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被造谣之前》 第1章 蹉跎前史 勇者打败魔王的故事总是在流传中变形。 在一些故事里她美貌惊人，像魅魔一样人见人爱，平民爱她，贵族爱她，队友爱她，敌人爱她，连魔王都无可救药地爱她，毁天灭地只为给她助兴。 在一些故事里她又丑若哥布林，内心自卑，只能用心灵美证明自己的价值，她拯救世界的动机是减肥，奖励是几个英俊男人的真爱，但最后只和其中一个结婚。 在一些故事里她有极高的正义感与道德，在一些故事里她是心机绿茶。 在一些故事里她文武双全，智多近妖，在一些故事里她是笨蛋团宠，打败魔王全靠卖萌。 在历史成为传说之前，勇者被造谣之前，海利瑟斯是一个不美不丑的女人，是个身体素质过硬，但并非天下无敌的女人，是个有点聪明，但不是最聪明的女人，她那些美好或恶劣的性情，最终都成全了她的人生。 “如果你想知道勇者海利瑟斯的真实故事，请听我的版本。” 苍老的精灵，吟游诗人，在人群中开始了讲述。 —— 海利瑟斯在圣都附近的村庄同父母居住，以前曾在“银鹰”战队有一份工作，不过很快退出了。 这个战队全由女战士组成，主要的工作内容是去参加一些做作的表演赛，穿五彩斑斓紧身铠甲，精心打理头发，展示圣都的尚武精神和北地国家女性高挑的身材，给群众带来娱乐，也鼓舞信心。 但她是农民的女儿，接受的是用劳动赚钱的生存思路，她总是无法适应银鹰的生活。从小接受剑术训练的她，虽然因为家境不曾真正拜从名师，依然很高傲。沦为装饰品对任何一个稍微有点真本事的人来说，都不可能自在。 同期的宝琳娜对她很关照，教了她很多城市生活规则，还经常带她购物、社交。说是打开新世界大门也不为过。 “其实你底子不错，真应该好好打扮打扮。咱们上次在王宫表演，那么多贵族，不愁找不到合眼缘的人呢。” “可是为什么要着急找男人啊？咱们才刚刚二十岁。” “我的傻姐妹，哪个女孩真的喜欢舞刀弄剑，训练久了胳膊腿都变得硬邦邦。又不让我们上战场，最后年纪到了还是要去结婚。与其回家等父母安排和不认识的人相亲，不如借银鹰战队的名声，认识一些优质青年。” “我们的名声很好吗？” “当然！选入银鹰战队的女孩身体健康，样貌周正，身家清白，工作也体面。贵族们要么联姻，要么就会找咱们这样优秀的女孩做妻子啊。” “优秀？是比较容易控制。完全不对等，以后管不住对方一点。” “讲话太难听了！海利瑟斯。” “宝琳娜，我完全没想过以后要怎么样。也许会回到家乡种地，但如果说和谁一起生活，我的大脑就一片空白了。” “没有喜欢的类型吗？” “嗯……我们当地的同龄男孩小时候都被我打得很惨。”海利瑟斯尴尬一笑。 “哈哈哈，那确实，和手下败将产生感情太难了。所以！所以为了未来的美好人生，你也积极起来。先去漂个头发，虽然你的红发很美，但是咱们这里最受欢迎的还是浅发色。用不了多少钱，只需要20个银币。” “什么？让我花20个银币做头发，我宁愿死。你去，我还有事……” “什么嘛！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不对，你是个抠门女人！你要积极点啊。真是的。”宝琳娜总是这样。 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虽然有点感情上的功利心，但对人非常真诚热情。况且，在这种等级分明的国家，她的想法甚至说不上虚荣，只是由现实催生的理性。 海利瑟斯离开的时候，宝琳娜已经在和一位子爵的次子恋爱了。她含着眼泪把心爱的象牙发梳往海利瑟斯手里塞：“好姐妹，没有我在，你也要好好打理头发，常联系！别再也见不到了。” “不可能的。也许大丰收后我会进城卖土特产。” “那我全包圆了！” “好好好，谢谢富婆姐。宝琳娜，我真心地希望你永远幸福。” “你太傻了，跟队长有什么可吵的，敷衍一下混个工资呗，哪里就一定要退队。算了，你听不进去……” “听进去了的！只是做不太到啊。” “你呀！” 离开圣都后，父母并没有对她失望，甚至还很开心女儿能回到身边。 务农第二年，她和一个年轻的外乡邮差相恋。但没多久她发现这个男孩儿在每个村庄都有一个相好的爱人。 海利瑟斯居然有点庆幸，庆幸是这样的简单。不用纠结，不用拖泥带水，直接分开就好。可往往分手后才能看清一个人的恶劣。 那个男孩儿逢人便讲海利瑟斯的坏话，点评她的表现，褒贬她的身材。 “你说海利瑟斯啊！那真是个母牛一样的女人。我最讨厌她的大腿，太粗了。不过皮肤倒不错，很滑。” 他没有注意到海利瑟斯已经出现在背后了。 海利瑟斯一拳把他鼻梁打断，鼻血顺着脸往下流，又一个肘击打得他下巴错位，疼得他话说不出一句。 “滚，别让我看见你。” 这个人果真再也没有出现过。 又过了两年多，海利瑟斯遇到了一个魔法学者，到处探访遗迹，雇佣她当临时护卫。两人一来二去产生了感情，然而在关系更进一步后，海利瑟斯又实在不太满意，最后客客气气地分手，倒也没太伤心。 她一直给宝琳娜写信，讲述她平平淡淡的生活，说实话，这种没有目标的生活，也未见得就比宝琳娜的选择好。 但宝琳娜那边回信的语气似乎也不太妙，措辞越来越讲究，文字背后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却不见了，变成了一个略显疲惫的贵妇人。 “亲爱的海利瑟斯，听闻你的感情变故，为你惋惜。但相信你的幸福会在不远处。最近我又怀孕了，希望能顺利产下健康的孩子。我希望是个女儿，但丈夫认为还是需要更多男孩，真是很可笑对不对？已经有两个男孩子，贵族在子嗣方面总是不肯放松，一个发生意外，必须还得有备用才好，备用的那个也还要有备用。然而对一个母亲来说，怎么能用这种心情对待孩子呢？我们的感情似乎也不复从前，好像有个叫琳达的金发女子在与他暧昧。海利瑟斯，要是你在身边就好了，我还可以向你吐吐苦水，虽然你肯定是出不了主意。你太正直了……说不定会去把那个狐狸精打一顿，不，以你的性格，恐怕会把我丈夫打一顿，毕竟，背叛我的人是他。你以前就看不得别人欺负我，每次都是你为我出头。我不知道这是很珍贵的，还埋怨你冲动，不会忍耐。那样美好的友谊，当初竟没有察觉……” 海利瑟斯展开信纸想要写点什么，终究没有心情。 看来这些年我们都蹉跎了，嫁人也好，不嫁人也好，自己真心喜欢的事，一件也没干成。 这时母亲来叫她吃饭，一家人围坐在餐桌。 “你这孩子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如果不开心的话就想办法开心起来啊。人生很长，日子要有滋有味才行，不可以垂头丧气的。”母亲总是很敏锐。 父亲却说不出很多安慰的话，只是提议：“不然还是去练剑，小时候你最喜欢的。” 海利瑟斯摇头：“那也是小时候，练再好也没什么用。我又不进军队，对我的生活没帮助。” 妈妈笑着骂她：“听听，多傻的姑娘。非要有用才可以喜欢吗？妈妈只希望你做个快乐的人。” 这似乎点醒了海利瑟斯，她有点惭愧：“好的妈妈，是我太消极了。您说得对，自己喜欢就好。” 可这个醒悟来的太晚了，在她离开圣都的第五年，刚刚决心要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生活时，魔王军突然攻破了边境的防线，打破了两方维持四百年的平衡。军队只扛了半月不到就溃败如山倒，无法起复。 和平年代结束了，以前蛰伏不敢出没的魔物开始光天化日地袭击人类村庄。即便是圣都附近，也不得安宁，天一黑，人们就不再出门。 海利瑟斯拿起了剑。 一开始，她和几个同辈青年把整个村庄挡在身后。后来，同伴死走逃离，村里人越来越少。再后来，她的村庄只剩零星几个人，实际上已经消失了。 “海利瑟斯，别管我们了，去圣都投奔认识的朋友。你会有出路的。” “妈妈，你在说什么话。” “你清楚的，这样到最后我们都会死，你父亲病了，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总之，我们一起出发。” 海利瑟斯有一种判断，她认为如此情势，圣都也不会是安全的地方。 她所在的国家处在西部边境最北方，国土广袤但人口稀少，人口紧密集中在圣都周围。看上去兵强马壮，人们也多身体强健，魁梧高大，但花里胡哨的东西太多。高层不思进取，底下人也是混日子。不打仗，就能歌舞升平，仿佛危险不存在；一旦平衡打破，真的去和魔王军掰手腕，就会被打个稀巴烂。 但愿能护住家人。海利瑟斯的心愿第一次具体明确，却是这种时候。 第2章 命运仁慈 海利瑟斯非常谨慎，只在白天赶路，夜晚不生火，找被人遗弃的空屋过夜。 一路上都没见到什么人烟，每个村庄都很像，路上有各种死状的尸体，被魔物啃咬的，被魔王军的利刃刺穿的。年老的人被抛弃，他们的眼神空洞，只是等死，并不会回答问题，也不会哭泣。 双亲睡去后，海利瑟斯格外心神不宁，她睡不着。 “好饿，老人的肉不好吃，看来这一带已经没什么价值了啊。” “好像还有猎物！” “哦？还真是意外惊喜。” 魔族特有的声线，邪恶的非人感，能笑着说出最残酷的话。 海利瑟斯被发现了。她缓缓起身，按着剑，拉开架势，与两个魔族对峙。父母也被猛然惊醒，互相保护着彼此。 看他们围着村落搜刮的样子，大概率是杂兵。 那么，能赢。 她双目紧紧盯着对方的动作，准备等他们一旦进入攻击范围，十步左右的距离，就冲过去砍断对方的脖子，最基础的战斗。 “这不是练习哦，小姑娘。”魔族森森然露出一口白牙，嘲笑着海利瑟斯的无知，“看看清楚，吉拉亚哥哥这种红色眼睛的魔族，是头领，别把轻敌两个字写在脸上。会死哦。” “别耽误时间。”红眼魔族道。 “我也教你一件事，”海利瑟斯发狠道，“杀你的人，是来自白石村的战士。” “哈哈哈，好好笑，只是拿着剑的普通的村民。” 海利瑟斯更加确定自己能赢，反守为攻，主动上前，直刺过去。那个聒噪的魔族错愕地看向毫不起眼的海利瑟斯，喉咙被割开，空气顺着创口进来，血往上涌，好凉的剑…… “到你了，红眼的吉拉亚。” 那个叫吉拉亚的魔族困惑地歪了歪头，好像不明白海利瑟斯的愤怒与杀意从何而来，已经以人类之躯杀死了一个魔族不是吗？她为什么眼神里是恨，而不是战胜敌人的喜悦，人类果然很难理解。 他不紧不慢，并不理会刚刚亲亲热热叫他吉拉亚哥哥的魔族，任由他失血倒地，挣扎着就死。 “原来你在保护他们啊。确实是人类才会做的事。” 他抬手，五指伸向海利瑟斯无助的双亲，猛地攥紧手心，一道魔法攻击便急劲地打在他们的身上。 “不——” 海利瑟斯心里知道为时已晚，身体却比濒临崩溃的意识可靠，几乎是一种肌肉记忆，双手握剑，全身的力量借旋转的势能，切向吉拉亚的咽喉。 吉拉亚这种远程法师来不及拉开距离，只能用手去挡，右手瞬间齐腕断开。 “哇哦，好漂亮的断面，是把不错的剑。” 他居然这样置身事外地品味着自己的受伤！ “原来是这种感觉，凉丝丝的，一开始并不疼，还有点痒，直到血流出来。” 海利瑟斯已经无法忍受，为什么是这种没有感情的魔族在脚踏我们的生活，他们什么都不在乎，却夺走自己在乎的一切。 第二剑，第三剑，她旋风般狂击不止，不给他抬手施法的时机。但每一剑都没有碰到吉拉亚的身体，他轻飘飘地闪身躲避，游刃有余，让人恼火。 “还不错，按你们人类的思维，你应该在想下次一定可以杀掉我，但是我告诉你：下次你还是会输。” 手腕上的伤面在渐渐愈合，似有一些肉芽扭动着生长出来，他正在复原。 海利瑟斯第一次对魔族的实力有所了解，以前遇到的杂兵都太弱了，以至于她把魔族当成了血比较厚、擅长魔法的普通人，大错特错！ 但是，他还是在闪躲，不攻击。一方面是攻击距离和施法时间的限制，另一方面…… 看向吉拉亚缓慢愈合的手，她明白了，原来一切的关键就是时间。他们可以恢复，但不能瞬间恢复。如果在回血之前伤就已经致命，魔族就会彻底死掉。 只要尽量再制造一些伤口。 “海利，趁现在！” 熟悉的身形闪过，居然是受伤的父亲，突然扑向吉拉亚，虽力道微弱，但出人意料，竟真的把吉拉亚暂时控住。 海利瑟斯毫不犹豫，提剑便刺，紧急关头，魔族法师施出刺目的护体光团，避开海利瑟斯的攻击，也将她的父亲重重弹开。 吉拉亚奇怪地看了海利瑟斯一眼，好像在记忆她的面容。红眸斜睨，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看了背后发冷。 然后什么也没说，也没有管同伴刚冷的尸体，无声地撤退了。 “还好吗……父亲，还有妈妈？” 海利瑟斯不敢面对。 父亲却笑了，欣慰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很勇敢，我的……好孩子……” 妈妈那边也传来微弱的声音。 海利瑟斯意识到这就是所谓的遗言，并不想接受，不想去听。可如此虚弱的声音偏偏却如此清晰，妈妈说：“好好活下去，谢谢你为我们战斗到最后。” 铁剑颓然落地，海利瑟斯跪地掩面痛哭，嚎啕如婴儿，是巨大的悲伤，混合着不解，最终指向无边绝望。 为什么？爸爸妈妈，谁来告诉我，为什么无忧无虑的童年结束了？为什么长大后生活是无尽的烦恼？为什么和平结束了？为什么我失去了一切？ 黑夜寂静漫长，流泪的女孩，无人回应。 匆匆卖埋葬双亲，用铁剑在石头上，刻下他们的名字。 如果不是她记着妈妈的话“活下去，战斗到最后”，恐怕真会一死了之。 难道人生就是会从某个时刻开始，再也不会发生有意思的事，只有不断失去吗？ 她来到了圣都，城门完全没有守卫，城内也没有居民走动，只有匪徒横行，欺压着同胞，用暴力在维持最后一点秩序，如果这也能算秩序。 原来贵族们选择不战而逃，把家园拱手相让，留下的都是没有门路的平民，与已成祸患的散兵。 走在这座她曾短暂生活过的繁华城市，到处是熟悉的地方。那被洗劫一空的，是宝琳娜带自己来吃过的甜品店；那门窗被砸烂的，是价格便宜但是样子好看的服装店；那聚坐着难民的，曾是宝琳娜经常光顾的占卜摊位……她喜欢测感情运势。 海利瑟斯唯一的朋友宝琳娜，可爱热情的宝琳娜，她在哪里，现在还好吗？ 虽然从未登门拜访，但凭着经常写信，她很快找到了男爵次子的宅院。 完全被抛弃了，门房没有人，庭院里的喷泉也已干涸，屋里值钱的东西全都被人拆走，一楼还躲着几个破衣烂衫的流浪汉。 应该是和丈夫孩子一起逃亡去邻国了。 然而正当她准备失望离去时，却发现门口装饰用的石像底座，有被人挪动的痕迹。她发现了一封藏在这里的信； “亲爱的，我的挚友海利瑟斯，匆匆写下这封信，无人传送，不知道你还能否看到。战争残酷，贵族们无所作为，只盘算着怎么带更多的财产逃跑，怎么在另一个的国家继续荣华富贵。我的废物老公在城里刚乱起来时，竟震慑不住偷窃的家仆，最后要我提着剑去摆平。我对这个软弱无能又花心的草包失望无比，他的家族在中部地区的格兰特公国置有地产，他和那个琳达鬼混久了，我不指望他能带我走，实际上，我早下决心与他离婚。但我本以为他至少会带孩子们走，他居然以长子生病了，女儿无所谓为由，只带走了老二！结婚六年，为他生下三个孩子，长子六岁，女儿还刚过周岁，他竟然要让我们母子留在圣都自生自灭！我好恨，好后悔没有像你一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反而嫁给了这么个外强中干的废物。还好我曾是一个战士，也许花拳绣腿……勉强自保，我决心保护好我的两个孩子。我的目的地是去最东部的风琴岛，虽然我在那里举目无亲……但最东部一定最安全不是吗？我擅长缝纫、制衣。也许能做个裁缝，在那里重新开始。亲爱的海利瑟斯，愿命运仁慈，让我们有缘重逢……” 泪水斑斑，后边的字模糊得辨认不出了。 第3章 医患关系 魔王军在短短一年之内让几个人类国家从地图上消失，前线一直在向东推，人类各国组成联军，全力抵抗，果然又陷入拉锯，双方都没有更多余力。停战后又有短暂的和平。 此时海利瑟斯已经28岁，身上的财产只有一把剑，宝琳娜送她的发梳，和父母早年给她购置的旧铠甲，她的红发柔顺无比，却被剑切成齐肩短发的样式，脸上的表情又灰败得像一缕幽魂。 这一切都太不协调，走到哪里，都散发出令人不敢靠近的气息。 她几乎是一个完全绝望的人，继续行走的动机就是战斗。 海利瑟斯在追逐战火，到处寻找红眼的魔族吉拉亚，遇到魔族便杀，实在打不过才会逃，全身都是各种各样的伤。 随着战斗经验加深，海利瑟斯对魔族越来越了解，对人类社会，尤其是和平的社会，却越来越陌生了。 如今战局暂缓，人类居住的地区又没有了魔族踪迹。她该如何孤身切入魔境把吉拉亚找出来？ 为复仇而活，困难重重，近乎无望。重新去过普通生活，她也不太相信自己能重新开始。 要去找宝琳娜么？ 宝琳娜带着两个幼子，真的能活下来吗？她不敢去验证。 自己如今这个样子，会让她流眼泪。那个女人如果还活着，一定会抱着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再把我打扮成一个大号洋娃娃，像以前那样。像以前那样…… 好遥远的回忆，好想就这样算了。 那么干脆就算了。 海利瑟斯闭上双眼，倒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上。 如果命运的剧本就是这样糟糕，停在这里也好。她昏昏沉沉地睡着，梦里仿佛听到了好多人的声音，又好像从来只是孤身一人，站立在黑暗中。 再睁开眼睛时，她看到了一张年轻人的脸，二十出头的人类男性，褐色头发，褐色的眼睛，五官还算端正，但没有太出彩的地方。非要说就是眉眼比较好看，眉毛不浓不淡，目光清澈有神。 是个生活得无忧无虑的家伙。 “你终于醒了，我用了大回复法阵，上次用这个法阵还是给坦丁戈爷爷家的狗。” 他自觉失言：“抱歉……” “……” 海利瑟斯被他的语言艺术搞得不知道该怎么回。 “我是说，你真的伤很重，我很好奇，你怎么能让自己伤成这个样子？” “我有必须战斗的理由。” “好的，伟大的女武神，听我说，这样战斗下去你会死的很快。你知道吗，我上次看到女人的身体还是在学校解剖尸体。” 完全是个小傻瓜，海利瑟斯心想。 “抱歉，我是说你离尸体只差一点儿了。” 他脸红了。 好，会脸红就还算好孩子，海利瑟斯原谅他了。 “我叫海利瑟斯，来自白石村的战士。” “我叫梅尔卡，治疗法师，”梅尔卡有一点毒舌，“我还以为女战士只是穿着好看的紧身衣表演的人，没想到你真的会打架。” “很感谢你梅尔卡，关于紧身衣，你的情报也很准确。”海利瑟斯想要起身，却被梅尔卡拦住。 “大回复法阵会加强灵魂与肉体的链接，让人在重伤情况下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这时候就可以分别施加治疗术，治疗具体的伤口。” “抱歉，不是很能听懂。” “也就是说，你现在有好几处伤口在同时愈合，消耗非常大，你最好再躺一会儿，在我这儿调养一段时间。” “你好像是个很厉害的法师。”海利瑟斯判断。 “也还好，我是孤儿，神殿会收留一些孤儿，送去学实用方向的魔法，如果不拼命学就没饭吃。”梅尔卡像在说很平常的事。 海利瑟斯却有点惊讶，因为他的气质很温和，虽然讲话很难听。 她讷讷开口，也说了句抱歉。 “这没什么，我们不要互相道歉了，没必要。” 梅尔卡转身给她端来一碗粥：“加了一点糖，等好些再吃别的东西，你应该很饿。” “其实并没有很饿的感觉，或者说……我好像失去了很多感觉。” “这样吗？”梅尔卡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不应该有这种副作用，我想想是哪里出了错。” “不是你的问题，应该是我的精神……怎么说呢……” 海利瑟斯回想快乐的事，脑子里只出现了快乐这个词，却没有快乐的情感，回想痛苦的事，也只有痛苦这个结论，心也不再痛。 把这种情况告诉梅尔卡后，他眉头一皱：“这应该也是一种疾病，但我没有治疗经验。” 海利瑟斯淡淡一笑：“没关系。” “有关系，人的身体是非常神奇的存在，你对自己太漠不关心了，这很不好。” “那我该怎么办？” “留下来，继续接受我的治疗和研究。当然，还要给我一些报酬。升月节前要去趟矮人村，听说路上不太平，你可以给我当护卫。” “原来是当小白鼠，外加利益交换。”海利瑟斯道。 “别说得那么难听，这是纯洁的医患关系。再说，真的要你付钱，你又用什么付呢？” 她身上的东西，他可是什么都看过了，当然……这句话梅尔卡控制住没有说。 虽然没有胃口，海利瑟斯也遵医嘱把粥一饮而尽，尝起来确实是很甜，胃里有温暖的感觉，这个时候应该感到快乐，她抬起嘴角，又是一笑。 “别勉强自己……” “啊，原来你发现了。”海利瑟斯道。 “真心想笑时再笑，我会有办法的。”虽然是疑难杂症，但梅尔卡对医术蛮有自信。 在梅尔卡家里，日子很轻松。这个年轻人说话有时很讨厌，他自己也知道，所以并不经常来与她交谈。他大部分时间在看书，他住的地方偏僻，非常偶尔才有人登门求医，每两天去一次镇上接诊，早出晚归，这种时候会提前给她留饭。 “本来想让你自己做饭的，但是我猜测，战士们不擅长烹饪。” “其实我还好。” “不可能比我做的好吃就是了。一定记得吃，你的一大问题就是……” “就是不重视自己的身体，这样会死得很快。”海利瑟斯已经背下了他的台词。 梅尔卡气势弱下去：“嗯，你知道就好。” 梅尔卡走后是她的自由活动时间，她会去一些梅尔卡平时不让他去的地方，比如河边。这家伙不让她沾冷水，她想洗衣服。但梅尔卡会不屑地说：“那还能叫衣服么，赶紧扔掉。” 于是她一直穿梅尔卡的衣服，两个人身高差不多，但对她来说，裤子尤其不合适，没有胯，梅尔卡的腰……又好细。这是可以讲的吗？ 来到了河边，捧着旧衣，望着河水出神。 最后她也没有洗衣服，既然已经答应梅尔卡要配合治疗，还是老实点好了。 天黑后，梅尔卡准时到家，他带回了很多东西，大多是病人各种各样的报酬。有食物，也有酒，但他好像不会喝。 海利瑟斯跟他说了衣服的事，梅尔卡一愣，原来一直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害她把不合身的衣服穿了这么久。 “镇上有裁缝店，但要等很久，如果你会针线活儿的话，可以自己改。” “我实在不咋会。” “好，还是要靠我。” 梅尔卡也不会，但这和缝伤口道理相似，他很快利落地完成了，又是一番得意洋洋。 “你似乎对外伤很感兴趣？一般的治疗法师会做到这种程度吗？” 梅尔卡摇头：“不是外伤，我是对身体比较感兴趣，或者说身体与灵魂之间的关系，我认为这关乎治疗魔法的本质。” “我明白了，怪不得你看到我会这么兴奋。你的爱好就是研究伤痕累累的身体？”海利瑟斯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微妙的下流？” “好好好，我不说了。”海利瑟斯投降。 梅尔卡不再理她了。 第4章 灵魂问题 梅尔卡翻了好几天书，终于有点眉目：“海利瑟斯，我认为你的灵魂受伤了。” “灵魂也会受伤吗？”海利瑟斯不解。 “没有定论。不过，你有没有听说过净化术？” “有所耳闻，听说是去除诅咒，解毒解麻解魅惑一类的魔法。” “没错，但是有一种情况净化术不起作用。最有名的一个例子是古代有个被魅魔魅惑的人，其实魅魔没有什么具体模样，他们本来面目就像服装店里的木头人，初具人形罢了，但可以变成你脑中想见的人。” “啊，想见的人。”海利瑟斯想到了一些往事。 “海利瑟斯，你给我打住，立刻放弃奇怪的想法！”梅尔卡急了。 “好好好，别生气嘛。继续说。” “这个人产生幻觉，据说是见到了他死去的妻子。旁人为了救他，当着他的面，一刀把魅魔宰了。后来又施加净化术，结果却没有用，这个人完全醒不过来。” “怎会如此？” “问题就在这里。这种创伤，属于灵魂。” “我大概明白了。我现在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波澜的人，因为我的灵魂受伤了。” 梅尔卡拍拍海利瑟斯的肩，安慰道：“不过我觉得你有希望痊愈，我看你欺负我的时候好像还挺高兴的。” 海利瑟斯无语：“我哪里欺负过你？” 梅尔卡：“使唤我改衣服，还……” “还怎样？” “还对我讲下流的话！这很恶劣。”梅尔卡神情认真。 “这也算？你八岁啊！” 海利瑟斯心想，梅尔卡在神殿长大，也许有比较高的道德观念。不过仍然不接受他的批评，才这种程度而已。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什么？” “就是现在，你在和我斗嘴的时候，如果没有情绪波动，为什么会起劲儿地一句接一句？”梅尔卡得意一笑。 这是问诊，还是在抬杠？ “我当然……”海利瑟斯想说她当然是话赶话，随口说的，但此刻心中似乎真的有点感觉，“好像确实很愉快。” 梅尔卡宣布结论：“我认为你太孤独了，离人群太远，人类是群居动物，应该保持必要的连接，多说话，对你有好处。” “我确实好久没和人说这么多话了，”海利瑟斯向他说明自己的情况，“过去的一年多，一直在战斗，杀掉了很多魔族。” “原来你是在为人类而战。”梅尔卡有些没想到，他把海利瑟斯当成那种享受战斗的武痴类型。 “没有那么伟大，只是因为魔族杀死了我的家人。我感觉生活没有意义，如果不是妈妈临终前对我说‘好好活下去，谢谢你为我们战斗到最后’，我恐怕连饭也不会吃，静静把自己饿死。” 梅尔卡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显然你只听见了后半句，战斗，战斗，好好活着的部分呢？” “你别逼问啊，梅尔卡，我的头好痛……”海利瑟斯挠头，“我忘记了，好好活着的感觉。好像快乐就是凝固在某个时刻。也许是因为我承受不住巨大的悲伤，灵魂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 “至少现在你可以一天吃三顿饭，并且拥有了足够的睡眠。” “谢谢你，梅尔卡，这句感谢是真心的。”海利瑟斯真诚地看着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倒让他有点不好意思，梅尔卡眼神避开了。 “这也没什么。毕竟，很快就要到升月节，有你报答我的时候。” 升月节是矮人的节日，夏天最后的一次满月。 为了庆祝升月节，矮人们会欢饮达旦，矮人们的酒量又非常惊人，期间非常容易出现失控的局面。每年这个时候，矮人村的坦丁戈爷爷都会让梅尔卡提前配置解酒的净化药水。 人类与魔族的战火方歇，所谓的路上不太平，应该是指有大型魔物出没，或者干脆只是强盗。 海利瑟斯判断梅尔卡完全没有战斗能力，虽然身材不错，但他挥舞拳头的样子，真想不出。所掌握的魔法，应该也全都是治疗系的，辅助功能为主。 好久没有为双亲之外的人战斗了，虽然严格来说，这是一次雇佣，但对她来说最近一次工作的记忆都很遥远。这仿佛是一个生活有望回到常态的信号。 她想的是：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年轻男人在自己面前出事。 至少要有一件开心的事，至少有一个与自己有关的人生活得很好，她才能继续活下去啊。 海利瑟斯擦拭铠甲，抚摸着上边斑驳的战斗痕迹，思绪万千，又在这思绪万千中握紧了一个念头。 “海利瑟斯，我们出发！” 梅尔卡与海利瑟斯分配行李，要走两天一夜，抵达矮人村后，恐怕还要被坦丁戈爷爷热情留宿，一起过节，所以他带了一周的换洗衣物。 这方面海利瑟斯就有点可怜，看着她铠甲之下的旧衣，梅尔卡心里过意不去。 等坦丁戈爷爷结账后，带她去镇上买成衣好了。 “梅尔卡家没有被战争影响吗？”两个人在路上聊起来。 “有，物价飞涨，市面上几乎买不到草药，二十岁以上的年轻人强制征兵，失去了很多朋友，镇上多了许多孤儿。”他神色黯然。 唉，果然每一个人都处在生存危机中。 “所以梅尔卡今年多大？” “二十一岁……你呢？”原来这么基础的信息却没有问过她。 “比你大七岁，你要叫我姐姐。” “我才不，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一边说自己没感情，一边混账话说个没完。”梅尔卡做出嫌恶的样子。 海利瑟斯喜欢他的反应，心口不一，很好识破。 此刻她的心情是快乐吗？好像是的。 说是有危险，实则一路风平浪静。 途经一条很深的地裂，两岸宽约十米，曾经有一座桥，但现在桥生生断开了，不是人力所为，像被大型魔物一脚踩断。 “可能是一条双足龙。”海利瑟斯分析。 “怎么过去呢？” 海利瑟斯观察着环境，产生了一个想法：“梅尔卡，你会不会漂浮术？” “当然，但是漂浮术不是飞行啊，漂不到一半就会掉下去。” “漂浮术，你能做到瞬间施法么？” “可以。” “你有多重？” “大概一百四十多斤，怎么了？” “比我想象中重一点，不过没问题。我把你扔过去。” 梅尔卡怀疑自己听错了：“海利瑟斯，你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我把你扔过去，如果还差一点，或者你控制不住要摔倒，就用漂浮术接住自己。应该没问题。” “你别应该没问题，你最好真的没问题。” “放心啦。” 海利瑟斯不等梅尔卡同意，有些问题想越久，就越缺乏勇气，越瞻前顾后。 她双手掐住梅尔卡的腰，稳稳地把他举离地面，举过头顶，后撤一大步，身体向后仰。猛地一下把梅尔卡抛了出去。 “海利瑟斯，你这个坏女人！！” 梅尔卡闭上眼睛，凭感觉使出了漂浮术，轻轻落在了对岸的地面。 海利瑟斯在另一边喊他：“接下来，我要跳过去！也请接住我啊！” 只见她后退了足够的距离，用来助跑，飞身一跃，红发银甲，好像一尾线条流畅的小鱼，带着强劲的风飞来，几乎掠着梅尔卡的鼻尖，向前落地。 他忍不住睁大眼睛，看向这个不可思议的女人，原来这就是强悍的战士的身体。好厉害的女人。 “糟糕。站不稳！”海利瑟斯因为惯性摔倒，铠甲叮咣作响，摔得极其狼狈。 “梅尔卡，是不是在生我气，怎么不接我一下？”她小心地问。 “那个……呃……我不是故意的，你太快了，我没反应过来。”其实是他有点看呆了。 “好！你没生气就好，”海利瑟斯狡猾一笑，“梅尔卡……” “怎么了？” “梅尔卡，我发现，你的腰好细。”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那个轮廓。 “你有病！” 腰间残存她的触感，绽出一股酸痒的感觉，好陌生，让他紧张到不能呼吸。 “梅尔卡！” “又怎么了！！” “能扶我起来吗？”海利瑟斯心眼变得很坏。 “哦，好。” 他没多想，拉住了她的手。就在这一刹那，他恍然大悟，看向海利瑟斯的脸，果然是阴谋得逞的表情，该死的坏女人，明明根本不需要别人扶！ 手握在一起，谁也没有松开，梅尔卡暗暗用力捏了捏，海利瑟斯也勾了勾指尖，二人就这样僵持。 梅尔卡全身都是那种奇怪的感觉了，有立刻给自己施加净化术的冲动。 可他似乎又心里清楚，有些魔法作用于灵魂，净化术不起作用。 第5章 缺乏勇气 打破僵局的是梅尔卡，他发现了海利瑟斯脸上有一道小小的擦伤，可能是被树枝刮的。 他把海利瑟斯拉起来，迅速指出：“你受伤了，我给你加治疗。” “哪有必要，这么点破皮，风一吹就好。”海利瑟斯真心觉得他小题大做。 “你要是早遇见我，前胸后背那些旧伤，腰和大腿上的口子，都不会留疤。”话说完，才觉得这话奇怪。 “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你！” “被你全看过了。”海利瑟斯想看梅尔卡羞到满脸通红。 “……等等！海利瑟斯，你在做什么？”梅尔卡忽又开始冷静，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恢复一点情绪感知了？” “！” “我就说你有点不一样。刚才你好像笑了一下。” 笑起来很好看呢。 “啊？原来是这样吗……”海利瑟斯挠挠头。 是啊，自己在干什么啊，好像调情一样。 把他当一种情感寄托了吗？因为太想恢复与人的连接，就近向朋友下手？好糟糕的行为。 “对不起梅尔卡，我也不确定。”不确定是真的对他有点好感，还是情感刚刚复苏，有点泛滥失控。 “没关系，”梅尔卡也有心事，心意摇摆不定，“至少说明，我真的是很厉害的医生。当然，你依然是个很差劲的患者。” “好好好，你说得对。我尽量不逗你，转移一下注意力。我不是故意的……” “解释太多了。”梅尔卡不耐烦，不想听她的免责说明，结束了对话。 继续无言赶路，这一天什么危险都没有发生。 夜晚，梅尔卡完准备裹着毯子睡觉，然而，这个场景却是潜海利瑟斯内心深处的噩梦。 她警钟大作，执意要守夜，他劝不动，只好由着她。 早上梅尔卡醒来时，见她还按着剑，眼睛看向一团虚空，让他心中感情复杂。 “早上好，海利瑟斯，天已经亮了，我们不急走，你再睡一会儿。” “……” 海利瑟斯竟捂着脸哭了。 这样互道早安的清晨，原来是可以到来的。 她那被不幸经历冻结的情感封印轰然裂开了一道口子。泪水决堤，干涸的心灵重新汇起水流。 梅尔卡无措，拍了拍她的肩膀，尤嫌安慰不够，最终也大方与她拥抱起来。确实是很让人心疼的大姐姐啊。 “可怜的海利瑟斯，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 “谢谢你，梅尔卡，谢谢。” 海利瑟斯大哭一场，把两个人都累得够呛，各自又打了一会儿盹儿。 “海利瑟斯脸上这么多表情，会加速变老。” “嘴太坏了梅尔卡。姐姐不喜欢。” “哦。” 过了一会儿梅尔卡又小声自言自语：“真的不喜欢吗？” 海利瑟斯耸耸肩，仰面看天，只见天空万里无云，蓝得让人心醉，心情好得不得了。 “也还好。”她当然听到了。 海利瑟斯笑起来真好看。 梅尔卡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一个身体强悍，意志如火的女人，哪怕沮丧到谷底，竟然也承受考验，挺到死灰复燃这一天。 “好想把你高高抛起来，再接住。” 刚刚泛起的钦慕之情，转瞬即逝，梅尔卡咬牙切齿道：“你别高兴得太过头了啊！！” 终于来到了矮人村，坦丁戈爷爷对梅尔卡热情欢迎，看到同行的海利瑟斯，更加笑容满面。 矮人的寿命比人类长，一般可以活到三百岁左右，坦丁戈爷爷看着梅尔卡长大，当然充满慈爱。又因为不同的寿命感知，大概就像人类看到一只摇摇晃晃的小奶猫，一晃眼长成了大猫咪，还带回来了女朋友。 “梅尔卡也长这么大了。” “好久不见坦丁戈爷爷，近来还好么。”梅尔卡在长辈面前相当有礼貌。 “你好，坦丁戈爷爷，我叫海利瑟斯。梅尔卡的……病人兼护卫。” 坦丁戈爷爷不多问：“原来如此。路上辛苦了。” 接过梅尔卡送来的净化药水，果然又邀请二人留到过完升月节再走。 老人看看海利瑟斯的铠甲，道：“这件装备磨损得厉害，抵御伤害的能力在下降。如果你能付二十个银币，我们优秀的铁匠艾泽一定能让它焕然一新，属性至少提高两倍。” 梅尔卡说：“二十个银币也太多了，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 坦丁戈不解：“现在医生要负责病人的花销吗？还是算在雇主给护卫的工资里？” 梅尔卡不敢回话。 听到要付二十个银币，海利瑟斯倒觉得不贵。 “以前在圣都，二十个银币只够漂染头发。您给得价格很合算，谢谢您。” “但是，海利瑟斯，你有钱吗？” “完全没有！” “那你在这里说什么！配合我一起砍价，谈到我能付得起的价格才对。”他开始怀疑海利瑟斯大脑里也是实心的肌肉。 “你对我太好了，梅尔卡，”海利瑟斯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但是战士的尊严要求我最好用自己的钱。” “战士的尊严有要你别乱撩我么。” 海利瑟斯无辜：“我哪有？” “总之你不许这样看着我！”梅尔卡看了看海利瑟斯的铠甲，看了看铠甲下的旧衣，又想到旧衣下还有她伤痕累累的皮肤，一切都如坦丁戈爷爷所说，磨损到令人惋惜的程度。 “我也有个计划你要不要听？”海利瑟斯道。 “姑且听听看。” “桥断成那样子，大概率是只双足龙。可以去猎龙，用龙身上的材料换钱。一只双足龙，嘴里有六十多颗牙。如果再算上鳞片、龙皮……总之，猎到就是赚到。” “你会邀请我要参与这个计划吗？”梅尔卡根本没有见过龙，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 “唔，梅尔卡，如果你不害怕的话，我们一个战士一个治疗，不是刚刚好吗？”海利瑟斯非常有信心。 魔物虽然体型巨大，但攻击模式简单，有梅尔卡辅助，一定没问题。 “啊，认识你之后就没闲着。” “那你拒绝的话，我只好……” “我可没说不去。明天就去找龙的行踪，现在，让我们先去找艾泽设计一下铠甲要改造成什么样子。” 听着两人打情骂俏般的对话，坦丁戈爷爷胡子眉毛都在笑，美好的青春啊，真是甜蜜。 晚上梅尔卡领海利瑟斯爬上矮人村谷仓二层的平台。解释说：“村里的房屋低矮，没有咱们能睡的床铺。所以坦丁戈爷每次都让我在这里过夜。可能不太舒服，但是你看！” 他手指向屋顶的通风窗：“升月节当晚，可以从这里看到很美的月亮。整个人都被月光染成银白色，像被月神祝福了，小时候我以为这是一种魔法。” “你很小的时候就在做医疗生意吗？” 梅尔卡摇摇头：“跑腿的学徒而已。我现在住的房子是一个师兄留下的，他加入了一个商队，去年离开的。” “我还以为神殿养育并培养你们，会要求你们服务本地什么的。” “没有，我们成年之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神殿的初心是教孤儿们一技之长，学成什么样子，学成后去哪里做什么事，都不管的。他们觉得让世上多了一个能养活自己的人，这份功德就足够。” “看来是不错的组织呢。” “毕竟是月神的信仰者，月神很温柔的，虽然月光看上去冷淡，教义也很普通，薄薄一本，只写了些与人为善什么的。但我们这里的人喜欢。” “在我的家乡人们没有什么信仰，可能信北风之神？但是神庙都很世俗化，大家求求姻缘和财运之类的，僧侣也玩儿很花。” “能看出你来自道德水平不高的地区。” “什么啊梅尔卡，非要这么说话吗。” “但我感觉你是不一样的。”梅尔卡忽然看向她，低下头后，又不再说一句话。 这个小笨蛋，海利瑟斯想，他好像在暗示自己，他愿意同她走。可是海利瑟斯自己也没有下一步的打算，她准备按妈妈所说的那样，无论如何先做点高兴的事，让生活有滋有味起来。但那是否意味着，一定要建立某种关系？才刚刚走出低谷，是否有能力让另一个人进入自己的生活。这里面有责任要承担呢。 梅尔卡好像也徘徊在这里，反复确认他内心的感觉，反复丢出一些暧昧的话，小心翼翼试探着。 海利瑟斯回忆着与梅尔卡相处的种种，只觉得这个男人太年轻，这份感情不会很公平。 对他来说是酸酸甜甜的萌动，难道是初恋？对她来说……又是什么呢。总不能把真心待自己的人，当一道可口甜品吃掉。 可如果认真，如果认真…… 果然有些问题想越久，就越缺乏勇气。 第6章 接连出题 猎龙绝非容易的事，但龙这种魔法生物的生性就是比较随意傲慢，才会给猎龙人留下可乘之机。 仰仗巨大的身体、坚硬的鳞甲、飞翔的能力，龙虽然会避开人类聚落，但从来不掩藏自己的行迹，好像在炫耀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天下无敌。 龙是有弱点的，龙的状态也会有起伏。 虽然未曾亲自猎龙，海利瑟斯却见过魔族特有的龙骑士。他们在龙脖颈的异色鳞片之下深割一条口子，把缰绳勒入其中，不可一世的龙就会因要害处持续的疼痛，变得像牛马一样驯服。 那琥珀色的锐利竖瞳依然令人胆寒，更多的却是一丝幽幽悲意，如一位大意落败的高手。 “我们在断桥看到了它暂时落地。龙在长途飞行中落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它受伤了，在找庇护所。”海利瑟斯分享着自己了解的信息。 “龙为什么会受伤？难道有很强的猎人在追逐它？” “不会，能被猎龙人发现的龙，本身就有破绽。猎龙人不是很强的一群人，只是经验，加一点运气。” 海利瑟斯继续解释：“通常是遭遇了另一只。龙大部分时间是独居动物，繁殖期碰面，其他时间遇到就会打起来。” “我们怎么能找到这只倒霉的龙呢？海利瑟斯。” “这就要拜托厉害的梅尔卡了！你会不会魔力追踪术，隐约记得是这个名字？就是能看到一些我们看不到的魔物痕迹。” “海利瑟斯，你憋到现在才问，如果我说不会，你该怎么办？”梅尔卡无奈。 “不应该。难道……真的不会？那我们把计划改成去野餐好了。” 梅尔卡白她一眼，开始使用法痕探知。 “它好像掉落了很多鳞片，海利瑟斯，在那里。” 二人便这样一点一点收集龙的痕迹，从早走到晚，又迎来新的一天。到下午时，才找到了这只双足龙的临时休憩地。 只见它右侧翅膀被狠狠咬下一口肉，头部也有擦伤。自然狂躁异常，不安地伏在地上，剧烈地喘息，金眸警戒地闪动。 “海利瑟斯，你可以么。”梅尔卡担心道。 “好消息是这龙伤很重，坏消息是这种情况下，一旦失误，它恐怕要把我肢解泄恨。” “我该怎么做？” “梅尔卡，我想到一个非常卑鄙的办法。我准备偷偷从它身后摸过去，跳到脊背上，顺着往上爬，攻击龙的眼睛。” “如果它带着你飞起来怎么办？” “如果实在得不了手，就跳下来，你这次可一定得接住我啊！不知道它会飞多高，接不住，我就死了。” “好，我可以。” “这之后，如果它负伤飞走，就只好算了，如果被我激怒要打一架的话，那就只好应战，你在后边看情况施术帮我回血。” “好的。” 海利瑟斯笑笑：“重点是保护内脏，不让我受致命伤就好，小伤打完再说。” “嗯，我明白了。” “那么，我上了，你不要慌，我相信你。” 说罢海利瑟斯就压低身子，谨慎地向龙靠近。待到距离合适，轻跃到龙的尾部，紧紧抓住了硬如石片的龙鳞。 好难攀，一个搞不好就会掉下去。 龙此刻当然也已经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它大力摆尾，试图把这不自量力的讨厌人类甩落，海利瑟斯只是坚持紧抱龙身，一有机会就往上攀爬，死抓着它不放。 梅尔卡紧紧攥着一手心汗，盯着她的动作。 当海利瑟斯爬到龙的脖颈时，龙果然震怒欲飞，巨大的翅膀拍打地面，气浪与尘土冲击着他们。 海利瑟斯面无惧色，梅尔卡却已经把心提到嗓子眼。 龙拖着甩不掉的海利瑟斯不断往上飞，不多时，便已经距离地面很远，几乎快看不到梅尔卡在哪里，海利瑟斯却没有下跳。 “海利瑟斯，放手，现在就跳，我能接住你！！”梅尔卡大喊。 不怪他失态，亲眼看着巨型魔物把她带上高空，那种同伴被剥夺的感觉，硬生生失去她的感觉实在太强烈，令人崩溃。 “放心。”虽然梅尔卡听不见。 海利瑟斯成竹在胸。她揽着龙颈说：“都怪你这条不听话的龙，害他担心了，所以你……给我死啊！” 一剑刺向龙目。 右眼剧烈的疼痛和单侧视力的丧失，让龙长吟凄厉，本就翅膀受伤，此刻失去了飞翔的平衡。几乎像一只中箭后扑腾的大雁，在空中狠力挣扎。 手腕大力拧动，金色眼球爆裂，流血不止。海利瑟斯不断向深处碾，竟是想左右贯穿龙的双目！ “梅尔卡！我要跳了！” 用力将剑拔出，海利瑟斯闭目下跳。 闭上眼睛，听耳边风声呼呼，好像在飞。这坠落失重的感觉，自有一番惊心动魄的快意，但前提是，不要摔死。 “你疯了，这么高！！” 梅尔卡至少要在她离地面五米时才可以施加漂浮术，太晚缓冲不够，摔下来还是很疼；太早的话，漂浮术的效力时长可能又撑不到最后。 可她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哪有让他做判断的时间。 梅尔卡又一次把自己交给感觉，他讨厌这样。 在认识海利瑟斯之前，一切都是理性的，有秩序的，可分析的。 认识她之后，他一次次跟着这个女人乱来。 “哇哦，你接住了！”海利瑟斯喘着粗气，放声大笑，险些岔气儿。 她稳稳坐在地上，为梅尔卡鼓掌。 梅尔卡却面色苍白，半天回不过神。 “可是，龙呢？” “盲龙必死。眼球都裂了，头在流血。我们跟上去。” 海利瑟斯用手简单蹭了蹭剑刃上黏糊糊的汁液和血。红发在剑光闪烁和龙血映衬下，真真英姿。 该死，梅尔卡心想，自己又盯着她看太久了。 龙挣扎着摇摇欲坠，二人寻龙而去。 很快就见到了坠落后的龙。仍在挣扎，头颅已被海利瑟斯利剑戳烂，眼眶里汩汩冒着血。胸口仍起伏喘息，翅膀却再无力飞起。 “我去给它个痛快，梅尔卡，你害怕吗？” 梅尔卡愣愣摇头。 好浓的血腥气，让人不舒服，说不上害怕，或者不怕。 这种巨物濒死时，生命力肉眼可见的消逝，只让他无言震撼。 “生命真的很神奇，海利瑟斯。活着和死亡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不知道为什么梅尔卡说了一些似乎是废话的话。 海利瑟斯跑去把龙头切下来，很费了一些力气，龙身才不再动弹。 她满身是血地默默回到他身边，回应道：“你说得没错。” “你还活着，太好了，海利瑟斯，”他依旧望着龙尸出神，回过神后又忙问她，“你哪里受伤了吗？” 海利瑟斯咧嘴笑笑，露出一口好牙，伸手向他：“手腕子有点酸疼，你帮我揉揉。” 他握住这染血的双手，又把她拉向自己：“以后你要去哪里？” 被拥住的海利瑟斯手足无措，虽然她一直用话有意无意地撩他，也知道梅尔卡对她有点感觉。但他似乎总是别别扭扭，从没有打过直球。 终于到了要面对的时候吗？ 海利瑟斯略往后躲，轻轻说：“我身上太脏了，别把你衣服蹭上血，梅尔卡……” “你喜不喜欢我？” 刚刚打完龙，就要回答新的送命题了吗？海利瑟斯局促。 “那个……打扰了二位！我有件事和你们说。” 梅尔卡恶狠狠瞪着来人，哪里冒出来的！能不能看看氛围啊。 海利瑟斯却如蒙大赦，她不是不喜欢……她只是觉得…… 犹豫。 喜欢不喜欢可以随便说出口，之后该怎么办呢。 来人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农家打扮，手里握着草叉，脸上的表情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又有很大压力，时刻要崩溃似的。 “我很缺钱，你们要想活命的话……” 没搞错，居然是抢劫。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交换眼神，两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梅尔卡说：“难道你觉得，你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吗？” 男孩被梅尔卡可怕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 海利瑟斯倒放松下来了，她已看出，这是一个被贫穷折磨到犯罪边缘的普通小孩，对作恶，还没有真正的经验。 也幸好没有经验，一切还都来得及。 第7章 以后再说 龙身上的东西经济价值很高，但不易获取。是以猎龙人成功杀死龙后，还要防备有人坐收渔利，前来抢劫。 这一带孤儿很多，这是梅尔卡曾经告诉她的。 但一个孩子跑来打劫战利品，还是有点突破常人认知。 海利瑟斯走过去，很温柔的语气：“小弟弟，姐姐有更好的主意。如果你需要钱，为什么不给我们打工呢？你看，我们只有两个人，龙却这么大一只。” “你们能给我多少……”虽然语气还是很强硬，总算有点商量的意思。 “你需要多少钱？要去做什么？”梅尔卡问。 “卢西要去魔法学校上学，我需要至少三十个银币。” 听到是魔法学校的学费，梅尔卡一下子心软。他知道那确实是常人无法负担，神殿送他去魔法学校学习时，同学们都是家境富裕的样子。 “卢西是你的妹妹吗？”海利瑟斯问。 “不，她是我姐姐的女儿，我是她舅舅，现在是她的监护人。” 两人同时沉默了，无法想象一个孩子养大另一个孩子会有多难。他们迅速达成共识，不应让他误入歧途。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恩……你们到底有什么工作可以给我做？” 林恩这孩子还在大喊大叫，其实心里在发抖。 “听着，林恩。如果你为了卢西抢劫，做坏事赚钱，你只会让她更快变成真正的孤儿。而我们的计划是这样——” 海利瑟斯开始分割龙身。 “龙牙是最值钱的，也最轻巧，我们两个可以轻松带走，但是龙皮处理起来很麻烦，扔在这里又浪费了。” “没错。”梅尔卡和她一唱一和。 “所以你来帮我们剥皮，我们只取龙肚子上的那块，剩下的你就可以带回去卖了。” “只是这样就可以吗？”林恩感觉到这报酬远多于自己的劳动。 海利瑟斯笑：“当然不是！你还得留我们去你家住宿。天马上就黑，我们脏兮兮的，要就近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梅尔卡见林恩同意了，忙说：“觉得没问题就赶快干活儿，打工是不许偷懒的。” 催着这孩子放下草叉，三人卖力地忙活起来。 当晚，三人背着战利品来到林恩的家借宿，竟是非常温馨的一座房子。曾经住在这里的大人，把家布置得很好呢。 令海利瑟斯和梅尔卡惊讶的是，卢西竟然是一个人类和精灵的混血儿。 怪不得林恩执意要送她去魔法学校学习。精灵生命漫长，成长速度极慢，林恩这个小舅舅恐怕都无法照顾到她真正成年。 “卢西，这是猎龙人，他们是一对情侣，来咱们这里借住。”林恩向卢西介绍。 被鉴定为情侣，海利瑟斯不回应也不反驳，梅尔卡完全高兴不起来。 两人气氛很怪。 卢西内向地躲在舅舅身后，怯生生打了招呼。 “唉，很难办呢，”梅尔卡对林恩说，“人们都说精灵有很强的魔法天赋，实际的情况却是，精灵要两百多岁才真正拥有成熟的心智和体型，如果没有魔法做伴，幼年体该如何躲避危险？魔法是最适合精灵的生存策略。” 林恩点头，他明白的：“我姐姐去年生病去世了，家里只有我能照顾她，我在想办法。” 梅尔卡拍拍少年单薄的肩膀：“我曾在魔法学校学习，那可不是个能让穷人舒舒服服学习的地方。你把龙皮卖掉后，最好再想办法做点小生意。” 林恩点头，听进去了。 海利瑟斯看着房间充满心思的布置，想到林恩的姐姐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那……卢西父亲那边？”海利瑟斯犹豫地问，隐约猜到了什么。 “姐姐和卢西被他抛弃了。不是很想提那个家伙。” “好，明白了。林恩，你会支撑起这个家的，你干活儿很麻利。”海利瑟斯不再多说。 林恩为他们准备了洗澡水，还把姐姐的裙子送给海利瑟斯穿。 “等卢西长大，这些衣服怕就已经不能要了。大姐姐，你拿去。” 海利瑟斯感谢后收下。 洗完澡，二人被领进林恩姐姐的房间休息。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谁都没有和对方说话。 他们甚至还能睡在同一张床上，但气氛已经到了冰点。 这一晚，梅尔卡在做乱七八糟的噩梦。 一会儿梦见海利瑟斯在他面前被龙活吞，只剩红色的头发露在龙口；一会儿梦见她满身是血地站在对面，他画好大回复法阵，喊她过来，她却像没听见一样，只是对他微笑；一会儿又梦见她被敌人打败，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他跑过去扶她，海利瑟斯却对他说：“没必要了，梅尔卡。” 心中隐秘的恐惧以梦的形式具象呈现，梅尔卡手脚乱抓，满头是汗。 “海利瑟斯，别死……不要……我不要你死……” 海利瑟斯这一夜就更难熬，她失眠了。 看着梅尔卡被梦魇住，真想把他叫醒，又想到醒来后四目相对，同床共枕的尴尬。 她怎么变成这种性格了，犹犹豫豫，不像以前那样，虽然愚蠢，但敢爱敢恨。 “我在干什么啊。不要再瞻前顾后的折磨这孩子了。” 她放弃思考了，重新把自己交给直觉。 想到一开始，是她先把手伸向梅尔卡的腰的，不停开他玩笑的。此刻，隔着被子，她也又由着自己的手向他滑去。 梅尔卡好像一只睡不安稳的小狗，嘴里呜呜咽咽的声音，惹人怜爱。她忍不住把嘴唇贴向他的脸，尚未触及肌肤，海利瑟斯心中一滞。 原来她是爱他的。 她把他轻轻叫醒了。 “海利瑟斯，你还活着，太好了。”梅尔卡往她怀里扑。 “梅尔卡，梅尔卡，你做噩梦了。别害怕。”海利瑟斯安慰他。 不等梅尔卡说什么，她就开始回答：“你问我的两件事，我现在想好了，这就告诉你。” 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梅尔卡的心疯狂跳动。 “第一个问题，接下来我要去哪里？我还是想杀死魔族的吉拉亚，甚至想杀死魔王。但你说的对，一味战斗只会让我死得很快，我要照顾自己，并且好好生活，有条不紊地推进我的目标。所以我先向东走，寻找我的朋友宝琳娜。路上会招募一些合得来的伙伴，大家一起去努力。” “第二个问题，我喜欢你。” 梅尔卡错愕，慌张道：“这么简短吗，不是认真的……” “我们都不要再口是心非了。男人啊，女人啊，这本来就不是生命中最要紧的事，选错了也没什么。之前浪费的时间太多，是我的错。我明明比你大那么多，我却害怕了。”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情况是我们知道了咱们两个人互相喜欢，现在，好好睡觉，别的事以后再说。” “那么你要做我女朋友吗？” “暂时还不想……” “海利瑟斯！你怎么这样。” “喜欢是喜欢，关系是关系，都说了明天再说。你再多话我就不抱你了。” 这算什么威胁，梅尔卡却乖乖闭嘴了，大着胆子想亲她一下，终究是太羞耻。 他只是全身发烫，在她怀中僵硬地一动不动。 当然……也怕海利瑟斯会打他。 第8章 获赠药丸 互通心意后海利瑟斯变得放松多了，其实也多亏梅尔卡对她不断追问，她才能尽快想通一些问题。 人类女性对待感情总是多一些考虑，毕竟人类的寿命太短了，很多事情都不能随心所欲。 如果是矮人女孩，她们可以用一百年时间，各种尝试，比人类女孩儿更容易找到真爱，或者干脆转头去做比恋爱更重要的事。哪怕以前做的人生选择都错了，都被否定了，仍有下个一百年，接下来还是可以过想要的生活。 如果是精灵女性，她们大多晚熟，与生俱来的淡漠，更是很好的一道保护。将近千年的生命，情爱纠缠的意义就被无限冲淡，她们果然是自然的宠儿，可以免受这甜蜜又麻烦的思绪干扰，专注在真正喜欢的事上。 而同为人类，女人和男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在梅尔卡心中，对方是否能回应他的感情，是第一优先的问题。但海利瑟斯会想到很多麻烦的事，首先是两个人能否长久快乐，其次是会不会意外冒出一个哭闹的孩子，到那时又该如何收场。 她怎么没想过两人的未来？ 只是在这想象中有很多不那么美好的东西罢了。尤其是宝琳娜的不幸婚姻经历在前：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生活，可不仅仅是亲亲抱抱，拉拉小手，互相说喜欢这么简单，苦果通常是女人在承担。 海利瑟斯看着梅尔卡年轻的面容，没有一点皱纹和斑点，干净清透的皮肤，略有一些被晒黑，呈现健康的蜜色，忍不住又用鼻尖贴了贴他的侧脸。 她忍不住靠近他。 唉，竟然还是很难办。 早饭一起吃过后，两人向林恩辞行。因为回忆起魔法学校的生活，梅尔卡对卢西格外关切，认真给了一些建议。 “不能露出软弱的样子，第一次被欺负，就要当场反击。”梅尔卡伸出一根手指。 “嘴巴一定要厉害，不能被人带着走，不管别人说什么，你只要开口攻击对方最在乎的点就可以，不要在乎别人说你毒舌。”梅尔卡比了个二。 “不要让人知道你真正喜欢什么，不然就会被搞破坏，心思不要被看穿。”梅尔卡分享完毕。 海利瑟斯已经开始脑补他被霸凌的悲惨校园生活。 “怪不得梅尔卡变成了这种别别扭扭的性格，我相信卢西会交到好朋友的。海利瑟斯揉揉精灵混血儿雪白的头发，鼓励地说。 就在触碰的一瞬间，卢西瞳孔微张。 内向的小姑娘突然开口，如冰似雪的声音：“我看到了，你的未来，海利瑟斯阿姨。” 众人一惊。 “很高很高的塔，天空中有许多龙，天气很坏，好像在下雨，梅尔卡叔叔也在……他倒在地上。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拿着盾牌，另一个人……看不清。” 这番话，话里描述的场景都太令人震撼。海利瑟斯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她相信这是一个真正的预言，命运提前暗示，让人感到神秘的寒意。 “好的，我知道了。卢西。”海利瑟斯坦然笑了。 “如果是命运，我会迎接它。” 梅尔卡也一脸凝重，思考了很久才开口：“卢西，忘记我刚才说话，你一定要在魔法学校好好学习，但除非是非常信任的人，不要开口。也许，一百年后……等你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 林恩少年的脸上，有无限复杂的神色，有点超出自己理解能力了。 “卢西……这是精灵的血统原因吗？”他不解。 “不是，这是人类遇到灭顶威胁时，才会诞生的——先知。” 梅尔卡也只在历史书上听闻。 “林恩，你可能终其一生都见不到卢西长大，你会害怕以后的困难吗？”海利瑟斯问。 “不会，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不是吗？放心，海利瑟斯姐姐。我知道该怎么做。” 又一番叮嘱，双方告别。 这个预言让梅尔卡喜忧参半：“你的未来里有我哦，海利瑟斯。” “但是你在流血。什么情况会让治疗法师倒在地上？那个描述……就好像我们去了魔境。” “也许你成为了杀死魔王的勇者。” “梅尔卡，我跟你说真心话。我宁愿做个逃兵，也不要你为了我的理想死。” “切，我就不能有伟大的理想吗？说不定最想杀死魔王的人是我。” “别嘴硬了梅尔卡，我看得出，你不想杀死任何东西，”海利瑟斯看着他，“你很善良。这是你让我喜欢的地方。” 梅尔卡脸红了。 心中又很高兴。 “还有呢？” “什么？还有什么？”海利瑟斯挠头。 “还有什么你喜欢的地方！多说几个。” 这家伙胆肥了，得寸进尺！ 海利瑟斯回以沉默，快走几步，给他一个背影。 回到了矮人村，众人看梅尔卡和海利瑟斯的眼神变了。大概是没想到他们真的带回了龙牙。 原本只是看他们两人关系暧昧，有种看言情戏的快乐。到如今知道海利瑟斯勇武，反而出于敬意，不好意思跟她起哄了。 终究是梅尔卡扛下所有。 “嘿小伙子，那么能打的女孩，你怎么找到的？” “路上捡的……” “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你什么时候求婚？” “啊……这个嘛……” 该死。 根本就没有发展！ 虽然她说喜欢。但根本不提二人关系，难道自己的感情要被玩弄了？ 他不明白海利瑟斯在想什么。在他看来喜欢就应该在一起，难道不是这么简单吗？ 明天就是升月节。也许可以再问一次，梅尔卡想，月神在上，也许他会得到祝福。 艾泽收到报酬，自然发挥能工巧匠的实力，一点点把海利瑟斯破损的旧铠甲修复起来。 铠甲送修，旧衣也寒酸，好在现在能穿林恩姐姐的连衣裙。 好久没穿这样日常的女装了，这些年，铠甲就像长在了她身上。 海利瑟斯经常感觉梅尔卡的注视，终于忍不住问：“我穿着是不是很违和？你怎么一直看我。” “没有，只是和平时不一样，才多看两眼。” 梅尔卡其实想说很好看。 普普通通的原色宽松布裙，方领口，适当露肤，显出好看的肩颈线条，长期的战斗，让她在放松状态也有好看的肌肉，光影微微起伏。结实的身体罩在轻盈的衣衫下，像坚硬的大理石上盖了一层柔软薄纱。 海利瑟斯就和神像一样美…… 可这个念头，似乎亵渎了神明。 “海利瑟斯，你很美。有人说过吗？” “美？” 海利瑟斯用力回想。 “好像只有宝琳娜说我底子不错，嗯……前男友说我个子高，前前男友说我皮肤好……” 梅尔卡恶狠狠打断：“谁在乎他们怎么说啊！还有，你前男友和前前男友……” “都没你好！”海利瑟斯脱口而出，安抚梅尔卡以防他炸毛。 “花言巧语的女人，你当然会这么说。” 他才不在乎她有多少前男友，他在意的是，为什么海利瑟斯以前愿意谈恋爱，现在却只和他搞暧昧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升月节很快到来，去年坦丁戈爷爷还能接受梅尔卡不会喝酒。今年是无论如何不肯放过他。 再三拒绝，还是盛情难却。梅尔卡勉强喝了半杯，就开始脸红心跳，引矮人朋友们一阵欢笑。 海利瑟斯却和几个女矮人聊了起来，十分投契，不时爆出银铃般的笑声。 一个棕发麻花辫的矮人小姐姐捅了捅海利瑟斯：“诶，你们俩，到哪一步了。” “睡过了。” “牛啊姐妹！小梅尔卡这口嫩草被你吃到了。” “那倒还没有……” “什么嘛！居然只是一起盖着被子什么也不做地睡觉。真让人失望。” “我们还没说要在一起。”海利瑟斯久违地脸红了。 “是有什么顾虑吗？” “嗯，对我们人类来说……确认关系以后有好多接踵而至的事，要不要做他女朋友，然后就要想要不要结婚，然后就要想要不要离婚，我感觉很有压力。” 麻花辫露出理解的神色：“听上去确实麻烦死了。” 忽又突然想到什么，回房间找到了一颗药丸。 “人类啊，就是因为寿命不够久，对自己的身体不够了解呢。这个送你，是我们矮人女孩成年以后都会常备的，它能让你恋爱的时候能放松一点，和男人一样少些顾虑。” “啊，谢谢！”海利瑟斯接过，“但，这是什么？” “吃下去后，这一年都不会怀孕的药。啊！当然，一年对人类来说可能有点长。” 海利瑟斯摇摇头说：“没有，刚刚好。太感谢你了，这可能确是我会需要的东西。” 她把药丸捏在手里。 第9章 明月在上 晚会结束，两个人身上都有些酒气，又不至于醉，意识相当清醒，夜晚相当安静，头顶的月亮升到中天。 一同爬上谷仓，躺在地板上，抬头看月。 海利瑟斯手中的药丸已经不见了。 此刻她心情好到了极点，几乎和从前一样快乐，不，还要更快乐一点。 月光透过窗棂，霜雪般泼洒下来，四周寂然无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梅尔卡，要不要亲一下？” 海利瑟斯笑眼看着他，手未经允许搭在了梅尔卡的腰间，手心的温度简直把他烫到了，他在心中无声尖叫。面上却只是微微脸红，小心翼翼地确认她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害怕？” “当然没有！我只是……想到我们一开始，只是纯洁的医患关系。” “现在也可以呀。”她语声竟十分温柔，像一个全由他决定，但其实难以拒绝的舞会邀请。音乐已经响起来，手已经被她握住。 海利瑟斯忽又垂下眼帘，趁月光遮掩，轻轻吻住他，良久才停，回味地说道：“嘴唇很软呢。” “海利瑟斯……” 接下来就是梅尔卡用行动证明自己并不害怕的时候了。 对梅尔卡来说，接吻的感觉是一种陌生异样的甜蜜，理性并没有消失，感情却如潮汐般汹涌，把一切思考淹没。 “年轻男人最好了。”海利瑟斯愉快。 梅尔卡无语。 看她这种得意的态度，自己果然是被玩弄了。 梅尔卡胡思乱想时，海利瑟斯将他轻轻揽进怀里。 是一个女人在拥抱属于她的男人，也是一个小女孩，在拥抱她失而复得的玩具熊。 海利瑟斯心底涌出久违的快乐，一种强烈的继续活下去的欲念，不是行尸走肉地活，而是要尽量快乐。 想对梅尔卡说声谢谢，似乎又不对气氛。于是她轻轻揉着他的头发，等他先开口。 “海利瑟斯，我没有过女朋友，我表现得还算好吗？” 海利瑟斯心想果然，他这么单纯，不付出同等程度的认真，就会很负罪。 随即又意识到这个年轻男孩儿正在邀功，等着她的肯定与夸奖，又觉得他有点可爱。 “跟你的医术一样好哦。” 梅尔卡小声嘟囔：“那看来相当好。” 现在算什么关系呢？应该问吗。 也许她明天就会受更重的伤死掉，也许明天人类就被魔王消灭，可以拥抱的时候就拥抱，可以爱的时候就不要恨。 第一次见，他就完全不讨厌她，甚至有几次真正的心动，只不过以梅尔卡的性格，嘴上不会说。后来发展得又太快，情况才变得奇怪了。 “梅尔卡，如果你想问我什么的话，我现在……” “不用说了，”梅尔卡打断她，“你不要随随便便死掉就好。” “这样啊，我答应你。” 本来结束在这里就可以，第二天还可以当无事发生，然而视线交汇后，不可抗拒的引力又让两人重新拥抱在一起。 意识悠悠荡荡，悬在失控边缘。 换梅尔卡主动，他不再犹豫，开始享受。拥吻着，挣扎着，纠缠着，拼命呼吸，闹别扭似的与她争抢更多空气。 双手紧紧握着，怕她会飞走；额头抵在一起，他想要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对方的眼睛；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只有越来越剧烈的心跳。 在某个时刻，他真想变成天上的月亮，居高临下，把她融化在自己白色的光芒里。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在不断地敲击下，激烈地破碎了，化作银色尘烟，被无边无际的黑色夜空侵吞，原来只是白亮的烟花一霎。 意识到她从没说过这是爱，可能也没机会再升华，眼泪也随之滴落下来。 为什么会流眼泪呢，为什么呢梅尔卡，为什么她不说你想听的话。 真是个很好懂的年轻人，海利瑟斯轻轻吻去梅尔卡脸上的泪水，双手环向他的腰。贴在他的耳边说：“别哭啊，梅尔卡，别哭……” “海利瑟斯，你是坏女人吗？你为什么还不问我愿不愿意跟你一起走！”梅尔卡崩溃，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你想走就算了，又要和我做这种事。” “那你喜欢吗？” 梅尔卡咬着牙，说不出“不喜欢”三个字。 “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能很危险，我不知道有没有办法一直回应你的期待。哪怕没有危险，两个人的感情本身也有很多变数，如果有一天我们都不想再理对方了……” “那也不过是回到我们遇见之前。海利瑟斯！你，是不是害怕了！”梅尔卡用同样的话激她。 海利瑟斯却被悲伤的回忆击中，她努力分辨自己的心意，她知道这个问题不在于爱不爱。她隐藏的真相被梅尔卡戳穿，问题的关键在于建立生活的勇气。 “我……不想再失去在乎的人。我有预感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越来越在乎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控制不住靠近你，现在就要靠近你。” “别这么软弱，软弱的勇者可以杀掉魔族吗？而且我不是没有用处的人，我可以给你加治疗。你可以假装爱我，欺骗我，无情地利用我，也算聪明的选择。如果你又软弱又笨，那么就什么也别说了。” “你怎么突然这么坦诚，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这你别管……”梅尔卡意识到自己激动得像表白一样，脸红得烧起来，有一丝后悔。 如果已经到了这一步，海利瑟斯还是暧昧，就算了。如果她说不可以，他也只好接受。如果…… “那么，我们一起去砍断魔王的脖子。杀了魔王，我就向你求婚。”海利瑟斯不管不顾起来了，可这种话现在说是不是不太吉利。 “倒也不用你向我求婚，”但梅尔卡满意，又追问，“那杀了魔王之前呢？” “我们就这样在一起，”海利瑟斯深吸一口气，“随便命运给我们怎样的安排。” 突然豪迈，梅尔卡却很吃这一套。 明月在上，月神的祝福，温柔地垂落下来，为一对恋人见证。 第二天他们去哪里都手拉手了。 其实有点搞笑，海利瑟斯觉得这不是大人恋爱的方式。梅尔卡却因为从没有过，享受着关系公开后的脸红心跳，有点炫耀的意思。 “梅尔卡，我确认一下。你今年确定有二十一岁？” 梅尔卡意识到了话语中的讽刺含义，回敬道：“海利瑟斯昨晚还没搞清楚吗？” 好好好，海利瑟斯投降。 艾泽为她修复的铠甲，说是改头换面，彻底升级也不为过。 银光闪闪，指间轻敲，发出好听的声音，质量上乘。 海利瑟斯满意，尤其是，他们还剩很多龙牙、一块龙皮可以拿到镇上卖。如果要出发的话，这笔钱就可以做启动资金。 梅尔卡的计划是把房子交托给镇上相熟的朋友照管。他要见见神殿里的祭司，和一起长大的发小告别，以及带海利瑟斯买几身衣服。 “衣服有两件换洗就够了啊，梅尔卡不用把这个纳入计划。” “完全不认同。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情有可原，既然要一起生活，在衣食住行上多听我的意见。” 海利瑟斯无法反驳。梅尔卡确实很擅长做照顾人的事。 告别坦丁戈爷爷和矮人村的朋友们，他们踏上返程。 依然是两天一夜，风平浪静的路程，依然要走那让他们二人身体初接触的断桥，风景重复，这两个人的心情却完全改变了。 曾经是纯洁的医患关系啊。 海利瑟斯经常想些什么东西，就突然笑了。她对快乐的感觉完全恢复了，也拥有了对未来的期待。 “宝琳娜，让我找到你。愿命运仁慈，让我们重逢。” 牵着梅尔卡的手，她在心中默念。 第10章 文化冲击 梅尔卡所在的小镇地处摩恩联邦南部，摩恩联邦是一个非常松散的城镇联盟，没有国王，只有轮换的执政官。 它北接风之国，南部靠近矮人的聚落，西部是已经沦陷覆灭的山之国，东边则与格兰特公国、魔法圣地接壤。 月神信仰区人们普遍比较温和，即便是脾气火爆的矮人族，北部月神的信徒，也要比南方太阳神的信徒好相处一些。 不过在这片大陆上，不同国家地区的人，对待神明的态度不同。 之前提到，海利瑟斯所在的国家北国，虽然名义上信奉北风之神，实际上人们已高度世俗化，权力集中于贵族，对神明不太在乎。 月神的信仰者们在虔诚方面，也是数一数二。 梅尔卡带海利瑟斯去到镇上买东西，为接下来的风琴岛之行做准备。 他们刚到镇上，就偶遇了一位神职人员，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个子不高，甚至可以说体格瘦小，但精神面貌很好，气质和蔼可亲。 “梅尔卡，好久不见。近来好吗？” 热情地打招呼之后，双方开始互相介绍，原来这个中年男子叫做安多，是神殿的祭司之一，梅尔卡很小的时候，便在此侍奉神明，对工作尽职尽责，在这一带口碑颇佳。 得知海利瑟斯是梅尔卡的恋人，他脸上浮现由衷欣慰的笑容：“真好啊，梅尔卡也到了恋爱的年纪。希望你们在月神的祝福下，幸福长长久久。” “确实要感谢月神，遇到梅尔卡，对我来说就像一个神迹。” 海利瑟斯用平平淡淡的语气说了一句非常肉麻的话。 “也还好，总之自然而然地互相喜欢了，然后就顺理成章在一起。” 梅尔卡摸摸鼻子，好像把暧昧期辗转反侧的纠结全忘了。 “不过，梅尔卡离开这里，对镇上的人真是一大损失啊。如果不着急动身，最好还是和大家好好道别。尤其是主祭黛拉格尔大人，你是由她带回神殿的，说是你的养母也不为过，她可是非常喜爱你。” “放心，安多叔叔。我一定会去看望她。”梅尔卡承诺。 “我也很想认识和梅尔卡有关的人。请问，当地有什么见家长的礼节吗？”海利瑟斯问。 她总是能用非常寻常的话，引发梅尔卡巨量的内心活动。 如今看来，这可能就是梅尔卡为她着迷的原因。 “不要说得我们明天就要办婚礼一样……” “哦，好的。” 海利瑟斯又实在很配合，梅尔卡对她没办法。 “不过我们最快也要下周再走，今天先买点东西。” “原来如此，那临走前，我们神殿再见。” 海利瑟斯发现，一路上遇到的和他们打招呼的人，对梅尔卡都非常亲切，得知梅尔卡要离开，也是虽不舍，却都给予祝福。非常尊重他人的决定，热情，又有分寸。 “好奇妙的感觉，和我的家乡的风土人情完全不同。” “哦？海利瑟斯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呢？” 海利瑟斯如今已经能够比较平静地回忆前尘往事：“北国圣都，是个很冷的地方，冬天时，刺骨的风，呼呼地吹。春夏很短，大部分时候，我们都穿着长衣服，所以我们那边的人很爱修饰面容，打理头发，因为这是唯一展示出来的部分。” “怪不得你随身带着一把梳子。” “啊，我这方面倒还好啦，是我的朋友宝琳娜比较喜欢。北国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国家，贵族拥有很大的权力，女孩儿从小的梦想就是好好打扮，施展魅力，嫁给贵族。男孩儿要努力钻营，往上爬，因为得到了地位就得到了一切。所以我们那边人怎么说呢……” “比较功利？”梅尔卡问。 “比较忽略内心的东西，比如感情，我在这方面就有点后知后觉，比如想做的事情，当初我辞掉不喜欢的工作，回到村子务农，除了父母欢迎我，邻居同乡们可都把我当笑话呢。” “听上去没啥人情味儿，你这种性格，恐怕吃不开？” “我什么性格？” 梅尔卡评价：“有时候很直接，不怎么过脑子，很莽撞，有时候又犹犹豫豫。” “哈哈，你深有体会。”海利瑟斯知道他指的是两人的恋爱。 “可是很真诚，很勇敢，很可爱。目前还没有骗过我。”梅尔卡补充评价。 “好高的评价，我知道你爱我了，”海利瑟斯突然想到，“不过我有件事没告诉你……我吃了矮人小姐姐给我的药丸。这一年我都不会怀孕。当然，并不是因为你不够好……” 梅尔卡听了，有点不明白：“海利瑟斯，这并不需要向我解释啊。” “我怕你觉得我不够喜欢你。” “在我们摩恩联邦，一个男人有没有资格做父亲，决定权在女人的手里，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林恩才那么讨厌那个负心精灵，因为他不仅放弃了责任，最重要的是……他辜负了林恩姐姐对他的选择。” “啊，居然是这样吗？”海利瑟斯收到了文化冲击。 “月神是治愈之神，也是母爱与庇护之神，月神曾说：吾既为众人之母，当为吾子选择最好的父亲。” “真是好棒的信仰，怪不得这里的人这样幸福。” “但是战争，唉，战争打起来后有些事就变了。已经有些人鼓说要改变信仰，和帝国一样去崇拜太阳神，他们的教义更激进，有利于凝聚战斗力。” “看来你们是些和平主义者。”海利瑟斯道。 “谁会喜欢战斗啊，那不是脑子有病……”话没说完，就想到旁边的海利瑟斯就是个喜欢战斗的战士。 “好啦，梅尔卡，我为和平而战，为你而战。” “聊风土人情就好好聊风土人情，突然又说起情话……”梅尔卡再次被击中。 海利瑟斯挠挠头：“你好单纯，我一直没觉得这算情话。” “总之，不许对别人说！” “那当然不会。我只对你有这种想法。” 梅尔卡只觉得海利瑟斯可怕，在甜言蜜语方面，不仅输出过量，还没有施法冷却时间。 对各自家乡的情况有初步了解后，两人的购物工作也进行过半。只差给海利瑟斯买衣服。 “很多年没来过服装店了，有点紧张，以前都是宝琳娜带我买衣服，后来就是穿妈妈做的……”海利瑟斯难得露出胆怯的神情。 梅尔卡不懂，海利瑟斯对服装店那种微妙的恐惧，是和北国整体的“时尚氛围”有关的。不够美又不够“努力”的女人，走进服装店，简直像受刑一样，会被店员嫌弃的微表情重重伤害。 虽然很可能什么也没说，却已经在精神层面宣判“你不配做女人”了。还会猛烈推销一些她真的不想买，并且消费不起的东西。 以前有宝琳娜罩着，店员想推荐什么东西，她都能用有理有据地反驳。 “哎呀，你大腿太粗，穿这种款式的裙子遮一遮！” 宝琳娜：“这是骑士审美，你不懂就别瞎说。” “小姐，这个束身衣很适合你哦！可以让你胸型更美。” 宝琳娜：“这早不流行了，绑带款毫无舒适度，十个银币你怎么不去抢。” 虽然有时候也听不懂宝琳娜的时装理念，但她从来不许别人贬低海利瑟斯，也没让她花冤枉钱。 思绪飘飞，宝琳娜，真的好想念她。 有时候两个性格迥异的朋友，会有很多肝胆相照的时刻，只是青春正在进行时，二人身在其中，对这些细细碎碎的好没有察觉。直到时光飞逝，美好的日子不在了，才能品出友谊的珍贵。 察觉到海利瑟斯犹豫，梅尔卡虽不明缘故，还是说出让海利瑟斯宽慰的话： “海利瑟斯穿什么，都是很美的。” “为什么？”海利瑟斯期待地问。 “啊？总不会是我眼睛有问题，施加净化术也没用，唉，海利瑟斯，我的人生完蛋了。” 梅尔卡乱回一气，装模作样，海利瑟斯笑得红发乱颤。 第11章 贵重礼物 温暖的橘色、淡淡的果绿色、清新的浅黄色、柔和的灰紫色……海利瑟斯茫然置身服装店中。 拿不定主意，也怯怯不敢去试。好讨厌的感觉，二十八岁了，还是不擅长买衣服。 原来有些事并不是随着年龄增长就能突然变从容的。 梅尔卡似乎想到好办法：“没主意的话，让我帮你选也可以啊。” 那就试试？海利瑟斯坐等。 “意外的……很适合我。”海利瑟斯对着镜子左右转身，有点不敢相信。 “你怎么做到的，梅尔卡。” “考虑你的头发是红色，首先要找到能搭配的颜色。林恩姐姐那条裙子就是方领口，衬得你像一朵郁金香花苞。所以我就以此为参考。” “但是我胸口有条很长的疤，这件露太多了，是不是？” “哪一个战士没有伤疤。海利瑟斯，骄傲起来啊，”梅尔卡认真打量后说，“我反正觉得很好看。” 海利瑟斯走到他跟前，提起裙摆，转了一圈，又问：“那就这件？” 梅尔卡说：“或者再挑几件？要走那么远的路，不能把铠甲当常服穿，路上应对危险就算了，在城里可能就太引人注目，不太方便。” 海利瑟斯第一次觉得生活上的事，确实可以听他的。 好细心的一个人呢，梅尔卡。 置装完毕，两人准备回家。却又在夕阳余晖中，途经一个卖饰品的摊位。 梅尔卡是法师，手上戴几个回复精神力的戒指，胸前佩戴神圣徽记，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所以他停下脚步，慢慢挑选了起来。 “为什么送我啊！我从来不戴这种……” “好看。不行吗？” 梅尔卡突然不由分说把手镯套在了海利瑟斯的手腕上。 “梅尔卡，你变了。” “乱讲。” “怎么讲都有点霸道。而且，你见过带手镯的战士吗？完全没有实用性，你在乱花钱。” 梅尔卡反驳：“谁说的？” 说着，他便戴上了样式相仿的另一支，握住海利瑟斯的手，念出一段非常简短的咒语，把一道细微的魔力注入其中。 “看，这就有用了，”梅尔卡说，“这样我们走散的话，就可以找到对方。” “还有这种魔法？” “生活中会有些成对的东西，比如，手套，耳环之类的，很容易找不到另一只对不对？互相靠近，就会微微发光，距离变远则光芒减弱。” “好，算有一点实用性。不过怎么看都是你想和我戴情侣饰品。” 梅尔卡惨遭戳穿。 海利瑟斯是那种看破就要说破的人，让梅尔卡懊恼。 黄昏淹没街道的轮廓，也为万物镶上一道璀璨金边，海利瑟斯火焰般的红发被风微微吹起，一张经历风霜却依然充满生气的脸，此刻温柔如水地注视着恋人。 迎着这道目光，梅尔卡也心满意足地笑，他好像觉得海利瑟斯就是他此前一切修行的目的。他掌握的知识、研究的魔法、擅长的生活技能，桩桩件件，都恰好可以让她开心。 “我们晚上回去要做什么，梅尔卡？” “别在路上说……算我求你了。” “啊，我是说，做点什么东西吃。” “我信你才怪，海利瑟斯。” 又是亲密无间的一夜。 没人对他们的恋情有意见，除了和梅尔卡一起长大的发小，皮匠纽菲特。 这是个苹果脸小伙子，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和梅尔卡迥然不同的气质，讲话却一样难听：“得了，梅尔卡，除了去魔法学校念书，你都没出过月神信仰区，你会被这些野蛮人撕碎的。” 他说“野蛮”两个字时，快速瞪了海利瑟斯一眼，说到“撕碎”时，则用割刀重重地划开二人带去的龙皮。 小皮匠把操作台弄得叮咣作响。 纽菲特已经想象到朋友被甩后，心碎返乡的模样了。怎么看海利瑟斯都不顺眼，尤其是，她还比梅尔卡大几岁。 这里的人普遍不认为年龄是爱情中必须考虑的东西，毕竟人类同族之间差个几岁，和跨种族恋爱比起来，几乎不是问题。 但纽菲特有意见。 纽菲特从小和梅尔卡一起长大，了解这家伙其实是容易被人牵着走的性格。 “房子我可以代你照管，不时去打扫一下，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再想想。当然，只是建议。” 接过梅尔卡的房子钥匙，又把收龙皮的钱装进梅尔卡的袋子里，纽菲特就埋头干活，赌气似的不说话了。 “纽菲特，我向北风之神起誓，我，海利瑟斯，来自北国，圣都白石村的战士，不会让梅尔卡为我难过，如有违背，剑毁人亡。”海利瑟斯突然很夸张地把剑举起来，双脚立正，右手用力垂向心脏。 纽菲特有点意外，见她神色郑重，欲言又止，看了看他们两人手腕上戴着成对的银镯，看了看梅尔卡脖子上的可疑的红痕……终究不再说什么。只祝二人一路顺风。 从皮匠店一出来，梅尔卡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坏女人，你发誓也认真一点啊！你去过几次北风神殿，你说说看啊。” “嘿嘿，一次也没去过啦。北国的僧侣名声很差，正经人谁去那种地方……你朋友担心你，两个人的感情怎么向第三个人证明？只好赌咒发誓了。” 海利瑟斯居然有点狡猾。 “那你也不许说剑毁人亡，北风之神听到了怎么办？哪怕我们分手，我也不至于要你死啊。” “北风之神根本不灵的，相信我。而且我绝不会让你难过就是了。”海利瑟斯不好意思，可能台词确实有点过头。 “纽菲特见过我被人欺负的样子，但当时我们都是小孩子，对方人多势众，没有还手能力。”梅尔卡似乎回忆起不愉快的事。 “你也有个替你出头的好朋友，是幸运的。” “他担心我。他眼里我永远是个受气包，其实后来那些欺负我的同学都因为成绩没我好，气焰不再嚣张。”梅尔卡得意一笑。 海利瑟斯：“怎么感觉会被欺负得更厉害……” “……” 梅尔卡不说话，海利瑟斯就知道她又猜对了。 “以后姐姐保护你，放心。” 梅尔卡高傲地一声轻哼，好像在说并不需要，又像在说“知道该做什么就好”。 终于陆陆续续处理好了杂事，补给品装了一袋，换洗衣服和铺盖装了一袋。 在一起有在一起的好处，至少可以盖一床被子了。 临行最后一天，他们去月神殿拜访主祭黛拉格尔大人和安多叔叔等人。 月神殿是一座低调神圣的建筑，外部装饰风格极其简单，完全由几何形构成，没有多余的装饰。内部由光滑洁白的大理石柱，托起代表圆月的拱顶，拱顶处又有各种月相形状的开窗，光线垂落下来，在地板上的光影斑斑，让人感受到神性肃穆。 而原本应该放月神像的位置，竟是空的，只有一卷圣典，孤独地躺在神座之上。过于不协调的大小比例，让人心中疑惑难消。 “梅尔卡，我的孩子。还有你，海利瑟斯，到我身边来。”黛拉格尔大人的声音，苍老而柔和，有种让人愿意遵从的魔力。 “黛拉格尔大人，这是我的女朋友海利瑟斯。”梅尔卡对这个介绍，已经非常娴熟了。 “好孩子，让我看看你。”黛拉格尔大人伸出手，示意海利瑟斯。 海利瑟斯也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自我介绍起来：“您好，尊敬的主祭大人，我是来自北国圣都白石村的战士，海利瑟斯，愿意为您服务。” “月神会祝福真心相爱的人。梅尔卡是我在年轻时，在旧殿遗迹处发现的孤儿，当时他身上只有一个襁褓，连写名字的纸条都没有。真是可怜的身世。” “能接受教育，长大成人，多亏您的慈悲。我会永远尊敬您，感激您。” “听说你们要往东走，应该会路过旧殿遗迹。临别，我送你们一些礼物。跟我来。”她竟没有松开海利瑟斯，而是继续牵着，像领着一个很小的孩子。 看来是很喜欢海利瑟斯了。 “啊！这太贵重了。” 海利瑟斯见是一颗白色宝石，虽叫不出名字，也直觉这不是初次见面能坦然收下的礼物。 “收下，嵌在你的剑上。梅尔卡是神殿收养的孤儿中，天赋最高的，你要保护好他。” 海利瑟斯闻言，郑重点头，双手接过。 给梅尔卡的礼物，则更令众人为之一惊。只见黛拉格尔取下了神座上的月神圣典。 “这一卷，与寻常不同，传说，是月神亲自留下的。” 苍老的祭司，突然一顿，转向众人，徐徐开口：“我，月神忠诚的仆人，黛拉格尔，得到月神真谕，在此令尔众人知晓。” 第12章 神谕公开 海利瑟斯有种说不出的背德感，她好像故事里那种一无所有的风流游侠，凭着花言巧语和不要脸，什么实质的付出和承诺都没有，勾勾手指，就把高门大户冰清玉洁的大小姐拐走了。 而那个大小姐就是……梅尔卡。 原来，月神殿主祭黛拉格尔大人所宣读的神谕真言内容是： “魔王已然降生，世界即将毁灭。 红发勇者到来，带走月神之子。 足迹遍布大地，寻找烈火和风。 斩断一滴眼泪，善恶同归于尽。” 现在的心情就是很复杂，虽然海利瑟斯确实与魔族有血海深仇，但一旦自己想做的事，变成承担万众期待的事，那么情况就完全不同。 何况，无论是年幼的半精灵卢西的预言，还是月神真谕，都有她无法接受的部分。 比如，倒在血泊中的梅尔卡。 比如，善恶同归于尽。 而且，真的是她吗？ 如果梅尔卡是月神的孩子，这一点没有其他可能性的话，关于勇者的部分只说了红发。 难道花二十个银币把头发漂染成浅金色，或者染成随便什么颜色，这个勇者就换人了？ 心里疑窦丛生，事情又过于重大，海利瑟斯并没有说任何话。 她还没有形成态度，因此并不开口。 梅尔卡的反应却是…… 他扑通一声跪下了。 他几乎是用哭腔在祈祷，求月神保佑勇者不要死。不要“善恶同归于尽”。 “如果海利瑟斯会死，我宁愿没有遇见她。我宁愿改信太阳神。我……” “嘘……”海利瑟斯捂住了梅尔卡慌不择言的嘴。 “明明是虔诚的好孩子，不要再为了我说这些亵渎的话了。梅尔卡。” 她看着眼泪失控，六神无主的恋人。心中蓦然一阵感动，想，他果然是真的爱我。 如果不够虔诚，就不会相信神谕。 然而如此虔诚，却为她在月神殿发疯…… “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再谈一谈？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海利瑟斯试着改变大家的想法。 “也许只是先入为主，说不定过几天又会有一个红发勇者出现，带走另一个信仰月神的孩子。比如，红发猎人带走了皮匠纽菲特？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海利瑟斯提出另一种可能。 但众人只是沉默，除了梅尔卡抽噎之声，月神殿寂静异常。 “每个人都可以解读神谕，我却只想把圣典送给梅尔卡。接下来发生什么，都是命运使然。要做什么是你们的事了，不用说服任何人，好孩子。记住，你做什么事，就去做，不应该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 黛拉格尔说罢，把圣典塞在了泪流满面的梅尔卡手中。 再也不能让他流泪了，海利瑟斯的心竟如此的疼。 她扶起了梅尔卡。向神殿众人深深鞠躬，告退。 梅尔卡久久才冷静下来，别的都无所谓，为什么海利瑟斯会死。 他好不容易救活她的。好不容易…… 那么多的伤口，那么多血。 “害怕么，梅尔卡。” “你在我就不害怕，”梅尔卡无力道，“怪你乱说话，说遇到我是神迹。现在我已经不想再信神了。祂们……” 梅尔卡语气恨恨，而他所受的教育，终究阻止了他说更不敬的话。 海利瑟斯给他一个拥抱，思绪再往远方飘。她突然问梅尔卡：“你知道北风之神，掌管着什么吗？” “不太清楚……” “是命运之神，勇气与决断之神。听上去很厉害？但是北风神殿里的僧侣据说都是贵族的秘密情人之类的。所以，神也有比较乱来的。而且，名义上信仰北风之神的三个国家，山之国，我所在的北国，都已经沦陷为魔境，只剩一个风之国。听说他们的国王疯疯癫癫的，治理水平恐怕还不如矮人村的坦丁戈爷爷……啊，有点扯远了。” 海利瑟斯幽默起来，是为宽梅尔卡的心：“因为你是魔法学校的高材生，读过书，懂的多，所以才在乎这些。我们的神在哪里？我反正是感受不到。你和任何一个我的同胞说神的事，他恐怕只会给你去指妓院的方向。” 梅尔卡知道她说得在理，但知识就是这种东西，一旦了解一件事，就无法再假装不了解。你能感知到魔法的存在，就无法欺骗自己魔法不存在。 神也是如此，梅尔卡没有和旁人说过，其实他是可以感应到另一种魔法的，神的魔法。 见无法说服梅尔卡，海利瑟斯又歪头想了想，道：“或者，我们就当没有这回事。继续做我们想做的，当预言中的勇者另有其人。” 梅尔卡勉强点头。 “当这本圣典是路上捡的。” “好……” “当我的红发是后天染的。” “好！” 总算打起了一点精神。 梅尔卡觉得自己没用，应该是由他安慰海利瑟斯才对，她才是背负着勇者命运的人。 有着不幸的过去，身心蒙受巨大创伤，险些变成尸体的海利瑟斯，让人心疼的海利瑟斯。 这个女人好像永远不会真正倒下，可爱的海利瑟斯。 “可能他们搞错了。我不是月神的孩子，我只是一个乡间医生，普普通通的治疗法师，没他们说的那么厉害。” “哈哈哈，这我不认同。再说说别的可能。” “嗯，勇者可能是个人名？”梅尔卡恢复了往日毒舌风范，“那这个名字品味真的挺差。” 两人终于相视而笑。 还是要开心，让生活有滋有味起来啊。哪怕最终的结局是赴死。 想起妈妈对她说的，“好好活下去，战斗到最后”，遇见梅尔卡之前，她以战斗为执念，遇到梅尔卡之后，在他的关怀与唤醒下，才想通前半句。 其实，是可以同时做到的。 但愿她可以。 很快，月神真谕的内容就被公之于众，流传四方诸国，一时间议论纷纷，红色也成为了理发店的热门发色。 关于海利瑟斯的第一批谣言也由此传开。 谣言一： 海利瑟斯颇有心机，为了成为勇者，从小坚持染发，耗资过万银币，能买圣都两套房。 谣言二： 海利瑟斯本是熟女，对恋爱颇有经验，得知梅尔卡是月神之子，精心布局姐弟恋，勇者与治疗法师的恋爱，真情假意，又有谁知？ 谣言三： 勇者本应带皮匠纽菲特走，但因为海利瑟斯个人的择偶兴趣，选择了细腰嫩男梅尔卡。使得手工艺从业者地位未能得到提升。魔法学校治疗系报考人数逐年上升，工艺技校报考人数不足。究其历史原因，海利瑟斯难逃其责。 很多年后，听闻这一切的海利瑟斯躺在摇椅上想： “这群造谣成瘾的人类果然不值得拯救啊！！” 只是那时，身边已经没有梅尔卡的语言艺术，与她应答。 第13章 肤浅的人 魔族虽然长着人形，实际上和各种族的人都不是同类。 彼此无法通婚，这是生理上的。 互相无法理解，这是精神上的。 魔族没有任何感情，即便屠戮人类，也不是为了爱或恨。可能有种游戏的快感？但绝对达不到喜悦的程度。 魔族完全没有协作精神，如果失去头领的震慑，当场就会开始同类内斗，角出新的头领。 魔族有很强的恢复能力，必须在短时间内打出致命伤。 魔族与人类相安无事地共处了四百多年，最近几年，才把边境线东推，吃掉了山之国、北国和西境诸国。 “完全连不起来！梅尔卡，我果然不是勇者。” 梅尔卡无语，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 “当初那个豪情万丈的人是谁？我眼前这个焦虑的人又是谁？” “是你的真命天女，亲爱的梅尔卡。” 海利瑟斯坏笑，露出一副勾人的表情，眼神灼灼，用爱情的甜蜜，抚慰不安的心情。 梅尔卡初尝滋味，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但梅尔卡的性格就是很被动，他习惯了先得到允许，再做出行动。 “我好爱你。” 偶尔，梅尔卡会突然表白，然后什么都不再说。 海利瑟斯便会意，捧着他的脸，深深吻下去。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梅尔卡。” “如果从你在我家昏迷时开始算……” “什么？我是一具半死尸体的时候你就喜欢我吗？” 本来只是用这话逗逗他，和梅尔卡斗两回合嘴。 谁料他却嘴唇微微开合，犹豫着没有说话。 竟是真的。 “我以为是从断桥那里开始，你才对我有点心动。” “才不是，海利瑟斯，你太迟钝了。” 梅尔卡又有点小小得意，似乎不被人看穿心意，就十分了不起。 “可我并没有长一张能让男人一见钟情的脸。”海利瑟斯很好奇。 “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止不住地发抖。虽然在学校见过尸体，也参加过葬礼，但我从来没见过介于生死之间的人。你的心脏仍在跳动，也有微弱呼吸，但生命在消失，非常具体的，在我眼前消失……” 梅尔卡回忆：“有什么东西要离开你的身体，我被吓到了，盯着一直看，最后忍不住伸手拽住它。” “难道，这就是灵魂？记得你说过，你对灵魂很感兴趣。” “你相信吗？当时我说你灵魂受伤，并不是一种比喻。而是在某一个瞬间，真的看到了你的灵魂，它满是裂痕，破碎得不成样子。” 海利瑟斯认真往下听。 “卸下胸前的板甲，是被血污黏连在一起的衣服，费力脱掉衣服，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哦，那应该是看到了白花花的两……” 梅尔卡迅速瞪了她一眼。 海利瑟斯吐吐舌头，知趣地闭嘴。 “我看到了你的灵魂最核心的部分，火红的颜色，像一朵火苗，安安静静地燃烧着。” “原来如此。我引发了梅尔卡的研究兴趣。” “没错，我试着摸了一下，”看看海利瑟斯脸色，梅尔卡补充，“我说的是那团红色火苗！你别想歪……” “嗯，我相信你。” “我被立刻烫伤了，感觉非常非常真实。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个，灵魂不仅可以被看得很清楚，还可以碰触的人。当然，也不是一直很清晰。可能因为那天你的伤太重，身体无法庇护灵魂。” “其他人什么样子？”海利瑟斯好奇。 “模模糊糊的，但能确定存在。” 海利瑟斯思考起来，试图分析他不可思议的能力。 “你知道我听了什么感觉么。”海利瑟斯问。 梅尔卡摇头。 “你可能真的是月神之子，怎么听，看到并触摸灵魂这种事，都不是普通的法师能做到的。” 海利瑟斯稍稍停顿：“并且，我认为灵魂的存在很有可能是人类与魔族的主要区别，如果你能观察一下魔族，验证下我的猜测就好了。” “这问题不大，只要你能在我看完后，把那个魔族顺利宰了。”梅尔卡面无惧色。 “说实话，那个红眼的吉拉亚可能在魔王军里都排不上号，但我完全打不到他。有时候觉得，我一定能杀死魔王。有时候又觉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我。” 突然沮丧起来了。 “海利瑟斯，你的灵魂与众不同，不仅是我用眼睛看到的，也是用心感受到的。相信自己。” 难得他能说这么鼓舞人心的话。 海利瑟斯感激地回以微笑。 长途旅行对很多热恋中的情侣都是一种考验，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却因朝夕相处，感情日益牢固，默契也多了一分。 他们的性格完全不同。 海利瑟斯对一些遥远的理想抱有信念，大方向上有主见，但对具体的生活粗心大意，吃穿用度都不是很讲究，于是非常乐意接受梅尔卡的包揽式照料。 梅尔卡则不怎么在意勇者的使命，不在乎海利瑟斯要带他去哪儿，他在意的是这一切是否井然有序，锅里的饭有没烧好，如果糊了，他会崩溃。 两个人都从对方的陪伴中得到了很多快乐。因为有了梅尔卡，海利瑟斯可以走得更远；因为有了海利瑟斯，梅尔卡的生活不至于单调停滞。 根据地图，再往东走一天，就可以抵达旧神殿遗迹，也就是黛拉格尔大人最初发现梅尔卡的地方。 两人本想尽快赶路，走出这片垂绒树林再扎营休息。 但一路上总有小怪，史莱姆、触手藤……虽然都是些好解决的东西，也还是放慢了他们的脚步，也增加了疲惫。 一开始，梅尔卡还能像郊游一般，享受与小型魔物的戏耍追逐。 到后只能强压烦躁：“海利瑟斯，快把他们砍成两半！” 小男友提出要求，海利瑟斯当然义不容辞，三下五除二为他扫清障碍。 “宁愿遇到厉害的敌人，痛痛快快打一场，再痛痛快快休息，也不想这样没完没了。”海利瑟斯感叹。 “出了林地就好了，垂绒树有毛茸茸的树冠，隐蔽性强，果实又能吃，是小型魔物最喜欢的栖息地。”梅尔卡对药用植物还是挺了解的。 “不过，在这里过夜一定睡不安生，”梅尔卡观察环境，“我们怎么才能做个舒服点的庇护所？” 海利瑟斯猛然朝着梅尔卡身后挥剑，一根墨绿色的触手藤应声落地，仍在恶心地扭动着，流出黏糊糊的汁液。 “是啊，真难办。” 很奇怪，梅尔卡好像非常容易变成这些小东西的目标。 “必须搭一个结实的帐篷，不然你会被这些恶心的小东西活吞了。” 闻言，梅尔卡恍然大悟。 “他们喜欢有魔力的东西，垂绒树果就有一点魔法效力，可以充当回复药。但我是人，不是不会还手的果子，按常理他们不会主动攻击强敌才对。” 海利瑟斯略做思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犹豫再三，还是措辞道：“可能，梅尔卡并没有被视为有威胁性的强敌，不是说你弱，而是你散发的魔力温和无害，在他们眼中，你就像……” “像什么？” “一个有营养的，好吃的，大果子。” 海利瑟斯看着梅尔卡“诱人”的样子，难掩垂涎。 “姐姐也很想吃掉你哦。” “……” 意外的没有反应。 糟糕，调情效果不佳。 梅尔卡表情不善：“这不是一个能让我开心的评价，海利瑟斯，我感觉我的主体性没有被尊重。” “抱歉……” 确实有点玩笑过头，没人喜欢被当成物品。 哪怕被夸美味，仍旧是被享用了，而不是被尊重着，被爱着。 “没办法，你是北国人，北风之神的信徒。人和人没有平等的关系，我只是你宣泄的玩具，感情的容器，一道小点心，一颗大果子。” “对不起，梅尔卡。” 她没什么能为自己解释的，确实如此。 对梅尔卡的感情是真挚的，但潜藏在心中的一丝轻视，虽不可告人，也确实存在着。有点太仗着自己是年纪大的一方，是感情上主导的一方，忽略他的感受了。 “我总当你是一个让我快乐的小男孩，这是不对的。梅尔卡，我会改正。” 梅尔卡眼神微暗，低声问：“坏女人，你想改成什么样，说给我我听听。” “我会把你当真正的成年男子看待，爱你的肉体也爱你的灵魂” 梅尔卡冷笑：“你又没有看到灵魂的本事，肤浅一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原谅我了？” “还没有。好好砍树搭帐篷，完后我们再深入探讨一下关于肉体与灵魂的问题。” 第14章 无名魔女 海利瑟斯问心有愧，主动承担体力劳动，削砍出几十根垂绒树枝，捆扎成一个锥形。 梅尔卡负责验收，确认结构稳定后，在上面施加了一层随形的防护结界。 海利瑟斯问：“抵御魔物的结界，既然可以维持一整晚的时间，为什么你走路时不给自己套一个？” 梅尔卡解释：“这不一样。这个是定点静态的结界，做好了就一动不动，只要制造时魔力充沛，想做多厚都可以，它的魔力消耗是一次性的。” “原来如此，能随人移动的结界……或者说护盾？要持续消耗法力对。” “不错。那种时效短，但防御力极强，用在史莱姆和触手藤上有点浪费。” 有了爱巢，自然又折腾到后半夜，两人终于有好好睡觉的意思。 危险总是在人最松懈的时候悄然而至。 垂绒树林毛茸茸的树冠，随风摇动，像一片低低飘在地面上的云海。 云海中，海利瑟斯与梅尔卡的小小帐篷，真像一艘纸船，轻轻盈盈，承载着美好温存的情义。 有种想要打翻的冲动呢。 魔女伊苏嘉尔，幽幽地叹道：“人类好奇怪，把时间精力用在了这种不产生任何效益的快乐上，有点恶心，又有点低级。” 可是，也有点好玩不是吗？ 相拥而眠的情侣，杀掉一个，剩下的人会做什么反应？ 有一次，她杀掉了男人，女孩当场疯狂，拿起了花瓶就砸过来。真好笑，她为什么会觉得脆弱易碎的东西，可以当武器？ 有一次，她杀掉了一个女人，男子只是无声哭泣，不等她动手，那人竟把脖子伸过来，但求同死。 也有一些人在求饶，也有一些人只是发抖，说不出话来。 人类，好奇怪。 每一次杀人，都能看到很有趣的场面呢。 伊苏嘉尔从不厌倦，仿佛杀人是她与生俱来的属性，杀掉，也并不去吃，也不再多看一眼。 魔族，就是这种生物啊，无理由地，玩弄着，践踏着人类的生命。 “梅尔卡，要战斗了。”海利瑟斯半立起来，把梅尔卡护在身后。 “好，我准备好了。” “护盾可以挡几下？”海利瑟斯问。 “对方是战士的话，一下都不行。” 好可怕的坦诚。 “竟是这样，如果是法师呢？” 梅尔卡自信：“看他本事了。我的法力存储还是很充足的。” 竟如此嚣张，难道梅尔卡真的很强？海利瑟斯不懂魔法，却相信他的判断。 “那么，我们迎战！” 伊苏嘉尔从容现身，甜笑道：“打扰了哦。” 真是令人作呕的声线，魔族，海利瑟斯绝不会判断错误，只有魔族会用这种虽语调起伏，但毫无情感色彩的方式说话。 好像是对人类语气拙劣的模仿，又像故意嘲讽，嘲讽人类情感的无聊。 “很好，是我可以杀掉的水平，”海利瑟斯做出判断，也是和梅尔卡通气，“我冲出去，随便给个护盾就好，一会儿就能结束。” 是否有些过于轻敌？ 梅尔卡心下不安，但已经开始吟诵强化法术。 “诶？红头发的那个，我好像……认识你。”魔女突然开口。 “哦？是吗。” 海利瑟斯知道，不能指望和魔族临行真正有意义的对话。 他们是没有动机的，无法沟通的。把他们所说的一切，都视为和他们的容貌、身高、体重一样的物理信息就好。 试图从话语中窥见其内心，完全不可能。 甚至，他们有心吗？有灵魂吗？ 正好，今天可以检验一下。 “改变计划了，梅尔卡，盾加给自己，跟我一起出去。” “啊？？” 梅尔卡乖乖照做。 主动离开结实的庇护所，暴露在魔族面前，真是大胆。海利瑟斯猛冲近前，梅尔卡在后面跟着。 “啊，想起来了，”伊苏嘉尔诡异地把头歪向一边，关节嘎嘎作响，似在翻找记忆，“你是，白石村的战士，海利瑟斯。” 哦？她知道海利瑟斯的名字？ 海利瑟斯并没有见过她。 不过，对魔族，提问也是没意义的，哪怕你确实展现出杀死他们的实力，他们也没有求饶或者其他求生行为。 太诡异了。 非人感…… 像能自由活动，有个体意识的木偶？ 魔女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她轻轻击掌，魔力灌注指尖，十个纤细苍白的指头，迸射出十道紫色光芒。 光芒退却之后，赫然是由魔力形成的十根利刃，像狂化的……猫？ 居然是近战的类型，真看不出。 伊苏嘉尔身形矮小，大概只到海利瑟斯胸口。如果不是这尖牙利爪，头顶有卷曲的盘羊似的巨大犄角，人们大概会当她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 魔族就是这点，让人恶心。 外表太像人类了，所以那些非人的部分，才令人无法忽略。 “越看越想吐。” 海利瑟斯一剑抡向伊苏嘉尔的头颅，对方身形却向下一闪，腰椎极限下弯，躲了过去。 再一击，迎接剑刃的就是这双紫色的刃爪。 砍不断的魔力，很强。 但其他位置，全是破绽。 梅尔卡见两人角力，不断为海利瑟斯提高韧性，同时机灵地保持一定距离。 人类的力量虽然可以通过训练，发挥出很大的潜力，但在与魔族的对抗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时间。 魔族的恢复能力要求人们必须尽快打出致命伤。 猛推开伊苏嘉尔，快速变换攻击方向，海利瑟斯刺向她的腹部。 “太低了，弯着腰和她打，”海利瑟斯跳向梅尔卡身边，小声说，“还记得怎么打龙吗？” “你别离我这么近啊！她冲我来了！！”梅尔卡大惊失色。 “就是要这样！” 说时迟，那时快。当伊苏嘉尔以为可以趁机解决梅尔卡，以此牵制海利瑟斯的时。 海利瑟斯竟从梅尔卡身前消失了，只顾战斗，任由爱人被杀吗？ 伊苏嘉尔兴奋地说：“嘻嘻，解锁了没见过的剧情呢！” 梅尔卡结结实实挨了一个爪击，却凭感觉紧急施术挡住了。魔族非人的力量，震得他手臂流血，但只是皮外伤，像被钝器砸了一下。 “海利瑟斯，你这家伙！” 海利瑟斯已经跳起，脚踏着伊苏嘉尔的后背，用全身的力量，踩踏上去。 就像当初骑跨在龙的脖子上。 “你给我去死啊！那么爱看戏就去地狱看个够！” 剑，紧贴魔女的脖子。 拎起那黑紫色的卷发，任由伊苏嘉尔发狂，扭曲地奔窜，抓割海利瑟斯的手臂和腿，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终究是牢牢不放。 “你不懂什么叫致命伤吗？看看你制造的这些伤口，都是些什么外行之作啊，无名的魔女。” 她竟嘤嘤地哭了：“我叫伊苏嘉尔啦，别揪人家头发。” 哭泣背后似乎也不是求生的感觉，像从什么人类身上学的台词。 海利瑟斯剑刃一翻，切了进去，魔女吃痛扑地，继续用力挣扎。她则干脆用膝盖摁下，使对方胸腔受压，口中喷出一大口血来。 还有力气啊，这么小的身躯，力量却远胜成年人类。 脖子也很硬，后边干脆是用剑刃在锯。 切割完毕，海利瑟斯抓着被血打湿的黑发，把头颅拎起，与自己平视。 “是我们赢了啊，伊苏……伊苏……抱歉，后边我忘了。不过也没关系。” 随意把头颅丢弃一边，就迎来梅尔卡沉重的目光。 让他受伤了呢，海利瑟斯歉意地笑：“对不起。梅尔卡，下次……” “对不起，海利瑟斯。” “诶？” 为什么在道歉。 “我太没经验了，没帮上忙，下次一定让治疗跟上。现在，我来给你加治愈术，手伸过来。” 海利瑟斯愣愣伸出双臂，只见好几条深深的口子，肉随着爪刃的方向翻卷，已经看不出血到底是从哪里流出来。 “腿上也有？”梅尔卡猜测她此刻坐下也难，伤口一动就会疼。索性自己蹲下，为她施术。 不多时，治愈魔法就让伤口愈合，只是失血带来的疲惫感很强，她有点困。 “我一想到你以前和魔族战斗，都是这样，在打出致命伤前用自己的身体硬抗，我就很难受。” 梅尔卡把自己的大腿给海利瑟斯枕。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我还担心你会害怕，战斗很残酷。我是那种会把可爱小姑娘的头割下来的女人呢，梅尔卡。” “那个伊苏……什么什么的，才不是可爱小姑娘。你让我观察魔族的灵魂，我做到了。” 听到有所收获，海利瑟斯兴奋地困意全无。 “那么，你看到了什么，梅尔卡？” 第15章 酒馆兄妹 “只有些灵魂的碎屑。” 这就是梅尔卡的观察结果。 “碎屑？” 海利瑟斯没有理解。 “如果把一个人的灵魂分割成一千片，她身上恐怕连一片的量都没有。” 海利瑟斯似乎想通了什么：“她知道我的名字，但我没见过她。” “有一个瞬间，她好像在努力回忆什么，难道魔族会互相分享情报？” “也许他们在‘共用’一些东西。比如，共用一个灵魂？” “这个问题有点超纲，”梅尔卡无奈摊手，“毕竟我活这么大，只见过这一个魔族。” “哈哈，那我们以后慢慢想。” 魔女伊苏嘉尔身体倒在一边，头颅滚落在很远的另一边，海利瑟斯只当它们是纯洁大地上的两点肮脏的污渍。对魔族的尸体不予理会，天亮后便继续赶路。 走出森林后，迎来宽阔大路，不时有人经过，农民、商人，也有几队探险者。依稀能看到几座房子散落在不远处。 心情豁然开朗。 人似乎天然就有亲近同类的本能，像梅尔卡以前说的，人是群居动物，需要和其他人保持一定的连接。 尤其是刚刚在垂绒森林与魔物、魔族缠斗了一路，两人积累了太多疲惫。 自然与魔法的世界，美丽而凶险。人类在这变幻莫测的世界中，互帮互助，开辟了自己的文明。回到人类的地盘，当然无比放松。 路上，他们偶遇了一个赶着马车的矮人女孩。她自我介绍说她叫丽娜立，和哥哥蒙特利共同经营着一家酒馆，就在前方不远处。见两人风尘仆仆，便热情邀请他们坐上马车，捎一段路，再去她店里喝一杯。 “价格可以商量。”丽娜利爽朗一笑。 海利瑟斯见这矮人女孩体格健壮，似乎能徒手打死一头牛，心中便有些欣赏。再加上她笑容满面，棕色的头发松松扎成低马尾，垂在身后，非常随和的模样，也让人感到安心。 “梅尔卡，你觉得呢？”海利瑟斯征求同伴意见。 “不想喝酒，但是，如果有休息的地方，我愿意躺上一整天。”这是的真心话。 “出发这么久，梅尔卡还是第一次喊累，那我们就接受丽娜立的邀请。”海利瑟斯笑笑。 坐上丽娜立的马车，不多时就到达了酒馆。 这是一家典型的矮人酒馆，一进门就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酒桶，染发浓郁酒香，围着酒桶，又摆着八九张餐桌，可招待三十多人。矮人喜好豪饮，橱柜里摆满大号酒杯，颇具气势。二层则是供人住宿的客房。室内装饰不多，却有一番朴素的美，在这里休息一定能睡很香。 丽娜立只是站在这儿，就是酒馆绝佳的代言人，很有生命力的样子。 进门和丽娜立的哥哥蒙特利简单打过招呼，海利瑟斯就坐下来点了一杯蜂蜜酒，梅尔卡点了味道很淡的浆果茶。 海利瑟斯剑不离身，眼神中有藏不住的锐利坚毅，人们都能看出她不好招惹。梅尔卡则有种纯良气质，穿着白色法师袍，经常有人误会他是禁欲的僧侣，然而又见到他和女人很亲密地在一起，眼神就会变得奇怪。 察觉到别人的注视，海利瑟斯倒没什么，就不知道梅尔卡会不会不自在。 “我感觉有很多双眼睛在看我们。” “你的感觉没错。他们可能觉得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很怪。”海利瑟斯道。 梅尔卡反而无所谓：“随便他们怎么想。” 居然洒脱极了。 “难得哦。”海利瑟斯笑笑。 “真爱就是理直气壮的，海利瑟斯难道不懂？” 梅尔卡的语气像一件很基本的常识，然而并不是每对情侣都是真爱，凑合在一起的人也很多。 比如邻桌就有一对情侣正在吵架。 “为什么你看到朋友走过来，就松开了牵着我的手？这么不想和别人介绍我吗？” “没有，别闹了，亲爱的，我们又不是好给别人看的。” “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见我，又要等到休假以后吗？” “只有那个时候方便啊，我难道要让同伴们都知道我在恋爱，无心工作？会被当成不可靠的人啊。” 丽娜立见两人被这番对话吸引了注意，悄悄在海利瑟斯耳边说：“每个月都会这样吵一架。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真的有点烦人。瞧，马上就要开始了。” “你根本不爱我！” “你又来了。不爱你的话，怎么还一起约会么？” “可每次约会都是在这里吃点东西，哪怕带我去参观旧神殿遗迹也好啊！” “你情绪太不稳定了，说去遗迹玩，是想让我在那几块破石头前向你求婚。” “难道在一起这么久，不应该求婚吗？” “大事当然要慎重考虑，原来你是这么随便的人吗？” 好吵。 又听得有点生气。 这种恋爱有什么非谈不可的必要？ “我还以为摩恩联邦的男人都像梅尔卡一样，原来也有和北国男人差不多的类型。”海利瑟斯说。 梅尔卡解释：“虽然不想承认，但月神的信仰确实受到了挑战。战争时期生活过于残酷，强势的人比温和的人更受欢迎，这和太阳神的教义不谋而合。” “原来是这样。太阳神教徒有那些主张呢？” “光明与智慧之神，极其崇拜力量，强者要保持威严、掌控局面，弱者要顺从、配合。实际上吸引到的都是些自私自利的家伙，认为自己很强就能欺压别人。” 丽娜立眉毛微微一挑。表情像在说：“可不是这样吗？” 但作为生意人，她可不能明确立场，什么样的客人都要好好招待，给钱就行。 除了北国，海利瑟斯只到过山之国，最后来到了摩恩联邦。但此前因为战争和自己糟糕的精神状态，从未细细品味过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 最近她才发现有如此多的要素在人们的生活中发挥作用，饶有兴味地学到很多。 “丽娜立，我听他们提到了旧神殿遗迹，你去过吗？” “说实话，遗迹本身不剩什么了，断壁残垣，台阶石柱还有一些。但附近风景优美，值得一看，你们去的话，我可以为你们赶车兼做向导，价格可以商量。” 丽娜立很积极地推销起业务。 她的哥哥蒙特利却有些不满地插嘴：“你又要到处乱跑，这很不好。” 丽娜立面色平静地回道：“可是哥哥，我们需要钱。” 蒙特利自然一脸不悦，但不说什么了。 “别管他，哥哥希望我不出家门才好，可是不工作怎么行？” 丽娜立继续推销自己的向导服务：“我知道风景最美最好走的路线，坐车也不累，当天就可以来回。你们考虑考虑，还是那句：价格可以商量。” 海利瑟斯突然觉得丽娜立这个人很有趣。 她强调价格可以商量的时候，让人感觉比起钱，她更想得到工作机会本身。 梅尔卡说：“旧神殿是一定要去的，毕竟是我的出身地。不过今天我什么都不会做，我要一觉睡到明天中午。” “那就这么办。你说得对，我们都累了，坐车去是个好主意。” 在这家酒馆二层住下，终于得到了像样的休息。 他们不知道的是，蒙特利对他们的印象很不好。 在丽娜立收拾好酒杯餐盘，准备刷碗的时候，他走近她，严肃地警告道：“妹妹，我劝你别和他们走得太近。舞刀弄剑的粗鲁女人，不会喝酒的小白脸，都很讨厌。” “哥哥，这是为了赚钱，尽快攒够嫁妆，才能和劳登先生结婚不是吗？” “你最好心口如一，丽娜立。” “当然，哥哥。我不会让你丢脸的。 第16章 旅途风景 能出来做事，雇主又是海利瑟斯和梅尔卡这样好相处的人，丽娜立心情不错。 此时正值夏末秋初，暑气退散，尚未变冷，沿途草木仍碧绿葱茏，平原无边无际，让人心旷神怡。 地阔天宽，自由自在，是此前不曾见过的景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心情。 “这么好的天气不出门就浪费了啊，好过在店里刷碗。”丽娜立大喊。 丽娜立和哥哥的关系曾经很好，直到哥哥开始撮合她和劳登先生结婚。 劳登先生是南部矮人聚落里的风云人物，他和他的家族都非常富裕，早年对蒙特利有过恩惠。 “哥哥说我们小时候就见过，可我完全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不过不管他样貌如何，我都没有兴趣，哥哥要报恩，关我什么事。”丽娜立态度鲜明。 和在酒馆时的状态完全不同，仍然是热情爽朗，但更放得开。 “不能和哥哥好好谈谈么？他不该一厢情愿地决定你的事情。”海利瑟斯说。 “以前说不定行得通，但现在他经常对我摆家长架子，也许因为那些南方老家的来信，他很希望我们能恢复和族群的联系。” 丽娜立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回头说。 梅尔卡想起来：“我听坦丁戈爷爷说过，南方的矮人更看重传统。” “是的，非常重视传统，重视家庭，听上去没什么不好，实际是说一不二的家长制。哥哥只是比我早出生几十年而已，现在却要对我行使权力。” “考虑离开哥哥自己生活吗？” “考虑，但很难。在这样的小地方，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实在不容易，尤其我才一百岁零五岁，还有好多年要活。” “按矮人的算法，相当人类三十岁左右？” “是的。不仅工作难找，酒馆也没有我的一份。” “为什么？明明你也出了很多力。” 丽娜立无奈：“父亲说，酒馆是哥哥的。哥哥说，要我嫁给劳登先生。就是这样。” 话题一下子沉重起来。 丽娜立又说：“好像不断被驱赶，不断被宣布‘你不属于这里，这不是你的家’。” 海利瑟斯不知该怎样安慰。 “妈妈怎么说？”海利瑟斯追问。 “妻子听丈夫的，传统如此，而且他们都已经回到老家。我不准备和任何人结婚，不想变成妈妈那样的女人。” “或许会有不一样的人值得你爱。” “哈哈，海利瑟斯，这话不对哦。梅尔卡难道是你‘找到’的么，你在遇见他之前，有花时间进行这样的期待吗？” 海利瑟斯一愣，又认真点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了。” “昨天我没有机会说，我哥哥已经改信太阳神，不，应该说恢复了旧信仰，我们是南方矮人嘛。” “这就解释的通了。” “太阳神能让一个平平无奇男人拥有国王般的自信。”丽娜立批评得毫不客气。 梅尔卡：“但愿有一天他的信仰能发生动摇。” “啊哈，我不觉得哥哥是被谁影响。我认为这就是他本人的想法。传统与信仰没有逼他非要这么做。” 丽娜立用轻松的语气说出一个很残酷的真相，那就是她知道自己没有被家人爱着。 “如果没有哥哥的干涉，你想过怎样的生活呢？”海利瑟斯问。 “第一个一百年在这里一成不变地度过了，第二个一百年想去远方走走，第三个一百年到时再说。”丽娜立还是很乐观。 “以前遇到我遇到一个麻花辫小姐姐，也是矮人。当时我非常羡慕她。我还以为矮人女孩都像她那样潇洒。” “其实，我有一个计划。”丽娜立微微一笑。 她的计划就是攒够钱后，驾着马车悄悄离开，踏上旅途， “天呢，你居然就这样告诉我们了。”梅尔卡心想，“该不会跟每个过路人都说了，事成之前对所有人保密才行。” 丽娜立却摇摇头：“你们不会泄露给我哥哥的，因为，你们正好是与他相反的那种人。” “哪种人，丽娜立？”梅尔卡问。 “勇敢的女人和温柔的男人，我哥哥一看到你们，他那无聊的信念就像肥皂泡一样轻轻碎掉了，现实给他会心一击。” 海利瑟斯噗嗤一笑：“丽娜立说话的方式也很有趣。” 梅尔卡察觉这个“也”字是指自己，嘴角不自觉上扬。 正笑闹时，丽娜立突然停下马车，兴奋地吆喝一声：“你们快下车，看看这儿，真是美极了！”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美丽景色几乎令人停止思考。 碧蓝的天空下，月百合花海，无边无际。半透明的白色星形花瓣，浮泛着月光石一般的光辉，似有一整条银河被揉碎后散落在这里。 眼睛也被这花海的白色光芒微微刺痛，像雪后初晴的目眩。 “好奇异，像有香味的雪。”鼻翼微动，海利瑟斯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海利瑟斯！” 梅尔卡随手摘下几朵月百合，施以漂浮术，让这些花围着她升起，在她头顶慢慢旋转，又缓缓坠落，轻轻打在她的身上。 “甜蜜得让人看不下去了！哈哈哈哈。” 丽娜立起哄，笑得真情实感。她能感受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彼此相爱，知道这是美好真挚的情感，她愿意送上一份祝福，却并不觉得这是自己也一定要拥有的东西。 海利瑟斯只是瞳孔微微放大，在这漫天飞花落下后，望见梅尔卡的笑脸。 “喜欢吗？”梅尔卡问。 “如果我说不喜欢呢？” “那这样？” 他又令单独的一朵花，漂浮至她面前。 梅尔卡上前一步，突然靠她很近，从空中接过飘摇着的月百合，插在她的耳边。又只用她一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喜欢我吗？” 偶尔，她也会很享受这种小花招。 海利瑟斯不说话，努力藏起脸红。 果然遭报应了啊。以前都是她这样逗弄梅尔卡的。 “海利瑟斯，虽然一开始有些莫名其妙，但能和你一起出发，是我做过最好的决定。” 说罢就快速地亲了她一下，又把脸转向别处。似乎为有第三人在场后知后觉地感到害羞。 身体总是先于理性行动，梅尔卡也明白了，丽娜立说得对。感情这种事不应寻找，不应等待，它只能自己冒出来。 见此情景，丽娜立爆发尖叫：“啊！！对我这种传统矮人家庭出身的女孩来说，这未免太劲爆了！” “丽娜立！”海利瑟斯想让她别说了。 梅尔卡却又对丽娜立说：“谢谢你带我们来这里。月神会祝福你，保佑你接下来的旅程。” “有点太正式了，梅尔卡，这没什么。”丽娜立笑着说。 “海利瑟斯，如果你是那种会害羞的女人，当初就不会对我下手了？所以，快别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们去那边看看。” 说着，向花海深处跑去。海利瑟斯愣了一下，对丽娜立抱歉笑笑，见丽娜立回以完全不介意做观众的眼神示意，才放心下来，朝梅尔卡追去。 “所以说导游这种工作是很有趣的啊。” 丽娜立看着追逐嬉戏的一对情侣，叉腰而立，畅快地迎着令人微醺的香风。 月百合的花语是“让我们自由自在”。 第17章 谁回来了 三人抵达遗迹时，还不到中午。 “不是说只剩断壁残垣？这断壁残垣也太壮观了。”海利瑟斯错愕。 这里居然很热闹，有不少游人，还有几摊小贩兜售小商品。 旧殿的台阶高耸，平台上的神殿虽已损毁，刻在台阶上的精美浮雕还是吸引了游人前来观赏。浮雕上刻绘着古代传说，每一阶都有不同情节。 “古代虔诚的盲人信徒，每天都向月神祈祷，希望神能治愈他的眼睛。月神怜悯他，便对他说：盲目的信徒啊，若想得见光明，往前走，来到我身边。第一步迈出去，信徒黑暗的世界，透进了一点光。” 丽娜立讲解着，海利瑟斯静静地听。梅尔卡则有些纳闷，在神殿长大的他竟然从没听说过这个故事。 “每走一步，他的视觉就多恢复一点，世界越来越明亮。渐渐，他看到了自己的处境。他居然正走在一片湖上，并且正在下沉，水中的银色食人鱼不断地啃他的身体。” 海利瑟斯明白这个故事的寓意了：“如果看不见，对危险的环境一无所知，人就能放心地把疼痛当成来自神灵的考验。一旦看得见，本能就会让身体开始挣扎，想要回避这痛苦。这是个关于勇气的故事呢。” “我反而觉得这不是月神信仰者会写的故事，好强的引导性，像在鼓励人们保持盲目。”熟读圣典的梅尔卡无法忽略这个故事的违和之处。 此时，结局的图画也展现在他们面前。 信徒选择对自己所遭遇的危险视而不见。流着血、呛着水继续走，走到了神明脚下。 他经受住了考验，彻底恢复了视觉。 “我们当地人觉得，这个故事考验的是信任，经常有人爬到平台模仿这个情节。一方蒙上眼睛，另一方说：往前走，来到我身边。”丽娜补充说道。 梅尔卡的眉头已皱成一团：“圣典有说‘神不考验任何人’，神明对该赐福给谁自有判断，我觉得这故事不对劲。” 丽娜立道：“过去的事谁也说不清，之前浮雕工艺不错，你们可以继续往上走，站在平台上可以眺望四周风景。” 而附近有一个小摊贩，正好在卖这个游戏要用到的眼罩。 只是一条不透光的厚布带子，布带中间刺绣着一弯月牙。 “单看这个愚蠢的眼罩，就知道这个故事不会是真的。”梅尔卡嫌弃。 可海利瑟斯已经不知何时掏钱买了一条。 “不要用我们辛苦打龙赚到的钱做这种事啊！”梅尔卡大叫。 海利瑟斯从不乱花钱，或者说不会突发奇想地买没用的东西。此刻让梅尔卡措手不及。 “我们也玩儿这个游戏。”海利瑟斯道。 梅尔卡每个毛孔都在拒绝。 “不要……” “为什么？我们是游客不是吗？” “游客也是有不同品味的！我才不……” “偶尔也做点蠢事嘛，以后回忆起来会笑得很开心。”海利瑟斯仍在鼓励。 “那……为什么是我。海利瑟斯为什么不戴这个丑眼罩？”梅尔卡问。 “你蒙着眼，摇摇晃晃向我走来的样子，一定很可爱。”而且，她觉得眼罩以后也用得上。 “海利瑟斯，你好幼稚……” “很想看哦。” “算了，随便你。” 梅尔卡接过眼罩。 “那我们先爬到平台上。丽娜立，你要一起吗？” 丽娜立笑着摆手：“不打扰了，我去过很多次，留在这里给你们看东西。” “好，谢谢了。” 说罢就开始登上台阶。 靠近看才发现台阶上的雕刻虽经漫长的风化，磨损严重，但仍然可以看出精湛的工艺。 只是后边的故事都很难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梅尔卡真正走上神殿的台阶，心里的不满就被严肃的情感取代。他感受到这里残存着神圣的气息。 又想到自己就是被遗弃在这里，心中有几分难言的委屈。 为什么自己是被抛弃的人呢。 好在月神眷顾，他的人生中出现的大多是善良的好人。如今，还收获了爱。幸福就是一种能把往日痛苦一笔勾销的东西。 “好，偶尔也要让海利瑟斯高兴一下。这也没什么。” 他戴上眼罩，把带子绑在脑后。 “梅尔卡，你现在的模样……算了，我不能说。”海利瑟斯坏笑。 “那就闭嘴啊！别说奇怪的话……我求你。”梅尔卡小声抗议，脸红到耳尖。 眼睛被蒙住时，他宛如一只天真的羔羊，无辜地信任着所在的世界，没有还手的能力，只是一味脆弱地圣洁着。 可海利瑟斯却知道他无害外表下难哄的脾气，知道他到底有多少用不完的气力。 梅尔卡有时候任性到胡搅蛮缠的地步，好像非要把自己的心捧出来，塞进海利瑟斯的身体里不可。 月光下茫然哭泣的脸，和后来剧烈喘息着，向她索要夸奖的脸，竟属于同一个人。 想到彼此的亲密，海利瑟斯不免有点出神，还好不会被他知道。 这可是在他信仰的月神旧殿，梅尔卡一定会很羞耻，最后用发脾气的话掩饰害羞。 不知不觉已这么了解他了，海利瑟斯笑笑。 梅尔卡迈出一步、两步，慢慢向她走来。 “我在这儿，梅尔卡，来我身边。” 海利瑟斯发出声音，提示正确的方向。 梅尔卡却听到了另一个飘渺的声音，同时在对他说： “我在这儿，梅尔卡，来我身边。” 颤颤地往前走，梅尔卡感觉到在被无法形容的、巨大的慈悲，深情呼唤。 “梅尔卡！小心！”海利瑟斯惊呼。 原来神殿遗迹平台突然崩裂、下陷，几根石柱也危险地倒下来。 糟糕，发生事故了！ 附近的人惊散，丽娜立不安地呼喊：“快跑！海利瑟斯，梅尔卡，你们快下来！要塌了！” 梅尔卡却奇异地不受干扰，如同没听见。 他继续向前一步，身体不受控地摔下去；在坠落中，竟然又执着地向前迈了一步。 来不及思索这匪夷所思的画面，海利瑟斯只想把梅尔卡带离这危险的遗迹。 她冲过去了。 用最快的速度跑向梅尔卡，只要抱住他，躲开不断崩落的碎石。足够快地往下跑，梅尔卡就不会受伤。 可是，海利瑟斯失败了，她只是勉强拽住了梅尔卡的手。 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坠落下去了。 “我在这儿，梅尔卡，来我身边。” 烟尘弥漫，遗迹崩塌，侥幸躲过的人心有余悸，哭泣，互相安慰。可是，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呢？ 丽娜立焦急地寻找：“海利瑟斯？梅尔卡？你们在哪儿？” 无人回应。 竟会遇到这样的事。 “快救人啊！有人掉下去了！” 海利瑟斯他们轻轻落在一个漆黑的地方，奇怪，感觉不到疼。反而从心底生出一阵安全感，就好像这黑暗的空间，是一个温柔的怀抱，无私地保护着他们。 是哪里，到底了吗？ “梅尔卡？”海利瑟斯确认身边的人还在。 梅尔卡也回神似的：“刚才是怎么回事？可以摘掉眼罩了吗？” 虽然摘下后，依然什么也看不见。 绝对的漆黑，一点光也没有。他们只能互相听见，触摸，却看不见彼此。 直到梅尔卡怀里幽幽发出一点光。 是圣典。 黛拉格尔大人送给他之后，他就随身装在外袍的口袋里，以便闲时研读。 连忙把圣典拿出来，书页竟开始自己翻动。这一点幽幽微光，也越来越亮。书页停止翻动时，光芒也达到最亮，照见了两人的所在。 空荡荡一间圆形石室。 梅尔卡赶忙去看这一页写了什么。 原来只是每个月神信仰者都熟悉的一段训导：“不必害怕黑暗，不必恐惧迷失。” 茫然念出这句话，梅尔卡和海利瑟斯相顾无言。 “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间，那个飘渺神圣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回来了，我的孩子。” 这是……女神的声音。 梅尔卡虔诚跪伏在地面。海利瑟斯愣愣不知要不要做同样的反应。毕竟，她这方面的观念还是很淡，心中虽有敬意，但终究不像梅尔卡，可以跪得那么丝滑。 第18章 连累朋友 “我的孩子，梅尔卡。我是你的神明，你的母亲。我的神力正在消失，很快就要陨落，很快，人们就会忘记我。” 只闻其声，但这声音实在空灵神圣，没人会质疑祂神明的身份。 “母亲……” “魔王会将人类消灭，到那时，他会成为一位强大的邪神，按照他的意愿，重新摆布天地。” “我们该怎么做？月神……大人。”海利瑟斯犹豫以后，小心选择了有礼貌又不至于太夸张的称呼。 “红发的勇者啊，带走我的孩子。接下来，你们要找到其他能够贯彻神只意志的伙伴。” “到底什么是神明？为什么您们不去自己消灭魔王呢，我不太明白。”海利瑟斯求问。 “神明，是感应自然之力而生的神圣存在。但我们本身没有力量，是信仰我们的人，为我们带来神力。信仰者消失，神就会陨落。” “月神的信仰者怎么会消失？？”梅尔卡不相信。 “孩子，每个神的陨落，都是必然。” “魔王想成为邪神，难道他就不需要信仰者吗？为什么要把人类都消灭。”海利瑟斯关注的点和梅尔卡不一样。 “魔王获取力量的方式和我们不同，他不需要人，不需要崇拜。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要靠你们去弄清楚了。” “月神大人……我还有问题要问您。”海利瑟斯看看梅尔卡，又大胆地继续提问。 “说，我会回答。” “您说梅尔卡是您的孩子，这是怎么回事？他有没有生身父母？他们现在在哪里？” “海利瑟斯……”梅尔卡有些感激，这正是他想要知道，却不敢去问的。 “是我亲自孕育生下的孩子，我为他选择了最好的父亲。只不过这也加速了我的陨落，现在，我只剩这一缕意志，失去了神体。” “那么，梅尔卡的父亲还在世吗？”海利瑟斯又替梅尔卡问。 “已然陨落了，祂名为——北风之神。” “……” “啊？” “不！是！！” 严肃悲伤的氛围被破坏，海利瑟斯大震撼。 总觉得是开玩笑的。 怎么可能是那种名声糟糕，教义混乱，僧侣乱来的神明啊！ 心中腹诽不止，神灵在上，也不好说。 “那么，”接收了不可思议的身世信息，梅尔卡的大脑显然一团混乱，却仍颤抖着提出了自己关心问题，“月神大人，我的……母亲，您是否……” “是的，孩子。我无条件地爱着你，永远爱你，直到我陨落的那一天。” 梅尔卡泪流满面。 一个平凡的人类孤儿突然知道自己是神子，无疑难以接受。 而从没见过面的母亲口中，听她说其实很爱自己，更是一种冲击。 母亲不在身边，从小到大，他会有多少思念，有多少委屈？ “海利瑟斯，交给你了。带走我的孩子，拯救人类的世界。” 神的声音消失了。 圣典恢复成微微发光的状态。 梅尔卡把它捧在手中，轻轻地抽噎。 “梅尔卡，别害怕，有我在。” 虽然对神明没有信仰的感觉，海利瑟斯却明白母子之爱。 “海利瑟斯，为什么会是这样。” 是啊，为什么会是这样。 总是在自己没明白生命的意义时，命运就已经降临了。母亲把我们带来这个世界，无私地爱我们，保护我们，却不能代替我们去面对未知，最后还是要放开我们的手。 海利瑟斯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在临死前，还在叮嘱自己该怎样活下去。 如何不伤感。 “梅尔卡，至少你知道了，你并没有被母亲抛弃。月神大人还给了你新的教诲，我们还知道了咱们就是预言中的人。接下来要做什么，也很明确。” “你说得对，海利瑟斯。” 梅尔卡虽然这么说，表情却平静得可怕，似乎还困在刚才的对话中。 “还有我不得不说，可能有点冒犯……”海利瑟斯道。 “嗯？” “她怎么不把咱们送回地面啊！丽娜立在上边挖石头要挖到什么时候！” “海利瑟斯，你能不能对月神大人尊重点！” “嘿嘿，总算有点精神，我熟悉的梅尔卡回来了。” 见梅尔卡炸毛，海利瑟斯反而放心。 “我对北风之神的了解，全都是从你口中听来。之前说了祂那么多坏话，现在心情也很复杂。”梅尔卡又道。 可以理解。 和慈爱的神明母亲相认，虽然匪夷所思，但能够重逢就是惊喜。况且他又虔诚信仰着月神，这就像母亲一直用另一种方式陪伴在身边一样。 但是突然知道自己有个名声狼藉的爹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月神说，为你选择了最好的父亲。” “所以才搞不懂，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 梅尔卡疲惫地躺倒。 “我们慢慢寻找答案，希望丽娜立能尽快把咱们挖出去。” 海利瑟斯也躺下身，和他一起休息，坐等救援。 丽娜立带人来清理碎石，救出他们已经是第二天了。 回到酒馆，矮人蒙特利的脸色黑如锅底，愤怒和不满已经写在脸上。像在说“果然是麻烦的家伙”。 丽娜立则一脸愁容，歉然现在哥哥旁边，不住地说：“这是意外，没办法的，不得已回来晚了。” 请附近村民来清理石头，还支付了不少费用。 现在海利瑟斯和梅尔卡不仅要平复心情，消化这次遭遇带来的巨大信息量。还要认真思考接下来怎么赚钱的事了。 并且丽娜立经此一事，会不会被哥哥管控得更加严格？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结果就是连累朋友了。 “两位，明天是个大晴天，正好有出发去边境线的商队，顺路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联系。” 还好，他没有说：“快离我妹妹远点啊，麻烦的外乡人。” 做生意的人，果然懂什么是和气生财。然而这份欺软怕硬，看人下菜，却更让人讨厌了。 梅尔卡突然迎着蒙特利的目光，强硬道：“海利瑟斯有点被吓到了，我们要再住几天，让她好好休息。” 似乎没有想到梅尔卡会这样跟他说话，蒙特利有些莫名其妙，但没说什么。 海利瑟斯哪有被吓到的样子，她很放肆地用手揽着梅尔卡的肩膀，半是认真，半是挑衅地对蒙特利说：“没错，长途旅行太累了。如果可以，希望您一会儿能送一杯蜂蜜酒和一杯浆果茶，到我们的房间来。” 面对着眼前粗鲁的女人，和不会喝酒的小白脸，矮人蒙特利心中满是厌恶与偏见，却没有发泄出来的理由。 终究是不想为自己看不起的人提供服务，他选择使唤妹妹。 “好，丽娜立，先把水槽里的酒杯刷完，你再去给客人送酒。” “好的，亲爱的哥哥。” 丽娜立调皮地向两人挤了挤眼。 上楼后不久，丽娜立就端着酒杯来敲门。 门一关，三人才放松地说了几句话。 “对不起丽娜立，害你被他数落。”海利瑟斯开口道歉。 梅尔卡也说对不住：“添麻烦了。” 丽娜立却摆摆手：“不是你们的错，谁也没料到遗迹会坍塌，没受伤就好。别管我哥哥。” “只怕最近你更难出门了。” “并不是哦，”丽娜立似有新的想法，“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第19章 不得其解 丽娜立收走酒杯后，梅尔卡就躺在海利瑟斯怀里一语不发。似乎在想很多事，又似乎仅仅在走神。 梅尔卡感到很累。 海利瑟斯揉着他的头发，问他在想什么。 梅尔卡说：“很多很多。” 海利瑟斯微微一笑，道：“那就慢慢说。” “第一件事，如果我的双亲是神明，那我还是人类吗？我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同。除了可以看到一点影影绰绰的灵魂。” 他吻了吻海利瑟斯的嘴唇，又黯然道：“第二件事，如果我不是人类，我还能和你在一起么？我会不会活得比精灵还久，最后眼睁睁看着你变老死去？” “噗——”海利瑟斯没忍住笑了，居然是这种问题。 完全是个小傻瓜。 “笑什么，海利瑟斯，你不害怕么？” “我们不会分开的。” “为什么你这么确定！” “卢西的预言说了，你倒在了我的前面。黛拉格尔大人的预言说了，善恶同归于尽，所以我也死了。” “……” “我们大概会死在一起，也算大团圆结局。”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梅尔卡佯装生气地把手伸向海利瑟斯的腰间，胡乱咯吱起来，她边笑边躲，求饶道：“我错了，我投降！总之我们两个倒霉蛋既然被命运拴在一起，我想，就不会再被拆散。” “第三就是，我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跟你去拯救世界呢？我只会治疗魔法。” “可能这就是关键。也许魔王轻轻松松就能把我撕成碎片，然后你就可以施加把碎片的我粘回去的魔法。” “海利瑟斯！”梅尔卡再次急眼，“开玩笑要看气氛。” 又是一阵求饶。 “总不可能一上来就知道该怎么做，那也不用旅行，直接去打魔王好了。而且我认为魔王现在也不是最终体，他们也是打一打，又停一停，其中必有缘故，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弄清楚。” “我能做的好像只有多翻圣典，看看有什么发现。” 海利瑟斯突然想到：“之前在垂绒林，史莱姆和触手藤追着你跑。月神大人说，神明是感自然之力而生。我认为这其中有点关联。” 梅尔卡回忆起当时他还因为这事有点生气，到如今只觉得好笑：“也许我真的只是一个有魔力的大果子。” “你建造的结界，真的很让我震撼。虽然我不懂魔法，但当你说‘想做多厚就做多厚’的时候，我意识到你一定很强。至少在魔法量上。” “那么，第四件事……” “什么！居然还有。”知道他心事重重，听到他想这么多时，还是有些惊讶，又心疼地抱得更紧。 “关于北风之神，我该如何了解祂？”梅尔卡说的时候，声音变得很轻。 “北国、山之国覆灭的情况下，只能在遇到风之国的人时打听一下。不过我猜，他们嘴里也不会有什么好话。” “或许我们可以去一趟风之国？”梅尔卡寻求海利瑟斯的意见。 她想了想，摇头说：“这个国家，很危险。” “怎么说？” “国王疯疯癫癫，法律像开玩笑一样，莫名其妙就会被处死。只有风之国的人逃出来，没有人去风之国。糟糕的统治比魔物还要可怕啊，人们都这样说。” 梅尔卡道：“总感觉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 “没什么想不通的，祂是月神大人为你选择的‘最好的父亲’，我们相信就好了。哦对了，给你看。” 海利瑟斯起身从桌上取来自己的剑，一边展示一边说：“梅尔卡，剑柄上的花纹，就是北风之神的徽记。北国虽然几乎完全世俗化了，但我们挺喜欢这个标志，造型好看。” 只见两条斜向的平行曲线，在中间各自绕了一圈，像一股风的回旋。确实简洁流畅，适合做装饰。 “父亲从来没在我生活中出现过，知道后，我也只是有点好奇，不像对月神大人的感情那么剧烈。我很奇怪？海利瑟斯。” “这是正常的，梅尔卡，你怎么想都可以，重要的是想完这些事以后，记得开心起来。” “海利瑟斯，谢谢你。” “说谢谢是有点生分的哦，”海利瑟斯不怀好意地笑了，“也许可以一起研究下神的身体？” 梅尔卡的情感和理性都无法接受这种冒犯神明的说法，但是他的身体却诚实得无法伪装。 “海利瑟斯，你知道我在什么时候，最相信自己是北风之神的后代么？” 海利瑟斯疑惑地摇摇头。 梅尔卡说：“就是现在。” 说完，他就紧紧攥住海利瑟斯的手，头微微低下，把自己送入她的怀抱。 “你会喜欢的，我亲爱的。” 身上附着沉甸甸的命运，太需要一场快雨烈风的洗濯。 时而这风微小如叹息，只轻轻吹动她的额发，时而这风又聚涌起来，席卷过山峦，向山谷呼啸，带动草木摇曳，大地震颤。 在风中凌乱翻飞的白鸟，执拗地不肯失控，直到风停雨歇，才倦倦归巢。 “海利瑟斯，你喜欢吗？” “嗯，喜欢。神的孩子果然非同凡响。” “这有点夸张了，不太能接受……” “腰很有劲儿。” 客观评价总可以了？梅尔卡脸却又红起来。 确实很喜欢呢，海利瑟斯心想，这样快乐的日子，如果当初结束在那一刻，真就错过了。 她好像突然从此刻绵长幸福的回味中明白了什么是爱，爱就是一种对抗死亡的东西，它让人无比想要活着，并且安抚人对死亡的焦虑。 “我好爱你，梅尔卡。” 虽然每次都这么说，在这种时候，也应该这么说。 “我早就知道了。” 听着爱人的心跳，梅尔卡决心不再害怕，他会保护海利瑟斯，让她永远像现在这样快乐。 哪怕结局早已写定。 第20章 她的计划 客人在酒馆中来来去去，丽娜立干活儿的速度勉强跟上。她负责帮哥哥运货、跑腿。不做这些时，就在店里招待客人，打扫清洁。 端盘倒水这类工作还比较轻松，可以与不同的人说话，也算一种交流，不至于太枯燥。 洗洗涮涮的活儿就比较熬人，手长久地被器物占据着，浸泡在水盆里。经常是左边刚洗出来一摞酒杯餐盘，堆在右边，很快就又有一堆出现在左边。 一开始她干得兴致勃勃，为自己骄傲。只有她能弄清酒馆一共有多少支杯子，知道打烊后门窗橱柜要怎么锁。 可后来得知父母只打算把酒馆留给哥哥，自己只是“暂住”在这个家，用工作换一个容身之处，心中的骄傲就熄灭了。 这种无偿劳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这样生活有十年了？还是二十年？ 如果听哥哥的话和劳登先生结婚，这一切就结束了。 可是，既然唯一的解法是婚姻，离开这个家庭的办法是加入另一个家庭，现在这个酒馆与丽娜立毫无关系，她这么多年来，卖力的干活又算什么？ 曾经，她一心只要逃离，想留下一封信后驾着马车悄悄出走。 可现在觉得这么做也没道理，等于是为了得到自由身，把本来就该有自己一份的财产拱手让给哥哥。 这不公平。 就好像她原来犯了什么错才失去了自主权，必须要把财产上供，才能赎回自由。 她到底做错什么了？ 难道真的是她做错了吗？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幸运的是，矮人有三百年的生命，丽娜立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不仅弄清了自己的处境，也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没有去和哥哥讲道理。而是表面顺从他，目的是稳住他，不至于完全失去人身自由。 丽娜立知道，他并不爱自己的妹妹，如果只是“好好谈一谈”，全凭他的良心，自己不会得到任何想要的结果。 丽娜立要离开这里，但不会两手空空地走。可酒店就在这里，根本带不走，她该怎么办？ 一个疯狂的念头正在酝酿。 “我想，海利瑟斯，你们既然是旅行者，路上肯定愿意接一些赚钱的任务的？” “看具体是什么事。” 海利瑟斯打量着丽娜立，她那结实健康的身体，明朗的笑意，朴素的衣裳，低垂的棕色马尾……分明还是和初见时一样，此刻又有说不出的不同。 “比如，做掉我哥哥？” “噗——”梅尔卡一口浆果茶喷了出来。 真没想到。 “不可能，”梅尔卡连忙拒绝，“我们不是那种人，而且我们想尽快顺利出境，不可能为了钱去犯罪。” 海利瑟斯也摇头：“这和我们的旅行毫无关系，计划外的杀人很麻烦，丽娜立。” “真的不行吗？”丽娜立笑着试探。 梅尔卡还是疯狂摇头。 海利瑟斯道：“不仅梅尔卡不喜欢，我也没什么兴趣。” 丽娜立耸耸肩，心想果然和自己的判断一样：“那我们换个方案，你们愿不愿去找我哥哥说要雇他跟你们一起去边境？” 刚刚挑战了二人的心理底线，再提出相对合理的要求，显然更容易被接受。 丽娜立很会谈判呢，海利瑟斯想。 “去边境杀人也没有变方便啊，丽娜立。”梅尔卡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她疯了。 “你是说，想办法让他一时半会回不来，对么？”海利瑟斯问。 “没错！”丽娜立自信地把计划和盘托出，“你们只要说要雇车，这儿距离边境很近，也就走个三天。价钱给高点儿，哥哥一定会心动的。” “可是，难道他一定会去吗？毕竟要服务我们两个他讨厌的人。”梅尔卡提醒道。 “没错，他讨厌你们。所以我才把自己攒的钱带来了。” 哐！ 竟是满满一袋子，重重砸在桌子上，丽娜立诚意十足。 “而且，只要让他多离开几天就够了，别的事我能处理。我也不会把店都搬空，只拿属于我的那份，你们没必要有道德压力。” 说“道德压力”时，明显针对着梅尔卡，这让他有点难为情。 海利瑟斯想了想，没有立刻同意，只说：“我们要再想想。” 她明白了丽娜立的计划，并且认为成功可能性很大。蒙特利贪财，是会为了钱勉强伺候人的类型。这趟路程的距离又刚刚好，恰巧在他的忍耐限度中，如果要跟二人走个十天半个月，他肯定受不了。至于怎么让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也并不难。 无非是在路上多制造一点意外，生病了、走累了、想去观光、想要吃饭，总之拖延就好了。用丽娜立给的钱稳住他，必要时可以拿剑威胁他。 等到了边境再在马车上做点手脚。让他回来得更慢。 海利瑟斯却没有答应丽娜立要帮忙。 这番交谈结束后，海利瑟斯才和梅尔卡吐露心声：“我还是要观察一下，丽娜立是不是认真的。” “看来你遭遇过一些背叛。” 梅尔卡猜对了。 “以前在圣都工作时，我很同情我们队长，听她说了很多抱怨男友的话。但后来我发现她前一天痛哭流涕，跟我说要分手，第二天还是去男友家过夜。”海利瑟斯回忆道。 “那她就有点活该了，而且，你说的话肯定都被她转到男友耳中。” “没错，这件事后我非常不愿意帮助别人，尤其是她的困境是由亲近的人制造的。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算不算乐于助人，也许第二天，你就会发现自己枉作小人，像个供人消遣的小丑。” 梅尔卡明白海利瑟斯的意思了。 “你担心丽娜立虽然和我们说她的烦恼，但心里还是和哥哥更亲。” 海利瑟斯点头：“所以我们还是不要主动帮忙好了，先看看她自己能做到哪种程度。不过我确实挺喜欢丽娜立的性格。” “能看出来你们很投缘。” 都是很有主见的人呢，梅尔卡心想。 次日天刚亮，就听到楼下一阵喧吵。 “蠢货！这是怎么回事！丽娜立？你在哪儿？过来看看！” “哥哥，怎么了？天呢！怎么会这样！” “别在这儿站着了，快速找拖把和抹布！懒惰的丫头！” 蒙特利嘴里噼里啪啦骂着，全无之前的掌柜风范，到底是什么事让他情绪失控？ 海利瑟斯走出房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一杯酒能够散发香醇气息，各种酒混杂着淌在一处，就只会有一股熏人的浊气，辛辣扑鼻。 她扶着楼梯往下看，只见一层中央一人多高的酒桶竟砸落在地，底部赫然裂开个一个大洞，周围的小酒桶也被殃及，满地乱滚，洒出各种风味，各种颜色的酒液，黏糊糊摊了一地。 “该死，这是到底怎么回事？”蒙特利怒道。 丽娜立只是一脸无辜：“我不知道啊，哥哥，我也是刚刚看到。” “什么时候开始坏的？天天围着桶做事，居然一点都没发现，你是干什么吃的？我养你做什么！”蒙特利口不择言，讲话很难听。 丽娜立竟委屈地哭了，真不像平时她：“可是哥哥，你也没发现不是吗？别怪我了，我们赶快想办法收拾，不然这几天都没办法做生意。” 蒙特利想到还得让她擦地板，又怕被人围观，稍稍收了脾气，仍没好气地道：“损失太大了，多少天白干了。这么多酒，怎么这么倒霉！” “哥哥，别生气了，我们这就开始清理。”丽娜立一边劝慰，一边找来了拖把。 “要先把碎裂的桶搬出去！你真是笨啊。” 原来在蒙特利心中对丽娜立的评价是这样的，他从来没觉得她是个能干的女孩，只是个稍微能帮点忙，更多时候在添乱的累赘。 海利瑟斯似乎从满地狼藉中看到了丽娜立的决心。 哪怕没人帮她，丽娜立也要使尽浑身解数，把哥哥支开几天。 察觉到楼上住客被一层的动静吸引了，他才彻底沉下怒气，切换营业模式的笑脸，道：“打扰各位休息了，我们收拾两天就好，酒水不能提供了，餐食可以从外边叫。” 海利瑟斯微微眯眼，认真看着这兄妹二人，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不多时，她开口了：“既然您这几天做不了生意，为什么不送我们去边境呢？已经错过了商队，我们愿意多付车钱。” 丽娜立用渴望地看着哥哥，小声哀求道：“让我去哥哥，多少赚一点儿。” 蒙特利瞪他，果然凶巴巴地给她一句：“你又要乱跑去哪里？给我好好打扫。” 丽娜立失落但接受，小声说：“好的哥哥。” 海利瑟斯无奈叹气：“唉，看来花再多钱也没用了。” 蒙特利心里想的是，真不喜欢这个两个人。 但嘴上却说：“三天的路，太久。还可能遇到强盗，丽娜立去我不放心。” 似乎是可以商量的语气。 “那劳烦您走一趟呢？” “那恐怕，价格方面……” “价格，可以商量。”海利瑟斯勾起嘴角，抱臂而立，说着丽娜立常挂在嘴边的话，向下望着，等待蒙特利的回答。 果然，那精明的矮人老板，开价了。 第21章 拔剑相向 给一对情侣打工是最烦的，就像没有人愿意在夫妻店工作。 事情总是不能简简单单地办成，哪怕争吵起来，激烈的言辞中也藏着各种各样感情，让人搞不清楚他们到底什么想法。 和一方说好了一件事情，晚上人家两个关起门来，不知道说了什么，第二天就全变了。 矮人酒馆的老板蒙特利要面对的情况，还要更复杂一些。 首先是因为，他打心眼儿里讨厌这一对情侣。 海利瑟斯，红头发的战士，是个粗鲁的女人，脸上的表情颇为不驯。而梅尔卡，不会喝酒的成年男子，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小白脸无疑。 他们两个并不吵架，一路上只是腻腻歪歪，却给蒙特利带来无尽的折磨。 偶然间，蒙特利回头瞥了一眼，看见梅尔卡居然在给海利瑟斯梳头发。 他的大脑要求眼睛立刻忘记这个画面，却无法控制地，一直回想。 肉麻。并且太不像话。 蒙特利有一颗传统矮人的心，他不能接受男人为女人梳头。 其次是这两个人并不跟他说多余的话，只是经常要求下车，看看风景，或者吃点东西，速度因此拖得很慢，并且气氛不太友好。 海利瑟斯目中无人，态度冷淡，梅尔卡的脸上则写满对交流的抗拒。 出发第一天，将近中午的时候，他们三人第一次共进午餐。 趁海利瑟斯去洗手的空档，蒙特利凑到梅尔卡身边，攀谈道：“小兄弟，你很喜欢这个女人吗？” 对方主动问话，出于礼貌，梅尔卡简短作答：“当然。” “你今年多大？” “二十一岁，怎么了？” 梅尔卡感到这个矮人有些吞吞吐吐。干脆反问回去。 蒙特利露出惋惜的表情，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分享他的观点：“多交往几个女人，你会发现她们实际上都差不多，其实你可以找个更好的，体贴听话的。” “没有更好的，海利瑟斯就是最好的。” 如果说，以前梅尔卡只是因为同情丽娜立的遭遇而讨厌蒙特利，到现在，他对这个矮人的厌恶已达到顶点。 “以及，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那种能够允许你在我面前贬低海利瑟斯的人呢？蒙特利，我要求你道歉。” 梅尔卡的措辞严肃认真，态度也很强硬，让蒙特利感到没趣。 “我只是开玩笑，你不应该这么小心眼。”他试图辩解。 “如你所见，我没有笑，这也并不好笑。” “你瞧瞧，我真的只是开玩笑，别这么紧张……” 他想说你这个人为什么要咬住不放？ 他是好心好意分享人生经验，乖乖地听着不就好了么？为什么要让他丢了面子。 “道歉。”梅尔卡坚持。 “……好，对不起。” 蒙特利在心里为自己开脱，这不是怕了，这只是看在钱的份上。 实际梅尔卡这种看上去没脾气的人，突然坚持己见的样子，就是非常令人害怕。 梅尔卡那双棕色的眼睛，毫不闪躲地、直勾勾地逼视着他，眼神锋利如刀，让蒙特利隐约觉得，如果不道歉，事情就会变得无法收场。 蒙特利已经开始感到煎熬了，他希望这段路快些结束。 然而欲速不达，半天的时间里，海利瑟斯就至少叫停了他四次。 她要去追一只兔子，最后招惹来了两匹狼，虽然海利瑟斯一个人很轻易地解决了，可在那之后，梅尔卡又要求停下来，为她施加恢复精神的魔法。 她会爬到很高的树上，摘取不知名的树果，因为梅尔卡说那果子能做魔法药剂。 她会在路过的行商处购物，翻来翻去，挑挑拣拣，最后只买一粒纽扣，或一卷魔法书送给梅尔卡。 她会去闻一朵没见过的花，再兴奋地喊梅尔卡跟她一起嗅。 她到底有完没完？ 蒙特利的脸越来越阴沉，胃里也不太舒服，翻腾着一阵恶心。 “未免有点甜蜜过头了？你们不累吗？”实在忍不住了，蒙特利也会抗议。 海利瑟斯则一脸歉意地笑笑：“抱歉，我忘了。对您这种注重传统的矮人男子来说，我们确实是举止出格，只不过……” 她又把梅尔卡的脸轻轻捧起来，沉溺地亲吻着，回味之后，示威般仰起头，说：“只不过我情不自禁。” 梅尔卡虽然也享受其中，并且知道这有表演的成分，但在人前如此亲密，还是会忍不住害臊。 他只好压低声音，小声在海利瑟斯耳边道：“海利瑟斯，其实我觉得差不多了。你不能再亲了……” 海利瑟斯笑得更欢，有种奇异的满足，不仅过了一把戏瘾，还让梅尔卡耳尖绯红，她的心情好极了。 就是要这样折磨蒙特利啊，海利瑟斯心想，这已经是最温和的报复了。 没有言语侮辱，没有肢体冲突，没有精神伤害，甚至，丽娜立都不准备拿走店里所有的钱。 “我们会注意的！”海利瑟斯承诺。 蒙特利一语不发，紧紧攥着缰绳，无奈地赶着马车去下一个休息点。 这趟活儿接错了，钱难挣，狗粮难吃，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忍。 第二天两人起床很晚，吃过午饭，才开始慢慢赶路。 第三天只走到路程原本的一半。 蒙特利再次表达不满时，海利瑟斯又塞给他一袋钱。 第四天…… 终于不用想方设法地拖时间了，路上冒出了一伙强盗。 七八个青壮强盗，身上的装备乱七八糟，混搭着各种来历的武器、护具，还有些人手中的武器仅仅是棍棒。 一看就是比较初级的强盗，不足以构成威胁。 可当海利瑟斯让这些强盗身上挂彩之后，为首的两个人才姗姗来迟。 一个是全副铠甲的剑士，看铠甲的样式，似乎是军用风格。 一个是身形高大，穿一身棕色皮甲，极为英武的女性兽人，手持一把巨大的斧子。 是高手啊。 蒙特利商人重利，本来就没有拼命的打算。见对方来势汹汹，想逃跑也没有机会，只能躲在车后，对这单生意更加后悔。 “你们几个，难道都是被那个红头发打伤的吗？”女兽人绿眸竖立，态度极其高傲，语气中是对手下毫不遮掩的嫌弃。 “索拉，不要责备他们。大家尽力了。”剑士的声音低沉，说话倒挺讲人情。 “哼，就是因为你的纵容，他们才一直是这个水平，奥利。”索拉冷然回道。 海利瑟斯打量着二人，直觉他们不该和这伙强盗混在一起，无论是实力还是画风，都有很强的的割裂感。 奥利约三十岁左右，容貌可以说得上英俊，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嘴唇紧闭，发色浅到几乎纯白如银。眼神则深邃冷淡，给人一种忧郁的神秘感。 根本就和这群人格格不入，海利瑟斯心想。 而索拉，则是典型女性兽人模样，强大的战斗意志，高傲的姿态。她有一头美丽的闪着金光的头发，紧紧绑成一条发辫，侧垂在半圆形的兽耳旁边。绿眼睛，狮子一般的三角形鼻子，皮肤上覆盖着麦色短绒，说话时嘴里会露出尖尖的白牙。 真是个好看的女人，海利瑟斯高度评价这张不好欺负的脸。 梅尔卡走到海利瑟斯身边，做好了必要时抡拳头的战斗准备。 二对二，也算公平。 海利瑟斯再次拔剑。 剑光闪过，那名叫奥利的英俊剑士好像注意到了什么，突然问：“你是外乡人，你来自哪里？” “我是来自白石村的战士，海利瑟斯。” “那是哪里，山之国东部？” “在北国。”海利瑟斯回答。 “看来，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人。我是来自山之国的奥利。” “可我不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呢，拔剑。”海利瑟斯要战。 “那好，我们两个单挑。你赢了，就可以带着你的男人走，马车和矮人留下。输了，你就得加入我们。”奥利深沉的声音，听不出悲喜。 索拉则微微皱眉，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我赢了，我们全都要走。因为，我不会输。” 海利瑟斯，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对方出剑了。 第22章 新的情报 奥利的打法非常凌厉，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华丽的战技，只是劈、刺、砍、挑，每一击都冲着要害，是很实用的打法。海利瑟斯与他交手的一瞬间，就明白，他一定杀过人，见过很多血。 旁边受伤的同伴，此时正按着伤口，一边呲牙咧嘴，一边专注地看着他们老大。 他们当然希望奥利能把那个红头发女人拿下。好替他们出一口恶气。 “上啊！老大！” 兽人索拉也只是眯着眼，抱着手臂，安静地看。她对这场单挑无聊的赌注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那个红头发女人，到底有几分本事。 海利瑟斯让奥利为难的地方在于，她非常敢于舍身，常迎着剑风冲上来，宁愿用肩膀硬吃一剑，也要制造合适的机会，好砍下他的脑袋。如此不要命的打法，逼得他只能不断换招，不断躲避。 几个回合下来，仍是难分胜负。 梅尔卡第一次见她和人类战斗，他知道人类比魔族复杂得多，危险得多。魔族没有感情，只有杀戮的本能，残酷天真。人类拥有感情，会为各种各样的动机，伤害他人的身心。 并且，更狡猾。 他观察着周围其他人的动作，手里捏着闪光术的预备手势，准备在强盗言而无信，要朝海利瑟斯一块儿冲过来时，带着她逃跑用。 也只能做这么多了，梅尔卡自嘲地想，每次都帮不上忙，还说是神之子…… 心中默默为她祈祷。 海利瑟斯愈发确认自己能赢，除却对手不如她狠，对手比她更加惜命外，她还发现奥利这个男人的战意不盛。如果一剑击空，或没有达到他的意图，第二剑就会变得相对无力。似乎本能地选择保守，不愿浪费力气。 这也是很聪明的打法，但是聪明的人，最容易输她。 “你太爱惜你自己了，你这样的人，一定会被我打败。”海利瑟斯挑衅，也是宣告。 剑刃向击，铿然作响，海利瑟斯灌注力道，一连数击，重重削向奥利的头部。他只得横剑格挡。这个女人疯起来，简直不像在用剑，而是像抡起战锤，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地敲。 奥利最不喜欢与人角力，并不是对力量缺乏自信，而是在近身对抗时，势必要紧盯对方的眼睛。 “奥利已经输了。”旁观的索拉提前做出了判断。 这边也果然情势急转，海利瑟斯红发飞扬，表情狰狞，一双坚毅的眼睛，迸射出燃烧的斗志。双手握剑，不肯退让。 相接的剑，在朝奥利的脸倾斜。 他只得后撤，跳开一步，重新拉开距离。开始找寻刁钻的角度，试图用灵巧的优势，为自己制造机会。 可海利瑟斯的速度和力量都在最佳状态，她更快，更决绝。 “我输了。”奥利的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眉间的忧郁气息，如云雾般遮罩着他的眼睛。 “你不可能赢的。”海利瑟斯似乎在说很显然的事。 “为什么？” “你懦弱。” 这话说得有点太不客气了。 对方却没有被激怒，只深深叹息，感怀身世：“我只是被命运偶然带到了这里，也许你说得对，我并不想拿起剑。” 不等海利瑟斯说什么，索拉先冲过来抬手给了他一耳光，怒道：“没用的家伙，输了就说这种丧气话，你给我清醒点。” “对不起，索拉，让你失望了。”这男人长的好看，说话也软，道歉也快。 “额……打扰一下，所以我们能走了么？”海利瑟斯问。 索拉哼了一声：“你带你的男人走，车和车夫留下。” 蒙特利：“不是……你们要我有什么用？” 索拉：“矮人可以卖给矿场。” “……” 海利瑟斯帮丽娜立折腾这一趟，并没有想做太绝。 在她理解里，这个任务的本质是物理隔绝贪婪的哥哥，好让妹妹能自己动手与他分家。 丽娜立没恨他恨到要他去死的地步，任由他出事，她会是怎样的态度？海利瑟斯没机会去确认清楚。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雇主没提的要求就不要做为好。 所以，海利瑟斯还是愿意试着再谈谈。 “这个矮人卖不了多少钱。做生意久了，体力不行。马车留下，人放走。”海利瑟斯道。 “那我们兄弟白受伤了？”索拉也不退让。 “梅尔卡！你愿不愿意帮他们治一下？” 梅尔卡只觉得这个问法多余。 有说不愿意的条件吗？有吗？ 他点了点头。 “这下，除了这位奥利和我比试输了，你们就没有损失，还得到了一辆马车。” 此刻蒙特利虽然心疼如割肉，也知道海利瑟斯在救他，并无意见。 “哼，那就这么办。”索拉不再说话，只看着梅尔卡为受伤的众人治疗。 海利瑟斯判断索拉是一言九鼎的人，便也不怕她反悔，放松地与奥利交谈。 “你怎么知道我是外乡人？” “你的剑上有北风之神的徽记。我们有共同的信仰，并不属于这里。” “……那我倒没有怎么信仰，你们山之国，对北风之神是什么态度。” “强大的命运之神，把我们带到该去的地方。就如我现在，随命运之风漂泊。” “有点儿……太文艺了，”海利瑟斯忍不住打断，“听我说，你输给我就是因为不够想赢，总在认命。流落到这里可能确实没办法，但做强盗感到委屈的话，就别做，你有选择权，你只是不敢选。” 奥利俊美的俏脸忽然一愣，宝石般清冷的眼眸望向海利瑟斯，又看看在一众伤员中忙碌施法的梅尔卡。 羡慕道：“看来你不仅比我强，还比我幸运。” 海利瑟斯无语，向索拉投去询问的眼神，像在说：“他一直这样么？” 索拉挑挑眉，大概在说：“可不是么。” “明明拥有很可靠的同伴，这么好看的男人，可惜也是个笨蛋。”海利瑟斯忍不住感慨。 “关于北风之神，我也知道一点儿，”索拉突然开口，“但你们用什么换呢？” 海利瑟斯皱眉，身上的钱肯定不能再少，好不容易才跟丽娜立挣了一点报酬。 “除了马车，我们什么也不想付，也不介意再打一次。” “哈，好！你这人讲话才像是战士的样子。”索拉露出了一个赞赏的笑容。 说罢又狠狠踢了无精打采的奥利一脚，她比他还要高一点，低下头，一双绿眸认真地看着他：“打起精神来，奥利，好好和他们说说你知道的事。” 奥利便照做了。 海利瑟斯突然意识到这两人的相处很有趣，想到了些什么，却没有说。 “山之国的人们信仰北风之神，北风之神是命运之神，勇气与决断之神，祂教导信徒要有迎接命运的觉悟。我们的神职人员几乎都是强悍的战士，因为北风之神说：即便一无所有，仍有一副身躯。山之国的环境太恶劣，几乎没有平原，山风呼啸，没有信仰会很难熬，但有了信仰的安慰，日子也还是很难。人们对神的态度，一般般。这就是我所了解的一切。” 奥利说的这些，海利瑟斯一无所知。 “看来北国只保留了信仰的糟粕部分，真是难为情啊。”海利瑟斯道。 认真感谢了奥利的情报。海利瑟斯与梅尔卡继续向边境出发。 至于蒙特利，他没有了马车，没有再向东的必要。 拿着海利瑟斯给他的报酬，心情复杂地往回走。 差不多八天的时间，丽娜立够用了吗？ 海利瑟斯只能祝福她今后的人生可以自由自在。 第23章 金发琳达 海利瑟斯两人顺利通过边境，离开摩恩联邦，进入处在整片大陆中部的格兰特公国。 这是一个热闹繁华的国家，没有被之前的战争波及，地理位置优越，政策开明，文化多元，经济上也相对富庶。 城市中建筑林立，街道整洁宽阔。繁华处，有各色商铺，饮食、服饰、生活百货、魔法道具、兵器、防具，人们的各种需要都能被很方便地满足。 这里的人不管样貌如何，都打扮得光彩照人，不仅衣服上有精心设计的花纹，面部也流行“纹饰”，也就是用植物颜料做的彩绘。 刚进城时，海利瑟斯看到一个长发垂至脚踝的精灵女子在人群中行走，雪白的头发，暗色皮肤，极其强烈的对比下，还有一双明亮到璀璨的蓝眼睛。她便在左右脸颊上绘着藤蔓造型的面纹，更添一股神秘的自然气息。她怀中抱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似乎是位占卜师。 “梅尔卡，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精灵。” 不仅海利瑟斯没见过，梅尔卡也说：“之前在魔法学校见到的人类和精灵比较多，其他种族很少。但这里几乎什么种族的人都有。你看。” 他看向人群中醒目的存在，一位颇具威严又不失慈爱的兽人母亲，领着她可爱的、毛茸茸的孩子。兽人幼年期真的很像小狮子，头发还没长出来，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裤，背后摇着一根尾巴。 “为什么索拉好像没有尾巴？我在北国见过贵族买来的兽人角斗士，他们也没有。” “可能因为歧视，”梅尔卡猜测，“这里和兽人部落有共同的信仰，崇拜大地之神，文化相近，就比较包容。如果作为奴隶被贩卖到异国，奴隶主会强迫他们变得更像自己？” “真的要做到这份上吗？只是一条尾巴。”海利瑟斯心头一震。 梅尔卡说：“人就是很复杂的动物，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互相伤害。” “看来打败魔王人类也不会全都变幸福。”海利瑟斯有点丧气。 梅尔卡想了想，宽慰道：“但是人们也会彼此相爱，有特别坏的人，就有特别好的人，我们守护美好的那部分就好了。打败魔王人类才有幸福的机会，海利瑟斯，打起精神。” “嗯，你说得对，我们还是有进展的。我总感觉各种各样的信息就快连起来了。” 继续在城中漫步，两人被街头艺人的吆喝声吸引。 “快来看！快来瞧！表演即将开始，来自北国的贵族，圣都有名的美人，流落此地，为您带来精彩的舞蹈表演。别处看不到，正宗北国风情！” 梅尔卡觑向海利瑟斯的脸色，见她反应淡淡，小心问：“你想看看吗？还是先回旅店休息一下？” “看看，很久没见过同乡了。” 海利瑟斯心想，不出意外，宝琳娜的二儿子就在这个国家。他那没用的前夫能照顾好他吗？如果流亡的贵族小姐都已经在大街上跳舞卖艺，那个百无一用的男人又要怎么养活孩子？ 虽然完全不在意他的死活，可那个孩子，是宝琳娜的孩子啊。 “你又想念那位朋友了，对么？”梅尔卡其实也很懂她。 “跟你在一起还不到半年，幸福的时光就完全把过去的生活覆盖了呢。我很快乐，不刻意去想，过去的日子几乎就要想不起来了。谢谢你。” “又说谢谢了，海利瑟斯，”梅尔卡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轻轻握住她的手，道，“也许表演结束后，可以和同乡聊聊。” “梅尔卡，你见过北国的舞蹈表演么？” “没有，认识你之前，我从来没见过北国人。两个国家并不接壤。” “北国人大多个子很高，舞者们会穿盖到脚面的，重重叠叠的大摆裙子，圣都城里格外夸张，裙子简直像一座七八层蛋糕塔。然后高高地把腿踢起来，裙子不断像花瓣一样打开又合上，一双有力的腿，就像两根长蕊。非常有气势。” “呃……”梅尔卡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有话就说啊，梅尔卡。” “听这个描述，总觉得会有一群不怀好意的人盯着裙底看。” “啊，你说得没错，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他们就是色咪咪地盯着，猥琐地笑着、评论着。北国是个很讨厌的地方，庶民没有地位，女人是庶民中的庶民。” “海利瑟斯，你的灵魂很高贵，我知道的。” “哈哈，又用只有你知道的事哄我。都过去了，看看同乡的表演，马上开始了。” 鼓声响起，骨笛发出一声鹰啸，海利瑟斯心尖一颤，音乐居然也是北国的曲调。 她似乎听见音乐中有故乡的风声，吹向圣都浮华又颓靡的街景，空气中有雪的味道，还有雕像上的铁锈味，鼓槌重敲三声。 裙摆呼啦啦地扬起来，是宝蓝色的七层大摆，翻滚着，卷动着，灵活的腿向前一迈，狠狠踏出一步声响。 “好正宗。”海利瑟斯惊讶，果然是圣都来的人。 那舞者是一明媚女子，年龄与海利瑟斯相仿，金发高高盘起，细眉高挑，似新月弯刀，眼神倨傲，拒人于千里之外，又似乎含着微微笑意，让人挪不开眼。 在圣都时，她曾是很受人欢迎的女孩。海利瑟斯想到了宝琳娜常挂在嘴边的美丽标准。 “头发是浅金色，腰身要像柳条，眼睛要会笑，别的无所谓。” “好难，一万个人里，长成这样的又有几个？” 宝琳娜听了就会怒其不争地说：“后天努力也可以啊，你多对人笑笑！不许苦瓜脸。” “哪有苦瓜脸，只是没什么太开心的事。” 为什么想到的都是这些琐琐碎碎的小事？ 她知道宝琳娜对自己很好，可为什么她说过的亲切的话一句都想不起来，只记得这些数落？ 真奇怪呢。 音乐节奏不断加快，旋律也到了最激烈最华彩的一节。 舞者不断转身，连续高难度地踢腿，裙摆如一朵蓝色牡丹绽放，台下已有人在鼓掌欢呼。舞者却没有停下旋风般的舞步，继续展示她高超的技艺。 直到最后一声鼓，她摆着拍子，骤然静止，翅膀般伸着手臂，摆出极漂亮的姿势定格。 又一声骨笛，悲伤如呜咽，这朵飘然欲飞的蓝色牡丹，才摇落人间。 “这么难，一般人根本做不到？没有一点不好的暗示。”梅尔卡赞叹。 “当然，北国人的身体非常强悍。” 一舞毕，掌声雷动，人们呐喊着为她叫好，无不折服于她精彩的表演。 “你说身体强悍，会不会就是北风之神的影响？奥利之前说：即便一无所有，仍有一副身躯。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梅尔卡想到了什么。 “有可能，如果魔王的目标是成为颠覆世界的邪神，那么现有的每一位自然神明都会受到威胁？受到威胁时，留下一些应对的办法，也说得通。” “黛拉格尔大人的神谕中还说要我们足迹踏遍，寻找烈火和风。有没一种可能，每个神明的信仰者中都有一个我们的伙伴。” “谜语人啊……这怎么找？现在还是只知道擅长治愈魔法的你，和‘即便一无所有，仍有一副身躯’，只会打架的我。” 海利瑟斯暂时无法深入去想，目光又回到人群中的舞者身上。 此刻，她正优雅谢幕。如此仪态万千，也许真是位贵族小姐。 表演结束，报幕员又喊：“感谢琳达小姐的精彩舞蹈！接下来是来自兽人部落的勇士阿萨为我们展现他的力量！” 原来叫琳达啊。 等等，琳达？ 海利瑟斯皱眉，嘴里小声念着：“金发的琳达……” 见那舞者已经换装离开，海利瑟斯忙对梅尔卡说：“我有话对这个同乡说，我们跟上她。” “怎么，你们认识吗？” “或许。” 这里越来越热闹，人越来越多。 海利瑟斯隔着人头攒动，跟在琳达身后。 琳达似乎也意识到有人在跟踪她，脚底不自觉地加快步伐。 彼此都在想，对方到底是谁。 第24章 靠近答案 渐渐走到人群散去，琳达仍没有甩开二人。 脸上的表情略微气恼，她停了下来，突然转头看向海利瑟斯他们。 她不想再往前走了，有什么事，就现在说。 “你们一直在跟着我？到底想干嘛？” 海利瑟斯看着眼前的琳达，已经换了便服的她，仍十分夺目。 “没有别的意思！我在找人，想问你认识不认识他。”海利瑟斯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小了下去。 “找谁？为什么要问我？” “卡拉奇子爵家的次子，肖恩·卡拉奇。你……认识他吗？” 海利瑟斯对这种场面不自在，对这个问题可能带来的尴尬，也非常顾虑。 琳达却翻了个白眼，满是嫌恶，似乎已经很厌倦，但又强打起精神似的。 她开口道：“听着，是这个家伙在缠着我，这么多年，我真是受够了。我不管你是他什么人，听到了什么，我都没兴趣，我不是他的情妇，不是你们谁的情敌。听懂了吗？” 听懂了。 琳达对这个名字，有近乎仇恨的厌恶态度，海利瑟斯脸上的表情反而明亮起来，心想，太好了，还好不是那种狗血剧情。 她忙将情况托出：“我相信你！我并不是来找麻烦的，更不是兴师问罪。其实我与朋友宝琳娜失散，宝琳娜以前是次子的妻子，她的一个孩子还跟着肖恩，我想找到那孩子，看看他还好么，然后再继续向东找她。” 海利瑟斯满脸恳切，语气真诚。 琳达叹了口气，快速想了想，又环顾四周。 总算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来自白石村的战士海利瑟斯。” “啊，这种自报家门的方式，很久没听过了，我是圣都格里家族的琳达。” “原来是贵族，应该叫您一声，琳达小姐？” “得了，你不像是会害怕贵族的人，瞧你那火红的头发。” “啊，这头发能说明什么吗？”海利瑟斯不解。 “说明你不觉得贵族有什么了不起，不然早花二十个银币去漂成上流社会喜欢的颜色了。” 海利瑟斯感觉这个琳达敏锐又聪明。 琳达也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可是海利瑟斯，今天我累了。明天下午，我们在广场喷泉旁的餐馆见面聊。不要迟到。” 海利瑟斯认真点头，回以一抹笑容，这笑容甚至有点憨厚。 和琳达约定好时间，正要分别时，墙角处走出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开口叫：“姐姐？” 只见他带着宽檐帽子，头发挡着半张脸。只这半张脸，就让海利瑟斯感慨。真是个好看的人，白净的皮肤，和琳达一样的金发，美丽清澈的眼睛。 这少年却非常羞涩，看到陌生人，他便快速地低下头。原来被头发和帽子遮挡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烧伤，从额头溃烂到右眼，又向后颈处蔓延。 想到他经历的不幸，想到他原本有精致的面容，任何人都会为他感到惋惜。 十七八岁，又最是敏感脆弱的年纪。 听他开口叫琳达姐姐，海利瑟斯庆幸自己没有冒失地质问她为什么破坏别人的家庭。 这太伤人了。 无论是从那绝妙的舞蹈，还是她脸上高傲坦荡的表情，海利瑟斯都看出了她很有自尊心，与预想的不同。 “你的伤？让我看看。”梅尔卡习惯性地想要为人减轻疼痛。 琳达却制止了他：“没什么好看的。” 弟弟也不愿多说：“姐姐，我看你还没到家就出来接你了。现在，我们一起回去。” “梅尔卡没恶意的，他是个医生，很厉害的治疗法师。” 琳达也只淡淡说了声：“哦。” “那么明天再聊，再见。” “再见。”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回到旅店，简单叫了一点东西吃。 此地的主食是有淡淡咸味的面饼，在铁盘上烤制而成，没有太特别的风味，反而每个人都能接受。特色菜则是各种根茎蔬菜和肉一起炖。海利瑟斯觉得一般，梅尔卡倒很喜欢。 “蔬菜有股清甜的味道，什么都有的炖菜吃起来就很满足。” 海利瑟斯笑了，没想到他会因为吃东西这么高兴，道：“我是更喜欢吃肉。” 梅尔卡理解：“喜欢吃就多吃点，肯定是你的身体需要的。” “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去下一座城市要走好几天，路上我天天给你做饭，到时你可别说腻。”梅尔卡一挑眉。 “那我们最好离开这儿之前，再想办法赚点钱。对了，你觉得琳达和她弟弟怎么样？” 梅尔卡说：“弟弟的伤看上去有半年多了，但我想，还是要试着治一下。” “我知道这个人，全从宝琳娜的信中。她说琳达是她丈夫的暧昧对象。所以一开始我才非常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现在我感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梅尔卡喝了一口汤，又捞了几块肉放在海利瑟斯的盘子里。到：“我感觉她人还行，至少能看出，她在一个人照顾着弟弟。” “我也感觉，她那个反应，就好像背负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骂名。” “可能你的朋友宝琳娜没有了解全貌，要不然就是被那个叫肖恩的男人欺骗了。” “那个家伙，对琳达肯定是说和宝琳娜没爱了，对宝琳娜肯定是说琳达勾引他。那是个很差劲的男人……我只见过他一面，当时就很讨厌他。可惜。” 可惜，宝琳娜看错了人。然而，为这样微不足道的错误，她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怀着心事吃完晚饭，海利瑟斯便早早休息，与梅尔卡相拥而眠，答应他明天早起去图书馆，便没有做别的事。 这座城市的图书馆收有大量古代魔法抄本，也有人文历史、艺术文学类的书籍，很让梅尔卡心动。 自从得知身世，接受使命之后，他也一直在很积极地研究黛拉格尔大人给他的圣典，并时常冥想，感应自己所谓“神之子”的身体中到底藏着什么特别的魔法。 只是进展非常缓慢，他还是不通战斗，心中有一团焦虑在蔓延。 海利瑟斯对魔法一窍不通，帮不上忙，便坐在一旁托腮发呆。 想起刚认识他时，梅尔卡是个讲话有点难听，感情方面很不坦诚的家伙。空有成年人的外表，内心还是个别扭的男孩。 当时为了给她治病，他也是这样认真地查阅典籍。 光线透过图书馆高大的栅窗，斜向落下来。 海利瑟斯静静看着梅尔卡，依旧是张年轻的脸，气质干净，五官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只是和谐地搭配着。许是相处久了，路上又共同经历了不少危险的事情，仍是温和的眉目，却有了更多坚定，硬线条也多了起来。 越看越顺眼了，海利瑟斯心想，果然如当初预料的那样，越来越在乎，越来越离不开。 “我怕你会觉得无聊，海利瑟斯，用这几本书打发一下时间。” 原来还帮她借了几本通俗读物，很贴心了，她随手翻了起来。 “人们总认为勇者必须要有一把传奇宝剑，然而历史上，拯救世界的勇者，靠得从不是武器。而是勇气、智慧，还有爱。——《勇者与剑》” 海利瑟斯心中评价：“好老套，讲了些大家都知道的东西。” 又翻开一本。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如果你爱我，即便隔着千山万水，你也会来见我。即便大地之神降罪，我也要说，我的灵魂属于你，不再属于我！——《精灵魔法师的兽人新娘》” 海利瑟斯评：“跨种族恋爱的故事，人类读果然没有代入感。为什么男主摸了女主的尾巴，她就心动成那样？搞不太懂。” 又翻开一本。 “如果你翻开此书，请不要怀疑，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我将教你神明的魔法。——《灵魂魔法》” “梅尔卡，你看。” 海利瑟斯戳了戳梅尔卡，把这本书递还到他的手中。 第25章 不可原谅 “居然是真的。”梅尔卡表情先是十分惊讶，又很快喜出望外，被书的内容吸引。 “那么，你在这里好好研究，我去赴琳达的约会。”海利瑟斯为有进展而开心，尤其是，这进展来得毫不费力。 她独自走在街道上，踏着石砖铺砌的干净路面，心情轻松愉快。即将面对琳达的不安也不见了，是的，她明白过来，自己之前有一点紧张。 不仅为琳达和好友宝琳娜之间可能存在的三角关系，也因为她是海利瑟斯旅行这么久，见到的唯一一个北国同乡。 同为亡国之人，沦落异乡，自然想要亲近，可抛开这层同病相怜，她们其实没有结交的理由。 海利瑟斯不怎么喜欢贵族。 她不喜欢规矩大的场合，面对繁文缛节，她会感到压力，贵族的装腔作势，自视甚高也会让她感到很没意思。 还记得宝琳娜唯一一次带肖恩来她工作的地方，那个男人一副屈尊降贵的样子，真让人喜欢不起来。 贵族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们为什么可以和不爱的人结婚，为什么认为自己可以玩弄别人的人生，有把别人当傻瓜的资格？ 路上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终于在广场喷泉前见到了琳达的身影。 她比昨天还要美。 朴素的衣料，剪裁得当，柔和的灰色长连衣裙，展现出低调的好品味。 琳达的表情有点严肃，见到了海利瑟斯，简单打了招呼：“你好，海利瑟斯。还算守时。” 海利瑟斯感觉自己像个被管教的孩子，宝琳娜也是爱管着她，可却是一种让她受用的热情。琳达冷傲，让人不舒服，人们还是想靠近她。所谓带刺的玫瑰。 “你好，琳达。” “你的医生同伴呢？”琳达果然在乎弟弟的伤。 “他在图书馆，研究一些古代魔法书。”海利瑟斯道。 “他是你的男人？”琳达看出来，“你们戴着的手镯是一对儿。” “嗯，确实。” “不像北国人，路上捡到的吗？”琳达好像对人非常感兴趣，接连发问，不像出于好奇，而只是在验证她的判断是否正确。 “严格说，是他捡到了受伤的我，把我从濒死的尸体救了回来。”海利瑟斯不知道还要这样聊多久，琳达才会进正题。但转念又想，既然是自己有求于人，先把自己交代清楚也是对的。 况且，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似乎很迷恋你，眼神追着你跑。”琳达一边说，一边示意海利瑟斯跟她进餐馆。 两人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各点了一杯饮料。 “梅尔卡是我唯一的爱人，宝琳娜是我唯一的挚友。” “呵，稍微有点肉麻了。”琳达还是很冷淡。 一筹莫展…… 海利瑟斯端起杯子，啜了一口饮料，终于说：“我真的很想找到那个孩子，有一种最坏的情况，宝琳娜可能已经不在人世……这个孩子就是唯一我能找到的和她有关的人了。所以，我知道也许这些事让你不愉快，但真的拜托你能帮帮我。” “你不擅长求人？只是这样一味地说，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和我有什么关系？” “梅尔卡会治好那孩子的。我保证。” 深深看了海利瑟斯一眼，琳达终于开始说与自己有关的部分。 “肖恩这个人一直很想和我们家攀亲，作为子爵的次子，不算什么很高的身份，我和父亲都没有把他当回事，别说跟他结婚，仅仅是当朋友，我都没有很欣赏他。我醉心于舞蹈和音乐，偶尔也在社交聚会上小范围地演出。他只是众多给我送花的人之一罢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让你厌恶这个名字呢？” “大概是感到联姻无望，肖恩开始向下层阶级物色结婚对象，也不再向我献殷勤。我几乎忘了这个人，两周后就听人说他结婚了，也只是稍微有点惊讶。” “不，他们至少交往了大半年。” “哦？”时间线对不上，琳达明白过来，“那就是他一直在多线进行，做两手准备咯。” “真是恶劣。” “更恶劣的事发生在他婚后。他的哥哥，原本子爵的继承人，家里只有一个女儿。你的那个朋友，宝琳娜不是很快就生了男孩吗？肖恩这时候觉得自己地位提高了。又重新开始在社交场合孔雀开屏。” “他把宝琳娜当成什么了！可恶。” 海利瑟斯握紧了拳头。 “对我几乎是围追堵截。雪片一样飞来的情书，我都没拆，直接让人处理了。可他到处对人说，我不结婚就是在等他。我等他做什么？等他熬死他哥哥，继承爵位？要知道，连王子都来看我跳舞，我若真的想结婚，又怎么会找他？” “我理解你。我也遇到过这种不要脸的谣郎，不管你实际什么样，他们都能编排出利于自己的版本。” 海利瑟斯的拳头在蓄力，暗中发誓，找到肖恩之后，一定连琳达的份也算上，照他脸上狠狠来几拳。 “我不结婚只是想多跳几年罢了。搞笑的是，他的妻子被瞒在鼓里，他的情人们却知道我，以为我在碍她们的事。他似乎对每个人说，和妻子离婚之后要和我在一起。我被人抓着头发，在僻静的巷子里挨打，你能相信吗？” “你可是贵族……” “她们也是。虽然你我都觉得这个男的很差劲，但确实有人当他是抢手货。现即便在，也不时有人来找我麻烦。” 海利瑟斯叹气，无奈道：“不怪他自以为是，这么糟糕的人，却被这么多女人追捧着、纵容着，他一定觉得自己的魅力高得可怕。” “后来，贵族们纷纷开始逃亡。一路上真是丑态百出，我的父亲不幸中途去世了，我们的财产几乎被亲戚们哄抢一空。” 琳达讲得有点累，低下了头，又似乎只是在控制眼泪。 “这时，我又遇见了肖恩。他说，可以给我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他似乎大发慈悲，说他愿意娶我。” “你当然更看不起他了。” “是的，趁人之危，卑鄙极了。其实北国贵族来到格兰特公国后，财产大多缩水，地位更是一落千丈。他不过只是有些地产的普通富人罢了，却狂妄得像来拯救我的神。” “你弟弟的伤……和这有关么？”海利瑟斯问。 “父亲虽然去世，到底还有些实力。半年前，我们还住在早年间父亲买的大房子里。直到一把大火……弟弟房间里有很多书籍，烧得很快，他跑慢了。” “他想让你一无所有，最后只能出卖自己。” “即便一无所有，我也能去跳舞，养活弟弟。他是个坚强的好孩子，等再过两年，他长大一些，恢复好一些，也就能帮我分担了。” “我现在完全了解肖恩这个人了，他逃跑时，懦弱得像一条夹着尾巴的狗，他得势能欺负人时，又像一匹凶恶的狼。” 又是这种人，海利瑟斯想到了丽娜立的哥哥，想到了故乡的那个信差。 他们的形象好像在此刻重合了，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伙，似乎共用一张虚伪薄情的脸。 “那么，他一定告诉你怎样去找他对？把你逼到绝路，就是为了让你去找他。” “没错，这是他的地址，我真恨这名字还在我脑子里。” “放心，琳达。我去过后，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在你面前出现了。相信我，我有经验。” 琳达听懂了，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让我请你喝一杯。这家味道还可以，价格也不贵。” 讨论价格不是贵族会干的事。在街上跳舞，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也不是贵族会干的事。但此刻，海利瑟斯感受到了琳达真正的高贵，她与琳达碰杯。 “谢谢你，琳达。敬你的美丽，你的高贵。” “这没什么，海利瑟斯。不过我还是劝你别太期待，那个孩子，可能已经被教坏了。” “那我会让那个带坏他的人付出代价。那可是宝琳娜的孩子。” 伤害宝琳娜的人，不可原谅。 冒犯她的人，必受惩罚。 第26章 盛怒之时 梅尔卡悟了。 他对海利瑟斯介绍他所悟的魔法：“神明的魔法，就是施加于灵魂的魔法，你还记得大回复法阵吗？当初，就是用它把你救活的。” “记得，你说它能加上灵魂与肉体的联系，让人受了很重的伤，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没错，”梅尔卡拿起一个杯子，倒了一些水进去，“想象这个杯子就是人的身体，通常的治疗魔法，可以理解成对杯子进行修修补补。里面的水是灵魂，如果杯子受伤太严重，水就会漏出来，或者干脆杯子碎了，水全流出来，生命就消失了。” “好，截止到这里，都可以听懂。”海利瑟斯很认真地跟着他的思路走。 “杯子自己也有点硬度，裂一点缝后也依然能维持住原状，但这是有限的。这就是为什么治愈魔法只能恢复新鲜的、一般外伤。而神明的魔法，作用于灵魂，能让杯子里的水也做点什么。比如，它可以凝聚一团，不从杯子的缺口流出去。甚至，变成比杯子更结实的东西，粘住破碎的的地方，反过来保护杯子。只要身体和灵魂没有同时崩溃，人就不会死。” “听上去是一款更方便的大回复法阵。” “不止。治疗方面，我认为只要身体不被切碎，灵魂没有离开身体，我就能把你复活。也许可以反向操作，把灵魂从身体的裂口中扯出来，说不定能用于战斗。当然，需要先制造很大的口子。” “那要不要先试验一下？”海利瑟斯自然而然地说道。 “……” 一阵沉默。 “不行吗？” “要夸奖你的勇敢吗？” 梅尔卡忍不住轻轻捶她，无可奈何道：“虽然你这么相信我，让我很感动。但是你不许再说这么可怕的话了。” 难道要为了测试把她伤到半死？ 梅尔卡正在习惯海利瑟斯偶尔脱线的想法。 “那你是已经学会了，还是停留在原理上？” “当然已经学会了，那本书写得很明白。作者可能是位古代魔法师。很奇怪这本书一直放在这里，却没有人在意。” “嗯，可能因为和通俗的幻想言情作品摆在一起？《灵魂魔法》这个名字显然没有《精灵魔法师的兽人新娘》有吸引力。再放五百年也不会有人拿起它。” “哦，真没想到是这种原因。命运的安排，有时候也跟闹着玩一样。” 梅尔卡语气是嘲讽的，但也开心地笑了。 “那我们一点一点地实践，先治一下旧伤，看看行不行。” 梅尔卡知道这指的是琳达的弟弟。 “那我们是先去找琳达还是先去找肖恩？” “分头行动，我把你吓到。” “什么意思？这趟会有危险吗？”梅尔卡担心地问。 “没有，虽然你看过我战斗，知道我如何戳瞎龙的眼睛，怎样砍下了魔女的头，可没见过我殴打人类。” “嗯，和奥利也是有来有回，点到为止。” “我不打算杀了肖恩，但决定打到他下辈子都不想再做人。所以，我的小梅尔卡，你还是回避一下。” 梅尔卡微微脸红，抗议：“不许再叫我小梅尔卡。” “好的，神明之子。” “海利瑟斯！” 梅尔卡生气之前，海利瑟斯吻向了他，道：“总之，我们分头行动。我会早点回来。” 梅尔卡点了点头。叮嘱她一定要小心。 再次见到琳达，她脸上的表情已不再防备，而是很礼貌地把梅尔卡请进来。 “我的弟弟，爱德蒙。” “您好，梅尔卡先生，我是爱德蒙。” 梅尔卡对这男孩印象不错：“放心。先让我看看。” 他集中精神，使用来自神明的灵魂魔法，轻轻伸手触碰，指尖立刻被气雾般的灵魂缠绕。 做到了。梅尔卡再一次触碰到了灵魂。无法形容的触感，让他有些激动。 小心翼翼地，他将爱德蒙的灵魂轻轻推开，连接到皮肉已坏死的部分。 爱德蒙的脸立刻开始滚动、变形，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脸皮下突破出来。 琳达屏气凝神，紧张地看着。 梅尔卡则又抬手施加了一重普通的治疗术，模糊的血肉，便开始在莹莹白光中自我愈合。 琳达目瞪口呆，喃喃道：“是神迹……” 梅尔卡尴尬一笑：“太夸张了。” “谢谢你。海利瑟斯出发去找肖恩了吗？” “是的，”梅尔卡仍在观察爱德蒙的恢复情况，“估计这会儿肖恩已经开始后悔出生了，我感觉她出发前的架势，是会这样的。” 琳达微微挑眉。 爱德蒙也久违地笑了。 “梅尔卡，因为有伤，爱德蒙很久没去外边了，我待会儿也要去表演。你愿不愿意带他到处走走？”琳达道。 梅尔卡很乐意：“没问题，我正好要去卖掉最近做的魔法药剂，再买些补给品。爱德蒙可以帮我拿东西，如果他愿意的话。” “当然愿意，我们这就出发。” 经历这么多事，家境落差，半年多的毁容，他还能是个心理健康的孩子，真是很难得。恐怕也离不开琳达的言传身教。 “梅尔卡先生很厉害呢。” “如果感兴趣，基础的治疗魔法可以自学，这城里图书馆就有很多书。” “真的很感激您。” 梅尔卡被夸得不好意思，带他在热闹的街上逛了很久。 海利瑟斯这边就是另一番不那么美妙的景象了。 一早，流亡的北国贵族，肖恩·卡拉奇便被不速之客吵醒。 孩子在一旁哭闹，他烦躁地呼喊保姆兼佣人，一个微胖的面皮红润的女人：“荷娜？荷娜！你在干嘛，哄好孩子。再去看看是谁来了。” 荷娜嘴里是一长串抱怨：“孩子一早来找您，您至少拥抱一下，说声早安也好。又是抱孩子，又是招呼客人，我该先做哪个？要我说，您真不该辞退可怜的吉娜，您看现在，家里只有马夫，厨师和我，三个仆人，怎么照管得过来？” “荷娜，够了！如果你再不闭嘴，你也可以走了！” “您说什么？好啊！好啊！我走就是了。您付的这些薪水，也就只有我能忍受了。可您呢，您竟然还不知足。吉娜走了，现在她的活儿也在我身上。您要到哪里去找又愿意照料孩子，又能做家事的佣人？您坚持的话，我现在就走。” 荷娜好厉害一张嘴，脸上的表情又是受尽委屈，她不时看他一眼，适当地挤出眼泪，用手帕假装抹着。 “荷娜！不要走！父亲，不要让荷娜走。” “出去！都出去！”肖恩的头开始疼了。 他披上晨袍，略整理下头发，咒骂着自己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红头发女人，脸色不善，他心想，即便长了这样一张毫无美丽可言的脸，至少也该笑一笑，不该用如此骇人的表情。 “你找谁？” “肖恩·卡拉奇。” “肖恩·卡拉奇阁下。”他傲慢地纠正。 海利瑟斯知道他把自己忘了，把剑按在了他的胸口。 “别……我可以给你钱。” 为什么求饶得这么快？更让人生气了啊。 海利瑟斯冷笑道：“认识这把剑么。” “不认识，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是银鹰战队的剑。你的仆人造反时，宝琳娜也是用这把剑帮你摆平的？” “啊！没错……我想起来了，你是我妻子的朋友。那我们也该是朋友才对，误会了。” “哼。宝琳娜的孩子在哪儿？” “就在屋里，他很健康地长大了。你快放下剑，我们好好叙旧。” “你在害怕？” 他想说，当然了！！你可是用剑指着我。 表情却不自觉给了一个讨好的笑。 “给我反抗啊！那里面是你的孩子，在孩子面前，父亲可以被吓成这个样子吗？你给我反抗啊！”海利瑟斯疯狂地愤怒了。 被这样一个废物男人欺骗着、伤害着的宝琳娜，被他利用后又浪费了的爱情。被这样一个窝囊没用的人骚扰着的琳达。 海利瑟斯为她们震怒。 已经落魄至此还要欺压处境更差的人…… 这就是北国圣都的贵族，那些观看银鹰战队表演后对她们的身材评头论足的男人，这就是贵族。 海利瑟斯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提剑在他肩膀处开了一个血洞。 他立刻哇哇乱叫，不住讨饶。 “一定是为宝琳娜出气？我对不起她，但都是因为……她们勾引我。” 她们。 好。 “你不要说了，现在，我允许你像狗一样爬到院子里，看到那棵树了吗？” 肖恩颤颤点头。 “你只要爬到哪里，在那里乖乖地停下，一动不动，我就不杀你。” “啊？” “哦？没有听懂吗？肖恩·卡拉奇阁下。” “懂了！懂了！” 丑陋地爬着，蛆虫一般。 为什么是这种人，他表现得越软弱，海利瑟斯就越恨。 女仆荷娜闻声而来，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尖叫。 “我要见那个孩子。” 荷娜圆圆的脸上，却微微浮现勇气，颤颤发抖地说了一句：“不行……” “他才六岁，你放过他。求求你。” 海利瑟斯落泪了。 肖恩·卡拉奇，你该死。 意识到一个父亲还没有照料孩子的女仆在乎他的性命。海利瑟斯对这个人的鄙视和恨都冲到了头顶，眼睛似乎因激动变红了。 红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红色的怒火。 她要杀了他。 第27章 大惑不解 “我不会伤害那孩子。我是她母亲的朋友，只是来看看他。” 海利瑟斯努力让语气平静，血却顺着剑刃滴下来。 嘀嗒——嘀嗒—— 安静的空气把这恐怖的声音无限放大。 不等荷娜说什么，那孩子却咬着手，探出小脑袋，圆圆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大人们，不懂这是在干什么。 “荷娜？你们在做什么？” “没事……来客人了。少爷，你先去别处玩。” 和宝琳娜的眼睛一模一样。只是过于畏缩，没有她那么鲜活。 她努力对那孩子笑笑，效果却十分恐怖。他一脸害怕，几乎被吓哭了，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海利瑟斯只好转向那圆脸女孩：“你叫荷娜对么？” “对……”声音依然是被吓坏了的样子。 “好好陪着孩子，一会儿听到什么都不要出门。” 说完，海利瑟斯后退一步，把门轻轻关上了。 转身走到院内，肖恩仍在爬行，看着这丑陋挣扎的男人，她默然不解，好像在看一种陌生新奇的动物。 他可以说话，但话语中没有人类的气息。 他可以思考，但大脑内没有人类的思想。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面对魔族那种空洞的人形魔物，她在厌恶的同时都能有一点理解，毕竟魔族是不同的生物，有不同的本能，做什么事都不奇怪。 但肖恩，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回到旅店时，海利瑟斯的脸色差得出奇，剑被好好擦过，但仍然裹着一层腥气。 梅尔卡什么也没问，抱了抱她。 “很累，海利瑟斯。” “嗯。太累了。” 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她想就这样睡了，梅尔卡却一定要她去洗个澡，并很快给她打来了热水。 水漫过脖颈，热气蒸腾上来，肌肉不再僵硬，脸上沁出一层薄汗。海利瑟斯身上那种令人胆寒的死亡气息才渐渐消去。 梅尔卡问：“有好受点吗？” “好多了，梅尔卡，很舒服。” “你看上去不太开心。” “我想了很多方案。直接杀了他、打成残疾，或者喊你来，拿他做起死回生的实验，”说到一半，她苦涩地笑笑，“但我犹豫了。” 梅尔卡静静地听。 “我只是发疯一样打他，用拳头打他，用脚踩他。一开始他还在求饶，后来像只动物一样哼哼着哭，鼻涕眼泪一起流。打着打着，我开始骂他，质问他，把我的想法都说出来，像在教他应该怎么做人，怎么做丈夫，怎么做父亲。很快我又觉得自己很可笑，我说那么多，他也不是我口中那种正常的人……仅仅是正常人，他都做不到。” “然后他昏死过去了，我静静坐在一旁，等他醒。” 海利瑟斯长长地停顿，茫然起来。 “在这等待的间隙，我开始胡思乱想，想要不要杀了他。想那孩子该怎么办，不知道能托付给谁，宝琳娜也不知道在哪里。” “后来，他醒了，睁眼看到我还在。先是恐惧，不停地说‘我错了’。后来他几乎不做任何挣扎，露出了等死的眼神。我也停了下来。” “是死是活交给他的运气，你不要想太多。”梅尔卡拿来了毛巾。 “梅尔卡，我是不是太优柔寡断了？” 梅尔卡开始帮她擦头发，用毛巾一点点吸干水分，再用宝琳娜送给她的发梳慢慢梳开。 梅尔卡说：“别把这份做决定的压力担在自己身上。” “如果是宝琳娜，可能一句话都不会和肖恩说，直接带着孩子走。也可能像我一样，恨到想要杀了他。也不一定……我不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剑几乎已经切进去了，可我想到了那个孩子，他的眼睛，和宝琳娜真像啊。然后这张脸又和肖恩有重合的部分，我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我明白的，你会有种怎么做都对不起朋友的感觉。杀了他固然解气，然而让宝琳娜的孩子从此失去庇护，你也不能接受；不杀他放他一马，你又会觉得，没资格替宝琳娜原谅他。”梅尔卡道。 “我也恨自己没有更多的能力和办法，我养不了孩子。” “那我们就尽快找到宝琳娜。再尽量变强一点。” “海利瑟斯，停下来。再为那个男人多苦恼一分钟，都是他得逞了。他都没惭愧过，你倒反思上了。” 梅尔卡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梅尔卡，人类让我困惑不解。” “海利瑟斯，人类的事我们慢慢想，明天再想。现在，好好睡一觉。” 梅尔卡收起毛巾和发梳，在海利瑟斯脑门上亲了一口，把她哄进了被窝，轻轻为她盖上被子。 不一会儿，海利瑟斯就睡着了。 梅尔卡静静看着眼前疲惫睡去的女人，想到她从来不愿弄脏他的衣裳，好像把他当成纯白无瑕的人，不肯让他背负一点罪恶，沾染一点混浊。 海利瑟斯太累了。 她的道德感其实很高。 他开始有点儿受不了这种保护，他想变成海利瑟斯的同谋共犯，管它是对是错，只要他们两个是一伙的，人类的事可以往后放一放。 抚摸着海利瑟斯的脸，梅尔卡柔声安慰：“睡，睡……” 海利瑟斯梦见自己回到了童年，一个人在熟悉的田野里奔跑，手中没有剑，脸上没有悲伤。 好久没有梦到宝琳娜了。 今夜也没有梦到。 第28章 全新的事 海利瑟斯准备做一些全新的事情，把自己从低落的情绪中打捞出来。正好也为接下来的旅途赚一些经费。 梅尔卡很轻松地接到了病患。海利瑟斯这边则只做了几个寻人寻物的小委托。虽然最后两个人最后得到的报酬差不多，但肯定是她辛苦些。 辛苦却正是她想要的。 连续两天，海利瑟斯都忙到很晚才回旅店，佯装兴奋地向梅尔卡讲述自己的见闻。如何帮人清理了庭院中的魔物幽灵兔，如何替魔药店收集史莱姆的粘液。 “都是些一剑就能解决的小东西，今天挥剑几百次，现在腰酸背痛。”海利瑟斯笑笑，仿佛这些都很有意思。 梅尔卡只觉得一阵难过，低声劝道：“明天休息一天。” 见梅尔卡如此担心，她也有些愧疚，答应道：“好，那就听你的。” “我会陪你的。” “好。” 清晨，海利瑟斯睡眼惺忪地醒来，外边似乎在下雨，倒能让她心安理得地赖床。转过头，她发现梅尔卡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 “梅尔卡做噩梦了吗？” 海利瑟斯下意识想要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像以往那样，用大姐姐的语气。关爱着，宠溺着。 梅尔卡却流露出不同以往的神色。他没有脸红着贴过去，没有享受海利瑟斯的关心。而是静静看她，似乎要说一句很重要的话，喉结滚动着。 “海利瑟斯……” 原来仅仅只是叫她的名字。 海利瑟斯心底涌出一股爱意，为他那湿漉漉的表情。两个人最初在说说笑笑的暧昧中互相吸引，似乎爱得阳光明媚，可真正使他们无法分开的，却是各自性格中最脆弱的部分。 “我在呢，梅尔卡。” 似乎为确认海利瑟斯的存在而开心，梅尔卡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这季节下雨天是很冷的，海利瑟斯不由往被子里缩了缩，梅尔卡也靠过来，多给她一点体温。 他开始吻她，像雨点落下来，在皮肤上留下凉凉的痕迹。而那暖又痒的呼吸，让海利瑟斯忍不住笑，问他：“又在闹什么。” “想让你开心。” 说罢，便把脸埋向胸口，听她的心跳声。 有开心一点呢。 雨声渐渐大起来，地面变得潮湿，这样的天气不宜出门，相爱的人要拥抱得更紧一些。 总觉得梅尔卡变得有点不一样，从前像一只会咬人的白兔，有点任性，又实在可爱，无害的外表下是天然原始的情感，跃动着跳出来，但那是被层层包裹的，给人如坠云雾的喜悦，激烈之后便归于温存。即便在最折腾人的时候，海利瑟斯也觉得他又善良，又乖。 现在海利瑟斯却被他揉成一团，不断抛向更高的云端，不时产生被牵扯的痛感，和更多漂浮的喜悦。他似乎想要把她心里的不安通通打散，把解药一般的快乐注进去。 海利瑟斯忍不住要与他较劲，可对上那双发红的眼睛，含着眼泪的眼睛，她又不舍得起来，由他做想做的事。 梅尔卡却说：“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闻言海利瑟斯的心猛烈颤抖，道：“梅尔卡，你是坏男人……”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 “嘶……” 雨看上去一时不会停了。 困意上来，身体却轻飘飘的很舒服，海利瑟斯沉沉睡到中午，醒来第一件事是用眼睛找到梅尔卡，报复地压上去。 “这么生气吗？海利瑟斯……” 她不管。 她想弄清这个男人刚才是怎么回事，便问：“你为什么哭过？” 梅尔卡挣不出来，轻咳几声。 沉默良久才道：“没什么事，就是在想你是勇者，会承受很多考验。以前的悲伤微不足道，现在的快乐像偷来的。” 海利瑟斯自觉羞愧，不仅是害他担心了，也为重要的事没有推进。为情所困的勇者，怎么都听上去很弱。 这次她没有说对不起，也没有说谢谢，只是碰一下鼻尖，说：“有点饿了，我们去吃东西。雨有没有小一点？” “出去吃，雨几乎已经停了。” 穿好衣服出来时，果然雨已经很小，不带伞也只是头发微微发潮。空气中有种令人感到舒服的味道，头顶的天空阴阴沉沉，脚下却是亮晶晶的水洼，反映着海利瑟斯和梅尔卡的影子。 他们都不是很美丽的人，海利瑟斯知道，但这是一幅很美丽的画面。 她突然觉得能打败魔王的，也许就应该是他们这样的人，非常“人类”的人，迷茫犹豫，有所挂碍，破绽百出，但是会互相支持的人类。 美美吃了一顿很普通的饭，突然有人走到他们的座位，用极清冷的声音问： “你是一位出色的战士？接委托吗？” 原来就是初到这座城市瞥见的那个气质卓然精灵占卜师。没想到在这里遇到。 “具体是什么事呢？” “我的伙伴迪亚特被一个叫做‘夜之盾’的组织抓走了，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一定能帮我解救他。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费莎。” 黑珍珠般的皮肤，眼眸璀璨如蓝宝石，十指纤细，转动着水晶球，费莎高深莫测地看着海利瑟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 “那么，报酬方面。” “我可以为你回答三个问题。” “谢谢，然后呢？” “然后？其实，我占卜很灵的。你难道不想知道什么时候和那个法师小哥结婚？我现在就可以……” “别！我求你，别。”海利瑟斯连忙拒绝。 “别这么爱钱嘛！”不知道几百岁的美丽精灵耍起无赖，表情夸张，脸上的藤蔓面纹扭作一团。。 “不给钱不会做的。” 海利瑟斯有点不敢相信，初见时印象如此好的一个人，产生交集后，形象居然颠覆得如此彻底。 “那我最多只能给你十个金币……”费莎为难地数出了亮晶晶的钱。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精灵常识匮乏得可怕，平日一定很依赖同伴，不帮她把迪亚特找到，她也许会被人轻轻松松地拐卖。 “听上去这个任务很危险，夜之盾是干什么的，他又为什么会被抓？你好好跟我说。” “夜之盾是为帝国办事的组织啦，但相信我，这个任务一点都不危险，他们多是普通人，隐姓埋名搞搞情报而已！至于我们是谁，在做什么，迪亚特叮嘱我，不许我说出去。” “那你最好听迪亚特的话……”海利瑟斯接过了十个金币，有种骗小孩子的感觉。 到底多少岁了？精灵的年龄是个谜。 不过关于帝国，她确实也想要了解一下。 第29章 运气很差 游侠迪亚特，是个运气很差的人。遇到精灵费莎之后，运气还要变得更差。 事情是从他心血来潮，找她占卜开始的。 精灵女孩转动着水晶球，让他在在三张牌中选一张。他无所谓地抽了一张，翻来一看，画面上是一条锁链连接了两个人，似乎在高塔的监狱中，墙面却豁开一个洞，有望一起逃出去似的。 他问是什么意思，费莎说：“你会谈一段麻烦的恋爱。但某种意义上也是真爱。” 迪亚特不太相信，他向来无拘无束。 而且明显费莎的话术不够熟练，业余到有些好笑的程度。 笑着谢谢，准备离去，却被费莎拦住了。只见她瞪大眼睛，勾魂夺魄地看着他，说：“需要付钱哦。” “差点忘了，”他总觉得占卜是个游戏，忘了这精灵以此为生，便准备掏钱，“多少钱？” “十个金币。” “好……等等？多少？” “十个金币。” 这回迪亚特听清楚了。想要逃单，但这个不知道几百岁的精灵女孩天真地看着他。他又一阵动摇。 “一直这么贵吗？” “我占卜很灵的哦。” “那好……” 该死，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不会被任何人欺骗的迪亚特，心甘情愿地掏钱了，他只是受不了小女孩眼神可怜。 但是等等！费莎是个不知道几百岁的精灵。是被宰的他更可怜。 钱一给出去就后悔了，但钱一给出去，就不能后悔了。 费莎立刻雀跃起来，围着他开心地大喊大叫，说他是这么多年唯一付钱的人。 “难道别人都不付钱？” “他们觉得太贵了。” 草。一种植物。也是迪亚特此刻的心情。 几百年里只有他是心甘情愿掏钱的傻瓜吗？ “那你没有钱怎么生活？” “你是说吃饭和住宿吗？” “对。” “我只要说我饿了，就会有一些人很开心地邀请我去他家里吃饭。” “不是！！明显是不怀好意的坏人啊。”迪亚特有点替她着急。 “我会拒绝啦。妈妈说只可以接受食物，不能去别人家。” “你妈妈教的是对的，应该保护自己。” “我还没有成年妈妈就不在了。爸爸妈妈都是人类，和你一样哦。” “人类夫妻生不出精灵的，你应该是被收养的。” 迪亚特对费莎那种近乎无知的天真也可以理解了，甚至有些同情。十个金币令他肉痛，他也怕别人转手就把钱从费莎那里骗走。 “接下来你什么打算？” “就在这里占卜。” “根本就是在要饭！” “也没错啦，哈哈哈。” 迪亚特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可以利用的人。便对她说：“这几天，我来为你提供晚饭，但是你需要帮我一个忙。” “那种事不可以哦。” “什么和什么！你这种眼神和语气会招来更多坏人啊，给我正常点。” “呜呜，好。” 迪亚特心想，费莎委屈的样子更像一个无法自我保护的人了，谁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生存下去的。 “听我说。我是迪亚特，来自曼尼兰的游侠，我正受雇主委托，调查‘夜之盾’的活动情况。你这个要饭的位置非常好，也不让人起疑，能不能帮我盯一下这个人？” 说着，他掏出一张画像，画着一个学究气的男人。 “他是坏人吗？还是，你是坏人？” “额……怎么说呢。如果把事情摊开在阳光下，大部分人应该都会认为我是好人，他们是坏人。” 如果不能说出来，那就是各为其主。 “我来占卜一下这样做的后果是好是坏，稍等。” “别用这种方式做决定啊，费莎。” 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但迪亚特还是非常好奇地看看她抽到什么牌。 “呀，和刚才的是同一张，是不是没洗干净？” 看着牌面上被锁链栓住的两个人，迪亚特一阵费解，忍不住问：“在这种情况下，这张牌又该作何解释？” “嘻嘻，说明这件事是我必须要做的。只有行动，才能得到一线生机，不然就会永远被困在原地了。” 完全不一样的解释，根本就是看图写话啊。 “那你答应了？” “我今天想吃甜甜的蛋糕，奶油上有颗樱桃那种。” “……这就开始点菜了。” 真的可靠吗？但迪亚特让费莎盯梢，也是因为这精灵女孩看上去无法骗人，容易操控。背后不会有什么利益动机，无家可归的她，一直出现在这里也很合理。 试试看。痛失十个金币，也许会有其他形式的收获。 然后，他就被夜之盾的人发现，被绑在一间密室里。 狡猾的见多识广的迪亚特，他此刻不后悔花掉十个金币了，因为他判断自己一定会死，帝国没有对敌人宽容的传统。 “至少死前把钱花掉了，也算没有遗憾。” 与此同时，海利瑟斯在努力分析费莎给她提供的信息。 “你确定，是这个人？” “是的。他频繁出入图书馆，迪亚特让我盯着。” “这个人我认识。” 海利瑟斯想了一下要不要说，最后还是坦白：“以前的一个男朋友。大概在我二十四岁时。他是个到处探索遗迹的魔法学者。叫西索。” 梅尔卡脸上奇异地紧绷起来，试图表现出风度，终究是失败了，语气变得酸溜溜。 “二十四岁的海利瑟斯，我都没有见过。” “我年轻几岁也不会是什么大美女，性格也忧郁阴沉，没什么可惜的。” “你们在一起时愉快吗？” “还好，也就谈了三个月不到。” “很多美好回忆？” “床上一般般，别的都还行。” “海利瑟斯！？非要告诉我这些吗？” “我感觉梅尔卡有点想听。” “我不想听！不想听……” 梅尔卡懊丧地缩成一团。 精灵费莎也紧张地问：“所以你会维护这位前男友，不肯救迪亚特吗？” 海利瑟斯果断摇头：“当然不会。你可是付给我足足十个金币！买他的命都够了。” 听海利瑟斯这么说，梅尔卡才平衡起来，醋意下去不少。 “只是，他为什么在夜之盾为帝国办事？当时他有跟你说什么吗？”梅尔卡问。 海利瑟斯还是摇头：“我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估计他也未必记得我。” “你们不是曾经在一起吗？”梅尔卡不理解。 海利瑟斯却笑了：“梅尔卡，真心相爱的人非常少。你不用把西索放在心上，你是我唯一的真爱，就是这样。” “哇！那我来为你们占卜一下什么时候可以……” “打住！费莎。很破坏气氛啊！”梅尔卡不想知道…… 因为他最关心的事，已经知道了。 第30章 营救美人 “旧情人”的出现，激发了梅尔卡的占有欲和好奇心，他知道这毫无意义，又忍不住想知道西索是怎样的人。然而海利瑟斯自己也说不出什么，这一段对她来说，遥远又短暂。 当时，她和西索没有互相了解到很深的程度，她本人的人格也没有发展得很深厚，内核不稳定，支撑不起深刻的爱情。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在图书馆外守株待兔。 “就是他。”海利瑟斯认出了西索。 梅尔卡抬眼看，居然看到了一个很有气质的男人，戴着眼镜，三十多岁，头发整齐地向后梳，没有任何褶皱的白衬衫，认真扣到领口最后一颗扣子，体面斯文的样子。 “长得比画像上强点儿。”梅尔卡评价。 “当然，丑男我怎么下得去嘴，至少得在平均线上。”海利瑟斯十分直白。 “我也该跟着一起高兴吗？” 梅尔卡知道现在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内心百转千回，也控制住，只说了这一句。 约两个小时后，西索才再次出来，乘车离去。两人便悄悄跟上，最新来到一座很安静的庭院。 “房子很大，院子里绿植有人在照料，不像是一个人住。”海利瑟斯判断道。 “那我们怎么进去呢？” “等天暗一些，至少观察下哪间房亮着灯。我直觉他们不会很有战斗力。” “为什么？” “西索这个人嘛……”海利瑟斯回忆起来，把梅尔卡的好奇心拉满，最终给出评语，“爱好和平。” “爱好和平却加入了夜之盾？爱好和平却绑架了迪亚特？”梅尔卡质疑。 “这是我们要搞清楚的谜团。” 海利瑟斯接下这个任务，不仅为十个亮晶晶的金币，也为“夜之盾”与帝国的关系。她其实非常好奇太阳神的信仰者们到底想搞什么。 在摩恩联邦时，她就感受到这群人在不遗余力地进行信仰争夺。越靠近边境，人们对太阳神的接受度就越高。 而这座城市属于格兰特公国，宗教对人们生活的影响不深，风气整体比较包容。帝国却又设置了“夜之盾”这一情报组织在此活动。 在人类面对魔族威胁时，帝国反而在针对邻国行动，明面上，暗地里，都有布局。 这不对劲。 大敌当前，先搞内斗，这也是太阳神的主张吗？ 夜幕降临，这座房子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似乎是专门为他们两个留的，正欢迎他们进去。 “海利瑟斯，要摸进去吗？” “十个以内的人类，就能比较轻松地解决。不过我不想动静太大，万一迪亚特不在这儿呢？岂不是白白让他们有了警觉。” “有一种很适合侦查的魔法，但我没实操过。”梅尔卡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拿出了圣典。 “诶？你已经能把圣典当法杖一样的东西了吗？” “法杖是战斗法师才会用的工具，指引施法方向，提高命中率。治疗法师在意的是魔法量上的储备。圣典就很适合我。” 说着，圣典便开始微微发光，翻动的书页中飞出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新学的？” “嗯……需要一点想象力。《精灵魔法师的兽人新娘》里男主就是用蝴蝶给女主传讯，虽然肯定是虚构的。但我试着做了一只类似的出来，把一部分视觉附在上面。” “梅尔卡，别告诉我你把那本小说读完了。” “后边还挺精彩，前边是狗血了些。” “好……。” 真没想到。 真没想到梅尔卡喜欢古早味言情小说，更没想到他能从这种小说里汲取魔法灵感。不愧是神的孩子。 梅尔卡放飞这一只小虫，观察着屋内的情报。 “只有三个人，都在一起，西索，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一个脸很凶的女人。啊……等等，还有一个房间。” “有什么？” “被捆着的男人。我猜就是迪亚特……” “为什么这么肯定？” “他看上去是那种旁边会跟着一个疯癫精灵的家伙，他长得也很……” “什么？” “他美得不像人类。” 海利瑟斯歪着头，有点不理解梅尔卡的话。稍微想象了一下，又实在想象不出。 “那我真想象不到。奥利就是我见过比较英俊的男人了。” “奥利是英俊，这个被绑起来的男人，就像人类长着精灵的脸。” “啊哈，那我们正好营救一下这个可怜的美人儿。”海利瑟斯莫名很有干劲。 梅尔卡果然又被她不过脑子的话刺激到了。海利瑟斯对男人原来是颜控的吗？竟产生了一瞬间的外貌焦虑。 摸清情况后行动就变得像做游戏一样简单。他们避开西索三人，直奔被俘的迪亚特。 黑暗中，他们不说话，利落地割着绳子。 迪亚特没想到会有人来救自己，解脱束缚的一瞬间，身体已经因长期保持同一个姿势而麻木，好在梅尔卡用漂浮术接他一把。 光线昏暗，借着荧虫那一点光，海利瑟斯只觉得这人不过是五官长对了位置，没看出多美。 待有人把灯打开了，她才理解了梅尔卡的话。他美到即便和费莎这样具备种族优势的精灵站在一起，人们第一眼也会先看他的程度。 象牙般雕刻出来的光洁面庞，立体精致的眉眼口鼻，黑色的短卷发，墨点一样的眼睛。更衬得皮肤雪一样白。 但是…… 是谁开的灯？ “唔，怪不得感受到了一点魔法波动。原来有厉害的法师拜访啊！” 开口的是笑眯眯的中年男子。 而旁边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他们的，是梅尔卡口中脸很凶的女人。 确实很凶，也只有她拿着法杖，是战斗法师。 她开始攻击了。 战斗法师在这种室内其实是劣势，空间狭小，拉不开距离，又杂物太多。几束耀眼的光线射来，法术凝成的流弹也好，能够控人的束缚术也好，只是把屋子轰了个稀巴烂。 海利瑟斯没有用剑，躲闪着，冲到她面前，一把抢过法杖，又擒住她的手臂，揪着衣领，一个过肩把她摔在地上。 那笑眯眯的中年男人只好求饶：“有什么好打的，丽萨你太冲动了。可以好好谈谈嘛。” 话虽说得软和，海利瑟斯已经直觉地不喜欢这个笑面虎。 最后，西索才慢慢走进来，踱着步子，从容得像没有任何事发生。 “会吵到邻居的。我们坐下谈谈。我叫西索，来自帝国的魔法学者。这位是兰姆，也是一位学者。丽萨是我的学生，如您所见，我们不擅长战斗。” 海利瑟斯没有松开按住丽萨的手。 在室内就敢放法术流弹的人，根本不怕同归于尽，疯狂的家伙，太危险了。 反而是梅尔卡搀扶起被绑的美人，寻求他的意见：“你是迪亚特么？你要和他们说话吗？” “是的，我是迪亚特，不敢有别的要求，好心人请速速带我开溜。” 海利瑟斯再次产生了撕裂感，这张绝美的脸，这张碎碎的嘴……还有他离谱的精灵搭档。现在的美人都怎么了？ 海利瑟斯定定看着西索的脸，似乎比从前沉稳多了，年轻时并没有这股风度，只是个沉迷于历史的读书人。 他没认出海利瑟斯，这让她如释重负。 不爱一个人时，她并不会因为得到了对方更多的留恋而得意，只会觉得很有压力。互相忘记是最好的，公事公办，怎么做都容易。 海利瑟斯把丽萨挡在身前，向梅尔卡和迪亚特那边的窗口移动。 猛地把丽萨向前一推，他们跳了出去，玻璃碎裂飞溅。 梅尔卡的漂浮术让三人稳稳落地，迅速地逃向夜色中。 丽萨愤怒道：“老师！就让他们这样走了！” 西索把她扶起来，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方是战士，战士是很强悍的。” 他回忆着刚才红头发的女人的脸，蓦地想到一个人。 难道是她？ 第31章 谎话连篇 西索记起那女人是谁了，是他五年前在北国游历时认识的，白石村的战士，海利瑟斯。 “我喜欢上她的时候，就开始无时无刻想怎么脱身，怎么分手。真是年轻时才会有的烦恼。知道自己的目标，但控制不住感情。” “那老师最后怎么结束的呢？”丽莎认真求解。 “她把我甩了。”倒是十分诚实。 “啊？为什么？”丽萨完全不信。 “我心中很焦虑，无法全情投入，她不太满意。”西索笑笑。 丽萨却显然没有领会这话的含义，追问不休：“在一起后又不欣赏老师的魅力了？好奇怪的人！” “丽萨，这不是个适合深入讨论的话题，”兰姆微笑着阻拦，“我们先分析一下这次的损失，再想一下弥补的办法。” 西索轻推眼镜，打开一卷满是标记的地图，道：“其实尚可接受，格兰特公国有影响力的人物都接触得差不多了。收集的魔法典籍也运回了国内。东边的人讨厌我们，来搞破坏也是没办法的事。” 兰姆何尝不懂这个道理：“毕竟他们是商人啊，不可能把宝贵的东西拱手让给我们。” “但是，荣耀属于太阳，帝国终将胜利。” 西索在说这种宣言般的话时，脸上平静而坚定。 丽萨这时就会很崇拜他：“老师说得对。我们会笑到最后！” 兰姆则只是眯着眼微笑。 第二天，围拢着疲惫的游侠迪亚特，三人轮流发问。 “你能回来太好了！什么时候再带我去吃甜甜的樱桃蛋糕？”这是馋嘴小女孩的语气，却由一位神秘美丽的精灵说出。 “你可以用钱买啊，我之前不是付给你十个金币？”迪亚特似乎很有耐心地教她生活常识。 “我用来支付救你的委托费用了。” “十个金币！！我这条命哪里值十个金币？费莎你不能这么花钱，以后会出大问题的。” “但你不也把十个金币花在占卜这种事上了……”海利瑟斯忍不住打断。 “我那是……对神秘学感兴趣，知识付费。”迪亚特胡乱解释。 “我想问你，夜之盾在做什么？”这才是海利瑟斯关心的。 “帝国安插在各地的情报组织。因为信仰太阳神，他们把其他国家称为‘黑夜的领地’，目标是让太阳神信仰遍布这片大陆。在此之前，需要有人抵御‘黑暗的侵袭’，这就是夜之盾。” “名字倒是说得通，他们具体都做哪些事？” “通常是渗透政要，争取高层转变信仰。也收集不被本国人重视的古代魔法典籍，带回去加以研究。帝国人对魔法很看重，在培养魔法人才。” “为什么是魔法，而不是别的？法师能为一个国家做的事很有限。”梅尔卡问。 “魔族几乎全是法师？帝国似乎想靠这场战争，奠定自己的地位。” “听上去也算在为人类做贡献。”海利瑟斯又不懂了。 “不，只为信仰太阳神的人类。他们想做世界上唯一的人类，你这么想就理解了。” “那你呢？你背后是哪个国家？哪位神明。”海利瑟斯问题犀利了起来。 迪亚特却没正经的笑了：“当然是为了雇主的报酬才来的！我可是游侠，怎么可能服务于什么固定的组织？至于我这次的雇主，只是曼尼兰的普通富人。帝国总是想让众神退位，唯有太阳照耀大地。这种抹平一切差异的强权思想，生意人不喜欢。” “没想到最在乎平等的是商人，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海利瑟斯道。 “商人没有什么高尚品德，但要让他们放弃利益真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迪亚特似乎很能共情。 “那你既然如此重利，那十个金币的事……我还是不理解。” “理解成冲动消费，不要再提了，算我求你。” 费莎对他们聊的内容没有太多兴趣，只是提醒：“所以什么时候带我去吃蛋糕？” “现在就去，费莎。” 迪亚特也邀请了海利瑟斯和梅尔卡：“一起来，当我谢谢你们。” 迪亚特看上去很有钱。 昨晚海利瑟斯他们把他送到了很豪华的酒店，还以为是迪亚特大脑混乱记错了地址。 今天，他虽然穿着游侠的衣服，以黑色为主，十分朴素。但披风、腰间的匕首、背上的弓箭，都做工精美，用料很好。 “啊，我这种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游侠，对美食可是很有要求的。但不得不说，这款樱桃蛋糕好吃极了！” 说着，他就和费莎一起埋头大吃，吃得毫无矜持，发出巨大的满足的声音。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面面相觑。 忍不住小声对梅尔卡说：“周围的人都在看我们这边，好尴尬。” 梅尔卡说：“毕竟他们的外表很耀眼，行为又十分愚蠢。” 似乎察觉气氛微妙，迪亚特道：“没忍住……抱歉。” “你们开心就好。” “我只是随意惯了，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但费莎几乎是个大孩子。自己也说不出几岁了，我猜有两百零几岁？真让人担心。”迪亚特露出忧色。 “根本不用担心我。我有生存能力！”费莎似乎由衷对自己的占卜技术得意。 但迪亚特打击：“根本就是在乞讨啊！” “呜呜，你又说我。干嘛这么凶。”费莎说哭就哭这一点也像个孩子。 只见她璀璨的眼睛含着泪，更像两汪蓝色湖泊。暗色皮肤飞上红霞，嘴唇微微颤动，白发也随着肩膀抖动。 迪亚特只好给她递上手帕，无措地道歉。 眼泪很快把脸上的彩绘面纹染花了。 迪亚特也愧疚得无以复加：“我再重新帮你画……先去洗干净。海利瑟斯，你能不能陪她去洗脸？” “当然。” 海利瑟斯陪同着费莎，暂时离开座位。 现在桌上只剩梅尔卡和迪亚特，空气安静了很多，两个刚认识的男人总是没有那么多话说。 良久，梅尔卡突然开口：“迪亚特，其实你在说谎。” 迪亚特措手不及，结巴起来：“什么……什么啊！你说哪方面？” “你的雇主，你的身份，你的名字，你的脸。” 未免太敏锐了，梅尔卡。 迪亚特眼神闪烁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32章 舞会邀请 “为什么说我撒谎？”迪亚特小声道，用眼神要求梅尔卡别声张。 “你住的地方，你穿的衣服，都很贵？很难相信只是普通商人在雇佣你。你说你见多识广，但这个……蛋糕，真的好吃吗？” “很好吃啊！！” “完全不好吃。随处可见的味道。你应该只是不被允许吃甜食？” “看人太仔细了也会有点招人讨厌的，梅尔卡。”迪亚特气势弱了，嘲讽起来。 梅尔卡只是抓住不放：“而且，你会画面纹，这是现在格兰特公国流行的东西。我不觉得曼尼兰也会有同样的风尚。” “名字和脸呢？你为什么说是假的。” “嗯，假身份假名字是标配，脸的话，也过分好看了，总觉得不太适合你。” “明明很适合我！脸是真的，来，捏一下！”说着，急于证明自己，他竟把脸凑过去。 迪亚特对外貌过分在意，这种美而自知的男人，让梅尔卡觉得好笑。 “那看来名字是假的。”梅尔卡继续说。 “真名也有这三个音节……”迪亚特仍在狡辩。 “嗯，是化名。” “念起来方便一点。” “富贵人家的公子，本国人，出于某种目的调查夜之盾。大概就是这样。”梅尔卡完成总结。 “没必要刨根问底，毕竟，委托结束了！” 见谎言被拆穿，迪亚特反而恢复了一派轻松的样子，不再多说，继续用极其夸张地表情，享受蛋糕的甜。 不一会儿，海利瑟斯带着费莎回来了。她发现梅尔卡和迪亚特之间有点怪怪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探寻一番，想不出是为什么，只当梅尔卡与他聊得不太投缘。 “那么，感谢费莎的委托，也感谢迪亚特今天的招待。我们要回去了。” 一番客套话后，彼此告别。 回到旅店，梅尔卡向海利瑟斯说明迪亚特的身份疑点，问：“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海利瑟斯说：“得到了报酬和新的信息就好，雇主的身份我不是很在意。” “就是这样粗心大意，当初你才没看出西索是帝国人。”梅尔卡突然话语如刀。 暗暗的醋意，不自觉释放为攻击性，却是冲着她来的。 海利瑟斯看着咄咄逼人的梅尔卡，不知道该向他证明什么。 “没错。所以我要为我自己的事，向你道歉么，梅尔卡？” 失落，还有一丝愤怒。 “……我不是那个意思。” 梅尔卡觉出自己过分，试图解释，气氛还是降至冰点。 他清楚地明白，海利瑟斯的人生，并不是每一段都与他有关，她的生命也并非从遇到自己才开始，她必须拥有绝对的选择权，才能去选择他。 梅尔卡心中立时被自责与羞愧的心情占据。 他靠近海利瑟斯，想安抚她受伤的情绪，求原谅。 海利瑟斯别过脸去。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如果梅尔卡介意她有感情经验，一开始就不要在一起。又不是她主动想要和西索恢复联系。这只是一段会被时间自然而然埋没的平淡往事，和曾经吃过的一顿饭没有区别。 何况，那饭也并不好吃…… 简直越想越气。 冷了他很久，海利瑟斯才说：“我们该怎么办，要为西索的出现分手么？在你爱我，我也爱你的情况下？” “当然不！海利瑟斯。”梅尔卡听到分手两个字，如被雷霆击中。 几乎是害怕她现在就会飞走，梅尔卡张开怀抱试图挽留，又想起海利瑟斯正在生气，未必想要自己碰她，便可怜巴巴地收了手。 “原谅我，海利瑟斯。” 他红着脸，红着眼睛，没有任何办法地看着她。 倒引得海利瑟斯想要戏弄一下，她冷淡地问梅尔卡：“站在那里做什么？” “海利瑟斯……可以抱一下吗？” 太年轻了啊，梅尔卡。 那就抱一下。 手掐在他的细腰，又顺着肌肉的条理向下滑。她想到了惩罚他的办法。 手被海利瑟斯从背后抓住，眼睛被遮蔽，衣服勉强挂着，羞耻心爬遍全身，他感到冷。忍不住在黑暗中寻找爱人，想让她多给一点温暖。海利瑟斯则慷慨地送上亲吻，贪婪地啃食着，细微地咬啮着，把他引到忍耐的极限。 “有点疼……” “好的梅尔卡，我会轻点儿。” 又有些太轻了，快要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梅尔卡开始哀求：“海利瑟斯，别离开我。” 当然不会离开。 她突然明白梅尔卡并非想要占有自己，只是在害怕，害怕失控，害怕失去。情感就是这种会令人喜悦，也令人恐惧的东西，它汹涌地把现实中平庸可靠的逻辑打碎了，蕴含着无限生机，亦有毁灭的力量。 “我在这里，别害怕，梅尔卡。” “海利瑟斯，我爱你。” “我知道……” 海利瑟斯裹向他，温暖炽热的怀抱，黑暗的包容的世界，她告诉梅尔卡，这就是她的爱。 梅尔卡已经无法思考，他只能喘息，让肺里多进些空气，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只是这种缠绵的情侣，多少有点吵。第二天旅店老板看到他们时，脸色就很不友善。 却递了一个信封给她。 “有人来找您。留了信。” 海利瑟斯狐疑地打开信封，精美的带着香味的信纸，装饰着北风之神的徽记。 是一封邀请函。 “北国故人敬启……” 海利瑟斯默念后，对梅尔卡说：“是社交舞会邀请，真没想到国家都没了北国人还是喜欢搞这种小清新的东西。” “是什么人组织的？又是怎么知道你的。”梅尔卡觉得很奇怪，海利瑟斯并不是逢人便说，也没有把北国人两个字写在脸上。 “谁说不是呢？而且我感觉能顺利逃到邻国，又有情致搞社交舞会的人，不会是普通平民。” “那你准备去么？” “骨子里不喜欢这种事，为了打败魔王又没办法。你看——” 海利瑟斯指了指信纸上的北风之神徽记，又指向落款署名——北风神殿祭司，弗瑞兹。 “现在听到北风之神都有点头脑混乱，一方面，这是我的父亲。一方面，又直觉他的信徒没有正经人……”梅尔卡脸上露出复杂的担忧。 “我也拿不准。”海利瑟斯脑海里也想到很多不能说的画面，一阵寒噤。 “北国人参加舞会，要准备什么？” “随便穿条裙子就好了，我可不想花钱置装。我们低调点，正好多听多看。”海利瑟斯道。 梅尔卡却提议：“或者我们叫上迪亚特一起？” “为什么，委托结束了，又用什么理由呢？” “他像那种会为穷朋友掏钱的傻富二代，而且，海利瑟斯，我觉得这些北国贵族里，会有他感兴趣的人的。” “那就这么办。有预感这次会有大收获。” 此前也懊恼先知和神明的预言遮遮掩掩，不肯一口气把战胜魔王的办法告知。现在海利瑟斯倒有点享受逐步收集信息的过程。 她认为这似乎说明神也好，魔族和人类也好，本身之间能力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互相都有信息差。谁先知己知彼，谁就会有希望赢。 第33章 又要开打 听闻是流亡的北国贵族们举办的舞会，迪亚特果然产生浓厚兴趣。 但他犹豫再三，拒绝了同去。 “我去的话，费莎肯定就会闹着一起。” “原来你还在和费莎组队，还以为你们会原地解散。”梅尔卡问。 “没办法，她总是一副很好骗的样子，没法丢下不管。” 海利瑟斯心想，这倒也是。 费莎作为长寿的精灵，人类父母没有养育她到足够自立的年纪，一直独自流浪，脑回路怪怪的，实在令人担心。 不过这种收留美女的“好心”男子到底有多好心？对迪亚特的人品，海利瑟斯心存疑虑。 “那你愿不愿意再收留一个孩子，他今年六……” “停，海利瑟斯，我才不收留小孩呢，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迪亚特不高兴地说，“也别把费莎当成白痴，她只是和别人不太一样。” “抱歉。”海利瑟斯试探未果，只好听他解释。 “她只是不通人情世故，有时词不达意，其实很聪慧。” “那么，费莎现在住在哪里呢？” “图书馆对面那条街的公园长椅上。” “……这不还是无家可归么？我以为你会照料她。”海利瑟斯惊讶。 “费莎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迪亚特道。 “身为精灵，费莎是不是有些与生俱来的魔法天赋？”梅尔卡道。 迪亚特道：“没错，虽然她也不知道怎么用出来的，但她可以把魔力注到头发上，必要时把自己包成坚硬的茧。” 海利瑟斯这才放心：“听上去可以保护自己，那就好。” 迪亚特虽然不同去，到底不愿浪费机会，他提出：“我会提供礼服和马车接送，作为交换，我需要你们把所见所闻，全部告诉我。” 真是个大方的朋友。 “对你的身份更好奇了，不过，你是金主，我们不多问。” “那么成交。” 海利瑟斯有点局促，她还是克服不了过度装饰带来的紧张感，幸好梅尔卡在身边。 梅尔卡穿着浅色的衬衫，扣子扣到最后一颗。外搭黑色礼服，修身剪裁，线条流畅，凹出肩宽腰细的好身材。领口袖口都装饰着金色纽扣，似在夜空里闪烁的小星。板板正正，有奇怪的拘束感，好像把他那股平易近人的气质锁住了。 也许可以走到背人处，帮他把衣服脱掉……海利瑟斯不禁浮想。 “和平时不太一样呢，梅尔卡。” “你好好看，海利瑟斯。” 她着一条盖到脚踝的黑色绸裙，腰间用同色丝带挽着一朵黑色玫瑰花，戴一副到手肘处的丝质手套。头发不够长，就简单盘上去，点缀小小的黑纱装饰，露出一段脖子。这一身很简洁，又很配她的红头发，甚至衬她身上的伤疤，她像一朵花从荆棘丛里长出来。 梅尔卡忍不住来吻她的手：“海利瑟斯，我们走。” 宴会厅内已有很多人，海利瑟斯打量着他们，这些人无论男女，都身材高大，是北地的特征。而正装礼服之下，都是些身经百战的身体。 “有点奇怪。”海利瑟斯道。 “大家好像都很强，又都很茫然？”这是梅尔卡的观察。 无人主持，音乐一支接一支地响起。 一开始，只有两三对男女在跳舞，似被他们带动，又似乎想要融入这美好的气氛，人们纷纷跳起舞来。 “我们也要跳吗？海利瑟斯” “梅尔卡会不会？” “会一点，但跳不好。” “那你跟着我就好，什么也不要想。”她 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身体轻轻碰触，眼神交汇，随着音乐迈出舞步。两人明明做过比这亲密得多的事，此刻心头的爱意却似乎更浓。 直到击掌声响起，音乐戛然而止，众人愣在原地。 北风之神的祭司弗瑞兹，迎着人们的目光，缓缓开口：“轻松的部分结束了，接下来，由我说些扫兴的话。” 海利瑟斯观察着弗瑞兹，想知道这个允许神殿沦为藏污纳垢之所的神职人员是个怎样的人。 她看到一位白发的老者，身板挺直，很有威严，失去了一只右眼，鼻梁上也有伤痕。一看就是个强硬的人物，狠角色。 “各位都是武艺高强的战士，我邀请你们来，是为选出一位能通过考验的人，获得北风之神的赐福。” “谁会想要那种东西？北风之神……” “你到底想干什么？” “舞跳完了，现在可以走了么？” “肯定又是什么复国活动？没兴趣。” 人们议论纷纷，也有人大声抗议。 弗瑞兹的声音却铁一般不容置疑：“没有兴趣的现在就可以走，决定战斗的人，就必须战斗到最后。” 人们对这种激将的话术无感，北国向来是一个让热血凉掉的地方，是一个让人没有指望，渐渐失去战斗理由的地方。 不少人只是耸耸肩，便潇洒转身。 屋子里的人走了一大半。 似乎满意这样的结果，弗瑞兹继续说道： “北风之神陨落，但是留下了赐福，我在二十年前得到的神谕是‘失去一切后，最强的战士盛装出席’。” “我一直在参悟，什么是‘失去一切’，直到北国覆灭，主祭也于一个月前去世，我成为北风神殿最后一个祭司，我想，是时候了。至于什么是最强？” 他掀开桌上的盖布，赫然是一排一模一样的剑。 “为了公平，请用我的准备的剑决斗，赢到最后的人，就会得到神的赐福。” 听明白规则的人又是一阵骚动。 “现在还可以走吗？实在不太感兴趣，北风之神的赐福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的。” “可以。”弗瑞兹回答。 屋子里的人又走了一大半。 “所以北风之神的赐福是什么？一把绝世好剑？一瓶强化药水？”又有人问。 弗瑞兹高高举起了手，又在众人面前摊开手掌。 无数道目光汇集过来，看清是什么东西后又发出不屑的与失望的声响。 海利瑟斯清楚地看到，那是半颗蓝色的宝石，推测它完整的形状，和当初在月神殿，黛拉格尔大人给她的、让她嵌在剑上的白色宝石一样。 “梅尔卡，我们应该得到它。” “不过我认为他应该直接送给你，只要亮明身份就好了。”梅尔卡道。 海利瑟斯却摇头：“不，梅尔卡。难道你没有发现吗？黛拉格尔大人是非常典型的月神信徒。这位用战斗解决问题的老爷子，也一定是北风之神喜欢的作派。既然是神明的礼物，那我们就要按规矩来。” “现在，愿意战斗的人，向前一步。” 向前一步的，只有四个人。 除了海利瑟斯，都是男人。 这其实不太公平，虽然弗瑞兹制造了一个不用带剑，也不能穿防具的舞会场合，大家也都不同程度地“盛装出席”，但他却没想到有的战士是穿裙子来的。 接过弗瑞兹提供的剑，她先把过长的裙摆削了下去，又脱了碍事的高跟鞋。 “嘶啦——” 海利瑟斯听到布料断裂的声音，脚跟踩在地板上，感到神清气爽，不过也有点可惜这套刚穿一会儿的好衣裳。幸亏是迪亚特的赞助。 然而，是什么人来与她争抢这半块宝石呢？ 海利瑟斯打量起对手，看到了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一张愉悦残暴的脸、一张犹犹豫豫的脸。 难办，海利瑟斯觉得，正是三种最能打的类型。 梅尔卡也和这三人带来的舞伴，坐在旁边等待。 其中一个短发女孩一脸兴奋，对梅尔卡好奇，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不去战斗，女朋友比你厉害吗？” “海利瑟斯才是战士，我是治疗法师。” 年龄略长的女人，似乎也觉有趣，道：“这种组合也很合理，你们可以互相帮衬。” 一直没出声的绿裙女孩却突然插嘴道：“但是，好担心我亲爱的会把她的脑袋砍掉啊，哈哈哈哈，头断了，还能连么？” 哪里好笑了？ 梅尔卡彬彬有礼地回敬道：“你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一会儿正好给你男人收尸。” 话说太狠，那张愉悦残暴的脸朝这边看过来了，笑容灿烂的同时，杀意满溢出来。 第34章 各有各癫 那笑得猖狂的家伙，最先站出来：“我叫普卢卡，虽然我对这块破石头没什么兴趣，但我喜欢打架，想打架。就是这么回事。所以，谁先来？” 海利瑟斯不喜欢这家伙，不仅为他有个没礼貌的女朋友，也为他自报家门的方式。 他好像不打算让任何人了解自己，不想从战斗中获得任何快乐以外的东西，只当对手是消遣的对象。 而普卢卡的眼神也告诉她，他是个罪犯一样的家伙，不是个让人佩服的战士。 绿发女孩怪叫着给他加油，更显得他们身上有股疯疯癫癫的病友感。 确实很般配，但真不想输给这种人啊。 海利瑟斯走到他面前，准备报上名字。话未出口，却被一脸了无生趣的壮汉打断了。 “我来和你打，我是圣都的戈尔。” 戈尔约四十多岁，左手上戴着戒指，大概是那位年龄稍长的女子的丈夫。他好像对什么事都感到没意思，拿起剑只为找点事做。 “都一样，虽然更想杀那个红毛女人，但是从你开始也可以。” 说罢，普卢卡就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冲了出去。他比戈尔块头小很多，至少矮了一头半，又是这种灵活鬼魅的身法，考验戈尔反应能力的时候到了。 没想到戈尔块头虽大，却并不笨重，剑捏在他的大手里顿时显得很小巧，像一把玩具，他分毫不差地接下普卢卡的攻击，同时做出细细的回击。海利瑟斯只觉得太优美了，戈尔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不像在以命相搏，在给人上一堂剑术课。 普卢卡见没能给戈尔完成伤害，立刻露出更加期待的表情，他好像很愉快。 但那样子可实在让人说不出的恐惧。 攻击立刻变得险极了，普卢卡的关节似乎能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连接他的身体，常常是从一个方向刺来，又手腕一翻，肩膀一转，换了方向。他上蹿下跳，像只发疯的猴子，灵巧极了，又纠缠得让人厌恶。 戈尔依然见招拆招，兴致缺缺。直到普卢卡在他左大臂斜向豁了一条口子。这场比试终于见血了！ 他的脸上才有了点兴味，似乎刚才的一切都不值得他认真。 “戈尔，别在这儿杀人！”他的妻子关切地出声叮嘱，内容却是让他不要杀别人。 但戈尔的眼神已经变了。 北国的覆灭后，能活下去的，除了有权有势的贵族，都是些经历黑暗的人。有的人千疮百孔，心灵即将破碎，有的人却找到了异常的快乐方式，来弥补这些创伤。 “我也很享受，这一刻。”戈尔突然主动攻击，没有用剑，而是大力冲拳，铁锤般硕大的拳头直砸向普卢卡的胸口，普卢卡立刻吐出一口鲜血。 普卢卡的女友惊声尖叫，嘴里骂着：“不可原谅！居然把我亲爱的打成这样！去死啊！去死啊！去死！” 普卢卡自己居然也笑了，狰狞道：“看来我让你认真起来了。” 真是一对很吵的家伙，海利瑟斯心想。她已观察到戈尔的力量优势，对这场战斗的结果有了预判。 果然，又接了两三招，戈尔已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掐着普卢卡的脖子，把他从地面提起来。 剑落了下去。他几乎像在处理动物的尸体。初始普卢卡还在窒息中挣扎，后来戈尔用剑切进了他的胸口，然后是肚子。血喷射出来，伤口附近的肌肉痛苦地痉挛着，普卢卡脸上的疯狂笑容没有消失，却最终凝固。 绿发女孩几乎失控，捡起普卢卡坠落的剑，要往戈尔身上砍，戈尔却把普卢卡的尸体朝她丢过去，轻轻松松的，像丢一袋垃圾。 “就是这一刻，我感到快乐。”他收起了攻势，快乐一闪而过，表情又恢复如常。 他的妻子在旁用手帕捂着脸，无声地痛苦着，默默哭泣。 “这个人精神坏掉了啊。”海利瑟斯不知该作何感想，戈尔是她待会才要面对的人。 此刻，她的对手是一个犹犹豫豫的人。 “要么，不打了。”那人似乎很想逃避。 他的女友倒很有精神，鼓励：“别这么软弱，伊森！你可以的。” 伊森却只是小声反驳：“苏苏只喜欢我战斗的样子吗？可我就是很害怕啊。哪怕赢了这个女人，还要和那个叫戈尔的大块头打。没有胜算？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 海利瑟斯看着这位对手，心中腹诽不止，却不敢轻敌。有些胆怯的家伙也能成为厉害的战士，因为他们有丰富的“幸存”经验。不仅善于逃避，也因为在避无可避时，快速打败对手，就是安抚内心恐惧的最佳办法。越害怕，就越要快点结束，不是吗？ “我是白石村的战士，海利瑟斯。” “啊，这个地方我有听说过呢，土地肥沃，能种出很好的麦子。不过我没去过……”伊森竟在如此紧张的氛围里，叙起旧来了。 “那个，先不聊了，我们开始。” 海利瑟斯削掉裙摆后，活动起来衣服已经不怎么碍事，但后背的绑带还是有点太紧了，头上的饰品也累赘，她脚上还没有鞋。 怎么才能快点结束？两个人心里都在想这个问题。 海利瑟斯先出剑了，她觉得这把剑有点重，剑刃比自己用的宽很多，剑柄也比较粗，适合大一号的手。 果然弗瑞兹一点都没想过最强的战士有可能是女人啊。海利瑟斯心里憋了一股气，既有此刻的不被重视，也有在圣都银鹰战队受的陈年委屈，她把愤怒化为剑锋，极其慎重，又极其凶猛地发起攻击。 “小哥，你女朋友有两下子嘛！”那名叫苏苏的女孩明显开朗健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梅尔卡哪里有心情闲聊，他看着崩溃的抱着尸体的绿发女孩，因他说“给你男人收尸”应验了而有些愧疚。同时也更加担心海利瑟斯，因为他已经发现了留下来争夺北风之神赐福的人，几乎都是疯子。 “你不担心他吗？”梅尔卡不懂她为何如此淡定。 “担心？伊森不会输啦。不过小哥你也别担心，伊森也不是那种喜欢杀人的类型，不会把你女朋友伤很重的。” “额……”梅尔卡面对这种确实出于善意的贬低反而无法回嘴了。 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啊。凑各种反差感情侣，也是北风之神的口味吗？ 海利瑟斯没有用平时和魔物战斗的舍身打法，因为伊森的打法很被动，只是化掉一招，再小小反击一下。没有给她靠胆气强袭的机会。 表面是胆小鬼，实际也是胆小鬼，这家伙。 “果然赢不了，苏苏，我能放弃吗！” “不可以！给我打起精神来！” 又奇怪地……有点甜。 “现在不是搞浪漫的时候，你给我好好看剑！”海利瑟斯不允许伊森分心。 因为她发现伊森无意识打出的几下高明得不像话。但注意力集中时，表现仅仅是中规中矩。 “我明白了，你一定有个很严格的老师？”海利瑟斯发问，却并不需要对方回答。 她开始用密密的剑招靠近他的核心。 迅速一刺，又极速收拢，展现出扎实的基本功，仅仅是基本功。 她把锐意收敛起来，完全不像一个能给人造成致命威胁的对手，完全不像身经百战的战士，只是一板一眼。 伊森果然也随之放缓了步调，那些时而爆发的亮眼招式不见了。 这场本该速战速决的战斗，却打得很慢，戈尔面无表情的脸已经不往这边看了，只是抚着妻子的后背，无声陪伴。似乎为违反她意愿杀人而感到抱歉。 伊森的手开始出汗，他觉得不自在，煎熬感。像漫长无尽的，一场考试，老师在一旁严肃地观看着，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小的失误，最后给出分数。 伊森想要认输，但想到苏苏的热情鼓励，又为难起来。只好勉强继续下去，他不享受战斗，所以更不擅长纠缠。 海利瑟斯狡猾地赢了，在平平无奇的几十次攻击中藏了杀招，突然白蛇吐信般亮出剑来，指向伊森的咽喉。 伊森竟如释重负。 “好好好，你赢了，”转而又对女友抱歉道，“苏苏，对不起，我真的打不过啊！” 那最初鼓励他上阵，似乎要伊森非赢不可的女孩却无所谓地笑笑，安慰道：“那也没办法嘛，毕竟你只有被逼到绝境才能发挥。能这样坚持打完就很有进步！” “战斗没必要，遇到危险能保护你就好了，也不是很想要那颗宝石……” 海利瑟斯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打扰他们。 同时反思起来，她和梅尔卡在别人眼中也是这般甜甜腻腻吗？ 梅尔卡只是悬着心，没法放下。下一个对手，是刚杀了一个人的大块头戈尔。海利瑟斯会怎么办呢。 第35章 话说一半 弗瑞兹对海利瑟斯能赢有点意外，但看她的对手是个要靠女友鼓励才能拿起剑的人，又有些理解。 “要不要休息一下？”他提议。 戈尔说：“不必，可以继续。” 海利瑟斯说：“快点打，我好回家换身衣服。” 出了一点汗，这种布料，这种礼服款式，裙子几乎箍着她的身体，说不上十分痛苦，但也实不舒坦。 盛装出席的战士，听上去真的很怪，到底是战斗，还是表演？ 在银鹰战队时，她无数次在心中发问。穿着五颜六色的紧身铠甲，到底是在战斗，还是在供人取乐？ 她心中有困惑，如今也有答案。 似乎感受到海利瑟斯的战意正盛，戈尔也摆出了架势。 “那么就继续。”弗瑞兹想专门对海利瑟斯说一句，打不过就早点认输，好过像普卢卡那样变成尸体，但看那红发女人的眼神凶狠，终于没有再说。 一无所有，但要盛装出席。 北风之神也是位不把话说明白的神只，要是都这样世界该怎么拯救！ 海利瑟斯愤怒了。她要把不受重视的愤怒，失去一切的愤怒，被命运愚弄的愤怒全都灌注在剑上。 “出招！戈尔。”她叫战。 戈尔便响应她。重重的剑势，山呼海啸般，向海利瑟斯碾压而来。 她没有任何力量优势，身上最壮的地方是大腿，这副体格在戈尔面前根本不够看。 但在实际的战斗中，并不存在什么绝对的力量。绝对力量只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让人大意，轻敌，忽略敌人到底有多少战斗的决心。 是以海利瑟斯的每一个招架和回击都让戈尔吃惊，他完全想不到这女人这么想跟他打，是真的想赢。 她甚至不享受战斗，不是为了任何快乐，只是目标明确，非赢不可。 “很有气势，但还不够。”戈尔认真起来，他对那些以为只要有决心就什么都可以做到的人，也充满轻视。他觉得那是些过分乐观的天真的家伙，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战斗。 战斗是残酷的。 他猛冲猛打，强壮，又灵活得可怕，又技艺高超，简直没有不赢的理由。几次攻击都差点把海利瑟斯连人带剑打飞出去。 戈尔旋转身体，强劲挥击，被削到一定骨头都会被斩碎？海利瑟斯险险躲开了，可一击之后，仍有一击，很快，她的后背被割出一道口子。血冒了出来，染在黑裙上并不明显，却亮晶晶地反着光。 疯狂的攻势下，海利瑟斯连连后退，也只能后退，退无可退之时她便跳起来，闪避到另一侧。 脚上感觉又滑又粘，险些站不稳，原来地面上是普卢卡留下的血。 她光着脚，华丽的礼服残破，身上又多了不少伤痕，真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真想赢啊…… 意识到戈尔的体力消耗很大，身法虽然灵活，但反应正在变慢，海利瑟斯微不可察地笑了，调整呼吸，她再次发起了攻击。 在即将靠近戈尔的时候，她突然向下滑，避其锋芒，快速跃到他的背后。戈尔当然不会放过，转身又砸下一记重剑，海利瑟斯却趁机跳起，借墙面猛蹬发力，骑跨在他的脖子上。 又是打龙时的那一招吗？梅尔卡希望这招能发挥作用。 其他观众们却在紧张观战时，不由心想，这个姿势对女人来说实在不太体面。 海利瑟斯毫不在意，她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用她身上最强壮的大腿，扭绞戈尔最脆弱的咽喉。她趁这个时候，愤怒地打落了戈尔的剑，让这大块头猛然摔倒。 她把他锁在了地面上。 再强大的力量，都无法在窒息的情况下自如地反击。她紧紧绞住他的脖子，无论如何不肯放松，戈尔身大力强，试图拖着海利瑟斯摇摇起身。她却变换身式，转用膝盖钳他的脖子，伸手反掰戈尔的手臂，利用他的胳膊做杠杆，拿出吃奶的劲儿去卸他的肩膀。面目狰狞，母兽般大吼着，似乎要把敌人撕碎。 这不是剑术。 根本是在泥坑里摔跤！ 她好狼狈。 尤其是此刻，穿着不伦不类的裙子，她当然觉得羞耻，却不是想要赶紧披件衣服逃跑的的羞耻。她只是觉得不该如此，她不该扮演一个被人蹂躏的角色，她要战斗，她要赢。 “快认输！亲爱的！” 戈尔却不认输，也不再做反抗，他居然愿意迎接死亡，因为他相信死亡会把他失去的快乐还给他，把他无法承受的痛苦归于虚无。 海利瑟斯停下了发力，把因窒息而昏死过去的戈尔松开。略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一时鸦雀无声。 梅尔卡跑来查看她的伤势，为她加以治疗。 “原谅我，可否再说一次你的名字？”弗瑞兹后悔，他没有留心去记。 “我是白石村的战士，海利瑟斯。” “好，真没想到……” “多余的话不用说了，我可以得到它了，对么？” “是的，当然。”弗瑞兹被打断，不是很情愿地递过那半颗蓝色宝石。 海利瑟斯仍在生气。 果然是些让人喜欢不起来的家伙，他们的心里，好像有一只悲苦扭曲的怪兽，在啃食着他们富有人性的部分。 他们不想好好活下去。 海利瑟斯对戈尔这种精神状态太熟悉了，连呼吸都疲惫，对身边的一切没有反应，只有在战斗和受伤的疼痛中能觉察到自己活着。不为什么而战，只是惯性地战斗，不想输，也不想赢。 为一颗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宝石，没来由地送命，或者杀人。这是些灵魂受伤的人，和当初的自己一样。 把宝石握在手心之后，弗瑞兹说还有一些事要和她聊。她却很厌倦，她想去换身衣服。 “您长话短说，其实我知道我身上的使命。北风之神的部分多说点，勇者啊，魔王啊，这种事我知道。” 没想到最强的战士是女人，更没想到这女人说话如此冲。弗瑞兹错愕。 “二十年前，我在睡梦中见到了北风之神，当时的我，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年轻人，好战，对一切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也沉溺于男女之情，对神明的事不感兴趣。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到神谕。” “额……”海利瑟斯与梅尔卡交换了一下眼神，说道，“其实也许，北风之神确实就好这口。” 真是莫名其妙，梅尔卡倒要听听自己的神明父亲还有什么离谱的作为。 “北风之神说，祂即将陨落。说实话，我并不意外，因为北国人的信仰很淡泊。他给出了神谕，告诉我要把赐福宝石交给最强的战士，这位战士能拯救我们。我醒来，手中就多了一块宝石。” “一整块？那为什么现在只有半块？” “还有半块被我送人了……”弗瑞兹威严的脸上出现一道尴尬的裂缝。 “真是岂有此理啊！！好歹是一位祭司，神的赐福说送就送吗？你送给什么人了。”梅尔卡崩溃大叫。 海利瑟斯也一阵无语。 “当时我和风之国使团的神职人员偶遇，做得……聊得很投缘，又有共同的信仰，是一种缘分。就分了一半给她。” “……” “我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北风之神本身就是命运之神，信仰北风之神的人如此随性，是虔诚的表现。”弗瑞兹不以为耻，一张老脸，还挺骄傲的。 梅尔卡问：“北风之神对信徒有什么其他教导么？或者有没有留下经文圣典一类的东西。” “没有，北风之神的教义，一直被人们自由解读，众说纷纭。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什么真正的神职人员，大家只是借神的名义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过，有一派信徒，很小众，他们相信神的存在，他们有一套主张。” 弗瑞兹仅有的一只眼睛不住闪烁，话才说了一半，就几乎要流下泪来。 第36章 神明很弱 原来，在北国存在一个非常虔诚的教派，叫做“利剑派”。 他们认为北风之神的全部精神都在剑上，剑会带来伤害，但也刻骨铭心，伤害过后，就是生命的终极狂喜。 “他们痴迷修行，在魔王军入侵之后，在国家已经实际灭亡的情况下，仍在全力战斗，保护手无寸铁的人。如果没有他们，很多人都不会活到现在。” 不知为何，弗瑞兹脸上的表情格外悲伤，似乎在回忆很重要的人。 “我猜那其中也有您的知交好友？”海利瑟斯问。 “是的。我的弟弟，”弗瑞兹叹息，“起初我并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在北国，真的信仰神明就像真的相信童话故事一样可笑。大约十年前，他接触到了利剑教派，整个人全变了，变得……” “怎样？” “热情。在北国很少见的热情，他开始愿意为无关利益的事付出精力，人到中年突然开始想要认真恋爱，跑到各种地方与人切磋武艺，最后为救不认识的人牺牲生命，死于魔族之手，尸骨无存。” 海利瑟斯理解这种亲人被魔族杀害的悲伤。 默然良久，才继续问：“您的弟弟，有没有说过什么关于北风之神的事？” “很少。他变得虔诚，不再轻易讨论神明，”弗瑞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道，“但那以后，他经常哼唱一首歌谣……我想你既然来自圣都附近，一定也听过？” “是什么！” “就是那首《一滴眼泪》。” “嗯？” 海利瑟斯以为自己听错了。 海利瑟斯无法相信。记忆中这是一首带点颜色的情歌。 “北风之神真是……” 反应过来后，海利瑟斯气到浑身发抖。 她看向一脸茫然的梅尔卡，似乎理解了他性格里的反差之处。 比如，如此虔诚的同时，又如此沉溺于肉体的欢乐。比如，如此敏锐聪慧的同时，又爱读《精灵魔法师的兽人新娘》这样的古早言情小说。 可见都是他父亲的遗传，北风之神恐怕是个私生活相当随心所欲的恋爱脑，外加武痴。 好好好。 海利瑟斯沉着脸，拖着破烂的衣裳，坐上了迪亚特派来接送他们的马车。 梅尔卡当然知道海利瑟斯正在生气，一路上没敢说话。回到住处后，才试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 “海利瑟斯，我知道你对神明的解谜游戏已经不耐烦了。但是，你听我说。” 海利瑟斯的愤怒不仅是为没有头绪的解谜，更是承担重要使命后渐渐产生的迷茫。刚刚有一点进展，燃起希望，很快又发现只是一个新的谜语。困难像套娃一样无穷无尽，解决的办法却一个也没有。 “我以前不会这样的……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抱歉。” 以前都是她在安抚不安的梅尔卡，难道是自己变得脆弱了？海利瑟斯不愿这么想。 “海利瑟斯，没事的，”梅尔卡看着海利瑟斯，安慰着，“你感到厌倦，无助，烦躁，这都很正常，因为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很难。” “好……” 海利瑟斯让梅尔卡帮她卸掉穿了一天，此刻已紧绷如刑具的礼服裙，才疲惫地摊在床上。 梅尔卡继续说：“我认为神明，其实不能直接和人类交流。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似是而非的暗号。” “什么意思？但是月神大人她不就……” “月神大人……我的母亲，很快就会陨落。月神的信仰在消失，在摩恩联邦，你应该能感受到？”梅尔卡不知何时，已经能够面对这悲伤的事实。 “原来是这样。” 冷静下来的海利瑟斯，开始恢复思考能力：“歌谣，都是人类要花点时间才能领悟的，但容易流传起来，也不会轻易消失。也许就是在打时间差？” “没错，”梅尔卡道，“既然陨落，就说明祂已失去了信徒，那么哪怕祂说得再清楚明白，也不一定能顺利传下来。” “这样我就能理解了，”海利瑟斯道，“神在用类似‘瓶中信’的方式，间接地，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现的勇者沟通。” “另外就是我的身世，为什么月神大人要用自己的神体生下我？我认为，我不符合‘感自然而生’的定义，我是神生下的凡人。你觉得呢？” “因为你可以做到神明做不到的事。”海利瑟斯脱口而出。 “是的，我不需要别人的信仰做能量源，也可以和人类自由沟通。” 海利瑟斯回想，她说：“你说得对，人只是命比较短，不够了解情况。但神明失去信徒，就会陨落……虽然一直在用各种方式言说，最后却还是来不及把所有东西都告诉我们。” 梅尔卡点头：“所以，这些要你嵌在剑上的宝石，和云里雾里的歌谣，就是他们唯一能给你的东西。我们不得不接受，我们的神明很弱。打败魔王要靠我们自己。” 神明很弱，海利瑟斯咀嚼着这几个字所包含的信息。 “对了，这些明天见迪亚特要说出来吗？”梅尔卡问。 “他想要的是有关贵族或高层人物的信息，今天遇到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你也看到了。嗯，简单说是个北国战士联谊就好，战士联谊，最后打起来了也很正常。” “正常……吗？”梅尔卡问。 “总感觉迪亚特会信。”海利瑟斯猜测。 “说的也对，那家伙……”不知为何，梅尔卡也这样觉得。 经历了两场打斗，海利瑟斯一阵疲惫，困意渐渐冒上来，有些睁不开眼。 “那首《一滴眼泪》具体是一首怎样的歌呢？”梅尔卡问。 他是真不累。 海利瑟斯却倦极了，解释道：“梅尔卡，如果现在要我唱那样撩拨的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就可想而知。明天，我们就会因为接到太多噪音投诉，被旅店店主赶出去。” 梅尔卡面色一红。 “所以，我要睡一觉，别的事明天再说。” “那么晚安，海利瑟斯。” 互道晚安，疲惫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得到半颗“北风之神的赐福”，对勇者海利瑟斯诛灭魔王的伟业意义非凡。当时的人们也是从这件事开始知道红发战士是一个女人。 但海利瑟斯似乎有种容易被人误解的“招谣”体质。 有人说她故意把裙子剪短，施展了一些女人的“优势”才打败对手的；也有人说当时与她竞争的人懂得怜香惜玉，不肯拿出全部实力，才让她赢了。 更多的人关注她那天穿了什么样的衣服，不关心她如何练出一双能绞人的大腿。 第37章 不速之客 海利瑟斯在血泊中醒来。下腹部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法起床。额头沁出细密的汗，她摇醒身边的梅尔卡。 梅尔卡果然被这情景吓坏了。忙问：“哪里受伤了，难道是昨天？” 海利瑟斯却在痛苦中爆出了一声嗤笑：“是月经，太久没来了我都忘了。” “啊？”梅尔卡没反应过来。 “就是人类女性成年后，正常来说，每个月都要进行的出血。怪不得我前几天那么烦躁……” “原来是这样，这样的常识被我忽略了，不过，为什么你以前没来过呢？”梅尔卡看出她很难受。 “北国覆灭以后就没有来过，我过得太差了……吃的很差，总在受伤，也没有好好休息。”海利瑟斯回想这些，恍如隔世。 对比从前，现在算“好好活下去”了？她想到妈妈临终的遗言，她已不知不觉做到了。 “那就是好现象咯。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先……换下床单，感觉不赶紧洗一下就只能赔旅店一条新的了。真不想看老板的脸色，我们是最不受欢迎的那种客人呢。” “怎么会。” “吵闹的情侣，又弄脏床单。” “应该有更恶劣的，至少我们不会发酒疯。对？” 絮絮闲聊着，海利瑟斯有种生活回归日常的幸福感。遥远的，平静的日常，像战争发生之前。 “我们在这里待得实在太久了，明天如果好受一点，我们就继续出发。”海利瑟斯提议。 “你可以吗？我感觉你现在比战斗受伤还要痛。” “那是因为战斗受的伤都可以被你很快治好，痛经要忍……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果然变得不耐烦了！不过，海利瑟斯这样也很可爱。”梅尔卡一边收拾着床单，一边对她说。 似乎情势逆转了，她变成需要安慰的人，梅尔卡变成可以依靠的人。 梅尔卡去找迪亚特汇报。海利瑟斯依然没什么精神，就留在旅店休息。 旅店内却来了不速之客。 是西索。 海利瑟斯稍微有一点尴尬，私事上不知该说点什么，公事上她猜测对方又没有好意。 他们在旅店一层找了张桌子聊，西索本来是打算把她叫出去的。 但海利瑟斯似乎无所畏惧。并不害怕别人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男朋友不在？”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男朋友？”海利瑟斯心里不喜欢他这样开场，一开始是闲话家常，后边肯定就有很难招架的问题等着。 “年轻，身材很好，迷恋你，感觉是你会喜欢的类型。”西索似有醋意，当然，是装出来的。 “别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海利瑟斯有点受够了，“到底有什么事？” “你从我们这里，救走了一个游侠。” “没错，接了一个临时委托。” “他坏了我们很多事。既然，你说这是委托，那么如果我付你钱，你会帮我杀了他么？” 西索的神色淡定如常，细细的金属眼镜框，玻璃片闪着光泽，很难想象这样文气的一个人在谈论买凶杀人，用谈论艺术与诗歌的语气，用怀念旧情人的眼神。 海利瑟斯今天才知道这个人有这样的表演天赋，以前只当他是个普通的魔法学者。 到底是演技，还是时间的魔法，让他自然而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西索，你是帝国人，我不喜欢。” “有什么原因吗？海利瑟斯，虽然当初我对你有所隐瞒，但如今北国已经不存在了，两国历史上也没有敌对关系。现在你完全自由。还是说，你对帝国有偏见？” “那倒没有，我只认识你一个帝国人。” “那就是为我们之间的前尘往事，你不想和我再有纠葛。我明白了。” 可恶，西索这家伙又来。 他似乎有意无意地制造出一种余情未了的感觉，来遮掩自己真实的意图。还是说，他认为自己这招能哄骗二十八岁的海利瑟斯，从而更好地达成目的？ 海利瑟斯微微一笑：“西索，有话其实可以直说。” “只是希望你不要与我们作对。另外，我知道你比以前更强，有机会，也想和你合作。” “具体做什么？除了买凶杀人。”海利瑟斯问。 西索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提问：“或许，你会为了小男友而杀人吗？” “西索。你太小看我了，你还是把我当成一个来自农村的敏感女孩，渴望生活发生改变，但是没有任何作为。你一定以为，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男友拉住了我的手，把我从迷茫中拽了出来，他用爱情拯救了我，所以，我肯定不能失去他。你是这么理解的？” 西索一愣，不禁上下打量起她，似乎真的在观察她与当年有何不同。 “听着，西索。如果你们打他的主意，我当然会杀人。但是，死的会是你们。” “我们现在可以把他杀了。”西索没有听懂。 “那么，我现在就可以为他报仇。” 现在，西索听懂了。 海利瑟斯不是一个可以被威胁着做事的人。她很爱梅尔卡，但他却不是她的软肋。 眉头微微一皱，很快又恢复优雅温文的笑容。他起身行礼，与海利瑟斯道别。 “先告辞了，”他看着她的眼睛，似有无限柔情，“你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和你重逢，我很幸福。” “用词太夸张了，西索，慢走不送。” 如果以前海利瑟斯对这个人感觉是很平淡，平淡到记忆都褪色，现在的态度就是十分明确的厌恶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每一个引人遐想的词，都是他故意的选择。现在的西索，是一个用语言蛊惑人心的，巧言令色的帝国间谍。 这就是海利瑟斯的论断。 不过，梅尔卡怎么还不回来？ 海利瑟斯肚子还是很疼，她想问问梅尔卡，有没有让女人不痛经的魔法。 梅尔卡和迪亚特那边则进展顺利。 下午见面的时候，费莎居然也在，正窝在沙发上午睡。 这让梅尔卡很惊讶：“不是说费莎只会在公园长椅上休息……” “最近我们的关系发生了一些改变。” “这是不对的，迪亚特。费莎根本无法理解什么是爱情？而且跨种族恋爱会有很多现实压力，寿命的差距，生育风险，等等。你最好认真点，尊重她。” “你想到哪里了！我是说我们现在亦师亦友，我在教她常识，她在教我占卜。” “姑且信你，那这张牌什么意思？”梅尔卡随手抽一张检查。 “这是……”迪亚特努力回想，终于记起来，“这是白鸟，一般抽到这张牌，说明很快要出远门。并且你看，牌面上有远处的山，近处的河流，脚下是草地，没有房屋。代表着这趟路多在户外，要提前带好干粮。” “很准。我们明天就会离开这座城市，继续旅程。没想到，原来你真的对神秘学感兴趣。” “如果你交了十个金币的巨额学费，你也会努力学习。” 说着，迪亚特又开始洗牌，让梅尔卡在心中认真想一个问题。 “我想问海利瑟斯会不会幸福。” “你们现在就很幸福。换个问题。” “我没有什么别的问题想问。算了，我们先聊正事。我来跟你说说昨天的情况。” 得知昨天的舞会仅仅是同乡联谊，迪亚特略显失望。但他很快又觉得兴奋，因为这说明现在有很多可雇佣的战士，他们不信仰任何神明，立场是中立的，可以为他所用。 第38章 小小插曲 接下来要去的城市位于格兰特公国东部，关于这座城市，有些不好的传闻。 这座城市由大公的妹妹管理，这位出身高贵的女爵歌罗妮对魔族十分感兴趣，在战争期间，她重金购买了魔族俘虏，据说要用于研究。人们对她普遍抱不信任的态度，大公也曾对她进行公开指责，但并没有做出实质性的惩罚。 因为和魔族交过手，海利瑟斯反而相信会有人真心实意地对魔族感兴趣。魔族那种似人非人的生物，实在诡异，也许歌罗妮对魔族的热情，与博物学家收集珍奇动物的心态类似。 去这座城市要走上很久，途中会经过一些村庄、小镇，但大部分时间都要在旷野中赶路。 每次出发去新的地方，都有种烦恼已被抛在身后的放松感，海利瑟斯心情不错。不觉开始哼唱起那首北国的歌谣。 “你流下一滴眼泪，但请别哭，让我们再做一次……” 梅尔卡脸色微变：“你确定是这样唱？” “我以为你已经对北风之神信仰区的一切糟粕文化适应了。”海利瑟斯道。 “你说得……也对。” “但确实听不懂。感觉是不负责任的男人唱给他不怎么在乎的女人的。” “我也是同感。” “以后再说，说真的，梅尔卡。我们很有进展了。”她扬了扬手中剑。 “一共有五位已知的神明，月神，北风之神，太阳神，大地之神，水神。难道要收集五颗赐福宝石？”梅尔卡问。 “我觉得不。”海利瑟斯很肯定。 “为什么？” “剑柄没位置了，总不会嵌在剑身，我不想这么花哨。手感也不好。” 梅尔卡忍不住道：“这种理由就没必要拿出来说。” “嗯，神谕中我们还有其他伙伴。也许得到赐福的人是他们。” “或者我们找一些厉害的工匠，换把更好的剑？” “我喜欢这把剑，”海利瑟斯笑笑，对梅尔卡说，“我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梅尔卡已经没那么爱脸红了，他只是温柔地回以一笑，继续问：“那现在这一颗半，有给你的剑带来什么变化吗？” 海利瑟斯在空气中挥了挥，又端详了一会儿，才说：“没什么感觉，毕竟这一路上连史莱姆都没遇到。应该在战斗中检验一下。” 又这样风平浪静地走了一周，两人来到一片美丽的淡水湖泊，湖岸有人建造了几座小屋。这些屋子没有人居住，但屋内堆放着打好捆的渔网，还有水桶钢叉等捕鱼工具。 海利瑟斯猜测，冬天湖面结冰时，人们才会来这儿捕捞。 “我们可以在这里过夜，用他们的炉灶做饭。”海利瑟斯说。 梅尔卡不了解此地风土人情，道：“可能和猎人小屋差不多？我们走时尽量恢复原样。” 当他们为钓上一条大鱼开始高兴时，一段小小插曲即将上演。 梅尔卡负责做饭，海利瑟斯去湖边打水。鱼烹好后，他先尝了一口，试了试滋味。 “好像有点淡。”说罢，又加了一点调料。 意识到自己在变形时，梅尔卡已经没有可以施净化术的手，张开嘴也发不出人类的声音。 “是幻鱼！” 幻鱼没有毒，作为魔物，体内所含的魔力也微乎其微。然而人食用幻鱼的肉后，会产生各种随机的变形，只能维持一个小时左右。因其对人体也无害，所以人们偶尔会为了找乐子，专门抓幻鱼吃。 梅尔卡尚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但海利瑟斯显然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她这一路上正发愁没有遇到魔物，不能让她练剑试身手。 想到这点，梅尔卡立刻恐惧异常。因为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团黏糊糊的白色史莱姆。这玩意海利瑟斯都是一剑砍死一只的！！ “很好，至少我还能思考。但史莱姆到底是在用那一部分思考？” 危急时刻，梅尔卡竟无法集中注意力。 这不是研究史莱姆构造的时候！ 海利瑟斯回来后，见梅尔卡不在，屋内只有一团漂浮晃动的史莱姆，不由皱紧了眉头。 “奇怪，魔物虽然喜欢追着梅尔卡，但没道理被史莱姆吃掉？他去哪儿了？” 她提着剑，开始在小屋内外寻找。 关心梅尔卡去向大于史莱姆微不足道的威胁，梅尔卡暂时安全了，可是，真的有办法坚持一小时不被她砍吗？ 梅尔卡不知该如何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弱。试图移动身体找地方藏起来，这半透明的胶质流体却只是颤抖了一下，想要说话，却不知史莱姆有没有发声器官，只是发出咕噜咕噜的气泡声。 居然……不知道怎么动。 海利瑟斯四处寻找梅尔卡，无果。再次回到屋内，她注意到了桌子上放着做好的鱼，又看着一路上都没遇到一只的史莱姆，心中生疑。 “好违和，总感觉这只史莱姆出现在这儿有点怪。” 她开始用一种让梅尔卡如临大敌的目光观察起来。缓慢地围着史莱姆形态的梅尔卡踱步，不时伸手触碰一下。 好滑，黏糊糊的。 海利瑟斯在史莱姆反光的表面上，隐隐看到了自己扭曲变形的倒影。 鼻尖靠近，她闻了闻，有点淡淡的腥气。 剑终究是没有落下，海利瑟斯再次走向门口，大喊：“梅尔卡，梅尔卡！你去哪里了？” 无人回答。 这时，史莱姆形态的梅尔卡也终于让自己蠕动了起来，他准备趁其不备先溜走到安全的地方。。 然而，海利瑟斯却突然转身，目光犀利地看向史莱姆。 梅尔卡瞬间僵住，心中暗叫不好。 海利瑟斯慢慢举起剑，靠近史莱姆，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被史莱姆吞掉了？” 说罢，她作势要刺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梅尔卡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喊叫：“海——咕噜——瑟！” 海利瑟斯一惊，连忙收起剑。她再次凑近史莱姆，仔细观察，疑惑地问道：“是你吗，梅尔卡？” 史莱姆艰难地蠕动，用一部分变形的身体，淹没住海利瑟斯伸出的手。 好怪的感觉，似乎有体温，正常来说不都是凉凉的么？海利瑟斯只觉得手杵进了温暖的蜂蜜里。 海利瑟斯松了口气，忍不住笑道：“居然是你啊！我怎么才能把你变回去？” 海利瑟斯把手伸过来，他就软软地裹住，似乎在安抚她的紧张。 他无法言说，不能告诉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一会儿就会好，海利瑟斯却当这是很严重的变形，不断地抚摸他，戳戳碰碰，试图找到交流的方式。这种尝试肯定是没有用的。反而让梅尔卡的身体产生异样的感受。 梅尔卡欲哭无泪，只希望时间快点过去。 海利瑟斯不懂这是什么，心情只会越来越紧张，初时觉得好笑的心情也已烟消云散。 她捡来一根树枝，想看看梅尔卡能否捏住，在地上写些字。 树枝嵌入的身体后，梅尔卡却只觉得触感陌生，全身都忍不住颤抖。史莱姆这种胶质流体，知觉均匀地分布在每一处。此刻的梅尔卡如果能哭，一定会哭出声来，他被弄得又疼又痒。 海利瑟斯似乎察觉到这团大果冻的情绪波动，有些沮丧地停下了手中动作。 转而对梅尔卡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就去最近的村庄找人来帮忙，既然是吃鱼变成这样的，渔民们一定有办法！” 她起身就要出发，梅尔卡连忙动起来，咕噜咕噜地艰难发出含糊的音节。 “你是赞成我？还是在说不要？” “呼噜……” 海利瑟斯这才想到，可以问一些是或否的问题。 “我需不需要去找人？不需要就不出声。” 梅尔卡拼命沉默。 “你身上有没有解药？没有就不出声。” 还是一阵沉默。 “还是说，这个状态能自愈？不是就不出声。” 梅尔卡疯狂冒泡，像一只猫似的发出连续不断的呼噜声。 海利瑟斯终于放下心来，大笑着倒进他半透明的怀抱里。 “吓死我了！！你这家伙，倒是用净化术解除啊！” 真是又好笑又可气。 梅尔卡心中无奈，但也用现有的形态，努力调整出舒服的姿势，托稳转忧为喜的海利瑟斯。 接下来的时间，海利瑟斯一直在用梅尔卡的身体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梅尔卡则觉得时间格外漫长，有一些冲动，他已无法再忍受。 “天呢！海利瑟斯……我总算变回来了。这是幻鱼啊，除了变形之外，没有毒，变而且变成什么东西是随机的。” “是吗？那我也想试试。有没有可能变成双足龙？”海利瑟斯仍沉浸在新奇中。 梅尔卡却拉住她的手，迫切地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我想先做别的事情……” 说完，他便吻了上来。 第39章 选人标准 “现在是白天，别了……”海利瑟斯难得犹豫。 梅尔卡失落，但向来听她的话。道：“那好。” 真的拒绝梅尔卡后，她又有点舍不得。这一路上他们爱意正浓，似乎没理由戒掉这份快乐。她试图理解此刻的顾虑从何而来。 再度看向梅尔卡，他已重新生火，对她说：“我做点别的东西吃。一会儿就好。” 真是个贤惠男子。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这一顿饭海利瑟斯吃得索然无味，一方面她不知道为什么她面对主动求欢的梅尔卡会拒绝，对自己的身心状态产生了一丝怀疑。另一方面她开始思考，是否平时快乐得太过，是不是应该把快乐控制在一个度上。 肩负使命的勇者该怎样思考？ 后来她却不禁笑了，心想，她但凡是个男人，这一路上遇到的美丽异性都得是她的。这是在内耗个什么劲儿！何必有这么高的道德感？人们在不幸时渴望快乐，真正幸福时，又怕享受得太多。 这没道理。 海利瑟斯看向梅尔卡，他已经变得小心翼翼，像做错了什么事。心中不由一阵怜爱。这个年轻的男人，最初张牙舞爪，想要在她这里获得爱，也维持尊严。现在终于沦陷，迷恋她，只想被她需要，不被丢开。 “梅尔卡，离我近些。” 他便照做，抬眼看她，睫毛微颤，似乎怕念头又被点燃，他把眼神挪向别处。 “海利瑟斯，你看上去有点不开心。”梅尔卡发现她正心事重重。 海利瑟斯受不了这种话，在她看来，关心她的情绪，比说“我爱你”还要动人。她终于不再多虑。 她轻轻扳过梅尔卡的脸，在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笑着抚他的耳朵，唇凑过去。 梅尔卡想要亲，又想起海利瑟斯今天没什么兴致，动作变得很僵硬。 “你知道怎么让我开心，对吗？” 梅尔卡只觉得海利瑟斯全身都是坏心眼，可却不自觉配合起来，仿佛他全部的快乐，都来自于让她快乐。 中途熄灭的柴堆，终于在等待后重新拥有足够的热力，激情复燃。一件湿透的衣服，被由小变大的火苗烘烤着，重新舒展起来，随着温暖的气流，微微摇曳。 快乐是正义的。 正因为失去过快乐，海利瑟斯知道那死寂的心灵，才是一个人对她自己的暴政，让自己不快乐，不允许自己快乐，认为自己不配快乐，才是终极的无道。 “梅尔卡，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她问了一个不曾问过的问题。 “海利瑟斯，我现在无法思考……”梅尔卡只是沉浸，藤一般缠绕着她，寻找出口。 现在是白天，一切都不加掩饰暴露着，梅尔卡格外爱惜海利瑟斯的陈旧伤疤。那是些彻底驻在她身上，成为勋章也成为年轮，他用灵魂魔法也无法去除的可怕伤口。 他顺着这些伤痕吻下去，想到海利瑟斯承受过的伤害，这些地方都曾鲜血喷涌。梅尔卡似乎重新恢复了虔诚。在神明陨落的时代，他开始崇拜海利瑟斯的身体。他心中有十分奇异的想象，他想象自己就是从这些伤口里被生出来。 “海利瑟斯，你是我的神明……” 海利瑟斯只觉得话说太严重了，哪怕是在这动情的时刻。但没有信仰的海利瑟斯天不怕地不怕，更亵渎的话也张嘴就来。 “那你要做个虔诚好孩子啊，梅尔卡，我想试试这样，来，躺下。” 她对他为所欲为，这是她的权利。 结束后，海利瑟斯突然笑出声，梅尔卡有点被吓到，问：“怎么了海利瑟斯？” “觉得很荒唐，你变成了史莱姆，哈哈哈。” 梅尔卡难为情道：“随机的嘛……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被你拿来试剑。” 海利瑟斯道：“我们再钓几条幻鱼上来，我感觉这东西以后能派上用场。” 又休息了一会儿，两人一起到湖边垂钓。 阳光洒在湖面上，不时有风吹过，一片波光粼粼。湖水倒映着天上云影，像大自然的一面宝镜。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比拼起来，非要钓得比他多才肯罢休。银色的鱼挣扎着乱蹦，甩了他们一身水珠。 “海利瑟斯，所以你其实不会钓鱼吗？” “我根本不是能坐住的性格……而且我不是那种运气很好的人，”海利瑟斯顿了顿，似乎在回味这离奇又有滋味的一天，“可能运气都花在遇见你上了。” “我好像遇见你后，就越来越失控。”梅尔卡不想承认，但确实如此。 “啊，没办法啦。我们是两个绑在一起的倒霉蛋，无尽地猜谜语，要被神明们玩儿得团团转了……抱歉，我不是说你的双亲不好。” 但海利瑟斯话出口后，就更觉得自己对梅尔卡享有权利，他可是神明允给她的。 “我们还没找到新同伴。接下来多留意一下。海利瑟斯认为，我们需要什么样的人？” 海利瑟斯道：“需要个大块头，还想要个弓箭手，或者战斗法师。但上次我们营救迪亚特时，那个战斗法师，名叫丽萨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脸很凶。很崇拜西索的样子。”梅尔卡现在提到西索已经没什么波澜了。在听说他单独去找海利瑟斯时，心中也仅仅是担心她的安危。 情敌这个词有迷惑性，让人觉得只是情感纠葛，但西索根本就危险的敌人。这点，他已经明白了。 “没错。你觉得她作为战斗法师，厉害吗？” “水平还可以，但这个人蛮干乱打，在室内放法术流弹跟自杀一样。” 海利瑟斯道：“没错，我一开始比较倾向招募战斗型法师，作为远程。但遇到丽萨后，我觉得法师弱点太明显了，必须要配颗好脑子。而且，战斗魔法很难自学？我感觉在人际关系上不够清爽……” 梅尔卡认同道：“你说得对，都是学院派。” “迪亚特这个所谓的‘游侠’，说是弓箭手，但我一次都没看过他出手，他一直用金钱在解决问题，不知水平如何。”海利瑟斯回忆着路上遇到的各种有能力战斗的人。 “额，这家伙，遮遮掩掩的身份不说了，虽然我觉得不是坏人。但那……天真的作风就不行。”梅尔卡斟字酌句，不想在背后把人批评太过。 海利瑟斯笑：“有时候我觉得他还不如费莎。费莎只是不按人类的思维想，未必不聪明。迪亚特看上去什么都懂，但还是随便到令人迷惑的程度。” “大块头，也没见过几个。戈尔倒很壮，但他也是用剑的战士，还输给你了。” “这人完全不行，不可以吸收绝望的人，我们两个人也都有低落的时候，但可以互相安慰，互相打气。不想要阴郁款。”海利瑟斯大概有标准了。 “所以我们还没遇到合适的人。” “但是确定了方向。以后可以专门留意，主动去找。我希望是乐观好相处的，重甲前卫和弓箭手。” “我要求比较低，我希望是脑子正常的。” “太低了啊！！梅尔卡！是迪亚特又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梅尔卡笑笑，“这是我的真实想法。怪人太多了不是吗？” 倒也是。 “啊对了，还得接受队伍里有情侣。一般人都不想在夫妻店打工？”海利瑟斯突然想到。 梅尔卡一愣，道：“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换位思考，我也会很尴尬。新队员加入后，我们也不能再像刚才……” “你又脸红了。小梅尔卡。” “你别笑我，还有别叫我小梅尔卡……海利瑟斯！” 收上来七八条鱼，只有两条是幻鱼。海利瑟斯简单处理了鱼肉，单独把它保存起来。 第40章 蒲公英村 海利瑟斯来到了一个小小村庄，此刻已是秋天，村子却被大片大片的蒲公英包围，衬着秋日澄澈的蓝天，眼前景象美得不可思议。 “虽然蒲公英可以在秋天开，可这也太茂盛了，无论是花，还是毛球似的种子……”海利瑟斯惊叹。 梅尔卡道：“没有使用魔法的痕迹，我们一会儿问问村民好了。” “嗯嗯，正好在这里休息几天，补给一下。” 原来这个村子就叫蒲公英村，是一个兽人为主的村落，也有人类和少量混血儿，村民喜欢蒲公英到痴迷的程度，随处可见以蒲公英为造型的装饰品。 这里的人还会在耳朵上打耳洞，戴蒲公英伞形的种子耳钉。 “其中必有缘故。”海利瑟斯非常肯定，如此小的村子，统一的民俗，给她一种主题乐园的既视感。 他们见到了村长，是一位和蔼的老奶奶，身材依然高大，白发绑成辫子，垂在侧面，身后拖着一条很有力的尾巴。 “欢迎你，过路人。如你所见，这是一个兽人村庄，我们的祖先是两百年前迁徙到这里的。最初只有几十个人。”村长为她介绍起村庄的历史。 “原来如此，我记得格兰特公国也信仰大地之神，和兽人一样，所以很包容。” 村长对海利瑟斯说：“没错，我们很顺利地住下了。格兰特的贵族们也好，平民们也罢，好像都不在乎种族问题，只要不惹事，能纳税就好，甚至能作为劳动力垦荒，他们也乐见。我们的祖先十分惊讶。因为我们是一群被驱逐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海利瑟斯想了解。 “我们的祖先被贩卖到风之国当奴隶，后来大家一起逃了出来，费尽千辛万苦。但是因为没有了尾巴，原来的族人也不再接纳我们。” “尾巴对兽人很重要，我不懂。” “尾巴是身体的一部分，没有尾巴是残疾啊。尾巴只让亲近的人碰触，也有社交属性。如果一个兽人很信任你，他就会把尾巴送到你手里，表达信赖与友善。” 海利瑟斯豁然开朗，怪不得《精灵魔法师的兽人新娘》里有男主摸女主尾巴，女主沦陷的桥段。言情小说也要放在特定文化背景中观看啊。 “那蒲公英是怎么回事？你们特意种植吗？” 村长一边领他们到住所，一边说：“没错，前人来到这里后，有一位母亲在此生下了她第一个孩子，当然，长着健全的尾巴。这让同伴们觉得，他们失去的尊严回来了。当时，蒲公英正开，大家觉得自己就像被风吹到这里，虽然流离颠沛一路，终于可以落地生根。” 海利瑟斯点头，明白了蒲公英和新生儿都代表着希望。 又想起村长说她的祖先们是从风之国逃出来，不禁好奇：“风之国为什么有那么多兽人奴隶？” “他们国家有观赏角斗的传统。不过具体我也不清楚，对这个国家我们这代人了解甚少。只知道那是带给祖先苦难回忆的地方。” 海利瑟斯不再多问，对村长道谢：“最近村子里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可以帮忙出力，太感谢您能留宿了。” “啊，这没什么。如果你们心里过意不去，可以帮莉露喂牛，村里的牛都是她在看，有点忙不过来。” “哈哈，我很乐意，我喜欢牛这种动物。”海利瑟斯道。 村长走后，梅尔卡便问她：“为什么喜欢牛？没听你说过呢。” 海利瑟斯说：“以前有人说我像只母牛。” 梅尔卡预感不妙：“不会又是前男友……” 海利瑟斯纠正：“前前男友啦。” “你是不是故意刺激我……” “没有，那个人跟我分手后，为了贬低我，就说我像母牛，但是我反而觉得很骄傲，我就是有很强悍的身体，所以我活到了现在。” 如果论体验，梅尔卡其实是第一个让她身心都满意的人。海利瑟斯突然觉得严格来说，这也算初恋。但很快意识到这个想法有点无聊，感情根本不是排序，不禁一笑。 梅尔卡却说：“听上去你也没遇到过什么好人。好在，以后都是我来陪你。” 海利瑟斯逗他：“那不一定，也许会被其他细腰男人勾引，犯下女人都会犯的错。” “哪有那么多细腰男人！还有……原来你只是喜欢我的腰吗！”梅尔卡果然被激怒。 海利瑟斯笑得更欢，为他奇怪的关注点，他甚至没有问，哪有那么多人要勾引她，而只在乎她的喜好。 “也不止！还喜欢稍微宽一点的肩膀，但是也不能太宽。还喜欢软软的脸，要光滑干净，比较好亲。还喜欢翘……” 梅尔卡捂住了她的嘴。 “安静些海利瑟斯，求你。”被海利瑟斯点到的地方都在发烫。想到自己被她爱抚过的每一寸，还是会害羞啊，他可不像海利瑟斯一样！ 两人在蒲公英村过了几天悠哉悠哉的生活，砍柴，喂牛，和村民们交换物品，补充生活资料。 莉露是个很朴实的农家女孩。兽人与人类的审美不同，她有点矮，弯弯的眉眼，这样貌在人类眼里非常温柔可亲，她却说自己只是个普通放牛丫头，没什么威严。 梅尔卡则试图跟她探讨《精灵魔法师的兽人新娘》的剧情，只迎来莉露看傻子的眼神，和海利瑟斯无奈的笑。 这一天，莉露早早喊海利瑟斯去帮忙。原来是一只斑点牛要生产了。 在莉露的指挥下，她们很快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地面，在一边铺上干燥蓬松的草。 斑点牛腹部剧烈地收缩着，这一向温和的动物，面容因疼痛变得不安。 梅尔卡想要帮忙，但被莉露阻止：“法师小哥，它可不是生病了，用不上你的魔法。等结束后，你要是好心，给她配点儿恢复精神的草药。” “啊，倒也是……”梅尔卡有些讪讪。 小牛头才出来，斑点牛已经疼得没了力气，需要人用牵引绳绑住小牛，小心地往外拽。这个过程中，梅尔卡终于能帮上一点忙。 斑点牛不住发出凄惨的叫声，血和粘液掺杂在一起的腥气，让人心中又心疼又紧张。 海利瑟斯的表情严肃得可怕，她感觉之前说自己像母牛，冒犯了这只正在承受苦痛的牛。 最后小牛顺利出生，落地就能站稳，此刻已追随着母亲，依恋在它身边，大家才欣慰地笑了，洗去一身疲惫。 “海利瑟斯，你是不是被吓着了，脸色好难看。”莉露问。 “没有，我不怕血，就是感觉生小牛好疼，那声音真惨……”海利瑟斯道。 莉露笑了：“那还是被吓到了。很正常的，毕竟你没见过。法师小哥！安慰下你女朋友。” 梅尔卡被莉露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拍拍海利瑟斯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临行时，海利瑟斯对村长和莉露的照顾千恩万谢。她说：“这真是个很好的村子，在这里生活几天，学到很多。” 莉露问：“学会了给牛接生？你会需要这样的知识吗？哈哈哈。” 海利瑟斯认真道：“学会了敬畏生命，然后就是，像蒲公英一样，接受命运的风把她往不知道什么地方吹。” 梅尔卡则在临走前买了一条蒲公英印花的围巾，塞进了海利瑟斯的背包。他觉得天气冷了，应该备一条。 第41章 偶然相遇 越走天气越冷，两人的速度变得很慢。 梅尔卡发现海利瑟斯虽然来自北国，但是根本不抗冷。后来想到是铠甲太凉了，便劝她：“干脆不要穿了，一路上也没有什么敌人。” 海利瑟斯回答说：“我倒没有非穿不可，就是习惯了这个重量。穿常服我觉得轻飘飘。” “收在背包里，重量也没减轻，不是吗？让自己舒服点。” 海利瑟斯没有固执己见，卸下铠甲，穿上了厚外套，围上了围巾，松松垮垮，不像个战士的样子。 梅尔卡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她喜欢穿铠甲。铠甲在身，人的气质就坚硬如铁，令人不敢小觑；换上常服，面容变得可亲，会觉得可以跟她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她一定不会介怀。 “海利瑟斯是完美的。” “梅尔卡是失了智。” 他只好反击：“不然也不会跟你走。” “梅尔卡只有嘴硬！”海利瑟斯觉得好笑。 “真的么？”他狡黠一笑。 “啊，这个么……” 轮到海利瑟斯张口结舌，梅尔卡赢下了这局。 天黑得很早，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停了下来，拥着火取暖。 却有脚步声朝着火光走来，是一支同样在赶路的冒险者战队，共有三人。稳重的人类男性战士莱昂，他的妹妹，不爱说话的治疗法师玛利亚，还有一个精灵男性，笑容明媚到有点刺眼的瑞卡。 “如果你们不介意一起休息的话？”莱昂有种领袖气质，不卑不亢。 “当然可以，我们可以分享食物。”海利瑟斯邀请他们坐下烤火。 “你们也是要去参曼尼兰参加勇者试炼么？” 海利瑟斯一无所知，困惑道：“那是什么？” 莱昂说：“曼尼兰富商赞助的团队竞技赛，赢了的人可以得到昂贵的装备，还有讨伐魔王的经费。” 与梅尔卡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眼底都是惊讶。原来还有其他人想要成为勇者，长期以来，他们都没想到这层。 “我们不知道这个比赛。虽然也以打败魔王为目标，但现在要先到最东部的风琴岛找我朋友。我们人手也还不够。”海利瑟斯简单分享了可公开的信息。 莱昂道：“听闻月神的神谕说，勇者是红头发。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染的，以表志向。” 海利瑟斯尴尬：“啊，天生的。我妈妈也是一头红发，年纪大了就有点胡萝卜色，我估计以后也会这样。” 精灵瑞卡情商极高地道：“随着时间，你的魅力只会不断增长，美丽的女士。” 话音刚落，玛利亚和梅尔卡都忍不住瞪他一眼。 瑞卡那迷人的脸上却笑容不减，只是转而对玛利亚道：“玛利亚的黑发像夜空一样美，我也很喜欢。” 玛利亚只冷冷挤出两个字：“闭嘴。” “好的！” 好烦人一精灵。 海利瑟斯突然好奇：“原谅我冒昧，瑞卡你今年多少岁？” “四百多点儿。” “多多少呢？” “多一百五十三。” “……” 是个精灵大叔啊，真看不出来。 玛利亚却突然问梅尔卡：“你是那一年毕业的？” 梅尔卡道：“三年前。” 海利瑟斯道：“原来你们在一所学校。” 梅尔卡解释：“西部只有一家魔法学校有治疗系。治疗法师非常少。” “为什么？” 玛利亚道：“有魔法天赋的人，不想做伺候人的活儿。” “我明白了，就是很难心甘情愿做辅助。” “看在哥哥面子上，勉强救一下这家伙，结果就被缠住了。”玛利亚嫌弃地看着瑞卡。 “别这么说，妹妹。有瑞卡加入我们更强了不是吗？” 玛利亚不说话。 路上难得遇到冒险小队，莱昂又非常想当勇者，海利瑟斯只觉得有缘。闲聊了很久，才各自搭起帐篷。 精灵瑞卡见海利瑟斯与梅尔卡准备睡在一处，道：“原来你们是一对恋人啊，怪不得能相处融洽。” “是的，我们一开始就在一起。” “稳定就好，我们队之前还有一个女孩，被莱昂狠狠伤了心之后，黯然离去。”瑞卡的语气非常戏剧化，总感觉有添油加醋的成分，这种人说话真的也像假的。 莱昂微微尴尬：“不是他说的那样。” 但具体是哪样，他似乎也不好意思说。 玛利亚道：“就是她喜欢上莱昂了，但我哥哥是个笨蛋，没有发现。” 海利瑟斯点点头，她大概明白了。 “所以说队内恋情真的很影响团结。”瑞卡一副过来人模样。 互道晚安，各自休息，天一亮后，莱昂一行就要继续直奔曼尼兰出发。肯 他对海利瑟斯建议：“如果你们能找到第三个人，也来参加勇者试炼。哪怕得不到赞助，与这么多队伍竞技也能增长经验。” “可我们要绕原路，每个大城市都去看看，走到曼尼兰肯定来不及。” “不会。时间充裕，要到春天呢。我们会提前到，在当地再找一个队友。” 瑞卡道：“果然不考虑把温蒂追回来啊，无情的男人。” “没必要，”玛利亚道，“我是温蒂我头也不回，直接继承家业，到时候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我哥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男人。” “哈？” 海利瑟斯没想到玛利亚有如此志向。 与他们分别后，梅尔卡才告诉海利瑟斯，魔法学校的女生都这样。 “哪样？” “不遮掩自己的野心，想要什么直接说，不会觉得自己不配得到想要的东西。” “好棒啊！这是你们学校的特色理念么？” “才不是，这种东西怎么教得出来？是因为天赋。魔法学习天赋太重要了，很难不认为自己是特别的存在。可能精灵们不太在乎，但人类掌握了魔法，就和同类完全不同了。” “原来如此，”海利瑟斯道，“等春天，我们也去参加试炼，如果时间来得及。” “东部远离战争威胁，总感觉娱乐兴致更强。”梅尔卡不太乐观。 海利瑟斯道：“那也没关系，管他们什么动机。真能赚到一大笔钱就好。”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继续向东前进，沿途他们很少遇见人，唯一的敌人是天气越来越冷。好在，地平线上已经能远远看到城市的剪影。再走两天，他们就能进去由大公的亲生妹妹，地位显赫的歌罗妮阁下治理的城市。 这座城市被称作共生之城。虽然不少人对歌罗妮的做法有非议，但她治理下的城市，确实是格兰特公国东部最繁荣的。有人说，这座城市的理念最符合大地之神的精神，不过也有人激烈反对。 梅尔卡却在刚能看见城市影子的时候，感受到了极其混乱的魔力痕迹。 他说：“太奇怪了，一路上风平浪静，使用法痕探知，却能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魔物足迹。” “那一定也有魔族咯。” “也许有，太乱了。就好像这儿是魔物专门的……饲养区？” 闻言，海利瑟斯的脸色变了又变。 第42章 恩将仇报 昏暗的天空，飘起毛毛细雨，雨点虽然不大，但夹着冷风，让人感到格外寒冷。 然而，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 他们只想尽快进城，找到一个安全舒适的地方住下，然后再好好休息一番。 就在两人匆忙赶路的时候，突然看到前方有一支遭遇魔族袭击的商队。 忽略头上的一双尖角，和诡异的非人气息，魔族分明是个邻家少年模样。被打湿的短发贴着脸，眼睛又大又圆，脸上还有点点雀斑。他还尚未成年，就已经可以对成年人类造成足够的威胁。 商队中有两个年轻小伙试图重新控制住魔族，但此刻一人后背已经受伤，另一个人则害怕地与魔族对峙着。 海利瑟斯注意到，这个魔族手脚都戴着很重的镣铐，但锁链已断裂，似乎是被他大力挣脱。 风吹着雨，这糟糕的天气，商队的青年明显在恐惧，手里握着一把挺好的剑，却痴痴站在原地，不敢刺出去。 情况十分危急。海利瑟斯毫不犹豫地拔剑冲了过去，梅尔卡急忙抬手为她加强化护盾。 “正好试一试剑。”她说。 海利瑟斯没有穿甲，虽被冷雨冷风弄得身体僵硬，到底身体轻盈，速度比平时还要快。 一眨眼间，已经来到了魔族少年面前。他歪头看看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类女性，嘴唇微动，喉咙处发出半个音节—— 海利瑟斯便把他的头卸了下来。 血喷涌而出，又被冷雨稀释，洇染了一大片脚下的草地。 潮湿的腥味让她眉头微皱。 原本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会得到感激，没想那年轻小伙不仅没有道谢，反而问：“怎么把它给杀了呢？应该留个活口啊！” 梅尔卡听了十分不解，有些生气地问道：“我们救了你们一命，刚才那只魔族差一点就把你给吃了！你怎么这么说话。” 面对指责，小伙子满不在乎，只是扶起受伤的同伴，嘴里不停抱怨：“哼，真是多管闲事。这下可好，我肯定会被我家主人责骂的，这只魔族可是他的私有财产！” 说完，他还狠狠地瞪了一眼海利瑟斯和梅尔卡。 梅尔卡仍想理论，海利瑟斯却拉住了他的胳膊，说：“算了。我们接着赶路，随他们便。” 原本想帮受伤青年看伤，梅尔卡现在也放弃了这个念头。不想再理这恩将仇报的人。 可商队小伙却再次开口，提出的要求匪夷所思。 “赔。算你们十个金币。” 又是十个金币，如果迪亚特知道自己的命和这魔族一个价，不知心里如何做想。 不等气愤的梅尔卡再次开口，海利瑟斯笑了。她拿剑指着来人，问：“你觉得这把剑怎么样？” “破破烂烂，材料一般，嵌的石头不知道叫什么，还碎了一颗，估计不值钱。这个抵不了多少。”这青年似乎在卖弄自己的识货。 他真的在讨论赔偿的事，丝毫不认为有什么不合理。 “梅尔卡，我感觉这把剑确实变锋利了，很轻易就砍断了魔族的脖子。” “那就好！不过我看这魔族比上次那个无名魔女要弱小，身上连灵魂的碎屑都几乎没有。” 他们聊起来了。 被无视的商队青年生气道：“所以你们赔不赔！不赔就别走了。” 海利瑟斯这才回头对他笑眯眯地说：“我可以杀死了魔族，当然也可以杀死你。” “不讲理！你不是说杀魔族是为了救我，现在又要杀我吗？” “我杀了魔族，你肯定猜我是个有正义感的人，才这么跟我说话的。但是我这个人做事看心情，剑在我手里，我杀谁都可以。能不能听懂？” 商队青年后退了一步，还想说什么。 海利瑟斯道：“或者不杀你，你不是怕不好交差么。我可以把你们打成重伤，你们主人应该就知道你们的辛苦了。” 面对着武力威胁，商队青年终于退让，悻悻离去，嘴里嘀咕着：“真倒霉！” 到底是谁倒霉啊！ 梅尔卡气呼呼，既因为遇到了这种离谱的事情，也为海利瑟斯白忙一场。 “他不该这样对你。” 海利瑟斯却道：“别气了，你跟他们讲道理讲不通的。” “我不理解。他们是把魔族当观赏动物在买卖吗？还是如传闻所说，歌罗妮大人在对魔族做研究？” “无论哪种，都太危险了。”虽然还没有到达，海利瑟斯就觉得这座城市很怪。 两人只好继续带着疑团，向城门走。梅尔卡明显还在想刚刚的事情，他认为那青年理直气壮的样子，说明这种事一定经常发生。 “离这座城市越近，我能探知到的魔法痕迹就越清晰。不仅是常见的小型魔物，危险的大型魔物也有……真是说不出的诡异。不像在城市近郊，倒像来到了深山老林。” “这座城市被称为‘共生之城’……不会是指人类与魔物，甚至与魔族共生？”海利瑟斯犹豫着，说出自己的猜测。 “会有这么愚蠢的人类吗？‘只要坐下来好好谈谈，一切问题就能解决’，这种想法十岁以后就不会有了，有点太天真。” 梅尔卡不相信人们在战争发生之后，还心存幻想。 海利瑟斯却说：“也可能是傲慢。比如，富人会在庄园里养凶猛的狮子，甚至龙，他们当然知道猛兽吃人，可越是这样，他们越想驯服它，当猫儿一样养，彰显自己的力量。” “但愿不是这样。魔族和我们不是同类，也无法和平共处。”梅尔卡道。 湿漉漉地进城后，二人的心情亦如被雨水浸湿的外衣般沉重。 因雨，路上行人寥寥，灰蒙蒙的天空又将城市的色调压至灰暗，二人无心赏景。 他们觅得一家价格适中的旅店，安置好行李，换上干净衣衫，下楼用餐。虽味道平平，但有菜有汤，暖胃暖心。 旅店老板走上前，送上一碟小菜，说是当地特色。 看着这盘半透明的条状物，海利瑟斯还以为是种特制的面条，尝了一口才发现口感很脆，又有嚼劲，吃起来咯吱咯吱的。 梅尔卡却犹豫着没有吃，他问老板：“这是什么呢？” 老板热情道：“是用史莱姆外皮做的拌菜。” 梅尔卡哇地一声，像喷泉一样吐了，然后就是胡乱给自己施加了净化与治疗，和旅店老板道了声抱歉，失魂落魄地回房休息。 “不好意思，我男朋友他对史莱姆有点过敏……我来帮您收拾干净。真不好意思！” 旅店老板茫然：“我来收拾就好。可是，他也并没有吃啊！” “闻到味道就会难受，没办法啦，麻烦您了！” “那我给您撤了。” “不用，我觉得还挺好吃的。别浪费。” 海利瑟斯把这一盘菜炫进肚子里。 第43章 好戏开场 一连休息了两日，天气才重新放晴。 海利瑟斯初到这座城市时，正阴雨绵绵，无心看风景。如今才领略到它的与众不同。 不仅仅是热闹繁华，艺术氛围也十分浓重。城主歌罗妮大人喜好戏剧，城内有座很大的剧院，每周都会有精彩的剧目上演。听说每当新剧首演时，她本人都一定会去看。 此外，这座城市另一特点就是有很多猎人，路人中背着弓箭的要比佩剑的多，这真是十分稀奇。 “也许附近有很好的猎场？”海利瑟斯看不懂。 “可咱们一路来什么也没看到。”梅尔卡不明白。 那只好慢慢了解这座城市了。 海利瑟斯提议一边找事做，一边收集有关城主歌罗妮的魔族实验方面的信息，同时还要留意有没有愿意加入他们的伙伴。 他们自然而然地来到剧院，此时正有新剧在排，在招聘演职人员。是一出谈论家庭关系的悲喜剧： 母亲出身好，父亲有上进心，初时爱意正浓，两个人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而后来价值观的不同逐渐暴露，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母亲，对她追名逐利的丈夫有些不屑。父亲则无法放弃对权力的渴望，认为她幼稚天真。 女儿则既不想继承母亲的优越地位，也不想继承父亲奋斗半生积累的财富，她在这个无爱的家庭中感到压抑。经常离家出走，和朋友们快乐地“鬼混”。 最后女儿生病，垂危之际，她对双亲说：“你们都爱我，但你们自己没有快乐过。希望我死后，你们能够想通，分开，放过彼此。” 最后一幕母亲和父亲和平地分手，分别来女儿墓前献花，讲自己最近快乐的事情。 “梅尔卡，你怎么看这剧情？” “作者似乎想表达得很深刻，但我预感会演得很无聊。” “我觉得女儿死得莫名其妙，好像她全部的价值就是给父母上一课，孩子死了，这两夫妻才悔悟。难道这么多年都不会主动思考一下自己的真实心意吗？” 海利瑟斯点评剧情，她当然是那种有爱才在一起，不爱就分开的类型。 “做自己的代价太大，他们人到中年可能也想得更多。我大概能理解作者想说什么，但还是觉得这剧本差了一口气。” 海利瑟斯听了梅尔卡的看法，略想了一下，道：“不过，也不是非要确定自己写到天下第一才配发表，听说剧作者也是初出茅庐，我们姑且期待一下。” “他们招群演，你看，”梅尔卡读着海报上的内容，“女儿的狐朋狗友若干，男女皆可，视觉年龄二十到二十五岁，不要求表演经验，日薪十五个银币……这个我可以去报名？” 又往下看，梅尔卡念：“母亲的手下，要求能把女演员扛起来，限女性，视觉年龄三十岁左右，戏份少，无台词，有力量感，能用动作制造戏剧效果。日薪十六个银币……哈哈哈，海利瑟斯，这不是为你量身打造？而且工钱也高一点。” 海利瑟斯也笑了，心想这真是他们这种外乡人近距离观察城主的最佳机会。先看看歌罗妮是何许人也，再设法接近不迟。 顺利进入剧组，两人对一切都感到新鲜好奇。扮演女儿的演员是样貌出众的新人演员，此刻正穿着“平民服饰”，灰黑色的麻布衣料，更衬得她肤白胜雪，有凌于众人的美丽。 她见到海利瑟斯，眼睛上下扫了一圈，明显变得开心极了：“终于找到了可靠的人，再也不想被人扔在地上了！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海利瑟斯有些羞涩地回答：“我叫海利瑟斯，你呢？” 女演员伸出手来：“我叫安娜，不过现在要用艺名，他们让我叫茉莉安娜，我觉得有点土，还在抗议中。” 海利瑟斯笑了，觉得安娜很有趣，没有美女架子，又不设防，跟第一次见面的人也有什么说什么。 “好名字会让你更容易被记住，但我想你会大红大紫，无论你叫什么名字。”海利瑟斯语气真诚，让安娜听了很开心。 梅尔卡领到了戏服，穿上后瞬间变成一个本地青年模样，脸上被画上格兰特公国流行的面纹。 “本来不懂把脸画花美在哪里，看到梅尔卡，我才有些懂了。” 梅尔卡不知她又要说什么，屏着呼吸，有点期待又有点羞赧，低声问：“你懂什么了？” “说话的时候，脸颊上的花纹会随着嘴角颤动，让我想……捏一下。” “海利瑟斯！这里很多人，我们在工作！” “好的，亲爱的。”海利瑟斯适可而止，逗梅尔卡总是很有意思，她喜欢他这样子。好像再过分一点，他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有时候，似乎变成熟了一些，有时候，又似乎还是初见那个的少年。 排练开始了，梅尔卡和其他扮演女儿朋友的群演，只需要卖力地“快乐”，他们一起跳舞，拉着女儿在狂野中奔跑。梅尔卡只有一句台词，那就是：“今天玩儿得太开心了，我希望每天都这样。” 安娜扮演的女儿这时则要充满希望地呼喊：“明天见！我的伙伴们，明天我还会来！” 但是下一幕，女儿刚要出门，就会被海利瑟斯扮演的护卫捉拿回去。为了制造戏剧效果，凸现安娜对自由生活的向往，她要像只蝴蝶一样轻盈，绕着舞台躲避母亲的高压管控。 但突然出现的母亲的手下，则代表一种无情的力量，她会突然拦住这只蝴蝶，直接把她举起，一句话也不解释。 “你是母亲派来的！请行行好，我和朋友们约好了，妈妈会理解的——啊！你！” 海利瑟斯的角色作用就是用不由分说的力量，告诉观众：“不，妈妈不理解，妈妈只会把不听话的你抓回去。” “收工！不错，这段演得挺好，新来的这红发群演挺有劲儿，”导演开心极了，夸道，“更显得咱们茉莉安娜轻盈灵动，自由就是这种感觉，一只美丽的蝴蝶。” 安娜受了恭维，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似乎并不赞同。 排练几天，和海利瑟斯越来越熟之后，她才说：“这是我第一次当主角，但我觉得这个角色有点太弱了，只是一个纯白的无辜女孩。我倒觉得那个母亲的角色出彩，爱女儿，但有点病态，控制欲强，甚至有点疯。可我还不到能演的年纪。” 海利瑟斯道：“你是不是担心被定型，以后都找你演这种？” “我当然想让人知道我是有演技有野心的演员，”很快安娜就想开了，“但是有机会肯定要先把握，我争取先让人记住。” 安娜被人记住的机会来了。 首演当日，剧场内座无虚席，城主歌罗妮大人也为近距离欣赏，特意走出包间，坐在了前排居中的位置。 海利瑟斯在上台前，偷眼观察着。 只见歌罗妮年纪约四十多岁，很有威严，眼神坚毅，散发着让人肃然起敬的上位者气息，似乎没什么人能欺瞒她，也别想糊弄她，得罪她一定下场很惨。但她又淡淡地笑着，似乎真心喜爱艺术，怀着期待，用行动支持新人新剧。 在歌罗妮的旁边，陪伴着一中年男绅士，着装十分低调，不时与歌罗妮轻声交谈，能看出曾经是位美少年。听闻这位是歌罗妮的伴侣，只是他们因为政治上的考量，并未结婚。身为大公的妹妹，她在继承权上，曾经是格兰特公国的二号人物，她保持名义上的单身，应该也是为了降低大公与其子女们对她的忌惮。 不过，这位中年帅哥为什么会有点眼熟？ 尚来不及过多思考，好戏开场了。 第44章 红眼宿敌 台上大幕再次打开。 海利瑟斯登场，轻松把安娜举过头顶。观众们刚刚还沉浸在女儿和朋友们纵情歌舞的欢快情绪中，被剧情急转打断，无不发出紧张的惊呼。 他们都在想，这可怜的女孩儿，要被带去何处，要被母亲怎样责罚？ 反响不错，海利瑟斯想，看来大家都不忍看美好的东西被摧毁。安娜的演员生涯开了个好头。 这一幕顺利演完，临下场时，她注意到有一个带着兜帽的男子，来到了城主歌罗妮身边。 本没有多加留心的必要，她却在最后一瞥，看到了那人妖异非常的红色眼睛。 把他烧成灰，海利瑟斯也会认得。 红眼的魔族，吉拉亚。 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本能地产生愤怒，身体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出去，即使手中没有剑，也要用牙齿咬下仇人的肉，饮用他的血。 内狂怒的恨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妈妈的话语，父亲的脸……那已被时间缝合的伤口突然崩裂，再次鲜血直流。 然而，这是安娜的首次登台演出，海利瑟斯能听见她兴奋的心跳声，她的话语就在耳边。 “谢谢你，海利瑟斯姐姐。我感觉这场效果是最好的，比排练都好。”安娜不明情况，只是认真道谢，难掩心中喜悦。她还有很重的戏份，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被化妆师带走改妆。 “愚蠢的女儿啊，你和什么人在一起？你可记得你有高贵的出身？”扮演母亲的演员在舞台另一端开口。 这位中年女演员音色浑厚，台词功底很深，抑扬顿挫，如在拷问灵魂。 “你们不是同类，你会毁了自己，你以为你们是朋友？不！他们也许喜欢你，与你厮混，但快乐过后，便凶相毕露。看看那些穷凶极恶的脸，看看那些贪婪的脸！他们为了得到你宝贵的东西，会做些什么事？如同你卑鄙的父亲，看看他是如何对待我！” 安娜清脆的声音也响起来：“不！我知道我们是真正的同伴！和大家在一起，我每天都很开心，真正的开心，比跟你们在一起开心！我不在乎你们失败的婚姻，如果是我，一天都不会忍受。妈妈，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错吗？是你允许这一切发生的，不是吗？” “愚蠢的女孩，是我生出了你。” “妈妈，我不害怕失去，我要和令我快乐的人在一起，和朋友们在一起。这个时候，我才是在做自己。” 激烈的情感爆发，引得台下掌声雷动。 海利瑟斯似乎什么也听不见，她只是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仿佛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让她保持清醒。 这座城市充满疑团。 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内心做抗争。她告诉自己，不能让仇恨蒙蔽了双眼…… 再等一等，看看清楚。 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让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梅尔卡果然也注意到魔族的存在。 他悄悄走到海利瑟斯的身边，握住她的手，对她说：“忍一忍海利瑟斯，这个魔族，不太一样。” “他就是红眼的吉拉亚，杀死我父母的魔族！” 梅尔卡惊讶，但很快用更温柔的语气安抚海利瑟斯的怒火，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对她说：“海利瑟斯，忍耐……让我多观察一下。他身上的灵魂，大概有十分之一的量……不敢想象他强到什么程度。” 海利瑟斯听到梅尔卡的话，渐渐恢复冷静。 她明白，此时冲动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可能离真相更远。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与梅尔卡一起暗中观察吉拉亚的行动。 舞台上已没有他们的戏份，此刻，才是真正考验他们的时间。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密切关注着吉拉亚与城主歌罗妮的交流。他们发现，吉拉亚与城主歌罗妮之间的关系颇为融洽。 难道魔族真的有所改变？ 该是说这座城市的共生理念取得了成功了？ 再或者，歌罗妮一定对魔族做了什么！ 海利瑟斯心中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疑问。过往的伤痛让她无法相信眼前的和谐，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魔族。 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们不是人类。 人类和魔族无法成为朋友。 可，吉拉亚和歌罗妮竟像很亲密的朋友那般，靠的很近，耳语着，聊到什么后，又一起笑了。 歌罗妮邻座的伴侣面色如常，似乎不在意她这样的言行，只是微微侧了侧身，给他们留更多交谈的空间。 就好像歌罗妮喜欢上了一个年轻小伙子，把陪伴多年的伴侣冷在一边。说不出的诡异。 演出还在继续。 母亲痛哭道：“你不知道这世界凶险，你的朋友们也会像我这般哭泣吗？孩子。你想要自由，此刻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中，可感到自由？” “你希望我与你父亲分开，你可知我们曾经也真心相爱。孩子……妈妈再次一无所有了，也许你是对的，此刻我才真正自由。” 大幕落下。 海利瑟斯心情复杂，梅尔卡紧张地陪伴着她。 “我想不通。”海利瑟斯道。 梅尔卡说：“至少你有更好的试剑对象了，打起精神海利瑟斯，你会把这一切弄清楚的。” “谢谢，梅尔卡。”仇恨让人蒙蔽双眼，一个人容易冲动，有梅尔卡陪伴果然心态会更好一些。 可是怎么才能再次接近身份显贵的歌罗妮呢？海利瑟斯寄希望于安娜。 “希望她能作为主演，得到歌罗妮的青睐。” 果然，歌罗妮很喜欢这出戏，虽然只和几个主演说了些话，剧团上下还是与有荣焉。 “海利瑟斯，那个魔族走了。” “可见歌罗妮还没有在大众前，明目张胆与魔族公开关系的胆量。梅尔卡，有没有可能趁这个时候，用那个萤火虫的魔法？” “可以，但是我必须人在附近才行。会被发现？”梅尔卡道。 海利瑟斯想了想说：“我们远远地跟着。能看到多少看多少。” 梅尔卡听话照做。 两人小心地跟随着歌罗妮，但城主府邸的保卫实在森严，院落又深，几乎刚进室内，就超出了梅尔卡的施法范围。 “很难办，我只看到她拥抱了他的丈夫。当然，不算丈夫，怎么没有人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谁会关心城主没名没分的男仆……”海利瑟斯突然想到，“但是为什么关起门，他们感情似乎不错？” “这种地位的人，婚恋观跟咱们不一样。”梅尔卡也不懂。 他们决定向本地人打听一些关于歌罗妮的事。 第45章 一份大礼 忍耐很难，但一旦做出忍耐的决定，海利瑟斯又能近乎极端地忍下去，把仇恨深深埋在心中，仿佛她那天根本没见到吉拉亚一般。她知道只有当做无事发生，才能冷静，才能做好原本就要做的事情。 梅尔卡见她这样反而更加担心，想要问，又问不出口，不把吉拉亚的头砍断，海利瑟斯是不会罢休的。他猜她平静表面下，心灵被复仇之火煎熬着。 海可利瑟斯平静得很异常，甚至在陪梅尔卡出售草药后，主动提出要逛街。她挽着他的手，轻轻摇晃着：“带我去买衣服。” 以往的海利瑟斯很烦买衣服，买衣服免不了要试来试去，最终也未必有合意的，她对这种选择太多的购物总是没有耐心。但除了陪伴海利瑟斯，梅尔卡也没有别的事能做。 “海利瑟斯，我当然愿意陪你逛，但是你真的没事吗？” “梅尔卡，别害怕，”海利瑟斯竟还有调戏他的心情，捏了捏他的脸，又附在他耳边道，“我已经有计划了。” “别是硬闯进城主的府邸……” “当然不是。”海利瑟斯神神秘秘。 两人来到服装店，这个季节的衣服比较厚重，很重视防风御寒的功能。海利瑟斯挑的却都是风格比较浪漫的连衣裙，只能穿在外套里面，并且再过几天，就穿不住了。 她试了一件，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转过身问梅尔卡：“好看么？” 梅尔卡愣愣看着，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才道：“有点太好看了。不过如果这能让你心情好起来的话……” 海利瑟斯“噗嗤”一声笑了。反问道：“梅尔卡，原来你误会了。如果说刚开始我还恨得牙痒痒，到今天我也只剩兴奋了。这么多年找不到，现在自己跑出来，让我有机会报仇，不是天意吗？” “原来是这样，真可恶啊海利瑟斯，我快担心死了。”梅尔卡发现自己才是想多的那个，海利瑟斯不仅不难过，还充满希望，斗志昂扬的。 看着海利瑟斯又去选配饰，梅尔卡不禁说道：“但是说真的，海利瑟斯你真的情绪起伏很大。积极的时候，仿佛战无不胜，消沉的时候，又几乎无法行动。我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安慰……” “你在我身边就好，”海利瑟斯戴上一条造型很夸张的贝壳项链，道，“梅尔卡就很好哄。无论你生气，还是怎样，只要抱紧一点，多亲几下，你就会原谅我。这点我很喜欢。” “你别说得我很不值钱的样子！还有，为什么要买这么不日常的款式，海利瑟斯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我要去觐见城主大人，给她送一份厚礼。” 她语气自信，却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看了梅尔卡一眼，令他不得其解。 “什么礼物？” “你，梅尔卡。就是你。” “海利瑟斯，你疯了？” 死力拉着梅尔卡的手，总算没让他负气在大街上情绪爆发。海利瑟斯心道后悔，还是透露得太早。 带着一身新买的行头回到旅店，关上门后，海利瑟斯才擦去梅尔卡眼角含着的泪滴，歉意地说：“梅尔卡你听了不要激动，我只是想到了一个计策。” 梅尔卡看着她的眼睛，质问：“你真要把我送给歌罗妮？” 海利瑟斯坏笑道：“我认为歌罗妮大人会很喜欢你。” 梅尔卡果然变得十分激动，但意识到房间隔音不好，只得压低声音：“你疯了海利瑟斯！你要把我送给别的女人？而且她凭什么会喜欢我？她又不是你，我哪里好？我又哪里不好……能被你拿来当礼物送！！” 他几乎被海利瑟斯的主意摧毁了心智，惊讶以后，巨大的困惑，还有被抛弃的悲伤，让他简直听不到海利瑟斯在说什么。 海利瑟斯心想，果然是这样。梅尔卡总是把她对他的感情放在第一位，可以吃苦受罪，牺牲奉献，但是必须被爱填满，不然就会像没分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闹起来。 她抱着他，梅尔卡拼命往后缩，可他从来是推不开这个女人的。 “又不是真送……也不是作为男宠送啊，你在哭什么。小梅尔卡。” “你有这种抛弃我的想法，就很恶劣！”梅尔卡总算听出海利瑟斯另有所图。 “你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美男子，我一个人被你迷住就够了。” “我要谢谢你的赞美吗？”梅尔卡郁闷住了。 “脸蛋中等偏上，身材九十分，技巧……” “海利瑟斯！正经点！我还在生气，给我好好解释啊。” 海利瑟斯见他恢复常态，才慢慢解释起来：“我想她既然喜欢研究魔族，会对一个能看到灵魂的治疗法师感兴趣的，不是吗？” “原来是作为研究人员，你用词不当！干嘛说是送礼。这是举荐好不好！！” “我当然知道，比喻嘛！而且，也有点想看看你的反应……”海利瑟斯开了过分的玩笑，此刻却只是抱着他，把梅尔卡箍得紧紧的，不容他躲避。好像怀里有只炸毛的大猫咪。 “很过分。海利瑟斯，这让我感到这一天对你的关心，都被辜负了。”梅尔卡的眼神几乎是恶狠狠的，却在她怀里没有挣扎，不知不觉，他已被抵到桌沿。 “对不起，小梅尔卡。” 她叫他小梅尔卡时总是很暧昧，真奇怪，大敌当前，她反而和平时一样，表情享受起来。 “那为什么要买新衣服？”梅尔卡问出了心里最后一丝担心。 “我也想投其所好，听说城主年轻时很喜欢浪漫的风格，毕竟也不贵，我想给她留个好印象。这几天的打探，已经快能把她的形象拼凑出来了。” 梅尔卡扭动腰身，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回想了人们对城主歌罗妮的评价。 年轻的时候是个很文艺的女人，对各种族人类都能平等看待，结交了很多作家、画家，并慷慨地提供真金白银的赞助支持。截止到此，和所有雅好艺术的贵族女性一样，没什么特别。 但从她哥哥继位成为大公后，她在这个国家的身份也变得重要起来。歌罗妮不得不重视自己的行为举止，谨慎地控制她的影响力。 有人说她说和身边那位长久陪伴的男仆是真爱来着，也有人说并不是，只是年轻时的激情，门不当户不对，最后也结不成婚，凭一点情分留在身边，权当怀旧。 有人说她研究魔族是为了获取力量，谋求政治利益。有人说她是真心想要建立一个人魔共居的乌托邦，是理想主义者。 “那么，按照礼节，我们先写一封求见信。你说内容，我这就写。” “等等，别急。” 海利瑟斯见梅尔卡已被顺毛成功，自己的计划看上去也很行得通，心中已有说不出的快乐。 “我想先好好向你道歉，梅尔卡，我们……” 看来真的是白担心她了，梅尔卡感受到海利瑟斯充沛的精力，微微气恼着，也忍不住配合起来。 真是个不值钱的男人，梅尔卡自嘲：“你都说把我送给别人，我还是迷恋你……我的人生完蛋了。” 海利瑟斯却只是吻他，激得他绷紧手脚，痒涨难耐，又被她的碰触安抚。 “难道你不喜欢吗？你说不喜欢，我就停下来。” 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 梅尔卡已经被海利瑟斯攥在手心里。 他的气消了。 第46章 单纯喜爱 海利瑟斯口述，梅尔卡措辞誊写，一封言辞恳切，很打动人的信被递去了城主府邸。 “歌罗妮会接见我们吗？” 海利瑟斯想了想：“如果她和传闻中一样，对魔族抱有足够的兴趣。我相信她无法拒绝。等等看。” 果然，信寄出去第三天，他们便收到了接见的邀请。 这次是光明正大地踏进了城主歌罗妮的宅邸，真是座气派的宅院。几乎是一座小型城堡，虽已深秋，庭院之中仍有耐寒植物绿荫环绕。更有别处不曾见过的珍奇花卉，热烈地绽放着，一看就知道有人精心打理。 而走进豪宅后，强烈的装饰风格也让海利瑟斯收集的信息得到验证。 繁复花纹的墙纸，雕花的木质家具，高悬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满铺的高级地毯，螺旋楼梯……海利瑟斯只觉得这里应该天天办舞会，简直像故事里王子与公主初见的地方。 和歌罗妮此刻威严的脸匹配不到一处。 “我见过你，你是哪个托举茉莉安妮的演员。”歌罗妮竟过目不忘。 “其实安妮更喜欢自己本来的名字，尊敬的歌罗妮大人。” 海利瑟斯惯会答非所问，歌罗妮似乎没有生气，反而产生了兴趣。 “每个年轻演员都一样能用自己本来的名字被人记住。似乎保留了本名，就保留了最基本的主导权，但未来到底会如何呢？您怎么看。” “未来的事，是综合的结果，有抗争也有妥协，现在都不好说。歌罗妮大人。” 歌罗妮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但也不想在无关小事上纠缠，她切入正题：“您来信说，您的……丈夫？” “男朋友。”海利瑟斯纠正。 歌罗妮大人一笑，似乎觉得海利瑟斯这个丫头明明是献媚来的，故意穿了讨好她却不适合自己的衣服，说话却时不时硬如钉子，真是很奇怪。 “您的男友很了解魔族？” “是的。他可以分辨他们的灵魂状态。” “这对我有什么用呢？” 歌罗妮依然带笑，这个反问句的压迫感却已让海利瑟斯有点受不了。她知道如果回答不好就要浪费这次觐见的机会了。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 她研究魔族，到底出于怎样的动机？ 渴望力量的野心家，谋求共生之道的理想主义者？还是别的什么…… “您喜欢魔族，不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么？如果我们向您证明，魔族与人类的根本区别在于灵魂，对您的研究是否有帮助？” 海利瑟斯大胆地选了一个不存在的选项。不是为了力量，不是为了理想，就是单纯的喜爱，有无这种可能？ 她想到了在剧场观众席上，她严肃的样子。想到了吉拉亚与她耳语后，她轻松的笑容。 海利瑟斯有赌的成分，但确实这是众多可能中，唯一自己亲眼见到的。 歌罗妮不置可否，抬眼打量海利瑟斯，又看看旁边的梅尔卡，似乎想到了什么。 开口道：“你们又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总不会是钱之类的东西。你们在剧团当演员也是为了接近我？还是说，想要接近魔族？” “都有。”海利瑟斯选择说实话。 在歌罗妮这样地位尊贵，多年来一直管理着城市的实权者，漂亮的谎言总是很容易被识破。 “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魔族杀了我的双亲，后来，我又杀了很多魔族……” 不是，梅尔卡惊慌，他不理解海利瑟斯为何实诚到这个份上。 却没想到海利瑟斯话锋一转：“但很快我就厌倦了，仇恨的传递，似乎没完没了。我到底是在为谁而战呢？如果是为父母，杀了这么多魔族就已经够了。如果是为了人类，说实话，大部分的人类我不认识，我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 歌罗妮抬起头，饶有兴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海利瑟斯道：“我在这个茫然的过程中，增加了对魔族的了解。我认为他们和人类十分相似，但——” 梅尔卡紧张地等待这个转折，看看海利瑟斯半真半假的话锋要往哪里拐。 “但去除了人性。去除了人身上过于浓重的情感，也不会思考意义，像是轻盈版的人类，很……迷人。” 歌罗妮笑了，她请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喝茶。 作为茶，味道未免有点太淡了，几乎就是有点茶香的热水，海利瑟斯心想。 “所以，你也喜欢上了魔族，对吗？”歌罗妮开口，用了“也”字。 海利瑟斯猜对了，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才是最让她恶心的一种可能。一个人类，厌倦同类，而喜欢异类。 “是的。”咬着牙顺着歌罗妮的心说下去。 歌罗妮开始把海利瑟斯当同道中中人，虽然不可能真正信任，但已改换了一副更放松的态度。 “其实我们很像。年轻人，来欣赏我的收藏。” 歌罗妮带领着他们，行走在这梦幻城堡一样的房屋。穿过长长的走廊，又爬到三层。 海利瑟斯暗中观察墙壁上的人物油画，发现有几张精美的肖像。一个热情的少女，身边陪伴着一个夺目的美男子，完全就是歌罗妮和她身边的无名伴侣年轻时的样子。 这张美男子的脸，又很像一个人…… 梅尔卡也发现了，他给海利瑟斯使眼色，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处。 终于，门开了，歌罗妮请他们一同进去。 竟摆着两具魔族的尸体。 人偶般风干，歌罗妮说这是标本。 海利瑟斯被这场面弄得很不舒服。梅尔卡也脸色难看。 “太像人了，不是吗？” “是的，除了头上的角。” “战争期间，人类组成联军，格兰特公国也出了力。那时候很容易弄到魔族的尸体。魔族不像人类，没有团结的意识，大多数也不够聪明。杂兵也很强，但不是不能对付。” “您用这些尸体做什么呢？” 歌罗妮回答：“做摆件，没什么用。魔族又不会因为同类的尸体来追杀我。他们不在乎，这让我很羡慕。” “您有什么研究结果呢？”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直到我得到了活的。他不杀人，也愿意与我交流，甚至允许我切掉了他的角。我认为魔族的角被切除后，就会变得服从。” 歌罗妮继续介绍她得意的宠物：“很聪明的一只，善解人意，又不多事。只有情绪价值，没有感情需求。” 不是…… 海利瑟斯直觉她说的就是红眼的吉拉亚。 把海利瑟斯的父母杀了，又跑到中部地区给大贵族当狗？ 她困惑而愤怒。 这时，却有一和煦如春风般的男声响起，是曾为红颜美少年的中年男子。 他恭敬道：“大人。午饭准备好了。要和客人一起吃吗？” 第47章 忠仆忠犬 在人前歌罗妮对待她的伴侣像对待一个普通的仆人，高傲地把手搭在他的腕上，不看他的眼睛，不喊他的名字。 但总感觉她是刻意的，有种不自然。 而看那男子的反应却只是如常，他没有任何喜悲，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忠诚地为歌罗妮服务了。 “客人也请跟我来。” “怎么称呼您呢？”海利瑟斯忍不住要问。 歌罗妮却开口，道：“尤里安，叫他尤里安。” 尤里安听到歌罗妮开口介绍他，脸上才有一丝细微表情变化，只是叫人读不懂是什么意思。 “谢谢尤里安先生。” 这个尤里安一举一动，都极有风度，可以想象他年轻时有多迷人。 餐桌上没有几道真正的菜，没有热气的冷食占了多数。倒有各种珍贵肉食，鹿肉、天鹅肉等，摆盘精致得像艺术品，可量少得可怜。酒却是上等佳酿，一靠近就闻到香气。海利瑟斯觉得她一个人就能把这一桌都吃了。 挖了一勺蛋糕，奶油是很高级的口感，但……完全不甜。 海利瑟斯有点咽不下去。 歌罗妮见状却笑：“如果你对这样的阵仗无法适应，就更像当初的我了。” “感谢客人，给歌罗妮大人带来了好心情。”尤里安为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倒酒。 梅尔卡不习惯被人这样照顾，尤其是年长于自己的男子，一下子变得很局促。 海利瑟斯也不适应，但大方接下了，把美酒送入口中。 果真是很好的酒。比那淡得接近白水的茶强了太多。 “明天，带着剑来。红头发的勇者。” “……” 歌罗妮突然开口，把海利瑟斯吓了一跳。原来这种消息传播的速度是很快的，至少比用腿走路，到处走走停停的海利瑟斯本人要快。作为一城之主，国家的高层人物，歌罗妮知道勇者的消息也并不奇怪。 海利瑟斯只好承认：“果然是不能欺瞒歌罗妮大人。是我太天真了。”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被人小看。人们总觉得一个中年妇女不会是很厉害的人，更容易拆穿的谎言我也见过。” 歌罗妮悠闲地插起一块鹿肉，肉却从叉子上滑脱了。尤里安见状连忙去帮她处理，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洁白崭新的餐巾，重新垫在了她身前。 歌罗妮继续道：“我说过，我们很像。并不是因为你带了这串贝壳项链，穿了飘飘荡荡的裙子。是因为我们都不得不违逆着自己的性格，去做一些非做不可的事情。你说你喜欢魔族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在说谎。” “惭愧，被您看穿了。” “但我对魔族，倒也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魔族的死活我同样不在乎。你既然是传说中的勇者，我肯定也无法说服你放下剑。” “所以您研究魔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试图让人类和魔族变得更像。相似的种族，总是更容易共存。这就是我的共生政策。” 海利瑟斯倒吸一口凉气，问：“哪方面和魔族更像？” “魔族没有恐惧，没有痛苦。” “您难道认为这是优点？这是因为他们没有完整的灵魂，人如果变成那样子，就不是人了啊。”梅尔卡忍不住反驳。 “海利瑟斯，你的小男朋友很爱插嘴，这不太好。你还需要教他。” 歌罗妮示意尤里安给她毛巾，不需要说话，只一抬手。梅尔卡看了只觉得这已经有点儿病态了，如果尤里安是她曾经爱过的人。 歌罗妮继续道：“我恰恰认为，人类并不需要那么多灵魂。吉拉亚那种程度就刚刚好，可以交流，但又不是真的懂我们在说什么，只是得出一个逻辑上的最优解，把该说的话说出来。” “吉拉亚……我相信只要他愿意，可以毁掉这座城市。”提到吉拉亚，海利瑟斯控制着激动。 “很重要吗？”歌罗妮却恢复了初见时的严肃，甚至是冷漠。 “魔族没有动机，只有魔王一个人具有个体意志。这就是我的研究结果。也就是说所谓的魔族，是像蚂蚁一样的群体。我觉得人类也可以试试。” 歌罗妮居然是这么想的。 海利瑟斯仍想反驳，歌罗妮却一直说了下去：“何况，你应该也见过不少行尸走肉般的人，我问你，他们有没有灵魂，有区别吗？” 海利瑟斯只能说她是对的。 “但是你并不能剥夺他们与生俱来的意志。如果你想把人类变成蚂蚁，那谁是工蚁？谁是蚁后？” 似乎听到了一个可笑的问题，歌罗妮笑得肩膀乱颤。她很快就要过五十岁生日了，生命已走完一半。面对海利瑟斯这样的年轻人，她宽容极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戏剧？” 海利瑟斯摇头。 “因为全是假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那种东西在舞台上时，才是最好的。舞台上出现一个哭泣的人，我会同情他；但在现实生活里，我只觉得很烦。” 海利瑟斯彻底说不出话了。 如果歌罗妮是想把人变成像魔族一样的存在，她简直不知道该说她疯了，还是该笑她异想天开。 “偶尔也爱看打戏。明天，请为我表演精彩的宿敌之战。” “太荒唐了，歌罗妮大人！你固然可以把魔族当宠物，但这会威胁人类的生存啊！” “吉拉亚听命于我。” “你不怕他反咬一口？” “这里距离魔境太远了。他忘记了魔王，认我作唯一的主人。” 歌罗妮流露出一丝疲惫，挥挥手，尤里安便送客。 “请在明天下午三时再来，”尤里安把他们送到门外，像一个真的仆人，恭敬谦卑道，“敬候客人光临。” “您为什么不阻止歌罗妮？如果您爱……”梅尔卡想问，但海利瑟斯拦住了他。 “告辞了，明天我们会准时。” 回到旅店后，海利瑟斯整理着此次拜访的收获，同时擦拭着那把从故乡一路带来的剑。 明天是否能战胜吉拉亚？ 海利瑟斯确实变强了，而吉拉亚，未必就原地踏步！ 她深知，如果无法战胜吉拉亚，那么击杀魔王之事便更无从谈起。 她必须找到获胜之法。 梅尔卡则对歌罗妮关于灵魂的观点颇为在意。 梅尔卡初见海利瑟斯时，她的灵魂处于破碎状态，人也木然无感，失去了对喜怒哀乐的感知。他们当时都认为这是一种需要治疗的病症，然而，歌罗妮却追求这种状态。 歌罗妮认为灵魂是一种累赘，人性是多余的东西。这必定与她的经历有关。 若能对她有更多了解…… “对了，海利瑟斯，你有没注意到那个尤里安，很像一个人？” “对对！当时我也想说来着，他好像是是……中年版的迪亚特！！” “但是迪亚特没这么正经的气质，那家伙好看得很轻浮。你说，他们会不会沾亲带故？” “啊哈，那就有意思了。” 第48章 复仇之战 海利瑟斯为这场战斗做的准备仅仅是好好睡了一觉，又痛快洗了个澡，把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 穿戴铠甲，带着剑，她如约来到城主歌罗妮的宅邸。迎接他们的依然是谦卑有礼的尤里安。 海利瑟斯问：“要在哪里打？” 尤里安把他们带到宅邸宽敞的后院。海利瑟斯环顾，发现此处仍有修剪得很好的绿植，又想到吉拉亚是远程攻击的类型，心中感到可惜。如果不快点打败他的话，这么好的花园就要被弄得乱七八糟了。 城主歌罗妮这次什么也没有说。 她只是坐在最好的位置，端着精巧的茶碗，静静等待战斗开始。她表情严肃，又透着愉快的期待，就如同她那天在剧场看戏。她喜欢欣赏剧情，胜过追求亲身体验，这种隔岸观火的热情，其实就是冷漠？。 海利瑟斯见到了吉拉亚，不同于在剧院，他没有穿遮遮掩掩的兜帽，而是以真面目示人。 海利瑟斯当然忘不了这张仇人的脸，邪气的眼睛，空洞的面容。 若说有什么不同，就是他头上的角被齐根切断了，截面贴着头骨略微凸起，像树木被砍伐后，残留着树桩。 果然成为歌罗妮的宠物了么？ 可是，海利瑟斯不相信。 吉拉亚微微一笑，道：“你是，白石村的战士，海利瑟斯。” 还是这令人恶心的声音，毫无真切的感觉，似乎不是用口舌喉咙在发音，而是来自无机体。 他虽然笑着，但无疑只是牵动了面部肌肉，并没有真实的笑意。 海利瑟斯不懂，歌罗妮，难道你希望人类变成这样吗？ 吉拉亚果然记得自己，海利瑟斯想到魔族很可能共享着记忆，更加不相信歌罗妮的判断。怎么可能因为远离魔境，切了角，吉拉亚就不再忠于魔王？眼前的人，分明就是魔族。并没有因为居住在格兰特公国腹地，就祛除了魔性。 她拉开架势，眼睛死死盯着吉拉亚，一语不发，只待出手。 吉拉亚似乎在做一种角色扮演的游戏，他听命于歌罗妮，理解着歌罗妮的话语，模仿一个弄臣。 战斗时，才把爪牙露出来。 他黑色的，尖锐如刀的角，重新长了出来。 歌罗妮见此，脸色微变。 紧接着，魔族异常凶猛的魔法，像光箭般锐利迅捷地射过来，海利瑟斯不停闪躲，很快好看的草坪就被吉拉亚轰得不成样子。 她知道对付吉拉亚，必须拉近距离，设法控住他。 又是相同的魔法攻击，吉拉亚一直没有变招，但就是力道又强速度又快，几乎是用单一的魔法制造出万箭齐发之势。而在这开阔的室外，他正好有天然的远程优势。 “你只会这一招吗？退步了啊，吉拉亚？”知道无法激怒魔族，她仍然不断嘲讽。 海利瑟斯落于下风，她不断跑动，闪转腾挪。她估算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寻找着进攻时机。突然，她向前冲去，挥舞着剑，从密不透风的攻击中抓住一道缝隙，狠狠切了进去。 眼看就要接近吉拉亚，海利瑟斯一跃而起，用力挥动手中的剑，向吉拉亚劈去。吉拉亚连忙施展魔法，形成一道刺目的白光护盾挡住了这一击。 海利瑟斯的攻击完全被挡在外边，但距离总算拉近了。双方僵持不下，海利瑟斯奋力突破着吉拉亚的防御，剑锋猛击不止，似狂风呼啸。 吉拉亚面对她的进攻，一面招架，一面冷然开口：“你变强了呢。” “我会杀了你，就在今天！” 海利瑟斯心中却道，吉拉亚又何尝不是！她当初可以趁其不备砍下他的腕子，可在那之后就几乎无法近身。如今她速度力量都有提升，吉拉亚的盾却轻易把她的攻击接下了。 正焦灼时，手中剑却似乎有一阵异色光芒浮动，海利瑟斯突然觉得剑变得很轻很薄，似乎没有重量也没有体积，变成了自己意志的延伸。 她凭感觉刺出一剑，眼睛的观察、大脑的思考，都让位给身体的直觉，这让她感觉到无比放松。似乎打开了理性对肉身的控制，最大限度地使用这副身躯。她的工作开始变得不可思议，极限的挥砍，不计后果，只是一招又一招，身体能支撑她用出的最有攻击性的招数。 “海利瑟斯！速战速决！”梅尔卡注意到了发生的事，剑似乎能帮助海利瑟斯进入狂暴模式，让她可以把身体潜能挖掘出来。 但人之所以理性地使用身体，就是因为“爱惜”身体本身就是对生命的保护。海利瑟斯之前靠勇气和胆魄采取舍身打法，已经是违背人的本能。而今借由剑的加持，她的动作已经彻底不管不顾。这能持续多久？ 梅尔卡认为这样打完一场，她恐怕会再也站不起来。 他记得海利瑟斯的要求，该上盾就上盾，小伤不用管，优先护内脏。 可眼下的情况却没有梅尔卡出手的机会。 海利瑟斯始终没有受伤，只是消耗着自己，以极快的速度。 吉拉亚倒是受伤了，但那些小口子总是极速地愈合。他的恢复速度，远快于受到的伤害。海利瑟斯必须尽快打出致命伤。 “很迷茫，人类。”吉拉亚突然开口。 海利瑟斯怎会理会？ 魔族的语言，只是一串振动，不具备真正的含义。 “你是否已经发现了，身体比你的灵魂，所谓的人性，更加可靠？它给你带来了快乐，让你打出这样的招式……很有趣？” 吉拉亚突然歪着头，咧嘴笑了，洁白的尖牙，非人感愈加浓重，用摄魂夺魄般的声音道：“你不需要那么多灵魂，变得和我们一样。” 怪不得吉拉亚会开到大陆腹地，还被人类切去了角。魔族和歌罗妮有些想法意外地很相似。 不同的是，歌罗妮误判了。魔族却似乎真的可以做到伤害人的灵魂！类似梅尔卡的灵魂魔法，神明的魔法……而魔王的最终目标正是成为一位邪神。 说着，吉拉亚突然使出新的魔法招式，海利瑟斯面前出现了一只巨手，抓向她的头颅，这攻击并非实体，但却实打实让海利瑟斯感到窒息。 梅尔卡当然不会愣在原地，他瞬发一道屏障，把海利瑟斯解救下来。 歌罗妮见此，反而兴致更浓，似乎情节发展很合她的心意。 “小男朋友多少派上点用处，这才对啊。”歌罗妮喝茶看戏，不时点评。 没人发现，海利瑟斯的嘴里似乎在咀嚼什么。 还是这样互相猛攻，海利瑟斯的身躯失控，几乎是自动的。却突然变大，手臂赫然长出厚硬的鳞甲。 众人愕然，她竟变成了一只双足龙，正用恐怖的体重扑向吉拉亚。健康的，全盛状态的红龙，翼展遮天蔽日，金色竖瞳，迸射出复仇之火。 是幻鱼啊！她吃了幻鱼。 梅尔卡心中紧张不已，怪海利瑟斯胆大妄为，这种变化是随机的啊！怎么就这么自信自己能变成双足龙，而不是变成弱小的东西？ 龙形态的海利瑟斯毫不犹豫地用利爪撕开了吉拉亚。 吉拉亚的胸膛立刻鲜血喷涌。 魔族是没有求生意志的，他仍在笑：“原来是这种感觉啊，海利瑟斯，你又更新了我的感受。” 说罢，如此重创又开始极速愈合。吉拉亚开始调动大量法力，想对着龙形态的海利瑟斯进行最后一击。 海利瑟斯突然懂了。 魔族不求饶也不怕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都是魔王的万千分身之一……虽然，说分身也并不准确。应该说，他们是工蚁，躯壳内仅有的一点灵魂，通通都来自魔王，他们会把感受到的一切，储存在这些的灵魂碎片上，让魔王无限接近于全知。 歌罗妮至少说对了一点，魔族是蚂蚁那样的生物。 如果变形之前，海利瑟斯凭借速度，尚可躲开。此刻力大却笨重的龙身，就绝不可能避开这一击了。 于是，她没有躲闪，只是更用力地撕扯吉拉亚血腥的身躯。 梅尔卡知道变形之后，人几乎无法掌控新的身体，因为海利瑟斯正处在狂暴之中，身体才可以先于意识行动。 他们更不可能进行任何交流。他觉得应该能做点什么，也必须行动。 在没有得到海利瑟斯指令的情况下，他出手了。 但并没有为海利瑟斯套盾。 龙的身躯太大了，瞬发的护盾只能优先保住心脏。可抗过这击之后呢？吉拉亚会在血泊中愈合，海利瑟斯笨重的龙身却要再维持一小时！岂不是成了活靶子。 梅尔卡第一次选择了进攻，他借助圣典的魔力注入，发动灵魂魔法，顺着吉拉亚的伤口，把他的灵魂扯了出来。 原来，真的可以做到。 梅尔卡感觉那灵魂碎片寒冷至极，让人恐惧。 吉拉亚困惑地理解着正在发生的事。 “居然是……这种魔法？人类……” 海利瑟斯趁这一瞬间的走神，血盆大口，咬裂了他的脖子。龙口衔着红眼魔族吉拉亚的头，嘴里全是腥不可闻的魔血，她赢了，此刻的她威风凛凛，却也因变成了龙，给人以恐怖的压力。 只有梅尔卡知道海利瑟斯已经抵达极限，过度的身体消耗，已经让她完全透支。变成龙形后尤其如此，她凡人之躯，要耗费多少能量才能让龙做出动作？ 果然，海利瑟斯咬碎吉拉亚的头之后，只是唾弃在地，很快，她巨大的身躯也倒地不起。 “啪——啪——” 歌罗妮冷漠的掌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就好像刚才的生死相搏，只是一出情景喜剧。 梅尔卡看向那尊贵的城主，眼神第一次毫不掩饰地厌恶起来。 第49章 虚假母亲 “原来勇者是这般丑陋地战斗的，这反而让我很欣赏。她要多久才能复原？” 歌罗妮问，梅尔卡不甚恭敬地道：“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已经在心里恨歌罗妮，豢养如此危险的魔族，并且拿海利瑟斯的血海深仇，拿她的性命当娱乐。 歌罗妮坐在那里看戏。 她到底想做什么！ 似乎察觉到梅尔卡在不爽，歌罗妮心情倒变得好极了。她缓缓说道：“你叫梅尔卡对吗？” 梅尔卡不太有心情，略点了下头当回答。他走到龙形态的海利瑟斯身边，施加一层恢复魔法，看不出她到底损耗到什么程度，他只能温柔地用手抚摸着龙的脖颈，好在隔着厚硬的鳞片，手还是能感受到海利瑟斯的温度。 “我看到你用了之前提到的灵魂魔法。你似乎把灵魂带出了身体，令我对你刮目相看。你是否有兴趣对人使用这种魔法呢？” “当然不！你明明看到，吉拉亚的臣服是假的，为什么还不承认自己错了。而且，难道会有人愿意失去灵魂么？作为一城之主，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可怕的事。” 歌罗妮并不恼怒。 她唤尤里安上前，问道：“你愿意为我献上灵魂吗？” 尤里安神色微动，但还是心甘情愿地说：“当然，我的主人。” 歌罗妮转而对梅尔卡道：“看，自愿的人找到了。” 梅尔卡感到无助。海利瑟斯的状况不明，自己面对歌罗妮这种动机无法理解，行为令人发指的权贵，真的很受折磨。 “你不能这么对待尤里安……” “为什么？” “他爱你啊。” 梅尔卡自己也觉得可笑，他只能想到这种理由，想让歌罗妮回心转意，但爱恐怕是歌罗妮不在乎的东西。 “所以他才愿意为我付出的，不是吗？梅尔卡，你不懂我的想法，这很正常。你想象一下，有多少痛苦是人的观念带来的？你如果觉得人没了灵魂，就失去了一切，那真是大错特错。” 歌罗妮开始分享自己的魔族研究成果：“也许在角的问题上出了差错，但魔族的身体结构和人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他们又强大，又有恢复能力，你也得承认，这是很优越的生物？人们的不幸在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会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伤害别人。被伤害的一方也怀着恨意，不可能接受。这样对抗，真的会比魔物那种统一要好？” 梅尔卡道：“人应该自己选择，然后自我负责。” 歌罗妮不屑，似乎认为梅尔卡幼稚到不配与她对话。 “多少人可以做到有‘自作自受’的觉悟？更多的人是又要任性选择，又要在承担后果的时候逃避？你为什么不问我理想中的人类世界是什么样子？” “当然是只有你一人独尊，其他人都为你驱使！” “我果然又被误会了，”歌罗妮叹气，恢复了威严的神情，无比郑重地说道，“我想做最慈爱的母亲，无条件地庇护我每一个孩子，引领着他们，让他们不会害怕，不会迷茫。因为母亲，总是能最为孩子着想，为孩子做最好的选择。” 梅尔卡听到母亲这个词时，微微愣住了。 歌罗妮无限诚挚，无比慈爱地看着他：“梅尔卡，你能体谅母亲吗？你愿意为母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吗？” 她的话语，差一点就要击溃梅尔卡的心防，可梅尔卡手中捧着月神的圣典。 在无数个孤单的日子里，他知道月光如何照耀着他，那是他真正的母亲。 给他生命，又默默目送他远走，不会剥夺他意志的，慈悲的母亲。 月神大人可是亲口说的，祂无条件地爱着梅尔卡啊。 “歌罗妮，你真可怜。” 真是大胆包天，梅尔卡在挑衅歌罗妮。 “海利瑟斯马上就要醒了，既然我们赢下了吉拉亚，为你带来了精彩的‘表演’，应该可以走了？” “你不愿配合，不怕我叫卫兵抓你，把现在不能动弹的海利瑟斯切碎？” “你不会的。你的人格已经虚弱到必须摆布他人才能获得安慰的程度。你当然可以用权力压我们，但哪怕杀了我们，剧情还是没有按你期待的方向进行，你会很失望。”梅尔卡似乎看穿了她。 “哦？” “你想让所有人都像尤里安一样对你？你希望自己不需要任何人，但你为什么要在人后与他拥抱呢。”梅尔卡咄咄逼人起来。 “你又知道什么……” “知道你的荒唐的野心一定会失败，同时，你也会失去原本就拥有的，深刻的爱。就像你想把人变成假人。你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最后，你会如愿得到虚假的东西。” “别说了，客人请回。”是尤里安主动说话，在歌罗妮接收梅尔卡狂风暴雨般的语言攻击，恼羞成怒之前，隔在了两方中间。 海利瑟斯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梅尔卡抱起她，温柔地对她说：“辛苦了，我的好女孩，现在我们一起回家。” 在歌罗妮刀锋般的眼神里，两人走出了这座梦幻城堡般的宅邸。 尤里安只是等待着歌罗妮的发落，她会惩罚他吗？ 歌罗妮只是倦倦放下杯子。又忽然发怒把桌子掀翻。然后又沉默不语，气氛压抑得可怕。 良久，歌罗妮才痛苦地道：“原来，只有我一个人，面对强势的母亲选择了妥协。” 梅尔卡在她眼中是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弱小青年，一副没有海利瑟斯就不行的样子。 可他面对歌罗妮的威逼利诱，仍然说出了那么多令她不悦的话。 原来只有她是软弱的人吗？不，她不愿承认。 这时尤里安默默上前。他突然褪去了仆人的神采，用自己本来的语气，对她说：“别害怕，歌罗妮。至少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歌罗妮只是看他一眼，似乎认不出他，更认不出倒映在他眼中的自己。 第50章 暂得喘息 梅尔卡把力竭的海利瑟斯背回旅店，他们个子差不多，即便加上铠甲的重量，也不至于背不动。 但海利瑟斯却挣扎着想要自己走，她觉得自己会在梅尔卡背上吐。 饮仇人的血，固然很爽，但不得不说真的……好腥。 报仇雪恨原来是这种感觉。 并没有欣喜若狂，只是疲惫中带一点欣慰。像练完剑后风吹过身上的汗，凉凉的，很舒服。 “偶尔也试着依赖我，现在，老老实实趴在我背上。” “变可靠了啊，梅尔卡。”她感觉他的肩膀似乎也厚实了一点。难道，梅尔卡还在长个子的年纪吗？ 她脑子里想了很多无关的事，意识渐渐涣散。 到旅店之后，梅尔卡才发现海利瑟斯已经睡过去，她累到根本醒不过来。 等海利瑟斯再睁开眼，梅尔卡那紧张的样子让海利瑟斯想笑，她非常勉强地发出声音：“又哭了梅尔卡，难道你治不好我？水平不够了吗。” “乱讲话。” 梅尔卡被这说话不分场合的女人气到了，但还是把甜甜的加了蜂蜜的粥送到她嘴里。 “慢一点，我扶着你。” “好甜。” 初见时也是这样，吃他做的病号餐。 还没来得及回味那时的甜蜜，梅尔卡的责问就落下来：“海利瑟斯，你真的太乱来了。你怎么敢在战斗时吃幻鱼？你怎么保证自己一定会变成双足龙？变成小虫子怎么办，变成史莱姆怎么办？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被撕碎吗？” “变成史莱姆我也有办法的……” 海利瑟斯哼哼着，声音小的快要听不见。 梅尔卡终究是心疼她，没有再唠叨。只小声哀求道：“至少跟我商量一下。” 海利瑟斯只是带着歉意地笑笑。心想，如此高冒险的计划不可能告诉他的，他比海利瑟斯还要在乎她的命，太惜命的作战方案会输啦。 她此刻没有力气，手脚完全动不了，意识清醒着，眼皮却抬不起来。梅尔卡这才放过她。 这样一动不动地躺了两天，外边出了很多大事。 第一件事是魔王军再次发动小规模的袭击，目标西部诸国，临近帝国边境才停下来。 第二件事是城主歌罗妮结束了共生政策，开始允许甚至鼓励城内的猎人去城外自由狩猎魔物。 第三件事是有关红发勇者的预言被官方公开，在格兰特公国彻底人尽皆知。 “听说了吗，这次魔王军的袭击，据说是因为勇者出现了。” “真的假的？那勇者在哪里？” “就在咱们格兰特公国啊，听说城主前阵子刚接见了她。” 旅店里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梅尔卡越听心里越乱。他看海利瑟斯，知道她还需要休息。 一边帮她按摩发麻的腿脚，一边道：“歌罗妮回心转意，是因为我们吗？我不是很相信。” “啊，这个人色厉内荏。总感觉威严外表下是很脆弱的东西。不怪我看轻她，她好像在一些伤痛中走不出来。” “我也感觉，与其说她在追求什么，更像是在逃避什么。” “无论如何，状态回复后再做打算。对了，我们的钱……够吗？” 梅尔卡这才道：“其实还好，但我们之前做群演的钱花完了。如果我出去工作，你一个人可以吗？” 海利瑟斯笑了，她说：“这不就和当初你救我的时候一样吗？我感觉好多了。身上也没有伤，只是累而已。你好好去打工！” 听起来倒很有精神的样子。 “外边都在传红发勇者的事，你在这里躲清净也好。” 海利瑟斯笑：“红头发的人那么多，怎么就知道是我？我不是好出风头的人，只希望麻烦别来找我们。” 梅尔卡这才放心出门。 城主歌罗妮并不找他们的事，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梅尔卡去行医，卖药，剧团的安娜给梅尔卡介绍了几个背景板角色，他在这种轻松的兼职中得到了快乐也赚到了生活费。 歌罗妮偶尔还是来看戏，不过喜欢的风格似乎变了。几次来，看的都是喜剧。没有大段大段的台词，没有情感激烈的爆发，只是引发一阵阵笑声。 “怎么最近都是这种戏？安妮你知道些什么吗？”打扮成一只大白兔的梅尔卡问道。 “听说是城主大人的儿子回来了。她心情很好，让剧团排了好几出滑稽喜剧，可能要借这些唱歌好好地笑一笑。毕竟，作为城主，很难随便表露真实感情。看戏时哭了笑了就很合理。”安娜无意中分享了此前他们都不知道的消息。 “城主有儿子？怎么没听人说起过呢？”梅尔卡好奇地问下去。 安娜回答：“人们当然不说，因为那是城主的伤心事。刚出生就被人抱给大公扶养了。虽然肯定不会亏待，但这就像人质一样嘛。” 梅尔卡恍然大悟：“就是用这个孩子制约歌罗妮。” “大公对城主这个妹妹其实还挺好的，但是他们那种身份，亲情什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普通老百姓肯定理解不了。” 打扮成一个农家女孩的安娜，说这些话时，意外地很搭配。 “有贵族和庶民之分的国家，贵族们的精神状态都很难评……”这就是梅尔卡的结论。 这出剧首演当天，梅尔卡在台下看到了熟悉的脸。 只见迪亚特坐在歌罗妮和尤里安中间，还是那副天然无害的笑容，他把母亲的手和父亲的手都握在手里，歌罗妮脸上的神色僵硬而不自然。尤里安则幸福中有一些惶恐。台上每一个笑点，都引得迪亚特放声大笑，歌罗妮只好也笑。笑笑就有点要哭的感觉。 果然是一家人的关系…… 虽然早有预料，猜到迪亚特身份显贵，也猜到迪亚特和尤里安沾亲带故，但他们一家三口坐在这里，还是给梅尔卡极大的冲击。他有种早知道你们是这种关系，就不要让海利瑟斯受那么多罪的想法。坐下来好好聊聊不行吗，有城主的帮助，一起对付魔族不就容易多了！ 于是，梅尔卡的戏份一结束，他立刻去舞台边，施用萤虫魔法，让发光的小虫飞到迪亚特面前。 起初，迪亚特没有注意。突然想起这小虫是梅尔卡当初救他的魔法时，才注意到朋友打的暗号。 他对歌罗妮和尤里安道了失陪：“母亲，父亲，我想去透透气，一会儿回来。” 说罢，就跟着小虫的微光指引，来到了观众区外空挡的走廊。 “嗨，梅尔卡。你怎么改行做演员了！海利瑟斯呢？” 梅尔卡只是穿着兔子装，开玩笑地捶他一拳。 “你怎么不早说你是歌罗妮的儿子，你知道我们在她这里吃了多少苦头！”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是我母亲啦……我一直以为我是大公捡来的的养子。” 梅尔卡对着迪亚特那张严肃不起来的脸没有办法。只好催问：“快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还有，费莎呢？没带她一起来吗？” 迪亚特似乎觉得话有些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反问梅尔卡住在哪里，他要晚一点再去找他们，慢慢说明。 第51章 何为贵族 海利瑟斯见到来访的迪亚特只是微微惊讶，道：“不好意思，现在的样子比较狼狈，随便坐，迪亚特。” 迪亚特果然很随便地坐下了，还端起梅尔卡给海利瑟斯做的甜粥，笑嘻嘻往嘴里送。 梅尔卡无语道：“要不要这么喜欢吃甜食啊你！！” 迪亚特只好解释：“从小就吃不到的呀，格兰特的贵族们认为甜食是腐蚀意志的东西。你想象一下，上等奶油却不甜的感觉，好像在吃一朵白色的云。” “原来是这样。我们那边反而因为天气寒冷，没有蔗农，糖分难以获取，吃糖是贵族财力的象征呢。”海利瑟斯道。 梅尔卡则不想讨论风俗，直接问：“你快说说你母亲是怎样一个人。” “你们也得跟我说说为什么外边在传红发勇者可以变成龙好吗？” 海利瑟斯从迪亚特的讲述中，拼凑出了歌罗妮的曾经。 歌罗妮是一位无忧无虑的贵族少女，她出身高贵，现任大公是她的伯父，又有爱自己的母亲与哥哥。尽管父亲早逝，她的生活依然像童话故事一样充满美好。 直到有一天，大公与继承人意外遇刺，她的哥哥成为新任大公。一跃成为二号人物的歌罗妮，身上突然有了更多责任，也受到更多限制。 歌罗妮的母亲开始不再掩饰自己的偏心，她好像只是哥哥的母亲，而不再是歌罗妮的母亲。 这位多年寡居，不受重视的贵妇人因为儿子成为大公，自己也找到了人生价值般，开始围绕他的政治利益出发，严格地控制歌罗妮。 “歌罗妮，你可知何为贵族？” “就是继承祖先身份地位的人。” “错。贵族享受尊位，就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你必须非常有价值，才配享有这一切。不能给你哥哥丢脸，明白了吗？” “知道了，母亲。” “歌罗妮，你最近和那个园丁走太近了，这不对，不是吗？” “可是……” “没有可是，不要做丢脸的事。你的情感很幼稚，你的选择很丢脸。” 歌罗妮在这场控制与被控制的游戏中失去了自己，她好像完全被否定。 她的一切，都被母亲安排：“选择最佳人选结婚，你的配偶要给你哥哥的统治带来助力才行啊。我在考虑的人选有……” “母亲，我想和尤里安在一起。” “啊，听听。多么不知羞耻的女孩，自降身份和一个园丁在一起。” “可是……” 母亲说歌罗妮的情感是多余的，是错误的。 歌罗妮不明白为什么，曾经，母亲也很疼爱她。为什么现在只把她当工具对待。歌罗妮的自尊心，不断要求她反抗偏心得近乎疯狂的母亲；而她的另一种本能，又告诉她必须爱母亲，她渴望回到从前。她无法接受自己是被轻视的那一个。 “尤里安，我们偷偷在一起。也许我们生个孩子，母亲就不会再说什么了。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不是吗？” 尤里安把花冠戴在歌罗妮的头上。 但是这小小爱情的反抗，被母亲视为背叛。 “果真是个没用的女儿啊，连联姻的作用都没有了，你还能帮到你哥哥什么？这么喜欢和仆人在一起，就和他一起滚到乡下去。至于这个孩子……你以为你比哥哥更早生了孩子，他就会有继承权吗？” 迪亚特讲述了前情，把甜粥全都喝进肚子里，道：“所以我从小就被抱走了，不过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母亲本来可以活得很潇洒，但被祖母灌输了太多近乎道德绑架的责任感，一味要求她牺牲。结果母亲就变成了很自厌的人，她告诉我，她有一段时间自己都觉得是她做错了，才被那样对待。” 听完迪亚特的讲述，海利瑟斯不禁唏嘘：“怪不得她话里有自相矛盾的地方。明明情感丰富，但又觉得人类的情感是累赘。” 梅尔卡也说：“她做人的价值被否定了。” “听上去就像穷人的母亲，恨不得卖了女儿，再把钱都留给儿子。”海利瑟斯想到了丽娜立。不同的是，丽娜立是被哥哥欺压。歌罗妮却被同为女人的母亲打压控制，直到迷失自我。 “可能儿子是大公这件事，洗雪了她人生全部的不如意。儿子就像她唯一的人生目的。除了月神信仰区重视女人的自主权，精灵是母系社会，其他地方的人都这样偏爱男人。”梅尔卡总结。 他来自月神信仰区，自从跟海利瑟斯出发旅行，感受到太多文化冲击。 “因为祖母去世，大公好像对妹妹也有歉疚。我们母子顺利相认就好。”迪亚特倒不是很悲伤，他是个没有包袱的人，他乐观极了。 梅尔卡忍不住问：“大公既然心疼妹妹，为什么又不加干涉，由着母亲偏心呢。” 迪亚特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说了令他醒悟的话：“作为被偏爱的那一个，大公又有什么损失呢。妹妹固然因为他变得不幸，但这其实也符合他的利益。” 海利瑟斯说：“妹妹和侄子都不能影响自己的地位，对？” “对。” 原来这就是贵族的逻辑。 每一个人都可以不幸，只要这个人不是自己。 身份高贵如歌罗妮，依然被家族里更有权势的人，摆布了半生。 梅尔卡突然道：“这下子就有点恨不起来了。本来还觉得她把尤里安当仆人太过分了，又对魔族抱有不切实际的共生幻想。现在看，只是厌倦了人类复杂关系中的情感伤害……” 海利瑟斯则问：“那你接下来就要和父母一起生活了吗？之前你那些神神秘秘的情报工作是怎么回事？费莎又怎么样了。” 迪亚特嘿嘿一笑。 “我还会继续这些工作，大公一直这样培养我。不管上一代人的纠葛如何，我和这个国家的利益都是绑定的。” “不能任由帝国渗透，对。” “没错。至于费莎，现在应该在陪我母亲聊天。” “？” 梅尔卡吃惊，想象不到费莎能和歌罗妮谈论点什么。更理解不了，这种见家长是什么意思。 “你这家伙，不要随随便便对费莎承诺啊，和精灵恋爱是很难的。” “谁说我们在恋爱啊，梅尔卡你这个人脑子里是不是只有恋爱！我们是队友，队友！最近又招募了新人，我们准备以后一起行动。再说……我妈妈很喜欢费莎。” 海利瑟斯道：“这真是意想不到。” “任何人和费莎交谈都没有压力不是吗？而且我妈占卜后会付钱。” …… 又多了一个能支付十个金币巨款的顾客。海利瑟斯心想，果然神秘学生意好做，开张吃半年。 “那么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海利瑟斯不无羡慕地说：“要是像你招募伙伴那么容易就好了。我们想找人去曼尼兰参加勇者试炼，得到经费。打败魔王之前，我们得能活下去才好，一天不工作，就紧紧巴巴的。” 而且海利瑟斯刚有点精神。恐怕最快也要后天再去找任务，接委托。 “和魔族交战会变成这样？那真是太恐怖了。还好母亲停下了她疯狂的想法。” “我觉得是北风之神的赐福。虽然只有半颗……”海利瑟斯回忆着自己的感受，“它并没有强化我的身体，而是把我的控制身体的主观意识关闭了，让身体自己去做出攻击性强的选择。结果就是我累的起不来床，梅尔卡的回复魔法也没什么效果。我只能乖乖睡觉，等着体力恢复。” 注意到海利瑟斯剑柄上还有一颗白色宝石，迪亚特又问：“那这颗宝石有什么用处？” 海利瑟斯茫然摇头：“目前什么也没感觉到。这是月神殿祭司黛拉格尔大人直接交给我的。” 梅尔卡也不知道。 “好，那么我们互相都更了解了。我先告辞。” 迪亚特临走，又想到了什么，对二人说：“缺钱的话，可以去猎人公会看看。这座城市的猎人们很多，他们做的买卖也很大。” 海利瑟斯感谢这位朋友的情报。他如果直接慷慨解囊说完送钱给他们，反倒会让她不知道怎么办好。 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嘛，迪亚特。 第52章 报酬缩水 初到这所城市时，海利瑟斯就注意到，这座城市背着弓箭的人很多。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 因为歌罗妮此前的共生政策，这里的人对魔物的存在习以为常。但魔物自由泛滥，又会对人的人身、财产安全带来威胁。所以猎人们就聚集于此，在不赶尽杀绝的前提下，控制魔物数量。很多魔物都有经济价值，他们狩猎，获取皮毛、鳞爪、汁液。猎人们从中获取收入。 如果说歌罗妮的共生政策有什么可取之处，就在这里了。 别的城市总是躲避魔物，要么就清出一块隔绝所有魔物的区域。人们对魔物缺乏了解。 而这座城市在她的鼓励下，一直研究着各种魔物，那让梅尔卡忍不住呕吐的史莱姆拌菜，也是成果之一。 刚刚恢复体力，海利瑟斯就同梅尔卡一起来到了猎人公会。 猎人公会在一所独立的二层小楼办公，面积比旅店要略大一些。一层有不少办事窗口，接待员在此服务猎人，为之提供买卖情报。大厅墙上则公示着最新的魔物产品收购价格，供猎人们参考。 这屋里很热闹，空气也混浊，有浓重的烟味。海利瑟斯下意识皱了皱眉。 大家看到海利瑟斯提着剑，又是红发，不禁有些好奇。 她最近消瘦了一些，旅店老板夸她好看了，她却只想赶紧补回来。人真的很奇怪。小动物瘦了，人们会说它受了主人虐待，一个女人瘦了，人们却夸她变好看了。 “那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勇者？” “不像，我听说勇者能咬碎魔族的脑袋，这个女人看上去还挺……” 说话的人想了又想，感觉找不到合适的词，因为海利瑟斯也并不文静柔弱。 “总感觉勇者是个面目更狰狞的女人，如果是女人的话，不可能是个正常女人的。” 这话什么意思？海利瑟斯心里不懂了。 这明目张胆的“窃窃私语”还在继续。 又有一个人说：“应该是个美女，听说勇者带走了月神的孩子，是个年轻男孩，他似乎非常迷恋她。能有这种魅力，肯定很好看。” 海利瑟斯听得很想笑。 梅尔卡也有点尴尬，悄悄对海利瑟斯抱怨：“我们都还没离开这座城市，流言就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海利瑟斯安慰：“也正常。我们如果真的杀掉魔王，以后会变成故事里的人？故事总是有很多版本。” 海利瑟斯是一个不符合人们期待的勇者，一个不美也不丑的女人。流言让真正的海利瑟斯得以隐身，不用面对过分的关注，也算是种保护。 “我们想问问这里有什么工作可以做？” “工作？” 公会的接待员摇摇头，道：“最近开放狩猎，不设禁猎区，值钱的东西都打得差不多了。总要留一点让魔物生息，才有下一次丰收，对不对？” 倒是很有道理。 可惜工作机会没了。 道谢后，海利瑟斯本想离去，那接待员却叫住了她：“如果你们想赚钱，为什么不明天再来呢？明天有射箭比赛。” “我们不会射箭，参加也赢不了。” “谁说要你们参加？你们可以下注啊。现在赔率已经到了……” “不好意思，我们不赌博。” 说罢，就拉着梅尔卡离开了这乌烟瘴气的场所。赌博这种事，正常人不会做的。 走出公会，海利瑟斯叹了口气。 “怎么了？”梅尔卡问。 “我在想，这些人靠魔物赚钱，其实是非常辛苦的营生。但本该服务猎人的猎人公会却公然开设赌局，有种并不想让猎人把收入带回家的感觉。” 梅尔卡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贪婪的人比魔物凶恶太多了，都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海利瑟斯说。 “不过，我们也没办法改变什么。”梅尔卡无奈地说。 “至少我们可以选择不参与。”海利瑟斯坚定地说，又道，“看来迪亚特这家伙的情报有误。” 但就在这时，一个火急火燎的男人冲了进来，大喊：“城外发现了一头羽衣犬，谁能把它带回来？我出五十个金币。” “五十个金币有点少？” 一个胡子拉碴的猎人不满地问：“而且你肯定是想要活的。” “羽衣犬是什么？梅尔卡听说过吗。” “没见过真的，据说是能滑翔一段的长着美丽翼膜的犬科动物。” “听上去像独角兽一样观赏功能为主。这个大哥为什么这么兴奋？” 梅尔卡也不知道，他只是猜测：“可能并不仅仅是美丽，有更多价值，还很难抓？” “我最多给八十金币。就是这个价了，谁有本事，谁就去。” 这个买家势在必得，豪横地出价。 人们跃跃欲试起来，海利瑟斯也产生了兴趣。 不多时，就有几个猎人往羽衣犬出没的地方出发。 “我们也试试，为这笔巨款，也为见识见识下羽衣犬。”海利瑟斯提议。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跟着其他猎人来到了城外羽衣犬出没的地方。 远远地，他们看到了一只拥有美丽翅膀的犬科动物，它的毛发如丝绸般柔软光滑，闪耀着淡淡的光芒。 最神奇的是羽衣犬的眼睛，圆圆的，又黑又亮。表情如此温和，像一只养熟了的家犬，会在主人回来时绕着腿跑，它就给人这种感觉。 然而实际上，羽衣犬的感官异常灵敏。还能感受到人的意图。 猎人们慢慢靠近羽衣犬，试图用网捕捉它。然而，羽衣犬轻易地避开了陷阱。 猎人们几次尝试，只让羽衣犬越来越警惕，最后往更隐蔽的地方跑去。 众人大失所望，从白天找到傍晚，猎人们一无所获。 “钱难挣啊！又在这里浪费老子一天。” “走走，这么黑根本找不到了。” 海利瑟斯仍然没有放弃，凭借梅尔卡的法痕探知，一点点寻找到深夜。 最终，海利瑟斯决定换一种策略，她让梅尔卡放出了魔法萤虫，凭黑暗中微微的一点光，慢慢寻找，也不会惊扰羽衣犬。 “羽衣犬好美，还好买家要求活捉。想到要伤害这么好看的生物，真有点于心不忍。”梅尔卡轻轻说道。 海利瑟斯却问：“那么为什么我一刀劈开史莱姆，你就不会有不忍心的感觉？” 这话问得有点深奥。 梅尔卡想了想说：“这种美丽是以人为标准的。羽衣犬并不知道自己在人类眼中是美是丑。至于为什么我们会有点不忍心，可能是因为相比史莱姆，羽衣犬有一双更像人类的眼睛。好像有感情似的……” 海利瑟斯满意这个答案。 有感情啊，真符合梅尔卡的性格。月神信仰区的男孩，重视感情，以内心感受为先。。 可惜月神陨落，月神的信仰在消失，以后这种仅仅是温和善良的正常男人都会变少见？ “它在那儿！”萤虫发现了羽衣犬。 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没有拔剑，也没有攻击，只是轻轻地抱住了羽衣犬。 “哇，它舔我脸！怎么像只真正的狗！” 海利瑟斯被羽衣犬无缘无故的热情吓到了。梅尔卡更是被口水攻陷。 魔物向来喜欢他这颗富含魔法，又没有攻击性的大果子。 “看来抓羽衣犬的关键在于不要让它感受到威胁。” 第二天清晨。两人把羽衣犬牵到买家面前，围观的人们都露出惊讶又羡慕的神色。买家很是开心。 “所以您要用这只羽衣犬做什么呢？我们虽然感受到它身上有一层微微的魔法，却不知道它有什么能力。” 买家畅快道：“如果只是美，我才舍不得花这么多钱。我在曼尼兰见过，富人们会给给孩子们养狗，其中最珍贵的就是美丽的羽衣犬。说是能让孩子心情愉悦，更聪明。” “怎么听都是陪伴带来的，不是魔法……”梅尔卡忍不住指出。 但是既然富人会买去做陪伴宠物，这羽衣犬的归宿就不会很差。 “那么报酬……” 买家却惭愧笑笑，只拿出五十个金币。 “手头紧，另外三十个金币，用货物抵押。相信我，绝对值得，不是破烂。” 海利瑟斯无奈接过缩水的报酬，好奇会得到什么。 第53章 不退不换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一夜未眠，疲乏得很，想着五十个金币已经很多，对买家拿来抵薪的货物只是好奇，并不一定要带回去。 “您别给我一堆拿不走又卖不掉的东西，那我们两个就不如不要了。”海利瑟斯说明情况。 买家脸色神神秘秘，只说：“放心，放心，不会的。” 随他走到货车边，掀开车帘的一刻，海利瑟斯和梅尔卡都惊讶地张开嘴，说不出话。 原来他用来抵三十个金币报酬的，竟是一个双手戴着一条锁链的奴隶。 “这我们不行……”梅尔卡最先开口，他不太能接受奴隶贸易。 海利瑟斯也想拒绝。 但买家似乎也很想甩掉包袱似的，飞快地把锁链塞到了海利瑟斯手里。然后就把那被束缚的奴隶赶下车，牵着他的宝贝羽衣犬坐上原本奴隶的位置。 “后会有期了。相信我，他绝对值三十个金币，只是对我没有用处。快拿走，不退不换，报酬结清了。再见。” 完全不给海利瑟斯思考的时间和拒绝的机会，那买家就赶马车离去了。 是什么样的奴隶让这人如此急于出手？ 看清这奴隶的长相后，两人又是吸一口凉气。 “是精灵啊……”海利瑟斯顿觉不妙，精灵无论男女都很美貌，自身有强大的魔法天赋，不会轻易沦为奴隶，然而一旦沦为奴隶，无疑就会有常人无法想象的悲惨遭遇。 但同样，精灵的价值很高。为什么那人像急于出手似的。 随着那精灵把脸抬起来，一切说不通的地方才有了解释。 只见他额头和右脸上至少有三枚烙印，那是奴隶贩子惩罚奴隶的酷刑。有能力逃跑三次以上，这个精灵一定本领高强，并且具有反抗精神。能让奴隶主不惜毁掉精灵值钱的面容，也要惩戒他，说明他一定给奴隶贩子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可能他被这个商人捡漏购买，但很快发现难以出手，最后丢给了海利瑟斯。 梅尔卡想把镣铐解开，却发现那镣铐似乎有魔法。 “我试着解一下。你等一等，放心，我们不会蓄养奴隶的，这就放你自由。” 听到自由，这表情漠然的精灵发出轻轻的冷哼。 梅尔卡的汗水流下来，他发现锁链上的魔法很复杂，他解不开。 “我试试用剑呢？” 海利瑟斯也在锁链上挥砍起来。 “完全不行，这锁链的材料并不是很强韧，但似乎被魔法裹着。” 怪不得会被塞给他们，是因为这精灵不能自由行动啊。 “别费力气了。” 这精灵突然开口，清冷至极的声音，似乎很骄傲，又似乎厌倦得很。 只好带回去再想办法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海利瑟斯。这是梅尔卡，我男朋友。” 海利瑟斯如实告知，等待他的回答。 许是很久没被人这样平等对待，精灵有些不适应。最终吐出两个字：“雷纳。” “好的，雷纳。我知道你可能不太相信我们，但我们确实没有使唤你，或者再把你卖掉的想法。如你所见，我们如果能打开锁链，现在你就可以走。” “海利瑟斯，我们要带雷纳一起走吗？” “至少不能把他放在街上。看看附近那些猎人和商队，你猜他们在想什么？” “我怎么感觉……因为收了五十个金币，咱们的处境变得很危险？” “歌罗妮治理城市还是有些本事。不至于允许光天化日抢劫。但把雷纳扔在这里，肯定会被另一个想着捡便宜的人带走。然后就是又被转卖，或者抛弃。” 梅尔卡对雷纳有些同情，并且，他也很好奇束缚住雷纳的到底是怎样的魔法。 便邀请道：“那么雷纳，就请一起同行几天。相信我很快就能找到解开魔法的办法。到时你就可以想去哪儿都行了。” 雷纳跟他们离去，却没有再说任何话。 回到旅店，他们给雷纳开了单独的房间。 老板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事，不会对客人指手画脚，却在看了雷纳之后，忍不住提醒：“客人您即便看心情买奴隶也要挑选一下啊！” 海利瑟斯没懂老板的意思。 对方只好进一步解释：“精灵的脸毁了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海利瑟斯认为这很过分。 “大地之神会允许您这种言论吗？” 旅店老板讪讪地道：“大地之神教我们包容，包容也不代表平等嘛。” 海利瑟斯听懂了，他认为包容是互不干涉的意思，不知道这是否符合大地之神的本意。 雷纳似乎对海利瑟斯和梅尔卡住在同一个房间有点惊讶。但很快他想到，，情侣们在一起，总是想向对方展示自己最善良美好的一面。很快他们就会为自己这个累赘而争吵，最后把他随便卖给新的主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雷纳更加一语不发，沉默得可怕。 梅尔卡只是给他送来了食物，然后便留他自己独处：“雷纳，下午有时间我再来琢磨这条锁链。我和海利瑟斯太累了，要先去补一觉。” 一夜未眠，又经历了早上的强买强卖，海利瑟斯的眼皮又开始打架。 “我发现你最近很容易累。精神力下降得特别快。” “没办法，我感觉身体很耗能。以前没觉得，可能也是北风之神的赐福所致。又或者，是因为只有半块，功能不全？” 海利瑟斯没有细想，简单洗漱以后，脑袋一沾枕头就睡了。 梅尔卡也偎在她身旁，一同进入梦乡。 到了下午，果然梅尔卡又来找雷纳问东问西。 “雷纳你多少岁？你的伤疤时间太久了，我没办法祛除了。能让告诉我是谁给这条锁链施加魔法的吗？随着时间推移，法力应该逐渐减弱才对。你记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雷纳没有回答。 雷纳觉得这个小男孩有点烦。 双手被梅尔卡摆弄很久后，他才忍不住制止：“你做不到。” “为什么了？这种魔法都是可逆的？” “不可逆。” “怎么会！谁能使出绝对的束缚魔法，除非是精灵女……王？” 梅尔卡好像猜对了。 “原来你触犯了精灵王国的法律。”美尔卡有些反应过来。 精灵女王已经实际统治了五百年，是非常英明的君主。精灵性情冷淡，很少有严重的违法犯罪。难道雷纳是个危险角色？ “你做了什么事……” “你害怕？”雷纳不屑轻笑。 梅尔卡却摇摇头，解释道：“只是觉得接下来一段时间要一起走的话，有必要互相了解一下。” “？” “哪怕你是罪犯，现在也做不了什么。而且有海利瑟斯在，更不需要担心安全。” 梅尔卡继续感知着锁链上的魔法。道：“何况这魔法很有意思，让我非常想弄明白。” 雷纳觉得梅尔卡安全感强的有些过分。要赞美他的求知精神吗？ 精灵重新回到了一语不发的状态。 第54章 谋逆之罪 海利瑟斯把进城时买的夸张裙子和贝壳项链送给了剧团，她对自己试图通过外表攻略歌罗妮的想法感到后悔，真是愚蠢幼稚的想法，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好笑。她会把这当成教训。 后来她去和迪亚特辞行，本来还想再次拜见城主歌罗妮，但被拒绝了。其实也好，被梅尔卡那样抢白一通，歌罗妮不生气已经是大度。 而迪亚特似乎有很多事要做，只短暂地与他们二人碰面。 “和父母相处得还好吗？”海利瑟斯问他。 迪亚特摇头：“还是感觉不太熟，他们很爱我。但我们互相错过了太多，相处起来有点过分客气。” “慢慢就好了。我们继续向东，你多保重。” 难得见迪亚特脸上露出烦恼的神色，也许这个“游侠”可以因此安定下来，继续发挥自己的力量，也在父母身边做一些好事。 遗憾的是依然没有见到费莎，听迪亚特说是她非常喜欢他们的一个新成员的女朋友，一直追在那女孩儿身后。缠着她要一起练习魔法，让对方不堪其扰。 听起来也是费莎会做的事。 雷纳的锁链还没有打开。海利瑟斯得知他有可能曾犯下重罪，也有一瞬间犹豫，但终究没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权且当是梅尔卡的研究对象，虽然这么说不太尊重人。” 但雷纳并不是很在乎二人的态度，他的沉默一如既往。 他们购买了更厚的冬装，又出掉一些闲置，来减轻行李重量。这一切做完之后，海利瑟斯便同梅尔卡、雷纳三人离开了这座共生之城。 回忆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海利瑟斯上过台、犯过蠢、变成龙，杀死了敌人。总体来说还是很畅快。 “其实史莱姆拌菜还是挺好吃的。” 梅尔卡听到后哀求：“别说了，我又要吐了。” 海利瑟斯便捂嘴笑。 他们现在有钱。 梅尔卡要求海利瑟斯接下来要舍得花销，多吃点儿好东西，把掉了的体重补回来。 “史莱姆没什么营养，那种东西别再吃了，总之。” 海利瑟斯笑着说好。 离开城市后第一次过夜，他们选择了一处背风的岩石，在岩石后搭建庇护所。 海利瑟斯几乎不让梅尔卡做重活，锯木头，捆帐篷，全做完了才让梅尔卡铺设防护结界。由他铺设结界的方式，雷纳看出了梅尔卡的天赋在于他有很高的魔法量。 而梅尔卡更擅长把一个粗糙的帐篷变成能舒服住人的地方，搭建完成后，海利瑟斯就什么也不做了。她只需要坐在一边等，梅尔卡会把防潮的毯子铺在最下边，被褥也依次铺好。锅碗瓢盆备齐，不一会儿他就在两个帐篷中间临时搭了灶，开始烧茶煮饭。 这种分工方式在人类社会中很少见，雷纳是精灵，倒不觉得奇怪，当然，他也不会说出任何评价。 不一会儿，炊烟就升起来。梅尔卡给雷纳盛饭后就回海利瑟斯身边坐下，他似乎有点习惯了这个精灵的沉默。 雷纳就像一个不存在的人，几乎从不说话，没人知道他的想法。 天黑下来，对比室外的温度，帐篷小小的，格外舒服又暖和。雷纳睡在一间，海利瑟斯和梅尔卡睡在不远处的另一间。没有人添柴，居中的火堆慢慢熄灭了，黑暗温柔地拥起众人，夜安静到了极点。 海利瑟斯从身后抱着梅尔卡，手抚着他的前胸，划着圈，不能说是很老实。梅尔卡的呼吸乱起来，更加不敢动，怕把海利瑟斯兴致激起来，最后弄得很难堪。心里不住怨她……雷纳未必睡熟了，也许会听见。 似乎察觉了梅尔卡的紧张，海利瑟斯也放轻了手脚，用嘴唇贴他的后颈，轻轻把呼吸声送进他发烫的耳朵。再悄悄用舌尖舔一下。用极细微的气声问道：“睡不着吗？” 梅尔卡想说海利瑟斯不讲理，这要他怎么睡着呢？他不敢回答，海利瑟斯却没有放过他，游向深处，准确地把梅尔卡拿捏住。 “晚安梅尔卡。”她是淘气的。 这声晚安之后，梅尔卡不安的夜晚便开始了。他压抑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后来只能紧紧捂住嘴，眼泪马上就要出来，能保护他的只有夜晚的黑暗。 可黑暗中并不安全，只见一只飞虫悠悠地飞着，骤然落入那温暖的网中。危险在靠近，它惊魂失措，晃动挣扎。实际上这挣扎只会让它被裹缠得更紧。有时候也像开玩笑似的，让它感觉到一瞬间放松，仿佛马上就能自由，结果很快又被另一张网接住。它完全被掌握着，承受反反复复的逗弄，被看不见却真切可感的力道揉，时轻时重地按。紧绷到腿脚勾起来，恐惧着，又开始期待结束后的彻底放松。它马上就要失去自己了，屈服于黑暗中的力量，开始小声哀鸣。 海利瑟斯只觉出她捧在手心里的人变得得黏滑，正在融化。梅尔卡的后背好烫，耳朵一定也红了？感受着他的变化，心中隐秘的快乐更盛，海利瑟斯享受的是梅尔卡极限的自持，有一种带着好学生偷偷做坏事的满足感。她突然松开了手，像在说：“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原来突然的自由给小虫带来的感受并非死而复生的喜悦，还有凉飕飕的空虚。它开始怀恋那濒死的感觉。依然是小心翼翼地低飞，不让自己发出过分的声响。寻寻觅觅，顺着缝隙钻进去，来到更加漆黑的世界。 “海利瑟斯，我好喜欢你。” “是吗？” “你别碰……”梅尔卡忍不住叫起来。 海利瑟斯心满意足，她浸泡在快乐中，身体沉缓的钝痛消失了，只有轻松的感觉遍布全身。 “好任性呢，梅尔卡。” 梅尔卡气到轻咬她的脸，齿痕都没有留下，压低嗓子骂：“你怎么有脸说我！你果然是坏女人。” 两个人都在克制，但确实也更加兴奋。明天要怎么见人呢，这种事总是会留下痕迹。 还好雷纳根本不看他们，他只是如常地沉默，并不是死气沉沉的感觉，而是更像一条冰封的河流，冷而厚硬的外壳，内有看不透的潜流。 早晨，梅尔卡拿出梳子，开始帮海利瑟斯梳头发，她的红发很好看，但一夜折腾，早乱得没有样子。 海利瑟斯慵懒地享受他的照料，闭目养神。 雷纳见此情景，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我也喜欢给妻子梳头。” 两个人被突然开口的雷纳吓了一跳。三人同行，有一个人一直沉默，其实并不尴尬，突然交流起来，才是尴尬的时候。 “原来雷纳结过婚，完全看不出你多少岁。” “快三百岁了。” 意识到雷纳想要说些关于自己的事，两个人都停下来，等他继续说。 “因为谋反，我的家族被精灵女王惩罚。” “谋反？”这么重的罪名，有点出乎梅尔卡意料。 海利瑟斯则道：“我还以为精灵非常冷淡，不会有争权夺利的事。” “我家族里一个姐姐曾是女王非常信任的官员。” “那她为什么会背叛女王呢？” “如果你当了两百年宰相，会不会想再当两百年女王？” 海利瑟斯根本想象不出的啊！ “这种问题对人类有点太超纲了。而且我基本是政治白痴……”海利瑟斯惭愧起来。 “你没有参与吗？”梅尔卡问。 “精灵是母系传承。”意思是他不在权力核心。 “那你妻子……”海利瑟斯小心地问。 “不太想说。” 不想说就算了。相处这么多天，能主动交底，就已经诚意十足。 梅尔卡拍拍雷纳的肩膀，似乎很有自信，道：“我还是觉得，假以时日，我可以解开锁链。” 雷纳抬头，眼睛扫视着梅尔卡，恢复了冷淡的口气，似在嘲笑：“你只要不叫太大声，我就会很感激你。” 梅尔卡刷地一下整张脸红透。海利瑟斯笑得捶地。雷纳能一脸平静地打趣，也是人类做不到的事。 第55章 轻疾的箭 梅尔卡开始研究解脱束缚的魔法。一般来说，这种魔法是可逆的，不仅如此，还会随着时间流逝效力减弱。 精灵女王的束缚魔法有“绝对”之称，据传是她们代代相传的秘密。 但梅尔卡总觉得这讲不通。 如果有人能创造一种不可解的魔法，为什么选择束缚魔法？为什么不把这份“绝对”用在把石头永久变成金子的之类的魔法上呢？ 虽然没有进展，但梅尔卡的各种实验始终没有停下来。雷纳有被这种执着打扰到，他从没见过梅尔卡这种类型的人。 “又单纯又傻。” 这是雷纳对梅尔卡的评价。但是海利瑟斯听了只是笑笑，没有反驳，只是说：“就是这点可爱啊。梅尔卡很认真。” “你喜欢他才这么说。” 有时候雷纳攻击性很强，但表情又是淡淡的，让人没法跟他生气。 海利瑟斯只好耸耸肩，道：“那好。” 她不讨厌雷纳，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了解这个人，海利瑟斯出于责任心在带着他，梅尔卡则真心喜欢钻研那条锁链。她有点不知道是对是错。 这一天，三人来到了一个小镇，这里已地处格兰特公国边陲，不甚繁华。但人们的生活水平依然不错，商店里什么都有。 海利瑟斯决定在这里住几天，天气阴沉，又湿又冷，她隐约感受到一股雪意。 看到海利瑟斯是红发，又背着剑，路人们中有开朗的，会打趣地问：“你是传说中的勇者吗？” 海利瑟斯就会回以一笑。 渐渐人们就不再好奇了，毕竟红头发的人并不少见，战士也是普通的职业。 雷纳遇到的围观则更多一些。镇子虽然不大，到底是多种族聚居的格兰特，还靠近边境。这里也住着几个年轻的精灵，见到他脸上的烙印，和手上的锁链，都是一脸复杂神色。有些人像是同情，有些人则很嫌恶。 “是不是被那个红发女人买去做那种事……好恶心。” “别这么说我们可怜的同族，他也不想的。” “可是她旁边那个人类青年又是怎么回事？” “也许来自道德水平不高的地区。他们三个把日子过好就行。糟糕！看过来了，快别说了……” 海利瑟斯有一瞬间想冲过去辩解，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浪费时间。如果解释锁链的事，“谋逆罪”三个字说出来，岂不是要惹更大的麻烦。 雷纳却走过去，对他的年轻同族开口：“说人是非很不体面。” “额……您这样难道很体面？”无论哪个种族，半大孩子说话都是最不礼貌，最让人讨厌的。 雷纳冷冷地用眼睛看他，这似乎是精灵之间的交流方式，一种无声的威压。 几个小年轻很快意识到他不好惹，吐了吐舌头，跑开了。 海利瑟斯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不好意思道：“害你被人说嘴了。” “是你在被人说。” 难道他更在乎的是海利瑟斯的名誉吗？她有点弄不懂。要怪雷纳的话太简短，怎么理解都可以。 三人住下后，果然开始下雪。是不成团的初雪，雪飞了两天后才停，地面上的积雪半化不化，出门一趟鞋子会被弄得脏兮兮。 索性就这样在旅店里休息。梅尔卡不愁没事做，他翻书，参悟圣典，研究锁链。雷纳也不在乎没事做，他的气质就是一团静默。 只有海利瑟斯被困得发闷。 她开始和旅店老板攀谈。 这家老板是个老年人类女性，慈眉善目，海利瑟斯喜欢和她说话。虽然，语速不得不慢一点，有时候还要喊，因为老板稍微有点耳背。 “大娘，您说这种天气，我能做点什么好？” “你可以去猎雪鹊啊。” “什么是雪鹊？” “你说去哪儿猎？去雪没有被人踩的地方。” “不不，大娘，我是问，什么——是——雪鹊。”海利瑟斯努力提高音量，同时一字一顿念清楚。 老板这才明白。她从墙上取下一把旧弓，又从箭袋里随便抽出一支箭。 “看看这白色的箭尾，这就是雪鹊的羽毛。有韧性又轻盈，还很好看。我们这边的箭羽都是用雪鹊做的。而且，雪鹊的肉也很好吃，炖一锅汤，这天气最合适啦，咕嘟咕嘟冒热气。” 海利瑟斯被老板的描述说馋了。 她马上去问梅尔卡去不去。 梅尔卡放下书，抻了抻背，道：“确实应该出去走走。” 雷纳不动声色地同行。 就这样三人跟旅店老板借了弓箭，来到了没被人踩过的新雪地。 海利瑟斯依稀看到白茫茫一片中，有几个“雪球”在跳动。她搭弓射箭，只听“嗖——”一声，箭落在了她面前两米多的地上。 箭竿平躺着，似乎在嘲笑她的射艺。 “噗——” “笑什么梅尔卡，我又没说我会射箭……” 真惭愧啊，她其实没怎么摸过弓箭。射箭和舞刀弄剑完全是不同的东西。并不是胳膊有力量就能把箭射到目标位置的。 梅尔卡也射出了一箭，他有点作弊，在箭上施加了一道漂浮魔法，让箭没有轻易落地，比海利瑟斯远一点。但也完全不是能打猎的水平。 “看我做什么，海利瑟斯，我也没说我会……” 雷纳接过了弓箭。 因为两腕之间的锁链只有不到半米长，勉强够他进行日常活动，大一点的动作根本做不了。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都很惊讶，想象不到不能把弓拉满的他该如何射箭。 结果雷纳单手握着弓，又把箭尾咬在嘴里，轻松地往后拉，松手放箭。 那箭如闪电般轻疾而去，瞬间射中了一只雪鹊。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目瞪口呆，既为了他反常的姿势，又为他高超的技术。 “好厉害”海利瑟斯喃喃道。 雷纳没有说什么，只是不断搭弓，似乎无比轻松。接连射落五只雪鹊后，才停下来。问：“够了吗？” 海利瑟斯不知该说什么好。虽然折服于他的准度，但这样一问，就有种迫不及待结束的感觉。好像他是一个大人，在带两个小孩子出来玩儿。 “雷纳，你这样射箭牙齿痛吗？”梅尔卡问。 海利瑟斯心想，这梅尔卡也离谱，关注的点在琐碎的事上。难道不该问问是怎么回事吗？ 几人踏上新雪，留下一串脚印，把雪球儿似的战利品捡回去。 路上海利瑟斯终于问出口：“雷纳，你以前做什么？” 雷纳似乎没听懂，看着她，眼神像在要求她把话说明白一些。 海利瑟斯只好又道：“就是，以什么为生？做什么职业。” “女王的弓箭手。” “女王的……？”海利瑟斯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雷纳会被株连，亲近的手下造反，这种背叛还是太刺激了。 “后来做猎人。再后来做奴隶。不过没怎么干过活儿。” “哈哈，肯定是你一直在逃跑。” “我想回到她身边。” “啊，抱歉……”海利瑟斯发现她在雷纳这种话少的人面前，总是说错话，印证了什么叫言多必失。 雷纳被烙印三次，还要拼命逃跑，心中执着可见一斑，这过程里肯定也有很多悲伤。 “现在呢？你要去找她的话，我们其实可以……”海利瑟斯想说顺路的话可以一起找，不顺路的话也可以就此别过，他自己做决定就好。 “不，我们分开更好。” 雷纳打断了海利瑟斯，也没有再解释下去。让这场对话戛然而止。 第56章 热乎的饭 把雪鹊交给旅店老板，大娘果然喜笑颜开，心情大好。得知海利瑟斯只要喝汤，并不要雪鹊的羽毛，大娘更高兴了。她使出看家本领，给三人炖了一锅浓浓的汤。毫不夸张地说，整个房间都被汤的味道熏得香喷喷。 这顿好饭多亏了雷纳。海利瑟斯很自然地对他道谢。雷纳没有说什么。 三人围坐，梅尔卡给海利瑟斯和雷纳盛饭。海利瑟斯又笑着说谢谢，气氛一派温馨。 这次，雷纳也跟着说了谢谢，梅尔卡会心一笑。 雪鹊的肉很像鸽子肉，但是口感更嫩一些。肉在锅里炖了两个钟头，各种配菜都一起入味。只尝一口汤，味蕾便得到极大满足。 这一路上只要露宿，就在吃梅尔卡做的饭，虽然也很好吃，但是医生做的饭都有共同的缺点，那就是太健康了，味道多少有些寡淡。梅尔卡来自摩恩联邦，当地的菜口味本身也是清甜口居多。 海利瑟斯吃得非常满足，嘴角不自觉上扬。在新雪后，和爱人朋友一起围坐分享食物，无疑是快乐的时光。 “在北国，我们很少吃野生禽类。” “为什么呢？”梅尔卡问。 “北国天气太冷了，没有本土鸟，只有随季节飞来的候鸟，吃了会生病。就……不知道他们都飞到过什么地方，我们不敢吃。”海利瑟斯解释。 梅尔卡明白了。他想到自己和海利瑟斯是夏天和他遇见的，有点可惜地说道：“在摩恩联邦呢，春天有种特产菌子，和鸡肉一起煮很好吃，希望以后有机会做给你吃。” 想到预言说两人可能都会死，海利瑟斯知道梅尔卡不想太悲观，便也怀着希望道：“那好啊，以后我们回去吃。” 他们都没察觉在梅尔卡提到摩恩联邦时，雷纳脸上不易察觉的表情变化。 “雷纳有什么爱吃的东西？”海利瑟斯问，其实没太期待他能打开话匣子。 谁料雷纳脱口而出：“苹果。” 很常见的水果呢。 苹果是那种除非有人帮忙削好切成块递到嘴边，不然不会主动想起来要去买的基本款。海利瑟斯心想，没想到雷纳会喜欢这种。 梅尔卡问：“难道精灵会喜欢吃水果？” 雷纳摇摇头。这和精灵没有关系，是他的个人好恶。 察觉到雷纳在想一些不愿与人分享的事，海利瑟斯和梅尔卡便默契地转移话题聊起了别的。一路上三人都是这样相处，意外地很和谐。 海利瑟斯渐渐发现雷纳虽然性格并不古怪，只是心防甚严。梅尔卡则挺欣赏他的专注，虽然是专注于……放空。梅尔卡喜欢那种不轻易感到寂寞，有自己内心世界的人。 “如果能解开锁链就好了，这么高的本领偏偏活动收到了限制。梅尔卡有什么思路吗？” 梅尔卡咀嚼着炖至脱骨的雪鹊肉，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海利瑟斯道：“快讲啊。” 梅尔卡说：“要不要试试把手砍断，再用大回复法阵加灵魂魔法进行治愈，把手接回去？我知道这听上去风险很大。” 海利瑟斯差点没端稳碗。 “太恐怖了梅尔卡，算上攻击敌人，灵魂魔法你也只实践过两次，而且只是治疗了琳达弟弟面部的烧伤。” “我只是说说，现在也没条件操作，需要非常干净的操作台。”梅尔卡还真分析起来了。 能不能不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么恐怖的话。这方面，海利瑟斯也拿他没办法。 “除了这个暴力破解法，你还有其他进展吗？”海利瑟斯问。 “嗯，我认为女王的束缚魔法不是绝对的，我注入了自己的魔力进去，又快速把魔力消去，反复多次后，束缚魔法本身变得不稳定。虽然只是微弱的一点波动。至少说明它的效力不是恒久不变的。” 雷纳听着与自己有关的事，好像提不起精神。他已经失望很多次了，最近几年都没有再想解脱束缚的事。 梅尔卡又给海利瑟斯盛了碗汤，继续道：“我想用最简单的开锁魔法试试。” “那是什么？” “因为之前的思路是，‘解除’女王的魔法，我感到阻碍重重。但在生活中，有时候钥匙找不到了，也需要开锁？我想放弃‘对抗’的思路，把这当成普通的锁链来开锁。” “那你快试试啊。” “当然是没有成功！但我觉得快了……脑子里有很多关键词，暂时没连起来。不可逆、绝对的束缚、开锁魔法……海利瑟斯你有什么联想？” 海利瑟斯嘟囔：“我对魔法一窍不通，能有什么思路嘛……梅尔卡为难我！” 喝了一口热汤，海利瑟斯又说：“我这种外行，只能想到做一把‘绝对’能砍断所有锁链的斧子，或者你研究个同样效果‘不可逆’的万能钥匙之类的。” 海利瑟斯随口说说，梅尔卡却听进去了。 他们闲话着，这锅热气腾腾的炖雪鹊，不一会儿就被吃得干干净净。 又化了两天雪，路上终于好走一些，海利瑟斯出门去武器店维护铠甲时，接到了工匠的委托。 “我听说镇子北边的旧矿坑里，还有很多前人没带走的上等矿石。只是被老鼠人占据了，如果你能把他们赶走的话，我和镇上的铁匠愿意一起付报酬。” “老鼠人？” 他应该是说哥布林，在中部地区好少见的魔物。不是只有南方才有么。 “啊，帝国商团来过后就有了，肯定是外来物种。我反正是不太喜欢帝国人，神神秘秘，讲话也不太礼貌。” “好，我愿意接这个任务，我和同伴下午就去。” 听说是去打哥布林，梅尔卡很积极，因为他听说这种魔物有捡破烂的习性，他想看看能不能在他们的巢穴里找到有用的东西，旧书、魔法道具之类的。 “梅尔卡没关系吗？他们是类人魔物，数量多，但比较弱小，除了小偷小摸，并不敢主动伤人。去杀他们你会不会有道德压力？”海利瑟斯很了解他，所以提前问。 梅尔卡摇摇头，道：“上次你力竭时，我要背你，你非想自己走。在垂绒林遇到魔女也是，没在一起时，我们去猎龙也是……你总是不想弄脏我的衣服，对不对？但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做危险的事呢？你做什么，我都陪你一起，不管对错，不管道德不道德，我们两个是一伙的。” “啊，梅尔卡，我被你看穿了啊。” “你很好懂！” “我还以为我作为传说中的勇者，心思深沉，深不可测，喜怒不形于色……” “完全没有，你只是很色。” 海利瑟斯脸一红，这是一个男人该对女人做的评价吗？ 不过转念又接受了，她就是很主动，很尊重自己的欲望。既然喜欢，为什么要假装说不喜欢。谁规定女人一定要在关系中做被动的一方？ 这样想着，又开心地朝梅尔卡臀部掐了一把。道：“好好好，可是我只色你一个，小梅尔卡。” 气氛暧昧起来。 雷纳却只是从旅店老板那里借了弓箭，面无表情地突然说道：“好，杀了哥布林给你们助兴。”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都一愣，不知这是否是雷纳特有的幽默。 “这里……该笑吗？”海利瑟斯犹豫。 梅尔卡也露出困惑的神色。 总之，三人出发了。 第57章 哥布林巢 哥布林被武器工匠叫作老鼠人，其实也很贴切。 这是一种面容丑陋，身材矮小的类人魔物，居住在看不见光的地方，视力很差。群居，雌雄都有，长得都差不多，会发出哇啦哇啦的怪叫，其实胆小极了。喜欢偷东西，捡破烂，有囤积癖，会占据遗迹或者矿坑做巢穴，并快速把那里变得脏兮兮，乱糟糟。 因为形象不佳，人们很讨厌哥布林，虽然在危害性上并不高。 三人进入矿洞，梅尔卡翻动圣典，放出了发光的萤虫，虽然只是微微的亮光，但这次他同时放出好几只，聚在一起，像盏小灯笼。 “变厉害了呀，梅尔卡。” 梅尔卡摇摇头，似乎在说这本来就不难。 在这狭长的矿道里，雷纳的射箭技能并不好发挥，何况他还无法使用双手。 结果第一个干掉哥布林的就是他，雷纳太敏捷了，他把弓当短棍在用，又用弓弦控着上窜下跳的哥布林，利落极了。 “雷纳真是我见过的最可靠的精灵！”海里瑟斯忍不住赞美。 梅尔卡则在一旁问她：“半精灵卢西，费莎，路上偶遇的莱昂那队里的大叔精灵瑞卡，除此之外还有吗？” “完全没有！” “所以是咱们之前遇到的太不靠谱了……” 由梅尔卡提醒，海利瑟斯才意识到，可能雷纳这样的才是精灵的正常水准。 一边闲话，一边清理哥布林。 突然，一只体型明显比同类巨大的哥布林怪叫着冲过来，手里还挥动着一根石柱。 “会用工具？真想不到。” 海利瑟斯话音刚落，就把这只哥布林一劈两半。 她突然有些哲学思考：也许这只高大的哥布林，在他的同类眼中，也被视为保护大家的英雄。可惜在人类眼中只是一下的事。自己这个红发勇者，最后又能走到哪里？ 注意到石柱上有一些文字符号，海利瑟斯捡起来看。 “大地包容一切，原谅一切，解脱，迷途人。” 她递给梅尔卡，问他的看法。 “应该是大地之神的箴言之类的，信徒们刻来做装饰。” “我们来格兰特公国这么久，都没见过神庙。我觉得这里人信仰大地之神也挺表面。当然，肯定是比我们北国对北风之神态度虔诚……” 因为对《一滴眼泪》的歌词参悟不透，海利瑟斯提到北风之神依然恭敬不起来。 “北方的兽人部落会有大地之神的神殿，我们可以在返程时去那里。”梅尔卡道。 “嗯，希望我那时已经找到宝琳娜了。” 继续向矿洞深处走，气味变得难闻起来。这里有好多哥布林，还有他们“收集”的各种杂物。每走一步，脚底下都咯吱作响：有破铜烂铁，有瓷瓶陶罐的碎片，有人类用旧的家具上拆下来的木片…… 这都是什么啊。 为什么哥布林会收集这些没用的东西，既不可以食用，也不能取暖，垫在巢穴里还会硌脚。 无心去研究，三人直接开打。不一会儿就清干净了。 到处都是哥布林的尸体，景象十分恐怖。海利瑟斯看看梅尔卡的脸色，只是略微皱眉，还没有特别不适。果然坚强了不少。 海利瑟斯夸奖般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至于，海利瑟斯。我可以的。” “那就好。” 他们开始找可能有价值的东西。海利瑟斯找到了一个空的银制药瓶，梅尔卡找到一本一股霉味儿的旧书。雷纳…… 雷纳俯身从脚边捡起一把非常优质的匕首，在这糟糕的环境中放了这么久，依然蓝湛湛地闪着寒光。 “运气太好了，雷纳。”海利瑟斯感慨。 “真的啊！看上去非常……等等？让我再看看。”梅尔卡接过了匕首观察，发现这匕首上也装设着大地之神的徽记：地平线上，一丛草的符号。 “看来以前这里的人们很虔诚。留下了不少大地之神的标志。”海利瑟斯道。 “除了主张包容，咱们还是对大地之神一无所知。” 海利瑟斯道：“不是还有原谅？刚才石柱上写的。我相信，格兰特公国现在的人对大地之神也无非就是这点了解。” 他们在天黑之前完成了委托，准备明天再找工匠交活儿。 回到旅店，他们开始研究此次的收获。海利瑟斯捡到的银瓶可以卖掉，工艺一般，应该只能按重量算，值十几个银币。梅尔卡捡到的书不是魔法书，只是几十年前流行的言情小说，他决定有空看一看。这种看言情小说的爱好，还是不免被海利瑟斯打趣。 而雷纳捡到的匕首，海利瑟斯对武器很了解，也没看出具体是什么材质。只能确定绝对是好东西。 “我有一个想法……” 梅尔卡突然道。 海利瑟斯忙让他说来听听。 “要不要用这个匕首制作‘可以开锁的万能钥匙’，就像海利瑟斯说的。” “有道理，”海利瑟斯隐隐也有一种直觉，“我一直在想石柱上的话：大地包容一切，原谅一切，解脱，迷途人。这就像在暗示我们什么。” “又是熟悉的神明谜语环节。”梅尔卡摊摊手。 海利瑟斯却比较积极，道：“我反而觉得大地之神说得挺明白的，‘解脱’什么的，梅尔卡，如果你能制作，现在就试试？” 梅尔卡点点头，道：“我想的就是，开锁魔法不能直接解开锁链的话，就用同样原理的魔法制作同样‘效果不可逆’的魔法道具。没有和女王的魔法对抗，是单独的新操作。我认为女王的魔法并不是让锁链‘绝对解不开’，而是保持‘连在一起’的状态，这样比较合理。” 其实海利瑟斯没太听懂。但她让他别解释了，赶紧试一下。 “好，让我想想，先给这把匕首施加有‘解脱’效果的魔法……和开锁魔法差不多，可能这里要变一下。” 梅尔卡开始在空气中画并不复杂的法阵，口中也吟诵着。 “那么，这把匕首现在可以开锁了。如果成功的话。锁链不会断开，但是雷纳的手会出来。” 梅尔卡将匕首靠近雷纳手上的锁链，轻轻一划。 海利瑟斯屏息凝神，并没有抱太多希望的雷纳也注视着梅尔卡的动作。 只听“咔”一声，锁链没有断开，还是原原本本的样子，却从雷纳手腕处脱落，砸在了地板上。 “成功了！”海利瑟斯兴奋地喊道。 雷纳活动了一下手腕，脸上微微吃惊，然后才是后知后觉的喜悦。可他却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他愣住了。 梅尔卡拍拍他的肩膀，又轻轻仰头，看向海利瑟斯，等她夸他。 海利瑟斯着实高兴，虽然并没有和雷纳很交心，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也视这个沉默的精灵为朋友了。 她直接亲了梅尔卡一口，这种举动在人前，无疑是很大胆的。 梅尔卡有些难为情，但也很受用。 “厉害极了梅尔卡！” “谢谢你，梅尔卡，”雷纳缓缓说出这声谢谢，又转向海利瑟斯，“还有你，海利瑟斯。” 海利瑟斯知道到了该问那个问题的时候。她把匕首递到雷纳手中，道：“这是雷纳的战利品。梅尔卡没意见？” “完全没有。我也用不到匕首。”他觉得海利瑟斯分配合理。 “现在你完全自由了，我也不用担心你会被继续转卖成奴隶。你有什么打算吗？如果你有什么想去做的事，我们就此道别。” 这个问题对雷纳来说，其实很难。 他正是因为没有目的地，才接受不断被转卖的命运，最后跟着海利瑟斯二人走，对他来说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毕竟，有些地方他已经回不去。 海利瑟斯又道：“我们也想邀请你加入，你已经知道了，我们是要去讨伐魔王的勇者小队。我觉得你非常厉害，如果你能加入，我们就会更强，我自己的国家已经不存在了，就更不在乎精灵王国几百年前的事。当然，你完全可以拒绝。明天告诉我决定就好……” “我加入。” 雷纳想说的话，总是说得很痛快，不会犹犹豫豫。 “太好了，欢迎。”海利瑟斯认为这结果再好不过。 第58章 一次团战 从雇主那里领了报酬，又跟旅店结清房钱，三个人继续出发。 现在海利瑟斯多了一件事考虑，那就是分配战利品和金钱。她知道雷纳没有任何财产，但还是很有原则地把报酬平分成三份，而不是全都给雷纳。 “以后我们都这样平分，提前说清楚好一些。”海利瑟斯对雷纳道。 雷纳接过钱只是点头。他看上去也是不会乱花钱的类型。 “雷纳需要一把弓，这个镇子太小了，我们到下一个城市可以留意一下。” 海利瑟斯问清了路，接下来只有位于格兰特公国与曼尼兰交界处的鱼骨城比较大，距离这里有二十多天的路要走，估计抵达时已是深冬。 “想一起这么久了啊，梅尔卡。” “总感觉昨天刚捡到你。” 梅尔卡用了“捡”这个字，让雷纳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为什么是捡？” “啊，就是，当初海利瑟斯受了很重的伤。我把她带到了家里，自然而然就互相喜欢上了。” 梅尔卡说得平平淡淡。 海利瑟斯则忘不了梅尔卡青涩的样子：“这个男人为我哭了两次，实在过意不去就答应跟他在一起了。” “海利瑟斯太幼稚了，这也要比。明明是你先把我吃干……” “嘘，逗逗你而已，细节不能展开了，梅尔卡。” 算海利瑟斯投降好了，不能闹起来没完，要考虑雷纳的感受。 虽然雷纳只是若有所思。 “我们也是这样认识的。” “谁们？”海利瑟斯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雷纳在说他和妻子。 虽然一直没有细说，但她能感受到他们以前感情一定很好。 “我在逃亡，在她家附近躲雨，她送给我一个苹果。” “呜呼，怪不得。” 怪不得雷纳喜欢吃苹果。 然后雷纳今日份的台词就说完了，海利瑟斯没听到下文。 一路上风平浪静，直到他们遇到了一个慌张逃跑的村民。 他大喊：“快跑，前边有只双头怪兽，会被吃掉的！” 海利瑟斯对他说：“谢谢，知道了。” “还不快跑吗！不要去送死啊。” “嗯，我们试着杀一下，打不过再跑。您先跑。”海利瑟斯话说得很有礼貌，但听起来有点微妙。 “我们先看看是什么。” “双头怪兽，一般就是双头犬或者狼之类的。”梅尔卡道。 三人朝着怪物出没的方向前进，很快便看到了一只体型巨大的双头魔像。魔像是在魔力聚集处形成的，并不是能够繁衍的魔法生物，更像是魔力驱动的偶人。 他们一般都在守护着什么，打倒一只，绝对会有好东西。 海利瑟斯立刻进入战斗状态，雷纳没有弓箭，梅尔卡的灵魂魔法也派不上用场。 魔像的攻击很机械，用手臂抡砸，同时，两个头都可以喷出火焰。 梅尔卡给海利瑟斯上了一层强化。人类的火抗性还是差一点，海利瑟斯的头发差点被烧起来。好在已经突进到魔像脚下，她开始挥剑砍去。 魔像并非血肉之躯，海利瑟斯像是在攻击一方土，只是尘土飞扬，不见魔像流血受伤。 “有点难办呢，得观察下它的弱点在哪里。” 在梅尔卡反应过来之前，雷纳便抄出匕首，跑到了魔像另一侧，梅尔卡紧急把防护盾加在雷纳身上。 雷纳十分灵活，从魔像的腿攀了上去，他想去躯干位置寻找破绽。海利瑟斯则也停止了砍击，拉开距离，重新开始观察。 魔像巨大的拳头砸向海利瑟斯，她轻松地闪开了，魔像的动作在她看来实在是很笨重。 魔像其中的一个头又朝着海利瑟斯吐火，有趣，这火焰喷射的速度倒很快。 海利瑟斯被灼伤，梅尔卡就随时为她回复。 魔像的另一个头似乎才察觉到战场上还有一个人，又把火焰朝梅尔卡射去。 梅尔卡只能用法师袍短暂地挡一下，立刻积极跑动，随着海利瑟斯的方位变动，寻找更合适的站位。 雷纳已经站在了魔像的腰间。 海利瑟斯已经发现了，忙对雷纳喊：“胸口好像有扇门！雷纳，能上去吗？” 雷纳用行动说话。 他开始往上翻。 太陡了，没有抓手。雷纳的攀爬并不顺利，魔像还在一直动。 “梅尔卡，可以用漂浮术垫一下么？” “太远了，帮我靠近点。” 海利瑟斯想了想，道：“好。” 她想到的办法就是穿过魔像喷射的火焰，带梅尔卡冲到魔像腿部。 可是两个人一起行动目标又太大了。火焰不停冲他们扫下来。 梅尔卡突然觉得这场景很熟悉。 果然海利瑟斯又看准时机，一把掐住了他的腰，高举过头，把他朝魔像扔去。 “又来！！海利瑟斯。要提前告诉我的呀！” 海利瑟斯只大喊一声“加油”，就再次翻滚到另一侧，去吸引魔像的注意。 梅尔卡险险躲开了踩踏，也爬到了魔像的腿上。 他对雷纳大喊：“跳起来，我给你垫漂浮术。” 雷纳看准时机跳起，果然被梅尔卡的漂浮术送到了核心位置，他用匕首轻松“开锁”，打开了魔像的胸膛。 魔像不动了。 梅尔卡松了口气。 本来有一肚子火要发，看到海利瑟斯灰头土脸，头发也烧焦一缕，又只剩心疼。 海利瑟斯道：“提前跟你说你会害怕嘛，还是先斩后奏比较好。” “不用解释。毕竟我也没事。” “去看看雷纳。” 他们一起爬了上去。钻进魔像内部，不禁大吃一惊。 赫然是一个古代魔法师的家。 书桌，烛台，墨水，已经腐坏成碎末的书籍，残破的魔道具。唯一还保有原样的，是一面钢制镜子。虽然也有一些锈迹，但还是能清晰地照出人影。 “这没有道理，如果这位魔法师已经不在，没人操控魔像，它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梅尔卡不理解。 海利瑟斯则忍不住看向镜子中狼狈的自己。 糟糕，她感觉镜子里的影子对自己笑了。 “梅尔卡，净化……” 来不及了。 第59章 幻象万千 海利瑟斯在梅尔卡温柔的怀抱中醒来，梅尔卡亲吻她，突然又不知从哪里掏出戒指，单膝跪地向她求婚。 海利瑟斯冷笑，她提起剑捅穿梅尔卡的胸膛，对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血喷涌出来，嘴唇颤动，似乎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 当然因为这个梅尔卡是假的。他们当初说好，哪怕是击败魔王后，也是海利瑟斯去向梅尔卡求婚。 “因为魔法设计得过于刻板印象，所以被拆穿了啊。” 一连三天，海利瑟斯都被困在镜中幻象里，她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流速是否和外边一致。 第一天她也是被幻象中的梅尔卡近乎疯狂地表白着。他们置身无边无际地月百合花海，梅尔卡大喊海利瑟斯的名字，把海利瑟斯猛然抱起来转圈圈。当时就让海利瑟斯觉得很怪。幻象中的梅尔卡几乎在外表上和真实的他没有区别，但行为上总是充满违和感。 这不是她的幻想世界，更像是一种模板化的幸福想象。 海利瑟斯对魔法一窍不通，只能保持清醒，看看幻象里的梅尔卡还会做什么，以收集更多情报。结果到了晚上，梅尔卡竟然用手臂粗鲁把她压在墙壁上，霸道地看着她，想要强吻下来。 海利瑟斯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别用这种桥段折磨我了啊。套着梅尔卡的脸，做些他根本不会做的事。我感觉我们都被侮辱了……” 就在她抗议的时候，一把锋利的刀子贯穿了她的胸口。 可恶，她还没动怒劈开这冒牌货，反而被冒牌货杀了！真是岂有此理。 第二天，海利瑟斯重新出现在新的场景里。梅尔卡搂着她，同骑在一匹黑如墨染的美丽马匹身上，悠哉悠哉地走进白色的垂绒林。 梅尔卡温热的喘息不断打在她的脖颈上，他要开始讲情话了。这次略有进步，这几句话说得很像他。 “海利瑟斯，你快乐吗？你快乐的时候我也快乐。” “哦。” “海利瑟斯，我们会永远这样在一起。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行……” 海利瑟斯郁闷地敷衍着。她不知该如何破解。她无论如何都能看出梅尔卡是假的，脸是一比一完全复制，行为则在逐渐修正，开始靠近真实的梅尔卡。 但她就是知道他不是。 海利瑟斯猛回头掐一把梅尔卡的腰。对方果然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一瞬间的空当，就是他的破绽。 “我来告诉你，梅尔卡在这个时候会又高兴。又难为情。又想要，又抗拒，又喜欢我，又嫌弃我……” 海利瑟斯说着，突然觉得梅尔卡这家伙真是个矛盾的男人，他心思很细，又很单纯，完全被她拿捏着。 “还有，垂绒林的史莱姆和触手藤都去哪里了，应该追着梅尔卡跑！” 不等海利瑟斯说完，幻象中的梅尔卡又把她杀了。 这无比真实的，冰凉的刀片切进皮肉的感觉。海利瑟斯郁闷极了。 不会一直困在这里出不去，外边的梅尔卡他们应该也在着急地想办法，勇者没有死在魔王之手，反而要被这种虚假的幸福困在镜子里吗？ 她只是照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就要受这么重的惩罚吗？ 于是，海利瑟斯决定第三天在被梅尔卡杀死之前，先下手为强。 遗憾的是，杀死了幻象中的梅尔卡，他也并未从中脱身。 眼前的景象只是破碎开来，又重新开始组合，凝聚成新的场面，这次是他们初见的地方，梅尔卡的家。 梅尔卡还是记忆里那个口是心非，嘴巴有一点坏的年轻医生。 他捧着海利瑟斯的脸仔细看，又若无其事地放下，假装刚才只是在望诊。 “你恢复得很好，我果然医术高明。”那掩饰着自己真实心意的样子，多像梅尔卡啊。 一瞬间，海利瑟斯也有迟疑和动摇。她开始明白这个陷阱的可怕之处，它会不断修正幻象中“幸福”的样子，调试出中术者不忍打破的梦，重重叠叠的死亡之后，是甜美醉人的诱惑，让人无法自拔。 不难判断，再重复几次，海利瑟斯就可能舍不得这个假梅尔卡了。 但是，她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镯，梅尔卡曾经说，这上面有寻物魔法，能在两个人走散时发挥一点作用。 此刻她与幻象靠近，手镯的光芒丝毫没有变化。 至少说明，她和她身上的东西，始终不属于这个虚假的地方，也不被这里的魔法控制。 “对不起了，小梅尔卡。”她把脸红的初见版梅尔卡一把拽进怀里，温柔地杀了他。 幻境又开始破碎，变换，重组…… 到底怎么才能出去？ 不会魔法的人，最怕遇到这个。 与此同时，镜子外边，魔像胸口的房间内，也有一个海利瑟斯。 梅尔卡听到海利瑟斯的呼喊，虽然没弄清情况，还是直接施加净化术。 “怎么了海利瑟斯？” 海利瑟斯笑着回答道：“没事了，刚才有点眩晕，以为自己被控了。” 说罢，就朝梅尔卡走来。 “雷纳，杀了她。这个海利瑟斯是假的。” 梅尔卡非常果断地让雷纳出手，雷纳心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他相信梅尔卡的判断，毫无犹豫地把匕首扎进海利瑟斯的胸口。 “梅尔卡……” 果然，海利瑟斯的尸体消失了。 再一回头，镜子前又出现了新的海利瑟斯。她似乎非常高兴，眼睛里带着泪水，扑到梅尔卡怀里。 “太好了呜呜，你把我救出来了！镜子里好可怕。” 海利瑟斯梨花带雨，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 梅尔卡只是推开她，又对雷纳道：“假的，雷纳，杀了她。” 很快，又有第三个。 海利瑟斯只是庆幸地长舒一口气，夸奖梅尔卡：“很可靠嘛。梅尔卡，谢谢了。” “这次倒有点像了，但还是假的。雷纳！杀了她。” 雷纳就这样手起刀落了三次。 很快，又有了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真正的海利瑟斯去哪里了。 梅尔卡又是怎样判断出海利瑟斯的真假的。 “这种镜子魔法就是要杀掉幻象才能破解，海利瑟斯肯定也在镜子里生气地杀人？如果不能彻底摧毁幻象，就没办法回归真实了。” 雷纳问：“怎么做？” 梅尔卡道：“可能她相信了镜子里的幻象？不，海利瑟斯不会的。她不会喜欢虚假的美好，也许……需要我们同时动手？” 梅尔卡和雷纳已经杀掉十个假海利瑟斯，不知道如何向镜中的海利瑟斯传递信号，也不知她正在经历什么。 还能经历什么？海利瑟斯快要变成精神病了。 不断地杀死幻象里的梅尔卡，不断被幻象里的梅尔卡杀。 在各种各样浪漫美好的地方，充满回忆的地方。 后来，幻境里的人也多起来，她甚至见到了宝琳娜，爸爸妈妈，她把他介绍给他们。 幸福么？ 幸福极了啊。 在乎的人都在身边，亲情爱情友情都拥有，这是怎样的幸福！ 一个迟疑，又被幻象里的梅尔卡捅死了。 她开始感觉到痛苦，幸福的幻影扭曲着，在乎的人又一个个从眼前消失，她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曾经认识这些人，为什么幸福轻易地被理性否定，马上就不见了。 等等，海利瑟斯好像觉得，自己被捅的位置变了。 又主动死了几次，海利瑟斯发现了规律。这是简化的字母符点。每三个点可以代表一个字母。一定是梅尔卡想对自己说什么 她开始用最后一点的心态……等死。 第一个词是“一起”，得到这个信息，她死了十二次。 第二个词是“动手”，她死了二十四次。 海利瑟斯笑了，心想他让自己白死了十次才想到这个办法，又用了这么复杂的表达，为什么不能简化成“一起杀”呢？出去后一定要对他略施小惩才行。 不，其实应该奖励他。 新的幻象又出现了。 这次是在战士舞会上的场景。 梅尔卡穿着板正拘束的正装，海利瑟斯则还是穿着进来时的衣服，腰里挎着剑。提醒着她不属于这里。 音乐响了起来，他们开始跳舞。 “海利瑟斯，你好美。” “谢谢。梅尔卡也很诱人。”这是她的真心话，气质纯良的年轻男人，穿这种规规矩矩的衣服，真像一盒待拆的礼物。 他们默契地旋转，在音乐停止时踩着拍着摆结束动作。相视一笑， 互相亮出了兵器。 又一个海利瑟斯出现在镜子前，疲惫，眼睛里布满血丝。 雷纳看梅尔卡，等他说还要不要继续杀。 海利瑟斯扬起手腕，靠近后两个人的手镯发出了微微的光芒。 梅尔卡又哭又笑，海利瑟斯把他搂紧，手臂环着他的腰。 “这次总算是真的。” “梅尔卡，咱们速速把那该死的天杀的倒霉镜子砸烂。” 他们说做就做。 镜子崩裂后，他们才在底座里发现古代魔术师留下的一卷幻术专注魔法书。 海利瑟斯不喜反怒，把书扔给梅尔卡：“你好好学，不枉我为你死了四十多回。” 这话太严重了，梅尔卡觉得不快速学会并在实战中发挥作用，海利瑟斯一定会狠狠虐待他。 “可是这魔像又为什么突然失控，出现在大路上呢？”梅尔卡选择转移话题。 第60章 又是他们 海利瑟斯三人便在房间内查找起线索，可惜一无所获。 “作者至少得是两百年前的人，外边的家具都快全都碎成渣了。” 雷纳没有觉得两百年很久。他在攀爬时注意到了魔像身上有比较新鲜的人为划痕，指出痕迹位置后，道：“有人来过。” “原来如此，那就说得通了。不负责任的探索者激活了魔像的防卫机制，但是又撒手不管了。” “也可能他们不擅长战斗，招架不住。”海利瑟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梅尔卡也想到了：“不会又是讨厌的帝国人西索……他们不是到处收集别人国家的魔法，搞间谍工作，顺便渗透高层？” “没错，而且之前哥布林矿洞也很奇怪。工匠说是帝国商队来过之后才有哥布林出没的，那个矿洞里除了石柱和雷纳的匕首，几乎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应该也被人搜过。尤其西索他们还是研究古代魔法的学者。”海利瑟斯道。 雷纳不认识西索，但听出了这个人是敌人。 “真是对帝国人印象越来越差了，在对别人的国家做什么啊！”梅尔卡不带私人情感地客观评价。 海利瑟斯想起西索曾经来找她，用梅尔卡威胁自己的事。 “最好别妨碍我们，不然……” 海利瑟斯会毫不犹豫地做掉他们。 毕竟是对着爱人的形象都能下得去杀手的女人。经过这次镜中遇险，海利瑟斯的性情也发生了一点微妙的改变。 首先，无疑是更果断，深刻意识到犹豫只会带来更多痛苦。其次，她也放弃了幻想。很多人都觉得女人做不成大事，她们往往把事情想得太愉快，太美好。然而现实往往不是玫瑰色，受伤时流的眼泪也并不浪漫，因为眼泪是和鼻涕一起下来的。真实的东西更有力量，哪怕达不到基本的“幸福”，哪怕又脏又泥泞，哪怕要烧焦头发弄脏衣服，海利瑟斯依然选择真实。 她更加什么也不害怕了。 虽然本来就胆子挺大。 从魔像胸口走出，他们看到刚刚逃跑的村民喊来很多人帮忙。 海利瑟斯不由有些感动，看，现实也不错嘛。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 “啊，真厉害啊，没想到你们三个人就可以打败了这个大家伙！” “是这样的，这个魔像是古代魔法师的人形房子，有人想得到房间内的东西，结果破坏了封印，导致它活过来开始攻击。现在房间已经被打开，就没事了。”海利瑟斯向村民们解释。 众人好奇地跑过去，看到果然如海利瑟斯所说，只是一个中空的双头雕像。 “我们要怎么处理它呢？”一个村民问。 梅尔卡想了想说：“可以当普通的石像，就是有点丑。如果你们需要石材，把它拆了也没关系，它已经不危险了。” 村民点点头，感谢他的情报。 “你们就是传说中的勇者？你长着红发。而法师小哥戴着很多月神徽记。” 海利瑟斯第一次直接承认：“嗯。我们还要向东走，不多聊了。谢谢你们愿意好心来营救我们。” 三人在众人的称赞与祝福中继续前行。 走远后梅尔卡才问海利瑟斯：“怎么这次没有回避勇者的身份？” 海利瑟斯畅快一笑，解释道：“你们以为我在镜中呆了多久？整整一个半月啊！！我什么身份都体验过了。农民的女儿，圣都的公务员，梅尔卡的新娘，甚至有一个场景里，我们还有个可爱的孩子，我是这个孩子的母亲。” 她略停顿下，捋了捋被烧焦的那缕头发，仰起了脸继续：“这么多身份里，我还是最喜欢做勇者。剑在手里时最踏实。” “海利瑟斯……辛苦了。” 梅尔卡想象她今天承受了那么多，一定累坏了。 雷纳今天对他们两个人刮目相看。 他本来以为海利瑟斯只是比较能打，没想到胆量也十分过人。即便是在幻境中，反复死那么多次，一般人也会崩溃。 而梅尔卡能顺序辨别出海利瑟斯的真伪，毫不犹豫地杀死几乎一模一样的爱人，也是很有决断。 “所以你是让雷纳动手的？”海利瑟斯突然回马枪，问起了细节。 “我不舍得伤害你的嘛……”梅尔卡有不好的预感。 “我看你挺舍得的。还用了长句子，让我多挨了好几下，是不是？” 海利瑟斯狞笑着，把手搭在梅尔卡的肩膀上，他只觉得一阵恐惧，不由瑟缩。 “我不是故意的……海利瑟斯，还疼吗？” “我会慢慢告诉你的。小梅尔卡。” 说罢，两个人就打闹起来，海利瑟斯把梅尔卡一顿敲打，说是打，但力道轻得像挠痒痒。最后又真的变成了挠痒痒，两个人笑着互相追逐，围着雷纳，以他为屏障孩子似地疯跑。 雷纳只是无言。 还是太幼稚了，人类情侣。 可是想到人类的爱，他忍不住开口：“你们很相爱，要珍惜。” 雷纳突然打断，又说了老气横秋的话，海利瑟斯和梅尔卡有点不好意思地停下来。 “一定。”他们手拉手，像在回答雷纳，也在对彼此承诺。 “天快黑了，再往前走一会儿就找地方住下。”海利瑟斯道。 雷纳现在解开了手上的束缚，也可以参与庇护所的搭建，他教海利瑟斯做了很有精灵特色的巢式帐篷，像简易的树屋。就是借助相邻的几棵树，把帐篷架离地面，这样就不会很湿冷。 “结实吗？不会掉下来？”梅尔卡有些担心。 雷纳语出惊人：“你们晚上收敛一下，就不会有问题。” 梅尔卡第二次被雷纳淡然说出的话弄得很窘。 “可能雷纳是精灵，长寿种族看我们恋爱，就像看小猫在春天结对一样，希望我们不影响你……说起来，也真的很难为情，很多人都不愿意和情侣组队。”梅尔卡结结巴巴，似乎请求雷纳宽宥。 雷纳摇摇头，没说什么。 他并不介意。 但他也在想，人类在精灵眼中并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长寿的精灵也不是什么优越的种族。但这些话太长了，他不太想讲。 简单饭后，各自爬上了帐篷睡觉。 海利瑟斯要对梅尔卡做一点事情。 第61章 武器专家 梅尔卡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做主砍了海利瑟斯那么多刀，固然是为了解除幻术，但海利瑟斯的感受却实实在在，无论如何都该弥补一下。于是他做出了邀请的姿态。 难得这么主动啊。 海利瑟斯心想，他向来是那种嘴上说不要，一边眼眶红红的，一边忍不住疯狂用力，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家伙。 她故意不做反应，想看梅尔卡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竟然只是给海利瑟斯捏肩膀。 海利瑟斯有点失望，但梅尔卡手法又确实很好，力度足够，又似乎知道她的疲劳积攒在什么地方，准确地揉开。 “这也是灵魂魔法吗？” “放松点儿，海利瑟斯。” 海利瑟斯渐渐享受起来，疲劳得到了缓解。 他继续向下捏，手心也热起来，抚向能感受到她心脏跳动的地方。力度配合着皮下柔软的脂肪，渐渐变轻，这里不能被粗暴对待。梅尔卡棕色的眼睛，深深注视着与之同色的两斑，呼吸极其匀细，不敢惊扰它们似的。 最后才慢慢地衔住。 是什么味道呢？梅尔卡不想把它们比作两颗糖粒。更像是有生命的东西，比如，小小的褐色蝴蝶。 一只蝴蝶正在梅尔卡手指间翩翩飞舞，引逗着游戏，另一只却误入歧途，被吞入口中。湿漉漉的，颤颤悠悠，翅膀变得沉重。 海利瑟斯不时发出一串轻笑，惊讶于梅尔卡对蝴蝶的想象，他在用指尖给她讲一个很美的故事。正出神之际，梅尔卡又行动起来，温柔的用心，激烈的方式，很快使她沉沦，她像溺水的人，手脚胡乱地抓。不知过了多久，梅尔卡才把她打捞起来，抱她回到安全地带。一种幸存的喜悦，绽放全身。 “你怎么这么好？你对我这么好。”海利瑟斯喃喃，自问自答。 梅尔卡只是抱着她轻轻地吻，有些虚荣地说道：“现实世界的我，当然比幻象中的好，好一百倍。” “好幼稚，你这家伙。” “还要再来一次吗？” “好啊，明天我们就能……” “我是说，现在。” “啊啊啊，但是！你这个结界不隔音？雷纳真的听不见吗……” 梅尔卡现在根本不理会这些，明天再说明天。 结果第二天早上两人收获了黑眼圈和雷纳和善的眼神。 不知道那是雷纳本来的沉默，还是不知该对过分放纵的两个人类说什么。 海利瑟斯是那种只要是自己做的事就不会事后脸红的人，梅尔卡却正相反。他非常尴尬了，想要承诺下次一定节制，又觉得这种事不可控，向第三个人保证也有些怪怪的。 雷纳却说：“没事。” 梅尔卡惊讶：“诶？” 雷纳说：“我没听见。” “这完全就是听见了才会说！！雷纳你别生我气……” 雷纳却从自己的尖耳朵里掏出了两团棉花：“精灵自有办法。” “什么烂台词……” 梅尔卡暴躁起来，这个时候雷纳才觉得他才像只小猫。 继续向东走，他们在一个很冷的中午，抵达了鱼骨城。 这座城市给人的观感相当不妙。虽然仍归属于格兰特公国，却有种异常逼仄的阴郁感，可能因为细高的尖顶建筑太多了。这尖锐的感觉真的很像鱼骨，环着城市，正好又有一条很宽的护城河。 “我不是很喜欢这里，感觉会遇见穿着一身黑的坏老头。”海利瑟斯忍不住道。 “我们在这里待几天就走，去曼尼兰过冬。”梅尔卡提议。 雷纳没有意见。 过桥后，三人进入了鱼骨城。在一处旅店落脚。当务之急是先解决雷纳的装备问题。远程弓箭手，只有一把近身匕首怎么行。 下午，他们便走进一家武器店。 门头很漂亮，里面也气派，各色武器都有，价位也拉得开，不管有多少预算，都能带走能力范围内最好的。 店主是一位兽人女性，一膀子肌肉，结结实实，看上去非常英武，金发扎得很紧，但发量太大，只好编成两条辫子，一边一根盘着。她店里还有另一个兽人，长得和她很像，身形却小一圈，在柜台里静静地看书。 见海利瑟斯疑惑，老板才开口：“这是我双胞胎妹妹，怎么样，我们是不是把你闹糊涂了？” 兽人骨架大，婴儿也是大块头，所以基本不会怀双胞胎，偶尔产下，母亲受罪不说，往往还会有一个体弱，容易夭折。 这两姐妹都能长大成人，一定有很了不起的母亲。 “我妹妹很博学哦！” “姐姐不也是武器专家，别互相夸了。” 海利瑟斯笑笑，她觉得这一文一武的两姐妹关系肯定很好。 得知他们来买弓箭，老板取下来五六把不同材质的弓让他们选。 雷纳直接挑了那把黑色的，最轻但是也最强力，当然，价格也最贵。 “好眼光啊，这把要五个金币。” 其实可以接受。 但雷纳手里没那么多钱，海利瑟斯想砍砍价，再用以前赚的钱帮他付。 “四百个银币可以吗？”海利瑟斯开口。 老板摇头，不能接受。 “雷纳应该有把好弓，要是能便宜点，我们立刻就买下。”梅尔卡也道。 雷纳把弓拿起来，在手里掂量，又虚弦拉满，试了试，确实满意。 “请卖给我。” 居然是很诚恳的语气。海利瑟斯有点惊讶他简短话语中的饱满情绪。 老板正要说什么，她妹妹却在一旁道：“卖，姐姐。” “不是，这把弓的成本价都要……”老板有点没明白。 “他们是传说中的勇者，姐姐，他们会带着咱们店里的武器扬名立万的。”妹妹说道。 “最近红头发的自称勇者的人非常多，身边也都有戴着月亮形饰品的年轻法师。” 老板干脆直接问海利瑟斯：“客人，你是真正的勇者吗？” 海利瑟斯不想用勇者的名头换什么好处，但这是别人主动问，何况又有机会打折。她如实回答：“我是来自白石村的战士，海利瑟斯。传说中的勇者。” “我很想相信你，但他们也都是这么说。”老板还是很为难地挠挠头，拿不定主意。 她妹妹却道：“一定是真的。” “为什么？” “勇者我不清楚，这小哥的魔法量多到往外溢？” “好厉害！小琳，你又是什么时候学会判断法师的魔法量的呢？” 妹妹认真地说道：“从一本叫《精灵魔法师的兽人新娘》的名着中读到的：眯起眼睛仔细看，没有风的室内，头发却飘动着，法袍也有微微的光晕。” “名着？”海利瑟斯大惑不解。 “同好？”梅尔卡的眼睛在发光。 雷纳一阵沉默。 “好，那么既然是勇者……” 不是，老板居然就这样接受了妹妹提供的新鲜情报，对妹妹的知识水平信任到这种程度吗？ “送给你都可以，但是，我想先和勇者比试比试。” 老板说着，把自己的武器亮了出来，是一面饰有人鱼花纹的铁盾，和一把沉甸甸的战斧。 “好的，我接受挑战。老板你叫什么名字？” “伊芙。” “我们找个合适的地方。” “那么请跟我来。” 第62章 成员凑齐 伊芙带海利瑟斯走进了店面后边的一处建筑，是个天花板很高的空屋，地上也没铺地板，只是平整的土地，能看出是她专门练武的地方。 “在室内真是太好了。” 海利瑟斯高兴，因为外边的天气已经很冷，穿太厚，打起来不痛快。 伊芙温厚地笑笑：“我们先去那边换衣服，这屋里暖和，你也能脱几件。” 她们便一起去用布帘隔出的更衣室换衣服。 真是很奇妙的感觉，让海利瑟斯想起以前在银鹰战队的生活。女孩儿们一起训练，然后在更衣室聊天，切换着坚硬的铠甲和柔软的常服，交流着大大小小的心事和秘密。 伊芙大方地在她面前换衣服，兽人的身体简直伟大，坚实的臂膀、宽阔的背和粗壮的腿，每一块肌肉都展现出她强大的力量。黄金般的头发，手腕和脚踝处一段短而密的绒毛，鞭子似的尾巴，为她的强壮增加了野性魅力，绿色的眼睛里有着光辉的神采，性格应该也很不错。 海利瑟斯猜测她在兽人堆里也得是出类拔萃的那个。 很快，伊芙披上了强韧的皮甲。兽人好像偏爱皮革装备，而不用金属铠甲，海利瑟斯一时不懂为什么。 海利瑟斯也脱了夹棉的衣服，把银色铠甲重新扣紧在衬衣上。 她发现伊芙也在打量着自己，不由相视一笑。 “那么我们开始。” 站在场地中央，略拉开距离，战斗开始。 海利瑟斯凭借更快的速度，抢先一步近身，挥剑刺向伊芙。对方却用盾轻松格挡，紧接着斧头便重重朝她砍过来，力度够猛，速度也快，呼呼地带起劲风。海利瑟斯则闪身避开，大腿发力，朝伊芙的面上踹。她想趁对方护脸时的视觉遮挡，设法夺下伊芙的战斧。 这种力量型兵器可是能轻松把骨头劈裂的。好在伊芙使用的是单手斧，还没有重到太夸张，但依然没有谁愿意挨一下。 可惜伊芙明显战斗经验丰富，她只是后撤一步，歪头躲开，又一斧子抡过来，海利瑟斯只得横剑去接。 和兽人角力太吃亏了。 但唯有交手对抗，才能感受到对方真正的实力。短兵相接的一瞬间，两人互相对彼此都多了点佩服。 但伊芙可不会放水，她的盾牌招呼过来，一阵哐哐作响，她狠狠地用盾往海利瑟斯头和肩膀上砸。 海利瑟斯吃痛暂退，额上已有伤，她知道这不是能硬扛的攻击，再来一下子，她会直接被盾敲晕。 怎么办呢，对抗手持战斧和大盾的大块头该怎么打？ 继续做夺械尝试，似乎不行。大盾可以轻易毁掉她的努力，伊芙稳得像座塔。 渐渐，海利瑟斯适应了伊芙凶猛的打法。她用速度弥补自己力量的欠缺，拉开一点距离，再猛冲猛扑过来，不停地挥剑。在防守方面，则把躲开盾击放在第一位，不介意用剑去接她的斧子。 伊芙见海利瑟斯没有采用窜来窜去的猥琐打法，心中畅快极了，敬她是个硬派的人。她更加发力，提盾把冲过来的海利瑟斯推翻在地，再接一斧，她就能赢！ 这一掀让海利瑟斯产生耳鸣，眼睛也有一瞬间的模糊，感受到斧子带风，几乎全凭直觉翻滚躲开，好险。她不能再失误了。伊芙打她就像铁匠在打铁，任你如何锋利，都给你敲晕砸扁。 “加油啊姐姐！”小琳兴奋地助威。 梅尔卡紧张地看着，这是一对一决斗，不然他怎么能坐视海利瑟斯受伤。 雷纳反而非常相信海利瑟斯能赢。 比起人类，精灵更加没有力量优势，于是他们用敏捷和魔法作为弥补。一切优势劣势都在转化，战斗如果只是数值对比，那么就干脆改健体比赛好了。 海利瑟斯踉跄起身，一声怒喝，用全身的力量，提剑向伊芙撞过去，当然是撞在了冰冷的盾上。 可她却借着这股凶蛮，抢住伊芙的盾沿，把体重压上去，控着对方。伊芙力大，依然能提起盾，但在海利瑟斯的干扰下变得迟钝很多。随即，海利瑟斯开始高频攻击，短暂相击后就拉回来快速调整，不停地再来，再来！ 初时，伊芙尚可用斧相抗，但一轮连击之后呢？她渐渐冒汗。又一轮连击，她的动作已明显变慢。 海利瑟斯发现兽人强壮的代价就是自身负重也大。用重兵器却着皮甲，就是为了减少一些自重带来的消耗。 海利瑟斯已操胜券。 她重新跳开，拉足距离，助跑冲过来，双手持剑，势不可挡，顺着斧与盾的空当戳过来。 伊芙的反应慢了半拍，勉强躲开剑差点刺在脖子上。 可是，海利瑟斯却笑：“要小心了。” 只见她换单手，手腕翻转，斜向削伊芙持盾的胳膊，另一只手快速握拳，照着脸打下去。 这就是战斧和盾同时使用的劣势所在，不仅容易累，双手都占着，还不好变招。 这一拳下去，伊芙痛到五官变形，双臂挥动，似乎要合抱起来，摁着海利瑟斯打。可哪里还有她的影子？她已转向伊芙的身后，飞踹伊芙后心。 好厚实的背，可伊芙摇晃着倒下了。 “诶呀——” 不过海利瑟斯也被伊芙的尾巴绊到，下意识抓了一把，才站稳。 毛茸茸的触感让海利瑟斯尴尬不已，想到兽人的尾巴是不可以随便摸的，这太冒犯了，好比揪精灵的耳朵，摸矮人的脑袋…… 伊芙却只是爬起来，道：“我输了。你果然是勇者。” “伊芙你好强啊！以及，对不起，不小心碰到了你的尾巴。” “这是战斗，如果让人碰一下就不高兴，那我也别练了。” 海利瑟斯喘着气，狼狈地笑着，谢谢她的全力战斗，也谢谢她的宽容。 “弓归你了，看着给，直接拿走也可以。” “好大方！谢谢。” 海利瑟斯其实有拉伊芙入伙的想法。 伊芙一摆手，道：“没事，我颇有家资。” 海利瑟斯拉伊芙入伙的想法更坚定了。 能打能抗的富婆姐，谁能不心动！ 胜负已分，梅尔卡上前给两人施加回复魔法。海利瑟斯身上多是青红的钝击伤，半张脸都肿着，铠甲也被砍出了缺口。真是惨。伊芙却只有脸上的一拳是结结实实挨下的，别处皮都没破。这胜负双方的伤情对比，可真是有趣。 “你可真结实。” “我用盾的嘛。我还是羡慕你，有机会做斩杀魔王这样的大事。”伊芙挠挠头。 “真能杀才行，每次战斗都觉得自己离死只差一点。没有一次轻松过。” 海利瑟斯说的也是事实。 妹妹小琳想了想，在一旁说：“你们是不是缺个前排？你看我姐姐行吗。” “诶？小琳，我不行的。我都没想过……” “没想过自己的本领很高，可以去做了不起的事吗？姐姐。” “我根本不敢问啦！”伊芙语气惊慌，声音小小的，居然很羞涩。 “所以我帮你问了啊！真没办法。”妹妹有点无奈地摊手，好像姐姐太笨了，没有妹妹做智囊根本不行。 姐姐外表强势，性格有点憨厚；妹妹外表文静，心里却很多主见。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雷纳交换了眼神。最后很认真地发出邀请：“伊芙，如你所见我们需要一个能抗在前面，不会轻易受伤的成员。你真的很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暂别现有的生活，跟我们一起去冒险。” “愣着干什么，快说愿意啊姐姐。” 小琳催促的样子，就好像姐姐不是要上战场，而是答应白马王子的求婚。海利瑟斯想到这个姑娘也爱看言情小说，再次感到反差，原来这种书的读者并不都是恋爱脑。 “店交给你我肯定放心，小琳。可是爸爸妈妈那边……” “姐姐你真的好笨，妈妈给你投资开武器店，爸爸从小教你格斗，难道是为了让你回部落参加选美吗？快给我答应啊！” “好。” 海利瑟斯在心里给小琳竖大拇指。 “以后就请多关照。” 至此，勇者海利瑟斯讨伐魔王的小队，终于全员到齐。 第63章 幽灵之塔 伊芙能加入，海利瑟斯太开心了。 海利瑟斯有梅尔卡相伴，感情上从未感到孤单，但她知道这很不同。 异性之间的恋爱建立在一些很玄虚的东西上，很难说是基础牢固，更像是天空上随机出现的云，有可能是非常美丽绚烂的浪漫云霞，也有可能只是一片无趣的白色水汽。 同性之间的友谊就不同了，她们天生就有共同话题。只要彼此投缘，真诚相处，友谊会像棵大树那样枝繁叶茂地长出来，并且有很深的根。 意识到这一层，她又更加思念宝琳娜。 “宝琳娜，我认识了新朋友，你呢？你还活着么，过得还好吗……” 她们好久没互相写过信了。 伊芙作为武器专家，“颇有家资”的装备控，不仅自带干粮，还张罗着要给海利瑟斯升级装备。 “海利瑟斯，你的铠甲工艺不错，应该是矮人的好手艺。但是材料基础还是太差了，我建议你重铸一身。” “这套是我父母给我买的铠甲，用了很久，后来在矮人铁匠艾泽那里修缮，也只花了二十个银币。” “那倒是很实惠。可这铠甲已经护不住你了，你看。” 说着，伊芙指向她用战斧造成的断裂与凹痕。 “也有道理。” “我带你去逛逛，鱼骨城的铁匠、皮匠，我几乎都认识。” 海利瑟斯欣然答应，酣畅淋漓的战斗后，女孩子们一起逛逛街，再没有更好的消遣。 梅尔卡则留下与小琳交流文学，雷纳无事可做，坐在一起旁听。 “所以我觉得《精灵魔法师的兽人新娘》不仅是普通的言情小说，更重要的是在那个年代就打破了种族偏见，借爱情传达一种超越世俗的平等观念。这是很了不起的。”小琳一本正经。 梅尔卡点头附议，也说起了自己的见解：“尤其作者本身就是混血儿，她肯定在生活里经常面对歧视的问题，对自己到底是谁这个问题想得很深。” “其实女主跟作者很像？虽然看上去柔弱，但是真诚，又有勇气。” “对对对，我特别喜欢女主一点，就是她没有参加准备了一年的部落选美，而是骑马穿过草原去找男主，众目睽睽地去拥抱他。我读到这里直接尖叫！！” “那你应该也喜欢里面那对配角情侣，精灵学徒和人类少女的爱情好甜。” “没错！前半段真的挺狗血，但是后边真的甜，看他们苦尽甘来我差点就哭了。” 梅尔卡好兴奋，这是他今生今世遇到的第一个能和他畅谈小说的人。 “但现实会是悲剧。” 雷纳突然开口，像冰雹落在玫瑰园。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小琳求知欲很强，她很想听听精灵族的人怎么看这个故事。 “因为寿命不同。对人来说，精灵的感情表现太冷淡了，对精灵来说，人类的爱又过于热烈。精灵同族之间的恋爱，大概要用几十年的时间才迈出第一步，可一百年的承诺就已经是人类的一生。” 雷纳居然说了好多话。 梅尔卡点点头，道：“所以跨种族恋爱要非常谨慎，要负起责任。” 长长的一声叹息。 “你一定有个人类爱人？”小琳非常敏锐。 “雷纳，不想提就不提了，没事的。”梅尔卡不想给他压力。 “嗯。她是人类。” 沉默半晌，雷纳才继续说：“但我放弃了责任，我不想继续了。” 话题终结在这里，因为他的表情实在太阴郁，梅尔卡只能拍拍他的肩膀。 小琳若有所思。 梅尔卡很快转移话题聊别的，他提议让雷纳去试试新弓箭，小琳则给他们指路最近的靶场。 “不好意思小琳，留你一个人看店了，等海利瑟斯回来，还请你告诉她我们晚饭前就会回到旅店。” “没关系的法师小哥。你们的到来启发了我。” “哦？哪方面的启发呢。”梅尔卡有点好奇。 “嗯，社会学。我也是第一次不同种族的人交流文学作品，视角交换的感觉很奇妙。。” “哈哈，那就好。” 道别后梅尔卡发现雷纳仍失魂落魄。而他无论是年龄，还是人生阅历，似乎都没有开导雷纳的资格。 “海利瑟斯跟我说过，男人啊，女人啊，本来就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选错了也没什么。” 梅尔卡开始用海利瑟斯的话宽慰雷纳。 “而且，海利瑟斯总给我一种哪怕我背叛她离开她，又或者我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崩塌的感觉。无论怎样痛苦，捱过去之后，她一定能让自己重新快乐起来。所以我想，雷纳也别小看女人啊！” 雷纳没理解，问：“什么意思？” 梅尔卡答：“她的人生没有你也同样完整，她的爱先于你的到来存在。如果她是有能力幸福的人，她就会幸福。” 看了看雷纳脸上三块逃奴烙印，梅尔卡又轻声安慰道：“虽然你什么也没说，但我们都看出你很爱她，恐怕你也拼尽全力了。事已至此，向前看。” “嗯。梅尔卡，你说得对。” 梅尔卡直观感受到了精灵的长寿弊端。他们投入一段情感，走出一段情感，都太迟缓。情感对他们来说像一种慢性的疾病，只能保守治疗。 两个男人在探讨深沉的情感话题，另一边两个女人则因买到精良装备而心情大好。 “看伊芙面上，给你便宜点好了。” 矮人铁匠憨厚一笑，接过海利瑟斯的旧铠甲，比量尺寸，准备按原来的大小重做。 “谢谢埃文，我最近要离开鱼骨城了，以后也请关照我妹妹啊。” “什么！这么突然？” “嗯，我们要去东部，先参加曼尼兰的勇者试炼，再去风琴岛。” “啊，你并不缺钱，况且，得不到试炼奖励岂不是白跑一趟？” “我想试试看，我们会赢的！” 铁匠埃文见伊芙满怀希望的样子，只好对她说：“那我送你份饯别礼物。” 说着，他粗糙的大手翻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打开以后，里面是条人鱼造型的项链，十分可爱。 “偶尔也打些小件儿练手，你戴着玩儿。” “哇！谢谢埃文。”虽然对她来说饰品没什么用，但她还是接过来塞进包里，毕竟是老熟人送的。 “祝你一路顺风。” 说罢，埃文就继续投入工作，约定时间，让两人过几天再来取。 接下来她们又去找皮匠托米，这位皮匠也很热情，听闻伊芙要跟勇者走，高兴极了。 “好啊，伊芙终于要去闯荡了。没什么可送的，多给你在皮夹上錾一些花纹。” “哈哈，托米，那有什么用，你别累着自己。”伊芙明显是个实用主义者。 海利瑟斯想起她的盾牌上也有人鱼纹，就问：“人鱼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哦，我父母信仰水神大人。我们长居鱼骨城，这里和曼尼兰一步之遥，文化更接近那边，用人鱼装饰的人本来也不少。” “水神的教义是什么呢？” “水神是商业之神，很难不爱。我不清楚什么教义，我妹妹肯定知道。但她读书很多，什么神都不信。” “哇哦，原来如此，”终于有强大神明了，海利瑟斯问，“水神的神殿也在曼尼兰。” “不，传说水神大人就住在东部的海上。是神明本尊在接受朝拜，没有神殿，没有祭司。” “居然是这样，第一次听说。”海利瑟斯惊讶。 也就是说没有二道贩子，神的主张不会被曲解。 安排好装备修缮，她们又开始闲看百货。 “来鱼骨城后还没有好好逛过？” “嗯，可能有点冒犯你这个本地人。我觉得这座城市的建筑风格……太阴森了，天气又冷，不知道该欣赏什么。”海利瑟斯直言不讳。 “谁说不是呢，但这也没办法。鱼骨城最初是座监狱啊。” “啊？” “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有很多高塔。” “确实，尖顶高塔，窗户很小，很压抑。” “这里是格兰特公国和曼尼兰的交界处，往南离精灵王国也很近，在古代，这里蛮荒至极，三个国家都把犯人流放到这里。后来干脆联合修了座监狱。” “怪不得有那么宽的护城河，是防备犯人逃跑，而不是保卫城市用的。” “高塔监狱关的都是重刑犯。最高的一座叫幽灵之塔，传说里面关着的犯人变成了幽灵。不过根本没有啦，只是到处都是幽灵兔。” “你说得我有点想去看看。” “要用幽灵兔皮做夜行斗篷吗？” “不，只是想看看会不会有古人留下的好东西。” 第64章 不要唱歌 与伊芙分别，回旅店后，海利瑟斯发现雷纳心情不好。虽然他一如既往地不说话，但是眼神空洞，反应也变得很慢，透着不自然。 梅尔卡告诉她原委后，她也有点不知怎么安慰。对这种痴情寡夫她总是怀着淡淡敬意，毕竟北国的男人基本没有这款，而雷纳那种平静，偶尔才露出的深痛巨创，也让她觉得同情。他就像一个已然碎掉的花瓶，被精灵淡漠迟钝的情感天性保护着，强行粘回原样。 “我们还是该找点事做，不能让雷纳有空想这些。”海利瑟斯提出去塔里探险。 梅尔卡忍不住道：“完全是黑心老板行为，用工作止痛什么的。” 海利瑟斯笑：“倒想劝他想开点，想念妻子就直接去找，有什么话当面说开，但雷纳根本不是这种人啊！” “雷纳是什么样的人？” “我可搞不懂精灵。” 回想这一路上遇到的精灵，确实都很令人费解。 “那伊芙说的高塔里有些什么呢？” “说只有幽灵兔。我觉得可能会有别的好东西。不过即便没有也没事，可以给雷纳做件幽灵兔皮的斗篷，加点儿敏捷。” 听海利瑟斯这么说，梅尔卡道：“哈哈哈，不错。剥削劳动力的同时，尚有一丝良心未泯。” 海利瑟斯发现梅尔卡和雷纳关系似乎还挺好。 次日清晨，他们便去和伊芙接头，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动身去“幽灵之塔”。 这座塔外观上给人一种很寂寞的苍凉感，似有千百年的历史。想到古代的犯人们在这里凄凉地受刑，恐怖、悲伤的氛围就更加浓重。 “我们提前说好，不要在塔里唱歌。” 伊芙突兀地提醒道。 “为什么呢？”海利瑟斯问。 “我妹妹说在塔里唱歌会有幽灵与你回应。” “……” 海利瑟斯发现伊芙在知识方面几乎迷信着自己爱读书的妹妹，这怎么听都只是从故事里看来的设定。 梅尔卡却道：“好的，记住了。我唱歌走调。雷纳会不会唱歌？精灵乐感很好。” 为什么梅尔卡也很当真。 雷纳：“嗯，但我记住了，不在这里唱。” “哇哦，”海利瑟斯欣慰，“至少我们又更了解彼此一点了。我没什么音乐天赋。” 他们步入塔中。 幽灵兔是一种常见的小型魔物，和普通的兔子一样，繁殖力超强。经常聚集在大而旧的宅院里，当主人发现了第一只，很快就会有五六只，再过一个月不到，它们就满屋子都是了。 幽灵兔有一点瞬移能力，总是会“凭空出现”在某处，让人不堪其扰。 海利瑟斯经常接到清理幽灵兔的委托，一剑解决一个，报酬并不丰厚，但过程很像在做击球游戏，比较娱乐。 果不其然，刚进到一层，梅尔卡就被四面八方“飞”来的幽灵兔埋住了。他总是很受小型魔物的欢迎。 伊芙震惊而好奇：“这是什么神奇魔法！是法师小哥做的诱饵么？” “额，不……怎么说呢，”海利瑟斯想了想，道，“应该说他本人就是香香的诱饵。小型魔物喜欢聚集在无害又有魔力的东西身边。” “原来如此，真厉害啊！”伊芙在魔法方面一派天真。 “倒是拔剑啊海……利……呜呜呜……”梅尔卡无法隐藏自己的魔力，这里的幽灵兔又太多了。 海利瑟斯一笑，开始解救他。雷纳也以很快的速度，用匕首把幽灵兔挑开。 “对了，雷纳正好收集一下幽灵兔皮，做件斗篷。” 把梅尔卡解救出来后，他给自己套了结结实实的屏障结界。 “这个结界不是不能随你移动吗？”海利瑟斯问。 梅尔卡无奈：“那么多兔子扑过来，难道我就能动？” 好，海利瑟斯心想，那就只好先把一层的兔子清了。 很快又有一群兔子出现，跳动着，冲向梅尔卡，但都被结界挡住，它们突然消失，又在另一个位置突然出现。 真壮观。 海利瑟斯开始挥剑。 雷纳搭弓。 伊芙也觉得有趣，但她的武器太重，不能把力气浪费了，便把斧头和盾牌撂在一边，徒手去抓。 真成了击球游戏。 三个人都玩的很开心，只有梅尔卡坐在原地托腮，寂寞无聊。 “好好玩，它们瞬移似乎毫无规律。” “确实，伊芙，我现在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没人来了。”海利瑟斯已活动开了，面色红润，微微出汗。 “为什么呢，海利瑟斯？” “太多了。如果一个房间有一百只只幽灵兔，人们会雇人清理，但是如果有两百只，还是搬家比较好。哈哈哈。” 说着，就有一只狡猾的幽灵兔从海利瑟斯头顶出现了，趁她不备，跳到了她的头上。 “我的天，别抓我头发！！”海利瑟斯癫狂。 头发，梅尔卡早上刚帮她梳得顺顺的。 虽然战斗时不免会弄乱，但被幽灵兔这种没有威胁的小东西搞得一团糟，真的不爽！ 啪—— 雷纳一箭把兔子从她头顶射落。 “谢谢，雷纳，很果断。” 也很让人害怕。 这让海利瑟斯想起一些故事里，公主会把苹果放在佣人的头上，再用箭射落。本来她没觉得这很恶劣，体验以后才明白，弓箭的压迫感来自于它闪电般的速度，让人来不及做心理建设，只有后怕。 如果雷纳在感情上也这么干脆就好了。 很快，一层不再有兔子跳出来。地上堆满了兔子尸体。梅尔卡总算能从结界里走出来。 “先堆在这里，等咱们出去时再拿。” 这座塔有八层，一层有八个房间，往上则逐层递减，最顶部关押罪行最重的犯人。 他们决定分头去一层的八个房间看看究竟。 海利瑟斯去的第一间老房空空如也。墙壁斑驳，写着一些咒骂命运的话。 她又打开了一个房间。情况差不多，角落里有一个破陶罐。走过去，用剑把那陶罐掀开，一条细长的蛇飞了出来。海利瑟斯毫不迟疑地把蛇砍成两半。 完全是普通的蛇，海利瑟斯没多想，随意看向陶罐底部，竟有一枚主体浅蓝色，带着黑色虎斑状条纹的卵。 “奇怪，蛇不会自己孵的？而且这枚卵好好看。” 海利瑟斯把卵拾起来，准备待会儿问问梅尔卡，看他知不知道是什么。 正当她要转身离去时，塔里响起了飘渺空灵的歌声。 不是雷纳的声音。 是女人的声音。 第65章 犯人种种 难道真有幽灵？ 海利瑟斯狐疑地回到大厅，大喊：“大家在哪儿？梅尔卡？雷纳！伊芙！” 只有伊芙出现在她面前。 “难道真是幽灵在唱歌？”伊芙也听见了这诡异的歌声，脸上有些惊慌。 而海利瑟斯跑向其他房间，没有，没有…… 每个房间都是空的。 地上躺着梅尔卡的月神徽记装饰，可能是匆忙遗落，也可能是故意留下给海利瑟斯示警。 梅尔卡和雷纳去哪儿了？ 歌声还在继续。是一种凄婉的吟唱，曲调很慢，从头顶传来，飘渺地回荡在塔中。 海利瑟斯有很不好的预感。 她对伊芙说：“非常糟糕，他们不见了。” “是敌人吗？” “我们且看看。” 队友在一层凭空消失，她们决定上去找，也只能上去。 “这是当地方言吗？伊芙，你能不能听懂她在唱什么？” “完全没听过。” “小琳还有什么别的嘱咐吗？” 海利瑟斯没想到，这么快她就验证了小琳的情报，对她的知识水平心悦诚服起来。 “……还有不要走散。” “啊？？” “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塔的房间都是环形排布，一层有大厅，我以为咱们一转身就能回到大厅，彼此看见。” 海利瑟斯并不埋怨伊芙没早说。 伊芙却还是小声说对不起。 “这没什么，即便你当时说了，我也不当真。何况现在他们只是不见了，情况不明，就等于什么坏事也没发生。” “你好乐观，不愧是勇者！” 她似乎有一丝不自信。 “勇者的同伴肯定也是勇者。别多想，我们尽快找到他们。他们肯应该也在找咱们，我不太担心……” “他们也很强？” “分情况。雷纳是远程敏捷型，近战招架不了太久，梅尔卡完全不会打架。” “听上去不太妙。”语气里依然带着自责。 海利瑟斯走上二层，闻言表情突然凝重，道：“恐怕最不妙的是我们，伊芙，你是不是也不会魔法？” “一窍不通。”伊芙很诚实。 “那，你看咱们该怎么办？”她手指向了一层地面。 原来，她们只往上走了一层，但现在分明来到了四层，一层大厅中堆积的白色兔尸，因为距离显得更小，像黑色盘子里的一撮盐。 而那盘旋于头顶的，让人不安的歌手也似乎离她们更近了。 两人面面相觑。 海利瑟斯握住了伊芙的手，对这武艺高强但缺乏冒险经验的兽人女孩说：“别害怕，我们不会再走散。” 伊芙绿眸闪烁，认真地点了点头，脸上恢复了神采。很好，她打起精神来了。 她们开始检查四层的房间，这层只有五间牢房。 第一个房间，空的。 第二个房间，堆放着杂物。很违和，这些东西的生活属性太强了，不像是监狱里会出现的东西：锅碗瓢盆、摞在一起的空花盆、收纳用木头箱子、可能曾经是衣物的纤维絮。 “古代监狱里会这么有情调吗？” “会不会是狱卒，工作人员留下的。”伊芙提出。 “我们打开箱子看看，”海利瑟斯伸手去探，突然发现不对，“伊芙，这箱子好重，而且上着锁。” 伊芙大力挥斧，暴力破解果然是方便的魔法。 箱子打开了，里面是厨具。锅，菜刀，案板，调料罐之类的。 “倒也合理，监狱里厨师种点菜，给犯人们做点饭。”海利瑟斯在思考这些物品之间的关联。 歌声停止了。 空气反而安静得可怕。 第三个房间，焦黑的颜色，时间过去那么久，仍然有股糊味儿。墙上有个恐怖的人形痕迹。好像有人曾在这里被烧死了。 “海利瑟斯，我知道这个人是谁！” “哦？” “这里的大人会拿‘挑食的薇薇安’来吓唬小孩，薇薇安犯罪被关进塔里，因为拒绝吃监狱厨师做的拿手菜，被报复烧死。” “把这种故事讲给小孩子的大人也真是坏啊！用威胁的方式教育孩子，搞不懂。”海利瑟斯一撇嘴。 如果不吃一样东西就要被烧死，那她无论如何也不要如对方的意。 海利瑟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于是对那个人形轮廓感到共情，不忍再看，默默离开了。 他们去第四个房间。 刚一进门，歌声又响起来。 这个房间什么都没有。 然而出去时，她们发现自己已在更高的楼层。 这里是七层。 只有两个房间。 再不敢一人一间去查看了，海利瑟斯和伊芙靠近彼此，紧紧相随。推开了第一个房间的门。 空房间。 但是墙壁上画着很精彩的图画，不像一层的涂鸦，而是真正的画。有整体的构思，流畅的线条，反复修改的痕迹，还有动人的内容。虽然只是用碳条、灯油灰之类的简陋工具画的。 “画了山坡、树、草坪、野花……嗯，尖耳朵，还有一个精灵。”伊芙辨认着。 “完全是大画家的水准，也许画的是他故乡的风景，还有在乎的人。” 这种地方，当然就找不到作者签名了。 另一个房间。 空房间。 “去最顶层，我为什么感觉歌声就在那里似的。” “我们能打败幽灵吗？” “不知道，”海利瑟斯非常诚实，“也不一定是幽灵，也不一定是敌人。看看再说。” 伊芙对海利瑟斯的勇气钦佩不已，然而海利瑟斯只是随意罢了。 好像北风之神信仰区的人，多少都有点“随便，爱怎样就怎样”的近乎无赖的态度。 她当然担心着梅尔卡和雷纳，但她也莫名相信他们。 “果然根本走不到顶层！可恶啊。”海利瑟斯她们又被传回了五层。 “这是幻术吗？”伊芙问。 “应该不是，虽然我不懂。但我曾经中过幻术，感觉不太一样。而且梅尔卡前阵子在学习幻术，如果是幻术，他应该早就破解了，不至于让咱们这么无助。” 五层的四个房间都看过了。没有什么特别。 趁着歌声停下，他们快速查看了六层的三个房间。 有一间比较特别。有两卷残破的羊皮纸，写着一些忧国忧民的内容。 “我觉得是被流放的政治犯，字体漂亮，受过良好教育。而且保存这么久，墨水很上等。”海利瑟斯说。 伊芙拿着另一卷，道：“居然是位王子，天呢，这里他在激情批判自己的父王：父亲的政策是不对的，他的王位迟早会被他最看不起的商人们篡夺，人们当然有忠诚的品质，但前提是利益不被侵犯。” “这个人，历史上应该也有名字？” “我没怎么读过书……小琳肯定知道。” “那我们把这几卷带回去。” 这些东西对学者们来说这里很有价值，但此刻，他们只想找到同伴，顺利走出这座塔。 “现在二层、三层、顶层没有去过，四层最后一个房间没有去过。奇怪的是，我不认为梅尔卡和雷纳和咱们一样在被歌声不停传送，如果他们也在到处走，在这个环形的塔里，只要大喊一声就能互相找到了。”海利瑟斯困惑。 伊芙也在努力思考，她觉得这种突然出现在一个地方的状态，和什么东西很相似。 “像幽灵兔！我们就像幽灵兔一样瞬间移动了！”伊芙想到了。 “原来起来，这不是幻术，是空间魔法。你好聪明啊伊芙，不愧是小琳的姐姐。” 海利瑟斯真心夸赞，但这么说又好像在妹妹才是聪明的那个。 但伊芙显然听不出这么多，嘿嘿笑着，兽人的审美是无论男女，都要美而威严。伊芙却在强悍外表下，不时散发温厚的气质。强大，但并不傲慢，真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第66章 两个敌人 这重要的发现并不能改变她们的处境。海利瑟斯和伊芙只能继续查看房间，歌声持续，她们反复被改换位置，回到曾经去过的房间。进展变慢了。 而在另一边，梅尔卡和雷纳要面对更加凶险的情况。 歌声刚刚响起的时候，他们被一起传送到了顶层。 那神秘的歌手，正在顶层。 一个瘦骨嶙峋的精灵，黑色的皮肤，白色枯草般的头发，蓝色的眼睛，生无可恋的脸，凄凉的歌声。 她被控制着。 而控制她的，是一个脚镣连着沉重铁球的魔族，这铁球体积巨大，几乎占据了四分之一个房间。 梅尔卡几乎能感受到魔族的呼吸，就吹在他们的脸上。 “终于来人了。再吃不到人我恐怕就要把亲爱的波尔吃掉了。” 魔族的声线，他在这里被锁了多少年？ 无疑是古代的人把他当作重刑犯关在了这里。 但是四百年前人魔就有过一次交战，所以肯定是更早之前，不然人们不会关着他，而会直接消灭。 那精灵只是按魔族的要求继续唱歌。 她在这里多久了？梅尔卡心想。 雷纳做出了战斗准备，他听懂了歌词，是精灵东部密林区的一种方言： “生命啊，抛弃我，我不想要，一千年的时间……爱人啊，忘记我，我不能再，回到你的身边……” 好悲伤。 就在这悲伤一瞬间，雷纳决定杀了魔族，救下他可怜的同胞。 魔族开始攻击，他故意把能够在狭小空间里对他造成威胁的战士拖在外边。 他的魔法很简单，那就是改换人的位置，他还来不及取得更多魔法上的造诣，就被人类抓住，关在了这里。 “为什么不把自己移出塔外？”梅尔卡似乎发现了什么，挑衅地问，“因为铁球太重了，对。” “很聪明，说对了哦。” 可惜，魔族无法被激怒，对方只是邪魅地笑，诡异地歪头思考。 “我认识你……白石村的战士，海利瑟斯。你是她的跟班。” “果然。” 魔族共享着记忆。 不管被关在这里多少年，他都只是魔王万千“探测器”之一。 梅尔卡几乎看不到他身上有一点灵魂。 “雷纳，这家伙很弱。能杀掉的，杀掉魔族只需要在尽量短时间里打出致命伤。” 可是，怎么打？ 太近了。 近身上前，他们两个人就只能用身体对抗。 梅尔卡是个身材很好的家伙，体重比看上去要重一点，也算结实的人类青年，但力气都花在了什么事上，这里不太方便说。并且，他从来不打架。 雷纳则是非常标准的精灵体型。高挑颀长，肌肉长在正确的地方，拉弓射箭，动作舒展又有力，好看得像在跳舞。 两人对了一下眼神，居然直接扑向了魔族。 梅尔卡乱拳砸下来，当然对魔族没有伤害，只能说勇气可嘉。雷纳则试图用匕首割开魔族的脖子。 魔族把他们分开了。 就好像幽灵兔。本来在这个地方，突然，去了另一个地方。 “真麻烦，还以为今天能开饭。结果是这种不顺从的家伙……上一次吃人，还是那个胖厨师。脾气很不好，不过最后还是被我吃到了。后来就只有幽灵兔。兔子好难吃啊！我可怜的波尔都吃瘦了。” “他居然把这个可怜的精灵阿姨当宠物在养……我有点生气，雷纳，我们一起杀了他。”梅尔卡恨起来。 梅尔卡开始施展他新学的法术。 房间内的景色瞬间开始变换，古老监狱发霉的墙壁不见了，转为一片月百合花海。 名叫波尔的精灵被眼前开阔的景象惊艳，脸上露出幸福的感觉，她似乎以为自己真的逃出来了，离开逼仄的空间，来到了自由的户外。她停止了歌唱，猛吸空气。 喃喃道：“花香……甜甜的。” 泪水似在眼眶里打转。 好真实的幻象。因为梅尔卡确实到过这样美丽的地方，他还记得，月百合的花语是“让我们自由自在”。 魔族困惑着，束缚他的铁球也不见了。 当然，不是真的不见了。 “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幻术的话，还是在这个房间不是吗？你们依然无法杀我。” 说着，魔族就把两人距离拉近，让梅尔卡和雷纳狠狠撞在一起。 还好他们都不穿甲。 “根本不疼啊！因为距离不够。对？” 梅尔卡低头看花，似乎是用漂浮术，把幻境中的月百合扬了起来。 雷纳好像完全懂他想做什么，把自己手中的那朵花，也掷入其中。 他开始取箭，箭飞出后也全变成月百合。 魔族立刻被花包围。 这魔法不是很有品味，花海什么的，唯美浪漫得有些过头。 “波尔，谁允许你停下了！继续唱！” 波尔瑟瑟发抖，似乎从美梦中醒来，歌声呜咽。 “再见，故乡的风景，我和你曾站在那如画的地方……茂密的树下，我们初见，你的笑容……” 他们似乎隐约听见海利瑟斯怒不可遏的声音：“怎么又到这层了！” 还有伊芙的茫然：“我们该怎么办？” 奇怪，能听见她们的声音，她们怎么就听不见我们的声音呢？ 波尔继续歌唱，眼眶中的眼泪滚落下来。 梅尔卡明白了。 除了歌声，海利瑟斯她们听不见别的声音，因为这歌声附着魔法。 魔族留下波尔为他唱歌，不只是恶趣味，还借歌声施放了一部分魔法，让塔内其他楼层的人随机地变化位置，以便自己可以专注眼前的战斗。 波尔在这里被魔族奴役多少年了。她恐怕已经不敢反抗了，也想象不出其他可能。 满天飞花，朝着魔族的脖子切去。 魔族施法将其散开。 但这些月百合突然变得比围攻梅尔卡的幽灵兔还要多！ 到底哪些是幻术，哪些是雷纳的箭和匕首？ “你真的很弱。白在这里活了好几百年，一点魔法天赋都没有。重量限制也突破不了，数量也提不上来。我是你就转职做油漆工粉刷高塔墙壁去，做鱼骨城市容建设也比在这儿虚度年华有意义。” 梅尔卡一番语言艺术。 虽然魔族听不懂。 雷纳却夸：“好骂，梅尔卡。” 说着，匕首和箭簇都扎在了魔族的脖子上，见血了。可惜漂浮术只能送到这个程度。花海幻术消失，雷纳快速反应，冲上去把匕首和箭簇往他脖子里插。梅尔卡也冲过来。他们想合力切开魔族坚硬的脖子。 魔族正在失血，果然如梅尔卡所说，他非常弱，恢复伤口时就没办法施术推开两人。 魔血汩汩流出。 幻境中的花香似乎还留在空气里，此刻却被血的腥气取代。这就是不美好的现实，这也是人类所唯一拥有的现实。 魔族死了。 雷纳扶起受难的波尔，问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波尔瑟缩着，注视魔族的尸体良久，才说：“我的丈夫被关押在这里，我来领他的尸体，大概是两百年前……” 她情绪激动，又虚弱极了，昏死过去。 梅尔卡帮他施加了简单的治愈术。发现她主要的问题是营养不良。 下到七层后，他向下看，以为招呼一声，海利瑟斯和伊芙就能转忧为喜，开心地迎接他们。 结果，他看见她们正在一层大厅与陌生人激烈地打斗。 二打一，两个人却浑身都是血。 “海利瑟斯！伊芙！”梅尔卡紧张大喊。 雷纳不说话，他的箭已经向敌人射去。 第67章 强过头了 敌人是个癫狂的矮人，已步入老年，穿着黑衣，看不出表情，脸已经被皱纹和老人斑锈满，怕是有三百岁。 矮人的平均寿命也就是三百岁左右。 可他却强得可怕。 原来，在这座塔二层的一个房间里，堆满各种武器。痴迷装备的伊芙情不自禁触摸。海利瑟斯发现了这些武器上没有尘土。伊芙的手还是干干净净的。 “谁允许你们动我的东西？” 一声低沉的怒斥，这矮人便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抱歉，老爷爷，我们不知道这里有人，请您原谅。” 海利瑟斯对老人非常有礼貌。 伊芙也连忙道歉，原本高竖的尾巴瞬间垂了下去。可见她真心实意。 这个老人却不由分说，抄起锤子，砸向两人。 海利瑟斯和伊芙都是一惊，这矮人如此年迈，却如此有力。 “真对不起……”伊芙再次道歉。 海利瑟斯却拦住了她，对老人道：“我们道过歉了，您脾气也发出来了。不打扰了，我们这就走。” 老人却更加狂怒。他掣来一把长矛，猛地抖向二人，尖端指着两人，战意汹汹，分明是要开打。 海利瑟斯已经有点生气了。 顶层一直上不去，梅尔卡和雷纳到底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奇异的歌声仍是个谜。又来个坏脾气老头。 真是烦死了。 “打就打。请指教！” 她不觉得伊芙错到了必须挨打的地步。 长兵器，在这样的房间必然施展不开。果然他换成了轻巧的短剑。然而矮人拿剑，力道虽有，到底攻击范围不够。似乎想到了这层，最后，那老人从架上取了长柄锤和小圆盾。 “好，知道前辈您什么都会了。要打，就去一层大厅痛快打！” 伊芙感受到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不由握紧了武器。 “狂得很，年轻人，你们一起上。” 海利瑟斯的铠甲还没修好，今天是穿着常服来的。棉花和布料，可一刀都抗不了。 但她相信自己和手中的剑。何况现在还有同伴在。 来到一层大厅，海利瑟斯和伊芙摆好架势。老人一声怒喝，率先发起攻击。他的动作迅猛而凌厉，每一击都带着巨大的力量。技巧方面也绝对是大师级别。 海利瑟斯侧身躲开老人的攻击，同时挥剑反击。人类对比其他种族，最大的优势就在于能力平衡，没有太明显的短板。她比这矮人灵活多了。 伊芙则利用自己体型优势，提盾保护海利瑟斯，看准时机便大力挥斧。 然而，老人的战斗经验极其丰富，他抵挡住了两人的攻势。不仅如此，还敲裂了梅尔卡送给海利瑟斯的手镯，断茬崩裂四散，若没有这镯子，碎的就是她的手腕了。 她气到快要发疯。 这不仅是梅尔卡送她的礼物，还是她自国破家亡后，拥有的第一件新东西，使她能向前看，恢复重新与人建立关系的信心。 居然碎在这里了，而且，还正是需要用手镯上的魔法寻找梅尔卡的时候。 剑风狂暴，海利瑟斯不自觉又进入了那种身体不受控的模式。 那老人却一笑，一锤砸向海利瑟斯前胸，她立刻吐了一大口血。 “海利瑟斯！这太过头了！” 伊芙的懊悔烟消云散，对方根本不该生气这种程度！！ 她把受伤的海利瑟斯护在身后，她原就高大，面对矮人，更显得气势如山。战斧压下来，矮人后撤几步，谁料他腰间竟还有一把短刀。 白光一闪，伊芙的腹部就开了一道不浅的口子，刚好是皮甲无法覆盖的地方。 “伊芙，你要小心。” 海利瑟斯感觉自己肋骨断了。但身体无视了这种情况，继续保持着亢奋。 他想杀了他们。 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两百多年前就在这里服刑的罪犯。他完全有能力逃出去，回到自由的天地，却一直在这里待着，会是因为什么呢？总不会是因为喜欢幽灵兔。 海利瑟斯狂攻不止，与伊芙配合默契。矮人却并未落下风。 真的好强。 强过头了。 这么强的人却在这样一座荒废的塔中度过一生。海利瑟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不知道这算一种纯粹，还是一种疯癫。很快她又被捶了一击，剧烈的疼痛告诉她，答案是后者。 “嗖——” 雷纳的箭戳在了老人的肩颈连接处。 血流出来，老人却没有倒下。他恐怖地继续落锤，海利瑟斯也狂躁起来。和疯子打架不能用和魔族对抗的思路啊，必须疯得旗鼓相当才行！ 有了这层觉悟，海利瑟斯继续挥剑，借伊芙对老人的压制，凶猛劈砍。 待老人终于不再反抗，血已经把她的剑染红，顺着剑柄流下来，滑溜溜地几乎握不住。 “梅尔卡快来！海利瑟斯伤太重了！” 闻言，梅尔卡立刻从七层跳了下去，用漂浮术稳住落地。紧接着就开始为她施法治疗。 “太恐怖了，这样下去会死啊！梅尔卡，你快救她。”伊芙竟担心得流出了眼泪。 “别害怕伊芙。梅尔卡一开始也这样，现在都习惯了……” 海利瑟斯含着血沫，说话的样子更吓人，在伊芙眼里，好像在交代遗言。 梅尔卡也为伊芙处理了腹部的伤口。低落地对她说：“其实并不习惯……即便可以一次又一次治愈，我也不想让她受伤。” 完成治疗后，他知道海利瑟斯恐怕已经力竭，调整好姿势要背她走。 伊芙却说：“我来，你们也辛苦了。” 这时雷纳才把瘦到皮包骨头的精灵波尔抱下来。 这一趟算有收获吗？ 海利瑟斯累极了，来不及深入去想，就在伊芙的后背上睡着了。 “我没发挥什么作用，抱歉……”伊芙自责地说着。 梅尔卡感觉这个状态似曾相识。就把他当时的经历讲给她听：“伊芙，我们都是普通人，正常情况下，一辈子也不会有几次生死关头。你护在海利瑟斯前面，做了你该做的，海利瑟斯一定很感谢你。” “还是感觉很过意不去。” “真的很好了，我们都还没事，不是吗？” “你们上面是什么情况？这个精灵阿姨又是谁？” “这说来话长，我们先去你家可以吗？” “当然！” 离开幽灵之塔时，海利瑟斯怀里有什么东西，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第68章 小小怪兽 小琳看到众人归来的样子大吃一惊。 如此多幽灵兔，用耳朵绑成好几大串，缠在身上带回来，已经很让人震撼。那个被解救的精灵更是出乎她的意料。而最让她吃惊的还是姐姐伊芙沮丧的表情。 “怎么了姐姐？” “没事，我还是很自责……” “因为第一次没做到一百分的水平，以后也不要进步了对吗？” “不要用教育小孩子的口吻，小琳！呜呜。” “好的姐姐。我知道你没问题的，你可不是普通的武器商贩。” 小琳的话对伊芙总是特别管用。 晚饭后，精灵波尔才苏醒过来，待她情绪稳定，小琳给她喝了一点兽人的甜酒，她向众人讲明了身世。 她出生于现任精灵女王继位的第一年，也就是550年前。他的丈夫因占卜女王的命运而获罪。约200年前他死于塔中，波尔前来为他殓葬。 “我是带着女儿一起来的，当时她十岁，不想带她去监狱那种地方，又以为很快就能回来，我把她托给了附近一对人类夫妻照管。没想到再也没有回去……两百年，恐怕连他们的坟墓都找不到了。我的女儿费莎应该也没能长大。” “等等！费莎？”梅尔卡也喝了点甜酒，此刻正有一点醉意，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一下清醒过来。 他端详波尔瘦削的脸，果然很像。 “我接下来要说一些事情，和您女儿有关，请您千万别激动，可以吗？” “好……” “她活着，我们见过她。现在人就在格兰特公国，她和一个叫迪亚特的青年在一起，呃……不是那种在一起！他们是一个小队的同伴。不过阿姨，我觉得你还是要叫费莎小心那家伙！” “他对我女儿有坏心吗？” “那倒没有……”提到迪亚特，梅尔卡感觉很难评，“是个让人觉得很随便的家伙，但一直在做很重要的事情，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完全没头脑……还是个美貌的富家公子。很擅长画面纹，现在流行的一种面部彩绘。” “啊，听上去和费莎父亲一样呢，他也很爱画画……” “嗯？哦哦，这样啊……那好。” 梅尔卡不敢再妄议了。 他只好多谈费莎的情况：“她的养父母一直教导着她，他们肯定无法看她长大成人。所以她有些缺乏常识。我们认识她的时候，她在做占卜师，流浪中。” “真是奇迹，我要去找她。”说着，就激动地想要起来。 “别急，您先养好身体，您的状态不适合长途旅行，现在天气也太冷了。不如先给她写信。我帮您写。”梅尔卡热心地提着建议。 小琳显然对波尔丈夫的入狱原因更感兴趣：“请问，为什么会因占卜入狱？” “因为结果并不好。” “不可以改口说没算准么？” 波尔摇摇头，道：“他不会算不准。精灵族的占卜师也好，预言家，也就是所谓的先知也好，他们看到的未来是一定会应验的。因为这不是一门需要学习的魔法，是绝对的天赋。” 梅尔卡想到了卢西的预言。 所以他一定会先于海利瑟斯倒下。 那时候，谁来治疗她受到的伤害呢？ 雷纳突然开口：“女王……” 女王有什么问题？ “女王很严苛，但人们普遍认为她是英明的君主。请问女王的未来是什么？”雷纳也想知道。 “她会背叛人类。” “不是……这是为何？”梅尔卡等人都面露惊讶。 “我并不比你们知道更多。”波尔面露倦色，两百年的囚禁，还是与魔族一起，她能活到今天也是奇迹。 小琳决定收留并照顾她一段时间。她似乎对这位“穿越”而来的精灵很有兴趣，毕竟不同种族的历史文化也是她感兴趣的领域。 塔中那位王子的手卷，也被小琳欣喜地收藏。 “是曼尼兰高顿四世的真迹！！天呐，太幸福了。” 见小琳开心，伊芙也觉得值了。 海利瑟斯还是没力气，梅尔卡把她背回旅店。 受北风之神赐福的影响，海利瑟斯特别容易累。梅尔卡意识到这是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总不能在去风之国找到剩下半颗宝石之前，一直这样下去。 根本不存在弱小的敌人啊！这样下去很危险，甚至，她会死的。 第二天海利瑟斯才有力气说话。她想起还收获了一枚好看的卵，有了那次误食幻鱼的经历，她懂得了魔物的价值，也学会更小心地对待。 “很漂亮，蓝色的虎纹呢。这是什么，你知道么。” 梅尔卡摇摇头，但那枚卵似乎马上就要破壳了，他说：“或许我们可以等等看。” “咔——哒——” 小小的，尖尖的黄色的喙出来了。 “好，目前是一只可爱的小鸟。”海利瑟斯期待地看着，两个人屏息凝神，竟都有些初为人母的喜悦。 “咔——哒——” 毛茸茸的，尖尖的两只耳朵出来了。 “嗯……长着鸟嘴的白橘猫？”梅尔卡觉得虽然奇怪，但也有点可爱。 “咔——哒——” 长着鳞片的躯干出来了。 “哦，这个，这个嘛……这个海利瑟斯觉得是什么？” “像蜥蜴。”海利瑟斯认为长什么样都好，孩子健康就行。 “咔——哒——” 全都出来了。 它有两条小鸡一样的腿，尾巴处有秃秃的几根羽毛。眼睛尚未睁开，有些跌跌撞撞。最后茫然地抬起头，眼皮打开了，是山羊似的眼睛，瞳孔是一条横线。 “咕……” “不得不说有点奇怪。”海利瑟斯谨慎地措辞道。 “但我还是想做它的妈妈。” “啊？梅尔卡，你也想做妈妈，不想当爸爸吗？” “当爸爸太没成就感了……” “你不许跟我抢啊！”海利瑟斯突然宝贝起这丑东西来了。 “好，是我太贪心了。”梅尔卡上位失败。 那小东西摇摇晃晃地，张大了口，嗷嗷待哺。 “糟糕！它吃什么啊！”海利瑟斯挠头。 试了很多东西它都不吃，把雷纳叫来，想知道是不是精灵王国的魔物品种。 雷纳看了之后只缓缓道：“丑陋。” 不会说话的精灵立刻被两个人赶了出去。 后来，许是实在饥饿，这奇形怪状的宝贝儿，爬上了海利瑟斯的手，又费力地向上站在她肩膀上。开始朝她红发的缝隙里啄。 然而，海利瑟斯却没感受碰触。 “它好像吃得挺香，但，在吃什么？” 梅尔卡仔细观察，道：“至少它没有在吃你的灵魂。” “太可怕了，不会把妈妈的记忆，或者智慧之类的东西吃掉了！” “啊，它好像吃饱了。”梅尔卡见它想要下来，忙捧过来。 “有什么感觉吗海利瑟斯？” “感觉……很平和。没什么感觉其实。”她摊摊手。 “那么好好休息，等你有力气了，咱们去找小琳问问。看她有没有听说过。” “其实……”海利瑟斯活动手脚关节，又左右晃动头脑，道，“我现在就挺有力气。” 第69章 远走高飞 “真的好丑。” 这是伊芙和小琳第一次异口同声，有了双胞胎的样子。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完全不能接受别人的看法。 “哪里丑了，我家宝贝多好看。” “就是，就是。” 梅尔卡倒算了，他一贯爱什么东西都爱得盲目。海利瑟斯竟然也用这种甜蜜又护短的语气说话，让众人都觉得诡异。 小琳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是看着这个小家伙出生的？” “对。” “我明白了，你们看这一页。”小琳翻开了一本很厚的魔物图鉴，用手指着。 “猫鸡，魔物，卵生混合型。成年体十分美丽，幼年体则非常丑陋，容易被杀死。和鸟类印随现象相反，它们出生时会让看到的人对其产生深深的母爱，以获得照料。作为报答，猫鸡会以‘母亲’的疲劳为食，但第五天，它们就会长出翅膀，远走高飞。母爱效果也自动解除。”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居然为这种事哭了，他们掉着泪，互相安慰：“孩子总有一天会走啊！呜呜呜呜……”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紧接着笑出声来。 “真好玩，今天是第二天了，真期待看他们三天后的反应。” 为期五天的母亲体验卡，马上就要到期。因为被猫鸡吃掉了疲劳感，海利瑟斯和梅尔卡身体的状态好得无法言喻。 他们感到轻松愉快。 他们被一种发自内心的，想要奉献的爱控制了大脑。 梅尔卡每天都用小刷子，轻轻刷猫鸡的脑袋。猫鸡则像真正的猫那样眯起眼睛，咕噜咕噜地发出满足的声音。他还为了让小家伙舒服点，用幽灵兔皮缝了小垫子，垫到它的窝里。每天鞍前马后，照顾它的生活。 海利瑟斯则走到哪里，都把猫鸡放在肩头夸耀。 谁要说她的宝贝不好看，她会和善地笑着，对众人说：“怎么能这么说一个宝宝呢？它是我的骄傲呢。” 人们看看猫鸡奇形怪状的身体，又看看海利瑟斯身上刺眼的母性光辉，又看看她手中的宝剑。 那一般人自然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 鱼骨城里的人渐渐知道勇者来了，还清理了幽灵塔，杀死了塔内魔族。 但海利瑟斯和梅尔卡这几天对猫鸡的溺爱又把他们的声望降低到谷底。 “听说了么，传说中的红发勇者，是个神经病，抱着个丑鸟，天天发疯，当成孩子养。” “嗐，你们不知道吗？她和那个法师小哥曾经有个孩子，没养活，这不就思念成疾么。” “唉，人类没救了。” “别这么说啊，没准他们那孩子就是魔族杀的，可别小看母亲报仇的决心啊！” “所以说女人当勇者就是会很麻烦。又要恋爱，又要生孩子，耽误多少事……” “你这话说得不对。男人当勇者就不谈恋爱不生孩子吗？恐怕爱不爱的，都会收入后宫。那孩子不得一串一串生？” “但是至少他不是自己生，也多半不会养，更不会因为孩子没了变成失心疯。”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连雷纳也听得直撇嘴，上前警告了一番：“海利瑟斯不这样。” 雷纳试着让自己接受猫鸡，伸手探向猫鸡的头，想要摸摸。 手感像触电，像用指甲划玻璃。这生物的丑陋感是物理性的，除了它俘获的“母亲”，别人完全无法对它产生半点怜爱。 毛茸茸的小猫，小鸡，甚至单纯一条蜥蜴，都会有人觉得可爱。但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一团混沌，让人喜欢不起来。 “人类，”雷纳自言自语，“人类的感情……连这么糟糕的东西都喜欢。” 雷纳爱他的人类妻子，即便他们已经分开十年了，他还在体会她给的爱。她为什么会爱自己呢，雷纳觉得他本人非常糟糕，没有合法身份，最后连陪伴也没有。 五天时间很快到了。 猫鸡长出了美丽的翅膀，说不出具体的颜色，只是极其灿烂。秃尾巴也长成了美丽的扇形。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含泪，手挽手等待着与他们的宝贝孩子分别。 猫鸡抖抖翅膀，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很快就变得很尴尬，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 “原来母爱是这种感觉。”海利瑟斯喃喃道。 “我居然为它做到了这种地步！”梅尔卡发现自己之前从哥布林巢穴捡到的，他还没来得及读完的言情小说被猫鸡当成磨指甲的抓板，已经碎成渣子。 “你看到哪里了，剩得多么？”海利瑟斯好奇这是哪种程度的损失。 “不多，但结局都在后边！！！莉莉是个治疗法师，爱上了她的队长。因为一些误会，离开了他，但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我很期待结局啊！！虽然知道一定是破镜重圆，但是……看不到队长追妻我浑身难受。”梅尔卡后悔若狂。 “你代入的是女主莉莉？”海利瑟斯平静地问道。 “……” 不说话就是她猜对了。 “梅尔卡，你真的很好。”海利瑟斯突然微笑，似乎确定了心中的一些想法。 “怎么了……你要是想嘲笑我的阅读品味，我真的会生气。”梅尔卡试图威胁。 “才不是，”海利瑟斯与他拥抱，拍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说，“你渴望被爱，是那种相信真爱能抵万难，为爱付出一切的人，很少见。” 或者说这样的男人很少见。 至少在海利瑟斯的故乡没有这种人。 “啊，哈哈哈，”梅尔卡心里还是清楚，这其实有点愚蠢，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但还是道，“我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而且我知道，你喜欢这样的我，我可以不改变。” “你什么都不用改，我爱你。” “那么，带领我，我的爱人。” “这是什么台词……” “对。” “出自？” “那当然是《精灵魔法师的兽人新娘》。” “这本我真的不行，抱歉……” 但海利瑟斯还是趴在他肩头，抱了他好久。 猫鸡远走高飞后，两个人恢复了正常。虽然被好一顿嘲笑，并引得谣言四起，但海利瑟斯倒也习惯了。 无论她做什么，都会有人说的。 至少丰富了体验。 这天正好是去铁匠埃文那里取铠甲的时候。埃文对海利瑟斯这几天的疯癫有所耳闻。 他关心地说：“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别太伤心。” “啥？” 反应过来埃文听信了流言，她只得无奈解释了猫鸡的事。 “要是能留下一直吃掉疲劳也是好的，正好解决我的力竭问题。”海利瑟斯也知道这是个大麻烦。 “原来你有这种困扰。” “是的，我得到了北风之神的赐福，身体像被打开了开关，可以狂暴地进行攻击。但停不下来，打完就要一动不动地躺两三天。很耽误事。” “嗯，也许可以用装备来辅助。你听说过人鱼么？” “不是幻想生物吗？” “不不，东海上就有，只是不像传说中那样美丽，更像长着手臂和头发的鱼。它们的头发就有回复体力的作用。” “头发？头发可以做装备吗？” “我有个远房哥哥就是海上的渔民，他们是用一缕头发编成绳，做个护身符佩戴，每天出海够就不会觉得太累。你这种程度的疲惫……或许，找个裁缝把头发缝在衣服上？” 她太需要这条情报了。 “埃文，方便的话把你表哥的地址给我。太谢谢你了。” 第70章 继续东行 本不想在鱼骨城逗留太久，却因为遇到了伊芙，在这座城市留下了美好回忆。 虽然，被怪老头打到吐血。虽然，被怪鸟欺骗了感情…… 可是，海利瑟斯他们收获了新成员，救下了费莎的妈妈，还得到了重要的情报。 一个是精灵女王背叛人类的预言，尽管不明所以，想象不出会是怎样的情况，但至少可以提前有个提防。另一个情报则是能用人鱼头发解决海利瑟斯的力竭问题。 离开鱼骨城时，这座城市阴森的轮廓落在海利瑟斯也变得可爱了。 “小琳，好好照顾自己！姐姐会努力战斗的！” “放心姐姐，等你回来时，我要把分店开遍格兰特。是不是很有志气呀。” “小琳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因为你很聪明。” “姐姐也不笨。好了，不要再回头。我也会照顾好波尔阿姨。祝你们一路顺风。” 一番依依不舍，四人继续东行。 这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因为魔王军又开始进犯，海利瑟斯产生了紧迫感，认为不该贪图舒适，尽快解决自身的问题，尽快让团队磨合，变强，才是重中之重。 听说摩恩联邦的执政官在向各国公开月神神谕时，本想为海利瑟斯争取勇者特权，甚至不是很重要的权利，仅仅是经费支持，的食宿之类的，仍然被帝国为首的几个国家拒绝。他们对传说中的勇者态度轻蔑，认为拯救人类还是要靠强大的军队，并且对月神的神谕准确性带着怀疑。 最后就是什么也没有。 海利瑟斯他们还是用双腿赶路。伊芙本想慷慨赞助几匹好马，十天就能把他们送到曼尼兰的首都。但海利瑟斯拒绝了。 “养马，不仅要带的东西更多，还需要负责照料马匹，我们不擅长做这些。而且遭遇战时，马怎么办？走水路时，马又交给谁？必要时，短途租赁比较适合咱们。好在，现在虽然有紧迫感，实际情形还不太急。”海利瑟斯解释。 梅尔卡也说：“没错，而且我们现在的实力，直接传送到魔王面前，恐怕结果也就是个死。更加不能跳过修行的过程，旅途上总有突发事件，麻烦是麻烦，但我们会因此进步。我觉得是这样。” “啊，原来是这种考虑。看来实践很重要，不能想当然。”伊芙点头。 天黑得很快，伊芙第一次在户外扎营。 “我们家很早就离开部落了，妈妈是商人的女儿，爸爸是格斗家。妈妈有心去外地做生意，爸爸想了想觉得外边太危险，就跟她求婚，说这样可以保护她。” 伊芙讲起父母爱情，讲起他们如何改变了信仰：“兽人都很健壮。但是我妈妈很苗条，性格又特别活泼，部落的生活对她来说太单调了，她喜欢变化，想要积累财富。很自然地信仰了水神大人。爸爸是个粗人，本来也背不下来任何教义，他在神明信仰方面就比较无所谓。” “原来如此。” 海利瑟斯对水神很感兴趣，决定在曼尼兰多加留意。 依然是梅尔卡煮饭，但现在有四个人，雷纳便去帮他的忙。海利瑟斯和伊芙搭庇护所。 伊芙问海利瑟斯：“一共需要搭几个？” 海利瑟斯答：“三个。” 伊芙问：“梅尔卡和雷纳关系不好吗？” 海利瑟斯没听懂，只道：“我感觉他们挺好的。虽然雷纳不怎么爱说话。” 到底是哪里让伊芙误会了呢？海利瑟斯一时想不出。 在如此冷的冬天，朋友们一起围着火，吃点热乎乎的东西，无疑很享受。吃完之后，正好借着这份温暖舒坦入眠。 “海利瑟斯，是不是帐篷搭小了，我怎么感觉有点挤？”梅尔卡问。 在黑暗中听到梅尔卡的声音，伊芙大惊：“梅尔卡怎么在这里！” 梅尔卡也吓一大跳，抱着被子，紧张道：“我才要问……你怎么在这里啊，伊芙！” “我当然要和海利瑟斯一起睡，我们都是女孩子啊。” “原来如此……啊？不是……”梅尔卡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夹在中间的海利瑟斯终于明白过来。 她问伊芙：“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和梅尔卡是情侣？” “情侣？你们是情侣……”伊芙的大脑飞速运转。 “外边的流言甚至在传我们两人生过孩子了……虽然都是猫鸡的错。” “你们来之前我也听过！什么勇者很好色，没认识多久就把月神之子睡了。还有，勇者是个恋爱脑，不务正业，大部分时间在谈情说爱而不是提升武艺……” “别骂了，别骂了……”海利瑟斯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我当然以为这都是谣言，造谣啊！这是造谣的！因为勇者是强大的女人所以在男女关系上被污蔑。”伊芙也在崩塌。 “但我们确实是情侣，”梅尔卡对伊芙道，“并且很相爱。” 海利瑟斯则想了想，认真道：“可能，造谣只有泼脏水和戴高帽两种，人们也想象不出纯洁好女人和淫荡坏女人之外的第三种可能。我可能确实很好色，喜欢恋爱……但我也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我完全糊涂了。我以为你们是医患关系。” “哈哈哈，最开始时确实也是。”海利瑟斯和梅尔卡老夫老妻般笑了。 伊芙则痛苦地退出群聊。 她第一次自己一个房间睡。 伊芙在想念妹妹，小琳知道海利瑟斯和梅尔卡是情侣吗？还是说她早就看出来了，只有伊芙自己不知道。 这一夜海利瑟斯和梅尔卡老老实实地相拥而眠，互相温暖，不敢再发出什么声音刺激伊芙了。 第二天伊芙就有点不敢跟梅尔卡说话。她在感情上不太开窍，只是直觉这样更好。 “雷纳，你知道他们是情侣吗？” “？” 雷纳不明白这兽人小姑娘为什么用发现新大陆的语气跑来和他说这么基础的设定。 “原来只有我没看出来。小琳也不提醒我！” 雷纳明白了：“你还小，很正常。” “是绝对的成年兽人。” “那也可以做个相对的小女孩，”雷纳居然很有耐心地教她，“正常和他们交往就可以，不用尴尬。” “好的，谢谢雷纳。” “没什么。” 继续向东，很快就能进入曼尼兰。 第71章 务实的人 曼尼兰，这个有着悠久历史的王国，如今以商业立足。 他们来到的第一个城市叫做黄金城，这里并不出产黄金，只是富庶繁华。历史上曾有一名王子在此遭遇歹徒，正好有一个卖针头线脑小贩从此经过，她把王子脖子上紧勒的绳子剪开。结果王子后来成为了国王。他本想用王后之位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小贩却说：陛下如果愿意，请赏赐我黄金。 听闻这个故事，海利瑟斯道：“能看出这里的人很务实。” 伊芙点头：“没错，还是黄金实在。” 梅尔卡说：“爱情不该被当成奖品发放，我感觉王子并不爱她，有点作秀的感觉。” “哇哦，我还以为梅尔卡会喜欢浪漫的故事。” “那也要真的浪漫才行。” 这座城市无比繁华，与格兰特不同的是，人们的穿戴并不讲究，大多行色匆匆，忙着谈新的生意，把发财挂在嘴边。同样能看到各族人类，但显然气氛并不和谐。 他们找到旅店想要住下，却发现价格贵到吓人。 “这里住一晚就要十个银币。我们开两个房间，我和伊芙住，梅尔卡去和雷纳一起。” 这似乎是一路上两人第一次分开睡，但为了省钱当然也没什么可不接受的。 “看来在曼尼兰要好好考虑赚钱的事，没钱恐怕寸步难行。”梅尔卡道。 不过好在食物之类的东西很便宜。 “在这里休整三天，接点任务，买够补给品后就上路。” 海利瑟斯接到了护卫任务，去城外接富商远道而来的新娘，报酬是两天四十个银币，外加在婚礼上的一顿大餐。 她想了一下，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没必要为这么点钱搭上更多的人力。 梅尔卡则留在城内，配制简单的各种药水出售。偶尔接一些病患。 雷纳接到了一个狩猎冰蓝蝴蝶的任务。冰蓝蝴蝶有非常美丽的半透明的蓝色翅膀，有一定的硬度，质地很像薄而脆的水晶，可以用于首饰镶嵌。冬天，它们栖息在冰面上，要手很轻的猎人才能抓到。报酬按一只两个银币算。 只有伊芙接不到任务。她做个体户久了，擅长的只有销售武器，不知道能做什么工作。但她又十分愿意出力，甚至考虑去做搬运工。 海利瑟斯忙劝她：“那就得不偿失了，虽然你有力气，但这么辛苦一天，恐怕也赚不到一天的房费。” “可我不想只花钱不赚钱，这样不是长久之道。”作为商人，伊芙最懂这个道理。 见伊芙失落，雷纳道：“那跟我一起。” “真的可以吗？” “嗯。如果我踩碎冰面，你可以把我拉上去。”虽然雷纳肯定不会踩碎冰面。 四人便各自行动。 出城走了一天时间，海利瑟斯见到了新娘，她从曼尼兰北部远道而来，一路风尘，在城外驿站暂作休息，恢复体力，好应对第二天的婚礼。 那新娘看上去年纪顶多十八岁，此刻穿着常服，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却没有架子，一团和气。只是对即将结婚这件事有点紧张。 “有你护送我就放心了，我们自己带的护卫受伤退出了，这一路没有人保护的话，我们根本不敢动。” 怎么会如此谨慎？曼尼兰的治安不好吗？ 后来她才明白为什么。 这哪里是结婚，是豪门财力展示。新娘要在婚礼上穿的裙子怕足足有三十斤重。缀满了各色珠宝，还有繁复华丽的手工刺绣。海利瑟斯见新娘穿成这样，更不用想就知道，那些箱子里会有多少金银财宝。 赶路时提心吊胆，尽量恪守低调。如今已到城外，正是要摆排场的时候，又怎能再遮遮掩掩？ 这大半天的路，当然不能出任何意外。 新娘妆扮好后，一行人便向城内出发。 进城的路很平坦，新娘坐在马车上，困倦地闭着眼，不过隔着车帷，人们也并不知道她如何疲惫。人们只能透过缝隙，看到嫁衣上的珠宝闪烁着夺目的光。 海利瑟斯不禁想，也许这里坐着任何人都可以，人们并不在乎新娘本人，她只是这场婚礼会用到的人形道具。 不时有路人对着送亲队伍驻足围观。 也有几个人眼睛里艳羡而贪婪。 海利瑟斯坐在新娘的马夫旁边，忍不住问：“新娘看起来很年轻，为什么这么早结婚？” “早年就有婚约。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催这么急。不过反正早晚是嫁给他，两家就定了今天。不过真的，冬天结婚太冷了，我们小姐穿那裙子，啧啧，哪里暖和？” 海利瑟斯回身一瞥，可不是。 如此华丽的长裙，用料全是又坚硬又冰冷的东西，保暖的功能一点都没有，还为了好看，露着脖子和肩膀。 旁边的几个女仆也都换上了统一的衣服，车上哪里有别的东西能给她御寒？ 海利瑟斯解下自己的蒲公英围巾，向后递给新娘。 “你稍微披一下，下午才到，这样下去会冻坏的。” 大小姐很感激，并没有介意这围巾粗糙。 “谢谢你，战士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海利瑟斯。” “我叫乔丽。” 简单交谈后，又没有话说了。乔丽有点紧张，心事重重。 路上突然出现了五个持刀青年，显然来者不善。他们穿得很单薄，装备也并不好，明显是穷人。 奇怪，海利瑟斯在城里就没见过一个穷人。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为首的青年声音很好听，可惜开口就是勒索：“我们不为别的，想跟你们借点钱花花。” 看来只是小贼。 海利瑟斯安慰新娘别怕，跳下车去，准备把他们吓退。 “你们打不过我的，现在就走，不会受伤。” “别这么狂妄！”一个青年怒吼。 为首的青年冲过来，海利瑟斯完全不用拔剑，只一踢腿，就把青年踹倒在地。其余四人见状，一起冲过来，又很快被海利瑟斯打翻。 “快走。我们赶时间，没空把你们送去监狱。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为首的青年却恨道：“宁愿去监狱，至少不会冻死。” 海利瑟斯一愣，她把这几年轻人丢向路边，又恶狠狠警告一番，才又回到马车上。 马夫竖起大拇指：“真厉害啊，雇你真是太值了。” 海利瑟斯只是笑笑，她心中并不愉快。总感觉这种事不该发生在富庶的黄金之城。 婚礼开始之前，新娘一行人顺利抵达。年轻的乔丽把围巾还给海利瑟斯，又真诚地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海利瑟斯被安排在宴会厅的角落，面前是山珍海味。尽管有失体面，她还是悄悄拿出了了袋子，把吃不完的饼干和糖果装了进去，她要带回去给大家尝尝。 婚礼开始，音乐响起，新娘乔丽徐徐步入。 海利瑟斯远远地看着，更加感到那华丽的裙子太大，此刻又加上了长长的拖尾，衬得乔丽像个孩子。 这种富商联姻，应该都是以利益优先？ 她很想相信乔丽此刻很快乐，却想起她惴惴不安的神色，和冻得显出青色血管的脖颈，终究是无法确定这是否是幸福。 这时，新郎也出现了。 海利瑟斯好奇地去看，她看到了一个容貌尚可的年轻人，年龄也与乔丽相当。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吃完饭海利瑟斯结了工钱，便自行离去。路上正好也有闲人在讨论这场婚礼。 “听说了么，新郎的父亲生意好像出问题了。急于结婚，是为了新娘的嫁妆。” “不会？这么气派的婚礼，能是没钱的样子吗？” “当然不会没钱，再穷也比你我有钱。我只是听人这么说。” 海利瑟斯心情复杂，回到旅店，却只看到了梅尔卡，不见雷纳和伊芙。 “太好了，海利瑟斯！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快去找他们。” “发生什么事了？梅尔卡。” “路上说！” 第72章 虫形魔物 第一天，雷纳和伊芙的任务完成得十分顺利，雷纳本就是娴熟的猎人，精灵又尤其适合做这些细致轻盈的活计。 伊芙虽然帮不上太多忙，但两个人也找到了配合的方式。雷纳把绳子绑在腰上，绳子另一头交给岸边的伊芙。这样他就能更放心地往湖心深处走，即便踩碎冰面，也有伊芙的一道保护。 冰蓝蝴蝶喜寒，它们在秋季出生，冬季聚集在冰面低飞交尾，春天产卵后就会死去。卵很快会变成水生的小虫，如果一个夏天都没有被鱼虾吃掉，它们才有机会蜕变成蝶。 “这生物的习性很不合理，感觉全靠碰运气活下去。”伊芙不明白。 雷纳道：“人们会为了它们美丽的翅膀挖人工湖，比如我们所在的这片” “我觉得这不是好的生存策略，”伊芙摇头，她喜欢实用的东西，“而且只有美的话，就像把命运交给别人了。” “这话我妻子也说过。” “对哦，雷纳你有个人类妻子。” 因为这份工作对雷纳来说实在过于轻松，伊芙性格又比较天然，是个让人没有压力的交谈对象。雷纳难得地打开了话匣子。 “嗯，我认识她时就知道她很会种花，我以为她喜欢花朵的美丽，结果没多久她就把花连根拔起，晒干卖给了收草药的商人。”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现实高于浪漫。” “但是她也会做没意义的事，比如……爱上我。” “这可不对，”伊芙反驳，“你知道我妹妹小琳很聪明，她做什么事肯定都有理由，一定不会让自己受损失，对不对？” “嗯。” “那时候妈妈的生意还没做起来，家里不富裕。我每天跟爸爸训练，身体长得又很快，消耗太大，每天晚上都饿得肚子咕咕叫，小琳就跟大人说她以后不要零花钱了，让他们多给我加餐，她不觉得不公平。” “你们姐妹感情真好。” “对呀，所以一个人爱你，只能是因为她就是爱你，不会考虑值不值得。” 好深刻，伊芙。雷纳不语，默默又向湖心走去。 他们大丰收，足足卖得三百多银币。雇主也很高兴，又把新的任务交给他们。 “城东有个岩穴，里面有很多宝石蘑菇。但是洞里有些虫形魔物，飞来飞去的很麻烦，一般人还不敢去。你们要是能去就好了。” “虫形魔物？” “电光虫什么的。不过现在是冬天，很多都不活动，相对安全。” “您给多少报酬？” “好商量。” “那不行，要提前说好。”伊芙对谈生意还是很有原则的，不能被含糊过去。 “红色的，一个金币一枚，绿色的五十银币一枚，其他颜色的两个银币一枚。” 有点被这价格差距吓到了。 “为什么差这么大？” “红色和绿色很少见，大部分颜色都很淡，没什么价值。”说着，老板开始描述宝石蘑菇的样子。 “雷纳，咱们两个继续去吗？”伊芙判断这次会有赚头。 “嗯，继续。”雷纳没有意见。 第二天进入雇主所说的岩穴，果然有不少虫形魔物，主要是电光虫，噼噼啪啪放着电，在岩穴中嘤嘤乱飞。 但这小虫子完全无法对二人造成威胁，雷纳甚至不用拉弓射箭，只用捕虫的网抄就把他们解决了，还把他们装进布袋，借电光虫的光照明。唯一的缺点是电光虫会发出声音。 “真厉害，动作又快又优雅！” “过奖了。” 只不过一路上都只找到了普通的宝石蘑菇，红色或绿色的蘑菇根本没有出现。 一种名为魅魔的类人魔物，却扇动着美丽的翅膀，成群结队飞来，把二人包围。 它们体型很像人，却没有面孔，像服装店里的木头人。可那些空洞的脸上，似乎正在长出人类的五官。 “闭上眼睛，伊芙！” 伊芙听话，但是她什么也看不见的话，就什么也做不了。 兽人的视力比人类好，黑暗中有一点光就能看清楚，但这也导致他们对视觉的依赖太强，伊芙虽然听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却完全不能判断敌人在哪里。 雷纳则感觉到有一双手在抚摸他的脸。但他知道，那不会是他想见到的人。他毫不犹豫用匕首把那魅魔击杀了。 “听着，伊芙，不要睁开眼睛。也许你会看到小琳，或者其他你想见的人。但他们全是假的。” “听懂了！雷纳，魅魔是想吃人么？” “不，它们不吃人。但如果你睁开眼睛与之对视，魅魔会吃掉你的记忆，这比吃人可怕。” 雷纳不想忘记她，回忆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 “我该怎么办？” “我来杀掉他们，别害怕。他们很快就要读完我们的记忆了，可以用任何我们认识的人的声音说话。” “那……要怎么知道你已经解决了？而不是魅魔在模仿你的声音？” 真是个好问题。 “有人靠近你，你就一拳打飞。一定要大力挥拳，足够把我打晕才行。我一定是全解决后，才会去找你。” 好狠的沟通方式，但这么短的时间他也只能想到这个，只有打晕真的雷纳，才会进入安静。安静就是他们唯一可靠的沟通信号。 雷纳听到了妻子的声音，果然是她。 “你看上去很饿，但我只带了一个苹果，拿去吃。” “明天这个时候，还会来看你哦。” “好多蝴蝶，天呢，你怎么抓到的？最喜欢雷纳啦！” “精灵，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吗？” “雷纳，在精灵眼中，我会不会太平凡了？而你……好美。” “我们在一起，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吻你，现在。” 太痛苦了。 雷纳把发出这些声音的人形魔族一个一个杀死。他闭着眼睛，匕首却能感受到那些胸膛在颤抖，他的心也在痛苦地痉挛。 第二个阶段，魅魔不再简单的学舌，开始模拟记忆中人的口吻，自由地说话。 “你睁开眼睛啊。不想念我吗？雷纳。” 匕首刺进去。 “好疼……雷纳快来救我！” 匕首再次刺进去。 “没关系，我还是……原谅你，亲爱的。” 他快要崩溃了。 她确实是那种会说原谅他的人。 第三个阶段，魅魔开始尝试模仿其他人的声音。 雷纳不管不顾地用匕首刺进去，他有时候也恨自己敏锐的五感，让他知道每一个人都是假的。 母亲，姐姐…… 所有爱他的人，他爱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走到伊芙的身边。伊芙一记重拳，他才终于从绝望的清醒中解脱，短暂地昏了过去。 终于只剩电光虫的噼啪声，伊芙睁开眼睛。 她看到满地的魅魔尸体，和被自己打晕在地的雷纳。又一次拖后腿了，伊芙难过地去摇醒雷纳，她好想哭，却忍住了。 “雷纳，对不起……” 雷纳缓缓睁眼，道：“解决了就好。” 然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居然是刀锋螳螂，这个季节不该有的。雷纳挣扎着站起来，下意识想把伊芙挡在身后。螳螂大刀落下之际，伊芙终于带着愤怒出手了。 “冲我来！看不出谁是你的对手吗？” 刀锋螳螂快速挥刀，就像绞肉机一样。伊芙却迎着这能够带来剧痛的攻击，举盾冲了上去。 这只螳螂体型巨大，站起来时比她还高出两头。更有两把大刀，可以同时挥砍。好在伊芙有足够的力气。只见她用盾牌挡下攻击，又不停挥动战斧。快准狠，恨不得把一肚子火都发在它身上。 螳螂的身体却十分坚硬。 “嗖——” 雷纳在岩穴中仍射出了箭，效果却不佳，箭扎不进去，轻轻落在地上。 但螳螂却被这不疼不痒的攻击激怒了，似乎在它看来，弓箭是不够光明正大的偷袭，有违格斗家的精神。它甩动刀刃，变换攻击方向，扇动翅膀，朝雷纳飞冲来。 “你给我待着！”伊芙“哐”地一声用盾牌砸在螳螂身上，又用蛮力，把已经冲出半个身子的螳螂架回原位。 “别跟他角力，伊芙！” “我也不想，但是，”伊芙意识到如果不把螳螂按在这里，以它的速度和锋利，瞬间就能把雷纳切成两半，“我必须拼了，雷纳你后退去安全的位置！” 雷纳明白了。 伊芙一声咆哮，抡起斧子，再次发起攻击，这一次，她迎着螳螂的刀刃砍。 刀锋螳螂能做到力气又大，速度又快。但它的双刀，是都能做到又锋利又厚？她来不及多想，只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这一击让她虎口感到剧痛。 “嘎——” 好像碎了。 能砍碎。 伊芙便一斧一斧砍下去。不顾自己的体能消耗。 “去死！去死！去死！” 她卸掉了螳螂的一只臂膀，很快因为惯性而向前踉跄。愤怒的螳螂趁机砍向她没有防护的后背。 “真不公平……你这螳螂，根本没有痛觉？” 伊芙不顾伤，又开始重复刚才的攻击。 直到螳螂所有的手臂都被卸了下来。她才开心地喊：“好耶！雷纳我解决了。我们一起想办法杀了他。” 雷纳走近观察，觉得这虫子只有肚子相对柔软，便用匕首划开一个口子，黄绿色的汁液流了出来，却没什么难闻的味道。很久后，螳螂才真正死去。 “好难杀，这螳螂是疯狂的格斗家。” “我可打不过它，你救了我一命，谢谢你伊芙。” “唉，这趟亏了，没有找到贵的宝石蘑菇。” “没关系了。魅魔的血应该更值钱。只是，用什么装呢？”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了刀锋螳螂瘪下去的肚子。 明明是简单的任务，两人却迟迟不回来。梅尔卡带着海利瑟斯找到岩穴，刚要进入，雷纳和伊芙却正拖着战利品出来。 “害你们担心了，对不起。”伊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雷纳道：“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为钱发愁了。” 第73章 免费的爱 第三天雷纳和伊芙去找雇主交任务。收集的宝石蘑菇虽然没换到太多钱，魅魔血却被高价收了。 伊芙问梅尔卡这血有什么药用价值，梅尔道：“一般用于治疗失眠多梦。” “这种用处，就值得这么高价吗？”伊芙有点吃惊。 海利瑟斯笑笑：“世界上被折磨的心灵，比受伤的身体还要多呢。能睡个好觉的话，第二天醒来做什么都有精神，当然很值得。” 海利瑟斯决定这一天不再打工，大家自由活动，购买补给：“这里的东西都很贵，虽然刚赚了一笔，我们还是控制一下，尽量只买有用的东西。” 梅尔卡凑近她，嘀咕道：“最近都没有和海利瑟斯单独相处。” “一共才分开两晚，”海利瑟斯抚他脸，又附在耳边问道，“这么想我？” 梅尔卡一阵脸红，他似乎不愿承认，但还是小声道：“嗯。” 结果她还是选择和伊芙一起去做武器维护，梅尔卡立刻有种被抛在一边的幽怨。 “也不能时刻腻在一起，偶尔也要有自己的空间呀，梅尔卡也做点自己的事情。”海利瑟斯道。 “好，你说得对。”可惜他没什么自己的事情，前两天他就把补给买完了。 好在雷纳提出去买饰品，他需要戒指，可以附一些提高攻速的魔法。四人便分成两组出发。 “海利瑟斯，你前两天的任务顺利吗？”伊芙与她闲聊起来。 “顺利。啊，差点忘了，我还从婚礼上带回了饼干和糖果，味道很不错。” “哇，真好。” 正在这时，有一道听上去有点熟悉的男声响起：“雇我，我念过几年书，最适合不过了。” “得了，你穿得这么寒酸，会给主人丢脸的。” “可是我没有工作，又怎么能有钱赚钱买衣服？” “你穷还不是因为自己不努力。” “我生下来就在穷人家里。” “那就是你父母不努力。” “他们的父母也是穷人。” “那就怪你的祖先没给你们攒下钱，穷是会遗传的。好了，别在这里和我辩论了，我这儿没你能做的工作。”那人挺不耐烦地赶走了对方。 原来，这位求职者正是昨天在城外被海利瑟斯打退的青年。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再次偶遇，又见到了这青年的困窘，不免产生同情。 “你好，又见面了。” 昨天在那样的情景相遇，今天又这样若无其事地打招呼，海利瑟斯担心他会尴尬。 可那青年却很坦然，道：“嗯，又见面了。很会打架的女人。” “不好意思，可能下手还是有点重。”海利瑟斯笑笑。 “没关系，这是你的工作。唉，工作……” “眼下黄金城很难找工作吗？” “非常难。前几年西边的国家不是在和魔族打仗么？曼尼兰处在大后方，靠卖武器和粮食，商人们赚得盆满钵满。但很快外国人也多了起来，他们都到东边避难，要的工资又很低。” “明白了，你会觉得工作机会被抢了。” “不，”青年摇摇头，“在外国人来之前，雇主们也有各种压低工资、增加工作量的理由。他们就像彼此商量好了，只给那几个子儿。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们也不会去拦路。” 海利瑟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伊芙道：“小哥，你说话声音好好听。” “对，我也想说来着。” “偶尔会有人雇我去宴会上唱歌。但是现在也不行，他们只要能自己准备行头，最好还自带乐队的歌手。” 激烈的竞争下，似乎只有原本就不缺钱的人才有机会赚到钱。 “城东有一个可以找到宝石蘑菇的岩穴。”伊芙突然想到。 “很危险的，我和朋友们其实都不怎么会打架。” “放心，魔物已经被清空了。祝你好运。” 青年感激地看了她们一眼，问他们的名字：“我叫克里特，你们呢？” “我叫海利瑟斯，这位是伊芙。” “谢谢，我会记住你们的。” 道别后，海利瑟斯和伊芙继续朝着武器店的方向走去。克里特的话让她意识到，即使是在这富庶繁华的城市里，也有许多人在为生活苦苦挣扎。 人类幸福的敌人可不止是魔王啊，但她唯一能做的，却也只有打败魔王。 “要想办法变强。伊芙，我们加油。” 回到旅店后，梅尔卡和雷纳已经回来了，梅尔卡给海利瑟斯买了一只新镯子，依旧附上了寻物魔法。 “海利瑟斯，”他把镯子套在她的手腕上，问，“喜欢么？” 海利瑟斯微笑着看看，和最初那只一点也不像，不同的材质，不同的造型，只有梅尔卡那“成双成对”的心意没有变。 “没有很贵？”她的回答毫无浪漫可言。 梅尔卡却安她的心：“帮卖饰品的摊主治好了关节痛，这只几乎是的，放心海利瑟斯。” 几乎？那就还是花钱了，但也没必要问得太细。 海利瑟斯欣然接受，开心地吻了一下梅尔卡的脸。 “感觉眼睛有点被闪到了。”伊芙道。 “他们经常这样，以后你就习惯了。”雷纳语气平淡，见怪不怪。 离开黄金城后的第一晚，梅尔卡就早早张罗着扎营做饭。天一黑，就钻进帐篷等海利瑟斯。 海利瑟斯见状有点想笑，她当然也很想他，只是没这么急切。转念想到他才二十一岁，心中又生出别样的幸福感：还能这样热烈好几年。她被他的热情燃烧着，甜蜜地缠绕着。相爱的感觉就是仿佛离死亡远了很多，眼睛里看到的全是生命的快乐。 “在等我吗？小梅尔卡。”海利瑟斯把头埋在他怀里。 他轻轻揉搓她的头发，问她今夜能不能允许他任性。 真是个小傻瓜，这要她怎么回答呢。他身上好烫，活像被点燃了。讲话也像从活火山口中喷发出的岩浆，带着焦灼的热气。 海利瑟斯不说可以，他就不敢乱动。仅仅三天没有一起睡，他就又小心翼翼起来，害怕失去恋人的权利。 她的坏心眼又冒出来，开始拨动梅尔卡的额发，假装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在他耳边吹气，弄得他痒痒的，皮肤上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这时她就松开怀抱，平躺到他身边，似乎这就是今晚的全部。 梅尔卡着急地转过来，眼神中流露出莫名的脆弱，手伸向海利瑟斯的脸，抚摸过她沉默不语的唇角。海利瑟斯突然咬住他细长好看的指头，一阵动情。 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要钱买，只有彼此的爱是真正的。海利瑟斯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富有，她完全可以对他慷慨。 “梅尔卡，再靠近我一点，你身上好暖和……” 梅尔卡的身体便迫不及待地压了下来，他热切而颤抖地呼唤爱人的名字：海利瑟斯……海利瑟斯……好像这四个音节就是他的喉咙唯一能念出的字。不多时又发出濒死的野兽一样的声音，沉重地喘息着，哀切可怜，需要海利瑟斯来救他。 她又怎么会救呢？海利瑟斯只是个会打架的战士，她把他的身体捆得发痛，指甲陷到他后背的肉里，留下道道红痕。 “饶了我……” 又是谁在向谁求饶？他们都到了承受不住的时候，偃旗息鼓，昏昏沉沉一起睡去。 第74章 失去了的 四人在路上度过了第一个新年，因为新年钟声和西部战火重燃的消息一起到来，人们大多心情沉重，没有庆祝，也没有仪式。 梅尔卡老家摩恩联邦已经成为前线，国王疯疯癫癫的风之国也惊人地顽抗着，路上遇到的人们都在讨论西部的几个国家能坚持多久。 “摩恩不行的，上次的战争打得他们那里都没什么人了，听说女人也上战场。” “不奇怪，他们国家本来也经常有女性执政官的？” “啊，帝国离他们那么近，怎么不去支援？他们难道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 “帝国？他们恨不得摩恩联邦消失。” “这种时候都不团结，人类真没救……” 魔王军总是打一打，又停下来，没有几年前一下吃掉几个国家的实力。反而是这种战争让人厌倦疲惫，永远没有尽头，看不到希望。 “纽菲特一定上战场了。”梅尔卡心不在焉，想到了他家乡的朋友们。 “是那个苹果脸的皮匠啊，”海利瑟斯也想起了他，当初，她还用北风之神的名字向纽菲特起誓，保证不会欺负梅尔卡，“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希望他平安。” 天气没那么冷了，话题还是太沉重。雷纳也似乎被梅尔卡影响，更加沉默寡言。 氛围有些让人受不了。 作为勇者，海利瑟斯认为自己必须提振大家的士气，只好搬出预言：“别沮丧了，根据卢西的预言，我们是一定可以打到魔境的。伊芙就是那个拿着盾牌的人，雷纳就是那个她没看清的人。对？我们确实不在正面战场，但，终将会为在乎的人报仇雪恨的。” 海利瑟斯不太擅长说慷慨激昂的话，只是十分诚恳，像在做一个邀请：朋友们，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杀死魔王，再吃一顿好吃的？ 梅尔卡总算振作一些：“嗯，我们会赢的。说道卢西，她应该已经在魔法学校念书了？” 魔法学校位于西部“魔法圣地”，那是摩恩、帝国和格兰特中间的一块小小的独立区，相对安全。 “相信她的小舅舅林恩会把她照顾得很好。” 雷纳听到林恩的名字脸色一变，他抓住了海利瑟斯的胳膊，不自觉用了很大的力气，紧张地问：“林恩？你们认识林恩？” “他是我们猎龙时遇到的一个少年，独自照顾着他姐姐的孩子。” “……他姐姐怎么样了？”雷纳松开了手，脸上有无法形容的复杂神色。 海利瑟斯似乎猜到了什么，小心地对雷纳说道：“我们遇到林恩时，她已经去世了，她的孩子是混血儿，半精灵，名字叫卢西。” 雷纳茫然地看着海利瑟斯，似乎这短短的几句话里，有他处理不了的信息。 伊芙忙喊醒他：“雷纳？是你认识的人吗？怎么愣在那里。” “卢西……几岁了？” “九岁，可能快十岁了。是个内向的小女孩，”海利瑟斯伸手比划卢西的身高，“我们遇见时，大概这么高。头发是白色的。” “林恩的姐姐叫什么名字？” “啊，这个我们当时没有问……对了！” 海利瑟斯突然想什么，开始翻自己的行李。有些埋太深了，又喊梅尔卡帮忙。 “快找找林恩送我的那个……” 梅尔卡也想起来了，便跟她一起翻。 很快，一条裙子出现在海利瑟斯手中，她递给雷纳，道：“当时我们刚打完龙，全身脏兮兮的，林恩就拿他姐姐留下的旧衣服给我穿。你看。” 这裙子有一种略微过时的好看，不符合现在的流行，面料太舒适了，廓形也宽松，显然来自和平年代。 看到这条裙子，眼前会浮现出一个温柔的农家女孩，从绿树成荫处笑着走来，她身上会有淡淡花香，她的篮子带着自己做的面包，烤得微微金黄。 她曾一手拿着红艳苹果，一手把篮子藏在身后，笑盈盈地对雷纳说：“精灵，今天给你带了别的好吃的，猜猜是什么。” 根本不用猜，烘焙的香味自己飘出来。 这个女孩是雷纳的爱人，后来他们结婚，再后来他们分别……而如今，他知道她死了。 一贯沉默寡言，情绪稳定的精灵，捧起这条旧裙子，像把死去的爱人抱在怀中，眼泪大滴大滴地流下来。 “你认识她，对吗？” “贝拉，她是我的妻子。明明还那么年轻，为什么会去世，人类不是可以活更久么？为什么……” 见雷纳有些站不稳，梅尔卡和伊芙赶紧扶他坐下。 “怪不得卢西的预言里，看不清第四个人的脸。据说是不能给血亲占卜的，但我们一直没往这儿想。” “我不该放弃去找她……我以为分开会更好些……” 雷纳万分后悔，哭得肝胆欲裂，整个身体都痛苦地缩成一团，面对如此悲痛，众人无法安慰。 “梅尔卡，让雷纳好好睡一觉，”海利瑟斯道，“用那个……什么什么术。” 梅尔卡会意，往水中兑了一点魅魔血，勉强喂雷纳喝进去，又施加镇定魔法。 魅魔血能让人进入绝对无梦的睡眠。 不过，恐怕他很想在梦中见到贝拉。 伊芙不明前情，雷纳的突然崩溃把她吓坏了，问：“这是怎么回事？” 海利瑟斯就把雷纳如何被女王驱逐，他们又如何解开雷纳的束缚简单讲给她听。 “听雷纳说，他是在逃亡时，遇到了她的人类妻子，但平静的生活没过多久，又被抓捕了。然后就是被带上了锁链，反复被卖为奴隶，又反复逃跑。在某个时刻，他放弃了回妻子身边。” “为什么呢？”伊芙不理解。 海利瑟斯叹气：“大概是绝望。他们本就是困难重重的跨种族爱情，十年的时间对人类又实在很长，雷纳又是那种出了什么事都自我归因的家伙……恐怕他认为自己没办法给她幸福，只会给妻子带来痛苦。” “这也太遗憾了！就这样自作主张地分开了，贝拉不再爱他还好说，明明相爱的话，得多折磨。” “所以后悔成这个样子……” 伊芙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很久，才道：“如果不是和雷纳认识，真想说他活该啊！！” “确实有点……”海利瑟斯又道，“但我能理解。年龄越大，经历的事情越多，在感情上反而会畏畏缩缩，没那么勇敢。我刚认识梅尔卡的时候也是，只想逃避。” “为什么？” “当时打心眼儿里认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好事发生了，只有失去，不断失去。不敢再做承诺。” “不太懂。我可不要变成这样子。只是，雷纳现在该怎么办呢？他伤心成这样，尽快去找他的孩子比较好？” 海利瑟斯知道这话没错，道：“如果为了参加勇者试炼，强行把雷纳留在队伍里，不让这个已经和爱人永别的男人去找孩子，也太没有人情味了……对不对？” 梅尔卡也同意这个看法：“雷纳自己决定就好，他不该再失去亲人。” 他们暂停了旅程，就近在一个村庄住宿，雷纳中间醒来过，依然悲伤到无法自持。梅尔卡担心他过分强烈的情绪会损伤心智，便又施法让他多睡一会儿。直到他稍微缓过来。 “海利瑟斯，我想去找卢西。” 果然要分别了。 海利瑟斯拥抱了这个精灵，雷纳是可靠的伙伴，作为团队里年龄第二大的人，她理解雷纳。 “还可以重新幸福的，相信我。即便失去一切，还是可以重新得到幸福。雷纳，一路顺风。” 雷纳闻言很是歉疚：“我会尽快回来，争取赶上四月的勇者试炼。” 梅尔卡道：“不陪在卢西身边吗？” “我想把林恩和卢西带到东边来。天气暖和起来，魔王军进攻很频繁，摩恩恐怕很快就要陷落。” 难得还能这样冷静地思考。 伊芙也来安慰，道：“我们兽人有句老话，‘排泄物也能堆肥’，话糙理不糙……雷纳，你不能再说自己不好了。为了孩子，也为了我们这些新认识的朋友，一定振作起来。” “噗……”海利瑟斯没忍住笑了。 梅尔卡也哈哈大笑。 雷纳居然也勾了勾嘴角，认真道：“知道了。我会做个有用的人，这一次，我会保护好大家。” 雷纳急于赶路，终于买了一匹好马。 曼尼兰的物价真是可怕，伊芙和梅尔卡狠狠跟卖家砍价，才用相对合理的价格拿下。 番外：在花圃中 雷纳×贝拉 即便按精灵的标准，雷纳的性格也算内向。在人类眼里，他简直让人无法靠近。 但贝拉还是发现并靠近了他。 雨不停下，他全身湿透，白色的头发垂至胸前，紧贴着身体，好像一只落难的天鹅。 “呀，是精灵，我从来没遇到过精灵。” 贝拉带着好奇，把伞举到雷纳的头顶上，对他说：“你在找避雨的地方吗？” 雷纳不说话。 贝拉只好把伞交到他手中，快速道：“伞先借给你，明天还就好。” 说着，她把裙子提起来，露出小腿和一双很旧的鞋，趟着泥泞，快速跑回家。 雷纳握着手中的伞，雨伞是很浅的粉色，头顶的天空也变成这种颜色。 雨过天晴，雷纳犹豫要不要去还，这里离人类的村庄太近了。 姐姐曾经告诉他，人类很危险。 精灵是长寿的种族，生命太漫长，所以什么事都可以慢慢做。 人类寿命短暂，被迫在有限的时间里解决重要的人生问题，所以他们总是浓郁而急切，对他人怀有过高的期待。 精灵的淡漠很容易被人类讨厌。 他只好走到他们相遇的果园旁边，看看还能不能再遇见她。 贝拉果然出现，她正提着很重的一篮东西，却毫不吃力。 似乎没料到雷纳会在这里等她，她有些诧异。 “还以为你走了。” 贝拉没有听到谢谢，但她不以为意。她本来也不是想被感谢才把伞借给别人的。 这时，雷纳的肚子发出饥饿的声音。 “原来你没吃东西，”贝拉从篮子里摸出一个红艳的苹果，在裙子上擦了擦，递到他面前，“可我只带了这个。” 说着，就再次提起篮子准备离开。 雷纳突然觉得她是真的很善良，自己不该什么都不说，至少可以帮她干点活儿。 所以他接过篮子，看着她，等她说要往那儿去。 “你是不是不会说话？” “不是。” 贝拉笑笑：“好，那就是不爱说话。但是没关系。” 她好像对别人没有要求，并不像姐姐说的那样。 贝拉带他穿过果园，来到一片空地，她要把篮子里的球茎种进去。 见雷纳还没有走，她笑道：“一个苹果而已，这样就够了，快吃。还是说，你想要帮我种？” 雷纳想了想，道：“可以。” 贝拉笑了，催他先吃完。 雷纳咬下去，好甜，为什么会有这么好吃的苹果。 他开始帮贝拉挖开雨后松软的土，这不是什么费力的工作。他们两个人一起，很快就完成。 “干活儿很利落嘛，精灵，”她用手背擦擦额头的汗，“谢谢你，我叫贝拉，你呢？” 只是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雷纳。” “你从哪里来？” 后边的问题他都不能回答，只好继续不说话。 怪不得人类会讨厌精灵，冷淡到有些不礼貌的程度了。 “好，如果你明天还在，我们可以一起吃东西。不过明天活儿会比较累。” 他们就这样又见面了。 雷纳再次得到了一个苹果，还有贝拉自己烤的面包，金灿灿的，边缘微焦，空气里都是香喷喷的味道。 他开始主动问些问题：“我们种的是什么？” “花。” 原来她喜欢花。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一起劳作，贝拉反而变成了过意不去的人。她觉得只是一些食物，雷纳回报得太多了。 “雷纳是不是很长时间没剪头发了，要帮忙么？” 他一愣，因为精灵男性留长发是很常见的。不过，似乎接受她的好意，才能让她更安心。她像是那种不喜欢欠人情的人。 “好。” 贝拉就找来剪刀，扶着他的尖耳朵，小心避开，把他过长的头发一缕一缕剪下来。 “奇怪，为什么你的耳朵这么烫？” “因为精灵的耳朵一般不让人碰。” “啊？那……”贝拉的手飞快地撤了回来，剪刀也掉在地上。 “没关系，剪完。谢谢你。” 雷纳第一次对她说谢谢。 贝拉生活在小地方，几乎没怎么离开过村庄，对外边的事知之甚少，她为无意中触犯禁忌感到抱歉。 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剪，小心翼翼，连呼吸声都变得很轻。 “我只会剪这种最简单的发型，不过，雷纳真好看。精灵是不是都这么好看？” 其实，这个问题也有些敏感。 人类觉得精灵很美，但他们又分不清精灵的长相，多少有些种族歧视的意思。 但是雷纳此刻不想这么多，他心中莫名愉快。 “贝拉也很好看。” “完全不是。” “我没说谎。” 贝拉为他这话脸红了，她快速离开了这里。 他们没有约明天还要见面，但第二天两个人还是同时出现，眼神对上后又迅速挪开，心中都有奇怪的感觉。 “我猜你可能没地方去，带了食物来……” 贝拉明明是个很爽朗的女孩，可今天她变得犹豫。 雷纳则很快把食物接过来，有些着急，怕自己会错过什么似的。 浓郁而急切，这是人类的感情。 “雷纳，你从哪里来？” “东南边。” “必须离开家乡吗？” “嗯。” “那么，我想办法帮你找个地方住。” “我搭了间树屋。” 他带她走了很远的一段路，来到树下。 “居然在这么远的地方！” “姐姐说要远离人类，很危险。” 贝拉指出他自相矛盾：“难道我就不危险吗？” “你是贝拉啊。” 他想说贝拉是不一样的，贝拉也听懂了。 “我不会爬树，怎么上去？” 雷纳弯下腰，轻轻把她扛到肩上，三两下就攀了上去。贝拉胆子很大，并没有被吓到，只是心跳得厉害。 树屋是典型的精灵风格，挑得很高，悬空着，看着很危险。但结构非常牢固，两个人在里面也稳稳当当。 细细风声和清脆鸟鸣近在耳边，贝拉平静下来。 “雷纳，留下来。” 未免有些越界，贝拉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慌忙掩饰道：“时候不早了……” 可就在这时，雨突然落了下来。 两个人只好在这间不大的树屋一起坐着，努力保持着距离，等待雨停。 “这几天辛苦你了，帮了我很大忙。” “我可以每天都帮你干活。” “啊，但我是穷人，没办法长期雇你。只是回报一顿饭的话，对你不公平。” 话是这样说，直到他们一起种的花开时，她也没赶雷纳走。 雷纳以为她很喜欢这些花，没想到她最后将它们连根拔起，晒干后卖给了草药商人。 “你那是什么眼神，雷纳？” “有点舍不得。” 贝拉笑着说：“卖掉这些我们才有饭吃啊。而且，明年花还会再开。” 明年？ 雷纳第一次为拥有时间而开心：“太好了，还可以再看五百多次花开……” 贝拉“噗嗤”一声笑了。 “我可活不了那么久。在你们精灵眼中，人类是不是就像小猫小狗似的？” 雷纳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花圃里没有事做，贝拉还是来找他，他是个挺不错的猎人，猎到兔子他会收拾好送给她。 贝拉有时候会和他说很多话，有时候只是跟他一起发会儿呆。 雷纳心里一直有话说，却找不到合适的词。 后来还是贝拉主动：“你还要走吗？” 雷纳说：“不走了，我要留在这里。” “和我一起生活吗？” “嗯，我要和你一起生活。” “永远都在一起吗？” “永远都在一起。” 他鼓起勇气拥抱了贝拉，这个带着花香的人类女孩没有拒绝。 雷纳知道她不是小猫小狗，哪怕他们相伴的岁月占不到他生命长度的十分之一，他也愿意认真爱她。 “因为贝拉是不一样的。” 贝拉朴素真诚，她让他明白花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一切浪漫的事物，都能在贝拉这里找到根。 即便对人类社会缺乏了解，心里恐惧着，他还是离开树屋，走进她的村庄，认识她的朋友、家人，教她年幼的弟弟林恩爬树。 他们就像所有普通青年男女那样相恋，结婚。 他们在一起的第五年，雷纳不幸被同族发现，他的姐姐犯有谋逆之罪，精灵女王惩罚她的家族成员，无论身在天涯海角，都必须戴上解不开的锁链。 此后他开始不断被奴隶贩子转卖，逃跑后又被抓回来。好看的脸上被烙上三个惩戒逃奴的烙印。 起初，他还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回到贝拉的身边，但大概在第八年的时候他放弃了。 他们分开已经比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要久了。 他在事实上背叛了承诺，没能和她永远在一起。 雷纳开始觉得自己不是能给她幸福的人。 他不知道贝拉和他有一个女儿，也不知道在人魔战争之初，贝拉就生病去世，死前也没有怨恨雷纳，她相信他一定是遇到了事情。 又过了两年多，才终于在法师梅尔卡的帮助下，打开了锁链。几番周折，他见到了他们的女儿，还有贝拉的弟弟。 已经长成少年的林恩对抛弃姐姐的精灵显然怀有恨意，但看到雷纳脸上的烙印后，又似乎全都懂了。 “姐姐的墓碑上还没有刻字，等你回去写她的名字。” 他不知道他是否能被原谅。 雷纳成为了勇者小队的一员，他心中没有什么大义，只知道把那些践踏花圃的魔族赶出去，贝拉一定会高兴的。 后来，他也的确做到了，尽管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第75章 认识的人 大概二月初，海利瑟斯一行抵达了曼尼兰的首都，这里比黄金城更加繁华，又是王都所在，更有一种秩序之美。 同样是商业繁荣，这里的人却更重规矩，把热闹控制在一个度上。 “路面都比黄金城干净不少。”这是伊芙的第一观感。 “哈哈哈，黄金城小吃街太多了，地上有很多油渍，我也印象深刻。”海利瑟斯回忆道。 “有点想念雷纳了，”梅尔卡突然说，“感觉他会喜欢这座城市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伊芙问。 海利瑟斯猜到了，笑着说：“我明白了，这里种着很多花，像花园一样。” 在这花园一样的城市里穿梭，已经从清晨走到下午，他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住处，问了几家旅店，都已经住满了人。 “怎么都住满了？”海利瑟斯问老板。 “都是来参加勇者试炼的人，再过不到两个月就要开始了，他们提前报名。诶？你是红头发的战士，难道是传说中的勇者吗？” 老板话音刚落，就有无数道眼神朝她射来。 “啊，传说中的勇者能得到房间吗？”海利瑟斯无耻地问道。 “那可没有。” “那我不是。” 海利瑟斯已经很少感到尴尬，即便去买衣服，面对热情推销的时髦店员，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只看不买了，她觉得这是一大进步。 又走进另一家，终于有两间空房，他们住下了。 他们在这家旅店遇见了认识的人，是在格兰特旅行时，有过一面之缘的莱昂小队。 “又见面了。你们果然也来参加勇者试炼了。” 莱昂热情地打招呼，他还是那么具有领袖气质，像正统勇者故事里的主角。正派又谦逊。 玛利亚也点头致意，大叔精灵瑞卡还是非常嘴碎，热情地跑过来，夸海利瑟斯变漂亮了。还踮起脚揉了揉伊芙的头：“是可爱兽人小姑娘！今年几岁啦？” 这一句出来就有点老人味了。 玛利亚感到丢脸，把瑞卡拽了回去：“太失礼了，你的年龄是人家的几十倍，能不能有点长辈样子？” “兽人毛茸茸的，很难忍住啊，像可爱的小猫咪。” 这话有种族歧视的嫌疑。 好在伊芙不介意：“没办法，习惯了。但他都那把年纪了，也跟他说不明白。不是所有精灵都像雷纳那样好相处。” “雷纳哪样？”海利瑟斯问。 “他总是反思自己，不会因为自己是长寿种族就自以为是。” 海利瑟斯点点头，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不幸的根源，还是应该对自己好点，少做反思为妙。 “你们有新成员了，真好。我们也找到了第四个人，我们的前卫阿巴特里，介绍一下。” 阿巴特里是个矮人男孩，年纪不大，但满脸胡子，只能看到鼻子和眼睛，武器是一把长锤，标准的矮人武器。 “认识你们很高兴。”他讲话蛮客气的，好像也不是特别善于社交。 “其实我们也有四个人，因为一些原因，他要临近比赛开始再回来。” 玛利亚问：“战斗法师吗？” 海利瑟斯摇头：“弓箭手，是个精灵。” 玛利亚叹气：“精灵不太行的。看看瑞卡就知道。” “玛利亚别这么说我，我也会伤心的呀！如此美丽，如此刻薄，我该拿你怎么办？” “瑞卡，你离我远一点就好了，谢谢。” 玛利亚和瑞卡的相处还是老样子，海利瑟斯不禁笑了。 “能打打闹闹的队伍，关系应该都比较好。”这是海利瑟斯的判断。 梅尔卡则还想着为雷纳辩解：“我们的精灵队友雷纳很可靠。” “雷纳？” 瑞卡认识他。 “是那个孩子啊。他姐姐当年可是让女王发了好大的火，没想到加入了你们的队伍。” “你们认识吗？” “当然，我可是他的老师……的男宠之一。” 瑞卡说话大喘气，每个停顿都引发众人极大的震惊。 “有没有搞错？” 海利瑟斯有点同情玛利亚了。和这种不着调的人讲话，真的很需要心态。 梅尔卡则结巴地重复：“男……男宠？之一？” 伊芙则道：“原来精灵是这种风俗，小琳在就好了，她一定很感兴趣。” “瑞卡多少岁来着？我记得有五百多岁？” “五百五十三。” 和波尔阿姨差不多年纪呢。 “确实是雷纳上一辈的人了。” “可以和我们讲讲精灵王国的事吗？作为回报，我们愿意招待晚饭。也庆祝我们重逢的缘分。” 海利瑟斯不怎么喜欢热闹，但她直觉这队人性格还行，也需要对方口中的情报。 “莱昂决定。” 莱昂笑笑，他当然同意，和其他小队建立友谊也很重要，他们不是竞争关系，打败魔王是他们共同的目标。 食物上齐，伊芙和阿巴特里两个前卫默契地不说话，只是埋头大吃大嚼，不时发出满足的声音。 精灵瑞卡则在一杯蜂蜜酒下肚后，开始了他的讲述：“女王没有成年就继位了，大概五百五十年前，她才180岁，精灵要200岁才成年，这点大家都知道？” “嗯。”海利瑟斯听他往下讲。 “所以，她非常倚重比她年长一些的伴读，来自湖畔地区的精灵爱丽丝，也就是雷纳的一个姐姐，后来成为了宰相。我侍奉的那位美丽的大人，年纪比她们都小，但情同姐妹，后来是女王宫廷卫队的队长，了不起的神射手莫莉。” “截至目前，出场人物都记住了……” 海利瑟斯其实希望他能长话短说。但明显瑞卡并不能做到。 “女王也很喜欢我哦。虽然她即位时我才三岁，但已经显露出美男子的潜质。” “你……说重点。”海利瑟斯无语。 玛利亚狠狠用眼神剜他，瑞卡才收敛一些。 “好的！”他继续道，“女王长大后她们三人的友谊就发生变化了，主要因为女王生下一个男孩后，不肯再次备孕，相当于没有继承人。雷纳姐姐爱丽丝是传统派，她希望下一任国王是女王。我的糖妈……哦抱歉，我侍奉的莫莉大人，也就是雷纳的老师，在这方面没有主张。” “听上去不是很严重的分歧。精灵寿命那么长，继承人不算大问题。” “错！”瑞卡纠正。 “精灵爱上一个人到想要生孩子的地步是非常难的。如果再打破母女传承的传统，精灵王国会变天的。只有女性能生育，如果国王是男人，精灵王国跟灭亡了有什么区别。” “没太听懂这个逻辑……” 精灵母系，和人类的国家完全不同。 “想象一个村子没有男人，全是女人，这个村子会灭亡吗？” 海利瑟斯真的在想，最后说：“不会。她们自己能生孩子，招婿就好了，应该很多男人都会愿意加入这个村子。” “那再次想象，一个村子只有男人，这个村子会灭亡吗？” 海利瑟斯脱口而出：“呃，感觉是一群即将拐卖妇女的准罪犯……恐怕没有女人会愿意去那里的。还是让它灭亡。” 瑞卡道：“这不就理解了嘛！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资格留下后代，好男人和坏男人的区别就像人与动物那么大。但女性整体的素质比较稳定，任何种族的人类，监狱里杀人放火的女人都不多？” “嗯，明白一点了。” “我们精灵人本来就人少，又不像人类那样能生。所以，国王是男人的话，就等于宣布放弃创生万物的孕育能力。精灵是母系社会，法律、习俗……一切都是在这个基础上展开的，很多大家族的家主都因为女王的选择暗中不满。雷纳的姐姐地位最高，态度最为强硬。” 梅尔卡也问：“为什么女王不想再生育？” “疼。” 这倒是个……简单的理由。 但是海利瑟斯被说服了。 她想起了在蒲公英村跟莉露一起接生小牛。只是站在旁边看看，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女王如果只是个普通女孩，她的生育就不会被赋予这么多意义。也不算不能理解。年纪轻轻被推上王位的话，很多事都没准备好……”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爱丽丝后来发动政变，是真心想取而代之。她人为女王不仅没有长进，还给了王夫太多权力。” 没办法，有些生了男孩的妈妈是这样的，会渐渐忘了自己是女人。 海利瑟斯开始吃饭，消化着这些信息。 “关于人类与魔族的战争，女王什么态度？” “中立。女王似乎要锁上国门。她相信精灵王代代相传的‘绝对’魔法牢不可破。” 其实已经被莫名其妙的小花招破解了。 应该告诉瑞卡吗？ 海利瑟斯端起了酒杯。 莱昂一直听着，没有插话。只是才与海利瑟斯碰杯，道：“愿人类团结。” “啊，干杯。” 海利瑟斯发现莱昂很敏锐，不像她，不太懂政治。 便好奇地问莱昂的出身：“莱昂老家在哪里？以前是做什么的。” “老家在南方，以前算是帝国人，但我们那片地区独立快一百年了，只是没有受到各国一致的承认。帝国称我们为叛军。我们自己叫那里‘黄昏之国’，我父亲是个村长。” “哇哦，又是我不知道的知识。认识你真的很高兴。”海利瑟斯道。 “我也一样。” 莱昂样貌平平，笑起来却迷人，有种奇妙的忠贞感。怪不得之前他们队里那个叫温蒂的女孩会喜欢上他。 第76章 心想事成 这个两个月时间里，海利瑟斯和伙伴们一起训练。 伊芙负责体能的部分，连梅尔卡也要一起参加，以求团队没有太明显的短板。 梅尔卡很认真，他并不瘦弱，现在也不是要把他训练成战士，只是要他练练气力，必要时知道拳头该往哪里打。 梅尔卡则负责向两位不通魔法的女孩讲解基础的魔法知识。魔法很吃天赋，她们一时半会儿很难学会，但至少要学会分辨魔法基本类型，知道中术后该怎么做。 海利瑟斯则负责组织团战，到处找人打架。 她其实不擅长社交，但事情把她逼到这份上，勇者也该有所承担。 一开始，他们会找莱昂切磋，但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大家都太熟了，战斗的强度不够，更像是在做游戏。 莱昂再认真，他难道会把剑往海利瑟斯的脖子上砍吗？ 朋友之间只能点到为止，无法生死相搏。 两队的治疗法师，梅尔卡和玛利亚长期不上场，只是很无聊地看着，基本不会有人受伤。 瑞卡则全程心不在焉，用箭羽斗训练场附近的流浪猫，嘴里念念叨叨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只有伊芙和阿巴特里抡着武器对抗，战斗到爽。他们都是简单的人，角力、碰撞、怒吼……然后嚷嚷着去吃饭。然后就变成七人大聚餐。 最后，莱昂几乎在求她：“海利瑟斯，我们不能再这样吃下去了。” “啊，我也觉得。” 海利瑟斯也意识到这行不通。 她开始寻找具有挑战性的任务。比如制服发疯的大型魔物，比如探索没人敢去的遗迹、洞窟，比如抓捕危险的逃犯。 但始终没有遇到像塔中那个老人那样强的对手。 “说起来，他到底是谁呢？” 海利瑟斯后知后觉地开始好奇。 伊芙也无法忘记那种被摁着打的恐怖：“他完全是打架机器！技巧无懈可击，力量也接近人类的极限。还活了那么大年纪。如果不是雷纳射中他的脖子，我们根本赢不下来。” 海利瑟斯道：“更重要的是，他想杀死我们。杀意，我们的杀意总是不够强。我们必须先生起气来，讨厌对方，恨对方，才有杀敌的理由。这让我们落了下风。” 她还记得那老人是怎样一上来就用杀招，毫不犹豫地砸碎了她的肋骨。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需要先判断对手是不是敌人，然后再判断，敌对到那种程度。但这些都不是战斗时该想的事，有点像做买卖时的讨价还价，要是一开始就能评估出底价就好了。” “哇，伊芙，你的比喻好有意思。不愧是当老板的人。” 又过了几天，海利瑟斯打探到强敌所在。 “我听说北部地区封印着一个很厉害的魔族，是古代魔法师佩兰托制作的封印……” 梅尔卡完全被吓了一跳。 “难道你想让我打开封印？能顺利地再次制服魔族还好，万一打不过，咱们岂不是害了这里的居民？” 他拼命摇头。 海利瑟斯却说：“如果打不过，可能也说明人类命该如此，早一点被消灭，晚一点被消灭都没区别了。” 梅尔卡简直要不认识海利瑟斯了，他直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审视她的灵魂：“海利瑟斯，你现在的想法尤其符合北风之神的教义。” “是吗？哪方面。”她没太听懂。 “完全就是拿命运当借口，不负责任地胡作非为！！你给我清醒点啊，不要跟我爸爸学。”梅尔卡大力摇晃她的肩膀。 海利瑟斯噗嗤笑了，梅尔卡第一次下意识地承认北风之神是父亲。 “怎么办，北风之神的信徒就是这样乱来的家伙。”她眨眨眼睛，用话逗他。 “所以你才需要我……平衡一下。”他说这话的时候，脸又有些红了。 梅尔卡突然认真道：“海利瑟斯，我有时候会梦见你死了，吓醒后看到你在我身边熟睡着，才能安心。” 海利瑟斯明白了。 “我尽量不乱来，而且，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嘛！我也没有决定呢。” “你这么说就根本是想去试试啊！胆大包天的坏女人。” 好久没见梅尔卡气鼓鼓的样子了，海利瑟斯完全不恼，只觉得好玩。 结果海利瑟斯竟心想事成。 这一天，城里人心惶惶，原来是那封印年久失效，魔族自己跑了出来。 而这个魔族实在太强，距离曼尼兰首都又太近，国王紧急发布讨伐任务，城中富人更是出资悬赏。 海利瑟斯有点惊讶，重赏之下，她竟然是第一个接任务的。 她十分不解地问前来发布任务的官员：“为什么这里聚了这么多人，却没有人接任务？” “魔族很强，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勇气。” 海利瑟斯更加疑惑，反问：“大家不是来参加勇者试炼的么？不敢面对魔族，又怎么能杀掉魔王？” “他们不是红发勇者啊。” “但大家既然能来，肯定也都很强啊。” 聚集的众人听了这话，无不感到惭愧。他们既然来到曼尼兰，必然有为人类而战的理想。然而因为不是“传说中的勇者”，有时候会对自己的能力抱有怀疑，不敢拼尽全力。 海利瑟斯接了任务后，便与梅尔卡和伊芙骑着国王提供的快马出发。 “这未免有点儿蹊跷，大魔法师佩兰托的封印魔法，完全是教科书级的，为什么会过期？”梅尔卡疑惑道。 海利瑟斯忙摇头：“别看我，不是我干的。” “哈哈哈，你不会啦。这些天我对你的魔法天赋之低深有体会。” 伊芙问：“那我呢？” “……嗯，你们旗鼓相当。” “呜呜，魔法太难了，要背的东西太多了！” 伊芙的意思是，学不会魔法才是人之常情。 海利瑟斯则笑笑：“所以我才需要你啊，梅尔卡，我们这样很般配。” 为什么普通的讨论又变成调情…… 但梅尔卡确实也很喜欢她这样。 日常的相处尽量甜蜜一点，遇到危难时，心里就不会那么紧张。 在谁都没有察觉的时候，海利瑟斯镶嵌在剑柄上的，一直没有发挥过作用的白色宝石，也突然浮现出淡淡的光。 第77章 绑带魔法 一到现场海利瑟斯就全都明白了。 她看见了正在设法逃离的西索，兰姆，倒地不起的丽萨，还有帝国来的其他战斗人员，法师战士都有，大概有七八个人。 又是夜之盾。 他们在各个国家行动，搜集情报、结交高层、搜集不被本国人重视的古代魔法。 无论如何，都不像在做什么好事。 “这群讨厌的帝国人……” 而令人恼怒的是，西索竟在捅出如此篓子后，对海利瑟斯投以他招牌式的微笑，文雅的微笑，道：“既然你们来支援，我们就告辞了。” “谁是来支援你？”梅尔卡小声嘟囔。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海利瑟斯问。 “恕我无可奉告。” 说罢，一群人就迅速地离开。 对倒在地上的丽萨，西索也只是短暂地看了一眼，似乎认为她已经没救，便不再回头。 帝国人抛弃受伤的同伴就像扔垃圾一样，这样过分的“理性决策”，让海利瑟斯无法接受。 那魔族也并不去追他们，他只是歪歪头，活动着关节，脖颈诡异地嘎嘎作响。 似在回忆中翻找着什么。 显然，即便在这里封印了数百年，他也与魔族共享着信息。 “白石村的战士，海利瑟斯，红头发的。” 他的声音阴沉骇人，像巨岩从山顶滚落下来，沉重而闷。肌肉结实，个子很高，比伊芙还要高。红色的眼睛，头顶巨大的角。 梅尔卡紧张道：“很强，和吉拉亚不相上下。要小心。” 这回可不能靠幻鱼来作弊，该怎么赢呢？ “佩兰托死后的世界，空气如此清新。” 这魔族还感叹起来了。 用那非人的声线。 三人做好战斗准备，观察这魔族会怎样出招。 “能被封印的魔族，应该不会是近战型，大魔法师佩兰托是独行侠，他没有战士队友。但，这个魔族看起来又擅长战斗？” 梅尔卡指出违和感所在。 “盾套给伊芙，顶上去。” 海利瑟斯准备在看清对方攻击路数以后，再决定是否短兵相接。 伊芙挥动战斧，魔族竟直接用手臂格挡，他的皮肉厚重到几乎切不开，伊芙大力下压，才浅浅划开了他的皮肤，可伤口却瞬间愈合。 原来如此，海利瑟斯出剑，目标对准魔族的腹部，希望那里的皮肤会相对柔软。 确实相对柔软，但剑刃依然只是浅浅没入。 魔族没有使用任何魔法，只是用坚硬的身体防御，然后，再用拳头攻击。 这是什么打法？ 没有杀招，防御力却高得吓人。 海利瑟斯几人不断进攻，始终无法对这钢筋铁骨的魔物造成真正的伤害。 “这家伙太肉了。” 海利瑟斯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大魔法师佩兰托只是把他封印，并未把他杀死。 “你不会魔法吗？” 海利瑟斯并不期待魔族的回答。 魔族却笑了，慢悠悠吐出两个字：“你猜？” 魔族有性格差异。 虽然海利瑟斯不愿承认这是跟人类一样“性格”，但确实每一个魔族都是不一样的。他们好像三流小说家笔下形象不够丰满的角色，有一些表层的个性，有一些独特的台词。 但也仅此而已。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试图与魔族对话，伊芙。”海利瑟斯趁机教她。 “嗯！记住了。” 她们的体力在被这不倒翁一样的魔族消耗。漫长的拉锯后，伊芙开始有点喘粗气。 对手却不疲劳，似乎魔族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他开始使用魔法，原来是身体巨大化的魔法，施法瞬间，他变得有三层楼那么高。 他轻而易举地用大手把海利瑟斯捏住，提至面前。海利瑟斯面无惧色，注视着魔族巨大的红瞳，像两泊巨浪滔天的血海。 “梅尔卡！把盾套给伊芙！！用尽全力，用最厚的盾！”海利瑟斯大喊。 梅尔卡不明白但照做。 果然魔族一拳向下砸向伊芙，又把她扔向一边。伊芙巨大的精良铁盾，居然被这一拳砸裂为两半。好在梅尔卡极限地提高了她的韧性，又施加魔法护盾。她只是重重跌落，摔得不轻。 海利瑟斯依然被魔族捏在手中，他们彼此对视着。 “完全不害怕，眼神和佩兰托很像。嘶……” 海利瑟斯知道，魔族并没有在思考，他只是在观察她，和过去积累的感觉做对比。她被判定为有威胁性的人类，一定是这样。 “为什么还不把我捏碎呢？” 梅尔卡为伊芙紧急治疗，她已无大碍，却对海利瑟斯的处境无能为力。 海利瑟斯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魔族很强，没有求生欲。 魔族不会挣扎求饶，他们会把战斗的体验，受伤的体验，濒死的体验，全都“告诉”魔王。 他们在灵魂上其实是同一个。 “没打够，对不对？”海利瑟斯笑了，她竟然开始欺骗魔族，“其实我也是个法师。” 梅尔卡翻动圣典，开始做好准备配合她演双簧。 “我擅长一种，从内部切开一切的魔法。” 梅尔卡心想，草。 根本不存在啊！！ 这样不顾魔法基本规律的胡编乱造真的能骗人吗？他第一次不知道海利瑟斯到底想干什么。 魔族却仰天大笑，笑得地动山摇，他张大嘴巴，把海利瑟斯整个吞了进去。似乎在回答，似乎在讥笑：“那就证明给我看！” 伊芙吃惊地捂住了嘴。 梅尔卡则撕心裂肺：“不！海利……”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就失去了意识。 并不是被痛苦刺激得晕过去，而是真正的灵魂出窍。 他的灵魂被一股强大的吸力俘获至海利瑟斯身边。灵魂离开身体的感觉像失重，这种状态下，梅尔卡的意识不再运行，而他的灵魂又被分成千丝万缕，挤进了海利瑟斯的身体。 身体像一个杯子，盛放着灵魂。灵魂反过来也维系着身体。 一副身躯，两个灵魂。 根本莫名其妙…… 海利瑟斯却觉得妙极了，她能感觉到，此刻自己的身体强韧得惊人，甚至可以抵御胃液的腐蚀。本想她打算靠意志力硬扛，从柔软的内部狂暴挥剑。现在，仍旧是这个计划，只是有什么东西正像绷带一样紧缠着她，保护着她。 真轻松。 她开始砍了。 此刻在外边，伊芙失去了盾，失去了海利瑟斯，失去了梅尔卡的辅助。 她没有哭，而是再次站起来，不顾一切地再次砍向巨大化的魔族。 这一次，伊芙狠狠割伤了他的脚踝。 “很有力道，可惜……” 魔族话没说完，腹部就突然被切开，鲜血涌出。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从中冲了出来。 “这就是我的魔法！” 海利瑟斯狂笑，露出一口白牙，血挂在她的头发上，脸上，铠甲上，因为过于粘稠，几乎流不动。她就像一座血色的雕像，嘲笑着敌人。 “我记住了，海利瑟斯……” 那魔族血流不止，无力再战，他在品味此刻痛苦的感觉。 海利瑟斯剑上白色宝石再次闪动，梅尔卡渐渐醒了过来。 “刚才……我的灵魂离开了身体……” “原来月神的赐福是这样。我刚刚感到有什么东西，像绷带一样包扎着我的身体，应该就是你的灵魂。” 闻言，梅尔卡紧紧抱住她，白色法师袍瞬间被魔血染红：“没有受伤，也没有力竭，太好了。” “是不是还有点不适应？” “才没有……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不受伤！” 海利瑟斯一阵感动，心想，可怜的梅尔卡，灵魂和肉体都为她所有，神明真的把他一整个赐给自己了。 伊芙在这时，把丽萨拖了过来，问：“这人好像还有一口气，要救一下吗？” “救一下，正好有些事情，要问问她。” 第78章 教义辩论 很难从丽萨嘴里撬出关于夜之盾的情报，丽萨崇拜着她的老师西索。 丽萨的父亲有一份小小的公职，母亲是不识字的家庭妇女。小时候，她展露出一点魔法天赋，但因父母见识不足，只让她学习了两年，便从魔法学校退学了。 她十三四岁时就认识西索。 那时候，丽萨的父亲意外死亡，因为母亲不会填那些复杂的表格，险些无法领到抚恤金。她永远也忘不了母亲是如何无助而焦急地当众掉眼泪，那些办事员又是怎样不耐烦地看他们的笑话。帝国人对他人的困境总是袖手旁观。 “谁让你们是没本事的人呢？这点事都不会做。” 围观的人里，也有刺耳的评论。 这时，西索出现了。他是如此温和的一个人，他简单扫了一眼，就立刻明白那些公文是什么意思。从胸前口袋中掏出钢笔，很快帮丽萨的母亲写好了每一行字，字迹是那么漂亮，写字的手是那么干净。 西索和丽萨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他拥有知识，风度优雅。是另一种人，不用在愚昧庸俗的生活里挣扎。 “你叫什么名字？” 他注意到了小姑娘的眼神，摸了摸她的头。 “丽萨。” “好的丽萨，如果需要帮助，你可以来找我。” 为什么这话，他专门对丽萨说，而不是对丽萨的母亲说呢？一定是因为丽萨看上去是个有天赋的聪明姑娘，而不像母亲，已经被生活磨损、定型成一个悲惨的女人。 丽萨很快拜访了西索，穿着她最像样的衣服。 西索却只是借书给她看，主要是文学，教她一些没听过的诗，讲讲历史故事。他很渊博。 但因为他经常不在家，并不能在文化学习上给她什么真正的指导。丽萨却还是视他为恩重如山的老师。 她的战斗魔法是七拼八凑自学的。 她的思想却是百分之百由西索灌输的。 丽萨醒来了，发现自己旁边是一个不认识的兽人女孩。 “嘿，你醒了。我叫伊芙。” “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梅尔卡救活了你。因为旅店一间空房也没有了，你只好跟我住一起。”伊芙说完，就摇着尾巴去喊队友。 见到海利瑟斯的一瞬间，丽萨变得激动起来。 “就是你这个女人，把老师甩了。” 海利瑟斯感到莫名其妙，似乎感受到丽萨的敌意全是为了西索。就笑着反问：“难道我跟他天长地久地在一起，是你愿意见到的吗？” 丽萨不说话了。 海利瑟斯看穿她的心事，又想到西索那个人实在不行，不由为这个年轻女孩不值。 “他没你以为的那么好。虽然没立场说，还是想劝你离他远点。那家伙对女人没有真话的呀。” 忍不住说了无关的话，海利瑟斯本来是想问夜之盾的事。 话题变得很私人，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不许你诋毁老师！” “即便他把受伤的你抛弃在战场？” “怎么可能，你们一定在骗我。” “帝国人抛弃濒死的同伴，见死不救，不算什么少见的事？这应该是你们崇强文化所允许的。为什么你会认为西索对你是例外？” “我们……”丽萨性格急躁，但说出这个词后，似乎也有一阵难为情。 “你们？你和他？”海利瑟斯有些震惊，她可以理解丽萨对西索有些夹杂着爱慕的崇拜，却不敢相信西索竟然可以做到坦然接受。 “西索今年三十二岁，你今年多大？二十岁？” “关你什么事！我要离开这里。” “躺下，你是靠大回复法阵才恢复过来，身体还虚弱。” “留在这里听你们诋毁老师，恐怕是为了我的情报？哼，我宁可死也不会说。” 海利瑟斯脑子里在想别的事，对丽萨生不起来气。只认真道：“正常三十二岁的老男人，是不会接受比他年轻这么多的女孩的。这人不怎么样，年轻时就不怎么样，你清醒点。至于我们救你，确实是想从你这儿打听事情，不过你不愿意说我们也没办法。” “那么，我不愿意，我什么时候可以走！”丽萨完全不配合。 “至少让身体缓过来。然后再帮我们干两天活儿，把梅尔卡救你的医疗费抵了。我看你身上也没带钱。” 海利瑟斯的要求十分合理，没有善良到助人为乐，不要报酬；也没有利己到不择手段，非要从她嘴里挖出点什么才行。 这反而让丽萨不知所措。 她只好凶着一张脸，虚张声势地保护着自己，冷哼一声。 丽萨有生之年第一次和同龄女孩同住，浑身不自在的三天开始了。 第一天，海利瑟斯走后，就再也没有来。晚饭是伊芙给她端来的。见她不吃，伊芙露出了哄小孩的神色，道：“不可以挑食。” 然后，就坐在了丽萨床边，用软乎乎的大手，捏起人类型号的小勺子，把饭喂进丽萨口中。 “你在干什么？！” “喂你啊，病号餐味道淡了点，但是还是得吃。” “谁用你喂，我自己来。” “哦。” 伊芙并不生气，她本身就比较天然，经常听不出弦外之音，自己又有个很聪明的，能说会道的妹妹，更习惯了忽略话语的锋利。 丽萨这边就比较煎熬了。 她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不错。她有种回报的冲动，但这又和立场相违背。 第二天，她开始问海利瑟斯有什么工作要她干。海利瑟斯让她上午给梅尔卡洗药水瓶，下午再刷马。 把马洗干净后，海利瑟斯道：“不错，干活儿很麻利。现在让我们一起把这三匹马还给国王。” “还？” 为什么要还？ “接任务后国王给我们提供了马，但我们不想养马。准备在勇者试炼赢得奖金财务自由后，去哪儿都雇车。” “自己骑马不是更方便？” “也要对马负责。虽然是工具，但如果让马受伤，我也挺心疼的。照顾不好就还是不要带在身边了。” 工具，也要被善待…… 丽萨心想，这些黑暗中的人，真是心慈手软，注定失败。 海利瑟斯找到官员交了任务，又还了马匹。她因此在曼尼兰首都有了不错的声望，这也是她有史以来名声最好的一次。 这一切都做完，晚上回到旅店，再次和莱昂一队一起吃饭。 “帝国人？真没想到可以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玛利亚率先表露不满。 莱昂却制止了妹妹继续发难：“吃饭。” 丽萨第一次发现，帝国人是被排挤的身份，这和她的经验大相违背。 许是为了安抚内心的紧张，她反而主动挑衅：“帝国的太阳，早晚会照亮你们这些黑暗中的人。” “这台词……太不日常了。”来自瑞卡的评价。 “没错，超过十岁就很难再平静地念出这么羞耻的句子。”梅尔卡也锐评。 海利瑟斯还算客气：“这只是帝国人一厢情愿的想法。白天和黑夜，孰高孰低呢？” “你们人多，不是我我辩论不过……”丽萨咬咬嘴唇。 伊芙茫然道：“饭不好吃吗？为什么要辩论这个。” 反而是来自黄昏之国，完全与帝国敌对的莱昂安慰她：“没关系。你怎么想都可以，只要是自己的观点就可以。太阳神也是光明与智慧之神，祂会指引你。” “你们这些叛军又懂什么太阳神？” 玛利亚回敬：“帝国人才歪曲教义。” “太阳神说：强大的，引领弱小的。帝国做的难道有错？” 这顿饭吃到这里，氛围已经不太能重新愉快起来。 莱昂决定尽快把对话引向结束。 他微微笑道：“那么此刻，我们有七个人，你只有一个。我们是强大的，你是弱小的。你为什么还在不服气地反驳呢？” “这个……” 莱昂的不急不缓的嗓音自带说服力，让人不自觉顺着他的话思考：“当成普通的历史常识看待。黄昏之国与帝国分家，就是对太阳神的教义理解不同，但那是我们出生之前的事。神明也不会下凡，告诉我们谁对谁错。” “你打算含糊过去吗？呵呵。” “不，”他认真地看着丽萨，“我们年轻人可以自己理解，自己思考。把一切交给智慧。” “光明是智慧，黑暗是愚昧。” “令人盲目的光明，就等同于黑暗。”莱昂不再多说，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丽萨终于说不出话来。 味同嚼蜡地吃完了这顿饭。 丽萨感觉莱昂说的话其实很有水平，但她又怎能承认自己有一瞬间是被说服了的，并且产生了一点敬佩。 还有一天，再在这里坚持一天，她就离去，回到老师身边。西索一定能为她解惑。 丽萨这样相信着。 第79章 伪神真身 第三天，丽萨在发烧，虚弱得说着胡话，额头上全是汗。 发现丽萨的异常后，伊芙赶忙叫来了梅尔卡，海利瑟斯也来看是怎么回事。 “她……跟之前受的伤没关系，她好像中毒了。” “中毒？怎么会中毒呢。咱们一直都一起吃饭。”海利瑟斯回忆可能出现差错的地方。 “不是最近，应该是慢性，长期的。” 施加治愈术，让丽萨症状缓解后。梅尔卡要问她一些问题，才能继续对症下药。 “你有没有在定期吃什么东西？” “没有。告诉我今天该干什么，我干完就走。”丽萨竟然挣扎着想起来。 “好倔强的小姑娘。”海利瑟斯突然把凑过去，似乎要拥抱她，却原来只是帮她擦擦头上的汗。 “不要对医生隐瞒。对不对？”海利瑟斯说话的方式，像一个真正关怀她的大姐姐。 丽萨心里很难受，因为能感受到善意，才更加痛苦抗拒。 “别来这套……” 海利瑟斯又给她掖了掖被角。 “在吃一种增加魔法感知力的药。” 梅尔卡略皱眉，道：“根本不是，你吃的这东西分明是精神系药物，大概率是用愚弱蛙的粘液做的。顾名思义，吃了会变得不那么聪明，还会上瘾，这都是奴隶主给奴隶吃的。” “别骗人了。” “是不是味道酸酸的？” “……是。” “是不是每个月都吃一次呢？” “……是。” “是不是对什么人无比忠诚？” “那是发自我的真心！”丽萨大吼。 可她的体温很快又升上去，意识渐渐模糊。 “关于夜之盾的事什么也没打探到，权且不说了。丽萨现在又这个样子，我们总不能把她扔出去，西索那家伙不会给她收尸的。梅尔卡，这种毒有解药吗？净化术也不行？” “很少有人用解药。已经把对方当奴隶对待了，又怎会好心还她自由？净化术则只能解一些短期效果，比如昨天喝醉了，今天可以净化解除宿醉。刚刚中了麻痹，现在就可以解开。长年累月的慢性中毒不行的。” 伊芙也问：“那要怎么办呢？我还挺喜欢她的。” “嗯？伊芙你跟丽萨聊得很好吗？” “那倒没有，我只是不习惯自己住一个房间。” 海利瑟斯歉疚地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冷落梅尔卡，多陪你。” 梅尔卡尖叫：“干嘛冷落我！还有，为什么我需要和伊芙争宠啊，我是正牌男友的……” 打打闹闹的队伍，好吵…… 丽萨昏昏沉沉，感受着这陌生而奇妙的氛围。 那个总在迷眼笑的兰姆，偶尔会拿她开玩笑，汗津津的手，有意无意搭在她的屁股上。语含深意地说：“丽萨也长大了。”重心在“大”字上，让她心里不舒服。 这时她的老师就会一起笑，虽然，笑得更为克制。语气很骄傲地说：“毕竟是我一手培养的学生啊。” 又似乎消解了一切不好的意思。 西索培养了她什么呢？ 她会背诵帝国所有有关太阳神的赞美诗。 她熟悉历史事件，但结论是西索给定的标准答案。 她崇拜他渊博的知识，可是，为什么老师没有把他的学生教得同样渊博？ 丽萨开始有点想不明白了。 梅尔卡找到玛利亚交流丽萨的病情。玛利亚虽然对这个出言不逊的帝国女人极其不满，但对医疗研究的热情，又让她克服了这种情绪。 “我也不了解这种毒药。它几乎只在奴隶主中间流行。很少有人要解毒。” 玛利亚与梅尔卡掌握的情况相当。 梅尔卡道：“看来我们得花点时间。” 海利瑟斯道：“那你们在这里琢磨，我去奴隶市场打探打探。伊芙在家照看丽萨，奴隶市场有太多兽人被出售，我怕你看了受不了。” 奴隶贸易的罪恶在于，它只利于极少极少的一部分人，却给大部分人带来了具体而深的灾难。并且，在人可以作为商品出售的地方，谁又能真的处在绝对安全里呢。兽人擅长格斗，会被卖成角斗士；矮人有力气，会被卖到矿场；精灵美貌，会被卖给权贵玩弄；人类也不安全，女性就不说了，男人身体里的每个器官也都有市场价。 这时，莱昂提出了同去。 “我也很好奇，一起去？海利瑟斯。” 海利瑟斯认为莱昂是那种少见的，真的很爱人类的人。梅尔卡也善良，但对拯救世界什么的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他对人的关心是“私心”，面对面的人，有交流的人，他会愿意帮助。但莱昂似乎在概念上，广泛地爱着人类这一生物。他会观察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种族和种族之间的关系，眼睛不仅看着你，还看到了你的家庭、互相、习俗…… 倒也不会让她不舒服。 “你以后想做什么，莱昂？” “尽量为打败魔王出一份力。虽然现在还太差。” “我是说，打败魔王之后呢？” “哇，海利瑟斯这么自信能打败魔王，这让我很振奋，”他不假思索，“回去接父亲的班，为村子做事。” “恐怕以后还会做执政官？黄昏之国是不是选举制？我不懂，随便问问。” “嗯，如果有机会，我也乐于为更多人做事。首先争取独立国家的地位。” “这个有戏，帝国名声太差，小动作太多。” “我们这边的说法，他们在信阳的是‘伪神’。那天丽萨太激动了，我就没有说。”莱昂给海利瑟斯提供了全新的情报，这让她兴奋不已。 “莱昂，实不相瞒。关于神明的信息对我非常重要。我其实就是月神真谕中提到的勇者，抱歉最初没有跟你说。” 莱昂似乎并不惊讶：“当然也只能是你。” “为什么？” “只有你接了国王讨伐魔族的任务，不是吗？既然你是最有勇气的人，那么你就一定是勇者。”莱昂坚定无比。 又是这种带着正道的光的眼神，海利瑟斯心想：莱昂，要不是姐姐年长你几岁，恐怕也要被这主角般的魅力迷晕。 “所以，我才是这个故事绝对的主角啊。” “无疑是你。” 那么海利瑟斯就要稍微行使一下主角的光环，她要求莱昂把黄昏之国关于太阳神的一切信息告诉了她，而报酬只有一句“非常感谢”。 原来在黄昏之国，他们信仰的太阳神是一位女神，是月神的姐妹。 太阳神强大，智慧，照耀万物。 但帝国内部分列出了两派，一派人认为强大是一种建立秩序的智慧，强者要保护弱者。一派人认为强大是相对弱小而言的，最佳的秩序就是：强者，统治弱者。 “黄昏之国是原教旨主义，原文是‘强者带领弱者’，帝国那帮人把带领解释成压制、领导……明显是错的。而且在他们国家里，太阳神也没有正确的神像，全都雕刻成大叔脸了。” “黄昏之国，有神殿么？” “有。供奉着一棵神树，每年都结很多红色的果子。在秋天，我们过神树节，大家就去吃这些果子，传说有可能吃到一颗特别的，咬一口下去，就会变聪明。” “我明白了，太阳神其实也不够强大，祂真正的信仰者不够多。祂在被自己的所谓的信徒歪曲，埋没。如果没有黄昏之国的信徒，祂也会陨落。” 说到太阳神是智慧之神，海利瑟斯突然又想到梅尔卡以前在格兰特公国借阅的一本书。 就是与《精灵魔法师的兽人新娘》和《灵魂魔法》放在一起的，当时并没有引起她注意的那本。 “人们总认为勇者必须要有一把传奇宝剑，然而历史上，拯救世界的勇者，靠的从不是武器。而是勇气、智慧，还有爱。——《勇者与剑》” 海利瑟斯一切都想通了。 北风之神的赐福，就是面对命运的勇气，让她可以凭借一副身躯，狂暴攻击。 月神的赐福，就是爱。梅尔卡用灵魂包扎着她的身体，让她可以在极端的情况下不受伤害。 太阳神的赐福，就是智慧。 她需要再得到一颗宝石，嵌在自己的剑上。 “黄昏之国，离这里很远？” “天遥地远。在帝国西南部，几乎是大陆的尽头，我们来这里走了大半年。” “那以后再说。”海利瑟斯苦于财力，她还不能任性地在这片大陆来回跑。 也许赢得勇者试炼，有了一大笔钱，声誉也传达各国后，才能得到当地的食宿出行支持。 想到关于她那些不太光彩的谣言，她又忍不住叹气：“名声太差了。” “这有什么？只要你取得最终胜利，历史就会永载你的传奇。风言风语，你便用利剑斩断！” 真是豪情万丈。 在别的故事里，莱昂这样的，才会是主角。 第80章 自我解放 奴隶市场，让人讨厌的地方。 此刻有一个兽人正在被拍卖，女性，尾巴刚刚被切掉，身上全是血，依然是高大的身材，绿色眼睛却空洞没有神采，金色的头发散乱着，让人不忍去看。 再走近，旁边居然有她的孩子，毛茸茸的，小狮子一样，刚能走路。 奴隶贩子开始要价：“新到的。身强体壮，可以单卖，起价五个金币，价高者得！” 这种明码标价让海利瑟斯出奇地愤怒。然而她是来找解药的，不是来找事儿的。她只能颤抖着按着剑，控制自己不要拔出来。 “看着不错，买女兽人做保姆是最好的，力气大，什么活儿都能做，还不会跟男主人不清不楚。人类孩子喝兽人奶也会长得更壮。” “可是她那么大块头，能让你随意使唤？” “你把她那小崽一起买了不就行了？” “那就有点不值得。” 然而，谁都能看出，不连那个孩子一起买走的话，失去母亲他一定会死。 海利瑟斯终究还是没忍住，拔剑跳到人群中央，先把兽人的锁链砍断，又把卖家一拳打晕。剑指着台下的人，红发被风被风吹扬起来，眼睛怒瞪，面目狰狞，让人不敢直视。 人们终究是被吓散了。 莱昂见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抱起那幼崽，搀扶起母亲，便喊海利瑟斯逃跑。 海利瑟斯也不耽搁，快速离开了这里。 一无所获。还惹了大麻烦。 只得到了兽人母亲的感激。 海利瑟斯知道，这是是冒失之举，救了这对母子，其他的人又怎么办？废除奴隶贸易？完全不是海利瑟斯有能力做的事。但是看见了这可怜的母亲就在眼前，她又无法坐视不理。矛盾复杂的心情，压得她一路都说不出话。 走到空旷安全的地方，她才问那兽人母亲：“以后怎么办？” 她道：“恐怕回不到家乡了。好在这里只有自愿的奴隶贸易是合法的，既然在被卖之前逃出来，就不会被抓回去，接下来设法去格兰特公国。” “自愿？” “他们有办法让我们自愿。” 莱昂突然道：“兽人力气很大，为什么会逃不脱？” “奴隶贩子有专门的药剂师，我们整日迷迷瞪瞪的，他们看我在哺乳期，怕吃坏身体卖不上价，才没有让我吃，转而拿孩子威胁我说‘自愿’。对付精灵这种魔抗高的种族，他们就用体罚。” 原来如此，海利瑟斯有了主意。 拯救这个词，太自以为是了。她不相信奴隶们自己不想反抗。也许应该把清醒的神志还给他们，再问问他们沙包大的拳头，到底是不是自愿为奴。 她把母子藏在一簇极其茂盛的冬青树与火焰兰花之间。 海利瑟斯道：“我正好需要奴隶贩子们的解药。姐姐，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很快你的同胞们就会来找你。” 莱昂问：“要怎么做呢？” “回去再把那奴隶贩子揍一顿，问他药剂师在哪里。” 莱昂欣然同往。 海利瑟斯顺利找到了药剂师，恢复了奴隶们的心智，曾“自愿”的奴隶们纷纷改口，他们几乎愤怒地要把奴隶市场掀翻。 事后，她也被奴隶贩子们告了一状。 好在刚刚解决魔族的危机，海利瑟斯在这座城市有些声望，奴隶们的行为，严格来说又并不违反曼尼兰的法律，曼尼兰是高度自由的国家，只要自愿，交易就受保护。现在不自愿了，奴隶贩子也只能干瞪眼。最后海利瑟斯只是交了些把人打伤的罚款。 她把收集到的各种药水带到梅尔卡和玛利亚面前：“这里面有没有解药？” 看着大大小小几十瓶药水，梅尔卡和玛利亚面面相觑。 “首先排除绿色的。”玛利亚道。 “没错，然后这里面明显不对的都扔出去。”梅尔卡开始分辨。 “一般来说毒药的解药会有类似的性状，闻起来也会酸酸的。”玛利亚又排除了一些。 最后还剩三瓶。 梅尔卡居然开始用自己做实验：“玛利亚，我喝下去，如果不对劲就立刻净化术，拜托了。” “嗯，放心。”玛利亚十分自信。 “根本就没办法放心？梅尔卡，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海利瑟斯紧张地问。 他摇摇头。 “什么感觉？”玛利亚问他。 梅尔卡道：“应该就是这个。我感觉精神力恢复了很多，神清气爽。” 用勺子小心撬开丽萨咬紧的牙关，海利瑟斯把解药送了进去。随着解药生效，上瘾的症状消失了。丽萨却崩溃地躲在被子里哭。 居然是真的…… 居然真的只是药物的作用。她如今能够充分思考，脑子里那种让她时常烦躁的矛盾感消失了。她好像一个天生的盲人，突然看到了光明，在一开始时并不会立刻感到喜悦，只是茫然，眼球胀痛，甚至有些害怕，不知道眼前突然出现的景象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当然立刻反应过来老师并不爱自己，无论是没有温度的眼神，还是不顾她感受的动作，还是事后毫无留恋的离去。把她弄疼是爱吗？玩味她的青涩是爱吗？ 可是她还在试图说服自己，如果不是爱，那些碰触和侵入，又算什么呢。成年后的每一天，她都只与这个男人接触，谁会相信她是受害者呢？谁会相信她的自愿，不是自愿呢？ 为了避免陷入屈辱，丽萨只能说服自己这是爱，因为爱上他，所以接受了。 伊芙见状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懂丽萨怎么了。 海利瑟斯便让她先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丽萨和她。 “好些了吗？”是海利瑟斯的声音。 “你来看我笑话吗？” “怎么会。” “即便我被骗了。也不一定就要倒向你们！” “好好好，那你准备去哪？”海利瑟斯关切地问。 “回去，我会去找老师。” “不是，”海利瑟斯理解不了，“为什么非得是西索？” “我们已经……”丽萨说不出口 “睡过了？” 海利瑟斯的直白让丽萨脸红，羞愤得流出眼泪来。 “嗯……”声音小得听不见。 “那又怎么样，又不是烙上了奴隶印。” 海利瑟斯突然想到雷纳脸上的三个烙印，又道：“真的顶着烙印的人，都还没有认命呢。” “可是……” “而且那个人，真的行吗？你完全没爽到，何必念念不忘，有什么必要把他当回事。” “你是这样想的？你怎么可以这么想？这种事难道不是应该……” “应该怎样？” “需要有感情。” “纯放屁。他对你又有几分真感情？他用情感和药物操纵你。甚至都不一定把你当工具人，只是他有中年危机了，拿你这年轻小姑娘的崇拜解个闷。这算什么感情，你说说。” “没有感情……我做不到。” “又来了，傻姑娘。人们老是觉得这种事对女人来说很重要。必须擦亮眼睛，把自己的感情和身体一起交给可靠的人。一旦倒霉遇到了不好的人，人们也不说对方的错，全用惋惜的眼光看着你。好像真的会少块肉一样。要我说，这种事完全不重要。” “真的吗？” “别问我，自己去想。” 丽萨又一次不知所措，她仿佛重新回到了小时候，无知的母亲被人刁难着，她在人群中急得流眼泪。人们只是冷漠地看着，轻蔑地笑着。谁来帮帮她们呢？难道自己也要变成一个无助的，失去依靠的悲惨女人了么，她挣扎过，但还是太笨了，最后不可避免地像母亲一样不幸。 她到底看错了人，没有聪明起来。 这只是一个小错误，丽萨却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做？ 海利瑟斯却说，不要问，要自己想。 海利瑟斯把自己想说的说完，不再理会她百转千回的心绪，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似的，问：“要不要最后一起吃顿饭？” 她是一个人，他们有七个，每个人都可以嘲笑她。 似乎看出她的犹豫，海利瑟斯道：“这次只有我，莱昂，和你。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想问问你。你也对太阳神的另外一派信徒有点好奇？” 丽萨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你的事，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包括梅尔卡？” “当然。这是我们女人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第81章 一试便知 丽萨显然并不愿意吃这顿饭，但如果不跟海利瑟斯出来，她也无事可做，脑子里也总想不开心的事情。 她抬眼看看莱昂，轻哼一声，就算打招呼。 莱昂倒不以为意，很认真地说了声：“你好，丽萨。” 海利瑟斯知道这两人不熟，没必要花时间闲聊铺垫。所以她开门见山道：“我非常需要得到太阳神的赐福，那是一颗宝石。” 说罢，她便扬起剑，向他们展示剑柄。 “就是类似这种形状，打败魔王需要它的能力。” 丽萨问道：“你真的相信自己可以打败魔王吗？” 海利瑟斯点头：“当然。” 话语里没有一点犹豫与动摇，这种笃定让丽萨很羡慕，她没有什么可以抓住的信念。 “我没有听说过帝国有这种东西。” 海利瑟斯道：“莱昂说他们那里有个节日叫神树节，帝国有类似的节日吗？” “嗯，神树节时人能会聚到神殿，合唱太阳神的赞美诗。然后就各自回家。” 海利瑟斯感觉有点奇怪：“作为一个节日，似乎有点太简单了。” 往日的丽萨一定会反驳。但此刻她已经没有了维护帝国的力气，她已经不能借那些宏大的东西来保护自己受伤的自尊心。 反而是莱昂圆场地问：“应该是与往日不同的赞美诗？” 丽萨抬眼看莱昂，她有双很锋利的眼睛，显得面相很凶。此刻却只是不信任地审视着，有攻击性，但更多是认真，让人觉得她不好糊弄。 “你为什么这么热心？” “我希望人类可以打败魔王。” “那对你的人生又有什么用。”丽萨否定莱昂的热情，她有一点与年龄不相符合的疲惫。 莱昂说：“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杀死魔王之后，第二天的日出会很美。” 丽萨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还以为会是很了不起的宣言，结果只是寻常的小事情。 “那如果下雨呢？” “下雨天，太阳照常升起。”这是一句帝国人也常挂在嘴边的话。 丽萨听了一愣，感受到他其实是好意安慰，心里的悲伤更甚。仅仅是刚知道名字的人都可以出于礼貌，在乎自己的感受，自己却允许西索那样恶劣地对待自己。 真是一秒钟都不愿再回想了。 海利瑟斯对这种微妙的氛围有所预料，她同情丽萨，也知道她需要时间平复。但海利瑟斯关心的事也很要紧，不得不勉强丽萨坐在这里。 良久，丽萨才说：“我可以把赞美诗写给你们。” 她的字迹工整，一笔一划。 莱昂默读后道：“这首赞美诗和我们那边的几乎一样，只有这句我们没有：黑夜褪去之后，太阳光辉灿烂，而我不偏不倚，站在世人中间。” 海利瑟斯感谢他们。这看上去是在指示地点，比北风之神那云里雾里的颜色歌曲明白多了。 随即又问：“夜之盾想做什么？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真的。” 丽萨想了想莱昂那番“消灭魔王就可以看到很美的日出”的话，又想了想自己在夜之盾工作时的所作所为，咬了咬嘴唇，似乎用了很大的勇气：“除了你知道的那些，夜之盾一直在各国收集古代魔法，似乎是想用这些魔法造一个很大的东西。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我的级别不够。” 海利瑟斯欣慰，丽萨终于做出了选择，她知道丽萨不会再回西索身边了。 这顿饭后，丽萨起身要走：“还是要感谢你们救了我，有缘再见。” 莱昂问：“那现在准备去哪儿？需要我送你走一段夜路吗。” 丽萨只冷淡道：“并不顺路。不用了。” 然后，这个女孩就消失在黑夜中。 海利瑟斯要回去和梅尔卡他们商量事情，莱昂则答应了妹妹，为玛利亚摘一些火焰兰花的花蕊带回去，两人便也就此分别。 火焰兰花在莱昂的家乡是很受欢迎的花，火红的颜色，像太阳的光冕。这种花昼夜不败，一直从初春开到六月，浓烈得像一片火海。 他在收集花蕊的时候又遇到了丽萨，她正在一个人发呆。 莱昂走过去打了招呼，把丽萨吓了一跳。他忙把手中的花扬起来，证明自己不是专门跟着她，而是在忙自己的事。 “哦，那还真巧。”丽萨仍是失魂落魄。 “有什么困难吗？” “没。” 她拿着一根半新不旧法杖，兜里有伊芙给她塞的一点钱。脸上的表情不像是个年轻女孩，她几乎要碎成一片片的。 莱昂不知道前因后果，大概也猜出几分，不禁想要安慰她。 于是他把一束火焰兰花送到她手中。这在黄昏之国，这花常被送给大病初愈的人，代表生命力与希望。但在帝国，这举动似乎有别的意思。 丽萨抬眼打量这所谓“敌国”的青年，肩宽腿长，身材匀称，肌肉丰实。脸上总带着一股“世界真美好啊”的淡淡微笑，目光沉稳坚定。说不上很英俊，但也算有些迷人。 她缺乏与同龄人的相处经验。 接过了花，下一句该说什么？ 她有什么东西可以回报他？ “我们要不要睡一下？” 丽萨语出惊人，莱昂完全被吓坏了，他从未想到会有这种展开。难道自己又做了惹人误会的事？之前队里的温蒂也是突然向他表白，他感到莫名其妙，那女孩就因单恋未果的尴尬退出了。妹妹玛利亚说他是个不解风情的笨蛋，他已经尽量小心。但此时丽萨的话又把他弄糊涂了。 但如果是丽萨的话，他其实…… 似乎察觉到对方在紧张，丽萨一阵乏味，她想要试试海利瑟斯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却终究对稚嫩笨拙的男青年没有兴趣。 西索几乎把她与生俱来的快乐能力毁了。 她这个年纪本该对一些事情感到新鲜好奇，会脸红，会心动。但过早接触，她的热情也被劫掠一空。 “随便说说而已，你们黄昏之国的男人这么胆怯吗？” 她已不再称他们为叛军。 莱昂只是胸口剧烈起伏着，心脏疯狂跳动，视线落在丽萨那并不美丽，也不和善的脸上。他喜欢观察人，经常能准确猜出别人的意思，只有面对女孩时不知所措。 见他僵硬地定在那里，丽萨更加轻视，真是什么也不懂的家伙，白长这么大个子。 她突然用西索教她的方式蹲下，往莱昂的腰间摸。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莱昂心里腾起复杂难言的感受，他赶紧把丽萨拉起来，又迅速松开碰到她胳膊的双手。跟她说：“丽萨，听我说，你不需要取悦男人，也会有人被你吸引。现在，去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好不好？” 丽萨问：“你觉得我不够有魅力，对吗？” 莱昂十分紧张地往后退，他有点招架不住。 “当然不是！你很迷人。只是和这没关系……” 他说她很迷人。这不是谎话，他喜欢她的攻击性，还有那种不退让的固执态度。。 “我不喜欢你，莱昂。”丽萨把这句话说得十分清楚，一字一顿。 莱昂听了丽萨的话，有些失落，但还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他轻轻说道：“那就好，我也希望你能找到真正喜欢的人。” 说完，他再次捡起地上的花束，递给丽萨：“这些花送给你，希望它们能……唔……” 这种求爱的花，居然送了第二次，丽萨不会放过他了。 她不喜欢莱昂，但是吻他。 莱昂的嘴唇是柔软的。 再进一步呢？她用舌头启开了他整齐的牙齿。莱昂没有推开她，也没有配合她，只是无措。 丽萨又用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这到底是是在做什么？莱昂的大脑一片空白。意识到必须结束这一切，必须明确态度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丽萨潜入的手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她有些惊讶。 似乎是不太一样的。 “丽萨，我求你，别这样……” “嗯？你明明有反应啊，”丽萨对男人的共性充满轻蔑，“为什么不想试一下？没有求知欲么？” 循循善诱，西索当时也是这样对她的，真可悲，丽萨心想。那个被她崇拜，又把她使用、抛弃的人，到底还是教了她一些恶心的把戏，她会让他很舒服。 越是痛苦，越是恨，她就把莱昂抱得更紧。 “丽萨，快停下！”莱昂仍在小声哀求。 “低声，”丽萨知道，对方是战士，想要推开她是很容易的，她极力地诱惑，迫切地想知道男女关系的真相，“还是说你就想在这里？” 似乎沦陷在丽萨的吸引中，他抱起扭来扭去的丽萨，向附近的旅馆走去。 莱昂为这个女孩难过，他从丽萨身上看到了伤害她的人给她留下的沉重枷锁，她自己无法砍断，不得解脱。 帝国……他们那里的人总是这样，欺凌弱者，再把弱者变成绝望的乞丐。 “丽萨，我可以爱你，你知道吗？只要你需要，我可以爱你的啊。不要这么自暴自弃。” 丽萨没有听懂这个人是什么意思，她只是用力地扯他的衣服。她越想摆脱西索，行为上就越像他。 终于是莱昂看不下去，他反客为主，温柔地抱着她，用身体覆盖着她，不会让她感到羞耻的冷意。 “丽萨，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他呼吸凌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这个在感情上很迟钝的男人的身心，都被丽萨横冲直撞地闯进。 “不许拒绝我！”语气简直是在命令他。 莱昂却从这份强硬中感受到她此刻脆弱异常，如果推开丽萨，她一定会崩溃的。 他身上有种运动出汗后又洗得很干净的皂角味，丽萨狠狠吸了一口。 “黄昏之国的男人爱哭吗？” “我在为你哭啊，丽萨。我心疼你……” 这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虚伪的暴君仍附身在她身上，莱昂决定听从丽萨的意思，用力打败他。 陌生的感觉，身体的快乐，快要让丽萨晕过去，她不知道原来可以是这种感觉。莱昂没有停下来，过了很久，他才把生的意志说明白，把温柔的爱意倾注到她身上。 丽萨有些茫然，这个时候，要和莱昂说点什么吗？ “我可能……还是不喜欢你。”她变成无情的那个了。 莱昂的脸上挂着眼泪。 他轻轻吻她，告诉她：“那就等你喜欢我的时候……只要你允许，我一定会追求你。” 未免太像誓言了。 莱昂在可怜她吗？ 但丽萨总算明白了海利瑟斯在说什么，原来她也可以做到。 第二天，她带着法杖和一束火焰兰花离开了莱昂，离开了这座城市。 第82章 声望任务 到了三月，海利瑟斯开始把全部注意力放到勇者试炼上。 她所见的队伍一般都有四五个人，三人是最低配置。雷纳答应了会在比赛前回来，不知他这趟寻亲，又是否顺利？ 这些问题暂且搁在一边，她开始更严格地训练，梅尔卡肉眼可见地壮起来，海利瑟斯亲测，他现在有劲儿极了。伊芙也开始能够准确判断魔法攻击的类型。至于她自己嘛，她学会了人生第一个魔法。 “海利瑟斯，给莱昂露一手！”梅尔卡很得意。 “好嘞！”海利瑟斯口中念念有词，一朵火焰兰花就飞到了莱昂面前。 他似乎先是很忧郁，转而才惊讶，赞叹：“厉害，很少有战士能学会魔法。梅尔卡教得很用心，你也证明了自己。” 海利瑟斯谦虚道：“只学会了最简单的漂浮术，还不能瞬发。恐怕派不上用场。” “那也很厉害。” 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对，海利瑟斯问玛利亚：“你哥怎么了？” “不知道。” “从那天夜不归宿，帮玛利亚收集花蕊之后，他就变成这样了，”精灵瑞卡似乎十分了然，“他一定是恋爱了。” “嗯？”海利瑟斯在回想那是哪一天。 “不可能，我哥是笨蛋。先不管他，我们一会儿要去参加小队自己组织的友谊赛，海利瑟斯，你们要一起来吗？” “哦，我也听说了。现在城里住了很多准备参加试炼小队，互相切磋一下也好，但我们今天接了声望任务。” “声望任务？” 海利瑟斯想了一下，道：“大概就是一些做了以后，会被很多人感谢的任务。虽然报酬不多。但我最近在有意去做。” “这又是为什么？” 海利瑟斯微微一笑，道：“上次不是大闹奴隶市场？多亏做了铲除魔族的任务积累了声望，不然得罪那么多人，在这里又人生地不熟，肯定会被整很惨。” 梅尔卡道：“我最近总去给老人们义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两支队伍从旅店出发，各自去往目的地。 海利瑟斯今天接的任务是去城外湖畔清理咬衣蟹。 来曼尼兰后他们就没吃过水产品，后来才知道因为此地信仰水神，水域往往富含魔力，水生魔物很多。 现在正值早春，是人们晾晒衣服的季节，咬衣蟹会挥着巨大钳子，从湖岸登陆，一路进攻，把遇到的所有布料全都“咔嚓——咔嚓——”地剪碎。 人们不仅心疼被剪碎的衣服，也因为这种螃蟹体型巨大，壳又厚又硬，还特别爱追着人跑。除了用火把他们熏走，别无他法。 “拜托了，勇者，清理这些螃蟹，湖畔居民会很感激你的。以及报酬——” 这位居民代表拿出了一把纯铜剪刀，作为剪刀，它可真是太漂亮了。 海利瑟斯本对过分精美的东西缺乏兴趣，但还是不由赞叹：“这把剪刀可真好看！” 伊芙也问：“怎么会有人用这么华丽的剪刀？” 对方笑着解释：“虽然不值什么钱，这把剪刀却是我奶奶留下来的，是她年轻时去风琴岛参加裁缝比赛第一名的奖品。” 海利瑟斯立刻觉得有点太贵重了。 “那您还是留个念想。” “不，我们家已经没有人做裁缝了。奶奶生前也是务实的人，她会乐意见到留下的东西为大家带来方便的好处。” 对方说的极其恳切，海利瑟斯就也答应下来。 “这种螃蟹只怕火，对吗？” “对，用火烤能把它们烫熟了，它们变成红色就不动了。但那壳还是砍不碎切不开。所以尸体也要清理，扔到湖底去，会有小鱼去吃。如果留在岸上蟹肉会渐渐腐烂，发出恶臭。” 海利瑟斯听明白了。 三人开到湖岸，果然有不少螃蟹在岸上。咬衣蟹和普通螃蟹模样上没区别，只是大，巨大，直径大概有人小臂那么长。 海利瑟斯问梅尔卡：“你觉得它们有毒吗？” 梅尔卡观察后又思索一番，道：“没看到类似毒腺的结构，魔力反应也很微弱，应该没有。但当地人不吃，恐怕很难打开他们的壳。” “那河里的小鱼又是怎么吃他们尸体的呢？”说到吃，伊芙多少有点好奇。 梅尔卡想：“也许它们的壳上有防御魔法。” 他想伸手观察一下螃蟹壳上的魔法分布情况，结果“咔嚓——”一声，袖口立刻被剪碎了。 海利瑟斯抬头一看，果然有一大群咬衣蟹，朝梅尔卡来势汹汹地攻过来了。 “梅尔卡可真是好用的聚怪诱饵……”海利瑟斯似乎在夸他。 “聚过来了，你们倒是快打啊！！”梅尔卡又躲进了结界里，一动不动，不肯出来了。 “为这种小怪，用这种固定结界不值得，梅尔卡快出来跟我们一起。”海利瑟斯劝他出来，不可消极怠工。 梅尔卡却道：“才不。我不想被这些螃蟹扒光衣服……还是在你们两个女孩子面前。” “哈哈，理解了。我会保护你的。”她明白梅尔卡难为情的担心所在了。 海利瑟斯开始点燃火把，四处挥舞。 伊芙好奇地用斧子砍向螃蟹，才发现蟹壳确实坚硬无比，她的大力一斧，完全没对螃蟹造成伤害。 海利瑟斯听到这动静，想到了什么：“这蟹壳，能不能做盾牌？” 初始，伊芙和梅尔卡都觉得这有点异想天开。但很快又觉得合理，盾牌，就是可以抵御攻击的东西。 不一会儿，海利瑟斯和伊芙就用火把出现的螃蟹都烫熟了。湖岸也变成了熟蟹的红色。空气里满是食物的喷香，蟹肉被牢牢锁在壳里。他们不由地有些饿，又有一些可惜，就像眼前有很多美味的罐头，手里却没有开罐器， “梅尔卡，出来。你看看这壳是什么回事。” 梅尔卡再次伸出手，袖口挂着残破的布片。他这次没出力，却是最狼狈，损失最大的。 “我明白了，这壳可以取下来。你看！” 他用手指向螃蟹背部与腹部连接的一条线，梅尔卡感受到咬衣蟹的魔力全都聚集于此。 “应该是像胶水一样，把厚硬的壳固定在一起。湖里有能吞噬魔力的小鱼。” “那我们接下来去抓鱼？” “海利瑟斯，你还真是小看我哇。”梅尔卡笑笑，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个没见过的法阵，轻轻地把螃蟹壳完整地掀下来。 “什么时候学会的？” “这个很基础啊！我还教过你。” “啊……哈哈，螃蟹肉好香。” 打开蟹壳，蟹肉的香味更加浓郁，海利瑟斯忍不割下一块蟹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没有熟透，但是很好吃。” 海利瑟斯总是这样大胆，也是相信有梅尔卡在，即便食物中毒也没什么。 “味道好鲜！” 伊芙也从边缘处挖了一块肉，赞同地点点头。 他们干脆用螃蟹壳当锅，架起来生火，把蟹肉彻底烤熟。蟹肉洁白莹透，这个季节别处的螃蟹都不够肥，可这咬衣蟹却经过了一个冬天的成长，正是肥美多黄的时候。 三人无比享受地饱餐一顿后，发现蟹壳在长时间火烤下，居然也没有变脆，变形。 “硬度不错，韧性也有，火抗也很高。甚至还很轻！”伊芙有些激动。 “也许确实能用来做盾牌。只是小了点。”海利瑟斯道。 “那我们去找只大的去！” 之前盾牌被魔族打碎，正为买不到好装备而困扰的伊芙兴奋提议。 她本是武器商人，对自己要用的装备更是要求极高。曼尼兰这个地方，商业繁荣，但工艺也就那样，价格上更没什么性价比，所以伊芙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盾。 梅尔卡说：“眼下没看到个头太大的。我们先把蟹尸处理了。” 伊芙有点舍不得：“能吃的话，还要扔回湖里吗？” 梅尔卡道：“小鱼也要吃的嘛。” 海利瑟斯点点头，对伊芙解释：“可以带两只回去，给雇主尝尝，再给莱昂他们一只。剩下的，我也觉得继续喂给小鱼比较好，不知道这里的生态链是怎样的，我们在这里不常住，还是不要轻易改变原有的习惯。” 说罢，他们就开始把烧红的螃蟹往湖里扔。 突然，他们看见有三个人非常狼狈地被咬衣蟹追着跑来。那是一个兽人女性、一个矮人女性和一个人类男性，而追着他们的，正是一只无比巨大的咬衣蟹。 兽人个子高，步幅大，她拖着矮人女孩一起跑在前面。而那个倒霉的男人跑得最慢，衣服已经只剩一半。 “好大的螃蟹！”伊芙兴奋尖叫。 “这群人……有点眼熟？”海利瑟斯眯起眼睛看。 只有梅尔卡反应过来：“赶紧救救他啊！！马上就要裸奔了。” 海利瑟斯闻言，从火堆里扯出几根柴火，冲了过去。 第83章 不可碰触 这三个人居然是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在摩恩边境处遇到的奥利和索拉，还有他们的新队友，矮人女孩图塔。 “真没想到会这样重逢。”奥利还是那么英俊。此刻衣衫不整，几乎半裸，又为他增加了几分脆弱的风情。 梅尔卡挡在了他前面，似乎不想让海利瑟斯再看。 “小梅尔卡，这不用吃醋的。我不喜欢这款，只是看看。” “那也不行。”梅尔卡把法师袍解下来，给奥利盖一下。 索拉威严的脸上也浮现一丝惊喜：“你们似乎比以前更厉害了。” 转而看向同族的伊芙，又道：“找到的队友也很可靠，就是稍微年轻一些。” 兽人的审美追求英武，伊芙虽然身体强壮，个头够大，表情上却比较和善，看上去不显厉害。 但，这只是跟索拉相比。 索拉的气质太冷傲了，谁在她身边，都像跟班，衬托她威风凛凛。 图塔则是一种云淡风轻的气质，在矮人身上很少看到。自我介绍后，海利瑟斯才知道，她居然是位战斗法师。还是刻板印象中，矮人最没天赋的精神系魔法。 “所以你可以把人催眠吗？”海利瑟斯问，这问法也很外行。 “不，只是一瞬间的走神。看着我的眼睛……” 海利瑟斯已经中术了，她的身体一个踉跄。 梅尔卡连忙净化解除，紧张道：“随便施法太奇怪了，这不太礼貌！” “抱歉。”图塔歉然一笑，似乎也没有坏心。 “你们怎么会在曼尼兰？”海利瑟斯问。 “是命运之风的吹拂……”奥利这个文青又要开始作诗。 索拉狠狠瞪他一眼，奥利才有所收敛，老实说道：“摩恩在打仗，情况很不好。我也在思考你的话，思考我到底想做什么。做强盗不是我真心的想法。” 索拉继续说：“为了避乱，也为了让这个家伙做点有意义的事，我们开始向东出发，路上遇到了图塔。” “说来很有意思，我们本来想抢劫图塔的，但是被反制了……不打不相识。”奥利笑笑。 “完全就还是强盗作风……”梅尔卡忍不住嘟囔。 “你们两个一起都打不过图塔？”海利瑟斯好奇起来。 “图塔把我们控住了。很恐怖的控制。”奥利回忆道。 海利瑟斯更加兴趣浓厚。她很想知道战士应该如何招架战斗法师，因为魔族几乎都会魔法。 图塔微笑开口：“只是激发了他们内心中隐秘的欲望。我静静看着他们接吻，吻了将近半小时，直接把索拉吻晕过去。” “……”海利瑟斯震惊无比。 “这是什么神奇魔法？”伊芙仍然在追问。 梅尔卡倒听懂了：“应该是引发了精神混乱。” “没错呢，”图塔谦虚地解释，“这是一种短暂的理性剥夺，只适用于对方有两个人或以上。如果对面互相之间没什么秘密，就没有用。我当时也很惊讶，因为一般用这个魔法，对面通常会自相残杀地打起来，我期待的效果也是这样。” “哦？” “再好的关系，都有矛盾？理性控制着攻击性，一般是这样。” “所以奥利和索拉克制着互相喜欢。被图塔的魔法捅破了。现在，你们在一起了吗？” “没有。”索拉冷冷吐出两个字，不带丝毫情感。 奥利则忧郁沉默。良久，才开口说：“我们做朋友就很好。” 这一句竟意外地用了很朴实的表达，没有太多慨叹，似乎真心实意。 两支队伍也没有很深的交情，简单交谈后便分别了。 “他们也是来参加勇者试炼的？”海利瑟斯认为。 “我感觉来这里的小队都是这个目的。”梅尔卡道。 伊芙问了一个他们没想过的问题：“为什么索拉会喜欢人类？人类和兽人不能在一起的呀？” “啊？” 新鲜的种族情报出现了。 “可是《精灵魔法师的兽人新娘》不就是跨种族恋爱？而且我们在蒲公英村也见过人类和兽人的混血儿……” 海利瑟斯对兽人的知识有些匮乏，虽然嫌弃这本言情小说，却只能举这个例子。 “嗯，兽人和精灵没问题啦，兽人男性和人类女性也没问题，但兽人女性和人类男性在一起很危险，她会生病的。具体我也不懂……小琳肯定知道。” 伊芙对感情不开窍，对武器之外的知识也不上心，能把这些东西作为常识来了解，就已经很不错。 “生病？梅尔卡有听说过吗？” “大概就是一些生理差异……理解成体液过敏，不过也因人而异。有的人就完全没问题。古代有个很厉害的治疗法师，优化了草药储存方法，她就是母亲是兽人，父亲是人类。” “所以他们接吻后索拉晕过去了，其实就是过敏得很严重。原来如此。” “没错，相爱，但是不可碰触。” “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呢？” “没有。” 话题有点沉重，三人都没有继续探讨。 海利瑟斯把任务交了，雇主也是第一次吃到咬衣蟹，对这鲜美的味道赞不绝口。 领到了一把精美的简刀，收获了制作盾牌的材料，又偶遇故人，这一天实在充实。 关起门来，海利瑟斯才问梅尔卡：“如果对方用精神系魔法，应该怎么打？” 梅尔卡道：“首先要有比较高的精神力。疲劳的时候，迷茫的时候，肯定是更容易中招。” “可我当时没觉得自己状态差，却一瞬间被控了。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这么大的威胁，虽然我们和图卡不是敌人。” 海利瑟斯当然在意。 不知不觉，她也变成那种无时无刻思考战斗方法的武痴了。 “你们太近了。而且你不设防，直接去看她的眼睛。” “所以关键是保持距离，不要对视？” “她带着法杖，估计距离不是问题。” “战士是不是就是很容易被控？” “人类的魔抗就是很低啊！这种催眠控制都不算什么，精神系魔法还能制造梦魇、致盲等等。有的法师能指挥别人自杀。但是这些伤害高的魔法施放需要很长一段吟诵。催眠是最简单的。” “我该怎么训练自己？” “你似乎紧张起来了……” “不，看到没见过的强者类型，有可能打不过的对手。我在兴奋啊，梅尔卡。” 海利瑟斯笑了，她庆幸自己来到了曼尼兰，虽然一开始是为了金钱而参加勇者试炼，但这里让她收获了太多、太多。 要进步，海利瑟斯渴望能有更多进步。 第84章 白色房间 三月下旬，雷纳还没有回来。 摩恩联邦已经失去了一半以上的土地，包括梅尔卡的家，包括月神殿。消息传来，曼尼兰的人也紧张起来。他们更加期待这场原本只是娱乐活动的勇者试炼，借此鼓舞人心。 梅尔卡的心情不会很好。 但他却似乎成熟了很多，坚强地陪伴海利瑟斯，照料她的生活，辅助她做魔抗练习。 “雷纳第一次见我使用幻术，就能分辨我的意图。上次他还杀掉了魅魔，可见精神控制也干扰不了他。” “嗯，这是精灵的种族天赋。” “人类抵御精神魔法，没有法师帮忙的话，就只剩一个一个办法——意志坚定，保持清醒。” “就像之前在镜子里那样。” “对，那时有手镯能提醒你。但是你还是太容易中精神类法术了，伊芙那样不够敏锐的，比较单纯的人，反而还安全一些。” “那怎么办？” 梅尔卡凭借他对海利瑟斯的了解，制造针对性更强的幻境，用于锤炼海利瑟斯。 梅尔卡在他们经常训练的空地，用幻术制造了一个白色房间，这房间内部会变成各种样子，他提前藏了一件真实的东西进去，她必须找到，才能出来。 幻境中的场景不仅十分真实，梅尔卡还在各种声音、气味上附加了镇定、麻痹之类的魔法，让海利瑟斯五感迟钝，判断力下降。 北国，风呼呼地吹。村子消失了，父母死在她面前。 宝琳娜的家，屋子被翻得乱乱的，关于她的痕迹却什么也没有。 月光下，梅尔卡微笑地看着她，他把灵魂交给了她，全力保护她，她却被魔王轻松撕碎。 很快海利瑟斯就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梅尔卡太了解她，这些幻术又在随着她的记忆随机变换。 “太没用了，你什么也做不到。” “漂个头发，打扮打扮，找个人嫁了。” 海利瑟斯在幻境中听到了各种各样恶毒攻心的言语，她被折磨得几乎崩溃。 一连几天，都是挨到梅尔卡解除幻术，她才疲惫不堪地出来。 “怎么办，我稍微一被干扰心智，就忘了自己本来要干什么。” 海利瑟斯苦笑，摊摊手， 梅尔卡安慰她：“这可不是稍微干扰。这是我能做出来的最牢固的幻境监狱，几乎用掉了我全部的魔力。” 海利瑟斯不信，她立刻报复似的，把梅尔卡举起来，猛一用力，把他扔出去。 梅尔卡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呃……原来是真的，漂浮术都用不出了。 她把梅尔卡扶起来，迎着他那想杀人的眼神，含情一笑：“对不起……只是，你为何这么尽力？” “你很想提高对魔法攻击的抗性不是吗？这可能是你唯一明显的短板，我当然要全力帮你。” “谢谢你。” “不仅是我担心你……也为人类的命运。” 海利瑟斯感受到梅尔卡对家乡的爱。 矮人村的坦丁戈爷爷、帮她修铠甲的艾泽、送她药丸，她却忘了问对方名字的，亲切的麻花辫小姐姐。 镇上的安多叔叔，黛拉格尔大人，小皮匠纽菲特，还有那么多亲切地说过话的人…… 还有林恩和卢西，矮人酒馆的丽娜立，甚至她讨厌贪婪的哥哥蒙特利。 这些人其实也是她离开北国后认识的第一批人啊。 他们都还活着么？ 活下去，好人们才能继续通往幸福，坏人们才有悔悟的可能。平白无故死了的话，世间爱恨就变成了一笔糊涂账，只留怅然。 “我们明天再试一次。你魔力耗尽怎么办？怎么补魔呢。” “哦，我的话，睡一觉就好了。” 梅尔卡似乎不以为意。 海利瑟斯想到自己每次力竭后，几乎一动不动才行，梅尔卡对魔力耗尽的态度，轻松得令她费解。 “睡一觉魔力就能恢复？这么简单？” “充分休息就好。当然，心情愉悦更佳。所以我们能不能……” 海利瑟斯总算笑了。 她在幻境里太崩溃，确实也该在现实中找补一下。 她亲了梅尔卡一口，道：“好的，小梅尔卡。今夜我会让你很愉快。” 梅尔卡则一笑，他知道海利瑟斯说到做到。 第二天，海利瑟斯又走进了白色房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对了，我要找到一件东西，走出这个房间……” 房间的模样开始变换。 她没有魔法天赋，只能强打精神。 结果在听到风吹过山谷的声音时，还是不由自主地以为自己回到了北国。风很冷，却让她昏昏欲睡。 “一定是他的魔法。” 然而，一切都太真实了，梅尔卡的魔法天赋高得吓人，只是没有攻击性。 有人在唱北国的歌谣。 是那首《一滴眼泪》。 “你流下一滴眼泪，别哭了，让我们再做一次。 疼痛的感觉消失，快好了，让我们先别停下。 爱人啊，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带走我纯白的灵魂。 爱人啊，请你毫不犹豫地刺穿，用锋利坚硬的东西……” 海利瑟斯听得心烦意乱。 北风之神到底想告诉她什么呢？ 等等，疼痛的感觉……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办法让自己保持清醒。她用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推向剑刃，血珠冒了出来。 幻境只能改变人的认知，不会对现实造成影响。海利瑟斯开始通过指尖的疼痛，保持清醒。 风仍在吹，她却不那么困了。 她开始认真寻找着环境的违和之处。 完全找不到，这分明就是北国， 连脚下的冬小麦，都是北国的品种，呈冷冷的墨绿色。 她茫然地在房间里打转。 血还没有凝，滴了下来，挂在麦苗的细长的叶上。 她找不到有哪里奇怪，她甚至怀疑这全都是幻术，梅尔卡是不是忘了把真实的东西放进来了。 歌声消失了，只有北国冷冷的风，远处淡淡青色的山，脚下的冻原，越冬的麦田…… “完全看不出来！”她烦躁起来，风声似乎在催她入睡。 她像小时候一样，在麦田里漫无目的地走，麦子是坚韧的，到了春天，冻原融化，它们又会返青。 “嘎巴——” 麦苗在她的脚下断裂了，声音倒是对的。但不该是这种多汁清脆的脚觉？她蹲下来，把那棵发出异响的麦苗连根拔起。 幻境消失，手中的麦苗原来是一束火焰兰花。 她第一次自己走出来，跟梅尔卡分享收获：“关键是用身体直接的感知，去代替平时的感知！对不对？” 她却看到梅尔卡被一个身披红黑色披风，身穿同色铠甲的男人打翻在地，他的脚踩在梅尔卡洁白的衣服上。留下肮脏的印子。 “放开他，你是谁？” 海利瑟斯拔剑了。 第85章 这不公平 “听闻你是传说中的勇者。” 来人转过身，仍踩着梅尔卡的背，让海利瑟斯火冒三丈。 “把他放开！” 对方安从牙缝挤出一声冷笑。 海利瑟斯不理对方来意，冲过去便打，对方拔剑相迎。 只见来者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装备精良，模样可能不丑，但表情十分疯狂，一副让人讨厌的模样。 自从在幽灵塔内遇到了那个矮人老头，海利瑟斯和人类交战也会拼尽全力，一上来就杀意沸腾。 尤其是，面对这种疯子的类型。 来人显然对此感到吃惊，旋即又笑：“还不算太差。” 海利瑟斯只觉这人莫名其妙，不懂他在挑衅什么。又一猛攻，把对方逼退，几个回合后，一翻手腕，轻松把他的剑打落在地上。 “可你却太弱了。现在，给梅尔卡道歉，然后快滚。” 对方却仍不认输，不屑道：“因为你拥有北风之神的赐福！我知道这事的时候，你已经得到它了。我未必就比你差？” “你比我差远了。” 海利瑟斯扶起梅尔卡，帮他拍打身上的土，庆幸自己及时又出了白色房间，不然梅尔卡魔力耗尽，只能被这全副武装的男人欺负。 “你打败了戈尔，我也打败了戈尔，怎么就不如你！” 对方的视线落在了海利瑟斯剑柄上镶嵌的宝石，分明是在说：“这不公平。” “真烦人。” 海利瑟斯没心情向他证明什么，走过去一拳把他打晕，完全不在乎对方醒来后会怎么想，带着梅尔卡离开了。 她不知道的是，自从她是勇者的消息传出来，最不堪其扰就是戈尔。这个原本心情抑郁，没有目标的大块头，突然成为了很多人的挑战对象，每天都有打不完的架。人们想知道勇者到底强到什么程度，所以打败戈尔，就成了他们最直观的战力判断标准。 后来，戈尔为此感到厌倦，开始随便认输，不再打架，转而专心帮妻子做服装生意，事情才有了变化。 但因此认为自己跟海利瑟斯能打个来回的人，确实变多了。想要取而代之的疯子也很多，好像做勇者是什么好事似的。 回到旅店后，梅尔卡很久都不说话，海利瑟斯以为他难为情，便道：“你手无寸铁，面对全副武装又拿着剑的人，没有胜算很正常。” 梅尔卡喃喃道：“只是想起小时候被别的孩子欺负。当时帮我出头的人只有纽菲特……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海利瑟斯闻言只能揉揉他的头发，无声安慰，战争的阴霾，高强度的训练，她觉出梅尔卡平静的外表下承受着压力。 “一起休息几天。” 海利瑟斯不再尝试学会更多魔法，从白色房间走出后，她领悟出一个重要的道理，那就是战士可以信任自己的身体。 完全信任，绝对信任，这副身体可以为她完成很多不可思议的事。 她决定和梅尔卡出去约会，像最寻常的情侣那样。 伊芙问：“天天在一起，仍要约会吗？” 海利瑟斯笑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最近做的都是有用的事，需要做一些无意义但快乐的事来平衡：“我们认识后，很快就在一起了，然后就开始长途旅行。总感觉错过了很多。” 梅尔卡则道：“和海利瑟斯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开心，但这一路上，辛苦和危险的时候太多了，偶尔也想放松些。” 伊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推荐道：“你们不如去泡澡。我前几天跟阿巴特里一起去的，可舒服了。” “啊？伊芙，你和阿巴特里？”梅尔卡有点惊讶。 伊芙一摆手：“梅尔卡，你这个脑子里只有恋爱的家伙。难道恋爱是唯一的感情吗？我们一起去武器店做维护，顺便接了老板的委托去温泉小镇收集材料。然后就体验了一下。” 梅尔卡察觉了自己的狭隘，认真道歉：“对不起伊芙，是我太想当然。” “没关系梅尔卡，如果是别人，我会很生气，因为他们觉得爱情就是女人最想得到的东西，这很傲慢。但如果是你，我知道你只是太爱海利瑟斯，你希望大家都有这么好的爱情。” “被说破还是有点难为情啊……还是被伊芙说破。”梅尔卡小声地说。 海利瑟斯笑笑，接受了伊芙的建议：“那就去泡澡。梅尔卡，你觉得呢？” “嗯，好啊。我还没有泡过温泉。” 两人便换上常服，把勇者的使命暂抛一边，从沉重的命运中暂得喘息，开始像寻常的情侣那样约会。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来到了温泉小镇，享受着宁静的时光。他们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中，热气蒸起来，他们舒坦地闭上眼睛，似乎忘却一切烦恼。 从水中出来后，梅尔卡一如往常，帮海利瑟斯擦身，细致而温柔地梳通她的头发。海利瑟斯看着梅尔卡，水珠仍挂在身上，， 枕在梅尔卡的腿上，海利瑟斯突然问了一个问得太晚的问题：“梅尔卡，你最喜欢我什么地方？我是说，身体的什么地方？” 完全不需要去想，他说：“全部都很喜欢啊。如果非要说最喜欢，胸口，那是你的灵魂火焰燃烧的地方，而且最长的一道伤疤也在那里，我忍不住去抚摸……” “原来是这样。” “海利瑟斯喜欢我什么？”梅尔卡问得很情景，她却听出了期待。 “眼睛，你有时候有种小动物一样的眼神。湿漉漉的，很脆弱。不管嘴巴上再嚷嚷什么，一看到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的心是柔软的……” 说完这些话后，他们拥抱得太自然，真有点像老夫老妻。 泡完澡后，他们漫步至一座小山丘，躺在盛开的野花丛中，仰望着蓝天白云。此刻，他们仿佛与整个世界融为一体，幸福而满足。 “春天真好，草地软软的。” “是，太阳也暖和，我感觉现在好舒服，甚至有点困。” 好像约会也没有什么特别，相爱的人每天都是这样。 真想定格在这个画面，可那个前几天挑战海利瑟斯的人又来了。这次，他仍是全副武装，却没有直接跳出来，站在海利瑟斯面前叫战，而是蹑手蹑脚摸到附近，躲在附近的灌木丛里。 他手中有一副弓箭。 他看准时机，把弓拉满。把淬有毒素的箭朝海利瑟斯射去。沉浸在幸福中的海利瑟斯来不及反应，惊愕地把深深没入胸口的箭扒出来。嘴唇微张，几乎无法发出声音，对梅尔卡哑声道：“快跑……” 梅尔卡当不会丢下她，但是，来者是卑鄙小人。海利瑟斯直觉那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而毒素明显在快速蔓延。她保护不了他。 梅尔卡紧急施法为海利瑟斯治疗伤口，血虽然止住了，可他连施了几层净化，毒素依然在继续扩散，接着，海利瑟斯失去了意识。 那个人见状，心满意足地现身，走近梅尔卡：“你好，月神之子。虽然我也不觉得你能派上什么用场。神明总是把伟大的事业交给普通平常的人，这不公平！” “暗箭伤人，真是无耻！你在箭上涂了什么？”梅尔卡怒视着他，恶狠狠地逼问，毫不退让。 “为什么要告诉你？”他转而低头，见海利瑟斯没有带剑，脸上无比失望，道，“亏她是传说中的勇者，来这里谈情说爱，剑都不带在身边。害我白忙一场。不过……” 梅尔卡不等他继续说什么，他发动幻术，把对方囚入白色房间。这幻术本就没有攻击性，只是让人崩溃。梅尔卡当然恨极了他，但现在只好先困住对方，安全把海利瑟斯带回去，再想办法。 “但愿玛利亚了解这种毒药……” 他抱起海利瑟斯，快速离开了这里，心中无比焦急。 为什么人类也是勇者的敌人？这解不开的毒药又是哪儿来的！梅尔卡心中升起巨大的疑团。 第86章 转职药水 同为魔法学校的学生，玛利亚比梅尔卡晚三年毕业，她是非常优秀的治疗法师。梅尔卡感兴趣的领域是肉体与灵魂的连接，十分擅长治愈外伤。玛利亚则喜欢研究各种药剂，这方面，她比梅尔卡精深得多。 看过海利瑟斯的伤情，玛利亚问：“你确定，当场就使用净化术？” “是的。净化术完全不起作用，灵魂，也没有受到伤害。这到底是什么毒？” “因为根本就不是毒。这是一种转职药水。” “转职药水？”梅尔卡有所耳闻，“转职药水不都是当事人有明确的主观意愿时，才能使用的？被人强行用药，她会转成什么样子呢？” “你做好心理准备，”玛利亚深吸一口气，说道，“她可能会瘫痪，可能因为晕魔心智受损，也可能转职成功，以后就能学会魔法了。” 梅尔卡后背发冷：“你觉得，最有可能的一种可能是什么？” “瘫痪。瘫痪也好处理一些，复健一年就好了。”玛利亚似乎觉得这后果很轻。 “完全不能接受！”梅尔卡开始等待海利瑟斯醒来。 好在海利瑟斯躺了一天后，若无其事地醒来了。 梅尔卡紧张上前，拉拉她的手，又抬抬她的胳膊：“真不错，哪里都没问题。能动。” 海利瑟斯只是脸红，十分尴尬地问：“这些肢体接触是必要的吗？” 的确，病人被医生乱摸，就好像被骚扰了一样。 等等，海利瑟斯怎么了？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记得呀，你是我的医生，梅尔卡。” 梅尔卡松了口气，至少不是彻底失忆，又问：“那，你记不记得你是谁？” “这……这有什么好问的？我是……”海利瑟斯惊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所以，我是谁？” “你是白石村的战士，海利瑟斯。” 梅尔卡表情凝重，他把剑递到她的手中。海利瑟斯接过，似乎没料到剑有这么重，手被坠得一弯，腕子软下去，实在拿不住，就松开了手，剑落在地上。 两个人都沉默了。 转职药水发挥作用了，战士的身体不复强悍。那么，她又是否拥有了魔法天赋呢？ 梅尔卡稳住心态，继续为她检查。 “试着用一下漂浮术。” 海利瑟斯念念有词，把落在地上的剑，微微抬起了一厘米。 好像还不如以前。 “我好像做不到呢，毕竟，我只是个普通女孩。”海利瑟斯用十分平常的语气，说出了自己从不会说的话——示弱的话。 “糟糕了，海利瑟斯。最坏的情况在你身上发生了，你不仅失去了战士的强悍，还没能得到魔法天赋，同时心智受损，脑子也坏掉了！” “虽然我没感觉有什么不舒服。但是，我该怎么办，梅尔卡……” 好在，海利瑟斯似乎依然相信梅尔卡，知道他是自己的医生，配合他的治疗。 人也都认识，就是变得不太熟。比如，她知道伊芙是武器店老板，却不知道伊芙是自己的同伴。 真正被遗忘的，是作为战士的海利瑟斯，作为勇者的海利瑟斯，她忘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那卑鄙小人的计划得逞了，海利瑟斯变成了一个弱小到拿不起剑的人。 众人得知海利瑟斯的情况，也都来看望，结果海利瑟斯只是礼貌地笑，等人走后，她才如释重负，告诉梅尔卡：“我好紧张，社交好累啊。” 同强悍的身体一起失去的，是她坚毅、自信的性格。现在的海利瑟斯敏感，羞涩，胆怯……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那个人想取代你勇者的身份，又觊觎你的剑，他肯定还会再次出现的。我来保护你。” 他把剑放到了一个匣子里，像咬衣蟹那样，把盖子和盒子牢牢地用魔力连接起来，又布置结界，交给伊芙保管。 做完这这一切后，梅尔卡专心陪伴海利瑟斯，并寻找解决的办法。玛利亚那边也去帮忙研究。 有没有过往案例呢？ 嫉妒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原始情感之一，应该还有人这样做过，用转职药水，加害比自己厉害的人。 他们难道都得逞了？总有一个恶有恶报，自食其果的例子？ 梅尔卡又把自己埋进了书堆。 海利瑟斯在一旁看着梅尔卡，只觉得这个年轻的医生对自己很关心，此刻表情认真，专注求解，竟然十分迷人。可是，她不好意思把这些话告诉他。 梅尔卡的头发是棕色的，眼睛也是棕色的，不是什么很特别的颜色，但恰巧是海利瑟斯最喜欢的颜色。让她想到温馨的旧房子，有股熏香的木制家具，融化的巧克力，秋天落在枯枝败叶上的阳光…… 忍不住想离他近一点。 海利瑟斯这样做了。她伸出手，又胆怯地悬在半空中。 他们是纯洁的医患关系啊，她突然想到，不可以再靠近了。如果她越界后，他感到尴尬，再也不理她了，可就太悲伤了。这样看看就很好。 似乎察觉海利瑟斯走近，又想到海利瑟斯现在不喜欢他的碰触，梅尔卡也只是仰头对她笑笑：“你放心。” “好。” 海利瑟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但是她下意识地听从梅尔卡。病人要听医生的话。 晚上，梅尔卡对她说：“也许你忘了，但我们是情侣来着。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去莱昂的房间挤挤。” 海利瑟斯的脸上先是惊讶，很快又有喜色，但最后还是克制着，胆怯地说：“我害怕……” 害怕什么呢，害怕梅尔卡骗她？不，她相信这个人。害怕面对自己的情欲么？可能是这样。 梅尔卡尊重海利瑟斯现在的心态，温柔地说了晚安，便走了。 寂寞失落，填满房间。海利瑟斯心头一空。悔道：“以前是情侣的话，其实可以让他留下。可是，我现在是不是喜欢他？心里拿不定主意。” 完全失去了不管不顾的勇气，虽然有点鲁莽，但战无不胜的勇气。 莱昂很理解梅尔卡。他好像也在失眠，两个人聊起天来。 “梅尔卡，有机会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好，你真的很幸运。” “难道你错过了什么人？” “嗯。”莱昂总是很诚实的。 “温蒂？” “丽萨。” “哦是丽萨啊，等等……嗯？”真是意想不到的一个名字，梅尔卡十分诧异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对方又是什么态度呢？” “她说不喜欢我。只是想睡一下。” 梅尔卡大为震撼。莱昂要比他大三四岁，行事很有领袖气质，在感情上却是一张白纸。 “我还以为你会寡到三十五岁，然后相亲，或者政治联姻什么的。” “村长的儿子有什么政治联姻，梅尔卡，你在取笑我。”莱昂一笑。 梅尔卡也笑：“所以你是怎么喜欢上丽萨的？” “本来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她张牙舞爪，保护着自己，我对她有些好奇，又有些心疼。但是她突然吻我，很强硬。明显是个心碎的女孩，但是蛮横霸道，我……” “哈哈哈，我能懂。她完全不顾你的想法，打乱你的计划，对你这种稳重的人，她就像颗炸弹。不过，你的做法完全错误！”梅尔卡不满道。 “那正确的做法是？” “当然是不要让她走，求她给你个名分，哭着问她现在到底算什么。” “怎么感觉你有经验似的……” “咳咳，那倒没有。” “梅尔卡，别告诉别人。” “当然，这是我们纯情少男之间的秘密。” “你这语言艺术……海利瑟斯很喜欢。” 莱昂无差别地羡慕每一对在一起的爱人，丽萨不喜欢他，他对此毫无办法。他只愿她一切顺利，在另一个地方，因为没有和他在一起而取得幸福。 第87章 莽上去了 非自愿转职，后果很严重。梅尔卡找到了一个案例，去征求玛利亚的意见。 “这个古代战士，也是被同僚用转职药水陷害，但后来他好像还是更喜欢战斗。重新用孱弱的身体拿起了剑，似乎还变得更强了。”梅尔卡道。 “听起来，还是复健的思路。这个记载得太简略，我们不知道那个战士是否有其他症状。海利瑟斯的记忆也出点问题不是吗？”玛利亚问。 “海利瑟斯记得我们大家。只是变得……不太熟似的。” 玛利亚思索后，道：“恐怕我们都是她以战士这个身份为坐标原点，展开的社交关系。如果她不是战士，自然就没有队友，没有伙伴，没有勇者试炼这回事，不是吗？” “有点道理。我怎么才能让她恢复对战斗的热情呢？” “如果复健，不如去参加友谊赛。虽然可能被打得很惨，但说不定斗志会被重新激发。”玛利亚给出建议。 梅尔卡思索良久，也去找海利瑟斯商量。 海利瑟斯当然不愿意：“我会被人打死的！我根本拿不起剑。” 梅尔卡第一次如此无措。向来勇敢的海利瑟斯，变得没有主见。他只能哄骗：“海利瑟斯，就当是为了我，可以吗？” 眼睛深情无比，湿漉漉的眼神，让海利瑟斯心软。 勇敢的海利瑟斯。胆怯的海利瑟斯，无论是哪一个，都忍不住对梅尔卡动心呀。 “好…………” 答应得很没精神，但也算答应了。 梅尔卡找了把很轻的学生剑，带海利瑟斯来到了友谊赛现场。 友谊赛是参加勇者试炼的队伍自发组织的切磋。每天都有很多人聚在这里。 海利瑟斯看到人高马大的战士，步子不觉拖得很慢。 “好可怕的眼神。我能打败谁？” 梅尔卡指了指，对她说：“你先去挑战这位，感觉有胜算。” 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人类男性，小鼻子小眼的，看着年纪也不大。 海利瑟斯上了！ 海利瑟斯被打翻在地。 梅尔卡给她上治疗，又鼓励她去挑战下一个人。 海利瑟斯又上了！ 海利瑟斯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对方茫然地收起了剑。 这里也有女战士，她们为海利瑟斯解围：“恐怕是在经期，状态不好，情绪也不稳定。” 但还是有人在笑：“那可是传说中的勇者，难道因为这么点事，要跟魔王说过几天再来讨伐？女人就是没用啊。” 在场的女战士都愤怒了，纷纷发起了一对一挑战。 海利瑟斯捂着脸，痛苦不已：“梅尔卡，我做不到。我全忘了，拿起剑的感觉好陌生。” 不等梅尔卡安慰她。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哈哈哈哈哈，传说中的勇者，不过如此。” 是那个红黑披风，全副武装，暗箭伤人的家伙。他脸上的表情疯狂，让人讨厌。 海利瑟斯没有反驳。 梅尔卡却冲上去照着他的面门来了一拳。这么近的距离，梅尔卡没有优势，当然被踢开了。 “你那个恶心的幻术……哼。”来人似乎有所忌惮，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有太过分。 海利瑟斯却生气了。她站起来。 眼神还是柔弱，不那么坚定，也不够凌厉。却开口道：“你！给梅尔卡道歉。” “你打赢我，我给他磕头都可以。” “好。” 海利瑟斯又又上了。 她只靠感觉乱砍，不会剑术的人都是这样打架。力量也软弱无力，不能对敌人造成任何威胁。 围观的人里已经有人在笑。 海利瑟斯很快受伤了，眼睛里有泪水。 但是她还在“战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不肯停下来，她的怒火也燃烧着。又怂，又猛，说不上来这种状态是什么。 对方的优势很明显，对方的武德几乎没有，他简直在拿海利瑟斯做游戏，像在抽陀螺。 围观的人也有看不下去的：“再怎么说不能这么欺负女孩？痛快赢了就收手，干嘛这么折磨对方。” “谁让她是传说中的勇者，结果这么菜，当然要承担别人的愤怒。” “我看这事情有点蹊跷……” “再弱也不至于弱到这种程度，难道她不是本人？” 人群中，突然有一个刺耳的评论：“还是趁年轻，好好打扮打扮，找个人嫁了。” 海利瑟斯突然觉得很熟悉。 这种熟悉的论调，熟悉的看不起。她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听过。 在白石村，父亲给她买第一把剑的时候。有人说：“这简直浪费钱，女孩子舞刀弄剑没有用的。最后还是要嫁人。” 在圣都银鹰战队，她赢下一场战斗的时候。有人说：“打太凶了啊，这个战士长得还不好看。今天票买得不值。” “谁会期待你赢下战斗？” “谁还愿意把你娶回家？” 海利瑟斯依然不记得怎么用剑，但她想起了屈辱。 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到他们闭嘴。暴力是这些人能听懂的唯一的语言。 海利瑟斯的眼神变了。 她莽上去了。 不要思考。 勇气不是深思熟虑而来，勇气与生俱来，它需要不假思索，需要奋不顾身，需要没道理地相信自己有力量。不需要去辩论，不需要去反驳，拿起剑，迎着敌人，狠狠砍下去就好了。 勇气就是这种东西，和愚蠢只一线之隔。然而没有勇气，就也谈不上智慧。 她用乱七八糟的招式，疯狂地攻向敌人，像条发疯的母狗。没有技巧，姿态难看，实在不怎么让人佩服，但人们都瞪大了眼睛，看她削掉了敌人的铠甲。 唬人的铠甲之下，不过也就是血肉之躯。凭什么一定就比海利瑟斯强？她仍不断受伤，不断倒下，却靠一股蛮勇，让对方同样吃到了苦头。 此刻的海利瑟斯真的很怕疼。但好像还有更怕的东西，驱使她战斗。 她害怕失去尊严。 “你简直是个疯子，算什么战士啊！”敌人辱骂她，海利瑟斯却突然笑了。 “你害怕了，对吗？”不然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如果她的疯狂没有威胁到他，他又何必来贬低？ 海利瑟斯又道：“你觉得我可以轻轻松松被你打败，结果面对这样的我，还是赢不了。承认自己弱小很难吗？我来给你上一课。” 海利瑟斯猛一发力，剑戳进了对方的胸膛。她赢了。 这种友谊赛不会死人，在场也有几个治疗法师，但一时没人想救他，血流了半天，他气质阴沉的队友才来救他，把他拖了回去。 “海利瑟斯，太棒了！虽然还是没找回感觉，但是气势跟从前一样！” 海利瑟斯却哭哭啼啼，似乎被吓坏了，又似乎在撒娇：“呜呜呜呜，我好疼啊，梅尔卡救我。” 梅尔卡不知所措，但还是把海利瑟斯揽进怀里。好奇妙的感觉，这种情态的海利瑟斯，依赖着她。 “虽然海利瑟斯这样也很可爱，但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恢复成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我？” “嗯，你是举世无双的猛女，我最爱的海利瑟斯。”梅尔卡难得主动地在人前亲了她一下。 “啊，好多人，但是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再亲一下……” 不错，至少还有爱的勇气。 但也只回复了这一点。晚上回去后海利瑟斯还是不敢和梅尔卡同寝。 “我们很相爱，对吗？” “嗯。” “我有点害怕。” “没关系，我继续去莱昂房间就好。” 梅尔卡觉得帮莱昂做做军师也挺有意思。 “哦，是吗？那你去。晚安。” “……”听上去又完全不是想让他走的意思。 不干不脆的海利瑟斯，真陌生。 梅尔卡直视着海利瑟斯的眼睛，问她：“现在，到底对我是什么样的感觉，喜欢就说喜欢。” “……” 没有说话，海利瑟斯咬咬嘴唇，寻找勇气到底藏在哪里，终于小声开口：“喜欢。” “要不要我留下来，想要就说想要！” 深吸一口气，海利瑟斯吐出两个字：“想要。” 梅尔卡立刻抱了上去。海利瑟斯慌慌地往后缩，又退无可退，心中隐约期待。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汗毛耸立起来。 他开始亲她，用海利瑟斯的那种方式，她经常揪得他有点疼，但是更大的快乐接踵而至。 “我来帮你好好回忆平时的样子。” “啊可是……” 她想说不行，不可以咬，结果梅尔卡只是用鼻尖轻轻地蹭，把呼吸吐在她身上。梅尔卡总是很温柔，他舍不得。可是温柔在这种时候，似乎有所欠缺。 梅尔卡喜欢海利瑟斯的身体，战士的身体，红色的灵魂火焰在她的胸膛中燃烧着。 如今她变得娇娇软软，他真的无法适应。梅尔卡用期待着海利瑟斯带着一点坏，主动地，甚至有点强势地坐上来。眼睛逼视着，仿佛要从眼睛看透他的心。 他开始转变思路，不再模仿她的方式，而是诱惑她。 “海利瑟斯，”他喃喃呼唤着，“你以前一直想让我试试这样……” 他仰面躺下，双腿微微分开，开始自顾自行动，羞耻感让他的皮肤泛红。奇怪的声音很像是春季夜晚里干燥的风，风中夹杂着枝叶、沙石、颤抖和喘息。 梅尔卡迷离的眼睛，真好看。为什么不享用这个男孩呢？ 海利瑟斯终于放弃了思考。她突然把梅尔卡的手一把攥住。 “是这样，对吗？”非常非常用力，看来她回来了。 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海利瑟斯都会让自己重新成为战士。又恢复了几天，海利瑟斯彻底回到原来的状态。 确实也变得更强了。 人在了解自己，并且最大可能度做自己的时候，潜力几乎是无限的。 第88章 试炼开始 四月初，雷纳回来了，带着林恩和卢西。林恩明显对这个失踪了十年又突然回来的姐夫抱有敌意，但雷纳脸上深深浅浅的三个烙印又似乎把什么都说清了。 “如果是这种情况，也不能怪你。没有人想被抓走的，只可惜我姐姐……” “我对不起贝拉。” “不，姐姐不怪你。直到最后一口气，她都还是很喜欢你。觉得你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好像更遗憾了。 相爱的人，被命运捉弄了啊。 卢西听不懂这些，她在魔法学校读了一个学期，战争卷土重来，正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雷纳出现了。这个精灵自称她的父亲。 他把他们带走了，雷纳说要去东边安全的国家。 林恩和卢西第一次出远门，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但雷纳是可靠的大人，他把两个孩子照顾得很好。 “要是姐姐在就好了。你们本来可以很幸福的……”坚强的少年，突然哭了。 雷纳拍拍他的肩膀：“我们重新想办法幸福。还有明天。” 海利瑟斯见到他们，真的很高兴，她揉揉卢西的头发，卢西只小声道：“别揉了海利瑟斯阿姨。” “啊，哈哈哈，我以为摸一下会有新的预言。” 梅尔卡道：“哪有那么多预言。现在就剧透得差不多了。” “我没想那么多嘛。” 海利瑟斯这几天因为转职药水的作用，颇有些柔弱，身心都很依赖梅尔卡，最近才恢复如初。但看梅尔卡的眼神还是温柔如水，让雷纳感觉很反常。 “你们吵架了？” “没有。” “为什么海利瑟斯对你这么……迁就。” “以前也很好啊！雷纳不要乱说。” “以前是反着的。” “不说这些了雷纳，还有十天比赛就开始了。我们得重新磨合一下，一起训练。”海利瑟斯道。 雷纳道：“明白。” “但是林恩和卢西以后要跟着我们一起旅行吗？”梅尔卡关心孩子们。 林恩摇摇头：“不，我帮不上忙。我想到风琴岛找份学徒工作。听说岛上缺人。” “这确实，那个岛几十年前才浮出海面，完全是移民城市，工作好找。最东边也最安全。” 十天后，勇者试炼正式开始。 海利瑟斯在队伍名单中发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 “天呢，迪亚特这家伙也来了啊。不过，我始终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射箭……能行吗？” 梅尔卡道：“我来看看，啊！他的队友是费莎和伊森。伊森好像是咱们在舞会上见过的那个胆怯战士。” “等等，这里还有个叫丽萨的人……这是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丽萨？她的队友是：洛夫、哈特、菲儿。这都是谁？” 赛制分三部分，首先是每队派出两个人，进行二对二车轮战，为了职业之间的公平，治疗法师不能参加。 车轮战会淘汰半数的队伍，必须拿下足够多的胜利，才能继续。 然后就是团队赛，队伍会被送到一处魔法森林中，完成特定任务。最先完成的三支队伍视为胜出。 最后是国王试炼，具体怎么试炼，由曼尼兰国王本人决定，规则暂未公开。 “二对二海利瑟斯和谁一起？和雷纳会好一点。远程和近战，雷纳也比较能招架法师。” 伊芙道：“我也想上场！唉，不过确实是这样，如果我和海利瑟斯一组，短板就太明显了。” 海利瑟斯最终决定和雷纳一起。 他们第一轮要打的对手就是那个暗箭伤人的红黑披风战士，和他阴沉的队友。 海利瑟斯一笑，心想今天又能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结果几乎一瞬间就胜负已定，雷纳完全把那两人当靶子射。 海利瑟斯顿时感到乏味：“果然战斗的快乐取决于对手，太简单了也没意思。” 索拉和奥利上场，他们的对手是丽萨和菲儿。 奇怪，海利瑟斯心想，索拉和奥利为何不让图塔上场呢？他们两个并非最佳组合。 而对手那根半新不旧的法杖，表情凶巴巴的脸，分明就是大家认识的丽萨。 观众席中，莱昂心头一动，他默默地看着丽萨，尽管丽萨始终没有看他。 菲儿是一个很年轻的人类女性，装备很重，头戴狰狞花纹的面盔，双手重剑，十分凶悍。 但她对上的是索拉。兽人的战斧可不是吃素的。一开场，两个前卫就打得难舍难分。 奥利则经验丰富，迅速切到丽萨的身边。然而丽萨开始使用法术流弹，几乎万箭齐发，轰得场地烟尘四起，她趁机拉开了距离。 “变聪明了呀，丽萨。”海利瑟斯想起初见丽萨时，她是如何有勇无谋，在狭小的房间内用这招，差点同归于尽。 果然女人脑子一清醒，战斗力都变强了。 双方你来我往，难分高下。 最后，丽萨高举法杖，用了她的必杀技。只见一团火球向奥利冲过来，他试图躲避，却避无可避，因为火球迅速散裂，变为小小的火花，从四面八方向他包来。 “站在我身后！”索拉悍然为奥利挡下，绿眸射出怒意，挥斧攻向丽萨，丽萨却一笑。 原来还有第三段变化。已经熄灭的火花忽而复燃，热烈绽放，形成一片火海。索拉立刻被灼伤，一声咆哮，想要冲出火焰的包围。奥利却说：“不打了，这把认输。” 索拉生气地瞪他。 奥利只为她扑灭肩膀的火，道：“你受伤了。她的技能克制咱们，打下去不上算。下一把一定赢！我答应你。” 就这样结束了。 丽萨和菲儿胜。 这时，丽萨才稍微给观众一个眼神，下巴得意地微扬，迅速离开场地。 海利瑟斯也冲她挥手：“好厉害啊，丽萨！” 梅尔卡道：“人家不是在看你，太尴尬了海利瑟斯。” “怎么可能不是看我，这里只有我和她熟。” “好好好……” 下一队，费莎和伊森，对手是一个瘦高的人类男性剑士和一个小男孩法师。年纪太小了，好像不到十五岁。 伊森还是一副不相信自己能打过任何人的样子，嘴里碎碎念不止。 苏苏还是不停在观众席给他打气：“上啊！亲爱的最棒了！” 费莎则全程放空，看了一眼迪亚特，似乎在确认打完到底能不能吃好吃的。 梅尔卡忍不住说：“这两个人行吗……” 海利瑟斯分析：“费莎不清楚，好像是用头发做盾？伊森没问题，这家伙遇强则强。” 果然赢了，还是在费莎没出手的情况下。 海利瑟斯忍不住说：“这样一对比，我实在太普通了。虽然打得赢，但是毫无特色。我也想有趣一点。” 梅尔卡道：“要么你给招式起些花里胡哨的名字？” “比如？” “狂暴：超级旋风斩！北地荣耀：利刃十连击！剑魂：北风誓言……什么什么的？” “好帅。” “……我在开玩笑啊，怎么还真的喜欢这种？” “可能……我就是这种品味。嘿嘿。” 赢了比赛的人，就是比较有资格打情骂俏。 车轮战仍在继续。 海利瑟斯一直在赢，基本稳操胜券。对上索拉和奥利的时候，本想放水。索拉却根本不允许：“我们可没输呢。” 好，尊重对手，要全力以赴。 他们发力攻击雷纳，想先把射手切死。可惜雷纳身法灵活，始终保持着距离，不给机会。 海利瑟斯又不断消耗索拉的体力。最后奥利也败在她的剑下。 “如果是图塔和索拉，或者图塔和奥利，胜率会更大？”海利瑟斯不解。 索拉沉默不语。 奥利则说：“我和索拉在一起。这么多年习惯了。” 似乎并不是真实原因，好像每次都是他叫认输，卡着点儿，赶时间一般。这是为何？ 真搞不懂这对强盗鸳鸯。 又开一场，莱昂对上了丽萨。 “海利瑟斯，你觉得谁会赢？”梅尔卡似乎很兴奋。 “莱昂和瑞卡，莱昂比菲儿灵活，可进可退。同为远程，瑞卡的攻击速度更快，丽萨的法术需要施法时间。她们的阵容有缺陷，那就是慢。只能打比她们更慢的队伍。” 然而很快，海利瑟斯就察觉气氛微妙，这两人对视太久了？ 瑞卡有点不耐烦，聒噪起来，这个精灵大叔一个人就等于五百只鸭子，不停地在莱昂耳边说：“打不打了，动不动手，是被控了吗？那我是不是要认输？” “丽萨……好久不见。” 居然在赛场中间这样温柔的打招呼。 “嗯。”丽萨冷淡回应。 “你最近……” “莱昂，不攻击的话，我会觉得你很没用。”丽萨打断了他的叙旧，恶狠狠挑衅道。 “好，我明白了。” 莱昂是那种正统剑士的打法，大巧不工，但是每个动作都做得扎实，扎实就会有种美感，也算让观众赏心悦目。他面对菲儿的大开大合，只是见招拆招，并未落下风。 精灵瑞卡则在发动攻击之前，率先输出了优美的语言：“丽萨小姐最近精神好多了，做好输给我们的准备了吗？” 丽萨一击轰过去，瑞卡却不见了。 他好快。 瑞卡出现在丽萨意想不到的位置，立刻开始搭弓射箭。 莱昂和瑞卡配合默契，逐渐占了上风。丽萨不得不再次施法，一团巨大的火球袭向莱昂。瑞卡瞬间移步，来到莱昂身前，他竟可以施放出一道淡淡绿色的护盾，将火球挡住。虽然只是微弱的盾，仍给了莱昂反应时间。他冲向丽萨，用尽全力挥出一剑。 丽萨一惊，急忙闪避，但还是被剑深深划伤了手臂。 “认输，这个距离你赢不了的。我也不想打伤你。” 她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别小看我。” 丽萨突然抬起法杖，把它当作近战兵器，狠狠敲向莱昂。 似乎没想到还有这种切换方式，莱昂的头硬生生接了一杖，发出一声响，然后便倒在地上。 “什么嘛！近战法师藏这么深是作弊。”瑞卡不能接受。 “我不是近战法师，这就是普通的法杖，木头的。” “那你怎么这么熟练！” “棍子打呆子，理应如此。” 丽萨赢了，一脸得意，虽然说不清那是不是笑容。 第89章 日落之后 二对二告一段落，现在成绩最好的是海利瑟斯，没有遇到太强的对手，海利瑟斯稍微有点寂寞，但是又不敢大意。 毕竟明天还有两队要打。 莱昂被打晕，醒来之后就不知道去哪儿了，瑞卡一直怪声怪气地说他被魅惑了，喊玛利亚给她哥施加净化。玛利亚当然不理他，又来骚扰梅尔卡。 梅尔卡答应了朋友保密，自然不会说出真相。只是催着海利瑟斯回旅店休息。 索拉和奥利赢了一局。但索拉脸色很不好，似乎在对奥利生气，又不太像。两个人不发一言。只有图塔微笑着，和海利瑟斯打招呼。 “图塔，你为什么不上场？” “我不知道怎么照顾索拉呀。” “照顾？” “索拉打不了太久。有很重的旧伤。还是战士之间比较互相了解。” 海利瑟斯诧异：“那你和他们组队时，知情吗？” “我不是非赢不可的人，只是找点事做。索拉比较想让奥利做有意义的事。她自己也没有太在乎。” “这样啊。”海利瑟斯接收着信息。 酣畅淋漓的战斗后，是酣畅淋漓的吃饭。当然是迪亚特请客。 “好久不见，迪亚特阁下。” “别……别！海利瑟斯。” “你们为什么来曼尼兰？” “有点受不了我妈……” “哈？对你不好吗？” “不，对我太好了。但我还是想离开家再晃一段时间，顺便拯救世界。” “比如？还在和夜之盾较劲吗？” “嗯。他们的人离开了格兰特。据我所知，夜之盾在各地的组织都在收缩，纷纷回到帝国。我感觉很快要发生大事了。” “我听丽萨说他们在用魔法做一个很大的东西。” “丽萨？她怎么在这里。” “人生重开了而已，很正常。”海利瑟斯觉得女孩的事不用跟男人解释太多，把丽萨的事一笔带过。 “那我们先去吃饭，费莎饿坏了。” “真巧，伊芙也是。” 众人吃饭不提。 丽萨在老地方等莱昂。虽然没有约定，总感觉他会来。 莱昂果然跟来，见丽萨正站在火焰兰花花丛之中，静静看着他，一时有些局促。该不该往前走一步？他有些犹豫。 丽萨见他还是这个样子，顿觉没有意思，想让他滚，但却开口道：“过来。” 莱昂这才听话地迈步靠近。 “为什么跟着我？” “我想念你。”莱昂这个人不太会说谎，然而一味说实话，又把氛围搞得过分暧昧。 “想要再来一次？”回忆着那晚的亲密，丽萨轻蔑地笑着。 莱昂有些难过，他不是为这种事来的。 他对丽萨说：“我觉得你很厉害，战斗的方式很棒，输给你我很服气。尤其是你用法杖打我那一下，非常出人意料。更新了我的经验。很感谢……” “没了？” “嗯。” “那么再见。” “嗯，明天见。” 但是莱昂转身之后就开始后悔，他突然觉得不该这样结束，便又折回来。 顶着丽萨刀片一样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回她面前，莱昂另起话题：“要不要一起看日落？” 丽萨无所谓道：“去哪里？” 莱昂带她爬上钟楼。 这座钟楼很旧了，有股霉味。在这里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浪漫。丽萨开始有点紧张，她不喜欢光线不足的房间。 “太阳还有多久落下去？”丽萨用不耐烦掩饰。 “闭上眼睛丽萨。” 丽萨鬼使神差地按他说的闭眼。 嘀嗒——嘀嗒—— 时间在流逝，他怎么还不让她把眼睁开？ 她自己睁开了。 温暖的金桔色夕阳洒在街道上，天边有一大团浓墨般漆黑的云，太阳如一颗金瞳，藏在黑云里面，眼前的景色很美，色彩强烈地对比着。 莱昂仍然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丽萨趁机观察他，没觉得这张脸有多好看，只是适合他，像是会见义勇为的人的长相，十分周正。眼睛下边有颗很小的痣，过重的英气又被冲淡了，有些古典的浪漫气质。 她不能再看了。 “喂！睡着了吗？说看日落，为什么要闭眼？” “可以感受到温度，太阳从黑云里出来，我就睁开眼。” “那你现在为什么就睁开？太阳还没有照过来啊。” “因为你在看着我，所以我就开始看你。” 莱昂口才很好，此刻却解释不清。干脆勇敢一些：“丽萨，能不能允许我追求你？” “我不允许。” 丽萨无情拒绝，莱昂感到受挫，但这个人不死缠烂打，他点点头就不再说。 “但是可以让你亲一下。” 莱昂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颤抖着吻她的脸颊。 “不吻嘴唇吗？” “可以嘛？” “可以。” 丽萨发现莱昂做什么事都先问她允许，这真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尊重她，她却有点不适应。丽萨想到这背后的原因，似乎又要被黑暗包围，有想哭的感觉。 然而此刻，太阳正好从黑云里钻出来，直射在她脸上，莱昂的吻也落下来，这些都给她温暖的感觉。她瞬间被照得很亮很亮，痛苦被蒸发，委屈也消失了。 这个吻十分认真，甜蜜而温存，她不自觉地回味很久，才再次说明： “莱昂，接吻的感觉很愉快。但如果你要我爱你，我……做不到。” “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丽萨。” 丽萨对这句谢谢也很费解，到底有什么好谢的，上次是她太强硬了，不然两个人本不会有这层纠葛。 时间流逝，太阳落下，只要相信明天太阳照常升起，黑夜就也没那么可怕。 丽萨似乎觉得莱昂对她过于认真，也生出一些歉意，但她无法回应更多。 “明天见，莱昂。” “丽萨，我们是朋友吗？” 丽萨听见了，却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90章 连胜两场 海利瑟斯和雷纳这一场的对手是莱昂和瑞卡，两队经常切磋，对彼此的实力都有了解。莱昂的胜场足够，此刻也没有压力。 但是不是有点太心不在焉了？海利瑟斯发现莱昂总在走神。 她忍不住提醒莱昂：“打起精神。” 莱昂这才清醒一些，剑招呼过来。 海利瑟斯轻松地躲过莱昂的攻击，她不想趁人之危，于是没有一上来就用杀招，只是不断攻击、招架。 然而莱昂依然反应慢半拍，几次露出大破绽。 “有点不像话，莱昂。” 直到丽萨出现观战。 丽萨并不说话，只是站着看。 莱昂却似乎找到丢失的魂魄般。重新找回节奏。 海利瑟斯见他突然又有了精神，心里嘀咕：他到底怎么了？ 而瑞卡见到雷纳，反应也很奇妙。 雷纳叫瑞卡“舅舅”。 精灵是母系社会，这是称呼男性长辈的普遍称呼。瑞卡却拼命拒绝：“暴露了我的年龄呀！别这么叫！” “好的。” “雷纳！你这把匕首不错，送给舅舅我！” “你不是说不要叫你舅舅？” “哎呀，拿过来！要尊敬长辈的呀！” “不会给你的。” 两个精灵射手居然抱成一团，正在激烈地抢东西。拉头发扯衣裳，场面一度混乱。 雷纳用力把瑞卡踢开，又嗖嗖发箭，瑞卡则巧妙躲开。 “速度很快，有点长进。” 瑞卡神色认真起来，开始虚拉弓，射出一道道淡绿色的魔力！ 雷纳快速躲开了，也提醒海利瑟斯：“小心他的网。” “网？” 海利瑟斯这才发现雷纳发射的绿光正在互相穿插编织，形成一张大网，向她盖过来。 好家伙，瑞卡的技能很多啊！有盾有控有输出，不白活这么多年。 海利瑟斯侧身躲避，还是被网的边缘刮到，胳膊上出现一道血痕。她吃痛，动作有一瞬的迟缓。莱昂趁机进攻，剑法陡然凌厉，海利瑟斯只得招架 瑞卡则趁机困住了雷纳，魔力凝成的网越收越紧，眼看着就要把雷纳包成粽子。雷纳却不慌，他用匕首划开，得以逃脱。 就在这时，海利瑟斯看准时机，一剑刺向莱昂的胸口。莱昂措手不及，被剑尖刺穿，鲜血涌出。 “莱昂！” 很多人都在关心他，瑞卡，玛利亚，阿巴特里，然而这里面还夹着丽萨的声音。虽然很轻…… 莱昂认输了。 “真搞不懂，哥哥今天像梦游一样。”玛利亚为莱昂疗伤，同时毫不客气地批评着。 接下来，海利瑟斯要对战丽萨和菲儿。 “丽萨，让我领教领教。”海利瑟斯笑着，很亲切的样子。 丽萨则依然没有好脸。 她不是感受不到善意，但面对友好的人，她会不知所措，摆不出合适的表情。索性保持冷淡。 丽萨昨天打的两场，赢得极其漂亮。海利瑟斯由衷为她高兴。 在众多可能性中，丽萨做了一个最对得起自己的选择，没有回到西索身边，也没有躲在角落里疗伤，而是用法杖，争取自己作为战斗法师的实绩。 只是这种话太像说教，没必要宣之于口。 菲儿的剑很重，显然是力量型。海利瑟斯先攻过去，试试她的力道。 剑对剑，鸣声铿然。 “真是个厉害的女人。” 一交手，菲儿对海利瑟斯有些崇拜。因为她从没在人类女性中见过海利瑟斯这种类型。 强大，但是不以牺牲人性为代价，眼睛里的神采始终十分活泼。 菲儿抡剑，旋转着斩来。 海利瑟斯侧身躲开菲儿的重击，随后猛地一脚踹向菲儿的肚子。菲儿向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子后再次向前冲去。 海利瑟斯挥舞着手中的剑，不断地格挡着菲儿的攻击。她的速度极快，让菲儿应接不暇。 丽萨知道，菲儿体力消耗快，她必须做点什么。但她的行动被雷纳的箭雨封着。她只好不断逃窜。 战斗法师就是这一点不好，施法需要时间，并且在移动中很难保持住命中率。 怎么办好呢。 丽萨见海利瑟斯与菲儿激战正酣，自己又被雷纳封了走位，一阵苦恼。 她开始趁雷纳搭弓的间隙攻击，虽然只是抛出一两个火团。但火把落在地上的箭羽点燃了。 战场渐渐变得很混乱，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羽毛的味道。 意识到丽萨想做什么，海利瑟斯猛推开菲儿，抢到雷纳面前。 果然，在丽萨无数小火花中，藏匿着一颗巨大的火团。海利瑟斯如何抵挡？她的衣服已经被烧着了。 可海利瑟斯却并不停下来，继续冲开火球，突到丽萨面前，把剑搭在她的肩膀。 原来还是对抗魔族的思路，在尽量短的时间内，打出致命伤。 “哪怕我一动不动，烧死我也需要两个钟头，但我切开你的喉咙，只需要几十秒。是我赢了啊，丽萨！” 丽萨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法杖，说道：“我认输。” 海利瑟斯笑了笑，收回了长剑。 她看着丽萨，说道：“你让我刮目相看。” 梅尔卡见胜负已分，忙跑来扑灭她身上的火，不停拍打，嘴里念念叨叨：“又把自己搞这么狼狈，有受伤吗？” 海利瑟斯无奈道：“我有什么办法，我是战士，对打法师就是会这样啦。不过应该没受伤。” “头发又被烫糊了啊！” “别担心啦。” “就是会担心啊！过来，让我看看。” 原来是担心，丽萨想，自己是不是也有一瞬间担心过莱昂？ 菲儿跑过来，摘下头盔，对走神的丽萨说道：“你已经很棒了，我们下次再努力。” 原来菲儿是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子，鹅蛋脸，笑眼弯弯，怪不得要戴着狰狞的面盔。 丽萨对她微微一笑，心中感到一丝温暖。转而也对海利瑟斯道：“谢谢你。” 海利瑟斯不知道她在谢什么，只当是为这场战斗。她对丽萨说：“加油，丽萨。” 正要离开时，丽萨却又最强海利瑟斯：“有些事想问你。我……需要向你请教。” 海利瑟斯：“哦？那我们出去说。接下来还有你的比赛吗？” 丽萨摇头：“要到明天了。我现在很茫然。非常想跟你聊聊。” “好。” 原来是她和莱昂的事。 “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 “这有什么对错，你有骗他什么吗？” “没有。” “那你们在一起时开不开心？” “开心。但是……我是不是应该要等到把过去全忘干净，再重新开始？这样对莱昂公平一点。” 海利瑟斯明白了，丽萨是个有道德的女孩，虽然这道德没有什么用。 “丽萨。我感觉你已经很认真了。如果你不认真，只是玩玩儿，你根本就不会想这些问题。你无法把别人当成工具人，你很善良。所以，只要你辨明自己的心意，不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你和莱昂就是公平的。谁也没强迫谁，不是吗？” 丽萨听进去一点。 “但是他好像，想要追求我。” “让他去追好了。” “那如果到时候我还是不喜欢他怎么办？” 海利瑟斯对她听到的话感到不可思议：“那你就告诉他，追求失败了。就这么简单。” 又想了一下，海利瑟斯道：“我不认为离开一个糟糕的人以后，立刻找一个新的男人是好的疗伤办法。如果没把自己整理好，通常下一个也会很糟。但是，你想要得到快乐，也是天经地义的，至少莱昂这个人不坏。” 听完海利瑟斯的话，丽萨觉得，似乎确实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对一些草率冒失的人来说，做事需要三思。然而对心事重重，瞻前顾后的人来说，有时候就是需要一点“直觉”。 “那么，我会去找莱昂聊聊。” “只是男人的爱而已，你自己决定就好。他也把决定权给你了，对不对？” “嗯。我应该自己做决定。你说得对。” 海利瑟斯看到丽萨的表情不再迷茫，心情也跟着变好。这个女孩儿实在没必要为感情的事烦恼，新世界正在她面前画卷般徐徐打开，她应该拿着法杖开拓、冒险。如果莱昂能让她开心，她就可以把他带在身边。所谓爱情，就是这么回事。 第91章 中场休息 车轮战足足打了五天，有一些队伍败场太多，没能打满。也有一些队伍因为成员负伤，主动退出。最后只剩六支队伍。 除了海利瑟斯的队伍，另外五队分别是： 迪亚特、费莎、伊森的队伍。 海利瑟斯评价：“谜一样的队伍。队长实力不明，似乎不会战斗，只是非常有钱，车轮战上，费莎也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全靠伊森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拿下胜场，真是不容易。” 索拉、奥利、图塔的队伍。 海利瑟斯评价：“搭配很怪的队伍。索拉很猛，但是奥利限制着她发挥。奥利很有经验，但胜负欲弱，总惹索拉生气。图塔是战士噩梦，精神系法师。不知道为什么三个人能凑一起。” 哈特、丽萨、菲儿、洛夫的队伍。 海利瑟斯评：“跟丽萨和菲儿打过，丽萨可以范围伤害，攻击力足够，但是两个人动作都比较慢。队长哈特是个用双刀的战士，实力不明，应该是敏捷型。洛夫是个很帅气的治疗法师。” 梅尔卡插嘴：“不用强调外貌！” “不要吃醋啊，我只是有什么说什么，毕竟也不知道实力。” 梅格妮、莫娜、斯塔的队伍。 海利瑟斯评：“让人恼火的队伍，二对二时遇到的是使用剑盾的队长梅格妮，和战斗法师莫娜，莫娜可以制造魔法套锁，把我控得走不动路。可她们缺在优势的情况下认输了，说是约了做指甲，时间来不及。真让我生气！！” 梅尔卡安抚：“可能是想隐藏实力，毕竟胜场足够，很多队伍后边都很划水。” 莱昂、瑞卡、阿巴特里、玛利亚的队伍。 海利瑟斯评价：“非常标准的队伍。莱昂用剑和做事一样可靠，稳扎稳打型。瑞卡是什么都会一点的射手，法术盾很弱，网比较强，但消耗大。阿巴特里不爱说话，纯粹力量型，和伊芙差不多，但是矮人的打大个子会比较吃亏。玛利亚很聪明，不知道战斗表现如何。” 盘点完对手，海利瑟斯又和梅尔卡、雷纳、伊芙三人讨论规则。 “进入魔法森林，寻找提前藏在那里的宝箱，三天的时间，能带回来一个就算通过。而且我们胜率最高，可以最早出发。” 伊芙道：“肯定会遭遇抢夺？” 梅尔卡想了想说：“我甚至觉得，有些队伍的战略就是抢别人。” “哈哈哈，我第一个就想到了索拉和奥利，强盗鸳鸯，老本行。”海利瑟斯道。 “没错，他们队伍简直为抢劫而生，图塔把人控住，索拉和奥利跳出来把人一顿削。”梅尔卡描述着画面，怎么想都觉得合理。 雷纳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宝箱本身，有危险吗？” 海利瑟斯恍然大悟：“有道理。可能有陷阱，也有可能是假的。” 梅尔卡又道：“说到寻宝，我只能用法痕追踪，如果宝箱里是不含魔法的东西，该怎么办？” “我们也可以跟在别人后边。”海利瑟斯一笑。 “跟在谁后边？哪一个队伍擅长搜索？” “我觉得是迪亚特和费莎。迪亚特不是经常做这种事吗？费莎还擅长占卜。” 似乎有点道理。 众人又讨论了一下该重点防备哪些队伍。便各自回房休息。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躺下后还要开小会，他们聊着聊着，话题就偏离了比赛。 “爱上猛女是纯情少男殊途同归的命运。”梅尔卡感慨。 海利瑟斯噗嗤一笑，搞不懂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抚着他年轻光滑的皮肤，促狭道：“你说谁是纯情少男？有多纯情？” 梅尔卡享受着她的爱抚，道：“我说莱昂啦，本来他要我保密来着，但现在估计是个人都看出来他喜欢丽萨。” “原来莱昂在求助你。” “简单指点一下。毕竟，莱昂没有追女孩的经验。” “你又有多少经验？我们不是没多久就……唔，干嘛捂嘴！” “因为你是坏女人。” 海利瑟斯突然觉得好笑，她和梅尔卡怎么被男女两方各自当成了军师，这和他们两个自己在谈有什么区别？ “我真没想到，自己能活到指点别人恋爱的年纪，而且还真的拥有一份很好的爱情……” 想到从北国走来的一路，海利瑟斯叹气。 “海利瑟斯，我才想到要问，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问晚了！冬天时就过了，姐姐已经二十九岁了。” “啊？你怎么不告诉我！在一起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梅尔卡认为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海利瑟斯却毫不在意：“我自己都没想着过。干嘛无缘无故说起生日？我也不需要什么礼物。” 梅尔卡仍很坚持：“这真是我的失误。海利瑟斯对自己太随意了，甚至有点漠不关心。明天就去给你补过，叫上大家一起。毕竟比赛时间还早。” “什么嘛，还要叫大家一起……”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海利瑟斯心想。 “我只知道自己大概出生在夏天，你有这么准确的生日为什么不过？” “好。我记住了。” 她不由把梅尔卡抱住。她知道梅尔卡在意的是什么，可能现在他们不仅是情侣，也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夏天时再给梅尔卡过生日，找个美丽的月夜。” “不，”梅尔卡另有主意，“遇见你那天就很好，我会把那天当生日。” 他一定在想，自己是他得到的一份礼物。梅尔卡也是神明送给她的礼物，不是吗？现在是她拆礼物的时间了。海利瑟斯开始吻他。 “梅尔卡，我们靠近一些。” 次日梅尔卡张罗给海利瑟斯过生日，时间仓促，他去店里买了成品蛋糕，但是样子很好看，份量也够好几个人分。 队友雷纳、伊芙肯定要叫上。林恩和卢西两个孩子自然也要一起。莱昂一队和他们很熟悉，又住在同一家旅店，自然也要邀请。迪亚特喜欢吃甜食，带着费莎和伊森来蹭饭。伊森要来，他的女朋友苏苏就肯定要跟着…… 最后一大堆人来，倒不像在过生日，而是三支队伍在庆祝入选。 海利瑟斯反而很高兴，被一大群人围着，这种找到同伴的感觉，确实很幸福。何况梅尔卡也在烛光中笑着祝福她，她好像再次拥有了一切。 接下来的战斗，就是为了扞卫此刻的幸福？海利瑟斯心想。 “啊，海利瑟斯，我们准备了礼物。虽然你可能用不上。但是我们毕竟是同乡，白石村那个地方我听说过，还是有点了解的。这是苏苏做的……” “哎呀！说太多了，赶紧拿出来！” 伊森这才结束废话，掏出一根骨笛。 “可以吹响，也可以当挂件，希望你喜欢。”苏苏笑着说道。 海利瑟斯双手接过，非常感激地收下了。 大家也纷纷送上礼物，都是一些让海利瑟斯感到幸福的小物。 费莎说要帮海利瑟斯算一卦，但想到未来，海利瑟斯实在不愿提前知道，连忙婉拒了。 “费莎，你见到波尔阿姨了吗？” “嗯，路过鱼骨城时看望了妈妈，妈妈说我们还有三四百年可以相处，让我先去做喜欢的事情。” “那么，找到什么喜欢的事了吗？” “目前比较喜欢和迪亚特一起吃点心。” “哈哈哈……不愧是费莎的回答。” 海利瑟斯对不上她的脑回路，只希望迪亚特靠谱些，不要随便带费莎做危险的事。 “梅尔卡送什么礼物给海利瑟斯？” “火抗披风。” 一点也不浪漫呢，梅尔卡。以前不都是送成双成对的情侣饰品吗？终于变成和她一样的人了啊。 “谢谢。” “不要随便死掉啊，海利瑟斯。我还在等你跟我求婚……” “那么想结婚，你才多大？真好笑。”海利瑟斯忍不住捏他的脸。 梅尔卡却非常认真：“总之我们全力打败魔王，说过的话要做到，海利瑟斯。” 海利瑟斯心头一震，她看着梅尔卡，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他完全不是胸怀大志的人，梅尔卡永远沉溺小情小爱，但谁说这份感情不珍贵？ “好，我答应你。”她微笑着回答。 她知道，未来的日子也许会充满挑战，但有梅尔卡在身边，她无所畏惧。 第92章 随机结果 进入森林，海利瑟斯才发现这场试炼真正的难度所在。 原来宝箱的位置十分醒目，就高挂在林地尽头的最高的一棵通天树上。 说是通天树，一般也就几十米高，这一棵树却似乎真的高耸入云，老远就能看到。如同从大地搭向天空的一架梯子。 而这树林也确实不大，谁都能走到宝箱的所在，即便最晚进入森林的索拉一队，时间也绰绰有余。三天的时间，就森林的面积而言，明显太过漫长。 因此，队伍之间的遭遇与抢夺，根本不可避免。 海利瑟斯最先进入，紧跟着的是梅格妮的队伍。梅格妮主动赶上他们，热情地与海利瑟斯攀谈。 梅格妮笑着问：“你是传说中的勇者，对不对？” 有过被人暗算的经历后，海利瑟斯已经对这个问题过敏，名头太惹人关注，谁知道对方真正的来意？ 可梅格妮笑脸相迎，海利瑟斯也只好客气道：“虚名而已，你好。” 擅长做圈套的法师莫娜对没上场的伊芙很感兴趣，她个子小，却想摸伊芙的头。伊芙居然又脾气很好的配合，把头低下来给她摸。 “这是在做什么…” “莫娜很喜欢小动物。”梅格妮解释。 海利瑟斯感到冒犯，神色认真道：“伊芙不是小动物。也请不要把兽人当大猫咪。” 梅格妮抱歉地笑笑：“毕竟我们来自东南海岛，没有见过兽人。请原谅莫娜，她是小孩子脾气。” 伊芙也并不争气，她们已经玩儿闹在一起。似乎很投脾气。 为什么伊芙人缘这么好？海利瑟斯才发现，几乎每个人都能和伊芙聊两句。 梅格妮队里的斯塔是个短发女孩，治疗法师，又完全不说话，神神秘秘，偶尔会盯着海利瑟斯的脸看。看得她有点发毛。 一定要和这队一起走吗？ 临近过夜时，他们十分幸运地遇到了一种魔物——房花。 房花是一种巨大的花朵，花苞内部有极大空间，舒适透气，冒险者可以在里面过夜，是天然的庇护所。醒来时，身上会粘上花粉，房花与冒险者互惠互利，用这种方式开遍天涯。 “就好像是特意为我们准备的。要住进去吗？” 梅尔卡小心地检查一番：“没有问题。就是普通的房花。” 不多不少，正好有四朵。 想到明天就能抵达通天树，极有可能发生激烈的遭遇战，今天还是直接在房花里睡一觉比较好，节省体力。 梅格妮的队伍也是这么想。 七个人分四朵房花，海利瑟斯便和伊芙一间，梅尔卡和雷纳一间。梅格妮一队三个女孩，再分最后两间。 扒开房花厚厚的花瓣，里面是有淡淡香味的，柔软如鹅绒毯一样的花蕊，海利瑟斯和伊芙钻进去后，花朵又重新包裹起来，像一位十分贴心的管家。 “我第一次住房花，真有意思。这里面香香的，但是又不熏人。”伊芙舒服地躺下，放松极了。 海利瑟斯也道：“我和梅尔卡出发时是夏末，很快天气冷了，路上也没见过。” “不过能遇到房花可真巧。就像是主办方提前安排好的。” “是啊，自然界房花也很常见，但数量也刚刚好，就很难得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困意便浮上来。 众人熟睡之后，水滴形的房花，突然扭动着地下的藤蔓，从泥土中拔出两只腿脚一样的根。 房花居然带着花苞里正在熟睡的人，大步奔跑，跑去不知什么地方。 第二天众人从睡梦中醒来，纷纷大吃一惊。 小队被打散了，他们被房花带到了不同的地方。 梅尔卡和雷纳似乎非常幸运，几乎来到了通天树的脚下。可是别人呢？他们看到了奥利，只有奥利一个人。 “你也是被房花带到这里的么？” 奥利似乎不愿多说，见两人尚未找到宝箱，便离去了。 他一定是在找索拉。 他们的计划一定是抢劫。 梅尔卡和雷纳开始商量。 “先去找队友，还是先去拿宝箱？” 似乎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海利瑟斯和伊芙的情况则相当棘手，她们被房花带到了森林边缘，完全浪费了昨天的赶路，还和哈特遭遇。 非常不妙，这个人的眼神并不友善。说来也有趣，丽萨的队友除了菲儿看上去随和一些，其他两个人也都像她一样，脸又凶又冷。连治疗法师洛夫，也是个冰块脸的帅哥，想象不到他会治愈并保护别人。 “我希望我们先不要打架。毕竟，还没摸到宝箱的边儿。”海利瑟斯交涉。 哈特不说话，她只是把双刀亮出来，大概是说自己也不好惹，请保持距离。 这个女孩是另一种凶恶，她不像丽萨那样张牙舞爪，言语攻击；也不像菲儿那样戴着狰狞的面具震慑敌人，而是只用刀子说话，非常不近人情。 海利瑟斯知道现在还不是开打的时候，便主动有了另一条路。 “海利瑟斯，梅尔卡和雷纳应该在一起，他们的组合太脆弱了，我们是不是要先找到他们？” 海利瑟斯如何不知，但她们如果不全力靠近通天树，时间就有点紧张。 “我们先去找宝箱，手里没有宝箱的话，就不会有人找他们麻烦。” 这么多被打散的队伍，肯定有一些组合作战能力很低，甚至像哈特这样落单。 现在她明白了，出现得恰到好处的房花，根本也是这个考验的一环。 房花受害者中最倒霉的人其实是玛利亚，他们队里瑞卡和阿巴特里住一起，因为只有憨厚的阿巴特里愿意听这个话唠精灵叨叨。 现在莱昂和玛利亚都落单了，哥哥尚且好说，玛利亚可是一点作战能力都没有的纯治疗。 莱昂现在只希望妹妹不要遇到危险，哪怕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静静等待比赛结束，也千万不要被盯上。 他却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危险，要比玛利亚巨大的多。 无数触手藤正向他逼近，这种魔物威胁性不大，但似乎莱昂无意中踩到了非常大的一棵藤蔓，它们盘根错节，一起向莱昂袭来。 当他拔剑挥砍时，触手藤的数量已经远超他的预判，墨绿色的藤扭曲着，极速向他裹来，织成天罗地网。 “我难道会死于触手藤的袭击？莱昂静还有自嘲的幽默。 一个不注意，脚踝已经被捆住，他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被绊倒，很快更多藤蔓捆绑过来。 现在他被高高吊起，一条腿被抬得很高，他的关节正嘎巴作响，在窒息之前，他就会因分筋错骨的疼痛而晕厥。 起初他还挥动着剑，但随着脖子也被勒住，他的视线模糊，宝剑落在了地上。 “太倒霉了啊，莱昂。” 运气真差，这就是莱昂最后想到的事情。 第93章 处境不同 在遇见房花的时候，费莎惯例睡前抽牌，结果抽到了代表分离的牌，画面是三只迷路的松鼠。 于是，她无论如何不肯住进去。 迪亚特是随便的人，伊森是没主见的人，最后就都听她的。 结果就是最不靠谱的队伍最好运，现在仍全员聚在一起。 第二天一早，他们顺利来到通天树下，开始设法攀爬。迪亚特费力爬到一根横枝后，又十分幸运地发现了隐藏的软梯。 一向运气不好的游侠，被一连串好运冲昏了头，开心地招呼同伴：“我们简直是天选勇者！” 费莎没觉得这有什么，伊森则念叨起他经历过的幸运的事。 三个人的脑袋各想各的，又意外地和谐着。 迪亚特道：“那么我们开始爬，费莎怕高的话就留在下边。” 费莎遇事不决，又抽了张牌。 “我们都爬上去。占卜结果告诉我，树下会有危险，高处反而安全。” 树下的危险出现了。 正是奥利。 他找不到索拉，但知道她们一定在往树下赶。索拉不在身边，他似乎更想快点赢，好不让她太生气。 奥利藏在隐蔽的地方，伺机而动。 迎面而来的，是使用剑盾的梅格妮，和短发治疗法师斯塔。 两人显然发现了有人在守株待兔，又见奥利是一个人，自然而然地想先把威胁解除掉。 “请指教，奥利。” 一打二，战士还带着治疗，按平时奥利已经放弃了。但他刚刚看到迪亚特他们三个人全员都在，之前车轮战又和伊森交过手，知道对方是个很难缠的对手。 要么一打二，要么一打三，显然奥利并知道该怎么做。他想的是，一旦得手，就快速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到了夜里再趁夜色走路，尽快走出森林。 索拉会高兴的。 “那么，来！” 两个战士交上手了。 海利瑟斯和伊芙也遇到了麻烦，不过不是很大的麻烦，是一只灵感猫。 但这只可爱的小猫咪却天克海利瑟斯和伊芙，它是精神系魔物。一走灵感猫的领域，就必须帮灵感猫抓足够的鱼才能走。 海利瑟斯和伊芙起初只当它是普通的猫咪，还蹲下来逗弄，嘴里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代价就是现在被灵感猫使唤得团团转。 海利瑟斯不会钓鱼，但她此刻不由自主。 她涉水到小溪，徒手去捞。小鱼跳起来扑腾，弄得她满身是水，狼狈至极。偶然抓到一条后，海利瑟斯就恭恭敬敬地跪在灵感猫旁边，双手举过头顶，把鱼献上。 这叫怎么回事啊！ 海利瑟斯一半清醒，一半迷醉，只盼着小猫尽快吃饱。 伊芙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精神控制了，她可能打心眼里就想这么做，看到灵感猫满足地发出呼噜声，她也高兴地摇尾巴。 海利瑟斯心想：这就是魔法森林的秘密，每一个魔物，都在为他们的行动制造困难。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这时，真正的勇者该怎么做？ 给灵感猫抓到第五条鱼时，它终于肯放她们走。 “伊芙，我们接下来，不能再靠近任何魔物了。必须尽快赶到树下！” 伊芙似乎因为撸猫变得心情很好，干脆应道：“好！” 丽萨落单了。 她们队是最近组建的，大家还不太熟，更不会一起住，如今四个人去了四个不同的地方，实在太危险。 丽萨不怕打架，甚至隐约渴望着战斗。但孤身一个人，实在应该尽快找到同伴，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太脆了。 结果，同伴没有找到，她却看见了即将被触手藤勒死的莱昂。 “有没有搞错，这只是……触手藤。” 她想说这是新手都能轻易处理的魔物。 但看此时莱昂已经失去了神志，几乎无法呼吸，又没了嘲讽的心情，救人要紧。 她举起法杖，放出火球，不一会儿触手藤就因灼烧而退去。 莱昂被解放的身体重重跌落在地面上，他勉力睁开眼睛，依稀看到丽萨的脸。 喃喃自语道：“原来死后可以看到丽萨啊，真不错……” 然后就晕了过去。 丽萨一阵烦躁，气这个家伙乱讲话，又怕他真的死掉了，骂了一句：“真是会添麻烦。” 她试图拖动莱昂，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去：“装备齐全又怎样，还不是被触手藤……” 原来莱昂的大腿已经被触手藤掰断了，正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扭曲着。 丽萨开始紧张。 她脱下手套，俯身去解莱昂的铠甲，她平时接触不到这种装备，解得十分费力，忍不住拿那些卡扣撒气，胡乱地拽，莱昂被她摇晃得全身叮当作响。 忽而意识到他一定很痛，丽萨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耐下性子，慢慢拆解。 终于，把冰冷厚硬的甲剥开后，灰色衬衣露出来，她感觉很熟悉，原来和那晚穿的是同一件，心中怅然若失。 终究是无法把莱昂扔在这里不管。 简单帮莱昂固定后，她把未燃烧充分的触手藤收集起来，点燃一堆篝火。期待有人能看见。 他们距离通天树还远，没人会在这儿打起来，也没有必要。丽萨判断愿意赶来的，一定是像她一样需要队友的法师，那么就很大概率遇到治疗了。 做完这些后，丽萨捧起莱昂的脸，轻吻他的额头，祝他好运。 偏巧这一幕被玛利亚看到了。 玛利亚对丽萨初印象不好，但也听闻哥哥喜欢她，只是不敢相信。 “喂！丽萨，你在干吗？” “正好，快给你哥治疗。我赶时间，告辞。” 玛利亚当然不会阻拦。看到哥哥受伤，又看到丽萨为他做的一切，不解道：“难道她也喜欢哥哥这个笨蛋？” 说着，就开始施法治疗，莱昂渐渐清醒过来，口中呼唤着：“丽萨……丽萨……” 玛利亚大为不满：“别喊了，人家都走了呀！还有，你为什么会被触手藤捆住，这也太丢脸了。” “至少我们碰上了，瑞卡和阿巴特里我倒不担心。” “她刚刚在吻你哦。” 莱昂重新穿戴铠甲，发现丽萨把她的手套落下了。 第94章 树下混战 海利瑟斯终于在中午之前走到了通天树下，场面一片混乱。 奥利和梅格妮与斯塔打了一架，没有人数优势，也没有治疗辅助，他打得极为艰难，受了不少伤。但索拉和图塔及时赶到，斯塔被索拉重斧劈伤，不能自医，图塔又控制了梅格妮，最终梅格妮也被打晕。情势逆转。 索拉的状态极为诡异，她狂怒着，咆哮着，战意熊熊，反而奥利不断劝阻，提醒她保存体力。 看来果真如图塔所说，索拉存在极限，只有奥利清楚。 而抬头看，树上也已经有了人，是迪亚特小队。 海利瑟斯疑惑，她和伊芙几乎被房花送到了森林边缘，又被灵感猫拖时间，梅尔卡和雷纳难道比她们还要慢吗？ 海利瑟斯和索拉谈判：“是不是可以先去拿宝箱？正好三支队伍，谁也不抢谁。” “你们两个拿了箱子，下来也是被我们抢，我们既然稳赢，又为什么跟你商量？” “看来你也不想让我们上去。”海利瑟斯道。 伊芙闻言已经做好了开打的准备。 却另有一群人来到了树下。 哈特和洛夫，瑞卡阿巴特里。 除了索拉、迪亚特的队伍，所有队伍都人不全，该和谁打，又该和谁谈条件？ 海利瑟斯明白了团队赛的意义，它其实是在考验参赛者对情势的判断，海利瑟斯的判断是：先打败哈特和洛夫，在场只有这一队治疗在场，如果不先处理掉，乱战之后他们的状态就是最好的。 尤其是，随时可能有其他成员赶到树下。 然后就是争取同盟了，不必真正结盟，短暂的目标一致即可。 不等海利瑟斯说什么，瑞卡就先把网向洛夫射去，这个大叔精灵，显然和海利瑟斯想一块去了。 有一个人先动手，大家就都能会意。任哈特如何善战，终究是打不过这么多的人，很快，他们两个人倒下了。 最弱的最先出局。 然而，莱昂和玛利亚也赶到了。他们四人到齐，又成为场上最强的。 最强的，也必须出局。 这时海利瑟斯、伊芙，和索拉、奥利、图塔，五人又自发团结，一起把矛头指向了莱昂的队伍。 似乎做好了觉悟，莱昂很快进入状态，朝图塔切过来，他想优先解决法师，争取阵容优势。 然而众人怎会允许？ 索拉战斧落下，阿巴特里举盾替莱昂格挡。瑞卡对准伤员奥利，数箭齐发。伊芙前去保护，把奥利重新带到有利的位置。 海利瑟斯则冲入敌阵，挥剑砍向没有还手能力的玛利亚。玛利亚却给自己套着坚硬的魔法盾，挡下来了，海利瑟斯稍感惊讶，没想到她的盾还挺硬。 但是，又能抵抗几下呢？ 阿巴特里果断退回，撞开海利瑟斯，玛利亚趁机跑出她的攻击范围，并开始为莱昂回复。 莱昂与索拉激战，你来我往，剑的灵巧锋利，斧的势大力沉，被两人展现得淋漓尽致。在玛利亚的辅助下，莱昂身体的状态比索拉好不少。 但是，怎么没有人管图塔？ 这个总在淡定微笑的矮人女孩，已经完成了吟诵，一道光柱冲向莱昂，他的眼神一下子失去焦点。 尽管莱昂有意识让自己尽快清醒，索拉却根本不给机会，一斧子切开他的胸铠，有铠甲的保护，这并非致命伤。索拉又借身高优势，将其抱摔。 莱昂无法再起。 海利瑟斯则趁这个时间，完成了对精灵瑞卡的缴械，用剑柄把他打晕了。 场上还剩玛利亚和阿巴特里，海利瑟斯和伊芙，索拉、奥利和图塔。 继续处理治疗法师玛利亚吗？ 似乎又应该先解决掉强盗三人组。 以及，其他人到底在哪里？ 众人的意图，一下子不那么明确了。 玛利亚开始试图为哥哥莱昂回血，这当然必须打断。伊芙和阿巴特里角力，奥利趁机把玛利亚打翻。海利瑟斯和索拉又一起压上去，让阿巴特里出局。 又回到了原点。 三支队伍，三个宝箱，谁也不用跟谁抢。 丽萨和菲儿却又出现了。她们的队友哈特和洛夫已经倒下，可胜利条件只说把箱子带回去，没说不可以有伤员。 这下，索拉、奥利和图塔三人变成了众人攻击的目标。 海利瑟斯抬头看看树上，不禁心想：“太过分了，迪亚特。一直在树上看，很快乐。” 丽萨已经开始攻击，火焰攻击，来势汹汹，索拉开始有些吃不消。图塔则攻击海利瑟斯、伊芙和菲儿。 她想制造战士之间的精神混乱！ 但奇怪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海利瑟斯懂了：“伊芙比较单纯，菲儿的面罩遮挡了视线，至于我嘛——” 海利瑟斯突到图塔面前，一拳打到图塔的肚子上，又转身用剑攻向奥利，剑风呼啸，打得奥利连连后退，道：“我已经把精神力全都献祭给伟大的猫主子了，现在完全在靠身体自行发挥。” 索拉被困火海，见奥利招架不住，仍然冲出来，试图把他护在身后，奥利却面露惊慌。 不待索拉靠近海利瑟斯，就已失去身体平衡，重重跌落在地。 “索拉！！” 这种战斗不能叫认输。 毕竟，这才只是第二天。必须把对手打到追不上来才行。 海利瑟斯又一剑插向奥利的大腿。 现在，又是三支队伍，三个宝箱了。 梅格妮一队里，擅长制作陷阱的莫娜出现了。 肯定是解决莫娜！ 莫娜却捂嘴一笑，魔法套锁赫然出现在每个人的脚下，把众人捆得动弹不得。 她是不是已经站在那里看了很久了？ “现在让谁成为第三名，就看我的心情啦！我很喜欢伊芙，可是这样有点不公平。该怎么办呢？” 果然是小孩子脾气。 丽萨仍然不肯放弃，她本就是法师，这种魔法束缚并不能影响她太多。只见她举起法杖，向莫娜发射巨大火球。 莫娜却轻松避开了。 “不管你们啦，我先上去拿宝箱！” 迪亚特三人在上边看了半天，见战局已定，也从树上下来。开心且不要脸地和海利瑟斯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宝箱离去。 优势在丽萨一方。 束缚肯定一会儿就能自己解开。 但丽萨会先把海利瑟斯和伊芙灼伤，燃烧本身也会消耗空气，窒息也是不错的办法。 丽萨行动了，火苗包围着海利瑟斯和伊芙，她们很快晕了过去。 为什么梅尔卡和雷纳没有来？ 他们到底遇到什么了。 海利瑟斯不甘心地倒下去。 第95章 虽迟但到 梅尔卡和雷纳迟到的原因非常简单。 明明已经距离通天树非常近了，他们却遭遇了强大的魔物——森林之主。 这是一种透明的云雾状的魔物，人们很难察觉它的存在，它会让人进入重复的景观，感觉像是“迷路”，其实人们只是被雾中虚拟图景包围，它会钻入人的身体，最终把人分解成森林的养分。 “梅尔卡，我们迷路了。”雷纳最先发现。 “等等，不太对劲，为什么一直在起雾？一开始有太阳的。” 梅尔卡放出萤火虫，飞到高处观察，才察觉到自身处境。 可是，该如何打败一团云雾？尤其是他们还置身其中。 梅尔卡冷静下来，他和雷纳保持一动不动，同时开始观察。 梅尔卡不禁紧张地压低了嗓子：“之所以没发现这是魔物，就是因为它的体型太庞大，密度低，几乎感应不到魔力。但我想应该会有一个核心。” “该怎么做？” “雷纳你的感官敏锐，请观察一下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声音、颜色，或者动态。我来感应魔力的流动。” 两个人就这样屏息凝神，一动不动。 雾气开始渗入他们的皮肤。 非常不妙，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有找到。 偶然抬头，梅尔卡才看到了雾气的源头，雷纳也隐约察觉到一点不同。 “是不是就在我们各自的头上？”雷纳问。 “没错！” “怎么杀？” “射两箭试试？” 那两团稍浓的雾气自然不会受伤，在箭头抵达的一瞬间，它们只是飘摇着散开了。很快又重新凝聚。 雾气还在渗入。 梅尔卡此刻无法制造结界，这魔物已经和他们的身体分不开。 “雷纳，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你能不能，主动把雾气的核心吸收？如果雾被固定在身体里，就能杀死。我一定会治好你。” 雷纳听懂了，不仅因为他相信梅尔卡，也因为现在只有这一个选项。 “利落点儿。” 雷纳把匕首递给梅尔卡，开始把手伸向气雾的核心。 两团云雾果然顺着雷纳的手臂，往躯干处钻。梅尔卡看准时机，左右各砍一刀，雷纳的手臂立刻流出鲜血，气团似乎也在皮下挣扎变形。 好在成功了，不然对雷纳下手刺这么深的伤口，梅尔卡会负罪很久。 他很快施加治愈术，帮雷纳愈合。 “谢谢你这么相信我。” 雷纳不以为意，认真说道：“梅尔卡，你是很厉害的治疗法师。我们都知道。” 抵达树下后，梅尔卡连忙恢复了海利瑟斯和伊芙的状态。 海利瑟斯见二人总算来了，忙说：“我们现在有四个人，拿到宝箱的三队，每一支都打得过。快追！” “去抢谁的？” “莫娜只有一个人，但是！迪亚特让我很生气。”海利瑟斯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梅尔卡一下子明白，迪亚特今天必须倒霉。 有梅尔卡治疗，四人状态绝佳，不一会儿就追上了迪亚特三人。 迪亚特试图谈判：“去抢莫娜的呀！没必要跟我们打，你们四对一多好。” 海利瑟斯摇头，谈判失败。 伊森慌道：“我打不过海利瑟斯，已经输过一次，反复输也没意义。” 迪亚特却强迫他上阵：“努力，你可以的。” 自己也开始搭弓射箭。 嗖—— 竟一箭射中海利瑟斯肩头。 海利瑟斯微微吃惊，并不恼火，反而对他笑笑：“不那么生气了，至少你是真的会射箭。” 拔下箭，海利瑟斯便冲到迪亚特面前。 关键时刻，费莎用魔力注入头发，组成盾牌，挡下海利瑟斯的攻势。这是海利瑟斯第一次见费莎战斗。 伊芙与伊森对打，面对着这个畏畏缩缩，不停道歉的青年，伊芙有点不好意思，打得十分客气。这让伊森松了口气，但就也无法发挥出他“遇强则强”的天赋。两人一来一回，十分乏味。 雷纳则极速发箭，密密箭雨向迪亚特洒下，费莎舞动着白色的长发，不断抵挡应对。 打着打着，这美丽的精灵突然叹气：“有点太多了呢，迪亚特，怎么办？” 而迪亚特此刻正在被海利瑟斯用拳头痛殴。 “看戏是？以逸待劳是？” 她知道这么发脾气有点不讲理，但是一看到迪亚特嘴角还有蛋糕渣，就气不打一处来。 “投降，投降！宝箱归你。不要打我好看的脸。” 迪亚特轻易放弃，费莎和伊森便也收工。 “太消极了！怎么这么轻易投降！”海利瑟斯仍是生气。 迪亚特却笑笑，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坦诚道：“早点输给你，我们还有机会去抢另两队的。” “……” 要夸他心态好吗？ 海利瑟斯得了宝箱，四人极速离开森林，不想多做逗留。 最终的胜利队伍是海利瑟斯、梅尔卡、雷纳、伊芙的小队，哈特、洛夫、丽萨、菲儿的小队，以及迪亚特、费莎、伊森的小队…… “为什么还真叫迪亚特赢了……”海利瑟斯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只是有些无奈。 “可能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梅尔卡道。 伊芙也说：“他们对战莫娜还是有优势，只有伊森比较吃控。” 雷纳则突然好奇：“宝箱里有什么？” “对哦，好像说这就是我们的奖品了。” 打开后，出现了数目不多不少的钱，和几本介绍魔物养殖技术的书籍。 “不能说没有收获，但这本书恐怕只能送给小琳，梅尔卡喜欢吗？” “没关系，无聊时翻一翻，什么书都可以，弄清楚那种长腿房花是怎么回事也很有意思。” 他倒是来者不拒。 就这样第二段的比赛结束。海利瑟斯在这场比赛中领教了各种类型的对手，力量型、敏捷型、控制型、运气型……也发现了自己最大的问题仍是大意，无论是进入房花，还是逗弄灵感猫，都是因为不够慎重。 “嘿，海利瑟斯，你说我们要是养只魔物当宠物会怎样？”伊芙的话打断了海利瑟斯的思绪。 不等海利瑟斯说什么，梅尔卡最先否决：“我们照顾不好它的。现在的试炼，其实像游戏一样，不是吗？” 海利瑟斯闻言一愣，又很快清醒，认真地点点头：“那么，游戏就要结束了，希望我们打败真正的敌人后，还能一起这样说笑。” 回到旅店后，莱昂告诉海利瑟斯，他们很快就要离开，回到黄昏之国。 “阿巴特里和瑞卡也跟你们兄妹一起吗？” “是的。我们那里距离魔境很近，如果战争蔓延到家乡，我想去出力。军队有军队的作用，我们这样的小队可以去对付魔族头领，执行斩首任务。” 莱昂显然考虑清楚了。 海利瑟斯突然想到别的事，又问：“那么你和丽萨……还是专门去向她道别比较好。” “我会的。” 第96章 告白告别 莱昂找到丽萨，把手套还给她。开场白仍是“谢谢你，丽萨”，这让丽萨很不满意。 “没别的事了？” “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回黄昏之国。” “明天就走？” “嗯。” 得知莱昂要回家乡，丽萨难得地没有绷着脸，她露出淡淡遗憾的神色，突然拉住了莱昂的手，又很快松开。 这样冲动又克制的举动，莱昂怎么会不懂，他主动起来，把丽萨的手重新握到手中。刚刚好的力道，丽萨能感觉到他的心意，但只要她想，她也随时可以把手抽出来。 就这样很久，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丽萨忍不住问：“是不是每次都要我来说？” 莱昂会意，终于没有再问丽萨的允许，而是张开双臂拥抱她。丽萨把脸靠过去，他很强壮，靠着他的感觉很舒服，胸肌随着呼吸起伏，她像置身于一个温柔的摇篮中。 “输了就要走吗？” “黄昏之国离魔境太近了，我想回家帮忙。” 听闻是为这样的大义，丽萨也就不会挽留了。她似乎也没立场说什么，莱昂只是一个给过她一夜欢愉的人。 莱昂开始抚摸她的头发时，她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恐惧，似乎再次确定了对方是莱昂，她才重新安心。 联想起丽萨曾被愚弱蛙控制，后来背叛了帝国的组织。上一次是那样主动蛮横，似乎把亲密行为当成唯一对待男人的方式。然而此刻，她对肢体接触又是这种紧张抗拒的态度…… 他突然问：“那个伤害你的人是谁？”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替你杀了他。”话音掷地有声，让人相信他说到做到，怀抱却依然温柔。 丽萨一愣。很快又摇摇头，语气中带着极强的自尊，又似乎终于放下了，她告诉莱昂：“不，我可以自己来。” 伤疤再次揭开，这次却没有很疼的感觉，似乎她已经相信这是小伤，也很快要彻底好了。 丽萨把莱昂带到自己的房间里。 魔王的威胁迫近，这个时代的人其实已经失去了对明天太阳照常升起的信心。很多痛苦压力，迷茫无措，都可以用最原始的快乐抵消。 但莱昂是太阳神另一派的信徒，他太温暖和煦，他相信心中的光明会为人们找到出路。 他始终希望丽萨可以爱他。或者，去爱别人也好，不要这么封闭自己。 这种信念感让丽萨不适应。 丽萨只好又用上极其无所谓的态度，冷淡的表情，伸手去解莱昂的扣子。 她不像莱昂，会问对方准备好没有，会请求允许。没人教过她这些。她也想不到有什么比这种犒劳更好的离别礼物。 莱昂却又莫名执着：“还是不喜欢我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 丽萨一片茫然。 但她开始回想，回想莱昂可能让她心动的一些瞬间。 比如手里拿着火焰兰花，非要往她手里塞，明明掉地上了，还要捡起来；比如带她去钟楼看夕阳；比如被触手藤捆到窒息，晕倒前最后的一句话。 丽萨手上动作慢了，她停下来了。 咬着嘴唇，终于点头，憋出一句：“我允许了。” 然后就开始十分缓慢地脱自己的衣服，似乎在充分感受这个过程里，每一步的“自愿”，她很快完成，倔强地站得很直，挺胸抬头，紧抿着嘴，就这样让莱昂看着她。 他先是不可思议，又完全无法挪开眼睛。莱昂也开始自己解扣子，默契地不说话。 莱昂的身体比脸蛋要好看。战士的身材，长期训练让他没有一丝赘肉，宽阔的肩膀，可以供她抓握的腰腹。 太奇怪了，这像一种神秘仪式。 莱昂靠近她一步，她就也靠近他一步。动作被拆解开，似乎就是为了让丽萨放心，想反悔时随时撤销。 “丽萨，你真是特别好的女孩子。”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丽萨以为莱昂夸她有好看的身体，她的皮肤很白，四肢和腰都纤细。 莱昂却说：“倔强，聪明，善良。毫不犹豫用法杖打晕我，又毫不犹豫把我从触手藤上救下来。重要的是，那天的你那么让人心疼，现在却活泼泼的，燃烧着我。” 她轻轻笑了，她明明犹豫过。 好在现在一切都得到了确认。 “你这个人，烦死了。”丽萨邀请莱昂，她完全同意了。 这一次做好了准备，两个人又说开了一些事情，十分热烈动情。丽萨想记住此刻的感觉，莱昂提高了她对快乐的标准。他们用力纠缠在一起，似乎比那天的触手藤还要用力。强者与弱者的叙事，在这两派互为敌对的太阳信徒身上不复存在，他们彼此照耀着，光芒射穿一切黑暗，他们的身体变得透明。 “总感觉我们跳过了一些步骤。我们还没认识多久？” “那么，丽萨，我可以爱你吗？。” “真好笑，你明明已经得到了。” 丽萨没有说他得到了什么。 又这样抱着睡了一会儿，莱昂终究是要走。 丽萨只说她接下来会尽力打赢，试炼结束后，也许会去黄昏之国找他，也许不会。 “再见到我之前，不要随随便便死掉，尤其是不要被触手藤那种东西。” “丽萨……” “什么？” “我不会死。我答应你。” 又是一夜未归，莱昂带着被人品尝过的痕迹回到旅店。 瑞卡惊声尖叫，玛利亚只是张大嘴巴。梅尔卡全程知情，替他高兴。 “收拾一下哥哥，我们待会儿就出发。”玛利亚始终不觉得哥哥有什么魅力，但如果丽萨看上哥哥，她也替他开心？ 海利瑟斯已经了解莱昂的忠诚正直的品性，认真拜托道：“莱昂，千万好好活下去，也请帮我打探太阳神的赐福。多保重。还有玛利亚……瑞卡，阿巴特里。” 离别时刻，瑞卡仍然不太正经：“精灵活个八九百岁没问题啦，放心。” “阿巴特里，路过鱼骨城时，记得去我家的武器店，提我的名字，小琳会给你打折。” “谢谢，伊芙。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临出发时丽萨才出现，默默无言，把一捧火焰兰花送到莱昂怀里。 这在帝国是求爱的花，花语是“真正的爱，生生不息”。 莱昂收下，道谢，告别，他和丽萨总在告别，他们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第97章 非做不可 好消息是魔王军的进攻暂停，坏消息是摩恩联邦的情况实在很糟，不一定能再扛住下次攻击。 梅尔卡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并不像最初那么痛心疾首。然而他平静的样子反而让海利瑟斯更加担心：痛苦是不会凭空消失的，一定被他转化成了别的东西。 海利瑟斯还没有得到全部的神明赐福宝石，作为传说中的勇者，甚至没有得到各国的经费支持，处在寸步难行的状态。 好像她必须证明自己能打败魔王，人们才会为她提供打败魔王所必需的东西。这真是无解悖论。 国王的试炼定在后天，海利瑟斯一行还有休整时间。梅尔卡在旅店埋头研究新的魔法，她便约伊芙出来维护武器。 路上遇到了丽萨和菲儿，打了招呼，四人便开始一起逛街。 上次海利瑟斯这样和一大帮女孩逛街，还是八年前，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丽萨，你们队似乎很少一起行动？” 丽萨回答：“只有菲儿愿意出来，哈特喜欢独来独往。洛夫很冷淡，又是男人，跟我们玩儿不到一起。” 海利瑟斯闻言，不禁好奇：“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丽萨道：“我们被同一只龙追着跑，最后合力把龙干掉了。” 菲儿也说：“谁都没多说什么，但意外地配合起来了。” 原来如此，在建立友谊之前先产生了战斗的默契，也是很奇妙的缘分。 丽萨问：“海利瑟斯接下来要去武器店吗？” “是的，剑柄有些松动。” 这把剑陪她很久了，是遇见梅尔卡之前她身上仅有的几件东西。 突然想起从来没给梅尔卡送过礼物，海利瑟斯又道：“然后再去逛逛魔法道具店之类的，想给梅尔卡买点东西。不过我不知道法师会需要什么，丽萨可以帮我参谋吗？” “当然。我也正想跟你去武器店……”话说一半，就没有了下文。 海利瑟斯了然，道：“哦，原来是买给莱昂。要很久才会见面，你接下来什么计划？总不会直接去黄昏之国找他？为一个男孩儿独自去陌生的地方还是应该再想想。” 她又忍不住用上了这老气横秋的语气，察觉话里过浓的说教味儿，海利瑟斯不好意思道：“抱歉，岁数大了……忍不住唠叨。” “梅尔卡会在意你比年龄他大吗？” “他比我还爱说教。唠唠叨叨的男人。”语气又变得嫌弃起来，不留情面，但是她笑着。 伊芙和菲儿都露出了看乐子的表情。 “看她们，恋爱中的女人多奇怪。” 她们仍是原来的样子，心却被另一个人占据着一些位置，很难说值不值得。 丽萨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他……也不一定会去找他。哈特的计划是去北边，从兽人的部落穿过去，找找魔王军的麻烦。” “哈特比外表看起来要热心呢，”海利瑟斯想到那个手持双刀，眼神凌厉的女孩，“想杀掉魔王的人坏不到哪里去……哈哈，虽然这么说也有点怪。” “丽萨老家不是在南边吗？”伊芙问。 “暂时不想回去，回去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妈妈也早就不在了。”何况那里还有噩梦一样的回忆，丽萨暂时还不想面对。 对故乡，丽萨的感情很淡漠，那是一段糊里糊涂的记忆，她没在老家做过几件真正开心的事情。 “那你担不担心莱昂遇到其他女孩？”菲儿突然问丽萨。 丽萨摇摇头：“随他便。我也未必不会遇到更好的。” 说这话时丽萨的表情依然十分凶，大家却被她逗笑了。分明口是心非。 丽萨对武器不甚了解，莱昂已经有把不错的剑，海利瑟斯建议她买短刀、匕首之类的小件：“在你们再见之前，你带在身边也不会很累赘。” “那就这把。你觉得他会喜欢吗？” 海利瑟斯心想，你送他什么，他都会很高兴？毕竟看上去是她先心动，他喜欢你多一点。 看到那把短剑的样子后，海利瑟斯更加确定地笑：“他会喜欢的。” 维护好武器后，一行人又去到道具店。 丽萨的法杖很快被重新加固，他开始帮海利瑟斯出主意：“买日常也能用的道具，比如手套、帽子什么的。” 想到梅尔卡不需要握法杖，手套用不上，她就开始选帽子。最后买了一顶很轻便的本白色八角帽，垂着两根很好看的饰带，和他本来的袍子很搭配。头围她一比量就知道。 “接下来去哪里？再逛一会儿还是回家？” 伊芙提出：“有家甜品店的冰淇淋很好吃” 菲儿：“这个季节？” “少吃一点嘛，确实很好吃。” 她们竟都被伊芙说服，相信她对美食的执着和品味。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迪亚特和费莎。费莎又哭花了脸上的面纹，迪亚特慌慌忙忙给她擦脸，答应着一会儿帮她重新画。 “这场面真熟悉，迪亚特，你怎么总把费莎弄哭？” 迪亚特苦笑：“你怎么不说费莎还是这么爱哭？海利瑟斯，你能不能陪她去洗把脸？” 果然，和上次一模一样。 海利瑟斯把费莎带去了洗手间。 费莎洗掉面纹，白发闪着光，黑色皮肤细腻得几乎没有毛孔，蓝眼璀璨，有刚刚哭过，眼周微红。她实在是太好看，又不落凡俗。如果不离开父母，她会自然而然变成那种很高冷的精灵？ “这次也是因为迪亚特对你讲话声音大吗？” “不，他执意要做危险的事情。占卜的结果非常清楚，他会失去自由。”费莎睫毛微颤，眼泪又滚落下来。 已经对费莎占卜天赋有所体会的海利瑟斯一时惊愕：“你是说，迪亚特有宁愿失去自由也要做的事？” 似乎是在想该不该说，又似乎为迪亚特违拗她，无视她的占卜结果而生气。费莎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复杂的神情。 “好，我知道了，我直接去问迪亚特好了。” 这家伙有什么计划？ 总感觉他来参加勇者试炼没这么单纯，他并不像海利瑟斯这么缺钱。对魔族带来的威胁，似乎也没有特别关心，似乎还是更关心自己国家一些具体的事。 回到餐桌，大家已经各自点好了。海利瑟斯接过菜单，要了最小的一碗，她没那么爱吃零食，还是更爱正餐，最好能大口吃肉。 意识到现在他们正好就是入选国王试炼的最后三支队伍，海利瑟斯看向迪亚特那张好看得有些过分的脸，问：“迪亚特，你到底来曼尼兰干什么？” “啊哈哈，冰淇淋挺好吃，对。” 海利瑟斯确定了，费莎说的一定是真的。这家伙要做的事非常危险。 “和国王有关吗？”海利瑟斯试着问。 谁料到迪亚特突然认真起来了，一字一顿道：“这件事，非做不可。” 第98章 抱憾残缺 结果这件非做不可的事居然是联姻。 格兰特大公的子女年纪很小，任务落到迪亚特头上。而曼尼兰国王似乎有意通过勇者试炼来为儿女选拔结婚对象。 “这非常不公平迪亚特，你的母亲，歌罗妮大人，就已经为大公献祭了一生。为什么你也要接受啊！格兰特难道是那种没有裙带关系就没有生存空间的弱小国家吗？” 海利瑟斯不懂政治。 迪亚特却笑：“那根本不是结婚。是在争取曼尼兰国王的支持。你知道帝国对人魔战争一直作壁上观，甚至暗中捣乱，意味着什么吗？” 海利瑟斯摇摇头。 丽萨却似乎知道一点：“太阳，要照耀黑暗。” “啊哈，忘了还有帝国人在这。海利瑟斯，和帝国最不对盘的国家首先是摩恩联邦，现在已经被魔王摧残得不成样子。格兰特只是一个公国，但位置在中央，还有一部和帝国接壤。如果帝国扩张，格兰特真的很危险。而曼尼兰是东部最富有的大国，我们必须绑在一起。” “我实在搞不懂，魔王都不知道能不能杀掉，人类在这儿想这些……” 所以说海利瑟斯是政治白痴，她只能用最朴素的情感去理解具体的事物，人与人可能互相伤害，但也会在危难关头互相帮助。她以为国家与国家也该是这样。 她突然又想到了初到曼尼兰时遇到的那个年轻新娘，穿着华丽的嫁衣，举行盛大的婚礼，嫁给叵测的命运。 商人尚且如此，又何况实权贵族。 “人魔战争之后，一定是人类与人类之间的战争。”迪亚特断定。 “你还真的愿意，这我实在想不到。” 迪亚特又恢复了嬉皮笑脸：“也许国王有个很不错的女儿。” 对迪亚特一瞬间的同情又马上消失了：“真自恋，已经开始做美梦了。两国关系再次变化怎么办？难不成到时候再离婚？” “那也没办法。我不想让妈妈被大公谴责啊，很为难。再说，我这样貌美，不和亲就浪费了。” 不知道该不该夸他有自知之明，这个美丽而无用的男人。 海利瑟斯只一阵无语。 迪亚特这个人说话真真假假，荒唐的话从这样好看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就更加荒唐。 可是，费莎还在流泪。 “我觉得如果你和曼尼兰的公主殿下结婚，对公主也不太公平，她……能接受吗？”海利瑟斯想说他们并无爱情。 “那都是后话。我先把比赛赢下来，然后赢得国王青睐，然后说与国家利害。” “政治联姻的话，直接求娶不行吗？”伊芙也被这套刻意的操作搞糊涂了。 “这种事就是要看上去自然而然，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说起来，又像是一个偶然，一段佳话。”迪亚特挖了一大口冰激凌，送到口中。 冰激凌好甜，却太冷了，冰得海利瑟斯脑门有点难受。 费莎却说：“占卜的结果非常糟。迪亚特不相信我，真坏！” 迪亚特再次掏出手帕帮她擦眼泪，哄道：“费莎的天赋没得说，我当然相信你。别哭了，要不要再来一份点心？” 这二人的互动也是…… 远远说不上是爱意。 费莎估计并不理解爱，迪亚特又总是随随便便，但旁人看着也许会觉得他们该是一对。 真复杂。 现在看来海利瑟斯能和梅尔卡牢牢绑在一起，作为神选勇者，一起赴死也是种幸运了。 伊芙突然问：“那么，我们不都变成陪跑的了吗？” “才不是，目前只是我们格兰特公国一厢情愿的想法。国王未必同意，这样的富裕大国，他们也要利益最大化。不过我自信我是所有国家年轻贵族里最好看的那个。” “……你还得意起来了？”海利瑟斯按按头。 菲儿则好奇国王有几位子女：“勇者娶公主，听上去太老套了，我想知道曼尼兰有没有王子。” “哈哈哈哈，”迪亚特分享情报，“大王子十四岁，小王子十岁。” 菲儿吐吐舌头：“当我没说。” 众人各自分别，海利瑟斯和伊芙回旅店路上，伊芙对海利瑟斯道：“也不知道国王会怎样出题。” “至少不会像童话故事里，让我们把公主从恶龙那里救回来。对？” 伊芙狂笑不止，她感觉现在的生活每一天都在证明童话的虚假：“但愿我们赢下来，拿到足够的钱，勇者不要公主，只要钱。” 海利瑟斯也做了个势在必得的手势：“没错，狠赚一笔！加油。” 海利瑟斯见到梅尔卡，把新买的帽子送给他。 接过帽子，梅尔卡一愣，意识到这是一件礼物，他立刻开心起来。放下手里的书，跑到穿衣镜前戴。 调整了几次位置，终于选定把织带垂在脑后，这戴法太乖巧了，像个学生。 “谢谢海利瑟斯。” “等你过生日，再送你更好的。” 他把海利瑟斯的手捧起来轻轻地亲。 第二天，雷纳接了一个简单的狩猎任务，正好带孩子们去城外玩儿。他几乎不用学习，就知道怎么照顾孩子，卢西很快就依赖起他。 “大家没有事的话，也一起来。” 梅尔卡最先答应，伊芙想了想也同意，这简单的任务就变成了集体春游。 这次狩猎花纹野猪，雇主需要雷纳带回肉和皮料。 林恩似乎很喜欢收集皮料，最初的那些龙皮给他带来了经济上的安全感。也许到了风琴岛，稳定下来，可以为他寻个好皮匠做老师。 任务完全不用雷纳之外的人动手。 海利瑟斯躺在毛茸茸的草坪上看天。春风和暖，比春风更温柔的是爱人的眼睛。 卢西自然而然和伊芙玩儿到一起。 “伊芙阿姨，为什么不是所有兽人都有尾巴？” “啊，他们遇到坏人，尾巴被割掉了。你在哪里看到这样的兽人了吗？”伊芙问。 卢西小手一指，果然有个高大的兽人女子，正在和人类男性说话。 原来是索拉和奥利。 “你们也在这里啊！图塔怎么没来？”伊芙友好地打招呼。 输掉了试炼，两个人似乎没有被影响太多，索拉道：“她今天有事。” “在城市里不习惯，我们出来走走。”这是奥利的回答。 “奥利在房间里待久了就提不起精神。”索拉还是老样子，冷淡地说着关心对方的话。 想到图塔说索拉有旧伤，海利瑟斯突然好奇是多久的伤，也许梅尔卡的灵魂魔法可以治疗。 “也许可以治好呢？” 索拉摇摇头，直说：“没希望了，十五年了，我很习惯。” “你和奥利怎么认识的？” 奥利陷入回忆，那个时候他们还都不是强盗。 “老家有很多角斗场。索拉是明星角斗士，我十九岁时就看过她比赛，太强了，印象深刻。” 索拉打断：“这就是观众视角，我只觉得在角斗场的每一天都痛不欲生。” 原来，索拉先作为奴隶被贩卖到风之国，在这里失去了尾巴。 尾巴对兽人有重要的意义，把尾巴交到对方手里，代表友善与忠诚。而尾巴的动作是不受理性控制的，兽人基本不会说谎。 一旦失去尾巴，原本的族群也不会接纳她，她会被当成不可信任的人。 很快，索拉又被转卖到山之国。在当地角斗场暗无天日地打了十年，战争开始后，主家逃跑，想把她作为财产一起带走。 结果一行人遭到魔族屠杀，被关在笼子里的索拉反而幸免于难。 奥利接道：“发现索拉还活着，我可真高兴，因为一路都没遇到过几个活人啊……战争很残酷。” “见到奥利第一眼，我觉得很不妙。心想：又要被人卖到陌生的地方去，结果他只是打开了笼子，往我嘴里灌酒。我根本没喝过酒，还以为是毒药。” “我身上只有酒……总要让你喝点什么东西啊。”奥利好像不那么忧郁了，说这些事时脸上会有淡淡的笑。 伊芙不禁感慨：“和平年代很少见的一种相遇方式呢，不过好在你们互相照应。” “嗯。”这点索拉并不否认。 他们应该是相爱的？ 但从图塔的描述，又看试炼中他们被房花带去了不同的地方，就知道他们并没有在一起，也不能在一起。 “有没有办法解决索拉对人类男性的体液过敏……” “这不重要，”反而是奥利来打断。似乎不想再让索拉冒险，他极其淡然道：“我会作为朋友永远爱她，就是这样。” 似乎被这话中的坚定和遗憾冲击，索拉的脸别到一边：“他就是喜欢这样讲话。” “接下来去哪儿？” “旅行，冒险，做点有意义的事，死之前看这家伙靠谱起来就好。” “死？” 梅尔卡还是忍不住为索拉查看病情。他施加灵魂魔法，感应索拉的状态。沉默半晌，叹气：“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极限，抱歉，我无能为力。” “没关系。奥利说，他会把我埋在好地方的。” 奥利闻言只是悲伤。 “索拉真是个很美的兽人，以人类的眼光看也美。” “不仅如此，”同族的伊芙道，“索拉辫子扎得真好！兽人的金发就是要那样扎得紧紧的，这也代表着尊严。” 索拉没有说话。 如果她有尾巴，大家就能读懂这沉默的表情下是什么样的情感了。只可惜。 他们继续往远处走，没有手牵手，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连影子也没有叠到一起。 第99章 驭龙公主 国王接见了通过第二轮的三支队伍，宣布了最后一场试炼的规则。 最后一场是公开赛，他们要在规定时间内打败公主芳提殿下驯养的三只龙。 原来这位芳提殿下对魔物的养殖、培育非常有研究。魔法森林中的长腿房花，过分繁盛的触手藤，与可爱无害的灵感猫，就是她的手笔。 海利瑟斯顿时觉得迪亚特不配。 这让么厉害的公主屈就无爱的政治联姻，哪怕对方是迪亚特这样的美男子，也还是太吃亏了。玩玩儿倒可以，嫁给他真没必要。 龙并不是什么不可战胜的魔物，与梅尔卡相遇之初，他们就一起杀掉了一只双足龙。 但想到森林试炼中那些奇妙的魔物，海利瑟斯总觉得事情不会太简单。 还是公开赛，被无数观众注视。 “公主殿下一定会设置难度？” 比赛开始就知道了。 三支队伍在欢呼声中入场，不愧是东部最富有的国家，这是在巨大的环形露天竞技场，进行万人围观的盛大比赛。 除了迪亚特，大家都对这种场面不太适应。 连一向心宽的伊芙都说：“这不可能不紧张？” 公主乘龙而来，从场馆上方出现。 她身穿华服，跨坐在龙背，威严而亲切，和民众挥手打招呼，又对参加比赛的挑战者们示意。 “对手是三只成年巨翼龙，它们的属性略有不同，抽签决定。” 海利瑟斯让伊芙去抽。 “伊芙一定是我们四个人里运气最好的。” “真的吗，我怎么不觉得？” 梅尔卡对着她笑，雷纳也点头，似乎不言自明。跟他们三个失去亲人，又被命运摩擦的人相比，伊芙无疑是最没包袱的，所以才能保持天然的性格。 哈特那队不信这些，她自己直接抽。 迪亚特那边就比较好笑。费莎先让他们内部抽牌，再比较吉凶，结果每一张牌都很烂。 他们决定不选了，要别人挑剩下的。 伊芙抽到了火属性的巨龙，它喷出的火焰足以瞬间点燃一片森林，海利瑟斯等人严阵以待，也非常庆幸。 “多亏梅尔卡送了我火抗披风。伊芙还有蟹盾，前排问题不大。”她开始和队友商量怎么打。 雷纳道：“重点是快，我尽量一箭射中它的眼睛。” 真不错，雷纳是三支队伍中唯一的弓箭手。好……还有迪亚特。不过海利瑟斯不觉得他可以做到。 哈特抽到了一只冰龙。悄悄有些棘手，丽萨的火系魔法会被克制，冰龙的吐息温度太低了。 丽萨脸上出现不甘心的表情，但绝不是要放弃的样子。那边也商量起作战计划。 迪亚特他们要面对的龙是风属性。危险性不高，但速度极快，估计他们根本打不到。全员脸上都有一种想要弃权的心情。 但公主就在观战，迪亚特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 “感觉公主虽然不够美丽，却十分亲切。我应该争取一下。” 费莎不高兴地撅嘴：“她不高兴了会把你剁碎喂龙的。” 伊森则说：“迪亚特，你怎么敢这样说的呀。你又要把费莎惹哭吗？很不好哄的。而且，我们打不过。” “我可以用箭射它的眼睛。” 一阵沉默，并没有任何人相信。 公主芳提殿下宣布比赛开始，龙飞出来了，翼若垂天之云。 “嗖——” 雷纳射中了龙目，然而这龙的眼睛竟也迸射出火焰，箭矢被烧成黑灰。 “难办了，我们攻击哪里？”伊芙道。 红龙的鳞片无疑是很烫的，烫到不可接触。 海利瑟斯不敢轻举妄动，她开始观察。这龙脖子上有一道公主设置的项圈，听命低飞，旁人却无法靠近。 “梅尔卡，你觉得公主为什么能驯养这么大的龙？宝箱中的那本书，有提到吗？” 梅尔卡似乎觉得好笑：“开宝箱时都觉得那书没有用，现在倒来检查我的阅读进度。” “我也只能指望你。”海利瑟斯看看其他队伍，似乎也一筹莫展。 只有哈特挥舞着双刀高高跳起，砍过去了。 刀刃攻击冰龙，也只发出了敲击冰块的声音，龙只是掉落了一些细小的鳞片。 迪亚特那队似乎试图与龙对话。 再不开打观众恐怕要退票了。 “可能公主也没什么好办法，书里提到驯龙就两个办法，割开龙脖子下最脆弱的地方，把缰绳勒紧去。要么就是从龙蛋开始养。” 海利瑟斯头疼了，这完全是无效情报。她只得借灵活的身法，向龙挥剑，伊芙则凭借蟹盾，招架龙不时吐下的烈焰，迎击它的利爪。保护着身后的人。 不断闪身躲避，海利瑟斯终于摸到了龙的背后，视觉死角。 要跳上去吗？ 她喊梅尔卡给她加盾。 海利瑟斯决定无论如何，先砍砍试试。 海利瑟斯一跃而起，跳到了红龙的背上，隔着鞋子，温度依然高得惊人，她只能强迫自己动作快起来。 举起剑全力劈向龙的两翼之间。然而，当剑刃碰到龙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弹飞了出去。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还好在梅尔卡的盾保护下，没有受伤。 伊芙急忙大喊：“你没事？” 海利瑟斯站起来，看着龙不断冒着黑烟，所过之处空气都被点燃了似的。 她望着空中的红龙，心中暗自思忖：看来直接攻击是行不通的，必须想其他办法。 此时，红龙口中再次喷出熊熊烈焰，朝他们席卷而来。 雷纳拉满弓弦，连续射出几支箭，试图用这种方式寻找弱点。但火焰越来越猛烈，眼看就要将他们吞没。 龙好像被激怒了。 海利瑟斯突然看向同样被龙折磨的两队：迪亚特的箭则根本占不到龙的边，权且不提。 哈特被冰龙的低温吐息吹得头发上都带了冰碴。丽萨的火焰魔法倒是能让龙收到点伤害，但火焰很快就被低温冻灭。 原来是属性克制。 海利瑟斯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她不断跳上龙背，重复激怒龙的动作。又快速跳下躲避。红龙怒不可遏，立刻把海利瑟斯当作头号敌人。 很好，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 “雷纳，继续射它的眼睛。遮挡一下视线就好！” 雷纳箭若流星，射速高得惊人，龙的眼前依然把箭雨融化，但黑烟遮蔽了龙的视线。 海利瑟斯大喊大叫，极其嚣张。 “大蜥蜴，怎么了？我还在等你来把我撕碎呢！” 龙的吐息朝她飞过去了。 很快，红龙因这频繁吐息，吼中的火焰明显小下去。海利瑟斯继续重复挑逗，把龙的怒火推到极点。 伊芙也配合着她，不断用战斧砍向龙足。 “就是这样，我在这儿。” 海利瑟斯竟然冲到冰龙的面前，她果然也被冰龙当作碍眼的敌人，充裹着冰霜的低温吐息向她袭来。 她立刻飞扑躲开，梅尔卡垫上漂浮术，帮她平稳落地。 红色的火龙立刻被冰龙突如其来的低温攻击冻结，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雷纳会意，掏出一支强箭，大力把弓拉满。 龙的眼睛被射中。 海利瑟斯和伊芙立刻行动，在梅尔卡的强化保护下，攀到龙首，一剑一斧，伐木工人般配合起来。 看到这紧张激烈的一幕，场内观众欢呼雀跃，大声叫好。 结果冰冻效果很快消失，红龙末在眼球中的箭已经被点燃。海利瑟斯和伊芙的身体也重新感受到了令人无法忍受的炙烤。 伊芙用蟹盾大力撞击龙头，海利瑟斯发狠，强忍热力，把剑刺进龙目。 “剑会被融化的！！海利瑟斯！” 梅尔卡紧急把法力集中在海利瑟斯的手部。 剑果然变成了熔融状态，软塌塌的，戳在龙目中使不上劲。 海利瑟斯却依然紧握着剑柄，手部皮肤已经焦黑。 伊芙不堪灼烧，已经被龙大力甩落。所幸并无大碍。 海利瑟斯想干什么？ 她把红软的剑拔出来，龙吃痛长嘶。 剑好像变短了。 她把剑的残片，嵌入龙的目中。 龙的一只眼睛好像真的看不见了。她又令雷纳去挑衅风龙。 三条龙都成为了这一队的敌人！其他队伍大概能猜到海利瑟斯的意图，却毫无办法重新夺回龙的注意力。她的激怒行为，她的大声嘲讽，已经无法被控原谅。 风龙强劲的气流，带着冰龙的冰雪，再次把火龙冻结。 海利瑟斯招呼伊芙，二人再次合作，齐心找到龙脖子上的弱点，大力砍击。 一声响锣，战斗结束了。 芳提殿下唤回了冰风双龙，为海利瑟斯喝彩：“干得漂亮，你一定是真正的勇者，那么，再和我较量一番。” 说着，便乘龙而下。 原来，公主还是一位龙骑士，这在人类中并不常见，这是魔王军的配置。 “有时候也要跟敌人学习长处，不是吗？” “还有加时赛啊，不过……”海利瑟斯看看公主没有铠甲和武器，所乘的龙只是一只体型比较大的双足龙，推测应该是法师，借龙来弥补体能劣势，“我们还是会赢！” 第100章 一大笔钱 芳提殿下的攻击非常简单，那就是拉远距离，凭借龙在天空对地面的优势，挥动法杖，像做移动靶练习一样使用魔法攻击。 “还好，看上去她不是特别厉害的法师。但咱们怎么靠近？”伊芙问。 这时几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雷纳的身上。 “但是射伤公主，我们会被判死罪！”梅尔卡突然又指出了这个挑战最需要注意的一点。 芳提公主高高在上。 无论是此刻的战情，还是身份地位。 海利瑟斯却做主：“狠狠把她打下来。梅尔卡又不是救不活她，何必害怕！” 顺着，雷纳便把无数箭射向飞龙。 公主似乎很满意他们的果断。她轻轻拍拍龙的脖子，似乎在抚摸听话的小马。 龙的周身竟有了一层淡淡的护盾。 “其实，我们双方的情况是一样。”海利瑟斯突然察觉。距离拉开，对方把他们当移动靶，但这巨大的飞龙，对他们来说不也一样是个靶子么？ 现在只要帮雷纳把盾突破。 这个距离显然跳不上去。让伊芙向上把海利瑟斯投掷出去，也绝无可能。该怎么办呢？ 海利瑟斯看看手中已然变形的残剑，又看看倒地红龙仍有一颗火球似的眼睛。 思考片刻后，她决定采取一个有趣的方法：“我们来玩儿击球游戏。” 伊芙和梅尔卡用盾抵挡着公主的法术攻击，海利瑟斯和雷纳挖出了火龙的滚烫的眼球。 然后海利瑟斯脱下火抗披风，把眼球包裹在其中，抡起来转圈蓄力，猛然瞄准飞龙，高高抛了出去。龙目撞击到护盾上，迅速爆炸，产生了强大的冲击波。 飞龙的翅膀摇摇晃晃，公主只得把注意力用于控制飞行平衡。 “就是现在！雷纳，射箭！”海利瑟斯大喊道。 雷纳抓住机会，全力射出一箭。这一箭带着强大的力量，几乎把龙的咽喉射穿。 飞龙痛苦地咆哮着，失去平衡，开始下坠。 “公主殿下，您没事？” 芳提公主只是拍了拍身上，她并不很在意身上的华服蒙尘。 “你们很聪明，这比我期待的勇者要强。”她似乎的确是个很和善的人，尊贵端庄，又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实干家气质。 海利瑟斯与公主握手。 迪亚特跑来打招呼，笑着夸赞公主，试图留下好印象：“殿下太厉害了，能驾驭如此凶猛的龙！” 公主似乎不反感，笑着说了句谢谢，听不出什么态度。 别，千万不要和迪亚特对上眼啊，公主殿下。 海利瑟斯腹诽不止，到底迪亚特熟谙上流社会社交礼仪，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已经把公主逗笑了。 真正的胜利者被晾在一边。 “真可恶啊，迪亚特这家伙，他怎么又傻又聪明？”海利瑟斯撇嘴。 费莎则默默看着迪亚特的作为，微撅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她竟控制不住，发动法术，用头发缠住了迪亚特献殷勤的嘴。 众人皆是一惊。 “送来啊费莎，迪亚特知道错了。他快喘不上气了。”伊森慌慌地阻拦。 费莎似乎是不自觉用出魔法的，她松开了，但还是不跟迪亚特说话。 场上最美丽的两个人，就这样不尴不尬地别扭起来。迪亚特也不生气，只是有点愣住了，似乎费莎的举动出乎他的意料。眼神中有惊奇惊喜，也有后知后觉的后悔。 “完了，迪亚特要被费莎惩罚了。”伊森永远比当事人还要害怕。 迪亚特真活该，海利瑟斯心想。 芳提公主对突发的情况只是一笑，向观众宣布了胜者，又邀他们一行人明日再来觐见。 “我们能得到什么奖品呢？”海利瑟斯关心地问。 “明日便知。” 回旅店后，发现森林宝箱中的书就是这位芳提公主带领魔法学者编修的，海利瑟斯顿时对她充满敬意。 这一路上根本没见过什么品格像样的贵族，更别说得到他们的帮助。 “我真心认为驭龙战斗的思路不错，不过也只有曼尼兰这样的富裕国家有实力研究。”梅尔卡从另一个角度称赞道。 “帝国不也在用魔法做什么东西吗？人魔之战打得这么重，摩恩与帝国只一线之隔，他们却不在乎似的。肯定是很有力的武器。”海利瑟斯道。 “可如果是武器的话，十有八九对准了其他国家的人类。” “我只认识丽萨一个帝国人，感觉她人挺好的。没想到她的国家这么糟糕。”伊芙道。 是啊，好像在每个国家都很少见到帝国人。还是说他们都伪装了起来，像西索当初在北国时那样？ 次日，海利瑟斯四人觐见国王，领取奖励。 奖品有三，首先是一大笔钱，由商人们慷慨赞助。战争之初，他们还能因贩卖药物和武器获利，如今西部国家一个个从地图消失，反而让他们生意受损，没有了市场和大片原材料产地。他们实在比所有人都希望铲除魔王。 其次是一块上等锻造材料，可用于打造武器。海利瑟斯的剑身正好坏掉了，可以重铸。 最后是一张地图，传说中可以见到水神本尊的航海图。 真是，太有用了。 海利瑟斯第一次由衷对权贵和富人们产生了一点好感。 芳提公主也在场，试图跟她聊聊迪亚特的事，希望她不要违背自己的心意。但很快海利瑟斯就反省，自己是把别人想象得太弱。 但看芳提公主的气度，文能展开魔物研究，武能乘龙作战，为什么要当人家是没有手段的恋爱脑？ 迪亚特讨人喜欢的也就是那张俏脸了，还得是不说话的时候。 接过奖励，真诚道谢，海利瑟斯离开了王宫。 海利瑟斯决定重铸宝剑后，就尽快上路，他们启程去海上寻找水神，那也刚好是风琴岛的方向。 “宝琳娜，等我。我就要靠近你了。” 没想到寻找朋友的旅程，和勇者的历练之路可以重叠。也许，这就是命运对她最大的仁慈。 本以为赢下勇者试炼后，曼尼兰会成为海利瑟斯声望最好的地方。结果可能是因为她面对乘龙的公主过于不卑不亢，毫无不犹豫地催队友射箭。 人们普遍认为她在嫉妒。 人们说她嫉妒一个尊贵的优秀女人，即便她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人类的幸福出力，人们还是想当然地认为，她们绝不可能和睦相处。 “听说了吗？勇者那天好像真的想杀了公主。” “不会，难道只是因为月神之子在读公主殿下编的书？” “吃醋，听说是这样。” 谣言斩不断，海利瑟斯无奈的时候就去掂掂口袋里的钱。 至少真金白银的奖励，她真的赢到手了。以后伙伴们就可以专心作战，不必为吃饭住店之类的事发愁。 她把钱分成几部分，共同的钱交给伊芙保管，又多给雷纳分了一些，大家知道他有孩子要养，都觉得合理。 番外：强盗鸳鸯 奥利×索拉 奥利是个很英俊的男子，气质忧郁。他不幸在做一份很致郁的工作——在山之国当兵。 这里条件艰苦，又是人魔之战的前线。在魔王侵吞北国之后，山之国的军队也没有抵抗太久，很快，这个国家不复存在。 奥利还穿着军队的标配铠甲，却已经没有了任何战友。 人们都在往东走，他便也往东走。 人们讨厌当兵的，这种时候穿铠甲和拿剑的人总是和强盗差不多。奥利索性就远着人走。 某日，他途经一片血腥的屠杀现场。受害者似乎是个很富有的人，正拖家带口地逃亡，结果全部被魔族杀害。 奥利翻找着，想找点吃的，最好能有酒。他太沮丧了，他需要酒。 果然找到了一瓶。 还找到一个笼子，笼子里关着一个兽人女性，明显是富人的奴隶，她一定是非常重要的财产，不然不会在逃跑时还带着。 奥利认出了她，原来是角斗场的明星，他十九岁时就看过她的比赛。她那样高大美丽，英武善战，没想到下场如此。他油然感伤。 “太残酷了，我们最后都活不下去……” 见过那么多战友死亡，奥利现在才第一次想哭，为这个少年时期倾慕过的角斗士，为她的不幸命运，也为自己完全没有意义的人生。 突然，兽人女子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原来她还活着。 奥利瞬间产生奇怪的惊喜，天知道，她还活着这件事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奥利用剑打开了笼子，解开绳索，把虚弱的她扶起来，兽人的脖子上有层短而密的绒毛，他挨上的一瞬间，忍不住顺势抚摸，柔软滑腻，还有体温。 是活着的感觉。 “水……” 见她嘴唇干裂，奥利想到她一定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但他身上只有刚刚找到的酒，就开始往她嘴里灌。 她从来没有喝过酒，辛辣刺激的口感让她不住咳嗽，还以为这是什么毒药。 一番痛苦后，她虚弱道：“没必要了，你想做什么就做，我打不动了。” “我想做什么？” 奥利很震惊，他没听懂，他只是想救她。 这一年索拉三十一岁，奥利二十八。 刚刚离开山之国，他们路过一条很清澈的河。奥利对索拉说：“索拉，去洗个澡。” 索拉闻闻自己，抬起头用绿眸看着他：“我很脏吗？” “没有。今天天气很好，水不凉，你可以舒舒服服洗。” 索拉只是哼了一声。 她总觉得奥利这个男人另有所图。 但她走到河边时，见阳光晒在鹅卵石上，水清澈透亮，还是按奥利说的下了河，把衣服丢在岸边。 奥利捡过衣服，去另一边帮她洗好，又生起火，把衣服烤干，全程没有看她。 索拉似乎明白过来，一般人类男性是不会对兽人产生兴趣的，正常的男人不会那么做。 她松了口气。 等奥利下河去洗的时候，索拉看着他的一堆衣服，只好也去帮他洗。 索拉反而看了他几眼，毕竟这个男人是很英俊的，只是眼睛里有一团阴影，似乎从战争的创伤中走不出来。 如今的世界，对情感细腻的人来说无疑是地狱。 然而衣服浸到水里一瞬间索拉就觉得这不太公平，他的衣服未免也太脏了。血渍酒渍，还有别的东西，费力洗了很久，才看出一些原来的颜色。 她也帮他烘衣服，做完这一切，两个人都干干净净。心情莫名很轻松。这是东行以来最舒坦的一天。 “可惜没有酒了。” “你不该喝这么多酒。” 奥利一愣，道：“可是我不喝酒睡不着。” “我可以把你打晕。” 奥利往后缩了缩，又突然轻轻地笑。 后来他们各处流浪，当过强盗，也在生涯末端短暂地改邪归正，去当冒险者。 索拉对奥利实在不算好，她总是踢他，在他提不起精神的时候骂他。 “干什么长吁短叹的，至少你还活着不是吗？” “索拉，我经常想死掉算了。” 她就骂他是没用的家伙，强行让他活着，就像当初他往她嘴里灌酒那样。 奥利好像生了一种人类才会得的情绪病。 他经常沮丧，哭泣，做噩梦，不安地睡去。 后来他们日子稍微好了点。他们打败了一伙强盗，自己做了强盗头子。 “索拉，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啊，命运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啊？” 索拉不思考这种问题，她无论如何都会活着。 她在二十岁时就被卖为奴隶，失去了自己的尾巴，又在角斗场暗无天日地打了十年。 她决定让奥利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奥利，兽人是有尾巴的，你知道吗？” “那你的尾巴呢？” “被人用刀齐根砍断了，尾巴是兽人尊严的象征，没有尾巴，族群也不会再接纳我，我没办法把尾巴交到信任的人手上，表达我的友善与忠诚。我会被视为不可信赖的人。” 奥利好像明白索拉为何自揭伤疤。 “我的身体经常疼痛，几乎每个地方都受过伤。要看吗？” “啊……不看了。”他还没有无欲无求到那个地步，尤其索拉长得那样美丽。 “总之，给我打起精神来。” “好的。” 他们也许产生过很深的私人感情，但奥利只吻过她一次。 这一天他们试图打劫一个矮人女孩，她背上的行李很重，应该是值钱的东西。 谁料到这个矮人女孩竟然是位法师，使用的还是矮人最没天赋的精神魔法。 “啊，这真是很少见的情况。” 她似乎饶有兴味。 这是一种让人精神混乱的控制魔法，会让人失去心防。中术的人会开始不分敌我，互相攻击。 结果索拉和奥利却热烈地吻在一起。 索拉对男性的体液过敏，晕倒在地，奥利惊慌失措，形势逆转，他开始求矮人女孩大发慈悲，给索拉解控。 矮人女孩淡淡一笑：“不是我做的哦，我叫图塔，虽然是战斗法师，但也略懂治疗，我来给她看看。” 大概过了半天，索拉自己醒来。 矮人女孩还在，图塔似乎不把他们这样不懂魔法的战士当威胁。 索拉下意识把奥利挡在身后。 “你们好像很相爱。” 矮人女孩离开了。 奥利和索拉之间变得很尴尬。 “索拉，你怎么了？” “我对体液过敏，人类，男性的体液。不过这种事因人而异，有些兽人就没事，还生下了混血儿。我的话就比较严重。” “那我以后小心点。” 索拉瞪了他一眼。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知道自己过敏？” “索拉这个年纪，谈过恋爱很正常。索拉这么漂亮，有人类男性喜欢你，也很正常。” 索拉沉默。 “他是我第一个主人的儿子，我都忘了他长什么样子。我当场就昏死过去，高烧了三天三夜。醒来很虚弱，主人又把我低价卖了。” “那小子不说点什么吗？” “估计很后悔为一时冲动损失了父亲的财产？与其说他喜欢我，不如说对兽人有点好奇。兽人女性太高大了，正常来说人类男性不会觉得有魅力。” “我就觉得你很有魅力啊。” 索拉冷淡地不予理会。 奥利想安慰索拉，但拥抱也没有给出去。 “我不想做强盗了，感觉很虚无。” “那就去做点儿有意义的事。” 奥利苦笑：“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索拉想到了那个厉害的矮人女孩。 他们三人再次相遇，索拉请求与她一起组队：“我们会是很强的组合，我做前卫，奥利去输出，你来辅助。我们可以赚很多钱。” “比起赚钱，我更想看你们如何发展哦。” “真是恶趣味……” “我很无聊的嘛，作为矮人中的异类。” 似乎被异类两个字打动，三个人都开始觉得组队做冒险者是不错的选择。 奥利稍微打精神了。 索拉有时候肩膀疼到抬不起胳膊，但索拉的头发从来没有乱过。 他会帮索拉绑辫子，兽人的金发要扎得紧紧的才好看。他想告诉索拉，她其实不会因为没有尾巴而失去尊严。 他们和矮人法师图塔配合默契，果然赚到了钱，也赢得了声望。 在铲除魔王的斗争中，三人还出了一份不小的力。 奥利不再那么迷茫了。 他经常看着索拉，观察索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个男人终于变可靠，彻底戒酒，也不说丧气话。 “奥利，要是尾巴还在就好了。我现在就可以把尾巴放到你手里。” 奥利只是轻抚她的额头。 索拉在三十六岁时去世，她的身体千疮百孔，活到这个年纪已经是奇迹。奥利把她埋在了远离人烟的地方，春天会有很多地黄花，毛茸茸的，深藕荷色，他觉得这花很像她。 他们始终没有互相表白。 番外：太阳信徒 莱昂×丽萨 莱昂和丽萨走到一起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他们还没有相爱就睡了，刚刚有点爱意又分开，战争结束后，他们几乎立刻结婚。 他们来自敌对的国家，一百年前才因为教派分歧一分为二，共同信仰太阳神，主张却完全不同。 莱昂是一款古典骑士，身材健美，品格高尚，脸上总有淡淡笑意，似乎在说：世界真美好，值得为之战斗。 丽萨是一个脸上表情很凶的女孩，拿着一根半新不旧的法杖，有时候用火系魔法，有时候直接用法杖敲对手的头，口头禅是：烦死了。 人们都挺喜欢莱昂，除了丽萨，她初见莱昂攻击性就很强，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嘴巴不停说尖刻的话，非要揭开他的假面具似的。 莱昂却好脾气地由着她。 “太阳神什么的，其实不重要，丽萨怎么想都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他常常梦见丽萨，梦里他们在做不能说的事。 他会羞愧难当地醒来，又暗中期待她再次出现在梦中。 这怎么能算爱呢，只是他一点隐秘欲念。 莱昂成熟稳重，而丽萨混乱又天真。 丽萨要离开的时候，莱昂察觉这个女孩正在崩溃，忍不住送她一束火焰兰花。 在他的国家这花代表着治愈与新生，但在丽萨的国家这花只用于求爱。 “希望你以后一切顺利。” “莱昂，我不喜欢你。” 说完这话，丽萨就开始蛮横地吻他，莱昂完全被吓坏了。 她到底在做什么？ 丽萨竭尽全力地诱惑他。 其实何必？莱昂心里是愿意的，他很快失去克制，彻底失控。 “我还是不喜欢你。”她反复强调，似乎有意展示自己的无情。 说完丽萨就拿起那束火焰兰花，和她半新不旧的法杖，离开了这座城市。 这怎么能算爱呢，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夜欢愉。 再见面时，丽萨已经找到了新队友，组队参加勇者试炼。战斗中她先是不留情面地打败了他，后来又机缘巧合地救了他一命。 两个人私下见面仍没什么话说，丽萨要他亲她，莱昂就亲她。 她刚从一段非常糟糕的关系中解脱，对方利用她的崇拜，哄骗她服用愚弱蛙的粘液，导致她分不清自己的心意，最终被其玩弄。 清醒后，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同龄异性相处，搞不懂该怎么正常地恋爱。 莱昂送丽萨花，感受到他的善意，丽萨以为只能用身体回报他：男人对女人好，不是为了这个，又会是为了什么？ 丽萨拿莱昂来解闷，也像在用他撒气。 但莱昂意外地十分动情，投入又专注，温柔地给她带来感觉，前所未有的，美好的感觉。 丽萨忍不住想：原来可以一点都不屈辱，一点都不疼。 她突然真正清醒过来，以前确实完全错了，她开始恨那个人。 “丽萨，我可以爱你吗？” “装什么？你明明已经得到了。” 事后她才明白，莱昂失落的眼神里，还有对她发自真心的疼惜。他似乎看出来什么，猜到她的坏心情来自不幸的遭遇。 “那个伤害你的人是谁？” “问这个做什么？” “我帮你杀了他。” 丽萨一愣，她回道：“我觉得，我可以自己来。” 丽萨终于自我解脱。 她在试炼中证明了自己是个不错的战斗法师，新队友也非常可靠。心情得意而愉快，只是想到莱昂，她会有点茫然。 他做什么都先问丽萨允不允许。 “可以吻你吗？” “可以。” 莱昂颤抖着亲她的脸颊。 “不亲嘴唇吗？” “可以吗？” “可以，可以！” 这样的对话，有时候让丽萨很烦。 在这个年代，很多人都失去了对日常生活的信任，太阳不一定会照常升起，承诺是很奢侈的，肉体的快乐却能很轻易地给人安慰。 他的怀抱太温暖，他的身体又实在很棒，有股日常运动出汗后又洗得很干净的皂角味，丽萨会趴在他肩膀猛吸一口，莱昂为这简单的举动全身发抖。 “啊，战士的身体，真不错呢。” “谢谢，丽萨……” 莱昂以为丽萨对他，就只有这么一点意思。他想争取更多，丽萨就会陷入犹豫，最后才说：“好，我允许了。” 然而魔王军不断进攻，莱昂不得不回到家乡，参与抵抗。 这次是丽萨送火焰兰花给他，真奇怪，两个人还没认识多久，就总在告别。 “我可以继续爱你吗？” 怎么还是这个问题，丽萨觉得他真傻，他明明已经得到她了。 “那你不要随便死掉。” 告别丽萨后莱昂过上了极其艰苦的生活，正面战场是残酷的，死亡如影随形，爱情远在天边。 但每一次莱昂都想方设法活着。 丽萨继续在大陆北部游历，随自己的小队行动，不时给魔王军找点儿麻烦。 丽萨并没有觉得非去找莱昂不可，她不想当那种有肌肤之亲后，就必须把人生绑在一起的人。这也是她的自我保护机制。 直到她的队友提醒她：“战争打得这么凶，莱昂可能已经死了。” 丽萨突然开始心痛。 完全不能接受，莱昂为什么会死？他那种男人，温柔的男人…… 两个人再见面时，已经是人类要对魔王发起最终决战的时候了，莱昂的国家失去了三分之二的土地，丽萨已经不确定自己能否再见到他。 那时，他刚刚结束一场战斗，失血失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是丽萨突然到来，为他生起一堆火，用她那根半新不旧的法杖。 “是丽萨啊。” “怎么每次都要我救你，莱昂。” 莱昂笑笑，看着她的眼睛。 见他还是那副笑容，丽萨放心了。 他们联手消灭了魔王军几个重要的头领。 三个月后，战争终于结束，他们作为战争的幸存者而不是受害者站在一起。 “我们现在是情侣。” “我们当然是。” “那你也爱我吗？” “你是个笨蛋。” 这是莱昂的妹妹玛利亚经常说的台词，现在被丽萨继承过去。 莱昂也没有那么笨，他只是尊重丽萨，不做违背她心意的事情。丽萨让他不要死掉，他果然就活到了现在。 战争结束后，他们看到了非常美丽的日出，两个太阳神的信徒非常诧异，阳光照射着他们，和昨天的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和平竟然是种很平淡的感觉。 “我们结婚。” 莱昂没有求婚戒指，他把自己的剑送给她。 丽萨自己唱赞美诗，莱昂编了花冠，戴在她头上。 婚礼也没有人参加，他们认识的人几乎都死了。 无边黑夜漫长 如何重获希望 不必向神祈祷 不必等待太阳 请看爱人的眼睛 请看爱人的眼睛…… 握住她的手，不会再迷茫 第101章 再次等待 把剑拿去重铸的时候，海利瑟斯遇到了哈特。 真稀奇，她正在帮一个女孩去救被困在高楼上的猫。 哈特散发出一种由内而外的生人勿近气息，虽然容貌并不特别，眼神却太可怕了。丽萨那样经常皱眉瞪眼的女孩，在那一队里都会显得和颜悦色。 他们队果真只有菲儿一个比较开朗的人。 “没想到哈特是会救小猫的类型。” 这句话却被哈特听见了，她狠狠瞪了海利瑟斯他们一眼。 海利瑟斯知趣地快速走远。 好像温柔的一面被人看到了，对哈特而言是十分丢脸的事。 剑被重铸一新，海利瑟斯准备再修整两天就继续向东出发。 这时，梅格妮的三人小队突然造访。 她们三个女孩落败得十分可惜，梅格妮能打能抗，非常勇武，莫娜的魔法锁链也很让战士们头疼。斯塔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治疗法师。 “听闻你们要到海上去，为什么不雇佣我们一起？我们很熟悉海上的情况。” 梅格妮笑脸相迎，海利瑟斯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一队人会令她感到不安。 因为她们的队长梅格妮总是很自然地进入营业模式，无论是在森林里的自来熟，还是此刻的自荐，目的性太强了啊。 但她的两个队友却完全不同，莫娜却是小孩儿性格，斯塔对海利瑟斯过久的凝视也很怪，像一个事业心很强的妈妈带着两个不懂事的孩子。 海利瑟斯当然没有答应。 因为她不觉得有必要花钱：“如果你们顺路的话，我们可以同行。但是雇佣就有点超预算了。” 明明刚拿到一大笔钱，海利瑟斯还是很节俭。 “我们这次雇马车直奔港口城市，路上不会有什么危险。然后出海，那时才有雇人的必要。” 梅格妮挣扎一番，只好实话实说：“我们来自东南海岛，但是因为违反海岛行商守则，被剥夺了上岛权利。只好用勇者的同伴这一身份回去。” 海利瑟斯惊讶：“你们违反了什么规则？” “贩卖违禁品，主要是一些珍稀贝类。” “……那可真是，”海利瑟斯想说真是活该，但是忍住了，转而问，“那你们会卖美人鱼的头发吗？” “那东西完全合法，普通的渔民就能捕捞。” 好家伙，说到合法，梅格妮居然是用这种嫌弃的语气。 更不想和法外狂徒一起走了。何况，还不是的。 海利瑟斯婉拒。 莫娜失落地撅撅嘴，斯塔则继续盯着海利瑟斯。 “话说斯塔，为什么你总是看着我？”海利瑟斯心想不妨直接问。 斯塔想了半天，挤出了来一句：“你有点不一样。” 海利瑟斯一笑，不明所以。 梅尔卡似乎反应过来：“你也可以看到海利瑟斯的灵魂，对吗？” 斯塔一愣，似乎突然明白：“原来那团燃烧的东西是灵魂。这样就说得通了。” 原来斯塔是和梅尔卡一样的天赋者。可以学习神明的灵魂魔法。 梅尔卡非常大方地把《灵魂魔法》的抄本找出来，送给斯塔：“这能让你发挥更多天赋，更严重的外伤也能治疗。拿去。” 斯塔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慷慨，犹豫后认真收下。 梅格妮却眼睛一亮：“不如就把这本书当报酬，希望你们带我们一起回岛上。” 还是想拒绝。 四个人的队伍刚刚好，七个人同行超过海利瑟斯的协调能力了。 “抱歉……” “好。” 梅格妮最后还是接受。感谢了梅尔卡对斯塔的帮助，便自行离去。 迪亚特似乎还在公开追求芳提公主，他大胆夸张的表白，和俊美无双的外表都被曼尼兰民众引为谈资。 海利瑟斯只觉得诡异。 还以为费莎强行捂住他的嘴后，迪亚特能注意到什么，这家伙和费莎之间很难说有爱，但不知不觉也发展出一些排他性的感情。费莎缺乏与人相处的常识，但直觉敏锐，反而能表达出自己心里的想法。迪亚特对费莎照顾有加，总不能说是用养宠物的心态在陪伴她。 没想到迪亚特还是把身份带来的责任放在了私人感情前边。真不像他，不是说自己是自在如风的游侠吗？ 无暇过多关注别人的事情，海利瑟斯开始收拾行李，与相熟的人告别。 魔王军压境，热情的冒险者小队们各有计划。 莱昂已经带队回黄昏之国，参与家乡的守卫与抵抗。索拉一队则继续旅行历练，做有意义的事情。哈特要带队友去北方切入魔境。 似乎只有海利瑟斯这个“传说中的勇者”还在远离危险的地方漫游。 但似乎也只能如此。 她的使命重大，不仅要求她勇敢善战，也要求她必须忍耐、等待。在迷茫中抓住唯一的信念。 春天上路，总是比较舒服。他们雇了很舒服的马车，只一周不到的时间，便抵达了东部港口城市，这座城市被称为静海城。 然而每个人都知道东海的别称——风波之海。一个月里只一半的时间是可以出海的，另一半时间海上风波大作。 不幸他们抵达的时候好天气刚刚结束，至少要两周后再出发。 怕孩子们感到无趣，雷纳带林恩和卢西转了很多地方，可这个城市实在很小，有意思的去处不多。到处都是卖鱼的，还有这别的水产，空气里一股咸腥。 能得到水神信息的神庙也没有，他们一时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最后，梅尔卡开始教卢西魔法。 他精通治疗魔法，可卢西在魔法学校学习的半个学期只教常识，尚未分科，她未必对治疗感兴趣。 “卢西，我们先学一些实用的日常魔法，比如漂浮术。海利瑟斯都能学会的，很简单。” “什么嘛，说得我好笨。”海利瑟斯忍不住看看卢西要多久能学会。 结果她几乎是在美尔卡演示一遍后立刻学会了。 紧接着是寻物魔法、开锁魔法、初级治疗魔法…… 显然，卢西是个天才。 她的头发是白色的，和雷纳一样，眼睛的形状像她的人类母亲贝拉，性格沉静，不怎么说话。比同龄人类孩子乖巧很多。 以至于海利瑟斯经常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卢西开口说话了：“我感觉会有很糟糕的事要发生。” 她是一位年轻的先知。 可她现在所说的，并不是一个预言，只是一种隐约的感觉。 海利瑟斯当然相信她，但并没有为此忧虑太久，自我宽慰道：“魔王诞生后人类的每一天都很糟糕。打败魔王事情就会开始变好。没关系的，卢西，你一定会在和平年代度过青春。阿姨答应你。梅尔卡舅舅也答应你。” 原本卢西按人类的喜欢叫梅尔卡叔叔，但精灵是母系传承，阿姨和舅舅的称呼也让人更舒服。就好像她妈妈贝拉还活着一样，大家都是她的姐妹兄弟。 第102章 人鱼开口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都是第一次见到海。 波涛汹涌的海，不曾有片刻平静。浪不断涌起，向岸边猛烈地冲击。它似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真危险，怕不怕，梅尔卡。” “可能要克服晕船。别的没什么好怕的，你在我身边。” 海利瑟斯微微一笑，她突然觉得梅尔卡有变化，两个人在一起待久了，互相沾染上一点对方的脾气。 她习惯了有人照顾，即便全力打架的时候也会想：不要让他太担心。他则习惯了生活不停有意外，不问为什么，放心跟着海利瑟斯冒险。 “我在想穿过这片海，宝琳娜会在码头笑着接我。然后我们再乘船往东，水神就直接把赐福宝石交到咱们手中。是不是想得太轻松了？” “也许就是这么轻松。”梅尔卡此时戴着她送的帽子，白色的织带被海风吹得飘飞起来，身上的袍子也胡乱地卷，腰线被凸显出来。 海利瑟斯觉得他可爱，忍不住抱住他， 他们认识没多久，她就这样用手环住他的腰。进展太快了，却还没有腻，爱真没有道理可言。 “我喜欢温柔的男人，”转念想到了什么，又道，“不过也不能太温柔。” “不，海利瑟斯，你只是馋我身子，”他似乎极其清醒，轻轻笑了，“可是我真的爱你，也没办法。” 这家伙又这样说话。 海利瑟斯把他搂得更紧，梅尔卡求饶了：“喘不上气了！” 她其实没想做什么。喜欢他的时候就想把他的身体揉进自己身体似的，两个人要合而为一。 “弄疼你了，抱歉。” 海风呼呼吹来，又在这里看了一会儿海，今天也不是能启航的日子，他们很快回到了旅店。 雷纳又带着孩子们出去了，伊芙也不在，八成是去了武器店。 “雷纳怎么好像天生就会做父亲？不，他有点像人类社会里的母亲。细心周到。” “可能精灵就是这样，他们的男性被教育得很好。也说明贝拉的眼光很好，她为确实为卢西选择了最好的父亲。”梅尔卡道。 这座城市在不能出海的日子里，实在乏味。海利瑟斯一开始还拿着航海图研究，后来不知怎么又摆弄起宝琳娜的梳子。 实在百无聊赖，便喊梅尔卡：“我们去找渔民了解一下美人鱼的事，之前在鱼骨城，铁匠埃文不是说过，可以用美人鱼头发缓解疲劳吗？估计咱们要很晚才能去风之国寻找另外半颗宝石。” 说罢，他们就再次出门。打听埃文亲戚所在的那个地址。 “哦，这个人我认识，不过他最近都不出海。” “天气好时也不出海吗？” “对，听说他在海上看到了什么，有些被吓到了。” 谢过路人，海利瑟斯和梅尔卡继续寻找，终于找到了这个不出海的渔民。 他是一个矮人，他的房子却盖得很高，海利瑟斯怀疑自己走错了，试探着敲敲门。一个白发苍苍的女人过来开门。 “啊，您好，我们是铁匠埃文的朋友，我们有事找他的远房表哥特里，您认识他吗？” 她点点头，扭头朝屋内喊：“老头子，来客人了。” “谁啊？亲爱的。” 他们原来是夫妻。 矮人可以活差不多三百岁，特里大概在一百多岁时候认识了人类女孩璐璐，然后在这里共同生活了五十多年。 璐璐已经进入晚年，虽然仍身体健康，恐怕最多也只有十几年的光景了。 走进这样的跨种族家庭，人会不自觉思考一些很深的问题，心情无法轻松。 特里在屋里做着编织手工，把各种线把贝壳、珠子之类的东西串起来，编成精致的手串、项坠。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他不出海的时候就靠这门手艺贴补家用。 “您手真巧。” “啊，渔民总是擅长打绳结。这没什么。” 闲聊两句，海利瑟斯开始进入正题。 “我们听说您能用人鱼头发做护身符。” 听闻美人鱼，特里的脸色非常低落，解释道：“最近我不出海，人们都说我看到了可怕怪物，被吓到了。其实完全不对，我只是看到了一只美人鱼，它开口说话：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了……” 梅尔卡诧异地问：“美人鱼可以说话？” “完全不对劲，这不对劲，”特里狠狠摇头，摆着手，“人鱼只是头部长着毛发，侧边长着像手臂一样肉鳍的大鱼而已，它们甚至没有发声器官。” “那它是受伤了还是怎样？您看清了吗。” “我看的清清楚楚，它完全是最普通的人鱼，状态也没有异常，并不需要谁救它，所以才非常诡异。我不打算出海了，留在家里好好陪璐璐。” 她的妻子却骂：“说得我跟走不了路一样。没有你我也能照顾自己。别小看人类！” “哎呀，我哪里有这个意思！别生气嘛！” 他们感情很好的样子。 “我觉得这是一个暗示。提醒我海上有危险，”特里翻出一个护符，指着绳子道，“这些丝线就是人鱼头发，其实长在他们身上时是五颜六色的，但切下来就只是泛着珠光的黑色。” 海利瑟斯好奇地捧起来，摸了摸，觉不出有什么特别，只觉得这位矮人渔民手巧，把普通的绳子也用不同的材料编出了好看的花纹。 “我们该去哪儿找到人鱼呢？” “非要去的话，去找我女儿蒙娜，她现在住在城里，不过，海上的事情依然难不倒她。”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感谢后告辞。 “梅尔卡怎么看？” “嗯，我觉得他们很幸福。虽然下一个一百年会孤单。但是有三分之一的人生能和真爱一起度过，就非常幸运了。” 海利瑟斯无奈，轻戳梅尔卡的脑门：“我是说人鱼的事，小梅尔卡。” 开始有点嫌弃这个浪漫的男孩儿了。 “啊？哦……人鱼。” 梅尔卡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内心，不由难为情。 他确实被这种平静相守的生活吸引了，脑海里在幻想海利瑟斯和他老去之后的样子。 “我觉得人鱼开口，不是坏事。” “为什么？” “魔力聚集的地方，石像也可以开口说话。不过他们并不是真正在说话，只是把过去的声音记录下来。比如在古代战场遗迹，有的还能听到刀剑碰撞的声音。” “明白了，所以这是来自过去的信息，可能是神明留下的信息，就像咱们之前听到的各种歌谣、箴言之类的。” “没错。” “可是，水神按理来说应该很强大？而且据说可以见到神明本尊。” “但是谁也没见过，不是吗？” 海利瑟斯闻言点点头。神明的事，谁也说不准。北国的人完全无视神明；摩恩联邦的人虔诚而温和；帝国和黄昏之国都信仰太阳神，但他们对太阳神的教义理解完全相反；格兰特公国信仰大地之神，包容多元，但似乎也浮于表面。 人和神之间信息不对等，人又有添油加醋、好讲故事的习性，不了解神明是很正常的。 第103章 等价交换 蒙娜是人类和矮人的混血儿，寿命长，但不会活纯血矮人那么久，大概能有一百七八十年的光阴，外表像人类，可能稍微矮一些，壮一些。 如果不特意说，人们恐怕也看不出她的血缘，而且她今年四十多岁，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蒙娜没有结婚，换男朋友很勤。 不过人们对她这种情况的混血儿，倒也理解。毕竟深爱一个人，又要在人生中段把他送走的话，实在需要太大的勇气。 她自出生起，就观察着父母爱情，很早就明白她父亲会有痛彻心扉的一天。这种爱很珍贵，但也太沉重，她只是想轻松一点。 蒙娜现在的男人是一个人类男性，跟海利瑟斯同龄。 “嘿，你们好，我叫戈林。” “你好戈林。我们来找蒙娜聊聊出海找人鱼的事。”海利瑟斯对这人印象还可以，作为认真交往但早晚会甩掉的男友，戈林至少说话不讨人厌，长得也还可以。 “太好了，蒙娜正盼着出海呢，搬到城里后可把她憋坏了。” 戈林倒还挺理解女友的心情。 蒙娜出现了。只见一个比戈林矮一头的丰满女孩，穿着件很好看的刺绣马甲走出来，脸上红扑扑的，很健康，很有神采。 “原来是要找美人鱼。那东西可太常见了，等风平浪静，我就带你们去。我闭着眼睛都能把船开到哪里。” “既然这么喜欢海，为什么又搬到城里呢？”海利瑟斯好奇。 “因为同龄人都变成中年人了，年轻的孩子们又是我看着长大的，实在玩儿不到一起。在城里人们不认识我，我会舒服一些。”这倒也是实话。 戈林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感觉很快就要被蒙娜代谢掉了。” 他毫无伤感，这种豁达也非常少见。 梅尔卡那种过于看重情感的毛病又犯了：“不想长相厮守吗？” 戈林道：“想！做梦都想和蒙娜一直在一起。可让一个可爱女孩守着衰老的男人不是太惨了吗？我也不想让她到那时候每天都伺候我，她给我那么多快乐，我怎么能给她带来负担？所以，我会很自觉地离开。” 蒙娜则说：“别看我，他自己愿意的。我可没逼他。我们在一起前就互相说好，要轻轻松松地度过这几年。” 严肃深情的父母养出了随性自由的女儿啊。 “真是了不起的觉悟。”海利瑟斯忍不住惊讶。 “水神的信徒就是这样啦。”戈林似乎为自己的通透而得意。 “等等，水神不是财富之神吗？”海利瑟斯嗅到了新的情报。 蒙娜点头：“确实，不过也是公平与正义之神，祂教导人们不要贪婪。水神没有神殿，但在沿海地区，很多人都说自己见过祂本尊，我们这边就有一些箴言在流传。” “比如呢？” “都是生意经。比如‘等价交换，拿走一样，留下一样’还有‘可以接受的损失不是损失’之类的。” 那就和曼尼兰内地的说法差不多。有很浓的商业色彩。 两方约定了等天气好转后，第一时间出海。蒙娜掌舵，戈林帮忙收集头发。报酬非常合理。 船不够大，海利瑟斯不确定大家谁会晕船，打算带身体最强壮的伊芙去。 “伊芙坐过船吗？” 伊芙道：“没有，不过我会游泳。” 她摇晃着尾巴，确实很想去。 似乎很合理，雷纳可以留在家里带孩子，梅尔卡可以辅导卢西学魔法。海利瑟斯突然觉得他们四个人真像分工明确的一大家子。 “雷纳，梅尔卡，家里的事拜托了。”海利瑟斯装模作样，用了大家长的语气。 “不要把我说得像苦苦等待丈夫的妻子一样呀！”不过梅尔卡很快又真情实感地进入了角色，他也确实是这种人，“总之，海利瑟斯，路上千万小心。祝你们一路顺风。” 雷纳却道：“精灵的话，确实是男人等待女人。” 众人为这突如其来的文化差异一笑。 人类可能就是因为把文明重担交给了男人，世界才变无聊的。男人总在玩儿一种“认老大”的游戏，否定着权力秩序之外的意义。 海利瑟斯和伊芙轻装出发。 铠甲和武器，在海上用不上。 风浪平息后，蒙娜和戈林早早在岸边等他们。他们乘船出海，蒙娜娴熟无比地驾驶着船，直奔人鱼所在的海域。 “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需要头发就割头发，别拿别的，走时再扔给人鱼一些食物，喏，我带了水果，人鱼意外地很爱吃地上的果子。” “我明白了，这也是等价交换。” “嗯，而且人鱼虽然不像内陆人幻想的那么美丽，但其实还挺聪明的。死了同伴，它们会围着尸体游很久。”蒙娜说道。 海利瑟斯点点头记住了。 然后就吐得昏天黑地，完全不中用了，躺倒休息。 伊芙倒是没问题，她担心地问：“海利瑟斯，你怎么了？晕船这么严重！” 海利瑟斯艰难地说：“我已经吐得胃里没有东西了。真没想到……” 很快，他们见到了人鱼。 这些大鱼果然长着绚丽如彩虹的头发，远看轮廓又有点像人，近看就不会这么觉得了，分明是鱼。 它们不怕人，知道渔民只要它们的头发，头发自己也会脱落，感受不到威胁，就不会逃跑。 戈林听从蒙娜指挥，很利落地剪下人鱼的头发，甚至，还有挺不错的发型。 “啊，戈林，你好像很会……理发？” 伊芙忍不住问。 “没有，我就是觉得这样比较好看。如果只是剪下来，这工作就有点太乏味了。” “那么你的主业是？” “照顾老人。这城市很小，大家经常去内陆行商，年轻人付费，我就照管他们的父母。” 怪不得会不想让蒙娜看到他衰老，一定非常了解人类晚年的各种不便。 海利瑟斯本没有力气，全程休息。但一接触到人鱼头发，似乎疲劳的感觉就消失了。果然如人们所说，人鱼头发是很好的回复材料。 突然，又有一只人鱼开口了。 它的嘴根本不是发声器官，却分明在说人类的语言。 “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了。” 海利瑟斯产生怪异的感觉，她好像知道，这话就是对她说的。 “那么我们立刻回家。回旅店收拾好，找船去风琴岛！” 伊芙突然道：“呀！埃文送我的人鱼吊坠，刚刚不小心掉海里了……平时都不带的，想着今天来对比一下真正的人鱼，才找出来的。真可惜。” 谁料话音刚落，水里的浪翻涌起来，有什么东西，正在上升。 等价交换。 伊芙留下了一样东西，大海现在要回赠她什么？ 海利瑟斯不知道该不该期待。 第104章 抓紧时间 海水中伸出了一只手。并不是实体，而是一团发光的灵体。这只手手掌向众人摊开，似乎是一个邀请的姿势。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海利瑟斯把手搭上去了。 “海利瑟斯，别！” 海利瑟斯却道：“没事。我感觉，不会有事。” 其实没什么理由，她只是想，现在她们都没带武器，如果是危险，也避无可避。如果是好事，更不该错过了。 结果那灵体状态的手，在与海利瑟斯的手触碰一瞬间，信息瞬间由身体传递到她的大脑——伊芙把吊坠送给大海，大海回她是一个“机会”，公平交易的机会。 海利瑟斯把手松开了。 摇摇头，对大家说：“并不危险。但我不行。” 大家没有听懂，茫然地看着她。 海利瑟斯进一步解释：“大概就是，可以以失去一样东西为代价，换得它能给的任何东西，但它提供的选项我都无法接受。” 稍作停顿，海利瑟斯又道：“它想要我的勇气，或者爱情。我不能失去它们，不然现有的生活就会崩塌。” 失去勇气，海利瑟斯还是海利瑟斯吗？而失去爱情，没遇到也就算了，可她遇到的人是梅尔卡。 何况，没有这两样东西，北风之神和月神的赐福宝石恐怕也无法再发挥作用。 伊芙听了，不假思索地把手搭了过去：“那我也试试，看看每个人的选项是不是一样。” 她把手搭上去，与它握紧。 信息同样进入伊芙的大脑，很快，伊芙松开了。 “怎么样，它想跟你换什么？” “我已经换了。” 众人闻言一惊，不知道她如何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重要的决定，纷纷好奇。 “快乐，还有爱情，我当然把爱情交给她了，我又没有喜欢上谁。换了一个新武技，回去有空再试。” “……可是，”海利瑟斯深吸口气，似乎极其可惜，“爱可能出现在未来啊，伊芙，这是否代价太大？” 伊芙却无所谓道：“那也没关系。我能接受没有爱情的未来，不就跟我现在一样？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海利瑟斯点头，恍然大悟：“可以接受的失去，不是失去。这就是水神箴言的意思了。” 那手却并未从海面消失？ 戈林看看蒙娜，也大着胆子把手放上去，随即摇摇头。 “不行。它要我的健康或快乐。感觉失去这些得到任何东西都不值得。” 蒙娜也试了试，很快，她露出极惊喜的表情，又很快恢复平静。 “是什么呢，蒙娜？”戈林关心地问。 “交易成功。不过我就不告诉大家具体是什么了，一点私事。”蒙娜笑着说道。 戈林脸上显然忧心忡忡，为恋人对他保密的交易感到不安。但似乎又信任她能做出好的决定，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手从海面消失了。 众人带着足够的人鱼头发，满载而归。 海利瑟斯想到人鱼说“时间不多”，也就不再耽搁。酬谢了蒙娜和戈林，背着一大包尚带着海水的人鱼头发，回到了旅店，争取今晚就继续向风琴岛出发。 梅尔卡惊讶：“怎么这么急？不把这些材料晒干就走吗？” 海利瑟斯坚定道：“我有点明白水神的作风了，祂是非常务实的神明，不会让人猜来猜去。如果人鱼开口说‘时间不多’，我们就最好抓点紧。” 匆匆收拾行李，众人顺利地在晚饭前出发了，现在是风平浪静的周期，即便夜航也不会有危险。 除了海利瑟斯，众人都不晕船，她只好呆在人鱼头发附近，没有去甲板上看日落。 梅尔卡本想陪她，海利瑟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何必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陪伴呢？海上风景一定很美，梅尔卡，你和大家一起去看。我完全可以自己待着。” 这也是她的真心话，海利瑟斯不想失去爱情，并不是因为她害怕孤独寂寞。 “好，上岛后我们再一起看风景。” 人鱼头发没有被晒干，不断散发出咸味，却给海利瑟斯带来体力充盈的感觉。 然而，这材料该怎么做成装备呢？当时铁匠埃文说，可以考虑把人鱼头发织到衣服上。但实际触碰后，海利瑟斯又觉得这材质做衣服会把人难受死，太韧了，和人的头发不一样。 思来想去，也只好等上岸再说，寻个好裁缝，听取对方的建议。 夜晚降临，船在海水上飘摇，海风卷起浪花，发出永不停息的声音，意外地很助眠。海利瑟斯把梅尔卡搂在怀里，梅尔卡也紧挨着她。她曾经说爱情不是重要的，至少不是最重要的。但具体到梅尔卡之后，她又实在无法舍弃。好像彼此是这永恒动摇的世界里，唯一可以把握的东西。 “梅尔卡，我们今天在海上，遇到了一只手，公平交易的手。” “伊芙跟我说了。海利瑟斯，海利瑟斯……” 他似乎想说很动听的话，结果只是叫她的名字。 但是这就够了。 把头靠在梅尔卡背上，真如预言所说，他会死在自己面前吗？ 想着想着，海利瑟斯渐渐进入了梦乡。 好久没做梦了，许是因为正在靠近风琴岛，她梦见了宝琳娜。 宝琳娜仍然是往日模样，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眼睛笑着，嘴上说数落她的话，心却是热的，把海利瑟斯拉到了一个狭小的房间，似乎是服装店，供客人换衣服的地方。 “海利瑟斯，你不能这样灰头土脸，即便你是很厉害的人，这样也会被人看轻。如果你不喜欢往漂亮去打扮，其实也可以穿些有气势的衣服啊！让我看看……” 说着，梦里的宝琳娜就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一把剪刀，在空气中裁剪，又飞针走线，双手轻轻一抖，一件华丽战袍就出现在海利瑟斯身上。 很合身，也很称她的红发。 不愧是宝琳娜。 “海利瑟斯，你是最强的战士。即使是残酷的命运，也一定要盛装出席。” 海利瑟斯愣愣地答应：“好……” “你是我知道的最勇敢的人。” 梅尔卡的声音也加入进来：“海利瑟斯，我会永远爱你。不管发生什么，请一定战斗到最后。” 这是一个怎样幸福又让人产生不详预感的梦啊，他们似乎在提前与她告别。 话语如遗言般郑重，海利瑟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她只是不断握紧拳头。 第105章 久别重逢 几十年前，风琴岛才从海面上突然升起，这里没有本土居民。它是东南诸多海岛中最大的岛，现在岛上也聚集了众多人口，正繁荣地发展着。 白天的时候，头顶阳光强烈，房屋街道、花草树木，全都是鲜明的颜色，晃得人眼睛疼。太阳落下去后，温度没有下去多少，海风却吹得清清爽爽，让人烦恼顿消。 而这里的居民除了渔民，多为手工业者，东南各岛的工匠英才经常到这里交流，比赛。除了没有好铁匠——这儿离原料产地太远了。 好在海利瑟斯和伊芙的武器刚刚维护过，在这远离战火的岛上应该也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 刚下船的时候，海利瑟斯就发现这里的人们穿衣服很好看，并不是多名贵的衣料，而是五彩斑斓，像金刚鹦鹉的羽毛。但是又完全不觉得热闹扎眼，和谐地搭配着。 此时已经是初夏，风琴岛上的年轻男人们会袒露上半身，斜肩搭一条饰带，下身穿肥大宽松的裤子，脚踝处又束起来。 “梅尔卡，你看那个男人，腹肌好好看。” “海利瑟斯，希望你可以偷偷看，不要告诉我。” 梅尔卡知道她在逗他，想看他的反应。却还是不自觉露出海利瑟斯最想看到的那种表情。 “我还是喜欢梅尔卡，有一点肌肉，又没那么夸张。不过也许你晒黑了也会是这种效果？” “可是我为什么会晒黑？等等，海利瑟斯，你在想什么？我打死都不会穿这种衣服的。” “入乡随俗嘛。” 海利瑟斯为奇怪的事磨起梅尔卡来。 “想都别想。昨天还说时间紧张，今天又开始为这种事浪费时间……” 海利瑟斯越紧张，就越是想从无关的小事上得到快乐。这一路梅尔卡已经有些习惯了。 在旅店住下，海利瑟斯把人鱼头发晒到阳台上后，两个人还是去了服装店。 伊芙笑话他们：“谁会想到勇者是这种好色女人？” 雷纳则说：“梅尔卡也很乐在其中。” “至少他们都在为彼此变强，而不是相反。” 雷纳想到几次和梅尔卡一起御敌的经历，也点点头：“梅尔卡很聪明。但我相信，没有海利瑟斯他是不会离开家乡的。” “说的也对，就像没有小琳鼓励，我也不敢离开家乡。” 走进一家小小的服装店后，两个人就开始挑选。 海利瑟斯指着一件问：“喜欢这个吗？” “颜色也太多了。” “那这件总可以了。” 梅尔卡最后从万花丛中选了一件最简单的衣服，走进了试衣间。 出来后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腰佝偻着不肯站直，问：“满意吗？” 海利瑟斯笑笑，强行拉开了他保护自己的手。 梅尔卡身材很好，没有壮到有侵略感，也没有瘦到失去张力。东部海岛的风格实在太热情洋溢，和他那种乖孩子气质又形成反差，海利瑟斯盯着他看了很久，才开口道：“真的好想抱你。” “那就买这件。不过，走在路上也会被别人看的。” 海利瑟斯轻轻一笑：“这有什么要紧，这里的人不都这么穿？我也没有蛮横到非要独占你。” 梅尔卡小声嘀咕：“可我就是为了让你一个人高兴。” 正甜蜜时，一个女人走进来，她头上包着块头巾，并不是这一带常见的打扮，背上背着一大包东西，走到老板的柜台，卸下来后，一边喘着粗气平复，一边道：“我全都缝补好了。您检查一下。” “太能干了亲爱的，你总是完成得又快又好。孩子的病好些没？”老板一边验收，一边和她话起家常。 也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新衣服，所以成衣店也会接修补衣服的活儿，再分给合作的裁缝们拿回家做。 “好多了。”她说着，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到老板手中。 “之前脱落的石榴石找不到类似的，换了红水晶，您看我做得还行吗？” 老板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件手工饰品，用金属线和天然宝石制成。 “唔，让我瞅瞅，”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已经开始需要花镜，“没得说。线圈紧紧密密，造型虽然一样，看着比原来那件还好似的。” “您太过奖了。” 老板把报酬数出来，塞到这女人手里。 这声音很熟悉，海利瑟斯似被闪电击中，突然松开梅尔卡的手，转过身来。 海利瑟斯试探地喊她。 “宝琳娜，是你吗？” 那女人闻声一愣，脑袋探过来，隔着一排衣架，寻找声音的来源。 尚未看到海利瑟斯的容貌，她只隐约看到对方有红色的头发，高高的个子，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最终，一种十分激动又害怕失望的眼神，热切的眼神，落在了海利瑟斯的脸上。 宝琳娜曾有亮晶晶的眼睛，烂漫的笑，表情生动，对一切都有希望与热情。她是那种觉得只要自己行动起来，总能为自己争取来美好人生的人。直到后来，她和肖恩那家伙结婚，眼神才变得暗下去，从一个爱说爱笑的女孩，变成一个忧心忡忡的妇人。 此刻出现在海利瑟斯眼前的，不是这样的人。 这个女人的眼神并不天真，但也不混浊。她略有疲惫，眼周嘴角都有些细纹，可那些纹路依稀是笑容的痕迹，并没有长在泪水滑过的地方。 宝琳娜喜欢在能力范围内穿最漂亮的衣服，喜欢修饰面容，打理头发。可这个女人衣着朴素，没有化妆，头发也包在头巾里。 她似乎就是宝琳娜，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像。 直到她尖叫起来：“哦，老天，是海利瑟斯！我的宝贝……你还活着！” 这样热情，这样无所保留。 她就是宝琳娜。 宝琳娜像只小鸟一样飞扑过来，海利瑟斯也朝她跑去，两个人撞个满怀，结结实实抱在一起，眼泪不停流下。 很久很久，她们都无法分开，稍微松开怀抱，彼此看着对方，又哭又笑一阵，最后又抱在一起。 老板自然能看出是怎么回事，在旁劝：“久别重逢的话，是好事啊。不该哭啊，宝琳娜。” 梅尔卡则默默拍拍海利瑟斯，轻轻说：“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好好聊聊。” 海利瑟斯这才想到要介绍，她笑着，擦着眼泪，说：“这是梅尔卡，我男朋友。” 宝琳娜一愣，上下打量梅尔卡一圈，见他不过二十出头，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一时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宝琳娜！” “你吃到嫩草了。” “干嘛这么说，我也没有很老！” 宝琳娜压低声音，悄悄问：“他对你好吗？为人可靠吗？” “梅尔卡很好。不过不说这个，我有好多话跟你说……”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 原来找到她真的这么简单：下了船，她就会在人群中出现，笑着对海利瑟斯招招手。 “宝琳娜，你过得还好吗？” “你才最该说说，你怎么逃出来的，这一路又遇到了什么？” 宝琳娜拉着海利瑟斯的手，梅尔卡默默跟在后边，三个人一起回家。 “地方有点小，孩子也吵，别介意。” “对了……我们在格兰特公国，见到了肖恩。”说起这件事，海利瑟斯犹犹豫豫。她始终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才是为宝琳娜好。 谁料宝琳娜非常平静，只道：“他对孩子怎么样？” “基本是保姆在照顾。”海利瑟斯回想那个圆脸女仆，想到她当时被持剑上门的自己吓坏了，却还是能把小朋友护在身后。 “不过那个保姆是个挺善良的人。” 宝琳娜轻叹：“任谁都比那亲爹强了。是我看错了。” 但似乎也只能向前，不必回头。 走进门，一间小而温馨的屋子，家具是旧的，橱柜被各种线轴、布匹塞满，地上有小孩儿玩具。 宝琳娜的大儿子已经八岁，开始上学。他以前受过贵族教育启蒙，基础很好，平民学校教的东西都太简单了，初时态度很随意，对同学们也看不上。宝琳娜把他狠狠教训一顿，如今已经转了性，褪去少爷脾气。 “这是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妈妈的老朋友。” “阿姨好，叔叔好。”礼貌地打了招呼后，他就领着妹妹到一边玩儿。 宝琳娜的女儿还小。真不知道她怎么带得过来。 “不该空手来的……”海利瑟斯局促。 谁料梅尔卡却掏出了礼物。 “这是我做的药水。孩子们头疼脑热时可以用。然后……这个，”梅尔卡在包里翻翻找找，掏出了之前做声望任务时得到的剪刀，“海利瑟斯觉得可以吗？” “当然，当然……” 如果是一般的任务报酬，她会主张和成员平分。这种实物，又是大家用不到的东西，就可以自己做主了。 只是，依然很寒酸呢。 “你又这样，跟我客气什么，能见到你我已经觉得是奇迹了！” 宝琳娜换了居家服出来，头巾摘下，海利瑟斯才发现，她现在是短发，不，几乎是秃头。刚刚长出一点点，每一根都不听话地参差着，怪不得要包起来。 “宝琳娜，你的头发？” “卖掉了。前段时间孩子病了，实在没法子工作，带出来的积蓄小半花在路上，多半花在房子上。总要想办法的嘛。” 海利瑟斯没忍住，眼泪又滚落出来，似乎察觉这样会让宝琳娜难受，又快速擦干。 “你以前最爱打理头发的。” “那是以前。我们都变了，不是吗？” “没有，你还是那么可爱。我永远最爱宝琳娜。” 宝琳娜轻笑：“那你男朋友呢？” “别管他。” “对，别管我。”梅尔卡竟然也这样说，引得宝琳娜大笑。 她笑的时候，海利瑟斯也跟着笑。 命运仁慈，我们都还活着啊，海利瑟斯这样想。 第106章 她的战袍 宝琳娜听闻海利瑟斯父母死在魔族之手，为她感到难过。后来又听说海利瑟斯已经完成复仇，更加百感交集。 “原来海利瑟斯成为勇者了，这一路真是不容易……” 海利瑟斯苦笑：“说是勇者，其实也没什么进展，最近刚刚拿到经费。路上认识的几个朋友，有的已经去正面战场和魔王军作战了，我们还在这里刷野怪、找装备。” “做好准备，才能一击必杀。魔王不会给你失误机会的，海利瑟斯，再怎么着急也请耐下心来。” 这么有道理的话，出自宝琳娜之口，真让海利瑟斯不适应。 似乎察觉海利瑟斯的惊讶，宝琳娜又道：“怎么？忘了我也当过战士吗？” “如今真的是战士了。” 尽管没有拿剑，但有在好好为自己战斗。 这时，邻居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过来敲门，宝琳娜开门后，他有些羞赧道：“朋友送我一些水果，吃不完，你拿给孩子吃。” 又透过门，看到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在，来人又道：“原来今天有客人。你先去忙。” 说着，就把一袋水果往宝琳娜手上塞。 但她还是推出去了：“好意心领，真的不能要你东西。还是谢谢了，真的。” “那好。宝琳娜，再见。” 门关上了。 “那是谁？” “邻居，人还不错。他经常这样，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不想再找男人了。” “真不像你。你以前都是全力以赴恋爱的。” 宝琳娜曾经是把得到男人的爱，当成打了胜仗一样开心的女孩。 “海利瑟斯，你取笑我。” 宝琳娜聊着聊着，手里又不知什么时候抓来了针线活儿，开始缝着什么。 “对了，如果材料是人鱼头发，你会把它怎么做成衣服？” “那种纤维太硬了，我的话……”宝琳娜略想了想，道，“会拿来做些本来就比较硬挺的东西，比如外套，斗篷，用人鱼发刺绣。” “宝琳娜这种事也能做到吗？” “当然！这两年我已经什么都学会了。还准备参加裁缝比赛。你送我的剪刀就是早年间的奖品？现在岛上的奖品已经是纯金剪刀了。我想赢。” “哇哦，看来风琴岛发展得不错。” “以后都用你送我的剪刀裁布，我会赢下来。”宝琳娜信心满满。 “那么在这之前，要不要挑战下人鱼头发的事？” “原来你真的需要这样的衣服！” 海利瑟斯解释：“没有这件装备的话，我容易力竭。这个问题在找到北风之神另外半颗宝石之前都解决不了。” “好，那么我会完成它。明天把材料送来。” “报酬是多少？” “哈哈哈，想帮你做的啊！不过你这样说，就让我狠狠宰一顿！” 宝琳娜开起玩笑来，脸上还是当年的神采。 “好。”海利瑟斯痛快答应，宝琳娜要多少，她就给多少。 很晚，他们才离开宝琳娜的家。 “能看出你们真是很好的朋友呢。” “嗯，没想到期待已久的重逢是这种感觉。很激动，但也没那么激动。因为我们的感情没有变过，坐下来，就可以立刻像以前那样聊天。真开心啊。” “海利瑟斯开心就好。”梅尔卡会跟她一起开心。 “啊，差点忘了，我还没……” “没什么？” “摸一把梅尔卡的小腰。” “什么啊！我以为这个环节已经结束了！还有，这不是每天都可以做的事吗……” “今天不一样。今天我很开心，我想再开心一点。” 舒舒服服洗了澡，灭了灯，梅尔卡枕到了海利瑟斯的大腿上。头发扫着她的腿面，海利瑟斯感觉痒，咯咯地笑了。 他像只小动物在寻水源，终于得到一眼泉水，惊喜地往泉边走，怕有什么更凶的野兽来把他吞了，左右打探，细细地嗅，悄悄走到深处，才无比小心地伸出舌头。泉水一圈圈荡开，被他啜入口中。 “小梅尔卡，你对我太好了，简直是溺爱……” “是你说想要开心，我只是听你的话。” 梅尔卡又坐起身来，面对面地抱紧她。 海利瑟斯完完全全不是刚认识梅尔卡时那个样子，她心中所有的恐惧都荡然无存，只有轻松明亮的爱。 窗外有海浪声，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浪花里翻出来，突然开始拍打她，初时动静不大，但渐渐强劲起来，海利瑟斯向后倒下去。 “海利瑟斯，如果我们分开，你也会穿过半个世界来找我吗？” “我们为什么要分开呢，梅尔卡，我们不会分开的，我会牢牢拉住你的手，你也千万不要松开。” “我一定不松开。” 他突然又把海利瑟斯合拢，像抱婴儿一样抱在怀里。海利瑟斯听见他的心跳声从身后传来，更大的快乐，也从同样的方向灌进来。 他到底为什么来到她身边？ 神明是如何断定，能打败魔王的人是自己？拯救世界的奖励，仅仅是一份小小的情爱的话，也太荒诞了。 然而此刻，海利瑟斯不再思考了，她只知道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应得的。她以后也不再会失去什么了。 第二天，海利瑟斯独自带着材料去找宝琳娜。 “小男友今天没来？” “我想了想，还是让他和队友分头行动，去打听水神的情报去了，我们要抓紧时间，找船往东边去。而且，我想和宝琳娜单独相处……到现在还像做梦一样。老想多看你一眼。” “这不是梦，海利瑟斯。” 宝琳娜拆开袋子，把晒干后打好捆的人鱼发取出来。 海利瑟斯把梅尔卡送她的火抗披风也带来了。 “可以绣在这上面吗？” “可以，不过绣完之后，这披风可能就没办法被风吹扬起来了。不会很重，但是质感变了。” “那没什么要紧，这种装备本来也不是为了美观。” “怎么还是老样子？你既然是神选勇者，当然要威风地出场，给我重视起来！” “啊，宝琳娜造型指导时间，好怀念。” “哪怕只能起到一种造型上的作用，也是我为你出的一份力。我会给你做最棒的图案，让敌人一看到你，就害怕得发抖！” 宝琳娜突然斗志昂扬，像极了从前她教海利瑟斯要好好打扮。 女孩们儿终于长大了。 她们都脱掉了银鹰战队那供人取乐的、不伦不类的紧身铠甲，开始缝制真正的战袍，她们要让敌人不寒而栗。 北风之神的神谕曾说：最强的勇者，盛装出席。 原来盛装的部分，要交给宝琳娜啊。 海利瑟斯留下来材料，又把报酬送上，告诉她：“我们之前试炼赚到了一大笔钱，队里有了公共经费，我就把自己那份都拿来了。” 宝琳娜立刻紧张起来：“这怎么行，你自己花什么？” “参加试炼之前也攒了点。我平时不怎么花钱。” “那梅尔卡那些奇形怪状品味拙劣的衣服是谁买的？” “我……” 海利瑟斯再次被宝琳娜数落起来，但心里有种熟悉的幸福感升起。 第107章 新仰慕者 海利瑟斯回去时，雷纳正在和林恩讨论未来的打算。 “今天遇到的那位皮匠手艺很好，只是不知道我们走后他能不能用心教你，你还是个孩子。”雷纳顾虑着。 “我可不是孩子，放心。”林恩很自信。 雷纳觉得他这种对生活的信心，没理由的安全感，真的很像贝拉。 “雷纳，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我们。我能把卢西照顾好，你回来前我一直是这样做的。” 已经放弃过一次，错过一次，不想再错。 雷纳很想陪在孩子们身边，但讨伐魔王也是他认为应该去做的事，战争不结束的话，孩子们没办法拥有真正安稳的生活。而和平是需要主动争取的东西，它不会平白无故到来。 雷纳脸上黯然，似乎在想过去的事情，道：“我不知道这次回不回得来。” “这次再不回来的话就不会原谅你了，”林恩突然严厉起来，不太给他留情面，但紧接着又道，“所以照顾好自己。” 是关心他的话。 雷纳活了两百多年，将近三百岁了，并没有比林恩更懂什么是情感。 雷纳爱上人类，就像一个刚学会写自己名字的人，面对一沓厚厚的稿纸，怎么写都写不出通顺的句子。 只能用最大程度的认真，去学习，去体会，他答应道：“好。” “在你和海利瑟斯姐姐出发前，我肯定会找到工作的。” 这时，海利瑟斯也加入了讨论：“我相信宝琳娜会愿意帮忙，但她并不宽裕，有些为难她。” 养孩子好难。 “好在这里物价还可以，工作机会也多。只是……” 只是到底林恩还是个半大孩子，卢西又这么小，海利瑟斯也跟着一筹莫展起来。 谁知，伊芙回来时，问题就全都解决了。 她意外从街头流氓手中救下了一个被刁难的年轻人，一番交谈后，才得知他来自岛上最富有的家族。 “这个小哥说咱们可以用他的船出海，还问我自己想要什么东西。我本来觉得这种小忙，不算什么事，可转念想到林恩和卢西，我就问他：岛上有没有能照顾留守儿童的地方？” 话说一半，伊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喉咙。 海利瑟斯忙问：“他怎么说？” “他说他就在办这件事——在岛上办工读学校。这座岛没有历史，没有文化根基，他想用自己的财富做点事情。当然，毕竟是商人，应该也是想为自己的家族生意培养些可用之才。”伊芙稍微停顿，又评价道，“这个人想做的事，还挺了不起的。” “伊芙，你果然是咱们四个里运气最好的人。”海利瑟斯道。 “是吗？我为什么没感觉。”伊芙挠挠头，不过很快笑了，好像确实是。 梅尔卡最后回来，他带来了坏消息。 “曼尼兰国王给我们的航海图是真的，可那个目的地，并不是一片礁石或岛屿。有一个年迈的水手告诉我，传说水神其实在海面之下。” 海利瑟斯试着问：“有这种让人去到水下的魔法吗？” “我反正想不到什么能下水的魔法……可能需要一些特别的魔法道具。” “那个位置离这儿有多远？”海利瑟斯问。 “单程就要五天。” 真是不近，离岸远的话，海水会很深。 “哦对了，”梅尔卡又想起一件事，说道，“海利瑟斯，这里也有人知道红发勇者的事，我听到有人在谈论你呢。” 海利瑟斯轻声笑了，心想这算什么事，她已经有点习惯被人编排了。 “无非就是围绕着我的高矮胖瘦、美丑妍媸、情感生活什么的展开？” “不，这里远离战争，人们对勇者的看法还挺正面的，甚至有点浪漫。他们已经开始为你写诗、讲你的故事，虽然内容大多是虚构的。” “饶了我。” 海利瑟斯忍不住扶额。 她决定明天先去拜访伊芙结识的那位年轻人，安排好孩子们，再想入海的办法。 时间不多，先把能做的事抓紧完成，总不会有错。 次日，他们登门拜访，穿得规规矩矩，甚至有点正式，对他的慷慨表示尊敬。 这人住在一处低调的独立建筑，并没有特别奢华，风格雅致。 “欢迎你们，我叫奥德里奇。” “你好。”大家也分别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勇者！海利瑟斯，能见到你真是太荣幸了。” 奥德里奇语气真诚，又奇怪地激动着。 “啊，我还没有做成什么事，消灭魔王后再说比较好。” 海利瑟斯微微局促，她很少因为勇者的身份被人这么抬举，有点出乎意料。 奥德里奇不认同她说的，只道：“而且你还这样谦虚。” 这个年轻富哥笑着看向海利瑟斯，又慢慢说道：“还如此美丽。” 海利瑟斯一下子被搞糊涂了。 她虽然很自信，但自己容貌如何，又不是没照过镜子。除了梅尔卡还没人说她好看。只好干笑两声，当他在客套。 如果赞助人是这种性格的话，海利瑟斯就有点煎熬了。 比她更煎熬的人是梅尔卡。 他心中腹诽不止，表面上维持着礼貌。 “很感激您能提供船，还有解决孩子们的事。如果有什么能帮到你的事，我们这几天也可……” “可以邀请你一起吃晚饭吗？” “大家一起吗？” “也可以。我一直渴望着和勇者这样心怀大爱的人结交。” 他说“也”可以，看来最初只想邀请海利瑟斯一个人。 “额，这个嘛……” 到底哪里让他觉得自己是心怀大爱了？ 然而，海利瑟斯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不，我没爱，我恨死了人类了，毁灭。 她确实有理想，有信念。但成为勇者这件事，更多是神明制造的偶然，跟她本人的思想品格关系不大。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不是吗？ 海利瑟斯本想拒绝，奥德里奇却把手伸过来了，等着她握。 好，不握别人主动伸来的手就不礼貌了。海利瑟斯便也握上。 结果，奥德里奇并非想要握手，而是吻向她的手背。 这……有点冒昧。 海利瑟斯瞪大眼睛。 梅尔卡马上就要炸毛。 正思考该说什么好之际，奥德里奇的仆人却把重要的礼物送来了：能够帮助他们下潜到水底的魔物——透明珊瑚。 “虽然是违禁品，不允许捕捞贩卖，但这是我家老人留下来的，我们也不是做交易。对？”奥德里奇笑盈盈的，真是帮人帮到心坎上。 海利瑟斯立刻同意了晚饭邀请，甚至愿意再被他亲几次，只要他还有别的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真是太感谢了。” “这没什么，有时候魔法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靠朋友解决，我可以做勇者的朋友吗？” 倒也不是不行。 不知道这人什么动机，但看着不像坏人。 当务之急是尽快得到水神的赐福宝石，这样才能折往北方兽人部落的大地神殿，再西行向风之国进发。还要去一趟莱昂的国家…… 时间不多，要做的事却太多了。 海利瑟斯不断告诉自己：打起精神来。有人能帮他们就很幸运了，不要想太多。 第108章 好的改变 海上行商守则不允许贩卖违禁品，主要是一些珍稀贝类，它们的数量正逐年减少。 另一种违禁品就是像透明珊瑚这样的海生魔物，它能帮助人下潜，从前，东南诸岛海盗猖獗，他们很喜欢这东西，把劫掠的财物藏到海底隐蔽而安全。 后来，风琴岛浮了出来，有了较大的土地，人们自然而然渴望安定发展，海盗的问题逐渐得到解决。 海利瑟斯答应了奥德里奇的晚饭邀请，梅尔卡自然气闷，但他没有任性到破坏海利瑟斯的计划。只是沉默着不说话，食之无味，看他们谈笑风生。 回旅店后，他才问：“海利瑟斯有没有觉得，这人挺喜欢你？” “好像是有点儿。” “那你还跟他聊得那么开心……” “毕竟是赞助人。” 海利瑟斯还在想水神在水底可能意味着什么，该做什么准备好？沉心思索，一时间没顾上安慰梅尔卡。 “好过分……” “我过分？我哪里过分？”海利瑟斯这才意识到梅尔卡正在吃醋。 难道在他眼里，自己是那种有空和别的男人调情的人？晚饭是大家一起吃的，她始终没有说过分的话。 何况，她难道就不煎熬吗？ 谁会喜欢这种尴尬的社交……这根本不是海利瑟斯擅长的事，还不是看在他能帮大家解决问题的份上。 一时间，不仅梅尔卡不高兴，海利瑟斯也脾气上来了。 海利瑟斯别过脸不看他，梅尔卡也觉得自己没错，咬着嘴唇，一时间气压很低。 睡前，这种沉默也没有人主动打破，两个人躺在床上，谁也不看谁。 海利瑟斯心想：真是幼稚的小男孩，是别人“好像”喜欢她，又不是她去喜欢别人。干嘛要生她的气？ 梅尔卡心想：明明对他说一句“我最爱梅尔卡啦”就可以，平时那么多甜言蜜语，到他最想听的时候，偏偏什么也不说。 两个人都睡不着，梅尔卡突然坐起身来。 海利瑟斯语气不善地问：“你做什么？” 梅尔卡回：“我去找雷纳聊天。” “你确定？” “嗯。”梅尔卡突然倔强起来了。 海利瑟斯第一次真的对他生气了。 完全不想给他顺毛，她莫名烦躁，和不认识的人说了一天客套话，比试炼时打车轮战还累。回来还要哄这么个“大孩子”，真是岂有此理。 她不管他，闭上眼睛，自顾自睡。 见海利瑟斯果然狠心不理他，梅尔卡心中更加难过，去敲雷纳的门。 雷纳和林恩都在，梅尔卡不想在小孩子面前失态，就把雷纳叫出来：“出去走走。” 雷纳略感吃惊，但也随他出门了。 海岛晚风阵阵吹来，却没有吹走他的烦恼，梅尔卡郁闷地踢路上的石子，什么也不说。 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雷纳问：“吵架了？” “没有。但是在闹别扭……我们不说话了。”梅尔卡道。 “那还不如吵架。”雷纳真心这么认为。 “不想和海利瑟斯吵架，不想说冲动的话。不想让她不高兴……”可她现在就是很不高兴。 “嗯。”也可以理解。 “……我不懂，只要她随便哄哄，我真的立刻就不吃醋了。为什么这次根本不理我……我才不信海利瑟斯会喜欢那家伙。那个人，也没有很帅气，也没有……” 雷纳听着梅尔卡发牢骚，突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梅尔卡没好气地问。 雷纳拍了拍梅尔卡的肩膀：“你们啊……” “果然跟雷纳说是没用的。人类的感情就是这么无聊的东西，我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但是忍不住。” 雷纳思索片刻，组织语言道：“她可能不知道你在气什么，你可以再坦诚一点。也许海利瑟斯只是累了。” 雷纳的话让梅尔卡冷静了下来，他开始反思自己是否过于孩子气。 “海利瑟斯最近确实总把时间不多四个字挂嘴边。除了去看宝琳娜，其实包括去看宝琳娜，每件事都和出海有关……” 梅尔卡已经开始有些后悔。 “她其实没那么爱说话。”雷纳提出了梅尔卡从没想过的事。 “怎么可能，她明明很爱说话。我们经常聊天到很晚，聊着聊着就笑起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因为在和你聊。” “雷纳这样认为的吗？” 也对，雷纳也不爱说话，他只跟在乎的人话多一些。海利瑟斯也是这种类型吗？ 梅尔卡开始回想她对其他人的态度。 之前和别的小队相处时，海利瑟斯总是开门见山，有事说事，没有那么多场面话。也不经常开玩笑。 “可能……还真是这样。” 他开始内疚了。 回到房间，海利瑟斯并没睡着，只是眼睛紧紧闭着，梅尔卡轻轻地躺在她身边，感受着她的气息。 “对不起，我太幼稚了，我没有关心你累不累，只想着从你那儿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可以原谅我吗？” 他小声地恳求着，为自己的不成熟道歉。 海利瑟斯本没那么难受，听他道歉反而掉了眼泪，小声怨他：“你前天还说，不会松开我的手。今天就自己跑出去了，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 “以后不会了。” 梅尔卡试着从背后抱她。 “明明说了那么多次我爱你，到头来根本不信我说的。” “我相信你。是我忽略了你承受的压力，以后也多让我分担一些。今天才意识到……对不起。” 海利瑟斯听了这话，才知道他确实反省到位，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折腾这一通，没有再吵架的力气，又说：“我根本不是那种非谈恋爱的人，因为是梅尔卡，我才不舍得失去。” 不然，在遇到海上那只公平交易之手时，她也会像伊芙那样把爱情换成其他更有用的东西。 他只是个满脑子恋爱的小傻瓜。 海利瑟斯回过身，泄恨似的啃他一口，惹他一声尖叫，便平复心情睡去。 明天还要去看看船，定好出发的日子。 第二天他们来到码头，奥德里奇已经在等他们。 “好棒的一艘船，谢谢你，奥德里奇。” “这没什么，等你们消灭了魔王，这艘船就可以改名叫勇者号。是我沾光了呀。” “奥德里奇为什么对勇者这么感兴趣？”海利瑟斯意识到他是为这个身份而优待她的，自然可以大大方方问。 他微微一笑，道：“勇者是替世人背负命运的人啊，我们家族从曼尼兰迁来，世代经商，我从小就知道，为自己谋利，所有人都愿意去做。为别人做一点无偿的小事，都非常难。所以我很崇拜这种人。” 海利瑟斯理解了，这个人品性果然还不错。 “你也在为大家做事，不是吗？” “嗯，也有实际的考虑。这里的居民来自各个地方，没有共同的文化信仰，容易起冲突。但是大家都爱听勇者的故事，我想这是件好事。” 海利瑟斯想到昨晚她和梅尔卡还为这个男人吵架，不禁有些好笑。分明是他听了什么版本的故事，带着滤镜在看她罢了。 “你会有所作为的，奥德里奇。” 梅尔卡也真诚祝福：“等我们打败魔王，你也一定会把这里变成更好的地方。” 他用了“我们”这个词，海利瑟斯有些欣慰，两个人的手握到一起，她又看向伊芙与雷纳，真是可靠的伙伴。 她坚定道：“嗯，我们四个人会做到的。这也是我们对你的慷慨帮助唯一的回报。” 奥德里奇是那种文文弱弱，但蛮有志气的人，听出海利瑟斯的认真，心里也涌动豪情。 “谢谢你愿意照顾孩子们。”这是雷纳的感谢。 “总之，我们都各尽所能。希望你们成功，人类的世界太值得守护了。”奥德里奇道。 “尽管你会被街边小流氓欺负？”伊芙调皮地问。 “嗯。他们没有正事可做，很容易学坏。以后就不一样了，我会在这件事上付出，我一定也会从这件事上得到。水神是很公平的。” 原来如此，这就是水神的信徒。 善用财富，公平交易，给世界带来好的改变。 第109章 风波骤起 安顿好孩子们，海利瑟斯一行人很快登船，宝琳娜也来送她。 “人鱼发披风还没做完，等你回来就差不多了。路上千万要多加小心，我给你买了橘子，海上没有新鲜蔬菜，记得每天都吃点水果，拿着。”说罢，就往海利瑟斯怀里塞。 听着宝琳娜的话，海利瑟斯一笑：“放心啦，宝琳娜我们是去寻找神明，又不是去魔王城。出去十天而已。” “我才不管，好不容易又见到，根本没说够话。给我准时回来，听见没有啊！” “听见啦！” 宝琳娜的性格完全没变，还是那么照顾她。 “梅尔卡，你也要监督她。这女人根本不会照顾自己。” 梅尔卡竟露出深有同感的表情。 “坏梅尔卡，跟宝琳娜一起管着我。” “没办法，海利瑟斯的一大问题就是对自己的事不上心，做什么都太拼命了。” 她心想，现在已经相当惜命了。 卢西很认真地对雷纳说：“爸爸……我感到害怕。” “很快就会回来的，”雷纳蹲下来抱她，安抚着女儿，“听舅舅的话，回来我再带你出去玩。” 时间不多了，但是海利瑟斯觉得应该让他们父女再多些相处时间。尽快回来，大家再一起出去玩。 “卢西，我记得你说，你有糟糕的预感？”伊芙问道。 “嗯，我一直有点害怕……” “那具体在害怕什么呢？”伊芙继续问。 “不知道。说不上来。” 海利瑟斯知道卢西有预言天赋，是位年轻的先知。不过，糟糕的事也要去做才行。既然最后会去挑战魔王，过程中经历的危险肯定问题不大，知不知道反而没那么重要了，她依然心态放松。 揉了揉卢西的头，道：“放心，卢西。” 前两天风平浪静，除了海利瑟斯晕船，没有别的问题。 她再次吐到肠胃空空，面如土色，几乎趴在床上，根本不敢到甲板上看海。 在岸上时，海水的涌动那么美丽，令人感到畅快。可一旦到了海上，就只剩下痛苦了。 幸好，这种地狱般的折磨在第三天到达临界点后，终于逐渐减轻。 第四天时，海利瑟斯已经可以正常行动，甚至胃口也恢复了，能吃下东西。 “感觉好多了。”她自言自语道。 “希望接下来能顺利些……”话还没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惊呼声。 “怎么回事？”她心里一惊，快步冲上甲板。 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了——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沉，狂风呼啸，海浪翻滚，船只在惊涛骇浪中剧烈地晃动，完全无法控制。 “是暴风雨！快！把帆降下来！”水手们惊慌地忙碌着。 海利瑟斯望着黑压压的云层，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敬畏。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正是自然本身的反复无常，蕴含摧毁一切的力量。 这片海被称为风波之海，可坏天气不该来得这么快的，她明明数着日子…… 可来不及多想，她“哇”地一声，又开始吐了。 太糟糕了，她什么都不害怕，偏偏却让海水制服。 风波尚未平息，风雨还在继续，更糟的事也接踵而至——滔天巨浪中正有一只巨大的章鱼，挥舞着满是吸盘的触手，向这艘船卷来。 海利瑟斯强忍着不适，观察局势。 她发现那只章鱼没有攻击，似乎也并不是想掀翻船只，它只是伸出触手，它的目标好像是——伊芙。 “该死！”海利瑟斯喊道，“伊芙，快抓稳了，想办法回船舱里！” “海利瑟斯，你别过来！会掉下去的。” 伊芙奋力与风浪抗争，同时紧握斧子，试图攻击。雷纳和梅尔卡也努力想要靠近伊芙，好拉她一把。但风急雨骤，甲板剧烈晃动，极端地倾斜，还满是雨水，两个人几乎无法站稳。 章鱼巨大的触手一裹，伊芙就像它的猎物似的，被轻松俘获。 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章鱼。海利瑟斯看到章鱼的眼睛似乎发出神秘的光芒，正深深地注视着自己。 它这是什么意思？ 章鱼很快把伊芙带到了海水里，迅速地游远了。 “伊芙！”海利瑟斯心急如焚。 这时，风雨竟也渐渐平息，海利瑟斯踉跄着摸到船舷，往海面上看：哪里还有那章鱼的影子？ 雷纳和梅尔卡同样焦急：“怎么办？” 他们问海利瑟斯的主意。 海利瑟斯几乎毫不犹豫，道：“我们去水下，把伊芙抢回来！” 水神和祂的赐福宝石是怎么回事，她不清楚。但伊芙是她不能失去的伙伴，这点她很确定。 海利瑟斯拜托船长把船稳住，又安排雷纳在此等待，她低声道：“我们若久不回来，天气又差，水手们可能会着急返航，梅尔卡跟他们讲道理肯定讲不通，全靠你震慑。相处时间太短，不知道他们离开了陆地，在这没有法律的大海上，能有几分善意……” 原本不满海利瑟斯的决定，但这理由足够充分，雷纳认真点头：“明白，我绝不会让他们把船开走。” “如果我们天黑前还没回来，你就走。透明珊瑚时效有限。” 她和梅尔卡是除了彼此之外，没有牵挂的人，于公于私，雷纳留在船上都是最合适的。 “好。我一定等你们回来。”雷纳明白该怎么做了。 说罢，海利瑟斯就把小拇指大小的透明珊瑚吞了下去。脖子上的皮肤随之开裂，像生出了临时的两鳃。梅尔卡同样操作后，与她一起跳入水中。 又凉又咸的海水瞬间包围过来，把海利瑟斯吞没，她试着在水中呼吸，气泡果然从两腮冒出来，真是神奇。但她此刻的心情绝非欣喜，只感觉倒计时无声地开始了。 透明珊瑚的效力是九个小时。 “梅尔卡，可以在水下用法痕探知吗？” “我想不用了，它……很醒目。就在那里。” 海利瑟斯顺着他的手指，看到海底深处，那双巨大眼睛，连带柔软的身体，都一起发着不断变换地光芒。 它难道已经把伊芙吃了？ 无暇思考，她和梅尔卡向下游去。 章鱼在他下面，还在往更深处游。 第110章 弑神者谁 深海，巨大的水体，让人产生强烈的恐惧和不安感，海利瑟斯的内心也许并不害怕，身体却已不由自主地僵硬。 视线正在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深海的深邃和广阔让人感到渺小和无助。 耳边回荡着诡异的声音，头顶有浪涛的咆哮声传来，周围似乎也有未知生物在叫，有时她又觉得太静了，因听不到任何声音而耳鸣。 她明明可以靠透明珊瑚进行水下呼吸，却真真切切地产生了溺水的窒息感。 海利瑟斯一边下潜，一边开始晕眩，心跳过速。 “别害怕，海利瑟斯。” 梅尔卡离她近了些，抓住了她的手。 海利瑟斯心想：原来自己这么怕水吗？以前从未发现。 梅尔卡似乎为她施加了某种魔法，糟糕的感觉消失了，或者，只是他的陪伴，让她心安了一点儿？ 下潜到一定深度，身体受到巨大的水压，内脏都挤在了一处似的。 “梅尔卡，它太快了，你体力还跟得上吗？” “有点吃力，可是，那只章鱼似乎也不动了。”梅尔卡道。 海利瑟斯向那章鱼看去，它果然停在他们身下，舒展着巨大如蟒蛇的灵活腕足，仰面凝视着她，巨目深邃如谜。 “为什么它好像在等我们似的？”海利瑟斯皱眉思索，想理解这只章鱼的行为。 “是啊，要靠近些嘛？” 海利瑟斯说：“当然！无论它想干什么，想游去哪儿，伊芙在它手里，我们都必须跟上。” 待两人游到它面前，它仍没有攻击或者遁逃，眼睛里奇异的光芒更盛，似乎在进行神秘的思考。 他们并没有在章鱼手中看到同伴。 “伊芙呢？难道在它肚子里？”海利瑟斯看不到她的身影，心中紧张。 梅尔卡则更为惊讶，道：“它……有灵魂！人类的灵魂！” 闻言，海利瑟斯异常震惊，试图理解这信息背后的意思：“你是说，章鱼的身体，人类的灵魂？” “是的。”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和它聊聊，”海利瑟斯大胆地游到章鱼面前，伸出了手，“伊芙是我们的伙伴，你不能带走她。” 和动物交流，像童话故事一样，话一出口，海利瑟斯自己也觉得可笑。 自言自语道：“我真是昏了头……” 然而，章鱼却伸出腕足回应了。 它把给了海利瑟斯一点准备时间，先和她握了握手，再把她的腰盘起来，开始收紧。 “海利瑟斯！”美尔卡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他下意识以为她要被勒死了！ 然而，海利瑟斯仍在和章鱼说话：“你是不是要带着我们去什么地方？” “海利瑟斯？不疼吗？” “完全不疼，梅尔卡。有点像游乐园里的环形座椅？” 章鱼又伸出另外的一只手，轻易地将梅尔卡卷了过来。它就像左右手各拿了一个布娃娃，极其爱惜，又十分快乐地想拿给小伙伴去看。 章鱼带着他们向深海游去，海利瑟斯和梅尔卡说不出话来，章鱼的速度太快了，水流几乎把他们打晕过去。好在这么困难的一段路不用他们自己游。 越往下潜，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最后完全变黑。但章鱼身上散发的微弱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 终于来到了海底，章鱼轻轻放开了他们。 海利瑟斯胃里翻涌，可她已经没有东西可吐。梅尔卡也身形不稳，两个人缓了半刻。 这期间章鱼就在旁等待，像一团巨大的柔软海草，腕足随水流自然飘摇，保持相对位置不变。 梅尔卡问海利瑟斯：“你觉得，它在做什么？” 海利瑟斯只说自己的猜测：“感觉它更像个使者。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它完全没有攻击我们的意思，甚至……还挺随和的。” 梅尔卡一愣，回想道：“虽然有点怪，但确实，挺有礼貌一章鱼。” 有了判断，海利瑟斯自然变得冷静，继续与章鱼沟通：“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 章鱼没有回答，只是贴着海底向前游，速度刚好能被他俩跟上。 终于，他们眼前出现了了一个巨大的石拱。此地弥漫着神圣的气息，石壁上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这是……神殿，对不对！！”海利瑟斯兴奋地大喊，向梅尔卡确认自己的猜测。 梅尔卡笑笑：“你为什么这么确定？这里有很强的魔法流动，但，只是一道拱门，也许是被海水淹没的古代遗迹。” “这离航海图说的位置很接近了。我不懂魔法，只是感觉。” 梅尔卡不得不承认海利瑟斯敏锐，道：“真厉害，海利瑟斯有很棒的直觉，这的确是水神徽记，喏。” 梅尔卡指向拱门的纹饰，已经被海水泡得不成样子，但还能看出是水滴的形状。 章鱼用触手示意他们前进。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对视一眼，决定跟随章鱼的指示。 他们穿越石拱，穿过曾为华丽神殿的砾石，穿过时间之尘的废墟，沧海桑田的变换，让人内心震颤。 这曾经，一定是非常宏伟辉煌的建筑。 而在神殿最深处，他们果然见到了水神本尊，和他身后隆起的一座山。祂的神体如此奇怪，祂像被囚禁在岩石之中，只有一双手露在外边——很好看的一双手，指头细长，骨节分明。 海利瑟斯不知道自己盯着神明的身体看，并产生了欣赏，算是哪种程度的渎神。 “梅尔卡，水神是位美男子？” “再乱说话，未来一周我都不会理你了。”梅尔卡无奈警告。 他爱上了一个不敬神明、贪恋男色、无可救药的女人……所以他也是无可救药。 在这时，祂说话了。 神明的声音，空灵庄严，让人敬畏。 “弑神者，欢迎你。”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交换眼神，都是一惊。 “水神大人，我们是想来……” “拉住我的手。”这是神的要求。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便上前一步，各自握住了一只手。 巨量的信息，神所经历的、漫长的历史，祂看到了人类的兴衰荣辱，听到了信徒万万次的祷告祈求，全部的一切，都在这触碰的一瞬间，完成了交流。 “时间不多了，动手。”神再次发话。 梅尔卡颤声说：“虽然明白了为什么水神被困在这里，但真的要弑神吗？这样的事要交给我们做？” 他矛盾异常，为自己刚接收到的信息，也为这强大的神明遭受的一切，实在都是被人类害的。 水神是一位非常强的神明，感自然之力而生。他的人类信徒越来越多，人们的信仰增强了祂的力量，但人们也把更多的期待附着到水神身上。 祂在人类信仰的流转中，变成了财富之神，商业之神，公平正义之神。 强烈的信仰使祂的神体不断成长，每一百年，几乎就膨胀一倍。 过量的信仰让祂变得巨大。与信仰同时诞生的贪婪，与贪婪伴生的罪恶，又给祂加上了牢狱一样的禁锢。风琴岛的隆起，其实就是水神的神体膨胀导致。 真可悲。 强到极盛，反而什么也做不了。 祂得了癌症，人类的信仰之癌。不断增生，却走向毁灭。 “人类赋予我的邪恶与神圣，几乎就要一样多了。动手，我渴望解脱。杀了我，我会给你们水神的赐福，并把你们的朋友还给你们。” “伊芙现在在哪儿？” 章鱼闻言，主体立刻变得透明，原来伊芙被它吞到了肚子里。可她的姿势又像是睡得安稳，无知无觉，毫不痛苦。 原来伊芙是一个诱饵，同时是为海利瑟斯增加行动决心的人质吗？ “我没有道德负担。如果是您的要求，我会完成。还请您不要伤害伊芙。” 海利瑟斯确实不介意成为弑神者。 她甚至认为，这是唯一能让水神开心的办法。人类的很多文化都是为取悦神明而生：娱神的歌舞变成了艺术、传教的歌谣变成了文学、祭祀的仪式变成了节日…… 如果弑神能让水神开心，得到赐福，并阻止水神的神体继续膨胀带来地震，为什么不可以做呢？ 海利瑟斯坚定地回答：“水神大人，我们立刻去做。” 梅尔卡虔诚敬神，也知道这件事非做不可。 神明满意了，祂只有这双手还维持着正常的比例，祂愉快地鼓掌三次。 祂问：“弑神者谁？” “来自白石村的战士，海利瑟斯。” “那么。开始。” 困住神体的山，几乎也和水神的神体同化为一样的质地，似乎是石头那样的无机物，又分明有血液在里面流动。 祂打开了一道山洞的门。 “我唯一的祭司，忠诚的泰苏特，他会带你们找到我的心脏。请毫不犹豫地刺穿它。” “好。” 海利瑟斯不会让这颗悲伤的心脏再跳动。 第111章 千年竭诚 海利瑟斯喜欢水神直截了当的风格。不仅不需要猜来猜去，也不需要她经受考验，向神明证明自己有资格。 水神所谓的时间不多，是因为祂心中有黑暗的一面。 除了被海利瑟斯杀死，祂另外的解脱方法就是等待，等待魔王毁掉这个世界。 这个念头很快就要占上风了。 有胆弑神的人始终没有出现，海利瑟斯他们竟是漫长岁月里的第一个。 泰苏特不会说话，他曾经是一个人类，出生在三千五百年前，见证了水神不可控制的神体膨胀如何开始。 神殿被毁坏，地面几乎无法承接水神的一下踩踏，大地在下沉。 “随我去海中，信仰我的人。” 泰苏特不假思索地跟随。 水神把他的灵魂塞进了海生物的身体。祂自己则仰面躺在了海底。像带枷的犯人那样，只伸出手来。 “我已经无法控制膨胀的速度了，我会变成什么？泰苏特？” 章鱼无法发声，沉默地用腕足与神碰触。 “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你要帮我找到弑神者。” 章鱼听懂了，它掀起风波，不断在海面造浪。始终没有足够强的人跟它来到这里。 神的心脏跳动着。 如此巨大的一颗心脏，一半是红亮的颜色，一半漆黑。 海利瑟斯刺了进去。 剑只能造成一道小的不能再小的口子。 “泰苏特大人……”海利瑟斯对章鱼尊敬了起来，恭敬道，“可不可以先把我们的伙伴伊芙放出来？她力气大，又带着斧子，我们一起来会更快。” 泰苏特同意，把伊芙吐出。 梅尔卡连忙把透明珊瑚塞到伊芙嘴里。 “这是哪儿？”伊芙困惑地长出鳃来。 “来不及解释太多，干活伊芙。咱们要把这大心脏砍到不跳为止！” 伊芙茫然地挠挠头，但很快进入了热火朝天的劳动状态。梅尔卡不断施法强化他们的身体，海利瑟斯怕自己一会儿没力气游上去，不敢开启狂暴。只是连击挥砍。 伊芙倒正好试验自己以爱情为代价换来的新武技。 只见她挥动战斧，一记重击，心脏深深从内部开裂了，虽然创口很小，但砍得极其深。 “原来是增加了重伤效果，让斧击伤害穿得更深，这交易还是很划得来。” 海利瑟斯笑道：“那赶快再来几下，尽快完成任务。” 两人挥砍不停，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心脏终于碎裂，血把海水染红，他们的视线再次被遮蔽。 好在祭司泰苏特伸出了腕足，带他们游出了山洞。 彻底变成石头了啊，水神大人。 那双手已经失去生命，手中捧着一颗黑色的宝石。 “伊芙，拿上它。这是水神的赐福。” “可是，海利瑟斯，还是由你……” “相信我。我感觉你是水神大人会喜欢的那种人。嵌在蟹盾上，合适极了。” 失去神明的泰苏特悲伤不已，没人想过一只章鱼可以做出如此悲伤的神色。他的眼睛幽幽发光，让人看了感到心碎。 “您……今后在这片海里……”海利瑟斯想对他说好好保重。 然而他的灵魂是人类啊！ 在数千年的寂寞之后，等来的是更加绝望的寂寞，这该怎么安慰呢？ 谁料泰苏特又把他们卷起来，他仍在贯彻水神的意志，开始快速上浮，要把他们送回水面。 “哇，大章鱼。被你抱着的感觉居然很舒服。” 伊芙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章鱼的触手软软，比最好的枕头还软。 很快，他们就被送上了海面。船还在，只是稍微远了一点。 梅尔卡从小被神殿的祭祀们养大，如此虔诚侍奉神明的泰苏特，让他想起来了月神殿的黛拉格尔大人和安多叔叔。 “您以后……怎么打算呢？我们只能消灭魔王之后再来看您。我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您是人类的人，这太悲伤了……” 他的感情太丰沛。 他在真心同情泰苏特。 泰苏特却开始变小，扭动着，钻进伊芙手中的黑色宝石里。 “他是人类？”伊芙震惊。 又掂掂手里的宝石，惊奇地说：“他……住进去了？这也是水神赐福的一部分吗？” 海利瑟斯一愣，想了想：“接受。既然你得到了，一定是因为你做对了什么，水神大人就是这种很公道的神明，不是吗？” 众人便朝着船游去。 雷纳正用匕首架着船长的脖子，五个水手也被他绑在船舷，这里显然经历了一场恐怖的哗变。 “天晴了，为什么不能再等？” “他们肯定已经尸骨无存，风浪就算了，还有巨大的章鱼啊！那根本不是人类可以……” 雷纳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把他捆了起来。 船长倒很识时务，解释道：“这是在海上，跟岸上不一样。您别为难水手们，我听您的就是了。” 雷纳不理会，看向远方，希望他们快点回来。 海利瑟斯三人终于游到了船边，喊雷纳把他们拉上去。船长松了口气，却又担心地恳求：“您千万不要找我们的后账……” 人类的情感，善恶两面性，果然很复杂。 但雷纳已经开始懂了，他不再像以前理解的那么浅。同伴和孩子们一直在教他，不是吗？ 他压低了声音，快速对水手们说：“现在他们顺利回来了。我不会把今天发生的事说出去。但是回去的路上你们也不能再生事。” 水手纷纷点头。 雷纳利落地帮他们解开了束缚，又道：“现在风平浪静，回程会很顺利。你们可以想想回岸上后，去哪儿喝一杯了。” 真不像是冷漠的精灵会说的话。 雷纳帮几人爬上船，看到伊芙手中的黑宝石，好奇地询问。得知宝石中住着泰苏特，也惊讶不已。 “看来糟糕的事结束了。回去可以告诉卢西，可怕的事情总会发生，但也总会被大家解决。” “哇，雷纳，你突然变得会总结了。”伊芙对他笑笑。 海利瑟斯注意到甲板上有被切开的绳子，装作没看见。 看来雷纳也干活了。 只是，这种事不需要多问。 随后，他们继续航行，风波之海再次变为静海，可能以后也不会再有周期性的坏天气。 水神的身体已经化为坚硬的海山，水神忠诚的仆人，祭司泰苏特，也有了新的容身之处。 第112章 善解人意 还需要两颗半赐福宝石，海利瑟斯几乎确定大地之神的赐福会是雷纳的。 可雷纳却茫然：“精灵不崇拜神明。我从来没接触过任何信仰。” 海利瑟斯微微吃惊：“原来是这样吗？” “寿命太长了，信仰是短暂人生的寄托，精灵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 “那精灵对什么感兴趣？” 这个问题把雷纳问住了。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热衷的事情。我们很冷漠，对？” 不对。海利瑟斯想到了一个人：“瑞卡就咋咋呼呼的，你和他熟不熟？” “瑞卡舅舅不一样。他是我的老师，神射手莫莉大人最爱的男人之一。” “信息量有点大，虽然听瑞卡提过一嘴。” 海利瑟斯按按头，坐在甲板上，一边给大家分着橘子，一边听雷纳讲。 “精灵感情很淡漠，莫莉老师也是这样，但她喜欢美男。瑞卡舅舅是陪她最久的，也是她最喜欢的。因为他活泼，热情，跟别的精灵不一样。” “那确实不太一样……”海利瑟斯心想：已经话多到令人类都觉得烦的程度了。 “我姐姐谋逆的事，估计也连累到了老师。女王曾和她们是很好的朋友，最后姐姐被处死，莫莉老师不被信任，处境也很糟糕。” “瑞卡怎么离开了精灵王国？” “他跟我说是莫娜老师让他走的。她预感自己很快会失去自由，她想让她最爱的男人……之一，去替代她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竟然是这样。” 伊芙突然问：“像你和瑞卡这种年龄差距，类似梅尔卡和林恩吗？” 雷纳摇摇头：“精灵二百岁以前都像是孩子，成长速度是不均匀的。雷纳记忆中的我一直只到他的腰间。我们平视彼此是最近几十年的事。” 原来如此。 怪不得瑞卡觉得雷纳是个孩子。 “老师和精灵国最有名的美男子卡米尔恋爱的时候，都没把瑞卡舅舅忘在脑后。” “额，尽管你描述得很有爱……” 但还是太难理解了。 不同种族的文化差异太大。 而大地之神的教义是包容，宽恕。 “我们返程时从北部兽人部落走，会有线索的。”海利瑟斯只好把答案交给时间。 海利瑟斯已经不再晕船，适应了平静的海上航行，还有夜晚睡去时悠悠荡荡的感觉。 身体状态提升，又顺利得到了水神的赐福，正是轻松愉快，想要犒劳自己的时候。她蒙住了梅尔卡的眼睛。 “喂，海利瑟斯，这个愚蠢眼罩你居然还没有丢掉……” 是他们旅行之初，在月神殿旧殿遗迹的小摊上买的。当初她说以后会有用，没想到就是这种用处。 视线被遮蔽，身体的感觉就会被放大。 “一定会被所有人都听到！”梅尔卡小声反抗。 “那你不要叫就好啊。”海利瑟斯开始轻轻地褪他的衣服。 一路上就是这样互相品尝，互相奖励着，才走到了现在。 他喘起来，说着拒绝的话，行动上却由着海利瑟斯，他被海利瑟斯抱起来了。 “小梅尔卡一直长不胖，不过也没有太瘦，不然真心疼……” 有几个男人能享受被心爱的女人抱离地面的感觉呢？这又是在摇晃的船上，他已经分不清方位，看不见世界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让唯一的感觉追着海利瑟斯跑，他被她包围着，她就是他能触碰到的全部。 最后还是没忍住制造了几声动静，他后悔得埋住了脸。 “坏女人……”几乎是哭腔。 “那我们早点睡。” “可我还想……” “嗯？” “想要。”声音小到根本听不见，完全被海风声盖过了。 海利瑟斯笑笑，逗梅尔卡总是这么好玩儿。她握剑的手上有很多茧，十分粗糙，抚摸着他的脸庞和喉结，却奇异地温柔，梅尔卡开始求她。 那就再来一次，毕竟是爱人的请求。 她又开始吻他。 和情侣同行是很烦的，这是所有冒险小队的共识。然而伊芙对这种事不开窍，自从她用爱情交换了武技，更加无所谓起来，只当海利瑟斯和梅尔卡是一对啾啾叫的小鸟。 她对着黑色的水神赐福宝石道：“泰苏特，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宝石没有任何反应，伊芙便开始对他说自己的想法：“其实我不想自己住，我从小就和双胞胎妹妹一个房间，晚上可以一起聊天，如果说旅行有什么不好，就是这点。” “海利瑟斯完全被梅尔卡霸占了！” 她越说越孩子气了，最后把宝石压在枕头下面，和泰苏特说了晚安。 “不知道你在里面是怎样的状态，需不需要睡觉，还是一直在睡？总之外边已经夜深了，祝你做个好梦。” 说完她就躺下了，睡得并不安稳，尾巴甩在外边，被子也被蹬乱。 泰苏特悄悄伸出触手来，把被子重新帮她盖好。 睡梦中，伊芙似乎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身侧，下意识地抱过去，泰苏特柔软的腕足瞬间变换了几种颜色，最后恢复如常。 原来被当成了抱枕。 泰苏特还可以让这小姑娘更舒服一些，又一根腕足探了出来，他像哄孩子似的，理顺伊芙的金发，吸盘微微用力，给她做一点舒缓疲劳的按摩。 这也是她那个交易的一部分吗？ 伊芙突然醒了。 但她只惊讶了一瞬，不假思索道：“泰苏特想为我服务对吗？” 伊芙显然并不把泰苏特当成人类男性，他是善解人意的章鱼。可能也不是章鱼，三千五百岁的章鱼，怎么都超出生物的概念了。 他松开伊芙，似乎是在等待伊芙明确的指示。 “捏捏肩膀。然后就早点睡，你也要早点睡……” 泰苏特用起力来，伊芙享受着，很快就睡着了。 水神的赐福也太好了，还赠送侍从。伊芙不知道除了捏肩膀，他还可以为她做什么。 等她了解泰苏特是多么方便万能时，还要等到很久以后。 轻轻哄睡了了伊芙，泰苏特柔软的腕足又全都收缩回去，一夜无话。 第113章 琐琐碎碎 海利瑟斯和三人约定，不把如何得到水神赐福的事往外说。弑神者，这个罪名太大，也太吓人了。不知道会给他们的行动带来什么影响。 “不如就说：我们除掉了巨型章鱼，水神就把宝石奖励给我们。很通顺对？还能解释海上的风波为何平息。”海利瑟斯统一口径。 “嗯，有时候真相不说比较好，人心难测。”梅尔卡在这件事上非常支持她。 “梅尔卡似乎对人性有了更深的认识。”海利瑟斯笑笑。 “你也是，海利瑟斯？水神的记忆，可是在那一瞬间钻到咱们脑子里来了。” “你们从水神的记忆里看到什么了？”伊芙好奇。 海利瑟斯答：“看到了神眼中的人类历史。一两句话很难说清……我虽然消化不了，睡一觉后又把大部分都忘了，但后劲儿太猛。它让我开始琢磨人类到底怎么回事。” 梅尔卡则说出他关注的点：“我们处在一个非常糟糕的时代。古代虽然生产力低，但人们在精神上依赖着神明，足够幸福。如今的神明纷纷陨落，人类好像发展得很快，但还没有建立起新的秩序。” “没错。这一路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不同地方的人们脑子里想的东西完全不一样。人类太不团结了，曾经靠信仰维持的团结也越来越弱。” 伊芙懊恼道：“明白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对人类也要小心一些啊。真没办法。” 雷纳劝慰道：“对人性别太期待，也别太失望，做我们该做的事就好。” 也对，防人之心是必要的，少些感慨比较好。 回到风琴岛上，宝琳娜和孩子们一起迎接他们，很快奥德里奇也闻讯赶来。得知他们除掉了海中兴风作浪的章鱼，并得到了水神赐福，惊喜万分，对海利瑟斯等人也更加敬佩。 “真希望你们在岛上多留些日子，我愿为你们举办盛大的庆典，歌颂这份功绩。岛上的人，不……整个东南地区都会因风波之海的平静收益啊！” 奥德里奇还是这副尊敬中带点夸张的语气，可这次大家都轻松的笑了，没有为这话感到不安。 毕竟，他们做的事带来了好的结果，无论如何都对得起赞助人的慷慨了。 谢过奥德里奇后，海利瑟斯仍不准备多停歇，她不知道自己在跟谁抢时间。 还是快点好。 岛上的消息总是慢一些，真担心一回到大陆，发现人类地图上又减少一个国家。 “海利瑟斯，来我这儿取衣服。” “已经好了吗？真不愧是宝琳娜。” 宝琳娜只是笑着看她。 海利瑟斯来到宝琳娜的家，看到了挂在衣架上的刺绣披风。她几乎大气都不敢喘，实在是过于华丽。红色的基底，黑色的人鱼发绣作暗纹，边缘装饰着细小的白色贝珠，提亮了整体的颜色。细看图案更是复杂，不仅有北国常见的北风纹饰，还有火焰的纹路从下自上地升起，火焰中绽放出一支玫瑰，一支百合，而在花朵纹样的上方，有日、月、星辰，宝琳娜简直是用人鱼发在披风上作画！ “怎么愣在那里？不试试吗。”宝琳娜笑意盈盈地催她。 海利瑟斯披上披风，走到镜子前，她有些认不出自己。 依然是红色火一样的头发，银色的铠甲，铠甲已经重铸过，仍有轻微的磨损与凹痕，反而显得她更有经验。红色的披风，朋友手绣的花纹，华丽得不像庶民出身的人了…… 人鱼发的抗疲劳效力，也让她感觉精力充沛，身体轻盈得仿佛根本不存在。 “真是太完美了，宝琳娜。谢谢你。” 宝琳娜反问：“你到底是不是海利瑟斯？为什么跟我这么客气。” “是真的很感激你……” “那么，等你讨伐魔王成功后，史官为你作传时，记得强调制作披风的人是风琴岛了不起的裁缝——宝琳娜。让他不许拼错了。” “好，我答应你，一定活到那个时候。” “什么嘛，不许说丧气话！我已经开始为你构思凯旋游行时穿的礼服了。如果你那时候还跟梅尔卡在一起，婚服也可以找我做。不过感情的事说不准，说不定你那时候美男绕膝……” “我在你心中是这种人啊！” “当然不是。见到你和梅尔卡在一起把我吓了一跳呢。我以为你因为心情不好，从北国逃出来后，变成那种赚钱养小男友的倒贴女了。” “这也太离谱了！宝琳娜。” “谁都会这么想！强壮英武的女人，旁边一个干干净净的小白脸。不过，看到他看你的眼神，我也就放心一些。” “我怎么没注意到他看我……” “你太习惯了！” 宝琳娜对海利瑟斯时而发作的迟钝不满，但很快又笑了：“不过海利瑟斯这样就很好。如果你疯狂地迷恋什么男人，反倒该让我担心了。” 原来大家都能看出是梅尔卡在迷恋她，而她好像只是享受着他的迷恋。虽然也很爱，终究没到他那种程度。 她从来不担心梅尔卡离开自己，不怕他变心，不为他患得患失。 多少有点欺负人了。 “想什么呢？” “啊，宝琳娜。你觉得我和梅尔卡这样算幸福吗？”他们很快就在一起了，在一起后，梅尔卡几乎可以说是兴高采烈。也许一切只是因为梅尔卡没谈过…… “秀恩爱请到别处，不要问我这种诱导性的问题。” “……” 海利瑟斯觉得自己马上又要被宝琳娜数落了，求饶道：“不说了，不说他了！再次谢谢你，做了这么好看的披风给我。” “你是个让人操心的女孩儿，海利瑟斯。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总是突然发呆，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经常不吃早饭。冬天明明涂下护手油就可以不干裂，你却不在乎似的任由它裂口，还说冬天过去自己就好了，不用管。”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种事……” “照顾好自己。虽然现在有梅尔卡照顾你，他对你很上心，这一次眼光不错。但是，你也要对自己负起责任，你很重要。懂吗？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不仅仅是勇者！你是我唯一的挚友啊。” 说着说着宝琳娜哭了。 海利瑟斯把她抱在了怀里。 她明白了。 她总是想念宝琳娜，却记不得她们有什么美好的共同回忆，只记得她热情的数落，她关心她，在一些锁琐碎碎的地方。 海利瑟斯是勇者，人们希望她打败魔王，最后作为英雄荣耀地活着。宝琳娜却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粗心的女孩，她在具体的生活中爱她——这是一份细小的肝胆相照。 “宝琳娜，我们一定会再见面。希望那时候，你已经赢得金剪刀。” 这当然是誓言，只是不知道该让哪位神明见证。 第114章 误会说开 雷纳把孩子们安置在风琴岛，对奥德里奇郑重道谢，虽然对方是十分富有的人，不会亏待孩子，他还是提出：“我承诺为您猎到所需的魔物，讨伐结束后，您尽管要求。” 奥德里奇想了想：“想在风琴岛养一些性情温顺、美丽的魔物，作为新的象征。这方面我不太懂，您送来什么我都会喜欢并觉得荣幸。” 雷纳点点头，他记住了这份恩惠。 他又把钱都交给林恩：“卢西太小了，你是很可靠的孩子，照顾好她。林恩，坚持到我回来，我们一起回家。” “必须说到做到，雷纳，保重。” “爸爸，我等你回来。”卢西用十分依恋的语气和雷纳说话，真难得。 他把女儿高高举起来，又轻轻放下：“卢西，我很爱你。” 众人告别，再次乘船回到了静海城。 海利瑟斯决定在这里简单补给后就立刻出发，去往北方，寻找大地之神的赐福宝石。 伊芙去找工匠镶嵌宝石，海利瑟斯与梅尔卡和雷纳三人就来到市集购买旅行所需，并寻找马车。 他们再次偶遇了蒙娜和戈林，他们手牵着手在逛街。 “蒙娜，戈林，你们也在啊！”海利瑟斯打招呼。 “嗯。在买宝宝会用的东西。”蒙娜居然怀孕了，很自然地说着。 “天呢！！”海利瑟斯拉住她，稍稍走远一些，轻声问道，“你没有吃矮人女孩常备的那种药丸吗……” “以前有吃，可能因为我是混血儿，药效没持续那么久。总之我不讨厌戈林，有个孩子也好。” “那戈林他什么态度？” “你看他什么态度？他高兴疯了。” 顺着蒙娜视线看过去，戈林果然满面笑容，和梅尔卡他们说着什么。 “那你们……”海利瑟斯想问她会如何对待这个原本会“代谢”掉的人类男友。他可是不能陪她一辈子的啊。 “暂时还是这样呗。”一如既往地洒脱。 “你做好迎接新生命的准备了，真了不起。” “我想我会是个很好的妈妈。我健康又快乐，还了解海上的事，我会把自己知道的都教给孩子。” 海利瑟斯忍不住想摸摸她的肚子。 “这能摸出什么？都不到两个月。” 但蒙娜还是很随和地把海利瑟斯的手拉过来。 “祝福你，蒙娜。” “谢谢。” 告别蒙娜戈林他们，梅尔卡才对海利瑟斯说：“听戈林说，他一开始吓坏了。以为蒙娜不会要这个孩子，恐怕还会让他立刻离开她。但蒙娜意外地很开心，也没提分手的事。戈林已经在学习照顾孕妇和新生儿的知识了。” “那他比大部分人类男性强啊。”海利瑟斯道。 “我也能做到的呀。”梅尔卡莫名其妙地吃醋。 “等等，你别告诉我你也想当爸爸？生孩子很危险，咱们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而且我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想法。清楚了吗？”语气突然很凶。 梅尔卡有些不知所措：“海利瑟斯，我没想那么多……” 只是脱口而出，想听她也来夸夸他。 “决定权本来就在你手上不是吗？海利瑟斯你就像，在警告我不要妄想似的……可是，我根本也没有向你提要求。” 梅尔卡痛苦起来，低下了头。 “梅尔卡，我只是稍微有点激动……” 梅尔卡还是不说话，一定是哭了。 雷纳好像习惯了做二人感情的观众，默默看着，不予置评。 见海利瑟斯马上就要哄不好梅尔卡，才道：“海利瑟斯可能太紧张了？” 确实，毕竟她是在不会怀孕的前提下才和梅尔卡迅速发展的。 他们的恋爱基础就建立在“这是一份纯粹的恋爱”，生育不在计划内。 “梅尔卡只是想听你夸他。” 这样吗？ 他才二十一岁，不会想做父亲的。 “对不起，梅尔卡……” 梅尔卡并不脆弱，他收了眼泪，依然有些委屈，但表面上两个人和好了，完成了采买。 回到旅店后，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海利瑟斯决定主动说开，不让这份情绪过夜。 “是我在害怕。我害怕怀孕。我不知道怎么照顾，你看雷纳为卢西操的心。而且我怕疼，咱们之前在蒲公英村，那只母牛，好多血……现在不是时候。” 她诉说着恐惧，意外流露出一丝脆弱。 “我知道。我一开始就说了，是你决定，我是被选择的一方。你怎么决定我都接受。” 梅尔卡只是觉得她对自己语气太重，并不是想在生育这种事上插嘴。他可是虔诚的月神信徒。 “在摩恩联邦……月神信徒都是这样。不会强迫妻子做任何事。我觉得被你质疑了，所以才……” 海利瑟斯立刻吻他。 他是个虔诚的好孩子。 她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她放松状态下，也有明显的肌肉，被一层柔软的脂肪覆盖着，保护着。 “想象有一个孩子，我会恐惧。如果是和平的年代，如果是你，我就不会害怕。但是我现在，”海利瑟斯摇摇头，“我太紧张了，忍不住说太急。我一点都不讨厌梅尔卡，梅尔卡是最好的……” “海利瑟斯，我不生气了。你只要记住我会听你的……至少在这件事上，我全听你的。” “梅尔卡，我害怕。” “那就不要想了。为什么要害怕自己本来就不打算做的事呢？升月节前再吃一次那个药丸，我会提醒你。北方兽人部落也有很多矮人女孩？我们到时候去跟她们买，别紧张了。” “嗯。” 距离升月节还有将近三个月，时间还早。 又拥抱在一起，互相安慰，气氛好多了。 “他们都说你更我爱我，梅尔卡。你会觉得不公平吗？” “他们说的不对。” 海利瑟斯闻言惊讶。 梅尔卡开始解海利瑟斯衬衣领口的扣子，抚摸着她火一样的红发，对她说：“你非常爱我。这么说可能也会让你生气……但是，如果当初遇到的不是你，是别的女人，我这个年纪总是会渴望恋爱？虽然不一定会这么合拍，这么甜蜜，但是存在另一种可能。” “嗯，很正常。” “但是海利瑟斯，不是我的话，你需要男人吗？” “啊，这个么……” “虽然你贪图肉体享受，但我觉得你不想和男人产生纠葛。经过上次的事，我也知道了你不爱社交。” “好像没错？而且，其实女人也可以自己解决……” 话题突然朝奇怪的方向发展了，两个人都有些头脑发热。 “不要突然向我传授奇怪的知识啊！” 海利瑟斯不理会他，她有别的事想做。 “在遇见我之前，你幻想过什么样的女人？梅尔卡？”似乎是个很危险的问题，答错了会万劫不复。 “我……”他选择了说实话，“想过她会很主动……我喜欢不说出口，她就可以直接猜中。” 有点羞耻。 现在他在想什么呢，海利瑟斯眯起眼睛，上下扫视他的身体，试图发现蛛丝马迹，为了看清楚，灯也不去熄，碍事的衣服也不给他留。 “继续说下去，梅尔卡。” “啊，那个，我想过她可能是个商队里的女孩，我师兄就是跟着商队走了。我也想去外边看看……” 梅尔卡开始头皮发麻，但是依然惯性地说下去，不敢违抗，也不愿撒谎。 “哦，商队是，还有呢。” “没了！就这么多。我不认识几个女孩，也没有女孩理我，我很平凡……” 不对。 海利瑟斯觉得他说的不对：“你不平凡，你很好。” 她的鼻梁已经抵到了，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我猜，接下来你会说：海利瑟斯是坏女人。” 有些东西就是表面平平无奇，拆开包装后才知道它有多么实惠，好像饱满的荚，里面排满了种子。 她把它整吞了进去，吃东西就要狼吞虎咽才过瘾，一口还没咽，下一口就又进来，细嚼慢咽不是她这庶民的做派。 初时梅尔卡很扭捏，他没有试过这样，以前海利瑟斯都是上手。 他有些想阻止海利瑟斯的贪吃，心疼她，怕她呛到噎着，或者味道不好。谁想他在饥饿的人面前根本说不出话来，他的感情太强烈，从脚趾头到天灵盖，没有一处不颤抖。 是因为他刚才回答得不好吗？ 因为提到了喜欢主动的女孩，所以她就主动得过头；因为他提了一嘴商队女孩，所以她在惩罚自己吗…… 可是，为什么是这种感觉，层层叠叠，不停地让他产生困惑：这是爱还是一种戏弄？但很快他知道，这只能是爱。海利瑟斯喘着气，含着沉甸甸的一份感情，轻轻地笑，笑的时候头发乱颤，脸和脖子上都出了些汗。 完全不能思考了。 “海利瑟斯，我……” 他想说什么呢？海利瑟斯猜他的心，她猜他想吃些主食了，她正好也是。 第115章 诡异笑声 海利瑟斯等人坐车离开静海城，迎面遇到了一支商队。 他们正要往静海城里走，走得急急忙忙，两方卡在小路上，对方急道：“我们有病人，麻烦您让我们先过去。” 原来他们前天遭遇了三头狼的袭击，有个人受伤伤口正在恶化，随队别说医生了，连略通草药的人都没有。 “不用到城里，梅尔卡就可以帮忙。”海利瑟斯很骄傲地把梅尔卡推到面前。 正好刷个声望。 对方千恩万谢地把梅尔卡领到伤者面前，是个年轻女孩，伤在了后背。 “这姑娘太实在，护在了雇主面前，除了收到一句谢谢，还能听见什么呢？” 旁边同伴小声抱怨，对这一趟的凶险和报酬的微薄颇为不满。听上去他们的雇主这一趟赔了不少。 “她好了。” 梅尔卡已经在这人念念叨叨时完成了治疗。 女孩儿睁开眼睛，对梅尔卡感激一笑，不仅为他治疗自己，也为他是个清秀的年轻人，天然地产生了亲切。 “法师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梅尔卡。” “真是太感谢你了，梅尔卡，名字……也很好听。” 女孩看了看他，认真道：“我叫艾米，要是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梅尔卡摇了摇头，“不必客气，这是小事。” “对我来说可是大事，我会记住你的。”这目光有实在些热切，让梅尔卡心里害怕。 刚刚为商队女孩的幻想，被海利瑟斯折磨了一晚…… 他突然想到了避免麻烦的好主意，笑着回道：“都是我妻子心肠好，她一听有人受伤，就让我看看。你记住她的名字，她叫海利瑟斯。” “和传说中勇者同名诶！” 女孩兴奋起来，眼睛里闪着星星，道：“我就是想成为那样厉害的人，保护大家的人。” “她确实是那种人呢。”梅尔卡也幸福而骄傲。 随之而来是艾米的一声尖叫：“原来真是你们，我要去见她。” 艾米窜下了车，跑到海利瑟斯面前。 她只见海利瑟斯果然如传闻中那样，有火红的头发，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目光坚毅。 “海……海利瑟斯，我叫艾米，谢谢你们救了我，”艾米很激动地打了招呼，“没想到你已经结婚了。不过不重要，我想说我很崇拜你，听说了你很多事迹。” “啊？” 海利瑟斯心想，好好好。 第一个基本信息就错了，谁说她已婚？可以想到艾米了解的事迹有多少水分。 “真的非常感谢！我也会努力练习，成为更好的商队护卫。” 海利瑟斯见她还很年轻，身形略显单薄，只有眼神露出热情，是战士该有的眼神，便道：“加油，艾米。可以多吃点肉，营养跟上去，等你再重个十五斤左右，就可以承受更高强度的训练了。” “原来是这样吗？我妈妈不怎么让我吃肉，说会女孩儿吃肉只会长胖。” “别听她的。战士怎么可能只吃蔬菜和大麦饭就壮起来？越是女孩越是应该吃肉。” “明白了！” 两方互相告别，各自出发。 海利瑟斯问梅尔卡：“那商队女孩儿说，我是你妻子。谣言怎么都围绕这些无聊的事？他们好像很关注我的女性身份，之前在鱼骨城，我是失去孩子的母亲，现在又是一个二十一岁男人的妻子了！” “啊，啊哈哈……”梅尔卡不敢说话。 海利瑟斯越是有心刷点声望任务，反而名声越差。人们似乎有默契，要把真正的海利瑟斯忘掉，捏一个新的他出来。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海利瑟斯看到了三头狼的尸体。 “艾米其实还不错，就是经验不足。三头狼这种有社会性的魔物，内部也是强者为尊。所以绝对不能转身背对他们，必须迎上去。他们如果感受到你要跑，只当你弱，会咬得更狠。” 海利瑟斯和三头狼打过交道。 伊芙道：“越往北这种草原魔物越多。真兴奋，我还从来没踏足兽人的土地。希望不要被排外。” “兽人会讨厌兽人？你不是有尾巴的吗？” 伊芙道：“兽人有一些小小的鄙视链，其实是按忠诚可信的标准，没尾巴的话，就不可信任。在外做生意的，也会显得很滑头。” “原来如此。” 兽人是非常严肃的种族，不同于矮人重视家庭的传统，兽人因为要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小家庭很脆弱，他们更在意的是族群整体的团结。 要忠诚，有威严，彼此靠得住，才能抵御魔物，挨过冬天。 “我们进入兽人部落，可以和魔物战斗个爽。”海利瑟斯憧憬起来，在海上只是一直吐，拿剑的手痒。 “嗯，马上就要离开曼尼兰，大概再走一天。” 夜晚马车夫和他们一起扎营，车夫是个中年人类男性。稍微有点聊不到一处，他自己睡在车上，梅尔卡给他制作了结界。 “大叔，一路辛苦您了。” “明天这趟就结束了，你们是省心的客人，这一趟我很愉快。”他还挺会说话的。 海利瑟斯他们扎好了帐篷，各自准备入睡。 伊芙的帐篷里却传来了咯咯笑声。 “这……该去问问吗？”海利瑟斯突然拿不定主意。 “看我做什么？我更不可能去，我是男人，还是你的男人。” “会不会是魔物？让人发笑的魔物？” “哪有那种东西，如果有，当初遇到你我就给你寻来，那时你有多阴沉吓人，你知道吗？” “那她……我去看看。我放心不下。”虽然听着很快乐，但无缘无故笑成这样的话，总感觉太诡异了。 结果海利瑟斯看到伊芙枕在盾牌上，泰苏特的触手从蟹盾上伸出来，正缠绕着伊芙的脖子，隔着衣服揉动着她。 不得不说这画面太糟糕了。 “原来泰苏特已经堕向黑暗了，我这就帮你砍了他！！伊芙别怕。” 海利瑟斯表情严肃，像个来解救公主的正义骑士，拿起剑作势要砍。 伊芙却不解地看着她，让泰苏特停下来，问：“怎么了海利瑟斯？是我让他这样做的。” “你……让他？这样触碰你？”海利瑟斯总感觉泰苏特在利用伊芙的无知，行荒淫之事。 “好，泰苏特你先回去。” “伊芙你出来……我们去外面说。” 两人走远了一些，确定对话不会被任何人听到，海利瑟斯犹豫怎么开口。终究是深吸一口气，道：“伊芙，我知道你在有些事上不开窍。怎么说呢，你知道我和梅尔卡晚上……有点吵。” “嗯，你们在做情侣会做的事。” “对，它其实是……” 该死，完全不知道怎么说，伊芙到底了解到哪种程度了，她的父母有在这方面引导她吗？ “总之我们会拥抱，接吻，碰触，然后融为一体，”海利瑟斯拿出了自己剑，“想象这把剑和剑鞘。” “做什么说这些，我能懂啊。你想说你们互相保护着彼此，感情很好，对。” 该死，虽然没说错但完全没搞清楚重点。 “你有没有看过小动物……怎么繁殖？” “比如青蛙抱对？” “对对对，没错，我们就是……两只青蛙。”海利瑟斯第一次渴望离开这个世界，她的脸红了，好在这是晚上。 “你的脸怎么红了？” “忘了你是兽人，有点光就能看清楚。” “我还是不明白，海利瑟斯，这跟泰苏特帮我捏肩膀有什么关系？” 捏肩膀？！ “他那个，其实可能是很危险的动机不良的行为，那些碰触很可能是想侵犯你，懂不懂？作为女性，伊芙你无论如何要保护好身体，不能随意被欺负。” “直到我遇到了一个男人，把身体交给他去打开？”伊芙突然耸耸肩，有些不屑。 “那倒不是。等等，原来你明白的呀？” “我有什么不明白，我是绝对的成年兽人！只是，我一开始没听明白你想说什么。原来你误会我和泰苏特？？太离谱了……” 怎么会离谱，那种场面，触手和少女，任谁都这样想。 “所以你不防备他吗？” “我没有爱情，不打算和男人在一起，你忘了吗？泰苏特只是一个很听话的侍从，我们能有什么。不过，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有需求……” “啊，对……”这对话越来越诡异了。 “如果是听话的章鱼，肯定比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的男人要好用多了。” 不会，伊芙竟然是这么想。不是人型生物也可以吗？ “你不会已经和他……” “暂时没有任何兴趣。” 又是一番深刻交谈，海利瑟斯才放下心来。伊芙是那种从自己需求出发的绝对天然女，她有能力决定。 “也很羡慕你，从情爱的缠绕中解脱了。可以充分自主地生活。” 伊芙被海利瑟斯聊得犯困：“你最近感慨好多，海利瑟斯，我是真的觉得恋爱没什么意思。你看梅尔卡，经常为你一句话就哭了，小琳读言情小说，里面的女主也总是哭哭啼啼。连雷纳也为贝拉的死哭到崩溃过……我知道这里面有很动人的东西。但我永远也不要变成这样，我就想快乐。” 伊芙笑了，海利瑟斯觉得她这笑容里有股神性，超脱从容，极近永恒。 第116章 恶名莉丝 第二天，一行人继续赶路。临近中午，他们到达了一个规模不大的兽人部落。这里的房屋大多由石头和木材搭建而成。 海利瑟斯好奇地四处张望，伊芙则兴奋地与当地人交流着。 梅尔卡和雷纳静静地跟在她们后面，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一场热闹的集市正在举行。各种稀奇古怪的物品摆满了摊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海利瑟斯在一个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一位年迈的兽人。他面前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宝石和矿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老兽人微笑着说道：“远方的来客，你对这些宝石感兴趣吗？” 海利瑟斯点点头，她被一块红色的宝石所吸引。那块宝石散发着炽热的能量，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这块宝石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她问道。 老兽人神秘地笑了笑：“这是一块火元素宝石，如果你是一名魔法师，它会给你带来巨大的助力。” 海利瑟斯摇摇头，她完全不懂魔法。她握住那宝石，果然微微发烫。但她只认识丽萨一个火系魔法师，也不知道那倔强的姑娘怎么样了。 她把宝石放下。 海利瑟斯问梅尔卡：“梅尔卡怎么没有宝石？” “治疗魔法是无属性魔法啦，有圣典为我提供法力值就可以了。当然，法力多多益善，让我看看这里有什么好东西。” 他也停下来，跟海利瑟斯一起挑选。 只有雷纳一个人无所事事，兽人看精灵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为什么这样看我？”雷纳问一个路人。 那兽人只是挪开视线，冷淡高傲地走开了。 “伊芙，他们似乎比人类更讨厌我。” “没有，他们的尾巴没有直起来。并不是敌意。” 但伊芙也说不清是什么。尾巴只是一种情绪传达。 突然，人们一片骚动，竟出现了一只巨型三头狼，黑压压一座小山似的冲进人群中。 却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跌坐在地上，孩子的妈妈想冲过去把他抱起来，却明显来不及了。 雷纳非常敏捷地把孩子捞起，快而轻盈，让人只看得到他的残影。 稳稳把孩子还到那母亲手中，他开始搭弓。 “这么大的三头狼，弓箭起不了作用？” 但人们的担忧立刻被雷纳的精湛技艺粉碎，他连发三箭，分别射中了魔物三个咽喉。 狼血十分臭，但人们没有捂住鼻子，而是欢呼起来。 “好厉害啊，这家伙。虽然……” “虽然是个精灵。”雷纳没有生气，只是去看那对母子。 “孩子没事吗？” 小家伙惊魂甫定，意识到危险解除，才对着雷纳害羞一笑，他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居然是个哑儿。 他的母亲看上去很年轻，比起孩子，她受的惊吓似乎更大。 但很快她决定报恩：“你们看起来远道而来，还没有住处？” “是的，准备一会儿去找旅店。我们有四个人。” “那么不妨跟我来。” 她很温和，作为兽人，这样的笑容有些太软了。也是因为是商人？ 海利瑟斯好奇兽人旅店会有何不同。 那母亲带着他们来到一所较大的石屋前，门上挂着很旧的招牌。 走进屋内，里面布置得简洁而舒适。 “这里就是我开的旅店，”她微笑着说道，“你们可以放心住下。” 海利瑟斯等人感激地接受了她的好意。 “对了，还没请教你的名字。”伊芙说道。 “我叫莉丝。”莉丝招呼着他们，“你们先休息一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安排好房间后，莉丝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午餐。海利瑟斯觉得这个莉丝十分亲切，但她好像没有丈夫？房子里完全没有孩子父亲的痕迹。 席间，大家聊起了关于兽人部落的事情。 “感谢你的款待，莉丝。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这里的人对精灵好像有些……”海利瑟斯替众人问。 莉丝笑了笑：“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只是有些保守的兽人对其他种族持有偏见。不过，像今天这样的危险情况，大家还是会共同应对的。” 海利瑟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很高兴能够结识你。” 饭后，海利瑟斯一行人决定在兽人部落周围逛逛，进一步了解这个独特的地方。 谁料从旅店走出后，本地人投向雷纳的眼神更糟糕了。尾巴直直，似乎变成真正的敌意了。 “听说你杀死了三头狼？” “没错。” “哼，所以就凭这点恩惠睡我们的女人吗？” “没听懂。”雷纳何等迷茫。 “哼，莉丝就是这样淫荡……” 这回雷纳听懂了，他不太能容忍有人在他面前侮辱一个母亲。 “你不该这么说，去给她道歉。” “道歉？她做的事人尽皆知，十足的贱！货！听清了吗？” 雷纳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抓住那人的衣领：“再说一次试试。” 旁边的几个兽人见状，立即围了过来，“放开他！” 众人赶紧上前劝阻，“别冲动，雷纳。” 然而，雷纳并没有松手，他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这时，莉丝从店里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发生了什么事？”莉丝问道。 那名兽人指着雷纳：“管好你的客人！” 雷纳松开了手：“我只是让他向你道歉。” 莉丝看了看那名兽人，脸上神色复杂，又看了看雷纳：“不用了，我不需要道歉。” 说完，她转身回到了店里。 雷纳愣住了，他不明白莉丝为什么要这样说。 海利瑟斯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许她有自己的苦衷。我们先离开这里。” 路上，雷纳一直沉默不语。他在想莉丝最后的那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一趟出门也没有收获，这个地方不大，路上没有几个精灵，所以雷纳很显眼。 “海利瑟斯，要不然咱们回去。”梅尔卡觉得再这样承受注视，雷纳虽不说什么，但一定心情很差。 “你们回去，我自己走走。我不是男人，也不是兽人或精灵，人类女性是最无害的，可能打听事会方便一些。” 海利瑟斯打听到的事让她和雷纳一样愤怒起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莉丝的孩子没有父亲，而她又年纪轻轻父母双亡，继承了他们留下的旅馆。 “她哪有本事养活自己，肯定在做那种生意啦。” “这个女人有一柜子精灵和兽人的爱情小说。” “听说她在精灵圈子里很有名……不然走过路过的精灵怎么都去她那里住？” 海利瑟斯忍不住问：“那请问这儿还有什么别的条件好一些的旅馆吗？” “那倒没有。” 海利瑟斯生气了，这些人为什么不听听他们自己说什么？ 只因为莉丝的孩子没有父亲，这样的小事。 甚至莉丝都没有说过他们的不是，吃饭的时候还给这些人开脱。 海利瑟斯问：“不是说大地之神是包容的神明吗？” “那确实，但莉丝那样的女人在我们这儿就属于不可信赖的人。” 这冷漠残酷的回答让海利瑟斯倒吸一口凉气，她意识到，信仰着大地之神的兽人，对包容的理解十分肤浅。这个看重尊严的种族，其实只是用尊严霸凌“失去尊严”的人。 她没有再辩论，怀着这愤怒的发现回去了。 雷纳和两个同族发生了冲突。 两个精灵男子，非常貌美，表情却十分轻浮：“你要也想玩儿，咱们可以一起啊。干嘛发那么大火？” “立刻滚出去，不然杀了你们。” 梅尔卡则在一旁给莉丝施加治疗术，莉丝把孩子抱得紧紧的，捂着他的耳朵，她的脸被人打肿了。 伊芙则也要向这两个精灵扑过来。 精灵女王锁国之后，游荡在外的精灵，很多都是这种样子。 依然淡漠无情，他们在外边的世界人均美男子，又可以不尊重女性。他们迅速地变坏了。 “看你脸上的烙印，也做过不少恶心的事？这种时候装什么？” 雷纳说到做到，他快步近身，用匕首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制造出伤口。伤口所在的位置，让他们余生再也不能说这种话了。 “梅尔卡，不用治好，帮他们止血，死不了就行。然后扔出去。” 梅尔卡照做。 雷纳做什么事都很有效率。 海利瑟斯在门口吃惊地看着这一切。 莉丝终于痛苦地哭出声来。她多想维持那种温柔的笑容啊。可她被人当成了没有尊严的人，她就更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尊严。 她那个毛茸茸的小狮子一样的孩子，还不懂这些。但被孤立，经常发生的暴力，还有母亲的哭泣，让他隐约明白了生活中存在恐怖的东西。 似乎不想在客人面前失态，她艰难地调整呼吸，用手去擦眼泪。 “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她居然还是整理出笑容。 海利瑟斯拉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道：“别勉强自己去对别人笑了，去愤怒，愤怒才是美德！” 第117章 一见钟情 如果莉丝说出孩子父亲的名字，其实是可以免遭这一切的。可是她说不出。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莉丝捂着脸哭泣，众人无法安慰。 她本不该对人讲这些事，到雷纳两次救她，海利瑟斯又如此坚决地告诉她“不要再勉强自己”，终于让她放下心防，她把孩子领到别的房间去玩，自己一个人出来，眼泪已经擦干，没有哭也没有笑。 莉丝很平静地说出事实：“是一个蒙着脸的人，在夜晚闯入我家。他喝了很多酒，掩盖了他的气味。” 海利瑟斯气愤，冷笑道：“他们包庇恶人，没有去捉拿凶犯，惩治伤害你的人，反而选择了侮辱你。” “我生下了侵犯我的人的孩子。肚子大起来我才知道这就是怀孕，父母走得早，没人教过我这些，和书上写的……不一样，小说里都是很美好的。” “即便有了孩子，那个人也不站出来吗？”海利瑟斯握紧拳头，显然已经怒不可遏。 “谁会认呢？他甚至不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快四岁了，还不会说话。我其实很矛盾，我想过要扔掉他。但他的小手，会帮我擦干眼泪，我并没有在一开始就产生母爱。但在陪伴中，有了相依为命的感情……” “太难了。” 莉看上去没比伊芙大多少，却在过完全不同的生活。 “他们说我是……娼妓。” “那么，今天的两个精灵，是听到了传言才来的，对？” “我没有做任何有损尊严的事。” 莉丝把几人带进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窗明几净，小而温馨，只有书柜是满的。 “全是兽人经典文学！”梅尔卡激动起来，“这几本都是我很爱看的。不得不说这个作家写的跨种族言情小说很绝！” 嚷嚷完，空气一阵安静。 “哦……抱歉。我太激动了。” 海利瑟斯似乎有些懂了。 “只是因为你收藏了一些言情小说，他们就把你当成喜欢其他种族男性的人了。”她觉得这十分可笑。 有些男人默认本族女性全都是属于他们的私有资源，看到女人选择跨种族恋爱，他们简直浑身难受，哪怕这些女人本来跟他们就没有关系。 莉丝点点头：“我有这些书只是因为……我父母在销售这些书。他们那个年代，识文断字的普通兽人很少见，但兽人言情小说通俗又精彩，在文坛独树一帜。他们会把书卖给感兴趣的过路人。只是作为旅行纪念品一样的东西。” “怎么看都是他们在欺负你这个孤女，还是……有文化、有财产的孤女。” “是的。”她完全明白自己的处境。 但是却无法改变分毫。 “有时候真想把旅店一把火烧了，一走了之，离开这个不欢迎我的地方，”莉丝黯然，“可是到了下一个地方，我也无法被接纳。我恶名缠身，已经被当成不了信任的人了。” 海利瑟斯摇摇头，仍非常坚定地对她说：“不是这样的。莉丝，世界很大，不是每个地方都像这里一样。而且我认识很多离开家乡的女孩，她们都活下去了，甚至还过的不错。” 想方设法和哥哥分家的矮人女孩丽娜立、跳舞养家的贵族小姐琳达、已经开始独当一面的丽萨，还有她的挚友宝琳娜，如今是非常好的裁缝…… 这些女孩儿的脸出现在海利瑟斯脑海中，她们都活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被糟糕的过去困住。 “我们还认识一个没有尾巴的女兽人，她叫索拉，我们都认为她很强，是个威风凛凛的战士，没有人觉得她失去了尊严。” 梅尔卡也道：“没错，我们在格兰特公国境内，遇到了一个兽人村庄。他们的祖先全部不被兽人部落接纳，全都是奴隶，哪怕不存在理想的地方，自己也可以建造出新的家园啊。” 伊芙也挠挠头，道：“其实我没听出有什么困难，我父母那代就脱离部落了，我不觉得同胞的接纳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们自己过得开心，不就好了？” 雷纳没有说话。 他用眼神鼓励她，像在说：“没关系的，我们都觉得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泪水顷刻决堤。 莉丝道：“我想离开，我还想……复仇。” 很好，有仇恨都比心如死灰假笑着接受一切要好。 再愤怒一些，莉丝，愤怒会让你找到出路。 “可是怎么找到那个人呢？”莉丝迷茫，她的痛苦很大程度来自于她没有具体的仇恨对象。 “这孩子，长得像谁？” “看不出来。” 海利瑟斯沉思：“兽人都很爱喝酒吗？不是所有人都能喝酒的，我记得索拉说自己遇到奥利之前，没喝过酒。” “一般二十岁之前不喝酒。”伊芙道。 “所以在事情发生时，这个人至少二十岁以上，现在就是二十五岁以上的人。”海利瑟斯道。 “只排除掉一点点啊……”伊芙微微懊恼。 海利瑟斯想了想，问：“抱歉……让你回忆不好的事。但是你有没有记得他的体型？多高？胖还是瘦？” 太折磨人了，她很担心莉丝会崩溃。 好在，她并没有。莉丝开始回想：“比我高，力气……很大。” 那么个子跟莉丝相当的，比莉丝矮的也被排除了。 仍然范围很大，目标不明。 “我们走之前，一定找到并杀了他。你下委托。”海利瑟斯豪言，似乎很有信心破案。 梅尔卡则道：“那孩子发声器官没问题，不是哑巴。应该只是还没有学会说话。” “竟是这样吗？可是，我有教他。” “以后生活好起来，在一个安稳的地方，再慢慢教。”梅尔卡似乎也相信海利瑟斯能解决这件事。 “会耽误你们的旅途？” 海利瑟斯为莉丝的善良动容，指了指她的书柜：“完全不耽误。梅尔卡很爱这些书，报酬是这本精装古董书，可以吗？” 梅尔卡小声道：“其实我更喜欢这本的标题啦……” 海利瑟斯顺着他手指，看到《神殿祭司的禁忌之恋》，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 “你可是在神殿长大的，原来脑子里在想这些。” “幻想文学当然要带人远离现实……” “原来梅尔卡是那种一边虔诚，一边在脑子里期待能在神殿里发生点什么的人吗？” “我才没有！这是言情小说，不是颜色小说啊！！海利瑟斯不许说了。”梅尔卡几乎在尖叫，脸红极了。 海利瑟斯只是逗逗他。 两个人斗嘴一回合，莉丝终于被这氛围惹笑了。 雷纳想到了什么，突然问：“莉丝，有没有什么人，对你的态度不太一样？” “都差不多。”莉丝叹气。 “特别有嫉妒心的，或者辱骂你特别凶的呢？” 莉丝微愣，她想到了几个。 “有没有外乡人对你动心，试图与你建立恋爱关系？”雷纳继续问。 “去年有个游客，送了我花。第二天他就被人打了一顿，落荒而逃。” 海利瑟斯闻言，与众人交换眼神，心想：那个软弱卑鄙的家伙，其实想独占莉丝。 然而，他却没有再出现。 “按兽人的规则，认下这个孩子就可以和莉丝合法在一起的？可他不想要负责，又对莉丝有占有欲，又不顾莉丝的名声……” 好奇怪。 梅尔卡道：“应该是有点身份的人，或者已经有家室？” “范围再次缩小了！”伊芙开心起来。 雷纳却突然道：“莉丝，跟我结婚。当然，不是真的。” 众人一惊，但很快明白了雷纳的计划。 “就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今天求婚，明天你就告诉别人你答应了。我相信会有人来找我麻烦的。” 雷纳的表情冷静，海利瑟斯几人却知道他一定真的生气了。 他的爱人贝拉，曾在他沦为奴隶的时候辛苦地带着他们的女儿生活，雷纳解开锁链后仍对此一无所知，再后来才得知真相。他极其负罪，却永远失去了弥补的机会。 所以他完全看不得单亲母亲受苦，更恨那些制造不幸的人。 “虽然可能让你的名声更差……但是，如果你决心杀死仇人，然后离开这里的话。” 莉丝想了想，深呼吸，把尾巴交到了雷纳手里，无疑很相信他的人品。 “我同意这个计划。你们，是这么多过路人中，唯一真心想管这件事的人。并且，你们看上去具备解决事端的能力。不管是从三头狼手中救下我的孩子，还是今天打退那两个人……一见钟情的说法，也说得通。” 莉丝是不是脸红了？ 海利瑟斯没有注意，她在想别的问题。 大地之神是包容与宽恕之神。人们不包容莉丝，莉丝又如何宽恕？ 这次，她决定杀了那个人。 杀了侮辱莉丝的人，大地之神肯定会原谅她的，不是吗？ 第118章 利剑判决 莉丝接受了精灵的求婚，这是小地方的大新闻。 人们纷纷好奇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仍辱骂莉丝，说她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但她这种名声，又让这草率的结婚变得合理。 毕竟是个轻浮的女人。 她想答应谁，不都是随随便便的吗？ 人们这样议论着，消息很快传遍。 “早晚会有这一天的，莉丝就是这种不自爱的女人。” “她会把旅馆关了跟那精灵走吗？” “那就不清楚了。不过他们估计没有脸面在这里生活？” 有个魁梧的兽人男子一言不发，反而是他的妻子问：“你准备怎么处理莉丝的事？要给她主持仪式吗？” “当长老可真不容易，这种女人的事也不能不管。真是辛苦了，巴克。” 原来是兽人举办婚礼，需要长老的主持。 巴克道：“等她来找我，我总不能踏足她的地方？我嫌……” 他想说自己在乎名誉。 好像莉丝的旅馆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戏要做全，莉丝在雷纳的陪伴下来找巴克，请求他的见证：“雷纳不久就要走，我想尽快办婚礼。” “然后呢？你要和他离开？” 莉丝幸福一笑：“是的，我要离开这里。” “真是离经叛道的决定，如果是和兽人结婚也就算了，你果然还是找了异族。” “没办法的嘛。我就是这种人。”莉丝直视他的眼睛，表情和从前完全不同。 到底是谁给的底气？ 是这个脸上有疤的精灵吗？ 巴克脸上的表情是厌恶中带着一丝愤怒，他义正辞严：“这么不顾脸面的话还办什么婚礼，直接跟他跑了不就得了？” “我要娶她。为什么不可以办婚礼？”雷纳冷冷开口。 他说话的语气让人不舒服。 所有的句子，都像是陈述句。 没有要和巴克商量的意思。 “那就明天上午，我过去看你们宣誓。我作为长老，已经履行了对部落成员的义务。但是休想从我这里领到补贴！” 就这样并不愉快地结束了交谈。 “什么补贴？” “兽人部落每个月都由集体给孤儿一些钱，作为生活补贴，女孩儿没什么工作机会，很难靠劳动自立，会给的多些。但是我从来没领到过就是了，那个人在我母亲葬礼结束后，就来了。” “会不会就是不想给你这笔钱？” “不应该……”莉丝的父亲是病死的，没过几年母亲死于魔物入侵，伤口感染，很快去世了。 “村里也有别的孤女，她们都有钱领……” 雷纳想都没想，问：“你是不是，最漂亮的那个？” 莉丝愣住了。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美丽吗？也许。 但是她的美貌给她带来过任何好处吗？ 完全没有。 回去后，海利瑟斯认为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我听着只觉得，莉丝完全是对方的猎物。那个长老巴克，他自己的嫌疑就很大。” 似乎在回想那晚的事情，丽萨把那副身体和巴克的脸对上，忍不住开始颤抖。 海利瑟斯拉住了她的手，用力握着：“没事，没事了……我们很快就能解决。莉丝，你打起精神，收拾东西，想想去哪里。” “我去别的国家……也许，投奔你们说的那个兽人村庄。格兰特公国风气很包容，对？其实我……自己也写一点儿小说。写得不好。” 梅尔卡好奇：“什么类型的小说呢？” “恐怖怪谈，我结合了一些民间传说，不过只发表在抽屉里，没有读者。” “我来做你的读者！也许会受欢迎，我们在格兰特图书馆时就发现，类型小说远比严肃文学受欢迎呢。” 梅尔卡接过莉丝的稿件，用自己的行动鼓励着莉丝。 伊芙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海利瑟斯道：“雷纳自己出门买东西，结婚总要给新娘买点礼物。尽量晃悠到天黑。至于我们嘛，帮莉丝收拾行李。莉丝，你要带多少东西走？” “只带孩子，还有钱。至于这旅馆，我想付之一炬……绝不留给他们。” 海利瑟斯喜欢莉丝眼睛里的火。 “我们要向西走，可以把你带到清水部落，你从那里出发，雇车南下会好走一些。” 海利瑟斯心想，带着莉丝走一段路，也省得她被人找麻烦。 “好。” 雷纳出门了。他的表情并不像一个马上要结婚的人，但他的行为像。 他买了花，买了戒指，买了各种各样女人收到后会喜欢的东西。 天黑了，他也走到了暗处，有个大个子蒙着脸出现在他面前。 雷纳忽然觉得很荒谬，因为这个男人的伪装十分粗糙，他没有用心隐瞒自己的身份。 “你好像并不怕被人知道。” 那人一惊。 “你走路的姿态，你的脚步声，你分明就是巴克。” 来人开始用体型优势，大力挥拳攻击雷纳。 巴克要让这个精灵知难而退。他要继续维持莉丝的不幸，一个名声糟糕的坏女人，可以让他享用得很“方便”。 早晚有一天，莉丝会受不住谣言郁郁而终，或者自杀，巴克把她吃干抹净，却不用负任何责任，他就是打这个主意。 雷纳灵活地侧身躲开，随后飞起一脚踢向巴克的肚子。巴克吃痛，没想到自己会无法招架精灵的攻击。连连后退几步，巴克稳住身形，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本想让外乡人知难而退，离开他的玩物，现在见身份暴露，他必须再次冲向雷纳。 然而，这一次雷纳没有给他机会，只见雷纳手中闪出一道光芒，匕首挨到了他的脖子。 “跟我老实说清楚。不然就去死！” 雷纳把他捆到了莉丝面前。 兽人的个头真大，巴克很有力气，仍在挣扎，如果不是雷纳身手灵活，早早掏出匕首，真不知要闹多大的动静。 巴克没有求饶，反而开始当着众人，说他的无奈。 “我们只是困于身份。如果不是已经有了老婆，我肯定会娶你的。”多么虚伪的话。 “你！无耻……”莉丝声音发颤。 “那天以后，真的没有再想过我吗？趁你睡熟了，我来过好几次……可你还是没有挣扎。你愿意的？” 莉丝完全不记得有这件事。 “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她开始崩溃。 巴克见状似乎很满意：“我只是轻轻分开你的……” 海利瑟斯却叫停，她不想听犯人是怎么爽到的。 她只亮出了剑，冷冷道：“允许你说那么多污言秽语已经是我的忍耐极限了。现在，既然你承认做了这些事，我就直接开始宣判。” “宣判？你是法官吗？我可是那个孩子的父亲……” “我宣判你不是孩子的父亲，你只是个罪犯，利剑为我裁决。” “你这女人！竟敢！！” “我这女人怎么了。孩子是女人生的，谁是孩子父亲是女人自己选的。这点道理都不懂吗？你没有得到莉丝的选择，就别在这里大言不惭。” 顺着，海利瑟斯就开始制裁他。 先刺了四下，代表莉丝受辱的四年。 然后又把剑交给莉丝：“别琢磨他的话了，管他用什么手段，性质都是下三滥，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现在咱们宰了他。” “这是私刑……”巴克抗议着。 “这是私刑？那你对莉丝，你们对莉丝的是什么。我不是大地之神的信徒，我不在乎这些。看来还是不够疼。” 莉丝犹豫着，接过剑，她脸上没有笑，也没有悲伤。她刺进去了。带着愤怒，没有委屈，只有愤怒。 怒火会净化一切！ 鲜血流出来，往事便一笔勾销。 巴克没有叫几声，声音就微弱了下去，这么高的身体，这么大的力气，其实也扛不过几剑。 “看，这垃圾轻易被你杀死了。莉丝，朝前走。” 莉丝全身都在发抖，但看着仇人的尸体，似乎心中又没有任何恐惧。 她的眼睛亮起来，兽人的绿色眼睛，只要有一点光，就能看得很清楚。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一晚，他们离开了这里，旅馆发生一场大火，巴克的尸体烧焦在里面。 门口石板上有莉丝用海利瑟斯的剑刻下的留言： 强奸犯巴克，死于莉丝之手，大地之神不必宽恕我，因为我没有做错。 第119章 元素晶石 海利瑟斯四人带着莉丝和她的孩子，连夜走了，不知当地人会如何反应，但目前看没人追他们。 莉丝道：“兽人很固执，心思也很简单，容易被蒙蔽，我们那种小地方，识字的人不多，所以容易相信权威。” “你还在给他们找理由？”海利瑟斯问。 “不是，这样想我心里好受点。如果所有人都发自真心对我那么坏，一心想要我悲惨，我真不知该怎么理解这世界。” 海利瑟斯沉默，原来莉丝是这么想。 她当然无法原谅，但恨，也恨不出个所以然来。 真是复杂的话题，她没有再继续。 虽然结婚是假的，雷纳依然把买来的礼物送给莉丝。莉丝对这个精灵明显有好感，但听说他已经有爱人，就没有表露更多。 “我从来没送过自己礼物，还是买下比较好。” 她把钱递给了雷纳，雷纳收下了。 这种公平交易让几个人的旅途变得很清爽。谁都没有感到别扭。 莉丝明明是个很有原则、很会为人处世的女人。如果不是遭遇那种事，她一定会有很好的声望。 不仅如此，莉丝还很有才华。 晚上，梅尔卡被莉丝写的恐怖小说吓得睡不着觉，又害怕，又想看，去哪儿都要海利瑟斯陪他壮胆。 “至于吗？” “你不懂，我看得起鸡皮疙瘩。” 海利瑟斯呼吸用指尖轻轻滑他的皮肤：“这么害怕就别看了。” “还是海利瑟斯你更可怕。” “什么嘛！” “你让我，很有感觉……” 他们闹着闹着，离营地越来越远，半天没有回来。 伊芙只好跟莉丝解释：“他们这种情侣就是很吵。在营地附近偶尔消失一会儿也没关系，海利瑟斯很强，他们不会有危险。” 莉丝捂嘴笑笑。 这次笑容是真心的了，不再空洞。 三天后梅尔卡看完了莉丝所有的小说，郑重地告诉她：“虽然不是我常读的类型，但是你写的小说，真的很好。你会名震整片大陆的，所以，能给我签名吗？” 莉丝有些受宠若惊，但突然有了自信，淡淡微笑，说了声：“好。” 来到清水部落，莉丝寻好了南下格兰特公国的商队，坐上了他们的马车。 “我会记住你们的。谢谢你们。” “祝你一路顺风。” 众人道别。 清水部落明显规模更大，也更繁荣，有点城市的感觉。 一行人住下后，开始打探大地神殿的情报。 梅尔卡则沉浸在《神殿祭司的禁忌之恋》中，读得如痴如醉。 即便海利瑟斯早有预料，仍然忍不住问：“这么精彩吗？你根本都不撒手。” “真的好看！很有趣的设定，禁欲神职女孩和糙汉骑士互相救赎的恋爱故事。” “……” 海利瑟斯一阵无语。 这到底是什么故事，听上去就挺……强行反差，神殿里工作的人，只会对满身汗味马味的骑士皱眉头？ “最近没什么进展。神殿在狼牙部落，很远。打听关于大地之神的情报，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嘿嘿，”梅尔卡不知为何，得意一笑，把书塞到海利瑟斯手上，“这就是文学的价值了。即便是通俗的言情小说，里面也描述了时代风貌。” 海利瑟斯顺着他的手指，默读。 “——亲爱的，我们不能在这里。大地之神不会原谅我们的。 ——祂会原谅我们的。祂会原谅一切，为我们的爱。现在，把面纱和裙子，都掀开……” “这什么玩意儿！” 海利瑟斯一阵脸红心跳。 虽然他和梅尔卡做过比这更亲密的事，但还是被文字描述搞得心慌。 他这一天天都在看什么啊！ “你看错了，是下面这几行。” “哦……”海利瑟斯调整表情，继续读下去。 “大地之神戴着面纱，人们看不见祂的容颜，只知道祂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无比包容。 神殿的祭司也都戴着面纱，掀开面纱后会是一张怎样的脸呢？ 骑士心想：无论她美丽还是丑陋，她都是我最爱的人。 现在，他就要看到她了。” 海利瑟斯表示：“这剧情很难评，所以男主角一直不知道女主什么样子的呀。” “这才是真爱！！海利瑟斯，关心一下重点。” “嗯，我明白了。重点是面纱，大地之神的面纱。现在的人都不知道这回事了？” 梅尔卡道：“神明的形象在人间会有变化。同样一位神明，不同时期也是不一样的。” 海利瑟斯点点头。到底是件有用的事。她把书还给梅尔卡，又去街上找别的消息。 太久没打架了，能接个和旅途方向一致的任务也好。 正寻觅时，她又看到了有人在买元素宝石。这里怎么有这么多有属性强化作用的宝石？ 她不禁问摊主：“这些宝石您都是自己挖掘的吗？” 摊主笑了，知道她是游客，便道：“不不，这些都是元素魔物的晶石。冰狼、火龙什么的，杀死后就会得到有属性的宝石。” “哇，那您一定是了不起的猎人，这些魔物很厉害。” 海利瑟斯想到了他们在试炼中遇到的元素龙。 摊主却摇头：“并不厉害。我们这边有小型亚种，不过比马大一点。普通的猎人也能搞得定。” 海利瑟斯和摊主聊了很多，却并不买，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便道：“那您也收宝石吗？” “你要是只能带回一个两个的，我就没什么兴趣。除非是飞龙的晶石，风属性的，速度又快，不好捉啊。” “好，明天见。” 海利瑟斯也不知在自信什么，她并不会射箭。 接任务，但是分给队友去做，这种事她做得越来越习惯了。 “雷纳，伊芙！我们明天去打亚种飞龙。” 梅尔卡抬头：“怎么不带我去？” “你好好在家看言情小说，我知道你快看完了，看不到结局男女主有没有在一起你是不会有心思做事的。” 梅尔卡道：“虽然的确如此……” “我们不会受伤，都打听好了。只是速度很快，个子大点的鸟而已。雷纳就可以解决。” 梅尔卡把书扔下了：“我才不要为别人的爱情抛下自己的爱人。” 海利瑟斯一愣，居然微微脸红。 伊芙和雷纳面面相觑，发出轻轻的笑声。 “他们为什么总这么肉麻？” “感情很好是这样的。忍住别笑，伊芙。” “明明雷纳也笑了！” “我没有笑出声。” 第120章 当局者迷 打龙真的太有趣了。 他们像在做游戏：充分地运动开，又没有太大的危险，还能带回战利品。 海利瑟斯不会射箭，她和伊芙特意带的兽人常用的投矛，很沉重，也很难向上抛高，但只要命中就能戳穿小型亚龙的脖子。 海利瑟斯在人类中绝对是高个头，伊芙是兽人，更加高大，两个大个子女孩在原野上健步奔跑，疯狂投掷，很有活力，真是一幅美好画面。 雷纳射箭则是另一种风格，他好像不费什么力气，只是抬手把箭送向了天空，它自己就能带着猎物坠下来。 “为什么雷纳的动作那么优美？” “没办法，雷纳是精灵，他做完这些后头发都不会乱的。”梅尔卡躲在结界中说道。 “梅尔卡非要来，来了之后却不动手。” “但我起到了聚集魔物的作用，没有我做诱饵，龙会有这么多吗？” “那还要感谢你咯？” “当然。” 梅尔卡对海利瑟斯笑笑，欣赏她运动后散发着热气的样子，他真喜欢她。 不一会儿，他们猎到了足够的飞龙，似乎意识到这里很危险，龙群渐渐逃散飞远。 梅尔卡终于也从结界里走出，在旷野上撒欢似的奔跑起来。想到他在遇见自己之前都没出过远门，海利瑟斯突然有点心疼。 她把他带离了原本的生活，走上了一条注定赴死的路。 那么，路上尽量开心点。 她向他跑了过去：“梅尔卡，等等我！” 梅尔卡道：“海利瑟斯追上来不是很轻松吗？” 但他还是停下来，张开双臂等她，好像知道她会撞进他怀里。 此时已经初夏，暑气开始上升，铠甲被晒得有些烫，靠近梅尔卡的时候海利瑟斯停了下来，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确定没有问题，才慢慢地贴过去。 梅尔卡却有些着急：“这种时候当然要结结实实抱住。” “怕铠甲上沾了龙血，我检查一下。” “我都说了我不怕弄脏……” 她还是把他当干干净净的人，明明这一路一起经历了这么多。 “海利瑟斯，你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之前我也很开心。” “才不是！你见到宝琳娜时很开心，但是时间太紧张，在海上身体也不舒服。中间我们还吵架了。前不久又为烂人生气。我看你现在才稍微放松一些。也许打败魔王后才能真正无忧无虑，可是打败魔王后……” 梅尔卡又唠叨起来，数着海利瑟斯的悲欢。 “虽然预言很糟糕，但我们也许可以想想以后，万一没死呢，对？”海利瑟斯抱紧了他。 “你想回北国定居吗？” “不要。可以去扫墓……我其实不喜欢我的故乡，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那就跟我去摩恩，我们住得离雷纳不远，可以经常去找他们。” 他们不觉坐在了草地上，开始幻想未来，幻想另一种生活。 “嗯，我们的孩子可以和卢西玩儿，精灵成长得很慢，她应该还是小孩子模样。” “孩子？我们的孩子？你不是说……” “反正都在幻想了，”海利瑟斯看看天空，“如果父亲是梅尔卡的话，孩子一定很聪明。” “我希望孩子的头发是红色。”梅尔卡开始向往。 “那么眼睛是棕色。” “想在院子里种点花，可以养动物。” “可以把我埋在那条地裂桥附近么？就是我第一次碰触你，把你扔出去那个地方。”说着，她又用手掐出梅尔卡小腰的形状。 梅尔卡有些不满：“为什么要说死的事？不都已经在幻想了，为什么不一起活到一百岁？” “我比你大七岁，又是战士，早晚全身是伤。索拉不也是让奥利埋她？很浪漫哦。” “完全不浪漫！要死一起死。” 海利瑟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那不用幻想了，按预言继续就好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唯一拥有的，只有现在。 风轻轻吹过，带来野花野草的气味，两个人的心几乎在同频跳动，他们对命运隐隐不安，却说不出什么怨言了。 至少还有彼此。 “吻我，梅尔卡。” 梅尔卡照做了，他心里也在想同样的事情。 雷纳和伊芙这边已经有些习惯了，自觉不去打扰海利瑟斯和梅尔卡谈情说爱，他们在盘点战利品。 伊芙把玩着晶石，对着太阳，道：“像白水晶一样通透，真好看。” “风属性，可以提高敏捷？能不能用在武器上？”雷纳问。 伊芙是武器专家，解答道：“箭是消耗品，很少在这上面做镶嵌。匕首可以考虑，但是雷纳不常近战？” “确实。” “做饰品呢？”伊芙又指了指雷纳手上的戒指。 雷纳道：“有点碍事。” 倒也是，晶石有些太大了。 “我们回去问问收晶石的老板，当地人都用它做什么。” “谁去打断一下他们？雷纳，你去。” “伊芙去。” “为什么！” “算了，再等他们一会儿。” 雷纳不忍心打扰相爱的人，也不想伊芙尴尬。 还好海利瑟斯和梅尔卡有分寸，腻了一会儿便自觉归队，他们脸上的表情有点怪。 “怎么心情不好似的，吵架了？”饶是单纯如伊芙，也发现了不对劲。 海利瑟斯笑笑：“没事，因为聊到了未来。想到预言里说我和梅尔卡，还有魔王‘善恶同归于尽’，变得很伤感。” 伊芙却道：“总感觉有别的意思。” 梅尔卡道：“同归于尽的含义已经非常准确了？只提到了海利瑟斯和我。希望不会连累伊芙和雷纳。” “怎么能说是连累？”伊芙宽他的心，“我们是队友的。还是说你只当海利瑟斯是队友？” “并不是！我只是不想大家死。” 雷纳听着，却道：“不会死的。也许善恶是指神明与魔王，有没有发现，已经接触的神明都陨落了？”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一愣。 雷纳又道：“还有一种情况，魔王可能有善恶两个形态，必须都除掉。” “啊！完全没想过！” 雷纳再次补充：“如果我们一定会死人，也未必都死了。” 他看了看梅尔卡。梅尔卡是卢西的预言中唯一一个倒下的人。 梅尔卡反而满意，至少大概率不是海利瑟斯，她哪里善？她是个坏女人……坏女人可以不用死掉。那就好。 海利瑟斯道：“明白了，雷纳。果然还是当局者迷，我们两个带着这个预言出发，背负压力太久了。以至于无法理性思考。一开始只想过有可能我不是勇者，后来接受了自己是勇者后，就没想过别的。” “所以你们想象的未来，是有机会抵达的未来。别不开心了，好好推动它到来。”雷纳鼓励他们。 真有些慈父风范了。 雷纳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是啊，他以前近乎绝望的沉默着，如今不也重新拥有了在乎的人和事。 他们带着飞龙晶石，回到了清水部落。 第121章 遭遇强敌 回到清水部落，首先听到了关于战争的消息，摩恩联邦基本沦陷，格兰特公国在积极布防，准备应战。兽人部落最西边也有魔王军在零散行动，因为有风之国挡在前边，暂且安全。南部几个国家比较小，几乎是以城市为单位在消失，前线推到了莱昂的家乡，黄昏之国。 众人再次失去轻松的心情，还得再快一些。 “关于魔王军，有什么新情报吗？”海利瑟斯问一个商队成员。 “听说他们的杂兵变多了，但是很弱，跟人类的水平差不多，现在正面战场就像绞肉机，打到最后一个人倒下，才算收场。一开始还有摩恩的人逃到格兰特，后来已经全员皆兵，风吹过来，只有尸体的味道。” “格兰特的情况怎么样？” “大公正努力求援，让侄子尽快娶到曼尼兰公主。” “真无语，他自己就拿不出个办法吗？大敌当前，只会让迪亚特去卖啊！”海利瑟斯暴怒。 “大公的妹妹歌罗妮阁下，她很强硬地主战，大公就派她去主持条件最差的几个城市的布防工作，她出钱出力很痛快，有点做事的样子。这个国家的问题就是不够大，又在几个大国中间位置，军事能力一直发展不起来。” 商队成员似乎走南闯北，对各国局势都有了解。 “您觉得，格兰特能坚持多久？曼尼兰会答应结盟吗？” “人们都喜欢生活在格兰特不是吗？可能很难为大公而战，但格兰特是很多人移民的第一选择，还是值得扞卫的。至于曼尼兰，我觉得他们联姻不会成功。” 众人都被这侃侃而谈的商队成员吸引了。 “为什么？” “没有利益。除了得到一个美貌驸马，曼尼兰又要出兵，又要出力。曼尼兰救不救格兰特，格兰特都是挡在它前边的盾。何况，帝国都不出手，何必先消耗自己？” “您可真是看得清楚。” “老太太我，走过整片大陆了，除了魔境没去过。” “您哪里老？看着不过四十多岁，以后会有机会的。” 海利瑟斯突然明白了诛灭魔王的意义。事实就是争取一种美好未来的可能性。 比如，让这个到处游历的姐姐，有生之年能安安全全地去一趟魔境。 比如……她和梅尔卡，可以布置自己的房子，选择院子里种什么花。 “我们先去把晶石卖了。梅尔卡，打起精神。” 梅尔卡道：“我已经接受摩恩联邦的战败了，没有一个国家能承受两次战争。魔族有恢复能力，人死不能复生啊，不是吗？” 勇者是这种局面唯一的解法。 魔王完全不在乎杂兵的数量增减，他们自己也没有求生欲。 只有杀死魔王…… 收晶石的商贩给了海利瑟斯一个好价，并提议：“可以做额饰。很多弓箭手都这样做，我给您推荐个工匠。” 说罢，众人就随他去工匠处。那巧手工匠非常快速地完成了镶嵌，戴在了雷纳额上。 遮住了额头上的一部分烙印，看起来随和多了。 “有什么感觉吗？” 雷纳道：“很轻松。战斗中再检验。” 他们决定即刻出发，直奔狼牙部落的大地神殿。 在路上，海利瑟斯给梅尔卡过了简单的生日，梅尔卡也记得海利瑟斯担心的事，提前给她买到了矮人女孩的避孕药丸。 “怎么你过生日还给我买东西？” “升月节要到八月底了，还要两个月呢，那时候走到哪儿了都不知道。买不到怎么办？” “好。你说得对。” 海利瑟斯送梅尔卡的，仅仅是一条腰带。他们离开清水部落后就没遇到太好的商店，她有些惭愧。 雷纳和伊芙给梅尔卡买了地摊小说。意外地很合他的胃口。 海利瑟斯就更过意不去，好像她对梅尔卡太差了。 梅尔卡如何不知她在想什么？便道：“海利瑟斯就是这种不太会买东西的人啊，我一开始就知道。” “有吗？” “平时不舍得花钱，但是又容易花钱买破烂，比如那个眼罩，那个海岛半裸男装……这条腰带至少很正常，我也很喜欢。” 海利瑟斯只好道：“那我给你吹北国的骨笛，虽然我唱歌五音不全，但这个简单。” 雷纳唱歌好听，听了一遍以后就知道了调子，他开始配合海利瑟斯的演奏歌唱： 晚风吹拂我们，疲惫的旅人 我们要去哪里？去天地的尽头 变换的世界，不变的只有那 想要守护你的心 我们会找到幸福，在下一个清晨 “歌词是你自己写的吗？”伊芙问。 雷纳摇头：“精灵的歌词来回来去都是一些固定的词语，排列组合就好了。” 众人不信，总觉得这是一种谦虚。 到底是梅尔卡的生日，众人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每个人都喝了点酒。 敌人为什么总是趁人最快乐最松懈时来呢？ 是魔族，还是比此前简单的都强的个体。 模样是个很普通的女人，如果忽略她的犄角，没人会注意她，她甚至梳了很常见的人类发型，中分，低马尾，辫子不长不短。 她骑着龙，稳稳走下来，又把龙挥退，让它飞走了。 “乖宝贝，一会儿再来接我……”又看向众人，杀气藏在笑意底下，“还醒着的话，要打一架了。我叫嘉娜。” 语气非常客气，声音还是那么似人非人，没有热乎气，像凝结着寒冰。 黑暗里，伊芙看的最清楚，她道：“小心了，她手里有法杖，攻击距离一定很远！” 梅尔卡则直接看到了她的灵魂：“她大概有五分之一片灵魂。比吉拉亚强太多了！” 要先攻击吗？ 海利瑟斯最初有点醉意，现在也陡然清醒。她想，不能让远距离法师先攻，她们要冲上去！ 于是，她和伊芙默契地抢到敌人面前。 伊芙重斧落下，敌人闪过。蟹盾上的黑色宝石却微微闪动，章鱼形态的泰苏特伸出八条腕足，紧紧把敌人缠住了。 “这种控制方式，稍微有点意外。”魔女嘉娜依然不慌，没有产生任何紧张，她只是身形微晃，就从触手的控制中松脱了。 海利瑟斯立刻就明白了，这是瞬移。 像幽灵兔一样的空间魔法。 “梅尔卡，保护自己！！” 梅尔卡沉着地为自己上盾，果然，嘉娜抬起魔杖，一道白色强光攻向梅尔卡。 梅尔卡只是被冲击震退了几步。 “有点意外。我记得……”嘉娜的脖子嘎嘎作响，歪着头检索着记忆，“梅尔卡，以前没有这么能扛。进步了呢。” 海利瑟斯开始攻击，尽管对方会瞬移，对手持利刃的战士来说，不过是一场击球游戏！她不能让敌人靠近后排。 海利瑟斯知道自身队伍的优势：伊芙的新武技，还有雷纳。 魔族没有见过雷纳。 雷纳开始攻击了。 敌人是可以瞬移的强力战斗法师，瞬移弥补了灵活性和速度不够的劣势。 但雷纳是弓箭手，他的箭准确地出现在嘉娜瞬移后的每一个新位置。 对方的攻击变成了躲避。 “雷纳继续限制她的移动，伊芙，你尽量控住她，我来快打！” 必须趁对方不能动的一瞬间攻击。 海利瑟斯身形一闪，快速冲向嘉娜，手中的剑如疾风般刺出。嘉娜瞬移躲避，但海利瑟斯的攻势愈发凶猛，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不断地制造伤口。 伊芙见状，也全力施展技能，重斧挥砍，蟹盾裹缠，试图困住嘉娜。 然而，嘉娜的实力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她轻易地挣脱了束缚。几乎每次被困，都能在瞬间脱身，瞬移到别处。 雷纳的弓箭如影随形，不断压制着嘉娜的行动。在三人的紧密配合下，嘉娜虽然被动，却仍能向梅尔卡发起攻击。 “为什么是梅尔卡？” 海利瑟斯回忆起他们和吉拉亚的交手。 梅尔卡从吉拉亚的伤口处，扯出了他的灵魂。 “梅尔卡！躲进结界，认真看她的灵魂，一定有问题。” “交流太大声了，我也会听到呢。” 嘉娜对梅尔卡的攻击更加猛烈，法力相撞，结界发出剧烈的声音，感觉马上就要碎了。 可，偏偏没有碎。 梅尔卡只是想保留法力，应对后面的情况。他把结界的强度设置得刚刚好。 “没什么特别，只是比之前的魔族多一些，更像人？” 海利瑟斯笑了：“那我明白了。” 依旧是攻击不止，她只要稍微切到了嘉娜，就用狂暴快攻，扩大嘉娜的伤口。 可嘉娜一如既往地瞬移脱身，伤口快速愈合。 海利瑟斯突然对梅尔卡说：“亲爱的，你第一次送我的花，是什么花？” 根本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然而梅尔卡却突然会意，他开始释放幻术，月百合花海顷刻把魔女嘉尔包围。 她目之所及，只有白色的花，空气里也全是芬芳，没有草地泥土的味道，没有篝火的木柴焦味，没有四人身上的酒气。 趁嘉娜没有反应过来的间隙，海利瑟斯和伊芙再次配合。伊芙在魔女的胸口砍出重伤，海利瑟斯在同一位置持续剑击，快到只能看见残影。 血流了出来，嘉娜的愈合速度却比以前所见的魔族都快。 雷纳也开始定点射击，一箭一箭轻松地穿伤嘉娜的咽喉。 嘉娜却没有倒下，只是挣扎着，血肉扭动着复原。 “梅尔卡！！愣着做什么，灵魂魔法！” 这魔族只攻击梅尔卡一个人，还能说明什么呢？她的身体复原能力，已经让她不害怕这种程度的物理攻击了，只能是这样。 梅尔卡翻动圣典，法力充满，施加灵魂魔法，扯向嘉娜的灵魂。 嘉娜似乎真的跟别的魔族不一样。 她没有承受攻击，她不打算体验一下死亡，而是趁法术生效前一瞬间，瞬移到半空，全身都是血，颈部插满箭，血雨落下来。 以她的视角，自己依然置身在洁白的月百合花海中。 但她的坐骑可以看到她。 龙把她带走了。 “很厉害呢，不过我也差不多弄清楚了，下次见咯。” 她竟然逃跑了。 有求生欲的魔族，从来没有见过。 这太诡异了。 第122章 宽容之刑 眼睁睁看着嘉娜逃走，雷纳不甘，又催一箭，却发现随身的箭袋空了。 “啊，快看看车上的老大爷怎么样了！”海利瑟斯想到刚刚战斗激烈，没有顾上安置他。 “我没事！”声音从车内响起，“看得我大气都不敢出，你们把他打跑了！真了不起。” 话虽如此，让人跟自己担惊受怕还是过意不去，海利瑟斯道：“吓到您了，不好意思。” 这赶车的兽人老大爷却不以为意：“死了倒是吓不到了。哈哈哈。” 他笑笑，又重新钻回车里睡觉，如此达观，也让几人也跟着心安了不少。 魔血污染了这片土地，人们还是要在这片土地上休养生息， “一年前梅尔卡遇到了我，一年后我们一起和魔族打架。这个生日过得惊心动魄。” “收拾收拾扎营睡，多少闭会儿眼。” 天很快亮了，他们身上有酒气，有魔血的腥气，夏夜又出汗，脏兮兮的挺不舒服。 赶车的大爷就道：“前边有条河，过路人都在那儿洗澡。” 一行人便跟着老大爷来到了河边。河水清澈见底，潺潺流淌。 大家纷纷脱去衣物，跳进河中，尽情享受着清凉的河水带来的舒适。 伊芙和海利瑟斯在一处，知道梅尔卡肯定想凑过来，忍不住远远吼他：“偶尔把海利瑟斯让给我啊！” 梅尔卡这才明白伊芙尴尬，没有女孩儿陪她，独自在河里洗澡的感觉挺别扭的。 他立刻知趣地来到雷纳身边。赶车的大爷也在这儿擦洗身子。 “年轻人，你们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勇者一行？” 梅尔卡点头承认。 “是准备去前线的吗？” “不，我们必须得到神明的赐福宝石，才能有机会和魔王一战。现在去大地神殿。” “那里的祭司可不好说话，是群挺有脾气的人。” 听到老大爷知情，梅尔卡和雷纳立刻问了起来：“您都有什么了解呢？跟我们说说。” “大地之神的祭司都很高大，严肃，给人压力。很虔诚，但是他们脾气太坏了，对所有人不笑，日常拜拜神像倒没问题。但想要求见高级祭司，必须经受‘宽容之刑’。” “宽容之刑？” “大概就是你单方面挨打。不允许还手。” “哈？” 梅尔卡十分震惊：“还有这种仪式，根本就是把信徒赶走。” “以前只是象征性地打两下，不知什么时候起，变成真正的殴打了。” 真是咄咄怪事。 “有什么非要去见高级祭司的理由呢？” “据说可以直接跟神沟通。不过这种事……只有信的人才在乎。” 舒舒服服洗了澡，众人继续赶路。 海利瑟斯开始复盘昨晚的战斗：“嘉娜优先攻击梅尔卡，显然是因为她的灵魂足够多，变得会受幻术或者其他精神系魔法控制了。” 伊芙道：“我没觉得她特别厉害，很容易就能切开，只是她窜来窜去的，不好控到。” 雷纳道：“没错，像是用位移弥补了短板的战斗法师。” 梅尔卡道：“但是，她逃跑了，跟以前的魔族都不一样？” “我好像明白了，”海利瑟斯道，“这种等级的魔族，比较狡猾。而且我一直在想，魔族头领死了，魔王的灵魂去哪里了？” “听说魔王军杂兵变多了，也变弱了。” “所以我认为，魔王的灵魂总量是守恒的。吉拉亚那样的头领死后，魔王只能制造杂兵，杂兵中的强大个体可以重新聚拢灵魂。魔王总是打打停停，我想也是因为，魔族的杂兵虽然不是‘生’出来的，制作也需要一点时间。所以嘉娜，不肯随便死。” “明白了，嘉娜这种程度的魔族，杂兵要用很久才能重新成长出这样的个体战力。”梅尔卡道。 “是的，杀掉头领，杂兵就会自乱阵脚，他们没有合作能力。头领死了立刻就开始内讧，直到产生新的强大个体。” 海利瑟斯又想了想：“我们应该把这个情报告诉前线的人，和魔王军正面对抗，人类再怎么顽强也是劣势，应该有小队去专门针对头领攻击。就像我们的目标直指魔王。” “我来写信，找人帮咱们寄给各国。” 这时，赶车的大爷插嘴：“写完交给我就好。我女儿识字，我让她抄几份，给您们寄出去。你们就别耽误时间在这儿了。” 众人闻言有些感动，普通人都希望战争尽快结束。 梅尔卡开始在摇晃的马车上措辞写信，时间匆忙，略微潦草。 关于魔王军的情报很快传至各国。人们惊讶于勇者小队能从零星的遭遇战中获得如此重要的情报，也赞叹这封信写得极其漂亮——由一个不知名的兽人女孩誊写。 人们为此增加了一点信心：情况也没有这么糟，解决办法清楚工整地写在有花纹的信纸上。 来到了狼牙部落，众人住店以后，就立刻来到了神殿，求见最高祭司。 果然需要经过“宽容之刑”才能见到祭司，每个人每天只能挑战一次。 “难道宽容就是逆来顺受的意思吗？”伊芙不理解这个规定。 “祭司说：宽容，很疼。”海利瑟斯也在琢磨这里面的意思。 梅尔卡也念起神殿门柱上的箴言：“不要逃避痛苦，大地之神原谅你。” “听不懂。我都是承受痛苦的一方了，我还需要祂原谅我什么？” 更加云里雾里。 海利瑟斯明白每个神明都有自己的方式，她开始和众人商量：“我先去。只是挨打不还手而已，我可以忍受。” 然而她不到一小时后鼻青脸肿地走了出来：“失败了……” 梅尔卡慌慌给她施加治疗术，心疼道：“打这么狠，你忍不住还手也正常。” “我没有还手，我只是在他们想扯我头发时，下意识挡了一下……我绝对没有碰到他们任何人！他们好像看到一点反抗、防守动作，就算失败。” 海利瑟斯有些郁闷。 伊芙道：“我倒是能抗，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允许别人那样一直打我。怎么可能一点脾气都没有呢？” 说完，她就进去试。 极快地出来了。 “不怪我，泰苏特……泰苏特看我有危险就出来了。我明明把盾牌和斧子都放角落了，他自己爬过来救我。” 海利瑟斯竟觉得是好事：“至少水神的赐福宝石真的很有用。附赠的侍从也很忠诚。” 雷纳道：“梅尔卡别去了，我去。” 梅尔卡反对：“也许就是因为你们太能打了才失败，身体下意识就会反击，不是吗？我去。” 然而梅尔卡直接被拒之门外，对方的说法是：“不允许治疗法师参加。如果套了护盾，或者强化了身体，无法从外表判断。” 那就只能是雷纳了。 他把武器、护具，提高属性的饰品、装备，全部卸下。只穿着单衣走进去。 他的身材比例完美，只是跟兽人相比太过单薄，不能还手，不能躲闪……真有点欺负人了。 但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雷纳。 第123章 原谅他了 黑色的砖瓦，灰色的墙壁，几乎密闭无光。大地神像高居中央，远远地、高高地下望着他，雷纳看不清神像的面容，也不敢抬头。 雷纳感觉这个地方的气氛沉重压抑，把人的思绪往过去引。 他心中很快被惭愧的心情填满，不自觉地跪在了地上，把头低下，额头几乎贴着地面。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让人如此悲伤…… 昏暗的大地神殿似一个怀抱，拥抱着漆黑的的痛苦。雷纳与生俱来的灵敏感官正在消失，他感受不到任何，只有心中，升起一团苦涩的雾。 后悔……他很后悔。 为什么自己不再努力一点，回到贝拉身边呢。为什么他当时那么不小心，看到了同族，却没有意识到他们是来捉拿自己的…… 以及最重要的，为什么，梅尔卡为他松开锁链后，他自作主张地决定，不要再去找她了？ 这是背叛。 他知道自己放弃了誓言。 雷纳大地之神，同时也是包容与原谅之神的神殿中，产生了由衷的罪恶感。 宽容之刑，开始了。 雷纳紧闭双眼，泪水不知何时开始顺着脸颊滑落。这并非无端的疼痛，是他必须领受的刑罚。 神殿的祭司并不是什么武艺高强的人，他们没有什么招式，只是使用着最原始的暴力，他们用拳头打他、用腿踢他，抓他的头发，捶他的肚子。 雷纳像一个残破的枕头，被坏孩子们扔来扔去，他不做任何反抗。 直到他彻底倒在地上，祭司们才离开了。 这时，主祭决定见他。 可雷纳已经说不出话。 他蜷缩在角落里，身体微微颤抖着。脸上布满了淤青和肿胀，左眼肿得几乎无法睁开，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白色的头发凌乱，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的眼神依然充满痛苦，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就是宽容之刑吗？ 他会因为领受了刑罚，就得到原谅吗？ 无人回答。 主祭让人把雷纳的同伴唤来。 “天呢，雷纳！！” 海利瑟斯想要搀扶起他，她简直不知道哪里还能碰，雷纳已经被打得全身没一块好肉了。 到底为什么要对求见者做这些啊！海利瑟斯愤怒地看着主祭。 梅尔卡也开始治疗雷纳。 雷纳艰难地苏醒了，仍在在流泪，他们还以为是疼痛所致，不由都恨起大地之神来，心想：太过分了。 把求见神明的人，折辱至此。 “求见神明，所为何事？” “我们想得到大地之神的赐福宝石。” 主祭一愣，突然注意到海利瑟斯的红发，才道：“我得到的神谕是：掀开神的面纱，宽恕有罪之人。” 雷纳苦涩道：“我是有罪之人。各种意义上都是。” 他指的是家族所犯的谋逆之罪，和他对妻子誓言的背弃。 “那么请随我来。” 主祭带他们走进大地神像脚下。神像上覆盖着一层面纱。 “如果大地之神原谅你，你就可以得到赐福宝石。现在，请抬起头，与神明对视。” 海利瑟斯想让对方等一等，再多做一点解释与说明：“至少给雷纳一点准备时间……” 雷纳却抬起了头。 神像的面纱落了下来。 原来是贝拉的脸，她那带着花香的目光，平淡温柔的笑容，雷纳不会认错。 她的嘴唇也动起来，呼唤他：“雷纳，你来了。” 贝拉幸福地笑着，继续说：“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我……来晚了，不，我放弃过……” “别哭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头发又长了，没有人帮你剪吗？” 雷纳立刻抓向自己的白发，匕首没有在身边，他竟也扯下来一大缕。 “别这样雷纳……我什么时候这样对待过你？我什么时候想要折磨你？你也对自己好一些。” “贝拉……我好想念你。” “我知道的。” “我很爱你。” “我知道的。” “对不起……” “我原谅你了。雷纳，我原谅你了，别让我爱的人活在痛苦中了，好吗？” “好。” “雷纳，你真好。” “贝拉……” 神像重新变成了石头，只有面纱轻轻坠到地上，发出叹息般的声音，后悔的感觉，曾经那么重，如今这样轻。 她原谅他了。 雷纳却再次崩溃大哭，他可真不像个精灵，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这么多感情，是贝拉教会他的吗？可是，他怎么会做错这么多事……这么好的爱人，就这样错过。 众人不知道雷纳看到了什么，只看到神像面纱坠下，神殿被神圣的容颜照亮，压抑的氛围一扫而空，似有清风吹来。 大地之神的黄色宝石，轻轻躺在面纱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雷纳你还好吗？” 神的声音响起：“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人真心悔过，也没有那么多人值得被原谅。大地是深重的存在，宽容却是轻盈的感觉。我原谅你，我会让你变得很轻很轻……” “贝拉……” 神的声音消失了。 主祭这时才摘下自己的面纱，是个中年的兽人女性，她绿眸闪动，向众人道：“大地之神命前代主祭等待自愿领受宽容之刑的人，到她前不久去世了。我所知的信息就是，大地之神的神力正在衰退……” 海利瑟斯竟有些不耐烦了。 每一个神明，都在陨落，真真帮不上一点忙。 她不知雷纳经受了什么，只知道他为得到这块宝石遭了一顿毒打，又情绪崩溃，心中难免气愤。 可雷纳的表情渐渐放松，嘴里又在喃喃念贝拉的名字。海利瑟斯这才有点放心，和祭司交流起来。 “大地之神还有什么别的神谕吗？” “没有。沉重变为轻盈，束缚得到解脱，大地深厚的爱，只是如此。” 谢过祭司后，众人离开了。梅尔卡背着雷纳，他的身体已经复原，只是眼泪决堤，哭得不能自已。 “等雷纳想说再说。梅尔卡，你多陪陪雷纳，帮雷纳剪一下头发。” “好，交给我。” 他们默默回到住处，等雷纳平复心情。神明的陨落，让海利瑟斯感到压力。 神的时代似乎结束了。除掉魔王，似乎就要进入一个新时代，她的想象力无法触及的时代。 “梅尔卡……我今天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觉得大地之神对世人没有留恋。好像巴不得卸下负担似的。” “我也感觉，我一进那里就感觉喘不过气。” “月神大人和北风之神生下了你，让我以为神明是爱世人的，水神大人承受着人类信仰副作用的侵蚀，但仍然选择自我毁灭，以保护人类。但是大地之神给我的感觉就是——厌倦。好像等到了雷纳，祂就可以放心走了。” “祂好像说了，大部分人类不值得被原谅。祂可能听到的负面祈祷太多，累了。” 大部分人类不值得被原谅，神的态度，竟是如此。 第124章 骑乘学习 雷纳大哭一场之后只是有点累，他变得好多了。给众人讲述了神殿内的遭遇后，大家替他唏嘘，也为他高兴。 “贝拉，她也是你的神明啊。” 海利瑟斯用到了“也”字。梅尔卡想到了自己曾在某次亲密对海利瑟斯说过类似的话，不觉脸红。但他更为海利瑟斯记住了这样的小事开心。他捏了捏海利瑟斯的收，海利瑟斯温柔地对他笑了。 “拜托梅尔卡帮我理发了。” “剪成什么样子呢？” “贝拉会给我剪到这里。”雷纳比划着，大概就是只留六七厘米的样子。 梅尔卡开动了，他并不是很好的理发师，但他经常帮海利瑟斯打理头发，也算有点经验。 随着梅尔卡动手，过长的头发一缕一缕掉下来。 “就当贝拉还在身边，雷纳，以后也善待自己。” “精神很多呢。”伊芙也夸他。 他们得到了大地之神的赐福，要稍微想一下如何使用，完成镶嵌后再向西出发，去风之国。 “雷纳的宝石要嵌在哪里呢？” “还是做额饰，喜欢这把弓的手感，不想再改。” 雷纳决定不嵌在武器上，和飞龙晶石一起重新设计制作额饰，需要一周的工期。 众人的节奏重新慢下来，讨论起风之国的情况。 “说来奇怪，都说他们的国王疯疯癫癫，两次人魔战争却都顽强地挺了下来。”海利瑟斯道。 “北风祭司弗瑞兹说，另外半块他给了一个教团里的女性。大概跟他年龄相当。希望能顺利找到她。”梅尔卡提醒。 “真是令人无奈，居然把这么重要的宝石送给一夜之欢的女人……”海利瑟斯无奈。 “不过想到是北风之神的信徒又觉得一切都很合理。”梅尔卡道。 “……” 那确实很合理。 北风之神是很奇怪的神明，非要正面理解的话，也可以说随心所欲，敢爱敢恨，又不图什么。 这是北风之神对命运的解法。 伊芙从武器店回来后，则打探清楚了行程信息。 “去风之国最近的路线是途径白雷部落，到那边有魔族在活动，我们避开走安全的路还是？” 海利瑟斯道：“当然是直接去。现在我们的战力装备都是最好的，和魔族遭遇，积累战斗经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取出地图，指了指风之国，又指了指黄昏之国，道：“我们在风之国拿到宝石后，去黄昏之国，从摩恩联邦和矮人聚落穿过去才是最近的。如果绕道走安全的地方，又大半年搭进去了。那时候黄昏之国真的还在吗？” 海利瑟斯想到莱昂一行人匆忙回去参与抵抗。 “黄昏之国不是个很大的国家。和帝国同根同源，但帝国应该不会援助他们。情况不容乐观？” 说到黄昏之国与帝国，自然又要想起莱昂和丽萨这对并没有在一起的年轻人，他们各自还好吗？ 海利瑟斯没有把西索对丽萨做的事跟任何人说，她突然明白了大地之神对人类厌倦。 “人们总是要求受害者宽容，真正犯错的人却从来没有后悔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需要被原谅。可能这就是大地之神陨落的原因。” 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大家不知道怎么接，也没有再展开。 “帝国到底在做什么呢？” “不知道。也许到了附近，可以明白一点。” 问题重重，梅尔卡当然愿意回摩恩看一看，雷纳肯定也同意。只是他们不确定沦陷区会有什么危险。 “北国沦陷的时候，魔族只是到处吃人。魔族不会‘统治’某个区域，他们像蝗虫过境。” 梅尔卡低下了头：“也就是说，老家那些人如果没逃出来的话，尸体都……” 海利瑟斯拍拍他，抵住他的额头，道：我们想办法把土地给活着的人夺回来。” 两个人悲壮，又……肉麻。 伊芙催道：“那我们准备什么？” “马。到时候我们骑马去，很快的马，尽量不在沦陷区多待。不过我其实更想要龙……” 魔族有龙骑士，芳提公主殿下也在研究龙的战斗应用。只是这仍然不是常见的骑乘魔物。 也许战争结束后，会迎来人类魔法的繁荣发展期。 那么问题来了，梅尔卡不太会骑马。 在曼尼兰骑过马，但是和海利瑟斯同乘。 “啊哈，这几天正好教你。” 真好，等待装备的这一周也不是无事可做。 她开始把梅尔卡带到马场，手把手教他。 “我觉得这只白色的很乖。或者你自己选一匹？” 梅尔卡紧张又新奇，摸了摸马的鬃毛，手有些颤抖。 “它好美。” “我先带你跑一圈。”说罢，海利瑟斯就把梅尔卡抱起来，自己坐在了他身后。 太近了啊。 海利瑟斯从身后抱着他，虽然没有紧贴他的后背，但还是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呼吸隐隐传来。马背的起伏更让他一阵紧张。 “很像是来约会。” “专心点，可以吗？”海利瑟斯不留情面，提醒他。 “好……” “为什么又脸红了？” 海利瑟斯不管他在想什么，她轻轻地挥鞭，握着缰绳，控着马慢跑了一圈。 很快又翻身下来，自己骑来另一匹马，牵着缰绳领着梅尔卡慢跑：“腰不要这样硬挺着，死用力，你得随着它放松。” “好。” 梅尔卡脑子看会了，行动上还是完全不行。一天下来，他只是腰酸背痛。 “我太笨了。” “才不是。”海利瑟斯这时才收了教练的面孔，开始用恋人的口吻安慰他，“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捏捏。” 这种程度的疼痛又哪里需要她呢。 但他还是乖乖趴好，腰肌露出来，海利瑟斯上手帮他摁，难得地没有杂念，只是体谅他辛苦。 “怪我，一直没把这当个事，早点学会就不用现在受罪了。” “我们不也是最近才有钱的吗？全靠步行时当然无法做这么远的计划。” “我小时候也没骑过马，到了圣都为了工作现学的。” “银鹰战队也有骑士表演吗？” “嗯，还要在马上倒立下腰呢。不过我没被分到那组。” “为什么？” “他们要身材更好的。” “真没眼光！”梅尔卡说的是真心话。 他不知哪里来的胆量，主动招惹起海利瑟斯，转过身，双手探向她的身体，随着轮廓划下来。 “海利瑟斯，好看。” “根本就是你没有见识。” “我要那么多见识做什么？” “没想过多谈几次恋爱吗？”海利瑟斯突然好奇起来。 “你不喜欢我了吗？海利瑟斯，你什么意思……” 海利瑟斯笑了，咬他的脸蛋，吻住这个小笨蛋的嘴唇，又把他推远。 “太热了，别离我这么近。” “别把我推开啊，开玩笑也不行。” 梅尔卡和白天分明是两个人，这样直白的占有欲，这样的紧张，她真享受。 “想不想复习一下骑马的要领？” 天气开始热了，汗水滑落在他的身上，像又洗了一次澡。他看的清清楚楚，海利瑟斯明明就特别美，美到让他想要……下跪。 “感觉怎么样？”海利瑟斯笑着问。 “很棒，”梅尔卡回应道，“谢谢你，教会了我……” “教会了你什么？” “爱，还有一切。” 真是个小傻瓜。 可他又开始吻她，就好像他们两个都不再有明天了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抱过来，一次又一次打开。海利瑟斯走神的一瞬间，在想这家伙到底是累还是不累。但很快脑子里没有东西在想了。 “我们无论如何都活下去，我开始贪心了……我想要和梅尔卡在一起。” “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 这是坏兆头，海利瑟斯有不祥的预感，她开始贪生怕死了。 第125章 协同作战 在狼牙部落没留下什么特别的回忆，海利瑟斯教梅尔卡学会了骑马；伊芙逛了几次武器店，但因为天热了起来，实在也不太想逛；雷纳在等待额饰，等待中，他给风琴岛上的林恩和卢西写了几封很长的信。 这里的夏天比别的地方还要凉爽些，但最热的几天已经到了。海利瑟斯没有犹豫，在雷纳拿到额饰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去往白石部落。 他们早晚赶路，中午休息，并没有耽搁时间。 路上他们遇到了很多草原魔物，三头狼和小型亚龙居多，认真帮当地人铲除了，留下了一点好名声。 抵达白石部落时，已经是七月，白石部落并不安生，西部临近风之国，一直在被魔族侵扰。 但部落此刻有重要的节日：兽人女孩们正在选美，她们把闪亮的金发紧紧扎着，一丝不苟，头戴花冠，手持利刃。 “是战争也不能中断的传统啊。”海利瑟斯道。 “也许就是因为在打仗，大家才更想做点无关的事。”梅尔卡猜测。 伊芙道：“兽人审美跟人类不同，更像健美比赛，健康有威严的女孩站在那里就很鼓舞士气。” “明白了，这是一种精神需求。家园越是被破坏，人们就越努力维护日常。” 但无论如何，一群女孩走出来供人们观看评点，氛围还是让海利瑟斯喜欢不起来，她隐约觉得即便兽人审美更强调力量，实际上也没什么不同，都是把女人的身体当风景看。 “为什么只选女人，不选男人？” “你问了个好问题。”旁边插话的声音十分熟悉，转头一看，竟然是在试炼中见过的菲儿。 海利瑟斯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欣喜：“你们队四个人都在吗？还是只有你？” 菲儿甜甜一笑，道：“都来了，丽萨去维护法杖，我跟着出来走走。” “你们到这里多久了？” “上个月就到了，已经和魔族交上了手。哈特很起劲，她准备再往西去，有个魔族头领在那儿。” “哈特和洛夫还是喜欢独来独往吗？” “性格肯定很难变啦。不过大家确实更了解彼此了。哈特说话很难听，但是人不坏，洛夫……” “洛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是看不太懂，不爱说话，但是很配合。事情可以交给他做。” “这样啊。” 海利瑟斯很开心能在这里和菲儿相遇。她也聊起了自己的计划：“我们要去风之国。” 菲儿道：“恐怕要先解决了挡路的魔王军才行，他们吃不下风之国，正试图从兽人部落撕开口子。” “白雷部落的战士们在做什么？” “全力防守。也只能防守，魔王军杂兵太多了。” 这样紧迫，眼前的选美比赛就显得更加荒诞，有种不知死活。 “你们什么计划？我们两队可以一起。” “那太好了。” 两队很快碰面。 哈特是个很好的战士，双刀使得密不透风，技巧高超，同时身手敏捷。同队有力量型的菲儿，也很好打配合。 她身上多了很多伤疤，奇怪，明明队内有治疗法师的，难道洛夫没给她及时处理？ “这些伤痕……” “我故意的。治疗术太方便了，让人以为什么伤都可以治好，让人一点疼都忍受不了。这样会很容易死在战场上，所以无关紧要的伤我就等他们自己好。”哈特解释道。 洛夫没说话，好像并不赞同她，只是保留意见。 “那魔族头领，什么情况？你们有了解吗？” 丽萨道：“遇到过一次，一个红眼魔族。我们没打过，但顺利逃脱了，洛夫给我们套了很厚的盾。” 丽萨说这事的时候很不甘心，但看得出她能接受打不过的事实，而哈特的脸上就是十足的不满了。 哈特冷道：“下次一定切下他的脖子。” 丽萨补充：“那魔族用岩石来攻击，他可以改变周围的地形，也能用岩石、土块做护盾，格挡伤害。” 海利瑟斯想了想：“听起来，他的防御力很强。我们八个人联手，输出就肯定没问题了。” “好。” 哈特不是那种乐于合作的人，但为了铲除魔族，她还是答应得痛快。 共享了情报，又商议了作战方案。众人约定明天一早出发。 海利瑟斯又拉着丽萨单独说了一会儿话：“最近过得好吗？” “好。” 丽萨成长了很多，眼睛里迷茫的神色少了，表情也活泼起来，还经常笑。 “那就好，”她瞥见了丽萨腰间的短剑，又问，“已经让这剑见过血了？” “嗯，杀了一些魔族，虽然都是杂兵。如果以后送给他的话……” 原来如此，丽萨还惦记着他。 “如果是莱昂的话会很喜欢的。” 海利瑟斯说出这个名字，引丽萨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该靠近男人。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分心。” “和魔族作战很容易绝望？那种似人非人的生物。”海利瑟斯转移话题，不再提他。 “对，他们让我一阵阵犯恶心。不过也多亏魔族是这样恶心的存在，杀起来才更有决心。” 很有精神的样子，海利瑟斯放心了。 “对了，我看到有人卖火元素的晶石。你有买吗？” 丽萨把短剑一翻，原来在另一侧已经做了镶嵌。她笑道：“很好用，我好像有些近战天赋。” “你当然有，我从来没见过用法杖打晕敌人的法师，你就是有些太瘦了。” “小时候吃不到好东西，不长个子。” 丽萨的个头才到海利瑟斯肩膀。 又聊了些闲话，海利瑟斯才回旅店去。 “梅尔卡，你觉得哈特对治疗术的看法有道理吗？” “其实有些道理，而且治疗法师本身的法力值也有限，什么伤都治，容易魔力耗尽。” “所以你需要圣典当魔力补充。那么，你看洛夫这人水平如何？” “这看不出来的呀！”梅尔卡摇摇头，又想到海利瑟斯曾说洛夫长得帅，不禁有些酸，“但确实很帅气。” 海利瑟斯“噗嗤”一声笑了，问：“你这家伙又在吃什么醋？” “海利瑟斯向来喜欢美男子的，我知道。” “那确实。” 梅尔卡焦虑地搓搓自己的脸。 再次被他这模样逗笑了。海利瑟斯道：“明天要好好加油，你表现好点，我就不看别的男人。” “什么嘛……海利瑟斯好严格。” 偶尔激他一下，也不错。 第126章 内部矛盾 向西出发，目之所及，全是焦土。 海利瑟斯更觉得城中平静的一切都是梦幻泡影，战争如此迫近，再怎么自我安慰，生活也不复从前。 他们遇到了一队骑兵，约二十多人，有兽人，也有人类。 领头的人问：“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海利瑟斯说明来意：“我们是勇者小队，去消灭魔族头领。” 对方也自报家门：“我们是人类联合军成员，我叫利普，负责这支队伍。” “人类联合军？原来还在活动。” 海利瑟斯知道这支军队，是北国覆灭后就成立的。但因为高层不团结，各个国家的立场态度不同，在第一次人魔战争危机暂缓后就没有什么消息了。 利普苦笑：“不管上边怎么想，我们是必须要战斗的。” 原来利普来自山之国，这支队伍中还有两个北国人。不为身后的土地战斗，就会再次失去容身之所。 海利瑟斯还注意到有几个兽人没有尾巴。一场战争让大家冰释前嫌了吗？ 利普看上去很能服众的样子。 “我们也是为剿灭这附近的魔族而来，要一起行动吗？” 海利瑟斯和哈特交换眼神，道：“恐怕我们没办法听你指挥。” “也对，小队是直奔头领而去的，”利普略做思索，又道，“我看，你们好像有两个治疗法师？” 海利瑟斯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利普一行人没有治疗，和魔族撕起来会非常痛苦，只能用血肉之躯硬扛，就像她当初那样。 不等海利瑟斯思考，哈特便开口：“洛夫，你跟他们在一起行动。” “为什么？”洛夫表情冷淡，语气却很强硬，似乎不给个能说服他的道理，他是不会听的。 这让丽萨和菲儿都有些惊讶。因为洛夫很少质疑哈特的决定。 “敌人方是高防御型，我们有把握赢。利普他们带一个治疗能少死很多人。总不能拆开海利瑟斯和梅尔卡？” 海利瑟斯突然有些尴尬，好像都是为她和梅尔卡的这层关系，洛夫才被哈特甩开了。 但偏偏哈特的态度也是不容分说，没有要多商量的意思。 洛夫同意了。 海利瑟斯心想：这两个人的性格真难懂，气氛怪怪的。 利普当然非常高兴，他感激地说道：“太好了，我们这下能很顺利地冲进他们的营地了。” 利普的行动其实也是为海利瑟斯他们争取空间。和杂兵搅在一起，打起来也会很难。 众人便一起行动。很快摸到了魔王军的驻地。 魔族是些没有协作能力的个体，非常依赖头领。他们的驻地和人类不同，人类军营往往各司其职，严阵以待，即便松懈时也有集体意识，知道谁是可靠的队友。 但此刻魔族杂兵们只是默默地或坐或立，彼此没有交流，像一堆玩偶被胡乱扔在这里。 “真不像话，他们没有任何防范意识啊！”菲儿道。 “魔王也不是很在乎这些量产的战力。”伊芙道。 利普一声令下，带队冲进了魔族营地。 战斗瞬间打响，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交锋。利普带领的人类联军利用坐骑的优势，快速冲击魔族的防线。魔族中法师居多，他们不断释放魔法防御、攻击，靠自身的恢复能力取得优势。 洛夫则在后方为友军提供治疗支持，确保他们能够持续战斗。 整个战场陷入一片混乱，喊杀声和魔法光芒交织在一起。 海利瑟斯则快速找到了头领所在，他们一行七人直奔头领而去。 梅尔卡判断这个魔族的水平不高：“比那个在垂绒林里的无名魔女强一点，和吉拉亚不能比。不会很难打。” 这魔族很快施展了他的地形魔法，他制造地裂，利普的骑兵优势消失，纷纷下马肉搏，双方都有受伤，好在有洛夫的治疗支援。 洛夫擅长远程回复法阵，虽然恢复力较低，但确实很适合范围内群体回血。 杂兵被利普牵扯，海利瑟斯这边正好集中精力。 伊芙和菲儿抢到前面，大力压制，魔族便用岩石做盾，挡下攻击。 海利瑟斯和哈特则灵活地切入，剑风呼啸，刀势凌厉，与敌人打得难舍难分。 雷纳和丽萨远程攻击，不断攻向魔族的破绽。 海利瑟斯等人配合默契，逐渐占据了上风。就在关键时刻，魔族首领突然使出了一招强力的魔法，他抬手施法，地面升起两道岩墙，把他们围困其中，向他们挤压过来。 这巨大的岩墙高速碾压而来，似乎避无可避，身体仿佛要被压扁一般。众人面露痛苦之色，艰难地抵抗着。 “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菲儿焦急地说道。 伊芙用蟹盾支撑在岩墙中间，泰苏特也从宝石中膨出，保护着伊芙。 “冷静！梅尔卡，强化！”海利瑟斯咬牙坚持着，同时努力思考着应对的策略。 梅尔卡不断强化大家的身体，缓解各自内脏所受的压力。 此时，雷纳凭借自己的灵活，以及伊芙用蟹盾制造出的一点空间，向岩壁上方爬去。他简直轻巧得像只燕子。 待抵达最上方，他开始朝魔族的心脏射箭。 完全没有声音。 无论是他的动作，还是箭在空气中的摩擦，都轻得几乎不存在。 魔族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箭便没入了他的咽喉。血流出来，岩墙也开始崩塌。 “哈特，我们去把他的头砍下来，魔族回复太快了！” 众人重新配合起来，给海利瑟斯和哈特制造斩首机会。 海利瑟斯只觉得这家伙的脖子很硬，不断有岩石和土块聚集起来，形成他的铠甲。 她与哈特对视一眼，开始同时攻击，连削带砍，终于切开了他的喉咙。 魔族头领的尸体倒地，战斗也随之结束。没了头领，利普那边也顺利起来。众人合力消灭了魔族杂兵。 梅尔卡和洛夫开始仔细治疗受伤的人。因为场面混乱，仍有一个战士因为失血过多进入濒死状态。梅尔卡使用灵魂魔法，把他从死亡手中抢了回来，只是十分虚弱。 “太感谢了，如果没有你们帮忙，我们肯定有很大伤亡。” 洛夫突然问梅尔卡：“你有这么多魔法储备，怎么做到的？” 梅尔卡道：“嗯，一方面是先天条件，我对魔力比较亲和，另一方面是魔法道具。” 他伸出手，每个手指上都有一枚戒指，又从怀里掏出圣典：“补魔的饰品，能戴的都戴上。当然，最重要的是圣典。” 洛夫点点头。 “洛夫，你是在哪里学习的治疗魔法？” “父母教的。” “原来如此，那你肯定很早就接触魔法学习了，真羡慕。” “不，我没什么天赋。经常魔力耗尽。所以哈特才不愿意带我。” 洛夫似乎对自己的判断很相信，哈特听到了，也没有反驳。 虽然打败了魔族，气氛还是这么差，海利瑟斯有点受不了。 “尽快回去。利普，你们接下来什么计划？” “继续去下一个魔族出没的地方战斗，在寒鼓部落附近。” 没有治疗随队，利普的队伍的人会越打越少？ 哈特问洛夫：“你愿不愿意跟利普走？” 洛夫愤怒地看她，没有说话，神色阴得可怕。 反倒是利普想得开：“军队里的治疗法师本来就很稀缺，大多数队伍里都没有。今天遇到你们已经很幸运了，没有必要强求。” 说罢，他们便清扫战场，整装离去。 因为哈特和洛夫，空气中弥漫着可怕的沉默。 丽萨和菲儿都不敢说话，海利瑟斯和这二人不熟，更无从劝起。 “你觉得我不够优秀。” “你更适合群体回复，经常魔力耗尽也很危险。” “我并不害怕危险。” “你不能跟我们比。” 丽萨和菲儿露出无语的表情，有点被哈特完全没有情商的发言震惊到了。 洛夫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哈特，一字一顿道：“好，是我没用。” 哈特好像完全不知道这个时候需要哄人，冷静无比地说出了更多理性的话。梅尔卡听得已经有些窒息了。 他忍不住打断道：“哈特，你可不可以考虑下洛夫的心情！” 哈特愣了一下，似乎在回想自己说的话，问梅尔卡：“有什么问题？” 如此生硬的态度，怪不得丽萨和菲儿会是那种不敢插话的反应了。 洛夫也很快恢复了平静，哈特这队谁也不说话，海利瑟斯这一队也跟着别扭起来。 伊芙小声道：“太可怕了，哈特好凶。” 海利瑟斯稍稍回道：“洛夫的脸色也很可怕……” 第127章 治疗离队 回城之后，两支小队各自回住处休息。海利瑟斯开始和大家讨论今天发生的事情。 “利普说附近还有魔族，我们要再去一趟寒鼓部落吗？还是直接去风之国。”海利瑟斯问。 “如果求快，肯定是直接去风之国。” 伊芙指着地图，如果去寒鼓部落，则要从北部进入风之国，确实远。 梅尔卡突然想起了什么，用手在地图上画了一圈：“我们是不是只剩寒鼓部落没去了？月神真谕说：足迹踏遍大地。如果不是走遍整片大陆，至少要把信仰大地之神的北方部落走完。” 伊芙想了想：“嗯，即便不管这些，利普的队伍没有治疗。他们会死的。虽然一直知道前线在打仗，打仗就会死人……” “但是认识了他们，就没办法接受他们去送死了。”雷纳替伊芙说出了想法。 海利瑟斯点点头：“毕竟是魔族，杀一个是一个。也许会在寒鼓部落得到一些关于风之国的情报，听说风之国的奴隶都是从寒鼓部落转卖进入的……” 提到奴隶，海利瑟斯总是想到很多不幸的人。 索拉最初也是由寒鼓部落被卖到风之国，最后再流落到山之国的？ 她说是十五年前。 “总之贸然进入一个情况不明的国家也很危险，在附近兜一圈打探消息不算耽误时间。” 做好决定后，众人又闲聊起哈特一队。 “他们队氛围好怪啊！我想象不到成员关系这么差该怎么并肩战斗。”伊芙道。 “好像主要是哈特跟洛夫关系不好。”海利瑟斯回想。 梅尔卡明显同情洛夫：“哈特对洛夫太凶了，哪有那么说话的。洛夫其实水平还可以。” “他那个魔力枯竭的问题很严重吗？”海利瑟斯想到了自己力竭。 “不，魔法需要天赋，也需要努力。洛夫可能对魔法的亲和力差一些，但他的法阵和治疗术都十分规范，显然学得很扎实。父母都是魔法师的话，肯定从小就接触，这是很难得的……我十二岁才摸到第一本魔法书。” “我明白了，普通人接触魔法的机会很少。”海利瑟斯道。 梅尔卡仍愤愤不平：“怎么能不加掩饰地嫌弃努力的人啊！” 海利瑟斯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昨天你还为人家是帅哥而嫉妒他，今天就共情起来了……” “毕竟，这种感觉只有学治疗魔法的人才懂。我们在战斗中辅助别人，是特别需要被认可的。” 伊芙道：“幸好咱们几个不吵架，顶多海利瑟斯和梅尔卡有时候肉麻一些。” “饶了我，伊芙。”海利瑟斯抱向伊芙，求她留点面子。 “那你让梅尔卡今晚自己睡。” “为什么！伊芙你不要跟我抢啊，海利瑟斯有时候会打呼噜的。” “梅尔卡你是不是想死啊！”海利瑟斯开始咯吱他，攻向他的肚子和腰。 他们是支说说笑笑的队伍。 哈特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丽萨和菲儿顶着压力，快速地吃完了晚饭，提出要出去走走。 “啊，法杖要去维护。” 哈特不解：“不是刚维护过？” “镶嵌的宝石有些松动。” 哈特道：“不然换支新的。” “那倒也不必。” 丽萨拽着菲儿逃跑似的出去了，餐桌上只剩下哈特和洛夫两个人。 哈特并非粗线条的人，但她作风一贯冷硬，很小就在佣兵团做事，温柔什么的是她根本不具备的素质。 她只知道要做该做的事，利益最大化的事。 哈特甚至可以长时间地不开口，不与任何人交流，她不感到孤独，反而认为节省了精力。 洛夫则出身良好，父母都是有些声望的魔法师。哈特初见洛夫，就知道这是位好人家的少爷，不是很待见他。 “你那眼神，是要我道歉吗？”哈特讲话太难听了，本来是想缓和一下，用了反问句之后反而像挑衅了。 洛夫道：“不用，你觉得我是废物，可能确实如此。” 偏偏哈特说不出温暖的话，她又开始分析利弊：“我认为你和大部队走会有更多发挥。” 洛夫再次一语不发地走了，盘子里有一半的食物没有吃完。 哈特没有追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洛夫的盘子也拿过来，继续吃完。 一边吃一边想：果然是少爷脾气，如此浪费，要知道，她有好几次都差点饿死……那种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洛夫会想知道吗？ 哈特认为洛夫应该过另一种生活，安安稳稳，呆在老家，被年轻的女孩们爱慕，结婚生子，寿终正寝，不该跟着她们做危险的事。 他不会真心喜欢冒险的生活，只是有些浪漫的想象——这就是哈特对洛夫的理解。 洛夫出现在了魔法道具店，正好梅尔卡也在。 “这么巧啊，洛夫。我们准备明天出发去寒鼓部落，所以晚上出来补给一些。” “我考虑买一些补魔的道具，”洛夫突然道，“然后离队。” “什么？你真的要离队吗？队友很需要你的。” 洛夫觉得不对：“至少哈特不需要我。” “我不觉得她真这么想。没用的话，更不会把你推荐给别人。与其说她看低你，更像是自作主张。” “她已经非常明确地讨厌我了。” “你们这支队伍除了菲儿，都很脆，不可能不需要治疗。而且，你们不是一开始就合作得很默契吗？” 洛夫无言，开始挑选道具。 梅尔卡只好跟他一起，帮忙参谋。 “这支还行，虽然圈口小一号，但是可以挂脖子上当项坠。问问老板多少钱。”梅尔卡选出了他认为最好的。 然而老板的报价让两人同时沉默，最终还是没有买。 “贵得离谱……” “我觉得也是。算了。” 谁都能看出洛夫心情很差，梅尔卡不再多说，与他告别。 丽萨和菲儿晚上来到了哈特的房间，对她说：“哈特，你应该对洛夫道歉，并且把他留下来。” “你们是这样觉得？” “当然，他一直很努力，而且也并没有拖后腿。是你一直觉得他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但事实就是，他一直听你的安排，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吗？”菲儿道。 丽萨也说：“没错，你好像从他第一次魔力耗尽后就对他有些过度保护。拒绝洛夫为你治疗，很伤人。” “难道要让他这种好人家的……” “这是你单方面的看法。”菲儿坚定地打断。 丽萨也说：“他从来没拿出身说事儿，你对他好点，哈特。” 说罢，她们把一枚用戒指串成的项链放到桌上。 “送他礼物，说对不起，然后继续一起战斗。就是这样。” “他还是更适合……” “那你问过他想跟谁在一起吗？” 哈特终于不说话了。 菲儿笑嘻嘻伸出手来：“所以请报销一下，这个项坠的价格是……” “太贵了！！”哈特震惊，艰难地把钱递给了菲儿，“果然是少爷喜欢的东西……” 然而第二天哈特鼓起勇气要去跟洛夫道歉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哈特手中捏着的项坠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糟了。” 第128章 长嘴的人 寒鼓部落的情况非常糟，如果说白雷部落尚可在城中掩耳盗铃，歌舞欢娱，把战争隔绝在外，寒鼓部落就完全是无法装睡的人。它被敌人包围了，居民被困，杀不出去，也没有援军来。 除了利普的队伍。 人类联军早就不能被称为一支军队了，只有利普这样的基层军官仍在坚持，为了一片“容身之地”。 他们大概有二十多人，上一次发饷还是三个月前。但随着摩恩沦陷，余下的国家不和，他们不仅没有补给，也几乎已经接不到命令。他们被遗忘了。 兽人部落非常松散，每个部落都各自为战。利普的队伍在西部辗转，做力所能及的事，偶尔会得到感谢，但很难被真正接纳。 没有一个部落对他们说：“留下。加入我们。” 到底是在为谁而战呢？ 战争就是这样让人迷茫的东西。 这次他们依然没有援军，他们来的时候，才发现有这么多敌人，寒鼓部落已经被围了三天，只靠城内魔法师做的一个相当脆弱的结界抵挡。 “怎么办？利普。” “攻击，城内的战士也许可以冲出来。” “他们能有多少人？” 利普又怎么知道呢，可能并没有人与他们里应外合。但，人类都有求生欲不是吗？ “寒鼓部落的话，一百人应该是有的。”一个没有尾巴的战士回答，他来过这里，作为奴隶。 要保护这个让他失去尊严的地方吗？ “围而不攻的话，可能头领不在附近。对付杂兵还是容易一些。” 就在他们远望观察的时候，洛夫跟了上来。 “找到你们了。” “啊！是法师小哥啊，太好了，你的朋友们也一起来了吗？” “没有。” 但有治疗法师辅助，队伍的士气为之一振。 利普没有再说更多的话，似乎他们都习惯了这种生活。 战斗开始了。 海利瑟斯一行人抵达的时候，魔族头领也刚刚加入战斗，现场已混乱不堪，到处是血，人类的血，魔族的血。 来不及惊讶为什么洛夫会出现在这里，海利瑟斯和伊芙便默契地冲上去了。 这个头领和上次遇到的水平差不多，使用的是威力强大的远程攻击魔法，但攻击间隔较久。破绽很多。 海利瑟斯和伊芙配合默契，一人吸引注意，一人寻找机会狂暴攻击。海利瑟斯如今已不惧力竭，当然想更快解决魔族的威胁。 而伊芙的控制，也让魔族头领吃尽苦头。在两人的轮番攻势下，魔族头领逐渐落入下风。 这种情况下，雷纳轻而无声的箭雨转而飞向魔族杂兵。 关键时刻，海利瑟斯使出全力一击，将魔族头领斩首。 “我们去杀光杂兵，梅尔卡，救人！” 梅尔卡和洛夫不断施加治愈术，提高战士们的状态。 然而却有一个杂兵悄然靠近了两个治疗，一击攻向两人。 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两人重重倒地，梅尔卡痛道：“也太倒霉了，明明都开始收割了！” 转头看到洛夫竟被杂兵的魔法攻击贯穿了身体，身上有一个碗口大的血洞，正在汩汩流血。 原来他没有给自己套盾。 他把所有的魔力都用在治疗伤兵上了，完全没有顾自己。 “洛夫！！” 是哈特的声音。 她未免来太晚了。 丽萨开始施法用火焰攻击最后的杂兵，菲儿也加入了现场清扫。 哈特冲到洛夫身边，颤抖着抱起他，似乎无法相信。 “怎么伤这么重！” 为什么……明明他更适合和人多的队伍在一起，为什么反而会受这么重的伤。 “哈……特，”洛夫口中吐着鲜红血，要从她怀里挣脱出来似的，“我确实……很没有用。” 说罢便失去了意识。 哈特悔愧交加。 “原谅我，是我错了。不要死……” 她把那项坠捏得紧紧的，往洛夫手里塞，洛夫哪里还攥得住？项坠只是沾满了血，不断滑落下来。 “不是……你们俩？” 梅尔卡呆坐一边，哈特似乎看不到旁边还有一个治疗法师。 “我可以救他的啊，你可不可以不要抱这么紧？” “……” 空气突然安静。 梅尔卡开始施法。 现场清扫完毕，重新清点人数，利普这边竟然没有伤亡。他赞道：“所以有个治疗法师就是不一样啊。” 哈特却恶狠狠道：“知道治疗重要就应该好好保护他！” 菲儿忍不住笑出声，提醒道：“明明就是你一直在欺负洛夫。” 哈特看向丽萨，丽萨看向天空。 “该死，我只是……” 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 哈特十几岁就开始在佣兵团过刀口舔血的生活，不凶悍，不冷漠，几乎就无法活下去。 难道她要讨好洛夫吗？ 她其实自己也准备了道歉礼物，但来的时候又把那个可笑的木雕项坠扔了。哈特在心里对自己说：你确定，要把这块破木头送给洛夫吗？他的父母可是南部某国的宫廷魔法师…… 洛夫第一次魔力耗尽，是因为哈特受了很重的伤。她应该对拼命救活自己的洛夫说一句谢谢，结果说的是：“不是致命伤就不要治了。” 哈特察觉到自己有问题，但仍不知道要怎么改，只好默默等洛夫醒来。 “你们好好聊一聊，”丽萨严肃地叮嘱，“一定要有话直说，不要口是心非。不要像个没长嘴的人！” 菲儿点头：“没错！” 这时，洛夫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哈特。 “我好像睡了很久”洛夫的声音有些虚弱。 海利瑟斯观察着他们的互动，心想：自己能遇到伊芙和雷纳，其实是幸运的。 “哈特，当队长是很难的，”海利瑟斯又道，“先进城看看，让洛夫缓一缓，你们再单独聊？” 众人同意，哈特把洛夫背在身后。 洛夫有些不明所以，挣扎了一下，哈特不许他乱动：“老实点。” “你说话就像强盗一样。” “好，以后对你文雅些，小少爷。” 众人不禁大笑。 原来寒鼓部落的长老是位魔法师，也是寒鼓部落唯一的魔法师，她带领民众感谢并欢迎了一行人。 “我是寒鼓部落的长老菲欧拉，感谢你们的救援。可惜我们没有什么能回报的……” 海利瑟斯看了看利普队伍里那几个没有尾巴的兽人士兵，便道：“那就不要再做奴隶贸易的中转站。现在，以后。” 对方一愣，道：“好。” 海利瑟斯又道：“以及，我想知道关于风之国的事，可以向您打听吗？” 菲欧拉做出了邀请的姿势：“说来话长，请随我来。” 海利瑟斯向菲欧拉了解情况的时候，哈特开始正式向洛夫道歉。 “洛夫，我的态度很恶劣。因为我以前过得很差，所有人都很差劲，没有人像你这样，单纯因为想帮助别人就放弃安逸的生活出来冒险。你不爱说话，我以为你看不起我。” “我不爱说话是因为我是队里唯一的男性。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哈特，我该说什么？” 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一个男人和三个女人走在一起，压力太大了。不避嫌的话，会被当成开后宫的烂黄瓜。 “抱歉，我一直忽略了。” “你原来会道歉。” “我以前认识的所有男人都荤话连篇，举止粗鲁，又脏又臭，但你甚至喷香水……我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你是家境很好的小少爷，你应该舒舒服服的过另一种生活。” “我没有什么魔法天赋，你可以稍微想象一下，父母和哥哥都是优秀魔法师的情况下，我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哥哥可以去魔法学校读书，我只能在家里学……他们经常把我打得半死，认为是我不努力。” “我不知道……” “你没问我。我有什么必要说。要你可怜我吗？” “对不起。是我自以为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想法。接下来还愿意和我一队吗？” “再想想。利普也很需要我。” 哈特开始后悔了，是她自己把洛夫推走的。 “对不起。” 洛夫没有说话，他其实也很自卑，他把哈特送她的项坠挂到脖子上，道：“我确实不够强，你也没说错。” “如果我足够强也就不会让你魔力耗尽了。所以是我的错！我害怕保护不了你，就想着把你推给别人，结果害你伤这么重……” “但是我依然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可以一边战斗一边收集可以补魔道具。” “很贵。” “洛夫就是应该用好东西。” “不用你买。” “我也没有花钱的地方” 似乎已经和好了。 利普过来搭话：“不然一起行动，虽然，人多了些。” 第129章 如坠深渊 利普试图邀请哈特的小队与之一起行动。 “别误会，只是一起行动，我并不会指挥你们，大家是合作关系。” 利普这个人，喜欢为自己争取，同时又光明正大，有话直说。哈特说要再想一想，对方也没有死缠烂打。 利普只是朝洛夫神秘一笑，这让哈特十分介意。 “他许给你什么好处了么？” “没有。” “哼，”哈特又变成了一贯蛮横的模样，似乎忘了当初是自己让洛夫走，“我们要和丽萨和菲儿商量。” 菲儿道：“如果是今天这种情况，确实在一起行动好一些，分别针对杂兵和头领采取行动。” 丽萨想了想说：“我同意。洛夫能更好地发挥作用。人多的话，其实也能更好地保护洛夫。” 哈特几乎立刻被说服。但她心里并不是只装着洛夫一个人：“但是，他们是一群男人。我们还是应该保持距离。” 丽萨和菲儿一愣，她们知道哈特是对的。 洛夫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三个女孩接纳为队友，本身就说明了她们对自己的信任。又对哈特感激起来。她其实是防备并讨厌男性的，但对他不同。 “哈特，谢谢你。” 哈特没明白这声谢谢是什么意思，只当他还在说魔道具的事。 所幸，寒鼓部落接纳了利普一行。 他们诚恳地邀请利普留下，成为寒鼓部落守卫军的一部分：“你们英勇善战，最重要的是，不计前嫌。” 菲欧拉带领众人围绕着利普，等待着利普的回应。 “这里曾是奴隶贸易的中转站，很多兽人离开这里后失去了尾巴。我知道这很难原谅，”菲欧拉深深鞠躬，把自己的尾巴递到面前，道，“恳请诸位战士的宽容。” 队伍里几个失去尾巴的兽人迟疑着，但最终把手握了上去。 这是友好与忠诚的表达。 “我们重新被信任被接纳了吗？” “也许本来就不该凭尾巴看人。是我们太懒惰了。我们明明有眼睛，有心……不介意的话，请把寒鼓部落当作新家。虽然这个‘家’，条件不太好，需要我们为之奋斗。” 利普欣然接受了邀请，并表示愿意为寒鼓部落贡献自己的力量。 “就当是大地之神的旨意，祂让我们互相宽容，彼此原谅，团结在一起。” 菲欧拉又向哈特请求：“如果你们愿意留在城内，协助防卫的话，待遇方面……” “我们要单独住。” “当然可以。” “不可以让洛夫累到。” “哈特，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丽萨和菲儿相视一笑，分明还是在过度保护，只是换了不加遮掩的方式。 “也算哈特有进步。” “没错。” 海利瑟斯这边也通过菲欧拉得到了关于风之国的情报。 这个国家没有国王，那位“疯疯癫癫”的国王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国家只是在惯性运转。 海利瑟斯非常惊讶：“这怎么可能？王位悬空，必定会另外有一个人坐上王位。” “并没有，”菲欧拉斩钉截铁，“那位国王没有留下后代，大臣们也深知不能再任由一个不知能力几何的人，把他们本就内忧外患的国家搞得更乱。所以，他们变成了一个宗教国家，最高祭司直接管理国家。” “北风之神已经陨落了。而你却说这个国家由祭司管理？”海利瑟斯无比震惊，不知该怎么消化这个信息。 “是利剑教派。” 这个名字好像听北国祭司弗瑞兹说过。北风之神的一支信众，认为真理在利刃之上，热情勇敢，是神只意志的践行者。 “啊，那反而合理一些了。”海利瑟斯决定一探究竟，看看利剑教派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对北风之神的了解太模糊了，不，应该说太割裂了。祂有时鼓舞人心，更多的时候令人无语，给人随便乱来的感觉。 海利瑟斯不能在这里多待，了解清楚风之国的情报后，就准备出发。 她找到哈特和利普等人，又是一番告别。想到战斗只会越来越残酷，再相逢不知是何时，心中难免伤感。 她拥抱了丽萨，丽萨有些惊讶，但也拍了拍海利瑟斯的后背。 “丽萨，能再见到你很高兴，希望还能再见。” “放心海利瑟斯，我会活到一百岁的。”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利普是山之国的人，也算与海利瑟斯有共同的信仰，虽然她不怎么信。 “我会在迷茫的时候想起你们，利普。” “竭尽全力杀死魔王，勇者。” “一定。” 海利瑟斯转头向风之国出发，本以为在战争期间，进入风之国会很难，但在她报出身份后，守备竟立刻放行。 好像一直在等待她似的。 “这真的有些奇怪。即便听说了预言，也要核对身份？” 他们被安顿在一处驿馆，次日便有马车直接带他们进入王都。效率高到他们连风之国的街景都没看清。 接见海利瑟斯的人是一位老年女性，不怒自威，让人无法小看。 “我是风之国利剑教派的最高祭司，约瑟芬妮。勇者，我知道你有很多困惑，我会一点一点告诉你，北风之神的旨意。” “我愿意配合，只要能得到赐福宝石，” “在这里，海利瑟斯会领悟北风之神的真正教义，命运全在利剑之上，先要鲜血喷涌，遍体鳞伤，刻骨铭心，而后无坚不摧，尽情狂喜。” 约瑟芬妮的话敲打在海利瑟斯心上。 未等海利瑟斯开口，她突然一阵眩晕，晕倒在地。 太丢脸了，难道是中暑了？约瑟芬妮会看轻我？她挣扎着想要保持清醒，可惜还是闭上了眼睛。 “海利瑟斯！” 众人大惊，梅尔卡慌忙检查海利瑟斯的情况，却发现她并没有异常。不是中毒，不是生病。 他只好向约瑟芬妮请求：“大人，原谅我们不能继续听您说……” “去休息。”约瑟芬妮神色不变，没有一丝惊慌。 几人慌忙把海利瑟斯扶去休息，又一番仔细检查，梅尔卡后背的衣服很快被涔涔汗水打湿。 梅尔卡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似乎不确定，又往海利瑟斯体内注入了一股魔力，再次感应她的状态。 “怎么了，海利瑟斯到底怎么回事啊！”伊芙在旁焦急地问。 “好像是……怀孕了。” “什么？你说什么！”伊芙吃惊地捂住了嘴。 雷纳也被这消息震惊，但他很快看向梅尔卡：“别担心，等海利瑟斯醒了，听她怎么说。” 海利瑟斯会怎么说呢？ 梅尔卡无比清楚。 她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的。 梅尔卡陷入自责，他早该意识到，如果混血儿蒙娜因为有人类血统，避孕药丸提前失效，海利瑟斯就也可能面对这种风险。 升月节还没有到，他没有看着海利瑟斯吃下第二颗药丸。也许海利瑟斯还没有吃…… 她把生活，把自己的身体全权交给他照料，他却如此疏忽，让她要承受这样大的痛苦。 梅尔卡后悔地想到，自己不该缠着她的……他太想靠近她了。只要海利瑟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只要海利瑟斯对他轻轻一笑，甚至，她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待在他身边，他就会无法克制地想要拥抱她，想要吻她。 “全都是我的错……” 梅尔卡小声地哭，原本握着海利瑟斯的手，他也控制着，强令自己松开——不能再碰触她了。 伊芙紧张道：“你别说这种话，先让海利瑟斯醒过来啊。” “应该是早上没吃几口东西，坐车又太颠簸。她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他感应到了她腹中小小的团块，那还不能说是一个生命体，又的的确确是海利瑟斯的孩子，海利瑟斯和梅尔卡的孩子。这个不合时宜的小家伙，正附在她的身体里，吸收母体的营养。 这个孩子的到来，只会让海利瑟斯疼痛，流血，悲伤。 全是我的错，梅尔卡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他被自责的心情，拖进了冰冷的深渊。 梅尔卡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第130章 如何是好 海利瑟斯醒来时只有伊芙在身边。 “梅尔卡他们呢？” “海利瑟斯，你先躺下。”伊芙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照顾海利瑟斯才好，其实，她觉得“照顾海利瑟斯”这个说法就很奇怪。 海利瑟斯几乎像铁人一样，除了晕船，根本没有弱点。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感觉没什么事，哪儿都不疼。” 说着海利瑟斯就坐起来了，开始琢磨约瑟芬妮的话：“听她意思，好像要我参悟北风之神的教义。看来要完成她的任务才能得到赐福宝石了。后来，她有详细说什么吗？” 伊芙不安地绞着手指，尾巴低垂，面露纠结。 “怎么了伊芙，你想说什么？” “海利瑟斯，听我说，你不要激动。” “好。我不激动。”难道约瑟芬妮不肯帮助寻找赐福宝石下落么？ 海利瑟斯认为最坏也不过如此。 “你怀孕了。” “哦，那没事儿。” 空气安静了半晌，海利瑟斯又在心里念了一遍伊芙的话，大脑“腾”地一下，她猛站起来，问：“你说什么？” “海利瑟斯，就是，你肚子里有个小宝宝。” 海利瑟斯茫然地摸向自己的小腹，她明明什么也感觉不到。心中有奇异的感觉，让她想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尔卡呢？” “他和雷纳在和约瑟芬妮大人交谈。她要让你留在风之国接受一个名为‘利剑洗礼’的考验。大家当然反对，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怎么了？” “毕竟有个小宝宝，不管你要不要留下，都经不起折腾不是吗？所以他们想让约瑟芬妮直接把宝石给你。” “宝石，在约瑟芬妮手上么？” “嗯。” “她怎么会有宝石？” “弗瑞兹送她的……” 好好好，老情人是。 海利瑟斯不知该不该感到幸运，得来全不费工夫。 “梅尔卡怎么说，他吓坏了。”海利瑟斯表情镇定，只是话语中的严肃还是让伊芙感到压力。 “他让我好好陪你。” 这个时候，最该陪在海利瑟斯身边的人是谁呢？他竟然选择了逃避么？在一起时那样浓情蜜意，得知有了孩子，竟只会躲开。 海利瑟斯在心里为他开脱：他太年轻了，不会想成为父亲的。 然而他对她说过，希望孩子的头发是红色。他也对她说过，他是被选择的一方，在生孩子这件事上，他听从她的决定…… 难道只是把这当成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才会这么洒脱么。 海利瑟斯突然有些心痛。 应该已经聊完了。 下午梅尔卡也没有来。 晚上梅尔卡也没有来。 “居然吓到不肯见我了……”海利瑟斯产生了一种背叛感，她问伊芙，“梅尔卡到底在哪儿？” “他去找助产士……” “商量怎么拿掉这个孩子对？” 伊芙的样子，肯定了她的猜测。 真是让人不爽，这种怀了孩子，男人就消失的感觉。说什么自己是月神信徒，说什么温柔，崇拜母亲……原来，她和万千被男人抛弃的女人没有区别。 海利瑟斯不肯哭。 她抄起宝剑，问：“伊芙，你站在我这边对。带我去找梅尔卡！我要听他怎么说。” 伊芙慌慌跟她出门，不断说：“不至于杀了他。梅尔卡也不想的……” “我知道他不想。” 他不想和自己生孩子。 他是个年轻男人，只想享受美好的那部分，亲吻，拥抱……耳鬓厮磨。 “梅尔卡！”她用剑指着他，“为什么躲着我？” 梅尔卡给了她一个心碎的眼神。 该死，海利瑟斯心想，她竟在这个时候还为这湿漉漉的眼神心动。 他根本不想理你了呀。 “你是在配药么？” “会让你少痛一些。这种内部出血是不能用治愈术的，需要你挺过去。” “好，很贴心。不愧是梅尔卡。” 梅尔卡始终没有过来拥抱海利瑟斯，海利瑟斯握着剑，看着他，最后恨恨地垂下手，忍着眼泪走了。 他甚至没有问她，可不可以把孩子生下来。他替她做决定了，还是觉得她完全不会舍不得？ 回到房间，关上门，眼泪才掉下来。 “梅尔卡跟别的男人也没区别。” 伊芙不解海利瑟斯到底在说什么，只是默默陪着，让她靠着自己。 “梅尔卡也不想的啊……” “嗯。” 完全在错误的频道交流，海利瑟斯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只是接受了，她觉得这也没什么。男人而已，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她也不是非要和他在一起，她自己一个人也能睡着。 连雷纳也来看过她一次，说了些安慰的话。 梅尔卡却一直没来。 第二天，约瑟芬妮与海利瑟斯详细说明了“利剑洗礼”的流程。 “前国王已经疯了二十多年了，他爱好角斗表演，现在我们接手了他的烂摊子，也发现了他变得疯癫、暴虐的真正原因。” “为什么会这样？” “国王现在的宫殿正是北风之神留下的神殿遗迹，这里有一座能量很强的幻境。国王恐怕每晚都在做激烈的，关于战斗的……噩梦。” “这与我得到赐福宝石的关系是？” “你需要进入幻境，打败北风之神的一缕残魄，最好战的一缕——斗魂。” “这就是你得到的神谕？” 约瑟芬妮道：“是的。当初我只是把弗瑞兹送我的宝石随意地丢在一边。我承认这家伙很让人快乐，但也只是个男人而已。没有很放在心上。直到我得到了神谕，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只是个男人而已，没错。还是使命更重要。” “掌控这个国家后，我让战士们进入幻境训练，虽然始终没人走到幻境深处，但大家的水平都提高了。” “我明白了，风之国能抵挡魔王军，凭借的就是这些优秀的战士。” “没错。” “幻境共有几层？” “七层，我们的战士最多进入了第二层。” “那么，我要在这里待很久了。” “也许很快，只要你的身体足够强悍。” 海利瑟斯点点头。 她要尽快完成利剑洗礼，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看向梅尔卡。他竟然只是把眼神转过去，不敢看她。 随便。 “今天就把孩子拿掉。然后，也许我们该分头行动。我留在这里，你们三个去黄昏之国。” “这怎么行？你一个人！”伊芙完全不肯。 “如果太阳神的赐福宝石是要给你的，我们去恐怕也没用？”雷纳道。 “但是黄昏之国快顶不住了。如果已经沦为魔境，我们就更难在那里行动了。先去找到。等我完成洗礼，就去与你们汇合。” “好。你要保重。” “嗯。” 梅尔卡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想抱抱他，说点鼓励的话，毕竟这个小男孩儿没有跟她分开过，是海利瑟斯把他带离了家。 终究是说不出口。 他是不再爱她了么？ 难道要带着这些不清不楚的杂念去经历接下来的痛苦么？ 海利瑟斯揪过梅尔卡的领子，又生气，又无奈：“你能不能说点什么，梅尔卡？” “对不起……” 真没用，还是这三个字，她根本不想听啊。 原来一个意外到来的孩子，就能把他们的似糖如蜜的感情打回原形。 “我们还相爱么。” 这种问题，要她去问啊，真可恶。 梅尔卡快哭了，他的回答在哪里？他只是张了张嘴。 正要失望时，伊芙大喊：“真受不了！梅尔卡，你不说清楚，难道要海利瑟斯自己胡思乱想吗？” 雷纳则正色提醒梅尔卡：“不坦诚的话，是会后悔一辈子的。” 她已经是在求他了，梅尔卡突然不知所措。他的想法是什么？他的想法是离海利瑟斯远一点，不能再让她承受这些。 但海利瑟斯现在很伤心。 远离她，这是他自以为是的解决方法。 “我们分开。” 想象以后，他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头发是红色，眼睛是棕色。他们可以装饰自己的房子，在院子里种花，养一些小动物。 他曾经说，海利瑟斯是他的神明。 他曾经说，永远不会放开她的手。 为什么，这么轻易地，美梦破碎了。在她刚刚开始相信，有机会抵达未来，有机会一起活下去的时候。 北风之神啊，残酷的命运之神，你赐给我一个怎样无情的男人。我曾立誓永不伤害他，如违誓言，剑毁人亡。 是因为自己贪心了么，刚刚想要永远跟他在一起，不肯坦然接受预言中“同归于尽”的结局。所以命运，你要收回他了么。 “那么，我们分开。” 如果是命运，她会迎接它。 第131章 鲜血喷涌 又回到了纯洁的医患关系。 梅尔卡碰触海利瑟斯的身体，冰冷的触感，他正和助产士一起，结束她的妊娠。无论如何都是恐怖的画面，海利瑟斯闭上眼睛，没有去看。 梅尔卡在想什么呢。 以海利瑟斯对他的了解，她猜到他于心不忍，他很善良，所以吓坏了。因为跟自己在一起，所以不得不经常面对这股令人不悦的血腥气。 他不想杀死任何东西，尤其是有感情的东西。现在却要亲手杀死两人的孩子。 海利瑟斯突然也有些明白梅尔卡为什么要与她分开。 爱太痛了，分开的话，确实可以轻松点。 梅尔卡果然医术高明，经历恐怖的疼痛之后，她只是缓慢持续地出了几天血，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她一个人留在风之国，队友走的时候也没让她送，他们都说：“海利瑟斯，再休息几天。” 就这样孤单地流血，躺在床上。房间好安静。 “还是使命更重要一些，剑拿在手上，就可以安心。” 海利瑟斯用最短的时间，重新站在了约瑟芬妮的面前。 “开始，请让我进入幻境。” 约瑟芬妮知道海利瑟斯的情况，但她似乎并不担心，只道：“第一层，你会被利剑刺穿一万次，从此便无畏死亡。” “好。” “第二层，你会与自己的复制体对抗，杀死假我，就有望进入第三层。” “至今都没有人打败自己的复制体么？” “招式动作。都一模一样，甚至思路都很像，很难打败。但即便没有打败，我们的战士的水平也都提升数倍。” “好。” “后边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北风之神，命运与勇气之神。” “没错，祂要求你战斗。” “我明白了，我会享受战斗。” 海利瑟斯来到王宫，进入了幻境第一层，这里奇异地平静着，但充满战斗的气息，令人兴奋，渴望见到鲜血。 海利瑟斯握紧了自己的剑，想要知道那洞穿自己身体的剑将从何而来，又会以各种方式到来。 “如果是幻境的话，应该只是一种感官？” 然而，并非如此，利剑实实在在地切开了她的身体，鲜血喷涌。 她能感受到剑刃的冰冷。她能认出，握剑的那只手。 梅尔卡…… 竟是以他的形象来杀我一万次吗？海利瑟斯苦涩地想，北风之神，你真是个恶趣味的神明。 命运，真是残酷的东西。 她开始格挡，与随机出现的剑过招，她想从神明的招式里学到点儿什么。 然而她只是不停落败，不停地被贯穿，伤口并没有自动好起来。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这个幻境里，人其实会死。只是北风之神喜欢强悍的身体，祂会把人伤痕累累的肉身还原，然后继续战斗。 战斗。 真实的疼痛，会带来生命的狂喜。 海利瑟斯暂时还没有体会到任何快乐，她只是疼，愤怒，沉浸在失败感中，她被命运打得无法还手。 她挥剑，砍不到任何东西，只有一团虚空。然后又被击穿，然后又被击穿…… 这和镜子里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手腕上的，梅尔卡送她的手镯，已经没有任何光芒。 梅尔卡也并没有在幻境外等她。 她所有关于爱的幻想，终于被利剑打碎。 “即便一无所有，仍有一副身躯”，命运要让她一无所有。 而幻境中握剑的手也立刻变了，她开始能看清一点，这也许是北风之神的手。战士的手，厚厚的硬茧，有力极了，北风之神开始变得像一位老师。 她开始可以过上两招。 虽然结果仍是被利剑贯穿。 在这个过程中，她变得对自己的身体十分了解，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血肉，每一根骨头，可以痛到什么程度，她都有了清楚的认识。 血、肉、骨如何组成了身体，身体又如何贯彻自己的意志？ 她领悟了。 走出第一层幻境，她用了二十八天。 约瑟芬妮告诉她：“大部分人都是用一个多月时间，你已经很快了。吃点东西。” “原来在环境中连饥饿的感觉都没有，好强的神明……好强。” 她把食物往胃里塞，询问：“外边的世界怎么样了？我在里面太久了。如果接下来六层都是这个速度，人类就没救了。” “还在僵持。前线打得很凶，黄昏之国失去了一半的土地。格兰特公国发生了政变，情况不明。曼尼兰的芳提殿下为前线国家提供了可用于作战的龙，前几天刚到这里，真是有见识的女人，对我们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国家也伸出援手……精灵王国那边，也承诺派弓箭手支援。” “精灵女王不可信。” 约瑟芬妮大惊，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了冷静：“明白了。” “我现在就进第二层。” “最好休息一天。” “不，来不及了。” 海利瑟斯明白，不是约瑟芬妮不愿把赐福宝石直接给她，而是，如果不按神的旨意，得到了宝石也无法发挥作用。 杀死魔王，跟魔王同归于尽，这就是她现在唯一想要做的事情。 在幻境中，升月节不知不觉地被她错过了。 她没有再看到如那晚一般温柔的月光。 另一边，梅尔卡和伊芙、雷纳，三人正走在已经沦陷的摩恩城邦的土地上。 这里还是梅尔卡熟悉的样子。他看到了随处可见的月亮形装饰。 到处都有陈旧的血迹。 一定要小心避开魔族，他们只在晚上赶路，夏季的夜晚其实是特别短的。漫长的白天里，他们很少交谈，只是强行闭着眼。 马自己去吃草。 梅尔卡惊讶自己已经这么熟练，他可以骑着马到处跑了。 伊芙道：“不知道海利瑟斯怎么样了。” “希望她恢复好一些。” “你对她太残酷了，”雷纳道，“当时真想捂住你的嘴。” “竟是这样吗？”梅尔卡忧伤地低下头，“我觉得分开是最好的。” “我当初也这么想，结果你看到了。” 梅尔卡一愣。 “我不能让她再次承受……” 伊芙不解：“那你不要再做让她怀孕的事不就好了？为什么说要分开？” “……” “说不出话了，真是缺心眼的家伙。海利瑟斯该多伤心啊！” 伊芙恨不得替海利瑟斯用斧子把这个笨蛋劈成两半。 梅尔卡似乎有些后悔，他开始用极限的赶路麻痹自己。 “尽快找到太阳神的赐福宝石，然后我去请求他的原谅……” 他们在沦陷区反而没有遇到魔族，果然魔族进攻人类的目的只在于蚕食，而不在于统治。 风景熟悉起来。 “这是我和海利瑟斯初见的地方，她遍体鳞伤，躺在这条路上。” 铠甲是残破的，衣服快要变成碎片，全是血，火一样的头发，灵魂也快要碎了，只有胸口燃烧着，红色的火苗。 她醒来，情感被封印，但接受他的食物后，还是挤出了一抹感激的笑容。 “别勉强自己，真心想笑时再笑。” 他当时到底是哪里来的信心，认为自己可以给她带来笑容的。 三人继续往南走，只要穿过矮人聚落，就可以抵达黄昏之国。 地裂上的桥已经被人修好了。 可是这里的人都不在了…… 梅尔卡突然崩溃大哭，为故乡人们的不幸，为海利瑟斯承受的不幸。 “你振作点，他们也许逃走了，不一定都死了，梅尔卡！” 伊芙大力摇晃他，试图用这种方式让梅尔卡清醒过来。 “你和海利瑟斯，来过这里对。” 雷纳看出了，梅尔卡正在经历双重崩溃。 “她要我，把她埋在这附近。她说她是从这里开始喜欢我的。” “傻子，擦干眼泪，把海利瑟斯交代你的事做好。” 伊芙生气了，绿眸瞪着他，实在忍不住给了梅尔卡一个手刀，让他晕了过去。 “真不知道海利瑟斯喜欢他什么，说那种话时，心硬得不得了，分开了又开始哭哭啼啼的。气死我了。” 雷纳不说话，牵着梅尔卡的马，他们通过了这道桥。 他们在路上过了升月节，虽然矮人村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月光曾为这对恋人祝福。 她笑着对他说：“打败了魔王，我就向你求婚。” 后来，他们终于穿过了满是回忆的地方，来到了南部矮人聚落，这里离帝国很近，开始有些人烟。 “小心，有敌人。”雷纳发现了魔族的身影。 “但，那个大家伙是什么？”伊芙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第132章 分外眼红 “是魔像。” 丽萨说，帝国到处收集古代魔法，是在造一个很大的东西。 此刻正在和魔族战斗的，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魔像，它正用泥土和石头脚，踩踏着魔族杂兵，看上去优势明显，无需三人出手。 “原来如此。古代人与神明的距离非常近，魔法其实已经很多年没再进步过了，他们接过了这些魔法遗产。”梅尔卡心中了然。 “那么也算为人类做好事？”伊芙问道。 “不，”梅尔卡摇摇头，“这里是矮人聚落的最南部，信仰着太阳神。帝国只保护一种人类——臣服于他们的人类。” 可以想见，人魔战争结束之后，这些魔像会被用在什么地方。 他们仍然出手了，扫清了杂兵，医治了伤者。 魔像也停止了行动，有人从魔像的核心处走下来，斯斯文文的一张脸，和蔼地笑着，头发向后梳笼，镜片闪着光。 “又见面了。海利瑟斯怎么不在？” “西索。” 梅尔卡突然很想杀了他， 他为什么这么恨西索？ 明明知道海利瑟斯不爱他，明明知道这个人根本算不上情敌。 “难道你也被她甩了？可怜的小兄弟。” 伊芙和雷纳不了解西索这个人，但是知道这番话对梅尔卡是很大的刺激，同时也在侮辱海利瑟斯的人格。 西索似乎看出了众人的敌意，反而很有风度地摆摆手：“你们不能对我做什么。我是英雄，刚刚打败魔族。帝国也会扮演一个拯救世界的英雄角色。比海利瑟斯那个不靠谱的，至今还不知道在哪儿和哪个男人谈情说爱的勇者，更受人尊敬。” “海利瑟斯不是这种人，海利瑟斯会拯救所有人。” “所以她在那里？躺在谁的床上，还是已经死了？” “我要杀了你。” “你做不到的。” 周围获救的矮人们围过来，警惕地看着梅尔卡三人。 “瞧，他们站在我这一边。太阳的一边。强者带领弱者，你们的问题就是不够强，所以什么都做不了。” 梅尔卡突然觉得不能在这里输给他。 哪怕不能杀了他。 “如果你们真的强大，为什么要偷别人国家的魔法？如果你们真的强大为什么站在别人后边，把别的国家当肉盾？” “真是愚昧无知的小子，这是政治，我们采取的是合理的手段。” “如果你真的强大，你又何必用愚弱蛙给丽萨洗脑？无非是你们那套东西，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二十岁女孩都不会听信，都可以轻易拆穿。你以为的强大，你以为帝国的强大，就像你那硬不起来的玩意儿一样虚弱。因为根本不能服人，所以偷窃、哄骗、欺瞒、虚伪。你听懂了吗？” “梅尔卡，好骂。” 雷纳为他鼓掌。 西索想要动手的时候，又看了看伊芙手中的斧子。 “哼，原来丽萨还活着，没用的人总是凑在一起。” “别挡路。” 西索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回到刚刚获救的矮人居民中间，享受被当成救世主的滋味。 “强者不惧流言，就是这样。” 他只是来试验魔像，没想到效果不错，还羞辱了梅尔卡。他畅快无比，自然不管他们的言语攻击。 忿忿走远后，梅尔卡突然道：“这个世界不能没有海利瑟斯。”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伊芙已经有些适应梅尔卡对海利瑟斯突如其来的想念。 “她无条件地想要拯救别人。不是伪善，不是为了荣誉，不是为了得到感谢，她把勇者的使命当作命运去接受……只要人们拥有靠近幸福的可能性。只是一点点幸福的可能，她为这一点可能而战斗。” 伊芙默默看着梅尔卡，又回想海利瑟斯平时的作为，知道他说的并没有错。 “你现在又觉得海利瑟斯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梅尔卡。” 雷纳叹了口气：“马上进入黄昏之国了，尽快弄清楚太阳神赐福的事，和她道歉，把话说开。” “他的嘴巴，比那个哈特还要笨……刚刚面对西索，又语言艺术起来了。真没救了。”伊芙无奈。 “我是最笨的……” 梅尔卡后悔说了分开的话，海利瑟斯，她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心又被她攥住了，他经常喘不过气，梦见海利瑟斯在血泊之中，她笑着看他，但梅尔卡知道她很疼，很疼。 海利瑟斯正在幻境第二层，激烈地与自己的复制体对战。 所有的招式，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意图，全都一模一样。 像照镜子！ 如何打败自己？ 海利瑟斯找到自己的弱点，她想：我的优点是较为均衡的力量与速度。缺点是有些时候不够理性，让自己处境危险，过于“舍身”。但这在与魔族对抗时是优点。 她试图狡猾起来，不那么莽，不那么悍。在对方露出破绽时，强攻过去。 但另一个海利瑟斯，也变得狡猾起来，她们的思维几乎都是同步的。 “怎么才能打败自己？如果不能利用弱点……弱点……” 这场战斗几乎无休无止，比身体更先崩溃的是她的精神，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破绽，每发现一个弱点，修正后，就有一个新的弱点。 她这个人，几乎完全由弱点组成。 不知道打了多久，剑刃碰撞了多久，海利瑟斯突然心平气和。她开始敬自己如神明。 “我，没有弱点。” 梅尔卡曾经对她说：“海利瑟斯是完美的。” 也许，她本身就是答案。 这副身躯，这本该死去的身躯，既然重新活过来，必然有不可思议的过人之处，必然有战不不胜的能力。 她开始平静地攻击，完全把剑交给身体。 走出第二层幻境，她用了三天。 约瑟芬妮满意地对她说：“你是第一个。” 海利瑟斯淡淡一笑，注意到约瑟芬妮的脸色疲惫：“情势严峻，对吗？” “我们的国家，还抵挡得住。每个人都是战士，我也没有老到拿不起剑。” 真是豪言壮语，老当益壮，海利瑟斯突然在约瑟芬妮身上读懂了北风之神的教义。 尽情尽兴地生活，享受战斗，享受无悔的欢愉，利剑和鲜血带来的欢愉。 承受伤害，但无视伤害。 “您是从什么时候接管这个国家的？” “从得到神谕的第二天。我求见国王，众目睽睽之下，我杀了他。” “没人反对吗？” “剑在我的手中。何况，我们都知道他疯了。” 约瑟芬妮苍老的面容，花白的头发，鼓舞了海利瑟斯。 “我今晚就去挑战第三层幻境。” “祝你成功。” 第133章 特色美食 第三层幻境，出现了具体的敌人，一些海利瑟斯此生从没有见过的人。 陌生的脸。 “真好，不再干扰我的心智了。” 他们的攻击极其凶猛凌厉，技艺高超。 海利瑟斯挥舞着手中的剑，不断地格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这些敌人仿佛源源不断，越来越多。 汗水湿透了她的衣服，但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然而，她手中的剑很快被打落，被人踹倒在地。 他们的攻击没有停下，他们的脚踩到了她的身上。剑不断向下刺，侮辱性极强，她简直像一只接受屠宰的动物。 也许这就是北风之神的意思，祂想让自己学会忍受……不！ 海利瑟斯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忍受。战士不可能忍受这种屈辱。我要想办法站起来。” 她开始用力向前爬，身体几乎被剑刃钉在地面上，她仍伸出了手，奋力靠近自己的剑，她要站起来，她要反击。 终于，剑终于重新被海利瑟斯握在了手里。 她的身体几乎要被敌人切碎了，仍然站了起来。 “再打一次！再打一次！” 如此重复，海利瑟斯感到敌人在变弱，还是说，自己在变强？ 她感觉自己的手和剑长在了一起，再也不会松开这把剑了。 再也不会倒下！ 她打败了敌人，这次，只用了一天时间。 “在自尊心的方面，我不会输给任何人。”她得意地笑了。 短暂休息，她进入了第四层幻境。这里狂风大作，海利瑟斯几乎无法睁开眼睛，没有敌人，只是大风尖利如刀，不停地削剐她的身体，她视线模糊，看不清楚，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 要向哪里挥剑呢？ 对手在哪里？ 还是说，她要战胜的，是这狂风本身？ 她变得茫然了。 这一层幻境，她参与不透。 与此同时，梅尔卡、伊芙、雷纳三人进入了黄昏之国。 这里的人们神色悲怆，他们甚至无处可逃，帝国不接纳他们。哪怕他们宣称改变信仰。 “他们要等我们死光之后，再来接管这片土地。” “太阳神殿在哪里？” “在赤冕城，已经是前线了，你们小心点。” 真是善良的人，这种时候还关心着外乡人。 “谢谢您。” 催马来到赤冕城，他们在城外遭遇了魔族头领。 “很强。比嘉娜弱，但是，很强。”梅尔卡根据魔族的灵魂判断。 并且，周边还有大量杂兵，黄昏之国的守军正在与杂兵纠缠在一起。 他们突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精灵瑞卡正发出一道绿色的魔力网，控向敌人。 “是莱昂他们！我们上！”伊芙抄起武器，顶了上去，趁敌人被瑞卡控制的一瞬间，又接上蟹盾，“缠住他，泰苏特！” 泰苏特完全展开，巨大的触手把敌人紧紧困住。 阿巴特里见是伊芙，眼中闪过惊喜，他们配合默契，大力压住魔族头领。 雷纳和瑞卡同时开始射箭。 “真不错，你这悄无声息的箭。” “谢谢，瑞卡舅舅。” “不要叫我舅舅？” “好的。” 莱昂则开始用剑攻击，割魔族的脖子。 梅尔卡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大喊：“小心，莱昂！” 原来这个魔族有好几个身体，在大家控住本体的同时，一个毫不起眼的杂兵正在获得头领的能力。 他向莱昂发出一道刺眼的光束，梅尔卡和玛利亚为莱昂极限套盾，总算没让他受重伤，但莱昂还是吐了一大口血。 “好强，”莱昂道，“先用弓箭清掉杂兵！” 雷纳和瑞卡开始行动，现场瞬间箭如雨下。 箭矢是消耗品，两个人的箭袋很快空了。 瑞卡初时，还能用魔力凝成箭矢，但消耗太大，攻击力也低。 雷纳突然明白了大地之神的赐福宝石该怎么用，他凝心聚力，想：大地之神说，祂会让沉重的东西，变得很轻很轻。 虚弦拉满，大地中陡然生出了很多根刺，他们从泥土中破出，飞到空中，又准确地射在雷纳瞄准的地方。有些干脆射穿了魔族的身体，有些则形成监牢，把魔族困在其中。 “真厉害啊，待会儿好好跟舅舅说说是怎么回事。” “好的，瑞卡舅舅。” 魔族头领可用的身体正在减少，最终只剩一个，莱昂一个示意，大家集中攻向这最后一个魔族，他把敌人的脑袋切了下来。 自己也重重摔在地上。 梅尔卡连忙给他施加治疗，玛利亚见哥哥有人照顾，便去为士兵们施法疗愈。 “真没想到会遇到你们。”梅尔卡惊喜道。 “好在有你们，不然会很难办。” “莱昂，你变厉害了。” “没办法，总是遭遇魔族，不变强会死的。海利瑟斯呢？”莱昂微笑着问他。 “……” 梅尔卡把他扶起来，黯然道：“她在风之国，领受利剑洗礼。” “啊，难怪，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她应该很思念你，毕竟你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莱昂毫不知情，原来所有人都知道，海利瑟斯对他的感情。 突然就有泪水要涌出来，梅尔卡脸别向一边。 “难道说……”莱昂察觉了不对。 “我们去别处慢慢说。我们还遇到了丽萨，她很好，变得很可靠，人也开朗了。” 听到丽萨的消息，莱昂当然忍不住嘴角上扬，但他很快意识到梅尔卡在转移话题。 他拍了拍梅尔卡的肩膀：“慢慢说。” 众人随莱昂进城。 赤冕城的城墙是圆形的，神殿和神树留在城市最中央。 他们来到了树下，传说中吃了就会得到智慧的果实还没有成熟。 “而我不偏不倚，站在世人中央。应该就是说这棵树。” “神树节是哪一天？” “九月中旬，还有不到一个月。” “现在还很热。果子没有熟，而且找到赐福宝石，可能需要光影来辅助定位。” “应该是这个意思。我们也有祭司，到没有人得到神谕。” 原来如此，看来只好等待了。 “你和海利瑟斯遇到什么事了吗？” 梅尔卡把事情讲给了莱昂。莱昂似乎在嘲笑他：“当初还给我当军师，结果只是这种水平。” “没错，我搞砸了……海利瑟斯一定很伤心。” “你说应该哭着求她，让她不要离开。” “我是这样想的。” “结果你自己离开了。” 莱昂说得对，是梅尔卡松开了海利瑟斯的手。 “你知道吗，我们第一次遇到魔族头领的时候，我根本打不过。对方马上就要撕碎我了。我突然想到了丽萨，我答应她要活着。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又向魔族的脖子刺了一剑，拼命把剑往他脖子里插。玛利亚为了救我，耗尽了魔力，睡了三天才醒来。” “啊，丽萨让你无比渴望活着，你想再见到她。” “没错。海利瑟斯在生死关头，要想些什么呢？” 莱昂的问题让梅尔卡痛苦地颤抖：“我怎么做才能让她原谅我呢？” “当然是哭着求她！求她不要走。海利瑟斯肯定最吃你这套的啊。”莱昂的答案，是梅尔卡教的。 瑞卡突然笑了：“为情所困的人类啊，愁眉不展。这个时候应该招待他们一顿黄昏之国的特色美食。” 阿巴特里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伊芙瞬间好奇：“那是什么好吃的？” 莱昂道：“阳光老鼠肉。” “听了有点儿……”伊芙面露难色，“婉拒了哈。” “特别好吃哦。”瑞卡诱惑道。 玛利亚也点点头。 伊芙问阿巴特里，她知道这个憨厚的矮人不会撒谎。 “真的好吃，伊芙。” 第134章 天降王位 阳光老鼠是一种类似竹鼠的啮齿类动物，他们肉质细腻，怎么做都好吃。又因为只在晨昏出没，人们看到它们时，他们总被阳光笼罩，便得名“阳光老鼠”。 在战争期间，各种肉类都供应不足，但阳光老鼠却遍地都是。人们改进了烹饪方法，让这道菜的制作变得方便快捷，同时美味有增无减。 “吃了会变开心。有一点恢复精神力的作用。”莱昂介绍道。 “真的这么神奇吗？”伊芙问。 “平时可能不会感觉到有什么，但这是战争时期嘛，一点快乐的感觉，就足够支撑人继续活好几天了。” “也对哦。” 众人随莱昂进入一家小馆，这里的人们都很尊敬莱昂似的。 “你被当成英雄了！”伊芙小声欢呼。 “没有，我们这里年轻人快死光了，你没发现么。” “啊，确实……”梅尔卡回想着在黄昏之国目睹的一切。 “老板连续三次见到你，他就会记住你。希望见到你第四次。只是这样而已。” 话题沉重起来。 好在饭菜上桌，梅尔卡尝了一口，果然很好吃，心里也有了积极的想法：“我不能再这样了。我得做一点让海利瑟斯安心的事情，明天开始，一起行动。” 莱昂很高兴梅尔卡打起精神了，他也很需要他们的帮助。 “玛利亚的压力很大，每天都有人受伤。” “药水根本配不过来。” “我跟你一起！” “梅尔卡我是放心的，只是原材料也不够了。”玛利亚无奈摊手。 雷纳道：“需要什么，我去采集。” “刚刚干掉一个头领，按一般的规律，魔族至少要五天后再来了。大家可以去城外收集这些东西。” 说着，玛利亚从口袋里掏出了纸笔，列了一长串清单。 “都是常见的魔物，现在城里连史莱姆粘液都没有了。弹尽粮绝的。” 梅尔卡道：“交给我们。” 伊芙问道：“魔族不会攻城吗？” “有结界。以前的城主留下的，很强。” “那城主现在在哪儿？” “法力耗尽，又被魔族打伤，我们抵达之前就死了，”玛利亚平静地说，“所以我也在努力提高法力储备，要是像梅尔卡那么有天赋就好了。” “玛利亚已经相当有天赋了。”梅尔卡知道，玛利亚已经是万中挑一。 “再强一些，就能更好的保护大家。” 好像海利瑟斯也说类似的话。 “我真傻。困难当头，我只想到了放弃这一个办法。海利瑟斯一定被我气坏了。” 一时间，没人想理他。 只有瑞卡笑嘻嘻地说：“你以后乖乖听她的话，海利瑟斯会高兴的。” 玛利亚翻了个白眼：“只有瑞卡可以天天都高兴。” “我就是这种快乐精灵啦。” 瑞卡还是这么吵。 不过战争期间，有这么个人挺安心的。好像生活还和往常一样。 海利瑟斯仍在第四层幻境，她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体温也被强风带走了，她紧握着剑，抱着自己的身体，不断发抖。 她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怎样打败这让她睁不开眼睛的风。 “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看不见…… 难道是要求她看到并发现什么吗？ 可是，这种情况下睁开眼睛，眼球都会裂开的？ 海利瑟斯一发狠，心想：反正是幻境，裂开也没有关系。 她强迫自己看向四周。痛苦立刻从眼眸中刺了进来，如此疼痛，四周围却依然什么也也没有。 海利瑟斯不甘，她令自己的身体移动起来。哪怕这一层过不了，她也要知道自己的处境到底是什么样子。 风裹着她，她寸步难行，抬起一只腿，就几乎马上要被吹走。体重太轻了，其实她并不轻，铠甲也有重量，只是在这狂风中站不住，无法保持身形不动摇。 她试着用脚抓地。艰难地迈出了一步。努力站稳，又艰难地再卖一步。 果然又看不见了。 风里开始夹着冰雪。 右眼好像完全看不家里了，左眼的视力也在丧失。 这样的努力真的有用吗？ 海利瑟斯心中升起巨大的迷茫。 迷茫……无意义的努力，看不清方向，不知道每一步的意义。 但，既然这是她唯一能做的，那便无论如何去做。 她继续迈着步子，观察着四周，指望能发现点什么。谁能给她一个通关暗示？无穷无尽困难的人生，谁能给她一份攻略？ 没有人。 海利瑟斯只能在这寸步难行，目不能视的寒冷绝境中，一步一步，胡乱地走。 在她失温倒地之前，风停了下来，敌人出现在她面前。 海利瑟斯暗想：“真不公平。我都被折磨成这样了，真正的敌人才刚刚出现。” 迷茫的折磨只是前奏，穿过迷茫，仍要进行一场恶战，海利瑟斯做好觉悟了。 “来！来啊！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强！” 海利瑟斯怒吼着，冲了上去。 艰难无比地赢了下来，她捂着脸，坐在地上，疲惫极了。突然又开始笑。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是我赢了。” 约瑟芬妮在等她，这一次，约瑟芬妮身上竟然也有伤。 “您也上战场了吗？已经这样惨烈了吗？”海利瑟斯紧张起来，她不知从什么开始，已经把约瑟芬妮当成很可敬的长辈了。 “没事，海利瑟斯，只是有魔族杂兵偷袭。他们知道风之国这块骨头难啃，并不经常来犯，只是时常骚扰。” “还有最后三层！我这就去……” “休息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约瑟芬妮把海利瑟斯带到了国王宝座前，道：“在这里，我杀死了国王，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他只是风，无法抵御那些暴力的梦魇。如果国王有正常的心智，他也许会很有作为，起初，他并不昏庸。” “您也没有办法。只能去做正确的事，并且，您没办法指望别人来做，总不能一直等待事情自己解决，不是吗？”海利瑟斯不懂约瑟芬妮想告诉她什么，但还是认真宽她的心。 “我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祭司，到处岁使团出访，与北地三国保持最基本的宗教联系。” “后来呢？” “后来我开始痴迷武技。再后来我开始渴望权力。你有没有发现，掌握了暴力后，自然而然会拥有权力？” “我懂了，”海利瑟斯点点头，“一手里拿着剑，别人不会随便欺负我。再后来，我可以轻松打败同龄的男性，他们开始畏惧我。前不久，我甚至用这把剑，像法官一样，替人主持公道。” “战争结束，我会坐在王座上。但我没有后代。你愿不愿意做我女儿，做我的继承人，未来的风之国国王？” 海利瑟斯瞳孔放大，她能接受约瑟芬妮坐上王位，甚至认为约瑟芬妮早就该这样，因为她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 然而她能接受这样的礼物吗？ “我只认识您一个风之国的人，并且，我只是个会打架的女人。政治上……是个白痴。” “不许说这种话。” 约瑟芬妮非常严厉。 “好……”海利瑟斯气势弱下去，“但我确实搞不懂。我还不擅长社交。” “你的终极梦想难道是想和那个法师男孩儿结婚，过平凡日子？” 突然提到梅尔卡，海利瑟斯心头一滞。 “好久没有想起这个人了。” 这个讨厌的家伙。 “你在乎他么？” 海利瑟斯觉得还是要说实话：“在乎。虽然那个狗东西……” 约瑟芬妮无奈地笑了：“你啊，我们女人就是很难。不是烂摊子，轮不到你接手。接了烂摊子，马上要做出成绩了，又等不到分红。我现在需要继承人，想不想当国王以后再说。我还能硬硬朗朗活好几十年呢。” “好，我愿意配合您。” “从第七层幻境出来，我就向民众宣布，你是北风之神意志的继承者，最强的战士，未来的国王。” “当国王会失去很多？”海利瑟斯想到了被迫和亲的迪亚特，想到了因为继承人问题与挚友反目费精灵女王。 “别听他们瞎说，什么摧毁人性啊，牺牲亲情爱情啊，全都取决于你自己。你有本事，你就能拥有一切。” “真的吗？” “只要你战斗到最后。” 海利瑟斯似乎从这番话中领悟了很深刻的东西。 “谢谢您，约瑟芬妮大人。” “也许，可以叫我母亲。” 海利瑟斯单膝跪地，献上宝剑，诚服道：“愿用利剑荣耀您，我的母亲。” 虽然这番慷慨激昂后，海利瑟斯几乎立刻就后悔了，她又想起来，自己只是农民的女儿。 走进第五层幻境时，仍在心神不宁，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厚礼有点问题。是不是太天上掉馅饼了。她只是会打架而已，配得到这么多吗？ 庶民……她是庶民来着。 而且是政治白痴。 虽然约瑟芬妮不允许她这样贬低自己。 到底有几斤几两呢？海利瑟斯真希望自己不要这么敏感，明明有更多比她还要愚蠢的人坐在高位，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些人比自己更配？ 何况……她又想起梅尔卡。 梅尔卡说可以看到她的灵魂，他说她的灵魂与众不同，很高贵。 “该死，我不要再想他了。” 第135章 法师互吹 梅尔卡开始积极起来，他几乎用赎罪的态度参与劳动，无论是配制药水，收集魔物材料，还是医治城内伤病，他几乎不让自己睡觉。 伊芙看他这样只觉得荒谬：“这个男人一点理性都没有了。无论是伤害海利瑟斯的话，还是后来自我折磨一样的内疚，还有现在的自残一样的反省……” “我看了只觉得很熟悉。”雷纳淡淡道。 “所以说恋爱是很怪的东西，男人是很笨的东西。他做的每一件事，让海利瑟斯知道了，都开心不起来。”伊芙冷笑着。 “他还小。” “我待会过去把他打晕，让他多少睡一会儿。” 雷纳知道伊芙并不讨厌梅尔卡，她只是受不了蠢，现在正好是梅尔卡最蠢的时候。 玛利亚突然来找大家：“实在没有人手，能不能拜托各位去找这些东西？” 梅尔卡听了，立刻过来答应：“好，交给我。” 玛利亚感激一笑，又立刻去照料病人，她是精通药剂的治疗法师。战斗中可能表现一般，但在战争中，太需要她了。她可以救下很多人的性命。 “那么我们现在就去。” 伊芙和雷纳只好跟上。 魔族失去头领后，一般会消停几天。 然而，偏偏这个时候，又一批杂兵攻来，而且还是向城内攻去。 雷纳道：“我们立刻回去，梅尔卡，你看那结界顶得住吗？” 梅尔卡道：“很勉强，我回去！城里需要魔法师。” 现在城里的魔法师只有玛利亚一个人。 莱昂、阿巴特里和瑞卡正和杂兵搅在一起。伊芙和雷纳立刻加入。 “但是，头领在哪里？” 梅尔卡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抬头看向天上。 “是魔女嘉娜！” 嘉娜乘龙而来，手持法杖，嘴角微微上扬，一道强劲法力立刻轰向赤冕城上方的结界。 光芒迸射，结界几乎马上就要碎了。 梅尔卡立刻进城，他要为结界补充魔力。他知道嘉娜有多强。海利瑟斯不在，无人可以快攻制造足够的伤害，这个距离又太远了，他没有办法用幻术控到她，嘉娜还会瞬移…… 完全无解！只能指望结界不要破。 他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城边。 然而未等梅尔卡施法，嘉娜的第二击已经来了。 “糟糕……” 结界却并没有破，有人在城内为结界注入魔力。 梅尔卡意识到，只能是玛利亚。 他立刻也开始翻动圣典，把全部的魔力灌注在结界上。 “不管莱昂他们怎么打，我也只能先管结界了。”他甚至想不出怎么才能赢下来。 有了两个魔法师的魔力灌注，城市上空的结界正在被强化，不再摇摇欲坠。 嘉娜似乎有些意外，但没有多想，又轰下一道法力。 雷纳和瑞卡对视一眼，这两个精灵明白，这个高度能发挥作用的只有他们了。 “瑞卡舅舅，网住那只龙，我射瞎它的眼睛。” “好的雷纳，但是不要叫我舅舅。” “好的。” 他们出手了。 嘉娜有瞬移魔法，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她很快离开了欲坠的龙，不停变换位置，向众人攻击不止。 雷纳和瑞卡持续用箭封嘉娜的走位，伊芙终于可以用蟹盾缠上去。 莱昂和阿巴特里寻机输出。 可惜嘉娜移动得很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梅尔卡身边。 “我的目标，依然是你啊，梅尔卡。” 嘉娜阴恻恻地笑着，似人非人的恐怖感，让人心中不适到了极点。 “魔力不够再用那个幻术了？我故意的哦。” 说着，嘉娜便挥手把魔力打在他身上。 帮他挡住的人，是阿巴特里。 这个矮人剧烈地喘着粗气，似乎从来没有用这么快的速度跑过，险些站不稳。 伊芙大斧落下，削向嘉娜。 嘉娜又鬼魅地躲开了。 “梅尔卡，必须控她！你还能不能使出来！！”伊芙大喊。 梅尔卡怎么回答呢。 他只能试试。 “好！” 月百合花海，徐徐展开，但在嘉娜眼中，这个幻境犹如缺片的拼图，到处都是破绽。 “这种程度不行的哦。” “梅尔卡！！伸手给我！” 玛利亚的声音，她不等梅尔卡反应，就从结界里跑出来，拽住了他，把自己的魔力传导到他身上。 “留点法力！玛利亚！” “留着一点法力，我也不会用幻术呀。睡两天就好了……” 她很快魔力枯竭，倒在了地上。 梅尔卡立刻重新施展月百合花海，嘉娜被控在其中。 会有第二条龙来接走她吗？ 雷纳已经学会了新的束缚技能，大地之刺不会让她逃脱。 见妹妹倒下，莱昂更是疯狂地砍向了魔女嘉娜的头。 “别想再逃一次！”伊芙用蟹盾缠着嘉娜，狠狠落斧。 终于，嘉娜死了。 这是目前梅尔卡见过的最强的一只。 他笑了笑，松了口气，然后也倒地不起。 “只看他们谁先醒了。可怜的治疗法师们，魔力全扑在结界上了。”瑞卡道。 “瑞卡舅舅还有魔力吗？” “当然，虽然不是很强，但我给他们注一点，应该能让他们好快点。” 结果梅尔卡睡了三天，玛利亚也差不多第三天下午才睁眼。 他们两个互相夸奖：“同时维持结界，再施展幻术，古法大魔法师佩兰托也不过如此啊！” “哪里哪里，玛利亚。你一边布防，一边反应过来敌人的目标是我，简直像‘智谋法师’苏菲亚一样机敏！” “谁能告诉我他们说的都是谁？”瑞卡最先发问。 “苏菲亚不知道，佩兰托是在曼尼兰首都附近封印了魔族的大魔法师，之前我们接过这个任务。还记得吗？”伊芙提醒。 瑞卡：“唔，有点印象。人类说的古代到底是多少年前呢。” 无人给瑞卡解惑。 大家只是庆幸危机解除。 莱昂很担心，他对玛利亚说：“太勉强了，玛利亚。我不该把你卷进来，本来你可以……” “哥哥，不要再说这种笨蛋才会说的话了。固然是你想做勇者，我才跟你出发。但如今，做什么都只因为我也想做。” “我明白了。” “我们会青史留名的。不是吗？人们会夸奖赛斯兄妹，莱昂和玛利亚。” “不愧是玛利亚。” 但莱昂的忧色并未减轻，他知道妹妹擅长的是其他东西。这样危险的战斗，千万不要再来一次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 第136章 乘龙而去 第五层幻境，海利瑟斯拥有选择权。 敌人是一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带她来到了武器库。 如果伊芙来这里，会开心得跳起来？ “装备自己。然后开打！” 海利瑟斯当然选择了一把最趁手最锋利的剑。而铠甲方面，她感觉有两套不相上下，甚至样子都差不多，只是有一件用料更昂贵一些，能看出革带的部分用的是龙皮，内衬的部分有丝绸。 “这没有区别？可能武器商人会因为用了龙皮和丝绸卖贵些。” 她又敲了敲，摸了摸。 “我恐怕还是穿普通的习惯一些……” 可是，转念一想，她确实从来没讲究过这些细节，万一，就是会更好呢？ 海利瑟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哈特。 哈特说洛夫是小少爷，不该跟她过危险的生活。然而实际上，洛夫还真的很听她的话，他就想和哈特一起冒险。 “所以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只要穿在我身上，就是我的东西。” 海利瑟斯选择了更贵的那件。 她好像从装备上借来了几分本不属于自己的勇气。 最强的战士，盛装出席。 “北风之神，你是这个意思吗？” 她开始攻击了。 这一把，她赢得很快，并且开始认真考虑约瑟芬妮的提议：也许她有能力做国王，万一，自己就是配得到一个国家呢？ 当然，那也要先打败魔王才好。 这次从幻境走出来，约瑟芬妮带了很多人迎接她。 这些人脸上有疲惫，但绝无沮丧消极，似乎为海利瑟斯能走出第五层而燃起希望。 她点头向众人致意，不敢多歇，立刻开始挑战第六层幻境。 在这一层，海利瑟斯经历了痛苦的考验，她的敌人是一团漆黑的恐惧，对方的攻击，正是按照海利瑟斯最不期待的那种方式进行。 她立刻意识到这一关很好过，只要不再恐惧，不再去想“自己不希望看到什么”。 但这种念头一旦明确产生，就会挥之不去。 她轻轻笑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梅尔卡松开了她的手。 也许破解的办法不是“不要害怕”，而是“这也没什么”。 她开始笑着与敌人对打，像个随随便便的人，无所谓的人，然后才能“无所畏惧”。 两天后，第六层幻境也被她突破。 人们发现她的周身似乎流动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空气，仿佛北风之神降临到她身上，包裹着她，保护着她。 没有人能让她流泪，没有人能阻止她斩断一切。 “海利瑟斯，我的孩子，最后一层，祝你凯旋。” “我会打败祂，我会打败北风之神，打败命运。” 这一层，很安静，北风之神的斗魂站在中央，默默等待她。 海利瑟斯拔剑，对方却笑了。 空灵神圣的声音，但却是轻松随意的语气：“放下剑，我们聊聊。” 她不肯放下，怎么可能放下剑？这必然是一个陷阱！ “这不是陷阱。” 原来，祂可以读懂自己内心的声音， 但海利瑟斯仍然没有被说服。 “战斗到最后，别忘了是为什么，战士不畏死亡，但也不求死亡，你一定要记得，鲜血喷涌，刻骨铭心之后，是生命的终极狂喜，不是死亡，不是疯狂。” “好的，北风之神。” “你曾以我的名义起誓。” “……” 海利瑟斯突然觉得说教和拉家常的环节太长了，北风之神难道是这种啰里嗦的神明吗？还是要八卦一下自己儿子的恋爱进展。 “没关系，我重新给你一次发誓的机会。” “也就是说上一个誓言我可以违背？” “对。” “向北风之神起誓会怎样？” “我是命运之神，你向命运之神起誓，一定会应验。” “……” 他爹的。 “不要骂我啊。” “好，抱歉，那么北风之神大人，我们开打。” 真是随和得像闹着玩一样的神明，真的很强吗？ 海利瑟斯带着疑虑，拼尽全力地出手了。 好强，她打不过。 一次又一次被打翻在地，一次又一次被缴械，一次又一次被指着脖子。 她几乎接不下祂的剑。 祂的剑像不可预判的风，随机出现在任何位置，又突然消失。祂的招式时而凶猛，时而和缓，让人应接不暇，疲惫不堪。 这就是神明吗？ 她此前认为，神明永恒不朽，随着诸神陨落，她才意识到，万事都有尽头。北风之神的战斗方式，给海利瑟斯带来不可捉摸的感觉，短暂又偶然的感觉。 “感受到了么？” “嗯。” “说说看。” “速度，力度，不停地变化着，唯一永恒不变的东西就是‘变化’。变化，就是这阵风，变化就是命运，就是从鲜血喷涌抵达终极狂喜的途径。” “很聪明，我来授你变化之道。你会变得自由，可以完全控制你的身体，速度，力量，只要你足够勇敢，你的身体就会执行你的一切指令。让我看看你有多少胆识！” 原来如此。 海利瑟斯再度攻击了。 她开始允许祂的剑刺入自己的喉咙，再大力收缩肌肉，不让血流出来，挥剑反击。 北风之神把剑送到她意想不到的地方，她就把脊椎扭转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同样刺出出乎意料的一剑。 渐渐，北风之神满意了。 “你真是胆大包天。” 梅尔卡也是这么说。 北风之神突然轻轻地笑了。提醒道：“你最好还是让他爱你。不管你爱不爱他。他可以发挥月神赐福的力量，缠绕你的身体。” “啊哈，不要给你儿子求情啊！” “爱情和战斗是一样的，都是越开心就好。好，差不多结束了。” 神明如果过于接地气的话，就很难仰望，海利瑟斯此刻对不着调北风之神全无尊敬，只全力刺出最后一击。 神的魂魄，散去了。 海利瑟斯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可控。这种尽在掌握的感觉，就像灵魂在驾驶自己的身体。 她的身体是那么听话，那么可靠。 即便一无所有，还有一副身躯。 她永远不会一无所有了。 海利瑟斯承受了一万次利剑贯穿，她敬自己如神明，她永远高傲、不会倒下，她可以战胜恐惧，她值得拥有一切。 海利瑟斯得到了自由。 约瑟芬妮在等她，她向风之国民众宣布海利瑟斯为她的继承人。然后，她领来了芳提公主送来的龙：“我的女儿，继续你的旅程，用利剑荣耀你的母亲。我会守护这个国家，和终将属于你的王位。好好活下去，战斗到最后。” 海利瑟斯泪眼朦胧，她何其有幸，两个母亲，都对她说了这样的话。 “一定。” 约瑟芬妮把北风之神最后半颗赐福宝石取出，嵌入海利瑟斯的剑柄。最后对她道一声保重。 完成这一切后，海利瑟斯攀上龙背，与风之国诸位战士告别。 她还是她自己，却完全不同了。 龙吟阵阵，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起了她火一样的头发。她出发去黄昏之国，摘取最后一颗宝石。 第137章 真命天女 魔王似乎因为知道梅尔卡与海利瑟斯不在一处，想要优先解决他。 不断有魔族头领带着杂兵攻向赤冕城。 即便这些新生头领的实力大不如前，但高频的进攻仍然让人们喘不过气。 再一次消灭头领后，难得地平静了好几天。 莱昂却道：“我有不好的预感，下一次来的魔族一定会更强。我们做好准备。” 梅尔卡道：“嗯。马上就要到神树节了，不能有闪失，我会每天检查结界。” “好，你一定留足法力。”玛利亚提醒道，“现在没有什么比法力充足的魔法师更珍贵了。” 玛利亚仍被法力枯竭困扰着，她不像梅尔卡那样，可以快速补魔。其实在一般情况下，法力枯竭只需要好好休息就可缓解。 但玛利亚已经不记得上次好好休息是什么时候。 长期的法力亏损，让她比梅尔卡更难恢复原有状态。 “大家都很担心你，玛利亚。多休息。” 也只是句口头安慰，休息不足，正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很强的魔族头领果然到来，并且，是两只。 他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不过一个个子略高些。 魔族没有所谓的亲缘，他们绝无可能是兄弟。 梅尔卡观察他们的实力，大概两个人加起来，才是吉拉亚的水平。 “这批魔族，好像粗制滥造起来了。” 也许是个好消息。他们消灭魔族头领的速度足够快。 这两个魔族开始攻击，竟然一个是近战，一个是远程。并且配合起来了，完全不是魔族的战斗方式！ 这配合天衣无缝，很快便给守军造成了巨大压力。 莱昂指挥阿巴特里压上近战的敌人，自己则跟着伊芙一起去处理远处的魔族。 雷纳和瑞卡也不断射击。 然而，这两个魔族异常灵活，轻松躲避了弓箭的攻击。 这次的杂兵也数量众多，给守城军队带来极大的麻烦。玛利亚见状，施展范围治愈魔法，为受伤的士兵治疗。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魔族突然冲向玛利亚，显然是看穿了她是阵中弱点。 梅尔卡迅速为她释放护盾，挡住了魔族的进攻。但这样一来，他自身的防御出现了破绽，远程魔族趁机发动魔法攻击，射来数团光焰，他堪堪避开。 战斗愈发激烈，双方互不相让。 梅尔卡不得不承认，协作起来的魔族，非常强。 不会受伤的前卫。 自带恢复能力的战士。 并不脆弱的远程。 这难道不是像作弊一样强？ 因为杂兵太多，雷纳和瑞卡不得不调整攻击对象，以清理杂兵，保护己方守军为先。 莱昂切到了远程魔族，狠狠割开了两条伤口，那伤口却快速愈合，伊芙紧跟上，重击砍过去，不许魔族与他们重新拉开距离。 这个远程魔族的头被砍断，却不可思议地仍在说话。 “意不意外？我要爆炸咯！” “不好！他的身体是陷阱！” 梅尔卡连忙为莱昂套盾，伊芙则被泰苏特卷到安全地带，成功脱身。 “莱昂！” 莱昂全身是血，拄着剑没有倒下。他是队内唯一力速均衡可以完成斩首的战士，梅尔卡开始全力为他回复状态。 那近战魔族的实力却陡然增强，他轻轻撞开阿巴特里，抬手发动魔法攻击，竟然收回了同伴的远程能力。 他的目标是治疗法师。 “要杀掉，”他扭动脖子，关节诡异地嘎嘎作响，“白石村的战士……海利瑟斯，和她的男人，梅尔卡！” 梅尔卡苦笑。 魔族说他是海利瑟斯的男人，他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已经不是了啊，他伤了她的心。 抬手为自己套上护盾，他有信心挡下这一击。 魔族的身影却也追着他的魔法光焰一起向梅尔卡冲来。 糟糕。这种程度的物理攻击顶不住的。 太远了，伊芙和阿巴特里，太远了……没人可以保护他。 结束了啊。 真想再见到海利瑟斯。 还没有哭着求她原谅自己，好后悔。 梅尔卡闭上了眼睛。 “莱昂！！一起宰了他！” 这是海利瑟斯的声音，她从龙背上跳下来，正挡在了梅尔卡面前，她吃下了一击魔法攻击，怒火中烧，掐着魔族的脖子，把他提离地面。 海利瑟斯屠夫般挥剑，轻松划破魔族的肚子，不等魔族腹部愈合，莱昂便挥剑砍在了魔族的后背。 腹背受敌，魔族的回复变慢了。 海利瑟斯狞笑：“你说，你要杀谁？” 魔族吐出血沫，不能言语。 海利瑟斯高速狂砍，手中的魔族很快血肉横飞，不一会儿便死透了。 她把魔族尸体扔到了地上。对莱昂一笑：“反应很快，莱昂。” 她似乎看了一眼梅尔卡，却什么也没说。 来不及和众人一一打招呼，她又杀进乱战的杂兵之中，砍瓜切菜般解决。 英姿飒飒，她好像一团红色火焰，顷刻间燎原，把魔族烧成灰烬。 “哇！海利瑟斯，你来了。” 伊芙冲过去，和她抱了满怀。 莱昂给梅尔卡使眼色：还不快去？ 梅尔卡一直想这样结结实实地扑进她怀里，不是吗？ 梅尔卡走到了她身边，指望海利瑟斯能看他一眼。 海利瑟斯对所有人都笑，目光却没有在他脸上停留。 “好久不见，大家！莱昂，玛利亚，瑞卡，阿巴特里。” 雷纳关心地问：“身体怎么样？” “好。特别好。” 海利瑟斯还主动展示了剑柄上的北风之神宝石。 “现在只差太阳的赐福宝石。我大概记得莱昂顺神树节是秋天，不知道还赶得上吗？” “来得及，还有几天呢。”莱昂告诉她， 她不理梅尔卡。 和以前的吵架不一样。 海利瑟斯没有生气，没有情绪波动，完全冷静地不理会他。 似乎看不下去梅尔卡这副死相，伊芙狠狠瞪他一眼，喊他：“梅尔卡，说点什么。” “谢谢，海利瑟斯……” “嗯。”似乎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你们聊聊，海利瑟斯，不然我们小队很难协作，对。”雷纳劝得有理。 众人回城，海利瑟斯和梅尔卡走在最后。 又看到了海利瑟斯，梅尔卡却觉得她离自己十分遥远。上一面，他和助产士一起，从她身体里取出他们不成型的孩子…… 红色的血，还有她痛苦苍白的脸。 如何让承受这一切的海利瑟斯原谅他呢。 他颤抖着上前，轻轻呼唤：“海利瑟斯……” “怎么了？” 太平静了，平静到似乎没有发生任何事。 “对不起……” “没关系。” 轻轻松松地原谅了。倒叫他的恐惧触底，分明是没有任何瓜葛才有的语气。 “我错了，我不该……” “说点别的。这些事情无关紧要。我本来就不能生下那个孩子，所以你毫不留情地取掉，毫不留情地丢下我，都很正常。因为你是个年轻的男孩，你只想要关系中最美好的部分。我很理解。” 海利瑟斯一顿抢白，叫梅尔卡明白了自己的行为对海利瑟斯是多大的伤害，他立刻开始求她。 “我不是这样的想的，你听我解释。” “哦，那你开始解释。” “我觉得都是我的错，我总是缠着你，我只要靠近你就忍不住。如果我离你远点，你就不会受这种苦了。我明明知道蒙娜因为人类血统，意外在一年之内怀孕了，却没有想到你也有可能……我很自责。我觉得没有照顾好你。” “你这样想？” “嗯。我逃避了，我太自责了，无法面对你。我忍不住逃走了，我看到你难受，我想我这么没用，不如死了……” “嘘——” 海利瑟斯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依然是些很愚蠢的幼稚想法。” “嗯。” “现在打算怎么做？” “乖乖听你的话。” “自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梅尔卡试着伸开双手，拥抱她。海利瑟斯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开了。 “我们已经分开了，是你说的。是你甩了我。我们现在只是队友，仅此而已。” “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海利瑟斯看着他，梅尔卡，真爱哭。就好像她把他怎么样了似的，忍不住想伸手给他擦擦眼泪，终究在半空中收手，她也不能再靠近他了。哭得眼睛和鼻尖都红了，这是在给谁看。 “我不原谅你。” “我会用行动……” “随便你，我饿了，我要去吃饭。” “我带你吃好吃的，这里有道特色菜，叫阳光老鼠肉。” “呃……婉拒了。” 第138章 沦为笑柄 最后她还是尝试了阳光老鼠肉，莱昂带她去的。 “很好吃？” “真没想到，像鸡腿肉一样嫩，却是羊肉的味道。” 她还是那么爱吃肉，大口大口，十分痛快。如果有蜂蜜酒，她一定会更尽兴。 梅尔卡给她倒了一杯茶，小声道：“慢点吃，海利瑟斯。” 海利瑟斯并没有慢下来，她狼吞虎咽，好像饿很久了。 “莱昂，我有件事请教你。我觉得也许你会懂一些。” “什么事？” “风之国的领导人认我做女儿，要让我以后继承她的王位。你觉得我该怎么治理好一个国家。” 莱昂笑：“你确定，要问我？” “毕竟你是我认识的最有正义感的人，还是村长的儿子。” “你在取笑我。” 莱昂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你们两个真像。” “谁们两个？”海利瑟斯没听懂，又道，“我已经接受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不过这件事还很遥远，可以先不想。” “如果是海利瑟斯的话，一定可以。”莱昂说得十分肯定。 “哦？为什么。” “海利瑟斯很善良，但是不软弱，而且很执着。这是非常重要的品质，如果把治理国家当成使命，你一定会完成得很好。” “当国王之后，我会收拢至少十个细腰美男。不过分？” 莱昂轻笑一声：“有梅尔卡的位置吗？” 海利瑟斯不说话了。 梅尔卡哀求道：“留下我，我做第十个就可以……” 莱昂终于放声大笑，道：“你可怜可怜他，海利瑟斯。” 海利瑟斯只是埋头吃肉，不时吐出一些细小的骨头。 注意到这点，梅尔卡立刻帮她剔骨，拆出完整的肉块，夹到她的碗里。 “饱了，走。” 梅尔卡立刻道：“我不夹了，不吃我夹的，海利瑟斯至少要吃饱。” 他知道她的饭量，他有些太了解她了。 海利瑟斯无奈起来：不原谅他，也很麻烦，她不知道怎么和一个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的人相处。 海利瑟斯只好转移话题，对莱昂道：“之前遇到丽萨了，她给你准备了礼物，虽然还没决定什么时候找你。我觉得她肯定喜欢你。” “那太好了。梅尔卡也告诉我了。但你们说得……不太一样。” “怎么呢？” “梅尔卡说丽萨开朗了很多，告诉我她过得很好。你告诉我她惦记着我，她喜欢我。” 莱昂沉浸在幸福中，仍不忘劝解朋友：“所以梅尔卡理解的爱就是希望对方过的好，海利瑟斯希望爱要到回应。你们这一点是不同的。” 太敏锐了，莱昂。 “你就是这样迷住丽萨的吗？” “我没有迷住她，”莱昂微微低下头，似乎在回忆丽萨的一颦一笑，“她把我迷住了。” “虽然为你开心，但我也感到……” 嫉妒。 他们是相爱的。 但海利瑟斯问梅尔卡“我们还相爱吗”，他的回答是“我们分开”。 吃完了饭，海利瑟斯才发现没有人给她安排房间。 难道发生了那种事之后，大家以为她还能和梅尔卡过夜？ 然而，伊芙和玛利亚住在一起，莱昂和阿巴特里住在一起，雷纳和他的瑞卡舅舅住在一起。原来是真的没有房间了。 “我去找人借宿。” “海利瑟斯，求你……我绝对不打扰你。绝对不靠近你。” 海利瑟斯心中高兴不起来，摆了摆手，梅尔卡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么这么爱哭。 他以前也这样吗？ 她作势转身要走，梅尔卡并没有哭出声，也没有挽留，她只是听到他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地板上。 像极了血从剑刃上滴落。 真是夸张的泪腺。 可她流的是血。 海利瑟斯转过头，用很轻的声音快速道：“你的眼泪根本不值钱，我并不需要。我没办法听你说一句对不起就立刻原谅你，但我也不想你讨好我，这让我很不自在，明白吗？” 梅尔卡无声地点头。 “那么去睡觉。” 他们仍然一起睡，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海利瑟斯，你过得好不好？” “每天都被北风之神打得半死，但是现在我强得可怕。好了，别说自责的话，你留下也帮不了我。” 她好像完全知道梅尔卡想要说什么。 “我想念你。”梅尔卡真挚道。 海利瑟斯负气地摁住他的脸，强势地吻他，几乎令他窒息。 长长地一吻后，海利瑟斯问他：“是不是想这个？” 梅尔卡道：“不，海利瑟斯，不……” 说罢，他轻轻把海利瑟斯抱在怀里，她愣了一下，没有拒绝。梅尔卡抚摸她的小腹，注入了一道细微的法力，感应她身体的状态：“你完全恢复了，真好。” “那正好，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们都很难过……所以我不能再做给你带来危险的事。” 海利瑟斯突然痛如锥心。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梅尔卡也像她一样难过吗？ “那还不能说是个孩子，一小块肉罢了，和开月经的感觉差不多。” 她竟然开始宽慰他？ 梅尔卡无声地哭，眼泪落在她肩膀上，似乎知道哭声会让海利瑟斯生气，强忍着，没有抽噎。 他不知道那些眼泪几乎把海利瑟斯烫伤了。 “海利瑟斯，我不能失去你。失去你的恐惧，让我不能思考。” 他的怀抱很温暖。 要是那些出血的日子，他也在就好了。 就这样让他抱着，是他欠自己的。 在梅尔卡的怀中，海利瑟斯迷迷糊糊睡着。 她梦见了与魔王的最终决战，如卢西预言中一样，梅尔卡先于她倒在血泊之中。他对她说：“对不起，不能保护你了。” 梅尔卡这个人，时刻准备说遗言的似的，他愿意为她牺牲。 但海利瑟斯仍歇斯底里地大喊，在梦境中悲愤欲绝。拔剑四顾，不知道怎么把梅尔卡从死亡手中夺回来。 她睁开了眼睛，梅尔卡紧张地看着她，为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他想要说点什么，张了张嘴，怕惹她厌烦，终究没有说。 他只是再次把她抱进怀里，用让她感到安稳的姿势。给她一个没有欲念的温柔怀抱，像在哄睡一个小娃娃，他轻轻拍着她。 失去梅尔卡，对海利瑟斯来说，也是一个噩梦。 突然有些理解梅尔卡了，虽然这份理解不足以让她原谅他。 第二天，两人氛围已经和缓很多。 梅尔卡不再刻意讨好，给她留了足够的空间。她松了口气，开始独自在城中游逛。 她走到城市中央的神树下，这里挂着人们许愿的木牌。海利瑟斯随手翻来一片，想看看别人的愿望。结果竟是梅尔卡的字迹：希望海利瑟斯余生没有痛苦。 “真狡猾啊，在这种地方……” 又翻来一片，仍是他写的，时间似乎要更早一些：希望我和海利瑟斯的未出生的孩子只恨我一个人。 “简直要怀疑他是故意的。” 结果她翻了又翻，梅尔卡确实也只写了这两片。 为这巧合长叹一口气，海利瑟斯走向别处。 她遇见了伊芙，伊芙开始对她抱怨梅尔卡这一路神经病一样的行为。 “路过摩恩的时候，他几乎已经疯了，走到路边，说这是他遇到你的地方。走到桥边，说这是你喜欢上他的地方。走到矮人村，说你们在这里一起过了什么节。” “真不愧是梅尔卡，唠唠叨叨的……” “这么在乎的话，当初又是在做什么？” “没错！” “所以海利瑟斯，你当初真不如像我一样，用爱情随便换点什么。你和你的男人都太傻了。” 海利瑟斯笑笑，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变。如果是梅尔卡的话，用他换什么，都不太值得。 与伊芙分手后，她又看到了雷纳和瑞卡，两个精灵也在聊她。 “雷纳，海利瑟斯和梅尔卡会和好吗？” “会，只是时间问题。” “队里有情侣就是很麻烦的！” 雷纳道：“他后悔得几乎快要把自己杀死了。就像我当初一样。” “小男孩是这样子的。像舅舅我一样成熟就不会有问题啦。” 海利瑟斯深呼吸，她为这些信息心乱。 她看到了抱着一大堆药瓶的梅尔卡，有些好奇他在做什么，便稍稍跟了上去。 原来是和玛利亚一起照顾伤员。 并不是所有伤都要用治愈术，法力很宝贵，伤员太多的情况下，还是要靠药物和看护。 这些人似乎对梅尔卡已经很熟悉，有个伤兵一边接受梅尔卡换药，一边问他：“梅尔卡，你今天是不是心情很好？之前你来都是哭丧着脸。” 玛利亚道：“当然开心了，他女朋友来找他了。” “那可真好，你天天念叨。我还以为那个海利瑟斯，是什么止痛药的名字呢，哈哈哈哈。” 众人也一起笑。 玛利亚问：“要不要给你放假？去陪海利瑟斯。” 梅尔卡摇摇头：“工作太多了，你一个人做不完，而且，我还是忙点比较好。” 忙起来就可以不想她，对。 她只好又去找莱昂，她觉得莱昂思想成熟一些。 “你觉得我应该原谅梅尔卡吗？” 莱昂无奈道：“你们真的很奇怪，我难道是很有经验的人吗？” “我们？梅尔卡也来过吗？” “今天没有。你回来前每天都来找我。” “他跟你说些什么？” “想念你，还有后悔。问我该怎么办。” “你怎么说？” “我让他死了算了，别来烦我，”莱昂哈哈大笑，转而诚恳相劝，“至少你们就在彼此身边。丽萨……从来没说过爱我。” 海利瑟斯突然觉出自己再多说一句都是在刺激他。 认真谢过莱昂，她便离去了。 他们在大家眼里是不是像笑话一样？ 最后，她遇到了沉默的阿巴特里，海利瑟斯好像没怎么和这个矮人小伙子说过太多话。 可对方主动开口了：“海利瑟斯，你们不要互相折磨了。” 这种话，难道是从阿巴特里口中说出的吗？ 第139章 重归于好 “我只是觉得你们分开很遗憾。” “也许。” “你是他唯一的亲人？” 海利瑟斯一愣。怪不得阿巴特里千里迢迢跟随着队友，他没有别的容身之所了。 “阿巴特里，谢谢你。” 也许真如北风之神所说，爱情和战斗一样，越高兴越好。 只是，他们还能重新快乐起来吗？ 这一天很快过去，但梅尔卡很晚才回来。他轻手轻脚，准备躺下。 海利瑟斯在等他。 “吵到你了，海利瑟斯。” 他脸上有倦色，这个时候，更显得他年纪小，这疲惫神色和细滑的脸很不相称。 “没有，我没睡。” 梅尔卡乖巧地坐在了海利瑟斯身边，他看出她想说点什么。 这垂头听训的模样让海利瑟斯生出怜爱。 她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好像什么都不懂。连最简单的目标都没有，只是浑噩度日。 梅尔卡却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为她而死。 那么，还是由她来说开。 “梅尔卡。我们聊聊。” 梅尔卡点点头，轻声道：“好。” 海利瑟斯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起极大的勇气：“一点疼痛，我其实不在意。你知道我身体很好。我的问题是，我不够坦诚。我当时应该直接说：梅尔卡，我害怕，别离开我。但是我说不出口。” 梅尔卡了解她，急忙道：“我的问题更大。我几乎在胡言乱语。伤害你……” “其实，我知道不能留下那个孩子。我自己的想法也是不留。但你接受得太快，甚至主动促成，我有点受不了。” “嗯，我明白，我表现得太冷酷了。” 他们的语气渐渐变得平静，好像等待这一刻很久了。 “我想听你说心疼我的话，然后互相安慰着，一起做出正确决定。温柔明明是梅尔卡最擅长的事。” 海利瑟斯难得地流露出脆弱。 “原来你愿意和我生。我以为你不愿意……我想装成不在意的样子，以为干脆一点，会让你没压力……” “好蠢。” “是啊，我蠢死了。” 指责的话，他全都接着，海利瑟斯反而说不下去。 她突然鼻子一酸，道：“我也不懂，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不是什么都懂啊……” “来我怀里，海利瑟斯。” 梅尔卡后悔万分地抱住她，他把她想象得太强大。她给他一种“即便没了梅尔卡也能独自幸福”的感觉，虽然她真的有这种能力，但谁会愿意平白失去拥有的东西呢？ 他忘了她会哭。 他忘了她爱他，跟他一样珍惜。 海利瑟斯趴在梅尔卡怀里大哭一场，积攒的委屈与思念终于全都释放出来。 梅尔卡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他忽略海利瑟斯的脆弱太久了，他当她是天神下凡，无坚不摧。 “人生只有一次，我们都是新手，我们有很多共同的功课。以后我不会再旷课了……” “别说这么多，亲我一下。” 梅尔卡轻轻啄了一下。 “我吸取教训了，海利瑟斯，我……我们不能任性。” 他这种压抑克制，让海利瑟斯一阵心神动摇，心想：他无疑是爱我的。痛苦瞬间轻了下去。 “好，你又开始管着我了。”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感觉……看着你流血，看着你脸色白得像纸。我怕在你面前说一句话就哭出来，然后你就会更无助……我再也不能让你有一点危险了。” “那就抱紧一点。” 梅尔卡抱紧了她。 “我在利剑洗礼的幻境中，经常想起你。虽然也咒骂你，但是我会想起你对我说的话。动听的话，这辈子只有你跟我说过。” “只有分开那句不是真心的！别的都是真心的。” “我本来想至少一个月不理你，看你为挽回我失去尊严，跪在地上哀求。但是我完全失败了，我还是想爱你。你让我一败涂地……” “我以为只有我有这种被动的感觉，海利瑟斯，我的人生全由你来决定。你爱我，我就是幸福的梅尔卡，你不爱我，我就是可悲的梅尔卡。” “哦，那咱们可能还是不太一样。”海利瑟斯突然心情好了起来，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怎么说呢？” “你爱我，我就是幸福的海利瑟斯。你不爱我，我就只是一个孤独的国王，坐在冰冷的王座上，抱着十个细腰美男，感慨：美则美矣，可惜不是梅尔卡。” “我根本不是美男……”梅尔卡语气可怜，他似乎知道自己没有竞争力。 “你的关注点永远很奇怪，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真的要去当国王？这和我们设想的未来不一样。” “海利瑟斯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哪怕我要收十个……” “如果有我一个位置的话。” “梅尔卡，你别这样。坦诚一点，还没学会吗？” “说真心话吗？” “嗯。” “真心话当然是嫉妒疯了啊！！我要宫斗，我要把他们都毒死！尸体扔到后宫的井里。”梅尔卡几乎咬牙切齿。 海利瑟斯终于开怀大笑，两个人又和从前一样好了。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第二天他们一起去帮玛利亚做事，玛利亚看到他们很高兴，并不是为二人和好，而是为多了帮手。 “海利瑟斯去洗绷带。” “好的。” “梅尔卡还是继续照顾昨天的伤员。” “没问题。” 海利瑟斯觉得玛利亚的气质有些变了，原来只是沉稳带一些骄傲，现在有一种坚毅，让人敬佩。 伤者见到海利瑟斯这个新面孔，得知她就是梅尔卡挂在嘴边的人，不免打趣：“心上人终于还是来了。” “他很唠叨。” “没有，只是常念你。我们对他说‘谢谢你救了我’，他就会说海利瑟斯能救的人更多。我们问他‘那么海利瑟斯在哪里？’他就会说在他心里。” “真是肉麻。” “没错！我们又喜欢他善良随和，又受不了他多愁善感。” 闻言，她忍不住一声轻笑。 海利瑟斯笨拙地为大家换药，包扎。 她以前也经常受伤。 认识梅尔卡后，身上就没有新的伤疤了。 算了，这道情伤也交给他去治。 她决定放下。 第140章 恨欲其死 梅尔卡重新开始料理海利瑟斯的生活，比从前还要认真周到。他的语速变慢了，学会了想好再说。 海利瑟斯当然有所察觉，起初觉得：随他去，他也只是想为我做点事。 到神树节前一天，她终于忍不住告诉他：“别这样，都不像梅尔卡了。” “海利瑟斯既然不喜欢这样，我会改的。” “这句话就需要改，请改成：什么嘛！专门为海利瑟斯才这样的！语气撒娇一些，然后我就可以一边哄你，一边揉揉你的头发。” 梅尔卡突然笑了，紧绷的神经松弛起来。 “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毕竟在一起一年多了，梅尔卡，天气又开始冷了。” “去年这个时候……我变成史莱姆了！” “哈哈哈。你不说我都忘了，回忆过去，快乐比悲伤多就可以，你别再来回来去地自责了，我说原谅你，就真的原谅你。” “海利瑟斯，你有点变了。” “那当然，我现在强得可怕。” “不是这方面，我觉得你不再纠结，做决定变得很简单。所以我心里特别清楚，再惹你伤心一次，你会像园丁砍掉树的病枝一样把我丢掉。” “没错，毕竟我有希望成为国王。成为国王后，谁还会搞虐恋情深那套？伴侣省心就好。” 听海利瑟斯讲她在风之国的经历，梅尔卡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她应该站在很高的位置，她也确实值得。 “我会尽力配得上你。哪怕只是排第十位的男宠。” “怎么还记得这事儿？我开玩笑的。而且，梅尔卡，我还是不知道魔王在哪里。” “去年这个时候，我们甚至还没有队友。所以别着急，打起精神。” 海利瑟斯：“你说得对。” 两人絮絮闲聊，莱昂过来找他们，带来了坏消息。 “城内食物不够了。阳光老鼠突然都躲了起来，变得不好抓。一定是有什么危险的魔物在附近。” 一听说没有肉吃，海利瑟斯怒：“我去保护阳光老鼠！” “什么嘛，海利瑟斯根本只是无肉不欢。” 这句揶揄，才是平时梅尔卡的样子。 海利瑟斯回眸一笑，道：“睡不到小梅尔卡，已经很难受了，再吃不上肉，我会疯。” 梅尔卡瞬间脸红到耳尖，低声道：“别当着别人说啊！海利瑟斯！” 莱昂摇头笑笑，全当没听见。 他们开始来到阳光老鼠泛滥的草场，梅尔卡使用法痕探知，发现并没有什么危险的魔物在附近。 “阳光老鼠还在，只是去到深处，可能是被底下的魔力源吸引，我感到这里涌动着很强的魔力，并且很温和。” 莱昂问：“突然出现魔力源，合理吗？” “可能是迷宫之类的遗迹，被阳光老鼠挖通了。” 说罢，他便翻动圣典，放出萤虫，从老鼠洞钻进去，窥探内部情况。 “果然！是迷宫的入口。” 海利瑟斯突然很有兴趣：“我们应该探索一下。为了吃肉，也为了赤冕城的结界。如果是很强的魔力源，我们走后，玛利亚就不会那么辛苦了，不是吗？” 莱昂想了想，赞同道：“有道理。” 梅尔卡则说：“明天就是神树节。我们今天简单去看一下，不要多待。不知道魔族会不会来找事，我们三个都去，可以吗？” “那还是防范敌人比较重要。”她做出了选择，但梅尔卡看出了她的遗憾，他知道海利瑟斯很害怕闷在屋子里。 “有好玩儿的东西一定给你带回来。” “好哦。” 莱昂道：“只去浅层看看，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海利瑟斯作为最强战力应该留在上边。我和梅尔卡快去快回。” 说罢，梅尔卡便同莱昂钻进了洞中。海利瑟斯俯身吻他，叮嘱道：“小心点。” “一定。” 结果反而是海利瑟斯遇到了敌人。 梅尔卡不在，她不能从外表判断敌人有多强，他说话的方式很像人。 “海利瑟斯，又见面了。” 根本就没有见过，不过，毕竟魔族是共享记忆的。 “出招。” “先聊聊。” 这个展开太诡异了，魔族不具备交流的能力，他们使用人类的语言，像提前设置好的台词，可能会有一点含义，但背后没有“人格”。 他居然想跟海利瑟斯交谈。 海利瑟斯冷笑：“和我的剑聊。” 她快速地出手了。 通过利剑洗礼后，她的动作无懈可击，身体强悍如战斗机器，力量和速度都得到了不可思议地提升。 很快，她便切开了魔族的身体。 对方却气定神闲，稍微拉开了距离，一瞬间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复原了。 “好强，海利瑟斯。每次见你都更强了。” 海利瑟斯忽然觉得，他肯定也不差，不然怎么会这么像人？ 她开始拿出十分本领，直接进入狂暴状态，旋风般砍击，剑风狂飙。完全不给对方出手的机会， 无数伤口绽开，魔族却只是诡异地怪笑，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原状。 这份恢复力是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强的！ 只是，他怎么还不攻击。 魔族道：“我不擅长战斗，只是想来谈谈。” 要谈吗？ 当然不。 也许会错过情报，但海利瑟斯对魔族的态度就是保持无知，把他们当作动物甚至无机体，不能顺着他们的话语去思考。 海利瑟斯一剑刺向魔族的心脏，然而，这一击，也奇异地愈合。她只能用更快的速度攻击，几乎把魔族厚硬的胸口削成肉泥。 魔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好厉害……但，这对我来说仍然不是致命伤。” 海利瑟斯心中一惊，她意识到这个魔族的实力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魔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容：“我是来给你传达一个消息的。” 海利瑟斯皱起眉头，观察着魔族有可能的弱点，而没有想对方的话。 魔族突然发动幻术，海利瑟斯周围的风景变换，她发现自己正在参加一场婚礼，坐在角落。梅尔卡和一个年轻女孩身穿礼服，手持花环，徐徐走到众人中央。 海利瑟斯不屑地笑了：“这种幻术，也想乱我的心智吗？” 魔族却道：“这不是幻术，是未来哦。这就是我唯一的魔法，看到未来的魔法。” 说罢就收了法术，准备离开。 海利瑟斯只觉得她再一次被看扁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很了解人类了。你以为这样会让我崩溃，还是什么？现在居然还想全身而退，想什么呢。” 说罢，她又开始狂暴攻击，目标是魔族的眼睛。她想：既然是精神系魔法，应该跟图塔的攻击方式差不多，凭借视线施法。 眼球总是脆弱的，她用极大的力刺向魔族的眼睛。在眼球爆裂的一瞬间，用剑尖把它挑了出来，就像从拔掉酒瓶上软木塞一样，不费太大的力气。 魔族果然吃痛。 他有求生欲，甚至在求饶：“我只是好心，提醒你。魔族也有和魔王意见不合的个体啊，你怎么会恼羞成怒，难道无法接受现实？” “骗人，你明明是带着魔族共享的记忆来的。现在又想让我信你与众不同。” 魔族观察人类，模仿人类，但对人性的理解实在很肤浅很表层，以至破绽百出。 “总之，这种程度的谎言骗不了人，记住此刻疼痛的感觉，下次再见。” 海利瑟斯捏碎了他的眼球，顺着眼窝，把剑插进去，几乎搅碎了他的脑子。 如此重伤之下，魔族的复原能力变慢了，海利瑟斯趁机猛刺，终于把心脏从胸腔里挖了出来。 心脏脱离身体，终于不再跳动，魔族的身体也不再复原。 只是，残余的一只红色眼睛，仍在死死盯着海利瑟斯看。 无论多像人，这目光都令人作呕，海利瑟斯没有再看他。 “要是梅尔卡在就好了。可以判断他到底是什么水平。身体很强，能力却很弱？” 她随手把魔族的尸体扔到了一边，脑子里却不可控制地开始闪回魔族展示给她的婚礼画面。 “这到底是……什么魔法？” 不知道为什么，她产生了一种恨意，她很想杀掉梅尔卡。 第141章 爱藏杀心 梅尔卡和莱昂浅逛一层迷宫，就带着战利品回来了。 “海利瑟斯馋肉了，这只阳光老鼠给她吃。然后，海利瑟斯前阵子身体消耗大，这只参怪也给她。剩下的都给你，莱昂。” 莱昂笑道：“我要这么多金币做什么？现在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战争总会结束的，钱放在你手里比在别人手里安全。” “可惜一层只有这么点东西，以后再慢慢探索深处。” 两人看到了魔族的尸体，心中一惊，又看到海利瑟斯完好无损地站在一边，又松了口气。 “海利瑟斯，今天有肉吃哦。” 梅尔卡笑着走向她，海利瑟斯却只报以冷笑。 梅尔卡只当她独自面对魔族，自己和莱昂下去玩儿，战斗疲劳又心情不好。 “辛苦了，海利瑟斯，有受伤么？” “当然没有。” 似乎又是正常的，只是语气有些冷淡。 他们回到了城内，一如往常，吃晚饭，各自回房休息。 梅尔卡轻轻从背后抱着海利瑟斯，没有更多动作。 海利瑟斯却突然转身，面向他不说话，眼睛里有些凶狠。 梅尔卡抚摸她的发梢，柔声问道：“睡不着吗？明天会顺利的，你一定能得到赐福宝石。” 似乎被他的柔声细语唤回了几分神志，海利瑟斯没有说什么，垂下眼睛试图入睡。 现在的天气已经有几分冷意，风从窗缝吹进来，海利瑟斯下意识往梅尔卡怀里拱了拱，自然而然把手环在了他的腰上。 “海利瑟斯冷吗？”他反应过来，搂紧了她。 梅尔卡的怀里很暖和。 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感受，好像想到了很多快乐，快乐里又包裹着黑色的死亡。她觉出自己不对劲。 “今天那个魔族，施展幻术，让我看到了你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的婚礼。” “啊！不可能的，我不认识什么女孩，我认识的女孩你都认识。你没有被迷惑，对不对？” “当然了。太假了。你肯定要在月神殿办婚礼的啊，他可能补不全画面，只做了个很简陋的场景，草坪，花环什么的。” “我明白了。你还记得垂绒林那个特别喜欢看戏似的，那个叫伊苏……什么什么的魔女吗？” “记得。” “她好像就在模仿人类的情感似的。” “我明白了，魔族积累的经验，有战斗的也有生活方面的。看魔王需求使用，越厉害的魔族，就会越狡猾。” “你不是轻松破解了？说明不强。” “与其说我破解那个幻术，不如说我识破了对方拙劣的谎言。但他其实很强你知道吗？身体复原能力很强，没想到法力那么弱。我挖了他一只眼睛。” “那另一只呢？” “另一只……没管，总之他死了。” 精神魔法一般是通过视线施法的。 “你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海利瑟斯想说没有，但心中那黑色的杀心正在蔓延。 她突然狠狠咬向梅尔卡，过于用力，在他脸上留下了齿痕。 “疼……海利瑟斯冷静。海利瑟斯。” “啊？哦哦……我走神了。” 她觉得这是一时冲动。 “没什么不对劲。” 她没有说自己那一瞬间强烈到想要杀死梅尔卡的恨意，海利瑟斯心想：我可能还是对此前的事不满，暗暗地恨他，和好容易，很难如初。 只是，这没必要告诉他，徒增烦恼。 “战士很难抵挡精神魔法，海利瑟斯意志坚定，应该没问题。” “夸我也没用，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笑着，又咬向他的肩头，梅尔卡感觉这一下更狠了。 “海利瑟斯，忍一忍，我知道你吃了新的药丸，但你的身体……至少再过一个月，好吗？” 闻言，海利瑟斯僵硬起来，讪讪收手。原来这股爱恨纠葛的烦躁，只是欲望。怪不得如此烦躁。她笑自己饥渴。 再次闭上眼睛，婚礼画面又开始在她脑海里回放。她不认识那女孩，恨也落不到别人头上，她只想把梅尔卡撕碎。 她那么爱梅尔卡，把他当作世间唯一的牵挂，把他当那么多糟糕男人中的一个特例。 然而他却伤害她，离开她，背叛她。 该死，该死，该死…… 不知不觉，海利瑟斯掐住了梅尔卡的脖子，双手慢慢用力。 糟糕，感受到皮肉的温度与回弹后，海利瑟斯才意识到她仍在中术状态。这是类似心理暗示一样的长效精神魔法。 她会把梅尔卡掐死的！ 感受到颈间传来的力度，梅尔卡不可思议地睁开了眼。他无声地大口喘息，想要多吸入空气避免窒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手还在继续用力，海利瑟斯恢复了一些意识，事情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我会要了你的命啊！快反抗啊梅尔卡！ 梅尔卡却只是瞪大眼睛，她喜欢的棕色眼睛，深情而绝望地看着海利瑟斯。 “我控制不了……快做点什么，梅尔卡。净化术还是什么！” 没有用的，她力气太大了，梅尔卡完全不是对手。他念不出咒语，手的力气也只够扒着她的手。 她要命令自己的身体停下。 海利瑟斯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专注起来，想要夺回对肌肉的控制。 “这副身体是我的！” 被利刃穿伤一万次的人，是海利瑟斯啊！魔族的卑鄙幻术激怒了她，她怎能忍受战利品被抢夺？ 还回来。 给我还回来！ 大脑只是乱糟糟的，头晕目眩，黑色的恨意仍在扩散。 “我要梅尔卡活着！停下来！停下来！” 终于，她把手松开了。 他没有动静了。 海利瑟斯立刻被痛苦浸没。 “我杀了他吗？小梅尔卡……” 正悲伤时，梅尔卡呛水似的，剧烈咳嗽起来，慌忙抬手：“净化……术，咳咳咳……” 海利瑟斯转悲为喜，她想去看看梅尔卡的脖子有没有事，却不敢碰他，怕他有恐惧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即便是恨，她又怎么会恨到想杀了梅尔卡呢。 太大意了。 “对不起……” “对不起。” 竟是异口同声。 梅尔卡道：“我早该想到，那种有求生欲的魔族，不该只是这种程度的魔法。他应该是特意设置成潜伏状态，让人夜间发作。” “你问我了，是我没说。我以为我是真的……有点恨你。” “说到底是魔族太狡猾了。” “越来越难对付了。手段也在变复杂，被玩弄心智的感觉真糟糕！” “海利瑟斯，别往心里去，不是你的错。” “不，我知道……我真的有点怨恨你，对不起。” “还是为那件事？” 海利瑟斯点点头，她说了，要原谅他。没想到还是会恨，才给了魔族可乘之机：“图塔不是说，心意相通没有秘密的人，中不了她那个精神魔法吗？我以前觉得，我和你肯定能免疫。现在我心里对你有恨。” “正常的。因为我们的人生交织在一起，如果不爱，就没有恨了。你很爱我不是吗？你甚至还能在那种情况下，自己停下来了。” “我只是愤怒于自己的身体被支配而已。我不喜欢翻旧账，我感觉为一件事情道歉一次就可以。” “我知道。我知道……” “我们的爱会被这件事反复消磨吗？” “不会。” “为什么？” 梅尔卡摸着自己的脖子，道：“死在你手里的感觉很幸福。我知道了。” “什么啊！你在回味吗，难道？” “……” 不说话就是猜对了。 也许他也被压在心里的愧疚折磨了太久，非要被她“杀死”一次，他才能重获新生，没有负担地继续爱她。 而海利瑟斯，则在包藏杀心的一瞬间，更加明白自己的心。非理性的爱，与死亡有关，但最终超越死亡的爱。她愿意与这个人纠缠在一起。 “太奇怪了，梅尔卡。” 她终于放心去轻抚他被掐出红痕的脖子。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呼吸比刚才还乱。 “腰刚才是不是挺了一下？” “没有！没有……睡。” 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吻他，歉疚道：“不给自己上个治疗术什么的吗？” “没受伤，这种痕迹……” 明天怎么见人呢？ “我给你盖几个新的上去。” 海利瑟斯根本不跟他商量，她是个坏心眼的女人，她终于能像以前那样对他，心里不再沉甸甸。 “别，海利瑟斯，你别乱来。” “我已经没事了。”她脸上带着笑，用那双刚刚差点杀死他的手，揉向别处，梅尔卡意识到，海利瑟斯这次才是真想要他的命。 恳求着，隐忍着，他不想给她带来风险。 海利瑟斯却不这么想，她以为两个人之所以把本该抛却的痛苦延长到现在，就是缺少一场能让人忘掉一切的极乐。 “别拒绝我，小梅尔卡，听我的话。” 梅尔卡的眼神早就不清醒了，强撑着不许海利瑟斯再靠近。他心想：你为什么是这种不长记性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女人，我该拿你怎么办…… 残酷地杀死对方，再用极端的快乐把人救回来，他们这一晚就在做这件事。海利瑟斯再次领悟了北风之神的教义，梅尔卡大叫着，说她乱来。她认为自己并不是乱来，某种意义上，这就是她的虔诚。 梅尔卡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最后一刻挣脱：“我去帮你擦干净……” 这不是可靠的办法，但多少心安一点。 第142章 金色眼眸 “昨天好吵！知道的，明白你们是情侣，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凶杀案呢。” 伊芙似乎是抱怨，又像打趣。 梅尔卡难为情起来：“对不起，我们……” “确实差点变成谋杀案。”海利瑟斯微笑。 瑞卡则尖叫：“天呐，你的脖子，海利瑟斯这么狠的吗！” 梅尔卡捂脸：“不是你想的那样！” 雷纳道：“看来真正和好了。” 海利瑟斯畅快一笑，道：“嗯，真正和好了。” 梅尔卡为海利瑟斯此刻的笑容心安，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莱昂道：“起了个大早，就是为看神树节当天太阳光影指示的方位，对吗？” 海利瑟斯掏出丽萨抄写的赞美诗，念道：“黑夜退去之后，太阳光辉灿烂，而我不偏不倚，站在世人中间。” 莱昂对着这半张信笺出神。 海利瑟斯笑笑，把它递给了莱昂：“拿去，是你朝思暮想的姑娘。” 他十分感激，也有些羞涩，但无论如何比梅尔卡坦荡。莱昂对海利瑟斯道：“谢谢。” 然后便把这简短的几句话叠好，小心塞到了胸甲里。 大家都被他这郑重的仪式感逗笑了，玛利亚尤其不满：“哥哥果然是笨蛋。做一百件这样自我感动的小事，都不如直接向丽萨告白。” “前提是要再见到她。”语气中有些伤感。 “只要杀死魔王，结束战争，一定可以见面的。”海利瑟斯确信道。 “那么拜托海利瑟斯了。” 在经历了漫长的黑夜之后，太阳终于从东方缓缓升起，将温暖的光芒洒向大地。 阳光穿过云层，如同一缕缕金色的丝线，轻轻地缠在神树的巨大树冠上。每一片树叶、果实都闪耀着明亮的光辉，仿佛它们本身就是由金子制成的一般。 有一束阳光穿过钟楼圆窗，正好打在神树正中的一颗果子上。 “看来就是那个位置，但，这个果要吃掉吗，还是怎样？果实怎么会是宝石呢？” “我们的习俗是吃掉果子。”莱昂解释。 那就按习俗来。 海利瑟斯摘取了正居中的果实，众人也和城内居民一起摘果子，把神树果捧在手中。 “海利瑟斯快尝尝，味道还不错呢。”伊芙已经把这酸酸甜甜的果子吃完了。 海利瑟斯便也把果实送入口中，咀嚼、吞咽，满口清甜，果然好吃。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发生。 “有什么感觉吗？”众人期待地问海利瑟斯？ “奇怪，并没有。”海利瑟斯摇摇头。 然而，话音刚落，海利瑟斯就再次晕倒了。 梅尔卡顿时面如土色，众人也急忙围上前去，焦急地呼唤着海利瑟斯的名字。她毫无反应，只是紧闭着双眼，体温也升上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莱昂眉头紧蹙，担忧地看着海利瑟斯。 “难道是果实有问题？”伊芙提出疑惑。 梅尔卡检查了一番，松了口气，道：“是醉魔反应。” 玛利亚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海利瑟斯完这种战士，对魔法亲和力太低，身体感应到太大魔力时，就会像喝醉了一样。可见，这果子一定能量强大！” 玛利亚的话解答了众人的疑惑。 伊芙道：“我们几个人里，就数海利瑟斯晕倒次数最多。” 雷纳笑笑：“是啊，最强的战士，却总在受伤。” 梅尔卡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轻轻叹息，对海利瑟斯心疼不已，道：“只能等了，我把她背回去。大家继续过节。” “太可惜了梅尔卡，一直在打仗，今天难得高兴高兴，后边还有很多节日活动呢。” “让海利瑟斯一个人我不放心。” 虽然只是醉魔。 说罢，他就背起海利瑟斯，离开了热闹的人群，往他们的住处走。 街道很安静，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风虽然有些冷，身上却暖洋洋的。 海利瑟斯对他的爱，对他的宽容，是像这阳光一样光明温暖的东西，这份爱教会了他很多东西，引领他成熟。 “好渴。”海利瑟斯发着烧含糊地吐出几个音节。 梅尔卡把她扶到床上后，立刻给她倒水，喂了一点进去。 “可怜的海利瑟斯。” 她全部的魔法天赋，只够她学会最基础的漂浮术，还仅仅是把东西抬高一厘米的程度。 发烧还在继续，海利瑟斯开始说胡话。 “梅尔卡……梅尔卡……为什么离开我……” 她的噩梦，果然还是这件事。 然后紧接着，海利瑟斯又笑了，嘴中喃喃：“真好……梅尔卡在我身边……” 梅尔卡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滴下来。 “再也不离开你了，我亲爱的。” 擦擦眼泪，又擦去海利瑟斯额头上的汗水。 中午过后，海利瑟斯才醒来，问梅尔卡：“我是怎么了？” “醉魔反应。” 解释一番，海利瑟斯点点头，她依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 直到她走向室外。 在触及阳光的一瞬间，她眼睛的颜色变了，不再是琥珀色，而是更接近金色。 梅尔卡是她得到这双新眼睛后看到的第一个人。 “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看到了……流动的东西。” “像气流一样么？是不是灵魂？还是什么？” “应该不是灵魂，树会有灵魂吗？好像是……魔法？你用法痕探知会看到什么？” “不应该。法痕探知只是让魔力的痕迹可视化，变成发光的斑点，并不会是流动的。” 说着，他也开启了法痕探知。 “海利瑟斯，我们对比一下。你看这棵树，看到了什么？” “有什么东西从下往上流动。越到上边越稀薄。” 然后她伸手指了指树干核心靠下的位置：“最集中的位置是这里。” “我看不到这棵树有魔力，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你的身上有好多，我说不出是什么，他们遍布周身，集中在心脏的位置。” 她忍不住过来，鼻尖都快要碰到一起，摸着他的胸口道：“这是什么呢？” 梅尔卡慌慌后退：“啊，那个，继续研究，别急。” 他们又往人多的地方走，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些。 “看看莱昂是什么样的。我看到了他身上有魔法痕迹，在胸口。” 莱昂摘下太阳神徽记，道：“玛利亚给我做的护身符。附了一点提高精神力的魔法。” 海利瑟斯道：“莱昂，你的心脏是不是长在左边？” 莱昂一愣：“没错。是这样。你怎么知道？” 海利瑟斯没说话，只是思索，她并没有看到心脏的形状，只是看到流动的能量聚集于此。 莱昂想到什么：“是因为我把丽萨写的赞美诗收到左侧胸甲下面了吗？” “呃……真是纯情。” 莱昂是一款古典浪漫骑士。 “莱昂！你简直像我以前读过的一本小说里的男主，《神殿祭司的禁忌之恋》男主把女主的手帕也放在胸甲里。他们两个一开始脸都没看清，但每次都大做特做……” 海利瑟斯立刻打断：“抱歉莱昂，别理梅尔卡，我们先走了……祝你幸福。” 拽走了梅尔卡，海利瑟斯又走到了神树下。 “梅尔卡，你看到了什么？” “魔法痕迹集中在果实，这果子有一点精神恢复效力。但是不多。” “我看到了这棵树的心脏。” “什么？” “一个比喻啦！所有流动的东西都集中在这里。” “你想怎么做？我隐约感觉到你看到的东西是某种‘能量显示’，告诉你哪里可以一击致命似的。” “我把神树杀死，赤冕城的居民能同意吗？” “我觉得别……战争如此艰难，给人希望的神树却死了，好糟糕。” “没错。而且那应该也不是宝石的位置。难道，真的要再去一趟帝国？帝国不会允许咱们入境的。” 梅尔卡突然想到了城外阳光老鼠洞底下连接的迷宫。 “我们去魔力更充沛、环境更复杂的地方观察。” 海利瑟斯心想正好，她非常乐意探索，何况，这还能守护她的口福。 “咕噜——” 梅尔卡笑：“我们先吃东西，海利瑟斯想吃什么？” “有点想吃带汤的东西。” “让拜托餐馆把那个参怪一起炖了，你需要补一补。” “我不需要，我的身体很强悍！忙了这么多天，你才需要补。” “真的吗？” 海利瑟斯语塞，她想到了一些汹涌激烈的感觉。 第143章 赐你慧眼 吃过东西，海利瑟斯就去迷宫的事跟大家商量。 战力宝贵，敌人叵测，应该尽可能地戒备，待在可随时赶去支援的地方。 “海利瑟斯刚杀死了一个新的红眼魔族，应该不会这么快再来一个。”梅尔卡道。 “可是魔族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难以预料，以前很机械。”海利瑟斯回忆着。 伊芙也说：“没错，现在他们隔几天来一次，完全没规律。” 雷纳想了想，问：“迷宫安全吗？会不会被困在里面。” “安全，魔法给人的感觉十分平和，不然阳光老鼠不会都钻过去。我和莱昂去的那层，除了几个机关，没什么危险。” “唉，好纠结，就怕城里缺人手。梅尔卡也一起去，这就少了两个人。”伊芙不知何时起，对这座城市变得很有感情。 她不想让这座可以吃到美味阳光老鼠肉的城市沦陷。 犹豫间，还是莱昂决策。 “你们早晚要离开赤冕城，继续深入魔境。我想，我们也不能太依赖海利瑟斯。寻找赐福宝石的意义更重大。我知道你担心。但是放心，我们一直是这样守卫着这里的。” 莱昂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并且不执着于海利瑟斯这个“最强战力”。 “别犹豫了，快一点回来就好。”他再次催促。 海利瑟斯对这个可靠的战士点点头：“我们弄明白这双眼睛是怎么回事就立刻返回地面。” 不做耽搁，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出发了。 金色眼睛让海利瑟斯的容貌发生了一点改变。红发如火热烈，是她内心热情的外显。而金瞳却像极了龙一类的魔法生物，让人感到神秘高贵，深不可测，带来不可逼视的压迫感。 “我开始想象你戴上金色的王冠……一定很适合你。” “梅尔卡，赶紧用净化术。” “嗯？没有中术啊。” “爱情的毒，让你出现幻觉。” 梅尔卡只好不说话。 这两个人都没有很美的外表，并且相当有自知之明，却不约而同把对方看得极美。爱人的眼睛是更盲目，还是更雪亮？ 迷宫一层已经被清空了，他们直奔二层。 梅尔卡开启法痕探索：“很多魔法痕迹，这里有不少魔物，不过都是小东西，被魔力吸引来的。就像一口泉水会吸引动物来喝水。” “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们没有在二层多待，又往下走。 石墙，很像月神殿旧殿遗迹，刻满了传说故事。 “要看看内容吗？” “看看。毕竟这一层只有这点信息。” 墙上刻得是太阳神和月神的故事。 她们是一对姐妹。 太阳光辉灿烂，月光皎洁温柔。 “妹妹，爱情的盲目让你睁不开眼。我来看看你的爱人是否配得上你。” 于是太阳神向北风之神发起三项挑战：杀死危害人间的巨兽，送人类一份有用的礼物，答对她的谜题。 北风之神用利剑除恶。 送了人类可以研磨谷物，节省人力的风车。 却答不对太阳神的谜题。 但是太阳神却为他们送上了祝福：“你们无需智慧，尽情相爱就好。” 海利瑟斯看完，只觉得被太阳神嘲笑一番：“祂好像说恋爱的人就是没有脑子，很正常，不指望情侣能有多聪明似的……” 梅尔卡也道：“确实，这个神明关心自己的姐妹，但也有些无奈的感觉。” 他们想起了一个人。 “这不就是伊芙对海利瑟斯的态度嘛！虽然伊芙性格很天然，有时候还憨憨的。” 海利瑟斯笑：“但是她绝情弃爱，这是大智慧。” 他们继续向深处走。 海利瑟斯看到了能量流动，居于石室核心位置。 “为什么有这么强的‘心脏’？但这不是生命体！只是……石头。” 梅尔卡却看到了别的。 “巨量的魔法！简直是魔法矿一样，而且可以吸收，很亲和。” 他把手放在了石头上。 “但是人体肯定承受不住这么多，法力耗尽时应该能用这些魔力轻易补魔。也可以用于支撑结界。” “我感觉地上有字。” “而我不偏不倚，站在世人中间。” 梅尔卡辨认出后，鼓励地推推海利瑟斯：“也许让你站到那个核心去！” “可我……我爱你，真的爱你。”海利瑟斯表白起来。 梅尔卡高兴，但是不解：“我知道啊！怎么突然说这个。” “太阳神觉得爱是弱点的？祂会把宝石给我么。” 倒也对。 爱非智慧。 甚至有些反智，让人盲目，愚蠢，无法理性思考，浪费宝贵的时间。他们最近已经对爱的副作用充分了解了。 但梅尔卡还是推了海利瑟斯一把：“你就是配得上。海利瑟斯，去试试。” 海利瑟斯深吸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了信心。 “我的灵魂很高贵，我是完美的，我胆大包天，我就是配得上！”她大声对自己说。 “这是什么勇气咒语么……” “这是你对我说过的话。梅尔卡。” 爱人比自己还了解自己，是这个意思。 她站在能量流动的汇集处，用那金色的眼眸观察着能量的涌动。 太阳神的声音，神圣智慧的女声响起。 “回答我的谜题，海利瑟斯。” 完蛋了，这怕不是智力测试，海利瑟斯心里疯狂打鼓。 “强者的慈悲从何而来？弱者的勇气因何涌现？置身黑夜如何看到光明？置身迷茫又如何决策行动？无知的生命如何真正开始？混沌后，秩序如何建立？” “……这是，要猜什么？一个东西还是一个动作？” 海利瑟斯被一连串的宏大问题搞迷糊了。 梅尔卡也帮不上忙，他觉得这有点不像谜语，问题太开放了，答案可能不唯一，也许只是想听听海利瑟斯怎么说。 “海利瑟斯，想到什么说什么。如果是你的答案，神明会满意的。” 海利瑟斯苦笑：梅尔卡，你太相信我了，我根本不是会想这么深的人。 忽而，海利瑟斯想起他们一路走到这里。从不接受自己是勇者，到接受，到后来主动想要打败魔王。如果因为回答不上问题而失败，就有点太可惜了。 深吸一口气，她开始闭目思考。 越绞尽脑汁，越大脑空空。良久，她还没有答案。 茫然地睁开了眼睛，她看到自己仍置身在能量流动的中央，四周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梅尔卡在她不远处等她。头顶是小小的一片天空，亮亮的，这里曾经是阳光老鼠挖的洞穴。 迷茫、黑暗，这好像她一直以来的处境。 海利瑟斯突然开口：“一切智慧的开始，都在于‘睁开眼睛’。” 神没有回应，似乎不满意，又似乎等待海利瑟斯的进一步解释。 “我们必须睁开眼睛，了解真正的世界，复杂的世界，看清我们的处境，用我们最基础的感官。” “睁开眼睛，强者才能看到弱者，弱者才能知道自己不是一无所有。睁开眼睛，允许光明进来，才能驱散黑暗，在你迷茫中开始行动。” “虽然可能看错了，看不清，但我认为这是让无知的生命真正开始的一个办法。先弄清楚怎么回事，慈悲会有的，勇气就有的，慢慢秩序也就有了。这就是我的答案。” 海利瑟斯不知道这番作答能不能让太阳神满意，但这确实也是她能想到的全部。 神的声音再次响起。 “虽然很初级，但你确实具备一点智慧。” 闻言，两个人欣喜地对视，莫名期待起来。 红色的宝石出现在海利瑟斯手中。 “我一直等待有智慧的人，但我也深知，对人类不要期待太多。海利瑟斯，我赐你看清敌人弱点的眼睛，赐你察觉危机的能力，赐你正确的方向。” 原来如此。 海利瑟斯诚挚道谢。 “可惜，来打扰我的都是一些烦人的情侣。” 这嫌弃的语气…… 很有个性的神明呢。 “您，您也即将陨落吗？” “人类篡改了我的模样，人类不爱真正的智慧，就像人类逃避酷烈骄阳。” 太阳神没有解释更多的意思，海利瑟斯也没有再说，他们快速回到地面上。 第144章 淬剑仪式 赤冕城是一座圆形的城市，城市上方罩着一层淡淡发光的魔法结界，她仿佛叶子上的一滴浑圆晨露。 如果没有人魔战争，这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建筑物给人的感觉很温暖，居民也随和友善。 海利瑟斯庆幸：“还好，咱们走这一趟，城里没出事，结界好好的，周边也挺安静。” “可是，为什么这么安静？今天是节日，莱昂不是说有很多庆祝活动么。” 梅尔卡开启法痕探知，远远向城墙脚下看去：“有新鲜的魔族尸体，战斗已经结束了。” 两个人开始往回走，风吹来一些腥味，魔血的腥味。 “肯定是赢了。” 梅尔卡点点头：“我也觉得是，而且血腥味不重，打得并不激烈。” 然而，他们刚刚靠近城门，就听到了一声悠长悲怆的丧钟。 “是重要的人死了……咱们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城内的人都在往神树的方向走，海利瑟斯和梅尔卡也随着人流过去。 二人心中隐隐升起不安的感觉，对视了一眼。 赤冕城曾经的城主，制造了结界，为拯救赤冕城牺牲。现在城内没有高层，是原有守军与城内居民自发地在保护这座城市。 所以，是什么重要的人死了，要让人聚集到广场上去？ 只见人们围绕着神树，神树下有一具安详得宛如入睡的尸体，周围摆满了花。还有更多人在不断赶来。 莱昂站在树下，手中握剑，低垂着头，像一座流泪的雕像。 高大的伊芙，掉着眼泪，肩膀耸动着抽噎。 瑞卡几乎已经崩溃了，全靠雷纳扶着他的肩膀。这个感情充沛的快乐精灵，如今再也笑不出来。 阿巴特里也一脸悲伤。 大家都在，除了——玛利亚。 那倒在树下，被人围绕，令人悲伤的年轻尸体，竟是玛利亚。 海利瑟斯突然被这悲伤打击到不知所措，她愣愣地反应不过来。在她心中，玛利亚只是个孩子，刚长大的孩子，有学识有天赋，所以很骄傲。跟在哥哥身后，像来体验生活，参加一次社会实践。然后就可以继续回到学校，深造……摆弄坩埚和药水瓶。 很多年后人们会尊敬地称呼她为赛斯老师。 为什么这种理所当然的未来没有到来？ 不自觉地，海利瑟斯捂住了脸。 人们爱这个姑娘。 她为这个城市日夜操劳，治愈着伤痛，传递着希望。博学的玛利亚，精通药剂，年轻的黑发的女孩。 一定只是睡着了！ 她太累了，魔法长期耗损着，觉也睡不够，现在睡一会儿也是正常的。早上，她不还在跟大家解释什么是醉魔，还在鼓励莱昂去和丽萨告白么？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无法相信，快步抢到众人身边。 “快救一下啊……梅尔卡！快看看她……” 梅尔卡却发现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怎么会这样！！玛利亚，玛利亚受伤了吗？” “没有。” “如果是法力耗尽，睡两天不就好了？可以把她抱进那个迷宫，那个迷宫可以补魔的……” 海利瑟斯的声音在发颤。总觉得玛利亚的死与二人的行动有关，心中充满了懊悔。 “魔族攻击了结界，维持结界不破碎，耗尽了她全部的法力，现在，她可以休息了。” 莱昂在失去亲人的巨大冲击下，仍然平静地说话，分明悲痛到了麻木。 魔族…… 梅尔卡替莱昂哭出声来：“如果我们没去，或者让玛利亚去……” “别自责，梅尔卡。我们不能未卜先知，何况，玛利亚怕黑，她不喜欢探索迷宫，她肯定会留在地面上的。” 莱昂冷静得出奇。他当然了解自己的妹妹：她喜欢读书，而不是战斗。但为了战斗，她竭尽全力。 似乎察觉这番话并不能安抚梅尔卡，莱昂把责任揽过来：“而且，让你们去探索迷宫，是我做的决策。” “当然不会是莱昂的错！” 只能是魔族的错。 “哪怕你们改天再去迷宫，结果也是一样的。你们不会永远呆在这里，这是黄昏之国，赤冕城，我们的家园，玛利亚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海利瑟斯说不出话来。莱昂不迁怒，不抱怨，这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他肯定也有同样的觉悟？ “海利瑟斯。” “我在。” 莱昂突然一字一顿，问道：“今天的魔族头领我已经杀掉了，但我知道，只有杀死魔王，才算真正复仇。” 海利瑟斯明白。 就像她杀死了吉拉亚，也不算真正为父母报仇。他们都只是魔王的万千分身。一切的不幸根源，真正的敌人，从来只有一个。 哀哭声中，太阳渐渐西斜，阳光又变成金色，秋风吹动神树的叶子，坠到玛利亚身上，仿佛觉得她身上的衣服太朴素了，为她加一些璀璨的装饰。 神树死了的话，大家会觉得没有希望。如今神树仍然繁茂，善良的女孩却永远眠于树下，人们又会怎么想呢？ 魔族夺走了人们在乎的一切。 海利瑟斯突然恨到了极点，咬牙说道：“我会杀死魔王。” 她把刚刚得到的太阳神赐福宝石捧出来，想让莱昂放心。又展示给众人，告诉大家：勇者已经万事俱备，可以开始决战了。 莱昂却拔出了剑，神色郑重道：“那么，请接受我的复仇委托，完成淬剑仪式。” 海利瑟斯不懂什么是淬剑仪式，但是她干脆地答应了。 淬剑仪式是黄昏之国和帝国的习俗。 如果委托他人为自己的血亲复仇，就要在阳光下把对方的剑烧热，再用自己的血去淬，让剑记住这份仇恨有多深，让持剑者知道这份委托不可辜负。 即便太阳马上就要落下了，莱昂也并不想等到明天。 接过莱昂递来的火把，海利瑟斯不一会儿便把剑刃烧得滚烫。 莱昂用剑割开手臂，他把自己血淋在海利瑟斯的剑上，剑刃的温度瞬间把血蒸干，发出嘶嘶的声音，像野兽的低语，留下黑色的痕迹。 整把剑都被莱昂的血淬至焦黑后，太阳才收敛最后一缕光辉。 城内居民没有散去，他们受了赛斯兄妹太多的恩惠，自发在这里为仪式做见证。 人们唱起了赞美诗。 人们说玛利亚是赤冕城的圣女。 太阳圣女是光明的化身，她安稳睡去后，太阳才会落下。 “战斗，海利瑟斯。你想要什么报酬？” 海利瑟斯怎么还会要报酬？这是她本来要做的事。但但她知道莱昂就是这种人，又道：“那么请你好好守护这座城市，莱昂，我们明天就出发去魔境。” 没有了玛利亚，赤冕城的情况会很艰难。好在魔力源能让结界更结实，玛利亚也留下了足够多的药剂配方。 这是战争，因为有牺牲，所以才必须做正确的事。 “这场战争不公平，魔族不怕死，我们死了却是真的死了……”伊芙哭着，抱向海利瑟斯。 她在赤冕城，一直和玛利亚住在一起。伊芙觉得玛利亚和自己的妹妹小琳很像。 海利瑟斯拍拍她：“至少我们活着，我们可以为她报仇。”梅尔卡和雷纳也拢过来，四人心中想到了一处。 玛利亚的意外牺牲，让海利瑟斯更加渴望胜利。她还没有来得及和玛利亚成为更好的朋友……她想到了同样有魔力耗尽问题，同样想为人们出力的治疗法师洛夫。必须赢下来，为这些本不该牺牲的年轻人。 第二天，镶嵌好了宝石，海利瑟斯一行四人离开了赤冕城。 太阳宝石让海利瑟斯感应到了敌人的位置。 她吹着骨笛，唤来飞龙，与伙伴们向魔境出发。 莱昂等人目送他们，他们不动不摇，像与这座城市连接在一起的一部分。 海利瑟斯看着自己的剑，这把剑连接着她在北国幽暗的过去，沾染着魔族的血，如今又有朋友的血…… 她会用这把剑砍下魔王的头。 决心已下，决战开始。 第145章 今不如昔 龙把海利瑟斯一行直接送到了魔境中部。其实海利瑟斯感应到魔王还要在最西边。但龙飞到这里，就不肯再飞。只好放它回去。 龙是非常傲慢的魔物，芳提公主能把它们驯化，实属不易。 “看来前边非常危险了。”海利瑟斯道，语气里没有太多情绪，就像在描述天气。 “不过这里意外地很美。”梅尔卡站在齐腰的野草中，怔怔地看着四周。 太久没有人类活动，野草疯长，接近野蛮的样子。因为太高了，底部见不到阳光，成了颜色发暗的绿丝，绿丝又汇成了翠海，风吹过，翠海也如浪翻涌。白色的史莱姆，气泡似的，轻飘飘地冒出来，朝着梅尔卡的方向飞去。 他没有躲，反而上手摸了摸。 “好久没见到史莱姆了，居然有点亲切。” 确实应该感到亲切，这种魔物出没的地方，一般不会很危险。它们没什么自保能力，只是在温和的魔力源附近藏匿，吞噬比他们小的东西。 “是不是有点奇怪？”伊芙问，“敌人在哪儿？” 海利瑟斯金眸闪动，握着剑指西边：“那个方向，大概要走十五天。” “海利瑟斯，你有多少把握？” 海利瑟斯茫然地摇摇头，如果见过魔王一次就好了，未知的敌人总是更恐怖。 “让我们来盘点一下已经交过手的魔族有哪些技能。我想，魔王应该都会。并且比他们强。” 梅尔卡在庇护所布置了结界，野草的高度刚刚能隐蔽他们，心中莫名有种安全感，他们回忆着魔族的手段，好像每一个都不是不可战胜，只是对他们的要求很高。 焦虑就这样被安抚下去。 “我本来以为魔境里会有批量‘生产’魔族的地方，结果也是空空荡荡，那么多杂兵是怎么制造出来呢？他们不行军吗？他们除了吃人，好像也不吃别的东西。”海利瑟斯说出她一直很困惑的地方。 梅尔卡顺着她的思路想：“会不会是传送？” “可以做到吗？” “古代魔法师可以做到，现在……”梅尔卡摇摇头，“魔法很多年都没有进步过了。还遗失了很多。比如我们遇到过的魔像，现在的人就做不出来。不过西索他们鼓捣出来了。” 海利瑟斯惊讶三人没把这件事告诉她：“原来你们遇见了西索吗？怎么不跟我说。” 伊芙道：“没起冲突，梅尔卡只是把他骂了一顿。你当时那种状态，我们觉得不该让你想乱七八糟的事，专心修复感情比较重要。” 闻言海利瑟斯突然惭愧，又有些感动。其实大家迁就照顾她太久了。一路由着她和梅尔卡闹哄哄的恋爱，吵架的时候还要烦朋友们来劝。 “也许有更适合当队长的人，我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强，情感上尤其脆弱。” 雷纳打断她：“海利瑟斯，你是人类。” “是哦，人类有很多缺点。” “不是缺点，”雷纳很确定道，“海上那只公平交易之手，不是把你的爱情鉴定为跟勇气一样重要的东西吗？你经常把有情当成缺点，才真的会变成缺点。” 伊芙想了想，也说：“虽然不太懂你们，但你们感情好的时候，让人特别安心。” 海利瑟斯没想到是这样。 原来她也有不坦诚的一面，回想当初，自己很多想法，也是误会了梅尔卡。她知道他爱她，遇到问题，却只会把他往坏处想，好像这样就能更好切断。她似乎隐隐害怕爱情对自己的侵染，时刻准备着，像挖掉溃烂的痈疽那样，祛除爱情的毒素。 “我好像确实总觉得爱情是弱点。真的爱一个人，就像做错了事。”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只觉得和梅尔卡在一起是图开心，结果越来越在乎，在乎到他成了自己的软肋。 不可能不认真，面对梅尔卡这样一心围着她转的人，只享用，不投入的话，她会非常不安。 这份感情的走向，太失控了。 海利瑟斯的表情变得复杂。 梅尔卡在一旁听着，半天不说话，终于道：“海利瑟斯，决战迫近，有些话想跟你说。” 雷纳和伊芙看过来：“我们要回避吗？” “不用，不是什么难为情的话啦……”梅尔卡笑笑，又转头看向海利瑟斯，道，“海利瑟斯，你必须相信，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赢。” “为什么呢？” “你还记不记得月神殿遗迹的石刻？” “嗯，一些信徒故事，月神让盲人恢复视力，重见光明。” “如果智慧是睁开眼睛，爱就是闭上眼睛，充分信任后，再重见光明。现在就是黑暗时刻，海利瑟斯会害怕是非常正常的，请相信我，我会蒙着眼睛走到你身边。我们经历了不好的事情，但如果你已经原谅了我，请允许我再次信仰你……” “这还不难为情吗？这听得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伊芙一个寒噤。 雷纳微笑，他想到了大地女神神像，面纱后面，是贝拉的脸。 “梅尔卡是对的。海利瑟斯，你必须相信自己作为人类，和魔王，和神明旗鼓相当。要不然很难赢。” “没错，神明的能量来源是人类的信仰，信仰消失，神明就会陨落。但我信仰你……你作为我一个人的神明，永远不会陨落。你会很强。” 突然又说得通了，为什么月神和北风之神要用自己的身体生下凡人，神明把梅尔卡这个小傻瓜交给自己，原来是为了让他做自己的信徒。 她其实不该怀疑梅尔卡对她的心。梅尔卡也不该把她想得洒脱到可以无情……他们已经不可分割了。 絮絮又说了一会儿话，风吹草动，陌生人出现了。 大家都很警惕，海利瑟斯却惊讶地发现，这是一个人类。并且不强，在她身上看不到什么能量流动，弱点分明是心脏。她却穿着睡衣一样柔软松垮的长裙。 杀她用不了三秒。 为什么魔境中有人类？ “你是谁？” “苏菲亚。” 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似的，海利瑟斯回想。 结果梅尔卡脱口而出：“是古代魔法师？但是，你是五百年前的人，精灵的话可以理解，但你是人类啊！” 难以置信。 她一直生活在魔境吗？ 苏菲亚打了个哈欠，道：“没办法，就是死不掉。也许厌倦后，会找人把我杀掉。” 众人纷纷一惊。海利瑟斯对她有很多好奇，又不知她来意，想问的问题太多，反而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也是魔法师，”苏菲亚指了指梅尔卡，上下打量，失望道，“在我那个时代，你只能算普通资质。” 梅尔卡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不觉用很尊重地语气道：“所以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喜欢清净的地方。而且，在人类社会活太久，麻烦事太多。解释不清楚。你们要在这儿过夜，还是去我家。” 海利瑟斯眯了眯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怎么好意思呢，”她笑着敷衍，突然拔剑刺向苏菲亚的心脏，“梅尔卡，相信我。” 梅尔卡道：“好。” 第146章 秋风夜话 海利瑟斯攻击了自称苏菲亚的魔法师，梅尔卡不懂，他确定对方是人类，不是魔族。 但他刚刚说过，他会“盲目”地信仰她，那么此刻，当然也要无条件相信她。 利刃穿心，苏菲亚很快不再挣扎，弥留之际，她的眼神突然变成另一个人似的，看向海利瑟斯，如释重负地笑了。 “谢谢你，让我解脱，海利瑟斯……” “不客气，队长。” 伊芙和雷纳都有些震惊。 听到海利瑟斯叫她队长，梅尔卡有些恍然：“你认识她对吗？她是北国人？” “这张脸我没见过。但她就是我的在银鹰战队的队长，说话的语气，打哈欠的动作，还有一些表情。见过她本人的都明白，她挺好认的，她有点儿……劲劲儿的。” 银鹰战队的队长叫奈丽，她们关系并不好，因为一些事，海利瑟斯和她曾大吵一架。 奈丽有个很讨厌的男朋友，她经常跟队员们抱怨他有多过分，但转头还是去和男友过夜。 有时候海利瑟斯觉得她是可怜的，有时候心里对她的恨多一些。恨她把全部的能量都献祭给那个不怎么样的男人，连带着一份姐妹情谊，也成了她向男友表忠心的道具。 奈丽像在说：看，所有人都说你是人渣，就我觉得你好，你还不珍惜我一些吗？ 海利瑟斯没想到她们会这种情形下重逢——和她的灵魂重逢。 “难道说，她的灵魂被禁锢在别人的身体上？” “看上去是的。北国已经沦陷很久了，她绝无可能活着逃出去……她有个很不靠谱的，只会拖后腿的男友。”海利瑟斯一边回忆往事，一边皱眉不解。 雷纳道：“也许这就是魔王制造杂兵的秘密。” 伊芙也想到了什么似的，道：“魔族吃人。人类的灵魂可能变成了他们的养分，或者类似的东西？” 海利瑟斯觉得有道理。 她一直觉得魔族吃人这件事没道理，他们连求生欲都没有，应该也没有口腹之欲？吉拉亚在共生之城给歌罗妮当宠物狗的时候，就没吃人。 如果只是维持身体运转，为什么非要吃人？吃人和吃阳光老鼠在营养上难道会有什么区别吗？ 他们只能是为了灵魂。 “我记得和吉拉亚战斗的时候，他说要把我变得和他一样。他试图把我的灵魂抽离。” 梅尔卡脱口而出：“灵魂魔法。魔王的目标是成为邪神，神明的灵魂魔法他肯定是掌握的。” “所以魔族需要人类的灵魂，人类的灵魂被转化成魔王的灵魂，或者给魔王的灵魂供能。还有一部分灵魂，像这位奈丽队长一样，被做成了说台词的傀儡木偶。只是，她来我们面前说这番话的目的是什么呢？”伊芙一口气说出自己的猜想和困惑。 雷纳紧接着道：“这里没有魔族驻军，魔族不需要土地，不统治，不管理。这里的魔力为很温和，但是龙不敢往前飞了。她会不会是类似田地里吓鸟的稻草人？守护着一些东西，自动解决一些闯入者。” 海利瑟斯庆幸现在是四个人在一起想问题，拼拼凑凑，总能更靠近答案：“那么，我们继续向西走，一定会有更多发现的。现在，我们把这具尸体埋起来。” 尽管奈丽的灵魂已经被释放，他们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是谁，海利瑟斯还是好好找了块地方安葬了她。 “不幸的人类同胞，安息。” 处理完尸体，她折回庇护所，梅尔卡煮了些豆子和肉干，大家一起吃饭不提。 夜晚的秋风带来冷意，海利瑟斯不忍让伊芙自己一个人睡，就把梅尔卡推去雷纳那边：“天冷了，还是挤一挤比较好。” 梅尔卡乖乖听话。 伊芙把泰苏特唤出，她已经习惯枕着他睡了。泰苏特也很照顾她，几乎是用抱婴儿的姿势，让她觉不出一点累。 “海利瑟斯要试试吗？” 海利瑟斯面露难色，拒绝道：“算了，我很怕水里的东西，章鱼给我一种异世界生物的感觉。而且一想到泰苏特是个活了几千岁的老头，我就更不想……” 泰苏特似乎生气了，卷起腕足，轻轻捶了下海利瑟斯的头壳。 她显然没料到他会有脾气，有点吃惊，伊芙只是嗤嗤笑着，像在说海利瑟斯活该。 “原来他什么都听到了……” “那当然，他只是不会说话。”伊芙很宝贝泰苏特。 “我阅读过水神大人的记忆，大概知道人类形态的泰苏特什么样子，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就很难再当他是章鱼，所以没办法拥抱他。心里会想很多。” “没必要，他当章鱼的时间比放人类的时间长多了。” 看着泰苏特密集的吸盘，又看着伊芙全然放松的神情，海利瑟斯心里的感觉很怪。 突然有点后悔和伊芙一起睡，不过，泰苏特活了这么久，一定觉得她这不到三十岁的女人的担心很浅薄，没有人类的身体，他也就没有性别了？ 梅尔卡和雷纳那边的情况就比较正常。 无非是梅尔卡说个不停，雷纳听着，时不时插一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话题兜兜转转，梅尔卡总要落到海利瑟斯身上。 “雷纳，海利瑟斯说，她当了国王后会收拢十个细腰美男。虽然我觉得她完全值得过那种生活，但……” 雷纳无奈：“她都说了是开玩笑，你却还在想。” “很难不去想。海利瑟斯喜欢年轻美男，早晚有一天我会年老色衰……” 雷纳听他越说越离谱，干脆回以沉默。 患得患失的年轻人，脑子里只有恋爱，明明已经灵魂相契，还不停想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只要海利瑟斯快乐就好。” 这倒是他的真心话。 “无论发生什么，你在海利瑟斯身边，她就会很快乐。以后不要随便说分开了，梅尔卡。” 雷纳突然说教起来，梅尔卡却认真点头。 “雷纳，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你对我也很重要。你解开了我的锁链，带来了我女儿的消息。我有一个请求，你愿不愿意做卢西的老师？当然，打败魔王之后。” 孩子总是代表希望。海利瑟斯曾说，一定要让卢西的青春在和平时代度过。 “好！我会把自己知道的都教给她，那可是个有天赋的孩子，”梅尔卡想了想，又道，“我也会把咱们四人的故事讲给她听。半精灵寿命很长？她可以记住我们的名字，很久很久。别人乱讲海利瑟斯坏话的时候，至少还有一个人能记住真正的她……” 海利瑟斯不在乎虚名，梅尔卡却想让世人记住她真实的样子。 众人在魔境的第一个夜晚，就这样闲聊中安稳度过。 第147章 魂飞魄散 四人继续往西走，风景仍然很美，给人的感觉却完全变了，过于奇幻的美丽，反而不似人间。 无边无际的碧绿芳草，中间有几片形状不规则的湖泊，倒映着天上的云影。五彩斑斓的鸟雀，唱着动听的歌，随众人的脚步飞掠而起。 令人感到奇异的是，这里有很多生物融合体，比如，长着翅膀的马，拖着蛇形长尾的白鹭，还有些说不清是什么。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异兽！有的……我真的闻所未闻。”海利瑟斯看看大家，大家的脸上也写满惊奇。 “海利瑟斯，至少这只飞马，不太对劲。”梅尔卡笃定道。 “为什么？” “它没有角，并不是所谓的独角兽。它是一匹马，和一只鹰，被后天捏合到了一起。看这马的大小，分明还是一匹幼马。可翅膀太大了，很不和谐，不是吗？” 确实。 尤其有些异兽的融合，并不成功，毛发和羽毛、鳞片之间的过渡很生硬，就像缝上去似的。 这里的魔法气息依然很温和，动物们也仅仅是悠闲地觅食、嬉戏，不像有危险。 “梅尔卡，我隐约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 海利瑟斯觉得，再往西走，一定会发现魔王制造魔族身体，熔炼人类灵魂的地方。它的能量过强，辐射着周围地带，让生物发生了变异。 魔族身上那种令人作呕的似人非人感，除了灵魂不足，无法形成人格，还因为，他们的身体就是被拼凑出来的人偶，粗制滥造。 “怪不得魔王总是打打停停，他这样做，需要准备很久。吃掉了一个国家，才能有进犯下一个国家的兵力。顺利的话，就能一路顺下去，一旦遇到人类的激烈抵抗，吃不到足够多的人，他们的‘补给’就跟不上了。” 想到自己的同类身体被吞食，只是为了做魔王工蚁的养分，海利瑟斯就一阵恶寒。 除了这些诡异的融合兽。四人又陆续遇到几个“人类”，他们每一个都在念台词，说自己是古代某个有名的人，主要是魔法师和战士。 海利瑟斯心情复杂地结果了他们，突然问：“这些人是不是都和魔王打过交道？魔族只会记得对他们造成过威胁的人？” 大家也隐隐猜到：他们在拙劣地扮演着过去的人，在魔王的记忆基础上发挥。 海利瑟斯开始和他们交谈。 “您是怎么和魔族战斗的呢？” “无非就是砍掉脑袋，挖出心脏，劈成两半什么的。” “您又是怎么和魔族战斗的呢？” “打不过啦！但是可以比较轻松地用幻术控住。越厉害的魔族越好控。你有点问太多了，要不要去我家喝茶？” 他们想把海利瑟斯带到什么地方去。 海利瑟斯的胆子又大起来，和众人道：“要么跟过去看看。虽然怎么看都是陷阱。” 但是不弄明白怎么回事的话，他们就要在谜团中度过第二晚，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比冒险更糟。 这些“人类”把海利瑟斯带到了魔王的炼魂之井。一处深不见底的井，井水的颜色是一片迷蒙的白，有个魔族头领守在那里，他抬手把“人类”身体内的灵魂抽离，轻轻丢入井中，失去灵魂的身体迅速倒地，腐败分解成泥。 魔族正定定看着他们。 梅尔卡朝井中匆匆一瞥，看到无数人类的灵魂被储存在井中。他的表情变得十分扭曲，生理性的恐惧让他不住发抖，然后就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这场面对他来说过于冲击心灵，别人可能只看到一口巨大的水井，井口飘动着一些白色的气雾，似是水汽凝结。 他却看到数以万计的灵魂体，与寻常人看到尸山血海无异，恐怕，还要更恶心一些。这因为些灵魂是完整的，形状却被扭曲折叠，挨挨挤挤，像被塞进了罐头里…… 梅尔卡感到害怕。 直到海利瑟斯拉住了他的手，体温传过来，他的手才不那么凉。 “梅尔卡，振作些，我在呢，我在。” 梅尔卡回了回神，努力不去想人类灵魂储存在井中的画面，抬眼观察魔族守将，道：“非常强。” 海利瑟斯道：“我也看出来了。” 进入魔境的第一次战斗，瞬间打响。 “来自白石村的战士，海利瑟斯。还有……”魔族又是用这套词开场。 海利瑟斯已经不在意他有几分像人。 杀，就完事了。 魔族必须死，居然把梅尔卡吓成那个样子。真是岂有此理。 伊芙率先冲了上去，蟹盾缠上的一瞬间，海利瑟斯的剑也插进了他的身体，对方的复原能力果然强到不可思议，几乎从受伤开始的一瞬间就开始回复。 以至于，海利瑟斯从他身上拔出剑时，感受到了血肉生长带来的阻力。 海利瑟斯开始狂暴模式，快速地攻击对方的心脏。伊芙也猛劈，打出重伤效果。 敌人在这样密集的攻击中，仍然一边恢复，一边靠灵活的身体脱身了。 他拉开了距离。 雷纳也开始把大地之刺朝他射去，试图再次控制敌人。 尖锐的泥刺贯穿了他的身体，魔族被扎得像个刺猬，却还是不可思议地活着，带着这些刺移动，生生用复原的血肉，把这些刺向体外挤了出去。 “真是难办，这家伙。” 在海利瑟斯抱怨的一瞬，对方也开始攻击了，他的攻击目标是梅尔卡。 为什么这几次魔族都优先攻击他？ 海利瑟斯冲到梅尔卡身边，抱起他向安全地带跳开。对方的攻击虽然法力强大，但并不是不可避开，海利瑟斯甚至觉得他的攻速很慢，她躲得轻轻松松。 梅尔卡则意识到了什么，试图用月百合花海控制对方。 敌人果然吃控，但梅尔卡的控制只持续了一会儿，期间海利瑟斯和伊芙打出的伤害，都不足够致命。 雷纳开始减少攻击次数，用轻快无声的箭，只针对魔族的心脏进攻。 战斗异常激烈，海利瑟斯等人拼尽全力，但魔族守将实力强大，血厚得不得了，始终没有倒下的意思。 就在关键时刻，海利瑟斯又一次救下梅尔卡，带他躲开魔族的攻击。 敌人总是攻击梅尔卡，这让她越来越生气。 海利瑟斯突然笑道：“真是狡猾，梅尔卡！他其实在怕你啊。” 说罢，就用超出人体极限的速度，狠力朝对方的胸口砍去。她金眸闪动，确信这里就是魔族身上最脆弱的一块血肉。 伤口仍在愈合，她便与之竞速，伊芙会意，泰苏特的触手紧紧困住敌人，她用战斧往敌人的咽喉处压。多少拖慢了伤口回复速度。 雷纳也一击射向魔族的软肋，海利瑟斯不断用剑扩大魔族的伤口。 “梅尔卡！把他的灵魂扯出来！” 闻言，他翻动圣典，抬手施法，再一次触摸到魔族冰冷的灵魂，这一次，梅尔卡感受到了魔族的灵魂在与他较劲。 “有困难吗？梅尔卡。” “身体的口子不够大，再切开点，海利瑟斯。” 海利瑟斯立刻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这也是她的全力了。北风之神的赐福宝石在发挥作用，这一剑，就是她这副身体能做到的全部。 魔族的胸腔终于被切出了一条足够深的伤口，血喷涌出来。 梅尔卡立刻拖拽，魔族的灵魂离开了身体，身体不再复原，敌人倒下了。 四人配合默契，最终找到机会，给予了魔族守将致命一击。 梅尔卡只觉得魔力马上要耗尽，疲惫地坐在了地面上：“刚才简直在拔河，一个不小心，被抽走灵魂的就是我了。幸好大家让他受了重伤……幸好……” 海利瑟斯也疲惫至极。好在有人鱼披风，她还能自如活动。 伊芙几乎没受伤，只是有些喘。 雷纳的状态最好，他最先去搀扶梅尔卡，道：“做得好，梅尔卡，我们离这井远一点，能起来吗？” 他把梅尔卡扶到了看不见井口的地方。 “梅尔卡，井里到底有什么？”海利瑟斯猜到了，却还是向他确认。 “灵魂。数以万计，人类的灵魂。” “我们有办法释放这些灵魂吗？即便，他们失去了身体无法复活。” 梅尔卡思索后，缓缓道：“我能想到的，只有炸了这井，魔王用这些灵魂炼作他的能源，我能感觉到这些灵魂非常痛苦。炸掉井的话，大部分灵魂会顺利湮灭，归于沉寂，得到安息。可也许会有一些灵魂逃逸。他们没有身体，却依然保持着稳定性，我不知道会飞去哪里，变成什么，后果无法预料。” “海利瑟斯，要这样做吗？”伊芙问。 又是这么重要的决定吗？ 海利瑟斯想到了自称古代魔法师苏菲亚，其实是银鹰战队队长奈丽的遗言。 她说：谢谢你，让我解脱。 身死魂灭才是合理的，她其实并不愿被羁留在这里。 “那么动手，捅了篓子算我的。不能让魔王把这些灵魂炼成别的东西，不是吗？” “爆破术需要一些触发材料，最好数量多，又轻，我没带这种东西。” 海利瑟斯道：“头发行吗？” 梅尔卡道：“你怎么舍得啊！” 她笑笑，不觉得这是什么很艰难的决定：“方便就好，伊芙的辫子拆开就不好绑回去了，用我的最省事。” 说着，海利瑟斯割下自己的头发，交给梅尔卡。梅尔卡施展爆破术，将这缕红发抛向深井。 随着一声巨响，井水被炸得冲天而起，井壁坍塌，无数灵魂从中涌出。它们在空中盘旋片刻，渐渐消散。 四人望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尽管不知道最终结果如何，但他们至少让这些受苦的灵魂得到了解脱。 第148章 与此同时 海利瑟斯四人在魔境寻找魔王时，魔境之外的世界也发生了一些事情。 迪亚特求娶曼尼兰公主的计划失败了，芳提公主对他完全没有意思。与曼尼兰结盟不成，帝国马上抛来了橄榄枝。他们愿意提供可用于作战的魔像，前提是要改变信仰。 这让格兰特公国内部爆发激烈矛盾。接受帝国的条件意味着背弃自己的信仰，但如果拒绝，他们将失去对抗魔王的有力武器。大臣们分成两派，争论不休。 最终激进的亲帝国派发动政变，大公依然是大公，没有失去对国家的控制权，此前主张向曼尼兰求援的人却成为了斗争牺牲品。 迪亚特尤其倒霉，他被幽禁在城堡高塔中。一方面向帝国表明立场，他们已经处理了最反对帝国的高位贵族，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的拿捏迪亚特的母亲，共生之城城主歌罗妮。她的领地十分富裕，位置也处在安全的后方，一直以来，她都为抵抗魔族入侵，投入着人力物力。 亲近帝国的一派认为，必须控制她的影响力，要让她始终站在自己的一边才行。 迪亚特的队友，胆怯的战士伊森来自已经覆灭的北国，他没有任何神明信仰，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要为虚无缥缈的事吵来吵去。 他只知道自己的队长兼富贵慷慨的朋友迪亚特被抓了。 伊森对女友苏苏说：“我怎么做才能救他呢？” 苏苏欣慰地抱住他：“我就知道伊森不是胆小鬼。面对这么可怕的事情，亲爱的也绝对不会把同伴丢下不管的。” 伊森挠了挠头，为难道：“其实我是更害怕费莎崩溃，她哭起来只有迪亚特能哄好啊！而且迪亚特知道费莎这么伤心，他的脸色也会变得很可怕。说不定以后再也不请客了……” 一时间，苏苏不知道他身上闪闪发光的品质到底是勇敢，还是更大的胆怯。 费莎只是拿着一张占卜用的卡牌怔怔出神。那是她初见迪亚特时连续抽到两次的牌，高塔上，墙壁在崩裂，一根锁链连住了两个人。 到底是完全被困住了，还是能等到了一线逃脱的机会？ 她第一次对占卜的结果迷茫，不知该做何解。 自从迪亚特不顾她的反对，执意和曼尼兰的芳提公主求婚，她就不那么爱哭了，似乎懂了一些人情世故。 她发现人类是一种很难遵循本心的种族，在乎的时候要装作不在乎，不爱的时候，为了利益，也可以说爱。 内心的感受被放在了很次要的位置，这就是她这个懵懂精灵在人类社会学到的第一课。 “费莎，你别担心，迪亚特毕竟是大公的亲侄子……”苏苏试图安慰，理由却苍白极了。 因为他是大公的侄子，所以不会轻易被杀，但也因为他是大公的侄子，所以才会从小被带离母亲身边，才会被逼迫去向曼尼兰公主求婚，才会在国家关系改变时成为阶下囚。 “如果当初他没有骗我就好了。如果他真的是个自由自在的游侠就好了。我靠占卜，都能流浪着活了一百多年呢，他那么聪明，我们两个一起去要饭也能活下去的。” 费莎突然说了很悲伤的话，深沉的模样让苏苏一阵担心。 苏苏恐怕是最了解费莎的人之一。当初她向费莎展示了自己唯一会用的法术，漂浮术，费莎就以为她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魔法师，天天缠着她要一起练习。 这个精灵女孩被人类养到六十多岁，完全不到精灵可以自立的年纪就失去了庇护，开始了流浪生活。 费莎如此聪慧，却天真不谙世事。她一直用些很不靠谱的东西指导自己的生活，迷信着占卜，容易轻信别人，容易词不达意。 但她对待伙伴的心，很真，很真。 费莎每次哭都是因为迪亚特，但迪亚特只要带她吃点心，重新帮她画好面纹，两个人就能和好如初。 结果，这次想和好也没机会了。 “我们可以去找歌罗妮大人，虽然她也很无奈，但她一定能告诉我们该怎么做。”伊森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苏苏觉得有道理，就向费莎耐心解释：“我们现在不能盲目行动，歌罗妮大人是迪亚特的妈妈，她会设法救他的。” 费莎抱着水晶球，水晶球上映出她美丽的脸。连抽几张牌都坏得不得了。他们想到所有的办法都指向坏的结果。 “我不信占卜了，以后也不抽牌了。我直接去求见大公，求他让我见他。” “用什么理由呢？” 费莎茫然地说：“不知道。” 但她就是这样做了，她对大公说：“请您让我去看看他，我会说服他一辈子都不再想芳提公主。” 大公觉得这精灵简直可笑，因为迪亚特本来就不喜欢芳提公主。 紧接着，费莎竟不自量力地向大公发动了攻击。那轻微的力度，只引起了大公眉头微皱。 “现在，我也犯罪了，您能不能把我和迪亚特关到一起去？” 大公长叹一口气：“迪亚特总是和任性的孩子们搅在一起，是做不成大事的人。你想去就去。” 费莎如愿，本想转身就走，但还是想到了什么，对大公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礼。这是迪亚特以前教了她一周，她都没学会的，现在倒用上了。 “谢谢您。” 费莎见到了塔上的迪亚特，迪亚特很震惊地看着她。 “费莎你怎么来了？还在生我气吗？面纹又哭花了，我来帮你重新画。” 虽然被囚禁着，到底是贵族，监狱的条件不差，他更像被关在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城堡里。 费莎道：“我来陪你。” 迪亚特无奈：“占卜结果说这样比较好吗？” 费莎摇摇头：“怎么做都糟透了，但我不信占卜了。我做我想做的。” “真是乱来，伊森拦不住你的话，苏苏的话你也不听吗？”迪亚特忍不住嗓门很大。 费莎眼泪“唰”地落下来，哭腔说道：“你又对我这么凶！我让他们素找歌罗妮大人了，我只想……只想在迪亚特身边。” “费莎，跟着我只会倒霉的呀。” “谁叫你骗我，你说你是游侠，我才跟你组队的。你不是要自由自在吗？我觉得你这个谎话连篇的家伙，至少应该兑现一次……” “费莎，别哭了。” “你总是骗我，你总是骗我……” 迪亚特的心都要被哭碎了，只好帮她擦擦眼泪，再次哄她：“会自由的。那个时候再去做游侠，这次不骗你了。别哭了。” 帝国的魔像很快进驻到格兰特，战争结束前，只要格兰特依赖帝国的援助，迪亚特就很难被放出来。 “只希望海利瑟斯顺利杀死魔王，只要她能杀死魔王，战争就结束了……” 第149章 无边梦中 魔境之秋，天高云淡，大自然并不因此地是魔境而吝惜自己的美丽。 前方的魔力越来越混乱，气息越来越危险，草木却仍随风飘动，似在招手欢迎他们。 海利瑟斯来到了魔王面前。眼前的画面与卢西的预言完全不同。天空中没有龙，也没有下起雨。 魔王长了一张在人类眼中很好看的脸，男人的脸。精致得有些过分，卷曲的黑发，雪白的皮肤，血红色妖异的眼睛，还有与身体不成比例的弯曲犄角。 难道，他竟有闲情逸致，专门为自己捏出一张俏脸吗？ 而这张脸蛋下的身材，更是绝佳。宽阔的肩膀，挺拔的细腰，腿也很长，十分迷人。 他的灵魂是完整的，并且有着漆黑的颜色，绝对不会是普通魔族。他无疑是魔王。 “你为何要与我作对？”魔王开口问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海利瑟斯大声回答：“你要毁灭世界，而我属于这个世界，就这么简单。” 魔王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话。他轻轻挥动手指，一道光芒向海利瑟斯袭来。 海利瑟斯侧身躲开，随后使出全力向前冲去，举起剑朝魔王刺去。然而，魔王轻易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 完全不是对手。 哪怕有一点还手之力，她都不会绝望至此。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妻子？”魔王问道。 海利瑟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你休想。” 魔王把海利瑟斯揽入怀中，道：“我需要一个女人，强大的女人，这个世界的神明识趣，把你送到我的身边。” 梅尔卡眼睁睁看着魔王把她带走，焦急地喊了出来：“不！不要，把海利瑟斯还给我！” 然后，他就醒了。 众人也被他的尖叫惊醒，关心地问：“这是怎么了？” 梅尔卡用目光找到了海利瑟斯，才如释重负：“做噩梦……” 似乎为自己噩梦的内容感到羞耻，梅尔卡脸红了，犹豫着要不要说。 海利瑟斯只是拍拍他，道：“肯定是被炼魂井吓到了，我陪你。” 说着，抱歉地对伊芙一笑，不等她开口，伊芙就说：“没事。哄男朋友去，毕竟，你一直是个重色轻友的女人。” 海利瑟斯惭愧，梅尔卡也低下了头：“抱歉，我有点儿……” 雷纳道：“你看到了井里的灵魂，我们如果也能看到，未必不怕。” 梅尔卡更加不敢说自己梦见的是什么，他隐秘的恐惧，被小情小爱占据的大脑，无疑是很幼稚的。 “别怕，我在呢，梅尔卡。” 海利瑟斯搂着他，不一会儿，梅尔卡又睡熟了。 魔王的身躯庞大无比，犹如一座巍峨耸立的山岳，凡人无法撼动。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漆黑恐怖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一番激烈打斗后，魔王竟然毫发无损！ 而当魔王发动攻击，他们四人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便在一瞬间被切成了两半，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这又是谁的噩梦？” 梅尔卡发现，自己正在别人的梦境中穿行。 也许是海利瑟斯的，不过更像伊芙的，剧情……很简单。 很快，他又遇到了一个魔王，这个版本的魔王面目模糊，并不像能毁灭世界的样子。他好像是个任性的家伙，不断发出恶作剧一样的笑声，随意地踩踏别人精心打理的花圃——无疑是雷纳的梦。 梅尔卡开始期待进入海利瑟斯的梦境。 海利瑟斯的梦里并没有魔王。 她独自站在蓝色的天空下，风吹动她的头发，她没有穿铠甲，手里没有剑，没有人陪在她身边。 等到她转过身来，梅尔卡才发现她在无声地流泪。 他忍不住上前与她对话，海利瑟斯喃喃道：“梅尔卡，为什么大家都死了，只有我活下来，又和那时候一样了，我好想念你，想朋友们，想爸爸妈妈……” 梅尔卡上前去拥抱她，才发现他只是这梦境的观众，他与她扑了个空。 原来海利瑟斯根本不怕魔王，她更害怕失去在乎的人。梅尔卡想，怪不得她总说同归于尽也是好结局，只要能逃避这份孤单。 海利瑟斯和他不同，她是被很爱她的双亲养大的，体验过有爱的家庭，最后又失去一切。 她总是安慰着梅尔卡，保护着他，其实海利瑟斯才是惹人心疼的那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就可以看到别人的梦了呢？ 以及，为什么这么久了，他还没有离开海利瑟斯的梦，现实中的自己，难道醒不过来？ 梦境开始发生变化，悲伤的内容消失了，场景来到梅尔卡在摩恩的家。 不大不小的房子，院子里种了些花和草药，似乎和以前一样，又似乎更温馨一些。他听到海利瑟斯在屋子里和人说话。 “去院子里玩儿，爸爸晚上给你带礼物回来。” 话音刚落，海利瑟斯领着一个小孩子走出来，是个女孩，她有红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手里拿着一把木头做的玩具剑。 “妈妈陪我玩！” 海利瑟斯就开始扮演恶龙：“呼呼——我在喷火！来打败我呀！” 小孩就拿起剑，和她过起来招。 真是相当海利瑟斯的玩耍方式。 难道这是海利瑟斯想要抵达的未来吗？似乎跟梅尔卡想象得很不一样，他认为她会更想去当国王，这是拯救世界这样的大功劳应得的报酬。 梅尔卡开始觉得不对劲。奇异的不详预感涌上心头：我得醒过来，看看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梦中的海利瑟斯说了一句很突兀的话：“梅尔卡，留在这儿。” 然后便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诡异地笑了。 这诡异的违和感一闪而过，美好的梦继续展开，海利瑟斯开怀地笑了起来，她那么放松，沉浸在平凡的幸福里，笑起来全是对生活的满意。 她把孩子抛了起来，又稳稳接住。 “梅尔卡，留在这儿……” 梅尔卡瞬间清醒，这个梦有问题。 刚刚令人恐惧的梦才是几人真正的梦，充满了对失败的想象：梅尔卡害怕海利瑟斯被是抢走，伊芙害怕敌人太强她打不过，雷纳害怕自己珍惜的东西再一次被摧毁，海利瑟斯害怕不能同生共死，一个人独活…… 而眼前这个温馨美好的梦，只是为了梅尔卡留在这里。 有什么东西，正在以梦境的形式攻击他。如果其他人也遭受了这种攻击的话…… 梅尔卡得做点什么，让自己醒来。能够帮助大家的，只有他了。 第150章 又见面了 梅尔卡是旁观者，他只能在梦境中行走，并不能和这里的人互动，也不能凭自己的想法改变梦的内容。 他集中精神，开始观察四周，梦境不同于真实世界，它好比舞台上的造景，一定有边缘，也就是所谓的尽头，走出布景，就能回到现实。 梅尔卡转身背对海利瑟斯，不再留恋她灿烂的笑容，一步一步地坚决走远，路却又把他重新带回到家门口。 原来，这里的风景是循环的。 梅尔卡只好走进屋子，这是他居住生活的地方，虽然已经离开了一年，这里的一砖一瓦仍是他熟悉的样子。 写字用的桌子，堆满了药水瓶的架子，半新不旧的衣箱，挂着帷幔的床。 好像这里也没有破绽，梦境的缺口到底在哪儿？ 直到他走到了书架，才发现：这些书有问题。它们只是些长方体，伪装成书的样子，封面或繁或简，装帧得像那么回事，却没有正确的标题。 “也就是说，梦境从这里开始变粗糙。” 海利瑟斯此时还在和孩子笑闹，但梅尔卡已经识破这笑声的虚假。海利瑟斯不会笑成那个样子，她不是那种在家陪孩子，等着丈夫回家的人——总呆在家里她会很闷，她喜欢出门。 他开始在书架附近仔细观察，终于，找到了一片漆黑的裂缝，这道裂缝出现在书架最下面一层最靠里的位置，粗看会觉得只是柜子与墙之间的空隙。 仔细看，就会发现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没有光，没有阴影，是绝对的漆黑，梅尔卡把手伸进去，果然空隙后有很大的空间，他把整只手臂都探了进去。 海利瑟斯仍在“幸福”地笑着，他却知道，这并非海利瑟斯想要的幸福，至少不是她想要的全部。一股更大的吸力，把他曳离了这里。 他就像一脚踩空了，猛地坠落失重，最后跌回现实的身体。但当他睁着眼睛，本该怀抱他费海利瑟斯尚有体温，但她面色青灰，血从眼耳口鼻涌出，暗色的血痕已经半凝。 梅尔卡难以置信地摇了摇海利瑟斯的肩膀，又伸手触摸她脖子上的动脉，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活着的气息。 这是被精神魔法攻击破坏了大脑的表现。 他不肯接受，难道就是因为他在梦中耽误了太久？ 惊慌地把海利瑟斯抱在怀里，她确实死了，像个布娃娃一样不能给他任何回应。 极度悲伤之下，他没有丧失理性，连忙去看雷纳和伊芙的情况。只见伊芙的战斧落在地上，蟹盾被劈成两半，泰苏特的腕足被砍成一段一段的，失了颜色，糊在草地上。 伊芙的金色发辫沾满了土，兽人奇怪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头发脏乱如此的，除非是…… 她死了。 伊芙也没有了呼吸。 而雷纳的腹部被他自己制造的大地之刺贯穿，坐在地上，白发垂在脸前，看不见他的眼睛。 梅尔卡扶起他的脸，精灵美丽的眼睛已经失去光芒，他的生命之火彻底熄灭。 梅尔卡再次爆发绝望的尖叫。 然后，他就再次醒了，海利瑟斯紧张地看着他。不等他说什么，海利瑟斯就道：“梅尔卡，这不对劲。” 原来她一直没有睡。 梅尔卡连忙抬起手，观察海利瑟斯手腕上的手镯，果然靠近时手镯的光芒会微微强一些，稍靠远，光又弱下去。 “真好，这次是真的醒了……” “但是伊芙和雷纳，没有醒。你睡后，我很快听到他们也被噩梦魇住了，但是很快又说起了梦话，他们好像做了幸福的梦。我听见伊芙在叫小琳，雷纳……在呼唤贝拉和卢西。”海利瑟斯把梅尔卡带到他们面前。 “海利瑟斯为什么没有事？” “本来做了一个梦，但我强迫自己醒来。我们太大意了，这是魔境，应该守夜的……而且我讨厌做梦。你知道我经常梦见不好的事。” 这时，梅尔卡才发现海利瑟斯用剑划开了自己的指头。以前在他的幻术“白色房间”里，海利瑟斯也是用身体的疼痛来脱身的。 “我永远知道剑放在哪里。所以，很快清醒了。” 梅尔卡愈合了开始用魔法唤醒伊芙和雷纳。 两人却并没有醒来。 “这是为什么，他们完全被梦迷住了。” 海利瑟斯思索，表情严肃道：“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敌人，解决掉他。” 这个梦境攻击很狡猾，先用恐惧的画面击毁人的心里防线，转而就用美好的幸福诱惑人心。 “梅尔卡，我感到敌人就在附近。但我什么也看不到，你能看到一些魔法痕迹吗？”海利瑟斯努力观察着，金眸闪动却未见分毫。 “他的攻击距离一定很远。但仅仅是用梦境困住我们是没有意义的，我觉得他应该很快就会出现。” 梅尔卡开始观察附近的魔法痕迹，依然什么也没有看到，只能说出自己的推断。 “现在这种状态，不可贸然离开同伴。” 突然，海利瑟斯想到了什么，问梅尔卡：“之前的魅魔血，有没有剩下的？不是说可以让人进入‘绝对无梦’的睡眠吗？” 梅尔卡直觉作用不大，那只是安神的药剂，喂进去会睡得很香。 但他立刻开始翻找，对海利瑟斯道：“不一定有用，但是不做点什么的话，不知道他们的精神会被破坏到什么程度！” 找到那一小瓶密封的魅魔血后，两人立刻兑进水里，给伊芙和雷纳喂下。 不一会儿，他们口中含糊的呓语停止了。 两人松了口气，虽然仍然醒不来，至少没在做梦了。 海利瑟斯察觉到敌人在靠近。 “梅尔卡，给伊芙和雷纳做个结界，准备战斗。” 很快，敌人出现了。似乎没料到海利瑟斯和梅尔卡会是清醒的，魔族脸上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怎么还和这个会和别人结婚的男人在一起啊，海利瑟斯。” 语气很像人，内容也明确有所指。 海利瑟斯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那个在迷宫外，被她挖掉眼睛的魔族。她盯着他，问：“换了新身体，还是这么卑鄙的打法，你根本没有长进啊。” 但是为什么别的魔族没有重新出现过，只有他，可以在身体死后再次换壳？ “可是魔王大人最喜欢我。” 说着，他就将黑紫色的法力凝固在指尖，亮出了锋利如刀的爪子。这招式也似曾相识。 怪不得他会喜欢琢磨人心，制作各种恶趣味剧情的幻境，他和他们在垂绒林里遇到的无名魔女，叫做伊苏什么什么的，根本就是同一个。 不，应该说他们归根结底都是魔王的分身，但魔王有几只用起来趁手的，便把他们的记忆、技能，不断塞进新的身体里。 “近战你是不可能打过我的。” 和魔族的交流是没有意义的，海利瑟斯却仍大加嘲讽，憋着一股对他玩弄人心的愤怒。 “猜错了，我很强。”魔族诡异一笑，露出了令人生厌的笑容。 他开始攻击了。 第151章 尽情折磨 魔族开始攻击海利瑟斯，攻击方式十分诡异，像一只灵活的猫，魅影般出现在意想不到的位置，手上的利刃不停地抓向海利瑟斯。 海利瑟斯一边招架，一边观察他的弱点，同时思考这个魔族身上的矛盾之处。 为什么魔王不用魔女嘉娜的瞬移技能呢？不是比这种身法更有威胁性？ 海利瑟斯的剑撞击在魔力形成的黑紫色刃爪上，打出一声声激烈的剑鸣。一时间难舍难分，她还没有开始狂暴，她想知道对方这样组合技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梅尔卡一边强化着海利瑟斯的身体，一边寻找施加幻术控制敌人的机会。终于在敌人窜到正对他的位置时，展开了月百合花海。 但，那魔族并没有为这幻术迟疑一秒，反而直接朝着梅尔卡冲撞过来，海利瑟斯当然不会允许，她快速跟上，速度快得像一阵等，渐渐，她的动作也快到只留残影。她开启了狂暴模式。 海利瑟斯心想，原来舍弃嘉娜的瞬移技能不用，是为了提高对梅尔卡控制技能的免疫。 但这种程度的物理攻击，又怎么会是海利瑟斯的对手？她开始发力，极其凶狠地削向魔族的心肺，没有伊芙的压制，海利瑟斯必须更加快准狠。 当海利瑟斯的剑刃嵌入魔族身体，力量抵达心脏要害时，魔族却嘴角上扬，得逞一笑。 他鲜红的眼睛正直视着海利瑟斯。 海利瑟斯心中一凛，一瞬间明白了这种技能组合的用意：不吃控制的魔族，就是在等海利瑟斯靠近的这一瞬。 “闭上眼睛！海利瑟斯！”梅尔卡大喊，给海利瑟斯套上了极强的魔法护盾。 海利瑟斯会意，紧紧闭上了那双金色的，可以识破敌人弱点的眼睛。凭惯性继续用力，她通过身体的反馈，认为魔族已经被她成功切出致命伤。闻到浓郁的魔血气息，又听到一声重重的倒地声。她松了一口气。 “梅尔卡，解决了。” “不……” 魔族并没有死，海利瑟斯睁开眼睛时他的伤口已经愈合大半，并且飞到了梅尔卡的身边，轻轻松松地撕开了他的皮肉。 海利瑟斯瞪大眼睛，想要阻止他，魔族却又开口道：“这么舍不得他么，愚蠢的女人。” 海利瑟斯完全被搞糊涂了，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魔族的话语，不足去听，只是些带着语义的一连串振动，干扰人的心智，没有真正的含义。 但她从来没有这么困惑过，这个魔族似乎完全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似的，并且学会了威胁。 “你过来之前，我就会割开他的喉咙。” 海利瑟斯不能看魔族的眼睛，但她已经通过这语气，想象出他脸上会是怎样令人作呕的表情。 她并没有放弃攻击，只是提高了速度，想要速战速决，抢下梅尔卡。 梅尔卡却看出了魔族正在施法制造一个强大的幻术监牢，只等海利瑟斯进入攻击范围。 “别动！海利瑟斯，离他远点！” 可是梅尔卡在他手里，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她相信梅尔卡，于是最终听话，重新拉开了距离。 但，梅尔卡会死的。 魔族似乎气恼梅尔卡的出言提醒，又狠狠扭断他施法时惯用的胳膊，骨肉断裂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 “啊！”梅尔卡吃痛，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声音。 海利瑟斯心急如焚，更十分愤怒。 梅尔卡却还在忍痛大喊：“千万不要靠近。他会把你困到死……” 魔族抬手把他打晕了，不让他在说话。但消息已经传达，海利瑟斯断然不会再靠近。 “那么，我也无计可施了。好在我抓住了梅尔卡，虽然出了一点差错，但结果是好的。” 坏笑着，魔族拎起梅尔卡，诡异地消失在夜色中。 “梅尔卡！不！” 海利瑟斯却没有去追。 她看到梅尔卡把圣典扔在了草地上，风吹着书页，微微地发着一点白光。 离开梅尔卡，这只是一本普通的书罢了。 她知道他绝不可能让圣典随便掉在地上，他在为她标记魔族幻术陷阱的范围。 他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又会经历什么？ 海利瑟斯不敢想。就这样在漆黑的暗夜中清醒到天亮。 魔族的睡梦魔法失效，伊芙和雷纳才艰难醒来。 “头好痛……脑子里有好多声音，梅尔卡可不可以帮忙看看？” 伊芙意识刚刚苏醒，明明什么也没做，精神却感觉异常疲惫，她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结果却不见梅尔卡的踪影。 海利瑟斯的眼睛死死盯着魔族远去的方向，西边的方向，背对着早晨明亮的霞光，面目阴沉如铁。 她拿剑的手，被她不自觉割出了口子，她需要感受到疼痛，听血滴下来的声音，才能维持清醒，愤怒与不甘，忧虑与悲伤，各种情感正在她肺腑内暴走。 “梅尔卡呢？海利瑟斯！你怎么在流血？” 海利瑟斯强行镇定，告诉大家发生了什么，众人如何被魔族的超远程睡梦魔法控制，梅尔卡和海利瑟斯如何侥幸解控，魔族诡异的技能组合，以及……梅尔卡如何被魔族带走。 “他会被杀的。”海利瑟斯颤抖道，几乎要把一口牙咬碎。 雷纳却道：“未必，要杀没必要带走，而且睡梦魔法听上去，针对的只是咱们三个，梅尔卡魔法天赋很高，他能找到办法自己醒来，魔族应该也有所预料。” 伊芙明白了：“所以，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带走他，只是没想到海利瑟斯也在。” 不知道要去哪里救他，海利瑟斯茫然四顾，努力维持理性，金色眼眸愤怒地充血。 “我们继续向西，我知道，很近了。” 而梅尔卡已经被带到了魔王面前。 这不是梦。 他看清了魔王的脸，几乎和自己梦中的形象一模一样，俊美得举世无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乎等太久，有些不耐烦。 “你们炸掉了炼魂井，我很生气。”魔王的声音极富磁性，虽然和梅尔卡梦中的音色不同，却像有魔力一般，让人忍不住被他吸引。 “为什么不杀了我？”梅尔卡非常想站起来，直视他的眼睛，但失血和断裂的手臂，让他无法治愈自己，他感觉身体在变冷。 魔王笑了，手指卷弄着额头的黑发，随意道：“我比她更需要你，梅尔卡。我需要美味的灵魂。” 说罢，便缓缓走下阶梯，来到梅尔卡面前。在强大邪恶的魔王面前，梅尔卡像一只白兔那样弱小无力。魔王掐住了梅尔卡的脖子，并没有用力，漆黑恐怖的死亡气息就传了过来，这双手完全没有温度。 “感觉自己很没用对？你错了，你非常有用。你是神明的孩子，拥有纯白的灵魂。我现在正好……饿极了。” 然后便是恐怖的笑声。 然而，尝试后，他却无法把梅尔卡的灵魂取出来。 魔王略一皱眉：“他们对你可真差，连灵魂都交给海利瑟斯了吗？” 梅尔卡听不懂魔王在说什么，但他明白了一件事。自己暂时不会死了，即便身死，魔王也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魔王眼神冷冷地落下，忽而又笑：“既然抽不出来，试试它的韧性也好。” 说罢，他便命令那把梅尔卡抓回来的分身：“伊苏嘉尔，交给你了。” 他们好像可以直接用意识交流，说话只是为了让梅尔卡听到后产生恐惧。 伊苏嘉尔，伊苏嘉尔……垂绒林里就见过的无名魔女，现在改头换面，再次出现在梅尔卡面前。 “我真的很想知道，伤害梅尔卡，海利瑟斯会有反应，这次又会解锁什么样的新剧情呢？” 他还是这样，对人性充满残忍的好奇心，伊苏嘉尔把梅尔卡绑缚起来，手中凭空出现了两根长钎，锋利尖锐，有肉眼可见的形状，却并非真正的实体，幽幽发着光。 他把这两根长钎钉入梅尔卡的身体，刺破了身体，楔入灵魂。 梅尔卡没有流血，却十分疼痛，不可控制地剧烈颤抖。他决心不为这种事哭，不在敌人面前哭…… “真有趣，”魔王大笑，玩味地笑着，似乎在观看一场表演，“不愧是神之子，灵魂依然完整，也许……可以给他再加一点痛苦。” 伊苏嘉尔继续折磨梅尔卡，脸上亦露出残忍的笑容。 然而，尽管剧痛难忍，梅尔卡仍不让自己表现出软弱，他不想让魔王因为自己看扁了海利瑟斯。 咬紧嘴唇已经没有了效果，他只好把指甲掐进手心的皮肉，渐渐，他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长钎钉穿他的灵魂，疼痛直接越过身体，直接穿到大脑，他开始生理性地全身颤抖，并且之前的伤口持续流血，很久后才稍稍凝结。绑缚带来的胀痛，在如此酷刑中，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他真想昏死过去，却始终保持着清醒——这不对劲。 魔王血红的眼睛不再看他，他微微仰面，一道阳光落在了他洁白无瑕的皮肤上，他深深呼吸，似在品味这个世界的味道。他即将把这个世界毁灭，心情畅快无比。 “伊苏嘉尔，你得想办法让他求饶才行，不是吗？” 伊苏嘉尔甜甜一笑，似乎重新成为了垂绒林里可爱的模样，他信心满满地应道：“遵命，魔王大人。” 第152章 向谁祷告 魔王很想得到梅尔卡的灵魂，失去炼魂井后，他需要为自己充能。发现梅尔卡的灵魂可以像绑带一样保护海利瑟斯以后，他更把目标定为了梅尔卡。先解决掉讨厌的治疗，破解海利瑟斯的“盾”，这个思路肯定是正确的。 然而魔王只是把梅尔卡交给了伊苏嘉尔，便再也没有出现。 梅尔卡不知道为什么魔王不去自己战斗，而是费力去做这么多心智不全的头领和杂兵。他在承受酷刑的同时，意识出奇清醒，他不停思考着…… 尽管还什么都没想通。 伊苏嘉尔厌倦梅尔卡的顽强，他本已经把他判定成软弱无能的人。没有什么比预设中的弱者强烈反抗更让恶人生气，他几乎恼羞成怒。 梅尔卡的灵魂无疑非常结实，他只是痛，却并不会碎。 如果一直这么疼，受刑者就会习惯，这惩罚也就没有意义了。 于是，伊苏嘉尔开始对他进行体罚。 “梅尔卡，为什么不哭呢？” “我天生不爱哭。” “……真幽默。” 伊苏嘉尔立刻扇了他一耳光，这不是任何武技，这只是单纯的羞辱。他观察了人类很久，他知道怎么让人心里难受。 “还嘴硬！”伊苏嘉尔笑出了声，接着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他依然咬着牙一声不吭。 伊苏嘉尔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又被愤怒所取代。 “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逃避痛苦吗？”伊苏嘉尔吼道，“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折磨！” “真好笑，我死了你们也得不到任何东西。你们无法剥离我的灵魂不是吗？因为我的灵魂并不属于我自己，我的灵魂……属于海利瑟斯。” 气流从唇齿间送出，海利瑟斯这四个音节似乎是他止痛的咒语。 梅尔卡突然笑起来，他不怕激怒对方了，他开始为敌人暂时拿他没办法而得意。仿佛只要不顺他的意，就什么疼都可以忍受。 他的嘴角流出血来，脸肿着，痛到全身都快裂开。 伊苏嘉尔却完全没有从这份虐待中得到任何快乐，因为梅尔卡的反应，并不符合他的期待。 伊苏嘉尔远远没有真正理解人类，不懂人类在为什么东西而执着。他只好把梅尔卡扔到地牢深处，等待魔王的下一步指示。 梅尔卡在肉体的极度疼痛中度过了作为俘虏的第一天。 魔王现在还不能杀他，他还不是完全体，至少要再吃掉一个国家的人，或者，吞噬梅尔卡的灵魂。 然而魔王军在前线表现得远远不足他的预期，雪球没能滚起来。 梅尔卡倒是抓住了，灵魂却无法抽离。 魔王其实是有一点郁闷的。 人类太多，他却只有自己。 看到梅尔卡的表现后，他采取了备选方案，他要“解放”梅尔卡的灵魂，毁坏他与海利瑟斯的灵魂契约。 魔王深邃的赤色双瞳犹如血滴，更显得他的皮肤白得过分，他用苍白而纤长的手指捏住梅尔卡的下巴，道：“小可怜，我马上把你的灵魂主权夺回来。你就要自由了，相信我，很快。” 他说这话时，脸上有似有若无的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做什么好事一样，梅尔卡应该对他感恩戴德。 梅尔卡急道：“你要对海利瑟斯做什么？你不会得逞的，她会打败你。” 魔王轻声嗤笑，道：“她并不强。何况，你在我手上。你既然了解她，你猜她会变成什么样？” 说着，魔王抬手制造一片浮空的黑雾，黑雾就像镜子一样，显出了海利瑟斯的脸。 她正在愤怒，悲伤，不安地看向周围，因为紧张而出了过多的汗，头发贴在脸上，她在用眼睛寻找梅尔卡，眼尾似有泪光。 完全不是勇者该有的样子，只是一只马上就要发疯的母兽。难道，梅尔卡是她走散的幼崽吗？她到底把梅尔卡当成什么了。 “这种女人最没魅力了。不是吗？” “你根本不懂，”梅尔卡下意识反驳他，梅尔卡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异常善辩，“海利瑟斯如果丢了手中的剑，也会是这个反应。你无法理解战士对武器的爱？她会不顾一切把剑夺回来，然后把你切碎。” “所以你只是她的工具吗？” “那又怎样，她有可靠的工具人，你有什么？你只有一些空心魔族。” 明明知道梅尔卡说的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魔王却真有些动怒。 “我还是割掉你的舌头好了。” 魔王手中立刻出现了一把刀子，正要往梅尔卡嘴里送的时候，黑雾中的海利瑟斯却开口说话了。 她似乎察觉到有人在观察她，也可能只是在自言自语。海利瑟斯仰头看向西方，眼神完全变了。 “听着，魔王。” “不管你对他做什么，我都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海利瑟斯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她不会为失去梅尔卡而沉溺于悲伤，杀死魔王就是她此行唯一目的。 魔王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黑雾中的海利瑟斯，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有趣”魔王轻声说道，手中的刀子也消失不见。 他转身离开，留下梅尔卡独自在黑暗中。 “等着瞧，小可怜。看看你的‘主人’是否真的如你所说那般强大” 海利瑟斯三人开始轮流守夜，她会奢侈地点燃一根蜡烛，翻看梅尔卡的圣典。她对月神信仰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梅尔卡，从来没有真正打开过这本书，她试图通过阅读这些文字，感受到梅尔卡残留的气息。 “不必害怕黑暗，不必恐惧迷失。” 不，海利瑟斯心想，她并没有任何恐惧，恐惧的阶段过去了。 “灵魂交给爱人，从此永不离分。” 这句……海利瑟斯苦笑，怪不得梅尔卡是这样的性格，这样的人。 她开始疯狂地思念他，在心中无声地念他的名字。 “梅尔卡，梅尔卡……” “海利瑟斯，是你吗？” 海利瑟斯惊异于自己脑海中听到的声音，一瞬间怀疑自己又中了什么精神魔法，拔出剑就要割自己的手。 梅尔卡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别伤害自己。真的是我，我在向我的神明祷告，向你祷告……你听见我了，对么？” “你，你还好吗？”海利瑟斯惊喜，开始与梅尔卡对话。 “活着。魔王要开始针对你行动了，我不在你身边，海利瑟斯不要让自己轻易受伤。还有，他能观察到你的状态，不过我觉得并不是无时无刻都能看到，我感觉他的魔法有什么限制，这个还要再观察。” 海利瑟斯记住了，她还想说别的话，她好像能感应到梅尔卡的状态并不好。 “梅尔卡，疼吗？” “只是皮肉伤，手臂抬不起来，没办法治疗自己。” 只可惜，只在心中聊了几句，梅尔卡那边又被打断，海利瑟斯的世界重新寂静无声，她知道梅尔卡一定被受折磨，她在想自己该怎么做。 突然，蜡烛被风吹灭了，她重新被漆黑如墨的夜色包围。 第153章 且战且思 男友被魔王抓走折磨，海利瑟斯反而平静下来，她知道怎么忧心都无济于事，不如想想怎么打败魔王。 她继续背着梅尔卡的行李，那里面除了衣服和药水，就是些干粮。但她决定不吃这些了，海利瑟斯想吃肉。 “我们现在睡不好，如果再吃不香，就完蛋了。饥饿地作战，毫无胜算。”海利瑟斯这样对大家说。 伊芙自然同意，只是，吃什么呢？ “这里的动物都奇形怪状，真的能吃吗？” 伊芙说得没错，魔王制造魔族，为这片土地带来了污染，使动物们发生了融合变异。 雷纳看了看天空，道：“大雁是从别处飞来的，应该没问题。” 说着，他便搭弓射箭，轻松猎到一只。仔细检查以后，雷纳判断这只是普通的大雁。 “梅尔卡不在，我可能做得没那么合你口味。”雷纳处理了猎物，生火做饭，海利瑟斯因为这顿肉又活过来不少。 然后她便走到水泊边洗了头发，现在天气冷了，洗澡有些奢侈，但她认真地把头发梳通，擦了又擦。 雷纳和伊芙觉得海利瑟斯的状态平静中透着一丝异常，怕她为梅尔卡的事自苦，便和她积极讨论起作战计划来。 “首先，伊芙，雷纳，咱们三个人现在没有治疗，一定不能受伤。” 海利瑟斯紧接着道：“唯一有魔法抗性的是雷纳，但雷纳没有近战优势，所以我希望雷纳优先自保。” 雷纳听懂了，他对海利瑟斯道：“我会十分小心，站在安全的位置。” “最后，伊芙，我现在依靠你。没有你的控制和力量碾压，我很难得到输出机会。你知道这些魔族的回复能力很强，最好按着对方打。” 感受到海利瑟斯语气的郑重，伊芙认真点了点头：“交给我，海利瑟斯。” 然后，海利瑟斯便开始说自己和梅尔卡那简短的心灵沟通。 “魔王不杀梅尔卡关键在我身上，他的灵魂会在我受致命伤时自动裹到我身上，来保护我。这是月神赐福宝石带来的羁绊。魔王得不到他的灵魂，很快就会来找我。如果是他本人来，那么最好不过。但我觉得不会是他本人。” “为什么？”伊芙问。 “他从来没出现过不是吗？梅尔卡告诉我，魔王好像还不是完全体，他现在一定觉得自己的命非常珍贵，一点风险也不肯承受。” “原来如此。” 海利瑟斯继续道：“如果还是派头领来，我的计划就是杀，没别的。” “损失一个头领，对魔王来说意味着什么呢？”伊芙突然想。 “魔族前线杂兵里，会自动成长起一些头领。但是需要时间，一开始也不会很强。”雷纳回忆着。 “也有些是魔王自己筛选后，重新造的。” “我们炸掉了炼魂井，他现在缺乏能源。杀死魔族可能不会对魔王造成伤害，只是浪费了他的时间。” “那他需要时间吗？或者，他着急毁灭世界吗？”伊芙突然问了一个几人从未想过的问题。 魔王的目的是成为邪神，颠覆现有的世界，按自己的意愿重新创世。而这个世界原有的自然神明纷纷陨落。 他着急吗？ 真是个好问题，今天毁灭世界和明天毁灭世界，对魔王这样的存在来说，有什么不同呢。 “情报太少，我只知道他抓梅尔卡，是为了吞噬他的灵魂，大补一下。” 她边说，边把剑擦拭得雪亮，抬眼看向西方，她似乎已经能看到一团朦胧黑影。冷然道：“我猜天黑之前，敌人就会来，做好准备。” 他们稍微放慢了前进的速度，节缩体力，准备应敌。 敌人出现了，一个没有见过的魔族少年，他个子不高，仿佛十六七岁的人类少年，体型上绝无优势。只是有双红到滴血的眼睛，和漆黑的巨角，海利瑟斯心生疑惑。 但魔族开口后，海利瑟斯一下知道他是谁了。 “你曾咬掉我的头颅，这一次，还可以变成龙吗？” 海利瑟斯一笑，语气平淡，心中也没有波澜：“又见面了，吉拉亚。” 过去的敌人会反复出现，直到除掉唯一的敌人，真的敌人。海利瑟斯没有烦躁，她心想：无非是再打败对方一次。 “很好的眼神。”吉拉亚微微一笑，出手了。 他依然使用最普通的远离距离魔法攻击，高频高速射出光柱，犹如万箭齐发。海利瑟斯在这些强力的攻击中飞腾闪身，翻滚躲避，灵活得像在空中舞蹈。 他的速度很快，火力密集，雷纳便用同样的方式回敬对方。吉拉亚也走位灵活，他变快了。 海利瑟斯在想，魔王为什么要重新制作吉拉亚呢。他并不是海利瑟斯见过的最强的。以及，既然重新制作，他的新技能又在哪里？ 雷纳渐渐把吉拉亚逼到危险的位置，伊芙看准时机出手，重斧子挥砍，打出重伤效果。吉拉亚的新身体实在单薄，这一斧子几乎把他切成了两半。但伊芙毫不放松，依旧唤泰苏特缠住了他的身体。 海利瑟斯提剑插入他的心脏，吉拉亚却早有预料似的身影一晃，鬼魅地脱身。 海利瑟斯怎么会给他躲避的机会？她快速变招，直接抓住了他的手，再次把吉拉亚的手腕砍断，一如当初。 血从手腕鲜红的断面喷涌出来，一只新手又快速地长出来，吉拉亚道：“熟悉的感觉，令人怀念。” 他开始施法，试图抽取海利瑟斯的灵魂，海利瑟斯却把行动交给了身体，不顾敌人的施法，狂暴攻击。吉拉亚是远程法师，绝无可能吃下这种速度、力道的狂砍。 吉拉亚却突然停止对灵魂的攻击，瞬发一道魔法束缚，捆住了海利瑟斯的身体。然而，海利瑟斯依然握着剑柄，用极其违反人体结构的姿势送出一击。 吉拉亚的身体再次碎裂。 海利瑟斯对他说：“记住这感觉，魔王，剑很快会落在你身上！提前做好准备！” 这杀害她双手的仇人，曾经让她噩梦连连，曾经让她失去了情感，灵魂破碎，如今不过是这种程度。 可，吉拉亚崩坏的血肉突然燃烧起来。 焦糊的血腥味令人作呕，黑烟滚滚，火焰越来越大，组成一张火网向海利瑟斯包来，海利瑟斯用人鱼发披风一掸，火焰便被拂落、熄灭。 “有点太弱了。” 为什么会重做吉拉亚？如果是会瞬移的魔女嘉娜的话，没有梅尔卡的幻术控制，会给他们带来更多威胁。 魔王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她开始回想伊苏嘉尔和吉拉亚这两个被“重制”的魔族有什么共同点。 伊苏嘉尔是近战爪刃攻击，加恶趣味精神魔法：梦境控制+幻术陷阱。 吉拉亚是远程高速射击，加灵魂抽取魔法，和新增的绑缚魔法、死后的火海攻击。 “伊芙和雷纳怎么看？” 伊芙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好像没那么强？” 雷纳也道：“确实。和嘉娜不在一个层次。” 海利瑟斯明白了。 “他做不出新的头领了。嘉娜的灵魂量非常高，初见就是最强的。他若有能力，一定重做她，不是吗？我们炸了炼魂井，真是炸对了！” 这一战，众人生出了更多信心。 第154章 光速撤退 太阳落下去，海利瑟斯看着夕阳出神，天空是那么干净，金红色的云霞是那么美。 一想到梅尔卡的细腰随时可能被魔王折断，海利瑟斯就无法忍受。 但也只能忍受。 到了晚上，海利瑟斯静心凝神，等待再一次感应到梅尔卡的心声。很快她听到了他的呼唤。 “海利瑟斯，海利瑟斯……” 鼻子一酸，眼泪没忍住掉了下来，她连忙用手背擦干，尽管梅尔卡看不见，她也想坚强一点，不让他有更多心理负担。 忍耐着疼痛，克制着思念，他们两个只选重要的事谈。 “我始终只看到伊苏嘉尔一个。我猜他身边无人可用，杂兵应该是在这里被制造出来，然后直接传送到前线。另外，我感觉魔王状态不佳，魔族是替他行动、替他观察的手和眼，最近战场打得很激烈，他仿佛接收了过多信息，有些疲惫。” “原来如此，我们今天遇到了重做的吉拉亚，实在不怎么强。其实，如果那天伊芙和雷纳在的话，伊苏嘉尔也很容易被雷纳解决。” “是的。但是魔王的实力依然十分恐怖……我觉得你现在打不过他。” 海利瑟斯哪里会介意，她问梅尔卡：“你被关在哪儿？” “地牢。这里好像是古代人建造的一座城堡。伊苏嘉尔看着我。” 海利瑟斯了然，她有了新的计划。 “梅尔卡，坚持住，等我们来救你。” 梅尔卡那边没了声音，海利瑟斯感应到他的疲惫，知道这些信息都是他强打精神送来的。 次日，海利瑟斯向队友道：“我们这一次先把梅尔卡救回来。” 海利瑟斯认清现实，他们少了一个人，没有治疗意味着他们的战斗没有任何容错。 “也对，我们正好也观察下魔王的实力。”伊芙照旧很乐观。 雷纳默默不语，他相信梅尔卡是坚强的，也知道越是坚强，承受的痛苦就会越多。 梅尔卡的的确确一直在受刑。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向海利瑟斯祈祷，几乎每次都是直接痛晕过去，睁开眼睛，又迎接新的殴打。 魔王也没再来过。 三天后，海利瑟斯终于找上门来。只有她一个人，不见伊芙和雷纳的身影。她踏进了魔王的城堡，持剑出现在魔王面前。 魔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似乎也在等她——像在等上得有点慢的一道配菜。 他的神情那样傲慢，那样百无聊赖。像在说：真想吃掉梅尔卡的灵魂，那个碍事的海利瑟斯怎么还不主动去死？ 海利瑟斯看清了魔王的模样，微微惊讶。 他是一个极美的男子模样，黑发雪肤，目光却无比冷漠，不似活物。她向来不喜欢这种邪性男人，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似的。 “梅尔卡在哪儿！” “呵，不问我为什么毁灭世界，不问我要创造什么样的新世界，果然是女人。”魔王嘲讽着海利瑟斯。 她却不屑道：“管你什么动机，什么目的，我为什么要去理解你的想法？我还能放下立场去帮你不成？” 海利瑟斯握紧手中的剑，指向魔王。 “现在，把梅尔卡还给我！”她的眼神坚定而决绝。 魔王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就凭你？还想挑战我？” 话音未落，他轻轻一挥手指，一道强大的力量向海利瑟斯袭来。 海利瑟斯侧身躲开，随后迅速发起攻击。她身形灵活地在空中跳跃，挥舞着剑，与魔王展开激烈的战斗。 “怎么只有你一个？” 海利瑟斯不声不响，只是攻击。她剑法凌厉，每一剑都在狂暴状态下打出。然而，魔王的实力太过强大，他轻松地躲避着，一点伤也不受。 一股巨大的能量波朝着海利瑟斯轰来。海利瑟斯竭尽全力想要抵挡，但最终还是被击中，飞了出去。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魔王一步步走向海利瑟斯，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未免太弱了，”魔王突然微微皱眉，“尽管……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威胁，杀死你就像掐死蚂蚁那么简单。” 他的脸凑了过来，他冰冷如霜的呼吸几乎直接落在海利瑟斯脸上，他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的内心所想全部看透。 俊美的脸，有时也会令人作呕。 “原来不是长得帅就可以，我果然还是更喜欢纯情嫩男的类型。”海利瑟斯说起了不着边际的话。 魔王不懂她在说什么。人类的思维总是让他感到奇怪，他完美邪魅的脸上有一丝疑惑闪过。 海利瑟斯立刻回敬他一个嘲讽的笑容：“还没发现吗？” 魔王瞬间瞳孔放大，伊苏嘉尔的感知进入了他的大脑。 原来伊芙与雷纳已经闯进了地牢，雷纳悄无声息地靠近，连发数箭，正中咽喉。伊芙则从背后大力砍下，根本没有给他施展精神魔法的机会。 伊苏嘉尔的魔法，非常依赖施法时间和视线的交错。至于他的近身格斗，在狭小的空间内实在不是两人的对手。 “狡猾的老鼠。但，那又如何？你会死。” 说罢魔王便向海利瑟斯发起攻击，可她却瞬间站了起来，轻松躲开。原来她故意吃下那些威力巨大的攻击，都是为了迷惑对方。 她比魔王想象得要强大，必要时，她可以主动受伤。 海利瑟斯金眸闪动，她何尝不知魔王强大，她完全看不到魔王有任何弱点，他全身都被流动的能量均匀覆盖。 该考虑脱身的问题了。 海利瑟斯集中精力，全力一击，刺向魔王的心脏。魔王被剑尖挨到，伤口很快愈合。但这实打实是她对他造成的第一道伤口。 他有无数受伤与死亡的记忆，自己亲自受伤，却是第一次。 魔王看向海利瑟斯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他此前只当勇者是神明敷衍人类的道具，祂们假装守护世界，实则对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留恋。 没想到，真的有人类可以伤到他。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真是老套的烂台词，海利瑟斯腹诽不止，想到梅尔卡那些老套的言情小说里都没有这么俗气的句子，心中更是一阵恶寒。 就在这时，海利瑟斯果断转身逃跑。她用自己全部的体力奔跑，穿过城堡的走廊和房间，直奔出口。 魔王岂能让她轻易逃脱，他紧追不舍，不断释放出强大的魔法攻击。海利瑟斯巧妙地避开了，灵活得就像背后长了眼。 最终，海利瑟斯抵达大门，她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外面正是她来时经过的那片荒野，她拼命奔跑，魔王却没有再追。 “果然，魔王受到了一些限制……” 但她已经不准备再研究，海利瑟斯决定撤退。 伊芙背着梅尔卡，大步奔跑，雷纳紧跟着她。 梅尔卡的脸上布满了伤痕，他的眼神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四人各自逃跑了好一会儿，终于再次汇合。 “梅尔卡”海利瑟斯心如刀绞，她颤抖着抚摸爱人棕色的头发，“他从来没受过这种罪。” 海利瑟斯掏出骨笛，试着唤龙，这次，龙竟飞来了。 “看来当初是炼魂井把它吓到了。现在，我们走！” 四人快速远离魔境，哪怕以后魔王会有所防备，哪怕此刻刚刚失去炼魂井的魔王是最弱的…… 那也没办法了，要先把梅尔卡的状态救回来，再想办法。 他们飞向了风之国。 第155章 从长计议 梅尔卡在龙背上第一次醒来，高空中的风声灌进他的耳朵，他用了好半天，才听清是海利瑟斯在说话，终于看到了海利瑟斯的脸。 他艰难一笑，邀功道：“海利瑟斯……我没有求饶也没有哭，我表现得好不好？” 真是个很好懂的男人，好像只要夸两句，再抱紧了亲他几口，情话喂进耳朵，他就可以把命交给她。 反倒是海利瑟斯无声地哭了，眼泪掉下来，淌出两道亮晶晶的痕迹。 她现在的样子实在不美，切掉了一大缕头发，面容也憔悴，金色的眼睛垂泪，像是坚硬的金属被融化了。 都怪梅尔卡，让她变得爱哭。 “你这家伙……” “别哭啊，海利瑟斯，别哭。” 梅尔卡勉力抬手，想要帮她拭去泪水，可手臂仍然抬不起来，无疑是断了，需要赶快有人帮他接。 海利瑟斯见状忙自己胡乱擦脸，调整状态，给他一个无限温柔的笑容，赞许地看着他。 “梅尔卡，你做得好极了。真的很了不起！” 海利瑟斯心疼地揉揉他的头发，知道他身上很疼，不敢抱得太用力。 伊芙和雷纳也关切，纷纷问他感觉怎么样。 “除了疼就是疼，不过……也只是疼而已。多亏大家了，谢谢。” 他想说自己心安，这一次最心安。他和海利瑟斯心意相通，再没有误会，他们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心声。 “到风之国就好了，那里有医生。” “海利瑟斯，约瑟芬妮真的要你做王位继承人吗？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伊芙忍不住问。 “我觉得她是真心的。不过，我挺想听听你的看法。” 伊芙道：“倒也没什么，只是按一般的生意人思路，她给得有点太多了。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或者，有很多麻烦。” 海利瑟斯又想到了约瑟芬妮的白发与疲倦，她不由把约瑟芬妮的话重复了一遍，笑道：“没办法，不是烂摊子，轮不到女人头上。收拾好烂摊子，立刻就会有人来抢。” 海利瑟斯乐于得到一些报酬。经历了这么多生生死死，她的心态终于舒展到最佳： “我不在乎她反悔，也不在乎最后能不能真的拿到王位，给我，我就接着。不过我现在也不需要十个细腰美男了，我只要梅尔卡。” 这话立刻又把伊芙逗笑了：“你这昏君！” 雷纳只问：“风之国会不会是魔族接下来攻击的重点？如果魔王需要吞噬人类的灵魂。一个孤立的、嵌入魔境的国家岂不是刚刚好。” 海利瑟斯摇头：“有约瑟芬妮在，魔族就拿不下来。那个女人可是把普通士兵也扔进了利剑洗礼中，让他们利剑穿身一万次……何等魄力！风之国是战士之国，我反而担心黄昏之国和格兰特。黄昏之国人少，魔王如果一口气多吃一些，那么最危险的就是中部地区了。” 也不知道外边的世界怎么样了。 朋友们，都还好吗？ 初探魔境，没能帮玛利亚顺利复仇，只能从长计议。 龙把海利瑟斯四人带到了风之国。约瑟芬妮迎接他们，她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好。 “原来是你们回来了，有人受伤了？” “是的，我们去了魔境，和魔王交了手。可惜……” 似乎看出海利瑟斯失落，约瑟芬妮笑笑：“不，海利瑟斯，你们一定做对了什么事情。魔族的杂兵行动变得很迟钝，突然就很好杀，杂兵新增的速度也变慢了。” 原来如此，是魔王的精力问题。他虽然有无数的手眼，但人类的将军只用思考全局，不用承受战士们身上每一道具体的伤，魔王却接受着巨量的感觉和记忆信息，固然“全知”，也很容易崩溃。 海利瑟斯接收水神千万年的记忆时，就险些被冲晕。魔王应该也是逐渐变强，渐渐学习着，去习惯这些。 魔族没有求生欲，最后他也一定会舍弃这些分身，聚拢神志，成为唯一。 “还请您……我的母亲，帮梅尔卡找位医生。我们也需要修整，还有，我想知道各国的情况。我们有没有希望发起决战呢？” 约瑟芬妮又笑了：“你已经开始像个国王了。” 她安排人把梅尔卡送回房间接受治疗，问海利瑟斯：“你先去陪他，还是在这里和我聊聊？” 海利瑟斯走到梅尔卡身边，轻吻他的额头，柔声道：“等会儿再去看你，可以吗，梅尔卡？” 梅尔卡又有什么不能等待，他已经重新见到了她：“我没关系的。” 然后，她就回到了约瑟芬妮身边，像在说：看，有什么好为难的呢？我的爱人贤良淑德，非常理解我。 “那么随我来。” 约瑟芬妮带海利瑟斯来到一个摆着地图和沙盘的房间，地图上被密密麻麻做了很多标记，红色的圈点让海利瑟斯一阵不安。而沙盘上代表人类军队的旗帜也插得横七竖八。 “现在帝国要‘收复’黄昏之国，取得了一些国家的支持。” “什么？两个国家分裂了一百多年，虽然有统一的基础，但这是在人魔战争期间！怎么可以对人类同胞宣战？” “帝国认为这是最好的时机。他们用魔像支援了格兰特，条件是格兰特贵族改变了信仰。” 真是趁人之危，海利瑟斯知道赤冕城是什么情况，自然明白帝国的行为对莱昂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黄昏之国顶不住。他们那里……年轻人都在战场。” “魔族在着力进攻北方兽人部落，他们一直很松散，不是说是一个国家。但，最近他们第一次选出了大酋长，名字叫做欧丹，不知道水平如何。” 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字，且不去管。 “格兰特那边呢？” “不太好。虽然帝国提供了支援，魔族还是集中在他们那里。” 海利瑟斯思考起来，她始终觉得后方国家有点太乐观了。除了芳提公主为兽人部落和风之国提供了龙骑士，精灵女王口头承诺派弓箭手，其他的国家在做什么呢？ 如何团结起来，趁魔王刚刚失去炼魂井？ 这一晚，海利瑟斯与约瑟芬妮聊到很晚很晚，饭也只是在人送过来时，才简单吃了几口。 去看梅尔卡的时候，她心里怀着歉疚，轻轻推开门。梅尔卡已经睡熟了，脸上依然有伤，肿却消下去了。她轻轻掀开被子，看到他的身体被很多绷带缠着，青青紫紫，没有好肉。 以前，梅尔卡很爱抱着她，心疼她身上有那么多伤疤似的，他会顺着那些伤口和纹路，小口小口地吻下去。他好像把她当成了大难不死的幸运之人，几乎有些崇拜，崇拜她死而复生。 现在他也开始受伤了，她没有保护好他。 “梅尔卡，我现在明白你的滋味了，怪不得你怨我胆大包天，原来看着爱人受伤，会是这种感觉。” 她不碰他，只是挨在他旁边睡了。 第二天早晨，又只留下一个轻吻，便去找约瑟芬妮。她们有一件大事要做。 梅尔卡知道海利瑟斯来过，只是每每清醒，都见不到她的身影。 伊芙和雷纳倒是常来。 见梅尔卡神情落寞，伊芙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一阵好笑。 “怎么，独自养伤很难过，是不是很想她？” 雷纳制止了伊芙：“别笑话他了，让他好好休息。” “海利瑟斯当时肯定更难过，她失去了孩子，还听我说了混账话……”他知道海利瑟斯只是有事，不是不理他。 恢复了几日，梅尔卡终于好多了。海利瑟斯也似乎解决了什么大事似的，得了闲暇，并且神态放松。 “好想你，梅尔卡。” “我也是，海利瑟斯。” 虽然，每天都一起入睡，却好像有一辈子没好好说话了。 第156章 忙个不停 “能走动吗？” “早就可以了，只是，手臂还没好，不然我就自己治……” 对方伤了梅尔卡的施法惯用手，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好在，并不是所有法术都依赖画法阵。 “能走动就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海利瑟斯神秘一笑，把他从床上扶起来，又给他披了件衣裳。 深秋，夜露寒重，怕风吹着梅尔卡，海利瑟斯一路都拥着他，两人走在王宫的石阶上，不言不语，脚步轻轻。 直到海利瑟斯把梅尔卡领进室内，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看到了华丽无比的金色王冠，还有礼服。 “这是……” “约瑟芬妮大人要正式加冕，她要邀请各国要人前来观礼。在加冕礼后，聊聊人类联军的事情。” “原来如此。会很难，说服这么多立场不同的人。政治……我不懂。” “你不用懂啊，梅尔卡。我也是最近才开始明白一点点。这肯定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但也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只有肮脏的手段和权力的倾轧。约瑟芬妮大人说，政治是让别人听清你在说什么，然后争取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嗯，海利瑟斯这么不喜欢繁文缛节的人，都愿意为这个世界做到这种地步，不愧是勇者，我也会全力以赴支持你。” “那可是让我当国王诶！我有什么可委屈的？”海利瑟斯笑了，又指另一套礼服，道，“我来是想让你看看我穿王储的衣服好不好看。” 梅尔卡立刻瞪大了双眼，他看到了一件剪裁利落的白色礼服，并不是裙装，有点像军礼服的样式，华丽的金红两色绶带，胸前有北风之神的徽记，装饰着亮晶晶的宝石装饰。 他喃喃道：“你穿上一定美极了……海利瑟斯。” 海利瑟斯便穿上，在他面前转身，让他看全貌。 梅尔卡的眼神都亮了起来，他忍不住走上前，替海利瑟斯整理了一下衣摆。 “真好看”他轻声说道。 海利瑟斯微微一笑：“谢谢你，梅尔卡。” 梅尔卡脸一下子红了，他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一直都很好看。\" 海利瑟斯轻轻地搂住了梅尔卡的腰，在他耳边说道：“梅尔卡，最近真的好累。见到魔王一瞬间，我就知道很难杀死他，为了杀死他，必须做更多努力，我们的行动需要配合。” 梅尔卡点点头。转而立刻听出话中深意：“你不会像迪亚特似的要去和别的国家的什么人联姻？” “才没有！我是说，我可能不得不花一些时间去和不认识的贵族们社交。想想就烦死了……需要在小梅尔卡这里回血。让本王储，亲一口。” 说着，她就凑了过去，穿着这样华丽的衣服，对病弱的梅尔卡下手，真像一个调戏民男的恶劣王女。 梅尔卡脸红地往后缩了缩，终于被身穿华服的海利瑟斯捉到了怀里，她知道他还在痊愈中，收敛着力气，一手抬起扶着他的后脑勺，一手把着他的细腰，深深吻下。起初只是温柔地缠绵厮磨，很快情动，海利瑟斯进攻着，梅尔卡又不防她，纵容得她越来越热烈，梅尔卡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很快乱了。 “小梅尔卡，你好像很享受。” “因为我喜欢……喜欢海利瑟斯……” 他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 明明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还是亲一下就控制不住。察觉梅尔卡的变化，她便把他松开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 于是，海利瑟斯转身去换衣服。刚解开外衣，不等她放回架上，梅尔卡又贴了过来。压着音量，轻轻哀求：“可不可以再亲一会儿？海利瑟斯。” 不是个很过分的要求。 “等我换一下衣服，唔……你干嘛？” 梅尔卡居然追过来强吻他，并不是用气量压过来，而是像蝴蝶追着花，他飞过来，嘴唇落下来，舌头往里探，无限甜美的情感也由此沁入。 海利瑟斯被他热烈的温柔击晕，沉浸在无可形容的快乐中，她不可能不回应。 良久，她才松开了这个男人，道：“回去，好好休息。” 她看着梅尔卡的眼睛，知道这眼神里是什么。他太想念她了，先是魔王的折磨，后是康复期的等待。梅尔卡目不转睛看她，像要把两人错过的对视都补回来。 “海利瑟斯不要我了吗？” 真狡猾。 他心知肚明，却用那种无辜可怜的眼神，说这种话。 海利瑟斯叹气，她似乎投降，把礼服换下去，又把来时的衣服穿好。 “走。” “去哪儿？” “当然是回房间。” 海利瑟斯知道有些事情避无可避。就像她接受了王储之位，虽然麻烦一些，但如果得了这么好的东西，还要表现得不情不愿，多少有些虚伪了。 梅尔卡偏偏是那种越可怜巴巴，越凶猛用力的类型。门还没有关好，他就吻过来。他没有手臂支撑，海利瑟斯自然不敢往后退，怕他摔着，只好去搂他。 “别太任性了，好不好？” 梅尔卡非常坚定道：“不好。” 海利瑟斯有些生气，猛一用力，把梅尔卡抱到床上，她不能让梅尔卡为所欲为。 她先去了他的衣服，脱得一干二净，就着灯光，仔仔细细一番查看。看到他身上的伤确实已经好了，只有手臂还缠着绷带，海利瑟斯才放心地把灯熄了。 她摁着梅尔卡的胸脯，不许他起来，命令道：“躺好。” 梅尔卡肩膀颤抖着，大口大口呼吸，胸口起伏，似乎得不到海利瑟斯的回应，很是委屈，海利瑟斯居高临下地看他，轻轻抚摸他的腰腹：“瘦了一圈。” 幸福像春天里的草籽，得到了雨露，正在向上发芽，破土而出的那一刻，天地都为之颤动。她就这样驾驭着他。 人类真的很奇怪，浪费了太多时间在不产生效益的快乐上，快乐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梅尔卡的手臂还隐隐作痛，可幸福感要压倒性地更强。 因为担心海利瑟斯再次怀孕，梅尔卡想要抽身，海利瑟斯却不肯，她知道还不到担心这件事的时候，她已经向风之国的矮人女孩们打听清楚了。 第二天，海利瑟斯又开始忙，梅尔卡很少在入夜前看到她，他只知道海利瑟斯像一个美梦似的来过。 但这就够了。 第157章 质疑声起 约瑟芬妮的加冕仪式如期举行，已经是十月下旬，天气很冷。 几个比较大的国家都有派代表参加。其中有几个是海利瑟斯认识的人。比如曼尼兰的芳提殿下，格兰特的歌罗妮大人。 更多的是陌生的面孔，帝国来了一位皇子，他看海利瑟斯的眼神尤其不善。海利瑟斯不以为意。 精灵王国则派来了王夫，这真的很不合理，王夫只是国王的伴侣罢了，如何代表一个国家呢？海利瑟斯把疑虑藏在心里，准备结束后再去向雷纳打听。 兽人部落的大酋长欧丹亲自来了，他们刚刚组成联盟，又离风之国很近，需要打好关系，看着是个很威武的男性兽人，正值壮年。 约瑟芬妮的加冕礼十分有北风之神信徒的风格，她本人就是祭司，直接用剑掀开了盖在王冠上的红色绒布，又自己戴在了头上。然后便是宣誓。 “我，约瑟芬妮，愿把我的生命献给风之国。我将用利剑，荣耀我们已然陨落的神明。我将站在敌人面前，用血肉把国家护在身后，为人民的幸福死战不休。若有违背，必遭天罚。” 这样的举动和誓言，让各国的使者很不适应。也许足够诚恳，但实在不够庄重。像是战士打架前签的生死文书，不像国王加冕仪式上的誓词。 帝国使团当场就在交头接耳。 但海利瑟斯知道，约瑟芬妮是认真的，向北风之神发誓，一定会应验。 仪式结束后，便是非常不愉快的各国会谈时间，几乎剑拔弩张。 帝国拒绝停止对黄昏之国的作战：“这是收复，他们不是黄昏之国，只是帝国的一支叛军。” “这是你们问题，外人不干涉，但人魔战争打成这样，人类还要自我消耗吗？应该搁置问题，先团结起来，为了人类团结起来。”这是芳提公主的发言。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格兰特的联姻？你怎么不救一下邻国？” “荒谬。难道我个人的婚姻是和军队一样的资源吗？我无条件提供了龙骑，你有条件地提供魔像，如果帝国和曼尼兰一样懂得什么是大义，我们的邻国就会成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而不是相反。” 芳提公主和帝国皇子针锋相对，歌罗妮反而不能说什么，国家的处境就从这张桌子上体现出来。 就这样吵了很久，格兰特这边才表明态度。 “人类不应自相残杀。” 这是歌罗妮的发言，然而，她能代表格兰特吗？ 帝国的皇子马上发问：“阁下不在乎帝国这个盟友吗？” 歌罗妮反问：“帝国援助我们的条件是转变信仰，现在我胸前佩戴的不正是太阳神徽记吗？如果您要新增一条：成为帝国的附庸。就再派人去和大公商议。” 看来格兰特并不愿意做帝国的应声虫。信仰这种东西，只在在乎的人眼里重要。歌罗妮显然是只把太阳徽记当饰品来戴的。 第一个问题未果，第二个问题就更难谈，约瑟芬妮想要一支联合军队。 “要出多少人，我们的士兵又会死在哪里？”帝国依旧抗拒。 “您似乎认为帝国有了魔像就可以高枕无忧，所以才是这种态度？但是我要告诉您，魔族没有您想象中那么好对付。”约瑟芬妮道。 风之国和魔族长期交手，两次人魔战争都没有覆灭，她的话是有份量的：“我想分享一些魔族的情报。” “所有人都知道：治愈能力强，杂兵无法协作。要针对头领。” “不，还有前几年的情况，我知道魔族在向什么方向发展。”约瑟芬妮道，“一般人类的军队，在作战后，即便取得胜利，也会非常疲惫，短时间内不能再组织新的战斗，需要间隔和休息。但魔族不同，他们只要灭掉一个国家，打下一个国家就会更快，更有优势。也就是说，我们必须保护弱国，不然就会崩盘。” “这是您的观察推测，还是有实在的证据？” “当然有证据，证据就是海利瑟斯，我的女儿，风之国的继承人，传说中的勇者，前不久和魔王交过手了。” 海利瑟斯心想：呃，头衔未免太多了，有些尴尬。 不过在众人目光转向她的一瞬，她还是沉着地开口：“没错，我们去到魔境，发现了魔族吞噬人类并且只吃活人的原因——魔王在用人类灵魂做能源。” 稍作停顿，海利瑟斯继续：“他把人类灵魂切成碎片，再和魔族的身体炼到一起。我们把魔王储藏人类灵魂的炼魂井炸掉了，所以现在的魔族数量没有新增。大家应该发现了？” 众人神色复杂，有喜有忧。 他们知道海利瑟斯说得没错，魔族最近变迟钝了。他们本来以为这是人类军队反抗激烈，让魔王战意不足，原来是勇者行动的结果。 喜的是，勇者果然是勇者，可以对魔王造成威胁。忧的是，这也说明魔王接下来会更努力地吃人，把失去的兵力补回来。 帝国质疑的声音再次响起。 “勇者？那你为什么在这儿，不应该在魔境吗？听闻你在摩恩战况最激烈的时候，正在东部国家游山玩水，能够坐视一国覆灭，这样的勇者可以相信吗？” 海利瑟斯笑了，金眸闪烁，问他：“您不也坐在这里么？说到坐视不管，谁又比得上贵国。” 芳提公主道：“海利瑟斯殿下是在收集神明的宝石，做足战前准备，有何不妥？” 海利瑟斯指了指自己金色的眼睛，微笑有礼道：“这双眼睛正是您所崇拜的太阳神赐予我的。尊敬的皇子，我正在看着您呢。” 皇子不自然地躲开了眼神，只是嘴上不停：“谈情说爱也是勇者备战的一部分吗？” 海利瑟斯已经十分想笑，她觉得这个皇子战斗力不佳，只是接连发问，语速过快，嗓门变大，却没一个问题是致命的。 他泼脏水的水平和民间谣郎没什么区别，无非是让她自证是个清白好女人。 哪怕问她为什么没打过魔王，也会让她更看得起他一些。 “没错。” 皇子一惊，没料到自己的指责被海利瑟斯大方接了。 “我要和月神之子一起做一些事情，这是计划的一部分。要我展开讲讲吗？但是……可能不太适合这样的场合呢。” 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啊。 他无法攻击一个不在乎名声的女人没有好名声。帝国那边的人的气焰终于有些下去了。 下一个发难的人是一直没有开口的精灵王国的王夫。 他年纪不小了，依然能看出是绝代美男，他突然对海利瑟斯道：“勇者，你的队友在我国犯有谋逆之罪，这是我们不愿帮助你的原因。” “罪犯不可以拯救世界吗？” “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对我们国家不太尊重。” “女王已经惩罚过他了？” “是的。可是……” 海利瑟斯松了口气，他没有可是出个所以然来。 最积极的欧丹酋长开口：“需要多少人，要怎么合作？” “战士、魔法师、弓箭手、龙骑、魔像，不用很多人，但是要聚合人类的优势。在最困难的国家前线协助防守就可以。守住最薄弱的地方，人类才有希望。坐视弱国覆灭在今天，强国就会覆灭在明天。我们不能再给魔王机会了，前线挺住，我的小队才能去斩首魔王。” 坐视弱国覆灭在今天，强国就会覆灭在明天。 这句话敲打在一些人的心上。 “没有魔像。我们没有那么多制造魔像的人手。” 海利瑟斯不客气道：“反正也是盗用的他国古代魔法，干脆公开一下制作方法好了。” 这话实在不太客气，有点揭短，约瑟芬妮露出老母亲宠溺女儿的笑容：“注意言辞，我的女儿。不可以这么冲动，诸位见笑了。” 眼神分明很骄傲，嘴上却敲打着她的不成熟， 除了帝国这边保留意见，其他国家都达成了基本的共识，接下来只是出力多少的问题了。 这一天结束，海利瑟斯累得直接瘫倒在床上，把梅尔卡搂在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梅尔卡忍不住自言自语：“这还没当国王，就见不到人了……我真是命苦。” 似乎听到了这句抱怨，海利瑟斯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他又喃喃：“但是也很幸福。” 第158章 有效社交 加冕礼后，就是不停社交。 海利瑟斯不擅长这个，但约瑟芬妮显然不是那种喜欢舞会和沙龙的君主。她让海利瑟斯想找谁，就直接敲门去谈，她自己也是这么做的。这大大减轻了海利瑟斯的心理压力。 “孩子，别老想着事情应该怎么办。咱们既然是定规矩的人，就按咱们喜欢的方式去做。对方觉得你不懂贵族礼仪又如何呢？我们是北风之神的信徒，告诉他们这是文化差异。就这么简单。” 海利瑟斯一下子悟了。 约瑟芬妮是真心在教她。 人是群居动物，怎么会讨厌社交呢？无非是讨厌别人制定的规则，讨厌为了合群而去假笑罢了。 她可以自己制定规则。 “谢谢，母亲大人。” 这一声母亲，已经不知不觉有更多真心在了。 为了提高效率，她让伊芙和雷纳去拜访芳提公主，和这位旧相识叙旧，再交换些信息。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则一起去找歌罗妮，她有太多事想问她。主要是问问迪亚特还好么，再问问帝国人在格兰特都在做什么，魔像战斗的表现如何。 他们在歌罗妮的住处见到了她的伴侣尤里安，还有伊森和苏苏。 问好后，几个年轻人都有些重逢的欢喜。 歌罗妮见状，长叹一口气：“我现在真想照顾好你们这些孩子，后悔没能站到更高的位置，最初是天真，后来是软弱。” 歌罗妮是一个天性浪漫的人。戴上威严的贵族假面二十多年后，真的需要权力地位来守护自己在乎的人时，又发现根本没有抵达权力核心。 既没能成为童话故事里得到爱情的公主，也没能成为另一种童话里杀伐果断的女王，感受到歌罗妮是真诚的，海利瑟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您别这么说，”海利瑟斯安慰她，“来日方长。” “能再见到您真是太好了。”梅尔卡准备了一些礼物，交到了尤里安手中，“是我在魔境收集的花种，很好看。” “你什么时候收集的？我怎么都不知道。”海利瑟斯惊讶。 “感觉很好看，随手装到药水瓶里了。想着以后打败魔王可以装饰庭院。” 尤里安谢过了梅尔卡，他显然很喜欢。 “您能说说迪亚特的事吗？” 不等歌罗妮开口，伊森就道：“比迪亚特被囚禁更可怕的，是费莎也被关起来了。” 苏苏道：“两个人互相陪伴比被分开要好！” “也对，但是，但是……迪亚特肯定哄不好费莎了。她好像有些开窍，不是一顿吃点心就可以高兴起来的人了。” 海利瑟斯完全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如果单独和苏苏交流一定会很顺利，但海利瑟斯跟伊森对不上频道。 最后还是歌罗妮说清楚了情况。原来现在迪亚特和费莎成了囚犯，歌罗妮不得不为格兰特尽心竭力。尽管她本来就打算这么做，但被人拿捏的感觉是不同的。 “那么帝国……” “贪婪，包藏祸心，没有诚意。魔像和援军一起来，不怎么听指挥。但关键时刻，又会进场收割，不至于让人觉得一点用都没有。” 絮絮说了一会儿话，歌罗妮感到口渴，尤里安给她端来一杯茶，尝了一口，她道：“甜的。” 格兰特贵族不吃糖，她却没有放下，继续小口小口地喝。 尤里安依然非常忠诚地陪着她，只是歌罗妮已经不在人前摆架子，她会坐在他旁边，累的时候，就往他身上倚。 “有个叫西索的人，掌握着魔像的制作方法。迪亚特早跟我提过他，似乎可以买通，我正打算这么做。” 海利瑟斯一笑：“我相信他一旦感受到您有求于他，就会开始拿腔拿调。” 梅尔卡也道：“他很……虚伪，或者说虚荣。” 他想到了西索在矮人聚落南部的作为，面对梅尔卡的辱骂，他态度潇洒，仿佛有唾面自干的胸怀，一味沉浸在他人的赞美与崇拜中。 歌罗妮听了，反倒放松：“不够高尚的人，攻略起来是很容易的。你们有没有看过一出戏，叫《危险王女》？” “完全没听说过！”海利瑟斯连忙摇头。 梅尔卡问：“是不是剧版的《这个公主不好惹》？” “没错。” 对话的方向完全失控。 海利瑟斯苦笑，问：“能不能稍微解释一下呢？” 梅尔卡道：“讲一个落魄诗人，被一个公主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故事，公主谎称是他的读者，不时对他表现出崇拜。其实只是为了和她的伙伴们看他出丑。诗人一直等待公主，为公主写诗，最后把命都丢了，求公主再看他一眼。” “呃……不太像你平时读的。” 苏苏也道：“这剧情有点……微疯。” 但是歌罗妮道：“虚荣的人，很好懂不是吗吗？他需要崇拜者。” 海利瑟斯直觉这不太可靠，但一想到西索那个人，也许真的很好骗——他如果是真的聪明，就也不会欺负小姑娘了。 “但是，难道您要去捧着他……” 歌罗妮哈哈大笑：“想什么呢，我认识很多好演员，我们可以给他定制一出戏。” “抱歉，那您的计划是？” “偶尔也可以玩弄一下男人的感情。” 海利瑟斯又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得知歌罗妮打算让西索主动交出魔像的制作方法，预祝她成功，海利瑟斯便告辞离去。 “梅尔卡，我总觉得这计谋有些儿戏，西索会上钩吗？” 梅尔卡笑笑：“海利瑟斯，别把他想象得有多厉害，也别小看歌罗妮大人和言情小说！也许他就是那种贵女对他勾勾手指，他就会忘了家国使命的人。早该有人收拾他了。” 海利瑟斯点点头，暂放下这件事。 伊芙和雷纳带回消息则非常好。 “芳提公主的龙骑训练很有进展，然后就是，曼尼兰的一位富商，要送给海利瑟斯一份礼物。”伊芙兴奋地说道。 “哦？是什么呢？” “入梦铃。” “是精神系魔法道具！真好啊，虽然对魔王不一定管用，到能制造他一秒钟的走神也好。”梅尔卡识货地说道。 “这，太感谢了。怎么会有这么慷慨的富商？这应该是很难得的东西。”海利瑟斯打开礼盒，观察着这小小的金色手摇铃铛。 并不是什么贵金属，好像是含铜的合金，很坚硬，又轻。手柄被做成魅魔的形状，模糊的人形，没有面目，两侧是蜻蜓似的翅膀，半展着，由半透明的宝石镶嵌而成。铃身上细细镌刻着复杂的花纹，梅尔卡说这就是催眠术的法阵。铃舌是细长的水滴型，好像是眠狼的牙。连装饰的绳子，都是用灵感猫的毛捻搓出来的。 “肯定很难得，这光是材料就要收集很久。” 精神系魔法很克制战士，但精神系魔法的缺点明显。如果靠法师施法，要准备很久，这也就是为什么伊苏嘉尔只能趁大家睡熟后布陷阱，搞偷袭，而不能直接过来单挑。但用这铃铛施展催眠术，只需要摇一下。这一定是古代魔法师留下来的宝物。 伊芙道：“我听芳提公主说，那富商主动找过来，拜托她送你的。” 雷纳问：“你是不是认识她？” 海利瑟斯苦思冥想，脑子里没有出现任何富贵的曼尼兰旧相识。直到她在礼盒底下看到了一张笺，上边用很清秀的笔迹写着： “姐姐，祝你克敌制胜，平安凯旋。略尽绵薄之力。——乔丽” 海利瑟斯捏着信纸，念着这个名字：“乔丽，乔丽……原来是她啊。” 是那个在黄金之城护送过的年轻新娘，当时觉得她年纪太小，为家族利益联姻，不知道嫁给了个怎样的人。 现在看应该过得不错？ “确实不能小看女人呢，谢谢你，乔丽。我会赢下来，到时再当面去感谢你。” 第159章 学不着好 熟悉的人见完了，不熟的人也要见一下。海利瑟斯先和雷纳打听精灵国王夫的情况。 “为什么女王派他来？” “女王很信赖他。” “但没感觉他有什么能力？” “他很美，年轻的时候，女王对他一见钟情。不是什么坏人。女王……抛开那个她会背叛人类的预言，我其实觉得女王人很好，虽然严格了一点。”雷纳回忆着。 海利瑟斯相信他说的话，雷纳被女王惩罚，仍然给她好评。有时候来自敌人的评价才最准确。 “我们明天去拜访他。雷纳……你去吗？” “不去了。人们一直相信女王的魔法是绝对的，让他看到我已解脱，他不会高兴的。” 海利瑟斯道：“那么，梅尔卡去。我要忍着恶心，和帝国皇子碰一碰，伊芙和雷纳去找欧丹酋长聊聊。” 他们四人和这些国家通气，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把魔境的情况详细告知大家。信息太重要了，魔族个体协作能力差，但魔王什么都知道，他到底更方便一些。 海利瑟斯想说服对方不要针对黄昏之国，这很难。 她开门见山：“真的不能再攻击黄昏之国了，皇子殿下，我知道您不愿意听我说，但也先听听看，好嘛？” 皇子想说不好，但海利瑟斯真诚得可怕，一双奇异的金色眼睛正看着他，想起她说这是太阳神赐给她的慧眼，下意识地就有些想回避这眼神。 “希望你长话短说。” 海利瑟斯立刻在他旁边坐下来，岔着腿，端起了茶杯，咕嘟咕嘟喝下去，润了下喉咙。开口道：“魔像其实不可靠。它需要人操纵对，现在帝国有多少个人能熟练操纵？这项技术掌握在什么人手里？” 皇子皱眉，心想这女人在套话，这种事怎么能告诉她？ 海利瑟斯却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又道：“其次就是我在赤冕城发现了，您们两个国家，当然，以前是一个国家。唱的赞美诗都基本是一样的，只是具体的解读不同。要我说，这是最不重要的事。神明自己都陨落了，人类明明怎么解释都可以，何必打架？” 皇子轻哼一声，冷笑：“原来你是不敬神明的人。” 海利瑟斯无所谓地回：“更亵渎的事我也做过，神明就是选中我。我也没办法。” “这后边是复杂的利益。”他想说：你又懂什么。 “也没那么复杂，你们想要土地，想要人民，想要声威。帝国如果稍微帮一下，他们难道不感激吗？您了解兽人部落的的大酋长欧丹，在魔族到来之前，兽人部落是多么松散，部落之间，互相打仗的情况也很多，俘虏同族，卖为奴隶的情况更是数不胜数。现在不也能‘合而为一’么？这是多么大的一份功绩啊。帝国是更文明历史更久的国家，做事应该比兽人部落高明。” “他们弱小，所以才抱团。我们强大，可以直接吞。谁让我们是黎明，他们是黄昏呢？” 帝国人真的很爱用这种比喻句，海利瑟斯努力适应着他的语言风格，遣词造句道：“然而，太阳是同一颗，也只有这一颗，不是吗？正如帝国有众多皇子，我相信您是最优秀的。您和兄弟们肯定不会自相残杀。” 皇子不做回应，沉默也是一种语言，但海利瑟斯看不懂。 她只好尴尬笑笑，心里叫苦：这种事，自己果然是搞不定。 她又继续努力道：“您也要小心一些自己人。比如，一直在国外活动的夜之盾。” 说完这话，皇子几乎已经判断海利瑟斯只是个天真的政治白痴了，不仅因为她没立场在这里说这么多，建议来建议去的。还因为她说的夜之盾，不过是帝国的情报组织，一些工具人罢了，不涉及真正的权力。 可海利瑟斯却用她那金色的眼睛，朝他眨了眨。 皇子顿时有些拿不准，他知道太阳神赐福宝石的事是真的。偏偏海利瑟斯是在赤冕城得到了它，他不能让国民知道这件事。 以及，她这双眼睛到底能看到什么？皇子陷入了纠结。 “海利瑟斯，你到底能用这双眼睛看到什么？” 好问题，要和他说实话吗？ 当然不。 海利瑟斯决定故作玄虚，她畅快地笑了，探过身去，直勾勾地看着皇子，眼神意味不明。良久，才缓缓道：“我想看的，全都看到了，殿下。” 然后，便突然起身，告辞道：“总之，请您加以考虑。愿我们重逢在斩杀魔王之后，我会邀请您参加我的庆功宴。” 皇子愣在远处，只觉出她起身太快，带起了一阵风。他很快不安起来：难道她可以读心？还是看到了我的未来？还是…… 他完全被政治白痴搅乱了心智。 “如果不是无知，就只能是深不可测。”这就是皇子对海利瑟斯的评价。 回忆着海利瑟斯的关键词：魔像、黄昏之国的感激、夜之盾、其他的皇子、重逢在庆功宴…… “我好像明白勇者的暗示了。” 哪里有什么暗示！海利瑟斯完全不知道，她走后，皇子开始了自我攻略。 四人再次凑一块，伊芙和雷纳对兽人部落酋长的评价很高。 伊芙称他是一个少见的兽人：“非常和气，兽人特别容易倔倔的，不可一世。他完全没有这个坏毛病！” 雷纳也说：“很聪明，但是不奸诈。问了我们很多关于魔族的问题，态度非常积极。” 梅尔卡则犹犹豫豫，他最后叹了口气，道：“非常折磨……什么有用的事也没有聊。一直在听他讲自己做王夫的心得。絮絮叨叨，好几百年的专宠经验，他说他要传授给我。” “噗……” 海利瑟斯没忍住笑了。 大家也笑了起来。 “看来精灵王国的态度就是事不关己。” “但是他们说可以派出弓箭手。” “很早之前就这么说，我怀疑只是说说。”海利瑟斯一摊手。 又过了了两天，约瑟芬妮和各国代表谈了又谈，终于达成最基础的合作：各自出力，先把最西边的两个兽人部落保下来。 使团各自离去，海利瑟斯开始准备第二次进入魔境。 “这次会成功吗？” 海利瑟斯茫然。 “天气越来越冷了，卢西的预言里，决战时在下雨，天上有很多龙。我们多准备一段时间，先把北部的魔王军荡平，魔王想吃人类的灵魂不是吗？我们狠狠饿他一段时间，再去要他的命。” “没错，也要想想为什么魔王待在城堡不出来。那里一定有什么问题。” “没错，我们加油。” 话说得很振奋，海利瑟斯心里还是没底。她这段时间很忙，她想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待一天，回回血。 到了晚上，梅尔卡逗她，低眉顺眼道：“殿下，我来让您忘记烦恼。” 海利瑟斯惊讶道：“你……你跟精灵王夫就学不到什么好东西！” 然后梅尔卡就把她拦腰抱起来，放到床上，吻着她：“你累了几天别说话了，我们两个可以不用语言，对？” 他开始了奇怪的祈祷仪式，跪伏在海利瑟斯身前，把自己的身体作为祭品献上。她颤抖着接受，美好的感觉，她完全明白了，相爱是一个微小的奇迹，在身体和心灵同时降临。 “喜欢吗，海利瑟斯？” 海利瑟斯真的一语不发，她困困睁不开眼睛，含含糊糊地哼哼，最后把梅尔卡摁在怀里，不让他出去。 “原来海利瑟斯喜欢，那就好。”梅尔卡轻轻笑了，她也被牵得笑出来。 第160章 魔王之妻 十一月中旬，海利瑟斯匆匆过了生日，当然没有大操大办，只是一起吃了顿饭，她也没让大家准备礼物：“不必再拥有更多东西了，我们即将出发。” 原来，炼魂井的爆炸，使一些人类灵魂和动物的身体发生了融合，魔境涌现了新的种族，人们暂时称他们为“亚人”。 和哥布林这种类人魔物不同，他们具有人类的灵魂，是有思想有人格的存在，不能被当成动物对待。这让海利瑟斯的内心倍受煎熬——果然捅了大篓子。 作为第一批亚人，他们甚至还保留了一点做人时的记忆。他们的灵魂多来自北国、山之国和西南诸国，他们的肉体死于魔族之手，灵魂被羁押在炼魂井中。茫然地“复活”之后，又发现自己有了奇奇怪怪的身体。 主体躯干仍是人类，四肢等末梢却和猫科动物或鸟类融合在了一起。 他们疯狂地逃回故国，寻找人类同胞，想看看有谁能给他们一个解释。当长着猫耳和翅膀的亚人出现在风之国边境时，士兵们都吓了一跳。 其中有个曾为山之国军官的猫人成为了这批亚人的临时领袖，很快，他来到了约瑟芬妮和海利瑟斯的面前。 “我曾经是个人类男性，服务于山之国的军队，现在变成了长着尖耳朵、猫爪和尾巴的大猫咪，还有女人的身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利瑟斯不敢盯着他／她看，最后还是约瑟芬妮要求，她才非常抱歉地向对方解释了情况。 “当时我只是想，释放这些灵魂，怎么都比被魔王吃了好。没想到给你们带来了更多麻烦。对不起。” 那猫人却笑了：“为什么要道歉，魔族啃食身体的感觉我永远无法忘记，至少，我现在有了新的身体，我被你复活了，勇者。” 海利瑟斯仍不停地说对不起。 她心想，活着当然比死了好，但接踵而至的心理创伤、身份认同问题、歧视问题该怎么办呢？这副身体能不能支持他们方便地生活，能不能融入人类社会，能不能繁衍后代……怎么想都很复杂。 如果活着是困难模式，肯定很多人更宁愿自己死了。 那猫人却说：“至少我更想活着。变成猫也没什么，变成女人也没什么。我活着，就可以做想做的事，就可以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可惜，握不住剑了。” “大家都和您一样豁达吗？” “并不是。很多人都忘了自己是谁。我记得，我是哈利。不过我现在想改个女性化的名字，你有建议吗？” 约瑟芬妮大笑，她确信无疑，此人必定是北风之神的信徒。 “哈娜，喜欢么？”约瑟芬妮道。 “谢谢陛下赐名。这是否意味着，山之国认可我们的人类身份？” 原来在这儿等着，海利瑟斯觉出了她的聪明，不禁心生佩服。 约瑟芬妮道：“当然，你们有人类的灵魂，并且身体主体是人类，我想不到不认可的理由。既然你们从魔境归来，又曾是被魔族杀害的山之国遗民，有什么关于魔王的情报吗？” 哈娜道：“魔王，抢走了山之国的莉莉娅特公主做妻子，我就死在保护公主的战斗中，我是她身边最后一个战士。” 这个消息让约瑟芬妮和海利瑟斯为之一震。 “魔族是没有性别啊，就像布娃娃，脱了衣服，里面什么也没有……” “这我不清楚，可能魔王不一样。我清清楚楚地听到魔王对公主说：我需要你做我的妻子，为我诞下神体。” 原来如此。 魔王不离开城堡，只因为他要带娃，或者照顾孕妇，他需要人类给他生一个新身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海利瑟斯想到莉莉娅特公主可能的遭遇，不禁一阵呕吐。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公主被抓的时候，是山之国国王佛朗一世在位的第二十三年。” 约瑟芬妮倒吸一口凉气。 “四年了。” 海利瑟斯的作战计划为此重新提前。她总觉得，不能给魔王更多时间了。 情感上，如果有一个人类公主在魔王手里，海利瑟斯无法忍受。尤其梅尔卡当初被他们折磨成那个样子，她知道魔族对待人类有多狠，那可不是请她去做客。必须把她救出来。 理性上，魔王特意抓人类女性，要让人类替他诞下神体，这让海利瑟斯想到了月神用神体生下了凡人梅尔卡。而魔王的最终目的，是成为一位不需要信仰者的邪神。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联…… “哈娜，把你知道的事好好对我说说。至于你们的安置问题……”海利瑟斯看向约瑟芬妮。 约瑟芬妮显然不养闲人，道：“战力宝贵，如果是猫爪和翅膀，能为我们做什么呢？” “我们就这样一路从魔境深处走到这里，一直是自己捕猎，虽然还不适应新的身体，但我们可以劳动。” 约瑟芬妮又问：“有多少人？” “路上还遇到了一些人，但没有一起走。跟着我来这儿的，有一百多个，三分之二是我这样的猫人，剩下的是羽人。” 约瑟芬妮觉得人不多，可以接纳。 “有点冒犯的问题，你们能不能生育？” 太冒犯了。 海利瑟斯惊讶于约瑟芬妮可以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过也可以理解。收留一百多个人类，和收留一个会不断繁衍的新族群完全不一样。 “恐怕需要一点时间弄明白。毕竟，我曾经是个人类男性……真的需要适应，现在的情况，完全没想过。” 哈娜倒是坦诚。 这是战争时期，有些问题可以先不想。 一起研究了作战方案，海利瑟斯决定在冬季到来前再次进入魔境。没了炼魂井，龙可以直接把他们带到靠近魔王城堡的地方。 得趁现在魔王活动范围受限，赶紧行动才行。即便打不过，也能积累对战经验，大不了就再逃跑一次。 海利瑟斯三十岁了，她许愿：希望三十一岁时，世界可以变得和平。 梅尔卡默默整装，伊芙和雷纳也把状态提到最佳。伊芙一直有训练，也有好好吃东西，现在整个人结实得不得了，比在赤冕城吃阳光老鼠肉的时候壮多了。雷纳还找出了幽灵兔皮做的斗篷，入冬正好穿，他现在动作轻盈得像在潜行。 海利瑟斯看看同伴，又看看自己手中剑。她想到了答应莱昂为玛利亚报仇的事，心中不胜哀愁。 可以接受牺牲，可以接受失败，可这牺牲和失败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他们经受了如此锤炼，应该去要一个好结果。 穿戴好铠甲，披上宝琳娜为自己制作的精美战袍，提携宝剑，把入梦铃藏在腰间。海利瑟斯和队友们再次骑龙而去。 人们看到她金眼闪亮，红发飞扬，英姿豪态，毫无惧色地向西飞出发。都在心里默默盼望：拯救我们，海利瑟斯。 第161章 厄运孽子 海利瑟斯他们几乎直接飞到了魔王城堡前。 继续步行靠近时，梅尔卡发现魔王做了结界：“这不对劲。以他的实力是没必要做结界防我们的，除非……” “除非他现在腾不出手。”海利瑟斯道。 伊芙问道：“难道他身边真的一个头领都没有，只有他自己？” “啊，总感觉不是好事呢，”海利瑟斯直觉魔王在做一件很重要的工作，不然不会如此极限地收缩防守，“这个结界我们能打破吗？” 梅尔卡注入魔力，感应着结界的情况，叹了口气道：“不是没办法解除，但是需要很长时间，魔王用了个挺复杂的术式。要么，就是狠狠攻击，直接把结界打碎，但动静一定很大。” 也就是说会被魔王提前发现。 有点难办，因为她现在又想快，又想悄无声息。 正犹豫间，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四人抬眼朝上看，只见一只奇异美丽的融合兽，尖嘴、猫耳、鸟尾，身体上还覆盖着彩色鳞片，它从结界中翩翩穿过，收拢翅膀，落在了他们身边。 “哇，它能通过结界！”伊芙兴奋道。 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定睛一看，也露出异常激动的神色，不觉眼眶湿润，欢欣地向那异兽跑去。 原来那不是什么融合兽，是他们在鱼骨城幽灵塔里捡到的那枚卵孵化出的猫鸡。 “宝宝长这么大了。我真想你……” 雷纳这时也想起来，这是海利瑟斯和梅尔卡当初着魔似的养着的……丑东西。 “没想到它还记得你们。” “毕竟我是它的妈妈啊，”说到妈妈，海利瑟斯神色微变，又很快恢复如常，“虽然只当了五天的妈妈。” 梅尔卡拉住她的手，揉了揉，无声地安慰她，他当然知道海利瑟斯在想什么。 伊芙问梅尔卡：“有没有可能跟着猫鸡穿过结界呢？” “小琳当初查询魔物图鉴，上边只写了猫鸡幼年体的习性，没有说它长大后有什么能力。” 猫鸡似乎听懂了，它主动走来，啄下自己的羽毛，衔到了海利瑟斯手中。 海利瑟斯对着这根奇异的羽毛出神：“这是你送给我们的礼物吗？” 猫鸡歪着头看她，眼睛眨了眨，又啄下三根羽毛，交给海利瑟斯后，抖抖翅膀飞走了。 海利瑟斯捏着羽毛，试着走向结界。没有迎来撞击感，而是像穿过肥皂泡泡一样走进了结界内。那结界只是轻轻晃了一下，像被微风吹动。 “真是我的好孩子，就这么顺利地进来了。” 海利瑟斯回头招呼同伴们跟上，一行人顺利进入了魔王城堡。 城堡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守卫和魔物的踪迹。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进，终于在城堡深处的大厅里找到了魔王。 眼前的景象令众人无比震惊。 魔王还是那副美艳绝伦的模样，黑发雪肤，赤裸着半身，披一件黑色长袍，和没穿衣服没什么区别。他伸出修长的手臂，怀里抱着一个面容痛苦狰狞的人类女子，她的头发太长时间没有剪，已经长过了臀部，乱线似的缠着她。身上还穿着人类的衣服，只是破破烂烂，快要看不出样子。而在她的衣裙下，隆起巨大的肚子，肚子里分明是一个胎儿。 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那人类女性正在艰难地用力，羊水已破，她到了非生不可的时候，哪怕她恨透了怀抱着自己的魔王，疼痛也冲晕了她的神志，她用手紧紧抓着魔王苍白如纸的胳膊。 “杀了我，求求你……太痛了……” 魔王却笑着说道：“生完再死，好么？亲爱的。” 一边说，还一边抚弄女人的头发，就好像他真的是个爱着妻子的丈夫那样，深情地吻她的嘴唇，口舌纠缠。反而让那女人恐惧，她厌恶，但无法躲闪。 这绝无可能是爱，他在模仿人类浮于表面的感情。 海利瑟斯震怒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放开她。” “唉，你们还是来了。在我最手忙脚乱的时候。”魔王没有放开女人。 他就像故意激怒海利瑟斯似的，与怀里的孕妇十指相握，在她耳边呵着气，用低沉的声音鼓励道：“亲爱的，我处理点事情，你别害怕。” 说着就抬手打出一道强力光束，猛攻向海利瑟斯。梅尔卡用护盾为她挡下。 见魔王抱着女人不撒手，又不离开原位。海利瑟斯给雷纳使了一个眼色。雷纳便开始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适合输出的位置，他瞄准了魔王的咽喉。 雷纳可能是他们四个人里最不能忍受这场面的人。他见不得女人受苦，尤其是她本来可以过得好好的，一切都是无妄之灾。 没有声音的箭，飞到了魔王的颈间。 魔王并不意外，他任由箭穿了进去，又笑着拔出来，没有带出血来。 “你的身体很好，干嘛还要莉莉娅特给你升新的身体？”海利瑟斯问。 魔王略感惊讶，抬起眼眸，他怀里的女人还在令人揪心地叫。 “你也知道我妻子的名字吗？” 他似乎对人魔战争以外的事毫不关心。或者，他对战争本身也不关心。他只想要灵魂养料，还有神的身体。其他的事都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不会让你得逞的。” 海利瑟斯见状，示意伊芙开始攻击，她也攻到魔王身边。海利瑟斯迅速出手，使出全力一击打向魔王的心脏。 魔王竟然优先保护女人的肚子，抱着她闪躲起来。趁着这个机会，海利瑟斯开始狂暴攻击，伊芙则耍了小聪明，她放出泰苏特，这活了几千年的聪明章鱼，一把将魔王怀中的女人夺了过来。卷着她飞向梅尔卡的身边，女人虚弱地喘着气，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她似乎已经没有求生欲了。 然而，魔王并没有就此罢休。他转身怒视着海利瑟斯，全身散发出强大的魔力。她金眸闪动，观察着魔王不可思议的能量流动。她知道一场激烈的战斗即将爆发 “把我的妻子还给我，海利瑟斯。”魔王打出邪恶的低吼，压迫感陡然增强。 海利瑟斯这才看清，魔王身上有一部分能量像管线一样连接着莉莉娅特的腹部。这就是他不离开魔王城堡的原因。 他和人类女人一起共育着一个孩子，对莉莉娅特来说，这无疑是厄运的孽子，对魔王来说，却是他成身的关键，他一直等待着这具身体。 四年……难道莉莉娅特已经为他怀孕这么久了吗？ 魔王怒不可遏，杀气腾腾，莉莉娅特的发作还在继续，一声惨过一声。泰苏特用八只腕足，稳稳得垫着她。 可能对莉莉娅特来说，被章鱼抱在怀里，并没有比被魔王抱在怀里好多少。但她似乎已经没有恐惧与厌恶的感觉。她只是撕心裂肺地叫。 “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们，谁都可以……” 梅尔卡给她回复了一点精神，让她冷静下来。 海利瑟斯冷冷看着魔王，她又开始攻击了。 “伊芙，我们砍死他。雷纳，我需要大地之刺。” 第162章 二次脱逃 魔王的实力非常恐怖，尤其是海利瑟斯他们把他惹怒了。 魔王扯下碍事的长袍，露出精壮肉体，海利瑟斯心想，这么厚实的两扇胸脯，长在梅尔卡身上倒可以去摸一把，长在魔王身上真是浪费了。不由轻笑。 察觉她视线里的凝视，魔王不满地问：“你这不知死活的女人，到底在笑什么？” “笑你死期将至。” 说着，海利瑟斯就开始了极限狂暴，与伊芙一起攻过去，梅尔卡在后方不断提升她们的状态。雷纳的大地之刺也在恰到好处的时间到来。魔王被短暂地控了一秒。 海利瑟斯深深把剑刺进去，魔王却捏住了她的手腕，扯着她的腕子，把剑从自己身体拔了出去。 “所以说你这样的女人毫无魅力。”魔王施展精神魔法，想用视线攻击，梅尔卡的净化术极快地跟上。 海利瑟斯完全无畏，她飞踢魔王的下巴，扭身又刺。伊芙也把盾牌砸下来，作势要把魔王敲晕。 “海利瑟斯，他的身体好坚硬。” 海利瑟斯听到伊芙的话，并未退缩，反而更加勇猛。她用尽全力刺向魔王，魔王侧身躲开，随后伸手抓住了海利瑟斯的肩膀。 “无趣的攻击。”魔王冷笑道，他用力一甩，将海利瑟斯扔了出去。海利瑟斯重重地摔在地上，但她迅速爬起来，继续冲向魔王。 此时，梅尔卡的月百合花海和雷纳的大地之刺同时发动，魔王又有一瞬间的失神。趁此机会，海利瑟斯再次挥剑砍向魔王，这一次，她成功地在魔王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魔王吃痛，怒吼一声，释放出强大的魔力，将众人震退。然而，海利瑟斯等人并没有放弃，他们紧紧围住魔王，准备发起新一轮的攻击。 “到底有什么破绽？” 海利瑟斯没有看到他身上流动的能量有聚集之处，怎么会这样？岂不是攻击哪里都打不出致命伤？ 又看了看魔王与莉莉娅特之间连接的能量线——很像一种脐带。虽然这么说有点诡异，但魔王明显在用自己的能量给那胎儿供能。 海利瑟斯改变了计划。她集中精神，在心里呼唤梅尔卡。 “梅尔卡，听得见吗？” “听得见，海利瑟斯。” “带着莉莉娅特跑出去，等我再次把剑刺进去的时候。” “好的。你小心点儿。” 内心交流完毕，海利瑟斯再次挥剑刺向魔王的心脏。梅尔卡立刻抱起莉莉娅朝向城堡外跑去。 “伊芙，去保护梅尔卡！” 然后海利瑟斯就挺身挡在了急欲把莉莉娅特追回的魔王身前：“你的对手是我。” 雷纳用箭和大地之刺控制魔王的行动，海利瑟斯再狂暴快速攻击，两人不断配合，让魔王无法追赶梅尔卡。 伊芙干脆让泰苏特裹紧莉莉娅特，让梅尔卡为他们套上魔法护盾，再远远向前投掷出去。终于跑出了城堡的门。 扶起惊魂未定的莉莉娅特，又继续向东逃跑。 海利瑟斯这一边看到了，魔王的能量被那未出生的胎儿牵扯着，像被人抽出一缕线的线轴。 “把我的妻子还给我！” 魔王就像疯了似的，释放魔力，猛攻击海利瑟斯。能量之巨大，让整个空间都一震。 雷纳拿着匕首，轻轻闪到魔王身后，海利瑟斯提醒他：“没错，就是那里。” 魔王一惊，看向身后。 雷纳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把匕首插进了他的后心。然后便快速拔刀，退回安全的位置。 海利瑟斯从正面对应的位置出剑，终于刺穿了魔王的胸膛。 “同时恢复多个伤口，会变慢一些，对？那就每次都把你穿透！” 海利瑟斯开始用尽全身力量，她要每次都贯穿魔王的身体，必须这样，才能让对方流血。然而即便如此，魔王也只是微微受限，行动变得慢了一些。 他准备释放非常克制海利瑟斯的精神类魔法。然而，就在他们力量对视的时候，海利瑟斯取下了腰间的入梦铃。轻轻摇动，打出一串清脆的响声，海利瑟斯轻轻道：“睡，魔王，很累了……” 魔王红色的眼睛低垂下去，海利瑟斯和雷纳就趁这个时候跑了出去，即便魔王很快清醒过来，这一点时间也足够了。 他们迅速跑向东方。 魔王摇晃着身体，复原自己身上的贯穿伤。狂躁地怒吼道：“海利瑟斯！” 莉莉娅特离开了城堡，他其实可以追上去。 但是没必要了，他感应到那个胎儿已经死了。 也不是非莉莉娅特不可。 然而，魔王不都是要抢公主的吗？莉莉娅特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公主，他是没有人类的情感与欲望的，他只是需要她，仅此而已。 损失惨重。 魔王叹了一口气，抚摸着心脏被海利瑟斯贯穿的位置，他心想：“海利瑟斯，我要让你痛到后悔出生，等着瞧。” 这一次也没能杀死魔王，莉莉娅特的状态也非常糟糕。在逃跑时，她生出了一个没有呼吸的胎儿。梅尔卡正在想怎么跟她说时，莉莉娅特却抢先开口，气若游丝又无比坚定：“杀了这孩子，杀了他……” 梅尔卡终于道：“没呼吸了。” 莉莉娅特终于笑了，疲惫地昏死过去。 海利瑟斯和雷纳追上梅尔卡三人，跑出了结界后立刻唤龙，跳上龙背飞走。 “这一次也没杀死，回去大家会泄气？” 梅尔卡想了想，道：“阻止了这个孩子出生，一定会带来什么变化。我们回去就知道了，你可千万别灰心……何况，一次比一次好了，不是吗？” 伊芙抱着昏迷的莉莉娅特，问：“梅尔卡，你看看她怎么一直不醒呢？” “多睡一会儿，她的疲惫，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缓过来的。” 飞回山之国，好消息和坏消息一起在等着他们。 约瑟芬妮告知海利瑟斯：“魔王军失去身体复原能力了，数量在减少。” “那真是非常好！” “但是他们全都集中到了西南部，目标是黄昏之国。联军……碍于帝国的态度，不一定能出兵去援助他们。” 海利瑟斯脱口而出：“国家名义不可以，那么，以个人名义去黄昏之国呢？我是勇者，我要去对魔族作战，出现在哪里都可以的？” “我可以给你一支卫队，人数不会很多。并且，没有魔法师。” 那也比没有强。 答应了莱昂为玛利亚报仇，一直没有完成就算了，怎么能对他也见死不救。 “我想明天就出发，希望莉莉娅特尽快醒来……” 海利瑟斯走之前，有很多话想问她。 第163章 不过如此 莉莉娅特承受了太多痛苦，以至于有些麻木。在风之国王宫醒来后，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很久没做过安稳的梦了，她发出凄凉的笑声。 自言自语道：“别再捉弄我了，命运……给我个痛快。” 她已经足够逆来顺受，只求早日解脱。 海利瑟斯来找她，打探魔王的事情。她知道这样直接问受害者，对人是种刺激，但此刻不问，时间又来不及了。于是她独自一人来到了莉莉娅特的房间，坐在了她的床边。 “莉莉娅特，真好，你醒了，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莉莉娅特呆滞地看向她，没有问她是谁。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了，她没有期待过得救。 “那个，你现在在安全的地方，我们都是人类。还记得吗？前几天我们把你从魔王城堡抢了出来。我叫海利瑟斯。”她憨厚地笑着，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小心地避免让她不舒服的语气。 “你是说，我被救出来了？” “是的。这里离魔境很远，是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安全的地方……”莉莉娅特念着这几个字，开始观察四周围的环境，她发现自己在一个干干净净的房间，陈设简单，但是有人维护的痕迹，花瓶里插着松枝和北地玫瑰，壁炉里也生着火。 “原来是冬天了。这是哪里？” “风之国。” “我来自山之国，我的国家怎么样了？” 海利瑟斯油然伤悲，这个女孩惦记着自己国家的人，该怎么告诉她真相呢？真想慢慢跟她说。 莉莉娅特却猜到了：“应该是覆灭了。我们是个小国家。” 见她语气平淡，没有大喜大悲，海利瑟斯终于说明来意：“我们在针对魔王作战，想了解更多关于他的情报。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残忍，但能不能请你说说你知道的事？” 莉莉娅特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开了口：“他是个可怕的怪物，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无尽的恶意。他以折磨人为乐，不，他可能根本不理解什么是快乐，只是在实验着什么，脸上有奇怪的假笑，令人作呕。他对我……” 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莉莉娅特才缓缓开口：“我起初觉得他在用我的身体发泄欲望，粗暴……毫无尊重，这让我感到十分屈辱。后来发现他好像没有欲望，虽然他会吻我，会给我吃人类的食物，维持我不死。但我越来越害怕他……他没有体温，不！根本是冰冷的。”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这是我第二次分娩……” “什么！” “前一个活下来了。但魔王似乎不满意，把他杀了。要我重做，他用了‘重做’这个词。我曾问，为什么是我？” “他怎么说？” “他说谁都可以。凑巧是我。我真倒霉，对……” 海利瑟斯轻轻握住莉莉娅特的手，安慰道：“别怕，我们会战胜他的。你知道他有什么弱点吗？任何一点线索都可能帮助我们。” 莉莉娅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太强大了，也许根本就没有弱点。不过，上一次他杀死了孩子后，虚弱了很久。好像孩子不仅仅是在吸收我的营养，也在吸收他的能量。” “太奇怪了。也太恶心……”海利瑟斯觉得说错了话，忙补充，“我是说魔王的行为。” “没关系，结束了就好。四年而已……不是很难忘掉。” 海利瑟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谢谢你，莉莉娅特。这些信息对我们很有帮助。你好好休息，我们一定会为你和你的国家报仇的。”说完，她站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莉莉娅特看着海利瑟斯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尽管她的世界已经破碎，但还有人愿意为了正义而战。她默默地祈祷着，希望他们能够成功打败魔王。 但她自己已经太累太累了，她几乎无法再思考，只是昏昏沉沉，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殿下？还记得我吗？” 猫人哈娜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是哈利，对不起，当初我们没有保护好您。我现在变成了猫，还是母猫，国王给我改名叫哈娜了。海利瑟斯让我来陪陪您。” “是你啊”莉莉娅特想起了曾经与哈利在一起的时光，他好像曾是个很爱说笑的青年，虽然并没有很深的交情，她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温柔。 “对不起，殿下。”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看着哈娜奇怪的身体，莉莉娅特也替他伤心，“我们都遭遇了恐怖的事情。一切都太可怕了……” “只是身体遭遇了可怕的事情，慢慢会恢复起来的。我们的灵魂依然完整，不是吗？” 哈娜把爪子伸过去，搭在莉莉娅特身边，让她捏自己粉色的肉垫。 莉莉娅特轻轻捏了捏：“果真和猫一样……你很不习惯？” “有点不方便，但是活着真好，对，殿下？” “对的，活着是好的。” 莉莉娅特抚摸着哈娜的毛发，感受着她的温暖，心中的伤痛渐渐减轻。 “谢谢你，哈娜”莉莉娅特轻声说道，“有你在身边，我感觉好多了。” 说完，莉莉娅特闭上了眼睛，再次进入了梦乡。哈娜则静静地守护在她身旁，陪伴着她度过这个难熬的时刻。 公主和士兵并不会很熟，但命运巨变，却让她们有一些同病相怜。两人互相鼓励着，莉莉娅特总算没有崩溃，也没有想不开，身体恢复后，她也开始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主要是团结山之国的遗民。他们试着在魔王军转移去南方时，依靠风之国和兽人部落的支持，抢回一座城市。 人类的反击开始了。 海利瑟斯的心情复杂难言，她在想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凶手和受害者。连想成为邪神的魔王都是个绑架女人、剥削女人身体的强奸犯，真没创意，也真没出息。这世界上的坏人怎么就这么点能耐，除了欺负弱势者，就没有别的本事了么？紧接着，她开始蔑视邪恶。她觉得这些人是可以被战胜的，可以去建设一个更好的地方。这也是她第一次开始去想要把国家建设成什么样子。 在此之前，要先让犯罪的人受到惩罚。 带着这样的信念，他们再一次向赤冕城出发。 “梅尔卡，你知道吗，以前我以为魔王是个巨人，长着一百只眼睛，三头六臂。我虽然接受了勇者的命运，一路出发，其实带着种‘大不了一死’的心态。只能说无所谓，不能说积极。但我现在感觉，他们全都不过如此。” “他们？” “嗯。魔王，以及所有的坏人们。我把他们想象得比善良的人更聪明，这是不对的。” 伊芙笑着问道：“海利瑟斯是不是更有信心了呢？” “嗯，我答应了太多人要杀死魔王，现在还没做到。但我觉得，很快就可以做到了。” “那我也要开始想想胜利后去做点什么了。梅尔卡肯定是跟着海利瑟斯，雷纳肯定是去照顾孩子。我去做什么呢。” 雷纳道：“尽情去做喜欢的事就好，伊芙会活得很精彩。” 伊芙在龙背上，托着腮遐想，她比在鱼骨城时还要明朗，海利瑟斯记得一开始她还为自己表现不佳哭过，现在也变成了特别可靠的人了。 会赢的，下次一定会赢的。让我们再试一次。 第164章 新生种族 到赤冕城时，已经开始下雪了。魔族虽然没有了回复能力，却依然比人类耐久。他们不怕冷，不怕死，饥饿时也不担心粮食，他们会吃掉人类。 “莱昂呢？” 接待他们的人是生面孔。他们告诉海利瑟斯：“莱昂被一个有传送能力的魔族头领带走了。大家正在找他。不过，已经七天了……” 语气中竟然已经有了接受现实的意思。 “传送魔法？” “应该是，莱昂即将打出致命一击的时候，魔族头领和他就都不见了，凭空消失。” “然后呢？” “然后魔族杂兵就开始乱了，我们推测莱昂杀掉了头领。但下落不明。” 梅尔卡低着头似要落泪，海利瑟斯见状，突然觉得他不该这样沮丧，捧起他的脸，勉励道：“我们不能再哭了，也许莱昂活得好好的，别为没发生的事提前哭。” 梅尔卡点头，也握了握海利瑟斯的手，他选择了坚强。 有了龙骑的协助，一支二十人的卫队也很快追随海利瑟斯到来。虽然人少，却都是可靠的战士。 进城后，众人看到了瑞卡与阿巴特里。瑞卡还是很爱说笑，健谈得有些让人觉得烦。但是在不说话时，又会露出特别忧伤的神色，他这时才像个精灵——美貌忧郁的精灵。 这都是因为玛利亚的死，还有莱昂的失踪。 为了缓解气氛，海利瑟斯以闲聊开场：“瑞卡，我们见到精灵王夫了。” “那个老东西啊。”瑞卡完全不尊敬他，轻蔑地一撇嘴。 海利瑟斯突然捕捉到了什么：“你对他评价很差？” “祸国的妖精，但也没什么野心，只是想让女王只爱他一个。我们都不喜欢他。” “你们？” “嗯……毕竟我也有机会侍奉女王的嘛！只是莫莉大人喜欢我，把我要走了。” 原来是一些争宠往事。海利瑟斯失笑：“还以为能有什么情报，结果只有花边新闻。” “打听精灵国的国家大事要问女性啊！” 雷纳也点点头，道：“没错。” 闲聊说笑之后，海利瑟斯又问起帝国的情况：“似乎停战了？” “前不久还来了使者，他说会多做促进两方互相了解的努力。十分冠冕堂皇，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我们已经顾不上了。” 好消息是，陆陆续续有很多人来到赤冕城支援，多为以个人名义组成的小队，其中不少人来自帝国。 帝国人的特征是很明显的，他们眼神倨傲，时刻等着别人的称赞似的，说话爱用比喻句。海利瑟斯觉得有点好笑，他们那心口不一的样子，让人尤其想戏弄。 “黄昏之国不能算一个国家啦！早晚黎明会清退黑暗。不过，阳光老鼠肉真好吃。” “你们为什么会来支援呢？” “毕竟黄昏之国覆灭对我们也没好处。” “你刚才不是说黄昏之国不算一个国家吗？” “口误，别抓住不放！太阳也有藏在云朵之后的时候。” 海利瑟斯一挑眉，总觉得另有隐情，他们不像是自己愿意来的，应该有什么人在背后推动。 而且，这些人极其年轻，虽然嘴上念叨着帝国那套强权主张，不太讨人喜欢。但来到这里和赤冕城同生共死几次后，又非常明显地和大家打成了一片。就像是来参加一次游学，太阳神信徒文化交流什么的。 无暇多虑，海利瑟斯开始想怎么才能找到莱昂。 “没人知道他们去哪儿了，还是这么冷的雪天！”梅尔卡为莱昂担心着。 伊芙想了想，问：“会不会传到魔境去了？” “应该不会，”雷纳道，“魔境几乎空空荡荡。魔王需要大量人类的灵魂，不然就是梅尔卡这种特别的灵魂。” 也对，应该只是魔族想利用传送魔法脱身，结果没有控制好范围，把莱昂一起卷走了。 “梅尔卡，传送魔法是怎么一回事呢？” “理解成范围更远的瞬移，人类曾经掌握传送魔法，现在都失传了。要画复杂的法阵。” “是不是知道法阵怎么画就没问题了？” 梅尔卡先是点头，又叹气：“可是没人知道……” 一筹莫展之际，有客来访。 是一个亚人，身体是男性，灵魂……海利瑟斯拿不准，也不知道怎么去问，干脆别问了。 “我是诺曼，一个魔法师。不过，现在是羽人，”他抬起了翅膀，向众人展示黑色的羽毛，“可能是乌鸦？就叫鸦族。” “那您现在还可以使用魔法吗？” “非常不幸，用翅膀画法阵有点慢，现在的身体似乎也承受不住魔力。” “您是哪一年出生呢？”海利瑟斯问。 “四百年前。现在的魔境，曾经是我们的国家。叫做云之国，听说过吗？” 海利瑟斯茫然地摇摇头，又看向瑞卡，想知道长寿种族有没有听闻。毕竟，瑞卡五百多岁了。 “小时候有听说西边在打仗。不过记忆很模糊……” 梅尔卡则回忆道：“魔法学校的创始人，好像来自云之国。不过我们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是真实存在过的国家。” 原来一个国家被遗忘只需要四百年时间，引以为傲的魔法失传也只需要四百年。 海利瑟斯突然觉得不该气馁，既然诺曼保留了以前作为人类的记忆，完全可以把古代魔法教给梅尔卡啊！ “您会传送魔法吗？您看梅尔卡有没有资质去学习传送魔法呢？” 诺曼打量了梅尔卡一番，摇摇头：“我会。但传送魔法是精密的大型魔法，需要很多法力值，他这么年轻，会魔力耗尽的。” 遭遇轻视，梅尔卡也不恼，反而问：“有足够的法力就可以对吗？” “是的。” 梅尔卡：“城外迷宫有魔力源，不用担心魔力耗尽。而且我本身魔力值就还挺高的。教教我，前辈。” 诺曼见他真诚，也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来意：“我可以教给你，但我有个条件。你知道我现在不能自己使用任何魔法了，但我的同伴……她……” 察觉诺曼有些吞吞吐吐，海利瑟斯问道：“她需要什么帮助吗？” “她怀了我的孩子，可能会是……卵生。而我们的躯干是人类，这一定很凶险。我需要治疗法师。我知道在战争期间，治疗资源很宝贵，但是我们真的没办法。” 海利瑟斯看诺曼的眼神变得复杂，震惊中有一丝恼怒，还没搞不清楚新身体的生理情况，他居然就让亚人女性怀孕了。他们才复活几天！而且，他没有说是伴侣，说的是“同伴”，这也太不负责任了。现在又要打胎…… “她想生下来。” 众人又是一惊。 海利瑟斯倒是在心里不那么讨厌他了，至少，是两厢情愿。 “我们应该先去看看她的情况。” 海利瑟斯便和梅尔卡同去，他们在收容亚人的临时区域看到了躺在草榻上的鸦族女人，黑色的翅膀，搭在肚子上，像穿了件羽毛长裙。 “她知道自己是人类，但以前的事都忘记了。现在的状况让她害怕。” “那你还跟她亲密，太过分了。”海利瑟斯忍不住指责。 诺曼不说话，那女人却道：“不怪他，我们都有些把持不住。” “什么？难道亚人都是这样？那么……”如果是这样容易繁衍的种族，他们会更难被人类社会接纳。 “好像也不是，”诺曼知道这个话题不好讲出口，但不开诚布公，就无法得到理解与信任，“我见过别的羽人异性，同类的鸦族女孩也有遇到过，没有任何异常。但是一见到琪雅，我们就……无法自控地互相吸引。” “我明白了，是气味相投。有些魔物，还有动物就是这样互相吸引的，有些人类也是。可能亚人对这个格外敏感。”梅尔卡说着自己的分析。 海利瑟斯沉默不语，她不断被新的知识冲击，灵魂和肉体，爱与吸引……和平以后的世界，会变得很有趣？ “梅尔卡，你要怎么帮她呢？” “我确实感应到一枚卵，但个头不大。应该可以顺利生下来，后边我再去和城里的助产士商量。” “太感谢你了。”诺曼真诚道谢。 海利瑟斯看了看这两个人的黑色羽翼，又看了看这小小的一间临时搭建的棚房，想到诺曼称琪雅为同伴而不是伴侣，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受。 该祝福他们吗？ 她还是祝福了他们。在诺曼用羽翼帮琪雅端来一盆炭火之后。 “翅膀，很不方便？” “很不方便。但我现在已经会用了，我会照顾好琪雅和孩子。在陌生的新世界，找到一起活下去的路。” 祝福他们。祝福新生的种族，新生的孩子，和新生的世界。 第164章 新生种族 到赤冕城时，已经开始下雪了。魔族虽然没有了回复能力，却依然比人类耐久。他们不怕冷，不怕死，饥饿时也不担心粮食，他们会吃掉人类。 “莱昂呢？” 接待他们的人是生面孔。他们告诉海利瑟斯：“莱昂被一个有传送能力的魔族头领带走了。大家正在找他。不过，已经七天了……” 语气中竟然已经有了接受现实的意思。 “传送魔法？” “应该是，莱昂即将打出致命一击的时候，魔族头领和他就都不见了，凭空消失。” “然后呢？” “然后魔族杂兵就开始乱了，我们推测莱昂杀掉了头领。但下落不明。” 梅尔卡低着头似要落泪，海利瑟斯见状，突然觉得他不该这样沮丧，捧起他的脸，勉励道：“我们不能再哭了，也许莱昂活得好好的，别为没发生的事提前哭。” 梅尔卡点头，也握了握海利瑟斯的手，他选择了坚强。 有了龙骑的协助，一支二十人的卫队也很快追随海利瑟斯到来。虽然人少，却都是可靠的战士。 进城后，众人看到了瑞卡与阿巴特里。瑞卡还是很爱说笑，健谈得有些让人觉得烦。但是在不说话时，又会露出特别忧伤的神色，他这时才像个精灵——美貌忧郁的精灵。 这都是因为玛利亚的死，还有莱昂的失踪。 为了缓解气氛，海利瑟斯以闲聊开场：“瑞卡，我们见到精灵王夫了。” “那个老东西啊。”瑞卡完全不尊敬他，轻蔑地一撇嘴。 海利瑟斯突然捕捉到了什么：“你对他评价很差？” “祸国的妖精，但也没什么野心，只是想让女王只爱他一个。我们都不喜欢他。” “你们？” “嗯……毕竟我也有机会侍奉女王的嘛！只是莫莉大人喜欢我，把我要走了。” 原来是一些争宠往事。海利瑟斯失笑：“还以为能有什么情报，结果只有花边新闻。” “打听精灵国的国家大事要问女性啊！” 雷纳也点点头，道：“没错。” 闲聊说笑之后，海利瑟斯又问起帝国的情况：“似乎停战了？” “前不久还来了使者，他说会多做促进两方互相了解的努力。十分冠冕堂皇，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我们已经顾不上了。” 好消息是，陆陆续续有很多人来到赤冕城支援，多为以个人名义组成的小队，其中不少人来自帝国。 帝国人的特征是很明显的，他们眼神倨傲，时刻等着别人的称赞似的，说话爱用比喻句。海利瑟斯觉得有点好笑，他们那心口不一的样子，让人尤其想戏弄。 “黄昏之国不能算一个国家啦！早晚黎明会清退黑暗。不过，阳光老鼠肉真好吃。” “你们为什么会来支援呢？” “毕竟黄昏之国覆灭对我们也没好处。” “你刚才不是说黄昏之国不算一个国家吗？” “口误，别抓住不放！太阳也有藏在云朵之后的时候。” 海利瑟斯一挑眉，总觉得另有隐情，他们不像是自己愿意来的，应该有什么人在背后推动。 而且，这些人极其年轻，虽然嘴上念叨着帝国那套强权主张，不太讨人喜欢。但来到这里和赤冕城同生共死几次后，又非常明显地和大家打成了一片。就像是来参加一次游学，太阳神信徒文化交流什么的。 无暇多虑，海利瑟斯开始想怎么才能找到莱昂。 “没人知道他们去哪儿了，还是这么冷的雪天！”梅尔卡为莱昂担心着。 伊芙想了想，问：“会不会传到魔境去了？” “应该不会，”雷纳道，“魔境几乎空空荡荡。魔王需要大量人类的灵魂，不然就是梅尔卡这种特别的灵魂。” 也对，应该只是魔族想利用传送魔法脱身，结果没有控制好范围，把莱昂一起卷走了。 “梅尔卡，传送魔法是怎么一回事呢？” “理解成范围更远的瞬移，人类曾经掌握传送魔法，现在都失传了。要画复杂的法阵。” “是不是知道法阵怎么画就没问题了？” 梅尔卡先是点头，又叹气：“可是没人知道……” 一筹莫展之际，有客来访。 是一个亚人，身体是男性，灵魂……海利瑟斯拿不准，也不知道怎么去问，干脆别问了。 “我是诺曼，一个魔法师。不过，现在是羽人，”他抬起了翅膀，向众人展示黑色的羽毛，“可能是乌鸦？就叫鸦族。” “那您现在还可以使用魔法吗？” “非常不幸，用翅膀画法阵有点慢，现在的身体似乎也承受不住魔力。” “您是哪一年出生呢？”海利瑟斯问。 “四百年前。现在的魔境，曾经是我们的国家。叫做云之国，听说过吗？” 海利瑟斯茫然地摇摇头，又看向瑞卡，想知道长寿种族有没有听闻。毕竟，瑞卡五百多岁了。 “小时候有听说西边在打仗。不过记忆很模糊……” 梅尔卡则回忆道：“魔法学校的创始人，好像来自云之国。不过我们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是真实存在过的国家。” 原来一个国家被遗忘只需要四百年时间，引以为傲的魔法失传也只需要四百年。 海利瑟斯突然觉得不该气馁，既然诺曼保留了以前作为人类的记忆，完全可以把古代魔法教给梅尔卡啊！ “您会传送魔法吗？您看梅尔卡有没有资质去学习传送魔法呢？” 诺曼打量了梅尔卡一番，摇摇头：“我会。但传送魔法是精密的大型魔法，需要很多法力值，他这么年轻，会魔力耗尽的。” 遭遇轻视，梅尔卡也不恼，反而问：“有足够的法力就可以对吗？” “是的。” 梅尔卡：“城外迷宫有魔力源，不用担心魔力耗尽。而且我本身魔力值就还挺高的。教教我，前辈。” 诺曼见他真诚，也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来意：“我可以教给你，但我有个条件。你知道我现在不能自己使用任何魔法了，但我的同伴……她……” 察觉诺曼有些吞吞吐吐，海利瑟斯问道：“她需要什么帮助吗？” “她怀了我的孩子，可能会是……卵生。而我们的躯干是人类，这一定很凶险。我需要治疗法师。我知道在战争期间，治疗资源很宝贵，但是我们真的没办法。” 海利瑟斯看诺曼的眼神变得复杂，震惊中有一丝恼怒，还没搞不清楚新身体的生理情况，他居然就让亚人女性怀孕了。他们才复活几天！而且，他没有说是伴侣，说的是“同伴”，这也太不负责任了。现在又要打胎…… “她想生下来。” 众人又是一惊。 海利瑟斯倒是在心里不那么讨厌他了，至少，是两厢情愿。 “我们应该先去看看她的情况。” 海利瑟斯便和梅尔卡同去，他们在收容亚人的临时区域看到了躺在草榻上的鸦族女人，黑色的翅膀，搭在肚子上，像穿了件羽毛长裙。 “她知道自己是人类，但以前的事都忘记了。现在的状况让她害怕。” “那你还跟她亲密，太过分了。”海利瑟斯忍不住指责。 诺曼不说话，那女人却道：“不怪他，我们都有些把持不住。” “什么？难道亚人都是这样？那么……”如果是这样容易繁衍的种族，他们会更难被人类社会接纳。 “好像也不是，”诺曼知道这个话题不好讲出口，但不开诚布公，就无法得到理解与信任，“我见过别的羽人异性，同类的鸦族女孩也有遇到过，没有任何异常。但是一见到琪雅，我们就……无法自控地互相吸引。” “我明白了，是气味相投。有些魔物，还有动物就是这样互相吸引的，有些人类也是。可能亚人对这个格外敏感。”梅尔卡说着自己的分析。 海利瑟斯沉默不语，她不断被新的知识冲击，灵魂和肉体，爱与吸引……和平以后的世界，会变得很有趣？ “梅尔卡，你要怎么帮她呢？” “我确实感应到一枚卵，但个头不大。应该可以顺利生下来，后边我再去和城里的助产士商量。” “太感谢你了。”诺曼真诚道谢。 海利瑟斯看了看这两个人的黑色羽翼，又看了看这小小的一间临时搭建的棚房，想到诺曼称琪雅为同伴而不是伴侣，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受。 该祝福他们吗？ 她还是祝福了他们。在诺曼用羽翼帮琪雅端来一盆炭火之后。 “翅膀，很不方便？” “很不方便。但我现在已经会用了，我会照顾好琪雅和孩子。在陌生的新世界，找到一起活下去的路。” 祝福他们。祝福新生的种族，新生的孩子，和新生的世界。 第165章 毛头小子 又下了一场大雪，莱赤冕城里每个人都在牵挂莱昂，这让海利瑟斯很感动，也在心中更加佩服他的为人。 “明明他最怕死，但是他面对敌人，又总是把大家挡在身后。” “他最怕死？”海利瑟斯没反应过来。 “他有喜欢的人啊，他经常在受伤后，念着她的名字挺过来。” 是丽萨啊。 莱昂答应丽萨要活下去，他一直很想再见到她，也许这一次可以好好告白。海利瑟斯一想到莱昂是这种忠贞的性格，一想到丽萨其实也已经爱上了他，就不由难过。因为，这已经是莱昂失踪的第十天。 魔王军再次进攻。 他们踩踏着洁白的新雪，像一片混浊的黑云，乌压压地逼过来，数量是平时的好几倍。 海利瑟斯看到了五个魔族头领。梅尔卡评估着他们的实力，判断出敌人不是很强。 然而城内此时只有她的队伍人手齐全，瑞卡和阿巴特里无法配合。新来的小队，又缺乏经验，成员都太年轻了。 “我尽快解决最强的两个，”海利瑟斯的目光落在一个帝国来的年轻战士身上，问他，“你学了几年剑？” “从十岁开始学习，九年了，我很强！”他眼睛里的兴奋大于恐惧，一看就是没上过战场的孩子。 好年轻，海利瑟斯心想，又看了看他的体格，又看了看他握剑的手。终于道：“你去负责斩首，和瑞卡、阿巴特里一起。看到那个拿法杖的头领了么？” “看到了。” “他是远程法师，你要冲到他身边，攻击喉咙或者心脏。瑞卡可以用网控制他，阿巴特里给你抗伤害。我觉得你可以做到的，别慌。” “嗯，放心！”这个年轻人自信满满。 海利瑟斯的目光又向其他人看去，她发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女孩。 对方主动开口：“还记得我吗？我是艾米。” 海利瑟斯恍然，是那个他们北上兽人部落途中遇到的商队护卫。海利瑟斯还曾建议她要多吃肉。如今一看，果然壮了不少，眼神还是很热情，她应该可以。 “那么你和雷纳一起，对付最中间那个，他应该是力量型，动作很迟钝。你就当在对付三头狼。有雷纳做远程，你会打得很舒服。记得要快。” “好的，海利瑟斯。” 还有一个头领，海利瑟斯有些犯愁，大家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可是，她对他们的水平并不了解。 这时，一个女声响起：“我来负责最后那个头领。我用双手大剑。” 海利瑟斯看到了一个矮人女战士，判断她的力量一定很有优势，但对战魔族如果速度不够，就多少有点吃亏。 想了又想，海利瑟斯决定让伊芙和她一起：“你们两个能打能扛，慢一点也没关系，伊芙控住敌人之后，再大力砍掉他的脖子就好。” “梅尔卡，你留在后方。照顾好结界，看情况给大家回血。” “交给我，海利瑟斯。” 海利瑟斯冲了进去，快速地切开了敌人的喉咙，对方试图施法弹开她，却不知海利瑟斯在刺穿魔王胸膛后，对战斗的理解已经提升了一个层次。 她就像在屠宰动物，准确找到可以一刀致命的位置，把剑插进去，随手一拧，剑刃翻转，肉就从骨头上剥下来，血哗哗地流。 很好，下一个。 海利瑟斯扔开尸体，飞身到另一个头领身边，对上他的红眼睛，敌人准备释放精神魔法。但她也立刻闭眼，不给机会，只听着魔族踩雪的声音，便准确冲到了敌人面前。一个横砍，敌人几乎被削成两半。 处理完近处的敌人后，她迅速朝着瑞卡他们的方向奔去。此时，年轻的战士正奋力冲向魔族，但由于缺乏经验，年轻战士的攻击也频频落空。眼看战士就要陷入危险，海利瑟斯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她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出现在敌人身旁，手中的剑如闪电般划过，瞬间将法师的喉咙割开。魔族手中的法杖也掉落在地。 “什么嘛，海利瑟斯，你让这孩子再试几次啊！”瑞卡抱怨起来，“难得的练习机会。” 海利瑟斯转头看向年轻的战士，歉然一笑：“不好意思，魔族还没死透。你去把头彻底砍下来。” 说罢，她又转身冲向杂兵阵中。 来自帝国的年轻剑士还在震惊中，他好像看到了一道银色身形，顶着一团火焰掠过，喃喃道：“好强……” 瑞卡提醒：“别愣着！孩子，快去补刀。” 闻言，那男孩儿才回神，手起刀落，腥不可闻的魔血流了出来。这是第一次杀死魔族头领，他没有很畅快，只是如释重负，庆幸终于结束了。 战场的残酷和海利瑟斯的强大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战斗结束后，他几乎累瘫在地上，要靠别人扶他。 海利瑟斯却一点都不累，累的人是梅尔卡。 这场战斗结束后，他接过了以前玛利亚的工作，看护着伤员，还要抽空跟诺曼学习传送魔法，几乎得不到闲暇。 海利瑟斯帮不上忙，想做点洗刷药瓶的工作，从风之国带来的人却劝她不要这么做。 “殿下，您还是做点更有价值的事。” 海利瑟斯一时无语，反问：“比如呢？” 众人又说不出，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人答：“您应该多做不可取代的工作，组织性的工作。” 海利瑟斯一愣，她觉得其实道理。 梅尔卡也说：“这种照顾人的事本来海利瑟斯就不擅长，还不如去带城里的新手战士训练。” 她这才笑笑，释然道：“我忘了现在的身份可以有更大影响力。那么梅尔卡，我们晚饭时见。” 在训练场，海利瑟斯再次见到了来自帝国的年轻男孩。他捏着剑，眼睛亮亮的，一直看着她，似乎有重要的话要说。 “海利瑟斯……我，我想告诉你……” 这男孩突然结结巴巴，让海利瑟斯心生不解：“嗯？你想说什么？” “我叫赛因，我就是……我想告诉你我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他怎么这么紧张？才十九岁，被战场上的魔族头领吓到了吗？ 她对他温柔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他的头发是银灰色的，这种浅色的头发特别软，她不小心给他的发型搓乱了。 很快海利瑟斯就被自己的行为逗笑了：“抱歉，我给你整理回去。” 塞因慌忙摆手，自己抓拢了两下，告诉她：“没事，海利瑟斯……殿下。” 帝国男孩儿突然变得有礼貌了，真不适应。 海利瑟斯便没再理会，她开始和大家分享和魔族作战的经验。 艾米是无论海利瑟斯说什么，都非常夸张地赞叹，“哇”一声之后，认真记笔记。塞因则是安静地听，呆呆地看，然而海利瑟斯瞥过来，他就又把头低下去。 海利瑟斯觉得这孩子有点怪，但没多想。毕竟是帝国人，可能他们那里人就这样。 等到和梅尔卡吃完晚饭，塞因又出现了，他口中呼着白气，像是跑过来的。这让海利瑟斯十分紧张，她以为又有敌人出现。 谁料，这男孩儿开口道：“海利瑟斯殿下，我听说您有意收拢十个美男，我希望您考虑我！我的腰也很细……谢谢！” 然后就红着脸跑走了。 “海利瑟斯……”梅尔卡努力维持着冷静。 “啊？”海利瑟斯懵了。 梅尔卡最后尖叫着爆发：“海利瑟斯……你给我个解释啊！！” “我也不知道啊！！” 勇者海利瑟斯要纳十个细腰美男的事，就这样开始广泛流传。 第165章 毛头小子 又下了一场大雪，莱赤冕城里每个人都在牵挂莱昂，这让海利瑟斯很感动，也在心中更加佩服他的为人。 “明明他最怕死，但是他面对敌人，又总是把大家挡在身后。” “他最怕死？”海利瑟斯没反应过来。 “他有喜欢的人啊，他经常在受伤后，念着她的名字挺过来。” 是丽萨啊。 莱昂答应丽萨要活下去，他一直很想再见到她，也许这一次可以好好告白。海利瑟斯一想到莱昂是这种忠贞的性格，一想到丽萨其实也已经爱上了他，就不由难过。因为，这已经是莱昂失踪的第十天。 魔王军再次进攻。 他们踩踏着洁白的新雪，像一片混浊的黑云，乌压压地逼过来，数量是平时的好几倍。 海利瑟斯看到了五个魔族头领。梅尔卡评估着他们的实力，判断出敌人不是很强。 然而城内此时只有她的队伍人手齐全，瑞卡和阿巴特里无法配合。新来的小队，又缺乏经验，成员都太年轻了。 “我尽快解决最强的两个，”海利瑟斯的目光落在一个帝国来的年轻战士身上，问他，“你学了几年剑？” “从十岁开始学习，九年了，我很强！”他眼睛里的兴奋大于恐惧，一看就是没上过战场的孩子。 好年轻，海利瑟斯心想，又看了看他的体格，又看了看他握剑的手。终于道：“你去负责斩首，和瑞卡、阿巴特里一起。看到那个拿法杖的头领了么？” “看到了。” “他是远程法师，你要冲到他身边，攻击喉咙或者心脏。瑞卡可以用网控制他，阿巴特里给你抗伤害。我觉得你可以做到的，别慌。” “嗯，放心！”这个年轻人自信满满。 海利瑟斯的目光又向其他人看去，她发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女孩。 对方主动开口：“还记得我吗？我是艾米。” 海利瑟斯恍然，是那个他们北上兽人部落途中遇到的商队护卫。海利瑟斯还曾建议她要多吃肉。如今一看，果然壮了不少，眼神还是很热情，她应该可以。 “那么你和雷纳一起，对付最中间那个，他应该是力量型，动作很迟钝。你就当在对付三头狼。有雷纳做远程，你会打得很舒服。记得要快。” “好的，海利瑟斯。” 还有一个头领，海利瑟斯有些犯愁，大家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可是，她对他们的水平并不了解。 这时，一个女声响起：“我来负责最后那个头领。我用双手大剑。” 海利瑟斯看到了一个矮人女战士，判断她的力量一定很有优势，但对战魔族如果速度不够，就多少有点吃亏。 想了又想，海利瑟斯决定让伊芙和她一起：“你们两个能打能扛，慢一点也没关系，伊芙控住敌人之后，再大力砍掉他的脖子就好。” “梅尔卡，你留在后方。照顾好结界，看情况给大家回血。” “交给我，海利瑟斯。” 海利瑟斯冲了进去，快速地切开了敌人的喉咙，对方试图施法弹开她，却不知海利瑟斯在刺穿魔王胸膛后，对战斗的理解已经提升了一个层次。 她就像在屠宰动物，准确找到可以一刀致命的位置，把剑插进去，随手一拧，剑刃翻转，肉就从骨头上剥下来，血哗哗地流。 很好，下一个。 海利瑟斯扔开尸体，飞身到另一个头领身边，对上他的红眼睛，敌人准备释放精神魔法。但她也立刻闭眼，不给机会，只听着魔族踩雪的声音，便准确冲到了敌人面前。一个横砍，敌人几乎被削成两半。 处理完近处的敌人后，她迅速朝着瑞卡他们的方向奔去。此时，年轻的战士正奋力冲向魔族，但由于缺乏经验，年轻战士的攻击也频频落空。眼看战士就要陷入危险，海利瑟斯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她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出现在敌人身旁，手中的剑如闪电般划过，瞬间将法师的喉咙割开。魔族手中的法杖也掉落在地。 “什么嘛，海利瑟斯，你让这孩子再试几次啊！”瑞卡抱怨起来，“难得的练习机会。” 海利瑟斯转头看向年轻的战士，歉然一笑：“不好意思，魔族还没死透。你去把头彻底砍下来。” 说罢，她又转身冲向杂兵阵中。 来自帝国的年轻剑士还在震惊中，他好像看到了一道银色身形，顶着一团火焰掠过，喃喃道：“好强……” 瑞卡提醒：“别愣着！孩子，快去补刀。” 闻言，那男孩儿才回神，手起刀落，腥不可闻的魔血流了出来。这是第一次杀死魔族头领，他没有很畅快，只是如释重负，庆幸终于结束了。 战场的残酷和海利瑟斯的强大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战斗结束后，他几乎累瘫在地上，要靠别人扶他。 海利瑟斯却一点都不累，累的人是梅尔卡。 这场战斗结束后，他接过了以前玛利亚的工作，看护着伤员，还要抽空跟诺曼学习传送魔法，几乎得不到闲暇。 海利瑟斯帮不上忙，想做点洗刷药瓶的工作，从风之国带来的人却劝她不要这么做。 “殿下，您还是做点更有价值的事。” 海利瑟斯一时无语，反问：“比如呢？” 众人又说不出，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人答：“您应该多做不可取代的工作，组织性的工作。” 海利瑟斯一愣，她觉得其实道理。 梅尔卡也说：“这种照顾人的事本来海利瑟斯就不擅长，还不如去带城里的新手战士训练。” 她这才笑笑，释然道：“我忘了现在的身份可以有更大影响力。那么梅尔卡，我们晚饭时见。” 在训练场，海利瑟斯再次见到了来自帝国的年轻男孩。他捏着剑，眼睛亮亮的，一直看着她，似乎有重要的话要说。 “海利瑟斯……我，我想告诉你……” 这男孩突然结结巴巴，让海利瑟斯心生不解：“嗯？你想说什么？” “我叫赛因，我就是……我想告诉你我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他怎么这么紧张？才十九岁，被战场上的魔族头领吓到了吗？ 她对他温柔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他的头发是银灰色的，这种浅色的头发特别软，她不小心给他的发型搓乱了。 很快海利瑟斯就被自己的行为逗笑了：“抱歉，我给你整理回去。” 塞因慌忙摆手，自己抓拢了两下，告诉她：“没事，海利瑟斯……殿下。” 帝国男孩儿突然变得有礼貌了，真不适应。 海利瑟斯便没再理会，她开始和大家分享和魔族作战的经验。 艾米是无论海利瑟斯说什么，都非常夸张地赞叹，“哇”一声之后，认真记笔记。塞因则是安静地听，呆呆地看，然而海利瑟斯瞥过来，他就又把头低下去。 海利瑟斯觉得这孩子有点怪，但没多想。毕竟是帝国人，可能他们那里人就这样。 等到和梅尔卡吃完晚饭，塞因又出现了，他口中呼着白气，像是跑过来的。这让海利瑟斯十分紧张，她以为又有敌人出现。 谁料，这男孩儿开口道：“海利瑟斯殿下，我听说您有意收拢十个美男，我希望您考虑我！我的腰也很细……谢谢！” 然后就红着脸跑走了。 “海利瑟斯……”梅尔卡努力维持着冷静。 “啊？”海利瑟斯懵了。 梅尔卡最后尖叫着爆发：“海利瑟斯……你给我个解释啊！！” “我也不知道啊！！” 勇者海利瑟斯要纳十个细腰美男的事，就这样开始广泛流传。 第166章 抱头痛哭 梅尔卡累坏了，身心俱疲。 但他还是非常主动地在洗漱后钻进了海利瑟斯的被窝，十分渴望地看着她。似乎遭遇了极大的危机，必须靠这种方式，才能把握海利瑟斯对他的爱。 她忍不住笑：“你干嘛这么紧张，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嗯。”他只是小声地应。 见梅尔卡不接话，海利瑟斯干脆紧紧贴着他，双手环到他的背后，下巴也托在了他的肩头。她能够感受到梅尔卡的呼吸变得急促，体温也逐渐升高。 “梅尔卡，你怎么了？”海利瑟斯一边咬着他的耳垂，一边轻声唤着他。 他不说话，长长地喘着气，小声委屈：“他好年轻……” “没你白净。” “这根本不是安慰人的话！”梅尔卡抓狂，她怎么好像真的在比较自己和他似的？不觉有些气恼。 没给他更多胡思乱想的时间，海利瑟斯便热情地吻下去。她总是能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她对他的爱是真的。 她的亲吻、她的拥抱、她的语声、她的温度，让他百病全消，海利瑟斯就是梅尔卡所有烦恼的解法，一切问题的回答。 “小梅尔卡，我觉得我们之间，已经不用多说什么了，对？” “对……”梅尔卡眼神迷离，开始往海利瑟斯的怀里探。他穿过令人恐惧的悬崖峭壁，又陷入一潭柔软无边的沼泽，海利瑟斯对他来说是无可抗拒的引力，哪怕人人都告诉他，他会溺死在这里，他也会一次又一次靠近，一次又一次死。只要死在她的怀里。 他引海利瑟斯背过身来，揽紧她的腰。她背上也有很多旧伤，那些伤痕像一条条崎岖小路，他在里面迷乱地走。 她要把他带去哪里？ 不去想了，跟着她就好。 “我好爱你，海利瑟斯……我爱你……” 海利瑟斯的红头发正火焰似地翻抖，她快乐得像个围着火堆跳舞的女巫，嘴里咿咿呀呀地吟哦着，念着梅尔卡的名字，灵魂即将出窍。 两个人的骨头都快要散架，关节连不住它们了，风一吹就哗啦啦地响，他们抱在一起，竟变成了一串风铃。高高悬挂着，此生唯一的意义，就是等待风的拨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好烫！梅尔卡，天呢……” “海利瑟斯，你把我烧成了灰……” 梅尔卡渐渐意识涣散，吻向海利瑟斯的后颈，颤抖地问她：“永远爱我，好不好？” 海利瑟斯趴在床上，感受着爱人滚烫的身体，还有他的重量，哑声道：“当然，梅尔卡，我永远爱你……”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他好像也不是在吃醋，海利瑟斯突然觉得，梅尔卡的吃醋、闹脾气和害羞脸红一样，都只是个流程。他最终的目的就是在享受身体的快乐后，大声说出平时不好说出口的话。 “海利瑟斯，沉吗？” “不沉，就这样，再待一会儿。” 次日，塞因仍用目光追着海利瑟斯，但看到她与梅尔卡亲密无间的样子，又知道自己没机会了。 艾米在旁打趣：“他们很难拆散，我之前遇到他们，梅尔卡说海利瑟斯是他妻子，她都没有反驳呢！” “真的吗？” “别失落，我理解你。谁不喜欢强大的人？可是，不一定非要是做伴侣啊。” “你说得对，无人可与太阳并肩。” “诶？你们帝国人说话怎么这样难懂，赶快去吃饭，吃完还要训练。” 饱餐一顿后，赤冕城的众人忙碌起来，一如往常。 而莱昂，正在陌生的地方瑟瑟发抖。他杀死了带他传送的头领，却不知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他穿着铠甲，拿着武器，什么御寒的工具也没有。起初几天，他还能凭着求生意志吃一些生食，挖到一些被雪埋起来的果子，到最后，他全身都要被冻僵。强行让自己清醒，身体却不听使唤。 直到他又看到了丽萨。 “真好，原来死后可以看到丽萨……” 丽萨忍住了冲动，没有用法杖怒敲他愚蠢的头。她生起一堆火，把短剑塞到他的手里，那短剑上嵌着火晶石，可以暖他。 咕嘟咕嘟煮开了水，又把干粮袋子里的食物倒进去。想到莱昂可能已经饿了很久，她又费力地找到一窝冬眠的松鼠——她非常不擅长狩猎。她个子不高，手腕子又细，做不来这种事。 简单处理了内脏，她就把松鼠连着皮一起烤，不久，肉便散发出焦糊的味道。 莱昂回了体温，精神却不太好，她就一点点用手指沾着，把粥喂进去。又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吞咽。眼睛也睁开，把她看清楚后，他似乎不敢相信面前真的是丽萨，掐了掐自己。 “莱昂，你怎么总是要我救你？” 莱昂笑笑，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丽萨把莱昂的铠甲脱了，她根本不能理解在雪天穿铠甲除了让自己更快被冻死有什么意义。但很快她发现莱昂里面穿得也不厚，他不是专门出来的，根本没做好准备。 而被莱昂一直藏在心口的，丽萨的笔迹，也掉了出来。丽萨认出这是什么后，又给他叠好放了回去。 她把自己的行李打开，翻来翻去，没有莱昂能穿的衣服，干脆把他的外衣扒光，让他去睡袋里躺着。 “这怎么走路呢？” “你还想走路？你看看你都什么样子了。” 丽萨气恼，继续撕着肉，手指头被刚烤好的烫得微微发红，她把肉吹到合适的温度，再往莱昂嘴里送。 她的手指头小小的，油津津闪着光，莱昂分不清自己在吃什么，一不小心，把她的手指咬住了。 丽萨一愣。 莱昂也歉疚地松开了嘴：“对不起……丽萨，我无意的。” 丽萨没说什么，默默继续，待莱昂表示实在吃不下去，她才停下，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口。她吃相很文静。 “这是哪里？丽萨。” “矮人聚落。离黄昏之国不远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莱昂说明情况后，又问她：“你呢，丽萨，是要回家吗？” 丽萨脸一红，又反应过来他以为自己要回帝国，便道：“不是，我是来找你的。我要去黄昏之国。” 莱昂惊喜，问：“真的吗？你不是在北方和队友在一起？” 丽萨眼眸一黯，把莱昂往自己身边扶了一些，好让他很暖和，道：“哈特死了，洛夫几乎不想活，全靠我们劝着。我本来想留在队友身边，但是菲儿又提醒我：这是战争，莱昂也可能会死……” 说着，她第一次在莱昂面前落下泪来，这个倔强的女孩，她哭起来像雪人化成了雪水。 “丽萨，我活着。” “笨蛋，你差点也……” 她终于忍不住，扑进了莱昂的怀里。 晚上，丽萨搭了个简单的庇护所，莱昂个子高，她为了能容纳他们两个人，付出了比平时更多的体力，累得手腕酸痛。 莱昂安慰她：“以后就不用你干了。” “烦死了，别说轻巧话。”话一如既往暴躁，心里却有些甜蜜。 丽萨擅长火系魔法，她身上也热乎乎的，摸了摸莱昂的手，丽萨深吸一口气，还是抱住了他。 肌肤相亲的一瞬，莱昂又觉得自己要死了。他僵硬，不知有几分是被冻猛了，几分是为怀里的人。 “怎么，是和别的女孩在一起了么？” “没有！没有……” “那你怎么不抱我？” “可以吗？” 真可恶，这个人总是这样。他以为自己为什么会来找他，难道他还不知道我也爱他么。 “真是个笨蛋。” “玛利亚常这么说，丽萨……玛利亚她也死了。” 丽萨错愕，她立刻抱紧了他，对他说：“哭出来，莱昂，我不会笑你的。” 两个各自失去亲友的、久别重逢的人，终于抱头痛哭，他们都在心里说：再也不要分开了。 第166章 抱头痛哭 梅尔卡累坏了，身心俱疲。 但他还是非常主动地在洗漱后钻进了海利瑟斯的被窝，十分渴望地看着她。似乎遭遇了极大的危机，必须靠这种方式，才能把握海利瑟斯对他的爱。 她忍不住笑：“你干嘛这么紧张，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嗯。”他只是小声地应。 见梅尔卡不接话，海利瑟斯干脆紧紧贴着他，双手环到他的背后，下巴也托在了他的肩头。她能够感受到梅尔卡的呼吸变得急促，体温也逐渐升高。 “梅尔卡，你怎么了？”海利瑟斯一边咬着他的耳垂，一边轻声唤着他。 他不说话，长长地喘着气，小声委屈：“他好年轻……” “没你白净。” “这根本不是安慰人的话！”梅尔卡抓狂，她怎么好像真的在比较自己和他似的？不觉有些气恼。 没给他更多胡思乱想的时间，海利瑟斯便热情地吻下去。她总是能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她对他的爱是真的。 她的亲吻、她的拥抱、她的语声、她的温度，让他百病全消，海利瑟斯就是梅尔卡所有烦恼的解法，一切问题的回答。 “小梅尔卡，我觉得我们之间，已经不用多说什么了，对？” “对……”梅尔卡眼神迷离，开始往海利瑟斯的怀里探。他穿过令人恐惧的悬崖峭壁，又陷入一潭柔软无边的沼泽，海利瑟斯对他来说是无可抗拒的引力，哪怕人人都告诉他，他会溺死在这里，他也会一次又一次靠近，一次又一次死。只要死在她的怀里。 他引海利瑟斯背过身来，揽紧她的腰。她背上也有很多旧伤，那些伤痕像一条条崎岖小路，他在里面迷乱地走。 她要把他带去哪里？ 不去想了，跟着她就好。 “我好爱你，海利瑟斯……我爱你……” 海利瑟斯的红头发正火焰似地翻抖，她快乐得像个围着火堆跳舞的女巫，嘴里咿咿呀呀地吟哦着，念着梅尔卡的名字，灵魂即将出窍。 两个人的骨头都快要散架，关节连不住它们了，风一吹就哗啦啦地响，他们抱在一起，竟变成了一串风铃。高高悬挂着，此生唯一的意义，就是等待风的拨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好烫！梅尔卡，天呢……” “海利瑟斯，你把我烧成了灰……” 梅尔卡渐渐意识涣散，吻向海利瑟斯的后颈，颤抖地问她：“永远爱我，好不好？” 海利瑟斯趴在床上，感受着爱人滚烫的身体，还有他的重量，哑声道：“当然，梅尔卡，我永远爱你……”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他好像也不是在吃醋，海利瑟斯突然觉得，梅尔卡的吃醋、闹脾气和害羞脸红一样，都只是个流程。他最终的目的就是在享受身体的快乐后，大声说出平时不好说出口的话。 “海利瑟斯，沉吗？” “不沉，就这样，再待一会儿。” 次日，塞因仍用目光追着海利瑟斯，但看到她与梅尔卡亲密无间的样子，又知道自己没机会了。 艾米在旁打趣：“他们很难拆散，我之前遇到他们，梅尔卡说海利瑟斯是他妻子，她都没有反驳呢！” “真的吗？” “别失落，我理解你。谁不喜欢强大的人？可是，不一定非要是做伴侣啊。” “你说得对，无人可与太阳并肩。” “诶？你们帝国人说话怎么这样难懂，赶快去吃饭，吃完还要训练。” 饱餐一顿后，赤冕城的众人忙碌起来，一如往常。 而莱昂，正在陌生的地方瑟瑟发抖。他杀死了带他传送的头领，却不知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他穿着铠甲，拿着武器，什么御寒的工具也没有。起初几天，他还能凭着求生意志吃一些生食，挖到一些被雪埋起来的果子，到最后，他全身都要被冻僵。强行让自己清醒，身体却不听使唤。 直到他又看到了丽萨。 “真好，原来死后可以看到丽萨……” 丽萨忍住了冲动，没有用法杖怒敲他愚蠢的头。她生起一堆火，把短剑塞到他的手里，那短剑上嵌着火晶石，可以暖他。 咕嘟咕嘟煮开了水，又把干粮袋子里的食物倒进去。想到莱昂可能已经饿了很久，她又费力地找到一窝冬眠的松鼠——她非常不擅长狩猎。她个子不高，手腕子又细，做不来这种事。 简单处理了内脏，她就把松鼠连着皮一起烤，不久，肉便散发出焦糊的味道。 莱昂回了体温，精神却不太好，她就一点点用手指沾着，把粥喂进去。又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吞咽。眼睛也睁开，把她看清楚后，他似乎不敢相信面前真的是丽萨，掐了掐自己。 “莱昂，你怎么总是要我救你？” 莱昂笑笑，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丽萨把莱昂的铠甲脱了，她根本不能理解在雪天穿铠甲除了让自己更快被冻死有什么意义。但很快她发现莱昂里面穿得也不厚，他不是专门出来的，根本没做好准备。 而被莱昂一直藏在心口的，丽萨的笔迹，也掉了出来。丽萨认出这是什么后，又给他叠好放了回去。 她把自己的行李打开，翻来翻去，没有莱昂能穿的衣服，干脆把他的外衣扒光，让他去睡袋里躺着。 “这怎么走路呢？” “你还想走路？你看看你都什么样子了。” 丽萨气恼，继续撕着肉，手指头被刚烤好的烫得微微发红，她把肉吹到合适的温度，再往莱昂嘴里送。 她的手指头小小的，油津津闪着光，莱昂分不清自己在吃什么，一不小心，把她的手指咬住了。 丽萨一愣。 莱昂也歉疚地松开了嘴：“对不起……丽萨，我无意的。” 丽萨没说什么，默默继续，待莱昂表示实在吃不下去，她才停下，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口。她吃相很文静。 “这是哪里？丽萨。” “矮人聚落。离黄昏之国不远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莱昂说明情况后，又问她：“你呢，丽萨，是要回家吗？” 丽萨脸一红，又反应过来他以为自己要回帝国，便道：“不是，我是来找你的。我要去黄昏之国。” 莱昂惊喜，问：“真的吗？你不是在北方和队友在一起？” 丽萨眼眸一黯，把莱昂往自己身边扶了一些，好让他很暖和，道：“哈特死了，洛夫几乎不想活，全靠我们劝着。我本来想留在队友身边，但是菲儿又提醒我：这是战争，莱昂也可能会死……” 说着，她第一次在莱昂面前落下泪来，这个倔强的女孩，她哭起来像雪人化成了雪水。 “丽萨，我活着。” “笨蛋，你差点也……” 她终于忍不住，扑进了莱昂的怀里。 晚上，丽萨搭了个简单的庇护所，莱昂个子高，她为了能容纳他们两个人，付出了比平时更多的体力，累得手腕酸痛。 莱昂安慰她：“以后就不用你干了。” “烦死了，别说轻巧话。”话一如既往暴躁，心里却有些甜蜜。 丽萨擅长火系魔法，她身上也热乎乎的，摸了摸莱昂的手，丽萨深吸一口气，还是抱住了他。 肌肤相亲的一瞬，莱昂又觉得自己要死了。他僵硬，不知有几分是被冻猛了，几分是为怀里的人。 “怎么，是和别的女孩在一起了么？” “没有！没有……” “那你怎么不抱我？” “可以吗？” 真可恶，这个人总是这样。他以为自己为什么会来找他，难道他还不知道我也爱他么。 “真是个笨蛋。” “玛利亚常这么说，丽萨……玛利亚她也死了。” 丽萨错愕，她立刻抱紧了他，对他说：“哭出来，莱昂，我不会笑你的。” 两个各自失去亲友的、久别重逢的人，终于抱头痛哭，他们都在心里说：再也不要分开了。 第167章 孵化希望 “夏天的时候，他们才刚刚在一起，冬天的时候，洛夫就再也见不到哈特了。莱昂，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莱昂看着她，认真地说了声好。拥她在怀里，轻轻地吻她。 不知道为什么，丽萨这个时候才学会害羞，她微红着脸，道：“这把短剑送给你。火晶石会让你在冬天很暖和。” “是丽萨让我很暖和，”对比丽萨，他简直人高马大，他不知道为什么丽萨小小的一个人能走这么多路，奇迹般来到他身边，“你是我的生命之火。” 丽萨忍不住笑了：“好肉麻，跟梅尔卡学的吗？” “不，是我自己想这么说。丽萨……我们现在是情侣了吗？” “当然。” 怎么这个时候还在问最基础的问题？怪不得玛利亚总说他是个笨蛋。 一路上互助相携，他们一起出现在赤冕城。 “都快要为你开追悼会了！你这家伙再不回来的话。”瑞卡欢呼雀跃，又捶了莱昂几拳。 阿巴特里只是给队长一个拥抱。 丽萨在一旁有些局促，她怕因为自己是帝国人，这里的人不欢迎她。 莱昂扶着她的肩膀，为众人介绍，大家好像早就知道有她这么个人了似的，礼貌地问好，又朝莱昂挤眉弄眼。 “你经常跟他们提起我，对吗？” “没有，但我也没有刻意隐瞒。” 瑞卡在旁边啧啧道：“莱昂肯定是受欢迎的嘛！有人问他：‘莱昂，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莱昂就会说：‘我喜欢丽萨。’所以这里的人就都知道你咯！” “真是的……”丽萨难为情。 “我带你去好吃的，我们这里的特色菜。”莱昂道。 丽萨却说：“把东西放好再去，先带我去你的住处。” 听到丽萨这样说，莱昂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丽萨确实接受他了，他以后可以每天都真正地拥抱她，而不是疯狂地思念她。 进城后，人们都惊喜地和他们打招呼，丽萨才知道莱昂是真的有好人缘，下意识把背挺得很直。莱昂只是捏捏她的手，对她说：“没事的丽萨，别紧张。你这么好，他们会喜欢你的。” 这时，正在和年轻战士训练的海利瑟斯也看到了他们，远远地大喊一声：“莱昂！哦我的天呢，还有丽萨！” 她放下手里的事，快速向他们跑过来，内心喜悦无法言说。 “真好，看到你们两个，真好……”连连念着真好，海利瑟斯又看向莱昂，遗憾道，“我去了两次魔境，都没有杀死魔王，如果连莱昂也……” 海利瑟斯控制着眼泪，又笑：“好在雇主还在，我又有希望等到交任务的那天了。” 说不出太多豪情壮志的话，杀死魔王的念头已经铭刻在心。 “怎么不见梅尔卡？还有，伊芙他们呢？” 海利瑟斯惭愧地挠挠头：“都在诺曼那里。我本来也要去的，不小心打翻两次墨水瓶后梅尔卡把我赶走了。” 原来，梅尔卡在和诺曼学画传法阵，真是个复杂无比的图案。诺曼没有手，他只能指挥着梅尔卡一点点画出局部，又拼凑起来，最后还要修改、对齐、描摹。 丽萨道：“那么，我也去帮忙。我是魔法师，肯定能做点什么。” “那当然好，丽萨是非常优秀的。”海利瑟斯真心称赞，她成长太多，几乎蜕变，和以前那个再室内乱放法术流弹的莽撞法师完全不同。 “那么莱昂，你自己待一会儿没问题？” 这一本正经的问法把海利瑟斯逗笑了，她想知道莱昂会怎么回答。 结果这个向来成熟稳重的男人只是结结巴巴：“我……我晚饭时去接你。” 简单收拾一下，丽萨换了轻便衣服，把莱昂撂下，和海利瑟斯一起去找梅尔卡。 诺曼正把梅尔卡等人指挥得团团转。 在画画这件事上，伊芙比海利瑟斯的天赋略强一点，但也濒于崩溃。 看到丽萨到来，伊芙绿眸闪动，几乎飞了出来，激动地拉住她的手：“太好了！又可以和丽萨一起住了！” 结果，丽萨脸红起来，伊芙奇怪地看她：“你怎么是这副奇怪的表情？” 坏人还是海利瑟斯做，她习惯了辜负伊芙：“丽萨和莱昂一起回来的，他们……也变成那种很烦人的情侣了。” 伊芙瞬间消沉，如泄了气的皮球，只觉得这个世界上美好的女孩子全被男人霸占了。虽然这些男人还算不错，心间终究有些凄凉。 “算了，随便你们。晚上不要太吵就好。” 伊芙耷拉着尾巴，又回到了画图的工作中。 这时，梅尔卡才腾出手，抬头和大家打招呼。他当然为莱昂和丽萨走到一起而高兴，但繁重的画图工作压得他喘不过气。 只有雷纳气定神闲，他捏着笔杆，蘸着墨水，准确地复制那些线条和符号，效率比梅尔卡和伊芙加起来还要高。 诺曼道：“所以说人类退步得厉害，寿命太短暂，一代代人传下去，知识在增加，也在散逸。像精灵这样的长寿种族，反而每代人的水平都差不多。” 丽萨对古代魔法很感兴趣，又对伊芙怀着歉意，便主动提出：“伊芙，我来，你告诉我怎么做。” 伊芙如蒙大赦，交接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了一句：“坐太久了，我去找阿巴特里切磋一下，活动筋骨。” 丽萨依着样子开始描绘法阵，很快被古代魔法的精密巧思吸引。 “真厉害啊，如果古代魔法都能重现，未来是什么样子我都不敢想！” 诺曼笑笑，道：“曾经，人类的魔法几乎可以和神明比肩。直到神明抛弃了人类。” “不，”海利瑟斯摇摇头，她想到水神的记忆，想到大地之神的厌倦，还有太阳神对人类的失望，道“也许是人类咎由自取。” 大家都是经历过不幸的人，见过人类能有多坏的人，对海利瑟斯的话，一时没有人反驳。 然而琪雅在房间内的一声痛呼，却打破了众人的沉思。 “诺曼，我好像要生了。” 诺曼连忙站起来，无措地抖抖羽毛，几乎飞到了琪雅的身边梅尔卡让雷纳去喊助产士，自己施法为琪雅提高了一些精神力。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这才几个月？”海利瑟斯问道。 “可能因为……生出来之后还要孵化。” 谁也搞不清楚亚人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助产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看到是为长着翅膀的亚人接生，着实吓了一跳。 “这，这我从来没见过……和人类一样吗？” 这个问题显然得不到回答，梅尔卡道：“您尽力试试，如果情况不好，还有大回复法阵，孕妇不会有事的。” 琪雅痛苦地呼号，挣扎用力，她开始叫诺曼的名字，如果她有手，一定会攥住诺曼的手，可现在只是每根羽毛都在不安地颤。 “琪雅，别害怕，我在呢，我在。” “诺曼……我使不上力气了……” 助产士让琪雅深呼吸，叫她别说话，保持体力，引导她有节奏地继续用力。过了许久，一枚卵终于诞下来。 梅尔卡连忙注入一道法力，感应卵内的情况：“是活的，有心跳，好神奇啊！” 助产士本来准备了剪刀和襁褓，此刻却完全用不上。也笑了：“我竟然为亚人接生过了，应该是大陆上头一个？” 诺曼心疼地用翅膀裹着琪雅。琪雅看起来很虚弱，但还是努力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孩子。 “恭喜你，琪雅。”丽萨微笑着说。 “要怎么孵呢……”琪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温度？现在是冬天……离火太近了很危险！”海利瑟斯思考。 这是，丽萨突然想到了什么：“火晶石！可以用火晶石，又暖，又不太烫。可我刚把嵌了火晶石的短剑送给莱昂。我去找他借！” 她本想抬腿就走，又发现自己还没记住来路，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要去哪儿找他呢？” 海利瑟斯也笑：“我跟你去。今天的工作收一收，雷纳在这儿帮忙太久了，屋子里这么多人，琪雅不自在。” 雷纳点点头，道：“我去捉些阳光老鼠给琪雅吃。” 丽萨一愣：“阳光老鼠，那是什么？” “赤冕城的特色菜。晚上莱昂肯定会带你去吃啦。” 丽萨脸色微妙：“可以……婉拒吗？” 尽管未来充满挑战，但此刻，他们共同庆祝着新生命的降临。 第167章 孵化希望 “夏天的时候，他们才刚刚在一起，冬天的时候，洛夫就再也见不到哈特了。莱昂，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莱昂看着她，认真地说了声好。拥她在怀里，轻轻地吻她。 不知道为什么，丽萨这个时候才学会害羞，她微红着脸，道：“这把短剑送给你。火晶石会让你在冬天很暖和。” “是丽萨让我很暖和，”对比丽萨，他简直人高马大，他不知道为什么丽萨小小的一个人能走这么多路，奇迹般来到他身边，“你是我的生命之火。” 丽萨忍不住笑了：“好肉麻，跟梅尔卡学的吗？” “不，是我自己想这么说。丽萨……我们现在是情侣了吗？” “当然。” 怎么这个时候还在问最基础的问题？怪不得玛利亚总说他是个笨蛋。 一路上互助相携，他们一起出现在赤冕城。 “都快要为你开追悼会了！你这家伙再不回来的话。”瑞卡欢呼雀跃，又捶了莱昂几拳。 阿巴特里只是给队长一个拥抱。 丽萨在一旁有些局促，她怕因为自己是帝国人，这里的人不欢迎她。 莱昂扶着她的肩膀，为众人介绍，大家好像早就知道有她这么个人了似的，礼貌地问好，又朝莱昂挤眉弄眼。 “你经常跟他们提起我，对吗？” “没有，但我也没有刻意隐瞒。” 瑞卡在旁边啧啧道：“莱昂肯定是受欢迎的嘛！有人问他：‘莱昂，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莱昂就会说：‘我喜欢丽萨。’所以这里的人就都知道你咯！” “真是的……”丽萨难为情。 “我带你去好吃的，我们这里的特色菜。”莱昂道。 丽萨却说：“把东西放好再去，先带我去你的住处。” 听到丽萨这样说，莱昂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丽萨确实接受他了，他以后可以每天都真正地拥抱她，而不是疯狂地思念她。 进城后，人们都惊喜地和他们打招呼，丽萨才知道莱昂是真的有好人缘，下意识把背挺得很直。莱昂只是捏捏她的手，对她说：“没事的丽萨，别紧张。你这么好，他们会喜欢你的。” 这时，正在和年轻战士训练的海利瑟斯也看到了他们，远远地大喊一声：“莱昂！哦我的天呢，还有丽萨！” 她放下手里的事，快速向他们跑过来，内心喜悦无法言说。 “真好，看到你们两个，真好……”连连念着真好，海利瑟斯又看向莱昂，遗憾道，“我去了两次魔境，都没有杀死魔王，如果连莱昂也……” 海利瑟斯控制着眼泪，又笑：“好在雇主还在，我又有希望等到交任务的那天了。” 说不出太多豪情壮志的话，杀死魔王的念头已经铭刻在心。 “怎么不见梅尔卡？还有，伊芙他们呢？” 海利瑟斯惭愧地挠挠头：“都在诺曼那里。我本来也要去的，不小心打翻两次墨水瓶后梅尔卡把我赶走了。” 原来，梅尔卡在和诺曼学画传法阵，真是个复杂无比的图案。诺曼没有手，他只能指挥着梅尔卡一点点画出局部，又拼凑起来，最后还要修改、对齐、描摹。 丽萨道：“那么，我也去帮忙。我是魔法师，肯定能做点什么。” “那当然好，丽萨是非常优秀的。”海利瑟斯真心称赞，她成长太多，几乎蜕变，和以前那个再室内乱放法术流弹的莽撞法师完全不同。 “那么莱昂，你自己待一会儿没问题？” 这一本正经的问法把海利瑟斯逗笑了，她想知道莱昂会怎么回答。 结果这个向来成熟稳重的男人只是结结巴巴：“我……我晚饭时去接你。” 简单收拾一下，丽萨换了轻便衣服，把莱昂撂下，和海利瑟斯一起去找梅尔卡。 诺曼正把梅尔卡等人指挥得团团转。 在画画这件事上，伊芙比海利瑟斯的天赋略强一点，但也濒于崩溃。 看到丽萨到来，伊芙绿眸闪动，几乎飞了出来，激动地拉住她的手：“太好了！又可以和丽萨一起住了！” 结果，丽萨脸红起来，伊芙奇怪地看她：“你怎么是这副奇怪的表情？” 坏人还是海利瑟斯做，她习惯了辜负伊芙：“丽萨和莱昂一起回来的，他们……也变成那种很烦人的情侣了。” 伊芙瞬间消沉，如泄了气的皮球，只觉得这个世界上美好的女孩子全被男人霸占了。虽然这些男人还算不错，心间终究有些凄凉。 “算了，随便你们。晚上不要太吵就好。” 伊芙耷拉着尾巴，又回到了画图的工作中。 这时，梅尔卡才腾出手，抬头和大家打招呼。他当然为莱昂和丽萨走到一起而高兴，但繁重的画图工作压得他喘不过气。 只有雷纳气定神闲，他捏着笔杆，蘸着墨水，准确地复制那些线条和符号，效率比梅尔卡和伊芙加起来还要高。 诺曼道：“所以说人类退步得厉害，寿命太短暂，一代代人传下去，知识在增加，也在散逸。像精灵这样的长寿种族，反而每代人的水平都差不多。” 丽萨对古代魔法很感兴趣，又对伊芙怀着歉意，便主动提出：“伊芙，我来，你告诉我怎么做。” 伊芙如蒙大赦，交接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了一句：“坐太久了，我去找阿巴特里切磋一下，活动筋骨。” 丽萨依着样子开始描绘法阵，很快被古代魔法的精密巧思吸引。 “真厉害啊，如果古代魔法都能重现，未来是什么样子我都不敢想！” 诺曼笑笑，道：“曾经，人类的魔法几乎可以和神明比肩。直到神明抛弃了人类。” “不，”海利瑟斯摇摇头，她想到水神的记忆，想到大地之神的厌倦，还有太阳神对人类的失望，道“也许是人类咎由自取。” 大家都是经历过不幸的人，见过人类能有多坏的人，对海利瑟斯的话，一时没有人反驳。 然而琪雅在房间内的一声痛呼，却打破了众人的沉思。 “诺曼，我好像要生了。” 诺曼连忙站起来，无措地抖抖羽毛，几乎飞到了琪雅的身边梅尔卡让雷纳去喊助产士，自己施法为琪雅提高了一些精神力。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这才几个月？”海利瑟斯问道。 “可能因为……生出来之后还要孵化。” 谁也搞不清楚亚人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助产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看到是为长着翅膀的亚人接生，着实吓了一跳。 “这，这我从来没见过……和人类一样吗？” 这个问题显然得不到回答，梅尔卡道：“您尽力试试，如果情况不好，还有大回复法阵，孕妇不会有事的。” 琪雅痛苦地呼号，挣扎用力，她开始叫诺曼的名字，如果她有手，一定会攥住诺曼的手，可现在只是每根羽毛都在不安地颤。 “琪雅，别害怕，我在呢，我在。” “诺曼……我使不上力气了……” 助产士让琪雅深呼吸，叫她别说话，保持体力，引导她有节奏地继续用力。过了许久，一枚卵终于诞下来。 梅尔卡连忙注入一道法力，感应卵内的情况：“是活的，有心跳，好神奇啊！” 助产士本来准备了剪刀和襁褓，此刻却完全用不上。也笑了：“我竟然为亚人接生过了，应该是大陆上头一个？” 诺曼心疼地用翅膀裹着琪雅。琪雅看起来很虚弱，但还是努力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孩子。 “恭喜你，琪雅。”丽萨微笑着说。 “要怎么孵呢……”琪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温度？现在是冬天……离火太近了很危险！”海利瑟斯思考。 这是，丽萨突然想到了什么：“火晶石！可以用火晶石，又暖，又不太烫。可我刚把嵌了火晶石的短剑送给莱昂。我去找他借！” 她本想抬腿就走，又发现自己还没记住来路，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要去哪儿找他呢？” 海利瑟斯也笑：“我跟你去。今天的工作收一收，雷纳在这儿帮忙太久了，屋子里这么多人，琪雅不自在。” 雷纳点点头，道：“我去捉些阳光老鼠给琪雅吃。” 丽萨一愣：“阳光老鼠，那是什么？” “赤冕城的特色菜。晚上莱昂肯定会带你去吃啦。” 丽萨脸色微妙：“可以……婉拒吗？” 尽管未来充满挑战，但此刻，他们共同庆祝着新生命的降临。 第168章 魔王亲临 因为都崇拜着海利瑟斯，塞因和艾米的关系变得亲近起来，他们经常一起训练。 但艾米其实不太懂他：“塞因，为什么你总是把有关太阳的格言挂在嘴边？” “因为我是太阳神信徒。” “但是本地人怎么不这么说话？他们好像只有在仪式上才会唱赞美诗。” “我是帝国人，我们肯定更正统啊！！” “你别急！你别激动。我不清楚的嘛。我家在曼尼兰最北边靠近兽人部落的地方，没有信仰的。” “没有信仰？那你们的仪式怎么办？比如，你们那里人结婚要向哪个神明宣誓？” “就，看着对方的眼睛，说我愿意就好了。就像这样看。”说着，艾米就直勾勾看向塞因。 塞因忙躲开了：“这不用给我演示！” “哦。那我们去吃肉，你太瘦了，壮一些会更强的。” 塞因不情愿：“可是……人们都说海利瑟斯喜欢细腰男孩。” “你没机会了，敞开吃。”艾米无比直白。 两人便饱餐一顿。饭后，他们又遇到了正在抓丁的梅尔卡。他刚刚画完了传送法阵，迫切需要实验一下能同时传送多少人。 “太好了，艾米，还有塞因。跟我来！” 塞因对梅尔卡抱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他曾以为梅尔卡是个擅长讨女人欢心的小白脸，但接触下来又知道不是，梅尔卡有很多优点，比如温柔随和、聪明但不刻薄、有知识但不卖弄。都是些不发光的优点，却让人觉得舒服，怪不得海利瑟斯喜欢他。 “需要我们做什么呢？” “只是充个人头。我刚刚试了，传送五个人没问题，现在想试试更多人。” 艾米好奇道：“会把我们送到什么地方呢？” “是定向的，从我施法的地方，穿到城墙处的了望台，再把你们带回来。”梅尔卡边走边向他们解释。 “听上去很好玩儿，对，塞因？”艾米有些兴奋。 “啊，对……还挺有意思的。”塞因不得不附和，极力表现得自然。 施法现场已经聚集了小二十个人，海利瑟斯也在，她笑笑，和两人打招呼。 艾米热情回应：“你好，海利瑟斯！” 塞因为之前表白的事不好意思，只好躲在艾米后边。 “好，我开始了！”梅尔卡施法，一道微微白光闪过，众人果然在法阵中消失。 诺曼在旁称赞：“很好，再熟练一些就可以按你的理解简化，前提是你记住了全部细节。” “嗯，我记住了。” “没想到你的魔力储备还挺高。” 梅尔卡谦虚：“也就这点优势了，我现在把他们传回来，问问大家能不能适应。” 然而，再次施法后，只回来了一个人，塞因。 “梅尔卡，我们在城墙，看到了魔王……他就在城外。还有很多杂兵！”塞因初次被传送，脑子发晕，差点站不稳。 “什么！？” “海利瑟斯去迎战，大家也纷纷准备。让我回来告诉你。” 梅尔卡没有犹豫，立刻再次施法，把自己和塞因送到海利瑟斯身边。短时间被传送了三次的塞因身形有些摇晃，梅尔卡扶了他一把，拍了拍他的肩。 眼前的景象让梅尔卡惊讶。 魔王正在“回收”他制作的魔王杂兵，无数灵魂碎屑从魔族人偶般的身体抽出，梅尔卡看着那些灵魂碎片正向魔王身边飞去，仿佛无数水滴汇成涓涓细流，细流又汇到一处深渊。 最后，魔王只留十个红眼头领在他身边。 魔王的身形没有变化，能量却充盈到快要溢出来。 他竟决定亲自上阵！ “海利瑟斯，”魔王邪恶地低吟，“我说过，要让你痛到后悔出生。” 海利瑟斯手持长剑，眼神坚定地看着魔王：“我也说过，杀你的人会是我！” 随着海利瑟斯叫战，战斗正式打响。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伊芙默契地配合着海利瑟斯，不断尝试控制魔王，但他轻易地把伊芙连人带盾震飞，雷纳不断飞箭，魔王也不以为意。 他被充盈的灵魂能量包裹，能量不时向外爆发震荡，几乎无人可以近身。 而十个魔族头领，也向众人发起攻击，他们的战斗力绝非一般人类士兵可以抵挡。头领的目标明确，那就是夺取灵魂，他们要把赤冕城的结界打破，把城内的人类全部吞噬。 丽萨非常自觉地补位到莱昂的队伍中，用强力的火系魔法为莱昂开路，制造斩首机会。塞因和艾米也加入了战斗，他们与其他战士一起，冲向魔族头领。 战场上，刀光剑影和魔法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壮观的画面。 这场战斗注定艰难，头领们毫不恋战，目标明确，想要直接抓取人类的灵魂。梅尔卡便竭尽全力地为战士们抵挡攻击，高频瞬发护盾消耗着他的法力，他只得向大家呼喊：“切深一点！要快！” 他准备用灵魂魔法，撕扯这些魔族头领。 缠斗许久，莱昂率先戳穿了一个头领的胸口。 “好样的！莱昂！” 梅尔卡立刻施法跟上，谁料那灵魂被他扯出来之前，就被魔王吸附到身上。 “他在变强！魔王吸收了头领的能力！”这让几个年轻战士害怕起来。 “那也要杀！魔王交给海利瑟斯去解决！”梅尔卡一边恢复着受伤战友们的身体，一边安他们的心。 塞因为梅尔卡的话微微走神，原来他这么相信海利瑟斯，还如此沉着……他其实也没有比自己大几岁？ 就在愣神的时候，艾米飞身把他撞开，又快速道歉：“不好意思塞因，但是，你要看清楚敌人在哪里！” 塞因这才发现魔族头领的魔法攻击就落在他刚在的位置。 再分心会把自己和朋友都害死的。他立刻调整了呼吸，重新朝敌人攻了过去。 海利瑟斯面对不断吸收能量的魔王，全力招架着，也在思考应敌办法。 她眯着眼，依然看不到对方身上有什么一击致命的弱点。 他为什么离开了魔王城堡？ 魔王失去了炼魂井，失去了莉莉娅特孕育的“神体”，魔王军的恢复能力消失了，魔王军聚集在黄昏之国…… 海利瑟斯突然明白了，他并不是变强了！恰恰是到了最弱的时候，所以急于亲自来战，试图吞掉黄昏之国，这个前线最小，也是最缺乏守军的国家。 魔族杂兵的表现太差，不，应该说人类的抵抗太顽强。魔王在饥饿的驱使下，不得不出来觅食。他饿坏了。 海利瑟斯不断攻击，认真记下魔王反馈出的实力。 每一处都硬极了，能量均匀分布，看不出哪里有一分薄弱。 “海利瑟斯！小心！” 伊芙举起蟹盾，为她挡下一道来自头领的魔法攻击。 战场混乱起来。 有几个战士已经倒下，梅尔卡第一次在战场上画大回复法阵，只是为了给他们吊一口气，却根本顾不上一一救治。 瑞卡不幸被一个头领击中面部，受了一些小伤。这小小的伤口却让他极其生气，一边恼怒道：“太过分了，毁容了怎么办！可恶的魔族，都给我死啊！” 一边连发数箭，准确地击穿了头领的喉咙，阿巴特里远远看到，忍不住嘀咕：“瑞卡这么厉害，怎么之前射不准！” “需要状态的嘛！” 然后，他就开始疯狂射击。 偏偏箭用完的时候，魔族头领又攻向了瑞卡身边一个已然受伤、站不太稳的战士。 是生面孔，可能是最近才从别的地方赶来支援的，瑞卡不假思索地凭借灵敏身手，窜到了他的身边，拽着那发懵的新人往安全的位置跑：“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躲？不专心点儿，真的会死哦！” 那战士却突然邪气地笑了，抬头露出了一双血红的眼睛，尖角也长了出来，对瑞卡说：“没错，不专心点儿，真的会死呢。” 说着就在手上聚集魔力，猛地向瑞卡腹部冲拳。 瑞卡措手不及，被一拳打中，口吐鲜血，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肚子，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被贯穿了。 “瑞卡！！你怎么样？”阿巴特里连忙赶来。 瑞卡挤出一个令人心碎的笑容，勉强说道：“莫莉大人，我有乖乖听你的话……” 说罢便倒在了地上。 此时，那个伪装成战士的魔族头领嘿嘿一笑，再次袭向阿巴特里。阿巴特里愤怒地举起盾牌，挡住了他的进攻。 “该死的魔族！”阿巴特里咒骂道，“我要杀了你！” 这是只有瑞卡这种爱护后辈的好心精灵才会中的圈套，为什么要用肮脏丑陋的东西，玷污这场洁白无瑕的新雪。 沉默寡言的矮人男孩勃然动怒，几乎一锤把魔族砸成肉泥，仍在不断落锤。直到新的敌人出现在他们的身边。 梅尔卡的大回复法阵能保持灵魂与肉体的连接，让受重伤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但是，太慢了…… 魔王一个人牵住了海利瑟斯、伊芙、雷纳三个战力。头领虽然已经被斩杀了几个，斩杀的速度却完全不够，何况，倒下的头领还会为魔王充能！ 这样打是不行的。 “梅尔卡！”海利瑟斯在心中大喊，“把我和魔王传送到魔王城堡！必须分割战场！” “什么？你一个人？” “对，快！” 他没有问更多，梅尔卡今天才刚刚学会传送魔法，并且还没做过术式简化，真的可以在此刻做到吗？ 但海利瑟斯相信他，他也无比信任她。 他开始在空中圈画那复杂的法阵，屏息凝神，按自己的理解，保留最核心的部分。注入巨量法力，把法阵套在海利瑟斯和魔王身上。 “魔王，带我参观你的城堡。”海利瑟斯粲然一笑。 魔王错愕：“什么？” 说着，两人便消失在白色的微光中。 第168章 魔王亲临 因为都崇拜着海利瑟斯，塞因和艾米的关系变得亲近起来，他们经常一起训练。 但艾米其实不太懂他：“塞因，为什么你总是把有关太阳的格言挂在嘴边？” “因为我是太阳神信徒。” “但是本地人怎么不这么说话？他们好像只有在仪式上才会唱赞美诗。” “我是帝国人，我们肯定更正统啊！！” “你别急！你别激动。我不清楚的嘛。我家在曼尼兰最北边靠近兽人部落的地方，没有信仰的。” “没有信仰？那你们的仪式怎么办？比如，你们那里人结婚要向哪个神明宣誓？” “就，看着对方的眼睛，说我愿意就好了。就像这样看。”说着，艾米就直勾勾看向塞因。 塞因忙躲开了：“这不用给我演示！” “哦。那我们去吃肉，你太瘦了，壮一些会更强的。” 塞因不情愿：“可是……人们都说海利瑟斯喜欢细腰男孩。” “你没机会了，敞开吃。”艾米无比直白。 两人便饱餐一顿。饭后，他们又遇到了正在抓丁的梅尔卡。他刚刚画完了传送法阵，迫切需要实验一下能同时传送多少人。 “太好了，艾米，还有塞因。跟我来！” 塞因对梅尔卡抱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他曾以为梅尔卡是个擅长讨女人欢心的小白脸，但接触下来又知道不是，梅尔卡有很多优点，比如温柔随和、聪明但不刻薄、有知识但不卖弄。都是些不发光的优点，却让人觉得舒服，怪不得海利瑟斯喜欢他。 “需要我们做什么呢？” “只是充个人头。我刚刚试了，传送五个人没问题，现在想试试更多人。” 艾米好奇道：“会把我们送到什么地方呢？” “是定向的，从我施法的地方，穿到城墙处的了望台，再把你们带回来。”梅尔卡边走边向他们解释。 “听上去很好玩儿，对，塞因？”艾米有些兴奋。 “啊，对……还挺有意思的。”塞因不得不附和，极力表现得自然。 施法现场已经聚集了小二十个人，海利瑟斯也在，她笑笑，和两人打招呼。 艾米热情回应：“你好，海利瑟斯！” 塞因为之前表白的事不好意思，只好躲在艾米后边。 “好，我开始了！”梅尔卡施法，一道微微白光闪过，众人果然在法阵中消失。 诺曼在旁称赞：“很好，再熟练一些就可以按你的理解简化，前提是你记住了全部细节。” “嗯，我记住了。” “没想到你的魔力储备还挺高。” 梅尔卡谦虚：“也就这点优势了，我现在把他们传回来，问问大家能不能适应。” 然而，再次施法后，只回来了一个人，塞因。 “梅尔卡，我们在城墙，看到了魔王……他就在城外。还有很多杂兵！”塞因初次被传送，脑子发晕，差点站不稳。 “什么！？” “海利瑟斯去迎战，大家也纷纷准备。让我回来告诉你。” 梅尔卡没有犹豫，立刻再次施法，把自己和塞因送到海利瑟斯身边。短时间被传送了三次的塞因身形有些摇晃，梅尔卡扶了他一把，拍了拍他的肩。 眼前的景象让梅尔卡惊讶。 魔王正在“回收”他制作的魔王杂兵，无数灵魂碎屑从魔族人偶般的身体抽出，梅尔卡看着那些灵魂碎片正向魔王身边飞去，仿佛无数水滴汇成涓涓细流，细流又汇到一处深渊。 最后，魔王只留十个红眼头领在他身边。 魔王的身形没有变化，能量却充盈到快要溢出来。 他竟决定亲自上阵！ “海利瑟斯，”魔王邪恶地低吟，“我说过，要让你痛到后悔出生。” 海利瑟斯手持长剑，眼神坚定地看着魔王：“我也说过，杀你的人会是我！” 随着海利瑟斯叫战，战斗正式打响。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伊芙默契地配合着海利瑟斯，不断尝试控制魔王，但他轻易地把伊芙连人带盾震飞，雷纳不断飞箭，魔王也不以为意。 他被充盈的灵魂能量包裹，能量不时向外爆发震荡，几乎无人可以近身。 而十个魔族头领，也向众人发起攻击，他们的战斗力绝非一般人类士兵可以抵挡。头领的目标明确，那就是夺取灵魂，他们要把赤冕城的结界打破，把城内的人类全部吞噬。 丽萨非常自觉地补位到莱昂的队伍中，用强力的火系魔法为莱昂开路，制造斩首机会。塞因和艾米也加入了战斗，他们与其他战士一起，冲向魔族头领。 战场上，刀光剑影和魔法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壮观的画面。 这场战斗注定艰难，头领们毫不恋战，目标明确，想要直接抓取人类的灵魂。梅尔卡便竭尽全力地为战士们抵挡攻击，高频瞬发护盾消耗着他的法力，他只得向大家呼喊：“切深一点！要快！” 他准备用灵魂魔法，撕扯这些魔族头领。 缠斗许久，莱昂率先戳穿了一个头领的胸口。 “好样的！莱昂！” 梅尔卡立刻施法跟上，谁料那灵魂被他扯出来之前，就被魔王吸附到身上。 “他在变强！魔王吸收了头领的能力！”这让几个年轻战士害怕起来。 “那也要杀！魔王交给海利瑟斯去解决！”梅尔卡一边恢复着受伤战友们的身体，一边安他们的心。 塞因为梅尔卡的话微微走神，原来他这么相信海利瑟斯，还如此沉着……他其实也没有比自己大几岁？ 就在愣神的时候，艾米飞身把他撞开，又快速道歉：“不好意思塞因，但是，你要看清楚敌人在哪里！” 塞因这才发现魔族头领的魔法攻击就落在他刚在的位置。 再分心会把自己和朋友都害死的。他立刻调整了呼吸，重新朝敌人攻了过去。 海利瑟斯面对不断吸收能量的魔王，全力招架着，也在思考应敌办法。 她眯着眼，依然看不到对方身上有什么一击致命的弱点。 他为什么离开了魔王城堡？ 魔王失去了炼魂井，失去了莉莉娅特孕育的“神体”，魔王军的恢复能力消失了，魔王军聚集在黄昏之国…… 海利瑟斯突然明白了，他并不是变强了！恰恰是到了最弱的时候，所以急于亲自来战，试图吞掉黄昏之国，这个前线最小，也是最缺乏守军的国家。 魔族杂兵的表现太差，不，应该说人类的抵抗太顽强。魔王在饥饿的驱使下，不得不出来觅食。他饿坏了。 海利瑟斯不断攻击，认真记下魔王反馈出的实力。 每一处都硬极了，能量均匀分布，看不出哪里有一分薄弱。 “海利瑟斯！小心！” 伊芙举起蟹盾，为她挡下一道来自头领的魔法攻击。 战场混乱起来。 有几个战士已经倒下，梅尔卡第一次在战场上画大回复法阵，只是为了给他们吊一口气，却根本顾不上一一救治。 瑞卡不幸被一个头领击中面部，受了一些小伤。这小小的伤口却让他极其生气，一边恼怒道：“太过分了，毁容了怎么办！可恶的魔族，都给我死啊！” 一边连发数箭，准确地击穿了头领的喉咙，阿巴特里远远看到，忍不住嘀咕：“瑞卡这么厉害，怎么之前射不准！” “需要状态的嘛！” 然后，他就开始疯狂射击。 偏偏箭用完的时候，魔族头领又攻向了瑞卡身边一个已然受伤、站不太稳的战士。 是生面孔，可能是最近才从别的地方赶来支援的，瑞卡不假思索地凭借灵敏身手，窜到了他的身边，拽着那发懵的新人往安全的位置跑：“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躲？不专心点儿，真的会死哦！” 那战士却突然邪气地笑了，抬头露出了一双血红的眼睛，尖角也长了出来，对瑞卡说：“没错，不专心点儿，真的会死呢。” 说着就在手上聚集魔力，猛地向瑞卡腹部冲拳。 瑞卡措手不及，被一拳打中，口吐鲜血，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肚子，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被贯穿了。 “瑞卡！！你怎么样？”阿巴特里连忙赶来。 瑞卡挤出一个令人心碎的笑容，勉强说道：“莫莉大人，我有乖乖听你的话……” 说罢便倒在了地上。 此时，那个伪装成战士的魔族头领嘿嘿一笑，再次袭向阿巴特里。阿巴特里愤怒地举起盾牌，挡住了他的进攻。 “该死的魔族！”阿巴特里咒骂道，“我要杀了你！” 这是只有瑞卡这种爱护后辈的好心精灵才会中的圈套，为什么要用肮脏丑陋的东西，玷污这场洁白无瑕的新雪。 沉默寡言的矮人男孩勃然动怒，几乎一锤把魔族砸成肉泥，仍在不断落锤。直到新的敌人出现在他们的身边。 梅尔卡的大回复法阵能保持灵魂与肉体的连接，让受重伤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但是，太慢了…… 魔王一个人牵住了海利瑟斯、伊芙、雷纳三个战力。头领虽然已经被斩杀了几个，斩杀的速度却完全不够，何况，倒下的头领还会为魔王充能！ 这样打是不行的。 “梅尔卡！”海利瑟斯在心中大喊，“把我和魔王传送到魔王城堡！必须分割战场！” “什么？你一个人？” “对，快！” 他没有问更多，梅尔卡今天才刚刚学会传送魔法，并且还没做过术式简化，真的可以在此刻做到吗？ 但海利瑟斯相信他，他也无比信任她。 他开始在空中圈画那复杂的法阵，屏息凝神，按自己的理解，保留最核心的部分。注入巨量法力，把法阵套在海利瑟斯和魔王身上。 “魔王，带我参观你的城堡。”海利瑟斯粲然一笑。 魔王错愕：“什么？” 说着，两人便消失在白色的微光中。 第169章 彻底失联 众人震惊，但又无暇震惊，伊芙和雷纳快速改变攻击目标，加入了对魔族头领的斩杀行动。 勉力施放传送法阵后，梅尔卡迟缓地感受到悲伤与恐惧，海利瑟斯和魔王有没有被顺利传送到魔境呢？传送到魔境后，海利瑟斯独自面对魔王，又该怎么办？ 海利瑟斯最近总在带战士训练，虽然穿着铠甲，带着剑，可并非全副武装。那条可以缓解疲劳，提高火抗的人鱼发披风她就没有带。能让魔王短暂失神一秒的入梦铃，她也没有带…… “海利瑟斯，我乖乖听你的话了。你也要好好地回来啊。”他喃喃道。 就这样一边承受内心痛苦，一边不断为伤员恢复状态，不知过了多久，梅尔卡魔力耗尽，倒了下来。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置身于迷宫魔力源，睁开眼睛看到的人是伊芙。 “大家呢？” “照顾伤员，埋葬伙伴。” “我晕倒的时候，战斗似乎快结束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我们消灭了所有魔族头领。咱们在曼尼兰见过的梅格妮小队，还记得吗？” “记得，我还把《灵魂魔法》的抄本送给斯塔了。” “是的，正是斯塔赶来了。她出手救下了很多伤员。” “那就好，那就好。瑞卡怎么样了？我记得他伤很重。” 伊芙突然低下头不说话，梅尔卡又想到雷纳没在，反而是伊芙带他来补魔，直觉不好。 不等梅尔卡追问，伊芙便落下眼泪，轻轻拭干，道：“他死了。” 梅尔卡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他失魂落魄地自语道。 伊芙拍了拍他的肩膀，战争总是伴随着牺牲。她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尤其，海利瑟斯也生死未卜。 梅尔卡不断在心里念海利瑟斯的名字，却听不到回应。 世界太安静了，他有些受不了。 他们回到了地面上。 “为什么有帝国人在这里？”梅尔卡认出了帝国皇室的衣服，对方好像是之前皇子使团里的一个官员。 对方看了梅尔卡一眼，问：“我们想找海利瑟斯殿下。” “她正在和魔王一对一战斗。” “什么？那岂不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个人讲话的方式十分难听，不等梅尔卡反击，塞因就说：“海利瑟斯会赢的。” 同样来自帝国的塞因也维护起海利瑟斯了，这让来人意想不到。 “那我们该和谁聊聊赤冕城的防卫工作呢？” 人们把莱昂推了出来。 他刚刚失去瑞卡这个亲密队友，没有谈判的心情。但事情总要有人做，他和来人细细聊了一下午，不知道在说什么。 离开时，帝国使者的脸色不悦，人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他们威胁你了吗？莱昂。还是说又要趁机入侵黄昏之国？” “不，他们想让我接受帝国皇帝的召见。黄昏之国人不多了，帝国还是想‘收复’我们，但他们认为，有比战争更好的方式。” “你怎么说？” “做不了主。我只是村长的儿子。我建议他们等到人魔战争结束，找黄昏之国选举出来的新执政官聊。” 梅尔卡叹气：“是缓兵之计啊，听上去就很磨人，他们一定折腾了你很久。” “但他们突然就不强硬了，这是为什么？” “也许是魔王军。魔王吸收了魔王军，解除了战争威胁，别的国家对帝国的依赖变低了。”梅尔卡猜测。 “可即便如此，帝国还是很强大，他们的魔像……” 未等莱昂说完，斯塔突然插话：“没有优势了，魔像的制作方法已经被公开。我从格兰特来，所以知道这件事。” “原来如此，”梅尔卡又问，“你的队长梅格妮，还有那个会束缚魔法的莫娜怎么样了？她们怎么没跟你来？” “她们……她们让我全力协助海利瑟斯，作为勇者的同伴，重新回到岛上去。这是她们的遗愿。” 遗愿。 众人被这两个字的信息量震撼，垂下头，说不出话。 良久，梅尔卡才道：“我们把朋友们的遗愿一件件完成。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赤冕城中的众人没有为接二连三的打击消沉。只是各司其职。 梅尔卡和斯塔治疗伤患，莱昂试图搞清楚帝国人的用意，继续周旋。 到了晚上，梅尔卡回到空荡荡的房间，才开始孤独得发慌。 海利瑟斯到底怎么样了……这是她去魔境的第几天了。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受伤？ 他只好离开房间，去找雷纳。 雷纳也在为瑞卡的死失眠。 “瑞卡舅舅是个很好的人。” “是啊，总是笑着……” “听说就是因为爱笑，老师才喜欢他。” “怪不得了，他离开精灵王国，到处游历。也是因为莫莉大人希望他这样做？” “是的。” 精灵的感情好难懂，瑞卡明明也说自己只是莫莉大人的男宠之一，干嘛要这么听话，这么痴情。 梅尔卡和雷纳不约而同地叹息。 “有听到海利瑟斯的声音吗？” 梅尔卡摇摇头，他什么也听不到。 “但我觉得她没有死。受到致命伤时，我的灵魂不是会保护她吗？我什么也……什么也感觉不到。” “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等她给你传讯。” “是啊。” 又过了三天，梅尔卡仍然听不到海利瑟斯的声音。魔王军也没有再出现。渐渐开始有人认为魔王已经被打败，预言成真：海利瑟斯与魔王同归于尽。 “梅尔卡，我们该怎么办？” 梅尔卡抱着海利瑟斯的披风，抚摸着由她的挚友宝琳娜亲手绣制的花纹，摇了摇头：“这一定不是最终决战。我们继续等。” 一整个冬天过去，人们更加相信和平和春天一起到来。人们觉得梅尔卡的等待只是因为他失去了挚爱，所以有点疯。 “我们为纪念海利瑟斯，写了首歌谣。梅尔卡要听么？” “等我们杀死魔王回来，再为她写新的歌谣，好吗？” 人们看他面容憔悴，目光呆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尴尬地离去。 草长出来，花也马上要开，他还是听不到海利瑟斯的呼唤。 风之国的人来接他。他拒绝了，他怕海利瑟斯找不到他。 “怎么能让我等这么久啊，海利瑟斯。你到底在哪儿？” 第169章 彻底失联 众人震惊，但又无暇震惊，伊芙和雷纳快速改变攻击目标，加入了对魔族头领的斩杀行动。 勉力施放传送法阵后，梅尔卡迟缓地感受到悲伤与恐惧，海利瑟斯和魔王有没有被顺利传送到魔境呢？传送到魔境后，海利瑟斯独自面对魔王，又该怎么办？ 海利瑟斯最近总在带战士训练，虽然穿着铠甲，带着剑，可并非全副武装。那条可以缓解疲劳，提高火抗的人鱼发披风她就没有带。能让魔王短暂失神一秒的入梦铃，她也没有带…… “海利瑟斯，我乖乖听你的话了。你也要好好地回来啊。”他喃喃道。 就这样一边承受内心痛苦，一边不断为伤员恢复状态，不知过了多久，梅尔卡魔力耗尽，倒了下来。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置身于迷宫魔力源，睁开眼睛看到的人是伊芙。 “大家呢？” “照顾伤员，埋葬伙伴。” “我晕倒的时候，战斗似乎快结束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我们消灭了所有魔族头领。咱们在曼尼兰见过的梅格妮小队，还记得吗？” “记得，我还把《灵魂魔法》的抄本送给斯塔了。” “是的，正是斯塔赶来了。她出手救下了很多伤员。” “那就好，那就好。瑞卡怎么样了？我记得他伤很重。” 伊芙突然低下头不说话，梅尔卡又想到雷纳没在，反而是伊芙带他来补魔，直觉不好。 不等梅尔卡追问，伊芙便落下眼泪，轻轻拭干，道：“他死了。” 梅尔卡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他失魂落魄地自语道。 伊芙拍了拍他的肩膀，战争总是伴随着牺牲。她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尤其，海利瑟斯也生死未卜。 梅尔卡不断在心里念海利瑟斯的名字，却听不到回应。 世界太安静了，他有些受不了。 他们回到了地面上。 “为什么有帝国人在这里？”梅尔卡认出了帝国皇室的衣服，对方好像是之前皇子使团里的一个官员。 对方看了梅尔卡一眼，问：“我们想找海利瑟斯殿下。” “她正在和魔王一对一战斗。” “什么？那岂不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个人讲话的方式十分难听，不等梅尔卡反击，塞因就说：“海利瑟斯会赢的。” 同样来自帝国的塞因也维护起海利瑟斯了，这让来人意想不到。 “那我们该和谁聊聊赤冕城的防卫工作呢？” 人们把莱昂推了出来。 他刚刚失去瑞卡这个亲密队友，没有谈判的心情。但事情总要有人做，他和来人细细聊了一下午，不知道在说什么。 离开时，帝国使者的脸色不悦，人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他们威胁你了吗？莱昂。还是说又要趁机入侵黄昏之国？” “不，他们想让我接受帝国皇帝的召见。黄昏之国人不多了，帝国还是想‘收复’我们，但他们认为，有比战争更好的方式。” “你怎么说？” “做不了主。我只是村长的儿子。我建议他们等到人魔战争结束，找黄昏之国选举出来的新执政官聊。” 梅尔卡叹气：“是缓兵之计啊，听上去就很磨人，他们一定折腾了你很久。” “但他们突然就不强硬了，这是为什么？” “也许是魔王军。魔王吸收了魔王军，解除了战争威胁，别的国家对帝国的依赖变低了。”梅尔卡猜测。 “可即便如此，帝国还是很强大，他们的魔像……” 未等莱昂说完，斯塔突然插话：“没有优势了，魔像的制作方法已经被公开。我从格兰特来，所以知道这件事。” “原来如此，”梅尔卡又问，“你的队长梅格妮，还有那个会束缚魔法的莫娜怎么样了？她们怎么没跟你来？” “她们……她们让我全力协助海利瑟斯，作为勇者的同伴，重新回到岛上去。这是她们的遗愿。” 遗愿。 众人被这两个字的信息量震撼，垂下头，说不出话。 良久，梅尔卡才道：“我们把朋友们的遗愿一件件完成。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赤冕城中的众人没有为接二连三的打击消沉。只是各司其职。 梅尔卡和斯塔治疗伤患，莱昂试图搞清楚帝国人的用意，继续周旋。 到了晚上，梅尔卡回到空荡荡的房间，才开始孤独得发慌。 海利瑟斯到底怎么样了……这是她去魔境的第几天了。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受伤？ 他只好离开房间，去找雷纳。 雷纳也在为瑞卡的死失眠。 “瑞卡舅舅是个很好的人。” “是啊，总是笑着……” “听说就是因为爱笑，老师才喜欢他。” “怪不得了，他离开精灵王国，到处游历。也是因为莫莉大人希望他这样做？” “是的。” 精灵的感情好难懂，瑞卡明明也说自己只是莫莉大人的男宠之一，干嘛要这么听话，这么痴情。 梅尔卡和雷纳不约而同地叹息。 “有听到海利瑟斯的声音吗？” 梅尔卡摇摇头，他什么也听不到。 “但我觉得她没有死。受到致命伤时，我的灵魂不是会保护她吗？我什么也……什么也感觉不到。” “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等她给你传讯。” “是啊。” 又过了三天，梅尔卡仍然听不到海利瑟斯的声音。魔王军也没有再出现。渐渐开始有人认为魔王已经被打败，预言成真：海利瑟斯与魔王同归于尽。 “梅尔卡，我们该怎么办？” 梅尔卡抱着海利瑟斯的披风，抚摸着由她的挚友宝琳娜亲手绣制的花纹，摇了摇头：“这一定不是最终决战。我们继续等。” 一整个冬天过去，人们更加相信和平和春天一起到来。人们觉得梅尔卡的等待只是因为他失去了挚爱，所以有点疯。 “我们为纪念海利瑟斯，写了首歌谣。梅尔卡要听么？” “等我们杀死魔王回来，再为她写新的歌谣，好吗？” 人们看他面容憔悴，目光呆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尴尬地离去。 草长出来，花也马上要开，他还是听不到海利瑟斯的呼唤。 风之国的人来接他。他拒绝了，他怕海利瑟斯找不到他。 “怎么能让我等这么久啊，海利瑟斯。你到底在哪儿？” 第170章 豁然开朗 初时人们同情梅尔卡，可后来，人们还是更愿意相信和平已经到来，甚至开始了如火如荼的重建，这让梅尔卡的固执显得不合时宜。 同伴们当然相信他的判断，莱昂也说服了民众不要急于向西返乡，继续观望一段时间。 期间，梅尔卡收到了歌罗妮给海利瑟斯写的信，他本不该拆，又太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情。哪怕是从别人口中。 “海利瑟斯，我说过，虚荣的人是很容易被攻略的。我让安娜扮演我养在乡下的另一个女儿。因为迪亚特被关押着，我激烈地向大公要求承认安娜的贵族身份，所有人都信以为真，他们果然小看女人，把我当成那种心碎后歇斯底里的母亲了。你瞧，美丽高贵的少女就这么登场了。安娜表现得叛逆又任性，我给她最好的生活，她却执意和她喜欢的朋友们混在一起。她那么漂亮，那么年轻，那么天真，轻轻松松地迷住了西索。安娜要西索教她控制魔像，西索就真的教她。真是太好笑了，他以为他有机会和安娜结婚，还来正式地拜访我。我们把魔像的秘密弄到手后，他脸上的表情真是有趣极了。海利瑟斯，听闻你只身去挑战魔王，希望你收到写封信时已平安归来。” 梅尔卡放下了信，他想，海利瑟斯读到会是什么反应？应该会哈哈大笑。又或者只是夸一句：“安娜也太厉害了。” 他替海利瑟斯写了回信，他不想让人们觉得海利瑟斯死了，他想替她维护好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如果是海利瑟斯，应该会把认识的人都问候一遍。她还会关心迪亚特和费莎有没有被放出来。 不知不觉，这封信写得很长。 反复读了几遍，终究觉得不像。海利瑟斯应该是不会说这么多话的，于是他又开始删改，改到从内容到措辞，都像是海利瑟斯的风格才停下。 寄出这封信后，梅尔卡突然觉得：我这是在做什么啊？海利瑟斯会想看我这个样子么？ 可是，到底该怎么做？ 除了等待，除了等待…… 海利瑟斯走后，好像就再也没有值得他开心的事发生。 直到丽萨来喊他：“快来啊梅尔卡，琪雅的孩子马上要破壳了！” 他眼里才闪过一丝惊喜，忙赶去诺曼和琪雅的住处。 蛋壳已经裂开了一条缝，亚人并没有坚硬的喙，小家伙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终于伸出了一只小脚丫。 “我觉得，大人得帮下忙。”梅尔卡判断孩子的力气是没办法自己破壳的。 诺曼和琪雅这对新手父母，也是赤冕城第一对亚人父母，便开始小心翼翼地用翅膀剥离蛋壳。 很多羽人生下蛋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孵，或者有不负责任的，干脆把蛋扔掉了。如果他们能成功孵化一个孩子，就可以把方法总结下来，分享给其他羽人。 伊芙好奇地探着头，不时和丽萨交头接耳，像小孩子一样好奇：“是个女孩还是男孩？” 丽萨道：“一会儿就知道了。” 嘎巴—— 蛋壳完全剥离，一个长着肉翅的小家伙茫然地睁开了眼睛，摇晃着，扑进了父母的怀里。 “是个女孩子！真好。”琪雅开心地笑了。 “她好棒，刚出生就能走几步似的，只是站不稳。羽毛……可能过几天就长出来了。”他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当爸爸，脸上的表情有点傻。 琪雅就成熟得多，她把自己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抱在怀里，温柔地哄着。她问梅尔卡：“梅尔卡给孩子起个名字，诺曼起的名字都太复古了。” “我本来就是古代人，这在当时都是最流行的……唉。” 大家笑了，都看梅尔卡。 梅尔卡想了想，道：“叫丝莱娜怎么样？” “哇哦，还挺好听的，是梅尔卡从哪本言情小说里看到的么？”伊芙打趣道。 梅尔卡摇了摇头，道：“海利瑟斯起的，她给我们以后可能会有的孩子起了好几个名字。你们先拿去用。如果不喜欢的话，还有几个……” “别这样，梅尔卡。”这是伊芙在劝，“你不能再替海利瑟斯做决定了。如果你真的觉得她能回来，你就应该表现得更像她爱的梅尔卡，而不是强迫自己把她的角色也接过来。” 气氛突然有些怪。 梅尔卡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好像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迷茫期，他是虔诚的信徒，然而生他的月神已然陨落，爱她的海利瑟斯也不再回应他的祈祷。 “对啊……海利瑟斯不喜欢我这样。我好好为孩子想个名字，稍等！” 他有时候很振作，有时候又像彻底丢了魂。就这样一阵一阵地反复，谁看了他，都忍不住同情。 察觉大家都在关注他，梅尔卡又抱歉地说道：“别急，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 这时，诺曼突然想到了什么。 “梅尔卡，你那天的传送法阵是没有问题的，简化术式没有问题，传送的目标方位也没有问题。” “对，这些我知道。所以才奇怪。” “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了。时间，是时间出了错！你把海利瑟斯传到过去，或者未来了。这孩子出生，说明让亚人诞生的历史事件全都没有受影响，她大概率是被送去了未来！” 诺曼说出这个推测后，琪雅怀里的小婴儿开心地笑了，吐了个泡泡，发出咿呀的声音。 “天呢，我从来没想过！时间魔法，这太不可思议了……”梅尔卡激动得站了起来。 “梅尔卡，最好不要告诉别人。这在古代也是禁术。” 梅尔卡点点头，然后就往出跑，想要赶紧做几个实验，来验证这个给他带来希望的猜测。 刚要出门，又突然转回来，冲着诺曼和琪雅道：“叫艾欧尼，怎么样？这是传说中不死鸟的名字。” 琪雅还能说什么？她立刻接受。 目送梅尔卡走后，她才埋怨起诺曼：“你怎么早不想出来？害他难受那么久。” “很难想到的呀……琪雅，你最近对我好凶。是不是有了孩子就不爱我了？” 琪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伊芙和丽萨就在旁边嗤嗤地笑，她们逗弄了一会儿新生儿，留下了礼物之后，才一起离开。 伊芙道：“要是海利瑟斯在就好了。她当时很担心诺曼对琪雅没有爱，如果她能看到这两个亚人已经成为了一对真正相爱的伴侣，而不是一开始被生理本能吸引捆绑的‘同伴’，一定会觉得命运的安排很有趣。” 丽萨也不由回想海利瑟斯这个人，道：“一开始我以为她对感情无所谓，因为强大所以洒脱，后来发现她是真的很重感情。这没有让她变弱……” “对。”伊芙又开玩笑道，“而且只有她在，梅尔卡才能正常起来。再不回来，我真的有点受不了。哈哈哈。” 丽萨也笑，她实在认同伊芙的观点。 梅尔卡现在的心情是“谢天谢地”，他立刻开始研究时间传送魔法，这件事没有别人可以帮他。 第170章 豁然开朗 初时人们同情梅尔卡，可后来，人们还是更愿意相信和平已经到来，甚至开始了如火如荼的重建，这让梅尔卡的固执显得不合时宜。 同伴们当然相信他的判断，莱昂也说服了民众不要急于向西返乡，继续观望一段时间。 期间，梅尔卡收到了歌罗妮给海利瑟斯写的信，他本不该拆，又太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情。哪怕是从别人口中。 “海利瑟斯，我说过，虚荣的人是很容易被攻略的。我让安娜扮演我养在乡下的另一个女儿。因为迪亚特被关押着，我激烈地向大公要求承认安娜的贵族身份，所有人都信以为真，他们果然小看女人，把我当成那种心碎后歇斯底里的母亲了。你瞧，美丽高贵的少女就这么登场了。安娜表现得叛逆又任性，我给她最好的生活，她却执意和她喜欢的朋友们混在一起。她那么漂亮，那么年轻，那么天真，轻轻松松地迷住了西索。安娜要西索教她控制魔像，西索就真的教她。真是太好笑了，他以为他有机会和安娜结婚，还来正式地拜访我。我们把魔像的秘密弄到手后，他脸上的表情真是有趣极了。海利瑟斯，听闻你只身去挑战魔王，希望你收到写封信时已平安归来。” 梅尔卡放下了信，他想，海利瑟斯读到会是什么反应？应该会哈哈大笑。又或者只是夸一句：“安娜也太厉害了。” 他替海利瑟斯写了回信，他不想让人们觉得海利瑟斯死了，他想替她维护好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如果是海利瑟斯，应该会把认识的人都问候一遍。她还会关心迪亚特和费莎有没有被放出来。 不知不觉，这封信写得很长。 反复读了几遍，终究觉得不像。海利瑟斯应该是不会说这么多话的，于是他又开始删改，改到从内容到措辞，都像是海利瑟斯的风格才停下。 寄出这封信后，梅尔卡突然觉得：我这是在做什么啊？海利瑟斯会想看我这个样子么？ 可是，到底该怎么做？ 除了等待，除了等待…… 海利瑟斯走后，好像就再也没有值得他开心的事发生。 直到丽萨来喊他：“快来啊梅尔卡，琪雅的孩子马上要破壳了！” 他眼里才闪过一丝惊喜，忙赶去诺曼和琪雅的住处。 蛋壳已经裂开了一条缝，亚人并没有坚硬的喙，小家伙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终于伸出了一只小脚丫。 “我觉得，大人得帮下忙。”梅尔卡判断孩子的力气是没办法自己破壳的。 诺曼和琪雅这对新手父母，也是赤冕城第一对亚人父母，便开始小心翼翼地用翅膀剥离蛋壳。 很多羽人生下蛋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孵，或者有不负责任的，干脆把蛋扔掉了。如果他们能成功孵化一个孩子，就可以把方法总结下来，分享给其他羽人。 伊芙好奇地探着头，不时和丽萨交头接耳，像小孩子一样好奇：“是个女孩还是男孩？” 丽萨道：“一会儿就知道了。” 嘎巴—— 蛋壳完全剥离，一个长着肉翅的小家伙茫然地睁开了眼睛，摇晃着，扑进了父母的怀里。 “是个女孩子！真好。”琪雅开心地笑了。 “她好棒，刚出生就能走几步似的，只是站不稳。羽毛……可能过几天就长出来了。”他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当爸爸，脸上的表情有点傻。 琪雅就成熟得多，她把自己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抱在怀里，温柔地哄着。她问梅尔卡：“梅尔卡给孩子起个名字，诺曼起的名字都太复古了。” “我本来就是古代人，这在当时都是最流行的……唉。” 大家笑了，都看梅尔卡。 梅尔卡想了想，道：“叫丝莱娜怎么样？” “哇哦，还挺好听的，是梅尔卡从哪本言情小说里看到的么？”伊芙打趣道。 梅尔卡摇了摇头，道：“海利瑟斯起的，她给我们以后可能会有的孩子起了好几个名字。你们先拿去用。如果不喜欢的话，还有几个……” “别这样，梅尔卡。”这是伊芙在劝，“你不能再替海利瑟斯做决定了。如果你真的觉得她能回来，你就应该表现得更像她爱的梅尔卡，而不是强迫自己把她的角色也接过来。” 气氛突然有些怪。 梅尔卡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好像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迷茫期，他是虔诚的信徒，然而生他的月神已然陨落，爱她的海利瑟斯也不再回应他的祈祷。 “对啊……海利瑟斯不喜欢我这样。我好好为孩子想个名字，稍等！” 他有时候很振作，有时候又像彻底丢了魂。就这样一阵一阵地反复，谁看了他，都忍不住同情。 察觉大家都在关注他，梅尔卡又抱歉地说道：“别急，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 这时，诺曼突然想到了什么。 “梅尔卡，你那天的传送法阵是没有问题的，简化术式没有问题，传送的目标方位也没有问题。” “对，这些我知道。所以才奇怪。” “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了。时间，是时间出了错！你把海利瑟斯传到过去，或者未来了。这孩子出生，说明让亚人诞生的历史事件全都没有受影响，她大概率是被送去了未来！” 诺曼说出这个推测后，琪雅怀里的小婴儿开心地笑了，吐了个泡泡，发出咿呀的声音。 “天呢，我从来没想过！时间魔法，这太不可思议了……”梅尔卡激动得站了起来。 “梅尔卡，最好不要告诉别人。这在古代也是禁术。” 梅尔卡点点头，然后就往出跑，想要赶紧做几个实验，来验证这个给他带来希望的猜测。 刚要出门，又突然转回来，冲着诺曼和琪雅道：“叫艾欧尼，怎么样？这是传说中不死鸟的名字。” 琪雅还能说什么？她立刻接受。 目送梅尔卡走后，她才埋怨起诺曼：“你怎么早不想出来？害他难受那么久。” “很难想到的呀……琪雅，你最近对我好凶。是不是有了孩子就不爱我了？” 琪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伊芙和丽萨就在旁边嗤嗤地笑，她们逗弄了一会儿新生儿，留下了礼物之后，才一起离开。 伊芙道：“要是海利瑟斯在就好了。她当时很担心诺曼对琪雅没有爱，如果她能看到这两个亚人已经成为了一对真正相爱的伴侣，而不是一开始被生理本能吸引捆绑的‘同伴’，一定会觉得命运的安排很有趣。” 丽萨也不由回想海利瑟斯这个人，道：“一开始我以为她对感情无所谓，因为强大所以洒脱，后来发现她是真的很重感情。这没有让她变弱……” “对。”伊芙又开玩笑道，“而且只有她在，梅尔卡才能正常起来。再不回来，我真的有点受不了。哈哈哈。” 丽萨也笑，她实在认同伊芙的观点。 梅尔卡现在的心情是“谢天谢地”，他立刻开始研究时间传送魔法，这件事没有别人可以帮他。 第171章 不愧是我 海利瑟斯和魔王被传送到了魔境，她一睁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里的植被变了。 原本魔境只有茂密的野草，此刻是冬天，应该也只有细韧蓬松的枯草。可是，这里现在长满了北地玫瑰，虽然不到开花的季节，只有带刺的茎和露出一点的根，特征还是很明显。总不能是风吹过来的？ 也许是梅尔卡定错了位置。 然而，眼前又确实是魔王的城堡，只是风化得厉害。 她好像懂了什么，立刻在心中想了一个对策。 “魔王大人。你完了。” “真不知你这女人哪里来的自信。” 魔王开始全力攻击，他周身都是漆黑的能量，毫无破绽，目光冰冷，恐怖至极。 接连几束魔法攻击都有雷霆万钧之势，海利瑟斯只能不断闪避，没有还手反击的余力。这才只是最简单的攻击方式，如果魔王换招，她又该如何是好？ 海利瑟斯只得把全部的力量灌于剑身，纵身一跃，向魔王咽喉刺去。魔王身形不动，只拂手一挡，就把海利瑟斯震落在地。 她不断倒下，不断攻击，终于发现笼罩魔王周身的黑色能量有了一丝裂缝。她开始嘲讽，分散魔王的注意力。 “很无奈，魔王，费了那么大力气做的分身，一下子就没有了。哪怕杀了我，卷土重来，吞没这个世界也需要成百上千年？” “海利瑟斯，你有没有想过，我能制服你就够了。你也是个女人，虽然毫无魅力。但我不介意利用你重做一个新的身体。” 海利瑟斯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禁一阵恶寒。却又不屑地笑：“我生不了孩子，你没发现吗？” 魔王似乎不能理解，这不是他会去留意的信息。他调取着所有关于海利瑟斯的记忆，只有她嘲讽叫战的话语，和杀死魔族后得意忘形的脸。 他居然为这些回忆感到愤怒。 “海利瑟斯，既然如此，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又一记强攻，海利瑟斯险险躲开，拄着剑保持平衡，嘴角有血流了出来。 她仍在心中默念着什么，继续挖苦：“你和北风之神没得比，知道吗？” 海利瑟斯不再躲避，开始了她匪夷所思的攻击，她几乎没有考虑自己是人类，没有管自己的身体是人类的身体，有要害和极限。 她只是迎着魔王的攻击，从缝隙里钻出来，冲向对方，大力挥剑，劈、刺、砍。终于又把那黑色能量的裂缝扩大了一点。待她把包裹魔王的黑雾打散，她也遍体鳞伤。 这样狂暴攻击，速度依然不够，不等魔王倒下，她的心脏就会率先停止跳动。 转机出现在一个身影出现之后。 来人脸上满是皱纹，头发有点像胡萝卜色，红发里夹着白发。金色的眼睛，凹陷在眼窝里，紧抿着嘴唇，露出似笑非笑的弧度。身上穿着十分精良的铠甲，手中握着一把十分锋利的剑。释放出藏不住的强者气息。 “真不错，不愧是我！”海利瑟斯开怀大笑。 来人也笑了起来，道：“很有气势，不愧是我。” “所以到底这是多少年后？” “我今年六十七岁。” “整整偏差了三十七年啊！梅尔卡这家伙，真是靠不住……” “没办法呢，谁叫我们爱他。原谅他。”老年的海利瑟斯的语气温柔无比，念着爱人的名字，对魔王出手了。 来人是未来的海利瑟斯。 她和魔王被梅尔卡传送到了魔王城堡，位置没错，时间却晚了三十七年。 海利瑟斯一发现这点，就立刻在心里计划，让未来的自己来魔境支援。她本来还担心，如果被传到她死后的年份，就只能靠不一定有的徒弟或后代来帮忙，然而即便有，她也不能放心不认识的晚辈。 果然还是自己靠谱。 是自己的话，就一定能赢！ 海利瑟斯相信自己纵使老去，也一定会像幽灵塔里遇到的那个武痴矮人一样厉害。真的见到未来的自己之后，她立刻断定，她比那个矮人老头还要强。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生动地发着光。 海利瑟斯做到了，她有好好活下去，那么，现在，她要战斗到最后！ 默契对视后，一老一少两个海利瑟斯同时攻向了魔王。 另一边，梅尔卡也开始了试验。他把海利瑟斯的人鱼发披风从某处传到另一处，又逆转术式把它召唤回来。不断地延时，让丽萨帮他在另一侧观察记录。 反复多次，他终于确定时空传送是可行的，并且他有能力控制。 只是，海利瑟斯和魔王被传送走，还是冬天的事，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三个月。他要去哪个时间节点寻找海利瑟斯呢？ 丽萨道：“为什么你要做这么复杂的数学题？既然可以穿越时空，复制那天的法阵，传到同一个时间点，不就能遇到海利瑟斯和魔王？” 一语惊醒梦中人。梅尔卡再次庆幸有丽萨帮助。 “谢谢，你让我一下子想通了。” “如果是玛利亚的话，她肯定一开始就能想到的，”丽萨不由黯然，又积极道，“不过海利瑟斯接了莱昂的复仇任务，就等她交工。” “完全站在莱昂一边了啊！你们两个干脆结婚算了。” 梅尔卡开始传送自己，他出现在了魔境，魔王城堡前，时间有误差，稍微晚了一些。 他看到了两个海利瑟斯，正在对着魔王狂攻不止。 “梅尔卡，给我回血！”年轻的海利瑟斯高兴地唤他。 老年的那个深情地看着他，似乎压抑着汹涌的思念，良久才道：“小梅尔卡，我爱你。” 梅尔卡被这奇异的场面弄迷糊了，但立刻进入状态，开始辅助海利瑟斯。 等魔王身上出现第一道伤口，海利瑟斯在心里对梅尔卡说：“回去准备一下，带着队友和我的披风，把我和魔王带回去。我们要在正确的时间线杀他，对？” 梅尔卡会意。又深深看了老年的海利瑟斯一眼，对她笑了笑，才施法离开。 魔王感到空前危机。 两个海利瑟斯狂暴攻击，一个凌厉勇悍，一个老辣刁钻，他被逼退了好几步。 而这时，两个海利瑟斯居然闲聊了起来。 “能不能剧透下未来？” “不能。虽然梅尔卡没交代过。但我怕你知道了乱改，我不就消失了？” “真好奇啊！” “那我也不能说。” “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对手？”魔王阴沉开口，身体开裂脱落，更换出一具没有人类面目的、通体漆黑如墨的、怪兽一样的身体。 他开启了第二形态。 “真是……粗糙。” 海利瑟斯突然明白为什么魔王执着于寻找新的身体。他的身体并不自然，像一个粗制滥造的木桶，固然可以盛放灵魂，却不能承受太多。 他偏偏想要更多。 贪婪地吞噬着人类，他想要得到这个世界的一切。 第171章 不愧是我 海利瑟斯和魔王被传送到了魔境，她一睁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里的植被变了。 原本魔境只有茂密的野草，此刻是冬天，应该也只有细韧蓬松的枯草。可是，这里现在长满了北地玫瑰，虽然不到开花的季节，只有带刺的茎和露出一点的根，特征还是很明显。总不能是风吹过来的？ 也许是梅尔卡定错了位置。 然而，眼前又确实是魔王的城堡，只是风化得厉害。 她好像懂了什么，立刻在心中想了一个对策。 “魔王大人。你完了。” “真不知你这女人哪里来的自信。” 魔王开始全力攻击，他周身都是漆黑的能量，毫无破绽，目光冰冷，恐怖至极。 接连几束魔法攻击都有雷霆万钧之势，海利瑟斯只能不断闪避，没有还手反击的余力。这才只是最简单的攻击方式，如果魔王换招，她又该如何是好？ 海利瑟斯只得把全部的力量灌于剑身，纵身一跃，向魔王咽喉刺去。魔王身形不动，只拂手一挡，就把海利瑟斯震落在地。 她不断倒下，不断攻击，终于发现笼罩魔王周身的黑色能量有了一丝裂缝。她开始嘲讽，分散魔王的注意力。 “很无奈，魔王，费了那么大力气做的分身，一下子就没有了。哪怕杀了我，卷土重来，吞没这个世界也需要成百上千年？” “海利瑟斯，你有没有想过，我能制服你就够了。你也是个女人，虽然毫无魅力。但我不介意利用你重做一个新的身体。” 海利瑟斯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禁一阵恶寒。却又不屑地笑：“我生不了孩子，你没发现吗？” 魔王似乎不能理解，这不是他会去留意的信息。他调取着所有关于海利瑟斯的记忆，只有她嘲讽叫战的话语，和杀死魔族后得意忘形的脸。 他居然为这些回忆感到愤怒。 “海利瑟斯，既然如此，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又一记强攻，海利瑟斯险险躲开，拄着剑保持平衡，嘴角有血流了出来。 她仍在心中默念着什么，继续挖苦：“你和北风之神没得比，知道吗？” 海利瑟斯不再躲避，开始了她匪夷所思的攻击，她几乎没有考虑自己是人类，没有管自己的身体是人类的身体，有要害和极限。 她只是迎着魔王的攻击，从缝隙里钻出来，冲向对方，大力挥剑，劈、刺、砍。终于又把那黑色能量的裂缝扩大了一点。待她把包裹魔王的黑雾打散，她也遍体鳞伤。 这样狂暴攻击，速度依然不够，不等魔王倒下，她的心脏就会率先停止跳动。 转机出现在一个身影出现之后。 来人脸上满是皱纹，头发有点像胡萝卜色，红发里夹着白发。金色的眼睛，凹陷在眼窝里，紧抿着嘴唇，露出似笑非笑的弧度。身上穿着十分精良的铠甲，手中握着一把十分锋利的剑。释放出藏不住的强者气息。 “真不错，不愧是我！”海利瑟斯开怀大笑。 来人也笑了起来，道：“很有气势，不愧是我。” “所以到底这是多少年后？” “我今年六十七岁。” “整整偏差了三十七年啊！梅尔卡这家伙，真是靠不住……” “没办法呢，谁叫我们爱他。原谅他。”老年的海利瑟斯的语气温柔无比，念着爱人的名字，对魔王出手了。 来人是未来的海利瑟斯。 她和魔王被梅尔卡传送到了魔王城堡，位置没错，时间却晚了三十七年。 海利瑟斯一发现这点，就立刻在心里计划，让未来的自己来魔境支援。她本来还担心，如果被传到她死后的年份，就只能靠不一定有的徒弟或后代来帮忙，然而即便有，她也不能放心不认识的晚辈。 果然还是自己靠谱。 是自己的话，就一定能赢！ 海利瑟斯相信自己纵使老去，也一定会像幽灵塔里遇到的那个武痴矮人一样厉害。真的见到未来的自己之后，她立刻断定，她比那个矮人老头还要强。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生动地发着光。 海利瑟斯做到了，她有好好活下去，那么，现在，她要战斗到最后！ 默契对视后，一老一少两个海利瑟斯同时攻向了魔王。 另一边，梅尔卡也开始了试验。他把海利瑟斯的人鱼发披风从某处传到另一处，又逆转术式把它召唤回来。不断地延时，让丽萨帮他在另一侧观察记录。 反复多次，他终于确定时空传送是可行的，并且他有能力控制。 只是，海利瑟斯和魔王被传送走，还是冬天的事，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三个月。他要去哪个时间节点寻找海利瑟斯呢？ 丽萨道：“为什么你要做这么复杂的数学题？既然可以穿越时空，复制那天的法阵，传到同一个时间点，不就能遇到海利瑟斯和魔王？” 一语惊醒梦中人。梅尔卡再次庆幸有丽萨帮助。 “谢谢，你让我一下子想通了。” “如果是玛利亚的话，她肯定一开始就能想到的，”丽萨不由黯然，又积极道，“不过海利瑟斯接了莱昂的复仇任务，就等她交工。” “完全站在莱昂一边了啊！你们两个干脆结婚算了。” 梅尔卡开始传送自己，他出现在了魔境，魔王城堡前，时间有误差，稍微晚了一些。 他看到了两个海利瑟斯，正在对着魔王狂攻不止。 “梅尔卡，给我回血！”年轻的海利瑟斯高兴地唤他。 老年的那个深情地看着他，似乎压抑着汹涌的思念，良久才道：“小梅尔卡，我爱你。” 梅尔卡被这奇异的场面弄迷糊了，但立刻进入状态，开始辅助海利瑟斯。 等魔王身上出现第一道伤口，海利瑟斯在心里对梅尔卡说：“回去准备一下，带着队友和我的披风，把我和魔王带回去。我们要在正确的时间线杀他，对？” 梅尔卡会意。又深深看了老年的海利瑟斯一眼，对她笑了笑，才施法离开。 魔王感到空前危机。 两个海利瑟斯狂暴攻击，一个凌厉勇悍，一个老辣刁钻，他被逼退了好几步。 而这时，两个海利瑟斯居然闲聊了起来。 “能不能剧透下未来？” “不能。虽然梅尔卡没交代过。但我怕你知道了乱改，我不就消失了？” “真好奇啊！” “那我也不能说。” “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对手？”魔王阴沉开口，身体开裂脱落，更换出一具没有人类面目的、通体漆黑如墨的、怪兽一样的身体。 他开启了第二形态。 “真是……粗糙。” 海利瑟斯突然明白为什么魔王执着于寻找新的身体。他的身体并不自然，像一个粗制滥造的木桶，固然可以盛放灵魂，却不能承受太多。 他偏偏想要更多。 贪婪地吞噬着人类，他想要得到这个世界的一切。 第172章 同归于尽 得知海利瑟斯正在三十七年后的魔境与魔王作战，队友觉得这事不可思议，但又为海利瑟斯活着高兴，紧接着就是准备大战。 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海利瑟斯一个人和魔王在魔境激战了三个月，这听上去挺夸张的……”伊芙道。 “我们对外怎么说？”雷纳问。 梅尔卡想了想：“不能让别人知道时间传送魔法的事。解释起来太麻烦，干脆不解释了，随便人们怎么想。” “只有我们去吗？”伊芙又问。 现在是最终决战，魔王没了手下，人类有优势。也许可以再叫上几个人。 “知道这件事的人有莱昂、丽萨，诺曼和琪雅。但是莱昂现在走得开吗？” 莱昂好像已经被赤冕城的民众当成领袖一样的人了。 伊芙道：“丽萨肯定愿意去！” 丽萨果然痛快答应了，她转身对莱昂说：“等我回来，我们就……” 莱昂打断道：“出发前不能说这种话。” 目光缠绵了一会儿，莱昂还是说道：“一起去，耽搁不了几天。我又不是城主，我要跟你一起去。” “听你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真不适应，”丽萨笑笑，“做你该做的事，莱昂。” “丽萨……” 伊芙感到好笑，打趣道：“请停止对视！梅尔卡，快用净化术。” 两人这才默默脸红，不再说话。 梅尔卡道：“别去了。不能再有牺牲和分离。以及我总觉得不太对劲。魔王真的没有后招了吗？现在其实也是人类最松懈的时候。” 众人闻言，心中一凛。 “你是说，魔王还有手下？” “这我不确定，但是一想到刚才连莱昂都要离开赤冕城，出发去魔境，我就觉得有问题。魔王军一直聚集在黄昏之国，就是因为这里守军少，以前的管理者们又都牺牲了，没有领袖。”梅尔卡说出自己的思考，看了莱昂一眼。 莱昂总算清醒：“我们还是太弱小了，以至于魔王总惦记着把我们吃掉。” “是了。留在赤冕城，”梅尔卡不想说影响士气的话，却还是指出了另一种可能，“如果输了。赤冕城至少还有你们在。莱昂、丽萨、阿巴特里，还有斯塔。这是很好的配置。” 给风之国那边也去了信，虽然知道约瑟芬妮绝不会松懈。 最后，还是只有梅尔卡、雷纳与伊芙三人乘龙向魔境出发。 梅尔卡为海利瑟斯带去了披风和入梦铃，还拿上了宝琳娜送给她的那把梳子，已经很旧了。他想，战斗时来不及的话，至少胜利后要好好理顺她的头发。看那老年海利瑟斯的模样，那时候……他已经没有再陪在她身边了。 抵达魔境，他们先仔细检查了魔王城堡，确定里面没有埋伏着其他敌人。这才开始施放传送魔法。 “梅尔卡，可别把奇怪的东西召唤过来哦。”伊芙拉开了架势。 结果话音刚落，奇形怪状的怪物就出现了，而海利瑟斯也握着剑紧随其后冲了过来。 “海利瑟斯！” “上啊！大家！” 意识到眼前这个奇怪的生物体就是魔王后，伊芙立刻攻了上去，雷纳也发动大地之刺控制，不断飞箭。 梅尔卡赶到海利瑟斯身边，为她系好披风，又治好她身上的几道伤口，施加强化：“这么一会儿，又受伤了……” “有你在的嘛。乖，别担心了。” 对梅尔卡明媚一笑，海利瑟斯又冲向了魔王。 梅尔卡回到安全位置，观察起魔王的情况。这个形态的魔王好像……少了一部分灵魂。 “海利瑟斯，魔王又分身了吗？” “没有，只是包裹身体的黑色能量不见了。” 几人激烈交战。海利瑟斯一剑刺向魔王，魔王灵活地躲开，并伸手抓住了剑身。旋转着身体，作势要把海利瑟斯甩出去。 伊芙见状，快速放出泰苏特，裹缠魔王的身体，又猛砍他的前胸。雷纳再次用大地之刺把魔王穿伤，只等海利瑟斯打出致命一击。 “魔王！”海利瑟斯高高跳起，用全身的力量向下刺，“现在，是谁疼到后悔出生？” 她狞笑着用力，推着剑柄，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在用力，魔王的身体被贯穿。 然而那贯穿的位置没有流血，反而顺势裂成了一张大口，内有无尽漆黑的深渊，把海利瑟斯吞了进去。 “嘎巴——嘎巴——” 这难道是魔王的咀嚼声？ 梅尔卡立刻感受到了灵魂被拖拽，变成千丝万缕，飘到海利瑟斯身边，捆绑住了她承受重伤的身体。 “在曼尼兰不是领教过了么？我有从内部切开一切的魔法。” 海利瑟斯立刻开始狂暴攻击。配合伊芙和雷纳的外部进攻，魔王的身体很快被切开。 正在这时，天空中响起一声惊雷，黑压压的乌云聚集，雨落下，渐渐变大，仿佛天空漏了一般。 海利瑟斯从魔王肚子里钻了出来，魔王全身流血，却依然稳稳站立，没有倒下，巨大的伤口就挂在身上，他不去恢复，反而任由它恐怖地裸露着，被雨水冲刷。 “痛吗？海利瑟斯？” 魔王突然开口。 这时，海利瑟斯才感觉到梅尔卡裹在她身上的灵魂绑带正在松动，魔王成功让梅尔卡的灵魂离开了身体，正在像吃面条似的把它吸入腹中。 “痛吗？自以为是的女人。” 魔王尝到了梅尔卡纯白的灵魂，能量陡然增强，发出地动山摇的猖狂笑声。 “美味极了，接下来是你。” 说着，他轻易地把伊芙的手脚掐断，掸到一边。然后立刻向海利瑟斯打出一道强力攻击，速度之快，力道之强，几乎避无可避。 雷纳飞身而出，挡在了海利瑟斯面前。他不是力量型，只是用身体去当肉盾。吃下这一记后，雷纳瞬间喷血如泉，仆倒在地，咬牙道：“别灰心，海利瑟斯。继续！” 他倒在地上，再次艰难地发动大地之刺，试图把魔王困住。 伊芙那边已经无法动弹，泰苏特却狂怒着张开腕足，绑住了魔王的手脚。 海利瑟斯瞪大双眼，来不及难过，身体先一步行动，快速地跳起，再次攻击。 她感受不到梅尔卡的气息了。 她想到三十七年后的自己，看向梅尔卡时，那个饱含思念的眼神。 “梅尔卡，我为你报仇。” 痛吗？ 太痛了。 又一声电闪雷鸣，海利瑟斯刺穿了雨幕，刺穿了了魔王的身体，眼泪、血水还有雨水混在一起。 魔王还想动弹时，海利瑟斯开始摇动入梦铃，在魔王眼睛不可控制合拢的一瞬。海利瑟斯又把剑拔出来，在紧挨着的位置又刺一剑。同样贯穿了心胸。 海利瑟斯怒睁金色的眼睛，她看到了魔王的能量正在崩溃，到处都是破绽。 一下接一下的狂砍，魔王终于摇晃着倒下。 梅尔卡的灵魂被他吃掉了多少？ 天空中飞来了很多龙，盘旋着，似乎是来接他们的人。 有治疗吗？ 谁来救救梅尔卡。谁来救救她的爱人。 眼泪落了下来，砸在了剑刃上。 “你流下一滴眼泪，别哭了，让我们再做一次……” 原来这就是北国歌谣《一滴眼泪》的含义。他们的结局早就被写定。 不愿再哭泣，她劈开眼泪，再次提剑向魔王狠狠刺下。 魔王终于失去了生命体征。 “海利瑟斯！你们赢了！”龙骑飞下，海利瑟斯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 最好是治疗法师，求求了……救救梅尔卡。 第172章 同归于尽 得知海利瑟斯正在三十七年后的魔境与魔王作战，队友觉得这事不可思议，但又为海利瑟斯活着高兴，紧接着就是准备大战。 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海利瑟斯一个人和魔王在魔境激战了三个月，这听上去挺夸张的……”伊芙道。 “我们对外怎么说？”雷纳问。 梅尔卡想了想：“不能让别人知道时间传送魔法的事。解释起来太麻烦，干脆不解释了，随便人们怎么想。” “只有我们去吗？”伊芙又问。 现在是最终决战，魔王没了手下，人类有优势。也许可以再叫上几个人。 “知道这件事的人有莱昂、丽萨，诺曼和琪雅。但是莱昂现在走得开吗？” 莱昂好像已经被赤冕城的民众当成领袖一样的人了。 伊芙道：“丽萨肯定愿意去！” 丽萨果然痛快答应了，她转身对莱昂说：“等我回来，我们就……” 莱昂打断道：“出发前不能说这种话。” 目光缠绵了一会儿，莱昂还是说道：“一起去，耽搁不了几天。我又不是城主，我要跟你一起去。” “听你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真不适应，”丽萨笑笑，“做你该做的事，莱昂。” “丽萨……” 伊芙感到好笑，打趣道：“请停止对视！梅尔卡，快用净化术。” 两人这才默默脸红，不再说话。 梅尔卡道：“别去了。不能再有牺牲和分离。以及我总觉得不太对劲。魔王真的没有后招了吗？现在其实也是人类最松懈的时候。” 众人闻言，心中一凛。 “你是说，魔王还有手下？” “这我不确定，但是一想到刚才连莱昂都要离开赤冕城，出发去魔境，我就觉得有问题。魔王军一直聚集在黄昏之国，就是因为这里守军少，以前的管理者们又都牺牲了，没有领袖。”梅尔卡说出自己的思考，看了莱昂一眼。 莱昂总算清醒：“我们还是太弱小了，以至于魔王总惦记着把我们吃掉。” “是了。留在赤冕城，”梅尔卡不想说影响士气的话，却还是指出了另一种可能，“如果输了。赤冕城至少还有你们在。莱昂、丽萨、阿巴特里，还有斯塔。这是很好的配置。” 给风之国那边也去了信，虽然知道约瑟芬妮绝不会松懈。 最后，还是只有梅尔卡、雷纳与伊芙三人乘龙向魔境出发。 梅尔卡为海利瑟斯带去了披风和入梦铃，还拿上了宝琳娜送给她的那把梳子，已经很旧了。他想，战斗时来不及的话，至少胜利后要好好理顺她的头发。看那老年海利瑟斯的模样，那时候……他已经没有再陪在她身边了。 抵达魔境，他们先仔细检查了魔王城堡，确定里面没有埋伏着其他敌人。这才开始施放传送魔法。 “梅尔卡，可别把奇怪的东西召唤过来哦。”伊芙拉开了架势。 结果话音刚落，奇形怪状的怪物就出现了，而海利瑟斯也握着剑紧随其后冲了过来。 “海利瑟斯！” “上啊！大家！” 意识到眼前这个奇怪的生物体就是魔王后，伊芙立刻攻了上去，雷纳也发动大地之刺控制，不断飞箭。 梅尔卡赶到海利瑟斯身边，为她系好披风，又治好她身上的几道伤口，施加强化：“这么一会儿，又受伤了……” “有你在的嘛。乖，别担心了。” 对梅尔卡明媚一笑，海利瑟斯又冲向了魔王。 梅尔卡回到安全位置，观察起魔王的情况。这个形态的魔王好像……少了一部分灵魂。 “海利瑟斯，魔王又分身了吗？” “没有，只是包裹身体的黑色能量不见了。” 几人激烈交战。海利瑟斯一剑刺向魔王，魔王灵活地躲开，并伸手抓住了剑身。旋转着身体，作势要把海利瑟斯甩出去。 伊芙见状，快速放出泰苏特，裹缠魔王的身体，又猛砍他的前胸。雷纳再次用大地之刺把魔王穿伤，只等海利瑟斯打出致命一击。 “魔王！”海利瑟斯高高跳起，用全身的力量向下刺，“现在，是谁疼到后悔出生？” 她狞笑着用力，推着剑柄，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在用力，魔王的身体被贯穿。 然而那贯穿的位置没有流血，反而顺势裂成了一张大口，内有无尽漆黑的深渊，把海利瑟斯吞了进去。 “嘎巴——嘎巴——” 这难道是魔王的咀嚼声？ 梅尔卡立刻感受到了灵魂被拖拽，变成千丝万缕，飘到海利瑟斯身边，捆绑住了她承受重伤的身体。 “在曼尼兰不是领教过了么？我有从内部切开一切的魔法。” 海利瑟斯立刻开始狂暴攻击。配合伊芙和雷纳的外部进攻，魔王的身体很快被切开。 正在这时，天空中响起一声惊雷，黑压压的乌云聚集，雨落下，渐渐变大，仿佛天空漏了一般。 海利瑟斯从魔王肚子里钻了出来，魔王全身流血，却依然稳稳站立，没有倒下，巨大的伤口就挂在身上，他不去恢复，反而任由它恐怖地裸露着，被雨水冲刷。 “痛吗？海利瑟斯？” 魔王突然开口。 这时，海利瑟斯才感觉到梅尔卡裹在她身上的灵魂绑带正在松动，魔王成功让梅尔卡的灵魂离开了身体，正在像吃面条似的把它吸入腹中。 “痛吗？自以为是的女人。” 魔王尝到了梅尔卡纯白的灵魂，能量陡然增强，发出地动山摇的猖狂笑声。 “美味极了，接下来是你。” 说着，他轻易地把伊芙的手脚掐断，掸到一边。然后立刻向海利瑟斯打出一道强力攻击，速度之快，力道之强，几乎避无可避。 雷纳飞身而出，挡在了海利瑟斯面前。他不是力量型，只是用身体去当肉盾。吃下这一记后，雷纳瞬间喷血如泉，仆倒在地，咬牙道：“别灰心，海利瑟斯。继续！” 他倒在地上，再次艰难地发动大地之刺，试图把魔王困住。 伊芙那边已经无法动弹，泰苏特却狂怒着张开腕足，绑住了魔王的手脚。 海利瑟斯瞪大双眼，来不及难过，身体先一步行动，快速地跳起，再次攻击。 她感受不到梅尔卡的气息了。 她想到三十七年后的自己，看向梅尔卡时，那个饱含思念的眼神。 “梅尔卡，我为你报仇。” 痛吗？ 太痛了。 又一声电闪雷鸣，海利瑟斯刺穿了雨幕，刺穿了了魔王的身体，眼泪、血水还有雨水混在一起。 魔王还想动弹时，海利瑟斯开始摇动入梦铃，在魔王眼睛不可控制合拢的一瞬。海利瑟斯又把剑拔出来，在紧挨着的位置又刺一剑。同样贯穿了心胸。 海利瑟斯怒睁金色的眼睛，她看到了魔王的能量正在崩溃，到处都是破绽。 一下接一下的狂砍，魔王终于摇晃着倒下。 梅尔卡的灵魂被他吃掉了多少？ 天空中飞来了很多龙，盘旋着，似乎是来接他们的人。 有治疗吗？ 谁来救救梅尔卡。谁来救救她的爱人。 眼泪落了下来，砸在了剑刃上。 “你流下一滴眼泪，别哭了，让我们再做一次……” 原来这就是北国歌谣《一滴眼泪》的含义。他们的结局早就被写定。 不愿再哭泣，她劈开眼泪，再次提剑向魔王狠狠刺下。 魔王终于失去了生命体征。 “海利瑟斯！你们赢了！”龙骑飞下，海利瑟斯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 最好是治疗法师，求求了……救救梅尔卡。 第173章 平淡结局 来人是和海利瑟斯并不太熟悉的斯塔和约瑟芬妮给海利瑟斯的二十人护卫队。 真好，斯塔是治疗法师。 斯塔施放大回复法阵，维持雷纳和伊芙的生命。 “梅尔卡他的灵魂可能被魔王吞掉了一部分……” 海利瑟斯抱起他，身体还有温度，心跳和呼吸却全都没有了。 “我们在赤冕城遇到了一个变形成人类的魔族，没有犄角，普通人类的模样。但是阿巴特里对陌生人戒备非常，盘问了好几次。我一看，就发现他的灵魂不全，颜色也不太一样。” “然后呢？”海利瑟斯其实已经不太关心这些，机械地回应，只想让斯塔看看梅尔卡还有没有救。 “但是，他的灵魂突然开始成长、被另一种灵魂补全。我让阿巴特里一锤把他砸晕，莱昂一剑把他砍了，丽萨又把尸体烧成了灰。大家这么信任我，真好！” 斯塔只是絮絮说着，有点兴奋，有点得意，总之脸上不见惊慌之色。 “那么，梅尔卡怎么办呢？你看看他啊，你再看看他……也许还有救。” 意识到海利瑟斯全部的心都在梅尔卡身上，并没有认真听。斯塔才有些迟钝地闭了嘴，这不是个很会交际的女孩。 斯塔开始在梅尔卡身上施法，她取出来一颗珍珠，把什么东西附了上去，又塞进梅尔卡的嘴里。努力地向里推，推不动。只好求助海利瑟斯：“能不能让他把这颗珠子咽了？” 海利瑟斯照做，扶起梅尔卡上半身，撬开嘴。把珍珠塞进去后又大力一拍他的后背。似乎是顺下去了。 “这……这是什么？” “从那个假扮人类的魔族身上抽出来的一点灵魂，纯白色，应该是梅尔卡的灵魂。” 海利瑟斯惊喜起来，听上去梅尔卡有救：“那么这个珠子是……” 斯塔陷入回忆，露出一丝怅然：“梅格妮……你知道，梅格妮和莫娜，我们三个是因为违背海上行商守则才被驱逐不许上岛的。” “嗯，她说过，你们买卖违禁品。” “复活珍珠。我们想复活梅格妮的哥哥，是他们兄妹两个把莫娜和我养大的。所以我们冒险去捕捞了据说可以起死回生的珍珠……其实根本没有用，灵魂散去了，人就真的死了……” 斯塔忍不住哭泣，又擦擦眼泪：“为了这么一点希望，我们受了多少苦。好在它是真的能吸附住灵魂。” “现在你可以回岛上了。战争结束，你又是勇者的同伴。我当初应该答应你们一起同行的……对不起。” “不，梅格妮早就喜欢上了陆地，莫娜更是喜欢兽人，嚷嚷着以后去北方。后来我们都没那么想回去了。她们怕我自己一个人活不下去，才给我一个目标，让我以后想办法回到家乡……” 斯塔渐渐说不下去，哽咽起来。 海利瑟斯抱住了斯塔，她感谢残酷命运里最后的一点仁慈。 斯塔擦擦眼泪，又道：“接下来，你就把梅尔卡的身体照顾好，像收集晨露那样，等他的灵魂一点一点凝聚回来。” 海利瑟斯俯身听了听他的心跳，似乎有一点微弱的声音。 “谢谢你，斯塔。” “这没什么。应该感谢梅尔卡……那么慷慨地把《灵魂魔法》送给我学习。不然，怎么会有今天的事？我先去治疗伊芙和雷纳。” 海利瑟斯紧紧把梅尔卡抱在怀里，发现他怀里除了圣典，还给自己带了梳子。 “真是个小傻瓜。现在要什么形象呢？已经赢了啊。” 但她还是认真理顺头发，这次，她想按梅尔卡的意思来。 抱着梅尔卡，乘龙回到风之国去。 魔王被消灭，人魔战争真正结束了。 海利瑟斯没有参加各种接风洗尘的活动，她只是跟约瑟芬妮告了假，陪伴着梅尔卡，看护他的身体。 海利瑟斯实在不擅长做这种伺候人的活儿，但如果照顾对象是梅尔卡的话，好像也做得来。 他当初，不就是这样照顾她的么。 莉莉娅特公主带着猫人哈娜回到了山之国，她是山之国的正统继承者。虽然没有很多国民，但她第一个承认亚人的身份。山之国很快开始了重建。 “海利瑟斯，我准备和哈娜去魔王城堡看看。很难理解，明明是有痛苦回忆的地方。” “可以理解。不如在那里种点花，北地玫瑰怎么样？终究是我们赢了，我们战胜了他。” “好，海利瑟斯，这是个好主意。我喜欢北地玫瑰。” 四月的时候，雷纳告别了海利瑟斯，他要动身去东边和孩子团聚。 “梅尔卡答应做卢西的老师，过两年我们搬回摩恩，就把她送过来。” “好。你不是还答应了为风琴岛寻一只美丽的动物吗？” 雷纳展示了猫鸡的羽毛。 “虽然小时候很丑陋。但成年体真美。不是吗？” 海利瑟斯笑着点点头。 五月的时候，伊芙也走了，她想陪着海利瑟斯，但海利瑟斯看出她想念小琳。 “我没事的，快去和姐妹团聚。给小琳讲你的见闻。” “好的，海利瑟斯。你也别着急，梅尔卡会醒过来的。” “嗯，我不着急。” 六月的时候，莱昂和丽萨寄来了婚礼邀请，她送上了礼物和祝福，人没有去。 很快，梅尔卡生日到了，是他们初见的日子。他的头发长出来一些，能吞咽进食，有时候喊他，还会哼哼着回应，就是没有意识，无法醒来。斯塔说梅尔卡的灵魂一直在聚集，只是还不够多。 海利瑟斯只好继续等。 十月的时候，精灵女王去世，精灵王国内为继承人的事情乱了套。她一直不管人类的事，人类就也没去管她。长寿种族糊涂起来，国家要乱好几百年。 到十一月，梅尔卡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海利瑟斯，你怎么流眼泪了？哪里不舒服吗？” 茫然的表情，湿漉漉的眼神，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不关心魔王有没有被打败，只关心海利瑟斯，他看向爱人的眼睛。 “我没有不舒服我是太高兴了。”海利瑟斯激动地说道，“你终于醒过来了。” 她结结实实抱住梅尔卡，箍得他喘不过气。 梅尔卡看着海利瑟斯，困惑道：“我睡了很久吗？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是的，你睡了很久。不过现在都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打败了魔王。”海利瑟斯轻轻地抚摸着梅尔卡的脸颊。 梅尔卡环顾四周，这才看到了房间里的摆设，“这里是我们在风之国的家？” “嗯，我们的家。我请了长假，如果你想去摩恩居住，我也愿意陪你去。”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的眼中充满了爱意。从此，他们将一起面对未来的生活，共同创造属于他们的幸福。 “海利瑟斯。我们活着……真好。” “是，我答应过你一件事。打败魔王，就跟你求婚。” 梅尔卡听了海利瑟斯的话，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握住了海利瑟斯的手，“我愿意，海利瑟斯。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海利瑟斯也笑着落下了泪水，她拿出一枚闪亮的戒指，戴在了梅尔卡的手指上。 这戒指的品味就像梅尔卡的阅读品味一样……微妙。 白银材质，戒圈上雕刻了太多花纹，主石是不值钱的月光石，周围却镶嵌了很贵的金刚石。内侧还有北风之神和月神的徽记。 “我曾向北风之神发誓，这个誓言从未改变。” 两人相拥而泣。 但完成这一切后，梅尔卡又昏睡过去，好在只是疲劳所致。 太累了，再睡一会也没关系的。 只要还能再醒来。 第173章 平淡结局 来人是和海利瑟斯并不太熟悉的斯塔和约瑟芬妮给海利瑟斯的二十人护卫队。 真好，斯塔是治疗法师。 斯塔施放大回复法阵，维持雷纳和伊芙的生命。 “梅尔卡他的灵魂可能被魔王吞掉了一部分……” 海利瑟斯抱起他，身体还有温度，心跳和呼吸却全都没有了。 “我们在赤冕城遇到了一个变形成人类的魔族，没有犄角，普通人类的模样。但是阿巴特里对陌生人戒备非常，盘问了好几次。我一看，就发现他的灵魂不全，颜色也不太一样。” “然后呢？”海利瑟斯其实已经不太关心这些，机械地回应，只想让斯塔看看梅尔卡还有没有救。 “但是，他的灵魂突然开始成长、被另一种灵魂补全。我让阿巴特里一锤把他砸晕，莱昂一剑把他砍了，丽萨又把尸体烧成了灰。大家这么信任我，真好！” 斯塔只是絮絮说着，有点兴奋，有点得意，总之脸上不见惊慌之色。 “那么，梅尔卡怎么办呢？你看看他啊，你再看看他……也许还有救。” 意识到海利瑟斯全部的心都在梅尔卡身上，并没有认真听。斯塔才有些迟钝地闭了嘴，这不是个很会交际的女孩。 斯塔开始在梅尔卡身上施法，她取出来一颗珍珠，把什么东西附了上去，又塞进梅尔卡的嘴里。努力地向里推，推不动。只好求助海利瑟斯：“能不能让他把这颗珠子咽了？” 海利瑟斯照做，扶起梅尔卡上半身，撬开嘴。把珍珠塞进去后又大力一拍他的后背。似乎是顺下去了。 “这……这是什么？” “从那个假扮人类的魔族身上抽出来的一点灵魂，纯白色，应该是梅尔卡的灵魂。” 海利瑟斯惊喜起来，听上去梅尔卡有救：“那么这个珠子是……” 斯塔陷入回忆，露出一丝怅然：“梅格妮……你知道，梅格妮和莫娜，我们三个是因为违背海上行商守则才被驱逐不许上岛的。” “嗯，她说过，你们买卖违禁品。” “复活珍珠。我们想复活梅格妮的哥哥，是他们兄妹两个把莫娜和我养大的。所以我们冒险去捕捞了据说可以起死回生的珍珠……其实根本没有用，灵魂散去了，人就真的死了……” 斯塔忍不住哭泣，又擦擦眼泪：“为了这么一点希望，我们受了多少苦。好在它是真的能吸附住灵魂。” “现在你可以回岛上了。战争结束，你又是勇者的同伴。我当初应该答应你们一起同行的……对不起。” “不，梅格妮早就喜欢上了陆地，莫娜更是喜欢兽人，嚷嚷着以后去北方。后来我们都没那么想回去了。她们怕我自己一个人活不下去，才给我一个目标，让我以后想办法回到家乡……” 斯塔渐渐说不下去，哽咽起来。 海利瑟斯抱住了斯塔，她感谢残酷命运里最后的一点仁慈。 斯塔擦擦眼泪，又道：“接下来，你就把梅尔卡的身体照顾好，像收集晨露那样，等他的灵魂一点一点凝聚回来。” 海利瑟斯俯身听了听他的心跳，似乎有一点微弱的声音。 “谢谢你，斯塔。” “这没什么。应该感谢梅尔卡……那么慷慨地把《灵魂魔法》送给我学习。不然，怎么会有今天的事？我先去治疗伊芙和雷纳。” 海利瑟斯紧紧把梅尔卡抱在怀里，发现他怀里除了圣典，还给自己带了梳子。 “真是个小傻瓜。现在要什么形象呢？已经赢了啊。” 但她还是认真理顺头发，这次，她想按梅尔卡的意思来。 抱着梅尔卡，乘龙回到风之国去。 魔王被消灭，人魔战争真正结束了。 海利瑟斯没有参加各种接风洗尘的活动，她只是跟约瑟芬妮告了假，陪伴着梅尔卡，看护他的身体。 海利瑟斯实在不擅长做这种伺候人的活儿，但如果照顾对象是梅尔卡的话，好像也做得来。 他当初，不就是这样照顾她的么。 莉莉娅特公主带着猫人哈娜回到了山之国，她是山之国的正统继承者。虽然没有很多国民，但她第一个承认亚人的身份。山之国很快开始了重建。 “海利瑟斯，我准备和哈娜去魔王城堡看看。很难理解，明明是有痛苦回忆的地方。” “可以理解。不如在那里种点花，北地玫瑰怎么样？终究是我们赢了，我们战胜了他。” “好，海利瑟斯，这是个好主意。我喜欢北地玫瑰。” 四月的时候，雷纳告别了海利瑟斯，他要动身去东边和孩子团聚。 “梅尔卡答应做卢西的老师，过两年我们搬回摩恩，就把她送过来。” “好。你不是还答应了为风琴岛寻一只美丽的动物吗？” 雷纳展示了猫鸡的羽毛。 “虽然小时候很丑陋。但成年体真美。不是吗？” 海利瑟斯笑着点点头。 五月的时候，伊芙也走了，她想陪着海利瑟斯，但海利瑟斯看出她想念小琳。 “我没事的，快去和姐妹团聚。给小琳讲你的见闻。” “好的，海利瑟斯。你也别着急，梅尔卡会醒过来的。” “嗯，我不着急。” 六月的时候，莱昂和丽萨寄来了婚礼邀请，她送上了礼物和祝福，人没有去。 很快，梅尔卡生日到了，是他们初见的日子。他的头发长出来一些，能吞咽进食，有时候喊他，还会哼哼着回应，就是没有意识，无法醒来。斯塔说梅尔卡的灵魂一直在聚集，只是还不够多。 海利瑟斯只好继续等。 十月的时候，精灵女王去世，精灵王国内为继承人的事情乱了套。她一直不管人类的事，人类就也没去管她。长寿种族糊涂起来，国家要乱好几百年。 到十一月，梅尔卡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海利瑟斯，你怎么流眼泪了？哪里不舒服吗？” 茫然的表情，湿漉漉的眼神，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不关心魔王有没有被打败，只关心海利瑟斯，他看向爱人的眼睛。 “我没有不舒服我是太高兴了。”海利瑟斯激动地说道，“你终于醒过来了。” 她结结实实抱住梅尔卡，箍得他喘不过气。 梅尔卡看着海利瑟斯，困惑道：“我睡了很久吗？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是的，你睡了很久。不过现在都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打败了魔王。”海利瑟斯轻轻地抚摸着梅尔卡的脸颊。 梅尔卡环顾四周，这才看到了房间里的摆设，“这里是我们在风之国的家？” “嗯，我们的家。我请了长假，如果你想去摩恩居住，我也愿意陪你去。”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的眼中充满了爱意。从此，他们将一起面对未来的生活，共同创造属于他们的幸福。 “海利瑟斯。我们活着……真好。” “是，我答应过你一件事。打败魔王，就跟你求婚。” 梅尔卡听了海利瑟斯的话，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握住了海利瑟斯的手，“我愿意，海利瑟斯。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海利瑟斯也笑着落下了泪水，她拿出一枚闪亮的戒指，戴在了梅尔卡的手指上。 这戒指的品味就像梅尔卡的阅读品味一样……微妙。 白银材质，戒圈上雕刻了太多花纹，主石是不值钱的月光石，周围却镶嵌了很贵的金刚石。内侧还有北风之神和月神的徽记。 “我曾向北风之神发誓，这个誓言从未改变。” 两人相拥而泣。 但完成这一切后，梅尔卡又昏睡过去，好在只是疲劳所致。 太累了，再睡一会也没关系的。 只要还能再醒来。 第174章 返回故里 海利瑟斯睁开眼睛，梅尔卡在他身旁。阳光落在他的棕发上，脸皮透着红润的血色，看着这可爱的睡颜，她忍不住亲了一口。 然后梅尔卡就也醒了。 “早上好，海利瑟斯。” “早上好，小梅尔卡。” 她对死而复生的梅尔卡珍惜极了，有些小心翼翼，怕他再次碎了似的，温温柔柔地呼唤他，时时刻刻都要看见他。 梅尔卡却觉得没必要：“我都好了，彻底好了。” “我害怕。” 害怕什么呢？害怕听不到他的声音。 两个人的情况完全反过来了，以前是梅尔卡唠叨海利瑟斯，让她多在乎自己的性命，不要做危险的事。现在是海利瑟斯在为梅尔卡悬着心。 这样过度紧张了两个月，春天又来了，海利瑟斯和梅尔卡的相处才恢复常态。 “梅尔卡，我们在一起很久了，我快三十二岁了。诶？怎么算起来还不到四年。” 海利瑟斯掰着手指，有些不敢相信，她喃喃道：“好像已经跟你过完了一辈子。” 梅尔卡笑：“那再好不过，还有很多年可以在一起。” 摩恩联邦重新有了人烟。梅尔卡却一直不敢回去，怕认识的人已经不在，无法面对。 “婚礼总要在月神殿办？如果在风之国，就要大操大办，我可受不了，你也不想的？” 梅尔卡立刻被说服。 他太想和海利瑟斯结婚了。 在月神的见证下。 而海利瑟斯这个王储做得未免也有点太轻松。约瑟芬妮身强体健，硬硬朗朗再干二十年问题不大，她对海利瑟斯也真的像对女儿一样纵容：“想玩儿多久玩儿多久，我若死了，记得回来继承王位就好。” 又是典型的北风之神信徒发言。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他们向摩恩出发。 梅尔卡居住的小镇本就不太大，现在更是不复繁华。街上有些商店开门，路上也有些匆匆行人。 他们都没有佩戴月神徽记，梅尔卡看他们也面生。 “好像都是新移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呢？” 正茫然时，有人从身后猛拍梅尔卡的肩膀。 “梅尔卡，你回来了。” 转头一看，正是苹果脸的纽菲特。 “天呢，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梅尔卡想要抱他，纽菲特看他要掉眼泪，露出极其嫌弃的表情，但还是接受了这久别重逢的拥抱。 “梅尔卡就是这样爱哭。好在，你这个红头发女人没有欺负他。” 海利瑟斯还记得当初她是怎样在纽菲特面前发誓的，不由一笑。邀请道：“我们想在神殿办婚礼。” “那你们去找安多叔叔。黛拉格尔大人不在了，是安多叔叔在负责。还有，”纽菲特在随身的背包里翻找，找出一串钥匙，准确地取下梅尔卡的那一把，“我一直有去打扫，你怎么不想着跟我拿钥匙？” 梅尔卡接过，原来这么多年，中间还隔了一场残酷的战争，纽菲特都依然记得他的嘱托。眼泪又流了下来。 “别哭了，你明明是最幸福的人。不是吗？”纽菲特指了指梅尔卡的戒指，“被爱的人坚定选择，这还不幸福嘛？” 梅尔卡点点头，破涕为笑：“到时候你一定来参加。” “嗯。” 见到了祭司安多叔叔，才知道人们对月神的信仰终究是渐渐消失了。民众只当神殿是举办婚礼的地方。 “梅尔卡，你回来了，真好。” “是的，我们……黛拉格尔大人她……” “是生病去世的，没受什么罪，你别难过了。” 定好了婚礼日期，商量好一些细节，两人离开镇子，往家的方向赶。 路上的风景有变化，他们却还像刚在一起时那样手拉着手。 回到初见的地方，简单打扫了房间，他们躺在了一处，等月亮升上来。 “梅尔卡，我为什么会遇见你？除了神明的安排，我为什么会爱上你呢？” “是我先爱上你的。你那么特别，强悍又温柔。如果不爱你，我才有问题。” 真是个小笨蛋。 他还是这么迷恋她。 曾经是纯洁的医患关系啊，他们抵头而眠，紧紧拥抱着彼此。难得老老实实地睡觉，什么也没做。 婚礼前，他们又去矮人村走了一趟，村里几乎没有人，只见到了那个麻花辫姐姐。她早把海利瑟斯忘了，海利瑟斯记得她，却一直没问她的名字。 正打招呼时，又一个女孩儿从屋里走了出来。 嘴里念着：“我说托娅啊，咱们这趟去山之国看看亚人怎么样？我还没见过呢。” 一抬头，对上了海利瑟斯和梅尔卡的目光。 “丽娜立……” “哇！是你们！我听说勇者是你，担心了好久。好在最后你赢了！” “你们怎么在一块儿？” “打仗逃难时遇到了托娅，两个女人结伴会好一些嘛！和平之后，我们就一起旅行，我们现在有两辆马车，做点运输生意，经常有女孩光顾我们，毕竟，车夫也是女人，安全很多呀。” 海利瑟斯立刻邀请她们参加婚礼。 “虽然你们可能对婚姻没兴趣。但是我们不会办那种无聊的仪式，我们会念完誓词，就招待大家喝最好的酒，吃好吃的！” 丽娜立和托娅相视一笑，道：“那肯定要去。没有人比我更懂什么是好酒。” 婚礼果然如海利瑟斯说得那样简单，她和梅尔卡甚至没找人帮他们打扮，只是换上了礼服，还是这一带最普通的样式。 他把白衬衫的扣子扣到最后一颗，显得脖子颀长好看，说话时喉结上下滑着。 “梅尔卡，好嫩。让姐姐啃一口。” “什么啊！海利瑟斯标准越来越低了！！” “不管，时间还早。我们也许可以……” “啊啊！不行！待会儿就要去举行仪式，如果耽误了的话……” “耽误不了，我们快点儿，好不好？你不知道你穿礼服有多好看。”说着，就把那刚刚穿好的衬衫扣子解开，手向他胸前探进去。 梅尔卡紧张地弓着腰向后躲。像一个落在匪徒手里无力反抗的人质，不多时便失去了所有遮挡，被海利瑟斯逼到了角落。 “为什么非得是现在……被人知道的话，好羞耻。” “今天是我们的重要日子啊，当然要开心一点。” 海利瑟斯知道梅尔卡的反抗只是一个流程，她很快就看到了他有趣的反应。一开始是不情不愿的，身体却不可控地变得灼热，脸直接烧到耳后，连着胸脯都泛起好看的粉红色。 脸贴上去，指尖轻轻拨弄他的额发。 今天身上好香。 她故意松开了怀抱，道歉：“你说得对，还是不能耽误时间……” 梅尔卡却失落起来，反而开始求她别走：“其实，还有时间。你说得对……” 欢乐时光，仪式尚未开始，他们就已经无法再忘记这一天。 第174章 返回故里 海利瑟斯睁开眼睛，梅尔卡在他身旁。阳光落在他的棕发上，脸皮透着红润的血色，看着这可爱的睡颜，她忍不住亲了一口。 然后梅尔卡就也醒了。 “早上好，海利瑟斯。” “早上好，小梅尔卡。” 她对死而复生的梅尔卡珍惜极了，有些小心翼翼，怕他再次碎了似的，温温柔柔地呼唤他，时时刻刻都要看见他。 梅尔卡却觉得没必要：“我都好了，彻底好了。” “我害怕。” 害怕什么呢？害怕听不到他的声音。 两个人的情况完全反过来了，以前是梅尔卡唠叨海利瑟斯，让她多在乎自己的性命，不要做危险的事。现在是海利瑟斯在为梅尔卡悬着心。 这样过度紧张了两个月，春天又来了，海利瑟斯和梅尔卡的相处才恢复常态。 “梅尔卡，我们在一起很久了，我快三十二岁了。诶？怎么算起来还不到四年。” 海利瑟斯掰着手指，有些不敢相信，她喃喃道：“好像已经跟你过完了一辈子。” 梅尔卡笑：“那再好不过，还有很多年可以在一起。” 摩恩联邦重新有了人烟。梅尔卡却一直不敢回去，怕认识的人已经不在，无法面对。 “婚礼总要在月神殿办？如果在风之国，就要大操大办，我可受不了，你也不想的？” 梅尔卡立刻被说服。 他太想和海利瑟斯结婚了。 在月神的见证下。 而海利瑟斯这个王储做得未免也有点太轻松。约瑟芬妮身强体健，硬硬朗朗再干二十年问题不大，她对海利瑟斯也真的像对女儿一样纵容：“想玩儿多久玩儿多久，我若死了，记得回来继承王位就好。” 又是典型的北风之神信徒发言。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他们向摩恩出发。 梅尔卡居住的小镇本就不太大，现在更是不复繁华。街上有些商店开门，路上也有些匆匆行人。 他们都没有佩戴月神徽记，梅尔卡看他们也面生。 “好像都是新移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呢？” 正茫然时，有人从身后猛拍梅尔卡的肩膀。 “梅尔卡，你回来了。” 转头一看，正是苹果脸的纽菲特。 “天呢，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梅尔卡想要抱他，纽菲特看他要掉眼泪，露出极其嫌弃的表情，但还是接受了这久别重逢的拥抱。 “梅尔卡就是这样爱哭。好在，你这个红头发女人没有欺负他。” 海利瑟斯还记得当初她是怎样在纽菲特面前发誓的，不由一笑。邀请道：“我们想在神殿办婚礼。” “那你们去找安多叔叔。黛拉格尔大人不在了，是安多叔叔在负责。还有，”纽菲特在随身的背包里翻找，找出一串钥匙，准确地取下梅尔卡的那一把，“我一直有去打扫，你怎么不想着跟我拿钥匙？” 梅尔卡接过，原来这么多年，中间还隔了一场残酷的战争，纽菲特都依然记得他的嘱托。眼泪又流了下来。 “别哭了，你明明是最幸福的人。不是吗？”纽菲特指了指梅尔卡的戒指，“被爱的人坚定选择，这还不幸福嘛？” 梅尔卡点点头，破涕为笑：“到时候你一定来参加。” “嗯。” 见到了祭司安多叔叔，才知道人们对月神的信仰终究是渐渐消失了。民众只当神殿是举办婚礼的地方。 “梅尔卡，你回来了，真好。” “是的，我们……黛拉格尔大人她……” “是生病去世的，没受什么罪，你别难过了。” 定好了婚礼日期，商量好一些细节，两人离开镇子，往家的方向赶。 路上的风景有变化，他们却还像刚在一起时那样手拉着手。 回到初见的地方，简单打扫了房间，他们躺在了一处，等月亮升上来。 “梅尔卡，我为什么会遇见你？除了神明的安排，我为什么会爱上你呢？” “是我先爱上你的。你那么特别，强悍又温柔。如果不爱你，我才有问题。” 真是个小笨蛋。 他还是这么迷恋她。 曾经是纯洁的医患关系啊，他们抵头而眠，紧紧拥抱着彼此。难得老老实实地睡觉，什么也没做。 婚礼前，他们又去矮人村走了一趟，村里几乎没有人，只见到了那个麻花辫姐姐。她早把海利瑟斯忘了，海利瑟斯记得她，却一直没问她的名字。 正打招呼时，又一个女孩儿从屋里走了出来。 嘴里念着：“我说托娅啊，咱们这趟去山之国看看亚人怎么样？我还没见过呢。” 一抬头，对上了海利瑟斯和梅尔卡的目光。 “丽娜立……” “哇！是你们！我听说勇者是你，担心了好久。好在最后你赢了！” “你们怎么在一块儿？” “打仗逃难时遇到了托娅，两个女人结伴会好一些嘛！和平之后，我们就一起旅行，我们现在有两辆马车，做点运输生意，经常有女孩光顾我们，毕竟，车夫也是女人，安全很多呀。” 海利瑟斯立刻邀请她们参加婚礼。 “虽然你们可能对婚姻没兴趣。但是我们不会办那种无聊的仪式，我们会念完誓词，就招待大家喝最好的酒，吃好吃的！” 丽娜立和托娅相视一笑，道：“那肯定要去。没有人比我更懂什么是好酒。” 婚礼果然如海利瑟斯说得那样简单，她和梅尔卡甚至没找人帮他们打扮，只是换上了礼服，还是这一带最普通的样式。 他把白衬衫的扣子扣到最后一颗，显得脖子颀长好看，说话时喉结上下滑着。 “梅尔卡，好嫩。让姐姐啃一口。” “什么啊！海利瑟斯标准越来越低了！！” “不管，时间还早。我们也许可以……” “啊啊！不行！待会儿就要去举行仪式，如果耽误了的话……” “耽误不了，我们快点儿，好不好？你不知道你穿礼服有多好看。”说着，就把那刚刚穿好的衬衫扣子解开，手向他胸前探进去。 梅尔卡紧张地弓着腰向后躲。像一个落在匪徒手里无力反抗的人质，不多时便失去了所有遮挡，被海利瑟斯逼到了角落。 “为什么非得是现在……被人知道的话，好羞耻。” “今天是我们的重要日子啊，当然要开心一点。” 海利瑟斯知道梅尔卡的反抗只是一个流程，她很快就看到了他有趣的反应。一开始是不情不愿的，身体却不可控地变得灼热，脸直接烧到耳后，连着胸脯都泛起好看的粉红色。 脸贴上去，指尖轻轻拨弄他的额发。 今天身上好香。 她故意松开了怀抱，道歉：“你说得对，还是不能耽误时间……” 梅尔卡却失落起来，反而开始求她别走：“其实，还有时间。你说得对……” 欢乐时光，仪式尚未开始，他们就已经无法再忘记这一天。 第175章 终章旅程 谁也不知道海利瑟斯要把风之国建设成什么样子。传闻她是个肤浅好色的女人，打败魔王后，身为王储，却长期不在风之国居住，只是和梅尔卡相伴，到处游玩，把冒险的旅程重走一遍，一路走一路睡。 她明明已经不年轻了，人们知道她打败了魔王，有很高的功绩，但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到底哪里不好？梅尔卡，你也喜欢不是吗？” “喜欢。”他喜欢极了。 “我还以为他们会到处给我立雕像呢。真失望。结果只是到处传我的花边新闻。还有说我和魔王也有一段，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人类是这样的，要么就把人捧太高，要么就拉低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海利瑟斯，别往心里去，我了解你真正的样子，我爱你。” 突然表白起来，不过梅尔卡已经变成了那种可以轻松把爱挂在嘴边的人了。 他坦率得不得了，因为他预感自己可能活不了太久。 灵魂被魔王抽离后又重新回到了身体，总感觉连接得不太紧密。尽管没有不舒服的症状，梅尔卡还是做了清醒理性的判断。 “海利瑟斯，我可能陪不了你很久。” 海利瑟斯想了想，摩挲着梅尔卡的手，道：“没关系。我自己也能过得很好。放心。” 这话听起来无情，细想海利瑟斯对他的情意，就知道她暗中下了多少决心，她要努力快乐，让梅尔卡没有忧虑。 “我走后，你再去找十个美男，不过一定要选脾气好的乖男孩……” “真好笑，梅尔卡。我今年多少岁？以后还有一个国家要管，哪有心思折腾。男人可不是什么多多益善的宝贝。十个里面有九个不正常，尤其是在神明陨落的年代。” 是的，这个世界的神明已经陨落，人们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好像怎么做都可以。 尤其是亚人这个新种族诞生后，他们的灵魂和身体都是未知的谜。有的人类把他们当作动物对待，也有人类和他们交朋友、谈恋爱。 古代魔法复现人间，更多的人开始学习魔法，人们的能力增强，更加相信自己是接近神明的、得天独厚的存在。 人们的观念前所未有的混乱，也前所未有地丰富着。 听说，曾为人类男性的猫人哈娜特意找陌生亚人生了个孩子，只为给排斥异性接触的莉莉娅特就伴。她们是好姐妹，是主仆，还是妻夫？没人能说清。 又听说，莱昂和丽萨捡到了一枚羽人的卵，孵出来一个男孩子。他们就把他当作养子，和自己的女儿一起抚养。 来到格兰特公国的时候，他们拜访了歌罗妮。 “迪亚特和费莎呢？”海利瑟斯问。 “管不了那两个孩子，跟我要了一大笔钱，然后兴高采烈去流浪了。” “啊，哈哈。真不愧是迪亚特。”海利瑟斯笑笑。 梅尔卡也尖锐地讽道：“拿着一大笔钱，那算什么流浪啊！？估计他们会用蛋糕当主食。” 不过一想到是迪亚特和费莎，又觉得他们怎么做都很合理。 去到鱼骨城的时候，伊芙和小琳都在，她们的武器店生意特别好。泰苏特每一根触手都抓着一块细布，在疯狂地擦拭，让这些武器不沾尘埃，闪闪发亮。 伊芙还是那么快乐单纯，拉着海利瑟斯说了很多话，又爬了一次幽灵塔。 “看，已经改成图书馆了。是小琳出的钱，她可真聪明，赚到了那么多钱！” “我只是买了太多的书没地方放。干脆建立一个公共的阅读空间。”小琳简单介绍后，就开始给梅尔卡推荐小说。 “有个兽人作家很火，写悬疑，但是最近也开始写言情小说了，我觉得你会喜欢？” 梅尔卡接过，定睛一看，书名是：爱上精灵的那一天。 翻了几页后，梅尔卡惊讶：“这，这人设怎么这么熟悉？美强惨，痴情寡夫……这不雷纳吗？” 一看作者署名：“原来是莉丝。真好，她果然写出了名堂。不过她喜欢雷纳为什么不去表白？” 海利瑟斯摇头笑道：“干什么非要在一起？你以为谁都是你呢。她可能只是有点欣赏加好感，把雷纳当灵感来源罢了。” “也对。” 他们在曼尼兰黄金城拜访了赞助他们入梦铃的乔丽。原来，乔丽的丈夫没过多久就去世了，经历了一些艰难的时刻，如今她已经是庞大家族生意的新话事人，她用极高的规格招待海利瑟斯和梅尔卡。 “这比你当年婚礼上的饼干还要好吃。” “是吗？看来厨师用心了。” 乔丽请来了当地有名的歌手，为海利瑟斯献唱助兴。 一曲毕，那歌手走到海利瑟斯面前，问她：“还记得我吗？了不起的勇者，你曾帮助一个迷途的人。我叫克里特。” 记忆有些模糊了，对方好听的嗓音再次响起：“我是个在黄金城走投无路的人，还试图拦路抢劫。是你们告诉我宝石蘑菇洞穴的事。” 原来是他啊。 没想到小小的善举能被人记住这么久，海利瑟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尤其是，克里特还专门为她写了赞歌。 在曼尼兰王都，她见了芳提公主。又非常意外地见到了菲儿。原来，自从勇者试炼之后，曼尼兰人就开始喜欢上了具有商业娱乐双重价值的战斗比赛。 甚至，连年轻王子的婚事都由比武决定。 菲儿轻易地赢了下来，当初她说要打败恶龙，迎取王子，没想到一语成谶。 “虽然王子才二十岁，比我小，有点幼稚，但是长得还可以，我挺喜欢他的。”菲儿笑得眉眼弯弯，看来确实满意。 “哈哈哈，我懂！嫩草最香了。”海利瑟斯深刻理解姐弟恋之美妙。 “洛夫呢？他怎么样了。” “活着。他守在寒鼓部落哪儿也不去。当初我本来也说要跟丽萨去赤冕城。但总觉得不看着洛夫他就会殉情。唉。” 没想到他们会这样相爱。 哈特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 作别菲儿，他们来到了静海城。蒙娜和和戈林还是没有分手，他们的孩子已经很大了。很奇怪，蒙娜作为矮人和人类的混血儿，本不该这么快显现出衰老，可她眼周分明有了皱纹。 “那个啊，没什么事儿，我用寿命换了健康。我可以无病无灾地活到孩子长大。” “原来这就是你在海上做的交易！你其实想和戈林在一起白头偕老的？”海利瑟斯震惊。 蒙娜耸耸肩：“这样公平一些。交过那么多男朋友，只有戈林我不想把他换掉。想跟他在一起的话，过长的寿命就有点鸡肋。” 原来如此。 再次出海踏上风琴岛。 宝琳娜的生活好了起来，追求者有几个，但她始终保持单身。精湛的手艺让她在裁缝圈子里拥有极佳口碑，她又是为勇者制作战袍的人，这给她带来了很多生意。 “……那孩子怎么样了？”宝琳娜不想谈前夫，但最后还是打听起了孩子。 “我们来时去看了他一眼。孩子长大了，但是品行恐怕……我说要带他来你，他居然说‘谁要找那个坏女人’，估计是肖恩教的。你要亲自去找他吗？” 宝琳娜想了想，良久无言，抬头却说：“并不是所有母亲都能无条件地付出母爱，说出来可能会被人当成不合格的妈妈，但我的真心想法就是：算了。” 海利瑟斯一愣，却又欣慰：“终于把自己放第一位了。” “如果那孩子以后想通，来风琴岛找我，我会见他。如果他始终相信我是肖恩口中那样子，也没必要再纠正了，他只是年轻，不是傻。” 这个话题有些严肃，海利瑟斯不知道怎么回，宝琳娜也无意深聊，便到此结束。 宝琳娜一边给海利瑟斯挑着衣服，一边问：“琳达……怎么样了？有她的消息吗？虽然我并不真正认识她。” “挺好的。虽然不怎么跳舞了，但她弟弟有出息，学了些治疗魔法，两个人一起做草药生意。” 宝琳娜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微笑，好像这是她很乐于听到的消息。看，她们谁也没有被毁掉，她们都过得好好的。 把海利瑟斯打扮成一个美丽优雅的公主之后，宝琳娜把她轻轻推向梅尔卡：“走，海利瑟斯。再多待，我就该舍不得你了。” 又对穿着半裸海岛特色服装的梅尔卡说：“你偶尔也要拒绝海利瑟斯的坏品味啊！你看看她给你买的那些衣服都是些什么。” 梅尔卡只是笑笑：“她喜欢就好。” “没救了。恐怕风之国以后要变成时尚荒漠。” 待两人重新回到摩恩联邦，雷纳把卢西领到了梅尔卡面前：“旅行了那么久，该好好教学了。” 卢西乖巧地叫人：“海利瑟斯阿姨，梅尔卡舅舅，你们好。” 在海利瑟斯继承王位之前，生活就这样平平静静地继续。 她没有专门去想要怎么建设山之国，但隐隐约约知道了好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 她三十五岁的时候才再一次怀孕，把大家都吓坏了。梅尔卡终于得到了海利瑟斯的认可，拥有了成为父亲的资格。 她生了一个很健康的的女儿。头发是红色，眼睛是棕色。 “叫什么名字好？之前不是起了好几个？快决定一下啊！”梅尔卡催道。 “现在又都不流行了啊！梅尔卡你读书多……” “我读的都是言情小说啊！要么就是古代魔法师的名字。很不日常，会让人觉得奇怪的。”其实，梅尔卡只是习惯了让海利瑟斯做主。 “叫阿玛莉丝好了。”海利瑟斯突然想到了。 “有什么说法吗？” “四个音节的名字刚刚好，梅尔卡的名字就太短了……我想念得更久一些，像念一句咒语。” 把爱人永远留在身边的咒语。 她五十岁时回山之国参加了约瑟芬妮的葬礼，同年继承王位。再一次失去了为她遮风挡雨的母亲，她决定好好工作，回报约瑟芬妮对她的栽培。 又过了三年，梅尔卡去世。 海利瑟斯果然说到做到，很认真地好好活下去。她经常训练，保持着身体的强悍，甚至比年轻时更强。她知道在五十七岁时，还有一场战斗要和魔王打呢。 至于她的治理水平，怎么说呢。 人们并没有觉得她的政策有多高明，有时候也很任性，不过她能在遇到问题后，好好解决问题，态度总归让人满意。 外交方面也很迷离，海利瑟斯好像全凭好恶行事。除了扫墓，基本不踏足自己的故乡北国。她自称白石村的战士，为什么不爱家乡呢？ “北国那个地方真是很烂，我只是喜欢在白石村的童年回忆，谁会喜欢等级森严的地方呢？这几年复国之后，贵族们还是老样子。我才不理他们。” 真不像国王会说的话。 不过风之国的女人过得挺舒服。海利瑟斯欣赏强悍的女战士，喜欢纯情细腰男孩。所以风之国的男孩是西部国家里最在意身材管理的。海利瑟斯生的也是女儿，连续三代女王，风之国的人很快就会以为，女人做国王是天经地义的事。 有人赞美她，也有人诋毁她。海利瑟斯已经不太在乎了。 临死前，她把剑交给阿玛莉丝，这原本只是银鹰战队的剑，经过镶嵌神明赐福宝石和几次重铸，如今也变成名剑了。 约瑟芬妮说的是对的，她可以拥有一切：尊严、爱情、王位、尽情战斗的快乐，与随之而来的荣耀。 “卢西，这就是我的故事了，看心情讲给以后的人听就好，全都忘掉也没关系。” “好的，海利瑟斯阿姨。” “再让我看一次月百合花海。” “幻术也没关系吗？” “幻术就更好了。这让我想起他，亲爱的梅尔卡。” 星星似的花瓣，近乎透明的白色，月百合连绵盛开，在阳光下浮泛着流动的光。 她忍不住向花海深处走去。 一阵风吹过，花朵旋转着飞起来，轻轻打在她身上，花朵落下后，是梅尔卡的笑脸。 “又见面了，海利瑟斯，我的爱人，我的神明。” 海利瑟斯在幻术中看到了什么呢？她流下了一滴眼泪，喃喃道：“哦，那儿可真美。” 这只是一份小情小爱。 在她对世界最失望的时候到来。 也是她心满意足后的归处。 第175章 终章旅程 谁也不知道海利瑟斯要把风之国建设成什么样子。传闻她是个肤浅好色的女人，打败魔王后，身为王储，却长期不在风之国居住，只是和梅尔卡相伴，到处游玩，把冒险的旅程重走一遍，一路走一路睡。 她明明已经不年轻了，人们知道她打败了魔王，有很高的功绩，但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到底哪里不好？梅尔卡，你也喜欢不是吗？” “喜欢。”他喜欢极了。 “我还以为他们会到处给我立雕像呢。真失望。结果只是到处传我的花边新闻。还有说我和魔王也有一段，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人类是这样的，要么就把人捧太高，要么就拉低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海利瑟斯，别往心里去，我了解你真正的样子，我爱你。” 突然表白起来，不过梅尔卡已经变成了那种可以轻松把爱挂在嘴边的人了。 他坦率得不得了，因为他预感自己可能活不了太久。 灵魂被魔王抽离后又重新回到了身体，总感觉连接得不太紧密。尽管没有不舒服的症状，梅尔卡还是做了清醒理性的判断。 “海利瑟斯，我可能陪不了你很久。” 海利瑟斯想了想，摩挲着梅尔卡的手，道：“没关系。我自己也能过得很好。放心。” 这话听起来无情，细想海利瑟斯对他的情意，就知道她暗中下了多少决心，她要努力快乐，让梅尔卡没有忧虑。 “我走后，你再去找十个美男，不过一定要选脾气好的乖男孩……” “真好笑，梅尔卡。我今年多少岁？以后还有一个国家要管，哪有心思折腾。男人可不是什么多多益善的宝贝。十个里面有九个不正常，尤其是在神明陨落的年代。” 是的，这个世界的神明已经陨落，人们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好像怎么做都可以。 尤其是亚人这个新种族诞生后，他们的灵魂和身体都是未知的谜。有的人类把他们当作动物对待，也有人类和他们交朋友、谈恋爱。 古代魔法复现人间，更多的人开始学习魔法，人们的能力增强，更加相信自己是接近神明的、得天独厚的存在。 人们的观念前所未有的混乱，也前所未有地丰富着。 听说，曾为人类男性的猫人哈娜特意找陌生亚人生了个孩子，只为给排斥异性接触的莉莉娅特就伴。她们是好姐妹，是主仆，还是妻夫？没人能说清。 又听说，莱昂和丽萨捡到了一枚羽人的卵，孵出来一个男孩子。他们就把他当作养子，和自己的女儿一起抚养。 来到格兰特公国的时候，他们拜访了歌罗妮。 “迪亚特和费莎呢？”海利瑟斯问。 “管不了那两个孩子，跟我要了一大笔钱，然后兴高采烈去流浪了。” “啊，哈哈。真不愧是迪亚特。”海利瑟斯笑笑。 梅尔卡也尖锐地讽道：“拿着一大笔钱，那算什么流浪啊！？估计他们会用蛋糕当主食。” 不过一想到是迪亚特和费莎，又觉得他们怎么做都很合理。 去到鱼骨城的时候，伊芙和小琳都在，她们的武器店生意特别好。泰苏特每一根触手都抓着一块细布，在疯狂地擦拭，让这些武器不沾尘埃，闪闪发亮。 伊芙还是那么快乐单纯，拉着海利瑟斯说了很多话，又爬了一次幽灵塔。 “看，已经改成图书馆了。是小琳出的钱，她可真聪明，赚到了那么多钱！” “我只是买了太多的书没地方放。干脆建立一个公共的阅读空间。”小琳简单介绍后，就开始给梅尔卡推荐小说。 “有个兽人作家很火，写悬疑，但是最近也开始写言情小说了，我觉得你会喜欢？” 梅尔卡接过，定睛一看，书名是：爱上精灵的那一天。 翻了几页后，梅尔卡惊讶：“这，这人设怎么这么熟悉？美强惨，痴情寡夫……这不雷纳吗？” 一看作者署名：“原来是莉丝。真好，她果然写出了名堂。不过她喜欢雷纳为什么不去表白？” 海利瑟斯摇头笑道：“干什么非要在一起？你以为谁都是你呢。她可能只是有点欣赏加好感，把雷纳当灵感来源罢了。” “也对。” 他们在曼尼兰黄金城拜访了赞助他们入梦铃的乔丽。原来，乔丽的丈夫没过多久就去世了，经历了一些艰难的时刻，如今她已经是庞大家族生意的新话事人，她用极高的规格招待海利瑟斯和梅尔卡。 “这比你当年婚礼上的饼干还要好吃。” “是吗？看来厨师用心了。” 乔丽请来了当地有名的歌手，为海利瑟斯献唱助兴。 一曲毕，那歌手走到海利瑟斯面前，问她：“还记得我吗？了不起的勇者，你曾帮助一个迷途的人。我叫克里特。” 记忆有些模糊了，对方好听的嗓音再次响起：“我是个在黄金城走投无路的人，还试图拦路抢劫。是你们告诉我宝石蘑菇洞穴的事。” 原来是他啊。 没想到小小的善举能被人记住这么久，海利瑟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尤其是，克里特还专门为她写了赞歌。 在曼尼兰王都，她见了芳提公主。又非常意外地见到了菲儿。原来，自从勇者试炼之后，曼尼兰人就开始喜欢上了具有商业娱乐双重价值的战斗比赛。 甚至，连年轻王子的婚事都由比武决定。 菲儿轻易地赢了下来，当初她说要打败恶龙，迎取王子，没想到一语成谶。 “虽然王子才二十岁，比我小，有点幼稚，但是长得还可以，我挺喜欢他的。”菲儿笑得眉眼弯弯，看来确实满意。 “哈哈哈，我懂！嫩草最香了。”海利瑟斯深刻理解姐弟恋之美妙。 “洛夫呢？他怎么样了。” “活着。他守在寒鼓部落哪儿也不去。当初我本来也说要跟丽萨去赤冕城。但总觉得不看着洛夫他就会殉情。唉。” 没想到他们会这样相爱。 哈特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 作别菲儿，他们来到了静海城。蒙娜和和戈林还是没有分手，他们的孩子已经很大了。很奇怪，蒙娜作为矮人和人类的混血儿，本不该这么快显现出衰老，可她眼周分明有了皱纹。 “那个啊，没什么事儿，我用寿命换了健康。我可以无病无灾地活到孩子长大。” “原来这就是你在海上做的交易！你其实想和戈林在一起白头偕老的？”海利瑟斯震惊。 蒙娜耸耸肩：“这样公平一些。交过那么多男朋友，只有戈林我不想把他换掉。想跟他在一起的话，过长的寿命就有点鸡肋。” 原来如此。 再次出海踏上风琴岛。 宝琳娜的生活好了起来，追求者有几个，但她始终保持单身。精湛的手艺让她在裁缝圈子里拥有极佳口碑，她又是为勇者制作战袍的人，这给她带来了很多生意。 “……那孩子怎么样了？”宝琳娜不想谈前夫，但最后还是打听起了孩子。 “我们来时去看了他一眼。孩子长大了，但是品行恐怕……我说要带他来你，他居然说‘谁要找那个坏女人’，估计是肖恩教的。你要亲自去找他吗？” 宝琳娜想了想，良久无言，抬头却说：“并不是所有母亲都能无条件地付出母爱，说出来可能会被人当成不合格的妈妈，但我的真心想法就是：算了。” 海利瑟斯一愣，却又欣慰：“终于把自己放第一位了。” “如果那孩子以后想通，来风琴岛找我，我会见他。如果他始终相信我是肖恩口中那样子，也没必要再纠正了，他只是年轻，不是傻。” 这个话题有些严肃，海利瑟斯不知道怎么回，宝琳娜也无意深聊，便到此结束。 宝琳娜一边给海利瑟斯挑着衣服，一边问：“琳达……怎么样了？有她的消息吗？虽然我并不真正认识她。” “挺好的。虽然不怎么跳舞了，但她弟弟有出息，学了些治疗魔法，两个人一起做草药生意。” 宝琳娜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微笑，好像这是她很乐于听到的消息。看，她们谁也没有被毁掉，她们都过得好好的。 把海利瑟斯打扮成一个美丽优雅的公主之后，宝琳娜把她轻轻推向梅尔卡：“走，海利瑟斯。再多待，我就该舍不得你了。” 又对穿着半裸海岛特色服装的梅尔卡说：“你偶尔也要拒绝海利瑟斯的坏品味啊！你看看她给你买的那些衣服都是些什么。” 梅尔卡只是笑笑：“她喜欢就好。” “没救了。恐怕风之国以后要变成时尚荒漠。” 待两人重新回到摩恩联邦，雷纳把卢西领到了梅尔卡面前：“旅行了那么久，该好好教学了。” 卢西乖巧地叫人：“海利瑟斯阿姨，梅尔卡舅舅，你们好。” 在海利瑟斯继承王位之前，生活就这样平平静静地继续。 她没有专门去想要怎么建设山之国，但隐隐约约知道了好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 她三十五岁的时候才再一次怀孕，把大家都吓坏了。梅尔卡终于得到了海利瑟斯的认可，拥有了成为父亲的资格。 她生了一个很健康的的女儿。头发是红色，眼睛是棕色。 “叫什么名字好？之前不是起了好几个？快决定一下啊！”梅尔卡催道。 “现在又都不流行了啊！梅尔卡你读书多……” “我读的都是言情小说啊！要么就是古代魔法师的名字。很不日常，会让人觉得奇怪的。”其实，梅尔卡只是习惯了让海利瑟斯做主。 “叫阿玛莉丝好了。”海利瑟斯突然想到了。 “有什么说法吗？” “四个音节的名字刚刚好，梅尔卡的名字就太短了……我想念得更久一些，像念一句咒语。” 把爱人永远留在身边的咒语。 她五十岁时回山之国参加了约瑟芬妮的葬礼，同年继承王位。再一次失去了为她遮风挡雨的母亲，她决定好好工作，回报约瑟芬妮对她的栽培。 又过了三年，梅尔卡去世。 海利瑟斯果然说到做到，很认真地好好活下去。她经常训练，保持着身体的强悍，甚至比年轻时更强。她知道在五十七岁时，还有一场战斗要和魔王打呢。 至于她的治理水平，怎么说呢。 人们并没有觉得她的政策有多高明，有时候也很任性，不过她能在遇到问题后，好好解决问题，态度总归让人满意。 外交方面也很迷离，海利瑟斯好像全凭好恶行事。除了扫墓，基本不踏足自己的故乡北国。她自称白石村的战士，为什么不爱家乡呢？ “北国那个地方真是很烂，我只是喜欢在白石村的童年回忆，谁会喜欢等级森严的地方呢？这几年复国之后，贵族们还是老样子。我才不理他们。” 真不像国王会说的话。 不过风之国的女人过得挺舒服。海利瑟斯欣赏强悍的女战士，喜欢纯情细腰男孩。所以风之国的男孩是西部国家里最在意身材管理的。海利瑟斯生的也是女儿，连续三代女王，风之国的人很快就会以为，女人做国王是天经地义的事。 有人赞美她，也有人诋毁她。海利瑟斯已经不太在乎了。 临死前，她把剑交给阿玛莉丝，这原本只是银鹰战队的剑，经过镶嵌神明赐福宝石和几次重铸，如今也变成名剑了。 约瑟芬妮说的是对的，她可以拥有一切：尊严、爱情、王位、尽情战斗的快乐，与随之而来的荣耀。 “卢西，这就是我的故事了，看心情讲给以后的人听就好，全都忘掉也没关系。” “好的，海利瑟斯阿姨。” “再让我看一次月百合花海。” “幻术也没关系吗？” “幻术就更好了。这让我想起他，亲爱的梅尔卡。” 星星似的花瓣，近乎透明的白色，月百合连绵盛开，在阳光下浮泛着流动的光。 她忍不住向花海深处走去。 一阵风吹过，花朵旋转着飞起来，轻轻打在她身上，花朵落下后，是梅尔卡的笑脸。 “又见面了，海利瑟斯，我的爱人，我的神明。” 海利瑟斯在幻术中看到了什么呢？她流下了一滴眼泪，喃喃道：“哦，那儿可真美。” 这只是一份小情小爱。 在她对世界最失望的时候到来。 也是她心满意足后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