也给你抹零了。 你要是还觉得吃亏,我就去那黄家栋府上,把你之前怎么骗人的都跟他说道说道,我相信他家养了那么多护卫,也都不是吃素的。” 一边说还一边纳闷。 这人不是刚骗了黄家一大票吗,怎么身上一文钱没有? 孔缺被她打败了。 这小娘子总能拿捏他的软肋! “行行行! 不就是想知道黄家栋算了什么吗,我告诉你也无妨!” 孔缺是看出来了,想占宋恬一点儿便宜,那真是门也没有! 他的行骗生涯也算遭遇了滑铁卢。 “黄家栋明日就要去京城给什么重要的人复命,但他差事做的稀烂,怕上面的人责罚他,让我算算此行的吉凶!” 他看了看左右没有外人,勾了勾手让宋恬凑近,附在她耳边小声说。 “姓黄的要走啦!” 铁山叔大叫一声。 吓了孔缺一个哆嗦。 宋恬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 “你是怎么给他算的,可知道他这差事具体是什么?” 这么说,黄家栋也只是听命于别人。 他走了的确是好事,可只要他不出事,早晚还是要回来的。 谢云哲只是看了他的账本,但手中并无实据。 若是真能抓住他的把柄,以后便不用再受制于人。 可孔缺一介骗子,会知道这么多吗? 果然,孔缺又象征性捋了捋颌下那并不存在的胡须,笑道: “我自然是算他途有凶险,但只要给钱,贫道自有办法化解。 至于他具体做了些什么吗——” 他老神哉哉的报了声法号: “无量天尊,贫道我,自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第77章 张捕头的保证 对于孔缺这道貌岸然的回答,宋恬回了他一个大白眼。 不敢问就不敢问呗,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 孔缺则对宋恬的动机产生了怀疑: “不是,大姐。 你这么关心黄家栋的行踪,难不成是得罪他了?” 就那个活阎王,好好一个人说打死就打死了,宋恬要是真得罪了他,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也不能算得罪,就是姓黄的不知怎么看上恬丫头的相公了,来我们小店里一通闹腾,把一些老顾客都吓得不敢来了。” 铁山叔在一边解释。 孔缺就了然了,早听说这个乡绅有些特殊癖好。 他摸了摸自己的面皮,还好当时化的妆浓,掩盖了他的盛世美颜! “哦,怪不得你这儿这般冷清呢,我还寻思着不应该啊。” 他笑着端起了汤碗,可里面的绿豆汤已经被他喝完了。 伸手就将空碗塞给了旁边的王铁山: “麻烦大叔再给盛一碗! 这热火燎天的,我都快中暑了。” 王铁山捏着空碗不太情愿,他之前的饭钱都还没结呢。 孔缺扯了扯衣领有些烦躁: “我有办法帮你们重新招揽顾客,总得让我吃饱饭了才有力气干活!” 王铁山不信,抬头看了看宋恬。 宋恬摆摆手示意他再去给盛一碗,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孔缺畅快的喝完了汤,正准备说他的计划,就见门外又来了人。 看见那人的行头,孔缺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答应宋娘子的事孔缺自会办到,但东西还没准备齐全,我晚上再来叨扰!” 说着就慌里慌张的走了。 出门时还不忘抬起袖子遮了脸! 王铁山一想不对,他这顿饭钱到现在到底没结呢,刚想开口叫住他,被宋恬拦住了。 示意他先招待来客: “张捕头,今日怎么有空到小店一坐?” 她赶忙起身给来人倒茶。 “几位差爷随便坐,想吃什么尽管说,民女请客!” 前些日子一直忙,清闲了几日也没太在意。 倒是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张有贵了。 几个捕快都是熟面孔,也没跟她客气,坐下就唏哩呼噜灌了一顿凉茶。 “宋娘子,咱们随捕头到下面的村镇办案,个把月都没回来了,快给我们上些凉皮来吃,这大热的天也就还惦记你这一口。” 说话的捕快叫江峰,之前带宋恬办过牙帖的,跟她也最熟。 宋恬赶紧笑着应承: “好嘞,各位差大哥请稍等,我这就让铁山叔给你们做。” 最近店里太清闲。 两个小伙计家都是乡下的,学成说要赶回去帮忙收麦子,宋恬就放两个人都回去了,说等他们忙完了再来。 只是宋恬担心再这么清闲下去,没等他们收完麦子这小铺就该倒闭了。 “开业那天,宋娘子这小铺人流如织,如今这天气越发热了,你这儿怎么却冷清了起来?” 张有贵也喝了一碗茶。 不过到底是上官,又比其他捕快年长一些,喝的比较斯文。 宋恬叹了口气,简单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都说黄家栋背景雄厚,县令也拿他没办法。 可张有贵毕竟是捕头,专司冤案刑狱,也许对他还有些威慑力呢? 宋恬抱着一丝侥幸。 可张捕头的回答却让她更加失望了。 “黄家,的确是丰林县第一乡绅!” 他捏了捏抱在一起的拳头,似乎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有些愧疚。 “但凡县里有牵连到他的案子,县令都会特别叮嘱,要张某万不可得罪于他。” 自上任以来,他自问是个问心无愧的捕头,从未做过有违本心的事。 可黄家,是个例外。 “这也怨不得捕头,县令大人也在姓黄的那里吃过亏!” 江峰替他解释。 另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捕快也赶紧点头。 “咱们上一任头儿,就是因为想彻查药价飞涨之事,才被姓黄的派人给害了的,听说死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被砍的不成样子!” 张有贵摸了摸腰间的佩刀,表情不太自然。 上一任捕头是他师父,是他亲手将人入殓的。 埋了师父第二天他就走马上任了。 可他心里没有半点升迁的喜悦,全是对仇人的憎恨。 可作为一个小捕头,他又完全没办法。 宋恬叹了口气: “民女知道捕头的难处,说这些也并非想让捕头帮忙伸张正义,只是……” 她接过铁山叔递过来的几份凉皮。 “只是发发牢骚罢了。” 如今看起来这个局分外难解。 难道真要靠孔缺? “我虽没办法帮你惩治黄家栋,但你这小店的客流也并非全无办法。” 张有贵吃了一口凉皮,道。 宋恬满含期待的看着他。 “反正你这离我家也近,以后每日早晚,只要我在县城,就来你这儿坐坐。 张某虽然不管县政,但在百姓们中间还是有些威望的。 他们看见我来吃饭,顾虑也会小一些。” 而且若是真遇见黄家栋。 一县捕头在此,多少也会给他留些情面。 宋恬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到这一步,非常感激: “多谢张捕头协助,您要真能经常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几个捕快小哥也赶紧表态: “宋娘子你这凉皮这么好吃,在咱丰林县独树一帜,咱们哥几个有空也都会来光顾的。” 宋恬喜出望外,对他们千恩万谢。 太阳西沉的时候,王锁柱过来说,根生醒了! 宋恬赶紧交代父子俩看店,她去后院看看。 “你……你是……谢大哥的娘子?” 根生脸上的血迹污渍都洗干净了,看出来本来模样。 只不过比之前清瘦了许多,颧骨高高的耸着,看上去有些吓人。 宋恬点了点头让他不必起来。 “我之前还去找过你,村里的佃农说你得了十两银子就不辞而别了,这段日子你都去哪儿了?” 看着也不像拿了钱出来逍遥快活来的。 根生开始流眼泪: “我后悔了! 我根本不该为了十两银子得罪谢家的人……” 原来,他不是自己走的,是被人撵出来的。 确切的说,是逃出来的。 “我拿了谢大哥的十两银子,正打算回去报答钱伯,就发现有人跟着……” 一伙三个壮汉追上他,抢了他手里的银子,还对他拳打脚踢,骂他是见钱眼开的白眼狼。 得了谢家接济,反而为了十两银子就出卖主家。 三个人把他打的鼻青脸肿,又绑了起来,扔到牛车上,说要卖了他赎罪。 根生害怕极了,半路上趁几人夜里睡得熟,跑了出来。 可他一个流民,做活人家也不敢要,也不敢再回谢家村。 只能沿途靠乞讨为生,实在饿的紧了,就不管不顾的偷。 这次是倒霉偷到黄家下人身上了,被打了个半死,多亏被孔缺遇上… 第78章 得道高僧 听到这样的回答,宋恬已经见怪不怪了。 谢伯城那一家子,每次都能刷新她的认知。 “谢家娘子,我……我是因为你们家的事才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你……你可不能不管我呀!” 根生真是流浪怕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他便死抓着宋恬不放。 宋恬如今也有麻烦,本不愿再收留一个。 可看根生瘦骨嶙峋的模样,终究是没忍心说出绝情的话。 “你先在这养好伤,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她这铺子不一定还能撑多久,到时候恐怕她自身难保,更别说还收留别人了。 正惆怅着,王锁柱突然闯了进来: “东家,外面出事了,你快去看看!” 宋恬“嚯”一下站起来。 “出什么事了?” 难不成是黄家栋又来了? 他不是明天就启程去京城了吗? 临走前还要来恶心她一把! “就是……” 王锁柱红着脸支支吾吾。 他本就不善言谈,被宋恬这么看着就更说不出来了。 宋恬失了耐心,推开他直接跑出去看了。 迈进前面的小铺,就听得外面吵吵嚷嚷。 大门外聚集了一堆人,却不是要来吃饭的。 他们一个个仰着头对恬恬小饭铺指指点点,却也不是来找事的。 宋恬正在纳闷,就看原本在外面看店的铁山叔也混在了人群里,看见她就冲她招手: “恬丫头,快出来看这是怎么回事?” 宋恬好奇的走出去,顺着众人的目光朝屋顶上看去,才发现漆黑的夜空里,出现了一圈微弱的光晕,照着小饭铺的屋顶,似真似幻。 在这没有什么夜生活的古代,除了各家窗口里透出来的微弱烛光,几乎没有光污染。 此时又是月底,天上没有月亮。 这微弱的光晕就显得格外醒目。 “哎,这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出现一道光?” “就是啊,看着好神奇啊!” “难道真是佛光显灵?” “怕不是,佛光怎么会出现在饭馆的上空?这家人前不久才被黄家盯上呢。” …… 围观的人群吵吵嚷嚷。 漫长的夜晚枯燥而乏味,终于有了一点乐子,还是这么离奇的光,百姓们纷纷从家里走出来看。 一时间都有点万人空巷的意味了。 宋恬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刚纳闷这光是哪来的,就听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声道了一声法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佛光降临,大善将出。 尔等众生,皆得善缘!” 宋恬回头,看见孔缺那高过常人的秃顶脑壳,差不多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说有办法重新招揽顾客,原来还是用的行骗之术! 不过若这方法的确管用,又不损人,还可利己,倒是可以一试。 “这位大师,您在哪里修行?咱们怎么从来没见过啊?” 街坊邻居们都互相认识,听到这突然冒出来的和尚奇言怪语的,都很好奇。 但大夏朝历来崇尚佛家道教,对修行之人十分尊敬。 这也是孔缺为何总爱扮高僧和道士的原因。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宝元,师从白马寺弘一大师。 今日云游到此,却不想有此机缘,竟能一睹佛光风采,实乃大幸!” 他一身法衣纤尘不染,脸上也不知用了什么化妆品,原本清秀的五官十分立体,更显宝相森严。 “阿弥陀佛!” 不得不说孔缺在行骗这方面还是有几分道行的,他双手合十虔诚下拜的模样,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韵味。 宋恬觉得他要是在现代,绝对是个拿影帝的好苗子。 看热闹的百姓见这位“高僧”对着佛光下拜,竟也不自觉跟着跪了下去。 后面的人怕自己不跪就是对神佛不敬,也争先恐后的跪了下去。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愿我儿健康长寿,娶一门贤惠的好媳妇儿! 愿恬丫头的小饭铺客流不断,财源滚滚!” 宋恬正感叹孔缺这骗子真能忽悠,就见周围已经跪倒了一大片。 铁山叔一个八尺大汉,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无比虔诚! 她突然有点绷不住了! “宋掌柜的,你怎么不跪呢?” 有认识她的老顾客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如此不敬佛祖,小心会遭报应的。” 那人说的无比真诚。 “就是啊,那位可是白马寺的高僧! 白马寺! 那可是皇家寺庙,连皇帝老儿都信他的话呢!” 宋恬使劲抿了抿嘴! 再这般站着就要露馅了,她赶忙蹲了下去。 “阿弥陀佛,谁是这家小店的主人?” 那边孔缺已经拜完了佛光,带领百姓们站了起来。 “这儿,这儿呢!” 王铁山赶紧举起了宋恬的手。 “恬丫……宋氏女宋恬,就是这家小饭铺的东家!” 孔缺威严的看了过来,然后对着宋恬盈盈一拜。 “阿弥陀佛,女施主福泽深厚,是大善之人。 跟你亲近的众生,都会受你庇佑,消灾避祸,功德无量!” 以前常来恬恬小饭铺的顾客十分惊奇: “大师你不会看错了,宋掌柜前几天还被本县最大的恶霸给欺负过!” 也就是因为怕再次遇到恶霸,他们才不敢再来吃凉皮了。 孔缺微微一笑,很有几分高深莫测感。 “自古善恶因果,皆有定数,善者未必恒得善果,恶者未必恒得恶果。 然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是非因果,终将落定!” 问话者挠头: “什么意思?” 孔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了几句大白话: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总之你们跟着宋娘子准没错,常来她这吃饭,自得善果。 若是帮着那行凶的一起挤兑善人,那就是助纣为虐,要遭报应的!” 众人于是了然: “哦~~” 直到所有人都散尽,宋恬把“高僧”请到店里来,脱了袈裟卸了妆,王铁山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幕皆是骗人的。 他对着佛光许下的愿,都不作数! “不是,刚刚那高僧,真的是你?” 他看着端了碗凉皮不顾形象大吃大嚼的孔缺,颇有些接受无能。 孔缺饿的前胸贴后背,没空搭理他,一边啃肉夹馍一边点了点头。 “那……那那……屋顶上的佛光也是你弄出来的?” 孔缺吃的满嘴油,冲他邪魅一笑: “正是在下!” 不光王铁山好奇,宋恬也有些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于是抢了他的碗: “快说,要不然这顿饭还是你掏钱!” 那佛光甚是奇特。 百姓们都是第一次见这种奇观,围着小铺不肯走,宋恬正担心天亮了会露馅,没想到子时不到,竟然自动灭了。 人群也渐渐散去。 孔缺无法,趁着夜色摸上房顶,拿下十个纱布小包来…… 第79章 不枉佛光普照了一回 宋恬凑上去一看,每个小包里都装了百来只萤火虫! 她把碗又默默地推给了孔缺。 这么大的工程量,是得好好犒劳犒劳他。 “这都是你自己抓的?” 宋恬对他的行动力十分佩服。 孔缺流着满嘴的酱汁,大手一挥,摇头道: “哪能啊!这么多,让我抓一年也未必能凑齐。” 萤火虫的光亮本就微弱,何况他还要照亮整个房顶,没个千八只是不能成事。 宋恬更加好奇: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这也是他的经典骗术,早就养好的? 孔缺再次摇头。 咽了嘴里的食物,他认真的看着宋恬: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宋恬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说,我保证不打死你!” 这家伙的套路总是出其不意,怕不是又给她捅了什么篓子。 孔缺磨叽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说道: “我告诉城中的乞丐,说只要每人帮忙抓到十只以上萤火虫,就可以到店里领一份吃食。” 宋恬:…… 城中有这么多乞丐? 孔缺还以为她生了气,赶紧解释: “你放心,我让他们不要一天都来,要排好号,每天来十个最多!” 那些乞丐总共也就八九十个的样子,不到半个月就招待完了,宋恬又可以安安心心做生意。 孔缺自认为这是不亏的。 “你想啊,每天不过多做几份凉皮的事儿,你一方面能重新招揽了顾客,另一方面又接济了穷人,积善积德,也不枉佛光普照了你一回!” 宋恬点了点头,好像有点道理的样子。 “好,这份人情我记下了,以后你若是行骗再被人打了,我答应出钱救你一次。” 孔缺满脸嫌弃: “啧,夺笋啊这人!” 不过转念一想,他还有求于宋恬,赶紧调整了一下情绪。 向宋恬勾了勾手指,道: “这样,我以后不用你救。 你还会什么其他把戏……” 他贼溜溜的朝宋恬挑了挑眉: “再教我几手呗!” 他那两招既然能被宋恬识破,说不得还会被旁人识破。 宋恬拆他招数拆的游刃有余,一看就是个中行家。 他一直惦记着再学几手呢。 宋恬可不会干这种助纣为虐的事,赶紧拒绝: “那不可能,我教了你你再去骗人,岂不是又损我阴德!” 孔缺十分瞧不上她这论调。 “不是所有骗人的事都会损阴德,正所谓骗亦有道! 你看,我帮你招揽顾客,虽说是用了骗术,但帮你赚到了钱,让食客们吃到了凉皮,还打击了无良乡绅的嚣张气焰。 甚至还救助了城里的乞丐。 这怎么能说是损阴德呢?” 宋恬又差点被他的奇谈怪论给说服了。 转念一想,这也不太对啊。 “那你跟谢伯城勾结,诬陷我相公是什么煞星,怎么解释? 你阿谀黄家栋,只为骗取钱财,又怎么解释?” 骗术的确不只是害人,可他学了把戏,怎么能保证只做好事不害人? 孔缺撇了撇嘴。 这小娘子可真是较真。 “你相公那事,的确是我失察,听信了谢伯城的谗言,说你公爹是被朝廷杀了头的罪臣,你们一家子没什么好东西。” 宋恬瞪他一眼。 孔缺抱歉一笑,接着道: “可我也受了惩罚了,六十鞭子挨下来,也抵了我的过错了。 再说黄家栋,我承认人家是大户,我得罪不起。 可我骗了他一千两银子,也接济了穷人了,这算不算是劫富济贫? 当然算得上积阴德!” 宋恬不想跟他继续掰扯,听说他从黄家骗来的银子都接济了穷人,对他的感观又好了一些。 “行,看在你骗亦有道的份上,这顿饭就免了,至于薛骗术的事,绝无可能。” 关键她也不会啊。 孔缺浪费了一番口舌,却只得了这么个结果,不太死心。 “宋娘子,怎么咱们也算有缘,我帮你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难题,你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宋恬头疼。 “你想要什么表示?” 她好几天没怎么开张,又给根生看了病,如今囊中羞涩,他要是想讹钱的话,恐怕还真没办法给他。 孔缺坏笑两下: “最近在下身无分文,又无家可归,求宋娘子收留几日,不算过分?” 他觉得宋恬是个深藏不露的,一时半会儿看不出她有什么功力。 可若住在店里呢? 早晚得把她藏的那些真功夫给学来! 宋恬松了口气,不是要钱就好说。 “后院根生住的那个屋,你可以跟他挤一挤,更好的条件是没有了。” 孔缺连连点头: “我跟那小哥也算有缘,说不得日后真收他做个徒弟呢。” 宋恬:…… 回头得好好给根生做做思想工作,靠坑蒙拐骗的师父,要不得! …… 半夜里,谢云哲见宋恬迟迟不归,不放心前来查看。 然后就见宋恬带着王氏父子和骗子孔缺,加班加点的在准备第二天的货品。 听了孔缺的手段,他倒是没计较之前害他的事,也没批判他用骗术收买人心不对,而是淡淡应了一句: “能帮上忙就好。” 他一起上手帮忙准备了东西,又去后院看了根生。 “这次是我对不住你。” 看着根生浑身的伤疤,谢云哲难得露出几分自责的神情来。 “你就安心的在这儿跟着我家娘子,至于你受过的罪,我会想办法帮你讨回来的。” 那次若不是根生出面指证,娘亲的伤可能就白受了。 谢云哲还以为给了他十两银子是帮了他,却没想到,反而是害的他受了这么多的苦。 “谢大哥,我本来就是逃难的流民,挨饿挨打都不算什么。” 根生躺在床上,眼神热切的看着他: “你和恬姐姐都是好人,别再因为我得罪人了。” 宋恬觉得老叫谢家娘子听着别扭,就让他改口叫姐姐了。 “我就是还想回去看看钱伯他们,乡亲们在我落难的时候帮衬了我,而我却不辞而别,他们一定很伤心。” 他得亲自回去解释清楚。 根生不是见钱眼开的白眼狼,只不过是被人算计了。 谢云哲点点头: “你先安心养伤,等伤好了,我会找机会带你回去的。” 还要让那帮人好好看看,他谢云哲,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忙忙碌碌过了一宿。 第二日清早,果然有好多人都来找宋恬“沾福气”。 第80章 怎么像个骗局 “宋娘子,还是你这儿的东西好吃! 早知道你是佛祖保佑的大善人,咱就不必因为黄家的来找茬,就不敢来你这吃饭了!” 老主顾们纷纷赞扬着宋恬的手艺。 宋恬笑的有些牵强。 如今知道黄家栋去了京城,她自然不必担心再来找茬。 可早晚他还是会回来的,不知道会不会再找她麻烦。 孔缺的法子一次还好用,两次可能就没人信了。 “大家吃好喝好,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哈。” 事到如今,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学成和小武都还没回来,谢云哲怕她忙不过来,从书肆告了一天假来帮她。 这会儿坐在柜台后收账。 看宋恬满脸愁容,也有些担忧。 黄家栋到底是个隐患,得想办法除掉才是…… 刚出城不久的黄家栋,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把马车旁边跟着的十七吓了一大跳: “东家,您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叫随行的大夫来给您号号脉?” 黄家栋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摇头道: “无妨,就是突然鼻子痒,说不准是哪个没心肝的在骂我呢。” 他侧过头看了看十七,颇有些感慨: “十七啊,你跟着我有几年了?” 十七低下头抱着拳: “回东家,我七岁的时候被您买回府的,如今都十九了。” 黄家栋叹了口气: “都十二年了!” 这是跟着他时间最长的一个护卫了。 “别人都觉得我恶心。 也就是你,这么些年对我不离不弃的,还愿意这般衷心护着我。” 他把玩着手指上的翡翠戒指,漫不经心的说。 实际上十七长得也算不错。 只不过从小养起来的孩子,总觉得有点下不去手。 而且他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好容易碰上个愿意对他真心相待的,他明白若是真下了手,这份主仆情谊也便没了。 “东家,您是主子,十七这条命都是您救回来的,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十七毫无怨言。” 十七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可黄家栋听这些话都听腻烦了,轻笑一声,道: “我还当你是不嫌弃我,没想到也是这般想的。” 他恹恹的靠在马车内壁上。 “世俗中看不惯我的多了去了,也不差你这一个!” 十七赶紧抬了头: “不是,东家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他不觉得东家是怪物,只认为他的世界观跟正常人不同而已。 “行了,我也没怪你的意思。” 黄家栋却打断了他,显然不想再多说的意思。 “十九的事,你都处理好了?” 他转而问。 十七点点头: “都按东家的意思办好了,给了三千两银子,他母亲的病也找人给看了。” 世人皆道东家是恶霸,可他却觉得,东家其实心肠最软了。 不论是自荐枕席还是迫于无奈,只要是跟过东家的小厮,都会得一个好下场。 黄家栋满意的点头: “到底是相处一场,能帮的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说到这里,他不自觉又想起了谢云哲。 即便阅人无数,他还是对那样的好颜色念念难忘。 “姓谢的也真是,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条件都已经开到那么好了,他怎么就是不愿意呢?” 十七见他露出愁容,赶紧表忠心: “东家,要不要十七去把人给你绑来!” 以前东家也不是没用过这样的手段,那人还不是乖乖的就范了? 眼看这谢云哲折磨的东家茶不思饭不想的,连这次上京交账都有些心不在焉。 十七觉得谢云哲就是那祸水的红颜。 可他的提议立刻被黄家栋否决了: “干嘛这么粗鲁,谢郎一看就是个有风骨的,这般硬逼只能是鸡飞蛋打!” 作为花丛中的老手,他很明白要怎么对付这类人。 “放心,这次咱们从京城回来,就有人替我们做推手。” 似乎想到了什么美事,黄家栋悠闲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嘴角露出个自认为娇俏的笑容: “到时候保管让谢郎,求着让我帮他!” …… “宋娘子,你这客流……又好起来了?” 张有贵答应宋恬每天都来捧场,可到了小店一看,竟然人满为患,连门口等位的凳子都坐的满满当当。 他一时有些诧异。 不过才过了一个晚上,她是怎么奇迹般的把顾客又找回来的? 宋恬都快忘了他这一茬了,赶紧过来赔笑: “张捕头,对不住了,店里头有点挤,我在后院单独给您开一张桌子。” 毕竟是来帮她的,总不能怠慢了人家。 张捕头却是摇头: “我今天还要下乡出任务,时间比较赶,要是不麻烦,你帮我带一份。” 他还担心宋恬会怪他言而无信,如今看到,倒是他多虑了。 宋恬就赶紧到后厨帮忙给他出餐。 “张捕头,您也来蹭宋娘子的福气?” 有大胆的食客看见他来,好奇的上前搭讪。 其余人等看见他一身缁衣,还有点害怕,都低了头默默吃饭。 张有贵一愣: “什么福气?” 昨晚他回家没多久就又被衙门叫走了,说是乡下有地方出了命案,要他去了解情况。 晚上的事他还不知道。 那人便眉飞色舞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你是不知道,昨晚的佛光可神奇了,将这小饭铺的屋顶照得瓦亮! 还有那个白马寺的高僧,竟然是弘一法师的弟子,一眼就认出宋娘子是十世修行的好人,说是只要跟她靠的近,都能消灾避祸,福泽深厚呢!” 张捕头:…… 怎么听着像个骗局! “张捕头您的饭!” 宋恬带着王锁柱,拎着十几份凉皮肉夹馍,还用新引进的竹筒装了豆浆和小米粥。 “您今日出差,想必众位差大哥也没时间吃早饭,我让锁柱哥帮您送到衙门去!” 原本是想拉拉好感,可一出门就听有人在讲昨晚的事。 宋恬尴尬的不行。 张捕头可是一等一的破案高手,能识不破这点儿小伎俩? “宋娘子有心了,这是饭钱,你收好。” 张有贵看不出什么情绪,掏出几块散碎银子。 宋恬本不想收,可张捕头执意要给,她便战战兢兢接了。 看他抬脚迈出门去,宋恬还是忍不住追上去解释了一番: “小店生意惨淡,民女还有家室和店员要养……” 张有贵摆摆手: “宋娘子无需多虑,张某是个捕头,专管刑狱追捕,如今又没人报案……” 他笑着回头看了眼小铺里吃的心满意足的顾客们。 “而且看他们也挺享受的。” 说着拍了拍宋恬的肩膀: “是个好事!” 宋娘子是个有本事的,这种方法都能想出来! 始作俑者的孔缺若是知道他如此评价,必定大声喊冤,他才是那个有本事的好? 第81章 您可抬举我了 待到张有贵走远了,孔缺才从后院探头探脑的出来。 “你怎么敢招惹官府的人!” 他甩着袖子问宋恬,似乎很不可思议。 “自然是寻个靠山!” 宋恬面无表情。 虽然他帮忙解决了大麻烦,但也种下了不小的隐患。 若是骗术被人识破,她可就要遗臭万年。 也亏得张有贵不愿计较,否则明年的今日可能就是她的忌日了! 孔缺满脸不可置信,夸张的指着张有贵离去的背影: “他——能当靠山!” 作为混迹江湖的老手,他能想到的靠山不是行业老大就是江湖帮派,谁会找一个专门破案的捕头? 搞不好哪天自己就被下了大狱。 宋恬没空搭理他,给他一个白眼。 “我这儿可不养闲人,要么你就在店里帮忙,要么请自谋出路。” 她都快忙的不可开交了,可没工夫跟他扯皮。 孔缺撇了撇嘴,嘀咕道: “女人啊,就是口是心非!” 宋恬每次对他都横不是鼻子竖不是眼的,可到底也没把他怎么着。 这句话被谢云哲听去了。 他阴沉着脸看着孔缺: “孔先生还要在小铺里待多久? 这衙门里的捕头每日出出进进的,谢某可保不齐哪天会说漏了嘴。 把先生的老底揭出去。” 孔缺转头看他一眼。 当初被谢云哲揪着头发威胁要报官的恐惧感油然袭来。 他脸色难看的回了一句: “用不了多久,我赚点傍身的钱财就告辞!” …… 宋恬一早上忙的脚不沾地,没注意孔缺在她的店门外,开了张。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好看的戏法不要错过了啊!” 他朝坐在外面等位的食客们挥了挥手,让他们看见自己手里空空什么都没有。 然后凭空一翻,手里便多出一把小巧的簪花来。 引得在场的食客们一阵惊呼。 “你是怎么做到的?” 孔缺笑的灿烂如花: “说好了这是戏法,告诉你们岂不是就不好玩了!” 他把簪花随意插在几个小姑娘头上,姑娘们欢喜的凑在一块嘻嘻哈哈的笑。 有没得到的,就起哄让他再来一把。 孔缺背起双手清了清嗓子,心说果然是小地方的人好骗。 “簪花什么的太简单了,不如我们玩儿点儿有意思的!” 他将一锭银子拿出来,左右手倒了几下,然后伸出一双拳: “谁能猜中银子在哪儿,这银子就归他了,若是猜不中,就要给我十文的辛苦钱!” 这下不光是小姑娘了,许多大婶小伙子也跃跃欲试。 十文钱不算多,可那块银子看着足有二两呢。 “行,我来试试!” 有个壮实的小伙子掏出十文钱。 “来这位小兄弟,看看你今日运气如何?” 孔缺兴高采烈的将两只拳头伸过去。 他专门练过千术的,自然不会让旁人得了便宜,好多人试了又试,还是猜不中到底在哪儿。 有的人知道他耍了手段,试了几把就放弃了。 可有的人却是越猜越上头,一早上输了快一两银子。 刚开始还有人与他搭话: “你这年轻人看着怎么有点面熟? 好像跟昨晚那位白马寺的高僧有几分相像。” 孔缺一边变幻出赌博新花样,一边毫不心虚的自嘲: “这位老伯您可真是抬举我了,我要是有高僧那样的本事,至于沦落到靠宋掌柜接济过活吗!” 说话的老伯被这么一说,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了。 昨晚那高僧来的时候灯火昏暗,他也是仗着站的近多看了几眼。 只觉得那高僧慈眉善目,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再看眼前这个年轻人。 虽说模样还算周正,但总有些贼眉鼠眼…… 他兀自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呢。 到了后来,有几个输红了眼的年轻人已经在怀疑他出老千,盯着他的双手不敢眨眼。 “你不可能把把都会赢,一定是藏了什么机关!” 可任他们如何仔细,都没看出孔缺破绽。 有个输了三两银子的年轻后生就受不了了。 “把钱还给我,你这个骗子!” 他失控的推了孔缺一把,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那些钱是给我娘买药用的,不还给我跟你没完!” 他是去买药的途中看见孔缺在这儿开赌局,一时手痒试了几把,结果都输了。 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孔缺又让他赢了一把,把输掉的钱赚回来三分之二。 小伙子又来了底气,觉得下一把一定能翻本,说不得还能赚上一大票。 结果就…… 一发不可收拾。 孔缺没想到一上来就碰上个这么输不起的。 但他辛苦一早上,退了他的就得退别人的,岂不是要白忙。 “愿赌服输,你既然敢赌,输了的银子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有人劝那年轻人: “赌债也是债,小伙子以后可别赌了。” 也有亏了钱的替他鸣不平,指着孔缺声讨: “他分明在出老千,是该把咱们输的银子都退回来!” 一时间吵吵嚷嚷,十分混乱。 在店里忙活的宋恬终于听到了动静,出来查看是怎么回事。 听了众人的控诉,她将孔缺拉到一边,让他把一早上骗来的钱都退回去。 “凭什么?” 孔缺自然不愿意。 “我自己凭本事赚来的钱,又没偷又没抢。 而且我如今身无分文,就是想赚点吃喝钱,又没掏他们家底!” 宋恬直想翻白眼。 “是谁昨晚上信誓旦旦的跟我说骗亦有道的? 到我小店里吃饭的都不是什么权贵,普通人能挣出个吃喝来已经很不容易,你还要掏他们家底?” 孔缺自知理亏。 可他不是缺钱吗? “这样,我给你每月二两银子的月钱,你就在我门前变些戏法吸引顾客。” 怎么说也帮过她大忙,宋恬还是想拉他一把的。 可孔缺瞧不上那二两银子。 “切,还不够我喝酒的!” 宋恬只好放了个大招: “想不想多学几个戏法?” 虽然她不会变戏法,但魔术还是看过一些的。 不过她只能描述效果,能不能琢磨透,就得看孔缺的悟性了。 孔缺赶紧点头: “你可别反悔!” 宋恬将他骗来的钱都悉数退了回去,又给各位受害人们都送了一份凉皮,才平息这次的事件。 孔缺对着各位施礼道歉,说这是他故意安排的节目,给大家消食解闷用的。 以后要是大家还想看戏法,尽管来小铺吃饭,他表演! 恬恬小饭铺又收获了一波赞。 吃过午饭,店里终于清闲了一些。 学成和小武也相继回来了。 谢云哲跟宋恬交了账,就准备回秋蝉书肆上班。 可是一出门,却看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第82章 怎么会? “看见了? 当初你费心费力的拆散了她跟周家二郎,如今人家也过的风生水起。” 谢瑶甩着手里的帕子,看似漫不经心的朝恬恬小饭铺的方向扭了扭头。 今日她盛情邀请宋娇来县城逛街,实际是想刺激她一把。 上次牛二的事她做的忒不地道,让她一个人承担了所有后果。 谢瑶可不想让她太好过。 “听说人家还巴结上了本县的捕头。 这小饭馆看着不大,可有大树撑腰,又人流如织的,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呢!” 看宋娇眼巴巴瞅着那小铺子,还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谢瑶就知道今日这招管用了。 “瞧瞧人家身上穿的,可是上好的香云纱!” 看见宋恬一身粉衣出来招呼客人,谢瑶自己也忍不住酸酸的。 “饶是你我都属向阳镇的富户,这样上好的料子,衣橱里也没几件! 就这个往常给你提鞋都不配的小贱人,如今过的可真是滋润啊!” 宋恬正与等位的食客们聊天解闷,完全没注意到远处的情景。 宋娇看着她比之前越来越娇俏的模样,嫉妒之火已经快冲破的了理智! 凭什么? 明明她以前活的还不如一只老鼠! 如今却这般明媚照眼! 看着宋恬旁若无人的与等位的老男人小伙子们说话,又与台上正变戏法的孔缺调笑。 宋娇攥在手心的指甲都快插进了肉里! 狐媚子! 都嫁人了还如此不检点,与这么多男人眉来眼去的。 她恨恨的在心里骂。 可一转头,玉树临风的谢云哲迈着平稳的四方步走了出来,光看他这挺拔如松的身形,温文儒雅的动作,已经让人赏心悦目。 何况他还有一张近乎完美的脸。 “娘子,店里人手差不多够了,我就要回书肆上工。” 这声音也是清脆悦耳,闻之令人如沐春风! 可他温柔小意对着说话的人,竟然是宋恬! 想想当初她主动倒贴,还被谢云哲瞧不起的模样…… 宋娇觉得,她要赶紧送宋恬去死! 谢瑶在旁边看着她脸上的阴晴变幻,捂着嘴偷笑了一下。 “哼,瞧你小样,谁叫你之前只看我好戏,如今也叫你体会一下这锥心蚀骨的滋味!” 她就不信宋娇能忍住了不出手。 两人在小铺外张望了一会儿,就备受打击的走了。 却不想被出门的谢云哲看了个正着。 他认得这两个人,而且每次遇见她们,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哎,你们都来了啊!不是说一天最多只能来十个吗?” 演完了戏法正坐在阴凉处喝绿豆汤的孔缺突然站了起来,看着一群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脸色犯愁。 这一伙少说也得四五十个,宋恬还不定会怎么骂他呢。 为首的一个乞丐看着年纪挺大了,胡子都已经花白。 闻言苦着脸道: “这位恩人,咱们都快饿死了,再等几天可能都见不着人了,您行行好,今日先多施舍些。” 谢云哲抬头一看,这些乞丐大多老的老小的小,个个瘦骨嶙峋的,的确是朝不保夕的模样。 “孔公子,这些叫花子怎么都来找你啊?” 有些食客跟孔缺也算认识了,好奇的问他。 孔缺疲于应付: “呃……这不是宋娘子心善吗,看不得这些人受苦!” 谢云哲已经有了个主意,掏出二十个铜板,找了个看上去还算机灵的半大小子。 “你,过来!” 宋恬听见声音已经出来查看情况。 虽说觉得这些乞丐人数有点多,怕是会影响食客们的观感。 但的确是孔缺夸下的海口,她还是让学成招呼这些人在一边等着,进去让王铁山准备吃食去了。 “你帮我跟着那两个女子,每日跟我汇报她们的行踪情况。 只要说的详尽,我每日都给你这些钱,如何?” 谢云哲对那个半大小子说。 小乞丐两眼放光,还有这等好事! 赶紧点头。 “记得不要让别人知道,也别叫她们两个发现了。” 谢云哲把铜板给了小乞丐,自己则背着手施施然走了。 到了晚饭时间,小店的生意越发忙了起来。 所幸伙计们都回来了。 根生吃了一天药,身体状况稳定了不少,不顾劝阻非要到前面帮忙。 宋恬没办法,也实在太忙了。 就让他坐在凳子上帮忙搅拌凉皮。 到了天色上黑的时候,人流渐渐稀少,大家也终于可以停下来喘口气。 “幸亏咱们昨晚上连夜备的料,要不然今天还真应付不来!” 王铁山累的瘫坐在椅子上,但神情是无比的兴奋。 生意又有了起色,到月底又可以分到好多钱了。 “这是根生,是我以前村里的邻居,以后也会留在店里帮忙,麻烦各位照应一下。” 宋恬看着裹满绷带的根生,感觉很过意不去。 人家伤还没好呢就出来干活,看起来手脚麻利十分利索。 以后她就决定正式聘他做店伙计了。 “欢迎!” 学成依旧热情拍手。 根生有点窘迫: “要不是恬姐姐我恐怕早就死了,治伤还花了你这么多钱! 给姐姐干活是应该的,你给口吃的就行了,我别无所求。” 小武在旁边哼了一声,小声嘀咕: “假惺惺!” 他觉得这个根生八成是宋恬请来的托,都是一起做活的,他不要工钱别人还怎么好意思再要! 宋恬刚想再说几句。 害根生吃了这么多苦还差点被打死,她和谢云哲也脱不了干系,给他治伤是应该的。 至于工钱,只要在店里帮忙都是应该拿的。 可没等她开口,就听得外面一阵嘈杂: “快走! 为了抓你哥几个都一天没吃饭了,老东西还挺能折腾!” 宋恬抬头,打眼往外边一看。 是张有贵带着三个捕快,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走了过来。 被捆着的人披头散发,遮住了半张脸。 身上的长衫沾满了泥土灰尘,还有好几处撕裂。 早上张有贵就说乡下发生了命案,他要下去查案。 看来这是抓到人了。 可宋恬看着被捆的男人越走越近,却觉得十分熟悉。 直到他被身后的江峰推搡了一下,盖在脸上的头发被他一个趔趄激的掀起一角,宋恬才看清他的容貌。 “刘大夫!?” 她赶紧起身迎了出去。 “您……这是怎么了?” 刘守仁年岁快过半百,又是医术高超的大夫,怎么会犯了杀人命案呢? 第83章 曾经有恩怨 张有贵看着宋恬慌慌张张出来,有些诧异: “你认识他?” 刘守仁十分狼狈的抬了抬头,看见是宋恬,嘴唇哆嗦了两下,但没发出声音来。 他被江峰和另外一个捕快押着,想动一动都难。 宋恬也没走到他面前,被张有贵伸手拦住了。 她赶紧点了点头: “刘大夫是我老家向阳镇的大夫,医术口碑都不错,还曾救过我家小叔和婆婆的命。 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 张有贵倒是没想到宋恬对这个老大夫评价这么高,但看她十分关切的样子,想来是很熟的人。 随即挥了挥手让江峰松绑。 “有人告他蓄意杀人,证据确凿,我也只是秉公办事!” 宋恬脑袋嗡嗡的。 蓄意杀人? 还证据确凿! 怎么可能呢? 可她抬头去看刘守仁。 他却只是红着眼睛低下头去,似乎没什么可说的。 江峰一边给刘守仁松绑,一边替自己辩解。 “宋娘子别怪兄弟们下手重,这老家伙不老实,咱们几个去抓他的时候人竟然跑进山里躲了起来,还差点放火烧死咱们几个。 我这也是怕他再生事端!” 刘守仁身上的绳子都解了下来。 然而他一直呆愣愣的没有半点反应,好像周围的人和事都跟他无关似的,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宋恬看着老大夫如今的模样,忍不住一阵心疼。 她是不相信刘守仁会蓄意杀人的。 如今这般抵触,定是受了莫大的冤屈却无处伸张,存了死志。 “张捕头,各位差大哥,你们快去店里歇歇脚,我叫铁山叔给你们上餐。” 官差们都在,她不好跟刘大夫说话。 赶紧将人都请进了店里。 王铁山看到刘大夫的模样,也吓了一大跳,赶紧扔了菜刀跑出来: “刘大夫……您这是……怎么了这是?” 刘大夫对他家可谓是救命之恩,怎么突然就被官差抓了呢? “是这么回事。 你们向阳镇汪南村有一户人家,在济生堂拿了几副药,第二天这家的男主人就死了。 他家妇人告到衙门,说是济生堂的刘守仁蓄意报复,害了他家相公。 我去村里查看了一番,他丈夫的确死于中毒。 而从济生堂拿回的那几包药中,也查出了砒霜……” 张有贵见了宋恬的反应,觉得这事儿可能还真有些猫腻。 他与宋恬接触不多,可也知道她心思纯良不是个伪善之人。 她这么相信刘守仁,想必这刘守人也非大奸大恶之人。 “我们也问了村里其他人,大家都说李大成家之前的确跟刘守仁闹过不愉快,当时也差点闹出人命。 所以众人都说,是刘守仁为了当年的事蓄意报复。” 江峰也在一边解释。 宋恬默默听着。 说实在的,她对刘守仁不算太熟悉。 仅有的几次接触都是因为家里人受了伤,或是认识的人受了伤才去找他。 印象里这个老人稍微有点抠门。 可后来她才知道,整个县里的药价都出奇的贵,他是因为把利润压缩到最低,才分文不肯让的。 而且他医术高超,刘氏那次送去都快没气了,都被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跟人有旧仇? 就刘大夫那个温温吞吞的性子。 宋恬是不太相信的。 此时学成已经将饭食做好,端了出来。 宋恬赶紧接了,给几位官差布上。 “各位先吃点东西垫垫饥。 刘大夫虽是罪犯,但却是民女的救命恩人,看他如此狼狈,民女多有不忍。 想跟张捕头讨个便宜,能否让民女带他到后院梳洗一番,也全了救命的恩情?” 张有贵一根指头敲着桌子。 他在回想此案的蹊跷之处。 宋恬以为他不愿意,又伸出手来保证道: “后院里没有通向外面的门,我保证人不会有事。 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民女愿一力承当,以一命抵一命!” 一直站在旁边的刘守仁听了这句,终于转过脸来看了看她,眼神里流露出一些别样的神色。 他挣扎半生。连妻子儿女都离他而去了。 没想到这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却愿意用性命相信他。 “行,你去。” 张有贵回神,冲她挥了挥手。 又对几个狼吞虎咽的捕快道: “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 他对宋恬很有好感,愿意给她留个人情。 宋恬交代学成和小武好好招待,自己则和王铁山王锁柱父子,带着刘守仁到后院,洗脸梳头换衣裳。 “刘大夫,这里没有外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不妨跟我说说,兴许我有办法救你呢。” 王铁山找了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宋恬拿了梳子给他梳头的时候,附在他耳朵边小声问。 刘大夫的情绪已经好转了一些,没有刚进来时那般死板。 但他还是不太愿意说话。 这两天经历了太多,对他一个土埋半截的老人来说,实在是过于刺激了。 “恬丫头还是不必费心了,老夫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 从医三十载,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 很多事,他已经看的很开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曾跟自己一起吃苦受罪的老妻,还有一双儿女! 他缓缓摇了摇头,脸上的凄苦之色盖都盖不住。 “你若是有心,就帮我去三黄里的瞿家报个信,就说我想在死之前,再见她一面。” 这辈子,到底是负了她。 宋恬不知道他口中之人到底是谁。 想来是刘大夫一直都不曾露面的家人 。 “这都好说,只是您能不能跟我说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您跟那个叫李大成的到底有什么过节? 以我对您的了解,就算是之前闹过别扭,您也不至于下毒害人啊?” 宋恬还是想帮他脱罪。 刘大夫却无奈的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兴许这就是老夫的劫数,终究是逃不过的……” 他悲怆的说着,自己起身往前面去了。 宋恬看他这般,想必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她想起了醉仙楼的杨掌柜,不知道他们当年的渊源,是否跟此事有关? “宋娘子,既然都已经好了,张某就先带刘大夫回县衙。 你若是还有什么补充的,随时来找我。” 张有贵和几个捕快早吃完了饭,见人出来,就起身告辞。 宋恬塞给他十两银子: “这些银子捕头帮我打点一下狱卒,刘大夫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请各位狱卒大哥多照应着些。” 张有贵没有拒绝,收了银子带着人走了。 第84章 想办法 宋恬看着人走远了,才赶紧对王铁山道: “铁山叔,我得出去一趟,明天也未必能回,小店的事儿,还得麻烦您和锁柱哥多照应。” 刘守仁对她家有救命之恩,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被诬陷。 蓄意杀人,按律法当斩。 刘大夫宁愿放火自焚也不愿进衙门,不想受辱是其一,其次怕也受不了狱中的拷打。 王铁山知道她是要想办法去救人,赶紧应承道: “行,你快去,店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他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再说还多了一个根生,是个勤快上进的。 说着他又回去取了五十两银子,塞给宋恬: “恬丫头,锁柱一条命都是刘大夫救回来的,老汉我也没能耐,可全靠你打点了。” 宋恬握着那锭银子,只觉得有千斤重。 她其实也没啥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尽量。” 她把银子收了起来。 “眼下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少不得要先去查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叔的钱我先拿了,若用不着回来再还给您。” 除了张有贵,她还没跟其他当官的打过交道,也不知是怎么个路数。 辞别了王铁山,宋恬又回家想拿自己的积蓄。 不管打探消息还是求官府通融,都少不得银两支持。 谢云哲一听刘大夫出事,也很惊讶。 “娘子先别着急,如今最要紧的,是搞清楚具体情况。 脚行的洪三哥掌管着向阳镇所有村镇的货运,想来知道不少底下的事,明日一早我就去托他打听打听。” 宋恬点头: “我也觉得,必须得先了解情况再说,可听别人说到底不如自己去看……” “娘子的意思是?” 谢云哲有些诧异。 难不成她真想亲自去调查? 人家张捕头可都没查出什么来。 “刘大夫托我去三黄里给人捎信,我想着反正顺路,就去汪南村看看,打听打听那个李大成的情况。” 谢云哲不太赞同,想劝她不要趟这趟浑水。 可他知道宋恬的脾气,只要她认定的事,他说再多也没有用。 而且那个刘大夫,的确帮了他们家很多。 于是道: “明天我告了假跟你一起去。” 宋恬连忙摆手: “不必,你才上班没多久,哪能经常请假。而且我这一去当天未必能赶回来,你还有浩儿需要照顾。” 一边的浩儿却举起了手: “刘大夫救了浩儿的命,浩儿也要去救他!” 说着就转身抱起小黄狗先锋。 “而且嫂嫂去查案,先锋能帮上大忙。” 宋恬拗不过他们,只能同意一起去。 “你吃完了饭哄浩儿先睡,我还要出去一趟。” 宋恬给两人做好了晚饭,又要出门。 刘大夫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觉得务必要让杨掌柜先知道一下。 虽然不知道两人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但知道两人关系匪浅,杨掌柜一定会帮忙。 “娘子,天都已经黑了。” 谢云哲不太理解宋恬为何如此热心肠。 “我就去趟醉仙楼,用不了多长时间,而且从这里过去都是大路,也不会不安全。” 宋恬解释了一句,开门就要走。 忽然意识到谢云哲好像是在埋怨她多管闲事。 于是又撤回了脚,转身对着他道: “人都有低谷的时候,你们家当初出事时,若是所有人都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你心里也不好受?” 他至少还有人帮忙求情,免了一家人都被流放。 也至少还有九叔公帮忙,让他们有了个落脚之处。 谢云哲沉默了。 那种求天不应告地无门得感觉,的确是令人绝望。 “娘子自去便是,我和浩儿在家准备明天出门的东西。” 有时候,谢云哲真觉得宋恬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 每次陷入绝望,或是生了邪念,娘子总能给他当头棒喝,犹如醍醐灌顶。 让他原本冷硬的心肠,也渐渐有了些温度。 宋恬对他点了点头,转身开门走了。 “什么,守仁被抓了!” 杨树才听到这个消息,震惊的把手里的茶杯都摔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得去牢里看看他!” 说着,他就起身往外冲,连外衫都顾不得套一件。 宋恬赶紧拦住了他: “杨掌柜先别着急,我已经让张捕头打点了狱卒,想来刘大夫在狱中不会受太多苦。 只是这次遭难似乎让他备受打击,已经没了求生之心,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清其中原委。” 她颇为无奈的看着杨树才。 “要想救他,首要任务是查清真相,还刘大夫一个清白!” 杨树才也渐渐冷静下来,连忙点头: “对对,你说的对。” 他转过身来回踱了几步,又问。 “你刚才提到汪南村的李大成? 这个人我认识。 就是十几年前黄家操控药价的时候,收买来对付守仁的……” 宋恬这才从杨树才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杨李两家,原本是关系十分要好的邻居。 杨家富裕,杨父一直给大户人家管理商铺,收入可观,家底丰厚。 而刘家却很清贫,刘父虽做了些小生意,靠倒卖药材赚了一些钱,可刘母却身子不好,一直靠汤药续命。 杨树才跟刘守仁从小是形影不离的玩伴。 后来长大了一些,杨树才就跟着父亲学经营之道。 刘守仁也帮着父亲倒卖药材,并认识了一个医术很好的大夫,跟着他一起学医。 可是刘父有一次外出进货,遇上山洪暴发,死在了半路上。 让原本就不富裕的刘家更是雪上加霜。 还好刘守仁的师父宅心仁厚,让他去医馆当了学徒,每月的工钱差不多能供养他和母亲的生活。 但母亲的病一直是刘守仁的心头患。 仗着自己学了几年医术,他开始尝试自己给母亲配药。 正好那几天师父派他下乡去给穷人们义诊,他就把煎药照顾母亲的事托付给了好朋友杨树才。 谁知他回来的时候,母亲却撒手人寰,丢下他去了。 他把这件事的责任都推给了杨树才,觉得是他没照顾好母亲,才让她死了的。 可杨树才明明是按照刘守仁的嘱咐煎的药。 而且在帮忙入殓的时候,他还发现了刘母留下的遗书,说她是不愿再拖累儿子,才自己吃了砒霜。 可连续痛失亲人的刘守仁却怎么也不愿相信,一直把这件事怪在杨树才身上。 宋恬点点头: “怪不得每次提起您,他都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呢。” 杨树才苦笑着摇头: “我倒是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这些年只要他有事,我能帮就帮。 可是那一年他的医馆出事,我救下了他,他好像却更生气了……” 第85章 蹚一蹚才知深浅 那是在两人都成家以后,杨树才已经接替了父亲的职务,把醉仙楼经营的风生水起。 有一次回乡去看望父母,才知道刘守仁的药铺被人砸了。 彼时,刘守仁已经娶了他师父的女儿,正式接手了济生堂。 秉持着师父行医济世的准则,对穷困人家来看病的人十分优待。 不光是诊费药费都收最低价格,许多手头紧张的人也可以赊账甚至直接免除。 宋恬赶紧点头: “怪不得刚见面时刘大夫执意不肯赊账,原来是吃过这方面的亏啊。” 杨树才点点头。 “那时,乡绅黄家栋不知为何突然把持了全县的药材市场,强迫各大医馆药铺必须从他那里进货。 不听话的就利用各种手段逼迫甚至直接清除……” 许多药铺医馆纷纷倒闭。 一些医药从业者,要么直接转行,要么就听从了黄家的“规劝”,加入诊费飞涨的行列。 可刘守仁是个固执的。 他不但不涨价,还让自家的徒弟单独从外面进药。 对那些看不起病的贫民,全都可以赊账。 他的妻子劝他不要跟权贵作对,这般下去败光了她父亲留下的家产不说,还可能牵连全家人都有性命之忧。 可刘守仁听不进劝,只说师父的遗愿就是济世救人,若他也跟着同流合污,不知道多少穷人得了病就只能等死。 “想不到刘大夫也有如此热血的时候!” 宋恬感慨。 她一直觉得刘守仁谨小慎微,甚至可以说是胆小怕事。 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刚的一面,面对权贵不屈不挠。 杨树才却是摇头。 “他不是热血,是想起了他的母亲。 吴婶得的不是什么大病,可他家自来清贫,汤药时断时续,渐渐就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当时吴婶自戗,一来是不想再拖累孩子,二来,也是察觉即便吃再多药,她也时日无多。 不如早些自我了断,还能少些痛苦。 宋恬点点头: “那后来呢?” “后来啊,赊账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药堂周转不开,守仁的妻子负气带着儿女离开,他也被那些想赊账却遭拒了的人缠上……” 这个领头的便是李大成。 当时他说他娘病了,要赊账。 可济生堂已经捉襟见肘,见他穿的还算体面,驳回了他的请求。 李大成便带着一帮人砸了济生堂招牌,说他招摇撞骗,欺诈贫民。 刘守仁也差点在那次事件中被打死。 亏得杨树才听得风声赶紧赶了过去,制止了那帮暴徒,才救出了刘守仁。 又动用关系查明了事情真相。 原来是黄家栋收买的李大成,让他把不听话的济生堂搞垮。 最近来赊账的穷人突然暴涨,弄得济生堂赤字连连,正是他的手笔。 杨树才花钱摆平了此事,黄家管事答应不再追究,刘守仁才算逃得一命。 “你这般有情有义,他却对你横眉冷对的,你不恨他吗?” 宋恬对杨树才的敬佩又提高了一些。 杨树才呵呵一笑: “他这个人啊,就是口硬心软。 之前我的确对他的态度颇有成见,可我在县城当值,很少能回家照顾父母,一直以来都是他经常代我回去探望二老。 他们有个病有个灾的,也是他帮忙照顾……直至二老去世。” 杨树才说着,陷入了沉思。 “我想他总是看我不对付,只是心里还过不去那道坎。” 宋恬点头。 关系到自己挚爱的亲人,的确很难保持理智。 “如今李大成再次跳出来闹事,你觉得还有没有可能跟黄家有关?” 杨树才叹了口气: “这也不一定,毕竟即便是被人收买,他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 别说只是收买关系,就是黄家自己养的忠仆,能做到这般的也没有几个。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得明察细访才能知道真相。” 当年他为了查清赊账之事,几乎动用了所有关系,连在京城的东家都惊动了,才挖出黄家这个始作俑者。 而且东家还说黄家是个动不了的。 如今出了这样的命案,他怕是也无能为力。 “明日你去三黄里给弟妹送信,我去汪南村先探探虚实,若有什么发现,我们在镇上汇合。” 不管是什么浑水,总得去蹚一蹚才知道深浅。 “用不用跟张捕头知会一声?” 宋恬又问。 毕竟是去查案,衙门的捕快可能更专业一些。 杨树才却是摇头: “他们既然敢这般陷害,一定准备充足,就防着官府的手段,捕快若是一起去,反而探不出什么。 不如等我们发现了蹊跷,再叫他来清查不迟。” 宋恬又是点头。 是这么个道理。 当晚,许多人都睡得不太踏实。 尤其是身处大狱中的刘守仁。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生悬壶济世,从未生过害人之心,怎么到头来,却落得个如此凄凉的下场。 妻离子散也就罢了,如今生路也不给他留一条。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 他又想起了宋恬的话: “……兴许我有办法救你呢?” 虽说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可他心里莫名对她十分信任。 从刚开始为她破例赊账,到后来把师父留下的最后一颗回春丹也给了她,刘大夫始终觉得这个小姑娘言出必行,从来没食言过。 只是如今…… 只能说成也萧何败萧何。 若不是对宋恬如此信任,他也不会接诊王锁柱。 后来也就不会再出现门庭若市的情况,更不会碍了某些人的眼。 自从老妻离开,他重整旗鼓又开了济生堂,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再得罪那些人。 可有时候就是这样。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即便他小心再小心,可还是把名声传播了出去,惹得同行嫉妒。 只怕这次,他再难翻身了。 …… 第二天,宋恬起了个大早。 给大家做好了饭一起吃了,就准备出发前往三黄里。 浩儿每次出门都很兴奋,抱着先锋一会儿这看看,一会儿那看看。 谢云哲先去书肆告了假,又顺路去崇文书院给浩儿也告了假。 “咱们今天是去办正经事的,到时候你别乱跑,先锋也要看好。” 坐上牛车的时候,他一脸严肃的对浩儿道。 浩儿亦是板起了小脸,认真道: “哥哥嫂嫂放心,浩儿绝不会拖后腿。 刘大夫曾经救过我的命,这次换到我救他了!” 说着拍了拍先锋的狗头: “到时候先锋也会努力的。” “汪汪!” 先锋叫了两声表示同意。 可宋恬的心情依旧十分沉重…… 第86章 搜集情报 到达三黄里的时候,才刚刚辰时过一刻。 这个村子处在向阳镇和丰林县县城中间,看着比较富裕,村里的住户都是白墙红瓦,用青砖砌起的院墙。 一路问过来,有人指着一处二进的院子,说那就是瞿家的。 看样子过的还不错。 找着了地方,宋恬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妇人,高颧骨,尖下巴,面堂有些严肃。 “你找谁啊?” 她不认识宋恬,防备的问。 宋恬上前走了两步: “您是瞿婶子,我是刘守仁刘大夫的邻居,他托我来带句话。” 一听到刘守仁的名字,老妇人立刻板了脸: “你找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姓刘的!” 说着就要关门。 宋恬赶紧上前挡在了门边。 “婶子,村里人说姓瞿的就这么一家,我肯定没找错地方。 不管您之前跟刘大夫有什么过节,如今他被人诬陷蓄意杀人,下了大狱,最后的愿望就是见您一面。 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好歹夫妻一场,他可能度不过此次的劫了,求您就去看看他。” 听杨树才的意思,瞿氏也是因为劝说刘大夫无果,这才负气带着孩子走了的。 毕竟是夫妻一场,宋恬觉得她没必要老死不肯相见。 果然,瞿氏一听他下了大狱,眼神露出几分惊讶。 “你说的可是真的?” 宋恬赶紧点头: “我跟婶子素昧平生,没必要骗您。昨日我也是恰巧遇见刘大夫被捕快带走,才知道这件事。 刘大夫万念俱灰,一心想要求死,问什么他都不肯说。 唯一惦念的,就是托我来给您带个信,问你能不能再去看看他。” 瞿氏的目光黯淡下来,终于放开了要关上的大门。 “早劝他不要跟权贵作对,时势大过天,他就是不听!” 看得出来瞿氏对这个老伴还是有些感情的,听了宋恬的话,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宋恬叹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下。 “这事也不能全怪刘大夫,他重开济生堂,也是不想您父亲的心血毁于一旦,而且经过上次的事,他已经谨慎了许多了……” 只是这次不知道又得罪了谁,竟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我知道了。” 瞿氏看上去十分担忧,但还是很有礼貌的对宋恬道: “我一个老婆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出了这种事也没啥主意。 去不去看他,等我家大儿回来再做商议。” 宋恬点头。 毕竟两人已经分开十多年了,中间他们发生过什么事她也不知道,无权干涉人家夫妻俩的事。 “话我已经带到了,瞿婶子自己掂量着。” 说完她就告辞了。 带话只是顺便,她今天的主要任务还是去汪南村查问情况。 “怎么样?” 今日他们是在车马行雇的牛车,宋恬怕有陌生男子跟着瞿氏不敢给开门,就将他们哥俩和先锋都留在车上了。 宋恬摇了摇头: “瞿婶子怕是还有什么顾虑。” 看她表情,还是关心刘大夫的,可又不肯马上去看他,就让人觉得有些凉薄。 “走,如今时间还早,我们直接去汪南村找杨掌柜。” 牛车掉了头去汪南村。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汪南村的村口。 跟富裕的三黄里比起来,这个小村子明显要寒酸很多。 村里的房子大多都破败了,外围的田地种的也稀稀拉拉。 而且这里是山区,村子就建在半山腰上,取水吃水种田都不太方便。 “大妹子,你来找人啊还是投亲啊?” 刚走到村头的打谷场,就有围在一起的村妇们问她。 “各位婶子大娘,今日有没有一个这么高的中年男子来过?” 心想这村子穷也真是有原因的,大好的天气这些妇人都不去做活,净坐在一起唠闲嗑。 “哦,你说那个来收山货的土财主啊,去李家了,你是他闺女啊?” 有个大娘嗑着南瓜籽,问。 宋恬转了转眼珠。 “不是闺女,是外甥女。 我家夫君如今跟着舅舅学做生意,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说着回头冲赶上来的谢云哲眨了眨眼。 “你还不快去帮舅舅上货,我跟婶子们在这儿聊聊天。” 村头巷尾的妇女聚集地,最是听八卦的好地方,她让谢云哲去找杨掌柜,自己想在这里搜集些情报。 谢云哲会意,点点头带着浩儿走了。 “哟,你这相公长得可真标志,你从哪里找来的!” 村妇们的眼都盯着谢云哲,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过来看宋恬。 宋恬心里有些膈应,但还是笑着回答: “我舅舅给保的媒。” 心想找个太帅的相公,有时候的确也挺烦恼的。 “各位婶子大娘,我平时最爱听热闹,咱们村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她搬了块小石头坐在村妇们中间,一副想吃瓜的姿态。 妇人们一看,竟是同道中人。 一个个精神抖擞,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知道的八卦分享给她。 “你还别说,别看咱们汪南村这么小,最近还真出了一件大事!” 一个眉毛粗粗的大婶语气夸张的说。 “可不是吗,村口的李大成死了!据说是被镇上那个大夫给毒死的,都给告到衙门去了!” 一个嘴唇厚厚的大娘赶紧接过话茬。 “我看纯属胡扯……” 一个三十来岁头上簪了一朵黄花的妇人又接过了话茬。 宋恬赶紧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 “我看是李大成的媳妇儿受不了他打,才下的毒!” 宋恬转了下眼睛。 看来不虚此行。 “我看你才是胡扯,那李大成的确打过王氏几次,可女人怎么也得靠男人过日子,她家娃娃才那么小,又是个女孩,毒死了男人她要怎么活!” 女子都是出嫁从夫,丈夫死了,如果没有儿子傍身,就会被族群收回家产赶出去。 可…… “她没有娘家吗?” 也可以投奔娘家兄弟,请求收留。 一些疼爱女儿的爹娘也会再寻靠谱的人家将其改嫁。 “王氏是逃难来的,谁知道她娘家在哪儿?” 粗眉毛大婶赶紧摇头。 “要不是来历不明,她那样的模样又怎么会跟李大成,还不是没办法。” 厚嘴唇大娘也叹了口气。 簪花少妇亦是满脸同情: “可不是,那个李大成又丑又凶还总是打人,当初也就给了流落此地的王氏几个馒头,就把人娶了。 说实在的,说是娶,实际就是抢。 我娘都说那天听见王氏半夜里哭的撕心裂肺的……” 大家都是女子,对王氏的遭遇深表同情,异口同声的叹了口气: “哎——” 第87章 受害人王氏 宋恬根据大婶们的指点来到李家的时候,杨掌柜和谢云哲正在跟王氏谈价钱。 “你这些山货虽然品质尚可,但数量有些太少了,不够咱们跑一趟运费的。” 杨树才像模像样的查看着几朵蘑菇。 一边站着的妇人牵着个两三岁的女孩,神情有些激动: “这个好说,咱们这里靠山,家家户户都会上山捡蘑菇,掌柜要是需要的多,我去帮你问问其他邻居,多凑一些。 你看怎么样?” 她个子高挑,五官精致,犹可见绰约的风姿。 只不过面色蜡黄,嘴唇泛白,看上去没怎么有精神。 她身边的小女儿也瘦瘦小小的,看见陌生人紧紧躲在她娘身后,瞪着惊恐的大眼睛。 一看这母女俩之前过的就不太好。 “嗯,这个倒是可以考虑。” 杨树才捋着胡子。 “你若是真能帮我凑齐一次运费的成本,这些山货我给你出高价,还另外给你一两银子的抽成。” 王氏喜出望外,赶紧点头哈腰的道谢: “多谢掌柜成全,我这就去给您打听打听。” 说着牵起小女孩就往外走。 路过宋恬的时候,眼神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神情中充满了戒备。 宋恬赶紧冲杨树才和谢云哲叫了一声: “舅舅,夫君,你们收好东西了没,怎么用了这么久啊?” 杨树才愣了一瞬。 谢云哲赶忙搭话: “马上就好了,娘子稍安勿躁!” 王氏这才收回目光,抱起走的太慢的小女孩,出了门往别家去了。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宋恬走过去,问杨树才。 看见浩儿正带着先锋坐在屋门口玩,见王氏走了,拍了拍先锋的屁股。 它便悄无声息的溜进了屋里,对着简陋的陈设一顿嗅。 “是个穷苦人家,若是有人花重金收买,那李大成还真可能为了这对母子不顾性命。” 杨树才总结。 宋恬赶紧摇头: “我觉得不会是这样……” 她把在打谷场上听到的传言简单跟两人说了一下。 谢云哲跟着点头: “刚才我说起李大成被无良大夫毒死的传闻,她表现的一点儿悲伤都没有,眼神还有些躲闪。 而且你看她这小院,明明才死了相公,却不见半点素缟孝布,连纸灰都没有,可见她对丈夫的死毫无感觉。” “哦,这个我问她了。 说是为了破案,李大成的尸首被衙门扣下了,没办法治丧。” 杨树才解释。 “不过你们一说,我也觉得这妇人有些奇怪。 难不成是她害死李大成,栽赃给守仁的?” 谢云哲又摇头: “我看着不像,王氏虽说对李大成的死没甚太大反应,但提起这事儿她也没心虚害怕的表现。 一个老实巴交的村妇,以前又没害过人,是做不到这么淡定的。” 宋恬十分赞同。 别说是杀人了。 她当初目睹了谢云哲杀狗,每每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说着她就不自觉地瞟了谢云哲一眼。 这些话只适用于从未害过人的普通人,他可能算个例外。 毕竟杀了二黑之后,他还能一脸无辜的面对上门讨说法的徐氏。 “嗯。” 杨树才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这样,既然得不出结论,今日我们就以收山货为由,在此留宿一晚。 王氏若有帮手,看见陌生人留宿,必定心生古怪。 待会儿我故意拖延时间,你们就注意着何人与她接触。” 不愧是执掌醉仙楼多年的掌柜,杨树才很快想出了应对办法。 “的确是个好办法,刘大夫有您这样一位至交,可真是万幸!” 宋恬恭维到。 杨树才摆了摆手,依旧满脸愁容: “当年守仁出事的时候,东家刚好来了丰林县,带了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这才帮我查明了真相。 如今他远在京城,想借势也鞭长莫及,实是难办!” 这样查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查出结果。 守仁一个人在大狱,也不知还撑不撑的住? …… 王氏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带了个人回来。 是汪南村的村长,李元胜。 “这就是阿香说的杨掌柜? 幸会幸会! 听说你要收山货? 咱们村倒是家家户户都有点,你如果要的多,我叫人通知村民们都拿到打谷场上给您看看。” 宋恬: 这老头看着年纪也不小了,张口就管王氏叫阿香? 难不成这俩人有什么猫腻? 但回头看了看浩儿怀里的先锋,见村长进来也没什么反应。 难道不是他? “大伯,我在打谷场上听说咱们村前两天刚死了人,好像还惊动了官府,您是村长,可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宋恬一副八卦的表情。 李元胜的脸色显而易见的垮了一下,但看到一身华服的杨树才,还是整理了一下表情: “哎,是啊。 大成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说起来,他还算我的本家。 如今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可苦了阿香和这个小孙女儿,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他满脸怜悯的看了眼王氏,王氏很配合的擦了擦眼睛,一副难过的样子。 “李大成是你的本家?那你们李氏宗族会怎么对……阿香?” 宋恬有些好奇。 那群妇人都说男人死了家产会被族人没收,可看李元胜这态度,好像对王氏和她闺女还挺好的。 李元胜终于还是又板起了脸: “这是我们李家的事,就不与外人道了。” 杨掌柜怕他多想,赶紧打圆场: “村长别见怪,我这外甥女就是爱打听热闹,没什么坏心思。” 他十分丝滑的转移了话题。 “我在县城开了家酒楼,特地来收山货的。 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但对品质要求也很高。 村长若是愿意帮忙,就让村民们把家里的山货都拿出来,我要一一验过才能出价。” 李元胜一听,立马换上笑脸。 “好好好,掌柜的放心,咱们村是丰林县为数不多靠山的村子之一,山货都是一等一的好品,您去别的地方可能根本遇不到!” 说着就吩咐身后的王氏: “去,叫村里人把家里的存货都送到打谷场上,请掌柜的过过眼。” 王氏很顺从的应了声“是”,就带着小女儿又走了。 宋恬悄悄靠近了谢云哲: “你觉得这个村长跟王氏……有没有隐情?” 谢云哲也早观察了半天,回到: “看王氏对他还算恭敬,应该不是那种关系。” 说着低头看了看靠他很近的宋恬,目光不自然从她柔和的下颌又往下挪了一点。 “但两人的关系却也不一般。 且看看再说……” 第88章 终于露面 之前看到一大群妇人围坐在打谷场上聊闲篇,宋恬还以为这里穷是因为村民们不够勤劳。 可等收山货的时候才发现,不是她们不勤劳,而是她们无活可干。 此处地处山区,周边可耕种的农田十分有限,收成也不好。 清早黄昏还可以去山里采蘑菇。 如今时值盛夏,中午的太阳能把人都晒化,蘑菇也都枯了。 男人们有的到周围村镇做工,有的会去山里打猎。 这些守在家里的妇人们,就只能围坐在打谷场的阴凉地里消磨时光。 热热闹闹的动员了一番,她们就各自回家去准备山货,捡些好的来看看不能不能卖上高价。 时间快到午时,李元胜作为村长,指了几个妇人给杨树才一行做了饭。 期间宋恬又发挥八卦小能手的作用,跟几个做饭的婶子大妈聊得热火朝天。 但除了得知李大成游手好闲爱打人以外,也没获得更多信息。 吃过饭,杨树才又以天气太热,不利于活动为由。 把收山货的时间又推迟了一个时辰,目的就是想耗到天色太晚只能留宿。 休息的时候,浩儿作为活泼好动的少年儿童,带着先锋把打谷场上等着验货的各家人员都嗅了一遍。 除了在村长身边多待了一会儿,其他也没什么异样。 宋恬开始怀疑,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意义? “刘大夫是开医馆的,能得罪的人也就是医患和同行。 他为人又谦和十分低调,对病患也尽心尽力,这次的事故,八成还跟医药同行有关。” 她坐在谢云哲身边,有些心浮气躁。 “与其我们都在这里耗着,不如去向阳镇打听打听,其他医馆跟济生堂都有什么来往。” 尤其那个叫慈仁堂的,还是黄家栋名下,最为可疑。 张有贵都说证据确凿,刘大夫又不肯为自己辩解。 会不会很快就定了案? 谢云哲却劝她稍安勿躁: “镇上的事我已经托洪三哥在打听了,你去了也没他门路多,反而还会打草惊蛇。 想查清真相,王氏是最直接的突破口。 娘子还是多些耐心。” 宋恬也知道自己能力太有限,只有一堆怀疑,找不出实质证据的话,说什么也白搭。 她又想起杨树才说上次是醉仙楼的东家带来的护卫帮的忙,就不自觉又想起了墨白。 但想想林四那病恹恹的样子,还是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清除了。 她和那对主仆只是萍水相逢,也不过是给人做了几顿饭的交情。 怎么好意思让人参与这种事呢? 杨树才是个生意场上的人精,他假装仔仔细细的查看每一家送来的山货野味,碰到没见过的东西还饶有兴趣的问东问西。 很容易就将时间拖到了太阳落山。 村民们的山货都卖上了高价,心里头高兴。 在他感叹收货太专注了,没注意时间的时候,许多人就盛情邀请他去家里留宿。 “行,也只能这样了。” 杨树才看着天色,满脸为难的说。 “如今只验完了货,还没给大家结账,东西也要分门别类的放好……” “就是,杨掌柜就别走了,晚上咱们在打谷场摆席,顺便让村民们帮你一起整理好货品!” 上山打猎的汉子们也都回来了,自告奋勇要帮忙。 “舅舅,就在这儿住一晚。 我跟婶子们特别投缘,还有好多话没说够呢。” 宋恬很配合的撒娇。 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表情晦暗的王氏。 原本她只是想自己多卖些钱,可没想到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村里其他人的山货比她弄的多多了。 好在杨树才还答应多给她一两银子,也不知会不会兑现。 她一下午都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并没有与人接触。 “汪,汪汪汪……” 浩儿牵着的先锋突然叫了起来。 宋恬和谢云哲赶紧抬头去看。 就见一个年轻人朝打谷场上走来,边走还边嗔怪的对李元胜道: “爹,怎么回事?” 浩儿赶紧安抚了狂躁的先锋,牵着狗绳走到宋恬身边。 “嫂嫂,先锋是说这个人有问题!” 宋恬点点头,表扬似的摸了摸浩儿的头顶,又捋了捋先锋的狗头。 与谢云哲对视一眼,两人纷纷起身朝那人走去。 来人二十出头,个子不高,微胖身材,长相中等偏下。 穿一身黑色锦缎长衫,脚上蹬一双皂底云纹靴。 那靴子宋恬看着有几分眼熟。 好像是碰见铁山叔带儿子求医时,慈仁堂的伙计穿的制式靴。 当时那小伙计毫不留情的踹了铁山叔一脚,宋恬就在旁边,对他的靴子印象很深。 “果然!” 她心里有了几分成算。 谢云哲则是偏头看了一眼呆坐在角落里的王氏。 看见来人,她原本呆滞的眼神突然动了动,满含期待的闪出一丝微弱的光来。 才恍然。 她与村长的关系,原来还有这一层! “这是县里来收山货的杨掌柜,他不但要的多,出价也比集市上高一些。” 李元胜对今日这单买卖十分满意。 年轻人却满脸不高兴: “不是跟你说了吗,最近这段时间特殊,村里刚出了命案,官府还没定论,少让外村人进来!” “这位小哥,我想你是误会了。 杨某就是一个商人,看见咱们这儿背靠大山,才来碰碰运气,可没想那么多。” 杨树才笑呵呵的打岔。 “就是,恩哥儿在大药堂上工,可别不顾咱们这种平头百姓的死活,好不容易来了个收山货的掌柜,还请恩哥儿以礼相待!” 之前主动要留宿杨掌柜的汉子说。 “陈叔言重了,我只不过劝我爹要谨慎一点。” 汉子是个五大三粗的猎户,李恩不敢得罪他,只好解释。 “杨掌柜穿的富贵,又对山货如此懂行,必定是正经的生意人。” 陈叔打着包票。 “我已经叫婆娘回去收拾屋子了,今晚就请几位到我家凑合一晚,就不劳烦村长和恩哥儿了!” 他似乎很瞧不上李恩的做派,拉着杨掌柜就要走。 “舅舅,您今天收了这么多山货,结账的银子肯定没带齐。 我和相公架着牛车回去给您取。” 宋恬适时的说。 杨树才惊愕了一阵,想说他银子其实够了。 可看宋恬一直在对他使眼色,寻思多半是发现了什么。 于是配合的摸了摸钱袋子: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今日出门就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收了这么多山货,是还差许多。” 说着就朝两人摆了摆手: “趁着天色还不算晚,你们快回去,明天一早送过来就行。 反正有姑爷跟着,我也放心。” 第89章 破案 半夜里,万籁俱静! 好多人家都熄了灯,早早的睡去。 李家的三间破瓦房里,却透出昏黄的烛光,一直不肯灭去。 王氏将睡熟的小女儿抱在床上,看着她小小的睡颜,脸上露出柔和的神色,但很快又布满愁容。 “当当当”! 低沉的敲门声沉闷而急促,敲得王氏心神不宁。 她拉起薄被给女儿盖好,又整理了一下头发,才起身去开门。 看见门外的李恩,她半点都没有惊讶,而是委屈的落了泪: “你可算是来了! 你不知道,这几天家里总是来外人,我都担心的睡不好……唔!”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上前抱住她的李恩堵住了嘴。 房间的门被心急的李恩一脚踹死,接着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不可描述的声音…… 宋恬对这样的场景多少有点不适应。 而且她觉得谢云哲离得太近了,都能听见“砰砰”的心跳声。 她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 “嘘—— 别动!” 谢云哲一手按住了她,又把她往怀里箍了箍。 另一边的张捕头却是十分淡定,听着里头的动静脸不红心不跳的,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再动就被里头的人听见了!” 宋恬难受的动来动去,却被谢云哲附在耳边威胁了。 耳朵突然被他喷出的气弄得奇痒难耐,宋恬实在受不了,一把将人推开了。 还好里面的人很忘情,没注意到有人在他家窗户底下压断了屋后的草枝。 “二位若是不适,趁这会儿赶紧出去。” 张有贵扭过头来,严厉的看着他俩。 谢云哲默默的从草地上爬起来,蹲在原地没敢动弹。 他就是想逗逗娘子,没想到差点打草惊蛇…… 过了没多久,里面的动静渐渐平息。 响起了王氏那低沉幽怨的声音: “你说过李大成死了就会娶我的,可千万不要食言!” 李恩还带着些事后的慵懒: “我爹都同意我们俩的事了,你还顾虑什么? 只不过那件事还没定案,总归要避些风头的,等过段时间再说。” 说着又开始警告: “今日那些收山货的可是你带进村的?都说了这阵子要警醒一些,怎的就是不听。 万一是来查那件事的,你我都得玩完!” 王氏已经开始哭泣: “家里早揭不开锅了,大成在的时候还能时不时带回些零钱来,我和小苗虽要受他的打,可也不用挨饿受怕。 都是听了你的鬼话,我才鬼迷心窍同你害人!” 张有贵目光如炬。 果然事情没这么简单。 李恩有些生气: “听这意思,你这是后悔了? 我可警告你,世上没有后悔药。 你要是把这件事抖出去,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别忘了他往日都是怎么打你的!” 王氏没接话,只是哭声更大了一些。 李恩似是被她弄的心烦,语气不耐的说: “好了好了,这件事也怪不得你,谁让他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掌柜的让他出面再惩治一下那个姓刘的,他死活都不同意。 而且我又看不得你们娘俩继续跟着他受委屈。” 说着似乎是拿了一把银子给王氏。 “这次的事我办的很好,掌柜的满意,给了我些钱。 这些你先拿着用。 等风声过去了,我一定会娶你过门!” 张有贵按了按随身的挎刀。 果然是这对奸夫淫妇害的人,听到这些差不多就可以抓人了。 可又听房内的王氏问了一句: “那个姓刘的大夫到底怎么得罪你们掌柜了?我去给大成抓药的时候见他挺和善的,对我们这些庄户人家态度也好。” 李恩不屑的嗤了一声: “你自己都吃不饱饭,还操心别人的事? 怪就怪那老匹夫太没眼力,竟然敢抢慈仁堂的生意。 咱们东家可是丰林县第一大户,怎么还容得他嚣张跋扈……” 宋恬听得一肚子气,手里抓着的树枝不自觉就掰断了。 “啪”! 一声脆响。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谁!” 李恩是个警觉的性子,赶紧穿好了衣服就要出来查看。 张有贵表情不悦的瞅了宋恬一眼,提着挎刀到前门去了。 “官府查案,尔等速速开门!” 里边一阵慌乱。 王氏边穿衣服边惊慌的低呼: “怎么办,怎么办?官府的怎么这么晚还来!” 李恩头脑还算清醒。 “你一个寡妇在家,即便真是官府的也不能拿你怎样。 快去开门,我从你家后窗跳出去!” 后窗下的宋恬和谢云哲对视一眼,都默默抄起了一根木棒。 “不行不行,你不能走。 我一个人害怕!” 王氏拉着李恩的胳膊,不让他开窗。 “里边的人听好了,速速开门,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张有贵中气十足,语气威严。 “哎呀,来不及了。” 李恩终于挣脱了王氏的拉扯。 “外头是个男的,大半夜敲你的门,你可以告他非礼!” 王氏彻底被激怒了。 “你这样跟送我去死有什么区别!” 她一个寡妇若是传出不洁的名声,就只剩死路一条。 “放心,我答应过一定会娶你的,绝不食言!” 李恩潦草的抱了一下王氏,就打开后窗,想也没想跳了出来。 宋恬谢云哲眼疾手快毫不迟疑,照着他的后脑勺一人给来了一棒。 李恩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拍晕在地上了。 那厢张有贵已经等得不耐烦,抬腿一脚就把摇摇欲坠的门板给踢翻了。 王氏惊恐的捂住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大叫: “非……” “张捕头,跳窗的逆贼已经拿下了,您看要怎么处置?” 谢云哲站直了身子,透过后窗对张有贵道。 王氏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等奔到后窗看见倒在地上的李恩,她就无声无息晕倒了…… …… 李恩和王氏是第二天早上被带走的。 村里人一觉醒来,就被迫吃了个惊天大瓜。 卖山货收了银子都不香了,纷纷凑在打谷场上打听消息。 张有贵通知了李恩的家人,作为村长的李元胜也没再露脸,任凭村民们说东道西。 杨树才答应了村民给钱,也没食言,一一结算明白了,带着收到的山货高兴的回城。 “这次多亏了你们夫妻两个,要不然守仁可真就冤死了!” 宋恬摸着浩儿的头: “这次最大的功臣是浩儿和先锋,不然我们也不能这么精准的锁定李恩,也就没办法叫张捕头亲耳听见罪证。” 张捕头又破了命案,心情甚好。 “你们两个还需要随我到衙门做个证,不然我怕这小子会翻供。” 宋恬自然乐得配合: “都听张捕头安排。” 第90章 一招制敌 到了丰林县城,跟杨掌柜告了辞,宋恬和谢云哲跟着捕快的队伍一起来了县衙。 宋恬满是新奇。 虽说已经来过一次,但上次只是来办经商牙帖,可没到过专审刑狱的刑房。 看着周围挂着的各色刑具和上面干涸的血迹,她不禁想到了电视剧里某些刑讯的血腥场面…… 而谢云哲更多则是感慨。 上次进这种地方,还是因为爹爹犯了事,他变卖了家产前去打点。 结果钱都花光了,却也没救下爹爹。 唯一庆幸的是他和弟弟还有娘被释放,没受牵连。 不知道真有人替他们求了情,还是相关人等怕事情闹的太僵,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负责问话的捕快是到恬恬小饭铺吃过饭的,对他们夫妻俩还算客气。 很快说清了事情经过,那人就放他们走了。 “那个,捕快大哥。” 宋恬迟疑着,想见见刘大夫。 “不知道这个事儿什么时候能解决? 刘大夫已经在牢里待了两天了,我要是想探监的话得需要什么手续?” 那小哥一边整理记录一边热心的回答。 “宋娘子放心就是,如今既然已经查清楚了,那老大夫就不会有事。 这两天咱们头儿对他还算关照,老大夫除了吃不下多少东西,其他都挺好的。 至于探监的话……” 小哥看起来有点为难。 “衙门是规定一个月只能有一次探监,今天已经有一拨人进去了。 所以……” 他想说反正用不了几天他也就出来了,探监就不必了。 宋恬却惊讶的问了一句: “有人去看过他了?” 难道是他老伴瞿氏来了? 小哥点点头: “是啊,一个老夫人和一个小伙子,刚进去没多久,这会儿还没走呢。” 宋恬谢过小哥,就带着谢云哲出了衙门。 “时间不早了,你先去书肆上工,我还有点事需要处理。” 她想看看来探监的是不是瞿氏。 谢云哲却不肯走。 “反正都已经迟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我等娘子一起吃过早饭再去。” 这几天难得的与娘子亲密无间,他有点舍不得这种感觉。 宋恬拗不过他,只好道: “我还想看看是不是瞿氏来看刘大夫了,你要是等我还需要一段时间。” 谢云哲一点都不介意。 “我也想看看刘大夫的家人是什么样的,陪娘子一起。” 什么人比他还冷硬心肠,知道家人尚还健在却十几年不肯相见呢? 两人在县衙外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瞿氏带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从里头出来。 那男子黑着一张脸似乎不太高兴。 瞿氏一边紧赶慢赶追着他的脚步,一边苦口婆心的说着什么,似乎在劝他不要生气。 而男子怒气冲冲健步如飞,一点都不顾及自己老娘已经追的气喘吁吁。 可宋恬却更在意他身上的穿着。 黑色的轻纱罩衫,料子极好。 领口和袖口都绣了祥云,脚上蹬了一双云纹皂靴,跟昨日在汪南村看到的李恩穿的一模一样! 他竟也是慈仁堂的伙计?! 虽然与李恩可能不是同一家分堂,但慈仁堂各分堂之间应该会互相通气? “瞿婶子请留步!” 宋恬黑着脸上前拦住了母子俩。 瞿氏似乎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宋恬,表情十分尴尬的打了个招呼。 “你也在这儿啊!” 他儿子看了宋恬一眼,怒气未消: “这人谁啊?” 瞿氏垂了眸不好回答。 宋恬就只好自我介绍: “我和刘大夫曾是同乡,他救过我的命。” 男子恍然: “哦,那老头下大狱的事儿是你跑来告诉我娘的? 以后他的闲事你少管,省的惹火烧身!” “知义!” 瞿氏有些惭愧的拉了拉他的袖子。 “我说错了吗!” 刘知义梗着脖子甩开瞿氏。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底几斤几两,非要拿鸡蛋碰石头,我看他早晚是要把自己搭进去。 他不稀罕他这把老骨头,也不让咱们娘俩好过。 我已经问清楚了,这次的事儿就是他抢了向阳镇慈仁堂的生意,人家才想办法对付他的。 当年的亏您也不是不知道,就是怕被他牵连您才带着我和妹妹走的。 他倒好,这么多年没有半点长进不说,还越发没谱了。 走,娘! 他不认我这个儿子,我也不认他这个爹。 以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也省的东家调查起来被这种人牵连!” 宋恬在一边气的火冒三丈,也顾不得什么礼貌和情面了。 “刘大夫的确不识时务,但他知道仁、义两个字怎么写! 你还叫知义呢,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刘知义瞬间愣住。 宋恬气鼓鼓瞪了他一眼,转身带着谢云哲走了。 刘知义半晌才反应过来,指着宋恬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哎? 你,你你……你给我站住!” 瞿氏叹了口气,拉了他袖子一把。 “走。” 每次看到宋恬,她都莫名觉得心虚。 谢云哲跟着宋恬走出去好远,才弱弱地问了一句: “娘子刚才怎么不痛骂他一顿?” 就只轻飘飘的嘲讽了一句。 宋恬还在怒不可遏: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是不会啊!”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没有骂人这一条,而且吵架总也没吵赢过。 谢云哲忍不住笑了。 他家娘子可真是可爱。 “你刚才那一招已经胜过千言万语了,出其不意,立竿见影,而且不给对手留反击余地!” 刘知义这会儿估计气的能厥过去,还没地方发泄。 宋恬原本还很生气,被他这么一说,也不自觉笑了。 她只是给气糊涂了,可没想过什么招数不招数的。 不过谢云哲分析的也对。 下次再碰上这么气人的,就用这样的招数对付他!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恬恬小饭铺门口。 依旧客流如织生意兴隆。 宋恬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跟门口正招呼客人的孔缺打了个招呼,就进门让王铁山给她和谢云哲做点吃的。 王铁山还惦记着刘大夫的情况,但看宋恬一脸疲惫,店里顾客又多,就没好多问。 而谢云哲,却在快走进店门的时候被人给叫走了。 “谢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我昨天等了你一天都没见到人!” 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半大乞丐拦住了他。 谢云哲左右看了看,将他带到一个没人的角落。 “可是让你跟着的那两个有什么事?” 就知道他的直觉很准的。 小乞丐重重点了点头。 “我看见她们两个总跟一个壮汉凑在一块,打听了一下,那个人以前是个监市,不过后来被赶出来了。 好像叫——牛二!” 第91章 已经算是好的了 谢云哲掏了一钱银子出来。 “继续帮我盯着,下次他们再碰面的时候就去秋蝉书肆找我。” 小饭铺里,宋恬正跟孔缺对峙: “宋娘子,咱们之前说好的,我帮你变戏法招揽顾客,你教我几招手艺,咱们啥时候开始?” 宋恬正在大口吃凉皮,闻言愣了一下。 看来孔缺对这件事十分上心。 甚至找到她这儿来的真正目的就是这个。 这就比较难办了。 她是真不知道要教什么,也不希望孔缺拿着她教的方法继续行骗。 “祖师爷的手艺哪是这么好学的? 起码你要在我这干上两个月以表诚意。” 孔缺散漫惯了,是个没有长性的,说不上哪天对小铺子的枯燥生活厌烦了,自己就走了。 即便他真坚持下来,两个月时间也足够她琢磨出几个不能拿来骗人的魔术表演了。 “一言为定!” 孔缺却信心满满,觉得一定能完成祖师爷的考验。 宋恬吸了口凉皮,有些心虚的看着他。 “娘子在说什么?” 谢云哲这个时候进来了,坐在宋恬对面。 宋恬尬笑了一下,赶紧把给他准备的凉皮往前推了推,随即问道: “刚才找你的是谁?” 谢云哲面不改色,挑起一筷子凉皮,优雅的送进嘴里。 “书肆的伙计,问我何时能去上工。” 宋恬点头,把旁边的小米粥也往他跟前推了推。 “那你赶紧吃,可别惹书肆掌柜不高兴了。” …… 刘大夫是第二天中午被放出来的。 张捕头遣了江峰来报信,说刘大夫几天没吃饭,已经站不起来了,问他家人在哪儿他也不说。 就只好来叫宋恬。 宋恬赶紧雇了一顶青布小轿,将人给抬了回来。 刘守仁还穿着临走时王铁山给他的衣服,倒没受过什么罪。 人还完完整整的,就是瘦了一大圈。 “刘大夫,我给您准备了些稀粥小菜,您先垫垫饥。 等吃饱了,我再烧水给您洗澡去晦气。” 宋恬温声劝解着。 自打见着面,刘大夫就没说过一句话。 任由王锁柱背了放进轿子里,又抬回来放在桌前坐着。 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眼神空洞毫无反应。 宋恬把清粥小菜摆在他面前,他看也没看,只神情木讷的盯着桌角发呆。 王铁山心焦地揪了揪宋恬的袖子,意思是这样下去不行啊。 好好一个人不吃饭,那不是几天就完蛋? 宋恬沉了口气,猜测他八成是被自己儿子刺激到了。 “你儿子刘知义,我见到了。” 刘大夫果然抬了抬眼睛,看了宋恬一眼,流露出些凄苦之色。 “你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他了,他如今长成什么样,也跟你没关系。” 宋恬索性坐在了他对面。 “别说是你,我看见他这样其实也挺寒心的。 明知道自己父亲当年就是被慈仁堂那帮狗贼所害,还上赶着去他们那做工,全不把父亲的委屈放在心里!” 刘守仁握了握拳,把目光移向别处,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 “他,也是没办法。 当年我被那些人害的一穷二白,把师父留给我的基业赔了个底朝天。 他和他娘,总得生活下去……” 刘守仁还在为他儿子辩解。 宋恬却直言快语: “活下去也未必非要去抱仇家大腿,他年轻力壮又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做点什么养活不了家? 人家都去赶牛车,开小铺,甚至摆摊卖菜都能养活一家子。 他为什么就非得认贼作父呢!” 刘守仁忍不住了。 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伏在桌子上哭的像个孩子。 子不教,父之过。 说到底,是他执念太深,只想着治病救人,开医馆渡众生,却忽略了妻子儿女。 宋恬没说话,静静等着他发泄完。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人总归是要往前看。” 刘知义和瞿氏的事儿她没权利管,顶多也就骂两句出出气。 可这个老大夫却是需要安慰的。 “您这些年殚精竭虑,苦心孤诣的经营济生堂,得过您救济的穷人可都是记着您的好的。” 宋恬感慨颇深。 “不说别人,就说我。 若不是您出手救下我小叔和婆婆,我夫家可能根本支撑不到现在,今日我也不可能接您出来……” 王铁山感同身受: “嗯嗯,刘大夫,您是老汉我见过的一等一的大好人。 那时候锁柱被铁水烫了,其他医馆都因为我拿不起钱不给治。 要是没有您啊,我和锁柱可能就……” 王铁山说着,一度哽咽。 刘守仁擦了擦眼泪。 他只是在尽一个医者的职责,有时候还迫于生计做的不够好,也因为银子的事拒诊过一些人。 哪里值得被他们称颂了? 宋恬看他的情绪逐渐稳定,继续开导。 “除去医生这个职业,您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有弱点和不足,可跟您救死扶伤的功德相比,这些都不足为道。 古来父子不和者比比皆是,连皇帝都管不好自己的儿子,皇子们之间相互厮杀,弑兄弑父者大有人在。 您儿子只是去了对家药铺里打杂,又没帮着他们害您,已经算是好的了!” 刘守仁本来还在抽鼻子,抽着抽着就被宋恬这番话给逗笑了。 “丫头,没看出来你懂得还挺多。” 他习惯性的想掏出手帕擦擦冒出来的鼻涕泡,但摸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衣服还是别人的呢。 而且在牢里浑浑噩噩待了好几天,浑身一股酸臭味儿。 “丫头,我还是先洗漱再吃饭。” 他嫌弃的看了看自己。 “不然实在是没胃口。” 宋恬一看人这是缓过来了,哪有不顺从的道理。 “哎,您老稍等一下,我让根生去给您烧水。” 王铁山亲自伺候老大夫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 宋恬怕他低血糖会晕倒,先冲了一碗红糖水给他喝了。 刚想再起锅做饭,给活过来的刘大夫接风洗尘,就听说杨掌柜亲自来请,要她带着刘大夫去醉仙楼赴宴。 宋恬看了眼神情有些别扭的刘大夫,解释道: “这次您能顺利出来,少不得杨掌柜帮忙。 我看他对您还是挺惦念的,就让人去报了个平安……” 原以为这老大夫还在闹别扭。 没想到刘守仁苦着一张脸晃了晃袖子: “这么些年了,一直是我对不起他。 既然他不跟我计较,就去谢谢他。” 顺便再给道个歉。 第92章 隔壁来了新邻居 故知见面,不胜唏嘘。 刘守仁经过这一遭,已经彻底想开了,对之前的所作所为自责不已,向杨树才频频道歉。 杨树才也不胜感慨,说他能理解他的举动,并谢谢他帮忙照顾双亲二老。 两人又聊起小时候无忧无虑一起调皮捣蛋的情景,说的热火朝天忘情不已。 宋恬坐在一边,就显得比较无聊。 她望着杨树才摆放在窗台的一盆绿植。 竟是一株辣椒! 这次听了宋恬的建议,一个花盆里就只栽了一棵。 辣椒苗长得高大繁盛,结满了果子。 红红绿绿的,掩映在葱郁的叶子中间,煞是好看。 宋恬忽然想到,她种的辣椒是不是也该红了? 好长时间没回去查看,也不知墨白给照顾的怎么样? 说起墨白,她心里是有些歉疚的。 人家一个高门大户的侍卫,却被自己拉来种辣椒。 等回头遇见他,一定做一顿好吃的弥补一下。 想及此,她又自嘲的摇头。 林四看着就不是简单的人物,说不定病养好了已经走了呢。 还好她之前拜托了文大娘一起帮忙照看菜园,要不然以那对主仆神出鬼没的性格,她的辣椒怕是凶多吉少。 “宋娘子,你的方法果然管用。 我今年种的这些番椒,长势都不错!” 杨树才终于想起他还请了这么一个人。 看见宋恬盯着窗台上的辣椒发呆,不太好意思的上前搭话。 “是杨掌柜照料的好。” 宋恬回神,对杨树才笑笑。 看他们俩叙旧叙的也差不多了,宋恬提起一个她想了好久的问题。 “杨掌柜,一直听您提起在京城的东家,他是不是个顶厉害的人?跟黄家栋的后台相比,有没有的一拼?” 如今全县的医药行业都被黄家把持,诊费药价高的要命不说,谁碍着他的眼他就送谁去死。 可谓是丧尽天良了。 刘守仁这次出事,虽说在宋恬和杨树才的帮助下,查明了真相。 可官府后来却是定性,王氏与李恩勾搭成奸,设计毒害李大成。 至于主要幕后推手慈仁堂,却只字未提。 去接刘大夫的时候,张有贵还满脸惭愧的向宋恬解释。 黄家栋人虽然没来,但从京城捎来消息,说让县令大人看着办。 本县县令在任十多年,眼看就要到了卸任的年纪,不想惹事。 只好草草结案。 宋恬表示理解。 真正大公无私的清官,还是太少见。 谁人会顶着官途尽毁甚至家破人亡的风险去为弱小无辜的平民主持公道呢? 要想改变现状,只能抱一个后台更强硬的大腿,用魔法打败魔法! 杨树才理解宋恬的意思,思考了一下,回答。 “宋娘子的想法我之前倒是跟老东家提过一次,但他是个保守的人,觉得为了这点利益得罪人,不值当的。 可是,这两年刚换了少东家当家……” 宋恬提起一点精神: “你们少东家是个敢作敢为的?” 若不然杨树才也不会提起这茬。 杨树才不知该怎么描述。 “老东家我熟,可少东家嘛,刚接手产业没多久,也没来过咱丰林县。 但我听京城来的同僚们说,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 而且……” 他饶有兴趣的看向宋恬。 “我把从你这买来的方子都送去京城一份,听说少东家对这些菜品十分满意,还让人专门开了凉品铺子,主打凉皮买卖。 还让人改良了一下,用调凉皮的酱汁拌各种蔬菜卤肉,也受到不少好评。 我跟他说你在市井街巷开了铺子,盈利颇丰。 他便叫人如法炮制,降低了用料品质和出售价格,也在坊间开了几家平价铺子,生意十分火爆!” 宋恬有些惊讶。 这是个懂开拓创新的。 “所以……” 杨树才老神哉哉的捋着胡子。 “趁着少东家对我印象还不错,我可以再次提起让他涉足医药行业的事,试一试。” 虽然,也未必会成功。 宋恬给他出主意: “杨掌柜不妨实话实说,将丰林县百姓们的疾苦都告诉你们少东家,包括黄家栋如何欺压同行,怎么残害其他大夫的……” “虽说商人重利,但我觉得你这个东家愿意放下身段,走平民路线,也应是个体谅民间疾苦的。” 杨树才赞同的点头。 “虽然身处高位者不一定知道百姓们生活真正是什么样子,但听到百姓受苦,也的确会起悲悯之心。” 他之前只跟老东家提起丰林县医药行业利润丰厚。 虽说东家的确目睹了慈仁堂陷害刘守仁之事,但作为商人,他也能理解有些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可他不知道,全县的百姓都因为这些手段而深深受苦。 “杨某受教了,一定尽力促成此事。” 最激动的当属刘守仁。 “杨兄,你若真能打破药行垄断,可是造福百姓的大功德啊!” 一顿饭从中午头吃到月上三竿。 直到谢云哲回家找不到娘子,来接她了,这才结束。 两人一起回了家,看见浩儿和先锋,一人一狗双双撅着屁股正蹲在墙根听隔壁的动静。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宋恬好奇的问。 先锋冲了过来,摇着尾巴求摸摸。 浩儿接着走了过来: “嫂嫂,咱们隔壁好像搬过来了新邻居。” 宋恬点点头: “是吗?” 她自从搬过来就状况不断,都不知道隔壁是做什么的。 “你可见过新邻居?是什么样的人?” 浩儿神秘兮兮的摇头: “我没看见人,但知道肯定不一般。 他从搬过来就在院子里打拳,到如今都还没停下!” “打拳?” 宋恬有点不相信。 “你怎么知道是打拳?” 哪有人这么好的体力,打拳打一晚上都不累的吗? 浩儿信誓旦旦。 “真的!我听见那边有呼呼的风声,而且只要先锋一叫,他就打墙,好像是嫌先锋吵!” 宋恬摸了摸先锋的狗头。 “是吗?咱们先锋算是比较安静的狗狗了,还有人嫌吵!” 跟她以前见过的狗狗比,先锋简直聪明的不像话。 要不是它不会说话,宋恬肯定拿它当妖精。 “是真的,不信我让先锋叫一个给你试试!” 浩儿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指挥先锋叫了几声。 “汪,汪汪!” “砰”! 隔壁的墙上果然传来一声闷响,听力道还蛮大的。 宋恬:…… 先锋却突然感觉受到了挑衅。 “汪,汪汪……” “砰,砰砰砰砰!” 隔壁的回应越来越激烈。 宋恬赶紧安抚了先锋,让它别激动。 “时间不早了,快点洗洗睡。” 最近遇到的疯子有点多,她可不想再惹上一个。 第93章 特殊手段 昨晚陪两个老人家喝了点酒,宋恬早上起床的时候感觉昏昏沉沉的。 谢云哲看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上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不发烧,兴许就是前几天累着了。” 他心疼的看着宋恬,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在她脸上来回扫视。 弄得宋恬都不好意思了。 “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就是今早上的饭……得你自己解决一下子。” 她一站起来头就发晕,估计是做不了饭了。 浩儿听到早饭要让哥哥做,小脸皱巴成一根苦瓜。 “嫂嫂好好在家养病,浩儿下了学再回来照顾你,你可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 他很想吃嫂嫂做的饭,但嫂嫂都病了,也不能强人所难。 谢云哲弹了他脑门一下。 “不想吃我做的饭就直说!” 他自己也不想吃自己做的饭。 “你嫂嫂还病着,快去街上买几个素菜包子,再买三碗小米粥。” 他掏了些钱给浩儿。 浩儿两眼放亮。 “我能买两个肉的吗?” 谢云哲咳了一下: “买三个肉的,两个素的。” 娘子说过生病的人最好少食荤腥,可他更喜欢吃肉的。 “好嘞!” 浩儿欢快的叫了声先锋,一人一狗消失在大门外。 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屋里的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买包子就把他乐成这样! 我做的饭有那么难吃吗?” 谢云哲自嘲道。 宋恬回味了一下他唯一一次做过的晚饭,点头道: “是挺难吃的。” 谢云哲黑了脸。 “娘子还真不把我当外人!” 宋恬以为他要生气,没想到下一秒他就“噗嗤”笑了出来。 脸上那惯有的阴沉之色也随之消融殆尽,一张好看的脸上竟显出温柔和煦来,仿佛春风化雨,见之令人动容。 宋恬愣了一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真不再惧怕这个传说中残忍暴戾的大反派,也敢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的说真话了! 想想刚穿来时的恐惧感,这变化还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也算是个好的开始。 吃过早饭,谢云哲就带着浩儿出了门,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宋恬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小米粥,就又昏昏沉沉的躺了回去。 可只躺了没一会儿,就听见先锋在院子里疯狂的叫。 “先锋!” 宋恬浑身没劲儿,坐起身喊了一声。 “噗通”。 轻轻的一声闷响,先锋突然不叫了。 宋恬有点奇怪,撑着身子穿上鞋,走到门口查看。 就见先锋不知从哪里找到一块肉,正在狼吞虎咽! “先锋,快吐出来,哪里来的肉!” 先锋的伙食一般都是浩儿负责的。 基本上是头天晚饭剩下的,宋恬会有意多做一点,浩儿捡了先锋爱吃的就给它留着。 有时候也会用谢云哲和宋恬给他的零花钱给先锋买肉买蛋,自己生火煮熟了给它吃。 昨日宋恬没在家做晚饭,也不知道这哥俩是怎么解决的。 反正肉是不太可能有。 她回来的时候灶房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可她话音刚落,就看见先锋一个趔趄,然后歪倒在地上不动了! 这是被人投了毒! 宋恬吓了一跳,瞬间清醒,抬脚就出去查看。 就见先锋倒下的地方,是西墙根。 一个一身黑衣面容冷肃的家伙正坐在墙头上。 “墨白!” 宋恬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很不可思议。 这家伙不是在向阳镇照顾他家主子吗? 怎么有空跑到这儿来给先锋投毒! “没事儿,只是一点蒙汗药,这小家伙实在太吵了!” 墨白冷着脸。 但宋恬还是能从他眼神里读到一点心虚。 他就是想过来跟宋娘子打个招呼,结果这小家伙狂叫不止,引得外面的路人都侧目了,实在烦的慌。 宋恬过去查看了一下先锋。 果然就只是睡着了,呼吸心跳都十分平稳。 “隔壁搬过来的新邻居是你?” 宋恬突然想起昨晚浩儿的话,还有那个跟先锋对峙的“砰砰”声。 墨白木然的点头。 “嗯。 公子说,想念宋娘子做的饭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作为一个护卫,他实在不是个做饭的料。 以前公子心情抑郁什么都不想吃,他也没觉得自己做饭有多难吃。 可如今尝试过宋恬的手艺,就觉得他做的那些东西实在是难以下咽。 公子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好不容易才好起来的食欲每况愈下,以至于又瘦了好几斤。 墨白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就打听了宋恬的住处,悄无声息的搬到了她家隔壁。 只是她家的狗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只要他在那边发出半点声音,这小家伙就狂叫个不停! 实在是烦躁。 宋恬:…… “你家公子也搬来了?” 她的辣椒可怎么办呢? 墨白点头: “嗯,昨日搬家有点累了,公子正在休息。” 他耳力极好,听见谢云哲说让宋恬好好在家养病,就想着过来看看。 没想到就惊动了这只小黄狗,吵死个人。 他只好用了点特殊手段。 宋恬心里还惦记着她的辣椒。 但又不好表现出来,难为情道: “我今日病了,不好过去探望林四公子,改天有时间一定登门拜访!” 想了又想,她还是忍不住道: “说起来,上次一别,到如今已经月余,已经好久没回去看我那园子,也不知文大娘照看的怎么样?” 墨白抬头瞥了她一眼,冷漠道: “你的辣椒都红了,我按照你交代的摘下来,又在太阳底下晒干了,如今收在向阳镇的院子里。” 这么久没见,就知道关心她的辣椒! 墨白有了些小情绪。 宋恬松了口气,收了就好。 回头知会文大娘一声,让她雇几个人把地翻了,趁早再种一茬。 说不定入冬之前还能收一季。 “我今日身子不爽利,没法给林公子做饭了,墨白小哥若是得空,就去恬恬小饭铺跑一趟。 铁山大叔掌厨已经很久了,做的凉皮肉夹馍也很好吃。” 墨白冰冷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些温度。 算她还有点良心! “行,反正今后住的也近了,宋娘子以后每日晚饭记得多做点,我和公子给银子,照例是一月一百两!” 宋恬刚想说不必给银子。 墨白已经一个旱地拔葱跳出了墙外。 宋恬叹了口气,想把可怜的先锋抱回狗窝去。 结果墨白又回来了。 “我和公子的事,望宋娘子继续给我们保密。” 宋恬点点头。 就听墨白又补充道: “你那个夫君和小叔子,最好也不要知道!” 第94章 碰上个熟人 谢云哲先送了浩儿去上学,走到秋蝉书院的时候,碰上了一个熟人。 清早上书肆没什么人,书店掌柜朱康正和一个穿着瓦青色文士袍的男人在店里说话。 谢云哲抬腿进屋,两人都警觉的看了过来。 “五伯公! 您……也来买书?” 谢云哲给谢伯庸施礼,神情略显惊讶。 虽说这份工是五伯公给介绍的,但平日里很少见他来书肆。 谢云哲为表感谢去拜访过一次,看见他需要什么都是遣自己学生去买,也就了然了。 可想不大明白他和秋蝉书肆的掌柜是怎么认识的。 “云哲啊。” 谢伯庸捋着胡子,眉眼间飘过一丝躲闪。 “我来主要是想看看你在此做的怎么样? 刚才朱掌柜说,你最近经常告假,可是……觉得这份差事不合心意啊?” 虽然他说的一脸和煦,但谢云哲还是听出了些许责备的意味。 赶紧告罪: “侄儿不敢! 只是近期我家娘子开的小店遇到了不少麻烦。 侄儿去帮了几天忙而已,保证以后再不会随意告假了。” 谢伯庸点点头: “哦,不是不合心意就好。 我还当是好心办了坏事,让你有委屈不敢说呢。” 谢云哲:…… 这个五伯公的确是帮了他不少忙,但说话阴阳怪气的感觉,倒好像是哪儿得罪了他似的。 “侄儿不敢!” 谢伯庸笑笑。 转身对朱掌柜抱了抱拳,转身走了。 谢云哲恭敬的目送他离开,就对上了朱康那对绿豆眼。 此人身材微胖,脸型圆润,一双小眼睛透着精光,常带着商人惯有的皮笑肉不笑。 “谢公子可不要多想,朱某只是跟伯庸兄唠唠家常,可没有故意告你状的意思。” 虽说谢云哲请假的次数多了些,但他来这些日子把之前好几年都算不明白的账全都清理了一遍。 朱康对他还是很满意的。 “朱掌柜说笑,的确是云哲误工太多。” 谢云哲态度相当诚恳。 他对这份工十分满意,闲暇时看了不少书。 也跟来往的学子们讨论学问,收获颇丰。暂时还不想丢了这份差事。 朱康笑着摆了摆手,要他不用介意。 “朱某虽然愚笨,但自诩看人还算准,谢公子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他笑得一脸谄媚,上前拍了拍谢云哲的肩。 但谢云哲却觉得他说话的神情有些古怪,却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古怪。 “多谢掌柜吉言!” 谢云哲赶紧应声。 朱康说完就笑着走了。 一旁正整理书架的小伙计秋风看了看周围,凑过来压低声音问: “谢公子,您是之前得罪过刚才那个客官吗?” 谢云哲一愣: “什么?” 这时候另一个伙计秋霜端了一盆水从后院走来,准备要擦店里的书架。 秋风赶紧警觉的闭了嘴: “没什么,您不必在意。” 刚进来的秋霜瞟了他一眼,脸上带着探究与责备。 两个伙计都是朱掌柜买来的下人,签了卖身契的。 平日里秋霜强势,秋风胆小,谢云哲经常见秋霜因为一点小事教训秋风。 朱康只在意他们活干没干好,对两人的小争执往往视而不见。 这就更助长了秋霜的气焰。 谢云哲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毕竟事不关己,只要两人妨碍不到他,他也懒得管他人的闲事。 见秋风灰溜溜的走了,他还以为是秋霜又要寻什么由头教训他,也没往心里去。 可后来发生的事才让他意识到,身处同一个环境,没有谁能真正做到独善其身。 那天他但凡多问一句,后来也不会差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今日,谢云哲还是平稳的值完了一天的班,申末准点下了值。 一出门,却见昨天找过他的小乞丐,又来了。 “怎么,可是她们又有什么新动作?” 谢云哲把他拉到墙角,问。 小乞丐点点头: “那个姓宋的女子差人给另一个女子和牛二都送了信,约他们后天午时在香茗阁见面。” “香茗阁?” 一听就是个茶馆的名字,很适合搞阴谋诡计。 “知道了,继续帮我盯着。” 谢云哲又掏了一两碎银子。 “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你我都得进衙门!” 那帮人显然要有什么动作,而他,也定不会坐以待毙。 这后果还不定是怎么样的。 小乞丐欢天喜地的接了银子,很上道的点头: “知道了公子,你别看我年纪小,经的事儿却也不少。 道上的规矩我懂,等您动手之后,我就从丰林县消失,去别的地方乞讨,保证您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谢云哲阴沉一笑。 这小少年的确挺懂行! …… 送走了墨白,宋恬又在床上躺了半晌。 直到太阳偏西,才觉得精神了点儿。 起床喝了点稀粥吃了两个素包,感觉好多了。 起身去院里看了看先锋。 可怜的狗狗还在呼呼大睡。 试了试呼吸和心跳,还算平稳。 宋恬这才放心一点儿。 也不知墨白放了多少蒙汗药,这狗狗能不能受得了! 看时间不早,她觉得是时候去拜访一下隔壁的林四了。 就带上钱去市场逛了逛,买了些新鲜食材,敲响了隔壁的门。 墨白一看是她来了,冰冷的脸上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赶紧将人让了进去。 “宋娘子来的正好,公子正饿的紧呢。” 宋恬无法想象一直清冷矜贵的林四,捂着肚子大声喊饿的模样。 她只看到他站在廊下,见她进门,露出一个清清淡淡的笑容: “宋娘子,别来无恙。” 宋恬笑着迎上去: “林四公子,好久不见! 您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除了依旧清瘦,他整个人精神状态跟刚见面时跟换了个人似的。 那时候他生气全无一脸死灰,如今是精神抖擞满面朝气! 再看他身后的一排花架,月季娇艳兰花幽香,几盆金桂也结满了花苞,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八月中秋。 宋恬有些惊讶,这真是之前她帮着拯救的那些半死不活的盆栽? “幸得宋娘子点拨。 我这些花,长得还不错!” 林四发现她一直盯着花架看,眼含笑意的解释。 宋恬十分佩服: “林四公子天纵奇才! 我只不过随口说了几句,哪里是什么点拨。” 她自己都没把花养这么好过…… 第95章 你跟文大娘是什么关系 寒暄了几句,宋恬就去厨房做饭了。 趁着今天她有时间,还可以给他们主仆好好做一顿。 以后小饭铺每天都很忙,她就只能回家给谢云哲和浩儿做饭的时候多做一点儿了。 墨白还不想让浩儿和谢云哲知道他们住隔壁的事,省的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主家就是京城的,听说你夫君是被判罪的京官之后,说不得以前在京城还见过我们公子。 他现在情况才刚好一点儿,我怕他遇见认识的人,又想起以前的事。” 墨白解释。 宋恬点头。 林四身份不简单她知道,也无心过问他之前在京城的恩怨。 不过就是担心送饭有点麻烦。 “我之后做好了就放在灶台。 你功夫好,不想让他知道的话,就趁我们吃饭的时候自己过去拿。” 宋恬想了想可怜的先锋,又提醒道: “不过记得可千万别再给我家狗下毒了,它是我小叔的命根子,要是出了意外定是要查明原因的。” 墨白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点头: “嗯。” 那狗一听见动静就狂叫,实在烦人。 不下毒的话,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应付。 一顿饭宋恬整了四菜一汤。 期间墨白一直在跟着她问这问那。 “宋娘子,你这鱼片片的也没我的薄,怎么做出来吃着如此嫩滑?” “这鸡块需要炖多久?怎么你做的吃着那么香,我炖的就有股肉腥味儿?” “冰糖山楂羹是先放冰糖还是先放山楂?” …… 宋恬一一跟他解释。 “鱼片不一定要很薄,太薄的话容易煮大了影响口感。 嫩滑主要是因为加了生粉调料,然后上手抓匀,让鱼肉松散。” “鸡块焯水之后要炒一下,才能逼出香味儿来。” “冰糖山楂哪个先放都行,只不过我喜欢先煮山楂,熟了以后再加糖调味,容易掌握用量。” 两人正聊得火热,没想到林四竟然也进来了。 他穿一身纯白色烟罗纱夏袍,脚上同色的暗竹纹锦缎云头鞋,纤尘不染。 可这灶房虽然刚收拾出来,毕竟是烟熏火燎,油灰沉重。 就像一块纯白的豆腐掉进了草木灰当中,看的宋恬一阵心疼。 “林公子,饭菜马上就好,这里烟灰大,您还是去前厅等一会儿。” 不然真是可惜了那一身好衣裳! 林四迟疑了一下,问道: “宋娘子今日可能与我们一起用餐?” 都说君子远庖厨,林四一进来就被烟灰呛了一下,有些厌恶的抬手捂着鼻子。 宋恬摇头: “一会儿我家相公和小叔就要回来了,我还要回去给他们做饭呢。” 要是都认识的话,倒是可以叫过来一起吃。 可谁叫他们主仆还不想让人知道呢。 林四点头。 “既是这样…… 我和墨白也吃不了多少,宋娘子可以把饭菜都分出一些带回去。” 宋恬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也省的她再麻烦一次了。 于是也没客气: “多谢林公子体谅!” 然而林四说完了这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迟疑着问。 “之前帮你卖瓜菜的文大娘,跟宋娘子是什么关系?” 他让墨白探探这人的底细,可这么久却没探出什么。 倒是让那老妇人无意间发现了几次,热情的请他去家里吃饭,还打算给他保媒拉纤。 墨白不胜其烦,终于打消了继续打探的念头。 可这点正是奇怪之处。 以墨白的身手,若真是从未习过武的村妇,怎么可能接连几次被她发现行踪? 但文大娘却是每次都不着痕迹,让人摸不着她使诈的把柄。 还能巧妙的拿捏墨白,让他每次都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暴露。 “文大娘?” 宋恬想了想。 以为林四是怪她未经同意就指派了别人接近他们主仆。 “就是一个热心的邻居,以前我在娘家时就受她多方照顾,后来嫁到婆家也没离太远,一有难处就自然而然想到请她帮忙。” 林四也没听出什么奇特之处。 看了看宋恬的脸,又突然问道: “还没问过宋娘子娘家的事,令堂大人……家是哪里?” 他第一次见宋恬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那时候头晕眼花的,还错把她当成了英姨。 难不成…… “我亲娘是清水村的,跟我爹青梅竹马,外家那边还有一个舅舅,做生意搬到江南去了。” 宋恬赶紧回答。 之前宋大兴就警告过她,原主的亲娘是逃避追杀才到的向阳镇。 她如今树敌已经很多了,可不想再被莫名其妙的杀手盯上。 于是把宋大兴之前骗别人那套说辞给复述了一遍。 林四有些失望。 宋家他让墨白去看过,那个姓陈的泼妇指定不是英姨。 又说宋恬的亲娘生孩子时难产而死。 既跟宋大兴青梅竹马,便不可能是英姨了。 这么久了都没查到她的下落,难道是之前得到的消息有误? “劳烦宋娘子了。” 他冲宋恬略一点头,转身走了。 …… 宋恬做完饭,分出一些来带回了家。 没多久,谢云哲就带着浩儿一起回来了。 “先锋!你怎么了?” 浩儿放下书包就去看先锋,可是先锋刚刚睡醒,还摇摇晃晃的站不太稳。 “呃……它今天好像很瞌睡,我起来就看见它在睡觉。” 宋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浩儿抱着先锋满是心疼。 “它是不是病了? 以前它白天从来没睡过觉,我一回来它就找我玩儿!” 今个儿进门没看见先锋,他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见它病病殃殃的。 “小狗抵抗力都很强的,兴许只是昨晚没休息好……” 宋恬还想再劝,就见还在懵圈状态的先锋突然挣脱了浩儿的束缚,脚步踉跄的走到墙根底下。 躬起身子,朝隔壁的方向狂吠: “汪,汪汪汪……!” 虽然它东倒西歪的也没什么力气,但看得出十分愤怒。 龇牙咧嘴的,态度有些恶劣。 宋恬:…… 这狗也是个记仇的。 “隔壁有人来欺负它了?” 浩儿劝了半天没劝动,奇怪的问。 宋恬无辜的摸着后脑勺: “没,没有啊。” 眼见先锋不咬破喉咙誓不罢休,浩儿苦劝无果,强行将其抱到东屋里关起来,又向宋恬讨要了吃食安抚它,这才作罢。 宋恬刚松了一口气。 就见谢云哲指着厨房里的冷锅冷灶: “这灶底都是凉的,娘子是从哪里弄来的四菜一汤?” “哦—— 今日睡醒了闲来无事,去外面酒楼里买的。” 宋恬头疼。 这兄弟俩难道是福尔摩斯化身? 没一个好糊弄的。 谢云哲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可他明明记得,那道酸菜鱼是娘子的拿手好菜,而且也没在丰林县各大酒楼里见过…… 第96章 他真有事 谢云哲看出宋恬有事瞒着他。 尤其是到第二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更加确定了之前的猜测。 今日的饭食同样丰盛。 往常她只会做一荤一素,如今会再加一道时鲜的素菜,而且还有一道汤。 “娘子,你在小铺里忙一天也很辛苦,回家不必再费心劳力做这么多菜。” 谢云哲有些心疼。 宋恬尴尬一笑。 她做这些还不是为了赚林四的银子。 原本不想要墨白的钱,想着每日的晚饭多做一些让他拿去就算了。 可墨白是个认死理的,说好了一百两一文钱都不少给。 宋恬自觉这银子拿的有些心虚,就想方设法弄点林四爱吃的,于是加了一菜一汤。 都是按照林四的口味做的,卖相上也精致了不少。 “我也是想给小铺添点新菜品,这才想试试新花样,你们快帮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宋恬尽量让自己表情自然一点儿。 浩儿很配合的尝了一口。 点头道: “嫂嫂不管做什么都很美味,只是这盘炒青菜虽然摆的很好看,但也到底是青菜。 浩儿更喜欢吃肉!” 宋恬摸摸他的头: “最近天气炎热,大家胃口都不怎么样,青菜吃着清爽有食欲。” 一边解释一边犯愁,等到了冬天该怎么掩饰她只爱做素菜的行为呢? 谢云哲正静静地观察着宋恬的一颦一笑,就听得院子里的先锋突然发了狂一般大吼大叫! “汪汪汪……” 嚎的跟只狼差不多了! “怎么回事? 先锋!” 浩儿放下筷子就跑出去查看情况,宋恬想拦都没来得及伸手。 “娘子不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 谢云哲已经站起身,但看宋恬一点惊讶都没有,反而试图阻止浩儿的模样,愈发奇怪。 宋恬心虚的笑笑: “大门紧闭,能有什么事。 左不过是外面有人路过罢了。” 说着为了避免谢云哲继续怀疑,她不得不站起来往外走去。 以后还是自己找机会把饭送过去,不然这先锋的确是个问题。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 就见先锋站在墙根底下,铆足了劲儿朝隔壁大骂,场面异常激烈。 宋恬往厨房看了一眼,灶台上的东西已经被拿走了。 拍着胸口呼了一口气。 “娘子在看什么?” 谢云哲突然站到了她的身后,吓了宋恬一个趔趄。 幸好谢云哲伸手揽住了她。 “可是有什么东西丢了?” 他顺着宋恬的目光往灶房里看了看。 “没……没什么,我就是看看灶底的火灭了没。” 宋恬悄悄挣脱了谢云哲,稍显无力的解释道。 眼看先锋又狂躁不止,浩儿只得故技重施,将其抱起来关进房里,又给它放了食物。 “先锋这两天真是奇怪!以前都很听我话,如今怎么劝都劝不住!” 浩儿忙活了一通,净了手,气喘吁吁的坐回到餐桌上。 宋恬什么也没说,低头扒饭! …… 又过了一天。 中午。 虽然保证过不会再无故请假,但谢云哲是真有事。 碰巧朱掌柜有事出去了,不在店里。 谢云哲把今天的账目清了,跟秋风秋霜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门。 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谢云哲打开了随身带的小纸包。 打开来一看,里面是孔缺扮装常用的假胡子! 他找了个平静的水塘,照着倒影贴在了脸上。 还别说,即便是续了胡子,他这张脸也能颠倒众生! 捯饬了一番,他才信步走进了一家茶楼,香茗阁。 谢云哲径直走进了二楼一间名曰“听海”的房间。 是他昨天来预定的,花了十两银子。 坦诚的讲,十两银子还是挺心疼的。 毕竟他所有私房钱加起来几乎也就这么多了。 可想到若是不花这些钱,他就不知道宋娇谢瑶两个要对娘子做什么龌龊事,他心里就不舒坦。 没多一会儿,小二给送来一壶茶,并两盘精致的点心。 这是包间的标准服务,原本是不用另外加钱的。 可谢云哲觉得该给小二点甜头,省的他出去到处乱说。 但伸手往腰间一摸,却发现钱袋子不见了! 回想了一下,也许是落在秋蝉书肆了。 “抱歉了小哥,本来该给你点辛苦费,可出门时忘记带钱袋了。 一会儿我朋友若来,再给你补上。” 谢云哲礼貌的说。 小哥知道来这儿的主顾都是非富即贵,看谢云哲又仪表堂堂,不似凡人。 “无妨,公子你且用着,有什么需要招呼我一声便是。” 谢云哲便点了点头: “一会儿隔壁听涛阁的客人若来了,你上完东西就不必在外边候着了,我与他们有生意上的事要谈。” 隔壁,便是宋娇和谢瑶定的房间。 小二哥赶忙应承: “小的谨遵公子吩咐,一定不会在这儿碍着主顾的眼!” 在这儿当差的,不光要勤快,还要有眼色。 好多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手在此谈条件的。 也有好多后宅贵妇们在这儿说小话的。 他这样身份都得罪不起。 “多谢小哥。” 谢云哲礼貌的道谢。 小二哥于是就出去了。 不多时。 门外传来脚步声。 接着是宋娇的责怪声。 “你说你找的这是个什么人啊,叫他办这么点儿事儿还磨磨唧唧的,竟然还要五百两银子! 你就看宋恬那个寒酸的小铺,值五百两吗?” 谢瑶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 若不是牛二非要她也出面做担保,她才不愿意掺和这次的事儿。 上次的亏她都吃怕了。 “你也知道上次出了事,表哥这是害怕了,不要点银子傍身,他心里没底。 你不是都给过他二百两定金了吗,这会儿是后悔了?” 其实这五百两是谢瑶的主意。 凭什么上次牛二治伤和赔偿都是她一个人承担了,宋娇却一毛不拔。 若是不讨回来,她心里就不舒服。 宋娇自然也觉得这钱她出的冤。 “说起来,与宋恬的恩怨你也占一份,这次的钱,你真一点都不出?” 谢瑶立刻倒苦水: “你也知道因为上次的事我被我爹骂的狗血淋头,如今哪儿还拿得出钱? 你要是心疼,要不然就算了。 反正那小贱人也就是只嫁了个相貌堂堂的夫君,又开了个小铺子,生活富足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娇立刻气炸了肺: “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她捏着帕子脸涨得通红。 “只要看她好过一天,我这心气儿就不顺。 不就是五百两吗,本小姐出的起!” 第97章 狗咬狗 谢云哲捏着茶杯的手骨节泛白,将杯里的茶水撒了些。 他一直知道宋娇嫉妒他家娘子,可没想到她实在恶毒。 听见两人进了门。 过了不久,牛二也来了。 店小二依例上了点心和茶水,便下了楼。 谢云哲打开门缝看了看,四下无人,便悄无声息的闪身出去,将耳朵贴在了隔壁房门上。 “你说的这个事儿,我想了半晌,还是不成。” 牛二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清晰可闻。 “那个小娘子认识县衙捕头,上次我就在她手里吃了大亏,丢了监市的差事不说,还被打断了一根手指! 再让我烧她铺子,若是让捕头发现,我岂不是要把牢底坐穿!” 宋娇没想到他临时变卦,尖着嗓子辱骂: “牛二,你可是收了钱的! 又没让你把她怎么样,只是叫你趁着月黑风高放一把火,瞧你这点出息! 枉你表妹谢瑶还打包票说你无所不能,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怂包!” 本来她都等着坐看好戏了,没想到牛二临时变卦。 牛二好歹也是恶名在外,哪容得下一个小女子如此侮辱,当即拍了桌子,怒道: “说什么呢! 上次害我落到如此田地也有你一份,这二百两只是弥补你之前给我造成的损失。 再敢骂你爷爷,我这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他绷着满脸横肉,将两只手骨节掰的啪啪作响。 谢瑶一看马上这就吵起来的,赶忙上前劝架: “两位都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她向牛二撒娇着: “表哥别见怪,娇娇刚才也是太着急了。 你说你明明之前答应的挺好的,事到临头怎么好反悔呢。 再说娇娇家可是向阳镇大户,要只是银子的事,咱们坐下来好商量。 是,娇娇?” 宋娇:…… 她怎么觉得是被这对表兄妹合起伙来给坑了? 可看刚才牛二凶神恶煞的模样,的确是有够吓人的。 也不敢再激怒他。 “呵呵,刚才是我一时心急,牛二哥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别跟小女子一般见识。” 但是再要钱的话,她真没有了。 “你若实在怕了那宋恬,不想与我合作,就把之前我给的定金都还回来,咱们就当没发生过……” “哼! 想得到美!” 牛二甩了一下凳子,一只脚踩在上面,面露邪笑。 “钱进了大爷口袋里,你还想让我吐出来!” 宋娇绷不住了: “你这是想赖账?” 牛二一拳锤碎了桌上的茶杯。 “大爷就是想赖账,怎么了!” 他一手捻着碎瓷片,一边斜着眼要挟: “惹了本大爷还妄想事不关己,哪有这么好的事儿!那二百两定金就当是给大爷赔罪了。 还想指使大爷做事的话……” 牛二邪恶的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两,两天内给我。 否则……你 花钱买通我对付宋恬,又蓄意放火要烧她铺子的事儿,我可保不齐会说出去。 衙门里的张捕头见我改邪归正,说不定还能破例收我做捕快呢。” 宋恬气的双眼通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但看谢瑶老神哉哉的坐在一边看好戏,这种时候却半点不言语。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真是防火防盗防闺蜜,她之前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姓谢的。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然后冲牛二灿然一笑: “说起来,牛大哥也是条血性方刚的汉子,上次在宋恬那个小贱人手里吃了那么大的亏,你难道真就甘心? 这次的事若是成了,牛大哥也能出了这口恶气不是。” 说着,还讨好的起身给牛二重新倒了一杯茶。 “少给我扣帽子,爷爷我不吃这一套!” 牛二鄙视的看了她一眼。 “一千两,分文不能少。 否则,咱就衙门见!” 谢瑶此时也站起来帮腔。 “娇娇,表哥可是个急脾气,你莫要再惹他生气了。 不就是一千两银子嘛,宋家的产业那么大。 你连平日里的茶水都是上好的雪顶含翠,为了这点钱把自己弄进衙门,不值当的!” 她也起来给宋娇续了杯茶。 宋娇就恶狠狠的看着她俩,从牙缝里挤出一丝笑意来。 “呵,的确是不值当的。” 等了结了这件事,她必要这对黑心肝的表兄妹,一起下地狱! 不过此时,如若她不答应,恐怕就走不了了。 冷静又冷静,宋娇终是咬了咬牙。 “好,一千两就一千两! 但这么多钱不是小数目,我一时半会儿凑不齐,不如等事成之后……” 她刚想用拖延大法。 谢瑶已经帮她想好了办法。 “好说,银子呢,你慢慢凑。 表哥也不是那不好说话的,只要你今日写下欠条,事情一定会帮你办好!” 宋娇瞪着她咬牙切齿: “的确……是个……好办法! 没想到阿瑶你这么聪慧!” 可真是她的好姐妹。 谢瑶笑的一脸灿烂,心想谁叫你先坑我的? ”娇娇你真是太客气了,咱们俩这么熟了,谁还不知道谁底细啊。 以后我还要请你多关照呢。” 说着就妖妖娆娆的起身: “我去帮你们拿纸笔!” 门内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谢云哲赶紧闪身回了自己房间。 一拳捶在了茶桌上! 没想到这些人狗咬狗半天,竟然还是要害娘子! 娘子的小饭铺是她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里面还住着王家父子和根生等几个伙计,若是真让他们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他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一下,搜索着所有可用的对策。 听见谢瑶的脚步声又哒哒哒的上楼来,他忽然睁开了双眼,脸上的表情阴沉得乌云密布。 不是想害娘子吗? 那就让你们自己先尝尝这苦果! 他拿定了主意,打开门快速下了楼。 守在楼梯下的小厮看见他,一脸恭敬: “客官可是要添茶?” “我们两位东家谈成了生意,想要一壶好茶庆祝,你们这里……有没有雪顶含翠?” 谢云哲挺着胸脯问。 店小二赶紧赔了笑脸。 “有的有的,只是这价钱有点贵,一壶要五两银子。” 看来是个挺大的主顾。 刚才上去的那几位,还真有点没看出来。 谢云哲微微一笑: “不拘价格,小二哥自去拿便是,我就在此处等着。” 第98章 我怎么能知道呢 不多时,贴过假胡子的谢云哲端了一壶雪顶含翠,敲开了隔壁听涛阁的房门。 “谁呀!” 宋娇刚写完借条签了字,正恨得牙根痒痒,声音听着有些暴躁。 “我是店伙计,奉掌柜之命给各位客官送茶来的。” 谢云哲捏着嗓子。 谢瑶满心高兴。 她可是跟牛二说好了,这次得了银子五五分。 就能把之前她失的银子给补回来了,也省的老爹一有不顺就拿她出气。 “进来!” 她拿起宋娇写的欠条,仔细检查了措辞,又吹了吹墨迹让它尽快风干。 谢云哲低着头将茶壶放到桌上。 “我们掌柜的说列位要了纸笔,定是成了生意,这壶雪顶含翠送给客官,祝各位兴意兴隆,财源广进。” 宋娇一听是雪顶含翠,气的将手中的茶杯一撂。 这是故意埋汰她! 不过是去年托人去京城买了一些,谢瑶这个没良心的就一直拿这件事嘲讽她。 如今逼她出了一千两银子,竟然还用这茶来羞辱她。 “不要,换一壶旁的来!” 她气呼呼道。 以为这定是谢瑶弄出来整她的。 “哎?这么好的茶,娇娇你不稀罕,咱们平时可喝不上几次!” 谢瑶今日春风得意,不介意再踩宋娇一脚。 她熟练的拎起茶壶,给在座的三人都斟了一杯。 “表哥,娇娇,今日咱们也算合作愉快。 就像这茶楼掌柜说的,值得庆贺。 难得有此好茶,不妨咱们一起喝一个?” 谢云哲送完了茶,已然悄悄退了出去。 宋娇本不想喝,但牛二锤了桌子: “怎么,有意见!” 宋娇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情不愿的端起来喝了一口。 茶楼里的东西果然是上品,比她托人买回来的还要清香醇厚。 就只是…… 喝完了茶的宋娇抿了抿嘴唇。 怎么有一股子酸涩味儿? “小二哥!” 谢云哲下了楼,对店小二招手。 “我们几位东家不想让人打扰,一时半会不用上去伺候,等到申正时分,再上去提醒一下时辰。” 申正,正是大部分上工人员下班的时候,各家主妇也会出来采买逛街,香茗阁外面那条街上,最是热闹! “得嘞,小的都记住了。 客官您走好!” 小二哥看他要走,热情的打着招呼。 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哎,客官等一下,刚才那壶雪顶含翠,要记在谁的账上?” 如果记得没错,听涛和听海不是一起定的。 谢云哲咧嘴一笑: “自然是记在听涛阁那边。 小哥忘了,我没带钱包。” “哦哦,懂了,客官您慢走!” 小二哥笑的满脸歉意。 …… 宋恬今日特地早回家了半个时辰。 昨天墨白过来取餐时,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先锋被他毒过一回,这梁子肯定是结下了。 别说是狗了,就是人,无缘无故被人下了毒,也会怀恨在心。 何况那个下毒的还每天都会来骚扰一下! 宋恬决定以后都早点回家,早点把饭做好给林四送过去,也省的再有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没想到,刚把菜洗好切好,谢云哲竟然也早回来了。 “娘子!” 他看见宋恬在灶房忙活,温声叫了一句。 却把宋恬吓了个灵魂出窍,一个哆嗦,手中的菜刀就落在了手指头上。 “啊!” 她叫了一声。 手指上的伤口冒出鲜红的血来。 正想含在口里吮一吮,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给抓住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 谢云哲皱起眉头,满脸心疼的看着她的伤口,然后毫不犹豫的。 低头含住她的手指头! 宋恬瞬间石化! 一方面惊讶于无论古今,大家对于处理伤口的策略竟然是一样的! 另一方面,谢云哲这个超级大帅哥,将来心黑手辣的反派大佬,竟然给她舔伤口! 还让不让她活了? “还好伤口不深!” 手上温润的触感消失,宋恬听见谢云哲这么说。 “但现在天气炎热,也不能大意,若是处理不好还会化脓。” 他还犹自捧着宋恬的手指,关切的神色溢于言表。 “你等着!” 他摸了摸身上没有合适的东西,就放下宋恬的手转身出了灶房。 宋恬握住受伤的手指,还在回味刚才被谢云哲嘬手指头的感觉。 湿乎乎痒乎乎的,那感觉,好像千万只蚂蚁在她手上爬来爬去,并且顺着血管一直痒到了她的心坎里。 “你……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谢云哲拿了一方雪白的手帕,跑过来给她包扎的时候,宋恬才回过神来,心惊肉跳的问。 谢云哲看了她一眼。 娘子雪白的肌肤染上了几分红晕,更显娇俏。 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他一边仔细的包扎伤口,一边放柔了声音。 “今日书肆不忙,朱掌柜允我早点回家。” 宋恬有些懊恼。 提前给林四送饭的打算又泡汤了。 谢云哲已经揽住她的肩膀往外送去: “都怪我,打招呼应该先敲一下门的,贸然叫你是有些唐突了,吓到娘子了。” 宋恬被他拥在怀里,出了一头的汗: “没……没事,是我自己太胆小了!” 主要她还正做着亏心事呢。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汗。 这什么鬼天气,简直热死个人了! “娘子手伤了,不宜操劳,今日的晚饭就由为夫来做。 看娘子这一头汗,赶紧出去凉快凉快!” 宋恬一个激灵。 终于停住了不自觉跟着他往外走的步伐。 “那就不用了,我菜都切好了,只需要炒一下就行,不用夫君插手了。” 她还得给林四准备呢。 要真让谢云哲掌厨,墨白定要杀过来退钱! 谢云哲想了想自己的手艺,也没再坚持,主动蹲下来帮忙烧火了。 浩儿回来的时候,饭菜就已经上了桌。 宋恬依旧盛了一份放在灶台上,等着墨白自己过来拿。 不是她没想办法,只是今日她也不好出门了。 回头看了眼在院子里巡视的先锋,还是得想个办法才是。 “浩儿,我给先锋也准备了吃的,要不你把他先送进屋里?” 昨天闹那一场,谢云哲看她的眼神已然不对,不能再让他有所怀疑了。 浩儿刚洗了手,闻言想了想前两天的事,从善如流的将先锋请进了屋子。 可三人坐下刚开始吃饭,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接着就是先锋那激烈暴躁的狂吠声: “汪汪汪……” 浩儿无奈的又跑出去,将自己打开门冲着隔壁大叫的先锋重新抱回了屋子,还上了锁。 “这傻狗也不知怎么回事,每到这个时候就开始发疯!” 他气愤的坐下吃饭。 谢云哲偷瞄了一眼全程没动,只疯狂扒饭的宋恬: “娘子可知道怎么回事?” 宋恬傻笑: “不知道啊,我怎么能知道呢? 呵呵!” 第99章 八卦讨论会 第二天,宋恬来到小饭铺的时候,发现人比平时多了一倍! 她还以为孔缺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给她招揽来这么多顾客,顿时如临大敌。 可了解了一会儿才知道,他们多半都不是来吃饭的,是来聊八卦的! “听说了吗?昨天平安街上的香茗阁,出了一件大事!” 说话的人面色涨红,一脸神秘。 “自然是听说了,我娘家的表舅家的嫂子的堂妹,正巧在那条街上卖菜,亲眼目睹,哇塞!” 对面的人咂着舌头,一副高深莫测。 “据说场面非常刺激!” 宋恬纳闷,悄悄揪了揪孔缺的袖子。 “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而且奇怪,为什么非得到她铺子门口说啊? 孔缺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端了一盘瓜子,别提有多惬意。 “你还不知道,我号召周边的街坊邻居,有事没事都到咱小铺子门口唠嗑,有的茶水和不定时供应的西瓜。” 他看着宋恬,一副求夸奖的神情。 “你看这么多人,总有几个肚子饿了想进去吃碗凉皮的。” 宋恬点头。 怪不得这两天感觉越来越忙了呢,锁柱哥每天上货几乎多了一倍,有时候还是不太够。 她还以为是天气太热,大家都喜欢吃凉皮呢。 “做的不错,月底给你发奖金!” 她鼓励的拍了拍孔缺的肩膀。 但依旧不知道大家在讨论什么。 “你可知道那帮人在说什么?” 宋恬指着刚才兴奋无比的两人,如今已经被一大群人给包围了。 孔缺也不知道。 但他有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不允许这小铺子里还有他不知道的事儿。 于是吐掉了嘴里的瓜子皮,高声叫嚷。 “哎,说什么你们? 大点声让咱们都听听啊!” 围着的几人相互对视了几眼,推出了一个讲的最好的。 那人是个个子高挑的小青年,见众人都推举他出来讲经过,颇为自豪的清了清嗓子。 “咳咳—— 话说,昨天下午申时又过一刻,人们正在平安街上匆匆忙忙的来来往往。 有的是才刚下了值的脚行轿夫,有的是提着篮子出门买菜的居家妇女……” “说重点!” 孔缺恶狠狠吐出一片瓜子皮。 他最讨厌这种扯起来没边的人。 小青年被吼了一嗓子,表情稍有不悦。 但跟他即将分享的大瓜比起来,这点儿委屈根本不劳他放在心上。 “只听香茗阁里一声女人的尖叫,那叫一个惊天动地,那叫一个悲惨凄厉!” 孔缺忍不住又要吐瓜子皮。 宋恬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小哥还真有几分说评书的天赋,这声情并茂扣人心弦的。 “众人纷纷驻足观望,都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孔缺的瓜子皮已经到了唇边,被他勾的伸长了脖子。 再看其他听众,也都一个个瞪圆了眼睛。 “是啊,发生了什么?” 小青年脸上突然显出几分坏笑,像揣了一个了不得的惊天大秘密。 “没过一会儿,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拼了命的追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一直跑到了大街上,完全不把过路的人当回事!” “哦~~”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嘘声。 要知道这可是十分保守的古代。 出门稍有仪容不整,就要被口水淹死的程度。 这披头散发,还衣衫不整,还一男一女! 很容易就让人想到让人面红耳赤的桃色新闻。 而小青年接下来说出的话也没让人失望。 “你们可能都想不到,这女子只是其中一个,据随后追出来的茶楼小哥说,那楼上房间里竟还有一个女子! 他进去提醒客人时辰的时候,就看到一男两女在里边……” 众位听众简直被整件事惊呆。 “天呐,竟有这等事!” “果真是在茶楼里?” 现在的年轻人胆子也忒大了点儿。 “两家父母可知道?” 不对,应该是三家。 小青年对后续的事情就不太了解了,摇头道: “暂时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了,那两个女子穿着都挺富贵,有人说她们是有啥特殊癖好。 也有人说是大家族里的小姐不满父母安排的婚事,故意找情郎坐实了的……” 瓜吃到这里也就没什么新鲜的了,宋恬正准备转身回店里帮王铁山出餐。 就听那小青年又道: “不过那两名女子的底细被人打听出来了,据说都是向阳镇的富户。 一个叫宋娇,一个叫谢瑶。 听说是家里都挺富裕的。” 宋恬顿时如遭雷击。 纳尼?! 有食客已经反应过来了: “宋娘子,你的闺名是不是叫宋恬来着?我记得你也是向阳镇的,那个叫宋娇的可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恬僵硬的转头,挤出个不自然的微笑: “不认识,不清楚,没听说过……” 那两个好好的不在向阳镇待着,跑到县城里抽什么风? 还搞出这么大一个桃色新闻。 真是不知所畏! 在这个流言能吃人的世道,这两个大好年华的姑娘,除非一起嫁给那个男子,否则是没什么活路了。 但转念一想她们是如何坑害原主的。 好像得了这样的报应也不算亏。 正唏嘘着,就听到小青年又说了一句: “那男子也有人认识,据说以前是个监市,仗着长得高大凶恶,欺负过不少摊主。 好像叫……” “牛二?” 宋恬疑惑的问。 不会这么巧? 小青年却一拍大腿: “对,就是叫牛二。 宋掌柜是怎么知道的?” 宋恬的表情裂开了。 这么多仇人凑一块,直觉告诉她一定不是巧合。 再联想到昨天谢云哲莫名其妙的早回了家。 难道是他? 依照那个人阴险毒辣又睚眦必报的性格,可能还真八九不离十。 宋恬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本以为谢云哲这段时间都温和平静,再没做什么疯狂举动,他已经在慢慢忘掉那个乖张暴戾的自己,只剩谦和有礼的秉性。 没想到。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反派,可能永远只能是反派! 宋恬泄气的叹了口气。 将心里刚刚萌出的小芽狠狠掐灭了! 外面的八卦讨论会依旧如火如荼,可突然被找上门的捕快打断了热闹。 来人是江峰。 他没管外面那些叽叽喳喳的人群,冲进小店直奔宋恬: “宋娘子,不好了。 你家夫君被抓进大狱里了,张捕头叫我来知会你一声!” 宋恬一阵错愕。 难道是他害宋娇谢瑶的事儿,被人告发了? 第100章 命案 众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的目瞪口呆,只有宋恬还算淡定。 虽然不知道他把宋娇谢瑶两个怎么和牛二弄到一块的,好在没有杀人放火。 只要肯花银子,说不定还能保出来。 她解了腰间的围裙,递给一旁的根生。 “走,我跟你去看看。” 要是判的太重,那就让他在里边待几年,反正也不是冤枉的。 江峰一看宋恬竟然如此淡定,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 一路带着她挤开看热闹的人群,往县衙方向去了。 “江大哥,他这个情况的话,县太爷会怎么判?” 不急归不急,宋恬还是有点好奇的。 她不了解这个时代的律法,只觉得应该问题不大。 可也保不齐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就像女子不贞就要被浸猪笼之类的。 大夏人也可能对这种陷害别人的人容忍度很低。 江峰显然有点不忍心告诉她,露出个为难的表情: “自古杀人偿命,但你相公的事还没查清楚,兴许是有什么别的隐情。” 宋恬心里一抖,声音也跟着抖: “杀……杀人偿命?!” 难道不是说的宋娇的事? 她现在才开始着急: “请问江大哥,谢……我夫君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江峰叹了口气。 刚才看她十分淡定的模样,还以为宋娘子是个女中豪杰,遇事不慌。 原来也只是强装的。 “今早上衙门接到报案,说城外三里处发现了一具男尸,经查是秋蝉书肆的店伙计,名叫秋风……” “我家夫君的确在秋蝉书肆做账房,但怎么能确定就是他杀的呢?” 宋恬不敢相信。 难道之前她想的不对,谢云哲昨天不是去找宋娇谢瑶了? 江峰理解她的心情,没计较她突然打断了话。 “秋风身上发现了一个钱袋,被指认是谢公子的。 而今早上张捕头去问话的时候,你相公也承认了……” 原来,张捕头一早上接到了报案,就去现场查看了尸首。 在尸体上找到了谢云哲的钱袋,还发现他手上有墨迹。 他找到秋蝉书肆着手调查。 发现书肆掌柜朱康正训斥伙计,说秋风偷了店里的上好徽墨,还私逃了。 张捕头拿出秋风身上搜出的钱袋让他辨认,刚好谢云哲也在,说那个钱袋是他昨天遗落在书肆的。 张捕头就对谢云哲起了些怀疑。 因为秋风是被人下了蒙汗药,再以重物击打头部致死。 是被人害的。 于是他就以公务为名搜查了谢云哲的私人橱柜,在里面发现了十几块上好的徽墨。 正是朱掌柜丢的那些! 所以怀疑他是偷盗被秋风发现,灭口杀人。 “这不可能!” 宋恬坚决的说。 “谢云哲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况且他现在衣食无忧,也没必要偷书肆的东西过活。” 走投无路时他都没偷没抢,怎么可能日子好过了反而要去偷东西? “宋娘子别着急。 此事还没定案。 张捕头也说事有蹊跷,这才叫宋娘子前去,了解情况。” 江峰看谢云哲风度翩翩一派君子之风,也觉得他这样的人做不出鸡鸣狗盗之事。 可这一行做的多了。 他也知道人不可貌相。 毕竟证据摆在那儿呢,谢公子又说不出他昨天午时离店之后去了哪里。 宋恬心情凝重。 到底怎么回事,只有见到谢云哲当面问个清楚了。 一路来到衙门,却不是上公堂。 而是到了县衙后院的刑房,就是上次为刘大夫的事儿来做笔录的地方。 宋恬心里有点恐慌。 想想上次见到的那一排排刑具,谢云哲不会受了什么刑? 可是刚跟江峰走进刑房大门,宋恬就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人物。 “十七!?” 她惊呼一声。 这不是黄家栋的护卫吗? 他不随黄家栋一起去京城,怎么反而在这里? 难不成谢云哲这次的事,是姓黄的搞出来的? 十七也看见了她,停下脚步: “我们东家刚从京城赶回来,就听说了谢公子的事,这才遣十七来问问。” 他面带蔑视的瞅了宋恬一眼。 “十七替主子多一句嘴,宋娘子若是没能力救出谢公子,趁早让开,也省的叫谢公子心有顾虑,为了你不肯自救。” 宋恬此时没心情跟他掰扯。 十七说完这些话也就径直走了。 看到张捕头坐在刑房的办公区域,宋恬赶紧跑过去了解情况。 “张捕头。” 她面色难看的福了半礼。 “刚才那个人可是黄家栋的下人,我怀疑陷害谢云哲的人就是黄家。” 几番接触下来,她知道张有贵跟黄家栋也有些过节,必不会轻易让他得逞了。 可张有贵却摇了摇头: “张某觉得不是黄家栋。” 他看着十七离开的背影。 “他刚才只是来询问了一下情况。” 而且对谢云哲的遭遇完全不知,还说他家主子的意思,一定要查清事实真相,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去找他。 宋恬握了握拳。 没想到是这样的。 “那张捕头,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恬没看到谢云哲,想必是已经送去大牢了。 张有贵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说,跟江峰的讲述差不多,只是事后又问宋恬: “谢公子说他昨日午时之后就告了假,出门逛街想给你买礼物,但他并没有证人。 宋娘子回忆一下,他昨天是什么时候回的家,可有什么异常?” 秋蝉书肆的另一个伙计秋霜,证实谢云哲的确是午时离开的书肆。 但随后没多久,秋风也跟着出了门,并没交代去了哪里。 如果真不是谢云哲作案,能找出个证明那段时间他身处何处的人就可以了。 宋恬仔细想了想。 她是未时末离开的小铺,去菜市场买了些东西,回家的时候差不多申时多一点。 又洗了菜切了菜。 谢云哲回去的时候,差不多申时一刻。 他午时就从书肆走了,一下午的时间都去了哪儿? “那你觉得他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张有贵继续问。 宋恬摇摇头: 当时她被他的举动弄得心烦意乱的,哪里注意到他有什么异常。 就算她一切正常,谢云哲惯是个深藏不露的,就算是做过什么也必不会让她看出来。 “他当时跟我说书肆清闲,所以掌柜允许他早回家。” 宋恬回忆着他的话。 “张捕头,能让我见一见谢云哲吗? 我是真不知道他昨天去了哪儿,但如果我去问的话,他可能会说实话。” 若是再隐瞒不报,他小命就可能不保了。 第101章 承认 宋恬还是第一次进牢房。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 随着狱卒打开厚重的铁门,一股霉味儿迎面扑来,混杂着腐臭和霉烂的气息。 宋恬忍不住咳嗽了几下。 适应了好一会儿,眼睛才渐渐看清里面的情形: 斑驳粗糙的石头墙面,布满了各种陈旧的不知是什么的污渍。 里面被铁栅栏分隔成一个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里都铺了些发霉的稻草。 有的隔间空着,有的三三两两的躺着人,都是衣衫破烂,面容憔悴,有人一看就是得了什么病,倒在地上咳嗽不止。 宋恬跟着狱卒走进去的时候,他们用空洞的眼神追随着她,让宋恬想起了毫无感情的追踪摄像机…… “这就是了。” 狱卒指着一个隔间。 谢云哲正呆呆的坐在一堆稻草上,在想什么东西。 看见宋恬过来,他赶忙站了起来。 “有什么话快点说,虽然是张捕头给你作保,但这也是违反规定的,让县太爷知道了咱们都得遭殃。” “多谢差大哥通融,这些钱您拿着喝茶。” 宋恬塞了一锭银子在狱卒手里。 “哟,宋娘子您真是太客气了!” 狱卒掂着那锭十两的银锭子,乐的合不拢嘴。 “你放心,拿了你的好处我自然也会替你办事,你相公只要在这儿一天,我指定好吃好喝的供着。” 宋恬正是这个目的,赔笑道: “多谢差大哥体谅,夫君若是沉冤昭雪,我定也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这就是后续还会给好处。 狱卒很少遇到如此大方的,乐呵呵的应承: “好说好说。 你们两个慢慢说,我在外面候着,有事就叫我一声。”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小狱卒身上也算体现的淋漓尽致。 “娘子!” 谢云哲扒着栅栏上的铁条,目光有些愧疚。 “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宋恬出门出的急,也没给他准备东西,只能隔着栅栏问: “到底怎么回事? 张捕头说你昨天午时就从书肆离开了,可过了申时才回家,那段时间你到底去哪了? 可有证人能证明你的去处?” 此事就是本案的关键了。 若能说清楚那段时间的去向,谢云哲就没有作案时间。 可若说不清楚,就很麻烦。 谢云哲低了头,不敢看宋恬的眼睛。 他在思考。 在权衡整件事的利弊……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仵作已经验证,秋风死的时间正好跟你消失的这段时间重合,他身上又有你的物证。 你若不说出实情,很可能就定性成你蓄意杀人。” 这时候没有疑罪从无的说法,断案又没什么高科技手段,各说一词的时候,就全凭县令判决。 而且死者为大,谢云哲的嫌疑度又很高。 说不清楚那人就是他杀的了。 “你……不会真是你做的?” 毕竟她亲眼目睹了这人杀狗。 手段残忍手法娴熟毫不迟疑! 就像一个经常作案的老手…… 谢云哲赶紧摇头: “娘子你相信我,我跟秋风无冤无仇,更不可能拿那几块徽墨,这是有人栽赃!” 宋恬松了口气。 都这种时候了,谢云哲没必要再骗她。 而且说这话时他眼神澄澈表情真挚,不像在说谎。 “那你……是不是在香茗阁? 宋娇和谢瑶那事……是你做的?” 宋恬试探着问。 谢云哲突然抬了头,惊诧的看着她。 宋恬就知道答案了。 “目前形势紧迫,你要是承认去害了人,顶多也就挨几板子坐几年牢,或者只罚些钱就了事了。 可若不说,就可能是杀人重罪,是要偿命的! 就算你不为了自己,也要想想娘和浩儿,他们……” “香茗阁负责二楼包间的伙计,昨天看见过我……” 谢云哲叹了口气。 本来就是想替娘子出口恶气。 没想到,竟出了这等事。 见他终于肯说了,宋恬喜出望外。 “那伙计长什么样?你可知道他名字?你们两个说过什么话?” 知道的越详细,越容易找对人。 谢云哲于是把昨天他离开书肆以后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宋恬。 当宋恬听到牛二和宋娇谢瑶两个计划要烧掉她的小铺子时,差点压不住心里的火气。 觉得谢云哲只给几人下了点药简直是便宜他们了! “行,我这就出去找那个伙计给你作证,你且安心等着。” 宋恬了解了全部经过,就准备去求证。 谢云哲则坐回到他的稻草堆上,低头沉思: 到底是谁…… 要这般处心积虑的陷害他呢? “宋娘子此番可有收获?” 与张有贵辞行的时候,他这般问。 宋恬想了想,此事毕竟关乎到谢云哲的清名,而且他也只是想给她出气而已。 “了解了一些,但夫君昨日去的地方有些杂乱,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见过他,我想先去求证一下。 要是找到了证人,再来跟张捕头汇报。” 张有贵点点头。 确定不是谢云哲作案就好。 “我派江峰跟着你,问起话来也方便些。” 宋恬本能的拒绝: “不必了,大家都忙。 我还是自己先去问问。” 她想给那伙计塞点钱,把谢云哲去茶楼的真正目的给掩盖一下。 这样既摆脱了谢云哲的嫌疑,也不用承担害人的罪责。 可张有贵不是个好糊弄的。 “查证办案,本就是捕快的职责。 有江峰在场,宋娘子找的证人也可靠一些。” 宋恬摸了摸鼻子,这事儿好像有点难办。 为了摆脱不必要的麻烦,宋恬随口胡诌了个理由: “他去的是黑市交易场,看见官差去少不得都被吓破了胆,还怎么敢说真话!” 无论什么时候,黑市这种存在都不可避免。 尤其是在这法制都不健全的古代,官府更是对这种法外之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公子……去黑市做什么?” 张有贵警觉的问。 宋恬只能继续编: “您也知道,我家公爹是被判罪处死的,他想查清害了公爹的人到底是谁,于是就……” 张有贵终于点头。 谢云哲是罪臣之后的事他听说过了,当时还纳闷宋恬怎么嫁了这样一户人家。 难道只是被谢云哲的皮相吸引? 还感叹女子到底是短视,像宋恬这么聪明的人,也只会被皮相迷惑。 “行,那宋娘子小心着些。 黑市多是不法之徒,发生事端务必保命为要。” “多谢张捕头提醒!” 宋恬尴尬的扯着嘴角。 出了县衙,她直奔香茗阁。 可没想到,得到的结果,却让她猝不及防…… 第102章 确实没见过 “你再好好想想! 就是昨日午时来的一位客人,提前预定了听海阁的包房。 他穿一件青色长衫,脸上还有络腮胡子……” 宋恬实在想不明白,谢云哲明明是说这个伙计接待的他。 当时他问伙计要了一壶雪顶含翠,伙计一直都对他很客气。 如今怎么就不承认了呢。 “我说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你这小妇人怎么回事?非要让我无中生有你才甘心吗?” 小伙计二十来岁,面皮白净,长得也还算周正。 就是看见宋恬就臭着一张脸,十分不待见。 “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记错了? 昨天二楼当差的伙计,真的是你吗?” 如果是同一个人,不可能这么快就忘了啊。 伙计很不耐烦: “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们香茗阁总共就三个跑堂伙计,每个伙计负责一整层楼的包间。 别说是昨天了,就是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也都是我。 而且昨天中午二楼就听涛阁有三个客人,其他客房都是空着的,我真没见过你说的这个人!” 要不是宋恬确认她看过的不是快穿脑洞文,她都怀疑是不是系统出了bug。 这……太没道理了。 她想了想,从腰间掏出五两银子。 “麻烦小哥再好好想想,这可关系到我家夫君的身家性命,昨日才发生过的事,您不可能不记得。 他让你给听涛阁上了茶水点心就不用候着了,后来还问你要了一壶雪顶含翠,说是东家要庆祝生意谈成……” “你这小娘子可真是奇怪!” 伙计一把把她手里的银子推回来。 “昨天我的确是没在二楼守着,可那是因为听涛阁的几位主顾说有事情要谈。 后来的笔墨纸砚和雪顶含翠也是听涛阁的主顾要的。 可谁知后来……” 出了那样的劲爆新闻! “反正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我的确是没见过你说的那个人。 赶紧走,别影响我招待客官!” 小伙计不由分说就要给她轰出去。 宋恬实在没办法,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她又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我不知道小哥遇到什么难处,但只要你肯为我夫君出面作证,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 对手显然是早有预谋。 所有时间和节点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要弄清楚事实,就得下血本了。 小伙计愣了一下,看着她手上的银票,若有所思…… 宋恬觉得有希望。 又从荷包里拿出一张银票。 五百两! 这是她所有积蓄了。 上次为了救刘守仁,她把所有存银都换成了银票,方便携带。 没想到却用在了这上面。 小伙计摸了摸嘴唇,显然是有所心动的。 “只要小哥肯帮忙,想要多少银两尽管开口,事成之后我再想办法给你补上!” 宋恬期待的看着他。 小伙计撇了撇嘴。 不是他不想要啊。 只是怕这钱,有命拿没命花! “小娘子真是难为我了,没见过的人你怎么能让我说谎呢? 要是真上了公堂,岂不是害我挨板子!” 他说出来的话让宋恬彻底绝望。 “去去去,要是不喝茶就赶紧走,东家若是看见我跟你在这儿聊天,又要骂我偷懒了。” 他毫不留情的将宋恬赶出了茶楼。 宋恬看着香茗阁的招牌。 一筹莫展! 她咬了咬牙,事到如今,也只能先保命要紧了。 清名什么的,不要也罢! 她回去叫了张有贵,把事情经过都如实说了。 “谢公子无缘无故,旷了工去茶楼喝茶?” 宋恬本想给谢云哲保留一丝体面,奈何张有贵太过警惕。 她只好和盘托出。 “他之前见宋娇谢瑶总是针对于我,怕她们再对我不利,就跟着两人到了茶楼。” 作为一县捕头,昨日发生的事他早有耳闻。 只是当事人没报案,他也无权去管。 “香茗阁昨天闹出来的事,是你相公的手笔?” 真没想到谢云哲看着斯斯文文的,出手就是这么下作的手段! 宋恬十分尴尬,但也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夫君也是气不过,他听见两人跟牛二密谋,说要烧了我家铺子。 再加上我之所以嫁给了夫君,就是她们两个设计陷害,给我和谢云哲下了药……” 他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张有贵叹了口气。 冤冤相报。 这种你来我往的事他见得也多了。 “那你这会儿的意思是……?” 宋恬赶紧说明: “我刚才去问了茶楼伙计,可他不知受了什么人指使,拒不承认见过我夫君。 我想着张捕头素有威名,您要亲自去问他肯定不敢说谎。 再说了,即便是他还不承认,偌大一个酒楼,对客房预定总有记录。 他说昨日二楼听海阁是空着的,但夫君记得清清楚楚,听海阁是他前一天托人预定的,用的是秋蝉的名号。” 做这种事定然不会用自己真名。 宋恬庆幸谢云哲用的是书肆名字,这也说明他与此事确有关联。 张捕头拿了自己佩刀,冷声道: “走!” 虽然谢云哲害人属实不对,但他是捕头,更在乎案件真相。 可两人到了香茗阁一番查问,那伙计还是咬定昨天没见过谢云哲。 张捕头也依例要了茶楼的记录簿。 竟然没找到秋蝉的预定信息,昨日的账簿也没有听海阁的交易记录! “怎么会?” 宋恬将那几本账簿翻来覆去好几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叨扰了。 查案需要,还请掌柜体谅!” 张捕头见再查下去也无济于事,拉着宋恬走了。 “怎么可能呢! 谢云哲明明跟我说他提前在这儿预定的客房,怎么会没有记录呢?” 宋恬百思不得其解。 张有贵看她一脸纠结的样子,突然弱弱地问了一句: “你这么确定,你夫君不是在骗你?” 谢云哲一看就是个聪明人,为了脱罪故意编瞎话也未可知。 宋恬却是坚定摇头: “不会的,都这种时候了,他没必要再对我说谎。” 张有贵点了点头,相信了宋恬的判断。 “如此说来,对付他的人可就下了大手笔!” 有必要查查这家茶楼背后的人了。 宋恬奔忙了一天什么结果都没有,天色上黑的时候才赶回了家。 进门就看到刘氏带着浩儿满脸慌张的在等她: “阿恬,我听说云哲出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浩儿回家一直没等到哥哥嫂嫂回来,就去何府找了刘氏。 两人一起去了恬恬小饭铺,才听说是谢云哲出了事,宋恬被叫去县衙问话了。 刘氏立刻慌张了起来。 谢伯岚出事时的记忆突然袭来,她怕儿子这一去,也会像他老爹那样,回不来了! 第103章 一定要他偿命 “此事还没定案,娘先不用着急。” 宋恬想安抚刘氏几句,但到底提不起几分精神。 今日几番周折,她实在是疲累了。 刘氏却已经泪如雨下: “怎么可能不着急? 云哲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当初我们被抄了家身无分文,他都没想过去偷去抢,如今日子刚好过一点儿,他怎么可能还会生这种邪念! 到底谁? 非要置我们家于死地! 当年老爷出事时,也是这般。 毫无征兆的就将人带了去,然后查都没查就定了案。 明明有那么多漏洞,却谁也视而不见,就那么直接把人推到刑场上,一了百了……” 本以为自己够坚强,已经从那场灾难中挺过来了。 可如今云哲又被带走。 刘氏才明白她有多没用。 当年救不了丈夫,如今轮到自己的儿子,她依旧是手足无措…… 宋恬看的一阵揪心,默默上前抱住了她。 “我不会让谢云哲有事的,娘你相信我。” 如今还不算死局。 只要还没定案,就一定有机会翻案! 刘氏痛苦的擦着眼泪,对宋恬的安慰无动于衷: “你只是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 当初老爷出事时,我变卖了所有家产上下打点,甚至把娘家的钱能借的也都借了,都没改变结果。 要对付我们的人权势实在是太大。 我们连到底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又如何能与他们抗衡?” 宋恬无言以对。 虽然心有不甘,但她知道刘氏说的都是事实! 她一边安抚的拍着浑身颤抖的刘氏,一边用眼神安抚一直惊恐的瞪着大眼的浩儿。 喃喃低语道: “会有办法的。 一定会有办法的!” 正在这时,原本躺在浩儿怀里安安静静的先锋,突然竖了竖耳朵,然后疯狂的挣脱出来,冲到墙根下,对着隔壁一顿输出: “汪,汪汪汪……” 宋恬叹了口气。 不用想就是墨白要过来。 “娘,再大的事也不能饿肚子,您先回去休息,我去给咱们做点晚饭来。”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墨白这举动是在催她赶紧做饭了。 可刚转身要把刘氏送回屋,却发现墙头上多了个人。 墨白抱着剑已经过来了。 “汪汪汪……” 先锋见他真敢过来,叫的比之前更激烈。 浩儿看见好端端的墙头上飞上来一个人,还在反应。 墨白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狗狗,抱着宝剑的手一抖! 一柄闪着寒光的宝剑倾泻而出,“沧啷”一声,插在了先锋的狗头前面。 “呜~~” 犬吠声戛然而止。 先锋一声呜咽,软塌塌扑在了地上。 “先锋!” 浩儿反应过来,赶紧过去抱起了它。 墨白已经轻飘飘落了下来,脚尖抬了一下剑柄。 原本插在地上的宝剑便翻了个剑花,重新落进了剑鞘里。 “哼!胆小狗!” 他鄙夷的嗤了一声。 浩儿还以为先锋受了伤,赶紧将其翻来覆去的查看了一番,却发现它浑身上下完好无损。 只是呼吸急促眼神飘忽,浑身的肌肉都在抖动。 才明白过来,它只是吓到了。 很想问问那人为何要吓他的狗,可看墨白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就没敢吱声。 “墨白,你怎么过来了?” 宋恬对刚才看到的一幕非常无语,但刘氏还在呢。 她表情皲裂的问了一句。 “刚才你们说话我都听见了。” 墨白面无表情的看了过来,对刘氏还算礼貌的点了点头。 “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宋恬看刘氏迷茫,就解释了一句: “这是咱们邻居,之前我帮忙做过几顿饭。” 刘氏已经止住了眼泪,虽然震惊,但还是温和的点了点头。 只要能帮到儿子。 管他是怎么回事呢。 “墨白小哥先等一会儿,我扶我娘回屋休息先。” 刘氏就知道她与那人说话不想让她听到。 于是很知趣的回头叫了声: “浩儿!” 浩儿抱着先锋,警觉的看着冷肃的墨白,侧着身从他身边经过,追上刘氏,一起进屋了。 “你不是说不想让人知道你们主仆的事?” 宋恬见两人都走远了,才走过去问。 墨白挠了挠鼻子: “公子的身份,的确有些特殊。” 好不容易从京城逃出来,也不知那些人还有没有派人跟着。 “但暗地里搞点小动作,还是可以的!” 宋恬想了想,有什么暗地里的小动作能帮上忙。 “此事说起来有些复杂……” 她简单把谢云哲的遭遇说了一遍。 “如今最困难的,是把真相弄清楚。 那个叫秋风的到底是被谁所杀? 香茗阁的小伙计,为何又突然变了卦!” 墨白点点头。 此事听着就有一种浓浓的阴谋味道,布局者的手段跟京城中那些高官权贵不遑多让。 只是…… 谢云哲一介罪臣之子,有什么值得让人如此精心算计的? “懂了,墨白会尽力一试,宋娘子安心等候消息便是。” 说着就一个纵身翻过墙头。 不见了。 宋恬却也不可能真在家安心等着。 第二天一早,她去了秋蝉书肆。 “你还有脸来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问你相公谢云哲,朱某好心收留他在此做账房。 工钱开的也不低了,他为何还贪心不足要偷我的徽墨。 还要杀我的奴仆?” 朱康一听她是谢云哲的妻子,就十分暴躁。 宋恬却有点惊讶: “秋风是你家奴仆?” 她还以为是像谢云哲一样雇来的伙计。 “怎么,奴仆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奴仆就可以随意打杀吗! 别想用钱收买我! 秋风是我从小养大的,虽是奴仆,却等同儿子。 我是不会同意私下和解的!” 这个时代,奴籍的人是可以随意买卖的。 就像商品没什么区别。 只要主家愿意,其实花钱就可以将此事摆平。 宋恬看到了希望: “朱掌柜,您通融通融,我知道您失了奴仆心情不好。 但请您相信我夫君,他读圣贤书明世间理,是绝不会偷盗杀人的。 您只要同意花钱和解,咱们先把人救出来,再帮您查明秋风之死的真相,怎么样?” 可朱康态度十分坚决,拍着桌子道: “门都没有! 秋风身上还发现了谢云哲的钱袋,铁证如山,就是他偷东西被秋风看见,才杀人灭口的。 你说破天去也不好使,这次我一定要他偿命!” 说着,就叫秋霜将宋恬轰出了门。 第104章 求告无门 宋恬碰了一鼻子灰,却也不得不离开。 谢云哲和刘氏都觉得这是有人故意陷害,那么这个朱掌柜,很可能也是其中之一,怎么会选择跟她和解? 她思来想去,如果这真是一个局。 那推荐谢云哲来书肆的谢伯庸会不会也牵扯其中? 于是她就到青山书院找了一趟。 谢伯庸听了这件事倒是很震惊: “什么?云哲竟然杀了人!” 宋恬静静观察着他的脸色。 “不是杀人,是陷害! 那人趁夫君外出,把徽墨藏在他的橱柜里,又偷了他的钱袋,放在被杀死的秋风身上。” “哦——” 谢伯庸捋着胡子,松了口气的样子。 “这样的话,他那段时间去了哪里,找人帮他证明一下不就行了?” 宋恬依旧不动声色。 “可是他去过的那家茶楼伙计突然翻脸不认人,说从未见过谢云哲。 茶楼的流水账簿上,也没记他预定房间的消息。” “嘶—— 还有这种事?” 谢伯庸满脸不可思议。 “那就真是奇怪了。” 宋恬看了半天,没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异样来,于是朝谢伯庸躬身一礼: “五伯公,夫君这份差事是您给推荐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书肆的朱掌柜又不肯通融。 宋恬斗胆,您要是跟他相熟的话,能不能去帮忙求求情? 死的那个秋风是个奴仆,只要他愿意,谢云哲是可以免除死刑的!” 谢伯庸满脸为难。 “侄媳妇快先起来。 我与朱公只是点头之交,并没什么很深的来往。” 他叹了口气: “如今这种情况,我也只能尽力一试。 如若他不答应,侄媳妇可不要怪我啊!” 他语气中含着羞愧迟疑,不似作假。 宋恬只能道谢: “多谢伯公帮忙,您只要愿意去说,成不成的宋恬都会记在心里。” 谢伯庸点头,万般无奈的将宋恬送出去了。 可是一回头,他脸上的万般情绪都化做乌有,只剩一片阴沉…… 辞别了谢伯庸,宋恬又来了香茗阁。 小二哥一看见她就头大。 “这位娘子,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昨天是真没看见你夫君!” 宋恬清冷一笑: “小哥别误会,我来就是想请你喝个茶!” 她昨天想了又想,觉得还是这个小伙计是最佳突破口。 于是花了十两银子包了一间客房,就在谢云哲曾经来过的听海阁。 还特地点了一壶雪顶含翠,亲自请店小二喝茶。 作为茶楼的伙计,顾客的要求他是不能拒绝的。 “还不知小二哥如何称呼,今年贵庚啊?” 宋恬一边给坐立不安的小二斟茶,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回……回小娘子,小的……小的名叫李言,今年二十有一。” 他汗都快下来了。 给客人倒了这么多年茶,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别人伺候。 可却让他如坐针毡。 “哦,二十一了。 那小哥可曾娶妻?” 李言点点头: “娶了,我家那位是邻居介绍的,去年刚给我生了个小子。” 兴许是说到了家人,李言脸上的神情放松了些。 “有儿子了啊,那恭喜你了!” 李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嗨,恭喜什么啊,调皮蛋一个,还没学会走路就开始欺负他爹。” 宋恬却突然垮下脸来,失神的摸着自己的肚子: “你儿子还有爹可以欺负,可我的孩子……” 一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端的是楚楚可怜。 “还没出生他爹就要被冤枉死了!” 李言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手中的雪顶含翠都不香了。 “夫君啊,你死的如此冤枉。 等到了那边,一定不要放过害死你的那些小人!” 宋恬咬牙切齿,将一个倒霉怨妇表演的炉火纯青。 李言赶紧扔下了茶杯,惊恐的看着她: “小……小娘子你别这样!真不是我不愿帮你,是……是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我要是帮了你,那……那我儿子他就没爹了啊!” 他慌张的看了看门外,见没有人影,才压低声音小声解释。 宋恬拧眉: “是谁这么厉害?他真敢随便杀人,不怕王法吗?” 李言看着她恢复如常的脸色,意识到刚才那番是自己上了当了。 可话都已经说出来了,也不好再立刻反悔。 “你想想你相公是怎么被抓进去的? 只要他们想,黑白都能颠倒,何况我只是贱命一条!” 宋恬沉默了。 看来此人来头不小。 “可是这家茶楼的掌柜?” 能动得了流水账簿,也没几个人了。 李言却是摇了摇头: “掌柜跟咱一样,也只是个打杂的,真正的东家,只需要说句话……” 他赶紧灌了一口雪顶含翠。 “小的言尽于此,娘子还是另想办法,李言实在无能为力!” 说完就抱了抱拳,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宋恬泄了口气,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又是毫无进展的一天。 回到家,却见张有贵已经在家里等她了。 “阿恬,这位是衙门的捕头,说找你有事要说。” 刘氏看起来刚哭过,见她进来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站起来说道。 宋恬给张捕头见了礼。 刘氏就要回避。 “既是谢公子的母亲,此事也没必要回避。 县令明日要开堂审讯,家属亲友都可旁观,我觉得你们应该想去看看。” “这么快?” 宋恬惊讶。 事情不是都还没调查清楚呢吗? 张有贵也觉得奇怪。 “按理说,是该查问清楚再审,但县令听说出了人命,觉得影响不好,就想尽快结案。” “可……” 宋恬刚要再说什么,可看刘氏一脸的惊惶,就没多说。 “知道了,多谢张捕头特来告知。” 她还以为不会这么快过堂,还在想办法查证。 张有贵话已带到,起身告辞。 宋恬出门去送他。 出了大门,张有贵又回过头来: “其实,今日来找宋娘子,还有一事相告。” 宋恬赶紧支棱起耳朵,万一是个好消息呢。 张有贵看她这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谢公子这次,怕是真遇上硬茬了。 香茗阁的东家,身份十分隐秘。 但确定是京中权贵私产……” 宋恬欲哭无泪。 怪不得那店小二的态度如此坚决,果然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县令大人着急开堂过审,八成也是接到了上面的口信……” 还没反应过来,张捕头又给她重重一击。 所以说,要想给谢云哲翻案,几乎全无可能了吗? “那个……张捕头。” 宋恬努力压了压心中的惊慌。 “我想问一下,要是对县令的审判结果存疑,我还能上诉吗?” 第105章 宋娘子有什么打算 送走了张有贵,宋恬心情沉重的回了屋。 见刘氏一个人坐在床边,正整理着什么东西。 宋恬上前一看,竟是浩儿的秋衣和冬衣。 虽然面色苍白,但刘氏神情十分平静,唇边甚至还带了些似笑非笑。 让人感觉有些怪异。 “娘,如今才盛夏,你准备这些做什么?” 她手下那些衣裳都是全新的,看来是早准备给浩儿过冬用的。 刘氏回头看了看她。 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有一种宁静温柔的美。 “在何家闲来无事,给浩儿做了这些衣裳,整理一下包起来,留待他下半年穿……” 宋恬总觉得她哪里怪怪的。 不会是想不开? “我刚才跟张捕头了解了一下,虽说明日就开堂过审,可我们若是不服判决,可以到府城衙门上告!” 其实张捕头说的是: “以前倒是没出过这样的先例,但丰林县的确归涿林府管辖,宋娘子若执意去告,知府大人想必也不会不管。” 其实县令的判决不是无有不服,只是那些不服者皆是得罪了权贵。 判决没多久就被整死了,哪里还会留时间给你上诉? 只是看宋恬这样子,他有点没忍心说实话。 即便是真去了府城上诉,知府大人也未必敢得罪幕后主使,一样是没有希望。 宋恬也知道希望渺茫。 自古官官相护。 那些人铁了心让谢云哲去死,她又有几分能耐能将人救出来? 可到底是相识一场,谢家人对她都还不错。 谢云哲这次,也是因为想给她出气才惹上这样的麻烦。 她想勉力一试! 刘氏嘴唇颤抖了一下。 想说没有用的。 可看到宋恬那张充满担忧的脸,又不想给她增添负担。 “嗯。” 她点了点头,继续整理浩儿的衣裳。 本来给谢云哲也做了一套,如今看来,是用不着了。 “我怕控制不好自己,堂审我就不去了。 阿恬你是个坚强的,多帮娘看看云哲。” 说到这里,她终于控制不住流下眼泪来。 自从老爷出事,她还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流干了,没想到却还是这么多。 她抬手擦了一下眼泪,暗道自己没出息。 宋恬看她这副样子,有些担心。 但明白刘氏说的也对,如果真让她去看堂审,定然会受不住。 可放她一个人在家里又不大放心。 “那娘就在家好好休息,明日我叫双双过来陪你。” …… 隔壁院子里,林四正在听墨白汇报。 本来是帮宋恬调查事情真相的,可墨白突然觉得,这事儿告诉了宋恬也没用。 于是就只好先说给他家公子听听。 “你是说,香茗阁和秋蝉书肆都是沈世宣的私产?” 墨白点点头。 “千真万确。 我偷摸进了县衙,查了商家缴税留底,这两个铺子都是同一个人名下,而这个人,我清楚的记得是沈世宣的娘家表哥。” 林四淡笑了一下。 看来娘留下的京城世家志,对他来说也并非全无用处。 “那个二世祖,为何要跟一个罪臣之子过不去?” 虽然他这些年来疾病缠身,从不过问世事。 但当朝丞相小公子的威名,还是如雷贯耳。 这个墨白就不清楚了,他只关心怎么才能帮到宋恬。 “公子,宋娘子虽说只是一介布衣,可在您最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还帮您做饭,说服您吃药,又帮您养了这么多花花草草……” 说轻一点是雪中送炭,说重了其实就是救命之恩。 那时候公子病入膏肓,连他自己都不想活了。 宋娘子只说了几句话,就让他重拾希望,这才养好身体。 可如今宋恬出事,公子明明能帮,却一直袖手旁观…… 墨白实在是为宋恬鸣不平! 林四抬了抬手打断他的絮絮叨叨: “行了,我又没说什么。” 墨白以为他这是答应救人了,赶忙亮起了眼睛: “真的?!” 如此,也不辜负他对宋娘子夸下的海口。 林四表情却依旧淡淡的。 “只是我们自己如今处境也不算好……” 他身体还没恢复好。 身边又只有一个脑袋简单的墨白…… “你去叫宋娘子过来一下,就说我饿了,她今日还没给我做饭呢。” 墨白内心吐槽: 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吃! 但他嘴上不敢说,乖乖的去请了宋恬。 “出了这样的事,林某深表遗憾。” 宋恬简单做了几个小菜,让墨白给刘氏和浩儿送过去一些。 她则被林四留下来问话。 “墨白不知天高地厚,大包大揽要与你查清案情。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并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刚回来的墨白听林四这么说,身形晃了一下,忍不住就要上前解释。 被林四一眼瞪回去了。 他敢怒不敢言。 不是说好了要帮宋恬的吗,怎么一开口竟是要推脱责任! 他明明查到了最重要的信息好不好? 宋恬也没奢望墨白真能帮到她。 张捕头说香茗阁背后的大东家身份隐秘,是京城里的权贵。 墨白就算武功再高,也斗不过权势。 “林公子言重了,墨白答应帮我,宋恬已经感激不尽。” 林四给宋恬倒了杯茶,往她跟前推了推: “宋娘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宋恬和谢云哲的底细他已经让墨白查了个大概,知道宋恬生母早死,之所以嫁给谢云哲是被后娘和妹妹给害了。 并非她自己所愿。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刚好是个机会,可以脱离谢家。 如果她真有这个想法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可以收留她。 宋恬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暗自神伤。 “明日就是开堂过审之时,以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很可能会给夫君当堂定罪。” “嗯。” 林四表情淡淡的看着她,一双清冷的眸子闪烁着星光。 宋恬深吸了一口气: “我打算前往府城,找知府衙门上诉! 夫君是被冤枉的,只在秋风身上找到他的钱袋,没有证人能证明人就是他杀的。 而且香茗阁的伙计拒不承认见过夫君,亦是被某些权贵指使,只要查清他背后之人,一定能给夫君翻案!” 林四往后仰了仰身,靠在背后的椅子上。 看不出什么情绪。 “自古官官相护,你这一趟未必会有好结果。 宋娘子还执意要去?” 他声音温润,却带着些莫名的情绪。 宋恬坚定的点头: “世道不公,上位者不管黎民死活,可我也不愿就这么被权势压死! 不管结果如何,尽力一试!” 就算不为谢云哲,也要为刘氏,为浩儿。 为那些曾被权势欺压过的普通人…… 即便是败的惨烈,也要为那些走投无路的受害者点一盏明灯。 一个人不成功,不代表一百个人不成功,一万个人不成功! 只要有人敢尝试,邪恶总是打不过正义的! 第106章 开堂问审 第二日的堂审,定在巳中举行。 而宋恬卯时就起了床,然后干了件大事! 县太爷许常寿穿戴整齐,准备升堂的时候,就听到县衙外吵吵嚷嚷,人声嘈杂。 他烦躁的搓了把脸,问: “怎么回事?” 作为正经同进士出身的官员,他曾经也是豪情万丈有志青年,梦想着入仕以后能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为社稷抛头颅,为百姓洒热血。 可谁知,他一个二甲前五名的成绩,就只能外放到偏远小城做县令,而且一做就是十多年。 还不如那些榜上无名的纨绔,靠着家族势力,轻松就能拿个五品京官。 他也曾安慰自己。 即便只是一方县令,但能造福一县子民,为百姓谋利,也不枉为官一场。 可现实,再一次无情打了他的脸。 县令无权无势,还比不过一个在京城有靠山的乡绅。 如若他不按照乡绅的意思办,他这头顶乌纱丢了事小,九族都可能受他牵连! 这不。 今日又要被逼做一件违心的事。 蓄意杀人? 怎么杀的在哪儿杀的作案手法统统不知。 上头说是他杀的,那就一定是他杀的,否则他这个县令就是包庇罪犯! 哎! 什么世道啊这是。 听见县老爷问话,一个差役赶忙跑过来,有些慌张道: “禀老爷,外面聚集了大量县民,都在讨论您今天要审的杀人案。 说是谢家公子是冤枉的,县令大人屈服权贵,甘做走狗! 枉为……” 差役头一次见这种阵仗,实在太过激动,忘了他对面就是那个被骂枉为父母官的县令大人了。 “哼!” 许常寿铁青着脸,更加烦躁: “是谁挑的头?活腻了不成!给我抓起来先打五十大板!” 昨天他接到上头来信就打算立马升堂,准备速战速决不给谢家人留反应时间。 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难道他们身后也有高人指点? 差役满脸为难: “县老爷,恐怕不妥! 领头的是这次堂审的人犯,谢云哲的妻子。 她身着孝袍端着牌位,说今天要是县太爷打死了他们夫妻,就让百姓们设坛祭告天地。 恶官无良,他们夫妻以命祷告,请求天谴!” 许常寿背后一紧。 仿佛真受了五雷轰顶! 这……这也太狠了点! 不过转念一想,这小妇人也算给了他一个契机。 不是他不想按上头的意思审,是民命难违啊! “升堂!” 他瞬间挺直了腰背,威武严肃的吼了一句。 …… 与此同时,县衙门外的百姓们,也群情激奋。 “听说了吗?宋娘子今日披麻戴孝,端着牌位上堂给她夫君喊冤!” “是啊,她那个夫君我在凉皮铺子里见过,仪表堂堂谦和有礼的,怎么可能杀人呢?” “听说是为了几块徽墨。 我看纯是胡扯。 人家宋娘子的店生意兴隆,不说日进斗金,也算是利润丰厚。 她相公吃饱了撑的要偷徽墨!” 这些人都是宋恬从小饭铺门口的吃瓜广场上叫过来的。 当然,也少不得孔缺这位重要人物。 “你们还不知道,谢公子是得罪权贵了。 他那天告了假去香茗阁喝茶,根本没时间去杀人。 可那香茗阁的伙计第二天就翻脸不认人,说根本没见过谢公子,连茶楼的流水账都给改了。 就为了陷害谢公子!” 宋恬已经将事情经过都告诉了孔缺。 他现在是掌握了第一手资料的八卦传播者,在人群里十分受推崇。 “是嘛!怪不得宋娘子这般视死如归!” 有人同情的看着前面披麻戴孝的宋恬。 “哎,你不是在宋娘子铺子里上工吗,可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孔缺神秘的冲大家招了招手,故意压低了声音,做足了神秘感: “我跟你们说啊,这些人真是老奸巨猾,早就安排好了要陷害谢公子的……” 宋恬事先交代过孔缺,务必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民众。 阴谋诡计最怕光天化日。 百姓们又身受权贵欺压,对上位者本就有种天然的仇视。 正适合给宋恬造势。 当然,孔缺又艺术加工了一些。 没说谢云哲制造了那天的桃色新闻,只是说牛二和两女子暗中相会,被担心娘子安危悄悄跟上去的谢公子给撞破了奸情。 又将宋恬怎么找香茗阁对质,结果他们死不承认。 找朱康和解,他不说实情只咬定要谢公子偿命…… 等等等等,说了个眉飞色舞,添油加醋! 可比话本子精彩多了。 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百姓们津津乐道。 “哎哟,没想到那场闹剧还跟谢公子有关呐!” “他怕那两个恶女再欺负宋娘子才跟去的,谢公子对宋娘子可真是上心!” “我就觉得牛二这名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开业那天就来找过宋娘子茬的那个监市,定是看宋娘子现在生意好,心有不甘。 竟然还想烧毁恬恬小饭铺! 我看谢公子只曝光了几个人的奸情,真是便宜他们了。 这样的奸夫淫妇,就该拉去沉塘!” 再加上孔缺花了钱请人混在人群里带了一下节奏。 就变成了落魄公子得罪权贵,被栽赃陷害。 其妻不离不弃,以死替夫追求公道的感人故事。 待到衙门开门的时候,门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升堂!” “威~ 武~” 许常寿威严的坐在桌案后,两班衙役整齐的队列两旁。 “带人犯,带苦主!” 惊堂木一拍,案子就正式开始审了。 看热闹的群众一个都没有要走的,纷纷想看县太爷到底是怎么审案,是不是像宋恬说的那样,受了上头权贵指使,不问清楚就定了谢云哲的罪。 宋恬静静的看着。 她今日的首要任务,扮演好一个受害者的妻子。 两方陈述完案情,许常寿把秋蝉书肆的小伙计秋霜叫过来: “你是这件事的重要证人,将那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道来!” 秋蝉: “那天掌柜不在家,谢公子说有事告假,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秋风说他要出去一趟,也跟着走了……” “秋风出去可说为什么事?” 知县问。 秋蝉摇头:“并没有说。” 知县捋着胡须: “你和秋风都是朱康买的奴仆,平日里他要你负责秋风的起居,他要出门,你为何不问问清楚?” “我……我……” 秋霜支支吾吾,目光游移的看了眼朱康。 “县令大人,此事好像跟本案无关? 谢云哲杀人,证据确凿,你不问人犯,反而刁难我家奴仆,却是为何? 恕朱某直言,今年的官员考评已经开始了,您若处理不好此案,头上这顶乌纱帽,可就戴不稳了!” 许常寿面色一变。 又来了! 他又来了! 不过一个小小掌柜,也敢对他这般威胁! 宋恬却是眼神暗了暗。 她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秋霜才是本案的关键! 第107章 天理不公 眼见许常寿还在犹豫,朱康再次加码。 “我听说许县令的公子今年年方十七,正在临县读书,马上就要下场……” 许常寿已经捏紧了惊堂木。 这帮人,真是太狠了! 见他拿捏不住,就拿他的家人开刀。 “何去何从,还请知县大人考量清楚!” 许常寿捏着惊堂木的手紧了又松,终于,他目光转向了谢云哲。 “死者身上发现你的钱袋,还在你的橱柜里发现了书肆的徽墨。 说,是不是你行窃被秋风发现,才选择杀人灭口的?” 谢云哲脸色有点白,他转身看了堂外的宋恬一眼,冷静道: “回大人,草民没杀人。 那天告假,是因为发现一直跟我家娘子过不去的宋娇谢瑶两个,怕她们再于娘子不利,所以才跟去了香茗阁。 至于徽墨,更是无稽之谈。 我家娘子开的凉皮店,在县城十分火爆,每月营收可达六百余两。 徽墨虽贵,一块也不过三十两银子,十几块徽墨,总价不超过五百两。 知县大人若是读过圣贤书,当明白读书人的取舍!” 他说的不卑不亢,堂上的人和外面的一众百姓都听到了。 围观的人群不禁窃窃私语: “是啊,他是疯了不成,为了这些银子就杀人!” 许常寿没有动。 朱康已经坐不住了。 “这正是要问你的! 不是你做的,为何会在你的私人橱柜里发现徽墨,为何秋风身上还有你的钱袋! 若不从实招来,只能大刑伺候!” 谢云哲目光阴沉的看着他: “朱掌柜,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为何你偏要置我于死地? 那橱柜虽归我所用,但一直在店里,且并未设锁,你怎知不是旁人放进去陷害我的? 秋风出事时我固然不在店里,可您,又去哪儿了呢?” 朱康受不了他的盘问,直接对着许常寿: “秋风死的冤屈,人犯却拒不承认,请知县大人为草民做主!” 许常寿吞了几口口水,看得出十分挣扎。 最后,还是捏了桌上的令牌: “来啊,人犯拒不认罪,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百姓们顿时哗然。 “县令,您这是助纣为虐!” “咱们都看出谢公子是无辜的,这姓朱的才有猫腻,您怎么不秉公办案呐!” “就是! 宋娘子说的没错,您就是被权贵控制,是他们的帮凶走狗!” …… 许常寿十分烦躁,他们以为他真愿意当人走狗吗! 他也是被逼无奈好吗? “何人在此喧哗? 妨碍官府秩序,来人啊,把这些刁民都轰出去!” 他手里的惊堂木差点拍烂了。 一声令下,堂上的衙役纷纷拿了水火棍,上前驱赶百姓。 众人也就是敢在人群里喊几声助助威,真正棍棒相加的时候,还是怕得纷纷后退。 宋恬一看,已经有人在拖谢云哲,要把他拉到堂下行刑。 若真打五十大板,他就是不死也该残废了。 也顾不得多想,大叫一声: “民女有话要说!” 众衙役中有曾经跟过张捕头的,认识宋恬。 给她让了些空隙让她过去了。 “你们口口声声说秋风身上发现了夫君的钱袋,根本就是诬陷,我夫君的钱袋一直带在身上,从未离开。 那钱袋一定是有人伪造的!” 她还穿着孝衣端着牌位,牌位上虽然没写字,但看着也怪渗人的。 两边的衙役纷纷往后退了退,给她让出些路来。 宋恬竟就这般轻轻松松就上了公堂,站在谢云哲身边! “你胡说,张捕头去查问的时候,谢云哲亲口承认那就是他的钱袋!” 朱康目眦欲裂。 这小妇人今日给他找了不少麻烦,害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得不出口威胁县令。 此间事了,他是没办法再在丰林县待了。 宋恬却恶狠狠看着他: “那时候夫君记错了,只是看着有点相像,可根本不是他的。” 朱康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不是他的,上面绣着兰花纹样,还有个篆写的“哲”字,不是他的又是谁的!” 在场的人纷纷用惊奇的目光看着他。 朱康这才意识到,他似乎说多了! “请问朱掌柜,您何时见过我夫君的钱袋,还对上面的刺绣如此熟悉?” “这……这这……” 他慌张的看了眼许常寿。 “大胆民女,竟然私闯公堂! 知县大人,您要是不加严惩,有损您的威严呐!” 许常寿头大! 他的威严早就丢尽了。 可一想到他和儿子的命运都还掌握在人家手里,只能强装威严: “来人啊,民女宋恬,私闯公堂,罪无可恕,同打五十大板!” 他的手都在抖。 打了这小夫妻俩,以后他在百姓中间的威望,就彻底没有了。 有衙役上前拖拽宋恬。 而谢云哲已经让人按倒,行刑的差役已经举起了杀威棒。 “娘子,别管我了,你快走!” 他看宋恬还在挣扎,脸上再维持不住平静。 “知县大人,张捕头说您处事公正,是他见过的最替百姓着想的好官,百姓说县里虽不富裕,但大家安居乐业,全是您的功劳……啊!” 宋恬被摁倒在地上,手中的牌位也被踩碎。 可她还在看许常寿,企图唤醒他一点点良知。 “嗯!” 身后已经传来谢云哲沉闷的痛呼声。 他已经生生挨了五六棍! “云哲!” 百姓中间突然挤出一个人来,宋恬定睛看去,竟然是刘氏! 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但看刘氏手里展开的血书,就知道自己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昨日她那般,真的已经存了死志! “天理不公!奸佞当道!我儿有冤无处申,民妇只能以死明志!” 她高举着“天理不公”的大字血书,越过呆住的众位衙役,一头往大堂的柱子上撞去! “娘!” 宋恬拼死挣脱了束缚,跑过去阻拦,却已然来不及。 “师父!” 程双双这个时候也追了过来,挤开人群。 却见刘氏已经倒在了当堂上,头顶偌大一个血洞! “都是我的错,师父说她想喝街头的糖水,我就去买了,可回来一看,她就不见了!” 见宋恬在试刘氏的鼻息,程双双自责的说。 “娘!” 谢云哲挨了近二十棍,已经站不起来了。 红着眼朝这边爬。 行刑的差役被这一幕都吓了一跳,不自觉停了手,朝许常寿看去。 一片混乱之中,有个穿了一身红衣,头发花白的男子,在两个侍卫的护送下,挤开人群走了进来。 “哎呦呦,这可怜劲儿的!” 他目光幽怨的看着匍匐在地脸色苍白的谢云哲。 又对堂上坐着的许常寿道: “知县大人再审下去,可就真成了草菅人命了!” 第108章 查后再审 许常寿默坐不动,把目光投向了朱康。 他虽是知县,可在这里说话算数的,却另有其人。 黄家栋会意,身姿妖娆的朝朱康走了几步,期间还目光缠绵的在谢云哲身上停留了许久。 “朱掌柜,据我所知,你也不过只是别人手下一条狗,何苦这般为主家卖命呢! 事情闹到这般僵,回头再捅到你主子那里,你还不是只能得个嫌弃? 今日卖我黄某人一个面子,将这件事先缓一缓。 对你,对我,对大家,都好!” 坐在桌案后边的许常寿摸了摸脑门,遮住脸上的表情。 他才是一县之主。 却叫两个商人在此商议结果。 也真真是…… 丢脸! 朱康似乎被说动了。 如今这般局面,当真是骑虎难下。 若真被捅到东家面前,他八成是要被训斥。 “罢了!” 他摆了摆手。 “反正我家奴仆不能白死,一切全凭知县大人做主。”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当然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这是在提示许常寿,等你把这一切搞平,还是要取谢云哲的命! 说完他便不情愿的对黄家栋拱了拱手,带着秋霜走了。 宋恬抱着昏过去的刘氏,也终于松了口气。 她今日此番并没想一下就能给谢云哲翻案,只是想推迟定案,好争取去府城上诉的时间。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黄家栋帮了忙! “哎呦呦,小可怜见的,疼不疼啊! 有没有伤到筋骨?” 黄家栋顶着敷了厚重脂粉的大白脸,上前就要掀谢云哲的后衫。 被谢云哲嫌弃的钳住了手,往旁边一甩。 黄家栋板起了脸: “咱家刚才可是救了你的命,你可别不识抬举!” 那声音娇嗔中带着三分妖娆,让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许常寿放下扶着额头的手,浑身抖了一下,才轻拍了一声惊堂木: “本案事实未清,证据不足。 将人犯押回大牢,查后再审!” 这真是个烫手山芋,也不知会不会把他噎死。 就有差役将谢云哲扶起来,往大狱的方向拖。 谢云哲满脸担忧的看向宋恬,见她表情还算平静,就知道刘氏或许没事。 宋恬抱着刘氏,想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可不知道自己这个笑,充满了凄苦。 “啧啧—— 你们可要对谢郎好一点啊,不然我可饶不了你们!” 黄家栋看着谢云哲被带走,痛心的指着那帮衙役。 “师父,师父!” 程双双满眼含泪的看向宋恬。 “恬姐姐,咱们还是先把师父送医!” 她头上还在源源不断的冒血,看着毛骨悚然的。 这时候,黄家栋施施然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恬,表情有些嫌弃: “咳…… 那个。 我名下的慈仁堂医术还不错,你要带谢郎他娘去的话,不收你钱!” 宋恬没动: “多谢黄老爷仗义相救,但我那有大夫,就不劳您费心了。” 不管怎么样,今日都该谢谢他出手相助之恩。 黄家栋烦躁的扇着扇子,翻了个大白眼: “要不是看在谢郎的份上,我才懒得管这样的闲事,不用就算了,待会儿可不要后悔!” 说着就带着侍卫转身走了。 程双双看的目瞪口呆: “恬姐姐,这个人…… 他有毛病?” 头一次见这么不男不女的,还是个半大老头子。 宋恬没说话,将刘氏扶起来。 “帮我把娘扶出去。” 出了县衙大门,杨树才和刘守仁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哎哟,恬丫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也不知会我们一声,还是这位孔先生让人去叫的老夫!” 刘守仁提着药箱。 看见刘氏头上还在流血,赶紧拿了金疮药出来。 又给她号了号脉: “赶紧抬回去,我写个方子叫人去买药煎药!” 幸亏刘氏本就身体虚弱,最近劳心伤神,气力不大。 否则这一撞,可能真要了她的命了。 杨树才带了两个伙计,孔缺也把水生和王锁柱叫来了。 宋恬将刘氏交给他们,对刘守仁道: “我娘就麻烦刘大夫帮忙照顾了。” 刘守仁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你这是……还要去哪儿?” 宋恬叹了口气: “谢云哲挨了好多板子,又被关进牢里,我想先去看看。” 刘守仁点点头。 那牢里的确不是好人待的。 他把给刘氏用过的金疮药给她,又从药箱里摸出一个小瓷瓶。 “金疮药外用,固元丹内服。 你可让谢公子挺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宋恬谢过刘守仁,带着东西去了大狱。 狱卒是上次收过她银子的那个,对她还算客气。 “宋娘子,你要不待会儿再去?” 他表情古怪的凑近几步,压低了声音道: “那个敷了一脸粉的怪男人在里头呢!” “黄家栋!?” 宋恬瞪大了眼睛。 虽说他刚才帮忙解了围,可他这个时候来明显就是落井下石的。 想借机逼迫谢云哲就范? 这可不行! 她又给狱卒塞了一锭银子。 “劳烦差大哥通融,我家夫君受了伤,耽误不得。” “这……” 狱卒还在犹豫,黄家栋家大势大,给了银子让他把门,不让放任何人进去! “宋娘子!” 有人却在背后叫她。 宋恬回头一看,是张有贵。 “张捕头!” 她心情低落的福了半礼。 张有贵却像是特地来找她的,伸手示意她跟他走。 “请宋娘子借一步说话。” 宋恬又朝大牢里看了看,不知道黄家栋要对谢云哲做什么? “这里是县衙重地,即便他是背景强大的乡绅,也不会做太出格的事。 宋娘子还是先随我来,张某有要事相告!” 自始至终,张有贵一直对她照顾有加。 宋恬不再迟疑,跟着他来到一处无人的墙角。 “你相公的事,我很抱歉。 虽是捕头,可这县衙里也并非所有人都肯卖我面子。” 他指的是让谢云哲挨打。 宋恬赶紧施礼: “捕头言重,您对民女的照拂民女已经感激不尽,不敢当捕头一句抱歉。” 张有贵叹了口气,说到正事。 “知县大人让我转告你,今年朝廷派往各地做官员审查的钦差已经到了涿林府。 听说是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少卿云海潮,宋娘子若是能找上他,事情或还有转圜的余地!” 宋恬有些惊讶: “知县大人?!” 就刚才那个任凭朱康摆布的县令? 张有贵点头,解释: “知县大人出身平民,没有后盾,被权势胁迫,实属无奈……” 第109章 要么堕入深渊,要么含恨九泉 这边说着话,那边从大牢里头,已经走出来一个人。 鲜红妖艳的外衣,花白的头发,厚重的脂粉。 宋恬知道是黄家栋出来了。 “请张捕头替我多谢知县大人,小女子定然勉力一试!” 说着就辞别了张有贵,转头去追施施然而去的黄家栋。 “黄老爷请留步!” 黄家栋哼着小曲儿,看上去心情甚好。 转身看着快步而来的宋恬,他没来由一阵慌张。 下意识看了看左右,才想起来为了跟谢郎说话方便,他如今一个侍卫也没带。 “你……你要做什么?” 虽说宋恬只是一介女流,他莫名就觉得她有点儿可怕。 尤其是那次被她扯着牛鼻子吓了一次后。 宋恬走近了,倒也没翻脸,而是很有礼貌的问: “黄老爷知道朱康的底细,就该知道他背后的仪仗是谁? 宋恬只是想问问,到底何人要与我夫家过不去。” 不是来找茬的。 黄家栋松了口气,又拿起了惯有的腔调。 他绕着胸前的一缕头发,不屑道: “跟你说了又有什么用,你难道还能斗得了京城的高官?” 他鄙夷的看了宋恬一眼。 “别怪我没提醒你,就凭你这样的身份,别说能给谢郎翻案,要是再掺和下去,你自己的小命恐怕也很难保! 识趣儿的,就赶紧跟谢郎和离,自己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我们谢郎自有我为他保驾护航,添砖铺路。 你才是阻碍他的绊脚石!” 说到这儿,黄家栋傲娇的甩了她一个大白眼: “哼!” 然后就妖娆的扭着屁股走了。 宋恬使劲攥了攥手,没跟他掰扯。 这种时候还做意气之争,全无用处。 只能是徒增烦恼而已。 她看了看黄家栋远去的背影,转身朝牢房方向走去。 还是先见一见谢云哲为要。 狱卒见黄家栋终于走了,松了口气,很客气的给宋恬开门。 “宋娘子,不是小的多嘴。 你相公这次惹上的人连知县大人都能拿捏,的确不是你我这种小人物能够对付了的。 那黄老爷虽然脑子不太正常,但看得出是对你相公是真上心。 你不如……” 他还欲再说,看见宋恬那吃人一般的眼神瞪了过来,赶紧生生把剩下的话又咽回去了。 宋恬无奈。 连一个小小狱卒都这么觉得。 那谢云哲…… 他在原着里走上那样一条邪路,不是没有原因的。 宋恬没理狱卒,只身进去了。 狱卒一边锁大门一边骂骂咧咧: “切! 好心当成驴肝肺!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命都快没了还在意那点子名声,缺心眼!” 他骂的很大声。 宋恬却像没听见一般,径直走到谢云哲的隔间外面。 谢云哲一动不动趴在一堆发霉的干草上,脸色煞白目光阴郁,不知在想什么。 “夫君,我来看你了。” 宋恬隔着铁栅栏,语气很轻。 谢云哲没动。 他在回想黄家栋的话: “你可知这次要对付你的人是谁?” “当朝宰相的小公子,沈世宣!” 谢云哲眼神动了动。 沈世宣? 那个出了名的纨绔! 这就说得通了。 以前在京城时这位小霸王就总跟他过不去。 可如今他已经落魄成这样了,那小子还要整死他? “我想你也清楚你目前的处境,就凭宋恬那个黄毛丫头,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黄家栋无聊的扣着指甲。 “你若是真为她好,就趁早给她一份休书。 也省的她把命都替你搭上!” 他早有耳闻,谢云哲不知得罪了哪位权贵,即便回乡了也不愿放过他,到处里招兵买马说要对付他。 直到这次进京才知道,原来是丞相的纨绔儿子。 这也难怪了。 若是正常人哪有这般赶尽杀绝的。 也就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因为少不更事时受过屁大点委屈,就嚣张到非要将人除之后快。 “你可想清楚了,沈世宣这种人,若真盯上你,那就是无缝不钻的苍蝇,不死不休的毒蛇! 若是想活下去,以你目前的处境,就得背靠一棵强壮的大树。 就比如——我!” 黄家栋得意的挺了挺胸脯。 但看谢云哲无动于衷,他有些恼羞成怒。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就算你能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没有我的帮衬,你迟早是要在他手里遭殃的。 别说科考入仕了,你能活命都难。 要查清害你父亲的真凶,那更是天方夜谭!” 谢云哲终于抬起了头,用一种愤怒的眼神看着他。 黄家栋觉得自己势在必得: “这个世道,能压倒权势的,就只有权势。 难不成你不想位极人臣,把那些欺负过你的都踩在脚下? 难道你不想手握权柄,把你受过的屈辱都如数奉还? 谢郎你这么聪明,要爬上高位不算太难,你只需要一个契机。 那就是——我!” 黄家栋十分暧昧的摸着自己胸口。 “我能保你入仕,还能为你提供助力,帮你登上高位,获得更大的权势。” 他说着又扭捏起来,半是娇羞半是期待: “人家要的也不是很多,就是想在空虚寂寞的寒夜,有个能听我倾诉的知心人罢了……” 他如此说着,一只苍老的手就要摸过来。 谢云哲赶紧白着脸躲了躲: “黄老爷别着急!” 事到如今,恐怕只有他才是唯一的出路了。 纵使谢云哲有千般不愿,他更不甘心就这么被仇人磋磨死! 只是脑袋里忽然闪过宋恬的身影。 他到底是狠不下心。 “容我再想一想! 再想一想……” 这一次决定,要么是堕入深渊,要么是含恨九泉。 实在是太难了。 黄家栋却是十分高兴。 谢云哲态度已有松动,答应他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得意的笑了起来。 果然任何人都有软肋,他想要得到的,最终都会乖乖的自荐席枕! “行。 我知道谢郎重情重义,还是放不下宋恬那个糟糠之妻。 就给你三天时间,让你了却这段尘缘……” 说着,他就哼起小曲儿,转身走了。 “夫君,你的伤严不严重? 娘已经让刘大夫看过了,应该无甚大碍。 这里是刘大夫给的金疮药,还有内服的固元丹。 你上药方不方便? 要不要我给狱卒再塞点钱,允我进去帮你?” 宋恬看他一直默不作声,心中着急,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谢云哲终于抬头打断了她: “娘子。 要不然…… 我们和离。” 第110章 牛二娶亲 宋恬一愣。 语气里掩饰不住失望: “看起来,夫君是已经答应黄家栋,要做他的入幕之宾了?” 还以为她穿过来代替了原主,对谢云哲多番包容,会改变一些事实。 如今看来,皆是徒劳罢了。 瞿氏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时势大过天! 作者要把谢云哲写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总会给他一个变恶的理由。 她怪不得谢云哲。 如果是自己被逼到这样的绝境,恐怕也很难不对黄家栋低头。 毕竟,死只是一种解脱。 活下去却需要勇气。 谢云哲不敢看宋恬那双澄澈的眼睛。 “我知道娘子定是看不起我。 可我若不这么做,定然逃不过这一劫。 不光是我,娘,浩儿,甚至娘子你,都会无辜受累!” 他那双深沉的眼睛难得染上了几分泪光。 “今生能得娘子相伴一程,是谢某之幸! 若没有你,我恐怕早护不住家人,也早在万般磋磨之下丢掉了自己!” 他抬眼看着宋恬那姣好的面容,心中有万般不舍。 可他知道,如若还割舍不下,就只能害了她,拖她一起下地狱。 “我知娘子并非凡俗之人,离了我也能风生水起。 谢某无能,就不继续拖累了!” 他本已下定决心,无论前路多艰,无论是成仙还是做鬼,他都会死抓着宋恬不放。 可事到如今,他终究是要食言了。 “我知道隔壁住着林四。” 谢云哲无比艰难的说。 “虽然没见过其人,但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 娘子和离后若是不堪世俗烦扰,不如……” 他抓着地上的干草,有点说不下去。 宋恬已经听够了,她厌烦的翻了个白眼。 “你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就少操心点儿我的事。” 她想起张捕头之前的转告,或许事情也还没到如此绝境。 “许知县托人告诉我,今年朝廷派来涿州府的钦差,是大理寺少卿云海潮,说是个铁面无私的人。 你等我三天时间,若是不成,再谈和离不迟!” 宋恬把手里的两罐药往铁栅栏里头推了推,起身干脆的走了。 谢云哲抬起一只手,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很想叫一声。 可喉咙里像卡了一口浓痰,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最后只能颓然的放弃了。 他和娘子,可能真就要缘尽于此了。 可宋恬那个狠心的,却连句安慰的话都不给他留。 谢云哲无奈的笑了笑,眼泪却不自觉溢了出来。 果然是个薄情的人! 比他还薄情—— 此时,在堂审时碰了一鼻子灰的许常寿,正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见张有贵进来,赶紧走过去问: “怎么样了? 话带到了吗? 宋娘子怎么说?” 张有贵情绪不太高。 “大人,即便知道钦差大人铁面无私,宋娘子一介民妇,也未必能见到他的面!” 钦差,固然是好钦差。 可架不住他身份太特殊,到了这涿州府的地界上,身边必定围满了人。 而那些人,恰恰是不想让钦差多看多问的。 他都不知道把这事告诉宋恬,到底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 许常寿搓着手,也不太确定。 但他知道,宋恬可不是个普通民妇。 昨日他才决定开膛过审,她今早上就能拉来这么多百姓为她造势,而且还轻而易举让朱康露了破绽…… 让她去找钦差大臣,说不定就真成了呢? “我已经写信给广源,让他先不要去书院了,到他娘舅家躲一阵子。” 他突然说。 张有贵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知县可就只有许广源这么一个儿子! 许常寿已经双手拍上了他的肩膀,表情义无反顾: “一个民妇,尚不畏强权! 作为一县父母官,许某真是太惭愧了!” 他叹了口气,对张有贵道: “你继续查清秋风之死的真相!就算是皇帝来了,铁证面前,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颠倒是非,硬将黑的说成是白的。” …… 宋恬出了监狱大门,刺眼的阳光照得她有点眩晕。 给狱卒又塞了十两银子,要他好生照料着谢云哲。 虽觉得这夫妻俩太不识时务,但狱卒也没必要跟银子过不去。 乐呵呵收了,答应一定给谢云哲好吃好喝,还会定期帮他上药。 宋恬走出县衙大门,决定回家收拾一下出门要用的东西。 没走多远,就听到前面吹吹打打。 有两顶大红花轿,在一众人簇拥下穿街而过。 她身上还穿着一身丧服,觉得跟人家新娘冲撞了不太好。 可正不知往哪里去躲,娶亲的队伍就已经行至了她的眼前。 宋恬这才注意到,这家娶亲跟旁人不同。 一次两顶花轿也就罢了,送亲的队伍个个神情慌乱,步履生风,锣鼓声也七零八落的。 定睛一看,才知道是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对着花轿指指点点,有的还将手里的菜叶鸡蛋朝里头扔! 这—— 是什么奇怪的风俗? 宋恬眼见躲不过去,只好低调的混进了看热闹的人群。 “大娘,这是谁家结婚?怎么大家都朝花轿扔东西呢?” 她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大娘刚扔了一枚鸡蛋,闻言神情激动的回答: “你还不知道这娶亲的是谁? 就是今早上大家谈论牛二,这两个不要脸的跟他在茶楼里私会,被好多人看见,祖宗的脸都被丢尽了! 听说也是一对坏心肠的婆娘,就因为老害人才让人盯上的! 如今事情败露,两家没办法了,都把闺女送给牛二做了平妻,倒是便宜了那个横行霸道的。” 大娘说着啐了口唾沫: “呸,真是做贼的碰上劫道的——坏到一块去了!” 宋恬恍然。 怪不得只见坐花轿的新娘,却没见迎亲的新郎。 只让小厮抱了只公鸡代替。 经过早上一番宣传,他估计也不敢出来招摇过市了。 宋恬暗笑一下。 谁说这世间没有公道,这几个作恶的被千人唾万人骂,也算是公平的很。 如此想着,她挤出人群,想尽快回家收拾东西。 花轿里的宋娇刚用团扇抵御了一波菜叶子攻击,却冷不防飞来一只鸡蛋,正砸在她的鎏金头面上! 她厌恶的拿出手帕擦了擦,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恶臭味儿。 那鸡蛋,竟是臭的! “这帮无知小民,竟然如此对我,小心本小姐……” 她气急败坏的嘟哝。 却突然意识到,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被迫嫁给牛二那个混蛋也就罢了,还要跟谢瑶一起做平妻! 他们表兄妹早有首尾,以后她就只有忍辱受气的份! “不,宋娇! 任何时候,你都不能被别人轻易欺负!” 她恶狠狠扯下一块婚服,一点一点清理着头上的臭鸡蛋液。 一切算计过她的人,都将付出百倍的代价! 第111章 静静看他表演 迎亲的队伍仓惶如过街老鼠,好不容易才到了牛家。 其实,宋娇觉得牛二和谢瑶早有首尾,实是冤枉她了。 牛二的老娘,和谢瑶的老娘徐氏,的确是一个本家的姐妹,但两人关系疏远,几乎不怎么走动。 何况牛二他娘生下他后不久就生病死了,徐氏对她这个外甥更是只有耳闻。 牛二的父亲曾做过监市头头,威望还挺高。 可是后来不知得罪了哪条道上的人,被仇家暗杀了,至今也找不出凶手来。 还好他死前给牛二置办下不大不小的产业,牛二如今才能过的如此舒服。 今日虽然是他娶亲,还一娶就是两个! 可牛二并不快活。 谢瑶虽是他名义上的表妹,但找他完全是为利用。 宋娇就更不用说了,那天清醒后不等他提上裤子,就被这小娘子追到了街上,挠了他一个大花脸。 后来牛二才想明白,他这是做了亏心事自己灭自己威风。 论身个儿论力气,他一个打那小娘皮十个也绰绰有余。 怎么自己就怂到让她挠了呢? 以后等她过门,绝对不会给她好脸色! 谢瑶虽然也看不起他,但总比宋娇那样的好。 打定了主意,他就往谢瑶的房间走去。 牛府虽说不大,可也有奴仆十几个,良田三十顷。 在丰林县算得上是富户了。 管家钱三晚上出来巡夜,听见谢瑶院子里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苦笑着摇摇头: “呵! 没想到少东家还有这样的艳福。 真是好人倒大霉,恶人享富贵呐~” 回头又看了一眼依旧亮着灯的宋娇院落,再次叹道: “哎,也是苦命人一个!” 说着就吩咐了厨房的丫鬟,让做点清粥小菜给宋娇送过去。 宋娇正坐在床上发呆。 闻着发间飘出来的臭气,思考着要怎么对付隔壁那对狗男女! 牛府院落不大,她早就知道牛二去了谢瑶那。 也早知道自己恐怕永远都等不来牛二敲门。 自打进入这个家,她想吃上口热饭恐怕都是痴心妄想。 正思忖着要怎么解决当下的困局,就见一个小丫头端了一碗清粥并两样小菜过来。 “宋夫人,钱管家见您还没熄灯,叫奴婢给您送点小菜来。” 宋娇愣了一下: “钱管家?” 小丫头点头,把托盘上的清粥小菜都放在桌上。 宋娇却来了兴致: “你们钱管家住在什么地方,可否引我一见?” 她已经自行脱了婚服,穿了一件粉色夏衫,看着也算是娇俏漂亮的。 就只是发间挥之不去的臭鸡蛋味儿,总是钻出来煞风景。 小丫头拘谨的很: “这……这恐怕,于礼不合?” 新夫人过门头天晚上就去看单身管家,就挺新鲜的。 宋娇属实是饿了,快速吃了两口粥,解释道: “你别担心,我只是想谢谢他而已,也不必非要今晚上去。” 说着又转向小丫鬟: “钱管家让你送粥,可有说过别的? 今日天热,我这一身汗臭,能否烧些热水来让我洗洗?” 她实在是受不了头上的臭鸡蛋味儿了。 小丫头倒是没想到她会要热水,想了想也不知该不该答应。 “宋夫人且稍等,奴婢得去问问管家先。” 宋娇暗笑了一声。 如今是在牛府,小丫头却事事要问管家。 有点意思! 她拔下头上的金钗,面露委屈: “多谢妹妹帮忙,这支金钗麻烦你交给钱管家,就说宋娇命苦,被迫嫁到牛家,举目无亲任人鱼肉。 求管家以后能多照拂一二!” 小丫鬟拿着金钗目露惊恐。 她还是头一次见这么贵重的东西。 “哦,当然,妹妹也有。” 宋娇说着,又把耳朵上的坠子摘下来给了她。 于是,半个时辰后,她终于洗上了热水澡! …… 宋恬回家的时候,发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五伯公?” 她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 谢伯庸刚去看过刘氏,摇着头满脸同情: “侄媳妇啊,不是五伯公没出力,只是那个朱掌柜……” 他一副气愤难当的样子。 “他实在是不通人情,我好话说了一箩筐,他愣是不为所动,非要让官府定云哲的罪才肯罢休。” 宋恬静静看着他表演。 觉得有些过了。 若是真为谢云哲担心,昨日开堂之前他就该来了,何必等到现在才出现? 谢伯庸解释了半天,却见宋恬全无反应,是真的有点恼怒了。 “侄媳妇,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他主要就是想问这个的。 本以为宋恬看他自责,就主动说了。 没想到这小丫头就只站着看。 “还能有什么打算? 朱康背靠大树,知县又只听他的。 我等升斗小民,也只能认栽!” 宋恬拍了拍衣袖,一副怨声载道的样子。 谢伯庸松了口气,但还是痛心疾首了一句: “真是欺人太甚!” 说着又看向宋恬,十分关心晚辈的模样: “侄媳妇啊,你现在还年轻,膝下又没有孩子,其实离了谢家,也并非……” 朱康说今日若非宋恬闹腾,事情恐怕早就成了。 得想个办法稳住这个胆大妄为的女子。 “恬丫头!” 正想劝她另作打算,就听一个大嗓门高叫了一声。 宋恬回头看去,惊喜的叫了一声: “文大娘!” 只见文大娘驾了辆牛车,车上装了满满三个大麻袋,缺口处露出里面红红的辣椒。 “我照你的意思把那些辣椒秧子拔了,又种上一批新的,已经长到三寸高了!” 文大娘还不知宋恬家里出了事,走到近前来欢快的跳下车,拍着麻袋,道: “这是上次的收成,都晒干了。 我怕你要用,就趁着今天不忙给你送过来。” “这是……?” 谢伯庸无故被打断,心里不太舒服。 宋恬已经不想再搭理他: “家里出了事,但小女也要过活,这是帮我种田的文大娘,给我送东西来的。” 她明显不耐烦起来。 “如今家里混乱,就不留五伯公吃饭了,我还要帮文大娘卸车,您自己请便!” 说着也不待谢伯庸回答,径自走过去帮文大娘把车上的辣椒搬下来。 谢伯庸还举着手准备还礼,结果宋恬连礼都没给他施。 “哼,粗鄙村妇,半点礼数不知!” 尴尬的转身离开时,他恶狠狠的腹诽。 “恬丫头,你家出事了?” 文大娘注意到她脸上面色不虞,又听见她跟谢伯庸说话,好奇的问。 宋恬叹了口气,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说给文大娘听了。 文大娘大为惊讶: “竟还有这样的事!” 她问: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还好出事的不是恬丫头。 “我准备去涿林府城,找钦差云海潮,明天就出发。” 得速去速回,迟则恐生变故! 文大娘却拍了拍衣袖,坚定道: “我跟你一起去!” 第112章 帮还是不帮 “文大娘,我这次去时间比较急,得快去快回,可能需要雇马车!” 涿林府离这儿将近二百公里的路程,马车都得走上一整天。 还得找门路,见钦差。 三天时间都不一定够她往返的,再带个人的话恐怕会更拖拉。 文大娘却不容置疑的拍着胸脯: “我会驾马车,技术还不错,到时候就做车夫,还能给你省些银子。” 她已经利落的把三只麻袋都搬了下来,然后一手拎着一只,径直往院子里走去。 宋恬还是觉得不妥。 这毕竟是她自己家的事,已经很麻烦文大娘了。 而且…… “大娘就这么跟我去的话,家里的事怎么办? 康大叔和文勇哥等不着你会着急的,您还是赶紧回去,我一个人能搞定。” 文大娘却像吃了秤砣铁了心。 一边继续往里搬辣椒,一边解释: “一会儿我去脚行还牛车的时候让他们往回递个信儿,老康了解我的性子,不会说什么。 至于文勇,都成家当爹了,也用不着我这个娘时时管着。” 说着又心疼的看了宋恬一眼。 “倒是你,恬丫头。 遇上这么难的事也不想着叫文大娘帮忙。 那府城山高路远的,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上路多危险。 大娘虽不中用,但还有一把子好力气。 路上万一遇上个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宋恬虽不想麻烦文大娘,但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 这个时代不比二十一世纪的华夏大地,治安良好秩序井然,到哪里去都很安全。 如若半路真遇上个把劫道的,那她岂不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那……那就麻烦大娘了!” 宋恬愧疚的说着,帮文大娘一起把辣椒都搬进了杂物间。 大门外,谢伯庸并没有真走。 他趴在墙壁上听见两人的对话,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宋恬! 果真不是个安分的!” 还在他面前假惺惺的装认栽,是把他当猴耍了? “既然你敬酒不吃非想吃罚酒,可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他恶狠狠拍了拍手上的墙灰,转身走了。 与此同时,与宋恬家一墙之隔的林家,也有人在听墙角。 墨白听见两人要去府城找云海潮,气呼呼的转身走到廊下的林四面前。 “公子,墨白再问一次。 这事儿您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看把宋娘子都逼成什么样了? 虽说云海潮人还不错,但他是个钦差,在涿林府处境比较尴尬。 不想让他听见看见的大有人在。 宋恬此去别说能见上云海潮了,大约还没进府衙就会被扣押。 能否活命都恐怕是个未知数,别说是替夫喊冤了。 林四淡定的喝着茶。 淡蓝色的珠光锦常服,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看墨白一副急赤白脸的模样,启唇轻笑了一下: “怎么? 看你这样子,我要是再不帮,你就要造反了?” 墨白白了一张脸,梗着脖子道: “墨白不敢,但师父曾教导属下:知恩图报,饮水思源。 恩将仇报落井下石者,猪狗不如!” 最后四个字说的有些气虚。 但他还是说了! 林四轻飘飘瞅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趟出来本事没少涨啊! 都敢骂我了。” 墨白依旧梗着脖子: “墨白不敢。 墨白只是觉得,宋娘子救了主子的命,也相当于救了属下的命。 这次主子要是不帮忙,那墨白……” 他拔了剑就要转身走。 “就只好自己想办法帮宋娘子度过此劫!” 林四无奈,只得拿出威严大叫了一声: “回来!” 墨白停了脚步,却依旧没有回头: “公子若是想阻止墨白,还是免开尊口了。” 他把手中的剑挥了挥,虎虎生风。 “除非您杀了我!” 林四头疼。 这个侍卫。 是他的侍卫没错? 宋恬只不过是给他做了几顿饭,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人给收买了! 他决定下次还是带墨青出门比较好。 墨白正生闷气,忽觉背后有冷风袭来。 他下意识转身接住,却发现,原来是公子的身份玉牌。 “你我出行,十分不便。 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那帮人盯上,毁尸灭迹。 你如此冲动,是想送你家主子去死?” 他语气清清淡淡的,却让人听着有一股子寒凉之气,又不乏上位者的威严。 墨白终于冷静下来,将剑收了,单膝跪在地上。 林四叹了口气: “我之前不帮,只是在考虑要如何帮。 既不能让人察觉我在出手,又能悄无声息将事摆平……” 墨白那梗着的脖子,终于松了下来,面露惭愧的低下了头。 “如今她要去找云海潮,倒是给我出了个新主意。” 林四喝了口茶,依旧是那种淡漠而矜贵的模样。 对墨白道: “你功夫好,瞅个没人的时候跟他见一面,把这里的事说清楚,要他来收拾一下烂摊子……” 墨白眼睛一亮,铿锵有力的应了一声: “是!” 林四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回头看了看他那些开的正盛的花,惋惜的上手摸了摸: “对不住了各位,刚把你们都照顾好,我恐怕……又要走了。” …… 第二天一大早,宋恬把刘氏拜托给程双双。 又给了浩儿一把碎银子,要他把自己和先锋都照顾好。 “嫂嫂,我哥这次……不会有事?” 浩儿年纪虽小,可却十分聪明。 上次这般鸡飞狗跳,还是父亲被判斩刑,家里被抄家的时候。 难道这次,哥哥也会死? 宋恬怜惜的摸了摸浩儿愁眉不展的小脸蛋,语重心长道: “这次的事的确有些麻烦。” 她不忍骗浩儿。 “但嫂嫂会尽力将你哥哥救出来。 若实在不行的话……” 谢云哲其实还有后路,那就是答应黄家栋。 “你哥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只不过,她就要让路了。 她摸着浩儿的脸蛋,笑了笑: “但不管怎样,浩儿都要先照顾好自己和娘亲。 别回头嫂嫂和哥哥都回来了,浩儿却灰头土脸的饿肚子。” 浩儿挺了挺胸脯: “嫂嫂放心,浩儿是男子汉,能照顾好自己和先锋。 当然还有娘!” 他不能给嫂嫂拖后腿。 宋恬摸着小正太的头,给他以鼓励。 只不过这笑容中多少掺杂了几丝苦涩。 再回来时,她就不一定是他嫂嫂了。 “恬丫头,都准备好了,咱们出发。” 文大娘这个时候回来。 赶出去的牛车已经换成了威武神俊的马车,她肩上还多了个盛满干粮水袋的包袱。 手里甚至还拿了一份涿林府全境的舆图! 第113章 路途遥远 宋恬对文大娘这执行能力大为惊叹。 别的不说,就这涿林府的详细舆图,她就不知道该从哪弄。 “这个简单,脚行的车马行行走天下,手里都有详细舆图。 只不过这个东西受官府管辖,一般人不卖。 但人都是贪钱的,只要舍得花银子,总能搞到手。” 宋恬依旧十分佩服: “可您也得知道他们手里有啊,还得知道要从谁哪儿买!” 反正她是不知道的。 “对了。” 她想起来什么,从腰里摸出一张一百两银票: “此番路途遥远,少不得要花银子,这些文大娘先拿着,不够您再跟我说。” 文大娘却是大手一推,将她的银票又挡了回来。 颇有种仗义女侠的气概: “银子你先收好。 花了多少钱,我回来时与你一并结算。 不光要买东西的钱,你还得付我来回赶车的车钱。” 如今恬丫头不缺钱了,她也不会因为这点事推三阻四。 “这是自然。” 宋恬从善如流的收了银子。 文大娘虽是个热心肠,但在银钱上倒是没跟她拉扯不清,该收的钱每次都痛快收了。 这次去府城,少不得要上下打点。 她把所有家底都带上了,也不见得就够。 宋恬也没跟文大娘多客气。 文大娘拉着宋恬上了车,马鞭一甩,大喝一声: “驾!” 枣红色高头大马便听话的调了个头,载着两人轻快的上了路。 宋恬看着文大娘娴熟的赶马车,动作干脆利落,隐隐还透出几分杀伐果断的气势来。 忍不住啧啧称奇: “文大娘,您真是厉害。 不光能买到市面上找不到的舆图,赶马车技术也这么好! 您以前可是在大户人家待过?” 马车可不比牛车。 老黄牛性子慢慢吞吞的,转弯走路都很平缓。 可马就不一样了。 性子急躁,速度也快。 遇上那脾气不好的,还挑人,不听指挥。 但看这匹高头大马在文大娘手里竟然服服帖帖,转弯加速都很平稳,也没尥蹶子发脾气。 当是对文大娘很认可。 文大娘听了呵呵一笑: “畜生嘛,都差不多。 你对它和顺一点儿,它自然也不会对你太抗拒。” 可宋恬不这么觉得。 她认为牛车和马车,那就是老头乐跟小轿车的区别,差别还是很大的…… 文大娘驾着马车轻车熟路的出了丰林县城,一路往西,又经过了了两个镇子。 快到午时的时候,到了临县——乔林县。 跟丰林县相比,这里似乎更繁华一点儿。 毕竟更加靠近府城。 “我们中午在这儿休整一下,马匹需要饮水喂草料,未时再走。” 文大娘朝后看了一下,对车厢里的宋恬道。 宋恬坐在车上昏昏欲睡。 不是因为劳累,只是马车跟牛车相比简直是太舒服了,偌大的车厢又只有她一个。 前两天奔波操劳遗留的疲倦感便忍不住阵阵袭来。 听到文大娘的话,她便伸了个懒腰出来了。 “有大娘作伴就是轻松,我这一路都快睡着了!” 她说笑着。 却见文大娘绷着一张脸,十分警觉的样子。 宋恬顺着她的目光往后看了看,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也没什么异常。 “您看什么呢?” 她好奇道。 文大娘很快回过神: “哦,没啥,看到个人影觉得很熟悉,仔细一看,原来是我看错了。” 她哈哈大笑着挠了挠头: “人老了眼神也不好了,都离家这么远了怎么可能遇到熟人呢。” 宋恬感觉很惭愧。 “大娘您要是说老,我岂不是就快入土了。 这一路上您马不停蹄又找路认路的,要我自己我得走到天黑去。” 她总觉得文大娘比车马行雇来的车夫还靠谱。 文大娘笑了一下,找了家大点的客栈,把马车卸下来,马匹交给店小二,又要了一桌子酒菜。 “你要是坐车无聊,我一会儿出去给你买个枕头,你就在车厢里眯一会儿。” 她边吃菜边朝外看了一眼。 “这里离府城也就还有一半的距离,天黑前应该就能到了。 恬丫头养好精神,明天才是一场硬仗!” 宋恬本想婉拒文大娘好意。 可听到后面一句话,就很顺从的点了头: “还是文大娘想的周全,我下午是得好好休息休息。” 虽说是去喊冤的,但以她现在的身份,别说是见云海潮了,恐怕想接近衙门都难。 今晚上要是能到的话,她得趁早打听打听消息,看看能不能找到可以跟官府搭上话的。 两人饱饱的吃了一顿。 文大娘虽也是个村妇,但不是那种抠抠搜搜极力省钱的。 “反正恬丫头如今可是铺子老板。 一点儿吃食还是买的起的。” 她爽朗的笑着说。 宋恬很是赞同: “就是,穷家富路。 这一路奔波已经够辛苦了,若是再吃不好睡不好,那得多遭罪啊!” 下午再上路的时候,宋恬怀里就多了一个软乎乎的枕头。 还有一个可以铺又可以盖的小毯子。 甚是舒服。 “恬丫头准备好,咱们这就要上路喽!” 文大娘甩了甩鞭子,马车就平稳的启动。 宋恬抱着枕头,已经瞌睡的抬不起头来了。 陷入沉睡的最后一刻,宋恬还在纳闷。 吃饭的时候明明已经很精神了,怎么这会儿这么困呢! 不知不觉,她就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梦里金戈铁马,刀枪剑戟,厮杀惨烈…… “恬丫头,醒醒。 咱们到了!” 再次被文大娘叫醒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到了府城,涿林府。 宋恬揉着惺忪的睡眼,她竟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大娘,您脸上怎么了? 衣服上怎么还破了个口子!” 宋恬瞬间清醒过来,关切的上前查看她脸上的划伤。 还有袖子上的破口。 文大娘不在意的抹了把脸: “嗨,没事儿! 路上遇到一片荆棘丛,我车技不行,没躲过!” 宋恬:…… 官道上竟然有荆棘丛? 还有,文大娘竟然说她车技不行! “都怪我睡得太死了,您这伤要不要紧,用不用我去买点金疮药?” “不用不用不用!” 文大娘连连摇头: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一两天就好了。” 她说着把马车停在一家名叫“客来居”的客栈,把马车交给了店小二,又开了两间上房。 “恬丫头别介意,我赶了一天车,实在是累了。 先回去休息,晚饭叫他们送进房里就是。” 宋恬看着她略显疲态的脸,很过意不去: “文大娘自便就是,我晚上出去打探情况,可能会回来很晚。 用不用帮你叫热水给你洗澡解乏?” 文大娘摆手: “不用了,我现在沾枕头就能睡着,也没力气洗了,明天再说。” 她后背上挨了一棒,如今火辣辣的疼,只想赶紧到房间里疗伤。 “行,那我不打扰大娘了!” 宋恬目送她进了屋,心想回去的时候一定多给文大娘十两银子。 第114章 这些人的身后事,你都得包了 丰林县,秋蝉书肆。 掌柜朱康正和贵客喝茶。 “朱兄,你放心,我已经找了监市司的秦管事,这次的事保证不会再出差池。” 谢伯庸殷勤的给朱康倒了茶,赔笑着说。 朱康却并不乐观: “上次堂审,你也说是万无一失,可后来呢? 宋恬那个小娘子可真是本事不小,竟然说动了半城的老百姓来给她造势。 如今可好,我折了个伙计不说,还弄得声名狼藉的。 书肆都开不下去了!” 谢伯庸也没想到姓宋的一介村妇,竟然敢这么闹腾。 朱掌柜原本是京城那位贵人安插在丰林县的暗线,听了他的建议才把谢云哲弄进书肆做账房的。 如今可好,人没扳倒不说,把书肆也搭进去了。 也不知那位贵人有没有生气,他这饭碗还能不能保得住? “秦管事可是素来有‘黑大王’之称,曾经在江湖上以手段狠辣无恶不作着称,虽然近几年被姓张的捕头打压的有些个厉害。 但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娘子,该是绰绰有余的!” 朱康拿起茶碗喝了一口,神情终于有些放松。 “这次的事,着实办得不太漂亮。 东家虽然还没发话,但对你我能力定是不太满意。 就算宋恬没法再碍事,那姓黄的也不是个好惹的。 谢云哲这次,恐怕还是搞不掉!” 谢伯庸沉默半晌,接着又笑了起来: “打一开始,东家也没非要了谢云哲的命,只是让咱们毁掉他。 原本这个局也只是想诬赖他偷盗。 只要在官府挂了名,他再想读书科举就完全不可能了。” 这事说起来还是他太贪心。 小伙计秋风碰巧听见了此事,就想着不如一石二鸟,又毁掉谢云哲又除了隐患。 却没想到人命一出,越发的不好收拾! “那姓黄的喜好龙阳,谢云哲若是真跟了他,这辈子名声也就毁了,还怎么有脸抬头做人? 既然他非要插手此事,咱们就当卖个人情。 到时候东家在朝堂上,又多一个对家的把柄。” 朱康沉思着点头: “是这么个理,可是……” 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谢伯庸,你给老子出来!”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门外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接着是秦钧廷一声怒吼。 正喝茶的老哥俩吓了一个哆嗦,赶紧起身跑出去看是怎么回事。 “哎哟,这不是秦管事! 托您办的事,怎么样啦?” 谢伯庸心里发颤,看这架势,难道又出了意外? 就宋恬一个小媳妇儿,属实不应该啊。 秦钧廷带了十几个小弟,都断胳膊又瘸腿的,有的头上还被敲出十几个大包,鼻青脸肿很是渗人。 “别给我装糊涂,那小娘子随行有个高手,你竟事先不告知,害我折了这么多个兄弟!” 他指着身后人的一众惨状。 “这些人的身后事,你都得包了!” 谢伯庸惊了一跳: “身后事?” 这不都还活的好好的吗? 秦钧廷抱着肩膀凶神恶煞: “他们以后的疗伤调养,再加吃穿用度,养老送终——都归你管!” 谢伯庸有点腿软。 他只是个教书的夫子,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秦……秦管事? 咱能不能通融通融,众位兄弟,有伤的看伤,有病的看病,管到养老送终…… 这……这这是不是太不合情理了!” 秦钧廷一把大刀就插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兄弟们都是靠力气吃饭,没了手没了脚,你是要他们生生饿死?” 他一副蛮不讲理的态度: “反正此事因你而起,这些人你必须管到底! 否则,咱们就只能衙门见!” 谢伯庸咽了口唾沫,求助的看向朱康。 朱康却仰头望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不出意外,这次的事他又办砸了。 可别跟他扯上关系。 谢伯庸暗暗咬了咬牙,把身上仅有的二百两银票掏了出来; “众位英雄,这些钱你们先拿去看伤,其他的,谢某以后再慢慢给。” 秦钧廷的狠厉是把双刃剑。 他只想到用他来对付宋恬了。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把剑也会割在自己身上! “算你识相。” 秦钧廷抢过银票,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 带着他那帮“残缺不全”的兄弟们走了。 “谢兄不是说,跟宋娘子一同去府城的是个乡下老婆子吗?哪里来的高手?” 朱康对此事抱有怀疑。 谢伯庸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厌恶的瞅了他一眼。 心想刚才用到你的时候你干嘛去了? 但朱康是那位贵人的手下,谢伯庸轻易得罪不起。 纵然心有不甘,还是调整了一下情绪,回道: “我也觉得纳闷,那老婆子的确就是镇上一户屠夫的婆娘,行事是泼辣了些,可跟高手两个字——” 她想了想文氏那大大咧咧的做派,赶紧摇了摇头。 “不沾边!” 朱康吸了口气: “你说,不会是秦钧廷也被那小娘子收买了,反过来咬我们一口?” 几次交锋。 这小娘子总能出其不意。 他已经有点怕她了。 谢伯庸本能反应是不可能。 可想想宋恬轻而易举识破了骗子的诡计,又能想到利用百姓造势拖延定案时间。 好像也…… “不太好说。” 朱康摇摇头,对这个搭档的办事能力又有了些怀疑。 “到底是怎么回事且放一边。 宋恬既然能从秦钧廷手下逃脱,必然已经到了府城。 虽然未必能见到钦差,但谢兄最好做个两手准备。 毕竟……” 他语重心长的拍着谢伯庸的肩膀。 “那个云海潮,的确不好对付啊!” 说着就老神哉哉的背起手走了,好像整件事完全跟他无关一样。 谢伯庸咬牙切齿: 胜负还犹未可知,姓朱的有必要这么快把自己摘干净吗! 不过话说回来,他如今没办好事,又惹了姓秦的。 是得找个人帮他顶一顶了! …… 涿林府。 宋恬正走进一家地下赌场。 她不是来赌钱的,而是来打听消息的。 客栈的小二收了她二两银子,告诉她此地有个地下赌场,只要肯花钱,什么样的消息都能买到。 宋恬又花了二十两银子。 打听到钦差大臣云海潮,明日会在知府大人并一众官员的陪同下,去往城西的清莲湖赏荷,当晚会下榻在湖心酒楼——翠湖居。 为了能接近云海潮,宋恬又又花了二百两银子。 那人终于答应可以让她扮成翠湖居的帮佣,混进给众官员上菜的丫鬟中。 可即便这样,钦差大臣身边官员众多,侍卫林立。 她还是没法保证能与云海潮说上话。 宋恬心怀忐忑的回了客栈,写了一份替夫申冤书,藏进袖子里。 准备明日找机会送到云海潮的桌子上。 第115章 翠湖居 文大娘一晚上都没出门,宋恬不放心,第二天一早就过去看了看。 才发现她苍白着一张脸,触手微烫,竟是发烧了! “大娘,大娘您醒醒!” 宋恬问店家要了一碗酸梅汤,想给文大娘解解暑去去热。 “恬丫头!” 文大娘睡得迷迷糊糊的。 后背的伤已经不那么疼了,但是木木的有种肿胀的感觉。 都怪昨天太大意了,竟叫几个小毛贼伤了后背! 果然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她就着宋恬的手喝了一口酸梅汤,问。 “卯时三刻,天已经大亮了。” 宋恬焦急的看了一眼窗外。 “大娘,我今天有重要的事,就不能留下来照顾你了。 我给了店小二十两银子,让他给您请个大夫。 您一定要听大夫嘱咐,好好吃药。 要是顺利的话,明天我们还要返程呢!” 虽然她觉得挺对不住文大娘,但事态紧急,也顾不得多客套了。 文大娘接过碗来将酸梅汤一饮而尽,爽快道: “你是找到见钦差的方法了? 不必管我,自去便是。 明天我要是不好,你就自己雇个车先回去。 我就是劳累过度,休息几天自己就回去了。” 总归是恬丫头的事比较重要。 宋恬听她这样说,更感惭愧,双手抱了拳,对文大娘施了个大礼: “大娘仗义相助,宋恬没齿难忘。 若是我家能顺利度过此劫,定结草衔环,以报大娘之恩!” 她与文大娘萍水相逢,人家却能做到这个份上,宋恬自是感激不尽。 文大娘虚弱的摆了摆手: “客气话等留到以后再说,快去忙你的。” 她看出来宋恬比较着急。 就是不知道她想了个什么办法,安不安全? 如今自己这副样子,也不能前去帮忙。 只求她一切顺利,马到成功。 宋恬又施了一礼向文大娘告辞,就收拾好东西急匆匆出了门。 街上已经有很多官差在清道: “干什么呢,都说了今日钦差大人会从此路经过,不得摆摊卖货,怎的还不听? 小心我都给你没收!” 府衙的官差配着威武的官刀,颐指气使的驱赶着两侧的摊贩。 “大爷行行好,再让咱摆一会儿。 家里没粮了,我若是今日再卖不出钱,全家人就得饿肚子!” 那人双手合十苦苦央求着。 官差们烦躁的摆摆手: “不行不行。 一会儿就要清路了,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在街上乱晃,你若再不快走就只能抓进大牢关起来了!” 小摊贩一听,竟然还要进大牢! 饿肚子也比蹲大牢强。 赶紧收拾东西快点走。 宋恬紧了紧肩头的包袱,低了头快步赶路。 她得赶在辰时之前赶到清莲湖,否则二百两银子就白花了。 一路上听着路两边的百姓们怨声载道: “哎! 怎么又要清道。 这短短五天内清了三天道,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活了!” 有人一边收拾摊子一边抱怨。 “就是,这钦差大臣不是下来体察民情的吗,怎么他要出来倒把我们赶走了? 他还体察个p啊!” 另一个大婶尖声大骂。 想来怨气不轻。 “嘘!你可小点声。” 他丈夫赶紧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没看见清道的官差都是涿林府的?钦差只在这儿待一段时间,他们可是地头蛇,小心着被听见了,记你的仇!” 被捂嘴的大婶烦躁的甩开了他,但说话声音到底是放轻了些。 “官官相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恬没停下脚步听他们继续讨论,而是加快了脚步,得趁没彻底封路之前,赶到翠湖居去。 等到了城西的清莲湖,这里已经被官差们层层围住。 往日热闹的风景商业区,如今清清冷冷一个百姓都没有。 全被一群缁衣带刀的衙差给占领了。 “干什么的! 不知道今日湖区封禁吗?” 宋恬朝翠湖居大门走去时,两个持刀护卫便凶神恶煞的拦住了她。 宋恬心想幸亏她昨日去买了消息,要不然看这架势,别说向钦差大臣喊冤了,想看见他尊容都难。 “我是翠湖居的帮佣,来上工的。” 宋恬把从地下赌场买来的腰牌拿出来。 两个差役接过腰牌看了看,上面写了“翠俏”两个字。 背后有翠湖居独有的翠柳荷花纹。 两人相视点了点头。 看来这是真的。 其中一个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纸折子,打开来扫视了一圈。 在帮佣名单里找到了翠俏的名字,这才放心。 “你包袱里是什么东西?” 有一个官差又问。 宋恬赶紧把肩头的包袱拿下来,打开。 里面是一件青黄配色的衣衫,也是昨天从地下赌场买来的。 “这是我们翠湖居的工作服,知道今日要来贵人,特地拿回家洗了。” 她尽量让自己表现自然一点儿。 那官差拿起包袱里的衣服,抖了抖,见没什么异常,才扔还给宋恬: “去。 今日可是钦差大人要游湖,尔等好好伺候,别惹事!” 凶神恶煞又教训了一番,才终于放行。 宋恬呼了口气。 钦差,果然不是那么好见的。 进了翠湖居后厨,宋恬换好衣服,把昨天准备好的申冤书藏进袖子里。 就去找了后厨丫鬟的领班。 “你花钱进我这传菜班子,到底是为什么事?” 是个长相清秀个子高挑的姑娘,宋恬觉得她的气质不输航空公司的空姐。 “翠荣姐姐,我家夫君受了冤屈,在县里无人能管。 我只是想接近钦差大臣,替夫君递一下伸冤书!” 这也是昨晚赌坊掌事交代的。 这个上菜班子是翠湖居临时请来的,出了事翠湖居也不必负责。 但得让领班的翠荣知道真正目的,否则她不会帮忙。 “咱可说好了,你递状子可别弄出其他动静来。 钦差大臣周围有好多府衙官员,要是让他们看见了你得吃不了兜着走!” 翠荣收赌坊银子的时候也了解了个大概。 知道宋恬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出这样的招数。 同是底层挣扎的小民,她很同情宋恬的遭遇。 行个方便倒无可厚非,但若出了事让她担保,那也是不可能的。 “若你事情败露,可别指望着我能保你。 还要与你撇清关系。 说你是偷了翠俏的腰牌私混进来的。” 这点赌坊掌事倒是没跟她明说。 宋恬也才意识到,原来后果这么严重! 不过她都走到这一步了,总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 “姐姐的意思我都明白,不会给姐姐惹麻烦的。” 她深吸了口气,给自己鼓鼓劲! 第116章 钦差云海潮 到了这种时候,任何鸡汤都无济于事。 饶是宋恬做好了所有打算,还是紧张的手心冒汗。 “你这样可不行,头要低下去,腰直起来,手要端稳!” 翠荣临时给她上了堂礼仪课。 手拿一根细棍矫正她的姿势。 不一会儿的功夫,宋恬胳膊上后背上屁股上,都挨了好几下! 她咬牙坚持着,尽量按照翠荣的规矩做。 “你也别嫌我严厉,一会儿你就要上场了,若做不好很容易露馅!” 翠荣看她咬着牙,出口解释。 宋恬哪里还能挑刺,赶紧道谢: “翠荣姐姐别多想,我是第一次做这种工作,有点不太会。” 她以前看人空姐训练视频,咬着筷子练笑容,还觉得有点夸张。 没想到现在自己体验一把礼仪课,倒比咬着筷子更难。 手里的托盘要举过头顶,上面还要放酒饭汤菜。 行走时还要稳如泰山,半点都不能撒出来! 能做到这点已经十分不易了。 翠荣还要求她腰背挺直身形不能晃,还要脚步轻盈不能发出半点声音…… 真是做哪一行都不容易。 宋恬已经满头大汗,又端着两碗水练了十几个来回。 翠荣终于点了点头: “行了,时间这么短,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说着上手帮宋恬捏了捏乱颤的胳膊。 “前面厨房已经在开火,约莫一刻钟之后就要上菜了,你且先休息一会儿,省的待会儿胳膊没劲出现差错。” 宋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由衷感谢了翠荣。 “多谢姐姐指点!” 翠荣笑的很和煦。 “我刚才打你那么多下,若换成一般人早跟我急了,你却还感谢我。 说明你是个能忍的。” 她换了一边胳膊继续给宋恬放松肌肉。 “我看人一向很准,你有这般定力,做什么事都不会太差。 这次的事,我赌你马到成功!” 看见宋恬,她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时候她被卖进这个打杂班子,才五六岁的年纪。 不光要练礼仪,歌舞唱戏,杂耍乐器,都要学。 许多人都受不了苦,被班主卖进了青楼里。 只有她咬着牙,一路坚持过来。 不但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还得到了班主的赏识,让她单独带班子出来接活。 也算是熬出头了。 “多谢姐姐吉言!” 宋恬喝了口水,谢道。 休息了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叫她们出去传菜了。 宋恬跟着翠荣,领了一壶酒两碟小菜,排着队往翠湖居大堂里送去。 “这一趟你先确定哪个是你要找的钦差大臣,下次上菜我再安排位置给你。” 翠荣小声提醒她。 宋恬点了点头,脚下碎步不停,目光随时注意着周边动静。 “云大人,您初次来我们涿林府,招待不周之处可要见谅啊!” 大堂里分列两排案几,每个案几后面都坐了一个身穿官服的人。 宋恬听见右侧首位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官员问。 左侧上首的案几后坐了一个年轻人,剑眉朗目,器宇轩昂。 坐在一众老奸巨猾的老油条中间,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郭大人有礼了,云某才来了五天,又吃了宴又赏了湖,昨日还被安排去看了一场国泰民安的戏。 可就是没见着一个平民百姓,也没查到一件没破得了的案。 这可真是稀奇!” 对面的郭大人面色变了变。 心说要的不就是这样的效果吗? “云大人旅途劳累,到了咱们涿林府,郭某自是要尽一下地主之宜啊! 至于体验民生查阅卷宗之事。 云大人要是有这个需求,本官自会安排……” “哎?不必了!” 云海潮赶紧摆手。 “吃喝游湖都这般劳民伤财,我若真要体验民生,郭大人岂不是要把整个涿林都翻过来!” 他以前总是对外放的那些钦差大臣颇有成见。 觉得他们是拿了俸禄不办实事,只说些无关痛痒的假话空话。 可他自己来了才知道。 不是他们不想看真相,是有人故意蒙了他们双眼! 早知道就放个空轿子过来,自己微服私访了。 不过昨日那个叫墨白的侍卫来,倒是给他提供了一次契机…… 宋恬按照顺序,给云海潮右侧的官员上了酒壶小菜。 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本意是想确定钦差大臣的位置。 可没想到,云海潮竟然也在看她! 宋恬一慌,手里的托盘差点没拿稳,起身赶紧走了。 “云大人说笑了,咱们涿林府去年风调雨顺,政通民和,这是好事啊!” 郭知府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旁边的师爷奸笑着起身应承。 宋恬走出大堂的时候,清晰的听见云海潮重重的哼了一声。 “怎么样?看清楚没有?” 翠荣在出口处等她,关切的问。 宋恬点点头: “左边第一个就是。” 翠荣吸了口冷气: “那个就是钦差大臣?” 她表情一言难尽。 怪不得那般不好惹呢。 一个人把堂上所有大人都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好心的拉住宋恬: “妹妹,我看你也还年轻,要不然还是算了。 那位大人一看就很凶,何况他身后还站了两个带刀护卫。 万一看见你有异常动作,他们可是会真杀人的!” 好歹相识一场,翠荣是真替宋恬担心。 “不是姐姐多嘴,人生在世,又是女子,咱们还是多替自己考虑考虑。 你夫君若是真被冤死,你要无处可去,姐姐这里也是可以留人的。” 宋恬很是感激她这番肺腑之言,但她还是决定一试。 “翠荣姐姐,多谢你的好意。 但我意已决,总要试上一试才能甘心!” 她把申冤书从袖子里拿出,捏在手里,端起了已放好菜的托盘。 也不光是为了谢云哲。 还有那些被权势欺压的不甘! 翠荣拿她没办法,只得调整了传菜班的位置,让她能到云海潮桌上。 宋恬吸了口气,跟着一众丫鬟排队走进堂上,直奔云海潮的案几。 此时堂上的氛围似乎很尴尬。 二十多位大人,竟没有一个说话的。 云海潮双手交叉支在桌子上,挡住了鼻子,不知在想什么。 自打宋恬进门,他的眼神就一直跟着,直到她把菜都摆放在他面前的案几上。 宋恬被看的手心冒汗。 但只差临门一脚了,她总不能轻言放弃。 借着托盘的遮挡,她翻开右手,露出里面的申冤书。 其他人都已经送完菜起身准备出去了,云海潮身后的两个侍卫警惕的盯着宋恬。 看她挡着右手,立刻拔了刀,低喝道: “干什么!” 宋恬惊了一跳,刚不知该怎么解释。 就见一直盯着她的云海潮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顺便将她手心里的东西压到了下面: “小心! 地面湿滑,可别摔倒了。” 第117章 遁 宋恬惊讶抬头。 却见云海潮一派清风朗月,面上没有半丝异常。 就像真是看她快摔倒了 ,好心扶了一把。 “多……多谢大人!” 她反应过来,赶紧磕磕巴巴的道了谢,慌慌张张的退出去了。 后面的侍卫把刀又按了回去。 对面的郭大人面色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不是让翠湖居请最好的传菜丫头,怎么还这么毛手毛脚的! 不过也无伤大雅。 比起这位难搞的钦差来,这些小事都不值一提! “怎么样怎么样,成了没?” 翠荣上完菜就紧张的等在门口,看到宋恬终于出来,激动地快要飚眼泪。 她还以为等来的会是问话的官差! 宋恬捏了捏手里的东西,茫然道: “应该算……成了?” 云海潮没要她的东西,却塞给她另一个东西。 这算是几个意思? 正打算找个无人处看看他塞给她的到底是什么,翠荣已经激动的上前抱住了她: “真的! 你太棒了! 就知道你能行!” 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宋恬有点手足无措。 她礼貌的推开翠荣,道: “这次多谢翠荣姐姐鼎力相帮,我的任务完成了,也不敢再在这儿多耽搁,就先告辞了。” 翠荣捏了捏自己的脸冷静了一下。 混迹市井多年,她以为自己一颗心早就看破了世道无常。 没想到看到宋恬竟然真能成功,她给激动坏了。 “妹妹别见怪,我还是第一次见跟官府打交道竟还能成功的!” 这些年她走南闯北,见过不少蒙冤者含恨而死。 她最好的姐妹,也因为不小心撞破了权贵夫人与戏子私通,被随意找了个理由活生生打死的。 宋恬可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个主动招惹官府,却还能全身而退的。 宋恬摇了摇头表示无妨。 别看翠荣总板着脸似乎很不好惹的模样,其实她心底是最柔软了。 再次道了谢,宋恬就告辞,从后厨出去了。 来到翠湖居后门,她见左右无人,便将手里的东西拿出来看。 一张平平无奇的纸条。 展开来,上面是刚劲有力的几个大字: “一刻钟后,在后门等我”! 宋恬不太确定这是什么意思? 是云海潮要她等他? 怎么可能呢? 他可是钦差大臣! 而且他怎么知道她的呢? 心神不宁等了一刻钟,她终于知道了答案。 “你,干什么呢? 鬼鬼祟祟!” 一个带刀侍卫从翠湖居里走出来,指着宋恬肃声喝问。 宋恬一阵慌张,赶紧低了头认罪: “这位官爷,小女子是翠湖居请来的传菜丫头,出来上净房迷了路……” “哈哈哈……” 那人却爽朗的笑了起来。 “胆子这么小,还敢当堂给我递纸条,也不怕被砍了头!” 宋恬才听出这声音有点熟悉。 赶紧抬头,就看到那带刀侍卫,正是刚才在堂上怼天怼地的钦差,云海潮。 “云……云大人?” 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您……怎么出来的?” 他屁股一动就会有一堆人围着,竟还能单独出来,还换了侍卫衣裳? 云海潮整理了一下不太合身的衣裳,笑道: “山人自有妙计! 你能拿撒尿做借口,我为什么不能来个屎遁?” 宋恬:…… 话说这不是在极讲究礼仪的古代吗? 他张口就屎尿挂在嘴边,难道就毫无压力。 “行了,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带本大人出去!” 云海潮见宋恬微白着脸,也没有寻常姑娘听见他说这样的话时那般害羞,只是苦了脸有点惊讶的样子。 觉得有些个新奇。 可他接下来的话又让宋恬十分疑惑: “云大人,你……真能就这般走出去?” 但很快,云海潮就让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快点! 胆敢打翻钦差大人的茶盅,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两人一前一后经过出口,几个衙役看过来的时候。 云海潮拿刀把捅了捅前面的宋恬,弄得她一个趔趄。 看到守门的衙役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宋恬立刻会意,可怜兮兮的抱住了头,声音带着哭腔请求: “官爷,民女就是太紧张了,一不小心失了手,求官爷饶了我这一回!” 云海潮凶神恶煞,又拿刀把捅了捅她。 “知府大人亲自下的命,让我送你进大牢,求我也没用!” 宋恬双手捂着脸,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守门的衙役看好戏般注视着他们经过,却并没有上前盘问。 他们只是负责清场的外围喽啰,也没见过钦差大臣的真容。 还以为云海潮又是不知道哪位大人的亲信。 “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生,好像没见过啊?” 等他们走远了。 才有一个差役纳闷的问周围同伴。 另一个差役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嗨,这细皮嫩肉的样子,一看就是不知道哪位高官的亲戚,想在钦差大人面前露个脸的!” 他们早听说这次的钦差大臣是个青年才俊,年少有为。 有些家中有后生的高官,就给说情塞进此次随行的护卫中间,想着在钦差大人面前展露才学,让钦差大臣刮目相看呢。 问话的差役觉得有理,牙酸的嗤了一声: “人家有靠山的就是不一样! 咱们累死累活就只能守个门,人家什么都不干却有机会在钦差面前露脸。” 他将佩刀扛在肩上,继续巡逻。感叹道: “人比人,气死人啊!” …… “云大人,你就这么出来了真的没事吗? 那帮官员一直等不到你回去,岂不是马上就露馅了!” 等走到大街上,宋恬又忍不住问。 云海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没关系,有人替我扛着呢,拖个一时三刻的不成问题!” 还好他破案时查获过一个倒卖人皮面具的窝点,还利用职务之便让那人给他也做了一个。 否则今日这局,可能真不好做。 而此时翠湖居里。 墨白穿着厚重的官服,顶着一张假脸,坐的极为不舒服。 还好他功夫不错,又定力超群。 就当是打坐了。 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云海潮那小子说过了,只要他坐着不动就行。 于是,可害苦了那帮陪同的官大人们。 “云大人,这菜……可还合您口味啊?” 墨白:…… “云大人,外面荷花开的正盛,您若是饱了,咱们陪您去赏赏荷,可好?” 墨白:…… “云大人,咱们还准备了丝竹歌舞,您看……” 墨白:…… 一众官员额头冒汗。 云大人这是对他们的招待不满意啊! “云大人,您若是实在对这些不感兴趣,不若就回府衙?” 墨白:…… 这个好像可以。 “本官吃坏了东西,肚子极为不爽,需要卧床静养!” 郭知府吓了一跳: “吃坏了东西?可是这翠湖居做的东西不干净!” 回头得好好找掌柜的算算账! 第118章 体察民情 “这大街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此时,跟宋恬一起往客栈走的路上,云海潮看着空空荡荡的街道,十分好奇。 宋恬吐了口气。 “知府大人为了带钦差大臣去清莲湖赏荷,特地清空了沿途街道,就怕百姓们碍了你的眼!” 作为钦差本差,云海潮对这个事实不知道接不接受的了。 云海潮却只是嗤笑了一声: “呵,我算是知道为何在京城里就只能听到歌舞升平了。” 因为没有地方官愿意把真实的一面让钦差们看到。 钦差们也就只能跟皇上说四海升平,海晏河清了。 “你不是要向本官陈述冤情? 说说你遇到的难事?” 云海潮抱着他的官刀,倒真有一副官差押解犯人的既视感。 宋恬还是有点疑惑: “云大人是怎么看出来我有冤情要诉的?” 好像从第一次进大堂他就开始注意她了。 云海潮面不改色: “好歹本大人也是在大理寺干过几年的,破获的大案奇案不计其数。 要是连这点儿事儿都看不明白,这少卿的帽子岂不是白戴了!” 宋恬虽说不太相信,但又没有其他解释。 姑且就这么听着。 “民女的夫君,被人冤枉偷窃杀人。 民女投告无门,听说云大人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官,所以就来试试运气……” 如今看来,她运气还算不错。 两人一边说着案情,一边就走到了入住的客栈。 文大娘已经吃了小二请的大夫给开的药。 烧退下去了,人也精神了很多。 刚想要不要出门去找找宋恬,就见她带着个官差回来了! “恬丫头,你事情办完了?” 她扶着楼梯下楼,对上云海潮那双目光犀利的眼: “这位官爷是……?” 看着不像普通衙役。 这通身的气派,倒像是上位已久的高官。 “哦,这位是……” 宋恬刚要介绍,云海潮已经抢过了话头: “我是云大人身边的侍从,被派来解决宋娘子冤情的。” 宋恬点点头: “嗯。” 她刚才莽撞了,堂堂钦差大臣跟着她一起回客栈。 这事儿的确不能随便在外边说。 文大娘满脸惊喜: “真的?那么说姑爷有救了!” 宋恬再次点点头: “算是……。” 刚才云海潮说,判案需要讲究人证物证。 这个时代没有疑罪从无的说法,如果没人能证实此事的确不是谢云哲做的,即便他去了也无能为力。 当然,他云海潮是个查案高手,若是让他出马,必定能查清实情。 前提是,不能揭露他钦差大臣的身份。 宋恬一一答应了。 只要能救谢云哲,这些细枝末节都不成问题。 云海潮说他还有事要办,不能立刻启程跟她回丰林县。 宋恬也答应了。 毕竟是求人办事。 而且文大娘还病着,她们本来也打算第二天再回程。 云海潮毫不见外的让宋恬又给他置办了一身平民装束,就要出门。 宋恬怕他这一去就不回来了,赶紧跟上。 云海潮也没拒绝,倒让宋恬带上足够的银子。 “反正宋娘子本次出门就为寻我,肯定准备了不少银子上下打点。 如今也算用得其所!” 看宋恬捂着荷包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云海潮笑的一脸欠揍。 宋恬仔细想了想,好像也的确是这么回事。 只好跟在他屁股后边,不情不愿的出了门。 可过了好久宋恬才看明白,这人出门根本就没什么要紧事。 一路上吃吃喝喝,遇见摊贩店家就上前搭讪几句。 问问价钱几何? 这两年物价涨跌情况。 官府治下政策如何,可有给百姓们造成困扰……等等等等。 他就真只是来体察民情的。 “你出来不厌其烦的问他们,不如直接来问问我!” 晚饭时,宋恬在街边馄饨摊要了两碗馄饨再加三样小菜,坐下来与云海潮一起吃。 “哦? 宋娘子有什么见地?” 云海潮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宋恬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 “此处是涿林府的府城,知府治下。 能在这里谋生的百姓都是有些家底傍身的,生活的大都不差。 再加上隔几年朝廷就会派钦差下来视察,无论是官差还是乡绅,都不敢做的太过了。 可你到底下的乡镇去看看,情况会大不一样……” 宋恬把她自穿越以来的民生见闻,简略描述了一些。 当然也包括黄家垄断医药市场,欺压众从业者的事。 也包括香茗阁和秋蝉书肆这样,背靠京城权贵,随意陷害无辜的事…… 云海潮静静听着。 时不时若有所思的点头。 “所以说你夫君这个案子,看起来是偷盗杀人。 实际上是权贵相争?” 姓黄的乡绅和朱康背后的东家,势均力敌。 所以这件事才得以相持不下。 宋恬点点头: “的确是这样。” 也亏得有两方势力相争,不然她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云海潮却若有所思: “你家夫君,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为何区区一个小民,竟惹得两大势力对抗? 宋恬感叹,身处高位者的关注点果然不一样。 “我家公爹名叫谢伯岚,听说以前是京官,做到从六品员外郎。 但因为太过刚正,得罪了人,被判了斩刑……” 宋恬吸了口气。 这都是她听谢云哲说的,真实情况如何,她不得而知。 “谢伯岚?” 云海潮愣了一下。 “倒是有所耳闻。” 他低头吃了口馄饨,若有所思的样子。 “当时我刚刚入仕,这件案子也没经我手……” 他沉思了一下。 “说起来,这位谢大人在京城官场中清名远扬,很是受人尊敬,我小时候就曾以他作为自己的榜样! 可没想到,我刚入仕,他就被摘了帽子,理由还是——贪墨!” 他叹了口气,仿佛在为自己的偶像默哀。 宋恬没插话。 事实如何她不清楚,也无从评论。 但云海潮身处官场,当对这件事有自己的判断。 正想着,云海潮突然转头看向了她: “你的意思,这件事因谢大人的恩怨而起? 可他都已经判了斩刑过世了! 什么人会仇视他仇视到连他儿子都不放过?” 此事怎么越听越是蹊跷? 宋恬不知道,如实摇了摇头: “具体是谁我不清楚,但那个乡绅黄家栋定然是知道的。” 云海潮用瓷勺敲着桌面,思忖着: “姓黄啊!” 如果没记错的话,章太师的妻弟,好像就是这个姓—— 第119章 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第二天一早,三人吃过早饭,就启程回乡。 昨日钦差大臣无故失踪,府衙到如今却全无动静。 宋恬猜测是云海潮留了什么后手,也没多问。 如今最重要的,是赶紧回去查明案情,给谢云哲洗冤。 宋恬本想再花钱雇个车夫,可是文大娘死活还要替她赶车。 “你看我现在好人一个,不过一点儿风寒,昨个儿躺了一天早就好了,恬丫头你不必这么娇贵着我。” 半道上若再遇上那帮找茬的,多带个人又添麻烦。 她还得想办法给车夫也下点药! 宋恬拗不过她,只好妥协了。 “行,那大娘你量力而行,如果坚持不住就跟我说。” 她不放心的将马鞭递给文大娘。 文大娘满口答应: “行行行,放心。 老婆子别的不行,身体还是很壮实的,这点儿小病难不倒我。” 说着就笑呵呵的甩着鞭子上了路。 宋恬进了车厢里,还在担忧。 此次出门,文大娘可是帮了她大忙了。 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感谢她才是。 云海潮却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她身边,低声问: “这个大娘……是你什么人?” 宋恬纳闷的看他一眼: “我家邻居,有什么问题吗?” 云海潮低笑了一下: “邻居?” 随便一个邻居就会武的吗? “她平时是做什么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平时都与什么人来往?” 宋恬更加奇怪。 “云大人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文大娘原本跟这件事无关,是为了帮我才一路艰辛送我来府城的,半路上还劳累过度染了风寒。” 他这样子怎么像审犯人似的! 云海潮原本就只是好奇,看宋恬一副护短的样子,也就没想继续追问。 “宋娘子别生气,我平日里审案习惯了,说话口气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宋恬也才觉察到她刚才反应有点大了。 “云大人也别多心,文大娘帮我甚多,宋恬对她感激不尽,也不希望旁人对她有不敬之心。” 说着就感觉告诉他也无妨,于是道: “文大娘就是向阳镇上的普通居民,夫家是个屠夫,儿子在书院读书。 以前我们是邻居,大娘她古道热肠,看见我有难处就主动帮忙。” 云海潮:“哦——” 也不知信了没信。 宋恬也懒得再解释什么,靠在车壁上休息了。 午时不到,他们赶到了中转站——乔林县。 马儿依旧要饮水吃草,大家也要吃饭休整。 云海潮到了新地方,又提出要去外面转转。 宋恬看了一眼,见天色尚早,就随他去了。 可过了一个多时辰,这人依旧没回来。 宋恬开始着急。 以为这小县城比府城小的多,他随意逛一逛就回来了,没想到会出去这么久。 早知道就再跟他一起去了。 “文大娘你先歇着,我出去找找。” 再不走天黑就到不了丰林县了! 文大娘却是一把将她按回了椅子上: “你坐着,我脚程比你快,我去找!” 说着也不顾宋恬反对,已经疾步走出去了。 宋恬怕云海潮回来再找不着人,只好在原地等着。 文大娘到了一处无人处,提气上房,举目四望。 发现一身黑衣的云海潮正在城外一里处,撸起裤脚站在水田里,正帮农人插秋秧! 一边干活还一边有说有笑的跟农户们聊天。 气得文大娘几个箭步掠过层层屋顶,快到郊外农田的时候才落到地面上。 快步走进田里,将正忙着的云海潮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恬丫头正等着你回去救他相公,你倒好,闲来无事在这儿玩儿插秧!” 云海潮正与农人聊得火热,一不留神就被提溜到了岸上。 惊得他差点官威不保,要大喊救命了。 “你……你你……你怎么随便拎人!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他涨得一张脸通红。 文大娘还在生气,但一想到恬丫头还指着这人帮忙,总算是压下了火气。 “时候不早了,咱们再不走就赶不回去。 恬丫头在酒楼里等你都等着急了!” 云海潮看了看天色,方觉到出来的时间的确不短了。 跟农人们打了招呼告了辞,这才悻悻的跟着文大娘往回走。 “这位大娘,我敬你是个长辈。 但我好歹是个官差,在钦差大人面前也算得脸的。 你以后对我能不能恭敬一点!” 刚才那一下吓得他差点灵魂出窍。 他云海潮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 文大娘余怒未消,并不打算让着他: “哼,老身莽撞。 但你若是再敢胡来,老身就只好将你钦差大臣的身份公之于众!” 她早就看出来这人身份不简单。 恬丫头又一口一个云大人的叫着。 若猜的没错,他就是此次被派到涿林府的钦差——云海潮。 而且看这遮遮掩掩的模样,明显是偷跑出来的。 云海潮受到了威胁,却并不慌张。 因为他也有杀手锏: “大娘若是这般行事,可就别怪云某不客气了。 你刚上马车那一招,好像是叫堕马鞭! 如果记得没错,应该是江湖杀手组织“无影”的招牌动作。 宋娘子好像还不知道——” 他话未说完,已经被文大娘迅速掐住了脖子,抵在旁边农户的院墙上: “你想找死!” 她隐于市井这么多年,自诩隐藏的很好了。 没想到被这小子一下就识破了身份! 实在是——留不得了! 文素心起了杀意。 云海潮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嗨,竟给自己惹下了杀身之祸! 他使劲掰着文素心的手指头,拼命想呼吸新鲜空气: “你……咳咳…… 你不能杀我! 宋……宋娘子的夫君,……还等着我救!” 文素心的手终于一点点松了下来。 是啊。 她要现在杀了他,恬丫头的一番努力就白费了。 “咳咳咳……” 云海潮如获新生,趴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放……放心,我……咳咳……我对你们之间的恩怨不感兴趣。 只想……只想好好破案!” 他后悔给自己惹了这么大麻烦。 更后悔当初没听爹爹教导,要学几招实用的武功用来保命! 文素心想了一会儿,单手将地上的云海潮又拎了起来。 和善的笑了笑,还贴心的为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俨然一副热心大娘的做派: “云大人小心着点儿,这乡间路滑,极容易摔跤,您这身娇肉贵的,下次出门还是坐车。” 她想过了,这么多人都糊弄过去了。 就只这小子一面之词,恬丫头也未必会信她是江湖杀手。 云海潮:…… “大娘教训的是,我以后……咳咳,以后还是坐车。” 还是他太年轻。 有时候表现的太聪明,真不是什么好事! 第120章 秋霜的下落 眼见人都回来了,宋恬终于松了口气。 可看云海潮一身狼狈,脖子上还有两道巴掌红印,刚落下去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可是遇到了匪徒!” 钦差大臣是被她偷偷带出来的,万一路上再遇见个意外,她不成了千古罪人! 云海潮心虚的瞥了文大娘一眼,自嘲道: “没有的事儿,就是半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多亏文大娘及时相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他答应不说,但架不住心里极不舒服,阴阳了一把。 “摔跤? 摔跤怎么会……?” 宋恬不解。 摔跤会把脖子上摔上两道印? “啊,时候不早,咱们快出发,再不走天黑之前到不了地方了!” 云海潮打着哈哈含糊过去。 宋恬见他这是不想说,也没再多问。 时间的确是有点赶了。 文大娘一言未发,见两人都上了马车,习惯性的又要跳上去甩鞭子。 但想到云海潮的话,又作罢了。 老老实实略显笨拙的爬上车驾,拽了拽缰绳: “驾!” 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竟然还有人知道无影的底细。 还是这么一个年轻的后生! 文素心嘴角翘了翘。 也不枉小姐一番苦心—— …… 牛家大院。 谢瑶吃的珠圆玉润,在两个小丫头陪同下溜达。 一不留神,就看到了坐在树下乘凉的宋娇。 她优越感油然而生。 本来,强行让她嫁给牛二,她还挺有怨言的。 毕竟这个表哥长得五大三粗的,又不太招人待见。 可进了门经了人事,她才觉得这门婚事其实也没那么糟。 起码牛二那方面很行,也没有要亏待她的意思。 如今她好吃好喝,比在家里过的还舒坦。 尤其是还有个独守空房的宋娇做对比,就更显得她春风得意,应有尽有了。 “哟,这不是娇娇吗? 好久不见啊!” 她娇笑着上前打招呼。 “哦,不对。 如今你我皆已嫁人,就不能再以闺名相称了。” 谢瑶笑的一脸不怀好意。 “本来呢,咱们是平妻,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可如今进门都好几天了,二郎还从来没去过你那。 这做妻子的呢,本来就是靠着夫君的宠爱过活,你这般不招二郎喜欢,我只好自称一句姐姐了!” 本来她是想炫耀炫耀优越感,可宋娇冷冰冰回了她一个白眼,外加一声鄙夷: “哼!” 谢瑶瞬间炸毛,上手掀翻了她放点心茶具的小几: “宋娇! 可别给你脸不要脸! 以前你对我颐指气使也就罢了,如今可要认清眼下的局势。” 她气的上脚踩了踩落在地上的点心,怒道: “只要我愿意,信不信现在就叫你吃不上饭穿不上衣!” 宋娇坐着没动。 她心里快要气炸了。 谢瑶一个之前只会跟在她屁股后面追着跑的跟班,如今却骑在她头上拉屎拉尿! 但知道逞一时口舌之快全无用处,反而助长了谢瑶的气焰。 可她这副样子,看在谢瑶眼里,就是宋娇根本看不起她。 以前是,现在也是! “你们都听好了,以后谁敢再给这个贱人送吃食,本夫人就叫二郎将她卖到青楼里去!” 两个小丫头瑟瑟发抖,拿无辜的小眼神瞟了一眼宋娇。 看在谢瑶眼里,就是她们都怕了。 接下来就要遵照她的意思给宋娇好看! “呵,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我劝娇娇还是识些实务。 你要是肯跪下来求我,兴许我还能保你衣食无忧,平平安安过到晚年!” 说着这话,谢瑶就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两个小丫头看了看宋娇的脸色,又赶忙追了上去。 宋娇看着倒在地上的木几和一片狼藉,发狠的踢了一脚。 她要那个始作俑者的牛二从这个世上消失! 现在就要! 盯着地上的散碎点心生了会儿闷气。 她起身去了钱三的院子! …… 回到丰林县的时候,天色已然见黑。 文大娘告了辞去还马车。 宋恬担心谢云哲的情况,先带云海潮去找了张捕头。 “知县大人有意保谢公子,朱康请求尽快升堂,被他挡回去几次。” 张有贵向宋恬讲述这两天发生的事。 “黄家栋只来过一次,很快就走了,想来也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你是本县捕头?” 云海潮跟在宋恬后面,突然问。 张有贵看了看他,一身粗布麻衣,裤脚挽上去半截,小腿上还沾着不少泥巴,脖子里显然是被人掐了,带着两个大大的红印。 但这年轻人站的笔直,器宇轩昂,完全没受外表影响。 就……挺奇特的。 “这位是……?” 宋恬不是去找钦差大臣了吗? 怎么带回来这么一位。 “哦,我是宋……恬的远房表哥,听说她家出了事,过来帮忙的。” 宋恬没说话,云海潮自行解释道。 宋恬:……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张有贵抱了抱拳,态度十分客气。 官场行走多年,他深知人不可貌相。 何况这年轻人虽然形容狼狈,但气度不凡,说不得是什么有能之士。 “在下正是捕头,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云海潮也不跟他客气。 “在下姓水,上善若水的水。 不知道这件案子捕头查的怎么样了?” 看他跟宋恬关系还不错,连知县也偏向宋恬这边。 就知道这小娘子看着柔弱,实际上是个不简单的。 张有贵面露惭愧: “香茗阁和秋蝉书肆背后都有权贵把持,表面上对我还算恭敬,可一问到关键问题,他们就含糊其辞 实在是……” 他又不能像对待其他犯人那样,把人抓了严刑拷打。 所以毫无进展。 宋恬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张有贵毕竟是官府的人,有所顾忌也属正常。 “秋蝉书肆那个小伙计,叫秋霜的,如今可还安好?” 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她担心他会被灭口。 说起这个事,张有贵突然想起什么来,吸了口气,道: “宋娘子提醒我了。 这个叫秋霜的,好像被朱康卖了!” 宋恬泄了气: “所以,是找不着了吗?” 好不容易请来了云海潮,但若是查不出真相的话,也只能算是白忙。 可张有贵却摇了摇头: “那倒不是。” 宋恬又提起一点精神。 就听张有贵又说: “只是买他的这个人,身份有点特殊。 说起来,还是谢公子的本家,好像叫——谢伯城。” 宋恬眯了眯眼。 这倒是真没想到。 第121章 就是有些不服 有捕快来报又出了命案,张捕头赶紧告辞走了。 宋恬带着云海潮想去看看谢云哲,毕竟他作为受害者,也是事情亲历者,对许多细节比较清楚。 宋恬还指望着云海潮能从他口中分析出更多线索,一举破案! 可刚走到大牢门口,就碰上了一个她不想见的人。 “宋恬! 还说你会对谢郎好,这两三天了都不见你人影,我还当你是跑了呢!” 矫揉造作的声音传来。 不是恶心人的黄家栋,又是哪个? 宋恬不得不停下脚步。 再怎么说他也是后台强硬的乡绅,又帮谢云哲拖延了时间,不好闹的太僵。 “黄老爷!” 她福了半礼,带着云海潮转身继续往里走。 上次来因为黄家栋在里面,守门的狱卒就不让她进。 这次可是她抢了先。 想告知谢云哲她成功把钦差请来了,让他安心不用再对黄家栋委曲求全。 可是黄家栋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指着一身粗衣的云海潮,惊讶的大叫: “你……你是……云海潮云大人!” 云海潮皱了皱眉。 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小县城里,竟然还有人认得他? 他回头看了黄家栋那敷满香粉的老脸,觉得有点倒胃口。 还是这么一个奇形怪状的——大爷! 黄家栋却自顾自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对宋恬不可思议道: “你真把钦差大臣给请来了!” 前几天他听说宋恬去了府城,打算去上诉。 当时他只嗤笑了一声,以为她就是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 可如今…… 这小女子的确是有点不一般。 “这位……老伯!” 云海潮也很有挫败感。 原本还想假装他认错人了。 可看黄家栋连他钦差大臣的身份都很清楚,当是糊弄不过去了。 “您……怎么认识云某的?” 还是在这身装束的情况下。 黄家栋笑得满脸褶子,香粉都抖落了一层。 “去年中秋诗会,我在京城章园远远看见过云大人一次。 当时就被您的英姿飒爽、风光霁月给折服。 听说您少年英才,刚过弱冠的年纪便出任大理寺少卿,且屡破奇案! 黄某倾慕已久。 没想到竟能在此地碰上,这可真是——缘分呐!” 云海潮被他满脸的猥琐笑容给恶心到了。 然而更恶心的事却在后面。 黄家栋给守门的狱卒扔了一锭银子: “去,赶紧通报你们知县大人,就说钦差大臣云海潮大驾光临,速速让他以最高礼节前来接待,不得有误!” “哎?” 宋恬和云海潮同时举手制止。 可那狱卒反应极快,一听是钦差大臣,拿了银子赶快跑了! 云海潮攥了攥双手。 他一路谨慎小心,没想到却在这儿栽了跟头。 看来想趁此机会多体察民情的愿望就要落空了。 而且: “对不住了宋娘子,你夫君的案件恐怕我没办法亲自查了,能否找出真相,你还是靠自己努力。” 身份一暴露,必定又有很多人无时无刻不跟在他屁股后。 实难再有清静了。 宋恬泄了口气,恶狠狠瞪了黄家栋一眼。 “云大人保重!” 看黄家栋这色眯眯的眼神,很可能也看上了云海潮的皮囊。 虽说他是钦差,可也保不齐姓黄的这条地头蛇敢耍什么新花样。 云海潮苦涩的笑了笑,觉得多少有点对不起宋恬。 那个叫墨白的愿意放他出来,主要就是让他帮宋恬查清谢云哲的冤屈。 如今他就要被困住,想救人就得另辟蹊径了。 云海潮被黄家栋绊住走不了,宋恬就只好自己进去看谢云哲。 三天过去了,也不知他的伤怎么样了? “娘子!?” 谢云哲听见有人进来,就起身往外看。 当看到宋恬的脸时,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疲倦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娘子真的回来了。 没有抛下他不管! 宋恬走到他的隔间外面。 谢云哲瘦了一些,脸色略显苍白,但精神状态还算好,看着她笑意盈盈。 “你身后的伤如何了?” 她情绪有点低落,但不想让谢云哲看出来。 “有刘大夫的药,已经没大碍了。” 谢云哲回答。 然后就陷入了一阵沉默。 宋恬不知该怎么改口,谢云哲不知道该如何问。 “我这次……” “娘子不必……” 过了半晌,两人又同时开口。 谢云哲愣了一下,最终说到: “还是娘子先说。” 虽然看这个情形,大概率是等不到他想要的结果了。 在牢里待了这么多天,他其实每种结局都想好了。 如今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接受。 “钦差大臣……我把他请过来了。” 宋恬说。 谢云哲没想到是个好消息。 但娘子这一脸担忧的,难道是还有什么意外? “本想暗中查清真相,帮你翻案。 但刚在门外,他被黄家栋认出来了。 所以若不查清事实,他也要依律办事……” 谢云哲听明白了。 人是请来了,但未必一定能给他翻案。 “娘子辛苦! 能做到这一步,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谢云哲一点都没有失落,反而一脸柔情的看着宋恬。 毕竟若是换成一般人,早跟他撇清关系离开了。 “其实我一直没太想明白,娘子心里又没我,为何还会对我这么好?” 连他自己都快要放弃自己了。 可宋恬却执意要去找什么钦差大臣,冒着许多未知的风险…… 宋恬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执着。 按理说,谢云哲是原着中的反派,或许不管她做了什么,他也早晚有一天也终会变成那个样子。 可她心里就是有些不服。 不服总被人算计,不服终被欺压。 不服自己堂堂一个穿越女,却改变不了任何事。 “夫君说笑了,你我夫妻一体,本应患难与共。 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她还惦记着要如何查清案情,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随口扯了个理由。 谢云哲看她一副很不走心的样子,却也有些感动。 “娘子大恩大德,谢某没齿难忘!” 他都做好了投身泥泞的准备,决心要顶着千人唾,万人骂的恶名,杀出一条复仇之路来。 是娘子给他开辟了另一条路。 这个恩情,谢云哲会记一辈子。 “见你无碍,我也就放心了。 事情真相还没弄清楚,我还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宋恬强行赶走心里的失落感。 起码,她成功把云海潮带回来了。 朱康若是再想做什么小动作,也得掂量着。 谢云哲却突然想起什么,提醒道: “我离店时,除了秋风,还有秋霜在店里。 如果那段时间真发生过什么,秋霜一定知道。” 宋恬点点头: “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她正想如何从秋霜那里下手。 可谢云哲又说: “秋霜这个小伙计对主家忠心不二,且又不贪图钱财。 若是正面问,可能听不到真话。 不过我倒是知道他有个忌讳,娘子不妨试试从这里入手……” 第122章 又有命案 听说钦差大臣大驾光临,许常寿以最高礼遇接待了他。 于是乎,云海潮穿着粗衣,卷着裤腿,接见了这位丰林县的父母官。 朱康听说了这个消息,先发制人上堂喊冤,要求钦差大臣为他做主,尽快定案。 云海潮指了指自己脖子,十分虚弱的说: “本官在来的路上遇到歹人,差点毙命。 如今身负重伤,心神也不稳,实在没办法升堂问案。 等我休养几天再说。” 与朱康拉扯了一会儿,终于将升堂日期推迟了两天。 他心想也只能帮宋恬到这儿了。 眼看天色已晚,已经没办法行动。 宋恬先去了小饭铺,看看生意如何。 “恬丫头回来了!” 过了晚饭时辰,店铺里已经清闲下来,王铁山指挥着几个小伙计打扫卫生。 “铁山叔。” 宋恬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吃了王铁山单独开火给做的饭。 简要说了一下这几天的遭遇,就问: “我不在家这几天,店里可还好?” 几个伙计已经都回去休息,只有王氏父子还在。 “生意上的事你不必担心,孔先生是个极会拉客的,咱们店里每天都爆满!” 王铁山开心的说。 他大儿王锁柱就只站在一边,看着宋恬吃东西。 脸色微微泛红。 “那就好。” 宋恬松了口气。 如今她忙着谢家的事,铺子就顾不过来。 有这几个底实的人罩着,总能放心一点。 “不过,最近倒是出了一件新鲜事。” 王铁山往前凑了凑,大有一副聊八卦的架势。 宋恬好奇: “哦?说来听听。” “咱们铺子对面本来不是个绸缎庄吗?如今要改酒楼了!” 王铁山饶有兴趣的说。 “而且昨日他那东家来了一回,没想到这人我还认识! 你猜是谁?” 宋恬莫名其妙: “是谁?” 她认识的人里头除了杨树才,还有开酒楼的? 不过,同样是卖吃食的,这酒楼开在她家铺子对面,可能会对铺子的盈利产生影响。 正这般想着,就见铁山大叔又往前凑了凑,一脸神秘的说: “就是之前咱们在向阳镇摆摊子的时候,那两个来找茬的女娃娃其中一个。 就是那个下巴有点方方的。” 宋恬眼神一暗。 “宋娇?” 她默默放下了筷子。 怎么会是她? 难道真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身边还带着个男子,看着年纪不小了,足有三十多岁,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王铁山还在兴奋的说着八卦。 宋恬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宋娇不是嫁给牛二了吗? 怎么会跟别人一起出来开酒楼。 而且…… “大新闻,大新闻!” 正想着,一个人影风一般吹了进来。 宋恬抬头去看,正是她要找的孔缺。 “你们可知道刚才县里又出了命案?” 孔缺兴致勃勃的问。 屋里的几个人都不接话,他只好继续分享他的八卦: “是牛二! 就是上次你夫君说的那个牛二。 说是昨晚上起夜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水池里淹死了。 他的一个夫人说牛二会水,根本不可能淹死,一定是另一个夫人使了什么手段把他害死的。 闹的沸沸扬扬还惊动了官府。 结果捕快们去查了半天,查不出半点人为痕迹,府里的小丫头也能证明,他另一个夫人整夜都没出过门。 此事就以失足落水之名结了案。” 宋恬:…… 不知道宋娇是其中哪一个夫人? 若是一整夜都没出门的那个,她接下来可得小心了。 “铁山叔,这些天先花点银子请个会武术的打手,若是有人找茬,第一时间报官!” 谢云哲的事情了结之前,她还要忙一段时间。 请个保镖来多少也能放心点儿。 …… 牛府。 送走了一众捕快,钱三又忙着料理牛二后事,一直忙到了深夜。 看到灵堂里还亮着灯,就信步走了进去。 宋娇正一个人跪在灵前,默默地向火盆里添纸。 听见有人进来,她头也没抬: “都处理好了?” 钱三上前跪在她旁边,一双手在她身上肆意游走,其中一只还探入了她胸前的衣襟里。 宋娇没多少反应,只娇嗔的拍了一下: “这里可是灵堂,你注意着点儿!” 钱三可管不了这么多,一张脸凑近了宋娇的耳朵,贪婪的嗅了嗅: “夫人这般吊着钱某的心,可是馋煞我了。 之前说是怕牛二发现,如今他都已经死了,夫人难不成是要反悔?” 他气息不稳的说着,张口就咬住了宋娇的耳朵! 宋娇吃痛,骂了一声: “钱三,你属狗的!” 钱三紧紧抱住了她,又低头在她脖子里咬了一口。 含糊道: “我属狼! 就要吃掉你这只小肥羊……” 尖锐的痛感传来,弄得宋娇极不舒服。 她本能想要推开扑在身上的钱三,可钱三似乎越来越兴奋,使劲箍着她,肆意在她身上摸来摸去,撕扯她的衣裳。 宋娇有些后悔了。 牛二之前不搭理她,但也不会这般羞辱她。 好不容易解决掉那个不顺眼的,难道又要被眼前这个恶心的男人纠缠? 就在她抵抗不住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尖叫: “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是谢瑶! 她始终不相信牛二是失足掉进水里的。 大哭大闹着找来了捕快,可也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不信,死命拉扯着捕快的衣服。 要他们惩治宋娇这个罪魁祸首。 可宋娇有不在场证明。 而且她一个弱女子,也根本害不了五大三粗的牛二。 捕快们推开她要走,谢瑶哭到脱力,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天黑。 她失魂落魄的想到灵堂为牛二守守灵。 却没想到看到了这一幕! “好啊,一定是你! 一定是你害了二郎!” 她就说嘛。 牛二明明会水,怎么可能淹死在那个小水塘里? “我要报官,给二郎报仇!” 谢瑶明白过来,转身就要往外走。 可她哪里是钱三的对手? 刚跑了没两步,就被钱三抓住,摁倒在地上。 “小娘皮,还敢害你爷爷! 牛二有什么好! 爷爷我为他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他却对爷爷不管不问,还动辄打骂加身! 自己娶了两个美娇娘,也没说给爷爷也讨个女人!” 他看着在手底下挣扎的谢瑶,邪恶道: “照理说你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可惜被牛二那个混蛋给脏了。 后半辈子就只能在庄子上养病,就不要出去见人了。” 说着就抬脚狠狠踩上了谢瑶的小腹。 痛的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钱三怪笑着回头: “我这么做,可消了夫人的心头之恨啊?” 宋娇的衣衫已经被他扯散了,闻言害怕的往后退了退,心惊胆战的点了点头。 第123章 孔缺有办法 府城。 钦差大臣连着两日闭门不出,这可急坏了知府郭大人。 “你说,钦差大人这是何意啊?” 他心慌意乱的问旁边的师爷。 师爷也摸不着头脑,前两天这个云大人还怨声载道说他们不让他见百姓,怎么突然之间转了性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前两天去翠湖居,大人说吃坏了肚子。 是不是……还不舒服啊?” 他猜测。 之前云大人怼天怼地看谁都不顺眼,但好歹他们还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如今这大门一关谁也不见。 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通判大人是个直肠子,大手一挥: “有没有病,请个大夫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再说人家钦差大臣来咱们这儿,就是想看看涿林府治下是否有方。 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干嘛不敢让人看?” 郭大人被他这言论吓了一跳: “哎? 可不敢! 其他地方州郡都是把钦差大臣当神一样供着的,禀报圣上都是溢美之词。 若是只有我们涿林上报实情,岂不是就成了吊车尾!” 师爷赶紧瞪他一眼: “通判大人,你能不能有点儿脑子,他要看你就真给他看啊。 回头再在圣上面前说你玩忽职守不务正业,你担待的起吗!” 通判:…… 所以他的正业就是招待好钦差是吗? 正说着呢,门外有个衙役慌里慌张的跑进来: “知府大人,不好了!” 声音之大,震得房顶都咯吱响。 郭大人急的满头大汗,他们可是在钦差大人的房间面外! 这么大动静是要找死吗? 刚要呵斥衙役一顿,就听他呼哧带喘的说: “丰林县传来消息,说是钦差大臣云大人,已经到了他们县衙了!” 在场的几个大人同时愣住: “什……你说什么?” “今早上丰林县衙派人送来的加急文书,说云大人于昨日傍晚时分到达丰林县衙,要知府大人携一众官员前去接待!” 这是云海潮的意思。 朱康步步紧逼,他背后又是丞相少公子的名头。 云海潮怕他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于是就想到把事情闹大。 把涿林府衙这帮老东西都拉过去遛一遛,顺便也让他知道,自己治下还潜伏着这么多害群之马。 郭大人一头雾水: “这……这文书的确是丰林县衙的,可……可那屋子里的人,又是谁?” 屋里的墨白正百无聊赖的打坐。 听见这话,把身上的官服一扒,面具一扯。 飞身从窗户里窜出去,上了房顶。 可算是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他活动了活动胳膊腿。 在小屋子里憋了两三天,他人都快麻了! 就听见脚下房间里传来师爷的尖叫声: “云大人,云大人他……他他他……他什么时候走的!” 墨白冷漠的扯了扯嘴角,飞身朝丰林县方向去了。 …… 宋恬带着孔缺,今日寻了一天秋霜的下落。 张有贵说他被谢伯城买走了。 可宋恬回谢家村看了,并没有秋霜的踪迹。 而秋蝉书肆大门紧闭,早已停业。 她就不知道该往哪儿找了。 孔缺看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大手一挥; “这事儿简单! 我在丰林县这些天,也没少认识人,只要宋掌柜肯花钱,我保证一定能给你找出来!” 宋恬一听他有办法,赶紧点头。 这个时候还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于是孔缺把她给的五十两银子都换成了铜钱,招来一帮乞丐,一人发了十个铜板: “宋掌柜在找一个叫秋霜的小伙计,之前是秋蝉书肆的伙计,如今被一个叫谢伯城的人给买走了。 你们去帮忙找人,不管是秋霜还是谢伯城,一有消息立马递到恬恬小饭铺去,另有重谢! 还有你们认识的同行,只要想赚钱的,也都可以来找我。” 一群乞丐拿了钱,一哄而散。 宋恬看着站在乞丐们中间的孔缺,觉得他有点像电视剧里的丐帮帮主。 “走,着急也没用。 咱们一起回小铺子里等着。” 分完了钱,孔缺劝说宋恬稍安勿躁,一起回去等消息。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时分。 宋恬急的不行。 后天一早就要升堂过审,如果今天再找不着,恐怕真来不及了。 正要另想办法,终于有个乞丐来报了信。 说是看见谢伯城,带了几个人,风风火火往牛家去了。 昨天牛二去世,他去吊唁女婿也属正常。 只是如今这个时辰…… 他还带着一帮人! 宋恬抬脚招呼孔缺: “走,去看看。” 不管有没有用,总比坐在这儿干等着强。 赶到牛家的时候,正看到谢伯城将伤重到不能走路的谢瑶接出来。 “你……你们! 心黑手辣,竟然这般虐待我儿。 我要去县衙告你们!” 谢伯城赤红着一张脸,指着门内的钱三大骂。 钱三一脸春风得意,笑的有些个猥琐: “谢老伯,您女儿偷盗,被抓了个现行。 要不是如今牛府还在丧期,早就送她去衙门挨板子了。 如今只是打了一顿,又没要了她的命,你在这儿叫嚣啥?” 早知道当家作主的感觉这般好,他就不用等到现在了。 说起来也亏了宋娇,要不是她步步紧逼,他还真不敢走出这一步。 “哼! 你血口喷人! 我家瑶儿已经是牛家夫人,怎么能说偷盗! 定是你跟姓宋的那个贱人,合伙欺负她!” 谢伯城爱女心切,如今看谢瑶这样子,心如刀绞。 钱三却洋洋自得的倚着门框: “老伯,说话可要讲证据。 你女儿偷的可是我们宋夫人的嫁妆,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再说了,你也知道她已嫁进牛府。 户籍婚书可都在宋夫人手里呢! 要是还想让你女儿好过,你可不要出去乱说!” 夫君死了,牛家又没其他亲族。 这个家就是牛家大夫人说了算。 如今谢瑶倒了,那有话语权的就是宋娇了。 谢伯城还想顺利拿到放妻书,好带他女儿离开这个鬼地方。 听到这儿,也只得闭上了嘴,恨恨地让人抬着女儿走了。 宋恬孔缺躲在暗处,一路跟着他们穿街过巷。 最后在一处偏僻的小院子外停下。 谢伯城擦了擦半路上忍不住掉下来的眼泪,上前敲了敲门。 一个穿深蓝短打的小伙计开了门,见是谢伯城,赶紧侧身把人让了进去。 宋恬升堂时见过秋霜一面。 如今虽说灯火昏暗,但也看出来确定就是他! 第124章 月黑风高闹鬼时 夜半子时,月黑风高。 秋霜睡到一半,突然被一阵怪声惊醒。 吱吱嘎嘎的,像什么东西在挠门。 他一下子清醒了! 作为一个亲眼看着同伴被杀死的奴籍小伙计,秋霜有很强烈的预感。 自己很可能会被心狠手辣的凶手给灭口。 可是等到现在,那人却只是将自己转了手! 他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可总觉得头顶上悬了一把铡刀,随时都会落下来。 “谁!” 带着深深的恐惧,秋霜坐起来披了件衣服。 挠门声还在继续。 秋霜已经额头冒汗。 他抓紧了手里的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信男秋霜,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冤有头债有主,让那些脏东西,都快去找该找的人!” 挠门声停了一下。 秋霜刚松了口气,就听到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而且更加尖锐刺耳! 躲在外面用小爬犁刮石头的宋恬: 还得多谢墨白提供的灵感! “什……什么人!” 里面秋霜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颤音。 饶是宋恬都刮了快一炷香了,他还是没有要出来查看的意思。 谢云哲说秋霜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却喜欢占卜算卦,求神问鬼。 把朱康赏给他的为数不多的银钱全花在这方面了。 宋恬就想着,直接问他可能不会说实话,但若借助鬼神之力,说不定会有奇效。 反正她手上现在也有现成的资源。 眼看着任她怎么挠,里头的人就是不出来。 她停了手甩了甩手腕,回头对装扮一新的孔缺轻声道: “要不……你主动进去?” 原本的计划是,先弄出些动静引秋霜出来,再让扮成鬼的孔缺吓唬他一下。 毕竟他这小院子接近后门,屋后还有一大片竹林做掩护。 万一有人过来,也好迅速撤离。 可他如今愣是不敢出来,也只有委屈孔缺进去表演了。 “我给你在门口望风,一有不对立马通知你!” 见孔缺不动,宋恬赶紧保证。 孔缺还是不动: “你答应教给我招数的,此次事了,可不能再拖了!” 眼看着这个月又要过完,宋恬却完全没有兑现诺言的意思。 他秋后还有事去办呢,不能总耗在这儿。 “行,我回去一定好好想想有什么可以教你的!” 宋恬咬着牙应承。 原本还想着孔缺自己放弃,如今看来这一劫是逃不了了。 孔缺却得寸进尺的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再加两招!” 宋恬本不想答应,但秋霜已经在房间里大叫: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急急如律令!”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他声音沙哑,状如嘶吼。 在这寂静的夜里十分刺耳。 若是再不制止,就把熟睡的人们惊醒了。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赶紧去!” 宋恬推了孔缺一把。 他一个趔趄,一不小心撞开了秋霜的房门。 秋霜正拿着佛珠跪在地上“做法”,被这声动静吓了一大跳。 一声惊吼跳将起来,用被子蒙住了头! “你……你你是谁? 找……找找我干什么!” 他头插在被子里,浑身抖如筛糠。 门外宋恬手里抓了一把打湿的干草,准备点着了弄出些烟来给孔缺造造势。 可看他这样顾头不顾腚的模样,也用不着了! “秋~霜~” 孔缺不愧是骗子界的老手,装鬼的声音倒是蛮像的,空灵悠远,宋恬听了都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是你的好伙伴秋风啊~ 我好冷啊~ 你能下来陪陪我吗~” 秋霜已经吓尿了裤子,但还坚持着为自己辩护: “你……你的死跟我没关系,你……你去找害你的人去,别缠着我,别缠着我!” 他颤抖着手,举起了那串佛珠。 想来是不知从哪里求来的“法器”! 孔缺继续捏着嗓子: “可你明明知道那人是谁,却不肯给我作证,阎王说我虽是枉死,却害了无辜之人,不让我转世轮回。 若是不能帮那人脱罪,我就只能永远游荡在此,永世不得超生!” 秋霜已经吓到灵魂出窍,但也明白这个恶鬼,怕是要缠上他了。 “你……你你去找凶手,缠着我也没用啊!” 孔缺觉得好笑。 这小伙计胆子也忒小了些。 怪道谢云哲还说他总欺负秋风,就这! “凶手煞气太重,我近不了他的身,就只能跟着你了。” 他朝前走了几步,一时心痒,就想逗逗他。 “只要你在堂上指认凶手,给无辜者正名,我自然怨气化去。 可你若做不到,我就……” 孔缺悄咪咪上前,一把掐住了秋霜的脖子。 本意是想再逼他一下,却见秋霜直接蹬了蹬腿,没动静了。 他暗道一声不好,掀开被子一看。 果然是晕过去了! 他颓然的扔了被子,懊恼到: “这也太不禁吓了!” 他还没玩够呢。 也不知后面说的话他听进去没有? 宋恬听见里面没动静了,探出脑袋来问: “怎么样了?” 成败可就在此一举了。 孔缺可别给搞砸了! 可刚问了一句,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呼: “谁!” 宋恬赶紧回头。 就看到谢瑶,扶着院门的墙角,满脸苍白,披头散发,满眼惊恐的看着她! 比起孔缺的不伦不类,她此时看起来更像一只厉鬼。 谢瑶被钱三踩伤了小腹,半夜醒来,腹痛的睡不着。 听见屋后有动静,叫了几声没人应。 她撑着身子出来看个究竟,就发现——竟然是宋恬! “来……来人啊!” 她反应过来,转身就要回去叫人。 可她重伤在身,走一步下腹部就钻心的疼,叫喊声也虚弱无力。 宋恬一看不好,赶紧朝门内喊了一句: “快走,有人来了!” 然后迅速带着孔缺从撬开的后门出去了! 一路狂奔! 直到回了小铺子,又关上门。 两人才喘了口气。 宋恬颓然的趴在桌子上: “完了,被谢瑶看见了! 他们肯定会有所准备!” 也没问出凶手到底是谁,这下谢云哲的案定是翻不了了。 孔缺却给她打气: “别灰心,事情未必有你想的这么糟。 你看,他以为我们知道了凶手是谁,一定会自乱阵脚。 明天我们就去找张捕头,让他派人盯着那帮人的动作,一定能有所收获!” 宋恬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 刚想谢谢他。 就见孔缺朝她伸出四根手指头; “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啊!” 宋恬瞅了他一眼,谢字就说不出口了。 第125章 郭大人断案 第二天一早,宋恬就准备去找张有贵说明情况。 可谁知,却得到消息,说张捕头被派去带证人秋霜上堂! “不是说明天才升堂过审吗?” 宋恬问接待她的小捕快。 不知昨夜里他们走后秋霜怎么样了,有没有被谢伯城刁难? 这么短的时间,那帮人来不来得及做安排? “知府大人带着府衙一众官员来了咱丰林县,要接钦差大人回去。 云大人说此间还有未了冤案,让知府大人尽快解决了才能离开。 因此今早上升堂是临时决定的。 知府大人了解案情后,就让张捕头传唤相关人等全都到场。 旁人都来了,就差一个秋霜杳无音讯。 张捕头带人去找了。” 宋恬来不及细想,直奔县衙大堂! 突然开堂过审,还是知府大人亲自坐堂。 也不知这结果到底会如何? 到了大堂一看,黄家栋已经早到了,坐在他的奢华马车里,探头向公堂内张望。 看见宋恬姗姗来迟,不屑的哼了一声。 宋恬也没吱声,找了个位置向堂内看去。 跪在堂上的谢云哲,似有所感的回过头来,就对上了宋恬那双焦急的眼。 他翘起嘴角露出个安慰的笑来,让她不用太担心。 宋恬也回了一个微笑。 虽然不确定结果如何,但没到最后,总不能轻易放弃。 “呵,丑人多作怪!” 黄家栋看见他们两个暗送秋波,言语讥诮的骂了一声。 宋恬回头剜了他一眼。 心想这权贵的确是眼线甚多,她作为犯人家属,若不是一早上去找张有贵,还不知道此事。 黄家栋却是早就到了。 “朱康,你说你那天有事外出,不在店里。 那你去了哪里,可有证人证明?” 知府郭大人坐在堂中上首,一脸威严。 云海潮坐在他身后,穿一身官服,还把领子特地往上拉了拉,遮住脖子里尚未消退的红手印。 知县许常寿坐在他旁边,显得谨小慎微,心惊胆战。 朱康被知府问话,恭敬的站起来,施了一礼。 比起上次升堂时的嚣张跋扈,今日的他显得萎靡不振,脸色还有点不自然的苍白。 “回大人,草民…… 那天是与友人相约吃茶叙旧去了。 草民的友人,就是青山书院的夫子,谢伯庸。 他可以给草民作证!” 宋恬眼神暗了暗: 谢伯庸?! 这么巧的吗? 那人前几天还说与朱康点头之交,不甚相熟,不肯去帮她求情让朱康网开一面。 如今怎么却说好到要相约吃茶叙旧? 跪在堂下的谢云哲也抬眼看了一下。 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郭大人给旁边衙役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把谢伯庸找来。 “除了谢伯庸,还有别人可以作证吗?” 他问朱康。 朱康摇头: “我俩是陈年旧友,只是吃茶叙旧,没请旁人。” 郭大人点点头,刚要再问点别的。 谢伯庸已经被带上了堂。 “草民谢伯庸,参见大人!” 郭大人挑了挑眉: “你就是谢伯庸?来的怎么这么快!” 谢伯庸低头施礼: “听说朱兄今日上堂,谢某就想来看看结果如何,刚巧就碰到了去传草民上堂的捕快大哥!” 郭大人低头看着卷宗。 “这上面写,你是嫌犯谢云哲的本家伯公,可为何只关心朱康上堂结果,却不见你担心担心这位将判死刑的侄儿?” 宋恬心里对这位郭大人的看法有所改观。 除了会溜须拍马,他断案起来也挺敏感的嘛! 对谢云哲今日胜诉又有了些信心。 谢伯庸额头冒汗,赶紧解释: “草……草民自是关心的,可云哲动机明确,证据确凿,草民就是关心也……” “谁说他动机明确的? 我怎么瞧着这件事栽赃陷害的可能更大一些? 人家本来在他家娘子的小铺子里干的好好的,你非要把他推荐给秋蝉书肆做账房。 没多久就出了这等事。 你是不是当初推荐他的时候,早就计划好了要这般针对他?” 郭大人看着谢伯庸,言语犀利,目光如炬! 谢伯庸瞬间慌了神。 难道他都知道了? 可是不对啊。 就算他都说对了,空口白牙也不能定他的罪。 应该只是凭借官威诈他一下。 只要咬定了事不关己,即便是知府,他也不能随意定他的罪。 “草民冤枉! 草民就是好心,听云哲说想找一个能够糊口的轻松活计,这才推举他去朱兄的秋蝉书肆。 可……可没有别的想法。 大人明察!” 一边说着还一边暗忖:谢伯城那边怎么还没动静? 在这般下去,他怕自己真要露馅了! 郭大人也真就只是诈他一下。 看他如今这反应,虽说有些慌张,但谁人被指着鼻子冤枉,也得慌张一阵子。 “那个叫秋霜的伙计呢? 怎么还没带来!” 目前整件事的参与者,就缺这一个了。 “回大人,张捕头已经亲自带着人去找了,目前还没找到他人在哪里。” 衙役回答。 郭大人又看了看卷宗。 对朱康道: “你为何把秋霜转手卖给他人,是否怕他说出真相,才将人打发了?” 朱康看起来还算镇定: “回大人,因着上次罪犯谢云哲的妻子大闹公堂,草民的书肆也办不下去了。 留着伙计也没用,所以才转手卖了的。” 郭大人点点头。 这个解释倒也算合理。 “买秋霜的人,叫谢伯城,是谢伯庸的本家兄弟!” 他眼神探究的看向朱康。 “怎么会这么巧? 不会又是你这位好友,帮你牵的线?” 这里头人物关系这么巧合,要说里头没有猫腻,他是不信的。 朱康坚定的摇头: “不是。 谢伯城是伯庸兄的兄弟,这我知道,他是个做生意的,也曾跟秋蝉书肆有过往来交易。 这次书肆出事,我挂出告示说想卖伙计,他就主动上门询问,而且开的价钱很高。 我想着他也是开铺子的,可能觉得秋霜有经验,不用再花时间调教。 就卖给了他。” 郭大人吸了口气,捋着胡子: “是这样!” 两人的说法倒是能圆的起来。 那突破口只能是在秋霜身上了。 正想着,就见张捕头带着两个捕快,押了一个人上来。 身后还有人抬了一具尸体。 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面目狰狞表情惊恐,脖子处有明显的勒痕。 “秋霜!” 宋恬惊讶的看着那木板上的小身体。 一阵恶寒从脚底升起。 再看看前面被押着的谢伯城。 他这是要作何? 难道又要诬陷她和孔缺谋害秋霜? 可她有什么动机呢? 第126章 定案 “启禀大人,属下在追查秋霜下落时,找到了一处小院子。 据院主交代,这院子是谢伯城近期刚刚租下。 属下带人进院查看,就发现了秋霜的尸体,还有……谢伯城!” 张有贵表情有些不可思议,看了一脸呆滞的谢伯城一眼,又举起手中的绳子。 “这是勒死秋霜的作案工具,上面还带有血迹。” 说着他又举起谢伯城一只手,上面赫然有一道血痕。 “而谢伯城手上也有勒痕,刚好跟作案工具吻合。 初步判断,是谢伯城蓄意杀人!” 此言一出,全场人都很惊讶。 连一直静坐不动的云海潮,也好奇的挑了挑眉毛。 坐在马车里的黄家栋,更是伸出头来,嘴里刚咬了一口的西瓜,也忘了嚼了! 郭大人十分纳闷。 这谢伯城买了秋霜回去,难道是为杀人灭口? 可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间动手! “谢伯城,你作何解释?” 他惊堂木一拍,威严的问道。 谢伯城吓了一个哆嗦,目光不自然的瞥向了前面跪着的谢伯庸。 谢伯庸却岿然不动,根本没回头看他。 他颓丧着一张脸,长长叹了一口气,了无生气的承认道: “秋霜,是我杀的。” 他犹自记起昨晚上的情景。 因为心情不佳,他睡前喝了好多酒,趴在酒桌上就睡着了。 半夜里有人推他,竟是被钱三重伤的女儿谢瑶。 他吓了一大跳,以为她有什么不舒服。 这小院偏远僻静,为了保密,连个佣人都没请。 女儿若是半夜难受,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知该怎么做。 刚想要不要去请大夫,就听谢瑶说了个让他直冒冷汗的消息: “宋恬……宋恬刚才来了。 进了秋霜的房间!” 一瞬间犹如五雷轰顶。 五弟可是反复交代了,开堂之前一定不能让秋霜的行踪露了馅,尤其不能让宋恬或者官府找到。 这……这…… 他赶紧起身往秋霜的房间跑去。 发现秋霜用被子捂着头,被吓晕过去了。 这可是个了不得的事,宋恬这个女人那么会搞事儿,说不得已经将实情套出去了。 得赶快通知五弟才行! 可是他才把谢瑶安顿好要出门,谢伯庸已经找上门来。 他慌里慌张把事情说了一遍,还好谢伯庸看着比较镇静。 这就说明,他闯的祸不算大? “三哥啊! 这件事,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谢伯庸看着他,满眼里都是叹息。 刚才朱康已经找过他了。 说这件事不光惊动了钦差大臣,连知府也知道了。 东家特遣人来将他呵斥了一顿,要他速速了结此事,回京受罚。 东家的意思,开始只是想给谢云哲一点教训,把他弄到没办法科考。 伤了残了还是名誉受损留案底,都无所谓。 可如今动静弄到这么大,再搞下去东家就要受影响了。 要他赶快收手,等有机会再找能人来收拾。 他们这帮小虾米办事不力,留着也没什么用,能自己把自己摘出来的算能耐,摘不出来就填了坑了事。 反正别影响他就行! 谢伯庸顿感不妙。 东家这是要过河拆桥,不管他了。 必须要找个替罪羊出来了。 之前让谢伯城买下秋霜,正打的是这个主意,于是出来做动员。 “宋恬是个不简单的,竟然真请来了钦差,还惊动了知府! 再闹下去,恐怕大家都不好收拾。” 他拍了拍谢伯城肩膀,语重心长: “弟弟我也是无奈,只能先将你推出去顶一顶了。” 谢伯城之前就跟谢云哲一家子有恩怨,他来做这个替罪羊,再合适不过。 “可是伯庸!” 谢伯城自然不愿意,惊恐的瞪着大眼睛。 “放心,京城那位贵人手眼通天,只是让你去应付一下钦差和知府,等风声一过,定会将你捞出来的!” 谢伯庸拍着他肩膀,满脸微笑的画着大饼。 “到时候你替贵人挡了事儿,贵人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 你不是一直想成为皇商吗? 东家已经同意,只要你能帮他度过这次难关,一定会向宫里举荐咱们谢家,保举你做皇商!” 谢伯城眼睛一亮: “真的!” 他是见过世面的人,将谢家铺子也开到了京城。 当然,这中间谢伯岚也帮了点小忙,给介绍了几个京城商户。 可那几个在京城都是不入流的小门小户,跟专供皇家贵族的皇商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他虽然读书不好,考不上功名。 可若是做了皇商,在谢家族群里也是能留名青史的存在了。 但转念想到被钱三和宋娇欺负的闺女,他又有点犯愁: “可是五弟,瑶儿才刚被我接回,还没要到放妻书,牛家那个天杀的管家,也没遭到报应呢!” 不过就是坐几天牢的事儿,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他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瑶儿身体还伤着呢。 “放心,弟弟找你帮忙,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家人。 三哥放心去,我给贵人办过许多事,这点忙他还是会帮的。 明天我就叫那钱三生不如死。” 谢伯城于是放下心来,答应了他的条件。 只不过没想到,谢伯庸的要求,还有杀了秋霜这一条。 谢伯城自来胆小,何曾杀过人,迟迟不敢动手。 谢伯庸就找来绳子,套在秋霜脖子上,又放进谢伯城手里,拽着他的胳膊使劲拉了下去! “多简单的事儿,这不就成了吗!” 看着秋霜咽了气,谢伯庸轻松的拍了拍手。 谢伯城却吓得浑身颤抖。 看见手上的勒痕,心惊肉跳! 这么一来,他全无退路了…… “哦? 你为何杀他!” 公堂上,郭大人好奇的问。 很少见这么痛快就认罪的。 “回……回大人!” 谢伯城还陷在自己亲手杀了人的恐惧之中,说话磕磕巴巴的。 “他……他要在公堂上供出小人,小人害怕被抓,就……就下了狠手。” 话已经说出口,谢伯城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将谢伯庸交代他的事复述了一遍。 就说曾与谢云哲起过冲突,还被讹过许多银子。 自己咽不下这口恶气。 于是买通了伙计秋霜,答应他事成之后还他自由。 联手设计了这次栽赃害人之事。 郭大人皱了皱眉头: 就……这么简单? 然而再问谢伯城也未改口,他只好拍案定罪: “谢云哲无辜被害,当堂释放。 谢伯城连杀两命,押入大牢,秋后处斩!” 宋恬松了一口气。 谢云哲,总算是没事了! 第127章 娇容亭 “呵,真是软骨头,竟真这般就收手了!” 黄家栋本想坐看好戏,没想到就这么结束了。 而且还是宋恬赢了,谢云哲被无罪释放。 他辛辛苦苦等了这么久,全白等了! 一时间有点恼羞成怒。 “走!” 恶狠狠瞪了宋恬一眼,示意十七调转车头,走了。 “谢云哲!” 宋恬见差役们将谢云哲架出来,赶紧上前扶住。 谢云哲背后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但看到宋恬满眼的关切,突然就走不了路了,虚弱的靠在宋恬身上,露出个惨惨的笑容: “娘子! 让你担心了。” 他身量很高,宋恬架着他有点吃力。 “没事就好。” 今早上事发突然,她也没带个人来。 这家伙就这么扛回去,不得累死她! 刚走了两步,谢云哲看她憋得满脸通红,赶紧直了直身子。 “娘子不必担心,我自己能走!” 娘子为了他多方奔忙,若是再这么欺负她,谢云哲良心上可能真有点过不去。 堂上,案犯谢伯城也被带走。 下台阶前,他满含期望的回头看了谢伯庸一眼。 然而谢伯庸正跟朱康说话,一副老友间惺惺相惜的模样,全然没给他一个眼神。 谢伯城突然就有点后悔了。 他想起小时候,谢伯庸无情捏死常胜将军的模样。 自己在他这儿,是不是就是那只蟋蟀? 然而此时已经退堂,他也被带到了堂下,看不见正首的知府大人了。 想要翻供,已经有点晚。 他想着谢伯庸昨晚说过的话,祈祷着如今的五弟已经不是小时候的五弟了,他的心肠没这么硬! “云大人,此案已结。 您看……” 郭大人合上卷宗,期待的看向云海潮。 意思您是不是该跟我回去了? 云海潮呵呵一笑,起身拍着郭大人肩膀。 虽说他比郭大人还小了十多岁,但看这架势,就像一个慈爱的老者在关心晚辈: “郭知府,其实您耳聪目明,才干超群。 涿林府在您治下,除了几个手长脚长的蛀虫,百姓们也算安居乐业!” 郭大人被拍的心虚,尴尬一笑。 不太明白云海潮是几个意思。 “若您能改改之前溜须拍马曲意逢迎的做派,愿意陪本官到处走走看看,了解了解民生民情。 兴许您今年的官员考评,能更高一等!” 云海潮见他不明就里,继续点拨。 “这……” 知府大人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 不是他喜欢溜须拍马,曲意逢迎,只是其他府郡都这么干,他若是特立独行,怕被穿小鞋。 “云大人教训的是。 下官……受教了!” 遇上这么一位钦差,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都这个年了,可别惹祸上身才好。 “行了,想必郭大人也很少到下面县镇视察,此次既然来了,就陪本官多待两天。 看看这丰林县的风土人情!” 云海潮给他下达了指令。 知府和一众官员,也只能照办! …… 县衙离小铺子近些,宋恬就先带着谢云哲去了那儿。 可刚拐进巷子,就看到人群涌动,热热闹闹。 对面的酒楼已经挂牌营业,场面竟然十分火爆,大有恬恬小饭铺开业时的架势。 宋恬扶着谢云哲,好奇的看着它的招牌: “娇容亭”。 “呵,谁这么有品位?起的跟个青楼似的。” 谢云哲走路一瘸一瘸的,还是忍不住吐槽。 宋恬可就笑不出来了。 起这名的人,明显是宋娇。 她前脚刚收拾了牛二谢瑶,后脚就跑到她门前开酒楼抢生意,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恬丫头!” 铁山叔看见了他俩,赶忙出来叫。 宋恬回头,就看到王铁山一脸忧虑。 她心里一紧: “铺子出事了?” 若在平时,铁山叔这个时候早忙的不可开交,哪里还有功夫到外面来找她。 王铁山叹了口气: “是,也不是!” 宋恬莫名其妙: “这怎么讲?” 铁山叔看了看被宋恬扶着的谢云哲,心想他这八成是没事了。 于是上前帮忙一起扶着人往回走,边走边讲了事情原委: “前天我还跟你说这对面的酒楼要开业了。 你还让我雇个打手回来。 我寻思着不就是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丫头,也没往心里去。 不成想这打手用不上,家里却出了贼!” 铁山叔一副懊恼的模样。 宋恬错愕: “店里丢东西了?” 可丢了什么东西能让铁山叔如此难受? 王铁山却摇了摇头: “东西是没丢。 可还不如丢东西呢!” 丢东西顶多也就懊恼一阵,可出了这样的事却很让人糟心。 “咱们店里的小武,前两天辞工了,说要回去照顾娘亲妹妹。 我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还给了些银子安抚了一通,看你忙也没跟你说。” 宋恬点点头。 这阵子她整日焦头烂额的,也没注意这点事。 “可对面娇容亭今日开业,挂出的却是凉皮肉夹馍的牌子! 还打出——丰林县凉皮第一的招牌,价格也比咱们便宜几文钱。 把咱们店里的顾客都拉走了! 我进去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小武这个白眼狼,偷了咱们凉皮肉夹馍的方子,跑到对面去当掌厨了!” 铁山叔气得拍大腿: “这小崽子,平时看他干活就挑三拣四的。 掌柜的对他也一直容忍。 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吃里扒外的!” 宋恬也很生气。 但事情已经出了,再怎么生气也没用。 是她没做好配方保密,让宋娇钻了空子。 “铁山叔不必多想。” 宋恬仰头看了看天色。 如今已经是八月初十,秋高气爽。 虽然中午还有些热,但早晚已经转凉。 等过了中秋,天气一冷,吃凉皮的人自然也少了。 她正准备等过了这一阵,就给铺子上新品呢。 “您和锁柱哥都忙了一个夏天了,趁着这段时间不忙,都好好休息休息。” 杨树才和刘守仁听说谢云哲回来了,都赶来祝贺。 “谢公子放心,令堂的身体已无大碍。 就是每日记挂你,吃不下东西。 如今你出来了,夫人的病自然就好了。” 刘守仁给谢云哲把了把脉,又开了些进补的药方。 毕竟在牢里待了那么久,好人也得脱层皮。 “恬丫头,上次你托我问少东家的事儿,有眉目了。” 杨树才一脸喜气,一看就是好消息。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外面响起了一串娇笑声: “哟,姐姐这小铺子怎么就这么几个人啊! 要是混不下去,妹妹倒是不介意收你去我那做个打杂的!” 宋娇扭着腰肢。 走路姿势有点不自然。 但依旧阻挡不了她讥笑宋恬的心! 第128章 云某也觉得可行 眼见宋娇笑的花枝乱颤,宋恬却无动于衷。 只用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静静看着她作妖。 好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宋娇十分不悦。 为了今天,她忍受了常人所不能忍,受了常人所不能受,就为了看宋恬恼羞成怒的模样。 可她此时竟如此淡定! 让宋娇觉得自己输了。 “呵,毕竟也是在此经营了好几个月的,我知道你也攒了些家底。 但你相公才刚出狱,婆母又病入膏肓,还有一大家子要养, 姐姐不会就这么坐吃山空!” 是她太急躁了。 刚把酒楼开起来,就忍不住要来看宋恬惊慌失措的模样。 她应该把她打压的无路可逃,再出来看笑话的! “宋掌柜,我家东家说你提供的方子都非常好,想聘你做醉仙楼分号的掌柜,主营新菜式推销,所得利润三七开,你七他三。” 杨树才很有眼色,没搭理自说自话的宋娇。 恭敬的向宋恬抱了抱拳。 “东家说了,你要是觉得这么不合适,分红比例还可以商量。 东家就是看上了宋掌柜的才干,若有困难,他全力支持!” 门外耀武扬威的宋娇:…… 刘守仁看了看她,也对宋恬施了一礼: “恬丫头,别听这老家伙忽悠。 酒楼再好,利润也不如医药行高。 之前你跟醉仙楼东家提入主医药行的意见,东家十分感兴趣。 与其跟这老家伙混,不如跟我重开济生堂! 我看病,你卖药! 抽成你自己定,东家只要一成利,还可以帮咱们将分号开往府城和京城,你觉着怎么样?” 宋娇简直气炸了肺。 这两个老东西是哪里来的,怎么尽帮着宋恬长脸! 宋恬看着明显是给自己撑腰的两位,会心一笑: “两位叔伯多谢了,不过我宋恬人微势弱,做不了这么大买卖。 还是守着自己的小铺子,心里踏实些。” 宋娇一来挑衅她就跑,岂不是让她耻笑! 不就是做吃食吗? 她自信比宋娇能做得好! “哈哈哈,听见了没! 你们抬举宋恬,可有些人却不识抬举。 二位掌柜的心是好的,奈何她就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的!” 可算给她逮住个嘲笑她的机会,宋娇怎么也得狠狠踩两脚。 宋恬轻蔑一笑: “烂泥这个雅称,我可担待不起。 妹妹你这段时间风光无限,又是嫁人又是守寡的……” 宋恬斜睨了一眼她这好妹妹,满眼揶揄: “不知道咱们父亲大人作何反应啊?” 宋大兴和陈氏从小捧在手心里娇养的女儿,如今却被世人拿来做茶余饭后消遣的笑话。 不知道二位是什么态度! 而这,显然触到了宋娇的逆鳞。 “你……!” 她怒不可遏,差一点又要上手了。 宋大兴知道她与牛二混在一起,早已对她失望透顶,陈氏一心做着世家贵妇的美梦,可被宋娇这么一弄。 老脸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把宋娇狠骂了一顿,收拾东西就送进了牛家。 也未问过她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愿不愿意嫁! “宋恬,你给我等着! 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逼到走投无路,跪下来求我!” 看宋恬周围那么多人,谢云哲更是捏紧了拳头脸色阴沉的吓人。 宋娇最终只是放了句狠话,转身走了。 “恬丫头,我刚才的确是想替你撑腰,但说的也不完全是假,东家的确是说医药可行,但他到底是商贾不是官宦…… 可以先小规模试试水。” 杨树才见宋娇走远,回过头来道。 黄家栋背后的确有人,但梁家作为大夏最有实力的皇商,皇族权贵也得卖他个面子。 少东家觉得这事可行。 宋恬高兴,刚要说话,就听门外又来了人。 “本官也觉得此事可行,你回去跟你们少东家说,这医药行的生意,云某也会以私人名义入股。 他就等着坐收红利。” 众人抬头一看,竟是钦差云海潮,带着知府知县,并师爷和通判大人,一起进来了。 屋内众人立刻起身施礼。 “草民,叩见各位大人!” “免礼免礼!” 云海潮一看宋恬要跪,赶紧一手搀起了她。 作为官宦世家出身的公子,又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坐了许久,他对别人跪拜已经相当习惯了。 可不知怎么,看见宋恬要跪他。 就觉得怪别扭的。 可此事看在谢云哲眼里,就有点不是滋味儿! 这云海潮怎么对娘子动手动脚? 难道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不行,可得把我家娘子给看好了。 “草民谢云哲,叩谢云大人相救之恩!” 他闪身插进两人中间,对着云海潮鞠了一躬。 宋恬怕碰到他伤口,赶紧往后退了退。 云海潮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看向谢云哲: “你就是谢大人的公子?” 他自小崇拜谢伯岚刚正不阿,虽然后来他被以贪墨为名被斩了首,但云海潮是不太相信的。 再加上后来入了仕途,也看了一些官场中的尔虞我诈,听到一些底层官员对谢伯岚的评价。 猜测他有可能是被人陷害了。 提起父亲,谢云哲多有伤感。 眼眶微红,应了一声: “是。” 云海潮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官年幼时是听着谢大人的事迹长大的,对他多有崇拜!” 他转头看了宋恬一眼。 “宋娘子今日可有空? 云某与谢公子一见如故,想好好叙一叙,不知道宋娘子可不可以招待一下?” 此次他能够成行,多亏了墨白帮忙。 虽然叮嘱过他无需打扰。 但人都来了,总得说几句才得安心。 谢云哲就刚好是个借口。 宋恬赶紧答应: “自然求之不得,几位大人请坐,民女这就下厨。” 她以为云海潮只是想蹭顿饭。 可随即就听见他说: “此为私交,各位大人还有事要忙,就不耽误各位了。 云某自己跟谢公子宋娘子回家就是,顺便也拜访一下伯母。” 在场的几位官员面面相觑,都不太确定的看向知府。 郭大人一想,反正钦差大臣该看的也都看了,没什么所谓了。 而且就云海潮的脾气,要是再跟着他他可能还会生气。 于是带领众人一道告辞。 “云大人请自便,下官们先告退了。” 等众人都走远了,云海潮却附在宋恬耳边,轻声问: “我进来时看见的那位少妇,是宋娘子什么人?” 宋恬回想了一下,他说的难道是宋娇? “是民女舍妹。” 虽不太想认,但这是事实。 云海潮却一脸同情: “我看她身上有伤,八成是遭受了虐打,宋娘子若是关心,可去找你那妹夫质问一下。” 云海潮本是好心。 可宋恬却是纳闷:牛二不是死了吗? 第129章 谁告诉你的 钦差大臣点名要去家里吃饭,宋恬自然是尽心准备。 再加上出事这好多天,也没给林四做饭了。 她去市场上一通采买,准备回去好好整一桌。 刘氏在程双双和刘守仁的照顾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但因为担心谢云哲,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看上去有点像宋恬刚遇到她的模样。 “娘,儿子回来了!” 谢云哲进门,看见扶着门框焦急往外张望的刘氏,眼角忍不住就红了。 拖着还有些瘸的伤腿,快走了几步,“噗通”一声跪在刘氏面前。 刘氏早已泣不成声,摸着谢云哲的面颊,不住点头: “好……好! 能回来就好!” 她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以为会像老爷出事那时候一样,有去无回。 没想到宋恬竟真能将人给救出来! 刘氏心存感激,看着跟在后面大包小包提着东西的宋恬,绕开谢云哲,就要给她下跪: “阿恬,你可真是我们家的救星!” 吓得宋恬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架住了就要跪下去的刘氏。 “娘你这是干嘛! 是要折煞媳妇吗? 这次能救夫君出来,多亏了云大人帮忙,娘要谢还是多谢谢他。” 说着就把跟在身后的云海潮让了出来。 刘氏刚才太激动,都没注意到还来了个客人。 赶紧擦了擦眼泪,给云海潮福身见礼: “民妇,多谢云大人相助!” 云海潮虚扶了一下刘氏,道: “谢夫人快快请起,海潮年幼时是听着刚正不阿谢大人的事迹长大的,对他颇为敬佩。 如今能有机会相助他的家人,实是晚辈荣幸!” 刘氏愣了一下。 没想到这年轻人竟是老爷的崇拜者! 老爷若泉下有知,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人记得他的高洁品质,当也安心了。 “云大人言重了。 快里边请!” 说起先夫,刘氏难免伤感。 赶紧将云海潮让进了院子。 宋恬就忙活着去厨房做菜。 刘氏见大儿终于回来,紧绷了好多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支撑不住又回去休息了。 谢云哲陪云海潮喝茶。 原本该在正堂里,可云海潮嫌屋内闷热,非要在院子里风凉。 宋恬没办法,在小院里支了张木桌,泡了她能买到最好的茶,并几样茶果点心。 “谢兄将来有什么打算?” 云海潮说着话,眼神有意无意的往隔壁的院墙那瞟。 谢云哲叹了口气: “经此一事,差事也丢了,恐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营生。 谢某还是帮我家娘子好好经营小铺子。” 他心中苦涩。 当初若不是受黄家栋激将,他或许就安心在铺子里帮忙了。 也不会遭此劫难! 云海潮对他这副消沉样很是不解: “我记得谢大人尚在时,也时常听说你的才名。 谢兄就没想过入仕为官?” 他父亲是个刚正不阿的。 云海潮观谢云哲品性,虽看不出多高风亮节,倒也是个知礼达义的。 仅这一点,就比当朝那些个蝇营狗苟者强上不少。 谢云哲又是一声叹息。 刚上完茶点的宋恬却是眼前一亮: “云大人,您是大理寺少卿,官阶一定过了五品了?” 云海潮尴尬,哪里有当面问人官品的! 但见宋恬如此激动,却也好奇: “的确,少卿一职,是四品官阶……” 宋恬眼前一亮: “太好了!那我家夫君终于可以科考了!” 云海潮愣了一下。 这跟他的官品,有关系吗? 宋恬于是把从谢伯庸那里听来的原因说给云海潮听了。 “云大人既然想劝我夫君入仕,想必是愿意帮忙替他保举的! 我这就给您拿纸笔,麻烦您写封保举信!” 她开开心心的跑回屋里拿笔墨纸砚。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谢云哲终于能够科考,她离最后目标终于又近了一步。 谢云哲看着宋恬欢欢喜喜的背影,会心一笑。 但回头看见云海潮面色不虞,才想起来宋恬只顾着自己高兴,根本没在意云海潮的意见。 “内子生性活脱,让云大人见笑了!” 当然,终于能够科考,他也是很高兴的。 云海潮却不是因为这个,他一脸严肃的问谢云哲: “需要五品官员保举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谢云哲不明就里: “怎么了?” 他先前不用走科举入仕,从来没在意过此事。 后来就突然落难,成了罪臣之后。 也不太清楚当今的科举制度。 可看云海潮的表情…… “虽然律法的确规定罪臣之后不可科举,但也并非一刀切死,只要你谢氏族长出面,本县县令首肯。 你参加考试不是问题啊!” 云海潮还以为他是经历了父亲之事,对入朝为官多有避讳,才甘心屈于一隅的。 谢云哲:…… “来啦!” 宋恬这个时候开开心心捧着笔墨纸砚,将木桌上的茶果点心都收了,又仔细的为云海潮展开宣纸,磨好了墨。 “云大人请!” 她热情的将毛笔递到云海潮手里。 见两个人都神色凝重,颇为纳闷: “怎么了?” 谢云哲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和煦一笑; “劳烦云大人了!” 云海潮就知道他这是不想让宋恬担心,于是从善如流的提笔,给谢云哲写了一份保举信。 不管怎么说,许常寿看见钦差大臣亲自为谢云哲保举,总不会不同意让他考试。 宋恬欢欢喜喜的拿了保举信,小心的吹干了墨迹,又仔细叠好了收进袖子。 脸上一直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太好了! 等谢云哲中了状元,她就好意思让他帮忙立独立女户了。 毕竟他能科考,可全凭她的努力啊! 谢云哲看着娘子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心情熨帖: 娘子知道他能科考,竟然这般高兴! 可见心里是有他的。 谢云哲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考试,不叫娘子失望! “圣上年事已高,虽说已经立了太子,但几个皇子暗中较劲,争论不休。 朝臣们结党营私,各自站队。 只顾取巧钻营,却不顾政令是否通达!” 云海潮没注意他两口子的表情,满脸忧虑的开了口。 “如今的朝廷,已成混乱之势!” 他突然提高了音量,语气愤懑。 “若非有明主出来主持大局,这大夏王朝,必将祸起萧墙! 不管是为江山社稷还是为黎民百姓,我等大夏子民,都当身先士卒,挺身而出!” 他一番言辞激烈。 说得小两口莫名其妙。 宋恬眨巴了眨巴大眼,才想起来。 原着中的女主,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重生半年多了。 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争斗,此刻也应该是如火如荼! 第130章 听了一段评书 也难怪像云海潮这样有正义感的官员会如此愤慨。 原着女主吕婉婷,重生之后火速断绝了跟三皇子的关系,转而利用家族优势搭上了太子。 并想方设法利用一切资源帮太子拉拢朝臣,打压三皇子势力。 太子是先皇后之子,虽然背靠章太师一家,但章家后人没有太出挑的,皇上又忌惮外戚势力有意打压。 章家基本上就成了个空壳子。 反观三皇子,母亲虽然位份不高,但极为受宠。 三皇子又忍功一流,对外的形象一直是谦恭守礼,德才兼备。 不但受到皇上偏爱,更受朝臣们尊敬。 再加上他外祖家是户部尚书,不缺钱,暗中拉拢了诸多朝廷大员。 实力雄厚。 可太子如今获得了吕婉婷助力,知道三皇子一些底细。 暗中打压剔除他的党羽,截获他的不义之财,明面上揭穿他的伪装损毁他的形象。 三皇子威信直线下降,逐渐与太子势均力敌。 两人的争斗也逐渐趋于白热化…… 可这些都跟宋恬没什么太大关系。 她最大的任务就是把谢云哲成功送去考状元,然后她就功成身退。 他们爱谁谁! 做好了饭,浩儿也回来了。 几个人洗手吃饭的空,宋恬捡了几个素菜,盛了放进食盒里。 如今谢云哲已经知道林四住在隔壁的事,也不必瞒着他了。 “云大人和夫君且吃着,我去隔壁给邻居送点饭菜。” 谢云哲表情僵硬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娘子快去快回,酒我还给你留着。” 宋恬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隔壁是林四的,不过对他这个态度还是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睚眦必报的谢云哲会不高兴呢。 更奇怪的是云海潮也没提出疑问,而是享受的吃了一块红烧肉,恭维道: “怪不得宋娘子要开饭馆,你这手艺,进酒楼都没什么问题!” 说着就举杯同谢云哲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 宋恬礼貌的道了谢,拎着食盒去了隔壁。 墨白黑着一张脸,给开了门。 “对不住了墨白,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忙,没顾上给林公子做饭。” 墨白抱着剑不言语。 可不是忙吗! 他在府衙的小屋里憋了好几天,都快捂出痱子来了! “宋娘子家里似乎有客?” 墨白面无表情的接过食盒。 “公子现在没胃口,东西给我得了,你回去忙。” 宋恬还想跟林四说说,她的困境已经解决了,让他宽心不必记在心上。 可没想到吃了墨白的逐客令! 倒是有些稀奇。 她探头往院内看了一眼,发现林四正坐在廊下发呆,且一副悲秋伤春的神色。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林公子这是怎么了? 他的身体刚刚好一点儿,可别再思虑过度,小心旧疾复发!” 她关切的问。 毕竟相识一场,又是自己亲眼看着他一点点好起来的。 宋恬是真不希望他再如从前那样作践自己了。 墨白叹了口气。 脸上少有的出现了些担忧神色。 “宋娘子不必担心,主子刚听人说了一段评书,正思考人生大道!” 那人也真是的。 公子好不容易从那堆烂事里抽出身来,他却偏偏又要提起。 宋恬:…… 林四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听来的评书? 不过人家既然不想说,她也不好再继续问,只好告辞回了家。 …… 第二日,宋恬欢欢喜喜的带着谢云哲去找了知县许常寿。 云海潮说他若想参加县试,还要在县衙报备。 宋恬也想要感谢许常寿告知钦差之事的大恩,就备了厚礼去了。 结果,正碰上知县大人要送云海潮和郭大人一行回府衙,听说谢云哲是要来报名参加县试的。 郭大人表示十分期待。 “说起来,我和你父亲还是同一届进士出身,不过他是二甲第一,我却是二甲末尾。” 说得许常寿心里泛酸。 他也是二甲进士,结果只是个县令。 郭大人虽说是二甲末尾,却因为姑父在京中为官,屡次晋升,如今成了从四品知府! “都说虎父无犬子,期待你在科举中的表现!” 宋恬心中得意。 谢云哲可是状元,该是青出于蓝! 钦差和知府都看好的人,许常寿自然也不敢慢待: “青山书院的符院长,曾是下官的同窗,既然谢公子想读书,不如我给推荐一下?” “那可真是太好了!” 宋恬两眼放光,觉得自己的谢礼还是准备的太少了。 “多谢知县大人,民女和夫君感激不尽!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 许常寿赶紧推脱: “哎? 宋娘子客气了。 你这次把钦差和知府两位大人请来,已经是解救本官于水火之中,许某要谢谢你才是,可不敢再收你的礼!” 之前朱康威胁,他都以为这次定是保不住头上的乌纱帽了。 可云海潮让他不要担心。 朱康背后只是丞相大人的儿子,又不是丞相大人本人。 还做不了官员升降的主。 再说他也会给他争辩。 许常寿这才放下心来。 提起这个,知府郭大人也是感慨万千。 “是啊,这次要不是宋娘子偷偷将钦差大人带出来,本官也还不知道云大人虽然年轻,却是个胸有抱负的好官。 还当他是以前那种只好吃喝收钱的草包……” 他说的太兴奋了,一不留神就口出了狂言。 低头暗瞟了一眼云海潮,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放心大胆的接着说。 “就是不知道那位代替云大人的替身是怎么做到如此逼真的,要不是云大人自己说那是个假的,郭某都以为云大人神通广大,是个会飞的!” 他一个人说的兴奋,宋恬和谢云哲面面相觑。 什么替身? 什么是假的? 云海潮没想到这位郭大人竟然是个话痨,赶紧转移了话题。 “虽然谢公子这次的案情告破,可背后的推手未必肯善罢甘休。” 他一脸严肃的看向宋恬和谢云哲。 “二位,日后还是要小心行事!” 两人心里自然清楚,谢过云海潮提醒。 “对了。” 云海潮又看向知县许常寿。 “此事看似简单,但实际牵连甚广,不是许大人能一力解决的。 如果再出意外,许大人大可轻拿轻放,不必深究。” 说得许常寿十分疑惑。 直至护送的队伍都走了,他还没想明白云海潮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狱卒慌张来报: “不好了,知县大人! 那个叫谢伯城的人犯……服毒自尽了!” 第131章 比他爹强多了 谢伯城,实际上是被灭了口。 在此之前,他一直满心期待着那人能把他从牢里捞出去! 心焦气躁等了一个白天,直到傍晚时候,才有个人来看他。 脱去厚重的黑色斗篷,摘下兜帽。 他才看清,来的那个人正是谢伯庸。 “五弟,你可算来了!” 谢伯城眼含热泪。 他差点都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棋子了。 谢伯庸阴沉的笑了一下,放下右手中的食盒: “三哥,你也知道如今钦差和知府都在县衙,我要进来探监,也不容易。” 原本他是不想来的。 可怕谢伯城觉察出什么,风声鹤唳,不敢吃别人给的东西。 “是,是。” 谢伯城擦着眼泪。 “我都理解。 你在公堂上故意不看我,也是怕堂上各位老爷多心!” 他给谢伯庸找补,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再等不来谢伯庸,他都想大喊冤枉,把狱卒叫来翻供了。 “还是三哥了解我!” 他把另一只手里的东西放下,蹲下身将食盒打开,拿出几盘精致的小菜并一壶酒。 “我知道三哥在里面肯定吃不好,特地去醉仙楼点的菜。 你最喜欢的麻婆豆腐和干炸山蝎,快尝尝!” 牢里的伙食那真不是人吃的,谢伯城中午就得了两个干窝头,连根咸菜都没有。 他自来养尊处优惯了,怎么能咽的下这种糙食? 直接给扔了。 到现在真真是前胸贴着后背。 看见好吃的在眼前,他上前就拿起来筷子。 可残存的理智还是让他警惕一些。 他让了让谢伯庸。 “好久没跟五弟一起喝酒了,下次再聚还不知什么时候。 不如趁着现在,五弟陪我喝上一杯?” 他满脸试探的看着谢伯庸。 谢伯庸翘了翘嘴角。 心说经历了这么多事,这蠢家伙到底也算长进了一些。 “好,就敬三哥一杯!” 说着就给自己倒了杯酒,当着谢伯城的面一饮而尽。 而后假装被白酒辣到了,赶紧又各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 “这醉仙楼的陈酿,后劲果然大!” 谢伯城见他无事,这才放心大胆的吃了起来。 谢伯庸看他狼吞虎咽饥不择食的样子,目光流露出一些鄙视: “我不能在这儿待太久!” 他假意着急的劝告。 “但是请三哥放心,等钦差和知府一走,我定然会想办法将三哥救出来。” 谢伯城吃的太急,差点被噎到了。 他努力咽了咽口中食物,担忧的问: “瑶儿的事,五弟可要上心! 钱三做的恶我也不想计较了,只求他们给瑶儿一封放妻书,让她以后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经此一事,他也想开了。 什么恩恩怨怨的,都不如好好活着重要。 谢伯庸点头: “三哥放心,这点事我还是能做到的。” 他看谢伯城吃的差不多了,才将之前放在地上的油纸包递给他。 “还要委屈三哥在牢里多待几天,兄弟我也没别的能做的,买了只烧鸡,三哥若是实在吃不下牢狱里的餐饭,可拿这个顶一顶。” 谢伯城已经吃饱了。 但这烧鸡的确是他的救星。 有了它,就再也不用管那难以下咽的窝窝头了。 “还是五弟想的周到,哥哥我,谢谢你了!” 他感动的差点又要哭出来。 想到刚刚他还怀疑五弟会给他下毒,就差点自责的捶胸顿足。 谢伯庸目光阴沉的笑了笑,带上兜帽,裹紧斗篷,走了。 半夜里,谢伯城肚子饿。 那麻婆豆腐和炸蝎子虽然美味,可是没有主食,到底是不怎么顶饱。 他拿出谢伯庸给的油纸包。 喷香诱人的烧鸡味儿瞬间充斥了鼻腔。 他享受的闻了闻,然后撕下一只鸡腿儿,大口啃了起来…… “人犯入狱前都要搜身,他怎么藏的毒?” 许常寿不可置信的看着狱卒。 狱卒头顶冒汗。 “回……回大人,昨日……昨日有人去牢狱里探过监,给了他一只烧鸡。 那……那毒药好像是藏在烧鸡里的……” “混账!” 许常寿顿时发了火。 “这不是服毒自尽,这是杀人灭口!” 这狱卒竟敢隐瞒! 而且: “谢伯城是杀人重犯,凡有探监者要经我审批,同意后方可放行,你是怎么当的差!” 狱卒脸色难看的瞥向了宋恬。 心说我之前也给你开过先例,站出来帮我说句话呗。 宋恬赶紧抬头望天。 她只是觉得花了银子好办事,可不知道有这条规矩。 许常寿自然也知道狱卒会收受银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搞些小动作。 只是那时候无伤大雅。 可此时却是出了人命! 虽说谢伯城也是个死刑犯,但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公然害人,这是在挑衅! “探监的是什么人?” 他转而问。 狱卒战战兢兢: “那人裹一件黑色大斗篷,戴着兜帽,小的没……没看见他的长相。” 许常寿气的踹了他一脚: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随便放人进去,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说,你收了他多少银子!” 狱卒被踹了一个趔趄,却也不敢吱声。 重新跪稳了身形,从兜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含着哭腔道: “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许常寿抬脚又要踹他,被谢云哲一把拦住了。 “知县大人稍安勿躁,别忘了云大人临走时的提醒。” 许常寿瞬间冷静了下来。 对啊,云海潮说若再出差池,他可以轻拿轻放。 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可他怎么知道……?” 难不成那位小大人神机妙算不成? 谢云哲对他施了一礼,分析道: “谢伯城只不过是他们推出来的替罪羊,要隐藏最后的真相,自然会有人杀人灭口。” 许常寿恍然大悟。 “哦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怪不得他当时提议要再审谢伯城,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以便填写案宗,却被云海潮拦住了。 “本案再怎么审,也只能是一笔糊涂账。 这真正的症结,在京城,不是你我这种身份能解决的。” 他当时这么说。 “许大人只管管好你这一摊子事儿,至于上面那些,就只有地位更高的权贵来处理了。” 谢云哲也对云海潮刮目相看。 此人既心怀天下,又不固守成见。 做事方中见圆,懂得取舍迂回…… 比他爹谢伯岚,强多了! 第132章 将来的安排 从县衙离开,谢云哲就去买他读书需要的东西。 青山书院是丰林县最好的书院,办学向来以严谨着称,收学生的要求也很高,起码得通过县试才行。 他虽然是知县举荐,但也不能托大,还是要好好学习为要。 宋恬则去自己的小铺子看看情况。 却没想到,王铁山父子一脸愁容,竟是连一个顾客都没有了。 “恬丫头,自你昨天走了之后。 对面的娇容亭就派了俩小厮守在咱们门外,只要来了客人,就都给截走了。 还说要餐费减半赠送小菜!” 王铁山气的不行。 “她这不是故意跟我们过不去吗!” 两个小伙计,根生和学成都看了过来。 小铺子这一天天没生意,他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发出工钱。 宋恬倒是很淡定。 “铁山叔也知道我跟宋娇有过节,她这般对我算是客气的了。” 还以为以她心狠手辣的性子,又会烧她铺子之类的呢。 想来是见宋恬与张捕头走的近,她还有所顾忌。 不然早就该下黑手了。 “大家不用着急,这段时间都辛苦了,趁这会儿不忙,也都休息休息……” 正说着,门外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宋掌柜也在啊,那真是赶巧了。 我本想回来跟大家叙叙旧,如今也算团圆了。” 小武穿一身锦缎长衫,头顶还用了发冠。 虽说不是什么好料子,但也实实在在是块青玉的。 “哟,这是哪家的白眼狼? 走错门了。 咱们这儿可没有臭狗屎,你还是到对面娇容亭去找!” 王铁山一看见他就来气,阴阳怪气的说。 小武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然而想了想东家交给他的任务,最终还是没发作,咬着牙笑了笑: “铁山叔骂我我能理解。 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我只是想给家人更好的生活,这好像也没什么错。 是,宋掌柜?” 他说着就看向了宋恬。 宋恬笑了一声。 这又是宋娇送来埋汰她的? “小武说的是,都是靠双手做活讨饭吃的,大家都一样。 可你为了自己踩着别人往上爬,到底是有点不地道了些。” 跟王铁山的话相比,宋恬这么说已经相当悦耳了。 小武全没当回事。 “宋掌柜有本事又高风亮节,自然是不屑拉踩别人。 可对我这样在泥泞里挣扎的人来说,不踩别人就会淹死,又有什么选择呢?” 说着他看向了根生和学成。 两个人正眼神不善的看着他。 “两位兄弟跟我一样,都是穷苦出身,相信定能理解我?” 根生不屑的哼了一声: “我可跟你不一样,恬姐姐救过我的命,我才不会害她呢。” 小武笑了笑,又转向了学成: “学成,根生受宋掌柜恩惠,所以才这般衷心。 可你和我一样,只是她雇来的杂役。 这小店生意好时一个月入账二十多两,可你我却只能得七百文的月钱,家里同有弟弟妹妹和爹娘老子,这点钱好干什么的呀!” 学成绞着两只手,没说话。 “娇容亭的东家说了,只要你愿意到她那边上工,跟我一样大厨待遇,工钱一两半一个月,怎么样?” “哦,你小子原来是挖人的啊,赶紧给我滚,咱们不欢迎你!” 王铁山这才听出味儿来,就要撵人。 宋恬一把拦住了他。 “铁山叔别忙,让他继续。” 明着来总比暗的好,这个招,宋恬接了。 刚好还可以帮她甄别一下班子。 学成很纠结,一直没说话。 小武又看向了王氏父子: “我们东家还说,王叔爷俩要是过去,就是统领后厨,每月三两,还包住宿和伙食。” 其实宋娇还说可以给他们父子俩抽成。 但小武存了点心思,觉得他们去了就显不出自己的作用来了。 就没说这条。 “滚滚滚,我就是上街要饭,也不去她那!” 王铁山自是看不上她那三两银子,伸手把小武给推出去了。 宋恬看铁山叔恨不得暴揍他一顿的样子,十分好笑。 但看学成还在纠结,就问了一句: “你若是想去,也不必考虑我的面子,反正都是拿钱做事的,也没有谁对不起谁。” 想想自己当社畜那会儿,也是谁给的钱多就去谁那干。 只要不做损人利己的事,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学成却是摇了摇头: “他那边只会偷,掌柜您才是有真本事。 学成愿意跟掌柜您学见识,不会为了几个臭钱就跟他走!” 宋恬怔了怔。 没想到这小伙子不光嘴甜,心思也通透的很。 “那如果咱这铺子就这么散了呢?” 学成很自信的摇了摇头: “不会的,从出事到现在,掌柜您一点儿也不着急,一定是想到了更好的出路。 我虽然年纪小,但跟了掌柜这段时间,看人的本领也长了不少。” 宋恬点点头,小伙子确实不错。 于是正了正身形,准备安排接下来的事。 可打眼一看,怎么还少了个人: “孔缺去哪儿了?” 虽然他只是个挂名的,算不得真正的伙计,可也帮了不少忙。 宋恬还是记着他的。 但众人都摇了摇头: “自从跟掌柜您出去一趟,孔先生就早出晚归的,也不说去哪儿。 都好几天了。” 宋恬纳闷。 难道是按捺不住,又去行骗了? 可她答应教的招数还没到手,都坚持了这么久了,他不会轻易放弃? “先不管他了,咱先说咱们的。” 宋恬叫几个人靠拢了,说起了她的计划。 “刘大夫和杨掌柜正在筹备开新医馆,根生和学成两个,有没有兴趣去当学徒?” 她看向根生。 “正好这个活要经常往返丰林县和向阳镇,你不是一直惦记着钱伯一家,可以顺道回去看看。” 谢伯城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谢瑶也受了伤养在小院子里,根生也不必再怕他们报复。 “真哒?” 两个人异口同声。 根生是兴奋,终于可以回去看钱伯了。 学成则是惊讶。 他知道宋恬有能耐,可没想到会送他去学医。 这可是能吃一辈子的手艺,要是学会了,不但能造福乡里,还能凭着一手医术安身立命。 “多谢掌柜的栽培!” 他直接跪了下来。 庆幸自己做了正确选择。 宋恬把他扶起来。 又对王锁柱: “锁柱哥若是想去,也可以试试。 但刘大夫说想学医需要看资质,我只能给你们提供机会,能不能成,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 出了那样的事,济生堂原本的伙计都不敢跟着刘大夫干了,他正愁没人干活。 而且他年纪大了,需要找个底实人传承衣钵。 “恬丫头,你是不准备开小铺子了?” 铁山叔着急,怎么还把伙计都送走了呢。 宋恬笑笑: “自然是要开的。” 她把自己存的银子都拿出来。 “旁边的店面我已经看好了,劳烦铁山叔出面给一起租下来。 咱们重新扩容,装修!” 不但要开店,还要比以前开的更大,更好! 第133章 受欺负了? 王铁山虽然对宋恬的做法很疑惑,但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没再发问。 毕竟他们父子能走到这一步,全靠跟着恬丫头。 而且她每次都能带他们走出困境,还能获得不小的收益。 这次就算是赔了,那也是他们欠宋恬的! 大体了解了一下宋恬关于扩店装修的想法,王铁山就拿着银子准备开干了。 王锁柱不想去医馆,要留下来陪他爹。 宋恬也没说什么。 安排好了铺子的事,宋恬就带着学成和根生去找了刘守仁。 新的济生堂选址选在丰林县主街平安大街上,面积是之前的三倍还多。 刘守仁看着逐渐装修好的门面,笑的合不拢嘴。 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当初他在县衙大牢里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还会等到这么一天! 就是这药铺实在是太大了,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精力有点不够用。 以前那几个伙计,出了事之后就各自谋生了。 有的转了行,有的去了别的药铺,也有的去了慈仁堂。 若搁以前,他一定会骂他们狼心狗肺。 可经过他亲儿子一事,他也看开了。 都是凭本事艰难谋生的可怜人,谁又比谁多一分骨气呢? “刘大夫!” 宋恬来的时候,济生堂的匾额刚挂上。 杨树才正与负责装修门面的泥瓦班子结算账目。 刘守仁看着高悬在门楣上的“济生堂”三个大字,感慨万千! “恬丫头,看看我这新店。” 他一脸欣慰的笑。 “气派不!” 宋恬替他高兴: “不光是气派,还响亮! 您以后这药价和诊费都比慈仁堂便宜近半数,肯定是百姓们的救星啊。” 药材是醉仙楼东家从别的府城直接运来的,走的是专用镖线,比从黄家栋那进的药材便宜好多。 而且那位少东家怕一开始招不到大夫,还从京城出高价请了几个,前来支援。 目的是要打开丰林县市场,打压横征暴敛的慈仁堂。 虽然没见过面,但宋恬对这位姓梁的少东家颇有好感。 寻思着若有机会,一定与他合作一把。 “对了,恬丫头。” 杨树才忙完了手头的事,过来找宋恬。 “少东家说,济生堂能开起来,你功不可没,也可算做一个东家。 到时候若是盈利,可分你半成红利!” 宋恬有点意外。 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好事! “无功不受禄,我只不过是提了个想法,哪里值半成利润。” 宋恬婉拒。 这药铺要是开起来,慈仁堂恐怕就无立足之地,全县的百姓看病抓药,差不多都得到这儿来。 虽然利薄,但胜在多销。 收益定然相当可观。 可宋恬一没投资二没出力,实在是不好收这半成利。 “少东家给你这半成利,可不光是谢谢你促成此事。” 杨树才凑近了宋恬,狡黠的说: “他是觉得你这个人鬼主意多,以后想多问你讨点好点子!” 宋恬呵呵一笑。 看来少东家与她想到一块去了,都想跟对方合作。 “请杨掌柜转告你们少东家,以后若有机会,宋恬一定会找他合作,但这半成利还是不用了。” 拿人手软。 她还没见过这个姓梁的,也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还是保守一些的好。 杨树才看她坚持,也没勉强,笑着答应了。 “对了,咱们这般大张旗鼓的开药店,慈仁堂那边难保不会下黑手。 二位可有防备?” 济生堂还有云海潮的股份,那些人明面上不敢做什么。 可保不齐会来阴的。 毕竟,这是他们的拿手伎俩。 杨树才不以为意: “放心,云大人说要入股,不是句空话,他是真想帮咱们摆脱困境。 这不,已经派了两个武艺高超的暗卫,保护咱们济生堂的安全。” 说着就指了指躲在角落里的两个伙计。 要是杨树才不说,宋恬还以为他们只是打杂的。 但看两个人眼神犀利,动作轻快,脚步悄无声息。 想来都是功夫不错的练家子。 说着,他又指了指门口两个看门的。 “咱们东家产业极大,家里也豢养了不少护院侍卫,这两个便是少东家派来的。 还有五个正在路上,帮咱们押镖运药,也快到了。” 如此,安保问题也解决了。 宋恬点点头,这才说起此次的来意。 “刘大夫,听说你这缺助手。 我那边这些天歇业,学成和根生两个,想跟您学学抓药看病。 您看……” 刘守仁瞟了他们两个一眼。 说起学徒,他就想起之前的得意门生,那个叫小黄的。 可是他一出事,小黄就转而去了慈仁堂。 虽说他嘴上说不计较了,可心里到底是不太舒服的。 “嗯,学医不是那么简单的,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成的。 你们既然有这个心,就先留下来试试。 成不成的,还得靠你们自己。” 他指了指靠墙的三排高高耸立的药架子。 “那有药谱,你们先自己认药辨药,等都认全了,再说能不能学医的事儿。” 学成和根生倒是很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高兴的施了礼: “是。” 与二老说了会话,宋恬就回了家。 刘氏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心思也了了。 宋恬还以为她要跟程双双一起回何家去。 可是回到家,却见程双双一直住在这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双双啊,不是师父不留你。 只是你毕竟是何家媳妇,总跟我住在谢家算怎么回事?” 程双双满脸不情愿,起身给刘氏倒了杯茶: “师父头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我等您都好了再回去。” 刘氏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胳膊: “哎! 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回去的。 早几天晚几天又有什么区别!” “咋了这是?在婆家受欺负了?” 宋恬这个时候进来,好奇的问。 印象里他们小两口关系挺好的。 难道是和婆母闹矛盾了? 程双双嘟着嘴不说话。 刘氏嗔怪的瞟她一眼: “阿恬不是外人,你就跟她说说,也好过一个人憋在心里,怪难受的。” 程双双也确实需要一个倾诉对象,于是就把心中的苦恼都跟宋恬说了说。 原来是她婆婆叫她协理后院,却不愿完全放权。 总对她的做法指手画脚,还在何文宇面前说她坏话。 一来二去,婆媳矛盾渐渐升级。 何文宇也渐渐厌烦,跟她越来越疏离冷淡。 最近婆婆又出了新招,竟让她给夫君纳妾。 作为主母,程双双没理由拒绝,可又不想真给夫君纳妾,就只能躲着。 “何文宇对纳妾什么态度?” 宋恬听完了她的苦水,问。 第134章 能赚钱才有底气 程双双红着双眼,使劲绞着手里的帕子: “他最近出去做生意了,两三个月都未曾回来,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兴许他就是觉得待在家里窝心,才故意躲出去的。 生意上的事程双双虽然不懂,但从认识到成亲到现在,他每次出去不过天时间。 还从来没一次去这么久过。 宋恬笑了笑,坐下来喝了一杯茶。 “要我说啊,你婆婆既然不愿放权,你把掌家钥匙再还给她就是了。 何苦闹到这般不愉快呢?” 程双双却攥起了双手: “那怎么行? 我是何家长房大妇,若是连掌家权都拿不到,会被人笑话的。 而且…… 而且我娘也说了,掌家权就是一个后宅女子的底气。 若是轻易给了别人,也就只有被人拿捏的份了。” “哎?那可未必哦!” 宋恬认真看着她。 “有钱在手的确是一个女子的底气,但也未必一定要掌家。 我记得你爹娘也给你准备了不少嫁妆,就算你不管何家后院的闲事,也可以过的轻松惬意。” 程双双还是没转过弯来: “那怎么能一样呢? 爹娘给我的嫁妆的确不少,可我也不能坐吃山空……” 宋恬再次打断了她: “坐吃山空的确不行,可若你有能力让钱生钱呢? 你婆婆之所以这般拿捏你,靠的不就是何家产业丰厚? 若是你手里的产业比何家还大还强,还看得上他家那点儿东西? 你婆婆还敢随便跟你甩脸子?” 说到底,女人的世界跟男人其实是一样的,谁的实力强谁就更有话语权。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女性都被封建思想给束缚了,眼光只停留在后院那一亩三分地。 “可是…… 可是我都已经成亲了,若还在外抛头露面……” 程双双还在犹豫。 宋恬早知道她有这样的顾虑。 笑道: “成亲了又何妨,你看看我,不也照样抛头露面开铺子赚钱。” 程双双看了看刘氏,脸色依旧不太好。 “我怎么能跟恬姐姐一样,你家这种情况,跟何家……” 她话说到一半,又觉得这实在有点不礼貌,就赶紧闭了嘴。 谢家一无所有,全靠宋恬开铺子赚钱支撑。 可何家是大户,夫家经营着许多铺子,且要求女眷谨守妇道,不可抛头露面。 而且她婆婆也不是刘氏这种性子软的。 宋恬也低头沉思。 这的确也是个问题。 但她很快又扬起脸来。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好好想一想,总能解决的。 你若是不方便出面,这不还有我娘呢吗? 你要是信得过她,可以先让她帮你经营着。 等你实力超过了你婆家,给你些面子,说不得就允你出来了呢?” 刘氏赶紧摆手: “阿恬说笑了,我不行的。” 她自来闲散惯了,哪有那本事开铺子赚钱呢。 程双双却是眼前一亮: “师父,你行的! 我刚嫁进来时手足无措,何家那帮刁奴看我年纪小不把我放在眼里,若不是你出手惩治了他们,我少不得要经常受欺负。” 那帮恶奴其实也是婆婆交代的。 新妇入门,她作为上一届主母,势必就要交出掌家权,否则就会让人背后里议论。 可若新妇无能,连几个刁奴都震慑不住,她就有理由再多拿几天掌家权。 “那……那有什么的,不过是几个心思浅显的刁奴。” 刘氏性子虽软,可也是大家族出身的千金小姐。 这种惩治奴仆的手段,自小看都看会了。 “可我就不会啊。 所以说师父就是师父,我将嫁妆银子交给您,十分放心。” 宋恬也跟着鼓励: “是啊,娘。您不是一直也想自己赚钱养家吗? 双双给你提供了机会,你怎么还退缩了呢。 你学识渊博阅历丰厚,肯定比我强多了。 说不得以后开铺子的事儿我还得请教你呢。” 刘氏羞的满脸通红,嗔怪道: “就你嘴甜!” 虽说是有点顾虑,但刘氏对这件事也是很心动的。 如今宋恬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她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她。 谢云哲眼看又要去读书科考,笔墨纸砚和书院束修都不是小开支,还要供给他去各种考试…… “可是,可是我若是办砸了怎么办?” 宋恬大手一挥: “娘就放手去做,还有媳妇为你托底呢。 实在不行,就先欠着双双的呗!” 程双双笑的有些勉强。 她还指着这些嫁妆银子翻身呢,可不希望刘氏给她赔了。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也不好再收回来。 但看宋恬一派豪爽模样,转念一想,也无所谓了。 人生总要搏一下才甘心,总好过困在这后院里饱受磋磨,过这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 “师父大胆去做,赔了算我的!” 她也学宋恬的样子,豪爽的拍了拍胸脯。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谢云哲这个时候回来,问几个说到兴头上的女子。 刘氏赶紧站了起来: “云哲去找书院了? 可还顺利?” 昨日她听说谢云哲又能科考了,高兴的不得了。 今日听说小两口去县衙报备,然后就可以找书院进学读书。 刘氏一早上就眼巴巴的盼着呢。 谢云哲放下刚买到的一摞书,看得出也很高兴: “嗯。 我拿着知县大人的推举信去找了青山书院的院长,他说只要我通过这次的县试,就可以到青山书院读书!” “真的!” 刘氏满眼泪光。 “太好了!” 宋恬十分兴奋。 送大佬去科考这件事终于落实了,她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晚上我们加餐庆祝。 双双今日也先别走了,尝尝我的手艺!” 宋恬说着就要起身去买菜。 谢云哲上手拉住了她: “娘子先别忙!” 宋恬纳闷的看着他。 谢云哲满脸羞愧之色: “庆祝的事以后再说,娘子的铺子最近也出了些麻烦,不宜铺张浪费。 而且……而且……” 他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宋恬烦躁: “别磨磨蹭蹭的,有事就说。” 谢云哲红着脸: “青山书院的学费很贵,一个月就要二两银子,还不包括食宿书墨……” 他怕宋恬嫌他费钱。 宋恬翻了个白眼: “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来想办法。 再说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刘氏。 “娘以后也能帮忙了。” 刘氏瞬间紧张。 她定然会好好努力! 程双双看的一脸羡慕。 果然恬姐姐说的都是对的,看谢大哥对她这般恭恭敬敬谨小慎微的。 女人果然是能赚钱才有地位! 她更坚定了一定要好好创业的信心。 而隔壁的林四,此时正浇着花,听着他们这边传过来的欢声笑语。 他落寞的看了看天色: “今晚的风,好像有点凉了!” 第135章 失眠 时间一晃就到了九月。 谢云哲在家闭关一个月,参加了最近一次县试。 大夏朝对科举考试还是十分重视的。 县试一年两次,二月一次八月一次。 通过的只是拥有了参加府试的资格,连童生都算不上。 过了府试才算得上童生,也是一年两次,十月一次,来年四月一次。 然后是院试。 一年只有一次,由各州郡学政主持。 院试通过,就是秀才。 然后才是乡试,三年一次,考中者为举人。 举人才有资格进京赶考,参加会试。 通过者成为进士。 进士有资格参加殿试,由皇上钦点前三甲,状元探花榜眼。 谢云哲之前在京城时享有才名,老爹谢伯岚也把他当做重点培养对象,请了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好的老师。 这次即便是谢云哲已经好久没接受过正规教育,他还是以全县第三名的成绩通过了县试。 这就相当于拿到了青山书院的入场券。 大家都很高兴。 宋恬带着一家人再加上王氏父子和刘守仁杨树才,一起在醉仙楼又搓了一顿。 杨树才本来说要他请客。 可宋恬觉得这样不好,毕竟是她家的喜事,还是坚持把账结了。 然后,她的钱袋子就有点捉襟见肘。 抬头看了看缺了又圆的月亮,心想这天气若是再不变冷,她可就真要破产了! 第二天就是谢云哲去青山书院正式上学的日子。 宋恬回家又给他准备了二两银子的束修,一两银子的食宿费,还有二两银子的纸笔零花钱。 她的存钱小匣子就已经空空荡荡。 只有不到二三十两的散碎银子,在偌大的木盒子里摇来晃去—— “娘子。 要不然,我不去青山书院也行!” 谢云哲看她盯着钱匣子满脸失落的模样,有点不忍心。 他自信学习能力还行,去别的书院读书也能考上童生和秀才。 然而宋恬却很要强: “那怎么能行,青山书院可是咱们县里最好的学校了,如今有机会不去上,将来考不上状元怎么办?” 她最后瞅了一眼盒子里的碎银。 然后果断将盖子盖上,塞进了被子里。 “钱的事儿你不用操心,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你只管好好学习就是!” 谢云哲看着他娘子信誓旦旦的模样。 漂亮的脸蛋上明明布满愁容,可她却强忍着叹息,给他一个坚定又从容的微笑。 这样的娘子真真是好可爱! 他差点忍不住要上前去亲亲她的额头。 可想到娘子一直以来对他的亲密动作都多有抵触,还是生生忍住了。 再等等。 等他真考了状元报了仇。 就把心掏出来给娘子看看! “有娘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为夫一定努力学习,尽快给娘子考个状元回来!” 本以为宋恬说他能考状元只是戏言,没想到如今真的能去参加科考。 谢云哲回想过往,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他看着宋恬将他哄好了,又忍不住回去抱了抱她的钱匣子。 最终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恹恹的躺在了床上。 心底没来由就生出一股柔软来…… 今日喝了不少酒,谢云哲很快就入睡了。 宋恬却躺在床上,失了眠! 娇容亭已经在她对面开了个把月,生意虽然没刚开始那般火爆,但也算客流如织。 她的小铺子升级改造已经完成。 昨个去看了一下,还算满意。 如果要重新开起来的话,只王家父子两个是不够的,总还是缺人手。 可若是再雇店员,少不得也有像小武那样的,还是不太可靠。 她想起了秋霜和秋风。 若不然,买几个奴籍的下人? 作为长在红旗下的五好青年,她对这种奴役别人的事还是有点抵触。 可若是身契在她手里攥着,总能放心一点。 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得屋顶上好像有动静! “哒,哒哒哒……” 是什么东西轻敲屋瓦的声音。 轻的几不可闻。 若不是在这寂静的夜里,宋恬可能根本不会留意。 “汪!呜~” 院子里的先锋轻叫了一声,接着就是一声呜咽。 然后就没动静了。 宋恬怕它出事,叫了一声: “先锋?” 若是往常,这么一叫,先锋就会摇着尾巴来扒她的门,以示回应。 可这次宋恬等了半晌却全无动静。 她更担心了。 反正也睡不着,她索性就披衣起身,准备出去看看。 “先锋? 出什么事了?” 推门出去的时候,宋恬又问了一句。 可没等来先锋的回应,却等来了飞来一支暗器! “叮”一声脆响。 一枚闪着寒光的十字镖正扎在她手边的木门上! 宋恬瞪大了眼睛。 腿有点发软! 怎……怎么回事? 这……这谁跟谁打起来了? 穿过来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打斗局面。 不。 她根本没看到什么局面,只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被飞镖扎透了! “老大,这个女人好像跟他认识!” 宋恬刚缓过神来,就听得头顶上有人说话。 她下意识就要缩回屋里, 然而一个人影比她的速度还快,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衣领子,然后往上一提! 宋恬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喊叫,就已经上了房顶。 脖子里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刀。 “别动! 再动我杀了她!” 她努力回了回神,才发现对面一个黑衣服的高大男子手中持剑,说话间已经抹了两个人的脖子! “找死!” 那人转头,阴沉的说了两个字。 然后手中寒光一闪,正对着宋恬砍来。 宋恬想叫。 但发现喉咙像是被人塞了团棉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 突然觉得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一松,背后有黏腻的液体浸湿了她的衣裳。 宋恬惊恐回头。 就发现刚才挟持她的那个壮汉,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宋娘子没事?” 宋恬脚下不稳差点掉下去,被杀人的黑衣人上前扶住了。 “你是墨白?”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男子的脸。 墨白还是如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就好像刚才连杀三人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这些……” 宋恬心有余悸的指着落在院子里的尸体。 “是什么人?” 墨白动了动耳朵,发现周围又有十多个人聚拢过来。 “一群老鼠!” 他看了宋恬一眼。 “让宋娘子受惊了。” 那十几个人已经都冒出了头,将房顶上的二人团团围住。 墨白带着宋恬自是不好施展,便揽着她的腰往后一扔: “宋娘子且跟公子等上一等,墨白很快就回!” 宋恬凌空翻了个抛物线,像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朝林四的院子里落下去。 第136章 林四告辞 “啊!啊——” 突然就做了自由落体,宋恬对失重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不自觉就尖声高叫了起来。 可接下来还有更难的。 她又不会轻功,眼看着这就要落地,还是大头朝下! 她岂不是要脑袋开瓢了? 这个墨白也真是,虽说刚才是救了她。 但这会儿又要还回去,救了跟没救也没什么两样,还让她死的更惨了。 就在脑袋里闪过千万个念头的时候,宋恬却没有落地开瓢,而是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那人同样揽着她的腰转了个回旋,缓冲了一下下落的冲力。 然后将人轻轻放在了地上。 宋恬还闭着眼睛心有余悸。 就听耳边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宋娘子可以睁眼了。” 竟是林四! “林公子,你……你也会武啊?” 宋恬捋着胸口,惊讶的问。 林四点了点头。 月光下,他一身黑色紧身衣,显得低调而奢华,清冷的眸子里含着几分笑意。 身形挺拔如松,虽然很瘦,但给人一种沉稳而矜贵的感觉。 “林某不慎,惹到了旧时仇家,让宋娘子受惊了。” 他略带歉意的说。 本以为墨白行事足够低调稳妥,没想到却还是被那帮人发现。 果然他之前的猜测是不错的。 虽有不舍,可这里,到底是不能待了。 “没……没事!” 宋恬想想刚才的惊险刺激,很想问一问你这仇家到底是什么来路? 可转念一想,她要真这么问了,是不是死的更快! 于是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就见林四突然伸手把她扯到了身后,对着院子另一头的一团黑影: “阁下已经看了许久。 再不动手,墨白就回来了!” 宋恬瑟瑟发抖。 难道还有埋伏的人? 随着林四话音刚落,果然从阴影处走出来两个人。 一个提了两把比脸盘子还大的开山板斧,另一个,手拿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林……林公子!” 宋恬上前扒住林四的肩膀。 他的身体显然还没好全,又干又瘦的,能是这两个人的对手吗? 林四转头看了看他肩膀上的素手。 虽然整日劳作,她手上的皮肤没有那些世家贵女们保养的好。 但十指纤细,骨肉匀停,依旧十分美观。 “宋娘子若是害怕,就回院子里躲好。 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宋恬声音颤抖: “可……我……” 她心惊胆战两腿发软,可怎么回去啊? 正这么想着,林四突然一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另一手托起了她的腰,用力往上一举! 宋恬又被横着扔过了院墙。 正落在先锋的狗窝门口! “哎,哟!” 宋恬扶着她摔痛的老腰,跟狗窝里吓得瑟瑟发抖的先锋大眼对上了小眼! 一想到她是因为担心先锋才想到要出来查看的,宋恬看这胆小如鼠的小家伙就气不打一处来! “都怪你,胆小狗!” 隔壁已经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宋恬怕再次被殃及池鱼,赶紧爬起来躲回了屋里。 谢云哲呼吸平稳,正在酣睡。 也不怪他睡得沉,外面那些打斗的声音实在是太轻了。 宋恬若不是失眠,也根本不会听见。 可想来想去,她还是浑身发抖。 不去回想都难,更何况入睡了! “谢云哲,谢云哲!” 宋恬害怕的摇了摇谢云哲。 “娘子?” 谢云哲醒过来,纳闷的看着眼前的娇颜。 “什么时辰了,娘子怎么还不睡?” 宋恬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谢云哲警醒起来,赶紧起身披上衣裳,伸手把浑身发抖的宋恬揽进了怀里。 “娘子别怕,为夫在呢!” 宽阔的肩膀温暖而坚实。 宋恬一颗颤抖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你说,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她问的是那些杀手。 林四说是仇人。 可什么样的仇人舍得下这么多血本刺杀一个公子? 林四看着身娇肉贵的,也不像会得罪人的样子。 谢云哲摸着她后背的血迹,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 “王权富贵,自来是群雄争夺之物,可越是这样,越显得那些肮脏不堪……” 他想起了父亲的死。 又何尝不是某些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呢? “林四不是个简单的,娘子以后还是少跟他来往。” 为着娘子的安全,也省的他再拈酸吃醋! 宋恬没说话。 她是不想来往的。 可都已经收了墨白的银子了。 而且人家还给她种了一季的辣椒…… “宋娘子,事情已经平息了,可否出来一叙?”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宋恬趴在谢云哲怀里昏昏欲睡了。 门外突然响起林四的声音。 宋恬立刻紧张起来,从谢云哲怀里挣脱出来。 谢云哲也随即起身,将他娘子护在身后。 “我先去看看!” 他一手护着宋恬,一手推开了房门。 只见林四站在一丈开外,月光下的脸色有点发白。 “时候不早,林四公子找我家娘子何事?” 谢云哲声音透着阴沉。 宋恬踮起脚,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朝外看了一眼。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具尸体。 墨白正单手拎了一个,扔小鸡一样扔过了院墙。 隔壁院子里他挖了个大坑,这一扔,正准确的扔进了坑里。 林四似乎叹了口气,声音带上些微颤抖: “仇家上门,林某就不方便住在这里了,来跟宋娘子道别,多谢她这几个月来的照顾。” 谢云哲吸了口气,正想代宋恬回答。 可宋恬已经先一步闪身出来: “林公子要走?” 处了这么久,虽然关系算不上亲密,但到底也有些感情了。 宋恬还真有点舍不得。 她身后的谢云哲攥了攥拳头,表情有些扭曲。 可宋恬看不着,继而有些惭愧道: “这个月的银子我已经收了,如今还不到月中,原本应该是退给你的……” 可是她囊中羞涩,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林四公子要去哪儿,等我手头宽裕了,一定托人给您送去!” 谢云哲的拳头松了下来,露出个不易察觉的笑。 原来娘子只关心银子! 林四目光清冷,语气更加冷。 他刚才怕打不过那两个,怕她受伤才给送过来的。 没想到她竟叫醒了谢云哲! 他心寒的摸了摸受伤的左臂: “不必了,那些钱,就当我雇宋娘子照应我的花。” 宋恬想起他那一架子开的繁盛的花。 虽然未必能照顾的那么好,但人家临走托付,总不能拒绝。 “行,林公子什么时候回来,我一定把花照顾好了!” 林四凄惨一笑: “此一去,怕是再回不来了,宋娘子若没时间,就帮我……卖了!” 活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有闲情雅致养花种草。 今日一别,恐怕就再也没有这种逍遥日子了。 第137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 宋恬从林四的语气里明显听出了几分落寞。 正想安慰几句,突然就被落在门前的一具杀手尸体给吸引了。 起因是墨白收拾完其他尸体,走过来拖拽这具落在宋恬卧房门外的尸首。 之前因为光线昏暗,宋恬没注意。 可是墨白挪动尸体的时候,他的脑袋翻了个个儿,露出后脖颈处一片惨白的皮肤。 上面有一个黑色纹身。 弯弯曲曲的,像两条盘旋扭曲在一起的蛇! 宋恬后背一凛: 这不是…… “宋娘子,我们这次是回京城!” 墨白拖着尸体停在她面前,脸上带着少见的笑意。 “你相公不是要科考了吗? 到时候你们若是进京,我会去找你的!” “墨白!” 林四清冷的叫了一句。 墨白立马闭了嘴,揪着尸首脚腕的手一用力。 地上的尸首就悄无声息的越过了院墙,闷响着落进了他挖的大坑里。 宋恬还在惊恐万分。 这帮人。 真是来找林四的? 还是…… 来找她的? 墨白收拾完尸首,已经麻利的打了水将院子冲洗一遍。 然后跟着林四默不作声的走了。 谢云哲牵起宋恬的手,将她安置在床上。 “姓林的一走,咱们也算安全了。 娘子且安心睡。” 然而宋恬怎么也睡不着。 刚才那杀手身上的纹身,明显跟原主亲娘留下的吊坠是一样的。 她不确定那些人是不是发现了她的踪迹。 谢云哲沉默了半晌,还是安慰道: “看林四的样子,八成是知道这帮杀手的来路。 兴许就只是巧合,他们根本不知道娘子的存在。” 宋恬这么一说。 他也想起到底在哪儿见过这个标记。 父亲出事前一晚上,有个神秘的黑衣人来拜访他,与父亲在书房密谈了好久。 父亲似乎很生气,送他出门的时候还十分不悦。 谢云哲好奇,躲在暗处看。 就发现此人出门时摘下围在脖子里的黑布,露出后颈上那个黑色纹身…… “娘子若实在害怕,为夫陪你一起!” 他看宋恬坐在床上一直瑟瑟发抖,忍不住又上前抱住了她。 宋恬有点难为情。 她也暗怪自己没出息。 好歹也是见多识广的穿越女,怎的就这般胆小! 跟一晚上一声不吭的先锋也有的一拼了。 可是胆量这个东西真不是说装就能装出来的。 她是真怕的不行! “你明天还要去书院报到,还是早点睡。 我……我一个人可以的!” 有谢云哲陪着,她的确是安心不少。 可也总不能耽误了他的正事。 谢云哲听着怀里闷闷的还有点发抖的声音,不自觉笑了: “无妨,明日只是报到,又不是考试,为夫应付的来!” 宋恬就这样在谢云哲怀里瑟瑟发抖了好久,不知什么时候才昏昏沉沉睡去。 梦里千奇百怪,光怪陆离。 一会儿是张牙舞爪,呼啸着向她扑来的山鬼! 一会儿是持刀拿斧,拼命向她砍杀的黑衣人! 宋恬拼命的逃啊,逃啊,可还是被山鬼捉住了手脚,又被黑衣人掐住了脖子! 那人怪笑着露出了满口獠牙,伸出斧头要砍掉她的头。 可是脖子突然扭了一百八十度,然后露出背后蛇形的纹身! 正吐着信子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啊!” 宋恬一声怪叫从床上弹了起来。 脑门猛地撞上了低头查看的谢云哲! 谢云哲痛苦的捂住冒血的鼻子,声音委屈: “娘子,你怎么了?” 宋恬从梦境中缓过神来,赶紧下床查看谢云哲的鼻子。 见他还好好的穿着昨晚上的衣服,想来是守着她一夜未睡。 心里泛起一丝愧疚: “你没事? 我去给你拿药!” 上次刘氏受伤,刘大夫留了些急救用的金疮药止血药在家里,宋恬赶紧找出来给谢云哲鼻子止血。 谢云哲乖巧跪在地上,仰着脖子让宋恬帮忙上止血药。 宋恬看他糊了一脸鼻血,原本白皙帅气的脸如今一塌糊涂。 就有点好笑: “你离我那么近干什么? 我做了噩梦,不定会出什么举动。” 谢云哲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我见娘子躁动不安,心想一定是遭遇了梦魇。 刚想过去叫醒你,就……” 他鼻子被宋恬捏着,说起话来声音闷闷的,听上去着实委屈。 宋恬看他这狼狈样,就真笑出来了: “该! 谁叫你趁机占我便宜……”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昨天谢云哲抱她抱的那叫一个紧,明显是意图不轨。 可若不是她自己怂到浑身发抖,也不会让人占了便宜。 两人离得特别近。 谢云哲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正含情脉脉地盯着宋恬看。 气氛一度十分暧昧。 宋恬觉得这样不好,赶紧松了捏着他鼻子的手。 “哎呀,娘子轻点儿,又出血了!” 谢云哲捂着鼻子大叫。 眼里似乎也噙上了泪花。 宋恬吓了一跳,赶紧又回过去查看: “怎么样了?” 她掰过谢云哲的脸,拿掉他捂在鼻子上的手。 却发现他鼻子好好的,根本就没再流血了! 而谢云哲一双眼睛眯成缝,脸越凑越近…… 宋恬甩开他的脸正欲发作,就听刘氏站在门外惊呼一声: “云哲你这是怎么了!” 谢云哲赶紧收回了伸出去老长的脖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没事,天干物燥,我上火了!” 他不好意思的解释着。 心里还嗔怪他娘。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 刘氏是过来人,一看宋恬满脸涨红含羞带怯的模样,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也自懊恼来的不是时候。 “今日你去学院报到,可别迟了。 脸上这……” 她有些尴尬的指了指谢云哲的脸。 “赶紧洗了!” 说着就转身走了。 谢云哲吐了口气,转身遗憾的叫了声: “娘子?” 宋恬一把推开他。 “我去做早饭了,你自己快去洗洗。” …… 吃早饭的时候,刘氏明显心不在焉。 “娘,今日送完云哲,你还回双双那吗?” 昨日是因为要庆祝谢云哲考中青山书院,才把她叫回来庆祝的。 刘氏却摇了摇头: “阿恬你去送他,娘就不去了。 双双把她的嫁妆银子给了我,我正琢磨着要开个店呢,有些个忙!” 宋恬:…… 没想到她俩这么快啊! “娘可想好要开什么铺子了?” 刘氏有些迷茫的摇摇头: “还没。” 说着眼神亮亮的看向宋恬。 “但娘觉得阿恬说的对,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娘今天就去街上转转,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行当,先试试水!” 宋恬一口菜差点卡在了喉咙里。 她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 第138章 遇上个熟人 吃过早饭,刘氏果真不去送她的好大儿上学,收拾了碗就兴冲冲走了。 宋恬把提前给谢云哲准备好的包裹拿出来。 “这里面有五两银子,二两是学费,一两是食宿,剩下的是你这个月的零用,若是不够,随时找时间回来问我要。” 青山书院其实离她家不远。 但为了学子们能安心读书,建议大家都住校,一个月回家一次。 当然除了上课时间,学子们也算自由,可以外出采买,回家探亲。 只要提前跟带班夫子打好招呼就行。 谢云哲看她一副小媳妇要送情郎出远门的做派,掩不住的笑意。 “娘子不必忙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怎么说他也是打过工的,身上还有些私房钱。 宋恬已经又包了两件衣服在他包袱里。 “这是娘之前给你做的秋衣,还有我之前给你买的夹袄。 眼看着天气要凉了。 学院虽说会发学子服,但到底是不保暖。 变天的时候记得换上!” 谢云哲眼底的笑意更浓。 “还是娘子想的周到!” 又收拾了一大包。 浩儿上学都要迟到了,三个人才磨磨蹭蹭上了路。 “哥哥,你为什么能住学校,而我却要每天跑?” 浩儿拉着谢云哲的手,十分好奇。 谢云哲耐心的跟他解释: “哥哥很快就要下场考试,时间比较紧张,所以要加紧读书。 而你还要等好几年才需要县考,还要回家陪你嫂嫂。” 虽说林四已经走了,但保不齐还会出什么事。 谢云哲其实挺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的。 “哥哥放心,浩儿已经是男子汉了,能保护好嫂嫂的。 再说了,还有先锋呢!” 宋恬翻了个白眼。 想起昨天晚上小先锋静悄悄趴在狗窝里,惊恐瞪着那双乌溜溜的小眼睛的模样! “对了嫂嫂,先锋今早上都没起来吃饭,是不是病了?” 浩儿突然担心的问。 宋恬咳了一声,解释道: “兴许是被什么东西吓得,过阵子就好了。” 她昨晚上也是魂飞魄散的。 今早上已经完全恢复了。 …… 青山书院真就坐落在一座大山中,位置偏远而又幽静。 从山下的入山口往里走,差不多要一炷香的时间才能找到书院大门,途经好几百个台阶! 据说是为了考验学子们的诚心和耐力,才设计成这么迂回的路径。 至于选址,自然是为了给学子们提供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 宋恬才知道,要求学生住校,不单单是为了学习考虑。 这大青山实在太高太偏远,入夜就一片漆黑。 也是为了学子们的安全考虑。 “我该回去找找那个租给我院落的牙人。” 饶是宋恬每日劳作身体还算不错,爬台阶也爬的气喘吁吁的。 “当初他说离青山书院近,还多收了我十两银子的租金。” 结果这个近,也只是相对的近。 要走过来还是得两刻多钟。 这在出门全靠步行的古代已经相当远了。 而且还要爬这么久的山才能进到学院。 谢云哲很心疼的伸手拉了她一把: “娘子若是觉着累,就赶紧下山回去,我自己去就是。” 宋恬摇摇头: “怎么说也是第一次,我还是跟你一起去看看。” 起码也要看看他吃的住的怎么样。 到底是她花了银子的呢。 其实之前为了救谢云哲,她来找过一次谢伯庸。 但那时候心急火燎的,也没顾上观察周边环境。 心里装着事儿,也没在意路途好不好走的问题。 如今放松了心情再走一遭,才觉得竟然这般远! 谢云哲在这次县试中表现突出,院长符飞远竟然亲自接见了他。 登记完信息分了班级宿舍,就被叫去了院长办公室。 宋恬帮谢云哲整理好东西,就在青山书院里百无聊赖的闲逛。 眼看就要到午饭时,她就想着去看看书院的伙食怎么样。 可是刚问到了路,就遇上了一个熟人。 “恬…… 宋娘子?” 周子建一身学士服,手里拿了一本书,满脸惊诧的看着她。 宋恬有些尴尬。 忘了他也是青山书院的学生了。 “周二公子,这么巧啊!” 她干笑着打了个招呼,就往食堂的方向走。 周子建一把拉住了她。 “你来书院……是找我吗?” 就知道恬儿对他余情未了! 宋恬赶忙甩开了他的胳膊。 这男的也太自信了。 “我是陪夫君来学院报到的,周公子误会了。” 周子建满脸失望的松了手,才记起今天有个大龄插班生要来。 听说都十七了才第一次参加县试。 虽说拿了全县第三,但这个年纪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他可是十岁就过了县试呢。 “你那夫君,叫谢云哲?” 也是奇了怪了,这么大年龄才过县试也就罢了,还被分到他们天字班来。 也不知院长是怎么想的。 宋恬跟他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点了点头: “嗯。” 周子建满脸瞧不上的模样。 “他的事我听说了个大概,前段时间秋蝉书肆的命案闹的沸沸扬扬。 听说是他得罪了京中权贵,才遭此下场……” 当时他只觉得谢云哲的名字有点耳熟,却没想到,竟就是宋恬嫁的那个夫君。 “我可好心警告你,京中那些权贵,没一个好相与的。 他们随随便便抬个手,就能把你置于死地!” 自从上次被宋恬伤透了心,他也不再挣扎,听了母亲规劝,娶了个门当户对的闺秀,还纳了两房小妾。 体会了鱼水之欢,他才觉察之前是他太执着了。 天下柔情女子那么多,他这般好的条件,为何非在宋恬这棵歪脖树上吊死? 不过到底是用过真情的。 他还是对宋恬念念不忘。 “与其跟着这样一个人整日提心吊胆,你不如早给自己留条后路……” 周家与京城贵族多有来往。 他大约知道谢云哲得罪的是当朝丞相家的小公子。 那个纨绔素有混世魔王的诨号,又兼之有丞相爹时时维护。 若真是记恨上了谢云哲,八成他是逃不过的。 他放缓了语气,尽量使自己听上去不计前嫌施恩不图报。 “我家后院…… 还有留给你的位置。 若是不想再跟着姓谢的吃苦,可以考虑……” 宋恬脸色垮了下来,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周二公子是白日做梦还没醒。 说什么浑话!” 说完就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亏她还觉得上次对他太凶残了,还想着要不要跟他道个歉! “宋恬,你跟着他迟早会后悔的! 怎么就是不愿听我一句劝呢!” 周子建对着宋恬的背影喊道。 宋恬翻了个大白眼,脚步未停,赶紧走了。 第139章 你看我敢不敢 与此同时,谢云哲在院长办公室,也不太好过。 因为,黄家栋竟然也在! “这位是本县出名的乡绅,黄家栋黄老爷!” 符飞远上了些年纪,但精神矍铄,穿一件烟灰色文士服,头戴纶巾,很有大儒之风。 但黄家栋一身绯色长袍,松松垮垮的还没系领扣,一张老脸上香粉乱飞,很不和谐。 “这次你来青山书院,除了许知县写了保举信,黄老爷也是极力举荐,还说你才华横溢,务必要分你去天字班。” 符院长斜眼看了黄家栋一眼,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虽说这人给书院捐了一大批书,其中还有很多将要失传的孤本。 可他一个老学究跟这样一个人相处起来,难免觉得十分别扭! “二位且坐着,老夫去给你们沏茶。” 符院长实在忍不了黄家栋身上的香粉味儿,赶紧找了个由头出去了。 谢云哲阴沉着脸,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倒是黄家栋先开了口: “我帮谢郎进了天字班,谢郎就不说感谢我?” 谢云哲不情不愿。 怎么这老变态总是阴魂不散! “我知道,上次是宋恬把你从大牢里救出来的,而我只会落井下石,用好处威胁你就范!” 黄家栋委屈巴啦的抠着手指甲。 “可你也不想想我为何这么做?” 他一脸幽怨的看向谢云哲,嗔怪道。 “还不是因为谢郎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让人家一个人抓心挠肝的~” 谢云哲别过脸去,差点被他矫揉造作的模样给恶心吐了! 黄家栋看他这副表情,怒火渐渐升温。 “别以为我一直都这么好说话。 我告诉你我可是有底线的!” 他黄家栋在这丰林县一直都是说一不二,何曾为了一个人做到如此委屈! 可谢云哲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别着脸不想看他。 黄家栋终于来了脾气: “听说你家娘子牵线,撺掇那个老不死的刘守仁又要重开济生堂?” 这可是断他财路的大事,黄家栋早就看他们几个不顺眼了。 “你想做什么?” 谢云哲终于紧张起来,一双眼睛目光阴沉的看着他。 “呵!” 黄家栋发出一声怪笑。 “果然那小女子就是你的软肋!” 他得意的斜睨着谢云哲。 “我黄家栋的处事原则,先礼后兵。 实在不听劝的,就毁了他! 如今的济生堂有云海潮和梁家那个小东西撑腰,我的确动不了。 但是宋恬嘛——” 他威胁的看着谢云哲。 “我轻轻松松就能捏死她!” “你敢!” 谢云哲拍了桌子,气势汹汹的看着黄家栋。 可他越是这样,黄家栋就越觉得自己得逞了。 “你看我敢不敢!” 他挑衅的往前探了探身子,用手中的折扇挑了挑谢云哲的下巴。 “可惜了。 长了这么一张脸,最后却甘愿为个丑丫头陪葬! 啧啧啧……” 那张敷满香粉的老脸上,终于尽显阴狠。 “这可都是你自己找的,可别怪我辣手摧花呀!” 谢云哲胸中戾气翻滚,很想现在就掐断这老东西的脖子。 但他身后还带着武功高强的十七,像只鹰一样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谢云哲忍了忍。 又忍了忍! 终于将那股戾气压了下去。 此时若再不服软,他可能真会对娘子不利。 于是,他努力换上了一副笑脸: “黄老爷稍安勿躁,刚才是谢某急躁了,在此先给黄老爷道个歉!” 他起身,跪下去—— 给黄家栋磕了个头。 黄家栋极为得意,瞬间笑的花枝乱颤: “哈哈哈哈…… 我就说嘛,谢郎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会执迷不悟!” 他起身转到桌子这边来,伸手亲自将谢云哲扶起来。 嘻着一张大白脸: “谢郎这是想通了?” 说着还忍不住上手扫了扫谢云哲的脸蛋! 谢云哲强忍着恶心,想挤个笑脸,但是没成功。 “谢某身负血海深仇,只有科考入京才能调查害死父亲的真凶。 如今我才刚入学,马上就要参加府试和院试。 我又一年多未曾好好读书……” 硬的不行,他就只好采用拖延大法。 总不能真的从了他? 那还不如真让他死了! “我懂,我懂——” 黄家栋上手又摸了摸他的胸口。 谢云哲极力忍着恶心,才没将他甩掉。 “只要谢郎肯松口,不就是等么!我有的是时间!” 反正他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但谢云哲是个狡猾的,他也不可能真这么放任下去。 “不过,考完了院试,你可就要进京了。 可别让我等太久哦。 否则宋恬那个小娘皮蹦跶的太欢,我可会忍不住上手拍打两下!”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对谢云哲这般容忍。 可能是越得不到的,才更有耐心。 谢云哲抱了抱拳,捏的手骨节都泛了白。 “谢某明白,院试之前,必定给黄老爷一个答复。” 正在这个时候,出去泡茶的符院长终于回来了。 见黄家栋收拾了东西一副就要走的样子,松了口气: “黄老爷贵人事忙,我就不耽误您时间了。” 黄家栋心情甚好的朝他抛了个媚笑,语气妖娆婉转: “符院长客气了,下次有空再来喝您的茶哦!” 激的符飞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脸上的假笑都维持不住了。 看他们一主一仆都走远了。 符飞远才怒气冲冲将手里的茶具往桌上一放: “哼,伤风败俗!” 谢云哲阴沉着脸正在想刚才的事,见院长发怒,赶紧低了头。 “你跟这个黄家栋到底什么关系? 他一个乡绅,为何对你的事这般上心?” 谢云哲县试的卷子他看了,是个很有想法的青年。 虽然这个年纪才考县试的确有点大了,但字里行间的才学遮掩不住,他本来就是想把他放在天字班的。 可黄家栋这么一搅合,他有点后悔了。 “回院长,学生前段时间得罪了人,黄家栋就上赶着要帮学生摆平,条件是让我跟他……” 这事儿有点不太好说,谢云哲只能点到为止了。 “但学生读书知礼,对这种行径十分不齿。 若这次进天字班真是因为他,学生宁可不去!” 符飞远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还好不是他想的那样。 “你的经历和学识我都了解过了,本来就是要分你去天字班的。 虽然他以捐书的名义横插一脚,但你也不必太在意。” 他叹了口气: “入了学就好好做学问,以后这些乌七八糟的人和事,都不必理会。 等你像你爹一样中了进士成了官身,就不必再看他脸色了!” 要不是看在那些孤本的份上,他压根就不会放这种人到书院里来! “是。” 谢云哲恭敬的应道。 第140章 同窗 谢云哲找到宋恬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书院的饭堂里,对着窗外的竹林发呆。 “娘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宋恬听见是他,回了回神。 “院长找你什么事,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都快等不及 自己下山去了。 谢云哲抄起桌上的茶壶,给宋恬倒了杯茶。 遮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沉。 “没什么,就是鼓励我好好读书,早日及第。 还说要分我去天字班。” “天字班!” 宋恬却是惊讶出声。 谢云哲觉得她这反应有点奇怪。 天字不是书院最好的班吗?她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娘子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宋恬本来是不想说的,但俩人在同一个班,早晚是要对上。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她给谢云哲也倒了杯茶。 “刚才我等你的时候遇见周子建了,听旁人说他好像就在天字班。” 学院里其他学生好像对天字班的学生都有种莫名的崇拜。 她刚怼了周子建,就有学生来劝她不要得罪天字班的学生,说他将来一定是非富即贵,万一回头再来报复她就麻烦了。 宋恬知道谢云哲一定会考状元,倒是不怕周子建回头报复。 可一想起他说他后院还给她留了位置,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谢云哲倒是比较淡然。 跟恶心的黄家栋相比,周子建根本不值一提。 “娘子无需多虑,我来书院是为读书科考,不会随便跟人起冲突。” 他现在最大的困难是如何解决掉黄家栋这个麻烦。 那人说只给他留到院试时间。 也就是最迟明年四月份。 他要抓紧了。 宋恬看他没有生气,也松了口气。 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 “五伯公…… 不也是青山书院的夫子? 你平时遇上他的机会多吗?” 对于这个谢伯庸,宋恬总觉得应该敬而远之。 不管他跟那件事有没有牵连,这个人认识朱康,又认识谢伯城,定然逃不开干系。 谢云哲轻哼了一声。 他这个五伯公,隐藏的够深! “青山书院分外院内院,他资格不够,还做不到内院的夫子。” 简言之谢伯庸在青山书院只能算是末流教师,只能教教那些成绩不好或者花钱上学的吊车尾学生。 教谢云哲,还不够格。 宋恬放下心来。 “那最好不过了!” 正说着,就见一个中等个子脸蛋圆圆的青年学生走了过来,对谢云哲满脸堆笑: “你就是天字班新来的谢同学? 我看寝室里你的床位上放了东西,就知道你终于来了!” 谢云哲满脸狐疑。 这个自来熟的学生是谁? “哦,我叫陈明,是地字乙班的。 天字班寝室不够用,你就被分到跟我一个寝室了。” 青山书院的内院总共有十个班,分天地玄黄四等。 天字班只此一份,就一个班,是全院最精英的班。 地字玄字黄字各有三个班,又分为甲乙丙,是中等偏上的水平,也是学院的重点培养对象。 “陈公子好。” 谢云哲礼貌的打了招呼。 陈明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很自觉的坐到了他身边。 “不必这么客气,天字班的同窗将来可都是大有作为之人,到时候可别忘了咱们同寝的情谊!” 谢云哲皱了皱眉。 他跟这人很熟吗? 陈明对他的态度浑然不觉,摘下肩膀上的书包,又看向宋恬: “这位就是嫂子? 听隔壁的徐磊说谢兄的妻子又漂亮又贤惠!” 宋恬尴尬的笑了笑。 对这种太自来熟的热情不太适应。 “眼看到了饭时,两位是不是还没用午饭?咱们一起去选菜!” 陈明热情的招呼着两人。 这倒是提醒了谢云哲: “请问这位同窗,我新来不太了解规矩,这饭堂里的银钱该怎么结算? 我家娘子要是在这用餐,又该怎么处理?” 陈明一看这是终于要用到他了,态度更加热情。 “这个好说,咱们学院里的饭堂是凭票选餐,谢兄若是还没兑换,可以先用我的。” 说着他从书包里拿出两枚竹简,上面刻着青山书院专用纹饰,还写了个大大的“饭”字。 给了谢云哲一根,宋恬一根。 “饭票可以到饭堂后厅兑换,十文钱一枚。 谢兄有空换了再还给我就是……” “多谢陈同学了。” 宋恬觉得谢云哲遇上个这么热情的同窗挺好的,赶紧客气的道了谢。 “嫂子别跟我客气。 以后我和谢兄就是同窗了,说不得还得去嫂子家蹭饭呢!” 宋恬开心的笑了笑: “只要你不嫌弃就成,随时欢迎!” 安顿好了谢云哲这边,宋恬就下了山,赶往她新改造的小铺子。 如今工程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王家父子又扩建了厨房。 她得去看看烟道合不合格。 毕竟将来是要在那儿炒辣椒的,烟道不好可是会呛死人。 正琢磨着该选个什么日子重新开业才好。 就见快到小铺的巷子口外,围了一圈人。 宋恬好奇的上前查看,就见他们围着的是一个被打的浑身是血的男人。 穿一身道袍,胡子花白。 手上和脖子上的皮肤却饱满光洁,很年轻的模样。 她顿感不好,赶紧上前将人翻了过来: “孔缺!” 她揭掉那人的假胡子,惊叫了一声。 “姑娘,你是认识这人啊? 他好像是个骗子!” “是啊,我见他被黄家人打的半死不活,赶出门外的。 这人也真是坚强,竟硬撑着走到了这儿!” “是啊,那可是黄家啊。 招惹谁不好,非要去得罪那样的权贵!” 围观的人群一阵感叹。 宋恬看了看周围,虽然隔她的小铺子不算太远,这围观的竟然没有一个熟人。 她只好找了个看上去比较强壮的男子。 “这位大哥,我给你二十文钱,麻烦你帮我把他背回家。谢谢了!” 她愿意出钱,事情自然是好办。 一个壮汉痛快答应了,背起孔缺就走。 宋恬带着他到了铺子里,付了钱。 又赶紧让王锁柱去请刘大夫。 “怎么了这是?怎么给弄成这样!” 铁山叔围过来问。 看着孔缺的惨样,赶紧找了件干净的床单来给他盖上。 宋恬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听说是被黄家的打了。” 好端端的,他又去招惹黄家栋做什么呢? 刘守仁一听是宋恬请,很快就带着药箱赶来了。 看着孔缺浑身是血已经没了人样,忍不住摇头叹息: “我先给施针顺气,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他造化了。” 看样子打人者是下了死手的。 也亏得这小子还算皮实,才挺到了现在! 第141章 新品 到了九月十五,下了一场秋雨,天气骤然冷了下来。 孔缺终于闯过了生死大关,一天天好了起来。 刘氏的绣品铺子“一品阁”静悄悄的开了店。 没有绣娘没有作品,就把程双双当初绣的嫁衣拿来做展示,没想到正好碰到县里一个大户的女儿出嫁。 刘氏就接了第一笔订单。 古代的嫁衣繁复而又讲究,刘氏一个人忙不过来。 程双双就痛快的将管家权还给她婆婆,日夜泡在一品阁里与刘氏共同奋战。 由于天气渐冷,对面娇容亭的生意渐渐冷淡了下来。 宋娇也考虑上了几个热菜,但是口味和品相都不太好,留不住客人。 宋恬装好了铺子,倒也没急着开店。 而是把文大娘给她送来的三大包辣椒拿来炒香,又用放在米舂里细细捣碎了,收获了一瓦缸的辣椒面。 这可害苦了王氏父子。 纵然听了宋恬的劝告,父子两人都带上了面巾,还是被辣椒的呛味儿冲的眼泪直流。 “恬丫头……阿,阿嚏!” 铁山叔揉着无比受伤的鼻子,十分怀疑。 “这东西真能好吃?” 放进菜里岂不是要把客人呛个半死! 宋恬笑笑: “铁山叔不用着急,很快您就知道了。” 说着转头问王锁柱: “锁柱哥,让你找的牛羊肉铺可找到了?” 王锁柱红着脸点头: “嗯,张记肉品铺,每天二十斤牛肉三十斤羊肉,下水骨头价格减半,开业后每天卯时送来。” 宋恬点点头: “行。 样品你拿回来没有? 我今个儿就给大家露一手!” 宋恬让王铁山在后厨架了两口超级大铁锅,刷干净了,将牛羊肉加骨头分别洗净,冷水下锅,炒掉血水浮沫。 加八角调料慢火炖煮两个时辰起。 没多久,就飘出了浓郁的香味儿。 “哟,宋掌柜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呢?” 有路过的行人朝店里张望。 宋恬坐在门口悠闲的嗑着瓜子: “铺子新上的品类,还没做成,等铺子重开时再揭晓。” 那人咽着口水: “一闻就是好吃的,这是牛肉? 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贵!” 宋恬依旧笑的神秘: “不贵不贵,还是平民价格,婶子到时候一定来尝尝!” “恬丫头,你这是……又整的什么新花样?” 杨树才领着四个小伙计来了。 前些日子宋恬想买几个奴籍伙计,杨树才自告奋勇帮忙挑选调教。 这不,完成任务来交货了。 宋恬放下瓜子将杨掌柜让进店里,又给上了茶水: “杨掌柜猜猜?” 杨树才皱起鼻子嗅了嗅: “我猜是炖羊肉,要不就是羊肉汤!” 可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宋恬呵呵一笑: “对,也不对。” 她看着一脸稀奇的杨树才。 “刚好我今日就要做出来试试,杨掌柜就留下来尝尝我这新品怎么样!” 杨树才正求之不得,赶紧答应。 把那四个小伙计跟宋恬交付了。 “这是我精心挑选的,年龄都在十七到二十岁,老实肯干,已经在醉仙楼教过规矩了,直接可以上手。” 他把四个人的身契递给宋恬。 宋恬好奇的打量着几个小伙子,倒是都挺精神的。 “你们都怎么称呼?” 来店里做活总得分清哪个是哪个? 几个人面面相觑。 杨树才呵呵笑着: “他们是买卖的奴仆,到了新主家都得主家起名字,以后他们就是你的私产了,名字得你起。” 宋恬觉得怪怪的。 但既然买下了他们,她也得尽到一个做主人的责任。 想了想,道: “为了方便好记,我就以东南西北给你们命名,又是天渐冷时来的,不如就叫寒东,寒西,寒南,寒北。” “行,挺好听的。” 王铁山点头。 杨树才笑吟吟的看着她: “只知道你相公学识渊博,没想到恬丫头也是个有学问的,起个名也这么文雅。” 宋恬谦虚了一下,觉得后厨里的牛羊汤该是炖的差不多了。 就去做了几样新品先给大家尝尝。 首先是灵魂调料油泼辣子。 起锅烧热油,油温差不多了就将辣椒面分次下入,炸到焦香四溢,辣度适中,再放上炒香的芝麻。 这可是宋恬曾经必不可少的下饭神器,她可是个无辣不欢的主! 然后又和面醒面,煮了一锅细拉面。 其实作为一个南方人,宋恬更爱嗦粉,只是米粉的工艺比较复杂,耗时比较长。 她以后再慢慢研究。 煮好的拉面加上一勺炖了两个时辰的醇厚牛骨汤,切上几片软趴香糯的炖牛肉,撒上香菜葱花,淋上一小勺辣椒油。 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就做好了。 煮熟的羊杂切细,浇上同样炖了两个时辰的羊肉汤,葱花香菜飘在表面,再来一勺灵魂辣椒油。 热辣喷香! 还有宋恬早上煎好的葱油饼,外加两样小菜,一起端上了桌。 “来,大家尝尝,味道怎么样?” 杨树才作为一个资深美食家,先动筷子尝了一口面。 “嗯,软硬适中,劲道爽口……” 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香味儿,唇齿留香。 然后就勾的他喝了一口汤。 在这微凉的天气里,一口浓香热辣,烫的他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 尤其是停留在口舌唇尖上的微微辣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然后他就捧起碗来,唏哩呼噜喝了起来。 那边还等着他评价的王铁山,看了他这副架势,也端起碗来喝了一口。 “嗯,香!” 他咂摸了两下嘴,只觉得口中辣辣的,有点疼,但又说不出的好吃,让人忍不住继续喝它! 就见他也捧着碗,唏哩呼噜的喝了起来。 王锁柱:…… 算了,还是别等他们了,自己来。 端起碗喝了一口,整个人瞬间舒爽! 他眼睛亮亮的回味了一下热汤下肚的感觉,也忍不住捧起碗来唏哩呼噜的喝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铺子都只能听见唏哩呼噜喝汤的声音。 宋恬看这效果,应该是还算满意的。 对着站在一边的东南西北四人,道: “厨房里有给你们盛好的羊杂汤,太烫了我端不过来,你们自己端了找桌子吃。” 几人早已看的流口水,可听说竟然还有他们的,皆是不可思议。 寒东年纪大一点,率先道了声谢: “谢东家恩赐!” 然后就带着几人去端汤找桌子了。 宋恬又去厨房做了一碗牛肉面,端去后院去看孔缺。 自打醒过来,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句话不肯说,宋恬得想办法开导开导他了。 第142章 你真想这般认输? “这是什么?” 孔缺伤好了大半,只是不爱说话,但吃饭还是很带劲的。 干光了宋恬一大碗牛肉面,拿着宋恬塞给他的小册子,好奇的问。 宋恬尴尬的咳了一下: “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学两招? 这是祖师爷传给我的秘籍。” 孔缺好奇的翻开来看了看。 里面是一张张灵魂画风的原理图,上面还写着错字连篇的项目名称: “大变活人?” “白纸变钱?” “人体漂浮。” “帽子里取兔子” “断绳还原……” 孔缺看着那一张张画风极简的原理图,竟然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表情也开始认真。 宋恬尴尬到不行。 她只在网上随意刷到过一些魔术解密视频,也不知道记得全不全,给了这家伙不会是害了他? “那个…… 祖师爷是个怪人,这东西也未必是真,你看个乐子就成,也不必全当真。” “多谢宋娘子相救之恩。” 孔缺已经一个翻身下得床来,给宋恬施了一礼。 弄得宋恬不知所措。 她那本小册子就是拿来糊弄人的,看他整天郁郁寡欢的,画出来给他逗个乐子。 “你快起来。 这段日子你帮了我不少忙,我也没什么好感谢你的。” 她把孔缺扶起来。 看见他床头放着一只小包袱,惊讶道: “你这是要走了?” 孔缺点点头: “我在这儿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原本就是要走的,因为一些别的事才耽搁了这么久。” 他一直不愿说。 其实他自小随师父在外游荡,回丰林县是寻亲的。 那个从小把他卖给人牙子的父亲。 听说他拿着卖他的钱又娶了个老婆,还给他生了个弟弟。 虽说早年间被人牙子倒卖吃了不少苦,可自从跟了师父,孔缺的日子还是比较好过的。 这次回来,就想看看从小与他相依为命的父亲过的怎么样。 结果才知道他摔断了腿,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孔缺从黄家骗来的钱,悉数给了父亲看病。 可这段时间后娘又找到他要钱。 孔缺实在没有了,就拒绝了她。 才知道之前那些钱根本是不给父亲看病了,而是给她的小儿子拿去赌了! 那可是一千两银子! 孔缺气不过,回去找她们母子理论。 没想到瘸腿父亲竟还护着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孔缺没忍住说了几句重话,后娘记恨,把他行骗的事捅了出去。 黄家栋自然不是个好说话的,听说了这件事,叫人找到孔缺打了一顿。 看他刚受伤的情形,想来是没想留活口的…… 宋恬看他这样子,知道他八成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摸了摸身上的荷包,掏出十两银子来。 “你走的这个档口真不巧,正是我缺钱的时候。 这十两你拿着,路上当个盘缠。” 孔缺也没推辞。 除了之前在宋恬这儿赚的几两银子,他是真没有别的家底了。 “以后若是能再遇上……” 孔缺难得的露出几分伤感。 “算了,像我这样的骗子,还是不要再遇上的好。” 宋恬却开口笑了: “若是再遇上,想骗我是有点难。 但请你吃顿好的我还是有能力做到的。” 孔缺也笑了。 背上他的小包袱,出去跟认识的人都打了招呼,就真告辞了。 宋恬看着他略显孤寂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对面的娇容亭,今日基本上没有客人。 小武和几个伙计躲在厨房里,百无聊赖的聊八卦。 “哎,那个姓钱的,今个儿又来了!” 一个小伙计神秘兮兮的说。 另一个露出个同样神秘的眼神。 “没听见吗,这都小半个时辰了,咱们东家的叫声还这么凄厉!” 东家是个刚死了夫君的小寡妇,这大家都知道。 可每次那个姓钱的来,都跟老板娘一起待在屋子里一个多时辰。 然后他们就能听见凄惨连绵的尖叫声。 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们都小声着点儿,东家岂是你们能随意议论的!” 小武满脸不悦。 想说有这时间嚼舌根,还不快点去干活! 可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大堂,半个人影都没有,确实也无活可干。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就要失业了。 两个伙计之前看他受宋娇重视,还有点怕他。 但这许多天酒楼不开张,宋恬已经对小武发了好多次脾气。 小伙计们才算看明白。 并不是小武更受重视,只是因为他从对面铺子来的,手里握着凉皮方子,这才有了些底气。 如今凉皮生意冷了,他跟他们其实是一样的。 “别仗着老板娘多看你几眼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我跟你说,那个姓钱的一看就是个心黑手辣的,老板娘那么泼辣的人,都被他折磨的死去活来。 回头再把你当小白脸子处理了!” 两个人鄙夷的说着,找了个更隐蔽的角落继续吃瓜去了。 小武听着楼上隐约传来的惨叫声,心里不是滋味儿。 宋娇对他来说算是知遇之恩,不管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希望她能过的好的。 过了不知多久,楼上的声音终于平息了。 钱三一脸靥足的从楼上下来。 小武一边拿着抹布擦桌子,一边暗暗的看了看他。 尖嘴猴腮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东家怎么会跟这样一个人! 还是这般不清不楚的…… “看什么看!” 许是小武眼神太过犀利,被钱三发现了。 不过他刚发泄完,没有往日的戾气。 “听娇娇说这凉皮方子是你带来的?” 他上前盯着小武,眼神不怀好意。 “如今酒楼这么冷清,再不盈利也就没必要开下去了。 看在你曾帮了娇娇的份上,提醒你一句,赶紧另找出路,我可不养闲人!” 小武攥了攥手里的抹布。 看着钱三春风得意的迈着四方步出去了。 “狗杂种!” 他恨恨骂了一句,抬头便看见宋娇松松垮垮的披了一件衣裳,胳膊上脖子里青紫一片。 甚至额头上还有一处清晰的牙印! 小武有点不敢看: “东……东家!” 宋娇不躲不闪,一副眼神空洞了无生趣的样子。 她弄不了钱三。 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扳倒宋恬。 “对面铺子里今日好像格外热闹,你去探探她又在搞什么新花样?” 小武不情不愿的抬头,对上宋娇一双充满怨恨的眼。 “东家?” 他是从宋恬那偷了凉皮方子跑来投奔的,如今酒楼这般模样,他哪里还有脸再回去! 宋恬翘起嘴角露出个不屑的笑容。 披在肩上的外衫应声滑落,露出饱满圆润却布满青青紫紫的肩膀。 “你难道……真想这般认输?” 小武咽了咽唾沫! 第143章 独家秘方,概不外传 谢云哲很快适应了学院生活。 可就是他那个舍友陈明…… 有点太热情了! “谢兄,你晚饭吃了没? 我刚好去食堂,一起给你带回来?” “谢兄,笔墨纸砚你还够不够用,我今个儿下山,用不用帮你捎带些?” “谢兄,你衣服脏了一块,快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要不让夫子看见了,定要说你衣冠不洁!” 帮带东西也就罢了。 每日起早抢着为他叠被,还上手扒他脏衣服要给他洗。 就让谢云哲感觉很不适。 “不劳陈兄,我自己能整理好内务!” 他冷淡的躲开了陈明的咸猪手。 陈明一脸尴尬: “呵呵,谢兄别介意,我家兄弟姊妹多,我是老大。 照顾那帮小毛头习惯了。 看谢兄白白净净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就忍不住想上手!” 他倒也没坚持。 收回手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对了谢兄,你是天字班的,又是院长破格招收的学生,天资一定很高。 以后我能不能借你读书笔记看看,也增长些见识?” 谢云哲阴沉的回头看了看他。 就见陈明不好意思的挠头: “我虽然进了地字班,但家里情况不宽裕,没有多余的钱给我买辅导书,成绩在班里也是吊车尾…… 我……” 他有些难为情。 “我这般讨好谢兄,也是想让你帮我补习补习功课……” 谢云哲一想。 此人平时的确十分节俭,用的脸盆毛巾都是旧的,被褥衣服也洗到发白。 “可以。” 他终于缓和了神色,点了点头。 陈明喜出望外: “真的!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 他上前就要拉住谢云哲的手。 但看他一脸介意的往后躲了躲,才意识到自己太热情的毛病又犯了。 “嘿嘿!” 他再次挠了挠头,态度颇为诚恳。 “对不住了,我这人就这毛病。 但谢兄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一定注意!” 说着看见谢云哲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赶忙歉疚的告辞: “那就不打扰谢兄用功了,咱们晚上再见!” 谢云哲微笑着同他告了别。 再转过头来,脸上已经是阴沉一片。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对周围出现的一切异常都保持敏感。 这个陈明…… 会不会有猫腻? 这么不厌其烦的接近他,会不会另有所图? 谢云哲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低头继续看书…… 又过了几天,突然刮了一阵北风。 天气骤然变冷。 街上的行人都换上了带棉的夹袄,缩起脖子来形色匆匆,不让冷风灌进衣服里。 宋恬选择在这一天开了店。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过后,便是舞狮舞龙的队伍穿街而过。 纵然冷风呼啸,也挡不住街坊邻居们纷纷好奇: 这是哪家有喜事啊? 可问明白了才知道,是恬恬小饭铺重新开业。 卖的是羊汤牛肉面! “嗨,这有什么好吃的。 她家对面的娇容亭也卖羊汤牛汤,清汤寡水的还带着一股腥膻味,难吃的很!” 宋娇派了小武来打探情况。 小武没好意思自己去,花钱雇了个人过去问了问。 说是店里在炖牛羊肉。 他就回去跟宋娇说了。 宋娇赶紧安排人上了菜单,生怕被宋恬抢了先。 可宋恬的活动力度十分的大: “人家开业第一天羊汤,其他菜品八折!” 之前还嫌弃羊汤不好喝的那位眼睛一亮: “是吗?” 这大冷天的,还要赶着去上工。 要是能喝上一口热乎乎的羊汤,就算是有膻味儿他也忍了。 何况还是的! 于是,纵然天气寒冷,宋恬的小铺子里还是人头攒动。 她把隔壁铺子也包了,扩了近一倍的容,门外还是有等位的食客。 宋恬也不让他们白等。 的羊杂汤一人一碗,还有能顶饱的葱油饼: “今日多谢大家能来捧场,里头的顾客已经满了,大家将就一下就在外面先凑合凑合!” 他和寒东手脚麻利的给大家盛汤,一边热情的招呼。 有人已经喝上了羊杂汤。 一口下肚,辛辣鲜香,回味无穷! 整个人都暖和过来了。 “啊—— 宋掌柜这羊汤真是好滋味,尤其这香香辣辣的红油,真是让人打开口味!” 那人端着碗好奇。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以前怎么从来没吃过? 宋恬神秘一笑: “这可是咱们铺子的独家秘方,概不外传。 您要是觉得好喝,以后可常来啊!” 恬恬小饭铺的独家调味料,香辣刺激,让人欲罢不能的神奇红油辣子,就这样传播开来。 “听说了吗? 吃了那东西让人口舌生津,食欲大开,还能让人通体舒畅!” “是嘛?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 “不知道,只知道鲜红如火,油滴状的,里头还有或黑或红的碎末。 听人说是从番邦传来的稀有香料调制。 不光美味,还能活血通络,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呢!” 人们总是对不了解的事物充满神秘感。 这红油辣子被传的神乎其神,越说越离谱。 “果真这般神奇?! 走,赶快去尝尝去!” 不到三天时间,全丰林县都听说了这种功能神奇口味独特的秘制调料,呼朋唤友相携一起去恬恬小饭铺尝试这种新口味。 对面的宋娇和小武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去买两碗回来尝尝!” 她指着小武。 小武本想拒绝。 但看到她脖子上的脉搏一跳一跳的,就好像一只小鹿踩在了他的心巴上。 他看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 要他自己去买是不可能的。 在巷子口随便拦住了一个人,给了一钱银子。 很快他就从恬恬小饭铺端出三个碗来。 宋娇看着眼前的一碗羊杂汤,一碗牛肉面,还有一碗像面又像粉条的东西。 嫌弃的皱了皱眉: “这也没甚稀奇的啊!” 钱三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这个月要是再不盈利,这个铺子就要撤了。 花了那么大本钱做装修门面,可就上个月卖凉皮换了点钱。 但为了打压宋恬,都是低价出售,根本没赚回本来。 宋娇此时才觉得宋恬果真是有一手的,经营铺子根本没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尝试的吃了一口那种没见过的面条—— 就是米线。 爽滑劲道,一口嗦进嘴里,没嚼几下就滑下去了。 独特的口感加上浓郁的汤汁,还有一种直透灵魂的香辣味儿。 的确是很好吃。 她又喝了一口汤,吃了一口面。 味道都很独特! 比她厨房里做出来的牛肉汤好喝多了。 宋娇烦躁的扔掉了筷子,又对小武发号施令。 “想办法给我弄点这种红油来,要快!” 第144章 倒也不必这么实诚 青山书院,学生们正在如火如荼的准备十月份的府试。 大夏朝的科举没有年龄限制。 只要到了十岁就可以下场县试,以后的考试则多少岁都可以参加。 内院的十个班里,已经好多人过了院试,成了秀才。 比如周子建就是这样的。 但也有进学晚或者资质稍差者,只是童生。 再或者,就如谢云哲这样的,资质挺好,但下场较晚,就只过了县试。 同时,书院还有末位淘汰和重新选拔政策。 内院十个班的学生若是两次考不过府试,三次过不了院试,都会被淘汰到外院班级去。 而外院学子若是表现突出,经院长和内院夫子考核合格,也可以升到内院来。 陈明家境贫寒,读书起步比较晚,也只过了县试。 而且他之前考过一次府试了。 若是这次再落第,他就只能被赶到外院去。 同时与他们一起下场的还有四五个学生,都是今年才入学的,也有先前考过一次的。 隔壁寝室的徐磊算一个。 其他的谢云哲都不太认识。 “谢兄,就快要府试了,你紧不紧张?” 吃饭的时候,陈明搓着手,问谢云哲。 谢云哲还在回想课上夫子的讲义,闻言只清淡的点了点头。 陈明叹了口气,戳着眼前的一碗牛肉炖土豆。 他家里生活条件差,全家人勒紧了裤腰带才勉强供他上了学。 以前这么好的饭食他连想都不敢想。 可如今马上就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陈明对着炖的软烂的牛肉块,也没了胃口。 “谢兄天资聪颖,人又勤奋。 哪像我!” 他自嘲的苦笑了一下。 “原本就出身泥泞,却梦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 也拎不清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谢云哲:……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这次能参加科考,还是他家娘子拼上性命争来的呢! 陈明见他无动于衷,自我尴尬了一会儿。 又道: “我听说夫子们都很喜欢谢兄,为了这次府试,连院长大人都临时给你开了小灶,单独授课!” 谢云哲继续吃饭。 “嗯。” 符院长曾经教过谢伯岚,对他的遭遇不胜唏嘘。 同时也对谢云哲的才华十分肯定。 就是他之前受过的教育与科举内容有些出入,符院长为了能让他尽快适应科考思路,叫几位夫子对他多指点一二。 顺便利用晚休时间,给他改了一篇策论。 为此还遭了不少人眼红。 其中闹的最厉害的,就是宋恬的旧情人周子建! 他仗着家世好又有钱,收买了一群追随者,对谢云哲孤立,打压。 到处宣扬他靠着黄家栋的关系才进的天字班,引得不明真相的人对他指指点点。 如今又说他得了院长青睐是靠着一张脸! 弄得谢云哲在书院里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到哪儿都能听到对他的恶意毁谤声。 谢云哲忍了又忍。 若不是娘子不喜他用阴谋手段,早给这帮人点颜色看看了。 可他能科考的机会来之不易。 也不想再让娘子失望。 只能对这些恶意视而不见。 反正冷眼受多了,早就习以为常。 只要姓周的不要太过分,他就不会主动出手。 可陈明显然不是个普通学生。 就在所有人都对谢云哲议论纷纷的时候,他却还主动靠近,一点儿也不担心被他的名声波及。 “谢兄!” 此时,他满脸堆笑的凑近谢云哲。 “那个…… 前几天你答应把你的笔记借给我看,能不能……?” 谢云哲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陈兄若是不说我还真忘了!” 他从书包里取出一本笔记,推到陈明眼前。 “我和陈兄是一个寝室的同窗,你有什么话以后直说就是,不用不好意思。” 陈明笑了笑,赶紧拿起笔记翻开来看。 谢云哲一边吃饭一边静静地观察。 他对这个陈明一直持怀疑态度,总觉得这人有些热情的过了头。 而且在全院学生都对他抱有恶意的时候,他还不管不顾的凑上来套近乎。 就让谢云哲不得不防了。 要他的笔记。 有何目的? 模仿字迹? 还是诬陷他夹带小抄? 因此他在给陈明的笔记中做了些手脚…… “谢兄,你这两处好像不对。 夫子都在课上讲过了,说这两个地方极容易弄混,让咱们都注意着点儿!” 看了一会儿,陈明突然指着笔记中的两处错误,认真的说。 谢云哲错愕了一阵。 没想到他居然会当面指出来。 原本想的是,陈明若是要了他的笔记去作伪陷害,他就可以自证: 这笔迹不是他惯常的写法,而且其中还有明显的错误,肯定是有人蓄意诬陷。 可没想到…… “是我大意了。” 他对陈明抱了抱拳。 “多亏陈兄及时指出,不然我就这样上考场,一定会吃大亏。” 陈明憨笑两声。 原本以为谢云哲对这次府试必定成竹在胸,没想到竟然也会在这种小问题上出差错。 “我将内院十个班这次要参加府试的同窗都召集了起来,组建了一个助学组,谢兄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下?” 谢云哲:?? 这个家伙实在是够热心的! “也没什么,就是几个同窗利用晚上时间一起学习讨论,分析重点难点,顺便再押押题什么的。” 陈明继续解释。 原本觉得谢云哲受夫子们青睐,连院长都亲自给他讲题,当是不屑参加他们这种集会。 但目前看来,他的学问也不过如此。 只是为人高冷了一些,不太爱与人说话。 谢云哲眉目舒展: “好。” 也许真是他草木皆兵了。 陈明大概就是天生热情,爱操心的性格。 刚好他因为周子建联合众同窗孤立他的事觉得心烦气躁,参加了他那个什么组,结交个把同窗,也显得自己不那么鹤立鸡群一些。 陈明一看他竟然答应了,甚为高兴。 正要跟他介绍介绍助学班的同学们,就听得一声嘲笑: “哟,这不是靠着色相巴结乡绅才进咱们天字班的谢同学吗!怎么,连自己的同窗都不放过? 还是这位……” 周子建看着对面的陈明,露出意味不明的坏笑: “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陈明瞬间黑了脸,起身挡在谢云哲面前: “休要血口喷人,谢兄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觊觎谢兄家的娘子才处处针对他的。 那天你趁他不在,纠缠谢家嫂子,我都看见了!” 此言一出,不光周子建恼的不知所措,谢云哲也一口饭差点喷了出来。 这位陈同学,倒也不必这么实诚! 第145章 吃一堑长一智 恬恬小饭铺二次开业,生意再次迎来火爆高峰。 早起上工的掌柜伙计,需要在外奔波的贩夫走卒,带着孩子没工夫做饭的后宅主妇,山珍海味吃腻了想换换口味的大户主子…… 都会一大早顶着寒风,来一碗热乎乎香辣熨帖的羊杂汤。 体力劳动者就来一大碗牛肉面,配上鲜辣爽口的特制小凉菜,别提有多舒爽。 而牛肉粉则更受深宅大院里夫人小姐们喜欢。 不似面条那般厚重,一口爽滑,汤汁醇厚,配上微辣刺激的口感,简直不要太享受! 这不,连捕快班的小伙子们,巡逻的间隙也不忘来喝上一碗羊杂汤。 “宋娘子,给咱们兄弟一人一碗羊汤,辣子要重一点儿!” 江峰在捕快班已经成了一个小领班。 今日带着他麾下的三个小兄弟巡逻。 刚转了一圈,就赶紧钻进了恬恬小饭铺里头。 “江大哥稍等,马上就给您上。 兄弟们先喝口热茶!” 宋恬麻利的上前擦了擦桌子,又给每人倒了杯热茶。 几个小捕快冻得满脸通红,搓着手感叹。 “这天儿真是一天冷似一天,以后出门就得带帽子了!” 寒东此时端了四碗羊杂汤,几样小菜,并一碟葱花饼,恭敬的给各位摆上。 江峰面露疑惑: “小兄弟,我等只要了羊杂汤,其他这些……” 虽为捕快,但其实他们的俸禄并不高。 加之还要养家糊口,平日里也挺紧巴的。 寒东灿烂一笑: “是我们掌柜吩咐的,各位大人每日执勤辛苦了,只要你们来,小菜和葱油饼都是!” 顶着寒风走了一大圈,几人腹中的确有点饿了。 看着这色香味俱全的葱油饼,还有下饭小菜。 几个小捕快口水直流。 “那多谢宋娘子了!” 江峰也有点饿,没跟宋恬客气。 宋恬在旁边招呼顾客,给一个穿了斗篷带着兜帽的客人上了一碗牛肉粉。 “江大哥别跟我客气,我这小铺子多亏你和张捕头照拂,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再说你们捕快起早贪黑,还要巡逻查街,都是为咱们百姓安宁。 理当受咱们爱戴!” 她这一番话引起了食客们的共鸣。 “宋娘子说的没错! 我有个表兄是外地的,来看到咱们这竟然还有捕快巡街,大为惊奇。 他们那的捕快只会搜刮民财,可不会替老百姓们办事!” “是啊是啊,张捕头治下有方,是咱们丰林县百姓的福气!” “刚刚我还为宋掌柜不给我送小菜油饼生气呢,可你们这一说,我瞬间也平衡了!” 说话的那人掏出一钱碎银子来放在桌上。 “都是做小生意的,宋掌柜也不容易,以后官爷们的餐食,我也出一份力!” 宋恬没想到还有人愿意掏钱,很是感动了一把。 但她还是把钱都还给了那人。 “王掌柜使不得,官爷们到我这儿吃饭,自然是得我照应着。 改天他们去您那了,您再招待不迟!” 江峰看的心里暖呼呼的。 他参加捕快招选,目的就是惩奸除恶,除暴安良。 当时娘还劝阻他,说这个活出力不讨好,百姓们天然对这身缁衣有敌意,认为官匪一家,都是欺压老百姓的。 可如今这般情景,他自觉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老百姓,还是记着他们的好的! “多谢各位乡亲,我等穿着这身衣服,就有保卫一方的责任。 虽然有时候也会力不从心,但江峰替我们头儿,替全体捕快兄弟向你们保证。 我们会尽力保护好丰林县的百姓,保护好咱们得安全和财产!” “好!” “好!” 铺子里响起一片叫好声。 热烈的气氛跟外面寒冷的秋风形成了鲜明对比。 盖在兜帽底下的小武心情不佳。 他都来了好几回了,也没弄清楚宋恬的红油放在什么地方。 若是再完不成任务,回去东家一定又要发脾气。 眼看着九月又要过完。 他恐怕…… 很快就再见不到她了! “宋掌柜,你这红油辣子到底是什么做的,能不能给咱们透个底啊!” 有人忍不住好奇,又问了宋恬这个问题。 吃饭的食客们纷纷抬起头来看着她,都很好奇这喷香诱人,香辣开胃的红油到底是什么做的。 宋恬神秘一笑,目光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伪装的极好的小武,道: “独家秘方,概不外传! 众位若觉得好吃,就常来光顾,若想套我的话出来,还是免开尊口。” 倒也不是她不想分享这辣椒的秘密。 只是她留着这秘方还有妙用呢! 众人垂头丧气的低头吃饭。 小武也默默吃了一口牛肉粉! 的确是味道鲜美口感独特。 东家这次输的也不算冤! 他灰心丧气的想着。 兴许这就是宋娇的命运,他算是帮不了了。 正想放弃。 就听江峰又跟宋恬搭话: “宋娘子这次请的这几个伙计可还底实? 不能再像上次那个叫小武的一样忘恩负义!” 小武的事他都知道。 但这种事,在大夏的律法上算不得违法。 他们也不好插手。 本想暗地里找找小武的麻烦给宋恬出出气,可宋恬还是一口拒绝了。 说他们是捕快,这般行事会降低在百姓之间的威望。 宋恬呵呵一笑,眼光又往黑衣黑帽的小武身上一瞟: “江大哥放心,吃一堑长一智,我已经将秘方妥善安置,锁进了柜子里。” 说着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钥匙。 “除了我,谁都拿不出来,更别说想偷了!” …… 当天夜里,原本是该寒西守夜。 可他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肚子一直很不舒服。 宋恬就让他回去休息了。 “恬丫头,要不今晚上我来看店?” 王铁山不太放心。 宋恬摆摆手: “铁山叔不必,您都累了一天了,也赶紧回去休息。” 她回头看了看厨房灶旁一个小柜子。 “这么多天都相安无事,估计今天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铁山叔也着实是累了,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还不忘提醒: “那柜子的锁头你再检查一遍,这可是关系到咱们店里这么多人生计的大事,一定不能马虎了。” 宋恬从善如流的取出腰间钥匙,打开那个小柜子看了看,一个巴掌大的小瓷瓶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 “放心,东西还在呢。” 宋恬说着,仔仔细细又上好了锁,灭掉了店里所有的灯,跟王铁山一起出去了。 躲在房梁上看了半天的小武,终于顺着一根柱子爬了下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摸到那只小柜子,摸出腰里的小撬棍轻轻一撬。 锁头应声而开! 他笑着掏出里头的小瓶子,不屑的吐槽: “真以为一个小锁头就能阻的了我? 愚蠢!” 第146章 好钢用在刀刃上 第二天一早。 娇容亭。 宋娇看着桌上那个只有巴掌大的小瓶子,目露怀疑。 “这就是所谓的‘红油’,宋恬的独家秘料?” 这长得也太低调了? 小武赶紧点头: “千真万确。 我亲眼看着宋恬把这小瓶子宝贝似的藏在柜子里。 上了锁,只有她自己有钥匙,每天晚上收工之前还要检查一遍。” 如今他帮宋娇拿到了对家的秘密配方,这下娇容亭就不会关张了? 他以后,还能天天看到老板娘。 宋娇仍是不太相信,打开瓶子看了看。 的确是鲜红的油状物体。 凑在鼻子上闻了闻。 辛辣中透着一点儿焦香。 的确是之前吃羊杂汤时那个特殊味道…… “若这真是她的密宝,都弄丢了怎么还会全无动静?” 她透过窗棂往外看了看。 今日天气愈发的冷,阴沉沉的还飘荡着几丝雨滴。 恬恬小饭铺门前依旧人满为患,挤满了大清早来喝热汤的人。 正疑惑着,就见宋恬裹了一件厚厚的羊绒斗篷,满脸歉意的出来跟大家道歉: “抱歉了各位邻里乡亲,今日的羊杂汤没有红油,都只有原味的。 大家要是能接受就稍微等会儿,若是接受不了,就去别家看看……” 等位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抱怨声: “怎么回事? 咱们爱吃你家的东西,可就是冲着那一口红油辣子来的。 这怎么还说没有就没有了?” 宋恬满脸歉疚: “对不住了各位,昨天出了点意外,红油辣子都丢了。 等过两天,过两天一定会有! 今天的羊汤都是半价,宋恬给大家赔不是了!” 等位的客人骂骂唧唧。 但人都来了,吃不上红油辣子,喝口热汤也是好的。 因此嘴上虽然抱怨着,但也极少有转头走了的。 宋娇这边已经得到了消息: “回东家,那边说今天没有红油辣子卖了,所以今天的羊汤都是半价销售!” 小武虽然拿到了瓷瓶,但也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一大早让店里的小伙计换了便装去对面等着,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宋娇拿着手里的瓷瓶微微一笑: “哼,没想到宋恬聪明一世,却在同一个人手里栽倒两次!” 她十分满意。 探身盯着站她对面的小武。 “你做的很好,若是这次酒楼能够翻盘,所得利润分你一成!” 宋恬不就是用这种方法拿捏了王家父子为她卖命吗? 她也会! “谢……谢东家!” 小武弯下腰去,看见宋娇探过身来,露出脖子里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宋娇看他涨红着一张脸,眼神都不知该往哪儿瞟的样子,甚为得意。 “哈哈哈……” 她发出一串娇笑。 伸出嫩藕一般的手臂,亲手将人给搀了起来。 “别这么拘谨。 你帮了我这么多,已经算得上自己人了,有时间到我房间来,尝尝我新买的好茶!” 小武一张脸更红了。 她…… 是那个意思吗? 真是那个意思吗! 宋娇已经转头将瓷瓶给了进来报信的小伙计: “把这个给厨房,让掌勺师傅中午煮一锅羊肉汤! 另外再挂出招牌去,说娇容亭今日晚间供应红油辣子羊杂汤,牛肉面,让各位敬请期待!” “是。” 小伙计拿着瓶子出去了。 小武好半天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掌柜的既然得了这红油辣子,为何不午间就卖?” 宋娇瞅了他一眼,不屑道: “你懂什么,这叫好钢用在刀刃上!” 宋恬那儿一时半会儿弄不来这红油,定会惹得食客们纷纷震怒。 她得等对面把顾客的火气都拱的差不多了,才好出来打脸! …… 恬恬小饭铺里。 虽然没有辣子,但来吃饭的食客依旧火爆。 毕竟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天里,能喝上一口热乎乎的羊杂汤,也是件十分幸福的事儿。 而且宋恬的羊肉牛肉汤底都是真材实料,炖的醇香四溢,香味十足。 “宋娘子,这红油辣子,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 张有贵今日也特地来吃牛肉面,闻听辣子没有了,还十分可惜。 宋恬笑的有些心虚。 “昨天都用完了,还没来得及调配!” 张有贵点点头: “这东西工艺可是很复杂? 若是需要人手,我倒是可以给你调两个过来帮帮忙。” 之前没吃过也就罢了。 如今这辣味儿越吃越上瘾,突然吃这没有辣子的牛肉面,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不用不用,捕快大哥们都忙,我怎好因为这点小事就麻烦他们。” 宋恬赶紧拒绝。 这根本不是工艺的事儿! 张有贵看着手里没有辣子的牛肉面,叹了口气。 “那你可快一点调配啊!” 总惦记着那一口。 若是一直吃不上,这心里难免空落落的。 宋恬赶紧应是。 转头钻进了厨房。 “恬丫头,咱们这么弄,若是真出了问题可咋收场?” 王铁山听见了她和张捕头的对话,也有些担心。 虽说对面那丫头是恶有恶报。 但她到底也是个开酒楼的,望风的寒西已经来汇报过了,说是对面已经挂出了供应辣子红油的招牌。 这万一有无辜顾客被牵连…… 可是说不清啊! 宋恬倒不担心这个,给了铁山叔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放心,宋娇虽着急要压我一头,但也不是个行事鲁莽的。 咱们店里每次上新之前,我都做了什么?” 铁山叔不明就里: “装修铺子?” 宋恬摇摇头,笑道: “先做出来给你们尝尝,看看合不合大家口味!” 宋娇虽拿到了红油辣子,但不知道用法用量。 她总得试试口味才能拿出来卖。 所以这次的局,受伤的也只有宋娇和她那帮可怜的伙计了! 铁山叔觉得有道理。 随即放下担心,愉快的去忙他的事儿了。 小饭铺一整天都没用辣椒油。 中午的食客已经没那么多。 到了晚上,来小饭铺吃饭的人就更少了。 他们有人听说娇容亭挂了招牌说晚上有红油辣子羊肉汤,纷纷去看是不是真的。 结果…… 娇容亭大门紧闭,里头乌漆嘛黑,灯都没点。 门口的招牌也都撤了! 有好事者上前拍了好半天的门,斥责他们言而无信。 可里头全无反应,还飘荡出一股似有若无的恶臭来! 把大家熏得连声作呕,赶紧逃离了现场…… 第147章 找上门来 又过了一日。 乌云散去。 深秋的阳光柔和的照耀着大地。 恬恬小饭铺照常开了张。 外面依旧挤满了等位的人。 看见宋恬开了门,纷纷期待的伸长了脖子: “宋掌柜,今天可有红油辣子卖了?” 本来也不觉得那东西有什么特别稀奇,可如今吃着吃着突然没了。 才觉察味蕾早已习惯了那种香辣味儿,一天不吃就觉得嘴里没味道,饭菜都没有之前的香! 宋恬笑靥如花: “有的有的,各位客官请稍等,灶上已经开了火,马上就可以营业了!” 众人终于露出舒心的笑容: “太好了,还以为今天也吃不到了呢。” “就是,昨晚上对面酒楼明明说有。 我还以为又跟上次的凉皮一样,宋掌柜这边出了那边也学着做了呢。 没想到竟是扑了个空!” “是啊,要我说那娇容亭的掌柜也忒没信用了点儿,中午明明说是晚上就卖的,可晚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黑着灯静悄悄的。 不会是根本没有红油辣子,又夸下了海口,兑现不了逃了!” 有知道上次真相的大胆猜测: “你们还不知道,上次他们卖凉皮肉夹馍,实际上是偷了宋娘子的方子强抢人生意。 昨天小饭铺说没辣子了。 那边就挂出招牌说要卖辣子羊汤……” 那人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 “必定是背后又出了什么波折!” 若是宋恬听到了他这段话,一定要夸他神仙再世,料事如神! 等过了一会儿,宋娇惨白着一张脸来兴师问罪的时候。 大家对这位未卜先知的食客更加刮目相看了。 “宋恬,你给我出来!” 大家正吃的如火如荼,突然听得门外一声娇喝。 宋恬也没想到她竟有胆量找上门来,带着寒东和王锁柱出去应对。 “哟,这不是娇容亭的老板吗? 大清早的找我何事啊?” 看她这苍白如纸的脸色,和一摇三晃的身形,就知道学成给她配的料稍微有点猛了。 “宋恬……” 宋娇气势拿的很足,奈何腹中绞痛不止。 刚说了一句话,就忍不住弯下腰来扶着肚子。 “你……你竟敢暗算我! 我饶不了你!” 她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不光是因为腹中空空,绞痛不止。 还因为今天是钱三给她的留的最后期限了。 若是酒楼生意再没起色。 他就会撤了给她的投资,把酒楼卖出去,让她乖乖回家等着受折磨。 宋恬掐着腰,觉得她完全是自作自受。 “敢问宋掌柜要如何不放过我? 要报官吗! 我劝你还是省省。 因为,我也正想报官呢!” 身后的寒东立马上前来接话: “最近店里的伙计辣子吃太多导致上火便秘,我尊东家之命去药店拿了点儿通便的泻药。 谁知昨夜里不翼而飞。 也不知被哪个缺德的给偷去了!” 宋娇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 昨日自从中午吃了一顿加了红油辣子的牛肉面,整个楼里的伙计,包括只尝了一口汤的她,都开始腹泻不止。 她才开始意识到,自己是被宋恬给算计了。 但是宋娇不死心,觉得也许是牛肉出问题了呢? 于是又拿着那瓶红油辣子,给唯一没吃牛肉面的掌勺师傅吃了一口。 结果…… 那掌勺师傅如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你……你欺人太甚!” 她恶狠狠指着宋恬鼻子,脸上冷汗直流。 “早晚会遭报应的!” 宋恬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一时有点心软。 “我说宋娇,虽然之前你一直针对我,但细想起来,咱们两个其实没什么深仇大恨。” 她上前扶住站不稳的宋娇,撸起她一截袖子。 见她胳膊上青青紫紫的伤痕摞着伤痕,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内弄得。 “好歹也算是姐妹一场。 你若是以后不再针对我,我就想办法帮你逃离这个火坑,如何?” 刚开始她还想不明白虐打她的到底是什么人。 可回想起谢瑶的惨样,就不难猜测那个人是谁了。 宋娇心头略过一阵羞耻感。 就好像自己隐藏了好久的伤疤突然被人揭开。 她烦躁的甩开宋恬,恼羞成怒: “不用你管! 猫哭耗子假慈悲!” 若不是宋恬,她又何至于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可那个始作俑者之人,此刻却假惺惺的说要救她! 宋娇想想就觉得可笑。 “宋恬,你给我等着。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早已破防了。 气势也瞬间全无。 可还是咬着牙放了句狠话。 如果她真等着宋恬来救,还不如一头撞死! “掌柜的,这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寒东看着一身狼狈踉踉跄跄离开的宋娇,十分不理解她的行为。 掌柜的都主动给她递台阶想着化干戈为玉帛了,她怎么还执迷不悟? 难道真要搞破产了才肯罢休。 宋恬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叹了口气; “不用管她,咱们先回。” 机会已经给过了,人家不要,她也不必自作多情了。 …… “你这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 宋娇满身狼狈回去的时候,钱三已经在娇容亭等她了。 受不了满楼的臭气,还特叫了两个小丫头来将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 宋娇满脸苍白: “我的伙计呢? 我的厨师呢?” 钱三很不高兴: “反正这酒楼也不开了,我给都打发走了!” 宋娇瞬间发飙: “谁让你赶他们走的! 我还要教训宋恬那个贱人,没有人手我怎么开店! 快点把他们再给我找回来!” 钱三已经满脸阴沉,抓住了她一只胳膊: “宋娇你够了! 我能容忍你在外抛头露面这么久,已经仁至义尽。 你这酒楼开了不到两个月,银子净给我赔了大几千,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宋娇被拽了一个趔趄。 袖子被扯开了半截,露出上面新陈交替的於痕来。 钱三看的有些个兴奋,眼神贪婪的在宋娇身上游移。 “娘子为了赚钱,十天半月的都不肯回家。 为夫实在是想的慌。 把酒楼关了,娘子就老老实实在家做你的美娇娘,也省的为夫整天日思夜想的不是?” 他撒娇的凑上前来,扯开宋娇的袖子,张口就在她胳膊上咬了一口! 宋娇痛的大叫,本能的反抗,给了他一巴掌。 钱三捂着被打的半边脸,怔住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宋恬看着他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神,吓得连连后退。 钱三舔了舔嘴角的腥咸,露出一抹怪笑: “原来娘子喜欢这样的? 正合钱某口味!” 说着就揪起宋恬的衣领,不顾她如何挣扎,连拖带拽的拉进屋里去了。 第148章 原来是番椒 刚才那一幕看的人十分解气。 王铁山忍不住夸赞宋恬: “恬丫头你可真是神机妙算,怎么猜到她一定还会来偷东西的?” 宋恬笑了笑: “尝过了一次不劳而获的甜头,她自然看不过我还这般风光,一定会想办法来弄我所谓秘方调料。 这几日总能看见小武一身乔装来店里吃饭。 我就猜到,她肯定是忍不住要下手了!” 虽说下药这种事的确是阴损了一些,但宋娇躲在幕后,只让小武出面。 若不来点阴的,根本碰不到她。 “恬丫头,听说你这儿的新品,比当初凉皮还要火爆!” 杨树才刚帮刘大夫忙完济生堂开业的事儿,听说宋恬这儿新品大卖,立马又赶来了。 “咱这都是合作过好多回的老熟人了,你开个价,多少钱都行。 一定要把这方子卖我一份!” 之前的豆腐就已经给他和东家赚了不少银子。 后来又是凉皮,一个夏天盛销不衰。 东家更是在京城多开了好几家店,日进斗金。 听说老东家都夸他眼光独到。 已经放心将整个家族产业都交给他打理了! 宋恬笑靥如花,客气的将人让进来: “杨掌柜别着急,您先吃一碗我这儿的招牌牛肉粉,然后再做决定!” 杨树才一脸莫名: “咋啦,这是还不想卖给我? 恬丫头放心,醉仙楼走的是富人市场,抢不了你的生意。 再说凉皮咱不是也这么经营的吗?” 难道是宋恬想独占市场,也想开酒楼了? “你要是觉得价钱不合适,咱们都好商量。 少东家如此器重你,给你分个抽成也是可以的!” 办酒楼说起来简单,却也比这小铺子麻烦多了。 宋恬虽说能干,但在县城富人圈里没多少人脉,恐怕…… 杨树才是一片好心。 可宋恬不为所动,只将他扶到座位上坐好。 “上次杨掌柜走的匆忙,怕是没好好尝尝我这红油辣子的味道,今日我特地给你调一碗,你再尝尝!” 她本以为杨树才早看出那是啥来。 结果这位老人家竟然全然不知! 宋恬让铁山叔给煮了一碗米粉,她亲自舀了一大勺红油辣椒酱,给杨树才端上。 杨树才莫名,难道她这是又改配方了? 拿起筷子搅了搅汤,喝了一口。 鲜辣醇香,跟上次一样惊艳! “嗯—— 还是那样美味!” 他说着又夹了一筷子米粉。 “这个面条倒是跟上次不一样了,不像是白面做的。” 宋恬微微一笑: “您老好眼力,这是用大米磨浆,蒸熟了做成的米粉。” 杨树才嗦喽了一口。 爽滑鲜嫩,配上牛肉汤的醇香,果然比牛肉面还好吃。 “嗯嗯,很好很好! 这个米粉你是想一起卖给我? 那感情好啊,你出什么价钱!” 宋恬看他一副心急火燎,只想买她方子的样子,有些无语。 “杨掌柜,您再好好看看,我这独家秘料红油辣子,你可有点眼熟啊?” 这辣椒种子还是从他那得的呢,这老人家怎么全然不往这方面想。 杨树才这才用筷子挑了挑飘在碗里的辣椒油,里头有炸到黑红的碎末和几颗没磨碎的种子。 “这……这是…… 番椒?” 他有点不敢相信。 这玩意儿他今年种了好多呢。 都当盆景摆在包间里了! 宋恬看他终于参透了,欣慰的点着头。 “杨掌柜说的不错,我要是再把这方子卖给你,岂不成了骗子?” 杨树才还是不太理解: “可……可那番椒我尝过,辛辣难忍,灼得我口舌生疼,都快起燎泡了!” 作为一个遍寻美食的酒楼掌柜,他自然是什么东西都想尝试尝试。 结果没听东家劝阻,尝了一口。 差点没把他辣死! 宋恬忍不住又笑了: “这辣椒虽好,但不宜多食,杨掌柜定是觉得那果子通红诱人,咬了一大口?” 杨树才有点尴尬。 但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就听宋恬道: “这辣味,本不是一种味觉,只是受辣椒刺激产生的痛觉,一下吃太多自然受不了。 就像挨打一样,上来给你一顿杀威棒,人不死也残。 可若是用美人拳轻轻敲击,却成了一种享受!” 杨树才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这奇谈怪论,但听着倒真有几分道理的样子。 “所以这辣椒不能直接食用,晒干了磨成粉。 然后用热油烹制,削减其中辣味。 再加芝麻花生碎,增其香味儿。 然后亦不可多食,这么一大碗只用指甲盖这么小一点点即可!” 这个时代的人都还没吃过这么纯正的辣椒,对辣度的容忍更低,宋恬已经减少了很多用量。 杨树才惊奇的看着她: “你……你就把这配方给我了?” 即便只是这么简单处理,不知道的话,也够他琢磨好一阵子。 宋恬点点头: “这辣椒本就是从杨掌柜那儿得的,我自然不收钱。 不过,我想跟杨掌柜做的生意,另有其道!” 杨树才一听她竟还有别的门道,赶紧往前凑了凑,洗耳恭听。 宋恬于是将她琢磨了好久的事儿跟杨掌柜商议。 “如今咱们知道辣椒的妙用,这吃法一旦推广开来,辣椒必定供不应求!” 杨树才点点头。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跟我一起种辣椒?” 可他是个开酒楼的,不是办农庄的啊。 “算是,也不算是。” 宋恬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到: “我想让杨掌柜跟我一起,将这辣椒的种植法在丰林县推广开来。” 这点杨树才就不理解了。 “旁人若是手里有这种赚钱的门道,恨不得捂着谁也不让知道,恬丫头你怎么非要反行其道,要将这东西推广呢。” 那辣椒的种植,他亲身体验。 只要掌握好了疏密程度,一点儿都不难。 这要是推广开来,岂不是很快就能遍布天下了。 宋恬叹了口气: “无论是何种商业,早晚都是会遍布天下的。 咱们抢占了先机,已经能够大赚一笔。 只是如何推广,却能让不少人得益!” 这个想法来源于汪南村那些生活拮据的村民,还有孔缺救济过的许多流民乞丐。 也算是一种,精准扶贫策略。 杨树才仔细听了她的计划,十分佩服宋恬的胸襟。 “宋娘子大才,杨某——佩服!” 宋恬满脸期待: “只是这是个十分浩大的工程,只我一人怕是做不起来,杨掌柜可愿意助我?” 杨树才连连点头: “想我一介凡俗商贾,有朝一日竟也能参与这种为国为民的好事。” 想想就有一种热血沸腾的豪迈感。 “只要宋娘子肯牵头,我必定是全力响应!” 第149章 辣椒合作社 宋恬的想法是这样的: 醉仙楼背靠京城皇商,可以将辣椒的口味推广到上层阶级甚至全夏朝范围。 辣椒的需求量就一定很大。 她再说服知县开辟出一片土地,让那些无业流民甚至乞丐,生活困苦入不敷出者。 只要愿意出劳力的,都可以到她这儿认购种子,在知县开出的土地上种植。 种出的辣椒再由醉仙楼出高价回收,买种子的钱和土地租金也可以收完辣椒之后再上交。 甚至还可以预支肥料生活费,保证种植期间他们的基本生活保障。 相当于古代版的辣椒合作社。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如此一来,丰林县贫困人群将大大降低。 “可是恬丫头,如此无本万利之事,若引得全县农户趋之若鹜,可如何是好?” 虽然杨树才有心促成此事,但他也毕竟是个商人。 积蓄是有一些,但也并非取之不竭。 宋恬却让他完全不用担心: “人们对新生事物,总是会持保守观望态度,但凡是有点家底能够支撑生活的,都不太会冒险一试。” 说到底,是百姓们对朝廷的信任度不够。 不相信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虽然能预支少量生活费用,可也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若是时间花上了,精力花上了,东西种出来没人收换不了钱可怎么办? 又或者她发下的种子极难种,根本种不出东西来,只是骗他们白干活,岂不是亏了? 所以宋恬预测第一年能来认购种子的,必定是走投无路的流民乞丐,或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欠债累累的穷困之家。 “杨掌柜若是还有疑虑,我们也可设个门槛,规定上限人数,先到先得。” 杨树才左思右想。 觉得这件事若真能做起来,必定是个造福于民的大项目。 不说别的,就看恬恬小饭铺这火爆程度。 若是推广到京城去,必定也会在各阶层中引起轩然大波。 那就算是全丰林县都在种植辣椒,也未必能供应的上! “这个倒是不必。 你这项目是极好的,我得跟我们少东家再通个信,看看他愿不愿意入股!” 杨树才说着,转身兴奋的走了。 …… 对面的娇容亭里。 钱三终于结束了他的暴行,一脸靥足的穿好了衣服。 对躺在床上生无可恋的宋娇道: “娘子也别怪我狠心,虽说牛二留下了一些家底,但说到底总共也没多少。 你这酒楼不赚钱还亏损不少,咱也实在支撑不起了!” 他上前摸了摸宋娇那不瞒於痕的后背,面上闪过一丝兴奋。 宋娇却是疼的抽搐了一下。 但她忍住了不敢叫。 怕他听见了再忍不住又来一折磨一回。 “听为夫一句劝,乖乖回去做你的夫人。 等过了牛二丧期,我保证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咱们正儿八经做夫妻!” 宋娇瘫软在枕头上,欲哭无泪。 若真做了他的妻,她恐怕离死也不远了! “知道你对这酒楼有感情,今晚就容你再在这儿住一宿。 明日我可就带着人来看房子了,娘子还是乖乖回去住。” 他说的温柔缱绻,甚至还上前亲了宋娇一口。 可宋娇却吓得浑身乱颤。 刚才被他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生疼! 钱三穿上衣服,下楼交代了两个丫头几句,终于走了。 宋娇松了口气,挣扎着起身,到屏风后的净房里,想给自己洗洗。 只是刚一站起来,就扯得浑身的伤口疼。 宋娇痛的咧了咧嘴。 摸着肩膀上被钱三咬出的牙印,恨恨的骂了一句: “畜生!” 钱三每次都会弄得她伤痕累累。 又是掐又是咬的。 她越是痛的大叫,他就越是兴奋。 有一次还用带锯齿的锉子磨她的大腿。 简直禽兽不如! “东家…… 我……我这有药!” 不知从哪里响起一阵说话声,吓了宋娇一跳。 赶紧坐回床上用被子遮住身体。 就见屏风后的角落里,蹲着一个人。 “你是怎么进来的?” 宋娇并没有慌张,相反心里还有了别的成算。 小武吞了吞口水,瑟瑟索索的站了起来,犹豫着不敢上前。 “我……我知道东家一定不死心 ,想来问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可没想到……” 没想到钱三突然来了,还拽着衣不蔽体的宋娇! “这么说你都听见了?” 屈辱的泪水从宋娇脸颊上滑落。 刚才他一直都在! 却选择当了个死人! 眼睁睁看着她在钱三手底下受辱! 她哭的十分隐忍。 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眼泪无声滑落。 可看在小武眼里,充满了破碎的美感。 “东家。 我……” 他壮着胆子走出来,站到床边。 离宋娇只有两步之遥…… “他太可怕了,我……我不敢……” 小武听说过牛二的事,而且知道那人八成就是钱三杀的。 宋娇擦了擦眼泪。 “若是我现在让你帮我,你可愿意?” 她挺了挺腰背,搭在肩膀上的被子滑落下来,露出整片白皙。 被钱三咬过的地方渗着鲜红的血印,格外扎眼! 小武的腿有些软了。 不自觉就往前又靠了靠,蹲在宋娇的身前,眼神凝视着她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 “愿……愿意的!” 宋娇在他视线之外轻蔑一笑,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凑近他耳朵轻声道: “你可别后悔哦!” 说着一个翻身,将小武推到了床上! …… “你是说,要帮县里减少流民数量?” 许常寿拿着一卷案宗,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宋恬。 宋恬很认真的点头: “这个计划若是能够实施,县里的流民数量定是会减少的。 像汪南村这种贫困村子,也可从中得利。 知县大人出面,得百姓爱戴,以后在州府上官那里,也很有面子。 若是能够将辣椒产业做大做强,咱们县的税收也会更上一层楼。 至于我和杨掌柜,亦可得些实惠!” 算起来这是几方得利的好事,许常寿不是个迂腐的,定是会同意? 宋恬这样想着。 “县里的荒地的确是有很多,但大都贫瘠荒凉,不适合耕种。 还有,减少流民定然是好事。 可全县每年的税收也不多,还要抽出大部分上缴朝廷,接待往来的世家官员。 要支撑这么大的项目,恐怕……” 他也想造福于民,但也是有心无力啊。 杨树才和宋恬对视一眼: “这个无需知县大人操心,小人已经跟醉仙楼少东家通过气了,先期投入的银子他自会出。 后期如果进展顺利,还可以向县衙缴纳应有的税款。 大人只需露个面发个通告即可。” 许常寿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 不过说起来,有钱有势又能像醉仙楼东家这样按律缴税不作妖的,在丰林县的大户中还真是少见。 “替我多谢梁公子大义,若是真能帮到百姓,尔等皆是功德无量!” 第150章 丢失的学士服 自打上次陈明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了周子建的真面目,关于谢云哲的流言蜚语就少了一些。 虽然又增加了一些为抢夺人妻争风吃醋的戏码。 可那些脏水大半都是泼向周子建的。 谢云哲的日子,终于好过了一些。 他又加入了陈明的课后学习小组,跟这次参加府试的几个同窗一起学习讨论,相谈甚欢。 日子过的飞快! 转眼间,就到了休沐日。 谢云哲欢欢喜喜收拾东西。 虽说眼看就要府试了,但他这是第一次在外住校这么久,还是很想回家看看的。 尤其惦记娘子。 走时她花光了自己积蓄,将小铺子装修扩容,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可高兴着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一件衣服不见了。 这衣服不是普通的衣服,是学院特制的学士服,衣领上还绣着他的名字呢。 若是被别有用心者拿去,穿着它做了什么恶事…… 谢云哲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随时提防着别人对他搞小动作。 可那件衣服他好好的脱下来放在枕头底下的,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谢兄,你找什么呢?” 陈明这个时候进来。 谢云哲猛地转身看向他。 这个卧房就住着他们两个,平日里出去都会锁门…… “我压在枕头底下的学士服,陈兄可有看见过?” 他阴沉着一张脸,问。 早觉得这个陈明有问题。 先是假装热情跟他套近乎,又用打击周子建维护他声誉的办法赢取他信任,让他放松警惕。 然后偷了他的衣服,做一些不轨之事…… 然而陈明对他突然间表现出的低气压置若罔闻,摘掉身上的书包随意往床上一扔。 “哦,你的学士服啊! 我看你前两天路过竹林时不小心刮破了。 刚好今日我家小妹来探望。 她针线还不错的,我就拿去让她帮你补两针!” 陈明家住的远,又快考试了,他就往回捎了信说不回去了。 他娘怕他钱不够花,就打发他小妹来探望一下,顺便送了些生活费给他。 “你小妹? 在哪儿呢!” 谢云哲还是不太相信。 就算是要帮他补衣服,也得提前知会一声。 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快要吃人了。 阴沉到陈明再也无法忽视。 “就……就在湖边的凉亭里,她一个女孩子,不好进咱们男寝来,我……我就给她送过去了!” 真不知道又怎么得罪这位大公子了。 谢云哲也没跟他废话,抬脚就出了寝室,往湖边凉亭去了。 “嗨,谢兄,急匆匆干嘛去这是?” 隔壁的徐磊正要出门,看见谢云哲走路带风的出去,笑着问。 谢云哲也没搭理他。 若是有人趁这会儿穿了他的衣服做坏事,他还能赶上自证清白。 徐磊笑容僵在脸上,不知道他出了啥事。 陈明这个时候也急急忙忙出来,追着谢云哲而去。 他家小妹胆子小,谢兄这一脸凶神恶煞的,可别再吓着她。 “哎?” 徐磊刚想问问他谢云哲怎么了这是,被陈明一下撞上了肩膀,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个个都神经了!” 徐磊背着包袱骂骂咧咧道。 远远的,谢云哲就看到湖边的凉亭里,果然坐着个身形瘦弱的小姑娘。 他的心放下一点点来。 难道陈明说的都是真的? 思虑间已经走进了凉亭。 小姑娘正拿着针线在一件学士服上灵巧的穿针走线。 谢云哲也没打招呼,上前抓过学士服的衣领看了看。 领口处的名牌上赫然绣着“谢云哲”三个小字。 终于松了口气…… “你……你干什么? 这是我哥哥室友的衣服,你……你休要抢!” 小女孩十一二岁的样子,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跟她哥哥的一样洗到发白,还补了一块补丁。 “谢云哲,你有话好好说,别吓着我妹妹!” 陈明快步追过来,挡在少女面前。 谢云哲有些惭愧。 他再一次,错怪了好人! “对不住了陈兄,我…… 我还以为你要拿了我衣服做别的事……” 他挠了挠鼻子。 陈明看他这是恢复了正常,也不跟他计较。 “你说说你,我不过让妹妹帮你补个衣裳,这么大反应干嘛? 刚才我都以为你要打人了!” 谢云哲反应的确有些过了,心虚的笑了笑。 “陈兄以后若再动我东西,好歹跟我知会一声。 这衣服上有我的名字,若是出了别的事,我也说不清……” 陈明不明就里。 有名字怎么了? 不过是一件衣服! 这时候徐磊刚好经过,看两人拍着肩膀相互谦让的样子,随口道: “怪不得陈兄不回家,这是谢兄邀请你去他家了? 听说谢兄娘子是开饭馆的,厨艺如何,你回来跟大家说道说道啊!” 凉亭里两人愣了一下。 陈明率先羞赧一笑: “会不会太叨扰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云哲也不好再拒绝: “不会,我家还有客房。” 就当是赔罪了。 一个时辰之后,陈明兄妹便和谢云哲一起到了宋恬的小铺子。 “哟,今日是你休沐啊,我都忘了这回事了!” 宋恬忙得不可开交,看见谢云哲回来,不好意思的搓着两只手。 谢云哲稍微有点失落。 但看到宋恬的生意重新又好了起来,由衷为她高兴。 “这是我在书院的舍友,陈明,娘子之前见过的。 这是他妹妹。 今日休沐,陈兄家离得太远回不去,我就自作主张带回来了,请娘子安排两人住一晚。” 陈明兄妹看到店铺里好多人排队等位的盛况,惊叹不已。 宋恬觉得稀奇。 谢云哲向来是个心思阴沉的,除非觉得你有利可图,否则绝不会讨好深交。 如今竟然愿意带同窗回家留宿了? 是个好消息! “行,没问题。” 小铺子里人多嘈杂,她将几人带到后院,单独支了张小桌子。 问王铁山要了三碗牛肉粉,几样小菜,一碟葱油饼。 “你们赶了这么久的路,想来都饿了。 先吃点东西垫垫饥,等我忙完这一阵,咱们就回家。 我再好好整一桌!” “多谢嫂子,真是冒昧了!” 陈明这才回过神来,热情的对宋恬道谢。 随即喝了一口牛肉粉汤。 香滑的美味顿时充斥了鼻腔,热辣的口感同时给与他舌头口腔一次暴击! “嗯—— 怎么这么好吃!” 他夸张的转头看向谢云哲,嘴里还含着东西,含糊道: “谢兄能娶到如此手艺的娘子,可真是三生有幸!” 怪不得人家都成亲了周子建还在惦记! 谢云哲也被手里的牛肉粉给惊艳到了。 他看着陈明说不出话来。 这也是他第一次吃到这种新品! 第151章 家宴 这次谢云哲回来,宋恬才觉察似乎好久没见到刘氏了。 上次只是听说她的生意开了张,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 这段时间大家都是各忙各的,趁这次机会,也该好好聚聚了。 于是遣了小伙计寒北去一品阁报了信,告诉刘氏谢云哲回家了,让她晚间回家一聚。 可让宋恬没想到的是,程双双竟然也来了。 “双双怎的得空来? 你晚上不用回何家?” 上次请她来照顾刘氏,还是宋恬亲自上门请示了何家老太君,程双双的婆母姜氏。 这次她怎么一个人就来了。 刘氏赶紧给宋恬使了个眼色。 程双双看见了,脸色不大好看,却也没有隐瞒。 “师父不必暗示恬姐姐,其实也没什么。 何文宇回来了,听说我在外面开铺子,十分不高兴。 昨夜就去了他那个小妾房里。” 她揪着腰间的玉坠穗子,满脸不高兴: “那个家,不回也就罢了!” 宋恬劝她自己置产业,本是好心,可没想到竟弄到人家夫妻反目。 她心里挺自责的。 “都怪我不好,不该撺掇你出来抛头露面的……” 程双双赶紧摇头,亲昵的挽了宋恬的胳膊,挤出一丝笑来: “恬姐姐可千万别这么想,要不是你,我哪能知道这后宅之外,还有这么广阔的天地? 至于何文宇。 有那样一个挑拨是非的母亲,早晚会走到这一步的!” 说起来奇怪,夫君纳妾,她本该伤心。 可今天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反而轻松了。 不是我对不起你,是你先不珍惜这份夫妻情分。 以后她再在外行走,也就不必还顾及着他的想法了。 “如今我和师父的铺子蒸蒸日上,又接了好几个大单呢。 虽然请了两个绣娘,但她们的手艺实在算不上精通,我和师父两个人又忙不过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抛开那些烦恼不谈,程双双已经念叨起了她的生意经。 刘氏一边帮宋恬往灶地下添柴,一边抬起头来: “要我说,不如我们自己再收学生培养绣娘。 刚开始是累了点儿。 但我们自己培养的手艺,用起来也放心!” 程双双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她有自己的担心: “培养绣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而且我们若是花那么多时间精力将人培养好了,她学了手艺却不跟我们干了怎么办?” 刘氏却不担心这个: “教手艺我们可以收束修啊? 当初你不就是这么出来的吗? 而且还可以跟愿意学的人签个契约,让她答应学成之后至少要在一品阁上工两年。 若是违反,要赔罚银!” “哎! 这个办法好。 可是招生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针线女红学起来也得有几分天赋才行。 要入学的话,要先经过考核。 德才俱佳者,还可以减免束修……” 宋恬看他们师徒你一言我一语的,全是她们铺子的事,欣慰的笑了笑。 看,有底气的女人,果然是快乐的。 陈家兄妹家中贫困,还是第一次来谢家这种“大户人家”做客,都显得比较拘谨。 还好浩儿是个热情的,拉着陈家妹妹跟他的萌宠先锋玩儿。 “先锋,坐下!” 小先锋很配合的坐了下来。 “先锋,打滚!” 先锋呆头呆脑的打了个滚! “先锋,跳!” 不得不说小先锋真是很给面子,一个激灵跳的老高。 陈家妹妹完全被这小狗给征服了,冒着两只星星眼: “哇! 它这么厉害啊! 我能摸摸它吗?” 浩儿十分的大方: “当然可以。 不用害怕,它很乖的。” 看陈家妹妹害怕,他还贴心的拉住了先锋的耳朵给她摸。 “我叫谢云浩,你叫什么?” 浩儿虽然上了学,但回家来没有人玩儿。 这次家里来了个小姐姐,他还是很高兴的。 陈青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狗头,回答道: “我叫陈青。” 她羡慕的看着浩儿: “你们家真好,还可以允许你自己养狗!” 浩儿也觉得很好,自豪道: “先锋是嫂嫂给我买的,她觉得我一个人在家太寂寞了,说养个狗狗可以陪我玩儿。” 说着看了眼无比羡慕的陈青: “你要是也这么喜欢狗,也可以让你爹娘买一只啊! 它很好养的,只要每天喂水喂饭就行,再训练好定时定点撒尿拉粑粑,也不是很脏。” 然而陈青却自卑的低下了头: “我没时间养的。 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妹妹,我每天要照看他们,还要洗衣做饭……” 她没好意思说她每天都吃不饱,要省下钱来供哥哥读书。 哪里还有东西喂狗? 陈明听了妹妹的话,没来由也是一阵心酸。 再抬头看看谢家的情况。 两进的小院子,宽敞又明亮,还有好几个客房都空着。 谢家娘子做的晚饭有鱼有肉,还有上好的桃花酒…… 他以前尝都没有尝过的。 “谢兄,你们家…… 可真是温馨啊!” 他面露一个苦涩的笑,恭维了一句。 谢云哲正给大家烫酒,闻言满脸欣慰的露出一个笑: “陈兄过奖了。 多亏了我家娘子能干,要不然,我还在脚行扛大包呢!” 谢云哲说的是事实。 可陈明听着,却像在隐隐的炫耀。 他暗地里冷笑了一声,把心头的酸楚一一按下去。 宋恬的饭菜在刘氏和程双双的帮助下,很快就弄好了。 刘氏热情的招呼陈家兄妹: “云哲以前没上过学堂,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陈公子多担待啊!” 他自启蒙时就是家里请的老师,的确没去过学堂。 这孩子又自小心思重,不爱跟人说话。 也不知道在学堂适不适应。 “伯母哪里的话,谢兄学识渊博又温和有礼,很得同窗和夫子们尊重!” 陈明又恢复了他热情的本性。 刘氏礼貌的笑了笑。 看见坐在他旁边畏畏缩缩的陈青。 “来,小姑娘别这么客气,赶紧吃菜!” 说着就给她夹了一个大大的鸡腿。 陈青有点不知所措,转头看了看她哥哥。 陈明却没看她,正跟谢云哲说话。 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吃这个鸡腿。 “没事儿,你是我们家的客人,想吃什么都可以,你看我!” 浩儿看出她的窘迫,自己夹了个大鸡腿大口嚼了起来。 刘氏看着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心生怜悯。 突然开口问道: “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学刺绣?” 她看了小姑娘给谢云哲补的学士服,针脚细密匀称,十分美观。 “她还得回去帮我爹娘做事,没这个时间。” 陈明赶紧替妹妹挡了。 小姑娘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刘氏想了想,又说: “只要你愿意来我店里帮忙,食宿全包,每月还可以领一百文工钱!” 小姑娘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第152章 要怎么庆祝 刘氏是真心想帮助这个腼腆而又苦难的小女孩,多番沟通之下,她的父母才终于同意让她来一品阁上工。 条件是每个月要往回拿一百五十文钱。 刘氏也答应了。 她看好陈青的针线,也希望她能从那样一个贫困之家中走出来。 陈青自是也认识到这次机会来之不易,到了一品阁之后刻苦练习绣技,没多久就能帮刘氏打下手。 以后更是成为一品阁的中流砥柱。 当然这都是后话。 宋恬的小铺子再次走上正轨,跟知县合作的项目也在稳步推行。 告示发下去,已经有好些不知道该如何过冬的流民来报名,但人数比预期的少很多。 宋恬打算跟杨树才过段时间到底下的村镇走一圈,宣传一下她们这个辣椒合作社的经营模式。 杨树才也已经在醉仙楼上了辣菜新品,还将一罐做好的辣椒酱送到京城去。 为辣椒推广做准备。 当然,要论这段时间最紧张的,还是谢云哲。 因为,他马上就要下场科考了。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信男陈明,尊老爱幼,勤奋学习。 求您保佑我这次顺利过关,马到成功!” 今个就要出发去府城。 陈明一大早起来,梳洗妥当,拿了一尊佛像放在窗台上,虔诚的下拜跪求。 看的谢云哲直想笑: “陈兄,咱们读书人不都拜文昌君吗? 这位佛祖……” 他指了指那尊粗制滥造的泥胎佛像。 “管不管你的事儿啊!” 自从上次误会了他妹妹以后,谢云哲彻底对这位室友放下了警惕。 与他相处起来也随和了些。 陈明听了这话,恍然回神: “哦,对对对! 是得拜文昌君。” 他手忙脚乱的将佛像收了起来,可是搓着双手又犯了难。 “可我没有文昌君的塑像……” 完了完了,出师不利,准备不充足。 他这次是不是又要落榜了? 谢云哲看着他满脸的囧像,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拍着他的肩膀安慰: “放心陈兄,这次你看了我的笔记,已经将要考内容熟记于心,一定会榜上有名的!” 他在学习互助小组中主要担任答疑解惑的职责。 将自己对这次府试的准备都讲给其余几个同窗听了。 只要他们是用心记,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陈明还是没有被安慰到。 跟他一起出去坐马车的时候,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谢兄,陈兄!” 徐磊早就坐在了马车上,热情的跟刚走下山的两人打招呼。 看起来他是完全不担心考试问题。 “这次有谢兄给咱们答疑解惑,过府试不成问题!” 他十分感谢的拍了拍谢云哲肩膀。 已经想到要怎么庆祝了。 “等从府城回来,我提议咱们互助组的几位同窗一起好好聚聚,怎么样?” 其他几个要一同考试的学生也已经到了,听了这话纷纷响应: “好啊,好啊,你说去哪儿?” 徐磊想了半天,突然看向陈明和谢云哲: “上次陈兄去谢兄家做客,回来对谢家娘子的手艺赞不绝口!说的我等口水直流。 谢兄若是不介意……” 谢云哲有点犹豫。 他知道娘子这段时间特别忙,他这次去府城考试都没时间来送送他。 “咱们这么多人,人家宋娘子还要开店营业,怕是不妥。” 没想到陈明先开口替他推脱。 “我倒是知道后山里有个酒窖,是山后面桃花村存酒的地方,各位想不想去开开荤?” 他突然一扫之前的郁闷,兴致勃勃的说。 “可是书院禁止饮酒!” 有个学子不赞成。 陈明很是无所谓的甩了甩头; “哎?正是因为禁酒,喝起来才刺激啊。 更何况咱们勤学苦读这么长时间,总要放松一下才对得住自己。” 都是血性方刚的半大小子,又都是从小被家里管的极严的学子,对这种违反规矩肆意放纵的事儿都很向往。 “就是,咱们偷偷地去,偷偷地回。 我再准备点小菜烧鸡,大青山里又是无边阔野风景宜人,岂不畅快!” 徐磊赞同。 “可是,我怎么听说大青山深处有猛兽啊,不会出危险?” 有人跃跃欲试,但也担心安全。 “放心,那桃花村跟咱们书院一样,都建在大青山边缘,只要咱们沿着边缘走,不到山里面去,不会出危险。” 陈明家就住在山里,对出入大山的技巧很熟悉。 “行! 越是有猛兽,才越显刺激嘛。 况且有陈明这样的向导,咱们肯定迷不了路,就这么定了!” 一帮人兴致勃勃的聊着,一路去府城参加府试。 …… “哎哟,大妹子。 你这次又是跟着舅舅来收山货了?” 宋恬杨树才一行走到汪南村的时候,正碰上之前一起聊过八卦的大娘婶子,热情的招呼他们。 宋恬笑了: “这次不为收山货,是为推广辣椒种植,各位有兴趣参加咱们辣椒合作社的,可以到县里醉仙楼报名。” 她说着将衙门的告示分给大家看,并口头讲解了合作社的运行模式。 “各位家里有地的,可以单领了种子来回家种,到时候收了辣椒会有醉仙楼专门的人来收,价格从优,保证比各位卖山货挣得多。” 各家女眷没有几个会识字的,但听宋恬这么一说,好像是个挺好的事儿。 但是: “大妹子,不是咱不想种,是咱不会种啊。 这万一投进地去,到时候收成不好咋办?” 宋恬一想,这也的确是个问题。 “大家有意向的,可以先考虑着。 至于技术问题,我会请种过的人进行指导,若是种坏了的,不收种子钱,只当给大家试错了。” 辣椒种植比起其他作物可谓是小白级别。 只要按时浇水施肥,种不好才奇怪。 “那感情好! 反正咱们房前屋后这些地种别的也收不着东西,那明年咱就试试!” 宣传了几个村。 如宋恬预想的一样。 富裕的村子没有几个愿意冒险的。 可贫困村就有更多人打算尝试。 杨树才跟着她转战了大半个丰林县,最后来到了向阳镇的谢家村。 本意是向这里入不敷出的佃农们介绍一下合作社。 顺便请文大娘出山当技术指导员。 毕竟文大娘继墨白之后,也成功帮忙种了一季的辣椒。 可没想到,刚到谢家村没多久,就有谢家族人找上门来! 第153章 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宋恬! 还真是你啊? 你个天杀的,还敢回来! 看我不掐死你!” 刚把佃农们召集到一起,准备宣讲。 就有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冲上来,发疯般要掐宋恬的脖子。 旁边的杨树才吓了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就见有佃农上前拦住了那个女人。 “干什么呢,人家谢家娘子是知县大人派下来发布政令的,徐氏你少在这儿发疯!” 拦人的是谢家之前隔得最近的邻居,廖大哥。 随后收留根生的钱伯也上了手: “就是,别把你相公和女儿的事儿都怨在人家宋娘子身上,是你们自己多行不义。 要不是人家宋娘子一家救下了根生,我都还不知道你们背后里搞鬼,差点害了那孩子!” 然而徐氏丧夫又折女,哪里听得进旁人的劝。 兀自在两个人的钳制下扭动挣扎,满面狰狞的瞪着宋恬: “是你! 就是你! 要不是你在县里开什么饭馆,瑶儿怎么会嫉妒你过得好,怎么会勾搭牛二那个浑小子! 要不是你撺掇谢云哲去科考,我家老爷怎么会被人拉去抵罪? 你们为了报复,竟然唆使姓钱的虐打我女儿。 还暗中给我家老爷下了毒,杀人灭口啊你们!” 她骂的疯狂,众人亦是似信非信。 宋恬却觉得奇怪: “三伯娘,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谢瑶不是早被接出来了吗?她没回家?” 纵然她说的没有几句是真的,但丧夫之痛宋恬也可以理解。 不过故意挑唆的那个人,更为可恨。 徐氏显然已经癫狂,没剩几分理智。 即便有两个身强力壮的佃农拉着,她还是差点挣脱。 “呸! 不就是你不让宋娇给我家瑶儿放妻书的吗? 她如今在牛家还不知道受了多少磋磨。 我一定要你偿命!” 她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就要冲过来。 廖大哥和钱伯两个差点拉不住她。 “对不住了,徐婶子!” 廖大哥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一记掌刀劈在她后颈。 徐氏两眼一翻。 终于清净了! “我找人把她送回去,宋娘子你们先开始。” 钱伯的老伴,钱大娘接过昏过去的徐氏,叫了两个相熟的农妇将人给抬回去了。 宋恬心里不是滋味儿。 虽说谢伯城这一家子都心术不正,但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也实在让人唏嘘。 “恬丫头,咱们……开始吗?” 杨树才不确定的问。 宋恬点了点头。 不管出了什么事,宣讲总还是要进行的。 可是刚说了没几句话,谢氏族长,谢伯清又出来干预。 “云哲媳妇儿,虽说你这是县衙通告,但回族群办事,怎么也得知会我这个族长一声?” 他很不高兴的说。 “前段时间因为谢云哲的事儿,老三已经命丧黄泉。 我知道你们一家是对我谢氏很有意见,这是……又要回来拆我的台?” 宋恬莫名其妙,这都哪跟哪儿啊? 但是谢伯清带着几个年轻的后生,根本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既然已经从谢家村出去了,以后就别回来碍眼了。 老三的命都赔给你们了,还想怎样! 我看在谢云哲又做回读书人的份上,不与你们计较,你们可别得寸进尺!” 宋恬更是摸不着头脑: “不是,族长。 三伯公的死跟我们……” 然而谢伯清根本不想听她辩解,叫了几个后生将他们发出去的传单又收回来,塞进杨树才怀里。 气呼呼的将他们赶出了谢家村! “恬丫头……这……?” 杨树才看着手里的宣传单,不知所措。 早听说谢家族人对恬丫头一家不好。 没想到,竟是这般待遇。 宋恬也怪郁闷。 他们到底了不了解案情? 怎么都把谢伯城的死迁就到他们身上! “走,不让我们进就算了!” 改天让根生再回来跟大家说说辣椒合作社的事儿。 杨树才有点尴尬。 他知道宋恬肯定不好受,可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杨掌柜,咱们都出来好几天了,您还惦记着醉仙楼的生意。 要不您自己先回去。 我还要再去文大娘家一趟!” “哦,那行。 你自己小心着!” 杨树才在这儿也帮不上忙,还让恬丫头觉得难堪。 他也确实惦记醉仙楼的生意,就起身自己走了。 宋恬生了会儿闷气,往镇上文大娘的家走去。 “娘,今年开春的时候我要读书继续科考。 您非说读书无用,浪费光阴,叫我回来帮爹看生意。 我好不容易学会杀猪了,您又要让我去科考?” 文大娘家的院子里,她儿子康文勇正跟他娘对峙。 “开春是开春,现在是现在。 你考了两年秀才没考上,我是怕打击了你的积极性。 如今看你心情愉悦完全没受影响,完全可以再考一考嘛! 而且娘已经给你报了青山书院。 虽然你读书读的不咋地,但娘给他们藏书阁捐了块牌匾,他们就答应破格让你去外院读书!” 文大娘一边将他那些快要发霉的书拿出来摆在太阳底下晒着,一边苦口婆心的劝。 康文勇读书这事儿已经撂下许久了。 而且他觉得杀猪卖肉这件事也挺好的,子承父业,大有作为! “我不去! 你也知道我读书不咋地,就算上的是青山书院,这秀才该考不上还是考不上!” 康文勇长了一张大圆脸,跟他爹康大叔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杀猪也是把好手! 文大娘把手里的书往台阶上一摔,拿起了脾气: “路我都给你铺好了,你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东屋里抱着孩子喂奶的赵氏赶紧出来圆场: “孩他爹,娘让你读书考功名那也是为你好。 那可是青山书院哎,在整个丰林县都是名头最响的。 到时候你若是考中功名再得个一官半职的,咱们儿子也跟着沾光不是!” 婆婆虽说脾气火爆一些。 但对他们这些小辈真是没话说。 她得向着婆婆。 “文大娘!” 宋恬这个时候进来,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恬丫头!” 文大娘缓和了一下脾气,走过去将她手里的东西接过去。 “今个儿怎么有空来找我? 听说你那铺子生意好的很,我还想着能不能去县里给你帮忙呢!” 宋恬跟康文勇和赵氏打了个招呼,笑道: “我这次来就是想让文大娘帮忙的。 不知道您有没有这个兴趣?” 文大娘笑的很爽朗: “哈哈哈……你看看咱这不是想到一块去了? 我在家闲的难受,出去做工又嫌人家给的工钱少,也就恬丫头你知道老婆子的能耐,愿意多花钱雇我……” 第154章 府试案首 于是,当宋恬正式聘用文大娘做辣椒合作社技术推广员的时候。 休学了半年多的康文勇重整旗鼓,背起他的书包走进了青山书院的外院读书…… 当宋恬带着满身疲惫返回丰林县时,已经是十月初十。 不知不觉,她已经在底下的村镇之间转悠了近半个月。 “浩儿,这几天你自己在家,过的可还好啊?” 宋恬看着放学归来的浩儿,觉得有点对不住他。 可浩儿却满脸开心: “嫂嫂,浩儿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娘和双双姐经常叫我去她们店里玩儿。 娘收了好几个学生呢,有个小姑娘跟我差不多年纪。 上次来咱们家的那个陈青,也在那儿!” 宋恬放下心来,摸了摸浩儿的头。 还以为她这段时间在外忙,小家伙没人管了呢。 “哐哐哐!” 正说着话,突然听见外面响亮的锣声传来,由远而近。 正不知发生了何事,就听有人在门外高声叫唱: “丰林县青山书院学子谢云哲,获本次府试案首之名,特赐捷报,以资鼓励!” 宋恬立刻瞪大了眼睛。 浩儿不明就里: “嫂嫂,那人刚才在喊什么? 好像跟我哥哥有关!” 他听见哥哥的名字了。 宋恬已经喜出望外: “快,快去把娘叫回来!你哥哥他考了府试第一名!” 这几天她忙着下乡宣讲,将这么重要的事儿都给忘了。 “哦,我这就去!” 浩儿听了这话拔腿就往外跑。 宋恬赶紧整理了整理衣裳,又拿了二两银子包了个红封,出门去迎接报喜官。 “你就是谢云哲的发妻? 谢公子指名要我把捷报送到他娘子手上!” 报喜官满脸喜气,下马给宋恬施礼。 “是,是。 辛苦官爷了!” 宋恬喜气洋洋的将红封递给报喜官,人家也没扭捏,痛快接了。 “谢家娘子有福气,谢公子第一次下场就拿了个案首,将来必定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多谢官爷吉言!” 宋恬笑的甚是欣慰。 “劳烦官爷进门歇会儿喝口茶,我家婆母现在不在家,已经托人去叫了。 官爷可否等一等,让我娘亲耳听听喜讯!” 儿子考得好,最高兴的当是做母亲的,宋恬不想让刘氏有遗憾。 负责报喜的官差只负责这一个人,又收了宋恬的红包,自是没有推脱的道理: “不妨事,刚好我赶路口渴,就向娘子讨杯水喝了!” 官差笑着进了院子。 刘氏正忙着一个绣品单子的收尾工作,听了这个消息赶忙火急火燎的赶回来。 听见报喜官亲口说她大儿得了府试案首,乐的见牙不见眼。 “好好好,云哲苦读近两个月,终于取得成果了!” 听得围观的邻居和报喜官差一阵牙酸。 人家都是寒窗好几载,还不一定能榜上有名。 你可倒好,才读了两个月的书,就中了府案首! “对了,官爷,我们家云哲怎么没回来啊? 可是他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刘氏犹自不知自己刚才凡尔赛了,欢天喜地的问报喜官。 “啊,考完的学子们今早上就回家了,咱们往家里报喜的是随后一步。 谢公子若是没回来,是不是跟同窗们一起回书院了? 毕竟也得向夫子们报个信儿,说不得还要与同窗一起庆祝一下!” 刘氏连连道谢,将报喜官送走了。 “阿恬,娘明天还要交接一笔订单,工期挺急的……” 刘氏很想去看看他儿子。 但一品阁的生意才有起色没多久,总不能耽误了工期。 宋恬表示理解: “娘有事自去忙。 一会儿我做点好吃的给他送到学院去,顺便给符院长和教他的夫子们都送点礼。” 既是得了好成绩,老师自是功不可没,是的好好感谢感谢。 刘氏一脸歉疚: “那麻烦你了。” 说着就拉过宋恬的手。 “咱们家,多亏了你,要不然云哲也没有今天!” 想想那段艰难的日子,刘氏就忍不住要掉眼泪。 宋恬赶紧掏出帕子给她擦眼睛: “娘,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可不兴掉眼泪。” 婆媳两个唏嘘了一阵。 刘氏还是不舍的走了。 儿子考得好固然可喜,但她的生意更重要! 宋恬赶走了满身的疲惫,准备到菜市场买点新鲜的食材,做点拿手好菜,送去青山书院给谢云哲和他的同窗们庆祝。 此时的青山书院里,参加此次府试的几个人也是一片沸腾。 因为他们这次参试,全员通过! 夫子们看了成绩,纷纷颔首称赞。 连院长都出面表扬了他们。 尤其是谢云哲,竟然拿了个府试案首! 即便是丰林县最好的青山书院,这也是不常见的。 “本次考的不错。 明天可以给你们几个放一天假,都回家报个喜! 你们自己也可以庆祝庆祝。” 院长也是过来人,知道年轻的学子们喜欢闹腾。 “但是……” 他随后警告道。 “不可以太过火啊!” “院长大人放心,咱们心里都有数!” 徐磊跟其他几个参试的相互交换了眼神,打着包票说。 符院长十分威严的点了点头,又对谢云哲: “今日下学时间到院长室来一下!” 这个学生是真不错,比他老爹当年读书时还要突出。 他想重点表扬一下,顺便再传授一些科考之道。 谢云哲一颗心早已飞回了家,恨不得现在就能见到他家娘子。 可院长叫他,总不好回绝。 就只能等到明天一早了。 “是,学生一定准时去。” 院长走了。 徐磊上前勾住谢云哲的脖子。 “谢兄,别忘了咱们得约定哦,今晚上就行动,你可别缺席!” 谢云哲其实不想参与他们的热闹,正犹豫要不要回绝,就听其他几个人也盛情邀请。 “对啊,谢兄。 这次要没有你试前点拨,咱们还真不一定能都考过。 你可是咱们学习组的大恩人,一定得来!” 谢云哲与他们相处一直挺好,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有继续拒绝的道理。 “好。” 正说着,久不露面的陈明回来了。 徐磊几个立马捂上了鼻子: “我说陈明,你做什么去了,怎么满身腐臭味儿。” 陈明脸上有些疲惫,闻言下意识闻了闻自己衣裳,皱了皱眉: “我不是给大家探路去了吗,半路上可能踩着了狗屎!” 徐磊嫌弃的挥了挥袖子: “你这是什么运气! 不过咱们得晚点儿才能走了,刚才院长让谢兄散学时去找他一趟。” 陈明看了一眼谢云哲,面无表情道: “咱们先去,拿些酒出来,再找个合适的地方,准备些下酒菜。 我给谢兄留一份地图,山上有我留下的标记,很容易就能找到!” 第155章 替夫荣光 汤菜不好带,宋恬做的都是比较干爽的: 酱牛肉,干炸鱼,口水鸡,麻辣狮子头…… 总共六样菜,每样各分了两份,分别装在两个食盒里。 拎起来掂了掂,还怪沉。 于是花了五十文雇了个小轿,一路把她送到了青山书院。 此时天色已经见晚。 金色的晚霞照耀着深秋的大青山,透着一种不太真实的绚丽。 宋恬先去了院长办公室。 “承蒙符院长多方照顾,我家夫君在这次府试当中考的还不错。 小女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做了几道拿手小菜,还望符院长不要嫌弃。” 读书人都比较清高。 宋恬想着若是送金银财物,人家未必肯收,还会觉得受到折辱。 不如就送几样小菜来的有诚意。 符飞远早就听闻谢云哲的娘子厨艺高超。 倒不是他耳朵太长。 只是陈明那个大喇叭实在是太能吵了,他想不听见也难。 “谢云哲能在这次府试中脱颖而出,也仰仗他自己天资不错,也肯努力。 宋娘子多礼了。” 说着就忍不住直往宋恬拿出的一样样小菜上瞟。 都是色香味俱全,看着就很有食欲。 “你家夫君今天没回家,是我的主意。” 他以为宋恬是来兴师问罪的。 毕竟一般的后宅妇人,都恨不得丈夫天天守在家里围着她转。 这考试都回来了,却不知先回家看看。 “这次参试的学子都考的不错,尤其是谢云哲,入学这么短时间,竟然就拿了个案首。 夫子们也很高兴,都想表扬他几句。 那几个同窗也都与他交好,少不得要一起庆祝一番。” 就见宋恬福了半礼: “院长大人说的极是。” 说着举了举手中另一只食盒。 “夫君在学院读书,一方面有院长夫子们照顾,一方面也少不得同窗好友的关照。 这些小菜我准备了两份,知道他们今晚上一定会庆祝。 我给他们送过去助助兴!” 倒真不是来叫人回去的! 符飞远有点意外。 “好好好,你且去就是。 不过寝室住的都是男子,宋娘子进出不太方便。 我叫我的洒扫书童帮你叫人出来!” 说着就叫了他随身的书童,带着宋恬一起去找谢云哲。 宋恬道了谢,跟着书童走了。 符飞远赶紧拿了筷子,挑了一块口水鸡。 只见嫩白的鸡肉炖的软烂却不松散,上面浇了一层油光鲜亮的酱汁。 也不知是什么做的,闻着有一股椒麻辛辣气味儿。 尝上一口,鲜麻香辣,丝丝入味! 独特的口感让人欲罢不能…… “嘶——” 符院长被辣的直吸气,但舌尖麻麻的辣辣的,又十分舒爽,让人忍不住又吃一口,再吃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这红彤彤的是什么? 也不像茱萸啊!” 他好奇的挑了挑鸡块上的辣椒片,纳闷道。 这边,宋恬等在寝室外面。 小书童进去都好一会儿了,还没有出来。 她有点急躁。 眼看着天就快黑了,她还想赶紧下山去呢。 要不然入山口那儿黑布隆冬的,她本就怕黑,那条路还又长又曲折! “恬…… 宋娘子!” 不知又等了多久,小书童竟然跟着周子建一起出来了。 宋恬最不愿见的人就是他。 但如今正面相遇,也不好再躲开了。 “周二公子!” 她礼貌的点了点头。 “你不用等谢云哲了,他跟几个同窗一起去后山了,怕是要很晚才能回来。” 周子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上手就要接宋恬手里的食盒。 “不过是过了个府试,就这般得意忘形,连自家娘子都不顾了!” 边伸手还边满是责备的打抱不平。 宋恬赶紧将食盒拎到了身后。 “我家夫君才入学两个月,就比那些学了好几年的考的还好,我作为他的娘子,倍感骄傲!” 她扬着脖子自豪的看着周子建。 “今日他得了府试案首,第一时间让报喜官把捷报送到家里去,还特意嘱咐要交到我手上,可见夫君心里是有我的。” 她真是越来越讨厌周子建这个人了。 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不说,还总是拜高踩低,随时拉踩谢云哲。 若他经历过谢云哲所经历的一切,说不定已经躺在泥里爬不起来了。 “我知道今日他要与同窗们庆贺,这才自作主张做了些小菜送来给他们助兴。 既然不巧他们出去了,这些酒菜我就送与天字班的夫子们,请他们日后多多照应我家夫君!” 宋恬说的一脸骄傲,一副替夫荣光的模样。 看的周子建直咬牙! “恬儿,我记得当初我考中秀才时,你只说了一句‘愿君再接再厉’,可也没高兴成这样! 他谢云哲不过是过了个府试,才是个童生。 你就这么上赶着恭维?” 宋恬笑了。 心说你考中秀才,原主那是伤心。 本来家世差异就大,你考了功名她就更觉配不上你了。 但又不好扫兴,才勉强说了句“再接再厉”。 可现在嘛! “当时我与周二公子没什么太大关系,你中秀才还是中举人,都与我无关。 可现在谢云哲是我的夫君,无论他是草民还是童生,只要考的好我自然替他高兴。 况且……” 宋恬傲娇的甩了甩额前的碎发。 “我夫君可是府案首! 将来中秀才中举人都只不过是探囊取物,甚至中状元,都是可能的!” 周子建气的牙根痒痒。 却也无法反驳。 虽然他不愿承认。 但谢云哲刚入学两个月就拿下了府案首,的确挺让人惊奇的。 “哼!” 实在是不知再说什么,他只气呼呼的哼了一声,转身又回去了。 小书童站在旁边看了半天的戏,突然记起他要去干嘛来了。 “宋娘子可是要寻天字班的夫子? 他们这个时候一般都回去休息了,你可以让别人代为转交。” 说着就施了个礼,转身往院长室那边走了。 “这位小哥!” 宋恬赶忙叫住了他。 将手里的食盒往他跟前送了送。 “我也不认识书院的夫子,不如就请小哥帮我转交。” 小书童似乎有点着急,接了食盒点头答应。 “我一定替宋娘子完成任务。 眼见天色已黑,出山的路不好走,宋娘子还是快下山。” 宋恬看着他一脸忧色,有点好奇: “小哥这神色匆匆的,是有什么着急事儿?” 带她出来的时候不还挺从容的吗? 小哥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宋娘子了。 咱们后边这座大青山,山高林密,常有猛兽出没,谢公子和几个学子进了后山,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我得赶紧去知会院长一声!” “啊?!” 宋恬惊了一跳。 第156章 倒霉孩子 符飞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麻辣狮子头刚吃到一半,两片嘴唇被辣的红彤彤的。 “什么,那几个小子去了后山!” 学院不是明令禁止学子们到后山去吗? 他们不要命啦? 他终于扔掉了手中的筷子: “还愣着干什么,快叫人去找啊!” 虽说那些猛兽一般都在深山里活动,轻易不会到学院这种地方来。 但此时是深秋。 山里的猎物变得稀少,熊瞎子等需要冬眠的动物又需要四处找食囤积脂肪。 所以这个事儿还真不好说。 宋恬因为担心,也没走。 听见符飞远这么激动,知道事情比较严重。 当下放下食盒,也要参与到找人的队伍中。 “宋娘子不必太担心,咱们书院只是大青山的山脚,一般的猛兽不会到这种地方来,我就是气他们几个明知故犯。 下午老夫还嘱咐他们几个不要做的太过火!” 天都已经黑了,宋恬这个时候再下山也有点晚。 再说她是真担心谢云哲再出什么意外。 毕竟那是个倒霉孩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踩坑,而且还是一般人根本遇不到的坑。 “符院长,出了这等事,我回去也睡不好觉。 总得找到人看一眼我才放心!” 符飞远设身处地想了想,这种时候赶人家一个小娘子下山,确实也有点不太厚道。 于是叹了口气默许了。 小书童给了她一个火把,叮嘱她跟在寻人的夫子们身后,可千万不要走丢了。 符院长上了年纪,自然不会亲自去。 领班的是个姓常的夫子。 三十出头,个子高高的,看着挺干练。 “一会儿上了山,大家千万不要走散。 好好看看周围有没有人走过的痕迹,他们一行五六个人,应该是挺明显的。” 说完又看向跟在最后的宋恬。 “宋娘子就走在我身后,一定要小心脚下。” 他就是天字班的带班夫子,对谢云哲也挺上心的。 “夫子放心,我不会给大家添乱的。” 宋恬礼貌的谢过了他。 几人正准备出发,就见外面急匆匆走来一个人。 “出什么事了?” 那人脸上写满疑惑。 宋恬往常夫子身后靠了靠,不想跟他打招呼。 “谢夫子,内院有几个学生进了后山,符院长托我们进山找找。” 常夫子回答。 谢伯庸一脸惊奇: “什么人这么大胆,不知道后山有猛兽出没吗?” 说着就瞟到了躲在他身后的宋恬。 “你是……云哲媳妇儿? 大晚上的你怎么还在书院呢?” 宋恬勉强笑了笑,没搭话。 “宋娘子是来给学生谢云哲送东西的,结果进山的那几个就包括她夫君谢云哲。 宋娘子不放心,想跟着一起去看看。” 谢伯庸眼睛里精光流转,捋着胡子假意感叹: “那可真是太不幸了。 学子们安全重要,常夫子赶紧带人去。” 于是几人纷纷跟谢伯庸告了别,出发往后山挺进。 宋恬心里直犯嘀咕。 怎么会突然遇到谢伯庸? 想想上次谢云哲入狱的经历,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几人顺着黑漆漆的山路往后走。 一路上都有人踩踏过的痕迹,还有人在路边的灌木丛上绑了红绳。 常夫子看了看这些红绳的走向,突然就笑出声来: “看来这帮小崽子们也不是胡乱来的,这红绳一直顺着山脉外围往后走,没有进山。 想来也知道进山危险!” 另一个夫子也笑道: “转过这座山峰就是以酿酒出名的桃花村,我猜这帮小子一定是去偷酒喝了!” 又有夫子附和: “到底还是年轻人啊!有朝气!”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常夫子。 “老常可否还记得,咱们那一届刚考完了乡试,就学着人家富家子弟们去逛青楼。 结果刚看到人家青楼姑娘脱衣服,就吓得一个个屁滚尿流逃出来了!” “咳咳!” 常夫子转身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宋恬,大声咳嗽了两下。 “如今还有女眷在场,老李你嘴上有个把门的!” 被叫老李的夫子好不尴尬,赶紧闭上了嘴。 宋恬却根本没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她发现拴在两边的红绳标记越来越稀少,接着就完全消失不见。 而在一个看似岔路口一样的地方,有棵树倒了下来,刚巧砸在左手边的小道上。 “常夫子,这儿是不是还有条路? 咱们用不用兵分两路去找一找?” 夫子们纷纷停下脚步。 回头望着左手边被树枝挡住的小道。 似乎好像真有人踩过…… “这……” 常夫子看见这条小路通往的方向,脸色不自觉的阴沉下来。 “这里再往前走就进深山了,地形复杂荒草丛生,根本没法走人。” 这么晚的天了,他们可不想冒这个险。 “再说你看这不是被树挡住了吗,我想那几个学生不会走这样的路。” 说着就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宋恬朝那边黑漆漆的地方望了望。 但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又不知走了多远,终于听到前面有人声。 似乎是几个喝高的人,勾肩搭背还唱着曲儿! 众人都停了脚步。 常夫子举着火把往前照了照。 对面也发现了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 有人发问。 听着是个年岁不大的青年。 “前面的可是青山书院的学生?” 常夫子语气威严的问。 就听前面几个人一顿七手八脚,好像是把什么东西扔了。 宋恬听见有瓷器的破碎声。 “常……常夫子! 咱们几个过了府试心里高兴,就想出来寻点酒喝。 不知不觉,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 “放肆! 不知道书院明令禁酒! 而且你们几个竟然胆敢跑到后山来,简直不要命了! 快跟我回去领罚!” 几个学生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 宋恬站在后面焦急的举着火把。 直到所有学生都过来了,她才忍不住开口问: “请问各位同学,天字班的谢云哲,没跟你们一起吗?” 这怎么没看到他的影子啊? 徐磊看见过宋恬,赶忙解释: “你是谢兄的娘子? 我们出发的时候谢兄被院长叫走了,他说会跟上来的,可是我们等了好久也没见他来。 兴许是被院长留下了!” “这怎么可能呢? 我上山之前刚见过符院长,说他跟你们一起去庆祝了!” “啊?!” 几个学子面面相觑。 陈明突然出声: “兴许谢兄有别的事耽搁了,根本没跟上来。 宋娘子先别着急,等回书院,说不定谢兄就回来了。” 第157章 你受伤了? 宋恬心里直打鼓。 谢云哲不是个莽撞的,若是出书院,必定会跟夫子们报备。 可她下午在书院待了这么久,没一个夫子知道他去了哪儿。 而且符院长还斩钉截铁的说他是跟同窗们一起去庆祝了! 想了想半道上那条可疑的岔道。 宋恬决定回去的时候再好好看看那儿有没有什么线索。 一群夫子押着几个犯错的学生,浩浩荡荡往回走,说教声此起彼伏。 宋恬心情沉重,不知不觉就被落在了后边。 她小心翼翼的举着火把照亮周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痕迹证明谢云哲来过。 突然,草丛里一点亮光引起了她的注意。 宋恬定睛一看。 果然是来到了那个被树枝挡住的岔路口。 那一小点亮光正躲在倒下的树枝后面,一闪一闪反着火把照出的光。 宋恬想叫住前面的人,让他们来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可一抬头才发现,学院的那些夫子和学生已经走远。 前面的火光一闪,消失在了山路的拐弯处。 “常夫子!” 她试探的叫了一声。 可他们显然根本没听见,等了半晌也没见有人回来。 宋恬看着黑黢黢的山路,纠结了好一阵! “就先过去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用不了多少时间。 若没什么要紧的,再赶紧追上去也来得及。” 她这么想着,抬脚踩入高高的草丛,绕过那根倒下来的大树枝。 又在之前看到闪光的地方搜寻了好久,才终于看到——一条带绣花的碎布! 宋恬一眼就认出来。 这是刘氏给谢云哲绣的手帕的一角。 上头银色泛着珠光的丝线,还是她帮忙挑选的呢。 这正是用那种银色丝线绣的一个“哲”字,在火光的照射下反出幽幽的光,才让宋恬注意到了。 她想起常夫子的话: “这里再往前走就进深山了,地形复杂荒草丛生,根本没法走人。” 就算是没有猛兽,谢云哲一个走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里,恐怕也是危险重重。 可是她一个人去找的话…… 小时候那次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宋恬是真不想再往前走。 可若再回去叫人…… 如今天已经大黑。 谢云哲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怕是已经遇到了什么麻烦。 此时多等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 宋恬给自己鼓了鼓勇气,看了看手里的火把。 “火油还算充足,应该能支撑不少时间!” 她又摸了摸腰间常备的火折子。 再不行也有这个照亮的! 确定了一下储备还算充足,宋恬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往山里走去。 这小路明显是刚有人走过的。 两侧的杂草被踩倒了一大片,好像有人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的样子。 可是越往里走,小道就越窄。 不知走进去多深,终于只剩下一个人的脚印。 而此时,宋恬又发现了另一块碎布。 这是…… 谢云哲怕自己迷路,扔到地上做的标记? 顺着他踩倒的杂草再往里走,树木开始繁盛,荒草变作稀疏。 而地上的土地也渐渐被乱石取代。 直到再找不出谢云哲的足迹! “谢云哲? 谢云哲!” 正慌乱间,她看到地上有一大片乱石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而且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隐隐约约的腐臭气味儿。 她惊得左顾右盼,还喊了两声谢云哲的名字。 “呜~”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闷响。 像什么东西在低吼。 宋恬很害怕,转身想往回走。 却发现前面的地上有血迹! 一路滴滴答答往山势下坡的方向走…… “谢云哲!” 宋恬更慌张了。 他指定是遇到危险了! 她顾不得害怕,举着火把顺着血迹的方向一直往下找去。 树木变得更加茂密。 有好多两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树,还有好多藤蔓枝条缠绕其中,走起来异常艰难…… “谢云哲? 谢云哲你在哪儿?” 宋恬都快哭出来了。 这什么倒霉孩子,真是什么事儿都能碰上! “娘子小心!” 突然从头顶上传来一声惊叫。 宋恬停了脚步抬头望去。 见谢云哲趴在旁边一棵大树的树杈上,苍白着一张脸,右手捂着左侧的肩膀,衣衫已经被流出的血浸湿了一大片! “你受伤了!” 宋恬将火把倒了个手,紧张的问。 “要不要紧?” 谢云哲松了口气。 “一点皮肉伤,无甚大碍。” 他被一头熊抓伤了肩膀,一路连滚带爬,又慌忙爬上树才逃得一命。 本想等那畜生走了他再找机会下树,没想到逃命时花光了力气,他竟然躺在树杈上睡着了! “娘子莫再往前走了,前面是个大坑,不知道有多深,掉下去恐怕就出不来了。” 谢云哲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后背的伤口钻心的疼痛,激的他冒了一身的冷汗! “你慢点!” 宋恬看他摇摇晃晃的要下树,心里捏了一把汗。 把火把举的高高的替他照着亮。 周围枝杈茂密,谢云哲抱着树往下滑的时候,压得两旁的树枝“噼啪”乱响。 “我扶你一把!” 见他终于要下来了,宋恬心里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上前扶住了他。 “你怎么会一个人走到这里来呢? 听书院里的人说这山里有猛兽,可把我吓得不轻。” 宋恬感叹着,刚想上前查看一下他肩膀上的伤。 就听得身后一阵吱嘎作响,然后就闻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腥臭之气。 谢云哲刚踩到地面,还没来得及转身。 听见这个动静,立刻大惊失色! “娘子小心!”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宋恬听见背后一声沉闷的嘶吼。 转身去看,就见一头一人多高的黑熊,直立站着,张着一张猩红大口,一声怒吼! 蒲扇那么大的熊掌,“呼”一声就朝她扇来。 “啊!” 要躲已经来不及了。 宋恬一声尖叫,以为自己这次指定要命丧熊口了。 “娘子!” 关键时刻谢云哲扑到她身上,挡住了飞来熊掌。 两人被这猛兽的力道扇的飞了出去,叽里咕噜一阵乱滚。 掉进了不远处的深坑当中! 宋恬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乾坤颠倒…… 还好谢云哲一直死死抱着她,将她护在了怀里。 饶是如此,宋恬的后背上腿上,也被凸起的石块和横生的枝条碰撞撕扯的到处是伤。 也不知滚了多久,两人速度才慢慢减缓。 手里的火把早不知去向。 谢云哲也终于支持不住松开了抱着她的手。 宋恬眼冒金星头脑发昏,又在树枝和乱石之间打了好多个滚,才终于彻底停住! 第158章 娘子为何这般怕黑? “谢云哲! 谢云哲你在哪里?” 睁眼,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草丛山林间不知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声怪响,犹如索命厉鬼在呼喊。 恐惧感深深撅住了宋恬的心脏。 她顾不得浑身钻心的疼痛,爬起来大声呼喊。 可别让她一个人在这儿! 可别丢下她一个人! “谢云哲,你还在不在!” 她像个无头的苍蝇一般,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在这无边的黑暗里疯狂摸索。 身上的衣衫已经在滚下来的时候被扯破。 她放在腰里的火折子也不知丢去了哪里。 她整个人都陷在这无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当中。 头顶上天光阴沉,仿佛一张张开的巨网,下一刻就会落下来把她狠狠勒死! “谢云哲? 你还活着吗? 给我个回应好不好,求求你了!” 若是再让她一个人与这样的黑暗抗衡,她指定会疯掉的。 宋恬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咳! 娘子…… 我在这儿!” 还好谢云哲没让她等太久,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回应。 宋恬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寻着声音摸索过去,抓到了谢云哲的手。 “太好太好了,你还活着。 你没事!” 宋恬顾不得太多,一下扑倒在他怀里,紧紧抱住。 听着他胸膛里一颗心有力的跳动,那种深入灵魂的恐惧感才渐渐平息。 谢云哲还躺在地上。 见她这般害怕,也没多问,只抬起右手,一下一下捋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宋恬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整个人一点点活泛过来。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 她还趴在谢云哲身上,不愿离开半步。 生怕她一起来,身下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谢云哲的声音低沉虚弱,听起来闷闷的。 “还是之前受伤的肩膀,左胳膊动不了了!” 那头黑熊力大无比,想想也觉得挨他一下够受的。 还好谢云哲扑向宋恬的时候闪了一下身,没有正面迎上熊掌,否则一准被拍的四分五裂。 “你起来一下,我先给你止血!” 就算她再害怕,也不能耽误谢云哲治伤。 他还要科考走仕途,若是身有残缺可就麻烦了。 宋恬坐起来,摸着自己的衬裙,撕下一小条,用嘴叼着。 然后将谢云哲扶起来。 “我看不清,可能会碰到你伤口,疼你就叫啊。” 光线昏暗。 虽然眼睛有点适应了晚上的环境,但也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个轮廓。 宋恬两只手摸摸索索摸到他的左肩,入手是一片黏腻,然后是血肉模糊…… 谢云哲咬着牙忍着,不想让她担心。 好不容易摸到了伤口边缘,宋恬用布条将他的胳膊缠住,又在肩膀处出血的地方使劲按压。 黑乎乎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好过什么都不做。 过了好久,谢云哲终于说: “差不多了娘子,我觉得可能不流血了。” 宋恬也看不见,摸了摸他衣服上似乎真没有新的血迹冒出来了,才停了手。 疲惫的挨着他坐下。 山林的轮廓渐渐显现出来,四周一片寂静…… 宋恬脑袋里的想象再一次活跃起来。 那些重叠的黑影变身成张牙舞爪的山鬼,黑压压一片朝她涌来。 宋恬打了个哆嗦,将头埋在谢云哲颈窝里,不敢看。 谢云哲感受到娘子的紧张,有些不解: “娘子为何这般怕黑?” 刚开始他以为就是姑娘家胆子小,可他刚才摔下来有点迷糊,没有及时回应她。 宋恬慌张的哭天抹泪,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一般。 他才意识到娘子这样怕黑有点不寻常。 宋恬听着他的心跳声,心里渐渐镇定: “小时候,我一个人跟奶奶住在山脚下的小屋里。” 小时候的恐惧,总能伴随人的一生。 如今想起那时的遭遇,宋恬依旧心有余悸。 “有一天,村长伯伯突然来说,爸爸妈妈出事了,要奶奶去工地看看。 奶奶怕我太小跟着不方便,就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我担心爸爸妈妈,也担心奶奶。 见他们晚上都没回来,就一个人上了山,想去找他们,想再见见爸爸妈妈……” 没人知道她那天晚上是怎么度过的。 没人知道她一个人在山林里迷了路,是怎样的绝望和痛苦。 “后来村长带着乡亲们在一个山洞里找到我,将我背回来。 奶奶说我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昏睡的时候一直在大喊大叫。” 等她醒来的时候,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谢云哲沉默的听着。 没有发出半点质疑。 纵然他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宋恬的遭遇,也从没听过那种对父母的称呼。 “人总是有一些害怕的东西的。 就比如我。 小时候因为诗文做的好,盖过了丞相小公子的名头,被范世宣故意推进水里,差点淹死! 到如今我还不敢下水!” 他自嘲的笑笑。 “而且这种小时候留下的恐惧,真的会影响深远。 那次我看见浩儿受伤落水,急的不知所措。 纵然一遍遍告诉自己,你现在长大了,那么深的水根本淹不死你。 可我还是害怕的不敢往下跳!” 他笑着笑着眼里就泛出泪花来,伸手摸了摸躲在他怀里的宋恬。 “多亏了娘子那个时候来,否则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宋恬被他这么一说。 心里的阴郁和恐惧也减轻了不少。 鼓励道: “其实你已经很厉害了。 若换做是我,父亲出事,母亲病重,弟弟又小,族人还不肯帮忙。 我指定会愁的要死要活的……” 提起那段往事,谢云哲心情沉重。 毕竟没有一个人,会觉得苦难是轻松的。 “我自然也是愁的。 而且还怕。 但看着母亲和浩儿,总是要对自己说要咬牙坚持。 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只有坦然面对,迎难而上,才能寻得一线转机。” 他怜爱的蹭了蹭宋恬的发顶,温和道: “一定是我的诚心感动了上天,他才派了娘子这样的仙女来我身边,帮助我渡过这次的劫难。” 其实那时候他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若不是宋恬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我也这么觉得。” 宋恬笑着说。 经历了这么多,宋恬觉得原着里谢云哲后来变得丧尽天良其实并非偶然。 老天让她穿过来,说不定真为度化这个反派的。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们完全不知道,青山书院里,此时已经兵荒马乱,差点就翻了天! 第159章 打起精神来 时间已经很晚,早过了符院长的就寝时间。 然而他还在努力的坚持着。 几个夫子一起去找擅自去后山的学生,到如今还没有消息。 若真出个好歹,他这个院长也不必做了。 “哎,早知道就不叫他们自己庆祝了,直接放回家!” 他都做了二十多年的院长了,没想到却在这种时候出这样的差错。 “院长,夫子们回来了!” 书童突然闯进来,吓了符飞远一大跳。 但他顾不上苛责,起身惊叫: “真的? 学生们可有找到?” 书童点点头,又摇摇头。 符飞远烦躁: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小的看到一行人回来,赶紧就来跟院长汇报。 倒是看见有学子在他们中间,但是不是都回来小的还不知道。” 符飞远:…… 就不能弄清楚再来跟他说? “走,一起看看去。” 他也没心情在这儿等着了,赶紧披了外衫出去查看。 “院长!” 常夫子几个正押着几个学生,举着火把朝这边走来。 “人没事?可都回来了?” 符飞远端着一脸威严,问。 常夫子回头看了一下。 几个学生纷纷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回来了五个,他们说谢云哲是后来才走的,没跟他们一块。 会不会是根本没去后山,到别的地方去了?” 符飞远纳闷: “哎? 他从我这走的时候是说要跟同窗一起去庆祝的啊。” 当时他也没问到底是去哪儿。 没想到这几个学生就给他捅出这么大篓子来。 说着就回头叫他那个书童: “赶紧去谢云哲寝室看看他回来没有。” 书童领命去了。 符飞远才注意到,跟着队伍一起出发的宋恬,似乎也没见着面。 “谢云哲的娘子呢? 不是跟你们一起去找人了吗?” 常夫子回头看了看,真没看见人。 “她不是一直跟在咱们身后吗?” 他问其他几个夫子。 其他人面面相觑。 这……都没看见啊! 常夫子有点慌神。 “找到学生们的时候她还在的,没见到她夫君,当时还很着急。 学生们和夫子劝了一下,就跟着队伍回来了。 一路上大家都在说学生们偷酒的事儿,没注意……” “赶紧回去找啊!” 符飞远大喊一声。 本来是学子们的事儿,如今连家眷也丢了,这还得了! “院长,谢云哲的寝室是空的,根本没人。” 书童这个时候也回来禀报。 符飞远彻底慌了神。 好不容易出了个府案首,这才刚揭榜人就丢了,可怎么得了。 “给我拿个火把,你们路上都经过了哪里,赶紧带我去找找!” 再怎么也得先把宋恬找回来。 夫子们还没缓口气,又被拉着上了山。 去后山的几个学子们被关在院长室里,听后发落。 “哎,你们说谢兄能去哪儿啊,不会在山里走错路了?” 徐磊问。 另一个抬头看向默不作声的陈明。 “陈兄不是给他留了地图? 山上的小道也不复杂,肯定不会出错的?” 陈明少见的没有搭话,只心情低落的抠着手指。 大家都以为他是担心,也没在意。 符飞远跟着几位夫子一起找了一圈,走过的路上并没见到人。 常夫子突然想起来: “去的路上宋娘子发现一个岔道,还问可不可能走了那边,不会是往山里走了?” 众人都看着符飞远。 符院长喘了口气: “这里离书院不远,还不属于大青山腹地,猛兽一般不会到这里来,咱们赶紧去看看。” 众人都知道事态严重,也没人敢提出异议,默默的跟着走了。 一行人举着火把,找到了宋恬拐弯的那个岔路口,一路顺着扑倒的草迹找到了宋恬和谢云哲落崖的地方。 常夫子心里凉了半截。 “院长,这里有猛兽留下的痕迹,看块头应该是黑熊!” 符飞远火把差点没拿稳。 “黑熊怎么会到这里来!” 明明这里与书院相隔不远,不远处还有猎户居住,一般是碰不到猛兽的。 常夫子也不知道,只能沉默的摇头。 他举着火把顺着树枝压倒的痕迹往下看了看: “这下面是个天坑,我听附近的猎户说起过,说深度超过两百丈,周围全被灌木藤蔓覆盖,没人进去过!” 若他们夫妻真从这里掉下去…… 符飞远腿软了软。 “赶紧回去,派人去县衙知会一声,看看捕快们愿不愿意来帮忙寻人。” 这么复杂的地形,他们几个又没什么登山经验,不敢贸然下去。 也只能盼县衙的人尽快来了。 …… 宋恬是被热醒的。 没错,深秋的山里,她没感觉冷,反而被热醒。 睁眼一看。 东边的朝阳已经冒出头来,天已经大亮了。 宋恬摸了摸脑袋下让自己感觉很热的地方。 竟是谢云哲的胳膊! 她瞬间清醒,上手摸了摸谢云哲的额头。 触手滚烫。 他发起高烧来! “谢云哲! 谢云哲!” 她叫了两声,不经意间看见了他肩膀上的伤口。 一片血肉模糊,上面沟沟壑壑,一看就是什么东西留下的深深爪印。 还在滚下深坑的时候沾了不少泥土草屑,被黑红的血痂粘着,触目惊心。 “娘……子!” 谢云哲面无血色,嘴唇干裂。 好在还有意识。 “你等着,我去看看哪里有出路!” 再不带他出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宋恬红了眼睛,收拾了一下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裙,起身往周边看看。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大坑。 就像一口深井,四周都是高耸的悬崖峭壁,根本没有出口。 所幸昨天他们滚下来的地方是一处塌方,被植被藤蔓覆盖。 坡度虽然很大,但也很好的缓冲了落下来的冲力。 不然他们两个昨天晚上就得摔死。 宋恬四下里转了转。 这块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大约有她租的小院两三个的面积。 大部分都被葱郁的植物覆盖,只在西南方向的位置,有一个水潭。 虽然四面封闭,这水潭的水却不是静止的,从旁边的峭壁下哗啦啦流出来,又从对面的石头下流走了。 宋恬盯着那水潭看了看,然后从破烂的裙子上扯下一块碎布,浸在潭水里面洗干净了。 又让它吸饱了水,小心捧着往回走。 “谢云哲,谢云哲!” 看着谢云哲又在昏昏欲睡,她把碎布里的水拧进他嘴里。 又用冰凉的湿布擦了擦他的额头。 “我知道该怎么出去了,你打精神来,可千万别睡着了!” 第160章 你信我吗? 宋恬艰难的扶着谢云哲来到水塘边。 当听说要下水游出去的时候,谢云哲那张憔悴的脸上现出一抹苦笑: “我记得……昨天晚上,还跟娘子说。 我小时候呛过水,到如今还心有余悸……” 那边宋恬已经将衣裙又扯下好几条来,搓成一股绳,扥了扥觉得还算结实。 “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你伤的这么重,再不出去医治怕是不行。” 她将绳索一头绑在谢云哲腰上,一头绑在自己身上。 认真看着谢云哲的眼睛: “你信我吗?” 她长大的地方是华夏西南大地,山地偏多,夏季雨水充沛,水道纵横。 又是从小没人管的野孩子,整天跟着村里的混小子们上山下河。 水性向来不错。 谢云哲也知道事态严重。 他浑身滚烫,四肢无力,左肩上的伤抓心挠肝的痛。 这深坑四周都是峭壁,又地处山里,一般人也找不进来。 等在这里,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这条命本就是娘子给的,你就算再拿回去,我也毫无怨言。” 若不是宋恬及时出现。 他早在浩儿落水的时候大约就跟着去了。 谢云哲用尚还能活动的右手扶住宋恬的腰。 “走。 生死有命。 能和娘子在一起,我怎么都无憾了。” 宋恬也腾出一只手来揽住了他的腰,然后义无反顾的踏进了水潭里。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咱们两个,都要好好活着!” 起码不能就这般无声无息的死在荒野里。 宋恬扶着谢云哲,渐渐越走越深。 身体感受到的浮力也越来越大,她揽着谢云哲也没那么吃力了。 可水漫到两人脖子的时候,谢云哲明显呼吸粗重,精神紧张,抱着宋恬的手越来越紧。 宋恬转头给他一个温和的微笑。 “待会儿我数到三,你就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 水下的情况还不知怎么样,但我听这石壁里的水声悠远,应是能通到外面的。 你只管放松身体,不要乱动。 剩下的,就交给我!” 谢云哲感受到水的压迫,心里没来由慌张。 可听到宋恬声音轻柔沉稳,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就真渐渐放松了下来。 “都听娘子的。” 他笑着回应了一句,尽量不去关注左肩上的剧痛。 “准备好了? 要入水喽! 一、二、三!” 宋恬语气轻柔到好像哄小朋友入睡。 谢云哲摒弃掉所有杂念,闭上眼睛,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深秋的潭水清澈又冰凉。 可谢云哲身上滚烫的热度给了宋恬一丝温暖。 谢云哲舒展四肢,任由宋恬揽着他的腰身,在深潭里游荡! 他只听得到哗哗的水声。 时而觉得憋不住气了,宋恬又恰到好处的带着他浮到水面上换气。 然后又再一次下潜…… 不知道换了多少次气。 终于在又一次上浮的时候,听见宋恬惊喜的大叫: “张捕头! 我们在这里!” 谢云哲虚弱的睁开眼。 就看到河岸边上—— 好多人啊! 符院长派人连夜通知了县衙。 张有贵听值夜的小捕快说是宋恬出了事,赶紧带着人到了青山学院。 然后又找了附近熟悉地形的猎户。 还有一些自愿帮忙寻人的书院学生。 带着绳索工具,浩浩荡荡往天坑方向进发,准备下坑去寻人。 不曾想,还没走到地方,就看到宋恬带着谢云哲从天坑外围的河水里游出来了。 “这位小娘子可真是聪明! 这条河从大山深处流出,好多地方都是隐在地下的暗河,顺着河道就一定能出来!” 有当地的猎户赶紧上前救人。 对宋恬竖起了大拇指。 宋恬冻得浑身颤抖。 “小心我家夫君,他左肩被黑熊伤了,如今已经发起高烧!” 张有贵看宋恬一身湿漉漉的,裙子还刮破了好几处。 赶忙脱下自己的外衫来,给她披上。 宋恬还担心着谢云哲的情况。 也没来得及道谢,回头对他笑了笑。 隐在人群里的周子建,此时失落的收回了正在解扣子的手。 昨日他听说谢云哲没回来,很是激动了一番。 若是那小子出了事。 他就能名正言顺把宋恬纳入后院。 反正也已经娶了正妻,母亲也说不着他什么了。 可是后来又听说宋恬去找谢云哲,也没回来。 还可能掉进了深坑,生死未知! 他又瞬间紧张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证明自己比谢云哲强上千倍万倍,宋恬可不能死啊! 于是今早上捕头来问有没有人愿意一起进山寻人,他果断报了名。 刚才他看着宋恬从河里冒出头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恬儿就是这般聪明又漂亮,果然是他看中的人! 可是她竟然把谢云哲也带出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又是拉又是抱的。 还用绳子拴在一起! 但看谢云哲伤成那样,一副要死了的样子。 说不定他还有机会。 看宋恬一身狼狈,他一面想着伤风败俗,一面又忍不住要脱下外衫来给她披上。 毕竟是将来是要入他的后院的,可不能被这么多人看了去。 但刚要解扣子。 就见宋恬已经披上了张捕头的外衫! 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怎么还来者不拒! 他咬牙切齿的瞪着宋恬的背影。 等成功将她收入了后院,一定先教教她女戒女德! …… 两人终于得了救。 但谢云哲情况比较严重,伤口又泡了水,再加上高烧不退,人已经昏过去了。 宋恬拜托书院学子们给符院长报个信。 自己就和张捕头一起,将人赶紧送到了济生堂。 刘大夫看着谢云哲触目惊心的伤口,直皱眉头。 心想怎么恬丫头每次送过来的病人都这么严重? “刘大夫,到底怎么样啊?” 宋恬焦急的问。 还好这件事还没让刘氏知道,要不然不知道该担心成什么样子。 刘守仁长长的叹了口气: “先退烧。 伤口需要彻底清理。 亏得是这个天气,化脓的风险不如夏天大,但也要小心着。 可就算这样,也少不得要留疤!” 他趁谢云哲昏迷着,上手摸了摸他的骨头。 “肩胛骨八成是裂了,得养好一段时间。 还好伤的是左肩,不需要拿笔……” 宋恬松了口气。 老大夫既然这么说,就是性命暂时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麻烦刘大夫操劳了。” 她恭敬的给刘守仁施了个礼。 起身的时候突然两眼发黑,头重脚轻,一下栽倒在了地上。 一番折腾下来,她也早透支了身体,如今突然间放松,就支持不住,晕过去了。 第161章 他是自己走丢的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又黑了。 刘氏正坐在她床头抹眼泪…… “娘。” 宋恬叫了一声。 刘氏赶忙擦了擦眼泪,上前将她扶起来,靠着枕头坐着。 “你这个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先回来跟娘知会一声,就这么一个人跑进密林子里寻人! 万一你也出个好歹,可让娘咋办?” 宋恬虚弱的笑了笑,心里头流淌过一股暖意。 “事发突然,我也没考虑那么多。” 她接过刘氏递过来的药碗,一口气喝干了,苦的皱了皱眉头。 “喏,这是苏记的话梅,云哲说你喜欢吃,娘就去买了些。 药苦,赶紧含一颗甜甜嘴!” 刘氏放下药碗,塞了一颗话梅在宋恬嘴里。 宋恬突然鼻头一酸。 自从奶奶去世,就没有人再这般小心着照顾她了。 “谢谢你,娘!” 刘氏一愣,看她红着眼泡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假装嗔怒的拍了她一下: “都是一家人,谢什么啊!” 她放好东西重又坐回床边,抓住宋恬的手; “说起来,是我和云哲更该感谢你。 他都跟我说了,他一个人走错了路,在山里游荡,还碰到了熊瞎子,受了伤。 若不是你及时赶到,还带着他一起从暗河里凫水出来,恐怕他早……” 那个字刘氏终究是没敢说出口。 “说起来,我们家这两年也是踩了霉运,做什么都不顺。 自老爷出事后,我一直心灰意冷,一蹶不振。 好不容易在你的努力下好过一点了,云哲又屡遭意外。 不是被陷害入狱,就是在山间迷路……” 说起经历过的辛酸,刘氏又忍不住红了眼。 也多亏了有阿恬在,才一次次让他们脱离险境。 “谢云哲说,是他自己在山里迷了路?” 宋恬有些好奇。 那山上的小道并不复杂,以谢云哲的谨慎和才智,实在是不应该啊。 刘氏却点了点头。 “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可宋恬总觉得这件事另有隐情。 而且出发上山之前还看到了谢伯庸,更让她心头起疑。 “哎—— 云哲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也是我不中用,老爷没得那几天,我吃不下睡不着,整日就只想着不如一起跟着老爷去了。 从来没在意过他一个人是如何拖着我和浩儿走了这么远的路。 又是怎么跟谢家那些白眼狼交涉的。 这好不容易能科考了,却又出了这档子事! 若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有脸再见九泉之下的老爷……” 眼看刘氏又要自责的哭起来,宋恬赶紧想办法安慰。 “娘,事发突然,这也怪不得您。 更何况我们俩这不都没事吗?” 她想了想,便又问: “对了,娘。 你那批要交货的绣品可还顺利?” 刘氏也觉得自己老这么伤春悲秋的,看了让人心烦。 于是赶紧收了收情绪,换上个笑脸: “都挺顺利的,那位主顾看我们手艺好,不但多给了银子,还与一品阁签订了两年的合作合同,让我们每个月都出固定数目的绣品给他。 如此一来,我们就有多余的钱办一所转教绣技的学校了,也好多培养几个得用的绣娘。” 宋恬替她高兴。 “看,当初我就说娘你绣工这么好,经验又丰富,开铺子肯定是没问题的!” 刘氏被夸的十分不好意思。 但想起她徒弟的事,又不自觉拉下脸来。 “就是双双跟她姑爷闹的越来越僵,那何公子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是莫名其妙的来找双双麻烦,还动不动就发脾气!” 宋恬一愣,这是知道着急了? “娘不必担心,过些日子他就该后悔了。” …… 谢云哲在家养了一段日子,伤势开始慢慢好转。 不得不说刘守仁的医术真是炉火纯青,那般狰狞的伤口,宋恬看了都心惊胆战的。 他愣是这么短时间就给调养过来了。 期间符院长带着几位夫子来看过他一回,给了二百两医药费。 宋恬不想收,但符飞远很坚持: “拿着拿着。 出了这样的事,我这个做院长的责无旁贷。 再说这些钱也不是我一个人出的,那几个偷溜去后山偷酒的毛头小子,每人都凑了一些。” 宋恬只好接了。 又问: “这件事后续符院长要怎么处理?” 虽说谢云哲是自己走丢的,但出了这样的事,学院也不可能毫无反应。 符飞远叹了口气: “我在他们出入的那个进山口加了篱笆,请了几个人在那守着。” 幸好这次谢云哲活着回来了,万一他真葬身熊口,他这个院长就做到头了。 他可经不起再来这么一下。 “至于那几个撺掇他去后山的学生,每个人罚抄一百遍礼记,打扫净房一个月!” 可气死他了。 若不是看在这次府试他们都考的不错的份上,就直接赶出学院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 谢云哲这伤,怎么也得过完了年才能回学院了。 夫子们还给他送来了书本讲义,要他养伤的空闲好好看看。 “哎! 明年四月份就是院试了,云哲这样……” 常夫子皱紧了眉头。 这可是他教过的最出色的一个学生,还想着让他创造个用时最短的科举神话。 如今看来,只能等下一次院试了。 “还是先养伤要紧,可别再落下什么残疾。” 拖延考试是小事,若是胳膊残了,可就跟科举无缘了。 谢云哲吊着一条胳膊,脸色还有点苍白,对常夫子欠了欠身: “夫子放心,即便我在家里也不会放松学业。 明年的院试,我还想尽力一试。” 常夫子就是这个意思。 但他不好意思直说。 既然谢云哲自己说了,他便乐呵呵的鼓励: “也不必勉强,好多人都是考许多次才过的院试,你放松心情,考多少都无所谓!”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几个跟他一起去考试的学子才派了代表来看他。 “谢兄,真是对不住了。 咱们只是想一起乐呵乐呵,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徐磊看上去比之前瘦了一些。 站在谢云哲床前,很是拘谨。 谢云哲笑的很温和: “徐兄不必自责,是我自己不小心走错了路,还连累你们受罚。 该说抱歉的是我才是!” 徐磊被罚了一百遍礼记,还打扫了一个月厕所,心里没有怨言是假的。 可看谢云哲胳膊都伤成那样了,也不好对他发牢骚。 “说起来,这件事都怪那个陈明。 要不是他提议非去桃花村偷酒,咱也不会出这档子事儿!” 谢云哲依旧笑的温和: “陈兄也是好心,大家不要埋怨他。 对了,这次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出了这样的事,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第162章 陈明很自责 徐磊也就是抱怨两句,没真怨陈明。 毕竟,他自己也够可怜的…… “听说谢兄受了这么重的伤,陈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那么开朗热情一个人,突然间就不说话了。 整日里一个人郁郁寡欢的,谁打招呼也不理,最近更是连课都不上了!” 本以为谢云哲心里指定是埋怨陈明的,他刚来的时候也没好意思说。 可看谢云哲完全没把陈明的无心之失放在心上,他也就实话实说了。 “哦? 这么严重!” 谢云哲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大家都说让他宽心,谢兄出这样的事谁也没料到,也没人真怪他。 可他就是走不出来。 那时候夫子组织大家给你凑医药费,我们都是三两五两,就是家境最好的孙广也只拿了十两。 可他一个贫民出身的寒门子弟,竟然一下子掏了十五两出来。 从家里拿钱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巴掌印,想必是被他老爹打的。 那十五两银子,普通家庭存上几年也未必会有这么多,何况他家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 徐磊说着,忍不住替陈明担心。 “这次大家推举代表来看你。 夫子说怕耽误你休息,只能来一个。 大家都想让他来。 毕竟你们是同一个寝室的,平日里关系最好。 而且这件事因他而起,来了也好解开误会,放下心结。 可怎么劝他都不敢来。 说是无颜再面对谢兄。 还说等你伤都好了,想打死他他都没有怨言……” 谢云哲听完叹了口气: “真是难为陈兄了!” 说着走进东屋,撬开宋恬的钱箱子,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 “我这段时间在家养伤,不知道你们发生了这么多事。 徐兄帮我把这二十两银子转交给陈兄。 就说我不怪他。 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才出的事!” 徐磊觉得这银子本不该要。 但陈明家的情况他多少了解一些,知道那十五两兴许是他家所有积蓄了。 “哎。 谢兄真是心地善良,我先替陈兄谢谢你了。” 他接了银子,就要告辞。 却被谢云哲拦住了。 “我家娘子去铺子里看店,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徐兄先别走。 好不容易来一次,总要留你吃顿便饭。 刚好我也想给陈兄写封信,劝慰他不要为此事挂怀!” 徐磊早就听说宋恬厨艺不凡。 可是阴差阳错的就是没吃上过一次,闻言也没推辞。 “看谢兄精神头儿不错,那我就舔着脸叨扰了。 早就想尝尝你家娘子的手艺,看来我今天是有口福了!” 宋恬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藏了好久的桃花酿被谢云哲拿出来招待了徐磊。 还把她存钱的匣子给撬了! “嫂子回来了? 谢兄说要留我尝尝你的手艺,徐某……却之不恭了!” 宋恬忍了又忍。 看在谢云哲受伤了的份上,她不计较。 “徐公子客气了,你稍等一下,我这就给你们做饭!” 等徐磊吃的心满意足,揣着谢云哲让他转交的银子和信走了的时候,宋恬才找谢云哲算账。 “行啊你,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如今连锁头都会撬了!” 谢云哲立刻抱着受伤的左肩虚软无力: “娘子,我同窗好不容易来看我一次,你总不能让我空手接待。 我平日里的零花钱就只有一两,如今在家里养伤,更是连一两也没了!” 虽然生气,但宋恬觉得他说的有点理。 在这个大男子主义盛行的时代,他兜里没点银子,实在是有些丢份。 正准备去给他拿十两备用金。 就发现,她数来数去,匣子里竟少了二十两! “你接待个同窗要二十两!” 她“啪叽”一下扣上匣子,准备下次换个精钢锁头。 谢云哲没想到她对自己的钱这么有数,那可是整整一大盒子呢。 “实话跟娘子说了。 徐磊说陈明为了给我凑医药费,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 为此还挨了他父亲的巴掌。 我想着,总不能欠这个人情,就自作主张让徐磊帮忙还给他了!” 宋恬这才消了气。 “不是不让你还!” 她一把将匣子推进被子里。 “你知道我快回来了,就不能等一等?” 谢云哲看她完全没把零花钱的事放在心上,心里忍不住一阵委屈。 刚想再争取一下,就听宋恬又奇怪的问。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出事出的蹊跷?” 她转身纳闷的盯着谢云哲。 “你真是自己不小心走错路的?” 谢云哲沉了口气,看来这件事是瞒不了娘子了。 “娘子放心,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不劳娘子操心!” 宋恬看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想必是自己心里有数。 可又担心他做的太过,损人又伤己。 “我不知道害你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 但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是一味只知睚眦必报,必会使你孤立无援。 对那些穷凶极恶者自然不能原谅,但若罪不至死又有苦衷,还是放人一马的好!” 他是担心谢云哲因为报复心切,又会变成那个阴狠毒辣不择手段的大反派。 谢云哲看她这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笑的温柔和煦。 对着宋恬鞠了一躬,语气诚恳道: “谨遵娘子教诲!” 这边徐磊揣着银子和信回到书院。 其他几个同在学习互助小组的同窗立马围了上来,纷纷关心的问: “谢兄伤势怎么样了?可会留下残疾?” “他什么时候能来上学啊? 眼看着还不到半年就要院试了,咱们还等着听他讲题呢!” 徐磊老神哉哉的摸着肚皮: “你们几个做个人,谢兄都伤成那样了,你们就只惦记着让他讲题!” 几个人脸垮了下来。 “咱们不都凑了药费了吗? 而且还抄了一百遍礼记,打扫了一个月的净房!” “是啊,徐磊你就别卖关子,赶紧说说情况怎么样?” 徐磊一看装的也差不多了,才将这次访问谢云哲的事大体说了一遍。 “……你们还别说啊,谢兄的娘子手艺那真叫一绝,尤其是做麻辣口味的菜式,简直了!” 现在回想起来还直流口水。 陈明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假装失落自闭,其实一直在用心听着这边的动静。 听见徐磊说谢云哲不计较他的过失,还让他放宽心,终于暗松了一口气。 “陈兄,这是谢兄让我转交给你的。 说这次都是他不小心走错路了,让你不必自责!” 徐磊拍了拍他的肩膀,放下东西就走了。 陈明看看人都走光了,才火速拿起信件拆了起来。 但看到上面写的一段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163章 谢兄要我怎么做 “我知道这次的事是你干的。 若不想身败名裂,明天巳时来我家找我!” 陈明惊了个五雷轰顶。 怎么会? 除了那张涂改过的地图,他好像没露出什么破绽来! 谢云哲不都让徐磊转告他不计较此事了吗? 难道,是试探? 陈明吞了吞口水。 他一点儿也不想见谢云哲。 若是有可能,他宁愿一辈子不再见他。 可他这次没完成任务,还被那人打了一巴掌。 告诫他若是下次再不成功,就断了他的科考之路! 他不想就这么认输。 不想像父亲和叔伯们一样,一辈子在泥土里刨食吃,永远看不到出头之日! 而读书科举。 是他唯一的出路了! “谢兄既然原谅了我,还送还了我银子……” 他努力压下来心中的惊慌。 觉得谢云哲不可能真确定是他做的,写这封信的目的只是在试探他。 他不能承认。 更不能不去看他。 毕竟两个人是同窗关系,他以后还要赢回他的信任,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这也是那人给他下达的命令! 他哆哆嗦嗦的将信件折起来塞回信封里。 “我自然是要前去探望谢兄。 顺便解释一下他对我的误会!” 第二天巳时不到,谢云哲穿戴停当,等在家里。 这会儿浩儿去上学,宋恬去了铺子。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正是审讯叛徒的好时候! 陈明其实早就到了。 站在谢家大门外,徘徊了良久…… 直到院里头的先锋叫了好多次,不耐烦的扒开门冲他狂吠的时候。 他才觉得自己终究是躲不过去了。 “谢……谢兄……” 本来准备了一大堆的话术。 可看到谢云哲一身月白长袍,清风朗月的坐在院子里喝茶。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刚才他在外面来来回回好几趟。 每经过一次那只叫先锋的狗就叫上一阵。 谢云哲都知道! 不但知道,而且还无动于衷。 就坐在院子里看他的笑话! “坐!” 谢云哲面色阴沉,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 陈明垂头丧气,像只一眼就被人看透的筛子。 “陈兄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谢云哲等了半晌没等到他开口,于是问。 陈明鼓了鼓勇气。 把昨天一晚上没睡着想出来的狡辩之词通通又想了一遍。 “谢兄怕是误会我了。 你这次出事,我也很伤心,自责了好久……” 谢云哲似笑非笑,就这么看着他。 “我承认我一开始是记错了路,把往右的岔道记成往左的了……” 谢云哲依旧不说话,隐约从眼神里流露出一些戏谑的意味,好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我为了给你凑银子,把家里所有的银钱都拿出来。 我们一家老小,这个年还不知该怎么……!” 他编不下去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到底想干什么你自己说!” 他受不了谢云哲那该死的眼神。 那种似乎能洞悉一切的,高高在上的眼神!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我现在来了! 你一个罪臣之后,原本是没资格进青山书院的。 不就是因为娶了个能干的娘子才能跟我们一起读书? 论其他的你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他气的摔了桌上的茶杯,整个人暴躁的站起来,捏紧了拳头。 谢云哲风轻云淡的笑了笑,另外取了茶杯给他倒上茶。 “知道你哪些地方露了破绽吗?” 他伸手对着对面的座位,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明瞬间冷静了下来。 人家都还什么都没说呢,他自己就先绷不住了! 果然那人说的没错。 谢云哲,不是个简单的。 看陈明又一次垂头丧气的乖乖坐下,谢云哲端起茶杯优雅的喝了一口,道: “山上只有两条小道,还都是被临时踩出来的,你从小生活在山里,不可能这么简单的事都能记错。” 他说着又将桌上的一盘点心端起来,对着陈明让了让。 陈明这个时候哪还有心思吃,摆了摆手。 谢云哲也没强求,干脆的放下了。 “虽然是深秋,但大家都觉得黑熊不可能到离书院那么近的地方觅食。 可它们偏偏来了。 不是巧合这么简单。 而是你之前在那挂了块腐肉,故意将它们吸引来的。” 陈明眼神躲闪了一下: “你…… 你怎么证明?” 谢云哲微微一笑: “那天下午你回来时身上带着一股臭味儿,你自己解释说上山踩到狗屎了。 可那根本不是狗屎臭,而是腐烂的肉! 要有腐肉你就必须去买肉,你想让我去书院外面的肉铺问问吗?” 陈明惊慌的吞了下口水。 没说话。 “你知道我考了这么好的成绩,夫子或者院长必定会找我,所以你那天其实早就回来了,只不过一直等到书童来,确定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出发,这才假装是刚回来。 这一点,男寝门口看管钥匙的张伯肯定清楚。” 陈明还是不说话。 这些都不是直接证据。 只要他咬死了不承认,谢云哲就奈何不了他。 “我与你无冤无仇,想不出你为何要如此害我,就只能是被人指使了。” 见他不肯承认,谢云哲也不着急。 依旧不疾不徐的说。 “让我来猜猜看,指使你的这个人,不会是外院的夫子谢伯庸?” 陈明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谢云哲了然一笑。 “开始我还想不通他怎么能收买了你。 直到徐磊说你为了给我凑医药费,一下拿了十五两银子出来! 我虽然没种过地,可也穷过一阵子,知道十五两对一个贫困农户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是家里的老大,受父母偏爱似乎情理之中。 可你底下还有弟弟妹妹要养。 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束修,本就该掏光了你家家底,若还能一下拿出十五两纹银。 你就不至于穿洗到发白的衣服。 你妹妹也不会因为每个月一百文的薪水就欣喜若狂。” 陈明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他不想承认。 可是谢云哲td偏偏都说对了! 然而让他更破防的是接下来这句。 “你知道上一个被谢伯庸利用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含冤入狱,被当了替罪羊,惨遭毒杀灭口!” 他凝重的盯着陈明。 “而那人的身份,是谢伯庸的族亲哥哥,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 你觉得跟他比,你能幸运多少?” 陈明双手微颤,呼吸不稳。 上次秋蝉书肆的命案他不是没听说过。 凶手的确是谢夫子的哥哥,也的确是在牢房里毒死的。 可听说是——畏罪自杀! 然而谢夫子跟秋蝉书肆的朱掌柜是好朋友,死的那个却是朱掌柜的奴仆…… “谢兄…… 想我怎么做?” 谢云哲微微一笑。 “我要你什么都不做,听谢伯庸的,静待时机!” 第164章 慈仁堂垮台 时间一晃进了腊月。 谢云哲养了两个月的伤,肩上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除了左边胳膊动起来还不太灵活,俨然好人一个。 院试在即,他决定年后去青山书院读书。 小小的丰林县里,也发生了几件大事: 首先是宋恬和醉仙楼合作的辣椒合作社正式成立。 知县许常寿还在开业典礼上做了动员工作。 说醉仙楼杨掌柜和恬恬小饭铺宋恬都是诚实守信的商家,让有兴趣的大家放心参与。 为表诚意。 还下达了第一年参与开荒者免三年租金的承诺。 报名人数明显上升。 宋恬第一年准备的辣椒种子都被认购一空。 然后是县城中又出了命案,死者宋恬还认识。 就是那个牛家的管家,曾将谢瑶打的起不了床,还经常虐打宋娇的钱三。 与宋娇有关系的两个男人接连出事,宋恬一度怀疑这次也是宋娇下的手。 可据捕快们说,钱三是晚上出去喝花酒,回家途中被疯狗咬伤,得了恐水病(狂犬病),不治身亡。 为此,张捕头还专门进行了一场捕狗清狗行动,以安民心。 浩儿怕先锋自己跑出去出事,那些日子一直给拴着狗绳,才逃过一劫。 还有一件事,济生堂悄悄占领了医药市场,之前靠高价垄断的慈仁堂渐渐式微,后来降价也没能挽回亏损局面。 终于一家家关停。 百姓们欢呼雀跃,这下看病终于不再是富人专有,普通人家也能看得起病。 甚至贫困者还能减免诊费药费。 可作为慈仁堂的大东家,乡绅黄家栋就高兴不起来了。 医药一行,向来是他最为盈利的几个产业之一,如今突然折了。 还是在宋恬这个恶婆娘和刘守仁那个老家伙手里,他咽不下这口气! 可还答应过谢云哲不会动那个小娘皮。 他就有点憋得慌。 想来想去,终是做不到如此窝囊的忍气吞声。 于是乎,这天。 他再一次兴师动众,带了一大帮侍卫,光顾了宋恬的小饭铺。 正吃饭的食客们被驱散一空,黄家栋大喇喇的坐在大堂正中,十七并一干拿刀带剑的侍卫分列两旁,一副凶神恶煞模样。 宋恬有些绝望的叹气。 上次这家伙来一趟,弄得她小铺子半个月没有生意。 多亏了孔缺的神操作,才重又挽回顾客。 这次孔缺也不在了,这阎王爷是要搞到她破产? “黄老爷,本店庙小。 也没什么合您口味的菜品。 要不然…… 您先移步他处?” 前段时间听说各地慈仁堂纷纷倒闭的事儿了,宋恬还琢磨着黄家栋一定会有所反应。 没想到,竟是冲着她来了。 也是。 毕竟济生堂现在有皇商梁家和云海潮在背后撑腰。 黄家栋轻易不敢得罪。 这就只能捏捏她这软柿子出出气了! 可怜她这小铺子才盈利了两个来月,难道又要关停? “哼! 怎么,宋小娘子这儿生意火爆,每日座无虚席。 我一来你就没有合口味的菜品了? 你这是对我——有意见!” 黄家栋斜着眼睛睥睨着宋恬,将手中的茶碗重重一搁! 十七立马拔了刀,对宋恬虎视眈眈。 他身后的一班侍卫有样学样,“唰唰唰”纷纷拔了刀,对宋恬怒目而视。 吓得王铁山心惊胆战,却又不敢上前! 宋恬心里暗哼一声。 不就是要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她忍就是了! “既然黄老爷不嫌弃小店鄙陋,小女子自然是好生招待的。” 她不情不愿的福了半礼: “各位大爷请稍等!” “恬丫头,这……这该怎么办啊?” 王铁山父子在厨房,忧心忡忡的看着走进来的宋恬。 宋恬也一筹莫展。 她和刘守仁搞掉了他手里的慈仁堂,难不成黄家栋也要搞掉她的铺子来出气? 可是他是背靠大树的乡绅,除了慈仁堂,手里还握着脚行漕运等多项营生…… 等等! 她好像知道该怎么办了。 “王大哥,麻烦你去县衙找一趟张捕头,让他帮忙给知县大人传句话……” 一炷香之后。 黄家栋面前摆了一碗牛肉粉,两样小菜。 “我大老远跑来这里给你捧场,你就如此招待我!” 黄家栋看着眼前那只粗瓷大碗,脸上的鄙夷清晰可见。 宋恬板着脸福了福身: “这可是我铺子里的招牌,每日卖出去不下百碗,黄老爷若是觉得寒酸,大可以移步去别的酒楼试试。” 她本就不欢迎他。 黄家栋讥诮的笑了笑。 拿着筷子嫌弃的挑了挑碗里的米粉。 “好歹我是正经来吃饭的。 你这东西寒酸也就罢了。 我这么多人……” 他回身瞅了瞅跟在身后的一班侍卫。 “你就上这么一碗? 是觉得十七他们,不配吃你的饭菜吗?” “唰!” 十七冷着脸,再次拔了拔刀。 他身后的一干侍卫纷纷有样学样,也齐刷刷拔了刀。 宋恬觉得厌烦。 不就是威胁吗? 她在墨白那已经习惯了。 这帮一点儿气势都没有的小弟,根本不够看的。 “他们只是黄老爷的侍卫,哪有跟主子一起用餐的道理。 黄老爷还是先尝尝我这招牌合不合您口味,若是觉得好吃,再给各位侍卫上菜不迟。”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真心来吃饭的,。 上多了。 浪费! 黄家栋只是来吓唬吓唬宋恬,也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如今看着收效甚微,也挺没意思。 于是挥挥手让十七他们退下。 然后百无聊赖的挑了一筷子米粉: “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所为何事?” 宋恬冷笑两声: “不就是我牵头重开了济生堂,抢了黄老爷的生意。 黄老爷就以牙还牙,让我也没得做!” 黄家栋吸溜了一口米粉,愣了一下。 笑道: “难怪谢郎如此看重你,倒真是个机灵的。” 他指了指那只粗瓷碗里的东西: “这…… 是什么做的?” 倒是挺好吃。 宋恬懒洋洋回答: “是大米。” 接着又提醒: “黄老爷若是想以牙还牙,您已经做到了。 您这一来,小店的常客一时半会儿就不敢再来了。 这个结果,您还满意啊?” 黄家栋已经吃的不亦乐乎,嘴唇被辣的红红的,油光水亮。 “嗯,好说好说。 你这招牌甚合我口味。 说不得以后要经常叨扰,宋娘子可要做好准备啊!” 不得不说这小娘皮果真挺有意思的,普通的大米都能做到这般好吃。 他反正有的是时间,就抽空陪她玩玩儿。 宋恬脸一垮。 这还真跟她较上劲了? 刚想再说点什么,门外突然走进来两个人。 “黄老爷也许不能这般闲情雅致了,时近年关,县里税务大盘查。 您还是配合本官清查账目的好!” 知县许常寿迈着平稳的四方步,对黄家栋抱拳一礼。 第165章 漕运有猫腻 宋恬对许知县福了一礼,低着头退到后面去了。 黄家栋眉头蹙了蹙,不可思议的看了宋恬一眼,也没起身见礼。 “知县大人要查账,找蔡管事便可,我就不必跟着了……” 心说这是宋恬请来的救兵? 对付他,可能还不够格! 许常寿也没在意他的无礼,径直走到对面坐下。 身后的张有贵抱着官刀,就站在十七对面。 “这次恐怕黄老爷必须要配合了,朝廷下了文书,说地方上有人通过漕运贩卖私盐,扰乱市场秩序,务必严惩。 咱们丰林县的脚行漕运都在黄老爷手里把持着。 你要是不出面澄清一下,恐怕此事很难上报!” 黄家栋又是一愣。 漕运? 私盐? 难道这家伙都知道了? 还是…… 他转头又瞟了宋恬一眼。 不,不可能是她。 私盐买卖他向来慎之又慎,除了他自己,连姓蔡的都不清楚其中的隐秘。 何况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妇人。 “呵呵呵…… 许知县说笑呢。 我? 贩私盐! 你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呐!” 上次进京时堂叔的确是告诫他最近需小心。 已经有人盯上了漕运的行当,怕是会有人向陛下上奏此事。 要他一定要隐秘行事。 可这许常寿,是怎么听到风声的? “黄老爷说笑了。 自然不是说您参与这贩私盐的事。 只是瓜田李下。 既然朝廷对此事要严查,您必得要做出个态度来才是。 把漕运账目拿到明面上来让大家都看一看,没有私盐之事,大家也都放心嘛!” 他今次来,一方面是帮宋恬解围。 一方面,也确实想彻查一下私盐之事。 云海潮日前给他发过一封密函,说京中有私盐流入,经查可能是走的涿林这边的水道。 让他好好注意着黄家栋。 若是此事办的好,也是他为官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说不得还会因此获得擢升机会。 纵然云海潮也提醒他。 黄家栋背景雄厚,可能有京中权贵替其撑腰,让他小心行事,量力而行。 可许常寿做了这么多年窝囊官,刚被宋恬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打了脸。 正是雄心再起打算一展拳脚的时候。 怎的能退缩? 这不,收到宋恬的求救信息,他就义无反顾的来了。 心中也在纳闷。 宋恬一个开小铺子的民妇,是如何知道漕运中有猫腻的? 黄家栋心中有鬼,自是不敢跟许常寿太叫板。 心虚的笑着回应: “好说。 好说! 黄某向来遵规守法,良心买卖。 这身正不怕影子斜,许知县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他想起了朱康威胁知县的那一套。 “听说许家大公子,明年要下场。 说起来,跟谢郎算是一届的举子。 不知令郎,学业如何啊?” 许常寿阴沉着脸。 心想这一个个的,都欺人太甚! 他自是不能让这帮人再拿捏了去。 “黄老爷客气了。 犬子愚钝,但好在肯用功。 前些日子受云海潮云大人赏识,给请了专门的夫子。 此次下场,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于是通过杨树才与云海潮打了招呼,给自家儿子请了个保镖。 如此一来,他再做什么,也就不会再被威胁掣肘。 黄家栋没料到他竟然还有这一手。 恶狠狠瞪了旁边的宋恬一眼。 都怪这个恶妇,若不是她招惹了云海潮来。 这帮蝼蚁也不会找到敢跟他叫板的靠山! 堂叔的背后虽然是太师,可这等小事,也不好搬上台面来让太师出手。 ‘哼呵呵呵!’ 他笑的阴阳怪气,冲许常寿拱了拱手。 “那就预祝令郎,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话说到这儿,他也没心情再跟宋恬叫板了。 得赶紧回去安排安排漕运那边。 可别让这个不长眼的许常寿查出些什么来。 “老夫突感不适,需要回府去找个大夫来给瞧瞧。” 说着就搭了十七的胳膊略显艰难的站了起来,斜着眼睛瞅了一眼宋恬。 “宋娘子这饭庄怕是有点不干净,以后可要注意着,别吃死了人!” 宋恬捏了捏拳头。 他这是——威胁? “许知县若想查账,随时恭候。 今个儿恕老夫不能奉陪了!” 说着就带着他的一帮侍卫大喇喇的走了。 宋恬赶紧上前给许常寿施礼: “多谢知县大人为民女解围!” 许常寿摆摆手: “宋娘子对本官多有帮助,本官投桃报李是应该的。” 说着无不纳闷的看着宋恬: “宋娘子是怎么知道漕运有猫腻的?” 他也不过是才收到云海潮的密信。 宋恬不好意思的笑笑: “之前跟杨掌柜一起为合作社的事拜访大人,看到您拿的卷宗上写了漕运两个字。 如今被黄家栋找上,骑虎难下,一时心急,就想拿这个当请神牌。 知县大人恕罪!” 她自然不好说是谢云哲看见的。 如今只借了一回势,黄家栋似乎就有所怀疑了。 以后还是小心为妙! 许常寿无奈的摇摇头。 还以为她真知道什么内幕呢。 “那是朝廷例发的公文,没想到却叫宋娘子看去了!” 宋恬羞赧一笑。 她是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黄家栋若是真盯着她不放,这小铺子撑不了几天就得关张。 她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呢。 本以为许常寿会暗搓搓给黄家栋找些麻烦,让他没心情一直给她捣乱就行了。 没想到这知县也是个耿直boy,直接杀了过来当面质问。 也不知那黄家栋会如何想。 “知县大人,您此番当面问他漕运私盐的事儿,是不是打草惊蛇了。 他这回有了准备,您还怎么查呀?” 宋恬不禁替许常寿捏了把汗。 然而人家却一点儿都不担心。 “我正是要打草惊蛇,才好让那人露出马脚。” 他烦躁的挥了挥手。 不管怎么说,黄家栋都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他怕自己到头来也不过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此事宋娘子不必管了,本官自然心中有数。” 说着他就告辞离开了。 张有贵留下来跟宋恬解释。 “虽说黄家栋的漕运脚行隶属丰林县,但他手里有京城漕运开的豁免凭证。 一般来说,除非特殊需要,知县大人是无权查他的账的。” 宋恬这才了解许常寿为何这般高调宣布漕运有问题。 因为这正是一个能进入漕运内部的特殊情况。 黄家栋为了自证清白,必然不敢轻易拂了他的面子,允许他自行查账。 可事情既然已经说开。 许常寿再去,还能查出些什么呢? 第166章 买年货 “恬丫头。 你看这……” 王铁山满脸苦涩的看着空荡荡的小铺子。 好久都没看到这儿这么空旷了。 “咱下午还开店吗?” 上次黄家栋来,只在外面站了一小会儿,小铺子的生意就停摆了半月有余。 如今他带着一群护卫大喇喇的进来。 还拿刀赶走了正吃饭的食客。 往后这小铺子的生意还不定会如何? 宋恬也有些灰心丧气。 根据上次的经验,这次八成又要萧条好一阵子了。 还得想个好一点儿的法子重新将食客们收揽回来才是。 她看了看搓着手不知所措的王氏父子,还有不明就里的寒东几个,懊恼道: “大家都累了好久了,既然有机会,都先歇几天。”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几天”到底有多长。 正要关店歇业,就见大门外好几个老顾客探头探脑: “宋掌柜,那姓黄的乡绅走了? 咱是不是能进去吃饭了?” 搞的宋恬颇为意外: “诸位,黄家栋是走了。 可…… 你们不怕再碰上他来捣乱,殃及池鱼?” 上次出了这等事,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这些老主顾拉回来。 还是孔缺想出了佛光普照的法子,才把大家又骗回来的。 这次他们怎么还会主动找上门? “嗨,吃你们家的红油辣子吃习惯了,一天不吃就想的慌。” 一个从恬恬小饭铺开张就经常带着孩子来吃饭的大婶儿说。 “宋掌柜,咱们可还记得你是十世修行的大善人,跟你亲近就会积善积德,福寿绵延!” 一个曾跟孔缺扮演的“得道高僧”搭过话的白胡子老爷爷说。 “就是,宋娘子。 都说是邪不下正,你连钦差大臣都请的来,知县和捕头都替你撑腰。 那姓黄的,不足为惧!” 上次要掏钱赞助给捕快们加餐的王掌柜跟着说。 宋恬心里面有些感动。 谁说市井小民都趋利避害不识大义? 群众的眼睛其实是雪亮的,孰是孰非,他们心里最清楚。 “宋掌柜。 老身听说,是你建议醉仙楼杨掌柜赞助,重开的济生堂? 把那黑心黑肺的慈仁堂都给整垮了! 百姓们虽然不说,但心里头是感激你的。 如今黄家栋因着这事儿给你找难堪…… 咱们升斗小民,不敢跟他硬碰硬。 也就只能用这种方式表明对你的感谢了!” 最后,白胡子老爷爷见宋恬愣着不动,主动上前拉了她的手,解释道。 王掌柜也捋着胡子: “是啊! 不瞒宋掌柜说,王某之前就是做医药生意的。 当年被那姓黄的一通打压,差点儿就小命难保,若不是手中还留有些积蓄……” 想想那时受过的屈辱,王掌柜感慨万千。 “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咱丰林县药价回归正常!” 他恭敬的给宋恬施了一礼。 “宋娘子,着实让人佩服啊!” “是啊是啊,我娘家妹子,之前生孩子落下病根。 可寻医问药实在太贵,她一直撑着,差点就虚脱的没了命。 如今济生堂诊费降下来,她才有钱去看。 不但除了病根,前些天还又有了身孕。 那济生堂可真是活菩萨啊!” 大婶也跟着说。 当然,促成济生堂开业的宋恬,那是活菩萨中的活菩萨,不知道救了多少穷人的命呢。 “谢谢,谢谢大家了!” 宋恬含着热泪给大家鞠躬。 王掌柜赶紧将人扶起来: “宋掌柜甭跟大家客气。 大家都是来吃饭的,可别让咱在门口等着了,赶紧开火做餐。” 虽然比起之前的火爆,只这些人回来也显得冷清了不少。 但总好过之前那次的影响。 而且宋恬这儿吃食的确好吃。 众人一看还有人不怕权贵照样来吃饭的。 也渐渐放下了戒备,慢慢也就重新上了门。 时近年关。 刘氏和程双双的绣品铺子生意异常的好。 谁不想在过年走亲访友时穿上一套做工考究,绣技超群的新衣呢? 黄家栋这么一闹,宋恬的小铺子多少受了些影响。 而且随着许多上工者都歇业放假,客流也渐渐少了下来。 她就自动承担起了买年货的职责。 谢云哲闲来无事,也跟着她一起上街采买。 “你来年四月就要院试了,好好在家读,买年货而已,我自己来就成。” 宋恬不想占用他宝贵的时间。 谢云哲确实十分想跟他娘子在一起。 “读书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娘子为全家操劳辛苦了,眼看就到年关,就让为夫多替你分担一些!” 一想到能跟娘子独处,他心里就乐开了花! 宋恬觉得他说的有理。 她这般辛苦劳碌,还不是为了能早日送他去京城考状元! 是得多分担一些。 “那行。 你多带个篮子,咱们要买的东西可不少。 待会儿可别装不下……” 于是乎,两人一人一个大篮子,并肩出了门。 “娘子,咱们这是要去买什么?” 谢云哲看着右胳膊上比个筐还大一圈的篮子,问。 宋恬想了想: “自然是买些过年需要的东西。” 她这次穿过来第一次过年,还真不知这里有什么习俗。 于是问: “你们以前过年都有哪些习俗?” 可别因为她不懂,闹出笑话来。 谢云哲自小就不太喜欢热闹,对过年那些走亲访友祭神拜天的习俗都不太热衷。 “过年嘛。 就是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多买些吃的就行了!” 去年过年时家里刚出了事,他带着母亲和浩儿正在来丰林县的路上。 一路上餐风饮露,有时候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可真是辛酸…… “可不光是吃吃喝喝。 我听铁山叔说,还得祭祖。 贴门神换桃符。 听说还要去庙里祈求平安……” 她就是想问问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跟现代习俗不一样的。 结果这家伙就一句吃吃喝喝就把她打发了! 谢云哲笑的心虚: “娘子这不是都知道嘛,还用得着来问我!” 刚想撒个小娇求娘子原谅,就见不远处,黄家栋的侍卫十七,抱着剑冲他招了招手。 “过年总归是件大事,虽说这些祈福仪式也就是求个心里安慰。 但人嘛,总得活的有点仪式感。 我是想好好准备准备,给全家人好好营造个过年的氛围。” 宋恬没看见十七,还在对谢云哲苦心说教。 “娘子说的是,我刚好看见那边有卖桃符的。 娘子不妨先过去看看。 我好像看见个同窗,过去打个招呼,一会儿就回来找你。” 谢云哲把宋恬往卖桃符的摊子前推了推,自己则转了个身,朝十七的身影走了过去。 第167章 要加快进度了 “啧啧啧,小两口卿卿我我的,真是羡煞旁人啊!” 黄家栋等在热闹的人群之外,看见谢云哲跟着十七走过来,牙酸的咂着舌头。 谢云哲不知道他为何现在找来。 距离约定的时间,可是还有四个多月呢。 “黄老爷,咱们说好的可是院试之前,您……答应过不会逼我!” 他一脸阴沉。 也不打声招呼就这般找来,是特地想做给娘子看的吗! 黄家栋也冷了脸: “哼,我的确是答应等你。 可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是盘算着要在院试之前除掉我!” 谢云哲眼神动了动。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是至今还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他正为此事发愁呢! “黄老爷何出此言,云哲一介布衣,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何对付得了黄老爷!” 他闷闷的说。 “前些日子,我听说你家娘子的小铺东西好吃,于是想上门给她捧场……” 谢云哲脸色再次阴沉下来。 上次这家伙带着人撵走了小铺的顾客,弄得娘子半个多月没有盈利。 这次怎么还去! “黄老爷有什么不满,尽管找我便是,何苦去为难我家娘子?” 他一双眸子像淬了毒一般。 “你可是答应过我,不会动她的!” 他所有顾虑只在娘子一人。 若黄家栋再这般挑衅,就别怪他出尔反尔了! 黄家栋看他一提起宋恬就这般模样,心里十分吃味。 但他今日来是说正事的,不想跟他闹翻。 “谢郎别紧张,我就真只是去吃点东西而已。” 说着,语气竟带上了几分委屈。 “你那好娘子把知县大人都抬出来压我,你也不替我说句话,反而总觉得我欺负了她!” 谢云哲无语。 若是小姑娘对他这般撒娇,倒也不至于如此反感。 可对方是个半老头子,还敷着一脸粉妖娆别扭的。 看起来就让人倒胃口。 “我今日来就想问问你。 漕运和私盐的事儿,是不是你告诉宋恬那个丫头的?” 思来想去,除了他和十七,也就谢云哲还去过他的书房。 当时漕运的账本刚刚送来,他还没来及看…… 谢云哲沉默了一会儿。 “什么漕运! 什么私盐? 黄老爷还在贩私盐!” 他语气惊诧,十分疑惑。 倒弄得黄家栋不知所措了。 “你真不知道?” 谢云哲甩了甩袖子: “偷运私盐,国法不容,黄老爷还是慎重! 若你真插手了此事,恕谢某不能再遵之前承诺,要跟你划清界限了。 也省的东窗事发,祸及自身!” 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弄得黄家栋不知所措起来。 “谢郎误会了。 是那许知县诬陷我利用漕运贩私盐,要查我的账目。 你也知道如今我手底下的慈仁堂已经倒闭了,可就指着脚行和漕运两个进项,京城里还有权贵老爷需要孝敬……” 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若是再出个差池,我可就要小命不保!” 谢云哲冷笑了一下,心说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既然不是你那便罢了,兴许只是许常寿心血来潮,看我不顺眼!” 黄家栋懊恼的拍了拍车框,又对谢云哲道。 “谢郎可千万别做背后里捅我刀的事,若是惹了我伤心难过,你和你那个小娇妻宋恬,怕是也没得命过年呢!” 他说话的语气轻轻柔柔,好像在讨好谢云哲一般。 可说出来的话,却尽是威胁。 谢云哲抽了抽嘴角,咬着牙道: “我和娘子的身家性命都握在黄老爷手里,自是不敢造次。 可泥人尚有三分脾气,若是被逼急了,也会咬人的!” 他说的清风朗月,好像是在跟人客套,甚至面上还带着礼貌的微笑。 黄家栋呵呵一笑: “谢郎说的是。 不过我这个人皮厚,不怕狗咬!” 他已经很客气了,可也不代表他总会惯着他! “十七,走!” 黄家栋没问到想要的答案,还被谢云哲呲了一顿,心里十分不爽。 直到走出去老远了,他还觉得憋屈的慌。 “十七啊,你说我是不是对这个姓谢的,太仁慈了些?” 不消别人说。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窝囊了。 十七低着头不敢看他: “老爷做事自有分寸……” 他习惯性的想拍职业马屁。 可实在也有点下不去嘴。 “可是对谢云哲,老爷的确是太过纵容了!” 不过一个白面小倌,也值得老爷这般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黄家栋无奈的靠在了金丝软枕上,疲累的闭上了眼睛,认命道: “哎—— 谁叫他长在了我的心尖上呢!” 他长得这般妖孽,脾气也臭的可以。 可他就是对他硬不起心来。 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对了,漕运那边怎么样了?” 没想到那许常寿还真去查了! 还给他脸了这是? 等下次进京,一定要堂叔跟章太师说一声,给此人点颜色看看。 “老爷放心,十三做事滴水不漏,不会让外人看出丁点异常来。” 十三是跟他同一期买回来的,但跟他不一样。 他精于练武,十三热衷做账。 黄家的产业,明面上是蔡管事的账房,实际上都是十三在打理。 尤其是那些见不得光的营生。 “嗯。 你们做事,我放心!” 黄家栋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说道。 谢云哲目送黄家栋走远。 心里蒙上一层阴翳。 看起来,他得加快进度了。 可是目前还没有半点头绪…… 而且娘子这段时间还受到了姓黄的骚扰? 她怎么没跟他说呢? 娘子这是不信任他? 还是觉得他不可靠? 哪一种他都接受不了。 他是娘子的夫君,她遇到事第一时间却不是找他想办法帮忙。 还是自己太没用了!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朝宋恬看桃符的摊子走去。 可是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个瘦的跟骷髅一样的女人,裹着一件厚厚的发着霉味儿的羊绒大氅,径直朝他撞了过来! …… 宋恬买了桃符。 看到旁边有卖装饰假花的,做的还挺逼真,就又买了些。 还看到旁边糖果摊子上有一样山楂果脯很受欢迎,尝了尝,果然挺好吃。 又花钱买了些。 可谢云哲还没回来。 她等的有点不耐烦,正想要不要往他消失的方向找一找。 就看见迎面驶过来一辆马车。 虽然年节街上人山人海,那马车还装满了锅碗瓢盆。 但行走起来竟然十分顺畅,丝毫没碰到来往的行人。 拉车的大马也行走自如,完全没有被人群拥挤的逼仄感。 宋恬正觉得这匹枣红大马有点眼熟,就见赶车的人突然站了起来,大着嗓门声音洪亮的叫她: “恬丫头! 先别逛了。 我今个儿搬家,快来帮帮忙!” 宋恬惊喜叫道: “文大娘!” 第168章 让他给你开化开化 文大娘驾着马车路过宋恬身边,伸手就把她拉了上去。 马车上除了锅碗瓢盆,还有文大娘的老伴,康大叔。 以及她的儿媳妇,抱着孩子的赵氏。 宋恬一一跟两人打了招呼。 “文大娘什么时候决定要搬到县里来的,可有找好房子?” 一直以来,文大娘对她都是照顾有加,宋恬已经将她当成了最敬重的长辈。 甚至有时候比性情柔软的婆母刘氏还要尊重。 因为她总是能在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而且又总是那么靠谱。 文大娘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也是临时才做的决定。 还不是因为我那不争气的大儿,读书读的跟个烂筐似的。 我得跟在屁股后边敲打着,否则他就不好好干!” 上次宋恬去请文大娘出山,好像是听说文大娘把她大儿送进青山书院了。 当时康文勇还挺不乐意。 “大娘,读书这事儿也得看天分。 文勇哥都当爹了,您也不必逼的太紧,给人留几分面子。” 宋恬好心相劝。 文大娘甩了一下马鞭,叹道: “那怎么行! 要读书就一定要读好。 没让他非得像你相公那样,一定要考个案首会元什么的,就让他考个秀才中个举,也给他们老康家光光宗,耀耀祖~” 宋恬瞪大了眼睛。 就让他考个秀才中个举? 文大娘这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是好多学子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但一想谢云哲轻轻松松就拿了个府案首,她再开口劝就显得不厚道。 于是回头请帮手: “康大叔也是这么觉得的?” 康大叔虽然是个杀猪的,但长得圆头圆脑,一脸的憨厚像。 闻言露出两颗硕大的门牙,憨憨一笑: “都听孩子娘的。 她也是为孩子好!” 宋恬于是又看向了抱孩子的赵氏。 康大叔是男子心思粗犷。 可作为康文勇的枕边人,赵氏一定能体谅丈夫的不易? 可赵氏开口却是这么说的: “爹说的对,娘让他好好读书考功名,总不会是害了他。 再说他二百斤的大猪都搞得定,不就是读书写字,难不倒他!” 宋恬:…… 可怜的康大哥! “你们就这么搬过来,可是找好房子了?” 这也太突然了,事先也没听到半点消息,不然她还可以帮文大娘参谋参谋地方。 文大娘点了点头: “找好了,前两天才定下的。 就是你家隔壁那个院子,我看着还挺大……” “啥!” 宋恬惊了一大跳。 林四走的时候叫她把里头的花都卖了,说宅子已经托给牙人代管,不必她操心。 前两天的确有牙人找到了她,给了她一千两银子。 说隔壁的院子有人买了,之前的主家交代把卖得的钱交给她。 没想到却是文大娘买的! 宋恬一想起林四走之前那场打斗。 就想起墨白在那个院子里挖的深深的大坑,还有坑里躺着的十多个…… “文……文大娘! 那个院子不好,据说……据说里面死过人的。 我把房钱退给您,要不您再换个地方住?” 文大娘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 “你退我房钱? 原来那院子是你卖的呀! 嗨,你看这事儿整的。 早知道就不找牙人了……” 文大娘一脸可惜,可完全不在意死过人这回事。 “谁家都有老有小的,院子死过人也正常。 老婆子我命硬,不怕这个。 主要是离恬丫头你也近,还能让你家相公教教我那个不争气的!” “不是……” 这个死过人和那个死过人可不一样。 宋恬急的不行: “据说是枉死,死了还不止一个两个呢。 托我卖房子那个邻居还说里头闹鬼,这才着急忙慌搬走的……” 想想院子里飘荡着十几条冤魂,宋恬就感觉后背发凉。 尤其他们的尸骨还在地底下躺着呢。 林四走了这么久,她就只卖花的时候进去过一回,还是在花店老板的陪同下进去的。 若让她自己进去,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别说还要住里头了。 “恬丫头怎么也信这一套? 子不语怪力乱神! 你相公可是读圣贤书的,改天让他给你开化开化!” 文大娘根本不信她这一套,驱着车径直进了两家所在的小巷子,跳下车,掏出钥匙打开了隔壁院子的门。 “来,帮我一起搬东西。 这么大的院子都还没收拾,今日且有的忙呢!” 看着文大娘一家忙忙碌碌已经开始往院子里搬东西,宋恬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天晚上的事儿是绝对隐秘,若是翻出来说不得会牵连好多人。 对文大娘一家来说,知道了比不知道要好。 宋恬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哎? 恬丫头。 你家相公呢?” 宋恬放下手中的篮子,刚要上前帮忙,就听文大娘惊讶的问了一句。 宋恬才恍然记起。 她好像把谢云哲落在集市上了! “文大娘你先忙着,我去把人找回来再来帮忙!” 光顾着跟文大娘说话,把他那么一个大活人都给忘了。 宋恬拍着脑门转头回去找。 刚走到巷子口处,就看到谢云哲竟然回来了! “你去了那么久都不见踪影,刚巧我碰见文大娘搬家,就跟她一起回来帮忙,忘了跟你打声招呼了。” 宋恬上前解释。 谢云哲脸色不大好看,闻言扯开嘴角露出个勉强的笑。 “我看见你上了文大娘的马车,这不就跟着回来了。” 他回想刚才的事情。 那个撞上他的女人,竟然是消失了几个月的谢瑶。 而且这次故意找上他,是想让他帮她报仇! “按理说,她最想对付的人是宋恬。 可那个丫头是个口硬心软的,最狠的手段也就是在辣子酱里下了点泻药。 可你不一样。 我知道你的手段。 能不动声色杀了我家二黑,还在我娘面前装可怜。 又能悄无声息的算计了我和宋娇,断送了我两个的半生幸福。 你,是个狠的。” 谢云哲没有答应她。 却也没急着拒绝。 “你也曾跟宋娇一起算计过我,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谢瑶凄惨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那发霉的大氅,苦笑道: “不信就算了。 反正我已落到这般田地,再差也不过就是个死。 可你家宋恬如花似玉好好一个小娘子,你若不愿救她,那就等着给她收尸。” “你没事? 可是伤口又疼了?” 宋恬看他一直愣神,担心的问。 谢云哲却是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第169章 好好跟谢公子学 “娘子,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一定!” 宋恬莫名其妙,却也乖乖的任他抱着。 “怎么了这是? 我能有什么事?” 谢云哲缓和了一会儿情绪,才幽幽道: “刚才遇见张捕头,他说黄家栋前些天去找过娘子麻烦。” 他说着,双手抱得更紧: “娘子该告诉我的……” 宋恬一颗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看他刚才的表情,还以为他是要杀人了呢。 原来是在埋怨遇到麻烦没及时告诉他。 “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我这不是好好的。” 她挣脱谢云哲的胳膊,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说来也奇怪。 刚穿来就差点被他掐死,看见他阴沉着脸就有点心惊胆战。 可如今却能坦然被他抱着了。 而且宋恬很奇怪的没有觉得抵触厌烦,反而被他拥在怀里觉得很安心! 人都是感性的动物。 在一起相处久了总能产生些莫名其妙的信任和感情。 “对了,提起这件事我倒是想起来了。 我可能…… 给你惹麻烦了!” 她将那日黄家栋到店里来的情况大体说了一下。 还把许常寿怎么帮她解围的也说了。 “我当时只是想着让许知县找找黄家栋的麻烦,让他不要再闲着没事儿总针对我。 可看他那副样子,好像是怀疑我知道些什么。” 她向来跟黄家栋没什么交集。 能告诉他这些信息的,也只有谢云哲了。 谢云哲吐了口气,安慰道: “无妨。 黄家栋来问时,我不承认就是了。 只是那人掌管漕运多年,一直做得滴水不漏。 许知县这次,怕是要扑空了。” 宋恬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觉得。 可是张捕头说黄家栋手里有豁免凭证,没有特殊事宜地方官员不能插手。 许知县想查他,就必得先知会他。 确实比较难办!” 谢云哲的脸色再度阴沉。 这样啊…… 那他要扳倒黄家栋,好像就更难了! “咦,宋恬妹子!” 两人正说着,就见圆头圆脑的康文勇,穿了一身青山书院的学士服,急匆匆进了巷子。 “你们是来帮我娘搬家的? 怎么不进去啊?” 他还不知道他娘找的院子就在宋恬家隔壁,以为就是来帮忙搬家的。 打了个招呼,就脚步匆忙的往他家走了。 谢云哲面露疑惑: “这位是……?” 他见过文大娘,却没见过康文勇。 宋恬赶紧解释了一番。 “文大娘突然说要搬来县城,还买下了咱们隔壁的院子!” 她压低声音附在谢云哲耳边,悄声说: “就是林四和墨白之前住的那座。” 谢云哲瞳孔一缩: “可是那院子里不是埋着……” 整天跟十几具尸首为伴,想想也觉得怪渗人的。 宋恬一副有苦说不出的表情。 “谁说不是呢。 可这件事我又不能明说。 文大娘非说住的近能让你辅导她儿读书,铁了心认准了这儿,我怎么劝都没有用……” 谢云哲想了想,摸了摸宋恬的发顶,安慰道: “文大娘精明干练,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必能镇得住那院子里的冤魂。 娘子不必多想了。” 死人埋尸这等事,民间自是多有忌讳。 可细想之下,生死轮回,本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儿,又有什么所谓呢? …… 热热闹闹忙活了好久,文大娘一家终于还是在隔壁安置好了。 有了人气,宋恬过去也不觉得那么害怕了。 墨白之前挖坑的地方还特地放了座假山石,一般也不会有人过去。 转眼间,很快就到了除夕。 刘氏忙完了店里的活,终得几日清闲,在家里与大家团聚。 浩儿放了年假,整日与先锋泡在一起。 把那只本就聪明的小狗训练的更通人气。 隔壁文大娘鸡娃的热情不减,整日撵着康文勇过来问谢云哲问题。 谢云哲感念文大娘帮宋恬良多,对康文勇十分照顾。 尽量将知识讲的深入浅出。 “谢老弟,不愧是能考府案首的人。 夫子说了好几遍我都没懂,你一讲我就听明白了!” 康文勇摸着后脑勺,憨憨的说。 文大娘正跟宋恬和刘氏一起包饺子,闻言上手就拍了他的笨脑袋一下: “好好跟谢公子学啊。 今年要是再考不上秀才,以后就别管我叫娘!” 下手之重,连刘氏和宋恬都觉得疼。 “我说文姐姐,你对孩子出手轻一点儿,小心给打坏了!” 刘氏看的心惊肉跳。 结果康文勇只是摸了摸后脑勺,转过头来憨厚一笑: “刘婶子不必担心,我从小被娘打到大,已经习惯了。 娘也就是看着下手重,实际上一点儿都不疼!” 文大娘也被说的不好意思,将一会儿蒸馒头要用的红枣捏了一颗塞进他嘴里。 “知道就好! 但你要是考不上秀才中不了举,让娘没办法去逛京城。 下次可就没这么轻了!” 宋恬看了她一眼,开玩笑道: “大娘,您这么逼文勇哥读书,就是为了去逛京城啊?” 这理由可是够清新脱俗的。 文大娘打着哈哈。 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她要去京城,还不是为了能时时看着恬丫头! “就是,娘。 你要想逛京城,儿子杀猪卖钱也能陪你去,何苦非要摁着我啃书本?” 康文勇十分委屈。 文大娘上手对他又是一巴掌: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不给你设定个目标,就你这副好吃懒做的模样,能给我好好读书吗?” 康文勇的甜枣还没下肚。 接着就吃了一记巴掌,着实委屈。 摸着后脑勺不敢说话了。 刘氏看的不忍心,对谢云哲抬了抬下巴: “云哲要是没事,多指导指导文勇。” 也省的他老被他娘削后脑勺。 谢云哲看见宋恬脸上沾了面粉,很熟稔的从她腰间摸出一方帕子来,仔细给擦掉。 弄得宋恬很不好意思,赶紧躲了躲: “这么多人呢,你做什么?” 刘氏赶紧别过脸去假装没看见。 文大娘觉得有点牙酸。 “她姑爷,虽说你们是夫妻,也没必要这样!” 说着就要上手抢谢云哲手里的帕子。 谢云哲躲了一下,没让她得逞。 “文勇哥虽然反应慢了些,但只要他理解的,都能分毫不差的记住。 考秀才中举人都没问题,说不得还能进京赶考中个进士呢。” 他把宋恬的手帕默默装进了自己兜里,笑着对文大娘道。 文大娘满脸惊奇: “真的?!” 那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谢云哲认真点头: “真的。” 文大娘一开心,又给了儿子一巴掌: “听到了没有,好好跟谢公子学!” 康文勇吃痛的叫了一声,可怜兮兮的揉着生疼的后脑勺。 怎么受伤的总是他? 第170章 除祟 吃过了年夜饺子,就正式进入了除旧迎新的环节。 宋恬之前就听说除夕这天晚上县衙会举办一种仪式,叫做“驱祟”。 由衙役等人戴上假面,扮成门神、将军,判官,还有钟馗等神明游街,还会击鼓,耍枪,寓意祛除邪祟,祈求来年平安。 百姓们沿街围观,焚香撒花,也有掷钱祈福的。 反正是很热闹。 浩儿早就盼着了。 “嫂嫂,你没见过京城的驱祟仪式,那才叫一个壮观。 扮演神明的都是宫中禁军,各个身手高超,还会在街上表演钟馗杀鬼!” 他高兴的上蹿下跳。 虽然不能带着他心爱的先锋去,但一家人都在一起,浩儿别提有多高兴。 宋恬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仪式,很是期待。 “是吗? 那我真是想去看看! 不过也别着急,等明年你哥过了乡试,就要进京赶考。 到时候自然就看到了。” 宋恬如此说着,眼中一闪而过的漠落。 到时候谢云哲怕是已经做了状元郎,官袍加身。 她就到了走的时候了。 “行了,快来换上新衣服。 这可是娘和你双双姐一起做的!” 刘氏穿戴一新,给家里每个人都拿来一套新衣服。 浩儿是一套宝蓝色的袄子,领口和袖口都绣了精致的竹纹,穿在身上服帖又儒雅,俨然一个小君子。 宋恬和谢云哲的衣服还是情侣装。 都是月白的里衬,红色的罩衣。 衣襟袖口上都绣的是缠枝连理。 好看是好看的。 就是这么穿出去容易让人误会是成亲的。 “嗯。” 刘氏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感叹道: “年轻漂亮就是好啊,穿什么都这么有精神!” 宋恬合理怀疑她故意忽略了这套衣服过于喜庆的事实。 “行了,时间不早了。 过会儿该抢不着好位置了!” 看宋恬一脸苦相,刘氏赶忙催着大家出门。 怕宋恬一时想不开非要回去换衣服。 文大娘家虽然才刚刚搬家,但一家子都是精力旺盛的,早就吃完年夜饭出去凑热闹去了。 刘氏拉着兴高采烈的浩儿,一路往平安大街上赶。 谢云哲拽着宋恬,故意落到了后面。 “娘子走慢点儿。 我这胳膊不知怎么又有点疼,走快了颠簸的更厉害。” 宋恬看着他有点紧张: “要不要紧,用不用我带你再去找刘大夫给看看?” 初六他就要回书院读书了,怎么还会胳膊疼? “大过年的,还是别去叨扰刘大夫了。” 他上前揽住宋恬的肩膀,好像疼的需要扶着她才能走一样。 “娘子陪我慢点走就是了,也不是不能忍受。” 宋恬想了想。 年前慈仁堂倒闭,刘大夫的老妻带着他儿子刘知义前来投奔。 一家人终于团聚。 刘大夫嘴上嫌弃着刘知义,宋恬却看得出他心里是高兴的。 这种万家团圆的时候,的确是不好去打扰人家。 “你行吗? 若不然…… 咱俩就不去了!” 宋恬看着他一脸难受的样子,忍不住问。 谢云哲立刻直了直腰板。 “好不容易过年一次,怎好让娘子错过除祟仪式。 咱慢点走就行了!” 开玩笑嘛? 他只是想跟娘子更近一点儿,让大家都知道他俩是一对儿而已。 不去岂不是都白装了! 宋恬看看她身上这身喜庆的红装,其实有点儿打退堂鼓的。 不过这除祟的热闹,她还真想见识见识。 “行,那走。” 她耐心的扶着谢云哲。 心想反正认识她的也不多,总不能一出门就碰到? 可是。 刚上了平安街她就知道自己先前想错了。 因为除祟仪式只在这条街上举行,遇见熟人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哎哟,这不是宋掌柜? 您今日这身…… 可够喜庆啊!” 经常在店里吃饭的王掌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意味不明的笑着说。 宋恬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掌柜见笑了。 家中婆母给做的,不好拂了长辈的面!” “哎呦,这是恬丫头啊! 你们今天…… 可真是鲜亮!” 刘守仁带着妻儿迎面走来,不知该怎么评价宋恬和谢云哲身上这大红衣装。 瞿氏如今心满意足,面相也柔和了一些。 上前给宋恬解围: “我看着这身挺好的,宋娘子和相公这么一站,金童玉女似的,真是羡煞老婆子了!” “多谢瞿婶子夸奖。” 宋恬笑的有些个勉强。 刘知义因为之前挨过宋恬的骂,如今又算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还有些不好意思上前。 “听说济生堂又要在三黄里开分号,刘大夫想让知义大哥过去掌管?” 宋恬倒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刘大夫一家终于团聚,她也是跟着高兴的。 刘守仁点了点头,回头瞟了他儿一眼。 “他之前在慈仁堂也算个不大不小的管事,有些经验。 我想着让他过去历练历练!” 父子之间的隔阂还是有的。 但只要两个人都愿意退一步,一家人也没什么解不开的结。 “挺好的。 知义大哥自小习医,耳濡目染,自是比旁人合适。” 刘知义没想到宋恬还会帮他说话,一时更觉窘迫。 不好意思的上前一礼: “多谢宋家妹子抬举!” 谢云哲这会儿安静的跟在后面,俨然好人一个。 宋恬都忘了他还胳膊疼这回事了。 跟几人打完了招呼,没多久又遇到王铁山父子。 “恬丫头,你今天这身可真红火!” 铁山叔自来就是大嗓门,再这么一吆喝,引来不少人侧目。 宋恬只得尴尬的笑着答话: “多谢铁山叔夸奖。” 年底分红,这父子俩得了不少银子。 因此也不愿再在铺子后院将就着了,学着宋恬的样子租了个小院。 比宋恬那间小一点儿,但住父子两个也足够了。 “新院子住着可还舒坦?” 她问红着脸木讷的王锁柱。 “舒坦舒坦。” 王铁山十分高兴的接过了话茬,没注意到他儿子的脸更红了。 “这还得多谢恬丫头你。 若不是你带着我们爷俩开铺子赚钱,大叔我一辈子也不可能住得起那么好的院子!” “都是铁山叔和王大哥肯干。” 宋恬谦虚了一句,又问: “寒东他们几个……?” “哦,我给他们都放假了。 说好初六开业上工。 钱也发了,让他们自己置办点儿东西乐呵乐呵。” 王铁山高兴的说着。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咚咚”鼓声。 又有穿着各色绣画彩衣,带着各色面具,手持金枪龙旗的人,列着队纷纷朝这边走来。 新年除祟仪式,正式开始了! 第171章 还给你脸了? 周围的百姓纷纷拿出准备好的茶果点心,焚香祭拜。 也有拿了铜钱出来,塞进各位“神明”手中的。 宋恬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热闹,好奇的东张西望。 刘氏倒是准备了一些东西的,可都让她拉着浩儿带走了,宋恬也不能学着别人祭拜一下,只能翘首张望。 突然,一个戴着钟馗面具的人突然停在了她面前,一边张牙舞爪的做着驱鬼动作,一边伸出手来向宋恬摊了摊。 这是…… 在向她要东西? 宋恬不防备还有这样的项目,赶忙浑身上下摸了摸。 “娘子,用我的。” 谢云哲一直默默跟在她后面,帮忙给隔开拥挤的人群。 此时看到宋恬窘迫,赶忙递过去一把铜钱。 宋恬回头对他笑了笑,接过铜钱来给了那个钟馗。 “祝宋娘子来年百祟不侵、万事顺遂!” 钟馗对宋恬作揖,口中说着吉祥话。 宋恬刚纳闷这个声音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就见“钟馗”把自己的面罩掀了开来。 原来是江峰。 看见宋恬惊了一跳,还俏皮的对她眨了眨眼睛。 此时鼓点再起,催着扮演神明的众人继续往前进。 江峰戴好面罩,继续跟着游行的队伍走了。 “原来是捕快们假扮的呀!” 宋恬觉得挺有意思,踮起脚来张望了一下。 “也不知张捕头扮演的什么?” 谢云哲怕她站不稳再摔倒了,伸出一只手来护着她,闻言笑道: “张捕头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还玩儿这个。 这些都是闲着没事儿的捕快衙役,喜欢热闹的才出来闹腾的。” 宋恬于是站稳了。 “原来是这样。” 她还以为捕快扮演神明,有什么特别寓意呢。 两人正说着,就见一个人慌慌张张的往这边张望,看见穿的特立独行的夫妇俩,赶紧挤开人群往这边走了过来。 走近了一看,原来是程双双的夫婿,何文宇。 “宋娘子,谢公子!” 他满脸忧色的对着两人施了一礼。 宋恬觉得纳闷: “何公子怎么一个人出来,双双呢?” 之前这小两口似乎闹了别扭,也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 何文宇满脸苦涩: “别提了,我正是为着这事儿才来寻你。 双双不知受了谁的蛊惑,这半年来非要在外开什么绣品铺子,弄得家里鸡犬不宁。 好不容易过个节,我只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负气走了。 还扬言要跟我和离…… 你说说……这!”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宋恬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冷声道: “何公子若是想叫我劝她回心转意,我看就不必了。 蛊惑她自己开铺子的那个,正是在下!” 何文宇大为震惊,瞪大眼瞧了宋恬一下,接着又求助的看向谢云哲: “这……” 一直看谢云哲和宋恬恩爱有加。 他怎么能容忍娘子有这种想法的? 谢云哲轻咳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了他家娘子一眼: “我到河边等娘子。 你们说完了记得来找我。” 娘子自来主张女子要自立,何文宇又受家中长辈影响,觉得女子就该安分守己,他可不想引火烧身。 “哎? 谢兄!” 何文宇不可思议的看着谢云哲灰溜溜逃走,还一副怕惹了宋恬不满的样子。 就很奇怪。 “不是。 宋娘子这好端端的,为何要撺掇双双抛头露面?” 眼看着谢云哲指望不上,何文宇将矛头指向了宋恬。 宋恬笑了笑: “双双可不只是你的妻子。 她还是程家父母的掌上明珠,是我宋恬的闺中密友。 她在你家过的不舒心,你这个做丈夫的不管不问,可不能阻止别人为她出谋划策。” 看样子这个何文宇是还没开窍。 宋恬打算替程双双敲打敲打他。 “不是。 她既与我成亲,那便是何家的人。 就算你是她朋友,也不能撺掇她和离啊。 你这不是拆人姻缘吗!” 宋恬瞅了他一眼。 这小子是不是弄错了重点? “你还知道她是你的妻啊? 那你就不问问她为何在你家过的不舒心?” 何文宇面色尴尬了一会儿,别扭道: “不过是母亲说教了她几次。 百善孝为先,哪家的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 为何别人忍得,她就非要闹得这么难堪!” 看来他是知道! 不过因为另一边是他母亲,就跟着和稀泥。 “呵!” 宋恬讥诮的嗤了一声,不屑道: “何公子若是这么想,那我宋恬作为双双的姐姐,可真是忍不了了。 你且回。 这件事我非但不会帮你,还会劝双双早点跟你和离。 以她现在的身家,想找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不好,非得在你家后院受人磋磨,还眼睁睁看着自己夫君与小妾苟合?” 她焦躁的用手当做扇子扇着风。 这男人的脑子可能被门夹过。 “我家夫君读的青山书院里头,可有不少寒门学子。 改天我就让双双投资个十个八个的才貌双全的。 等人家高中了,必定不会因为愚孝就给双双找难堪!” 她实在是气坏了,言语讥诮的讽刺了一顿,抬腿就要走。 何文宇先是被她劝说早点和离的话激怒,后又听说还要让程双双另找什么如意郎君。 终于知道着急了。 “恬姐姐!” 他苦着脸哀求道。 “恬姐姐,我……我对双双,还是有情义的。 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别让她跟我和离,行不行?” 他自是知道母亲有时候做的有些过了。 可那是他母亲,总不好为了妻子的面子就做出违逆之事。 他去小妾屋里,也是想让双双认清现实,适当低一低头,这件事也就过了。 可没想到,竟弄到这般不可收拾。 宋恬很想甩他一个大比兜。 做的这么渣,还给你脸了? 但这毕竟是程双双的家事,她不好直接帮人家做决定。 况且这是在古代,人们对和离弃妇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的。 程双双也未必会承她的情。 “该说的我都说了。 双双愿不愿意给你机会,得看你怎么做,我管不着!” 她扔给何文宇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转身走了。 …… 再说谢云哲。 离开宋恬随着观看“除祟”的队伍往河边走着。 可没走几步,他又看到了抱着剑的十七,伸手招呼他让他过去。 谢云哲很想装作看不见。 这大过节的,娘子随时都可能过来找他。 这个黄家栋,又要做什么! 可是十七挤开人群,伸手拎着他的领子就往外走。 谢云哲捏紧了拳头! 那件事,要抓紧了! 第172章 又要出几次命案了 “谢郎。 今日穿的可真漂亮!” 黄家栋坐在他的马车里,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手里的雕花酒杯。 看见谢云哲一身喜庆的红衣,神情幽怨的说了一句。 “今日新春佳节,黄老爷不在家庆祝,来找谢某做什么?” 谢云哲很不耐烦。 只想快点赶走了他,好回去找娘子。 然而黄家栋却像是受过什么刺激,没了往日的扭捏风骚,阴沉着脸定定的看着他。 “我? 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有人会与我一起庆祝啊!” 看起来十七说的对,他以前是对这姓谢的太过纵容了。 如今见了面,连礼都懒得施了。 他叹了口气,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着谢云哲。 “今日新春佳节,我也难得有空。 不如谢郎上来,陪我喝一杯酒?” 他满面含春,两颊绯红,眼神里染上了几抹欲色。 想来是喝过不少的酒。 谢云哲一阵反胃。 但他还不敢明目张胆的给他甩脸子。 只好抱了拳施礼: “对不住了黄老爷,我娘和幼弟还在河边看除祟礼,若是时间太久找不到我,一定会着急的。” 黄家栋自来对宋恬抱有敌意。 他故意没说是娘子在等他。 可黄家栋铁了心要与他共度良宵,闻言挥了挥袖子: “这个好说。 既然谢郎答应了我的追求,岳母大人早晚是要知道的。 十七,请岳母大人和小舅子过来一叙!” 十七答应了一声就要走。 谢云哲吓了一大跳,赶紧跪了下去: “黄老爷开恩,家母还不知道我们两个的事,就这般去请,恐……恐惊吓到她老人家 还请黄老爷给在下留一些时间!” 这人是疯了吗? 竟然这等事都做的出来! 黄家栋看他这伏低做小的模样,突然间来了脾气。 将面前小几上放着的酒壶点心一股脑儿丢到谢云哲身上,气的浑身发抖: “谢云哲! 休要再在本爷面前装腔作势。 我告诉你。 这般拖来拖去对你没什么好处! 你知道我早晚会将你吞吃入腹,再这般苦苦挣扎又有什么意义! 十七,将他绑了丢到我床上去,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他真是忍够了。 这么长时间了,他不是没有别的小倌。 可是自打见了谢云哲,无论是跟哪个欢好,一闭上眼就全是谢云哲的影子。 今晚除夕。 他本是叫了几个之前宠幸过的小倌陪他一起过的。 可那一个个都是凡脂俗粉,一靠近他就反胃! 才知道他这么些年虽然左拥右抱,可竟没有一个人知心。 心烦气躁间他又想到了谢云哲。 那个让他等了许久的人。 可就在今天晚上,他一点儿都不想等了。 若不得到他。 这个年就过不下去! “黄老爷请等一下!” 谢云哲没想到他突然这般霸道起来,推了凑上前来的十七一把。 “你这般欺男霸女,不怕知县大人抓你下大狱? 他本就怀疑你利用漕运贩卖私盐,正愁没机会找你的麻烦!” 十七不防他一个书生竟有力气将他一把推开。 正要上前再抓他。 听到谢云哲如此说,便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是啊。 东家最近麻烦缠身。 因为慈仁堂倒闭,折了近半数的收成。 京城那位还逼着他早日上交今年的份例。 又被许常寿盯上,漕运那边不敢轻举妄动! “呵! 许知县? 算个p啊!” 黄家栋却显然没把这个威胁放在心上。 晃晃荡荡从马车中出来,醉醺醺的就要往谢云哲怀里钻! 吓了谢云哲一个激灵,赶紧闪身躲了躲。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黄家栋显然有点喝大了,眼神飘忽迷离,又要伸手来抓谢云哲。 然而试了几次都抓偏了。 “只要能跟谢郎你春风一刻,叫我死了也值了……” 十七看着他家主子这自甘下贱的样子,很是痛心的仰头望天。 谢云哲却是捏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 再不想办法摆脱这个渣滓,他恐怕真要名节不保了。 “呵。 黄老爷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我答应你。 上元佳节! 上元佳节我就去找你,可好?” 今日他全无准备,只能先拖一刻是一刻。 黄家栋再次扑了一个空,趴在马车的车辕上。 “谢郎你休要骗我。 一次次给我希望,又一次次让我空等。 我黄某人,再也信不过你了!” 他似乎酒劲儿上头,趴在车辕上扶着头动弹不得了。 谢云哲咬了咬牙。 “这次绝不食言!” 他忍着恶心上前扶起黄家栋,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到时候我会给黄老爷送信。 咱们选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只有我和你,怎么样?” 黄家栋睁了睁迷离的眼神,忽然笑出声来。 “呵呵! 还以为谢郎是个清心寡欲的。 没想到,竟也这般调皮!” 谢云哲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闻言也只能随声附和; “黄老爷今日喝醉了,先回去休息。 上元佳节,等我的好消息……” 他嘴里说的温声细语。 眼神中却阴沉凶戾,仿佛要吃人一般! 黄家栋虽然头脑还算清醒,但也知道自己怕是喝的有点高了。 就算是强制把他弄回去,怕也成不了什么事。 于是示意十七把他扶上马车。 “谢郎若是再骗我,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哟!” 临走之前,他还扒着车窗,醉眼惺忪的提醒。 谢云哲控制不住脸上的情绪,又怕他看了起疑。 于是低了头拱手一礼,全当是他的承诺了! 黄家栋终于心满意足的走了。 只留下谢云哲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久久难以平复心中的情绪。 “谢…… 谢兄。 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不知过了多久,谢云哲突然听见有人叫他。 回头去看时。 竟是陈明! “呵!” 他突然就苦笑了一下。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他这是过的什么年啊! “谢……谢兄。 那个人,他又找我了……” 陈明看他脸色极为难看,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不该说。 吞了吞口水,卡了壳。 “他找你干嘛?” 谢云哲拍了拍双手。 娘子不喜欢他耍阴谋。 可面对这样一群恶霸,一群蛇鼠! 不搞阴谋难道真叫他们作贱! “他……他知道你年后要回青山书院,让我找机会下手,弄死弄残都无所谓。 但要保证你……” 他有点害怕。 害怕说出来谢云哲会掐死他。 “保证你不能下场考试。” 谢云哲吐了口气。 经过这么多事,谢伯庸,应该早就恨死他了? 恨不得亲手掐死他那种。 “知道了。 此事我自有安排。 到时候你只需要给他传个话就好……” 这小小的丰林县。 又要出几次命案了! 第173章 过年也太热闹了 “你这是跑哪儿去了? 怎么每次带你出门都这么费劲!” 谢云哲回到河边的时候,除祟仪式已经结束。 河边的空地上也没剩几个人。 宋恬正着急的张望着,寻思再找不着他就一个人走了。 “叫娘子担心了。 我……” 他想说自己倒霉,遇到了恶狗狂吠。 但一想这大过年的,说这些倒霉话恐怕不吉利,还会惹娘子担心,于是改口道: “遇到几个相熟的同窗,聊得久了些。” 宋恬也不是真埋怨他。 只是气他每次都不声不响的离开了,找也找不着,还一去就那么久。 “下次再去那么长时间,起码也要跟我知会一声,省的我还以为你丢了呢。” 谢云哲抱歉的笑了笑: “以后再不会了。 还请娘子原谅则个?” 宋恬看他脸色不太好,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 “好啦。 我也没说你什么。 再说我在这儿也不是干等你了。 刚才有一队舞狮舞龙的从这里经过,大家都追上去看了。 你既然回来了,咱也一起去看看呗?” 大过年的,她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 何况今晚上是要守岁的。 谁睡得越晚来年就越有精神,她还不想这么早就回家。 谢云哲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也驱散了心中厚重的阴霾,笑着点了点头: “好!” 刚要拉起宋恬走,突然又想起什么来。 “娘子可有随身带着帕子? 刚才陈明请我吃年糕,手上沾了许多残渣、黏黏糊糊的……” 他若有所思的捏着两根手指头。 宋恬摸了摸腰间。 还真有一方帕子。 “昨天你帮我擦脸,用了帕子还没还给我呢,我这是又拿了个新的。” 自从刘氏开始刺绣,她的手绢汗巾就没缺过。 倒是也没惦记着还找那一方帕子。 谢云哲接过手帕假意擦了擦手。 “我记得是还给娘子了,你回去再好好找找?” 正说着,远处追随舞狮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喊声,原来是那舞狮人表演了个喷火! 宋恬瞬间被吸引,转过头去看。 谢云哲随意擦了两下,将手帕悄悄塞进袖子里。 “走。 一会儿各家商铺还要放烟花,去晚了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了。” 谢云哲拉起宋恬的手,快步往商铺聚集的平安大街上走。 华灯璀璨,人流如织。 还有热闹的舞狮队和舞龙队争奇斗艳,互不相让。 宋恬已经好久没见过如此热闹了。 看到街边有商贩倒卖那种手持式的小烟花,新奇的买了一大把。 点燃了塞给谢云哲一根。 “呐,我看别人都放,还挺好玩儿的。 可惜浩儿让娘带走了!” 谢云哲手里莫名多了一根烟花,惊异的四下看了看。 周围放这种小烟花的,都是五六岁的孩子…… 可看宋恬一脸兴奋。 便也释然了。 “我小时候,见他们都这么玩儿……” 谢云哲笑着上前,接过宋恬手里的小烟花,取出一根来,将两头都点燃了。 仿若繁星闪耀一般,刹那间绽开了双倍的绚烂。 的确是挺好看的。 宋恬也新拿了一根烟花,伸到谢云哲面前: “给我也点上一根!” 谢云哲笑了笑,乖乖的伸出手里的烟花给她点上了。 “这油纸里包着的,除了火药,还有一根细铁丝。 你等着啊,我给你弄个别的花样!” 他自小就是个深沉的性子,从来都不爱跟其他孩子一样玩闹。 可没想到,如今到了这个年纪,却能陪娘子玩的像个孩子! 他把手里的小烟花折成各种形状。 有爱心形的,三角形的,五角星的,甚至还有一只简易版的兔子…… 然后找了个空地插在地上,一一点燃了。 吸引了一大批小朋友观众…… “哇! 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手艺!” 宋恬笑的春风拂面,对他的技艺大为惊叹。 谢云哲看到自家娘子面若桃花,在烟花的照耀下更显娇美。 心里默默许愿。 以后每年过年,他都会给娘子折小烟花! 地上各种形状的小烟花很快就燃完了。 围观的孩子们看不过瘾,纷纷大着胆子上前央求: “大哥哥,再给弄一个?” “是啊,再给弄一个!” “我喜欢小星星的!” “我要那个小兔子的!” …… 谢云哲转头看了看宋恬。 见她也是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便又去买了一把小烟花: “好。 你们还想看什么样的,一个一个跟我说。” 一群孩子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喊着自己想要的形状。 宋恬看着被围在中间的谢云哲。 神情温和言笑晏晏…… 突然就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恍惚之感。 休闲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 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初五。 明日就要开业上工了! 春节这几天,虽然没干什么活,但宋恬依旧累的腰酸背疼的。 初一走亲访友各家拜年。 初二到初四拜了风火雷电水神路神雨神等各路神仙。 甚至还被刘氏强拉去了娘娘庙,拜了拜送子观音! 又被谢云哲拉去夫子庙,给孔圣人上了几炷香。 祈求他来年学业有成,蟾宫折桂。 宋恬扶着快累断的老腰,深刻感受到。 古代人过年虽然热闹,但也太热闹了。 她现在竟然有点怀念大过年一个人躲在出租屋里刷手机看电视的日子…… “恬姐姐,过年大吉啊!” 破五这天还有盛大的集体活动,可宋恬已经没力气去凑热闹了。 刚好程双双来访,她就找了个借口没再出门。 “双双来啦? 过年大吉……” 她伸长脖子看了看她的身后。 些许有些失望: “你一个人来的?” 除夕那天刚教训了何文宇一通,还以为他会挽回一下呢。 程双双沉默了一下,随即拉起宋恬的手: “恬姐姐,我今天来找你,正想听听你的意见呢。 何家的生意好像遇到了麻烦。 他带着姜氏来求我,想让我出钱帮他度过难关。 还说这以后家都要我当,那两个小妾也会送到庄子上去养……” 宋恬:…… 这男的还真是无利不起早。 若是她遭受过这种背叛,定然转身就走,理都不理他。 可这毕竟是程双双的家事,她不好过多干涉。 “你是怎么想的?” 看她这样子,大约是还放不下何文宇。 而且作为从小受礼教束缚的闺阁女子,遇到这种事必定是能忍便忍了。 “我知道若是就这么答应了,似乎太便宜他了。 可我毕竟还是何家妇。 而且……” 程双双喜忧掺半的摸着自己小腹。 “我还怀了他的孩子!” 如此这般,宋恬就更不能实话实说了。 “既然都想好了,就不必再纠结了。 若是还咽不下这口气,以后再使劲折磨折磨他就是。 反正如今你出了钱救他,这何家以后都该是你说了算的!” 她笑着打趣道。 第174章 第一个客人 初六一早,宋恬梳洗停当,来到了小铺子。 王氏父子也来了。 但都顶着两只熊猫眼,神情疲倦。 更别说寒东几个小伙子,过年这几天直接玩野了,如今虽然人都来了,但一个个无精打采的。 自从被卖了身,他们还从来没这么全身心放松过呢。 宋恬准备了一些开工红包,喜气洋洋的分给每一个人: “虽然是年后上工,但第一天想来也没什么人气,大家也不必如此拘谨,趁没人找个地方好好调整调整。 省的过段时间客流多起来不适应。” 刚过完年,需要下馆子的都是达官显贵,肯定不会到她这种地方来。 其余小民百姓都还有一堆剩菜剩饭需要消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来吃饭。 宋恬就让店员们自在一些。 “恬丫头。 这红包……我也有?” 王铁山看着被塞到手里的红包,皱了皱眉头不知是啥滋味儿。 说起来他这个年纪,也算是宋恬的长辈。 怎么觉得自己被她占了便宜? 宋恬笑嘻嘻的回答: “铁山叔,这叫开工利是,寓意咱们今年生意红火,财源广进,可不能不收啊!” 铁山叔一听还有这层意思,赶紧把红包装起来。 然后拿出个更大的: “我也给恬丫头准备了个。 但你得给我磕头拜年。 我这个是压岁钱!” 晚辈给长辈磕头拜年,是这里的习俗。 宋恬也是真心将王铁山当自己长辈,于是开开心心的给他磕了个头,然后得了个大红包。 “寒东,你们也给铁山叔拜年啊。 有红包拿!” 寒东几个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压岁钱,不可思议的看了看王铁山。 奴仆都没什么正式身份。 铁山叔不会没准备? 然而王铁山已经笑呵呵的又掏出四个红包。 虽然比给宋恬的小了些,但也分量十足。 “来来来,进了咱们小铺子,就是都是我的晚辈。 你们挨个儿给我拜年!” 一见有钱拿,几个小伙计瞬间来了兴致,纷纷上前给王铁山磕头。 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把王铁山哄的合不拢嘴。 闹了一阵子,宋恬又叫王锁柱和寒东放了一大串鞭炮,才叫大家起锅烧火,开门迎客。 可没想到,新年迎来的第一位顾客,竟然是宋娇! “你来干什么? 又想着来害恬丫头! 走走走,我们小铺子不欢迎你!” 王铁山挥着汗巾将人往外赶。 宋娇一身素衣,脸色有点苍白。 闻言也没恼,两眼泛着泪花,可怜兮兮道: “铁山大叔误会了。 我连丧两夫,如今孤家寡人,早就想开了。 以前不该跟我姐姐较劲的,弄得我现在孤苦无依,爹娘也不让我进家门……” 王铁山本想刺挠她一句: 还不是你自己找的! 可看人小丫头泪眼婆娑的模样,到底是没说出口。 “灶上的汤还没炖好,做不了餐,你改天再来。” 虽然看着可怜,但这女娃做过不少歹毒事儿。 突然转性也不知可信不可信。 宋娇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我就想见见我姐姐,跟她道个歉。 这大过年的,铁山大叔还是别这么拒我于门外了?” 王铁山再一次心软。 不管之前怎么闹,到底也是恬丫头的亲姐妹。 直接给赶走了是不太地道。 “那你先进,恬丫头去给供货肉铺送拜年礼了,待会儿就回来!” 本来年前就该去的。 但年底太忙,想起来的时候肉铺已经歇业了。 铁山叔把宋娇让进铺子,又让机灵的寒东给盯紧了,才去厨房继续煮肉。 “哎呀,我当是谁呢? 这不是娇容亭的老板娘,专克男人的宋娘子吗! 今个儿到我这里来,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宋恬看见宋娇坐在店里,十分纳闷。 嘴上也忍不住挖苦了几句。 宋娇气的咬紧了后槽牙。 但想了想此行来的目的,还是忍住了。 拢在袖子里的手使劲掐了一下胳膊,她挤出一滴眼泪来。 “我知道姐姐是恨我的。 但这大过年的,我孤苦伶仃一个人。 自己住在偌大的庭院里,爹娘也不让我回去看他们。 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宋恬纳闷: “牛家不算个小户,就算管家死了,不也还十多个奴仆呢吗?” 再不济,还有她的好姐妹谢瑶。 两人同舟共济患难与共的,该是积累了不少革命友谊! 怎么算,也算不到宋恬头上啊。 宋娇继续哭: “自从钱管家去了,那些恶仆就欺负我是个弱女子,合起伙来从我手里骗走了身契,还卷走了大部分钱财。 至于谢瑶…… 她一直觉得是我害死了牛二,又被钱管家打的极惨。 自她爹死后,就一直疯疯癫癫,看见我就要上前掐死我……” 宋娇越说越是凄惨。 最后直接眼泪鼻涕一起下。 她还没拿手帕,只用袖子抿来抿去…… 宋恬看不下去,掏出手帕扔给她。 “行了。 你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也用不着跟我这儿哭惨!” 刚想开口赶人。 一抬眼,却发现本该去书院报到的谢云哲,竟然来了铺子! “你怎么没去上学?” 宋恬脱口而出。 没注意宋娇再次用袖子擦干了眼泪鼻涕,却悄悄将她的帕子收进了怀里。 谢云哲似笑非笑的看了宋娇一眼。 温和对宋恬道: “我已缺课了好几个月,也不差这一时。 娘子小铺第一天开张,我担心你忙不过来,所以过来看看。” 宋恬心说那你可真是想多了。 “刚过年都是清闲日。 小铺子开张也就是打扫打扫做些准备。 哪里有什么客人!” 她瞅了瞅还在低着头默默抹眼泪的宋娇。 “当然,居心叵测的除外!” 谢云哲轻笑一下: “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 他上前拉住宋恬的手: “正月十五上元节,书院放假。 娘子可有空陪我去趟魁星阁,求魁星爷保佑我今年高中?” 说着还不忘往宋娇的方向瞟了瞟。 宋恬纳闷: “前两天不是刚陪你拜过孔夫子?” 古代人就这么信奉神仙? 好好学习不比拜谁都强! 谢云哲见宋娇默不作声的竖着耳朵听,不疾不徐的回答: “孔夫子是人圣,祭拜他只为表达尊重。 但魁星爷是神仙,拜他可是能醒神通窍,醍醐灌顶! 而且我找算命先生给我算了一卦,他说我要想高中,必要在月圆之夜,人少的时候去。 上元节大家多半会去灯会凑热闹,正符合这个条件。 娘子可愿陪我走一趟?” 宋恬只觉得好笑。 不过她过年这几天凑热闹凑够了,能清静的过个元宵节也挺好。 “行,就依你!” 第175章 算命先生说…… 转眼间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你说谢云哲今晚会去魁星阁? 可有十足把握?” 谢伯庸正在画一只走马灯,正画到大闹天宫的情节。 今夜是元宵佳节,他准备回谢家村,看望看望徐氏母子。 毕竟,还要通过这对母子向谢家人传递谢云哲夫妇的心狠毒辣,让谢氏族人都恨透了他们。 “千真万确。 这段时间我一直遵照您的吩咐,暗中观察着谢云哲的一举一动。 看见他于昨日晚间下了山,却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黄家栋的府上,约他今晚在魁星阁会面。” 陈明捏着袖子,有点紧张。 谢伯庸笔下不停。 黄家栋? 就是那个不男不女的乡绅? 他们俩约在一起…… 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事。 “你想怎么做?” 眼看着就要院试,谢云哲的功课又一直这么好。 若是再不动手,今年他就有可能入京赶考了! 他还想趁早摁倒了谢云哲,好在那位贵人面前将功赎罪。 也好求他帮自己度过难关。 可这个陈明跟谢伯城一样蠢笨不给力,上次费了那么大周折,也没把谢云哲弄残,过了年来依旧可以来上学! 陈明哆哆嗦嗦从袖子里摸出一方手帕来。 “这……这是谢云哲留给黄家栋的信物。 我……我想将两个人的事传扬出去,让谢云哲身败名裂。 他就……就没脸再来书院读书了! 谢伯庸不太相信的转过脸来看了看那方绣着蝶恋花的手帕。 “谢云哲给黄家栋的? 你怎么拿到的!” 陈明吞了吞口水。 生怕自己哪一句话说错了。 “这不是真的,是我买的。 反正…… 反正谢云哲给黄家栋信物的时候我看见了,跟这个差不多!” 谢伯庸失望的叹口气: “就算你造了他的谣,旁人也未必肯信。 而且又没有人亲见,无凭无据的,只要他脸皮够厚,依旧可以读书科考!” 他要的是实证。 最好是直接能把他钉死的实证! 陈明有些失落的将手帕又收起来: “那这样的话,学生再寻其他机会下手。” 谢伯庸却向他伸了伸手。 “东西给我!” 这次的事倒不是不可以利用。 只是这小子太笨了,说不定会再次搞砸。 陈明只好乖乖又将手帕拿了出来,递给了谢伯庸。 “行了,你回去。 小心着可别让人看出端倪来。” 谢伯庸接了东西,就要撵人。 陈明眼神抬了抬,波光流转,继而垂下去拱手告辞: “是。” 谢伯庸目送他走了。 将手里画了一半的走马灯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如果今日他能成功,也就不必再讨好徐氏那个蠢妇了! …… 黄家栋今天心情格外爽朗。 因为,他终于等来了谢云哲的邀约。 “老爷,要不要属下跟您一起去?” 十七抱着剑站在一边,看自家主子描眉画目,点唇理妆。 黄家栋一边把他妆台上的胭脂都拿出来试了一遍,一边眉目含春的抬头望了他一眼: “不用。 谢郎说只让我一个人去~” 他说的娇羞婉转,好像期待着与心上人共度良宵的思春少女。 十七却并不看好谢云哲。 听说当初牛二一下娶了两个平妻,就是那小子的手笔。 “那我把老爷送到魁星阁外。 天黑路远,老爷一个人上山,属下不放心!” 刚好可以监视一下谢云哲那小子,看他会不会耍心机! 黄家栋想了想之前见谢云哲,他总是那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也终于点了点头。 “好。 少带几个人去。 省的谢郎反感。” 纵然他这会儿答应了,但事成之前还是小心着为妙。 “是。” 十七松了口气。 还好主子尚还清醒,没被那小子的美色迷昏了头! …… 而宋恬这边,也一早就准备好了。 供果香烛,香火银子。 准备了不老少。 跟刘氏打招呼的时候。 刘氏还特地多给了她十两银子,叫帮忙替她捐给魁星爷,保佑谢云哲一举中第。 可谢云哲回来一看,却把装满供果香烛的篮子丢到了一边: “算命先生都说了,拜魁星爷最需要的是心诚,带人就行。” 说着将刘氏塞给宋恬的银子接过去,揣进他自己兜里。 然后推着宋恬去换衣服。 “今日怎么也算是过节,娘子还是要穿的喜庆一点儿。 除夕时娘给我们做的那套就不错!” 宋恬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但也拗不过他。 只好换上那套喜庆的红衣。 谢云哲也换上了那天的情侣装。 鲜艳的颜色更显得他唇红齿白,俊美又妖异。 宋恬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穿戴停当,两人就一起相携出了门。 魁星阁建在城外一里处的山顶上。 虽然没有大青山那么高大巍峨,却也需要挺长时间才能爬上去。 “一会儿到了地方,娘子只管在山下等我,我一个人上去就行。” 走到半路上,谢云哲说。 宋恬也没在意。 反正这次去本身就是给谢云哲求好运的,跟她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好。” 她答应着。 可怎么没想到,谢云哲叫她等的地方,竟然是个地窖! “这四周也没什么商铺人家,天黑下来,我怕娘子会害怕。 这儿有个农人存东西的地窖,如今空着,我给娘子点个蜡烛,你在此等我便是。” 宋恬皱了皱眉头。 如今已经到了魁星阁山下,不过是两炷香的时间,其实跟他一起上去也无所谓。 “我跟你一起上去。 今日月圆,外面还是挺亮的,我也没那么害怕。” 她以为谢云哲是担心她走夜路会害怕。 谢云哲却执意要她在下面等。 “算命先生说,要自己单独爬上去,显得心诚……” 宋恬无语。 “那我隔你远一点儿,不跟你一块走。” 比起爬山,她更讨厌一个人待在这个狭小的地窖里! “算命先生说,我一个人上去,还得有个最亲密的人在山下替我护法。” 他煞有介事的指了指刚被点燃的蜡烛。 “娘子帮我看着这盏蜡烛,可千万不能让它灭了,也不可随意离开半步。 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宋恬不可思议的盯着他。 “你这哪里找来的算命先生?怎么比当年的孔缺还不靠谱!” 谢云哲一脸认真: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这两年这么倒霉,兴许真是时运不济,娘子就帮帮我!” 宋恬看他说的一脸认真,也只好点了点头。 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陪他胡闹一把。 “那你可要快点回来。” 虽然有亮光,可她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难免心里会犯嘀咕。 “娘子放心,我片刻就回。” 谢云哲见她终于答应,开心的舒了口气,脱下自己的衣袍,将宋恬裹得严严实实的。 “天气清寒,娘子可别生病了。” 第176章 大功告成 宋恬百无聊赖的坐着。 地窖里避风,头顶上的出口被谢云哲封死,好像还在上面盖了土! 她身上裹着谢云哲宽大的袍子,倒也不觉得冷。 面前的小矮桌上,点着豆大的蜡烛。 开始她还怕这地窖里空气不够用,她会被憋死。 可起身来查看了一番,发现地窖还有个窄小的通道,弯弯曲曲不知延伸到哪里。 通道中有冷风吹来,看起来是通往外面的。 也许是地窖的主人为防止事故发生,特意留的通风口。 如此宋恬就不怕了。 安安心心坐下来,替谢云哲守着那盏蜡烛。 “他莫非是疯了,竟真相信这等鬼话!” 跟蜡烛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宋恬突然觉得自己傻的可以。 而谢云哲,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过了不知多久,头顶的出口外,突然响起几声狗叫! 还有一个男人的呵斥声: “做什么磨磨蹭蹭的! 今晚上的目标在山上呢,别在这儿耽误时间!” 宋恬纳闷的站了起来。 怎么听着这声音有些许耳熟? 可没等她细想,那人和狗就继续往前走去,渐渐再听不见动静了。 地窖里又恢复了平静。 宋恬百无聊赖的托着下巴。 心里想着: 要是有个手机就好了…… 谢伯庸最先到的魁星阁。 他叫了十多个学生,想叫他们一起见证谢云哲和黄家栋的肮脏勾当。 “夫子,今日魁星阁黑乎乎的,哪里有诗文比赛啊?” 一个学生不解的问。 谢伯庸老神在在的捋了捋胡子。 “兴许是老夫听错了。” 他脸上却没有半点儿疑惑神色,对那帮学生颐指气使道: “来都来了,看这魁星阁年久失修,灰尘遍布,你们就给打扫一下。 也显示一下对魁星爷的敬意!” “夫子,今日可是元宵佳节,大家都去灯会赏灯……” 学生们自是不愿在这黑乎乎的魁星阁里消耗时光,有人出声反对。 陈明隐在黑暗处,默不作声。 原本谢伯庸没让他来。 可他今晚上还有别的任务! “嗯? 夫子的话你们也敢不听? 今年的考评还想不想通过啦!” 谢伯庸板起了脸,一点儿都不避讳的威胁。 外院的学生多半是读书不怎么好,但家里头又望子成龙的。 夫子考评不通过,肯定会招来父亲一顿毒打。 一群学生就不敢再说话了,乖乖听谢伯庸指挥。 “先都去后院打扫,记得不要发出声响!” 他捏了捏袖子里的手帕。 一会儿若是黄家栋先来。 他还可以先敲上一笔竹杠! 学生们满腹怨言的去了后殿。 谢伯庸则隐在偏殿的阴影里,等着目标上门。 黄家栋坐着马车一路到了山脚下。 问早就来守着的十七: “谢郎……可上去了?” 他这次可是认真了的。 若是谢云哲再出尔反尔,他也就不必再留情面了。 十七上前施了一礼,点头道: “是上去了。” 本来是他要跟着一起上山的,但黄家栋思来想去,怕他的谢郎知道了再生气。 于是就只让十七在山下盯着了。 黄家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真上去了! 那他可是一个人?” 十七又点了点头。 “的确是一个人!” 半刻钟前他走到这里。 比两人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时辰。 正看见谢云哲坐在树下休息。 没一会儿就独自一人上了山。 十七心里也在纳闷。 难道清高如谢云哲,真愿意委身给东家做入幕之宾? 可他确确实实是一个人。 而且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想耍什么花样恐怕也没那个力气。 “好好,你们都在山下等着,一个都不许跟上来!” 黄家栋兴奋的简直要手舞足蹈,晃着略显臃肿的身形上了山。 …… 宋恬等的都快睡着了。 突然听到头顶的出口有动静! 谢云哲扒拉开地窖盖子上的土,打开了井盖。 “娘子?” 他探身跳下来,脸色在冬日的冷风中冻得有点白,但神情是兴奋的。 宋恬起身迎过去: “喏,你的蜡烛没看灭。” 宋恬舒了舒四肢,还带着睡意,说。 谢云哲轻笑了一声: “娘子辛苦了! 今日也算大功告成。” 说着就伸手掸了掸袖子。 宋恬这才发现,走时好好一个人,此刻回来竟有些灰头土脸的。 身上脸上沾了不少干草落叶不说,裤腿处还被什么刮破了! “去魁星庙不是有台阶吗? 你怎么好像是野地里滚过的!” 宋恬上手帮他摘掉头发里的落叶,掸掉衣服上的草根,好奇的问。 谢云哲不以为意的抖了抖身子: “路上太黑,不小心钻进林子里了。” 说着还冷的打了个哆嗦。 宋恬赶紧将裹在她身上的袍子取下来还给他: “快穿上。 我也不冷,你可别冻坏了!” 他明天还要去上学呢,得了感冒就不好了。 谢云哲从善如流的接过衣服穿了,就要带着宋恬离开。 “娘子累不累?” 扶宋恬到地面上时,谢云哲问。 宋恬自然是不累的。 “我又没做什么活,倒是你,这么短的时间爬上爬下的,肯定累了。” 他说片刻就回。 好像真没用多少时间, 给她点的那支蜡烛还没用掉拇指盖那么长的一节。 谢云哲却是很精神: “我不累! 趁着天色还早,娘子想不想与我一同再去灯会上逛逛?” 宋恬迟疑。 她答应来魁星庙就是不想凑那热闹的。 结果魁星爷也没拜成…… “听说今年的灯会有好多商家设了灯谜,彩头都有出到二两银子的呢!” 宋恬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猜灯谜还能赚钱?” 谢云哲笑着点头: “是啊,大家都希望今年的生意红红火火,用这种手段招揽顾客!” 宋恬已经拉着他的袖子往回走: “你是这次的府案首,猜灯谜一定很厉害。 赶紧的。 赚了彩头都给你做零花!” 这样就能省下她辛苦赚来的钱了,也是划算的。 谢云哲见她娘子见钱眼开的样子,笑的合不拢嘴。 …… 来到灯会。 各家的猜谜活动都已经进行到一半。 宋恬捡着那些个彩头高的,一家一家让谢云哲去试。 谢云哲也没叫她失望。 每次都能准确无误的说出答案。 弄得有个店家都白了脸: “这位小娘子,要不您还是带着你家相公去别的店铺试试。 咱家小本生意,本来就没几个人。 你们过来以后基本就没旁人什么事了!” 宋恬拿了一把碎银子和在别处赢的各种彩头,不屑的吐槽: “咦~ 真是玩不起。 走,咱们去别家再看看!” 正拉着谢云哲要走,就见张捕头领着一班捕快急匆匆穿过人群,往城外的方向跑去。 行色匆匆。 宋恬都没来的及上前打声招呼。 心里忍不住纳闷,今晚灯会,容易走火,捕快们不是都在街上巡逻吗? 怎么都往城外去? 就听有人嘀咕: “听说了吗,魁星阁那边,好像又出命案了!” 第177章 求你不要不理我 “魁星阁!” 宋恬惊叫了一声。 那不是他们刚刚去过的地方? “谢兄!” 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听有人叫了谢云哲一声。 抬头一看,竟是陈明。 “陈兄。” 谢云哲也抱了抱拳,回了一礼。 “嫂子,我有些问题想请教请教谢兄,可否……?” 宋恬很想问问魁星阁命案的事。 但陈明如此说,她又不好拒绝,只得点了点头。 “我到那边看看花灯,你们说完了过去找我。” 说完便走到一边去了。 街两边都是各家商户装饰的花灯,虽然没有现代灯节那般花样百出,却也古色古香,别具一格。 宋恬在一家人群聚集的商铺外驻足,看旁人在猜灯谜。 “哎,听说了吗? 这次魁星阁,又是恶犬咬人。” “是啊是啊,听说是有一个当场就被咬死了。 还有一个被咬了十多口! 那些狗都是疯的,说不得也得得恐水病!” 出命案的事儿显然比灯会猜谜更刺激,已经有人在传播消息。 宋恬心里“咯噔”一下。 恶犬伤人? 她想起自己在地窖里听到的那几声狗叫,似乎是好几条狗围着地窖口转了几圈。 当时还有个人,说他们的目标在山上! 难道是…… “我听说这次好像是有人蓄意作案。 有人看见那个之前在娇容亭上工的小伙计,牵了好几条大狗往魁星阁方向走!” 人们的议论声还在耳边。 宋恬脑子“轰”一声巨响。 对了,她当时听见那人的声音就觉得耳熟,可没想起来是谁。 如今听人这般说,才觉得,那个好像是小武! 娇容亭已经关停了好几个月。 小武也消失了好几个月。 她还以为他回老家或是另谋生路了。 没想到,却是在养狗? “要真是蓄意作案。 那上次疯狗伤人的,是不是也是他?” 路人的同伴又问。 “我看八成是! 只不过不知道死的是什么人,他放狗咬人又是什么仇什么怨? 但愿官府能尽快破案,也省的县中百姓人心惶惶……” 宋恬心里极不舒服。 上次恶狗伤人,死的那个是宋娇的相好,钱三。 这次魁星阁出事,死的不知道是谁。 可是她刚从魁星阁离开。 而且谢云哲来叫她去魁星阁的时候,宋娇也在场。 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这次的事是冲她来的! 可…… 宋恬回头往谢云哲的方向看了看。 陈明正把什么东西递给谢云哲。 谢云哲左右张望了一下,才把那东西接了,一股脑儿塞进袖子里。 两人都低着头靠在一起说话。 神情古怪小心翼翼的模样,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在密谋什么。 他为何带着她去魁星阁,却又不让她上山,还特意把她关在地窖里? “娘子!” 正疑虑间,谢云哲已和陈明告了辞,走过来找她了。 “时候不早,娘子明天还要去小铺子看店,不如……” 看宋恬脸色不太好,他迟疑着问: “我们早点回去?” 宋恬定定看了他两秒,然后严肃的问: “刚才陈明给你的什么?” 谢云哲愣了愣,然后叹了口气。 “此处人多,我回去的路上再跟娘子解释。” 他家娘子惯来聪慧,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宋恬也没跟他置气,从善如流的跟着走了。 来到灯市的出口处,人烟已经变得稀少。 谢云哲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用纸包着。 打开一角,里面竟露出两方手帕! 一个月白色绣着荷塘月色。 一个青葱色绣着蝶恋花。 都是刘氏之前在谢家村的时候,闲来无事给宋恬绣的。 之前都被谢云哲要了去,再也没还给她。 “我的绣帕?” 宋恬伸手要接,却被谢云哲躲开了。 “怎么会在陈明那里?” 宋恬不解的问。 谢云哲捏着那两方手帕,找了个挂在道边的灯笼,伸进去点燃了,看它们一点点燃尽,然后丢在路边的泥土里。 “已经脏了,等回去让娘再给娘子绣。” 谢云哲看着燃尽的那点灰烬,有些出神。 宋恬忍不住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一直瞒着我? 今日叫我去魁星阁,是不是早有预谋? 死的那个…… 又是谁?” 谢云哲转头看着她,突然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将脑袋埋在宋恬的颈窝里: “娘子! 是我做的。 都是我做的…… 可我实在是没办法! 黄家栋逼我逼的太紧了,说我若是再不从了他,就要对你下手! 谢伯庸用前途拿捏陈明,让他置我于死地! 否则就要断了他的科举之路,一辈子在泥地里打滚! 我知道你不喜我算计。 可若不算计,我如何斗得了阴险狡诈的谢伯庸,如何赢得过横行霸道的黄家栋? 是他们逼我的! 都是他们逼我的!” 他双手使劲搂着宋恬: “娘子不要怪我好不好? 求你不要不理我!” 宋恬:…… 她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难道他觉得是在怪他? 不过仔细一想,宋恬看过原着中谢云哲丧尽天良的样子。 一直以来就把他当做那个无恶不作的大反派对待。 只要他做的稍有欠妥,她就及时提醒他要与人为善,宽和待人。 可从来没想过,他做的,也只是正常人的反应而已。 谢伯庸阴险狡诈,每次只躲在背后出谋划策,可就是让人抓不到半点把柄。 黄家栋蛮横霸道,用她做威胁逼谢云哲就范。 无论是哪个,谢云哲都无法用正当手段防备反击。 好像…… 也只能阴谋算计了。 她伸手摸了摸谢云哲后背: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责。 “我只是……气你凡事都不让我知道,不肯跟我交心而已!” 怎么说她们也是荣辱与共的利益共同体。 总是被人蒙在鼓里,心里总有些不太舒服。 谢云哲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 “娘子说的可是真的? 你真不愿我算计害人!” 在他的印象里,宋恬是个心地极善的人,看不得他害人。 当时他只不过杀了只狗,就被她记恨了好久。 宋恬认真点了点头: “你若是算计无辜,我自然不会姑息。 可若是黄家栋和谢伯庸,这两个作恶多端,偏偏律法又拿他们没办法。 所谓非常之人对应非常之法,我觉得这是没错的。 只是……” 她有些担心的看着谢云哲。 “这次的事你可有遗漏的地方? 搞掉仇人的确让人畅快,可也别忘了保护好自己。” 宋恬看原着小说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 有朝一日她会对反派大佬说出这样的话。 有点为虎作伥的感觉。 但,也够刺激! 谢云哲已经高兴的无以复加,开心的抱了抱宋恬,道: “娘子放心,我都反复推演过好多次了,保证万无一失!” 第178章 谁死谁伤? “那咬人的狗,是怎么回事? 我在地窖里听见有人带狗上山,好像是小武!” 等谢云哲平静下来,宋恬才开始问自己的疑问。 谢云哲还沉浸在娘子愿与他交心的喜悦之中,闻言兴奋的回答: “娘子好耳力。 那个人的确是小武!” 他脸上是少见的春风得意。 “说起来,这件事还得感谢谢瑶。 是她跑来告诉我,钱三的死另有蹊跷,而且宋娇另找了新欢,好像就是那个叫小武的。 她一直让他在别院里养狗!” “谢瑶被她们折磨的痛不欲生,再加上谢伯城的死,她经常神思恍惚,神志不清。 宋娇以为她疯了,就将人扔在后院里不闻不问。 其实谢瑶心里都明白,只不过有时候容易情绪过激而已。 她听见半夜里常有狗叫。 还听见小武对宋娇说,若是想让那些狗咬人,得找到目标人物常用的东西做诱饵。 挂在生肉上让那些恶狗扑食。 时间一长,闻到那人的味道恶狗就有进食反应,就会上去撕咬……” 宋恬听得心里一阵恶寒。 所以初六那天,宋娇突然跑来找她哭诉,还趁机顺走了她的帕子! 还有。 小武带着恶狗上山时,还在她躲着的地窖周围盘桓了几圈! 若不是谢云哲早有准备,在地窖封口处还撒上了土。 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们俩的目标,一直是我?” 她彻底对宋娇寒了心。 枉她当初还想拉她出苦海。 原来她一直惦记着要了她的命! “嫉妒这种东西,一旦在心里埋下种子,就再难拔出来了!” 谢云哲看宋恬脸色不太好,安慰了一句。 “我已然让陈明留下了线索,相信以张捕头之敏锐,一定会很快找到真凶。 宋娇这次,难辞其咎了!” 蓄意纵狗杀人。 怎么也够判个斩立决了! 消化了好一会儿,宋恬才又问: “你是怎么知道,陈明受谢伯庸胁迫的?” 她隐约觉得跟上次在山中迷路有关,可又不太确定。 谢云哲也没瞒她,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跟宋恬说了。 “说起来,这件事还得麻烦娘子。 我答应陈明,若是他成功帮我搞掉谢伯庸,就接替他继续供陈明读书科考。 这银子…… 还得麻烦娘子来出!” 他挠着后脑勺。 没办法,谢伯庸之所以能收买陈明,就靠着出钱供他读书。 若是谢云哲不这么说,陈明是断不会帮他拿回宋恬的那两方手帕的。 到时候宋恬的手帕出现在两个受害人身上,这件事很难说的清楚。 宋恬却是痛快的点了点头: “应该的。 你们是同窗,又是好友。 就算是没有这回事,能帮衬的,我也会尽量帮衬一把。” 若是没有能力也就罢了。 可如今她铺子经营的正好,手里有不少闲钱。 “那我替陈兄,多谢娘子了!” 谢云哲还以为他娘子如此爱财,得费好一番口舌才行。 没想到宋恬竟然如此通情达理。 宋恬不在意的笑笑。 “陈明如今和你利益相关,又是一个寝室的舍友,以后你在学业上多帮衬帮衬他。 到时候他若是金榜题名,做了大官。 对我的生意也多有帮助!” 谢云哲:…… 虽说娘子说的也没错,钱投出去想收点回报也是人之常情。 可谢云哲怎么都觉得他家娘子有点无利不起早的意味! 宋恬却是这样想的。 等谢云哲中了状元,为报父仇一定会攀附嘉柔郡主好往上爬。 她自己若能立了女户独自谋生,有事找前夫帮衬总归不好。 陈明若真中了,她也好意思求帮忙不是。 …… 第二天一早,张有贵果然传唤她去了解实情。 “昨日你都去哪儿了?” 他问。 虽然他觉得这件事跟宋恬没什么牵扯。 但为宋娇养狗的那个小伙计说,宋娇是派他上山咬宋恬的。 他见咬错了人,慌张的想逃走。 却不慎掉进了捕猎人下的兽夹里。 宋恬回答: “本来是陪我夫君去魁星阁烧香祭拜的,但山太高了,我就没上去。 夫君自己上去祭拜之后,就随我一起去了灯市逛街。” 虽然隐藏了一些内容,但如此说也不能算作假。 张有贵点点头: “昨夜魁星阁又出了恶狗袭人事件,你可知道?” 他没怀疑宋恬的话。 这跟他自己了解的情况也差不多。 “有所耳闻。” 宋恬不动声色的用帕子按了按嘴角。 “当时我还庆幸幸亏我和夫君先一步离开了。” 她后怕的拍着胸口。 “听说一死一伤,不知道受害的都是谁啊?” 左不过是黄家栋和谢伯庸两个。 就是不知道是谁死谁伤。 张有贵叹了口气: “说来也奇怪,这两人你都认识。 而且都跟上次你相公入狱之事有关。” 张有贵也觉得奇怪。 虽说放狗的是宋娇,可怎么那么巧,受害的却是那两个呢? “哦? 谁!” 宋恬假装不知。 张有贵看她神情不似作假,于是坦诚相告。 “死的是有名乡绅黄家栋。 伤的是青山书院的夫子谢伯庸!” 他抬眼看着宋恬。 “你说…… 他们两个闲着没事去魁星阁干嘛?” 那魁星阁离县城老远,晚上又黑灯瞎火的,而且还是在上元灯节,大家都在灯市上看热闹的时候! 宋恬又按了按嘴角,一副也很疑惑的样子。 “说的也是。 我跟相公去,是因为相公找人算过命,说需得人少的时候去祭拜魁星爷才能管用。 他们二位,不会也是这般想的?” 张有贵:…… “你可知放狗的人是谁?” 宋恬假装惊讶: “那狗是有人故意放的?” 张有贵点头: “你的妹妹宋娇,收买了一个叫小武的伙计,故意养的狗。 说是知道你昨天晚上要去魁星阁,故意放狗去咬你!” 小武看着嘴硬,骨头却是个软的。 上了刑没多久,就全都招了! “啊?!” 宋恬拍了一下桌子。 “宋娇怎么如此狠毒!?” 说着眼睛就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我这个妹妹,从小就嫉妒我长得比她好看,与我那后娘一直磋磨我。 后来还不惜用下作手段逼我嫁给罪臣之后,以为我这辈子没有翻身之日了。 可没想到,夫君争气,不但能重新科考,还一举拿了个府案首回来。 她却嫁给牛二,又接连丧夫……” 她攥着帕子怨愤道: “只是我没想到,到底是姐妹一场,她竟真下得了如此狠手!” 这话是真心的。 说到底,她跟宋娇其实没什么实质的利益冲突。 仅仅因为嫉妒,宋娇就对她屡下毒手,甚至不惜取她的性命! 张有贵看她说的情真意切,也便信了她的说辞,简单问了几句,便放人走了。 第179章 等你很久了 “谢公子。 昨晚上的魁星阁命案,乡绅黄家栋当场毙命。 青山书院夫子谢伯城,重伤昏迷,到如今还没清醒过来。 而且已经出现了发热、痉挛等恐水病早期症状,你可知道?” 送走了宋恬。 张有贵又把谢云哲叫了过来。 谢云哲双手抱拳,面露惊讶: “张捕头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张有贵手里拿了一块虎纹镇纸,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 “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两人为何昨天晚上一起到魁星阁去!” 谢夫子的学生们说他是带着大家去拜魁星爷的,还让学生们打扫庙堂。 这点倒是可以理解。 可黄家栋呢? 他一个乡绅,拜魁星爷好像也没什么作用。 “黄家的侍卫说,黄家栋之所以于上元之夜登魁星阁,是受你所邀!” 做了这么多年捕头。 张有贵练就了一双鹰一般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可谢云哲一脸波澜不惊,根本不受他影响。 “回张捕头,确是我约他去的。 但是在下在魁星阁没等到黄老爷,娘子又在山下等我,所以我提前下山了,并没见到他人。” 张有贵往前探了探身: “你约他去魁星阁做什么? 不会是知道有人在那儿放狗!” 黄家栋一倒,丰林县漕运就是没有头的苍蝇。 许知县已经趁着这会儿没人来管,迅速组织了人手前去调查。 张有贵本也不想难为谢云哲。 可作为断案多年的老手,他只想知道一个真相! 谢云哲握了握双拳,表情有些不自然。 “黄家栋,一直对在下存着些龌龊心思……” 当时他入狱时,黄家栋就三番五次的前来纠缠,张有贵是知道的。 他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你就把他约在魁星阁,企图杀掉他?” 谢云哲放下了一直抱拳的手,自嘲似的笑了笑: “张捕头实在是高看我了。 在下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何能杀得了大名鼎鼎的乡绅? 我只是想告诉他,在下已有家室,对龙阳之好也没什么兴趣,请黄老爷放我一马而已!” 张有贵敲着手中镇纸。 想从谢云哲的脸上看出些别的端倪来。 可没成功。 一切证据都表明,这件事跟谢家小两口没什么关系。 难道…… 就真只是巧合? 可这也太过巧合了! 而且当时魁星阁还有十多个学生在,那几只恶狗就专盯着那两人咬。 据说被学生们打了都未曾松口! 若非是提前有人训练过了。 那就是两人身上带了什么令恶狗兴奋的东西。 可他都搜了好几遍了,也没见两人身上有什么特别异常之物! “行了,没什么事了,赶紧回去上课。” 张有贵心有不甘的挥了挥手,打发谢云哲走。 他总觉得自己是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可到底是什么呢? 谢云哲从县衙出来,抬头看了看天色。 日头快要偏西,已经过了午时。 反正都已经请假了,何不明日再去上学? 听说娘带着浩儿一起去了一品阁,他又可以跟娘子一起独处了! 这般想着,他就信步去了商业街。 自打成亲,他还没正儿八经给娘子买过礼物。 之前是因为自己一直没存下零花钱。 这次过年,他多问刘氏要了一些,刚好可以给娘子挑一个好看的簪子。 这般想着,他就挨个儿珠宝店看了看,挑了一支成色上好的翡翠簪子,把他所有的积蓄都用上了。 一通挑挑拣拣下来,已经到了申时三刻。 再过一会儿,宋恬就会回家。 谢云哲不敢耽误,揣好了他的礼物,匆匆忙忙回家。 小院里寂静无声。 浩儿总是跟先锋形影不离,除了去上学,一人一狗基本上都是走到哪儿粘到哪儿。 这次肯定是带着一起去一品阁了。 谢云哲也没在意,拿出钥匙开了门。 想在宋恬回来之前,将家里能收拾的地方都收拾收拾。 也省的娘子累一天来,回家还需要为这些琐事费心。 可是刚迈进院子关了门,就觉得脑后一阵冷风袭来! 谢云哲本能的偏了偏头。 就看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插进了他眼前厚重的大门之中: “谢云哲,我等你很久了!” 十七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杀气腾腾的说。 谢云哲惊了一跳。 这个人武功不错,而他虽然练过君子六艺,可跟真正的练家子比起来,根本不够看的! “十七。 我想你一定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昨晚上放狗杀人的另有其人,可不是我要害你们主家!” 他原想夺门而逃。 可在这样的高手面前,逃跑只是徒劳,甚至还可能让他死的更惨。 “哼! 狡言善辩!” 十七说着一下把剑从木门里拔出来,瞪着他的眼睛目眦欲裂! “主子被你这张皮相迷惑,对你多番容忍。 我可不会!” 他说着阴狠的握了握拳头。 “不管怎么样,主子都是因为你才去的魁星阁,就是因为你才遭此横祸!” 他伸出剑来,用剑尖冷漠的指着谢云哲心窝: “老爷生前那么喜欢你。 如今他死了,你就该跟着下去陪他,也不枉他为了你忍让了这么多!” 十七说着,一柄利剑就要扎下来。 谢云哲赶紧再次闪了个身: “十七! 说到底,你也是被黄家栋奴役的可怜人。 如今他都死了,你也重归自由,为何不去过你自己的日子,还要为他作恶多端? 县衙的张捕头明察秋毫,又武功高强。 你若杀了我,也一定会被抓起来抵罪的!” 他企图用感情牌说服十七罢手。 然而十七不为所动。 “哼! 我可跟你这种负心汉不一样。 十七一条命都是主子给的,如今主子去世,十七定然也是要追随而去的。 只是……” 他说着再次举起了手中利剑。 “害死主子的人,十七一个也不会放过!” 谢云哲没想到荒唐如黄家栋,竟然也有这样忠心不二的奴仆。 看来这次,他真的要死定了! 眼看十七的利剑就要落下。 他伸手握紧了怀里的翡翠发簪。 闭上眼默念: “娘子,咱们只能下辈子再续前……” “缘”字还没说出口,只听前面“噗呲”一声钝响。 利刃入肉! 扎的却不是他的。 谢云哲睁眼去看。 就见十七还保持着高高举剑的动作,眼睛不可思议的睁大。 然后无声无息的倒了。 文大娘手持一把菜刀,从背后给他来了个透心凉! “谢姑爷,别傻站着了。 赶紧帮我把这收拾了,省的一会儿恬丫头回来看见!” 见谢云哲一脸惊恐。 文大娘拍了拍双手,语气随意的好像在唠家常…… 第180章 谢氏的反应 谢云哲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就见文大娘拽着死透的十七,像拖一块抹布似的,走到隔壁墙根角处,一个纵身——没影了! 这…… 饶是谢云哲偷偷见过墨白以前如此跳墙。 但看到身形壮硕的文大娘这么做,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愣着做什么呢,赶紧过来帮忙!” 正惊愕的空档,文大娘已经放下了十七,又从正门跑了过来,让他过去帮忙。 眼看着时辰不早,谢云哲可不想真让宋恬回来碰上这样的事。 终于活动了活动僵硬的双腿,跟去隔壁帮忙。 走进隔壁院落的时候,文大娘已经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然后抱起角落里那块一人高的假山石,给它挪了个地方。 接着扔给谢云哲一把铁锹。 “帮我挖个坑!” 小院子不算大,别的地方都容易走人。 唯独这假山石底下,位置又偏,一般人也不会往这边走。 谢云哲愣了愣。 这个地方好像…… 正考虑要不要告诉她真相,文大娘已经挥舞双臂热情洋溢的干了起来。 没多久,就发现了土层下面的阴森白骨! 文大娘手也没停,嘴角上露出个讥诮的笑容: “看来这院子之前住过同行!” 谢云哲:…… 挖好了坑,把十七都埋好了。 谢云哲才觉得终于又找回了自己声音。 “文大娘…… 家里……没人啊?“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 今日看到的这番,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文大娘将地上的土都踩实了,又凭一己之力将那块假山石搬了回来。 才擦了擦汗: “啊。 老康去租铺子了,儿媳妇抱着孩子去街上溜达,就我一个人在家。” 原本她也想跟儿媳妇一起上街买菜的,可不小心听到隔壁进了只大老鼠。 她就想留下来看看这老鼠到底安的什么心。 没想到,却是冲着谢云哲来的! 她说着,似笑非笑的上前拍了拍谢云哲肩膀。 “若不是老身一个人在家,姑爷这条小命也保不得了。 说起来,你是不是该谢谢我呐?” 谢云哲赶紧施礼: “晚辈,定衔草结环……” 可是他的腰根本没弯下去。 文大娘揪着他肩膀上的衣服,将人给提起来了。 “别跟我整那文绉绉的。 要想报恩,今天下午看见的事儿就给我烂在肚子里,尤其不能跟恬丫头提。 否则……” 她拎着谢云哲做了个抹脖子的威胁动作。 “老身救回来的贱命,老身自然也可以取! 恬丫头虽然稀罕你,但也没到了无可替代的地步。 到时候老身还可以给她找个十个八个的小白脸儿,任她挑选!” 谢云哲吞了吞口水。 一肚子的不解再也不敢多问半句。 “谨遵前辈教诲!” 全礼施不成,谢云哲就只好抱了抱拳。 文大娘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慢慢松开手: “时候不早了,记得把家里的血清理干净。” 说完就背着双手,哼着小曲儿,进了屋。 宋恬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冲洗一新,就只有门前的石砖上,还有些残存的水迹。 “哟,你怎么又回来了!” 不是今早上刚回书院吗? 谢云哲倒掉冲洗拖布的脏水,摘掉套在胳膊上的套袖。 “张捕头把我叫到县衙,问关于昨晚魁星阁的事儿。 我想着再回书院也不早了,就回来帮娘子清理清理家里……” 本来该是个清新浪漫的场景。 可经历了刚才的生死惊诧,他已经有点儿麻木了。 “是挺干净的。” 宋恬环视了一下四周,赞扬道。 “夫君辛苦了,我去给你做晚饭!” 谢云哲捏了捏藏在怀里的发簪。 算了,今日完全没心情了。 改天挑个好时候再送~ …… 魁星阁命案后续,宋娇和小武毫无意外的判了斩刑。 谢伯庸没坚持多久,就狂犬病病发死了。 据说谢氏族人怕被他传染,将重伤的谢伯庸关在远离村落的一处废宅里。 半个月没人敢去。 直到有佃农路过,闻到浓重的腐臭味儿,才叫人去查看。 人已经烂的不成样子。 废宅的墙上都被谢伯庸临死前抓的一道一道儿的,指甲都嵌在了墙里…… 黄家栋死后,黄宅的奴仆们成了一盘散沙。 纷纷找了自己的身契,又拿了府中若干金银,逃的逃,散的散。 也没人意识到常跟着主家的十七不见了。 许知县趁着漕运无主,清查了码头的货品暗账,揪出一整条私盐买卖链。 据说章太师大义灭亲,推出妻族一位表亲抵罪,才了解了此事。 许知县受到皇帝亲自颁发的圣旨嘉奖。 虽然没有立即升他的官位。 可谁都知道,明年的官员考核,许知县一定在擢升之列。 一系列后续反应当中,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谢氏一族。 宋恬怎么也没想到,谢伯庸的倒台,竟给谢云哲和其族人和解,提供了一个契机。 “阿恬!” 谢伯松找来时,一脸为难。 “我听八嫂这么叫你,叔公也就舔着脸这么叫了。” 再叫侄媳妇显得生疏。 可叫阿恬,似乎又太过亲昵。 谢伯松也是纠结了好久,才想出这么个理由。 宋恬恭敬的给他上了茶水。 “九叔公随意就是,您对我们家有大恩。 夫君和我,还有我娘,都对您感激不尽!” 说起来,这段日子一直忙,又因着谢氏族人对她家的态度。 的确是很久没回去看望过谢伯松夫妇了。 她心里也有些愧疚的! 谢伯松却拘谨的开不了口。 “我这次来,其实是受了族长所托……” 他端着一杯茶水,搓的茶杯上的釉花都快掉了。 “九叔公但说无妨。” 宋恬看他纠结成这个样子,猜到大约是谢氏出了什么事。 谢伯松终于放下了茶杯,对宋恬道: “是这样,老三没了以后,不是族里的产业都交到老五手里了吗。 可这次老五又出了事! 族里派我去查账,才知道谢氏的产业在老五手里亏空了不少银子。 还不知怎么惹上了监市的头头。 每个月都要给他上万两银子,说是供养因为给老五出力受伤的伙计。 可……” 宋恬吸了口气: “所以,谢氏的意思是?” 总不会是让她出钱填那些亏空? 他们哪里来的脸! 谢伯松为难: “族长说,你跟许知县和钦差大臣都挺熟,而且跟县衙捕头也交情不浅。 能不能帮忙说说情,让他们管管那帮监市。 再如此下去,那帮人就是吸血的蛭虫,谢氏那点产业早晚会让他们吸干。 而且…… 你铺子开的这么好,能不能支援谢氏点钱,助咱们度过这次的难关……” 第181章 成交 宋恬不吱声。 谢伯松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说不出口了。 他自己都觉得这谢氏这么做太不要脸了。 “我知道,谢氏之前那般对八嫂和云哲,此时再开这样的口,的确有点……” 他顿了一下,不知该用什么词形容这种厚脸皮。 “阿恬若是不愿帮忙,九叔公也可以理解。” 他原本就不想来的。 是谢伯清和族老们搬出宗族大义,非赶着他来的。 宋恬笑了笑: “九叔公,这次来找我,不是您自己想来的?” 谢伯松尴尬了好一会儿,就只能苦笑应对。 宋恬继续道: “若是九叔公有事相求,我和谢云哲就算是赴汤蹈火,那也在所不辞。 可若是谢氏请我帮忙,我还真得掂量掂量!” 谢伯松朝宋恬拱了拱手。 这个结果,他早就料到了。 “不过,云哲怎么也算是谢家血脉,这打断骨头连着筋,倒也不是那么容易说短就断了的。” 宋恬话风一转。 弄的谢伯松有点迷糊: “那阿恬的意思是?” 宋恬理了下袖子: “麻烦九叔公替我转告族长大人,他若是真想求我,自己来说。 只让九叔公传话,怕是不妥。” 谢伯松知道宋恬心里还有气,这还没有直接拒绝,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于是拱了拱手就要告辞。 宋恬却是亲昵的将人给拉住了: “我那些脾气是发给谢氏看的,跟九叔公没有关系。 您好不容易来一次,我还没尽一下地主之宜。 再说谢云哲也还没见您一面呢。 按常理来说,他才是一家之主,您刚才的意思,也得让他知道知道。” 宋恬一面将人留住,一面遣人去将谢云哲和刘氏都叫回来。 又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子菜,还出去买了两箱子的谢礼,准备给谢伯松带回去。 一家人虽说对谢氏颇有意见,但对谢伯松两口子都很尊敬。 刘氏和谢云哲陪着谢伯松聊到了很晚…… 第二天一早,宋恬雇了辆马车,派了寒东寒西两个人,给谢伯松抬着两箱子谢礼,风风光光的送回了谢家村。 谢伯清和一众族老都已经等了一天了。 如今突然说人回来了,还是坐着马车带着礼物回来的。 以为自己的事儿都办成了呢。 结果听到谢伯松的传话,整个人都懵了。 “伯……伯松,她真是这么说的?” 他 看了看寒东和寒西抬下来的两只大箱子。 里头满满当当的装着各种名贵药材,稀缺山货,以及刘氏给谢伯松和他娘子做的刺绣衣服。 哪一样单拎出来也很值钱的样子。 “我们东家说了,送礼是感谢九叔公当年在他们落魄时候的接济,但族长大人所说之事,就只能算生意往来。 您若诚心相求,还是自己去跟她商议的好。” 寒东看谢伯松涨红着一张脸,不知该怎么开口的样子,主动上前帮忙解了围。 谢伯清愣住了。 这小丫头是在趁人之危? 可目前谢家商铺亏损严重,还要养着十几个好吃懒做的蛀虫,关键监市那帮人他还不敢得罪! 再这般下去,很快就要到了变卖族产以供应虚耗的地步了。 “伯清啊,你也算是咱们叔伯几个看着长大的。 若是连这点儿事都做不好,这匡扶谢氏的重任……” 族老们又开始念念碎。 谢伯清咬了咬牙: “我去!” …… 宋恬还是一个人接待了他。 为了避免太丢脸,谢伯清也没带其他人。 “怎么就你一个? 你夫君谢云哲呢?” 谢伯清有点不高兴。 知道他要来,还不在家等着。 只让个妇人接待他,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族长! “夫君学业繁重,一早就去书院读书了。 族长有什么话跟我说便是,在我们家,我做得了主。” 宋恬将手里的茶壶一放,大喇喇的坐在他对面。 谢伯清忍了忍。 目无尊长也就罢了,茶壶都拿出来了,也不知道给他斟上一杯! “我的来意,昨天伯松应该都跟你说了。 既然你说是生意,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开。” 他就有些憋屈。 若不是被谢伯庸那个小子坑了,他何苦如今对一个后宅妇人低三下四! 宋恬笑了笑: “既然族长都这么说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之前我夫家落难,谢氏非但不肯帮忙,还联合起来排挤他们母子。 如今谢氏落难,却求到我头上。 族长若是这般态度,那我还真不愿管这闲事!” 说着,她悠哉悠哉的喝了口茶。 “你!” 谢伯清气的瞪眼。 “你这是忘恩负义,数典忘祖!” 宋恬清冷一笑: “只会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祖,忘了也罢!” 谢伯清颤抖着手指着宋恬: “你……你你! 休要这般猖狂,没有你,我谢氏照样能度过这次难关!” 说着甩袖子就要走人。 宋恬一点儿都没挽留的意思: “族长大人可想好了,迈出这个门,想再回来可就难了!” 然后,又低头喝了口茶。 谢伯清气呼呼的走到门口,听见宋恬懒洋洋的答话,终于冷静了下来。 想了想谢氏那一大家子等着吃饭的。 还有那些想方设法要摘他帽子的族老,终于是咬了咬牙,转身又折了回去: “姓宋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恬瞥了他一眼。 没说话。 谢伯清又忍了忍: “好歹我也是一族之长,你不会想让我跪下来求你!” 宋恬娇笑着放下茶杯: “那倒不必。 但谢氏欠我家夫君的,怎么也得还回来,咱们才有的谈。” 谢伯清终于认清了现实。 如果宋恬这次不肯出手,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家商铺被监市那帮人吸干了血,再把谢氏几十年积攒的家业一点点吞噬殆尽。 “你看这样行不行? 我答应你给谢云哲办个的庆功宴,庆祝他院试夺魁,并在宴上亲自为他祝贺。” 他是族长,做出这般姿态,便也表明了族中接纳谢云哲的态度。 宋恬却不满意: “光祝贺可不行,族长还要表明之前是误会了我家公公,承认他是被人陷害才死的,并对之前谢氏对我夫君所做种种表示歉意!” 谢伯清咬着牙: “你别太过分!” 宋恬伸了伸准备送客:“那就没得谈了!” 谢伯清又咬了许久的牙,才艰难的点点头: “好!” 宋恬起身给他倒了杯茶,又道: “你说的我都可以做到,但族长也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一是以后谢家商铺的总掌柜,必须由九叔公担任。 二是,我出的钱要算作投资,以后商铺盈利,我要两成的分红!” “你这是趁火打劫!” 谢伯清气呼呼说。 宋恬无所谓的摊了摊双手: “不同意就算了。” 说着就要起身送客。 谢伯清后槽牙差点碎了,想了半晌,终于咬了咬牙:“成交!” 第182章 进京 天气转暖,宋恬和醉仙楼合资创办的辣椒合作社大获丰收。 辣味美食已经在京城打开了市场,丰林县的辣椒供不应求。 第一季参加辣椒合作社的农人大赚了一笔,引得周围村镇眼红不止。 可后半年再想入社就有门槛条件了。 种子土地价格翻倍不说,还要将收入的两成交给主办方。 也就是宋恬和醉仙楼。 可饶是这样,也挡不住大家种植辣椒的热情。 宋恬想着为了防止产能突然过剩,明年入社的门槛还要继续提高! 于是。 一面卖辣椒出新菜。 一面卖种子收租金。 再加上谢氏产业在谢伯松的经营之下很快扭亏为盈。 宋恬很快赚了个盆满钵满,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富婆。 铁山叔建议她扩建饭馆,不然就弄个酒楼,扩大生意。 宋恬却是摇头: “眼看着夫君就要进京赶考,我也会随着他去京城。 这小铺子就留给铁山叔和锁柱哥经营,弄多了,怕你们忙不过来!” 这父子俩都是老实本分的。 看个小铺子还成。 若是真叫他们像杨掌柜那样经营酒楼,怕是会出错漏。 铁山叔也知道自己斤两,闻言不好意思的挠头: “嘿嘿,还是恬丫头想的周到。 我和锁柱,确实不是那块料!” 王锁柱一直红着脸,塞给宋恬一个铁做的关公像。 “掌柜……要去京城。 我……我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这个关二爷是我自己做的,可保……保掌柜平安!” 宋恬笑着谢过了他。 “锁柱哥年纪也不小了,尽快成个家生个大胖小子,也好让铁山叔高兴高兴!” 这可说到王铁山心坎里去了。 他忙里偷闲也给锁柱相看过几个,可王锁柱没一个看得上的。 王铁山心里明白。 这小子心里头,还惦记着宋恬呢。 可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能配得上宋恬吗? 如今恬丫头说话,这小子说不定能听进心里去。 “掌柜的放心。 我……我会的。” 王锁柱虽然答应着,但一脸的不高兴。 谢云哲连过两试,如今已是举人之身。 等过了秋天,就该出发,进京赶考了! 宋恬望了望天。 可真是快啊! 一转眼,又到了一年十月。 宋恬已经穿过来一年零八个月了。 在她收了今年第二茬辣椒合作社的分红时,谢云哲也要出发进京赶考了。 与他同窗的陈明徐磊等人,院试成绩都不太理想,虽然也成了秀才,但考举人还没太有把握。 所以这次乡试都没敢下场,准备再沉淀个三年再说。 周子建本就是上一届的秀才,这次乡试因着一直暗中跟谢云哲较劲,拿了个涿林府第一名的好成绩,也就是会元。 谢云哲连考三级,乡试拿了第三名。 为此,青山书院又出名了一把,在整个涿林府也打响了名头。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身在外院,大家都不看好的康文勇,竟然也险险的考过了院试,又以进阶最后一名的成绩,中了举人! 这次谢云哲进京,康文勇本不想去。 觉得就自己这水平,去了京城也是白瞎。 可文大娘不同意。 说她好不容易盼来能进京城的机会,不能他说不去就不去。 成不成的,也总要试一把才安心。 何况他能在这么短时间连过两试,创造了奇迹,还得多亏了有谢云哲帮忙补习。 这次一同进京,半路上再有谢云哲一路讲题。 说不得会试也能过了呢! 康文勇自来拗不过他娘,也只好乖乖同意了。 “阿恬,本来娘也该跟着去的,可是双双即将临盆,一品阁又没人照应……” 刘氏在帮忙收拾东西的时候,满脸愧疚的说。 宋恬听见过母子二人在屋里的对话。 刘氏一想到又回京城,难免会担心触景生情,已经哭过好几回了。 再者,宋恬觉得这次进了京城,恐怕她和谢云哲的关系多有变数。 她功成身退,或许就要和谢家分道扬镳了。 刘氏不在,她也少些纠结。 “娘安心留下就是,你和双双努力了这么久,才创下一品阁这份产业。 而且双双又有何家那边掣肘,少不得你帮她拿主意。” 去年何家危机,求双双出了银子帮忙度过难关。 可如今风波过去,姜氏又开始觉得她这个做婆母的,整日跟媳妇好言好语比较丢份,又开始折腾事儿! 好在这次何文宇还算拎得清,一直在母亲面前维护着怀孕的妻子。 刘氏感激又惭愧的握着宋恬的手: “又要辛苦阿恬了!” 宋恬见她又要伤春悲秋,赶紧反握了她的手。 “娘,这么长时间了,何必还跟我这么客气! 再说我还有事要拜托你。 之前答应陈明,要资助他考中进士。 如今我要走了,铁山大叔也未必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娘帮我记得定期给人家送钱,别让人说咱们言而无信! 但也不能只给钱不管事儿,咱们给他投资,是指望着能收回回报。 读书读的怎样,也得经常考校着才是。 若他有懈怠,这钱便不能再继续给了。” 她还指着陈明快点进京,做她生意上的仪仗呢。 “铁山大叔和他儿子,虽说铺子也经营的不错,但到底是没读过多少书,许多事想不明白。 若是遇上解决不了的难事,娘也帮着出出主意!” 刘氏出身大家,为人处世做事能力都挺好的,就是这性子太过柔软,容易妄自菲薄。 需要宋恬多给她些任务,增强她的信心。 “哎,好。 娘都记住了……” 刘氏收起其他情绪,将宋恬安排的事儿在心里过了一遍,寻思回头列个章程出来,省的哪天再忘了。 十月初六,终于到了该出发的日子。 本来应该走水路进京,但据说江南连续两年干旱,运河水位下降,只能容一艘货船通过。 这个时间又赶上每年一度各州府为朝廷进贡的时间,漕运上颁布了命令,两个月之内只能走进贡官船,私船都不能走。 再等两个月又恐误了科考时间。 于是乎,就只能改走旱路。 宋恬出资,买了辆马车。 文大娘出人,负责了车夫的任务。 康文勇和谢云哲,坐在稳当的车厢里,还在奋发学习。 宋恬出城也颇费了一番功夫。 因为听说她要走,相熟的顾客掌柜都来送行。 杨树才和刘守仁也依依不舍。 张捕头和许知县,也来亲自相送。 直至寒暄了一个多时辰,他们才终于出了丰林县城,成功踏上了进京之路! 第183章 不是亲生 路上要走一个月。 宋恬现在经济条件好了,晚上如果经过城镇的话,基本上能住上条件比较好的客栈。 可若是过了时辰还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在荒郊野岭凑合一晚也是常有的事! 还好文大娘是个经验丰富的。 她给大家都准备了厚毛毯,以及足够的火油,火折子,干粮。 还有一口在野外才用得到的吊锅! 宋恬一边围着厚毛毯,一边吃着文大娘刚架起吊锅,煮的肉干汤,忍不住问康文勇: “文勇哥,文大娘以前是不是经常在外行走过夜啊? 准备的怎么这么齐全!” 康文勇刚因为背书记不住,被他娘狠削了一顿。 闻言兴致缺缺道: “谁知道她年轻时都干过什么勾当,反正是什么都会!” 谢云哲坐在一边,默默的就着肉汤嚼一块干硬的饼子。 此时天气还没有特别冷,尤其今年,到了十月还十分温暖。 带正常食物很容易坏掉。 这饼子虽然干硬,但掰碎了泡在肉干汤里,也别有一番滋味! 没有野外生存经验的人,是断想不到这种办法的。 宋恬觉得康文勇这话说的有点重了。 文大娘是对他严厉了点儿,但作为儿子,他这么说也有点欠妥。 “文大娘也是为了你好,你这么说她会伤心的!” 宋恬语气不悦的说了一句。 这会儿文大娘不在,去树林里找柴火去了。 宋恬本想帮忙,可文大娘说晚上树林里很危险,说不得会碰上野兽,让她待着别动。 宋恬想了想乌漆嘛黑的树林子,也终于打起了退堂鼓。 这一路走来,文大娘都把他们三个当孩子在照顾。 可康文勇作为她儿子,竟然趁着母亲不在,在背地里埋怨她。 宋恬有点儿替文大娘不值。 康文勇意识到什么,抬头解释: “宋恬妹子别误会,我可不是在瞎编排,说的都是真的! 我刚跟爹学杀猪那会儿,因为紧张第一刀没扎稳,一头二百斤的大猪挣脱了绳索,满院子乱撞! 我爹试了好几次都没把它控制住。 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娘抢过我手里的刀,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大猪的喉咙就捅了一刀。 直切要害干脆利落! 那头猪都没来得及挣扎!” 康文勇说着满眼的崇拜之色。 “所以我怀疑,我爹的杀猪手艺,可能根本就是我娘教的! 你说她虽然长得壮了一些,但到底是个女子。 怎么什么都会呢?” 宋恬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她想到了文大娘第一次驾马车的娴熟手法。 那匹从脚行租来的枣红大马在她手底下乖巧温驯战战兢兢的样子。 难道是被文大娘吓得? 谢云哲依旧默不作声的吃饭。 心说杀猪才哪跟哪儿啊,他还见过她杀人! “我刚才说的那句,不是在埋怨我娘。 比起那头母猪,她打我那几下简直就是挠挠痒痒的力度!” 康文勇继续解释着。 “至于她非让我读书嘛! 我也可以理解。 毕竟我们老康家祖上几代都是平民,就出了我这么一个读过几年书的。 我虽说不是她亲生的,但我娘从小都待我不错,肯定也是为着我好的。 打我也是为了激励我!” 说完这话,康文勇唏哩呼噜的喝了几口肉汤泡馍。 宋恬跟着点头: “文勇哥理解大娘苦心就好!” 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十分惊诧的抬头: “你刚才说什么? 你不是文大娘亲生的!” 谢云哲也终于停止了吃饼,抬头看着康文勇。 康文勇莫名其妙: “对啊。 我娘到我家的时候我都已经三岁了。 我亲娘生我弟弟的时候难产死了,我娘路过听见动静,进来给我亲娘喂了颗药丸,可人依旧没救回来。 再往后,我娘就住在了我家,把我当亲儿子一般养大。 还跟我爹合伙开了个肉铺,又送我去读书,还给我娶了媳妇儿!” 所以他这个娘。 不是亲娘胜似亲娘。 他是准备好好孝顺她的。 宋恬把手里的饭碗放下了。 她想起了之前,文大娘跟她解释为何这么关照她的原因。 说是原主亲娘救了难产快死的她! 这是张冠李戴了? “娘子?” 谢云哲叫了一声。 想把自己见到的跟宋恬说一说。 “你们三个吃完了没有。 吃完了早点睡觉! 明天不想还住在荒郊野地里的话,一大早就得起来赶路!” 还没来得及开口,文大娘就抱着一小捆干树枝走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听着有些虚,不如往常洪亮。 康文勇赶紧低头扒拉完手中的饭,凑到宋恬耳朵边悄声说: “宋恬妹子别跟她说我不是亲生的话,我怕我娘会伤心!” 虽说他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可如今看文大娘比亲生的还亲,他不想让娘难过。 宋恬愣愣的,没说话。 康文勇也没管,拿出水囊倒了点水把碗给洗了,麻溜的钻进马车厢里睡觉。 谢云哲也吃完了碗里的饭,同样倒水洗干净了。 过来拍了拍宋恬的肩膀。 “我进去了,有什么事娘子叫我!” 他知道宋恬八成是要找文大娘好好聊聊了。 宋恬点点头,目送他也钻进了车厢。 文大娘放下柴火,走过来给火堆里添了点柴。 动作稍微有点僵硬。 宋恬想了一会儿,拿出一个新碗来,从吊锅里盛了一碗肉干汤,又从包袱里拿了一张饼,凑到文大娘身边。 “大娘忙了这么久,肯定饿了。 来,这是给您盛的……” 文大娘却不接,摆摆头看了眼旁边的石块。 “先放那儿,我一会儿凉凉再吃。” 宋恬没动,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文大娘抬了抬手,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神色。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我说先放在这儿,这会儿太烫了!” 她接过碗去,直接放在了石块上。 里头的汤撒出一些来。 宋恬忍不住了: “大娘,您还要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文素心恍然抬头,看了她一会儿,才勉强笑出来: “你这个孩子真是的,我瞒你什么了?” 宋恬也不跟她废话,上前去拉住她的胳膊。 文素心吓了一跳,赶紧往回抽,被宋恬摁住了。 文素心痛苦的咬了咬牙,就见宋恬已经解开了她绑在大臂上的衣带,露出破损的衣服。 和下面胳膊上,一道狭长的伤口来! “这一看就是剑伤,文大娘可别糊弄我说是树枝划的。 而且文勇哥刚才不小心说漏了嘴,告诉我他不是您亲生的……” 文素心呆愣愣看了她三秒。 然后骂骂咧咧了一句: “这熊孩子,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 第184章 爹是亲的 宋恬看了看文素心的伤口。 虽然狭窄,但伤的很深。 刚才用衣带紧紧勒住,尚看不出来。 如今被她扒开来看,立刻有鲜红的血汩汩冒出,看着有点吓人。 宋恬赶紧将临行时刘守仁送给她的备用药箱拿出来,翻了几下,找了瓶金疮药。 “您啊,就别逞能了! 别动,我先给您止血包扎。” 她瞪了一眼还在倔强的文大娘,拉过她的胳膊,仔细处理着伤口。 文素心虽然乖乖让她上药,但闭着嘴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宋恬给她止了血上了药,又叹了一句: “我那便宜爹宋大兴,早就跟我说了,我根本不是他的孩子。 他还说我娘是被杀手追杀才到的向阳镇,为了保住我才选择与他成亲。 文大娘守护我这么多年,又任劳任怨的。 一定是跟我亲娘关系匪浅?” 文素心举着正被宋恬包扎伤口的胳膊,闻言抽动了一下。 宋恬正包扎到紧要关头,赶紧一把摁住了她。 “别动!” 文素心疼的吸了口气。 眼看着宋恬给她扎好了伤口,才叹了口气: “既然你都知道了,大娘我确实也没必要再瞒你。” 宋恬一边收拾药箱,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车厢里的谢云哲康文勇,也都凑到窗户边上,露出八卦的神情。 文大娘把掀开的袖子撸了下来,整理好。 看着宋恬一脸的年轻朝气,又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哎—— 你娘啊,她是个苦命的女人!” 宋恬又往前挪了挪身子,正期待着她展开来说说。 谁知文大娘这个时候突然警觉的跳了起来,面对身后的树丛,将宋恬挡在后面: “谁!” 她厉声问了一句。 路上她就发现了不对。 刚才用捡柴火的借口,解决了好几只小老鼠。 没想到,还没杀尽吗? 随着她话音刚落,树丛的阴影里,果然闪出一个人来。 此人身量极高,目测有一米八往上。 身材魁梧,却并不胖,薄薄的紧身衣下,是肉眼可见的虬扎肌肉。 并没有遮面。 与他粗犷的身材相比,这张脸显得过于清秀。 细长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下面,是一张唇线分明的薄唇。 此人甫一出现,宋恬明显感觉前面的文大娘抖了一抖。 “能解决掉我手下三个暗卫,你也算是个高手! 季某明人不说暗话,这次,是冲着一个叫谢云哲的书生来的。 别耽误我做事。 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男人开口,声音低沉而清冷。 宋恬不禁好奇: “你是什么人,为何总跟谢云哲过不去?” 阴谋手段的也就罢了,如今竟公然派了杀手过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他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男人闻言,转过脸来看了看她。 瞳孔缩了缩: “你,是谢云哲什么人?” 文素心又抖了一下,想要回头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是谢云哲的发妻。 你受何人指使,敢不敢报上名来?” 文大娘惊恐的看着她,眼里掩饰不住的绝望。 宋恬才觉得有些后怕。 难道这个人,来头不小? “呵!” 男人冷笑一声。 “既是谢云哲的妻,那也没必要活着了!” 他飞身冲了过来,就要掐住宋恬的脖子。 文大娘却先一步将宋恬推向了马车: “待在车里别出来!” 然后迎面与男人对上。 宋恬后背撞上马车厢,吃痛的揉着肩膀。 文大娘的力气可真不是盖的。 这一下差点都把她骨头给捏碎了。 可纵然文素心身手不凡,在那男人面前也有点不够看的。 只过了没几个回合,就被男人一掌拍落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文大娘!” 宋恬还没来得及爬进车厢,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也顾不得危险不危险,快步朝她跑了过去。 谢云哲在车上听见了几人对话,此时已经下得车来,准备以自己的性命换下娘子和文大娘。 可男人根本不给任何人机会,一个飞身迎上冲过来的宋恬,轻轻松松捏住了她的脖子! 在火光下看清宋恬样貌的那一刻。 男人的瞳孔又缩了缩。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疑惑的问了一句。 手底下的力道也松了一些。 他背后的文素心终于咳嗽了几下,挣扎着抬起头来: “姑爷! 她是元英小姐的孩子,也是你的骨肉啊!” 宋恬上一秒还被人掐的喘不过气来。 听了这句话,瞬间石化。 眼前这个身材魁梧的好看男人。 是原主她爹? 男人听到元英的名字,身形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刚爬起来的文素心: “你说什么?” 他激动的掐着宋恬的脖子就走到了她面前,一把揪起倒在地上的文素心。 “你再说一遍!” 宋恬刚缓过来的一口气又被掐了下去,一声鸡叫似的吸气声之后。 就两眼一黑。 不省人事了! “快,恬丫头! 小小姐——” 文素心急的直挠他。 季鸿风这才反应过来,掐着宋恬小细脖子的手一松! 可怜的宋恬就这样直挺挺摔了下去! “娘子!” 谢云哲还搞不太清状况。 但心想大不了也是个死,就不管不顾的冲过来,将宋恬抱了起来。 季鸿风满脸嫌弃的瞥了他这个目标人物一眼。 转身指着一身狼狈的文大娘: “你是……素心?” 文大娘点了点头: “我是素心,是小姐的丫头,文素心。” 季鸿风放开揪着她衣服的手,转而抓住了她肩膀,兴奋道: “文英呢? 她还好吗? 十多年未见,她的气是不是早该消了?” 他转身看了看躺在谢云哲怀里的宋恬,脸上闪过一抹柔情。 “她还给我生了个女儿。 她心里总归是还有我的,是不是?” 然后又兴奋的转过脸来看着文素心: “她现在在哪儿呢? 我能不能去找她?” 文素心已经泪流满面: “回姑爷,元英小姐她,十几年前就没了……” 季鸿风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如五雷轰顶! “你……你说什么?” 文素心泣不成声: “当年淑妃娘娘被囚后宫,皇上派了龙影卫看守。 她听说有人要对小皇子下手,心急如焚,不管不顾的要闯宫救人。 元英小姐为报娘娘大恩,身先士卒,引开龙影卫。 被一路追杀,到了涿林府的向阳镇,才躲开身后的尾巴。 可她身中数箭,早已病入膏肓,奴婢找到她的时候,才知道她已经身怀六甲,靠着药王谷的续命丹才能活下去!” 季鸿风再次震惊: “你说,淑妃娘娘当年是被囚禁?” 可他得到的消息,明明是刺驾造反啊! 而且还说元英作为淑妃余孽,带着手下的无影杀手,躲起来了! 如今还在大夏朝的通缉名单上! 第185章 该叫岳父 宋恬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一睁眼,就看见身边坐了个魁梧高大的帅大叔。 不,是帅爹! “醒了?” 刚动一下,季鸿风就看了过来。 语气中却并没有多少温度。 宋恬也不好再装睡了,坐起来点了点头。 平白又捡了个便宜爹,貌似还跟自家老公有仇。 她这是什么运气? “听素心说,你小时候过的并不好。” 季鸿风放在腿上的双手握了握,放轻了语气。 “难为你了。” 宋恬有些尴尬。 不说曾经那个在宋家受苦的不是她。 就说做了这么多年孤儿,突然多出个爹,还是个绝世高手的样子…… 就挺离奇的。 “不难为。” 她说。 有点不敢看季鸿风。 季鸿风其实很紧张。 这么多年过去,突然多了个这么大的女儿出来。 他一个痴迷练武的糙汉子,有点不知所措。 “你会不会武功?” 他突然问。 要知道当年无影的头目元英女侠,可是号称江湖第一女剑客,放眼整个大夏,几乎无人能敌。 他也是被元英的好身手吸引,才三番五次不畏艰险求娶的! 可宋恬却露出个极为难看的笑来,然后果断的摇摇头。 原主能长那么大已经很不易了,去哪里学武? 季鸿风有点失落。 从怀里掏出一本发黄的旧书。 “这是你娘生前写下的武功秘籍,你拿去好生研读!” 身上突然被扔过来一本武功秘籍。 宋恬其实有点懵。 她都这么大了,再练武还来得及吗? 何况她也不想练啊! “我还要去一趟向阳镇,祭奠祭奠你的母亲。 你跟素心一起进京。 她虽然身手不如你娘,但一般的宵小还是能应付的来!” 季鸿风说着已经站了起来,要下车去。 宋恬伸了伸手: “哎!” 本来是应该叫爹的。 但她一时半会儿还转不过弯来。 季鸿风就停住了。 回头看着她: “还有事?” 宋恬回头找出她放私物的箱子,从里头拿出宋大兴给她的那只小盒。 “我娘…… 给我留下了这个。 我想……” 看样子这个便宜爹对原主的亲娘情谊还很深厚。 她留下的东西,理应交给他? 季鸿风却是快速折了回来,一把夺过盒子,打开来看。 然后就红了眼。 “这是无影的标志!” 本来只是一条蛇蜷曲在一起的样子。 可是成亲后,就听了他的建议,又加了一条上去! “哦。” 宋恬答应了一声。 总算是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了。 但也不太明白无影是什么。 季鸿风看了一会儿,又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来。 上头也是两条蛇盘在一起的模样。 “去了京城,若是有解决不了的麻烦,拿着这令牌到鸿记茶庄找掌柜,就有人来帮你。” 宋恬接了那枚令牌,刚要拱手道谢。 头顶就被一只大手按住,使劲揉了揉: “等爹回来,再好好照顾你!” 说着就转身走了。 宋恬摸着被揉乱的头发,心里有点五味杂陈…… “季前辈!” 谢云哲一直等在马车外。 见季鸿风下来,迎上去施了一礼。 季鸿风很瞧不上的瞥了他一眼: “照规矩,你该叫我一声岳父!” 谢云哲从善如流: “岳父大人。 娘子于我,于我们谢家,都有大恩。 您若必要取我性命,晚辈毫无怨言!” 他刚才跟文大娘交谈过了,以季鸿风的地位,要杀他的,可能是皇室中人。 若是违逆,很可能会落个重罪。 季鸿风哼了一声: “此事我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教我做事!” 这就是不杀了? 车厢里的宋恬松了口气。 就听季鸿风又道: “你好好对待阿恬,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老夫一样会抹了你的脖子!” 谢云哲又是躬身一礼,刚想表一表态度。 就觉眼前一晃。 人已经走了! 宋恬从窗户里探出头来: “文大娘呢?” 她现在急于想知道真相。 谢云哲见宋恬无甚大碍,一颗心也放下来。 “娘子先好好休息,我这就叫大娘过来!” …… 不远处,树林边的石头墩上。 康文勇给他娘处理完伤口,一直在好奇的问东问西。 “娘,您之前真是个杀手?!” 他两眼放光,一脸崇拜的看着文素心。 文大娘不胜其烦: “不是都告诉你了,做杀手我还不够格,只不过是小姐身边的一个丫头!” 康文勇却两眼冒星星: “丫头都这么厉害! 娘你改天也教我两招呗!” 文素心翻了个白眼: “武功哪里是这么好学的,再说你都快二十了,想学也来不及!” 康文勇脸色垮了下来: “娘,您身世这么厉害。 以后不会不要我们了?” 她是为了照顾宋恬才用他们父子做掩护,如今都说开了,他娘是不是就要走了。 文大娘心里一动,上手就敲了他后脑一巴掌: “想什么呢。 为娘好不容易把你拉扯这么大,还等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 你这是想赖账!”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就算她刚开始的确只是想利用父子俩来隐藏身份,可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习惯了有他们做家人。 康文勇被拍的眼泪汪汪的,脸上却带着笑意: “娘不走就好,不走就好!” 说着擦了擦眼泪。 “您早说上京城是为了保护宋恬妹子啊,我也就不会那么抵触读书了。” 想想因为娘逼他读书,他还很大的怨言。 康文勇就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文大娘瞅了他一眼: “不抵触你就能学的更好了?” 就他那个榆木脑袋,若不是她晚上翻墙进了贡院,替他多抄了两道题。 这家伙打死也过不了乡试! 康文勇被揭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娘说的也是!” “文大娘!” 谢云哲这个时候走过来,对着两人施了一礼。 “娘子醒了,想请您过去一趟。” 文大娘沉了口气。 早晚是要面对的。 “走。 老身去跟小小姐解释解释!” 她心情有点激动。 十七年了。 她终于要跟小小姐相认,跟她讲述元英小姐那传奇的一生。 让她知道自己有那么一位伟大的母亲! 小姐在天之灵,若是能看到此刻,应当也会宽慰。 “小小姐,奴婢文素心,给您请安了!” 她爬上马车,对着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的宋恬,行了个跪拜大礼。 把宋恬吓了一大跳: “大……大娘快快请起。 您还是叫我恬丫头,听着还亲切一些。” 被叫了一声小小姐,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文素心颇为感慨的擦了擦眼泪,又大喇喇的盘腿坐在宋恬身边,恢复了她往常的腔调: “好。 恬丫头说的是,我也叫习惯了,一时改过来还怪别扭的……” 第186章 前尘往事 “夏朝高祖定天下的时候,中原这一带世道混乱,江湖帮派林立。 前朝皇帝无能,百姓们苦不堪言,只能依附附近的江湖帮派,祈求庇护。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套跟朝廷政权互补并行的江湖组织,还成立了武林联盟,推选了盟主。 夏高祖夺位时,也是靠着武林联盟的支持,才最终登上皇位。 可到了朝晖皇帝这一辈。 天下平定,百姓安居乐业。 江湖联盟的存在,就显得多余了……” 文素心将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娓娓道来。 “说起来,当今的朝晖帝,心机不可谓不深沉。 他怕自己贸然出手打压武林,会招致江湖人不满,于是就心生一计,要求娶武林盟主的女儿。 江湖儿女都是重情重义的,哪里有愿意把女儿扔进后宫受苦的。 他这个要求,就遭到了武林盟主的坚决反对。 可献帝不死心,微服私访化身书生,蛊惑天真烂漫的上官卿,也就是时任武林盟主上官逸的独生女儿。 让上官卿对他死心塌地非他不嫁。 后来,上官逸见女儿执意要嫁,苦劝无果,最终送她进宫做了淑妃。 元英小姐是淑妃娘娘的闺中密友。 当年元家跟邪魔外道的施家有仇,是淑妃娘娘说服他爹,一起帮着报的家仇。 为着这份恩情,她就接受了上官逸的委托,带着元家创立的杀手组织无影,一起跟去了京城,保护淑妃娘娘。 还嫁给了当时的大内统领。 就是你爹,季鸿风!” 宋恬惊讶的指着自己: “我爹? 大内统领!” 好大的官啊! 那他来杀谢云哲难道是当今皇上的意思? 那谢云哲还能不能活了! 文大娘点了点头: “嗯。 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 后来你娘出事,他受了牵连,自请革职。 如今…… 听说是在太子府上当客卿。” “太子?” 宋恬皱眉。 原着中说女主重生之前谢云哲就是大反派,总是针对永平侯府。 如今重生之后跟了太子,这是想在他没成气候之时除掉,以绝后患? “……后来,淑妃娘娘生下了一个小皇子。 献帝也许是觉得终于可以拿捏住她了,便暴露了真面目,以淑妃的名义在武林中散播了很多假消息。 惹得武林动乱。 老盟主也是在那时候被气的旧疾复发,很快去了。” 文大娘继续讲述当年的事。 “淑妃娘娘幡然醒悟,找献帝理论,却被他关押在后宫,让龙影卫看守。 还用淑妃娘娘生病为诱饵,引元英小姐进宫,一样被扣押了下来。” 说到这里,文素心满脸的愤恨。 “无影当时已经被大内侍卫收编,掌管在姑爷手里。 他听说元英小姐和淑妃娘娘联手造反,刺驾未遂。 先是不信。 可他是世家的人,天生觉得皇命不可违,命令大家不能去找。 可我一个奴婢,哪管得了那些。 带着几个对小姐忠诚的无影老人,一路杀进皇宫,见到了奄奄一息的淑妃娘娘。 她说,元英小姐为了她,孤身引开整整一队的龙影卫,如今不知去向。 而淑妃娘娘自己。 为了她的小皇子,与献帝达成交易,以整个武林和自己的性命为筹码,换取小皇子平安长大的承诺。 然后就……服毒自尽了!” 宋恬唏嘘。 这可真是个不幸的女人。 “自此,武林各派群龙无首,内战不断,又有人故意推波助澜。 经历了几年的动荡,终于被朝廷以扰乱社稷为由,派兵镇压了。” 文素心显然对这个理由非常不服。 “而跟着我的几个无影前辈纷纷被杀,只有我一个不起眼的丫头,躲过追杀,顺着小姐留下的特殊标记,找到了她。” 她眼里闪着泪光。 “彼时小姐已经非常虚弱。 为了给你找个合理身份,她已经嫁给了宋大兴,即将临盆。” 药王谷的续命丹,虽说可以让人多活一段时间,但也极消耗精元。 小姐还怀着身子。 也不知道她那时候是怎么挺过来的。 “小姐本让我离开,隐姓埋名过自己的小日子,可跟了她那么久,我怎么忍心抛下她不管! 于是就在附近找了个地方落脚。” 文大娘吸了口气。 “是老康不问缘由的收留了我。 后来,他老婆生孩子难产,没救回来。 我看着那孩子可怜,也想借个身份名正言顺的住下来,就……” 文素心说着,早已泪眼婆娑。 “你出生的时候,是我亲自接的生。 小姐已经油尽灯枯,只看了你一眼就走了……” 宋恬看她哭的伤心,把自己的帕子抽出来递给了她。 “文大娘不必伤心。 我娘是性情中人,她一定不会后悔帮了淑妃娘娘,也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文素心默默擦了好久的眼泪,才终于又开了口。 “我现在唯一后悔的是,没等到小姐生产就找了身份。 后来看那宋大兴没多久就娶了陈氏,她还那般磋磨你,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她那时已经是个外人,不好再随意插手宋家的事。 对宋恬遭受的一切,她也只能暗地里送点吃的。 或是趁人不注意找找陈氏的麻烦,让她不能做的太过! 那时候朝廷已经在通缉无影余孽。 她又怕暴露了身份,不敢做的太明显。 “早知道宋大兴是个靠不住的,我就该在小姐死后去给他当续弦,天天揪着他耳朵骂他个白眼狼!” 文大娘气他受了小姐接济,却食言不对宋恬好。 可刚恨恨骂了一声,就听马车外响起康文勇那委委屈屈的声音: “娘果然是不心疼我的。 你去给宋恬妹子当后娘,可有想过我怎么办?” 车里头宋恬跟文大娘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文大娘更是从车窗里探出头去,直接给了康文勇一个大耳刮子。 “我就随口一说,这不也没给恬丫头做后娘吗! 你在这儿叽歪个啥!” 康文勇捂着后脑勺,眼圈发红。 “可是您后悔来着……” 眼看文大娘伸手又要打,宋恬赶紧将人拦住了。 “文大娘不必自责,我娘知道你也是没办法。” 宋大兴虽然长相和做人都不咋样,但眼光却是个很高的。 要不然也不会看元英漂亮,不顾风险也愿意娶她为妻。 后来的陈氏,虽说姿色比元英差的远了,但也是他当时能力范围能够得到的长得最好的。 文大娘虽然力拔山兮气盖世,但长相普通。 宋大兴多半是不大愿意娶她。 何况官府还在通缉,若是动用武力威胁,文大娘说不定更危险。 “文勇哥,文大娘虽然嘴上不大会说,但心里肯定是装着你的,不然也不会辛辛苦苦拉扯你这么大!” 安抚了文大娘,她又对康文勇一顿劝说。 第187章 欢迎宋娘子进京 经过了这次波折,之后进京的路就比较顺畅。 终于,在出发的一个月后,几人顺利到达了京城。 时间已经是农历十一月份了。 但奇怪的是,今年的天气并不怎么冷。 大街上很少见狐裘厚袄的人,来往的人群只着一件夹袄,就不觉得冷。 看着那高耸的城墙,和城楼上大大的匾额。 宋恬颇有一番感慨。 之前虽说也知道自己是穿进了书里,可接触到的书中人物就只有谢云哲一个。 她还尚没有感觉。 如今进了京城,很快就会与书中那些人物产生纠葛。 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真正正是进到书里了。 时隔这么长时间,其实那本小说的情节大部分都已经有些模糊了。 只记得几个关键事件和关键点。 而且自己穿过来,已经改变了谢云哲原本的故事线。 也不知道对结局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宋恬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随着浩浩荡荡进城队伍,一起进了那高高的门楼。 走了没两步,就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还有人远远的不知在喊什么。 几人都很好奇,纷纷从马车里伸出头去看。 “娘子,小心!” 谢云哲眼看她差点碰到头,赶紧伸手帮她挡了一下。 旁边的康文勇看见了,跟他娘露出同版牙酸: “谢兄对宋恬妹子可真是好,妹子你这辈子嫁给谢兄可真是有福气了!” 语气里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 谢云哲也没道谢,也没害羞。 而是转头回怼: “康大哥这话说的有点儿不对,我可是靠着娘子才能进京赶考的,是我娶了娘子才真有福气才是!” 康文勇又惊了一把,转过头去撇了撇嘴,没说话。 宋恬一直探着头往外面看,此时突然出声惊讶道: “咦—— 他们好像在喊我的名字!” 文大娘坐在外面赶马车,也听见了那边的喊声: “欢迎恬恬小饭铺掌柜宋恬进京!” “梁氏商铺少东家梁岑,久仰宋娘子大名,诚恳邀宋娘子一见!” “宋恬宋娘子巾帼英豪,商界奇才!” …… 宋恬赶紧缩回了车厢。 这不是让她社死吗! 杨树才也没跟她说他们少东家会来这一出啊! 而且,梁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恬丫头,这帮人乱喊什么?” 文大娘抠了抠耳朵,觉得有点刺耳。 “要不要我过去让他们闭嘴!” 宋恬赶紧阻止。 “文大娘您可千万别冲动,这位好歹也算是我的东家呢。” 如今她和醉仙楼合资办的辣椒合作社,不到一年就盈利几万两银子,规模还在不断扩大。 梁岑估计也是因为这个,才对宋恬刮目相看的。 只是他整活这么一出来,实在是让人不好接受啊! 她求助的看向谢云哲。 “要不,夫君先帮我出去交涉一下? 起码别让他如此高调好吗!” 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热烈欢迎,让她一个些微有些社恐的人士可怎么活? 谢云哲责无旁贷,整理了一下衣冠,施施然下车了。 过了没一会儿,那响彻云霄的叫喊声果然停了下来。 宋恬才捋着胸口缓了一口气。 刚想掀开窗帘看看外面什么情况了,就见车窗处突然多出来一张笑脸来: “你就是宋恬宋娘子! 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老杨说你们一个月前就出发了。 我估摸着这几天怎么也能到了,就派了专人在此等候,隔一个时辰就放一串鞭炮喊一波口号。 没想到,还真让我逮到了! 哈哈哈哈……” 一个尖瘦脸大眼睛的年轻人,看着跟宋恬也差不多的年纪,笑的后槽牙都快掉出来了。 宋恬尴尬的笑笑,冲他摆了摆手打招呼: “嗨~” 后面的谢云哲怕他吓着胆小的娘子,赶紧上前将他往后拽了拽: “梁公子,娘子舟车劳顿,已经很累了。 能否等我们安顿下来休息好了再行拜访?” 梁岑被拽了个趔趄,也没生气,而是懊恼的拍了拍脑袋: “看我这记性。 见着宋娘子光顾着高兴了,忘了说正事。” 他理了理衣裳,这才想起来见礼,拱了拱手,道: “在下给宋娘子准备了下榻的院子,还请宋娘子以及……” 他看了看谢云哲以及文大娘康文勇几人。 “各位家人,赏光移步。” 宋恬赶忙拒绝: “梁公子太客气了,我等进京赶考,自是准备了足够的盘缠,不劳梁公子……” “哎? 宋娘子这就见外了。 你我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咱们之间的渊源由来已久,自去年你的豆腐宴传来,就帮我梁家醉仙楼大赚了一笔。 后来的辣椒合作社更是你我联手开创,盈利源源不断。 说到底,咱们还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您这位大财神好不容易进京,我若是不尽一尽地主之谊,岂不是太没礼貌。 再说了……” 他笑着又要悄咪咪凑上前,被黑着脸的谢云哲又拉了回去。 “我安排的院子就在梁府边上,离举子们聚集的酒楼书肆也近。” 他礼貌的回身看了看谢云哲。 又悄悄凑到了马车窗边: “在下也想跟宋娘子请教为商之道。 您住过去也方便不是?” 宋恬想了想。 此时正是各地赶考的举子们汇聚京城之时,也不知这里的客栈好不好找。 梁岑虽然过于热情了些。 但到底是跟她有生意往来的合作伙伴。 住进他准备的院子,也没啥不好的。 再者说…… 她偷瞄了谢云哲一眼。 等春闱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定会怎么发展。 与梁岑搞好关系,也算多一条退路。 “那就麻烦梁公子了!” 梁岑一看她这是答应了,喜出望外。 “不麻烦不麻烦,宋娘子满意就好。” 说着示意他带来的车夫,接了文大娘的马鞭,驱车赶往他准备的院子。 路旁酒楼的雅间里,坐着一位妙龄女子。 正倚在窗边喝茶,将街上的动静一览无余。 看见这情景,饶有兴趣的问旁边侍女: “这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怎么还劳梁家小公子亲自接待?” 侍女略福了半礼,答道: “回小姐。 这几天梁公子一直派人守在城门,说是要等一个开饭铺子的小娘子,名叫宋恬。” 吕婉莹喝了口茶,闻言一愣: “宋恬?” 怎么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可有派人去查?” 侍女点了点头: “查过了,说是涿林府丰林县的一个商铺掌柜,就是供应醉仙楼酱香豆腐和凉皮等新鲜菜式的那个。 听说最近在京城火爆的辣椒,也是出自她手,还跟梁小公子一起办了什么合作社,一起经营辣椒产业。” 吕婉莹点了点头。 难怪梁岑如此上心。 可前世根本没出现这样一个人,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正纳闷着,就听侍女又说: “听说宋娘子这次进京,是陪他夫君谢云哲一起赶考的,并非特意来寻梁公子。” “谢云哲!” 吕婉莹重重将茶杯搁在桌上,惊讶道。 第188章 京城第一皇商 “宋娘子,你是不知道啊。 每次你的新菜式一传到京城,那必是会掀起一股热潮来。 不管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那真是一个趋之若鹜!” 梁岑没受到邀请,却也很自觉的爬上了宋恬的马车。 而且十分不见外的坐到了她的身边。 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宋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创造的商业奇迹。 “你的豆腐方子没传进来之前,那做豆腐的手艺就只掌握在金家和成家几个商户手里。 他们凭着这门手艺,那是坐地起价,不将我们这些开酒楼的放在眼里! 你的方子传过来之后,你猜怎么着?” 梁岑说到兴头上,乐的拍着大腿: “咱们做出来的豆腐比他们那个还好吃。 还作为皇家专供进了御膳房! 他们一个个的,灰溜溜的跑到我跟前打听秘方。 哈哈哈……” 宋恬冷眼看着这个精神状态有待考究的小青年。 不太敢相信他就是原书中女主吕婉莹的钱袋子。 大夏第一皇商,梁岑。 这怎么看怎么是个中二少年啊! 是的。 他就是原着中的男三。 因为早年刚掌家时经验不足,惹了麻烦,被女主救下。 自此死心塌地追随女主,成了她手中取之不尽的钱袋子。 女主扶持的太子和渣男三皇子之间的争斗,少不得要花钱拉拢各路朝臣。 这个梁岑,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本来宋恬还不太确定。 只知道醉仙楼的东家是梁家,可不知道此时掌家的就是梁岑。 直到听到城门口的叫喊声。 才终于确定与自己合作的正是梁家最小的公子,梁岑。 “尤其是这次的辣椒红油,甫一出世,那真叫一个惊世骇俗。 刚开始还有人受不了那冲嘴的辛辣味儿。 可是没多久就被这香辣刺激的感官给俘获了,如今更是受很多人追捧,咱们的辣椒合作社简直是供不应求啊。 上次的货品还没来,就早被订购一空了!” 梁岑自顾自的说着。 没看见谢云哲黑着脸站在他面前,想让他让出个空来,离他家娘子远一点儿! “对了,老杨写信来说你们准备明年扩大种植规模。 能扩大多少? 如今就有来找我预定明年的辣椒供应了,我也好心里有个数,看看能不能……” “咳! 梁公子,能否给在下让个空位出来。 我家娘子舟车劳顿,需要我帮她按按肩膀!” 暗示无果,谢云哲只能明示。 梁岑抬头看了他一眼。 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冒犯到人家了。 宋娘子天纵奇才,但到底是个女子。 还是有夫家的。 “哦哦,对不住了姐夫。” 他赶紧往旁边挪了挪,给谢云哲让出个空来。 顺便很自来熟的把称呼改了。 “我跟恬姐姐一见如故,就好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弟一般亲切。 恬姐姐不介意我这么称呼?” 宋恬笑了笑,还没来得及拒绝,梁岑已经单方面做好了决定。 “就这么定了。 明天我就请各方好友一起来做个见证,我梁岑,正式拜异姓姐姐宋恬为我的亲姐姐。 以后姐姐有事,弟弟义不容辞!” 他拍着胸脯保证道。 宋恬扬了扬手: “那个……” 她说什么了吗? 梁岑已经又隔着谢云哲探过了头来。 “恬姐姐此番进京,多半是不回去了? 你还有什么别的好点子? 若是想在京城开店,别的不敢说,选址装潢开业,弟弟我都可以无条件出钱出力。 只要你以后时不时帮弟弟我支个招就成!” 宋恬心里暗笑。 原书中就说这梁岑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经商赚钱。 如此看来,果然不错! 不过,她确实有在京城开店的打算。 不为别的。 只为在离开谢云哲之后,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梁岑若真愿帮忙,自是能省事不少。 “如此,就多谢贤弟了!” 她终于插上了一句话。 梁岑更喜出望外。 “不客气不客气。 以后跟恬姐姐就算是一家人了,再说谢什么的,岂不见外! 哈哈哈……” 见这孩子笑的一脸天真烂漫,宋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只有被夹在中间的谢云哲,全程黑着一张脸!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 宋恬一下马车,就被梁岑拉走了。 “这小院子以前是我老师的,后来他说教不了我了,就跟我爹请辞搬走了。 我看着此处甚为幽静,就收拾出来给姐姐住!” 梁岑拉着宋恬的胳膊,迈步走进了小院大门。 宋恬打眼看了一下,门楣上写着“清凉小筑”几个字。 心道果然是读书人住过的院子,这名字起的也雅致。 谢云哲看梁岑一点儿都不注意的拉着他家娘子,气不打一处来。 黑着脸上前拽开了他胳膊: “梁公子注意着些,毕竟男女有别!” 梁岑被他三番五次弄的很没面子: “你这人怎么恁的小心眼儿,我都认了她做姐姐了,以后就是自家人,用得着这么讲究!” 谢云哲依旧黑脸,紧紧拉着宋恬胳膊不撒手,生怕又给他抢了过去。 “毕竟不是亲的,梁公子还是注意着好。” 宋恬无奈,小声对谢云哲道: “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你跟他较什么劲。” 梁岑愿意这么跟她亲近,不过是因着宋恬卖给过他几个新奇的方子而已,并没什么其他所图。 谢云哲有被安慰道。 换了一副柔和的表情: “娘子说的是,为夫想多了。” 嘴上这么说着,抓着宋恬的胳膊却不肯撒手。 那厢梁岑却不是滋味: “恬姐姐偏心,我已经不是小屁孩了。 你见哪家的小屁孩独自掌管家业,还把铺子经营的风生水起? 就是他小心眼儿,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脑子里只有些蝇营狗苟的肮脏龌龊……” 谢云哲气了个脸色发黑。 “你再说一遍试试!” 梁岑梗着脖子: “说就说,你一个只知道读死书的呆子,哪里配得上我姐姐的大才……” “你们俩够了!” 宋恬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喊了一声。 “梁公子,我是看在你我是合作关系的份上,才跟你来这里住的。 若是再不尊重人,我可要转头走了!” “还有你,都是要科考入仕的人了,怎的还如此锱铢必较? 我以后开店讨营生,免不了抛头露面,没有梁公子也还会跟别的男子有交往。 你若是如此不信任我,趁早和离,也省的两头添堵!” 一人打了五十大板,这两个终于消停了。 此时有个上了些年纪的管家,拿了一份册子追过来,对着梁岑施了一礼: “少东家,这是宫里送来的采购册子,老爷让拿过来给您过过眼。” 梁岑虽然胡闹,但说起正事来还是很认真的。 他接过册子仔细一看,纳闷道: “宫里突然要这么多甘蔗作何?” 宋恬眼神一暗: 甘蔗?!难道那件事还没发生? 第189章 见证繁华 没等宋恬多想,老管家就给出了答案。 “皇上今年新纳的宠妃梅妃怀了身孕,什么也吃不下。 她出身岭南一带,就想吃口家乡产的甘蔗。 这个时节虽说是有点晚,但梅妃说那玩意儿耐放,冬天吃正当时。 皇上就特下了谕旨,要咱们多采购一些,给宫里其他贵人们也都尝尝鲜。” “这就是了。” 宋恬暗想。 书中对女主如何收服梁岑的,没有多提。 大体是说他负责宫中采买,有一年冬天,梅妃害喜,梁家作为皇商,进购了一些甘蔗。 可宫中贵人吃了之后,多人感觉不适。 梅妃更是小产,没能保住腹中胎儿。 皇上震怒,准备查办梁家。 是女主请了太子出山,为梁家讲情。 那时候老三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女主,一个劲儿上赶着巴结,也跟着一起为梁家求情。 这才从轻处理的。 梁岑自此就认女主为救命恩人,对她的要求无有不从。 “既是这样,那就吩咐下去着手办。” 梁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宋恬赶紧叫住了他: “梁公子且慢!” 梁岑和管家齐齐看了过来。 “姐姐还有什么要嘱托的,可是想吃什么,要弟弟随船一起捎带?” 岭南天气湿热,这个时候还有水果出产,北方却万物萧条,没多少鲜果可食。 梁岑以为她是想叫他顺便带点特产回来。 宋恬笑了笑,将梁岑拉到一边。 “这甘蔗运输,你以前可做过?” 她问。 梁岑一脸茫然: “倒是没有。 不过甘蔗嘛,往年也有小贩从南边倒运过来的,嚼着生涩干瘪,满口渣滓,卖的很不好。” 他也不明白梅妃为何爱吃那玩意儿。 但她是岭南人,对自己家乡产物情有独钟,也可以理解。 宋恬一笑。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这甘蔗是南方产物,运到京城来路途遥远,若是保存不当,很容易失水发霉,失去本来的风味。” 她抬头看了看暖洋洋的太阳。 “今年冬季天气不冷,运河水位下降,运程加长,若是处理不当,甘蔗很容易坏掉。” 梅妃失了孩子,悲痛不已。 非说是有人蓄意陷害。 皇上为表抚恤,才要惩治梁家。 可女主吕婉莹是重生的,早就知道梁家有此一劫。 她却不提前提醒,非要等事情出了,才来做这和事佬。 说白了,只是想拉拢梁家为她所用而已。 可宋恬承梁岑叫一声姐姐,又是利益相关的合作伙伴。 她不忍心看着这个实诚的孩子遭人算计。 “姐姐,你对这甘蔗……很了解?” 梁岑有些意外。 涿林位于京城西侧,应该比京城距南边还远才对啊。 宋恬回道: “并不熟悉。 但凡事还是小心为妙,尤其是对自己未知的领域。” 她想了想,最终说道。 “梅妃说甘蔗好吃,想来是出生在甘蔗盛产之地。 你可以派人去问问她,这甘蔗要如何保存。 再者,也可以在派人去采买的时候,问问当地的蔗农,如何保存才更加得法。 从岭南到京城,路途遥远,即便走水路也要个把来月。 万一路上出个差池,给贵人们的供应,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确不知甘蔗如何保存。 但知道甘蔗放久了也确实会坏。 还会产生某些毒素,吃多了闹肚子是小事,有可能还会出人命。 梁岑这才重视起来: “多谢姐姐提点。” 说着回头看了眼老管家。 “这件事别人去做我不太放心,还是自己亲自走一趟。 姐姐就在这院子安心住着,我办完事情再来找你。” 说着又叫过来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 “这是我们府上最机灵的丫头,名叫白芷,以后就跟着姐姐,有什么不明白的,姐姐问她便是。” 白芷身穿一套霞粉色绸缎丫鬟装,头顶上是利索的双丫髻,唇红齿白,明眸善睐: “宋娘子!” 见梁岑叫她,十分得体的走上前,敛衽一礼,端庄又沉稳。 宋恬点点头对她打了个招呼。 “我平时一个人随意惯了,还真不习惯上哪儿都有人跟着。 你平日里就在院子里照应就成,我有事的话自然会找你。” 梁岑等不及她们寒暄,介绍完了就领着管家走了。 白芷又是欣然一礼,没有半点不尊敬的意思: “少东家交代,奴婢以后都听宋娘子安排,主家有令,白芷自是无有不从。” 宋恬笑了笑,看了看一直默默跟在后边的文大娘和康文勇。 “那,以后我就叫你白芷了。 我们今日刚到,还不熟悉地方,烦请你带我们找到各自的房间,然后让厨房烧点水给大家洗漱。” 白芷略微欠了一礼,回头也看了看文大娘两个。 试探着问: “这两位暂居还是常住? 白芷也好知道安排什么样的房间!” 文大娘虽然不带拘谨,但她身着一身粗布短衣,身材又厚实,一看就是个做粗活的。 康文勇虽然穿着学士服,但看到白芷就有点脸红害羞,再加上本就长得憨厚,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白芷是以为他们俩是宋恬夫妻俩的佣人。 但也不敢确定。 毕竟就是宋恬自己,也只是一身粗布衣裳,背着个包袱,像个逃荒的难民。 “哦,忘了介绍了。 这是我家邻居,文大娘,自小对我不错,算是我的长辈。 这位是他儿子,康文勇康大哥,也是我夫君的同窗,这次相伴一起来参加会试的。 春闱之前都会住在这里。” 白芷就明白了,敛衽福了一礼,恭敬道: “奴婢明白了,请宋娘子和各位贵客跟白芷来。” 白芷果然是个机灵通透的,给各人安排的房间大家都很满意。 宋恬和谢云哲住在主院正房,文大娘住在西厢房,康文勇住在东厢房。 院子宽敞明亮,中间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树冠基本能遮住半个院子。 如今正值冬季,树上没有叶子,依稀也能预见春日的繁花和夏天的凉爽。 怪不得叫清凉小筑! 几人洗漱了一番,又好好休息了一个下午。 起身之后,打算一起去街上逛逛。 白芷带着几个丫鬟和家丁,知道宋恬他们不喜随身伺候,做完手头的活计就都回后院去了。 相当的有眼力。 文大娘摩拳擦掌: “好多年都没来过京城了,也不知这十多年变了多少,是得好好逛逛去。” 谢云哲有些感慨: “一别两年,物是人非。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能认出我来。” 宋恬换了件好看的新衣裳,充满活力的挥了挥手: “走,各位,咱们去见证一下这京城的繁华。” 第190章 狭路相逢 东宫。 太子林景泽看着自己的未婚妻,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说什么? 谢云哲,到京城了!” 吕婉莹点了点头: “正是。 还带着他的妻子,一个叫宋恬的民妇。” 太子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十分奇怪: “没道理啊,孤不是让季鸿风除掉他的吗? 难道是……找错路了?” 可季鸿风是曾经威震一时的大内高手,还深受无影追踪术的真传,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 “无妨。 婉莹若是觉得此人必除不可,孤再叫人去收拾便可。” 自打元英走后,这个姓季的就经常神思恍惚,不在状态。 若不是看在他手里无影残部的面子上,他都有点后悔收留他了。 这次只不过是让他对付一个不起眼的小书生,竟然也能失了手! 林景泽打算等他回来的时候,好好敲打敲打。 “殿下稍安勿躁,婉莹觉得,此人不除也没什么要紧。 如今乾坤未定,婉莹也已经弃暗投明。 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寻着上一世的方向发展呢?” 林景泽眼睛里的神色暗了暗: “你的意思是?” 吕婉莹低眉敛目,十分乖顺的福了半礼: “老三已经察觉出他处处吃瘪,大约是殿下在背后里搞鬼。 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一直坐以待毙。 殿下和他的争端必有一天会搬到台面上来。 此时正是用人之际。 既然那谢云哲能躲过殿下的追杀,说明此人很有些能耐。 不防趁他尚为布衣,有意拉拢,让他为殿下所用!” 顺便,也看看那个上辈子压根没出现过的宋恬,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林景泽其实没什么所谓。 他娶吕婉莹,完全是因为她自己跑过来说,她是重生的,知道一些尚未发生过的事,而且还能帮他打败老三,顺利登上皇位。 太子小心求证了几次,这个女人的确是有些未卜先知的能力。 于是就答应了她的条件。 她帮他顺利登基。 他保她坐稳后位。 各取所需~ “婉莹是孤的智囊军师,自然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林景泽放下手中的笔墨,走过来牵起吕婉莹的手,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做足了恩爱男女之间的亲密戏码。 可吕婉莹却有点别扭。 经过上一世被老三欺骗的痛楚,她已经很难再对一个男人彻底敞开心扉了。 但为了不让林景泽起疑。 她还是忍下了所有不适,抬头回了他一个娇羞的甜笑。 “只要能为殿下分忧,婉莹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 “这就是京城的商业街,确实挺繁华的!” 宋恬和谢云哲,还有康文勇一行,在文大娘的引导下来到了京城最大的商业街,长安街。 两侧商铺鳞次栉比,都是两层三层的高楼。 做什么生意的都有。 酒楼茶肆,绸缎珠宝,胭脂水粉,刺绣成衣…… 门脸都是装修的富丽堂皇,一看就跟丰林县的不是一个档次。 而且顾客如潮,一点都不显冷清。 进进出出的买家多的是身着富贵的公子小姐,但也不乏衣着普通的平民百姓。 各家商铺拉客的手段也是花样百出。 有在门口搭台唱曲儿的。 有发放试吃的。 也有把宣传语编了顺口溜大声吆喝的。 跟现代商业街也不遑多让。 看的宋恬有点眼花缭乱。 “恬丫头,这里虽然也有平民来逛,但还是属于富人区。 你要是想开铺子的话,最好去南市那边看看。 我今个儿也就是带你们来逛逛,顺便看看以前陪小姐常来的铺子还在不在。” 文大娘感慨着说。 可谁知宋恬根本不这么想。 “我觉得这里地段挺好的,决定新铺子就开在这儿了,赚钱赚的也快。” 她准备弄个火锅城。 手里有辣椒合作社两季的分红,还有恬恬小饭铺的盈利,还有谢氏商铺的分红。 大约是够了的。 若是还差些,就忽悠梁岑入伙。 大不了按投资比例给他分红。 眼看着谢云哲就要下场考试。 她得尽快给自己准备后路了。 若是无势又无钱,就只能任人拿捏。 她得尽快给自己积攒些底气出来。 “宋恬妹子,你这是痴人说梦呢? 康文勇是第一次见这么繁华的大世面,一直躲在他娘身后畏畏缩缩的。 如今听见宋恬大言不惭,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谢云哲斜睨了他一眼,不悦道: “娘子说能,那必定是能,康兄可不要狗眼看人低!” “哎! 谢云哲,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康文勇红着脸较劲。 被文大娘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谢公子好歹做了你一路的夫子,不得这般没礼貌!” 康文勇不敢违抗他娘,但也气不过被谢云哲骂狗。 低了头敢怒不敢言。 宋恬却是豪情壮志,指了指旁边一幢三层高的商业楼,对康文勇道: “文勇哥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明年春闱之前,我必定能开一座跟这个规模差不多的饭庄酒楼。 而且还是京城第一号!” 康文勇揉着被他娘打疼的后脑勺,不屑的嗤了一声: “呵! 你咋不说你能上天!” 文大娘转身又要给他一巴掌: “好小子,皮痒痒了是,敢对恬丫头出言不逊!” 宋恬赶紧拽住文大娘。 “文大娘不必动怒,康大哥只是不信我能办到。 您到时候可给我做个见证,我要是真做成了这京城第一饭庄,康大哥得来给我洗一个月盘子!” 康文勇斗志被激发出来。 “你若真要办成,别说一个月盘子,我后半辈子都给你洗盘子!” 宋恬笑了笑,刚想劝他话不要说这么满。 就听头顶一声尖叫,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漂亮姑娘突然从天而降,眼看就要砸在宋恬头上! 谢云哲慌了一跳,大声叫道: “娘子小心!” 然而已经来不及。 宋恬眼睁睁看着那人掉落,躲无可躲。 关键时刻还是文大娘给力。 她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个纵身,扯住了那姑娘露在外面的脚脖子,然后用力一扥! “啊!” 一声娇呼。 花容月貌的姑娘扑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娘子没事?” 谢云哲心有余悸的上前抱住了宋恬。 “哎呦,这是谁呀? 敢碍着本小爷的事儿,是不是活腻歪了!” 宋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头顶上那姑娘刚才掉落的地方,传来一个尖细的男声。 谢云哲听见这声音,整个身子立刻绷紧。 抬头对着那人怒目而视: “范世宣!” 宋恬心里一紧。 就是那个设计陷害谢云哲入狱的丞相小公子? 这下可麻烦了…… 第191章 忍无可忍 “你认识我?” 楼上的范世宣一身骚包的粉色广袖长袍,手拿一把折扇,很有几分混世魔王的风范。 宋恬赶紧掐了谢云哲一把: “冷静!” 就算知道他是背后谋害之人,此时以谢云哲的身份,也不宜与这样的二世祖起冲突。 谢云哲很快也意识到这一点。 攥在一起的拳头渐渐松开,然后满脸不甘的抱了抱拳: “范小公子名震京城,在下如雷贯耳!” 范世宣竟然不认识他! 在做了那么多安排非要陷他于死地之后! 说起来,父亲的贪墨罪名来的莫名其妙。 人们都说他是因为参了丞相教子无方才招了记恨,摊上那档子事儿的。 范佑! 范世宣! 这对父子,早晚会让你们付出血的代价! 谢云哲低了头,眸光闪烁。 范世宣倒真以为自己威名盖世,洋洋得意的扇了扇扇子: “算你小子识相!” 宋恬松了口气。 看来这位范小爷是贵人多忘事,根本没把谢云哲放在心上。 如此,还能给他们留些喘息时间。 正暗自庆幸。 就听楼上又多出一个人来。 “哎? 这不是当年铁面无私谢员外郎家的公子,素有才名的谢云哲吗!” 宋恬欲哭无泪。 这是哪里来的大聪明! “哦? 谢员外郎! 谢伯岚?” 范世宣扇着扇子偏头看向那人。 “吕兄说他是谢云哲!” 毕竟是从小被他欺负惯了的怪咖,范世宣还是有点印象的。 “正是。” 对面那人是永平侯的小儿子,吕瑞君。 也是原着女主吕婉莹的弟弟。 “你等着,别走啊!” 范世宣来了兴致,用扇子指了指谢云哲,然后撩着长袍就要下楼来。 谢云哲双手再次攥了起来。 宋恬朝他投去一个不安的眼神。 这样身份的一个大麻烦,不好对付啊。 “文大娘,一会儿见机行事。 非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先动手!” 宋恬嘱托一边的文大娘。 地上趴着的姑娘已经艰难的爬了起来,半张脸呛在地上,蹭破了一层皮,混着干燥的尘土,惨不忍睹。 然而宋恬顾不得她了。 此刻他们也恐怕自身难保! “哎,范兄! 稍安勿躁,你和谢兄的恩怨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如今他家破人亡,也算可怜,你可别再难为他了!” 吕瑞君追在范世宣身后,劝他别找谢云哲麻烦。 宋恬听了直想翻白眼。 要不是这位仁兄提醒,人家根本没想起来这号人好。 如今再冒出来当好人。 似乎有点晚! 范世宣是个满身反骨,越劝越犟的性子,根本没把吕瑞君的话放在心上。 一口气噔噔噔跑下来。 追到谢云哲身边,凑上来仔细打量了一番。 然后就咧开嘴笑的猖狂不羁: “哈哈哈哈…… 没想到还真是你啊! 谢云哲?” 谢云哲咬紧了牙关,一双手指甲都快插进了肉里,才忍住了没有上前揍他一拳。 “你不是很厉害的吗? 小爷的面子你也敢不给,还在皇后娘娘的诗会上出尽了风头! 怎么当年掉进湖里,把你的骨头都洗没了? 看见小爷,怎么不敢说话了呢!” 他见谢云哲这番模样,十分得意,言语讥诮的说。 谢云哲忍了又忍。 没说话。 范世宣自觉没意思。 “别这么无趣嘛! 你爹虽然是贪墨重罪,但你们谢家不是自来讲究风骨吗? 难不成你爹一死,你的风骨也跟着没了!” 谢云哲已经忍到了极致,如今听到他竟然还扯出了他爹,直接破功。 “范世宣,你别太过分!” 说着就举起了拳头,要给他当头一个爆栗。 “谢云哲!” 宋恬赶紧出声制止。 这一拳若真打下去,麻烦可就更大了。 谢云哲的理智被她这一声给拉了回来,咬着牙放下了拳头。 范世宣却注意到了一直站在谢云哲身后的宋恬,顿时眼睛一亮: “哎哟,还带了红粉知己啊!” 他伸手就要摸宋恬的脸蛋。 被文大娘一把钳住了胳膊: “恬丫头已经嫁人,你小子别太过分!” 范世宣抬眼瞧了瞧文大娘,没太当回事。 以为就是个力气大一点的村妇。 “啧啧啧,你说这巧了吗不是,小爷就喜欢有妇之夫。” 他故意凑近了谢云哲。 语气贱兮兮的。 “尤其是你谢云哲的老婆!” 谢云哲若是还能忍住,那他就不是个真男人。 不管不顾照着范世宣的鼻梁就来了重重一拳! 与此同时,楼上范世宣的房间里立刻跳下来五六个身形矫健的练家子,团团将几人围住。 为首的一个带着佩刀,上前扶住了被打的站立不稳的范世宣。 “少爷! 您没事!” 范世宣眼冒金星,闻言摸了一把流出来的鼻血,咬牙切齿的大叫: “给我打!” 他指着谢云哲。 “给我往死里打!” 几个家丁便摩拳擦掌的上前。 文大娘询问的眼神看了宋恬一眼。 意思是这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吗? 宋恬心里叫苦不迭。 “仰仗文大娘了。” 此时若再不出手,他们估计恐难活命。 可若真动了手。 后续又少不得麻烦。 听说沈世宣他爹十分护犊子,还是当朝宰相。 惹了范世宣这等二世祖,他们在京城再难有宁日! 正骑虎难下,就听不远处一声威严的呵斥: “范世宣,你又在横行霸道!” 范世宣正在兴头上,哪管得了那许多,依旧撸着袖子让手下打人。 还是吕瑞君眼明心亮,惊讶的大叫了一声: “太……太子殿下!” 范世宣正捂着鼻子凶神恶煞,一听太子来了,整个人吓了个哆嗦。 不可思议的转头去看。 来人穿杏黄蟒袍,头戴紫金华冠。 可不就是太子吗? “太……太子殿下,小……小人在这楼外楼喝茶,点了个唱小曲儿的姑娘,谁知这姓谢的在楼下挑衅,还引得那姑娘跳了楼! 小……小人只是,只是气不过,才叫人教训教训他的。” 太子身边并无仪仗,只有未来的太子妃,吕家嫡女吕婉莹陪着。 想来只是私行,并非公事。 可这也够他喝一壶的。 谢云哲捏了拳头,气的咬牙切齿。 这厮还真是会胡乱编排! “瑞君,过来!” 吕婉莹伸手招呼她弟弟。 “他说的可是真的?” 吕瑞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满脸鼻血的范世宣,十分为难: “呃……” 太子背着手,一派上位者的威仪。 他施施然走到谢云哲面前。冷声道: “你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92章 歌女璃月 “回殿下,草民……” 谢云哲有些犹豫。 季鸿风来杀他的时候,的确是说受了太子指使。 他不太确定林景泽这时候找来是做什么。 不知道他就是他要杀的谢云哲? 还是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再来除掉他? “太子殿下,民女可以作证,这位谢公子跟此事无关。 是范世宣范公子想要调戏民女,民女不堪受辱,这才从楼外楼跳下,差点砸到了谢公子的夫人。 才引起的这次争端!” 谁也没料到,最后站出来说话的,竟是那个从二楼上跌落的姑娘! 她跪在地上,以头呛地。 半边被擦伤的脸露在外面,显得十分狰狞。 太子眯了眯眼,转头看向范世宣: “她说的,可是真的?” 范世宣自然不肯承认。 “太子殿下休要听此人胡说,小人只是到楼外楼喝茶听曲儿,何曾调戏过她。 她分明是谢云哲一伙儿的,要死要活的做出这等样子,就是要陷害我!” 那女子却是个烈性的。 听见他如此狡辩,抬起头对林景泽发誓: “歌女璃月,不敢隐瞒,刚才所说句句是真,请太子明察! 太子若是不信……” 她从楼上纵身一跃那一刻,本就存了死志。 如今又被范世宣如此污蔑,心有万般不甘。 抬眼看了看范家家丁手里的佩刀,迅速起身拔了出来抵在自己脖子上。 “民女愿以死明志,只求太子殿下能明辨是非,为民做主!” 说着颤抖着双手,就要抹下去。 “哎哎哎!” 范世宣捂着鼻子吓得连连大叫。 他本是随意玩玩儿,若这女子真出了人命,他可就说不清楚了。 文大娘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真敢下手,刚要上前阻止。 就见太子身边的吕婉莹已经抢先一步,握住了姑娘的手。 “是非曲直,太子自有决断,姑娘莫要太冲动!” 说着就将姑娘手里的刀夺了出来。 太子看向一边慌里慌张的范世宣: “不知范公子这番作为,老丞相清不清楚。 看来孤,有必要向他老人家请教请教范氏家训,都写了些什么内容!” 这可把范世宣吓了一跳。 他在外面胡作非为,闹出了乱子他爹的确会帮着收拾,可不代表就会对他放任不管。 若真闯了祸出来,罚他罚的也不轻。 何况是当朝太子亲自去找。 “太子殿下,小人不敢了! 我刚只是一时兴起,跟这位小姐姐玩玩儿,没想把她怎么样。 谁知道她误会了我的意思,一时想不开就楼上跳出来了! 我真不是有意的!” 他赶紧跪在地上,也不管鼻子还在流血,一个劲儿的磕头。 太子也没真想来找范世宣的茬。 毕竟,丞相范佑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而且在朝中势力强大,虽然贵为太子,轻易也是不想得罪的。 他这次来,主要是想拉拢谢云哲。 “以后若是再让孤碰上类似的事儿,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林景泽说着,转身看了看旁边的谢云哲。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大夏的未来,还需要尔等栋梁之材!” 他说着上前拍了拍谢云哲的肩膀。 弄得谢云哲莫名其妙。 “你以后休要再找举子的麻烦,否则,即便范丞相势大,孤也好叫父皇知道知道你的所作所为。” 范世宣赶紧磕头: “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太子殿下开恩。” 林景泽又瞪了他一眼,然后迈着四方步,稳稳当当的走了。 跟在他身后的吕婉莹紧随其后,对一边正愣神的宋恬笑了笑,又板起脸来对她弟弟吕瑞君喝了一声: “赶紧跟我回去!” 吕瑞君脸色有点尴尬。 一脸惭愧的看了看依旧跪在地上的范世宣。 又抬头看了看谢云哲一行。 抱歉的抱了抱拳,跟着她姐姐走了。 “哼!” 范世宣被一众家仆从地上扶了起来,恶狠狠瞪了谢云哲一眼。 谢云哲没理他。 “哎你——” 眼看范世宣又要发飙,他身边的随从赶紧劝阻: “小公子,太子殿下还没走远,咱们还是快回去。” 范世宣抹了一把鼻血,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但想想太子的警告,他还是心有不甘的带着人走了。 “快起来。” 宋恬看着人都走远了,赶紧将地上的璃月给扶起来。 “谢……谢谢夫人!” 璃月的眼泪这时候才滚落下来。 她原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了。 宋恬赶紧拿出帕子小心给她擦着眼泪: “快别哭了,脸伤成这样,沾了泪水是要留疤的。” 文大娘自责的叹了口气: “嗨,怪我! 那会儿光想着先救恬丫头了,就没顾上这姑娘。” 其实是璃月掉下来的速度太快,文大娘发现的时候要接住她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是伸手挡了一下,缓冲了大部分力道。 璃月一听,又要跪下去: “今日若非遇到各位贵人,璃月恐怕早已衔冤而死。 不曾想又给诸位惹了麻烦,小女子……” 宋恬赶紧又将人架住了。 “姑娘可别跪了。 那范世宣找我们麻烦,跟你没关系,都是以前的恩怨。” 说完,正想劝这姑娘好好治治脸。 却没想到从旁边的楼外楼气势汹汹跑出一个人来。 看穿着,应该是这间茶楼的掌柜。 璃月赶紧朝宋恬背后躲了躲。 “哎呀,你说说你这个丫头。 被范小公子看上,原本是天大的恩典,你怎么就想不开非要闹上这么一出呢!” 宋恬不太清楚两人的关系,暂时没出声。 璃月站在她身后,眼里的泪珠儿一直在打转。 也没说话。 茶楼掌柜于是掏出一钱银子扔在地上: “你走,咱们茶楼用不起你这样的贞洁烈女。 这是今日的佣金,以后都不必来找我了!” 璃月一听他这是不用自己了,赶紧慌张的跪在了掌柜身前,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摆: “掌柜的,求求你。 我爹病的起不了床,就指着我赚这点银子买药呢,求您不要赶我走。 我下次不敢了,我再也不给掌柜的惹麻烦了!” 她后悔了。 刚才被范世宣追着轻薄,她脑袋一热就从楼上跳了下来,可没想想她这么做的后果。 她若没了,爹又当如何! 掌柜的不耐烦的甩开了她的手: “哼,脸都毁了,再求我还有什么用! 你来唱曲儿本就是靠色相赚钱的,都当了表子还想立什么牌坊!” 几句恶毒的话,把璃月说的愤恨难当,绝望的松了手。 第193章 又遇熟人 宋恬看的心不落忍,上前又将这姑娘扶起来。 “那个……” 她不知道此时这么说,人家姑娘会不会接受。 “我过几天要在长安街上开一家酒楼,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能不能来我这儿唱曲儿?” 刚才那掌柜说话也忒难听。 唱曲儿怎么了? 唱曲儿就是出卖色相,就是当表子立牌坊! 要搁现代,唱歌唱的好的那是艺术家好! 璃月木讷的转头看了看她,两行眼泪顺着破烂不堪的脸颊流下来,冲刷的她本来就就狰狞的半边脸,显得更加狰狞: “夫人别逗我了,你们不过是进京赶考的学子。” 她看了看几人身上的穿着,不太相信她会在长安街上开店。 “夫人好心我心领了,但我自己的路,还需要我自己走。 再不行,我把自己卖了,给别人当丫鬟去!” 若非走投无路,她也不会去茶楼唱曲儿。 如今这条路也断了。 要想救她爹,如今就只有卖身这一条路了。 宋恬看她一脸伤心的转身要走,忍不住上前又拉住了她。 “姑娘你别走。 不是要卖身吗? 卖给谁不是卖,我买下你总可以!” 璃月不可思议的转头。 宋恬一身浅碧色夹袄,虽不是什么时兴的款式,可也是比较好的锦缎料子。 她…… 真能买她? 璃月眼神里透出几丝光亮。 “夫人真要买我?” 虽然卖了身就是奴籍,要一辈子失去自由。 但卖给宋恬这样的,也总好过前途未卜。 但她随即又回身看了看一旁的谢云哲,有点犯难。 “不知公子……?” 女子出嫁从夫。 这位夫人一片好心,就不知道她的夫君愿不愿意多她这样一个丫头。 谢云哲抖了抖袖子,正要说话。 却被宋恬抢了先。 “不用管他,我们家我说了算!” 说着就从腰间取下荷包,要掏钱。 马上就要开店,总归是需要人手。 看这姑娘可怜,人也实诚,宋恬就想着早点定下。 璃月很不可思议,转头看了看谢云哲。 就见谢云哲也没不好意思,笑了笑,道: “全听娘子安排。” 璃月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她这下可真信是宋恬拿主意了。 但看宋恬拿出一把碎银子,她又有点犯难: “只是夫人,我的要价可能有点贵。 要五十……不,三十两银子!” 之前为给父亲治病,她左邻右舍借了不少,还跟药铺赊了不少账。 本来想给爹再留点贴己钱,但又不想错过宋恬这个好主家。 思来想去,说了三十两这个数。 但看宋恬数银子的手一顿。 她又有点自责: “都怪我之前欠的饥荒太多,夫人若是一时拿不出,也可以先行赊账,等夫人的店面盈了利,再给我不……” 正这么说着。 就见宋恬把碎银子装回荷包,然后从里面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 “这个你先拿着,回去处理好你爹和欠账的事儿。 我的店面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等你忙完了就去福安巷的清凉小筑找我。” 璃月捏着那张五十两的银票有些恍惚。 她不太敢相信真有人愿意出五十两的价钱买她一个这样的丫头,而且还让她回去安排好爹再去找她! “夫……夫人! 您就不怕我拿着银子跑了?” 宋恬一笑: “你为了保全名节,连楼都敢跳,还敢在权贵面前揭露真相,维护我等不相干的人,足见你是个赤城之人。 再者说,我将来可是要开京城第一号饭庄的。 跟着我必定让你吃香喝辣,若真为了这五十两跑路,只能说明你没福气!” “嗤——” 话音刚落,康文勇就想起了一声不屑的嗤笑。 被文大娘一个白眼瞪过去,就吓得不敢吱声了。 璃月感动的一塌糊涂,双腿一软又要给宋恬下跪。 宋恬赶紧给搀了起来。 “以后跟了我,可别动不动就跪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虽说咱们是女子,可也要活的有尊严有骨气!” 璃月已经泪流满面。 “谢谢夫人! 奴婢原名岳小花,去楼外楼唱曲儿的时候掌柜嫌弃名字难听,才给取了个璃月的雅名。 既然卖身给了夫人,小花求夫人赐名。” 宋恬赶紧给她擦眼泪: “哎呀呀,可别哭了。 这么漂亮一张脸,再哭可真要毁了! 虽说咱以后不必靠这张脸再去取悦谁,但漂漂亮亮的自己也开心不是。” 说着又从荷包里拿了十两银子。 “赶紧去医馆看看,若是落下疤我以后可是要扣你月钱的!” 岳小花破涕为笑: “我不要月钱,夫人能买奴婢,就是救了奴婢一命,以后我一条命都是夫人的!” 又拉扯了一番,岳小花到底没要宋恬的十两银子,只说那卖身的五十两就足够了。 宋恬觉得小花这名字挺好的,叫起来又软萌又可爱,也没给她改。 岳小花千恩万谢了一番,才带着五十两银票走了。 一番折腾下来,几人也没心思再继续逛了。 于是打道回府。 “娘子觉得,太子此番出手,到底是什么目的?” 谢云哲一直想不明白,往回走的路上,求助的问宋恬。 宋恬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但看吕婉莹对她那一笑。 估计是想对她试探。 毕竟在原着中,谢云哲的原配是早死了的。 她算是个意外情况。 “我觉着,他可能不知道季鸿……咳! 我爹没杀你的原因,想一探究竟。” 毕竟京城那么多进京赶考的举子,他一个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怎么就那么凑巧偏偏出现在他眼前呢? 谢云哲点点头。 “是有这种可能。” “你们是说,太子这次是故意来找谢兄的!” 康文勇突然瞪大了眼睛。 “这么说咱们岂不是还会有危险! 等太子试探完了,知道我们从季高手手下逃命只是侥幸,会不会再派人来杀你?” 虽然他的目标是谢云哲。 但他们一路同行入京城,又知道他不少秘密。 免不了要殃及池鱼。 文大娘却上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太子要真想杀谢姑爷,还用亲自出来帮他解围? 我看他如此殷勤,倒是像有意示好。” 宋恬猜不透太子的心思。 原书中关于女主对谢云哲早期的态度是怎么写的来? 好像是拉拢不成,后来才成了仇敌…… “咦~ 这不是宋娘子和谢公子! 你们何时到的京城?” 正说着,没注意一队穿着官服的人马从身边经过,为首的正是当年去涿林府的钦差大臣。 大理寺少卿,云海潮! 第194章 是为查案 “云大人!” 宋恬惊喜的叫了一声。 就见云海潮翻身下了马,将马缰递给身边的随从,嘱咐了两句,然后就穿过人群朝他们这边走来。 谢云哲对他抱拳施了一礼: “云大人别来无恙!” 云海潮满脸疲态,上前拍了拍谢云哲肩膀。 “我听说谢公子连过三试,还考了涿林府第三,当真是才智过人!” 云海潮之前在丰林的时候,对谢家帮助良多。 谢云哲之所以能进京科考,也全凭他帮忙写了举荐信。 宋恬是很感激他的。 “云大人何时有空,民女做东,请你吃顿饭聚一聚,可好?” 云海潮回头看了看她。 疲惫的脸上尽显惊喜: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凑巧碰见了,不如就今晚,如何?” 看得出来,他见着宋恬夫妻俩,心情也是蛮好的。 可是不经意间回头。 看见抱着肩膀站在一边的文大娘,顿时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上次被她掐住脖子弄出来的淤青,可是过了半个月才将将消下去的…… 宋恬有点为难: “我看大人面色疲倦,想来一定是累了。 再说民女初来乍到,也什么都没准备。 改天……” 云海潮最近压力挺大,整日里紧张兮兮的。 如今好不容易遇见旧友,也想好好放松一下,舒缓舒缓精神。 “哎? 不需准备什么。 上次我去丰林,宋娘子已经招待过我了。 如今你们到了京城,我怎么也得尽一尽地主之宜。 走,今个儿我请客。 就去长安街最大的昌隆饭庄,怎么样?” 说着就揽着谢云哲的肩膀要走。 但路过文大娘身边的时候,他略带试探的问: “文大娘……要不要一起去啊?” 康文勇立刻满脸期待。 他还从没吃过京城的酒楼呢! 然而文大娘瞪了他一眼,冷冷道: “山高路远,老身赶了一个月的路,早就累了。” 说着看向宋恬: “你们年轻人去吃,老婆子回去收拾收拾,顺便也好好歇歇。” 宋恬只当是她不愿跟当官的一起吃饭,显得拘谨,也没说什么,点点头答应了。 “娘……?” 康文勇正想问问他能不能去。 就被文大娘提溜了耳朵: “你娘身体不舒服,还不跟回去好好尽尽孝道!” 康文勇于是就不情不愿的跟着她走了。 转过巷子,文大娘看自家大儿阴沉着一张脸,很不高兴。 这才幽幽的解释道: “你娘我还在朝廷的通缉名单上,你说话嘴上又缺个把门的。 我是怕你不小心将我再卖了!” 她伸手摸了摸康文勇的后脑勺。 “想吃酒楼娘改天带你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保管让你吃个够!” 康文勇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真的?!” 但一想到娘不让他去凑热闹的理由,又委屈的拉下脸来: “娘你冤枉好人,我何时说话没有把门的,又何时出卖过你?” 不去就不去,左不过是一顿饭的事儿。 可娘给他扣的这顶帽子着实有点大。 文大娘阴恻恻的看着他: “是谁告诉恬丫头,我不是你亲娘的事儿了?” 康文勇顿时哑了火。 他那时候也不知道这事儿不能说啊! …… 云海潮给宋恬和谢云哲指了个方向,让他们先去着。 他自己则回去换了身衣裳。 不然他这一身官服,走到哪儿都太惹眼。 宋恬和谢云哲进了所谓的昌隆饭庄。 小二一听他们是云海潮的朋友,赶紧给安排了雅间,态度也跟着热情了起来。 “云大人是咱们这儿的常客,二位既是他的朋友,小的自然是要好生招待。” 给他们上茶水的时候,小二哥笑着回答了宋恬的疑问。 宋恬还有一点有些好奇: “听说醉仙楼最近上了许多新品,怎么说起京城最好的酒楼,还是咱们昌隆饭庄呢?” 小二哥笑的依旧热情: “一看二位就不是京城人士。 醉仙楼菜品的确是好,刚上市的辣菜那也是没的说。 可梁家毕竟只是皇商,并没有爵位在身上。 可咱们昌隆饭庄,那可是当朝太师的妻弟开的,皇后娘娘虽然作古,但太子殿下地位尊贵。 醉仙楼再叫座,招待的顾客也多半是平头百姓。 可到咱们昌隆饭庄来的,都是非富即贵。 那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小二哥虽说只是个小二哥,但说起饭庄的背景来,依旧是与有荣焉。 “再说了,醉仙楼有的,咱们昌隆饭庄也必定有。 毕竟是皇亲国戚,他们梁家有什么好东西,咱们东家想要,他梁岑也不敢藏着掖着。” 宋恬:…… 原来这比的不是实力,是地位。 她后悔之前海口夸的有点大了。 这么一来,她的火锅城就算开了业,也不敢夺了人家京城第一号的招牌。 没过一会儿,云海潮就来了。 官服已经脱了下来,换成了一件黑色常服,人看着也精神了许多。 “对不住了,宋娘子,谢兄,让你们久等了。” 他抱了抱拳,还没坐下,宋恬就开始八卦。 “云大人。 我听说这昌隆饭庄跟太子有关。 您还是这里的常客……” 那意思,您算是太子门下吗? 云海潮回头看了看,雅间的大门紧闭,并没有人来打扰。 才伸长了脖子,凑近对面的夫妻二人。 压低声音道: “实不相瞒,我最近常来昌隆饭庄,实际是为——查案!” 谢云哲觉得奇怪: “云大人所查之案,跟太子有关?” 他还没到京城之前,就收到了太子的特殊关照。 若不是文大娘刚巧认识季鸿风,他恐怕早命丧黄泉了。 如今刚到京城。 又巧遇太子帮他解围。 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也不知到底是什么角色。 宋恬却托着腮若有所思。 太子林景泽,那在原书中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主。 聪明睿智,高瞻远瞩。 虽然有时候带着些腹黑,但也是无伤大雅招人喜爱的那种。 云海潮,查他干嘛? “最近各地陆续上报了好几起人口失踪案,丢失的都是长相清秀的妙龄少女。 我经过多方调查,发现这些案件好像跟京城中某些权贵有关。 每当查到点线索,就被人轻易抹去,半点痕迹都不留! 于是乎,我就想到了去年在丰林遇见的黄家栋……” 云海潮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私盐之事我也早就注意过,可在京城查来查去,总没有头绪。 可没想到去丰林出了趟外差,却让我查出端倪来。 于是就想着这人口案会不会跟上次的私盐案如出一辙……” 宋恬却十分疑惑: “你的意思,黄家栋背后,是太子?” 如此说来,怪不得他要杀谢云哲呢。 第195章 有没有兴趣到大理寺 云海潮一愣神。 方才想起,他们夫妻还不知道黄家栋是章太师安排在地方上的爪牙。 于是将个中关系梳理了一遍。 宋恬握了握拳头。 原书中只说女主收服了梁家做她的钱袋子,可没说男主通过外祖章家收集不义之财! 看来原书作者展示的,也仅是书中人物的一部分。 并未窥见其全貌! 又或者这个书中世界出了什么bug,人物设定也出现了什么扭曲。 谢云哲握了握手: “之前进京途中,遇见有人追杀,好像是太子那边的势力。 之前还想不明白谢某一介书生,如何触怒了当朝储君。 如此看来,是因为我协助许知县扳倒了黄家栋,触犯了他的利益。” 云海潮又是一愣: “黄家栋是你弄死的?! 可我看了县衙呈报上来的卷宗,说是有人纵狗伤人,他是被误杀。 纵狗者也已经死了啊!” 私盐案是通过他手里结的案,来龙去脉他都很清楚。 其中没谢云哲夫妻什么事儿啊! 谢云哲恍觉自己说多了,赶紧闭上了嘴。 可宋恬觉得云海潮是个懂得变通的,当不会计较他用了那点小算计。 于是一五一十将事情经过都说了。 云海潮听后,大为惊讶。 对谢云哲竖起了大拇指: “谢兄,你这是一石三鸟,智计双全呐! 那许常寿想破了脑袋也搞不定的人,让你用一条手帕就给解决啦!” 谢云哲怎么也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 一时还有点不好意思。 “我当时也是被逼的没了办法……” 谁知道他总是被那个半男不女的老头子纠缠的无奈。 又是如何一次次命悬一线的逃过谢伯庸的算计? 云海潮却觉得这不是重点。 他起身给谢云哲倒了一杯茶,表情认真: “说真的,你若是中了功名,有没有兴趣到大理寺来任职? 上一任大理寺卿到了年纪马上就要致仕,我又协助破了私盐大案,继任大理寺卿之职十拿九稳。 就缺谢兄这种脑子灵活会搞事儿的。 只要你来,我这少卿之位就留给你做,怎样?” 谢云哲怔愣。 他的本意是进吏部。 毕竟父亲被陷害之前,就是出任的吏部员外郎。 他想打进内部,调查父亲被害真相! 可云海潮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继续诱惑道: “你要知道,大理寺掌管着整个朝廷的刑狱官司,不管是三省还是六部,甚至皇亲国戚,只要犯案,都要在大理寺留底。 不仅如此,大理寺官员还拥有对六部乃至所有朝臣的调查取证之权。 你想查吏部,只需要让他们内部出一点点意外,便可长驱直入!” 谢云哲是真的动心了。 “那就,多谢云大人提拔!” 云海潮赶紧摆手: “哎? 别急着谢我。 你要是落榜,我就是再想用你也没招。 谢兄现在最重要的,是在举子们中间打出点名声来,让这次春闱的主考官们都知道你。 名声越大,中榜之后的选择权就越大!” 大夏的科举都是文试。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文章的好坏,跟阅卷者的学识看法等等都休戚相关。 参加春闱的举子们深知这一点,于是在各酒楼书肆,各项诗会辩论中竞相展现自己。 以求自己的文风主张被主考们听到看到。 除了提前为自己争取靠山。 对将来科考排名甚至殿试资格等也都至关重要。 宋恬对此一点儿都不担心。 因为她知道,谢云哲必定是能拿状元的。 就算是如今的世界与原书中出了些偏差,也不至于落了榜。 “云大人,我们初来乍到,对京城不甚熟悉。 你可知道要是在这儿开酒楼的话,都需要做哪些准备?” 比起科举,她更关心如何赚钱。 云海潮想了想,将注意事项列了个一二三四五出来,说的头头是道。 …… 与此同时,吕婉莹也已陪同太子回了东宫。 林景泽对这次出行的结果不甚满意。 “婉莹让孤拉拢那个姓谢的。 可孤怎么觉得,他对孤完全没有感激,甚至还有点儿忌惮呢?” 反正他第一眼对谢云哲的印象有点不好。 长得男生女相也就罢了,还非常没有眼色。 他都亲自出马了,连句感谢地话也没说。 更没有上赶着表忠心什么的。 吕婉莹也甚为奇怪。 上辈子她扶持老三上位,朝臣中最让她捉摸不透的,就是这个谢云哲了。 旁人要么爱钱要么爱权。 只要她略施手段,都能拉拢过来。 可谢云哲明明为了权势不择手段攀上嘉柔郡主和恭亲王,却对她抛出的诱饵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或许,真是该先杀了他的。 “殿下,如果真觉得此人不堪一用,不妨再趁着春闱如今还没开场……” 林景泽却是摆了摆手。 “此人已经进京,又值各地举子们进京赶考之际,闹出这样的乱子,不好收场。” 他想了想,转而问道: “你确信,此人就是明年春闱的新科状元?” 如果真是状元之才,脾性高傲些其实也没什么。 吕婉莹郑重点了点头: “确实是他,可是……” 可是上辈子此人根本没有妻子,也没出私盐被揭一事。 若不是太子自己说私盐案与他有关,吕婉莹至今也不知道他看似势弱,却也还留着这样的后手。 不过这也是好事。 毕竟,如果他真一无是处,自己扶持起来也颇为吃力! “重生以来所发生之事多有变故,状元之事也未必保准。” 有些事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难道是受她重生影响,产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化? “孤相信婉莹的实力,毕竟关于老三的一切,你都说的挺准的。” 林景泽不以为意,这也是他这般无条件相信吕婉莹的原因之一。 “再说老四自打从外边回来之后,就开始蠢蠢欲动,也不得不防。” 他不放心的看向吕婉莹。 “以你之见,他会不会成为孤的威胁?” 原本他以为老四在父皇和容妃的打压下,会做一辈子缩头乌龟。 可近来他活动频繁,听说连身体也好了许多。 还真让他有点忌惮。 吕婉莹却轻松一笑: “殿下放心,四皇子不会成为你的阻碍。” 上辈子,他可是她的忠实追随者,完全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这次估计也一样! “他所求之事与殿下毫不冲突,反而会成为一大助力!” 上辈子,他好像一直执着于为他娘报仇,可最后终究下不了手,却把自己憋到郁郁而终了…… 第196章 火锅试吃 在京城安顿了下来。 谢云哲着手打响自己的名声,每日除了勤学苦读,就是穿梭在举子们聚集的各大酒楼书肆。 参加各类诗文思辩比赛。 很快,就传扬出了不大不小的名声。 宋恬也没闲着,她逛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市场,买到了自己想要的各种香料。 又去醉仙楼要了一些干辣椒。 在家尝试炒火锅底料。 虽然之前刷视频刷到过炒料的方法,但眼睛会了和真能做出来还是有差别的。 清凉小筑近一个月来都萦绕在一股麻辣呛人的香气之中。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失败,宋恬终于做出来一锅还算满意的成品。 她将凝固好的底料放凉,切成大小适中的小块。 然后又买了各种食材,洗净切好。 正要给大家伙尝尝,不曾想亲自去江南押船的梁岑,正好回来了。 “恬姐姐,你这是做的什么好吃的,我大老远就闻到了!” 他手里拿了一篓甘蔗,已经洗净削皮,用精致的小竹篓装着。 宋恬正给切好的毛肚摆盘,闻言放下筷子,笑着迎了上去。 “此次出行可顺利?” 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甘蔗,水润饱满,晶莹多汁,一看就很新鲜。 “多亏了恬姐姐事先提醒,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这甘蔗原来这么好吃,以为就是之前吃过的那种生涩干瘪的样子呢。” 他赶紧拿了一根出来递给宋恬。 宋恬洗了手过来接了,看了看两端。 都是新鲜透亮的白色,没有发红的迹象,说明是很新鲜的。 “恬姐姐放心就是,卸船的时候我特地尝过了,跟在江南收购时是一个味儿。 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我也还好好的完全没有事儿!” 梁岑提着竹篓跳了跳,又转了一圈,表明自己很正常。 宋恬笑了笑,拿着甘蔗咬了一口。 甘甜清爽,一口多汁! 兴许是在这古代待惯了,已经太久没吃过甘蔗。 宋恬只觉得这是她两辈子人生中吃过的最甜最美的甘蔗了! “嗯,真不错!” 她享受的哼了一声。 文大娘和白芷分别拿着洗净的蔬菜从灶房里走出来,看见宋恬在啃一节白棒子,很是纳闷: “恬丫头,你吃的这是什么? 怎么咱都没见过!” 梁岑听见宋恬夸赞,喜不自胜。 将手里的竹篓递给白芷: “给大家分一分都尝尝,这在京城可是紧俏货,宫廷御贡,咱们可都是托了恬姐姐的福!” 岭南的蔗农说,这东西虽然耐放,但贮存不当却也很容易失水发红。 那坏了的有毒性,人吃了轻则上吐下泻,重则丢命! 若不是他亲自跟着,又仔细询问了保存之法,这次还不定会捅出什么篓子。 白芷接过小篓给文大娘和伺候的家丁丫鬟都分了一块。 众人纷纷道好吃。 “皇宫里的份额都送去了?” 宋恬又问。 看来这次梁岑任务完成的不错,当不会受此事牵连了? 梁岑好奇的盯着桌上的火锅炉子,回道: “送了。 连带着从蔗农那里学来的保存之法,一并传给了御膳房。 我还亲自带了一些呈送皇上和梅妃娘娘,二人都赞不绝口。 若是以后再因这甘蔗出什么差池,可就算不到我头上来了!” 作为常跟权贵打交道的皇商,必要的谨慎他肯定是有的。 宋恬一经提醒。 他就想到有人若是想对付梁家,有可能会在梁家供应的物品上做文章。 “那就好!” 宋恬继续摆盘。 梁岑则好奇的凑过来,看着那一盘盘切的极薄的牛羊肉: “恬姐姐这是要吃古董羹? 这是北部草原传过来的吃法,但有些人吃不惯牛羊肉的腥膻味儿,在京城贵族中不怎么流行。” 宋恬顿了一下。 据说火锅在很早的时候就有,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我这种吃法比较特别,待会儿你帮我尝尝好不好吃!” 听梁岑的意思,这会儿的火锅还是只涮牛羊肉的。 如今她菜色丰富,又加了麻辣锅底。 应该是能受欢迎的? 要不然也太丢人了。 她海口都夸下去了,若是再不成,还不被康文勇笑死。 准备好食材,宋恬将炉子里的炭火点着,在熬好的骨汤里加上一块麻辣底料。 不多时,就有一层红油飘上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梁岑早就等不及,拿着筷子直流口水: “想不到恬姐姐的古董羹是这么做的! 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增,我猜一定好吃。” 文大娘正搬了一摞杌子出来,按宋恬指挥的摆在桌子周围。 看见已经开了火,她好心提醒道: “恬丫头,谢姑爷还没回,要不要等等他?” 最近谢云哲早出晚归,还经常有饭局。 如今这个时辰还没回,说不得又是跟新结识的举子们去吃饭了。 宋恬摆了摆手: “不必了,我改天再给他做一次就是。 文大娘去叫康大哥出来吃饭。 白芷,你叫大家都出来,一起帮我尝尝这口味怎么样?” 白芷红着脸赶忙摆手: “夫人,奴婢们都是下人,可不能跟主子一桌吃饭!” 宋恬看锅里的汤底已经开了,拿公筷挑了几片牛肉下进去,嘴上劝道: “我这里没这么大规矩。 再说这个火锅是要拿出去开店的,新品问世之前,总得先试试口味。 你们都来尝尝,也帮我看看哪里还有需要改进的!” 白芷依旧拘谨,看了看迫不及待捞了片牛肉的梁岑。 梁岑会意,于是发话道: “本公子把你们给了恬姐姐,就是恬姐姐的人。 她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 白芷想了想,才端庄的福了一礼,将府中的下人们聚集到一块,都上了桌。 康文勇为准备这次的考试,一直在家读书。 他也不像谢云哲一样有希望拔得头筹,只要能榜上有名就行。 于是也没参与那些诗文书会什么的。 文大娘进京的目的达成,也没掬着他一定要考个进士。 可他自己却认真了起来,非要用功读书。 这会儿被文大娘叫着出来,正在洗手。 “嗯! 好吃好吃,比那个铺子里卖的古董羹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梁岑被烫的龇牙咧嘴,却也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是吗?我也尝尝!” 康文勇看见梁岑不顾形象的吃相,忙不迭的拿筷子去捞。 “嗯,这是什么肉? 鲜爽滑嫩,又香又辣,真好吃!” “这是牛肉,康大哥吃着可还好?” “牛肉?!” 康文勇不可思议。 他以前吃的牛肉又干又柴,还得炖不知道多久才能熟。 哪里有这种口感? “你骗我,牛肉有这么好吃?”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宋恬。 宋恬指着文大娘: “文大娘亲自切的,不信你问问她。” 文大娘瞪了他一眼。 康文勇就低下头默默继续吃了…… 第197章 姑爷好像不高兴 谢云哲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桌子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饭。 宋恬把刚煮好的一锅小白菜挑出来,给白芷夹了一大筷子。 “我看你刚才都没怎么吃,是不是觉得肉太腻了? 咱们这个火锅什么都能涮,来尝尝这个青菜怎么样!” 白芷和一众下人本来还都很拘谨。 但看到宋恬这么随和热情,也渐渐都放下了戒备。 “没有啊,我觉得这个‘肥牛’很好吃,又香又嫩,还不太油。” 一个长得胖胖的小厮说。 白芷瞪了他一眼。 “谁跟你似的这么爱吃肉!” 接着转过脸来认真的看着宋恬: “还是夫人了解我。 姑娘家一般胃口都很小,而且也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 所以这古董羹在贵妇小姐们中间才不太受欢迎,但我看夫人这个火锅倒是挺好的,虽然锅底也有油,但烫出菜来不太腻。 还有这个毛肚,又脆又嫩,十分爽口。” 宋恬开心的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笑道: “谢谢你的评价,来,多吃点!” 梁岑看到这儿却不太乐意。 “恬姐姐你真是偏心,都给白芷夹菜,怎么不给我夹?” 宋恬没理他,对一直没说话的康文勇,问: “康大哥别光顾着吃啊,给我提提意见?” 康文勇正塞了一嘴的鸭肠。 在这之前,他都不知道这东西竟然也能吃,而且还这么美味。 “我没啥意见!” 他低头扒拉两口饭。 “就是之前跟你打的那个赌能不能算了,我承认你这个能做成京城第一号。” 然后又扒两口饭。 宋恬一高兴,捞了一勺牛板筋要添给他: “康大哥吉言,就算你不说,我也不能真让你去给我刷盘子。” 梁岑眼疾手快,将那勺牛板筋给劫走了。 “恬姐姐要开京城第一号? 我举双手赞成! 地段铺面选了没,用不用我帮你找找!” 康文勇怒目瞪着他,想要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勺牛板筋。 但看两人要说正事,只能敢怒不敢言的自己又烫了一勺! “说起这个,我正想找你呢。” 宋恬放下餐具,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我是打算在长安街上盘个铺子的,可手头资金有点不太够。 梁老板财大气粗,能不能给我投点资?” 梁岑一听这是要让他出钱,立刻拿起了乔: “恬姐姐这会儿想起我来了? 投资是没问题,但你求人是不是该有个求人的态度!” 说着傲娇的看了看旁边剁成糜的一盘子虾滑。 “这个……要怎么吃? 恬姐姐你给我弄弄。” 宋恬一面笑他小孩子心性,一边耐心的将那盘虾滑下进锅里,等煮熟了,又用小漏勺给他亲自盛进碗里。 “梁老板尝尝,这个叫虾滑,是用鲜虾肉剁碎调味搅打上劲儿做出来的,您老人家吃着还满意啊?” 梁岑老神哉哉的夹了一筷子。 被烫的吸溜吸溜的,还在装老成: “嗯,还不错。 投资的事儿,本小爷同意啦!” 谢云哲站在影壁边上看了半天了。 没有一个人理他的。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咳!” 娘子不等他吃饭也就罢了。 还跟这么多人有说有笑的。 尤其那个梁岑,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回来了? 晚饭吃了吗?” 宋恬回头看见了他,却没起身。 她正忙着给众人分虾滑。 谢云哲其实没吃。 最近饭局有点多,他已经很久没吃到娘子的手艺了。 今天特意推掉了其他举子的邀约,赶回来陪娘子一起吃饭的。 没想到却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谢云哲突然就觉得有点委屈。 “吃过了!” 他嘴硬了一句,一脸不开心的往里走。 寻思着他这脸上的情绪这么明显,娘子肯定要追上来问一句的? 然而梁岑好巧不巧把筷子掉地上了。 宋恬嗔怪了一句: “怎么这么不小心!” 然后就跑去给他拿筷子了。 谢云哲僵在半路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还是白芷心细,起身过来问了一句: “夫人为准备开店做了新品火锅,是想叫大家帮她尝尝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姑爷要不要一起来尝尝?” 然而谢云哲哪里还有心情,臭着脸扔下一句: “不必了。” 然后就独自进了主屋的卧室。 宋恬回来的时候,他人已经走了。 “夫人,姑爷好像不太高兴,您要不要去看看?” 白芷接过她手里新拿的筷子和一盘刚切的土豆,问。 宋恬纳闷: “他不高兴了?” 难道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刚要抬脚往屋里走,梁岑捞菜时一个不小心把汤锅弄撒了,滚烫的红汤溅了一桌子。 宋恬吓了一跳,赶紧帮着收拾。 “没烫到?” 她扯了始作俑者的梁岑一把。 梁岑笑的一脸得意: “恬姐姐,你这个火锅虽然好吃,但这器具实在是不行啊。 现在烫伤了我没啥事儿,要是店面真开起来,烫伤了食客就不好办了。” 宋恬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 “这的确是个安全隐患,看来得好好改良一下这个炉子和锅。” 现代火锅店用的都是电磁炉,没有明火。 倒是不担心烧伤的问题。 可这里只能用木炭,架在上面的锅也需要改良,还要找人专门打造一下。 梁岑奸计得逞,十分得意。 “我认识一个手艺十分精湛的木匠,恬姐姐可以做一个中间带坑的桌子,把锅放在里头,这样就不会被碰撒了。” 宋恬现在满脑子都是生意经。 “嗯,是个好主意。 那你还认不认识铁匠,我想要一种中间带隔板的锅,这样一个锅里可以放两种汤底,吃辣的和不吃辣的可以用一个锅。” 梁岑对她的想法甚为惊叹: “恬姐姐真是冰雪聪明,还能想出这种吃法! 这样你这个火锅可这真要做成京城第一号了!” 一帮人听两人头脑风暴了好久,等散席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 “明日圣上诏我进宫,八成是要奖赏我运甘蔗有功。 等回来我就去帮恬姐姐……不,帮咱们的火锅城选址,姐姐跟我一起去呗?” 梁岑走的时候,还有点意犹未尽。 宋恬也想赶在年前将火锅店开起来,于是答应: “好。” 两人说定了时间。 宋恬又忙着和文大娘还有白芷收拾了桌椅餐具。 沾了一身的火锅味儿。 又要了热水美美的洗了个澡,才拖着一身的疲惫进了卧房。 谢云哲还没睡。 坐在窗边拿着一本书。 也不知看了多久了。 “怎么还不睡啊?” 宋恬疲惫的铺好了被子,一头扎进了枕头里。 谢云哲正跟饥饿的肠胃对抗,准备放下他那点儿脆弱的自尊,跟娘子诉诉苦。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床上就传来了均匀而细微的鼾声。 宋恬已经睡着了…… 第198章 吕婉莹想经商 第二日一早,梁岑应诏进宫,受到了皇上嘉奖,得了不少赏赐。 皇上还特地表扬了他保存得当。 “京城距岭南千里之遥,梅妃说你运回来的甘蔗竟跟她在家乡吃到的一般无二,甚为高兴。” 当今皇帝林钧,年纪已经五十有七。 最近不知怎么突然宠上了年方二八的梅妃,还让人怀孕了。 也算是老来得子,高兴的不得了! 为了梅妃这害喜吃不下东西一事,不知着急上火了多久。 如今梁岑也算是为他解决了心头大患。 “你是怎么想到用沙土和叶子保存甘蔗的呢?” 一时开心,皇帝就多问了几句。 “回皇上,是这样……” 梁岑本想为宋恬邀一邀功,但想到宋恬一介平民身份,若真招惹上天潢贵胄,不一定是福是祸。 于是就把这功劳都自己揽了: “草民之前吃过民间商贩运过来的甘蔗,生涩干瘪,十分难吃。 但梅妃娘娘却说此物甘美无比,人间美味。 草民疑惑,觉得这中间肯定有什么差错,所以就想亲自去岭南看看。” 他听了宋恬的建议,先托人问了梅妃娘娘。 可她是世家之女,只知道甘蔗好吃,可从来不知如何保存。 那就只有亲自去问问蔗农是怎么存放的了。 “到了岭南,草民亲自拜访了以种植甘蔗为生的农人,他们告诉草民,甘蔗虽然耐放,但若保存不当,也容易霉烂变质。 尤其今年天气较往年炎热,到了冬月依旧不见冷,更难保存。 他们当地的蔗农,都是将甘蔗埋在湿润的沙土里保存,还要保持凉爽避风。 于是草民就效仿当地人做法,用湿沙垫底,为了保持清洁,上面再铺上新鲜的甘蔗叶,运输中船舱里都放上冰块镇着。 一路到了京城,果然新鲜如初!” 梁家是大夏朝最大的皇商,生意遍布整个大夏,刚好在距岭南不远的地方有一处规模庞大的冰窖。 若不然换做旁人,还真应付不来这超高的运输成本。 “好好好,梅妃吃了你运回来的甘蔗,心情大好,连带着饭食也用的多了。 说,想要什么赏赐!” 皇帝开心的捋着胡子,问。 梁岑自小就跟随父亲面过圣,当然知道此时要谦虚为上。 “为皇上排忧解难,是梁岑分内之事,不敢讨要赏赐。” 皇帝一听,更加开心。 于是赏赐就更多了! 梁岑心情大好,出宫的时候,不自觉哼起了小曲儿。 可没想到,在东宫门口,遇上了吕婉莹。 她站在路边翘首观望,好像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吕小姐!” 梁岑喜气洋洋的跟她打了招呼。 态度十分恭谨。 谁都知道她是将来的太子妃。 虽说如今朝政复杂,她未必真能问鼎后位。 但以梁岑皇商的身份,怎么也要对她礼敬有加的。 吕婉莹点了点头,微笑着寒暄: “梁公子好。” 梁岑跟她不熟,不知道她特地站在这儿,就是为等他的。 打了招呼,就晃着身形准备走了。 可吕婉莹带着丫鬟施施然跟了上来。 “听闻梁公子此次立了大功,成功将一批甘蔗运回了京城,而且保鲜有术,连生于岭南的梅妃娘娘都赞不绝口!” 原本是等着梁岑落罪,她好再联合太子出面保他的。 没想到如今是这样一个结果。 吕婉莹越来越搞不懂,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 “吕小姐谬赞,不过是替皇上跑了一趟腿而已,不值一提!” 说到底,梁岑也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虽然早年便跟着父亲打理家产,知道此时要以谦虚为要。 但脸上隐不住的得意之色,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吕婉莹笑了笑: “不知梁公子哪里请来的军师,竟能提前预知这甘蔗并非是常规保存?” 梁岑接连被夸奖,如今已经有点得意的忘了形。 在皇帝面前还存着几分谨慎。 如今在还没有成为太子妃的吕婉莹面前,已经忘了个干净。 “说起这个人,那可真是在下之福! 恬姐姐才刚刚入京,就碰上我接了皇宫采买任务。 若不是她好心提醒,我还真没把这当回事儿。” 这个天气运着甘蔗走一个月,肯定早就霉烂了。 梁岑想想就觉得后怕。 如果没有恬姐姐那一番提醒,后果不堪设想。 “恬姐姐?” 吕婉莹不动声色。 “可是那日你在城门迎接的人?” 这个上辈子从没出现过的人,难道就是现在所有改变的关键? 梁岑惊讶的看着她: “正是! 吕小姐也认识她?” 恬姐姐做生意是把好手,但好像跟京城权贵没什么来往? “哦,那日我刚巧在城门处的茶楼喝茶,看见你放鞭炮了。” 梁岑想起了那天的事。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想起来,才觉得有点儿浮夸了。 “吕小姐见笑了,我那是怕恬姐姐不认识我,错过了。” 两人说着就已经出了皇宫,给守门的太监看过各自的腰牌,吕婉莹突然又说。 “早听闻梁公子少年英才,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独挡一面。 婉莹虽然没多少天赋,但对经商一道也颇为感兴趣。 如今手里也有些闲钱,改日能否请梁公子单独一叙,请教一下经商之事?” 梁岑自幼就对商道颇有研究,听见吕婉莹恭维,自然欣喜。 “好说好说。 不知道吕小姐想投什么行当?” 经商的门路多种多样。 投资不同的东西,就有不同的门道。 他以为吕婉莹就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有目标。 正想着要不要推荐几个入门简单的行当,就听吕婉莹回答: “民以食为天,小女想投资粮米一行,还请梁公子多多指教!” …… 宋恬来找他一起去看铺子的时候,梁岑还觉得此事十分奇怪。 就把在皇宫里经历的一切都说了一遍。 “你说那个吕婉莹,贵为侯府嫡女,如今又是快嫁进东宫的准太子妃。 她做的什么生意? 还要投资粮食米面,这行当利润也不高,她缺这点儿钱?” 宋恬听得心沉了沉。 看来吕婉莹是盯上了梁家这块肥肉,怎么都想拉他入伙了! “你们梁家在京城做了多年皇商,必定知道这些权贵肚子里,有多少弯弯绕!” 梁岑虽然经商有道。 但毕竟还是个阅历浅薄的少年,许多事还没经历过。 梁岑赶紧点头: “恬姐姐说的是。 我爹将产业交给我时,训诫的第一条规矩就是:莫要卷入权贵争端中去! 他说我们虽然是皇商,但说到底还只是个商人。 那些权贵争来斗去,杀人不见血,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轻易就能将我们扔出去。” 说着他自己便明白了。 “多谢恬姐姐提醒! 下次她若再找我,我就找个理由推脱了。” 要不说恬姐姐就是他的福星,若不是她提醒,他还觉得被未来太子妃看重,是个好事儿呢! 第199章 还应该投资什么行当 进了腊月,天气骤然冷了起来。 护城河里的水,终于结了冰,人们也纷纷穿起了厚衣服。 只是运河水位依旧在持续下降,如今连官船也没法走了。 有了梁岑这个得力助手,宋恬开店的进度飞快,终于在腊月初十这天,开了张!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过后,恬恬火锅城正式开业。 梁岑作为京城第一皇商,自然很多人肯卖他面子。 第一波客人爆满,三层的火锅城座无虚席。 “天字丙号第十一桌,鸳鸯锅一个,毛肚两份,肥牛肥羊各一份,蔬菜拼盘一份……” 岳小花处理完家事,早来找宋恬报到。 宋恬觉得她嗓子好,将她分派在顶层天字号,点餐唱喏,衬托火锅城火辣的氛围。 别说这一招还真管用。 周边的客人一听她嗓音嘹亮的报菜名,觉得自己点少了不够排面,纷纷将人叫过去加菜。 “众位客官吃着喝着,我们东家说,今日火锅城第一天开业。 锅底小料全部,菜品八折。 还要我给大家唱首小曲儿助助兴!” 眼看着菜都点完了,小花放下菜单,清了清嗓子。 站在三楼中间的小舞台上,一身靓丽的红衣。 脸上的伤早已好了,恢复了娇嫩清秀的模样: “我恭喜你发财~ 我恭喜你精彩! 最好的请过来。 不好的请走开……” 欢快的曲调加上清亮的嗓音,还有人靓条顺的小姑娘。 别提多惹眼了。 “哎,这唱的是什么呀,怎么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曲调儿?” 有客人好奇。 “不知道,但听着欢快顺溜,还挺好听的。” 他同伴笑着说。 “这词也好,恭喜发财! 今个儿咱们都是看梁小公子面子来的,多半都是做生意的,应景!” 有人哈哈大笑着,吃了一口涮羊肉,立刻被那种香麻鲜辣的味道给惊艳住了。 “嗯—— 本以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古董羹,没想到这味道真真是不错!” 他立马忘了唱曲儿的事儿了,赶紧又捞了好几筷子牛羊肉。 他对面的同伴还在看着台上唱歌的小花垂涎: “这哪里找来的小丫头,嗓子真不错!” 他色眯眯的摸着下巴。 “这模样也俊俏,能不能找梁公子说说……” 正吃肉的同伴赶忙拍了他胳膊一下,让他清醒清醒。 “刚才楼下就有人企图调戏传菜的小丫头,结果被梁家看店的家丁直接扔出去了。 你要想出丑你自己去,可别影响我吃火锅!” 两人正说着。 隔壁一个上了点儿年纪,胡子有些花白的老者欣慰的端了一碗小料。 “哎呀,这火锅城弄得还真不赖哈。 老夫我上了年纪吃不了辣,来了还怕扫了你们年轻人的兴。 结果人家还有这个什么…… 鸳鸯锅! 底汤也不是普通古董羹用的清水,醇厚入味儿。 还有这么多种类的小料,随便拿随便用,真是很符合老夫的胃口!” 对面坐着的是他的儿子还有一些生意上的伙伴。 看他一向挑剔的老父亲竟然喜欢这种样式的火锅,高兴的答道: “父亲若是喜欢,那咱们以后就常来。 顺便将家里的女眷孩子也都叫过来尝尝!” 今日是商务任务,本以为也就是来捧捧场。 没想到这东西是真好吃。 而且老少咸宜。 以后若是有空,一定要带家里人来尝尝。 宋恬看着宾朋满座,十分开心。 她在京城置一份产业的愿望,终于成了现实! “恬姐姐,照这个趋势下去,咱们这恬恬火锅城,不出半年,一定能做到全京城第一!” 梁岑看宋恬高兴,忍不住上前拍马屁。 宋恬拍了他脑门一下: “这才开业第一天,人还都是你请来的,少说这样的大话! 我倒是觉得,前半年能赚回本钱来已经很不错了。” “哎? 恬姐姐不必妄自菲薄。 我亲自去问过几个吃过饭的人了,他们都说这火锅十分爽口下饭,纷纷要带家人们来尝尝呢。” 他好奇的凑到宋恬面前。 “恬姐姐,你这些好主意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怎么就不知道古董羹还有这种吃法? 还有那个番椒。 我从一个番邦船商那里买来的,人家说就是一种花卉,不能吃。 你是怎么知道它能炸成红油的?” 在他眼里,宋恬是个十分神奇的存在。 就拿甘蔗一事来说。 涿林地处京城以西,甚至比他还靠北一点儿。 竟然提醒他甘蔗运输需要特殊手法。 要知道连他这个出身皇商世家的人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宋恬尴尬一笑。 这问题叫她怎么回答? “自然是我冰雪聪明,博闻强识,过目不忘,博古通今……” 梁岑:…… 好想翻白眼! 不过宋恬不愿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恬姐姐,那你跟我说说,我梁家如果想扩大影响力,除了现有的餐饮和镖局,还应该投资些什么行当? 哦,当然了。 你之前跟老杨和刘大夫弄得济生堂除外。” 因为他也不是什么医药世家。 丰林县情况特殊,他尚可以趁着黄家栋倒台钻钻空子。 其他地区的医药,他可是根本插不上手。 宋恬认真想了一会儿,道: “若不然,你试试粮食铺子?” 梁岑不解: “你不是刚让我回绝了吕家嫡女?” 那粮食产业费钱费事还利薄,光保存就要花费大量资金建粮仓,别说还要转运零售,更是耗时耗力。 宋恬却解释: “我让你回绝吕婉莹,可不是因为粮食行当不行,只是说不宜与权贵牵扯。 可你想想她堂堂侯府嫡女,又是未来太子妃。 为何要劝你陪她做粮食买卖?” 梁岑眼珠一转: “你是说,她了解朝廷动向,知道搞粮食会赚钱?” 吕婉莹可不是一般后宅女子。 听说她之前跟三皇子走的很近,后来又转而与太子定了亲。 在京城贵女圈和后宫嫔妃间都游刃有余…… 梁岑越想越觉得此事有可能。 “差不多这个意思。” 宋恬点头。 心想吕婉莹所图,可不止是银钱之利这么简单。 她要的,是江山社稷! 宋恬这边忙的如火如荼。 谢云哲那边也一刻不得闲。 今日他应邀参加一场诗会,说如果赢了,定能在京城名声大噪。 别说春闱主考官们,就连皇亲贵胄也会知晓他的名号。 忙了这么久,谢云哲属实是有点累了。 觉得如果这次诗会真这么厉害,那他一定要一举夺魁! 如此,以后也省的再继续奔波,连陪娘子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他乘着主办书肆专程准备的马车,与其他受邀学子们一起到达地方的时候。 才知道举办这次诗会的,竟然是当朝圣上的亲弟弟,恭亲王! 第200章 吕瑞君 看着高大巍峨的王府门楼,以及匾额上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恭亲王府”。 参会的众位举子们惊叹不已。 “天呐,竟然是在王府里举办诗会。 除了咱们,还有没有邀请别人啊?” 此次能来参加诗会的,都是曾在各大书会诗会中展露过头角的青年才俊。 此人出自寒门,自认为学识长相都不差。 整日妄想着能被京城哪家的贵女相中,来个榜下捉婿什么的。 “自然,此次诗会是恭亲王最疼爱的女儿,嘉柔郡主要求举办的。 除了咱们这些进京赶考的学子,还有各大世家的小姐公子。 待会儿各位可小心着了。 别一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得罪了哪家权贵!” 周子建有个同族叔伯在京城为官,知道的比旁人多一些,此刻出声提醒。 虽然此举明显有炫耀之嫌,但还是有人会奉承的拍马屁: “周兄不愧是涿林府会元,还是世家之后,这胸襟这见识,真是非我常人所能比!” 谢云哲忍不住低头冷笑。 就问他说的这些,跟周子建都有什么关系吗? 也许是他笑的有点大了,被周子建听了去。 他手中的山水折扇一打,颇为不忿的问: “谢兄这是对周某不服?” 自入京以来,哪哪儿都有这小子,还连连抢他风头。 别说他俩之间还有夺妻之恨,就是如今的魁首之争,也能让两个人水火不容! 谢云哲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赶紧抱了抱拳: “谢某全无此意,周兄一定是误会了。” 周子建可不准备善罢甘休,抖了抖袖子正欲继续发难,就见恭亲王府有小厮出来引路: “各位学子们久等了。 王爷派小的领各位进去!” 周子建自是不会在王府下人面前失态,愤愤的甩了一下袖子,不说话了。 众人在小厮的带领下进入恭亲王府,穿过垂花门。 又在错综复杂的王府内部穿梭了好久,才到达一处名为揽翠堂的院落。 里头已经吵吵嚷嚷,聚集了很多人。 众人进去一看,才知道京城各世家的公子们早就已经到了,如今正在院子里成群打闹嬉戏。 有下棋的,有喝茶聊天的,也有比试武艺的。 他们一帮从各地州府千里迢迢进京的举子,与这些生在富贵窝里的公子哥,显得格格不入。 正拘谨的随着下人的引导一一落座。 就见众位公子中有一人眼前一亮,冲着谢云哲走了过来。 “哎? 谢兄,你也来参加诗会啊!” 谢云哲本就有些后悔进来了。 他一直以来都是以寒门学子的形象示人,若是被以前认识的人看到,多有不便。 “吕公子。” 但此时都被人当面叫名了,他也不好假装看不见。 他对过来打招呼的吕瑞君施了一礼。 “那天楼外楼的事儿,实在抱歉。 我本该拦住范小公子的,可你也知道他的脾气……” 永平侯家的小公子满脸歉疚的向谢云哲赔罪,弄得一旁的举子们纷纷伸长了脖子。 “吕公子不必自责,那天只是一场意外。” 谢云哲不想与他多做纠缠。 “哎? 那怎么行。 我都被我姐教训了一顿,他叫我一定给谢公子当面道个歉! 再说你小时候就才名在外,太子殿下也早有耳闻。 还特地嘱咐我要与你多多结交,增长见识!” 举子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我没听错? 太子哎! 谢兄这正是深藏不露啊!” 刚才在外边拍周子建马屁的那位说到。 周子建不屑的哼了一声,烦躁的扇着手中的山水折扇: “哼! 你们可别被他骗了。 他爹可是罪臣,因为贪墨被砍了头的!” 既然爱出风头,就让他出个够! 他恶毒的想着。 然而这话却被吕瑞君听见了,面带不满的看了过来: “谢兄的父亲可是刚正不阿谢员外,他的清名传遍整个京城,虽说的确是落了罪,但大部分京官都相信他是被人诬陷! 谢兄这次能参加科考,我听说是大理寺卿云大人亲自做的保举。” 他指着周子建。 “以后再让本公子听见你编排谢兄,小心你的舌头!” 周子建的叔伯只是小小五品官,可不敢得罪一身军功的永平侯。 吓得低了头不吱声。 “尔等都是与谢兄同科的举子,以后说不得还要同朝为官,别听那些善妒者风言风语,有实力才是真豪杰!” 吕瑞君也无意跟周子建一个小举子一般见识。 只对着同来参会的举子们奉劝了一句。 这维护之意如此明显,一起来的人哪有不明白的,纷纷点头赞同: “吕公子说的是!” “咱们都明白!” “谢兄实乃我辈之楷模,我等必不会听信那些不实之言!” …… 周子建用他的山水折扇挡着一张红透的脸。 想不明白谢云哲是何时抱上永平侯这根大腿的。 其实谢云哲也不明白吕瑞君为何这般维护他。 印象里,这个侯府小公子除了人缘好一点儿,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长处。 而且还总是跟范世宣那种纨绔厮混在一起,却也并不招人讨厌。 “多谢吕公子仗义执言!” 他诚心道了谢。 吕瑞君热情的拍了拍他肩膀: “谢兄别跟我客气,以后有用得着吕某的,尽管开口啊!” 谢云哲被他拍的有些愣神。 思来想去,难道是因为太子有意拉拢他,才叫他未来小舅子亲近自己的? …… 诗会迟迟不开始。 倒有打扮妖艳的舞娘,身姿翩跹的端了点心呈上来,又在院子中间翩翩起舞。 各位早到的世家公子纷纷喝彩叫好。 弄得一群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举子们瞠目结舌,左顾右盼。 接着又是世家贵女们的诗词朗诵。 隔着一层纱帘,却也影影绰绰的能看见身影。 世家子弟们向来不以诗词为荣,皆不做声。 倒有那卖弄文才的举子们,竞相出来点评。 谢云哲枯坐着,闷闷不乐。 早知道是这种与人消遣的诗会,他就不来了! 终于,有王府的小厮带着一张桃花信笺出来。 说是郡主亲自给出的题。 让各位公子小姐或者举子们,有兴趣的都写一首佳作出来。 谢云哲的耐心早已磨净,提笔随意写了一首,就想起身告辞。 可是刚走出院门,就碰上了他此生最不想见到的人。 “哎哟,这不是太子看好的红人,曾经的京城才子谢云哲嘛! 看见本小爷一来,你怎么就要走啊? 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范世宣带了几个家仆,吊儿郎当的走过来。 脸上尽是挑衅之色。 第201章 要把自己赔进去 谢云哲不想与他多纠缠,于是阴沉了脸,威胁道: “在下记得太子殿下提醒过范公子,莫要逞一时威风。 况且,这里还是恭亲王府!” 这意思,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劝你好自为之。 范世宣自然也不是傻子。 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这不是闹事的地方。 “哼,少拿太子威胁我! 你也知道这里是恭亲王府,嘉柔郡主亲自举办的诗会,你不好好在里头吟诗作对,这么早就想溜? 这是不给郡主面子吗!” 用权势压人这一套,他也会。 谢云哲果然脸色变了变。 他的确是想走。 可如今被范世宣看见了,就有点麻烦。 不若先找个地方躲躲清静,等快散席的时候再出来,也省的落了这小子口实。 “谢某只是想去趟净房,只是王府错综复杂,有点迷路。” 范世宣听这个理由,似笑非笑的摸了摸鼻子。 “你找净房啊。 从这个门进去,再往后走一盏茶就能看到了。” 谢云哲只想快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也没管他到底指的是哪儿。 “多谢!” 随意道了声谢,就顺着他指的方向去了。 “小公子,这揽翠堂……不就有净房?” 作为丞相嫡子,范世宣自然是经常在恭亲王的宴请名单上,对恭亲王府专门接待宾客的揽翠堂也十分熟悉。 然而他此时却瞪了说话的家丁一眼,警告道: “要你多嘴!” …… 谢云哲顺着范世宣指的方向走了没多一会儿,就看到了一栋月亮门。 上书三个大字:群芳园。 听着是一个花园的名字。 谢云哲也没多想,径直走了进去。 还纳闷这一路上怎么也没碰见个下人,好问问路,寻个合适之所多待一会儿。 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了人声。 似乎是几个女子在嬉笑打闹。 谢云哲循着声音望去。 那声音很近,却被一丛竹林挡住,看不清人影。 他信步朝前走去,想找个人问问哪儿可以让客人静坐休息。 可刚拐了弯,就有个一身紫衣的娇俏少女,怀里抱了一只藤球,径直撞在了他身上。 “哎哟!” 那小姑娘一头撞在他胸膛上,又被弹了回去,身形不稳就要摔倒。 “小心!” 谢云哲眼疾手快,赶紧拉了她一把。 少女身后随即追过来两三个丫鬟打扮的女子。 看谢云哲一手拉着那姑娘,立时急言厉色: “大胆狂徒,这可是王府后院,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谢云哲吓得赶紧松了手,退后一步款款施礼: “在下……在下是参加诗会的举子,一时迷了路,请各位姐姐……” “诗会? 参加诗会的都在揽翠堂,谁叫你乱走的!” 领头的丫鬟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掐着腰怒目而视。 “兰芳,你小点声,看把他吓得!” 抱着藤球的姑娘回头嗔怪了一声。 “可是小姐……” 叫兰芳的丫鬟还想再说什么,被她家小姐制止了。 谢云哲才知道。这个撞上他的紫衣服娇俏少女,是个贵族小姐。 只是今日参加诗会的也有世家小姐,就是不知道她是哪一家的。 “你叫什么名字?” 愣神间,穿紫衣的姑娘忽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问。 谢云哲懊恼这是又被范世宣算计了。 却也不敢随意隐瞒: “在下谢云哲,无意打搅小姐玩耍,这就离开。” “你就是谢云哲!” 那紫衣小姐却饶有兴趣的叫了一声,用好奇的目光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 弄得谢云哲有些不自在: “小姐……认识在下?” 紫衣小姐收了目光,将藤球挂在手指上转了个圈,笑道: “听说过……” 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响起了一道男声: “蓉儿,你弄得这个诗会你自己怎么不阅卷,非得难为你父王,来看看这是那帮举子的诗作,也就这一首能看的过眼!” 谢云哲循着声音看去,立刻吓了个魂飞魄散。 因为来的人身穿赤色兖龙袍,头戴翼善冠,这是秦王才能穿的服饰! 正不知该如何应对。 恭亲王也看见了他。 随即脸上现出怒色: “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怎敢擅闯蓉儿的群芳园,来人啊,给我……” “哎哎! 父王别! 这人是我叫过来的。” 原先撞上谢云哲的那个拿着藤球的紫衣姑娘赶紧拦住了他。 谢云哲这才想起来。 恭亲王幼女,嘉柔郡主,原名林蓉,封号才是嘉柔。 他闭了闭眼。 今日这是什么运气! 恭亲王上前审视了他一番。 谢云哲叉着双手,躬身低头,大气不敢喘。 “哈哈哈……” 恭亲王却大笑了起来,伸手揉了他女儿一把。 “没想到我家蓉儿也是个好颜色的,这小子皮相不错!” 谢云哲放下双手,握了握拳,脸上十分难堪。 “爹!” 嘉柔郡主撒娇的叫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 “你不是来找我看诗的吗! 你刚才说哪一首还看的过眼?” 恭亲王也没再继续打趣,拿出手里的一摞诗稿,将最上面一张递给他闺女。 “喏,这个叫谢云哲的,写的还不错。” 嘉柔郡主赶紧抢过去,对着谢云哲挤了挤眼。 “哦? 是谢云哲啊!” 直到诗会结束,恭亲王父女两个才放谢云哲离开。 中间又是叫他讲诗又是叫他陪聊的。 弄得谢云哲很不自在。 “启禀王爷、郡主,天色不早,学生家还有娘子在等我吃饭,不如今天……” 嘉柔郡主脸上的欣喜之色再明显不过,谢云哲觉得有必要尽早表明自己的态度。 可这话说出去,嘉柔郡主却没有很惊讶。 而是又往他身前凑了凑。 “不急,谢公子若是怕你娘子担心,我遣兰芳去给她报个信儿就是。” 谢云哲赶紧拒绝: “那倒是不必,我入京以来多有应酬,娘子是知道的。” 开玩笑嘛? 若是真让她派人回去报信,岂不是更说不清了! 恭亲王紧跟着搭话: “我听蓉儿说起过你,你父亲好像以前是京官。 因为不知得罪了哪个权贵,被扣上了贪墨的帽子?” 他叹了口气。 “本王虽然不管政事,但在皇兄面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要不要本王去给你求个恩典,让大理寺好好查查这事儿?” 从六品的官员在京城一抓一大把,他父亲这事儿估计上头的人都不知道。 看起来,嘉柔郡主是早就留意他了? 谢云哲奇怪的转头看着她。 “哦,本郡主自小爱好诗文,公子在坊间多有才名,我才注意到的。” 嘉柔很自然的解释。 谢云哲朝恭亲王拱了拱手: “多谢王爷抬爱,但此事不劳旁人费心。 小子不才,想自己弄明白此事。” 无功不受禄。 他知道今日若是答应了,就得把自己赔进去。 第202章 可否一起吃个团圆饭 恬恬火锅城在京城一炮打响。 宋恬原本还觉得开业活动结束之后会遇冷。 毕竟已经到年底,而且那些贵族们对老式古董羹都不怎么热情的样子。 但是,她低估了京城权贵们清闲和爱交际的程度。 越是到了年底,这些人越是闲得发慌,越是要呼朋唤友搞各种名头的活动。 火锅城的生意,竟比开业时还好。 想要来吃一顿火锅,竟然闹到要提前三天预定的程度! 梁岑乐滋滋的看着一天有许多银子进账,十分高兴,打算趁着火锅的热度,再开两家分号。 宋恬却很有顾虑: “那不还有个昌隆饭庄,不允许别家做京城第一?” 火锅城如今这么卖座,她就已经在担心那边会来找茬了。 梁岑想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也不必太担心,昌隆饭庄所求,只不过是一张方子而已,不行咱就把火锅底料的方子给他。” 说起来,昌隆饭庄背后的大靠山是章太师,也不是得罪不得。 毕竟如今在朝堂上,章家的势力几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但太子是他外孙。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给他留这份面子。 再说经商者都信奉以和为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人真愿意跟权贵正面刚。 “方子给他,真就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 宋恬不太相信。 这火锅底料虽然炒起来有点麻烦,但常年做菜的大厨只要琢磨琢磨,早晚也能复制出来。 吃火锅讲究的还有一个氛围,也不是只有底料就可以的。 梁岑却无所谓的点头: “反正以前都是这样的。 方子拿过去,他们卖的咋样是他们的事儿。 但总归拿人手软,再来找麻烦就太过分了。” 宋恬也就信了他的话,着手准备火锅城扩建事宜,忙得昏天黑地。 这天,等她忙完所有的事回到清凉小筑,天色已经上黑。 许久没与她见面的谢云哲,竟然提早回来了。 “娘子!” 他明显刚洗过澡,鬓边的头发都还没有干。 穿了宋恬第一次给他买的那套暗竹纹的广袖长袍。 宋恬笑的有些勉强: “今日回来怎么这么早,没有书会啊?” 说着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谢云哲心情有点沉重。 好像自从进了京城,他和娘子相处的时间就少的可怜。 自从上次他饿着肚子却没跟她说上一句话开始,到现在两人说过的话也屈指可数。 “娘子今晚是否有空,我有些话想跟娘子说说。” 宋恬清醒了一点儿。 什么话这么郑重? 难道是现在就要跟她和离? 这不是还没春闱呢吗? “行,你等我一下啊。 我忙了一天一身的火锅味儿,先去洗洗!” 她应付了一句,匆匆走了。 宋恬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躲。 从穿过来的第一天,她就一直盼着有这么一天。 可如今似乎临到事头了,她好像又不想从他嘴里听到那句话! 一起生活了两年。 彼此都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这突然间就要分开,好像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宋恬把自己泡在温水里,整个人钻进水下面。 早晚是要分开的。 谢云哲有他自己要走的路,而她也不想跟着蹚这趟浑水! 早晚是要分道扬镳的! 她憋住气浸在水里放空了一段时间,再出水时,眼睛里已经是一片清明。 “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明日我还要早起去新店监工。 还要准备要呈给宫宴的菜式……” 宋恬洗完澡换了套宽松的衣裳。 因为火锅城爆火,皇宫里不知怎么也听说了消息。 传下令来。 说除夕宫宴,要她准备几道拿手菜送去。 这是件大好事。 只要她的菜入了宫廷御宴,就可以拿这个做噱头宣传。 普通的权贵同行,也不敢明目张胆欺负她了。 宋恬对这件事很上心。 谢云哲也替他娘子高兴。 “那就恭喜娘子,心想事成,名扬万里!” 宋恬看着他却越来越紧张,忍不住去捋她那宽大的袖子。 “你不是找我有事吗? 说。” 早死早超生。 早点离了,她也好彻底死心,专心搞她的事业去。 可谢云哲却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道: “这些日子我一面要读书上进,一面又要参加各种诗会书会,都没时间好好陪娘子吃上一顿饭。” 而且宋恬似乎也整天忙的见不着人。 “眼看就要到除夕了,娘子有没有空一起吃个团圆饭? 也好聊聊各自的想法近况!” 上次恭亲王府一行,他回来后总觉得不踏实。 可娘子总是忙的见不着人影,他也不知该跟谁说。 宋恬放下了她的袖子: “就……这?” 不是要说和离的事啊! 她面上有些疑惑,可心里某处却一块石头落了地。 谢云哲藏着心事,也没注意她的表情。 “是啊。 自从咱们来了京城,都越来越忙了。 我有时候想跟娘子说句话,但看你一身疲累,也不忍心开口。” 他很想把恭亲王府的遭遇都跟娘子说说,可又怕娘子听了以后会生气。 只能说些别的。 “时间真是快啊。” 他起身望着窗外已经缺了一块的月亮。 还有不到半个月,又要过年了。 “记得去年除夕,我肩膀被熊抓了,伤还没好。 母亲给我俩做了成套的红衣,娘子穿着特别好看。 就是那颜色有点太鲜亮了,你似乎不太愿意穿……” 回想往事,总是让人颇有感慨。 今年娘子还在。 可又仿佛什么都变了。 “是啊,我记得那时候一起去街上看除祟仪式,你突然说胳膊疼,把我紧张的够呛。 可后来我才想明白,你那样子哪里像是胳膊疼的,就是不想跟娘和浩儿走一块!” 后来见了刘守仁他也没吱声。 她被人打趣的不好意思,也忘了这回事了。 谢云哲就笑了起来: “原来娘子早就看透了。” 他上前来深情的看着宋恬。 “我就是想跟娘子单独待一会儿!” 他离得特别近。 口鼻中喷出的热气都吹到了宋恬脸上。 弄得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呵。” 眼看谢云哲那张帅脸越凑越近,她终于清醒了过来,赶紧笑了一声将人推开。 “我……我除夕那天给皇宫做完饭应该就有时间,到时候回来找你。” 她绕开谢云哲走过去铺床。 还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反正在一起也待不了多久了,就陪他再吃一次年夜饭。 “时间不早了,我实在是累了。 先睡了啊!” 铺好床,她就顺势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假装睡了过去。 忽视掉坐在床头的谢云哲,一直盯了她好久! 第203章 终于出现了 除夕这天,宋恬格外忙碌。 给宫宴供菜是件大事,要提前将备选的十道菜做好,送进宫中让御厨品尝。 过了御厨这关的,才能送到皇帝和各宫妃子们面前。 最后到了年三十早上,御膳房才来通知。 说她们送去的菜品中有酸菜鱼和辣子鸡丁,还有一道甜品过了关,让他们晚上各做出三十份来,送进宫去! “三十份? 合宫中到底有几个主子啊,怎么要这么多份!” 宋恬惊讶的看着御膳房传下来的折子。 梁岑在一边幸灾乐祸。 “你以为做宫宴这么容易的? 宫里皇上皇子宫妃公主就二十多号人,皇上万一觉得你的菜好吃,还会赏给肱骨大臣,以表抚慰。 只做三十份已经算是少的了。” 宋恬欲哭无泪。 “幸好只过了三种,要是十道菜全过,打死我我也做不完啊!” 梁岑觉得好笑: “你当就你一家争做宫宴御品啊,能过三道已经是泼天的富贵了。 有的酒楼连年送选,却一样都没通过的呢!” “那你这个意思…… 我这菜品还挺得脸呢!” 宋恬惊讶的转头看着他。 梁岑心说他恬姐姐的手艺自然是不一般。 但又不想让她太骄傲。 于是讥笑着抱了肩膀: “你也不看看是谁报送的,御膳房那帮人敢不卖给本少爷点儿面子?” 宋恬就整一个的无语住。 在小花白芷文大娘的通力协助下,宋恬热火朝天的忙了快一天。 在天色擦黑的时候,终于将两道硬菜加一道甜品各三十份做好了。 宋恬累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恬姐姐,今晚上长安街上有除祟仪式,听说皇上为了取悦梅妃娘娘,特地让那些大内侍卫搞了些新花样。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梁岑安排府里的下人将菜品都送进宫中。 欢天喜地的来找宋恬。 宋恬这会儿只想躺着! 而且,她还答应了要陪谢云哲要一起吃年夜饭呢。 “不去了,我累都快累死了,只想回去睡觉。” 她让小花将她扶起来,就要从火锅店往回走。 梁岑看她累成这样,也不好再勉强。 “行,反正除夕夜长得很,等我陪家里人吃了年夜饭,再来找你去放烟花。 今年梁记产业在我手里盈利不少,爹为了鼓励我,听说买了整整一车的烟花呢,恬姐姐你一定要来啊!” 宋恬无力的摆了摆手: “再说。” 她都要虚脱了。 今年这个岁,她是不想守了。 梁岑也没多说什么,还派了梁府的马车将人送回去。 “小花,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跟你爹过年,不用总跟着我了。” 白芷忙完已经先行回府里安排过节之事。 文大娘也告辞回去带着她的好大儿去看除祟凑热闹去了。 此时只有岳小花陪着她。 “我将夫人送回府里我再走。 我爹说我都是卖了身的人了,总往回跑不是个事儿。 他怕夫人您一不高兴把我赶回去呢。” 岳小花这卖身卖的跟没卖没什么两样,还总是回去照顾她爹,给她爹塞钱。 弄得老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宋恬疲累的笑了笑: “等明年春闱结束,我就买个自己的宅子,到时候把他老人家接过来一起住,你也不用这么两头跑了。” 岳小花满脸苦笑: “别介,我爹这个人比较轴,无功不受禄,您要让他住您的大宅子,怎么也得让他干点啥才行。” 她爹之前病的都起不来床,如今才稍微好一点儿。 能干什么呢? 宋恬开玩笑: “要不让你爹也卖身给我,我缺个守门的。” 小花一时有些高兴,但很快又拉下脸来: “还是算了,到时候姑爷肯定就做官了,守门怎么也得找个有牌面的小厮才行。” 她爹都一把老骨头了,会给姑爷丢人。 宋恬苦笑了一下: “不用考虑他,我说了算。” 谢云哲是要做官了。 可官夫人未必是她。 两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家。 谢云哲却并没回来。 “姑爷送信回来说,今晚上长盛书坊有辩文大会,他晚点儿回来。 夫人饿了就先吃点儿,他回来再陪夫人吃饺子。” 看门的小厮传信道。 宋恬洗完了澡休息了一会儿,谢云哲还没回来,就叫在厨房包饺子的小花。 “听说春闱的时候有人会组织赌局,让人们押注赌谁会是状元,你知道哪里有下注的地方吗?” 她以前在电视里总看到这种情节。 反正她知道谢云哲一定会考状元,何不趁机赚点儿外快! 岳小花想了想; “好像姑爷今晚去的长盛书坊就有,夫人你要押姑爷是状元吗?” 宋恬看了看她快要出锅的饺子。 “盛上一盘,随我去趟长盛书坊。” 也省的谢云哲来回跑了。 宋恬带了一千两银票,到了地方,全押给谢云哲了。 “夫人真是好眼光,这位谢公子,可是这次春闱的热门人物。 连恭亲王和嘉柔郡主都押他是状元呢!” 店小二将押注凭证给宋恬的时候,忍不住多了两句嘴。 宋恬却是一惊: “嘉柔郡主!” 那不是原书中谢云哲的官配吗? 终于出现了! “是啊,咱们今天的辩文大会就是嘉柔郡主出资举办的,特地让东家把谢公子请来,就是要给他造势呢。” 小二开心的说。 以往的诗书辩文会,都是书肆为了招揽顾客,打开知名度,自掏腰包举办。 这次有恭亲王府赞助,可真是京城头一遭。 “辩文会还没结束,嘉柔郡主也来了,夫人若是得空就里面看看?” 店小二热情的邀请。 宋恬的脑袋却一阵嗡嗡响。 早就知道这是注定的结局,她心里却忍不住一阵阵抽痛。 “夫人,那个嘉柔郡主为什么对姑爷这么好啊? 您赶快去看看,他是不是变心了!” 岳小花听得一阵着急。 宋恬感觉浑身冰凉。 不愿再往里走一步: “算了。 我今天就不该来,咱们快回去。” 岳小花不太理解她这做法,看了看手里拎着的食盒: “可这饺子……?” 正说着,书肆内堂的大门突然打开,谢云哲被一群举子簇拥着走了出来。 旁边还跟着披了一身崭新狐裘的林蓉,正满眼崇拜的看着他: “谢哥哥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把其他那些举子们都比下去了!” “郡主谬赞,谢某只是多读了几本书而已。” 他刚想要如何摆脱这个女人的纠缠,一抬头,就对上了宋恬那双略带幽怨的眼睛! 第204章 终究是要离开的 谢云哲一时心慌意乱,就要上前解释: “娘子! 我……” 宋恬站着不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的局面。 嘉柔郡主眼睛亮了一下。 这就是谢云哲的娘子啊! 长得倒是还说的过去,就是有点儿小家子气。 宋恬看着谢云哲一步步逼近,认真思考着此时她若是转头就走还来不来得及? 关键时刻,梁岑一声叫唤,打破了僵局: “恬姐姐,快! 你的酸菜鱼入了圣上法眼,要三品以上官员每家都送一份,还缺二十份,宫里要我们戌时三刻前补齐!” 他脚底生风兴高采烈的冲了进来,热情拉住了宋恬的胳膊。 “你刚不是累的直不起腰来了吗,怎么不在清凉小筑好好待着,害我这好一顿找!” 谢云哲看见他亲昵的拉着宋恬的胳膊,脸色瞬间垮了下来,脚下的步子也渐渐停下。 宋恬看了他一眼,略福了下身。 转身就走! 再留在这儿怕是要尴尬死。 她真不知该说什么。 “这不是梁家的小子,你怎么认识谢家娘子的?” 嘉柔郡主小脸裹在一堆狐狸毛里,显得娇小又可爱。 她笑眯眯的问梁岑。 梁岑搞不太清情况,可也感觉到氛围不怎么对。 “嘉柔郡主?!” 他抱拳施了一礼。 “宫宴菜品催的急,抱歉我得先走了。” 说着就转身去追宋恬了。 谢云哲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娘子一定是生他气了? 一定是! “谢姑爷,夫人今日为宫宴菜品忙了整整一天,回去来不及休息就跑来给你押注送饺子,你可倒好!” 小花怒气冲冲。 将手里的食盒不客气的塞进谢云哲手里。 转身也追出去了。 “谢哥哥……” 嘉柔郡主上前一步,还要再说什么。 谢云哲已经先一步对她施了礼: “多谢嘉柔郡主抬爱,但请以后跟谢某保持距离。 我家娘子已经误会了,谢某必要回去跟娘子解释,就先告辞了。” 说着也不顾嘉柔郡主和一众举子们反应,拎着食盒转身追了出去。 “哎! 谢云哲!” 嘉柔郡主再维持不住好脾气,将狐裘大氅一扯,指着他的后脑勺大骂: “别不识抬举,我可是郡主! 得罪了我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谢云哲脚步不停,甚至连头也没回一下。 嘉柔郡主两眼通红: “谢云哲,你等着。 我爹可是亲王,你今日若是就这么走出去,你父亲的冤案就别想查清了!” 谢云哲终于停了下来。 嘉柔郡主得意的撅着嘴。 刚想嘲笑他一番,就见谢云哲仅仅只停留了一息时间,然后又大踏步走了! “哼!” 嘉柔郡主气的把她的狐裘摔在了地上。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拂过她的面子! 一旁的举子们看的面面相觑。 有人大着胆子劝解: “郡主,那谢云哲长得的确好看,但他都已经有家室了。 听说跟娘子感情甚好! 您身份这么尊贵,何苦非要粘着他不放呢? 咱们大夏好儿郎无数,您再看看别的……” 他甩了甩头发背起手,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刚想自荐一下。 被嘉柔郡主一记眼刀给杀灭了。 “你懂什么! 本郡主岂是那般肤浅之人,只因为这点儿皮相就自甘下贱!” 看嘉柔郡主气得双眼通红面部扭曲的样子,举子们战战兢兢。 他们可没忘了。 这个看上去娇俏无害的小姑娘,可是大夏唯一一个亲王的掌上明珠。 稍有不如意,就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他们。 谢云哲,有的受了! …… 谢云哲到底没追上宋恬。 她被直接接到了火锅城后厨,为皇上做菜去了。 谢云哲却被梁岑挡了回去: “恬姐姐今日公务繁忙,没时间跟你拉拉扯扯。 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要不然害她完不成宫廷任务,咱们都得跟着遭殃。” 火锅城门口,梁岑叫两个家丁架住了要往里闯的谢云哲,语气厌烦的教训道。 “我就跟娘子说一句话。 我跟嘉柔郡主,什么都没有! 让她别多想……” 谢云哲急的满脸通红。 皇宫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要做菜。 这事儿怕是解释不清楚了! 梁岑不耐烦的朝他挥手: “我恬姐姐不是那种心胸狭小的人,你们有没有什么她心里清楚的很。 说再多也没什么用,赶紧回去,别在这儿碍事!” 他挡在门口寸步不让,就是不让谢云哲进去。 “那……那她现在什么心情? 有没有生我气?” 谢云哲一看生闯无望,颓然的松了手。 娘子在忙正事,好像的确不宜进去打扰。 梁岑一看他终于不闹了,表情烦躁的舒了一口气: “恬姐姐好的很,一路上都在跟我讨论如何按时交工的事儿。 跟你没啥关系啊,可别再往脸上贴金了!” 他还要安排人手往宫里送菜,可没时间跟谢云哲在这儿耗着。 眼看他呆愣愣的不再往里闯,就招呼家丁们进去,直接关了门! 谢云哲看着火锅城的大门在他眼前缓缓闭上,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他扶着门边的石狮子,颓然的坐到了台阶上。 既然娘子现在不想见他。 那他就等! …… 宋恬憋着一口气,热火朝天的做了一大锅酸菜鱼,热了一身的汗! 梁岑早就准备好了送餐的队伍,赶紧带着送进宫去了。 宋恬将帮忙的小花白芷等人都遣了回去。 她想一个人静静。 夜色撩人。 屋中摇曳的蜡烛不知什么时候燃尽了。 只剩下灶膛里的余火,发出红色的光。 宋恬瘫坐在椅子上,一点儿都不想起身。 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放着的。 是她自穿过来之后与谢家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早就想过要离开的。 可如今真到了要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这么潇洒。 那个为占她便宜谎话连篇的谢云哲…… 那个在黑暗山林里抱着她安慰她的谢云哲…… 那个在大牢里眼神绝望的谢云哲…… 从什么时候开始。 一点一点走进她心里的呢? 本想就在这夜色里沉沦下去。 然而梁岑却没有如她的愿,不一会儿又折了回来。 “恬姐姐怎么一个人坐在黑屋子里? 多吓人啊!” 他赶紧找了火折子点了一根新蜡烛。 心道谢云哲那个混蛋,还真挺让恬姐姐伤心的! 他就知道恬姐姐会难过。 于是交代让管家去皇宫送菜,他自己则回来陪着她。 宋恬蜷缩在椅子里,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梁岑!” 她偏着脑袋看正在换新蜡烛的梁岑。 “你会写和离书吗?” 不管如何不舍,终究是要离开的。 不是吗? 第205章 故人来 梁岑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突然跳了起来: “恬姐姐要和离!” 他瞪着大眼跳到宋恬跟前,无比期待。 宋恬叹了口气: “有备无患嘛。” “看嘉柔郡主这架势,大约是要跟我抢谢云哲了。 人家堂堂郡主,恭亲王的掌上明珠。 我一介小小草民,哪里抢的过。” 她自嘲的笑了笑。 “不如主动退出,还能保留一丝体面。” 梁岑却不知触动了哪个机关,完全没t到她的失落点,满脸的欢天喜地。 “恬姐姐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写!” 灶房里再次陷入冷清。 宋恬又窝回了之前的椅子里,蜷起双腿打算疗愈一下受伤的内心。 突然厨房的窗户吱呀呀一阵乱响。 接着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叫声: “宋娘子,还真的是你啊!” 宋恬看着那悄无声息多出来的人影,心头终于冒出来一阵惊喜。 “墨白! 你怎么……?” 墨白那张冷脸上面无表情,只是嘴角一直往上扯着: “我估摸着你们这个时候一准儿到京城了,又听说有个叫恬恬火锅城的甚嚣尘上,就想来看看到底是不是你!” 实际的情况是。 公子一吃到那碗酸菜鱼,就知道一定是宋恬的手艺。 特地叫他来查看的…… 他乡遇故知。 宋恬暂时赶走了那点儿不快,变得开心起来。 “林四公子怎么样了? 进京那天我还想会不会遇到你们,结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没你们的消息。” 她起身给墨白倒了杯茶。 “公子一切都好。 多亏了宋娘子开导,他现在能吃能喝,身体也都好了。 心里也有了斗志,开始参与家族事务,想把原本属于他的东西都抢回来。” 这次跟他一起去了趟丰林县,简直是神了。 公子回来跟换了个人似的。 “只是公子现在时刻有人盯着,不好单独出门,要不然他就自己来看你了。” 墨白冷着脸坐在她对面,毫不客气的从她手里接过茶杯来喝。 “喂,你什么人!” 梁岑擎着一张纸进来的时候,就发现突然多了个人。 宋恬赶紧介绍: “这是我的一个旧友,名叫墨白。 这是梁家的小公子,梁岑!” 墨白嘴角上的弧度消失,警觉到: “梁家? 那个皇商!” 梁岑也语气不善: “正是。 敢问阁下跟恬姐姐是何时的旧友?” 墨白不太高兴,宋娘子怎么会认识这么没礼貌的毛头小子! “这是我和宋娘子的事,不劳旁人费心!” “我现在可是恬姐姐的合资伙伴,你最好跟我说话客气一点!” 梁岑瞪起了眼。 墨白想抖一抖他的剑,但貌似他今天没带,就只能凶神恶煞的抱起了肩膀。 “我跟宋娘子在丰林就是好友,你那时还不知道在哪儿喊娘呢。 还恬姐姐恬姐姐的叫,这么大人了也不嫌牙酸!” 梁岑气的咬牙切齿: “你!” 宋恬赶紧上前劝阻: “好啦好啦,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四舍五入你们也会成为好朋友,给我个面子别吵了行吗?” 墨白撇了撇嘴没说话。 梁岑哼了一声,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别过脸去。 气氛一时变得很尴尬。 “啊—— 都这么晚了,是不是该吃年夜饺子了? 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煮点啊。” 为了打破僵局,宋恬主动去煮了饺子。 还好今日是除夕,文大娘和白芷怕他们忙到太晚,把家里包好的饺子拿过来一些,只需要烧水一煮就成。 今日宫宴,墨白跟着林四一直警备着。 结束之后又马不停蹄出来找宋恬。 这会儿委实是饿了。 想想宋恬的手艺,他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就听到旁边正生着闷气的梁岑,顶着一张傲娇脸,腹中也传来一阵激烈的肠鸣! 梁小公子一秒破功,单手摸着肚子,咽了咽口水。 墨白觉得这小孩儿也挺好玩。 主动破冰: “你手里拿的什么?” 梁岑也觉得不好对恬姐姐的朋友臭脸,于是将那张和离书展开来给墨白看。 “恬姐姐要跟她夫君和离,委托我写的和离书。” 墨白一个激灵站起来: “宋娘子要和离!” 想想公子自打回宫就总长吁短叹,对着窗户黯然神伤。 还经常捧着殿里的一盆兰花莫名其妙傻笑…… 根据墨青分析。 他可能是惦记哪家的姑娘了。 可他们这次出门没见过几个姑娘,唯一一个接触的比较多的女子,就是宋恬了! 总不会是文大娘。 墨白心里一时间翻江倒海、无法平静…… “恬姐姐,我来帮你!” 宋恬已经煮好了饺子,端着往这边来。 梁岑一脸殷勤的迎上去。 等饺子上了桌,众人都坐定。 梁岑把那张写好的和离书递给宋恬: “你要的东西,条款都写好了,只要恬姐姐和谢云哲都签上字,就能生效。” 宋恬接过来看了看,仔细折好收进怀里,道了声: “多谢!” 墨白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 发现她表情平静全无波澜,好像根本无关紧要一样。 正要开口问问她如何打算,就听梁岑先一步开了口: “恬姐姐何时和离? 和离后你有什么打算? 可有想过再嫁? 你觉得我……怎么样?” 墨白瞪大了眼睛,转头看着这个貌似毛还没怎么长齐的小屁孩。 宋恬也被他惊了一跳,不可思议道: “你?!” 这她还真没考虑过。 梁岑却热情不减。 “你看啊。 你有想法,我有人又有钱! 你要是嫁给我,咱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到时候你出主意我出力,夫妻同心把钱赚。 一定能做到大夏首富! 不,是天下首富!” 宋恬就…… 挺无语的。 “你要娶我,就是为了跟我一起赚钱?” 梁岑一脸认真。 “不然呢? 恬姐姐你自来京城就一直拼命开店,不为赚钱是为什么? 所以我一直觉得咱俩才是志同道合之人!” 宋恬连忙摆手: “那还真不是……” 梁岑还想为自己继续争取,就听墨白重咳了一声。 “宋娘子若真有意再嫁,可以考虑考虑我家公子。 他不但长得俊,武功也不错。 论家世那更是一顶一的好! 虽说现在是关系有点复杂,但以公子的能力,一定能掌控全局。 宋娘子嫁过来以后定不会受半点委屈!” 关键公子喜欢她啊。 他和墨青也可以天天吃到宋恬的手艺了! 墨白想的挺美。 宋恬送到嘴边的饺子却猛地掉到桌子上: “墨白你脑子糊涂了,我跟林四公子怎么可能呢!” 他两个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墨白急的一拍桌子: “我脑子可没糊涂!” 正要再说什么,耳边一阵冷风闪过,身边突然多了个九尺大汉出来: “哪来的臭小子! 敢欺负我闺女,活腻了吗?” 季鸿风说着,将墨白摁在桌子上,就要拧他的脖子。 把宋恬吓得头冒冷汗: “别!” 第206章 沉重的父爱 季鸿风一来,所有人都老实了。 梁岑坐在椅子里,乖得像只小鹌鹑。 刚才他都没看到这位大叔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只觉得一眨眼的功夫,墨白就被他摁在桌子上了。 若不是宋恬及时求情,这会儿脖子怕都已经断了! “哎! 这谁啊?” 见宋恬拉了季鸿风到一边说话,他小心翼翼的碰了墨白的胳膊肘一下。 墨白还在傻眼。 闻言呆滞的回过头来,机械的摇了摇: “不知道!” 他的武功在皇宫大内怎么说也算好的了。 可这个高大的男人刚才靠近,他压根就没发现。 还被人一招制住! 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而且…… 他看着不远处跟宋恬说话的季鸿风。 这身形这样貌…… 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自从主动请辞后,季鸿风就鲜少出现在公众场合。 梁岑出生晚,根本不知道当年之事。 而墨白…… 他那时候年纪尚小,记忆有点模糊了。 “我刚才都听见了,你要跟姓谢的和离?” 季鸿风一边给灶底下添柴,一边语气生硬的问。 “可是那小子让你委屈了? 要不要为父出手教训他一顿!” 宋恬的饺子刚才只煮了三个人的量,如今又多出一个爹来。 她是想着给他也煮一份。 闻言赶紧摇头: “我自己有分寸的,不劳……您费心!” 这声爹,她还有点叫不出来。 更何况…… 这沉重到让人窒息的父爱啊,刚才墨白差一点就要折在他手里! 再让他出面,谢云哲还有的命活吗? “对了,您这次任务没完成,太子没有发难?” 宋恬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呢。 季鸿风随意摆了摆手: “我只说走岔道了,没找到谢云哲其人。” “如今你们到了京城,怎么也算是天子脚下,他虽然贵为太子,也不敢贸然出手,否则被有心人看去,就被人多捏了个把柄。” 他说着看了看宋恬: “你们只管小心着,别明面上触了他的霉头,大概率就不会有事。” 宋恬想了想,又道: “我和谢云哲,已经见过太子了。” 季鸿风紧张的掰断了手中干柴。 宋恬却又说: “但看他的意思,是想改刺杀为拉拢。 他若是知道我和您的关系,一定会利用……” 她可不想被绑上谁的船。 还期待着跟谢云哲和离之后就去自由飞翔! 季鸿风听了放下心来: “放心,我不会透露咱们之间的关系。 再者说……” 他回头看了看呆坐在桌前的两个,再次压低了声音。 “你娘的死因,那帮皇家人脱不了干系,我势必要查明是谁害了她!” 季鸿风说着,心下发狠手中用力,手中一根胳膊粗的干柴被拍成了两半! 被梁岑看见了。 吓得瑟缩起来浑身发抖。 墨白则白着脸面无表情。 想着宋娘子到底是何身份? 大家沉默的吃完了年夜饺子。 季鸿风从怀里摸出一个大大的红封,塞进宋恬怀里。 “过年了,为父也不知该送你什么。 这些算是压岁钱,你看看想买什么就买点什么!” 宋恬打开来一看,厚厚的一叠银票! 千两的! “这……是不是太多了……” 多到她都不好意思拿。 “哎?” 季鸿风大手一挥。 “让你拿你就拿着!” 他眼圈有点发红。 “以前爹……不知道还有你这么个女儿,长这么大都没尽到一点儿做父亲的责任……” 他抽了抽鼻子。 “以后我会慢慢都补偿回来的。” 说着就眼神凝重的看着宋恬,严肃道: “上次给你的武功秘籍,你练得怎么样了!” 宋恬:…… 感动不过三秒。 “呃…… 父亲大人。” 她把那装着一大摞银票的红封往他跟前推了推。 “您知道我娘,给我取名一个‘恬’字,是什么寓意?” 季鸿风是个武痴,可不懂这个。 “有什么寓意?” “平静,安宁,恬淡一生。 我娘是想我远离纷争,不要像她一样打打杀杀,永无安宁。” 宋恬给他倒了杯茶,淡淡的说。 可这似乎触动了季鸿风的心弦,他立刻红了双眼。 若不是在场还有人在,他一定会哭出来。 “阿恬说的对!” 他轻轻拍了拍宋恬的肩膀,似乎用光了所有力气。 “是爹老糊涂了!” 说着,他起身就要走。 “你好好的,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要翻窗户的时候,猛然想起来什么。 又折回来对梁岑和墨白威胁道: “今晚上的事,不许跟任何人说。 否则的话……”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威胁动作。 梁岑吓得大气不敢喘,闻言乖乖点头: “不说不说,绝对不说!” 而墨白在记忆里搜索了良久,终于摸到了一点儿小时候的影子。 正想开口问问。 季鸿风却已经转身跳出窗户走了。 “前辈请等一下,晚辈有一事不明!” 说着就抬脚追了出去。 两人都走了好久了,梁岑才终于能动。 “恬姐姐……他……?” 宋恬塞了一个饺子在他嘴里。 “不该问的别问,否则会掉脑袋的!” 梁岑做了一年多的家主,自然知道有些事还是装糊涂的好。 默默地吃了嘴里的饺子。 “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家,别叫家里人等急了。” 宋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催着他走。 梁岑想了想他进来时,台阶上扶着狮子瘫坐在地的人影,突然计上心来。 “恬姐姐接下来想去哪儿? 回家吗?” 她都想和离了,应该是不想回去见那个家伙的。 就见宋恬果然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梁岑还真就猜对了。 宋恬那口气至今还没顺过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云哲。 “眼看就到子时,我家还等着我回去放烟花呢。 恬姐姐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反正也没事,宋恬随口就答应了。 “行。 走!” 她摘了围裙就要往大门去。 被梁岑一把拉住了。 “哎? 咱们走后门,后门离我家近!” 说着就拽着宋恬从后门出去了。 独留正门的台阶下,谢云哲看着不远处的万家灯火,望眼欲穿! “前辈请等一下!” 墨白翻出窗外追上了失魂落魄的季鸿风。 “敢问前辈,可是十几年前大内侍卫统领,季鸿风季大人?” 他终于想起这个身高九尺的魁梧大汉是谁了。 季鸿风警觉的瞥了他一眼: “你认识我?” 认识他是谁,还知道他和阿恬关系,怕是留不得了! 然而他还没动手,墨白已经挥着拳朝他打了过来: “你这个负心汉! 当年要不是你跟师父吵架,又在她出事时冷眼旁观,师父和淑妃娘娘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季鸿风心里一惊。 手中的杀招瞬间化解,扯过了墨白的领子: “你是元英送进宫中的小徒弟!” 第207章 你想参与国事? 时近子时,除夕的夜空才刚开始热闹。 五颜六色的烟花凌空绽放,诉说着一年的喜悦。 可是皇宫中却已经一片寂静,没有半点热闹。 只因皇帝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抱着他心爱的梅妃,早已歇下。 “不要!” 熟睡中的朝晖帝林钧,却突然惊坐了起来,额头上起了一层冷汗。 身在孕中的梅妃被惊醒,朦朦胧胧的起身,声音娇婉的问: “皇上怎么了? 可是梦魇了!” 一身大汗的朝晖帝心有余悸,拉过梅妃的手,惊到: “卿儿,朕梦到你拿着剑要杀朕!” 梅妃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跪在地上。 “皇上,臣妾出身书香世家,怎么会拿剑杀皇上。 再说臣妾闺名一个倩字,可不叫……卿儿啊?” 朝晖帝愣了半天的神。 才想起来,他的卿儿早已死了十七年了。 “是啊,你不是卿儿。” 他似是惋惜,又似是追忆的呢喃。 梅妃没听清他说是什么。 这种情况也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 她知道皇帝这是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但他是皇上,只要能给她恩宠,给她的家族荣耀,其他都无所谓。 “皇上定是累了,臣妾给您按按额头!” 朝晖帝觉得有些厌烦,挥手拨开了她伸过来的爪子。 卿儿才不会如此献媚,她只会嗤笑一声:“亏心事做多了,仇家托梦来报仇了?” “皇上!” 梅妃不知所措的跪在了龙床下。 往常这一招总是好用的,不知今晚是怎么了。 朝晖帝看着她那与卿儿三分神似的脸,怅惘的叹了口气: “朕不是在怪你,只是心情不好罢了。” 他把梅妃扶起来安放在床上,自己却披了件衣裳,就要出门。 “朕出去散散心,你自己先睡。” 梅妃就乖巧的闭上眼睛。 朝晖帝再次叹气。 要是卿儿还在,她会怎么样呢? 一直缠着他,直到他说出为何烦心为止! 饶是找了个替代品。 他还是骗不了自己。 梅妃,毕竟不是他的卿儿。 寝殿的丫鬟都被他遣走了,守夜的太监也倚着柱子睡了过去。 朝晖帝披着衣裳,就这么信步走出了梅妃的寝宫。 他漫无目的在皇宫里游荡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到了庆阳宫。 这里是淑妃生前住过的地方,自从她走后,朝晖帝就一直没来过。 稍显破败的大门,彰显着这里经过的世事变迁、物是人非。 如果记得没错,那个孩子应该还住在里面。 朝晖帝想想那个从小病病殃殃,总用一种仇视的眼神看他的孩子。 心头没来由悸动了一下。 但想到淑妃临终前的嘱托,他还是跨了进去。 庆阳宫早没有以前的繁华,满地杂草丛生,一路上也没遇见个宫人。 朝晖帝想起明媚的卿儿。 心里蒙上了一层愧疚。 主殿里还亮着灯。 却没有人看守! 朝晖帝上前推了一下,木门吱吱呀呀,有点沉重,上面有斑驳的漆皮掉下来。 “谁啊?” 年轻的声音传出来,却蕴含了说不清的沧桑之感。 朝晖帝没做声,径直走了进去。 就看见他的第四个儿子,大名林景钰,形单影只的坐在一张旧桌前看书。 桌上只有一支烛台,灯影飘忽更显得他单薄瘦削。 “怎么不多点个蜡烛,这么昏暗,熬坏了眼睛可怎么好?” 朝晖帝心头涌起一阵心疼。 这是他跟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啊! 因为一场算计,父子间就离了心。 他十几年都没来看过他! “父皇,您……您怎么来了?” 林景钰看上去十分诧异,赶紧起身给他见礼。 握着书本的手紧张的松了又紧,低着头不敢看他。 “怎么,好歹叫一声父皇,朕不来看你,你就不能去看看朕?” 早年间,林景钰质问是不是他害死了母妃,朝晖帝答不上来,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就把这个体弱多病的儿子关了起来。 这么些年对他越来越疏远,甚至没拿正眼瞧过一次。 其实不是生他的气,只是不敢见他,不敢面对他质疑的眼睛。 “父皇息怒! 是……是儿臣错了!” 林景钰很惶恐,局促的手一直在抖。 朝晖帝看他这瘦弱的样子,终究是于心不忍,问了一句: “你小时候总生病,如今可好些了?” 他叮嘱过太医院好生照应这个孩子。 他们不敢糊弄他? 林景钰隐在阴影下的眼神动了动。 他根本不是病,是被人下了毒! 可笑他这个做皇帝的爹,却根本不知道。 “蒙父皇厚爱,已经无大碍了!” 朝晖帝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这么些年朕没来看你,你可有怨言?” 他拿过他手里的书看了一眼。 ?国策论?。 没想到他竟读这样的书。 “回父皇,儿臣无怨言。 是儿臣幼时不懂事,问了不该问的话,才惹了父皇生气!” 林景钰依旧诚惶诚恐,回答的小心翼翼。 朝晖帝叹了口气,孩子终归是大了,懂得一个帝王的逼不得已。 “你……想参与政事?” 他扬了扬手中那本国策论。 林景钰赶紧将书抢了过来。 “儿臣闲来无事读着玩儿的,可没这个本事参与国事。” 朝晖帝撩了撩长袍,在他前面的椅子上坐下。 “没有人天生就会处理国事。 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帮朕批奏折了!” 他手拍着膝头,琢磨了一阵,道: “大理寺卿年前致仕,朕打算让云家的小子顶上去。 但他还年轻,怕出纰漏。 你若是闲来无事,就去帮他盯着点儿,也学学为官和破案之道。” “真的!” 林景钰抬头,满眼惊喜。 朝晖帝心里一笑。 果然还是个年轻人,是向往有一番作为的。 “嗯。 明日朕亲自拟旨,封你为大理寺督办!” 聊了一会儿,他心中的那股积郁也减轻了不少,拍了拍林景钰的肩膀转身走了。 “谢父皇恩典!” 林景钰跪拜谢恩。 等再抬起头的时候,眼里的欣喜已经全被阴沉取代。 “主子!” 一身黑衣的墨青闪身出来。 “梅妃宫里的熏香,还继续加吗?” 林景钰眼神幽暗。 “自然! 他那般对我娘和英姨,只受这点儿折磨怎么能够!” 墨青了然: “是。” 林景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刚想问墨白怎么还没回来。 就见殿门外一个人影滚落下来。 墨白顶着一只熊猫眼,眼泪鼻涕混在一块,跌跌撞撞的往里进。 一边走还一边哭: “公子,公子! 宋娘子她……她要和离了!” 第208章 小师妹啊 林景钰心头一跳。 她要和离? 是姓谢的对不起她吗? 可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无法给她什么承诺,反而可能会连累到她。 还是装不知道的好。 于是又冷漠的回过头去。 墨青却被墨白的狼狈样给惊到了,上前拉住他的胳膊。 “好歹是跟了主子这么多年的侍卫,人家要和离,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哭哭啼啼的也就算了。 怎么还让人打肿了眼! 亏得他从小就教他冷脸装酷唬人,这会儿所有的深沉冷酷都被丢到脑后去了! “我……我说错了重点!” 墨白显然很激动,说话都语无伦次的。 “不是她要和离了! 哦,不是。 她是要和离了。 可这个不是重点!” 墨白刚与季鸿风大打出手,但技不如人打输了。 但却掩饰不住他的兴奋之情。 “是师父,我知道师父在哪儿了!” 这次。 不光墨青瞪圆了眼睛,林景钰也一步跨过来,抓住了他的领子: “你说什么? 你有英姨的消息了?” 墨白已经哭的稀里哗啦的,但嘴角却是笑着: “公子。 其实我们这趟出去,已经离真相很近了。 师父当年的确是在向阳镇遇害的,她老人家受伤太重,已经过世了……” 墨青和林景钰同时松开了手。 果然…… 师父若是还活着,不会这么长时间都不出现。 “宋恬……宋娘子。 就是师父的亲生女儿。 她……她是我们的小师妹啊!” 墨白终于说到了重点。 想通这一层关系后,原本正跟季鸿风交手的他突然就不想打了,想赶紧回去跟公子和墨青分享这个好消息。 可不巧被没收住力道的季鸿风怼了一拳,把一只眼给打肿了! “小子,你没事?” 季鸿风诧异的看着他。 原本都解释清楚了,季鸿风刚想跟他叙叙旧,没想到墨白气不过,非要追着他打。 季鸿风不想伤害元英的小徒弟,只虚虚的挡了几招,想等他出完了气再说别的。 没想到墨白却突然之间停手。 他一个刹车不及,就把人眼睛给打肿了。 墨白却一点儿也不想跟他客套,转身就飞走了! “你说什么? 可有十足把握!” 林景钰再次揪住了他的领子。 墨白疯狂点头: “千真万确,属下去找宋娘子的时候,正碰上当年的大内统领季鸿风。 亲耳听见他叫宋娘子闺女,而且宋娘子也默认了,还给他煮饺子呢。 为此属下还跟季大统领打了一架,这眼睛就是……” 话没说完,领前一松。 林景钰已经抛下他大踏步出了大殿,一个飞身消失在夜色中。 “主子!” 墨青想拦没拦住。 “公子,等等我。 属下带您去找宋娘子!” 墨白兴奋的也要追上去,被墨青一把抓住了。 墨白很不理解: “你拦我做什么? 小师妹啊! 师父的亲骨肉啊! 难道你不想与她相认吗?” 墨青满脸严肃: “如今特殊时期。 皇上刚刚来过。 主子擅自离宫,咱们俩若再跟去,很容易引人注意!” 庆阳宫已经不是那个无人问津的地方了。 自主子回来之后,就有许多双眼睛一直盯着。 墨白终于冷静了下来: “那…… 那要不要把公子追回来?” 墨青摇了摇头: “他这么多年都没有亲近的人,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随他去。” 他抬头望着林景钰消失的地方,眼里闪过一丝欣喜。 小师妹啊! 他也挺想见一见的。 “我们两个守好宫门就行。 赶紧收拾一下你的脸。 我去御膳房给主子要一碗醒酒汤!”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搪塞那些有意试探的人。 墨白松了一口气,万分感激的抓着墨青胳膊: “还好有你在,要是只有我自己跟着公子,不知道都死过多少回了!” 墨青嫌弃的敲了他脑袋一下。 “知道就好! 赶紧把脸擦干净,明天谁问你也别说话,端起墨白大侠的冷酷范儿来!” 墨白赶紧扒拉了两下脸蛋儿,憨憨的点头: “哦!” 林景钰一口气飞出去老远,才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不知道宋恬现在在哪儿啊! 回想宫宴上吃到的酸菜鱼,事后跟御膳房打听,说是皇商梁家呈送上来的。 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一路去了梁家房顶。 就见宋恬果然在那儿。 正跟梁岑和梁家一众丫鬟家丁,放烟花玩儿! 一年多未见。 她还是那样鲜活,灵动! 追了一路,林景钰的脑子也终于清醒下来。 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和目前的状况,都不适合跟她相认。 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 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既然不能坦诚相见,那就远远的看一眼。 他坐在梁家那高大的藏书楼楼顶,静静看着下面的人在放烟花。 身边不知何时,却突然多出一个人来。 此人身高九尺,面堂清秀,却并不年轻。 “你就是淑妃娘娘的小皇子?” 那人冷着脸问。 眼睛也柔和的看向院子里,某个正点燃了一根小烟花的娇俏身影。 “正是!” 林景钰知道他是谁。 “季大统领可是想知道我娘和英姨当年的遭遇? 晚辈蛰伏皇宫这么多年,也查出个大概来……” 要说这个除夕,过的最惨的一个。 当属我们的男主角谢云哲谢大公子了。 他一直等在恬恬火锅城的门口,期望着娘子忙完了能看见他如此诚心。 可等了一个晚上,都没见人从楼内出来。 他在除夕夜冻了整整一个晚上。 早上被出门拜年的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晕倒在台阶上高烧不退。 被人认出来抬回了清凉小筑! 宋恬吓了一跳,赶紧找大夫给开了药。 又亲自给喂了,守了他一整天。 这才退了烧! “娘子!” 谢云哲睡梦中突然坐了起来,紧紧拉住宋恬的胳膊。 “娘子你听我解释。 我跟嘉柔郡主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我对她一点儿想法都没有,都是她! 她非要上赶着来纠缠我,我都明确表示过我已经有娘子了。 娘子放心,我若是真对嘉柔郡主动了什么歪心思,就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宋恬叹了口气。 绝情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夫君先好好养病为要,一切都等你考完试再说。” 她摸了摸怀里的和离书。 若是现在就闹起来,这家伙能不能做状元还真不好说。 话说那个嘉柔郡主怎么没按剧情走。 这时候就冒出来,还上赶着倒追了呢? 第209章 恬姐姐好像得罪过他 宋恬又颇费了一番口舌,才说动谢云哲暂且搁置此事,专心读书科考。 “你做了这么长时间努力,如今好不容易临门一脚了。 不想因为这点事儿耽误成绩?” 谢云哲苍白着一张脸。 科考对他来说固然重要,可若是娘子丢了…… 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可是娘子,我这一路能走到现在,全是你的功劳。 若是你因为这事嫌弃了我,我即便是考了状元还有何用?” 他抓着宋恬的胳膊,脸上全是殷切之色。 宋恬无奈。 只得安慰他道: “若只是因为嘉柔郡主找你这事,我不会怪你。 毕竟我往日在外经商行走,接近的男子多的很,也要求你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谢云哲还是不相信。 “可是昨天晚上,你明明就是生气了!” 在她扭头离开的那一刻,谢云哲的心都仿佛被抽空了。 就像知道她这一去,就再也不回来了一样! 宋恬叹了口气。 若只是嘉柔郡主纠缠他,事情就简单了。 可这个世界是一本书,结局或许早已注定。 他和嘉柔本该就是一对儿的。 如今横在他们中间,宋恬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我刚开始是有一点生气,可是后来想通了。 以后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再跟你闹别扭!” 她拉开谢云哲抓着她的手,起身倒了杯水,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春闱在即,我的火锅城也在忙着开分店。 大家都很碌,我们不要再因为这种小事闹到不可开交了,好吗?” 谢云哲终于不再纠结此事,专心投入到紧张的备考之中。 不是他觉得宋恬真的不生气了。 而是想如愿拿到状元之后,再来哄娘子开心!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春闱。 谢云哲准备充分,踌躇满志的进了考场。 宋恬的火锅城顺利开了分号,生意依旧火爆,真正实现了财源滚滚。 她早让文大娘在外留意着合适的院子,看好了就下定金买了下来。 等谢云哲中了状元,就最后跟他摊牌, 离了之后也好有个去处! 一切打算的都挺好。 可是就在会试最后一天,谢云哲要出考场的时候,出了意外。 那天,宋恬正在新买的院子里收拾东西。 看着进进出出搬家具的伙计,文大娘有些不解: “恬丫头,你真要一个人搬出来住? 不让谢姑爷知道你买了这儿!” 她很纳闷。 恬丫头不是很稀罕谢云哲的吗? 当初为了救他出狱,不惜冒着风险去府城请钦差。 如今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文大娘,这件事先别跟谢云哲说。 他过几天还要殿试,闹僵了影响他成绩!” 宋恬脸色不好,拿着块抹布使劲擦一张茶几。 上面的漆皮都快擦秃噜皮了! 文大娘咽了咽口水,想说你既然这么在意就好好过呗,闹什么脾气? 可看宋恬这个样子,也没敢吱声。 岳小花从旁边经过,低声向她解释: “文大娘你是不知道,咱们谢姑爷可不得了,如今还没怎么呢,已经搭上了嘉柔郡主。 这若是真考上了状元,就那一张招蜂引蝶的脸,还不定又被什么人看上呢! 我觉得夫人很明智。 那些名门贵女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咱们夫人没什么权势又很心善,斗不过的!” 她一副很懂的样子。 “不如早点离了,省的引火烧身!” 宋恬终于真把那张新茶几的漆皮给秃噜掉了一块,烦躁的扔了手中的抹布: “知我者,小花也!” 她叹了口气。 虽然岳小花说的也不尽然,但大差不差。 文大娘抱着胳膊,若有所思。 谢云哲敢不老实! 要不要跟季姑爷通个气呢? 正说着,梁府的管家匆匆忙忙跑了来: “宋娘子,不好了! 我们少东家叫你赶紧去一趟恬恬火锅城,黄家的人来找麻烦了!” 宋恬神情一凛。 “黄家?! 哪个黄家?” 她在京城,的罪过哪个姓黄的吗? 但看老管家的神情,此事似乎十万火急。 来不及细想,她丢下手中的东西就跟着去了。 才知道这个黄家,是昌隆饭庄的东家。 也是章太师的妻弟,黄崇。 这次来火锅城,是特意砸场子来的! “你就是宋恬?!” 来人看着有五六十了,头发胡子都稀疏的不剩几根,满脸的褶子深的能夹死苍蝇,干瘦苍老,却一脸刻薄。 梁岑赶紧在一边小声提醒。 “他就是黄崇,恬姐姐好像之前的罪过他,万事小心!” 宋恬在心里过了一圈。 她得罪过的姓黄的,也只有那个不男不女的黄家栋了。 再看黄崇身边,还坐着吊儿郎当一身骚包红衣的范世宣,和陪着他一脸难言之隐的吕瑞君,心里有了个大概。 前两位的手下在丰林县时为谢云哲争的不可开交。 到了京城,他们的主子们却凑在了一块沆瀣一气! 有点难办啊。 “小女见过黄老板!” 她挤出个笑脸福了半礼。 黄崇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伸长脖子看了看她。 有点老花眼的样子。 宋恬心里吐槽。 妻弟都这么老了,那传说中的章太师得多大年纪? 怪不得太子势弱呢。 这靠山,不太行啊! “我那表侄儿黄家栋,可是你害死的?” 他问。 宋恬一时想不明白他们到底算什么亲缘关系。 还是说关系太远已经无从论起,只能胡乱攀附一通? “黄老板这可冤枉小女了。 虽说小女之前跟黄家栋黄老爷的确在一个县里生活,可交集并不多,更遑论害不害死之说。” 云海潮都说不知道此事有谢云哲参与。 黄崇是如何确定的? “哼! 少在这儿花言巧语。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 我那表侄儿素有龙阳之好,看上了你那长得还不错的夫君谢云哲。 放狗咬人的又是你嫡亲的妹妹。” 他说着转脸跟笑的一脸奸邪的范世宣对视一眼,威胁道: “范小公子早就原原本本告诉老夫了。 看你还如何狡辩!” 他说着,将桌上烧的滚开的火锅烫锅一掀,差点泼到宋恬脸上。 梁岑一看就急了,一把拉过宋恬挡在身后: “黄掌柜,我敬你是章太师的妻弟,这才给你几分薄面。 如今火锅底料的方子也都给你了,还这般蹬鼻子上脸,可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 来人啊,送客!” 论官职爵位,梁家的确比不上章太师。 但若论在皇上跟前的恩宠,老掉牙又没什么得力后生的章太师,未必比得过他梁岑! “哎,梁岑! 你可别拎不清啊。 得罪了黄掌柜,那就是打了太子殿下的脸。 可搞掉了这个小娘皮,这火锅城就剩你一家独大了。 咱们可是在帮你啊!” 范世宣在一边煽风点火。 第210章 救星 梁岑给了他一个恶狠狠的大白眼: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想找谢云哲麻烦,又怕太子告你状。 如今竟想出这样阴损的招,转头就欺负他娘子?” 他说着,露出个鄙夷的目光。 “范世宣,我以前只知道你荤,没想到你还这么没种! 欺负不了仇人就来欺负女人,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梁岑也是血性方刚的年纪,才不管他爹是不是丞相。 “我擦!” 范世宣跳起来撸了撸袖子。 虽然他是真想找个软柿子捏,可不代表就受得了梁岑挖苦,就要大闹天宫。 “来呀,把这火锅城都给小爷砸了! 告诉告诉这姓梁的到底什么叫有种!” 他一出门向来前呼后拥。 一声令下,早有范家家丁应和一声,蠢蠢欲动。 那梁岑可不答应,也招呼了梁家的守卫: “我看谁敢!” 吕瑞君在一边吓得战战兢兢: “范……范公子,我看还是算了。 梁家怎么说也是皇商。 你只是想为黄家讨回公道,没必要闹这么大?” 宋恬心里忍不住吐槽。 怎么哪哪儿都有这个姓吕的! 范世宣倔劲儿上头,哪管得上那些,指着梁岑的鼻子: “给我砸! 出了事儿都算我的!” 梁岑也梗了脖子: “今日若是叫你得逞,我便不姓梁!” 宋恬刚想这时候该请谁当救兵好。 救兵却已经自己来了。 “是谁这么大威风? 孤倒是不知道,有谁这么大胆敢砸第一皇商的场子。” 太子林景泽一身常服,带着温婉端庄的吕婉莹,十分适时的出现了。 范世宣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太……太子殿下!” 宋恬跟着众人见礼。 心说这夫妻俩每次都好像计算好的一样! “瑞君? 怎么又有你的事儿,赶紧给我过来!” 吕婉莹看见自家那不争气的弟弟,柳眉倒竖呵斥了一声。 宋恬就了然了。 莫不是这对姐弟联手做的局? 可是…… 她图什么呢! “宋娘子见笑。 我这弟弟不成器,整日就爱跟世家子一起厮混,给你添麻烦了!” 吕婉莹似是猜到了宋恬会怀疑,热情的拉着她的手,笑的无比真诚的解释着。 宋恬一介平民,哪里受得起未来太子妃如此优待。 赶紧福礼道歉: “民女不敢,是民女招待不周。” 说着就抽出了自己的手。 吕婉莹略显尴尬,对宋恬笑了笑,跟着太子入了室内。 “太子殿下!” 老态龙钟的黄崇,还以为太子是来给他撑腰的,颤巍巍施了一礼,就要告宋恬的状: “殿下有所不知,之前丰林县的黄家栋出事,就有这小女子宋恬的参与,若不是她,咱们也不会损失……” “咳!” 太子眼看这老家伙就要当众揭他的底,赶紧咳嗽了一声。 “舅外祖父说笑了,你那不争气的远房亲戚为饱私囊,竟然打着外祖父的旗号贩运私盐。 若不是丰林县出了那样的意外,孤也会受连累。 若真是宋娘子帮助铲除那孽障,孤还要感谢她才是!” 宋恬赶紧撇清关系: “太子殿下误会,放狗误伤黄老爷的,的确是小女同父异母的妹妹,但她从小嫉恨我恨不得置我于死地。 我跟她,断无半点关联!” 若太子真觉得是她故意断了他的财路,这麻烦可就大了。 实际上也是因为那黄家栋太讨厌,追着谢云哲不放。 牵出漕运私盐,只是个意外而已。 看她吓得脸色苍白,太子还没开口,吕婉莹却已经替他宽慰: “宋娘子不必多心。 殿下贵为大夏储君,万事以朝廷百姓为重,绝不会行违律犯法之事。 那黄家栋多行不义,死有余辜。 殿下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这话说的可真是冠冕堂皇。 若宋恬没看过两人是如何联手争抢皇位的,还真就信了! “早就听说恬恬火锅城名噪京城,一直想来尝尝,却总是不得空。 今日难得有时间,殿下可否陪我试试?” 吕婉莹转头看着林景泽,笑的娇媚动人。 她今日拉太子来这儿,除了是替宋恬解围,还有个更重要的目的。 林景泽从善如流: “好啊,孤今日来,本就是想尝尝这麻辣火锅的。 可没想到还没进门,就被某些不长眼的搅了兴致!” 范世宣一看太子竟然坐到了他旁边,吓得赶紧跳了起来: “回殿下。 小……小人还有别的事儿,就先走了!” 说着就带着他一众手下赶紧滚了。 临走还眼神不善的瞅了吕瑞君一眼。 看来,他也觉得是吕瑞君跟他姐姐告的状,才请来太子这尊大佛。 吕瑞君赶紧缩了缩脖子,躲在他姐姐身后像只小鹌鹑。 黄崇本来是为私盐案失掉的族人讨公平的,如今见太子不让计较,也只能悻悻的告了辞。 宋恬和梁岑见太子夫妇俩都坐下了,也不好不招待。 赶紧叫人收拾了之前的残局,又上了新的锅底菜色。 作为火锅城的东家,太子和未来太子妃大驾光临,自然要尽心陪着。 梁岑和宋恬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无奈神情。 不过宋恬倒是也庆幸有这么一出。 因为谢云哲今日考完,她正愁着要不要去贡院接他。 不去接! 怕他多想,又闹情绪,影响后面的殿试。 可是去接? 又不知该说点什么,总觉得别扭。 既然有理由必须留在这里陪客人,是最好不过了。 “吕小姐尝尝这个福袋,是用新鲜虾籽包在蛋饼中做成的,口感脆嫩有嚼劲,很受世家贵女们欢迎!” 宋恬为躲着谢云哲,整日泡在火锅城的灶房里。 把前世许多花样丸子也给弄出来了。 吕婉莹尝了一口,果然惊艳的点头: “嗯,真是很不错!” 她放下筷子,开始说正事。 “早就听说宋娘子是个有大才的,除夕宫宴上一道酸菜鱼,俘获了皇上和后宫一众嫔妃的味蕾。 听说皇上还特赐三品以上京官每家都御赐一份,可见宋娘子厨艺高超!” 宋恬赶紧谦虚: “哪里哪里,都是皇上和各宫娘娘赏脸罢了。” 自从见过梁岑之后,她就对这位女主收拢人心的手段颇有微词。 顺带着觉得她这个人被仇恨扭曲了本心,不可深交。 就比如现在,她拉着宋恬的手乐呵呵的套近乎,宋恬就总感觉她别有所图。 “宋娘子真是谦虚了。 如今你在京城名声大噪,很多世家的小姐们都上赶着结交攀附。 我也不能例外,想跟你交个朋友。” 吕婉莹说着,将一张请柬放在宋恬面前。 “过几天我要在自家后花园举办个赏花宴,请的都是京中世家公子小姐,和一些商界名流。 宋娘子和梁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一定要赏光参加啊!” 宋恬盯着那张请柬眼光一亮: 咦? 赏花宴! 第211章 儿子无能 原书中写的很多人物宋恬都不太记得了。 除了反派大佬谢云哲,和被女主当做钱袋子的梁岑,还有一个人让宋恬记忆犹新。 此人是女主的蓝颜知己,对女主爱而不得的男二。 拥有超凡脱俗的气质和清冷矜贵的盛世美颜。 只是身世有点惨,也无意与太子和三皇子争锋抢皇位。 因此被女主毫无人道的当了备胎。 此人出场次数不多,却每次都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不是因为他干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只是因为他神秘而又迷人的美强惨特质,和对女主爱而不得的意难平! 据说,女主和他就是在赏花宴上结缘的。 当时在赏花宴邀请的人之中,有个不长眼的尚书嫡女,凭着自己嫡出的身份欺负她的庶出姊妹。 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擦鞋,以示侮辱。 男二是宫中最不受宠的皇子,从小被人陷害下毒,母亲也是给人害死的。 他在宫中无依无靠艰难长大,因为出身问题不知受过多少侮辱。 对这个庶女十分同情。 但以他无人问津的身份,连宫中太监都可以随意踩上两脚,京中其他权贵更是没人把他当回事儿。 想救人却无能为力。 关键时刻,女主出现为庶女解围,还教训了那个仗势欺人的嫡女。 在男二眼里,女主就成了真善美的化身。 于是乎,她就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男二对女主一腔情愫无从倾诉,又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根本配不上她。 于是化身护花使者,默默守护。 女主当然也知道男二对她的感情。 但她身负复仇大业,不会拘泥于小情小爱。 欣然享受着男二的呵护,又对太子投怀送抱,借两人之势扳倒仇敌,成功坐上皇后宝座。 宋恬盯着那张赏花宴的请柬,很想见见这位清冷矜贵的美强惨。 要知道书中光描写他的外貌就花了五百多字啊! 那是怎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比谢云哲那个妖孽还好看? 宋恬花痴的想着。 “宋娘子,你……意下如何?” 看宋恬一直在发呆,吕婉莹又不确定的问了一遍。 作为一个反常的存在,她不会不留情面的拒绝她的好意? “哦。 吕小姐盛情邀请,民女自是却之不恭!” 她开心的收下了请帖。 看样子吕婉莹对她很是好奇,不惜拉着太子多方试探。 宋恬要尽量表现的无关紧要一点儿,好打消女主的顾虑。 …… 谢云哲满身疲惫从贡院走出来的时候。 就只有白芷带了一辆马车前来接他。 “怎么就只有你? 娘子呢?” 谢云哲一开始有点不太相信,还特意掀开马车的门帘看了看。 里面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白芷很恭谨的施了个礼: “夫人一早被少爷叫去了火锅城,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府里没人,奴婢就自作主张带着马车来接姑爷!” 谢云哲一颗心哇凉一片。 “她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夫人走的急,并没有交代。” 白芷低垂着头,标准的大世家丫鬟做派。 连个安慰的眼神都没给他。 “那……” 谢云哲还不死心,想问问娘子在家时有没有安排来接他的事宜。 “娘! 可想死儿子啦!” 刚张了张口,就听得耳边一股酸风。 康文勇裹挟着一身的酸臭味儿,飞奔向不远处来迎他的文大娘,一个猛子扎在他娘的厚胸脯上。 “儿子无能,要给娘丢人了!” 康文勇把头埋在文大娘怀里,带着哭腔说道。 “这次的题,我都不会!” 文大娘伸出大手在他后背上胡噜了一把: “没事儿,你已经是老康家唯一的举人老爷了,你爹和你媳妇儿都会为你骄傲的。” 康文勇没想到迎接他的不是一记耳刮子,却是一顿安慰。 哭的声音更大了: “呜~ 娘! 儿子对不住您的悉心培养!” 为了能让他上最好的书院,娘可是把自己嫁妆都拿出来,给青山书院的藏书楼捐了牌匾。 当然了,现在回想起来。 娘说那是她的嫁妆,其实也许是做杀手攒下的赏金。 “傻小子,娘就你这么一个好大儿,不培养你培养谁?” 文大娘揪着他的后领将人薅出来,又用厚实的大手给他抹了一把眼泪。 “以前娘逼你逼的太紧了。 其实在娘心里,你是最实诚最贴心的孩子。” 康文勇一个没绷住,彻底嚎啕了! 还好这是贡院门口,考砸的举子们很多,并没有显得他太突兀。 “大娘,您知道我家娘子火锅城出了什么事儿吗?” 谢云哲知道这个时候不好打扰人家母子情深,但他心里急啊。 厚着脸皮上前问了一句。 得到文大娘一记白眼: “范世宣带着黄家栋的老靠山来闹事,差点把店砸了!” 她略显冷漠的回答。 看这小子人模狗样的,往常对恬丫头也不错。 没想到进京没多久就勾搭上了嘉柔郡主。 要不是看在他还关心恬丫头的份上,文大娘都想揍他一顿以儆效尤。 “啊?! 事态可严重? 咱们快些去看看。” 没想到宋恬是真的出了事,他一时心急,把之前的落寞一扫而空。 抬脚就要上马车去查看情况。 被文大娘一把抓了回来: “人家是因着黄家栋的死因才找来的,你去岂不是往枪口上撞!” 她嫌弃的扥了他一下。 “赶紧回去把自己收拾一下,别去添乱了。” 谢云哲不放心。 “范世宣肯定是冲着我来的,总不能让娘子替我挡在前头,我……” 文大娘又一把将他抓了回来; “范世宣早就走了,指着你去救人,砸场子可能就变成炸场子了!” 上次要不是谢云哲没控制住自己脾气,几人也不会在大街上被范世宣刁难。 “大娘是说……娘子没事了?” 范世宣可不是个好惹的。 谢云哲不信他能这么轻易走了。 文大娘白他一眼: “这次又是太子出的面,还有那个永宁侯府的嫡小姐,说要请恬丫头去什么赏花宴。 你说说,她这是安的什么心?” 文大娘出身底层。 却也随元英小姐见识过世家贵女。 她不信吕婉莹会无缘无故亲近一个毫无身份的商女。 谢云哲也不太清楚。 但猜想还是太子想拉拢他。 “娘子无事就好。” 他松了口气。 看了看白芷派来的马车。 “文大娘要一道回去吗? 要不要一起坐马车?” 文大娘却有点嫌弃的看了看他,摇头: “我还答应了文勇去酒楼吃饭,不跟你一起走了。” 康文勇刚哭完了自己的,听娘这么一说,赶紧接话: “娘,我这一身都臭了,怎么也得回去先洗洗……” 文大娘却是一把拎起他就走。 “到了酒楼一样可以洗。” 自从知道了宋恬要跟谢云哲和离,她就一点儿也不想待见这个家伙。 第212章 另有所图 宋恬回来的时候,眼见谢云哲委屈啦的又要发难。 她赶紧询问了一些参加贵族宴会的细节。 并请教了一些注意事项和基本礼仪。 这才把这个大怨种给搪塞过去。 到了放榜日的前一天,宋恬要去参加侯府的赏花宴。 谢云哲因为还要准备接下来的殿试,只得在家闷头学习。 “侯府办的赏花宴,今日世家贵女云集。 有些人自视清高,又仗着家世显赫,不会把娘子放在眼里。 你去了就等于卖了吕家嫡女这个面子,到了地方能躲就躲。 找得到说话投机的便罢,没人跟你说话也别在意。 等我入朝为官,娘子也就有了倚仗,不必再看那些人脸色。” 谢云哲看着宋恬梳妆准备,无不担心的仔细叮嘱。 宋恬一一应下: “嗯,我都知道。 到了之后送了拜礼,我就寻个清静之所待着,不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 宋恬就是想看看那风华绝代的男二长什么样。 也不拂了女主的面子。 仅此而已。 谢云哲还是不放心,欲言又止了好久,才又劝说道: “娘子跟梁岑…… 最好也不要走的太近。 虽然认了干姐弟,但到底男女有别,而且……” 他走过来帮宋恬插了一支珠花。 也不敢把话说重了。 “人言可畏,娘子已是成亲之人,再跟别的男子过从甚密…… 很容易引起误会。” 宋恬从镜子里瞅了他一眼。 谢云哲立刻后悔说了这番话。 想娘子之前刚好撞见他跟嘉柔郡主过从甚密,娘子也没说什么。 如今他没什么实质证据,却要出言提醒。 就…… 挺惭愧的。 宋恬想了想梁岑要跟她一起做天下首富的事。 又想想原书中谢云哲本该是心狠手辣丧尽天良的存在。 就忍不住自嘲的笑了。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娘子若觉得我说的不对,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谢云哲看不懂娘子这个笑。 实际上,自从进了京城,他就越来越看不懂娘子在想什么了。 这种没着没落的感觉,经常让他感到惶恐。 “夫君说的对,我以后会注意的。” 宋恬从善如流的答应了一声,给自己戴了一对儿小巧的珍珠耳铛,起身带着白芷走了。 今日她穿了一件藕荷色刺绣妆花裙,配了一件月白色云纹对襟上衣。 优雅端庄又不算出挑。 正适合她的身份。 白芷是梁岑特意让她带着的。 作为梁家最机灵的丫头,她对京城各世家的贵女们也都略知一二,到了赏花宴上能时时提醒。 马车停在侯府大门外。 让宋恬没想到的是,作为本次赏花宴的东道主,侯府嫡女吕婉莹,竟然在门口亲自迎接。 引来周遭进进出出的公子贵女们纷纷侧目。 “这是谁啊? 这么大的脸面竟要未来太子妃亲自迎接?” 有经过的贵女忍不住小声嘀咕。 “听说是最近京城火爆的火锅城东家,姓宋。” 有去恬恬火锅城吃过的人认出了宋恬。 “火锅城?! 一个商人,怎么值当的吕婉莹亲自出面?” 有人不能理解。 “嗨,这你就不懂了。 商人虽然地位不高,但架不住有钱啊。 没听说那个什么火锅城已经在京城开了分号了! 吕家嫡女虽然要嫁入东宫,但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根基薄弱,皇后还早就死了。 她这么巴结一个商人,自是为自己未来夫君寻求资助!” “哎? 何止啊! 这个宋娘子的夫君好像是个举子,还是今年中状元的热门人物。 人家这么卖力营业,说不定还是为给夫君抢人。” 要不说世家子弟里没有一个简单的。 如今三皇子和太子之间的夺嫡之争已经摆到了明面上,大家懂的都懂。 这么会儿的功夫,已经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宋恬面对女主的热情,多少有些不适应。 吕婉莹这是没收服梁岑,转而把目标转向了她吗? 可她只是开了个饭店,跟几代皇商、根基雄厚的梁家,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啊! “吕小姐,你能邀我来赏花宴,民女万分感激。 但作为宴会操办者,吕小姐一定事务繁多,就不必一直陪着民女了。” 她委婉的表示自己可以走。 吕婉莹却依旧热情的拉着她的胳膊。 “哎? 宴会都是家里的下人们操办的,我也没什么事儿。 再说我自打见过宋娘子,就觉得与你特别投缘。 好不容易今日有机会,自然想跟你多亲近亲近。 婉莹虽出身侯府,但一没官品二没诰命,与宋娘子身份没什么差别。 你也不必以民女自称,咱们就以姐妹相称,如何?” 宋恬觉得有点儿膈应。 她怎么不觉得两人投缘呢? 这么拉着她招摇过市,是想让别人都以为谢云哲已经是太子门下了。 “吕小姐天之骄女,民女只是一介商贾,哪敢跟金尊玉贵的侯府嫡女称姐妹!” 宋恬赶紧挣开她的胳膊往后躲了躲。 这门亲戚,她可不敢高攀。 吕婉莹脸色变了变。 大约是有点生气,但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既然这样,我也不瞒着宋娘子了。 我这般待你,其实是另有所图的。” 眼见一条路走不通,吕婉莹又换了个策略。 “我虽然贵为侯府嫡女,而且马上还要嫁入宫中,成为太子妃。 然而身边却没什么倚仗。 倒不如像宋娘子这般,自食其力,有一份自己的产业,万事不求人。” 她再次上前握住了宋恬的手。 “我是想与宋娘子合作,也开几间铺子傍身。 盈利多少都无所谓,只求在无人可依的时候,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你可愿意帮我?” 宋恬立马想到了她之前想跟梁岑一起做的粮铺生意。 这真是把她当备胎了。 “民女惶恐,恐怕要让吕小姐失望了。 民女野心其实没多大,就只想守着这两家火锅城。 赚个能过日子的钱也就行了,实在不想多折腾什么。 吕小姐若是有意投资酒楼,我自然欢迎,可若是别的行当。 宋恬不懂,也不打算冒进。 吕小姐还是另请高明。” 这拒绝的已经够明显了,然而吕婉莹还不死心,拉着她还要劝说。 宋恬赶紧转换话题: “在丰林的时候就听说京城权贵的府邸大如庄园,比俺们县里最大的菜园子还要大。 如今一见,真是果不其然。 要我说,这比得上整个村的稻田了。 民女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果树林子,能……进去看看吗?” 她指着侯府那成片的碧桃花林,夸张的露出个十分艳羡的神情来。 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也差不多。 吕婉莹终于叹了口气。 难道真是她多心了? 这真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村妇? 第213章 看热闹 趁着吕婉莹愣神的功夫,宋恬赶紧带着白芷溜了进了桃林里。 一口气跑出去好远。 直到又出了桃林,来到一处设计精巧的园子外面,这才停下来松了口气。 “夫人,前面就是侯府举办赏花宴的地方了,咱们可是要过去?” 白芷看了看垂花门上的匾额,问道。 宋恬抬眼一看。 虽然刚才在吕婉莹面前表现的过于夸张了点儿,但这侯府占地之广阔,建设之精巧,还真是让她叹为观止。 居住区她尚都还没去过。 只说这招待宾客的后花园,光那碧桃林就有十几亩,好像还分区域种了海棠,梅花和梨树。 再看前面这片叫琼水阁的园子。 游廊画舫,假山石亭,曲径通幽,甚至还有一个硕大的荷花池! 要建这样一个地方,得花多少银子啊? 还不包括绿植养护这些……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看着庭院里来来往往的宾客,或成群凑在一堆说话,或两三个人结伴而行。 都是穿金戴银,打扮富贵的公子小姐们。 她还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我就在这边凉亭里休息会儿,等梁岑来了,咱们再待一会儿就走。” 她指了指旁边一处靠假山的凉亭。 此时还没有人。 白芷陪她去亭子里坐了,看宋恬枯坐无聊,又道: “夫人在这儿稍等一下,奴婢去厨房给您要点茶水点心。 宴会还没开始,公子来了也不好立马就走。 你们在这儿喝茶聊天,也好解闷。” “还是你想的周到。” 宋恬冲她笑了笑,就放她去了。 她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百无聊赖。 时不时有经过的贵女朝她瞟一眼,还投来或鄙夷或新奇的目光。 然后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说小话。 弄得她浑身一整个不自在。 宋恬忍不住频频抬头张望。 梁岑那小子怎么还不来! 正焦躁难耐,就听假山后边的荷花池边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高叫: “啊! 你这个不长眼的贱种,踩到我鞋了!” 接着是“啪”一声,清脆的打脸声。 宋恬心中一动。 这是…… 男二要出场了? 她都快忘了此行还有一个目了。 待听到关于鞋的争执声,还是单方面压倒性指责另一方。 差不多就是那个不长眼欺负庶妹的贵女了。 一时间,看美男的八卦之心立刻占据了上峰。 但前边那对争吵的姐妹已经被闻声赶来的丫鬟小姐们围住了,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宋恬又不想跟她们一块去挤,怕一不小心再成为关注的焦点。 于是灵机一动,手脚并用上了旁边那块高大的假山石! 她趴在顶头一个石洞后面,刚好能纵览全局,又不会引人注意。 视野极好! 就是这假山有点儿陡峭,她单脚踩在一块凸出的石笋上,两手抓着顶上的石洞,整个儿呈壁虎状趴在上面才能稳住。 心想反正也没人在意她,看完热闹就走。 可是刚探出头去,看见那贵女的庶妹委屈啦的跪下磕头道歉。 就突然听见耳边一道温润的男声: “宋娘子这是要作何?” 宋恬吓了一个激灵! 还好她定力够强,脸皮够厚。 “呵呵,天气太热,此处甚……” 凉字还没说出口。 宋恬转过脸去看见了问话的人,心里一惊,双手一抖。 还是坚持不住从假山上掉下去了! 林景钰眼里带笑,本想逗她一逗,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 他也来不及多想,脚下一蹬,双手用力。 眼疾手快将宋恬给拉了上去! 宋恬拉着他的肩膀堪堪站稳,惊喜交加的叫了一声: “林四……” “四皇子殿下?” 此时,匆匆赶来调解矛盾的吕婉莹刚好经过假山之下。 就看到林景钰揽着宋恬的腰,站在假山顶上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一时间惊呆了! 宋恬盯着林四那张矜贵高冷的脸,愣了三秒。 脑袋里电光火石,很快想通了其中关窍。 赶紧松开人家的肩膀,后退一步就要见礼: “民女宋恬,见……见过四皇子殿下!” 原来他,就是原书中的男二啊? 这…… 也没有谢云哲好看! 宋恬无不失望的想。 不过,前后这一联系,好像一切也都说的通。 原书中男二出场次数不多,只说他是落魄皇子,自小没了母妃,在皇宫被人欺负。 可他身边却高手众多,好像还跟江湖中一些门派有关系。 等等…… 自小失怙,身边高手众多,还跟江湖门派有关联? 那不是文大娘所说的淑妃生的小皇子吗! 她猛地抬头,对上林四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 这么说来,这人与原主他娘倒是也有些联系! “殿下怎么在假山顶上?小心坠落,赶紧下来!” 吕婉莹很快压下了心头震惊,又对宋恬道: “宋娘子是怎么爬上去的? 这假山看着不高,可底下都是山石荆刺,掉下来也很危险!” 为什么每次都有她的身影? 上次本想收服梁岑,可这宋恬提醒他要注意甘蔗保存,她没能得手。 如今要引起四皇子注意。 却又被这宋恬抢了风头! 吕婉莹看她的眼神……不太好。 宋恬也意识到这一点,赶忙去看吵架的那对姐妹。 结果不管是吵架的还是围观的,都被她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一个个张大了嘴巴莫名其妙。 已经忘了为什么吵了! “民女觉得山下太热,就想上来乘乘凉,不曾想一下踩空差点掉下去。” 她红着脸无比尴尬的解释。 “多亏了四皇子殿下出手相救!” 也不能说她是为了看热闹才上来的! 那帮势利眼儿的贵女们一定要笑死她了。 不过这也无所谓,反正宋恬本来也没打算跟谁结交。 果然,她此言一出,不远处的那帮贵女纷纷拿出帕子遮着面偷笑。 有的还凑一块儿窃窃私语。 “果然是个粗鄙村妇,参宴还爬人家假山!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就是,若她夫君真中了状元,有这样一个娘子,也不知丢不丢脸!” “宋娘子,四皇子殿下,都是婉莹招待不周。 二位先下来,殿下先去内室换身衣服,婉莹陪宋娘子喝口茶水,压压惊。” 吕婉莹听了那边的议论,心头稍定。 宋恬就是个粗鄙村妇,他俩这番偶遇肯定只是巧合。 四皇子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呢? 然而一向冷漠的四皇子却突然开口。 “吕小姐自去忙就是,本殿下衣裳不脏,而且找宋娘子还有事要说,你们不必来打扰!” 说着,再次揽住了宋恬的细腰。 带着她轻轻落到刚才的凉亭里。 吕婉莹双眼眯了眯,眼神又暗了暗! 第214章 怒其不争 宋恬被林景钰带到凉亭,一时间还有些手足无措。 给林四做了那么长时间的饭,还在人家院子里种菜! 都不知道人家原来是当朝皇子。 回想了一遍两人相处的经过,应该是没说过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一别经年。 宋娘子别来无恙?” 最后,是林景钰先开了口。 嗓音带着些暗哑。 宋恬笑了笑: “都挺好的。 林四公子……身体可好些了?” 这人一直身体不好,倒是跟原书中写的一样。 林景钰也笑了。 没有因为身份刻意疏离,已经比他预想的要好。 “都已痊愈了。 多谢宋娘子关心。” 他根本不是病,而是中毒! 若不是奄奄一息之际,墨青冒着生命危险去药王谷寻了名医,他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若不是宋恬一顿臭骂将毫无生念的他唤醒,估计他的心也早死了。 “那就好。” 宋恬说。 一时间又陷入一阵沉默。 “哦,对了。 你在丰林县的宅子,后来被我卖了,得了一千两银子。 还有那些花,最后卖了三两!” 宋恬想摸出自己荷包把钱还给人家。 可摸了半天才发现,今日参宴,她根本没带荷包。 “那个,哪天等墨白有空再去我那拿。” 她尴尬的说。 林景钰就有些想笑。 不管什么时候,她总能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打断他的煽情。 “不必了,宋娘子留着自己花。”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想说的,可如今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宋恬不好意思的挠头: “呵呵,也是哈。 您是堂堂四皇子殿下,怎么会缺这一千零三两银子……” 怪不得墨白那么有钱,让她做饭一个月都给一百两。 原来人家是皇子,平时根本不食人间烟火的。 “我听说你跟季大统领,已经相认了?” 默了半晌,林景钰又问。 宋恬想到上次墨白被季鸿风摁在桌子上的情景,点了点头: “是啊。 我也没想到自己竟还有这般离奇的身世。 他…… 奉了太子之命在半路上截杀谢云哲,不想被文大娘认出来了,才知道我还有这么一个爹。” 林景钰诧异的拧了拧眉: “太子?” 说到此处,也终于打破了重聚的尴尬。 宋恬一五一十将路上发生的事都说了。 “我听文大娘说起之前的事,原本就是当故事听了,没想到竟还跟里面的人早有交集。 更没想到,林四公子就是淑妃娘娘的儿子。 这么算起来,我们的母亲是可以以命相托的好姐妹,咱们两个也算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干兄妹了!” 宋恬笑的很开心。 完全是当个乐子说一说的,可一想到人家厉害的身份。 她这属不属于高攀权贵? 于是赶紧解释。 “我就是随口一说,殿下可不必当真。 上一辈子恩怨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再说我也没见过我母亲!” 林景钰却表情认真: “其实,我那次去丰林,为的就是寻找英姨!” 打第一次见面,他恍惚间就觉得宋恬眼熟。 可年龄不对性格迥异,连长相,也只是有几分神似而已。 林四试探了几次,宋恬都假装听不懂。 他就只好作罢了。 “当年出事时,我已经六岁了。 对英姨的感情,甚至比对母妃还好。 因为母妃对我很严厉,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她都要求我做到最好。 可英姨却对我很和蔼。 每次我被罚哭鼻子,她都会偷偷给我塞糖吃。 还叫她的两个小徒弟,墨青和墨白陪我玩儿,哄我开心。” 说起幼时的幸福时光,林景钰脸上显出柔和的神色。 宋恬却是惊讶: “墨白是我娘的徒弟啊? 那他岂不是得叫我……” 这个时代的师徒关系是怎么论资排辈的? 林景钰点点头: “是啊。 他知道了你就是英姨的女儿,整日吵着要来认你这个小师妹。 我怕他那个莽撞性子会吓到你,所以给拦住了。” 他笑了笑。 “本来想趁着这次宴会,我先见你一面,也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没想到,我也把你吓着了!” 宋恬:…… 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的。 但他出现的太会挑时机了。 “呵呵,改天叫他去我那儿,我给他做好吃的。” 宋恬憨笑着说。 “对了,你知道这次我会来赏花宴啊?” 本来觉得是她来看他的。 原来真相是他来看她的! 林景钰点点头: “我听说吕婉莹为了替太子拉拢谢云哲,特意跑去你的火锅店下请帖。” 宋恬点头。 原来是这样! 可是他不该是本来就来参宴。 经过那场争吵之后才对女主起了好感的吗? “实不相瞒,我刚才爬上假山,是想看看荷花池旁边那对姐妹吵架的事儿。 那个姐姐虽然是嫡出,可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欺负庶妹,实在是气人!” 宋恬想试探一下他对此事的看法。 就听林景钰毫不关心的哼了一声: “欺人者固然可恶,但也怪那弱者太过不争。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自己软弱可欺,就是给了旁人变本加厉的机会。” 他看了一眼宋恬,投来个让她看不懂的目光。 “宋娘子曾经教我,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好不容易来这世间走一遭,怎么也得活个够本! 若是凡事都一味忍让,任别人骑在头上欺凌。 那就是她自己已经放弃,不想再赚回这个本!” 当年谢云哲被冤入狱,朱康背后的权势在丰林县只手遮天,连县令都不得不听他摆布。 可宋恬就是不认命,冒着诸多未知和风险只身去府城请钦差。 那个庶女只是被嫡姐刁难,就吓得跪地求饶不知所措。 实在是个没骨头的。 宋恬一怔。 这话她说过吗? 而且,他不是该对那个庶女感同身受吗? 怎么会有这样一番感悟! 宋恬不知道的是,在不知不觉间,她早已改变了太多东西。 远处,吕婉莹一直躲在暗处偷偷朝这边观望。 见两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的模样,眼神里的嫉恨毫不掩饰。 看起来,这个宋恬,怎么算都跟她是敌非友! 见两人聊了好久,才终于谈完。 她带着侍女赶紧迎上去: “四皇子跟宋娘子说了这么久,都聊了些什么?” 她好奇的问宋恬,笑的一脸灿烂。 宋恬也回她一脸灿烂: “哦,四皇子听说民女的火锅好吃,详细打听做法来着。 吕小姐知道我说起吃的来就刹不住闸,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不知不觉就说多了。” 说着就去找迎上来的白芷和梁岑了。 吕婉莹绞了绞手中帕子。 骗谁呢? 她明明看见是四皇子说的更多! 第215章 师兄妹相聚 第二天就是放榜日。 谢云哲一早穿戴一新,想让宋恬陪他一块去看榜。 可是不巧的是,家里来了新客人。 “小师妹!” 墨白是翻着窗户进来的,倒挂在宋恬的妆台前,看着特别吓人。 “什么人!” 谢云哲刚进屋,看到了这副场景,赶紧把娘子护在身后。 他之前只看见过墨白的背影,并没有见过正脸,一时没认出来。 宋恬却喜出望外: “墨白!你这么快就来了!” 昨日才跟林景钰说好,要给墨白做好吃的招待,没想到他第二天一早就迫不及待的来了。 “嘿嘿! 我早就想来看你了,可是公子不让。” 他从容的钻进了屋子,将挡在宋恬前面的谢云哲视而不见。 “喏,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快叫声师兄来听听。” 相比于之前的面无表情,墨白今日一直翘着嘴角,压都压不下去的那种。 没想到宋娘子就是小师妹。 他之前还总是抖剑吓唬她呢! 如今想来真是后悔。 宋恬看他手里一块上好的白玉雕花玉佩,有些好笑。 这是把她当孩子哄了? 不过以两人的关系,她是得称呼一声师兄的。 “二师兄好!” 她憋着笑说。 墨白乐的露出了后槽牙。 虽然说不上来哪里不太对,但还是开心的应了一声: “哎!” 把玉佩隔着碍事的谢云哲递过去之后,又忍不住问: “为何是二师兄?” 宋恬接了玉佩,认真道: “听四公子说你比墨青小,所以他才是大师兄啊!” 墨白不服: “我们俩都是师父捡回来的孤儿,都不知道生辰几何,怎么他就比我大了?” “那还不是因为我比你成熟! 进师妹的闺阁也不知道先敲敲门。 师父当年教你的礼貌都吞到狗肚子里啦!” 窗户外边又响起一道男声,正是墨青也来了。 不过他比墨白拘谨一点儿。 是从屋顶上翻到房门口,然后才推门进来的。 宋恬看着进来的男子。 跟墨白差不多身量,也是一身黑衣,面容清秀。 只不过五官看起来比墨白生动一些,表情很是温和。 “小师妹!” 他上前给宋恬施了个礼。 还不忘对挡在前面的谢云哲也点了点头。 “大师兄好!” 宋恬闪出身来,对着他福了个全礼。 墨白不服。 “我跟小师妹老早就认识了,这叫喜不自胜! 不像你这个老古板。 好不容易找着小师妹也不见你多高兴。” 墨青脸上闪过一丝愧色。 不是他不高兴。 只是身处深宫,他俩又没有正规编制,是个见不得人的存在。 万事都需小心谨慎! “人家大师兄这叫稳重。 哪像你,原本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觉得这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认识久了才知道,敲开这层冷酷外壳,内里其实就是个呆头呆脑的傻瓜!” 宋恬看出墨青的窘迫,开口替他解围。 墨白脸色一黑。 好想抖一抖他的剑啊! “哼,你怎么跟公子一样,尽帮着墨青欺负我!” 墨青笑了笑: “小师妹这叫慧眼如炬,说的句句在理。”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枚纯金的凤钗。 “这是大师兄的见面礼,小师妹你收好。” 谢云哲眼色一暗。 竟然送簪子? 这不是夫妻之间才能送的吗? 他的那个还没送出去呢! 宋恬也有点不敢接。 “大师兄,这……” 墨青眸色发红,声音带着些哽咽: “这是……师父她老人家的遗物!” 当年出事之前,师父就已经觉察到了不对,想劝淑妃带着小皇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此事不知怎么被季鸿风听了去,与师父大吵一架。 师父很生气,生了和离出走的念头。 把自己的东西都打包放在了淑妃那里,想着跟季鸿风说清楚,然后带着淑妃和小皇子远走高飞。 可是没想到还没付诸实施,就被扣在了宫里,接着就出了那样的事…… 后来,他为了能让小皇子过的好一点儿。 很多东西都拿去黑市上变卖了。 只留了这一只凤钗,怎么也没舍得卖。 想留下来做个念想。 再后来,他拿着淑妃娘娘留下的盟主密令找到了药王谷,才得了武林中人接济,日子好过起来。 可卖掉的那些东西,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宋恬双手接了过来,感激的对墨青鞠了一躬。 “谢谢大师兄!” 墨青虽然话不多,但看得出是个成熟稳重的。 也正是有他帮着操心。 墨白才能保持这般纯真心性。 “娘子……” 谢云哲看的心酸眼红,却也不忍打扰人家师兄妹相聚。 虽说昨晚上娘子回来的时候已经跟他说了林四之事。 他早也将林四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此时看着墨白墨青来认师妹,他并未多惊讶。 只是从心底里感觉到一阵阵发酸! 娘子的男人缘怎么就这么好呢? 还全都是有颜有料,不是家世好就是武功好的。 “既然你有贵客要招待,那…… 那我自己去看皇榜了……?” 他真希望娘子扔下他们两个陪他一起去啊! 可据宋恬这段时间对他的冷淡态度来看,多半是不可能的。 “那行。 你可以叫文勇哥陪你一块去。 早去早回啊!” 宋恬冲他摇了摇手。 一点儿犹豫都不带的。 然后墨青墨白就很有默契的冲他拱了拱手,恭送他出去! 就! 好气哦! 谢云哲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你不是要跟他和离吗? 到底出了什么事? 啥时候离?” 等谢云哲走远了,墨白就忍不住问宋恬。 宋恬叹了口气。 这事儿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 “师兄不必为我操心了,我自有分寸。” 墨青见她不愿多说,想必是有不愿告人的苦衷。 于是替她开脱。 “咱们今日来,是与师妹相认,别的暂且不提。” 可墨白不肯闭嘴,又追着她问: “说真的,小师妹。 你要是和离了,真可以考虑考虑咱们公子。 他……” 刚要说他对你情真意切,就被墨青拍了一巴掌。 “赶紧闭嘴你!” 这小子真是瞎操心。 人家小师妹现在还没离你就在这儿撬墙角。 万一人家回心转意和好了,咱们公子的面子要往哪儿搁! 宋恬也不想再听他提这茬: “二位师兄都给我准备了见面礼,可我也没备下还礼。 师妹我别无长物,也就是厨艺还说的过去。 等一下我给师兄们做几道拿手菜来!” 说着就洗手下了厨房。 还特意叫来白芷交代了一番,说她今日不舒服,除了谢云哲以外一律不许进她的房间。 看这两人的出场方式,八成是偷偷摸摸来的。 她也不太清楚林景钰此时在皇宫里是什么处境。 但万事小心为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她却忘了。 这院子里,还有一个会武的。 第216章 再相聚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墨白忍不住问。 墨青翻了个白眼: “师妹说你是傻瓜,果然一点儿都不冤枉。 这种事主子都没开口,你跟着瞎起什么哄! 以后叫师妹再怎么跟主子相处? 再说了,我看师妹跟那姓谢的也没闹矛盾,看起来人家还挺关心师妹的。 八成两人离不了!” 墨白不解: “可是那天我明明看见师妹把和离书都写好了?” 墨青哪里知道人家夫妻出了什么事。 “这谁知道,兴许只是闹了点别扭……” 正说着,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 墨青机警的朝后甩了一只飞镖,却被那人灵活的躲开了。 墨白也发现了来人,一个扫堂腿过去! 没踢到人,却被那人用宽厚的大手抓住了胳膊,拧在后背上制服了。 “快放开他!” 墨青赶紧上前帮忙,没两招却也被文大娘制服了。 宋恬端饭菜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文大娘一手一个,将两人齐齐的摁在了桌子上。 “文大娘快放开,他们是……” 正要开口劝阻,就见墨白艰难的偏过头来,接着大叫: “文大娘? 你果然是会武功的!” 在丰林县果然是骗他的,还害他试探了好久。 文大娘咧开嘴邪魅一笑: “嘿嘿,小子! 一年多没见,媳妇儿找着了没有?” 墨白:…… 好像受到了侮辱! “你放开我! 刚才你是趁我不备搞的偷袭,若是正面对上,我不一定会输给你!” 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挣扎,却被文大娘摁住纹丝不动。 墨青闻言也偏过头来看。 待看清文大娘的脸,愣了一会儿的神。 突然惊叫道: “你是心姨?” 文大娘转头看了他一眼,一瞬间感慨万千。 终于放了手,拍了墨青一下: “还是青小子有眼力,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 说话间鼻子就有点发酸。 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这个毛头小子。 墨白摸着吃痛的胳膊,十分不可思议: “墨青你没搞错,她……她真是心姨?” 那时候他虽然还小,但也记得心姨的模样。 虽不如师父和淑妃娘娘那般漂亮,但瘦瘦高高的,说话也很温柔。 哪像这个大娘! 他嫌弃的瞅了文大娘一眼。 “这也长得不像啊,而且还这么胖!” 一句话把文素心涌到眼睛里的泪水全憋回去了,上手就把他又摁在了桌子上。 “自己眼神不好还怪我太胖! 我看你就是欠削!” 墨白被压得喘不动起来,赶紧求饶: “大娘饶命,我不敢了! 我再也不说你胖了!” 文大娘还气不过,上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说,我是谁?” 她第一次见墨白就认出来了。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她不确定京城都发生了什么变故。 也不知当年只会抱着她腿要点心吃的小屁孩,长大了会不会就变了样? 再者说。 他两个是被元英小姐送进宫给淑妃的儿子当玩伴的。 那院子里的主子就是淑妃生的小皇子了。 她对这个人,还是有点膈应的。 毕竟当年要不是因为淑妃母子,小姐也不会遭那种无妄之灾! 可这小子压根没认出来她是谁。 还得了他主子的命令百般试探。 就让文大娘感觉很辛酸…… 如今更是公然嘲笑她胖! 简直欠揍! 文素心忍不住上手又是一下,然后再一下…… “你是心姨,我最最敬爱的心姨! 求你不要再打了,疼疼疼疼……” 墨青看着文大娘摁着墨白揍,忍不住的笑。 可笑着笑着,眼泪就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若是师父如今还在,该多好啊! “文大娘快别打了,二师兄本来就脑子不好使,您再这么打就更傻了!” 宋恬赶紧上前制止。 又找了块帕子出来递给墨青。 才终于平息了这场风波! “心姨,这么多年……您都是怎么过来的?” 宋恬摆上饭菜让大家都落座的时候,墨青眼眶通红的问。 心姨虽然只是小姐身边的丫头。 但师父性子随和,待谁都很和善。 心姨也是爽朗的性子,经常逗着他和墨白玩儿。 还会偷偷给他们塞点心吃。 文素心叹了口气,将当年宫变之后的事又说了一遍。 然后摸着自己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我因为想看着恬丫头长大,委身在一个农户家里,还给他做了续弦。 又怕做了出格的事儿被官府认出,特意不曾保养。 整日风吹日晒的,这面相也的确是改变了不少。” 她本是想给墨白找个台阶下,奈何人家根本不领情。 “面相变了倒是其次。 主要是心姨当年太瘦了,您现在这体格……” 他低下头扒了口饭。 师妹做菜还是这么好吃! “可真看不出当年半点风韵。” 宋恬无奈的翻白眼。 这人脑子还真是不怎么好使! 文大娘气的摔了饭碗。 墨青赶紧解围。 “心姨不必跟他生气,墨白从小就没心没肺的。” 墨白瞪着眼就要反驳。 但看到文大娘那吃人的眼神。 赶紧低头乖乖吃饭了。 文大娘最终叹了口气,揪了揪腮帮子上的肉。 “白小子虽然气人,但话说的也没错,我这些年的确胖了许多。” 她想了想。 “主要是自从老康开了肉铺以后,做菜是越来越好吃了……” 宋恬也低头默默地吃了一口饭。 她怎么闻到了爱情的酸臭味! “对了,你两个小子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除了淑妃她儿子,上边那个狗皇帝没为难你们?” 当年进宫做伴读,两个孩子都还小,淑妃在后宫还挺得宠。 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以狗皇帝的尿性,不会对他两个有意见? 墨青叹了口气: “小殿下这些年,在宫中的确不好过……” 就因着小时候质问他父皇是不是他害死的淑妃娘娘,被皇帝扔在庆阳宫自生自灭。 十几年都不管不问。 又被心怀叵测的后妃下了毒,差点就没了命。 墨青实在没办法,拿着盟主令找了药王谷,这才将人救过来。 可杀母之仇没法报,他积郁难解毫无生气。 当年那些嫉妒淑妃娘娘的又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若不是他得到消息说有人曾在丰林县的向阳镇见过师父。 这会儿他可能早就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了。 “我们两个倒还好。 虽说也没什么正式身份,但老皇帝碍着对淑妃的亏欠,对我们两个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没闹到他跟前,就没找过我俩麻烦……” 两个人在宋恬这儿待了一天,直到傍晚才走。 谢云哲得了榜首的消息,都一直没来得及跟娘子说。 第217章 准你和离 过了几天,谢云哲去参加殿试。 宋恬私下里买的宅子,也都已经布置好了。 “娘子,今日…… 你可还有事?” 谢云哲早起时小心翼翼的试探。 宋恬怔了一下。 过了今日,他就是名副其实的状元,她差不多也要与他分道扬镳了。 就算是道个别。 “没什么要紧的,我送你去皇宫。” 谢云哲喜出望外: “真哒?那可太好了!” 然后就兴冲冲换上了最鲜亮的学子服,把之前在丰林县买的那支翡翠簪子藏在衣服里。 准备若是真得了状元,打马游街的时候。 将这支代表了他对娘子情谊的礼物送给她。 想到考试之时不能夹带,他还特地装了盒子,又用布包包了。 进门时让守门的太监帮忙保管一下。 捯饬完了再看宋恬,却依旧只是一身暗青色的常服。 有点不太开心: “娘子怎么也不穿鲜亮一点儿。 我若是真中了状元,少不得要打马游街,围观者甚众。 要让人家看见状元娘子穿的这么寒酸,会嘲笑我的!” 宋恬看他如此高兴,也不忍心扫了他的兴致。 于是随口道: “衣服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等你上了考场我再回来换。 若是现在就穿的张扬,少不得要让人编排得意忘形。” 谢云哲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点头道: “还是娘子想的周到!” 带着宋恬开开心心坐上了马车,一路上谢云哲感慨万千。 回想了一遍从小时候的天之骄子到少年时的意气风发。 然后突然间家道中落,一无所有。 最后又是如何在宋恬的帮助下一步步走到如今,马上就要蟾宫折桂的! “若是没有娘子,我恐怕早已陷在烂泥里无法自拔。” 他紧握着宋恬的双手,眼睛里流露深情。 “所以娘子,往后余生。 我谢云哲一定都将你放在心尖手心里,绝不撒手!” 宋恬无言以对。 她已经准备好离开了…… 可看到他那双好看的眸子,又不自觉会深深陷了进去。 既然很多事都已经改变。 她或许……可能…… “车里的可是谢公子? 我们郡主听闻你今日殿试,特地前来相送。 还请公子出来一叙!” 马车外响起了一道女声。 是嘉柔郡主的丫鬟兰芳。 一下把宋恬拉回了现实! 谢云哲在这京城里太出挑了,她若是粘着不放,就要面对这些纠缠不清的麻烦。 还是算了。 谢云哲听了兰芳的话,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郡主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有我家娘子来送,不需要郡主劳驾!” 这也太不给郡主面子了,宋恬赶紧劝解。 “好歹人家是恭亲王的掌上明珠,你这么说也太绝情了些。 既然人都来了,你就出去跟人说两句。 也算全了礼数!” 将来他还要指着他老丈人升官发财。 这会儿将人得罪了,得不偿失。 谢云哲见宋恬完全不介意,只好出去了。 宋恬掀开窗帘,看见谢云哲同嘉柔郡主说了两句。 就匆匆施礼告辞。 然后过来跟她告了一声,施施然进了宫门。 嘉柔郡主目送他走了,回头看了过来。 宋恬赶紧颔首施礼。 正打算走,却见嘉柔郡主在丫鬟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宋娘子且留步!” 宋恬只好让车夫停下。 没想到嘉柔郡主竟然自己上来了! 这可真是—— 好冒昧啊! “民女车驾简陋,恐污了君主尊驾,您还是……” “宋娘子不必自谦,我说两句就走!” 林蓉一点儿都不见外的坐在了宋恬对面。 宋恬低头不语。 皇家的人,都这么蛮横没眼色吗?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对谢云哲志在必得!” 嘉柔郡主一点都不在意宋恬怎么想,直切主题。 “我知道你跟他是患难夫妻,也无意拆散你们。 可你也知道,我这样的身份,若是进门,必定是要坐正妻之位。 那就只好委屈你做个贵妾了。” 宋恬尴尬一笑,没有接话。 林蓉以为她不服。 又道: “你不会是想做平妻? 我告诉你,那是没可能的。 父王本意是让他把你休了,可我看他对你一片真情,必定是舍不得,这才给你求了个贵妾之位。” 宋恬这次是真笑了。 “如此,我还要多谢郡主提携了!” 怪不得人人都向往权势,有权有势之人,连抢人家东西都这么理直气壮。 林蓉却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潇洒的摆了摆手: “好说好说。 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 我这人也没那么多弯弯绕,只要你不着麻烦,我是不会苛待你的。 哎。 听说你做菜很好吃,开的火锅城还是京城一绝。 等我进了门,以后的膳食就归你管了。 你可得把我的胃伺候的好好的!” 饶是宋恬脾气再好,这会儿也有点生气了。 公然抢人家老公也就算了,还让人家给你当厨子伺候你吃饭? 还要不要脸了! “郡主想的倒是挺美,你这般信誓旦旦的要嫁给谢云哲,还把我的去路也都想好了。 可没问问他愿不愿娶你啊?” 书中是说谢云哲挖空心思要娶她。 可他那是为了权势。 如今的谢云哲可对这个嘉柔郡主一点儿也不感冒。 甚至为了照顾宋恬的情绪还特意躲着她, 她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嘉柔郡主对她的言语冒犯一点儿也不生气。 又或者她根本没听出来。 “这事儿同不同意的,就由不得他了。 我父王已经向皇上请了命。 只待他得了状元头名,拜了官身,就会在琼林宴上宣布赐婚的圣旨! 除非他抗旨不尊,那可是杀头的重罪!” 宋恬呼吸一滞。 怪不得嘉柔郡主这般笃定,原来早就视谢云哲为囊中之物! 这下她最后一点奢望也彻底破灭了。 “那就恭喜…… 嘉柔郡主能得偿所愿!” 林蓉很高兴。 “好说好说,就算是我进了门也不会抢了你的恩宠,他只要给足我正妻的面子就成。 私底下你们该怎么恩爱就怎么恩爱!” 宋恬有点看不懂这个嘉柔郡主了。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不管她如何想,宋恬都是要退出了。 “嘉柔郡主不必多虑。 我和谢云哲表面看似恩爱,实际上我当初嫁给他也是被逼无奈。 如今他马上入朝为官,还要娶嘉柔郡主这样的女子为妻。 我刚好可以借机隐退。 还请郡主成全,求恭亲王和皇上,准民女与他和离!” 嘉柔郡主有些惊讶的看她: “啊? 你不愿跟着谢云哲啊?” 原本以为他俩是两情相悦,没想到宋恬却是被迫的。 那她可要帮帮这个可怜的女子。 “这个不必求父王和皇上,我就能做主,等圣旨一下,我就给你说情。” 第218章 状元游街 等谢云哲真正被点做状元,戴着红花游街回来的时候,等待他的,就只有一纸和离书! 谢云哲整个人都疯了! 事实上,宋恬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也是比较痛苦的。 毕竟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也已经有两年时间。 她已经习惯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陪着了…… “恬丫头,你可真想好了?” 文大娘有点不能理解。 “其实,我觉得谢姑爷对你还不错,你们两个又没什么实质上的矛盾。 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才修共枕眠,若非万不得已,大娘劝你别走这一步!” 宋恬叹了口气。 若是嘉柔郡主别逼这一把,她可能真就舍不得迈出这一步。 可如今这样,已经别无选择了。 “今晚的琼林宴上,皇上就要给他和嘉柔郡主赐婚。 我若还留在这儿,就是自取其辱了!” 她在和离书落款的地方签好了名字,按好了手印。 “我是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了,麻烦大娘看着他签完字,再把和离书给我带回来!” 文大娘不成想竟是因为这个。 那的确是不得不走这一步了。 “哎,恬丫头放心。 我一定看着他让他签完!” 房顶上原本是来蹭饭的墨白,听到两人对话瞪大了眼。 小师妹这是真要和离了! 他很想跳下去再帮公子说说好话。 可想起墨青之前的忠告,又不确定这时候说是不是合适。 赶紧回去问问清楚先! 谢云哲被皇上钦点为状元,头戴红花打马游街,原本该意气风发。 可他出了宫门好久都没看到自家娘子的影子。 心里头就有点着慌。 伸手摸了摸从宫门处要回来的翡翠簪子,定了定神。 心想状元游街是要走长安街的。 娘子说不定在恬恬火锅城等他。 于是使劲夹了夹马腹,快步往长安街方向走去。 弄得跟在后面的探花榜眼莫名其妙。 两侧来观看的百姓那么多,还有很多妙龄女子往他们身上扔香囊荷包。 他们正享受着这种万人簇拥的荣誉。 新科状元也不知怎么回事,催马跑得这么快! 弄得典礼太监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状元郎,不必这么着急,咱们在晚上琼林宴之前回来就成。” 可谢云哲根本没听见,依旧催马快行。 若不是街上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他都想快马加鞭了。 典礼官劝阻无果,只好快步跟着。 一路随谢云哲进了长安街,到了火锅城楼下。 却依旧没见到宋恬的影子! “谢云哲,没想到你真能中状元。 恬姐姐眼光还真不错!” 梁岑倚在二楼的窗户边,探身出来说。 谢云哲满脸着急: “你可知我家娘子去哪儿了?” 梁岑莫名其妙: “她不是一早儿送你去殿试了吗?你把人弄丢啦!” 谢云哲心中一沉。 好像真有什么重要东西丢了,再也找不回来的感觉。 胯下之马信步又往前走了一段,很快到了楼外楼下面。 早就等在此处的世家贵女们纷纷包了雅间来看状元游街。 当看到新科状元拥有这么一张颠倒众生的俊俏脸蛋时,纷纷捂着脸娇羞的把自己做的荷包香囊朝他身上丢去。 吕婉莹却也在其中。 探出头来对谢云哲笑了笑。 “恭喜谢公子蟾宫折桂!” 谢云哲寻妻心切,并没有搭理,而是一路思索着娘子会去哪儿。 正欲催马继续找,吕婉莹却又开了口: “今日早时,我看见嘉柔郡主同贵夫人在宫门外说话,宋娘子好像很生气,转头就回家了。 谢状元若是着急,可先回家看看。” 谢云哲心头一惊! 嘉柔郡主? 她这是又出什么幺蛾子! “多谢!” 来不及多想,他调了调马头,直奔清凉小筑。 典礼官在后边追的呼哧带喘,眼看着谢云哲骑马跑了,惊得帽子都快掉了下来: “哎! 状元郎,咱们街还没游完呢!” 状元骑马是恩赏,游街走的并不快。 负责提醒路线和时辰的典礼官是走着的,哪里追得上骑马快跑的谢云哲。 眼见着一人一马扬长而去,消失在人群之中。 典礼官眼泪都快出来了! “公公不必管他。 他不想要皇上这御赐的恩宠,可别耽误了咱们游街。 回头圣上若是怪罪下来,我和探花都会帮你说话。” 说话的是本届的榜眼——周子建。 他输给了谢云哲,本就心气不顺。 又在游街时被抢了风头,所有姑娘家都把香囊荷包扔给谢云哲,他却只有寥寥几个。 就…… 很不平衡。 刚才听到谢云哲着急忙慌的找娘子。 心里竟忍不住的畅快。 恭亲王要给自己女儿榜下捉婿的事他略有耳闻。 这下,是该让恬儿认清谢云哲的真面目了。 等她被骄横跋扈的嘉柔郡主扫地出门,他可以不计前嫌的给她留一个容身之所。 也好叫她悔不当初! 典礼官瞥了他一眼。 心道游街大家要看的是状元,你一个榜眼只是陪衬。 在这儿说什么风凉话! “二位……公子且先慢慢走着,咱家跟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还好他年纪不算大,腿脚也还利索。 一路问着状元郎的走向追了过去。 “娘子!” 谢云哲一路马不停蹄到了清凉小筑。 翻身下马冲了进去。 白芷刚要迎上来问问怎么回事,他已经一阵风似的进了主屋。 “文大娘? 我娘子呢!” 他见文素心稳如泰山的坐在桌前,心急如焚的问。 文素心敲了敲桌子上的和离书。 “恬丫头已经走了,托老身看着姑爷签了这和离书!” 谢云哲有些腿软。 赶紧抱住了一旁的门框: “为……为什么呀!” 他自问没做什么对不起娘子的事,她为什么要这么狠心非要和离! 文大娘看他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多少起了些恻隐之心。 “恬丫头说,恭亲王家的那个什么郡主,对你势在必得。 她一介村妇,无权无势,不好挡了公子高升之路。” 谢云哲心如死灰: “我跟嘉柔郡主根本就没什么,娘子怎么就不信我! 就算她把整个王府都给我,我也不会为了她抛弃娘子的。” 文大娘叹了口气刚要再说什么。 就见谢云哲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根簪子来,照着自己的心口窝,狠狠戳了进去! “大娘,只求您再让我见娘子一面! 否则…… 就只好劳您替我收尸了!” 文大娘想拦却已经来不及,吓了一大跳。 她焦躁的把人提着后领拎了起来,骂道: “你是不是傻!” 谢云哲笑的失魂落魄的,一张嘴,就有鲜红的血珠顺着嘴角流出来: “我这条命都是娘子给的。 若她真不要我了,我还留着它还有何用……” 文大娘终于被这疯子打败,赶紧给他摁住了伤口。 “我可以带你去。 但你可别在看见她之前就死了!” 第219章 招架不住 宋恬搬到新宅子里,身边只带了岳小花一个。 空阔的院落,显得更加寂静。 “夫人,今日咱们也算乔迁新居,奴婢买一些鞭炮来放,也好添点儿喜庆?” 宋恬百无聊赖,兴致缺缺。 “还是算了,太吵了!” 她看到之前被她擦掉漆皮的那张茶几,手又有点痒了。 “你若无事就去火锅城帮忙,我想一个人睡会儿。” 岳小花知道她心情不好,乖乖的走了。 宋恬找了块抹布出来,沾湿了,又开始擦桌几。 正蹭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怎么还没走?” 她以为是岳小花担心她。 “我没事儿,就是想把这家具再清理一遍。”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开口却不是岳小花的声音。 “再这么擦下去,你这些家具都要换一批了!” 宋恬猛然回头。 就看见林景钰站在她身后,眼角含笑看着她。 宋恬赶紧扔掉了手里的抹布,起身就要见礼: “四……殿下?” 如今倒不知该怎么称呼他了。 林景钰矜贵的笑了笑: “你与我不必多礼,还是称呼林四公子就是。” 他听了墨白的话就忍不住跑过来了。 却没想到,宋恬对他还这么疏离。 宋恬却有点纳闷: “四公子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除了小花和文大娘,她也没让人知道这处宅子。 林景钰又笑了笑。 毫不犹豫的把这个锅甩给了墨白。 “墨白早上去找你蹭饭吃,听到了你跟文大娘的对话,一路跟你到这儿的。” 实际上。 自从知道了宋恬的落脚处,他就没放过她的一举一动。 从宋恬偷偷来看房子,他就已经让人盯着了。 宋恬笑了笑: “让四公子见笑了。” 想起之前墨白一直在向她推销林景钰,多少有点尴尬。 林景钰却不知道她这么想,试探着问: “宋娘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如果她想在京城继续发展,碰巧又有再嫁的意思…… “暂时还没想好。” 宋恬怕他多想,赶紧回答。 “但我现在钱攒的差不多了,想去外面看看大夏的大好河山。 等走累了,再找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安度余生……” 总归不是在京城勾心斗角! 林景钰有一瞬间的失落。 但想想他曾经也有个仗剑天涯的梦想,两个人也算是不谋而合。 “我现在手头上还有些事没处理完,等我……” 刚要说可以陪她远走高飞,就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打断了。 “娘子——!” 谢云哲被文大娘扶着,从他的状元马上下来了。 终于看见了宋恬。 他这一声叫的肝肠寸断! 宋恬吃了一惊,看见他胸前的血迹,下意识就要上前查看。 但被林景钰挡了一下。 她很快恢复了理智,又退了回来! “恬姐姐!” 梁岑这个时候也呼哧带喘的跑了进来,搡开跌跌撞撞的谢云哲,又纳闷的瞅了一眼站在她身前的林景钰。 关切的问道: “出什么事儿了?” 他听说谢云哲找不到宋恬了,就猜她八成是躲到这里来了。 想要提前过来提醒她一声。 却没想到他的马车不如谢云哲的御马快。 宋恬没想到弄成这般情形。 叹了口气。 不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明白的。 谢云哲看了看挡在她身前一脸冷漠的林景钰。 又看了看轻车熟路的梁岑。 苦笑了一下: “原来娘子早就计划着离开我了! 原来我才是最后知道的那个!” 他越想越是痛心,喉头处气血翻涌,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宋恬心头一痛,又要上前。 再次被林景钰拦了一把。 她终是将脚又撤了回来。 长痛不如短痛。 她是真不想再与谢云哲这般纠缠不清了。 “谢公子人才出众,得恭亲王赏识,这是好事! 再说,民女也不想妨碍谢公子报世仇。” 她尽量平静的说。 谢云哲咧开嘴笑了一下,露出满口的血腥,看上去甚是狰狞。 “娘子怎么就确定,我一定会为了报仇攀附亲王? 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留一个……” 他心里好苦啊! 本以为中了状元,就可以向娘子敞开心扉,许以真情。 可没想到,娘子早就打算等他中了状元,就不要他了。 宋恬看他胸前的伤口一边走一边流血,十分的不忍心。 早就知道谢云哲疯起来不管不顾狰狞可怖。 可如今他把这股疯劲都用到了她身上,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谢公子,你我成亲,本就是个错误。 不得已相携走了这一段,如今已经到头了。 求你看在我帮你良多的份上,放过我这一马?” 他若一直这么闹下去,可该怎么收场? 谢云哲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又像是哭又像是笑,还带着不管不顾的癫狂: “我放过你。 谁来放过我! 宋恬! 你这个骗子。 当初我厌你的时候,你非要曲意逢迎嘘寒问暖。 如今我心魔深种,你却又撒手不管! 你是不是才是我的世仇,就想要我这一条烂命? 你早说啊! 只要你高兴,这条命给你拿去又何妨? 只求你…… 别再这么绝情!” 他一步步逼过来,惹得林景钰也不得不一步步后退。 宋恬的心被他一字一句如针扎般刺痛。 她果然是说不过疯子的!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院子里又来了个人。 季鸿风不知从哪里风风火火跳了进来,一把抓住了谢云哲后领,将其掼在了地上: “你小子竟敢背叛我家闺女,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着就要一拳打下去。 宋恬再也躲不下去了,赶紧跑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爹! 不是你想的这样的。” 季鸿风诧异的回头。 这还是第一次,宋恬开口叫他爹! 却是为了这个狼心狗肺的混小子。 “阿恬别拦我! 我听说了皇上要给他和恭亲王家的闺女赐婚的事儿。 既然娶了你,他就不能再娶别人。 要么抗旨不遵,要么被我打死! 早晚都是一条命,爹先替你出出气!” 说着提起拳头又要打下去,却被谢云哲双手抱住了。 “我知道了,娘子是因为皇上要赐婚才非要与我和离!” 原来她不是有意的? 谢云哲心头一喜,通身都轻松了起来。 “岳父大人等着,容小胥进宫面圣,再回来任凭处置!” 说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真从季鸿风的压制下挣出身来,跌跌撞撞奔出大门,骑上御马跑了。 刚追到门口的典礼太监还没来的及缓口气,却见状元郎又跑了。 他绝望的伸了伸手: “状元公!等……等等我……” 第220章 请圣旨 朝晖皇帝林钧,正在梅妃的侧殿里换衣裳。 虽然年事已高,他处理起政事来已经多少有点力不从心了。 可三年一度的科考选拔,总是要参加的。 而且今晚上的琼林宴,他还有任务。 “嘶——” 不知怎么突然有点头晕,他扶着额头晃了晃身形。 正给他整理龙袍的梅妃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问: “皇上这是怎么了? 可需要叫御医?” 朝晖帝定了定神,然后摆手: “无妨。” 最近他总是睡不好,一入睡就开始做梦。 梦里总会有当年南下闯武林的情景。 或者是卿儿含羞带怯的嫁给他时的情景。 总让他魂牵梦萦,沉溺其中。 “梅妃啊,朕是不是老了?” 他突然盯着梅妃那张神似卿儿的脸,出神的问。 若不然,怎么会开始总是追忆往昔。 梅妃红着脸娇羞一笑: “皇上龙体康泰,雄风不减,一点儿都不老!” 朝晖帝嗤笑了一声。 都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怎么可能不老。 若是卿儿还在,必定会戳着他的额头,嫌弃的骂他一声老不羞。 可眼前的梅妃。 就只会阿谀奉承! “罢了,不必理了。 朕身材日渐臃肿,再整也不如当初了。” 他一把扒拉开了梅妃的玉手。 梅妃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但随即就被惶恐掩盖了过去,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朝晖帝自己扣上腰带,转身走了侧殿。 “启禀皇上,新科状元谢云哲,闹着要求见。” 伴驾的太监突然来报。 朝晖帝很纳闷: “晚上不就是琼林宴,他这会儿来见朕做什么?” 太监默了一会儿: “老奴听说是因为他的发妻听说您要给谢状元赐婚,闹着要和离,谢状元不允,想求皇上收回皇命。 还把自己都弄伤了,血流了一身!” 他本来是要拦着的。 可谢云哲不管身上的伤硬是要往里闯,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毕竟是新科状元,他怕再真闹出什么事来,就只好硬着头皮来禀报了。 “哦? 还有这等事!” 朝晖帝也没想到他那个好弟弟竟然是让他棒打鸳鸯。 “叫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谢云哲在御书房见到皇帝的时候,半边的身子都被血给染红了。 他却全然不顾。 “启禀陛下,臣听说您要在琼林宴上给臣和嘉柔郡主赐婚,特来求您收回成命!” 皇上看他一身的血,多少有点膈应。 “朕点你做了状元,就是朝廷肱骨之臣,哪能这般不爱惜自己身体! 来人啊,先叫太医给他止血!” 谢云哲跪在地上,依旧陈述自己的诉求。 “臣早年间因为父亲蒙冤,流落乡里,又被族人不容,穷困潦倒差点饿死。 若不是家中发妻靠摆摊卖吃食养活,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后又遭人陷害,险些葬身熊口。 是我家娘子不顾危险,只身前往密林寻我,臣才捡回来一条命来……” 他将这一路走来,夫妻患难与共度过重重难关之事,一点点讲给朝晖帝听。 期待能让九五至尊的皇帝,动一动恻隐之心。 而朝晖帝。 此时满脑子都是他的卿儿。 当年他南下,路上也是百般艰险。 是卿儿屡次救他于危难,还为了他三番五次顶撞自己的父亲,义无反顾跟着他进了京城,入了后宫…… 可他是皇帝! 没什么比江山社稷更重。 只能违心负了她。 可谢云哲不一样。 他只是个小小状元郎,身上没有背负家国天下,也不像他这么两难。 “来啊,把恭亲王请过来。” 他皱着眉头说。 谢云哲说的口干舌燥,加之失血过多,有点两眼发昏。 但他知道事情未成,此时还不能倒下。 又拿了簪子狠戳了大腿一下,让自己保持清醒。 恭亲王很快就来了。 他听说了谢云哲勇闯皇宫的事,觉得不太妙。 如今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就更没底了。 “你叫朕给嘉柔和新科状元赐婚,可没说人家本来是有家室的,如今人家为了这档子事儿夫妻反目。 状元郎还不惜伤害自己要替夫人讨回公道,你看怎么办?” 恭亲王虽然是皇上的亲弟弟,但在自己哥哥面前从不敢造次。 若不然也不能好好的活到现在! 他擦了把汗,战战兢兢解释道: “皇兄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看好的人,我就算是违心也想让她满意啊。 更何况,蓉儿说他那个发妻同意和离……” “啪!” 皇帝拍了桌子一下,怒道: “糊涂啊你。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堂堂皇家竟逼的人家夫妻和离,你叫百姓们怎么看朕!” 说着就看向谢云哲: “谢状元也不必跪了,这事儿是朕这皇弟做的不对。 这样,云家那小子早跟朕要过你了。 为表歉意,朕做主,亲下圣旨,封你为四品大理寺少卿,你夫人……?” 谢云哲赶紧抬头: “内子宋恬!” “宋氏,敕封五品诰命,特赐御婚,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和离。 你看怎么样?” 那可是太好了! 谢云哲赶紧磕头谢恩: “臣,谢云哲,领旨谢恩!” 一个头磕下去,他终于是体力不支,直接昏了过去。 旁边早等着的太监太医赶紧上前,一顿手忙脚乱,治伤的治伤,抬人的抬人。 只有恭亲王哭丧着一张脸。 闺女好不容易看好的婚事没有了,回去还指不定要怎么闹。 皇上也看出来了。 转头对他道: “也别叫嘉柔太伤心。 这样,朕破格封她为嘉柔公主,告诉他朕将来一定为她寻一门上好的亲事!” 恭亲王哪还敢说什么,也只好领旨谢恩了。 宋恬接到这道圣旨的时候,心情很复杂。 刚才看谢云哲那副样子,她多少是有些不忍心的。 可如今真真正正被绑在一块了,又开始犯愁。 她是个怕麻烦的性子,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份产业清清静静过日子。 可谢云哲入朝为官,还身负血海深仇。 又招惹了嘉柔郡主…… 现在已经是公主了。 这样的权贵。 以后少不得勾心斗角,明争暗斗! 想想都好累啊! 但看着被几个太监抬回来,脸色苍白昏睡不醒的谢云哲—— 她立马心软了。 “我说……宋娘子!” 来送人的是之前的典礼官太监,看着宋恬表情复杂。 “以后,跟状元公好好过,可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了!” 这一下午追的他,腿都快断了! 宋恬赶紧塞了个大红包给他: “对不住了公公,这点银子全当给您赔罪,您拿回去喝茶。” 小公公抱怨了一会儿,拿着银子走了。 宋恬揪心的回去照顾受伤的谢云哲,其他几个人也都各自散去。 琼林宴当晚,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第221章 一家欢喜几家愁 天快亮的时候,林景钰还坐在院子里。 身边是一堆小石子。 他抓了一大把,一个一个的朝庆阳宫的宫墙上扔去。 可怜的宫墙,已经有十多个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坑! 再打下去,估计就要支撑不住塌掉了。 墨白看的一阵阵揪心,回头拽了拽沉默不语的墨青: “公子这是怎么了? 你快过去劝劝!” 再这么下去,他们的宫墙可真要倒了! 墨青却岿然不动: “他这是内伤,劝不好的! 让他一个人静静。” 皇上下了圣旨的消息已经传开,谢状元为了发妻不畏权贵勇闯皇宫的事儿,也被人津津乐道。 他家主子,八成是没戏了。 墨白不理解他家公子是怎么受的内伤,但再这样下去,庆阳宫的院墙可真要塌了。 “不行,我去找公子说说。 小师妹虽然好,可她都已经嫁人了。 他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说着就抬脚出去了。 墨青想拦没拦住,摇了摇头也就随他去了。 可林景钰却突然站了起来,转身对上了墨白的眼睛。 “公……公子!” 墨白吓了一跳,以为他是要做什么出其不意的事。 没想到林景钰只是扔掉了手中石子,问他: “云海潮在查的人口案,可有什么进展?” 这话题转换太快,墨白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 墨青一听,主子这是好了? 赶紧出来回答: “还没有,云大人正为此事焦头烂额呢。” 还好皇上准了他督办大理寺,若是再跟以前一样无所事事,他还真怕主子又像之前那样一蹶不振下去。 “那你去帮帮他。” 林景钰指着墨青。 “告诉云海潮,明日我亲自去大理寺督查,叫他把案卷都准备好。” 墨青嘴角翘了翘,赶紧应道: “是!” 而皇宫外的梁府。 梁岑也没睡。 宋恬已经搬出了清凉小筑,白芷也被她送回来了。 看见梁岑这么晚了还亮着灯,忍不住端了一壶热茶送进去。 “时候不早了,小公子明日还要查账,怎的不早点睡。” 梁岑看着账本,一只手飞速的扒拉着算盘。 明日该查的账,他已经从头到尾又算了一遍了。 看见白芷进来,终于停住了手: “你说,恬姐姐那么爱开店爱赚钱,她怎么就不选我呢?” 明明他俩才是志趣相投的啊! 白芷笑了笑。 她家这位小公子,于风月之事上还没开窍。 “宋娘子拼命赚钱,是为了供谢姑爷进京赶考,可不是她自己爱钱。” 梁岑依旧不解。 “可若她嫁给我,就不用她辛辛苦苦赚钱了。 我可以给她足够大的家业!” 他到底是哪一点比不上谢云哲那个小白脸了? 白芷笑了笑,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夫妻之间的情谊,可不是单单用银钱就能衡量的。 还要相濡以沫,互相扶持,患难与共!” 梁岑不服: “这我也能做到啊!” 白芷哑然。 她真不知该怎么说了。 梁岑突然失去了兴趣,喝干了她递过来的茶水,低头继续扒拉算盘。 “我还是继续算我的账。” 情情爱爱的他的确不懂,还是算账更简单! 永平侯府,吕婉莹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原本是想给宋恬找找晦气的。 可到头来,却是让她出尽了风头! 状元郎年少落魄,村妇舍身相助,一直供他考上了状元。 状元更是对发妻情深义重,为了她不惜勇闯皇宫! 想想都能被传唱为一段佳话。 可是凭什么啊? 她算计了这么久,费了这么多周折,却什么也没有了。 原本该扶持她的皇商。 原本该追随她的皇子! 都让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村妇给搅黄了。 如今还是五品诰命! 她越想越是不服气,拍了一下桌子。 门外的侍女吓了一个激灵,赶紧进来查看: “小姐可是有事?” 吕婉莹冷静下来,拍了拍微麻的手掌,清冷道: “无妨。 明日你给嘉柔送张拜帖,就说侯府的厨子又做出了新点心,我去送给她尝尝。” 此时还有一个咬牙切齿的人。 那就是原主的老相好,周子建同学。 他今次考试得了第三名榜眼,按理说也该是个很不错的名次。 可封官只封了个从六品的员外郎! 这还是周家暗中相助的结果,他才不用从翰林院校书郎开始做。 可他谢云哲,随随便便就封了个四品少卿! 还得了皇上赐婚,永远不可能跟恬儿和离了。 他越想越是愤恨。 咬着牙恶狠狠咒骂: “谢云哲! 他日要是落在我手里,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 晨光微亮的时候,谢云哲终于醒了。 第一件事就找他娘子: “娘子!” 宋恬守在他床边睡得迷迷糊糊的,闻言抬眼看了看他: “你醒了?” 谢云哲一个骨碌爬起来,将人摁进了怀里: “太好了,娘子还在!” 胸前的伤口似乎又扯到了,钻心的疼。 可他却笑的合不拢嘴。 还有痛感,说明这不是做梦。 “真是个傻子!” 宋恬任他抱着,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谢云哲抱了一会儿,才将人推出来: “以后娘子再也不要说和离的话了,好吗?” 他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真的是跟死过一次差不多。 宋恬满脸愧色: “你不懂,我其实不属于你们这个世界的。 本来你的官配就是嘉柔郡主,我只不过是功成身退……”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宋恬把自己的来历一五一十说了个明白。 谢云哲其实早就知道她并非真正的宋恬,但听到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只是别人笔下的小说,而且自己还是个十足的大反派时。 还是吃惊不小。 “不管你是人是鬼,我谢云哲这辈子都认定你了。 娘子既然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该知道你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他很快调整了自己情绪,还是觉得放不开娘子的手。 宋恬苦笑: “你不懂,我不是顾虑你的反派身份,也不介意你是什么样的人,只是……” 正不知该怎么解释她现在的心情。 谢云哲却一语道破了她的心结: “我明白,娘子就是怕麻烦。 觉得跟了我会卷入到朝堂争端和权贵间的明争暗斗中去。 可你救下了梁岑,又改变了林景钰,已经阻挠了吕婉莹的两大助力。 你觉得即便跟我和离,吕家小姐就会放过你吗?” 宋恬被说的一愣。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正想再捋一捋个中关系,却被谢云哲一把摁倒在床上,然后一张帅脸就压了下来。 嘴唇上传来温润湿濡的触感,耳朵里灌入谢云哲那低沉沙哑的声音: “娘子…… 我其实…… 早就想这么做了!” 宋恬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完了! 宕机了! 第222章 公主的排场 两个人到底是没成事。 宋恬突然感觉自己胸前湿了一片。 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的鲜血! 她吓了一大跳,赶紧推了谢云哲一把: “你伤口裂了!” 谢云哲却浑然不觉,依旧凑过来要亲她。 “不必管它!”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老早就想这一天,好不容易等到娘子都同意了,还管那三七二十一的。 宋恬却哭笑不得的使劲将人给推开了。 “你自己不管自己死活,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守了寡,赶紧起来止血!” 谢云哲终是冷静了下来,看着自己胸前濡湿的一片,再浪下去真是不成了。 于是坐好了乖乖等着宋恬给他止血包扎…… 由于受了伤,皇上特赐他在家休息几日。 可谢云哲这一歇,就歇了半个多月。 尤其是在真正与宋恬琴瑟和鸣之后,更是食髓知味,陷在温柔乡里不肯自拔。 直到有一天。 大理寺卿云海潮,顶着两只熊猫眼亲自来请! “谢少卿可真是春风得意,金榜题名又洞房花烛的。 哪还管你顶头上司的死活哦!” 云海潮看着他春光满面的模样,忍不住一阵冷嘲热讽。 他最近压力特别大。 人口贩卖案屡禁不止,就是查不到根源。 皇上派下来的督办四皇子殿下,又不知抽的哪门子风,三天两头泡在他这儿,催促他查案。 弄得他是苦不堪言。 都好几日没睡好觉了。 可谢云哲倒好。 本想着要了他来是帮着干活的。 可结果这人是个重色轻友的,跟宋娘子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完全把正事抛到了脑后。 “你到底还想不想替谢大人翻案了!” 尤其看着夫妻俩当着他的面还眉来眼去你侬我侬的。 云海潮心里就窝了一股无名火! 这两口子成亲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这么腻歪? 作为一个满脑子都是案情进展的单身狗。 他自然是不理解谢云哲的快乐。 然而这一句话,也成功引起了谢云哲的注意。 “云大人可有眉目了?” 云海潮撇了撇嘴,扔下一句话: “明日卯时,准点到大理寺报到。 否则休想知道!” 然后就气呼呼的走了。 宋恬和谢云哲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算起来你在家里休的时间的确是够长了,是该去衙门当值了。” 宋恬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谢云哲顺势将人揽在怀里又亲热了一番,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手。 “朝廷赐下来的宅子也已经交了钥匙,还要劳烦娘子派人去打理一下。” 大夏的规矩。 四品以上官员是由朝廷分拨宅院的。 宋恬虽然有自己的私产,但朝廷的宅院在官员聚居区,日常与官场同僚交流也方便。 最重要的,若是不去住,那岂不是不给圣上面子。 “行。 咱们也算是彻底安顿下来了。 我昨天已经写信给娘送去,看她愿不愿意来京一起住?” 刘氏作为新谢府的老太君,又对京城贵族都很熟。 宋恬是想请她回来镇宅的。 谢云哲点头: “就算娘不想回来,浩儿也要接回来读书。 丰林虽好,但跟京城的夫子还是没法比。” 两人商量了几句,正要去试试新做的官服。 就听门外有人高声叫嚷: “宋恬,你给我出来。 你不是亲口说不愿跟着谢云哲的吗! 快出来跟本公主解释清楚!” 宋恬叹了口气!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嘉柔公主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谢云哲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娘子不怕,你若不愿见她,为夫替你挡了。” 反正他们现在是御赐成婚,没有皇上命令,谁也拆不散他们。 宋恬苦笑了一下。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明日就要去当值了,我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出门。 走。 早点解释清楚,早点做个了结。” 她觉得嘉柔公主虽然脾气蛮横了一些,但不像是个不讲理的。 而且看她的态度,对谢云哲也没多少男女之情。 就是不知道为何一反常态的非要嫁给他。 两人携手到了门外。 就见嘉柔公主排场铺的极大。 四个带刀侍卫开道,另有十几个丫鬟分列两边,手里各拿着红帐,青扇,拂子,宝相花伞等物。 林蓉气势汹汹的坐在一乘四人抬的步辇之中,满脸不高兴。 “嘉柔公主,此事是在下一意孤行,求到皇上御前。 内子并不知情,不是她故意食言。” 谢云哲先上前一礼,解释道。 “哼! 我跟宋恬说话,你少在这插嘴。 闪一边子去!” 嘉柔公主气呼呼道。 谢云哲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宋恬却有点想笑。 即便封了公主,这位天之骄女也只是一副小孩子心性。 “回公主,此事的确是臣妇失言在先,辜负了公主信任。 公主心里有气,臣妇任凭发落就是。 还请公主莫要伤了玉体!” 嘉柔公主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抢了宝贝的孩子,又不敢跑到皇上面前将玩具要回来。 于是只能对着宋恬撒气。 等她气出够了,也就罢了。 谢云哲却有点担心: “娘子?” 宋恬用眼神示意他不必说话。 嘉柔郡主也没想到她竟一副愿打愿挨的架势,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原本是抱着跟宋恬吵一架的气势来了。 结果还没开始对方就服软了。 弄得她不上不下的很不舒服。 “哼,别以为你摆出一副好欺负的样子我就上你的当! 现在皇上都站在你们一边,我要是真罚了你,岂不是自找晦气!” 这就是不罚了? 宋恬赶紧道谢: “多谢公主大人大量,不与臣妇一般见识。” 谢云哲提着的一颗心落了回去。 还是娘子聪明。 嘉柔公主一口气哽在了喉头,这人怎么这么会就坡下驴? “谁说要原谅你了,我……” 可她一张口,又不知该怎么给自己找回场子。 别扭了半天,终是泄了一口气。 算了,故意找茬还真不是她强项。 “过几天我在皇家猎场举办狩猎大赛,来参加的都是女子。 你若是真觉对我有愧,就来给我捧捧场子。 也告诉那些背后里嘲笑我的人,我堂堂公主,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你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妇一般见识!” 谢云哲上前一步就要与他理论。 谁是没见过世面的村妇,他家娘子可比你一个被宠坏的公主见识高多了。 然而宋恬却伸手按住了他。 施施然福了一礼: “这是应该的,臣妇定然准时参加!” 毕竟是因为她让嘉柔公主遭了非议,出面澄清一下,理所当然。 嘉柔公主还想再说什么,可想了半天又没什么好说的。 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招呼着她的冗长仪仗,走了。 第223章 查案 康文勇没考上进士,但也已经是个举人之身。 谢云哲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向云海潮讨了个恩赏。 将康文勇收编为大理寺衙差,主要负责文书管理工作。 文大娘一高兴,也写信回了丰林县,要老康跟儿媳带着孙儿一起来京城定居。 谢云哲入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阅当年父亲犯案时的卷宗。 可这里只有定案卷宗,具体的审讯和证据等内容还是都在吏部放着。 谢云哲就交给康文勇一个任务。 毕竟放眼整个大理寺,也就只有他两个是生面孔。 而谢云哲还是皇上钦定的大理寺少卿,不好出面整这种事。 这天一早,康文勇穿上谢云哲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套吏部皂衣,趁着早上还没怎么有人上值,成功溜进了吏部衙门。 然后在后院里放了一把火。 谢云哲“刚好”带着一班衙役就在附近,得到消息后迅速控制了现场。 为了检查有没有重大损失,清场彻查了一个时辰。 顺利拿出了当年父亲犯案时的所有卷宗资料! 云海潮还在为人口贩卖案焦头烂额,无暇管他。 谢云哲就只好自己查阅了案宗。 仔仔细细将所有资料翻阅了好几遍,还真让他看出点儿不一样来。 一般陷害者在证据笔录这一块上,都会做的天衣无缝,不会给后来查阅的人留下蛛丝马迹,省的让人抓住把柄。 谢云哲原本对查阅卷宗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想了解案情经过。 再查当年参与此案的相关人等。 虽然经历了颇多,实际上从谢伯岚出事到现在,也不过才过去了不到三年时间。 除非幕后推手将参与其中的所有人都灭了口。 否则,总能让他找到个切入口。 可没想到刚看了卷宗,他就觉到此事有蹊跷。 于是赶紧拿了东西去找云海潮。 “你是说,谢大人当年的判决,被人改了?” 云海潮也有点不可思议。 在大理寺这么久,他之所以没将谢伯岚的案件翻出来重查。 一方面是因为此案大概率牵扯当朝权贵,一旦掌握不好分寸就会惹火烧身。 另一方面,也是怕这卷宗被人做的天衣无缝。 他无凭无据的将案件翻出来,又找不出任何把柄,到头来徒劳一场。 当听说谢云哲派人公然在吏部衙门放火,他还着实惊了一把。 好一招声东击西! 既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目的,又完成的不着痕迹。 还彰显了大理寺克忠职守的品质。 反正就是——妙! 谢云哲把那张判决记录摆在他面前。 “原本刑部呈报的判决结果是,抄家,流放。 可不知被什么人直接划改,成了斩立决!” 五百两银子的贪墨,这在京官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就算是抄家流放,也显得过于重了一些。 可那人却要判父亲斩立决! 这是多大的仇恨? 云海潮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大夏的律法量刑没有什么统一标准,都是主审官员根据罪行轻重酌情处理。 有一些是约定俗成的惯例。 可有一些,明显惩罚过重,但又符合大众预期。 比如杀人者一定要偿命。 不管是谋杀凶杀或者误杀。 只要死的那个是百姓心中的好人,杀人者就必定会偿命。 可若被杀的是个恶棍,那杀人者就是英雄,顶多被判个流放。 谢伯岚这种情况。 因为之前刚正不阿得罪的人有点多,再加上吏部衙门离普通百姓较远。 就很少有人站出来为他鸣不平。 他拿起那张判决书看了看。 原本的判决是刑部的楷书笔迹,跟案卷中其他部分是一样的。 可被人勾掉又在末尾处画了个三角,然后用苍劲的草书写了几个字:斩立决! “能更改刑部判决的,除了圣上,就是三司另外其二,大理寺和御史台了。 云大人可见过此等笔迹? 什么人会改父亲的判决书,还没有人提出异议呢?” 云海潮摇了摇头。 怔愣的看着那张判决书。 他不奇怪有人会改谢伯岚的判决书。 毕竟他会遭此陷害,就是因为得罪了某些想置他于死地的权贵。 可是这人划改判决书的方式,却让他十分感兴趣。 普通人划改,都是直接将原文勾掉,或者画个圈圈出来,很少还会再勾个三角的。 他之前查人口贩卖案时查抄了他们一个窝点。 就在其中的账册上看到过这种划改记号。 当时以为是他们内部约定的什么密语。 可看到这张判决书上也有这种三角划改号。 他就有点不确定了。 这是什么他不知道的符号? 还是只是某些人特有的书写习惯? 又或者。 人口贩卖案主谋和诬陷谢大人的人,本身就是同一个! 谢云哲只是看到父亲判决被改,心生愤慨,想跟云海潮抱怨一下。 也没真指望凭借字迹就能找出这幕后推手。 “若是云大人也没甚头绪,下官就去查这个叫李儒的证人了。” 卷宗上说。 谢伯岚是收了这个李儒的五百两银子,答应帮他儿在衙门里谋个七品职位。 可银子收了却没办事。 被这个叫李儒的告发的。 人证物证俱全! “哦,谢少卿自去便是。” 云海潮敷衍了一句。 真是没想到,谢云哲刚一上任,就给人口贩卖案打开了新思路。 这个划改判决还写草书的人,或许就是本案关键。 且是朝廷高品命官,聚焦在大理寺和御史台能够接触到刑狱判决的三品官员往上! 关键是要怎么找出此人? 谢云哲带人忙活了好几天,一无所获。 这个叫李儒的,如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踪影。 卷宗上说他住在京城南市苍柳巷子里。 可谢云哲带人去查,却发现这是一条花柳巷。 里头都是些上了年纪从妓院里退出来的女子。 生活落魄自生自灭。 每年都死好几茬。 也没人记得有个叫李儒的男人曾在这里住过。 谢云哲气的攥紧了拳头。 那个幕后推手果然早有预谋,这证人处理的一干二净,根本无从下手。 若要再查下去,就只有找吏部那些与父亲共事过的同僚。 或者当年参与此案审查的大理寺和刑部官员。 就不得不引人注意了…… 正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有个人来找他。 弄得谢云哲摸不着头脑。 “吕公子? 此番到大理寺来,可是有什么案情要述?” 他看着等在大理寺门外的吕瑞君,颇有些意外。 这是第三次,莫名其妙遇到这个侯府小公子了。 吕瑞君笑了一下,凑上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 “谢大人上任这几天,是不是在查当年令尊遭人诬陷一事?” 谢云哲警觉的眯起了眼: 吕瑞君在查他? 第224章 是想羞辱她 “谢大人别多心,是太子殿下交代我,要对谢大人知无不言的。” 吕瑞君看谢云哲一脸狐疑,赶忙解释。 谢云哲放下了戒备。 “原来是太子殿下!” 看来他还不死心,非要拉拢他入伙。 不过,只要能帮他查出真凶报了仇,谢云哲也不介意被太子利用一二。 毕竟,娘子说他是这个书中世界的男主角,最终多半是他来稳坐江山。 “吕公子知道些什么? 若真是能对谢某有所帮助,谢某必铭记于心,对公子及太子殿下感激不尽!” 吕瑞君看了看左右。 又将谢云哲拉到一处无人的巷子,才小声道: “我也没有实据。 若是没有帮助,谢公子全当我没说过就是。” 他脸上明显有些紧张,不停地回头去看巷子口,仿佛害怕被人随时撞破一般。 “吕公子但说无妨。 我如今忝居大理寺少卿,知晓断案需人证物证俱全。 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敢造次,更不会将吕公子说出去。” 吕瑞君才算定了定心。 “谢公子自小生在京城,一定也知道我这个人。 虽说是侯府嫡出,但文不成武不就,在你们这种才貌出众的世家子弟中,根本混不下去……” 他脸色尴尬的说。 谢云哲正等着听所谓的线索,没想到他却说起了这些。 “吕公子不必自谦,吕侯爷文采武略、高风亮节。 你嫡姐吕小姐又是未来太子妃,定能给吕公子安排一个好去处。” 生在这样一个世家,他根本用不着多努力。 只要不出什么大过错,就能平安富贵,荣宠一生。 哪里像他…… 历经坎坷又身负血仇。 不得片刻心安。 “谢大人不必安慰我了,我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评价我的—— 纨绔草包,一无是处!” 吕瑞君表情难过。 可谢云哲急于知道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吕公子不必妄自菲薄,你跟范世宣之流相比,倒也没那么差劲。 所以—— 这跟我父亲的冤案到底有什么关联?” 他失了耐心。 跟他一个家破人亡的人卖惨,这小子也不知怎么想的! 吕瑞君终于正了神色。 也没想到谢云哲会这么直接。 “咳! 我时常跟范小公子混在一起,这你也知道。” 不是他跟他有多么要好,只是除了他以外,吕瑞君不知道还能跟谁玩到一块去。 谢云哲点点头。 他太知道了。 所以觉得这位小少爷今日所说之话,也未必要当真。 可是吕瑞君接下来说的却是: “我怀疑谢大人被诬陷之事,有可能是范丞相所为。” 谢云哲于是重视起来。 “你这话可有依据?” 吕瑞君点点头。 “谢大人入狱那几天,我和范世宣经常去楼外楼喝茶听曲儿。 有世家子弟在讨论谢大人何时能出来。 只有范世宣不屑嗤声,说谢伯岚竟敢参他父亲教子无方,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所以范丞相会给他点颜色看看。 这次必死无疑!” 谢云哲攥在一起的手,指节都泛了白。 早有传闻说,父亲是因为得罪了范丞相才遭此横祸。 可那时只是听闻,谢云哲以为不过谣传。 毕竟是当朝丞相,会因为这点儿过节就非要置人于死地? 他是有点不相信的。 以为是始作俑者故意祸水东引。 可吕瑞君这番话,又让他不得不重视。 难道。 传言是真? “吕公子常跟范世宣来往,可知他除了相府庇佑,还有其他什么产业?” 想想在丰林遭遇的一切。 原来范世宣非要置他于死地,难道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少不更事时抢过他几次风头? 吕瑞君想了想。 “范小公子看着嚣张,实际上在家里的处境跟我一样。 文不成武不就,被范相及家族其他公子看不起。 他心里也挺难受的。 为了得到范相认可,他好像的确在暗中置办了许多产业,除了京城,还有许多巴结范相的地方官员豪绅。 也送了些产业在他名下。” 这就对了! 谢云哲又想起那张被更改了的判决书。 其实除了三司之外,还有大权在握的丞相,也有权利重批判决书。 旁人还不敢提出异议! “多谢吕公子解惑!” 他对吕瑞君拱手一礼。 “等谢某成功替父翻案,定当亲自登门,向吕公子及太子殿下致谢。” 若这真是太子拉拢他的手段,他愿意承这份情! …… 谢云哲在费尽周折调查父亲冤案的时候。 宋恬却不得不参加嘉柔公主的狩猎比赛,替她消除误会。 可她却想错了。 嘉柔公主叫她去皇家猎场,可不是为了平息舆论。 而是想羞辱她! “这就是抢了公主意中人的那个状元娘子啊! 这长得…… 也不怎么样嘛!” 有世家贵女凑在一块儿,指着刚进门的宋恬评头论足。 “就是,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 哪里赶得上嘉柔公主万分之一! 我看那谢状元肯定是瞎了眼,才宁愿守着这粗鄙无知的村妇,也不愿娶金尊玉贵的公主!” 宋恬翻了个白眼,很想泼她们一脸透心凉。 可她此番来是为与嘉柔公主和解的,再起冲突岂不是事与愿违。 于是默默受了。 “宋娘子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这些人在深宅大院里被憋闷坏了,总想出来找人晦气。” 吕婉莹突然坐在了她对面,拿起茶壶来给宋恬倒了杯茶。 宋恬赧然一笑: “多谢!” 正不知这位传说中的女主找她何事,就见那些被憋坏了的世家贵女也围了上来。 “吕小姐,这个人心性不正品行不端,您可千万别跟她这样的同流合污。” 宋恬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她做什么了? 要被说的这么十恶不赦的。 “你们……” 正要为自己辩驳一下,就听吕婉莹幽幽开口。 “宋娘子本就是谢状元发妻,是嘉柔抢人夫婿在先,你们这么说也实在有失偏颇。” 那几个贵女却纷纷露出鄙夷之色。 “这才更说明她心机深沉啊。 谢状元是个男子,又入朝为官,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 何况咱们公主是恭亲王的千金! 两人若是成婚,还能在仕途上对谢状元颇多助益。 若不是这姓宋的手段非凡,哪个男人愿意为了她这棵歪脖树,放弃公主这样的娇花美眷?” “再者说了,女子出嫁从夫,自该万事以夫为先。 宋娘子遇上这样的事,不是该自请为妾为夫君谋前途? 反而非要和离逼得谢状元闯宫惊驾,这不是狐媚祸水是什么! 要我说啊,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就该拉出去沉塘,让天下女子都引以为戒!” 宋恬真是被这番言论给惊到了。 再看吕婉莹,哪里是真心为她说话啊。 此刻正抿着嘴偷笑,不知怎么惬意呢! 第225章 拉几个垫背 “众位小姐说的是!” 宋恬给自己又添了茶,悠然自得的喝了一口。 “我乃一介村妇,女戒女德自然学的不如各位好,也只会霸着自家的夫君不想跟旁人分享。 可不像你们这般宽宏大度……” 她看了一眼刚才说的最欢的那个。 好像就是之前在侯府欺负自家庶妹的世家女。 “各位什么都愿意跟人共享,父亲是好多人的父亲,母亲是好多人的母亲。 将来成亲嫁了人,夫君也是好多人的夫君。 还要像你们的母亲一样,管教别人的孩子。 属实热闹! 前两天刚在吕小姐家的后院看了一出姐妹情深的大戏。 真是让我这个没见识的村妇叹为观止。 各位共享的东西这么多,家里的大戏定是层出不穷。 也难为大家还惦记着我这个不起眼的村妇。 只是有些事,你之蜜糖,我之砒霜! 各位的御夫宝典烦请各位收好,宋恬用不到!” 一番冷嘲热讽,弄得各位贵女们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姓宋的,你什么意思?” 宋恬淡然一笑: “就字面意思。 各位听不懂吗! 大家不都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世家小姐。 还需要我这个粗鄙村妇再解释一遍?” 她语气戏谑却满脸认真,说的各位世家小姐脸色发白。 有几个按捺不住就要上前动手。 被吕婉莹开口呵斥了回去: “都给我住手。 一个个成何体统!” 这里可是皇家猎场,出了丁点大的事儿都有人上报皇上。 她一个未来太子妃,若是真让这些贵女们打起来,也少不得让皇家人有微词。 说着又转过头来教训宋恬: “宋娘子可别忘了,公主今日请你来,是想解除误会,化解干戈。 你若是再这般咄咄逼人,就是不给公主面子了。” 宋恬抬头看了她一眼。 当初看小说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女主角这么道貌岸然? “吕小姐说的是。 宋恬今日来,的确是想跟公主解释误会,冰释前嫌。 但这是我和公主的事儿,跟这些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关系? 再者说,我宋恬虽然粗鄙,但好歹是圣上亲封的五品诰命,若是真这般忍气吞声。 岂不是让那些别有用心故意挑拨之人——称了心?” 这话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 吕婉莹又不傻,肯定听出来了。 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以前怎么没听说这个宋恬如此牙尖嘴利,竟怼得她一时语塞。 宋恬悠闲的捋了捋袖子。 小样。 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病猫啊。 不愿跟你们一般见识就当我好欺负? 正僵着,嘉柔公主终于来了。 “吕姐姐!” 她满眼崇拜的跑到吕婉莹跟前。 “你们在说什么?” 众世家女一看撑腰的终于来了,迫不及待的上前告状: “嘉柔公主,你可算来了。 你不知道刚才……” “行了,都少说两句。 没得又让人编排搬弄是非!” 吕婉莹却开口制止了她们。 她不屑的瞅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宋恬。 今日她费这么多周折组这个局,可不是为了看她们斗嘴寻开心, 重头戏,还在后头呢。 想明白了此事,吕婉莹也不再板着脸,恢复了端庄贤淑的模样。 “时候不早了,公主不是还准备了狩猎节目? 咱们快开始。” 嘉柔公主跟她对视了一眼,点点头,瞥向了宋恬: “今日狩猎,你怎么连身骑装都没穿?” 宋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常服。 她也不知道今日叫她来,是真要狩猎啊! 于是抱歉道: “臣妇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准备不周,让公主见笑了。 既然没有合适的衣裳,不如臣妇……” 她说着就想开溜。 反正她早就有点儿待不下去了。 可吕婉莹哪肯给她这个机会: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哪能因为一套衣服就扫了大家的兴。”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她的侍女。 “月华,把我预备的那套骑装拿出来,给宋娘子换上!” 看来这一遭是逃不掉了。 宋恬认命的道了谢: “多谢吕小姐相助。” 猎场看守说,动物们一般是晨昏清凉时出来觅食。 此时才刚过午时,林子里的小动物比较少,建议她们晚些再开始狩猎活动。 嘉柔公主便安排她们先进行了一场射箭比赛。 宋恬心里叫苦。 今天这聚会必然是为羞辱她才办的。 她一个开饭馆的农妇,要比射箭?! 弹弓还差不多! 她小时候跟村里的小子们经常上山下河,弹弓打鸟,鱼叉捉鱼。 准头还不错。 “咳,宋娘子。 你跟谁一队?” 嘉柔公主背着手,颐指气使走到她面前。 宋恬默了一会儿。 刚才一番唇枪舌战,还有谁愿意跟她一队了! “输了的人可是要接受惩罚的哦,学一百声狗叫!” 嘉柔挑衅的看着她。 宋恬翻了个白眼。 真是幼稚! “既这样,臣妇就不连累各位贵女了,自己一队就是。” 嘉柔郡主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笑着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输了可不许哭鼻子!” 宋恬今日是来道歉的,以为就这样学一百声狗叫也就算了。 没想到轮到她上场的时候,竟然给了她一张坏掉的弓! 她本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拉开弓,再挣扎一下。 可是轻轻一碰,弓弦就断了! 先前嘲笑过她的那个贵女笑的得意洋洋: “哎呦宋娘子,连弓都看你不顺眼,刚到你手里就坏了! 看来以后说话还是得积点德,否则啊,天怒人怨!” 宋恬气的一把将弓弦扯下来,又转身上了身后的一棵大树,掰了个树杈下来,把弓弦绑上去做了个简易弹弓。 “喂,你这是做什么?” 嘉柔公主好奇的过来问。 宋恬捡了一把石子握在手里,拿了一颗放在弹弓上,瞄了瞄准。 “我不想一个人学狗叫,就只好多拉几个做垫背咯。” 上一组嘉柔公主已经比过了。 这一组里头有六个人,包括刚才嘲笑她的贵女和吕婉莹。 都别想赢了! 她端着弹弓,只要有人射箭,她就一下给打下来。 弹无虚发,百发百中! 几人不信邪,连续射击。 不想宋恬真的都给一一打了下来。 直到一炷香的时间快要过去,还没有一个人能射中靶子! 吕婉莹失了耐心,将弓箭一扔。 “大家都是闹着玩儿的,宋娘子何必如此较真!” 这不是她的主意。 可嘉柔既然准备了这个节目,她本想着看宋恬笑话顺便自己出出风头。 毕竟她的骑射是父亲亲自教的,放眼整个贵女圈,也没几个能比得过她。 可没想到宋恬却是个硬茬子。 射箭不行,这弹弓倒是一打一个准。 第226章 吕婉莹的算计 “吕小姐说的是,我这也是跟大家闹着玩儿呢!” 宋恬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吕婉莹很生气,转头看向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嘉柔。 “公主不是要狩猎? 如今天色已晚,是时候该上场了。”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看宋恬这般挑衅,她作为主办人也不知拦着点儿,反而在一边看起了热闹。 真是让人无语。 而嘉柔公主早就被宋恬的惊人技艺给吸引,完全忘了她是来欺负宋恬的。 被这么一提醒,才赶紧收起了惊掉的下巴,端起架子傲娇道: “你这也太不讲武德了! 可真是粗鄙。” 宋恬完全无感。 这种羞辱的话对她来说已经完全没有了杀伤力。 “好了,时间不早,大家都准备一下进林狩猎。” 她吩咐人清理了场地,又给宋恬换了一张好弓。 刚才那一百声狗叫的事,再也没提过。 趁着旁的贵女都进帐篷喝水休息的时候,嘉柔还是忍不住上来问宋恬。 “你这一手好技法是哪里学的?” 就算吕婉莹是武将之后,也没有她这般神乎其技。 何况宋恬这还只是个粗陋的自制版弹弓。 宋恬扔掉手里的树杈,又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弓箭,勉强笑了笑: “臣妇自小生活在乡下,可不比公主这般条件好。 别说用弓箭了,摸都没摸过。 可乡下孩子自有乡下孩子的玩法。 弹弓就是其一。 那时候我跟村里的孩子成群,弹弓打鸟,鱼叉捕鱼,好不快活!” 也亏得她是个野孩子,练就了这一手准头极好的弹弓技巧。 不然今天得让这些人欺负死。 嘉柔公主却满眼羡慕: “哇! 没想到你小时候的生活这么精彩。 哎,以后若有时间能不能……” “嘉柔!” 吕婉莹这个时候突然走了出来,出声喝止了两人攀谈。 这小公主是个爱玩的。 再这么聊下去,连她也要被宋恬夺走了。 “大家都准备好了,你快来宣布规则。” 她对嘉柔公主说着,还目光不善的瞅了宋恬一眼。 嘉柔公主不太情愿的转了个身,还给宋恬留了个有空再聊的眼神。 “今日的彩头,是我皇祖母留下的一套翡翠头面!” 嘉柔在参与狩猎的众贵女面前,揭开了侍女手里捧着的一只托盘。 上面是一整套满绿的翡翠头面。 一看就价值不菲。 再加嘉柔公主的祖母是先皇的皇后,这头面的价值又上一层楼。 众人真没想到嘉柔公主能出这么大手笔,纷纷跃跃欲试。 可宋恬却完全不感兴趣。 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无聊的聚会。 以后再也不跟这帮拜高踩低的贵女们一块玩儿了。 “今日狩猎,是个人战。 以酉时击鼓为限,都再回到此地集合,谁打的猎物最多谁就获胜。” “好!” 众位贵女们看着那套翡翠头面,摩拳擦掌。 谁不想在重要场合戴上这么一副既有品味又有意义的翡翠头面呢。 “各位注意。” 吕婉莹这时又站了出来。 “虽说这里是皇家猎场,没什么大型野兽。 但场地宽广,林木又密。 我和嘉柔虽说安排了人员在每个路口为大家指路,但也有走失风险。 若是找不到出口了,大家也不必惊慌。 只要找到树丛上绑着的红色绸带,顺着指引就能到达猎场设置的补给处。 有米有水,还有灶台床铺,可供大家休息。 我和嘉柔只要发现有人不见了,立刻便会带人去寻,各位不会出危险的。” 说着,她眼神有意无意的瞟了宋恬一下。 宋恬眯了眯眼。 这些话,不会是单冲着她说的? “各位世家女子都曾受邀来此狩猎,自是对这片猎场十分熟悉。 但宋娘子初来乍到,一定要小心为上。” 见宋恬看她。 吕婉莹又补充了一句。 不管之前是怎么针对她的,此时还记得好心提醒。 宋恬还挺感激。 “多谢吕小姐提醒!” 心想不愧是女主角,的确是心胸宽广。 可她若是知道吕婉莹此刻的算计,必定为自己此时的天真感到可笑! 随着嘉柔公主一声令下。 所有贵女们纷纷背弓带箭,驱马前行。 大夏朝崇文尚武。 这些出身贵族的世家贵女,也纷纷以善骑射为荣。 所以嘉柔公主举办狩猎大赛也不是很奇怪。 再加上这个猎场,本身就是为皇家女眷准备的。 地界虽广,但没什么凶猛野兽,也算安全。 这些贵女们也想一争荣光,为自己的嫁妆增添一笔。 可宋恬没这个需求。 虽然也骑过马,但她不是很熟练。 就跟在跑的最慢的几个贵女后,寻思着自己别把自己弄丢了,今日就算她胜利。 可是天不遂人愿。 前边的几个贵女很快就发现了几只逃跑的野兔子,纷纷捻弓搭箭追上去了。 宋恬想追,奈何胯下之马不听指挥。 怎么夹马腹它都不动弹,反而转了个方向信步朝密林深处走去。 “哎,停下停下,走错了! 咱不去那么深的地方,小心会迷路的……” 宋恬着急的晃着马缰。 但人家根本不听。 甩着头喷着气,继续往密林深处走。 宋恬急的满脸通红,但也不敢跳下去。 这是一匹高头大马,还在快步行走。 她怕跳下去会摔伤,还有可能被马蹄践踏…… “吕姐姐,你对那个宋恬可真是够好。 我几次想骑你的追风你都舍不得给。 这次怎么却舍得让它驼一个毫无骑术的商妇!” 营地里,嘉柔公主撅着嘴,十分不服气的问吕婉莹。 吕婉莹端庄的笑了笑。 “虽然我知道你今日叫她来是为出气。 但她一介商妇,不会骑马又不熟悉路况,很容易出危险。” 这次狩猎比赛是她建议嘉柔公主办的。 当时用的理由是想让她散散心,解解闷。 可又旁敲侧击的说明,因着谢云哲拒婚,她已经被贵女们嘲笑了。 若是宋恬能出面澄清,也不至于让她太掉价。 嘉柔从小被恭亲王捧在手心里宠,自来是个骄傲的,必定咽不下这口气。 吕婉莹笃定她会把宋恬找来羞辱一顿。 “追风自幼就被父亲调教的良好,十分通人性,还认识这里的路。 让它带着宋氏,也不至于出太大的乱子。” 如果记得没错。 今夜的皇家猎场,会有一场事故。 不知什么来历的女子跑进了猎场的补给站,还不小心点着了火。 等看守猎场的侍卫们发现的时候,补给站早已烧成了灰烬。 里面不知来历的女子也被烧死,面目全非。 宋恬啊。 谁叫你无缘无故的出现,还坏了这么多事。 今夜你就自求多福。 第227章 翠荣? 宋恬被那匹叫追风的马带着,一路颠簸摇晃,进了密林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它才停下来吃草。 宋恬与它对抗了一路,早已腰酸背痛。 此刻看它终于停下,赶紧扶着马鞍爬了下来。 她把马缰拴在旁边一棵大树上。 这可是皇家猎场的马,万一给整丢了,她可担待不起。 但又不敢再骑着它走,怕再被颠个灵魂出窍。 安置好了马,宋恬扶着快断的老腰,打算在四处转转,看能不能遇见个人,把她和那匹倒霉催的马都带回去。 可找了一大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此刻,她已经出来好长时间了。 林子里的光线开始渐渐变暗。 金色的阳光一点点褪去,夜色开始慢慢升腾。 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宋恬想想那马上要漫卷而来的无边黑暗,心头不由得一阵战栗。 虽说上次和谢云哲一起掉入大青山的深坑,也让她意识到黑天跟入水一样,没什么好怕。 但从小就刻进骨子里的恐惧感,还是没那么容易战胜。 想起吕婉莹之前说过的话。 她准备先找找那个补给站再说。 来的路上她似乎注意到有树枝上绑着的红绸。 于是寻着记忆找了过去。 至于追风。 让它先在原地待着。 等她脱了困,再带人来解救它。 宋恬寻着红绸标记,又找了差不多两刻钟时间,才终于看见了位于猎场边缘的一座小屋。 门口的牌子上写了猎场补给几个字。 此处地势比较高,也没有密林遮挡。 宋恬站在门口,借着落日余晖抬眼远眺了一下。 猎场营区的旗帜在晚霞中飘扬。 目测隔了好几里远! 算了,她只知道个大概方向,进了林子八成还会迷路。 而且这会儿天已经快黑了。 她还是乖乖在这儿等救援的好。 看这天色,八成早就过了酉时。 她们应该发现她迷了路? 只是那些人本来就是为看她笑话而来的,说不定不会这么及时来找她。 不过不是说补给站什么都有吗? 她就算是在这儿住上一晚,也没什么大碍! 宋恬心宽的想着,转身进了小屋。 在灶台上找到火折子和蜡烛,把灯光点了。 宋恬才抬头观察屋内的情况。 小屋空间不大,用木板隔了一个里间。 里间里一张小床,铺着稻草床单。 看来是给巡查的守卫们休息用的。 外间的北墙下,有一排兵器架,上头有生锈的长毛刀剑。 还竖着几副高大的盔甲。 宋恬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她的目光转移到了灶台旁边的木柴,水缸,和木架子上的一袋大米上。 水缸里还有半缸水,用葫芦瓢舀起来看了看,还算清亮新鲜,应该能喝。 又从米袋里抓了一把大米闻了闻,也是好的。 “不愧是皇家猎场,东西都不糊弄!” 宋恬笑叹一声。 开始点火做饭…… 正当锅里的米饭咕噜咕噜冒出诱人香气的时候。 兵器架的铠甲后面,突然发出一阵异响。 叽里咕噜的,好像是谁饿狠了,发出的激烈肠鸣! “谁!” 宋恬警惕的拿出了她的弓箭! 虽然不怎么会用,但关键时刻也能起到一点儿震慑作用。 “别……别……杀我!” 铠甲后面慢慢冒出个黑影来。 披头散发的。 身上的衣服也破的一条一条。 但看得出曼妙曲线。 是个女的。 “你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在皇家猎场的补给站里!” 这里本是给后宫娘娘们准备的游玩猎场,里头的小动物都是放养的。 地界虽大,但跟皇上皇子和武将大臣们猎场一比。 还是小巫见大巫。 而且地理位置也不是很偏。 就在京城边缘。 据说出了猎场就有百姓居住的街市巷子。 这女子跑进来也不稀奇。 可她不知道擅闯皇家地界,是要杀头的吗? “你……你是……翠俏?” 那人借着火光看清了宋恬的脸,惊讶的道。 宋恬皱眉。 翠俏? 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不,不是翠俏。 是……宋娘子!” 那人身形瘦削,个子高挑,惊喜的叫着,拨开了挡在脸上的头发。 宋恬放下弓箭,认真看了几秒。 诧异道: “翠荣?” 她怎么会在这儿? …… 谢云哲又度过了一无所获的一天。 虽然吕瑞君告诉他可能是丞相范佑陷害的他爹。 但此事无从查证。 范佑乃当今丞相,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能随意调查的。 再一个说,能坐上丞相宝座,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但凡他有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打草惊蛇。 对付这样的大人物,若不能一击命中,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 否则,恐怕自己会先死的很惨。 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查出那个证人,名叫李儒的行踪。 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查不到关于他的半点行踪。 谢云哲查了半天,毫无结果,垂头丧气回了家。 正想跟娘子诉诉苦,却被小花告知: “夫人去赴嘉柔公主的狩猎大赛,至今还没回来。 奴婢想去找,可又不知道她们在哪儿!” 谢云哲瞬间清醒: “娘子什么时候走的,你怎么没跟着?” 如今已经酉时过半,天色都黑透了。 嘉柔公主来者不善,娘子又那般怕黑…… 他不敢多想。 小花看他转身就走,赶紧抱了一件披风跟上。 “姑爷去上值以后夫人就走了。 奴婢本想跟着,可夫人说嘉柔公主这次找她就为出气,奴婢去了怕跟着受委屈,就没带我。” 她越想越是后悔。 “奴婢不该听夫人的。 我若去了,还能帮她挡挡那帮人的恶意。 夫人就一个人,到那儿还不定被怎么欺负!” 宋恬对她恩重如山,岳小花觉得自己太没担当了。 “不怪你,是我太大意了。” 谢云哲已经叫了马车,官服也没换,急匆匆爬了上去。 他这几天忙于调查父亲的冤案,都忘了娘子要赴嘉柔公主的约了。 他应该早回来,找个借口将娘子接回来的。 就算是她没遵守对嘉柔公主的承诺,那也是因为他。 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承受怒火呢。 “待会儿到了地方,不必收敛脾气。 她们若是真敢对娘子做的太过,只管指着她们鼻子大骂。 出了事,我担着。” 谢云哲对刚上来的小花说。 他是男子,又是个读书人,不好跟那帮女子一般计较。 可小花是个丫鬟,要骂人他可管不住。 岳小花也正因为这事儿窝火。 闻言挺了挺胸膛: “姑爷放心,奴婢不会让夫人白受罪的!” 夫人心善,她可不是个好惹的。 死都不怕,还怕她那个什么劳什子公主! 第228章 莫名熟悉 皇家猎场的营地,除了宋恬,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嘉柔和吕婉莹统计了各自的猎物数量,颁发了彩头。 又架起篝火,让下人们收拾了猎物,当场烤了起来。 “吕姐姐,宋娘子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不会真出什么意外?” 嘉柔早就想派人去找了。 可吕婉莹和其他贵女都拦着。 说她得罪了人又没有认错的态度,该受点惩罚,要晾她一晾。 可是如今天都黑了,宋恬却全无动静。 吕婉莹抬头看了看旁边的刻漏(古代的滴水计时器),酉时两刻。 那场火差不多快要烧起来了…… “猎场里没什么危险,再说还有追风带着她,不会出什么意外。” 她把刚烤好的一只兔腿递给嘉柔。 “宋娘子自小生活在山野田间,定然很快能找回来。 公主放心。” 嘉柔公主想想宋恬那一手神乎其技的弹弓,也放下心来。 是啊,人家从小就是生活在山林田野之间的,哪里会怕这小小猎场。 兴许是追猎物追的尽兴,一时忘了时间呢。 要说她的彩头是有点发早了。 宋恬准头那么好,一定能猎得好多猎物。 这第一,还不定是谁的呢。 要不等她回来,再把父王亲自打造的紫檀弓送给她。 就当是给她台阶下了。 正这般想着,就听守门侍卫来报,说大理寺少卿谢大人来了,要接他娘子回家。 看样子还挺生气的。 嘉柔就有点慌神: “吕姐姐,这怎么办啊?” 宋恬到现在都没回来。 她们还围在篝火前吃烤肉,完全没有要找的意思。 吕婉莹眼神暗了暗。 心说那把火怎么还没烧起来! “不慌,他娘子是自己走丢的,跟咱们无关。” 说着起身就要去迎接这位前世大反派! 上辈子这个时候,谢云哲中了状元该是去吏部的。 为了他父亲的冤案搅得天翻地覆的。 才招了吏部尚书厌弃,将之打压边缘化。 谢云哲郁郁不得志,才想方设法的要攀上嘉柔这棵高枝,从此渐渐黑化。 可如今,他却去了大理寺! 还一上任就是少卿之职。 对他这个本不该出现的娘子,也是死心塌地的。 吕婉莹至今都没想明白。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你说什么,我家夫人还没回来? 那你们还在这儿烤火吃肉,怎么不去找啊!” 正思量着如何应对,就听门口的岳小花已经听说了宋恬走失的事实,大着嗓门质问。 “你是谁啊? 这里可是皇家禁地,容不得你一个小丫鬟在此撒野。” 嘉柔作为这次大赛的主办人,欲上前交涉。 她以为自己公主的身份,怎么也能震慑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 哪知小花两眼一瞪,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你就是嘉柔公主? 我家夫人是为了给你撑面子才勉为其难来参加这个什么劳什子大赛。 没想到你堂堂公主,竟心胸狭隘肆意报复,故意把她丢在猎场里不管。 我告诉你。 夫人若是出了半点差池,你逃不了干系! 你这个公主身份还不是因为我家夫人才得来的。 如今屁股还没热乎,就害的她在猎场出事。 你说皇上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还怎么看待你这个公主!” 嘉柔一时语塞。 虽然这小丫鬟有些粗鲁,但她说的都对。 若是宋恬真在猎场里出点事,她少不得要冠上个刻薄恶毒的名声。 还没法跟皇上交代。 “谢大人,我等是跟宋娘子一起出发去猎场狩猎的。 临行前我还特意提醒,要小心迷路。 还把我家可以识途的老马给了她。 宋娘子一直未归,我等又皆是女子,实在是……” 吕婉莹见嘉柔呆住,就要上前解释。 被谢云哲恶狠狠怼了回去: “吕小姐不必多说。 我家娘子阻止了你拉拢梁家,又无意破坏了你和四皇子的际遇。 若她出事,你第一个逃不开干系!” 原本他还不太确定嘉柔会威胁到娘子性命。 毕竟她们两个的龃龉是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的,若真敢明目张胆算计娘子,那就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皇上不会饶过她。 可是看到吕婉莹也在场。 他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因为据娘子所说,吕婉莹本该拥有的左膀右臂都因为她的出现没有了。 即便是女主角,吕婉莹也未必能咽下这口气。 吕婉莹心里一惊!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谢云哲也是重生回来的? “谢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虽然心里惊讶,但在场这么多人,她也不好表现出来。 谢云哲却倏地靠近了她,一双眼睛猩红如血: “我的意思。 吕小姐最好祈祷我家娘子平安无事,否则……” 他紧咬牙关面容阴沉。 “你们就等着拿命来偿!” 嘉柔公主被他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这…… 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温润如玉的谢云哲吗? 怎么看起来像一只嗜血的魔鬼! 而且刚才他看过来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 怎么莫名还有点熟悉? 就像她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这般可怖的模样…… “你们还都在这儿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找!” 谢云哲突然失了耐心。 转身对着围过来看热闹的一群贵女和猎场侍卫咆哮。 “若是娘子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发誓真叫你们所有人偿命!” 如今天已经这么晚了。 娘子又自来怕黑。 他真不敢想象她现在状况如何…… 而宋恬此刻,正看着翠荣狼吞虎咽的吃掉了第三碗饭! “慢点吃,还有的是!” 她心疼的看着翠荣被一口饭噎得直伸脖子。 赶紧舀了一瓢水给她。 又捋着后背帮她顺气! 这是得多少天没吃饭,才饿成这样的。 翠荣灌了一大口水,又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咽下去。 “宋娘子,真是谢谢你。 我刚才还以为是来追我的打手,以为自己这次活不成了呢!” 肚子里有了饭,翠荣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抱着胳膊哭了起来。 宋恬拿出帕子帮她擦眼泪。 “你不是在涿林府带着传菜班子,怎么会在这儿?” 能在这儿碰上翠荣,她真是很意外。 “宋娘子不知道,我……” 翠荣眼泪止不住的流,刚要说点什么,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说话声。 “老大,这里头有火光,是不是那小娘皮跑进去了? 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被叫老大的停了半晌,粗声粗气的回答。 “这里可是皇家猎场,进去抓人弄出动静来,会引来守卫。 得不偿失。 左右是个软硬不吃的臭石头,一把火烧了,省的麻烦!” 第229章 这马认生 “怎么办?” 翠荣惊恐的抱住了宋恬的胳膊。 眼睛里再次溢出泪光来。 “都是我连累了你,要不你别管我了,快点跑。” 她逃跑时滚下了山坡,右侧的脚脖子扭了,虽然现在吃饱了,但也跑不快。 她不想连累宋恬。 宋恬给她擦了擦眼泪,镇定道: “别哭,我有办法。” 她把翠荣安置在里间的床上,自己则拿起了嘉柔公主发给她的弓箭。 试了试力道,搭了一根箭上去,然后吹灭了蜡烛。 门外两个人已经点燃了火把,要往小屋的屋顶上扔。 宋恬瞄了瞄准,朝着拿火把那人的胳膊放了一箭。 “哎呦!” 听动静好像是射着了。 那人惨叫了一声,手中的火把也掉了。 “什么人在此造次,要知道这可是皇家猎场,不要命啦!” 宋恬粗着嗓子。 也不知道自己学的像不像。 “你们两个,出去看看。 把闹事的都给我抓回来!” 她回身又是一箭。 射在了兵器架前的盔甲上。 原本竖着的盔甲应声而倒,发出乒铃哐啷的响声。 门外的两个人听见屋子里好几个人,赶忙拔腿跑了! 宋恬守在门口看了好久,没见他们回来,这才松了口气。 刚要回头去找翠荣。 就又听见树林里踢踢踏踏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她再次举起了弓箭,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若是那两个歹人叫了帮手来,凭她这两下子,根本不可能逃得过。 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对策,就听到谢云哲那熟悉的喊声: “娘子! 你在哪儿啊,给我个回声好不好——” 他声音沙哑,带着祈求的哭腔。 宋恬一喜。 这是找她的来了。 “谢云哲,我在这儿! 补给站里。” 她回应了一声。 翠荣听到喊声,拖着扭伤的脚踝站了起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宋恬走过去安慰她: “别怕,这是救我们的来了。” 可一想到翠荣的身份。 擅闯皇家猎场,可是杀头重罪。 而嘉柔和吕婉莹那帮人,也未必会对奴籍丫头留情。 “你先在里间里等我一下,待会儿我想办法把你弄出去。” 翠荣现在就是只惊弓之鸟,受不得半点刺激。 宋恬不想拿她出来冒险。 于是将翠荣先藏在里间,然后自己则搬了个木墩坐在门口。 “娘子!” 谢云哲终于听到了娘子的回应,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赶紧跑了两步,来到宋恬面前,一把将人拥在了怀里。 “你没事! 可真是太好了。” 宋恬想推开他没能成功,只得趴在他怀里闷闷的说: “里间里还有一个姑娘,是我在涿林请钦差的时候认识的,不能让旁人看到。” 谢云哲跑得快。 后面的一众人等都还没跟上来,宋恬想快点说明情况。 “宋娘子,你没事!” 嘉柔也怕宋恬真出事,紧跟在谢云哲身后追了过来。 宋恬终于挣开了谢云哲的束缚,假意抬着一只脚: “多谢嘉柔公主关心。 我…… 嘶—— 我脚扭了,其他都没什么大碍。” 嘉柔也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看刚才谢云哲那要吃人的模样,她是真怕自己再惹出什么祸来。 看宋恬抬着一只脚不敢走路,直接蹲下身子去。 “都是我害的你受伤,来,我背你下去。” 宋恬吓了一跳。 她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堂堂公主背。 再说她这脚也是装的,想让谢云哲有借口抬个轿子上来。 “嘉柔公主言重了,臣妇哪能让你背! 让夫君请个轿子上来便是。” 谢云哲刚消化了她刚才的话,立刻会意。 叫追上来的小花: “娘子脚扭伤了,走不了路,你快去叫咱家车夫请个轿子上来。” 小花不知道具体发生何事。 但看宋恬对她点了点头,赶快答应了一声: “是。” 然后就跑下去了。 吕婉莹随后跟了过来,看宋恬翘着一只脚,却安然无恙。 颇有些失落。 这女的果然不简单,怎么连这都能逃过! “宋娘子没事?” 她假装关心的上前,就要到屋里去。 “都是我思虑不周,才导致宋娘子走失迷路。 还以为你自小长在山间田野,不能在这小小猎场里受伤,没想到……” 她略带鄙夷的看了看宋恬翘起来的脚。 “却是大意了。” 宋恬不动声色的挡了她瞟向里间的视线。 “说起来,多亏了我那匹马,要不是它一路不听指挥胡跑乱窜的。 我还真不会走这么远,也不会不小心摔下来扭伤了脚。” 她戏谑了一句。 已经猜到那匹马差不多是吕婉莹特地给她准备的。 “是追风把你带进密林的!?” 嘉柔公主很是诧异。 “那可是一匹十分通人性的马,还曾经在战场上救过永平侯。 吕姐姐每次来狩猎都是骑着它来,比咱们的守卫都还熟悉猎场的路呢!” 她不说还好。 这一番话出来,谢云哲和宋恬都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吕婉莹。 意思是看你要怎么解释。 “我怕宋娘子初来乍到,容易迷路,所以才叫追风带着她。 以防走失——” 毕竟是侯府嫡女,又是原书的女主角。 吕婉莹倒也没失了分寸。 只是她和宋恬夫妇都心知肚明。 此番过后,她与夫妇二人再无可能站在同一条船上了。 “兴许是追风认主,对陌生人有所警惕,才不小心误伤了宋娘子。” 她本以为宋恬这次定是有去无回,才用追风对付她。 可没想到,计划落空。 她的算计就大白于天下了。 说不尴尬是假的。 “多谢吕小姐关怀。” 宋恬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你家的追风还被我拴在林子里呢,我也不知道它原来是自己知道路的,怕它跑丢。” 吕婉莹瞬间紧张。 “你把追风栓哪儿了?” 那可是父亲的救命恩人,平日里没人敢对它不敬,在府里也没人敢拴着它。 如今却被宋恬绑在了荒郊野岭! “那边。” 宋恬随手指了个方向。 “大约走两炷香。” 只要别在这儿碍事,一切都好说。 吕婉莹脸色白了白,带着几个相熟的贵女和侍卫走了。 文大娘此时风风火火赶着马车上来了。 “恬丫头,你没事?” 她出去帮将要来京的康大叔租铺子,回来就听说了宋恬的事。 心急火燎的追了过来,听说宋恬受了伤,也管不了那许多,赶着马车就上来了。 也不知她这么做有多奇怪。 要知道这猎场虽然不高,但坡陡林密,一般人骑马都困难,别说赶车了。 “文大娘放心,我没事。” 宋恬把人叫过来嘱咐了几句。 文大娘会意,将马车拉过来停在里间的窗户外边。 宋恬跟嘉柔等人寒暄着转移了注意力。 没人看见文大娘从窗户里跳进去,把躲在里间的翠荣接走了。 第230章 山药枣泥饼 翠荣看起来受过很长时间的非人折磨。 除了瘦的皮包着骨头,她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疤,一层摞着一层。 宋恬把她带回家,帮她清理身体的时候,都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宋娘子不必为我伤心,在那批姐妹中,我的待遇算是好的了。” 翠荣转过头来为宋恬擦眼泪,不小心牵扯到了肋下的一大片瘀伤,疼的她龇了龇牙。 “到底是什么人,把你折磨成这样!” 宋恬轻轻帮她擦拭着身体。 有的地方结了厚厚的血痂,宋恬还怕把她弄疼了。 结果就听见翠荣说: “宋娘子放心擦就是。 虱子多了不咬人,这些我已经没感觉了。” 他们整日里逼着她接客,不敢伤了她的脸。 打的地方,都在身上隐蔽之处。 看的宋恬一阵阵揪心。 “真是帮畜生!” 她开口骂道。 “本来,我和姐妹们跟着班主在涿林府卖艺,偶尔也接接翠湖居那种传菜班子的活。 可世道艰难,班主不知怎么欠了别人一大笔银子。 为了躲债,带我们一行十几个姑娘到京城谋生。” 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 宋恬又拿了治伤的药膏,小心给她涂着。 翠荣眼神麻木的诉说着她的遭遇。 “可是京城居大不易。 我们许久没找到合适的活计。 有一天,班主突然兴冲冲回来说,帮我们接了个大活。 要去给一个大户人家办寿宴,搭台献艺。 能赚好多银子。 姐妹们都很高兴,纷纷梳妆打扮上了那家人的马车。 可是路上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就被关到了一家青楼的地窖里!” 翠荣说着,眼神露出几分怅惘。 “有的姐妹禁不住打,就同意出去接客了。 可听送她出去的打手说。 她被恩客折磨的不成人样,受不了就跳了楼……” 都是从小相伴的姐妹。 翠荣于心不忍,说到这里就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宋恬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安抚着。 “后来,姐妹们不想就这么等死,想了个办法把我送出来。 大家觉得班主可能不知道我们被半路掳走了。 她们叫我逃出来后去找班主报信,好去解救她们!” 翠荣拉住宋恬的手。 “宋娘子,我求你一件事。 明日能不能带我去城南找一趟班主。 他把我们这帮姐妹一个个买回来,又辛辛苦苦的教我们手艺。 是绝不会看着姐妹们受苦却不管的!” 宋恬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没见过这个班主。 但也有可能是他将人卖给了青楼。 “你先安心养好伤。 至于你那帮姐妹。 我夫君现在是大理寺少卿,他会想办法救出你那帮姐妹。 你知道关你的青楼叫什么名字,或者记得它的具体位置吗?” 翠荣一听,宋恬的夫君竟然是大理寺少卿,神情一喜。 但转念一想,又垂下头来。 “我去的时候是被人迷晕了带进去的。 逃出来的时候只顾着跑路,慌不择路的就钻进了密林。 也…… 不记得那地方的位置了。” 谢云哲听了她的描述,推测道。 “狩猎场周围靠近京城边缘,还有个鱼龙混杂的西市,的确是不好找。” 他看了一眼神情焦虑的翠荣。 又安慰道: “不过大理寺办案,本来就没有很容易的。 你且在我家安心养伤,我带着部下挨家挨户去查,总能找到你那些受苦受难的姐妹。” 这作案手法,听起来跟云海潮正在查办的人口贩卖案如出一辙。 他想着先去大理寺知会他一声。 “多谢大人!” 翠荣赶紧跪在地上磕头。 又泪眼婆娑的请求: “能不能请大人尽快找到她们? 她们为了让我有机会逃出来,故意制造了很多乱子,一定会受到牵连,被那帮人毒打!” 若救晚了,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在。 谢云哲其实不确定能找到人。 但看翠荣这副可怜的样子,又不忍心打击她。 “放心,我会尽快行动的。” 谢云哲连夜去了大理寺。 宋恬安抚着翠荣睡下,又叫小花这两天好好照顾她。 才回去休息。 第二天,翠荣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没有起来。 宋恬让小花先别打扰她。 受了那么长时间的磋磨,如今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是该好好休息。 “咱家还有没有红枣和山药? 翠荣身子虚弱,不易食荤大补,我给整个小点心,先养养脾胃。” 小花笑的两眼羡慕: “夫人对翠荣姐姐可真是好!” 她都有点嫉妒了。 宋恬点了点她的额头: “本夫人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再说了,当年若不是翠荣愿意帮忙,我也不能救出你家姑爷,也就没法收了你这个丫头了。” 知恩图报,宋恬只希望翠荣能过的好一点儿。 “奴婢就是开个玩笑,夫人可别当真。 红枣山药都是有的,小花来帮夫人弄。” 小花看宋恬一脸伤感,也没心情再胡闹了,进了灶房给宋恬打下手。 把山药洗净去皮,上锅蒸了。 碾成泥,混上少许面粉和糯米粉,和成面团。 红枣也一并蒸熟,去皮去核,搓成枣泥。 用山药面团包上枣泥压成饼,上锅煎至两面金黄。 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山药枣泥饼就做好了。 小花忍不住先尝了一个。 “嗯,软糯香甜,好吃不腻。 夫人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宋恬拍了她又要伸过来的爪子一下: “这盘先给翠荣送去,顺便看看她醒了没有。 想吃锅里还有。” 睡太多也不利于身体健康,宋恬叫小花先将人叫醒吃点东西。 小花嬉笑着端了一盘点心去了。 宋恬又在灶房忙活了一阵,新的一盘山药枣泥饼做好。 她正要亲自去看看翠荣怎么样了。 身上的瘀伤要不要再上点药? 可端着盘子刚一出门,就碰上了不请自来的一个客人。 她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赶紧抬起了一条腿,假装跛脚的样子。 “嘉柔公主! 您……怎么得空来我这陋居?” 看来是得找个看门小厮了。 若不然人家都走到灶房门口了她都不知道。 嘉柔今天是一个人来的,常跟着她的那个侍女兰芳都没跟着。 “我就是想来看看宋娘子的腿好了没有。” 嘉柔有些不好意思。 她其实是想来道个歉的,可她堂堂公主,又有点说不出口。 “你这个是什么,怎么闻着这么香,我能吃一个吗?” 情急之下,嘉柔把宋恬端着的一盘子山药枣泥饼顺走了。 第231章 她会通灵 “嗯—— 你这个小饼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好吃! 看着像点心,又没有点心那么腻。 这里头包的枣泥? 可也不是太甜,清清爽爽的,味道真好!” 嘉柔很快把今天的主要目的丢到了脑后,抱着盘子一口气干掉了大半。 宋恬看的都有点尴尬。 没想到堂堂公主,恭亲王的掌上明珠,竟然是个吃货! “公主您慢点吃! 快到屋里坐,臣妇叫人上壶茶水。” 看那狼吞虎咽的模样,真怕一不小心再噎着。 小花伺候翠荣起了身,过来给宋恬添茶的时候,就看到了抱着盘子狼吞虎咽的嘉柔公主。 气不打一处来。 “哟,这不是昨天把我家夫人故意落在山上不管不顾的嘉柔公主吗! 今日怎么有空到我们家来了? 还吃我们夫人的点心! 不怕给你下毒啊!” 宋恬瞪了她一眼。 嘉柔再怎么说也是个公主,她一个丫鬟这么说。 万一惹了她生气岂不是自讨苦吃! 可没想到嘉柔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继续往嘴里塞山药饼。 “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就算被毒死也值了!” 她咽了口中的食物,满脸期待的看着宋恬。 “你还有别的好吃的吗? 都拿出来给本公主尝尝。” 王府的早饭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 兰芳又说为了让她保持身形不肯给她多吃。 导致她看见宋恬的点心就食欲大开。 宋恬笑了笑。 想起早上给谢云哲准备的肉沫蛋堡他没吃完,就让小花拿两个出来招待嘉柔公主。 小花嘟着嘴很不乐意。 “奴婢都还没尝尝呢!” 最近火锅城的生意步入正轨。 和谢云哲的感情也很稳定。 宋恬没事儿就在家捣鼓吃的,每次出了新品小花都很期待。 这个什么鸡蛋堡,是夫人今早上刚做出来的。 她都还没来得及尝。 宋恬又瞪了她一眼: “反正工具都有了,以后什么时候想吃我再给你做!” 之前怎么没觉得岳小花这么小气呢? 岳小花自然知道不能太造次,可她就是觉得嘉柔公主欺负了人还有脸到家里来蹭吃蹭喝,忒不地道。 但夫人有令,她也只能嘟着嘴去拿了。 嘉柔知道岳小花什么意思。 等她走出去了,才不好意思地对宋恬笑笑: “宋娘子,我昨天那么对你,你还在生我的气?” 宋恬若是真生气,就不这么招待她了。 “公主说笑了。 此事说起来的确是臣妇食言在先,没跟谢云哲和离,反而害的公主名声受损。 公主冲我撒气是应该的。” 嘉柔公主挠了挠头,没想到宋恬是个这么通情达理的。 那更显得她小心眼儿了。 “其实。 我倒也没因为这件事生多少气。 就是觉得我堂堂郡主…… 不,托你的福,我已经是公主了。 被一个民妇下了面子,旁人会看不起我。 所以就……” 她现在想起谢云哲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有点不寒而栗。 也亏得宋恬没什么大碍。 若不然,她不怀疑谢云哲真会要了她的命! 再想想自己还锲而不舍的想要嫁给他,真是脑袋被门夹了。 “公主,其实我也好奇,京中好男儿千千万。 你好像对谢云哲也没多少男女之情。 为何之前非要上赶着嫁他呢?” 宋恬觉得这个嘉柔公主也不像个胡搅蛮缠的,怎么就在这件事上咬死着不放。 连他有娘子了也不介意? 嘉柔一开始还不想说。 可是扭捏了一阵,觉得此事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说说也无妨。 “永平侯府的吕婉莹你知道。 她会通灵!” 她神秘兮兮的凑近了宋恬,小声道。 宋恬笑了一下。 果然有她的事儿! “所以她告诉公主,谢云哲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这可真会忽悠。 书里写的谢云哲和嘉柔公主的确是一对儿,可是下场一个比一个惨。 谢云哲被男女主联手打败,被处以绞刑。 那时候嘉柔郡主好像已经被谢云哲吓疯了,被接回王府后整日疯疯癫癫的。 恭亲王过世后被下人们欺负,活活饿死…… “不止如此呢! 她说我们两个的联姻关系到大夏国运。 要是这桩婚成不了,大夏很快就会遭遇天灾,民不聊生,尸横遍野!” 宋恬瞪大了眼睛。 她可真敢说啊! “公主就信了?” 也是挺玄幻的。 嘉柔公主脸上露出一抹惭愧之色。 “我刚开始自然也是不信的。 可她真是有些神奇。 她说三月三那天会下大雨,真就下了大雨。 她说谢云哲会考状元,他真就中了状元! 她说我父王去年冬天会生一场大病,他果然就生了一场大病!” 宋恬沉默。 这个吕婉莹不愧是女主。 记性真好! “所以我就…… 为了大夏安宁嘛!” “那公主今日来的目的……?” 宋恬试探着问。 “不会是还要说服我离开谢云哲,成全你们的国祚之婚?” 嘉柔赶紧摆手: “没有没有,你想多了!” 经过昨天那场惊吓,就算是谢云哲能拯救宇宙,她都不想再嫁给他了。 “我回去想了很久,觉得她说的也不尽然。 此事事关国运社稷,若真是真的,她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皇上赐婚,却要单独跟我说? 再说我就一个好吃懒做的废物郡主,若是真能主导大夏国运。 那那么多文臣武将,还有皇上的鞠躬尽瘁,又算什么?” 她说着又抓起一个山药饼。 发狠的咬了一口。 宋恬被她可爱的模样给萌到了。 忍不住伸手捋了她的头一把。 “谁说你是废物郡主,这一番话说的通透明了,可比那些自诩高深的大聪明清醒多了!” 她看嘉柔一脸难受。 知道古人向来信奉鬼神,虽说违逆了吕婉莹的吩咐。 但她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怕真因为她一个人影响了国运。 “其实,我也略懂通灵之术。” 为了安慰她,宋恬老神哉哉的说。 “你和谢云哲原本的确是一对儿的,可却是一对怨偶。 若是真走到一起,必定互生怨怼,不得善终……” 宋恬想到两人的结局,也忍不住为他们唏嘘。 嘉柔虽说傲慢了一些,但性情直率又不失可爱,本不该遭受那般的。 这话可让此时的嘉柔公主感同身受。 不说别的,就谢云哲昨天那阴狠的模样,就足够她做噩梦的。 这要是再天天面对! 她赶紧摇了摇头。 想都不敢想。 “可是,吕婉莹说的天灾……” 她是大夏的郡主,受百姓供养,当替百姓消灾。 宋恬郑重看着她: “天灾本就有,可跟你一个天真烂漫的小郡主没什么关系。 而且我敢肯定,一定有一个救世主出现,救大夏黎民于水火!” 吕婉莹可真是好阴毒的心肠。 竟把即将要发生的天灾,让一个小姑娘来背负因果。 第232章 让我回去看看吧 “真的?” 嘉柔公主有点不信。 毕竟吕婉莹预言了那么多事,宋恬可是一件都没应验过。 这点宋恬也很无奈。 她小说中的细节都忘光了,唯一记得的几件事也因为她的出现改变了发展方向。 “公主信不信都无所谓。 但有一件事你说的很对。 吕婉莹若真这么有把握,为什么不直接找皇帝给你们赐婚? 她估计也知道把天灾国运跟你一个小公主联系在一起,太过荒谬,皇帝肯定不会信。 这才不敢声张,只敢拿出来忽悠你。” 这话倒是说到嘉柔心坎里了。 她松了口气。 接过小花刚端过来的两个肉沫蛋堡,张嘴咬了一口。 立马惊艳: “嗯—— 真好吃!” 她不可思议的盯着宋恬。 “你这都是怎么做的?” 怎么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一口咬下去却另有乾坤。 小花看她吃的香,忍不住直流口水。 还惦记着她还没尝呢。 “那当然了,夫人为做这个鸡蛋堡,还特意去铁匠那儿做了模具。 等了好几天才做好呢!” 宋恬笑着跟嘉柔公主解释: “做这个呢,最重要的是定型还有火候,我做的那个模子是铁的。 先刷上油,把面糊小火煎成型,然后依次加上鸡蛋和肉馅,等差不多都熟了,再翻过来做一层面饼。 里头的馅料就都包进去了。” 那边嘉柔公主已经吃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两个全炫完。 还摸着肚子意犹未尽。 “宋娘子做饭真是好吃,可是我今天已经吃不下了!” 宋恬再次失笑: “公主若是还想吃臣妇的手艺,以后常来就是。 下次我给你做牛肉粉。” 嘉柔公主不知道牛肉粉是什么。 平时父王都不让她随便到外面吃东西,怕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可宋恬这些都是在家里做的,父王也说不着她什么。 于是痛快答应: “好,一言为定!” 正说得起劲,谢云哲回来了。 他从昨天半夜出去,今早上回来看宋恬,只吃了两个肉蛋堡又接着走了。 如今时近中午。 他今日没带午餐,是回来吃饭的。 “嘉柔公主!” 他一看到嘉柔大大咧咧的坐在正堂上,立刻就警觉了起来。 “皇上的圣旨说的明明白白,没有他的圣令,娘子和我不得和离。 公主昨日叫娘子去狩猎,气也出了。 若是还缠着谢某不放,可别怪我不客气!” 嘉柔公主刚酒足饭饱,正自惬意。 听了这话,瞬间不开心了起来。 她“噌”一下站起来,指着谢云哲的鼻子。 “别往你自己脸上贴金,要不是宋娘子,如今我才懒得多看你一眼!” 说着就回头看向宋恬,换上了一副甜美的微笑表情。 “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今个儿就先走啦!” 态度转变之大,变脸速度之快,连谢云哲都惊讶了一番。 看着嘉柔公主背起手蹦蹦跳跳的出了门。 他很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家娘子: “娘子到底是有什么魔力,怎么每一个见过你的人都这么喜欢你?” 这个嘉柔公主前段时间还死乞白赖的缠着要嫁给他。 才过了几天! 就成了看在娘子的面子上才看他一眼了。 宋恬端起那盘被吃的七七八八的山药枣泥饼,得意道: “无他。 唯做饭好吃耳!” 谁能想到大夏朝堂堂公主,也这么爱吃呢。 谢云哲闻言上前捏了一小块饼,送进嘴里尝了尝。 他平日里不爱吃甜食。 可这个枣泥饼却并不甜腻,吃起来清爽又软糯,口感极好。 谢云哲上前拉起自家娘子,含情脉脉的道: “娘子的厨艺果然是炉火纯青,化腐朽为神奇。 就连为夫,也被你俘获了芳心呢!” 说着就要探头亲下来。 被宋恬一把推开了。 “别这么没羞没臊的,小花还在呢!” 岳小花早已吓得捂上了眼睛,赶紧逃跑。 “姑爷继续,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说着就一溜烟的跑了。 两人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对视一眼,都笑了。 “对了,翠荣交代你的事,可有眉目了?” 宋恬问。 谢云哲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抱着她的手。 叹了口气: “猎场周围的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而且人员复杂鱼龙混杂,十分棘手。” 他把具体情况跟云海潮都说了。 云海潮觉得这就是他一直在追查的人口贩卖案其中一例。 把大理寺所有当班衙役都派了出去,一家一家搜寻。 可这么长时间了,依旧一无所获。 “对方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十分擅长隐匿。” 他试探的看向宋恬。 “若是能让翠荣找到她那个班主,问问当时被拐卖的具体情况……” 他现在什么都不了解。 只有翠荣提供的一点信息。 实在是无从下手! 可宋恬当即拒绝。 “那可不行。 万一真是她那个班主与人贩子串通一气,我这不是把她又往火坑里推?” 翠荣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身体和心理都遭受了极大的摧残。 据小花说,昨晚上翠荣一直睡不踏实,时常被噩梦惊醒。 嘴里还一直喊着别打了。 最关键的是她还没意识到她们可能就是被她那个班主给骗了。 故意把她们卖给的人贩子。 还期望着能回去找他,让他帮忙解救姐妹! 谢云哲看她拒绝的干脆,也没勉强。 “翠荣刚逃出生天,状态还不太稳定,的确不宜再受刺激。 娘子就先在家好好照顾她。 等过几天好的差不多了,再说此事。” 谢云哲时间紧迫,匆忙吃完了饭。 又赶去大理寺协助云海潮破案。 宋恬去给翠荣送中午饭的时候,却见她呆坐在床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先别多想了。 大理寺卿云大人,已经在全力追查你那些姐妹的下落。 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想想翠荣当年是多么活泼热情的一个姑娘。 如今被折磨成这样,也实在让人看着心疼! 翠荣怀里抱着个枕头。 木讷的转过脸来看着她: “宋娘子,你刚才跟谢大人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宋恬心里一凛。 她不会是想不开? “我知道你们都怀疑是班主卖了我们,可我还是不死心。 要不,你就让我回去看看。” 宋恬叹了口气: “万一我们猜的是对的呢?” 翠荣咬了咬牙,拔下了头上的发簪。 “那……我就亲手杀了他,为姐妹们报仇!” 班主虽然养大了她们,但也不该为了银钱就将她们卖了。 更不该瞒着她们,让她们还误以为他不知情! 第233章 他不知道 宋恬想了好一会儿,终于点了头: “好,我陪你一起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谢云哲在那边耗费这么多人力和精力,可能还不如那个班主的一句话管用。 到底是不是他将人卖了,只有去问一问才有数。 翠荣似乎不太相信她能答应的这么痛快。 愣了半晌: “可是…… 如果真是他卖的大家,该怎么办?” 且不说她两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班主能卖她一次,就能卖她两次。 就说宋恬为救她做了这么多努力。 翠荣也不想再牵连她。 “要不我还是自己去,到时候再把你连累了。” 宋恬和善的夺过她手里的簪子。 “你不是说万一真是他卖了你们,就杀了他报仇? 我可以帮你啊。” 说着他转身从刘大夫给她的药箱里拿了一包药粉出来。 “用簪子的话,容易伤到自己。 我建议你用这个!” 这是刘大夫给她做防身用的蒙汗药。 一路走来也没什么机会用,这次让翠荣备着。 翠荣想了想,接过去塞进了头顶的发髻里。 “好,就听你的!” 她前半生都在班子里生活,已经把那当成了家,把班主当成了家人。 若真是被他卖了。 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要为折进青楼的姐妹们报仇。 可小花听了两人的计划,十分为难。 “夫人,你明知道可能有危险怎么还要去? 不如我先去通知姑爷,有他在的话你们还能安全一些……” 她不太能理解宋恬的做法。 宋恬却拿了一对刚买的荷包出来。 把自己平时用来化妆的香粉倒了一大半在其中一个里头。 又在另外一个荷包里倒了一小点。 “若是有夫君陪着,那班主万一真与人贩子勾结,必不敢轻举妄动,反而坏事。 可如果只有我们两个弱女子,他就会无所顾忌。” 说着,她把装了少量香粉的荷包交给小花。 “我们出发后半个时辰,你就拿着这只香包去找谢云哲。 让他去城南五里巷子找一个姓钱的班主。 如果他没问题,我们自然无事……” 小花拿着荷包满脸担忧。 “可他若是有问题呢?” 夫人岂不就是羊入虎口! 宋恬笑了笑。 “若有问题,谢云哲见到这个自然就明白该怎么做。” 她安慰的握了握小花的手。 “放心,我和翠荣,都会没事的。” 谢云哲当年出事时,她投告无门万分心急。 是翠荣不顾会受牵连的风险帮了她。 如今被翠荣视作家人的姐妹们生死未卜。 她也不忍心翠荣时时受煎熬。 这个忙,怎么也要帮的。 给小花安排好了任务,宋恬就扶着翠荣一起出了门。 文大娘前日里刚租了铺子,正满心欢喜的帮还未进京的康大叔筹备开店。 宋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不然若是有她帮忙,事情会更简单一些。 但看翠荣坐立难安的模样,她知道再让她多等一刻都是煎熬。 于是就决定以身犯险。 为了掩饰身份,宋恬没用家里的马车。 而是去车马行租了一辆。 一路上又跟翠荣交代了一些事情,很快就到了五里巷外头。 “你说,班主要是不在这儿了,该怎么办?” 眼看就要到地方了。 翠荣却有点不敢再往前。 她至今都不想相信真是班主出卖了她们。 宁愿相信他也是被骗的! 可凡事都有个万一,若真的是他…… “你若还没做好准备见他,不如我们改日再来?” 宋恬试探着问。 刚好她也有时间多找一个帮手。 翠荣却干脆的摇头: “不,不。 都走到这儿了,总得看一眼才安心。” 她给自己鼓了鼓劲儿。 上前拍了拍那扇带着铜兽环的木门。 院子里寂静无声。 翠荣和宋恬都屏住了呼吸。 怕院子里已经人去楼空。 又怕真有人来应答了,却是她不想看见的结果! “谁呀?”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终于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翠荣一听这声,眼眶立刻红了。 “何伯,是我啊。 翠荣!” 人还在! 是负责给班子里做饭的何伯! “翠荣?!” 何伯显然是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过来开了门。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爷爷出现在大门里头。 “真是翠荣啊。 班主不是说你们被京城的大户人家租借了一个月,办寿宴搭台卖唱了吗? 怎么这是时间到了?” 他诧异的抬头往外看了看。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班子里其他人呢?” 看样子这老伯是真不知情,脸上的疑惑之色不像是装的。 翠荣已经是泪如雨下,何伯不知道情况。 是不是说明大家都猜错了。 班主就以为她们是被大户人家租了去办寿宴的? “何伯,我们被人骗了。 不是去唱曲儿办寿宴,是被人卖进了青楼!” 翠荣上前抱住了何伯。 何伯惊了一跳: “啊?! 那……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可有报官!” 他们这个杂耍班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遇上过好多事儿。 何伯第一个想到的是报官。 翠荣摇了摇头: “我是在这位娘子的帮助下才得以脱身的,出来后就赶回来报信了,还没来及报官。” 这是宋恬在来的路上嘱咐她的。 在未确定真相之前,先不要把她的真实身份报出去。 看看那个钱班主的反应再说。 “何伯,班主可在? 其他姐妹还被关在青楼里,我得赶快给班主通个信。 问问那个租我们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然后再报官解救其他姐妹!” 何伯赶紧跟着点头: “哦,是这么个理。 钱班主在里头呢,快点带着你这位朋友去见他。 进了那种地方你肯定遭了不少罪。 老头子先去给你们烧点热水,再做口吃的。” 何伯将两个人让进院子,就匆忙去了灶房。 翠荣激动的拉着宋恬: “他不知道! 宋娘子,何伯他不知道我们是被卖了。 你说是不是我们想错了,班主也是被骗的?” 宋恬扶着她的胳膊让她冷静。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等见完了你们班主再说。” 她帮翠荣擦着眼泪。 “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意气用事。 一会儿见了他人,先别说我的身份。 若他真的无辜,谢云哲会帮着查清楚的,好吗?” 小花这会儿应该已经通知了谢云哲。 不过半个时辰,他就能赶过来了。 这个钱班主到底有没有问题,很快就能知道。 “哎呀,这不是翠荣吗? 你……怎么回来了!” 钱班主看上去四十出头,一身褐色团福纹对襟长袍,留着一撮山羊胡。 热泪盈眶的迎了出来。 第234章 真的是你 “班主!” 翠荣泪流满面,直接跪了下来。 钱班主赶紧过来将人扶起来: “来来来,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这位是……?” 他看着宋恬,问。 “哦,我看她一个人晕在路上,怪可怜的。 就让人抬回家,找了大夫给救了过来。” 宋恬抢在翠荣前面开了口。 她见这个钱班主虽然表情做的到位,但眼里却没有多少悲戚之色。 就觉得有点问题。 “既然翠荣已经找到家人了,那我就先告辞……” 刚要假意告辞,班主已经十分热情的过来拉住了她的胳膊。 “原来是翠荣的救命恩人! 我虽然只是她的班主,但这么多年养育之恩,差不多已经将这些孩子都当成亲生骨肉了。 你救了翠荣,就相当于救了我。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怎么也得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 说着不等宋恬拒绝,就半拉半推的将人往屋里推。 还不忘回头招呼翠荣。 “翠荣,还等什么。 快陪恩人到屋里说说话,我去叫何伯做俩好菜,再买点好酒!” 翠荣心里高兴。 她终于到家了! 也顾不上继续伤感,擦了擦眼泪就追了上来。 扶着宋恬一起进了屋。 这好像是一间书房。 当中的空地上,放了一张茶几,两张凳子。 右手边是一张大大的书桌,桌子上笔墨纸砚俱全,还有一只做工精巧的香炉。 正袅袅冒着香烟。 靠墙是一只高大的书架,码放着大大小小的书籍。 “呵,老朽不才,虽没考上功名,但酷爱读书。 让小娘子见笑了!” 钱班主看宋恬总往书桌那边瞟,谦虚的捋着胡子解释。 宋恬笑了笑,也没搭话。 钱班主将两人让到茶几上坐了,自己就要出去沏茶。 “翠荣先陪恩人坐,我去去就来。” 说着就抬腿走了出去。 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翠荣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拉着宋恬的胳膊: “宋娘子,是不是我们都猜错了? 钱班主对我这么热情,不像是骗了我的样子……” 她眼睛又红了红。 “我可以跟他说了吗? 也好叫他赶紧帮忙找人!” 她已经逃出来差不多一天了,其他姐妹被还被关在那个鬼地方受苦。 也不知那帮打手有没有虐待她们。 翠荣每想及此,都觉得心急如焚。 宋恬却是摇头: “我怎么觉得,这个钱班主有点奇怪?” 翠荣是近乡情怯,不愿往那方面想。 可在宋恬看来,他的许多反应都有问题。 “哪里奇怪?” 翠荣不解。 宋恬耐心的解释。 “若是他不知你被骗,见了面应该是先问你遇到了什么事。 可他却说,回来了就好!” 翠荣想了想。 “可我刚进门的时候不就对何伯说了?” 宋恬点头: “所以你只是对何伯说了,可并没有告诉你的班主。 而且他见你一个人回来,并没有多少惊讶,也没问你其他人都去哪儿了,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翠荣不吱声。 虽然她极不愿承认。 但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那……?” 她无措的看着宋恬。 宋恬拔下头上的簪子,在腰间的荷包上戳了个洞。 “一会儿他若进来,我会出言试探。 我们两个弱女子,不是他的对手,若是有什么破绽,先不露声色。 大理寺的人应该很快就到,我们只要不被他制住就行。” 翠荣脸色凝重,摸了摸发髻里的药包。 郑重点了点头。 钱班主过了好长时间才端了一壶茶进来。 “不知道你们突然回来,老何连口热水都没备下,让二位久等了。” 他抱歉的笑着,给宋恬和翠荣都上了茶。 “谢谢。” 宋恬端了茶杯道了谢,却并没有喝。 谁知道这茶里有没有别的料。 “翠荣说她被骗之前,是班主说接了京城大户的单子,将她们租去帮忙办寿宴。 可否问一下班主,是哪家办寿宴这么大排场,要租这么多人用这么长时间?” 她问。 钱班主脸上的笑意渐渐尴尬。 “呵,就是…… 就是朋友介绍的,好像……好像姓张。 小娘子觉得有问题?” 宋恬把茶杯放下。 这问题可大了! “翠荣和你的一班姑娘被人以租借为由骗走,班主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她继续追问。 钱班主转了转眼睛,两手一摊: “着急啊,我怎么不着急! 这些姑娘可都是我从小培养到大的……” “那你为何不赶紧报官去找,却在这里陪我们聊闲天? 你那个朋友到底是什么来路? 我在京城这么长时间,怎么没听说过哪家姓张的大户寿宴规模如此之大!” 宋恬一连三问,把钱班主弄得脸色煞白,哑口无言。 “这……呵呵……” “真是你!” 翠荣上手抓住了钱班主的胳膊。 宋恬嘱咐她不露声色。 可毕竟是相处了这么多年,当亲人一般敬重着的班主。 她很难藏住情绪。 “真是你把姐妹们卖了!” 面对她质问的眼神,钱班主倍感惭愧,低了头不说话。 翠荣上手就锤了他一顿组合拳: “你若缺钱,咱们姐妹都会帮你赚。 可你却狠心把她们都卖给了青楼! 你可知道,翠萍受不了打,同意去接客,却被恩客折磨的受不了,跳楼死了!” 钱班主原本抱在胳膊底下的头突然抬了起来。 脸上闪过一丝羞愧。 “还有翠红,她为了帮我逃出来,把自己送给了守门的打手。 来给我送钥匙的时候,下体还一直流着血,走路都走不直了!” 翠荣满心的绝望,伸手就拔了头上的银簪。 把宋恬的嘱托都忘到了脑后。 “你这个丧尽天良……” 可还没来得及靠近班主,她就觉得两腿虚软,头脑发昏,浑身无力。 一头栽倒在地。 “翠荣!” 宋恬刚才就想阻止她冲动,可突然觉得身体沉重,根本动不了。 此时见翠荣晕倒,才意识到了不对。 她们这是中招了? 可也没喝姓钱的给的茶呀。 天旋地转之际,她看到了书桌上那盏袅袅升腾的香炉。 原来是它! “翠荣,我也不想卖你们的,可是那人开的价实在是太高了。 我又欠了一屁股债,实在拒绝不了啊!” 钱班主看着晕过去的翠荣,自言自语了一句。 然后他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动弹不得的宋恬: “还有你。 本来没你什么事儿,可你偏要自讨苦吃。 那些人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们的事,我也是没办法……” 宋恬听到这儿,终于再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睡了过去。 第235章 你不会落草为寇了吧 再醒来时,入眼是黑乎乎的铁栅栏。 鼻息间充斥着腐烂稻草的霉味儿! 有人在旁边守着,见她睁眼,就回过头去叫: “翠荣姐姐,宋娘子她醒了。” 接着就是翠荣那张哭肿了眼泡的脸: “宋娘子……” 她一看到宋恬就忍不住又掉下眼泪来,然后又打了自己几巴掌。 “都怪我不听你劝,非要回去找那个畜生。 如今害的你也遭了他们毒手!” 宋恬身体还有些僵硬,艰难的抬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如今再自责也无济于事,还是好好想想办法该怎么出去。” 她起身看了一下四周。 阴暗的铁笼里关了二十多个姑娘。 有十几个围在翠荣身边,还有七八个则蹲在角落里眼神空洞。 看来除了翠荣她们,还有别的被拐来的姑娘。 她们一个个灰头土脸面黄肌瘦,有的还挨了打,被扯破了衣裳的。 “这都是与你一班的姐妹?” 宋恬看着围在她周围的姑娘们,问。 翠荣苦涩的点点头。 “本来是二十三个人,其他几个都……” 众位姑娘听了这话,纷纷低下头去,露出难过的神色。 看来,她俩是又被卖回来了。 这正中宋恬下怀。 她拉了拉腰间的荷包,里头的香粉已经所剩无几。 看来是在路上掉光了。 也不知谢云哲,能不能找过来。 “大家都别灰心,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出去的。” 乾坤未定,她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若是路上出了差错,谢云哲找不过来,她也没办法向这帮姑娘交代。 “翠荣,我给你的那包药粉可还在?” 宋恬转过头去看翠荣。 如今状况不明,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先看看手里有什么可以用的。 翠荣摸了摸头上的发髻,点头: “进来的时候被搜过身,簪子什么的都被拔掉了,但药包被我塞进头发里头,没被人发现。” 说着,刚要把东西拿出来给宋恬,就见这间阴暗地窖的门,突然开了。 翠荣赶紧将药包又往头发里塞了塞,然后放下了手。 有几个用头巾围着脸的打手出现,簇拥着一个满脸褶子涂脂抹粉的半老徐娘进来了。 “我听说又来了两个新货? 拿出来让我验一验。” 之前就守在门口的一个男人开了口。 “也不都是新货,其中一个是之前跑了的。 结果被那姓钱的老头又送了回来,还附带了一个。 小的瞧着这个新来的姿色还不错,这才斗胆请徐妈妈过来掌掌眼。” 被叫徐妈妈的女人点了点头,信步走到了铁笼前。 眼神在笼子里的姑娘们脸上逡巡了一会儿。 待看到宋恬的时候,眼睛突然亮了亮。 用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头指着她: “就是这个? 果然是不错。” 说着就慵懒的转头。 “来个人把她给我绑起来,带到那边的香水阁,我要亲自调教。 过几天上边的人就会来验货,咱总得弄几个能拿得出手的。” “是。” 有一个蒙脸的打手就打开了笼子,进来要绑宋恬。 宋恬本能的想要反抗。 就听那人附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宋娘子只管跟着我走,晚上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这声音…… 宋恬瞪大了眼睛。 那人已经手脚麻利的给她绑上了绳子,推着她出了铁笼。 “宋娘子!” 翠荣扒着栏杆,满眼焦急的扑过来。 都是她,都是她害的宋恬遭此横祸。 “哟,这可真是情深义重啊!” 徐妈妈满脸戏谑的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堆烂肉。 “你要是真为她好,就乖乖配合老娘接客。 否则……” 她上手就在宋恬的腰上拧了一把。 把宋恬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这位好姐妹,怕是有的苦头吃咯!” 翠荣立刻就不敢说话了。 这些人惯会拿捏别人的软肋,她此刻表现的越在意宋恬,她就越要吃苦头。 宋恬赶紧忍了痛,微笑着朝她摇了摇头。 背后的打手拎着她,一路走出了地下室。 来到宽敞明亮的回廊。 强烈的光线刺的宋恬睁不开眼睛。 “快点走,不要命了!” 打手搡了她一把。 却没用多少力道。 “徐妈妈,不好了。 上次来送人的大人突然说要见你!” 有小厮匆匆忙忙从前院里跑了进来,面色慌张的对那老女人说。 徐妈妈脸色变了变。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她还没准备好呢。 于是转头看了看宋恬,对押着她的打手说。 “先把她送去百花汀,我一会儿再去料理她。” “是。” 打手应了一声。 徐妈妈带着其余人等就往前院去了。 宋恬见他们走远,忍不住对看着她的打手道: “孔缺? 你怎么在这!” 没错。 这个蒙着面的打手,正是好久不见的孔缺! 宋恬做梦也想不到,再次相见,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孔缺谨慎的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进了房间再说。” 看他这小心的模样。 这院子里,定是埋伏了好多人。 宋恬赶紧垂下头去,默不作声的跟着他走。 来到一处回廊的暗门处,孔缺上前对着守门人说了句什么暗号。 守门人才给开了暗门,将人放进去。 又在曲折迂回的甬道里走了好久,才到了一处房间,门口贴着“百花汀”的牌子。 宋恬心想怪不得此处不好找。 原来重要的地方都设在地下,还有人专门把守暗门。 若不熟悉这里的设置,根本发现不了暗门在哪儿。 “你怎么被弄进这里了?” 孔缺进了门就插了门栓,转头给宋恬松了绑。 宋恬活动着胳膊: “嗨,说起来我这真是倒霉!” 她简略的将遇害经过说了一遍,又问孔缺。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看上去像个专业的人口贩卖组织,你不会是落草为寇了?” 这可不是个好事。 谢云哲八成很快能找到这里,万一他是同伙,少不得牢狱之灾。 孔缺摘掉头巾,面露难过。 “宋娘子别打趣我了。 我费尽心机混进这里,其实是找人的!” 原来,他离开丰林以后,一路来到京城,参加三年一度的戏法杂耍大赛。 又凭着宋恬给她画的那些魔术草图,成功摘得桂冠。 还结识了一位志同道合的红颜知己。 名叫巧玲。 两人筹了钱想在京城开一个戏法班子。 可场地都建好了,巧玲却突然失踪,被人掳了! 孔缺疯了一般到处找,好不容易打听到这个人口贩卖基地,又花了好大力气才混进来。 但人,却并没有找着! 第236章 我也要钻狗洞 “先不说这些了。” 时间紧迫,孔缺只说了个大概,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巧玲已经失踪了。 他不想再让帮助过他的宋恬也遭此横祸。 “这里每个月都有一大批姑娘进出。 有从各地送上来的,也有他们从本地掳来或者买来的。 进来的人都会被刚才那个姓徐的老女人选拔,长相上好的她会亲自调教,大约是送到某些权贵的后院。 或者是一些高档的烟花之地,取悦那些权贵文人。 次一些的会卖到京城大户人家做妾室或者丫鬟。 最差的那些,就扔到窑子里陪客!” 也不知道他的巧玲会被送到哪里去。 “而且我混进来这么久,好像像这样的基地不止一个,他们之间相互不联系,只有上面的大人才知道那些地方在哪儿。 但那些同这里是竞争关系。 若是每个月送上去的‘好货’垫底,就会受到上面的斥责。 反之就会得到奖励。” 宋恬沉默。 看起来来这是一条完整的人口贩卖产业链。 有组织有纪律,说不得还有权贵为其撑腰,充当保护伞。 怪不得云海潮查了这么久,却没什么进展。 “你可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人,武器装备怎么样? 可有把握将我放出去?” 连翠荣都能逃出去,应该没多少人? 宋恬猜想。 可孔缺却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来了一个多月,都没搞清楚那女人手底下到底多少人。 但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打手。 我是花光了家底才买通了管事,到她跟前的,她还不知道我其实就是个花架子。” 他把这里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根本没发现巧玲的踪影。 本来都想找个机会溜走了。 却不巧遇到了宋恬。 “前几天听说有个姑娘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偷了钥匙,从后院的狗洞钻出去了。 徐妈妈派了两个人没追回来。 那几个帮忙的姑娘被打的现在还起不来床。” 宋恬听得心里难受。 “对了,跟我一起进来的翠荣。 就是之前从狗洞逃出去那个姑娘。 头发里有一包蒙汗药。 你若是能从她那要过来,掺在这些人的饭食里……” 孔缺眼睛一亮: “这个办法可行!” 宋恬把腰里的荷包取下来塞给他。 “你直接去说,我怕翠荣不会信你。 这个给你做信物,就说是认识我的……” 孔缺点了点头,拿着荷包走了。 宋恬把掉在地上的绳子又捡起来,虚虚的把胳膊又绑了一下。 怕待会儿来人,看出端倪来。 过了不一会儿,外头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接着响起了徐妈妈的声音。 “不知道大人突然驾到,有失远迎。 在外头说话不方便,大人还是随我到内室。” “嗯。” 那位被叫做大人的男人应了一声。 宋恬突然竖起了耳朵。 这声音…… 怎么又听着有点耳熟? 两人一路踢踢踏踏,经过百花汀门口,往走廊尽头去了。 宋恬小心的起身,悄悄打开门。 见左右无人,便朝那两人所在的房间走了过去。 待走到一间叫做芍药汀的门口时,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于是小心透过门缝朝里头张望。 只见徐妈妈满脸堆笑的正给一个男子沏茶。 那男子背对着门口,一身青色长袍,头上是同色的纶巾。 “眼看就到了交货时间,徐妈妈可准备好了?” 那人开口问。 声音低沉,确是宋恬想的那个人! “自然是准备好了。 老身刚发现了一个极品成色,保管让大人满意。” 徐妈妈一脸谄媚的笑着。 “此时刚被带到百花汀,大人可要先看一眼?” 宋恬一惊。 若是真让他认出来,此事恐难收场。 正不知该怎么办。 对面的男子却道: “不必了。 我这次是奉了上边旨意来提个醒,最近大理寺那位活动频繁,尔等休要轻举妄动。 等过了这段风声再说。” 宋恬屏住呼吸听着。 想知道这位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徐妈妈依旧笑的满脸褶子。 “上边那位手眼通天,还怕一个小小的大理寺? 大人这是逗我呢?” 对面的人显然没了耐心,把手里的茶杯一放。 “话已经带到,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除了他自己,咱们这些跑腿干活的,可都是可有可无的角色。 你若真捅出篓子来,就只能自己去死。 休想让他出面来捞你!” 说着甩了甩袖子,起身就要走。 宋恬赶紧转头,放轻脚步快走回了百花汀,关好了门! 等门外的脚步声又走远了。 她才松了口气。 心里纳闷: 那个人…… 怎么会参与到这种事情里来? 他不也是朝廷命官了吗! “宋娘子,是我!” 不知过了多久,孔缺才来敲门。 “我已经放倒了看门的守卫,你快跟我走。” 他扯掉宋恬身上的绳子,拉着她就走。 宋恬却一把拽住了他。 “那翠荣她们怎么办? 不带着一起走吗?” 孔缺满脸为难。 “不是我不想救她们,只是…… 只是这里的守卫都是换班的,我下的那点药只迷晕了这边几个门卫,其他还不知有多少打手。” 他焦躁的拉了宋恬一把。 “你赶紧走。 若不然很快他们就会发现不对,谁也走不了了!” 宋恬一想,的确事态紧急。 不管了,先出去找到谢云哲再说。 他手下人多,待会儿再来救翠荣一行。 宋恬跟着孔缺快步出了甬道,又跟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了后门一处狗洞。 宋恬就睁大了眼睛: “怎么我也要钻狗洞!” 孔缺着急的频频往后张望。 “这是我给自己留的后路,旁人都不知道。 你快点钻,要不一会儿真走不了了!” 香水阁的方向已经有了喊声,可能已经有人发现守卫倒了。 宋恬再不迟疑,趴下身一点点钻出去了。 孔缺接着钻了出来,又用散落在地上的砖头堵住了洞口。 两人刚松了一口气。 就听不远处传来狗叫声。 孔缺面色一变: “不好,他们还放狗来找我们了。 快跑!” 他一把拉起宋恬。 可宋恬越听那狗叫声越是亲切,使劲拉着他停下脚步。 “这狗好像不是他们放的!” 前些天她写了信回丰林去报信。 算算时间他们也差不多该到了。 说着就回头迎着那狗叫声找了过去。 老远就看到一只黄色的小身影朝她这边跑来。 身后还跟着奔跑的浩儿,和谢云哲。 “是嫂嫂! 真的是嫂嫂!” 浩儿眼尖先看到了她。 接着回头去向他哥哥炫耀。 “我就说先锋不会搞错的!” 第237章 灭口 “娘子!” 谢云哲也看见了宋恬,拨开跑在前面的浩儿,冲过来抱住了她。 “你没事? 能找到你可真是太好了!” 谢云哲听小花来报信说跟翠荣一起去找班主。 吓了一身冷汗出来。 跟云海潮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两个人追了过去。 可到底还是晚了,找到五里巷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还好宋恬给他留了线索。 他一面派人去找云海潮支援,一面沿着宋恬留下的香粉一路找来。 半路上截到了卖了人得了钱的钱班主。 可他只是在市场上与人交易的,根本不知道人被带去了哪里。 宋恬自此就被换了马车带走,洒下来的香粉也到此为止。 谢云哲正着急。 云海潮带着浩儿和先锋来找他了。 原来云海潮接了通知到他家寻人。 没见着谢云哲,倒遇上进京来的刘氏一行。 一听说宋恬丢了,几人都心急如焚。 浩儿带着先锋自告奋勇前来寻人。 先锋自来熟悉宋恬的气味儿,一路带着人寻到此处。 却找不到人具体在哪儿。 外面看着是个规模挺大的赌场。 两人刚要入门巡查。 先锋却突然闻到了什么,发了疯的朝后墙奔跑。 就出现了刚才那一幕。 宋恬一想到翠荣她们还在里头。 再加上刚才脱身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发现她跑了。 赶紧推开了谢云哲: “你们这次带来了多少人? 里头地形复杂,打手众多,不好对付。” 她把孔缺推到前边来。 “孔缺为了寻人,已经在里头蛰伏了有一段时间,比较清楚情况。 可以让他带路!” 谢云哲这才看到跟在后面的孔缺。 “谢公子。 好久不见!” 孔缺尴尬的上前打招呼。 虽然早不做骗人的营生,但不知怎么,看到穿一身官服的。 他还是打心眼里发怵。 谢云哲知道事态紧急,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对两人招了招手: “云大人还在前门外等我们,咱们一起过去商量对策!” …… 一刻钟之后,云海潮从正门进去假装巡查。 谢云哲带着大理寺一班十几个衙役。 在孔缺的带领下从后墙翻进去,迅速控制了里面的人。 将翠荣等人救出! 又去支援云海潮,把老鸨徐妈妈和她的一众打手也缉拿归案。 “你们两个在这儿看着这些人犯。 谢少卿,随我去查查他们的老巢。 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云海潮有条不紊的做着指挥。 然后看了看形容狼狈的宋恬。 走过来冲她失了一礼: “宋娘子受惊了。 若不是你此番有勇有谋,我等还找不到这个窝点!” 他对宋恬表示了谢意。 “不过,云某还有一事想麻烦宋娘子。 那些从地牢里救出来的女子,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 一时半会儿也无法配合调查……” 宋恬秒懂。 “云大人放心,我去安抚她们。” 她也在担心翠荣和她的姐妹们。 “烦请云大人派人去请个大夫。 有几个姑娘好像伤的挺重的。” 她在地牢里待的时间不长,但也看出有几个姑娘瘫倒在地上起不来。 想必是被打的不轻。 云海潮自然应允。 又派了人去请大夫。 “那个……云……云大人?” 孔缺鼓了半天的勇气,才瑟瑟索索的上前打招呼。 云海潮听谢云哲介绍过了。 这人是宋娘子的旧识。 也亏得他熟悉地形,此次救人行动进展才能这么顺利。 “孔先生有礼。 你是这次破案的功臣,大理寺会下发一笔感谢金给你。 但这之前你也要跟我回一趟衙门,配合调查这个贩卖窝点的情况。” 孔缺却不是来问他要赏金的。 “我就是想问问。 您之前查的人口案中,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巧玲的姑娘?” 他已经找了很久了,却全无音讯。 孔缺十分焦心。 云海潮一愣,认真想了想。 但还是无奈摇头: “没什么印象。” 这个贩卖人口的组织十分狡猾。 每次他刚找到一点线索,又被人无声无息的掩盖了。 他都查了这么久,却没什么有用的进展。 今日是托了宋恬的福,才端掉他们这么大一个窝点的。 几人正说着,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吵吵嚷嚷,十分嘈杂。 云海潮转过头去喊了一声: “怎么回事?!” 就有衙役上前报告: “是赌场的客人聚众闹事,要咱们赔他们赌资,已经冲进大门口了。” 云海潮脸色一黑。 “胡闹! 没告诉他们是大理寺办案?” “说了,可是……” 衙役面色为难。 可还没等他说完,又有人慌忙来报: “不……不好了大人,那帮人犯,被……被灭口了!” 云海潮一惊,赶紧往外跑。 嘴里还不敢置信的问着: “都被杀了?” 衙役赶紧起身,紧随其后。 “他们都是商议好的,有一波人鼓动赌客们闹事,作势要冲进来。 守在外面的弟兄怕他们真冲进来,都过去阻拦了。 可没想到…… 有人从背后偷袭,打晕了看守。 把……把那些人犯都摸了脖子!” 谢云哲和宋恬等人也跟着跑了出去。 就见大厅里,原本绑在一起的众多人犯。 一个不落,全都被人一剑封喉! 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这帮人渣!” 云海潮气的连掀了两张赌桌。 “这都是有预谋的,他们就隐在刚才那些赌客里!” 他气呼呼的对谢云哲道。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我云海潮要是不把幕后主使揪出来,誓不为人!” 宋恬还是第一次见云海潮这般失态。 她想了想在芍药汀听到的对话,很想把刚才听到的都告诉他。 可是此处人多眼杂。 她不知道还有没有眼线混在大理寺里。 “我先去看看翠荣她们。” 她用眼神示意谢云哲去安慰安慰云海潮。 自己则朝后院走去。 大夫没多久就来了。 宋恬和翠荣一起,安抚着幸存下来的姐妹们。 温声劝说她们配合医治。 有两个姑娘的情况不容乐观,被打的奄奄一息,还伤了根本。 即便是被救过来,以后也再无法生育。 翠荣看着她们,止不住的流泪。 “那个姓钱的,被抓起来了?” 她问。 宋恬点点头。 但也不好告诉她,多半是判不了重罪的。 人口贩卖虽说是禁止的,但翠荣她们是被钱班主买下来的奴籍,本来就买卖自由。 跟这些贩卖良民的人贩子不同。 “你们的身契,我会让云大人还给你们。 以后就是自由身了。 我的火锅店又要开个分号,你若是没有合适的去处,不如……” 翠荣沉默了良久,才道。 “我想再见见他!” 第238章 试探 宋恬看翠荣神情不太对,怕她会做什么冲动的事,于是搪塞: “他还在大理寺诏狱里关着,若要见面得办各种手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弄。” 她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两个姑娘,劝道: “不如你先照顾她们两个身体都好了,再做打算?” …… 云海潮发泄了一通,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怪那幕后之人太狡猾了! 平静下来之后,依旧跟谢云哲一起去搜了证据。 除了一些赌场明面上的账目,和一个只记录了这个月进出人口的小册子。 其他就没什么有价值的了。 而且小册子里记录的人口去向都用看不懂的符号代替。 若不是他们内部人员,根本不懂什么意思。 云海潮拿着那份小册子看了又看,突然就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上面也有改动的迹象。 依旧是划掉原先的内容,顺势在结尾处画了个三角号。 跟之前他查获的证据和谢云哲给他看过的判决书上一样。 但这个册子的划改后面,还写了个字。 “杀”! 跟谢伯岚的判决书上的字体差不多,好像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就更让他确定了。 这个人口贩卖团伙的幕后黑手,一定是朝廷里的高官! 而且…… 这个“杀”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怎么越看越是眼熟! “怎么,有发现?” 谢云哲看他呆愣半晌,便走过去问。 云海潮不确定。 字迹一事,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书写习惯,但运笔相似者也经常有。 他得再去对一对。 “你留在这里善后,我突然想事,先走一步。” “可是什么要紧事,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谢云哲见他走的急,赶紧追上去问。 云海潮摆摆手。 “先不用,未必能找到我要的答案。” 即便真是一个人的字迹。 他也不可能仅凭一个字就定人家的罪。 何况那个人还位高权重,又城府极深,根本不会轻易露出马脚来。 谢云哲却继续追着他: “要不是什么急事,明天我能不能告一天假?” 云海潮就停了脚,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请假! 谢云哲也有点不好意思。 可这里的人犯都死光了,也没有需要他审的。 这窝点里又干干净净,搜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我母亲和弟弟刚刚进京,我是想陪他们熟悉一下环境。” 云海潮翻了个白眼。 却知道人家这也是正当理由。 “行。” 他指了指谢云哲的鼻子。 “别耽误太久!” 他有预感。 这条被他查了有些日子的大鱼,就快浮出水面了。 谢云哲赶紧答应: “放心,耽误不了查案。” 他是想跟刘氏说说进京以来的经历。 再尽快帮浩儿找个学堂! 云海潮点了点头,带着他的小册子匆忙走了。 一路骑着马来到长安街,直奔昌隆饭庄。 “哟,云大人,好久不见! 您……怎么现在来了?” 由于恬恬火锅城的冲击,昌隆饭庄生意大不如前。 跑堂的小二坐在门口打瞌睡。 听见有马蹄声,赶紧起身迎接。 却发现,是许久都没来过店里的云海潮。 “大人这个点儿来,是想吃饭?” 这也不是饭点儿啊。 偌大的饭庄空空荡荡,除了店伙计没有旁人。 “我之前丢了块玉佩,左思右想很可能是落在昌隆饭庄了。 能进去找找吗?” 云海潮翻身下马,随便扯了个理由。 这是个大人物,小二哥自然不敢拦着,笑的满脸热情的将人往里让: “您请!” 云海潮进了饭庄,却也不着急找东西。 在他经常去的三楼雅间周围逛了逛,看见了走廊的墙壁上挂了一幅字画: “去年虽旱犹禾熟,今年飞霜先杀菽。” 出自一首曾经流行一时的悯农诗。 但也有人用以隐晦的表达对心上人的相思。 那个“杀”字。 果然跟册子上的如出一辙。 云海潮看了半晌。 他来昌隆饭庄好多次,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观察过了。 没发现它与人口案有任何牵连之处。 却没想到,线索却隐藏在这里! 难道真是章太师或是太子? “云……大人? 您要的找的东西,还找吗!” 一直跟着他的小二哥,越看云海潮的眼神越觉得有点吓人。 这幅字到底犯了什么罪? “这是谁的墨宝?” 云海潮问。 小二哥战战兢兢: “这……挂了好久了,小的真不太记得。 那上面没有落款吗?” 云海潮一愣,凑近了仔细观看。 的确没有落款,但有一方小小的红印。 上书撰写的“被看”二字。 原来是个女的吗? “被看是何方神圣?” 他自言自语道。 可小二哥突然一拍脑袋: “大人一说被看我想起来了,这是丞相大人的雅名啊!” 他不认字。 但是听到过太子殿下和范丞相的对话。 昌隆饭庄刚落成那段时间,太子请范丞相来吃过饭。 大约是请丞相大人鼎力相助。 可范丞相不为所动,只说要以天下黎民为重,谁能替百姓谋福,他就辅佐谁。 太子无奈,又请丞相赐墨宝。 可丞相不愿以真名示人,就随手盖了个小章。 太子也好奇丞相为何取个女名。 范丞相回答: “唯此,才没人会想到是我!” 小二哥那是第一次当值,好奇上面的权贵们都说些什么。 才凑在门口偷偷听了。 可如今想起来,那时候的莽撞可真是让他后怕。 所幸两个人都没说什么机要之事。 若不然,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云海潮沉默。 范佑吗? 好像也说得过去! 可是,他又是图什么呢? 绞尽脑汁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云海潮最后决定试上一试。 于是第二天早朝散朝后,他拦住了步履匆匆的范丞相。 “范大人请留步,下官有事要请教!” 范佑有点奇怪。 但也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他。 范丞相今年刚好四十岁,正是施展抱负的好年纪。 他年少有为,十几年前就坐稳了丞相之位。 这些年鞠躬尽瘁,很得圣上信任。 在群臣之中声誉也很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个纨绔不争气的儿子。 三天两头的闯祸,让丞相大人跟着后边收拾烂摊子。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大家对他的态度都还是恭敬有加的。 “这是您刚签发颁布的律法政令,下官摘抄诠释了一下,想带着大理寺众官员解读学习。 您老帮着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里面,有他故意写错的条款。 就看范相大人如何批改了。 第239章 其乐融融 范佑心里纳闷。 这个云海潮上任许久了,也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 这之前,可从来没在他面前特意露过脸。 不过人家都追到跟前了,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再说大理寺卿是个很关键的职位,愿意跟他多亲近,也是好的。 “拿来给老夫看看?” 他笑盈盈接过了云海潮手里的折子。 可打开来一看,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曲解遍地,错误连篇! 原本他颁布新律令的目的,是要减轻刑罚,给百姓们充足的自由。 可云海潮不愧是大理寺卿,似乎更倾心酷刑牢狱。 每一条都加重了惩罚。 他抿了抿嘴十分不悦: “你这……是认真的吗?” 云海潮一脸无辜。 “难道下官解读的不对?” 接着就从袖子里摸出一支细长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支蘸满墨汁的细笔。 云海潮拿着它恭敬的举过头顶: “还请丞相大人批示!” 范佑瞪了他一眼,很想把这折子甩他脸上,让他再回去好好读读律法条文。 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有好多官员陆陆续续从殿里走出来。 他只好憋着一肚子火,接过笔来,咔咔一通乱划。 云海潮看见他每勾掉一行字,都会习惯性的在后面画上一个三角。 心中越来越沉。 果真是他? 可在最后一行,他还留了个试探。 “哼,前边那么多酷刑重狱,到了纵火伤人这一条,你倒是心慈手软!” 范佑批到最后,直接给气笑了。 把他最后那一行“鞭刑百记,流放充军”划掉,写了个斩立决。 但字体却不是草书。 而是规规整整的小楷。 就很难判断…… “云大人虽不是科举入仕,但也要多读些书。 免得日后量错了刑,让人笑掉大牙!” 终于改完。 范佑十分不屑的将折子扔还给云海潮。 云海潮木讷的接了。 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又有了新主意。 于是再次将范佑叫住: “范丞相且留步,下官还有一事请教。” 范佑十分不耐烦。 “又是什么事?” 云海潮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小册子。 正是昨日在赌场找到了那个,双手呈给了范佑。 范佑十分烦躁的接了,漫不经心的打开来一看。 然后立时瞪大了眼睛。 脸色一瞬间的慌乱。 但毕竟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手,他很快镇定下来,若无其事瞟了云海潮一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海潮早把他的反应看在了眼里。 “去年虽旱犹禾熟,今年飞霜先杀菽。 丞相大人这是忧国忧民? 还是追思哪家的姑娘?” 范佑彻底绷不住了,脸色垮了下来。 “云大人莫名其妙跟老夫说这些,是何用意?” 他警惕的盯着他。 云海潮呵呵一笑: “我说的什么,丞相大人心知肚明,要不然也不会听下官唠叨这么久。” 他已经基本确定,范佑就是这人口贩卖案的幕后主谋。 “下官一直纳闷,为何每次我查到一点线索,总有人随即就来灭口。” 他把丞相手里的小册子抢回来,重新揣进了衣袖。 很有些得意。 “也总是想不明白,无论是水路还是旱路,下官明明明哨暗卡都下了不少,可就是堵不住人贩子的路。 如今才想明白,除了水路旱路,还有一项是下官没权利查的。 那就是出入京城的官船。 去年丞相大人嫌这些官船无人管理,亲自下令设了巡船司,新上任的司长也是丞相大人亲自指派的。” 原先他没往这方面想。 很多细节都没注意。 如今想通了其中关窍,所有事都渐渐联系起来。 “而京中接到各地上报的人口失踪案,也正是从巡船司设立之后才开始的。” 他越想越觉得所有事都对的上。 范佑这会儿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捋着胡子露出个轻蔑的笑。 “云大人莫不是想破案想疯了? 老夫堂堂丞相,职责是辅佐皇上,惠泽万民。 会以身试法,贩卖人口! 你说说看,老夫图什么呀?” 云海潮之前也猜不透他的动机,可经过今天的早朝,他有点想明白了。 “今日早朝之上,太子殿下参三皇子结党营私,贿赂朝臣。 丞相大人虽没有明确表态,但言语之间处处维护三皇子……” 云海潮试探着说。 回想以往。 好像朝堂上每有类似的争端,范佑总能不动声色转移皇上和群臣的注意。 还能在言谈间不经意的拉三皇子一把。 “两位皇子之争,是自去年年初太子与吕家嫡女定亲之后才初见端倪。 之后三皇子就处处被打压。 财务上也捉襟见肘。 丞相大人敛这不义之财,不会是想助三皇子一臂之力?” 他这一番只是猜测。 可范佑却一记眼刀剜了过来,眼神里的杀意,盖都盖不住! 云海潮一时兴奋。 “怎么,下官猜对了?” 果然像这种隐藏极深的老狐狸,最害怕直钩拳。 他今日这一番试探。 终于让范佑露出了狐狸尾巴! “哈哈哈哈……” 范佑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云大人,你是大理寺卿,该知道凡事都要讲求证据。” 他轻蔑的瞅了瞅云海潮那鼓鼓囊囊的袖子。 “仅凭你这谁都看不懂的账册,和两句酸诗。 是定不了老夫的罪的!” 说着就甩着袖子走了。 “会找到的。” 云海潮看着他有恃无恐的背影,默默嘀咕了一句。 只要他还是大理寺卿。 早晚会找出他与人口案关联的证据! 范佑虽说是丞相,可也无权随意撤换官员。 要搞掉他,只能用阴谋诡计赶他下台。 他们俩,比的是一个速度! 谁先拿到对方的把柄,谁就获胜。 …… 而此时,宋恬的小院子里,正其乐融融。 刘氏不仅自己来了。 还把康大叔和赵氏和她的小儿子也一起带来了。 甚至还带了程双双。 时隔半年多,双双的小女儿已经七个月大,生了四颗小乳牙,白白胖胖的,讨喜又可爱。 还有个可爱的小名,叫点点。 见了人还会咿咿呀呀的学语。 听刘氏说,双双本就与她婆母姜氏不和。 这次生了女儿,连之前还知道维护她的何文宇也不待见她了。 月子里就对她冷言冷语。 还又把之前的两房妾室都接了回来。 双双咽不下这口气,直接提出了和离。 为了疗伤。 她把在丰林的一品阁盘出去了,带着嫁妆和全部身家,打算在京城定居。 “恬姐姐一直以来都是我的福星。 我还是靠你近一点心里踏实。” 宋恬倒没从她脸上看出多少忧伤。 倒是有种经历过风霜的淡然。 “成! 我在京城这大半年,可是也经营起不小的产业 还认识了第一皇商! 改天给你介绍介绍……” 第240章 胜似一家人 还没等改天,第一皇商自己来了。 还带来了白芷。 “恬姐姐,听说你家今天来了好多人,怕你忙不过来,叫白芷来给你帮帮忙。” 梁岑还和以前一样开朗随性,时不时就到宋恬这里来蹭饭。 与墨白相互嫌弃。 “那辛苦白芷了。 我正准备包饺子,你来帮我和面。” 白芷在梁家当值,每天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可到了宋恬这里,没那么多讲究。 仪态也不用很注意,随即自己找了盆洗手,熟练的进了灶房。 “今日是几人吃饭?我该弄多少面?” 她拿了个大大的面盆,称呼也不用带了。 宋恬数了数: “加上浩儿和先锋,算是十四个。 你再多弄一些,待会儿叫小花给她爹也送去一些……” 白芷估算了一下。 “那一盆可能和不过来,我分两次弄。” 接着就熟练的和面去了。 梁岑看着坐在摇篮里傻笑的小点点,有点好奇。 “这是谁家的奶娃娃?” 程双双和刘氏赵氏都去看房子去了,派了浩儿看着小点点。 可浩儿是个闲不住的,带着先锋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梁岑看着左右无人,就想上前逗逗这个奶呼呼的小娃娃。 可没想到小点点正是什么东西都要啃上一口的年纪,笑呵呵的抓住梁岑的手指头,就要往嘴里塞。 梁岑看她满口里都是粉嫩的小牙花,觉得十分有趣,也没觉得她会咬疼。 可小点点虽然只有四颗牙,却是上下对齐的四颗门牙。 一点都不留余地的咬下去。 直接把梁岑咬了个龇牙咧嘴: “啊—— 你,你你你…… 还真咬啊!” 他赶忙抽出了自己的手指头,上边多了四颗浅浅的小牙印。 小点点还乐不可支的哈哈大笑。 梁岑捂着手指头对她做鬼脸: “小屁孩,还会咬人! 小心我变成妖怪吃了你!” 点点被他的鬼脸吓到,“哇”一声哭了出来。 屋子里的双双听见动静赶忙跑出来,就看到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子蹲在摇篮边吓唬她闺女。 一把抱起嚎啕大哭的点点,怒道: “你是谁啊? 这么大人了还吓唬一个吃奶的孩子,真是好大的出息!” 梁岑委屈的捏着自己被咬的手指头。 “喂,是她先咬我的!” 程双双瞪着眼睛。 “她才多大,你多大了!” 宋恬闻声从灶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面红耳赤的对峙,谁也不服谁。 “你们两个见过面了呀!” 她笑着上前解围。 “双双,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第一皇商,梁岑。 你不是想在京城开绣品店吗? 不懂的可以问他!” 接着又对梁岑: “这是我在丰林的好姐妹,程双双,就是那个白手起家跟我娘一起创建了一品阁的那个。” 说着又凑到还在气鼓鼓的梁岑耳边: “双双跟他婆家和离了,一个人带着孩子来投奔我。 挺不容易的。 你让着她点儿。” 梁岑小孩子心性,若不说点软话,他是不会主动让步的。 果然,一听说双双是一个人带着孩子来的。 他脸上的怒气瞬间消散了,换上一副羞愧的表情。 “那个…… 刚才的确是我不对,不该吓唬你这小孩。” 双双听说他就是第一皇商,气也立马消了。 等到开铺子还想麻烦人家帮忙呢,可不能因为这点事儿就结了梁子。 “没关系。 她有时候的确挺淘的。” 小点点在双双怀里很不老实,脸上还挂着刚才被梁岑吓出的泪珠儿。 这会儿可能觉得这个人很好玩儿,又伸着双手扭着屁股要找梁岑抱抱。 梁岑为了缓解尴尬,伸手把点点抱过来了。 “我以前从来没抱过这么大点的孩子!” 他把点点放在手里掂了掂,惹得小家伙一阵咯咯咯的笑。 “没想到还挺好玩儿的!” 话音刚落,没想到胳膊上传来一阵温热暖流。 梁岑的笑容就僵硬在脸上! 程双双看见梁岑那华美的长袍湿了一大片,红着脸赶紧将点点接了过来。 “实在是对不住,梁公子! 要不……我陪你一套衣服?” 梁岑整个人僵硬。 可又不好再跟一个奶娃娃较劲,苦着脸道: “没事儿,衣服我有的是。” 于是转身满脸嫌弃的走了。 回家换衣服去—— 等到一帮女眷七手八脚一起包好了饺子,他才又换了一身衣服回来,身上也洗过一遍了。 看见点点冲着她张开小胳膊笑。 梁岑使劲往后躲了躲。 众人都在聊天,没注意到梁小公子的窘境。 “恬丫头,老康他们都来了,我们也不好再赖在你这儿了。 我已经看好了一处房子,等收拾好了就搬过去了。” 文大娘坐在憨厚的康大叔旁边,道。 宋恬点点头。 “康大叔的铺子可找好了? 什么时候开业?” 康大叔憨笑着点头: “找好了找好了。 孩他娘今上午都带着咱们去看了,就在菜市场旁边,位置极好。” 说着满脸崇拜的看了文大娘一眼。 “就是辛苦你了!” 文大娘脸上美滋滋的,夹了个饺子到他碗里。 嘴里却嫌弃: “知道我辛苦就好,以后可少让我操点心!” “哎哎。” 康大叔赶紧答应。 “你只管吃吃喝喝,剩下的都放着我来。” 看的在场的人一阵牙酸。 康文勇和赵氏却是习以为常。 “娘,这次多亏的您,要不然就大勇这尿性,肯定中不了举,也不能到京城来。” 赵氏塞了半个饺子到她儿嘴里。 满脸写着感激。 “如今他还能在衙门里当差,也算半个官身。 等咱们宝儿长大,可跟着沾光了!” 文大娘呵呵笑着: “也不能都谢我,他能进大理寺,可都是谢姑爷的功劳。 我能帮你爹租下那个肉铺,恬丫头也出了不少力。 咱们家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们两口子都帮忙不少。 以后你们可都要记得这份好,只要他两口子有需要,能帮忙的尽量帮。” 康家的几个人纷纷点头。 宋恬刚想寒暄几句。 不想刘氏却开了口。 “文姐姐,您就别谦虚了。 我都听孩子们说了,这一路走来,您照顾这两个孩子颇多。 若是没有您啊,他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真是没想到。 这短短半年时间,两个人就经历了这么多。 “所以说啊,咱们虽然不是一家人,但是胜似一家人。 以后这么见外的话就别说了。 自家人的事,自然是大家齐心协力才是。” 文大娘豪爽的拍了一下桌子: “没错,还是大妹子会说话。” 梁岑再次伸手扒拉开了凑上来的小点点,出声道: “我也是咱们家的。 我都认过恬姐姐做姐姐了!” 说着一个冷不丁被小点点又咬住了手指头,他痛的满脸胀紫。 双双赶忙把孩子抱回去,羞得脸通红。 大家看着他的囧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241章 以身为饵 云海潮下朝回到大理寺,重新做了一番部署。 将暗部的势力主要布置在相府周围,时刻关注着相府所有人员的一举一动。 另一部分人,则放到了巡船司…… 他就不信,范佑能沉住气一动不动! 他一错不错的盯着,总能抓住他的把柄。 “大人,四皇子又派了那个叫墨青的来,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还说要你把这些天新审的卷宗都准备好,明日殿下来亲自查阅。” 云海潮的私家随从兼护卫——云影来报。 “这个四皇子真是吃饱了撑的,三天两头来查卷宗。 他不嫌烦我都嫌烦了。 大人整日忙成这样,还得分出精力来伺候他!” 另一个侍卫云翳气呼呼的抱怨。 云海潮忙了一天,快下值的时候才刚吃上一口饭。 闻言瞪了云翳一眼: “不得无礼!” 云翳翻了个白眼,不服气的闭上了嘴。 云海潮挑了一筷子面。 这是云翳刚才从街上买回来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好在勉强能果腹。 “四皇子久居深宫,不问政事。 好不容易愿意出来了,咱们自当配合才是。” 想当年,还是他言语激烈,将人请回来的。 三皇子和太子纷争激烈,却没有一个将百姓民生放在心上的。 为了夺权还纷纷勾结朝臣,作奸犯科! 若四皇子真愿意成就一番事业。 他云海潮第一个举双手赞成。 “你转告墨青,明日请四皇子到我书房一叙,有要事相告。 今天就暂不用他帮忙了。” 他对云影道。 “是。” 云影得令,转身去回了墨青。 云海潮快速吃完了一碗面,伸手接过云翳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嘴。 “那个叫孔缺的可还在大理寺?” 这是在上次的赌坊案中唯一幸存下来的打手。 虽说知道的并不多,可到底是在窝点中待过的。 云海潮怕他一出门就会被灭口,一直留在大理寺保护起来。 “还在。” 云翳从他手里接过了脏毛巾。 “大人还要见他? 这眼瞅着就要下值了。 您都好久没正常休息了……” 大人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本以为升了大理寺卿是好事,可自从这个人口案出来,他就一日没消停过。 “案情一日不破,我就一日不得安宁。 快把孔缺再叫过来,我问问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之前问话的时候还不确定范佑就是幕后主使。 如今有了新方向,他想再捋一遍线索。 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 云翳无奈,只得又去叫孔缺。 孔缺还以为是有了巧玲的消息,十分兴奋。 然而又听说只是再向他了解一下情况,情绪很快又失落下去。 “云大人,你老实告诉我。 是不是没可能查清这个案子了? 巧玲她……” 他双手抱头,泫然欲泣。 除了师父以外,巧玲是第一个让他当成家人来对待的人。 可是如今…… 云海潮有些惭愧,上前拍了拍孔缺的肩膀: “会破案的。 我已经掌握重要线索了。” 只要范佑露出马脚,他就可以顺藤摸瓜。 “可是…… 你也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生意。 巧玲姑娘已经失踪有一段日子了,即便找了回来,也可能不再是完璧之身。” 这个时代把女子贞洁看的比命都重要。 云海潮虽然还没娶亲,但受世俗观念影响。 觉得孔缺也可能接受不了。 可空缺是从底层泥泞里爬出来的,什么肮脏不堪他都见过。 也知道像他和巧玲这样的人,有时候能活下去已经是奢望。 又何苦去追求这些东西! “我只想找到她。 知道她性命无碍。 其他的,并不奢求!” 他两眼含泪说。 云海潮又拍了拍他,对这个有情有义的汉子表达敬佩。 两个人又聊了很久。 孔缺在云海潮的引导下一点点回忆着在那个人贩子窝点的一点一滴。 生怕漏掉什么关键线索。 外面的梆子敲过三声。 已经是半夜子时。 云海潮送走了孔缺,又将今晚上的谈话仔细梳理了一遍。 刚起身伸了个懒腰,就见云影再次来报: “大人,相府那边暗部来报。 说丞相范佑亲自乘着一辆马车,出门往东南方向而去!” 云海潮立刻警醒了起来。 “可看清楚了,真是范佑本人?” 云影点头: “千真万确。 来汇报的兄弟怕搞错了,还特地扮成更夫从马车旁经过,看见里面的人的确是范丞相。” 云海潮迟疑着。 这么晚他一个人出门。 难道是销毁证据? 可范佑这种老狐狸,白天刚露了尾巴出来,半夜就有所动作,不太合常理啊。 他不应该按兵不动吗? “叫上云翳,跟我一起去看看。” 云海潮戴上帽子就要走。 云影又问: “要不要多带些人手?” 怎么看,此事都不简单。 云海潮迟疑了一下。 如今是夜半三更,除了暗部那几个当值的,大理寺已经没人了。 再叫其他人来又肯定来不及。 “相府外的暗部留下两个人继续盯着,其余人等随我一起同去。” 其实总共也就四五个人。 再留两个盯着相府的。 云海潮一共带了四个,还包括云影云翳在内。 范佑的马车走的并不快。 赶车的车夫一路上还左顾右盼的,好像在警惕有没有人跟着。 云海潮几个不敢跟的太紧。 只远远的看着。 一路跟到城南一片偏僻的竹林里,又亲眼看着范佑从车上下来。 进了林间一栋普普通通的小茅屋。 很久都没出来—— 云海潮等的不耐烦。 这屋子里定是有范佑的同谋。 两人在商议什么事情? “你们两个在外围警戒。 云影云翳,随我过去看看!” 云海潮虽然不会武。 但他父亲为了保他安全,挑的这两个侍卫功夫都还是不错的。 自从上次被文大娘掐着脖子威胁。 云海潮就对自己的小命分外上心,走到哪儿都带着云影和云翳。 本以为万无一失。 可谁知道,姜毕竟还是老的辣。 范佑今日以身为饵,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云海潮带着两人小心翼翼靠近了茅屋,正要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云影突然听到外面竹林里有动静! 接着是“嗖嗖”破空之声。 “大人小心!” 然而他发现的还是太晚了。 那些人轻功了得,暗器更是炉火纯青。 他刚说了一句,就被一枚飞针刺破了喉咙。 “云影!” 云翳惊了一跳,赶紧拔刀。 却也不妨被飞过来的细若游丝的飞针穿破了喉咙,当场毙命。 云海潮还没来得及反应。 茅屋的门突然洞开。 露出范佑那张阴沉的脸! “你……” 云海潮刚抬了抬手,就觉腹下一凉。 低头看去,范佑手里一柄扇着寒光的钢刀,已经将他捅了个对穿。 “云大人。 有时候人太聪明,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他眼里透出阴沉的光,嘴角讥诮的说。 第242章 谈何容易 谢云哲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巳时。 昨日他告了一天假,跟文大娘他们一家一起聚会。 晚上又跟刘氏聊到很晚。 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误了当值时辰。 正想着到衙门要怎么跟云海潮解释。 就见他在大理寺的副手,一个叫李其的年轻人,风风火火的来了。 “不好了少卿大人,云大人出了事。 您快去看看!” 他神情慌张面色难看。 谢云哲还不知道事情如此严重。 “什么事这么惊慌,他逮到幕后主使了?” 在谢云哲的印象里,云海潮出身官宦世家,母亲又是武将之后,家里还豢养着不少暗卫高手。 断不会在人身安全上出什么问题。 可李其脸色极差,看了眼款款而来的宋恬。 终究是没说出口: “您还是自己去看看。” 谢云哲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方才觉得事情不妙。 赶紧跟刘氏和宋恬打了个招呼,跟着李其出了大门。 “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小声问。 李其再也没有隐瞒。 “云大人昨晚上带着云影云翳和几个暗部的同僚外勤,结果…… 都被杀了!” 谢云哲整个人一愣,怔在当场! 怎么会? 云海潮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还有云家的两个高手保护着…… “他……他现在人在哪儿?” 看来昨日他定是查到了什么,才会被幕后之人灭了口。 “城南一里之外的竹林,听说是一家农户的草棚。 四皇子殿下已经赶过去了。” 李其回答。 谢云哲赶紧叫来了马车。 又嫌坐车太慢,让车夫把车驾卸下来,骑着马快跑了。 “哎,大人等等我!” 李其见追不上。 灵机一动,转身折回了大理寺,也骑马去了。 宋恬正准备陪刘氏出门。 看这两人走的如此慌张,心里不禁纳闷。 又回想李其刚冲进来第一句话,就说云大人出事了。 难道是…… 云海潮遭遇了什么不测? 她思来想去,终究是有点放心不下。 云海潮于她们家有救命之恩,来京城这段日子对谢云哲也多有帮助。 “娘,让小花先带你们去逛。 我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刘氏也猜到她是想去看看云大人到底出了何事,也没阻拦。 “那你快去快回,别耽误了他们做正事。” 宋恬点了点头,到街上叫了辆马车,先追去了大理寺。 谢云哲到达城南竹林的时候,就看到了云海潮的尸首。 钢刀剖腹,还怒目圆睁! 两侧是他的两个侍卫,云影和云翳。 都是被暗器所伤,直冲咽喉,一针毙命。 “早上我去大理寺,正碰上有百姓报案,说是护城河里发现了两具尸首,穿的是大理寺暗部的衣裳。 还没来得及去查。 就又接到报案。 说这里的竹林里发现了尸体。 死了五个人。 除了他们仨,竹林里还躺了两个。 也是暗部的。” 林景钰早来了。 正指挥着大理寺众人封锁现场,查找证据。 谢云哲看着云海潮那张死不瞑目的脸,透不过气来。 他只告了一天假。 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 他心情沉重的去拿杀害云海潮的那把钢刀。 “已经验看过了,没有任何标记。 像是黑市上买来的非法军刀。” 林景钰说。 谢云哲拿着那刀看了又看。 除了看出是军刀制式,的确没有任何标记。 他又转身去看云影和云翳脖子上的细针。 “这是江湖人士惯常用的暗器,暴雨梨花针,原本是唐门秘制。 可如今已经遍布天下,不好查出处。 我已经让墨青去调查它的来源了。” 林景钰又答。 谢云哲就有点泄气。 敢对当朝大理寺卿下手,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这次行动,必然是有备而来,准备充足。 他伸手帮云海潮闭上眼睛,心口一阵一阵的绞痛。 本以为自己冷硬心肠,除了娘子和自己家人,已经不会对谁产生同情。 可看云海潮这般恪尽职守之人,却遭此横祸。 他还是难受的无以复加。 “可…… 通知他家人了?” 他知道云海潮是云家的小儿子。 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 他算得上云老爷子老来得子,夫妻两个一直拿他当眼珠子一样疼爱。 出了这样的事,他父母双亲该如何应对! 林景钰也叹了口气。 没想到他这个督办才当了没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 怪他把云海潮逼的太紧了! “已经着人先告知了云侍郎,其他人,都还没说。” 云家大朗云海聂,在礼部任侍郎。 应该比其他人坚强一些。 谢云哲一拳捶在地上。 “到底是谁?! 敢公然袭击朝廷命官!” 他日若是落在他的手里,定要叫他付出代价。 林景钰心里也很难受。 但他头脑还算清醒,已经问过了大理寺上上下下的人。 “这几个暗部的,据说昨日被云海潮部署在相府周围。 而且昨日散朝的时候,好多人看见云大人与丞相范佑在殿外说话,好像还不欢而散。” 谢云哲猛然回头。 “你的意思,是范佑干的?” 这也太猖狂了些。 林景钰摇摇头。 “无凭无据,范丞相又位极人臣,口碑极好。 若真这么说出去,不用他自己出来反驳,那些依附他的朝臣就能用口水把你淹死。” 谢云哲也冷静了下来。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找出证据!” 可。 谈何容易! 云海潮追查了这么久的人口案,却一直无可奈何。 如果那个幕后主使还是丞相,就更难侦破了。 “你说,真是范佑主导的人口贩卖?” 谢云哲不知道云海潮都查到了什么,还有些不可思议。 “可是他为什么?” 林景钰也不知道。 “此事只是猜测,具体是怎么回事儿,还是要等查清楚再说。” 两人正讨论着,就有人来报,说宋恬来了。 林景钰神色变了变。 迈了一只脚,随即却又收了回来。 对谢云哲使了个眼色: “云大人的惨状不宜让她看见,你去拦一下。” 到底,自己不是那个可以保护她的人。 云海潮调整了一下情绪,起身朝竹林外围走去。 宋恬焦急的等在封锁圈外。 正纳闷到底是出了何事,就见一个穿侍郎官服的男子骑着马狂奔而来。 到了地方一个没抓稳,从马背上掉下去了。 “侍郎大人!” 负责封锁的大理寺衙差惊恐的上前,要扶他起来。 云海聂跌跌撞撞的自己爬起来,哭天抢地的往里面走,一边悲戚的叫着 “海潮~ 大哥来接你了…… 宋恬心里一凉,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第243章 领旨谢恩 “云大人到底怎么了?” 宋恬看着谢云哲走过来,问了一句。 她已经猜到那个结果了。 “昨日午夜,云大人不知被什么人骗到了这里,被害了!” 但当真正听到这个噩耗,宋恬还是觉得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到底是何人所为? 你可有些眉目?” 大理寺卿不是小官,他做的每一件事应该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才对。 谢云哲本不想跟娘子说这些,有点过于残忍。 可看宋恬那期待的眼神,又觉得不该欺骗他家娘子。 “昨日我休假,云大人与丞相范佑下朝后在殿外争执,后又布置暗部在相府周围潜伏。 今天早上,所有暗部以及云大人,都被杀了。” 那就是说丞相范佑很可能是杀手。 宋恬努力回想了一下小说中的情节。 关于这个范佑。 她实在有点不记得了。 好像也是个反派来着,但出场次数不多,下线的也比较早。 忘了是因为什么事了。 “有一件事,我忘了跟你们说了。” 出事那天人多眼杂,她怕被对方的眼线听去。 后来她就忙着去安抚翠荣。 又忙着接待刘氏和康大叔等人。 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如果她及早告诉了云海潮,会不会对他有帮助? 结果会不会就不是如今这样? 宋恬心里有一丝丝愧疚。 附到谢云哲耳边,将那天她在芍药汀听见的事跟他说了。 “那日我被人贩子绑到暗室,有个自称大人的来拜访,好像是提醒老鸨最近要注意安全。 去的那个人,我好像认识……” 谢云哲听了这个名字,满脸不可置信。 “周子建?! 娘子可确定?” 科举过后,他好像被分去了兵部,做了个从六品的员外郎。 对于举子们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去处了。 他怎么会跟人贩子牵扯到一块? “确定。” 宋恬坚定的点头。 在丰林的时候原主曾跟周子建有过一段。 对他的音容笑貌十分熟悉。 而且宋恬穿过来以后,也几次与他不期而遇。 对这个人的印象还是很深的。 谢云哲握了握拳头,上前扶住了宋恬的肩膀。 “我知道了。” 看来这个人口贩卖组织,规模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除了这个主要的幕后推手,还不知有多少朝廷命官牵扯其中。 难怪云海潮查了这么久都没什么结果。 也难怪他刚触及犯罪组织的核心,就被范佑不管不顾的灭了口。 “云大人尸首狰狞……” 他回头朝茅屋的方向看了一下。 已经传来云海聂悲痛欲绝的哭声。 “娘子还是不要看了。” 他怕吓着宋恬。 “我这里还有的忙,可能晚上也无法回去。 你帮我同娘说一声。” 范佑。 着实不简单! 之前吕瑞君就告诉他,谢伯岚的死,可能是范佑的手笔。 只是这人位高权重,他还没想好该怎么查他。 如今,又出了云海潮一事。 那只能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你们也要注意好安全!” 云海潮家世显赫,又有侍卫保护,尚得了个这样的结果。 他若是跟范佑对上,是死是活还未可知。 原来娘子之前的顾虑不是没道理的。 跟着他,的确麻烦重重! 可如今他已入局,再无法全身而退。 又不舍得放开娘子的手。 他使劲抱了抱宋恬,语气有点不确定: “等我回来!” 宋恬也不好说什么。 这种时候,她知道保护好自己和家人,就是对谢云哲最大的支持。 “放心,我这边还有文大娘。 不会出什么事的。 你放手去做。” 安慰了几句,她就听话的转身走了。 大理寺卿曝尸荒野的消息,很快传开。 朝野震惊,皇上震怒。 特宣少卿谢云哲上殿问话。 原本是有两个少卿的编制。 可自云海潮上任后,另一个少卿之位一直空缺,却也没出现什么纰漏。 原大理寺卿马上就要致仕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懒得管。 云海潮升任大理寺卿之后,一直忙于查案。 倒是把空缺的职位报给了吏部。 可迟迟不见回应。 他也把这事儿给忘了。 于是此时,就只有谢云哲一个人在朝堂上承受怒火。 所幸,还有林景钰这位皇子。 帮他在一边解围。 “告假! 云家的小子在郊外被人杀了,你说你在告假!” 朝晖帝听了谢云哲不在场的理由,气的差点掀了桌子。 云家是三朝元老。 从太祖皇帝时就有从龙之功。 到他这一辈一直有子孙入朝为官,且都是栋梁肱骨。 云老爷子如今都快七十了,突然遭遇丧子之痛。 虽说没有闹到他跟前来。 但朝晖帝总觉得对不住人家! 他此时,宁愿死的是这个谢云哲。 他也好给云家一个交代。 “回父皇,此事太过突然,谁都没有料到。 也不只是谢少卿的责任。” 林景钰站出来替谢云哲说话。 “当务之急,是要查明凶手,找出真相,以告慰云大人在天之灵!” 说着他就转头看向了丞相范佑。 此人位高权重,很受皇上信任。 如今他们无凭无据,若是贸然在朝堂上攻讦他。 起不到应有的效果不说,还会让皇上觉得他们是胡乱攀咬。 因此林景钰和谢云哲商量。 先不将他们的怀疑公之于众。 一切,等找到有力证据再说。 可如今范佑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见林景钰转头看他,还露出个略带挑衅的奸笑。 上前一步,也对皇上建议。 “云大人年少有为,又能力超众。 遭此横祸,的确让人痛心。” 说着就用意味不明的眼神回敬了林景钰。 “四皇子殿下和这位谢状元,都是朝堂上的后起之秀。 又都在大理寺挂职。 查明凶案,责无旁贷。 皇上与其在这儿生闷气,不如让他们将功抵罪,查明真相。 好给云老爷子一个交代!” 朝晖帝按下烦躁的心情。 觉得范相说的有理。 随即大手一扬: “朕看这事儿可行。 老四,谢云哲。 限你们一个月内查破此案,给云家人一个交代。 否则你们头上的乌纱帽,就自己摘了!” “父皇……” 林景钰不服。 他好不容易才争来了这议政的权利,可不想就这么拱手再让回去。 而且谢云哲一介书生,又要得罪权贵。 若是没了官衔,岂不要任人宰割? 到时候怕是会比云海潮死的还惨。 “臣,领旨谢恩!” 谢云哲却已经磕头领旨了。 如今这种局面,说什么都是无义,还会让朝臣和皇上觉得是推诿搪塞。 自从答应云海潮到大理寺任少卿之日起。 他就注定要有这么一天了。 第244章 不太乐观 “谢大人请留步!” 谢云哲无意现在就招惹范佑。 可不想下朝之后,范佑却主动叫住了他。 谢云哲只好停住了脚。 转身低着头施礼: “见过丞相大人。” 他不敢看他的眼睛。 怕自己情绪会外露。 谢云哲自诩是个深沉内敛的人。 可在范佑这种老狐狸面前,他还是自愧不如。 “云大人此番遭遇,你怎么看?” 范佑抄着两只手,闲庭信步一般走到他跟前,若无其事的问。 谢云哲忍不住抬头瞟了他一眼。 从他脸上读出了些许戏谑的意味! “下官不知,尚需查证。” 他很不情愿的咬了咬牙,说道。 范佑呵呵一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是个聪明的年轻人!” 他突然叹了这么一句。 让谢云哲有点不知所云。 可接着就听范佑又道: “刚才在朝上你也看见了,皇上所要的,不过是结果二字。 他只是觉得云海潮就这么死了,不好跟功勋卓着的云老爷子交代。 你若还想保住头上这顶乌纱帽,只需给他一个交代就是。” 谢云哲又忍不住抬头,对上了那双透着精光的细长眼。 他这是在教他找个替罪羊,糊弄了事? 那可真是太小瞧他谢云哲了。 “云大人出事前一天,听说就是与丞相大人在殿外叙话。 你们两人好像还产生了什么龃龉,最后是不欢而散?” 谢云哲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挑衅的微笑。 就是在告诉范佑。 他是不会这么轻易妥协的。 范佑挑了挑眉,表情颇有些意外。 但也没有惊慌。 反而笑着说: “是这样。 云大人是想请教老夫关于新律法解读一事,但他年轻气盛,偏爱刑狱。 与老夫重立法案的初衷相悖。 于是就忍不住说了他两句。” 谢云哲捏了捏袖子里的手指,还不死心。 “下官那天虽然告了假,但大理寺其他同僚却都在。 说云大人从早朝上回去之后,部署了暗部在相府周围刺探。 结果第二天一早就被发现。 被派出去的暗探全部殒命。 云大人也不知被什么人骗去郊外竹林,死在了那里。 丞相大人可知那天晚上出了何事?” 他知道这么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就是想跟范佑表明一个态度。 我谢云哲。 盯上你了! 范佑早也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呵呵一笑,开始装傻。 “有这回事? 老夫……怎么不知道呢?” 他捋着胡子老神哉哉。 “老夫为朝廷鞠躬尽瘁、兢兢业业,难免会得罪一些蝇营狗苟之人。 兴许是云大人为了帮老夫防备仇家。 却不小心被人家反杀了呢!” 他挑衅的看着谢云哲,随即发出一阵刺耳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 “云大人身死,老夫也很痛心。 那就预祝谢大人早日破案,为皇上分忧!” 他又拍了拍谢云哲的肩膀,转身扬长而去。 “他跟你说了什么?” 林景钰这个时候追上来,看着范佑的背影,问。 他散朝时看见范佑来找谢云哲,就想追上来看看。 可不想被他的两个兄弟给绊住了脚。 “四弟可真是今非昔比。 往日都病恹恹得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如今倒是都好了! 还从父皇那儿要了个大理寺督办的闲职。” 三皇子高挑着他的吊梢眼,讥讽道。 “可惜啊,这才新鲜了几天,就又要弄丢了!” 林景延原本在朝臣中口碑极好。 可在太子和吕婉莹的暗中操纵之下,他曝出了几桩丑闻。 在朝中的形象急转直下。 连皇上也没有之前那么疼爱他了。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 虽然那些事听着都挺严重,可就是没有撼动他在朝堂上的根基。 皇上也只是轻拿轻放,斥责一通了事。 林景延自此也不再刻意伪装谦恭有礼了,除了在皇上面前,他多半都以真性情示人。 林景钰瞅了他一眼,不太想搭理。 “小弟无意与三哥争锋,还请三哥嘴下留情。” 老三的母妃容妃。 自来视得宠的淑妃娘娘为眼中钉肉中刺。 对淑妃的儿子林景钰,也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他早年间身体孱弱病入膏肓。 就是拜这娘俩所赐。 可是林景钰没有实质证据,也没办法揭开朝晖帝埋在心底的伤疤。 “啧啧啧,瞧瞧你这副自命不凡的模样! 一个从小没娘的野孩子,又不得父皇喜欢。 你到底清高些什么?” 林景延抱着肩膀依依不饶。 太子在一边看不过去,走过来挡在了气闷的林景钰面前。 “都是手足兄弟,三弟你这番话未免太过恶毒。 要是父皇知道此事……” 林景延最烦他提父皇。 他多年忍辱负重才维护起来的好形象,就因为他在父皇面前告了几次状,就全面崩塌了。 何况他还占着个太子之位,怎么都不肯相让。 “哼! 太子倒是会做好人! 就是小心东郭救狼,反害其身!” 一边阴阳怪气的说着,一边转身走了。 太子回头对林景钰笑了笑。 原本他也忌惮老四突然出仕,会威胁到太子地位。 可吕婉莹说老四不会是他的阻碍,还很有可能成为他的助力。 太子再看自己这个四弟,就顺眼了很多。 “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是嫉妒四弟得父皇器重。” 林景钰却无意与他攀谈,还惦记着殿外的谢云哲呢。 “多谢大哥解围,小弟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着也不管太子脸上的尴尬,快步出了殿去追谢云哲。 等他过来的时候。 范佑已经甩手走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 林景钰问。 谢云哲捏了捏拳头。 “丞相大人来提醒下官,皇上要的,不过是个交代。 要下官随意找个交代了事!” 林景钰眼神暗了暗。 冷声道: “倒是会做好人!” 他转脸看着谢云哲: “只有一个月时间,你可想好要怎么做了?” 谢云哲也犯愁。 在堂上他是被赶鸭子上架,可实际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我刚才拿言语刺激了范佑一把,殿下觉得他会不会像对付云大人一样对付下官?” 林景钰却不乐观。 “他迫不及待要对云海潮下死手,必定是因为他掌握了什么实质证据。 如今咱们两手空空,只是猜测。 他不会贸然出手的。” 谢云哲于是泄了气。 “那就只能看看周子建能不能给我们一些惊喜了。” 自从宋恬那里得了消息,他就让人密切注意着周子建的一举一动。 可都好几天过去了。 周子建不是去衙门当值,就是去青楼找姑娘喝花酒。 一点儿异常都没有。 若他再没动作。 谢云哲就只好使用点儿非常手段,逼他动作了。 第245章 翠荣的选择 这天,宋恬做了点好吃的,准备去看看孔缺。 原本以为他去大理寺配合调查,没几天就能出来。 可如今又出了大理寺卿被害一案,也不知大理寺那边怎么安排。 而且又听谢云哲说,孔缺是云海潮出事之前最后见过的一个人。 宋恬也想知道他们最后都说了些什么。 可是坐着马车刚到了大理寺门口。 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翠荣?” 马车还没停稳,宋恬从打开的车窗里看到了她。 心里还纳闷着她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云海潮不是给她们找了个栖身之所,又将各自的身契还给她们了吗。 再说宋恬也答应了。 等那些姑娘身体都养好了,就收容她们去新开的火锅城分店上工,解决生计问题。 可看到翠荣一身粗布麻衣,头上还戴着孝帽。 等在大理寺诏狱的大门口。 宋恬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突然想到,今日是不是那个姓钱的班主出狱的日子? “张师傅你赶紧停下,我要下车!” 宋恬催促着赶车的车夫。 张师傅满脸为难。 “夫人,这可是大理寺门口,不可以随意停车的,再怎么也得到大门对过的拴马桩!” 宋恬心里着急。 眼看着诏狱的大门已经缓缓打开。 两个衙役搀了一个遍体鳞伤的男子出来。 钱班主买卖自己的奴仆,本没什么大错,又不承认是他把宋恬拐进去的,只得无罪释放。 可谢云哲气他把宋恬牵扯到这件事中,无辜受了惊吓。 交代审讯的狱卒不必留手。 怎么也要给他长点教训。 等在门口的翠荣已经迎上前去,从腰里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来。 “翠荣! 别做傻事!” 马车还在移动。 宋恬无奈,趴在窗子上向诏狱大门的方向喊了一句。 两个狱卒将男子丢在门外的大路上,转身就要回去。 听到宋恬的喊声,奇怪的回头来看。 就见翠荣已然拔了匕首,照着男子的后心,一下刺了进去! 血喷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妖艳而又狰狞。 两个狱卒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翠荣看着痛苦挣扎的钱班主,想要翻过身来看她,却终究是没了力气。 只扭着头瞪大了眼睛,伸手抓住了她身上的孝衣。 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流了下来! 而终于报仇的快感又让她忍不住大笑。 状态十分癫狂: “哈哈哈…… 班主你知道吗? 翠红也死了。 不是没救过来,而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她受不了自己被一群打手轮流欺负。 更无法接受是她一直视为兄长甚至视为父亲的班主出卖了她!” 翠荣说着,一只手将钱班主翻了过来。 他如今只能捂着伤口张着大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觉得班主…… 是该去给她一个解释!” 翠荣又是哭又是笑的,伸手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眼泪。 弄得满脸的血迹都晕开了。 好像一朵朵盛开的芍药花! “班主先走一步。 翠荣随后就来。” 看钱班主还在挣扎,翠荣照着他的前心处,又补了一刀! “翠荣!” 宋恬这时终于下了马车,一路狂奔着往这边跑来。 两个放人的衙役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上前要夺翠荣手里的刀。 翠荣回头看了宋恬一眼。 露出个凄凉悲惨的淡笑。 然后赶在衙役抓住她之前,将匕首摁进了自己的胸膛。 “翠荣!” 宋恬终于扑了过来,想帮她拔出匕首,却又不敢下手。 眼泪滴在她如花儿般的脸上,骂道: “你怎么这么傻!” 翠荣气息微弱的抬了抬手,想抓宋恬的衣裳。 可看到她手上的斑斑血迹,还是作了罢。 “替我……照顾好……姐妹们……” 说着就脑袋一歪。 断了气。 “翠荣!” 宋恬心疼的抱起她瘦弱的肩膀,眼泪顺着面颊一滴滴滚落。 “夫……夫人!” 这两个衙役是认识宋恬的,知道她是谢少卿的夫人。 “您看……这……” 两人看着倒在诏狱门口的尸体,有点犯愁。 “该怎么办?” 云大人遇害,如今是谢少卿说了算。 人死在大理寺门口,总是不太好看。 宋恬平静了一下心情,从腰间掏出十两银子来。 “麻烦两位小哥,先买两口棺材将两人收殓起来。” 她说着,伸手将翠荣的眼睛合上。 “回头我会好好送送她。” 翠荣这一生,好不凄苦。 自小就被卖进杂耍班子,大约已经不记得自己生身父母。 全心全意跟着这个姓钱的班主。 为他四处奔波,打工赚钱。 没想到到头来,却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她本可以带着自由之身开启新的生活的。 可却选择了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 想来是对她这个班主,失望透顶! 两个衙役接了钱,帮忙去买了棺木。 宋恬给翠荣净了身,又换了个套新衣服。 那姓钱的却是直接丢进了棺材里。 被抬到城外的乱葬岗随意给埋了。 谢云哲听说了这边的事,吩咐人给翠荣设了个简易的灵堂。 又陪宋恬给她烧了纸上了香。 选了块比较好的墓地,将人好好安葬。 等做完这些,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宋恬才想起来,她是要给孔缺送吃的的! “东西放了一天,怕是都要坏了。” 她从马车上拿出食盒看了看,虽然还没什么怪味儿。 但四五月的天气十分炎热,怕是也不新鲜了。 “孔缺现在是被关押还是怎么? 我能不能把他接到家里吃饭。” 宋恬问谢云哲。 谢云哲叹了口气。 “当初云大人把他关在大理寺,是怕有人会灭他的口。 如今云大人自己也出了事,可能没人会惦记这个小喽啰了。 我聘请文大娘为护卫,跟孔缺一起住到咱们家去。 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已经跟范佑挑破了关系,也未必会安全。 找个借口让文大娘保护家里。 他也好放心一点儿。 宋恬点了点头,将孔缺和文大娘都接回家里去了。 “嗯,还是宋娘子做饭好吃!” 孔缺端着宋恬现煮的一碗面,吃的不亦乐乎。 宋恬笑了笑。 大理寺的伙食都是给犯人准备的。 能顶饱已经是奢望,更遑论口味了。 “你慢点吃,不够我再给你煮。” 她起身给孔缺倒了一杯水。 又问: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孔缺咽了口中的食物,一改往日的散漫,目光变得深沉又忧郁。 “我…… 还是想继续找巧玲。 不管天涯还是海角,直到找到为止!” 他孔缺一直都孑然一身,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家人。 不想就这么弄丢了。 第246章 我去劝劝他 宋恬没想到平时看着吊儿郎当没什么正形的孔缺,竟也是个深情之人。 对他多了几分佩服。 “那你就在我家住着。 谢云哲若是查到有用的信息,你也能第一个知道。” 她劝孔缺。 又聊了些分别以后各自的经历,谢云哲就下值回来了。 “你真把我给你画的那本小册子上的魔术都研究出来了?!” 宋恬正惊讶于孔缺的心灵手巧、悟性高。 她那般考验灵魂的画风,还有对许多魔术原理都是一知半解的认识。 这都能给研究出来? 还真是匪夷所思! 孔缺羞赧的挠挠头: “呵呵,其实我一开始只端详出了那个帽子里头取兔子,和断绳还原这种小把戏。 至于人体悬浮和大变活人之类的……” 他说着又露出伤心之色。 “其实是巧玲跟我一起琢磨的。” 两人兴趣相投无话不谈,简直是天作之合。 只是现在…… “她还拿了积蓄出来帮我一起设计建造了场地,就等着戏法园子开业了。” 孔缺双手抱住了头。 “没想到她却突然不见了!” 若是没了巧玲,他活下去都没有了意义。 更别提还变什么戏法了。 宋恬自责的转头看了看谢云哲。 她本是想开导孔缺的,没想到却弄成了这副样子。 谢云哲会意,上前拍了拍孔缺。 “贩卖人口的案子,我已经有些眉目了。 孔先生不必太伤心,谢某一定会帮你把巧玲找出来!” 孔缺抬头,挤出个勉强的笑。 算作安慰。 大理寺卿云大人都死了。 他谢云哲只不过一个从乡间考上来的寒门学子,又有几分能耐? 送孔缺回房休息以后,宋恬才问谢云哲: “可是最近有进展了?” 谢云哲不会轻易许诺。 但是只要他答应的事,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办到。 既然已经承诺孔缺一定会把巧玲找出来,他必定是已经有些把握了。 可谢云哲这次的回答却让她有些失望。 “兴许是受了范佑指示,周子建那边一直按兵不动。” 不仅如此,猖獗多时的人口贩卖之事也偃旗息鼓,再无半点风声。 谢云哲猜想。 可能范佑是准备拖延时间。 毕竟皇上只给了他和林景钰一个月时间。 到时候他若是还查不出什么,就只能引咎辞职。 范佑就可以趁机推选自己的心腹,来担任大理寺重要职位。 这个案子该怎么结。 到那时还不是他说了算! 可谢云哲却不想坐以待毙。 “我已经收买了几个江湖人士,让他们扮做劫匪把周子建抓起来。 各种刑具一用上,就不信他嘴巴还这么紧!” 早晚也是要与范佑对上。 谢云哲已经准备破釜沉舟了。 宋恬却是心头一惊。 作为朝廷命官,他这般执法犯法滥用私刑,被人捅出去差不多就要杀头了! “如此极端之法,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可尝试!” 她担忧的说。 谢云哲虽没有黑化。 但骨子里的疯狂和狠劲儿是没变的。 被逼急了,他可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过两天就是云大人出殡的日子。 你叫云家给文武百官都送个帖子,再特地叫周子建也来给云大人送行。 我去劝劝他再说?” 谢云哲一眼看了过来。 并不太愿意。 如今的娘子和周子建虽没什么关系。 但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俩是有过一段情缘的。 宋恬继续劝说。 “娘和浩儿才刚安顿下来,你不想这么快就又让她们家破人亡?” 谢云哲想了想家人,的确心不落忍。 可若此案不破。 他引咎辞职是小事,恐怕成了平民之后,范佑更不肯放过他。 早晚都是生死较量! “我可以让娘子试试。” 他妥协道。 “但若是你也劝不动他,我就只能使用非常之法!” 若不然,他就对不起云海潮的知遇之恩,更对不起像孔缺和巧玲这样,深受人贩子之害的苦主百姓! “好,我会尽力的。” 宋恬保证道。 …… 云家虽然功勋卓着,但一直处世低调。 云老爷子又一直与人为善,万事不争。 所以人缘特别好。 即便他不下请帖,云海潮出殡这天,文武百官能来的也都来了。 皇上虽没亲至,但派了自己的贴身太监前来帮着处理一应后事。 算是相当给面子了。 周子建原本是不想来的。 可一路扶持他走到现在的堂叔要求他来。 说云家虽然在朝中势力不算大,但影响却是甚广。 百官们必定会出席云海潮的葬礼,若唯独他不来,很容易被看成另类。 周子建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灵堂上。 云海潮的父母遭受丧子之痛,纷纷一病不起,未能出席。 云家的长子云海聂,搀扶着他的两个姐姐。 面色悲戚。 周子建赶紧上了炷香,就准备出去。 他不确定云海潮的死,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 他那天刚从赌场出来,没多久就听说了大理寺清剿了那个窝点的消息。 接着只过了一天,云海潮就死了。 堂叔给他的指示是莫要轻举妄动,这些天就只顾吃喝玩乐,不问正事。 于是他除了白天浑浑噩噩当值。 就是晚上找地方醉生梦死。 不是在酒楼里故意买醉。 就是在青楼的温柔乡里肆意发泄。 空虚到他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如今到了云海潮灵前。 他更觉心中有愧,直想逃离。 “周大人请留步,我们家主有请。” 刚走出灵堂,就有云家小厮打扮的人,上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周子建拍了一下昏沉的脑袋,有些意外。 “在下…… 自来与云大人没有交集。 他找我做什么?” 昨夜里又喝多了。 今早上被堂叔拎起来的时候,他还有些头晕脑胀。 也正是仗着这股劲儿,他才敢到云海潮灵堂上来。 若不然,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 “小的不知,好像是我家少爷留了东西给周公子。” 那小厮恭敬的回答。 周子建却更慌了。 云海潮给他留东西? 怎么会! 难道那天,他看见自己了? 周子建回头张望了一下,被他视作依仗的堂叔正被几个官员拦着聊天。 也不顾上他。 既然没有公然传唤他去大理寺。 那应当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就先看看是留的什么,再随机应变。 周子建如此想着,跟着小厮一路来到了云家后院。 到了一处湖心亭里。 待看到等在那里的竟然是宋恬,周子建更加的莫名其妙。 “怎么会是你?” 往日他总是期望能偶遇宋恬,好让她知道他比谢云哲值得选。 可唯独这次。 他巴不得他从来没遇见过她! 第247章 我什么都说 宋恬悠然的给周子建倒了杯茶,请他落座。 “听说周二公子高中榜眼,又得了兵部员外郎的职衔,还未来得及庆贺!” 看他一副戒备重重,随时准备掉头就走的样子。 宋恬只好说了些软话,先将人留住。 周子建听她这么说,果然松弛了下来。 哭丧着一张脸坐到她对面。 讪笑道: “宋娘子哪还有心情关注我这个失败者? 你不是嫁了个高中状元的好相公!” 说着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好像昨夜里酗酒时喝光了杯中之酒的架势。 然后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目光阴沉的看向宋恬: “说。 你今日来找我。 可是为了给谢云哲打探消息?” 自她嫁入谢家,就一直是一副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模样。 他不信宋恬会无缘无故找他私会。 宋恬笑了笑。 看他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还以为他脑子也被酒精烧糊涂了。 没想到却还有点清醒。 “我此番可不是为了谢云哲,而是为了周二公子你。” 若不是她拦着。 周子建此时可能已经被关在不知哪里的小黑屋中,受尽折辱了。 “呵!” 周子建不以为然。 又干光了杯中茶水。 “恬儿何时这么关心我了。 你不是对那个谢云哲,死心塌地么?” 他曾经。 也是个不谙世事的纯情少年。 梦想着与自己心爱的女子生生世世。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 就离曾经的那个自己,越来越远了呢? 宋恬笑了笑,提起茶壶来给他又续了一杯。 明明喝的是清茶。 她也不清楚为了两人就喝出了断肠酒的意味来。 “我还记得周二公子曾经的模样, 少年意气,潇洒恣意,不坠凌云之志!” 她将斟满的茶杯送到周子建跟前, 真不知道,是什么,才把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周子建接过茶杯再次一饮而尽。 然后别过头去,不敢看她。 曾经以为自己拥有一切。 可真到了成人出仕的年纪。 才知道自己除了服从,其实一无所有。 宋恬看他这副样子,知道时机也差不多了。 于是切入主题: “那天在赌场后院的芍药汀,我听见你跟那个姓徐的老鸨说话了。” 周子建把手里的茶杯一下墩在了石桌上,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你……你你! 怎么会……?” 这些天来他一直怀疑是大理寺某个人看见他从赌场出来。 所以才派了人暗中跟踪。 没想到撞破他的那个人,竟然是宋恬! 宋恬也不打算多跟他解释,而是说道。 “那天你走后没多久,云大人就带人查抄了赌场窝点。 可是只过了一会儿。 窝点中的人犯就被人全数灭口。 还是在大理寺卿的眼皮子底下动的手!” 周子建还是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不太明白宋恬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而仅仅又过了一天,云大人也被骗去了郊外,惨遭毒手,曝尸荒野!” 周子建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必定是与那幕后之人利益相关。 或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人家手里。 只用感化的话,可能还不够劲儿。 所以宋恬准备——威胁。 “所……所以呢?” 周子建定了定神,问。 云海潮的死,他的确深感遗憾,甚至有点自责。 可说到底跟他也没太大关系啊。 是他自己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还不懂退让! “所以……” 宋恬又给他续上了茶,目光深沉。 “周公子与大理寺少卿谢云哲畅聊这么久,一定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你今天从云家走出去的时候,小心脖子上的脑袋!” 周子建刚端起的茶杯“哐啷”一下掉在桌子底下,整个人弹跳起来。 “你算计我!” 今日是云海潮出殡日,文武百官都来送行。 这里虽然是后院,但门口并没人把守。 有心人只要想进来,可谓是畅通无阻。 宋恬选的这个地方是湖心亭,除了北面放了一台屏风,其他都一览无余。 而且那些人若是真在意他,即便在密室会面,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宋恬故意引他来这儿,是想让那些人以为他背叛了。 好派人来杀人灭口! 宋恬笑了笑,弯腰捡起地上的茶杯。 好在除了杯口缺了一小块,倒是还可以用! 她用嘴吹了吹,又给他倒上了茶。 周子建还哪里能喝的下! 他气的胸口一鼓一鼓的。 “好你个宋恬,亏得我还觉得你单纯善良,心里还对你念念不忘。 没想到你这是嫁狗随狗,跟姓谢的沆瀣一气!” 他骂了一通,见宋恬毫无反应。 又狡辩道。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上你的当。 今日我来见的人是你,可不是谢云哲。 咱们顶多算是旧情人相会。 我可什么都没跟你说……” 话音刚落,屏风后面有人影一闪。 谢云哲就黑着脸出来了。 “周公子可真会说笑,你是当着旧情人夫君的面与其相会的吗? 那可真是好大的狗胆!” 周子建瞬间就傻掉了。 所以刚才,谢云哲就一直在? 那他可真是有嘴说不清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刚才的确是什么也没说。 出去就对那帮人据实以告,说谢云哲故布疑云骗他们。 自己也未必会输。 “你们夫妻俩一唱一和的,演的好一出戏!” 想通了这些,周子建镇定了很多。 端起茶杯来想要继续喝,可又想起这杯子是掉在地上又捡起来的。 于是又不得不放下了。 “不过就这点小把戏,骗骗小孩子还行。 旁人也未必会信。” 谢云哲阴沉一笑: “只要我找个人把周公子保护起来,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说着抬头叫了一声: “墨白!” 墨白便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坐在了周子建身边。 “周公子,以后就由我来负责你的安全了,可要多多关照啊。” 墨白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来。 周子建吓了一跳。 这个小亭子明面上就只有宋恬一个,可实际上却是三个! 说不准还有更多。 这帮人,着实可怕! 把他看起来不让他跟那些人解释,或者在他解释的时候故意露面出来加以误导。 他在那边的信任肯定就会崩塌! 周子建气的摔了杯子,转身就走。 墨白坐着没动,只提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心里在默默的数着数。 周子建的一只脚刚迈出湖心亭的连廊。 “嗖”一支冷箭飞来,直冲他的太阳穴。 周子建吓得躲无可躲,僵在原地脸都白了! 就在那箭距他脑袋仅有一尺远的时候,墨白突然身随心动,一个飞身冲过来,徒手把箭给抓住了! 嘴里还调侃道: “哪来的小毛贼,箭术也不怎么样嘛!” 再看周子建,已经瘫在了地上。 脸色煞白,回身连滚带爬的跑向了谢云哲。 “我说,我什么都说。 但你一定要保护我的安全!” 不怪他心志不坚,只是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太恐怖了! 第248章 他好像被骗了 “他们在京城,总共有五个像西市赌坊那样的窝点。 分别隐藏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闹市中,还有一个最大的,在长安街上的迎春楼。” 周子建再次回到石桌前,耷拉着脑袋交代。 谢云哲眼睛却暗了暗: “迎春楼?” 那里号称是京城最高级的青楼。 里面的姑娘都是一等一的绝色。 而且都不是顾客选她们,是她们自己挑恩客。 也没人敢在迎春楼里闹事儿,据说它幕后东家势力非凡,无人敢动。 连云海潮这个大理寺卿,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这些被倒卖的姑娘,有的是买来的。 但毕竟愿意卖女的人比较少。 大部分还是从各地拐入京城的。” 周子建垂着头,木讷的继续交代。 此番话一出口,他就彻底成了那边的叛徒。 一整条命就都系在谢云哲身上了。 “他们拐这么多姑娘来做什么? 难道就只为了卖皮肉赚点儿钱!” 宋恬忍不住插了句嘴。 这钱赚的,也太黑心肝了。 而且似乎也并不值得当朝丞相铤而走险。 周子建苦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宋恬: “恬儿还是太单纯了……” “说正事!” 他刚想对宋恬展露一下社会险恶,就被谢云哲拍着桌子打断。 周子建撇了撇嘴。 表情不快的继续说: “这些姑娘在老鸨那里就被分成了三六九等,长得最好看的,由老鸨亲自调教。 次之的有教习嬷嬷,教授琴棋书画,御夫之道。 只有那种长相最次的,才会被送进青楼接客。” “那被调教的那些,都被送去了哪儿?” 宋恬又问。 依稀想起来,自己刚被关进地牢,就被那姓徐的老鸨弄出去,单独关起来了。 周子建却摇了摇头。 “我只负责他们中间联络,至于人送去了哪儿,我却是不知。 但据说……” 他心虚的抬眼看了看四周。 才发现他们这是在湖心亭中,还有墨白在一边守着。 八成是别人听不去的。 “天赋最高的那种,会被训练成杀手或者细作,执行特殊任务。 而次之的,会被通过各种渠道送入高官府内,做妾室或者丫鬟。 还有的被训练成歌姬舞妓,送给达官显贵甚至皇宫,供人取乐。” 宋恬和谢云哲于是都沉默了。 这…… 是在培养一个无孔不入的消息网? 要帮那个幕后主使探听京城各个角落的消息! 若是真成了。 那这幕后之人就是广知天下事的奇人。 能够运筹帷幄的先知。 可他通过这种方式训练的人,能靠得住吗? “这个贩卖组织建立多久了?一共送出去多少人?” 谢云哲也很关心这个问题。 可周子建再次摇头。 “我才加入进来不久。 做的也只是传传消息这种小活……” 没想到这才没多久,就被宋恬发现了。 也真是够倒霉! “周二公子是觉得自己还没赚够本?” 宋恬揶揄了一句。 周子建赶忙摆手: “不是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其实……” 他满脸难色。 “其实我也是被骗的!” 他自入京以来,就深受本家堂叔的照顾。 还帮他谋了个兵部员外郎的职位。 他自然是对堂叔心存感激,想着若有机会一定报答这份恩情。 可谁知堂叔让他帮的第一个忙,就是运送一批各地拐来的姑娘去窝点交接。 然后才告诉他事实。 等周子建明白过来自己是做了什么。 就已经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贤侄放心,你是咱们周家最被看好的子侄。 叔叔我自然不会害你。 我只能说,做这桩买卖的人手眼通天,将来很可能荣登大宝。 到时候我们这些出过力的功臣。 要名有名,要利有利!” 堂叔当时,是这么诱惑他的。 “荣登大宝?” 谢云哲却十分纳闷。 是范佑有心谋反? 还是说这个组织的真正幕后人,是哪个皇子? 但他现在来不及考虑这些。 “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四个窝点的具体位置? 他们输送人口的路线? 以及,给你下达指示的人的身份,要到哪里去找?” 时间紧迫。 很快就有人真正知道周子建已经投靠了他。 会立刻做出反应。 周子建知道的信息很可能就要失效了。 周子建想了想: “这我都知道……” 他问谢云哲要了纸笔,写下四个窝点的具体位置以及各自负责的接头人。 “原本从各地搜罗来的人口是通过巡船司运至京城。 可云大人出事之后上头就下了命令,暂停一切交易活动。 等风声过了再说。 这条线,就停了。” 估计查也查不出来什么。 “至于上头给我下指示的人,我不知道他是谁。 只知道他武功很高,来无影去无踪的。 每次都是他来我家找我,说完了信息就走。” 谢云哲看过了那几个地址,将信收起来藏在袖子里。 又问: “那你若有急事需要联系他怎么办?” 周子建想了想。 目前还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唯一需要找他的,就是解释自己为何跟谢云哲聊了这么久。 但现在也没这个必要了! “他……好像说过。” 在第一次给他下达指示的时候。 “我若是要找他,就在迎春楼的天字包房里放一盆茉莉花,他自然会来见我。” 谢云哲基本上问出了自己想要的。 起身就要回大理寺,部署下一步的计划。 周子建赶紧瞪着大眼拦住了他。 “哎! 你答应要保我安全的!” 谢云哲没说话,转头看了看墨白。 墨白会意,起身一手将周子建拎了过来,给谢云哲让开了路。 “安保这事儿,你找他没用。 是我负责的。” 墨白拎着他,本想露出个和善的微笑。 可是他面部肌肉不太灵活,看着就比较怪异。 周子建这下心里更没底了。 于是转脸看向了宋恬。 宋恬笑了笑: “二师兄武功很好的,你跟着他绝对没问题。” 周子建吞了口唾沫: “二师兄?” 她哪来的二师兄! “小师妹!” 此时,墨青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身后还背着弓箭。 “主子不放心你一个人走,叫我去送送你。” 周子建看了看他那张弓,又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难道刚才,他是被骗了? 但此时再后悔,已然来不及。 眼看着宋恬和墨青走远了,他才幽怨的转身看了看依旧拎着他后领的墨白。 “这位……大侠。 你要怎么保护我啊?” 他可不想再回堂叔家了,一准儿会被找到。 墨白翘了翘嘴角,拎着他一个飞身就上了房顶。 “躲在皇宫,一定没人找得到你。” 第249章 见面 谢云哲让大理寺衙役都把皂衣换了,穿上自己的常服。 兵分三路,迅速查抄了除迎春楼以外的其他三个窝点。 然后将人犯打手和解救出来的姑娘们分别关在了城南两座隐蔽的院子里,并派重兵暗中把守。 做完这一切,他又让墨青假扮成劫富济贫的江湖头目,约见周子建提到的那个接头人。 “我们老大要见你们顶头管事的,借点钱花花!” 墨青把三个窝点的账本甩在桌子上。 翘着二郎腿狂放不羁。 之所以选墨青出面。 是因为他常年待在深宫,很少在人前露面。 京城百官都不认识他。 而且他做事稳重头脑灵活,还有一身好武艺。 看上去也更像个江湖人士。 对面那人蒙着面,穿一件宽大的黑袍子。 伸手摸过三册账本看了看,目光有一瞬的怔愣。 “你是从哪知道要来这里找我的?” 他肃声问。 墨青看他这样,八成是还不知道另外三个窝点被抄一事,心里就有了些底。 抱着胳膊得意洋洋: “山人自有妙计! 我既然找到了这里,你最好识时务一点儿。 否则我关押了那么多人,整日还要管水管饭的。 若是哪天烦了将他们都放到大街上,可保不齐会出什么事儿。” 贩卖人口是个见不得光的买卖。 这些人一旦放了出去,又是在京城重地,很容易引起官府甚至是皇上的注意。 再想压下来,可就难了。 谢云哲之所以没用大理寺之名查抄窝点,反而扮做江湖劫匪。 一来,怕像云海潮一样,多方查证都没有直接证明范佑与其有牵连的证据,只能止步于此。 二来,官府查案虽说便利,但也有诸多限制因素。 比如今日找来的若是谢云哲,这位黑衣传话人基本就不会出现。 更不会替他往上面传话。 “哼!” 黑衣人不屑的哼了一声。 “就算是你把那些喽啰都杀了,我家主人也未必会受到牵连!” 毕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如今这种时候又是多事之秋。 这传话的也非常谨慎。 墨青自然也有后手。 他看着黑衣人微微一笑: “可若是,我把那些人的尸首都扔在丞相府呢?” 当朝丞相家里堆尸成山,怎么都算个劲爆新闻。 大理寺就算没有任何证据,也可以拿这个做借口搜查丞相府。 朝廷命官不敢这么干,可若是心狠手辣的江湖组织呢? 黑衣人眼神暗了暗。 连相府他都知道。 这个人,来者不善! “你有什么条件?” 他终于问。 墨青漫不经心的仰躺在椅子上,语气得意: “就说要你识时务一点!” 他把双脚架在桌子上,心情愉悦的摇晃着,慢吞吞道。 “我要纹银一百万两。 不要银票,要现银。 还不能有官府印记的那种。” 这才符合江湖人的做派。 黑衣人暗哼了一声,可真是好大的口气。 但此时把柄还在墨青手上,他也不敢太造次。 于是拱手施礼: “此事非同小可,容在下向主子禀报,再做定夺。”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墨青将脚放下来,探过身去看着他。 “我正是要见见你家主子。 一百万两不是个小数目,我还得借你家的水路一用。” 他说着,信手拿了桌上切水果的小刀把玩着。 “再说我关注你们家这个生意已经很久了。 是个赚钱的买卖。 说不得还能跟你家主子合作一把!” 说着将手里的小刀一扔。 贴着黑衣人的耳朵擦了过去,稳稳的扎在他坐的椅子背上。 “明日我来等你消息。 时间地点我来定,只准你家主子一个人去。 可记好喽!” 墨青说完,顺手抄了果盘里的一颗梨子,毫无形象的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然后身形一晃,从窗户里翻走了。 黑衣人眼神暗了暗,随即追了出去。 就见墨青一边啃着梨子一边落进了长安街的闹市中。 然后在人群中闪了几下。 就找不见了踪影。 黑衣人捏了捏拳头,掉头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墨青从人群中折回来,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鳞次栉比的屋檐中。 才扔掉梨子,一脸严肃的往宋恬家中赶去。 “怎么样?” 谢云哲和林景钰都在。 一起上来问。 墨青对两人各施了礼。 “回主子,谢大人。 属下见到周子建说的那个接头人了。 但此人功夫不弱,行事也十分谨慎,属下没看清他隐在哪里。” 这都不是重点,谢云哲最关心的是他会不会同意见面。 能坐到这个位置,他必定是范佑团伙的核心人物。 若能抓到他,就算揪不出范佑,也能让他难受好一阵。 说不得还能顺藤摸瓜,找到证据将人口贩卖的整条供应链斩断。 “那他同意见面了吗?” 在谢云哲的认识里。 范佑作为幕后主使,一定不会轻易露面。 可也不会放任他手下那么多人落在旁人手里。 最可能的,就是派一个心腹之人出来与墨青交涉。 他只要守株待兔,将这个负责传话的黑衣人顺利捕获。 就算逮不到范佑。 也能狠狠咬下他一口肉来。 “他只说要回去禀报,并未当场回复。 属下估摸着,也大差不差。” 毕竟他还威胁了要将人犯的尸体都丢进丞相府。 应该没人愿意承担这样的后果。 林景钰点点头。 “下一步,就是要考虑好在哪里见面。 再想想碰面时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该如何面对。” 宋恬正在给众人倒茶,闻言插了一嘴: “这个见面的地方必要能攻能守,不怕对方暗中使诈。 最好还能给自己留条后路,让对方意想不到!” 她给林景钰和谢云哲都递了一杯茶。 笑道: “我有一个不错的选择,你们要不要考虑?” …… 第二日,墨青如约来到迎春楼。 黑衣人果然说他主子同意与墨青的“老大”见面。 待到晚上到了约定时间。 墨青才将地址用箭绑着传给了那人。 “樱桃斜巷七巧班?” 范佑看着那张白纸黑字的字条,有些好奇。 “是什么地方?” 黑衣人抱了抱拳。 “属下刚才查了,说是一个杂耍班子买下的地界,但是只做了装潢却没开业。 据说老板娘找不到了!” 范佑眯了眯眼。 这跟他,难道有关系。 “主子,那人说亥正见面,过时不候。 还差一刻钟了。” 正想着他们约定的地点有什么特殊性。 就听黑衣人又开口提醒。 范佑扯了扯嘴角。 “谢家娘子那边的人手都准备好了吗?” 黑衣人点点头: “已经就位!” 范佑挥了挥手:“出发!” 第250章 万事俱备 谢家小院,今天晚上没有掌灯。 谢云哲和林景钰,带着墨白墨青都去了七巧班,为接下来的会面做准备。 宋恬就跟文大娘一起,守在东厢房里,安静的对望着。 闹出这么大动静,范佑不可能一点儿怀疑都没有。 大家也防着他会来找宋恬的麻烦。 “啊——” 刘氏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宋恬心里一惊: “娘!” 说着起身就要去查看。 被文大娘伸手按住了: “恬丫头别动,我去看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个时候出动静,准没好事。 文大娘小心开了门闪身出去,往刘氏的房间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 房间里静悄悄的。 就好像刚才那一声叫喊只是幻听了一般。 可文大娘是个行走江湖的老手,知道这时候越是安静,就越代表有问题。 她伸手从袖子里扥出一条长鞭。 是她当年给元英做丫鬟时,小姐送给她用来防身的。 事实上,她这一身武艺,也全是小姐教的。 她当时还觉得一个小小丫鬟,只要伺候好小姐的饮食起居就成,还学什么武艺啊。 可如今再回头看。 才知道小姐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 若不是有这身功夫傍身,她当年可能就死在那场追杀里头了。 “大妹子,我进来了哈!” 屋子里头迟迟没有动静。 文大娘一边说着,一边上脚踹开了门。 一支冷箭随着开门声倏然而至。 文大娘长鞭一甩,轻松将冷箭甩掉。 接着又有一个黑衣蒙面的刺客举着长剑冲了出来。 对着文大娘就是“咔咔”一通乱砍。 文大娘不慌不忙,长鞭善舞。 没多会儿就将人抽趴下了。 屋里头还有一个人。 正捂着刘氏的嘴不让她出声。 见同伴不敌,伸手从腰间取出一样暗器,对着文大娘就来了一发。 竟是一齐射来的十几根细若游丝的细针。 文大娘一个躲闪不及,差点被刺中了喉咙。 她赶忙抬起手臂,用皮质的鞭柄挡住了攻击。 然后又连忙甩了几下鞭子,打掉了其余的那些细针。 正要冲进屋里解救人质。 里头的黑衣刺客已经将刘氏一把推了出来,自己则跳窗户走了。 文大娘见刘氏快要摔倒在地,赶忙伸手接住。 搞事的两个黑衣人,已经匆忙跳上房顶。 “娘,出什么事了?” 住在主屋隔间里的浩儿。 才睡眼惺忪的带着先锋出来。 他本来睡得正香,被吓得不敢出声的先锋溜进屋里摇醒了。 文大娘看着浩儿,愣了一秒钟。 随即拍了一下脑袋,接着就赶紧往宋恬所在的东厢房跑去。 一边还叫着: “坏了!” 她这是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东厢房里空空如也,果然不见了宋恬踪影。 “文姐姐,这……该怎么办啊!” 刘氏也紧随其后跟了进来。 见宋恬已经丢了,顿时慌得脸色煞白。 “都怪我,若不是……” 文大娘大手一挥,将她到嘴的话又挡了回去。 “此时不是自责的时候。 小花是不是今天睡在后院? 赶紧叫起来让她去通知谢姑爷,我去找找季统领!” 只求今天宋恬不会出什么事,否则,她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没法跟小姐交代。 …… 七巧班。 孔缺正在如数家珍的向谢云哲和墨青介绍他那些戏法装置。 “这个,看似只是一块普通的地板,好像还是没磨平整的劣质货。” 他踢着木质地板上的一块凸起,然后踩着它轻轻一压。 谢云哲身边一块正方形的地板就陷了下去,接着弹出一根木质立柱来。 整个立柱呈“7”字型,顶端的木板可容纳一人站立。 “其实这是一个机关,用来实现人体漂浮。 表演的时候,让同伴穿上长裙,我再站在她前面这么一挡。 不让观众看见这跟支撑立柱。” 孔缺兴奋的展示着,然后两手一拍。 “大功告成!” 谢云哲和墨青对视一眼, 都觉得这个戏法实在很无聊。 “你把我家主子和墨白都藏哪儿了?” 墨青忍不住问。 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那帮人随时会来。 这小子也不知哪根筋抽了。 一点儿都不紧张不说,还如此兴奋。 也真是…… 心大! “哦,我这里有个通道。” 孔缺又踢了那个凸起一脚,木支架迅速收了起来。 他又在旁边的立柱上拨动了一个什么机关,舞台正中央有个暗门应声而开。 露出下面黑乎乎一个洞出来。 “这个通道直通后台,一会儿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我就在后面打开这个通道,从这下面到后台,找四皇子和墨白大侠支援!” 墨青看了看那个仅可容纳一个人的通道。 那是孔缺用来“大变活人”的。 不确定紧急时刻从这里再到后台叫支援来不来得及。 但总归是条后路。 “外面的部署可都安排好了?” 他皱了皱眉。 怎么觉得小师妹推荐的人有点不靠谱。 但事到如今,再后悔已经晚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谢云哲。 “放心,所有暗部我已经安排在了附近。 只要人来,一定让他插翅难飞!” 谢云哲这一天全在研究七巧班的位置和优势。 并将大理寺所有暗部人员都部署在了周围。 为了避免出现上次整个暗部都被团灭的情况发生。 他还准备了双层防御。 若是第一波人被杀,第二波人会紧急放求救信号。 等在大理寺的其他衙役正整装待命。 赶来支援的同时,还会同时汇报巡抚衙门和城防司。 就算他和墨青都死在这儿了,也有人会抓住前来赴约的人。 墨青终于放心了一点。 “行,就靠你了!”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两把小巧的匕首,塞给孔缺和谢云哲一人一个。 “待会儿若是打起来,对方若是人多。 我可能顾不及。 这个你们拿着,关键时候也能防身。” 直到这个时候,孔缺才终于意识到,他马上要以身犯险了。 但为了能找到巧灵,即便是豁出命也是值得的。 他接过匕首来,与同样接了匕首的谢云哲对视一眼。 倍感庄重。 “咔哒!” 戏院的大门终于被什么人打开。 孔缺赶紧跑过去触动了机关,将舞台正中的暗道关起来。 谢云哲将匕首收好,大喇喇的坐在舞台后方的椅子上。 墨青和孔缺分列在他身后。 俨然一副江湖老大和他两个马仔的做派。 可当他们看清推门进来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怎么会是他! 第251章 你缺的是什么 “各位老大,晚上好啊!” 范佑端着他那标准的老狐狸式奸笑,对呆愣的三人组抱了抱拳。 谢云哲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就是没想到范佑会亲自出面。 还是一个人来的! 但事已至此,他若还是呆若木鸡全无回应,那在气势上就输了。 “范丞相!” 他起身回了一礼。 “既然你敢只身赴约,咱们也省的麻烦了。 你这是承认人口案是你在幕后主使?” 若他真就这么承认了,谢云哲多少还有点不适应。 因为不管是朝臣还是皇上,若没证据,空口白牙说范佑倒卖人口,没有人会相信。 他还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范佑呵呵一笑: “老夫可什么都没说。 而且,老夫也没说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说着,他举起手拍了两下。 戏班的门再次被打开。 宋恬被反绑了双手,被一个黑衣人给推了进来。 “娘子!” 谢云哲立刻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 若不是墨青用力压着他肩膀,人已经冲出去了。 “范佑。 有什么恩怨你冲我来,不要为难我家娘子!” 范佑呵呵一笑: “谢状元怎么也算个聪明人,不知道我就是为了冲你,才把宋娘子请来的吗?” 宋恬嘴里被塞了一团布,说不出话来。 但她用眼神安抚了谢云哲一下。 意思是她现在没事,不用太过担心。 “你想怎么样?” 谢云哲终于在墨青的按压下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范佑依然奸笑着。 却没有直接回答谢云哲的问题。 而是目光深沉的看着他: “谢云哲,原吏部员外郎谢伯岚长子。 两年前在谢伯岚贪墨案中被抄了家。 原本是该被流放的。 可是被有心人求情,就只抄了家,逐出京城。” 他语气平淡,神态悠然。 就像在说一段与己无关的故事。 “两年后你重回京城,以寒门学子的身份拿下状元名号。 又因为不弃糟糠之妻,闹到皇上面前去,出尽了风头。 后又入职大理寺。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给谢伯岚翻案,可查了这么久,一无所获!” 谢云哲愤怒的拍了一下椅子。 “我并非一无所获!” 范佑,有可能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幕后元凶。 而此时的范佑,根本也没想避讳。 他依旧满脸笑意,然后挑了挑眉: “谢状元猜的不错,老夫,的确就是诬陷你父亲的那个人。” 谢云哲瞪大了双眼。 他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当然,我要置他于死地,不是因为他参我教子无方。 作为丞相,老夫还没这么小肚鸡肠。” 范佑没管谢云哲的目瞪口呆,继续说道。 “老夫之所以一定要他死,是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当时他与三皇子在丞相府后院会面。 谢伯岚作为吏部官员,看出了他这些年在官员任命时做下的手脚。 怒而来找他对峙。 不巧就撞破了他和三皇子的关系。 于是范佑就知道,这个人就留不得了。 “至于你!” 谢云哲终于知道了父亲之死的真相,正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手刃了他。 范佑却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而是转向了他身后的孔缺,眼里满含鄙夷。 “一个江湖骗子! 却也没想到是个情种!” 他原本根本没注意到这号人。 是听说了七巧班之后,让心腹去查了一下。 才知道正是因为他,西市那个据点才被云海潮端掉的。 也正因为如此,云海潮才怀疑到了他头上。 不禁感叹。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他苦心经营起来的产业,还没看到回报,就险些折在这样一个小人物手里。 “你那个相好叫什么来着?” 范佑说着扶住了额头,好像在努力回想。 “她叫巧玲!” 孔缺紧张的接话。 “对对,巧玲!” 范佑笑的一脸不怀好意。 “她的确是在我手里。” 孔缺也瞪大了双眼,刚想问问她人在哪儿,怎么样了。 被旁边的墨青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才清醒过来。 对面这个老头,可是人口贩子的头儿。 此时又是这么个情景。 他说的未必是实话。 “画像老夫看过了,长得嘛……” 他摇头叹了一声。 “只能算得上清秀。 也只能丢进青楼里,做点皮肉生意赚点钱了。” “你!” 孔缺激动的就要冲上去,被墨青一把拦住了。 “他骗你的,别上当!” 即便他说的是真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范佑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 此时跟他们废话这么多,很有可能根本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出去! “呵呵呵,还是这位……墨青大侠有眼光。” 范佑话锋一转,又看向了墨青。 墨青心头一凛。 他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 “这些年你在皇宫,只跟在林景钰身边,且鲜少在人前露面。 除了宫中的老人,恐怕大多数宫女太监都不认识你。 何况是外面这些人。” 范佑似乎猜到了墨青的顾虑,款款解释道。 墨青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可好巧不巧啊。 跟你在迎春楼碰面的我这位老伙计。 以前就是皇宫中的一个小主管。” 说着,在一边押着宋恬的黑衣人就自己退掉了蒙面巾。 露出一张苍白无须的脸来。 墨青双眼一瞪: “你是春福太监!” 在迎春楼见了两次面,他怎么就没认出这位老朋友呢! “呵呵。 墨青大侠好眼力。 两年未见,四皇子身上的余毒可解了?” 墨青把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当年要不是容妃从中阻拦,他已经把这个老家伙碎尸万段了! “不劳公公惦记,我家主子好得很。 恐怕要让容妃失望了!” 容妃,就是那个当年将淑妃娘娘恨之入骨的后妃。 在与朝晖帝联手逼死淑妃之后。 还不打算放过小皇子。 派这个老太监在林景钰的吃食里下慢毒。 亏得墨青及时发现,才没最终酿成大祸。 而墨青的报复,也因为容妃的暗中阻挠,无疾而终。 本以为这老太监在皇宫消失,是告老还乡了。 没想到却是去了范佑手下。 “范佑,不管你耍的什么阴谋手段,今日你都跑不了了!” 谢云哲怒吼一声,摔了手边的一个茶壶。 可原本部署在周围的暗部人手却并没有出现。 范佑更是笑的猖狂: “哈哈哈哈…… 谢云哲。 知道跟老夫相比,你缺的是什么吗? 跟云海潮一样,虽然聪明,可你们都缺少破釜沉舟的勇气。 不像老夫……” 他得意洋洋的捋着胡子。 “向来不屑那些花拳绣腿弯弯绕,每次都能直捣黄龙、釜底抽薪!” 对面三人,包括被绑着的宋恬,脸色都白了。 此时没人进来,就代表谢云哲的部署已经完全被人识破,并且无声无息的解决掉了! 第252章 釜底抽薪 如果猜的没错。 范佑是计划着用自己出现吸引在场各位的注意力。 给外头那些消除暗部的手下争取时间。 等到将人都除干净,就可以将屋内的所有人都一网打尽。 包括宋恬! 本来宋恬也许没必要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可谢云哲是个聪明的。 见范佑总不出手,很容易快速判断出他在拖延时间。 可抓了宋恬就不一样了。 坊间传闻谢状元最在意的就是他这个娘子,为了她命都可以不要,皇宫也敢乱闯。 范佑是想用她转移谢云哲的注意力。 可是,很快他就会发现。 绑了宋恬,是他今晚上做的最错的一个决定。 眼见计谋得逞,范佑正准备叫春福联合门外那几个杀手一起灭口。 可屋顶上突然传来了异响。 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传来。 接着是范佑收买的其中一个杀手的声音: “丞相快走,有高手!” 话音刚落,就被什么人给扭断了脖子。 范佑与春福对视了一眼,脸上第一次略过一丝恐慌。 “相爷别急,我去看看。” 春福放开押着宋恬的手,戴上面巾,转身出去了。 范佑平息了一下情绪。 看着蠢蠢欲动的三人,再次笑了起来。 “你们不会以为,老夫这样就会认输?” 他狡黠的看着谢云哲。 “我知道你这次定然会出动大理寺所有人手,所以一定也会准备充足。 就算你真请了高手,老夫也有足够时间全身而退!” 他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来,就要冲着宋恬过去。 谢云哲那边还有一个墨青。 他恐怕不是对手。 只要挟持了宋恬,他们几个就不敢动手。 若成功退出房间,外面的弓弩手就不必顾忌,将里面的人射成筛子。 他的计划,依旧可行。 正这么想着,却不防脚下一空。 原本平整的地板突然陷下去一块,还弹出个两尺高的立柱出来。 一下把范佑绊了个狗吃屎。 谢云哲放开踩着机关的脚,迅速抽匕首出来。 追上去对着他的后心就来了一刀!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墨青和孔缺根本都还没反应过来。 宋恬也瞪大了眼睛。 谢云哲这是疯了! 竟然直接杀了范佑! 这可是当朝丞相啊! 范佑估计也没想到真有人会有这个胆子,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踉跄的转过身来,指着谢云哲。 想要说点什么。 被谢云哲捂住了嘴巴,上手对着他的心口窝,又补了一刀! 范佑挣扎两下,很快死透了。 谢云哲红着双眼,扔掉手里的匕首。 赶紧跑过去给宋恬松绑。 “娘子,你没事?” 他整个人都在抖。 两只手忙活了半天,才成功将绑着宋恬的绳索解开。 “你疯了! 怎么能杀了他呢?” 最好的做法难道不是把他绑了,绳之以法吗? 墨青也被他的做法吓呆了。 此时才慢慢走过来,检查了一下范佑。 确实是死透了。 “谢少卿,这…… 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云哲扶着宋恬镇定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理智。 “外面的打斗还在继续,状况不明。” 他说。 “若是只把他绑了,以这老狐狸的个性,也可能死不承认。” 还是范佑刚才教他的。 处理问题要绕过花拳绣腿弯弯绕绕,直捣黄龙釜底抽薪。 “此地不宜久留。 孔先生,快开密道让大家出去。” 范佑做事滴水不漏,很可能还有什么后手。 他得尽快保证娘子安全。 孔缺还在刚才的震惊中呆若木鸡,经过谢云哲提醒,才慌不迭的打开了舞台正中的密道。 谢云哲扶着宋恬,后头跟着孔缺和墨青。 挨个儿进了密道,到后台去了。 林景钰正等的不耐烦。 打算派墨青到前面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见谢云哲一身是血的带着宋恬出来,惊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 发生了何事!” 当听说谢云哲直接将范佑干掉了。 就连一向沉稳的四皇子也大惊失色。 “谢云哲,你可知道他是当朝丞相! 不明不白死在这里,该怎么跟皇上和朝臣们交代!” 他以为今天就只能逮个小喽啰。 能与范佑挂上点钩就已经很不错了。 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谢云哲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撩了撩长袍单膝跪地。 “微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刚才他不出手,宋恬就很可能有危险。 而且范佑很可能还有别的后招等着他们。 “此时外面正在混战,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丞相大人遇难。 烦请四皇子即刻入宫请旨,以破案为名搜查丞相府! 范佑作恶多端,还跟后妃皇子多有牵连,定有证据藏在他府内。 届时,殿下就有借口揭开范佑的伪装。 将他的所有恶行昭告于天下!” 他今日的目的,不过也是找个借口能清查丞相府。 如今范佑死了。 作为大理寺少卿,自然能进去调查。 林景钰却是气他做事莽撞。 “可若是找不出证据怎么办?” 狡兔三窟。 范佑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要不然云海潮查了那么久,也不至于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谢云哲自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他抬眼看了看一脸担忧的宋恬。 又对林景钰磕了一个头。 “若找不出证据,微臣愿一力承担后果!” 反正范佑已经亲口承认是他陷害了谢伯岚。 他一气之下冲动杀人,也在情理之中。 “若真有那一天。 恳请殿下看在我家娘子与你有旧的份上,保下她一条命。” 如今父仇得报,他亲自手刃了仇人。 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娘子。 她一路陪着自己吃了好多苦,如今好不容易好过一点了。 他却又出了这样的事。 好在林四似乎对他娘子有些情谊。 他若出事,林四会帮忙照顾好娘子的? “谢云哲你说什么呢!” 林景钰还没说话,宋恬已经拍了他一巴掌。 “你我夫妻一体,若是皇上真的降罪,是要株连九族的,我怎么能逃的开!” 这人莫不是脑子被糊住了。 这种时候还想着替她找后路。 “再说了。 当初嘉柔郡主逼婚你都没妥协。 如今你有事,可别想把我甩出去。 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跟你一起扛!” 宋恬觉得他说的挺对的。 范佑只要活着就是个祸害,而他除了心眼比别人多一点之外,也就是个普通人。 都说只要发生过的事就会留下痕迹。 她不信一点儿证据也查不到。 林景钰没说话。 看了他俩握在一起的手一眼,招呼墨白和墨青走了。 第253章 他向来是个自私的 宋恬和谢云哲走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放亮。 文大娘先看到了他们,快步冲了过来。 抱了宋恬一把。 “太好了,恬丫头没事!” 她热情的拍着宋恬的肩膀。 “看来季统领果然没骗我,他说能救出你,就一定能办到!” 宋恬一愣: “我爹? 他也去七巧班了?” 转念一想也是了。 屋外那么多杀手,若不是季鸿风那种高手中的高手,又怎么会让范佑措手不及。 “怎么,你没看到季统领?” 文大娘奇怪的问。 宋恬点了点头。 将事情经过简略说了一下。 “大娘要不要去七巧班再走一趟? 四皇子已经进宫请旨,可能很快就有人包围那里。” 她爹不会有事。 文大娘却一点都不担心。 “季统领见不到你尸首,指定知道你还活着,遇事不对他肯定很快逃了。 说不上马上就会来找你……”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黑影飘忽而至。 果然是季鸿风。 “阿恬,你没事了? 可真是吓死爹了!” 他一把将宋恬熊抱在怀里,差点把她憋死。 “这是……?” 刘氏这时候从院子里出来,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抱着宋恬,颇为惊讶。 “哦,忘了跟大妹子介绍了。 这位是恬丫头的生父,以前是大内统领。 如今在太子府里做幕僚。” 文大娘热心介绍。 刘氏惊了一跳。 原来阿恬身世这般了得! “原来……是亲家公啊。 真是幸会幸会。” 她慌张的打着招呼。 “快到屋里坐坐,我去给亲家公泡茶……” 这可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季鸿风却全然不给她好脸色。 若不是看她是个女人,他早就质问她是怎么对待的儿媳妇。 他好好一个女儿交给谢家,怎么三番五次的出幺蛾子。 “不必了,我出来的突然,没跟太子府打好招呼。 还得想法子回去搪塞一下。” 说着又嘱咐了宋恬几句,然后转身消失在晨曦之中。 刘氏刚缓过神来,就看到自家儿子身上一大片血迹。 “云哲你这是怎么了? 是哪里受了伤!” 她关切的就要上前查看。 却冷不防谢云哲一下跪在了地上。 “娘,儿子替父亲报仇了!” 刘氏伸出去的双手停了在半空,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等终于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红着双眼将谢云哲从地上扶起来。 哽咽的泣不成声: “好…… 好!” 她激动的拍着谢云哲的肩膀,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父亲如果泉下有知,也终于能瞑目了!” 自家中出事,她就一直想弄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如今终于知道了。 儿子也为夫君报了仇。 可她没有半点大仇得报的快感,更多的是家人不在的凄凉。 “娘,儿子无用。 这次可能,又要连累您了!” 虽然报了仇。 可他也有可能背上谋杀宰相的罪名。 株连九族也许不一定,但娘和娘子,一定会受牵连。 刘氏此时也只能做好陪儿子赴死的准备。 “早在你爹被斩的那天,娘的心就已经死过一遍了。” 她说着,从容的揽过了跟过来看情况的浩儿。 “如此,我们一家人能在地下团圆,也算圆满。” 宋恬听了这话都感动的要哭了。 怪不得谢云哲如此孝顺。 得母如此。 他也不枉在人间走这一遭。 “就是可怜了阿恬!” 刘氏此时满是坦然。 但看到宋恬时,脸上还是闪过一丝愧疚。 “这辈子,是我们谢家欠你太多了。 也来不及还!” 她温柔的握住宋恬的手。 “如果下辈子咱们还能相遇,再报答你的恩情。” 宋恬又想哭。 可她觉得这还不到煽情的时候。 “娘先别说这等丧气的话。 事情到底如何,还不一定呢。” 宋恬安慰了大家几句。 赶紧叫小花帮忙烧水给谢云哲沐浴更衣。 眼看着天就亮了。 这可是最关键的一天! 果然。 刚帮谢云哲穿好了官服,就有太监来宣旨。 让大理寺少卿谢云哲,协助四皇子调查昨夜范丞相在七巧班遇害一事。 谢云哲最后抱了抱宋恬。 强打起精神走了。 林景钰已经带御林军包抄了丞相府。 跟墨白墨青两个,将范佑的书房翻了个底朝天。 “你自己捅出来的篓子,自己不赶紧出来收拾,还要我请了圣旨才叫的动你!” 林景钰烦躁的扒拉着范佑的书架。 瞅了刚进来的谢云哲一眼。 谢云哲愧疚的拱了拱手: “让殿下为难了。” 林景钰此举,就是告诉他。 此事他不会追究了。 皇上和朝臣那儿,他怎么都能糊弄过去。 谢云哲在七巧班后台求他放过宋恬。 实际上是存了些私心的。 林四对他娘子的心思,他早就洞悉。 此番杀了范佑,若是他真落了罪,林四刚好有机会趁虚而入。 可谢云哲若是正大光明的求到他面前。 林四作为男人的尊严就受到了挑战。 朋友妻,不可欺。 他若答应了会救下宋恬,多半也下不去手对宋恬出手。 再加上宋恬一番表态。 就让他自惭形秽,觉得即便谢云哲没了,他也没资格跟宋恬站在一起。 谢云哲一边上手帮忙查找范佑的罪证,一边翘了翘嘴角。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向来都是个自私的。 “七巧班那边已经平息了。 拜季大统领所赐,杀了范佑的许多暗卫,都带有相府标志。 还有装备精良的弓箭手。 他是妄图将七巧班里的所有人都灭口。” 林景钰看他加入到查证行列,于是说了说最新情况。 “作为一国丞相,豢养了这般实力的暗卫和弓箭手,已经让人起疑。 只要稍微再找出点儿错误。 就能彻底颠覆他在父皇和朝臣们眼中的形象!” 正好这般说着。 谢云哲突然看见书架底下的地板上吗,有个跟昨晚孔缺舞台上差不多的凸起。 难道…… 范佑也装了密室? 这么想着,他抬脚就踩了上去。 稍微用了点力,就感觉脚下的地板陷下去一块。 接着吱吱嘎嘎一阵乱响。 眼前的两排书架应声而动。 露出里面一间密室来。 众人都放下手中的东西好奇的向里张望。 当看到密室的四面墙上密密麻麻的都挂满的了画像。 一个个惊奇不已。 林景钰终于松了口气。 要定范佑的罪。 这下真的是稳了! 第254章 请父皇定夺 “你们干什么,这里可是丞相府! 你们竟敢擅闯我爹的书房,小心他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院子里,范世宣正在叫嚣。 范佑身死的消息已经被林景钰封锁,他还不知道那个任他无法无天的爹,已经无法再为他擦屁股了。 “林景钰,别以为你是皇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像你这样不受宠的皇子,我爹要是真想对付你,同样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他起床就听说相府被包围了。 林景钰带着一队御林军控制了相府,并带着自己人进了他爹的书房。 向来横行霸道的二世祖,怎么能容忍的了这种状况。 就要冲进来阻止。 被领头的御林军拦住。 他十分不服,就在外面大骂了起来。 在他的印象里。 众位皇子中,太子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将来就是皇帝。 他要恭敬有加。 三皇子有实力与太子竞争,将来也可能截胡。 他要礼敬三分。 至于林景钰。 一个被皇上抛弃多年的儿子,养在深宫里头的病秧子。 他才不怕呢。 “林景钰,别以为皇上让你做大理寺督办,你就了不起,谁也不放在眼里。 我爹可是说了。 刚出仕就碰上大理寺,算你倒霉。 过几天还是得乖乖回你的后宫做个废物皇子!” 墨白正抱了一箱从密室里收集的画像出来。 闻言冷着脸上前,怒气冲冲的盯着范世宣: “你给我闭嘴!” 他自来面相有些凶,而且气压超低。 范世宣吓了一个哆嗦。 墨白瞪了他一眼,抱着箱子走了。 墨青随后跟出来,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跟上了墨白的脚步。 林景钰紧随其后,清淡的瞟了他一眼。 也走了。 “哎! 你们这一个个的……” 范世宣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他自小含着金钥匙出生,在丞相府甚至在整个京城都算是一呼百应。 除了皇家的那几个身份尊贵的皇子。 没有人敢不给他面子。 有几个不长眼得罪了他的。 比如谢云哲之流,他都是当场就给长了教训。 那些人也不敢站出来挑事。 如今林景钰竟然放任一个小小侍卫对他大呼小叫,真是岂有此理了! 然而他想再找回场子,已然来不及。 墨白墨青和林景钰,已经带着东西走远了。 他一回头,看到了刚从屋里出来的谢云哲。 终于来了个好欺负的! 林景钰就算再菜,他也是个皇子。 可谢云哲只是个罪臣之后。 虽然如今当了官,可因着云海潮的死,他接了皇帝一个月为期的军令状,这官估计也当不久了。 正适合欺负。 “谢云哲。 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爹怎么出去一晚上都没回来! 你们在他书房里到底拿了什么? 本公子劝你们还是老老实实放回去,再跪下来跟本少爷好好道歉。 否则,有你好看!” 这番话本来该十分有气势。 但他看见谢云哲毫无惧意,反而阴森的看着他冷笑。 不自觉就放轻了语气。 “范小公子。” 谢云哲上前,毫无忌惮的盯着他的眼睛。 “你跟我的恩怨还没了结。 劝你最好识时务一些!” 林景钰已经带着东西进宫面圣了,不出意外的话,会引得龙颜大怒。 范家这一大家子,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谢云哲招了招手,厉声道: “来人啊,把丞相府所有人等关进后院,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动!” 范世宣被他刚才的表情震慑住了。 可转念一想,这人不过是他手下败将。 还是从小欺负的那种。 怕他作甚! “嘿,你……” 撸了袖子正想给他些颜色看看。 却被两个御林军架住了胳膊,不由分说就往后院里拖。 范世宣愣了。 这姓谢的真能指挥得动御林军! 他本能的觉得此番事情不妙。 可他自来傲慢惯了,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嘴硬的毛病。 一边被拖着走一边还叫嚣: “谢云哲,你给我等着! 等我爹回来,我跟你没完。” …… 林景钰求见的时候。 朝晖帝刚从梅妃的宫里出来不久。 昨夜里他又做了噩梦。 梦见卿儿提着剑,跟她那个江湖朋友,好像叫元英的,一路追杀他。 眼看着就要被捅了。 突然被推醒。 原来是伴驾太监来报,说是昨夜里发生火拼,当朝丞相范佑死了。 正督办大理寺的林景钰来请皇上拿主意。 朝晖帝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头上的冷汗又冒了一层。 “为什么会发生火并? 范佑怎么会死!” “禀父皇,儿臣和谢云哲奉命调查云海潮之死的真相,今夜得到线报。 说云海潮正在调查的人口贩卖组织有了新动作。 要在一个叫七巧班的地方交易。 我等带人前往,与里面的歹人发生冲突。 可歹人实力强劲,还有军队才能拥有的弓弩射手。 一番苦战下来,折了不少暗部。 可打扫战场的时候,竟然发现丞相范佑的尸首……” 他谨慎的看了看皇帝的脸色。 “还请父皇定夺!” 朝晖帝头痛欲裂。 他一向仰仗的丞相竟然出现在人贩子交易现场。 真是让人费解。 “你是大理寺督办,若是此案破获,朕就正式任命你为大理寺卿。 你觉得该怎么办?” 他扶着额头。 满脑子都是卿儿提着剑要杀他的情景。 “儿臣斗胆,想向父皇讨一纸搜查令。 彻查丞相府!” 为了弄清真相,好像也只得如此了。 朝晖帝招了招手,让太监准备笔墨纸砚。 “但范佑乃一国之相,兹事体大,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不可妄下结论。 朕与你一队御林军,先秘密行事。” 朝晖帝痛苦的捂着头。 多年来执政的敏锐感还在。 小心的嘱咐了林景钰。 再想回去继续睡已然没可能了。 他想起了梅妃。 每次头痛病犯了,他总能在梅妃那里找到一份慰藉。 略微舒缓。 这次也不例外。 梅妃点起她常用的熏香,朝晖帝很快放松下来,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被叫醒的时候,已经快到了上朝时间。 他匆忙穿衣洗漱,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林景钰带着一箱子画像来求见的时候。 他半晌才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怎么样,查的可有结果了?” 他边喝粥边问。 林景钰目光游移,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回父皇,儿臣在丞相府,没查到什么有用信息。 但在范相的书房,有一间密室,里头的东西儿臣不敢看。 特请父皇定夺!” 皇上看他瑟瑟缩缩的样子,颇有几分生气。 “你好歹也是朕的儿子,大夏朝的皇子。 有什么事是你不敢的!” 说着他就恨铁不成钢的走了过来,从巷子里抽了一幅卷轴,展开来一看。 一双眼睛立时瞪了起来。 脸上的神情由疑惑改为震惊,继而变作愤怒! “这真是范佑那里发现的!” 第255章 红袖红袖 朝晖帝不死心,又抽了几张画轴展开来看。 然后全都丢在了地上! 这些画画的都是一个女子。 脸庞精致,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身材曼妙无比。 即便只是在纸上的一张画,让人看着也赏心悦目。 可这个女人不是别人。 是朝晖帝的后妃,容妃。 也就是三皇子的生母! 没错。 范佑挂了满满一间密室,各种姿态各种表情各种装束的,都是容妃的画像!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最有杀伤力的是箱底的一本厚厚的记事册子。 朝晖帝把所有画像都扯开来扔在地上,忍不住扶了扶头痛欲裂的额头。 尽管已经气的哆哆嗦嗦了。 可还是忍不住拿起了那本册子: “被看。 今日是你入宫的日子。 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十里红妆, 只有一辆马车! 可你却笑的明媚。 我知道,那是你心向往的地方。 我没有能力给你想要的一切,就只能尽力靠你近一些。 我发誓,要做大夏最重的权臣,帮你登上属于女人的最高宝座……” …… “被看,今日是你入宫的一年零三个月。 也是我们分别后我们第一次见面。 果然权利能够养人。 成功封妃的你,比之前更加明艳。 见面时每一句话,都离不开皇帝的宠爱。 我面上陪着你笑。 可是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吗!” …… “被看,今天是你入宫后的三年整。 你生了孩子,却也失了宠爱。 你在我面前哭诉,说要让新入宫的上官卿死! 我劝你不用担心,皇帝娶了她回来,本就为了制衡朝堂与江湖。 早晚他们是要离心的。 帝王之心,本就难测。 你入宫时我就提醒过你,虽然看你伤心我亦难过。 可又想问一句。 你后悔过吗? 我想,大约是没有的。 因为你宁愿在后宫哭,也不愿跟我逃离牢笼。 那我只好,尽力护你周全……” …… “被看,延儿已经长大。 你依旧没有夺回皇帝的心! 我知道你已经死心,只是贪恋宫里的富贵和权利。 自古权欲最能迷人眼。 我已经见识到了。 所以我决定。 无论如何艰难,我都会把延儿推上皇位! 只有这样。 你才能安心。 而我们…… 也才有可能再续前缘……” “啪!” 朝晖帝面容已经扭曲了。 咬着牙把记事册掼在了地上! 若不是多年做皇上积累的忍功,他都要破口大骂了。 “岂……岂有此理。 他们竟敢瞒着朕私会! 还妄图篡夺朕的皇位! 真是胆大包天,罪……” 话未说完,就觉得一阵头晕。 差点摔倒。 伴驾的大太监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皇上,保重龙体要紧!” 林景钰诚惶诚恐,跪在了地上。 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父皇,都是儿臣思虑不周。 看了容妃娘娘的画像,就觉得此事应该叫父皇做主。 没想到…… 却把您气成这样!” 他自责的摸着自己的衣摆,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朝晖帝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静了一点儿。 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林景钰。 突生悲凉。 他在皇位上坐了三十多年。 也就只有一个卿儿是对他真心实意。 可却被他亲手给逼死了! “起来。 这事儿不怪你。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父……父皇。 那……范丞相的死因……?” 丞相身死,早晚是瞒不住的。 只是要怎么公布,是一个问题。 朝晖帝心力交瘁,这会儿只想一个人静静。 “你别管了。 回去等消息便是。” …… 当天下午,就颁发了圣旨。 丞相范佑,与后妃和林景延勾结。 贩卖人口,弑杀大理寺卿,试图谋反。 被御林军刺杀! 三皇子结党营私,篡谋皇位,贬为庶民,终生幽禁。 其生母容妃,褫夺所有封号,打入冷宫。 一时间朝堂震荡,一片哗然。 都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皇上龙体抱恙,称病不出。 由太子暂时代理国事。 可具体发生了什么,太子也是一头雾水。 面对众朝臣的询问。 他只有礼貌的回答: “孤也不甚清楚。” 说起来,这件事他算得上是渔翁得利。 可作为未来的太子妃兼太子谋士,吕婉莹却觉得有些不安。 老三明明是她的心腹之患。 上辈子更是在她的助力下荣登大宝。 如今怎么随随便便就这么倒了台呢? 她与他的恩怨都还没有清,他怎么就可以随随便便倒了台呢? “月华!” 她气闷的拍了桌子。 侍女月华赶紧推门而入。 “小姐?” “赶紧去查一下,这两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三皇子和容妃出事之前,皇上都见过哪些人!” “是。” 月华领命而去。 吕婉莹就坐在窗边,望着院里的一盆茉莉出神。 不会…… 又跟宋恬有关? 可她只是一个五品诰命,怎么有能力撼动后妃皇子! “启禀小姐。 三皇子出事之前,皇上见过四皇子林景钰。 宫里的人说皇上发了好大的火,四皇子走后没多久,容妃和三皇子的处置就下来了。” 吕婉莹纳闷。 “皇上都没去见容妃娘娘吗?” 虽说皇上后宫佳丽三千。 这些年起起伏伏的,也换过不少人。 可容妃长得漂亮,人又会来事。 这些年一直还算得宠。 上辈子更是成功成了太后,可谓是一生荣宠。 “没有。 据说容妃娘娘哭闹着要见皇上,可都被拒绝了。 倒是她宫里的嬷嬷和宫女被拉进慎刑司,严刑拷打,再也没出来。” 吕婉莹更加纳闷。 “那四皇子面圣之前,又去做了什么?” 好在月华了解主子的性子,让人多去查了一些。 “四皇子进宫之前,带了御林军查抄了相府。 同去的,还有大理寺少卿谢云哲。” 吕婉莹神情一凝。 谢云哲? 果然又是宋恬! 若不是她。 谢云哲就不会任大理寺卿。 也不会跟林景钰搅到一起。 “我知道了。 你出去。” 她遣走了侍女,陷入了沉思。 这件事,不单单是她无法报仇的这么简单了。 太子之所以如此信任她,是因为她说她能帮忙扳倒三皇子。 还曾断言,林景延就是他继位路上的最大绊脚石。 如今这个绊脚石突然没了。 太子对他吕婉莹的信任,估计也会动摇。 为了稳住她的地位。 得尽快想个说辞,再挽回一下自己的信誉才行。 至于宋恬和谢云哲。 这对不按既定轨道行走的夫妇。 看起来她得多留意一下了。 第256章 真正的二世祖 范佑身死,被定了罪名。 可他的家人还没最后定罪,暂时关在了大理寺。 按理说勾结皇子谋逆这种重罪,是该全家抄斩的。 但老皇帝处置了容妃和三皇子,心力交瘁,不愿再管了。 让林景钰和谢云哲看着办。 谢云哲跟范世宣还有未了的事要结。 第二天一早。 他就提审了曾经叱咤京城的小霸王,范世宣。 与昨日的嚣张不可一世不同,今日的范世宣显得低调了很多。 一晚上的牢狱生活,再加上知道了父亲惨死的消息。 他变得狼狈不堪,精神萎靡。 “谢……谢云哲? 我爹他……真的死了!” 他到现在都还不太敢相信。 从小到大,父亲虽然在家里没怎么管过他。 可一直是他的精神支柱。 他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在京城横着走,全靠他爹这个丞相在撑着。 谢云哲点了点头。 是他亲手捅死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范世宣突然就哭了。 刚开始还是一滴一滴的掉眼泪,慢慢的眼泪就连成了线。 继而开始嚎啕大哭! “哇…… 我爹……可是丞相! 他怎么能死了呢? 哇…… 他死了。 我……我该怎么办啊。 哇……” 谢云哲本是来问罪的。 可看到范世宣哭的眼泪鼻涕糊成一块,抽噎到不能自已。 他突然又有点同情。 起码。 人家范世宣在父亲死后还能痛快大哭。 可当年的他。 还要照顾病倒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 连哭都只能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的。 他伸手摸了块手帕递给范世宣。 也没打断他。 “哇…… 谢……谢谢!” 范世宣接过帕子擦了擦脸。 继续哭…… 也不知哭了多久,他才渐渐平静下来,只一抖一抖的抽着肩膀。 谢云哲觉得应该可以问话了。 “范世宣。 你爹范佑,勾结后妃和皇子,贩卖人口,还企图谋反。 这事儿你知道不知道?” “哇…… 我爹是丞相。 他……他怎么可能谋反呀…… 哇……” 刚收住的眼泪。 突然间又飚了出来。 谢云哲无奈,又找了块帕子给他。 看起来他是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不能再提他爹了。 “换一个问题。” 等范世宣终于又停下了哭泣,谢云哲起身走到他对面。 “去年在丰林县,你为何指使朱峰害我? 还有谢伯城谢伯庸,是不是也是你手下?” 范世宣正擤鼻涕。 第二块手帕也让他弄得黏糊糊的了。 闻言一愣,纳闷的抬起了头。 “谁?” 谢云哲皱了皱眉。 “朱峰。 秋蝉书肆的掌故。 他不是你的人吗?” 范世宣满脸迷茫。 谢云哲觉得他这反应不太对。 于是提示道。 “听说你为了向范佑证明你的能力,私下置了许多产业。 还有许多地方官员为了巴结范佑,以私人的名义送了里不少资产。 这秋蝉书肆,就是其中之一。” 范世宣终于想起他说的是什么了。 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 “你说那个啊。 的确是有人要送我什么产业。 可我爹是丞相,我哪里需要什么产业! 本想拒绝。 可是吕瑞君说,我什么都不用问,每年还有钱拿。 我想着虽然我爹没缺过我银子,可是万一哪天我闯了祸,不敢回家。 不就有个兜底的了吗。 所以就…… 答应了。” 到现在他才意识到。 他这是不是在替父亲受贿啊? 难道是因为他私自收了东西才导致父亲身死获罪的! 想到此,范世宣嘴一撇,眼泪又止不住的冒出来。 “哇…… 爹。 孩儿对不住你……” 谢云哲真是够够的了,板起来脸一声怒斥。 “别哭了!” 范世宣吓了一跳,赶紧收了哭声。 但眼泪还挂在脸上,半落不落。 十分委屈的模样。 谢云哲吐了口气。 这…… 跟哄个孩子似的。 可看范世宣的反应,似乎根本不知道丰林县发生的事。 难道不是他? “我在丰林的时候,被一个叫朱峰的诬陷杀人,差点就在牢里折了命。 这事儿。 是不是你吩咐人做的?” 范世宣瞬间就没了哭意,瞪着他道: “我吃饱了撑的! 你都被赶出京城了,又没碍着我什么事儿。 我跑那老远对付你干嘛!” 谢云哲目不转睛的看着的,想从他表情中判断他是不是在说谎。 范世宣以为他是不信。 努力辩解: “是,我小时候的确是看不太上你。 你爹官职又不大,可你整天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还不把小爷我放在眼里。 所以才总是针对你。 可后来你爹犯了事儿,你都被赶出京城了,我没必要再揪着你不放。 再说那个什么什么县…… 我压根没听过啊!” 谢云哲摸着下巴。 “那你收了这些产业之后,都是谁在给你打理?” 不是范世宣本人。 也有可能是知道他看不惯谢云哲,为了讨好他而故意针对他的人。 可范世宣依旧一脸迷茫。 “打理? 开铺子还需要打理? 不是都有掌柜的看店吗!” 谢云哲有点郁闷。 感情这是个真真正正的二世祖,什么事儿都不知道。 “那你收了这些产业,都是谁给你送银子?” 地方不知道,如何打理不知道。 总该知道怎么收钱? 范世宣想了想。 “你说店铺送来的银子啊? 都是吕瑞君给我的呀。” 谢云哲一愣。 吕瑞君。 永平侯府的小公子! 是他吗? 自己跟他。 什么仇什么怨啊! “谢云哲。 我其实收的不多。 每个月也就那么百两。 要是犯法的,我再还回去就是。 可…… 可这也不至于让我爹丢了命啊! 哇……” 谢云哲心里五味杂陈。 是啊,百两。 在这些富家子弟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却让他父亲,丢了命。 “将人带回去,好生看管!” 谢云哲示意李其将人带走。 “谢云哲,我爹死了。 那我娘呢? 我想见见我娘!” 范世宣走的时候,还在吆喝。 可谢云哲心里很乱,也没吱声。 范世宣被李其拖着,押回大牢了。 “谢少卿。” 人刚走,守门的衙役就进来传讯。 “吕家的小公子来了,说要见见他的好朋友范世宣,问能不能进。” 谢云哲立刻抬头。 “哪个吕家? 是不是永平侯的小儿子,吕瑞君?” 衙役点头: “对对,就是他。 他还提了个食盒,要给范世宣送吃的。 可他是重犯,没有您的命令,咱们不敢放行!” 谢云哲于是戴上了官帽,伸手拍了拍衙役的肩膀。 “做的很好!” 说着就准备出门。 “我亲自去会会他,这事儿你不用管了。” 第257章 又来 “吕公子。” 谢云哲看见吕瑞君拎着食盒站在门外,主动上前打招呼。 吕瑞君似乎有些吃惊,迟疑了一下才回礼。 “谢大人!” 见谢云哲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又问: “谢大人这是要出门公干?” 谢云哲笑了一下。 “听说你要见范世宣。 他是朝廷重犯,案件还在侦破,依例是不得探视的。” 吕瑞君愣了一下,接着哂笑: “他?! 朝廷重犯? 谢大人莫不是开玩笑。” 谁不知道范世宣是个只会靠爹的二世祖,怎么会跟朝廷重犯挂上勾呢? 但是看谢云哲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吕瑞君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于是凑上前来问: “谢大人。 范佑谋逆重罪,已经死了。 他的家眷是不是都得抄斩?” 谢云哲看了他一下,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吕公子是希望他被抄斩呢,还是不希望他被抄斩呢?” 吕瑞君的表情有点僵硬。 “谢大人怎么会这么问? 在下素来与范公子交好,听见他入狱,特来看望。 怎么会希望他被斩呢!” 谢云哲点了点头: “那就好。” 说着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食盒。 “人是暂时不能见的,但是东西我可以帮你送进去。 你还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吕瑞君一个不妨,手里的食盒就被谢云哲抢走了。 他脸色一慌: “哎!” 可若是再要回来,就显得有点没礼貌。 纠结了一阵,才放下了手。 “倒是…… 也没什么要说的。 就是…… 让他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 他指了一下食盒。 谢云哲以为他没什么说的了,礼貌的点了点头,就准备回去。 可不曾想吕瑞君又叫住了他。 “谢大人!” 谢云哲又回过头来。 “还有事?” 吕瑞君搓着两手,很是纠结了一会儿,才又凑上来。 “范佑的罪行不是都已经定了吗? 范世宣还要调查什么?” 谢云哲目光阴沉的看着他。 “吕公子到底在顾虑什么?” 吕瑞君脸色尴尬了一下,随即说道: “范公子从小生在富贵窝里,从来没吃过什么苦。 我是怕他……在里头不适应。” 谢云哲笑了一下。 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范世宣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三生有幸!” 吕瑞君被夸的不好意思,低头笑了笑,又道: “我知道他之前跟谢大人有些龃龉,但那都是小打小闹。 范公子平日跋扈惯了,对谢大人多有得罪。 如今他一朝落难,也不是他的错。 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谢云哲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若他没审过范世宣,听了这番话,肯定会勾起之前的苦楚。 范世宣跋扈惯了,就可以拿从小孤僻的他寻开心? 一朝落难不是他的错。 那当初谢云哲落难,难道就是他的错? 他高抬贵手? 可是当年落难之时,谁又曾对他高抬贵手! 只是如今他已经审过范世宣了。 这话听起来就有另一番意味。 “吕公子放心,我乃大理寺少卿,会秉公办事,不会寻私仇的。” 说着不再理会吕瑞君,拎着食盒兀自回去了。 “大人,范世宣已经关回去了。 他吵着要见他娘,允不允?” 李其见他进门,迎上来问。 谢云哲摇头: “告诉他现在不行。” 他娘的身份有点特殊。 是承恩侯家的孙女儿。 也就是先帝皇后的娘家侄女。 当今圣上的表妹。 如今范佑跟容妃有奸情,其实这位丞相夫人也是受害者。 谢云哲和林景钰一致认为。 范家这母子俩不能杀。 否则回头等皇上问起来,不好交代。 可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也不能对他母子两个太好。 “对了,这个!” 谢云哲将手里的食盒交给他。 “找条狗来,喂给它吃了,看有没有问题。” 李其不明白这是何用意。 但谢云哲不说,他也不好问,只能照办。 “是。” “你亲自去看好范世宣的牢房,任何人不可探监,尤其不能往里送吃食。” 谢云哲又嘱咐道。 虽然他的预感不一定准。 但小心为妙,还是谨慎一点好。 …… 宋恬听说了范佑被定罪的事,一颗心也就落了地。 安慰了刘氏一通,就让围在谢家的一圈人各归各位了。 剩下的事儿不用她操心。 她就帮程双双一起筹备开店。 梁岑倒是个合格的弟弟,跟着忙前忙后的,又是选址又是装潢。 出了不少力。 “店铺准备的差不多了,这绣娘你准备怎么办? 花钱请还是像丰林那样自己培养?” 宋恬帮忙清点刚到的布匹,程双双就在一边算账。 都说京城居大不易。 她来了才真正感觉到。 光是门脸跟货源,就花掉了她在丰林赚的大半积蓄。 这还不算盘铺子的钱。 因为铺面是梁家的,梁岑见她困难,就赊了她三年的租金。 “我给小青写信了。 她说愿意过来帮我。 请绣娘如今是请不起的,开店之后先看看客流怎么样。 如果好的话就请一两个。 不好的话就另说。” 她苦着脸看了看宋恬。 “我要是忙不过来,可能还需要师父来帮忙。 恬姐姐不会怪我?” 刘氏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谢府老太君。 宋恬不爱跟官场那帮女眷应酬,刘氏就必须要出力。 所以目前她正忙着御赐小院的翻修之事。 “只要娘有时间,我是没意见!” 宋恬笑呵呵的拉住她的手。 “你也不必太紧张。 既然承你叫一声姐姐,我自是不会看你窘迫却做事不管的。 好在我的火锅城生意还算可以。 你只管放手去做。 大不了我再给你投资!” 她明白程双双的苦衷。 一个人带着孩子进京开店,又不想让前夫看了笑话。 憋着一口气一定要行。 可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又权贵遍地,想要成一番事业何其艰难! 她是在担心自己做不好。 “恬姐姐说的是。 既然咱都在一个锅里涮过菜了,就算得上一家人。 我梁岑别的没有,钱有的是。 你只管做就是了。 赚了算你的,赔了算我的。” 他正抱着小点点在门口玩儿。 如今已经知道该如何把屎把尿,不会再弄自己一身了。 程双双心里感动。 鼻子却很酸。 眼里噙了眼泪不肯掉下来。 “我程双双能认识你们这样的朋友……” “请问,宋娘子是在这儿吗?” 刚要表达一下感谢,门外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门口的梁岑赶紧把趴在地上抓蚂蚁的小点点给抱了起来。 惊讶的道: “吕小姐! 你……找我姐姐何事啊?” 第258章 不用白不用 宋恬紧跟着迎了出来。 看见吕婉莹只身前来,亦是有点惊讶。 “吕小姐安好。” 她福了个礼。 上次皇家猎场一别,到如今已有月余。 她还以为吕婉莹自此与她交恶了呢。 看来事实证明这位女主角的脸皮有够厚的,如今又舔着脸找来了! 不过,上次害她不成。 这次指不定又有什么新花样。 宋恬觉得,还是小心为妙。 “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是最近闲来无事,想找个人聊聊。 可笑我堂堂侯府嫡女,将来的太子妃。 这种时候竟没几个能说知心话的。 思来想去,也就跟宋娘子投缘。 你可有空,好久没吃过你家的火锅了,可能陪我去吃一次?” 上次她莽撞给宋恬设了套,结果人家也没中招。 回来她就有点后悔了。 这次又出了沈佑之事。 吕婉莹觉得这个本不该出现的宋恬,应该对事情走向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既然轻易除不掉,那最好还是拉进自己阵营里,巧加利用。 也许会对自己有帮助。 起码下次再出什么重大变故,她也好提前防备。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可是重中之重。 若是再出意外,她可能真要失掉太子的信任了。 吕婉莹想早做防备。 宋恬却不想跟这个女主角太近乎。 除了人品有待考究之外,她这主角光环好像也不咋地。 原本进京时还想着抱抱女主大腿呢。 结果人家反手就要杀她。 就…… 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对不住啊吕小姐,今日我还要跟义妹清点货品,准备开业。 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要不…… 您另找他人? 嘉柔公主向来清闲,又与你亲近,何不去找她。 我叫火锅城给你们留个雅间!” 她笑的无比灿烂。 程双双在一边不敢说话。 心说她这儿的活也不着急。 但看宋恬的表现,多半是不想搭理这个吕小姐,这才找的借口。 可吕婉莹是铁了心要粘着她。 “左右我今日也闲来无事,你们这儿有什么需要做的? 我也来帮忙可好。” 说着就挽了袖子一步跨进来。 大有一番要帮忙干活的架势。 别说宋恬了,程双双此时也觉得不妥。 “吕小姐千万别。 我这小店目前还在装潢,到处里都是灰尘。 您这般身娇肉贵的,可别再弄脏了衣裳。” 她虽然是小镇出来的,但娘家还算富贵。 知道那些世家大族极注重仪表。 吕婉莹是侯府嫡女,又是未来太子妃的,哪能做得了这个。 宋恬跟着接话: “就是啊。 今日要做的,是把这些新来的布匹都搬到后院仓库去,再分门别类的放好,登记造册。 是个很累人的活计……” 程双双瞪了瞪眼睛。 这不是说好明天请人来干吗? 第一批进的布匹虽然不算多,但也有百十来匹。 她带着孩子不方便,梁岑是个大少爷又不会做这种活。 她也不想让宋恬一个人做这种粗活。 可看宋恬这样,是想让吕婉莹知难而退? “无事,我自小锻炼,身体还是挺不错的。 不就是几匹布吗! 不在话下。” 吕婉莹为表自己的诚意,已经走过去搬起了两匹布,满脸兴奋,道: “这要放哪儿?” 程双双愣了一瞬,赶紧指了指后院的仓库。 “里头,开着门的那间就是。” 然后又目瞪口呆的看着吕婉莹真扛着两匹布进去了。 外面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两岑眼珠一转,将手里的小点点塞给程双双。 “我店铺里还有事,先走了。” 他堂堂梁家小少爷,可不想在这儿干苦力。 “哎!” 宋恬叫住了她。 “今日这顿火锅看来是难免了。 你不搬布可以,回头一定跟我来陪客啊。” 梁岑笑了笑。 “这我擅长,恬姐姐放心就是。 我这就去准备。” “恬姐姐,我怎么真好叫未来太子妃搬东西。 要不…… 你直接带她去吃饭。” 程双双一脸为难。 宋恬挽了挽袖子,笑道: “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双双你坐着就是,今日就能把布匹搬完!” 程双双还是过意不去,把手里的点点往宋恬手里推。 “要不你看着点点,我来跟她搬。” 宋恬摇摇头,把她推回到椅子上。 “你先安心坐着。 我也没说我自己要搬。 仓库里头不是还需要整理造册吗。 我可没空搬东西……” 说着就笑呵呵的去了后院。 “吕小姐,这布可不是随便放的,要按颜色排列起来。 有些颜色还不能放在一块,害怕晕染。 你对颜色不熟? 来我帮你整理……” 于是乎,将近一百匹布。 全被侯府大小姐吕婉莹给搬了。 …… “大人,大人! 你快来看!” 大理寺府衙后院里,李其惊天动地一声吼,引来了诸多人纷纷侧目。 谢云哲正在查云海潮死前记录的卷宗。 事情发酵了两三天。 老皇帝也缓过一点劲儿来了,要求他查清事情来龙去脉。 找出范佑控制人口贩卖组织的证据。 同时要揪出朝堂上参与此事的官员,予以重惩。 林景钰已经正式被任命为大理寺卿。 已经带人又去了丞相府。 看看能不能找出相关证据。 听到李其的喊声,他起身往后院走去。 “怎么回事?” 一班衙役正围在院子中心,不知道对什么东西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他本能的觉得有些生气。 如今办案任务这么重,这些人不好好干活,倒跑到这里交头接耳! 正欲呵斥。 就见李其拨开众人走了过来。 手里还抱了一只两尺长的狗。 不。 确切的说。 是死狗! “大人,昨日您叫属下把食盒里的饭菜喂狗。 它当时没什么事,我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今早上过来一看。 就……” 那狗舌头乌青眼球暴突,看着就是中毒了的样子。 “您看,这……该怎么处理?” 李其知道那食盒是吕瑞君送来的。 可他身份特殊。 如今饭菜都被狗吃了,也没留下证据。 谢云哲目光阴沉。 没想到真是吕瑞君! 真是好阴险的手段。 他给范世宣的饭菜里掺的是慢性毒药,等待发作的时候早已没了证据。 然后他又故意挑明谢云哲跟范世宣自来不和。 让别人很容易想到这是谢云哲公报私仇。 只是他没算到。 谢云哲早在他来探视之前,就问过了范世宣。 “把这狗埋了。 不要声张。” 谢云哲吩咐了一句,转身回去找了康文勇。 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康文勇就脱掉大理寺皂衣,出门而去。 第259章 以后该怎么处就怎么处 吕婉莹咬着牙搬完了所有布匹,已经是腰酸背疼,快要直不起身来。 本以为宋恬这就作罢。 她也好去吃吃火锅套套近乎。 可不曾想宋恬拍了拍手,笑的无比灿烂。 “今天真是多亏了吕小姐帮忙,要不然我一个人还不知要干到什么时候去。” 吕婉莹已经有点笑不出来了。 拍着酸痛的肩膀想。 这不是你那个义妹的店铺吗? 怎么就好叫你一个人干活! 然后就听宋恬又说。 “我还要将这里的布匹都登记造册。 吕小姐还有没有时间? 大堂里的地板还没人擦洗,眼看着再过几天就要开业了。 可得好好收拾收拾。” 吕婉莹叫苦不迭。 “擦地板?” 她堂堂侯府嫡女,未来的太子妃。 宋恬叫她擦地板! “我也知道这有点难为吕小姐了。 但你看,双双带着个这么小的孩子,她也没法动手。 就指着我这个姐姐照顾了。” 她脸色有些难为情。 “你要是不想做也没关系,先回去休息就是了。 改天我再登门……” 吕婉莹看出这是在故意为难她,就是不想跟她有瓜葛。 可她吕婉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点儿韧性还是有的。 “要不,我帮宋娘子造册,你来擦地板?” 她抢过了宋恬手里的纸笔。 她是想讨好宋恬不错,可也不是没有一点脾气。 想让她出糗,也没这么容易! 宋恬却是呵呵一笑。 “那行啊。 就怕吕小姐这布匹认不全,会出错。 你来我先给你介绍一下……” 她拉着吕婉莹进了堆满布匹的仓库。 “咱们先说这料子。 有些花纹和手感都差不多,但是原料和织法不一样,价格却是相差悬殊。 可要记清楚了。 否则赔本是小事,若是惹了顾客不满意,那就是砸了自家招牌。 咱们平常使用的这些,吕小姐大概是相熟的。 有云锦,素锦,素纱,素罗,软烟罗,浮光锦……” 吕婉莹嘴角翘了翘。 就这…… 也能难倒她吕大小姐! 正胸有成竹。 就听宋恬又道: “还有些不常见的,比如这玉锦,雨花锦,云雾绡,交织绫,雪花缎。 还有不同地方出产的布匹质地也不一样。 比如这蜀锦,云锦,宋锦,金锦。 虽说都是锦,可这价格却是千差万别。 还有广缎,花缎,漳缎,彭缎,金彩缎……” 吕婉莹已经开始眼花。 不都是布料? 这么讲究的吗? “哦,对了,这颜色也不能搞错。 有些特殊颜色的布料不可以混搭,否则就会出现晕染,也不好看。 呐! 你看这匹松花色的雪花缎,跟这匹半见色的金彩缎。 虽然看上去差不多,但若是放到一起,色差明显。 而且价钱也差了四五倍。 所以记得时候一定要分清楚,否则很容易弄混……” 吕婉莹看着那两匹都是黄色调的缎面布料,咽了咽口水。 “看起来这活儿的确是宋娘子才能干,我还是去擦地。” 她又把纸笔交还给了宋恬。 宋恬呵呵笑着: “那就辛苦吕小姐了!” 一边的程双双实在看不过去,走过去跟她商量。 “吕小姐,要不…… 你帮我看一下点点,我来擦地?” 吕婉莹如蒙大赦,赶紧伸手接过点点。 还没来得及道谢,小家伙看见她涂的艳红的蔻丹,以为是什么好吃的,一口咬了下去。 “啊!” 吕婉莹疼的瞬间飚出了眼泪。 两手下意识一松,小点点直接掉在了地上。 “哇……” 虽说吕婉莹是弯着腰的,但这个高度对几个月大的婴儿来说已经很高了。 程双双心疼的不行,赶紧将孩子抱起来哄。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她会突然咬我!” 吕婉莹赶紧道歉。 程双双满脸不悦。 虽说也知道不能怨人家千金大小姐。 可她自己的孩子摔了,当娘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不打紧。 可这孩子认生,吕小姐又不小心摔了她。 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能找你了。 民女还得给孩子喂奶安抚一下,看来是不能帮吕小姐擦地了。” 说着就抱点走了。 吕婉莹心里一半是愧疚,一半是懊恼。 如果宋恬整这一出真是为了让她难堪。 那她成功了。 吕婉莹现在已经后悔做了要主动帮忙的决定。 早知道她有这么多后招等着。 她就该知难而退了。 等到终于打扫完了店铺,要去吃火锅的时候。 吕婉莹已经累的没了力气。 “宋娘子,我突然觉得不太舒服。 今日这火锅,要不先不吃了。 改天等你有空咱们再聚?” 她脸上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了,即便去吃火锅,也不想开口搭理人。 还怎么跟宋恬套近乎? 宋恬松了口气。 她还真以为吕婉莹耐力惊人。 非要粘着她吃火锅呢。 不过人家今天算是帮了大忙。 于情于理,这顿火锅也是请的。 “今日委实对不住,义妹这儿活太多走不开。 下次我必定亲自请吕小姐去火锅城!” 吕婉莹见她态度缓和。 才终于觉得今日这罪没白受。 “宋娘子,其实今日来,本是想跟你道歉的。 之前因为嘉柔的事,我多少对你心存怨念。 为了给嘉柔出气,这才想出让追风带你迷路的事儿。 害你扭伤了脚,你不会怪我?” 若是宋恬不知道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撺掇嘉柔争谢云哲。 今日这番道歉,她也就受了。 可她偏偏知道了。 吕婉莹今日的目的,就要另做考究。 “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 我也承认今日折腾吕小姐,其实就是心里不太舒服。 既然大家都说开了,以后咱们该怎么处怎么处。” 吕婉莹以为宋恬这是信了她。 高兴的笑了: “如此甚好!” 她拉过宋恬的手,很是亲昵的握了握。 “原本我就觉得跟宋娘子投缘,可不能因为些许小事就生分了。” 又寒暄了一阵,吕婉莹才扶着她酸痛的老腰走了。 程双双赶紧出来看。 “恬姐姐,这吕家小姐是怎么得罪你了?” 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折磨她一个千金大小姐。 宋恬于是将嘉柔和狩猎的事儿跟她说了。 程双双很替她气愤。 “这样的人不可深交,怪不得恬姐姐如此对她。” 说着又仰慕的看向宋恬。 “恬姐姐,没想到你店铺开的好,对布匹也这么了解。 我都得看了标签才能记住的品名和颜色,你随口就能说出来!” 宋恬“噗嗤”一笑。 “我哪里会了解布匹。 你那登记簿子上前面都有,我只不过背了一小段。” 梁岑听说吕婉莹不来吃火锅了,也松了口气。 但他还是好奇这人此行的目的。 “你说,她突然这么热情,是为了什么?” 宋恬仔细琢磨了琢磨。 问: “之前让你在西南建粮仓购粮,你弄的怎么样了?” 第260章 出事了 梁岑不防她话题转换的这么快,还愣了一下。 想了想才回道: “倒是都建好了,粮也都从江南运过去了。” 说着又凑到宋恬跟前,问: “那边传来消息,说西南连年干旱,庄稼欠收,粮价飞涨。 尤其是今年,已经涨到了原来的四五倍。 恬姐姐的意思,是不是我该将那批粮食出手了?” 去年底恬姐姐就建议他在西南建粮仓,再从江南富庶之地运粮食过去充实。 难道恬姐姐真有未卜先知之术? 宋恬却摇头。 “还不是时候。 你那批粮食,一定能派上大用场。” 近两年,南方大片地区普遍干旱。 弄得运河的水都载不了船。 百姓们粮食欠收,生活困苦。 可这不是最致命的。 原书上说。 就在谢云哲中状元的这一年。 南方的旱情终于得到了缓解。 连月暴雨,以致发生了百年一遇的水患。 本来就因为旱情食不果腹,再突然发生水灾。 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朝堂上太子和三皇子争斗,都想抢这次赈灾的功劳。 可女主是重生的,早知道这次天灾要发生。 于是提前做好了准备,在西南屯粮备用。 奈何三皇子势大,靠着朝中关系拿到了赈灾特使之权。 女主让太子作壁上观。 非但没有及时出粮赈灾,还派了人在半路打劫了三皇子带去的赈灾粮款。 待灾情变得无法控制,皇上迁怒。 紧急将三皇子撤回,换了太子亲去。 她才交出粮仓,赈济百姓。 于是乎,太子在民间的呼声高涨。 朝中的势力也因此发生了颠覆。 三皇子自此失去了与太子一争之力,渐渐走向弱势。 这次宋恬出现。 吕婉莹失了梁岑这个钱袋子,但太子却有章太师这个外祖帮其聚敛钱财。 说不得还如书上所说一样,在西南囤了粮。 宋恬让梁岑在即将发生水患的地区存粮,实际上是准备赈灾用的。 “你不是问我,投哪个行当才能提升梁家的影响力吗? 作为第一皇商,金银钱财对你们来说已经无关紧要。 但若能在百姓们中间赢得一个义商的名号,即便是高官权贵,也要对你们忌惮三分。” 书中的名声都让太子一个人占了。 这次,她也想给她这傻弟弟搏一个好名声。 而且不需要考虑要栽赃谁高捧谁。 一出了灾情就可以救助老百姓,降低灾情影响。 “你现在就可以拨一些钱给那边的掌柜。 让他们雇一些劳工加固河堤水坝,以防接下来要发生的大水患。” “可是恬姐姐,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有水患? 那边可是旱了两三年了!” 梁岑不理解。 宋恬只好拿糊弄嘉柔的办法来糊弄他。 “你不也说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其实我还懂一些易学推算,有时候还是很准的。” 又怕把自己说的太神了这小子会想多,于是又道: “若是不准,你出钱请劳工,给他们发工钱买粮食。 也算是做了善事!” 梁岑觉得有道理。 又或者他觉得宋恬说的都有道理。 毕竟自从认识宋恬之后,他确实好运不断。 “成,我这就给那边的掌柜写信!” …… 自从说开了以后。 吕婉莹就更加死乞白赖的粘着宋恬了。 宋恬请她吃了一顿火锅,以为这样也就算了。 可谁知她天天来找。 去火锅城查账她也跟着。 去给程双双帮忙她也跟着。 甚至带刘氏去逛街,她也跟着。 还时不时给刘氏推荐各种店铺,买各种东西。 弄得刘氏很不自在。 “吕小姐,我家云哲虽说是大理寺少卿。 可跟永平侯比起来。 实在算不得什么大官。 你…… 大可不必这样!” 她给买了一堆东西,都不合她心意不说。 还得麻烦阿恬给她补钱。 吕婉莹面色尴尬: “伯母,您这话说的。 我跟宋娘子结交,可不是为着你家谢云哲的官职。 我跟她是真的投缘!” 刘氏礼貌的笑了笑。 显然觉得她这话可信程度不高。 宋恬对她的态度,刚开始是有点厌烦。 可跟了几天她也习惯了。 猜测她可能是觉得剧情走向偏离了她的预期。 而宋恬又是唯一一个原本不该出现的人物。 吕婉莹清除不成,就想拉拢。 想看看宋恬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天。 程双双的一品阁正式开业。 吕婉莹早说要来参加。 还以她未来太子妃的影响力,鼓动了一大帮贵女前来捧场。 宋恬觉得这对双双来说是好事,也没多说。 可没想到。 正在这天出了意外! 鞭炮才刚刚放完。 宋恬帮着程双双正式开门迎客。 就见康文勇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宋恬妹子,你快去大理寺看看。 出事儿了!” 宋恬心里咯噔一下。 云海潮的事儿才过去不久,她对这一声“出事了”分外敏感。 以为是他遭遇了不测。 “出什么事儿了?” 她赶紧回头看了一眼。 见刘氏正跟以前认识的官夫人说话,没注意这边。 于是把康文勇拽到一边,小声问。 若真是谢云哲不好了,先不能让刘氏知道。 康文勇急的抓耳挠腮: “谢姑爷把吕家的小公子给抓了!” 那吕瑞君是侯府的小公子,老爹位高权重。 谢云哲又没有人家范事儿的证据,平白抓了人岂不是要惹祸上身! 康文勇劝了几句没劝动。 想着谢云哲最听他娘子的话。 赶紧跑来报信。 宋恬没料到竟是这种事儿。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十分纳闷。 “他为何会抓吕家公子? 可是跟范佑的案子有关?” 吕瑞君自来跟范世宣走的近。 宋恬以为是叫他过去了解情况的。 可康文勇把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跟那个没关系。 但具体什么事儿,我也说不清楚。 只是两天前他突然叫我去跟踪吕家公子。 我看那小公子每天都去城南一个小破院子。 就跟谢姑爷说了。 谢姑爷今日亲自去跟,然后就把吕家公子抓了。 期间还跟吕公子发生了争执,吕公子已经叫人回去请永平侯和他夫人来撑腰了。 我怕谢姑爷吃亏。 又不知该去找谁。 想着妹子你自来主意多,就赶紧来知会你一声。” 宋恬沉思了半晌。 不知道谢云哲这是搞什么名堂。 可若是跟吕家有关的话…… 她回头看了一眼在店铺里帮忙的吕婉莹。 “吕小姐,听说你弟弟被谢云哲抓到了大理寺。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还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但吕婉莹最近在费心竭力的讨好她,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起码可以让永平侯夫妇不要当场发难。 “啊? 有这回事!” 吕婉莹也惊了一跳。 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绣样。 “走。” 她拉起宋恬就往大理寺方向而去。 心想她这个不争气的弟弟,难道又闯了什么祸? 第261章 句句属实 两人赶到大理寺门口的时候,正碰上乘车而来的永平侯夫妇。 “爹,娘! 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还惊动了你们?” 吕婉莹迎上去问。 又是一个前世没发生过的事件。 可她这几天一直跟着宋恬,没见她有什么异常啊? 难道问题出在谢云哲身上。 “哼,大理寺少卿最好有充足的理由。 否则。 无故拘捕我家君儿,本侯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永平侯满脸威严。 带着武将身上特有的英武之气。 “哎呀,快先别说了。 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侯夫人闵氏一脸焦急。 催着永平侯快走。 可宋恬看见侯夫人的面容,却是一愣。 这人的眉眼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来不及多想。 永平侯就大踏步进了大理寺。 守门的衙役一看对方来势汹汹,又是以勇武着称的永平侯。 没敢阻拦。 径直进去禀报了。 “你们谢大少卿在哪儿呢? 赶紧给我叫出来。 本侯倒是想问问,他为何无缘无故就抓我儿!” 永平侯见大堂内无人出来迎接,气势汹汹的问了一句。 侯夫人正拿了帕子痛哭流涕。 她女儿在旁边温声安抚让她安心。 倒是没人注意随后跟进来的宋恬。 “侯爷,夫人,吕小姐。 少卿大人请你们直接去刑讯室!” 永平侯一听就有点炸毛: “什么!? 他竟敢对我儿用刑,我看他姓谢的是活腻了! 别以为皇上夸了他几句就可以无法无天。 我吕家可是世代侯爵,比他一个毫无根基的状元可强多了……” 李其没说话,转身就往刑讯室走。 永平侯觉得自讨了个没脸。 气呼呼的挥了一下拳头。 心说待会儿若是姓谢的真敢用刑,他将这大理寺掀了也没人敢说他什么去。 如此想着,就抬脚跟上。 闵氏在后面哭哭啼啼的跟着。 旁边陪着一脸疑惑的吕婉莹。 宋恬叹了口气。 今日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刑讯室里。 受刑的不是吕瑞君,却是一个上年纪的老太婆。 看见永平侯夫妇进来,嘴唇哆嗦着,目光闪烁不敢看他们。 吕瑞君蹲在角落里,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闵氏一看见他,便哭着扑了过去,扶起吕瑞君心疼的左看右看。 关切的问: “君儿可曾伤着?” 见他没事,这才慈爱的摸了摸他的额头,松下一口气来。 “我儿别怕,爹娘都来给你撑腰。 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对你不利!” 吕瑞君一脸死灰。 自始至终都任闵氏摆弄着。 连句安慰的话也没说。 “谢少卿,老夫倒是要问问你。 我儿到底犯了哪一条戒律,你要把他抓进大理寺!” 见吕瑞君无事。 永平侯也舒了口气,目光不善的瞟向主位上的谢云哲。 谢云哲面色有点苍白。 眼神里写满了阴沉。 宋恬看他情绪有点不对,赶紧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一只手。 谢云哲回头看了看她。 目光闪过一丝惊讶。 但看到随后跟进来的康文勇,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于是挤出个勉强的笑容来,让宋恬安心。 “吕侯爷,到底是什么事。 您自己亲耳听听再说!” 说着就信步走到刑具前的老太婆面前,呵斥道: “把你刚才跟我说的话,再跟侯爷说一遍。” 老太婆嘴唇哆嗦着,满脸为难。 谢云哲却没了耐性,大吼一声: “说!” 老太婆吓了一个激灵,赶紧点头: “我说,我说!” 说着就转脸看向了闵氏: “侯夫人,我是当年给小公子喂奶的奶娘啊,您不记得我了吗?” 闵氏看她心爱的小儿子一脸死灰,又问不出原因来。 正自心焦。 听见有人叫她,纳闷的回头看去。 半晌才反应过来,指着那老太婆道: “你是…… 王婆!” 王婆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正是老身!” “你……不是被赶出侯府了吗?怎么会到大理寺来?” 闵氏纳闷。 当年这个王婆负责给她儿子喂奶。 可是嘴馋贪嘴,吃了不该吃的寒凉瓜果,导致君儿腹泻不止。 一开始她还不承认,被闵氏的丫鬟看见告发,这才知道病因。 闵氏气不过,掌嘴二十以示惩戒。 后来没想到她又犯。 在小厨里偷吃瓜果被丫鬟发现了。 闵氏觉得此人不可用,于是将人打发走了。 没想到,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 却能在这里遇见她。 “老奴对不起夫人。 当年因为贪嘴吃了瓜果,导致小公子腹泻,被夫人责罚。 老奴气不过,觉得是小公子天生体弱,才害老奴受罚。 一时糊涂…… 就……就用自家小儿。 与小公子掉了包!” 在场的人无不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永平侯夫妇都震惊的呆愣在当场。 而吕瑞君,则懊恼的又蹲回到了地上! 王婆继续又道。 “后来,老奴再次偷吃被抓了包,被赶出侯府。 可是自家小儿却换不回来。 看着怀中孱弱的小公子,心生邪念,将之…… 弃在城外乱葬岗!” 闵氏再受重创,两眼一翻。 晕过去了。 “夫人!” 永平侯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却也对王婆的说辞不敢置信。 “那后来呢……” “两三年后,老妇上街,偶然看见员外郎谢伯岚的夫人抱着儿子上街。 发现他脖子里戴的,竟然是老妇给小公子换的长命锁。 才知道小公子大难不死,被谢家夫人收养。 老妇思儿心切,常在侯府附近转悠。 可我儿已经是侯府公子,身边总有人伺候,老妇不得亲近。 直到后来。 我儿长大成人,出门不必带随从。 老妇才得以与之相认!” 宋恬惊讶的看向谢云哲。 原来…… 他才是永平侯家的公子。 而吕瑞君,竟只是一个奶妈的孩子! 这…… 确实是匪夷所思。 并且,这吕瑞君早知道他是假公子,那之前栽赃陷害要置谢云哲于死地的…… 难道是他? 永平侯听了这番话,第一反应是不信。 “大胆贼妇,谢云哲是许了你什么好处,才让你编造如此谎言!” 王婆觉得冤枉。 “老妇所说,句句属实。 有胎记为证。 小公子出生时后背上有一块梅花形印记。 我儿的后背却光溜溜一片。 但大腿根部有一颗红痣。 老妇记得清清楚楚!” 永平侯就沉默了。 因为她说的都对。 闵氏当年生产时,因为本就体弱,生完后大夫让静养。 于是就让奶娘全权照顾小儿。 她只抱过来看了几眼。 后来的确是发现君儿后背的胎记没了。 她还跟侯爷说起过这事儿。 永平侯觉得她可能是身子虚弱,记差了,也没当回事。 没想到,竟是让人掉了包! 第262章 谢少卿是个聪明人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境地。 谢云哲盯着房梁神游物外。 永平侯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 王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担心自己的处境。 吕瑞君终于从死灰中燃起一点希望来,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看看着他老爹。 不。 是养父。 只有吕婉莹,眼中波光流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咳!” 良久,永平侯终于消化完了所有信息,出声咳嗽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于是都投到了他身上。 “这个…… 此事已经过去多年,虽然有王婆自供,但也需要多方查证。 等老夫弄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 再来找你商议。” 说着就抱起闵氏,准备离开。 吕瑞君心急如焚,起身叫了一声: “爹!” 就算早知道他不是亲生。 可多年来的养育,吕瑞君早已把侯府当成了他的家。 也正因为如此。 他才想方设法利用范世宣来对付谢云哲。 甚至为了阻止他来京城,不惜要害了他性命。 这一声爹叫的眷恋而又凄厉。 惹得永平侯不自觉就回了头。 “那个……”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对谢云哲道: “这两个人我先带走。” 谢云哲转头看了看他。 露出疑惑神色。 永平侯就接着解释: “我要亲口问问他们事情经过,好查明真相。” 可他看吕瑞君的眼神,明明带着慈爱和不舍! 谢云哲冷笑了一下。 “既然侯爷要人,晚辈自不敢阻拦。 只是晚辈将吕瑞君和王婆带来,是为调查去年他指使朱峰陷害我之事。 如今还没弄清楚……” 他是不想让永平侯带人。 他和娘子受过那么多不白之冤,不能就这么算了! 可吕瑞君已经扑过去抓住了永平侯的衣摆,哭求道: “爹,爹! 儿子都是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 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求爹救救我。 儿子不想离开侯府,不想进诏狱!” 说着他看了看昏过去的闵氏,赶紧跪着上前接过。 “娘,娘身体不好。 以前都是儿子亲自服侍,煎药换汤,她才能好。 这次若是换了人,她会不习惯的啊,爹!” 永平侯闭了闭眼,才终于又转向了谢云哲。 “子不教,父之过! 虽说他可能不是我亲儿子,但在侯府这么多年,也都是老夫亲自教养。 谢少卿说的事我会亲自问明,给你一个交代。 但是今天,我还是要带他走!” 谢云哲彻底冷了心。 今日听到这样的结果,他也很懵圈。 但看到永平侯夫妇的反应。 根本接受不了他这个亲生儿子。 那也便罢了。 反正他现在有娘,有浩儿。 还有娘子。 也不缺他这一家子。 “吕侯爷说的是,既然你想带人走,那就请便。” 说着就拉着宋恬的手,赶紧走了。 吕婉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伸了伸手。 但看到谢云哲满脸阴沉瞪了她一眼,就没敢再言语。 宋恬被谢云哲拉着,一路到了他的办公室。 能感觉到他浑身紧绷,情绪激动。 可她也不知该怎么出口劝解。 只能小跑着追上他的步伐! 谢云哲带着她进了办公室,随即将房间的大门甩上。 松开宋恬,两只拳重重的锤向了桌子! “邦”一声巨响。 吓了宋恬一个哆嗦。 她赶紧上前扶住谢云哲的肩膀。 “你……没事?” 谢云哲呼吸急促,眼眶猩红,腮边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我在丰林县差点死了。 他却只轻飘飘一句教子无方! 二十多年! 他不问问我是怎么过的。 却担心他那个养子有可能会进诏狱! 哈哈哈哈! 他以为我真稀罕他这个亲生父亲? 其实我刚才在想。 若不是他那个养子自己作死到处找茬。 我宁愿他一辈子都不出现!” 宋恬赶紧捋着他的背,轻声安抚: “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 你不要难过。 就算吕家不认你。 我和娘,还有浩儿。 都是你的家人。 我们都不会离开你的……” 谢云哲愤怒渐渐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悲凉。 骨肉至亲,血脉相承? 也不过如此。 他转身抱住了宋恬,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沉闷的喟叹。 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有人过来敲门。 谢云哲抱着她不肯撒手。 宋恬只好扬声问了一句: “谁呀?” 外面响起了康文勇的声音: “宋恬妹子? 谢少卿好点了没有? 狱卒那边有人来说,范家夫人要见少卿。 说是知道范佑的犯罪证据在哪儿? 别人都不敢来敲门,就叫我……” 谢云哲突然放开了宋恬,一把将门拉开。 把正说话的康文勇吓了一个哆嗦。 “来找你。” 后半句差点被卡在了喉咙里。 还没说完,谢云哲已经绕过他走了。 宋恬接着出来。 康文勇满脸委屈的问她: “宋恬妹子,你看,这……” 虽说刚找到的亲爹冷淡了点儿,但这人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宋恬叹了口气: “康大哥若没有其他公务,不如先回家? 叫上文大娘一起,先给我娘透个气。” 出了这么大的事。 刘氏可能需要提前知道一下,有个心理准备。 康文勇立刻会意。 “哎。 那我去先跟刘婶说一声。” 刚要离开,又想起宋恬。 “那你……?” 宋恬有些担忧的看了看谢云哲的背影。 “我先在这儿陪陪他,晚上我们一起回去,你叫我娘不必担心。” “哦,好。” 康文勇憨厚的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 诏狱深处。 范佑的妻子霄氏,着一身僧服,端坐在牢房地面的蒲团上。 身边的桌椅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 上面摆着粗瓷的茶壶茶杯。 正袅袅飘着热气。 虽然身陷囹圄,但林景钰和谢云哲有意照顾,她生活的还不错。 就是时不时从隔壁的男囚室传来范世宣的哀嚎声。 让她不得清净。 “听说,朝晖帝让你查出范佑的犯罪事实。 还要揪出朝堂上参与此事的朝廷命官?” 萧氏手中捏着一串佛珠。 一副超然物外的神情。 谢云哲点点头,已经将刚才永平侯的事搁置脑后。 范佑的罪名是定了。 可是迟迟找不到罪证。 朝堂上已经有了些议论。 那些参与其中又恐东窗事发的朝廷官员,大约是猜到大理寺根本没查到什么实证。 开始造势。 说是有人怕三皇子声势太过,捏造事实出手打压。 太子一时间压力倍增。 也给大理寺施压。 要求尽快查出真相。 “听说夫人愿助我一臂之力?” 他施了个礼,礼貌的问。 “啊—— 娘! 我想见你,我想出去!” 隔壁突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是范世宣又在发癫了。 虽说隔得有些远,但他的哭嚎声依旧清晰可闻。 萧氏皱了皱眉,随即惭愧道: “小儿无状,让谢大人见笑了!” 谢云哲摇摇头。 只要她说出有用的,这些都不值一提。 萧氏淡然的喝了口茶,又道: “谢少卿是个聪明人,自当知道。 老妇愿配合你,是为何所求?” 第262章 谢少卿是个聪明人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境地。 谢云哲盯着房梁神游物外。 永平侯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 王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担心自己的处境。 吕瑞君终于从死灰中燃起一点希望来,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看看着他老爹。 不。 是养父。 只有吕婉莹,眼中波光流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咳!” 良久,永平侯终于消化完了所有信息,出声咳嗽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于是都投到了他身上。 “这个…… 此事已经过去多年,虽然有王婆自供,但也需要多方查证。 等老夫弄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 再来找你商议。” 说着就抱起闵氏,准备离开。 吕瑞君心急如焚,起身叫了一声: “爹!” 就算早知道他不是亲生。 可多年来的养育,吕瑞君早已把侯府当成了他的家。 也正因为如此。 他才想方设法利用范世宣来对付谢云哲。 甚至为了阻止他来京城,不惜要害了他性命。 这一声爹叫的眷恋而又凄厉。 惹得永平侯不自觉就回了头。 “那个……”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对谢云哲道: “这两个人我先带走。” 谢云哲转头看了看他。 露出疑惑神色。 永平侯就接着解释: “我要亲口问问他们事情经过,好查明真相。” 可他看吕瑞君的眼神,明明带着慈爱和不舍! 谢云哲冷笑了一下。 “既然侯爷要人,晚辈自不敢阻拦。 只是晚辈将吕瑞君和王婆带来,是为调查去年他指使朱峰陷害我之事。 如今还没弄清楚……” 他是不想让永平侯带人。 他和娘子受过那么多不白之冤,不能就这么算了! 可吕瑞君已经扑过去抓住了永平侯的衣摆,哭求道: “爹,爹! 儿子都是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 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求爹救救我。 儿子不想离开侯府,不想进诏狱!” 说着他看了看昏过去的闵氏,赶紧跪着上前接过。 “娘,娘身体不好。 以前都是儿子亲自服侍,煎药换汤,她才能好。 这次若是换了人,她会不习惯的啊,爹!” 永平侯闭了闭眼,才终于又转向了谢云哲。 “子不教,父之过! 虽说他可能不是我亲儿子,但在侯府这么多年,也都是老夫亲自教养。 谢少卿说的事我会亲自问明,给你一个交代。 但是今天,我还是要带他走!” 谢云哲彻底冷了心。 今日听到这样的结果,他也很懵圈。 但看到永平侯夫妇的反应。 根本接受不了他这个亲生儿子。 那也便罢了。 反正他现在有娘,有浩儿。 还有娘子。 也不缺他这一家子。 “吕侯爷说的是,既然你想带人走,那就请便。” 说着就拉着宋恬的手,赶紧走了。 吕婉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伸了伸手。 但看到谢云哲满脸阴沉瞪了她一眼,就没敢再言语。 宋恬被谢云哲拉着,一路到了他的办公室。 能感觉到他浑身紧绷,情绪激动。 可她也不知该怎么出口劝解。 只能小跑着追上他的步伐! 谢云哲带着她进了办公室,随即将房间的大门甩上。 松开宋恬,两只拳重重的锤向了桌子! “邦”一声巨响。 吓了宋恬一个哆嗦。 她赶紧上前扶住谢云哲的肩膀。 “你……没事?” 谢云哲呼吸急促,眼眶猩红,腮边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我在丰林县差点死了。 他却只轻飘飘一句教子无方! 二十多年! 他不问问我是怎么过的。 却担心他那个养子有可能会进诏狱! 哈哈哈哈! 他以为我真稀罕他这个亲生父亲? 其实我刚才在想。 若不是他那个养子自己作死到处找茬。 我宁愿他一辈子都不出现!” 宋恬赶紧捋着他的背,轻声安抚: “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 你不要难过。 就算吕家不认你。 我和娘,还有浩儿。 都是你的家人。 我们都不会离开你的……” 谢云哲愤怒渐渐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悲凉。 骨肉至亲,血脉相承? 也不过如此。 他转身抱住了宋恬,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沉闷的喟叹。 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有人过来敲门。 谢云哲抱着她不肯撒手。 宋恬只好扬声问了一句: “谁呀?” 外面响起了康文勇的声音: “宋恬妹子? 谢少卿好点了没有? 狱卒那边有人来说,范家夫人要见少卿。 说是知道范佑的犯罪证据在哪儿? 别人都不敢来敲门,就叫我……” 谢云哲突然放开了宋恬,一把将门拉开。 把正说话的康文勇吓了一个哆嗦。 “来找你。” 后半句差点被卡在了喉咙里。 还没说完,谢云哲已经绕过他走了。 宋恬接着出来。 康文勇满脸委屈的问她: “宋恬妹子,你看,这……” 虽说刚找到的亲爹冷淡了点儿,但这人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宋恬叹了口气: “康大哥若没有其他公务,不如先回家? 叫上文大娘一起,先给我娘透个气。” 出了这么大的事。 刘氏可能需要提前知道一下,有个心理准备。 康文勇立刻会意。 “哎。 那我去先跟刘婶说一声。” 刚要离开,又想起宋恬。 “那你……?” 宋恬有些担忧的看了看谢云哲的背影。 “我先在这儿陪陪他,晚上我们一起回去,你叫我娘不必担心。” “哦,好。” 康文勇憨厚的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 诏狱深处。 范佑的妻子霄氏,着一身僧服,端坐在牢房地面的蒲团上。 身边的桌椅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 上面摆着粗瓷的茶壶茶杯。 正袅袅飘着热气。 虽然身陷囹圄,但林景钰和谢云哲有意照顾,她生活的还不错。 就是时不时从隔壁的男囚室传来范世宣的哀嚎声。 让她不得清净。 “听说,朝晖帝让你查出范佑的犯罪事实。 还要揪出朝堂上参与此事的朝廷命官?” 萧氏手中捏着一串佛珠。 一副超然物外的神情。 谢云哲点点头,已经将刚才永平侯的事搁置脑后。 范佑的罪名是定了。 可是迟迟找不到罪证。 朝堂上已经有了些议论。 那些参与其中又恐东窗事发的朝廷官员,大约是猜到大理寺根本没查到什么实证。 开始造势。 说是有人怕三皇子声势太过,捏造事实出手打压。 太子一时间压力倍增。 也给大理寺施压。 要求尽快查出真相。 “听说夫人愿助我一臂之力?” 他施了个礼,礼貌的问。 “啊—— 娘! 我想见你,我想出去!” 隔壁突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是范世宣又在发癫了。 虽说隔得有些远,但他的哭嚎声依旧清晰可闻。 萧氏皱了皱眉,随即惭愧道: “小儿无状,让谢大人见笑了!” 谢云哲摇摇头。 只要她说出有用的,这些都不值一提。 萧氏淡然的喝了口茶,又道: “谢少卿是个聪明人,自当知道。 老妇愿配合你,是为何所求?” 第263章 不欢而散 两天后,谢云哲带人在相府后院的柴房密道里,发现了人口贩卖组织的所有名录和账本。 包括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员名单。 以及经手所有姑娘的来源和去处。 众人才知道。 他设的这个情报网,已经渗透几乎京中所有官员的府邸。 有的是送去高官家里做妾。 有的是丫鬟。 还有在迎春楼做了歌姬舞姬的。 向来往恩客打听各路消息。 而这迎春楼,背后就是容妃在指挥。 皇上看到后,十分震怒。 直接将已经身在冷宫的容妃刺死。 涉事官员一律严查! 朝堂再次震动。 新任大理寺卿林景钰铁面无私,处事公正,又有礼有度。 一时间声势盖过了所有皇子。 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 谢云哲偷偷上报范佑妻子在狱中暴毙的消息。 然后在某个深夜。 将母子两人偷偷送上远行的马车。 送出了京城。 萧氏所求,就是让她带着儿子远离京城纷争。 找一处安静之所,做一对普普通通的母子。 拿了范佑的名录。 孔缺也终于找到了他的巧玲。 原来是被送进一个五品京官的后院,做了个侍妾。 但她不愿委身。 又被正房夫人欺压,吃了不少苦。 好在官员在这次动荡中倒台,巧玲被救了出来。 得以与孔缺团聚。 小两口商议了一阵。 决定等巧玲养好身体之后,重开七巧班。 宋恬很替他们高兴。 至于谢云哲,在知道自己真正身世后。 回到家,刘氏就跟他说明了原委: “不是娘故意瞒着你。 只是那时候你还小,娘想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事实。 可是后来你爹又出了那样的事。 娘伤心欲绝,心如死灰……” “娘,儿子没怪您。 儿子一直以来都是将您当成亲生母亲来孝敬的。 即便出了吕家这样的事。 您也是我谢云哲唯一的娘!” 谢云哲跪在刘氏面前,红着眼眶说。 经过一下午消化。 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即便吕家还认他这个儿子。 他也不会回去的。 爹娘养他这么大,所有亲儿子该享受的关爱和教养,他一样都不少。 即便是在后来浩儿出生之后。 他也没感觉到爹娘的冷落。 反而事事都要浩儿以他这个兄长为尊。 他们比那些生而不养的父母,更像爹娘! 刘氏擦了擦眼泪。 从自己箱子里翻找出一个长命锁。 就是普通的银制。 上面刻着“石头”两个字。 应该是王婆儿子的乳名。 “那一年,我生了和你爹的第一个孩子。 是个男孩。” 刘氏回忆往昔,忍不住又流下眼泪来。 “可是我们母子俩缘分浅,他只在我怀里躺了十天,就夭折了。” 他出生的时辰不好。 当时京中正流行一种小儿病,患者高热不退,不思饮食。 致死率很高。 刘氏第一次做母亲,没什么经验。 也不知怎么让他染上了这种病,很快就不行了。 “我伤心欲绝,恨不得跟着一起去了。 老爷怕我伤心,悄悄将孩子抱走埋了。 可是随即抱回来一个男婴,说是在城外乱葬岗捡到的。 老爷说既然上天让我们遇到,就说明我们有缘分。 于是决定收养你。” 她把长命锁递给谢云哲。 “本来以为,戴这样的长命锁,必定是穷苦的贫困之家。 养不起所以才将你遗弃。 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显赫身世。” 刘氏一时间有些怅惘。 若是长在吕家,他就不会跟着她经历颠沛流离。 也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谢云哲亦是五味陈杂。 人生没有如果。 只有后果和结果。 “娘别这么说。 能给您和爹爹做儿子,是我此生最大的福分!” …… 十多天后。 范佑之案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永平侯才带着闵氏来访。 “我可以认回你。 但我和你娘养了瑞君这么些年,对他的感情也是断不了的。 老夫做主,就让他认你做兄长。 以后你们兄弟二人,一同在你娘面前承欢膝下!” 永平侯仰着头,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闵氏苦着脸看谢云哲,想上前又不太敢的样子。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竟然都是给别人养的孩子。 而自己的孩子。 看起来这么阴沉又陌生。 虽说眉眼间的确是跟自己有几分相像。 但听说他在大理寺专司刑狱手段狠辣。 哪里像性格柔软的她! 谢云哲已经对他们不抱什么希望。 闻言冷淡的笑了一下。 “不必了,吕侯爷。 你舍不得养子。 我也舍不得养母。 不管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我都不打算认回去了。 我娘养我这么多年,耗费了不知多少精力。 我还想在她老人家面前承欢膝下,让受了一辈子苦的娘亲乐享天伦。” 这话多少有点赌气的意思。 也成功的惹得永平侯发怒。 “你……! 别给你脸不要脸。 你可知认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我的侯爵之位。 为父还能给你谋一个清闲点的职位。 不用你在大理寺面对那些刑讯死囚!” 谢云哲嗤之以鼻。 “这就更不必了。 侯爷没听说过我自小阴沉,是别人眼中的怪胎? 我自来喜欢刑狱,折磨死囚。 无需侯爷挂心!” 闵氏被吓了个哆嗦。 永平侯气的大喘气。 “谢云哲,你今日不认你亲生父母,将来可别后悔!” 谢云哲梗着脖子。 “自是不后悔。 下官跟侯爷此后还跟以前一样。 桥归桥,路归路。 生死有命,老死不必往来!” “好,好! 你小子有种!” 永平侯气的浑身颤抖。 他和夫人好不容易接受了他才是自己亲儿子的事实。 没想到这个儿子却不认爹。 也省的他烦心了。 “夫人,咱们走。 君儿还是咱们捧在手心里的侯府嫡公子,这会儿也不必委屈他屈居第二了!” 闵氏愁苦的看了谢云哲一眼。 任永平侯拉着她走了。 谢云哲气的又一拳打在了墙上! 宋恬赶紧从屋里跑出来,拿帕子给他包了擦伤的右手。 “你这又是何苦呢。 不愿认就不认。 何必故意出口伤人。” 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许多事情不必强求。 可也不必用别人的冷漠来折磨自己。 谢云哲也知道宋恬说的对,他就是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只要想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分离二十多年。 第一次见面就是厌弃自己。 他就忍不住发火。 “贤弟也不必生气,爹娘也是突然得知这样的消息,一时间难以接受。” 吕婉莹却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了两个侍卫,押了一个人。 宋恬仔细看去。 竟是秋蝉书肆的掌柜——朱峰! 第263章 不欢而散 两天后,谢云哲带人在相府后院的柴房密道里,发现了人口贩卖组织的所有名录和账本。 包括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员名单。 以及经手所有姑娘的来源和去处。 众人才知道。 他设的这个情报网,已经渗透几乎京中所有官员的府邸。 有的是送去高官家里做妾。 有的是丫鬟。 还有在迎春楼做了歌姬舞姬的。 向来往恩客打听各路消息。 而这迎春楼,背后就是容妃在指挥。 皇上看到后,十分震怒。 直接将已经身在冷宫的容妃刺死。 涉事官员一律严查! 朝堂再次震动。 新任大理寺卿林景钰铁面无私,处事公正,又有礼有度。 一时间声势盖过了所有皇子。 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 谢云哲偷偷上报范佑妻子在狱中暴毙的消息。 然后在某个深夜。 将母子两人偷偷送上远行的马车。 送出了京城。 萧氏所求,就是让她带着儿子远离京城纷争。 找一处安静之所,做一对普普通通的母子。 拿了范佑的名录。 孔缺也终于找到了他的巧玲。 原来是被送进一个五品京官的后院,做了个侍妾。 但她不愿委身。 又被正房夫人欺压,吃了不少苦。 好在官员在这次动荡中倒台,巧玲被救了出来。 得以与孔缺团聚。 小两口商议了一阵。 决定等巧玲养好身体之后,重开七巧班。 宋恬很替他们高兴。 至于谢云哲,在知道自己真正身世后。 回到家,刘氏就跟他说明了原委: “不是娘故意瞒着你。 只是那时候你还小,娘想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事实。 可是后来你爹又出了那样的事。 娘伤心欲绝,心如死灰……” “娘,儿子没怪您。 儿子一直以来都是将您当成亲生母亲来孝敬的。 即便出了吕家这样的事。 您也是我谢云哲唯一的娘!” 谢云哲跪在刘氏面前,红着眼眶说。 经过一下午消化。 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即便吕家还认他这个儿子。 他也不会回去的。 爹娘养他这么大,所有亲儿子该享受的关爱和教养,他一样都不少。 即便是在后来浩儿出生之后。 他也没感觉到爹娘的冷落。 反而事事都要浩儿以他这个兄长为尊。 他们比那些生而不养的父母,更像爹娘! 刘氏擦了擦眼泪。 从自己箱子里翻找出一个长命锁。 就是普通的银制。 上面刻着“石头”两个字。 应该是王婆儿子的乳名。 “那一年,我生了和你爹的第一个孩子。 是个男孩。” 刘氏回忆往昔,忍不住又流下眼泪来。 “可是我们母子俩缘分浅,他只在我怀里躺了十天,就夭折了。” 他出生的时辰不好。 当时京中正流行一种小儿病,患者高热不退,不思饮食。 致死率很高。 刘氏第一次做母亲,没什么经验。 也不知怎么让他染上了这种病,很快就不行了。 “我伤心欲绝,恨不得跟着一起去了。 老爷怕我伤心,悄悄将孩子抱走埋了。 可是随即抱回来一个男婴,说是在城外乱葬岗捡到的。 老爷说既然上天让我们遇到,就说明我们有缘分。 于是决定收养你。” 她把长命锁递给谢云哲。 “本来以为,戴这样的长命锁,必定是穷苦的贫困之家。 养不起所以才将你遗弃。 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显赫身世。” 刘氏一时间有些怅惘。 若是长在吕家,他就不会跟着她经历颠沛流离。 也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谢云哲亦是五味陈杂。 人生没有如果。 只有后果和结果。 “娘别这么说。 能给您和爹爹做儿子,是我此生最大的福分!” …… 十多天后。 范佑之案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永平侯才带着闵氏来访。 “我可以认回你。 但我和你娘养了瑞君这么些年,对他的感情也是断不了的。 老夫做主,就让他认你做兄长。 以后你们兄弟二人,一同在你娘面前承欢膝下!” 永平侯仰着头,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闵氏苦着脸看谢云哲,想上前又不太敢的样子。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竟然都是给别人养的孩子。 而自己的孩子。 看起来这么阴沉又陌生。 虽说眉眼间的确是跟自己有几分相像。 但听说他在大理寺专司刑狱手段狠辣。 哪里像性格柔软的她! 谢云哲已经对他们不抱什么希望。 闻言冷淡的笑了一下。 “不必了,吕侯爷。 你舍不得养子。 我也舍不得养母。 不管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我都不打算认回去了。 我娘养我这么多年,耗费了不知多少精力。 我还想在她老人家面前承欢膝下,让受了一辈子苦的娘亲乐享天伦。” 这话多少有点赌气的意思。 也成功的惹得永平侯发怒。 “你……! 别给你脸不要脸。 你可知认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我的侯爵之位。 为父还能给你谋一个清闲点的职位。 不用你在大理寺面对那些刑讯死囚!” 谢云哲嗤之以鼻。 “这就更不必了。 侯爷没听说过我自小阴沉,是别人眼中的怪胎? 我自来喜欢刑狱,折磨死囚。 无需侯爷挂心!” 闵氏被吓了个哆嗦。 永平侯气的大喘气。 “谢云哲,你今日不认你亲生父母,将来可别后悔!” 谢云哲梗着脖子。 “自是不后悔。 下官跟侯爷此后还跟以前一样。 桥归桥,路归路。 生死有命,老死不必往来!” “好,好! 你小子有种!” 永平侯气的浑身颤抖。 他和夫人好不容易接受了他才是自己亲儿子的事实。 没想到这个儿子却不认爹。 也省的他烦心了。 “夫人,咱们走。 君儿还是咱们捧在手心里的侯府嫡公子,这会儿也不必委屈他屈居第二了!” 闵氏愁苦的看了谢云哲一眼。 任永平侯拉着她走了。 谢云哲气的又一拳打在了墙上! 宋恬赶紧从屋里跑出来,拿帕子给他包了擦伤的右手。 “你这又是何苦呢。 不愿认就不认。 何必故意出口伤人。” 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许多事情不必强求。 可也不必用别人的冷漠来折磨自己。 谢云哲也知道宋恬说的对,他就是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只要想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分离二十多年。 第一次见面就是厌弃自己。 他就忍不住发火。 “贤弟也不必生气,爹娘也是突然得知这样的消息,一时间难以接受。” 吕婉莹却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了两个侍卫,押了一个人。 宋恬仔细看去。 竟是秋蝉书肆的掌柜——朱峰! 第264章 宋娘子对此事怎么看 这一声“贤弟”,叫的有些刺耳。 宋恬都忍不住捅了捅耳朵眼儿。 “吕小姐,你爹娘都走了。 侯夫人看起来还不太舒服的样子。 你不赶紧去看看?” 真是觉得这人越来越讨厌了。 还不如之前设计暗害她的时候感觉舒服呢。 起码那是她的真性情。 “我娘自来身子孱弱,休息休息就好了。 倒是贤弟。 我知道爹娘对你的态度一定是伤了你的心。 可也希望你能理解。 这二十多年,他们根本不知道君儿其实不是他们的孩子。 一直当成亲生骨肉来疼爱。 君儿虽没什么才学,但性格讨巧会哄人,爹娘也实在舍不得他。” 本来谢云哲都不生气了。 她又提起这茬。 又捏紧了拳头。 “吕小姐这话听着真是刺耳。 你弟弟讨巧乖顺,我相公就孤僻怪异了是不是? 吕瑞君自小生活在富贵安乐窝里。 哪知道我家相公经历了什么? 小时候因为父亲官职低,被范世宣那样的二世祖欺负。 推进水里差点淹死。 后来父亲被陷害,一家人流离失所。 回乡又被亲族欺负,差点被驱逐出族! 然后又被你那好弟弟陷害,九死一生! 这些,你们问过吗? 如今要认回他这个亲骨肉,倒好像是给他莫大的施舍似的。 你回去告诉侯爷和夫人。 我家相公有自己的娘疼爱,还有乖巧的弟弟。 不需要他们施舍!” 宋恬有些忍不住,替谢云哲鸣不平。 吕婉莹也意识到她说错了话,赶忙赔笑着道歉。 “是我一时口不择言,贤弟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说着就把五花大绑的朱峰往前一推。 “呐! 我都问清楚了。 瑞君知道自己身世后,一时糊涂,派这个老家伙去丰林害你。 如今我把他绑来了。 任凭贤弟处置!” 朱峰吓了一哆嗦,赶紧跪在地上。 “谢公子,谢大人! 小人冤枉啊。 都是吕小公子指使的小人。 要不然小人哪里来的胆子……” 正说着,吕婉莹给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一个侍卫上前,一脚把朱峰给踹倒在地。 “小姐说把你给谢公子出气,你就老实待着,哪里这么多废话!” 朱峰一头栽倒在地上。 头皮都磕破了。 但是他赶紧闭上了嘴,没敢再继续伸冤。 吕婉莹看着依旧气鼓鼓的谢云哲,掏出一张身契来。 “这个朱峰是瑞君买来的,是个奴籍。 贤弟就是杀了他,也无人能说什么。 如今这身契我就给你了,想怎么出气,任你做主。 可爹娘生了你,血脉骨肉断不了。 你可不要再犯糊涂了,快跟姐姐回去认个错?” 这话说的。 倒好像是谢云哲做错了似的。 宋恬刚要开口说话,却被谢云哲伸手挡了。 他阴沉着脸一步步走到吕婉莹身边,接了她手里的身契。 吕婉莹以为他听进去了。 赶紧温和的笑了笑。 倒在地上的朱峰大感不妙,绝望的老泪纵横。 谢云哲伸手将他扶起来,又解开了他的绳子。 朱峰不明所以,不知道谢云哲要怎么对付他。 可谢云哲只是解了他的绳子。 然后把身契塞进了他手里: “从此以后,你就是自由身了。” 朱峰捏着身契,一时还有点懵。 吕婉莹的笑容僵在脸上: “贤弟,你这是……” “记住,你和我的共同敌人,就是吕瑞君。 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用他对付我的办法,帮咱们俩报仇!” 谢云哲打断了吕婉莹的话。 一字一句的对怔愣的朱峰说。 朱峰眼睛里露出欣喜之色,接着便是深深的恶意。 可想到身边还有一个吕婉莹。 而且永平侯府也不是他能对付的。 于是赶紧给谢云哲跪下: “多谢谢公子不杀之恩,以后朱峰这一条命都是公子的。 上刀山下火海,就算是要了老奴这条命。 老奴也绝无怨言!” 吕婉莹惊异的看着他,诧异于一个人怎么可以转变的这么快。 “姓朱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峰没回答她。 谢云哲冷冷瞟了她一眼。 似乎在说,真正要收买一个人,不是只拿着身契就可以的。 “很好。 本少卿现在正式聘用你为谢府管家,掌管府中一切事物。” “谢公子大恩!” 朱峰再次给谢云哲磕头,触地有声。 然后谢云哲就昂首挺胸的走了。 朱峰赶紧起身跟上。 只留吕婉莹原地凌乱。 怪不得爹娘都不太喜欢这个刚知道的亲弟弟。 这是什么操作? 宋恬看了半天热闹。 见谢云哲要走了,也抬起脚要跟上去。 却被吕婉莹叫住了: “哎? ……弟妹!” 宋恬掰开了抓着她胳膊的手。 “还是叫宋娘子,你这么亲热我不太习惯。” 吕婉莹也没心情跟她闲扯,郁闷的吐了口气。 “你也帮忙劝着点儿他。 他虽是个少卿,但在朝中势力还是单薄。 若是认回了侯府,爹和我都能对他仕途有帮助。” 这些日子她认真想过了。 上辈子她嫁到东宫之后,谢云哲才开始什么事儿都跟她对着干的。 母亲来东宫看她时也曾经哭哭啼啼欲言又止。 难道就因为这件事? 可是上辈子她不知道谢云哲其实就是她亲弟弟,还总是对他各种打压。 也难怪他心里有气。 可这次她知道了。 只是想对谢云哲好一点儿,挽回吕家在他心里的地位。 同时也觉得对谁都有好处的做法。 可谢云哲怎么就是不领情呢? 宋恬皮笑肉不笑了一下,怼道: “吕小姐,可不是什么人都这么看中仕途权柄的。” 上辈子谢云哲臭名昭着,被族人驱逐,又借着黄家栋的势才考入仕途。 永平侯那两口子估计觉得这样的亲儿让他们丢人,不肯相认。 这才让谢云哲记恨,跟吕家和女主对着干了一辈子。 最后还死在了女主手上。 可这辈子谢云哲清清白白,靠着自己的努力做到了大理寺少卿。 永平侯夫妇的态度依旧冷淡。 也难怪谢云哲会伤心。 宋恬说完,正打算离开,可吕婉莹又拦住了她。 这次,她换了个话题: “听说西南的灾情陈述已经报给了皇上。 皇上抱恙,交给太子处理。 太子的意思……” 她饶有深意的盯着宋恬。 “想派四皇子南下赈灾。 宋娘子对此事怎么看?” 如果这次再出差错,她这个太子妃之位估计就有点悬了。 她是想试探宋恬的态度。 可宋恬直接装傻: “此等家国大事,我一个商妇能有什么看法? 吕小姐若真是有心,不如直接去问问四皇子愿不愿意去!” 说着就若无其事的走了。 出了大门,她却没去追谢云哲。 而是转弯去了文大娘家。 “大娘,麻烦你帮我跑一趟。 我想见见四皇子!” 第264章 宋娘子对此事怎么看 这一声“贤弟”,叫的有些刺耳。 宋恬都忍不住捅了捅耳朵眼儿。 “吕小姐,你爹娘都走了。 侯夫人看起来还不太舒服的样子。 你不赶紧去看看?” 真是觉得这人越来越讨厌了。 还不如之前设计暗害她的时候感觉舒服呢。 起码那是她的真性情。 “我娘自来身子孱弱,休息休息就好了。 倒是贤弟。 我知道爹娘对你的态度一定是伤了你的心。 可也希望你能理解。 这二十多年,他们根本不知道君儿其实不是他们的孩子。 一直当成亲生骨肉来疼爱。 君儿虽没什么才学,但性格讨巧会哄人,爹娘也实在舍不得他。” 本来谢云哲都不生气了。 她又提起这茬。 又捏紧了拳头。 “吕小姐这话听着真是刺耳。 你弟弟讨巧乖顺,我相公就孤僻怪异了是不是? 吕瑞君自小生活在富贵安乐窝里。 哪知道我家相公经历了什么? 小时候因为父亲官职低,被范世宣那样的二世祖欺负。 推进水里差点淹死。 后来父亲被陷害,一家人流离失所。 回乡又被亲族欺负,差点被驱逐出族! 然后又被你那好弟弟陷害,九死一生! 这些,你们问过吗? 如今要认回他这个亲骨肉,倒好像是给他莫大的施舍似的。 你回去告诉侯爷和夫人。 我家相公有自己的娘疼爱,还有乖巧的弟弟。 不需要他们施舍!” 宋恬有些忍不住,替谢云哲鸣不平。 吕婉莹也意识到她说错了话,赶忙赔笑着道歉。 “是我一时口不择言,贤弟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说着就把五花大绑的朱峰往前一推。 “呐! 我都问清楚了。 瑞君知道自己身世后,一时糊涂,派这个老家伙去丰林害你。 如今我把他绑来了。 任凭贤弟处置!” 朱峰吓了一哆嗦,赶紧跪在地上。 “谢公子,谢大人! 小人冤枉啊。 都是吕小公子指使的小人。 要不然小人哪里来的胆子……” 正说着,吕婉莹给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一个侍卫上前,一脚把朱峰给踹倒在地。 “小姐说把你给谢公子出气,你就老实待着,哪里这么多废话!” 朱峰一头栽倒在地上。 头皮都磕破了。 但是他赶紧闭上了嘴,没敢再继续伸冤。 吕婉莹看着依旧气鼓鼓的谢云哲,掏出一张身契来。 “这个朱峰是瑞君买来的,是个奴籍。 贤弟就是杀了他,也无人能说什么。 如今这身契我就给你了,想怎么出气,任你做主。 可爹娘生了你,血脉骨肉断不了。 你可不要再犯糊涂了,快跟姐姐回去认个错?” 这话说的。 倒好像是谢云哲做错了似的。 宋恬刚要开口说话,却被谢云哲伸手挡了。 他阴沉着脸一步步走到吕婉莹身边,接了她手里的身契。 吕婉莹以为他听进去了。 赶紧温和的笑了笑。 倒在地上的朱峰大感不妙,绝望的老泪纵横。 谢云哲伸手将他扶起来,又解开了他的绳子。 朱峰不明所以,不知道谢云哲要怎么对付他。 可谢云哲只是解了他的绳子。 然后把身契塞进了他手里: “从此以后,你就是自由身了。” 朱峰捏着身契,一时还有点懵。 吕婉莹的笑容僵在脸上: “贤弟,你这是……” “记住,你和我的共同敌人,就是吕瑞君。 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用他对付我的办法,帮咱们俩报仇!” 谢云哲打断了吕婉莹的话。 一字一句的对怔愣的朱峰说。 朱峰眼睛里露出欣喜之色,接着便是深深的恶意。 可想到身边还有一个吕婉莹。 而且永平侯府也不是他能对付的。 于是赶紧给谢云哲跪下: “多谢谢公子不杀之恩,以后朱峰这一条命都是公子的。 上刀山下火海,就算是要了老奴这条命。 老奴也绝无怨言!” 吕婉莹惊异的看着他,诧异于一个人怎么可以转变的这么快。 “姓朱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峰没回答她。 谢云哲冷冷瞟了她一眼。 似乎在说,真正要收买一个人,不是只拿着身契就可以的。 “很好。 本少卿现在正式聘用你为谢府管家,掌管府中一切事物。” “谢公子大恩!” 朱峰再次给谢云哲磕头,触地有声。 然后谢云哲就昂首挺胸的走了。 朱峰赶紧起身跟上。 只留吕婉莹原地凌乱。 怪不得爹娘都不太喜欢这个刚知道的亲弟弟。 这是什么操作? 宋恬看了半天热闹。 见谢云哲要走了,也抬起脚要跟上去。 却被吕婉莹叫住了: “哎? ……弟妹!” 宋恬掰开了抓着她胳膊的手。 “还是叫宋娘子,你这么亲热我不太习惯。” 吕婉莹也没心情跟她闲扯,郁闷的吐了口气。 “你也帮忙劝着点儿他。 他虽是个少卿,但在朝中势力还是单薄。 若是认回了侯府,爹和我都能对他仕途有帮助。” 这些日子她认真想过了。 上辈子她嫁到东宫之后,谢云哲才开始什么事儿都跟她对着干的。 母亲来东宫看她时也曾经哭哭啼啼欲言又止。 难道就因为这件事? 可是上辈子她不知道谢云哲其实就是她亲弟弟,还总是对他各种打压。 也难怪他心里有气。 可这次她知道了。 只是想对谢云哲好一点儿,挽回吕家在他心里的地位。 同时也觉得对谁都有好处的做法。 可谢云哲怎么就是不领情呢? 宋恬皮笑肉不笑了一下,怼道: “吕小姐,可不是什么人都这么看中仕途权柄的。” 上辈子谢云哲臭名昭着,被族人驱逐,又借着黄家栋的势才考入仕途。 永平侯那两口子估计觉得这样的亲儿让他们丢人,不肯相认。 这才让谢云哲记恨,跟吕家和女主对着干了一辈子。 最后还死在了女主手上。 可这辈子谢云哲清清白白,靠着自己的努力做到了大理寺少卿。 永平侯夫妇的态度依旧冷淡。 也难怪谢云哲会伤心。 宋恬说完,正打算离开,可吕婉莹又拦住了她。 这次,她换了个话题: “听说西南的灾情陈述已经报给了皇上。 皇上抱恙,交给太子处理。 太子的意思……” 她饶有深意的盯着宋恬。 “想派四皇子南下赈灾。 宋娘子对此事怎么看?” 如果这次再出差错,她这个太子妃之位估计就有点悬了。 她是想试探宋恬的态度。 可宋恬直接装傻: “此等家国大事,我一个商妇能有什么看法? 吕小姐若真是有心,不如直接去问问四皇子愿不愿意去!” 说着就若无其事的走了。 出了大门,她却没去追谢云哲。 而是转弯去了文大娘家。 “大娘,麻烦你帮我跑一趟。 我想见见四皇子!” 第265章 送行 书上说,吕婉莹这一招是用来对付三皇子的。 可如今老三提前出局了。 她要用同样的办法对付老四。 而不是让太子直接出马收揽民心! 这是觉得四皇子日益做大,有可能威胁到太子地位了,要出手打压以防他继续做大? 宋恬觉得有必要提前跟林景钰通通气,让他有个防备。 与此同时,吕婉莹也入东宫,见到了太子林景泽。 “婉莹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正在批奏折。 最近圣上身体一直不太好,许多朝务都交给太子协办。 本来他是很高兴的。 可是最近林景钰异军突起。 不但查出了范佑勾结党羽,贩卖人口的罪证。 还将朝堂上参与此事的官员连根拔起。 更是在皇上面前求情,说这些人有些是初犯,罪行也不重。 请求从轻处理,祸不及家人。 因此,又收获了一大波民心。 一时间声势甚至比当年的老三还大。 父皇连连夸赞。 甚至把原本全权交给他的朝政,也分了一部分给老四。 这让太子极为不爽。 吕婉莹来的时候,他就没以前那么热情了。 “免礼。” 他头也没抬,嘟哝了一句。 吕婉莹有些尴尬。 男人的情爱,果然是靠不住的。 仅仅是预言出现了偏差,这态度就急转直下! “殿下,我之前说的情况,如今出现了一些状况。 婉莹也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但是宋恬这个人,上一世根本没出现。 这次,也是从她进京开始,事情才慢慢改变了走向的。” 林景泽突然抬起了头。 “那就把这个人干掉。 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 吕婉莹苦着脸福了半礼。 “婉莹试过了。 可这个人好像是有什么神通护身。 每次遭遇危险都能逢凶化吉。 上次殿下派季统领刺杀谢云哲一事,我猜也是因为有她在,才没能得手。” 林景泽想了想。 吕婉莹之前一直言出必验。 好像的确是从谢云哲以举子的身份入京,这才屡出差错的。 他烦躁的放下了笔,起身走到吕婉莹面前,抓起了她的手。 “孤也不是在生你的气。 只是最近老四叫嚣的太厉害,比当年的老三有过之而无不及。 孤有点慌了。” 老三之所以能跟他叫板。 是因为有个家族背景雄厚的娘,他自己又经营多年。 可林景钰只是孤身一人。 这么短的时间就能从一个无人问津的落魄皇子,成长为能在朝堂上与他分庭抗礼的对手。 实在不简单。 吕婉莹知道他的顾虑。 可如今的林景钰,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只会伤春悲秋的病秧子。 他收起了软弱,亮出了獠牙。 还一点儿都不会听她的劝了。 如果真要站出来与太子竞争。 吕婉莹知道他的胜算相当大! “今日婉莹觐见,就是想给殿下献出一计。 如果成功。 四皇子便会一蹶不振,无法再与太子抗衡。 更有甚者,还可能永远也无法出现在殿下面前了!” 原本这个忧郁皇子是该臣服于她的。 既然如今已经脱离了掌控。 那就直接毁掉! 吕婉莹愤恨的想着…… 两天以后,四皇子林景钰被正式任命为钦差大臣,南下赈灾。 同行的,还有朝廷下拨的赈灾钱款。 和一千两百石的赈灾皇粮。 总共装了二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出了京城。 谢云哲携大理寺众人,还有朝堂上如今被林景钰折服的官员,一起来给他送行。 当然,宋恬也跟着来了。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太子带着未来太子妃吕婉莹,也亲自来送行。 “四弟。 此去山高路远,危险重重。 大哥实在担心你的安危啊!” 林景泽拉着林景钰的双手,一副痛心不舍的模样。 林景钰原本是个很冷淡的性子。 看到太子这么做作,不由得挑了挑眉。 “多谢大哥相送。 臣弟久居深宫,不了解民生民情,实在没把握做好这次的赈灾任务。 大哥若是有心,不妨到父皇面前禀明情况。 代我到前线赈灾?” 太子那泫然欲泣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谢云哲身后的宋恬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后面的百官神色各异,相互交流着眼神。 林景泽差点下不来台。 “呵…… 孤也想替四弟去。 可是父皇最近龙体欠安,孤还得帮忙处理政事……” 林景钰哂笑一声。 “相比于南下赈灾,臣弟倒是对政务更为熟练。 前两天父皇还夸我天赋异禀,处理起案子来张弛有度。 好多朝臣都上表夸我呢。” 林景泽终于笑不出来了。 这可真是戳中了他的肺管子! 那些朝臣们的上表他也看见了。 一帮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这是看老三倒台,怕他找他们清算。 这才迫不及待的要抱老四的大腿的! 眼看林景泽这是挂了相了,林景钰才不紧不慢的解释: “臣弟跟大哥开个玩笑。 大哥莫要当真。 太子乃一国储君,怎可轻易离京? 去灾区这种苦差事,自然得要臣弟来。” 说着还给了他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太子气闷的笑了笑,没接话。 吕婉莹叹了口气。 林景泽空有野心,可这定力和权术,完全赶不上老四。 可惜啊。 上辈子他无欲无求自我囚禁。 这辈子把毛病改了,心也不在她身上了…… “四皇子,这是殿下亲自做的雨披。 灾区凶险,还望能与殿下遮风挡雨!” 她双手捧上一件桐油淋制的雨衣。 做工虽说比较粗糙,布料也用的耐磨的葛布。 但是比那些丝绸坠宝石的什么的更实用。 “多谢。” 林景钰点了点头,叫墨白帮忙接过来。 眼神都没多给吕婉莹一个。 倒是跟站在谢云哲身后的宋恬对视了一眼,然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景钰多谢各位相送。 此次南下,定会竭力赈灾,不负父皇和百官所望!” 郑重告了辞,就转身带着车队走了。 送行的人群三三两两慢慢散去。 林景泽黑着脸上了东宫的马车。 吕婉莹却没跟上去。 而是快步走到了宋恬身边。 “哎? 宋娘子,今日给四皇子送行。 你那个小跟班梁岑,怎么没来呢?” 这几天每次去找宋恬,都能看到梁岑的身影。 心里忍不住的泛酸。 上一世,他也是这么跟着自己的。 “哦,梁公子家大业大,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之前找我都是说生意上的事儿,其实私下里我们不熟的。” 宋恬疏离的跟上了谢云哲,不想跟她多说的样子。 吕婉莹心里吐槽了一句。 不熟才怪咧。 你那个义妹缺人带孩子都让他去,也是谈生意上的事儿? 正想再上去攀谈几句。 忽见有一队囚车从京城城门内驶出来。 这是范佑案的参与者,大部分都判了流放充军,今日是出发日。 “大人。” 负责押送犯人出城的李其匆匆来报。 “犯人周子建,说要见一见宋娘子,不知夫人,允不允?” 他说着,略显尴尬的看了看谢云哲。 第265章 送行 书上说,吕婉莹这一招是用来对付三皇子的。 可如今老三提前出局了。 她要用同样的办法对付老四。 而不是让太子直接出马收揽民心! 这是觉得四皇子日益做大,有可能威胁到太子地位了,要出手打压以防他继续做大? 宋恬觉得有必要提前跟林景钰通通气,让他有个防备。 与此同时,吕婉莹也入东宫,见到了太子林景泽。 “婉莹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正在批奏折。 最近圣上身体一直不太好,许多朝务都交给太子协办。 本来他是很高兴的。 可是最近林景钰异军突起。 不但查出了范佑勾结党羽,贩卖人口的罪证。 还将朝堂上参与此事的官员连根拔起。 更是在皇上面前求情,说这些人有些是初犯,罪行也不重。 请求从轻处理,祸不及家人。 因此,又收获了一大波民心。 一时间声势甚至比当年的老三还大。 父皇连连夸赞。 甚至把原本全权交给他的朝政,也分了一部分给老四。 这让太子极为不爽。 吕婉莹来的时候,他就没以前那么热情了。 “免礼。” 他头也没抬,嘟哝了一句。 吕婉莹有些尴尬。 男人的情爱,果然是靠不住的。 仅仅是预言出现了偏差,这态度就急转直下! “殿下,我之前说的情况,如今出现了一些状况。 婉莹也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但是宋恬这个人,上一世根本没出现。 这次,也是从她进京开始,事情才慢慢改变了走向的。” 林景泽突然抬起了头。 “那就把这个人干掉。 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 吕婉莹苦着脸福了半礼。 “婉莹试过了。 可这个人好像是有什么神通护身。 每次遭遇危险都能逢凶化吉。 上次殿下派季统领刺杀谢云哲一事,我猜也是因为有她在,才没能得手。” 林景泽想了想。 吕婉莹之前一直言出必验。 好像的确是从谢云哲以举子的身份入京,这才屡出差错的。 他烦躁的放下了笔,起身走到吕婉莹面前,抓起了她的手。 “孤也不是在生你的气。 只是最近老四叫嚣的太厉害,比当年的老三有过之而无不及。 孤有点慌了。” 老三之所以能跟他叫板。 是因为有个家族背景雄厚的娘,他自己又经营多年。 可林景钰只是孤身一人。 这么短的时间就能从一个无人问津的落魄皇子,成长为能在朝堂上与他分庭抗礼的对手。 实在不简单。 吕婉莹知道他的顾虑。 可如今的林景钰,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只会伤春悲秋的病秧子。 他收起了软弱,亮出了獠牙。 还一点儿都不会听她的劝了。 如果真要站出来与太子竞争。 吕婉莹知道他的胜算相当大! “今日婉莹觐见,就是想给殿下献出一计。 如果成功。 四皇子便会一蹶不振,无法再与太子抗衡。 更有甚者,还可能永远也无法出现在殿下面前了!” 原本这个忧郁皇子是该臣服于她的。 既然如今已经脱离了掌控。 那就直接毁掉! 吕婉莹愤恨的想着…… 两天以后,四皇子林景钰被正式任命为钦差大臣,南下赈灾。 同行的,还有朝廷下拨的赈灾钱款。 和一千两百石的赈灾皇粮。 总共装了二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出了京城。 谢云哲携大理寺众人,还有朝堂上如今被林景钰折服的官员,一起来给他送行。 当然,宋恬也跟着来了。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太子带着未来太子妃吕婉莹,也亲自来送行。 “四弟。 此去山高路远,危险重重。 大哥实在担心你的安危啊!” 林景泽拉着林景钰的双手,一副痛心不舍的模样。 林景钰原本是个很冷淡的性子。 看到太子这么做作,不由得挑了挑眉。 “多谢大哥相送。 臣弟久居深宫,不了解民生民情,实在没把握做好这次的赈灾任务。 大哥若是有心,不妨到父皇面前禀明情况。 代我到前线赈灾?” 太子那泫然欲泣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谢云哲身后的宋恬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后面的百官神色各异,相互交流着眼神。 林景泽差点下不来台。 “呵…… 孤也想替四弟去。 可是父皇最近龙体欠安,孤还得帮忙处理政事……” 林景钰哂笑一声。 “相比于南下赈灾,臣弟倒是对政务更为熟练。 前两天父皇还夸我天赋异禀,处理起案子来张弛有度。 好多朝臣都上表夸我呢。” 林景泽终于笑不出来了。 这可真是戳中了他的肺管子! 那些朝臣们的上表他也看见了。 一帮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这是看老三倒台,怕他找他们清算。 这才迫不及待的要抱老四的大腿的! 眼看林景泽这是挂了相了,林景钰才不紧不慢的解释: “臣弟跟大哥开个玩笑。 大哥莫要当真。 太子乃一国储君,怎可轻易离京? 去灾区这种苦差事,自然得要臣弟来。” 说着还给了他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太子气闷的笑了笑,没接话。 吕婉莹叹了口气。 林景泽空有野心,可这定力和权术,完全赶不上老四。 可惜啊。 上辈子他无欲无求自我囚禁。 这辈子把毛病改了,心也不在她身上了…… “四皇子,这是殿下亲自做的雨披。 灾区凶险,还望能与殿下遮风挡雨!” 她双手捧上一件桐油淋制的雨衣。 做工虽说比较粗糙,布料也用的耐磨的葛布。 但是比那些丝绸坠宝石的什么的更实用。 “多谢。” 林景钰点了点头,叫墨白帮忙接过来。 眼神都没多给吕婉莹一个。 倒是跟站在谢云哲身后的宋恬对视了一眼,然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景钰多谢各位相送。 此次南下,定会竭力赈灾,不负父皇和百官所望!” 郑重告了辞,就转身带着车队走了。 送行的人群三三两两慢慢散去。 林景泽黑着脸上了东宫的马车。 吕婉莹却没跟上去。 而是快步走到了宋恬身边。 “哎? 宋娘子,今日给四皇子送行。 你那个小跟班梁岑,怎么没来呢?” 这几天每次去找宋恬,都能看到梁岑的身影。 心里忍不住的泛酸。 上一世,他也是这么跟着自己的。 “哦,梁公子家大业大,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之前找我都是说生意上的事儿,其实私下里我们不熟的。” 宋恬疏离的跟上了谢云哲,不想跟她多说的样子。 吕婉莹心里吐槽了一句。 不熟才怪咧。 你那个义妹缺人带孩子都让他去,也是谈生意上的事儿? 正想再上去攀谈几句。 忽见有一队囚车从京城城门内驶出来。 这是范佑案的参与者,大部分都判了流放充军,今日是出发日。 “大人。” 负责押送犯人出城的李其匆匆来报。 “犯人周子建,说要见一见宋娘子,不知夫人,允不允?” 他说着,略显尴尬的看了看谢云哲。 第266章 路遇劫匪 周子建虽说参与了贩卖活动。 但之前在宋恬的引导下主动交代了事实,对协助破案有功。 判刑的时候从轻发落。 只判了流放三年,终身不可入仕。 也就是说他三年之后就可以回家,除了不能当官,其他都不管。 还是个自由的良民。 可这会儿他要见宋恬,就得当着谢云哲的面。 她就觉得不太好。 “麻烦李大人转告他,我……” 刚要拒绝,谢云哲已经抓起了她的手。 “我陪娘子一起过去。” 说着就拉她往囚车的方向走。 宋恬想要拒绝已经来不及了。 “听说,你要见我娘子?” 谢云哲一路拉着她来到周子建的囚车前,仰着头趾高气扬。 周子建一身囚衣,脏污不堪。 虽说在诏狱没受过什么酷刑。 可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突然遭了牢狱之灾。 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打击,让他憔悴了不少。 反观谢云哲,一身挺立的官服,容光焕发。 再加上本就生的好看。 让周子建不自觉就自惭形秽起来。 “怎……怎么是你?” 之前恬儿选了谢云哲。 他百般不服。 可到现在才知道自己输得彻底。 “我与娘子荣辱一体,你想见她自是要我知道的。 周公子还不明白这事儿吗?” 说着他就又抓起宋恬的手,握在胸前紧了紧。 宋恬无奈的瞅了他一眼。 这想炫耀的心都写在脸上了,都不知道要藏一下! “周公子,听说你要见我。 有什么事就请快点说。” 宋恬抽了抽手没抽动,也就任他抓着了。 周子建嘴唇蠕动了一下,把目光从两人紧握的手上挪开。 “我想…… 单独跟你说几句。” 他想忏悔。 当年不该让她一个人面对恶毒的继母和妹妹。 应该陪在她身边一起面对。 经历了人心险恶。 他也才想明白宋恬当年埋怨他的都是对的。 母亲虽然嘴上同意让她进门。 实际上根本没真正想接纳她做媳妇。 若是那时恬儿真进了门。 母亲会有一百种办法将她驱逐出去。 也亏得恬儿聪明,是个拎得清的。 不然现在…… 她也过不了这么风光的日子。 可谢云哲听了他这话,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直到听见宋恬开口: “周公子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我们夫妻一体,没什么是不能当着他面说的。” 谢云哲脸色肉眼可见的乌云转晴。 可周子建却失落到了极点。 隔着囚车嗫嚅了许久,才说了一句: “祝你以后……和顺美满!” 本来,这份幸福是该属于他的。 只可惜他抓不住! 谢云哲心情甚好,仰首挺胸回了他一句: “这个自然。 不必周公子挂心!” 周子建十分挫败,慢慢蹲下身来,瘫坐在了车上。 宋恬有点过意不去,宽慰道: “周公子此番虽然获罪,但也没累及家人。 我听说你家娘子与周府门当户对。 等你流放期满,回到乡中,必也能和顺美满。” 周子建苦笑了一下。 眼泪却“嗒”一声掉了下来。 他不想叫恬儿看见他的狼狈,赶紧用袖掩了。 回头对押送他的狱卒道: “可以走了!” 车轮辘辘。 带着一众人犯,去到他们该去的远方…… 林景泽一回到东宫,就气的摔了他桌上的一枚瑞兽头琉璃镇纸! “岂有此理! 老四这是要反了天了。 竟然敢当众让孤难堪! 以后朝臣们还怎么看孤这个太子!” 跟进来的吕婉莹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安慰。 “殿下息怒。 林景钰的确猖狂, 可这次过后,他就再不能与殿下抗衡。 为了在朝堂上的声誉,还请暂且忍一忍!” 林景泽两手撑着桌子,大口呼气。 半晌他才缓过神来。 为了接下来的计划。 他还要每日吃斋念佛,沐浴焚香。 祈祷天灾尽快平息,祈祷四皇子能够平安归来。 他是太子。 不管受了多大委屈,只能在自己书房里短暂发泄。 绝不可以让外人看了去。 “来人啊。 给孤准备香案佛经,孤要斋戒祈祷!” 候在门外的太监宫女蜂拥而入,将早已准备好的香案佛经等物一一奉上。 等所有东西都准备齐全,宫人们都退去之后。 林景泽才对随侍的心腹说: “叫季鸿风来见孤。 记得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程双双的绣品铺子开了张,生意还算不错。 孔缺和巧玲也张罗着要开他们的七巧班。 宋恬闲来无事,不是去这家帮忙,就是去那家帮忙。 要不就是在恬恬火锅店打打下手。 有时还会去梁记的醉仙楼指导一下工作。 生活的紧凑而又充实。 唯一让人不太舒服的是,吕婉莹好像是铁了心要粘着她。 日日来找,形影不离。 “宋娘子,好几天没看见梁岑了。 他到底去哪儿了?” 帮宋恬一起在火锅城切菜的时候。 吕婉莹忍不住又问。 宋恬刀速不减,神情自然。 “我也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昨日遇到白芷,问了一嘴。 她说西南水灾,下游的江南也受影响。 梁家在那边的产业颇多。 梁岑怕受灾害影响,决定过去看看。” 她这番反应自然又合理,吕婉莹不疑有他,点头道: “哦。” 反正她要盯的是宋恬。 既然这件事跟她没关系,吕婉莹也没往心里去。 可是宋恬这个时候突然停住了手,抬头看着吕婉莹: “吕小姐最近有没有去看过嘉柔公主? 前两天臣妇带着家人去宝华寺上香祈福。 看见她也在那。 但是不知怎么看着消瘦了许多,还对着方丈哭哭啼啼的。 好像是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事!” 嘉柔被吕婉莹骗说是会影响国运。 这会儿天灾真的来了。 虽说宋恬已经百般劝解。 但小姑娘还是很担心。 把自己关在国华寺里,整日诵经祈福,希望上天能宽宥她的过错。 宋恬故意提这么一嘴。 是想拷问一下吕婉莹的良心。 吕婉莹闻言露出个尴尬的笑容。 “我也许久没看见她了,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低下头兀自切着手里的土豆。 “不过小姑娘这个年纪,伤春悲秋是难免的。 兴许是遇到了什么心事。” 宋恬看着她略显躲闪的身影,不禁暗笑了一声。 正说着。 吕婉莹的贴身侍女月华匆匆闯了进来,附在吕婉莹耳边说了几句。 吕婉莹手中的菜刀“咣当”一声落地。 惊慌的转过脸来看向宋恬。 “不好了,南边传来消息,说四皇子的车队遇到了半路劫匪。 赈灾粮款全部掉进了江里。 人,也不见了踪影!” 宋恬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露出惊愕的表情。 “啊? 那……那这水灾该谁去镇?” 第266章 路遇劫匪 周子建虽说参与了贩卖活动。 但之前在宋恬的引导下主动交代了事实,对协助破案有功。 判刑的时候从轻发落。 只判了流放三年,终身不可入仕。 也就是说他三年之后就可以回家,除了不能当官,其他都不管。 还是个自由的良民。 可这会儿他要见宋恬,就得当着谢云哲的面。 她就觉得不太好。 “麻烦李大人转告他,我……” 刚要拒绝,谢云哲已经抓起了她的手。 “我陪娘子一起过去。” 说着就拉她往囚车的方向走。 宋恬想要拒绝已经来不及了。 “听说,你要见我娘子?” 谢云哲一路拉着她来到周子建的囚车前,仰着头趾高气扬。 周子建一身囚衣,脏污不堪。 虽说在诏狱没受过什么酷刑。 可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突然遭了牢狱之灾。 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打击,让他憔悴了不少。 反观谢云哲,一身挺立的官服,容光焕发。 再加上本就生的好看。 让周子建不自觉就自惭形秽起来。 “怎……怎么是你?” 之前恬儿选了谢云哲。 他百般不服。 可到现在才知道自己输得彻底。 “我与娘子荣辱一体,你想见她自是要我知道的。 周公子还不明白这事儿吗?” 说着他就又抓起宋恬的手,握在胸前紧了紧。 宋恬无奈的瞅了他一眼。 这想炫耀的心都写在脸上了,都不知道要藏一下! “周公子,听说你要见我。 有什么事就请快点说。” 宋恬抽了抽手没抽动,也就任他抓着了。 周子建嘴唇蠕动了一下,把目光从两人紧握的手上挪开。 “我想…… 单独跟你说几句。” 他想忏悔。 当年不该让她一个人面对恶毒的继母和妹妹。 应该陪在她身边一起面对。 经历了人心险恶。 他也才想明白宋恬当年埋怨他的都是对的。 母亲虽然嘴上同意让她进门。 实际上根本没真正想接纳她做媳妇。 若是那时恬儿真进了门。 母亲会有一百种办法将她驱逐出去。 也亏得恬儿聪明,是个拎得清的。 不然现在…… 她也过不了这么风光的日子。 可谢云哲听了他这话,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直到听见宋恬开口: “周公子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我们夫妻一体,没什么是不能当着他面说的。” 谢云哲脸色肉眼可见的乌云转晴。 可周子建却失落到了极点。 隔着囚车嗫嚅了许久,才说了一句: “祝你以后……和顺美满!” 本来,这份幸福是该属于他的。 只可惜他抓不住! 谢云哲心情甚好,仰首挺胸回了他一句: “这个自然。 不必周公子挂心!” 周子建十分挫败,慢慢蹲下身来,瘫坐在了车上。 宋恬有点过意不去,宽慰道: “周公子此番虽然获罪,但也没累及家人。 我听说你家娘子与周府门当户对。 等你流放期满,回到乡中,必也能和顺美满。” 周子建苦笑了一下。 眼泪却“嗒”一声掉了下来。 他不想叫恬儿看见他的狼狈,赶紧用袖掩了。 回头对押送他的狱卒道: “可以走了!” 车轮辘辘。 带着一众人犯,去到他们该去的远方…… 林景泽一回到东宫,就气的摔了他桌上的一枚瑞兽头琉璃镇纸! “岂有此理! 老四这是要反了天了。 竟然敢当众让孤难堪! 以后朝臣们还怎么看孤这个太子!” 跟进来的吕婉莹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安慰。 “殿下息怒。 林景钰的确猖狂, 可这次过后,他就再不能与殿下抗衡。 为了在朝堂上的声誉,还请暂且忍一忍!” 林景泽两手撑着桌子,大口呼气。 半晌他才缓过神来。 为了接下来的计划。 他还要每日吃斋念佛,沐浴焚香。 祈祷天灾尽快平息,祈祷四皇子能够平安归来。 他是太子。 不管受了多大委屈,只能在自己书房里短暂发泄。 绝不可以让外人看了去。 “来人啊。 给孤准备香案佛经,孤要斋戒祈祷!” 候在门外的太监宫女蜂拥而入,将早已准备好的香案佛经等物一一奉上。 等所有东西都准备齐全,宫人们都退去之后。 林景泽才对随侍的心腹说: “叫季鸿风来见孤。 记得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程双双的绣品铺子开了张,生意还算不错。 孔缺和巧玲也张罗着要开他们的七巧班。 宋恬闲来无事,不是去这家帮忙,就是去那家帮忙。 要不就是在恬恬火锅店打打下手。 有时还会去梁记的醉仙楼指导一下工作。 生活的紧凑而又充实。 唯一让人不太舒服的是,吕婉莹好像是铁了心要粘着她。 日日来找,形影不离。 “宋娘子,好几天没看见梁岑了。 他到底去哪儿了?” 帮宋恬一起在火锅城切菜的时候。 吕婉莹忍不住又问。 宋恬刀速不减,神情自然。 “我也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昨日遇到白芷,问了一嘴。 她说西南水灾,下游的江南也受影响。 梁家在那边的产业颇多。 梁岑怕受灾害影响,决定过去看看。” 她这番反应自然又合理,吕婉莹不疑有他,点头道: “哦。” 反正她要盯的是宋恬。 既然这件事跟她没关系,吕婉莹也没往心里去。 可是宋恬这个时候突然停住了手,抬头看着吕婉莹: “吕小姐最近有没有去看过嘉柔公主? 前两天臣妇带着家人去宝华寺上香祈福。 看见她也在那。 但是不知怎么看着消瘦了许多,还对着方丈哭哭啼啼的。 好像是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事!” 嘉柔被吕婉莹骗说是会影响国运。 这会儿天灾真的来了。 虽说宋恬已经百般劝解。 但小姑娘还是很担心。 把自己关在国华寺里,整日诵经祈福,希望上天能宽宥她的过错。 宋恬故意提这么一嘴。 是想拷问一下吕婉莹的良心。 吕婉莹闻言露出个尴尬的笑容。 “我也许久没看见她了,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低下头兀自切着手里的土豆。 “不过小姑娘这个年纪,伤春悲秋是难免的。 兴许是遇到了什么心事。” 宋恬看着她略显躲闪的身影,不禁暗笑了一声。 正说着。 吕婉莹的贴身侍女月华匆匆闯了进来,附在吕婉莹耳边说了几句。 吕婉莹手中的菜刀“咣当”一声落地。 惊慌的转过脸来看向宋恬。 “不好了,南边传来消息,说四皇子的车队遇到了半路劫匪。 赈灾粮款全部掉进了江里。 人,也不见了踪影!” 宋恬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露出惊愕的表情。 “啊? 那……那这水灾该谁去镇?” 第267章 聪明过头 吕婉莹看着宋恬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心中颇为林景钰不值。 亏她还觉得老四是因为宋恬才没像上一世那般追随她的。 可如今他死讯传来。 宋恬就只轻飘飘这一句话! 林景钰。 你若是再睁开眼看看。 就该知道跟着谁才更有价值! “事发突然。 婉莹得回东宫去与太子商议对策。 就不能再在这儿陪着宋娘子了。” 吕婉莹扔掉了手里的菜刀,冷冷的说。 宋恬赶忙回礼: “吕小姐自去忙。” 也没人让你陪啊! 吕婉莹点了点头,带着她的侍女走了。 宋恬见她走远,赶忙关了房门,对头顶叫了一声: “墨白?” 文大娘以厨娘之名随梁岑的商队南下。 林景钰终是不放心,将墨白留给了宋恬。 “小师妹不必信她胡诌。 都是按计划行事。 我今早还收到了墨青的传讯。 说一切尽在掌握!” 宋恬松了口气。 “那就好!” “小姐,消息是太子府暗卫传来的。” 月华迈着小碎步紧赶慢赶的追着吕婉莹,小声禀报。 明显能感觉到小姐十分兴奋。 “嗯,殿下如今在何处? 季大统领可回来了?” 吕婉莹脚步不停,追问道。 月华追的有些气喘,但还是屏气回答: “太子殿下亲自将信报呈送给了皇上。 季大统领还没……” 话没说完,就迎头撞上了突然停下来的吕婉莹。 月华吓了一大跳,赶紧低着头后退了两步。 可吕婉莹已经顾不上她了。 “真是糊涂! 如今只有一方信息,都没有求证。 他怎么就冒冒失失的捅到皇上面前了呢!” 起码也要等到车队的信报才行啊。 吕婉莹扶了扶额头。 自从遇上林景钰,这个太子是越来越不稳重了。 他定是也觉得自己能力不及人,有些慌了。 “赶紧随我入宫。” 她得在林景泽犯更多错误之前,赶紧将其拉回来。 …… “你说什么!” 朝晖帝坐在御书房里,眼睛瞪得像一对铜铃。 容妃三皇子的事儿,他受了不小的打击。 如今刚刚缓过来。 每日的头疼不那么剧烈了。 却不想又听到了这样的噩耗! 他虽从小不亲近林景钰,可不代表不关心他。 毕竟那是他和卿儿唯一的骨肉。 猛然听到这个消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袋越发的疼了! 他按住暴突的额角。 忍着痛问: “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皇帝做了这么多年,他自是知道任何消息都需要求证,不可妄下结论。 太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了。 他不该一听到消息就来禀报的。 可筹谋多时的计划终于得逞,他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想尽快把这个消息做实了。 “这个……” 他转着眼珠。 想找个合理的理由搪塞过去。 “儿臣担心四弟的安危,派了人跟在押送钱粮的车队里……”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父皇老谋深算,是不是会觉得是他设计陷害的老四? “就是几个驾车技术比较好的车把式。 都不会什么武功。” 他赶紧改口。 可这真是越描越黑。 几个不会武的车把式,出了事传递消息的速度会比官讯还快? 朝晖帝拍了一下他的铁镇纸。 “邦”一声巨响,吓了林景泽一个哆嗦。 “带队的是谁?” 他厉喝一声。 同样是兄弟相争坐上的皇位,他不反对皇子们之间有竞争。 可他都还在呢。 也决不允许手足相残的事情发生。 林景泽已经额头冒汗。 他知道父皇不好糊弄,若不说实话,被他自己查明了,恐有灭顶之灾。 这才后悔没有全听吕婉莹的话。 林景钰的事,他只要袖手旁观就好。 “是…… 是曾经的大内统领,季鸿风。” 太子紧张的说。 可朝晖帝却逐渐冷静下来。 说起来,季鸿风与林景钰,还颇有一段渊源。 就算看在元英和卿儿的份上。 他也不会对老四痛下杀手。 只是。 卿儿也教过老四一些功夫。两厢争斗起来,不一定会不会发生意外。 “影卫!” 朝晖帝冷着脸叫了一声。 这是属于大夏皇帝的专属暗卫,只听命于皇帝一人。 且个顶个都是好手。 一眨眼的功夫。林景泽面前就多了两个黑衣蒙面的人影。 当年淑妃宫变时,他还小。 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所以对林景钰和季鸿风的纠葛一知半解。 若不然如今也不会派季鸿风出这趟任务。 可是朝晖帝明白。 他叫影卫去找林景钰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是不太相信老四会就这么死了。 “你回去,这几天若是无事,就好好在东宫待着。 朝中事物也不必你管了。” 朝晖帝给太子下达了指示。 这可跟软禁没什么区别。 林景泽心有不服。 他只不过来报个信,怎么还被惩治了呢? 可看父皇满脸严肃的模样,他也不好再过问。 于是只得战战兢兢施了一礼,退出了御书房。 吕婉莹正在东宫焦急的等着他。 看见太子一脸颓丧的走进来。 身后还跟着几个皇上的心腹太监,把东宫的大门给关了。 她就知道。 林景泽又把事情搞砸了。 “殿下稍安勿躁。 不管如何,林景钰丢了赈灾粮款,导致水患严重,这都是你的机会。” 她大约猜到太子这么一说,皇上肯定怀疑他派人算计老四。 可皇子相争,本就是司空见惯。 如今水患尚在,皇上急需有人去赈灾。 普通大臣没有皇子亲去这么得民心。 更何况他的皇位还需要皇子来继承。 吕婉莹自诩把老皇帝的心思摸的透透的。 “等四皇子的确切消息传来。 不管他死没死,水患却依旧存在。 太子届时就以将功折罪为名,揽下这个差事。 之前咱们在西南做的部署就有了用武之地。 殿下也可以独揽功劳,获得一波民心。” 意思是这个小错误无关紧要,你可赶紧给我振作起来。 这一世虽说没了梁岑这个钱袋子助力。 只凭章太师手里那点儿钱财,在西南屯的粮不一定能够。 但至少能解了燃眉之急。 等到朝廷再次下拨赈灾粮款。 林景泽看着吕婉莹,又是惭愧又是后悔。 “婉莹,你可真是孤的智囊军师! 孤之前还不信任你。 是孤错了!” “殿下言重了。” 吕婉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撇了撇嘴。 心说若不是为了皇后之位,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虚与委蛇? “既然皇上让龙影卫参与,殿下还是尽快把你部署的人手都撤回来,以防再被猜疑。” 本来还可以装作置身事外。 如今只能真正置身事外了。 “对,对。 婉莹说的对!” 林景泽赶紧振作精神,去给自己的心腹下令去了。 第267章 聪明过头 吕婉莹看着宋恬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心中颇为林景钰不值。 亏她还觉得老四是因为宋恬才没像上一世那般追随她的。 可如今他死讯传来。 宋恬就只轻飘飘这一句话! 林景钰。 你若是再睁开眼看看。 就该知道跟着谁才更有价值! “事发突然。 婉莹得回东宫去与太子商议对策。 就不能再在这儿陪着宋娘子了。” 吕婉莹扔掉了手里的菜刀,冷冷的说。 宋恬赶忙回礼: “吕小姐自去忙。” 也没人让你陪啊! 吕婉莹点了点头,带着她的侍女走了。 宋恬见她走远,赶忙关了房门,对头顶叫了一声: “墨白?” 文大娘以厨娘之名随梁岑的商队南下。 林景钰终是不放心,将墨白留给了宋恬。 “小师妹不必信她胡诌。 都是按计划行事。 我今早还收到了墨青的传讯。 说一切尽在掌握!” 宋恬松了口气。 “那就好!” “小姐,消息是太子府暗卫传来的。” 月华迈着小碎步紧赶慢赶的追着吕婉莹,小声禀报。 明显能感觉到小姐十分兴奋。 “嗯,殿下如今在何处? 季大统领可回来了?” 吕婉莹脚步不停,追问道。 月华追的有些气喘,但还是屏气回答: “太子殿下亲自将信报呈送给了皇上。 季大统领还没……” 话没说完,就迎头撞上了突然停下来的吕婉莹。 月华吓了一大跳,赶紧低着头后退了两步。 可吕婉莹已经顾不上她了。 “真是糊涂! 如今只有一方信息,都没有求证。 他怎么就冒冒失失的捅到皇上面前了呢!” 起码也要等到车队的信报才行啊。 吕婉莹扶了扶额头。 自从遇上林景钰,这个太子是越来越不稳重了。 他定是也觉得自己能力不及人,有些慌了。 “赶紧随我入宫。” 她得在林景泽犯更多错误之前,赶紧将其拉回来。 …… “你说什么!” 朝晖帝坐在御书房里,眼睛瞪得像一对铜铃。 容妃三皇子的事儿,他受了不小的打击。 如今刚刚缓过来。 每日的头疼不那么剧烈了。 却不想又听到了这样的噩耗! 他虽从小不亲近林景钰,可不代表不关心他。 毕竟那是他和卿儿唯一的骨肉。 猛然听到这个消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袋越发的疼了! 他按住暴突的额角。 忍着痛问: “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皇帝做了这么多年,他自是知道任何消息都需要求证,不可妄下结论。 太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了。 他不该一听到消息就来禀报的。 可筹谋多时的计划终于得逞,他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想尽快把这个消息做实了。 “这个……” 他转着眼珠。 想找个合理的理由搪塞过去。 “儿臣担心四弟的安危,派了人跟在押送钱粮的车队里……”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父皇老谋深算,是不是会觉得是他设计陷害的老四? “就是几个驾车技术比较好的车把式。 都不会什么武功。” 他赶紧改口。 可这真是越描越黑。 几个不会武的车把式,出了事传递消息的速度会比官讯还快? 朝晖帝拍了一下他的铁镇纸。 “邦”一声巨响,吓了林景泽一个哆嗦。 “带队的是谁?” 他厉喝一声。 同样是兄弟相争坐上的皇位,他不反对皇子们之间有竞争。 可他都还在呢。 也决不允许手足相残的事情发生。 林景泽已经额头冒汗。 他知道父皇不好糊弄,若不说实话,被他自己查明了,恐有灭顶之灾。 这才后悔没有全听吕婉莹的话。 林景钰的事,他只要袖手旁观就好。 “是…… 是曾经的大内统领,季鸿风。” 太子紧张的说。 可朝晖帝却逐渐冷静下来。 说起来,季鸿风与林景钰,还颇有一段渊源。 就算看在元英和卿儿的份上。 他也不会对老四痛下杀手。 只是。 卿儿也教过老四一些功夫。两厢争斗起来,不一定会不会发生意外。 “影卫!” 朝晖帝冷着脸叫了一声。 这是属于大夏皇帝的专属暗卫,只听命于皇帝一人。 且个顶个都是好手。 一眨眼的功夫。林景泽面前就多了两个黑衣蒙面的人影。 当年淑妃宫变时,他还小。 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所以对林景钰和季鸿风的纠葛一知半解。 若不然如今也不会派季鸿风出这趟任务。 可是朝晖帝明白。 他叫影卫去找林景钰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是不太相信老四会就这么死了。 “你回去,这几天若是无事,就好好在东宫待着。 朝中事物也不必你管了。” 朝晖帝给太子下达了指示。 这可跟软禁没什么区别。 林景泽心有不服。 他只不过来报个信,怎么还被惩治了呢? 可看父皇满脸严肃的模样,他也不好再过问。 于是只得战战兢兢施了一礼,退出了御书房。 吕婉莹正在东宫焦急的等着他。 看见太子一脸颓丧的走进来。 身后还跟着几个皇上的心腹太监,把东宫的大门给关了。 她就知道。 林景泽又把事情搞砸了。 “殿下稍安勿躁。 不管如何,林景钰丢了赈灾粮款,导致水患严重,这都是你的机会。” 她大约猜到太子这么一说,皇上肯定怀疑他派人算计老四。 可皇子相争,本就是司空见惯。 如今水患尚在,皇上急需有人去赈灾。 普通大臣没有皇子亲去这么得民心。 更何况他的皇位还需要皇子来继承。 吕婉莹自诩把老皇帝的心思摸的透透的。 “等四皇子的确切消息传来。 不管他死没死,水患却依旧存在。 太子届时就以将功折罪为名,揽下这个差事。 之前咱们在西南做的部署就有了用武之地。 殿下也可以独揽功劳,获得一波民心。” 意思是这个小错误无关紧要,你可赶紧给我振作起来。 这一世虽说没了梁岑这个钱袋子助力。 只凭章太师手里那点儿钱财,在西南屯的粮不一定能够。 但至少能解了燃眉之急。 等到朝廷再次下拨赈灾粮款。 林景泽看着吕婉莹,又是惭愧又是后悔。 “婉莹,你可真是孤的智囊军师! 孤之前还不信任你。 是孤错了!” “殿下言重了。” 吕婉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撇了撇嘴。 心说若不是为了皇后之位,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虚与委蛇? “既然皇上让龙影卫参与,殿下还是尽快把你部署的人手都撤回来,以防再被猜疑。” 本来还可以装作置身事外。 如今只能真正置身事外了。 “对,对。 婉莹说的对!” 林景泽赶紧振作精神,去给自己的心腹下令去了。 第268章 失敬失敬 太子把他的人撤了回来。 皇上派下去的影卫又迟迟不见动静。 这一拖。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十天。 老皇帝着急,又忍不住派去了两个影卫。 可是,依旧如石沉大海,全无音讯。 境况,一时间陷入僵局。 林景泽不得出东宫,吕婉莹就成了他的耳目,每日把消息送进去。 可一直也没什么有用的。 她不禁,又想到了宋恬。 说起来,这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 这个本不该出现的宋娘子,似乎表现的过于平静了一些。 就连平头百姓都会争论四皇子到底死没死。 可宋恬就只关心她那一堆生意。 不是给这家那家帮忙,就是给火锅店琢磨新品。 好像这天下大乱完全跟她没关系一样。 这本身就不太正常! 吕婉莹决定再探探这家伙的虚实。 找到宋恬的时候,她正在七巧班帮孔缺和巧玲设计开场节目。 “这个东西,叫独轮车,是我找工匠新做出来的。 你们班里谁的平衡感好,可以先来试试。” 巧玲找回来以后,恢复了一段时间。 然后就开始招兵买马,要开杂耍戏法园子。 宋恬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不错。 圆圆的脸蛋,灵动的双眼。 笑起来嘴角两边有一对儿梨涡,看着很可爱。 性格也好。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也没消沉几天。 还安慰孔缺要一直往前看。 “恬姐姐,我想试试。” 见其他人都有点发怵,巧玲第一个站出来尝试。 她是杂耍世家出身,从刚会走路就被父亲逼着开始练功。 杂耍技巧了得。 宋恬笑呵呵的把木质独轮车递给她,告诉她骑行方法。 巧玲尝试了几次,很快就掌握了要领。 骑着独轮车在宽阔的舞台上绕了两圈。 “恬姐姐,这个东西在哪里做的? 我能不能多弄几个? 到时候上台时骑着这个,或者跳舞,或者顶盘子接木棒。 都很有看点。 表演速度也增加了,更能吸引观众!” 宋恬笑呵呵的。 不愧是孔缺看中的人,这领悟能力真是好。 “这都好说,你先用这个练练,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回头我叫工匠们多打造几把。” 她两眼一眯,仿佛又看到了生财之道。 “等你们这些节目火了,还可以卖一些简易的杂耍道具。 到时候我出资给你们建个作坊。 像这个什么独轮车啊。 隔板帽子啊。 断绳还原啊。 这种没有危险的小魔术用具,就可以作为周边产品卖出去。” 巧玲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恬姐姐,这些在咱们杂耍行,可是吃饭的本事。 要是传出去,大家都会了,还会来看咱们的绝活吗?” 宋恬笑了笑。 “这些能卖出去的,都只是开胃菜。 他们愿意花钱来看的,还是这种大型舞台效果。 像这个空中悬浮,大变活人之类的机关。 可是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的。” 即便是大家都知道了其中秘密,也不代表就不会花钱来看。 像现在网络科技这么发达,这些魔术的秘密已经公之于众。 但大家还是愿看。 就是想看看那惊艳的舞台和魔术师的技巧。 巧玲点点头,觉得也有些道理。 “宋娘子!” 孔缺此时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有个自称是未来太子妃的要见你,我能放她进来吗?” 宋恬一愣。 吕婉莹怎么又想起她来了? 不过,人家连未来太子妃的款都拿出来了,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 宋恬是出去迎接的她。 吕婉莹见了面就问: “宋娘子真是闲情雅致,京城里为着四皇子是死是活的事儿都吵翻了。 你还有心情在这儿看杂耍?” 连不认识四皇子的百姓们都对他的安危很在意。 宋恬好歹是他的旧识,怎么能这么淡定? 宋恬笑了笑。 距离林景钰出发南下,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她事先又叫梁岑做了一些部署,帮着当地官府及时疏通了水道。 这次的灾情,实际上没那么严重。 墨白昨晚上跟她说。 一行人已经北上回京,再过两天就要到了。 “四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必能逢凶化吉。 再说臣妇就算是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如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多多赚钱。 等到朝廷需要咱们出钱出力的时候,也能支援一二。” 这倒是说的吕婉莹无言以对。 她看了看装潢一新的七巧班,转移了话题。 “这七巧班是宋娘子开的?” 依稀记得范佑出事就是在这里。 所以那次事变,一定会与宋恬有关。 “哦,不能算是我的。 是我早年在丰林认识的一个朋友。 范佑出事以后,这里无人敢买。 正好我这个朋友想开个杂耍班,就给盘下来了。” 吕婉莹哼了一声。 “宋娘子的朋友可真是多。 而且每次出现的都这么凑巧!” 说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梁岑,也是宋恬的朋友。 他无缘无故的失踪了这么多天,难道另有隐情? “说起来,梁公子离京已经好久了。 似乎跟四皇子是同一时间走的。” 越想,她越觉得蹊跷。 心中也越来越不安。 不会是这宋恬又摆了她一道? 宋恬呵呵一笑。 这才意识到不对,似乎真有点晚了。 “吕小姐谬赞了。 都是朋友们肯给我面子。” 这是在回答她第一句话。 “七巧班的新节目都排的差不多了。 后天中午在这里会进行一次大彩排。 吕小姐有没有兴趣先睹为快?” 她故意转移了话题。 吕婉莹却不打算接她的茬。 “梁家在江南的生意多半都是镖局,就算是水灾,好像对他的生意也没什么影响。 梁岑,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宋恬暗叹了一声。 女主就是女主,果然还是瞒不住她的。 不过此时应该已经尘埃落定。 告诉她也无妨了。 “多亏了当年吕小姐提了一嘴,让梁家投资粮食生意。 梁公子利用镖局便利,在那边建了一些粮仓。” 吕婉莹闻言脸色大变。 怪不得林景钰出事都这么久了。 却不见灾区再上表请求支援。 原来是梁家参与了赈灾! 那么即便林景钰丢了朝廷拨款,这次灾情也已经压下去了。 可太子派人暗算,陷害手足。 皇上必不轻饶! 吕婉莹早计划好的临危受命,已经没可能了。 “好你个宋恬,可真是有心机!” 她一改之前讨好卖乖的做派,冷着脸恶狠狠的说。 宋恬却笑的怡然。 “失敬失敬。 比起吕小姐来,臣妇还是自愧不如!” 吕婉莹每次都是想着如何害人。 她只不过是教人自救罢了。 第268章 失敬失敬 太子把他的人撤了回来。 皇上派下去的影卫又迟迟不见动静。 这一拖。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十天。 老皇帝着急,又忍不住派去了两个影卫。 可是,依旧如石沉大海,全无音讯。 境况,一时间陷入僵局。 林景泽不得出东宫,吕婉莹就成了他的耳目,每日把消息送进去。 可一直也没什么有用的。 她不禁,又想到了宋恬。 说起来,这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 这个本不该出现的宋娘子,似乎表现的过于平静了一些。 就连平头百姓都会争论四皇子到底死没死。 可宋恬就只关心她那一堆生意。 不是给这家那家帮忙,就是给火锅店琢磨新品。 好像这天下大乱完全跟她没关系一样。 这本身就不太正常! 吕婉莹决定再探探这家伙的虚实。 找到宋恬的时候,她正在七巧班帮孔缺和巧玲设计开场节目。 “这个东西,叫独轮车,是我找工匠新做出来的。 你们班里谁的平衡感好,可以先来试试。” 巧玲找回来以后,恢复了一段时间。 然后就开始招兵买马,要开杂耍戏法园子。 宋恬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不错。 圆圆的脸蛋,灵动的双眼。 笑起来嘴角两边有一对儿梨涡,看着很可爱。 性格也好。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也没消沉几天。 还安慰孔缺要一直往前看。 “恬姐姐,我想试试。” 见其他人都有点发怵,巧玲第一个站出来尝试。 她是杂耍世家出身,从刚会走路就被父亲逼着开始练功。 杂耍技巧了得。 宋恬笑呵呵的把木质独轮车递给她,告诉她骑行方法。 巧玲尝试了几次,很快就掌握了要领。 骑着独轮车在宽阔的舞台上绕了两圈。 “恬姐姐,这个东西在哪里做的? 我能不能多弄几个? 到时候上台时骑着这个,或者跳舞,或者顶盘子接木棒。 都很有看点。 表演速度也增加了,更能吸引观众!” 宋恬笑呵呵的。 不愧是孔缺看中的人,这领悟能力真是好。 “这都好说,你先用这个练练,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回头我叫工匠们多打造几把。” 她两眼一眯,仿佛又看到了生财之道。 “等你们这些节目火了,还可以卖一些简易的杂耍道具。 到时候我出资给你们建个作坊。 像这个什么独轮车啊。 隔板帽子啊。 断绳还原啊。 这种没有危险的小魔术用具,就可以作为周边产品卖出去。” 巧玲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恬姐姐,这些在咱们杂耍行,可是吃饭的本事。 要是传出去,大家都会了,还会来看咱们的绝活吗?” 宋恬笑了笑。 “这些能卖出去的,都只是开胃菜。 他们愿意花钱来看的,还是这种大型舞台效果。 像这个空中悬浮,大变活人之类的机关。 可是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的。” 即便是大家都知道了其中秘密,也不代表就不会花钱来看。 像现在网络科技这么发达,这些魔术的秘密已经公之于众。 但大家还是愿看。 就是想看看那惊艳的舞台和魔术师的技巧。 巧玲点点头,觉得也有些道理。 “宋娘子!” 孔缺此时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有个自称是未来太子妃的要见你,我能放她进来吗?” 宋恬一愣。 吕婉莹怎么又想起她来了? 不过,人家连未来太子妃的款都拿出来了,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 宋恬是出去迎接的她。 吕婉莹见了面就问: “宋娘子真是闲情雅致,京城里为着四皇子是死是活的事儿都吵翻了。 你还有心情在这儿看杂耍?” 连不认识四皇子的百姓们都对他的安危很在意。 宋恬好歹是他的旧识,怎么能这么淡定? 宋恬笑了笑。 距离林景钰出发南下,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她事先又叫梁岑做了一些部署,帮着当地官府及时疏通了水道。 这次的灾情,实际上没那么严重。 墨白昨晚上跟她说。 一行人已经北上回京,再过两天就要到了。 “四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必能逢凶化吉。 再说臣妇就算是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如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多多赚钱。 等到朝廷需要咱们出钱出力的时候,也能支援一二。” 这倒是说的吕婉莹无言以对。 她看了看装潢一新的七巧班,转移了话题。 “这七巧班是宋娘子开的?” 依稀记得范佑出事就是在这里。 所以那次事变,一定会与宋恬有关。 “哦,不能算是我的。 是我早年在丰林认识的一个朋友。 范佑出事以后,这里无人敢买。 正好我这个朋友想开个杂耍班,就给盘下来了。” 吕婉莹哼了一声。 “宋娘子的朋友可真是多。 而且每次出现的都这么凑巧!” 说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梁岑,也是宋恬的朋友。 他无缘无故的失踪了这么多天,难道另有隐情? “说起来,梁公子离京已经好久了。 似乎跟四皇子是同一时间走的。” 越想,她越觉得蹊跷。 心中也越来越不安。 不会是这宋恬又摆了她一道? 宋恬呵呵一笑。 这才意识到不对,似乎真有点晚了。 “吕小姐谬赞了。 都是朋友们肯给我面子。” 这是在回答她第一句话。 “七巧班的新节目都排的差不多了。 后天中午在这里会进行一次大彩排。 吕小姐有没有兴趣先睹为快?” 她故意转移了话题。 吕婉莹却不打算接她的茬。 “梁家在江南的生意多半都是镖局,就算是水灾,好像对他的生意也没什么影响。 梁岑,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宋恬暗叹了一声。 女主就是女主,果然还是瞒不住她的。 不过此时应该已经尘埃落定。 告诉她也无妨了。 “多亏了当年吕小姐提了一嘴,让梁家投资粮食生意。 梁公子利用镖局便利,在那边建了一些粮仓。” 吕婉莹闻言脸色大变。 怪不得林景钰出事都这么久了。 却不见灾区再上表请求支援。 原来是梁家参与了赈灾! 那么即便林景钰丢了朝廷拨款,这次灾情也已经压下去了。 可太子派人暗算,陷害手足。 皇上必不轻饶! 吕婉莹早计划好的临危受命,已经没可能了。 “好你个宋恬,可真是有心机!” 她一改之前讨好卖乖的做派,冷着脸恶狠狠的说。 宋恬却笑的怡然。 “失敬失敬。 比起吕小姐来,臣妇还是自愧不如!” 吕婉莹每次都是想着如何害人。 她只不过是教人自救罢了。 第269章 另一种选择 吕婉莹已经没心情在这儿跟她扯皮了。 她得赶紧去通知太子,让他做好两手准备! 看宋恬如此淡定。 林景钰多半也是无事。 一旦他回来。 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想着,她就甩了个愤怒的眼神,带着侍女走了。 林景泽正在百无聊赖的抄着佛经。 反正已经被禁了足,闲着也是闲着。 只是南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季鸿风也迟迟不曾露面。 根据撤回来的暗卫说,自从与老四的车队遭遇,季大统领就消失了。 难道是为了对付林景钰,陨了? 那可是他手上最快最锋利的一把刀。 若是真死了,可真是有点可惜。 但若能扳倒老四这块绊脚石,也算是用得其所。 正这么想着,就见吕婉莹一路小跑着闯了进来。 连平日里最注重的闺秀仪态都不顾了。 他厌恶的甩了甩袖子,对呼哧带喘的吕婉莹嫌弃道: “如今真是越发的没规矩了。 进东宫也不知道先通传!” 吕婉莹哪还顾得了这些,稍平缓了一下气息,就急急的道: “我们都被骗了。 林景钰根本没死。 梁岑早在西南建仓屯粮,把这次水灾给压下去了。” 太子手中的笔一顿,拧眉道。 “你说什么?” 他还等着老四捂不住了,回京求饶。 他好向父皇讨个恩典,将功赎罪。 可若老四成功镇压了水灾。 那他这个做兄长的,可就只剩残害手足的罪名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起身看着吕婉莹的眼睛。 吕婉莹刚要说话,就听太监匆忙来报: “殿下,不好了。 您在西南部署的吴掌柜回来了。 他说西南的粮仓悉数被四皇子查抄,已经拿到了您事先屯粮,哄抬物价的证据。 明天就要回来了!” 林景泽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完了。 这下不光是残害手足。 还有扰乱民生,囤积居奇,发国难财! 哪一条,都是死罪啊! “殿下…… 殿下!” 吕婉莹见他满脸惊慌不知所措,连声叫了几下。 林景泽堪堪回神。 脸色苍白的看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肩膀: “婉莹,孤该怎么办?” 明日老四就回了。 身边还有好几个龙影卫。 他手上又再没有一个像季鸿风这样能打的暗卫。 怎么算,都是输了。 “殿下别着急。 你还有最后一条路!” 吕婉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坚毅。 她苦心筹谋了这么久。 可不是眼睁睁看着林景泽功败垂成的。 就算是赌上全部身家性命。 她也要搏一搏皇后这个位置! 毕竟只要在那个位置上待过,就没有人能拒绝权利的诱惑。 “我父亲,掌管着三万禁军,就驻扎在京外五里的神机营。 大内侍卫中,我也早安插了心腹。 随时听我调遣!” 林景泽听得瞪大了眼睛。 “你……你这是让孤……” 做了多年太子,他胆子其实不怎么大。 耍点小手段还可以。 可若是让他谋逆造反…… “殿下,我们苦心经营了这么久,难道你真甘心就这么认输? 老三的下场你也看见了。 不想跟他一样凄惨?” 林景泽慌张的大口喘息。 林景延被终生幽禁,关在一个无人问津的院子里。 吕婉莹为了报复,只花了点银子就买通了看守。 进去废了他的双手双脚。 可皇上已经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 听了消息只是让御医去看了看,听说性命无碍,也就不管了。 连他怎么变成这样的,也未过问一句。 他可不要那样的下场。 林景泽咽了咽口水,反手抓住了吕婉莹的胳膊。 “你想怎么做? 孤都听你的!” 吕婉莹眼神暗了暗,对林景泽说出了她的计划。 而后又想到了宋恬。 既然大家都要毁灭了。 这个坏了她大事的女子,自然也不必留着了。 “明日殿下只管安心觐见。 其他的事,都交给我和父亲!” 她为了说服永平侯,可是费了好一番口舌。 如今侯府和太子早就捆绑在一起。 在这种非生即死的选择面前,父亲当知道怎么做。 第二日。 一个多月音讯全无的四皇子林景钰,带着梁岑和皇上先前派过去的四个龙影卫。 上了朝。 “禀父皇,儿臣半路遇袭,侥幸逃生。 后来怕对方知道儿臣没死的消息,继续刁难。 这才隐藏了消息。 让父皇受惊了!” 几个影卫老老实实的跟着点头。 这四皇子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不仅有打得过龙影卫的高手,还有出自药王谷的绝世毒药。 他们现在只能照着他的话做,不然就会钻心蚀骨,痛苦不堪。 朝晖帝看到自己最在意的儿子没事。 差一点就要老泪纵横。 这些天他的头痛病越发严重。 每日汤药不断,才勉强撑到今日。 还好他的苦撑终于等来了好结果。 “快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斜眼看了一下杵在旁边的太子。 “可知道半路截杀你的是谁? 后来又是怎么赈灾的?” 随着林景钰进京,西南水患各州府的上表折子也送到了他面前。 言四皇子临危不乱,处事公道,心系于民。 不但下令疏通了淤堵的水道,安抚了受灾的百姓。 还命当地官兵为流离失所的灾民重建家园,下发后半年口粮和种子。 朝晖帝十分纳闷。 他的赈灾粮款不都毁了吗? 虽说奏折上有说,皇商梁岑出力甚大,为大家解决了好多粮食。 可受灾面积严重,只凭一介商贾,是远远不够的。 “回父皇。 儿臣出发前,为保谨慎,特地跟梁公子换了车队。 因此半路遭截杀,掉进江中的那些。 只是些糟糠稻草。 真正的赈灾粮款,其实是梁公子带着自家镖局,绕道江南送去的。” 此言一出。 众位朝臣恍然大悟。 纷纷赞扬四皇子神机妙算。 而太子林景泽,不自觉地就白了脸。 朝晖帝瞪了他一眼。 对四儿子大加赞赏。 “好,不愧是朕的儿子,运筹帷幄,有勇有谋。” 而且还知道护短。 也没当着众朝臣的面说出太子主谋的真相。 一时间,他心里的某个天平完全向四儿子倾斜了。 “回父皇,儿臣此行。 还有一个收获。 之前南方大旱,粮食减产。 却有人囤积居奇,低买高卖,恶意哄抬粮价。 这次水患突然,此人本可以开仓赈灾,将百姓损失减到最小。 可他却紧关仓门,粒米不出。 为的,就是等儿臣镇不住水灾之时,再跳出来收买人心。 用心险恶,视百姓为儿戏。 请父皇做主。” 说着,他就呈上了从林景泽的粮仓截获的账本。 以及他亲自签发的下令文书。 林景泽在袖子里头捏了捏手。 虽然有些紧张,但表情义无反顾。 时候。 终于到了! 第269章 另一种选择 吕婉莹已经没心情在这儿跟她扯皮了。 她得赶紧去通知太子,让他做好两手准备! 看宋恬如此淡定。 林景钰多半也是无事。 一旦他回来。 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想着,她就甩了个愤怒的眼神,带着侍女走了。 林景泽正在百无聊赖的抄着佛经。 反正已经被禁了足,闲着也是闲着。 只是南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季鸿风也迟迟不曾露面。 根据撤回来的暗卫说,自从与老四的车队遭遇,季大统领就消失了。 难道是为了对付林景钰,陨了? 那可是他手上最快最锋利的一把刀。 若是真死了,可真是有点可惜。 但若能扳倒老四这块绊脚石,也算是用得其所。 正这么想着,就见吕婉莹一路小跑着闯了进来。 连平日里最注重的闺秀仪态都不顾了。 他厌恶的甩了甩袖子,对呼哧带喘的吕婉莹嫌弃道: “如今真是越发的没规矩了。 进东宫也不知道先通传!” 吕婉莹哪还顾得了这些,稍平缓了一下气息,就急急的道: “我们都被骗了。 林景钰根本没死。 梁岑早在西南建仓屯粮,把这次水灾给压下去了。” 太子手中的笔一顿,拧眉道。 “你说什么?” 他还等着老四捂不住了,回京求饶。 他好向父皇讨个恩典,将功赎罪。 可若老四成功镇压了水灾。 那他这个做兄长的,可就只剩残害手足的罪名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起身看着吕婉莹的眼睛。 吕婉莹刚要说话,就听太监匆忙来报: “殿下,不好了。 您在西南部署的吴掌柜回来了。 他说西南的粮仓悉数被四皇子查抄,已经拿到了您事先屯粮,哄抬物价的证据。 明天就要回来了!” 林景泽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完了。 这下不光是残害手足。 还有扰乱民生,囤积居奇,发国难财! 哪一条,都是死罪啊! “殿下…… 殿下!” 吕婉莹见他满脸惊慌不知所措,连声叫了几下。 林景泽堪堪回神。 脸色苍白的看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肩膀: “婉莹,孤该怎么办?” 明日老四就回了。 身边还有好几个龙影卫。 他手上又再没有一个像季鸿风这样能打的暗卫。 怎么算,都是输了。 “殿下别着急。 你还有最后一条路!” 吕婉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坚毅。 她苦心筹谋了这么久。 可不是眼睁睁看着林景泽功败垂成的。 就算是赌上全部身家性命。 她也要搏一搏皇后这个位置! 毕竟只要在那个位置上待过,就没有人能拒绝权利的诱惑。 “我父亲,掌管着三万禁军,就驻扎在京外五里的神机营。 大内侍卫中,我也早安插了心腹。 随时听我调遣!” 林景泽听得瞪大了眼睛。 “你……你这是让孤……” 做了多年太子,他胆子其实不怎么大。 耍点小手段还可以。 可若是让他谋逆造反…… “殿下,我们苦心经营了这么久,难道你真甘心就这么认输? 老三的下场你也看见了。 不想跟他一样凄惨?” 林景泽慌张的大口喘息。 林景延被终生幽禁,关在一个无人问津的院子里。 吕婉莹为了报复,只花了点银子就买通了看守。 进去废了他的双手双脚。 可皇上已经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 听了消息只是让御医去看了看,听说性命无碍,也就不管了。 连他怎么变成这样的,也未过问一句。 他可不要那样的下场。 林景泽咽了咽口水,反手抓住了吕婉莹的胳膊。 “你想怎么做? 孤都听你的!” 吕婉莹眼神暗了暗,对林景泽说出了她的计划。 而后又想到了宋恬。 既然大家都要毁灭了。 这个坏了她大事的女子,自然也不必留着了。 “明日殿下只管安心觐见。 其他的事,都交给我和父亲!” 她为了说服永平侯,可是费了好一番口舌。 如今侯府和太子早就捆绑在一起。 在这种非生即死的选择面前,父亲当知道怎么做。 第二日。 一个多月音讯全无的四皇子林景钰,带着梁岑和皇上先前派过去的四个龙影卫。 上了朝。 “禀父皇,儿臣半路遇袭,侥幸逃生。 后来怕对方知道儿臣没死的消息,继续刁难。 这才隐藏了消息。 让父皇受惊了!” 几个影卫老老实实的跟着点头。 这四皇子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不仅有打得过龙影卫的高手,还有出自药王谷的绝世毒药。 他们现在只能照着他的话做,不然就会钻心蚀骨,痛苦不堪。 朝晖帝看到自己最在意的儿子没事。 差一点就要老泪纵横。 这些天他的头痛病越发严重。 每日汤药不断,才勉强撑到今日。 还好他的苦撑终于等来了好结果。 “快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斜眼看了一下杵在旁边的太子。 “可知道半路截杀你的是谁? 后来又是怎么赈灾的?” 随着林景钰进京,西南水患各州府的上表折子也送到了他面前。 言四皇子临危不乱,处事公道,心系于民。 不但下令疏通了淤堵的水道,安抚了受灾的百姓。 还命当地官兵为流离失所的灾民重建家园,下发后半年口粮和种子。 朝晖帝十分纳闷。 他的赈灾粮款不都毁了吗? 虽说奏折上有说,皇商梁岑出力甚大,为大家解决了好多粮食。 可受灾面积严重,只凭一介商贾,是远远不够的。 “回父皇。 儿臣出发前,为保谨慎,特地跟梁公子换了车队。 因此半路遭截杀,掉进江中的那些。 只是些糟糠稻草。 真正的赈灾粮款,其实是梁公子带着自家镖局,绕道江南送去的。” 此言一出。 众位朝臣恍然大悟。 纷纷赞扬四皇子神机妙算。 而太子林景泽,不自觉地就白了脸。 朝晖帝瞪了他一眼。 对四儿子大加赞赏。 “好,不愧是朕的儿子,运筹帷幄,有勇有谋。” 而且还知道护短。 也没当着众朝臣的面说出太子主谋的真相。 一时间,他心里的某个天平完全向四儿子倾斜了。 “回父皇,儿臣此行。 还有一个收获。 之前南方大旱,粮食减产。 却有人囤积居奇,低买高卖,恶意哄抬粮价。 这次水患突然,此人本可以开仓赈灾,将百姓损失减到最小。 可他却紧关仓门,粒米不出。 为的,就是等儿臣镇不住水灾之时,再跳出来收买人心。 用心险恶,视百姓为儿戏。 请父皇做主。” 说着,他就呈上了从林景泽的粮仓截获的账本。 以及他亲自签发的下令文书。 林景泽在袖子里头捏了捏手。 虽然有些紧张,但表情义无反顾。 时候。 终于到了! 第270章 没什么特别 朝晖帝拿着那些证据,两手止不住颤抖,额头痛的像要裂开。 “你!” 他指着太子林景泽。 “逆子,朕封你做太子,是指着你匡扶社稷,救黎民于危难。 你……你却行这蝇营狗苟之事,置百姓于不顾。 来啊! 给我扒了他这身太子蟒服,除了头上的紫金冠。 这样的人,不配做一国储君,更不配做朕的儿子!” 他把手中的账册书信一股脑儿朝林景泽扔去。 可因为大殿上龙椅离堂下太远,根本没打到他。 看着朝晖帝如此愤怒,林景泽反而镇定了下来。 婉莹说的对,成大事者,必要有非常手段才行。 若他没有提早准备。 今日的结果,也必会成为第二个老三! 他沉了口气,走到堂前。 “父皇,你虽封我为太子。 可是何曾真正想把皇位传给我? 之前你一直偏爱老三。 在后宫给足了容妃容宠,在外又扶持他外家一直做大。 老三道貌岸然,你又不遮掩对他的宠爱。 而我这个做太子的,无依无靠,就只能看你的冷脸!” 朝晖帝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反驳。 气了个七窍生烟: “你……你这个逆子。 简直是反了天了! 快来人啊,将其拖出去,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咳咳咳……” 由于太激动,又头痛欲裂。 朝晖帝差点从龙椅上跌落下来。 两旁的伴驾太监赶紧上前扶住,才没让人掉下去。 然而直到此刻,依旧没有人进来。 “哈哈哈哈…… 父皇。 儿臣本来不想走这一步的,是你逼我的! 好不容把老三弄下去。 可是您依旧看不到儿臣的才华和努力。 竟让一个久居深宫不问世事的病秧子出来搅局。” 林景泽渐渐变作癫狂。 指着林景钰猩红着眼说。 “既然你这么不将儿臣放在眼里,那儿臣。 也只好自己为自己争取了。” 说着就转身冲着殿外大吼一声: “来人啊!” 大殿之外,竟然真的匆匆跑进来两列持弓带刀的侍卫来。 迅速将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包围。 林景钰跟梁岑对视一眼,赶忙带着四个龙影卫上台,把朝晖帝围在后面。 “逆子,你竟敢谋逆! 咳咳咳!” 朝晖帝目眦欲裂。 隔着人墙怒气冲冲的指着林景泽。 众大臣们面面相觑。 谁都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温和的太子,竟也能做出这等篡位之举。 看着捻弓搭箭指着他们的众位大内侍卫。 一个个都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父子反目,充其量也就是谁坐皇位的事儿。 可他们若是站错了队,可就是一个家破人亡。 一时间,朝臣们都在观望,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表态。 林景泽看到这样的情景,更加得意: “哈哈哈…… 父皇。 现在的情形你也看见了? 儿臣不但掌握了大内侍卫。 还有永平侯的三万神机营将士。 如今说不得已经将皇宫包围了。 其实儿臣想要的也不多。 这些年你不是偏向这个,就是偏向那个。 可唯独没把儿臣这个太子放在心上。 儿臣已经等不及了。 你只要下个让位诏书,把皇位传给儿臣。 儿臣保证不杀一兵一卒,皆大欢喜!” 朝晖帝好歹是个皇上。 若是只这样就被威胁,那可就太没骨头了。 “逆子,休想! 朕已经废了你这太子之位。 若是再执迷不悟,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是真没想到,永平侯竟也跟着这逆子谋逆。 也是了。 永平侯把自己闺女嫁给太子,就已经站了队了。 “父皇,快让暗卫带您离开大殿,这里有儿臣为您挡着。” 林景钰回头低声说。 可老皇帝正在犯轴。 “朕不走! 朕要看这逆子如何弑君弑父!” 说着他看了看林景钰。 这么些年,他终是对不起卿儿。 也没照顾好他们的孩子。 “景钰。 今日朕若是出事,你就是大夏下一任国君。 来啊! 笔墨伺候,朕要写传诏书!” 林景泽气的牙根痒痒。 “父皇真以为还有机会写诏书? 来人啊,请太上皇回寝宫歇息。” 他瞟了一眼挡在龙椅前面的林景钰。 咬牙切齿道: “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 今日阳光正好。 宋恬一早就听说了四皇子进京的消息。 可是,她却没急着去迎接。 而是如往常一样,又去了七巧班。 今日是他们所有节目联排的日子。 宋恬去给他们助助兴,顺便提点意见。 可是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来报。 说是吕婉莹来了。 宋恬烦躁的揪了揪眉心。 这个女主角还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吕小姐既然来了,那就一起看看他们排的新节目。” 她坐在观众席上,皮笑肉不笑的把吕婉莹往身边的位置让。 吕婉莹翘了翘嘴角: “宋娘子还真是好雅兴! 四皇子回京都没能阻挡你来看戏。” 今日街上的百姓都在讨论四皇子英雄事迹。 怎么逃过山匪劫持,顺利到达灾区。 怎么联合当地官府百姓,疏通水道在,赈济灾民。 甚至连梁岑这个皇商,也被传的神乎其神。 说他怎么料事如神,知道四皇子半道一定会遇阻,所以才以身犯险,用自家的镖队押送朝廷粮款。 避免了不必要的损失。 还提前预知了水患发生,早做了准备,自掏腰包疏通水道。 在水患地区,梁家的小公子已经被奉若神明。 有的还给立了庙! 宋恬呵呵一笑。 看着她今日带过来的四个侍卫,神情淡然。 “朝廷的事儿再大。 百姓们也得过日子不是? 我这两个故知筹备杂耍戏法园子,筹备了许久。 把所有家当都押上了。 就算是皇帝老子来了。 也得开业赚钱!” 吕婉莹轻蔑的瞅了她一眼。 “以前我还当你是有什么特殊本事。 每次都能搅黄了我的全盘计划。 如今看来,也只不过是个目光短浅的村妇! 之前之所以多次坏我的事,大约都是凭运气?” 既然没什么特别的,那也不必顾虑了。 只要杀了她。 所有事情都能回归正轨。 她就能如愿坐上皇后宝座了。 吕婉莹示意身后的侍卫拔刀做事。 没想到宋恬还是一脸淡然。 “吕小姐,有些事呢,不是你看起来这么简单的。 就算我是单凭运气走到现在,你也该有所顾虑。 毕竟一个人总是运气好。 他就不是一种偶然,而算得上实力了!” 吕婉莹神情一凝。 她…… 这是什么意思? 第270章 没什么特别 朝晖帝拿着那些证据,两手止不住颤抖,额头痛的像要裂开。 “你!” 他指着太子林景泽。 “逆子,朕封你做太子,是指着你匡扶社稷,救黎民于危难。 你……你却行这蝇营狗苟之事,置百姓于不顾。 来啊! 给我扒了他这身太子蟒服,除了头上的紫金冠。 这样的人,不配做一国储君,更不配做朕的儿子!” 他把手中的账册书信一股脑儿朝林景泽扔去。 可因为大殿上龙椅离堂下太远,根本没打到他。 看着朝晖帝如此愤怒,林景泽反而镇定了下来。 婉莹说的对,成大事者,必要有非常手段才行。 若他没有提早准备。 今日的结果,也必会成为第二个老三! 他沉了口气,走到堂前。 “父皇,你虽封我为太子。 可是何曾真正想把皇位传给我? 之前你一直偏爱老三。 在后宫给足了容妃容宠,在外又扶持他外家一直做大。 老三道貌岸然,你又不遮掩对他的宠爱。 而我这个做太子的,无依无靠,就只能看你的冷脸!” 朝晖帝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反驳。 气了个七窍生烟: “你……你这个逆子。 简直是反了天了! 快来人啊,将其拖出去,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咳咳咳……” 由于太激动,又头痛欲裂。 朝晖帝差点从龙椅上跌落下来。 两旁的伴驾太监赶紧上前扶住,才没让人掉下去。 然而直到此刻,依旧没有人进来。 “哈哈哈哈…… 父皇。 儿臣本来不想走这一步的,是你逼我的! 好不容把老三弄下去。 可是您依旧看不到儿臣的才华和努力。 竟让一个久居深宫不问世事的病秧子出来搅局。” 林景泽渐渐变作癫狂。 指着林景钰猩红着眼说。 “既然你这么不将儿臣放在眼里,那儿臣。 也只好自己为自己争取了。” 说着就转身冲着殿外大吼一声: “来人啊!” 大殿之外,竟然真的匆匆跑进来两列持弓带刀的侍卫来。 迅速将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包围。 林景钰跟梁岑对视一眼,赶忙带着四个龙影卫上台,把朝晖帝围在后面。 “逆子,你竟敢谋逆! 咳咳咳!” 朝晖帝目眦欲裂。 隔着人墙怒气冲冲的指着林景泽。 众大臣们面面相觑。 谁都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温和的太子,竟也能做出这等篡位之举。 看着捻弓搭箭指着他们的众位大内侍卫。 一个个都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父子反目,充其量也就是谁坐皇位的事儿。 可他们若是站错了队,可就是一个家破人亡。 一时间,朝臣们都在观望,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表态。 林景泽看到这样的情景,更加得意: “哈哈哈…… 父皇。 现在的情形你也看见了? 儿臣不但掌握了大内侍卫。 还有永平侯的三万神机营将士。 如今说不得已经将皇宫包围了。 其实儿臣想要的也不多。 这些年你不是偏向这个,就是偏向那个。 可唯独没把儿臣这个太子放在心上。 儿臣已经等不及了。 你只要下个让位诏书,把皇位传给儿臣。 儿臣保证不杀一兵一卒,皆大欢喜!” 朝晖帝好歹是个皇上。 若是只这样就被威胁,那可就太没骨头了。 “逆子,休想! 朕已经废了你这太子之位。 若是再执迷不悟,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是真没想到,永平侯竟也跟着这逆子谋逆。 也是了。 永平侯把自己闺女嫁给太子,就已经站了队了。 “父皇,快让暗卫带您离开大殿,这里有儿臣为您挡着。” 林景钰回头低声说。 可老皇帝正在犯轴。 “朕不走! 朕要看这逆子如何弑君弑父!” 说着他看了看林景钰。 这么些年,他终是对不起卿儿。 也没照顾好他们的孩子。 “景钰。 今日朕若是出事,你就是大夏下一任国君。 来啊! 笔墨伺候,朕要写传诏书!” 林景泽气的牙根痒痒。 “父皇真以为还有机会写诏书? 来人啊,请太上皇回寝宫歇息。” 他瞟了一眼挡在龙椅前面的林景钰。 咬牙切齿道: “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 今日阳光正好。 宋恬一早就听说了四皇子进京的消息。 可是,她却没急着去迎接。 而是如往常一样,又去了七巧班。 今日是他们所有节目联排的日子。 宋恬去给他们助助兴,顺便提点意见。 可是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来报。 说是吕婉莹来了。 宋恬烦躁的揪了揪眉心。 这个女主角还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吕小姐既然来了,那就一起看看他们排的新节目。” 她坐在观众席上,皮笑肉不笑的把吕婉莹往身边的位置让。 吕婉莹翘了翘嘴角: “宋娘子还真是好雅兴! 四皇子回京都没能阻挡你来看戏。” 今日街上的百姓都在讨论四皇子英雄事迹。 怎么逃过山匪劫持,顺利到达灾区。 怎么联合当地官府百姓,疏通水道在,赈济灾民。 甚至连梁岑这个皇商,也被传的神乎其神。 说他怎么料事如神,知道四皇子半道一定会遇阻,所以才以身犯险,用自家的镖队押送朝廷粮款。 避免了不必要的损失。 还提前预知了水患发生,早做了准备,自掏腰包疏通水道。 在水患地区,梁家的小公子已经被奉若神明。 有的还给立了庙! 宋恬呵呵一笑。 看着她今日带过来的四个侍卫,神情淡然。 “朝廷的事儿再大。 百姓们也得过日子不是? 我这两个故知筹备杂耍戏法园子,筹备了许久。 把所有家当都押上了。 就算是皇帝老子来了。 也得开业赚钱!” 吕婉莹轻蔑的瞅了她一眼。 “以前我还当你是有什么特殊本事。 每次都能搅黄了我的全盘计划。 如今看来,也只不过是个目光短浅的村妇! 之前之所以多次坏我的事,大约都是凭运气?” 既然没什么特别的,那也不必顾虑了。 只要杀了她。 所有事情都能回归正轨。 她就能如愿坐上皇后宝座了。 吕婉莹示意身后的侍卫拔刀做事。 没想到宋恬还是一脸淡然。 “吕小姐,有些事呢,不是你看起来这么简单的。 就算我是单凭运气走到现在,你也该有所顾虑。 毕竟一个人总是运气好。 他就不是一种偶然,而算得上实力了!” 吕婉莹神情一凝。 她…… 这是什么意思? 第271章 瞬息万变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吕婉莹挥挥手,叫跟在身后的侍卫赶快行动。 管你是运气还是实力,只要是死了,就碍不着她什么事儿了。 可是等了半天,手都挥了两次了。 却没人上来解决宋恬。 “怎么……?” 刚要回身斥责,就看见自己带过来的四个侍卫,已经齐刷刷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了。 墨白顶着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抱了抱拳。 “吕小姐!” 吕婉莹瞪大了眼。 “你是…… 四皇子的侍卫?” 她不理解。 “可是…… 可是宫中正在政变,你不去保护你们家主子,却在这里保护宋恬!” 她十分的不可思议。 回头怒视着安然端坐的宋恬。 “你到底何德何能,让林景钰死到临头还惦记着?” 墨白很不高兴。 “吕小姐慎言。 我们家公子可并非死到临头。 倒是你…… 还是为自己多想想。” 虽说做了多年侍卫,什么人他都遇见过。 但对付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滴滴大小姐,墨白还是有些下不去手。 正犹豫着要怎么把姓吕的给绑了。 吕婉莹却不知怎么突然发了疯。 “好啊,宋恬。 你竟又一次把我骗了!” 回想之前种种,每次都是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得逞的时候,被宋恬悄然逆转。 看墨白这淡然的样子。 难道这次又是? 不过没关系。 就算只要了宋恬这一条命,这次也没算白来。 她拔下头上的金簪,对着宋恬就戳了过来。 宋恬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墨白更是瞪大了眼睛。 他虽有功夫在身,可站的比较远。 周围又都是座椅阻挡。 恐怕来不及…… “师妹小心!” 他正准备飞过去给吕婉莹来个黑虎掏心。 就听“噗通”一声。 吕婉莹凭空不见了! 宋恬捏着座椅把手上的机关,吓得满头冷汗。 看了看掉进密道摔晕了的吕婉莹,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我建议巧玲在看席上也设了个密道。” 原本是想弄个大变活人的升级版。 让密道周围坐着的都换成自己人,就可以制造舞台上消失的人突然出现在观众群中的效果。 今日她知道吕婉莹会来找茬,故意坐在了这个有机关的座椅上。 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墨白飞过来差点没站稳。 见宋恬没事。 撇了撇嘴,道: “师妹既然没事了,我去看看公子那边进展如何。” 说着就起身飞走了。 宋恬在七巧班众人的帮助下,把吕婉莹和她的几个侍卫五花大绑了起来,扔进了后台杂物间…… 皇宫的大殿上,双方正在对峙。 “大哥,臣弟最后再劝你一次。 不要做傻事。 你从出生就是太子,这么多年父皇都从没有想过废了你。 你这般行事,是在自掘坟墓!” 林景钰一脸严肃的劝林景泽。 可走到这步田地,谁都知道他根本没有退路了。 “哈哈哈…… 你少在这儿充好人。 他刚才还要下诏传位给你。 你这是见大势已去,想讨好我留你一命吗? 做梦! 当年若不是你娘淑妃,我母后怎么会被这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伤透了心。 病入膏肓撒手人寰!” 他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癫狂。 “当年淑妃宫变,大家都以为是容妃把你藏起来了。 可谁都不知道。 是孤,买通容妃的太监将你骗走的! 哈哈哈……” 看到林景钰和朝晖帝脸上的惊讶之色。 林景泽无比畅快。 他自来,就不是个良善的人。 “若不是那个叫元英的冲进宫搅局,你早在那时候就被推进湖里溺死了! 如何还能站在这里跟我抢……” 话未说完,突然从殿外冲进一个人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到林景泽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正是许久没有消息的季鸿风! “原来这么些年,老夫一直在给仇人做事! 林景泽,你死有余辜!” 说着就要扭断他的脖子。 “季统领!” 林景钰赶紧制止。 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家子弟,若真死在这大殿上。 季鸿风恐难活命。 “宋娘子还在家等你回去!” 情急之下,他只好搬出宋恬来说服他。 季鸿风咬了咬牙。 才渐渐松了手。 改做拎着林景泽后颈。 “废太子已经就擒,尔等速速退去,缴械不杀!” 他对着周围侍卫说。 侍卫们得到的命令是协助太子取得大统。 如今太子已经被捉了。 他们这些喽啰再努力也无济于事。 于是纷纷放下了弓箭,准备要退出去。 牢狱之灾是难免的了。 只求能保住狗命,别牵连家人。 “你们不许动。 神机营已经包围了皇宫,咱们还有机会。 谁去给永平侯送个信。 若能救出本太子,将来就是朕座下的一品大将军,封镇国公!” 林景泽被拎着后领,还在垂死挣扎。 四周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不挣扎的话,肯定会获罪,把牢底坐穿。 出去报信的话。 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且能飞黄腾达! 可这朝堂上局势瞬间之间就乾坤巨变。 谁又能保证他的承诺一定会实现呢? 正犹豫不决,就听季鸿风呵呵一笑。 “我劝大家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 神机营只有三万将士, 可大理寺少卿谢云哲,已经率京北大营和京西大营十万将士赶来。 永平侯再英武。 这会儿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众侍卫一听。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赶紧纷纷扔掉了弓箭佩刀,从大殿门口撤出去了。 此时,朝堂上有武官已经认出了季鸿风。 “这不是…… 前大内侍卫统领,大夏第一高手季鸿风吗? 自淑妃宫变之后就没再出现过,您这些年是去哪里了?” 季鸿风脸色一变。 那名武官的朋友随即捅了捅他。 “季大统领对他夫人深情一片,自然是调查元娘子的死因。 若不是他。 皇上和文武百官,可就危险喽。” 那名武官继而点头: “是啊。 真没想到永平侯也跟废太子一同谋反。 他手里的三万将士可不是吃素的。 不过谢少卿竟然能调得动京北和京西两座大营。 那虎符只有皇上有权利支配。 皇上这是早预知此事,未雨绸缪啊!” 他本是想拍一下朝晖帝马屁。 可谁想朝晖帝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他捂着头痛欲裂的额头,惊讶的看向季鸿风。 虎符只在他的寝宫里,可不是他一个前侍卫统领或者大理寺少卿能拿到的。 他们这是势同谋反! 可刚要问个清楚,就觉后背上挨了一拳。 震得他气血翻涌,一个趔趄,咳出一大口血来。 “父皇,您没事!” 林景钰收回右拳,满脸担忧的扶住了他。 “父皇急怒攻心,咯血不止。 快扶回去休息!” 第271章 瞬息万变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吕婉莹挥挥手,叫跟在身后的侍卫赶快行动。 管你是运气还是实力,只要是死了,就碍不着她什么事儿了。 可是等了半天,手都挥了两次了。 却没人上来解决宋恬。 “怎么……?” 刚要回身斥责,就看见自己带过来的四个侍卫,已经齐刷刷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了。 墨白顶着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抱了抱拳。 “吕小姐!” 吕婉莹瞪大了眼。 “你是…… 四皇子的侍卫?” 她不理解。 “可是…… 可是宫中正在政变,你不去保护你们家主子,却在这里保护宋恬!” 她十分的不可思议。 回头怒视着安然端坐的宋恬。 “你到底何德何能,让林景钰死到临头还惦记着?” 墨白很不高兴。 “吕小姐慎言。 我们家公子可并非死到临头。 倒是你…… 还是为自己多想想。” 虽说做了多年侍卫,什么人他都遇见过。 但对付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滴滴大小姐,墨白还是有些下不去手。 正犹豫着要怎么把姓吕的给绑了。 吕婉莹却不知怎么突然发了疯。 “好啊,宋恬。 你竟又一次把我骗了!” 回想之前种种,每次都是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得逞的时候,被宋恬悄然逆转。 看墨白这淡然的样子。 难道这次又是? 不过没关系。 就算只要了宋恬这一条命,这次也没算白来。 她拔下头上的金簪,对着宋恬就戳了过来。 宋恬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墨白更是瞪大了眼睛。 他虽有功夫在身,可站的比较远。 周围又都是座椅阻挡。 恐怕来不及…… “师妹小心!” 他正准备飞过去给吕婉莹来个黑虎掏心。 就听“噗通”一声。 吕婉莹凭空不见了! 宋恬捏着座椅把手上的机关,吓得满头冷汗。 看了看掉进密道摔晕了的吕婉莹,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我建议巧玲在看席上也设了个密道。” 原本是想弄个大变活人的升级版。 让密道周围坐着的都换成自己人,就可以制造舞台上消失的人突然出现在观众群中的效果。 今日她知道吕婉莹会来找茬,故意坐在了这个有机关的座椅上。 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墨白飞过来差点没站稳。 见宋恬没事。 撇了撇嘴,道: “师妹既然没事了,我去看看公子那边进展如何。” 说着就起身飞走了。 宋恬在七巧班众人的帮助下,把吕婉莹和她的几个侍卫五花大绑了起来,扔进了后台杂物间…… 皇宫的大殿上,双方正在对峙。 “大哥,臣弟最后再劝你一次。 不要做傻事。 你从出生就是太子,这么多年父皇都从没有想过废了你。 你这般行事,是在自掘坟墓!” 林景钰一脸严肃的劝林景泽。 可走到这步田地,谁都知道他根本没有退路了。 “哈哈哈…… 你少在这儿充好人。 他刚才还要下诏传位给你。 你这是见大势已去,想讨好我留你一命吗? 做梦! 当年若不是你娘淑妃,我母后怎么会被这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伤透了心。 病入膏肓撒手人寰!” 他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癫狂。 “当年淑妃宫变,大家都以为是容妃把你藏起来了。 可谁都不知道。 是孤,买通容妃的太监将你骗走的! 哈哈哈……” 看到林景钰和朝晖帝脸上的惊讶之色。 林景泽无比畅快。 他自来,就不是个良善的人。 “若不是那个叫元英的冲进宫搅局,你早在那时候就被推进湖里溺死了! 如何还能站在这里跟我抢……” 话未说完,突然从殿外冲进一个人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到林景泽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正是许久没有消息的季鸿风! “原来这么些年,老夫一直在给仇人做事! 林景泽,你死有余辜!” 说着就要扭断他的脖子。 “季统领!” 林景钰赶紧制止。 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家子弟,若真死在这大殿上。 季鸿风恐难活命。 “宋娘子还在家等你回去!” 情急之下,他只好搬出宋恬来说服他。 季鸿风咬了咬牙。 才渐渐松了手。 改做拎着林景泽后颈。 “废太子已经就擒,尔等速速退去,缴械不杀!” 他对着周围侍卫说。 侍卫们得到的命令是协助太子取得大统。 如今太子已经被捉了。 他们这些喽啰再努力也无济于事。 于是纷纷放下了弓箭,准备要退出去。 牢狱之灾是难免的了。 只求能保住狗命,别牵连家人。 “你们不许动。 神机营已经包围了皇宫,咱们还有机会。 谁去给永平侯送个信。 若能救出本太子,将来就是朕座下的一品大将军,封镇国公!” 林景泽被拎着后领,还在垂死挣扎。 四周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不挣扎的话,肯定会获罪,把牢底坐穿。 出去报信的话。 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且能飞黄腾达! 可这朝堂上局势瞬间之间就乾坤巨变。 谁又能保证他的承诺一定会实现呢? 正犹豫不决,就听季鸿风呵呵一笑。 “我劝大家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 神机营只有三万将士, 可大理寺少卿谢云哲,已经率京北大营和京西大营十万将士赶来。 永平侯再英武。 这会儿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众侍卫一听。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赶紧纷纷扔掉了弓箭佩刀,从大殿门口撤出去了。 此时,朝堂上有武官已经认出了季鸿风。 “这不是…… 前大内侍卫统领,大夏第一高手季鸿风吗? 自淑妃宫变之后就没再出现过,您这些年是去哪里了?” 季鸿风脸色一变。 那名武官的朋友随即捅了捅他。 “季大统领对他夫人深情一片,自然是调查元娘子的死因。 若不是他。 皇上和文武百官,可就危险喽。” 那名武官继而点头: “是啊。 真没想到永平侯也跟废太子一同谋反。 他手里的三万将士可不是吃素的。 不过谢少卿竟然能调得动京北和京西两座大营。 那虎符只有皇上有权利支配。 皇上这是早预知此事,未雨绸缪啊!” 他本是想拍一下朝晖帝马屁。 可谁想朝晖帝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他捂着头痛欲裂的额头,惊讶的看向季鸿风。 虎符只在他的寝宫里,可不是他一个前侍卫统领或者大理寺少卿能拿到的。 他们这是势同谋反! 可刚要问个清楚,就觉后背上挨了一拳。 震得他气血翻涌,一个趔趄,咳出一大口血来。 “父皇,您没事!” 林景钰收回右拳,满脸担忧的扶住了他。 “父皇急怒攻心,咯血不止。 快扶回去休息!” 第272章 易主 朝晖帝再次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 夜幕已经悄悄降临。 太子和永平侯这次宫变,开始的始料未及。 结束的悄无声息。 林景泽被扒掉了蟒服,摘了紫金冠,扔进了天牢。 永平侯同样被谢云哲拘捕,也关进了天牢。 大臣们全部被疏散,回家等待江山易主的消息。 朝晖帝的寝殿里,此时冷冷清清,只有伴驾的老太监,守在他的床前。 朝晖帝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 不但脑袋疼的像裂开,胸口也闷闷的。 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 “去,叫林景钰来见朕!” 他对旁边苦着脸的老太监说。 他这一辈子,可真是悲哀。 一共就长成了三个儿子。 老三不一定是他的。 老大意图要谋反。 老四! 他苦着脸摇了摇头。 原本以为老四是最得他的心的那个。 可却联合季鸿风和谢云哲,偷兵符! 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 就算季鸿风功夫了得。 可他藏兵符的匣子上着锁,钥匙只有他有。 他们要从中拿出兵符,怎么也会弄出动静来。 “父皇,您醒了!” 守在门外的林景钰已然听见了动静,进来给他施了一礼。 朝晖帝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儿子。 他别过脸去不太想看他。 “说。 你准备怎么处置我这个老头子?” 这小子隐藏的倒是深。 之前一直表现出对他恭敬有加的模样,实际上是最深藏不露的一个! 林景钰面不改色。 “父皇已经在朝堂上说的很明白了,等这件事了,就会把皇位让与儿臣。” “朕说的是若我出事。 朕现在还没出事呢!” 朝晖帝气呼呼的说。 林景钰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平静的说: “父皇年迈,经常患头疾。 且在这次的宫变中,被大哥伤透了心,一病不起。 特将皇位传给儿臣,自己退居深宫,颐养天年。” “放肆!” 朝晖帝气的想摔什么东西,可手边一无所有。 只得把压在身上的被子扯了一把。 毫无威慑可言。 林景钰脸上满是冷漠。 “当年,你为了逼死母妃,说她意欲谋反。 如今她儿子帮她做到了,父皇也不算冤枉了人。” 一句话,就让朝晖帝泄了气。 嘴唇哆嗦了半晌,才道: “你…… 还惦记着为你母亲报仇?” 林景钰没说话,就这么眼神空洞的望着他。 朝晖帝什么都明白了。 他之前种种,都是装出来的。 其实心里一直记恨他算计了卿儿。 “哈哈哈!” 他悲凉的仰天笑了几声。 “卿儿,你看见了吗? 咱们儿子出息了。 用我当年对付你的手段对付了我!” 朝晖帝满脸悲戚。 “你若是想给你母亲报仇,何不杀了朕? 朕也好,去地下跟她道个歉!” 林景钰眼神暗了暗。 他是想杀了他的。 可是总下不去手。 “父皇近来可是会经常做噩梦? 梦里,我母亲可曾饶恕你?” 朝晖帝一眼瞪了过去。 他怎知他会做噩梦? “我不杀你。 因为这样根本报不了我母亲的仇。” 直到此时。 林景钰的眼中才透出些情绪,看着朝晖帝的目光又凄凉又悲愤。 “你应该像她一样,被关在这四面高墙的深宫里,无人问津。 你应该像她一样,夜夜被亲人质问,为何要出卖了他们!” 这种滋味。 朝晖帝早已尝过了。 锥心蚀骨,痛不欲生。 他的余生,难道都要在这些噩梦中度过? 正自惆怅,就见梅妃挺着大肚子走了进来。 朝晖帝茫然回神。 问: “你来做什么?” 林景钰这也算是宫变了。 怎么还由得一个后妃擅闯进来? 可谁知梅妃看了他一眼,却对着林景钰跪下了。 还从袖子里拿出了传国玉玺! “殿下,玉玺找到了,诏书谢少卿也已经写好。 这印,由您自己来盖印。” 朝晖帝已经说不出话来,指着梅妃哆哆嗦嗦。 “你…… 你……” 梅妃看了看林景钰。 见他点了点头。 才转身对着朝晖帝盈盈一拜: “陛下,臣妾其实是四皇子殿下的人。 臣妾入宫之前,家中变故,差一点家破人亡。 是四皇子救了臣妾一家。 臣妾与您无冤无仇,只是为了报恩!” “你做了什么?” 朝晖帝终于问出一句。 梅妃不想说。 林景钰便替她答了。 “父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晚都做噩梦的? 是不是只有到了梅妃宫里才稍能舒缓?” 朝晖帝一下瘫倒在龙床上。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算计好了的。 “皇上安心颐养,殿下已经答应臣妾,会放我归乡。 臣妾会好好将我们的孩子养大,让他做一个健健康康的普通人。” 梅妃又对着他拜了拜。 艰难的起身走了。 连一个回眸都没给他。 朝晖帝伸出手去想要阻拦。 却最终都没发出声。 虽然梅妃不是卿儿,可好在还与她有几分相似。 他是想留她下来陪他。 可看梅妃走的如此坚决。 想来之前的恭顺乖巧,都是装的。 “哈哈哈哈……” 他终于凄凉的笑了出来,眼里也不自觉流出了泪水。 想他一世英雄,将大夏推到了一个盛世。 没想到最终,却落得个这样的境地。 “父皇且安歇。 一切吃穿用度,儿臣都不会克扣了您的。 只要您别出这寝殿便可。” 林景钰冷漠的说了一句,就带着玉玺转身离开了。 新帝登基,有好多事要准备。 他现在忙得很! …… 又过了一年。 新帝已经拔除了朝堂不服他的声音,彻底坐稳了皇位。 谢云哲也从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连连擢升。 成了大夏朝继范佑之后。 又一位年轻的丞相。 君臣两个政见相同配合默契。 就是总为一件事争吵。 “陛下,您已经登基一年多了。 朝堂稳固百姓安乐,您是不是该考虑充实后宫了?” 谢云哲一脸严肃的问。 林景钰翻着白眼看了看他。 并没有直接回答。 “一年了。 丞相大人把夫人藏得跟宝贝似的,都不让外人见。 好歹朕也算他的兄长。 她身怀六甲,朕去探望一下都不成?” 是的。 宋恬怀孕了。 已经八个多月,眼看着就要临盆了。 谢云哲撇了撇嘴。 “皇上子嗣,事关社稷传承,是国家大事。 皇上可别跟微臣打马虎眼!” 林景钰烦躁。 这个谢云哲可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他就是想见一见宋娘子。 又没想把她怎么着。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 “朕知道了,会考虑的!” 第272章 易主 朝晖帝再次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 夜幕已经悄悄降临。 太子和永平侯这次宫变,开始的始料未及。 结束的悄无声息。 林景泽被扒掉了蟒服,摘了紫金冠,扔进了天牢。 永平侯同样被谢云哲拘捕,也关进了天牢。 大臣们全部被疏散,回家等待江山易主的消息。 朝晖帝的寝殿里,此时冷冷清清,只有伴驾的老太监,守在他的床前。 朝晖帝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 不但脑袋疼的像裂开,胸口也闷闷的。 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 “去,叫林景钰来见朕!” 他对旁边苦着脸的老太监说。 他这一辈子,可真是悲哀。 一共就长成了三个儿子。 老三不一定是他的。 老大意图要谋反。 老四! 他苦着脸摇了摇头。 原本以为老四是最得他的心的那个。 可却联合季鸿风和谢云哲,偷兵符! 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 就算季鸿风功夫了得。 可他藏兵符的匣子上着锁,钥匙只有他有。 他们要从中拿出兵符,怎么也会弄出动静来。 “父皇,您醒了!” 守在门外的林景钰已然听见了动静,进来给他施了一礼。 朝晖帝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儿子。 他别过脸去不太想看他。 “说。 你准备怎么处置我这个老头子?” 这小子隐藏的倒是深。 之前一直表现出对他恭敬有加的模样,实际上是最深藏不露的一个! 林景钰面不改色。 “父皇已经在朝堂上说的很明白了,等这件事了,就会把皇位让与儿臣。” “朕说的是若我出事。 朕现在还没出事呢!” 朝晖帝气呼呼的说。 林景钰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平静的说: “父皇年迈,经常患头疾。 且在这次的宫变中,被大哥伤透了心,一病不起。 特将皇位传给儿臣,自己退居深宫,颐养天年。” “放肆!” 朝晖帝气的想摔什么东西,可手边一无所有。 只得把压在身上的被子扯了一把。 毫无威慑可言。 林景钰脸上满是冷漠。 “当年,你为了逼死母妃,说她意欲谋反。 如今她儿子帮她做到了,父皇也不算冤枉了人。” 一句话,就让朝晖帝泄了气。 嘴唇哆嗦了半晌,才道: “你…… 还惦记着为你母亲报仇?” 林景钰没说话,就这么眼神空洞的望着他。 朝晖帝什么都明白了。 他之前种种,都是装出来的。 其实心里一直记恨他算计了卿儿。 “哈哈哈!” 他悲凉的仰天笑了几声。 “卿儿,你看见了吗? 咱们儿子出息了。 用我当年对付你的手段对付了我!” 朝晖帝满脸悲戚。 “你若是想给你母亲报仇,何不杀了朕? 朕也好,去地下跟她道个歉!” 林景钰眼神暗了暗。 他是想杀了他的。 可是总下不去手。 “父皇近来可是会经常做噩梦? 梦里,我母亲可曾饶恕你?” 朝晖帝一眼瞪了过去。 他怎知他会做噩梦? “我不杀你。 因为这样根本报不了我母亲的仇。” 直到此时。 林景钰的眼中才透出些情绪,看着朝晖帝的目光又凄凉又悲愤。 “你应该像她一样,被关在这四面高墙的深宫里,无人问津。 你应该像她一样,夜夜被亲人质问,为何要出卖了他们!” 这种滋味。 朝晖帝早已尝过了。 锥心蚀骨,痛不欲生。 他的余生,难道都要在这些噩梦中度过? 正自惆怅,就见梅妃挺着大肚子走了进来。 朝晖帝茫然回神。 问: “你来做什么?” 林景钰这也算是宫变了。 怎么还由得一个后妃擅闯进来? 可谁知梅妃看了他一眼,却对着林景钰跪下了。 还从袖子里拿出了传国玉玺! “殿下,玉玺找到了,诏书谢少卿也已经写好。 这印,由您自己来盖印。” 朝晖帝已经说不出话来,指着梅妃哆哆嗦嗦。 “你…… 你……” 梅妃看了看林景钰。 见他点了点头。 才转身对着朝晖帝盈盈一拜: “陛下,臣妾其实是四皇子殿下的人。 臣妾入宫之前,家中变故,差一点家破人亡。 是四皇子救了臣妾一家。 臣妾与您无冤无仇,只是为了报恩!” “你做了什么?” 朝晖帝终于问出一句。 梅妃不想说。 林景钰便替她答了。 “父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晚都做噩梦的? 是不是只有到了梅妃宫里才稍能舒缓?” 朝晖帝一下瘫倒在龙床上。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算计好了的。 “皇上安心颐养,殿下已经答应臣妾,会放我归乡。 臣妾会好好将我们的孩子养大,让他做一个健健康康的普通人。” 梅妃又对着他拜了拜。 艰难的起身走了。 连一个回眸都没给他。 朝晖帝伸出手去想要阻拦。 却最终都没发出声。 虽然梅妃不是卿儿,可好在还与她有几分相似。 他是想留她下来陪他。 可看梅妃走的如此坚决。 想来之前的恭顺乖巧,都是装的。 “哈哈哈哈……” 他终于凄凉的笑了出来,眼里也不自觉流出了泪水。 想他一世英雄,将大夏推到了一个盛世。 没想到最终,却落得个这样的境地。 “父皇且安歇。 一切吃穿用度,儿臣都不会克扣了您的。 只要您别出这寝殿便可。” 林景钰冷漠的说了一句,就带着玉玺转身离开了。 新帝登基,有好多事要准备。 他现在忙得很! …… 又过了一年。 新帝已经拔除了朝堂不服他的声音,彻底坐稳了皇位。 谢云哲也从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连连擢升。 成了大夏朝继范佑之后。 又一位年轻的丞相。 君臣两个政见相同配合默契。 就是总为一件事争吵。 “陛下,您已经登基一年多了。 朝堂稳固百姓安乐,您是不是该考虑充实后宫了?” 谢云哲一脸严肃的问。 林景钰翻着白眼看了看他。 并没有直接回答。 “一年了。 丞相大人把夫人藏得跟宝贝似的,都不让外人见。 好歹朕也算他的兄长。 她身怀六甲,朕去探望一下都不成?” 是的。 宋恬怀孕了。 已经八个多月,眼看着就要临盆了。 谢云哲撇了撇嘴。 “皇上子嗣,事关社稷传承,是国家大事。 皇上可别跟微臣打马虎眼!” 林景钰烦躁。 这个谢云哲可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他就是想见一见宋娘子。 又没想把她怎么着。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 “朕知道了,会考虑的!” 第273章 结局 待谢云哲走了。 林景钰才回头问墨白。 “她最近可还好? 孕吐还厉不厉害了? 朕托你送去的补品她可用了?” 墨白满脸为难。 墨青说公子这是害了相思病,得用猛药。 关于小师妹的一切都不能在他面前提起。 可公子现在是皇上了。 若是他不说实话,是会被杀头的! 而且公子看起来也着实可怜。 “公子…… 不,皇上。 小师妹最近挺好的。 能吃能睡,都胖了好几斤了。” 自从宋恬怀孕,谢云哲就什么都不让她干了。 还请了一堆人伺候保护着。 小师妹闲来无事。 就总吩咐小花做好吃的给她。 大夫都说不能再吃了,别到时候胎儿过大再不好生产。 最近谢丞相一下了值就回家陪娘子走路消食呢。 林景钰对这个回答也不满意。 他的侍卫如今也不跟他一条心了。 尽听谢云哲那家伙的挑唆。 他烦躁的扔了手中奏折。 “去。 把梁岑给我叫来,就说朕想吃甘蔗了,要派他南下采买。” 一条路不通。 他还可以走另一条! 年前梁岑想娶丰林县来的那个小寡妇,好像叫程双双的。 老梁家不同意,就求到他面前来。 林景钰下旨给赐的婚。 为了安抚梁岑他爹,还特御赐了一块“义商之家”的匾额给梁府。 用以镇宅。 这才勉强压下了他的不快。 如今他有事要梁小子帮忙,他不会拒绝? 于是,两天以后。 梁岑趁着谢云哲外出公办,将宋恬请去国华寺上香。 给未出生的孩子诵经祈福。 在国华寺的禅房里。 见到了新帝林景钰。 “臣妇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 宋恬吓了一跳,就要跪拜。 林景钰赶紧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宋娘子身子不便,不必多礼。” 他看着宋恬那圆润了好几圈的脸庞,颇为感慨。 “我与宋娘子是旧识。 你还是别与我生分了。 私底下还是叫我林四就好。” 宋恬哪里敢啊。 “皇上九五之尊,民妇哪敢造次。 再说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又会传出不好的闲话,影响皇上圣誉。 这个责任臣妇也担不起啊。” 谢云哲倒是跟她说过几次。 林景钰登基许久都不肯纳妃。 还经常说要见她,问她要不要去一趟。 她一想。 吓得不行。 这皇帝莫不是对她有意思? 可在这等级森严的古代。 别说没可能了,只要让外界传出一点风声。 她这丞相夫人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臣妾听夫君说。 皇上不肯纳妃? 臣妇斗胆劝一句。 公子既然选择了做皇上,传承皇嗣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可关系到国祚延续。 还请皇上三思——” 林景钰很不高兴。 没想到他在朝上要听谢云哲和大臣们唠叨。 好不容易见到宋恬,她也要聒噪几句。 但此事他拖得是有点久了。 又不能真跟谢云哲抢夫人。 是得解决了。 “宋娘子有何见解?” 他满脸不高兴的问。 宋恬沉了口气,清了清嗓子。 “自古后宫嫔妃,都是出自重臣之家,用以平衡朝堂势力,牵制各家权柄。 太上皇虽然伤了不少女子的心。 可在这方面却是做的滴水不漏,甚为稳妥。” 林景钰脸都黑了。 他夺了他老爹的皇位,就是看不惯他此等手段。 利用女子来达成目的。 可宋恬偏偏又让他效仿? 宋恬对他的反感油然不觉,兀自继续。 “平衡朝堂此乃其一。 这其二嘛! 若是专宠偏信,很容易导致皇嗣单薄。 皇子们若是没有竞争,就容易妄自尊大,骄奢安逸。 于社稷也是有害而无益。” 林景钰气的脸色铁青。 “这么说来,依宋娘子之见。 做皇上就应该纳一大堆妃子,再生好多儿子出来相互竞争才行!” 宋恬柳眉一挑: “臣妇就是这个意思!” 历史的教训都摆在那儿呢,许多昏庸无能的皇帝都是少时缺乏竞争被宠坏的。 “虽然短期内看。 皇子内斗会导致朝堂党争。 但长期来看,有竞争才能保证下一任天子的能力。 您不也是……” “哼!” 林景钰气的直接站了起来,夺门而出! 宋恬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拍着胸口呼呼喘气。 被挡在外面的小花赶紧跑了进来。 “夫人您没事? 刚才那是皇上吗? 他为什么生那么大气啊!” 宋恬吐了口气。 “但愿他听进去了。” …… 几天以后,皇上果然下令广开后宫。 选了各大朝臣家的女儿。 还封了手握重兵的振国大将军家的嫡女为后。 谢云哲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满脸不可思议。 一边帮宋恬擦干净脚,一边纳闷: “娘子说这林景钰怎么就突然开了窍呢? 以前我和朝臣们是怎么劝都没用。 怎么我只是出了趟京城。 他就广纳后宫了?” 宋恬吃着小花按照她写的配方新做的点心。 有点心虚。 “他是皇上。 道理他都明白,就是不肯承认罢了。” 谢云哲点点头。 揽过她的额头亲了一口。 又抢了她手里的点心。 “大夫都嘱咐过多少遍了,让娘子千万莫要贪吃,怎的就是不听!” 说着就把脸凑了过来。 “为夫这么秀色可餐,娘子要是实在忍不住,可以拿我顶顶!” 宋恬原本还在为没了点心不快。 回头看见没羞没臊的一张脸。 好笑的推了他一把: “真是个老不羞!” 谢云哲嬉笑着抓过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只要娘子安好,为夫愿做一辈子老不羞。” 说着看出宋恬有点失落。 又道。 “最近朝务繁忙,我可能没这么多时间陪娘子了。 你要是闷得慌,就多去双双那里走一走。 梁岑是个活跃的,定能让你舒心一些。” 宋恬正不情愿的漱口。 闻言一口将茶水喷到了漱盂里。 “梁岑! 我正要找他算账呢!” 平日里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 关键时候却跟林景钰合伙骗他。 真是找揍! 气闷的拍了一下床板,突然感觉腹中一阵剧痛传来。 惊得她大叫了一声:“啊!” 谢云哲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了她:“娘子怎么了?” 宋恬扶着肚子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家相公: “我好像…… 要生了!” 谢云哲立刻白了脸,比当年他亲手把自己亲爹射下战马还要紧张。 “来人啊!快来人啊! 稳婆在哪里? 多找几个! 要全京城最好的! 皇上从药王谷请来的神医呢! 关键时候他怎么不在! 厨房的水烧好了没? 奶娘呢?快去叫奶娘! ……” 第273章 结局 待谢云哲走了。 林景钰才回头问墨白。 “她最近可还好? 孕吐还厉不厉害了? 朕托你送去的补品她可用了?” 墨白满脸为难。 墨青说公子这是害了相思病,得用猛药。 关于小师妹的一切都不能在他面前提起。 可公子现在是皇上了。 若是他不说实话,是会被杀头的! 而且公子看起来也着实可怜。 “公子…… 不,皇上。 小师妹最近挺好的。 能吃能睡,都胖了好几斤了。” 自从宋恬怀孕,谢云哲就什么都不让她干了。 还请了一堆人伺候保护着。 小师妹闲来无事。 就总吩咐小花做好吃的给她。 大夫都说不能再吃了,别到时候胎儿过大再不好生产。 最近谢丞相一下了值就回家陪娘子走路消食呢。 林景钰对这个回答也不满意。 他的侍卫如今也不跟他一条心了。 尽听谢云哲那家伙的挑唆。 他烦躁的扔了手中奏折。 “去。 把梁岑给我叫来,就说朕想吃甘蔗了,要派他南下采买。” 一条路不通。 他还可以走另一条! 年前梁岑想娶丰林县来的那个小寡妇,好像叫程双双的。 老梁家不同意,就求到他面前来。 林景钰下旨给赐的婚。 为了安抚梁岑他爹,还特御赐了一块“义商之家”的匾额给梁府。 用以镇宅。 这才勉强压下了他的不快。 如今他有事要梁小子帮忙,他不会拒绝? 于是,两天以后。 梁岑趁着谢云哲外出公办,将宋恬请去国华寺上香。 给未出生的孩子诵经祈福。 在国华寺的禅房里。 见到了新帝林景钰。 “臣妇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 宋恬吓了一跳,就要跪拜。 林景钰赶紧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宋娘子身子不便,不必多礼。” 他看着宋恬那圆润了好几圈的脸庞,颇为感慨。 “我与宋娘子是旧识。 你还是别与我生分了。 私底下还是叫我林四就好。” 宋恬哪里敢啊。 “皇上九五之尊,民妇哪敢造次。 再说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又会传出不好的闲话,影响皇上圣誉。 这个责任臣妇也担不起啊。” 谢云哲倒是跟她说过几次。 林景钰登基许久都不肯纳妃。 还经常说要见她,问她要不要去一趟。 她一想。 吓得不行。 这皇帝莫不是对她有意思? 可在这等级森严的古代。 别说没可能了,只要让外界传出一点风声。 她这丞相夫人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臣妾听夫君说。 皇上不肯纳妃? 臣妇斗胆劝一句。 公子既然选择了做皇上,传承皇嗣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可关系到国祚延续。 还请皇上三思——” 林景钰很不高兴。 没想到他在朝上要听谢云哲和大臣们唠叨。 好不容易见到宋恬,她也要聒噪几句。 但此事他拖得是有点久了。 又不能真跟谢云哲抢夫人。 是得解决了。 “宋娘子有何见解?” 他满脸不高兴的问。 宋恬沉了口气,清了清嗓子。 “自古后宫嫔妃,都是出自重臣之家,用以平衡朝堂势力,牵制各家权柄。 太上皇虽然伤了不少女子的心。 可在这方面却是做的滴水不漏,甚为稳妥。” 林景钰脸都黑了。 他夺了他老爹的皇位,就是看不惯他此等手段。 利用女子来达成目的。 可宋恬偏偏又让他效仿? 宋恬对他的反感油然不觉,兀自继续。 “平衡朝堂此乃其一。 这其二嘛! 若是专宠偏信,很容易导致皇嗣单薄。 皇子们若是没有竞争,就容易妄自尊大,骄奢安逸。 于社稷也是有害而无益。” 林景钰气的脸色铁青。 “这么说来,依宋娘子之见。 做皇上就应该纳一大堆妃子,再生好多儿子出来相互竞争才行!” 宋恬柳眉一挑: “臣妇就是这个意思!” 历史的教训都摆在那儿呢,许多昏庸无能的皇帝都是少时缺乏竞争被宠坏的。 “虽然短期内看。 皇子内斗会导致朝堂党争。 但长期来看,有竞争才能保证下一任天子的能力。 您不也是……” “哼!” 林景钰气的直接站了起来,夺门而出! 宋恬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拍着胸口呼呼喘气。 被挡在外面的小花赶紧跑了进来。 “夫人您没事? 刚才那是皇上吗? 他为什么生那么大气啊!” 宋恬吐了口气。 “但愿他听进去了。” …… 几天以后,皇上果然下令广开后宫。 选了各大朝臣家的女儿。 还封了手握重兵的振国大将军家的嫡女为后。 谢云哲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满脸不可思议。 一边帮宋恬擦干净脚,一边纳闷: “娘子说这林景钰怎么就突然开了窍呢? 以前我和朝臣们是怎么劝都没用。 怎么我只是出了趟京城。 他就广纳后宫了?” 宋恬吃着小花按照她写的配方新做的点心。 有点心虚。 “他是皇上。 道理他都明白,就是不肯承认罢了。” 谢云哲点点头。 揽过她的额头亲了一口。 又抢了她手里的点心。 “大夫都嘱咐过多少遍了,让娘子千万莫要贪吃,怎的就是不听!” 说着就把脸凑了过来。 “为夫这么秀色可餐,娘子要是实在忍不住,可以拿我顶顶!” 宋恬原本还在为没了点心不快。 回头看见没羞没臊的一张脸。 好笑的推了他一把: “真是个老不羞!” 谢云哲嬉笑着抓过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只要娘子安好,为夫愿做一辈子老不羞。” 说着看出宋恬有点失落。 又道。 “最近朝务繁忙,我可能没这么多时间陪娘子了。 你要是闷得慌,就多去双双那里走一走。 梁岑是个活跃的,定能让你舒心一些。” 宋恬正不情愿的漱口。 闻言一口将茶水喷到了漱盂里。 “梁岑! 我正要找他算账呢!” 平日里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 关键时候却跟林景钰合伙骗他。 真是找揍! 气闷的拍了一下床板,突然感觉腹中一阵剧痛传来。 惊得她大叫了一声:“啊!” 谢云哲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了她:“娘子怎么了?” 宋恬扶着肚子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家相公: “我好像…… 要生了!” 谢云哲立刻白了脸,比当年他亲手把自己亲爹射下战马还要紧张。 “来人啊!快来人啊! 稳婆在哪里? 多找几个! 要全京城最好的! 皇上从药王谷请来的神医呢! 关键时候他怎么不在! 厨房的水烧好了没? 奶娘呢?快去叫奶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