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首辅和他的治愈系小甜夫》


 第1章 胡辣汤的诱惑

    那是一股极其霸道的香味，带着胡椒的辛香，还有香菇的馥郁，打底的应当是浓浓的骨汤——
    谁这么大胆，在他穆九爷旁边吃胡辣汤？！
    等等，我不是死了吗？
    几乎是在穆玖昀恢复意识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抽搐绞痛席卷胃部，同时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充斥在脑海中，令他头疼欲裂，不禁痛苦呻吟。
    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了？”
    待到穆玖昀终于从疼痛中缓过来，睁开眼睛，便直直对上一双如荷上露珠般清澈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鹿眼。
    阅人无数的穆九爷能看出来，他眼中是纯然的担忧，没有算计。
    这种毫不掺杂利益纠葛的关切眼神，他真是好久好久没看到过了。
    而且，这个角度看上去，对方眼中满满都是自己……
    这个角度？
    穆玖昀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正躺在对方怀里。
    穿越一场，竟毫无警惕了？
    没错，穆玖昀不是没死，而是从二十一世纪的集团总裁穿成一个架空朝代的伯府嫡长子。
    哦，已经是前·伯府嫡长子了——原主骄横跋扈脾气暴躁，少有不顺就跟人干架，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前阵子更在伯府老夫人的寿宴上闹出白日宣淫的丑事。
    据说是他看上府上的临时帮厨，却被拒绝了，当场恼羞成怒强迫与人。
    结果不幸被捉奸在床。
    当着一众宾客的脸，平威伯府可谓颜面扫地。
    穆老夫人当场就气晕了。
    如此不孝不悌的行为自然惹得其父平威伯穆正君大怒。
    正好穆氏族人也来贺寿，穆正君就把原主给过继了，从此断绝父子关系。
    而且还要原主对那帮厨“负责”，娶为正妻。
    原主是被下药的，如此就觉得自己冤枉死了，开始一哭二闹三绝食，企图令生父心软原谅他。
    结果，他本就气急攻心又这么折腾，直接就把自己作死了。
    穆玖昀心中鄙夷：别说饿死那么好听，根本就是蠢死的。死之前竟然还觉得继母会来看他，他不死都对不起这副猪脑子！
    哦，现在这个恶臭的名声和猪脑子是他穆九爷的了。
    小场面，不慌张。
    穆玖昀想一想这个处境，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骨子里的搞事基因在叫嚣。
    而如今将他抚在怀中，关切看着他的便是那个小夫郎。
    哦。这个朝代称呼男妻为夫郎。
    小夫郎松一口气：“刚刚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的饿死了！现在怎么样？是不是饿的难受？要不要吃饭？我就说弄点香味重的吃的刺激刺激你，你肯定会想吃饭的！”
    穆玖昀不习惯有人靠这么近，但这次却意外的没有心理厌恶，大约是这小夫郎眼神太过纯净，气质又格外无害？
    虽说如此，他的目光还是下意识扫过对方的咽喉等各个脆弱要命之所。
    对方毫无所觉，还关切道：“怎么样，要不要我扶你起来吃点东西？”
    穆玖昀握一握拳，很好，真的是全身无力。
    他有些烦闷道：“水。”
    “好嘞。”那小夫郎手脚轻柔的把他扶起来，用被子枕头让他靠坐好，给他披好外衣，这才跑去桌子上倒一杯水拿过来。
    边给他喂水还边絮叨：“搞什么绝食啊，好死不如赖活着。你饿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你家里人松口啊，倒是官府的文书都改完了，到头来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
    多少年没人在穆玖昀耳边这般唠叨了，放在以往他定然会想掐断对方脖子手动闭麦。
    虽说如今身上疲软少力，但只要找准气管，也可一击毙命。
    可这小夫郎的无害感，竟然让穆九爷气不起来。
    罢了。
    根据记忆看，这小夫郎性子良善，他如今手头无人，倒是可以勉强一用。
    如此这般，喝了些水，穆玖昀喉中干痛有所缓解，人也看着精神一些。
    那小夫郎便又问：“怎么样，要吃饭吗？”
    穆玖昀心中挑眉，原主觉得那小夫郎也是陷害他的元凶，对其态度十分恶劣。
    可翻看记忆，穆玖昀就知道这小夫郎大概率是无辜被卷进来的。
    所以，对方为何会在乎他的死活，还想方设法阻挠他绝食？
    是真的良善还是有所企图？
    穆玖昀看向那小夫郎，神色保持厌恶，目光却暗藏探究。
    平心而论，这小夫郎虽是乡下人，除了皮肤有些粗糙，样貌称得上俊秀，身量也匀称高挑，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还有点未退却的婴儿肥，透出一丝稚嫩的可爱。
    而那双眼睛更是少有的鹿眼，纯净又明亮，仿佛盛着世上最难得的真挚。
    难为继夫人王丽丽能找到这等姿色的平民，用来栽赃陷害确实令人信服。
    穆玖昀心中无不讥讽，面上却态度傲慢：“别假好心！我死了，你就自由了，现在不让我死，是收买你的人想看我生不如死？”
    他冷哼一声面带轻蔑：“我不会上你的当。”
    探查消息最简单的方法之一就是激怒对方，因为人很容易被情绪左右，尤其生气时最易露出马脚。
    而且，人们也喜欢反驳他人，若不认同你的观点定然会出言辩驳。
    可那小夫郎没有生气，反而一脸无语：“什么收买我的人，我才是被卖掉的啊！我还想知道叔婶到底把我卖给谁了！”
    他扫两眼穆玖昀：“看你这嫌弃劲儿，也知道不是卖给你了。这几天我也算了解一些情况，咱俩都是倒霉蛋，你就别钻牛角尖了，我不会害你的。”
    这话倒是让穆玖昀有点兴趣，他继续摆着一张臭脸试探道：“可我之前对你并不好，还打你骂你，你就一点不记仇不生气？”
    “生气啊！尤其我想跟你解释你还不听的时候，我就更气了。”小夫郎坦荡且理所应当道：
    “可是生气也不至于见死不救啊。而且之前被你打却没法还手也是因为药劲没过我没劲儿，现在你可没机会打到我了。我不仅跑得快，我还力气大。”
    他甚至挑衅的举了举拳头。
    穆玖昀挑眉不屑道：“我不信。”
    小夫郎无奈撇嘴：“你真麻烦。”
    说罢便一步上前，竟直接用被子卷住穆玖昀把横抱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不说还做了两个蹲起。
    穆玖昀直到被放回床上还有些蒙圈。
    穆玖昀：……
    他堂堂穆九爷什么时候这么丢人过！
    小夫郎却一点冒犯他人的自觉都没有，看他没反应还有点郁闷：“还不信呢？”
    难道得抱着他去院里跑？
    那样不太好看啊。
    穆玖昀见他又要上前，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呲出一句：“信！”
    小夫郎笑了。
    明明圆圆的两个眼睛，笑起来竟然能完成一双新月。
    他又问：“那能吃饭了不？”
    穆九爷很想发脾气，傲慢的把“不吃”二字甩对方脸上，可那胡辣汤的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
    尤其刚刚被抱着绕桌一圈，他觉得被子上都沾上胡辣汤的香味了。
    以至于现在他不仅口齿生津，肚子还不受控制的咕噜大叫。
    堂堂穆九爷多少年没这么吃过瘪了。
    穆九爷闭闭眼睛，飞速做个心理建设。
    等他再无利用价值，就把他捏死！
    面上则气鼓鼓道：“你喂我！”
    小夫郎倒是没拒绝，还松口气，欣慰道：“幸好你没像前几天一样不肯吃饭，不然我就得拿竹筒给你灌进去了，反正你现在没力气也没法打我。”
    穆九爷：？？？
    穆九爷：……
    穆九爷深呼吸。
    穆九爷做心理建设。
    穆九爷：敲！心理建设个p，老子就是要骂街！

 第2章 小米粥不香了！九爷气的要搞事！

    小夫郎不知道穆玖昀心中的无能狂怒，说罢就转身出去了。
    那胡辣汤是为了勾起穆玖昀的食欲，他现在肠胃虚弱是吃不了的，所以小夫郎照常熬了小米粥准备着。
    而且，他还真准备了细竹筒和漏斗，若是穆玖昀拒绝进食，他绝对会暴力相灌。
    房间内，穆玖昀倚靠在枕头上，轻轻捏着手指梳理记忆中的信息。
    原主虽说是伯府嫡长子，可生母早逝，如今的伯府夫人王丽丽面甜心苦，说着心疼原主从不苛责予取予求，实际上却将原主养废了。
    原主那臭不可闻的名声大部分都是王丽丽的手笔。
    否则，哪个高门大族没有那么一两个不成器的儿孙，怎么偏就原主的名声这么恶臭？
    且原主只是喜欢讲究铺张排场，除了这次也从未有过欺男霸女的情况，一群纨绔出去玩他还是总买单的那个。
    甚至私底下他还颇为纯情，连春宫小册子都没看过。
    若非还有过“右手五姑娘”的实操经验，那次中药之下“强迫民男”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操作，恐怕人都废了。
    而这次来贺寿的穆氏族人中竟刚好混进来个臭名昭着的无赖赌棍。
    原主父亲平威伯穆正君就顺理成章趁着怒火上头把这糟心儿子过继给糟心族亲。
    可惜原主被洗脑多年，没有注意到这种种巧合，还深信继夫人爱他胜过亲子，才会想出绝食这种要让父母心疼的自伤方式。
    真是可怜可笑。
    不过，这烂透的纨绔名声倒还有几分价值，起码他不用伪装，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大家都不会奇怪。
    穆玖昀握了握手指，虚软无力，待他吃饱饭恢复气力，就先送王丽丽一份大礼！
    正想着，那小夫郎就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有一副碗筷，还有一个冒着热气的陶罐。
    小夫郎手脚麻利，盛出一碗粥便端来喂穆玖昀。
    这小夫郎不过是王丽丽为了陷害原主而诓骗进府，在老夫人寿宴那天做帮厨的，穆玖昀对他的厨艺并没有什么期待。
    却不想，那碗中的小米粥，米油浓稠几乎成冻，且米香里夹杂着甜甜的枣味，是小夫郎把大枣剔了核剥了皮放进粥里熬的。
    如今枣肉早就与米粥浑然一体，原本金色的小米粥变成浅浅的红棕色，勾人食欲。
    吃一口，温暖香甜便从嘴里一路滑进胃里。
    从清醒到现在一直困扰着穆玖昀的胃疼便一点一点被化解掉。
    穆玖昀心中微微惊讶。
    粥看着简单实则最考验火候，十分制下这碗粥穆九爷能给八分。
    莫要小看这八分，穆氏集团的九爷可是出了名的挑嘴，多少五星级大厨都拿不到穆九爷一个八分。
    若是谁的菜被穆九爷赞一句，那接下来必定是宾客云集，排队点菜的架势。
    穆玖昀如今才算是正式看了那小夫郎一眼。
    这小夫郎在他身边做个厨子起码是合格的。
    小夫郎不知他心中所想，喂他吃完一碗粥便又给他盛一碗。
    两碗红枣小米粥下肚，穆玖昀的胃已经彻底不疼，而且身上也泛起暖意，气力也有所恢复，那种无法好好掌控躯体的不适感也在消失。
    总之，很舒服。
    九爷很满意。
    “对了，你叫什么。”穆玖昀态度比之前好很多。
    这小夫郎厨艺不错，目前看也得用，他准备笼络笼络。
    原身根本没关注过小夫郎的名字，但照他的性格，如今问出来也并不突兀。
    “岳沉。岳就是那个山丘岳，沉就是沉甸甸的沉。”岳沉边说边把穆玖昀用过的碗筷放到桌上。
    “你识字？”穆玖昀好奇。
    “我就认识我的名字。”岳沉对他笑着说，眼睛弯弯的，还露出一颗虎牙，可爱的紧。
    穆玖昀正想再夸他两句好拉近关系，就见他坐到桌前，从怀里拿出一个饼子，当着穆玖昀的面，就着饼子开始呼噜噜的喝那碗香浓的胡辣汤。
    穆玖昀：……
    刚喝下去的红枣小米粥瞬间不香甜了！
    穆玖昀：敲！夸个p的夸，穆九爷现在就想骂街！
    穆玖昀耐着性子等岳沉吃完，便道：“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岳沉有些疑惑。
    穆玖昀懒懒道：“你也说我们是两个倒霉蛋，应当也知道我是被陷害的。如今我想通了，若是我死了，不但要背着不孝不悌的骂名而死，那陷害我的人还会拍手称快。倒不如留着这条命报复回去！”
    原主留下那么好的名声，这之前又作天作地的，闹腾不已，他可不能把这热度浪费了。
    岳沉了然，穆玖昀这是要搞事，但他却有些担忧：“可是，你不怕对方被惹毛了直接弄死你吗？”
    穆玖昀有些许意外。
    这小夫郎确实有几分聪明，看来已经猜到穆玖昀这是被平威伯府的内斗弄到这般田地的。
    很好，他穆九爷的人不能是蠢人。
    “放心，我自有分寸。”穆玖昀说罢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岳沉。
    很有自信道：“如何，这下可放心了？”
    岳沉眼中那带着不可置信的惊讶取悦了穆玖昀，可下一句话又让他炸毛：“乖乖，饿狠了还能让脑子灵光啊！”
    穆玖昀咬牙切齿：“夸得很好，下次别夸了。”
    好在岳沉没再说什么煞风景的话，麻溜办事去了。
    ……
    阳锦街上的倚翠楼里，太府寺少卿之子燕辰浩正与三个好友一人揽着一位姑娘在喝酒取乐。
    燕辰浩喝的有点醉了，看着同桌的软玉温香有些腻味，挥手就给赶出去了。
    叫嚣道：“叫蕊儿姑娘来！我要蕊儿姑娘！”
    同坐的张洪轲笑道：“燕二少又不是不知道，那蕊儿姑娘自从得知那穆玖昀是个断袖后哭了好久，至今未能走出情殇，已然谢客多日。”
    这蕊儿姑娘是倚翠楼的红牌之一，燕辰浩中意许久，谁知道那蕊儿姑娘喜欢的竟是燕辰浩的死对头穆玖昀。
    燕家与穆家积怨多年，燕辰浩与穆玖昀同为纨绔子弟，自然一直不对付。
    从争夺字画珠宝，到争夺宝马香车，再到争夺添香被看，这两人争执多年互有输赢。
    最近燕辰浩则因那蕊儿姑娘输掉一筹。
    “如今那穆玖昀就是个丧家犬，燕二少何不趁机痛打落水狗？”一同而来的裴谦也起哄道。

 第3章 最后的礼物

    “我燕辰浩是那种落井下石的小人吗？”燕辰浩皱起眉头，神色颇为不耐烦。“再说，寻那姓穆的晦气就能获得蕊儿姑娘的芳心？我看是堕了本少的威名！”
    一旁的杜君乐赶忙笑着打圆场：“不愧是燕二少！最是大度仁义了！可比穆家那假正经的二少爷好了不知多少倍！来，咱们敬燕二少！”
    张洪轲与裴谦也笑着举杯恭维。
    燕辰浩没说话，闷闷的将酒喝了，心中还是不大痛快。
    燕家与穆家虽说多年不合，但到底两家家主都是在朝为官的，穆老夫人的寿辰，燕家也会送一份不出错的贺礼。
    往年都是府上管事送去，今年燕辰浩要去见蕊儿姑娘，就顺手去给送了。
    好巧不巧，就让他把穆玖昀和那伯府的临时帮厨捉奸在床。
    穆玖昀出了这等丑事，穆家丢了脸，燕辰浩本是痛快的。
    奈何两家不和已久，便有人私下里议论这恐怕是燕辰浩使的绊子。
    尤其同在博文书院，那穆景晖虽然没有这么说，但是对燕辰浩态度却更冷淡了，更是引人猜测。
    燕辰浩觉得憋屈的很，与人争执两次，就有人说他是狗急跳墙了。
    反正怎么说都是他耍阴招了。
    如今穆玖昀落魄，若是他再派人去打一顿，到时候这屎盆子怕是要扣在他头上弄不下来了。
    真是越想越生气，燕辰浩连灌几杯酒，就要去方便一下。
    倚翠楼是汴京有名的青楼，招待的不乏达官贵人，因而很是富丽堂皇，那茅房自然也修的精致。
    都是单间不说，还有着熏香，每间都放着泡过香料的小枣来堵鼻子。
    总之如厕体验是不错的。
    燕辰浩舒舒服服放完水，正要往外走，就突然又被人推回单间，连门都被带上。
    “你——”燕辰浩刚要骂，看到来人的样子却转为惊诧：“你是——”
    燕辰浩认出对方就是穆玖昀的小夫郎，虽然只见过一面，可燕辰浩是捉奸在床第一人，因而记忆深刻。
    可他没喊出声就被岳沉捂住嘴：“嘘！”
    岳沉低声道：“事关穆家要事，燕二少还请小点声。”
    燕辰浩点点头。
    岳沉这才松开手。
    但茅厕人来人往也不是聊天的地方，燕辰浩便又开了个雅间单独跟岳沉聊天。
    岳沉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燕二少这段时间难道没有什么疑惑？穆家闹出寿宴丑闻，许多人都在传是你暗下黑手，可是你究竟得到什么实际好处了？
    反观穆家，家主穆正君当机立断就将嫡长子过继出去了，这可是他与发妻的爱子，他多年宠爱，可是在祖宗礼法面前，穆正君还是选择忍痛割爱，否则便是对不起养育他成人的母亲。如今谁人不赞叹他一声品质高洁，不说他孝顺有加。
    现任的太府寺卿已经年近古稀准备致仕了，这可是九寺之一的掌管，多少人都在盯着这个位置。可此事一出，作为太府寺少卿的穆正君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接班人。
    至于穆景晖便更不用说了，他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以后平威伯府就是他的。
    可是作为‘罪魁祸首’的燕二少你呢？除了担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其余任何好处可都没捞到啊。”
    这番话一出，燕辰浩可谓醍醐灌顶，酒都醒了。
    怪不得！
    怪不得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症结在这里！
    “混账！”燕辰浩气的拍桌子：“竟然把本少当枪使！”
    但他到底不是纯粹的酒囊饭袋，立刻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审视的看着岳沉：“这些话是谁让你告诉我的？”
    现在想来，刚刚那小夫郎的架势很像是在背文章啊。
    “昀少爷。”岳沉道。
    “神，神马？！”燕辰浩不可置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跟被人当枪使比起来，燕辰浩更不能接受一起倒数的学渣竟然比他聪明。
    “昀少爷猜到你不信，让我告诉你，他是寻死觅活几天，结果发现父母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他这才想清楚的。”岳沉解释道。
    燕辰浩松一口气：“经生历死确实会让一些人开窍。”
    然后又傲慢的看向岳沉，就像对面坐的是穆玖昀本人一般：“那他让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企图？”
    “昀少爷说他跟燕二少是多年宿敌，可燕二少向来坦荡，所以是他心中尊重的敌人。因而让我将事实真相告诉你，也算是他给曾经的敌人最后的礼物。”岳沉说：“毕竟他以后恐怕再没有机会和资格跟燕二少这种人做敌人了。”
    还有什么比曾经的死对头的认可更让人身心愉悦的？
    燕辰浩闻言只觉得浑身舒坦，当即道：“我燕二少可从没有白占别人便宜的习惯，他把我当对手，我自然也把他看在眼里。虽然是遭人陷害，但他落到如今的地步却也跟我有关，这二百两银票你帮我拿给穆玖昀，也算是本少给曾经的敌人最后的礼物。”
    说着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豪迈的拍到桌上。
    以前穆玖昀总是仗着自己亲娘带到平威伯府大笔嫁妆，在挥霍无度上燕辰浩是比不过他的，如今总算也有他找回场子的一天了。
    燕辰浩无比满意，强调道：“不许拒绝，拒绝就是不给本少面子，本少可要亲自去找他麻烦的，如今的他，可不是本少对手！”
    说罢便觉得更骄傲更爽快了。
    岳沉麻溜收了银票，心道：不拒绝，那昀少爷让我来找你的目的之一就是从你身上薅银票啊。
    不过，岳沉此番也对穆玖昀有些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穆大少智商上线后竟然这么厉害，竟然真的按照他的预计，从这燕二少手中获得了“施舍的礼物”。
    又有点同情的看一眼燕辰浩：你的死对头看上去确实比你聪明，还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啊。
    “那我就告辞了。”岳沉对燕辰浩行一礼，偷偷摸摸的出了倚翠楼，便飞快往药铺跑去。
    这是穆玖昀给他的另一个任务——一旦从燕辰浩手中拿到钱，那就立刻去药铺买一棵二三十年份的人参回来。
    一则原主之前又是中药又是气急攻心，再作这几天，确实元气大伤，需要补一补，否则恐怕要落下病根。
    二则穆氏族人之所以还没离开汴京乃是因为族地所在甘州离汴京有近两千里，需要跟穆家商队同行才安全。
    按照记忆看，留给穆玖昀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出发前尽快恢复身体才能做更多事情。
    而倚翠楼离，燕二少心满意足的回到原来的雅间。
    杜君乐还玩笑道：“燕二少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们还以为你掉茅坑里了。”
    燕辰浩笑骂道：“滚，你掉进去本少都不会掉进去。”
    然后挥手：“行了，都起来，跟本少找晦气去！”

 第4章 燕二少闹事

    燕辰浩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学富茶楼。
    这里经常有书生们聚集研究书画文章，有时还会有文斗。
    燕辰浩刚到二楼，便听到有人喝彩：“好字！好诗！不愧是景晖兄！”
    果然看到穆景晖正被一些书生簇拥着。
    “可是平威伯府的穆二少爷穆景晖？真是巧了。”燕辰浩讥讽的声音打断那里的热闹。
    众人闻言望去，见是燕辰浩，就有那穆景晖的崇拜者不平道：“什么穆二少爷，景晖已经是平威伯府的嫡长子，燕辰浩，你莫要故意找茬！”
    燕辰浩正等人说这茬呢，顺势便道：“哦，差点忘了，穆玖昀已经被踢出平威伯府了。”
    此话一出，立刻就又有人道：“那穆玖昀因何被踢出平威伯府的，恐怕没有人比燕二少更清楚。”
    “那不行，本少许多地方想不清楚呢。”燕辰浩噙着一抹冷笑走过去：
    “譬如穆玖昀的为人众所周知，他若真是个断袖，必然不会遮遮掩掩这么多年，早就闹将出来何必还跟本少争抢姑娘？他可不是那等为了和本少争高下委屈自己的人。
    况且，就算他想睡男人，为何又非得在穆老夫人的寿宴上做这种事，还被人抓个正着。这些事怎么想都不合理。”
    燕辰浩的小厮吉祥格外机灵，听到此话，立刻配合道：“二少爷，这么看那穆玖昀就是被人设计陷害了，要不好多人怀疑是你这个捉奸人设的圈套呢！”
    燕辰浩惊讶的看向吉祥：“穆家何时这般无能，竟然让咱们燕家的手伸过去不说，还成功陷害了他们家的嫡长子？！”
    说着又脸色一变：“不能够啊，这事儿我除了看个热闹，别的好处可是一点没捞到。倒是平威伯府借机除掉了本来就名声不好给伯府抹黑的穆玖昀不说，穆景晖还从二少爷一跃成为长子，可以名正言顺继承爵位了！和着我们燕家费人费力的竟然是给穆家做嫁衣裳？！”
    “燕辰浩，我看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如今竟还诬陷景晖！”穆景晖又一个拥护者出言维护。
    燕辰浩乐了。
    穆景晖虽然面上很稳，心中却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虽说穆玖昀这事处处透露着古怪，可本少原本是懒得理会的。可总有眼瞎耳聋的污蔑本少，如今更是说本少陷害穆景晖，这种黑锅本少可不背。但想必穆二少爷也不愿受委屈。”
    燕辰浩说罢一脸倨傲的看向穆景晖：“本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解决此事，就怕穆二少爷没胆子答应。”
    穆景晖带着淡淡的疏离和傲然道：“此事已有定夺，倒是燕二少不依不饶的，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燕辰浩哈哈大笑：“就是总有人说本少欲盖弥彰，暗示本少是罪魁，本少才要不依不饶！”
    他本就生的英俊高大，比穆景晖要高半头，如今睨着眼睛看过来，颇有压迫气势。
    “反倒是穆二少爷你，往日不总说要科举入仕不会与兄长争夺爵位，如今明知此事疑点重重却不愿为你兄长讨回公道，实在令人不得不多想！”燕辰浩冷笑道。
    杜君乐如今明白燕辰浩的意图，便立刻上前起哄道：“燕二少，你就别为难人家穆二少爷，哦，不对，如今是穆大少爷了。人家好容易从二少爷变成大少爷，嘴上再不乐意，这心里——你这般不依不饶，那不是坏人家好事嘛。”
    裴谦也附和道：“对啊对啊，再说这穆大少爷也不是人家穆二少爷非要当的，是平威伯硬塞给他的。这有道是长辈赐不可辞，父亲非要让他继承爵位，那他也只好勉为其难了。毕竟，那穆玖昀已经变成他的堂哥。这堂哥跟父亲比起来，那肯定是父亲重要啊！”
    张洪轲也笑道：“对啊，燕二少，别为难人家穆二少爷了。”
    “我怎么敢为难穆二少爷，我这是帮他呢。你看我们今日说的有理有据，肯定有人要怀疑穆二少爷为了爵位不择手段陷害亲兄。这可不行，得找人为穆二少爷做主，也不能让穆大少爷白白受冤枉。”燕辰浩大手一挥：
    “走，穆二少爷，咱们一起去京兆尹府上鸣冤，找京兆尹大人为你跟穆大少爷做主。可不能让我这欲盖弥彰之人污蔑了你的清名，也不能让穆大少爷受此不白之冤。”
    吉祥立刻道：“说起来，二少爷虽然与穆大少爷不和，可也不屑用下三滥的手段，谁知道竟不知不觉被人利用成帮凶了。如今，便由二少爷帮助穆大少爷申冤，也算是了却这段恩怨了！”
    “没错！”燕辰浩点头，面色很是郑重，眼底却藏着讥讽的笑意。
    穆玖昀是落魄的，但他燕二少没有，穆玖昀没法反抗，但他燕二少可不是任由人随便利用拿捏的主！
    也确如燕辰浩所言，他说的有理有据，那些本来坚定站在穆景晖身边的书生们，有的已经开始泛起嘀咕。
    毕竟京兆尹非同寻常，便是读书人心中都颇为敬畏，燕辰浩这般信誓旦旦的要去找京兆尹做主，怎么看都有些身正不怕影斜的意思。
    穆景晖自然明白身边人的心思浮动，便是他自己在听说要去找京兆尹时都不禁心头狂跳。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些天，燕辰浩这个蠢货都把黑锅背的好好的，被人议论后的无能狂怒还更让人怀疑，怎么今天突然就想明白了，还要闹去京兆尹府？！
    “燕二少真是对于插手我们平威伯府的事情很上心呢。”穆景晖努力保持镇定，讥讽道。
    “说了本少对平威伯府不感兴趣，本少只是不想被人冤枉。”燕辰浩讥笑道：“穆二少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若是真听不懂，那你这水平能去参加科举？便是将来登科也会让人多想啊。可若是假的……”
    涉及科举，便又有穆景晖的死忠粉坐不住了，维护道：“景晖的才学大家有目共睹，燕二少却在这里造谣生事，我看燕二少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穆景晖立刻装作无奈状：“罢了，你我两家颇有宿怨，多说无益。”
    此时，穆景晖的小厮白苏也挤进人群，焦急道：“晖少爷，刚刚蔷薇姐姐派人来告诉小的，说老夫人又晕厥了，还请晖少爷赶快回府。”

 第5章 陌生又离奇的桂花发糕

    穆景晖脸色一变，对着众人道：“各位，祖母有疾，景晖不得不失陪了。”
    那些拥护者都纷纷表示理解，且有人道：“穆老夫人如今还没康复，还不都是穆玖昀的错，不孝不悌枉为人子。”
    燕辰浩当即冷笑道：“你如此笃定穆玖昀有罪，可敢随本少去一趟京兆衙门呀？看看左大人是判穆玖昀有罪还是判你毁谤？”
    那人便有些怂的闭上嘴，可目光依旧愤愤。
    而穆景晖则不再理会燕辰浩，做出一副着急回家的样子。
    燕辰浩也不拦着他，但却对着他的背影大喊道：
    “本少爷问心无愧，我敢发誓此事并非我设计陷害穆玖昀，否则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穆二少爷不跟我去京兆尹府就不去，你发个誓，说你没有陷害穆玖昀，也不会继承爵位，否则就屡试不第仕途无缘！相信大家也会信你！可就怕，穆二少爷连这个誓言都不敢发！”
    穆景晖走到楼梯口，闻言不得不停下脚步，他脸色不善的看着燕辰浩：“燕二少想要让我平威伯府不得安宁，但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说罢便匆匆下楼。
    但留在原地的书生中还是有人维护支持穆景晖，当即就反驳道：“穆玖昀已经被过继出去，景晖兄若是再不继承平威伯府，难道要燕二少这个外人来继承？！可见燕二少真是想让平威伯府不得安宁！”
    燕辰浩掏掏耳朵，对着吉祥颇为无奈的感慨：“本少今日总算明白何为对牛弹琴了，不对，有的人呐根本比不上牛，那就是头猪啊。”
    说罢摇着头施施然离开。
    那维护穆景晖的人心中不忿，但又不敢跟燕辰浩起冲突，只能忍下来。
    待到燕辰浩走出学富茶楼，张洪轲有些担忧的问：“燕二少，你真要去京兆尹府告状啊？”
    “不去。穆玖昀死活与本少何干。”燕辰浩翻个白眼，他都给了二百两银子了，仁至义尽大仁大义。
    “我不过是看穆景晖那个伪君子不顺眼罢了，如今这一闹腾，他那些小心思自然藏不住，让他们穆家人自己去闹。”
    主要也是，燕辰浩觉得他真去京兆尹了，那就要牵扯进这件事里，他爹估计不会轻饶他。
    他爹宠他归宠他，打起来也是不手软的。
    张洪轲松口气道：“还是燕二少厉害！”
    ……
    与此同时，穆府别院里穆玖昀正皱着眉头揉着胃。
    原主虽然被穆正君和王丽丽这对无良夫妇长久洗脑，但确实算得上锦衣玉食长大的，身体底子是不错的。
    之前把自己作死了，如今穆玖昀穿过来，这身体就很快焕发生机，尤其经过之前的进食后，身体机能开始恢复。
    于是，他很快又饿了。
    失算了，该让岳沉弄点吃的才走的。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穆玖昀听出来是岳沉，不禁挑眉，回来的这么快？
    正想着，岳沉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九爷，我进来啦。”
    话音刚落，岳沉已经推门而入。
    他三两步跑到床前，把手上的油纸包递给穆玖昀：“我估摸着你得饿了，正好看到一个阿嬷在卖桂花发糕，就买了一块给你拿回来。赶紧垫垫。”
    然后又把另一个纸包和一张百两银票、两张二十两银票还有几两碎银子并一堆铜钱都掏出来放到穆玖昀床上：
    “那燕二少给了二百两银票。这参是二十年份的，竟然要五十五两银子，我跑了三家药铺去问的，倒是没坑人。那个发糕是三文钱一块，我还买了一罐牛奶花了十文，剩下的钱都在这里了。”
    他说完就跑回桌前倒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才舒出一口气。
    穆玖昀看过人参，确实是二十年份，价格也合适，若是燕辰浩只给了两百两银票，那他可以说几乎没私藏钱。
    燕辰浩会只给他二百两银票吗？
    会的。
    甚至在穆玖昀的预计里，燕辰浩可能只会给一百两，这是他根据记忆里与燕辰浩的接触估算出的数值。
    二百两，那燕辰浩也算大方了，这般给出来，他身上就没剩多少零花钱了。
    所以，岳沉没有撒谎。
    而他要撒谎，也瞒不过穆玖昀的眼睛。
    穆玖昀看到他脸上挂着汗水，衣领都被浸湿了。
    如今是农历七月，夏末，天虽然还热，却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跑回来的？”穆玖昀问道：“就为了给我送糕？”
    就，怕我饿着？
    “对呀。”岳沉点点头，催促道：“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又问：“不会还要我喂？”
    穆玖昀的手碰到油纸包，桂花发糕的温度便透过油纸传到他的手上。
    他不禁抬头看向岳沉，只见他清澈的眼睛里都是纯然的关心。
    穆玖昀意识到，他被岳沉照顾了。
    并非如往日那种保姆或者护工对他的提供的服务型照顾。
    这是穆玖昀曾经二十八年人生中从未体会过的，一个人不求回报的照顾。
    真正意义上的照顾。
    真是件，陌生又离奇的事情。
    穆玖昀目光微闪，手指下意识收回去。
    岳沉疑惑：“难道你不喜欢吃桂花发糕？”
    说着有些懊恼：“怪我，忘了问你忌口了。”
    说罢就要把那包着桂花发糕的油纸包拿走，却被穆玖昀拦住。
    “桂花发糕我能吃。”穆玖昀说着打开油纸包。
    一股桂花的香甜飘出来的同时那块巴掌大白白软软的发糕也露出真容。
    然后他把那块桂花发糕一分为二递给岳沉一半。
    “不用了，我回来时看到厨房有馒头，等会儿去吃就行。”岳沉摆摆手。
    “我一时吃不下这么多，也不喜欢再热过一遍的。”穆玖昀说着硬将那半块发糕塞进岳沉手里。
    岳沉见状也不矫情，坐到床边和穆玖昀一起吃。
    “这糕发的真好！真暄乎。”岳沉咬一口，美滋滋的眯起眼睛。
    穆玖昀也咬一口，确实如岳沉所言，这糕发的特别好，喧腾软乎还冒着热气，一口下去，还没有吞咽，那桂花和麦子的香甜热气便已经滑进喉咙里。
    他勾起一个浅浅的不易察觉的微笑。
    确实好吃。

 第6章 九爷的挫败感

    岳沉三两口吃完桂花发糕，又感慨：“没想到事情真的按照你预料的发展了。”
    说着竟凑过来对着穆玖昀左晃右晃的瞧了瞧。
    “干嘛？”穆玖昀皱着眉战术后仰。
    “我就是觉得，你不像是饿出心眼子的，反而像扮猪吃老虎啊。”岳沉也皱着眉。
    穆玖昀闻言轻笑，抬手给了岳沉一个脑瓜崩。
    “哎呦。”岳沉揉揉额头：“难道我说错了？”
    “半错不错。”穆玖昀开始编故事忽悠岳沉：
    “之前的我呢，算是被那继夫人王丽丽给蒙蔽了，以为她真的对我好呢。所以我就算很聪明，得知她儿子要走科举路，我就决定不跟他争，就表现的不好好读书，只想着将来继承伯府。这次我险死还生才看透那些人心，才有了如今的反击。”
    “哦！”岳沉了然：“你这是开悟了！”
    穆玖昀又笑出来：“也可以这么说。”
    这小夫郎虽然擅长惹人生气，却也擅长给人逗乐，也算不错。
    “这下好了，你本来就聪明，以后肯定能越过越好。”岳沉对穆玖昀很有信心，便又把回来时听到的街上的传闻告诉了穆玖昀：
    “那燕二少真如你所料直接去找穆景晖麻烦了，如今街上都传开了。”
    就见穆玖昀轻笑一声：“还不算太蠢，知道去找京兆尹做主。”
    “听你这意思，那燕二少做的还不够好？”岳沉察觉到穆玖昀的未尽之言。
    穆玖昀心头微动。
    这小夫郎比他想象中还要敏锐聪慧。
    而且，他足够善良。
    足够善良意味着他不会轻易背叛，再加上他聪明，便值得调教。
    穆玖昀便解释道：“若我是燕辰浩，我定然不会立刻大庭广众之下找穆景晖对峙，而是要先私下里买了礼物送给他。但又会很‘自然的’‘不经意的’被人发现这件事。接着便顺理成章传出和穆景晖勾结一同谋害穆大少爷的流言来。
    因为燕家与穆家的不和是众所周知的，而燕辰浩作为捉奸第一人，他不可能把自己摘的太干净，总会有人觉得就是他陷害我的。
    那不如就假意坐实这罪名，但同时把穆景晖拉下水。穆景晖和燕辰浩内外勾结一同陷害我，可比穆景晖自己设计陷害我要可信的多。
    这之后，燕辰浩再跳出来，非要和穆景晖划清关系，并让穆景晖当众表态不会继承平威伯府，否则就要去京兆府告状，效果就要好的多。”
    岳沉听到后面嘴都忘记合上了，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穆玖昀被他这神色取悦，微微调整坐姿等着他的崇拜之语。
    却见岳沉皱起眉头，看向穆玖昀的目光好奇中带着一丝关心：“你天天这么琢磨人和事，不累吗？”
    穆玖昀微微一怔。
    是他从未想过的问题。
    上辈子他作为穆老爷子的孙辈，可谓出生起就在与人斗。
    不斗，就活不下去。
    他是智多近妖有着“笑面阎罗”之称的穆九爷，是穆老爷子的接班人，穆氏集团最终的掌权者。
    洞察人心，思索对策，走一步看十步几乎就是他的本能。
    累？
    穆玖昀看着岳沉清澈的眼睛，心底升起一股被冒犯的怒意。
    他身体微微后靠，面上的笑意透出讥讽与不屑：“罢了，你这个智商是不懂什么叫‘与人斗，其乐无穷’的。”
    岳沉却也不生气，抓抓头发点点头：“我确实不懂。斗来斗去多累啊，有那个劲儿不如多耕两亩地。”
    穆玖昀翻个白眼：“你这辈子也就耕地的命。”
    岳沉后知后觉：“你不高兴啦？”
    穆玖昀干脆闭上眼睛懒得搭理他。
    岳沉却自有理解：“这半块发糕吃不饱，饿肚子肯定心情不好。你等着，我给你再做点吃的，不然这晚上你都得饿的难受了。”
    穆玖昀：……
    穆九爷不是个吃货！
    但穆玖昀根本来不及说，岳沉风风火火的就跑出去了。
    穆玖昀看着关上的房门难得有种挫败感。
    这个小夫郎，大约真是佛祖派来要气死他的！
    他正想着就见岳沉又跑回来。
    “山药和牛奶你能吃吗？”岳沉问道。
    原来是惦记着他的忌口。
    “能。”穆玖昀下意识点头。
    岳沉得到答案，高兴的又跑出去了。
    他速度快的带起一阵风，引得桌上的油纸都浮动几下，又散发出桂花发糕的香甜味。
    钻进穆玖昀的鼻子里，又跟他吃进去的桂花发糕一起“作祟”。
    穆玖昀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神奇的被安抚下去。
    算了。他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照顾好他才是正确选择。
    岳沉来到厨房，看到没有其他人在，才开始弄吃的。
    若遇到他人，肯定又要扯皮，麻烦的紧。
    岳沉想着，若还要再住一阵，他就把后罩房西边角落的厨房收拾出来，自己开小灶。
    说来这座三进宅子的别院还是穆玖昀生母的陪嫁，没想到如今她的亲儿子竟然落魄到连个厢房都住不了，只能住在给下人准备的后罩房。
    后罩房西边角落是有厨房的，那本就是给下人们准备的小厨房。只不过因这别院一直只用来接待每年来一次的穆氏族人，日常空闲，便只有一个门房守着，平日住在前面的倒座房，做饭也用前院的厨房。
    这大宅内的勾心斗角真是让人头疼。
    岳沉甩甩头，开始专心做饭，还是做饭能让他心情好，还能有片刻自由的呼吸。
    之前遇到的卖桂花发糕的旁边有个小摊就是卖牛奶的，他想到厨房里还有山药，便顺手买了一斤牛奶，此时正好做个牛奶红枣山药羹。
    他先拿出两根山药泡进水里，将山药外皮的土泡开后就方便冲洗干净。
    之后切段，连同六颗洗好的红枣一同放锅里蒸。
    这山药蒸好之后不仅容易剥皮，还不会弄的手上发痒。
    岳沉把蒸好的山药和红枣都剥了皮挑走枣核，然后放进小砂锅里捣成泥。
    把牛奶倒进去，放到小炉子上熬煮，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飘起香甜的味道。
    这时，一个身着绸衫的鹤发老人走进厨房。
    他看上去五十多岁，乃是此次带领穆氏族人而来的长辈之一，人称四叔公。
    按照辈分，岳沉要称呼他四太叔公。
    “你哪儿来的钱买牛奶？”四叔公质问。

 第7章 牛奶红枣山药羹＆气一回小夫郎

    岳沉正全神贯注做饭，突然有人出声，他吓一跳。
    一看是四叔公，便做恭顺状：“昀少爷给我的。”
    “什么昀少爷，他如今算哪门子少爷。”四叔公满脸鄙夷，又不悦道：“他从府里偷了钱出来？”
    要知道穆玖昀被赶出伯府时身上都搜刮干净了，若非他如此落魄，四叔公也不会把他赶去后罩房住。
    岳沉很讨厌四叔公等人的落井下石，便板着脸道：“昀少爷到底曾经是少爷，他有些私房很正常。倒是四叔公，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人，难不成真如昀少爷所说，你是跟那晖少爷勾结一起陷害他的？！”
    那四叔公原本听了前面就要举起拐杖责打岳沉，但听到后面那句突然一愣：“你，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岳沉按照穆玖昀教他的话，理直气壮道：
    “昀少爷说他想通了，如今不想死了。他被过继出府根本就是一场阴谋，是那晖少爷为了夺取伯府继承权才陷害他的！而父母已然信了晖少爷的伎俩，见他求死也不闻不问。如今他什么都没了，光脚不怕穿鞋的，他要养好身体报复回去，便是死也要拉那晖少爷垫背！”
    “孽障！孽障！”四叔公脸色大变，骂了几句赶忙出去了。
    岳沉对他的背影做个鬼脸，转头赶紧把牛奶红枣山药羹盛出来。
    这坏老头子，险些害他煮过头！
    穆玖昀刚把嘴里的参片含软了嚼烂咽下去，就见岳沉气哼哼的端着牛奶红枣山药羹回来，心下了然：“是遇到那糟老头了？”
    岳沉惊讶，但很快就适应他似乎无所不知的状态，边打开砂锅盖子盛粥，边吐槽道：“他竟然张嘴就说你偷钱，也太讨厌了。”
    噼里啪啦的便把刚刚的口角说了。
    穆玖昀不知道是被那又甜又暖的奶香勾到馋虫，还是因岳沉这毫不犹豫的维护而心肠触动。
    “他不过是王丽丽的伥鬼，能这般嚣张，不过是为了哄王丽丽高兴。”穆玖昀似是安慰道：“如今我以穆景晖为要挟，拿捏住他们短处，他不就落荒而逃了？”
    岳沉想到四叔公那慌乱的背影，便笑出来：“还是你厉害。”
    说罢便用托盘把穆玖昀那碗羹给他端到床前。
    穆玖昀如今虽能起身了，但力气还差得远，依旧没下床。
    他看到岳沉面上的气愤散去，不自觉的心中也一松，便又觉得饿了。
    他在托盘放好时就立刻舀起一勺轻轻吹凉，送进嘴里。
    牛奶与红枣和山药完美融合，顺滑的仿佛果冻一样，吃下去口齿留香。
    岳沉则是边吃馒头边搅和碗里的山药羹，让它凉一些。
    “对了，你有什么忌口的告诉我。”岳沉问道。
    “我不喜欢生葱和生蒜的味道，但是作为焖菜炖菜的佐料能接受，炒菜就不行。也不喜欢臭豆腐。”穆玖昀说罢又舀起一勺山药羹轻轻吹吹。
    “啊？竟然真的有人不喜欢臭豆腐！”岳沉惊讶不已。
    “是啊，让你长见识了。”穆玖昀皮笑肉不笑。
    他心想，我连榴莲都不喜欢呢，不过这里没有罢了。
    “其实有的东西闻着臭吃着香的。”岳沉试图为臭豆腐争取一下。
    “在我这里，臭豆腐不管是闻着还是吃的都不香。”穆玖昀说着又露出微笑：“但你若是能做出螺蛳粉，我倒是能吃。”
    “螺蛳粉？那是什么？”岳沉很是好奇。
    “那是我唯一认同的闻着臭吃着香的食物。”穆玖昀继续优雅的不急不缓的吃着山药羹。
    岳沉却是沉不住气了，追问道：“你知道做法吗？知道做法我就能想办法给你做出来！”
    “知道。”穆玖昀点头。
    岳沉脸上绽放出光彩。
    “但我现在吃不了，知道也没什么用。”穆玖昀故意打击他。
    果然就见岳沉脸上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
    但他是个不放弃的性子，又道：“那螺蛳粉我没有做过，要想做的好总得练习的，而且也不知道那里面用到的食材是不是易得。这方方面面都需要时间，你现在告诉我，等我学会了，你也就能吃了！那不是正好！”
    “好像是这么回事。”穆玖昀挠挠下巴，做思索状。
    “就是这么回事！”岳沉凑到床前，特别郑重的说：“如果是你的独家秘方，我可以跟你行拜师礼的，我保证一定不外传！”
    他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穆玖昀能在他眼中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影。
    真像一只焦急讨食的，兔子。
    对，是兔子，不是狗子。
    岳沉可没有狗子那么厉害。
    穆玖昀被自己心中这想法逗笑，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岳沉的额头。
    岳沉眨眨眼睛：“你这是答应了？”
    “没答应。”穆玖昀理直气壮。
    “那你不是白敲我脑壳了！”岳沉很郁闷。
    “你那智商，敲一敲没准还能多开一窍。”穆玖昀调侃道。
    “那万一敲傻了呢！”岳沉气鼓鼓的。
    穆玖昀看着他，上下打量：“你有这么脆弱？”
    “那倒没有。不是，是你不能无缘无故的白敲我！”岳沉据理力争。
    穆玖昀笑出来，起了逗他的心思：“那我就要白敲你，你要怎么办？饿死我？”
    岳沉一下子蚌住了。
    他绞尽脑汁想到一个十分恶毒的方法：“那我就给你弄小葱蒜末拌臭豆腐！我弄一锅！”
    穆玖昀：……
    是够恶毒的哈。
    穆玖昀大笑出来。
    真好啊，总是气他的小夫郎总算也让他气了一回。
    ……
    终于将穆玖昀名正言顺的赶出平威伯府，这几日王丽丽过得真是舒心不已。
    “那穆玖昀做了那等没脸皮的祸事，景晖少爷还帮他求情，如今好多人都心疼景晖少爷这么好的人，却与那等屙物是兄弟，不仅不气被他连累名声，竟还帮他求情，实在是难得的仁善。”
    韩嬷嬷对着王丽丽说着这几日的见闻，无外乎都是踩着穆玖昀的名声捧王丽丽的亲儿子穆景晖的。
    “那贱人生的贱种也就这点用处了。”王丽丽悠悠的叹口气：“我养了他十七年，总得有些回报。”
    王丽丽的大丫鬟蔷薇边给她捏肩膀边道：“要奴婢说最仁善的还是夫人您。当初那贱人仗着有几个臭钱把伯爷抢走，却到底是个没福分的，夫人却不计前嫌把她儿子养活成人，实在是难得的菩萨心肠。”
    “唉。那贱人该死，孩子总是无辜的。”王丽丽扶一扶鬓边的缠丝玛瑙石榴簪。

 第8章 千百倍的讨回来！

    王丽丽是典型的江南小家碧玉的长相，娇柔的身姿，如花面容。
    虽说已经四十出头，但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面上一丝皱纹也无，反而有一番成熟女人的风韵。
    “要不说夫人最仁善呢。”蔷薇又夸赞道。
    “是呢。”韩嬷嬷也点头奉承。
    王丽丽笑容依旧温婉谦和，但眼底却闪过得意。
    洛星儿，你是蜀州第一美女又如何，家财万贯又如何。
    伯爷最爱的女人永远是我，最爱的儿子也永远是我的儿子！
    我才是伯府永远的女主人！
    王丽丽如今无比庆幸自己当年的果决。
    当年穆正君为了伯府才娶洛星儿的，原本只是做戏，可谁知洛星儿凭借样貌和手段，竟然真的让穆正君动心了。
    王丽丽至今无法回忆那段时间，她险些就要万劫不复。
    幸好！
    最终赢的人是她！
    可惜棋差一招让那贱种活下来，且因为洛星儿之死，穆正君也对她生疑，她便只好放过那贱种一条生路。
    好在隐忍多年，一切都回归正轨了。
    洛星儿这贱人凭借着狐媚样子处处压她一头，可到头来，她的儿子却处处踩着洛星儿的儿子往上走！
    洛星儿欠她和景晖的，她都要从穆玖昀身上千百倍的讨回来！
    王丽丽一想到洛星儿在地下得知自己儿子变成如今这副德行就痛快不已。
    韩嬷嬷与蔷薇都是她的心腹，自是知道她的想法，便也是奉承讨好。
    王丽丽正心情舒畅呢，丫鬟杏花便进来回禀道：“夫人，晖少爷回来了。”
    “晖儿回来了，今日怎么早了许多？”王丽丽听到爱子回来，赶忙便起身：“快，请进来。”
    却见进来的穆景晖面色微凝。
    “晖儿，这是怎么了？”王丽丽上前拉住儿子，带着他坐回罗汉床。
    “母亲，事情稍有变故。”穆景晖便将茶楼遇到燕辰浩的事情说了。
    王丽丽一面气恼儿子受了气，一面又夸赞儿子：
    “晖儿做的对，穆燕两家积怨多年，你爹和燕俊良在朝堂上还经常骂来骂去呢，今日燕辰浩寻你晦气也再正常不过，你如今是平威伯府嫡长子，便要挺直腰杆，不用理会他。他让你发誓你就发誓，岂不是给他脸了。一应推到两家积怨上，不做理会最是妥当。
    想来是那燕大人看不下去儿子犯蠢给他支招了，但没关系，这事情经过这么久已经深入人心不说，那燕大人也不会让儿子为了这点事情真就闹去京兆尹府，那才真是丢人呢。你这次已经做的很好，剩下的交给为娘便是。”
    穆景晖听闻此言眉头才舒展：“那儿子就听母亲的，只管好好读书便是。”
    “我们晖儿定然前途无量。”王丽丽颇有信心道。
    与儿子又母子情深一会儿，王丽丽才打发他去给穆老夫人请安。
    待穆景晖离开，王丽丽的脸色才沉下去，对蔷薇道：“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只是蔷薇还没走，丫鬟杏花便进来回禀：“夫人，四叔公来了，说有急事要见夫人。”
    王丽丽不悦皱眉。
    韩嬷嬷便道：“老奴去问问，四叔公便是有事也不至于劳动夫人大驾。”
    却被王丽丽叫住：“本夫人亲自去，晖儿刚在茶楼被刁难，这四叔公就找上门来，怕不是那贱种又作什么妖。”
    可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听到穆玖昀竟然要拉她的爱子垫背，王丽丽那柔美的脸庞也不禁有瞬间愤怒的扭曲。
    但她到底按捺住，先将四叔公打发走才摔了茶杯：“混账！”
    “夫人莫气，别为那贱种伤了身子，到时候让晖少爷担心。”蔷薇赶紧安慰，又道：“那贱种这么多年都是这般嚣张放肆的性子，只是他向来愚蠢，今日怎就想通了，咱们还是好好查查才是要紧的。”
    “定是燕家撺掇的。”王丽丽心中气恨，后悔这么些年也没斩草除根。“如今事情已然发生，恐怕不好寻到痕迹，先派赵盛过去稳住他，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有用的线索，再派人给我盯好别院。”
    大意了，此事进展顺利，那贱种和那燕家子又蠢笨，燕家主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她便没有关注别院，竟出了这等纰漏。
    “再派人去散布那贱种的旧事，让人们多骂骂他，如今出了燕家的事，那贱种又闹，说不得会起什么流言，不能让那贱种影响我儿名声！”王丽丽心烦不已。
    真是一步疏漏步步补救。
    “奴婢这就去办。”韩嬷嬷和蔷薇应声退下。
    韩嬷嬷叫来小儿子赵盛：“带着孙大夫去别院，就说听说那贱种寻死觅活，夫人担心，让孙大夫去给看一看。他若是有什么要求，都先应下，把他稳住，再打探打探消息。”
    “娘放心，儿子都省得。”赵盛很是自信。
    他原本是穆玖昀的贴身小厮，从小一起长大的，颇得穆玖昀信任，自觉十分了解他，这趟任务并不难。
    赵盛带着平威伯府的供奉大夫大张旗鼓来到别院。
    后门进来就看到岳沉正拿着斧子正在砍院子里一棵木芙蓉。
    那边阴凉地待着的四叔公见到赵盛就跟见到救星一样，拄着拐棍飞快上前告状：
    “管不了一点，说什么嫌弃清水无味，这木芙蓉味道清雅，砍柴烧水还说得过去。赵小哥，真不是老朽不管，实在是管不了。”
    赵盛：……这作妖程度，看来确实是有劲头要创人。
    面上却堆笑：“昀少爷身体不适，自是要紧着他高兴来，否则不利于休养。一棵花树罢了，随他砍。还要麻烦四叔公多海涵看护。”
    四叔公连连摆手：“赵小哥客气了，每年族人都能住在这么好的地方，那是夫人的恩典。如今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如何就说麻烦了。”
    四叔公明白，王夫人这是让他监视穆玖昀的意思。
    赵盛看四叔公懂了，便也不再多话，带着孙大夫进了穆玖昀的房门。
    “昀少爷，赵盛来看你了。”赵盛的口吻别提多真诚多感人肺腑了：“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可也不能这般作践自己身子啊，夫人知道了心疼不已，特特让我带着孙大夫来给你瞧瞧呢，就怕你坐下病来。”

 第9章 嫌弃大少爷麻烦，却还是给他做了饭

    只见穆玖昀靠着枕头坐在床上，不知为何，脸还是那张脸，赵盛总觉得对方身上的气势变了。
    可细细一看，似乎依旧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蠢样子。
    大约只是许久没见，被他这容貌冲击到了。
    赵盛心中嫉妒翻涌。
    穆玖昀继承了洛星儿和穆正君的样貌优点，长得十分明艳俊美，他确实是汴京城有名的纨绔，却也是汴京城有名的美男子。
    其容貌之盛让守寡多年的大长公主都起了下嫁的心思便可见一斑。
    若非如此，王丽丽还不至于匆忙弄出这寿宴丑闻。
    毕竟，大长公主虽然喜欢美男，却是出了名的厌恶断袖，被她遇到，打断手脚都是轻的。
    王丽丽当初还有心让大长公主充当捉奸角色，可又怕她迁怒伯府，这才选了燕辰浩。
    穆玖昀看到赵盛，讥讽道：“哟，原来是赵大爷大驾光临。听说您在新任伯府嫡长子身边谋了差事，得了大好前程，怎么还会想起我这个废人？”
    “昀少爷冤枉小的了。”赵盛立刻苦着脸：“小的是家生的奴才，上面都是主子，凡事哪有小的做主的地方。小的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穆玖昀闻言思索道：“确实，你们家子子孙孙都是奴才命。”
    他叹口气：“实在怨不得你们。”
    赵盛只觉得一口气被堵住，憋得难受，却又不敢骂。
    孙大夫见状便上前解围：“听说昀少爷前些日子绝食，今日还晕厥了，夫人担忧，特意让我来瞧瞧。”
    “瞧我为何还没死？这次准备下毒毒死我了？”穆玖昀冷笑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我比穆景晖重要，都是哄我呢。也是我傻，继子如何比得过亲子，如今她亲儿子成了正儿八经的继承人，她美得很。”
    说着他仿佛被点燃怒火：“骗我欺我！我如何能让他们母子相得！明日我就去穆景晖的书院问一问他。不是说他为了我跟我爹求情，都晕倒在院子里了吗？要真这么情深义重的，燕辰浩让他发誓不能继承伯府，他推三阻四，我倒要看看我让他发，他能找什么理由？！”
    这话孙大夫可不敢接。
    赵盛更是差点跳脚，真让这货去书院找晖少爷对质，那他不得被夫人撕了！
    “昀少爷！误会！都是误会啊！”赵盛赶忙安抚：“夫人说了，等伯爷消了气，她定要想办法让你回去的。你想啊，如果夫人真的对你存有异心，能让你平安长大吗？夫人说了，让你稍安勿躁，千万别再惹伯爷生气，耽误回府的日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听到还能回去，穆玖昀似乎有所动容，可还是不信：“她真这般担心我，如何不来亲自看我？”
    赵盛一叹：“还不是老夫人病着的原因，今日那燕二少寻了晖少爷晦气，老夫人又气着了。夫人实在走不开，又担心你，所以才派小的过来的，觉得小的自小服侍你，能比别人更仔细些。昀少爷，你可不要辜负夫人一片苦心啊，她还等着你回去呢。”
    穆玖昀似乎被说服了，面色有所缓和：“还是娘对我好。”
    赵盛嘴角一抽，赶紧压下去，心中呸一句白痴，面上则谄媚道：“昀少爷，让孙大夫给你瞧瞧。”
    穆玖昀这才点头同意。
    孙大夫以为只是走个过场，可这脉象诊着诊着他脸色就变了。
    又查看穆玖昀的眼睑和舌头，这下眉头都皱起来。
    “孙大夫你这是什么表情？搞得我好像要死一样。”穆玖昀不悦道：“若是我真的活不长，那穆景晖我一定一并带走！”
    “不是不是。”孙大夫赶紧摇头：“只是昀少爷这次怒急攻心怕是伤了心脉，确实要好好调养一番。”
    “养，该怎么养就怎么养！”赵盛连忙说。
    “我没病！”穆玖昀立刻黑脸：“你们非说我有病，是不是要趁机害死我！你们果然不安好心！我这就去找穆景晖！”
    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赵盛赶紧给他摁住。
    好说歹说求了半天，才把穆玖昀安抚下来，却也同意不开药，只是进些补品。
    “吃不好。”穆玖昀嫌弃道：“你难道真要让我吃那帮厨做的饭？那不如我直接拉着穆景晖跳河轻松。”
    “醉逢楼！”赵盛连忙道：“昀少爷以前最喜欢吃他们家的席面，小的回去就去他们家订餐！”
    “还有……”
    于是，赵盛为了安抚穆玖昀，零零总总的，又答应下来一堆过分的要求。
    待到赵盛狼狈离开，岳沉对穆玖昀竖起大拇指。
    穆玖昀：生命不止作妖不停，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他从被子里摸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嫌弃道：“再给我找块平滑的，这块棱角太多，硌死我了。”
    岳沉看看石头又看看穆玖昀，思索道：“你是用这石头改变的脉象？”
    “想知道？”穆玖昀笑看着岳沉。
    岳沉点点头。
    “我饿了。”
    跟人动心思最是耗费体力，穆玖昀现在又开始胃疼。
    他垫高枕头靠上去，让自己舒服些。
    他姿态舒展又慵懒，就这么随意一个动作，竟有说不出的雅致与闲适。
    岳沉只觉得如今的穆玖昀与前段时间的他截然不同。
    之前的穆玖昀就像山上漂亮的梅花，美则美矣也不过是凡花。
    如今的穆玖昀却像是朝雾中披着晨光的梅花，似真似幻，有着让人琢磨不清的魅力。
    岳沉只一愣神，便听到穆玖昀理直气壮的要求：“不要粥也不要羹。”
    岳沉猛地在心中拍拍自己的脸。
    什么朝雾彩霞梅花的，肯定是他看错了想多了！
    这穆玖昀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任性少爷！
    “你真麻烦！”岳沉吐槽一句，却还是任劳任怨去了厨房。
    他看到还有新鲜的青菜，便拿了一把洗净切碎了备用。
    又用面粉冲一碗面糊。
    再用碗将两个鸡蛋打散了备用。
    接着便用之前那个瓦罐烧水。
    待水沸腾，便将面糊倒入锅中，边搅拌均匀边继续加热，面糊便化作一锅浓稠的面汤。
    待汤再次沸腾，便将鸡蛋液倒进去，搅散成鸡蛋花，撒入青菜碎，汤滚起锅。
    最后加入盐巴和几滴香油。
    一罐咸香可口又营养好克化的青菜蛋花浓面汤便做好了。
    岳沉端着浓面汤还没进门，那咸香的味道便顺着门缝钻进来了。
    穆玖昀本来正闭目养神，一下子就被这香味给勾得肚子再次咕咕叫。
    但穆九爷向来端得住。
    因而见到岳沉端给他的那碗青菜蛋花浓面汤还有些嫌弃：“就这？”

 第10章 这还是人脑子吗？

    “有菜有蛋很不错了，咱们这算开小灶，之前做那个山药羹让四叔公撞见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岳沉无奈道。
    “放心，今日这一出后，他们再怎么不满也得好好憋着。”穆玖昀冷笑道。
    原主是废了，但平威伯府还在，官场波谲云诡，王丽丽搞出这么多事端，只要有人有心便可以借此踩着平威伯府升官发财。
    偏生王丽丽也罢，平威伯本人也罢都没有意识到此中事情的严重性。
    后人如此无用，也怪不得保不住平威侯的爵位，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代降等。
    如今换成他穆九爷，绝对不会做他人手中的棋子，他会做那个下棋的人。
    他会好好教给那一对狗男女和他们的狗儿子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岳沉不知穆玖昀所想，照例盛了面汤端给他。
    穆玖昀便又加一句：“你觉得跟他们共用一个厨房麻烦，回头我让他们把西边角落的小厨房弄好，之后咱们的吃食就在小厨房弄。”
    这跟岳沉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当下笑着答应。
    之后穆玖昀就边吃咸香面糊边给岳沉讲了他之前好奇的问题——
    只要把石头放在腋窝，就能压住血管从而改变脉搏。
    “你算到他们要请大夫来？”岳沉再度惊讶，这还是人脑子吗？
    “只有有可能，有备无患，这不就用上了。”小夫郎那鹿眼瞪圆了，就更像一只兔子。穆玖昀看着只觉有趣。
    岳沉闻言却开始思考：“你这样做，是怀疑他们真会用大夫动手脚？”
    穆玖昀很高兴岳沉能跟上他的思维，便点头道：“确实如此。王丽丽不是没想杀我，只是阴差阳错没实施罢了，如今我碰瓷她最宝贝的儿子，她动杀心也是正常的。
    不过她肯定不会让我死这么快，那就太引人注意了，后续不好控制。以调养为由给我下慢性毒药是个不错的办法。所以我给她一个更好的选择，就是我其实已经快死了，她派了大夫给我医治我却给推拒掉。”
    岳沉再次佩服。这心眼子，这是憋了多少年啊，一股脑用出来。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有些新疑问：“那她知道你要死了，你跟赵盛要的那些东西，还肯送过来？”
    “不止送来，还会比我要求的更多更好。”穆玖昀成竹在胸：“毕竟，还有谁比我更适合给穆景晖挡风头呢。有病还作死不肯治，还各种作妖。这舆论战，才刚刚开始呐。”
    “这都是你计划好的？”岳沉不明觉厉。
    穆玖昀点头：“王丽丽可舍不得她那宝贝儿子受一点委屈。而转移一条热搜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就是制造另一条热搜。我想要让这件事持续保持热度，自然要帮他们打好这场舆论战。”
    岳沉头一次听说什么“热搜”“舆论战”的，刚开始不明白，但转念想一想好像又知道怎么回事了，而且还挺贴切！
    “可你这名声难得有所好转。”岳沉有些担忧。
    “放心，吃瓜群众最喜欢的就是事件反转。”穆玖昀双目炯炯，面带笑意：
    “尤其他们自觉发现真相，接着又被另一个真相打脸时，那就不再是简单的热度，甚至会失控。这么多年，王丽丽玩弄名声自觉炉火纯青，那我就让她体会体会玩火自焚的感受！”
    他唇角含笑，眉宇间却有杀机跳跃。
    岳沉屏住呼吸，恍惚觉得穆玖昀有些耀眼。
    穆玖昀看到岳沉的神色，心中受用，便调侃道：“看你这神色，很信服我嘛。可这些到底都是我的猜测，你不怕我猜错了？”
    岳沉反问穆玖昀：“猜错了，会比之前的境况更差吗？”
    “那倒不会。”穆玖昀摇头。
    岳沉便理所应当道：“那不就行了。反正就算猜错了，也不会比之前更差，为什么要怕？”
    他神色坦然，目光清明，没有一丝勉强。
    他是真的不怕，不担忧。
    穆玖昀回想来，好像真的没有看到过岳沉露出什么害怕的神色。
    他善良聪明，还不卑不亢。
    被牵扯进伯府的内斗也没有惶惶不安，反而积极求生。
    被叔婶卖掉也没有怨天尤人，知道斗不过伯府也不觉得心灰意冷。
    他好像永远充满勃勃生机。
    他到底是怎么长成这样子的？
    岳沉对他的想法毫无所觉，突然想到：“酸梅汤应该晾好了，我去拿过来。”
    说罢就转身出去。
    脚步轻快，宛如一只小兔子。
    穆玖昀的心情也随之轻快。
    ……
    而另一边，赵盛离开别院后便带着孙大夫回到平威伯府跟王丽丽回禀。
    孙大夫先将穆玖昀的脉象告诉王丽丽：“昀少爷脉象虚弱，时有时无，外强中干，应当是之前气急攻心，加之净饿多日，伤了心脉根本。若不救治，恐怕时日无多。”
    王丽丽闻言心下一喜，面上却显露忧色：“果真？”
    孙大夫点头：“可，可他不肯吃药，老夫实在无奈。”
    赵盛也道：“昀少爷非说他身子强健，给他开药是害他。只同意进一些补品。”
    王丽丽便做无奈状：“那就照他说的做，这孩子啊，哎。”
    她似乎是个头疼的母亲一般，对孙大夫歉意笑道：“倒是让孙大夫为难了，是我惯坏了他，回头我好好说说他。”
    “夫人言重了。”孙大夫赶紧道：“好好进补其实也与调养有益。”
    倘或他开了药，最后穆玖昀还病死了，那他准脱不了干系。
    如今穆玖昀只肯吃补品，他真是乐意之至。他作为府上供奉的大夫，对府中内情有所了解，就怕惹一身腥。
    王丽丽也知道孙大夫是个老狐狸，当下又寒暄两句便请他离开。
    赵盛则把关于穆玖昀的事情都交待了，分析道：“看他那言行，应当就是受人挑唆，八成就是燕家干的。”
    “除了燕家还有谁。”王丽丽冷哼一声：“蔷薇打探消息回来，只这半天功夫，街上竟然已经有讽刺我和晖儿的童谣传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罢了，如今稳住那贱种才是要紧。他的要求都按他说的办，大张旗鼓的去办，还有他那不知死活的性子也都宣扬出去。本夫人可是派了大夫，将来他若是水土不服死在路上，可怨不得本夫人！”
    赵盛眼睛一亮：“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办！”

 第11章 就是要让他自打嘴巴

    有王丽丽的吩咐，赵盛便大张旗鼓的去醉逢楼定了席面，期间还和掌柜的在大堂诉苦：
    “唉，有什么办法，夫人也是难做啊，他真要伤了晖少爷，夫人和老夫人都得伤心死。”
    “唉，你说说，他也是跟晖少爷一起长大的，夫人又待他视如己出，便是看在夫人面上也不能说出这等丧良心的话呀。”
    “说什么晖少爷陷害他，咱就是说，我们晖少爷哪点不比他强，何苦要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还有夫人就更冤枉了。那些童谣根本就是造谣，我们夫人若真是那蛇蝎之人，那昀少爷能长大成人？这些年夫人劝也劝了，便是伯爷的话他也不听，夫人能怎么办？”
    “夫人怕他真饿坏了身子，还让府上的孙大夫去诊治，孙大夫说他亏的厉害，要开药。可他却非说孙大夫是受了指使，要药死他。不肯吃药，只肯吃些补品，这不，我就来了。”
    “唉，我们夫人真是太难做了。”
    醉逢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人来人往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
    如今京城里最热闹的八卦可不就是平威伯府那点事。
    原先看着有了反转是嫡长子受陷害，如今看来好像还是那嫡长子没出息自己作死啊。
    这些话自然也就随之流传开。
    而赵盛带着从醉逢楼买来的席面，那是拐了好几个弯，让不少人都看见了，宣传效果也有了，这才到的别院。
    鲍参翅肚齐全，真是顶级的席面。
    不仅如此，赵盛还带给穆玖昀五百两银票做零花。
    穆玖昀却并不给好脸色：
    “这海参凉了，腥气。”
    “鲍鱼硬了，真难吃。”
    “这鱼翅怎么炖的！”
    挑挑拣拣，穆玖昀直接发飙：“扔出去！这东西也就配乞丐吃！”
    赵盛心中对他的作妖点赞，面上还要显得为难：“昀少爷，这是醉逢楼最好的席面啊，一桌要一百两银子呢。”
    “那是你没办好事，这东西带过来都凉透了，热过又难吃，让我怎么吃。”穆玖昀很不高兴：“再说，这些东西确实滋补，但是我现在能吃的？赵盛，你怎么蠢成这样，这点事都办不好！”
    接着勃然大怒：“你是不是被穆景晖那狗东西收买了故意要整我？！我现在就要回府！我要去教训那狗东西！”
    赵盛心中破口大骂，你才蠢货！你才狗东西！顶级蠢货！顶级狗东西！
    面上却还得装孙子赔礼道歉：“别别别！都是小的蠢！才好心办坏事！昀少爷您息怒，不行您打我两巴掌，可千万别气着自己！”
    “嗯。”穆玖昀掀掀眼皮，满是鄙夷的看着赵盛：“我没力气，你自己赏自己两巴掌。”
    赵盛愣住。
    “怎么，是舍不得？还是我不在府上就不把我当主子了，刚刚都是唬我呢？”穆玖昀眼角觑着他，尽是讥诮之色。
    这赵盛从小跟在原主身边，原主对他十分信任，但每次原主出丑或者原主的恶名都有他的手笔。
    甚至原主横行无忌的那些恶事有一半都是他打着原主的名头做的。
    往日他是原主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只有他掌掴别人份，哪有他掌掴自己的份。
    可如今，穆玖昀就是要让他自打嘴巴。
    真是要感谢原主是个纨绔子弟，这让他发挥起来简直无拘无束毫无顾忌。
    赵盛眼中闪过羞愤之色，可是他无法反抗，或者说现在不能反抗。
    穆玖昀，你等着！早晚我要把你踩进泥里！要让你生不如死！
    赵盛心中恨意滔天，面上却还陪着笑：“小的哪里敢有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说着啪啪两下狠狠打在自己脸上，还得维持笑脸：“小的谢昀少爷赏。”
    穆玖昀轻快的笑了：“不用谢，这是你应得的。你往日做的极好，我都记得，该你的赏，一分都不会少。”
    赵盛直觉得穆玖昀话里有话，可是抬头看去，只看到他满脸高高在上的不屑与恶劣，似乎还是曾经那般只会用鼻孔看人思考的模样，便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这穆玖昀就是蠢到家的蠢货，跌进泥里还不知死活，将来自有他报复的一天。
    岳沉却有点担忧。
    他心思敏锐，自然看出赵盛拙劣演技下的怒意涛涛，就怕穆玖昀玩脱了。
    穆玖昀察觉到岳沉的目光，趁着赵盛不注意，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然后对着赵盛道：“行了，爷饿了，快去再置办一桌席面来。否则就不是再赏你两巴掌这么简单了。”
    赵盛忍着怒意，连连答应，正要离开，一个干瘦的老头一瘸一拐的走进来。
    那老头一身的粗布衣服上是补丁摞补丁，尖嘴猴腮，一脸的猥琐精明。
    正是王丽丽给他精心安排的新爹穆老拐。
    之所以四十五岁还孑然一人便是因他好吃懒做嗜赌成命，曾经的妻儿都让他给抵押赌资了，如此还不算完，那条右腿也是赌输了让人打断的。
    “赵小哥，你怎么来了，还送来这上好的席面！”穆老拐赌了一天，正是前胸贴后背的时候，看见那山珍海味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赵盛正憋着怒意，见到穆老拐便有心恶心穆玖昀一把，装作愤怒道：“穆老拐，你别总是赌钱，连昀少爷身子不利爽都不晓得！害的昀少爷如今连这些菜都吃不下，只能扔掉。”
    “哎呦，乖儿子哎，这多好的东西……”穆老拐立刻就要对着穆玖昀摆当爹的谱，可话没说完就卡住了。
    他只觉得头皮一紧，抬眼便对上穆玖昀的目光。
    仿佛在看一具尸体般无机质的，平和的目光：“你说什么？”
    上一个给他当爹的被他送了疗养（精神病）院终身大礼包，这一个，呵。
    穆老拐一个激灵。
    他这种混迹赌场多年的无赖，危险意识是很强的，也最擅长趋利避害，抿了抿嘴，试探道：“昀，少爷？”
    “嗯。”穆玖昀语气平和，泰然自若。
    穆老拐心中憋屈，可是对上穆玖昀的眼神他就忍不住后背生寒冷汗直冒，这种体验只有在他被打断腿的时候才有过。
    赵盛郁闷不已：……就这？！就这？！

 第12章 热度吵起来

    穆玖昀看向赵盛：“还不走？还想再得两巴掌？”
    赵盛心中屈辱，转身就走，却又被叫住。
    “别忘了带那些垃圾出去分给乞丐，什么样的人就吃什么样的饭！”穆玖昀傲慢又嫌弃的指指桌上那些珍馐。
    赵盛自觉今日受天大的屈辱，自然要将穆玖昀的恶劣名声更夸大几分。
    当真就带着那桌席面，出了别院的后门，召集来一群乞丐来分食。
    醉逢楼的食盒有特殊标记，很快就有围观的人认出来，议论纷纷：
    “这是谁这么败家，竟然拿醉逢楼的饭菜喂乞丐？”
    “还不是那穆家大少爷。”
    “之前被过继出去那个？他都被过继了怎么还这么作妖啊？”
    “你没听说吗？他装病要死要活的唬住那平威伯府的夫人了，担心他的死活，这才又派人来伺候呢。”
    “好么，真是够作的，这不慈母多败儿嘛。”
    “那王夫人是他继母，这继母哪有好当的，怎么做都有人挑理。”
    “这倒是。”
    “而且，你看那个小厮，脸上那俩大红巴掌印，肯定是那穆玖昀弄的。”
    “他那脾气打小就坏，多亏王夫人苦口婆心教导这么多年，才没闹出什么杀人害人的案子呢。就是可怜下人们咯，老是被他拿来出气。”
    “这心也忒黑了。”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便就此又被带了节奏，开始骂穆玖昀。
    穆玖昀早有对策，便是那帮吃到上好席面的乞丐。
    他们得到实打实的好处，自然要帮穆玖昀说话：
    “那些席面都凉了，那昀少爷如今身体不适，根本没法吃，这才便宜我们的！”
    “我看就是那刁奴奸猾，见昀少爷如今势弱，故意欺辱的，否则怎么会让这么好的席面凉透了才送来！”
    “就是那刁奴故意的，我听说他故意多拐了几条街，走了远路过来的，这席面可不就得凉透了！”
    “我也听说了，那昀少爷本来因着病弱，吃不了太多东西，只说让带一两道菜补一补就行。可你们看见了，那刁奴送来的是什么啊，这是要把昀少爷撑死还是补死？”
    如此这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互相说服不了对方，竟吵得更热闹了。
    “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啊。”岳沉啧啧称奇：“事情竟然真按照你设想的发展了，纹丝不差的。”
    “我帮王丽丽维持舆论热度，却不能真让她把我完全抹黑。”穆玖昀想着将岳沉调教顺手了暂时用着，便多跟他解释几分：
    “若是人人喊打喊杀，我以后若真被人害了，那大家估计也要说老天有眼，很危险。但这般有来有往，保证持续的热度不说，大家讨论激烈了，等到反转时，那些被打脸的人才会愤怒自己被蒙蔽双眼，才会有更强大的战斗力去反噬王丽丽。”
    岳沉听得半懂不懂，但不影响他觉得穆玖昀真是心眼子成精，厉害透了。
    却见穆玖昀伸手又拿起一个包子。
    岳沉连忙阻止：“这桌新换的席面多好啊，你吃包子干嘛？”
    赵盛新送来这桌席面倒是没有再凉，而且好多都是温补的，适合穆玖昀吃。
    但他也只喝了一盅燕窝便放下筷子，倒是穆老拐顺走几盘子硬菜到自己房间去吃了——穆玖昀嫌弃穆老拐碍眼，不许他与自己同桌吃饭。
    “这种饭菜我都吃腻了，倒是你做的包子更合我胃口。”穆玖昀实话实说。
    不论是原主这辈子，还是穆玖昀上辈子，什么国宴级别的菜没吃过，对他来说已经稀松平常。
    而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的原因，反而是岳沉做的那些家常饭菜更合他胃口。
    岳沉显然没料到会听到这种答案，不可置信再度出现在他的脸上：“啊……啊？……啊？！”
    穆玖昀嫌弃的瞥一眼岳沉：“你再叫大声点，口水都能喷到菜上。”
    岳沉下意识摸摸嘴。
    穆玖昀轻笑出来。
    这次岳沉没有嫌弃穆玖昀嘲笑自己，反而还是很不可置信的问穆玖昀：“你是说，你觉得，我做的饭，好吃？”
    “确实不错。”穆玖昀点头。
    对于下属，适当的表扬也是很有效的拉拢手段。
    “你别骗我！”岳沉还是不太相信。
    “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穆玖昀好整以暇的反问。
    “对哦！”岳沉这下彻底被说服，脸上疑惑尽扫，一双鹿眼也弯成两弯新月。
    没有哪个厨子不喜欢食客夸赞的，尤其是穆九爷这么难伺候的食客。
    岳沉特别快乐。
    穆玖昀也不禁唇角含笑，但刚咬一口包子，动作却突然顿住。
    岳沉见状回过神来：“哎呀，这柳叶包子是辣豆腐馅的，我忘给你说了，你现在吃不了，赶紧吐出来。”
    他说着还从穆玖昀手里抢过那咬了一口的包子，并继续催促着他吐掉嘴里的。
    穆玖昀把嘴里那口吐掉了，可嘴里遗留的豆腐的香辣和软糯感还在刺激着他的味蕾。
    “你明知我现在吃不了辣，却还做了辣豆腐馅的包子？”穆玖昀审视的目光落在岳沉脸上：“当着我的面自己吃辣的，你是故意的？”
    “我是想着你要吃席，这包子是做给自己吃的，我自己吃，肯定想吃啥做啥了。”话虽如此，但岳沉因为刚刚被穆玖昀夸过，说的就有点心虚。
    穆玖昀本来还想再刺他几句，可是看到他开始自然而然的吃自己咬过一口的包子，就什么难听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他硬邦邦的说：“下不为例，我饮食恢复之前，你不许吃独食！”
    “嗯嗯嗯！”岳沉点头如捣蒜，咽掉嘴里的食物，连连保证道：“绝对不会再犯了，以后你吃啥我吃啥！”
    穆玖昀看着他晶亮的眼睛，突然就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真是奇怪，明明生着一双鹿眼，但看着怎么会像兔子。
    让他的手不禁发痒，想要rua这只兔子。
    ……
    平威伯府里灯火通明，穆正君放衙回来后连官服都没换便来到丽水苑找王丽丽。
    白日他在鸿胪寺好好当差，过了中午就有同僚来揶揄他，一听竟是那般乱子，他这心里头就很不高兴。
    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寿宴上出的事情已经很难看，他好不容易用过继穆玖昀这种几乎算是“大义灭亲”的方式才算扭转局面，若是再闹出什么乱子，当真不好收场。
    偏生，那燕家竟然还掺和进来。
    他当下憋了一肚子的火回到家中，就要找王丽丽兴师问罪。

 第13章 不相干的人

    穆正君没想到竟扑了个空。
    “下午老夫人又头晕，夫人前去侍奉还没回来。”丫鬟杏花回禀道。
    “这是怎么回事？这几日不是好转了，怎么又犯病了？”穆正君听闻母亲有恙，便也顾不上对王丽丽的不满，立刻询问道。
    杏花有些犹豫。
    “说！”穆正君面色一凝，冷声道。
    “是老夫人无意中听见外面污蔑晖少爷的话，有些着急上火，才会如此。”杏花赶忙回道。
    穆正君目光微紧，顿了顿，对长随向程道：“我先回去换身常服，再去探望母亲。”
    换好衣服后，穆正君便来到穆老夫人所住的寿安苑。
    王丽丽正在服侍穆老夫人喝药，见他进来赶忙起身道：“孙大夫已经给母亲看过，母亲身子骨硬朗，喝几服药去了心火也就好了。伯爷切勿着急，伤了自己身子。”
    她软语温存，面上又带着一丝疲惫，倒让穆正君那本来有的五分火气都化去三分。
    穆正君叹口气，看向穆老夫人：“母亲还是好生保养才是，何必为不相干的人再着急上火。”
    “若只是不相干的人，我自然不着急，可他竟然要抹黑晖儿，我如何能不着急。”穆老夫人面上又透出怒意：“他自己一摊烂泥，这么多年不思进取也就罢了，可晖儿是咱们伯府的希望啊！”
    说到此处，穆老夫人不禁咳嗽两声。
    王丽丽赶忙给她顺气。
    “母亲，那不过是几则流言，晖儿有真才实学，才不怕这些。百姓们聊过这阵，也就忘了，你就更不能放在心上了。”王丽丽安抚穆老夫人。
    “也就是你烂好心，竟还派人去看那畜生，任由他死了才干净！”穆老夫人对王丽丽也甩了脸色。
    “母亲。”王丽丽苦笑道：“昀儿到底是伯爷的骨血，又是星儿姐姐唯一的孩子了，总不能真的不管他啊。”
    这几句话都说到穆正君的心坎里。
    他确实恼怒穆玖昀那事情没完没了，且也起了疑心，可正如穆老夫人所说，穆玖昀已经是一滩烂泥，穆景晖才是伯府的未来。
    再加上王丽丽已经做了对穆玖昀的妥善处理，他剩下的那两分怒火也便都化去了。
    “罢了，这些日子你多照看他一些，离京之前不能再生事端。”穆正君说道。
    “伯爷放心，妾身自会处理妥当。”王丽丽柔声应道。
    心中松一口气，今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她料到穆正君会不高兴，正面对上绝讨不了好，这才想到走穆老夫人的路子。
    果然，穆老夫人得知穆景晖受了委屈，气怒非常。
    她正好以侍疾为借口留在穆老夫人身边，穆正君放衙归家便不能直接对她发火了，也能听进去她的说法。
    穆正君又和王丽丽陪着穆老夫人一同用了晚膳才离开。
    期间穆景晖也过来一同陪着用膳。
    有穆景晖在，穆老夫人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景明，你如今可是咱们平威伯府的嫡长子，又这般聪明，多少人眼红你呢，若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奶奶，奶奶替你讨回公道，不能让人小瞧了咱们平威伯府！”
    吃完饭，穆老夫人又拉着穆景晖说话，言语间都是关爱。
    “我如今正值壮年，哪里就要劳动母亲出面了。此次的事情，是有人故意做文章，但只要安抚好穆玖昀，他认识到自己的莽撞错误，也付出代价了，便是闹到圣前，也是咱们有理。”穆正君神色严肃道：“圣上以孝治国，没有哪个儿孙如此不孝还能全身而退的道理。”
    穆景晖面上都是孺慕之色：“有奶奶和父母在，明儿哪会受委屈。再说，我志在仕途，若是一点小风小浪都要躲在长辈身后，以后又如何能在朝廷立足。”
    穆正君闻言神色宽慰，颇为欣赏的看着爱子：“说的好，大丈夫顶天立地，一帮宵小之徒，便当你的历练了。”
    “是，孩儿定然不会让父亲失望！”穆景晖对着穆正君郑重一礼。
    穆正君含笑将儿子扶住：“等会儿到我房中，我再考校考校你的功课。”
    一旁王丽丽和穆老夫人看他们父子得宜也是欣慰不已。
    尤其王丽丽，心中很是得意。
    晚上服侍完穆老夫人，王丽丽便回到丽水苑。
    她特意换了一身鹅黄的衣裙，外罩软纱，烛光下朦胧曼妙。
    又拿出秘制的催情香，等着晚上好好与伯爷温存，让他心中芥蒂全消。
    不想她一切准备妥当，前院的下人却来回禀道：“伯爷说他去过祠堂后便会在书房歇下，今晚不会来找夫人了。”
    王丽丽听到祠堂二字就不禁握紧拳头，面上却还软语微笑道：“知道了，我熬了安神汤，你帮我给伯爷带过去，让他也早点歇息，不要忙坏了身子。”
    待到那下人离开。
    王丽丽便从衣柜深处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小木格，打开来里面竟然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偶。
    那个女子人偶要比男子人偶要破旧一些，面容甚至都毁坏模糊了。
    而两个人偶身上都贴着名字和八字，正是穆玖昀和他生母洛星儿的。
    王丽丽先抓起洛星儿人偶，拔下头上一根发簪，对着人偶的脸狠狠乱戳，口中咒骂：
    “贱人！娼妇！让你永世不得超生！世世沦为下贱的娼妓！被千人骑万人睡！生不如死！贱人！贱人！”
    扎完洛星儿人偶后她又继续扎穆玖昀人偶，同样咒骂不断：
    “娼妇生的贱种！你这辈子就是我儿的脚底泥垫脚石！看着我儿出人头地，你永远就是个下贱东西！生不如死！”
    她形状颠狂，半分平日的温柔小意都没有。
    这般咒骂乱扎一通，她才觉得心中舒爽一些，停下来呼出一口气，轻轻抚了抚鬓边有些散乱的发丝。
    似乎一瞬间又变回了平日那个笑容温和言语轻柔的端庄伯府夫人。
    韩嬷嬷与蔷薇默默上前，一个将那装着诅咒人偶的木盒收好，一个扶王丽丽前去洗漱歇息。
    而前院里，穆正君考察完穆景晖的功课后，很是满意，勉励几句后便让他离开，自己则前往祠堂。

 第14章 美丽，危险，且伤人

    穆正君给刻有平威伯府夫人洛氏的牌位上了三炷香，然后便坐在蒲团上看着牌位情难自已：
    “星儿，并非我苛待昀儿，实在是，我身在其位，不得不为伯府考虑。昀儿他，太让人失望了。为何他半点你我的聪慧都没有继承！整日只知道玩乐享受，若是伯府交到他手中，那就真的完了！我知道，便是你在世也是不会让他继承伯府的。”
    穆正君面容上都是愁苦，眼中是无限的思念与情谊：“星儿，我知道你明白我的心，我这般做也是为了昀儿好。
    京中勋贵勾心斗角，昀儿又那般莽撞，说不得什么时候会闯出祸端，害己害人。倒不如将他过继出去，让他做个富家翁来得安稳，从此便能天高皇帝远，自由自在了。
    星儿，我好想你……”
    ……
    穆府别院。
    经过一日的进食，穆玖昀已经恢复很多气力。
    不得不说，原主这身体底子确实不错，恢复力惊人。
    可他正在房中扶着墙慢慢散步，突然心底生出一股恶心感，让他禁不住咳嗽一声。
    “怎么了？”岳沉正在收拾，见他抬手揉胃有些关心。
    “突然有点犯恶心，不碍事。”穆玖昀摇摇头。
    “你确定？”岳沉却有些不放心，毕竟他之前真的差点饿死了。
    穆玖昀浅浅一笑，玉树临风，说出的话却颇为阴阳怪气：
    “说不得是我那个伪君子爹又在府里对着我娘的牌位上演情深片段，我娘在地下都被恶心的够呛，我与她母子连心，自然也被恶心到了。”
    “啊？这，这样吗？”岳沉有些反应不及，这高门中复杂的夫妻关系和亲子关系总是能刷新他质朴的三观。
    穆玖昀见他这反应，就忍不住想逗一逗，便把平威伯府吃洛家绝户的事情说了。
    当年原主外公洛丰乃是蜀中首富，又只有洛星儿一个女儿。
    洛丰意外去世后，洛星儿变卖蜀中家产，随穆正君来到汴京，据说足足带了五条船的东西。
    平威伯府祖上乃是随世宗征战的功臣，得封侯爵，三世后降等。
    可惜子孙一代不如一代，能维持如今的体面都是靠着当年吃洛家绝户。
    说罢穆玖昀无奈一叹，面上浮现淡淡的愁容：
    “这么多年穆正君隔三差五都要去祠堂怀念我娘，满京城的人都说他对原配夫人情深意切，我以前也这么觉得。可是经此一遭我算看明白了，他顶多有三分真心，否则他要真如传言般深爱我娘，能让我娘嫁进来两年就死了？
    便真是不幸难产而亡，当初我娘那些陪嫁们怎么一个都没留？根本就是王丽丽嫉妒我娘抢走她青梅竹马的伯爷才痛下杀手，并且把我这个我娘唯一的儿子败坏名声赶出伯府。
    那穆正君真爱我娘，能让那王丽丽得逞？不过是装个深情人设给他那吃绝户的无耻行径弄块遮羞布罢了。可怜我娘这蜀中第一美女加才女，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她唯一的儿子还这么惨。”
    岳沉听着神色先是同情，到后面便有些愤然：“算计你娘家产也就罢了，竟然连她的身后名都要利用，也太无耻了！”
    他一气之下，竟不小心把拖布杆给掰折了。
    这下刚刚被穆玖昀营造的苦情氛围，瞬间就被打破了。
    岳沉有点尴尬。
    穆玖昀面上没什么，内里憋笑的厉害。
    “那什么。”岳沉抓抓头发，想要安慰穆玖昀：“你也别太难过，那个伯府里坏人那么多，又都是你的长辈，你不好对付的。如今被过继出来，也不见得全是坏事，起码不用受他们算计了，离开京城，以后好好过日子，你娘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穆玖昀心中挑眉，这小夫郎确实有几分通透智慧。
    正如他所说，穆正君和王丽丽占着他的父母名分，在这孝道大过天的古代，只要给子女扣上一个不孝之名，便是打死了甚至都能免罪。
    没看原主就因为不孝之名被过继出去，便是其中有什么猫腻，也没多少人替他说话吗？
    在古代，父母与子女便是这般不对等的权力阶级。
    可如今，穆玖昀被过继出去，穆正君和王丽丽的天然优势完全没有了。
    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从此，他尽可以放手“孝死”他们，而他们却无法再以父母之名对他压制。
    这本就是穆玖昀的计划，但并不妨碍他戏弄小夫郎。
    当下他摆出一副不甘之色：“我娘那万贯家财不就便宜了那对狗男女！这怎么行！”
    岳沉被他说的也有点着急：“可他们太难斗了！你确实聪明，这次从他们手里捞到些好处，可是我觉得这并不完全是因为你的能力，更多的是因为燕家二少掺和进来。你要是直接对上你们府上，那不就是鸡蛋碰石头，你……”
    他说着说着停下来，眉头微皱，狐疑的看着穆玖昀：“不对啊，我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你少说有八百个心眼子，还能不明白？”
    穆玖昀轻咳一声：“这次夸得不错，再接再厉。”
    岳沉：……=口=
    岳沉：……(＃￣～￣＃)
    摔！
    他也是有脾气的！
    “不管你了，晚上招虫子你自己受着！”岳沉说罢拿着两截拖布气哼哼的往外走。
    如今天气热，蚊虫还很多，不熏艾草晚上睡觉都不安生。他原本还想拖完地给熏个艾。
    现在，哼，不伺候了！
    “哎！你怎么就生气了！可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啊！”穆玖昀还好整以暇的反问：“怎么，你觉得我拿不回我娘的财产？”
    岳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眉宇间有着探究：“你来真的？”
    “该我的，谁也拿不走。”穆玖昀脸上的痞气消散，口气十分平淡。
    他本就是难得的好相貌，往日只是因心浮气躁目中无人，这相貌才稍打折扣。
    如今他一派泰然从容，只是随随便便站在烛光里，便有种岿然不动的气势。
    若是岳沉读过书，便会想起那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可他没读过，脑海里想到的便又是那片笼罩在烟霞中梦幻神秘的梅花。
    只是这次他想，穆玖昀这枝梅花大约得是长在悬崖边的，且还得是刺梅。
    美丽，危险，且伤人。

 第15章 九爷送礼不容拒绝

    “出什么神？”穆玖昀的声音把岳沉的思绪打断：“对九爷没信心？”
    “有没有信心又怎么样，我又管不住你。”岳沉颇感无奈：“我只是觉得咱俩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你可别玩脱了。”
    穆玖昀听出他话语之间的关怀。
    这小夫郎当真很善良。
    “放心，穆九爷未尝败绩。”穆玖昀很是自信。
    他唯一的败绩就是败给命运——纵然夺得家族权势，但原本健康的他却突发家族遗传性心衰，二十八岁便猝然而亡。
    但穆玖昀并不遗憾，为了防止兄弟姐妹叔伯姑婶再度陷入内斗的漩涡，他可是早就跟zf打好关系，等他一死，穆氏集团就会归于国有。
    嗯，他也是好善良呢。
    穆玖昀施施然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一杯水：“不过，我如今确实势单力薄，需要帮助。若是你肯帮我，事成之后我定会给你个满意的回报。你现在就可以提条件。”
    他说着又给岳沉倒一杯水。
    岳沉没有马上接，而是认真问道：“你准备一直留在京城和那些人斗来斗去？”
    很好，有自己的想法。
    “不。”穆玖昀摇头：“我会离开京城，但离开之前必要为之后的事情铺路。”
    平威伯府庙小妖风大，若是没被过继，留在府中穆玖昀自然也有信心获得胜利。
    但敌人都把简单版本送到他手上了，那他干嘛费力不讨好的还要留在波谲云诡的京城？
    自然是要去天高皇帝远的甘州好好的苟着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
    岳沉闻言微微松口气，坐到穆玖昀对面：“接下来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没错。”穆玖昀点头。
    “好，我会尽力帮忙。我的要求也简单，离开京城后寻个合适的机会，咱们和离。”岳沉说罢就伸手去拿那杯水。
    不知为何，穆玖昀听到“和离”二字心中有些异样，下意识便拦住岳沉的手。
    岳沉不解的看向他。
    “‘和离’算不得条件。”穆玖昀解释道：“你帮我不少忙，你穆九爷可不是小气的人，不用我帮你从你叔婶那里讨回公道？”
    “我自己的事情会自己做好。”岳沉理所当然道。
    穆玖昀见他神色坦然坚定，便换个条件：“我看你蛮喜欢调鼎的，那我就送你一座酒楼。”
    “酒楼太贵重了！”岳沉连忙摆手：“要不你多教我几道菜，比如那个螺蛳粉。”
    “不行，我要送你酒楼你必须得收。”穆玖昀扬起下巴。
    见岳沉还想据理力争，他又补充一句：“不收酒楼就没有新菜谱。”
    岳沉蚌住了。
    穆玖昀满意了。
    笑话，还能有他穆九爷送不出去的礼物？
    而鉴于穆玖昀画的大饼，岳沉刚刚的火气便全消了，再度任劳任怨的收拾屋子。
    里外擦洗干净不说，又找来艾草点上熏了一遍。
    完全一只勤劳小蜜蜂。
    穆玖昀对于这个厨师小跟班又满意一分。
    就见岳沉抱着铺盖回到屋里，就往地上铺。
    “你睡地上？”穆玖昀问道。
    “那不然呢？还让我睡外面啊？”岳沉反问道，他可不觉得穆玖昀会分他床睡。
    之前原主厌恶岳沉，根本不让岳沉跟自己一个屋，岳沉都是在外面廊下凑合的。
    也幸好如今天热，不然真要作出病来。
    如今岳沉和穆玖昀变为合作关系，他自觉自己还是有资格回屋里睡得。
    只不过看着穆玖昀那矫情样，他就决定还是打地铺了。
    “我是说，你可以去睡穆老拐的房间，反正他又去赌钱了，晚上估计也不回来，空着也空着，不比你打地铺舒服？”穆玖昀解释道。
    “对哦。”岳沉恍然，却又有些迟疑：“可穆老拐若是诬赖我偷他钱怎么办？”
    那赌棍老无赖真可能做这事情。
    穆玖昀嗤笑一声，泰然道：“有我在，他不敢。”
    岳沉想到穆老拐对穆玖昀唯唯诺诺的样子，立刻放下心来：“没错，有你在，他不敢！”
    说罢，高高兴兴的抱着铺盖转身就走。
    “晚上锁好门，免得他回来骚扰你。”穆玖昀看着岳沉的背影，下意识嘱咐一句。
    “知道啦。你也好好休息。”岳沉说罢给穆玖昀关好门。
    ……
    燕府里，家主燕俊良的书房还亮着灯，燕辰浩鬼头鬼脑的推开房门。
    “舍得回来了？”燕俊良看着书，头也不抬。
    燕辰浩嘿嘿一笑，进到房间内。
    “爹，我这不是今天高兴嘛，就多玩了一会儿。”燕辰浩说着拍拍胸脯：“我今日不仅没闯祸，还狠狠出了口恶气呢。”
    说着就把自己怎么奚落穆景晖的情景绘声绘色又加工夸张的告诉了燕俊良。
    说罢燕辰浩还啐一口：“那外室养的东西，竟然利用到我头上来，我定然要让他知道厉害！”
    燕俊良放下书，看向燕辰浩。
    燕辰浩本以为父亲会露出难得的赞赏之色，没想到他爹还是一如既往如看地主家傻儿子似的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无奈与嫌弃。
    燕辰浩有些摸不着头脑：“爹，我又出什么纰漏了？我不是故意的。”
    他爹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估计他又不小心做错事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先认错肯定是对的！
    燕俊良也不指望这儿子明白过来，直接点点桌上一张纸：“去看看。”
    燕辰浩拿起一看，只见那上面是一首顺口溜童谣：
    “京有一喜鹊，树枯巢也破。
    娶回蜀金鸟，带来金枝巢。
    不知京树上，早有鸤鸠藏。
    啄死蜀金鸟，踢走黄金蛋。
    从此金窝里，鹊与鸠相伴。”
    “哎呀，爹这首童谣写得真是通俗易懂，把那王氏鸠占鹊巢的嘴脸写的明明白白的。”燕辰浩看完就无脑夸。
    燕俊良先是吹胡子瞪眼，再是顺手拿起一旁花瓶里插着的鸡毛掸子开始揍孩子。
    燕府的房间里最多的摆设就是鸡毛掸子，方便家主想教训二公子时可以随拿随用。
    “哎呀！爹！我错了！我错了！这首童谣写得不好！根本不是爹平日的水准！”燕辰浩边躲边认错。
    结果越说燕俊良的鸡毛掸子抽的越狠。

 第16章 燕二少拒绝承认

    “爹！我错了！我错了！”燕辰浩总算反应过来：“我不该错认成你写的童谣。”
    燕俊良又抽了几下这才收手。
    燕辰浩抹抹眼角的泪。
    他爹身为太仆寺少卿，掌管牧马政令，属兵部，身体素质可比普通文官好的多，打起人来也颇有章法，专挑疼的地方抽。
    不会受伤，但是真疼啊。╥﹏╥
    “还没蠢死。”燕俊良打完儿子，自觉筋骨舒展，喘气都痛快了，咕咚咕咚喝了杯茶。
    “还请爹解惑。”燕辰浩委屈巴巴的说。
    燕俊良看小儿子态度还不错，总算愿意解释：
    “之前你受人利用，卷入穆家的内斗里，我没说什么，就想让你长个记性。没想到这么些天了你没搞明白始末不说，今日却又再度被人利用了。”
    “啊？”燕辰浩闻言惊讶不已，连疼都忘了：“我，我怎么就又被人利用了？”
    “那首童谣就是证据。”燕俊良指指刚才燕辰浩因被打而慌乱遗落在地的童谣：“这首童谣是京城里小乞丐们传唱的，估计用不了几天就满京城都是了。”
    燕辰浩回过味来，脸色不太好：“今日我与穆景晖在茶楼争执，到时候估摸着众人都要猜测这首童谣乃是我散播出去重伤穆家的。”
    “便是知道这童谣不是你散播的，也会把事情算在你头上，谁让你出头呢。”燕俊良轻哼一声。
    燕辰浩又憋屈又尴尬：“爹，这到底是谁做的？”
    “你那脑子呢？不知道动动？”燕俊良没好气道。
    燕辰浩憋了半天，颇为挫败：“我想不出来。”
    “我以往是怎么教你的？你想不通经过始末，那就看到底谁最后受益！”燕俊良气的拍桌子：“得亏你哥顶事，不然咱们燕家也要败了！”
    燕辰浩听闻此话倒是并不嫉妒气恼，反而嘿嘿一笑：“是呗，爹，咱们家有大哥呢，你就别老为我着急上火了。”
    燕俊良瞪眼。
    你还骄傲了是！
    但小儿子如此也是因为兄弟俩感情好，燕俊良为此也难生什么气。
    “那你也该多长点心，别以后拖你哥后腿。”燕俊良无奈道。
    “我尽量。”燕辰浩这保证水得很，他也知道自己的德性。
    说罢就给燕俊良倒杯茶，燕俊良接过来，懒得理他，喝茶消火。
    燕辰浩也给自己倒一杯，边喝边思索这件事，想来想去总觉得是个不可能的结果，他难以置信的看向燕俊良：
    “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就是穆玖昀那厮，可是，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燕俊良自茶杯中抬起眼睛。
    “就是不可能啊！”燕辰浩满脸的抗拒。
    同为京城有名的纨绔，勋贵中的差等生，他怎么能接受死对头竟然是个隐藏的高智商玩家？
    那以前岂不是都在暗戳戳看他笑话？！
    他还巴巴的送了二百两银票呢！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这事绝对不可能！
    燕俊良欣赏了一小会儿小儿子的痛苦面具，淡淡道：“到底是否是他亲自筹谋，还是说这事情背后另有其人，如今引子都在他身上，你好好盯紧他，自然能有所收获。”
    “这事好办！”燕辰浩兴致勃勃：“他如今住在那个别院里，据说病的都快死了，难道还能翻出天去？我定要把这事的幕后之人抓出来！”
    只要抓住幕后之人，那穆玖昀就还是跟他一样的废柴！
    嗯，如今他已经不是勋贵子弟，身份上天差地别，那就很比不上自己了！
    燕俊良看着儿子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置一词。
    月沉星移，金鸡报晓。
    岳沉睁开眼睛，抱着被子在床上一滚。
    昨晚真是这段日子来他睡得最安稳最舒服的一觉。
    自从娘也去世后，二叔一家看他越发不顺眼。
    他也有心提防，却还是没防住偏心的爷奶，被骗去平威伯府帮厨，结果被迫成为他人男妻。
    他一直想好好跟穆玖昀把话说开，可对方显然对他深恶痛疾，迁怒异常。
    别说好好说话了，不打人骂人都算好的。
    偏生对方还闹死闹活的，他有时候真怕对方不小心死了。
    一则自己如今的身份定然要被连累，二则到底是一条生命，也挺无辜的。
    所以之前他睡在外面廊下也算是守着对方，免得真闹出什么事来。
    也是因此，发现对方绝食是动真格的，他才想方设法来救他。
    不说别的，就如他这般，那点子家产，叔婶都要算计，何况那偌大的伯府。
    真要是饿死了，才是顺了他人的心思。
    好在经此一事那穆玖昀想开了，他也总算能够放下心来，这才好好休息一番。
    这一觉睡得舒服，岳沉直觉得骨头缝都舒展开了，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伸个懒腰，起身穿好衣服。
    七月末天还长，这个时辰天已经亮了。
    岳沉洗漱好便拿个背篓出门采买去了。
    住在后罩房最大的好处估计就是离后门近，出入方便。
    待到穆玖昀起床，推开窗户换换屋里的空气，便正看到岳沉从后门回来。
    “你起得好早。”穆玖昀微微惊讶。
    现在这时候还不到七点，他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没想到岳沉都逛完菜市场回来了。
    “难得有时间，就想好好逛逛京城的市场。”岳沉心情很好，笑意浓浓：
    “我娘说了，老百姓日子怎么样，端看集市就能看出来。我去市场上走了一圈，就知道咱们这位京兆尹大人很好，那些地皮无赖如今都不敢随意欺负百姓们，百姓们都说他好呢。”
    他说着凑到窗前，把背篓拿给穆玖昀看：“不得不说，京城东西虽然贵些但当真齐全。这个时候还有冬葵吃呢，你看多新鲜。”
    那冬葵确实不错，根根支棱还带着些许露水，晨光下特别的翠生。
    但是穆玖昀觉得还是岳沉的眼睛更明亮些。
    岳沉放下冬葵又拎起一条鱼：“还有这条鱼，卖鱼的老大爷可精呢，刚开始还想诓我，见我懂行，赶紧换了新鲜的一条。”
    他很是得意，笑的虎牙都出来。
    而那条鱼果真新鲜无比，都被宰杀干净了，竟然还能抽搐，身上的水便甩到岳沉和穆玖昀脸上。

 第17章 解释不清＆鱼茸粥

    “哎呀，抱歉抱歉！”岳沉赶忙将鱼放回背篓，举着袖子就要凑近了给穆玖昀擦脸。
    好巧不巧的，墙角有一小片青苔给他踩上，一个脚滑，他就扑向穆玖昀。
    穆玖昀猝不及防，胸口被岳沉的头顶个正着，差点没一口气憋过去。
    幸好早上他嚼了一节参，不然这一头槌他得晕过去。
    岳沉一手抓背篓，一手抓窗框的，就眼睁睁看着穆玖昀被自己撞的后退好几步，脸都白了。
    “昀少爷！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
    岳沉担心不已，扒着窗框就要直接翻进去。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赌了一宿的穆老拐回来了。
    昨晚他手头不错，赌了一宿虽然眼圈黑黑脚步虚浮，但精神很亢奋。
    他很合理怀疑昀少爷是他的福星，不然输了这么多日就昨天跟昀少爷屋里转一圈，就时来运转了呢。
    他得好好谢谢昀少爷，再蹭蹭昀少爷的运气。
    结果一进门，他看到了啥？
    那昀少爷的小夫郎竟然要爬窗？！
    “哎呦喂啊！”穆老拐飞速的拐到窗前，一把拉住岳沉。
    再看看屋里脸色发白的昀少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我说小沉啊，你咋这么不懂事呢，咱们昀少爷是做大事的人，你这身份真配不上他。再说，你就算想要，也得考虑下昀少爷如今的身子骨啊！”穆老拐自觉真相了，苦口婆心道：“有道是一滴……”
    “闭嘴！”穆玖昀黑着脸呵斥道。
    岳沉是一脸懵，穆老拐说啥呢？
    “刚刚我被他撞了一下，他情急之下才想翻窗的。”穆玖昀说完又有些郁闷。
    解释什么？对穆老拐那种人来说，解释就等于掩饰。
    果然就见穆老拐谄媚一笑：“我懂！我懂！”
    穆玖昀脸色更黑。
    你懂个p。
    再看看一脸懵懂的岳沉，他就觉得胸口又疼了。
    三步跨作两步上前，把岳沉从窗框上扒拉下来推出去：“做饭去！”
    又对穆老拐道：“滚！”
    说罢关上窗户，眼不见心不烦。
    岳沉跟穆老拐对视一眼，一个乖乖去厨房，一个乖乖回卧房。
    在穆玖昀的要求下，后罩房西边角落的厨房果然被收拾出来，而且一应东西都准备齐全。
    不用再看别人脸色做饭，岳沉很开心。
    他先把出门前熬上的那锅大米粥起锅放到角落的小灶上温着。
    再将两个大灶中另外一个也烧着，然后放上一个蒸锅开始烧水。
    做完这些，他就拿出那条鱼放到案板上，恶狠狠的用刀拍两下：“都怨你！那大少爷多矫情，你竟然敢甩他一脸水！搞得我手忙脚乱惹他生气了！”
    说着他“啊呀”一声。
    “我知道了，你这是‘死后报复’！你一条鱼不能将我怎样，便想着激怒那个大少爷，然后让他迁怒我对不对？！好一条刁滑的鱼，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段！”
    他口中念念有词，一刀下去便将鱼顺着肚子上的伤口片成两半。
    接着便拿来大铁锅，挖了半勺猪油放进锅里。
    大火很快把猪油融化，热气带着猪油香味升腾而起。
    岳沉见火候到了，便把那两半鱼放进锅中。
    只听“刺啦”一声，水汽香气冒起。
    他拿着锅把不停地转动铁锅，引动锅中的鱼也跟着转动，这样既不会让鱼粘锅，又能保证鱼肉每个地方都被煎到。
    煎过一面再煎另一面。
    渐渐地，鱼肉开始发出香味，颜色也变成金色。
    岳沉见状就将鱼肉倒进盘子里。
    另一个灶眼上烧着的蒸锅已经冒起滚滚蒸汽，岳沉顺势就将煎好的鱼放到蒸锅里。
    趁着蒸鱼的时候，岳沉就把那冬葵洗出来切碎。还把姜丝等佐料备好。
    之后又将蒸好的鱼端出来，这才开始拆鱼肉。
    这是一项考验耐心的技术活，但却完全为难不了岳沉。
    鱼身上那些大刺小刺都被他挑出去。
    岳沉看着拆下来的满满一盘鱼肉很有成就感。
    这下那大少爷应该挑不到刺了。
    岳沉想着，又起锅烧油，把鱼头鱼尾和鱼骨还有鱼皮都下锅翻炒再加水大火煮开。
    厨房里同时烧着三个灶台，饶是通风良好，七月末的天气，岳沉还是出了一身汗。
    但他并不嫌弃，闻着盈满厨房的鱼肉鲜香他只觉得干劲满满。
    他用随身携带的布巾擦擦脸上的汗水，他把鱼汤里的渣滓捞干净后倒入白米粥，接着下鱼肉、冬葵碎、姜丝和胡椒粉不停搅拌。
    如此一锅鲜香美味的鱼茸粥就做好了。
    岳沉心中感叹一句，这平威伯府不愧是家大业大，便是胡椒这样的佐料都随意取用。
    若是缺了胡椒粉，这鱼茸粥可就不完美了。
    一切就绪，出锅！
    两碗鱼茸粥下肚，穆九爷一大早被物理创出来的怨气总算消散了。
    岳沉一直偷偷观察他的神色，见状才算真松一口气。
    穆玖昀注意到他的小神情，心中觉得有趣，便又开始好奇他是如何长成这般样子的。
    “我记得你说你的厨艺都是跟你娘学的？”穆玖昀自然的询问道：“但这道鱼茸粥应当是南方菜，你娘是南方人？”
    这道鱼茸粥做的相当地道，一个帮厨应当不至于南北菜系都会，那最大可能便是对方是南方人。
    果然，岳沉点头，颇有些自豪道：“我娘是苏州人。我外公家早年也是开小饭馆的，手艺很是不错，有好些熟客呢。可惜后来遇上水灾，不得已举家逃到北方来，辗转来到京城。”
    岳沉追忆往事，面上都是温馨之色：“我娘跟着我外公到处给人帮厨，渐渐也学会北方菜，因为她南北方菜色都会一些，找她帮厨的人多，我爹死后，她靠着这手艺很是赚些银钱，把我拉扯大。”
    “你娘很厉害。”穆玖昀夸赞道。
    他天生一双桃花眼，认真看着他人时总显得脉脉含情，这夸赞看上去就很真诚。
    岳沉就觉得心中暖暖的，忍不住多说几句：“是啊，我娘特别好。其实她有帮厨的手艺，人也漂亮，若是再嫁也是很容易的。可是她为了我并不愿意出嫁。”
    “那她后悔过吗？”穆玖昀引导着岳沉多说一些。

 第18章 荒谬

    “没有。”岳沉倒是笑了，摇摇头：“我娘说了，再嫁人也是伺候公婆，还得伺候男人，我爹那样知冷知热的太难找了。况且再嫁还得生孩子，生孩子老疼了，她可不乐意再受罪。还不如就守着我呢。”
    “你娘倒是个难得有智慧的女子。”破案了，岳沉那性子中通透的一面应当是他母亲教导而来的。
    “那当然，我娘可好可好了。”岳沉也很得意：
    “我娘说了，这天底下除了生死最大的事情就是吃饭，吃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便是要死，做个饱死鬼，投胎路上都能跑快点，比别个鬼早点选个好人家不是？”
    穆玖昀噗嗤笑出来，这位素未蒙面的女子，当真是有些朴素的通透智慧，且心胸宽广。
    “是啊，我不就是太饿了死去又活来，被留到这个人世间了吗？”穆玖昀自我调侃一句。
    岳沉惊讶的看着他，很不可置信，又颇为感慨：“真没想到，你除了捉弄人，竟也会开玩笑！”
    穆玖昀失笑：“我不仅会开玩笑，我还会开脑壳呢！”
    说着他飞快弹一下岳沉的额头，那力道嘎嘣响。
    “哎呦！”岳沉吃痛叫出来。
    很不服输的要去弹穆玖昀的脑门。
    没想到被他一把抓住胳膊，又屈指弹在他手肘的麻筋上。
    “啊！我的手！”那酸爽的感觉，岳沉甩了半天都没能把那劲头缓过去。
    “你你你，你做了什么？”岳沉大惊失色。
    “这叫一巧破千斤。”穆玖昀老神在在的打开那把梅鹿竹洒金折扇。
    这是赵盛送来的原主的物件之一，用来扇风和装x都是不错的选择。
    他摇着折扇道：“都说了我是纨绔子弟。琴棋书画虽说一般，但我那骑射演武可是很拿得出手的。你虽然力气大，但没有技巧，我稍稍恢复些体力就能将你制住。”
    岳沉被刷新三观，圆圆的鹿眼里写着大大的不解：“纨绔子弟不都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只会吃喝玩乐？可你怎么……”
    要知道，他早上还差点把对方撞断气呢，这就能反杀他了？！
    “不错啊，虽然不识字，但是一句话竟能用三个成语。”穆玖昀戏谑道。
    岳沉：……=ヘ=
    “你果然还是不会好好说人话！”岳沉气恼道。
    穆玖昀觉得岳沉这情况就好像前世某些观众对于纨绔子弟的误解，面上的笑意就更浓。
    “且不说我出身勋贵，君子六艺本就是必修科目，便是你说的吃喝玩乐，玩之一道也博大精深。”穆玖昀好整以暇看着岳沉：
    “我要跟人打马球，得会骑马？跟人一起去打猎，得会弯弓？听曲赏舞我得会品评，甚至古董字画我也得了解一二，否则做了冤大头可是要被圈子人耻笑的。”
    说着又话锋一转：“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五谷不分四肢不勤呢，但我也不用分不用勤啊。”
    “纨绔子弟竟然是这样的……”岳沉看着穆玖昀折扇在手更添一分气度，与想象中的纨绔子弟确实大相径庭。
    “纨绔子弟不是酒囊饭袋，更不是街溜子，涨姿势了你。”穆玖昀说着抬起手来。
    岳沉见他那架势，又要敲自己额头，飞快抬手捂住额头：“我本来心眼不多，再敲傻了！”
    穆玖昀挑眉，并没收手，而是继续敲在他手背上，还振振有词：“你见过哪个纨绔子弟跟你讲道理的。”
    岳沉：……(；一_一)
    说不过又打不过，岳沉转身，气哼哼的跑去厨房和面去了。
    那面团砸的案板邦邦响，隔着几个房间，穆玖昀都能听见。
    看来岳小夫郎有独特的撒气方式，倒不用担心他憋坏自己。
    穆玖昀摇着折扇，时不时喝一口酸梅汤，听着窗外的蝉鸣里偶尔传来一声面团摔案板的声音，竟品出一丝岁月静好之感。
    穆九爷的字典里竟然会出现“岁月静好”这个词？
    真是，荒谬。
    只是这荒谬的岁月静好没持续多久，就被送席面的赵盛打断了。
    令人厌恶的刁奴。
    穆玖昀当即就羞辱他一番出气。
    赵盛又忍着怒气受了。
    而送来的席面自然又没吃完，再度送给那些乞丐了。
    穆玖昀铺张浪费，上好的席面竟然散给乞丐吃，第一次若是有情可原，第二次那就是故意的，性情恶劣难改。
    而且他比以往还要骄横跋扈，都被过继出去了，那伯府以前的奴才也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燕辰浩看到这两条有关穆玖昀的监事信息后，那真是身心都舒畅了。
    看，我就知道他还是那个蠢货。
    不过考虑到他爹的严谨个性，燕辰浩决定再观察两天，免得兴致勃勃的去找他爹说明情况，却被他爹用一句“看一天就知道了？”给怼回来。
    接下来几天，穆玖昀不负众望继续作妖。
    席面赏给乞丐都已经是常态了，如今都有好些乞丐在别院后门这里蹲守，就等着饭点的时候岳沉或者穆老拐出来赏饭吃。
    因为这是醉逢楼的席面，正经的好东西，普通老百姓是吃不上的，就有一些穷苦百姓也找来破衣裳，弄脏头脸，混在乞丐中跟着一起讨要吃食。
    岳沉很敏锐的发现这些人。
    因穆玖昀早就预料到，他顺势便告诉大家：家中实在太过穷苦的，也可以到这里添两顿，但不允许大人来吃，只允许孩子来吃。否则发现了就将人打走，跟乞丐和孩子抢吃的，也忒不要脸了。
    如此一来，蹲点赏饭的队伍就更加庞大，但竟也有些秩序。
    那些乞丐互相监督，就怕有那平常百姓来蹭吃蹭喝，但若是瘦骨伶仃的小孩，却都是允许的。
    原本就在宅院住着的四叔公对此意见颇大，找人去跟穆玖昀说过几次，这后门这么多乞丐蹲守，不安全啊，若是他们起个什么坏心，到家里偷盗，也不利于养病不是？
    穆玖昀毫不客气的就给怼回来：“四太叔公是眼馋那席面？我自诩向来对长辈有礼，这么多年来四太叔公带人到伯府打秋风，我看你年纪大辈分高，从不曾计较。
    可是我一朝落魄，你就落井下石，如今竟然还想分我的席面吃？我就是要让你看着，我有的东西，便是分给乞丐都不会分给欺我辱我之辈！”
    这话直接把四叔公气个仰倒，当时就开始叫唤头疼脑热。

 第19章 燕二少总算放心了

    赵盛等人自然要将四叔公气坏一事大肆宣扬：
    “看到了吗？他穆玖昀就不是个尊重长辈的孝顺儿孙！”
    “是啊！老夫人向来喜爱晖少爷多过他，他肯定早就怀恨在心，当初寿宴上那一出就是故意要给老夫人难堪的！”
    可同时吃人嘴短的乞丐，乃至一些穷苦百姓，却都在帮着穆玖昀说好话：
    “昀少爷那是有血性，是四叔公那些穷亲戚忒无耻了！”
    “就是！那四叔公算哪门子的长辈，是给过昀少爷吃还是给过昀少爷喝？除了打秋风会干什么？！那穆氏族地上好些产业都是当年人家昀少爷亲娘的嫁妆呢！”
    “没错！竟还有脸说昀少爷坏话！老天可是有眼，他是真不怕缺德太多，累及儿孙呐！这么大岁数，白活了！”
    “你们还让昀少爷善待那老不羞的，换成你们，恐怕早打上门去了，买个菜都得搁扯半天的抠搜玩意儿！”
    总之，双方骂战不停，这场舆论战的热度算是维持住了。
    除了赏给乞丐席面吃，穆玖昀还见天的折腾岳沉往木匠铺、铁匠铺跑。
    说是物件用不顺手了，看不顺眼了，总之各种各样的理由弄来一堆乱七八糟的木器铁器，看着就是瞎折腾。
    这点倒是没什么争议。
    但那些乞丐们连着吃了几天山珍海味，已经有些成为穆玖昀无脑粉的意思，对着穆玖昀那就是无脑护：
    “昀少爷是大少爷，又不是买金器玉器，怎么就不行了！”
    “再说人家亲娘那些陪嫁铺子一年多少钱啊，做几件铁器木器罢了，又没让你们花钱，眼红就眼红，哪儿那么多废话！”
    这些话传到王丽丽耳朵里，她禁不住嗤笑：“这是做什么？拉一帮乞丐和穷鬼给自己当跟班？也不嫌埋汰！”
    蔷薇笑道：“夫人，那就是个埋汰货色，乞丐和穷鬼才配跟着他呢。”
    王丽丽闻言笑的舒畅：“没错，他娘是个下贱胚子，他不得更下贱才行嘛！”
    说着又对韩嬷嬷道：“现在那些个乞丐哪够看的，明个儿让赵盛再添两道点心，人家昀少爷是要当乞丐头头的，得多召集些乞丐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韩嬷嬷也掩嘴笑了：“夫人说的是呐。昀少爷在哪儿，哪儿就是乞丐窝才行啊。”
    此话说罢，主仆三人俱都乐不可支，全然没有把穆玖昀这做派放在心上。
    另一边燕府里，燕辰浩得了这几日穆玖昀的信儿，心中更有底，自信满满的去找老爹燕俊良。
    “爹，我就说不可能是他，你看看他这几日做的事，有哪件是正经事！”燕辰浩把穆玖昀这几日所作所为都说了：
    “你看，他就是用乞丐和穷鬼恶心那帮穷亲戚呢。可他自己也没落到好啊，如今京城里都传他是乞丐头子，穷鬼头子呢，多埋汰。”
    燕俊良思索一番，却也轻笑出声。
    燕辰浩见状更有信心，笑容更灿烂，但笑着笑着嘴角就僵住了——他爹燕俊良又顺手抽出一旁花瓶里插着的鸡毛掸子。
    燕辰浩一秒滑跪：“爹，我错了！还请爹解惑！”
    燕俊良冷哼一声，抽了燕辰浩三下，这才重新坐下来问道：“你可知东京城的居养院、福田院每年要接济帮扶的老、疾、孤、穷、丐者有万数之巨？”
    “好像，有所耳闻。”燕辰浩模糊不清的回答。
    燕俊良看着小儿子那清澈又愚蠢的眼神，心中默念三遍“这是爱妻所生”，方才按捺住想要锤爆他的冲动。
    “数量如此之巨，你当真还觉得若是那穆玖昀成了乞丐头子、穷鬼头子是件可笑之事？！”燕俊良咬牙切齿的问道。
    但凡燕辰浩敢说个是字，他就锤爆对方的头，让他去地下找爱妻调教去，长好脑子早点投个好胎！
    好在燕辰浩没蠢到那个地步，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个怎样恐怖的数字。
    “汴梁城常年驻军也不过三十万，这乞丐和穷鬼的数量都要达到驻军的三十分之一了……”
    燕辰浩不禁吞口水，这是多么可怕的一股力量。
    燕俊良舒口气，总算不用“大义灭亲”了。
    “爹，那穆玖昀真要做乞丐和穷鬼头子？”燕辰浩还是不明白：“他这是想干嘛？”
    燕俊良气哼一声：“你问我我问谁？”
    “啊？”燕辰浩那清澈又愚蠢的眼神又冒出来了。
    啪一下，燕俊良的鸡毛掸子同时落下。
    燕辰浩的惨叫响起。
    燕俊良利落的收好鸡毛掸子：“那小子行事无所顾忌没有章法，我对他又不算了解，怎么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否则还让你监视他作甚？！”
    燕俊良恨铁不成钢：“以后说话做事你过过脑子！”
    燕辰浩委屈巴巴，无法反驳，只得老老实实应了。
    他雄赳赳的来找他爹，最后蔫了唧的回到自己房中。
    揉着后背被抽疼的地方，燕辰浩是又气又憋屈。
    穆玖昀那货竟然心思如此深沉？！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那是爹出错了？
    那更不可能！
    燕辰浩悲伤的发现，比起穆玖昀是个老阴批，他更难以相信他爹会出错。
    如此，只能接受穆玖昀阴险狡诈恐怕智商要稍稍高他一筹的结果。
    “可恶！本少一定要弄明白他到底在搞什么！”燕辰浩气的拍桌：“吉庆！吉祥！你们给我过来！”
    “二少爷，什么吩咐？”吉庆和吉祥两个小厮快步来到燕辰浩面前。
    “给我再加派人手，盯紧了穆玖昀那厮，还有别院所有人！我就不信了，我还能比不过他！”燕辰浩发了狠。
    吉庆和吉祥领命就下去安排了。
    月上中天，整个京城都沉睡后，穆府别院这里被人惦记着的穆玖昀则悄悄爬起来，走到打地铺的岳沉身边，伸脚轻轻踹踹他。
    穆老拐手头越来越紧，这几日晚上就没再出去赌钱。
    原本岳沉还想着要不跟穆老拐挤一挤得了，被穆玖昀当场拒绝。
    并以自己半夜会饿，需要人伺候为由，让岳沉在自己屋里打地铺。
    但私下里，穆玖昀则告诉岳沉，他晚上还有任务交给岳沉。
    如此，岳沉便没有拒绝，在穆老拐别有深意的目光下，抱着铺盖卷来到穆玖昀的房间。
    当然，穆玖昀做戏做全套，也确实总隔三差五的半夜让岳沉去给他弄点吃的喝的。
    今天半夜岳沉被叫醒，还以为穆玖昀是又饿了呢，揉着眼睛嘟囔道：“都说马吃夜草肥，可你怎么不见胖呢，都吃哪儿去了。”
    “别嘟囔了，今晚有正事。”穆玖昀将一块湿帕子糊在岳沉脸上。

 第20章 活色生香活性炭

    凉丝丝的湿意让岳沉清醒不少。
    “做什么？”他用帕子好好擦擦脸，彻底清醒过来。
    穆玖昀已经点上蜡烛。
    “拆东西。”他下巴指指堆在角落里那一堆木器和铁器，都是岳沉这几日按照他的要求或买或定制而来的。
    岳沉倒也不问为什么，老老实实和穆玖昀一起开始拆那堆器具。
    之后就见穆玖昀从那堆拆好的器具里挑选出一些零件，然后重新组合成了一套新东西：
    一只细长嘴铁壶，并一只长约20厘米，直径5厘米的小铁筒，还有一个——
    “这是小型风箱炉灶？”岳沉简直要不认识那些他搞回来的东西了。
    “不错。”穆玖昀看着这些组装器具心中满意。“我要制作一种名为‘活性炭’的特殊炭火，需要高温加热，普通的蜡烛达不到那个温度，必须要风箱炉灶才行。”
    而他让岳沉去定制的器具，样式与尺寸都是精心设计的，只要拆开，便可以得到他要组装制作活性炭简易装置的零件。
    “活性炭？那是什么炭？有什么用？”又是岳沉没听过的新鲜词，他特别好奇。
    “它的用处，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穆玖昀看着那套装置傲然一笑。
    “嘶。”岳沉倒吸一口冷气，不由紧张起来，特别担心自己帮倒忙。
    穆玖昀看到他的神色，安抚道：“不用担心，这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这装置，如今装置弄好，过程就简单了。”
    他把那细长嘴水壶递给岳沉：“打壶水，再把那些白煤点上。”
    所谓白煤并非白色，而是因它的质地净若乌金、触之不染、燃之无烟、余烬成灰得名，其实就是无烟煤。
    这种煤碳含量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发热量大，燃烧时还没有烟利用率很高，是穆玖昀急需的高温设备。
    之前穆玖昀闹什么水不合胃口，茶不合胃口，又让送茶送炭炉的，其目的实际上都是为了这些白煤。
    岳沉打水回来就拿着炭盆开始点白煤。
    穆玖昀则拿出之前送来的原主烹茶用的两个小炭炉，与那个迷你风箱炉灶并排。
    白煤燃烧起来，便被填进那三个炉子里。
    接着穆玖昀把细长嘴水壶放在第一个小炭炉上，而它那一尺长只有小孩小指粗细的壶嘴则刚好放在第二个小炭炉的炭火上，壶嘴的末端则插进那小铁筒左侧的小口中，严丝合缝。
    那小铁筒中已经装上木炭粉，那也是穆玖昀一早就找借口让岳沉给捣碎的。
    小铁筒的另一端则有许多芝麻小孔，方便蒸汽挥发。
    小铁筒架在迷你风箱炉灶的炭火上，一切就准备就绪。
    只不过三个小炭炉一起燃烧，这屋里温度立刻就上来。
    穆玖昀赶忙打开一扇窗户。
    夏夜的风吹进来，两人这才舒服一些。
    穆玖昀倒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一杯递给在拉风箱的岳沉。
    岳沉喝一口，竟然是酸梅汤。
    “怪不得你下午时让我做酸梅汤，竟然是为了弄这一出。”岳沉擦擦面上的汗水：“这得弄多久？”
    “起码要半个时辰，为了保证一次成功，久一些比较好。”穆玖昀也热，但看到岳沉满脸汗水，到底还是说：“等会儿我来换你。”
    “不用，这点热不算什么，夏天厨房做饭，哪次不是汗流浃背的。”岳沉倒是不在乎。
    穆玖昀没再劝他，但时不时的把帕子洗一洗给他擦汗。
    但这三个小炭炉热量不是开玩笑的，岳沉饶是有湿帕子擦汗，有扇子扇风，还是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
    他实在难受。
    穆玖昀刚换一盆水进来，就看见岳沉一把脱掉上衣扔到地铺上，差点没摔一跟头。
    岳沉并非干瘦，身上的肌肉线条很是流畅，尤其他做帮厨，手臂有力气，线条结实又漂亮。
    昏黄灯光下，他蜜色的肌肤上都是细密的汗水。
    穆玖昀看到他喉结上汇聚起一滴汗珠，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流淌，滑过锁骨，滑过胸口，滑过腹肌，一路滑进不可探寻的裤腰里。
    活色生香。
    这个词浮现在穆玖昀脑海的瞬间，他慌忙错开目光，只觉这屋内的热浪让他有种难言的渴意。
    岳沉看见穆玖昀挥手招呼：“你也脱了呗，这屋里太热了，还是这样爽快。”
    穆玖昀顿一顿，不悦道：“有辱斯文！”
    一把将水盆放下，转身快步离开。
    “啊？”岳沉很是不解。
    这大少爷，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穆玖昀来到厨房水缸前，舀一瓢水，飞快的洗了几把脸，这才觉得心中的燥热有所缓解。
    但是岳沉身上那些细密的胡乱流淌的汗珠总是要在他脑中闪现，弄得他心烦意乱。
    正要再洗一把脸，一个人影晃到厨房门口。
    “小沉啊，又给昀少爷弄啥宵夜呢？”穆老拐睡眼惺忪的走过来。
    因为穆玖昀这几天都有吃夜食的习惯，偶尔穆老拐被吵醒了，本着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也会来讨口吃的。
    如今也是直接来到厨房。
    好巧不巧，他觉得天还热，晚上睡觉都是打赤膊的。
    一片瘦了唧皱皱巴巴的干瘪上身就这么冲击了穆玖昀的视觉。
    效果堪比液氮降温，真是什么烦躁都被冲干净了。
    “哎？是昀少爷啊，您老怎么自己来厨房了。”穆老拐看清是穆玖昀，边说边抓抓胸口。
    穆玖昀眼见他那胸口随着他的动作有什么泥渣子掉下来。
    很好，穆昀少爷又烦躁了，恶心的烦躁，干脆利落的赏了穆老拐一个字：“滚。”
    “好嘞！”穆老拐已然练就了滑跪认怂的技能，什么也不问，飞快逃离穆昀少爷的眼刀攻击范围。
    他回到自己房间就开始复盘到底哪儿又惹昀少爷不高兴了。
    灶台都是冷的，看来小沉没弄吃的。
    昀少爷刚刚站在水缸边，脸上还湿哒哒的，那是在洗脸。
    半夜洗脸？
    噫！！！
    嘿呀！！！
    穆老拐轻打自己嘴巴子一下。
    穆老拐啊穆老拐，昀少爷可是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呢，虽说之前饿的快挂了，可是人参燕窝的补了这么些天，身体肯定好的差不多啦！
    那小夫郎又在他屋里，说是打地铺，这谁知道那地铺上到底睡没睡人呢！
    要不然大半夜的，昀少爷哪能被拱出这么大火气，都得跑厨房抱着水缸降温了？！

 第21章 自古红蓝出CP

    穆老拐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
    啧啧啧。
    到底年轻呐。
    但看昀少爷降温这举动，估摸着还是嫌弃小沉。
    他可不信昀少爷是为了保养身体才稳重自持呢。
    男人嘛，不都是那么回事。
    不过，没想到小沉这乡下土包子竟有这份能耐。
    嘿！也可能是昀少爷想吃些清粥小菜。
    还说什么不喜欢男人。
    呵，男人嘛，发起情来母猪都不在话下。
    穆老拐一通分析，自觉知道真相了，摸索出两块碎布头子团团堵住自己耳朵。
    可千万别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明天在面上露出来，又让昀少爷削自己。
    而另一边，穆玖昀经过穆老拐的“视觉去燥”，可谓心如止水，抹一把脸上的水便重新回到自己房间。
    却见岳沉已经披上一件内衫，见穆玖昀进来便道：“这下斯文了。”
    可是因为他大汗淋漓，白色内衫早就被汗水湿透了，贴在他身上，反而若隐若现，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添一分暧昧。
    穆玖昀深呼吸，脑内复习一下视觉去燥，这才上前对岳沉说：“我来接手，你去洗洗。”
    “真不用。我都热成这样了，不用再把你也弄一身汗。”岳沉推辞。
    穆玖昀却不容拒绝：“有味儿。”
    岳沉被穆玖昀一下挤开了，站稳了才反应过来。
    大少爷嫌弃他身上汗臭味！
    “怎么可能！”岳沉不高兴了，他累死累活的跟着帮忙，还被嫌弃上了。
    “我每天都会擦洗的！”夏天做饭总要出汗的，这别院有条件，他也爱干净，每天睡前都会好好冲个凉，自己也舒坦不是？
    所以他不可能有味儿！
    尤其他是个优秀的厨子，嗅觉味觉都不错，自己有味儿能不知道？
    穆玖昀淡淡的扫一眼他的衣裳，道：“衣服该换了。”
    岳沉这下蚌住了。
    他被强娶而来，别说嫁妆，便是衣裳也就身上这套。
    还好这段时间天气暖和，他晚上睡前洗了衣裳明日就能干，要不真是要馊了。
    可是到底就这么一身衣裳，依着这大少爷的矫情劲儿，可能，大概，也许……
    岳沉不确定的抬起袖子闻一闻。
    “挑一套我的衣裳换了。快去！”穆玖昀皱起眉头。
    “知道啦！”岳沉不再据理力争。
    他安慰自己那大少爷的衣裳好的很，白得一身，是他赚了。
    只是打开衣箱他就犯难了。
    大少爷衣裳是真好，绫罗绸缎，全都是老百姓见都没见过的，摸一下，他都怕他自己手上的老茧给挂勾丝了。
    穆玖昀发现岳沉动作停了，转身看过去，就见他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不知该如何下手的窘迫，立刻明白怎么回事。
    他暂停拉风箱，几步走过去，从衣箱里挑出一套靛蓝色祥云暗纹杭绸袍子递给岳沉。
    又打开另一个衣箱拿出一身内衫。
    “先穿着，不习惯的话，明日让人给你做几套新的。”
    穆玖昀说罢就又回去拉风箱。
    他人都替自己做好选择了，岳沉也不矫情，把外袍叠好放在地铺上，拿着内衫，端着水盆就出去了。
    清清爽爽冲个澡，换上干净的衣裳，岳沉也觉得身上利爽许多。
    隐隐的他鼻尖嗅到一股清香，这香味有些熟悉，跟穆玖昀身上偶尔传来的淡淡清香有些相似。
    岳沉下意识去找人，没看到穆玖昀的身影，才后知后觉发现这香味是衣服上传来的。
    听说大宅里的人都会给衣裳熏香，怪道那大少爷要嫌弃自己有味儿呢。
    岳沉自觉想通了，心头那点不爽也消散干净，晾上洗好的衣裳便香香美美的往回走。
    为了散热，穆玖昀的房门都开着，见岳沉过来就把他叫住：“剩下的我来就行，你就在门外守着，注意些周遭的动静。”
    不用进去受热，岳沉还乐意呢。
    这般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一次成功弄好了穆玖昀想要的活性炭。
    而穆玖昀也热的浑身大汗，交代岳沉把东西收拾好便去洗澡了。
    因为折腾活性炭，穆玖昀和岳沉晚上睡得都不算好，早上就没什么精神头。
    穆玖昀直接就赖床不起了，还让岳沉一同补觉。
    没能蹭到早饭的穆老拐望着冷冷的灶台，空了大半的水缸，以及外面绳子上晾晒的衣裳，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再后来看到岳沉穿着穆玖昀的衣服出来。
    嘿，啥也别说了！
    在做男人这方面，昀少爷也是个普通人呐！
    这时，补足觉的穆玖昀也出来了，穿着一件殷红底五福捧寿团花的玉绸袍子，端的是风流倜傥。
    穆老拐瞅瞅去院子里收衣裳的岳沉，只觉得他们这一红一蓝的竟说不出的般配。
    看得出来，昀少爷对这小夫郎还挺满意的，各方面满意的那种。
    穆老拐有些眼馋岳沉有新衣裳穿，就去跟穆玖昀献殷勤，然后话里话外的暗示：“昀少爷，你看我怎么说也是你的跟班，我要跟岳小夫郎那样穿的齐齐整整的不也给你长脸不是。”
    “想要新衣裳？”穆玖昀毫不客气的拆穿他的目的。
    “这不是，也是为了不给昀少爷丢人嘛。”穆老拐担心穆玖昀不高兴了突然变脸，就开始找补。
    “总不能白给你。”穆玖昀思索一会儿道：“我如今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能出去玩，在这里也闷得慌，你陪我赌两把，赌赢了，屋里的东西随便挑。”
    穆老拐立刻来了精神：“没问题！我绝对不欺负昀少爷！”
    他现在手头没剩多少钱，之前王丽丽派人给他置办的体面衣裳都当了，如今见穆玖昀送上门来，那真是太合他心意了。
    心道这昀少爷果然是他的财神啊，之前给他财运让他赚了几把，如今竟要大方的直接给他送钱了。
    因而，他虽然说着不占穆玖昀便宜，但为了不辜负穆玖昀“想送钱的心意”，拿出来的骰子却是动过手脚的。
    穆老拐迫不及待的对穆玖昀道：“小沉做饭还得有一会儿呢，咱们先赌两把。”
    “好啊。”穆玖昀同意。
    赌局自然就在他的房间。

 第22章 赢回来便是

    穆玖昀押自己那些物件，穆老拐之前赚了些银子，很是豪气的拿出十两来跟穆玖昀赌。
    穆玖昀让穆老拐先来。
    穆老拐见他连骰子都不检查，心中只道他恐怕都没赌过，或者这大少爷之前就算赌过，因为钱多，输了也不怕，根本不知道赌场的弯弯绕绕，更有信心。
    骰盅在穆老拐手中上下翻飞，最终落地确认。
    打开来，三个骰子有两个五点，一个四点，共十四点，相当高的数字了。
    “嘿嘿，昀少爷，承让啦。”穆老拐眉开眼笑，边说边将那三个骰子重新放回骰盅交给穆玖昀。
    如此，只要穆玖昀不怀疑，就会直接摇骰子，而不会检查。
    穆玖昀也确实没检查，轻轻地摇起骰盅。
    比起穆老拐那夸张的动作，他显得漫不经心多了。
    仿佛很是随意的摇了几下便停下来。
    打开来，一个六点，一个三点，一个一点，比穆老拐的要小四个点。
    穆老拐激动不已，但还是忍住了。
    “愣着干嘛，挑东西去啊。”穆玖昀却很是大方。
    这下穆老拐再按捺不住，直接冲向他早就在心中盘算好的那个描金细口花瓶。
    那花瓶不大，也就成人小臂大小，他直接揣进怀里。
    “继续。”穆玖昀道：“这次赌小。”
    “这次换昀少爷先来。”穆老拐笑的一脸褶子，把装好骰子的骰盅递给穆玖昀。
    穆玖昀也不推辞，上手就开始摇骰盅，依旧是那般闲适的态度。
    这次开出来一个一点，一个四点和一个二点。
    “昀少爷这点数不错啦。”穆老拐夸一句，拿起骰盅就开始摇。
    他摇出来的是一个一点，和两个二点。
    “哎呀，最近手气好，昀少爷，不好意思了。你看——”赌赢一次，穆玖昀又没赖账，穆老拐这次就大胆很多。
    “去挑。”穆玖昀一扬下巴。
    几乎是他说话的瞬间，那穆老拐就冲出去了。
    这次他直接拿了穆玖昀日常把玩的一件玉如意。
    拿到手倒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昀少爷，这我能拿？”
    “能拿，下一把我赢回来便是。”穆玖昀笑道，浑不在意。
    “对对，只要昀少爷赢了，还能拿回去呢。”穆老拐笑的嘴都要裂开了。
    心中却不以为然，只觉得穆玖昀面对自己要输的倾家荡产。
    不行不行，真输到那份上，这大少爷肯定要不高兴。
    那什么，再赢他五把了让他一把。
    “这局赌大，你先来。”穆玖昀说道。
    穆老拐立刻抓起骰盅摇晃起来，这次开出一个六，一个五和一个四。
    “侥幸，侥幸。”穆老拐红光满面的把骰盅交给穆玖昀。
    “什么侥幸，你这是手下留情。”穆玖昀轻笑一声，拿起骰盅，只晃了三下便开了。
    三个六。
    穆老拐傻眼。
    他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再看，确实是三个六。
    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看向穆玖昀：“昀少爷……”
    “我说了，这把我就赢回来，放回去。”穆玖昀笑的开心。
    穆老拐直接把那玉如意放到桌上，抓过骰子检查。
    “这骰子有什么不对吗？”穆玖昀似乎毫无所觉。
    “没有没有。”穆老拐赶紧摇头。
    骰子还是他那三个骰子，其中两个被动过手脚，再看昀少爷的样子，估计这次是意外。
    “继续！赌小！”穆老拐不甘心道。
    “好啊，你先还是我先？”穆玖昀笑问。
    “这把自然是该昀少爷先。”穆老拐把骰子还回去。
    穆玖昀上手就摇，依旧是三下，开盅，三个一点。
    “这，这怎么可能！”穆老拐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三点。
    “玩骰子而已，找到手感了，我想要哪个点就能要哪个点。”穆玖昀轻松自在道，随手抄起那骰盅又摇晃三下。
    这次开出来的三个骰子摞一起，顶上一点朝上。
    “你那两个骰子做的不错了。”穆玖昀笑道。
    穆老拐一下子坐到地上，接着就对着穆玖昀磕头：“昀少爷，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竟然想占你便宜。”
    穆玖昀淡淡道：“起来，不怪你。这次我说跟你赌，又没说不让你出千。不出千，这赌局也不好玩。”
    穆老拐偷偷瞄一眼穆玖昀，见他确实没生气的意思，这才爬起来，然后飞快的把玉如意和描金细口花瓶放回原处。
    回来时就见穆玖昀拿着那骰盅在玩，每次开出来，三个一，三个二，三个三……
    当真是他想要什么数字就是什么数字。
    穆老拐看着心头火热，这简直是神乎其神了！
    若是能把这本事学到手……
    穆老拐刚要说什么，岳沉端着早饭，不对，是上午饭进来了。
    “吃饭了。”
    岳沉将托盘放下，上面是两大碗馄饨。
    那馄饨薄皮大馅，在浓浓的骨汤汤底里显出馅料嫩嫩的粉色，仿佛是一只只嗷嗷待吃的白皮大肚的小鱼。
    “老拐叔，你那碗我放你屋了。”岳沉见穆老拐还没离开，便解释一句。
    “九爷，那我也去吃饭了。”穆老拐不想动。
    但穆玖昀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嗯”一声，便拿起勺子开始吃馄饨。
    鲜美！满足！
    穆老拐见状，再不乐意，也只能出去了，主要也怕惹穆玖昀不高兴，那就更不会教他那赌技了。
    只是，好容易等穆玖昀慢慢悠悠的吃完馄饨，平威伯府那边赵盛又送来张家糖水铺的点心和糖水。
    一共十几种，摆了满满一桌。
    赵盛赔笑道：“都是昀少爷以前喜欢吃的，如今你不舒服，也不知道哪种合你胃口，小的就自作主张多点了一些。”
    “嗯，这次还算有眼力见。”穆玖昀懒懒的说。
    心中也是满意的，果然呀，那王丽丽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很是支持他这种铺张浪费的行为。
    “应该的。”赵盛一脸的乖顺。
    待赵盛离开，穆玖昀挑了几块点心，便让岳沉和穆老拐也挑几样吃的，其余的照样发给乞丐。
    原本这事情都是岳沉来做的。
    穆老拐此时却争抢过来，特别积极道：“交给我交给我！”

 第23章 处暑吃酸梅鸭

    穆老拐生怕岳沉不同意，提着食盒就跑出去了，虽然一瘸一拐，但速度飞快。
    那谄媚的样子，给他个鸡毛掸子当尾巴都能转出残影。
    穆老拐跑出后门，特别卖力的吆喝附近的乞丐来吃点心。
    还不忘帮穆玖昀刷名声：“昀少爷说啦，见你们可怜，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吃到一次这种点心。他如今身体不好，好些吃不了也吃不完，就分给你们吃，让你们也有个口福，他也算是积福啦！”
    “谢谢昀少爷！”一个乞丐高呼。
    其余乞丐纷纷响应：
    “昀少爷肯定能有大福气！”
    “昀少爷长命百岁！”
    岳沉被这动静弄的惊讶不已：“他为跟你学赌技能做到这一步？赌瘾竟然能这么大？”
    “不然你以为他那条腿怎么断的？”穆玖昀不以为意。
    在他曾经的世界，黄赌毒那是并排的违法犯罪行为，能与毒品并排，可见其危害。
    普通人但凡沾上一点，那就是无间地狱。
    很多人觉得夸张，黄与赌如何能与毒品相提并论？
    可试想一下，多少人便是连普通的打麻将斗地主，乃至正常的性生活都没法戒除，如何能戒除黄与赌呢？更不要说毒了。
    “那你还勾着他赌？”岳沉有些不理解。
    “不是勾着他是控制他。”穆玖昀解释道：“穆老拐已然没救了，他这种老赌棍根本不可能戒赌。为了赌，他根本没有下限。你以为他没有试过出卖我？
    不过是王丽丽向来小看我，他又拿不出切实证据，对方根本不会信罢了。接下来我的事情不能出岔子，需要一个暂时控制他的方法，对付他，那就只能以赌治赌了。”
    “明白了。”岳沉没再问。
    诚如穆玖昀所说，这穆老拐已然没救了，若是同情他，那被他卖掉的妻儿谁来同情。
    穆老拐也未尝不知道穆玖昀所作所为的深意，但是他本就是个赌徒，这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场赌博罢了。
    如此这般，穆玖昀吊足了穆老拐的胃口，终于在临睡前传授了他几招摇骰子的窍门。
    穆老拐拿着骰子，一整晚都在练习。
    次日早上吃饭也是匆匆吃两口就又去练习。
    岳沉去洗碗的时候经过他的房间，从窗户望进去，看到他精神亢奋满眼血丝的样子，只觉得有一丝恐怖。
    那穆老拐若是不赌钱，平日虽有些爱占便宜的小毛病，到底还有个人样。
    可是赌瘾上来，仿佛都不像人了。
    夏末热风里，岳沉不禁打个寒颤。
    他摇摇头，赶紧快走两步离开这片诡异的区域。
    洗过碗，回到房间他还跟穆玖昀说了几句这个事情。
    “太可怕了，疯魔了一样。”岳沉摸摸胳膊，感觉还有鸡皮疙瘩呢。
    “所以说啊，可以作妖，但黄赌毒却一样都不能沾。”穆玖昀总结道。
    然后他拿起一罐酸梅酱对岳沉道：“今日正好处暑，你会做酸梅鸭吗？”
    岳沉眼睛一亮，这是他没听过的菜色！
    “这是酸甜口的鸭肉？”岳沉摇头，很是好奇：“你知道方子吗？我可以学吗？”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穆玖昀犹如兔子看着大萝卜。
    “怎么，不觉得我是害人弥足深陷的恶人了？”穆玖昀调侃道。
    岳沉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实话实说：“我确实觉得这事不太好，可是你说的也有道理，穆老拐需要控制下。我没有控制他的办法，自然也没资格阻止你的做法。”
    说罢他又道：“但你这么聪明，以后有没有办法把他掰入正途？”
    穆玖昀挑眉：“你对昀少爷倒是很有信心。”
    话锋一转：“离开京城后我肯定要想办法解决穆老拐这个隐患。”
    “我就知道难不倒你！”岳沉瞬间恢复活力。
    却没有察觉穆玖昀话中的漏洞，他只说会解决穆老拐这个隐患，却没说会引导他回归正途。
    不过这一点，穆玖昀肯定不会对岳沉解释清楚的。
    “那来。”穆玖昀抬抬下巴。
    “啊？”岳沉有些懵。
    “不是说了要执弟子礼吗？怎么，想白学啊？”穆玖昀揶揄道。
    “没有没有！”岳沉特别郑重的起身，对着穆玖昀郑重行礼参拜：“还请穆师傅教我。”
    “抬起头来。”穆玖昀道。
    岳沉依言抬头。
    在他的不解中，穆玖昀飞快又大力的弹了一下他的脑瓜崩：“好啦，昀少爷盖章同意了，快去买三只鸭腿回来。”
    岳沉揉着脑门起身，嘀咕着：“这师傅真不正经。”
    便跑出去买鸭腿了。
    买回鸭腿，岳沉很仔细的将鸭腿上遗留的毛都清理干净后再清洗一番。
    “用老抽染色备用。”穆玖昀把老抽递给岳沉。
    腌上鸭腿后便是调酱汁：酸梅酱4勺、老抽2勺、生抽2勺、黄酒2勺、醋2勺、盐适量。
    本来还应该加两勺耗油，可这个年代还没有耗油，穆玖昀便让多放些盐。
    “耗油？”岳沉边调酱汁边竖着耳朵：“那是什么调料？”
    “鲜味调料，十分鲜香，有机会教你做。”穆玖昀言简意赅道。
    “有机会！一定有机会！”岳沉道：“穆师傅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那再给我敲一下？”穆玖昀调侃道。
    “敲呀，我挺得住！”岳沉竟直接把脸伸过来。
    两人离得近，穆玖昀清晰的看到他明亮的眼眸中自己的身影，突然就有点下不去手了怎么回事？
    “赶紧去炒姜蒜。”穆玖昀将他的额头推开。
    热锅倒油，姜蒜下锅，香味飞快迸发出来。
    待到有足够香味，便将姜蒜盛出来，用剩余的油煎鸭腿。
    “小火煎至金黄色后就能翻面了。”穆玖昀说道。
    “好！”岳沉的手很稳，调整火苗也十分娴熟。
    “你热不热，不如直接告诉我后面怎么做，我自己做，你别在厨房受热了。”岳沉又道。
    穆玖昀觉得有道理，便告诉他：“之后把调好的酱汁并取出来的姜蒜倒进去，再加一大碗水，小火焖煮两刻钟，再大火收汁就能取出装盘。记得切块。”
    “放心。”岳沉一手稳稳煎鸭腿，一手挥着让穆玖昀出去。
    穆玖昀走出厨房，回头看一眼，就见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了岳沉满身，他像是浑身裹了一层光晕，鸭腿蒸腾起来的热气又让这画面多一层朦胧温馨。
    岁月静好这个词就又跑进穆玖昀的脑海里。
    他立刻转身离去，同时摇头将那个荒谬的词语赶出脑海。

 第24章 穆玖昀真可怜

    穆玖昀回房时经过穆老拐的房间，他正好往外冲，差点撞倒穆玖昀，连忙道歉：“昀少爷！昀少爷你没事！我真该死，竟然这般不长眼！”
    他想要去扶穆玖昀，被躲开了。
    “练好了？”穆玖昀问道。
    “练好了！我正说给昀少爷看看呢，没给您老丢脸！”穆老拐满眼红丝却十分兴奋。
    “你又赌不赢我，给我看有什么意思。”穆玖昀随意道。
    穆玖昀又循循善诱：“但你可以先在别院找人赌啊，小赌怡情，你正好用他们练一练手感，将来去赌坊不是更如鱼得水？”
    “对啊！”穆老拐一拍大腿，当即就带着骰盅跑去前面的内院攒人了。
    穆玖昀冷冷一笑，回到自己房间。
    闭目养神一会儿，岳沉就带着酸梅鸭成品过来了。
    不得不说岳沉很有做饭的天赋，即便少了蚝油的提鲜，这道酸梅鸭穆玖昀仍愿意给个八分。
    鸭肉香嫩爽滑，又酸甜可口，十分开胃。
    “这道酸梅鸭真好吃！特别好吃！”岳沉忍不住大赞特赞，又对穆玖昀竖起大拇指：“昀少爷，穆师傅！你也是这个！厉害的不行！”
    穆玖昀轻笑，那是自然，当年的穆老爷子可是个老饕，因而美食也是穆家子弟们的必修课。
    没想到，穆氏集团竟然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怎么了？”岳沉见穆玖昀动作顿住，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吃。
    穆玖昀看到他眼中的紧张，忍不住又敲一下他的额头：“做的不错，给予表扬。”
    这次虽然不疼，但岳沉还是忍不住吐槽：“要学穆氏菜谱看来得练好铁头功。”
    穆玖昀闻言开怀大笑。
    他本就是俊美之人，如今气度不凡，笑起来很是吸引人。
    岳沉偷偷看几眼，便垂下眼帘，心道不愧是披着朝霞云雾的刺梅，确实好看。
    ……
    平威伯府里王丽丽听说那些乞丐们的反应后，自觉自己这做法很正确。
    于是之前只是给穆玖昀送两餐席面，如今上午和下午都增加了品春斋、张家糖水铺、徐家京果铺还有陶家干果铺的点心果子若干。
    另有时令的鲜果也要日日送来。
    多了这么些吃食，果然有更多乞丐和穷困人家的孩子来吃。
    而且这送餐时间增加了，为了能保证拿到吃的，好多乞丐和孩子甚至都蹲守在穆府别院后门。
    打眼看去，那里还真有那么几分乞丐窝的意思。
    王丽丽自是让人大力宣扬穆玖昀的浪费和低贱。
    同样关注着事态发展的燕辰浩则是满头雾水。
    “那王夫人到底怎么想的？竟还要帮着穆玖昀坐上那乞丐头子穷鬼头子的位子不成？”燕辰浩无语的问他爹。
    “谁知道呢。”燕俊良语带戏谑：“但看样子，那王家女人应当是完全不把穆玖昀放在眼中的。”
    说着嫌弃的扫两眼燕辰浩：“跟你一样。”
    燕辰浩憋屈：“爹，恐怕这全京城也就你一个人觉得这事情有猫腻，觉得那穆玖昀有几分能耐。”
    “那可不一定。”燕俊良老神在在道：“你可知穆正君正在为升迁做准备？鸿胪寺虽然是个清水衙门，但鸿胪寺卿到底是正四品，且是九寺之一的正经长官，与穆正君如今的少卿不可同日而语。可有不少人盯着那个位子呢。”
    燕辰浩闻言就更疑惑：“那此时闹出寿宴的丑闻对穆正君岂不是很有打击？”
    燕俊良笑了：“一件事是否是坏事，端看当事人怎样应对。”
    他耐心对儿子解释道：“此事上最妙的就是穆玖昀的身份。世人皆道他是穆正君最心爱的原配夫人所生，因而多年来穆正君对他多有宠爱，继夫人呢也不敢多加管束，以至于他成了个臭名昭着的纨绔。结果他在祖母寿宴上闹出此等丑事，把老人家给气病了。
    穆正君怎么做的？他痛定思痛当机立断，把这儿子赶出家门了。那是他最心爱的女子留给他的爱子啊，可是在祖宗礼法面前，穆正君选择忍痛割爱，谁人见了不说他一声孝顺？
    朝中重臣多少都是做祖父外祖的，是想，若是自家孙子闹出这等事，自己儿子若是还维护他，那不得气死了？如此一来，穆正君的做法就正合了大多数人的心意。
    且鸿胪寺隶属礼部，他所作所为都是彰显孝道，遵守礼节。因而他虽然痛失爱子，可是他得到了升迁的机会。”
    燕辰浩听得瞠目结舌：“所以，那平威伯知道穆玖昀可能是被冤枉的？”
    “不然你以为盯着平威伯府的人怎么就没人能查到有用的蛛丝马迹呢？”燕俊良幽幽道：“还不是穆正君帮忙抹平痕迹了。王丽丽确实掌管平威伯府后院多年，可一个成功的政客是不可能完全把自己的安危交给女人的，起码穆正君这种人不会。”
    燕辰浩久久回神，喃喃道：“玩政治的心可真够脏的。”
    他都有些同情穆玖昀了。
    “这才哪儿跟哪儿。”燕俊良轻笑道：“但说到底，也是因为对穆正君来说，穆玖昀这个儿子跟前途比起来不值一提罢了。”
    听到这句，燕辰浩更同情穆玖昀了，但同时也特别骄傲。
    他可是爹爹的贴心好儿子呢，虽然经常棍棒加身，但他爹绝对真心疼爱他。
    信心爆棚的燕二少期待的问他爹：“爹，我要是在外祖席上闹出这等丑事，你会怎么做啊？”
    燕俊良父母均在“太宁之变”中战死，他是由世交伯父袁敏达抚养成人的。
    袁老将军对于燕俊良来说亦师亦父，后来燕俊良更是与青梅竹马的袁峥嵘喜结连理，伉俪情深。
    也是因此，当年穆家算计袁老将军丢了兵权，才让燕家与穆家结下梁子。
    燕俊良听闻此话微微一怔，接着露出慈爱的笑容，摸摸蠢儿子的头发：“你不会的。”
    看看，看看！这就是我爹！对我多有信心啊！
    燕辰浩还没开心两秒，就听他爹话锋一转：“我会在你做出这等事之前就先把你打死。”
    燕辰浩：……
    行叭，这才是他爹。
    他很有自知之明的默默后退。
    就见燕俊良果然不解气，抄起鸡毛掸子追上去：“竟然问出这种蠢问题！你真是我跟嵘嵘的亲儿子？！莫不是当初拿错了，把孩子扔了，养大了胎盘？！还敢跑！我让你跑！我让你跑！”
    “哎呀！我错了！我错了！”
    燕辰浩的惨叫传到书房外面，燕辰浩的小厮吉庆和燕俊良的长随章平对视一眼。
    吉庆道：“平叔，你说这次老爷会打二少爷几下？”
    章平摸摸下巴，思索道：“听老爷的话，二少还敢跑，那就是没犯大错，估计到不了十下。”
    吉庆点头：“有道理。”
    “要不要赌一赌？”章平又道。
    吉庆有些意动，但最终摇摇头：“老爷不生气，打的少，没啥赌的意思。”
    “也是。”章平有些可惜道。

 第25章 不，你跟我不一样！

    因为前一天晚上又被老爹抽了一顿，还是因为穆玖昀那厮的缘故，燕辰浩一直到第二日都很有些不爽快。
    可他盯着穆玖昀这事情，又因为老爹的叮嘱没有告诉狐朋狗友，当然也没脸跟他们说自己是因为穆玖昀被抽的，于是就准备去倚翠楼喝花酒解解闷。
    “蕊儿姑娘开始见客了吗？”燕辰浩问吉祥。
    “昨个儿小的刚打听过，听说身子不爽快，还摘牌谢客呢。”吉祥回道。
    “什么身子不爽快，她就是还惦记穆玖昀那厮。”燕辰浩一说到这个就生气：“本少风流倜傥，她怎么就喜欢那么个……”
    他想骂一句蠢货，可是如今这个称呼要打个问号，不能轻易骂出口。
    否则日后反转，他岂不是也成被打脸的那批人了。
    可恶，若是日后反转，他这么早发现，那岂不是最早被打脸的人了？
    “哎呀，真是越想越气！”燕辰浩气的想抓头发。
    这时，一个乞丐出现在他面前。
    此时正是下午，花街上的青楼都还没开始营业，街上的人就比较稀少。
    燕辰浩起初以为只是不小心挡住他去路了，便没多想，错开两步想避开那乞丐。
    不成想，他错步，那乞丐也错步。
    燕辰浩不耐烦道：“放在往日，本少也就赏你俩钱了，今日本少心情不好，你最好不要讨打。”
    可他刚说完话，对方便抬起头来。
    看到对方容颜的瞬间，燕辰浩大吃一惊：“你——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岳沉，见燕辰浩认出自己，连忙道：“还请燕二少换个清净地方说话。”
    燕辰浩自然答应。
    这花街他熟的很，带着岳沉就拐进一条僻静巷子。
    确定四周无人后，燕辰浩看着乞丐打扮的岳沉，问出自己的疑惑：“你怎么打扮成这样跑出来？”
    “还不是因为燕二少还有王夫人都派人监视我们的动向，所以昀少爷才让我扮成这样混出来的。”岳沉说着还有些抱怨：“你这行踪可真不好找，我昨天混出来都没能碰上你。”
    燕辰浩瞠目结舌：“你这还是第二次跑出来了？”
    又问吉祥：“都没人发现？”
    吉祥也很傻眼，支支吾吾的：“这估计是昨天穆大少爷兴起亲自去发饭那次，大家都盯着穆大少爷呢，加上现在蹭饭的人也多，就，可能就，没发现。”
    “嗯。”岳沉点头肯定了吉祥的猜测：“就是那次。今日也是昀少爷帮着吸引注意力的。”
    “不是，等等，你说穆玖昀知道有人盯着他？”燕辰浩回过味来，不可置信的问：“他怎么知道的？！”
    “猜的？”岳沉虽是问句，但表情却很笃定。
    燕辰浩颇受打击，突然福至心灵的又问：“难道就是因为猜到有人会监视他，所以他才要集结那些乞丐和穷鬼？”
    “昂。”岳沉点头：“昀少爷说了，借用人家的身份总是要付出点代价嘛。”
    说着又笑道：“昀少爷还说，让我告诉你一声，他其实对当乞丐头子和穷鬼头子暂时不感兴趣。”
    什么？我听到了什么？
    燕辰浩难以置信的看向吉祥：“告诉我，我刚刚幻听了。”
    吉祥也是目瞪口呆状，他把自己的下巴托回去，颇有些同情的看向自家二少爷：“二少爷，小的估计跟你幻听了一样的内容。”
    天可怜见的，以前一同垫底的学渣其实是个隐藏大佬，他们家二少爷得多受刺激啊。
    燕辰浩受大刺激了，满脸的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岳沉颇有同情心的拍拍燕辰浩的肩膀：“没事，我刚开始也跟你一样，后来就习惯了。”
    不，你跟我不一样！
    燕辰浩委屈的都要掉眼泪了。
    我不想习惯！
    凭什么啊！
    还是吉祥比较靠谱，帮着转移话题，问道：“那你来找我们家二少爷有什么目的？”
    “这个，昀少爷说是给你爹的贺礼。”岳沉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燕辰浩。
    燕辰浩失魂落魄的接过来，后知后觉的发出疑问：“贺礼？什么贺礼？”
    “昀少爷说了，穆正君想拿他做自己升迁路上的垫脚石，可只要他不愿意，这垫脚石就会变成绊脚石，还请燕大人做好准备。”岳沉解释道：
    “后天会发生一件大事，相信燕大人定能好好利用。此事一成，穆正君绝对无法得到鸿胪寺卿之位，届时燕大人是自己人争还是送人情都是值得庆贺之事，因而提前送上礼物。
    而且他说他身上到底流着穆家的血，袁老将军义薄云天，此礼也是他作为晚辈对袁老将军的一点补偿的心意。”
    燕辰浩：……
    他的脸上又出现那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茫然感。
    吉祥这次也震惊了，实在是，听到的内容信息量太过巨大也太过惊人。
    岳沉却不再耽搁，马上就要到下午茶的时候了，他得趁机混回去才行。
    “你可一定要把话和东西带给燕大人啊！”他再度叮嘱燕辰浩一句，转身跑走了。
    待到岳沉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吉祥才叹口气，抚抚燕辰浩的后背：“二少爷，你要是委屈就哭出来。”
    得知自己是唯一的学渣，还是有资格委屈的。
    燕辰浩“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只是个纨绔，为何周围人这么心脏！
    ……
    别院里，穆老拐来到穆玖昀的房间外，探头探脑。
    “干什么？”穆玖昀注意到他的身影，开门问道。
    “小沉胃疼还没好呢？”穆老拐看上去似乎有些担忧：“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啊？”
    眼神瞄向床上被纱幔罩住的隐隐约约的身影。
    啧啧啧，一生病，昀少爷都让他上床了，说什么胃疼，谁知道是胃疼还是腰疼哦。
    “不用。”穆玖昀毫不在意道：“他身体好，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昀少爷有啥吩咐，都交给我来做！”穆老拐拍拍胸脯。
    “不耽误你赌钱？”穆玖昀挑眉。
    “昀少爷这话说得，没有昀少爷，哪有我现在，耽误谁也不能耽误昀少爷的事啊！”穆老拐很是认真。
    因着穆玖昀那里学来的赌技，穆老拐这几日可谓是杀遍别院无敌手。
    得意之余他对穆玖昀也更加恭敬，毕竟昀少爷那意思可不止这几招呢，他得把昀少爷伺候好了，好多学一些。
    这时候，别院后门被敲响了，下午茶点到了。
    都不用穆玖昀递眼神，穆老拐飞快的就拐着去开门了。
    之后更是忙前忙后，围着穆玖昀团团转，根本没空理会床上卧病的岳沉。
    待到去发放多余点心时，穆老拐也是满门心思的想着等下如何讨好穆玖昀，好让他把所有赌技教给自己，根本没注意一个身影趁机闪进后院里。
    倒是有乞丐注意到了。

 第26章 天差地别，怎么去斗呢？

    那乞丐刚要说话，就见穆玖昀出现在门口，对他微笑道：“他是噎到了，我请他喝茶，你们有要喝茶的吗？”
    真有几个乞丐举手的。
    穆玖昀顺势招呼他们进去喝茶。
    真被应允了，倒是让几人都束手束脚的，不敢乱看，喝完茶就听穆玖昀说：“喝完了从后门出去就行，跟刚刚那人一样，没人会说你们的。”
    几个乞丐千恩万谢的出去了，都在讨论穆大少爷真是良善啊，也有说穆大少爷长得真好看的，还有人骂那些抹黑穆大少爷的人太可恶的。
    独独没人在意那个进了穆府别院的乞丐，是否真的出来了。
    ……
    晚上，燕俊良放衙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就看见燕辰浩失魂落魄两眼无神，菜都夹不稳。
    燕俊良半点不担心燕辰浩，吃饭还更香了。
    这孽障见天的气他，整日的心眼都不张开的，这回好了，肯定是吃教训了，说不得还能通通心眼。
    燕俊良舒舒服服的吃完饭，把儿子拎到书房去了。
    “说罢，吃到什么教训了，也让为父乐呵乐呵。”燕俊良悠哉悠哉的喝着酸梅饮。
    “爹——o(╥ n ╥)o”燕辰浩委屈的，两个嘴角跟挂着秤砣一样。
    “你说真有人啥事都能算到吗？”燕辰浩问出这个一直在扎他心的问题。
    燕俊良微微一顿，颇感兴趣的问：“那穆玖昀都算到什么了？”
    “他什么都算到了！”
    哇——哭死！
    燕辰浩浑浑噩噩魂不守舍至今都难以置信的把下午重创他的内容都告诉了燕俊良。
    燕俊良此番也吃了一惊。
    他有预感那穆玖昀不是简单货色，却不曾想对方小小年纪心思竟然深到这等地步，真可谓是走一步看十步了。
    燕俊良“啧”一声：“可惜竟是穆正君那厮的儿子。”
    但说罢又抚掌而笑：“不对，他已经不是穆正君的儿子了！哈哈，活该！”
    燕辰浩细品他爹这两句话总觉得不对味，委屈道：“爹，你是嫌弃我吗？”
    燕俊良睨他一眼，那明晃晃的嫌弃都不稀得说了，只道：“那穆玖昀让你带了什么东西，还不快拿来。”
    燕辰浩只觉得胸口中箭，都难以呼吸了，但还是乖乖把那个瓷瓶拿给老爹。
    那瓷瓶一只手就能握住，很是小巧，样子也没什么稀奇。
    燕俊良拔出封口的木塞，却见里面装的乃是晶莹如雪的白色细碎晶体。
    “这是精盐？”燕辰浩凑近了看见，更为不解：“他送您精盐做贺礼？这又是什么暗示啊？”
    燕俊良却眉头微皱，仔细观察瓶中的晶体，总觉得与日常见到的精盐不同。
    他蘸取一点放进嘴里。
    燕辰浩大惊失色：“爹，这东西还不知道好赖呢，你怎么能亲自尝试！”
    却见燕俊良表情凝滞，竟久久没有说话。
    燕辰浩这下更急了：“爹，你怎么了！”
    他着急的伸手要去拿那瓷瓶。
    燕俊良回神躲开，面色凝重道：“闭嘴！”
    然后，又往手心倒出更多的晶体，细细观察后一把放到嘴里。
    燕辰浩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可鉴于他爹让他闭嘴，他也不敢随便说话。
    接着便见他爹眉头舒展开，仰头大笑：“穆正君你个阴险小人伪君子！却不知竟把鱼目当珍珠，真正的珠玉却被你弃之于地！痛快！痛快！”
    燕俊良酣畅淋漓的笑一场，看见小儿子抿着嘴都快憋死了，也不再跟他打马虎眼，拉过他的手，将瓷瓶中的稀碎晶体倒了一些到他手上：“尝尝。”
    “啊？”燕辰浩傻眼。
    “死不了！”燕俊良气恼道。
    真的是，货比货得扔，儿比儿得打！
    燕辰浩反抗不能，委屈巴巴的吃了。
    结果表情也凝住了。
    “甜的？”燕辰浩难以置信的看向他爹：“这是糖？！”
    “没错。这是糖。”燕俊良感慨道：“莹白如雪的糖，说是祥瑞怕都不为过。”
    却原来，穆玖昀发现时下并没有白糖，只有红糖，他费劲弄出活性炭，便是为了去除红糖中的杂质，做出完美的白糖。
    当日岳沉见到白糖时，震惊不亚于燕辰浩父子。
    怪道昀少爷说那活性炭价值连城呢。
    要跟人合作，总要体现自己的价值才行。
    人们吃了几百年的红糖了，如今这如雪白糖出现，可想而知是何等震撼。
    燕辰浩震惊过后就蔫了。
    当对手站的只比你高十个台阶时，你还有心思赶超他，甚至伸个手说不得就能把他拉下来。
    可当对手站在比你高十层楼地方，你就只能仰望，却生不出半点争斗或者嫉妒之心。
    天差地别，怎么去斗呢？
    “爹，我给你丢人了。”燕辰浩有些沮丧。
    原来垫底的差生真的只有他一个。
    “没事，你大哥挣得面子够用了。而穆正君那伪君子，你爹来对付绰绰有余。你啊，就是享福的命。”燕俊良倒是很看得开：“只要别作大死，我跟你哥倒是没什么担心的。”
    想了想又特别高兴道：“若是那穆玖昀不被赶出平威伯府，那咱们燕家要头疼了。”
    说罢又哈哈大笑。
    就像穆玖昀那小子说的，他不愿意当踏脚石，可就会变成绊脚石了诶。
    燕辰浩果然被他爹安慰好，几乎瞬间就走出心情低谷。
    确实啊，穆玖昀厉害的像心眼子成精，可是他如今不是用来对付自家人的，而是来对付自家敌人的，这还是自家敌人亲手作出来的绊脚石。
    哎呀呀，这不得拍手称快嘛！
    “爹，你说那穆玖昀接下来会做什么啊？”燕辰浩特别好奇。
    “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是大事，能把穆正君狠狠绊一跤的大事！”燕俊良抚须而笑，心中也颇为期待。
    ……
    平威伯府。
    王丽丽洗漱完毕，正对着镜子擦润肤脂，蔷薇在帮她梳头发。
    “商队已经准备好了？” 王丽丽问道。
    “准备好了，这几日就能出发。”蔷薇回道：“四叔公那边也递过话来，说是已经在偷偷收拾行李了，明晚就把他迷晕了，保管他昏个两天才能醒来。那前儿早已出城百里，就不是他想如何能如何的了。说到这个，赵盛托我跟夫人请个恩典，想拦了那半夜去下迷药的活计。”
    王丽丽立刻就明白过来，笑道：“他是想去报那两巴掌的仇？”
    说着大度道：“告诉赵盛，那屙物可比不上我的奴才有身份，让他尽管打，打成猪头。”
    “夫人真是仁德，赵盛这下更得感恩戴德了。”蔷薇面上神色诚恳，仿佛这些谄媚之词全都发自肺腑。
    王丽丽笑着受用了，又问：“那人可调教了？”

 第27章 阴谋潜行＆门钉肉饼

    “调教好了，虽说只有五分相似，但以出了风疹为由用帕子遮住下半张脸，不走近了细看，且看不出来。”蔷薇颇有信心：
    “到时候就让他当众哭诉自己的罪过，承认所有事情都是他一人所为，要跟着四叔公回族地好好守着祖坟对祖宗忏悔。四叔公那边也打好招呼了，届时定然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人围着，不叫有人打扰这出好戏。”
    王丽丽这才放心的舒出一口气，但口中尤自恨恨：“这下贱胚子端的不是好种，生出这么多事端，让伯爷这几日待我都不冷不热的。还要搞出这许多波折！”
    若非穆玖昀后面各种作妖，影响了王丽丽和穆景晖的名声，王丽丽也不会让蔷薇去找跟他长相相似的人来做这出悔恨认罪戏，要将他的罪名定死。
    她实在舍不得让自己儿子有一星半点的瑕疵。
    好在如今一切就绪。
    “若是那屙物闹腾，便打断他的腿，他如今是瘸子的儿子，自己也是瘸子才相得益彰。”王丽丽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奴婢定会告诉四叔公。”蔷薇说着嗤笑一声：“说不得四叔公早就按捺不住想要报仇了呢。”
    “对了，那穆老拐最近在做什么？仿佛不曾听说他来闹事要钱？”王丽丽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不安定因素。
    “他这几日手气好，不是在别院赌钱就是跑出去赌钱。”蔷薇解释道：“因着要连他一同瞒着，就任由他去赌了。”
    王丽丽闻言点头，倒是没什么意见。
    ……
    深更半夜，更夫敲过一慢三快，喊道：“天将明矣——”
    穆玖昀被岳沉给推醒了。
    “什么事？”穆玖昀其实很警觉，刚刚岳沉出去他就半醒了。
    “昨日你说今日要吃那个什么门钉肉饼，傍晚让送来一块嫩牛肉，我怕坏了就拿到前面内院水井里吊着了。”岳沉解释道：
    “刚刚起来去拿牛肉，准备提前泡血水嘛，却发现前面的人不少都起来了，这才四更天啊，往日他们最早都要五更天才醒呢。看着好像还是在收拾东西，我怕被发现了，就赶紧回来，跟你说一声。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若是他们准备走了，为何不大大方方告诉你？”
    穆玖昀在心中赞一句岳沉的机敏，面上却道：“先别打草惊蛇，观察两天看看。放心，咱们总归要离开京城的，那王丽丽也巴不得我走，不会让他们抛下我。”
    “这倒是。”岳沉对穆玖昀的脑子很是信任，当即放下心来，重新躺回地铺，没一会儿安稳的呼吸声便传来。
    待到天亮，岳沉起床洗漱后就准备去厨房做早饭，刚好碰上赌钱回来的穆老拐。
    “给我留一口就行，别叫我。”穆老拐打个哈欠，心满意足的走回自己房间。
    他赌了一晚上，赌坊里又都是男人，情绪高涨的，如今天热又免不了出汗，那味道让岳沉都不禁皱眉，捂着鼻子赶紧跑去厨房。
    来到自己地盘，岳沉才觉得身心舒畅。
    还是厨房香香。
    岳沉先熬上早上要喝的小米粥，然后和面。
    醒面团的功夫备上等会儿要用的花椒水，这才开始处理牛肉。
    大周不允许宰杀耕牛，真是老了伤了不得不杀，也要待到衙门指定地点去宰杀。
    但这些律法只能束缚老百姓，那些勋贵世家想要吃牛肉总能有办法吃到。
    比如这块牛肉据说就来自一头“不小心摔死”的小牛犊。
    如今泡了两个时辰，牛肉里的血水已经泡干净。
    岳沉又重新盛了清水将牛肉彻底清洗干净，再用干布将水渍沾去，然后开始双刀齐发剁馅。
    穆玖昀在哐当哐当的剁馅声中醒过来，也不再赖床，洗漱干净便到院子里开始打太极拳。
    待到剁馅声停下，穆玖昀也来到厨房。
    教岳沉新菜可以弹脑瓜崩，穆玖昀觉得挺好玩。
    “我剁好馅了！”岳沉赶忙跟穆玖昀说道：“花椒水也按照你说的提前泡好了，接下来怎么办？”
    “一斤肉馅配二两花椒水，分三次加入肉馅里。”穆玖昀指挥岳沉。
    “好嘞！”岳沉兴致勃勃，开始按照穆玖昀的指导行动。
    因为是第一次做，口中还念念有词的复习着：“这牛肉有二斤重，也就是要加四两花椒水。”
    他刚加好第一次水，穆玖昀又道：“放点盐，好让肉馅能更快吃水。”
    “好的！”岳沉依言照做。
    然后开始搅拌肉馅，直到水完全被肉馅吸收，再加第二次花椒水。
    如此这般，岳沉分三次将花椒水加进去。
    经过搅拌，花椒的香味已经裹挟着淡淡的牛肉香味飘出来。
    “好香。”岳沉不禁感叹。
    “等到调好了那才叫香。”穆玖昀指挥着岳沉又往肉馅里加入酱油、黄酱还有五香粉、胡椒粉和花雕酒。
    这些香料都金贵的很，岳沉加的时候小心翼翼，那香料的香味都让他觉得心旷神怡。
    调味佐料都加好，岳沉就开始搅拌肉馅。
    边搅拌他边感慨：“高门大户最大的好处就是做饭的时候不用心疼佐料，想怎么加，想加什么都可以。”
    穆玖昀懒懒的靠着门框，不置可否。
    他一直觉得岳沉像兔子，如今兔子在认真的拌牛肉馅。
    好玩。
    岳沉听见穆玖昀的笑声，不明所以望过去。
    穆玖昀半点没有被抓包开脑洞的尴尬，淡定道：“肉馅立盆不掉就是拌好了。”
    岳沉力气大，搅拌的快，肉馅很上劲，已然达到穆玖昀的要求，便是将瓷盆倒扣过来都不会掉下去。
    “再加个鸡蛋进去增加肉馅的滑嫩度。”穆玖昀继续指挥。
    岳沉半点不含糊，把鸡蛋拌好肉馅。
    穆玖昀则走过去把香油递给他：“葱末里加上香油搅拌好，等到擀好面皮再将两种馅料混合均匀。”
    “好嘞！”岳沉接过香油，道：“你离远点，不是最讨厌生葱的味道嘛。”
    “确实讨厌。”穆玖昀半点不客气，马上就撤回厨房门口。
    “你不如回去，等会儿起锅，厨房就得热了。”岳沉边调馅边头也不抬的说道。
    穆玖昀没有拒绝，只是他也没有回房间，而是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乘凉。

 第28章 暗夜杀机

    岳沉调好葱末就开始揉面擀皮。
    擀好面皮他并没有马上混合肉馅包肉饼，而是将熬好的小米粥端下来，打开盖放凉，这样等会儿吃饭时就不会热乎乎的出一身汗。
    之后才是混合肉馅包肉饼，起锅煎肉饼。
    浓郁的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钻进穆玖昀的鼻子里，他起身，就看到厨房里岳沉正专注的煎肉饼。
    岳沉做饭时总是很专注，眼睛亮亮的，像是盛着两泓泉水。
    可是为什么呢？
    穆玖昀又想，他明明是一双鹿眼，怎么看上去却像一只兔子？
    那边，肉饼出锅，岳沉把穆老拐那份分出来给他送过去，便端着自己和穆玖昀那份来到房间里。
    金黄的肉饼外皮酥脆，内里则鲜嫩多汁，咬一口，汁水都流淌出来，嘴里和空气里都飘满香味。
    “好吃。”穆玖昀点头称赞。
    岳沉眼睛笑成弯月：“我也觉得好吃！这门钉肉饼太棒了！”
    又学到新的菜品，还做成功了。
    岳小厨师心里别提多开心，甚至觉得之前那些不幸遭遇都被他美化成学新菜品的代价。
    至于这个穆玖昀，确实是大少爷脾气矫情些，但是没什么大毛病，看在新菜品上，他完全能忍受。
    能忍受……
    个p啊！
    大半夜的，岳沉又被穆玖昀叫起来，无语的听着他说要吃酸汤手擀面。
    谁家大半夜的要吃手擀面！
    “你早上不还说为了感谢我教你新菜品，以后一定更加好好的对我吗？结果一碗酸汤手擀面就把你这口是心非试出来了。”穆玖昀那鄙夷都要化为实质了。
    岳沉语塞。
    早上他一高兴，确实这么说来着，可是，他真没想到大少爷晚上会这么折腾。
    之前半夜闹饿也没这样啊。
    岳沉怀疑是大少爷故意借着他的承诺要找他麻烦。
    但是到底学人的手短，岳沉再不情不愿，还是披了衣裳起身去厨房。
    穆玖昀躺回床上，眼睛却盯着窗户上那一团因为刚刚的动静蛰伏下去，如今又悄然起来的身影。
    拂晓时分，人最困顿松懈的时候，也是最适合偷袭的时候。
    穆玖昀勾起嗜血浅笑。
    ……
    岳沉来到厨房，边打水洗把脸，边想着做什么酸汤面。
    看到还有一把吃剩的青菜，他突然有了主意。
    就做一碗阳春面，到时候加些醋变成酸汤不就行了？
    反正那大少爷也没说具体什么酸汤面。
    岳沉狡黠的想着，阳春面还好消化呢。
    他打定主意就开始和面。
    可不知怎的，越和越觉得热的慌。
    这天怎么突然热起来……
    岳沉扫一眼窗外，却发现竟有些亮堂，再耸耸鼻子，是烟！
    岳沉心下一慌，扔下面盆就冲出去，却见不远处穆玖昀的房间竟燃起熊熊大火。
    “着火啦！”岳沉大喊一声，就跑进厨房，拿来铁锅和铁铲冲进院子里。
    他哐哐用力敲击铁锅并大喊：“走水啦！着火啦！救命啊！”
    然后在院子里寻找穆玖昀。
    后罩房前的院子并不大，加上穆玖昀之前作妖，让把花树都砍了，如今可谓一眼望到头。
    没有人。
    后门也关着。
    “穆玖昀！穆玖昀！你在哪儿？！”他大喊。
    没有人应答。
    最大可能便是人还在房间里。
    院墙外许多蹲守的乞丐也看见着火了，纷纷奔走相告救火。
    岳沉心一横，冲进穆老拐房间拿了一条棉被出来，心中有些庆幸今夜穆老拐又去赌钱了，否则火势蔓延起来，他没及时发现，拖着那瘸腿怕是不好逃跑。
    穆老拐的房间也已经有了火势。
    岳沉冲出来后，跑去厨房便将棉被放进水缸里完全打湿，又往自己身上浇了一桶水便抱着湿被子冲到穆玖昀房前，准备进去救人。
    后院的门已经被撞开，许多百姓都在帮忙灭火。
    四叔公那边的人也来了，都提着水在帮忙灭火。
    后罩房是联排房子，如今火势已经蔓延到其他房间。
    熊熊火焰照亮夜空。
    “怎么会这样？！”四叔公的人拉住岳沉质问。
    “我怎么知道！别愣着了，我得进去看看，穆玖昀可能还在屋里。”岳沉甩开那人就要往里冲。
    这时就见房门突然开了，跌跌撞撞冲出来一个人。
    那人浑身冒火，跑出来后立刻在地上打滚灭火。
    岳沉赶紧上前一把将湿棉被盖他身上。
    火焰瞬间灭了。
    他立刻查看对方的伤势。
    “穆玖昀你怎么——赵盛？！”岳沉一惊。
    出来的人不是穆玖昀竟是赵盛。
    他浑身烧伤严重，咳嗽一声昏死过去。
    这时帮着灭火的乞丐里有人认出赵盛的身份：“是那个刁奴！这火肯定是他放的！他记恨昀少爷教训他，所以才要放火烧死昀少爷！”
    “不是的！不是的！”四叔公那边的人慌忙要解释什么。
    岳沉已经重新披上湿棉被，冲进火里。
    若真是赵盛蓄意谋害，穆玖昀一定还在屋里！
    还好这后罩房小，冲进去后岳沉就看到穆玖昀趴在地上。
    幸好他趴着的地方没有火。
    岳沉立刻冲过去，见穆玖昀捂着额头呻吟。
    “怎么了？”穆玖昀似乎是刚刚清醒，看到岳沉便问。
    “着火了，赶紧起来，咱们冲出去！”
    岳沉说罢再不废话，蹲下把穆玖昀拉到自己背上，再把湿棉被罩在二人身上，便往外冲。
    烈烈火光中，穆玖昀伏在岳沉背上，深深的看着他的侧脸。
    岳沉明亮的鹿眼在火光中显得更加耀眼，也更加坚毅。
    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要冲进火海，让自己陷入危机，只为了救我？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怎么也张不开口。
    他的胸口现在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两颗心脏交叠在一起。
    穆玖昀有一种错觉，仿佛他的生命此时与另一个人深深联结在一起。
    以至于他眼中只看得到岳沉的侧脸，耳中只充满着扑通扑通的心跳。
    似乎这一刻葬身火场，化为一捧不分你我的飞灰也是件很美妙的事情。
    穆玖昀恍恍惚惚的想着。
    但是转瞬间，那温暖又可靠的后背便离他而去——
    岳沉冲出火场，把他带到安全的空地上放下来。
    “你没事？”岳沉检查穆玖昀的身体，发现他只是衣服下摆有一些灼烧的痕迹，身上除了额头有块淤青，其他地方倒是没事。
    岳沉松一口气：“你先歇着，我去帮忙救火。”
    说罢起身就跑走了。
    穆玖昀连他的衣摆都没能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去救火的人群，而自己握个空。
    如今火势已经蔓延到整个后罩房，不可谓不大。
    京城巡逻的捕快和守军也都发现火势，派人一起来救火。

 第29章 太阳

    燕府里，正睡得昏天暗地的燕辰浩被一张天降冷手帕给激醒了。
    他睁眼就要大骂，却见自家老爹正负手立在自己床边。
    别说了，那冷手帕肯定是老爹的赏赐。
    “干嘛啊，爹，大半夜的不睡觉。”燕辰浩揉着眼睛坐起来抱怨道。
    “穆府别院刚刚失火，着火的地方正是穆玖昀所住的后罩房，且火场里救出来的除了穆玖昀还有那个名叫赵盛的小厮。”燕俊良言简意赅的把这些消息告诉燕辰浩。
    “嗯……嗯？！”燕辰浩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什么后立刻清醒了：“爹，这，这是穆玖昀那小子说的大事？！”
    他临睡前还嘀咕呢，那穆玖昀说的大事到底是什么，今日好像没发生什么事啊。
    谁知道这是夜半惊雷！
    燕俊良哈哈大笑：“置之死地而后生！好小子！够狠！”
    说着就转身往外走。
    燕辰浩顾不上穿鞋，光脚追上去：“爹！爹！你什么意思？这火是穆玖昀自己放的？！”
    “是不是他放的，你好好琢磨琢磨。离上朝还有一个时辰，我还有的事情忙！”燕俊良不再理会儿子，满含笑意的走出他的房间。
    燕辰浩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二少爷……”吉庆抱着他的鞋过来，想让他穿上，结果刚说话就被燕辰浩抬手制止。
    “穆正君要用穆玖昀当垫脚石来完成升迁，王丽丽和穆景晖也都是把他当垫脚石的，这些人都只希望穆玖昀臭，但不会想让他死，或者说，不能让他现在就死。”
    燕辰浩光着脚在屋里踱步，边喃喃分析。
    “他死了，大家都会怀疑穆玖昀是被人所害，再加上之前那寿宴一事就颇有蹊跷，就可以用此事做文章。”
    燕辰浩停住，目光坚定：“所以，他们不可能会下手害穆玖昀。但穆玖昀偏偏就遇害了，又偏偏遇难成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自己布这个局，因而才能在陷境中全身而退！”
    燕辰浩想清楚了，却很是崩溃的抓起头发来：“穆玖昀，你t真是心眼子成精啊！”
    比不了，真的比不了！
    而燕俊良书房里，他刚让心腹把他的几封信送出去，披着外衫的燕辰浩就冲进来：
    “爹，这么大的事情，咱们得想办法不让穆府知道啊！否则穆正君那老狐狸有了准备，效果岂不是要打折扣了？”
    燕俊良鄙夷的看一眼儿子：“还用你说？”
    章平在一边好心解释：“之前二少来帮昀少爷传信后，老爷就安排下去了，让人盯紧穆府别院的同时，也让人盯紧穆府监视昀少爷那帮人。若是别院出了事情，一队人负责回府报信，另一队人则要拖住穆府那帮人。”
    燕辰浩：……
    冒昧了！打扰了！
    这种高端心脏局果然不适合他这种新手玩家！再见！
    ……
    天快亮时，穆府别院后罩房的火势终于基本被扑灭。
    且因为别院三面临街，与其他人家接壤的地方只有一面墙，大家集中灭火，火势也没能蔓延出去。
    虽然后罩房几乎烧成灰烬，但除了赵盛被烧成重伤，没有其他人员伤亡。
    岳沉扑火时出了大力气，已是疲惫不堪，如今只剩下些灵星火苗，和善后工作，他就不帮忙了，来到墙根边穆玖昀身旁一屁股坐下。
    “总算是有惊无险。”岳沉靠着墙深深呼出一口气。
    昨夜那火光冲天实在吓人。
    穆玖昀扭头看他，终于有机会再度问道：“为什么救我？”
    岳沉微微一愣，特别无语：“不救你你就死了啊！”
    “我可不是好人，你救我我可不会感激你。”穆玖昀说着讥诮一笑：“而且你看我怎么对穆老拐的，将来没准也会这般利用你，不，之前我就利用你了。你救我，没准就是农夫与蛇，待我缓过来，回报你的也许是反咬一口。”
    岳沉没听过农夫与蛇，但从穆玖昀的话里也大概了解是怎样的故事。
    他眨巴眨巴眼睛，突然笑出来：“你咬我，我不会跑吗？我也没那么笨的好不好？”
    他面上都是轻松之色：“再说，你确实算不上大好人，可也绝不是大坏蛋。这些日子我也算看出来了，那个伯府根本就是个狼窝。我虽然也是被爷奶叔婶卖掉的，但是我以前有娘还有爹，我有过十五年的幸福日子。
    可你一出生，你娘就死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那么大一个宅子，却没有一个人真心待你，你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人要想斗的过坏人，就得比坏人还要厉害才行。你那不是坏，是逼不得已！”
    岳沉说着看向穆玖昀：“以前这么多年，你肯定也很辛苦。”
    穆玖昀怔住。
    这么多年，从没有人会觉得穆玖昀过得辛苦。
    世人总说穆九爷天生就会玩弄人心，算无遗策，心狠手辣。
    却没有人想过，在穆家那个环境下，好人根本活不下来！
    穆老爷子有三任妻子，儿子女儿加起来十四个，活到成年的有十一人，这十一人又各生儿女。
    到穆玖昀这代，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加起来真是个很庞大的数字。
    只看穆玖昀排行第九竟还算年长孙辈就可见一斑。
    偏生穆老爷子身强体健不说，还颇有些养蛊的变态倾向。
    他不止一次对外表达，只要有他的血脉，皆有可能成为穆氏偌大家业的继承人。
    如此一来，毫不夸张的说，穆家的内斗不亚于九龙夺嫡！
    而且不是你说不争你就能置身事外！
    好在穆玖昀确实天资聪明，也确实天生就擅长洞察人心，他又无比勤奋，最终，他成了胜利者。
    于是，人们都在那里感叹穆九爷手段高超，却从没有人想过此中艰险。
    便是他的追随者，也都觉得他举重若轻无所不能。
    辛苦是什么？
    辛苦就不该是跟穆九爷有关系的词。
    而现在，这个只相处了短短几日的少年，却觉得他并非天生恶人，而是不坏，就活不下去。
    他有理由坏。
    而且，他便是坏，活得也是很辛苦的。
    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穆玖昀不可控制的目不转睛的看着岳沉。
    破晓的阳光在这一刻洒满大地，一轮红日从岳沉侧后方升起。
    他脸上身上都是黑灰，整个人脏兮兮的。
    可是他的眼睛那样明亮，让穆玖昀有一种被灼烧的感觉，下意识他想要错开眼神。
    可是他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太久，看到那一束阳光后就忍不住要去追寻。
    岳沉。
    岳沉。
    月沉。
    原来是这样。
    月亮沉下去，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而我这样在黑暗中孤独前行的人，竟也有遇到太阳的一天吗？
    是的！我遇到了！
    怪不得我之前总是在与岳沉相处时有下意识的抗拒，可抗拒之后还是会忍不住靠近。
    因为那是太阳啊。
    一旦习惯了那温暖和明亮，还有谁会愿意回到黑暗里！
    突然很想吻他。
    我的太阳啊，请让我永远属于你。
    请允许我以最虔诚的，匍匐在地的，完全臣服的姿态去亲吻你的脚尖。
    岳沉只觉得穆玖昀漂亮深邃的眼眸中有一种他看不懂的东西在深深酝酿。
    “你，咋啦？”岳沉有点担心他。
    毕竟昨晚他差点葬身火海呢。
    穆玖昀却说：“我饿了。”
    岳沉松口气，还想吃东西那就没问题：“想吃什么，等我歇好了给你做！”
    “胡辣汤！”穆玖昀毫不犹豫道。
    那碗把他唤醒的胡辣汤，他很想很想吃。
    岳沉想拒绝，总担心穆玖昀的肠胃受不了。
    但对上他那充满期待的目光，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
    罢了，他到时候少放些辣便是了。
    于是岳沉点头：“没问题！”
    穆玖昀也笑了：“我也觉得没问题。”
    然后他毫不避讳的靠在岳沉肩膀上闭上眼睛。
    岳沉只当他累了，也没推开，毕竟他自己也很累。
    穆玖昀勾起唇角。
    他穆玖昀从不是知难而退之人，既然遇到了，那就牢牢抓住！
    纵粉身碎骨化为灰烬也无怨无悔！

 第30章 绊脚石的反杀

    因为燕府人的阻拦，穆府负责监视别院的下人没能及时回府报信，穆正君还是因为京兆尹那边派人来才知道别院发生大火的。
    彼时他已经准备出门上朝，乍然听闻此事也无济于事，只得对着王丽丽大发雷霆。
    王丽丽听说此事也是惊慌，现下只能装作平静的好生安抚穆正君：“伯爷放心！若真是赵盛那厮坏了事，妾身一定会让他一力承担下来。”
    穆正君黑着脸道：“此事若不处理妥当，这个伯府夫人你也不用当了！”
    说罢便甩袖上朝去。
    王丽丽转头就将茶杯砸在韩嬷嬷脚边，厉声问道：“赵盛怎么搞的？竟然闯下这么大的祸端！”
    韩嬷嬷也惶恐不安，担心儿子的情况，又担心主子的怒火，如今只得道：“老奴也不知道，老奴这就亲自去问问。”
    这时，穆府那些下人也陆陆续续回来报信了。
    他们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如此耽误了，恐怕主子们要生气，便纷纷喊冤，说是半路被人给绊住了。
    “夫人，定是燕府那帮人下的绊子，他们是要针对夫人针对伯爷啊！”有人喊道。
    王丽丽便立刻对蔷薇道：“快马加鞭追上伯爷，将事情报给他，让他提防燕家发难！”
    又立刻派人去街上打探消息。
    但燕俊良怎么会让他们如愿？
    不出意外的，平威伯府王丽丽派去的人又陆陆续续遇到意外了，最终没能赶上给穆正君报信。
    因而，穆正君虽然也怀疑此事有燕家从中作梗，却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可以供他反击。
    穆正君脸色微凝，今日朝堂怕是要有一场硬仗。
    今日大朝会与往日没太大区别，先是大臣们因各自事务各抒己见，争执一番。
    承泰帝看着差不多了，就拉拉架，让他们握手言和共同商议个对策出来。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总管太监姚进唱道：“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之后，便见左副都御史宋凡出列：“臣要参奏鸿胪寺少卿穆正君治家不严识人不清，以至继夫人苛待诬陷嫡子穆玖昀，使其被逐出穆府，且还险些命丧火海！实在枉为人父！”
    穆正君心中一沉，他没想到竟是宋凡出面参他。
    宋凡是朝中出名的刚正不阿又臭又硬，被他盯上，必要脱一层皮才行。
    但到底提了一上午的心也算落地了，穆正君出列反驳：
    “回禀圣上，宋大人言语有失偏颇，穆玖昀多年顽劣，微臣管教无用，他竟在祖母寿宴上做出丑事，此事证据确凿，此子实在不堪大用，微臣无奈之下才将其过继给族人。
    至于昨夜失火一事，京兆尹府尚在调查当中，若有确凿证据证明王氏行凶，何以早上来告知微臣时竟会刻意隐瞒？”
    宋凡闻言直接问向京兆尹左锐逸：
    “敢问左大人，昨夜失火时，是否众目睽睽之下有一名叫赵盛的小厮从穆玖昀着火的房间冲出来？
    而那赵盛从前是穆玖昀的贴身小厮，更是平威伯夫人王氏身边韩嬷嬷的小儿子，如今已经是在王氏的亲生子穆景晖身边当差，是也不是？
    且京兆尹的差役还从赵盛身上搜出迷烟等物，而穆玖昀额头有伤，乃是钝器击打所致，又是也不是？”
    宋凡句句问出，莫说穆正君心神震颤，便是整个朝堂上都掀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这几乎就是证据确凿了啊！
    穆正君毫不怀疑宋凡此话的真实性，他既然敢当面与京兆尹对质，必然是有十分把握的。
    可若真是如此，京兆尹当初派人去通知他时，为何会隐瞒如此重大的信息？！
    “昀儿被过继出去后心情一直不好，赵盛前去探望时，经常被他打骂，或许是因此怀恨在心才起了歹意。若真是如此，微臣确有御下不当之过。”穆正君当即便先认个小错，而赵盛已经基本要被他舍弃了。
    但他说完，又充满疑惑的看向京兆尹左锐逸：“只是左大人，如此要事此前为何没有告知下官？其中是否还有什么隐情？”
    他问罢，余光便瞥见宋凡脸上露出极其讥讽的表情，瞬间感到自己可能中了什么圈套，行差踏错！
    却见左锐逸步出班列。
    他五十多岁，是个圆脸的胖子，看上去很是憨厚，实则却是个手段厉烈不畏强权之人。
    他被调到京兆尹这个位子后，京城勋贵都收敛不少，虽然吃喝玩乐，却不敢出现欺压百姓之事。
    至于京城的混子们，更是被他清理了一波又一波。
    在百姓之间素有“左青天”之称。
    而如今朝堂上议论的那位穆玖昀作为曾经有名的纨绔子弟，他也颇为了解，此事发生后也便特别关注一下，只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实在出人意料。
    左锐逸对承泰帝恭敬一礼：“圣上容禀，并非下官有意欺瞒穆大人，而是此事的苦主穆玖昀极力主张那赵盛并非行凶之人，一力帮其开脱。而那赵盛至今昏迷，无从审问，案件不明，下官便没对穆大人透露太多细节。”
    此话一出，朝堂上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便是上方的承泰帝都有些兴趣了。
    “哦？那穆玖昀怎么帮那赵盛开脱的？”承泰帝问道。
    左锐逸不急不缓道：“回禀圣上，穆玖昀说那赵盛确实对他有些怀恨在心，但他带迷烟过去并非是要纵火害人，而是要将他迷晕了偷偷打一顿出气。只是行凶之时被穆玖昀发现了，穆玖昀与他争执一番，又说到两人自小长大的情分，赵盛便心生悔意。
    而两人争执期间，没有注意房中蜡烛被老鼠咬断，已经燃起火来，等两人回神时，火势已经不可控制。两人相继往外跑，穆玖昀摔了一跤，便慢了一步，后面为其夫郎岳沉所救。他说自己头上的伤是自己磕的，绝对不是赵盛打的。
    那穆玖昀一口咬定这场火灾是个意外，绝不是有人故意谋害他，跟赵盛、王夫人乃至穆景晖少爷都没关系。他请求差役不要将赵盛带去问话，还因情绪过于激动而昏厥了。”
    左锐逸叹口气无奈道：“此番火势并没有殃及其他邻里，穆玖昀虽是火场中的重要证人，但也是唯一的苦主，他若是执意将此事咬死为意外，本官总不能大刑伺候逼他改口。”
    《大周律》讲民不告官不究，此事又没有其他证人和受害者，左锐逸也确实不好继续追究。
    既然都不追究了，就没必要将一些细节告诉穆正君。
    左锐逸理直气壮。

 第31章 实在痛快！

    穆正君此时才意识到左锐逸对自己恐怕不满，可是不应该啊，左锐逸一直不参与党争，是与宋凡一样的直臣。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左锐逸作为直臣同样看不惯蝇营狗苟阴谋算计，正因他之刚正，汴京城内的纨绔才嚣张肆意却不敢枉法。
    而穆玖昀的前后行为反差巨大，他之前多嚣张，如今吓得跟鹌鹑似的，在左锐逸看来就是三观崩塌生命受到威胁而惶惶不安的表现。
    京兆尹左大人最讨厌的就是违法乱纪，如今有人行凶害人，可被害人却因害怕还有那保有的一丝孺慕之情不肯检举罪犯，无疑都踩在左锐逸的底线上。
    那既然暂时不能将犯人绳之以法，他暂时合理合法的隐瞒一些信息“迁怒”一下昏庸的“帮凶”总可以？
    左锐逸如此说罢，朝堂上静默几秒。
    燕俊良是太仆寺少卿，正四品，比穆正君的站位要靠前。
    他听完这一席话，又忍不住憋笑。
    好一招宽宏大量绝不追究！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王丽丽或者穆景晖所为，可穆玖昀偏偏要说这是意外，如此胸襟，以后谁还能用不孝不悌之名来问罪他！
    穆玖昀此前种种污名尽数洗清不说还给予响亮一击。
    实在痛快！
    宋凡厉声道：“刚刚穆大人口口声声说穆玖昀苛待下人，若他真是小肚鸡肠性情暴虐之辈，恐怕此时早就对那赵盛喊打喊杀，怎会如此帮他开脱！如此不了解儿子秉性，只一昧偏听偏信偏帮，如何堪为人父！”
    此话掷地有声，穆正君的面色惨白不已。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那向来没有脑子的蠢货竟然会这般帮人脱罪。
    偏生他之前言辞都在暗示穆玖昀的不堪，可不就是识人不清了嘛！
    “宋大人此言恐有失偏颇。”户部侍郎王永利站了出来：
    “穆玖昀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恶劣纨绔，多年来行事乖张，想必各位都有所耳闻。穆大人对原配爱妻颇为情深，对她所出之子也是费心良多，奈何穆玖昀性子顽劣，屡教不改，去年穆大人还被他气的头风发作病倒过。宋大人不该因他一次善行就忽视他之前的百次恶行。”
    王永利话音刚落，镇西将军冯展鹏便站出来道：
    “王大人此言有理，只是本将很是好奇，如王大人所说这穆玖昀之名可谓恶臭，但本将细细想来，竟想不出他到底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当然，把亲爹气的头疼这确实过分了，可除此之外，他作奸犯科了吗？没有，否则左大人能让他安然无恙？”
    他戏谑道：“我怎么想来想去，发现他最大的恶事竟是与燕大人家的小儿子打架呀？”
    燕俊良适时回道：“惭愧惭愧，我那孽障确实顽劣，净会跟人争风吃醋，尤其遇到穆大少爷，必要起争端。可跟把穆大人气的头疼，这点孩子们之间的打打闹闹也算不上多大的恶行。”
    他说着还特别感慨的看向穆正君：“穆大人的心情我挺能理解的，我家那孽障我好多时候也恨不得赶出家门，别让他丢人了。”
    说着他又话锋一转：“不过，刚刚王大人说到洛夫人，我才想到那穆大少爷是洛夫人唯一的儿子？你把穆大少爷赶走了，那他亲娘的嫁妆一同赶出去了没？”
    镇西将军冯展鹏嗤笑一声：“燕大人，你糊涂啦？既然那穆玖昀被过继给那个烂赌城性的穆氏族人，不再是洛夫人的儿子了，洛夫人就此绝嗣啦。既如此，那洛夫人的嫁妆自然要由尚在人世的夫家全权处理咯。穆大人，你说本将说的对不对啊？”
    穆正君没有理会冯展鹏，也没有理会燕俊良和宋凡，他直接跪在地上，对上首的承泰帝道：
    “圣上明鉴，昀儿多年来顽劣任性，乃是众所周知之事，只幸得没有违法乱纪，但确实对长辈不甚尊重。他是我爱妻之子，我焉能不重视？只是寿宴之事证据确凿，我若是不处置他，实在愧对将我养育成人的母亲。
    且我也有心让他知道知道人情冷暖世事艰难，期望他明白脱去伯府嫡长子的身份会是怎样的境地。如此这般，他若是能幡然醒悟，知道伯府对他的意义，将来把他重新认回去，也能安心将伯府交给他。
    可是他自从被过继出去后，不思悔改便罢了，还屡有不忿之语，对晖儿更是颇多无端揣测而生的怨恨，这也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我亦是失望至极。
    依微臣所见，昨夜大火也许就是昀儿的转机。经生历死，让他顿悟，加之他与赵盛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因而才会有这般行为。身为父亲，我倍感欣慰。
    然而最近事端频发，确有巧合，引人多想，也是人之常情。可若说我偏听偏信偏帮我是不认的！若是各位大人对寿宴之事，乃至昨夜大火都有怀疑，我穆正君也愿意让诸位大人派人调查清楚，届时孰是孰非自有定夺！还请圣上明鉴！”
    说罢他重重一磕头，端的是一副无畏人言的君子风范。
    燕俊良看在眼里，心中讥讽，这穆正君真是无耻伪君子中的佼佼者，竟把过继儿子说成为他着想，要不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呢！
    而宋凡更是直接讥讽出声：“如今微臣倒是看出穆大人与穆大少爷真有些父子情深了，我家有一帮佣便住在那穆府别院附近，刚巧昨夜去帮忙灭火，今日也见证了穆大少爷的‘幡然醒悟’。
    穆大少爷当时痛陈自己过往之错，只道自己不配做穆大人的儿子，不配做穆老夫人的孙儿，如今被过继出去，也是他罪有应得。他决定以后从新做人，不叫穆大人远在京城还要担心他在族地闯祸。也免叫王夫人为他伤神。”
    穆正君还跪在地上，听闻此言不禁握紧拳头。
    燕俊良却要在心中为穆玖昀叫好。
    这小子真是成精了，竟然连这些话都说了。
    如此一来，那穆正君的所谓推测，看上去似乎是真的，可谁不会多想一想，这是把孩子逼到什么地步了，喊了那么久的冤，横了那么久，突然就乖乖认罪了。这是真的怕被弄死。
    户部侍郎王永利也沉默了。
    穆正君绞尽脑汁想要再辩解什么，却又无从开口，心焦的冷汗将后背都打湿了。
    他从未想过，这个一向不被他看好不被他放在心上的儿子竟然成了他最大的变数，成了这场朝堂交锋对他最大的打击！
    宋凡则还要继续输出：“穆大人……”
    上首的承泰帝突然笑出声来，打断了他的发言。
    “端王，这事你怎么看？”承泰帝随意的靠在隐囊上，问下面站在右列百官之首的端王柴袆枢。

 第32章 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皇子柴袆枢躬身出列，对承泰帝一礼。
    他今年十九岁，长身玉立仪态从容一派天家风范，侃侃而谈道：
    “儿臣觉得此事的起因和症结还在穆玖昀身上。他曾经屡有悖逆长辈之举实在恶劣，穆少卿对儿子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为人父母殊为不易。如今穆玖昀迷途知返也便如穆少卿所言，正是他的机遇，认祖归宗后定会好好孝顺长辈。
    而穆少卿多年来也是兢兢业业，若只是因家庭琐事便否认他所有的功绩，也是不公平的。宋御史虽然行事略显匆忙，但他本意是为弱者鸣不平，一身正气，正是朝廷需要的人才。”
    承泰帝轻笑出来，调侃道：“你倒是谁都不得罪。”
    “父皇明鉴，穆少卿与宋御史都是朝廷的人才，儿臣不过是实话实说。”柴袆枢的态度恭敬又不失诚恳。
    “你说的确实是实话，只是你们在讨论这件事的时候都忽略了一个问题。”承泰帝依旧是闲适的姿态闲适的口吻。
    柴袆枢却不禁心头一跳，却听承泰帝又问道：
    “此事便如端王所说，乃是穆少卿为了纠正爱子的行为不得已而为之，如今爱子幡然醒悟也算圆满了，可谁能告诉我那本来接收了穆少爷做儿子的穆氏族人该怎么办？”
    承泰帝收敛笑容，威仪深重：“过继竟是如此儿戏之事？便是那族人德行有亏，在过继一事上他做过什么错事，却要成为尔等教导子女的工具？若是人人如此，还有谁敢从旁过继？
    养父母教导他付出心血，到头他从继承养父母手中家业后却把养父母的牌位推了，重新供奉自己的生父母。哪本圣贤书里教导你们，孝道竟是这般用的？”
    承泰帝居高临下的睨着穆正君：“穆少卿，做人要厚道啊。”
    穆正君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冷汗浸透了衣衫：“圣上明察秋毫，是微臣处事不当了！”
    柴袆枢也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脸色发白：“儿臣思虑不周了！”
    满朝文武皆寂寂无言。
    圣上哪是在骂穆正君，分明是在骂端王！甚至，于太后！
    众所周知，端王是先帝的儿子，与当今本是叔侄关系。
    可奈何先帝正顺帝人菜瘾大非要御驾亲征，把自己交代在外面不说，连同十万大军，尽数武将勋贵也都齐齐葬送，差点断送大周国祚。
    是当今于危难时被于太后从封地召回京城，承嗣大统力挽狂澜，最终将金国铁骑成功挡在东胜关外，保住大周国运。
    之后几年更是厉兵秣马从金人手中夺回太宁关，一雪前耻。
    正是承泰帝的强硬手段震慑周边，才使得大辽和金国虽蠢蠢欲动但却不敢有大动作。
    而于太后在召承泰帝继位之初就提出要让承泰帝立正顺帝之子，也就是柴袆枢为太子。
    承泰帝当时为稳固政权，虽然拒绝了，但还是封柴袆枢为端王。
    这几年于太后一派一直在撺掇此事，此事虽没成功，却让端王有了上殿听政的权力。
    不过，因为承泰帝没有儿子，唯一的子嗣只有景云公主柴凌恒一个女儿，所以于太后一派都认为，虽然端王还不是太子，但这太子之位迟早还会还回正顺帝一脉。
    难免就有些飘飘然。
    而柴袆枢虽然名义上称呼承泰帝为父皇，却是由于太后抚养长大的，其中关系就颇为微妙了。
    今日朝会上，承泰帝借着穆正君过继一事词严厉色，确也有敲打于太后一派的意思。
    承泰帝御极十五年，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他励精图治，让整个帝国焕发新机。
    他甚至成功培养出一批新的武将！
    他的野心昭然若揭，更可怕的是，他还有与之匹配的政治手段和智慧。
    换句话说，他有掀桌的资本。
    柴袆枢确实是先帝之子有着天然优势，而承泰帝确实没有儿子，但是宗室却还有的是人。
    若于太后一派跳的太厉害，这江山最后交到谁手里，那可就未可知了。
    承泰帝如今传达的便是这样的讯息。
    也无怪乎柴袆枢惶然了。
    “平身。”承泰帝随意挥挥手。“你们都是国家的栋梁，可也难免有失察的时候，便是朕也不是全知全能的，有过改之嘛。”
    “陛下圣明。”百官叩首。
    承泰帝又叫起，又对穆正君道：“《礼记》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穆少卿切不可因大家忘小家也该分出些精力给家中妻儿和老母，免得留下人生遗憾才好。”
    穆正君一颗心掉到谷底，什么叫分出些精力给家中妻儿和老母？
    就是让他不用在政务上多花心思了呗？
    他为升迁，经营多年投入诸多心血，甚至连爱妻之子都祭出去了，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可他能说什么，只能怪自己不小心撞到承泰帝手里，被杀鸡儆猴。
    穆正君无可奈何只能诚惶诚恐的跪拜：“微臣谨记圣上教诲！”
    “尔等也应当以此为戒。”承泰帝居高临下俯视众臣。
    众臣当即齐声跪拜：“臣惶恐，伏唯陛下能作威作福！”
    承泰帝这才满意笑了：“很好。”
    接着便随意挥手散朝。
    宫道上，心旷神怡的燕俊良贱兮兮的追上穆正君：“穆大人看着脸色不大好啊，可是中暑热着了？”
    “智善（燕俊良的字），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穆大人这明明是因为儿子迷途知返得了圣上赞誉，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好。”冯展鹏配合着燕俊良揶揄道。
    “两位大人看来都对昀儿很感兴趣，他此番受惊，两位大人若是有空欢迎前去探望。”穆正君说罢对燕俊良和冯展鹏一拱手，道：“家中事情繁多，下官这就不奉陪了。”
    说罢匆匆离去。
    “不愧是老伪君子了，这种时候都撑得住。”燕俊良吐槽道。
    “此事他撑不住也得撑，若恼羞成怒那才是面子里子都丢了。”冯展鹏心中畅快，一把拉过燕俊良：“走，喝酒去！你好生与我说说那滑头，真个心眼子成精了！”
    到得酒楼，燕俊良便将那火灾后的详情告诉冯展鹏。
    朝堂上，左锐逸说的简单，实际情况还要更精彩几分。

 第33章 应当，不至于吧？

    穆府别院虽没在繁华地段，却也并非荒凉之所，当年洛家身为蜀中首富，在京城所置的宅院也是颇为讲究的。
    文雀街位于东城，算不得一等居所，却也是二等地段了。
    如此大火，京兆尹不得不重视。
    当时派人前去问询时，便有受过穆玖昀恩惠的乞丐指责赵盛图谋不轨。
    更有人拿出迷烟筒，说是昨夜给赵盛脱衣服治疗烧伤时他身上掉下来的，觉得这竹筒奇怪便拿给差役。
    此迷烟筒一出，围观众人哗然。
    穆玖昀看上去也有些摇摇欲坠。
    差役便询问他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盛，他肯定是，是拿着那迷烟筒玩的，对，是拿来玩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穆玖昀脸色惨白，慌张的躲闪差役的眼神。
    差役一看就觉得有问题，先是安抚，再是循循善诱。
    穆玖昀这才颠三倒四的说出赵盛行凶又幡然醒悟的言语，期间多次找补，一看就是慌乱之下编的理由。
    “穆少爷，你若是包庇凶犯，以后难保再被人行凶。”差役安抚他：“不若将事实说出来，京兆尹大人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公道，什么公道？！”穆玖昀听到这话便有些激动：“公道就是我活该！我，我，我以前不懂事，老天爷都看不惯，所以降下灾祸要惩罚我！都是我的错！跟赵盛没关系，跟娘还有弟弟都没关系！都是我罪有应得！你们要抓，就抓我好了！我的错！”
    然后一个激动，厥过去了。
    幸好岳沉站在他身边，将他扶住了，掐了人中，他才悠悠转醒。
    醒来的穆玖昀就像受伤的小兽一般对着差役哭诉请求：“真的，都是我的错，你们要是不信，就把我带走问话。”
    他眼中尽是惶恐和祈求之色，加上他又是苦主，围观众人无不心生同情。
    当即就有个老婶子拉住那差役道：“差役大人，你们就别为难昀少爷了，昀少爷就算真被人威胁了，你们就能保证抓住凶手吗？若是那人势力大，推出个下人顶罪，待风头过了，再派人杀昀少爷怎么办？昀少爷就一条命啊！你们真能救下来吗？！”
    然而穆玖昀听到后又是大受刺激：“没有人要害我！没有人要害我！”
    “好好好！没有人要害你！婶子就是打个比方罢了。”岳沉安抚着受惊的穆玖昀，虽然知道他在演戏，可见惯他张扬跋扈的样子，如今还是心有不忍。
    岳沉莫名觉得，若是可以，穆玖昀是不愿意这般演戏的，他是个骄傲的人。
    可有时候在现实面前也得低下骄傲的头颅。
    之后又有一个少年跪在差役身前哭着请求：“官差老爷，你们去抓坏人，求你们别逼昀少爷了！昀少爷是好人！我弟弟生病差点死了，大夫说得好生养着，不然就养不活了，多亏了昀少爷这些天赏的山珍，我弟弟才缓过来。差大爷，昀少爷真是好人，求求你别逼他了，你若是不满意，打我骂我也行，只别逼昀少爷了！求求你！给他条活路！”
    少年说罢便磕头。
    他瘦骨嶙峋的，身上的衣裳也都是补丁摞补丁，他分明害怕的发抖，但还是想要维护恩人。
    一个孩子尚且如此，其余受过恩惠的乞丐和穷人自然也都纷纷维护穆玖昀。
    那差役也只得暂时作罢，回去禀告京兆尹左锐逸，让他拿主意。
    冯展鹏听到此处仰天大笑。
    “好小子，当真厉害！”冯展鹏面上都是赞赏之色：“如此这般，他越是不追究越是说无人谋害，大家反而越是觉得他是被吓坏了，受人胁迫，好不可怜。”
    燕俊良喝口酒道：“何止如此，之后他不还痛陈己过嘛，说完还跟那些乞丐和穷人道歉，说自己不再是平威伯府的少爷了，以后是没资格也没钱再买那些珍馐美食了，不能再分给他们了。还让那些人散了，不要再围着他，免得被他的霉运牵连了。
    有道是由奢入简易由俭入奢难，这下那帮乞丐和穷人们再不能蹭吃蹭喝却不会怪罪穆玖昀，反而会把火都撒到王丽丽还有她儿子身上。”
    “好小子！好好好！”冯展鹏又是一阵大笑，笑罢幸灾乐祸道：“那穆正君汲汲营营这么多年，却把手头上的金镶玉给弄丢了，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该啊！哈哈哈！”
    燕俊良听到此话也是充满期待：“穆正君想要把穆玖昀做垫脚石，却不知将他过继出去正是让他游龙入海从此不可限量了！”
    两人举杯痛饮一番。
    冯展鹏又凑近燕俊良低语道：“那你说圣人今日的反应有没有在那小子的算计之中？”
    “应当，不至于？”燕俊良颇有些犹豫。
    若是连圣人都被他算计进去……
    嘶！
    只能说，幸亏他被穆正君赶出家门了，起码现阶段他们不是敌人。
    燕俊良当即决定，对穆玖昀送出橄榄枝，能不能招揽成功，起码得表个态，此子看着就是前途无量的样子。
    冯展鹏也赞同。
    “可惜师傅他老人家没在京城，不然也得痛快喝一场。”冯展鹏有些许遗憾。
    他与燕俊良同是袁老将军的徒弟，感情颇深。
    “师傅闲不住，如今在福州看着沛儿，给他出出主意，练练兵也挺好。”燕俊良给冯展鹏倒上酒。
    冯展鹏眉眼舒展：“沛儿是个好样子，他在福州这几年，那些个倭寇收敛不少，圣上很是看重！下次回京述职定能升迁！”
    说到倭寇，又不禁冷哼一声：“倭寇犯我边境，杀我百姓，那倭国竟然还有脸来朝贡，实在无耻！”
    燕俊良也冷笑道：“阴诡之国向来如此。可他们不知当今这位可不是吃素的，如今占了多少便宜，将来怕是要连本带利吐出来！”
    冯展鹏颇为感慨：“想世宗在时，辽金不过如土鸡瓦狗，倭国更是龟缩一隅，如今竟也敢打起天朝主意！”
    “幸得有当今在，否则太祖世宗创下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燕俊良感慨之余却也庆幸：“如此，你我也算生逢其时，说不得有生之年也能再见天朝辉煌！”
    “说的好！”冯展鹏举杯。
    两人又碰杯痛饮。
    正喝的高兴，燕辰浩推门进来。
    “师伯！”燕辰浩跟冯展鹏见过礼，面上尤能看出其兴奋之色。
    “看把你美的，说说，后来又发生什么了？你怎么掺和的？那王夫人可去看过穆玖昀了？”燕俊良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第34章 燕二少胡搅蛮缠

    燕辰浩恭敬的给他们一人斟一酒，又给自己倒一杯，然后便迫不及待的讲起来上午后续的情况：
    “那穆玖昀真是太能演了，他跟那些差役的认罪情况，可跟他后面对王氏的认罪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那才叫一个精彩绝伦！”
    原来，燕辰浩让叮嘱过，掐着京兆衙门差役盘查完的点，大张旗鼓就带人去找穆玖昀了。
    一到现场就啧啧感叹。
    “我说穆大少爷，你怎么混到这个份上了？”燕辰浩笑么嘻嘻的摇着扇子。
    太仆寺少卿家的少爷，排场够大，与京兆衙门的差役可不一样，那些乞丐和穷人们虽然有心维护穆玖昀，可到底还是心有畏惧不敢上前，都担忧的看着，想着实在不行就帮忙求情。
    而四叔公那帮人，简直巴不得燕辰浩找穆玖昀麻烦呢，自然不会上前帮忙。
    穆玖昀一副懒得搭理燕辰浩的样子，都没起身，靠着墙根抬头瞥他一眼：“燕二少若是来看热闹落井下石的，已然看到，就别在这儿碍事了。”
    燕辰浩一收折扇，面色也冷凝：“那你可真小瞧本少了！本少是与你不对付，可你说说，你落魄这么些日子，本少何曾落井下石过？”
    吉祥跟着帮腔：“就是啊，穆大少，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那穆二少没少煽动他那些跟班诬陷我们二少当日谋害你。要我们二少真是那不分青红皂白的小人，早找您八百次晦气了。”
    “前几日街上流传的童谣，那穆景晖竟还说是本少雇人散播的。本少真是纳闷，平威伯府何时这般无能，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不说查明真相只往我们燕家泼脏水便好了。”燕辰浩嗤笑道：
    “穆大少，跟你那好弟弟比起来，你这手段心眼可差多了，输的不冤，没见本少都被泼了脏水嘛。”
    穆玖昀似乎是因为此话陷入沉默。
    围观众人也都窃窃私语，觉得说的有理。
    这段日子汴京最大的八卦就是平威伯府那点事，前阵子又有童谣传出来，他们经常蹲守蹭饭的，自然也颇为关注，因而也觉得燕二少和昀少爷都是被人算计了。
    穆玖昀在岳沉的搀扶下站起来：“那燕二少此来到底意欲何为？”
    “好歹你也算是本少曾经的对手，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你遇到这种事本少也倍感不爽。”燕辰浩一脸不忿：“本少的对手那得被本少堂堂正正打败，怎么能被人阴谋算计的翻车？那显得本少多没格调，选对手选的都不行。”
    哼，让你偷偷从学渣变成学神，到底如今还是要被本少占占口头便宜。
    能这样堂堂正正怼一怼穆玖昀，燕辰浩觉得自己多日来受到摧残的心情得到了一点补偿。
    穆玖昀不置可否，这就是个还没长大的熊孩子。
    嗯，也不算太熊，起码办事，那就当哄孩子了。
    而燕辰浩怼完就大手一挥，燕家下人送上许多吃食用品。
    穆玖昀的住处被烧成灰烬，连带的日用品都没了，他送来这些东西可谓及时雨。
    四叔公如何能看着穆玖昀竟和燕辰浩交好了，赶紧上前笑道：“多谢燕二少美意，只是咱们两家这情况，为了彼此安好，这好意我们心领了。”
    燕辰浩嗤笑一声：“别跟本少这里倚老卖老，本少可不吃你这一套！还有咱们两家什么关系？你们王夫人和晖少爷利用我陷害穆大少的事还不够，今日你还要把昨夜放火的帽子扣在本少头上不成？
    我告诉你，穆玖昀怕王丽丽母子灭口，我燕辰浩可不怕！别跟本少这里碍眼！真惹急了本少，咱们京兆衙门见！我倒要看看，那叫赵盛的小厮到底是本少给放进来的，还是你们给放进来的！”
    “燕二少，别别别，老朽没这个意思。怎么您还气上了？”四叔公连忙讨饶。
    燕辰浩可正经是官宦子弟呢，与穆玖昀这落难的不同，他真闹将起来，四叔公等人哪里能应付过来，自然是赶紧认怂了。
    “哟呵，你们要让本少背黑锅，本少却还不能生气了？”燕辰浩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本少倒是好奇，你这话里话外穆玖昀出了意外肯定是我们燕家干的，那你说说，穆玖昀死了，我们燕家能得到什么好处？是他亲娘那万贯家财的嫁妆归我们燕家了，还是他平威伯府的爵位归我们燕家了？！”
    “二少爷，那赵盛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的，可他们怎么肯承认啊，见您来了，可不要祸水东引嘛。谁让这么多年您一直跟穆大少别苗头呢，上次寿宴那事，还有童谣那事，您替他们背的锅还少吗？不差这一遭了。”吉祥凉凉道。
    吉庆却一副愤怒之色：“吉祥，你这话说岔了，以前那两件事能跟这事一样？这可是人命官司！”
    说着对燕辰浩道：“二少爷，我看咱们得尽快去跟京兆衙门报案，免得穆大少躲过这次，没躲过下次，到时候真凶逍遥法外，您倒是被千人所指了。”
    “没错，本少可不能吃这亏！”燕辰浩说着就要带穆玖昀离开，还招呼手下：“那赵盛在哪儿呢，一同带去京兆衙门！左大人最是断案如神，定不会让本少蒙冤！”
    “别别别！都是老朽说错话！是老朽糊涂！”四叔公赶紧给燕辰浩赔礼道歉。
    可围观的那些乞丐跟穷人都觉得昀少爷有机会报仇雪恨了，竟也掺和进来：
    “有燕二少做主，肯定没人敢动昀少爷了？昀少爷不如趁机报官，不必再瞻前顾后了！”
    “就是，人家燕二少什么出身，这位四叔公，你这般阻拦，是不想昀少爷昭雪？”
    “他肯定不想，万一查出点什么跟他有关，活到这把岁数却进了大狱，儿孙们都崩做人了！”
    这一下就闹腾了。
    穆老拐在赌坊听到信，回到别院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简直傻眼。
    而四叔公那帮人总算又找到新的发泄口来转移大家注意力，赶紧抓住穆老拐对着他大骂：“昨晚那么大的事，你竟然还有心去赌钱？！”
    穆老拐向来是个无赖且没有下限，当即就怼回去：“四叔公，不是我说，我幸好昨夜去赌钱了，不然我这腿，能不能跑出来还两说呢，你是巴不得我也烧成一捧灰？！
    四叔公，做人要有良心！当年洛夫人给咱们穆氏族里捐了多少田地！族里那么些娃子能读上书，都要谢谢洛夫人，可你们都去谢谁了？！
    洛夫人是死了，但她的钱没死，咱们这些活人都还用着呢，就这样算计人家独子！也不怕天打雷劈！”
    这些日子穆玖昀没少跟穆老拐科普平威伯府那点破事，和着每年舔着脸来要钱，要走的竟然是人洛夫人的嫁妆呢！
    他本来不在乎这钱怎么来的，可四叔公要拿他作筏子，那就别怪他鱼死网破！
    那些乞丐们本来还气愤穆老拐烂赌，可听他说的有理，他昨晚在的话别说帮忙，那就是个拖累，今日又这般维护昀少爷，别说了，一起帮着骂。
    燕辰浩更是胡搅蛮缠，以至场面混乱不堪。
    待到王丽丽终于了解情况，紧赶慢赶前来安抚做戏时，几方人马差点都要打起来。

 第35章 来啊，飙演技啊

    若非王丽丽躲得快那烧的稀碎的木头能砸她脸上，饶是如此，衣袖也被弄脏了。
    平威伯府的家丁赶忙上前去劝架，将众人分开。
    穆玖昀看见王丽丽，眼中马上流露出慌乱和惊恐，只是面上还一副强做镇定的模样。
    燕辰浩在一旁看着，心中啧啧嘲讽，瞅瞅人家这神乎其神的演技，无怪乎自己能被他骗过去这么多年了。
    正想着呢，那边蔷薇已然上前问道：“这不是燕府的二少爷吗？怎么会到我们家别院这里，还拉着我们昀少爷？”
    燕辰浩当即笑出来，满面嘲讽之色。
    吉祥更是讥诮道：“大家伙可看见了，这平威伯府一个二个的，都恨不得把屎盆子扣在我们二少爷头上呢。”
    吉庆也附和道：“可不是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宫里头当差的，对咱们二少爷别说行礼了，那口气跟质问个奴才差不多。这平威伯府的规矩当真是不一般。”
    这话语中暗示的罪名可不小，把官宦子弟当成奴才来对待，还是宫里头当差的，那不就是说平威伯府把自己当皇帝了？
    如此忤逆僭越，蔷薇可不敢认，连忙反驳道：“奴婢并非这个意思。”
    “你嘴上一套，做的却是另一套，否则平威伯府怎么派个奴才来质问我们二少爷。”吉祥那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王丽丽连忙上前道：“蔷薇，还不赶紧跟燕二少认错。”
    又对燕辰浩道：“燕二少，都是误会。实在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一得到消息就往这里赶。可说来也怪，这一路上总遇到这样那样的意外，连番阻挠下竟比燕二少赶到的还晚，这心里难免就有些焦虑着急了。”
    燕辰浩冷笑一声：“王夫人不用觉得怪，您那一路上的阻挠都是本少派人干的。不仅如此，本少还买通你家那个叫赵盛的下人，昨夜放火要烧死穆玖昀。还有之前的寿宴捉奸，民间童谣，通通都是本少看穆家不顺眼，搞出来的。”
    他说着往前逼一步：“王夫人，本少都当着你的面认罪了，还不赶紧押本少去京兆衙门。那赵盛可一定要带上，免得他因什么救治无效之类的理由被本少灭口了，少了这关键人证！”
    从前原主虽被王丽丽养废了，可是被洗脑多年一直对她颇为孺慕。
    原主对外那是嚣张跋扈，对王丽丽那真是恭敬有加。
    因而，这还是王丽丽第一次直面纨绔子弟的混不吝，还真有些措手不及。
    穆玖昀便在此时站出来，他惨白着面色，拉住燕辰浩的衣袖：“燕二少，请你不要再胡闹来了！我之前说过了，这件事就是个意外，跟燕二少无关，跟母……”
    他看一眼王丽丽，那眼神中难掩恐惧，可恐惧之余还有深深的痛心。
    那是一个被自己深深信赖的母亲所背叛的孩子的眼神。
    他飞快收回眼神，做个深呼吸：“跟伯母也没有任何关系。燕二少，你是唯恐我们穆家不乱所以故意找茬吗？！”
    他整个人都是紧绷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
    周围人都被这样的穆玖昀感染了，对他产生深深的同情，纷纷开启脑补。
    看啊，这孩子太可怜了，明明有机会凭借燕二少的帮助报仇，可他却选择隐瞒。他以前是真的把那王氏当成亲娘啊，便是此刻，也愿意用最后一丝真心维护她！
    再一看，那王丽丽的嘴脸就格外的刺目可恶。
    “穆玖昀，本少确实愿意看穆家笑话，可本少更不愿意自己不明不白的成了替罪羊。而且，本少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你好？”燕辰浩傲慢又嘲讽道：
    “穆玖昀，你可想好了，本少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愿意多管闲事的。错过这次机会，下次说不得你就在哪儿丧命了！”
    “燕二少这是什么话，我们穆家好歹也是勋贵之后，难道还护不住自己孩子，需要别人插手？！”王丽丽气怒的说完，又对穆玖昀道：“昀儿放心，以后娘肯定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
    她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你不知道，娘听说此事有多担心，你，你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她特意用大蒜熏过眼睛，如今眼圈都还有些红肿，那担忧和自责看上去就多了几分真切。
    倒是让周围围观之人的态度有所松动。
    蔷薇也趁机道：“夫人听说这事就马上赶来，担忧的流了一路的眼泪。昀少爷，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夫人啊。”
    韩嬷嬷也上前跪到人群前面，信誓旦旦道：“说来说去都是老奴的不是，生下赵盛这孽障，若是昀少爷有个三长两短，老奴便也跟着赔命！”
    说罢对着穆玖昀就是哐哐几个响头。
    她年岁大，如此做派也颇能得一些人同情。
    穆玖昀立刻显示出一种受惊过度的惊慌：“嬷嬷千万别这样！千万别这样！我受不起！我……”
    然后，嘎嘣，又厥过去了。
    “昀少爷！”岳沉赶紧扶着穆玖昀靠着墙角躺下。
    手心却被穆玖昀轻轻挠了两下。
    他当即明白，穆玖昀又在假装。
    早上的时候穆玖昀对他说过自己会利用这次火灾进行反击，装可怜博同情等。
    之前京兆衙门的差役过来时，他们已经配合过一次，如今面对王丽丽，岳沉也丝毫不慌乱。
    正好昨夜那惊险的样子让他憋了一肚子气，这王丽丽实在太恶毒了，他当下便冷声道：
    “昀少爷受了惊吓，如今且受不住刺激。夫人若是真心关怀昀少爷，不若如燕二少提议那般，把那赵盛送去让京兆尹大人好好审问审问，看他到底是只想放迷烟出气还是想要害死昀少爷！而且，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半夜私闯民宅的？！这背后当真没有人指使他？！”
    穆玖昀听着岳沉趁机帮自己出气，心里很是温暖。
    不愧是他家岳沉，面对强权也能这般不卑不亢！
    燕辰浩见都说到自己了，那立刻当仁不让的站出来：
    “穆玖昀这夫郎说的在理。王夫人，你看如今这情况，不论是我还是你跟那穆二少爷，都身有嫌疑，咱们还是一道去趟京兆衙门好好把这事掰扯清楚的好。毕竟穆二少爷总还要科举的嘛，顶个谋害嫡兄的名声也不好看不是？”

 第36章 效果炸裂

    那穆老拐见状也凑上前来：
    “燕二少，我看那王夫人实在是忌讳衙门。要不这样，老头我觉得之前你提议跟穆二少当众发誓的法子不错。如今你跟王夫人也能当众发誓啊，说没有谋害过昀少爷。否则，你燕二少就断子绝孙。王夫人嘛，就让那晖少爷永远考不中，当不成大官，外加断子绝孙！”
    穆老拐也是豁出去了，原本他觉得捡个少爷当儿子不错。
    可人家看不上自己，看不上就看不上，那王夫人给银子了，他便也认下这儿子。
    可昨夜这一出，他若不是沾了昀少爷的光，学了一手赌技出去赌钱，说不得就交代在这里了！
    他如今也明白了，昀少爷被过继给他当儿子，那他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王夫人那里可能会给银子，但更可能顺手要他的命灭他的口！
    他如今跟着昀少爷，学了那高超赌技，吃饱了撑的还要帮王夫人卖命！
    “穆老拐，你个老赌棍别欺人太甚！”蔷薇气怒道。
    燕辰浩却抚掌大笑：
    “本少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之前本少就可惜没能跟穆二少一同立誓，如今王夫人来也一样。只不过我觉得还得再补充一点，若是那穆玖昀将来再出什么意外，咱们三个就都剃了头发，一个去做姑子，二个去做和尚。都显得咱们不贪图平威伯府的荣华富贵不是？”
    穆老拐也在一旁阴阳怪气：
    “我是赌棍，是无赖，我简直是个大烂人。可这跟你们王夫人发誓有什么关系？她心虚啊？也确实得心虚，毕竟穆氏来了这么多族人给老夫人贺寿，把昀少爷过继给谁不好，偏要过继给我这个大烂人。这中间是不是有人动了什么手脚啊？”
    不得不说，穆老拐当真是一把好用的双刃剑，当初王丽丽多得意他的身份给穆玖昀带来的屈辱，如今就被他这无赖整的多憋屈。
    而那帮被王丽丽等人的演技弄的有些动摇的人们如今也都纷纷清醒过来，声援维护穆玖昀等人。
    一个大娘愤愤不平道：“对啊，他是赌棍又不影响你们夫人发誓！看看昀少爷都被吓成什么样了，你要真心疼孩子，想让孩子相信你，你就发誓呗！这磨磨唧唧的，谁信你没做过亏心事？！”
    “没错！发誓啊！”
    “发誓！”
    可谓群情激奋。
    然而王丽丽怎么敢发誓。
    她只能抖着嘴唇流着泪，捂着胸口痛苦不已道：“昀儿，才不会这般疑心于我。”
    一面考虑着是不是也晕一个比较好。
    穆玖昀在岳沉的掐人中下“清醒”过来。
    他似乎在看到人群外的王丽丽时，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躲开目光。
    完全一副被恫吓之后的受惊状态。
    燕辰浩想着醒的可真是时候啊，便道：“穆玖昀，你醒了就好办，我们如今想到个很不错的办法。”
    便把发誓一事三言两语讲了。
    “如今有你这个苦主在，我们发誓那就更方便了。”燕辰浩很是兴奋：“怎么样？”
    穆玖昀没有回答他，只是对岳沉道：“扶我，起来。”
    在岳沉和穆老拐的搀扶下穆玖昀“费力的”“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他仿佛鼓足勇气般看着王丽丽：“我相信伯母……”
    这声伯母叫出来，他肉眼可见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围观众人都不禁再度脑补，穆玖昀之前真把王夫人当亲娘，如今发现对方善意假面下的杀心，痛心难当。否则之前那么坚定自己是被陷害的，如今怎么改口认罪了，肯定是吓坏了！
    而那王丽丽口口声声说着关心啊，担忧啊，别说去官府了，便是连个誓言都推三阻四，真个伪善至极，做作至极！
    王丽丽心里恨死了，她的表演节奏一再被打乱，如今别说演出效果了，完全就是招人恨的典型了。
    可饶是如此，她面上还是一副无辜的悲戚之色：“昀儿，你不要怕，你永远是娘的孩子。如今发生这么多事情，娘也不放心你住在外面，你爹上朝之前听说此事也担忧不已，特意嘱咐过我了，让我务必把你带回家去，让孙大夫好好给你看看。”
    “回家……”穆玖昀凄然一笑：“伯母，我如今的家远在甘州，伯府，已经不是我能踏足的地方了。”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情绪，对燕辰浩肃然道：“燕二少，此事本就是意外，请你不要再不依不饶。今日你来看我，不论本意如何，我都谢谢你。”
    他对燕辰浩郑重一礼。
    燕辰浩撇撇嘴：“你可想好了。”
    “多谢燕二少美意，穆家的事，穆家自己人能解决。”穆玖昀坚定道。
    “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罢了，要不是怕又被无缘无故泼脏水，当本少乐意掺和你们穆家的事。”燕辰浩翻个白眼，退到一边去。
    穆玖昀闭一闭眼睛，仿佛下定决心做了什么沉重的选择，再睁开眼睛时，眼神无比坚毅。
    他对王丽丽道：“伯母，经此一遭我终于明白了以前我顽劣无知，做了许多错事，惹得父母忧心，也让老夫人不喜，被过继出去都是我咎由自取。可是我却不知悔改心怀怨怼，以至于昨夜，上天降下大火惩罚于我。我于生死之间才能幡然醒悟。
    夫郎救我于危难，我以后要跟他不离不弃，只是却不能报答伯爷和伯母对我的养育之恩了。希望我生母留下的那些财产能在物质上为你们提供一些慰藉，也算是我最后一点孝心。
    伯母放心，从此以后我定会改过自新好好做人，绝对不会再打着平威伯府的幌子为非作歹，再不会以平威伯府嫡长子自居。”
    他说着挣脱开岳沉和穆老拐的搀扶，挺直脊背：“从此之后，我便是平民穆玖昀！”
    此话掷地有声，又似乎给了他自己无限勇气，他的眼神恢复许多神采。
    给人一种摒弃过往，迎来新生的释然与坚毅感。
    他不卑不亢道：“既如此，我也断然没有去伯府居住，占伯府便宜的资格。王夫人一番美意，草民只能推辞了。还望王夫人看在往日的一点情面上，成全草民。”
    说罢，对着王丽丽郑重一礼。
    王丽丽从未想到，她为穆玖昀准备的，本来要由一个替身表演的认罪台词，竟会在这种场合下被穆玖昀亲口说出来。
    效果当然是炸裂的，可炸的不是穆玖昀而是王丽丽母子，是整个平威伯府。
    冯展鹏听到这里又忍不住大笑：“好小子！此番‘割袍断义’，看以后穆正君和那王夫人还有何脸面再以他的长辈自居！”
    “偷鸡不成蚀把米，那王夫人装了这么多年的慈母，如今不想装了，却由不得她。”燕俊良也讥讽道：“便是洛家的财产，如今拿在手里都烫人了。”
    “可不是嘛，以后穆玖昀若风光，那就是打在穆正君和王夫人脸上的耳光。穆玖昀若是落魄，那就是穆正君眼瞎心盲任由继妻残害原配儿子。穆玖昀若是出了意外。”冯展鹏抚掌而笑：“便不是王夫人母子所为，大家都要算到她的头上了。哈哈哈。”
    燕俊良和燕辰浩也都高兴的大笑。
    几人痛饮一杯后，冯展鹏又问燕辰浩：“后来呢？那穆玖昀最后怎么样了？”

 第37章 他会自投罗网？

    “那穆玖昀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别说那王夫人想将他带走了，便是周围守着的乞丐们也不同意，就觉得王夫人还要带昀少爷回家是想继续谋害他。但是让穆玖昀跟四叔公那帮人住一起，他们也觉得不安全。”燕辰浩得意一笑：“我便提议让他们住到客栈去。”
    然后又感慨：“那穆玖昀当真是心眼多，离开前他还把我送去的吃食分给帮忙扑火的那些乞丐和穷人们。要说那四叔公真是抠门，乞丐与穷人也就罢了，昨夜邻里也来帮忙救火，都没说请他们喝口水。这下，那帮人对穆玖昀更加信服。”
    燕俊良也是感叹：“看看人家，看看你，多学着点。”
    燕辰浩：……不带踩一捧一的！
    冯展鹏赶紧岔开话题：“那王夫人选的哪家客栈？”
    “鸿居客栈。”燕辰浩回答。
    燕俊良和冯展鹏闻言对视一眼。
    冯展鹏嗤笑出声：“王氏可真是心思歹毒。”
    “爹，师伯，这鸿居客栈有什么问题吗？这不是于太后的母家产业吗？”
    燕辰浩颇为不解：“难道王丽丽不是因为担心有人趁机暗害穆玖昀后嫁祸他们母子，才选择这里的？”
    “确实，穆玖昀住在鸿居客栈，便真是有人打主意也得掂量掂量。但这只是其一。”燕俊良说罢一顿：“可是穆玖昀住在那里，大长公主难道不会得到消息？”
    燕辰浩微微一怔，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这位大长公主封号昭华，名唤柴莹莹，乃是于太后的老来女，先帝的胞妹。
    不论是于太后还是先帝，对昭华大长公主都极其宠爱。
    昭华大长公主柴莹莹最爱男色，在出降前便豢养男宠众多，出降后也不知收敛。
    据说驸马便是因争宠不过，心有不甘才抑郁而终的。
    虽然守寡，但昭华大长公主的生活却一点都不单调，依旧到处收集各色美男，其中不乏强取豪夺而来的。
    燕辰浩想到今年上巳节时，柴莹莹对纵马飞扬的穆玖昀一见钟情，甚至一度传出要再嫁的流言。
    燕辰浩撇撇嘴，穆玖昀的脸确实相当能打。
    就是那种你知道他做了错事，证据确凿之下看到他的脸，你都要忍不住帮他找理由狡辩的程度。
    燕辰浩敢打赌，那些乞丐和穷人们会这般为穆玖昀冲锋陷阵，那投喂之恩占大头，可他那张脸怎么也得有两分功劳。
    燕辰浩都不得不酸酸的不承认，他跟穆玖昀能敌对到这个程度，其中有一部分是出于嫉妒。
    柴莹莹为之倾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柴莹莹比穆玖昀大了十几岁，都能做他娘了，穆玖昀是明白拒绝的。
    柴莹莹虽然不愿放弃，但穆玖昀到底是勋贵，当今又手段强硬，她若真敢对穆玖昀强取豪夺，那当今绝对不会姑息。
    后来寿宴丑闻爆发，对断袖深恶痛绝的柴莹莹这才放弃。
    甚至还为此大发雷霆，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污染。
    可估计还是怜惜穆玖昀那张脸，柴莹莹少有的没用残忍手段报复。
    “爹，你是说——”燕辰浩瞪大眼睛。
    “否则你以为那王夫人为何急匆匆搞出寿宴丑闻，还不是怕穆玖昀靠上大长公主，那她儿子可就真无法继承爵位了。”燕俊良悠然的夹一口小菜吃。
    “啊？”燕辰浩微微一怔：“咱们说的难道不是王丽丽要把穆玖昀献给大长公主一事？怎么又牵扯到她忌惮此事了？”
    燕俊良闻言差点呛出来，瞪着燕辰浩，吓得他下意识要躲。
    很快燕辰浩又想起来这是酒楼，他爹手边没鸡毛掸子，便又放下心来。
    燕俊良见状更气了。
    “智善，消消气消消气。”冯展鹏哈哈一笑，给燕俊良倒酒：“浩儿这孩子才多大啊，这些年又让你跟沛儿保护的好，他能想到那一条理由就不错啦。孩子嘛，得慢慢教。”
    “沛儿像他这么大，才没这么让我不省心。而且，人家穆玖昀也没人教啊！人家怎么就成！”燕俊良气哼哼的喝口酒，到底不解气，又给燕辰浩后脑勺来一巴掌。
    啊这。冯展鹏也有点蚌住。
    真就是货比货得扔，儿比儿得打呗。
    燕辰浩揉着后脑勺委屈道：“那爹你多教教我呗，我也没那么笨。”
    “是啊，智善，你给孩子讲细致些，听得多了，总没坏处。”冯展鹏也帮着消火。
    燕俊良这才开始继续分析，他先把今日大朝会上承泰帝的话告诉了燕辰浩，才道：
    “大长公主听闻今日之事，定然会觉得寿宴丑闻乃是诬陷，她肯定要去找王氏撒火的。她可不管有没有证据，她只要觉得王氏坏了她的好事，便足够王氏喝一壶。
    因而，便是那王氏还不知道圣上的意思，却不得不先用穆玖昀跟大长公主示好。拖住大长公主，等穆正君下朝再想办法。
    而之后，她若得知圣上不让穆正君重新将穆玖昀认回去，那自然更愿意用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的平民去拉拢大长公主，来帮自己儿子铺路。”
    燕辰浩闻言一脸的复杂：“王丽丽那女人果然歹毒。”
    说罢又好奇：“可是若穆玖昀那么聪明，他能不知道王丽丽的打算？为何还要自投罗网？”
    “一则，他便是不去鸿居客栈，大长公主也肯定会找上门来。二则。”
    燕俊良一顿，又给燕辰浩后脑勺来了一巴掌：“你以为他跟你一样没脑子？那小子奸猾的很，说不得这都是他算计之内呢！”
    “可是王丽丽难道不担心，真的把穆玖昀送给大长公主了，穆玖昀讨得大长公主的欢心，帮着他来对付自己？”燕辰浩还是有些不解：“怎么想这招都有危险啊。”
    “有危险也没用。比起大长公主未来可能会有的怒火，王氏肯定要先平息她当下肯定会有的怒火。”燕俊良悠悠道：
    “但之后得知穆玖昀无法再回平威伯府了，那她肯定就完全不担心了。”
    冯展鹏也颇为认同：“说到底，那王氏会输，是因为太小瞧穆玖昀了。战场上，绝不能小瞧自己的敌人。”
    燕俊良也面露讥诮：“所以，任她百般算计，恐怕也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咯。”
    燕俊良和冯展鹏都一脸期待接下来好戏的样子。
    燕辰浩特别委屈且憋屈。
    王丽丽会不会砸自己的脚他不知道，反正他被自家爹抽了两巴掌，正是脑壳疼呢。
    痛痛懵懵的燕辰浩就把一些事情给忘掉了。

 第38章 九爷可是演技派

    穆玖昀三人也在鸿居客栈的独门小院之一的鸿安院住下来。
    之前岳沉还想他们一人一间房，却被穆玖昀要求必须和岳沉住一间。
    “你，别扔我一个人。”穆玖昀拉着岳沉的手，些许祈求道。
    “你昨天从火场里把他救出来，现在他最信任的就是你了，这几天你就依着他。再说了，之前也是住一起嘛。”穆老拐特别上道的撺掇岳沉。
    王丽丽见状也露出慈爱笑容，立刻改口道：“那就两间房。小沉，以后昀儿就拜托你了。”
    心中却因此稍微痛快一些。
    一个男妻，走到哪里都是丢人的事！
    岳沉倒无所谓，住一起就住一起呗。
    王丽丽索性给他们要了个单独的小院，环境更好，显得她更是尽心。
    只是，真费钱呐。
    王丽丽肉疼的不行，却也不得不掏这个银子，另外还单独塞给穆玖昀五百两银票。
    穆玖昀一副不敢收的样子，王丽丽便转头塞给岳沉。
    “便是同族的侄儿来京城了，我也要照应一二的，这钱拿着，昀儿想吃什么吃什么，另外还得找个大夫给他看看，我看这头上青的厉害，别落什么病根了。”王丽丽看着穆玖昀头上的伤，一副心疼不已的神色。
    穆玖昀低下头，一副落寞又难过之色。
    演呗。谁还不是个演技派。
    最终穆玖昀摆出一副想拒绝又不敢拒绝的难看笑容对王丽丽道：“那就多谢伯母美意了。”
    这会儿王丽丽已经离开，穆玖昀便叫来店小二。
    昨夜的大火，穆玖昀和岳沉的衣服都有破损，他便请小二帮忙去买来两身衣服。
    特意强调的让买棉麻衣裳，不要买昂贵的绫罗绸缎。
    如今棉花还未完全普及，纯棉布的衣服也不便宜，普通老百姓还是以麻衣为主，家境好一些的人家才能穿得起纯棉布衣服。
    穆玖昀买那种棉麻“两掺”的倒也合适。
    “以后都是平民了，家里也没有产业，哪还能这般铺张浪费。”穆玖昀笑着说。
    他的眉宇间有淡淡的忧愁也有淡淡的释然。
    那店小二张满仓心想，都说经历生死幡然醒悟，这穆家大少爷看着倒是真的有些转性了。
    正想着，就见穆玖昀盯着他面露思索。
    “昀少爷可是还有什么吩咐？”张满仓问道。
    “我以前骂过你？”穆玖昀思索道：“我记得有次从你们家客栈门口过，险些撞到你，便把你骂了一顿。没想到我如今落魄了，你竟然不计前嫌，还把我当普通客人对待。”
    他说着对张满仓郑重一礼：“以往多有得罪，今日对你赔礼了。”
    这话说的张满仓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就是个客栈伙计，若是冲撞了贵人，也当是我赔礼的，哪能让您赔罪！”
    话虽如此，可他见穆玖昀神色郑重，心里颇有种被尊重的感觉，对穆玖昀就多出两分好感。
    却听穆玖昀道：“贵人如何？伙计又如何？我往日是贵人，可是吃穿用度皆是受家里恩惠，说到底，都不是我自己挣的。而你虽是伙计，却是靠自己双手挣钱养家。同样的年纪，你已经在用自己的劳动奉养家人，而我，却还在啃老，不仅如此还嚣张跋扈。”
    他笑着摇摇头：“我不及你远矣。”
    张满仓被说的脸都涨红了：“可不能这么说，我咋能和昀少爷比啊！”
    穆玖昀看着他，神色诚恳又郑重：“昔年太祖在时曾言‘利在于民,犹在国也’，说的就是老百姓的利益就是国家的利益，老百姓富了国家才算富了。可见百姓之重，乃社稷之本。
    往日我能受家族供养，还不是因为祖上为百姓做过实事？可曾经的我却把这些忘得干干净净，自以为高人一等，看不起百姓。好在今日总算醒悟，也不算白受难一场。”
    张满仓被他说的感动不已。
    是，昀少爷如今是落魄了，可他到底还是穆氏族人，且看那伯府夫人的样子，也不像要抛弃他的，他的身份与自己还是天壤之别的。
    可是，可是他竟然跟自己道歉！
    而且竟然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比他好，还说百姓才是社稷根本。
    这样的大少爷可真是太少见了！
    “昀少爷，你这么好，到底谁要害你啊！”张满仓几乎热泪盈眶，心中又是心疼穆玖昀又是有一股义气想要能竭尽所能帮些忙。
    “没人要害我。”穆玖昀眼中没有怨怼：“就算真有人要害我，也是我给了对方可乘之机。我识人不清，难道没错吗？总是怨天尤人也解决不了问题啊，所以我想着以后踏踏实实的跟夫郎过日子。也算弥补我过往浪费的人生。”
    张满仓想说，不是昀少爷识人不清，是坏人太坏太能伪装了，他之前不都还觉得王夫人是好人吗？可事实却截然相反。
    但看到穆玖昀那淡然的神色，他决定不跟穆玖昀说了。
    他要跟别人去说，昀少爷可好了，是大家往日都被骗了！
    “昀少爷放心，我一定帮你买过来又好又便宜的衣裳！”张满仓目光坚定的说道。
    “那就多谢你啦。”穆玖昀回他一个感激满满的笑容。
    等张满仓离开，岳沉这才凑上来，特别感慨道：“你竟然还能记得他，真厉害。”
    “不记得啊。”穆玖昀眨眨眼睛：“刚刚都是我编的。”
    他拉着岳沉坐回桌前，给他和自己各倒一杯茶。
    他们住单独小院，可谓贵宾规格了，除非特别金贵的，普通糕点茶水都是供应的。
    “啊？”岳沉接过茶还有点懵。
    穆玖昀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说：“我只不过观察到他是个纯良之人，便想让他帮我做做宣传，让更多人知道我已经‘改过自新’，也让更多人知道我从前瞎眼认贼作母。不过你放心，我编的话有不少细节，足够他脑补出一段不存在的回忆，不会露馅的。”
    岳沉：啊这……确实才是他认识的穆昀少爷。
    “不是你说的嘛，要想斗过坏人就得比坏人还厉害。”穆玖昀戏谑道。
    岳沉：……这锅还甩我头上了？
    但看到穆玖昀脸上的笑容，岳沉就跟着心情很好。
    那是岳沉从未在穆玖昀脸上见过的轻松笑容。
    也只有在这一刻，岳沉才发现，其实穆玖昀一直都处在一个随时都警醒的状态。
    也许他自己都没发现。
    岳沉想。
    又觉得在平威伯府那样的地方，想要保全自己，确实得时时刻刻警醒着。
    真的挺不容易的。
    岳沉是真的有点心疼穆玖昀。
    他叹口气：“我们家是京畿附近的村子，从小就听人说汴京多繁华，来过几次，也确实觉得眼睛都不够看。”
    他说着趴到桌上：“但是，还是赶紧离开这里。这繁华之下的刀子，太可怕了。”
    穆玖昀见状便有些自责，他轻轻摸摸岳沉的头发：“对不起，把你卷进来了。”

 第39章 绿茶九爷上线，你是我的独一无二

    “我不是怨你。”岳沉闻言立刻直起身来解释：
    “还有说过多少次啦，不是你把我卷进来的。这都要怪那些坏人。我就是觉得挺心疼你的，天天跟他们斗来斗去好累的。我听我们村里的三阿婆说过，人要是天天不停想东西，耗气血，对身体也不好。”
    他说着说着思维就跑偏了：“我帮不上什么忙，就好好给你做饭，日常多补补。我记得吃鱼对脑子好，还有啥来着？红烧肉？”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数，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穆玖昀目光变得无限深情宠溺，还有些无奈。
    竟然是在心疼我？
    你真是，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这样，让我真的很想很想亲你。
    穆玖昀自诩理智冷静，富有耐心，可偏偏，岳沉总是轻而易举的就突破他的防线。
    “你什么都不用做，陪在我身边，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帮助。”穆玖昀认真的说，然后温柔的拉住岳沉的手。
    岳沉正想菜谱呢，被这么一弄便有些不解：“你干嘛？”
    “练习。”穆玖昀理直气壮：“你现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最信任的人，我肯定要紧紧依靠你。所以之后对外我们得表现的亲密一些，我怕你不熟练露馅了，所以得练习。”
    撩拨我半天，我索要些奖励总不为过。
    岳沉后知后觉发现穆玖昀这动作有些暧昧，就有些不自在：“非得这样吗？”
    穆玖昀马上松开岳沉的手，一副失望又难过的样子：“是我要求过分了。”
    又落寞一笑：“我其实真的没有这么信任过别人，我以为我们关系已经很好了。其实想来，一直都是你在迁就我。对不起，又让你为难了。”
    他的眼神，脆弱的像是要碎掉一般。
    岳沉见状立刻就被自责淹没了。
    天呐，他这么信任我，什么计划都告诉我，我竟然都不愿意配合一下！
    我真是，我怎么能这样！
    岳沉一把拉住穆玖昀的手：“不就是装亲密，不就是拉手吗？又不会掉块肉！这样行吗？”
    穆玖昀还要故作挣扎故作推辞：“别，我不愿意你为难。”
    “我一点都不为难！”岳沉一副壮士断腕的口吻：“放心，我就是不熟练，像你说的，也就是需要练习！”
    穆玖昀似乎是微微一愣，然后面上神色仿佛春风化雪，露出真诚又动人的笑容：“谢谢你，岳沉。”
    他那笑容，岳沉总觉得有些耀眼，下意识错开眼神，被握住的手心也莫名有些发烫。
    “这有什么好谢的。”岳沉嘀咕道。
    穆玖昀再度展颜，然后一把搂住岳沉，在他耳边深情又真挚的低语：“真的，谢谢你，岳沉。”
    谢谢你，出现在我荒芜的生命里。
    带给我新的世界。
    岳沉不知为何，听这短短几个字，竟又生出几分心疼来。
    但穆玖昀很快就把他放开，脸上还有些羞赧：“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了。但我之前的话却也都是真的，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是我可以放心紧紧依靠的人。”
    岳沉的耳朵持续红着，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却也很感动，郑重道：“那什么，总之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我知道。”穆玖昀歪头一笑，格外灿烂。
    岳沉不禁心跳有些加速。
    怎么回事，总觉得今天穆玖昀笑的格外好看？
    岳沉一面想着，一面又觉得不能干坐着，刚刚说了要好好做饭的，穆玖昀这么信任自己，他更不能食言。便起身道：“我去给你做胡辣汤，你不是想吃嘛。”
    “不着急。”穆玖昀拉着岳沉重新坐下。
    拿起一块红豆糕塞到他嘴里：“你忙了一夜，上午也没消停，定然累极了。这两日就先休息休息，等有力气了再做也不迟。”
    岳沉也确实有些疲惫，便没推辞。
    结果刚吃了一口就见穆玖昀皱起眉头：“没你做的好吃。”
    然后不情不愿道：“算了，我忍忍，还是你的身体最重要。”
    岳沉耳朵不禁有点痒，总觉得穆玖昀怎么突然爱说好听话了？而且——
    “你别哄我了，这红豆糕手艺高超，口感细腻，我做的比不了。”岳沉认真点评。
    “可我喜欢吃你做的。”穆玖昀很是理所当然，说着还特别得意：
    “我大约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把穆氏集团上交顺便结束穆家几十年的内斗），哦，就是补天大功，所以这辈子才能遇到你。”
    果然，做善事有回报。
    岳沉有点蚌住了。
    他咽下口中糕点，哭笑不得的看着穆玖昀：“行啦，我知道你信任我，但是再夸就太过啦。”
    穆玖昀挑眉：“你不相信我说的？”
    “是你说的太夸张了，我到底怎么样，我自己还不知道？”岳沉笑着说。
    穆玖昀敛起笑容睨一眼岳沉，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了他额头一下。
    岳沉下意识“哎呦”一声，结果喊完了才发现，这次不怎么疼。
    就见穆玖昀神色认真的看着他：“你太看轻自己，也太看轻我。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你可知道，在我的人生中，你是第一个不计回报甚至不计生死来救我的人。”
    他说着有些感慨，目光追忆：“过往我遇到的人都对我有所求，所以我也要各种算计。”
    他又看向岳沉：“只有你不一样。所以我为什么要用对待别人的态度对待你？”
    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些话，但岳沉却仿佛能看到他日夜不停地谋划，片刻不得安宁，不得安心。
    让人，心疼。
    当即便想说些什么安慰他：“昀少爷，我错啦，我不该看轻自己，更不该看轻你。我真是当得起你各种夸赞的救命恩人。”
    “那当然了，我的命多金贵，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对你好难道不应该？”穆玖昀说着话锋一转：
    “不过都救命恩人了，叫昀少爷太生分。你叫我阿昀，我叫你沉沉怎么样？”
    说罢又找理由：“这样外人听到，也会觉得咱们两个关系更近了。对不对？”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岳沉根本不知如何拒绝，只能点头：“好像有道理。”
    穆玖昀得寸进尺道：“那咱们再练习练习。”
    这就又练习了？
    练习就练习。
    刚刚表现就不好，这次可不能再差了。

 第40章 九爷有足够耐心

    岳沉觉得自己想的很透彻，可是真轮到他开口，就有些犯难。
    对着穆玖昀那亮闪闪充满期待的眼神，不知道为何，他舌头直打结：“阿，阿……昀少爷。”
    岳沉挫败的低下头：“我一时改不过来，总觉得怪怪的。”
    穆玖昀看他耳朵都红透了，整个人就像一只恨不得把自己团起来的兔子，就觉得好可爱。
    “没事。”穆玖昀摸摸岳沉的头发：“是我心急了。沉沉慢慢来，先适应我这么叫你，然后慢慢的你再改变称呼，行吗？”
    岳沉对上穆玖昀那宽容的笑容，就觉得自己真差劲。
    不就是个称呼吗，手都能拉，换个叫法哪里就难了！
    亏了昀少爷这么信任你！
    岳沉深呼吸，气沉丹田，酝酿半天——
    起身跑了。
    就是叫不出来怎么回事！
    穆玖昀看着岳沉跑开的背影，不禁笑出来。
    他不着急的，真的。
    走到今天，穆玖昀可谓步步为营。
    穆玖昀看出赵盛表面恭敬骨子里蔑视，便故意羞辱他，次数一多赵盛的恨意就越大。
    是的，故意羞辱。
    赵盛也知道他是故意而为，这就更让赵盛羞耻愤怒。因而，一旦有机会，赵盛定然会想办法来报复他。
    那这个机会是什么时候？
    定然是王丽丽得知商队整装待发，要将他送出汴京之前。
    而这个时间则是由穆老拐帮他确认的。
    这是穆玖昀下的又一步棋，教给穆老拐赌技，为的就是让他拉着别院的人一起赌。
    赌桌上人总容易失去理智，自然就会透露更多信息，四叔公自以为做的隐蔽，但其实离京时间早已被穆玖昀掌握。
    时间确定，那就等着赵盛自投罗网。
    多日来的精神刺激总算是收到成果。
    赵盛几乎是等不及的在岳沉从厨房回来就给穆玖昀吹迷烟。
    主要也是并不把岳沉当回事，便是发现穆玖昀被迷晕还受了虐打，面对众多穆氏族人，岳沉也翻不出浪来。
    结果自然是失败了，而且反被穆玖昀打晕。
    这些日子来，穆玖昀要了许多蜡烛和灯油，他早就秘密的倒在特定位置。
    他头上的淤青自然是他自己用棍子敲得，要做的就是发现有人不轨，与其争执后被其打伤晕倒，险些葬身火海的假象。
    伤情是真，便可取信于人。
    着火点也都是他精心设计过的，能保证开始的时候火看着大，却不会马上烧坏房屋结构将他困在房中，他就能及时“被烟呛醒”“死里逃生”。
    他打赵盛也是悠着劲的，因此，赵盛被大火烧伤后很快就疼醒，冲了出去。
    到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穆玖昀的策划发展的，正当他也准备冲出去时，一个身影却冲了进来。
    穆玖昀至今回想那个画面都忍不住浑身战栗。
    算无遗策的穆九爷独独没有算到那颗赤子之心。
    就此一败涂地，将自己都赔了进去。
    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这是两辈子来穆玖昀遇到的最重要的宝贝。
    所以，不着急。
    他会用足够的耐心，一点一点把自己种在他心里，就像他已然在自己心中深深扎根一样。
    他换到刚刚岳沉坐的位子，学着他趴在刚刚他趴过的地方。
    原来有岳沉的地方，确实有岁月静好。
    真好啊。
    可惜，穆玖昀还没能心满意足的沉溺于这难得的宁静时光多久，外面就传来嘈杂的人声。
    接着他的房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一阵浓郁的香风扑面而来，差点让穆玖昀打个喷嚏。
    “小昀！你受委屈了！”那种故作娇柔的夹子音更是让穆玖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来人是昭华大长公主柴莹莹无疑了。
    柴莹莹保养得宜，过得又十分顺遂，因而即便已经三十四岁依旧容颜如花青春曼妙。
    穆玖昀不动声色的抬头，见柴莹莹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而岳沉和穆老拐被挡在外面，岳沉正有些担忧的看向他。
    他心中有杀意一闪而过。
    面上却一副见到昭华大长公主意外又感动但很快又强自镇定的样子，起身对着柴莹莹一拜：“草民穆玖昀见过大长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昭华大长公主几乎是迫不及待就把穆玖昀扶起来，还要拉他的手，就算被他避开，也不生气。
    “小昀，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竟然不告诉我，也太见外了。”柴莹莹半是撒娇半是嗔怪道，娇滴滴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她倒也并非故意做作，而是这么多年下来，她生活顺遂，想要什么都能得到，闯了祸撒个娇就行，她就真的喜欢撒娇，只会撒娇了。
    “并非草民与公主见外，实在是……”穆玖昀刚要说，可是看到柴莹莹身后那些婢女侍从，立刻住了口。
    柴莹莹见状便对他们挥挥手：“本宫与小昀多日未见，有许多体己话聊，你们且下去。”
    一众婢女和侍从鱼贯而出，并将房门关上。
    岳沉和穆老拐被迫站在角落里。
    “那就是大长公主？！昀少爷有这本事怎么不早说啊！”穆老拐兴奋不已的对岳沉窃窃低语。
    “昀少爷的事情我哪里知道。”岳沉白穆老拐一眼。
    其实大长公主的事情穆玖昀跟他说过，也表示已经有对策，可饶是如此，还是忍不住担心。
    那可是大长公主啊，可以说是大周最顶级的权力人物之一了，光是一个平威伯府，昀少爷就得殚精竭虑的应付，这大长公主……
    岳沉的目光无不担忧的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一旁不远处有婢女见状，便目露鄙夷，嘲讽道：“看他那下贱的样子，跟昀少爷睡过一张床，就真把自己当昀少爷的人了。”
    另一人则笑道：“好在人家真爬到昀少爷床上了，不然能把咱们殿下气成那样？看着，等到咱们殿下和昀少爷好了，那下贱胚子没好果子吃。”
    “是了，昀少爷那般风流倜傥的人物，也就跟咱们殿下相配。”那婢女恶毒又不屑的扫一眼岳沉。
    她们根本没有压低声音讨论，目光更是如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看着岳沉。
    岳沉仿佛又回到被捉奸的那日。
    许多陌生人围着他指指点点，恶意层层叠叠如一浪高过一浪的潮水般将他淹没，而他却毫无反抗和辩驳的能力。
    岳沉不禁脸色发白，他靠着墙根蹲下来，抱住膝盖，深深将自己埋在胳膊里，企图以此逃避那密不透风的恶意。
    很快就会过去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他不停的对自己说。
    很快就会过去的……

 第41章 大长公主盛怒

    穆玖昀几乎是在房门关闭的瞬间就对着大长公主柴莹莹跪下。
    柴莹莹赶忙要去拉他：“哎呀，小昀，你有什么事情想让我帮忙的，直接说就好，这是做什么呀！”
    这跪礼真是让人厌恶。穆玖昀一面腹诽，一面露出无比沉痛的神色：
    “公主殿下！草民知道公主殿下的心意，草民感动至深，可正因如此，才更不能欺瞒殿下！还请殿下听草民将事情说完。”
    “你啊你，我真是拿你没有一点办法。”柴莹莹无奈又宠溺道：“那好，你说。”
    “其实寿宴那日，草民与那帮厨并未行房。”穆玖昀似乎因回想那日而痛苦，神色中还带着厌恶：“殿下知道的，草民不喜欢男人。”
    柴莹莹闻言眼睛一亮，心情都好上许多：“是啊，我知道！你真是受太大委屈了！”
    原本平威伯府的事情最近就闹得厉害，再加上火灾一事，她就笃定穆玖昀是被陷害的，便立刻来找他。
    可到底心里有根刺，觉得穆玖昀被那脏男人玷污了，她以后再用起来难免膈应。
    看在他救过穆玖昀的份上，她原本想要让他受尽折磨后留个全尸便好。
    如今听说他根本没能占到穆玖昀便宜，虽然还稍稍有些怀疑，但心头那根刺确实松动很多，心气也顺了不少。
    可是她没高兴几秒，就听穆玖昀道：“可谁知道，那药竟是必须行房的，否则对身体大有损伤，从此就再不能，不能……”
    柴莹莹如被五雷轰顶：“你，你是说……”
    穆玖昀满面屈辱的点头：“草民已然是个废人了。原本草民并不相信，只以为是身体经过药物刺激，有所损伤，调理一番总能恢复。可昨夜赵盛来找我时，便告诉我所有的真相。
    他嘲笑草民已然沦为废人而不自知，还说，这就是他们的计划之一，便是没能行房，陷害没能成功，可只要我变成废人，伯府的爵位也断然不会传给我。”
    说出这些事情，他仿佛失去所有力气般瘫坐在地：“不瞒公主所说，草民受冤之后也想过找公主诉苦，求得公主怜悯帮忙报仇的。可是草民发现身体异样后，就心生退意，一直没有找公主。昨夜得知真相后更是断了这个念头。”
    他说着看向柴莹莹，目光中难掩感激和痛惜:“不想，公主殿下竟然屈尊至此，亲自来找草民。草民为曾经觉得公主厌烦而羞愧不已，公主真乃至情至性之人。可正因如此，草民更不能利用公主的善良，草民已是残躯，如何还配侍奉公主左右!”
    他对着柴莹莹深深叩拜：“公主的怜惜之情，草民只有来生再报了。”
    柴莹莹脸色黑的要滴出水来，深吸一口气道：“小昀，你先起来。”
    穆玖昀擦擦泪水，站起身来。
    柴莹莹觉得穆玖昀说的应当是真的，毕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废了。
    可还是心有不甘，竟一把伸过手去，直接抓住他的下身。
    穆玖昀一僵，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厌恶之情却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极力控制着神色乃至声音，依旧痛苦又屈辱道：“殿下，别，脏了你的手……”
    柴莹莹握了几息，甚至还套弄几下，却不见穆玖昀反应，心中最后那一丝侥幸和怀疑也散去了。
    “好极了！王丽丽！好极了！”柴莹莹冷冷笑出声。
    原本以为她将穆玖昀安排在鸿居客栈是一种低头认错，没想到，竟还有这个坑在等着自己。
    试想，若是穆玖昀想要依附她靠着她的力量东山再起，而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告知此事，等到她发现时，恐怕根本不会听他解释，反而会觉得被他欺骗利用而要将他除之而后快。
    好一招借刀杀人！
    柴莹莹觉得自己真相了，一双杏眼几乎冒出火来。
    真的是好极了，竟敢算计到她头上来！
    穆玖昀低下头掩去眼中的讥诮讽刺，用自责又羞愧的口吻说：“殿下，对不起，是我没福分。”
    柴莹莹本就喜欢他的长相，加之觉得此事完全就是王丽丽的手笔，对他倒是生不起气来。
    “罢了，不怨你。”
    她抬手摸摸穆玖昀的脸，这次没被拒绝。
    真是遗憾，多好的皮囊啊，却只能看不能用了。
    这般想着，对王丽丽的怒意便又增加一层。
    坏本宫的好事不说还要利用本宫，当真是好胆！
    “多谢殿下体恤。只是，能否请求殿下暂时为草民保密？”穆玖昀又露出强忍羞耻的神色：“草民会以救命之恩为借口暂时和那帮厨在一起，这般，也能稍稍遮掩一二。”
    “你都对本宫如此坦诚了，本宫还能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柴莹莹看着穆玖昀俊美的脸庞幽幽叹口气：“可惜了，咱们无缘。”
    再好看，不能用，摆在家里说不得还得添堵。
    柴莹莹似乎是想到什么厌恶的事情，神色暗了暗。
    当下也没有继续逗留的心思，转身离开。
    穆玖昀亲自把大长公主的銮驾送出客栈，这才算是彻底松口气。
    原本他确实想要利用柴莹莹来对付王丽丽，但并不是这种方式。
    可自从昨夜被岳沉所救，他就立刻调整了计划。
    柴莹莹只懂享乐，却完全漠视人命，她自觉拥有无上的权力，所以可以肆意践踏他人性命。
    或者，在她看来，能死在她手上都是无上荣光的事情。
    如此残忍的性格，怎么会放过玷污她看好的玩具的岳沉呢？
    无辜？
    对她这种人来说，没有什么无辜不无辜，只要犯了她的忌讳，都该死。
    而且要惨死方能消她心头之恨。
    平民之余皇族，草芥尔。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护住岳沉。
    原主因厌恶同性性行为而没有行房，这是个不错的理由。
    但他需要让这个理由更有说服力：以不举这个后遗症证明当初确实没有行房。
    此法不仅可以证明岳沉的清白，让他失去最为被迁怒的理由外，还能转移柴莹莹的怒火。
    王丽丽企图把他当做礼物送给柴莹莹，却料不到，柴莹莹才是他为王丽丽准备的大礼！
    至于被柴莹莹亲手试探这点，穆玖昀也早有预料，毕竟柴莹莹这种人也颇有点不见棺材不掉泪。
    只庆幸还隔着衣服，不然穆玖昀都要觉得自己脏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灵魂穿来影响到肉体的原因，他发现自己同前世一样都有些冷感。
    前世穆九爷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竞争者甚至借此攻击他生理有问题，妄图把他拉下来。
    可他提供了详尽的健康报告给穆老爷子，用事实证明他硬件完全没问题，不过是有些心理洁癖，而他又是个心理异常强大的人，导致影响他不会轻易对谁产生生理反应。
    穆老爷子对此毫不在意。身体没问题就行，不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无所谓啊，直接试管就好，他看中的继承人不会沉迷美色这不是件很棒的事情？
    不过，穆老爷子想不到，穆玖昀却连试管都厌恶。
    也许他潜意识里就认为，没有爱情基础纯粹作为工具人而诞生的生命是可悲的，在他这代结束就足够了。
    只是没想到，穿越一场，他遇到了让他心动甚至冲动的人。
    想到此处，穆玖昀下意识看向岳沉，却见他低着头有些出神，下台阶时差点绊倒了。
    “沉沉。”穆玖昀一把扶住他，不想却被岳沉下意识挣脱了。

 第42章 总有一天

    “谢谢！”岳沉虽然道谢，但目光和行为都有些躲闪。
    穆玖昀微微蹙眉，但聪慧如他，很快就想通岳沉行为变化的原因。
    他给穆老拐一个“滚”的眼神。
    穆老拐十分识相的快速拐回自己房间。
    穆玖昀这才拉着岳沉的衣袖，带他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
    这时候沉沉一定想到之前那最糟糕的事情，被痛苦的回忆困住了，开阔的地方还能让他放松点。
    若是回屋跟他单独相处，反而会让他加倍紧张，更难挣脱回忆的暗室。
    穆玖昀没有马上安慰岳沉，而是说：“沉沉，你难道不奇怪大长公主为什么突然来了，却又突然走了？”
    “嗯……”岳沉有些慢半拍：“为什么？”
    他问话时也在看着自己的手，其实并没有分给这个问题多少注意力。
    “因为我不想做她的情人，所以就跟她说我——不举了。”穆玖昀轻快道。
    “哦……”岳沉应声。
    “什么？！”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向穆玖昀。
    很好，注意力总算转移开了。
    穆玖昀赶紧把对柴莹莹的分析，以及为何要如此做告诉岳沉，持续转移他的注意力。
    岳沉果然开始随着他的叙述思索起来。
    没想到柴莹莹的到来竟然隐藏着如此可怕的危机，别说穆玖昀，便是他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又想到穆玖昀撒那个谎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救他，他就很担心：“万一以后被发现了怎么办？”
    “咱们马上就要离开汴京，大长公主要发现我作假怎么也得好多年以后了。多年过去，就不允许我求医问药千辛万苦治好隐疾吗？”穆玖昀宽慰岳沉。
    但实际上，穆玖昀根本就不打算“治好”自己。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可以通过柴莹莹的行为猜到一些蛛丝马迹。
    这样就能帮穆玖昀省去许多美色带来的麻烦不说，以后也不会有人因他跟沉沉在一起不纳妾留后而诟病沉沉，反而会同情沉沉被他困在身边做遮羞布。
    什么？穆玖昀曾经说过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岳沉和离？
    九爷表示，那句话确实是穆玖昀说的，但不是我说的，九爷我要跟沉沉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和离，那是绝对不可能和离的！
    岳沉思索穆玖昀的话，觉得有道理，这才稍微松口气。
    却还是有些心疼他：“撒这样的谎，真的委屈你了，以后就算说治好了，肯定还有人非要用这事中伤你。”
    “是啊，总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的，但这并不能说明我有错。”穆玖昀看着岳沉的眼睛认真道：
    “很多时候我们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我们没有害人，你甚至从来没有过害人的想法，可有些人却不依不饶，不肯放过我们。只能说明不是你不好，而是那些人太坏。
    就像你之前跟我说的，做错事的是那些坏人，要怨也得怨那些坏人。你不要自责，不要为曾经的伤痛羞耻，这都是那些坏人的错，是他们欠了你的而非你欠了他们的，世上没有受害者要自责的道理。”
    这些话都戳在岳沉的心坎上。
    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爷爷奶奶会那般偏心，为什么叔婶要那样对自己，为什么他要遇到这种事情。
    他做错了什么呢？
    如果没做错的话，为什么是他遇到这些事情呢？
    说他命不好，可他已经在很努力的生活了，为什么他还是命不好？
    岳沉回过神来时，已经泪流满面。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是穆玖昀在想办法安慰他。
    穆玖昀拿出手帕温柔的为他擦去眼泪：“哭，你应该哭的，你受了太多委屈。”
    他其实心疼的无以复加，他很想把岳沉搂在怀里安慰，但他克制住了。
    曾经的他也是伤害的加诸者之一，在岳沉还伤心还有着敏感防备之时，他要小心呵护。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总有一天。
    穆玖昀想，总有一天他要让所有人都不敢再随意嘲笑沉沉，不敢再用任何方法伤害沉沉。
    但凡敢嘲笑伤害沉沉的，全都要被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这般想来，他的心情就恢复平静，因为那些人的未来已经是既定下场。
    既然错误注定要付出代价，那愤怒自然就能平息。
    岳沉想说谢谢，想故作轻松的开个玩笑说自己没那么脆弱。
    可是张开嘴，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真的，好委屈。
    可他以前没有可以倾诉这些委屈的地方，只能默默咽进肚子里。
    现在有个人能够体会他的委屈和辛苦，还告诉他，他是可以委屈的，他应该委屈！
    他的情绪带着他的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收也收不住。
    偏生那人还在一旁温柔的说：“哭，哭出来就好了。你受了太多委屈，我也心疼的很，所以你可以在我面前哭，但千万不要责怪自己。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这么善良这么美好，却还有一些有眼无珠的人责怪你，那只能是他们的错，将来我会帮你讨回公道！”
    岳沉听着他絮絮叨叨，听到后面那句忍不住笑出来：“用不，着你，我要自己，讨回公道。”
    他哭的抽咽，还无法把话说的连贯，可是他的眼睛已经恢复神采。
    亮亮的鹿眼再度清澈的映出穆玖昀的身影。
    只是他眼眶红红的，鼻头红红的，看上去更像一只待rua的兔子了。
    穆玖昀想着就上手，捏捏他还有点婴儿肥的脸：“好，你出手，我护航。”
    岳沉笑出来，也没计较他捏自己脸：“谢谢你啦，阿昀。”
    不知道为什么，哭过之后好像就能顺利把这个昵称叫出口了。
    倒是穆玖昀微微一愣，心扑通扑通的跳，耳朵都不禁红起来。
    岳沉觉得好玩，趁机上手捏一把穆玖昀的脸，然后飞快跑开，留下一串笑声。
    太可爱了。
    穆玖昀摸摸自己脸颊被捏的地方。
    也太危险了。
    这小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九爷头疼的预感到，他以后恐怕要经常遇到这种理智与冲动的搏斗情况。
    好像也是甜蜜的负担？
    唉，谁让是自己爱上的人，只能宠着了呗。
    穆玖昀露出宠溺又幸福的笑容。

 第43章 大长公主大闹平威伯府

    穆老拐在房中扒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却只能听到岳沉断断续续的哭声，后来又变成笑声，具体到底发生什么一无所知。
    但他能脑补。
    嘿，这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昀少爷治那小夫郎还不是一套套的。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又摸出骰子和骰盅开始练习赌技。
    也不知道昀少爷什么时候能再教他几招。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声音。
    是出去采买的张满仓回来了。
    他果真按照穆玖昀的话买回来几套物美价廉的细棉布成衣。
    而且不出穆玖昀所料，他这一行，没少给穆玖昀宣传。
    穆玖昀对张满仓郑重表达谢意。
    张满仓对他的好感又上升了。
    之后，穆玖昀就让岳沉去泡澡换衣裳，然后好好睡一觉休息一番。
    昨夜忙了一整晚，今天上午又是各种紧张应对，热水澡一泡，岳沉险些就在澡盆里睡过去了。
    强撑着睡眼惺忪的出来，才想起来没铺地铺。
    被子，被子……
    他两眼几乎都要打架了。
    “这屋里的床够大，睡咱们两个也没问题。”穆玖昀自然而然的拉着他往铺好的床上带。
    “可是……”岳沉想要反驳，可是他太困了，脑子一团浆糊。
    “可是什么，赶紧睡，睡醒了还要给我做饭呢。”穆玖昀不由分说的就把他按到床上。
    床上铺着凉席，丝绸的薄被和枕套也都很凉爽。
    岳沉来不及反抗，几乎沾到枕头的瞬间就睡过去。
    穆玖昀坐在床边，目光一寸一寸从额头落到他的唇上。
    岳沉的唇肉乎乎的，微微张着，像含苞待放的花朵。
    穆玖昀的目光暗下来，他像被蛊惑一样俯下身。
    但就在呼吸交闻，两唇将要相接的瞬间，穆玖昀停下来。
    仿佛从什么美梦中清醒过来一般，神色留恋又克制。
    我怎么能在你毫无所觉时占你的便宜呢？
    穆玖昀直起身来，他的目光温柔的落在岳沉毫无防备的睡颜上。
    我会等到你允许我。
    他的手指轻轻弹一下岳沉的额头，就像在轻叩他的心扉。
    沉沉，我等着你也爱上我的那一天。
    穆玖昀露出笑容，温情脉脉。
    ……
    与此同时，平威伯府内，王丽丽正闭目由蔷薇揉着额头，今日这事情接二连三实在让她头疼。
    “赵盛怎么样了？”王丽丽问道。
    “还没醒。”蔷薇回答：“大夫说烧伤很厉害，尤其是那双腿，剃掉腐肉，就算熬过来，人也废了。如今发着烧，韩嬷嬷正守着呢。”
    “他已然废了！”王丽丽睁开眼睛，眉宇间都是怒色：“给他个恩典，他倒好，竟然把事情办成这样！害我不得不把穆玖昀那贱种送给大长公主！”
    蔷薇这会儿也不敢帮赵盛求情，只得道：“那贱种到底跟那贱民睡过，大长公主心中肯定膈应的，况且那贱种向来愚蠢，说不得还不能笼络住大长公主呢。”
    王丽丽只能祈祷是这种情况。
    她也实在没办法，大长公主那性子，见到如今这局面，定然会心生怀疑，就怕她怀疑是自己从中作梗要搅黄她的好事，再不依不饶的闹起来，非要查出寿宴当日的真相。
    所以王丽丽只能先把穆玖昀送到大长公主手上，先稳住她再说。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正想着大长公主，杏花就进来回禀说大长公主驾临平威伯府了。
    “怎么这么快就来伯府了？”王丽丽焦急的问：“不是说她去鸿居客栈了？！”
    “回夫人，她去了，可是很快就出来了，转头就往咱们府上来了。”杏花也有些慌张。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先去接驾。”王丽丽又对杏花道：“你去告诉韩嬷嬷，若真出了什么事，就让赵盛为伯府尽忠了，本夫人不会薄待她和赵强。”
    “是。”杏花听出这话中的危机和威胁。
    韩嬷嬷不止赵盛一个儿子，如今眼见赵盛是废了，若是让他承担下一切罪过，还能保住她自己和赵强，否则那就是她一家子都要为伯府尽忠了。
    杏花心中发寒，可是不敢说什么，乖乖下去传话了。
    而王丽丽拢一拢头发和衣裳，带着蔷薇等丫鬟去往伯府门口接驾。
    中途跟穆老夫人相遇，便相携而行。
    大长公主是超品公主，便是穆老夫人都得对她行礼参拜。
    一行人来到门口时，就见大长公主的銮驾已经到了，且不止带了婢女和下人，竟还带了一队府兵。
    先帝与大长公主相差九岁，对这个胞妹极其疼爱，生怕她出嫁会受委屈，特意恩赐两百府兵，算得上是大周有史以来数一数二风光的公主了。
    王丽丽看到那队府兵就心觉不妙，面上则堆着极其明媚真诚的笑容郑重行礼：“妾身见过大长公主殿下。不知殿下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海涵。”
    穆老夫人也一同行礼。
    柴莹莹坐在马车上并不起身，只让婢女将车帘打起，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王丽丽：“本宫便是海量也有挡不下阴谋算计的时候。”
    说罢她冷冷道：“掌嘴！”
    王丽丽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两名健壮的婢女摁住，另有一名婢女拿着竹板开始对她狠狠掌嘴。
    不过几下，她就嘴唇高肿口唇流血。
    自从投奔表姨穆老夫人以来，王丽丽都从未受过这种罪，而且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当众被掌嘴，何其羞辱何其痛苦！
    柴莹莹就是要羞辱她让她痛苦，这才能稍稍平息自己的怒火。
    穆老夫人整个人都懵了，赶忙求情：“殿下，可是有什么误会！老身这儿媳向来恭谨孝顺，绝不敢冲撞殿下啊！”
    柴莹莹根本不理会穆老夫人，是她身边的尊等女官书文接的话：“那可是老夫人老眼昏花了，竟不知有人最擅长两面三刀。”
    穆老夫人一把年纪，何曾被这般羞辱过，顿时就有些气不顺，可又不敢再激怒柴莹莹。
    眼见王丽丽的脸都肿起来，蔷薇咬牙对着柴莹莹的马车跪下：“求殿下饶命！求殿下开恩！殿下，我们夫人好歹是伯爵夫人，有诰命在身，殿下即便要惩罚她，也该留几分薄面啊！还求殿下开恩！”
    柴莹莹闻言倏地笑出声来。
    书文冷声道：“平威伯府好大的规矩，小小奴婢竟敢教导大长公主殿下，还不拖下去乱棍打死！”
    蔷薇刚刚还在为王丽丽求情，如今已经要为自己求情了：“奴婢知错！求殿下饶……唔……”
    她话没说完，就已经被捂住嘴拖到一旁，雨点般的棍棒便落下来，她再叫不出来，只能痛苦呻吟。

 第44章 可别真被鸠占鹊巢了

    如此一来，再没人敢为王丽丽求情，直到穆正君赶回来。
    “微臣见过大长公主殿下，不知拙荆因何惹怒殿下，竟累得殿下出手教诲。”穆正君忍着气，对柴莹莹行礼道。
    柴莹莹这才抬手，让人停了刑罚。
    王丽丽的双唇已经被打烂，又肿又高宛如猪嘴，加上脸上也肿了，真个是肿如猪头。
    蔷薇也是被打的奄奄一息。
    穆正君只觉得面子和里子都丢光了，可是他还不敢发怒。
    只因大长公主是先帝胞妹，更是端王的亲姑姑，两人关系甚笃，若来日端王登基，大长公主身份更要贵重一分，是他如何都惹不起的。
    柴莹莹就是因为身份非同一般，所以行事向来肆意，别说一个伯爵，便是平威侯站在她面前她都不会放在眼里。
    “穆大人竟问本宫为何要教训那贱人？”柴莹莹公然称呼王丽丽为贱人，她以后在汴京的勋贵圈里便别想再抬起头了。
    而娶了贱人的穆正君还能有什么光彩吗？
    可穆正君忍功了得，如此屈辱也能咽进肚子里，依旧对柴莹莹恭敬有加：“还请殿下明示。”
    “她明知本宫心仪小昀，却恶意陷害，搅了本宫与小昀大好的姻缘，你说，本宫该不该罚她？”柴莹莹毫不避讳道。
    “可是寿宴一事证据确凿……”穆正君还想挽回一下。
    倒不是多心疼王丽丽，她事情办成这样，他也憋了一肚子火，可是为了伯府的颜面和穆景晖的前程，他必须维护王丽丽。
    柴莹莹闻言已经不耐烦。
    书文便回道：“穆大人若是不能查明真相，那昭华大长公主府可以帮忙查。”
    一句话将穆正君堵住。
    穆正君到此时还不明白定是王丽丽又做了什么惹怒大长公主，让她借着为穆玖昀出气为借口来撒气，那他也太白活了。
    “殿下放心，三日之内，微臣一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穆正君郑重承诺道。
    柴莹莹这才搭理穆正君：“那本宫就等着穆大人的好消息。穆大人这平威伯府确实该好好管管了，小昀那般丰神俊朗的好孩子都被赶出来，本宫真不明白穆大人到底看上那穆景晖哪一点？”
    “众所周知，晖儿学业扎实，恭谨孝顺，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昀儿却有些太任性了，只幸得最近也懂事了。”穆正君叹息一声。
    “是吗？”柴莹莹嗤笑一声。
    此时正好穆景晖放学归来，他早在路上便听说家中变故，一路跑回来，看到母亲那凄惨的样子，又震惊又心疼又慌张。
    可是再看看大长公主那些府兵闪亮亮的盔甲，连他爹都恭恭敬敬的，他就更不用说了，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本和余地。
    穆正君自然看到了爱子，拉着他前来跟柴莹莹见礼。
    柴莹莹连叫起都没有，懒懒的说：“在本宫看来，还是比小昀差远了。这等货色，连给本宫提鞋都不配。”
    穆景晖跪在地上倍感羞辱。
    他继承王丽丽的相貌更多些，偏江南的斯文秀气，却也算得上美男子了。
    可是比起穆玖昀那明艳张扬的俊美，就相形见绌了。
    这是他如何赶超都弥补不了的天壤之别。
    而王丽丽同样感觉羞辱。
    穆景晖与穆玖昀的差距，诚然就如当初她和洛星儿一般。
    一个是婉约娇媚的鲜花，一个却是天上星辰。
    怎能让她不恨。
    穆正君到底是偏爱穆景晖的，当即便道：“晖儿样貌确实稍逊昀儿一筹，但他内修文采德行，也自有其光辉。”
    言下之意就是穆玖昀中看不中用了。
    这简直戳到柴莹莹的肺管子，她现在可不就是用不了了嘛！
    她面带轻蔑，语气轻快：“说来，本宫还记得当年穆景晖是在外所生的，说什么生来体弱休养了一年多才带回京城的，可是看起来那孩子长得一点不羸弱不说，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大一些呢。穆大人，这伯府的血脉还是应当谨慎一些呐，别当真被鸠占鹊巢了。”
    穆景晖脸色苍白，羞愤不已。
    王丽丽则低着头浑身颤抖，心中被羞耻和怒意填满。
    穆景晖不是在平威伯府所生，甚至满月酒周岁宴都不是在平威伯府举办的，因为穆景晖是洛星儿怀孕时，王丽丽勾引穆正君而怀上的。
    这是王丽丽最为痛恨的事情。
    当时穆正君对洛星儿已然动心，甚至说出让王丽丽做妾的话。
    做妾？！
    王丽丽岂肯做妾！
    但她面上却一副乖顺的样子，仿佛不争不抢，却趁着洛星儿怀孕无法同房，想方设法跟穆正君滚到一起。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加上穆正君也确实喜欢她，洛星儿怀孕期间两人多次苟合。
    王丽丽仗着这层肉体关系更得穆正君信任，便开始对洛星儿出手。
    只要洛星儿活着，她就永远只能做妾，而她将来的孩子也只能是庶子，与伯府的一切荣华富贵无缘。
    她绝不允许！
    可惜，棋差一招，她只弄死了洛星儿，穆玖昀还是活了下来。
    又因着穆正君起疑，她不得不饶过穆玖昀一命。
    好在她在此时也查出有孕在身，这才转移了穆正君的注意力。
    可是，因着洛星儿的丧期，她不能嫁给穆正君，直到过了一年，她才嫁入平威伯府。
    而穆景晖那时已经五个月大了。
    为了掩盖穆景晖出生的异样，王丽丽之后不得不谎称在外养胎，又过了一年多才把穆景晖带回伯府。
    穆景晖长得像王丽丽，更偏江南孩童一些，不如北方孩童长得高，如此才算是蒙混过关。
    但也不过是面上糊弄罢了，当时私底下不少人传穆景晖身份有异的。
    王丽丽将一切都怪在洛星儿和穆玖昀身上，日日诅咒。
    后来，穆景晖渐渐长大，王丽丽对他严加教导，又刻意把穆玖昀养废，兄弟两个反差越来越大，穆景晖被穆玖昀衬托的越发优秀，关于穆景晖的身份流言才渐渐平息。
    如今，大长公主柴莹莹又重提此事，无异于揭开王丽丽最羞耻和痛苦的伤疤。
    也是狠狠抽在穆景晖脸上的耳光。
    你不是比穆玖昀优秀吗？可你身份不明优秀有什么用？
    好在穆景晖到底是穆正君看好的继承人，他也是不愿让穆景晖身份有瑕的，当即便郑重道：
    “这点殿下放心，晖儿出生乃至长大我族里许多人都是见证，他的身份毋庸置疑。伯府血脉微臣比其他人都慎重，这一点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柴莹莹此番不过是出口气，倒也不准备真的把穆正君逼急了，便也没在就此话题纠缠：“穆大人既然认定了，那就随你了，本宫也懒得对这丑东西上心。”
    穆景晖被称为“丑东西”，王丽丽被称为“贱人”，他们两人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成为汴京贵族的笑料谈资了。
    可穆正君却不敢再说什么，比起大长公主质疑穆景晖的身份，骂他丑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柴莹莹出了气，终于让人放下车帘，起驾离开。
    穆正君这才能收拾人仰马翻的平威伯府。

 第45章 穆正君的怒火

    “你扶着你祖母回去。你娘这里我来处理。”穆正君对穆景晖道。
    穆老夫人此番也是受到惊吓了，少不得得让穆景晖安慰安慰，再请大夫看看。
    王丽丽伤的不轻，她有两颗牙齿已经被打断了，好在性命无忧，好生将养一番，也不会留下疤痕。
    穆正君本来在朝堂上受了一肚子气，到手的官位还飞了，正要回来拿王丽丽撒气，如今见她这样子，倒不好再说什么。
    但王丽丽红肿的脸也同样不能让他多一分怜惜。
    “你到底又做了什么，竟然让大长公主如此震怒？！”穆正君质问。
    大长公主是什么身份，什么性子？
    她闹起来可是不管不顾的，而且看今日这情形，若是不给个满意答复，她定会不依不饶！
    王丽丽嘴都张不开，说话含混不清，穆正君很不耐烦，转头问长随向程：“蔷薇怎么样？”
    “伤的很重，伯爷要问话得赶快，否则怕是要昏迷。”向程回答。
    穆正君不再理会王丽丽，起身去找蔷薇问话。
    蔷薇的房间就在王丽丽院中，进门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穆正君厌恶的皱皱眉。
    蔷薇虽然拼命护住了头，但身上其他地方却被打的皮开肉绽，如今是趴在床上奄奄一息。
    向程搬来椅子，让穆正君坐在半丈开外的地方。
    另一个长随向弋则直接拿起桌上的药酒泼到蔷薇身上。
    蔷薇瞬间被刺激的再度尖叫，人却也清醒几分，身上疼痛的不停发抖。
    “伯，伯爷……”蔷薇虚弱的说，企图唤起穆正君一点怜惜。
    可穆正君连王丽丽都不耐烦，怎么可能怜惜她。
    穆正君没有说话，只不耐烦的又一皱眉。
    向弋便从腰间的小袋中摸出一根精铁长钉，抓住蔷薇的手指便从指甲盖中扎进去。
    蔷薇又一声惨叫，连连求饶。
    可穆正君完全不理会，直到向弋将他五根手指的指甲都挑翻，才抬手叫停。
    如今的蔷薇浑身湿透，痛不欲生，半分侥幸都没了，接触到穆正君的眼神都会哆嗦。
    穆正君这才开始问她王丽丽到底又干什么好事了。
    “夫人只是把昀少爷安排在鸿居客栈，为的就是跟大长公主认错。她害怕大长公主以为之前寿宴一事乃是夫人故意为之，由此迁怒，才这般做的。从鸿居客栈回来后便再没做其他事了。”蔷薇半点不敢隐瞒。
    “那大长公主为何会生气？”穆正君面色冷凝，眼神残酷。
    “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她确实没做其他事情，甚至，还担心大长公主不满意。”蔷薇泪水汗水把头发都糊住了。“奴婢真的不知道。”
    穆正君没说话。
    向弋再度上前。
    蔷薇尖叫求饶，但还是被向弋将另外一只手的指甲都挑翻了。
    穆正君这才起身离开。
    “伯爷，若是蔷薇没撒谎，问题大约出在昀少爷身上。”向程说道。
    穆正君不置可否，问道：“赵盛可醒了？”
    向程摇头：“赵盛烧伤十分严重，恐怕熬不过今晚。”
    穆正君面沉如水，没再说话，往王丽丽屋去。
    王丽丽在屋里听到蔷薇的阵阵惨叫，早就吓得发抖。
    她知道，穆正君这次是真的不高兴了。
    之所以没有收拾她，不过是给穆景晖面子罢了。
    王丽丽心底有些恐惧，原本她还想给韩嬷嬷求求情，毕竟蔷薇伤成这样，便是救回来，怕也不太中用。
    如此，她用的最顺手的人便只剩下韩嬷嬷。
    可是经过蔷薇被审的惨状，她不敢再保韩嬷嬷了。
    若是不让穆正君拿别人出气，那就会拿她出气。
    果然，穆正君进屋看到她后便冷冷道：“你好生将养，之后的事情我会处理。赵盛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韩嬷嬷一家不能留了。”
    王丽丽不敢反对，只流着泪水点头。
    却不知她如今肿如猪头，那泪水没有半分美感，只让穆正君感到不耐烦。
    不想穆正君还不肯放过她：“等你养好伤，便去长秋庵静修祈福半年。待这场风波过去再回来。”
    王丽丽不可置信的看向穆正君。
    却见他不容置疑道：“丽丽，你要为晖儿的名声考虑。”
    说着他神色更冷：“或者，你想为晖儿换一位更体面的母亲。”
    只一句话，让她再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
    柴莹莹在平威伯府门前耍了一通威风，出了口气后还不满足，带着銮驾直接去宫里找于太后。
    一来便对着于太后哭诉穆玖昀“不举”的事情：“母后，这么多年女儿难得看到个可心的，就这么被搅和黄了，女儿真要伤心死了。”
    “这事还是王氏眼光短浅，不过她如今也吃够教训了，以后在京中抬不起头来。”于太后安抚柴莹莹。
    当时端王柴袆枢也在宝慈殿中，听闻柴莹莹当众责打王丽丽却有些焦急：
    “姑姑，穆正君到底有个三品的爵位在，你这般当众羞辱他的妻子，他若是心存芥蒂，以后焉能为我所用？”
    柴莹莹嗤笑一声：“他不为你所用为谁所用？柴行健一心守着那黄脸婆，还能再生个儿子出来？对吗，母后？”
    柴行健便是承泰帝的名讳。
    当年于太后与承泰帝的生母斗的厉害，两边人是相看生厌的，若非实在无人可用，于太后也不愿意让死对头的儿子来继承皇位。
    因而当年于太后才会那般坚持要让承泰帝立她的孙儿为太子。
    虽说承泰帝最终没答应，但他却要守着再不能生育的皇后过一辈子，只有一个不中用的女儿，这大周的江山早晚还是要交到她孙儿手中。
    因此今日承泰帝敲打过端王后，他便立刻来后宫求见祖母于太后。
    此时于太后听他们姑侄所言便笑出来：“要我说，莹莹打得好。”
    见柴袆枢皱眉，于太后便解释道：“柴行健今日在朝堂上对你不满，下了朝你姑姑便去寻了穆正君晦气，还打着帮穆玖昀出气的名头。这在明面上不就将你跟穆正君切割开来了？以后你再寻个机会好生安抚安抚他，便如你姑姑所说，他不为你所用还能为谁所用？”
    柴袆枢闻言醍醐灌顶：“祖母言之有理，孙儿受教了。”
    柴莹莹自觉办了件有用事，更是得意：“要我说，你们就是顾虑太多，当初直接让小昀尚主，如今平威伯府的家产还不是随取随用。现在弄巧成拙，还引起柴行健的注意，行事反而要束手束脚。”
    说着又忍不住埋汰穆景晖：“我看那穆景晖也不比小昀好多少。”
    “姑姑，看人不能总看脸的，穆景晖将来科举入仕，他的同学朋友都是潜在势力。穆玖昀相差太多。”柴袆枢到底没说他就一张脸能看，否则柴莹莹定要炸了。
    柴莹莹翻个白眼：“能不能考上还两说呢。”
    柴袆枢：……
    “你啊，这么大岁数了，还跟枢儿一般见识，丢不丢人。”于太后笑着拍拍柴莹莹的脸。
    又转头对柴袆枢说：“如今事情到这一步，穆正君那里暂时放一放也无不可。朝堂上高阁老不是没说话嘛，他估计也是这个意思。好饭不怕晚，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祖母放心，孙儿心中有数。”柴袆枢安下心来。
    同一个皇宫中，另一座殿宇里也在讨论这件事。
    福宁殿里，承泰帝和郭皇后还有景云公主柴凌恒刚用过午膳，便说到穆正君这件事。

 第46章 小夫郎救场甜点

    “我看我那好皇姑就是在给自己出气罢了，不是为了代表端王跟平威伯府切割，她那脑子可想不来享乐之外的事情。”柴凌恒讥讽道。
    她一身男装，年芳十九，风华正茂，眉宇间都是肆意张扬之色，端的英姿绝世。
    “你这孩子，说话还是这般直愣愣的，也不怕驸马受不了。”郭皇后话虽如此，眼中却都是宠溺之色。
    “你别说，民川就爱她这样的。”承泰帝笑道。
    “那是。”柴凌恒得意：“我说了他要爱我所爱厌我所厌，他当真能做到。母后不知道，他散朝回来时多气愤，那般腼腆的人，觉得端王冒犯父皇，气的脸都憋红了。”
    说到此处她不禁笑出来。
    驸马贺舟，字民川，乃是去岁登科的探花郎，被赐婚给景云公主。
    他仪表堂堂但为人腼腆内秀，虽出身平民，却与景云公主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今日便是他当值在朝会上做记录。
    “民川这孩子不错，只是到底稚嫩些。”承泰帝语气温和。“不过这也是他的好处，不擅长阴谋算计便不擅长，索性万事有你做主。”
    柴凌恒也颇为认同的点头，又道：“今日这件事，那几个老狐狸都没吱声？”
    “今日都是下面人在冲锋陷阵，这件事还不够那几个老狐狸当面争执。”承泰帝老神在在道。
    柴凌恒略略思索：“父皇，你觉得那穆玖昀如何？当真是个不中用的纨绔？”
    “你父皇若这般认为，便不会让他回不了平威伯府了。”郭皇后笑道。
    “不是谁都有气度能跟死对头合作的，挑动燕家为他奔走，那小子不简单。”承泰帝目光犀利威仪深重：“他想要摆脱平威伯府，朕给了他机会，且看他能带给朕什么惊喜。”
    “我与父皇看法一样。”柴凌恒噙着笑容，目光却也锋芒毕露：“能用一招有疾就把大长公主当刀使，可不是一般的人。”
    又问承泰帝：“父皇，你觉得那把火是谁放的？”
    她神色调侃，目光却凌厉，显然已经心中有数。
    果然，承泰帝佯嗔道：“你这滑头还能不知，谁得利便是谁放的？”
    与此同时，被汴京各大掌权人讨论着的穆玖昀，正跟一盆面絮在较劲。
    岳沉今日受了委屈，心情大起大落，穆玖昀虽然帮他走出情绪牛角尖，但还是想要再给他弄些小惊喜。
    于是他洗澡后睡了一小会儿便起床了。
    他准备给岳沉做一道甜点。
    甜食能很好的抚慰人的情绪。
    不过，虽然九爷有着丰富的美食理论，但却是两辈子以来第一次付诸实践。
    他很是谨慎，决定做一道难度系数没那么高的点心——粔籹（ju nu）。
    又叫寒具或膏环。
    这是一种历史很悠久的甜点，乃是用蜜糖混合糯米粉后搓成条，捏成环状，再油炸而成。
    口感类似江米条，不过这是江米环。
    高油高糖，绝对是让人快乐的热量炸弹。
    可穆玖昀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栽在第一步上。
    糯米粉、清水还有饴糖浆都是按比例准备好的，只需要混合在一起就行。
    可就是混合这一步简直难倒穆玖昀。
    饴糖浆粘上糯米粉就结块，想要混合均匀非常不易。
    穆玖昀弄了半天越揉那面疙瘩就越紧，越不均匀。
    结果就是粉粘不满，粘上粉的饴糖浆又成了硬疙瘩。
    哪里的问题？
    穆玖昀手上还因为揉饴糖浆和糯米粉而黏答答的，真是不好的体验。
    他倒是不嫌弃，本来是给岳沉做点心嘛，但是过程毫无进展就实在不好看了。
    这时就听见“噗嗤”的笑声传来。
    穆玖昀抬头望去，就见岳沉站在厨房门口。
    他美美睡了一觉，疲惫与坏心情一扫而空，精神充沛。
    醒来后发现房间只有他自己，便出来找人，听见厨房有动静就寻过来。
    结果就看见穆玖昀正跟一盆糯米粉较劲。
    这段时间穆玖昀算无遗策，一切尽在掌握，岳沉觉得这世界上恐怕没有能难倒他的事情了。
    没想到竟然还能从他脸上看到这般真实困扰的情绪。
    再看他额头微汗，衣裳衣袖也沾染一些糯米粉，无端就添了一份带着烟火气的狼狈。
    岳沉实在没忍住，就笑出来。
    被岳沉发现，穆玖昀也不纠结了，直接道：“沉沉，救命。”
    岳沉笑的更大声。
    谁能想到无所不能的穆九爷竟然被一团糯米粉给打败了？
    岳沉洗了手，挽好衣袖，系上围裙很自然的接手驯服糯米粉的工作。
    粔籹是传统甜点，没什么难度和技术含量，岳沉也会做。
    “饴糖浆应该抻开，再慢慢加水揉就好揉了。你上来就把糯米粉团上去，它肯定成个疙瘩。”岳沉边解释边用手温暖化那块糯米粉饴糖疙瘩，然后慢慢抻开：“或者你把饴糖浆化水里，再加入糯米粉也会好揉的。怎么偏选了这么个笨办法。”
    饴糖浆延展开，粘上更多糯米粉。
    慢慢的，那团粉是粉疙瘩是疙瘩的糯米粉与饴糖浆团就变成不分彼此的饴糖糯米粉絮絮。
    再把水加进去，很容易就揉成光滑的面团了。
    岳沉想到穆玖昀刚刚苦恼的样子也忍不住笑出来：“没想到也有我教阿昀做事的时候。”
    穆玖昀理所应当道：“毕竟术业有专攻，厨房就是你的天下，我那是班门弄斧了。”
    “那昀少爷以后还有得学。”说罢岳沉再度笑出来。
    他已经恢复往日的神采，再度充满生命力。
    穆玖昀也不禁露出温柔笑容。
    岳沉用湿屉布将面团盖起来，等待松弛的时间问穆玖昀：“怎么想起来要自己做粔籹？”
    “吃甜的能让人心情好，我看你那么累，就想给你个小惊喜。”穆玖昀无奈耸肩：“可惜没成功。”
    岳沉心中感到温暖柔软，对穆玖昀道：“没有啊，我很惊喜很高兴。谢谢阿昀啦。”
    “我也很高兴。”穆玖昀眼睛一亮。
    然后双手飞快的捧了一下岳沉的脸颊，在他脸上留下两个清晰的白色巴掌印，便大笑着跑出去。
    岳沉：……
    我说刚刚那大少爷怎么不着急洗手，原来搁这儿等着呢！
    “穆玖昀！你给我等着！”岳沉追出去就要报复穆玖昀。
    奈何穆玖昀如今体力恢复，身法加持下他根本抓不住对方，不仅如此还被他趁机又往脑门上涂了一片糯米粉。
    穆玖昀边跑边笑：“这下你更像兔子了。大白兔。”
    愤怒的大白兔，恐怕也是甜甜的。
    “我是兔子你就是白菜，看我不撕碎了你！”岳沉不放弃，又冲过去。
    兔子拱白菜？倒也不是不能哈。
    穆玖昀正想着呢，就见岳沉没注意脚下被青石板绊了一跤。
    “小心！”
    穆玖昀赶忙扑过去接。
    岳沉就不偏不倚的砸在穆玖昀身上。
    冲击太大，穆玖昀没停住，被岳沉直接撞到旁边木芙蓉的树干上。
    木芙蓉花树受冲击，落英缤纷。
    岳沉比穆玖昀矮半头，又因为往前冲，脸正好埋在他的胸口。
    “没事？”
    “你怎么样？”
    两人都很是担心对方，一个低头，一个抬头，纷纷落花中四目相对，皆都愣住。
    他们贴的如此近，近到视野里只有彼此，近到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近到似乎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时“嘎吱”的开门声响起。
    听见动静的穆老拐推门出来就看见这副景象，赶忙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立刻把自己迈出房门的左腿收了回去，啪一声关上房门，轻轻打自己一个嘴巴子。
    让你好奇，撞见不该见的了！
    要坏了昀少爷好事，回头没好果子吃了！
    院子里，因为穆老拐的干扰，旖旎氛围被破坏殆尽，岳沉和穆玖昀都回过神来。
    岳沉赶忙起身站好，有些尴尬又有些脸热，还有些不敢抬头看穆玖昀：“你，没事？没撞到？”
    眼神落在穆玖昀的胸口，正看见一片白色粉末弄的模糊的脸形，顿时什么尴尬都没了：“我脸上的糯米粉都弄你衣服上了！哎呀！好好的新衣裳！赶紧拿布巾弹掉才行！”
    他和完面没洗手，也不好上手。
    “行了行了，我自己弄就好，你去做点心。”穆玖昀暗暗深吸一口气，起身往卧室走。
    “那你赶紧的，好好的新衣裳，别弄脏弄坏了。”岳沉叮嘱一句就往厨房去了。
    看他那毫无留恋的背影，穆玖昀叹口气。
    路漫漫兮啊。

 第47章 我伺候你

    等穆玖昀洗了手，把衣服上的糯米粉都弄掉，便重新泡上一壶茶，准备配着一会儿的粔籹吃。
    穆玖昀泡着茶不禁想到这个时空的历史发展。
    这应当是他前世的平行时空，历史在五代十国时出现了差别。
    显德元年那场急症并未要了周太祖郭威的性命，反而让他在病危时看到王朝初建时的种种弊端，以及柴荣将来继位时的暗藏阻力和危机。
    于是，周太祖郭威硬是又挺了四年，帮柴荣彻底稳定朝纲，清除隐患，同时又通过休养生息攒下许多家本后才驾鹤西去。
    之后，柴荣顺利继位，且也没有突然暴毙。
    在这个时空，他真正实现了“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的壮志。
    周世宗柴荣先后灭掉后蜀、北汉、南唐，并收复幽云十六州，将金人和大辽都驱赶到长城以外，把刚刚冒头的西夏掐灭在摇篮里，实现了又一次大一统。
    这个时空的“杯酒释兵权”乃是周世宗柴荣发起的，包括赵匡胤在内的各节度使的兵权全都被罢。
    不过要说平行时空也总有些小相似，这个时空的赵氏集团也不安分，面对如日中天的周世宗竟然还想着黄袍加身。
    结果自然是喜提九族消消乐。
    世宗还借由这次机会，把牵扯进来的丞相等人一网打尽，并且直接废除丞相之位，于晚年初步建立内阁。
    且世宗也继承太祖简朴的生活作风，其中便有他颇觉点茶奢靡，废止了团茶进贡制度，散茶这才渐渐流行起来。
    穆玖昀不禁感慨，点茶虽风雅，但作为曾经的现代人，他还是更喜欢散茶这种冲泡方式。
    待到茶水泡好，岳沉也端着炸好的粔籹过来了。
    新鲜出锅的粔籹还带着热气，香味直往外冒。
    “好香！”穆玖昀迫不及待就伸手拿过一个。
    外皮炸的非常酥脆。
    咬一口，脆的掉渣。
    又香又甜，十分让人满足。
    “我刚刚炸的时候也好馋。”岳沉坐下也立刻拿起一个。
    咬一口，满足的弯起眼睛。
    “就一口茶。”穆玖昀倒一杯茶递给他。
    茶叶的清香醇厚把油炸点心过多的油感带走，只剩下点心的香甜，再与茶香结合，便是一种新的体验。
    要不说中国茶还得传统点心搭配呢。
    老祖宗几千年的饮食经验，绝对都是经典。
    穆玖昀和岳沉都沉迷美食，各自连吃两个才放慢速度。
    “糖贵，油也贵，我们乡下顶多过年的时候几个孩子分一块。”岳沉说着又不禁有些得意：“但是我娘手艺好，经常出去帮厨，一年少不得要做几次这个粔籹，她每次都能给我带一小块。有我娘在，我经常能吃到好吃的。”
    说到这里又不禁有些许伤感。
    父母在尚有来处，父母去只剩归途。
    穆玖昀不想他难过，便笑道：“那我有你在身边，以后也能常吃到各种好吃的，我真是好运气。”
    “你这大少爷的脾胃，我做的菜能满足你的胃口吗？”岳沉虽然这样说，面上却是调侃之色，也并无什么不自信。
    “我还要说这件事呢，你做的菜莫非下了什么咒语，让我十分喜欢，如今，已经不能接受外面的饭菜了。”穆玖昀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所以，你以后可得保持厨艺，并且继续提高，否则，我若是饿死，那都是你厨艺下滑的缘故。”
    岳沉哈哈笑出来，调侃道：“我的菜这么厉害？那我可得要求昀少爷给我涨工钱，若是工钱不满意，那我就不伺候了。嗯，之前昀少爷可说要送我一座酒楼。要我说，昀少爷这么聪明，将来肯定能挣下大笔家业，一座酒楼怎么够，看我狮子大开口，要你半幅家产。”
    “半幅家产？”穆玖昀面露不屑：“你这‘狮子口’也不怎么样嘛，真要厉害，该把我全部身家都吃下去。”
    岳沉笑的更开：“好啊，那就全副身家，到时候就得我做家主少爷，你伺候我了。”
    “好啊。”穆玖昀笑的温柔：“我伺候你。”
    他的眼睛最是漂亮，一双桃花眼，看着你时总似乎有着满满欲说还休的真诚情谊。
    岳沉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错开眼神，转移话题：“那个，依你看咱们还要多久才能离开京城？”
    “我想最多还要再待五日左右。”穆玖昀想一想道。
    “啊？还要这么久？”岳沉撇撇嘴，汴京虽好，但他真的待得好累。
    “再忍一忍，我保证，不会更久了。”穆玖昀安慰他。
    又将圣上的意思还有大长公主去平威伯府大闹的事情告诉他。
    “有圣上的旨意在，我定然不用再回平威伯府，但要想离开也要等平威伯府给出所谓调查结果才行。”穆玖昀解释道：“而且甘州距离汴京有两千多里，到时候是雇佣镖师随行，还是跟随商队也要花一些时间配合。”
    岳沉表示理解又因为不用回平威伯府立刻高兴起来：“还好还好，能远离那个狼窝总不算白吃这么多苦头。”
    穆玖昀笑着点头：“没错。正好这几天你可以想想有什么要置办的，甘州与汴京大不相同，许多东西这里有，那里恐怕没有。”
    又道：“想买什么买什么，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岳沉笑出来：“我刚要说咱们此去恐怕得置办不少东西，就怕钱不够。可既然阿昀发话，那我就半点不担心。”
    他马上就开始掰手指：甘州靠近边境，听说那里香料会很丰富，不过还是买一些调料备着。还有四季衣裳。
    对了，还有被褥！
    如今已经夏末，两千里走过去，得要到冬天了。
    这么长的路，说不得得有露宿野外的情况。那还得带着做饭的家伙什……
    穆玖昀在一边托腮看着他细细思索的样子，只觉得可爱无比，怎么也看不够。
    岁月静好。
    是啊，他穆玖昀的人生字典里从此便就有岁月静好这个词了！
    另一边，燕俊良跟冯展鹏也吃完酒，各回各家。
    回家路上，微醺的燕辰浩突然一拍脑门：“我就说刚刚忘了什么要紧事！”

 第48章 他不怕亏了？

    同样微醺的燕俊良嫌弃的瞥一眼自家倒霉孩子：“连要紧事都能忘，你说你还有什么用？”
    “爹，这不能怨我啊，你连抽我后脑勺两巴掌，当时给我抽懵了，我可不就忘了嘛。”酒壮怂儿胆，燕辰浩也敢跟他爹顶嘴了。
    燕俊良如何能惯着他，当即就抬起手来。
    “等会儿打等会儿打，别又给我打忘了！”燕辰浩申请“缓刑”。
    燕俊良不耐烦的放下手：“有屁快放！”
    燕辰浩瘪着嘴，从怀里摸出两张纸来递给燕俊良：“制白糖的方子，穆玖昀那小子上午趁着混乱塞我手里的。”
    燕俊良瞬间酒醒，一把抓过纸张，抬手又给燕辰浩两巴掌，这次注意没打后脑勺而是打的胳膊。
    “你个作死孽障，这么重要的事情……”燕俊良说着又压低声音：“这么重要的事情偏在路上想起来！”
    他稍稍掀起车帘向外观察一番，确定没有人关注他们这才安下心来。
    少不得又给燕辰浩两巴掌。
    燕辰浩虽然委屈，但如今被教训的脑子也稍稍清醒了：“我这不是也喝的有点醉了嘛。”
    “我看你就是来讨债的！”燕俊良低声骂一句，又迫不及待的打开那两张纸。
    纸张上写着《滴漏法白糖制取工艺流程》。
    穆玖昀给燕俊良的制糖方式并非用活性炭萃取的方式，而是前世他了解到的一种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海南土法制糖”工艺。
    前世穆玖昀曾对《天工开物》中的“黄泥水淋糖法”的制糖技术感兴趣，但发现已经失传，并无法复刻出来，但却因此发现了一直保留下来的“海南土法制糖”工艺。
    海南岛琼北火山地区的先民，发明了石制榨糖机械石绞和陶制制糖工具糖漏，通过这两种工具可以制作出白糖，但需要耗时一个月。
    穆玖昀没有那么长时间准备，才用活性炭萃取，但他现在并不打算把活性炭的制作方法告诉其他人。
    而且他没时间，燕俊良肯定是有的，海南土法制糖工艺绰绰有余。
    那两页纸上，穆玖昀不仅画了制糖工具，还在每一步制糖步骤上配图，并且写明该步骤的作用，可谓详尽又明了。
    燕俊良看完后小心翼翼的把这图纸叠好收进怀里。
    “爹，当时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就这么给咱们了，万一事情没成，他不亏吗？”燕辰浩好奇问道：“他还真想补偿外公啊？”
    “事情不成？你对你爹这么没信心？！”燕俊良咬牙切齿，手又痒痒了。
    “没有没有。”燕辰浩赶紧摆手。
    不过他的好奇也不无道理，燕俊良到底没再教训他，解释道：“你没发现他当初跟你传话时，说的就是送上贺礼，却并没强调这贺礼的条件乃是我将事情办成了才会送？”
    燕辰浩回想一番，确实如此，他是惯性理解成办成事才会给白糖方子了。
    只是这下他更不解：“那他为什么这么做？”
    “自然是示好，同时也是展现他的手段和能力。”燕俊良细细为燕辰浩讲来：“他要对抗的是平威伯府，如今他的身份只是平民，名声又坏了，为求安全也要找个新靠山。”
    燕辰浩懂了：“没有比死对头更合适的新靠山了！”
    燕俊良点头：“不过，他却并非是想找靠山，他要找的是盟友。”
    见燕辰浩又目露不解。
    燕俊良心中微叹，却还是耐心问道：“难道你觉得手握白糖，还不足以让他有选择盟友的权力？——这白糖他可以给我们，也可以给别人。难道有人能拒绝白糖？”
    燕辰浩立刻摇头，白糖价值巨大，谁傻了才会拒绝。
    他也努力想要跟上父亲的思维：“而且他能拿出白糖，说不得还有其他的东西，就更不会有人拒绝跟他合作。”
    燕俊良这才有些许欣慰，又道：“而且，他在有许多选择的情况下偏偏选择你，你高不高兴？”
    好像，确实，还挺高兴哈。
    燕辰浩认真想一想：“他甚至都没把白糖拿给任何一个阁老！”
    六位阁老，他一个都没选，就选了他们燕家来合作。
    哎呀，这么一想，心里就更高兴了啊。
    “这穆玖昀，还挺有眼光啊。”燕辰浩嘚瑟道。
    燕俊良：……
    刚刚那点欣慰，又被儿子给二没了。
    默念爱妻所生爱妻所生……
    就是爱妻所生才得管！
    燕俊良对着燕辰浩胳膊后背噼里啪啦一顿抽：
    “都说了那小子想要的是盟友，他心眼子成精，那阁老们心眼子就少了？！跟阁老们谈才是与虎谋皮，不给他生吃了！你还真觉得咱们家比阁老们厉害了？！还嘚瑟！我让你嘚瑟！”
    马车外章平和吉祥习以为常的对视一眼。
    二少爷真可怜啊，在家挨抽还能叫两声，这在外面都得忍着疼，免得被人听见笑话。
    马车里，燕辰浩被这一顿抽，刚翘上天的尾巴瞬间老实落地。
    燕俊良才神清气爽的继续说：“那小子说你外祖父‘义薄云天’，这才是他选择咱们燕家的根本原因。你外祖父也罢，你爹我也罢，都不会做杀鸡取卵之事。能力足够，却又不是他完全不可对抗的，又有足够的人品保证，这才是那小子最看重的。”
    燕辰浩弱小无助的缩在马车一角，心里狡辩，这还是说明穆玖昀眼光好啊。
    当然，是不敢说出来的。
    可燕俊良一看就知道儿子在想什么，不过刚打过，倒也没那么气了，又道：“他眼光好，你得知道他眼光好在哪里。”
    燕辰浩闻言立刻被顺毛，笑嘻嘻道：“我以后注意，爹多教教我。”
    “所以，与其说这贺礼是贺咱们的，倒不如说，这是贺他自己的，贺他自己的好眼光，贺他自己把穆正君绊个大跟头。”燕俊良道：
    “因而，无论你爹我成不成功，他接下来都还要跟咱们合作。可这种合作关系里，你爹我怎么能让人小看？”
    “没错，要是爹不厉害，光是人品好，那心眼子成精的，也不会找咱们家合作。”燕辰浩这方面还是很有自信的，说完也自觉很有道理。
    燕俊良总算又恢复些欣慰笑意：“没错，他那么精明，如何肯做吃亏的买卖？”
    说着轻笑一声：“穆正君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然后给儿子一个嫌弃的眼神，冷哼一声闭目养神起来。
    燕辰浩：……
    不是，爹，你这转变也太快了，刚刚还欣慰呢，这就为了夸穆玖昀捧一踩一了？！
    我才是你的亲儿子！

 第49章 心都被养刁了呀

    燕俊良才不在乎儿子受刺激了，多受受刺激才好成长，免得见天气他不说，他还得担心他真长成没心眼的蠢样子。
    燕家父子便这般“相看两厌”的回家了。
    鸿居客栈这边，穆玖昀见岳沉嘀嘀咕咕似乎有一大堆要买的，便道：“你且等着，我借来纸笔，把你说的都记下来，免得买的时候有什么遗漏。”
    说着一拍脑门：“借什么，买就是了，都是要用的东西。我现在去买，你等我一下。”
    岳沉起身：“咱们一起，免得你不会讲价。”
    穆玖昀的眉眼立刻染上笑意：“好啊。”
    这算不算他和沉沉的第一次“约会”？
    这小院有后门，可以不经过客栈大堂，自行出入，很是方便。
    可惜穆玖昀的雀跃心情在开门的瞬间便烟消云散——几步开外穆正君见他开门也停下脚步。
    穆正君身穿常服，只带着长随向弋前来，似乎是不想给穆玖昀什么压力。
    岳沉也看到穆正君了，赶紧行礼：“见过伯爷。”
    穆玖昀看上去眼神似有瞬间的波动，但很快平静下来，对穆正君一礼：“草民见过穆伯爷。”
    往日的孺慕敬爱荡然无存，只剩下冷淡疏离，配上他那如画眉目，让穆正君一阵恍惚。
    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这般冷淡的看着他……
    穆正君很快回神，面色有些复杂：“昀儿……”
    他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好像在感叹世事难料实在无奈。
    穆正君这演技可比王丽丽强多了。
    穆玖昀在心中讥诮想。
    对于穆正君的到来他是有所预料的，但因着跟岳沉相处，他发现自己是越发不耐烦应付这些虚伪伎俩。
    心都被养刁了呀。
    可如今，不耐烦也得耐烦，因为他势单力薄，而且他要保护岳沉。
    一定要尽快掌握权力才行。
    穆玖昀心中升腾起对权力的渴望，这一次却不是为了游戏人间而是为了自保和保护心爱之人，给他们的二人世界一个安稳之所。
    穆正君前来，逛街计划只好延后。
    穆玖昀将他们让进院里，却也并不准备请他们进屋叙话。
    “你端茶过来，然后就回屋，我跟伯爷有些话说。”穆玖昀拍拍岳沉的手以示安慰。
    转头看向穆正君，态度疏离：“伯爷不介意与草民在院中叙话？”
    “在哪里都好。”穆正君自然不会拒绝。
    岳沉见状几步小跑回屋端了茶过来放到院中石桌上。
    他有些担心的看一眼穆玖昀。
    穆玖昀回他安心一笑，表示自己能应付。
    岳沉这才回到房间去。
    穆正君把他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微微皱眉，待岳沉关上房门才问道：“你跟他……”
    “昨晚沉沉不顾危险救我出火海，经生历死，我也算看清到底谁对我是真心的。”穆玖昀无不唏嘘：“倒要多谢这一场错乱姻缘。”
    穆正君闻言神色复杂的坐到穆玖昀旁边：“昀儿，为父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穆玖昀斟两杯茶，神色平淡的摇头：“事已至此，不重要了。此后我只想和沉沉一起过平淡的日子。伯爷，这个要求不过分？”
    穆正君流露出心痛之色：“昀儿，你一直叫我伯爷，你当真不准备认我这个爹了？”
    穆玖昀面上也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但很快又恢复平和。
    他勾起一丝带着嘲弄的微笑：“伯爷此话，可会让我以为你便是抗旨也要领我回府。”
    穆正君从未见过他这般样子。
    往日他教训穆玖昀，穆玖昀多数时候都会认错，便是心里不认嘴上认时，眼中也只是倔强，而非现在这般夹杂着锋芒。
    不，不止是锋芒。
    锋芒中还隐藏着不易察觉的脆弱和绝望。
    穆正君只觉得心中某段尘封的回忆被猝不及防的翻涌出来，如此鲜活。
    穆玖昀见到穆正君短暂的失神，心中更是鄙夷。
    面上却装作不知，继续讥讽道：“伯爷怎么不说话？无话可说了？”
    像。
    太像了。
    穆正君深吸一口气，言语间多了一丝真情意：“昀儿，此事是我对不起你。”
    穆玖昀仿佛是被他的道歉弄的一愣，他错开跟穆正君的对视，似乎是无奈的喃喃低语：“我只是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罢了，难道这个要求也过分？”
    冰冷的外壳似乎因此有了裂痕，露出脆弱和无奈。
    这前后的变化，便是老道如穆正君也看不出丝毫破绽，还难得的升起一丝愧疚。
    “罢了，你想怎样就怎样。”穆正君仿佛一个困惑又无奈的父亲般叹息摇头。
    “谢伯爷成全。”穆玖昀低着头，看上去很乖顺，却很好的掩盖住眼中的讥诮。
    什么叫他想怎样就怎样？
    有承泰帝的旨意在，难道他还能哭着喊着上赶着回到平威伯府继续给他当儿子？
    穆正君这伪君子自然知道这一点，但他非要这般作态，不过是想要看到他还念着他这个亲爹罢了。
    真是又当又立让人作呕。
    “不过，昀儿你放心，昨夜的事情我会好好处理，绝不会再让你陷入此等境地。”穆正君一副关爱备至的样子：“韩嬷嬷一家已被我拿下。不过以防还有漏网之鱼，你再想想昨夜或者之前有什么异样吗？”
    看来韩嬷嬷一家是难逃祭天剧本了，作威作福这么些年，也该付出代价了。
    穆玖昀装模作样思考一番，摇摇头：“我想不到有什么异样，昨天晚上我也吓一跳。”
    “那燕辰浩有没有偷偷找过你，威胁你什么的？”穆正君引导着问。
    “没有。”穆玖昀摇头：“我一直在别院养病没有出去，燕家没派人过去过。”
    “再想想呢？有没有别人跟燕家人接触过？”穆正君又问道。
    穆玖昀这次没有回答。
    他看着穆正君，神色冷下去，眼中有受伤之色一闪而过。
    他倏然笑出来，像是嘲笑穆正君又像是嘲笑对穆正君有所期待的自己。
    “昀儿……”穆正君没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竟有些许无措。
    “穆伯爷。”穆玖昀面笼寒霜，目光如刀：“这才是穆伯爷此行的目的？”

 第50章 自己选的，宠着呗

    穆玖昀讥讽的扫一眼向弋：“不若让向二哥审一审草民，向二哥的手段，草民定然撒不了谎。”
    他说罢起身，逼向向弋：“来啊！对我上刑呀！”
    向弋连忙后退两步拱手：“属下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穆玖昀冷笑道：“我一介平民还能与堂堂伯府对抗不成？”
    “昀儿，你误会了。”穆正君赶忙起身，想要拉他，却被他躲开。
    穆玖昀后退两步，深深看着穆正君：“有什么误会？难道不是大长公主盛怒之下去平威伯府找了晦气，伯爷才会登门问罪的？”
    穆正君面色一凝，但很快又换上一副痛心之色：“昀儿，真是你做的？”
    穆玖昀冷笑两声：“是我！我虽然险些葬身火海，到底这些年来由王氏抚养，心中难免还存有一丝感情。所以我只求做个普通人，就此去过我平凡安稳的日子便好。可王氏做了什么？！”
    他目光犀利势如霹雳：“她给我选了这家客栈！她难道不知道我有多抵触大长公主？！便是为了不让大长公主迁怒与她，也有别的办法，可她偏偏要把我献出去！既然她不肯放我一马，那就不要怪我无情！”
    说着他又讥笑道：“再说了，如今这局面还不是她搞出来的？伯爷不是好奇我到底怎么让大长公主迁怒于王氏的？”
    穆玖昀欺近一步：“因为我把因中药而导致不举的事情告诉了她！”
    “你，说什么？”这个答案完全出乎穆正君的意料，他震惊不已，下意识看向穆玖昀的下身：“你——”
    “没错！”穆玖昀点头：“大约王氏以为我会为攀附大长公主而隐瞒，或者她还想顺便借大长公主的手把我做掉。谁知道呢。没想到我没顺她的意，把实情告诉大长公主了？”
    他说罢大笑起来。
    穆正君闻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如此便都说通了。
    他得出和大长公主一样的“真相”，只觉得一切都是王丽丽搞鬼，却不幸搞砸了。
    这个蠢妇！
    而穆玖昀却好像用光了力气般，坐到石凳上：“便是今日伯爷来看我，我也没有起疑。”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一声叹息：“我原本，那般相信伯爷。”
    这句话仿佛雷电般击中穆正君，让他的身形都不禁一晃。
    那个美丽明艳如朝霞却又冷淡疏离如霜雪的女子，也曾经这般用平和又绝望的语气说：我原本那般相信伯爷。
    穆玖昀与洛星儿的眉眼最为相似，如今就连目光和神情都一样了。
    两个时空的脸庞仿佛重叠在一起，穆正君仿佛又看到了洛星儿。
    当年他明明已经得到她，却好像把她推得更远。
    穆正君只觉心头一痛，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扶着石桌坐下，半天才缓过来。
    “伯爷。”向弋有些担忧。
    穆正君摆摆手：“我没事。”
    他又看向穆玖昀，这次的目光中的情感真切许多：“昀儿，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逼你了。”
    穆玖昀看着他，良久道：“我可以再信任伯爷一次？”
    我可以再信任伯爷一次？
    穆正君只觉得心头巨颤，他连连点头：“可以的！我保证！”
    可以的！我保证！
    直到把穆正君送出去，关上门，穆玖昀脸上那冷淡疏离又带着些许绝望的脆弱神色瞬间消失，换上一副讥诮之色。
    宛宛类卿果真好用。
    那穆正君真是让人倒尽胃口。
    穆玖昀心中鄙夷又恶心，转过身看到岳沉正扒在房门口担忧的看着他，那种精神不适感才开始飞快消失。
    “没事了？”岳沉赶紧跑过来。
    “没事了。”穆玖昀露出轻松笑容。
    “感觉你很累。”岳沉的眼中流露出心疼。
    “当然累啊。”穆玖昀心中一暖：“那穆正君可比王丽丽难对付，我得打起精神才行。”
    “对不起啊，我帮不上什么忙。”岳沉有点自责。
    “谁说的，你可是有大用的。”穆玖昀说着直接趴在岳沉身上：“我累趴下了，我一点力气都没了，沉沉你得把我抱进屋里才行。”
    岳沉被他无赖的样子逗笑：“行，小的这就把昀少爷抱进屋里歇着！”
    说着他还真抱起穆玖昀——公主抱。
    穆玖昀直接蒙圈。
    当初刚醒来后的记忆瞬间攻击了他。
    “停停停！”穆玖昀挣扎着跳下来。
    他家沉沉是有什么甜蜜浪漫绝缘功能吗？
    岳沉不知道穆玖昀的心理活动，还笑着问：“昀少爷这是突然好了？”
    穆玖昀有些无奈，却还是笑出来：“好了好了。多谢沉沉妙手仁心！”
    他说罢还对岳沉作揖。
    自己选的，宠着呗。
    岳沉便笑的更大声。
    穆玖昀也被感染着笑起来。
    这么可爱，就得宠着。
    穆正君带来的那些心烦彻底烟消云散。
    两人笑一场，心情都好很多，这时张满仓把晚饭给他们送过来。
    穆老拐照例拿着自己那份回屋吃，穆玖昀则和岳沉在院子的石桌上吃饭。
    如今太阳落山，华灯初上，院子里吃饭更凉爽舒适。
    “你爹会就这么放过你吗？”岳沉还是有些担忧。
    直觉上，穆正君给他的感觉都要更狡猾一些。
    “暂时会的。”穆玖昀很自信。
    他把自己如何应对穆正君的过程告诉了岳沉。
    诚然，穆正君确实还对他有所怀疑，可赵盛烧伤很严重，如今的医疗条件断然无法醒来。
    便真是醒过来，也不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
    便是穆正君怀疑这场火是穆玖昀放的，他也不会想到整个事件都是穆玖昀主导的。
    他哪里想到，穆玖昀根本不想回平威伯府再认他做爹，只不过是设计报复，并且将事情闹大后保证自己暂时的人身安全。
    说白了，还是穆正君小看穆玖昀。
    在他看来，穆玖昀顶多是燕家对付他的棋子，还是这棋子自己都不知道被利用了。
    穆玖昀给穆正君的暗示引导也是如此。
    他把自己如何利用大长公主报复王丽丽的方式告诉穆正君，又何尝不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对尚有一丝念想的父亲的委屈哭诉？
    在穆正君眼里，穆玖昀再有几分机敏，到底还是个不成熟的孩子。
    如今他最大的依仗大长公主也已经不可能帮助他。
    穆正君自然不会再把他当做威胁。
    一个“彻底废掉”的棋子，不配让他在乎。
    如今他首要的就是扶持保护好他最满意的儿子穆景晖。
    “而且，刚刚我提到我娘，估计也难得触动穆正君的柔肠，有我娘的影响在，他暂时会倾向于保护我。”穆玖昀讥诮道。
    岳沉则有些懵：“你什么时候说你娘了？”
    “哦，不能叫说，应该叫模仿。”穆玖昀解释道。

 第51章 小夫郎，你这想法很危险

    记忆里，穆正君曾多次感慨原主继承了洛星儿的好样貌，却没能继承她半分聪慧，性子差得太远。
    穆玖昀便根据种种细节推测出洛星儿的性格，以及对待穆正君的态度。
    而根据记忆，他发现穆正君对洛星儿确实一直念念不忘。
    那隔三差五的祠堂打卡活动除了立深情人设，倒也真是有三分真心在。
    洛星儿之于穆正君确实有种白月光的存在感。
    白月光是什么概念？
    可望不可即，曾经的遗憾。
    那么，穆正君对于洛星儿有什么遗憾？
    整个洛家家产都被平威伯府吞掉了。
    那便只剩下洛星儿这个人本身。
    让一个道貌岸然深谙算计的伪君子奉为白月光。
    穆玖昀思来想去，恐怕只有穆正君虽然得到洛星儿的人却没能得到她的心这一个理由。
    让一个男人心动最容易的办法之一就是勾起他的征服欲，而显然，穆正君在洛星儿身上恐怕有着永远没办法实现的征服欲。
    其实穆玖昀一直怀疑洛星儿迷恋穆正君，甚至不顾孝期就勾引未婚夫媾和提早完婚，这个传言的真实性。
    毕竟，洛星儿从小锦衣玉食，加之西南地区民风彪悍，男女大防更低，她又是首富之女，又是第一才女，那她不仅应当见惯好东西还应当见惯好男人。
    穆正君这种货色，纵然皮囊万里挑一，却也不至于让她迷得神魂颠倒，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真实情况应当是穆正君等不及洛星儿出孝便强迫了她，逼得洛星儿不得不提前嫁给他。
    否则这种事情，没有穆正君的允许怎么能泄露出去？
    加上这些天来穆玖昀陆陆续续从穆老拐口中打探到的消息——别小看穆老拐，他作为甘州族地的无赖，总是有不少小道消息的。
    据穆老拐所说，当年穆家还与川陕总督攀过交情，在甘州地区很是豪横。
    若非后来川陕总督贪污案爆发，总督喜提九族消消乐，如今的平威伯府定不可同日而语。
    算算时间，穆正君与川陕总督勾结，正是穆洛两家议亲期间。
    一个穆正君，洛家或许还能想办法应付，但再加上川陕总督这个封疆大吏，洛家便只能乖乖当砧板上的肉了。
    没见洛星儿的父亲洛家家主洛丰便在她出嫁前就意外身亡，而洛星儿却连给他守够三年孝的机会都没有。
    “伪君子，当真是倒人胃口！”岳沉也不禁骂道。
    骂完又是一叹：“你娘太不容易了，但凡她是个男儿，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地步。”
    他又想到自己的母亲，心中难免不忿：“为何世道要如此苛待女子？多少人都是娘亲用命带到世上的，推己及人也该善待其他女子两分。”
    说完又摇头：“我倒是痴心妄想了，多少人连自己亲娘都不肯善待，何况其他女子。”
    “这世道便是如此，贵族压迫平民，男人压迫女人。”穆玖昀淡淡道。
    这是权力制度带来的结构性压迫。
    封建制度就是这样一个吃人的制度。
    “世道，太不公平了。”这话题沉重，岳沉觉得饭都不香了。
    “你想要个公平的世界吗？”穆玖昀突然问道。
    “啊？”岳沉有些懵，一时不太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种高度上面了。
    穆玖昀突然笑了，摸摸岳沉的头发：“没事，我只是随口一问。”
    但是你的想法，我其实已经明白了。
    反正他本来就计划要站在权力之巅的，如今不过是增加一些人文细节，这点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当然，他明白自己有生之年是无法改变彻底改变这个世界的，但他可以加快整个历史进程。
    穆玖昀抬头对上岳沉明亮的眼眸，便回他一个温柔的微笑。
    交给我来就好。
    但凡你讨厌的，我会竭尽全力将其清除。
    但凡你想要的，我会竭尽全力为你奉上！
    没有人知道，千百年后被无数后人争论的“穆玖昀到底是何时想要改变世界”的论题，起因就在这个夏末夜晚的小院中，只是他想让心爱之人高兴的念头。
    ……
    因为中午睡过，如今吃完饭并不困。
    正好张满仓把穆玖昀托他买的纸笔送来，穆玖昀便挑亮灯烛与岳沉一起记录准备采买的东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零零碎碎的东西算下来，竟写了三页纸。
    穆玖昀下意识要让岳沉核对一遍看有没有遗漏，突然想到，岳沉不识字。
    “沉沉，你想不想读书识字？”穆玖昀问道。
    “啊？”岳沉一愣，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啊什么，这很难回答吗？”穆玖昀轻轻屈指敲一下岳沉的额头：“怎么这么呆。”
    “都嫌弃我呆了，竟然还敲我。”岳沉也敢跟穆玖昀开玩笑了：“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穆玖昀笑出来。
    岳沉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笑够了，穆玖昀便拉住他的手腕：“我教你识字好不好？”
    “你说真的？”岳沉眼睛一亮，惊喜之余没注意到穆玖昀这动作的暧昧。
    识字啊，这是多么大的诱惑！
    “跟救命恩人，不开玩笑。”穆玖昀说着又故意板起脸：“但我可是很严厉的。”
    岳沉也严肃起来：“我不怕苦不怕累，但是能不能轻点敲脑壳？我怕真被敲笨了。”
    “之前学做菜时怎么不害怕？”穆玖昀调侃。
    “做菜我有信心，学写字，我真的没信心。”岳沉实话实说。
    当下士农工商等级观念深入人心，读书人带有天然光环，岳沉自然会有些担忧。
    “那你要是做不好，不罚却是不行的。”穆玖昀故意逗他：“学堂里的孩童背不好书都要被打手心。”
    “能不能也不要打手心？我还想做饭，伤了手不方便。”岳沉自觉人家都肯教自己，自己却这般讨价还价实在不好意思，当即道：“这样，你用棍子打我背或者打我屁股，肉多，随便打！”
    穆玖昀：……
    穆玖昀差点呛出来。
    小夫郎，你知不知这想法很危险？
    穆玖昀多想答应啊，可他一想到对自己意志力的考验，瞬间就摇头拒绝了：“回头再说，总之如果你学不好，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岳沉不知道穆玖昀在电光火石之间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挣扎，只觉得穆玖昀真是个好人。
    当即点头如捣蒜：“当然了，我学不好，你想怎么惩罚都行。”
    因为刚刚那个打屁股的联想，穆玖昀现在都有些不能直视惩罚这个词。

 第52章 这名字可真有趣

    穆玖昀清清嗓子：“不说废话了，现在就开始。你不是认识自己的名字吗？写来我看看。”
    他将纸笔递给岳沉。
    岳沉简直如临大敌。
    他其实从没拿过笔，就直接握在手心里，跟抓根棍子一样。
    只见名字还没写，一滴墨汁就滴在纸上。
    他“哎呀”一声，手忙脚乱的放下毛笔，站起来，头低低的，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对不起，都怪我，把纸都给弄脏了。你罚我！”
    “明明是我要求你写的，又知道你底子薄，写不好都是预料中事，谁也不怪。”穆玖昀温柔的说。
    岳沉偷偷瞄一眼，只见他的目光被烛光染上暖色，含着笑意看他，真的没有一丝生气的意思。
    “我虽然严厉，但是是非分明，不是你的错，怎么会随便罚你？”穆玖昀摸摸岳沉的头顶。
    岳沉心里那些忐忑便就此都消失了，又重新燃起学习写字的欲望。
    “以前没拿过笔？”穆玖昀思索道。
    “没有。”岳沉老实回答。
    “那你这名字是怎么学的？”穆玖昀好奇。
    “当初我跟我娘去隔壁村老童生家里帮厨，他见我陪他孙子玩的好，一高兴就用树枝在地上划拉出来的。”岳沉解释道：“后来他孙子还教过我几回，我就记住了。”
    “你名字不简单，他们教你几回你就记住了，可见你聪明。”穆玖昀鼓励道：“如今只是对纸笔有敬畏，又没经验，所以才会慌张。嗯，这样，你去拿一碗水过来，先用毛笔蘸水在桌子上写字，先不用笔，这样就不会紧张了。”
    “好呀！”岳沉眼睛又亮起来，高高兴兴的跑去厨房拿回一碗水。
    “你先用手指蘸水在桌面写一写你的名字。”穆玖昀鼓励道。
    果然，换成手指蘸水，岳沉就毫无压力，很快就把自己名字写好。
    “写的很好看。”穆玖昀有些惊艳。
    “真的？”岳沉还不太相信。
    “不仅笔顺正确，而且横平竖直。”穆玖昀点评罢，便蘸水在岳沉名字旁边又写一遍，普通的楷体字：“你看，是不是，两者区别并不大。”
    这种直观的对比，确实让岳沉更有信心一些，但他还是道：“还是你写得好看。”
    他绞尽脑汁想要形容：“就是特别有劲！就像和面和的劲道。嗯，也不对。怎么形容呢。”
    穆玖昀笑起来：“这叫苍劲有力。不过你真是喜欢做饭。”
    说着他突然有个想法：“如果你把我的名字学会了，我就教你做一种糖果，名叫‘嵌字豆糖’。”
    这下岳沉的眼睛更亮了：“这是什么糖果？嵌字豆糖，难道是跟字有关的？”
    “没错，这种糖每一块上面都有一个字。”穆玖昀循循善诱：“只要你会写我的名字，我就教你怎么做。”
    “好啊！”岳沉充满干劲：“我一定好好学！”
    穆玖昀满意一笑。
    将桌上水渍擦掉后，又铺上纸张，毛笔蘸墨，开始写自己的名字。
    岳沉见他用的第一张纸就是那张被弄上墨点的，但他运笔之间便很轻易的将那滴墨迹给盖住，融进了他的笔画中，丝毫看不出这张纸被墨点弄坏过。
    岳沉只觉得心中一暖，好像是穆玖昀不动声色却又温柔的帮自己把那个小错误抹平了，又无声的对自己说，你看，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根本不妨碍这张纸的使用，所以不要怪自己了好不好？
    他心中那点自责和内疚便被这样无声的温柔抚平了。
    阿昀真是个善良的好人。
    穆玖昀认真写字，还不知道岳沉给他发了张好人卡，便是知道估计也只会宠溺一笑。
    穆玖昀一共写了四页纸，第一页写自己的名字三个字，其余三页分别写这三个字的笔画流程，从第一笔到最后一笔，很是细致。
    “这是我的名字。”穆玖昀一一指给岳沉：“穆——玖——昀——”
    “真好看。”岳沉看着第一页上那三个字由衷夸赞。
    又看着那后面几页密密麻麻的笔画感觉压力山大：“好难啊。”
    穆玖昀笑出来，温柔道：“你聪明，我又有耐心，肯定能学会的。”
    岳沉也认真点头：“我会很努力！”
    穆玖昀也笑着回应他，又道：“其实如今看来我这名字还颇为有趣。”
    见岳沉疑惑，他便指着那个昀字道：“我这一代穆家的男嗣名字从‘日’字，我取名为昀，便是日光的意思。穆景晖的晖字也是指日光。可实际上我也好他也罢，都不是什么如阳光灿烂温暖之人。或者说整个平威伯府内都是一团污糟。还有这个‘玖’字。”
    他先指着玖字的偏旁道：“你看这是王字，老虎头顶的斑纹就跟这个字很像。”
    “对，这个我也认识。”岳沉点头，这王字简单又有老虎做代言，在老百姓中算是难得被广泛认识的文字。
    穆玖昀又说道：“一般有王字旁的字都指代一种美玉，或者美玉制品。可这个玖字却并非玉的一种，乃是一种像玉一样的黑色石头。好像注定我无法成为平威伯府的美玉一般。”
    上辈子他是排行第九，这辈子是嫡长子，却还是这个名字，真像是一种命运暗示。
    岳沉听出穆玖昀话中的讥讽，却不认同：“你说平威伯府一团污糟，可现在你已经离开那里啦。所以你这名字是个好兆头。
    而且你这么聪明，就算不是平威伯府的美玉也能去别的地方做美玉。要不那燕二少怎么肯跟你合作？再说了，你是美玉还是石头又不是他们说了算。
    而且，就算是石头又怎么了？石头可以垒房屋砌成墙，让老百姓遮风挡雨，还能帮老百姓抵御外敌。要我说，石头可比美玉重要。”
    “你是安慰我？”穆玖昀既惊艳于岳沉朴素的通透智慧，又因他的话语感到温暖。
    “也是我的真心话。本来我就是普通老百姓，对我来说，石头比美玉有用多了。” 岳沉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我想当然了？”

 第53章 烛光摇曳我心

    “哪里是想当然，你说的明明是多少圣贤才知道的大智慧。”穆玖昀由衷夸赞。“百姓就像石头，看似平平无奇却是整个帝国的根基。而皇室乃至贵族就像美玉。若没有石头的保护，再好的美玉也只会沦为瓦砾。”
    岳沉眨眨眼，有些崇拜的看着穆玖昀：“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你说的啊，你才是有大智慧的。”
    “我是把你的话里的含义总结出来罢了。”穆玖昀摸摸岳沉的发顶：“你呀你，都说了让你对自己多一些信心，明明这么聪明。”
    岳沉有点不好意思，但心里却又很高兴，穆玖昀的夸赞他很信服，就觉得自己应该真的还是有点聪明的。
    就见穆玖昀又拿起一张纸，蘸墨写下岳沉的名字：“你这名字是谁取的？怎么想用‘沉’这个字。”
    沉，下沉，阴暗，分量重，沉溺。
    感觉，算不上什么好词。
    正跟岳沉的性子完全相反。
    如此想来，他的性子也正跟自己的名字完全相反？
    看来，他们还真有些命中注定的缘分？
    穆玖昀的思维稍稍开一小差，就听岳沉道：“因为我敦实啊。”
    他还挺自豪：“我生下来有六斤八两呢！我娘说我可会长了，虽然重但长长一条，她生起来没那么费事。连稳婆都夸我娘有福气。我爹就想着，希望我以后也能健健康康敦敦实实，就想叫我敦实。我娘嫌弃难听，村里同名的也多，这才改成沉的。”
    岳，敦实啊……
    噗嗤。
    穆玖昀没忍住，笑出来：“幸好你娘还有些审美智慧在。”
    感谢素未谋面的岳母。
    岳沉想到这事也觉得挺有趣，便跟着笑了。
    笑过之后穆玖昀便把毛笔在笔洗里涮干净：“行了，咱们开始正式学习了，先是握笔姿势。”
    他对岳沉展示正确的握笔手法：“你看，握笔时手指是这样做的。手中间是空的，就像握着一个鸡蛋。你试试。”
    如今没有沾墨汁，岳沉再握着那笔总算没那么紧张。
    他拿好笔，举给穆玖昀看：“这样？”
    只是这姿势虽然没错，可他好像怕笔掉了还是怎样，整个手指都在用力。
    穆玖昀想到他的大力，都怕他把笔杆捏折了，赶忙道：“手指不用这么用力，这笔又不会跑。”
    岳沉到底还是有点紧张，被穆玖昀一说，马上放松手指。
    结果又太松，笔差点掉了，他赶紧一把抓住。
    “我有点笨。”岳沉不好意思道。
    “怎么又说自己笨了，这明明是紧张。”穆玖昀安慰他：
    “其实读书人也是人，也是从不识字开始一个一个学的。你看我，我不仅读书我还学武，我曾经还是伯府的少爷。结果还不是得你从火场把我救出来？读书人没那么神圣。”
    穆玖昀边说边上手调整岳沉的手指，一点一点给他摆到正确的位置。
    农家没有闲人，半大的孩子都要跟着下地帮忙，岳沉还要常年做饭，他的手指便算不上好看，粗粗的，还有一层茧子。
    那些茧子诉说着他曾经日日夜夜的劳作。
    可他也不过十六岁，放在后世还在无忧无虑的读高中，甚至赶上叛逆期，还能当一把熊孩子。
    但岳沉却善良又懂事。
    穆玖昀心底不禁泛起心疼。
    岳沉则一边按照穆玖昀的指导，一边想着读书人不神圣，这可真是够叛逆的言论。
    他觉得穆玖昀说的是歪理，可这歪理也是理，他忍不住也跟着歪了思维。
    读书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不吃饭也会饿死，不上茅厕也得憋死。
    这么想，好像读书人确实，没那么神圣哈。
    岳沉觉得自己被穆玖昀带歪了，但心底那剩余的紧张却真的烟消云散，他自然而然找到最舒服又最正确的拿笔姿势。
    “是这样？”岳沉高兴的抬头，却正撞进穆玖昀的眼睛里。
    因为要帮他调整拿笔姿势，两人离得非常近。
    如今便是近在咫尺。
    呼吸交闻。
    目光交缠。
    一时间两人都失去语言。
    房间中只剩下烛火跳动时轻微的火花声。
    噼啪噼啪，似乎是谁呼之欲出的心跳。
    穆玖昀不自觉的靠近岳沉。
    这时，一阵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吹灭了一盏照亮的蜡烛。
    房间内光线忽然一暗，两人都猛然回过神来。
    穆玖昀赶忙退开一步：“我去关上窗户。”
    “好啊。”岳沉连忙说。
    偷眼瞄着穆玖昀走去窗边，他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刚刚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好奇怪。
    岳沉抚抚胸口，调整呼吸。
    另一边穆玖昀来到窗边，也是深深呼出一口气。
    谁能想到不过是教个写字，还不到半个时辰，就让他经历几番心理考验。
    穆玖昀啊穆玖昀，你也有这般不经事的时候。
    他心中自嘲，重新把那支熄灭的蜡烛点燃。
    抬头便看到不远处的岳沉，全身笼罩在烛光中，正认真看着他在纸上写的字，想要尝试着自己写，但好像又不得章法，眉头因此皱起来，嘴巴也抿得紧紧的。
    他心中又笑起来，不经事那就多练练。
    这何尝不是甜蜜的负担？
    穆玖昀很快调整好心情，走回岳沉身边：“其实这拿笔写字就跟你拿着汤匙要调羹一样，胳膊手腕手指都各司其职互相配合，不要紧张。”
    其实岳沉眉头紧皱一则是找不对感觉，二则是心里总是静不下来，无法投入。
    听到穆玖昀的话，他才后知后觉是对方在指导自己。
    不得不说，岳沉对烹饪确实很有心得，穆玖昀用烹饪做类比很快让他找到感觉，也就此聚精会神起来。
    毛笔在他手上也不再是头不可驯化的小兽，变得服帖起来。
    不再曲里拐弯，他成功写出第一个笔画。
    “成了？”岳沉还有些不敢相信。
    又继续写了几个，都很成功。
    “我就说你很聪明。”穆玖昀不吝夸赞。
    岳沉就此信心大涨。
    穆玖昀也颇为耐心，继续教导他如何运笔把笔画写得好看。
    这个过程便比较漫长。
    到底没有系统的学过写字，岳沉勉强写好一个“禾”字时，蜡烛都燃了一半下去。
    “今日就到此为止。”穆玖昀见岳沉还有些意犹未尽，便直接将笔从他手中抽走：“太晚了，再写下去对眼睛不好。”
    岳沉知道穆玖昀说的有理，乖乖听话。
    收拾了桌上的东西，两人各自洗漱。
    只不过——
    岳沉本来要去弄地铺的，结果却见穆玖昀在床上铺好两床被子：“咱俩睡一张床？”

 第54章 自讨苦吃

    “中午就是这么睡的，有什么问题？”穆玖昀露出不解之色，说完还打个哈欠，好像很困的样子。
    “中午……”岳沉一噎。
    他确实是在床上醒过来的，但是之前太困了，又发生各种事情，而且醒过来时就他一个人，他就没想太多。
    竟然中午就是两个人一起睡的？
    其实一起睡也没什么，但不知道为何，此时岳沉总觉得有点别扭。
    “你还想打地铺？”他状似才明白似的：“我是认真把你当救命恩人的，再让你打地铺叫什么事？你要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我去打地铺。”
    他说着就要把被子往地上拖。
    “没有没有！”岳沉赶紧阻止，解释道：“我是怕你睡不惯。”
    “已经不是大少爷了，有这个环境有床睡就很不错了，哪里还要挑三拣四。”穆玖昀一副洒脱的样子：“再说中午睡得就挺好。”
    岳沉见状也觉得再拒绝就矫情了：“那我睡外面，早上我得早起做饭。”
    “嗯。”穆玖昀点点头。
    好像困得受不了般飞快脱了外衣，爬进床里面盖好被子倒头就睡。
    岳沉这才脱掉外衣，吹灭床头的蜡烛，小心翼翼躺到床上。
    他动也不敢动一下。
    总觉得怪怪的。
    被子真软乎。
    为什么会觉得怪怪的？
    被子真软乎。
    咦？阿昀睡着了？
    岳沉听见一旁传来穆玖昀均匀的呼吸外加偶尔一点小鼾声。
    今日他斗智斗勇一天，肯定费了不少脑子，晚上又教他写字，真是辛苦了，是该好好休息休息。
    如此想着，岳沉便也不再想到底哪里怪怪的，眼皮很沉，马上便睡着了。
    一旁的穆玖昀睁开眼睛。
    他小心的侧过身，看着一旁岳沉的睡颜，静静露出一个宠溺又温柔的笑容。
    心爱之人近在咫尺，穆玖昀内心并非欲望翻腾，反而温馨又宁静。
    穆玖昀想，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感觉？
    原来幸福是这样让人满足又温暖的感觉。
    我要保护好这份幸福。
    他闭上眼睛，满足的睡去。
    ……
    第二日早上，穆玖昀在岳沉醒来时，便也起床了。
    “还早呢，你不再睡会儿？”岳沉问道。
    “不了，起来锻炼锻炼。”穆玖昀说道：“此去甘州路途遥远，我得让身体恢复的更好一些。你也先别做饭，跟我一起打打太极拳。”
    他说着已经穿好衣裳。
    “就是你之前在别院时练得那种拳法？”岳沉好奇。
    “对。太极拳既有养生的功效，又有用于搏击的部分。总之学了不亏。”穆玖昀简单解释罢，又调侃道：“反正不学白不学。”
    岳沉笑出来：“学了不白学。”
    于是，继跟着穆玖昀学写字后，岳沉又跟他学起太极拳。
    穆玖昀准备先教岳沉太极养生功，相对简单又有养生功效。
    他先给岳沉演示一遍。
    太极拳柔中带刚，穆玖昀又是长身玉立，便是身着棉麻长袍也难掩气度。
    反而因为这朴实无华的打扮更显出一种出尘之感。
    岳沉先是认真看动作，结果看着看着就变成看人了。
    真好看啊。
    他恍惚觉得，那美丽又危险的披着朝雾彩霞的悬崖刺梅竟然在向他招手。
    待他回神，穆玖昀已经收势站好。
    岳沉有点羞愧的想，幸好只是展示一下，不然真要让他跟着做，他就得出丑了。
    阿昀多好的人啊，又教你识字又教你功夫的，你竟然还敢走神，真是该打该打！
    他在心中给穆玖昀又发张好人卡，再打了自己几巴掌，这下灵台清明精神集中了。
    接下来穆玖昀分解动作教给岳沉时，他特别专注认真。
    却轮到穆玖昀身心煎熬了。
    指导岳沉动作难免要身体接触。
    尤其要让他找到胯骨移动的正确路线。
    穆玖昀后面靠着回忆穆老拐那“视觉去燥”才能保持心平气和。
    如此，也不过教了三个动作，便赶紧带着岳沉复习几遍，就以肚饿为借口让他去做早饭了。
    岳沉哭笑不得的调侃：“谁让你非要拉着我打太极拳，早饭这不就晚了？这叫种因得因种果得果。”
    穆玖昀“虚弱”的表示：“是啊，我真是自讨苦吃。”
    岳沉哈哈大笑，却也不再耽搁，赶忙跑去厨房做饭了。
    穆玖昀则又打一盆水洗把脸。
    看着水中的倒影，满脸水珠，眼神满是夹杂着幸福的无奈感。
    穆玖昀又不禁笑出来。
    他还蛮喜欢这种“自讨苦吃”后的神情。
    另一边岳沉先跑去客栈厨房要来一块牛肉。
    他准备做牛肉胡辣汤。
    回到小院厨房后他便将牛肉先泡上，便开始和面。
    接着便将那和好的面团洗成面筋，洗出来的水备用做胡辣汤。
    再依次将泡好的黄花菜、木耳、海带、香菇还有新鲜的平菇洗净切丝。
    除此之外还有一碗细粉条。
    这都是做胡辣汤用的配菜，这次的胡辣汤堪称豪华。
    洗好的牛肉切片，剁一些蒜末和姜末备用。
    接着便起锅烧油，油热后把牛肉片下锅翻炒。
    刺啦的声音，伴随着哦牛肉的香味猛地便飘出来。
    岳沉立刻把姜蒜末放进去，又加入少许酱油，香味更加浓郁，接着再放入一勺黄酒。
    整个厨房便已然香味弥漫。
    岳沉不急不缓向锅中加入一大瓢清水后，便将备好的黄花菜等配菜都放入锅中。
    之后便是加入胡椒粉和盐、酱油调味。
    待到大火将汤烧开，浓郁的香味都从厨房飘到外面来。
    穆玖昀洗完脸后重新开始锻炼身体，正打着太极拳呢，肚子就不争气的被香味勾得咕咕叫。
    嗯，小夫郎真是每日都有不同的方法考验他。
    穆玖昀在心中自我调侃。
    好在岳沉的烹饪也接近尾声，下完面筋，就把之前的洗面水再加入汤中，这样汤汁更加浓郁又爽滑。
    待到汤滚起锅。
    穆玖昀让摆到院中的石桌上。
    店小二张满仓也送来一大盘炊饼，配着胡辣汤正好。
    “岳小夫郎做的这胡辣汤真香啊。”张满仓明明已经吃过早饭，却还是忍不住吞口水。
    压低声音道：“我看比我们客栈那几个大师傅做的都地道。”
    “那是当然。”岳沉还没来及谦虚，穆玖昀就帮他把这夸赞认了。
    人见人夸，不愧是他家沉沉。

 第55章 收仆

    穆玖昀说罢又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张满仓道：
    “你再帮我准备二十张炊饼，送给后门外面那些乞丐和穷人们。现在多金贵的东西我请不了，在这里住的这些天，每顿你都帮我送些炊饼或者馒头给他们，也算我一点心意。”
    “昀少爷真是好人！”张满仓感动不已，麻溜去帮着办了。
    张满仓离开，穆老拐也带着自己那份饭回了房间，穆玖昀和岳沉才开始用餐。
    岳沉给穆玖昀盛一碗胡辣汤，半是郑重半是玩笑道：“昀少爷，您心心念念的胡辣汤。”
    “确实是心心念念的。”穆玖昀看着岳沉温柔说道。
    岳沉连忙错开眼睛，给自己也盛一碗胡辣汤，抓着饼子闷头开吃。
    就，感觉又有点怪。
    但也并不讨厌。
    岳沉不知道，后世称呼穆玖昀这种行为叫做“撩”。
    穆玖昀撩的很有分寸，并不油腻和侵略感，自然不会让岳沉讨厌了。
    他也舀起一勺胡辣汤送人嘴里，咸香中带着胡椒的辣味，却又爽滑无比。
    一口下去，从喉咙到胃都暖和起来。
    而这种暖意又从内向外散发出去。
    实在爽快。
    偷瞄一眼身边的岳沉。
    又实在幸福。
    “这么喜欢？”岳沉见他那享受的表情并非作假，心中颇为受用。
    “你不知道，当时我其实已经饿死了，魂都飘在半空，但突然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我一闻就知道是胡辣汤，当时我就生气不已。”穆玖昀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然在我旁边吃胡辣汤。然后，我这魂就掉回身体里了。这可是让我‘起死回生’的胡辣汤！”
    他说着又埋怨的看一眼岳沉：“最可恨的是，我当时脾胃虚弱，吃不了这胡辣汤，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在我面前大快朵颐。我当时真是恨得牙痒痒，心里想一定不能放过你。”
    然后又开玩笑的叹口气：“结果是我自投罗网，完全被你拿捏了。”
    岳沉没听出这句话的深意，笑出来，调侃道：“对啊，以后你这命运都被本大厨拿捏在手里，本大厨还要拿走你全副身家。”
    “都给你都给你。”穆玖昀一副无奈的神色。
    岳沉笑的更开心，还带点小嘚瑟努力扮做恶毒地主的鼻孔朝天样：“都说否极泰来，以后就是你这个少爷赚钱，我这个厨子来花了，不好好赚钱可吃不饱饭。”
    穆玖昀扫他两眼，嫌弃道：“不行，你这眼神太清澈了，一看就是开玩笑呢，不像个恶人，小心我到时候反客为主制服你。”
    “不够恶毒？”岳沉那是“大惊失色”“连忙求教”：“那该怎么演？”
    资深演技咖穆九爷现场教学：“主要是眼神，你要是做不来恶毒眼神，有个简单的方法那就不用正眼看人，而是斜着眼睛。”
    “这样？”
    “下巴再抬一些，对对。”
    两人就这样边吃边聊起“演技”，早饭时光美味又快乐。
    穆老拐在房间吃完饭，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把窗户开个小缝，偷看一眼院中笑的开怀的两个人。
    “啧啧啧。”穆老拐同情的看一眼岳沉：“完全被昀少爷拿捏住了啊。”
    说罢还特别感慨的摇摇头：“可是昀少爷那种人，怎么可能跟你一辈子哦。以后有你受的。”
    外面的穆玖昀和岳沉吃完饭后，岳沉便准备出门采买。
    终于能和小夫郎出门“约会”，穆玖昀当然愿意。
    两人一人背着个背篓便相携出门去。
    刚出门，那些乞丐和穷人们便纷纷围上来跟他道谢。
    众人都觉得穆玖昀很仗义，如今落魄了，还愿意在能力范围内接济他们。
    穆玖昀又看到那个少年，便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昀少爷！”少年对他很尊敬。
    “我记得你，昨天我被京兆衙门的差役盘问时，你有维护我。”穆玖昀很认真的看着少年：“你还这么小，我有看到你腿都在抖，可你还是愿意挺身而出，谢谢你！”
    少年没想到穆玖昀竟然看到他的努力，还郑重跟他道谢，顿时感动不已的摇头：“昀少爷是我的恩人。我这样做是应该的。”
    “我只是无意中施了几顿饭，算不了什么大恩。”穆玖昀面露愧意。
    “是大恩！”少年肃然道：“我爹娘去世了，如今只有我跟弟弟相依为命，若不是昀少爷施饭，如今恐怕就剩我一个人了！救命之恩，如何不能算大恩，我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穆玖昀听到“救命之恩”四个字还抽空给岳沉一个揶揄的眼神。
    仿佛在说，看到了，对待救命恩人掏心掏肺是多么正常的事情。
    岳沉简直哭笑不得。
    但穆玖昀很快又看回那少年，郑重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兴，昀少爷。”沈兴答道。
    穆玖昀又问：“沈兴，你愿意带着弟弟跟我去甘州吗？你虽然出身平民却有一颗极为难得的善良忠诚之心，我如今身边无人，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我，我吗？”沈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还能带着我弟弟？”
    “对。”穆玖昀点头：“而且，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卖身，我只想跟你们签订雇佣的活契，五年，或者八年。只不过，得跟着我背井离乡，但我保证只要我有口吃的，一定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沈兴狂喜不已，周围人听见也都催着他赶紧答应：“不用卖身啊，昀少爷实在太仁善了，你小子撞大运啦，赶紧答应下来。”
    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单看穆玖昀如今就算落魄，也能住这么好的客栈的独门独院，还能给他们每顿舍馒头炊饼，便知道他还是有底蕴的。
    且穆玖昀眼见是个好性子，他们这帮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去处了。但他们虽然羡慕，却也不会和孩子争。
    沈兴兄弟生母早逝，生父在去年冬天也风寒去世了。
    他们兄弟两个无依无靠的，沈兴虽说年龄大些，到底也是个孩子，能够找到的活计很少，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因而虽然十一岁，但看上去还不到十岁。
    能跟着穆玖昀，那真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沈兴正要答应，可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昀少爷，我只有十一岁，我弟弟更小，才七岁，我们，我们帮不上太多忙的。”
    他深吸一口气：“你对我们有大恩，我们不能拖你的后腿，占你便宜。”

 第56章 狭路逢狗腿

    此话一出，穆玖昀倒有些惊喜。
    不仅知恩图报，而且抵抗得住诱惑。
    要知道多少人为了蝇头小利争得你死我活，可这孩子却能将改变命运的机会推出去。
    其心志心性可见一斑。
    周围人也都纷纷赞扬沈兴。
    穆玖昀摸摸他的头发：“那你就努力快点长大不就好了？而且，如今我家只有我跟夫郎，哦，还有个养父，家中没有多少活计，看上你们兄弟也是看上你们的潜质。我相信你们不会辜负我的。”
    岳沉听到穆玖昀在外人面前称呼他为夫郎，忍不住有些耳热。
    而沈兴则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穆玖昀。
    他容貌俊美，笑容和煦，阳光又从他头上倾泻而下，仿佛天神下凡般。
    沈兴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天知道，他刚刚拒绝穆玖昀时其实很后悔的很心痛的，可他受了昀少爷这么大的恩德，不能太贪心。
    没想到昀少爷竟然这么好。
    他和弟弟太幸运了。
    “昀少爷，以后我跟弟弟的命就是你的，做牛做马，都听昀少爷的！”沈兴立刻跪下给穆玖昀磕头。
    “行了行了，赶紧起来，磕坏头还得少爷我出钱给你治不是？”穆玖昀揶揄道。
    “少爷，说的，是。”沈兴太激动，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他怕穆玖昀嫌脏，赶紧抬袖子擦干净脸。
    “行了，赶紧回家收拾一些行李，带着你弟弟来我这客栈小院住下，正好还有一间房可以给你们住。”穆玖昀拍拍沈兴的头顶。
    “哎！”沈兴答应一声，飞快转身跑了。
    周围人都赞美穆玖昀仁义，也都忍不住羡慕沈兴。
    穆玖昀对他们又说几句道谢话，便跟岳沉又回去小院跟穆老拐打声招呼，又找来张满仓说明此事，让他把另一间卧房收拾出来，再拿两床被褥。
    张满仓一听，那是给穆玖昀猛发好人卡，而且信誓旦旦，这事情一定办好。
    此事一出，可想穆玖昀的名声又会多加多少分。
    “咱们先去成衣店帮沈兴兄弟买两身衣裳。”穆玖昀跟岳沉建议道：“等咱们回来，正好让他们洗了换上。”
    岳沉都忍不住再度给穆玖昀发好人卡：“能跟着你这样的主家，确实很幸运。”
    “不是我，是我们。”穆玖昀纠正道：“你啊，现在也得有自觉是家中另一个主人。可别在沈兴兄弟面前露马脚。”
    “知道啦，我可是手握你全副身家呢。”岳沉也调侃一句。
    两人说说笑笑，便去了张满仓提过的一家成衣店。
    他们要买的东西如今没多少金贵的都是实用为主，便跟张满仓取了不少经，哪些店铺物美价廉。
    只不过两个大人加两个小孩，换洗衣裳鞋袜买完，两人的背篓就装了大半。
    “等下我去买几本书，然后咱们就去马车行看看。”穆玖昀提议。
    要买的东西太多，本就计划要买马车，岳沉自然不反对。
    而穆玖昀要买书，便是因为他接下来要走科举的路子。
    好在世宗朝就已经改革科举制度，平民也能够科举入仕，真正有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机会。
    而在这个时代，想要掌握权力，科举入仕是不错的选择。
    对穆玖昀来说也是最稳妥和最简单的方法。
    如此，不得不感谢一下有些变态癖好的穆老爷子。
    他最爱的读物之一便是二十四史还有《资治通鉴》。
    甚至还一时兴起搞过“穆氏科举”，给一帮孩子出历朝历代殿试的题目。
    真是不知道的，以为穆家有皇位要继承。
    哦，虽然没有皇位，但是那几百亿家产也确实不是个小数目，足以掀起腥风血雨。
    于是，为了投其所好，穆玖昀很是背诵了不少“状元答卷”。
    没想到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穆玖昀便根据记忆，在书铺中挑选成套的四书五经，还有相关注释的书籍。
    除此之外还买了一套《周刑统》，即大周的律法全集。
    又挑选了一些跟甘州等地有关的游记等书。
    林林总总下来，委实选了不少书。
    穆玖昀又挑出《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三本启蒙用书要买给岳沉。
    岳沉心中感动。
    可以听这三本就得二两银子，他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摆手拒绝：“太贵了！我就不用了！”
    “跟我的全副身家比起来，可算不上贵。”穆玖昀说着就把那三本书塞到岳沉怀里：“你以后要管我所有的钱，不识字可不行。回头别人弄个卖身契说要把我卖了，你不识字被骗了，我上哪里哭去。”
    “啊？”岳沉被他这歪理打蒙了：“什么全副身家，都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要。”
    说着就把那三本书推给穆玖昀，却被他挡开。
    “那还有沈兴兄弟呢，他们也得跟着学字。我教你，你教他们，这一套书三个人用，那就不贵了？”穆玖昀又道：“他们跟着我做事，决不能目不识丁。”
    三个人啊，那好像，还好一些？
    岳沉有点动摇了。
    穆玖昀继续循循善诱：“而且你做饭那么好吃，这么优秀的大厨，我给一些好处把你留住不是很正常嘛？”
    他凑近岳沉说着，岳沉只觉得他的呼吸打在自己耳朵上，有点酥酥麻麻的，人也有点晕晕乎乎了。
    就觉得穆玖昀说的确实有理，懵懵的就点头答应。
    穆玖昀立刻去跟掌柜的付账。
    不过他选的书太多，根本拿不走，直接让书铺送到客栈去。
    “乖乖。”出了书铺，岳沉才回过神来，不禁咋舌：“这读书真是太贵了。”
    一百三十一两！
    光是这些书籍就花了整整一百三十一两啊！
    还是店家见他们买的多，给了优惠价呢。
    岳沉忍不住心惊肉跳的懊恼道：“刚刚应该让书铺的人一起送回去的，都怪我，蒙圈了。”
    如今只能紧紧抱在怀里，生怕磕碰了。
    “其实大周的读书成本已经很低了。”穆玖昀笑着帮他转移注意力放放松心情：“造纸术和印刷术还有制墨技术的发展，已经大大降低成本，否则世宗便是有意让平民能够读书识字，高昂的成本也会把绝大多数百姓拦在门槛外。”
    岳沉闻言也不禁感慨：“怪道要说世宗陛下是仙人转世来普度众生呢。”
    “他确实是一位英主明帝。”穆玖昀点头。
    话音未落，穆玖昀突然被人从侧面大力的撞了个趔趄。
    岳沉赶紧把他扶住。
    回头便见是三个锦衣华服儒生打扮的人，为首的正是燕辰浩的跟班之一张洪轲。
    “哪里来的不长眼奴才，竟然敢撞我们少爷！”张洪轲的小厮春竹立刻倒打一耙。

 第57章 蠢货，请入套

    岳沉不忿：“我们好好的走路，明明是你们撞过来！”
    “哎！你这乡下土包子，知不知道我们张少爷是谁！”春竹叫嚣道。
    张洪轲则假模假样的叫住春竹：“春竹，不得无礼，那是穆玖昀穆大少爷和他的夫郎。”
    春竹这才道：“哎呦，小的眼拙，看见这一身粗布麻衣的，还背着背篓，以为是哪家低等下人出门采买呢。”
    与张洪轲一起的另外两个书生穆玖昀看着眼熟但叫不上名字，便阴阳怪气道：
    “张兄，你忘啦这穆玖昀早不是平威伯府的大少爷了，他如今就是个平民！”
    “是啊，而且还是个断袖。昨天大长公主来见他，都被恶心走了。”
    “自家祖母寿宴上就跟人媾和，搁谁谁不恶心？”
    “哎呦，我看一眼都觉得眼睛脏了。”
    张洪轲还虚伪的摇摇扇子：“穆玖昀落到这个田地虽然是咎由自取，却也委实可怜，你们开个玩笑也就罢了，别太过分啊。”
    另有一人则凑到张洪轲面前说：“张少爷说的确实有理，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昀少爷如今虽说落魄了，又有个断袖的恶心癖好，到底还有手有脚。我记得你家有个掏马粪的活计正好缺人，不若就雇这昀少爷去，也算结个善缘了。”
    其余人纷纷拍手：“好主意！”
    更有人凑上来问穆玖昀：“昀少爷，这么好的活计可千万别错过了。”
    对面便是学富茶楼，街上人来人往，他们声音又故意很大，很快就引来不少人侧目，甚至围观，指指点点。
    岳沉是又羞又气，怒道：“我们要回甘州，这好活计是用不上了！但你们都觉得这活计好，那你们去做啊，可别浪费了！你们要不肯做，就说明这活计肯定有坑，看见阿昀落魄了，来作弄他的！”
    穆玖昀心下含笑，他家沉沉真是又聪明又勇敢。
    张洪轲几人摆明就是要作弄侮辱穆玖昀的，可岳沉偏把这事翻到明面上，他们难道真敢不要面子的承认？
    有些读书人，最是讲究名声面子了。
    果然，对方被怼的一僵，梗着脖子恼羞成怒：“我们问的是穆玖昀，你算个什么东西？雌伏男人之下的无耻之徒！哦，我明白了，穆玖昀不仅是个断袖还是个妻管严。”
    说着他们大笑起来：“什么妻管严，穆玖昀才是下面那个？要不怎么会让那低贱的帮厨出头！”
    穆玖昀眼底闪过杀意，笑容却更加温和。
    辱骂他，穆九爷或许会给他们个痛快。
    可他们偏偏还要骂沉沉，那穆九爷只好让他们生不如死。
    岳沉又羞又气面红耳赤。
    穆玖昀拍拍他的手，安抚他的情绪，然后将他护在身后，看向张洪轲：
    “张洪轲，你可别说大话，你家如今哪里还有马？否则你从茶楼出来怎需要走回家？也是，张家本就是个破落户世家，如今怕是更破落了。”
    春竹立刻护主：“瞎了你的狗眼！我家少爷只是在门口等车夫赶马车过来罢了，哪跟你一样是被赶出家门的落魄鬼！给你几分脸面让你去家中做活计，你却给脸不要脸！”
    “罢了，春竹，昀少爷向来与我不和，误会也是正常的。”张洪轲虚伪的说。
    穆玖昀冷笑一声：“所以张洪轲你是在学富茶楼门口等马车的时候，突然受虐瘾爆发，难以自持，所以飞快赶到我身侧，狠狠地被我撞了一跤？”
    他说着又讥讽道：“张洪轲，真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种癖好！好说呀，撞一下够不够？要不要我再踹一脚？放心，我知道你素来囊中羞涩，这次。”
    此话一出，围观民众立刻有人喷笑出来。
    可不是嘛，人家在街对面好好走着，你在这边等马车，怎么就突然被人家撞了？
    还恶人先告状，结果不打自招了。
    这下张洪轲几人脸色就不太好看。
    读书人都是讲究名声的，落井下石和故意挑衅栽赃可要被人不齿的。
    当下许多人便转头开始对着张洪轲几人指指点点。
    张洪轲看到岳沉怀里的书，马上转移话题：“《三字经》？哎呦，昀少爷这是准备从头学起然后考科举吗？”
    从前的穆玖昀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因而另外两人立刻哄笑出来：
    “从《三字经》开始学，倒也不错啊。”
    “今年学《三字经》，明年学《百家姓》，想必四十岁之前能把四书五经学完。”
    “四十岁之前够呛，但五十岁应当足够了。”
    “五十岁去考县试，也很有毅力啦。”
    岳沉这下更气。
    穆玖昀却更冷静，还笑着安慰他：“没什么要生气的，你看这帮人全然没有一丝洞察力，上来就信口雌黄，看你拿着《三字经》就说是我要从头读书。考官不会让这种蠢货登科的。
    否则他做了官，治下若出了采花贼，那所有男人都得是嫌犯了，毕竟男人都有‘作案工具’。朝廷如何会容忍这种昏庸之人做官？都枉为读书人。”
    岳沉闻言忍不住笑出来。
    真是促狭。
    穆玖昀的声音不小，许多围观的人也都笑出来。
    不仅笑出来，还都觉得怪有道理的。
    张洪轲等人便有些恼羞成怒：“穆玖昀，你简直颠倒黑白！就你这种人，怪不得要被赶出平威伯府！你——”
    “论颠倒黑白昀某可比不上你张洪轲！”穆玖昀立刻打断他：“大长公主殿下可都让平威伯去查明寿宴真相了。你如今几次三番说此事乃我所为。你是质疑大长公主殿下？”
    张洪轲立刻蚌住。
    穆玖昀嗤笑一声：“都说你昏庸愚蠢不配做读书人了。”
    “我不配做读书人？那倒是你穆玖昀配了？”张洪轲冷笑道。
    “我虽然不才，到底比你多读过几本书，勉强比你配做读书人。”穆玖昀施施然道。
    张洪轲闻言哈哈大笑，跟他一起的人也都笑不可支。
    不学无术的穆玖昀竟然说自己比他们还配做读书人？
    滑天下之大稽哟。
    “看昀少爷这般成竹在胸的样子，不如咱们比一比，也好叫人知道到底谁才是读书人，谁才是昏庸之辈！”张洪轲看着穆玖昀讥诮道：“就怕昀少爷不敢呐。”
    穆玖昀笑了。
    蠢货，你好。
    蠢货，请入套。

 第58章 不虐白不虐

    张洪轲算得上是燕辰浩跟班里学识最好的，说句有真材实料也不过分。
    毕竟他家不过是个破落的小世家，除了跟着燕辰浩混，还要考科举才能有更好前途。
    其人圆滑，很是擅长逢迎，他当初更愿意跟着穆玖昀，毕竟穆玖昀大手大脚比燕辰浩阔绰不少。
    奈何原主觉得他跟自己的继弟穆景晖有些像，都是虚伪做作挂的，便很是厌恶。
    张洪轲这才转投燕辰浩门下，凭借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的舔功，成功混得一席之地。
    如今穆玖昀落魄，张洪轲自然要趁机报复。
    穆玖昀看透他的伎俩，直接一招请君入瓮。
    “比别的我不敢托大，但若是比背诗词，我还是很有几分把握。”穆玖昀装作无奈一叹：
    “可我向来喜欢收集古籍孤本，一些名不见经传的诗词比你们知道的多得多，跟我比背诗就太欺负你们了。罢了，还是你们来定比什么，免得说我欺负人。”
    这话出来，不止是张洪轲等人，便是周围看热闹的许多读书人也都笑出来。
    原主为了跟穆景晖比，确实曾经剑走偏锋四处搜集古籍孤本。
    但在赵盛“尽心尽力”的帮助下可是当了不少次冤大头，一度成为汴京读书人乃至贵族圈的笑话。
    “既然昀少爷说自己擅长背诗词，那咱们就比背诗词。”张洪轲对那两个书生道：“咱们若是出别的题目，也怕别人说咱们欺负人不是？”
    那两个书生自然纷纷响应：“连诗词都背不出来，那确实算不上读书人。”
    他们都觉得穆玖昀这是上赶着要出洋相。
    “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连诗词都背不出，就算不上读书人。” 穆玖昀一副不将众人放在眼中的样子。
    “但既然是比试，那就要定个彩头！”张洪轲目含讥诮：“若是你输了，就去我家掏十年马粪！”
    说着他又话锋一转：“当然，你若是不愿在我家蹉跎十年岁月，那就当众吃一坨马粪，也不是不可以。”
    穆玖昀心中鼓掌。
    很好，九爷就喜欢这种知情识趣送上门的蠢货。
    不虐白不虐。
    但他面上却流露出一丝犹豫和懊悔，仿佛是后悔自己玩笑开大了无法收场。
    岳沉看着也不禁担心，但手背突然被穆玖昀轻轻挠一下。
    好，大少爷又在捉弄人了。
    但是捉弄的好！
    岳沉立刻起了心思配合：“阿昀，他们人多势众，你一个人对上本就吃亏，啊，不对，是你欺负他们不太好，还是算了。”
    穆玖昀差点笑出来，小夫郎的演技还有待提升啊。
    好在对手愚蠢，根本没看出什么破绽，还以为是岳沉说漏嘴了，更是不依不饶：“怎么？怕了？那就跪下磕头认错，我们也勉为其难大度原谅你。”
    “对，不然你一对三，输了可是要吃三坨马粪才行！”
    气氛已经烘托到这里，穆玖昀只能一副无奈的样子耸耸肩，对着周围人道：“大家看到了，并非我欺负他们，而是他们咄咄相逼。”
    然后对张洪轲几人道：“咱们可得讲清楚，这一对三，你们输了也得每个人吃三坨马粪！”
    “那是自然。”张洪轲对小厮春竹吩咐道：“快，去弄一桶马粪来，得趁热乎才行。”
    单是学富茶楼便有不少乘坐马车或者骑马而来的人，弄一桶马粪实在容易。
    穆玖昀又道：“我还赶着买东西，懒得跟你废话。我一对三本就吃亏，便由我出三首诗词的上半部分，一炷香为限，你们有一人能背出其中一首下半部分便算你们赢，我输。可敢赌？”
    “昀少爷这般有信心，咱们定要奉陪到底。”张洪轲此时觉得穆玖昀大约已经因在劫难逃想要速战速输，速速吃粪了。
    “若你们同意，便与我击掌为誓！免得有人赖皮。”穆玖昀傲然抬手。
    张洪轲生怕穆玖昀跑了，飞快上前击掌。
    另外两个书生也依次上前。
    “昀少爷，请。”张洪轲一抬手。
    穆玖昀负手而立：“我的第一首是诗，上半部分为：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
    这首诗一出，张洪轲三人脸色就变了——他们都没听过。
    不说他们，便是其余因看热闹而从学富茶楼出来的书生也都没听过。
    当然没听过啊。
    这是清代诗人文映江的《咏针》，这帮人知道就怪了。
    反正也没说不能背另一个时空的诗词，他都不算出千。
    “几位可有印象？”穆玖昀看着张洪轲三人发白的脸色笑出来。
    又故作大度道：“想必各位饱读诗书，脑子里的诗句太多，还得想一想，不急，我先出第二首。乃是一首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首词一出，当即人群中便有一人惊呼出声：“妙极！”
    自然妙极，这可是纳兰性德有名的词作《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
    全词假托失恋女子的口吻，抒写了被男子抛弃的幽怨之情。但因题目中写有“柬友”也有人认为作者是用男女之情为喻，暗示与朋友也应该始终如一，生死不渝。
    如今用来讽刺张洪轲乃至平威伯府也都恰如其分。
    然而，纳兰性德的词越精妙，张洪轲等人的脸色越难看。
    如此精妙的词，他们，没听过！
    竟然没听过！
    穆玖昀讥讽一笑，再度背出第三首：“第三首依旧是诗，上半部分为：小官事大官，曲意逢其喜。”
    他转身看向人群：“烦请谁点上香。”
    “掌柜的，来支香！”岳沉直接霸气的走到学富茶楼那里跟掌柜的买香点上。
    那雄赳赳气昂昂想要帮穆玖昀出气的样子，瞬间把他逗乐。
    实在太可爱了。
    穆玖昀上前拉住他的手，眉眼温柔道：“其实，我还有一首喜欢的词，送给夫郎是最合适的，名叫《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乃是一位名为唐寅的大才子所作，全词曰：
    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岳沉听不懂什么意思，心中觉得这是穆玖昀在对外做戏，自己乖乖听着配合就行。
    可他的目光那么专注那么温柔，被他这样看着就有种被他全心全意爱护的错觉。
    岳沉只觉得周围的声音似乎都小了，不知不觉便沉溺于穆玖昀那柔情脉脉的目光中。

 第59章 以后我见一次踩他一次！

    “好词！简直精彩绝伦！”
    “闺怨词可谓汗牛充栋，这一首竟还能别出心裁，实在厉害！”
    “词句清圆流转，读之朗朗上口，实在是难得的佳作！仙品！”
    如此惊艳绝绝的词作，在场没有一个人听说过，甚至那叫做唐寅的才子也无人知晓，他们不禁热烈的讨论起来。
    岳沉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想要挣开穆玖昀的手，但是又想到他是在做戏，自己该配合的，便只将头埋得低低的，耳朵都羞红了。
    穆玖昀轻轻一笑，松开岳沉的手，温柔道：“情之所至，我唐突了，夫郎可不要怪罪啊。”
    “不怪不怪。”岳沉头都摇成拨浪鼓了。
    他偷眼看一下穆玖昀，又听到周围人对这首诗词的赞美，见他们已然跟刚刚看热闹的心态不一样，对他们态度都和善起来。
    这都是阿昀的功劳。
    越是相处，穆玖昀展现出的智慧和手段就让岳沉越是信服和钦佩。
    岳沉有点自惭形秽的低下头：“对不起，刚刚你说的那个我听不太懂。”
    他好拖后腿啊。
    “我以后都会教你的。”穆玖昀扶住岳沉的肩膀：“先学识字再读诗词，都说了要报恩，我肯定要教你很多东西。没有你拼死相救，我今日哪里还能站在这里背诗词？这都是你的功劳！”
    岳沉心中有些触动，抬头看向穆玖昀，就见他眼中都是郑重之色。
    心中一晒，他这个救命之恩好像很值呢。
    周围正在热烈讨论这首词的书生学子们听到此话才想到，穆玖昀是被夫郎舍命相救的。
    他们能在这里听到这样惊艳的诗词，这小夫郎当居首功。
    而且穆玖昀不嫌弃小夫郎出身，还愿意教他读书识字，也可谓涌泉相报。
    当即便有书生对穆玖昀拱手一礼：“昀兄知恩图报，乃真君子！”
    又有人道：“是啊，以往我还嘲笑过昀兄为搜集古籍孤本做冤大头，没想到我才是挑梁小丑。”
    “是啊，世间古籍本就珍贵，搜寻过程难免走些弯路，可只要能得这几首精彩诗词，都是值得的！”
    其余许多书生也都纷纷应和。
    一时间，穆玖昀这边可谓花团锦簇。
    张洪轲那边则是愁云惨淡。
    他们三个已经面色惨白，甚至冷汗淋漓。
    眼见一炷香就要烧完，三人对视一眼，都默默的往后退去。
    可好巧不巧，他们刚出人群，就迎面碰上提着马粪过来的春竹。
    “少爷！马粪我弄来了！一大桶！新鲜热乎！”春竹看见张洪轲过来，赶忙招呼道。
    这一喊，周围人都看过去了。
    “香烧完了！”
    “他们想跑！”
    “快走！”张洪轲大喊。
    他们三人再顾不得别的拔腿就跑。
    “少爷？”春竹一脸懵。
    张洪轲就要跑过春竹身边时，突然膝窝一痛，他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去，正好将春竹扑倒。
    马粪也撒了，主仆二人滚了一身。
    果然新鲜热乎，一点都不浪费。
    张洪轲那两个朋友见状，差点吐出来，却也更不敢耽搁，抛下他跑走了。
    人群轰然大笑。
    笑过后便是各种讥讽：
    “自作孽不可活啊！”
    “击掌为誓，老天爷都看着呢，逃不走的。”
    “开出这般恶毒的条件，输了竟然转身就跑，呸！无耻！”
    “枉为读书人！”
    “没错！枉为读书人！”
    张洪轲慌张的想要爬起来，结果踩到马粪，滑了一跤，又跌倒在地，这下身上的马粪更多了。
    “身为读书人，本该内修德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张洪轲，你不配为读书人不是你学识不够，乃是你人品不堪！”
    穆玖昀从人群中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你人品不堪并非只是对我挑衅侮辱，还因你为人两面三刀。众所周知，昨日燕辰浩来探望过我，有所帮衬外还把恩怨都讲清楚了，为的就是怕一些人蠢笨无知的要把那火灾栽赃在他头上。
    可你张洪轲是燕辰浩的跟班，本该以他马首是瞻，为何又要当众欺辱作弄于我违背他的意志？定然是因为你表面追随燕辰浩私底下却为他人收买！而你今日当众带人找我麻烦，就是为了将来我出事时好让大家第一时间怀疑是燕二少所为！
    张洪轲，燕辰浩待你不薄，若非他，你凭着破落户世家的身份能够进入博文书院？！你不思回报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栽赃陷害。实在是不忠不义不仁不悌无耻至极！”
    他字字如刀，此时精准犀利的给予张洪轲致命一击。
    围观众人这才恍然张洪轲行事的违和，他们刚刚确实都下意识以为这又是燕辰浩故意所为。
    可正如穆玖昀所说，若是燕辰浩所为，他昨日何必这样做戏，前后言行完全矛盾。
    这下，看向张洪轲的眼神便都是厌恶了。
    可想而知，他此后的名声会是怎样恶臭。
    张洪轲想要狡辩，结果一张嘴就吐出来。
    春竹本就被他砸的七荤八素，如今又被他吐了一身，差点没晕过去。
    穆玖昀厌恶的后退一步，说出最诛心之言：“若是你这种人登科取仕，来日为官必定都是冤假错案，导致民不聊生！”
    之前穆玖昀这么说无人在意，可在他展现出人品和学识后，这些话就会成为张洪轲的诅咒，他的人品将彻底限制他的科举之路。
    张洪轲恨得眼睛都红了，可他如今只能在泥泞污秽中挣扎。
    穆玖昀不屑的看他一眼，道：“回去告诉你真正的主子，既然他不肯放过我，那就不死不休。有我穆玖昀在一天，他就别想出头。以前我让他，以后我见一次踩他一次！”
    张洪轲于愤怒中，终于有些慌乱，他听懂穆玖昀的暗示之词，穆玖昀，真的猜出来了！
    他抬头，正对上穆玖昀那冷冽又不屑的目光。
    那种上位者无形的威仪，让他不禁一个哆嗦。
    刚要爬起来的腿再度软下去。
    春竹见状下意识躲闪，导致张洪轲这次直接脸朝地跌在马粪和呕吐物的泥沼里。
    呕吐声再次响起。
    穆玖昀潇洒转身，再不给失败者多余的眼神。
    而那些书生学子也立刻把他围住：“昀兄，那三首诗词的全貌可否告知？”
    “是啊是啊，还望昀兄不吝分享！”
    “还请昀兄告知吾等。”
    张洪轲和春竹终于挣扎相扶着站起来，两人臭气熏天的看着不远处穆玖昀被人们簇拥着。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为穆玖昀准备好的屈辱结局竟完全应验在他们自己身上。

 第60章 彻底翻转

    穆玖昀很有耐心的对众人道：“说出来恐有误听，不若我写出来罢。”
    学富茶楼的掌柜立刻响应道：“昀少爷言之有理，还请楼里请！”
    他态度十分恭敬。
    这样绝妙的未能传唱的三首诗词从他们茶楼传出去，那将给他们茶楼又带来怎样的风光！
    周围人自然纷纷响应。
    穆玖昀便在众人簇拥之下进入学富茶楼。
    但他并非一个人，他转过头，温柔的拉着岳沉的手。
    岳沉心有触动。
    他看着如今被众人追捧般的穆玖昀，只觉得他天生便该如此，他就是这般耀眼。
    可岳沉自己也不同刚刚突然而起的自卑，心中也充满干劲。
    阿昀这么信任他，又付出良多，他不能辜负阿昀这番心意！
    他也要更努力更优秀才行！
    岳沉目光坚定，虽然心中还有些忐忑，但还是紧紧追随在穆玖昀身侧，与他一同踏入学富茶楼。
    穆玖昀见状，心中也满是喜悦与欣赏。
    这就是他的沉沉，不会屈服于困难，善良勇敢，生机勃勃！
    众人来到茶楼大堂，早有小二在一张长桌上铺好纸张。
    掌柜的亲自研磨。
    穆玖昀挑选一支顺手的毛笔，蘸墨便将那三首诗词补全了：
    《咏针》
    作者：文映江
    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
    眼晴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
    作者：纳兰性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杂作》
    作者：董应举
    小官事大官，曲意逢其喜。
    事亲能若此，岂不成孝子。
    三首诗词书写的过程，便不断有人叫好：
    “《咏针》实在辛辣讽刺！”
    “这首诗骂那张洪轲真是恰如其分！”
    “这首《木兰花令》真可谓诗词遗珠！”
    “《杂作》一诗也是颇为讽刺啊！”
    之后，穆玖昀还把唐寅那首《一剪梅》也写上了。
    落在纸上的诗词，让人更方便品评。
    众人的赞叹可谓此起彼伏。
    这时突然有人道：“好字！”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穆玖昀这首毛笔字实在堪称惊艳：“昀兄这字颇有王羲之之风采！”
    穆玖昀赶忙自谦道：“兄台谬赞了，在下确实喜欢王羲之的书法，但要说有其风采，实在当不起。”
    他前世也有练书法的习惯，最喜欢的书法家便是米芾，其次是王羲之。
    而米芾又最为推崇王羲之，其书法吸收了王羲之笔法多变的特色，又创陈出新，形成自己的风格。
    他的《蜀素帖》更有“中华第一美帖”之称。
    穆玖昀临米芾和王羲之的帖子最多，很得其神韵，如今写来自然令人震撼。
    尤其，这个时空还没有米芾！
    果然，众学子赞叹不已：
    “昀兄实在谦虚！你的字得王羲之书法之多变神韵，却又自成一格，实在难得！叹为观止！”
    众学子纷纷传看穆玖昀那四首诗词。
    背出的诗词即便多么惊艳，到底是别人的东西，还是有人不将穆玖昀放在心上的。
    可这笔好字一出，在场学子几乎都对穆玖昀刮目相看。
    一笔好字有多重要？
    那是可以在科举中影响排名的！
    更何况穆玖昀这字难得竟得了几分王羲之书法的神韵不说，还能自出新意、独成一家，这已经能算他自己的笔体了！
    自创一种笔体，这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昀兄，你有如此本事，往日怎么不拿出来？”有人揶揄道。
    这要拿出来，穆玖昀定然不会被赶出平威伯府的。
    却见穆玖昀浅浅一笑，神色无奈中带着释然：
    “往日我只想着我已经占了伯府继承权，便不想在读书上与弟弟相争，自家兄弟，我若是什么都占了，弟弟怎么办？如今，我得自己打拼，自然是有多少本事都要拿出来了。”
    众人闻言神色都颇为微妙。
    平威伯府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连圣上都惊动了，如今大长公主更是责令彻查。
    这其中猫腻，可想而知。
    不禁开始纷纷脑补，穆玖昀在平威伯府故意藏拙，就是为了兄弟和睦，不想到头来却还是被迫害出府。
    甚至当下便有人把刚刚张洪轲对他的刁难与穆景晖联系到一起。
    怪不得穆玖昀如此确定不是燕辰浩出尔反尔，这是颇有经验啊，而且，当下这境况，穆景晖的嫌疑更大。
    毕竟大家经过火灾一事都或多或少同情穆玖昀，最不想看到他口碑翻转的恐怕就是穆景晖了。
    穆玖昀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笑意。
    他本来不准备这么快收拾穆景晖的。
    奈何他非派张洪轲来犯蠢，辱骂沉沉。
    张洪轲如今付出代价，穆景晖也跑不掉！
    穆玖昀将写的这四首诗词送给学富茶楼的掌柜，希望他能在茶楼放一段时间，供更多学子前来品评。
    掌柜的简直求之不得。
    学富茶楼是汴京有名的文人学子聚集的地方之一，向来也会在店里张贴精彩的文章，或者字画。
    穆玖昀这一手好字再配上这四首精彩的诗词，掌柜的当即就决定，在店里长久悬挂，供人品评。
    “昀兄，小弟冒昧问一句，这些诗词都是出自哪本古籍？”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提出这个问题。
    “乃是我最近淘到的一本《明清诗稿》，里面有许多脍炙人口的诗词，可惜……”穆玖昀说着无奈一叹，难掩悲情。
    “难道那场火……”当下便有人顺着穆玖昀的神色开始脑补。
    “没错。”穆玖昀点头，眉宇间都是痛心的开始编故事：
    “之前我在别院后罩房住着，让赵盛拿过来许多我往日用惯的东西，其中便有这本《明清诗稿》。没想到天降横祸，我好容易收集而来的孤本，就此化为灰烬。”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没有人怀疑穆玖昀在撒谎，因为之前五代十国几十年的战乱让许多经典文集都失落了，造成许多名家名着从历史传承中消失。
    当然，更没有人怀疑穆玖昀这是提前找人代写的诗词。
    有这个能力，还代写什么啊，自己扬名不香吗？
    因此，众学子难免心生可惜。
    不少人更是心生愤怒——
    那穆景晖实在可恨，为一己私利陷害兄长不说，还将珍贵的诗稿付之一炬！
    再想到之前他如何为穆玖昀求情的，便感觉他虚伪至极，再不想与之为伍！
    穆景晖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在这一刻出现巨大裂痕。
    而穆玖昀踩着穆景晖口碑彻底翻转！

 第61章 小夫郎吃美了

    穆玖昀又道：“好在我之前已经将那些诗词烂熟于心，我准备这些日子便默出来，届时大家可以一同品评，让这些诗词传扬更广些也是对它们的一种保护。只不过，古籍原本是再不能重现了，否则送往崇文院……唉，罢了。”
    此话一出，刚刚有些沉闷的氛围瞬间被重新点燃。
    “昀兄大义！”
    “昀兄这心胸令我佩服！”
    “我以前竟然还觉得昀兄是飞扬跋扈之人，实在是有眼无珠，我跟你道歉！”
    诸如此类的话层出不穷。
    又因他感叹不能将古籍原本送往崇文院而唏嘘。
    崇文院乃是朝廷设立的收藏、校理典籍的官署，若是有人能够进献遗逸图书，可得官方嘉奖。
    如此一来，众人在赞叹穆玖昀之余，又不禁将火灾一事阴谋化。
    那穆景晖说不得就是得知穆玖昀由此意向，所以才会派赵盛深夜潜入，若是不能将遗逸古籍拿回，便付之一炬！
    定然是这样的！
    不少人都在心里“真相”了。
    穆玖昀则谦逊摆手道：“往日我也确有一些嚣张的行为，但如今我已经重新做人，自当不负此生。有道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诸位，互勉！”
    “说得好！”
    “精彩！”
    “好句！”
    “互勉！”
    一时间，学富茶楼的气氛异常火热。
    这里曾经是穆景晖最喜欢来的地方，从今天起，这里将成为他的梦魇！
    但凡来过学富茶楼的人，无不要赞叹穆玖昀藏拙多年的真实才学。
    赞叹穆玖昀就要对比穆景晖。
    穆景晖确实是交好不少平民学子，可穆玖昀直接拿出孤本诗稿供天下学子品评。
    更不要说穆玖昀被多次陷害，却在逆境中不肯屈服的坚韧品性，反而更能让那些求学艰难的平民学子产生共鸣。
    离开学富茶楼时已经中午，穆玖昀和岳沉都觉得有些饿了。
    “走，带你去吃些好吃的。”穆玖昀微笑道。
    岳沉却摇头：“咱们还是回客栈。”
    客栈是包餐费的，读书又花钱，还是节省些的好。
    穆玖昀一看便知他在想什么，捏捏他的脸：“都说了，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去甘州之前，我要带你多尝尝汴京美食，毕竟得有几年吃不到了。”
    见岳沉还有些犹豫，穆玖昀故意板着脸：“怎么，不相信我？”
    “我自然知道你厉害，但什么事都你来做，也太累了，而且，你还要读书。”岳沉有点苦恼：“我帮不上大忙的话，便想着从这些小地方节省一些。”
    又是为我着想。
    穆玖昀心下一暖，笑意更温柔些：“若是如此，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惜命的很，定然不能让自己累着。再说，我也要吃一些好的，这样身体才跟得上。而且，我也有私心，这些美食你若是能吃出个一二来，回头离开汴京，我一时想吃了，不就可以让你帮我做出来？”
    这话总算让岳沉有些松动，却还有些犹豫：“但好多菜都是秘方，不是我吃一次就能知道怎么做的。”
    “这简单，我手中也有一些方子，到时候可以跟那些店家交换，总会有人愿意换的。”穆玖昀很快给出解决方案，又特别认真的扶住岳沉的肩膀：
    “我到底在汴京长大，去到甘州那么远的地方，难免思乡，若能吃一口家乡美食也不失为一种慰藉。否则我若是思乡成疾，恐怕书也读不好，什么事都做不好。沉沉，你的任务很艰巨很重要。不过我倒担心你做饭之余还要读书识字，会太辛苦，忙不过来。”
    岳沉一听，立刻保证道：“这算什么辛苦！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新菜谱，一定让你在甘州也能吃到汴京美食！”
    他心中充满干劲，还想着到时候可以在甘州开个汴京食肆啊，这样也能从银钱上帮衬阿昀！
    如此想罢，岳沉便不再犹豫，跟着穆玖昀高高兴兴去吃饭了。
    出乎岳沉意外的，穆玖昀并没带他去什么高大上的酒楼，而是七拐八拐来到一条小巷。
    进入巷子没几步，就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香味。
    抬眼望去，只见巷子中有一间包子铺，客人络绎不绝，生意十分红火。
    “这家灌汤包虽然店面不大，却是汴京城的老字号，手艺一绝。”穆玖昀边走边解释道。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我今日也算见识了。”岳沉感慨道。
    说实话，相比起大酒楼，他确实更喜欢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小铺子。
    如今正是午饭时候，他们到铺子时，那里面已经人满为患，里面六张桌子并外面两张桌子都坐满人，还有不少直接买了带回家去的。
    “要不我们也买了带回去。”岳沉话音刚落，就见外面一桌的人起身结账离开。
    “快快快！”岳沉飞快几步跑上前，把桌子占了，这才松口气，转头对着几步开外的穆玖昀招手。
    活像一只围着萝卜手舞足蹈的兔子。
    穆玖昀见状不禁笑出来。
    他熟门熟路点了三屉包子，端着两碗绿豆汤并一壶醋坐到岳沉身边。
    如今天的天气，到中午还是有些热的，店家就准备了小米粥和绿豆汤佐餐。
    灌汤包要趁热吃，吃完了喝一口常温的绿豆汤，很是爽快。
    第一屉包子很快就上来了。
    “这一笼是最传统的味道，猪肉灌汤包，你尝尝。”穆玖昀夹起一只包子放到岳沉碗里。
    这包子皮薄如纸，提起像灯笼，放下像菊花。
    先咬一小口，将汤汁倒到汤勺里，尝一口，咸香鲜美，肥而不腻。
    “绝了！”岳沉好开心。
    好吃好吃好吃！
    这一屉是三两，一共八只包子。
    穆玖昀和岳沉分别吃了两只原味的，就又加上一些醋再各吃两个。
    醋的酸味化解部分猪肉的油更提了鲜，又是另一重享受。
    他们还没吃完，第二屉包子就拿上来。
    一股浓郁的鲜香扑面而来。
    “这里面加香菇了。”岳沉耸耸鼻子，香味横冲直撞进来，明明已经有三只包子打底，他的肚子还是禁不住又叫起来。
    搞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饿了就快尝尝，除了香菇还有什么。”穆玖昀很是贴心的又给他夹一只到碗里。
    “你也吃！”岳沉也为穆玖昀夹一只。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干饭。
    “里面还有虾仁！香菇加虾仁怪不得这么香这么鲜！”岳沉吃一口惊呼道。
    好吃好吃好吃！
    这一屉是三鲜包子，虾仁剁成泥与猪肉拌在一起，又加入香菇，整个肉馅便无比弹嫩鲜美，汤汁也是鲜香无比。
    待到两屉包子都吃完，第三屉包子才“姗姗来迟”。
    这次的包子有一股独特的香味。
    “这次考考你。”穆玖昀照例夹起一只包子放到岳沉碗里：“看看你能不能吃出来是什么馅的。”

 第62章 他不该这样

    “小意思！”岳沉跃跃欲试，但还是先给穆玖昀夹了一只才开始吃。
    咬一口，眼前一亮，又带些不可置信。
    再咬一口，细细咀嚼。
    眼睛更亮。
    穆玖昀看着他一口一惊艳的样子，忍不住就抬手轻轻弹他额头一下：“怎么样，吃出来没有？”
    “是荆芥！竟然是荆芥！”岳沉特别开心的说道。
    穆玖昀笑着又给他夹一只：“答对了，再赏你一只。”
    岳沉由衷赞叹：“猪肉灌汤包肥而不腻，三鲜灌汤包鲜美异常，而荆芥灌汤包则清香爽口。这家的灌汤包简直绝了！”
    另一桌的食客是老主顾，听见岳沉的夸赞，笑着说：“没错，这家店的灌汤包就是一绝，我是三天不吃就浑身难受。”
    跟他同桌的食客也是老主顾，互相都认识，纷纷点头：“小伙子，能找到这里来，有口福哦！”
    岳沉也觉得自己有口福，对着穆玖昀道：“你真厉害，竟然能发现这么绝的包子铺。”
    “当时也是意外。”穆玖昀轻描淡写的说：
    “那次我被诬陷损坏穆景晖的画稿，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干的包括我父亲。我不承认，还顶撞他，他大发雷霆要对我动家法，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奈何太匆忙了，没带多少钱，当时又有些迷路，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就闻到一股香味，顺着香味找到这家包子铺。”
    穆玖昀说到这里笑出来：“当时下着雨，天又黑，我还以为这家包子铺是精怪变出来的，不然雨天怎么还能闻到香味？而且巧的是当时店里只剩下最后一屉包子，我的钱也刚好只够买这一屉，便是这个荆芥灌汤包。
    我当时就想，这绝对是精怪的店无疑了，不然哪会这么巧。但是当时实在太饿了，就想着，便是被精怪吃了也好过做个饿死鬼。结果我刚吃了一口，向程就带人来把我抓回去了。那时候我就想，竟然不是精怪开的店。可惜了，那汤包不错，我还没来及尝出滋味。”
    他说罢咬一口汤包，荆芥的清香充满整个口腔，他感慨道：“真是爽快。”
    岳沉却笑不出来，蒙冤，离家出走，又迷路。
    那时候的阿昀是以怎样的心情觉得被精怪吃了也好过做个饿死鬼呢？
    “后来呢？没再来吃过？”岳沉问道。
    因为原主被抓回家后狠狠吃了一顿家法，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还被告知因为担心他，所以派了向程暗中跟随，可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一丝悔改之心都没有。
    原主的离家出走可谓笑话。
    他自此很是愤恨灰心一段时间，开始叛逆的堕落，越发喜欢享乐。
    他的想法很简单，你们不是冤枉我损毁穆景晖的画作吗？那我就不搞这些琴棋书画，我都没这方面追求了，你们怎么污蔑我。
    但实际上，就是因为他展现出在绘画上的天赋，得了夫子的赞誉，所以王丽丽和穆景晖才会这样诬陷他。
    不得不说，王丽丽对原主的性格还是很了解的。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原主渐渐就变成不学无术的嚣张纨绔。
    原本，穆玖昀是准备拿这段经历对着岳沉卖惨的。
    小夫郎心地善良心肠很软，这样博同情，能让他对自己更好。
    但是他现在看到岳沉眼中那全然的心疼，他突然就不想这么做了。
    小夫郎心地善良心肠很软，他真的很心疼他，心疼到自己都难过的地步。
    他不愿意让他难过。
    而且，没有这些悲惨经历，小夫郎依旧对他很好，他不该这样利用他的同情心。
    穆玖昀在心中小小唾弃自己一番，立刻换上一副随意的神色：“后来回去吃了顿大鱼大肉，把自己吃撑了，服了不少山楂丸才缓过来，这包子铺就被我忘脑后了。”
    岳沉闻言心情这才好一些，夹起一只汤包放到穆玖昀碗里：“以后暂时没法大鱼大肉了，先用这汤包顶着。不过你这么聪明，那个穆景晖再如何都比不过你！”
    “这话我爱听。”穆玖昀一副颇为受用的骄傲神色：“放心，本少爷绝不会让你失望，一定赚个大大的家业交给你。让你数钱数到手抽筋。”
    岳沉笑眼弯弯：“好啊。”
    隔壁桌的食客听见穆玖昀这话有趣，笑道：“数钱数到手抽筋，真是有意思。小伙子，你兄弟对你不错啊。”
    穆玖昀大大方方道：“老伯，这不是我兄弟，这是我夫郎。他特别勇敢，家里着火，是他冲进去把我救出来的。没有他，我都不能坐在这里吃汤包了。”
    岳沉面上一红，尴尬道：“怎么又说这个。”
    “多少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你却奋不顾身相救，如此情深义重，有什么说不得的？”穆玖昀很是理所当然。
    另一桌的食客听闻他们竟是夫夫还有些惊讶，但到底男男成婚虽少却也算不得多稀奇。
    尤其一些穷苦人家，实在娶不起媳妇，两个男的搭伙过日子的倒比那些富人贵族更多些。
    又听闻那小夫郎竟是那般重情重义之人，便都纷纷赞赏：
    “小夫郎，你家郎君说的对，你啊，是这个！”
    那老伯对岳沉竖起大拇指。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如今老伯说你好，那准没错。沉沉，你是这个！”穆玖昀对着岳沉也竖起大拇指。
    岳沉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老伯道谢，又看向穆玖昀，正要说什么，就见他把最后一只荆芥汤包拿走吃掉了。
    岳沉：？？？
    不是一人四个嘛？
    “你是不是多吃了一个汤包！”岳沉鹿眼一瞪：“那个汤包该是我的！”
    “哎呀，你我夫夫一体，谁吃不是吃呢？”穆玖昀说着一口气把碗里的绿豆汤喝完，扔下饭钱就跑走了。
    “阿昀！你就是故意的！”岳沉不甘示弱的追上去。
    另一桌吃饭的客人们看他们双双跑远的背影都不禁笑出来。
    年轻真好啊，可以和心爱的人一同跑过闹市跑过小巷跑向同一个方向。
    ……
    穆玖昀和岳沉跑跑闹闹，很快就慢下来。
    为了“赔罪”，穆玖昀又带岳沉去了一家烤包子，两人一人一个吃的满嘴喷香。
    两人边吃边往车马行走，路上还拐去一家蜜饯铺子买了一包酸梅解腻。
    “你今日这般出风头，你那个偏心虚伪爹会不会不高兴啊？”岳沉有些担心的问。
    穆玖昀被诬陷的事让他越发觉得穆正君偏心的没边，如今便有些担忧。

 第63章 都别想了

    “他肯定会不高兴。”穆玖昀满不在乎道。
    对于穆正君来说，穆玖昀目前已经是个废人，而且是他治家不严的铁证，是平威伯府永远的“污点”。
    穆正君这种心思狭隘之人，若是发现穆玖昀竟然有真实才华，首先会考虑他带来的威胁，而非要拉拢他。
    如此，势必要阻挠他。
    “那他会不会又要对付你？”岳沉更担忧。
    “他有心无力。”穆玖昀对岳沉安抚一笑，然后慢慢解释。
    穆玖昀是要走科举路的，这几年不能低调，必要时时刻刻拉着人们的注意力，那些想要伤害他的暗箭才会望而却步，不好出手。
    因此，他选择闹大些，再闹大些。
    汴京是天下文人向往之所，每年有无数人想尽办法涌入这座城市，
    留下这些诗词，在接下来很长的时间内，汴京城内的学子们都要讨论他。
    甚至当这些诗词流传出去后，整个大周的学子们都会关注他。
    这种持续的热度除了带给穆景晖持续施压之外，还能防范穆正君之后觉得他威胁到穆景晖从而要动手脚阻挠他的科举路。
    不说别的，单是一个燕家就等着抓他的小辫子呢。
    而穆正君并不确定穆玖昀的真实实力，他会犹豫是否该不计后果出手。
    犹豫就会错失机会。
    穆玖昀需要的也就是这一段时间的机会。
    等到这段时间过后，穆正君就会完全失去对他使绊子的机会。
    或者说，他不会再惧怕与穆正君的正面对抗。
    那将是穆正君真正无能狂怒的时候。
    “而且，我可是‘被逼无奈’之下才亮出爪牙的，他生我的气，但那个打乱局面让他陷入被动的人，更让他气愤。”穆玖昀成竹在胸，笑的讥诮：“所以，让我们恭喜穆景晖同学，他终于获得被穆家家主责骂的机会了。”
    岳沉噗嗤一笑，配合着鼓掌：“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诚如穆玖昀所料，他在学富茶楼的事情已经飞快在京城传开。
    尤其那些读书人之间，那四首诗词的影响力和传播力无比巨大，同时对于穆玖昀和穆景晖兄弟二人的评价也开始极限反转。
    而穆景晖所在的博文书院更是广受波及。
    毕竟，博文书院的山长孔德也是以不孝不悌不学无术为由将穆玖昀除名的。
    当时他还列举了穆玖昀一百零八条大小不一的罪证。
    简直将穆玖昀说成个有史以来最恶毒无耻之人。
    他还假惺惺的自陈己过，说什么没有想到竟然为书院招来这么一个罪不可赦的学生。
    招来也罢了，竟然没有能力把他规训到正途上，实在是愧对书院的各位前辈。
    明显就是要踩着穆玖昀来扬名的。
    谁知道，不到一个月，事情就反转了。
    可惜那时候他骂的多狠，如今打脸就有多狠。
    原本前一天闹出火灾之事，孔德就心感不妙，没想到第二天就又出了学富茶楼一事，完全把孔德当初从道德人品和学识学问方面的两大指责根基给掀翻了。
    如今有好事者直接总结出他当初列举的那一百零八条罪证一一反驳。
    诸如，铺张奢靡之罪，那穆玖昀的亲娘可是蜀州首富之女，其父去世后带着所有财产嫁入平威伯府的，人家花自己娘留下来的钱，又没偷没抢，怎么就怪人家有罪了？
    孔山长如此急公好义，不若把自家财产全捐献出来，不给子孙留半分，免得子孙也铺张奢靡？
    还有什么子虚乌有的借钱不还就更是可笑。
    穆玖昀是出了名的冤大头，只有别人坑他钱的时候，哪有他坑别人钱的时候。
    至于另外一些欺压百姓之事，如今也翻出来了，乃是赵盛这刁奴打着穆玖昀的名头做的。
    赵盛都能干出放火杀人之事，让穆玖昀背个黑锅有何难处？
    如此一来，可见穆玖昀当初在平威伯府是个怎样的境地，贴身小厮都对他不忠。
    可反观他怎么做的？
    他真是以德报怨，看在多年情分上，维护赵盛，不让他陷入牢狱之灾。
    还有那佚史诗词，已然都付之一炬，他便是谎称是自己所做，扬名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可他坦坦荡荡拿出来跟大家一起分享，没有半分贪为己名的想法。
    这种人还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一句句诘问让孔德无言以对，直接装病谢客。
    但好事的百姓们怎么肯放过他？
    这种是非不分之人也能为人师表？
    我呸！
    孔德家的女儿本来在议亲，这下直接黄了，也是连门都不敢出。
    在家哭的要死要活的。
    便是孔德家的下人出门买菜都有人呸他。
    孔德家里，他正在屋中躺椅上用冷手巾敷额头，没办法，实在头疼。
    老仆进来道：“老爷，吴斋长来了。”
    “快请进。”孔德说着就要起身。
    吴斋长进来看到，连忙快走几步，扶住他：“孔兄勿动。”
    孔德虽未起身却还是坐直了，面色凝重：“吴兄今日前来，可是书院又出了什么事？”
    吴斋长叹口气：“孔兄，事态恐怕要不受控制了。”
    孔德大惊失色：“怎，会？”
    “那一百零八条，太过了。”吴斋长也是无奈：“当初我就劝你，穆玖昀没有实际的作奸犯科，便是细数也不至于到一百多条，你不听。如今沸沸扬扬，不好收场了。”
    “当日之情形证据确凿，谁能想到会有今日之祸。”孔德也憋屈的要死。
    那穆玖昀已然是秋后蚂蚱，谁能想到他竟然掀起巨浪来！
    “如今说什么也晚了，老百姓最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如今虹桥下面说书的段子都出来了。”吴斋长摇头失笑。
    “这也太快了！”孔德面沉如水，咬牙切齿。
    “快如何慢又如何？那穆玖昀这几件事难道还能再出变数？”吴斋长苦笑。
    孔德为之默然。
    便如吴斋长所言，真有人推波助澜又怎样？
    重要的是穆玖昀这几件事已然没有转圜余地，才能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陆监院已经收集了许多学生的联名，孔兄，你，有个心理准备。”吴斋长叹口气。
    孔德怔怔失神半晌，仿佛失去所有精气神，瘫在躺椅上。
    大周文教昌盛，学生们真要联名罢黜山长，他也是没脸继续在书院待下去的。
    吴斋长也很郁闷。
    当今注重教化，这些年国子监的入学门槛越发高了，管理也颇为严格，许多勋贵之后并不愿意入学。
    博文书院便比往年更加兴隆，可谓勋贵与富家子弟云集。
    吴斋长与孔德山长同气连枝，很是捞了一些油水。
    他又比孔德小五岁，两人一直运作待孔德退下后要举荐他为下一任山长。
    如今，都别想了。
    继张洪轲后，博文书院的山长孔德成为第二个“祭品”。

 第64章 瓷器不跟瓦罐斗

    穆景晖虽然以侍疾为由请假在家，暂时躲过外面的风言风语，可是他内心并不好受。
    尤其是张洪轲传来的信中穆玖昀那句以后见一次踩他一次的宣言，让他十分忐忑。
    他只能不停的安慰自己，都是穆玖昀妄想！
    侥幸得了几首佚史的诗词又怎样！
    书法了得又怎样！
    夫子讲解四书五经的课他从未认真听完过一堂！
    经史子集，他更是从未背过！
    实事策问他更是一篇都没有写过！
    他怎么可能比得过我！
    是的！
    他比不过！
    以前他是我的脚底泥，以后他也会继续是我的脚底泥！
    他现在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平民，甘州路途遥远，因为水土不服而生病实在是太容易的事情，只需要跟四叔公等人打个招呼——
    穆景晖的神色变得狰狞。
    只是很快，他注意到书房门口站着一个人——穆正君。
    穆景晖倏然回神，连忙起身相迎：“父亲！”
    穆正君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穆景晖不自觉的开始冒冷汗，心跳如鼓，忐忑至极。
    良久，穆正君轻轻一叹：“晖儿，昀儿不会再回到平威伯府，为父最终选择的是你，你不要让为父失望。”
    穆景晖心头一颤，不确定穆正君是否看出他心中所想，面上恭敬道：“孩儿一定不让父亲失望。”
    “是吗？”穆正君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那张洪轲是怎么回事？”
    “父亲！”穆景晖一慌，声音都有些变调。
    他连忙调整神色，强自镇定道：“父亲，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燕家向来跟我们穆家不和，真要两面三刀也不好说。”
    “燕辰浩确实蠢，但他爹不蠢，你确定是这个原因？”穆正君冷淡问道。
    穆景晖不敢看他，冷汗顺着额头滑下来，他绞尽脑汁想着对策：“不是燕辰浩，那，那就是张洪轲自己看哥哥不顺眼！对，就是这样！”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他曾经找过哥哥，却被拒绝了，因此才一直怀恨在心，以至于违背燕辰浩的想法！”
    这次穆正君露出笑意：“这似乎是个很合理的解释，一条三心二意的狗想要咬人，还准备栽赃给主人，实在是其心可诛。”
    “父亲说的是。张洪轲这种人连做奴才的资格都不配。”穆景晖连忙响应。
    “所以这种人一定不能沾染分毫。”穆正君的话里透出一种无情的冷意。
    穆景晖心下一寒，连忙道：“孩儿明白。”
    穆正君叹口气：“晖儿，再好的瓷器，磕了碰了留下痕迹，将来就不值钱了。可明白？”
    “孩儿明白。”穆景晖从不甘和愤怒中醒悟过来：“瓷器不跟瓦罐斗。”
    穆玖昀再如何，跟他比起来也不过是粗陶瓦罐，他没必要跟他斗，或者说，现阶段他暂时不能把他怎么样，否则定然会割伤自己。
    “孩儿此后会潜心求学，必要在两年后一举登科！”穆景晖郑重其事道。
    穆正君微凝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昀儿的事虽然在文人中引起轩然大波，但首当其冲的不是你，而是孔德山长。他身为山长，不能庇佑自己的学生，还因被人蒙蔽而落井下石，博文书院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穆景晖惊讶的看向穆正君，却见他神色平和，仿佛在说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
    而不是对他的爱子多加照拂，私交甚笃的友人。
    但穆景晖知道，有孔德挡在前面，那些文人对他的关注就会被大幅分摊。
    毕竟孔德是德高望重的书院山长，而他虽然有几分才学，到底也只是个没有功名的普通书生。
    想通此节，穆景晖便对孔德没有那么多同情了，乖乖听着穆正君训话。
    穆正君很满意他的表现，又道：“晖儿，你是个好孩子，如今你祖母还有你娘都卧病在床，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家里好好侍奉她们。”
    说罢又补充一句：“你娘病的重，这些外面的风言风语就别传到她耳朵里，免得又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孩儿明白！”穆景晖知道穆正君心中对王丽丽依旧不满，当下也不敢说什么，只得老实应是。
    离开穆景晖的书房后，向程便跟上来：“伯爷。”
    穆正君面色不改，步履都没有停歇：“大长公主给的期限只剩下一天了。”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向程一拱手，转身飞快离开。
    另一边，燕辰浩正在郊外马场和一帮狐朋狗友一起打马球，就看到他爹的长随章平前来。
    这个时候章平来找他一定不是好事，燕辰浩心头一个哆嗦，刚抢到手的马球立刻易主。
    本来要追平的局面最终以对手再度拿下一分胜出而结束。
    燕辰浩半句抱怨都没有，麻溜跑到章平身边询问有何要事。
    章平与他在马场中边走边聊，把张洪轲还有学富茶楼一事详细告知。
    “难怪今日我们邀他来打马球，他以有文会而拒绝了，竟是要在此坑我！”燕辰浩气恨难当：
    “都知道他是我的跟班，他这般对穆玖昀，便是我没在城中，人们也要说是我授意。更可能因为我没在城中，大家会觉得我故意避嫌，后面就算真出了事，推张洪轲出来顶缸都行！”
    总之，大家信了张洪轲的表现，那燕辰浩便是怎么洗都洗不清了！
    燕辰浩简直目眦欲裂：“他被谁收买了，竟然这般对我！”
    他自问对张洪轲仁至义尽，没想到竟然被他背后插刀。
    章平倒生出几分欣慰，他家二少爷在连番刺激下脑子总算有点开窍，能把这件事的歹毒之处想清楚了，不错不错。
    那边，燕辰浩根据章平所说的事件细节已经想清楚：“是穆景晖那厮！”
    好啊，他们兄弟俩斗法，拿他当筏子！
    燕辰浩简直又气又急，然后委屈巴巴的问章平：“平叔，如今该如何做啊？我爹让你来，肯定不是单纯告诉我这些事情？”
    此话一出，章平更欣慰了。
    不错不错，二少爷已经能够想到还有后续要处理了，虽然比起穆玖昀那心眼子精还差得远，可已经是笨鸟起飞啦。挺好挺好。
    燕辰浩看着章平的神色，便有些憋屈气愤。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就会在心里捧一踩一！

 第65章 就这么算了？！

    闹出这种事，燕辰浩肯定玩不下去了。
    杜君乐和裴谦听闻此事也都怒不可遏。
    “没想到穆景晖平日道貌岸然竟然背地里竟然这般阴险狠毒！”裴谦气愤异常：“二少，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咽下去，咱们叫上人也去平威伯府闹上一场！”
    “没错！他们穆家简直欺人太甚！”杜君乐也是摩拳擦掌。
    结果他们话刚说完，就一人被燕辰浩抽了后脑勺一巴掌。
    “闹闹闹！你们就知道闹！有证据吗？！”燕辰浩骂道。
    “张洪轲不是人证吗？带着他去平威伯府对峙！”杜君乐气道。
    “对！看穆景晖有什么话说！”裴谦响应道。
    说罢两人又被燕辰浩各抽了后脑勺一巴掌。
    别说，抽人后脑勺确实解气哈。
    “那我问你们，如果张洪轲表面答应，到了对峙之时突然反咬本少一口怎么办？”燕辰浩叉着腰反问：“他说其实都是本少两面三刀，出了事让他顶缸，他也没办法。到时候本少还能洗清吗？”
    不得不说，经过这段时间的自尊心捶打，燕辰浩的脑子确实开窍了，可以更全面的考虑会遇到的情况。
    杜君乐和裴谦则直接被问懵了。
    他们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看着两个小伙伴清澈又蒙圈的眼神，一直以来被践踏智商的精神得到了很好的安慰。
    跟普通人比起来本少还是很聪明的，穆玖昀那就是妖孽，那就是心眼子精，跟本少不是一个物种，没有可比性！
    对，就是酱紫！
    “你们是不是觉得咱们比张洪轲家世好，能以势压人？”燕辰浩充满信心，再度对小伙伴发出灵魂质问：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论家世，张洪轲确实破落户，但平威伯府并不落魄。而张洪轲既然肯为了穆景晖在我身边做细作，那肯定是因为穆景晖给出足够的筹码。平威伯府跟咱们比起来，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这次杜君乐和裴谦也开始努力思考。
    杜君乐犹豫道：“钱？”
    “没错，就是钱。”燕辰浩点头。
    这下杜君乐和裴谦皆相沉默。
    比钱，他们三家确实比不过平威伯府，甚至他们三家加起来都比不过平威伯府。
    蜀中首富什么概念？
    当初穆玖昀的外公洛丰有“洛半城”之称，也就是说整个蜀州，他们洛家能占到一半！
    如今，都是平威伯府的产业。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穆景晖能给张洪轲的绝对比他们能给张洪轲的多得多。
    所以，张洪轲反咬的可能性还真是相当大。
    毕竟他已经给燕辰浩捅过刀子了，燕辰浩不会放过他，那不如跟着穆景晖一条道走到黑。说不得还能有些回报。
    “那就这样算了？！”杜君乐咬牙切齿。
    裴谦的脸色也黑了。
    这憋屈劲，实在气人！
    燕辰浩虽然能想到可能发生的反咬，但也确实没有更好的报仇方式，这下他也憋屈了。
    “总之，咱们暂时奈何不了穆景晖，但是能先找张洪轲那叛徒的晦气！先出口气再说！”燕辰浩说罢翻身上马：“你们走不走？”
    “走！看本少不抽死那倒霉催的！”杜君乐立刻响应。
    裴谦也紧随其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便骑着马回城去。
    京城里，穆玖昀和岳沉则来到张满仓建议的那家安驰车马行。
    甘州离汴京两千多里，即便能与穆家商队同行，路上也得做好准备。
    因此，穆玖昀和岳沉准备买两辆马车。
    考虑到路途遥远，还不能买便宜货。
    马要有耐力，车厢也要舒适才行。
    这可就不便宜了。
    “另一辆车主要是装行李的，车厢就用不到了？”岳沉把穆玖昀拉到一边商量，省一些是一些。
    “万一这辆车的车厢坏了呢？”穆玖昀却不认同：“两辆马车本就是打一个以防万一，我本来想买三辆马车。”
    “两辆就够了！”岳沉连忙道。
    这大少爷花起钱来实在吓人。
    马车本就是一大笔开销，这几日养马的草料还要自己出，路上也得备一些。
    零零总总的，实在好大一笔银子，便是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呀。
    穆玖昀安慰他：“现在花钱也是为路上考虑，到了甘州再把马车卖出去就是，总好过路上出了状况却没处买马车的好。而且，我说过了，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岳沉还没说话，另一道声音便插进来：“昀少爷说的有理，路途遥远，有备无患。”
    穆玖昀和岳沉转头望去，便见一个身着儒衫的老头走过来。
    他五十多岁，左脸有一道疤，看上去面相便有些凶悍。
    穆玖昀认出来他是燕府的管家田茂，便拱手一礼：“田管家。”
    “昀少爷。”田茂还礼：“老朽并非故意偷听，乃是来找昀少爷，恰巧而已，还望见谅。”
    “没关系。”穆玖昀泰然一笑，又道：“田管家可是为那张洪轲一事而来？请放心，我已经知道他的真面目，不会迁怒于燕二少。”
    “昀少爷大度，燕家很是敬佩。”田茂郑重一礼，又道：“但此事到底是二少爷自己交友不慎，以致引火烧身险些害人害己，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们老爷中午得知此事，便让我来郑重道歉，一应致歉的礼物已经送到客栈。老爷还叮嘱，昀少爷此去甘州路途遥远，让我务必帮忙把车马置备齐全，还望昀少爷笑纳。”
    燕家真上道。
    穆玖昀满意，但到底面上还得推拒一番。
    田茂又各种相劝。
    最后穆玖昀只好“却之不恭”了。
    待到坐进顶配双驾马车里，岳沉才堪堪回神：“这就，白得三辆马车？”
    没错，田茂从车马行给穆玖昀选了三辆马车。
    其中他们乘坐的这辆还是两匹马拉的车厢顶配版。车厢不仅宽敞舒适，防震效果还特别好，不会坐久了有种把骨头都颠散的感觉。
    另外两辆的车厢虽然朴素很多且还是单匹马，但也是耐力极佳的好马。
    “因为我厉害啊。”穆玖昀很是得意：“且不说今日之事对燕家多么帮助，便是之前。”
    他用手示意白糖：“都是多少富贵。燕家送的东西只管放心收。”
    岳沉恍然：“怪不得你总说不用担心钱！”
    “这下不担心了？”穆玖昀笑道。
    “不担心了！”岳沉很高兴又很崇拜穆玖昀：“你真是厉害！”
    但心中却默默的决定，虽然阿昀很能赚钱，但是花钱的地方也确实不少，还是得看着点，能节省的帮他节省一些。不过，肯定不能让阿昀过得抠搜难受，他看着就不像该吃苦的人。
    “那趁着还有时间，咱们学一学驾车，以备不时之需。”穆玖昀说道。
    岳沉自然答应。
    三辆马车，到时候从穆家商队雇人帮忙驾驶，但他们乘坐这辆还是想自己来驾，实在是，岳沉对平威伯府有阴影了。
    太能算计人了！
    “不过，燕二少吃了这么大的亏，他能善罢甘休吗？”岳沉好奇。
    “怎么可能。”穆玖昀道：“你看着，晚上时估计就能听到传闻了。”
    正如穆玖昀所料，如今燕二少一行已经来到张洪轲家门口。

 第66章 也不差这一回

    吉庆上前敲门，结果敲了半天里面都无人应答。
    “二少爷，看来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吉庆转身大声说道：“这些年来那张洪轲从您这里坑了不少好东西，如今恐怕都拿不回来了，不如放把火烧了他家这宅子，反正如今没人，只是让他们损失些财物，也算是对二少爷的补偿！”
    “好！就这么干！”燕辰浩厉声道。
    他话音刚落，大门便“嘎吱”一声开了，一个佝偻的老头探出门来：“哎哟，竟然是燕二少！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哟呵，刚刚还以为没人呢，如今要放火了，竟然就开门了。”吉庆讥讽道。
    “吉庆小哥见谅，老头年纪大了，耳朵不好。”张老头特别好脾气的赔不是。
    他头发花白，又这般谦卑姿态对吉庆。
    虽说张家出了丑事，这半日来没少被人骂。
    可大家心态都奇怪，我骂人，却也会同情弱者，如今围观之人只看到燕辰浩一行嚣张跋扈，越发显得张老头可怜，便有些心生同情。
    吉庆冷笑一声，转头道：“没廉耻的小挨刀的贼货，做牵头的老狗肉，怪不得无儿无女。”
    骂完了又回头看向张老头：“张老头，我刚刚夸你来着，你听着没有？”
    张老头自然听得一清二楚，甚至气的五脏六腑翻腾，可他刚刚说过自己耳朵不好，如今只能憋屈的笑着：“可惜了，小老儿没听清。”
    可他那要笑不笑憋得脸红的样子，可一点不像没听清。
    这下围观之人都知道，这老头子故意倚老卖老，哪里还有同情心，立刻鄙夷起来。
    燕辰浩这才把吉庆叫到跟前，又对张老头道：
    “你家少爷明知本少的态度，却趁着本少带人出城的时机故意去找穆玖昀麻烦，意图栽赃陷害！我燕辰浩自问对他仁至义尽，他竟然做此等背信弃义之事，今日，我燕辰浩就与张洪轲割袍断义！”
    说罢抽出佩刀割掉长袍一截下摆的布料，扔到地上。
    杜君乐和裴谦也同样照做。
    燕辰浩又对周围人朗声道：“我燕辰浩是与穆玖昀不对付，但他落难以来本少从未找过他麻烦，因为本少平生最恨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小人行径！本少今日便把话撂这里，往后谁若是再打着本少的名头为难穆玖昀，便犹如此匾，本少决不轻饶！”
    他说罢从马上飞身而起，一脚将张家的匾额踹到地上，又举着佩刀将那匾额一刀两断。
    张老头吓得退到门后边去。
    燕辰浩重新上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张家教出这种阴险无耻的子孙，也该一同尝到报应！”
    说罢他一挥手，便有仆从抬着两桶大粪过来。
    张老头赶紧关门，那两桶大粪便立刻倒在张家大门上。
    如此，张家真是臭不可闻了。
    之后，燕辰浩一行又一起去找了另外两个跟随张洪轲一同为难穆玖昀的那两个书生。
    一样挑了门匾，门口泼粪。
    这下，燕二少对于被朋友背叛嫁祸的愤怒很快就传遍京城。
    而张洪轲三人的名声也跟着变得更加恶臭。
    之前开除过穆玖昀的山长孔德都要引咎退位，他们三个自然也要以被书院退学收场。
    自此之后，科举之路真可谓断绝。
    燕辰浩三人也算出口恶气，这才舒服些。
    因着之前燕俊良让章平传话，之后还得亲自带礼物去找穆玖昀道歉，三人这便分开。
    燕辰浩这才露出不爽之色，骂道：“穆景晖这含鸟小猢狲，早晚本少要收拾了他！”
    吉庆一听就知道是他家二少爷没能料理穆景晖那幕后黑手，其实心中很不痛快呢，便提议道：
    “二少爷，那昀少爷在平威伯府扮猪吃老虎这么多年，肯定知道穆景晖不少软肋，没见他今日这一出就有那么多人骂穆景晖吗？你到时候跟他讨教讨教呗。”
    燕辰浩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说罢又有点犹豫：“你说那厮会不会笑话我？”
    吉庆神色正直：“应当不会。”
    心道，你俩敌对这么多年，他不定在背后笑话你多少回呢，也不差这一回。
    其实燕辰浩心思一转，就跟吉庆想到一处去了，反正这么多年都被看笑话了，不差这一次。
    而且他已经把穆玖昀当成自己人，被自己人笑话和找敌人麻烦比起来，那就更不叫事。
    于是燕二少回到家便梳洗一番，换了身衣裳，显得更郑重正式的，大张旗鼓往鸿居客栈找穆玖昀道歉去了。
    好巧不巧的就在客栈门口遇到同样来给穆玖昀送东西的平威伯府管家穆升。
    双方少不得互相嘲讽几句。
    怼来怼去的，那边店小二张满仓说了一句：“诸位诸位，昀少爷和他夫郎出门还没回来呢，他那继父也赌钱去了，您们看看，是把东西放下，还是要等他回来？”
    吵吵半天，人正主都没回来呢，吵个什么劲儿啊。
    燕辰浩闻言眼珠一转，就想到火灾后穆玖昀的卖惨情景，有样学样的换上一副感慨之色：“我知道，他是跟他夫郎去学驾马车还没回来呢。”
    他说着痛心一叹：“今日我燕府管家买了三辆马车送给昀兄，以作赔礼，没想到昀兄还说要自学驾马车。唉，他曾经也是跟我一样锦衣玉食的少爷啊，谁曾想竟沦落到这等地步。”
    穆升脸色微僵：“我家伯爷已经安排好，商队自会有人帮昀少爷驾马车，只是昀少爷没回来，不知道罢了。”
    燕辰浩心中嘿嘿一笑，就等这句呢，对着穆升叹道：“田管家说了，昀少爷学驾马车是为了以防万一。唉，他这是被弄怕了，谁都不敢再相信了呀。”
    穆升：“我家伯爷自会给昀少爷一个公道。”
    燕辰浩：“穆管家说话可得注意，这不是你们伯爷要给穆玖昀公道，是大长公主殿下要给他主持公道。你们伯爷要有心，能拖到大长公主殿下都看不下去？”
    穆升：都是事发突然……
    燕辰浩：所以你们老爷就能识人不清被人愚弄？
    穆升：……
    敲，这架没法吵下去了！这夯货怎么突然脑子就灵光了？！
    燕辰浩：谢谢。连番精神洗礼，你值得拥有。
    燕辰浩取得本阶段吵架胜利，神清气爽的坐到鸿居客栈的大堂，要了一壶茶一盘点心，悠哉悠哉的等穆玖昀。
    而穆玖昀和岳沉正将马车在路边停下。

 第67章 有没有我？

    穆玖昀和岳沉虽说都没有驾车经验，但这辆马车本就是顶配，两匹马都很温顺好驾驭。
    加上他们两个都是很聪明的人，车夫教了他们半个时辰，两人基本就掌握驾车诀窍了。
    但是完全上手的话，岳沉就比不上穆玖昀驾轻就熟。
    主要是穆玖昀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就当成学开车，能够很冷静的对待马匹。
    车夫简直不可置信，连连夸赞：“昀少爷太聪明了！我当年算是学得最快的，还学了七八天才算掌握住诀窍，你这个，这才半个时辰呐！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脑子忒灵光！”
    岳沉也是崇拜不已，他因为有些紧张，总担心把马匹给弄伤，抓着缰绳自己都僵了，理论就有些跟不上反应。
    “阿昀真厉害。”岳沉感慨道：“我还是有些笨啊。”
    “我到底学了多年骑马，这驾马车虽然与骑马不同，总还是跟马打交道的，不会区别太大。你就是还不熟悉的过。”穆玖昀安慰岳沉。
    车夫也觉得穆玖昀说的有理。
    岳沉心道，便是熟悉了，他一时半刻也不好把这么好的牲口随意对待。
    穆玖昀没再说什么，给了车夫赏钱，让他回去了，自己来教岳沉驾车。
    他也明白岳沉的心理负担，便道：“你想想门钉肉饼，那还是牛肉做的呢，牛难道不是重要的牲口？说吃还不是吃了？这马跟牛能有多大区别？放平心态，就把它当成另一种门钉肉饼，任你煎炸烹煮。”
    “你这比喻真是。”岳沉哭笑不得。
    但不得不说，穆玖昀这歪理有些用处。
    岳沉这心中不禁想到如何处理马肉，这一想一个激灵。
    真刺激啊。
    但心头的紧张倒真是少去很多，抓着缰绳的手也不再那般僵硬。
    穆玖昀同他一起抓着缰绳，感觉到他能够慢慢抓准驾车的节奏。
    这时，穆玖昀心中起了些坏心思，催促着岳沉稍稍加快速度。
    岳沉全神贯注，听从穆玖昀的指示加快速度。
    穆玖昀见状又鼓励他：“甩一下马鞭试试。”
    岳沉只稍作犹豫，立刻就照做。
    马鞭甩下去，马儿吃痛，速度一下子上去了。
    穆玖昀和岳沉坐在车辕上，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风。
    岳沉有些许紧张，但又很兴奋，不自觉竟又给了两匹马一鞭子。
    速度再度提升。
    岳沉却越发专注也越发兴奋。
    如此酣畅淋漓跑一程，岳沉总算把马匹勒停，速度降下来。
    “痛快！”岳沉不禁道，又兴奋又期待的看向穆玖昀：“阿昀，我算是学会驾马车了？”
    嗯……
    其实原本穆玖昀那一闪而过的计划是让马车提速后，岳沉慌张，他来个“英雄救美”的。
    没想到，他家沉沉完全没按剧本走。
    但是看着岳沉那兴奋又明亮的眼眸。
    谁能不喜欢纵马飞扬呢？
    穆玖昀立刻夸张的搂住岳沉的胳膊，矫揉造作道：“哎呀，沉沉你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我腿都软了！”
    岳沉大笑出来，调侃道：“没关系，你若是腿软，我可以把你抱回去呀。”
    穆玖昀：……
    他家沉沉是知道如何破坏氛围的。
    “咱们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对不对？”穆玖昀离开岳沉，斜着眼睨他。
    岳沉也难得露出狡黠之色：“谁让你什么都会，我也就这个事情能调侃调侃你。”
    狡猾的小兔子。
    穆玖昀抬起手就给他一个脑瓜崩。
    “哎呦。”岳沉不甘示弱，也要弹穆玖昀。
    “注意看路。”穆玖昀躲开后说道。
    岳沉不情不愿的专注驾车，心想等会儿一定要报复回去。
    他们本就在外城区练习驾车，如今这一跑，就跑到汴河河畔。
    两人将马车停下，让两匹马儿在河畔草地上吃草休息。
    他们也下车散步。
    河畔有个阿嬷在卖鱼干，都是今年夏天新晒好的。
    汴京有河水还有许多湖泊，不少居民都会捕鱼，有些还会做成这种鱼干储备。
    岳沉见了很是喜欢，对穆玖昀道：“咱们买了，路上带着也方便，甘州那里恐怕没这么容易吃到鱼了。”
    “好。”穆玖昀出钱把那阿嬷剩下的鱼干都买了。
    他知道岳沉也是有些心疼这阿嬷卖鱼不容易，天色也晚了，想让她早点回家。
    而且，鱼干确实带着也方便。
    他没有讲价，给钱又痛快，阿嬷千恩万谢：“你们兄弟俩都是好人，好人有好报。”
    “阿嬷，我们是夫夫。”穆玖昀笑着纠正道：“我家夫郎做得一手好菜，我也想看这鱼干他能做出什么新花样。”
    “哎呦呦，看我这眼神。我家这鱼都是今年新晒干的，小伙子有口福咯。”阿嬷笑着，又说几句吉祥话才离开。
    倒是岳沉，又被穆玖昀说是夫夫，有些脸红。
    却见穆玖昀指着远处的河面：“看，夕阳。”
    岳沉抬眼望去，此处汴河河面开阔，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河畔染成金色。
    这跟乡下田野处看到的落日完全不一样。
    他从没看过这般绚烂壮观的景象，一时有些着迷。
    待到余晖淡去，岳沉才怔怔回神，看向身边的穆玖昀，很有信心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一定能回来！就跟这太阳一样，落下去，定然会再升起来！”
    他这样的信心满满让穆玖昀心中触动。
    可他眼神清澈，又让穆玖昀心中有些失落：“那你呢？”
    你未来的计划里，有没有我？
    岳沉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敢看此时穆玖昀的眼神，他下意识低头看向脚边那半筐鱼干。
    有些敷衍道：“我肯定也好好的啊。”
    穆玖昀深深看着他。
    他知道他想要的是那种平静的田园生活。
    可是他现在给不了他。
    “对不起。把你卷进我这个复杂的漩涡。”穆玖昀说道，声音里有些沮丧无奈，还有不易察觉的偏执。
    “你怎么又老调常谈啦，我又没怪过你。”岳沉闻言连忙道：“而且，我相信你肯定有能力为自己还有我报仇的！”
    穆玖昀笑出来。
    看，你总是这么善良，这么温柔体贴。
    总是这么温暖。
    所以，对不起，我没办法放手。
    对不起。
    但是，我保证，我一定会在未来给你想要的生活！
    “那当然！”穆玖昀的笑容张扬又灿烂：“我定然要风风光光回到这座城。就是得委屈你陪我这几年，做戏给外人看。”
    “不委屈。”岳沉笑着调侃：“我也是为了我的酒楼嘛。”
    穆玖昀揶揄道：“都说礼轻情意重，你倒是务实，天天想着酒楼。”
    他说着拿起那半筐鱼干，大步往马车走。
    “什么叫我天天想着酒楼呀，明明是你承诺我的。”岳沉赶忙跟上来：“还有，我才刚开始学读书识字，你好多拽文词我都听不懂。”
    “我不信你听不懂礼轻情意重。”
    “半懂不懂，你给我讲讲呗。哎呀，你怎么又弹我额头！”
    “这叫‘弹指神通’，怎么样，知识过去没有？”
    “那我也给你通一通！别跑！你给我站住！”
    “我又不傻！”
    清风习习，夹杂着两人打闹的开怀笑声在河面带起片片涟漪。

 第68章 何其凉薄？

    汴京如今没有宵禁，夜市更是大周繁盛的一个表现。
    可惜穆玖昀和岳沉驾着马车，今夜不方便逛了，但饶是如此，两人一路上还是买了不少小吃，交替着驾车，边走边吃回到客栈。
    燕辰浩和穆升等了几乎整个下午，期间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但谁也不肯先走，就怕前脚走人后脚穆玖昀回来被对方捡便宜。
    燕辰浩便让人送了话本子过来。
    穆升则跟人下棋打发时间。
    待到吃过晚饭，穆玖昀和岳沉才姗姗来迟。
    “我说昀少爷，你们也太不容易了，学驾车学到这么晚。”燕辰浩自然要申明一下穆玖昀的“凄惨”来突出平威伯府的缺德，才能稍稍安慰下他几乎坐僵的屁股。
    “昀少爷，天色这么晚了，可用过饭了？”穆升没有理会燕辰浩的挤兑，直接走关怀路线。
    穆玖昀笑笑，没回答，对着他们拱手一礼：“燕二少，穆管家。不知道你们前来，久等了。还望海涵。”
    “没什么。”燕辰浩摆摆手，态度却挺真诚：“我身边出了那种人，跟你找了不少麻烦，我不亲自来道歉心中过意不去。而且也得多谢你，帮我把这毒虫揪出来，免除后日之患。”
    穆升也赶紧说：“伯爷其实早就让老奴给昀少爷准备行礼了，只是这几日府上忙乱，就拖慢一些。今日伯爷听闻商队已经整装待发，便催促老奴给昀少爷把东西送过来。
    到底还是穆家的人，伯爷一直惦记着你，都是照着往日你的习惯准备的。路上的车夫也都安排好了，且不用昀少爷操心这些细节。
    伯爷还让老奴准备了各色花笺一箱，并宣毫若干，徽墨若干。旁的倒还罢了，这方珍贵无比的端砚，伯爷让老奴务必亲自交到昀少爷手上。”
    穆升说着将一直抱着的那个锦盒打开给穆玖昀看。
    穆玖昀看到那方砚台，不禁笑出来：“竟是这方皎月松云砚呐。”
    他说着看向岳沉，娓娓道来：“端砚号称群砚之首，我曾在《明清杂记》中看到过一位叫做陈龄的才子总结了端砚‘八德’：
    ‘一曰历寒不冰，质之温也；二曰贮水不耗，质之润也；三曰研墨无泡，质之柔也；四曰发墨无声，质之嫩也；五曰停墨浮艳，质之细也；六曰护毫加秀，质之腻也；七曰起墨不滞，质之洁也；八曰经久不乏，质之美也。具此八德，质已迈常，信为古今之瑰宝，可遇而不可求者也。’
    通俗讲就是端砚石质细腻滋润，磨出的墨汁细腻均匀，而且端砚雕工流传已久，常有精美之作流传，便如这方皎月松云砚。”
    穆升见穆玖昀从容自若侃侃而谈，心中升起一种不安之感，但又不知道这不安来自哪里。
    就见穆玖昀将那方砚台直接拿给岳沉看：“你看，这方砚台呈青紫色，刻工则随它的自然石色浮雕青松和祥云，将石眼作为皎月，交相映衬，颇得‘明月松间照’之意。这是穆伯爷的珍藏，我曾经很喜欢，有个机会差点让他赏给我。”
    他笑着将那方砚台放回锦盒，又看向穆升。
    他的笑容温和又谦逊，可穆升总觉得不安更重了。
    就听穆玖昀道：“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我的画作得到夫子赞赏，穆伯爷难得觉得我还不算不学无术，便承诺，若是我画有所成，便把这方皎月松云砚送给我。那段时间我确实上进，但很快，就被诬陷损毁弟弟穆景晖的画作。没记错的话，就是穆管家亲自把我拿赃的。”
    穆升脸上血色尽失。
    穆玖昀继续给与沉重一击：“可我死不承认，又找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清白，就惹得穆伯爷大发雷霆。请家法时，还是穆管家递的荆条呢。我想穆伯爷和你一定不是为了提醒我安分守己，否则就是天大本事也能屈打成招。一定是你们两个将此事都忘记了，对，穆管家？”
    是啊，穆升早就把这件事忘干净了，毕竟大少爷从小到大也没少挨打，更没少被冤枉过，他哪里记得住？
    穆正君让他从自己的收藏里选一方砚台给穆玖昀送来，他没多想，就选了这方砚台。
    可谁想到，这方砚台竟然还牵扯过这种事情！
    如今就算说他或者穆正君把此事忘了并不会要以此砚台为由敲打穆玖昀好多少。
    外人只会觉得，这方砚台给穆玖昀带来过如此伤痛的回忆，可他的亲生父亲，乃至当时参与此事的管家都忘得干干净净，是何其凉薄？
    只这样一样，外人便会揣测穆玖昀以往在平威伯府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燕辰浩在一旁看着，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
    该！
    让你非要选在大庭广众之下把给穆玖昀的东西展示出来，如今连转圜余地都没了。
    冷汗把穆升的衣衫都打湿了，他绞尽脑汁，连忙解释：“这几日伯爷太忙，让老奴从他的珍藏中选一方砚台送给昀少爷，是老奴做主选了这方砚台，也没给伯爷过目。老奴如今年纪大了，记性大不如前，当时的事情确实给忘了。让昀少爷心生不快，都是老奴的错！”
    穆升说完就要给穆玖昀下跪。
    就算跟前面的言语有出入和矛盾，他也必须想办法把穆正君摘干净。
    他可以是刁奴，穆正君一定不能是恶父。
    穆玖昀一把将穆升扶住：“穆管家，你都多大年纪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哪能怪你。再说，我如今已经不是平威伯府的少爷，往日种种与我也没关系了。这砚台我很喜欢，一定会好好用的。替我谢谢穆伯爷的良苦用心。”
    这时，就听岳沉突然道：“是啊，穆管家，你们的良苦用心，我这个外人也都感受到了，知道你们真的很‘重视’阿昀。”
    他特意把重视二字咬的很重，听上去讽刺无比。
    他接着道：“我看不若趁热打铁，平威伯府把洛家原先那些财产都清点整理交到阿昀手上，这样肯定更能显出平威伯府的诚意。”
    他唇角含着笑意，眼神却怒火跳跃：“我想，你们肯定不会用什么‘砚轻情意重’的理由来搪塞拒绝？”

 第69章 跳梁小丑

    穆玖昀既然当众把那件事说出来，便是要打管家穆升的脸。
    岳沉自然要出一份力。
    他也实在很愤怒。
    他不能理解父母怎么能对子女有这么大的恶意。
    但转念想来，原本穆玖昀的生母就是被其生父胁迫无奈才嫁给他的，穆正君从一开始便是自私凉薄之人。
    如今阿昀能够挣脱那个樊笼，还能予以回击，实在是值得庆幸之事。
    穆玖昀看着岳沉那对他维护的姿态，那眸中因他而燃烧的怒火，心中无赖的想——
    不是我不肯放手，实在是，我意志力已经到这里了，可他总是“步步紧逼”，我也没办法的。
    这大概就是命运。
    否则我穿越一场，意义何在？
    九爷在心中很是认可的点头。
    没错，沉沉就是我穿越一场的意义！
    于是，穆玖昀露出温柔笑意，拉住岳沉的手：“沉沉，你说错了，你才不是什么外人。你是我唯一的内人，现在是，未来也是。”
    这话一语双关，猝不及防把岳沉原本那浓浓战意昂扬斗志给打散了。
    搞得他还有些手足无措，红了脸颊。
    但他肯定不会反驳穆玖昀的，他们才是一条船上的。
    岳沉红着脸低下头，呐呐道：“哦。”
    穆玖昀本就风仪出众英姿绝世，如今又对爱人轻语温柔，便是他的爱人是个男子又如何，照样让许多人为之动容。
    又见他泰然将夫郎护至身后，从容道：“穆管家还请见谅。我夫郎本就只是平民，无辜被卷入我的事端，对府上之事不甚了解，只凭着一腔义气行事。他其实并无恶意。
    且如我刚刚所说，我如今已经不是平威伯府的少爷，往日种种已与我无关，洛夫人的财富也与我无关。此事我也早已同王夫人讲清楚。以后我会同沉沉好好过日子。”
    他顿一顿又道：“也会多劝劝我爹别总是赌钱。”
    说到穆老拐，他面上微露苦涩：“总之，我说过不会再打扰平威伯府，便会说到做到。”
    之前岳沉的话本就让穆升汗如雨下，可他心中难免鄙夷厌恶岳沉，倒还撑得住。
    奈何穆玖昀一派大度和释然，反而更衬得他是个卑鄙小人，衬得平威伯府不依不饶。
    如今人们也会想到，是啊，这小夫郎可是无辜被牵连进平威伯府内斗的！
    这平威伯府把人家夫夫赶出去，给人家弄了个嗜赌成性的爹在头上霍霍还不够，还要弄死人家夫夫！
    人家侥幸不死，还要派人上门欺辱，这实在欺人太甚了！
    燕辰浩立刻开始自己的表演，摇头叹息道：“我说穆玖昀，这还是都怪你，人家都留你一命了，欺辱你一下两下三四下你也都该忍了，非要显示自己博览群书干什么？还说要科举。
    你晓不晓得，官场上弯弯绕绕多得是，有时候你便是有真才实学，也难保不会遇到各种状况。比如考场作弊啦，毕竟你都有过因嫉妒损毁兄弟画作的劣迹了，再做个弊也正常嘛。”
    他说着还特别夸张的对穆升摆摆手：“哎呀，穆管家，我绝对不是说你有心污蔑穆玖昀，要破坏他科举之路。实在不至于嘛，平威伯府多大气量啊，不会逮住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少爷没完没了的。对？”
    这话实在促狭。
    岳沉听了都忍不住憋笑。
    穆玖昀也心中点头。
    这燕二少虽然二愣子，但他确实办事。
    穆玖昀特别懂事的拉着岳沉悄悄后撤，把“战场”交给燕辰浩来发挥。
    因着燕辰浩的话，穆升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燕二少慎言！你若再随意污蔑攀扯我平威伯府，我家伯爷少不得要在朝廷上参一本了！”穆升脸色且青且白，咬牙切齿道。
    “哎！穆管家，你这是什么话？！我可是帮你说话的，你怎么倒打一耙呀你！”燕辰浩特别入戏的不高兴了，满脸被人冤枉的愤怒和委屈：
    “难不成我说错了。你其实特别小心眼，你们平威伯府还要各种明里暗里对穆玖昀使绊子，不让他身败名裂来衬托穆景晖的光芒万丈决不罢休？！”
    “信口雌黄！”穆升也怒了：“燕家怎么教出你这种子孙来！”
    他骂到燕俊良身上，燕辰浩就真不高兴了：“我还好奇穆家的规矩到底什么样，昨日有个夫人的丫鬟质问我，今日又有个管家污蔑我，怎么，汴梁城还真姓穆了不成？！”
    “两位！两位！消消气，消消气！”鸿居客栈的于掌柜见真出了火气，连忙出来劝架。
    “两位都是为昀少爷而来，带了不少东西，可需要我们店里帮手把东西抬进鸿安院？”于掌柜很是和气的提议。
    有于掌柜从中调和，燕辰浩和穆升到底没打起来。
    穆升拱一拱手：“不用劳烦于掌柜，府上的下人还是够用的。”
    又看向穆玖昀：“昀少爷，您看这些东西？”
    “好，随我去鸿安小院。”穆玖昀也没再穷追猛打，反正效果已经到位了。
    燕辰浩也一摆手：“不用麻烦于掌柜了。之前我燕府已经送过一些礼物来，这次只有一只箱子。”
    又似笑非笑的看一眼穆升：“我爹也特意交代我，务必要让我亲自交到穆玖昀手上。虽不是那般珍贵的砚台，但也是颇为珍贵之物。”
    他又转向穆玖昀：“我爹说‘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他珍惜你的才华，让我将我大哥当年科举时所用的书籍和笔记全都整理誊抄一份，其中有不少大儒的注解，还有我爹的一些心得，更有国子监祭酒傅玉锵的点评诸事。”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便是穆玖昀都有些吃惊。
    这就相当于你要高考，正好有人给你送了出题人的解题思路。
    然而，这是古代，科举难度比高考要难得多，而更重要的是，这些资料并非如后世般可以轻易买到。
    为什么大周已经允许平民科举，可是官场上真正出身底层的平民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除了科举成本外，还因为这些科举资源实在难得。
    虽然判卷的考官有多位，可主考官的意志非常重要，而许多时候，平民考生根本不知道这些考官的喜好乃至忌讳，可谓起跑线上就落了下乘。
    相比起平威伯府送来的价值不菲却颇有“内涵”的砚台，燕辰浩送来的这份大礼就真的是诚意满满。
    真正做到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一旁的平威伯府管家简直被衬托成跳梁小丑。
    而让这种跳梁小丑做管家的平威伯府，又能是个多光彩的地方？

 第70章 赏从何来？

    燕辰浩拍拍穆玖昀的肩膀，难得肃然道：“穆玖昀，你可不要辜负我爹的期待，将来若能科举入仕，定要为国效忠为民尽心！”
    穆玖昀也郑重回礼：“昀定不负所望！”
    说罢他又对燕辰浩正色道：“燕二少，你我相争多年，其实与孩童打闹无异，说来有些好笑。有道是‘少年强则国强’，你我生逢其时，倒不如在令国强盛上争个高下，这才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该为之事！”
    这话倒让燕辰浩也生出几分热血来，他家一脉行伍，大哥如今也是有名的少将军，骨子里其实有奋勇之气。
    “说的好！”燕辰浩仰天大笑：“那本少就看看，到底你我二人谁更能令国强盛！”
    这番少年意气，更显得穆升面目不堪。
    他灰溜溜的退到一边，于掌柜见状便让张满仓带他下去将一应东西都搬去鸿安院，然后赶紧离去。
    而燕辰浩自然顺势让人把那一箱应考资料给穆玖昀送到院子里。
    众人回去就看见沈兴兄弟正手足无措的站在院中。
    之前穆玖昀嘱咐过张满仓，在沈兴带着弟弟沈隆过来后，张满仓便带他们二人去洗漱过，还带他们二人看过已经收拾好的房间。
    之后更是请了大夫来给沈隆诊治。
    大夫说沈隆身体只是虚亏，好在没有病症，开了一些温补的汤药，又嘱咐他们日常调理注意，定然可以养好，且完全不留后患。
    兄弟两人简直跟做梦一样。
    中午时，一人还有一碗鸡丝面。
    俩孩子边吃边哭，实在是高兴又激动。
    只不过他们身上破衣烂衫的，都怕待在房间把屋子弄脏了，便都待在院子里等穆玖昀和岳沉回来。
    下午时，燕府管家田茂便带人来给送过一趟礼物。
    因穆玖昀没在，箱子便先放在院中。
    两个孩子如临大敌，紧紧地看了一下午的箱子，生怕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给磕碰了。
    没想到晚上的时候竟然又来了这么多箱子。
    好在昀少爷和岳夫郎也回来了。
    沈兴和沈隆这才算松一口气。
    “昀少爷！岳夫郎！”沈兴赶紧拉着弟弟给穆玖昀和岳沉磕头。
    他们不知道怎么行礼，现在就只会磕头。
    穆玖昀把沈兴兄弟拉起来：“在我这里不用动不动就跪。”
    又问：“你们二人可吃过晚饭了？”
    沈兴特别感激，点头道：“吃过了，午饭张大哥给送的鸡丝面，晚饭给我们送了炒鸡蛋小米粥还有炊饼。张大哥还请大夫给小隆看过了，开了药，我下午给他熬了都有乖乖喝掉。”
    说着他又忍不住感动的要流泪：“昀少爷，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弟两个这辈子都报不完！”
    他们兄弟下意识想跪，让穆玖昀提前给扶住，想到他刚刚说的话，就特别羞愧的低下头。
    懊恼着怎么这点事都记不住啊。
    穆玖昀却笑道：“你们想要报答我，就像今天一样好好吃饭，乖乖喝药，把身体养好，争取快点长大，这样才能帮我办更多的事。”
    沈兴连忙点头：“昀少爷放心！我们一定听话！”
    沈隆也是点头如捣蒜。
    穆玖昀便对岳沉道：“沉沉，你带他俩去试试衣裳，看看合不合身。”
    沈兴兄弟一听竟然还给他们买了新衣裳，又感动了。
    岳沉拿着装衣服的背篓就笑着带他们去房间了。
    外面穆玖昀则指挥人帮着把大部分箱子都搬到其中一辆马车上装好。
    小院虽小，五脏俱全，停放马车的车棚，还有马厩都有。
    如今这些行李都是整理好的，便可直接装车上放好。
    只有那箱燕辰浩送来的珍贵应考资料还有穆玖昀自己买的那些书被收到他和岳沉的房间里。
    穆家人早就放下东西匆匆走了，店小二帮完忙也已退下，院中便只有穆玖昀和燕辰浩以及燕家下人。
    穆玖昀请燕辰浩去屋里坐坐，他亲自烹茶。
    “不必麻烦，我这一下午等你净喝茶吃点心了。现在都还没消化完呢。”燕辰浩把他拉住：“且如今天气舒爽，不必去屋里，你我在院中聊几句便好。”
    说罢便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穆玖昀：“这是我爹特意让交给你的。”
    压低声音道：“白糖方子的谢礼。”
    “燕大人实在客气。”穆玖昀接过来打开一看。
    嚯，一万两。
    当真不是小数目。
    燕家虽也是世家，比起平威伯府只能算后起之秀，底蕴没有那么深，更没有洛家的财富，如今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金”，恐怕是动了老本。
    果然听燕辰浩道：“这是我爹和我冯师伯一起凑的。”
    “燕大人和冯大人都是义气中人，我若是再推辞反而矫情，却之不恭了！”穆玖昀很是豪爽道。
    见人说人话遇鬼道鬼言。
    燕家也罢，冯家也罢都师承袁老将军，武将作风明显。
    燕俊良算是武将窝里飞出的文曲星，为人却也颇为豪爽。
    燕辰浩虽然有些二楞，性子却光明磊落。
    果然，穆玖昀这反应很对燕辰浩胃口，当下他的笑容更热络些：“这就对了！高阁老偏心，每次跟户部要军饷，都难得很。你这方子就是个金矿，有了它，我师伯还有我哥手下的兵就能吃饱饭，就有力气保家卫国。我爹说了，便是外祖在都要给你钱，你应得的！”
    穆玖昀深知燕辰浩并非客套话。
    说起来，燕辰浩能这般放下往日芥蒂，不单是因为他神机妙算，主要还是因这白糖方子。
    行兵打仗，赏罚分明是头等要事。
    赏从何来？
    朝廷军饷若是不能到位，将领们便只能想办法筹措，否则且不说士兵们肯不肯卖命，便如燕辰浩所说，吃不饱，哪来的力气打仗？
    穆玖昀当下对燕辰浩一拱手：“那就预祝再造一支‘袁家军’出来！”
    燕辰浩听闻此话也不禁热血澎湃。
    当初袁敏达麾下的袁家军威名赫赫，可惜却毁于权力斗争，袁老将军也因此蒙羞，解甲归田。
    后来冯展鹏和燕俊良崛起，袁老将军这一脉才有了起色。
    加之燕辰沛又成为新一代将领中的佼佼者，燕家和冯家都憋着一股气想要再现袁家军的辉煌。
    却又听穆玖昀道：“只是你们两家恐怕吃不下这生意，可想好跟哪一位合作了？”

 第71章 你敢不敢

    白糖非同小可，燕俊良就是明白自己不可能完全吃下去，才会拉上师兄一起谋划。
    他们两人一文一武，虽说官职算不得顶级，却也都握有实权，如此抱团也算不错选择。
    但如穆玖昀所说，恐怕还是有些小。
    燕辰浩如今已经把穆玖昀当半个自己人，加上白糖本就是他出的方子，与谁合作早晚都能知道，便如实相告：
    “我爹和师伯准备先弄个作坊，待到第一批白糖做好后，便与兵部尚书邹阁老通个气。此外，还准备拉拢工部侍郎潘大人。”
    穆玖昀点点头：“兵部与工部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人选倒是不错。”
    话锋一转：“但不能由你们来选。”
    “什么意思？”燕辰浩问道。
    穆玖昀面含微笑，目光犀利：“若是你们选，那便是结党营私！”
    燕辰浩立马捂住穆玖昀的嘴，气恨道：“你作什么死！”
    他惊慌的看看周围，很好，都是自家人，而且小院空旷，他声音也不大，没有其他人偷听的可能。
    穆玖昀嫌弃的扒拉掉燕辰浩的手。
    燕辰浩也同样嫌弃的用衣摆擦擦手，神色愤然：“我信任你将此事告知，你竟然要害死我们全家？！”
    结党营私，多大的罪名！
    当今又不是吃素的！
    穆玖昀却很淡定：“兵部、工部再加上这次的鸿胪寺卿，你们这不是结党是什么？”
    “你胡说！”燕辰浩下意识叫道，立刻又压低声音，气愤道：“邹阁老和潘大人都是为国为民的好官，我爹和师伯这才想要分一杯羹，这是好处大家一起享受。这是，这是……”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越解释听着就越像结党营私。
    他脸色多变，心情沉到谷底。
    却见穆玖昀起身，他一把将其拉住：“你做什么？”
    “给你倒杯茶，免得你着急上火。”穆玖昀一派悠闲。
    当真起身去厨房烧了水，又自房间内拿出一套茶具，亲自烹茶。
    自烹自斟，浅尝一口，十分满意：“雨前龙井，若非这次事情闹得厉害，难得平威伯府大方给了我十两，放在以往，我每年能得半两就不错了。”
    燕辰浩却没心情聊闲篇，并不理会。
    穆玖昀也不恼，亲自给他倒杯茶，道：“左都御史宋凡家的帮佣住在别院附近，家里小孩还领了我的饭菜，他因此得知我的事情，参与进来，乃是我的幸运。左大人亦然。
    这两位都是因公行事，算不上你爹结党。冯将军本就是你爹至交，出言相帮也正常。因而朝堂上这件事就是很普通的处理公务。可之后你爹和冯将军虽有心，却没马上将此事告之邹阁老和潘大人，便是在顾虑结党一事。”
    燕辰浩脸色变来变去，最终接过茶一口喝掉：“你说的有理，那能怎么办？”
    “牛嚼牡丹。”穆玖昀吐槽道。
    “你别拽文了，看你这些日子的行事作风我也算有些了解，你若是提出问题，必然是已经想好解决方法。说罢，到底怎么办？还是说你要我们付出什么代价才肯说？”燕辰浩单刀直入。
    他没脑子也没心情绕弯子。
    “其实你们都想的太复杂了，当今年富力强，你们拉拢谁都不如效忠圣上。”穆玖昀泰然一笑：
    “难道圣上自己赚了钱还能不分给你们？再说了，圣上之心，难道你们看不出来？他早晚要对大辽、金国乃至倭寇用兵。此时不表忠心，更待何时？”
    “你是说，把方子直接进献给圣上？我们倒是想过之后以祥瑞之事献给圣上，但现在，会不会太早？”燕辰浩说道。
    白糖晶莹如雪，若是冠上祥瑞之名，那更不愁销路。
    “不是圣上，是景云公主！”穆玖昀双目炯炯，精神振奋。
    “啊？”燕辰浩蒙圈。
    他没想到竟是这个答案。
    “由公主殿下献给圣上的祥瑞，相信圣上一定会喜欢的。”穆玖昀只是浅浅解释：“届时，公主殿下想要拉拢哪位大臣哪位阁老，你们跟着分一杯羹，得一份人情，却绝算不上结党。”
    “嗯，好像是这样。”燕辰浩似懂非懂的。
    穆玖昀见状便道：“你回去告诉燕大人，相信他能想明白。”
    燕辰浩闻言就有些不爽：“我知道了，又是你们聪明人之间的暗语是？”
    可恶啊，欺负他听不懂是不是？！
    但他还真的听不懂！
    燕辰浩无能狂怒。
    穆玖昀见状笑出来：“燕二少自谦了。燕大人如今官居太仆寺少卿，你大哥又是安南将军，你们燕家在京城已是少有的前途无量。却深谙月盈则亏的道理，让你做个纨绔子弟。可这么多年你也顶多是闯闯小祸，从未真正作奸犯科，便可知你并非真正纨绔。”
    燕辰浩听到此处也不免得意：“还成。”
    “但其实，我倒觉得你们有些过于谨慎了，咱们这位圣上颇有胸襟，你也可以恩荫入仕。届时待燕大人退下来，你跟你大哥也能守望相帮。”穆玖昀建议道。
    燕辰浩闻言有些心动：“你有什么好主意？”
    “只是偶然从一本游记上看到过，做不做的准却不敢说。”穆玖昀铺垫道。
    “你看到过什么？”燕辰浩有些着急：“你先说出来，做不做的准我来调查不就行了？”
    穆玖昀也不再吊他的胃口，细细讲来：“那是一本关于安南以及吕宋的游记，作者记录他曾经有数次到过安南，我发现他每次去安南的时间都不一样，其中六月、九月乃至十二月竟都记录了占城收割水稻的景象。”
    此话一出，燕辰浩激动的直接站起来：“你，你是说——”
    “占城可能有一种一年两熟甚至三熟的高产水稻。”穆玖昀肯定了燕辰浩的猜测：“而且，那本游记中还记录过一次春旱，那水稻依旧收获了。这说明，此稻不仅一年多熟而且还抗旱！”
    嘶——！！！
    燕辰浩倒吸一口冷气：“这听上去简直像是天书。”
    “是啊，所以我说此事不知能否作准。”穆玖昀目光犀利，颇具威仪：“你敢不敢为了一个可能去赌？”

 第72章 这厮没有心！

    燕辰浩脸色多变，在院子里团团转，显然也是心中颇为纠结。
    穆玖昀倒是安稳的很，悠哉的又给自己倒杯茶，喝了一口又停下。
    不能喝太多，否则晚上该睡不着了。
    甚至看一眼沈兴的房间，想着不知道沉沉他们会说什么，做什么。
    燕辰浩转了几圈看到他这悠闲的样子，突然就有些安心，重新坐下来。
    “这段日子以来我对你的行事也算是有所了解，若非有把握，你是不会说出来的。”燕辰浩说罢坐下端起自己那杯茶一饮而尽：“赌了！”
    “燕二少果然痛快！”穆玖昀给燕辰浩又续上一杯茶。
    “我会说服我爹同意我去占城，便是他不答应，我就说去福州找我大哥还有我外公，届时再偷偷去占城，相信我外公不会放心我自己一个人的，定然要派人保护我……”
    燕辰浩说着说着顿住，看向穆玖昀：“你这厮不会早就在这儿等着我了？”
    穆玖昀露出特别得体真挚的笑容。
    燕辰浩所料不错。
    这个时期，因为倭寇肆虐，海贸不畅，商人冒险去到安南都会选择带回利润巨大的香料，占城稻暂时还没有引进。
    穆玖昀的宏图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要引进高产作物，这样才能推动人口增长，从而推动社会发展。
    他之所以会选择跟燕家合作，其中一个原因便是燕辰浩的大哥燕辰沛在福州掌兵，燕辰浩确实是他看好的引入占城稻的人选。
    穆玖昀对着燕辰浩举杯，诚挚道：“我预祝燕二少水到渠成！”
    燕辰浩：……
    燕辰浩面无表情，内心的小人却已经崩溃破防。
    要不要这样碾压他的智商啊啊啊！！！
    最可恨的是，被这样打击，他还是会选择按照对方的指示行动！
    而这人之前还从他这里骗走两百两银票呢！
    燕辰浩跟穆玖昀碰杯，宽泪：下次能不能别老逮着他这一个实心眼的帅哥薅啊。
    穆九爷笑的毫无心理负担：看情况，情况合适还是会毫不手软。
    燕辰浩：这厮没有心！没有心！555！还骗走我两百两银票！
    “那你得帮我想想怎么对付穆景晖！要不我出发我心里都不痛快！”燕辰浩总算想起来他今日来找穆玖昀的主要原因。
    差点就蒙蒙圈圈的回家去了。
    “他呀。”穆玖昀摸着下巴，思索道：“其实，你好好想一想就会发现，你我今年敌对越发激烈，再到你亲自把我捉奸在床，除了张洪轲引导外，还有一个人起到关键作用。”
    “还有人？！难道是杜君乐或者裴谦？！”燕辰浩大惊失色。
    本少这么悲催的吗？周围都是细作？！
    说罢他又摇头：“他们俩都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不可能是他们。”
    如此想来，确实是张洪轲成了他的跟班后，他跟穆玖昀的关系才开始越发恶劣。
    张洪轲有意无意的挑拨，让他原本不在意的事情，也开始在意起来，跟穆玖昀的争端也开始扩大，争夺的东西也罢，人也罢也开始变多。
    等等……燕辰浩总觉得自己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
    “我说的是今年。你好好想一想，想到了，就知道该怎么办了。”穆玖昀再强调一遍。
    “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显得你多能耐啊。”燕辰浩气闷。
    “你又不笨，你自己发现真相难道不是一种成就感？”穆玖昀挑眉。
    燕辰浩：……被说服了。
    “真的是，每次见你都得受一顿刺激。”燕辰浩吐槽道，到底还是对穆玖昀拱拱手：“我要是真找回高产稻谷，不会忘记你的功绩。希望到时候你已经登科入仕，可别被我超过的太远啊。”
    穆玖昀也对他一礼：“放心，定不会让燕二少失望。”
    如此，燕辰浩便也准备离开了。
    “燕二少稍等，还有个小礼物。”穆玖昀说罢就快步回房拿过来一叠纸稿递给燕辰浩。
    “这是什么？”燕辰浩只见那纸稿第一页上写着题目：回家的诱惑。
    嘶，这名字，总觉得很特别很有故事的样子。
    “这是话本子？”燕辰浩问道。
    “之前偷空写的几页小书，燕二少看看就知道了。”穆玖昀笑道。
    “你真是能耐，之前搞那么多事，竟然还有空偷偷写话本子。”燕辰浩揶揄道。
    之后便不再逗留，穆玖昀亲自送他离开。
    回府的马车上，燕辰浩本想理一理今年发生的事情，可无意中瞄了一眼那个《回家的诱惑》就有些刹不住车。
    这《回家的诱惑》是穆玖昀结合前世的狗血小说和电视剧，把穆正君、洛星儿和王丽丽三人的事情改编出来的。
    里面强取豪夺、狗血乱飞，又增添了假死复仇的因素，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结果，燕辰浩什么都没想，看了一路话本子就到家了。
    此时燕俊良已经放衙归来，正在等他。
    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暂时收好这话本子。
    “饿不饿？”燕俊良问道。
    我爹真关心我！
    燕辰浩被穆玖昀碾压智商的伤痛瞬间被安抚，笑着摇头：“吃了一下午点心和茶，现在还饱呢。”
    “正好，我也吃了一些点心垫了垫，那就晚饭稍后，你随我来书房，把你跟穆玖昀都说了什么告诉我。”燕俊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燕辰浩：……
    咔嚓，是心碎的声音。
    爹啊！爹！我还是你亲儿子吗？！
    燕俊良看他不动弹还有些不耐烦：“快点！说完了好吃饭。”
    燕辰浩：……
    我爹对我有爱，但真的不多。
    燕辰浩委屈巴巴的跟着燕俊良去了书房。
    待到燕俊良听完穆玖昀建议他跟景云公主合作时，他也坐不住了，起身来在屋里团团转。
    “景云公主！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不对不对。景云公主虽然是帝后的爱女，交给景云公主便相当于交给圣上，可那小子的提议应当没这么简单。”
    “他为何选景云公主？”
    “为何一定是景云公主？”
    燕辰浩看着眼晕，也很是不解：“爹，景云公主难道不好吗？”
    “好，很好。只是，我总觉得那小子还有什么想法。”燕俊良皱眉：“只是我一时却也想不通。”
    “那爹你之后再慢慢想，我还有个事要说。”燕辰浩便把占城稻一事说了。

 第73章 燕家的鸡飞狗跳

    “什么？！”
    燕俊良惊讶到几乎变调的声音差点掀翻房顶。
    守在门口的章平和吉祥对视一眼：二少又要挨打？
    章平：赌不赌？
    吉祥：先看看情况。
    房间内燕俊良压低声音问燕辰浩：“此话当真？”
    “爹觉得穆玖昀会用这种事诓我？”燕辰浩反问。
    确实。
    燕辰浩坐下来，面色微凝。
    “爹，他不是会无的放矢之人，虽说没有万全的把握，可这世上本就没有万全之事。富贵险中求，若到了人尽皆知的时候，哪还轮得到咱们出头？”燕辰浩神色坚定：“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探一探！”
    燕俊良看向小儿子，想要说什么，可他难得在小儿子脸上看到这般认真的神色，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担忧。
    到底是他跟嵘嵘的孩子啊。
    “让我再想想。”燕俊良起身，还是犹豫道。
    确实是富贵险中求，大儿子在福州掌兵，再没有比他们更了解倭寇之猖獗了。
    “爹！我意已决！”燕辰浩起身对燕俊良郑重道：
    “我是燕家的子孙，本来我读书不行就挺拖后腿了，如今有这么个光耀门楣的机会递到我面前，我没有理由退却！刀剑无眼，大哥能够战场杀敌，我也能乘风破浪！我们燕家子孙满腔热血！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
    燕俊良看着燕辰浩，才发现小儿子已经比他还要高一寸了，真的长大了。
    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种酸涩的感慨和感动，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燕辰浩眨巴眨巴眼睛，又是惊讶又是感动道：“爹，你要哭啦？”
    燕俊良：……
    燕俊良恼羞成怒借题发挥：“臭小子！让你招惹那心眼子精怪，如今咱们一家都得上他的贼船！”
    抬手想要呼燕辰浩后脑勺，半路还是拐弯到胳膊上。
    这孩子难得长点心眼，别给打没了。
    若是白糖都能称得上祥瑞，那一年两熟甚至三熟的稻谷算什么？
    简直是天降奇迹！
    这要搞成了，光宗耀祖荣华富贵不在话下，甚至皇上一个激动免死铁券都能赏下来。
    这种事情，但凡正常人都没办法拒绝。
    有点风险算什么？
    要完全没风险还让人没法相信呢。
    而且要搞这占城稻，就别无选择要与景云公主合作了。
    燕辰浩定然是要假做商船出海的，市舶司那里的出海凭证就需要景云公主帮忙搞定。
    待到商船回国时，也要避开市舶司的抽税查验。
    说白了就是得通过景云公主先跟承泰帝通个气，他们私下搞这些，成了举国欢庆，不成就是自己承担损失。
    但无论如何，在尘埃落定之前，这些事情得暗中进行。
    粮食太过重要，大周群狼环伺，必须要尽量规避风险。
    这就需要承泰帝的特许。
    燕俊良已经明白穆玖昀的目的应当就是要对景云公主示好。
    只是，为何是景云公主？
    他一时还想不明白。
    真就是通过景云公主对圣上表忠心？
    那为何不直接对圣上表忠心？
    这中间也是有区别的。
    但恐怕是绕不开景云公主的。
    因为包括福州在内的八闽正是景云公主的封地。
    燕辰沛在福州掌兵，燕俊良不相信穆玖昀想要绕开景云公主直面圣上。
    如此一来，穆玖昀当初选择与燕家合作就不是他曾经以为的那么简单。
    若是从那时候他就开始谋划此事，此子心思之深计谋之远实在罕见！
    燕俊良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后悔。
    他曾经嘲笑穆正君和王丽丽小看穆玖昀，可他又何曾没有小看穆玖昀呢？
    如今这局面，面对穆玖昀抛出的这个获得泼天富贵的机会，他自问真的没办法拒绝。
    燕俊良叹口气，他该亲自去见见这位深藏不露的前平威伯府嫡长子了。
    再看一眼虽有所成长，但目光依旧透露着清澈愚蠢的小儿子，之前那些爱子之情立刻化为慈父手中棒。
    燕俊良熟练的从近旁花瓶中抄起鸡毛掸子开始追打燕辰浩：“我让你招惹这心眼子精！我让你招惹他！”
    “哎哟，爹！不是我要招惹他的啊！而且当初你也没拦着我啊！”燕辰浩喊冤。“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哟呵，还敢顶嘴了！”燕俊良瞪圆眼睛。
    “爹！爹！我知道你这是感动呢，我刚刚都看到你眼角泪光了，你为了遮掩尴尬，打我两下就得了，再多就过分了。”燕辰浩抱头鼠窜。
    燕俊良差点脚底打滑。
    站稳了中气十足：“放屁！老子流血不流泪！你小小年纪眼神就这么差！”
    燕辰浩：……
    燕辰浩：啊对对对。
    燕俊良傲娇冷哼一声，抬脚出了书房。
    燕辰浩赶紧跟上去：“爹，这事……”
    “先吃饭！饿死老子了！”燕俊良雄赳赳的生着气。
    燕辰浩：啊好好好。
    屁颠屁颠跟上自家老爹。
    不同于燕家的鸡飞狗跳，鸿居客栈的鸿安小院里一片祥和。
    之前岳沉带沈兴兄弟去他们房间换衣服。
    沈兴兄弟看到给他们买的棉麻衣裳针脚细密，又差点感动的落泪。
    岳沉还解释道：“本来该把鞋子给你们一起买了，可是实在不知道大小，明日咱们一起去买。”
    沈兴连忙摇头：“我们什么都没做呢，不能让你们这么破费。”
    沈隆也是有点慌张：“是啊，岳夫郎，我跟哥哥都什么都没做呢。”
    这一切都太美好了，让他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岳沉笑道：“刚刚阿昀不是说让你们乖乖听话吗？这就反悔了？”
    这话一出，两个孩子更慌了，连忙摇头摆手。
    岳沉看他们这般慌张，赶紧安抚：“别慌，我跟你们开玩笑呢。但是就像阿昀说的，你们得好好的吃饭喝药才能长好身体，办更多事情啊。你们有心，知道阿昀对你们好，将来好好报答就是了。现在就乖乖听话，照顾好自己，努力长大。”
    “嗯！”沈兴和沈隆用力点头，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
    “那就来试下衣裳。小隆的衣裳估计有点大，到时候我给你把袖口和裤腿缝一下，等再长个子了，就放下来。”岳沉说着把衣裳递给两个孩子。
    结果他们两人接过衣裳就跟被定住一样，更僵硬了。

 第74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岳小夫郎，我，我跟弟弟，只是洗了脸和手，身上，可能还是，有点脏的。”沈兴红着脸低下头。
    沈隆也一样。
    两个孩子都没想到还有新衣裳，这下觉得身上恐怕得洗一洗才配穿了。
    岳沉看到他们身上的衣裳都破旧不堪，头发也是打结枯黄，也不禁心疼。
    他虽然生父早逝，可他娘很有本事，把他照顾的很好，他比同村的好多孩子都长得壮，而且每年都有新衣裳。
    爷爷奶奶不是没说过他娘乱花钱，他娘就坐在门口哭他爹，次数多了，村里人都会说闲话，爷爷奶奶也不敢明面上苛待他。
    而且，他娘还会偷偷攒钱，偷偷给他藏好吃的。
    岳沉吸吸鼻子，他有点想娘了。
    他把衣裳从两个孩子手中拿走，拉上两个孩子的手：
    “这还不简单，咱们一起去烧水，给你俩好好洗个澡。我跟你们说啊，在这儿住着，柴火、饭菜都不要钱的。你们也知道之前那平威伯府是怎么对阿昀的，这是他们出的房钱，咱们可劲儿用，绝不给他们省钱！”
    这话很好的安抚了沈兴兄弟。
    又仿佛是给他们找到了能做的事情，充满干劲的同时，心中也踏实不少，更有一种跟昀少爷同仇敌忾的感觉。
    使劲儿用柴烧水，多花那些坏人的钱！
    于是，等穆玖昀把燕辰浩送走以后，沈兴兄弟已经换过一次水了。
    难得有足够的热水，两个孩子也确实是需要好好的洗一洗。
    穆玖昀进门时，正好看到沈兴和沈隆泡在浴桶里，他们还小，一个浴桶就能泡开。
    沈兴正在给弟弟用无患子洗头，岳沉坐在浴桶外的小板凳上挽着袖子给沈兴洗头。
    听见响动，三个人一同看过来，见是他，都露出灿烂笑容。
    “阿昀！”
    “昀少爷好！”
    “昀少爷！”
    穆玖昀一阵恍惚。
    就，突然有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错觉是肿么肥四。
    就还，挺好的哈。
    他见沈兴和沈隆下意识起身，便赶忙道：“快泡好，别着凉了。”
    沈兴和沈隆就乖乖坐回桶里。
    穆玖昀噙着笑意走过来，看两眼，对着岳沉打趣道：“岳小夫郎手艺不错，他们俩洗完看着都白了不少。”
    岳沉则故意板着脸：“你是来看笑话的？那我可要把你赶出去了。”
    “我哪敢啊，那样岂不是没饭吃了？”穆玖昀特别自觉的拿起一旁的热水：“是不是该加热水了？”
    “嗯，加。”岳沉点点头。
    沈兴和沈隆本来见状还有些手足无措，但岳沉拍拍他们两个，以示安抚，他俩就乖乖待在桶里不动弹。
    但到底还是忍不住互相咬耳朵：
    “哥哥，昀少爷看着好像还挺乐意的？这是为什么呀？”
    “我知道，这好像是大人们说的那个什么‘情趣’。”
    “哦——”
    只是这屋里就他们四个人，又都聚集在浴桶前，他们再小声，穆玖昀和岳沉也能听到。
    岳沉脸腾一下就红了。
    见穆玖昀还真一脸自得其乐的就火大。
    “你快出去快出去！碍手碍脚的！”岳沉抬手就赶穆玖昀。
    穆玖昀大笑出声，被甩一身水都不生气。
    沉沉害羞，多好玩啊。
    他越发觉得收下沈兴兄弟是个正确选择。
    不同于鸿安小院的安逸，平威伯府的气氛就要冷凝许多。
    “都是老奴昏聩，坏了伯爷的事。”穆升跪在地上，低头认错。
    他跟随穆正君多年，深知他的脾性，自己办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还是在如此关键时刻，后果不堪设想。
    他只能拿出最诚恳的认错态度。
    认错！
    不能找任何理由！
    上首的穆正君叹口气，起身亲自把穆升扶起来：“这么些年来，昀儿闯祸不断，而且，他如今的脾气越发厉害了，心中也有怨言。此事你虽然有疏漏，却并非故意，不必如此自责。”
    “老奴，老奴愧对伯爷！”穆升感动又自责的擦擦眼泪。
    “只是此事恐怕还是会有影响。你暂时对外称病一个月，待昀儿离京，风头过去你再出来。”穆正君拍拍穆升的肩膀：“穆升啊，我还得指望你帮我管理好府上诸事呢！”
    “老奴以后定然更加尽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穆升连连表忠心。
    穆正君又安慰他几句，方让他下去。
    “向程。”穆正君道。
    “属下在。”向程上前。
    “你说，当初是不是冤枉昀儿了？”穆正君问道，神色淡然，目光冷冽。
    “属下这就去查。”向程恭敬回答。
    “罢了。”穆正君摇摇头，叹口气：“罢了。”
    他看上去很失意，似乎对这段亲子关系倍感无奈。
    穆正君挥挥手，示意向程退下。
    他又独坐一会儿，便起身来到祠堂。
    他照例给洛星儿上了三炷香，坐在蒲团上开始跟洛星儿的牌位倾诉愁肠。
    “星儿，你说，昀儿是不是恨我？”
    他满面愁容似乎痛苦不堪。
    “星儿，你知道，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我没想到。”
    他长长叹口气，很快又神色一厉：
    “星儿，你放心，若是我查出来他们真的污蔑苛待昀儿，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只是穆升跟随我多年，在府中颇有势力，如今实在不好动他。”
    “星儿，我知道，你一定是理解我的。”
    “而且，昀儿如今的情况，他已经——”
    “唉，是我不好，没看顾好他。”
    “但是，星儿，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弥补他的。”
    “他跟你是那么像，那么像，他一定也能明白我的苦心。”
    穆正君对着洛星儿的牌位倾诉许久，心情才缓和，精神重新振作。
    离开祠堂后，他把向程叫过来：“把穆老拐处理好。”
    他面上厌恶不已：“他如何配当昀儿的爹！”
    向程探寻的看向穆正君，见到他眼神示意，立刻道：“属下明白！”
    领命而去。
    ……
    鸿安小院里，沈兴兄弟已经洗完澡换好衣裳。
    沈隆的衣袖和裤子果然稍长出一截。
    岳沉说要帮他缝一下，他立刻摇头，甜甜笑道：“不用劳烦岳夫郎，我跟哥哥都会缝的。”
    “是啊，岳夫郎，我们是来干活的，主家宽仁，但我们不能蹬鼻子上脸。”沈兴也一本正经。
    穆玖昀心中满意，知道分寸，这很好。
    岳沉也不再坚持，他也觉得穆玖昀这样的主家真是太好了，若是不让沈兴兄弟再做些事，恐怕他们得忐忑的睡不着了。
    “好，那我把你们俩其余的换衣衣裳就放在这里了。”岳沉将另外几套衣裳也从背篓里拿出来放到桌上沈兴兄弟的包袱旁边。
    那包袱是打开的，岳沉就看到里面有两个牌位，乃是沈兴父母的。
    他神色一顿。
    爹娘的牌位还没拿回来，也不知道……
    穆玖昀看在眼中，明白他所想，走到他身边。

 第75章 那真是甩都甩不掉了

    穆玖昀轻拍岳沉的肩膀：“明天过后，趁着还没有出发，我同你回家里一趟，把你父母的事情处理一下。”
    见岳沉有些反应不及，还揶揄道：“虽然你说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去解决你那叔婶，但如今你我是名义上的夫夫，我的力量难道不是你的力量？况且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我若是一点表示都没有，岂不是要让人耻笑我道貌岸然说一套做一套了。”
    说着他又温柔道：“而且此去甘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总不能让你爹娘的坟茔荒芜了，须得找靠谱的人照料才是。”
    岳沉本就心绪不宁，穆玖昀又这般有理有据，他一点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谢谢你，阿昀。”岳沉心中感动，穆玖昀能想到这些是真的很关心他。
    “只是，会不会给你惹麻烦？”他还是有些担心：“我那叔婶实在不好相与。”
    说不好相与都是温和修辞，连寡嫂都能欺负，大哥唯一的儿子都能卖掉，那能是什么好东西？简直是无情无义的无赖！
    “我自己回去就好，偷偷把我爹娘的牌位拿回来，再拜托里正大伯爷帮我照看下爹娘的坟就好。你别跟着去了。”
    岳沉越想越觉得，他叔婶若是见了阿昀，绝对要黏上来狠狠讹一笔。
    “你不知道我叔婶的德行，他们要见了你，说不得能干出拉家带口要跟去甘州的事情，那真是甩都甩不掉了。”岳沉解释道。
    “不会的，他们没机会了。”穆玖昀淡定微笑：“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岳沉还真有些蒙圈。
    “明天是大长公主要求平威伯府查明寿宴真相的最后一日啊，小笨蛋。”穆玖昀轻轻弹一下岳沉的额头。
    岳沉轻轻“哎呀”一声，后知后觉道：“你是说——”
    “你叔婶一定会被绳之以法。”穆玖昀点头：“到时候他们也就没法再对你对我有什么威胁，我们可以放心回你家了。”
    听到这个消息，岳沉心中一松，很快又被各种情绪盈满心头，可谓百感交集。
    穆玖昀见状便转移他注意力：“行啦，今日还没练字，昨天练习的内容你还记得吗？还说等你会写我的名字后教你做嵌字豆糖，你还能学会吗？”
    岳沉立刻就从刚刚的情绪里出来，连忙道：“没忘没忘！我肯定能学会的！都说了，学不会你可以打我啊。”
    穆玖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咳。
    真是的，怎么又提到惩罚这个事了。
    “那回房你写给我看。”说罢穆玖昀又招呼沈兴兄弟：“你们两个也过来，跟着学一学，以后在我身边办事，可不能目不识丁。”
    沈兴和沈隆正乖乖待在一边，眼神交流着是不是昀少爷和岳夫郎又情趣啦？
    就听见穆玖昀这句话。
    俩人面面相觑，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瞬间又不可置信的激动起来。
    “昀，昀少爷，你，叫我们跟着？”沈兴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岳沉上前拉住他们兄弟俩：“对，以后咱们都得跟着‘昀夫子’好好学习认字学习读书啦。”
    然后还用夸张的口气道：“不能偷懒，偷懒他可是会打人的。”
    “我看你是不怕挨打，那就这样，被我发现偷懒，就罚你一天不许吃饭！”穆玖昀揶揄道：“只能看我吃。”
    “你真残忍！”岳沉一副不可置信的口吻。
    沈兴和沈隆却都感动的泪水直流，他们两个默默用手擦掉，不能用袖子，这衣裳金贵着呢。
    却也没再说什么表忠心的话。
    说的再好，都不如落到实事上。
    他们一起在心中发誓，从今之后他们兄弟两个一定一定要好好报答昀少爷。
    若是敢做什么对不起昀少爷的事，他们兄弟都不会放过彼此。
    之后穆玖昀开始教岳沉和沈兴兄弟学字时，也没有为难岳沉，还是自己先蘸水在桌子上写一遍，又让岳沉看了看笔画，这才让他开始动笔。
    岳沉还是很聪明的，这般复习两遍，就顺利将“禾”字写出来。
    “怎么样！”岳沉很是得意。
    穆玖昀宠溺一笑：“那你来教他们学这字，学完后，还有另外半边要写呢。”
    “交给我！”岳沉很自信。
    见沈兴和沈隆那郑重的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知怎的就想到昨天自己第一次学写字的情形，有点莫名的耳热。
    不行不行，集中精力，要不这字得学到什么时候啊！
    岳沉立刻摒除杂念，学着穆玖昀之前耐心的样子开始教沈兴兄弟两个。
    给他们解释这字的字意，又教他们如何拿毛笔。
    平威伯府今日送了许多纸笔来，如今人手一支笔那都不叫事。
    穆玖昀则坐在一旁，研好墨，开始默写前世明清时候的一些有名诗词。
    嗯，回头还可以再默几本元曲。
    他在心中戏谑道，可怜的穆景晖一定没想到，所谓的《明清诗稿》并非一册，而是一册又一册，他注定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被反复刺激了。
    还有燕二少，不要让我失望哦，一定要把《回家的诱惑》这么好的话本子发扬光大。
    他心中想着，并不影响笔走龙蛇。
    写一会儿就转头看一眼岳沉三人。
    岁月静好。
    老婆孩子热炕头。
    穆九爷的字典里，温馨的词汇真是越来越多。
    九爷很满意，还要再接再厉。
    同一片星空下，大周最尊贵的那几个人也在津津乐道今日的“昀式新闻”。
    景云公主府上，驸马贺舟对于那四篇诗词实在爱不释手。
    “那两篇词作确实精妙绝伦，而这两篇小诗却更得我心。”柴凌恒负手而立，将《咏针》和《杂作》背出来。
    “真是辛辣讽刺！尤其这杂作，官场上可不就是如此吗？小官逢迎大官，大官逢迎阁老。”她说着轻蔑一笑：“阁老逢迎皇子！”
    贺舟来到她身边，温声道：“官官相护古来有之，圣上圣明，如今大周的官场已经是难得的清明。”
    他因崇敬承泰帝，说到此处还对皇宫方向拱手一礼。
    “且如今圣上有任用年轻人才得魄力，想必朝堂还能迎来一阵新气象。殿下亦是巾帼不让须眉，咱们大周来日可期。”贺舟很有信心。
    “驸马对本宫也太有信心了。”柴凌恒笑着调侃。

 第76章 天才与旁人总是不一样的

    贺舟听闻柴凌恒所言，神色一肃态度无比恭敬：“因为微臣乃至无数百姓都真实的从公主殿下身上感受到何为爱民如子何为天家风范。”
    他颇为感慨道：“若非公主殿下秉公执法，微臣和家母如今还不知身在何处。”
    说到此处，他又不禁愤慨：“于家总是明里暗里讥讽公主是个女儿身，嘲笑圣上，却不知，他们根本不及圣上、皇后娘娘还有公主殿下万一！受万民供养却险万民于水火！”
    柴凌恒泰然一笑，轻轻拍拍贺舟的手：“民川，如今是我父皇执政，绝不会再让那般悲剧上演。”
    贺舟回神，有些羞愧赧然的低下头：“是微臣失态。”
    柴凌恒却笑意更浓，轻捏贺舟下巴：“你哪里是失态，你是赤子之心，若非如此，我怎么会看上你？”
    贺舟不禁脸颊微红，瞄一眼柴凌恒，连忙垂下眼睑，耳朵都红了，但还是道：“能与公主殿下喜结连理是微臣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虽然已经成婚一年，但贺舟性子腼腆，柴凌恒又性格活泼，最是喜欢这样逗他。
    又听他肺腑之言，心中高兴，直接亲他脸颊一下。
    贺舟整个人几乎都要冒烟了，刚刚侃侃而谈的人成了结巴：“公，公主。”
    “怎么，不喜欢？”柴凌恒挑眉。
    贺舟嗫嚅着，说了句“喜欢”，就立刻跑开了。
    听见背后传来柴凌恒的爽朗笑声，脚下还滑一下。
    柴凌恒见状，笑的更开。
    尊等女官剑兰笑道：“殿下又戏弄驸马了。”
    与大长公主柴莹莹的尊等女官书文不同，剑兰是个眉眼温柔唇角含笑的中年女子，气质温婉落落大方。
    柴凌恒扬眉一笑：“不好吗？”
    剑兰笑意更浓：“好极了。”
    却说贺舟跑到廊下，让清风一吹，躁动的心跳才开始缓和，脸上的热意才稍退。
    他拍拍自己的脸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虽说已经成婚一年，他还是经常会觉得幸福的不真实，他做梦也不敢想自己最崇拜的神女一般的景云公主竟然会下嫁自己。
    贺舟的父亲曾是百夫长，在太宁之变中战死。
    承泰帝于乱世登基匡扶社稷后，便安排一系列安抚百姓的政策。
    其中便有给在战争中战死的战士的家属发放抚恤金，百夫长级别战死的将领的遗孤若是有读书天赋甚至可以在县学免三年学费。
    可先帝在位期间朝政并不清明，承泰帝刚登基时也有许多力所不及之处。
    贺舟父亲的抚恤金就被地方长官贪污。
    当时年仅六岁的景云公主微服私访，发现此事，立刻展现雷霆手段，将该长官枭首示众，震慑一批想要浑水摸鱼之人。
    贺舟对此感恩戴德，生出无限报效君王报效公主之心，之后便靠着这些抚恤政策刻苦读书最终考取探花郎。
    他以为自己终于要开始报销君主与公主了，没想到竟接到赐婚圣旨。
    他只觉得自己不过平民出身，纵然有几分才学，可比起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勋贵却还是相差颇远，公主嫁给他岂不是委屈了？
    彼时柴凌恒也在场。
    贺舟永远无法忘记，那如明月般高贵美丽的景云公主傲然而道：
    “吾乃天家贵女，天下还有比我家底蕴更深厚的世家？因而底蕴与我不过是浮云，我更看重的是你这个人。我下嫁与你，便要你一生忠诚，爱我所爱厌我所厌，你可做得到？”
    当然做得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于是，贺舟美梦成真。
    且他真的是爱柴凌恒所爱，厌柴凌恒所厌。
    这与柴凌恒而言自然是好极了。
    柴凌恒把目光重新落回那两页写有诗词的纸上，面露思索。
    剑兰见状便道：“殿下，可要派人去盯着穆玖昀？”
    柴凌恒点头：“之前本宫只是有所猜测，如今那佚史诗稿横空出世，穆玖昀又展露书法之才，本宫料定燕家在朝堂上发难并非只是单纯要找平威伯府麻烦，定然是与穆玖昀做过交易的。”
    她傲然一笑，威仪深重：“本宫想知道，他到底用什么说服燕家的。”
    对剑兰道：“派人跟着穆玖昀去甘州，平常不要露痕迹，若有危险，可以出手帮助。”
    剑兰领命，却也有些好奇：“殿下觉得他还是会去甘州？”
    柴凌恒负手而立，看向窗外高悬的明月：“若本宫是他，本宫定然不会留在京城。”
    剑兰微微惊讶，没想到公主殿下竟然对穆玖昀这般高看。
    柴凌恒虽没回头，却似乎明白剑兰的想法，笑道：“他都已经离开平威伯府那个泥潭子了，何必还要留在京城这个旋涡里，去甘州安安静静看书不好吗？再者，如今这佚史诗稿，足够打击穆景晖了。他还有了一定的名气，让穆正君也罢王丽丽也罢暂时不敢轻易动他。”
    剑兰听出柴凌恒的话中深意，不禁惊讶：“殿下是看好他近几年就能科举？这，他可从未上过一节经史子集的课啊。”
    “天才与旁人总是不一样的。”柴凌恒不以为然：“今日之前，难道大家会认为他好好背过诗练过字？”
    剑兰思索着点头：“此子确实心计颇深。”
    “而且，他有耐心。”
    柴凌恒面露欣赏之色：“能在平威伯府装十七年纨绔子弟而不露一点马脚，其心志是十分可怕的。而因为他留给大家的刻板印象，会让人在发现他厉害之余下意识还会以为他的厉害是有限的，会习惯性小看他。却不知这种人一旦开始爆发，绝不会草草收尾。”
    她眸光湛湛：“本宫也期待，他到底能给本宫带来怎样的惊喜。”
    “属下一定安排妥当。”剑兰恭敬道。
    “很好。”柴凌恒很满意。
    ……
    皇宫福宁殿中，承泰帝批阅奏折休息间隙，听闻下面回禀了穆玖昀的事情，对那四首诗词也是颇为欣赏。
    “这么好的佚史诗词，怎么就让他得了呢？”承泰帝笑着跟一旁的都知任宏勋聊天：“这小子，运气是真好。”
    任宏勋态度恭敬面含笑意：“是啊，陛下。虽说古籍原本被烧毁了，但他竟早已背下来，否则就太可惜了。今日老奴就听闻有崇文院的官员们也在惋惜感叹此事。”

 第77章 暗流涌动

    承泰帝闻言笑道：“所以说他运气好。”
    又思索道：“这小子看来记性不错，他说要科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考出来。”
    “老奴派人盯一盯。”任宏勋连忙道。
    承泰帝摆摆手：“有真才实学自会出头，其余皆是旁门左道，如今且不值得浪费人力物力。”
    “陛下圣明。”任宏勋恭敬道。
    ……
    明月高悬，夜色深沉。
    宝慈殿里，宫女书竹进来对于太后回禀：“太后娘娘，任都知派人传了话来。”
    “说罢。”于太后随意道。
    听完书竹的回禀她点点头：“确实，那穆玖昀不过是个小喽啰，便是多有天赋，却一日正经的书都没学过，如今就算奋起直追，这几年内也掀不起风浪。的确不值得浪费人力物力。”
    又讥讽一笑：“再说，他真要是有能耐，枢儿是他最好的选择，他不选枢儿难道还会选那没用的父女二人？”
    说罢对书竹摆摆手：“下去。”
    待到书竹离开，掌事嬷嬷便服侍于太后安寝了。
    夜深人静，皇宫这座天下权力的中心也渐渐进入梦乡，却不知平静的水面下已经悄然泛起暗涌。
    ……
    鸿安小院依旧祥和。
    穆玖昀写完几页书稿，又教岳沉认字，总算把“穆”字整个交完后，便招呼人休息了。
    只是，躺在床上后，穆玖昀听着一旁岳沉的呼吸声却是难以入眠——
    大意了，没想到那雨前龙井的劲儿竟然这么大，搞得他现在没什么困意。
    唉。
    穆玖昀轻轻侧过身。
    那就好好欣赏欣赏沉沉的睡颜。
    隔壁的沈兴和沈隆兄弟在睡前恭敬的拿出父母的牌位，把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父母。
    “爹，娘，你们安心，我与弟弟遇到了昀少爷，以后定能越过越好！你们在天有灵也要帮忙保佑昀少爷和岳夫郎。他们真的是大好人！”沈兴郑重道。
    “是啊，爹娘，我们会好好长大，以后好好报答昀少爷，你们就安心！”沈隆也很认真。
    两兄弟说完，对着牌位磕头，然后才上床睡觉。
    只是，躺在柔软的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或者说不敢入睡。
    “哥哥，我不是在做梦？”沈隆至今还无法相信。
    他今天竟然吃了鸡丝面！
    他还看了大夫，抓了药！
    大夫说他一定能养好！
    他还有了新衣裳明天还能有新鞋子！
    而且，他还学认字了！
    “我也不知道。”沈兴也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床帘顶。
    以前他娘说高兴也会流泪，他不明白。
    可今日他跑回家找弟弟时，就流了一路的眼泪。
    弟弟当时根本无法相信，他说了好几遍，弟弟才信了。
    兄弟两个赶紧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最重要的就是爹娘的牌位。
    他们住的房子是租来的，大杂院中的一间小房子。
    这两个月的房租还没交，但因为还没来新租客，所以房东阿婆好心没把他们两兄弟赶走。
    房东阿婆知道他们有了好去处，也很高兴。
    这两个苦命的孩子，能活下去了。
    只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好的去处。
    沈兴使劲儿拧自己好几下，每一下都很疼。
    他又拧弟弟：“疼吗？”
    “疼。”沈隆老老实实道。
    “疼就说明这不是梦！”沈兴坚定道：“是咱们真的遇到了大善人！所以咱们更得好好睡觉，这样才能长好身体。才能报答昀少爷！快睡！”
    “哥哥说的对！咱们快睡！”沈隆马上闭上眼睛：“希望睡醒了就长高了，就能做很多事。”
    两个孩子都在心中默默感激着穆玖昀，安安稳稳睡去了。
    第二日，沈兴和沈隆早早就醒了，发现彼此还睡在客栈房间，很是松一口气，庆幸不已。
    然后飞快起身，穿好衣裳，准备去厨房烧水。
    这时，岳沉和穆玖昀也起来了。
    “昀少爷，岳夫郎，你们还可以再睡会儿。”沈兴没想到他们也起这么早。
    “一日之计在于晨。正好你们醒了，再复习一下昨晚认得字。”穆玖昀马上开启抽查模式。
    岳沉和沈家兄弟不敢懈怠，认认真真复习一遍。
    其实岳沉本来因为今天那寿宴之事要有个结果，有些心不在焉心神不宁的，结果因为练字，反而没空多想。
    之后，穆玖昀又拉着他们打太极，还是先让岳沉复习之前学的招式，再让他教给沈家兄弟，后来又教他新招式，岳沉就更没时间想别的了。
    待到众人运动完毕身上都微微发汗，张满仓也把早饭送过来了。
    一大锅鲜肉馄饨，吃的沈家兄弟又差点热泪盈眶。
    “要准备的行李既然不用咱们操心了，那今日就跟客栈买些黄豆、黑芝麻和饴糖浆来，我教你做嵌字豆糖。”穆玖昀边吃饭边对岳沉道。
    “好啊！”岳沉眼睛一亮。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嵌字豆糖上，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糖，其余的事情就不想了，饭也吃的香。
    穆玖昀见状，浅浅一笑。
    只是，今日注定不太平。
    吃完早饭，穆玖昀正带着岳沉和沈家兄弟在院子里边消食边背《三字经》，平威伯府便派了向程上门来。
    原来是穆老拐出事了——因在赌场出千，另一条腿也被打断了，扔在外面巷子里，一晚上过去，人已经烧的糊涂了。
    “若非府上下人早上出门采买，恐怕他就得没命了。”向程解释道：“因为他跟昀少爷的关系，伯爷特意让请了大夫好生照料，还担心此事会牵扯昀少爷，又派人去赌场问明情况。”
    说着就掏出一张穆老拐画押的欠条，上面写着欠钱九百两，会用儿子穆玖昀的字画抵钱。
    穆玖昀见状面色微凝。
    岳沉不认识字，但想到穆老拐之前的“光辉事迹”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就听向程道：“这是穆老拐用您的字画做抵押的欠条，伯爷已经将账清了，他说绝对不会让人打穆家人的主意！”
    “多谢伯爷。”穆玖昀神色认真中带着一丝感动，又问：“那穆老拐现在如何了？”

 第78章 礼尚往来

    “情况已经稳定，但伤口没有及时处理，恐怕这辈子都别想站起来了。”向程无奈道：
    “过几天商队就要出发，恐怕他没办法跟着上路，伯爷的意思是让他留在京城，府上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也会看好他不让他再烂赌。这样昀少爷也可在甘州安心看书，昀少爷意下如何？”
    穆玖昀略作思索，道：“只是如此恐怕太过麻烦伯爷。此番回甘州，起码要明年来给老夫人贺寿时，族人才会来汴京，难道要让伯府帮忙照顾那穆老拐一年？”
    “有何不可？”向程微笑道：“别说一年，以属下看，昀少爷天资聪颖，说不得两年后便能登科入仕，届时昀少爷总要回来汴京，这穆老拐到底年纪大，又大伤元气，不若就留在京城等昀少爷。伯府定会尽心照料。”
    “向侍卫说笑了。”穆玖昀淡淡道：“我确实对科举有信心，只是科举并非易事，还需跟随老师系统学习才行。如此一来，若是我年都没能回京城，难道要麻烦伯府帮我照顾穆老拐年？他毕竟是我名义上的父亲，如此也恐落人口舌。”
    “正是考虑到他站着昀少爷的父亲名分，属下才觉得将他留在京城更好一些。”向程解释道：“穆老拐经此一事身体败坏严重，留在京城一则方便请名医诊治，二则伯府也备有珍贵药材，更方便他调理身体。”
    他又不禁感慨：“昀少爷，伯爷说了，如今总还是穆氏族人，他不想和你生分了，能帮忙的地方，希望你不要拒绝。”
    穆玖昀闻言叹口气：“如此，就麻烦伯爷了，我定然不会辜负伯爷一番苦心，必定埋头苦读争取早日回到京城。”
    送走向程，岳沉有些担忧的问穆玖昀：“那穆老拐留在这里真的好吗？我总觉得事情有点太巧了。”
    “这是穆正君送我的‘礼物’，若是拒绝，恐怕咱们都得留在京城陪穆老拐养伤。”穆玖昀冷笑道。
    穆玖昀的话让岳沉变了脸色：“你是说穆老拐是穆正君派人打的？”
    穆玖昀点头：“他如此做，有两个目的。一则，如向程所说，让我可以安心看书，这看上去是对我示好。二则，穆老拐是我名义上的父亲，若是我非要在科举上与穆景晖为敌，关键时候他可以让穆老拐‘病死’，我就不得不为其守孝三年。”
    岳沉闻言大惊：“那你起码三年不能参加科举！就算做官了，也得辞官丁忧！这穆正君也太狠毒了！”
    “而且，你信不信，穆老拐遇到这种事，虽然大部分人会说他是烂赌成性活该，可也会有不少人同情穆老拐。今日恐怕就会有流言传出，说穆老拐其实是被我连累的，若非我暴露了书法的能耐，他不会赌那么大，不会铤而走险，才会这么惨的。”穆玖昀不屑道。
    “怎么能这样！”岳沉更生气了。
    穆玖昀倒是淡定：“百姓嘛，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而且，大家最喜欢把天才拉下神坛了，多有成就感。”
    “可做人得讲道理啊。”岳沉说着也是无力，毕竟，确实很多人只是道听途说便大发厥词，不管什么真相道理，自己痛快就好。
    “他们要讲道理，那话更多。如今穆老拐在穆正君手里，为了自己安危着想，他也得出卖一部分我的事情，譬如我教过他赌技。”穆玖昀耸耸肩：“看着，后面骂我的人还会更多。”
    “穆老拐，他，他！”岳沉气的没话说。
    毕竟诚如穆玖昀所言，穆老拐这卖妻卖子的无赖赌徒哪里会有什么信誉，必然会出卖穆玖昀。
    只能说，幸好当初没让穆老拐干别的事情。
    “明明是穆正君打断穆老拐的腿，结果他赚个好名声，反往你身上泼这么多脏水，真是太过分了！”岳沉生气却无奈，真觉得自己没用。
    穆玖昀与岳沉说这些话时，并没有避讳沈家兄弟，已经跟着他办事，自然要知道一些厉害。
    沈兴和沈隆听了半天也明白了，心中也一样气愤。
    “昀少爷，我们有什么能做的吗？”沈兴问道。
    沈隆也看着穆玖昀，目光坚定。
    穆玖昀见状心中满意，面上便露出笑意：“如今不过是小场面，少爷我早有对策，你们且好好识字背书长身体，将来有许多事情用得着你们。”
    他给燕辰浩那本《回家的诱惑》完全可以应对这件小事。
    民众们聊贵族八卦的热情，如何压的过狗血话本的威力？
    况且这话本子除了狗血元素汇集外，也是映射某贵族的嘛，到时候他们的视线自然会被转移。
    沈兴和沈隆不知穆玖昀的布局，闻言有些犹豫。
    岳沉见状便也说道：“你们昀少爷聪明的很，他说有对策就肯定有对策，而且咱们就算拦不住那些人嚼舌根，咱们不听就好了。有时候他们就是想看见咱们气的跳脚，可咱们就是不理他们，不把这当回事，反而会让他们生气。”
    沉沉这通透的智慧总会让人有小惊喜。
    穆玖昀泰然笑道：“沉沉说的没错。”
    又对沈兴和沈隆道：“你们是相信外人还是相信我？”
    “自然是相信昀少爷！”兄弟两人异口同声。
    “那不就好了？外人说的都是假的，就像沉沉所言，不必理会。他们若非要到咱们面前理论，便让他们拿出证据。谁提出谁举证，这很公平。没有证据，那就是污蔑。”穆玖昀很是轻松。
    沈兴和沈隆闻言觉得好有道理，就是啊，那些流言，他们听不到就当不存在，何必自我困扰。若真是舞到他们面前，那就拿出证据啊，没证据就是污蔑！
    沈兴和沈隆想通后对穆玖昀更崇拜了。
    “行了，不是说要做嵌字豆糖吗？赶紧去找客栈厨房要东西，没有的话咱们还得出去买。”穆玖昀催促道。
    “我们马上去！”沈兴和沈隆立刻进入“打工模式”。
    岳沉也跟着去了，食材这东西，他得掌掌眼。
    穆玖昀则来到厨房，就着火折子点燃那张穆老拐画押的欠条，扔进灶台里。
    穆老拐啊穆老拐，我穆九爷会随便当人摇钱树吗？
    贪心不足，如今这个结局你也算求仁得仁了！
    至于穆正君，确实是个狠辣的伪君子。
    但这一切也都在穆玖昀预料之中，穆正君有心用穆老拐拿捏他，他就让穆正君以为这想法是正确的可行的，利用的还是穆正君小看他的心理。
    穆玖昀冷漠的看着那张欠条化为灰烬。
    守孝如何，丁忧又如何，他穆九爷做事何曾受过框束？
    不过，看在穆正君帮他处理穆老拐的份上，礼尚往来，他早准备好回礼《回家的诱惑》。

 第79章 嵌字豆糖之“做人”好难呐

    鸿居客栈不愧是大客栈，厨房里就有熟黄豆和熟的黑芝麻，饴糖浆也有。
    岳沉一样要了半斤，还借来一个小磨盘。
    磨盘他来拿，沈兴拿着两样食材，沈隆拿着一样。
    原本沈家兄弟还要一起帮着拿磨盘，到底石头做的，怎么能让岳小夫郎一个人拿。
    结果岳沉在他们面前轻松的来了个磨盘左右手随便倒，成功说服他们不用帮忙。
    嵌字豆糖要用的所有东西都弄到了，三人高高兴兴回到鸿安小院。
    “咱们今日既然要学《三字经》，不若直接就做里面的字，最初那句‘人之初’笔画也不算太复杂，正好适合练手。”穆玖昀已经写好“人之初”这三个字。
    为了认知清楚，他又是一张纸写一个大字，然后再分别拆分笔画写出来。
    “人”字确实简单，岳沉三人看一遍就都记住了。
    穆玖昀就指挥他们将黄豆和黑芝麻分别磨成粉备用。
    又把饴糖浆分出一部分，稍稍加水稀释。
    “这嵌字豆糖最关键的部分其实就在和这个糖水黄豆面团和黑芝麻面团，加了糖水面团就容易变硬，若是太硬，别说拉成糖，便是擀成片都费劲，这个度只能自己摸索。”
    穆玖昀讲解完看向岳沉：“就算刚开始没成功也没关系，这些糖团子都可以留着在去甘州的路上吃，也不浪费。所以，放心大胆的做！”
    “我争取能早点做成！”岳沉跃跃欲试。
    他按照穆玖昀的说明把饴糖浆加水稀释，但可能是担心糖面团的硬度，第一次水加多了。
    糖面团确实容易擀开，也容易拉开，但是横断面的“人”字七扭八拐的“不成人样”。
    “这人估计是喝多酒，没睡醒。”穆玖昀拿起一块看着，那“人”字确实都要躺下了。
    “而且基本没什么甜味，就是豆香和芝麻香。”岳沉发现口感上的失败。
    有一丢丢沮丧的。
    “好，这盘就是咱们的小零食。小隆喝过药正好可以吃几块压苦味。”穆玖昀大手一挥，把这盘失败品放在一边，又道：“再试一遍。‘重新做人’！”
    岳沉被他逗笑：“对！‘重新做人’‘好好做人’！”
    开始第二遍尝试。
    这次岳沉只加了上次三分之一的水，成功把糖面团揉成了糖面疙瘩。
    “不错，这东西不仅能当零食，还能当暗器。”穆玖昀调侃的拿着那块糖面疙瘩砸案板，邦邦响。
    岳沉本来还有点沮丧，被穆玖昀这么一说，又不禁笑出来，拿起那拳头大的瓷实糖面疙瘩：“这怎么当暗器？你拿出来人家就看到了，你总不能装模作样的咬一口，敌人没打趴下，牙先崩掉了。”
    “确实。”穆玖昀一本正经的对岳沉道：“那就拜托沉沉把它做小一点，不然实在不好出手。”
    “你还真准备当暗器呀？”岳沉大笑。
    转头对沈兴道：“去弄上蒸笼，蒸一下就软了，咱们趁热切成小块，当糖块吃。”
    “好嘞！”沈兴麻溜去烧水弄蒸锅了。
    沈隆见黄豆面已经不够用，自告奋勇道：“岳夫郎，我再去买点熟黄豆？”
    “好啊。”岳沉对沈隆弯弯眼睛。
    沈隆也麻溜跑出去了。
    气氛和谐，穆九爷看着心里就舒坦。
    待到把新拿到的熟黄豆磨成粉，那一团硬邦邦的豆糖面疙瘩也“服软”了。
    岳沉用铲子把它铲到案板上，飞快的抡起擀面杖，先把它邦邦敲扁了，再擀平，然后快刀分成指甲大小的小方块。
    “尝尝甜度。”岳沉自己吃一个，又送到穆玖昀嘴边一个。
    穆玖昀下意识张嘴，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又被小夫郎这无意识的行为弄的心绪翻腾。
    小东西，太坏了！
    九爷心中又气恼又甜蜜又无奈的，便趁机轻咬一下岳沉的手指。
    “喂！”岳沉连忙将手撤回来，控诉道：“你咬我！”
    “那是你太不小心了，竟然被我咬到！”穆玖昀理直气壮。
    心道，能看不能吃我已经很辛苦了，竟然还被这么撩拨，咬你一下只能算利息！
    “你怎么能这样？”岳沉吃惊，突然发现阿昀脸皮这么厚？！
    穆玖昀眼珠一转，立刻板起脸来：“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之前不是说做不好就要被罚吗？以后你做不好，我就咬你。”
    “啊？”岳沉这下震惊了，穆玖昀的脸皮比他预计的厚的多的多的多！
    “不对，不是说背不好书认不好字才罚吗？这是做菜啊。”他反应了半天才发现这“惩罚机制”用错地方了。
    “谢谢提醒。”穆玖昀直接给了岳沉一个脑瓜崩。
    岳沉：……=口=
    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人？！
    穆玖昀开心了，哈哈大笑。
    见岳沉几乎郁闷到石化，还好心的伸出手指：“要不你也咬我一下？”
    “我才没你这么幼稚！”岳沉哼一声转头，但趁着穆玖昀不注意飞快踩了他一脚。
    “啊！”穆玖昀疼的跳脚：“谁说自己不幼稚的！”
    这下轮到岳沉哈哈大笑了：“但我觉得偶尔幼稚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穆玖昀还能怎么办？
    当然宠着咯。
    一旁默默看戏的沈兴和沈隆眼神交流。
    沈隆：昀少爷和岳夫郎都好幼稚啊。
    沈兴：都说过啦，这是情趣！
    沈隆：哦哦哦！
    这般打打闹闹下，岳沉终于在第三次成功做出了嵌字豆糖。
    看到横切面上那个正常的“人”字，岳沉真是又高兴又感动：“‘做人’可太不容易了！”
    “所以很多人‘不做人’。”穆玖昀揶揄道。
    拿起一块嵌字豆糖送到岳沉嘴边调侃道：“来，辛苦岳大厨了，你先吃，如果不满意，可以连手指一起咬下来。”
    “我才没你那么幼稚。”岳沉再度强调。
    这次倒没有耍诈，而是轻轻把那块嵌字豆糖咬进嘴里。
    可本就是指甲盖大小的豆糖，岳沉的嘴唇就不经意间碰到穆玖昀的手指。
    两人都微微一怔。
    大意了。
    穆玖昀真是在心中哭笑不得，论自讨苦吃，估计没人比得过他。
    岳沉也有些不自在，明明没咬到阿昀，怎么总觉得好像做错事一样不敢看他。
    一旁的沈隆眼睛一亮，对着哥哥眼神道：这题我会！这是情趣！

 第80章 让九爷给你们上点强度

    这嵌字豆糖做的人心潮澎湃的，众人又吃了不少“失败品”，嘴里甜腻的很，便决定收工，下次再继续做。
    “中午我给做炸酱面怎么样？面条煮好后在凉水里过一道，加上菜码，咸香又爽快。”岳沉提议。
    “好啊！”穆玖昀自然赞同。
    正好也到午饭的时候了，沈兴去跟张满仓说了一声，他们自己做午饭吃，又从客栈厨房拿了一些胡瓜还有一块五花肉和一坛黄豆酱。
    岳沉做的最简单的炸酱面。
    沈兴和沈隆帮着把胡瓜切成丝，两人手艺竟然都很可以。
    不愧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几人美美的吃了一顿炸酱面，消完食正睡午觉呢，就被人敲响房门——平威伯府那里关于寿宴一事已经出结果了。
    来人是京兆府衙的差役——大长公主要求查明寿宴真相，穆正君不敢懈怠，这几日昼夜不停的查出的“真相”，从寿宴牵扯出火灾，不仅涉及到人命官司，还有略卖人口罪，不得不报到京兆尹处。
    穆玖昀和岳沉都是苦主，自然是要一同过堂的。
    来的差役还是熟人，就是之前火灾时问询穆玖昀的差役，穆玖昀当时就记住了其他人对他的称呼。
    如今再见，便直接拱手一礼：“劳烦刘爷了。”
    刘差役挑眉，真没想到他竟然会记得自己的姓氏，顿时多一分好感。
    “我叔婶……”岳沉有些犹豫。
    “他们略卖良民，自然已经捉拿归案。”刘差役言简意赅道：“两位，还请速往京兆府衙。”
    “刘爷放心，我们这就出发。”穆玖昀说罢安抚的拍拍岳沉的手。
    “我没事，叔叔和小婶罪有应得，我只是担心爷爷奶奶。”岳沉叹口气，马上就神色坚毅道：“总之，左大人是青天大老爷，他肯定不会让我吃亏的。”
    这就是他家沉沉，聪明善良，却不会有不合时宜的圣母心。
    穆玖昀心中赞一句岳沉，转身去马厩把那辆普通的马车拉出来。
    “我比你驾车熟练，京城街道也比你熟悉，今日便由我驾车，咱们之间就不要客气了，赶紧去京兆衙门。”穆玖昀率先对岳沉道。
    “好。辛苦阿昀了。”岳沉点头，这不是客气的时候。
    但他心中也下定决心，还是要再练习练习车技。
    穆玖昀又想到什么，进屋取了佩剑出来，才叫上沈家兄弟，请刘差役上车。
    岳沉同他一起坐在车辕，一行人便出发了。
    到得京兆府衙门口，穆玖昀刚停好马车，和岳沉下来，就有两道人影扑到面前。
    穆玖昀动作飞快的挡在岳沉身前。
    “小沉，我爹娘都已经知错了，看在他们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份上，你就原谅他们！”
    “小沉叔！我不想失去爷爷奶奶！求求你了小沉叔！”
    “小沉！你终于来了！你小叔和小婶已经知道错了，你跟左大人求求情，放过他俩！”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岳沉叔婶的大儿子岳来财带着他儿子岳小虎，还有岳沉的爷爷奶奶。
    他们这一行人老的老小的小，都泪流满面，身上的衣裳也破旧不堪，发丝凌乱，一看就是特意准备过的。
    如今哭嚎着扑过来，周围立刻有许多路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岳沉见状脸色便有些不好，穆玖昀握一握他的手以示安慰。
    京兆府衙的差役见状也面带不悦：“大人要传召苦主，你们休要碍事！”
    沈兴和沈隆也赶紧下车，挡在穆玖昀和岳沉前面。
    岳沉爷爷和奶奶本想直接扑住岳沉的，这下没法下手，岳沉爷爷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小沉！打断骨头连着筋！看在爷爷奶奶的份上，你就放过你小叔小婶！爷爷给你跪下了！”
    说着就要爬起来下跪。
    这没脸没皮要对岳沉道德绑架的样子实在让穆玖昀厌恶。
    “放肆！”穆玖昀上前一步大喝一声。
    他本就生的高大俊美，气质出尘，如今冷下脸来，颇有威严，成功将岳沉爷爷那一伙人震慑住。
    “京兆府衙门前岂容你们喧哗！”穆玖昀面笼寒霜目光如刀：“岳沉小叔小婶略卖良民乃是证据确凿之事，你们如今这般作态，难道是要让京兆尹大人徇私枉法？！”
    道德绑架嘛，谁不会啊。
    让九爷给你们上点强度。
    你们说辈分，那咱们就论国法。
    这一句果然让岳沉爷爷奶奶被问住。
    岳来财回神快一些，狡辩道：“我们只是想跟小沉求求情，我爹娘真的知道错了，小沉，你就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他们这么大的岁数了……”
    他推一把自己儿子，小孩立刻嚎啕大哭：“小沉叔要害死我爷爷奶奶了！小沉叔要害死我爷爷奶奶了！”
    穆玖昀没说话，直接抽出佩剑，寒光一现，便将马车车辕一角斩掉。
    那剑身锋利的冷光，立刻让小孩吓得闭嘴。
    穆玖昀持剑看向岳来财：“你爹娘知道错了？此时让沉沉高抬贵手？太可笑了？！我问你，你爹娘是沉沉什么人？！”
    岳来财被他的气势震慑住，哆嗦着回答：“是小沉的，叔叔婶子。”
    “是啊，你也知道你爹娘是沉沉的亲叔叔亲婶子！他们看着沉沉长大，结果他们做了什么事？！给沉沉下药，将沉沉强卖给他人！”穆玖昀目光犀利，咄咄逼人：
    “连亲生侄子都能下此狠手，你却说他们知道错了？！简直笑话！这种人若是不严惩，他们就不会对律法心生畏惧，将来就不是卖侄子这么简单，只要有机会，他们可以卖邻居， 甚至卖路人！
    反正，就算被官府抓住，让自己的老父老母乃至儿子孙子在官府前哭嚎一通。倚老卖老逼迫苦主原谅他们，就不会得到惩罚！”
    然后，他又对着岳小虎温柔一笑：“对了，你现在为了帮你爷爷奶奶脱罪，这样逼迫你小沉叔，可是你爷爷奶奶不会记你的好，只会觉得理所应当，等到他们缺钱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你卖掉。小男孩很值钱的。”

 第81章 你要不要？

    岳小虎打个哆嗦，结结巴巴的反驳：“不，不会的。”
    “怎么不会呢？”穆玖昀的语气依旧温柔：“你看，你小沉叔的爹可是你爷爷的亲大哥呢，当初为了帮他顶徭役才死在外面的。他娘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厨娘，却不肯改嫁，带着沉沉到处帮厨，赚的钱都被公婆收走了，你爹娘因此占了不少便宜呢。
    可等到他娘一死，你爷爷奶奶就觉得沉沉碍眼，多能赚钱也要把他迷晕卖掉，没有半点人情。沉沉能赚钱尚且如此，你一个好吃懒做的累赘，你爷爷奶奶肯定早就想要卖掉你了。等他们从牢里出来，第一个要卖的就是你！”
    岳小虎闻言尖叫一声，吓得抱住岳来财的腿大哭：“爹，不要让爷爷奶奶出来了，我不要被卖掉！我不要被卖掉啊！”
    岳来财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你别听他瞎说，爷爷奶奶那么疼你，怎么肯卖掉你！”
    “是啊，养猪人都很疼猪的。”穆玖昀凉凉道。
    岳沉在一边听着，差点笑出来，赶紧低下头。
    阿昀真是，太促狭了。
    不过，这个比喻很恰当。
    岳小虎天天就知道吃，尤其娘去世后，他的口粮总会被小叔小婶以各种理由扣下来，都进了岳小虎的肚子，如今岳小虎胖的像球，可不就是小叔小婶在喂猪嘛。
    穆玖昀察觉到岳沉的情绪变化，偷偷挠挠他的手背，示意他都交给自己。
    岳沉低着头，唇角却扬的更高。
    沈隆见状赶紧一脸无辜的对着沈兴道：“哥哥，他长得好白胖，跟张大伯家买回的童养夫一样。”
    沈兴会意，立刻配合弟弟道：“他比那小孩更白胖，肯定更好卖。”
    沈家兄弟的话无疑印证了穆玖昀的话，加上他们是小孩，更让人相信一分。
    岳小虎简直害怕死了，哭的更大声：“奶奶说过，就是因为小沉叔吃的太多，所以才要把他卖了！我也吃的多，我也会被卖掉的！爹，不要让爷爷奶奶出来了！我不想被卖掉！”
    “你闭嘴！”岳来财气的一巴掌扇在岳小虎的脸上。
    岳小虎一愣，开始撕心裂肺的大哭：“我不要被卖掉！我不要被卖掉！”
    偏生穆玖昀还在一旁挑唆：“哭，趁着现在能哭赶紧哭，否则你被卖掉就没地方哭了。而你爷爷奶奶，只要拉着你太爷爷太奶奶还有你这个孝顺爹，到时候去逼迫一下苦主，就能万事大吉。”
    岳小虎这下根本不愿意再配合岳来财，拼命扭动着要回家，他长得壮实，岳来财一时都摁不住他。
    岳沉奶奶这时候突然对着穆玖昀道：“孙女婿，你是孙女婿？小沉就是被嫁给你了？你长得又好，看着就像个读书人，家里也殷实。”
    她对着岳沉道：“小沉呐，你叔婶虽然有私心，可他们也没把你送到什么吃苦的地方，反而是给了你一场富贵啊。小沉，做人得有良心，没有你叔婶，你怎么能有这么好的夫婿！你就行行好，放过你小叔小婶！”
    这话太过恶毒，岳沉听着脸色就发青，气的不行。
    穆玖昀握握他的手，安抚他的情绪。
    转头又看向岳沉奶奶：“这么说来，你大儿子唯一的血脉被卖给别人做男妻，从此绝后了，竟然还是你小儿子和小儿媳的一番好心咯？那我把你小儿子一家都卖给他人做男妻小妾童养夫，他们是不是也该谢谢我？”
    “这不一样！”岳沉奶奶连忙道。
    “都是略卖人口，都是让人绝后，怎么就不一样了？！”穆玖昀厉声质问。
    “不一样的！小沉跟着你是享福的！你看看我们这样子，再看看小沉，他如今多体面啊！”岳沉奶奶振振有词。
    穆玖昀闻言哈哈大笑。
    他笑的岳沉奶奶心中都发毛了。
    笑够了，穆玖昀看向岳沉奶奶：“享福？体面？您要不提醒我都快忘了我之前是怎么对待沉沉的了。”
    他唇角噙着笑意，眼底却有杀机涌动：
    “你那小儿子和小儿媳可真是用心良苦，害怕沉沉逃跑，给他下了足量的蒙汗药，以至于他三天都浑身无力。而我，作为一个曾经的富家子弟，京城有名的纨绔，我被人陷害，自然以为沉沉是一伙的，我拿别人没办法，就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他身上。”
    他说着拉过岳沉，拉高他的袖子，只见岳沉右手臂上有两道伤疤，一看便知是新伤疤，结的痂还褪掉。
    “这便是当时我用鞭子抽的！这就是你说的享福和体面！”穆玖昀愤怒而冰冷的目光让岳沉奶奶的诡辩无所遁形。
    “若非沉沉善良，火灾时还不计前嫌将我相救，我还不能幡然醒悟，如今，恐怕他已经是遍体鳞伤！”穆玖昀深深看着岳沉奶奶，讥讽道：“这享福和体面给你，你要不要？”
    “这，这不是现在好了嘛。结果是好的啊。”岳沉奶奶还想要继续狡辩。
    穆玖昀嗤笑一声，对着周围的民众道：“大家听见了，她的意思是沉沉如今没有继续受到非人的虐待都是因为他小叔小婶当初不顾他的意愿把他迷晕略卖，而不是因为他善良以至于善有善报！人善被人欺，大家今日可见到了！”
    之前穆玖昀已经把岳沉如何被卖，以及岳沉家中情况都说的明明白白，围观百姓们知道来龙去脉后对岳沉奶奶等人早已不齿多时，如今直接就爆发出来：
    “见过偏心的没见过这么偏心的！也不怕你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半夜来找你们！”
    “有点良心！真把孩子逼死才甘心？！”
    “他们就没良心，这京兆府衙门门口都这么嚣张，私底下不定怎么对那孩子呢。”
    “药劲三天才过去，再下重点，这孩子都能被药傻了！”
    “无耻！丧良心的玩意儿！”
    “你们真是眼瞎啊，分不清香的臭的，那小儿子一家都烂透了，还护着呢，也不怕天打雷劈！”
    “还好意思求情呢！我呸！”
    眼看着群情激奋，在一旁看戏好久的刘差役终于上前维护秩序。
    “京兆府衙门口岂容你们大声喧哗闹事？都散了，都散了！”
    又对岳沉奶奶等人呵斥道：“若是再阻挠京兆府办案，通通拿进大牢里，你们一家齐齐整整的！”
    岳沉奶奶等人吓一跳，加上被周围人追着骂，再不敢逗留，连忙灰溜溜跑了。
    其余一些差役也来帮忙，围观百姓才疏散开。

 第82章 这左大人，有点意思

    刘差役又看向穆玖昀：“我说穆大少爷，这佩剑能收了？”
    穆玖昀对刘差役恭敬一礼：“刘爷爱护百姓，又仗义负责，昀某感激不尽！刚刚是我鲁莽了，还要多谢刘爷不怪之恩！”
    岳沉见状也跟着道：“多谢刘爷不怪之恩！”
    “行了，赶紧进去，大人还要办案呢。”刘差役催促着。
    他们在京兆府当差，见过不少人性之恶，碰上岳沉奶奶这种无赖亲戚真是倒八辈子霉了，仗着辈分不依不饶耍无赖，最是让人讨厌。
    可刚刚穆玖昀游刃有余的便将那帮无赖解决，他本就有些欣赏。穆玖昀出剑也未伤及人性命，当下自不怪罪。
    穆玖昀挽个剑花利落收剑后便把佩剑交给沈兴保管：“在外面好好等着，若是那群无赖再来纠缠，就向差役们求救，他们不会让人在京兆府衙门口闹事。”
    沈兴抱着穆玖昀的佩剑，小脸紧绷：“昀少爷放心！”
    穆玖昀这才和岳沉跟着刘差役来到京兆府衙大堂。
    只见堂下已经有两个人，一站一跪。
    穆玖昀和岳沉目不斜视，先一起下跪行礼：“草民穆玖昀\/岳沉拜见京兆尹大人。”
    为了免跪，他也得尽快搞定科举！
    穆玖昀心中郁闷道。
    左锐逸端坐正堂，见状便让他们免礼起身。
    “穆玖昀，你可认识堂下跪地之人。”左锐逸指着穆玖昀和岳沉旁边，跪在地上那个失魂落魄的人问道。
    穆玖昀看一眼，点头道：“认识，那人乃是博文书院的张洪轲，昨日还跟草民发生过争执。”
    他其实进来时就已经认出跪地之人乃是张洪轲站在一旁的则是平威伯府管家穆升，倒是也并不意外。
    穆正君要给大长公主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把赵盛一家抛出来是不够的。
    只是张洪轲为穆景晖鞍前马后的，都不惜行细作之事了，如今落得此等地步，也真算是——
    活该。
    穆玖昀心中有些愉悦，蠢货就该有蠢货的下场！
    果然，就听上面左锐逸道：“平威伯府今日来京兆府衙报案，说府上下人赵盛勾结张洪轲设计了寿宴之事谋害与你，本官派人去拿张洪轲，人证物证具在，他无从抵赖，已然认罪。”
    据说这几日，穆正君让人将赵盛一家都拿下，严加审问，终于从他们口中得知，此事乃是张洪轲和他们串通一气搞的阴谋。
    起因乃是曾经穆玖昀对张洪轲的谩骂，使得张洪轲怀恨在心，他投靠了燕辰浩后便一直撺掇燕辰浩与穆玖昀敌对。
    后来他发现穆玖昀身边的贴身小厮赵盛是个两面三刀之人，仗着穆玖昀的信任为非作歹，还把这些事情赖到穆玖昀身上。
    张洪轲暗中观察后收集到一些证据，以此威胁赵盛，如果不跟他合作，就要把这些证据捅到穆玖昀面前，赵盛以后肯定就不能在平威伯府立足了。
    赵盛害怕，只能跟他合作，而且，赵盛其实本身也对穆玖昀有怀恨之心。他之前看上府上的一个丫鬟，想要强迫，被穆玖昀发现后将他打了一顿，还出钱安抚那个丫鬟，让她赎身出府了。
    此事当时在府上闹得厉害，让赵盛丢脸丢大了，他便一直怀恨在心。
    而且，赵盛的生母韩嬷嬷常年服侍王丽丽，是她的得力助手，只觉得自家夫人哪里都好，自家夫人的亲儿子比原配夫人的也好上百倍。
    赵盛常年听他娘念叨，也觉得穆玖昀哪里都比不上穆景晖。
    后来，张洪轲与赵盛谋划陷害穆玖昀一事时，赵盛便将此事告知韩嬷嬷，让她帮忙配合，这般就能帮他们都看好的少爷穆景晖除掉穆玖昀这个心腹大患。
    韩嬷嬷被说服了。
    几人定下计谋，里应外合。
    韩嬷嬷和赵盛物色人选，遇到卖侄子的岳沉叔婶，看岳沉姿色不错，便敲定这“生意”。
    寿宴当日，便是赵盛负责给穆玖昀下药，而韩嬷嬷则给岳沉下的药。
    张洪轲这头则负责把燕辰浩哄到平威伯府，让他成为抓奸人，来背锅。
    事情果然成功了。
    穆玖昀就此背上不孝不悌的罪名被赶出平威伯府。
    张洪轲和赵盛等人本以为此事已成定局，没想到后面穆玖昀竟然发现事有蹊跷，开始以同归于尽为由威逼平威伯府，燕辰浩也洗脱了自己身上的嫌疑。
    赵盛担心穆玖昀回到平威伯府，那时候就是他的末日了。
    他找张洪轲商议对策，张洪轲怕自己暴露，便不准备再掺和，且他手中握着赵盛的把柄，赵盛也没办法威胁他。
    赵盛日渐焦虑，期间又被穆玖昀屡次羞辱，最终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准备弄个火灾意外将穆玖昀烧死，以绝后患。
    结果就是，穆玖昀命大不仅没有被烧死，而且赵盛的阴谋还暴露了。
    而张洪轲昨日之所以当众找穆玖昀麻烦，也是病急乱投医，怕赵盛牵扯出自己，想要祸水东引，让人们误会乃是燕辰浩所为。
    “这就是所有的经过。”左锐逸道：“穆玖昀，你可还有什么疑问？”
    “没有。”穆玖昀平静的摇头。
    他确实心情平和，甚至还有些想要鼓掌：虽然漏洞百出，但总算也能自圆其说。
    人家都把张洪轲祭出来了，他要是再穷追不舍那就有些不礼貌了。
    却听左锐逸又道：“你仔细想过了，确定没有什么疏漏？”
    穆玖昀闻言面上做思索状，心中却不禁挑眉，这左大人，有点意思。
    穆升则装作疑问道：“大人，此案证据确凿，嫌犯也都认错了，还能有什么疏漏？”
    “放肆！”左锐逸冷厉道：“京兆府衙的大堂上，本官没有发问，你因何擅自开口，扰乱公堂！莫非藐视本官，藐视王法？！”
    “大人息怒。”穆升连忙跪倒：“草民只是因不解才下意识发问，并非故意扰乱公堂，还请大人见谅！”
    “念在你是初犯，此次便饶你一次，再有下次，绝不姑息！”左锐逸圆圆的脸上都是冷硬的不近人情。
    穆升连连叩谢，这才被允许起身，站起来时他不着痕迹的掐了张洪轲一把，引得对方微微一抖，头扎的更低。

 第83章 也只能如此了

    左锐逸这时又发话：“张洪轲，本官再问一次，平威伯府寿宴一事可是你与赵盛勾结所致？”
    张洪轲嗫嚅着，最终还是垂头认罪：“都是学生所为，学生实在痛恨穆玖昀，以至于被嫉妒蒙蔽双眼，犯下弥天大错。学生此番认罪也是希望能有个悔过的机会。”
    左锐逸没有马上回答，顿一顿方道：“也罢，你此番认罪也算是有担当。可惜了张家，怕是要从你开始彻底没落，难以复起了。”
    张洪轲闻言猛然一震，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左锐逸，却听一旁穆升传来轻轻的咳嗽声，余光看到他拨弄了一下腰间的香囊。
    张洪轲眼中的光熄灭，重新低下头去。
    这些都看在左锐逸眼中，他很是不满，张洪轲明显是被抓来的替罪羊，可显然平威伯府拿捏了他的短处，又予以一定的报酬，威逼利诱下，张洪轲不得不咬死牙关认下这宗罪名。
    那赵盛和韩嬷嬷认罪便也罢了，毕竟确实是刁奴，也当真参与到这伤天害理之事上。
    可张洪轲被迫认罪，或许他做过其他错事，但一码归一码，在这件事上他“罪不至死”。
    左锐逸最讨厌也冤假错案，偏偏，此时他没有办法。
    穆正君一定是故意的，因之前的朝堂之事故意恶心他！
    想到此处，左锐逸又看向穆玖昀：“穆玖昀，你想了这许久，可是想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他其实并没抱希望，却听穆玖昀道：“回禀大人，草民确实想到一件事。”
    左锐逸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而穆升则诧异又不安的看向穆玖昀，就怕他又出什么意想不到的招数。
    “大人，草民记得我朝律法中凡勋贵世族之后侵害普通平民权益的，若是苦主同意，可用银钱抵消牢狱之灾。”穆玖昀说道。
    古代就是这样，除非乱世，否则太平盛世可没什么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一说，阶级分明，贵族就是贵族，如今大周允许平民科举，算是给了平民一点阶级变动的希望，但成功者还是稀少。
    况且自古有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世家大族的存在源远流长，自然要从方方面面保护自己的利益。
    以往，贵族侵害平民利益甚至是不用负责的，大周允许用钱财赔偿，起码还能让平民得到一些补偿。真要是让贵族定罪，普通老百姓恐怕下场更惨，就是这么残酷。
    张家虽然破落了，到底还算得上世族门楣，而穆玖昀被逐出平威伯府，也就是普通的老百姓，没有了特权。
    只不过，穆玖昀这案子特殊在，是平威伯府要替穆玖昀讨回公道，这就让所谓的世家子弟张洪轲有得到惩罚的可能性了。
    因而张洪轲闻言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向穆玖昀，他从没想过经过昨天的事情，穆玖昀竟然会愿意放他一马？
    寿宴一事，他若是坐牢，这辈子都毁了不说，张家也会因此蒙羞，成为不可忽视的污点，名声臭了，子孙后代都要受到连累，左锐逸所说的彻底败落便是因此。
    可张洪轲没办法，平威伯府已经派人扣下他的爹娘和弟弟，如果他不肯就范，那张家立时便能家破人亡。
    便是拖一拖，也是这一两年的事情，穆玖昀离京，张洪轲已经被博文书院除名，让他们家悄无声息的消亡，谁能帮他们做主呢？
    张洪轲无比后悔暗中投靠穆景晖，没想到竟然会被他以这种方式来挡刀。
    但后悔也没用，只能认命，期望牺牲自己，来保家族暂时安稳，起码还能得到一定的钱财补偿，将来还有可能复兴。
    此时，穆玖昀却提出要以钱财消灾的方式，这无异于绝境中给他一线希望。
    “左大人，张洪轲会如此行事，当初也确实是草民言语失当，让他心生芥蒂，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就此毁掉他的前程乃至张家的未来，草民心中也难免不安。因而，草民愿意让他用钱消灾，记住这个教训，往后从新做人，也不枉费他父母生养他一场。”
    穆玖昀十分大度，又似乎很释然：“大人，此事算得上尘埃落定，草民不愿徒增仇怨，也希望大人网开一面。”
    左锐逸本就混迹官场多年，立刻听懂穆玖昀话中深意。
    张洪轲不算无辜，却也罪不至此，给他个教训，破财消灾未为不可。
    而这件事平威伯府定然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就是要让张洪轲顶罪。
    蒙冤是跑不了了，但不让他受牢狱之灾就是对他和张家最好的处理结果。此后再想办法经营，总能将名声转圜过来。
    也只能如此了。
    左锐逸看向张洪轲：“张洪轲，你可愿意出钱？”
    “愿意！愿意！”张洪轲点头如捣蒜，生怕晚说一句就要蹲大牢。
    穆升欲言又止，面露沉思。
    这事情他也没法阻止，但如此似乎也没什么坏处。
    大约，这昀少爷真是缺钱了？
    总之，这么判总比左大人不依不饶要深究的好。
    之后的判决就简单多了。
    张洪轲本该被判杖刑三十，牢狱半年。
    但经过穆玖昀同意，张洪轲赔给他一千两银子，免除了刑罚。
    赵盛以奴害主，判斩刑，但他烧伤严重已经奄奄一息，恐怕都撑不到秋后问斩。
    韩嬷嬷虽也是以奴害主，但她没有参与火灾谋害，参与了寿宴陷害，便被判杖刑一百，分四次打完，流放五年。
    岳沉叔婶略卖良民，且有谋夺兄嫂家产的意图，两罪相加，判将赃款还给苦主岳沉，并各自杖刑一百，分四次打完，之后发配边关做苦役十年。
    宣判的时候，岳沉叔婶照例又来一波道德绑架，请求岳沉原谅。
    却不知，左锐逸最是讨厌这种私德败坏之人，当即惊堂木拍下：“再敢咆哮公堂，便发配边关永远别想回来！”
    岳沉叔婶吓得再不敢闹腾，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认了自己这晦暗的前程。
    “草民多谢左大人主持公道！”穆玖昀和岳沉跪谢左锐逸。
    左锐逸让其免礼，接着就干脆利落的退堂。
    出了京兆府衙，穆升对着穆玖昀很是恭维的试探道：“昀少爷实在大仁大义，老奴钦佩。”

 第84章 把这坑坑回去

    穆玖昀嗤笑一声：“行啦，案子已经定了，大长公主殿下那里也有了交代，就不用对着我演了。也不必试探我。正如穆伯爷所说，我虽然不在平威伯府，却也是穆氏族人，平威伯府不好，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平白便宜别人罢了。”
    哄人话嘛，他说出来毫无负担。
    接着他面色一沉：“至于这案子到底该如何，你我心中都清楚。我虽讨厌张洪轲，可也不至于趁机将他赶尽杀绝。但我也不是任人欺负之人，若是昨日之事再度发生，也别怪我不留情面。”
    这番话既有示好又有威胁，很好的打消了穆升的疑心。
    他赶忙堆笑道：“昀少爷说的哪里话，以后平威伯府还是昀少爷的家，若是谁不长眼再找昀少爷的事，伯爷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穆玖昀点头：“我也相信伯爷的为人。”
    穆升又对穆玖昀恭维两句，见他不耐烦，很是识趣的告辞。
    穆玖昀这才带着岳沉回到马车那里。
    沈兴抱着佩剑，一脸警惕的看着四周，沈隆也一样绷着脸。
    两人看到穆玖昀和岳沉来了，立刻露出笑容：“昀少爷！岳夫郎！”
    “如何，那些亲戚可有来找事？”穆玖昀问道。
    “嗯。”沈兴点头，边把佩剑递给穆玖昀边道：“那两个老的有过来闹，我们立刻叫了差役。”
    沈隆道：“差爷们亮了佩刀，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的就跑走了。”
    说到此处，两个人都不禁咯咯笑起来，都觉得解气。
    穆玖昀心中了然，对岳沉道：“恐怕是刘爷跟兄弟们打过招呼了。”
    “那等下我们要不要买些小菜送来给他们下酒？”岳沉提议道。
    “是个好主意。”穆玖昀自然赞同。
    一行人正要离去，张洪轲却出现在他们面前。
    “为什么放过我？”张洪轲问道。
    “你刚刚在府衙门口站了那么久，没听到我跟穆升的对话？”穆玖昀不耐烦道：“你该付出的代价已经付出了，我也不屑于牵连无辜。”
    “你就这么大度？”张洪轲还有些不可置信。
    他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而且，之前他对穆玖昀也是充满怨怼，只觉得都是因为他，自己才会落到这步田地。
    可没想到，最后拉他一把的竟是穆玖昀。
    “不是我大度，而是我有原则。再说了，如今的你，也不配让我计较。”穆玖昀嫌弃又不耐的道：“早点把银票送到鸿居客栈。”
    说罢再不理会他，跳上车辕，赶车离开。
    张洪轲看着远去的马车背影有些无法回神。
    放在以往，穆玖昀最后那句话一定会让他气愤不已，可现在他虽然同样不喜欢，却没有那么气愤。
    似乎是连番打击让他认识到自己与穆玖昀之间确实有天壤之别。
    相比而言，穆玖昀才是那个从天堂跌到地狱的人，可他如今却已经能沉着应对。
    反观自己，定然是做不到的。
    ……
    穆玖昀先去一家卤肉铺子切了三斤猪头肉，让沈兴给刘差役送去，当他们的下酒菜。
    这礼不算贵重，又近人情，刘差役没有拒绝，其余差役们也都沾了口福，都觉得穆玖昀会办事。
    接着，便带着沈兴和沈隆各自给他们买了两双鞋，把两个孩子又给感动到了。
    之后，便是趁着时间尚早，带沈兴和沈隆去僻静的街道练习驾驶马车。
    路上，岳沉不禁问穆玖昀：“你真的不记恨张洪轲？”
    “记恨呢，九爷我可小肚鸡肠了。”穆玖昀揶揄道。
    岳沉笑出来，调侃道：“你能吃三大碗面呢，肚量可不小。”
    “那是你做的，别人做的饭，我才没那么好的胃口。”穆玖昀得意道。
    有沉沉的手艺，他可是幸福多了。
    接着就不再卖关子，跟岳沉解释道：“我确实小气，可那张洪轲也不是个大度的人，若是他因此入狱，人生就彻底毁了，张家也会受到沉重的打击。你说到时候他以及张家恨的人会是谁？”
    岳沉倒吸一口冷气：“是你！”
    “不错。因为我是此案所谓的苦主，不管是谁要为我讨回所谓的公道，都是他成了替罪羊。他那时候可谓‘一无所有’，你觉得他会怎么做？”穆玖昀引导岳沉深思。
    岳沉察觉到此中凶险，脸色也冷下来，道：“定然会疯狂报复你。”
    “对。”穆玖昀点头：“即便平威伯府给了他们家足够的报酬，可张洪轲本人已经‘烂透了’再无出头之日，他此后恐怕就只有报复我一个目标。这实在是很麻烦的事情。”
    “你那个亲爹真的，不做人啊。”岳沉满是厌恶道，竟然挖了这种坑。
    穆玖昀欣慰一笑，他家沉沉真聪明，这么快就想到这一点了。
    “不管他有心还是无意，如今我已经把这个坑避过去了，该他们头疼了。”穆玖昀笑道。
    “没错没错！”岳沉也高兴了：“你放过张洪轲，那他就免除最惨的结果，现在他就得觉得让他这么倒霉的人是穆景晖还有平威伯府了。他那么小心眼的人，肯定会伺机报复的。”
    “没错。”穆玖昀笑着轻轻弹一下岳沉的额头。
    岳沉瞪眼：“等等，我不是说对了吗？你怎么又弹我脑门？”
    “啊？我弹你脑门了？”穆玖昀装傻充愣。
    “是啊！”岳沉控诉：“你这简直赏罚不明！”
    “不错不错，知道要赏罚分明。”穆玖昀调侃道。
    “你别想转移话题！”岳沉不爽：“你凭什么又弹我脑门？你故意的对不对！”
    “哎呀，你都猜到了，还问什么。”穆玖昀很是无赖道。
    “你竟然承认了！”岳沉圆圆的鹿眼瞪得更圆了。
    真可爱。
    穆玖昀笑出来，所以才会忍不住逗你啊，谁让你这么可爱。
    “你你你，你太过分了！”岳沉控诉，自然要“动手动脚”找补回来。
    “沉沉，安全驾驶！注意安全驾驶！”穆玖昀假作慌张道。
    车厢里沈兴和沈隆对视一眼：哦，又是少爷和夫郎的情趣。
    他们笑笑闹闹的，终于到了开阔僻静之处，两人开始教导沈兴和沈隆驾车。
    基本就是沈兴学，沈隆还是太小了，只能在一旁看着。
    沈兴学的很认真，这般一直学到太阳落山，一行人才往回走，路上拐去那个汤包店，打包了好几份汤包回去客栈吃。
    晚上又跟着背了一段《三字经》，这才各自去洗漱休息。
    吹灯前，穆玖昀突然把岳沉拉到床上，把床幔都放下来。

 第85章 烫手

    放下床幔后，床上就形成一个独立的小空间。
    又是晚上，烛光透过床幔照进来，光线便更加黯淡，让气氛更添一份暧昧。
    穆玖昀看着近在咫尺的岳沉，只觉得思维都停顿了，早忘了之前要做什么。
    岳沉不禁有些心慌：“干嘛？”
    穆玖昀瞬间回神，心中抽自己一个耳光，又搞这种“极限操作”，自讨苦吃了！
    我该不会真是有受虐倾向？！
    穆玖昀边在心中吐槽自己，边一副特别正常的样子，努力平稳语调道：“有个重要的东西要给你！”
    说着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给岳沉：“说好的半副身家。”
    “啊，啊？！”岳沉瞬间清醒，什么心慌忐忑全不见。
    看着手里那一叠百两银票，他简直要手足无措了，没一下子叫出来都是好的。
    “最早从燕辰浩那里弄来的两百两也还有剩，后来王丽丽又给了五百两，后来穆正君来鸿安小院后又给了我一千两，啧，真够抠门的。那个白糖方子，燕家大方，给了一万两，加上张洪轲赔的那一千两。分你半副身家的话，七千两差不多。”穆玖昀不慌不忙的算完。
    还催促道：“你数数。”
    “数？！”岳沉下意识声音高起来，意识到后连忙压低声音，扒开床幔四处看看，听一听，确定没有别的动静，这才重新在床上坐好。
    真可爱。
    穆玖昀心想。
    岳沉特别严肃的把银票塞回给穆玖昀：“数什么数！当时我是开玩笑的！你怎么能真给我！”
    乖乖，这么一大笔钱，他看见都觉得血液上涌，脑子要炸了。
    好可怕！
    “我可不是开玩笑的！”穆玖昀故意板起脸来：“沉沉，希望你正视我报恩的决心！你总以为我在开玩笑，是瞧不起我吗？”
    咳，虽然有些无耻，但道德绑架这招确实对沉沉最管用。
    穆玖昀在心中唾弃自己，但还是照用不误。
    果然，岳沉立刻就有些羞愧自责：“没有！我怎么会瞧不起阿昀呢！就是，这些钱太多了！就算开酒楼也用不了这么多钱！而且，而且，对了，而且你现在更需要这些钱！”
    岳沉总算找到个好借口，赶紧说道：“就是这样，你现在更需要钱，你先拿着，等到你功成名就了，再说给我钱的事情。”
    他倒是想说句就算到那时候也不用给这么多，可又怕说了穆玖昀不高兴，又把钱塞回来。
    可是却见穆玖昀认真道：“就是为了我，这半副身家才更该交到你手里。”
    “什么啊，你别哄我！”岳沉觉得穆玖昀肯定又要哄人了。
    嗯，就是要哄你。
    穆玖昀熟练的开始一本正经的编理由：“沉沉，你也看到了，我目前的处境可以说很麻烦，甚至危险重重，总有人想要找我麻烦。此去甘州两千里，我不敢保证路上遇到些什么。万一路遇劫匪，将我绑架了，也不无可能。”
    岳沉下意识顺着穆玖昀的话思考，觉得，还真有可能。
    “到时候给些银钱，说不得还能让我捡回一条命。”穆玖昀继续编：
    “可是，若这钱全放在我这里，匪徒抓了我，到时候岂不是所有的钱他都拿到手了？那他们肯定要把我撕票的，因为我没有价值了呀。可若是有一半在你手中，就可以跟他们谈条件，就能为我争取逃离的时间和机会！”
    穆玖昀说罢，非常严肃的把那一叠银票重新塞回岳沉的手中，还握着他的手郑重的说：“沉沉，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你愿意帮我吗？”
    话到这个份上，穆玖昀可以说已经精准拿捏岳沉的心思了。
    果然，岳沉深吸一口气，一副接过重担，从此要承担他人生命的沉重感油然而生，但他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而是同样郑重的看向穆玖昀：“你真想好了？不怕我拿着钱跑路？”
    穆玖昀笑了：“跑了你就只有这半副身家，不跑，将来可是有我全副身家，跑了多亏啊。”
    他这调侃的话，让岳沉也没那么紧张了。
    “行，你这么信任我，我定然不会让你失望的！这钱，我一定好好替你保管！”岳沉信誓旦旦。
    “谢谢沉沉！”穆玖昀“一个激动”拥抱了岳沉。
    但他很快就放开了。
    嗯，再抱下去得出事。
    他果然有自虐倾向呢。
    “这件大事搞定，我可以安心睡觉了。沉沉，你吹灯。”穆玖昀飞快就在里面躺好。
    岳沉：……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么痛快的，舒舒服服躺下的穆玖昀，岳沉有点牙痒痒。
    凭什么你就没有一点负担啊！
    你可是给了我七千两银票啊！
    岳沉心中呐喊，却还是乖乖去吹了灯，躺回自己的地方。
    他紧紧抱着那叠银票，事发突然，他一时想不到把那些银票放在哪里，只能放在怀里抱着睡了。
    睡什么睡啊！
    都说有的钱烫手，岳沉自觉体会到了，真的烫啊！
    他以后别想好好睡觉了！
    岳沉就这么忐忑着不安着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旁的穆玖昀轻轻翻个身，面对岳沉。
    看着他睡着了都皱着眉头，穆玖昀觉得又可爱又可怜又好笑的。
    沉沉的心理素质真挺强大的。
    ……
    燕府。
    燕辰浩今日一天都没出去，倒不是为别的，主要是看了一天穆玖昀写的那个《回家的诱惑》。
    内容实在酸爽，让人欲罢不能，连吉庆和吉祥都看得停不下来。
    后来听说张洪轲的判决，燕辰浩主仆三人又一起骂了张洪轲一通。
    “活该！让他两面三刀把本少当猴耍，如今玩火自焚了！”燕辰浩啐一口。
    也不禁庆幸昨日跟张洪轲已然分割清楚，不然今日这盆脏水肯定得泼到他身上。
    这么一想，就又有些气闷，本少怎么就眼瞎收了这么个玩意儿当跟班。
    呸呸呸，不是本少眼瞎，是本少太善良，这敌人太猥琐！
    吉祥见燕辰浩生气，赶紧就捧起那本《回家的诱惑》，转移他注意力。
    于是，主仆三人就这么看话本子看到月上中天。
    吉庆正想着要让燕辰浩去睡觉呢。
    就见燕辰浩突然拍案而起：“原来如此！”
    吉庆和吉祥被吓一跳。
    “怎么了二少？”吉祥疑惑。
    又抽啥风呢？
    燕辰浩眉宇间又是得意又是气闷的：“我想到那张洪轲外的另一人是谁了！”
    他恨得牙痒痒：“好你个张洪轲，真是把本少当猴耍！”
    “二少，你想到谁了？”吉庆赶紧问。
    燕辰浩见自家两个贴身小厮还不明白，自尊心很是满足。
    嗯，这种自己找到真相的感觉确实很爽哈。
    “回头告诉你们，本少困了，洗漱睡觉。”燕辰浩故意卖关子。
    吉祥和吉庆：呵呵。

 第86章 好啊

    第二天醒过来时，岳沉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
    岳沉：……
    我这心确实挺大的。
    他看一眼怀里还抱着那叠银票，又想到梦里梦见有贼匪抢钱。
    他跑啊跑，结果跑不掉，转身就举起一块大石头（哪里来的石头？不重要，反正是做梦）把对方众人都给砸跑了。
    不仅保住银票，还获得官府的表彰，赞扬他把贼匪一网打尽。
    大家都在传颂他除暴安良的美名，所以他开的酒楼生意特别好（什么时候开的？不重要，反正是做梦），后来甚至开遍大江南北。
    岳沉：……
    睡之前忐忑不安的，还以为自己起码做个噩梦呢，没想到是个美梦。
    我这心确实挺大的。
    穆玖昀醒过来时，就看到岳沉坐在床头，笑呵呵的在想什么事。
    呃……
    穆九爷有点蒙圈。
    “哎？你醒啦？正好，我想好把银票收到哪里了，你等下也记下地方，这样要是你有急用，又赶上我不在身边，也不至于抓瞎。”岳沉精神奕奕。
    “哦。”穆玖昀萎靡不振。
    “怎么啦？”岳沉疑惑。
    “我还以为醒过来能帮救命恩人再做下心理疏导呢。”穆玖昀懒懒道。
    结果他家沉沉是真的不按剧本走啊，这想法定然用不上了。
    岳沉闻言笑出来：“反正我不能真的不管你，再忐忑不安也没用啊。没准就会因为想得多，反而疏忽大意，把银票弄丢了。倒不如把银票收好了安心。”
    真正的半分不藏私。
    他家沉沉怎么能这么善良。
    穆玖昀趴在床边，看着岳沉鼓捣着把银票藏好。
    然后，他起身下床，开始穿衣服收拾。
    昨日他和岳沉晚上练完驾车，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大长公主那边对于寿宴处理的结果还算满意，穆玖昀就预计这两天穆家商队恐怕就要出发。
    他与岳沉商议，趁早回去把岳沉爹娘坟茔看护的事情解决了，免得来不及。
    便在昨天把一应要用的东西都买好，定了今日过去。
    因而，两人一大早起来就准备出发。
    沈兴二人也起来了。
    穆玖昀吩咐他们留守客栈，好好背这两日学的书和字，他和岳沉便赶着那辆普通马车出发了。
    两人在路上买了包子吃。
    一路马不停蹄的往岳沉家所在的柳树村赶去。
    柳树村是汴京周围的村子，马车赶路两个时辰就到了，若是坐牛车，大约需要三个时辰，走路要走一天，可比起其他地方，已经算是离京城相当近了。
    看着渐渐熟悉的景色，岳沉的心情也复杂起来。
    穆玖昀便寻话题岔开他的思路：“柳树村离京城近，农歇时得有不少村民到京城来寻活计？”
    “嗯。”岳沉点头：“就是因为离京城近，我娘手艺好，才会有好多人找她帮厨，很是赚了一些钱呢。”
    说到生母谭氏，岳沉便很自豪。
    “岳母很厉害。”穆玖昀附和道。
    “那是。”岳沉赞同，后知后觉发现穆玖昀的称呼有点怪：“怎么就成你岳母了？”
    “现在咱们这关系，我不这么喊，回头露馅了。”穆玖昀振振有词。
    岳沉无法反驳，心头有些别扭，还有点害羞。
    哎呀，不想了不想了！
    这么一打岔，他的心情确实好一些。
    两人没有直接去柳树村，而是来到柳树村附近的小山坡，那里算是柳树村村民的墓地。
    岳沉父母的坟茔在一个背阴的地方。
    出乎两人意料的，他父母的坟茔竟然被打理的很整齐，而且看墓碑前的痕迹，也有人祭拜过。
    “一定是因为你娘在村里广结善缘，所以才会有人帮忙祭扫。”穆玖昀笃定道。
    其实看岳沉的性格，还有他说过的谭氏的只言片语便能看出来，那是个有主意又善良乐观的女子。
    “是啊。”岳沉应道：“娘真的很好很好。”
    他爹去世早，他其实印象很单薄，记忆最深的便是生母那单薄却坚毅的背影，还有她身上总是带着的食物香气。
    有娘在的日子总是很温暖很安心，他什么都不怕。
    岳沉沉默的把爹娘的坟茔又收拾一番，穆玖昀陪在他身边帮着做事，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这个时间应该留给沉沉。
    岳沉把给爹娘带来的纸扎还有纸钱全都烧了。
    火焰很旺，有纸焰飘飞起来，村里面有讲头，这是地下的人高兴的回应。
    岳沉终究还是没忍住，流下泪来：“娘，我挺想你的。”
    为什么呢？他已经长大了，可以孝顺娘了，可是娘却永远离开了他。
    爹去世的早，他其实对死亡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感受。
    后来，外公也去世了。
    那时他也不大。
    而且，人们都说，死了，就是去另一个世界了，所以他总觉得还能有再见面的一天，虽然悲伤但没那么深刻。
    直到娘去世了。
    他当时其实也没太大感觉的。
    还会再见面的。
    他对自己说。
    可是晚上的时候，那个总会来帮他掖被子的人没有来。
    早上做饭时，他下意识跟人聊天，说出的话却无人响应。
    还有帮厨回来，看向村口时却再也见不到那个总会等待他的身影。
    娘走了。
    真的走了。
    岳沉从生活的点点滴滴深深的感受到，娘真的走了，再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刻骨的疼痛。
    原来，这就是死亡啊。
    是一场今生无法再见的离别，一种生命的剥离。
    你所有的习惯都要随着这个人的死亡而改变，摧枯拉朽的改变。
    那么。
    我们死后，真的还能再见吗？
    他经常在夜晚惊醒，然后陷入深深恐慌，因为没有人证明他们死后还能与亲人相见。
    岳沉飞快擦掉泪，对着墓碑笑道：“爹，娘，你们不用担心，我现在过得可好了，阿昀特别能赚钱，他说将来要给我开酒楼呢。还教了我新菜谱，我现在比以前还厉害。”
    “是啊，您二老放心，我答应沉沉的，要把全副身家都给他的，你们可要给我作证，到时候不许沉沉又扭扭捏捏的不肯收。”穆玖昀顺势“告状”。
    “谁扭扭捏捏了？”岳沉竖起眉头。
    “是谁昨天晚上推三阻四的？”穆玖昀挑眉。
    岳沉嘴硬：“我那不是吓到了嘛，而且，我早上已经没事了。你不能老拿这个说事。”
    “那你也不能老拿当初趁着我病弱横抱的事情说事。”穆玖昀提要求。
    岳沉瞪眼：“好啊，原来你在这儿等着呢。”
    穆玖昀理直气壮：“你就说答不答应，别扭扭捏捏的。”
    岳沉：……
    啊啊啊，爹娘！你们看！有人当面欺负你们儿子！
    “答应！”岳沉咬牙切齿。
    “口说无凭，来，拉钩。”穆玖昀伸出右手小拇指。
    岳沉也雄赳赳气昂昂的用右手小拇指勾住他的：“拉钩！盖章！一百年不许变！”
    穆玖昀笑出来，满眼温柔：“沉沉，你放心，我不会死在你前面。”
    我不会让你再体会这种生离死别的痛苦。
    岳沉一愣，看着穆玖昀近在咫尺的温柔微笑，只觉得心底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和感动。
    就好像，娘离开了他，带来痛苦和孤独，但是这个人却强势又温柔的扶住了他。
    分担他的痛苦，赶走他的孤独。
    岳沉情不自禁的笑出来：“好啊。”

 第87章 见家长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小沉，是你吗？”
    岳沉惊讶回头，只见一个布衣荆钗的农妇，手中拿着个除草的小锄头，正惊喜的看着他。
    “刘花婶！”岳沉赶忙站起来，迎上去。
    “小沉！真是你！”刘花婶有些激动的迎上来：“你这些天怎么样？那些人，没为难你？”
    她眼中都是真切的担忧。
    “我没事，刘花婶，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岳沉为让刘花婶相信还转了一圈，然后拍拍自己的脸：“你看我现在气色也好，我顿顿有肉吃。”
    刘花婶细细看了一番，又见岳沉眉宇间确实没有郁色，气色也当真好，这才放下心来。
    擦擦眼角的泪花：“好，这就好，你娘总算能稍稍安心了。”
    岳沉被长辈真心关爱，鼻头也有点发酸。
    穆玖昀趁机上前一步，对刘花婶郑重一礼：“晚辈穆玖昀见过刘花婶。”
    刘花婶只顾着跟岳沉说话，这才看清穆玖昀的样貌，顿时惊艳不已，人都怔住了。
    这样英俊的后生，这样潇洒的气度，他，他不是从画上走下来的？
    “你，你是？”刘花婶结结巴巴的问。
    “晚辈正是沉沉的夫君。”穆玖昀淡定道。
    岳沉有点不自在，但没有反驳。
    刘花婶“啊呀”一声，后退两步：“你是那个那个府上的大少爷？”
    岳沉赶紧把刘花婶扶住。
    “刘花婶莫慌，我已然不是大少爷了。”穆玖昀为免她又受惊就没有上前，而是保持着距离，用最简洁的话语把平威伯府那些事情说了。
    又讲了被岳沉火中相救，感恩戴德，以后要好好报答他的话。
    “此事牵涉甚广，沉沉如今只能跟着我了，但是我保证，绝对会善待他！”穆玖昀信誓旦旦。
    刘花婶听完前因后果，才知道岳沉被卷进了怎样的事情。
    之前岳三锤夫妻并岳二成夫妻在村里造谣，说岳沉趁着当帮厨勾引高门少爷，生米煮成熟饭，逼得那大少爷娶了他。
    可这事太下作，大少爷家里恼了岳沉，虽然娶了，却连个聘礼都不肯给。
    大家知道岳沉的性子，都很怀疑，可没有证据。
    刘花婶倒是偷偷去京城平威伯府探寻过，可还没靠近就被门房驱逐，险些放狗咬她。
    如此这般，她也没招了。
    直到昨日京兆府衙来拿人，他们才知道，原来岳沉竟是被叔婶卖给那大户人家的。
    “造孽啊！”刘花婶不禁痛惜道。
    那昀少爷长得再像天仙一样，到底也是个男子，小沉给他做男妻，这辈子就绝后了。
    可是，他们庄户人，没有办法反抗。
    “昀少爷，小沉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孩子，他虽然也是乡下人，但是他聪明的很，你看在他救过你的份上，若是他有不懂的，你就教他，他肯定能做好的。”刘花婶对穆玖昀祈求道。
    “刘花婶，你放心，以后便是我受委屈，也定然不会让沉沉受委屈，若是谁敢伤害他，我定然也不会放过对方！”穆玖昀保证道。
    他能看出刘花婶对自己的畏惧，但她还是把这番祈求说出来，这对于一个农户妇人来说恐怕已经用完她所有勇气。
    “是啊，刘花婶，阿昀对我很好，你看我现在穿的衣裳多好，这次就是他特意驾车带我回来祭奠爹娘的。而且，阿昀他还教我读书识字，我现在都会背《三字经》了。”
    岳沉说罢就背了几句《三字经》。
    刘花婶这才重新换上惊喜之色。
    对于老百姓来说，能读书识字真的是件天大的幸事。
    看来这俊后生起码目前是在真心实意对小沉的。
    刘花婶有些欣慰。
    “不止如此，我还答应了将来要把全副身家给你呢，可现在只给了一半，你就推三阻四的。刘花婶，你帮我劝劝沉沉，再说的好听，落到实处的好处才是真。”穆玖昀立刻得寸进尺的跟刘花婶套近乎，让她帮忙劝解岳沉。
    “那还不是那钱太多了！”岳沉下意识反驳道。
    刘花婶一听，且不论是不是真的半副身家，起码真的给了岳沉不少银子。
    有银子傍身，小沉以后的日子才安稳些。
    刘花婶当下便对穆玖昀多几分好感，帮着劝解岳沉道：“你这孩子，人家昀少爷这么做是对你信任，以后你俩要一起过日子的，把彼此分的那么清楚，那不就越过越生分吗？而且，昀少爷这么全心全意对你，你却跟他客气，这不是让人伤心嘛。”
    “刘花婶说的对，当时沉沉拒绝我的时候，我难受死了。”穆玖昀仿佛找到组织一般，对着刘花婶表现的十分信任和依赖：“刘花婶，你是沉沉的长辈，也是我的长辈，就叫我小昀，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少爷了。”
    “那怎么行啊。”刘花婶连忙拒绝。
    “刘花婶难道也跟沉沉一样，跟我客气嘛？”穆玖昀一副伤心之色。
    “哎呦！不客气，婶子不跟你客气！”刘花婶看得心疼，赶忙改口：“小昀！”
    “哎！”穆玖昀眉开眼笑：“婶子！”
    刘花婶越来越喜欢他，还不忘拉着岳沉的手又叮嘱道：“小沉，人这情分呐，可不禁耗。小昀对你多好，你啊，就跟他好好过日子。”
    说着还把岳沉的手跟穆玖昀的手交叠在一起。
    岳沉全程蒙圈至极。
    怎么突然就开始数落我了？
    怎么就“小昀”“婶子”了？
    怎么就到“好好过日子”了？
    哦，是得好好过日子。
    可是，但是，不对，那个什么——
    “沉沉，我们一定会越过越好的。”穆玖昀握住岳沉的手，笑的温柔又诚挚。
    岳沉脑子就又卡壳了，下意识点头。
    好像有什么不对？
    呃，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毕竟要对外演戏？
    是演戏吗？
    阿昀演技真好啊。
    岳沉心中赞叹一声，忽略了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这就对了！”刘花婶笑的满脸都是愉悦的褶子。
    庄户人家靠天吃饭的，弄不好全家人都饿死的也有，想绝不绝后的，也有些远了。
    如今小昀对小沉好，说不得将来抱养两个孩子，也能养老送终的。
    再说如今小昀这样子，也是他们庄户人比不了的，小沉活着能享福才是重要的。
    刘花婶这般说服自己，就对穆玖昀更满意了。

 第88章 可怜的小沉

    穆玖昀看到刘花婶拿着小锄头，便又道：“刘花婶，这些天是不是你在帮忙给岳父岳母的坟茔除草？”
    “之前小沉突然出事，我家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照顾一下秋娘他们的坟。”刘花婶感慨道：“这跟秋娘往年对我家的帮助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刘花婶的丈夫在服徭役时摔断了腿，从此成了残废，他是家中独子，没有兄弟帮衬，只有个寡母。
    他家本就田地不多，往日都是去佃一部分田地才能勉强过活。
    这一下，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孩子还小，一家人惶惶不可终日。
    岳沉的生母谭氏记挂着当初他们逃难到柳树村时，刘花婶对她的帮衬，便教刘花婶厨艺，给她介绍帮厨的活计。
    为此，岳沉的小叔小婶没少找谭氏麻烦。
    谭氏表示一碗水端平，小叔小婶要学，那就学，可他们好吃懒做，根本学不下来。
    倒是刘花婶感激谭氏的帮衬，认真学好厨艺。
    但她时刻记着从不跟谭氏抢活，两家人相处一直融洽。
    这般下来，刘花婶凭借厨艺，家里才算有了活路，更把孩子也拉扯大了，前两年还给儿子娶上了媳妇。
    因而，刘花婶一家都对谭氏感恩戴德。
    得知岳沉出事，村里最着急的就是刘花婶，本以为是去京城挣钱的好活计，没想到孩子竟折进去了，那可是好姐妹唯一的孩子啊！
    她着急上火好几天，尤其去过京城，见识到平威伯府的嚣张气焰，她就更担心岳沉了。
    可她一个乡下妇人，没门没路的，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便只能帮谭氏夫妻的坟茔除除草，求好姐妹保佑孩子，才能让心里安生一些。
    如今得知岳沉已跳出火坑，她是真的高兴。
    “那高门大户的事最是麻烦，咱们小老百姓可不敢凑热闹。如今你们离开那里，左青天还帮你们把恶人都惩罚了，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以后，真就是好日子越来越多咯。”刘花婶对岳沉充满祝福。
    “婶子说的话，肯定灵验。岳父岳母也会保佑我们的。”穆玖昀嘴甜的很。
    刘花婶被哄的高兴。
    反倒是岳沉话少了，没办法嘛，口才比不了昀少爷。
    但见穆玖昀对刘花婶这般恭敬和孺慕，岳沉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阿昀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爹娘，你们放心，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的。
    刘花婶又祭拜一番岳沉父母，便听穆玖昀的话，带他们去村里找周里正了。
    看到穆玖昀和岳沉驾来的马车，刘花婶又惊叹一番。
    “我上车？不不不！”刘花婶连连摆手：“我这刚去完地里，别给你们车上弄脏了！你们坐车就好，我走路跟的上。”
    “婶子是我们长辈，哪有长辈走路，小辈坐车的。”穆玖昀一脸认真：“那不是要让人说我不孝不悌吗？刘花婶，我以后要科举的，这名声很重要。你要真不肯坐车，我们只好陪你走了。”
    岳沉这下也跟着点头：“是啊，刘花婶，你坐车其实是帮阿昀呢，大家都知道他不是那种拿架子的纨绔，而是尊重长辈的好读书人。”
    好读书人是什么称呼？
    穆玖昀在心中笑道。
    面上则跟着岳沉一起忽悠刘花婶。
    刘花婶被夫夫俩忽悠的晕晕乎乎的，到底还是上了马车，但并不肯进车厢，就跟他们俩一起坐在车辕上。
    她实在觉得自己鞋底裤腿都是泥，蹭脏车她得晕过去。
    穆玖昀和岳沉便也不强求，一左一右坐在她身旁。
    岳沉扶着刘花婶坐好坐稳。
    穆玖昀则负责驾车。
    三人很快就来到柳树村村口。
    柳树村乃是因为村口有一棵上百年的柳树而得名，其树冠十分巨大，夏天时村民经常会在那里乘凉唠嗑。
    近日最新鲜的八卦就是岳三锤他们家小儿子竟然把大儿子唯一的孩子卖掉的事情。
    “丧良心啊。”
    “可不是嘛！”
    “听说还是把小沉卖去做男妻了，这岳大成不就绝后了吗？”
    “可不是嘛。我娘家兄弟说原本还有人想把闺女嫁到咱村呢，结果出了这事，趁早歇念头了，生怕闺女也没后了！”
    “这岳二成不干人事，耽误人别家孩子们的事！忒缺德了！”
    “赫！就这，那岳三锤夫妻俩回来还骂小沉对岳二成夫妻见死不救呢，这偏心眼的爹娘真没法讲理。”
    “这话都说的出来！当初秋娘真该带着小沉改嫁！”
    “唉，好人没好报啊。”
    “小沉孩子长得好，力气又大，能干活，我还说想把闺女许给他呢。可惜了。”
    “谁说不是啊，小沉那孩子多好啊。太可惜了。我听说大户人家的男妻老惨了，唉。”
    “大户人家跟咱们老百姓又不一样，是过不下去才不得不嫁娶男妻的。他们怎么可能善待小沉。”
    “唉，可怜的小沉。”
    村民们正你一嘴我一嘴的在那里为岳沉而唏嘘，间或骂一句岳二成夫妻，就看到一辆马车自远处驶来。
    正猜测这马车要去哪里呢，就见那马车来到他们面前。
    马车来他们村了？！
    要知道，他们也就见过牛，何曾见过马？
    还是这么好的马车！
    等等，马车前面那两个人有些眼熟——
    “刘花婶？！”
    “小沉？！”
    刘花婶跟他们打招呼：“张三叔、许大娘，你们都在这儿呢？小沉和他夫婿回来看看，找周里正有些事，我带他们过去。你们先聊。”
    这说着话，马车就从众人面前驶过了。
    瞬息过后，大柳树下面炸开锅：
    “小沉和他夫婿？！”
    “刚刚那个画一样的俊后生是小沉他夫婿？！”
    “不能够！这要跟小沉在一起，谁占谁便宜啊？”
    “走走走，赶紧去周里正家看看到底咋回事！”
    村民们呼呼啦啦的都冲向周里正家里。
    而周里正这边，也正蒙圈着。
    他正给家里的鸡喂食呢，小孙子就跑过来说刘花婶驾着马车到家门口了。
    啥？
    刘花婶是能和马车放在一起的词吗？
    不过，他好像真听到马车的声音了？
    还有刘花婶那中气十足的嗓门。
    周里正充满疑惑的走出家门，就看到刘花婶带着岳沉，还有个不认识的超俊后生真的从一辆大马车上跳下来。
    “见过周里正，我是沉沉的夫婿穆玖昀，之前家中事情繁多，以至于现场才来拜访，还望周里正见谅。”穆玖昀对周里正潇洒一礼。
    举手投足间的气度，简直不输周里正见过的那些衙门里的差爷。
    不对，不是不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等，他说他是谁来着？！

 第89章 多般配啊

    刘花婶拉着周里正把岳沉和穆玖昀的事噼里啪啦的说了。
    周里正便跟刘花婶差不多，觉得岳沉算是跳出火坑了，还有了不错的未来。
    再看穆玖昀这俊后生，那好感就更多了。
    他们柳树村本就是个杂姓村，不如别的大姓村兴旺，如今出了岳二成那事，真给村子带来不小的负面影响。
    最直观的就是嫁娶问题。
    岳二成拐卖的可是亲大哥的独子啊，这太恶劣了。
    外村人难免会怀疑柳树村的风气，还会怀疑他这个里正的管理能力。
    那岳二成一直这么恶劣，你都没管管？那以后俺们闺女嫁过来，出了事还能指望你？
    他要是突然犯恶的，你咋没察觉呢？也忒差劲了。
    反正给周里正弄的是一身骚。
    如今岳沉的归宿不算太惨，这事总还能美化美化找补找补。
    譬如说他们柳树村的风水不错，遇到恶事也能逢凶化吉，好人有好报之类的。
    周里正正在心中合计呢，就见穆玖昀和岳沉从车上拿下来两个箩筐。
    穆玖昀先从其中拿出一小坛酒和一包点心递给周里正：“也不知道周伯喜欢什么口味的，我只能买店家推荐的了。”
    周里正看着那一小坛酒和点心，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他是去过京城的，好歹见过些世面，那是孙羊店的酒和品春斋的点心！
    他以前去京城只敢站在远处稍稍闻个味儿！
    “小昀真是太客气了！”周里正眉开眼笑的接过来。
    那边岳沉则拿出一条腊肉和一包点心递给刘花婶。
    “哎呦，这可使不得！”刘花婶连忙推辞。
    “婶子这些日子一直帮忙照看岳父岳母的坟茔，这点东西，不算什么。”岳沉很认真很感谢。
    “是啊，刘花婶，你就收下，要不我跟沉沉心里都过意不去。”穆玖昀也帮腔道。
    “就是，孩子们的一片孝心，你就别推辞了。”周里正乐乐呵呵的说。
    刘花婶这才不好意思的收下来。
    之后穆玖昀和岳沉就将那两筐里剩下的东西都交给周里正。
    “我与沉沉成亲匆忙，也没在村子里办酒席，只是如今我们要去甘州，实在来不及，这些东西便麻烦周伯帮忙分给村里人。”穆玖昀嘴甜的把周伯已经叫的很顺口。
    “小昀这事办的，忒地道了，放心，都交给我！”周里正眉开眼笑。
    光是这些点心都够让十里八乡的羡慕嫉妒恨了，柳树村的丑闻一定能被这点心香盖过去！
    只是周里正高兴太早，穆玖昀又扔给他一个炸裂信息：“周伯，我与沉沉马上就要去甘州，此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不好让岳父岳母的坟茔荒芜。我与沉沉便商议，买一百亩中田交给村里做祭田。”
    他语气温和：“以后地里的出息，两成用于维护岳父岳母的坟茔，一成算是给护理人的辛苦钱，剩下的七成便算是沉沉回报村子的，修修祠堂修修路都好。”
    此话一出，周里正差点让水呛到：“多，多少？”
    刘花婶子也张大嘴巴。
    便是岳沉也惊讶的看向穆玖昀——这事没跟他商量过啊。
    穆玖昀回岳沉一个含笑眼神：小惊喜，喜不喜欢？
    岳沉能说什么，当然喜欢啊。
    心里暖暖的。
    他知道，阿昀这么做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好他爹娘的坟茔。
    阿昀真的太好了。
    “一百亩中田。”穆玖昀笑道：“我与沉沉成亲匆忙，也没能送来什么聘礼，只是如今岳父岳母已然仙去，我便想将这一百亩中田交给村里打理。”
    说着他还有些疑惑：“可是有什么不妥和为难？”
    “没有！”周里正激动的白胡子都要吹起来了。
    乖乖！一百亩！中田！
    这这这，这能让他们村里多多少粮食啊！
    时下虽说有下田、中田和上田之分，可老百姓们能买到的田地多以下田为主，中田都不多，上田更都是贵族、世家和皇室的。
    因而穆玖昀这一百亩中田可谓很拿的出手了。
    “只是，我有个要求，我与沉沉希望刘花婶家是固定维护人，其余各家可以每月轮流和刘花婶家搭档护理。”穆玖昀提出这个要求。
    这下刘花婶也感动了。
    这相当于那一成的出息，他们家能拿到一半！
    一百亩地啊，这是多少口粮！
    周里正当然答应，对刘花婶道：“你们跟秋娘家也算是好有好报啦。”
    “以后还得辛苦婶子了。”穆玖昀笑的特别好看。
    岳沉也很真挚的委托感谢她。
    刘花婶是热泪盈眶，不住点头保证：“你们放心，我家一定给看好了！谁也别想作乱！”
    这时候，村民陆陆续续赶来不少。
    周里正便将刚刚的好消息告诉大家。
    村民们立刻又炸开锅了。
    “天爷哎！一百亩中田！”
    “咱们村也能建祠堂了！”
    “别说祠堂，以后攒一攒，咱们也能像赵家村一样起个村塾！”
    “没错没错！为了这个，咱们村的闺女小子都不愁找婆家娶媳妇啦！”
    “要不说好人好报呢！小沉他娘和他姥爷当年在村里也是多和善的人啊！”
    “小沉也是个中用的好孩子！”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夸赞岳沉和他爹娘，当然也少不了穆玖昀。
    周里正那小孙女更是大胆，直接问他：“你是天上的神仙吗？你长得真好看啊。”
    岳沉闻言竟觉得有些道理，只不过，这个神仙在天上一定也很调皮。
    穆玖昀笑出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要是神仙，那我就做沉沉的守护神。”
    他轻轻拉住岳沉的手，软语温存。
    他的眼神是那般温暖，仿佛是最暖和的棉花，把岳沉包裹住一般。
    岳沉不禁有些心跳加速，耳朵不受控制的热起来，他连忙要挣脱穆玖昀的手，却被穆玖昀紧紧握住。
    “你，这么多人呢，羞不羞！”岳沉差点恼羞成怒。
    “你我合法夫夫，为什么要害羞？”穆玖昀理直气壮，到底还是放开岳沉的手。
    小兔子炸毛虽然可爱，可是万一伤身了怎么办？
    周围人跟着起哄，郎才郎貌啊，多般配，害什么羞哟。
    没人说那煞风景的话。
    他们被围着，岳沉就连想找个地缝都没法找，只能害羞的低着头。
    反倒是周里正那小姑娘“哇”的一声哭出来：“你有夫郎了，我不能嫁给你了，可我也想要守护神！”
    周里正儿媳唬的，赶紧就要上巴掌揍孩子，让穆玖昀给拦住了。
    “你这么可爱聪明，你肯定会遇到你的守护神的。”穆玖昀轻轻摸摸小姑娘的发顶。
    小姑娘瞬间就被安抚好了：“嗯，你长得跟画里的仙君一样，说的话肯定作准。”
    一句话让周围人都笑出来。
    这时，一道尖刻的声音打破欢乐的气氛：“一百亩地？！那是给小沉的聘礼！都该是我们家的！”

 第90章 到嘴的鸭子飞咯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岳沉的爷爷奶奶，还有岳来财和岳来福、岳来旺三兄弟。
    岳沉之所以要被卖掉，就是因为岳来福要娶媳妇了，可对方竟看上了岳沉。
    岳沉是家里弟兄里长得最好的，岳来福和他同岁，向来嫉妒，小时候没少欺负他，但岳沉力气大，能反欺负回去。
    爷爷奶奶若是拉偏架，岳沉亲娘谭氏就搁家门口哭亡夫。
    二房这些年其实不太好占便宜。
    终于等到谭氏死了，岳沉竟然又“抢了”自家看好的儿媳妇。
    岳来福恶从胆边生，岳二成夫妻俩也担心岳沉真要娶了媳妇回来，就得分家，大房怎么也得分走一些财产，更不要提谭氏这些年赚的钱还买了五亩地。
    于是，他们几人便定下将岳沉卖给别人做男妻的毒计。
    所以昨日岳二成夫妻被抓走，岳来福没跟去，而是岳来财跟去的，就是怕万一遇到岳沉，惹他不高兴，捞不出爹娘不说，连他也赔进去。
    后来昨天晚上听说爹娘折进去了，岳来福是又怕又气又恨。
    但另一方面，岳三锤夫妻还有岳来财说岳沉得了靠山，横的不行。
    岳来福心眼多，想得却是如何从岳沉那里讹钱。
    “他横的很，咔嚓就抽出剑来，可不敢跟他们去碰。”岳三锤后怕道：“而且，他好像跟衙门的差役关系好的很。民不跟官斗，咱们斗不过啊。”
    岳来福这才不得不放弃，心中对岳沉更恨，觉得全家的好运都到他身上了，诅咒了岳沉一晚上。
    今日猛然听说岳沉夫夫俩竟然来村里了，岳来福就来劲了。
    可劲撺掇爷爷奶奶来找岳沉要说法，不给说法就赔钱。
    昨日是在京城，那是对方地盘，如今可是在村里，要就这么让岳沉走了，那他爹娘岂不是白白折在大牢了？
    岳三锤夫妻本就偏心的厉害，而且昨日觉得被岳沉夫夫下了脸面，心里也是有气的，被这么一撺掇，便拉家带口的来找岳沉讨说法。
    结果一路走一路听的，竟然得知岳沉那夫婿竟然要拿一百亩中田给岳沉补聘礼。
    可这田竟然要交到村里头？！
    哪有这样的道理！
    岳三锤拨开人群就往穆玖昀身边凑，一张老脸笑成菊花样：“孙女婿啊，你糊涂啦，小沉还有娘家人呢，你怎么就把聘礼送外面了，这不合规矩啊。你是读书人，最该知道规矩的，不懂规矩，可是要被人笑话的啊。”
    他想要握住穆玖昀的手，却被穆玖昀厌恶的躲开。
    刘花婶立刻冲上去，挡在穆玖昀和岳沉的身前，对着岳三锤就啐一口：
    “我呸！岳三锤！你还有脸说！但凡你把小沉当成孙子，都不会让他被你家二房算计成这样！大家伙可都记得你们之前是怎么给小沉泼脏水的！如今竟好意思跟孩子要聘礼了！脸皮这么厚，咋不去垒城墙啊！大伙说对不对！”
    穆玖昀是要把这一百亩地给村里的，那就是全村人都能沾光，如今岳三锤等人跳出来要吃独食，其他人怎么可能干。
    当即就在刘花婶的号召下齐心合力的开喷岳三锤等人。
    岳沉想要说什么，被穆玖昀一把拉住。
    穆玖昀在他耳边轻轻道：“都交给我就好。你相信我的，不是吗？”
    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岳沉的耳朵，让他下意识有些酥麻的战栗感，连忙错开头。
    他想说我当然相信你，可今日本就是麻烦你来，哪里还能让你去面对这帮埋汰亲戚。
    可抬头看到穆玖昀温暖又坚定的目光，那种心底的踏实感又油然而生。
    他再次深深的感受到，他如今不是一个人了，他有可以依靠和相信的人。
    也就是这个瞬间，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从他心中划过：那阿昀会不会有一天也离开他？
    不，是阿昀肯定要离开他的，他们本就是合作关系，阿昀帮他是报恩，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那么聪明那么厉害，自己不过是个稍微会做点饭的乡下土小子，早晚要把正妻的位子让出来的。阿昀值得更好更优秀的贵女相配。
    这个电光火石的念头让他心中一痛，回过神来。
    我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岳沉在心里狠狠拍拍自己的脸，这么关键时刻开小差，给阿昀裹乱呢？！
    他赶紧对穆玖昀点点头。
    穆玖昀笑一笑，捏了捏他的右手。
    岳沉下意识用左手抚住右手，总觉得被阿昀捏过的地方有点烫？
    那边，岳三锤等人不愧是柳树村没脸没皮的代表，5vn也不落下风。
    岳来福大喝一声：“岳沉就是我爷奶的孙子，到天王老子那儿说也是我们家占理！他害我爹娘入狱，如今替我爹娘给爷奶养老天经地义！你们就是想占我们家便宜！再闹腾，我们就去城里衙门告状！让青天大老爷给我们做主！”
    岳来福是豁出去了，一百亩中田啊！有了这些田，他还愁娶不到称心的媳妇？！
    而他要去告状的言辞一出，其余村人倒是有些措手不及。
    老百姓对官府真是有着天然的畏惧。
    岳来福见他们蔫巴了，得意不已。
    却听穆玖昀懒懒道：“好啊，你去衙门告啊。我倒想看看，我买的田地想送谁竟还不能由我自己做主了！”
    这句话把岳来福等人打蒙了。
    其余村民纷纷反应过来，对啊，聘礼不过是随口一说，田地还是人家小昀买的，人家想给谁，你们管得着嘛！
    还想拿规矩压人家小昀，哪儿来的脸啊！
    “那是臭不要脸！”
    “去官府就去官府，看青天大老爷到底向着谁！”
    “没错，说不得有的人呐，去了之后就回不来了，正好在牢里跟那丧良心的爹娘团聚！”
    村民们又支棱起来了，很快在吵架中占领上风。
    穆玖昀见气氛差不多，又对周里正皱眉道：“周伯，村子里的一些毒瘤实在让我担心，在你面前都能这般嚣张，我若是捐了田地，谁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事了。罢了，我还是想想为岳父岳母迁坟的事。田地的事就算了。”
    这话一出，不止周里正，其余村民也都炸锅了。
    到嘴的鸭子，让几个老鼠屎给霍霍没了！

 第91章 幸好他没跟他为敌

    一瞬间，村民们爆发出巨大的潜力，捂嘴的捂嘴，抬腿的抬腿，直接把岳三锤等人给轰出去了。
    周里正亲自出面对着岳三锤等人训斥：“你们若是再不依不饶，我便去奏请县老爷，把你们逐出柳树村！或者下次服徭役，你们家想多出几个人？”
    这话一下子把岳三锤等人吓住了。
    岳三锤敢闹腾，就是因为他有三个孙子，三个壮劳力在村里可是很横的。
    但是再横，他们也横不过周里正，人家那是儿子就有四个，孙子目前就有九个，正经柳树村的大户。
    而且，里正权力很大，朝廷征徭役兵役都是里正来负责村子情况的，若是他真要发狠，岳三锤这三个孙子可能都保不住。
    其余村民也纷纷响应：
    “小昀说你们是毒瘤，还真是毒瘤！”
    “我看趁早赶走的好！”
    “对！滚出柳树村！”
    岳三锤等人这下真是惹了众怒了，如今大家群情激奋，他们便是告饶都没用。
    好多人都拿起土块开始往他们身上扔了。
    岳三锤等人赶紧抱着头灰溜溜的跑了，就算如此，身上也难免被砸到几次，绝对要留下一片片青紫。
    真是满心算计而来，灰头土脸而归。
    岳沉在一旁看着，穆玖昀用三言两语就让整个村子的人都开始挤兑岳三锤等人，不禁感慨，阿昀是真的厉害啊。
    然后抚抚小心肝，幸好他没跟他为敌。
    若是穆玖昀得知他的想法定然要哭笑不得，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对他这么没信心吗？若不是为了你，他才懒得和这帮人计较。
    这边，周里正带人赶走岳三锤等人，就又来哄穆玖昀。
    “小昀啊，咱们村其实挺好的，到哪儿也都有恶人不是？你放心，有我在，有村里人在，谁都不能动歪心思。”周里正苦口婆心。
    其余人也都纷纷劝导，意思基本都是，他们会看好岳三锤那一家子，不让他们乱来。
    穆玖昀表现的有些犹豫的看向岳沉：“沉沉，你觉得呢？”
    岳沉知道，他是想把这个帮村里人求情的人情弄到他头上，心中又不禁一暖。
    “村里人其实大多数都挺好的，周伯也负责。再说，咱们马上要去甘州，要给爹娘迁坟还得算日子，一堆事呢，恐怕来不及，别耽误你的事了。”岳沉配合着说。
    周里正见岳沉这般上道，心里满意，也附和道：“是啊，小昀，要是因此耽误你的事，你岳父岳母地下有知也会过意不去的。”
    穆玖昀装作思考，实际上偷偷挠一下岳沉的手心，示意他再演一演。
    岳沉心中好笑，却也没反对，拉着穆玖昀的衣袖软语道：“阿昀，我相信周伯，更相信刘花婶还有这些叔伯婶子们，他们一定能说到做到的。”
    穆玖昀似乎对岳沉很没办法一般的叹口气：“好，沉沉的话我是相信的。”
    周里正等人差点要欢呼出来，却听穆玖昀话锋一转：“可是，这毕竟不是小事，周伯，今日的事情让我确实有些在意，所以原先说好的一百亩中田，我只会先送五十亩。待过几年，我确定咱们村子确实如承诺一般，便会陆续把剩下的五十亩补齐。”
    一百亩缩水成五十亩，周里正等人心中都落差巨大。
    刘花婶便道：“小昀是个有心的好孩子，这五十亩说到底还是咱们村里人占便宜了，人家要不想给，那一亩也没有。再说了，今日遇到的事情，换成咱们，咱们也得寒心，也得长个心眼啊。
    一下子都给了，说不得有人就要生出孩子好糊弄，欺负孩子们不在身边的心思。白白浪费孩子的孝心了。”
    她这话说的在理，周里正等人也都纷纷点头。
    说到底，好好的事情闹得这么难看，都是岳三锤那几个不做人的人闹得，怎么也怪不到人家小沉和小昀身上。
    如此这般，便定好明日周里正派人到鸿居客栈去找穆玖昀，一起去把那五十亩中田定下来。
    之后，刘花婶又让周里正赶紧帮忙把穆玖昀和岳沉给村里人带过来的礼物分了。
    各家各户都分到一包贵重的点心，那是过年都吃不上的好东西。
    这下，众人对穆玖昀再没有一点抱怨，有的不满全都对着岳三锤去了。
    可以想见，接下来岳三锤一家会受到村人怎样的“围攻”。
    事情办完，岳沉和穆玖昀没再逗留，离开了柳树村。
    但他们没有立刻回程，岳沉又指引着穆玖昀往之前那个墓地小土坡而去。
    路上岳沉不禁问道：“那田地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弄的？还是我们村附近的，我竟一点都不晓得。”
    “咱们住到鸿居客栈的时候我就有想法了，便找张满仓，让他帮忙打听。”穆玖昀边赶车边笑道：“他是个勤快人，路子也多，这几日竟就有了眉目。”
    岳沉一听他竟这么早就开始打算了，心中不禁再度感动：“谢谢你，阿昀！你真的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大好人！”
    叮！恭喜您收到心上人发的好人卡。
    穆玖昀真是哭笑不得，这拿到好人卡的感觉还真是微妙。
    岳沉见他那神色算不上高兴，有点不解：“怎么啦？我说错话了？”
    “没有。”穆玖昀抽空揉了一把岳沉的头发：“我啊，算不上什么好人，我这么做不过是想让你安心待在我身边罢了，要不你肯定要想东想西挂念岳父岳母坟茔的事情。”
    “所以说你是好人啊。你不是觉得我跟着你是天经地义的事，而是为我考虑很多帮我做了很多事，那我就该好好跟着你啊。”岳沉很是理所当然道：
    “大家的钱、精力、时间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谁规定做好事一定要不求回报啊？而且，跟你的合理要求比起来，我真是占大便宜了！”
    “你真的是。”穆玖昀实在感慨：“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岳沉质朴的通透智慧每次都让穆玖昀惊艳。
    是啊，谁规定好人就得做冤大头呢？
    穆玖昀是个生意人，他自问在交易的时候一直都很公平的，而他的不贪婪正是他成功的关键。但该他得到的利益，他也是分文不让。
    世界就是这样，欺软怕硬嘛。
    想到这里，穆玖昀突然用头撞了一下岳沉的头。
    他忍不住要跟着他家大可爱做一些可爱的事情。
    结果马车因此没驾稳，颠簸了一下。
    岳沉惊呼：“安全驾驶啊！穆玖昀大少爷！”
    穆玖昀大笑出声。
    乡间广阔的田野间回荡着他的快乐。
    ……
    那小山坡后面走不多远就是山林。
    岳沉让穆玖昀把车停在山林路边，然后便让穆玖昀等在车里，他则准备独自前往林子里。
    “我要一起。”穆玖昀不放心岳沉。
    “你一起来，谁看着马车？丢了怎么办？”岳沉把穆玖昀摁在车辕，安抚道：“我又不往深处去，顶多两刻钟便回来了。这一块我熟得很，放心。”
    并不能放心。
    但这次岳沉态度坚定：“这片林子我从小就钻，早就熟透了，这又是京畿附近，官府每年都要派人上林子里巡查驱赶野兽的，安全的很。比起野兽来，倒是人才需要注意呢，马车放在路旁没人看着，真要被顺手牵羊就麻烦了。”
    穆玖昀知道岳沉说的有理，可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放心的，到底把佩剑交给岳沉。
    这次岳沉没拒绝，把佩剑挂在腰间转个圈给穆玖昀看：“是不是很神气！”
    “神气！回头教你练剑！”穆玖昀揉揉他的头顶：“快去快回。”
    “好嘞！”岳沉说罢兴奋的窜进林子里。

 第92章 稀世珍宝

    岳沉果真对这林子很熟悉，七拐八拐的就来到一棵巨大的榕树下。
    这棵榕树有两人合抱那么粗，三层楼那么高。
    如今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整个树冠遮天蔽日。
    岳沉活动下手脚，然后身手矫健的开始爬树。
    一直爬到树冠顶层，再不能往上爬了，便要从上面那个树洞里掏东西。
    不曾想，那树洞里已经有鸟儿安家。
    他小心翼翼的把鸟窝拿出来，才再度伸手，直到从一团枯叶下摸出一个牛皮袋来，才松一口气。
    他正高兴呢，就突然被一只鸟儿啄了。
    原来是出门捕食的一双鸟爹妈回来了，还以为被掏了老窝，对岳沉发起愤怒攻击，又啄又抓的。
    “我没偷你孩子！没偷！我是来拿我东西的！”岳沉急急忙忙的把鸟窝放回原处。
    着急忙慌的就往下爬。
    可是那双鸟儿不知是应激还是怎样，只有一个回了鸟巢，另一个依旧对岳沉攻击不断。
    岳沉挥手也打不走它，只能加快往下爬的动作。
    可榕树越往下越阴湿，有的树干上还有青苔。
    岳沉一着急就没注意，脚一滑，便从树干上跌下去。
    惨了！
    岳沉紧闭双眼下意识护住脖子。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就说不放心你？”穆玖昀戏谑的声音从他头上传来。
    岳沉睁开眼睛，便见他正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
    他不禁有些入神，心跳也不受控制的开始加速。
    “别害怕。”穆玖昀温柔的说：“无论何时，我总能接住你。”
    他的语气如此温柔，目光如此专注，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岳沉不禁有些错觉，仿佛自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珍惜的人。
    突然一阵铜板碰撞的叮当声传来。
    岳沉猛然回神。
    原来是那个牛皮袋从他怀里滑出来掉到地上，里面的碎银子和铜板便撒了一地。
    他赶忙从穆玖昀怀里跳下来，关心道：“没把你砸坏？”
    “还好，大约我还能抱着你做两个蹲起。”穆玖昀调侃道。
    岳沉哭笑不得：“我说真的，你别逞强啊。你后面准备科举，胳膊和手得好好保护！”
    想拉着穆玖昀看一看，他却蹲下开始捡钱。
    “放心，我真没事。你刚刚就是为了拿这些钱？”穆玖昀边捡边问。
    岳沉见他确实没事，想想自己刚才掉下来的高度还不到一丈（一丈约等于33米），大约真的没伤到他。
    这才放下心来，蹲下一起捡钱。
    “是啊，这是我娘和我帮厨时偷偷攒下的钱。快二十两银子了呢！”岳沉很得意：“为了这笔钱，小叔小婶没少偷偷翻我房间。我又不傻，怎么会藏在家里。”
    这在乡下真算得上一笔巨款。
    “在你爷奶眼皮子底下攒下这么多钱，真是够厉害的。”穆玖昀不吝赞美。
    看岳三锤夫妻那样子，肯定盯岳沉母子盯得很紧。
    果然，就听岳沉道：“可不是嘛，我奶怕我娘贪钱，每次都会跟着去雇主那里谈价钱。但是做菜嘛，总有雇主不满意或者满意的时候，我娘就在这上面做文章。”
    说到自己娘亲，岳沉就有很多话：“隔个两三次，拿回去的钱就有多有少，多的便是雇主打赏的，少的便是我娘以某个菜做的不完美，为雇主减免的。
    如此不仅打下口碑，我奶因为疑心去找雇主对峙时，也没发现问题。几次之后我奶就以为这是正常现象，我娘再拿回去的钱有出入，她就没再怀疑过。我娘就偷偷攒下很多钱，后来我能帮厨后也是这么攒钱的。”
    “看你这么精明，以后我可以放心把全副身家交给你啦。”穆玖昀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不着急不着急，你这半副身家就差点把我吓死了。”岳沉也开玩笑道。
    两人把钱都捡完，便起身往林子外走。
    “不过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不藏私房钱，不然登高爬低的，太危险了。”穆玖昀调侃道。
    “哎呀，今天是意外！”岳沉辩解：“再说了，这棵榕树这么高，全村只有我能爬到顶上去，放在上面很安全的。我这一次是好久没爬树，有点不熟练罢了。”
    “知道不熟练还不让我跟着。”穆玖昀佯装生气的点点岳沉额头。
    “那不是怕马车丢了嘛！我这二十两可买不了咱家那马车！”岳沉说着“哎呀”一声：“咱们快点走，别真给丢了，那就赔大发了！”
    穆玖昀笑着跟上他：“可对我来说，你比马车金贵多了，马车丢了能再买，你要是出事，我到哪里哭啊。我恩都没报完呢，你让我把命赔给你吗？”
    岳沉听着像是开玩笑，可又好像是认真的，耳朵就有些发热：“你乱七八糟说什么呢。咱们现在都好好的，快点快点，看看马车怎么样了。”
    他脚步加快，还有些许慌乱。
    脚下不禁就又一滑。
    穆玖昀长臂一捞，就将他扶住，温柔道：“你啊，慢慢走，又不是逃命呢。真要摔伤让我心疼才罢休？”
    岳沉的脸就不争气的红了，嘀咕道：“还不是因为你老是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我听着别扭。”
    看他害羞，穆玖昀就笑的更温柔：“我都是真心话，但你不爱听，那我就不说了。不过总还是要注意脚下。”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岳沉固执的不肯跟穆玖昀并行，怀里抱着牛皮袋，紧张兮兮的走在前面。
    可饶是如此，岳沉也总有种在被穆玖昀温柔注视着的错觉。
    让他的心跳总是乱七八糟的。
    直到出了山林，来到开阔的路上，沐浴在阳光之下岳沉才舒出一口气。
    “看，马车还在。”穆玖昀指着路边的马车笑道。
    “知道啦知道啦，您昀少爷是个能掐会算的大神仙！”岳沉揶揄一声。
    便爬进马车把自己的牛皮袋子放好，又摸出几个铜板和一角碎银子放在钱袋里，才重新坐回车辕。
    他对穆玖昀豪气道：“如今我也是有钱人啦，走，咱们回去吃大餐！”
    穆玖昀笑着扬起马鞭：“那我可得计算好了，别把沉少爷给吃穷。”
    岳沉故作深沉的配合点头：“确实得好好计算一下。”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来。
    真开心啊。
    不过，到底岳沉也没请穆玖昀吃上什么大餐。
    他们起个大早就往柳树村来，早饭就是路上对付的，到了柳树村又处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完就往回赶。
    这行程可以说满满当当，以至于两人还没到京城，就双双饿的肚子叫。
    最终，两人选择先在路边支着的面摊一人来了一碗素面。
    “本来还想请你吃顿好的。”岳沉有点叹息。
    “晚上吃好的。”穆玖昀提议道：“咱们马上就要去甘州，这汴京的夜市你还没逛过，下午回去歇一歇，咱们晚上逛夜市，不怕你那小金库没处花。”
    岳沉眼前一亮：“好主意！”
    汴京夜市很有名，可之前他们总是各种杂事缠身，如今总算能好好逛一逛。

 第93章 脸皮算什么

    穆玖昀和岳沉回到鸿居客栈后确实有些疲惫，便双双去休息，期待晚上的夜游。
    待到晚饭时分，二人醒过来，都精神奕奕。
    “你们吃过晚饭后也去逛逛，买些想买的东西，或者去跟朋友道个别，之后恐怕有日子不能回来了。”穆玖昀掏出一堆铜板递给沈兴和沈隆。
    沈兴和沈隆还想推辞，就听穆玖昀道：“放心，以后从你们月钱里扣。”
    两个孩子这才接了。
    穆玖昀和岳沉不再管他们，高高兴兴出门去了。
    终于能完成心心念念的约会了。
    穆玖昀心中美滋滋。
    曾经他所在世界的历史上，宋朝的汴梁城便繁华无比，夜市更可谓举世无双。
    如今这个世界里大周比宋朝强盛许多倍，汴京的夜市更是繁华灿烂。
    此时正是酉时，天开始黑，华灯初上的时候，可汴京城内却更加热闹起来。
    白日里要上工的人们如今都有了空闲，三三两两上街来，或逛街，或吃饭。
    入夜的汴京城竟比白日还更热闹几分。
    后世电灯的亮度确实告，但如今这些灯笼却可以数量取胜，错落相连，依旧是灯火通明。
    有那寓意吉祥的白象花灯，还有栩栩如真的荷花灯，各式各样花样百出。
    “汴京城的夜市真的好繁华。”光是看花灯岳沉就看不过来。
    村里到了酉时末就开始家家户户熄灯了，灯油贵，大家吃完饭都是出来围坐在一起，在月光下唠唠嗑。
    如汴京这般昼夜不分的，实在没见过。
    “所以说一定要出来逛逛嘛。”穆玖昀也很高兴。
    身临其境的穿梭在古城夜市，和从书卷上，从电视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尤其身边还有爱人相伴。
    拐过一条街，两人便感觉眼前骤然一亮。
    岳沉不禁发出惊呼：“那是什么灯？！跟一座山一样！”
    穆玖昀也看到那一座“山灯”，由上百盏彩灯扎结在一起，一左一右，高耸在牌楼旁边，真如同日月相应般，十分壮观。
    旁边路过的货郎大叔听到两人的对话，笑道：“那是鳌山灯，确实是一座山一样的灯。这也就是在汴京了，别的地方真没有。”
    原来这就是鳌山灯。
    穆玖昀在书上看到过介绍，可看到实物才感觉那描述的文字有多么苍白。
    再看那货郎大叔挑着的担子，上面有各色精美的玩具，还有日用品，似乎还有碗碟盘子？
    可谓一个移动的小百货商店。
    岳沉看得啧啧称奇：“我们在村里买东西不方便，货郎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可是我们村里过去的货郎没有这么多东西。”
    货郎大叔见岳沉感兴趣，就停下来让他好好看看：“那肯定不一样，乡下人自己会种菜种瓜果的，这种我们就不会带。还有点心，乡下人也吃的少。我们要去乡下，就多带一些便宜的布料，或者油盐酱醋之类的，碗碟也多。小郎君，别看我们这买卖小，也是有学问的。”
    “大叔说的真好！”岳沉不吝夸赞。
    穆玖昀发现他围着货郎转了一圈，但眼睛其实一直忍不住往那些玩具上瞟。
    穆玖昀心中一晒，从扁担货架上拿下一只拨浪鼓来，故作惊奇道：“这拨浪鼓看着倒有趣。”
    “你也觉得吗？”岳沉下意识附和，说完又轻咳一声，找补道：“到底是小孩玩的玩具，你都多大了。”
    货郎大叔见状心中有三分明了，立刻笑道：“小郎君这话说的，却不知有个词叫‘童心未泯’，孩子多善良多天真啊，可见一直保持着孩童般的美好心灵也不是坏事嘛。”
    虽然货郎大叔这用词解释有些牵强附会，但对穆玖昀来说足够说服岳沉了。
    他附和道：“没错，我就是童心未泯。这个拨浪鼓我要了。”
    “好嘞！”货郎大叔拿下那只拨浪鼓递给穆玖昀。
    岳沉看着欲言又止想要劝慰他别乱花钱，可目光就忍不住落在那只拨浪鼓上。
    那是一只由小到大三层小鼓叠加起来的拨浪鼓。
    穆玖昀轻轻摇动，错落有致的清脆鼓声便响起来，端的是精致有趣。
    再一看岳沉那目光，都可谓专注了。
    这可是除了做菜和识字之外他难得从岳沉脸上看到的专注神色。
    但这目光还要更清透灵动，透露着难以遮掩的好奇光芒。
    果然还是个孩子。
    穆玖昀心中浅笑，面上则一副有些耍赖的口吻撺掇岳沉：“你也陪我‘未泯’一下呗。”
    果然，就见岳沉立刻正经起来，好像还有点嫌弃穆玖昀：“不要，你自己幼稚就好了。”
    “都说了，这不是幼稚，这是‘童心未泯’！可是很美好的！”穆玖昀一副强词夺理的样子：“再说了，你我夫夫一体，合该共进退嘛。”
    甚至连撒娇的手段都用上了：“沉沉，你就陪一陪我嘛。”
    脸皮算什么，工具罢了，为了沉沉，九爷我能屈能伸。
    “大少爷快别撒娇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嘛！”岳沉搓搓手臂，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强调道：“真是服了你了。说好了，我是陪你，我可不幼稚！”
    “嗯嗯！”穆玖昀认真点头：“谢谢沉沉啦。”
    看，沉沉这次对“夫夫”这个词都没什么反应了。
    “不客气。”岳沉严肃的回答，转头就高高兴兴挑玩具去了。
    沉沉也太可爱了。
    岳沉挑了一个六角小风车，每个角上都贴着一条拇指大的小彩条，转起来还挺好看。
    穆玖昀看那扁担上还有傩面具，便又扒拉下来两个傩面具一人一个。
    岳沉嘴上说着多不好，拿面具的动作却没有半分犹豫。
    “我来掏钱。”岳沉一副要为穆玖昀的幼稚买单的豪气模样。
    穆玖昀自然不跟小夫郎抢了，现在他的任务是负责“承担幼稚”，小夫郎就是开开心心玩耍。
    拿着玩具，岳沉肉眼可见的脚步轻快许多。
    时不时拿着面具扣一下，又或者吹一吹那个风车，吹完了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简直太好玩了。
    穆玖昀只觉得自己要被萌死。
    他发现岳沉眼睛瞟到他手上的拨浪鼓，便直接把岳沉手中的风车抽走，将拨浪鼓放在他手上：“换着玩。”
    “行。”岳沉一副大度的模样。
    然后忍不住摇一摇拨浪鼓，那清脆的鼓声很让岳沉喜欢。
    穆玖昀发现，相比起风车和面具，岳沉应当更喜欢这只拨浪鼓。
    这时就听一旁有小孩的声音传过来：“好羞人啊，那么大了还玩拨浪鼓。”
    岳沉动作一僵。

 第94章 别想赖账！

    穆玖昀看过去，只见是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小男孩。
    两人衣服都是棉布衣裳，那妇人头上还有只银簪，应当是生活无忧的。
    那妇人见穆玖昀望过来，直接怔住了，从没见过这么俊朗的男子。
    而那小男孩大约六七岁的样子，一双眼睛黏在拨浪鼓上，见岳沉不好意思了，说的更加起劲：“羞羞羞。简直羞死人了。”
    岳沉被说的脸色都红了。
    穆玖昀挡住他，不悦的看向那对母子。
    那妇人见状这才拉一下儿子，对着穆玖昀和岳沉歉意道：“孩子还小，不会说话，两位见谅。”
    穆玖昀却笑道：“没事，无父无母的孤儿嘛，没家教我们都能理解。”
    那妇人闻言面色一僵。
    那小孩已经愤怒的开始指责穆玖昀：“胡说！这就是我娘！我爹娘好好的，你凭什么诅咒他们！”
    “什么？！”穆玖昀故作惊讶状：“你竟然有爹又有娘？！那你怎么还是这副口无遮拦的无礼模样。”
    他说着还故意瞥一眼那妇人：“难道是家教如此？管生不管养？”
    夜市本就人多，他们这争执很快就有人好奇看过去。
    那妇人见状便马上露出恐慌之色：“郎君莫怪我儿子，小妇人跟郎君道歉了。”
    男人和女人争执，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女人弱势，何况对方还带着个孩子。
    这下不明真相的人们开始对穆玖昀投以不善的目光。
    岳沉见状也不禁慌张。
    呵，跟我来这套。
    穆玖昀暗中握一握岳沉的手。
    对那妇人摆出一番大度又从容的姿态：“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夫人知错了，我与夫郎自然不会继续怪罪。只是‘子不教父之过’，夫人以后还是严加看管小儿才是。今日我大度原谅他，焉知他明日不会遇到个睚眦必报之人，真正祸从口出，可就悔之晚矣。”
    他本就风流倜傥，此番言语又是文绉绉的，围观人群瞬间就脑补出80的真相是这俊美书生被熊孩子冒犯了，所以才想要帮忙教训熊孩子。
    那妇人本想营造自己是弱势一方的，没想到时下人对读书人的光环一下子就把她的计划打乱了。
    她儿子倒是没慌张，反而哇一声哭出来：“你欺负我跟我娘！”
    那妇人立刻低下头什么也不说，一副被欺负了不知道如何反抗的状态。
    这下又让人同情了。
    呵。
    穆玖昀心中冷笑。
    他立刻板起面孔，严肃的看向那妇人：“这位夫人，你真要好生管教一下你儿子了。你我素不相识，我生母早逝，我怀念与她，这才买了儿时玩耍的拨浪鼓和风车聊以慰藉。可你这儿子竟直接谩骂我与夫郎不说，还诅咒我夫郎去死。
    如今又因自己无力反驳便冤枉我欺负你们。敢问我如何欺负你们了？我这玩具是自己花钱买的，并非偷你抢你的。若是他谩骂我夫郎我见你不加阻拦才教导一二便是欺负。那这欺负我认了！有道是‘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小小年纪就满口谎言，不敬尊长，若不严加管教，长大后恐怕要为祸一方！”
    穆玖昀牢牢立住教化对方的人设，三言两语更将双方相处始末讲清楚，这下围观的人们都不再同情这妇人和小孩，反而开始指责起来：
    “这孩子嘴也太毒了。”
    “你看他大哭大闹的样子，就不是个听话孩子。”
    “他娘还不管他。”
    “嗐，要管了还能去冒犯人家公子吗？”
    “我看都是他娘惯的，真是管生不管养。”
    这下那妇人真的慌了，她和儿子向来无往不利的，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
    她儿子更是情绪激动的指责起路人：“你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
    说罢哭的更厉害。
    可他这样子只会让人们觉得是熊孩子无理取闹，不会引起大家多少同情。
    穆玖昀送上最后一击——他摇头一叹：“朽木不可雕也。”
    说罢拉着岳沉离开是非之地。
    走了一段路后，穆玖昀才把岳沉的手放开。
    发现岳沉没说话，就有些担忧的看他。
    结果岳沉对上他的眼神竟噗嗤笑出来。
    穆玖昀挑眉：“笑话我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才没有。”岳沉摇头：“你是为我打抱不平，我要谢谢你，要不我刚刚真是尴尬死。就是想到你刚刚板着脸训人真挺像个老夫子的。”
    说着还感慨道：“没想到跟人吵架还能用这种方式，真是长见识。”
    穆玖昀闻言也笑出来，装腔作势道：“今日这一课沉沉同学领悟的不错，凭你个甲等。”
    岳沉噗嗤又笑出来， 也装腔作势的拱手一礼：“谢谢昀夫子。”
    两人对视一眼，具都哈哈大笑。
    笑罢，就继续逛街。
    岳沉看着手中的拨浪鼓自我检讨：“今日也是怪我，得意忘形了，确实幼稚。”
    他后知后觉的看向穆玖昀：“其实你应该看出来我也挺想要这个玩具的？你那么聪明。”
    所以后面才会那么维护我。
    穆玖昀却温柔又坚定的说：“不幼稚。”
    岳沉微微一怔，却见穆玖昀露出微笑，侃侃而谈：“孩子喜欢吃糖吃点心穿好看的衣裳，大人也一样，没有人说什么。怎么就玩具只有孩子能玩，大人不能玩？没有这个道理。
    而且，大人玩的东西多得是，比孩子的玩具还贵呢。由此可见，玩具不分大人小孩。只不过样式不同罢了，你喜欢小孩的玩具，要我说那是持家省钱。”
    “歪理。”岳沉吐槽道，但不可否认的，他被安抚了，禁不住露出笑容。
    “沉沉。”穆玖昀抚摸他的发顶软语温言：“不要考虑其他人的看法，只要你高兴，你可以永远做孩子。”
    其他乱七八糟的人，我可以帮你搞定。
    犯我沉沉者，虽小必诛。
    穆九爷就是这么一个护短到睚眦必报的小心眼。
    扑通扑通。
    灯火绚烂，人声鼎沸的汴京夜市，岳沉却恍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应该说阿昀你要不要这么好？我都不好意思了。
    可他忍不住想要任性一把，于是露出比灯火还要绚烂的笑容：“好啊，你要是食言，我就吞掉你全副家产！”
    他甚至主动用小拇指勾住穆玖昀的小拇指，拉钩，盖章。
    别想赖账！

 第95章 还不知道要饿多久

    “那沉沉小朋友能不能陪我去樊楼吃饭呐？我肚子已经开始唱空城计了。”穆玖昀笑问。
    “带路！”岳沉霸气的把穆玖昀手中的风车也抢走，他现在就要做个快乐的小朋友！
    穆玖昀笑出来，沉沉开心，他才开心。
    往樊楼走的时候，岳沉就打开话匣子：“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其实一眼就看见这个拨浪鼓了，眼睛根本没办法离开。可是我又觉得我这么大了，玩拨浪鼓真的幼稚。之前你那么‘幼稚’非要买的时候，其实我心里还挺高兴的。”
    他说着晃两下拨浪鼓，叮叮咚咚的声音真让人喜欢。
    他现在后知后觉的明白，大约穆玖昀是看出来他对这些玩具的喜爱了，但考虑到他的面子，才非说自己要买的。
    阿昀真的是个很贴心很善良的大好人。
    “这很正常。”穆玖昀泰然道：“我小时候不被允许吃糖，防止我坏牙也防止我长胖，所以后来我长大后能自己做主了，就抽空把各种各样的糖都尝了一遍。”
    “那你得吃了多少糖？”岳沉闻言惊讶不已。
    “吃了三天三夜，吃的喝的都是甜的，搞得我后来好久都不愿意吃甜的。”穆玖昀撇撇嘴。
    其实真实情况是，穆玖昀的父母发现穆老爷子喜欢他，可穆玖昀有时候会对他们阳奉阴违，他们想了这么个办法惩罚他。
    不是三天而是七天，就连他厕所的熏香都变成了甜甜的奶油香。
    穆玖昀在一定的时间内确实乖了，但当他掌握权力后便送父母去了疗（精神）养（病）院安享晚年。
    岳沉并不知道真相，但想一想那个情况，虽然他也喜欢吃糖，可吃上三天三夜，确实会谈糖变色。
    “好在你如今不用这么吃糖了。”岳沉笑道。
    “是啊。”穆玖昀点头。
    离开那个尔虞我诈的穆家，还有那个同样伪善的平威伯府，却得到这样珍贵的岳沉，实在是一件幸事。
    “现在想来，我小时候也有过一个拨浪鼓，那个拨浪鼓是我爹给我买的，那是我对我爹为数不多的印象。”岳沉也想起尘封的往事。“可是小叔家的来福非要抢我的，我不给，他就抢过去砸烂了，爷爷奶奶竟然也偏疼他。从那以后我就很少玩什么玩具了。”
    他话语间倒是没有什么抱怨，转头还对穆玖昀得意的说：“后来我娘就教我偷偷存钱，如今我有钱，就能买自己喜欢的玩具了。”
    “是啊，还能给我买。”穆玖昀微笑着回应。
    心里却又给岳来福记了一笔，对他真是轻了，回头一定找个机会收拾他！
    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二人便来到汴京最豪华的酒楼樊楼。
    樊楼共有东、西、南、北、中五座三层的主楼构成，楼跟楼之间还有飞桥栏杆相连，规模之大、样式之美几乎可以媲美皇家建筑。
    夜里的樊楼灯火摇曳，流光溢彩。
    楼外还有高大的彩楼欢门，用竹竿和彩帛搭建而成，十分华丽。
    远远望去整个樊楼如梦似幻仿若人间仙境。
    岳沉看到那座恢弘的建筑，半晌才合住自己张大的嘴巴。
    饶是如此还忍不住揉揉眼睛：“我不是在做梦？”
    “人生如梦，更要及时行乐。”穆玖昀胳膊直接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拐”进樊楼里。
    从东楼进入樊楼，里面灯火通明，丝竹声，笑闹声，一片欢腾。
    空气里还有淡淡的香味，不刺鼻，却十分好闻。
    穆玖昀和岳沉刚进来，便有店小二热情的上来：“穆大少爷！”
    樊楼最重要的客户群就是京中富人勋贵，穆玖昀以前也是常客。
    这些日子他又是“热搜”当事人，加上那佚史诗词还有书法的功劳，他如今即便不是平威伯府嫡长子了，这樊楼的店小二也依旧热情。
    “二楼可还有座？”穆玖昀问道。
    “有！二楼舞池边还有位子，既能吃饭，也能看舞曲表演，您和夫郎现在去正正好！”店小二笑的很真挚。
    穆玖昀对此满意，转头问岳沉：“那就过去？”
    “好啊！”岳沉连连点头。
    他又兴奋又紧张。
    樊楼实在太繁华了，他有点后悔来了，手中既拿着拨浪鼓又拿着风车的，腰间还挂着傩面具，会不会给穆玖昀丢脸啊。
    穆玖昀却大大方方拉住他的手往二楼去。
    到得二楼，那张桌案果然就在舞池边上，欣赏表演很是方便。
    此时舞池中三个十三四岁左右的清秀少年正在表演剑舞，动作飘逸潇洒，行云流水。
    长剑的破空声和着低沉的鼓乐声，雅致又透露出锋芒。
    岳沉立刻就看入迷了。
    穆玖昀拉着他入座，便问：“你可有忌口？”
    “没有，我什么都能吃。”岳沉对着穆玖昀挥手：“都你来选就好。你这食客可不好伺候，你觉得好吃的一定没差。”
    一双眼睛不肯从表演上离开。
    穆玖昀摇头轻笑，调侃道：“没错，你就该这么信任我。”
    说罢对店小二轻车熟路的点了菜。
    现在人还不算太多，因而菜很快就上来。
    先上来的是一道凉菜：姜豉。
    其实就是一种猪肉冻，上面浇着辣姜蓉与豆豉酱，口感爽滑略弹，咸香微辣，很是开胃。
    岳沉的注意力终于从表演上转移开，他先是好好观察一遍这道菜，方才夹起一块放到嘴里。
    “好好吃！”岳沉残余的那点紧张完全被美食融化了：“这猪肉冻倒是简单，难的是这个浇汁，肯定是独家秘方。”
    “那等会儿我帮你问问？”穆玖昀又给他夹一块姜豉。
    “这个不用，我自己也能研究。”岳沉自信满满：“吃这一次我已经记住是什么味道了，等我研究出来。”
    他凑近穆玖昀小小声道：“我们就在甘州开一家专门做汴京美食的食肆，肯定能赚好多钱。”
    穆玖昀面上好似在听他说话，可目光都落在他的嘴唇上。
    这姜豉微辣，岳沉的嘴唇便更红一些，灯光下看着就十分的，美味。
    咕咚。
    穆玖昀咽口口水，赶忙塞了一块姜豉到嘴里。
    “哎呀，不说这个，饿了，赶紧吃饭！”岳沉却以为他是饿极了。
    嗯，确实饿了。
    穆玖昀心中叹气，还不知道要饿多久。

 第96章 心跳如鼓

    穆玖昀心下烦恼，岳沉的注意力却已经被新端上来的琥珀冬瓜吸引住。
    这冬瓜被做成梅花状，又是枣红色，看着便喜人。
    咬一口，嫩甜筋香，入口即化。
    “好好吃！”岳沉不禁享受的眯起眼睛，话也更多了：“这道菜可不一般，冬瓜的汁都出去了，但浸透了糖水，所以不会干柴，反而软糯香甜。”
    “要把火候和收汁都掌握好才能做好这道菜。”穆玖昀边说边给他二人各倒一杯葡萄酒。
    这个度数低，正好佐餐，喝完也不会醉，不影响之后逛街。
    岳沉眼睛一亮：“你真的很会吃也很懂吃啊！”
    穆玖昀自我调侃：“没错，我是很会吃也很懂吃，但我不会做啊，理论丰富，实践失败。”
    两人都想到穆玖昀第一次下厨搞得那个麦芽糖米面疙瘩，忍不住，都笑出来。
    接着主菜炙子骨头端上来。
    炙子骨头乃是用的羊羔肋排烤制而成，色泽红润，肥而不腻，嫩香滑美，食后令人唇齿溢香。
    佐以葱段、甜面酱、胡瓜，风味更佳。
    但到底也是烤羊肉，岳沉虽然吃的停不下来，却也没有那么新奇。
    这时剑舞表演结束，三名少年退下。
    一队舞娘入场，她们身着五色绣罗宽袍，头戴胡帽，帽上有金铃，腰系饰银腰带。
    随着三道鼓声为号，舞蹈开场。
    舞娘们随着鼓声翩翩起舞，动作明快，旋转迅速，刚健婀娜。
    而且每一个舞娘的眉目都颇为动情，望向宾客时都仿佛盛满情谊。
    “原来这就是柘枝舞。”穆玖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种原汁原味的柘枝舞确实要更动人一些。
    岳沉也被这舞蹈吸引了注意力，啃羊排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天呐，这些漂亮姐姐好厉害！
    腰竟然能弯成这样，里脊，不对，腰肌得很有劲儿。
    穆玖昀注意到这一点，心中有些吃味。
    失策了，忘了樊楼里的歌舞表演有多少美女了。
    他给岳沉夹一块琥珀冬瓜转移试图转移注意力：“羊排还是有些油，吃一块琥珀冬瓜正好。”
    “嗯。”岳沉一口把那块琥珀冬瓜塞进嘴里。
    前后用不了一秒，根本不耽误他看漂亮小姐姐。
    穆玖昀：……
    “你看你吃的满脸是油。”穆玖昀又找借口。
    “啊？有吗？”岳沉总算分给他一丝注意力。
    穆玖昀见状果断昧着良心点头：“有的。快擦擦。”
    他说着掏出丝帕递给岳沉。
    “哦。”岳沉接过来就仔仔细细把脸擦了一下。
    “那边没擦到。”穆玖昀捣乱：“还有那边。”
    就这么擦了一遍又一遍，岳沉都要急了：“我脸上到底是油还是胎记啊，怎么就擦不干净了，你是不是骗我！”
    穆玖昀脸不红气不喘：“我为什么要骗你？难道骗你有什么好处？”
    这两句把岳沉问住。
    好像，确实没什么好处。
    他将信将疑。
    可又觉得有什么问题自己忽略了。
    倒是穆玖昀很是坦然的拿过岳沉手中的丝帕：“我帮你擦一下。”
    岳沉便乖乖面对着他，任由他擦脸。
    穆玖昀拿着丝帕描摹般轻柔的擦过岳沉的额头，颧骨，动作越来越慢。
    咚咚咚的舞曲鼓声还在进行。
    可是两人都望着彼此，那鼓声就仿佛是谁的心跳。
    偌大的樊楼里歌舞升平，他们的世界却好像只剩下彼此。
    这时，一道香风袭来，一朵月季花砸在穆玖昀的头上。
    两人这才双双回神。
    看过去，竟是舞池中一个舞娘趁着舞步靠近穆玖昀这桌时扔到他头上的。
    樊楼内灯火通明，不仅能让宾客们看到舞池中的表演，也能让舞者们看清近前的宾客神色。
    穆玖昀的容貌实在太突出，许多舞娘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见有一个舞娘扔了花过去，其余舞娘都趁着舞动过去时也纷纷扔花抛媚眼。
    穆玖昀倒是无动于衷的把花拂去，也没有给那些舞娘一个眼神。
    隔壁桌的客人认出穆玖昀，调侃道：“昀少爷一表人才艳福不浅呐。”
    岳沉闻言不知为何只觉得胃里沉甸甸的，他好像吃的有点多了。
    却听穆玖昀对那人道：“我得夫郎爱重，确实艳福不浅。”
    转头又看向岳沉，眉目含情：“纵然弱水三千，我有这一瓢足矣。”
    说罢，便将桌案上花瓶中的一朵芍药折下来，簪在岳沉鬓间。
    古代男子簪花早已有之，唐朝开始流行，到大周年间，因皇帝会赏赐鲜花给大臣，簪花更是大面积普及，如今每到春夏花季汴京就到处都是卖花人的身影。
    簪花也渐渐进入老百姓的生活。
    穆玖昀此时这么做并不突兀。
    岳沉心情骤然好起来，却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戴这个不好看。”
    “嗯。”穆玖昀点头：“这朵芍药确实配不上你，等回头给你买朵牡丹花，现在就将就一下。”
    啊？
    岳沉微微一怔，正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穆玖昀就把花瓶中的另一朵芍药折下来递给岳沉：“正好一人一朵，夫郎帮我簪上？”
    他眼中是满满的温柔情谊，看得岳沉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私心里，他也不想拒绝。
    于是，岳沉便如穆玖昀所愿，将那朵芍药簪在他的鬓间。
    心中不由感叹，阿昀长得真好看啊，花在他头上也不过是个陪衬。
    但是这样好的阿昀却很在意自己，岳沉的心情就有点飘飘然。
    他拍拍脸，明明没喝醉啊。
    而穆玖昀心情也很好，沉沉愿意和他一起簪花耶，开心。
    因为他们彼此簪花的动作，还有刚刚穆玖昀那算不得小声的宣言，这之后的舞蹈中再没有舞娘给穆玖昀掷花了。
    穆玖昀和岳沉都重新继续品尝美食欣赏舞蹈。
    最后一道螃蟹酿枨也端上来。
    却是两个圆圆的橙子。
    “这是螃蟹酿枨？”岳沉充满好奇。“这菜是用螃蟹和橙子做的？”
    “没错。”穆玖昀将他那只橙子上面的果皮盖掀开，露出里面黄澄澄的蟹黄蟹肉羹。
    橙子的香甜和螃蟹的鲜香完美结合在一起飘荡出来。
    “好神奇！”岳沉按捺不住，立刻动勺子。
    螃蟹倒是常见，可这橙子普通老百姓是吃不到的，更不用说用它来做菜了。
    这道菜以橙为器，以甜去腥，螃蟹与橙子的味道交融，让人食之既香而鲜。
    岳沉几乎是吃一口品味一阵，惊呆一阵。
    穆玖昀看着实在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出来，调侃道：“你可别吃哭了。”

 第97章 最美好的风景

    岳沉咬着勺子，委屈巴巴的看着穆玖昀。
    也不能说委屈，就是吃到这么好吃的美食，他就是激动啊，他也没办法。
    穆玖昀笑意更浓：“不值当的，这道菜我知道菜谱，回头告诉你。”
    岳沉惊喜不已，却道：“可你这么说我真的想哭了——太高兴了，高兴的想哭！”
    “我知道的菜谱多得是，这就哭了，没出息。”穆玖昀大方的把自己那份螃蟹酿枨也推给岳沉。“呐，多吃一些，把眼泪憋回去。”
    岳沉笑出来，退还回去：“那倒不用，回头你告诉我方子，我到时候想吃多少做多少！而且，我得留着肚子等会儿买零食呢。”
    “行。”穆玖昀这就不坚持了，把螃蟹酿枨拿回来。
    不得不说，确实好吃。
    最后上来的是甜点糖蒸酥酪。
    岳沉也没吃过，又是高兴感动的差点流眼泪。
    然后在他吃的美滋滋时，穆玖昀就把账结了。
    岳沉后知后觉，瞪大眼睛：“你怎么这样！说好的我请你吃大餐的！”
    “哎呀，一时习惯了。”穆玖昀装模作样的可惜道，很快话锋一转：“罢了罢了，等会儿买零食你来结账。”
    岳沉被他唬住，点头道：“等会儿我一定飞快掏钱！”
    又调侃道：“不过，你要是掏钱，我也不拦着，你可小心，别又被我占便宜。”
    “你要不要把另外半副身家提前收走？”穆玖昀笑道。
    “哎呀，你小点声！”岳沉一惊，下意识捂他嘴。
    两人已经走出樊楼，人来人往的，岳沉很担心穆玖昀说出什么天文数字的财产被人给盯上。
    穆玖昀趁机握住他的手：“都听夫郎的。”
    然后趁着他还没来及害羞，就指着不远处道：“那边好热闹，好像是瓦舍在表演杂耍。”
    岳沉便这样被他拉着穿过人群，来到一间大瓦舍前，里面果然正有江湖艺人在表演喷火。
    那火舌能喷出两尺长，实在是厉害。
    岳沉看得不禁拍手叫好。
    这个瓦舍看完，两人又往旁边去，几步开外还搭着一间瓦舍，里面正在表演相扑。
    而且是两名女子在进行相扑。
    相扑其实本就起源于中国，最早在先秦时期便有记载，那时称“角抵”“角力”，到如今的大周已经称呼为相扑。
    军中也十分流行以相扑对抗练武。
    当今承泰帝尚武，其女景云公主更是不爱红装爱武装，因此女子相扑也颇为流行。
    只见台上两名女子赤裸着胳膊，身上衣服分为红蓝两色。
    她们身材高大甚至超过许多男子。
    穆玖昀和岳沉过去时，她们两个刚开始对扑。
    招数变幻莫测，身材虽健硕动作却十分灵活。
    看得人都不由跟着紧张。
    最终，蓝衫女子将红衫女子扑翻在地，锁喉取胜。
    人群中爆发出激烈的喝彩。
    岳沉也忍不住跟着欢呼。
    “太厉害了！她们怎么这么厉害！”岳沉兴奋不已。
    “那我们再看一会儿，又有一组上场。”穆玖昀微笑道。
    果然，两名女相扑手下场后，很快又有两名男相扑手登场。
    岳沉很快就被精彩刺激的相扑比斗给吸引过去。
    穆玖昀则含笑微侧着头看着他。
    原来沉沉肆无忌惮笑起来是这样啊。
    他淡淡的想着，可比鳌山灯耀眼灿烂多了。
    又看了两场相扑比赛，打了赏钱，岳沉才意犹未尽的跟穆玖昀去别处游玩。
    两人又从路边买了果脯吃，这次是岳沉掏的钱。
    后面还看到舞狮子的表演，登高爬低的金色狮子十分灵活，仿佛一只活灵活现的大猫。
    这般边玩边走，不知不觉便走到虹桥码头。
    这里人来人往也是热闹非凡。
    码头上一处说书棚子不停传来喝彩，岳沉好奇，穆玖昀便和他一起过去听书。
    结果听着听着，岳沉就不禁看向穆玖昀。
    这话本中的世家子贾浩仁为了挽救没落的家族，而放弃青梅竹马的李袅娜，转而求娶另一个富商独女程月娥。
    却不想，竟然假戏真做，爱上程月娥，从而辜负了李袅娜。
    李袅娜因爱生恨，毒杀程月娥……
    这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
    穆玖昀对上岳沉的目光，老神在在道：“这好像是我之前写的那本《回家的诱惑》，没想到这么受欢迎。”
    啊？！啥？！
    岳沉眼睛又瞪圆了。
    你写的？！
    他瞪眼瞪了一小会儿，又恢复了。
    就，这事儿若是阿昀干的，就没啥好意外的了。
    “所以穆景晖究竟是不是你爹亲生的呀？”岳沉好奇。
    因为说书人正好卡在李袅娜儿子身世那里，里面的情节桥段是，李袅娜为了害程月娥流产给她在食物中下毒，没想到那食物竟被贾浩仁误食，从此失去生育能力（弱j死j症）。
    那李袅娜之后怀上的儿子可就身份存疑了。
    “这是我为了增加戏剧冲突（狗血元素）而随便加的桥段。”穆玖昀笑出来：“你若喜欢听，我回去给你讲。难得到虹桥，咱们租条船夜游汴河。”
    “贵不贵啊？”岳沉立刻被带偏了想法。
    “我们租便宜的不就行了。”穆玖昀笑道。
    但是此时正是汴河热闹的时候，想要找到一条小船倒并不容易。
    正当两人要离开时，有个五十多岁的船夫刚好驾着一条小乌篷船靠岸，将他二人叫住：“两位郎君，汴河夜景怡人，要不要租一条小船啊？放心，老夫价格绝对实惠。”
    穆玖昀看那船夫一眼，含笑不语。
    岳沉高兴不已：“太幸运了！”
    又问价：“到底多少钱？”
    穆玖昀却一把拉上他的手：“沉沉小朋友不用担心，为夫还有钱。快随为夫上船，不然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岳沉便又被他“拐”上船。
    船夫很是尽职尽责，一路行船稳当不说还为两人详细讲解汴河的各处景色。
    在船上看岸上的灯火绚烂又是另一种体验，岳沉一直很兴奋。
    而穆玖昀则一直把他当做最美好的风景。
    他们刚行至开阔河面，岳沉的肚子不禁咕咕叫起来。
    “哎呀，刚刚该买点吃的的。”岳沉摸着肚子郁闷道。
    边走边玩，虽然吃了零食，但现在已经消化掉了。
    “无妨，有人会给咱们送吃的。”穆玖昀倒是很淡定。
    “谁啊？”岳沉好奇。
    “他们。”穆玖昀抬手指着正向在缓缓靠近的一艘华丽的画舫。

 第98章 锋芒毕露

    那画舫船头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
    “那是燕二少？”待那画舫离近了，岳沉认出来那年少的是燕辰浩。
    “没错，旁边那个年长的是他爹太仆寺少卿燕俊良燕大人。”穆玖昀对岳沉解释道。
    “可否请昀小友赏光到画舫一聚？”燕俊良含笑邀请，热情又不失郑重。
    “我与夫郎既然都坐燕大人的船畅游汴河了，自然是要再蹭一顿酒菜的。” 穆玖昀拱手一礼，傲然又不失尊重。
    嗯？？？
    岳沉眨眨眼，突然反应过来穆玖昀的话中含义，惊讶的转头看向一旁的船夫。
    怪不得之前都没船了，他们都要走了，这艘船就恰好出现。
    果然，那船夫恭敬一礼：“家主要避开他人耳目，不得不如此安排，还望昀少爷见谅。”
    燕辰浩在画舫上闻言也是一惊。
    我去，这家伙怎么发现的！
    “还望昀小友见谅。”燕俊良也拱手一礼。
    “我也有与燕大人一聚的想法，燕大人安排妥当，倒是省了我的事。”穆玖昀回礼笑道。
    “如此，还请昀小友和夫郎上画舫。”燕俊良知道他没有不高兴，大约也就是对自己露一露能力，不让自己小瞧他。
    当真是锋芒毕露啊。
    燕俊良心中感慨，对待穆玖昀的态度果然更郑重一分。
    那边，燕辰浩已经安排人放下板梯连接在两条船的船头。
    穆玖昀便拉着岳沉上了那艘画舫。
    燕俊良租的这艘画舫可要比穆玖昀他们那条小小的乌篷船宽敞多了，走上去如履平地。
    燕俊良和燕辰浩亲自把穆玖昀和岳沉引领入舱室，并让一众下人守在外面。
    舱室十分宽敞，灯火通明。
    餐桌上已经摆满酒菜，可见燕俊良确实“蓄谋已久”。
    众人落座，燕俊良亲自为穆玖昀斟酒：“昀小友真是送了老夫一份烫手的大礼啊。”
    穆玖昀接过酒壶，先给岳沉倒一杯，叮嘱道：“尝尝味道便罢了，喝多了晚上反而睡不好。”
    “你也是，别光喝酒，先吃口菜垫垫。”岳沉直接给穆玖昀夹了一块盐焗鸡。
    穆玖昀心中温暖，给他夹了块鸡腿。
    这才反给燕俊良也斟杯酒。
    燕辰浩见状有些不满，他爹这么郑重邀请穆玖昀，穆玖昀怎么先顾着自家夫郎了，懂不懂事啊，就要发作。
    燕俊良一个眼神瞪过去，燕辰浩立刻老实了。
    他爹宴请穆玖昀，他不能乱来，
    就听穆玖昀道：“对燕大人来说烫手，可对景云公主殿下，那就是恰逢其时。燕大人，莫要犹豫啦。”
    燕俊良微微一怔，继而大笑：“好小子，开门见山！痛快！老夫就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
    “燕大人是聪明人，又是昀某的合作伙伴，自然用不到那些弯弯绕绕。”穆玖昀泰然举杯：“请！”
    “请！”燕俊良也举杯。
    两人同饮。
    燕俊良又不禁道：“痛快！”
    穆玖昀放下酒杯却对上燕辰浩控诉的眼神。
    同坐的只剩下他酒杯空着，他非常不满的看着穆玖昀，大有不给他倒酒他就大闹的熊孩子样。
    “燕二少没有在昀某落魄时落井下石，还肯伸以援手，燕家的机会，是燕二少争取到的。”穆玖昀很是大方的给燕辰浩也倒了杯酒。
    燕辰浩瞬间顺毛。
    虽然你悄悄从学渣变成学神，还从我手里薅走价值两百两的“援手”，更把一堆人都玩的团团转，如今甚至都跟我爹平起平坐的，但不得不说，你的眼光确实不错。
    我，燕辰浩，就是很值得合作的对象！
    燕俊良看着自家美滋滋喝酒的憨憨样，只觉得心酸。
    儿比儿——算了，好歹自家这机会确实是自家憨货搞来的，这就是所谓的傻人有傻福。
    他燕家的家教就是地道！
    而且，他家老大也不差。
    这么一想，燕俊良的心情就瞬间安抚了。
    “跟昀小友比起来，我家这个实在不能看。”燕俊良嘴上谦逊，却给燕辰浩夹了一筷子盐焗鸡。
    哎呀，他爹果然疼爱他。刚刚觉得他爹拿筷子像拿鸡毛掸子，一定是他的错觉。
    燕辰浩更美滋滋了，毫无所觉的啃着自己的鸡翅膀。
    燕俊良：……
    不能再看了，再看就要失礼了！
    他赶紧看向穆玖昀，说道：“只是昀小友，还容老夫冒昧问一句因何选定——”
    他说着一顿，看向岳沉。
    岳沉吃肉的动作一顿：“要不我……”
    他“出去”二字还没说出来，就被穆玖昀握住手：“我做的事情，沉沉都可以知道。”
    这话虽然是对燕俊良说的，但他却一直看着岳沉。
    温柔又坚定的目光让岳沉又开始心跳失速。
    穆玖昀拍拍他的手，安抚一笑，转头看向燕俊良：“沉沉如今是我的夫郎，夫夫一体，他也有权利知道。”
    燕俊良见状笑道：“昀小友否极泰来，如今又与夫郎伉俪情深，实在可喜可贺！”
    岳沉压低头认真扒饭。
    什么伉俪情深啊，听不懂听不懂。
    但是耳朵却禁不住红起来。
    穆玖昀瞄一眼，觉得可爱，心下含笑，看向燕俊良时态度就更好一些：“燕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当今圣上可能并不会传位给端王。”
    他这语气温和，面含笑意的，说出的话却格外炸裂。
    燕俊良端酒杯的手抖了一下，燕辰浩直接呛出来。
    怪道要食不言呢，真容易被呛死啊。
    燕俊良一边给儿子拍背一边左右看看，确定这船舱里就只有他们，而下人们则牢牢把守着入口。
    饶是如此，也禁不住有些心惊肉跳：“昀小友下次语出惊人前，还是打声招呼的好。”
    “燕大人，你是忠臣，燕小将军更是良将，当今圣上是难得的明君圣主，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穆玖昀倒是很轻松。
    岳沉再如何不懂政治，话总是能听懂的，皇帝传位，多大的事啊，他也有些紧张了。
    穆玖昀好像早就料到般，笑着给他盛了一碗鸽子汤：“润一润。”
    “好哦。”岳沉乖乖喝汤。
    燕辰浩见岳沉还能喝得下汤，实在忍不住吐槽：“你不知道你夫君说了什么？议论天家，弄不好要砍头的！”

 第99章 自然是与穆玖昀般配的

    “可是就像阿昀说的，当今皇上是个好皇上，燕大人也是好人，好皇上是不会因为好人一两句话没说好就把他杀了的。”
    岳沉理所当然道：“这么轻易就把好人杀了，那以后朝廷不就都剩下坏人了？皇上才没那么傻呢。”
    此话一出，莫说是燕辰浩，便是燕俊良也怔住。
    恍惚间，他们好像明白穆玖昀为何会如此在乎这个农家出身的小夫郎了。
    他确实有着常人没有的通透智慧。
    穆玖昀很是自豪：“是啊，我们沉沉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你们还要计较？皇上是否是明君，听最底层的老百姓怎么说的，绝对不会有错。”
    最底层的老百姓都能吃上饭，都能享受到太平，这个皇帝如何不是个好皇帝呢？
    又换言之，这个皇帝连最底层的百姓都这般爱护，对朝中栋梁，难道反而吹毛求疵，格外吝啬仁慈？
    本末倒置了不是？
    燕俊良瞬间想通。
    燕辰浩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对着岳沉一举杯：“我之前小看你，是我眼拙，你配得上穆玖昀！”
    他敢于火场救人，这是勇是善。
    通透事理，这是慧。
    得穆玖昀看重却从未有倨傲之色，这是谦。
    这样一个人，就像璞玉，便是出身贫寒，也难掩其质珍惜。
    自然是与穆玖昀般配的。
    “也没有啦。”岳沉被夸的有点紧张，连忙摆手。
    “你当得起燕二少的夸赞，要没有你救我于火场，他家那泼天富贵说不得就飞了。”穆玖昀笑着把酒杯递给岳沉。
    燕辰浩闻言很是认同：“没错！岳小夫郎，你救的这个人可是价值连城啊，单就这一点你就居功甚伟！我敬你！”
    燕俊良也点头：“偏生你还不居功，实在是个难得的品性。”
    岳沉都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穆玖昀微笑着鼓励他：“我就说你好嘛，你以后会习惯的，来，放心大胆的跟燕二少碰杯，要不他该觉得你看不起他，该伤心生气了。”
    “我不会那样看燕二少，主要我有些不好意思。”岳沉连忙解释，但已经有勇气举杯：“燕二少你也很好，你没有落井下石，你还愿意接济阿昀，也没嫌弃我，是个好人！”
    “那是，你家昀少爷的眼光可好的很，一般人他哪肯合作啊。”燕辰浩心满意足的跟岳沉碰杯。
    他家昀少爷……
    这叫法让岳沉又有点脸红，但是并不讨厌。
    尤其是燕二少还夸他配得上阿昀，他真是挺高兴的。
    实在是阿昀太厉害了，他有点担心自己给他丢人。
    可是阿昀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强调他多好。
    如今燕二少还有燕大人竟然也夸他。
    他其实，确实不差的。
    阿昀确实很优秀很优秀，所以他才会担心自己会给他丢脸。
    可是他也不笨啊，现在阿昀也教他读书识字了，与其担心来担心去的让自己不安生，还不如好好努力。
    只要他也变得优秀，就不会给阿昀丢人啦。
    而且，就像燕二少说的，阿昀眼光很好的，阿昀那么优秀的人都觉得他好，他可不能再自怨自艾！
    嗯，回去路上再让阿昀教自己背一句《三字经》！
    岳沉信心满满，甚至是充满干劲。
    他确实不差的，但他还要更优秀才行！
    穆玖昀敏锐的发现岳沉的情绪变化，心中安慰，果然他家沉沉永远这么积极，当然适当的夸奖鼓励也是必要的。
    嗯，燕辰浩做的不错。
    因为岳沉这个小插曲，四人席间的氛围更好。
    穆玖昀也不再卖关子，把自己的分析告诉燕俊良父子：“其实当今圣上的胸襟已经是古今少有，可坏就坏在于太后一党太过贪婪。”
    于太后并非宣宗元后，元后早逝，并未留下子嗣，于太后也是后来由妃位扶正的。
    承泰帝的生母淑妃也曾是宣宗宠妃甚至还跟于太后是好姐妹。
    可就是这个好姐妹在其他妃子陷害淑妃时做了伪证，导致淑妃从四妃之一被贬为五等的才人。
    而于太后则踩着好姐妹的鲜血，平步青云。
    甚至后来淑妃自绝于宫中，都有人怀疑乃是于太后所为。
    承泰帝也因为生母的失势遭到冷落，封地被选在远离京城的八闽，彼时八闽倭寇猖獗远超现在，又加上连年的水患，民不聊生，时有民变。
    谁曾想，风水轮流转。
    宣宗在位仅七年就驾鹤西去，而正顺帝更短，仅四年就交待了，甚至差点连大好江山都陪葬了。
    宣宗子嗣本就不多，于太后上位后，后宫子嗣更是凋零，如今成年得用的竟只剩下远在八闽的承泰帝。
    可于太后与承泰帝先有淑妃之恨在，后面正顺帝又是见承泰帝在八闽治军有方，打赢了几次倭寇，才觉得他行我也行，不听任何劝说非要御驾亲征的。
    对于太后来说，承泰帝就是害死她儿子的凶手之一。
    她完全无法接受承泰帝承嗣。
    她本意是扶持一个小皇子，她来垂帘听政。
    然而，她这治国能力实在一般，太平盛世或许还得看，如此乱世，任何一个决策都是影响国家命脉的。
    当时内阁连同朝中大臣一起施压，于太后才不得不迎承泰帝回京承嗣大统。
    承泰帝昼夜兼程，到京城的第一件事不是承嗣，而是跟金国大军交战——因为于太后的拖延，战事节节败退，金国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再晚一步，承泰帝也不用入京承嗣，直接划江而治，重现平行时空南北宋的历史了。
    承泰帝临危不乱，与汴京守军里应外合打了个漂亮的守城战，是几个月来大周第一场胜仗。
    这场胜仗重振了大周士气，为之后拿回城池奠定了基础，也奠定了承泰帝登基的根基。
    却也是因为这场战争，与承泰帝同进退的郭皇后身受重伤，再难怀孕。
    正因为郭皇后是挽救国朝于危难之时受的伤，所以承泰帝为她不选妃，朝廷上下只有称赞承泰帝情深义重，却没有说郭皇后狐媚惑主的。
    反观于太后，找了个当年的太妃做替死鬼为淑妃翻案后，便开始理直气壮的撺掇承泰帝把端王立为太子，要么就是寻找于氏的女子想让他纳入后宫。
    承泰帝跟于太后的关系可想而知。
    “贪婪也就罢了，端王实在。”穆玖昀摇头一笑，又问燕俊良：“燕大人觉得咱们这位陛下除了做个明君圣主外最在乎什么？”

 第100章 总有种小命不保的刺激感

    燕俊良叹口气：“圣上最在意的便是皇后娘娘还有景云公主殿下。”
    “是啊。所以一则，端王能力一般，圣上实在看不上他。咱们这位陛下胸襟宽广，从他一直忍耐没有清算于太后便能看出来，但凡端王是个可塑之才，咱们陛下定然会把他立为太子而不是只给个端王之位安抚。”
    穆玖昀侃侃而谈：“除此之外，端王由于太后一手带大，对圣上、娘娘乃至景云公主都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可想而知若是他登基后，景云公主会是个什么结果。
    如此于公，端王不是后继之君的好人选，于私，端王更不是后继之君的好人选。圣上如何会把皇位传给他？让他登基后虐待自己的爱女，霍霍他好不容重整的大好河山，甚至还让史官修书给他安一些莫须有的骂名？”
    燕俊良沉默了，这几条他真是一条都没法反驳。
    燕辰浩则有不解之处：“那圣上为何还要将端王过继到自己名下？这不就让他成为自己之后的最优继承人了吗？”
    穆玖昀倏然一笑，眉眼间都是赞赏：“这才是咱们圣上高明的地方。”
    燕俊良猛然意识到穆玖昀的意思，倒吸一口冷气。
    燕辰浩见状更懵了。
    岳沉也是一脸疑问，充满求知欲。
    燕俊良脸色微凝，看着燕辰浩道：“过继给咱们圣上，似乎是圣上安抚人心之举，却也是多余之举。因为端王原本就是先帝的儿子，乃是大宗之后，本就有名正言顺的继承权。”
    他看向穆玖昀。
    穆玖昀接话道：“可他如今成了圣上的儿子，圣上不将这皇位传给他，他就没资格伸手要。若是他因此不敬圣上，甚至想取而代之，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笑着说出霹雳之语：“人人得而诛之。”
    嘶——
    燕辰浩也倒抽一口冷气。
    若是圣上打的这个主意，那确实高明，甚至堪称毒辣了。
    再看一眼穆玖昀。
    这厮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
    燕俊良便只有沉默了。
    岳沉也听明白怎么回事了，不由吓一跳。
    很有些发懵。
    这是我能听的内容吗？
    总有种小命不保的刺激感。
    全场最淡定的就是穆玖昀，喝酒吃菜毫不耽误。
    他看向岳沉，温言道：“害怕吗？后不后悔跟我来吃这趟饭？”
    岳沉认真想一想，摇头：“不后悔，也不害怕。”
    他弯起眉眼：“虽然吓了一跳，可是我更觉得你厉害了，你这么厉害，跟着你，不害怕。”
    穆玖昀的心便更加柔软，与他相视一笑，又给他夹一筷子菜。
    岳沉也记得穆玖昀，给他也夹菜。
    燕俊良和燕辰浩本来处于双双震惊的难以消化的程度，看到他们两人的互动，顿时觉得更难以消化了。
    还撑得慌！
    燕俊良便打破沉默又问：“那依昀小友看，圣上会从宗室里选谁做继任之君？”
    分析的这么透彻，这小子绝对不会没考虑过这件事。
    “不知道。”穆玖昀干净利落的摇头。
    燕俊良斜眼：“昀小友，你这就没意思了。”
    穆玖昀笑出来：“我确实不知道啊，毕竟宗室那些王子们，感觉都差不多，反正只要对景云公主好，起码私德上就胜一筹。谁知道圣上会选谁啊。再说，圣上春秋正盛，燕大人难道要在此时示好皇子招忌讳不成？”
    此话有理，燕俊良虽然还有疑惑，却也不再追问。
    大约这小子还要再看看跟燕家的合作才肯透露更多。
    自然，他也得掂量掂量与这小子的合作。
    目前来看，确实没得招惹忌讳，这条贼船还算安全。
    “如此一来，示好景云公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燕俊良也认同了。
    “是啊，我们帮景云公主赚取一些美名，将来不管谁登基，为了这些美名，新帝都会更善待景云公主。如此一来，陛下定然高兴。而你我也不会打上什么皇子的标签，招至忌讳。一举多得。”穆玖昀顺势道。
    “好一个一举多得。”燕俊良哈哈大笑，却也感慨：“昀小友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绝食险死还生的时候。”穆玖昀悠悠道：“反正我是不会回平威伯府了，既然总要找个靠山，那为何不找最大的那个？”
    “也就你小子敢想。”燕俊良笑道：“却也只有你小子能做到。”
    说着又忍不住大笑：“你爹恐怕以后会后悔死。”
    “燕大人说穆老拐吗？他恐怕现在就后悔死了。”穆玖昀揶揄道。
    提到穆老拐，燕俊良便稍稍收敛笑意：“你当真要让那穆老拐留在平威伯府？到时候他来个病危，让你来尽孝，到底占着大义名分，若是不管不顾，恐怕要落人话柄，与你官场无益。可需要燕府帮忙？”
    “不用。”穆玖昀很淡定：“穆老拐一事我早有预料。不值当担心，我早有计划。”
    “既然你心中有数，那我就不多嘴了。”燕俊良对他还是很放心的。
    没办法，心眼委实太多。
    “对了，燕大人之后将白糖献给景云公主时，可以提议建立女子工坊，从慈幼局中招收适龄女工。”穆玖昀又道。
    燕俊良点头：“景云公主女子之身，为天下女子谋福利，这是佳话。”
    “另外我还有一事相求。”穆玖昀道：“当初那些维护我的乞丐还有穷苦人家，燕家的制糖作坊若是有不紧要的活计，还望燕大人照料一二。”
    “这是小事。”燕俊良说着又不禁感慨：“有这帮人在，你在汴京的美名能更上一层楼不说，还能经久不衰。”
    又转头教育儿子：“你也学学人家小昀，一堆人用了又用还让人感恩戴德。”
    燕辰浩大大咧咧道：“爹，我有努力学了，可我跟他就不是一类人，我就别瞎琢磨，你们安排我做什么，我保证能做好不就行了。”
    燕辰浩已经迅速接受自己和穆玖昀的天壤之别了，心态如今很好。
    燕俊良：……
    没法说！说什么说呢！
    穆玖昀却笑道：“燕二少对自己认知清晰，不是胡来之人，也是燕大人的福气。”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燕辰浩。

 第101章 又安慰又刺激

    燕辰浩疑惑，正想着是不是还他那二百两银票，就听穆玖昀道：
    “这是我从之前那游记中得知的一些治疗疟疾的方子，我研究过，应当是有用的。便送给燕二少，用不上最好，若有万一，也能救治一二。”
    疟疾是由疟原虫感染引起的寄生虫性疾病，东南亚属于流行病区。
    而在漫长的历史里，穆玖昀曾经所在的世界，直到屠呦呦团队发现青蒿素以前，这都是一种会夺走无数人生命的可怕疾病，恶性疟疾的死亡率一度高达百分之四十。
    如今燕辰浩要去的安南就是高发病区，穆玖昀拿出这种治病良方，实在是非常有用。
    因而在座其他三人都震惊无比。
    燕辰浩更是急不可耐的打开信封，燕俊良立刻凑过来跟他一同看。
    穆玖昀详细记录了疟疾是由何种蚊虫传播的，并写了相关预防方法。
    其中关于驱蚊虫的熏香就列了三个，涂在身上的防虫药膏的制作方法也写了两种。
    之后更是把疟疾按照正疟型、温疟型、寒疟型、热瘴疟型、冷瘴疟型和劳疟型详细分型辩证论治。
    即使燕俊良对医学并不精通，可看到这般详细的辨证和用药，都要有几分信服。
    穆玖昀泰然道：“燕大人可以请信得过的大夫再研究研究。但是青蒿，一定要大量准备。”
    如今没有提取青蒿素的条件，但青蒿汁依旧有一定效果，那些方子中便有一方用到。
    又提议道：“燕二少出行不急在一时，这些方子可以在八闽悄悄试验，若是得行，也算是造福一方百姓。”
    “这些方子也是价值连城啊。”燕俊良感慨，心中也有些感动。
    燕辰浩此行他最不放心的便是水土不服问题，其中最怕他感染疟疾。
    他大儿子燕辰沛当初到福州掌兵，就不慎感染疟疾，饶是身强体健如他都九死一生。
    让他如何不担心小儿子。
    没想到穆玖昀竟然拿出了治病良方。
    不得不说，这合作伙伴确实比想象中更靠谱。
    “燕某便不多言了，昀小友，多谢！”燕俊良郑重举杯。
    燕辰浩也举杯。
    穆玖昀示意岳沉一同举杯，然后道：“预祝我们大事得成！干杯！”
    众人都兴致高昂起来：“干杯！”
    如此酒过三巡，气氛更加和谐。
    燕辰浩终于按捺不住好奇的问穆玖昀：“那个穆景晖到底是不是你爹的亲骨肉啊？”
    作为《回家的诱惑》“首席受害者”，这个问题很是困扰燕辰浩。
    之前总说穆景晖是外室养的，如今这话本子倒是说明王丽丽是外室了，可穆景晖的身份就存疑了。真让人好奇啊。
    燕俊良：……
    憋了半天就问个这？不愧是我家傻儿子哦！
    手痒，想揍！
    穆玖昀则挑眉：“你没问我那另一个‘细作’是谁，而问这个问题，看来已经把人找回来了？”
    燕辰浩得意：“本少也是有些聪明智慧的，你等着瞧好戏！”
    又道：“所以那个穆景晖怎么回事啊？”
    岳沉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实在是那个《回家的诱惑》太刺激了。
    穆玖昀耸耸肩：“自打穆景晖出生后，穆正君也不是没纳过妾却再没有其他孩子，谁知道到底是他不行还是王丽丽下的手。不管哪个原因，都够当老百姓的谈资了。”
    燕辰浩斜眼竖起大拇指：“够狠。”
    又问道：“可你怎么不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亲生的？”
    穆玖昀用一种“你怎么问这种蠢问题”的眼神招呼了燕辰浩。
    岳沉更是忍不住道：“阿昀跟那个穆伯爷长得像啊，这一看就是亲生的啊。”
    说着挠下巴思索道：“可那穆景晖就长得像王丽丽，确实一点不像穆伯爷。”
    “长点心眼！”燕俊良终于忍不住抽了燕辰浩后脑勺一巴掌。
    “爹！”燕辰浩控诉。
    这当着外人呢，给我留点面子！
    燕俊良：呵呵，你在那心眼子精面前还有面子？
    燕辰浩：……
    燕辰浩“哇”的在心里哭出来，不带这样的！
    岳沉见状目露羡慕：“燕大人和燕二少关系真好。”
    “是啊。”穆玖昀应和罢，又对他温柔一笑：“没事，咱们两个关系也很好。”
    燕辰浩：好像被安慰了又好像被刺激了。
    燕俊良表示和儿子同感。
    之后宾主尽欢，这场“画舫会晤”圆满结束。
    燕俊良和燕辰浩将穆玖昀和岳沉送出船舱。
    穆玖昀和岳沉照例由那个船夫送回虹桥码头。
    两人相携离开，正好溜溜食。
    回程路上岳沉也没闲着，让穆玖昀又教了两句《三字经》来背。
    “要不要这么努力？”穆玖昀调侃道：“有我在呢，你可以轻松一些。”
    “可你这么厉害，我要是不努力，跟你差的就越来越远了，回头你讲话我都听不懂，那我不就成拖后腿的了？”岳沉很认真：“再说，我还挺喜欢学这些的。”
    求证般看向穆玖昀：“我不算笨学生？你教起来吃力吗？”
    “当然不吃力。”穆玖昀眉眼温柔：“我一直都说你很聪明。”
    “感觉就是你一直夸，我现在也有点觉得自己好像还不错。嘿嘿。”岳沉有点不好意思，可又有自信，脸上都是开心之色。
    穆玖昀见状心中更是柔软，他家沉沉就是这样，永远积极向上，充满活力。
    “那我们再学一句！”
    “好啊！”
    此时已经亥时五刻左右，相当于后世的十点多。
    汴京没有宵禁，是座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此时街道上人相比之前少一些，却绝不冷清，依旧灯火辉煌，一些小店甚至才刚开业，可见其繁华。
    穆玖昀和岳沉边背书边走，便引来一些路人的目光。
    他们两个一个俊美潇洒，一个率真可爱，走在一起十分和谐美好。
    让人不禁感慨好漂亮的一对。
    巧合的是他们又遇到之前那个货郎大叔，大叔这一晚上卖出去不少东西，扁担基本都空了。
    “两位少爷，又见面了，可真是有缘。”货郎大叔很热情的说：“我听你们背书，真是用功。如今入秋干燥，我这里还有几盒龟苓膏，你们要不要来一些，绝对给你们算便宜些。”

 第102章 第三次拉钩、盖章

    这货郎大叔脖子上挂着眼睛模型，腰间还有个写着“病”字的腰牌，说明他确实是有行医资格的。
    “我看一下成色。”穆玖昀没有马上答应。
    这龟苓膏在此时还算是稀罕物，制作不容易，价格也不便宜。
    甘州要比汴京干燥的多，若是真的做的地道确实可以买一些。
    “那必须的。”货郎大叔当即放下担子，拿出几盒龟苓膏让穆玖昀直接挑了看。
    这些龟苓膏都用拳头大的小瓷罐装着，倒是很精致。
    穆玖昀随便挑了一罐，打开看了看色泽，闻一闻，又递给岳沉：“闻闻看。”
    岳沉倒是第一次见龟苓膏，看上去是黑色的半流体，闻一闻：“有香味还有药味。”
    “对。”穆玖昀点头：“因为龟苓膏是用去内脏的龟、地黄、土茯苓、绵茵陈、金银花、甘草、火麻仁制成的，气微香，味甜。有滋阴润燥，降火除烦，清利湿热，凉血解毒之效。所以它虽然入口回甘，但整体还是偏苦的。”
    岳沉听他侃侃而谈不禁再生钦佩：“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也就是什么都知道一点，算不得精通。”穆玖昀谦虚道，但心里很享受沉沉的崇拜目光。
    货郎大叔也惊讶：“老夫早就觉得郎君气度不凡，没想到竟还懂医理！”
    “你这龟苓膏不错，还有多少，我全买了。”穆玖昀泰然道。
    货郎大叔心中一喜：“还有六盒！”
    穆玖昀掏钱全拿下，又道：“你可会做一些因水土不服而产生的呕吐或者晕乏的水丸？”
    “郎君要出远门？”货郎大叔问道。
    “对，要去甘州，需要备一些路上常用的药品。”穆玖昀说道：“若是你能做，这两日做出来，去鸿居客栈的鸿安小院找我，我全都收。价钱不是问题。”
    虽说平威伯府也送了常用药丸，但他全都扔了，没必要冒这个险。
    之前也采买了一些药材，但是成药还是备一些好，如今偶遇的这个货郎恰好有行医资格，倒是方便了。
    平威伯府再如何能耐，也不至于把全城的货郎都收买了。
    货郎大叔见是一宗大生意，喜不自胜，连连点头：“郎君放心，我家的药丸绝对用料扎实！”
    于是双方就此敲定，穆玖昀还付了一钱银子的定金。
    之后，穆玖昀和岳沉又在路上买了一些零食果子，这才慢慢悠悠回到鸿居客栈。
    此时夜已经很深，沈兴和沈隆兄弟都趴在屋外的石桌上睡着了。
    听见动静，沈兴揉揉眼睛醒过来：“昀少爷、岳夫郎，你们回来了？”
    他把弟弟推醒，两人揉揉脸都清醒一些。
    “水已经打好了，昀少爷和岳夫郎可以去洗漱了，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沈兴问道。
    “没有了，你们赶紧回屋睡。”岳沉催促道。
    穆玖昀也点点头：“回去睡。”
    沈兴和沈隆这才回屋。
    穆玖昀和岳沉洗漱完，准备睡觉了。
    穆玖昀看岳沉铺床时有些出神，轻轻点一下他的额头：“想什么呢？”
    “啊。”岳沉回神，有些欲言又止，犹豫道：“我有点疑问，可我又觉得你没说出来肯定有你的道理，我要是追问恐怕有点不太好。”
    穆玖昀闻言了然：“你是想问圣上到底看好谁做继任之君？”
    岳沉见他说出来，就赶紧道：“你不说肯定有你的道理的，我这好奇心确实有点过了，不说啦，睡觉睡觉。”
    穆玖昀却一把拉住他，双双坐到床上。
    “沉沉，我要跟你强调一件事。”穆玖昀神色认真的看着岳沉：“我虽然有几分聪明，可我不是神仙，也不会读心术，无法事事做到完美周全。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对他人有保留，可对你，我永远毫无保留。所以如果你有什么疑问或者困惑，一定要跟我说出来。好吗？”
    岳沉心中很感动，甚至有些鼻子发酸。
    “你怎么能这么信任我啊，万一我不小心说漏嘴坏了你的事怎么办？或者，有人给我很多很多钱，收买我了怎么办？你不能这么信任我啊！”岳沉说着低下头嘀咕道：“搞得我也压力好大。”
    “我连舍命相救的人都不能信任还能信任谁？”穆玖昀笑着揉揉岳沉的头发：“你不用有压力，选择你的是我，既然做了选择，那我就得为自己的选择承担风险。这点担当都没有，还做什么大事，做什么男子汉。”
    “没错！”岳沉吸吸鼻子：“我也是有担当的男子汉。我答应你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拉钩！”
    于是，两人第三次拉钩、盖章。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好像有些幼稚的宣誓行为总让岳沉有种跟穆玖昀靠的更近的感觉。
    我一定一定不能辜负阿昀的信任！
    我一定一定不会辜负阿昀的信任！
    “行啦，现在可以问出你的疑问了？”穆玖昀也很喜欢跟他拉钩，目光更温柔。
    岳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觉得你很聪明很厉害，做一件事情之前就能想的特别周全。所以我总觉得你应该知道圣上到底中意谁来继位，也就是因为知道那个人选，所以你有所满意，才有这些行动的。”
    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捏成个小缝：“我就有那么一点点好奇。”
    说完又有些沮丧：“我是不是不该这么好奇啊。都说好奇心杀死猫的。”
    穆玖昀闻言却有些惊喜：“不会，我甚至觉得沉沉很了解我。你不知道，这让我多高兴！”
    “是吗？”岳沉也不禁露出笑容，心中也有些高兴。
    “嗯。”穆玖昀点头，然后解释道：“就像你想的，我确实对圣上心中的继位人选有所猜测。可是这个人，燕大人他们肯定猜不到，或者说，现在告诉他们不是好时机。所以我才没有说。你不妨猜猜。”
    “我除了端王殿下和景云公主我别的王子都不认识不知道啊，怎么猜。”岳沉下意识道。
    可对上穆玖昀的眼神他又不禁想，阿昀肯定知道他不知道别的王子，可却还让他猜。
    那就是说，圣上看好的人选就在这二人之间，不是端王，那就是——
    “景，景云，公主殿下？！”岳沉差点惊呼出声。

 第103章 大型相互认错现场

    岳沉说完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四下看一看。
    穆玖昀拍拍他的膝盖，示意他不用紧张。
    岳沉还有些不可置信，压低声音道：“真的是景云公主？！”
    “我家沉沉真聪明！”穆玖昀揉揉岳沉的头发。
    我家沉沉……
    岳沉觉得这个前缀真好。
    别多想别多想。
    他心中摇摇头，重新聚焦这个炸裂的话题：“可，可是公主殿下是女子啊。”
    “可公主殿下也是圣上唯一的孩子，比起别家的儿子，那还是把家产交给自家女儿继位比较好？”穆玖昀反问。
    岳沉思索道：“确实如此。”
    “况且此前也不是没有女人称帝的事情。”穆玖昀说着一笑：“说起来，那则天大帝当时也改李唐王朝为武周王朝呢。看来这周朝出女帝是个特色了。”
    而景云公主相比武则天来说，登基更容易一些，因为她毕竟是柴家女儿，是当今圣上的亲生骨肉。
    穆玖昀便给岳沉分析承泰帝如何在给景云公主铺路。
    当权者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兵权。
    景云公主绝不只是单纯的不爱红装爱武装。
    她的随行女官里有许多武将勋贵之后。
    甚至包括当初驸马贺舟生父抚恤金被克扣的案子，真是微服私访的年幼的景云公主发现的吗？
    但这个功劳却落在景云公主头上。
    这都是她的政治资本。
    还有她与贺舟的婚事。
    于太后一党只看到贺舟是个没有任何背景无法给承泰帝带来助力的贫家子。
    却不知，贺舟本身就代表一部分底层军官乃至广大百姓的好感。
    而这部分底层军官，当初可是因为正顺帝的头脑发热丢掉性命的，他们天然就抗拒于党，更亲近承泰帝和景云公主。
    景云公主看似下嫁贺舟，却得到无数民心。
    更何况，贺舟是承泰帝和景云公主的死忠粉，若是景云公主登基，他一定支持，而且会很大程度安分守己做个“贤内助”。
    一个世家子确实能带给景云公主资源，可她更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被掌控的“皇夫”。
    毕竟女人称帝实在是件艰难的事情，而她的丈夫最容易出变数，她一定要把这个变数降到最小。
    而穆玖昀正是看透这一点，才要上景云公主这条船。
    同样，景云公主称帝，也是穆玖昀想看到的——那么多人看不起男妻，其本质不过是看不起妻，看不起女人。
    若是女人称帝，那就会是打在那些人脸上最响亮的巴掌。
    也会为男妻地位提高带来保障。
    没错。穆玖昀就是因为岳沉才想让景云公主称帝的。
    天下人看不起男妻，那他就打天下人的巴掌！
    岳沉听得目瞪口呆。
    穆玖昀见状笑出来，轻轻把他的下巴托上去合住嘴巴。
    岳沉这才回神，看着穆玖昀像是在看什么怪物：“要不是你给我说，这事真的没人能想到。”
    “我也是推测，反正圣上看重景云公主是不争的事实，跟她合作没有任何坏处。”穆玖昀倒是很轻松。
    岳沉还是心有余悸：“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这么告诉我，万一我不小心说出去怎么办？”
    穆玖昀挠挠下巴：“大概率没人会信。”
    岳沉：……
    “而且，景云公主他们肯定会有对策的，皇家人搞舆论也是一把好手呢。”穆玖昀笑道。
    岳沉：……
    岳沉斜眼看穆玖昀：“所以这才是你肯告诉我的主要原因？根本没人信，也不怕我说漏嘴。”
    穆玖昀：……
    穆玖昀十二万分的委屈：“明明是因为我信任你啊！你竟然这样想我！”
    穆九爷伤心了！
    还是哄不好那种！
    穆玖昀一气之下，倒头躺下背对岳沉。
    不理他了。
    岳沉：……
    大意了，玩笑开过了。
    “阿昀，我错了我错了！我开玩笑的！”岳沉赶紧去哄穆玖昀。
    穆玖昀不为所动。
    沉沉这次太过分了！
    我一定要生气生够五分钟！
    “我真是开玩笑的，我们都拉过钩了，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啊。”岳沉苦苦认错。
    认真又带些焦虑的声音让穆玖昀心肝颤。
    不行不行，起码也要生够两分钟不，三分钟的气！
    岳沉看着穆玖昀不为所动的背影，心里真有些急了。
    我真是的，阿昀都说过多少次信任他了，而且什么都告诉他，总是护着他，就算开玩笑也不能这么开啊。
    我怎么能这样！
    今天都第三次拉钩了，说的时候好好的，做的时候怎么就这样！
    阿昀定是被我伤透心了。
    我太对不起阿昀了！
    岳沉越想越自责，最后直接下床跑出去了。
    穆玖昀：？？？
    呃。
    我气得有点长了，把沉沉吓到，了？
    穆玖昀坐起来，正想着要去找岳沉，就见岳沉拿着根擀面杖冲回来。
    “阿昀！我错了！”岳沉看见穆玖昀起来了，赶紧几步冲过来，把擀面杖往他手里一塞：“我没找到荆条，你就用这个将就一下。你打我，想打多少下打多少下，打到你消气为止。”
    他说罢就背对穆玖昀一把脱掉上衣，露出后背来。
    穆玖昀：……
    确实是入秋了干燥容易上火。
    岳沉的皮肤不算白，可是肌肉线条是真好看。
    穆玖昀只觉得一股血气往头上涌，下意识摸摸鼻子，可别出丑了。
    心中也是哭笑不得，这是惩罚你还是惩罚我啊？
    岳沉却没见穆玖昀动作，心中更是着急，转身看向穆玖昀：“阿昀，你，你真的不愿意原谅我吗？”
    正面冲击更大了。
    穆玖昀下意识捂眼睛。
    这动作直接让岳沉误会了。
    “阿昀，你这么讨厌我了？”岳沉鼻子一酸，忍不住就哭出来：“我以后不会再开这种玩笑了，我，我，我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做什么，你别生我气了。”
    到后面直接泣不成声。
    穆玖昀见状再没心思想别的，赶紧上前，先给岳沉披上衣裳，又拿巾帕给他擦眼泪：“沉沉别哭，是我不好，一点小事闹别扭。太小气了。”
    可穆玖昀一安慰岳沉，他就更自责，哭的更凶了。
    “是，是我，不好。”岳沉泪流满面：“开，玩笑，没轻没重。”
    “不是，是我小气。”
    “是，我不，懂事。”
    香艳画面变成了大型相互认错现场。

 第104章 原来我已经很在乎他了

    穆玖昀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
    可他越是安慰，岳沉就哭的越凶。
    穆玖昀无可奈何，一把将岳沉搂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沉沉，我没有怪你，我就是闹个小脾气，我怎么舍得不理你呢？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是我不好。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别难过了好吗？你伤心，我很心疼。”
    穆玖昀的怀抱很温暖。
    现在的天气这么抱着其实还有些热。
    但岳沉并不讨厌，反而心中踏实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开始暴哭。
    如今想来，或许如穆玖昀所说，他有些缺乏安全感。
    实在是，阿昀太优秀太好了，他虽然也下定决心想要努力，可到底还是有些没有底气。
    阿昀他连皇上怎么想的他都能猜到！
    他们之间的差距真的太大了。
    他再怎么努力都赶不上阿昀的。
    所以刚刚阿昀似乎真的生气，他就慌了。
    岳沉突然意识到，他其实也很在乎阿昀。
    他们认识的时间其实很短，可是经历的事情却很多。
    他总觉得他们好像认识好久了，是羁绊很深的朋友了，但其实并不是。
    所以，他有一瞬间很害怕失去阿昀。
    明白自己心意后，岳沉就止住哭泣，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从穆玖昀怀里出来。
    穆玖昀松口气：“你要是再哭，我也只能陪你哭了。”
    岳沉不好意思的擦干眼泪：“对不起啊，肯定吓到你了。”
    他低着头很有些羞愧：“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大概是太想好好跟阿昀做朋友了，可是你又太好，我就有些忐忑。”
    他把自己的心意对着穆玖昀剖析了一遍。
    穆玖昀听着是又开心又无奈。
    开心的是岳沉现在也很在乎他。
    无奈的是岳沉现在只把他当朋友。
    行，总比毫无进展的强。
    穆九爷只能这般自我安慰。
    “这样很好啊。”穆玖昀拉住岳沉的手：“我小气生气是因为我在乎沉沉，沉沉担心流泪也是因为沉沉在乎我。我们都很在乎对方，说明我们现在感情真的很好。感情不需要用时间衡量而是用深度衡量，咱们已经是情深义重这一档的啦！”
    “嗯！”岳沉发泄完心头不安，如今又元气满满了：“我信任阿昀，阿昀也信任我。我们情深义重！”
    以后真的得好好努力才行，阿昀这么优秀还让他安慰我，我真成个小孩子了。
    可不得不说，当小孩的感觉真的很好。
    他的所有情绪都会得到回应，他真的深切的感受到对方把自己放在心上。
    所以，会忐忑会不安也是应该的。
    他不该心安理得的接受阿昀的好，他必须需要付出行动来回馈阿昀！
    这样他们的关系才能长久。
    才能不辜负这情深义重！
    “不过，你还是打我一顿，我想长个记性。”岳沉认真的对穆玖昀提出要求。
    沉沉小朋友，你真的不该有这种危险的想法。
    穆玖昀屈起手指弹了岳沉一个脑瓜崩：“行了，惩罚结束！赶紧洗洗脸，都什么时候了。”
    “好哦。”岳沉揉揉额头，笑的没心没肺的，一骨碌就跑下床去。
    后面又折回来——要把擀面杖放回厨房。
    穆玖昀看着他欢脱的背影再次叹息，起身下床，翻出一罐龟苓膏来。
    真的，这火气必须得灭一灭。
    岳沉回来后，怕他误会自己没消气，穆玖昀还解释道：“那羊排有些上火，你要不要也来半罐。”
    岳沉想一想，确实有道理，便也拿了一罐。
    结果一勺龟苓膏放进嘴里，他整个脸都皱在一起：“好苦！怎么这么苦！不是说回甘吗？可我只吃出来苦啊。”
    穆玖昀心道，对啊，这么苦才能契合我如今的心境。
    面上却泰然无比：“苦才管用，良药苦口。”
    “我真的，我感觉我吃这一口就完全消火了。”岳沉呲牙咧嘴的放下勺子：“好苦好苦！”
    他刚喝口水缓缓，就见穆玖昀变戏法一样摸出一块蜜饯递到他嘴边。
    “谢啦。”岳沉直接将蜜饯叼走。
    嘴唇就不小心扫过穆玖昀的指尖。
    穆玖昀：……得再加一罐龟苓膏。
    便直接把岳沉那罐龟苓膏也拿到自己面前。
    “你不怕苦吗？”岳沉叹为观止。
    “我还好，舌头没你灵。”穆玖昀面如止水。
    这么弄完，又重新漱口，两人躺下时子时都过了。
    他们这动静不小，隔壁沈兴和沈隆都醒了。
    沈隆：哥哥，我好像听见岳小夫郎的哭声了。
    沈兴一把捂住沈隆的耳朵：小孩子家家别瞎听，那是夜猫子叫呢。
    沈隆：哦。
    沈兴：快睡。
    沈隆：不用去看看吗？
    沈兴：快睡！
    沈隆：哦。
    第二天沈兴和沈隆起来时发现穆玖昀和岳沉竟然睡了懒觉。
    其实岳沉有醒过来，看见穆玖昀还没醒，又想到他昨天睡前叮嘱让他别起那么早，好好休息休息，就又心安理得的睡回笼觉了。
    沈兴兄弟二人不知道。
    沈隆很有些惊讶：“岳小夫郎竟然没早起，看来昨晚逛街确实累了。”
    沈兴心道哪里是逛街逛累了，分明是“打架”打累了，爹娘要是晚上“打架”，娘第二天都会起的晚。
    不过他觉得沈隆还小，没必要知道这么清楚，就道：“他们是主家，本来就不该那么早起，咱们先收拾收拾。马也得喂了，还得把马粪铲了，现在天还热，免得有味。”
    “嗯！”沈隆很高兴。
    终于可以多做些事啦！
    以往岳夫郎太勤快，会把他们该干的一些事都干了。
    兄弟俩开开心心干活去了。
    待到比平时晚了多半个时辰，穆玖昀和岳沉才双双起床。
    吃完早饭，趁着日头还不大，穆玖昀和岳沉便又带着沈家兄弟出门去学着驾驶马车。
    学到中午就回客栈吃饭。
    下午则是在客栈学识字，背《三字经》。
    穆玖昀照例是先教岳沉，然后由岳沉教沈家兄弟。
    之后如穆玖昀所料，平威伯府那边来人传话，说是过两天商队就要出发去甘州，请他准备好，若是还有缺漏，也提前说。
    穆玖昀自然不客气。

 第105章 难道是什么受了诅咒的头衔？

    “我记得府上还有几根百年人参，若是伯爷肯割爱，还请送两支与我。”穆玖昀无奈道：“实在是这一去两千多里，若是有个意外，恐怕还需要人参吊命。”
    这次来的不是穆升管家，而是管事穆山，比穆升年轻十来岁，为人更圆滑。
    听到这话立刻赔笑道：“是府上疏忽了，这种事本不该昀少爷开口的，待奴才回去就禀明了伯爷，定然挑上好的给昀少爷送来！”
    穆玖昀挑眉，这穆山的话就是在说之前穆升疏忽，不够重视穆玖昀了。
    平威伯府的管家，谁不想做呢。
    穆玖昀乐得看他们狗咬狗，顺势道：“穆升管家这几年确实忘性大，为人没有之前谨慎了，但他岁数大了，也情有可原。不怪他。”
    “昀少爷大度。”穆山很是奉承几句，这才离开。
    回到平威伯府将此事回禀穆正君后，果然惹得穆正君不满：“这次的事，穆升确实办的不行，如今要弥补，就得花更多代价。”
    说着一叹：“罢了，昀儿也不是贪婪的人。你照他说的，挑了好的送去。其余再稍稍添加些。”
    穆山恭敬道：“奴才明白了。”
    之后穆玖昀就如愿收到了平威伯府送来的人参等补品。
    人参一共送来四支，但是百年老参只有两支，另外两支都是三十年份的。
    “果然够小气。”穆玖昀对岳沉吐槽道：“我就猜到穆正君抠门，特意开口要两支，再多恐怕也要不来。可若是不说，他也一定不会给。而且你看这两支参虽然都是百年老参，却一个七两一个八两，真的够滑头。”
    这个岳沉倒是知道：“都说七两人参八两宝，这一两就差别大了。”
    “是啊。”穆玖昀感慨：“虽然这根七两参须叶俱全，品相很好，在京城这地界也算难得，市价怕要两千两。但放在平威伯府中，也不过中等货色。”
    洛星儿当年要与平威伯府结亲，他爹洛丰担心她来京城水土不服，几乎将蜀地的野山参都收购了给女儿做嫁妆。
    虽然东北野山参出名，但实际上四川的甘孜、阿坝、凉山也适合草药生长，因而也有些野生人参。
    加上洛家自己的珍藏，如今有千年人参收藏的地方除了皇宫便就是平威伯府了。
    可即使有这么珍贵的药材，洛星儿还是难产早逝，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乃是人为原因。
    洛星儿的事情穆玖昀跟岳沉说过，也详细分析过。
    穆正君这种抠门做法确实让人讨厌。
    “你这么聪明，现在穆正君没法用父亲的身份压着你了，是他的损失，以后你堂堂正正回来，绝对让他后悔死！”岳沉对穆玖昀很有信心，也算是安慰他。
    阿昀可是连皇上的心思都能猜到的人！
    简直厉害死了！
    穆玖昀听到这话心里很受用。
    看看，他家沉沉就是有眼光，就是了解他。
    高兴完了穆玖昀就和岳沉开始“分家产”。
    “这两支参咱们也分开存放，安全一些。”穆玖昀将那支八两的人参交给岳沉。
    经过昨天晚上的心绪剖析，岳沉现在已然把穆玖昀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这次便没有推辞，还认真想着到底收在哪里更安全。
    “这么金贵，不如我教你几道药膳方子？”穆玖昀笑道。
    岳沉眼睛都亮了：“好啊！”
    “但是得先把今日的字和《三字经》背熟了。”穆玖昀屈指轻轻敲一下岳沉的额头。
    岳沉不闪不避：“昀夫子放心！”
    穆玖昀就开始继续教岳沉写字，背书，他的唇角就没能落下来。
    他发现了，经过昨晚的事情，沉沉对他真的更亲近了。
    这让他被发“朋友卡”的郁闷得到很好的缓解。
    接下来两天，不是教岳沉认字背三字经，就是教沈家兄弟驾车，鸿安小院的日子可谓岁月静好。
    那个货郎大叔也在第二天把穆玖昀定的丸药全都送到了，品质都不错。
    穆玖昀很满意，除了原本五两银子的药钱，还多打赏了两钱银子，让货郎大叔喜不自胜。
    他这边一切顺利，平威伯府却又发生一件大事——
    出发的前一天，平威伯府的二少爷，哦，现在是大少爷穆景晖也被捉奸在床了！
    这事情在傍晚就在城里传开了，沸沸扬扬的。
    许多人都说，这平威伯府大少爷难道是什么受了诅咒的头衔不成？
    短短一个月，谁做大少爷谁被捉奸。
    原来是燕二少和几个朋友吃午饭，席间又想到了心心念念的蕊儿姑娘，让人去请。
    倚翠楼那边说蕊儿姑娘今日去了城外的慧明庵祭拜，今日没在楼里。
    燕二少一听，蕊儿姑娘之前都说是生病养病不见客，如今却出城祭拜去了，可见是病好了。
    燕二少开心极了。
    城外的慧明庵，过去也不远呐，过去来个偶遇岂不美哉。
    于是燕二少就带人准备出城。
    却不想等马车的档口，钱袋竟然让人给摸了。
    燕二少如何能忍，自然是带人捉拿小偷，结果这一路追赶，贼偷就翻进一户人家。
    燕二少之脾气暴躁，当即就说这是贼窝，让人砸开门闯进去。
    结果就发现那本该去慧明庵的蕊儿姑娘正在这里会情郎，还都会到床上去了。
    这蕊儿姑娘一向以清纯着称，之前把穆玖昀和燕辰浩迷得神魂颠倒争执不休。
    但她之后表现出对穆玖昀的好感，让燕辰浩很是醋了一阵，尤其蕊儿姑娘因穆玖昀是个断袖而茶饭不思后，燕辰浩更是气闷。
    可没想到，蕊儿姑娘暗地里竟然早就有了情郎。
    燕二少如何能忍，上手就要将人拿下殴打。
    蕊儿姑娘竟然还奋不顾身的想要掩护那情郎逃脱。
    逃脱当然是不可能逃脱的。
    那情郎最终光着屁股就让燕辰浩给带人拿下了，二话不说就揍了一顿。
    蕊儿姑娘最终没办法，喊出情郎的身份——竟是平威伯府如今的大少爷穆景晖。
    而之前因为情况太过混乱，燕二少又太过气愤，没有看对方的样子就让人揍他了。
    这穆景晖不仅光着屁股，身上脸上还青紫一片，狼狈至极。
    燕二少当场傻了——和着他和穆玖昀争了半天的蕊儿姑娘最终看上的情郎竟然是穆景晖？！
    他当即就阴谋论了，拉着穆景晖就要去平威伯府问清楚，是不是穆景晖利用蕊儿姑娘下套设计他和穆玖昀。
    得亏平威伯府下人及时赶到，穆景晖才逃过光着身子游街的遭遇。

 第106章 从耷拉状态秒变支棱

    平威伯府来人了，燕二少气焰就更嚣张。
    他叫嚣着自己绝对又被人设计了，质问平威伯府到底惹了谁，怎么每次都把他掺和进这种破事里。
    他的眼睛和精神都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平威伯府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而且除此之外，穆景晖和蕊儿姑娘偷情是没跑的事情，这事儿也必须给他说清楚，不然他没完。
    总之，燕二少表现的就像一个受了刺激的最无辜的受害人，提出他合理的补偿要求。
    岳沉正好在穆玖昀的指导下炖了牛奶燕窝羹，此时两人正边吃燕窝边听张满仓绘声绘色的讲这段八卦，听得是津津有味。
    待到张满仓离开，岳沉立刻问穆玖昀：“这是燕二少在贼喊捉贼？”
    想到之前那场“画舫会晤”时燕二少透露的信息，肯定是他搞得事没跑了。
    “没错。沉沉你真聪明。”穆玖昀夸赞道。
    岳沉开心一笑，又有些好奇：“你是怎么发现那个蕊儿姑娘也不是好人的？”
    “如果不是她，燕辰浩根本不会去平威伯府。她可是让燕辰浩能成为背锅侠的关键人物。想通这一点就能发现她不是好东西。”穆玖昀简单解释。
    岳沉了然点头。
    “不过，他能这么快给那两人设套成功，张洪轲定然也出了力。”穆玖昀讥讽道：“张洪轲这种小人，一定不会放过借用燕辰浩的手报复穆景晖的机会。”
    正如穆玖昀所言，燕辰浩也是想通这一点才确定蕊儿姑娘有问题的，之后又派人监视她和穆景晖。
    同时又派人暗中游说张洪轲。
    张洪轲确实对穆景晖和蕊儿姑娘的交往有所了解，所以才能利用蕊儿姑娘挑唆燕辰浩和穆玖昀。
    而他这些了解如今便成了他背刺穆景晖的重要工具。
    借着张洪轲提供的方法，燕辰浩成功冒充穆景晖和蕊儿姑娘双双给对方写信，最终促成了这场幽会，狠狠出了口恶气。
    “活该！让他们当初设计你！吃到报应了！燕二少做得好！”岳沉想着也是解气。
    “是当初设计了我们。主要是无辜的你受我牵连了。”穆玖昀温柔的看着岳沉：“好在此事一出对穆景晖的名誉打击也巨大，算是让他稍稍付出些代价。之后的代价，我会亲自讨回来。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沉沉！”
    岳沉想到那天晚上，穆玖昀为了他连熊孩子都怼，就觉得他护短的实在夸张。
    可这种被人维护的感觉真的很好。
    “你也是！谁也不能欺负你！”岳沉也认真道。
    他在心中暗暗催促自己，要继续努力，将来他也要这样维护阿昀！
    他也希望自己能成为阿昀的依靠。
    穆玖昀微微一怔，心中温暖异常：“有沉沉陪着我真好！”
    这个世界上只有沉沉才会这样对待他，从不觉得他无所不能就是理所应当，而是心疼他每一次运筹帷幄付出的心力。
    有这样的沉沉陪着，真的，太幸运了。
    岳沉却有一种迫切感，他希望真的能够提供更多帮助：“我力气大，那个太极养生功确实好，可我更想学一些厉害的功夫。路上遇到什么情况我就算不能保护你，起码不会拖后腿。”
    穆玖昀心中更是一暖，他家沉沉从来不会只停留在嘴上，而是会付出行动。
    “近身的功夫要学起来不容易，需要打好基础，花费时间多，现在是来不及的。”穆玖昀说道。
    岳沉有些失落，却也知道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
    “不过。”穆玖昀话锋一转：“我们可以取个巧。”
    岳沉瞬间“支棱”起来。
    穆玖昀真的觉得幻视到他那两只长长的兔耳朵从耷拉状态秒变支棱。
    忍不住笑出来，也太可爱了。
    “怎么巧怎么巧？”岳沉连连追问。
    穆玖昀直接捡起一块鹅卵石，在院墙上画了个直径一尺的圆，然后当着岳沉的面直接把鹅卵石扔出去，砸到圆圈里。
    再看向岳沉：“你力气大，你要是拿石头扔人肯定杀伤力大，而且这种还用不到近身攻击，你要是练好准头，手边所有东西都能做你的武器。这不是很方便？”
    “对啊！”岳沉雀跃道：“阿昀，你这脑子真是太灵光了！”
    他们要走的路很远，但路上最不缺的就是石头了，他真要练好准头，遇到情况就拿石头砸人，这太方便了。
    岳沉当即不再犹豫，也捡起几块鹅卵石要砸墙，可又停下来：“这墙砸坏了怎么办啊？”
    “怕什么，又不是咱们出钱。”穆玖昀特别坦然。
    岳沉一想他们这住客栈期间都是平威伯府出钱，当即也不再客气。
    霍霍就霍霍，让他们霸占阿昀的钱！
    “扔东西也有技巧，你用胳膊发力不如用腹肌发力。”穆玖昀教岳沉发力方法：“你看，身体就像一根鞭子，如果只用胳膊甩动，那鞭子只有这么长。如果用腹肌发力，就是转动腰身来甩动，鞭长就增加了对？”
    穆玖昀演示扔东西的不同方法。
    岳沉看着只觉得他动作干净潇洒，特别一目了然。
    好厉害！
    忍不住就两眼亮晶晶的。
    穆玖昀被他这么崇拜的眼神看着，特别受用。
    于是，两人一个教的起劲，一个学的起劲。
    岳沉很快就掌握了勇敢腹肌发力的诀窍。
    他第一次试验，用了老大力气，准头虽然不行，但确实力气足够——那块鹅卵石竟然直接嵌进墙里了！
    穆玖昀被岳沉这天赋震惊到。
    突然觉得他家沉沉其实最适合一副铁拳套，直接重拳出击就能把宵小们捶飞。
    他不禁脑内出一副戴着拳击手套疯狂揍人的小兔子。
    小兔子双拳虎虎生威，每个被揍的人都被捶成肉饼。
    画面真是既血腥又可爱。
    穆玖昀就忍不住又笑出来，夸赞岳沉：“扔的很好！再练练准头，这路上，真有宵小作乱，能给他砸成脑袋开花！”
    直接又捡了几块鹅卵石放在他手里：“放心练，痛快练！”
    “好！”本来岳沉还有些不好意思把鹅卵石砸进墙里变成一次性练习工具，见穆玖昀夸他，又充满干劲。
    这天剩下的时间穆玖昀就教岳沉在院里练习投石头。
    第二日他们离开后，张满仓等人收拾院落，发现院子里铺的鹅卵石小路“瘦”了好多，而院墙上则多出许多鹅卵石装饰。

 第107章 九爷进入演戏倦怠期

    穆氏商队的人多，商品货物都是在城外庄子上整理好的，因而穆玖昀一行加上四叔公等穆氏族人是出城后与他们会合的。
    平威伯府果然安排好人手，出发时便有三个车夫来到鸿居客栈接管穆玖昀那三辆马车。
    穆玖昀没拒绝，还让沈兴在路上也多跟车夫学一学。
    于是，他与岳沉一辆车，沈兴和沈隆还有若干行李一辆车，另外一辆就纯粹是行李车。
    三辆马车出发。
    他们自开远门出城，便看到路边黑压压一群人。
    穆氏商队足有一百五十人，其中有二十人是商队养的打手，同时又雇佣了有名的乘风镖局来押镖。
    如今再加上穆氏族人和穆玖昀这几人，足有两百多人。
    另有货物马匹、马车若干，真是浩浩荡荡的队伍。
    穆正君站在最前面，见穆玖昀过来立刻露出难耐的不舍之色。
    穆玖昀离开，他无论如何也得亲自送行。
    穆玖昀配合着他演一出父慈子孝。
    面上隐忍触动，心中p。
    终于要离开这麻烦的地方了，等爷下次荣耀回归，再不陪谁演戏了。
    实在是，跟岳沉待得久了，穆玖昀就越发懒得装。
    岳沉敏锐的发现穆玖昀的不耐烦，这次换他偷偷捏捏穆玖昀的手。
    穆玖昀毛躁的情绪瞬间就被抚平了。
    嗯，虽然不耐烦陪穆正君演戏，但能换得沉沉的安抚，还是赚到了。
    就这样，穆玖昀把最后一段演完，正要离开，一道欠扁的声音传来：“哎？这平威伯府给这位穆大少爷送行的队伍怎么没见那位穆大少爷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燕辰浩。
    原本穆景晖是要来的，他为此挑选了许多套低调奢华的衣裳。
    谁承想，昨天闹出那种事来。
    得了，当初对穆玖昀的设计复制到他自己身上了，甚至更丢人。
    这下他哪有脸再出来。
    不过他不来不妨碍燕辰浩过来，好容易出口恶气，燕辰浩自然不会放过舞到穆正君面前的机会。
    “这位穆大少爷，昨天下午的事你该听说了？”燕辰浩故意说道：“你跟我为了蕊儿姑娘每次都大打出手，没想到啊，人家早跟穆景晖好上了。咱俩让人狠狠摆了一道不说，你还丢了平威伯府嫡长子的位子。这事儿闹得。”
    配合燕辰浩演戏可比陪穆正君演戏舒坦多了。
    穆玖昀当即道：“燕二少慎言，寿宴一事已然尘埃落地。昨日的事情便如燕二少猜测，恐怕是有人故意设计，让穆燕两家矛盾升级。二少可不要被人当枪使了。”
    穆正君见状心中欣慰，昀儿还是向着平威伯府的。
    “是啊，燕二少，你既然已经知道是有人故意挑拨我们两家关系，又何必穷追不舍呢？再则，昨日你将晖儿打的不轻，老夫看在你爹的面上没有追究，便是不想让事态升级。你我两家相争，让他人坐收渔翁之利。”穆正君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燕辰浩眉毛一竖：“穆伯爷此言差矣，若非穆景晖与蕊儿勾结挑唆我与穆玖昀在前，又怎会让人利用？再说了，昨日我打他之前我也不知道是穆景晖啊。平日穆景晖都是一副端方君子的做派，谁知道光天化日的就跟人滚上床去了。啧啧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吉祥立刻接茬道：“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娼女盗。”
    “没错！”燕辰浩讥讽道：“往日那穆景晖在书院没少用圣人之言以劝诫之由讥讽本少，结果他自己却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穆伯爷，你与其在这里跟我讲道理，不如好好管管你家那根独苗苗，免得让御史参你一本教子无方！”
    穆正君的脸色已经黑下去。
    可穆玖昀怎么会给他发挥的机会，当即厉声道：“燕二少，你我都被蕊儿给耍了，焉知晓她不是故意败坏晖弟的名声？如今大家都知道晖弟是平威伯府唯一的继承人，若是他出了变故，恐怕不少人要得利。你我两家毕竟有宿怨，你却还凑上来，生怕不能背锅吗？”
    燕辰浩看上去微微一怔，好像意识到事情比想象中复杂一样。
    岳沉看着他们三个互飙演技，心里想道，燕二少还是差点火候，不过有阿昀兜着，那穆正君应当不会怀疑。
    果然，穆正君因为穆玖昀的话也心中一动。
    原本他就有所怀疑这是有人故意针对平威伯府，毕竟如今平威伯府两个继承人，一个废了，一个名声有瑕。
    燕家自然是有嫌疑的，但是如今看来，恐怕是另有其人。而那个蕊儿姑娘显然是突破此事的关键。
    穆玖昀和燕辰浩这配合表演成功把穆正君忽悠到错误的道路上去。
    燕辰浩看上去有些恼羞成怒道：“穆玖昀，你怎么回事？我爹送了你那么珍贵的书籍，你竟然不帮本少说话！”
    “正是感念燕大人的帮助，我这才不想让你被情绪蒙蔽双眼。此事穆家和燕家一起去查，相信可以有个结果的。燕二少，意气用事解决不了问题，你看我就是个例子。”穆玖昀特别坦然：“燕二少可不要走我的老路啊。”
    燕辰浩似乎被说服了，冷哼一声：“我爹才不会把我赶出家门呢。”
    说罢调转马头，离开了。
    最后那句话仿佛是刺痛穆玖昀了，他神色落寞一瞬。
    穆正君看在眼中，只觉得昀儿还是在乎他这个爹的，就听穆玖昀又道：
    “此事府上与燕家一起调查其实最好，不过看燕二少的意思，恐怕不会和府上合作。各查各的虽说慢一些，但总能有个结果。”
    穆玖昀顿一顿又道：“伯爷，非我挑唆，我与晖弟接连出事，府上，恐怕也该好好查一查了。”
    其实不用穆玖昀说，穆正君也有这个意思。
    但是穆玖昀说出来，就仿佛他还是关心平威伯府一般。
    穆正君很是受用。
    穆玖昀看在眼中，心中冷笑，我不在这段时间，平威伯府也得好好内斗才好嘛。不用杀敌一千也可自损八百。
    可以想见，王丽丽残留势力会被如何争得七零八落。
    “伯爷，就此别过！”穆玖昀对穆正君郑重一礼。
    穆正君这时候难得升起一丝真正的伤感来：“昀儿，一路保重！”
    如此，穆玖昀带着岳沉正式离开汴京，奔赴甘州而去。

 第108章 社交恐怖分子穆九爷

    京畿附近的路开阔又平坦，行进速度便快。
    刚开始赶路也不累，岳沉就想要练习驾车。
    “哎呦，怎么能让岳夫郎做这种事。”车夫老马不敢应承。
    “没事，让他练练，不然憋在车厢里也烦的慌。”穆玖昀笑道：“你也在旁边看着，有什么错处就指点指点。”
    “是啊，老马，你就放心，我不乱弄，你说啥我都听着。我也在车上呢，得考虑自己的安全不是？”岳沉也跟着劝说。
    说到这个份上，老马也只能答应。
    岳沉就跟他一起坐在车辕上练习驾车。
    那边沈兴见状也哄了车夫让他练习。
    他们这样练习，就坠在队伍的最后面。
    但是也没掉队。
    乘风镖局的镖师分成三队，头前、中间和队尾护送。
    队尾的镖师们少不得要聊两句穆玖昀他们的事。
    “二镖头，这么看那昀少爷确实不嫌弃夫郎出身啊。”有镖师说道。
    队尾押镖的是二镖头杨豹，他是个三十多岁的彪形大汉，身高近一米九，身形壮硕目测得有一百八十斤的体量，倒是不胖，全都是砸实的腱子肉。
    骑的马也是高头大马，在马上要比别人高出多半尺来。
    杨豹是练家子，耳聪目明，之前穆玖昀他们的对话他听个七七八八。
    那穆玖昀的语气倒是没什么特别，但是——
    “不好说。真要是在乎自家夫郎，哪里愿意让他赶车啊。又不是没车夫。”杨豹说道：“要是有车夫，你们肯让自己媳妇受累？”
    一旁的镖师想想便摇摇头。
    但也有人说：“我看是他们想练熟了驾车，这要是出点什么岔子，也不至于把自己撂半道上。没见那半大小厮也跟着学跟着练了嘛。”
    杨豹觉得有理：“嗯，有理。反正一路上这么长呢，再看看。那昀少爷从天堂跌下来，据说是明白事理了，不如以前跋扈。对自己夫郎也有情有义。如此最好。可若是传闻有出入，是个不好相与的，豹爷我也不是吃素的。”
    他扶一扶腰间那两把短刀，很是威猛霸气。
    其余镖师也纷纷附和。
    后面岳沉驾车学的投入，也高兴。
    穆玖昀在车里继续翻看燕家整理出来的自汴京到甘州这一路上的人文地貌的资料。
    他其实早已看过一遍，如今再看一遍算是复习梳理，心中想法也能更清晰。
    不得不说，燕家做事还是很地道的。
    这些资料里，甚至还有一些当地势力的分部，对于穆玖昀来说实在很有用处。
    他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睛累了，便拿着水囊掀开车帘出来。
    “老马，你往边上坐坐。”穆玖昀指挥道。
    老马：……
    行，今儿这活计也不知道是轻松还是紧张。
    反正他不敢有啥异议，动身挪到旁边去。
    这辆顶配大马车，坐三个人绰绰有余，岳沉坐中间，穆玖昀和老马一人一边。
    “来，喝点水。”穆玖昀自然的把水囊塞到岳沉手中，再接过缰绳。
    “你怎么出来啦？不看书了？”岳沉喝口水，问道：“总不至于是我驾车驾得不好颠到你了。”
    “你驾车技术越来越好了，我还要夸你呢。只是车上看书还是有点累，我就想出来透透气。”穆玖昀故意揶揄道：“怎么，不愿意让我陪你？”
    岳沉笑出来：“愿意愿意！昀大少爷这么贴心，我哪是那么没眼界的人。”
    说着又夸道：“还是你驾车技术好啊，我就不敢跑这么快。”
    换成穆玖昀驾车后，这车速就有了一个小小的提升。
    杨豹等镖师见状也有些惊讶：
    “这大少爷以前怎么也是金尊玉贵的，这就会驾马车了？”
    “虎落平阳，怎么也得讨生活。”
    “不过我看那昀少爷好像没什么怨怼之色，倒是难得。”
    “别说怨怼了，我看他跟自家夫郎坐一起后，那嘴角就没下来。”
    “这才算有人情味。有时候那高门大户的，看着金贵，里面多腌臜的事都不一定。”
    “没错。这么看那昀少爷还算个明白人。”
    众人一面聊天，一面往前走。
    到得中午，一行人便停下来歇脚吃午饭。
    京畿附近最大的好处就是路上歇脚的地方多。
    一家茶摊并一家面摊还有一家包子铺正好把这两百来人装下。
    穆玖昀等人最后到，穆氏族人还有穆氏商队的人在茶摊和面摊已经坐好，就包子铺还有位子。
    穆玖昀四人便在包子铺捡了一张桌子坐下。
    旁边就是乘风镖局的镖头杨虎和二镖头杨豹。
    那杨虎要比弟弟杨豹更高出半头，也是浑身腱子肉。
    他和杨豹两兄弟远远看去就跟两堵墙一样，他俩单独一桌，那一米见方的木桌都被衬得秀珍了。
    杨虎解下腰间的佩刀靠在桌子上便大马金刀的坐下。
    穆玖昀见状说道：“杨镖头这把横刀比常见的长款横刀怕是还要长两寸？”
    横刀一般全长七十到八十厘米左右，刃长在五十到六十厘米之间，厚度约六到八毫米。
    杨虎这把明显是特制的，光是刀刃就有八十厘米，全长在一米一左右。
    杨虎闻言看过去，客气道：“昀少爷也懂刀？”
    “男人嘛，谁不爱兵器。”穆玖昀顺势侃侃而谈：
    “横刀不仅具备劈砍和刺杀等功用，而且还能完成劈杀等动作，其刀身笔直，中正不阿，既有剑的王者之风，又有刀的霸者之气。可谓兵器中的集大成者。而杨镖头这把横刀比普通横刀还要长两寸，当是量身定做。能将此刀运用自如，可见杨镖头武功了得，想必便是斩马也是抬手挥刀的事。”
    杨虎本不过是客气应付，没想到穆玖昀竟然说的头头是道，这下倒是生出一分好感来。
    杨豹原本在队尾走了一上午，见过穆玖昀的做派，对他已然有一分好感。
    如今闻言一拍大腿道：“你说的没错！之前有一趟镖遇到马贼，我哥就是举刀斩马，连人带马连斩三匹，直接把那帮马贼给吓跑了！”
    穆玖昀适时露出惊讶又带着些许敬佩的神色：“杨镖头果然神勇，怪道你年纪轻轻就能成为乘风镖局镖头之一，乃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业绩！昀某佩服！”
    杨虎闻言心情更好，他是靠实力打出来的名气，自然愿意听人这般夸奖，只面上谦逊道：“收人钱财，分内事罢了。”
    “这种‘拼命的分内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好的。”穆玖昀说道：“只能说杨镖头押镖物有所值！”
    “昀兄弟真是敞亮人！”杨豹直接叫上兄弟了：“这平常总有些人叽叽歪歪说我们收钱多，可我们干的那是脑袋别裤腰带上的生意，我跟大哥还有这帮兄弟，谁人身上没些伤疤的。”
    穆玖昀笑道：“不遭人妒是庸才，有人眼红有人酸才说明杨大哥和杨二哥不可替代啊，否则怕早有耍手段的挤上来了。”
    他也顺势改了口，这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

 第109章 坏心眼的小夫夫

    穆玖昀这话说的，不止杨豹，便是杨虎都觉得舒坦。
    “可不是嘛！真遇到难走的镖，大掌柜的还不是要让我跟我哥带兄弟们出面，这能耐，别人替不了！”杨豹很是得意。
    杨虎则有些调侃道：“昀兄弟不是要考文举吗？我看你这能耐，再拿个武举也不在话下。”
    “我学的不过是花拳绣腿，考武举那肯定够呛。”穆玖昀摆摆手：“不过，即便是考文举也不影响我继续习武。且不论别的，便是初春那几日考试，没个好体魄都应付不下来。”
    杨豹嘿嘿笑出来：“没错，我可听说每年都有被抬出考场的，你说这不白瞎了嘛！”
    “对啊，多可惜。他们便是没有钱正经学一些功夫，每日跑一跑跳一跳总是可以的。”穆玖昀也撇撇嘴。
    这话很得杨豹的赞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便聊起来。
    穆玖昀见多识广，不管杨豹聊什么他都能接上茬，而且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一看就不是外行。
    且他言语幽默，偶尔还会说出一两处杨豹都不知道的事情。
    如此一来，便是杨虎没那么热情，也会忍不住跟着插一两句话。
    其余镖师听得有趣，也有插话的，穆玖昀都不会区别对待。
    就这么一顿饭的功夫，穆玖昀便和杨虎杨豹两兄弟等人混熟了，称兄道弟不在话下。
    岳沉在心中默默给穆玖昀点了好多赞。
    沈兴和沈隆也都对自家昀少爷钦佩不已。
    穆玖昀记忆力很好，但凡说过话，问过名字，就一定能对上。
    如此又过两日，便是穆氏商队，他也都混了个脸熟。
    起初的行程还算舒适，道路开阔平坦，客栈或者驿站也都多，没有露宿郊野的情况出现。
    只是随着离京城越来越远，路况便有了变化，虽然京畿附近的几个府城都算得上繁华，但到底他们行程远，会经过偏僻之地。
    第五日晚上，进入西辅郡地界时，天色已经晚了，一行人按计划歇在驿站。
    只是这个驿站不算大，二百人把小小的驿站塞满了。
    而且，这驿站通共就十间房，每个房间都要挤好几个人，饶是如此，还有些人需要睡马车，或者睡柴房。
    穆玖昀看过那些房间，被褥都是用旧的，这倒罢了，他们带了新的。
    只是房间狭小，床铺也狭窄，他跟岳沉挤一张床没准还不如马车舒服呢。
    “不如你睡房间，我去马车上睡就好了。”岳沉直接提议道。
    穆玖昀摇头：“这房间的条件，还不如咱们那辆大马车呢，我跟你一起睡马车，房间腾出来给四叔公他们，也算落个美名。”
    岳沉见他神色认真，再瞧瞧房间的环境，确实，还不如马车呢。
    燕家送那辆顶配马车宽敞又舒坦，就是考虑到他们会露宿的可能。
    而且马车小，挂着熏香也不容易进虫子。
    这客栈小屋漏风，就算熏了艾草，恐怕半夜就能散干净，到时候少不了蚊虫。
    住的问题就这么敲定了，接着就是晚饭。
    这个驿站小，东西就没那么齐备，有新鲜的青菜和胡瓜还有一些鸡蛋都算是难得了。
    他们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肯定不够，但他们也都有经验，带了粮食，如今就让厨子做出来就得了。
    穆玖昀不想跟他们一起吃，那自然就是自己开小灶。
    这几日下来杨豹和穆玖昀聊的最来，见他要了一把青菜和两个鸡蛋直接就把他拉住：“费这事儿干啥，跟我们一道吃。上午买了猪头肉，正好咱们晚上下酒。”
    穆玖昀笑着拒绝：“谢杨二哥好意，我家夫郎做饭好吃，我这几天没吃了，他刚刚说要做咸鱼卷子，正好今日解解馋。”
    又道：“等会儿给你们也添几条咸鱼和卷子尝尝。”
    杨豹就觉得穆玖昀这是秀恩爱呢，酸道：“当谁没媳妇呢。去去去，这猪头肉香得很，你非要吃咸鱼，我也不拦着，到时候别后悔啊。”
    穆玖昀挑眉，调侃道：“那说好了，到时候都别后悔。”
    杨豹就只当穆玖昀开玩笑，并没放在心上，没想到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厨房那边，灶台要先让其他人用。
    岳沉便准备先和好面发上。
    穆玖昀走进来对岳沉道：“不用做太多，够咱们吃就行了。”
    岳沉疑惑：“不是还准备让杨二哥他们也尝尝吗？”
    穆玖昀哼一声：“他质疑你的手艺呢，不给他们吃，到时候就让他们闻着味儿，馋死他们！”
    本来嘛，他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决定让沉沉多做一些大家一起吃，来增进关系。
    结果杨豹不领情，那就不怪他了，他还不愿意让沉沉累到呢。
    岳沉听他这话哭笑不得：“闹什么孩子脾气啊。”
    “就闹！”穆玖昀理直气壮：“不让他们知道厉害，他们是不会珍惜的。”
    岳沉觉得又好笑又可爱的。
    离开汴京后穆玖昀身上那股紧绷劲儿就散去大半，人更跳脱了。
    他很喜欢这样鲜活的阿昀，便忍不住陪着他胡闹。
    “那我稍微多做一点点，他们真馋了，分一点点给他们尝尝，尝到味道了，说不得还能更馋。”岳沉提议道。
    穆玖昀眼前一亮，目光狡黠的沉沉好可爱啊。
    一起做坏事的感觉确实很爽哦。
    “好主意！”穆玖昀当然不会拒绝。
    “坏心眼”的小夫夫就此商定好捉弄人的对策。
    岳沉便把面和好发上了，又拿出三条咸鱼泡上。
    待到其他人用完厨房，面正好发好了，岳沉便开始大展身手。
    沈兴和沈隆去给他打下手。
    沈兴把泡好的咸鱼洗净蒸上。
    沈隆则把小青菜洗净切好，把两个鸡蛋打散。
    岳沉则开始做花卷，他做的不是那种普通花卷，而是麻花一样的长花卷。
    长花卷先上屉蒸，蒸好后再用油煎一下，这样就有一面焦脆，另一面暄软。
    此时厨房里咸鱼的香味也已经飘出来了。
    花卷起锅后便烧水，水开便把面疙瘩下进去。
    再滚一道下蛋花和青菜，再烧开就加盐巴后起锅，最后滴入几滴香油。
    那边咸鱼出锅，岳沉又用炒锅里剩的一点油把三条咸鱼都再煎一遍，这才装盘。
    此时客栈大堂里，其余人的晚饭已经进行到尾声。
    岳沉端着一锅疙瘩汤，穆玖昀端着三盘子咸鱼，沈兴和沈隆一人端着一盘油煎卷子穿堂而过。
    杨豹他们吃的是猪头肉就面条，已然吃饱了。
    可穆玖昀他们几人端着的饭菜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搞得他肚子里馋虫开始起舞。

 第110章 小夫郎出手

    那边穆玖昀四人已经落座开吃。
    杨豹见他夹起一只油煎卷子，咬一嘴，酥软焦脆的掉渣，再就一口咸鱼，美滋滋啊。
    杨豹看向他哥：“大哥，邪门儿啊，咸鱼闻着堪比猪头肉也就算了，那疙瘩汤怎么也那么好闻。”
    这话其实算是大堂里其余人的心声了。
    杨虎虽然没他那么馋，但也不得不承认，因为他们晚饭吃的算是油腻，那青菜的清香就特别明显，确实让人忍不住口齿生津。
    有镖师就撺掇杨豹：“二镖头要是馋的慌，那就问昀少爷要一些来，他人好说话的紧。”
    “有道理。”杨豹立刻没脸没皮凑过去：“昀兄弟，你家夫郎做的饭确实很香啊。”
    “比不了杨二哥的猪头肉香，我现在，后悔呐。”穆玖昀揶揄道。
    杨豹一板脸，严肃道：“这是谁说的！猪头肉和咸鱼这各有各的香味！哪能一概而论！再说了，昀兄弟家夫郎厨艺了得，他做的咸鱼那能是普通的咸鱼？还有这卷子，了不得啊！”
    他这么夸岳沉，穆玖昀就愿意稍微给些好脸色。
    岳沉心中好笑，面上配合穆玖昀打圆场：“杨二哥快别夸了，也就是些家常菜，你跟杨大哥要是赏脸，就拿一条咸鱼和几个卷子尝一尝？”
    杨豹刚要说好，却被穆玖昀抢白：“杨二哥和杨大哥晚上吃了猪头肉，还有不少面条，再吃咸鱼卷子该撑着了。沉沉，还是咱们自己吃。”
    “也是啊。”岳沉应和。
    杨豹立刻道：“哪能啊！我和大哥还没吃饱，正说再下碗面条呢。这不，正好吗！谢谢昀兄弟，谢谢岳夫郎啦！”
    他说着直接端起一条咸鱼，抓了四个卷子就跑。
    那样子生怕穆玖昀给他叫住了。
    穆玖昀和岳沉自然不会叫他，两人相视一笑。
    沈兴和沈隆则人小鬼大的说：“啊，只剩下两条咸鱼了，虽然夫郎把鱼做的特别好吃，可还是得让昀少爷和岳夫郎吃饱，咱俩少吃点。”
    沈隆应和道：“嗯，哥哥说的对！”
    杨虎看见弟弟那丢人样子有些没眼看，正要说两句呢，一张嘴就被塞了一只卷子到嘴里。
    “哥，你尝尝，这卷子真是绝了！”杨豹咔嚓咔嚓几口吃下半条卷子，又塞了不少咸鱼到嘴里。
    这咸鱼是最近新做的，农家自己弄得咸鱼是舍不得放太多盐的，一般盐水过一道全靠日头快速晒干。
    如今蒸好后，岳沉又煎过一道，咸鲜香嫩，鱼肉又弹又有嚼头。
    杨豹大呼：“爽快！”
    咽下去之后对着岳沉竖起大拇指：“岳夫郎，你厨艺是这个！”
    杨虎咬着嘴里外酥里嫩的卷子，也不准备骂弟弟了。
    再就一口咸鱼，就只想说：我弟这脸皮厚的好！
    穆玖昀适时端了两碗青菜疙瘩汤过来：“杨大哥，杨二哥，只吃咸鱼卷子太干，就一口汤最美了。”
    “嘿嘿，昀兄弟够义气！”杨豹很不客气的就端起来喝了两大口。
    岳沉做的这个疙瘩汤，疙瘩很小，整个汤就十分的浓稠爽滑。
    吃进去后，口腔里青菜的清香和咸鱼卷子的咸香都更加突出了。
    杨豹大呼：“好吃！”
    杨虎也对穆玖昀拱手：“多谢了，岳夫郎这手艺确实厉害！”
    “那当然。”穆玖昀得意道。
    说罢就回自己桌子吃饭去了。
    杨豹看着他的背影“啧啧”两声：“英雄难过美人关哦，何况还是个会做饭的美人。”
    “他们两人也是般配。”杨虎中肯评价。
    有个镖师摸过来：“二镖头，你们说的也太邪乎了，有那么好吃？”
    说着就掰了一块油煎卷子，抠了一块咸鱼。
    “臭小子！敢从你杨二爷嘴里夺食了！”杨豹豹眼圆瞪，抬腿给了对方一脚。
    那镖师震惊于嘴里的美味，竟然没能反应过来，挨了个结实，差点趴地上。
    其余镖师过去笑话他。
    那镖师冷哼：“我这一脚值！你们还没得吃呢！”
    “真这么好吃？”
    “反正就是香，哎呀，怎么这么香！”
    一群镖师在那里咂摸味儿，咂摸的叹息连连。
    这等美食，能闻不能吃，太郁闷了。
    他们受不了，赶忙就从大堂出去了。
    杨豹和杨虎也是三下五除二就把手头那点吃完了，再想要，看人家桌上确实只够自己吃的了，也开不了口。
    杨豹这个后悔啊，当初就不该拒绝昀兄弟的好意！你看昀兄弟见多识广的那样，能是个嘴上不着调的嘛！他说好吃，那指定是真好吃！
    穆玖昀见状自觉报了“一箭之仇”，吃得更美滋滋了。
    岳沉看在眼中，既觉得他幼稚又觉得他可爱，也跟着心情很好，给他夹一块大大的鱼肉。
    穆玖昀自然要给岳沉回夹。
    岳沉问他：“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那边杨豹也受不了食物的香味正想出去，冷不丁听到这话，脚步都放慢了。
    “早上就吃简单些，咱们买的胡瓜还没吃完，切丝弄个阳春面得了。再弄个咸鱼，也有肉了。”穆玖昀说道。
    “也行。”岳沉点头。
    待到穆玖昀四人吃完饭，沈兴兄弟正要去洗碗筷，杨豹就带着几个镖师冲过来，纷纷从两个孩子手中抢走碗筷。
    “咱们都自己人，叔叔帮忙洗。”杨豹一挥手，那些镖师们就呼啦一下走了。
    穆玖昀似笑非笑看着杨豹：“杨二哥，无事献殷勤呐。”
    “嘿嘿。”杨豹憨憨一笑，特别敞亮：“昀兄弟这么聪明，肯定猜到我想干啥了。不为别的，你家夫郎做饭太好吃了。之前大家一起吃外面的没感觉，这搁自己做了，差距太大。兄弟我闻着味儿不能吃，太瘦折磨了。”
    他说着凑近道：“所以能不能打个商量，以后若是岳夫郎做饭，能不能给我们也做一份？放心，我们出钱出粮食。”
    穆玖昀一看所有镖师都看过来，摇头道：“你们所有人都跟着吃，那不得把我家沉沉累坏了？顶多带你跟杨大哥那份。”
    岳沉其实没太大感觉，但是这是穆玖昀在做事，他也不会打乱他计划。

 第111章 呼吸是个折磨人的事

    杨豹肯定高兴啊，可是兄弟们那祈求的目光如芒在背的，他也没法为了吃独食完全应下来。
    于是又各种请求说好话。
    最终，穆玖昀跟杨豹定下来，除了他跟杨虎那份，岳沉会再多做四个人的饭，让他们回去自己安排镖师轮流吃。
    人家岳沉毕竟只有一个人，给他们二十几个壮汉做饭确实过分了。
    他们一合计，答应下来。
    “果然呐，上赶着才是买卖。”穆玖昀跟岳沉饭后散步的时候还揶揄道。
    岳沉笑道：“满意啦？”
    “还成。”穆玖昀一副傲娇样子。
    原本还觉得杨豹夸张的镖师们在第二天一早分食了劲道爽口的阳春面后也默默开始抽签排队求投喂。
    岳沉靠着一手美食，越发把这些镖师们制服的“服服帖帖”的。
    等到半个月后他们走到洛阳城，一行人关系已经十分融洽。
    洛阳有西京之称，亦是繁华之地，穆氏商队要在这里停留十天，一方面休整一方面进行货物商贸。
    穆氏在洛阳也有不少商铺，还有自家的宅院，他们吃住倒是方便。
    这十天于穆玖昀等人来说便是旅游时间。
    穆玖昀这大半个月看了不少书，在洛阳休息了半日后便带着岳沉准备前往读书人聚集的各大茶楼。
    只有实际与这些读书人切磋才能最快提高自己的水平。
    不过，他为了低调行事，出了穆家宅院后，便先驾着马车拐去一个僻静之处。
    然后让沈兴和沈隆在马车外守着，他跟岳沉在车中换装。
    他准备了一套锦衣华服，一套小厮的衣裳。
    把那套华丽的宝蓝色祥云暗纹衣服递给岳沉，包括玉冠、玉佩、玉带、洒金扇，等配饰不一而足。
    “你是不是搞反了？”岳沉眨巴着眼睛有点不敢接过来。
    好贵重！
    好有压力！
    “没搞反。今日你就是我的沉少爷，我就是你的贴身小厮阿昀。”穆玖昀说着把那堆华丽的衣衫配饰放到岳沉怀中。
    “可我不会当少爷啊。”岳沉眉头都皱起来。
    他倒是想帮阿昀，可没做过不会啊：“要是说错话，露馅了怎么办啊？”
    “你是矜贵的少爷，你就可以少说话，都交给我来说我来做，我是你的全能贴身小厮！”穆玖昀给岳沉分析：
    “你想想这些日子见到的那些大老爷或者勋贵们，身边是不是都有个贴身小厮跟着。就比如燕二少，他起码两个小厮呢，大部分事情都是小厮做的？他不想说话的时候，甚至都是小厮帮他应付。”
    岳沉想一想，点头道：“好像还真是这样。燕二少那两个小厮叫吉庆和吉祥？感觉很机灵。”
    该不该说，感觉比他们家少爷机灵。
    （汴京城中正听话本子的燕辰浩打个喷嚏：谁骂我？）
    “就是这样，越是矜贵的傲慢的人，越是少自己做事，他们自持身份嘛。”穆玖昀开始给岳沉讲他一会儿用到的人设：
    “你就扮演这么个角色，如果紧张或者怕露馅，你就面无表情，冷着一张脸，其他人就会觉得你不好相处，大部分不会自讨没趣。真要凑上来，那就是我来处理。这样是不是简单多了？”
    岳沉越想越觉得可行，点头道：“嗯，很清晰明白了。”
    穆玖昀温柔的问岳沉：“那沉沉，你愿意和我一起完成这个任务吗？”
    岳沉觉得心中充满力量：“当然！”
    他立刻板起脸来：“阿昀我们快快把衣服换好，不要误了正事。”
    然后秒变可爱，眨眨眼：“这样行不行？”
    “好极了！”穆玖昀竖起两个大拇指。
    岳沉也笑出来，因为穆玖昀的认同，他松一口气，心里的紧张也莫名消散了。
    有阿昀陪着呢，他一定能做好！
    穆玖昀和岳沉开始换装。
    只不过岳沉从没穿过这么复杂又华丽的衣服，很有些不太会穿。
    那边穆玖昀换好小厮的衣裳后，岳沉还在跟腰带“斗智斗勇”，更不要提什么束发玉冠，根本不会戴的。
    “沉少爷，还请让小的服侍您更衣。”穆玖昀对着岳沉伸出手来。
    岳沉看着穿戴整齐的穆玖昀无奈一叹：“阿昀，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笑着把腰带放到穆玖昀手中。
    “你看，这是腰带的卡扣，其实很简单的，你只是没用过不知道罢了。”穆玖昀先给岳沉简单讲一下腰带的用法。
    其实古人的腰带跟后世的腰带结构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在带扣上更为华丽多变。
    “来，我帮你扣上。”
    岳沉配合着穆玖昀抬起胳膊。
    穆玖昀便将腰带从岳沉后背绕到前面，可这动作就像他要将岳沉拦腰抱住一般。
    马车本就狭窄，穆玖昀跟岳沉几乎是贴在一起的。
    岳沉的呼吸便轻轻扫过穆玖昀的耳后和脖子。
    穆玖昀只觉得一股战栗从耳根窜到全身，身体不禁微微一颤。
    “怎么了？”岳沉好奇低头。
    “没什么。”穆玖昀下意识起身后撤。
    却不想，不偏不倚的，岳沉的嘴唇划过穆玖昀的耳朵。
    两人都冷了。
    动作都顿住。
    四目相对。
    岳沉只觉得心要跳出来，下意识起身：“对不起！”
    他忘了这是马车里，咣当一下撞到头。
    穆玖昀本来有些情难自已，见状赶忙收心去扶岳沉：“小心！”
    结果踩到岳沉衣服下摆。
    穆玖昀脚一滑摔倒，岳沉被衣服带的直接砸在他身上。
    双双发出痛呼。
    守在外面的沈兴和沈隆听见动静以为出了什么变故，赶紧上前掀开车帘，却看到岳沉压在穆玖昀身上，两人衣衫凌乱，呼吸急促——
    “哥，昀少爷他们怎么……”沈隆慢一步，个子又矮，没看到情况就见沈兴立刻放下车帘，拉着他往后退。
    沈兴边退还边喊：“昀少爷、岳夫郎放心，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哥哥，你看到什么了？”沈隆不解的问道。
    “我看到昀少爷和岳夫郎不小心摔倒了，这是主家会觉得丢脸的事情，你不要说出去。”沈兴一本正经道。
    沈隆深以为然的点头：“哥哥放心，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第112章 沉少爷带小厮阿昀出行咯

    车厢里，穆玖昀和岳沉摔的七荤八素的。
    岳沉特别自责，赶忙爬起来：“阿昀，你怎么样？对不起，让我砸狠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我们赶紧去看大夫。”
    他很担忧，想要摸摸穆玖昀身上怎么样了，又怕自己给他砸坏了，乱摸反而让他伤势加重，一张小脸急的红彤彤的。
    穆玖昀总算因为刚刚岳沉的“暴击”，从心猿意马中清醒过来。
    这样也好，刚刚他真的忍不住想要亲沉沉了。
    真要是亲下去，把沉沉吓跑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没事。”穆玖昀喘匀了气，拉着岳沉的手坐起来。
    “真的？我分量不轻啊，你可不要硬挺着。”岳沉还是不放心。
    “放心，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开玩笑。”穆玖昀安抚岳沉。
    岳沉还是有些担忧。
    穆玖昀便伸伸胳膊，转转腰。
    动作顺畅，没有什么不适感，面色也没变化。
    岳沉这才松一口气。
    也才发现，两人都衣衫凌乱的。
    “哎呀，我真是笨，害你也耽误时间！”岳沉很抱歉，赶紧整理衣服。
    “不着急。”穆玖昀安抚岳沉，也把自己的衣服和头发重新整理好。
    之后又拿过岳沉的发冠帮他束发。
    岳沉背对着他，穆玖昀动作轻柔的给他整理头发。
    头发都拢到头顶后，他能隐约感受到穆玖昀的呼吸打在耳朵和后颈处。
    不禁窜过一阵战栗。
    脑中忍不住想刚刚亲到穆玖昀耳朵的画面。
    不行不行！
    我想什么呢！
    岳沉一面使劲儿掐自己的手心，一面在心中唾弃自己：
    岳沉，你真是个登徒子大色狼，竟然在心里轻薄阿昀！
    你对得起他的信任吗？！
    你没看他为了不让你尴尬都没再提起这个事了？！
    你还想！
    他都不想了你还想！
    他……
    阿昀好像，确实没有在意啊……
    岳沉心中划过一丝失落。
    不受控制的心跳渐渐平稳。
    同时，穆玖昀给岳沉弄好头发，松一口气。
    帮沉沉束发也是个“力气活”，离得这么近，他都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皂角味。
    真的是，下次不能再在马车里这么搞了。
    实在是对他意志力的极度考验。
    “这就好了？”岳沉问道。
    “还有最后一步。”穆玖昀笑道：“‘变脸术’。”
    “啊？”岳沉不解。
    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见证穆玖昀如何用胭脂水粉在脸上涂抹一通后，变了模样。
    岳沉目瞪口呆。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怎么就长得不一样了呢？！
    “阿昀，你不会真修炼了什么道法？”岳沉终于问出这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
    “其实真正的穆大少爷已经饿死了，我是来自千年后的灵魂，穿越时空借尸还魂。”穆玖昀半真半假的说道：“如今你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就再也别想离开我！”
    岳沉却“咯咯”笑出来：“好啊，那你也别想离开我，不然我就要揭穿你最大的秘密。”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玩笑话说出来，岳沉心情重新好起来，刚刚的低落一扫而空。
    穆玖昀又装作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那沉少爷，小的得给你施展‘变脸术’啦。”
    “来。”岳沉对着他端坐好。
    穆玖昀轻轻抬起他的下巴。
    两人的目光再度碰撞在一起。
    岳沉含笑看着他，眼中满满的都是信任，甚至还有一丝依恋。
    穆玖昀心跳不禁开始加速。
    “闭上眼睛。”
    可岳沉闭上眼，看上去就像在等待亲吻一般。
    穆玖昀不禁喉头滑动。
    他狠狠咬一咬自己口腔内的肉，缓缓做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再忍一忍，不是现在。
    等沉沉的依恋再深一些，深到不会推开自己。
    这件事，他不能有一丁点的失误。
    穆玖昀想到岳沉可能的拒绝，整个人就重新冷静下来。
    在这种心跳过山车的体验中，他终于给岳沉也做完了妆造。
    待两人从马车上下来时，沈兴和沈隆再度上演目瞪口呆。
    岳夫郎看上去眉眼变得更加锐利了，加上这一身华丽装扮，很有几分神韵气度。
    而原本容貌俊逸非凡的穆玖昀竟然变得平平无奇？
    “好了，你们两个看着马车，我要陪沉少爷去逛街了。”穆玖昀吩咐道。
    岳沉学着穆玖昀一展折扇，率先跨步向前。
    待到他们离开，沈兴和沈隆才回神。
    “哥，昀少爷和岳夫郎，其实是会法术的？”沈隆喃喃道。
    “应该，是的。”沈兴懵懵的点头。
    从汴京到甘州这一路要经过的州府县城里，有名的文人墨客聚集的地方，燕家送的那些资料里都有详细整理记载。
    穆玖昀便带岳沉率先去了洛阳鼎鼎有名思齐茶楼。
    两人进去时，正好有学子正在文斗。
    岳沉照穆玖昀叮嘱的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他们两个是生面孔，一进来就有人投注不少目光。
    可岳沉那板着脸的样子还挺能唬人，倒是没有人上前搭讪的。
    反而是穆玖昀一副八面玲珑的小厮做派。
    有店小二上前，他便热情应对：“我们是回乡省亲的，我家少爷知道洛阳文峰鼎盛，特意多逗留几天想要接受文学熏陶。别看我家少爷板着脸，其实他是个内向人，天生表情少，性子却是一顶一好的。”
    说着就摸了一锭碎银子塞给店小二。
    店小二立刻眉开眼笑。
    管那客人是真冷脸还是假内向的，给银子就是顶天的好客人。
    店小二这下便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把在场的学子们给穆玖昀和月尘介绍个遍。
    让穆玖昀以最快速度了解到这些人在洛阳文界的水平，以做判断。
    文斗结束后，便又开始作画写诗。
    别的东西岳沉听不懂，也看不懂，但看到字，倒是眼前一亮。
    好歹跟着阿昀学过几个字，说不得能看懂个所以然？
    可那几人在品评其中一人写的字，那些字连圈带画的，岳沉竟一个都看不懂。
    岳沉有些傻眼，忍不住偷偷扯扯穆玖昀的衣袖，附耳问：“阿昀，他们真的在写字？我怎么感觉跟画画一样。”
    又低落道：“我一个字都看不懂。”

 第113章 “被迫”装X

    穆玖昀轻声安慰岳沉：“他们品评的是那个姓乔的书生临摹的怀素的《苦笋帖》，怀素是个草书大师。草书确实有些像画画，不是普通的横平竖直，有好几个字是连在一起的。你看不懂很正常。我当年也都是看不懂，觉得像是竖杠套圈圈。”
    竖杠套圈圈。
    噗。
    岳沉差点笑出来，阿昀真是促狭。
    又想到，看来他要学的东西真的很多，将来他也要竖杠套圈圈。
    又对穆玖昀道：“就算是竖杠套圈圈，阿昀的竖杠和圈圈肯定也比他们的都好看。”
    他就是这么自信。
    穆玖昀闻言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他见时间不早，正要跟岳沉离开，那乔姓书生突然对他们道：“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可是新来的？”
    穆玖昀见状立刻代岳沉做了番自我介绍。
    那人礼貌道：“陈公子（他们以为是这个陈）有礼了，在下乔华峰。刚刚看到你跟小厮耳语，可是对乔某这幅字有什么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啊，这……
    岳沉抿嘴，他跟阿昀就说个悄悄话，咋还要被审问一样啊。
    这个乔华峰啥意思啊，会画圈了不起哦。
    岳沉对乔华峰有些不满，但他记得穆玖昀的叮嘱，遇到不知道说什么的情况便什么都不说，交给穆玖昀处理。
    穆玖昀倒是淡定，知道这乔华峰来者不善。
    也不能说来者不善，他这笔字受到不少夸赞，正得意时见到岳沉跟他低语，恐怕是猜到对他评价不高，这才心生不满故意揪住不放。
    气量狭小啊。
    穆玖昀当即憨笑道：“我家少爷就是对我夸赞乔公子书法不错，还大有长进的空间。”
    乔华峰挑眉：“大有长进空间？看来陈公子于书道颇有研究啊，可否赐教？”
    他临摹怀素的《苦笋帖》，自觉已经颇得精髓，所有人都是夸赞，倒是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主仆竟然大放厥词。
    “乔公子这是哪里话，让我们少爷给你赐教岂不是欺负你？使不得使不得。”穆玖昀认真摆手道。
    与乔华峰同来的人闻言便有些不悦：“乔兄大才，好意请教，你这小厮竟然口出狂言。什么叫你家少爷赐教是欺负人，怎么，乔兄不配你家少爷赐教，倒是你这小厮能赐教了？！”
    啧啧啧。
    穆玖昀在心中鼓掌，看看，对方这队友多么合格。
    “王兄稍安勿躁。一个小厮罢了，大约没见过什么世面。”乔华峰假惺惺的安抚友人。
    言语间却贬低穆玖昀和岳沉眼界低。
    “啊。”穆玖昀一副憨憨模样抓抓头发道：“是啊，我跟他比的话，就不算欺负人了。”
    乔华峰脸色一僵。
    王瑞则直接恼了：“这位陈少爷真是好大的口气！”
    穆玖昀还持续用憨憨模样拱火：“你不高兴啦？那，那我不跟他比好了。其实我的话，虽然比不上我家少爷，但是也有一点点欺负人的。这样不好。”
    这下别说王瑞了，便是乔华峰都不能忍。
    其余书生们闻言也觉得这对主仆实在目中无人：
    “哪里来的狂徒！竟然这般嚣张！”
    “那就比一比！”
    “没错，若是没有真东西，今日别想走出这思齐楼！”
    气氛烘托到这里了，穆玖昀一副有些慌张又有些不满道：“你们怎么能这样！我就是实话实说，你们还不让走了！”
    岳沉已然知道他的目的便配合他表演：“我敬仰洛阳文风，前来观摩，没想到他们就是这么待客的，竟如此排外！阿昀，既然他们不依不饶，那你就跟他们比一比，否则，还以为我沉少爷好欺负！”
    “少爷别生气！阿昀先教训他们一番！”穆玖昀一副傻乎乎维护自家主子的模样。
    他这么憨，便更让其他人小瞧，却也更让其他人生气，只觉他是有眼无珠之辈，而其主人则更是无知挑衅的蠢人。
    “那就请这位阿云小厮好好指点指点！”乔华峰在桌上铺开纸张。
    倒是要看看他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穆玖昀走过去，拿起笔的一瞬间，仿佛气势就变了：
    “少爷讲过怀素这篇《苦笋帖》‘书法秀健，结构舒畅，为素师超妙入神之书’。说的就是此作用笔飞速，挥洒自如，且增加了提按对比。但无论其速度变化还是轻重变化，都基本控制在中锋运行的状态上，故其线条细处轻盈而不弱，重处厚实而不拙。
    此外，字形上也相应增加了外形轮廓大小对比和内部空间疏密对比。使得全文看上去上疏下紧、上轻下重、上放下收，这是一种独具特色的‘两段式’视觉感受。”
    说话间，同样一幅《苦笋帖》已经挥笔成就。
    他初时下笔还有些许不顺，后面越写越佳一气呵成。
    起初那些耻笑之声已然全部消失，一时间，思齐茶楼里鸦雀无声。
    与璀璨的诗词不同，古往今来数千年时光，书法艺术性太高，能够得到众口一致赞美的人便少了，引得所有人都争相赞颂的只有那么几个人。
    这其中便有“草圣”之称的怀素。
    可见其书法之精妙。
    穆玖昀练习书法中，最喜欢的草书便是怀素的。
    曾经甚至有过以假乱真的佳作。
    相较于乔华峰，他这幅《苦笋帖》更得怀素草书神韵之妙。
    只不过刚开始还有些许不熟，写得有些瑕疵。
    可若非如此，那乔华峰的那幅字就要被比到尘埃里了。
    偏生穆玖昀还要强调一番，对着岳沉露出歉意之色：“少爷，这幅《苦笋帖》我好久没练了，写得不好，给少爷丢人了。”
    说着就要把那幅字团了。
    一旁的书生眼疾手快抢过来：“使不得使不得！这幅字你们少爷不满意，我可以代为收取，别浪费了笔墨。”
    其余人见状赶紧道：“张兄此言差矣，这幅字是大家见证写得，人人皆有收藏之权。”
    “是啊，张兄，论资格，还是我比较合适。”
    一群文人竟然对着一张字争执起来。
    穆玖昀对岳沉挤挤眼睛。
    岳沉板着脸，心里憋笑憋得厉害。
    阿昀真是促狭。
    至于之前叫嚣着要比对的乔华峰等人早就灰溜溜的逃走了。
    而洛阳城也渐渐流行起一个冷面少爷带着憨憨小厮到处“踢馆”的传闻。

 第114章 闹市惊魂

    “昀兄弟，这几天你跟夫郎逛街有没有去那些茶楼？”这日吃早饭的时候杨豹就凑过来问穆玖昀。“读书人不都爱往那里钻吗？”
    到洛阳城后住的方便，蔬菜鲜肉也多，每次岳沉和穆玖昀出去逛街，回来都要带一些食材。
    岳沉下厨多，杨豹和杨虎他们几乎每天都要过来蹭饭。
    “自然是去过的。”穆玖昀面不改色的撒谎：“前两天还遇到一个什么沉少爷带着小厮‘踢馆’呢。都轮不到那少爷出手，那帮学子连小厮那关都过不了。说来那小厮也真厉害，竟把那帮学子辩的哑口无言，这等本事竟然做人小厮，也不知道那沉少爷什么来头。”
    岳沉压低头喝粥。
    阿昀这自己夸自己竟是半点磕巴都不打。
    “你们竟然遇到了！”杨豹眼睛都亮了，可见是碰到喜欢的八卦话题了。“现在这洛阳城都出名了，都在猜测那陈少爷和云小厮到底是哪个世家培养出来的。有说是颍川陈家的，也有说是阆州陈家的。据说赌坊都开赌局了。”
    穆玖昀装模作样道：“嗯，确实也只有这些望族世家才可能出这种人才。”
    又道：“那杨二哥有没有赌一赌啊？”
    “嗐。”杨豹很是可惜：“我倒是有心赌一番，可是那陈家主仆神出鬼没的，据说行踪很是难找。咱们不日就要启程，我若是去赌，还不知道结果呢就得走了，那钱不是白瞎了。”
    “是啊，也该启程了。”穆玖昀转头对岳沉道：“今天咱们也不去茶楼了，就到处逛逛街，正好八月十五，好好玩一玩。”
    “好啊！”岳沉当然乐意。
    杨豹撇撇嘴。
    切，当谁没媳妇呢！
    唉，都八月十五啦，我也想媳妇想闺女了。
    ……
    吃完早饭，穆玖昀便带着岳沉出门了。
    “真不去茶馆了？”岳沉又问。
    “不用了，洛阳学子的能耐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多。”穆玖昀得意道：“你看我几场文斗可有落过下风？”
    岳沉想到文斗时穆玖昀那舌战群儒的飒爽样子，就忍不住激动：“没有，你真是太厉害了！”
    “你也很厉害。这才多少天，你竟然都把《三字经》背下来了！还学了好多字”穆玖昀一面夸岳沉，一面也有些心疼：“这几天晚上回来你都在背书，也不肯休息，今日咱们就放个假？”
    岳沉见识过穆玖昀火力全开对抗众学子的模样，学习的紧迫感就更多。
    这几天真可谓头悬梁锥刺股了。
    本来他就学的用心也学的快，那《三字经》便直接全都背过，随便抽查哪一段都能接上，如今已经开始学习《百家姓》。
    字也认了不少。
    若非穆玖昀坚持，今日他定然又是埋头苦读，顶多练练扔石子。
    “劳逸结合，懂不懂？”穆玖昀捧着岳沉的脸揉啊揉。
    “肿惹（懂了）！”岳沉一点都不反抗，口齿不清的回答。
    萌的穆玖昀又rua了两把，把他的脸rua的红红的才心满意足。
    正出门来也准备逛街的杨豹，看到这一幕，牙酸！心里也酸！
    拿出媳妇给绣的香囊闻了闻这才舒坦一些。
    因为今日是八月十五，学子们放了假，衙门官员也都放假。
    从上午开始街上就很热闹。
    洛阳不愧有西京一称，到处张灯结彩的，还有舞龙舞狮等表演队伍。
    各种杂技的瓦舍棚子也都支好了。
    穆玖昀和岳沉逛得尽兴。
    到得中午，便准备去最大的酒楼太清楼。
    为防止中秋没座，穆玖昀到洛阳的第一天就去定了位子。
    现在两人也逛累了，也饿了，过去正好。
    “这太清楼不输汴京的‘樊楼’，据说‘百物具备，宾至如归’，咱们去看看，它是否名副其……”穆玖昀正与岳沉简单介绍太清楼，一阵骚乱就从街道中心传来。
    “阿昀，那辆马车好像出问题了！”岳沉指着不远处一辆横冲直撞的马车惊道。
    那负责驾车的小厮用力拉着缰绳，可马儿却根本不听话，越跑越快。
    小厮只能想办法停下马车，一边大叫：“马受惊，快让开！快让开！”
    行人们纷纷尖叫避让，这马车一路上撞翻不少摊子，。
    “马受惊，不受控制了！”穆玖昀一把拉着岳沉往旁边躲。
    又是疯马又是马车，撞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行！得想办法把马车弄停，要不怕是要有人受伤！”岳沉很是着急。
    他虽退到一边，但眼睛在四处看着有没有得用的东西。
    穆玖昀知道岳沉不会放着不管，他看到一旁有一筐倒地的白萝卜。
    立刻提起来交给岳沉看：“把正筐萝卜去砸马头或脖子，把马砸死或者砸晕！”
    “好！”岳沉当即抓起那半筐萝卜，盯准了飞驰而来的疯马，找准节奏。
    就在疯马越来越近时，他瞅准时机狠狠将萝卜砸过去。
    半筐萝卜重重砸在马脖子上，疯马嘶鸣只叫到一半便翻倒昏死。
    车辕上的小厮因此摔下来。
    眼见马车都要被带的倾倒，小厮大叫着护住头。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小厮睁开眼睛，就见一个身材清瘦的少年竟然顶住了车厢。
    他用力一顶，本要倾倒的车厢落回原地。
    小厮劫后余生，哆嗦着对岳沉下跪：“谢谢大侠救命之恩！谢谢大侠救命之恩！”
    “大叔快起来。”岳沉赶紧把他扶起来。
    穆玖昀则去查看那倒地的马，只看几眼，他便起身问道：“车上可还有人？”
    “少爷！”小厮惊呼一声，赶紧要去车上看他家少爷。
    结果车上人自己掀开车帘。
    “少爷！”小厮赶紧帮着把车帘弄开，扶着那个面色惨白，衣衫和头发都有些凌乱的少年往下走。
    那少年看上去和穆玖昀差不多大，衣衫虽算不上华丽却十分考究，用料也都是好东西。可见不是普通人家。
    “少爷伤到哪里了？”小厮担忧的问。
    “没……”那少爷想摇头，结果一摇，“哇”一声就吐出来。
    穆玖昀眼疾手快拉着岳沉后撤一步。

 第115章 麻烦人

    大好的节日，闹市惊马可不是小事。
    捕快对着那少爷和小厮一通盘查。
    原来那少爷名叫杜泽宇，贴身小厮叫做杜元。
    他们是杭州人，这次是为了回祖籍甘州赶考，途经洛阳没想到偶遇意外。
    那杜泽宇青白着脸表示今日给马喂过麦芽糖，可能就是因此才招致马蜂，导致惊马的。
    小厮杜元则是以杜泽宇马首是瞻，一问三不知。
    也没有其他什么证据，这事就以意外作结。
    捕快还表扬了岳沉的及时出手。
    因为岳沉及时把马砸晕，所以这疯马只是撞翻一些摊子，并没带来人员伤亡，这算是这场意外最好的结果。
    杜泽宇倒是也算敞亮，认真赔付了每一个受损失的摊贩。
    但是他最重要的还是对穆玖昀和岳沉的感谢：“两位恩公……”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谢了。”穆玖昀言简意赅的说罢就要拉着岳沉离开。
    “救命之恩，怎么能就此简单谢过！”杜泽宇连忙拦住穆玖昀和岳沉：“必要好好报答。”
    “你真有心报答？”穆玖昀挑眉。
    “很有心！但凡我能做到，一定做到。”杜泽宇想要点头，可脑子还晕，一动还是犯恶心，便作罢。
    “你现在身上还有多少银两？”穆玖昀反问道。
    杜泽宇不明所以，和杜元对视一眼，犹豫道：“大约还有个几百两？”
    “那就行。给我们一百两就算报答了。”穆玖昀言简意赅。
    “啊？”杜泽宇傻眼，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个套路。
    “怎么？不愿意？”穆玖昀翻个白眼：“不愿意就算了，反正也是顺手救人。”
    他拉着岳沉就想走。
    “哎！别别别！没有不愿意！”杜泽宇赶紧拦住人。
    “对对对，我家少爷没有不乐意，就是觉得有些少了，两位恩公，要不让我家少爷多报答几次？”杜元也连忙道。
    “一百两足矣，别的，免谈。”穆玖昀冷漠道。
    杜泽宇这次明白感受到穆玖昀的嫌弃，有些不明所以：“你好像很讨厌我？”
    “我只是讨厌麻烦。”穆玖昀冷淡道：“你眼瞅着就有一身麻烦，我们与你素不相识，我夫郎出手救你已经是恩同再造，你不会还要把我们拉进麻烦里？”
    杜泽宇闻言瞬间蔫了：“我没那么多麻烦的。只有一点点而已。而且，这两天我姨父就到了，我肯定就安全了。我是真的想谢谢你们。”
    “那给钱就行。”穆玖昀冷漠的伸出手来。
    “哦。”这次杜泽宇没有再纠缠，干脆利落的给了一百两银票。
    穆玖昀拿上银票拉着岳沉就离开了。
    杜泽宇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有些失落。
    “我只是想交个朋友嘛。”杜泽宇有点委屈。
    岳沉的大力出奇迹，还有穆玖昀的临危不乱都让杜泽宇很是钦佩，难免生出慕强之心。
    奈何人家强者看不上自己。
    “算啦，少爷，等姨老爷到了咱们还要启程去甘州呢，到时候又得分道扬镳，如今不认识也便罢了。”杜元安慰他。
    杜泽宇叹口气，不再纠结，转头对杜元道：“对不起啊，小元，差点害你跟我一起丧命了。”
    “要不是少爷，当年小的早就饿死了，这些年都是赚来的。”杜元说罢又不禁气恼：
    “可恨那些人心狠手辣，怪道老王今日闹肚子，竟是在这儿等着呢！他们不怕老夫人追究，却也不怕封家姨夫人？！谁都知道封家姨夫人是因为咱们夫人才看重少爷的，怎么就有那蠢人觉得能取代你！”
    “财富迷人眼嘛。”杜泽宇无奈一笑：“而且你都说他们是蠢人了，姨妈说过，蠢人犯蠢比聪明人作恶有时候更可怕。”
    说着又有些许伤感：“姨妈和姨父那么好的人，老天爷怎么就不赐他们一个孩子呢。”
    杜元见状也是心疼，封家姨夫人和姨老爷是多好的人呐，可是就是没孩子。
    也是因此，杜家有人见他们疼爱杜泽宇，又眼馋封家的万贯家财，所以才生出谋害杜泽宇之心，想要取而代之。
    也是无奈。
    “不说了。那马儿受伤严重，怕是活不长了。”杜泽宇心中不忍：“好生送它走。还有你，摔得够呛，咱们都找个大夫再瞧瞧才是正经。”
    “哎，都听少爷的。”杜元立刻恢复精气神。
    另一边穆玖昀和岳沉再次往太清楼去。
    “这是沉少爷赚来的一百两，今日可算是沉少爷请我吃大餐了。”穆玖昀一把将那一百两塞到岳沉手中。
    “是咱们一起赚的。”岳沉虽没拒绝，却强调：“若不是你出主意，我说不得还制服不了那匹疯马。”
    说着庆幸道：“否则真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乱子，闹出人命也是有的。”
    又不禁气愤：“什么样的人，竟然要在闹市害人，闹出人命，他们不怕官府追究吗？”
    “闹出人命，首当其冲要背锅就是那个杜少爷。”穆玖昀分析道：“他又是回乡科举的，说不得从此仕途就毁了。这方法虽然风险大，可回报却很高。再则，就算真查过去，推个下人顶罪也就是了。就如同韩嬷嬷和赵盛一样。”
    古代就是这样，你即便知道真凶是谁，对方推出下人顶罪，很多时候你也莫可奈何。
    岳沉也无奈，又道：“那杜少爷也是回甘州的，是巧合吗？”
    “不论是不是巧合，咱们都拒绝他了。”穆玖昀笑道：“若是他再有通天本事粘过来，咱们再行应付。而且，你也不用担心他了，他不是说他那姨父很快就到了？估计就是因为这一点，对方才会在今天出手谋害他。如今一击不成，大概率不会再有第二击了。”
    “那这一百两我可以放心收下了。”岳沉故作松一口气。
    “走，我还不知道你多善良。”穆玖昀揉揉他的头发。
    “可我首先不能给你惹麻烦呀。”岳沉认真道：“我还是很懂事的。”
    “你不仅没惹麻烦还赚了大钱，吃完饭零食也归你包了。”
    “没问题。我现在是富豪，哈哈。”
    两人说说笑笑，高高兴兴吃饭去了。
    与此同时，远在汴京的穆景晖终于熬过之前的流言蜚语，趁着中秋出门参加诗会刷存在感去了。
    却不知，穆玖昀虽然离开，却还是给他留了“礼物”。

 第116章 中秋礼物

    穆景晖这段日子可是不好过。
    原本穆玖昀弄出的那些佚史诗词对他来说就是个刺激，更不要说至今都挂在学富茶楼里的字了。
    他偷偷去看过。
    看过就后悔了。
    那书法造诣之深厚，是他绝对无法比拟的。
    这让他大受刺激，心情很差。
    刚好那时候蕊儿递来消息想跟他幽会，他也想用她香软的身子安抚一下自己。
    一想到蕊儿是穆玖昀求而不得的女神，穆景晖心头就觉得畅快。
    因而一见面他就迫不及待和蕊儿滚到床上。
    谁知道他正酣战的关键时刻，竟有人闯进来。
    他被迫中止不说，又被狠狠打了一顿。
    他和蕊儿竟被燕辰浩捉奸在床了！
    这个当初他按在穆玖昀身上的剧本竟然重新在他身上上演，险些让他万劫不复。
    父亲都因此难得斥责了他。
    但父亲说这可能是蕊儿背后有人，要坑害平威伯府。
    他也觉得是这样。
    那个贱人！他不会放过她的！
    不过这件事不用他出手，父亲自会派人料理那贱人。
    父亲暗中派人给蕊儿赎了身，然后就开始拷问她。
    可那贱人竟然还妄图攀附于他。
    他后来见过那贱人一面，很好，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可他还是不解恨，因而亲手划烂了她的脸。
    贱人！就该没脸没皮！
    据说从那之后那贱人就疯了。
    倒是便宜了她。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京城竟然流传起一个叫什么《回家的诱惑》的话本子，几乎就是他父母还有洛星儿那贱人的故事翻版。
    只是不同的是洛星儿那贱人在故事里成了无辜的那个，而他娘却成了蛇蝎心肠之人。
    洛星儿无耻下贱勾引他父亲，差点害死他娘，死有余辜！
    只是，这话本子对他最大的伤害则是他的身世又成了京城人们的谈资。
    他几乎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指指点点，实在可恶。
    没办法，他只能跟书院请了病假，在家中待着，等待这段风波过去再说。
    好容易熬过这段难熬的时光，穆景晖更加坚定要把穆玖昀踩在脚下的想法。
    所以这段时间他除了埋头苦读，还特意准备了几首诗词。
    大约是最近心绪起伏让他感悟颇深，这次的诗词也有进步。
    穆正君还专门请人帮忙修饰之后，就很能拿的出手了。
    另一方面，汴京最不缺八卦，二十多天过去，加上平威伯府的引导，穆景晖的事情还有那个《回家的诱惑》的影响已经被其他八卦代替。
    因而穆景晖可谓是为这次回归做好了万全准备，他誓要在中秋诗会夺回属于他的光彩。
    临江楼的中秋诗会上，穆景晖的一首诗夺得魁首。
    他那些死忠粉趁机纷纷给他造势。
    一时间，他可谓风头无两。
    可正当穆景晖享受着久违的追捧和艳羡时，一道独特的夸赞传来：“穆大少爷这首诗，倒是有几分纳兰性德诗词的神韵了。尤其那首《减字木兰花·新月》。”
    那书生随即吟出那首词：
    “晚妆欲罢，更把纤眉临镜画。准待分明，和雨和烟两不胜。
    莫教星替，守取团圆终必遂。此夜红楼，天上人间一样愁。”
    这纳兰性德便是佚史诗词作者之一，穆景晖虽然不高兴被人提起，难免会让人想到穆玖昀。
    但这纳兰性德的诗词独具一格，颇为美妙，那人赞他得了几分神韵也算是夸赞，他心头还算舒畅。
    可后面那首词出来，他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此时已经有其他学子反应过来：“毓秀书局出的穆玖昀整理的佚史诗词中好像没这首？”
    “哎？你们竟然不知道吗？这是毓秀书局新出的中秋诗词集，也是穆玖昀整理出来的。”那念词的书生笑道：“昀公子收集了那么多孤本古籍，谁说就一本佚史诗词了！”
    穆景晖只觉得五雷轰顶。
    可整个临江楼的学子们都骚动起来，纷纷围上去问那书生怎么回事。
    穆景晖的死忠粉们不高兴，大声道：“今日是我们比拼诗词，并非是谈论古人诗词的时候，你们别本末倒置了。”
    那书生笑道：“是啊，你们等会儿自己去买了再讨论，现在先别讨论。对了，毓秀书局说了，这次加急印出来的就三百本，抢完了就得等下次加印了！”
    这句话一出，哪里还有人想留在临江楼，纷纷往外开始跑。
    三百本？
    开什么玩笑！
    光是临江楼就来了不止三百个学子！
    霎时间，刚刚还花团锦簇的穆景晖，周围只剩下他几个坚定的簇拥者。
    穆景晖气的脸都黑了。
    可是他毫无办法。
    而有了毓秀书局新出的佚史中秋诗词集，谁还会关注临江楼中秋诗会的诗词？
    甚至真有人关注了，还要把之前穆玖昀和穆景晖内斗的八卦再翻出来。
    穆景晖这场精心准备的回归实打实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这边惨淡收场，同一个京城中，景云公主的庄子上却一片欢腾。
    今日中秋节，景云公主请了许多贵女来庄子上打马球，观相扑，玩的不亦乐乎。
    冯展鹏的小女儿冯红缨也来了，还在马球赛上表现极佳，很是得了柴凌恒几句夸赞。
    后面看相扑时，冯红缨也很投入。
    结果就因太过兴奋，侍女上果汁时不小心碰翻了果汁，把衣裙给弄脏了。
    “殿下莫怪小女失礼，实在是比赛太精彩了。”冯红缨娇俏的对着景云公主卖萌认错。
    “这算什么失礼，人到尽兴时，就是该表现出来，什么笑不露齿的，实在憋闷矫情。”柴凌恒豪气挥手：“本宫记得我有一条蜜合色蹙金海棠花长裙，正合冯小姐，带她下去换上。”
    “多谢殿下恩赏！”冯红缨高兴的对柴凌恒行礼。
    之后便跟着婢女一同下去换衣裳。
    不一会儿，有婢女过来对柴凌恒道没找到那条裙子，想请示剑兰女官帮忙再找找。
    “怎么会？”柴凌恒蹙眉，倒是没什么不悦，反而直接起身：“本宫一同去看看，若是没有那条裙子，便再给冯小姐选一条其他的。”
    柴凌恒就这般自然而然的离席去寻冯红缨。
    “说罢，绕这么大弯子单独面见本宫到底有何事？”见到冯红缨后，柴凌恒便直接问道。
    “实在是有一件重要的中秋礼物想要送给殿下。”冯红缨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拳头大小的瓷罐呈上。
    那个瓷罐装的正是白糖！

 第117章 撸起袖子做月饼

    景云公主前去不久，就和冯红缨一起还席。
    那条蜜合色蹙金海棠花长裙据说没在这庄子上，但景云公主另赐了更华丽的烟霞色洒丝月蓝芍药花弹绡纱裙。
    散席时，景云公主还特意嘱咐冯家女好生锻炼骑术，下次打马球要看她表现。
    来宴女眷都看出景云公主对冯家女别有青睐。
    倒是没太大意外。
    因为景云公主不爱红装爱武装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要是哪家的姑娘功夫了得就很容易在她面前得脸。
    因而她与武将家的女眷们关系都比较亲近。
    有些世家，为了通过她来跟承泰帝卖好，也会刻意培养一些女儿学习武术，最起码骑术定是要好好掌握的。
    八月十五乃是阖家团圆的节日，因而便是有聚会也都是白日举行。
    景云公主的宴席散了后，她也驱马赶回皇宫，与承泰帝和郭皇后团圆。
    只是这一次，她眉宇间多了一分迫切。
    但入得皇宫后，她还是镇定下来，与往年每个中秋节一样，和承泰帝、郭皇后一起聊天，一起做月饼。
    因周太祖和周世宗都是体恤百姓的仁君明帝，为不忘百姓疾苦，大周皇宫里有皇上亲自种的稻谷小麦，每年皇后也都要亲自主持亲蚕礼。
    到承泰帝这代，他还喜欢在年节与妻女一起动手做饭，譬如中秋一起做月饼。
    承泰帝曾经的封地在八闽，郭皇后又是南方人，皇宫的中秋月饼就有甜咸两种口味。
    期间端王自然也要来请安的，承泰帝和郭皇后都和颜悦色，把做好的甜口月饼拿给他一份，便让他去见于太后。
    团圆的日子嘛，自然是各自团圆。
    做完月饼又品尝之后，便是一家三口的温馨时光，宫娥太监们都纷纷避让。
    福宁殿中只剩下承泰帝、郭皇后和景云公主三人。
    “说罢，你藏着掖着什么消息呢？”承泰帝打趣道。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虽然表面上毫无破绽，但是偶尔的眼神和神态还是有所流露。
    “啊？我演技退步了？”柴凌恒故作惊讶。
    “滑头。也就你父皇看出来了，否则能陪你演戏演到现在？”郭皇后笑道。
    “我就知道父皇母后最疼我。”柴凌恒得意道。
    “行啦，别贫嘴，快说说到底什么事？听说你给那冯家的小女儿赐了衣裳，还勉励她勤练马术，可是跟她有关？”承泰帝问道。
    “是啊。”柴凌恒不再卖关子：“父皇母后觉不觉得咱们调制甜月饼馅料所用的糖颜色过重了？”
    她说着将冯红缨送上的那罐白糖拿出来：“父皇明德昭昭，因而天降祥瑞，如此莹白如雪的蜜糖才得以面世！”
    承泰帝和郭皇后都因那白糖的质地震惊无比。
    柴凌恒也顺势将白糖的由来，乃至穆玖昀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告诉二人。
    “父皇曾说想看看穆玖昀会带来怎样的惊喜，这一份惊喜也不负父皇对他的期待了！”
    承泰帝难得露出欣赏之色：“这竟都是他的想法。”
    看向郭皇后：“你们说，他确如他所言，只是想通过恒儿向我尽忠？”
    郭皇后微微一笑，温和的眉眼间暗藏锋芒：“是不是如他所言，还是他另有深意。”
    她看向柴凌恒：“恒儿或许可一探究竟。”
    柴凌恒神色傲然又凌厉：“孩儿也正有此意！”
    ……
    远在洛阳的穆玖昀并不知道他看好的甲方竟要亲自来跟他洽谈，他正和岳沉一起做月饼。
    白日逛街游玩后，穆玖昀便和岳沉买了许多食材回到穆宅，晚上便准备一起做了月饼吃顿团圆饭。
    可杨豹那厮简直是鼻子上装雷达了，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他来了不说，陆陆续续的，杨虎也带着手下都来了。
    很理直气壮的表示团圆的日子没地方团圆，那只能跟兄弟们聚一聚了。
    昀少爷已然是自家兄弟，自然是要一起聚。
    “聚也不能白聚，都得帮着打下手，否则这么多人吃月饼，不把我家沉沉累坏了！”穆玖昀凶巴巴的布置任务。
    岳沉却对杨虎和杨豹笑道：“杨大哥、杨二哥，阿昀就是面皮薄不好意思说，他其实早就想到要让大家一起聚聚了，你看买的馅料都是足足的。”
    他俩一唱一和，让乘风镖局的镖师们都高高兴兴的，争相帮忙。
    岳沉甚至都不需要自己上手，调和好面的比例，馅料的配比，都交给他们和面调馅就行。
    “像我们这种练家子，手上有劲儿，在家我就帮我媳妇和面，她跟闺女最爱吃我做的馒头，有劲弹牙。”杨豹和面也不忘自吹自擂。
    没办法，谁让只有昀兄弟有媳妇，实在是羡慕嫉妒恨。
    这般想着，杨豹揉面就更用劲。
    岳沉看着点头，要做鲜肉月饼，就得用到油酥，确实得杨豹这样力气大的揉出来的油酥才好用。
    杨豹之后听闻岳沉竟然要做鲜肉月饼，眼睛都瞪出来：“不是甜月饼？！”
    其余镖师也都纷纷变色，整个保镖队里也就两个南方人闻言很是惊喜。
    “除了五仁、豆沙还有枣泥这些甜口月饼，自然也要有鲜肉月饼。”穆玖昀眼角睨杨豹：“不想吃可以提前说的，到时候烤好了别吃。”
    杨豹刚要说肯定不吃，鲜肉月饼，听着就让人眼前一黑的。
    却又想到往日被岳沉所做的美食打脸的经历，犹犹豫豫的，便道：“岳夫郎的手艺自然是其他人比不得的，到时候便勉为其难尝一个。”
    “不用为难自己。”穆玖昀冷冷道。
    “不为难，不为难。岳夫郎的手艺，到时候肯定要吃的！”杨豹连忙谄媚道。
    心想绝对不能惹急了这护妻狂魔，哪怕吃不惯那鲜肉月饼，到时候也得无脑夸。不为别的，得为以后的美食考虑不是？
    他敢断言，只要他敢说不好吃，昀兄弟这小心眼护犊子的，肯定以此为借口取缔他的蹭饭权。
    穆玖昀挑眉。不得不说，虽然杨豹看上去憨憨的，实际上心眼还是不少的，竟然没能跳他挖的坑。
    没错，穆九爷已经开始后悔答应让乘风镖局跟着蹭饭的决定了。
    好好的中秋节，他都不能跟沉沉好好二人世界！

 第118章 我，听到了什么？

    穆玖昀等人暂住的地方是洛阳穆宅的偏院，虽是偏院，但宅子本身是四进大宅子，又常年有商队来往，偏院设施也很完备，厨房东西一应俱全，岳沉想要烤个月饼也是很方便的。
    考虑到他们一行绝大多数都是北方人，便先烤了两炉甜口月饼，配着紫苏饮子吃，一点都不腻，受到一致好评。
    之后才轮到鲜肉月饼。
    刚出炉时的香味便与甜口月饼不一样，鲜肉月饼的肉香和酥皮的油香还是很让人口齿生津的。
    杨豹等人原本还有的些许犹豫在这香味中也减去三分。
    再看那两个南方人吃的不亦乐乎，这犹豫又去了三分。
    “杨二哥，你想想这鲜肉月饼的做法，其实跟肉烧饼差不多，虽然调味有些不同，但也不至于太难吃？”穆玖昀说着也咬一口鲜肉月饼，享受这味觉盛宴。
    杨豹等人觉得穆玖昀这话很是有理，最后几分犹豫也散去，纷纷拿起鲜肉月饼咬下去。
    只一口，便都惊艳了。
    酥中带脆粉中带韧，咸香油润，倒还真是好吃。
    “主要也是我家沉沉手艺好。”穆玖昀嘚瑟道，不忘给岳沉邀功。
    “确实，我走镖时也去过南方，吃过鲜肉月饼，那味道真是噩梦，都给我吃恶心了。”一个镖师回忆这个惨痛记忆，又咬一口岳沉做的鲜肉月饼，这才舒出一口气：“要不是岳夫郎，我还得误会这鲜肉月饼难吃呢。”
    这种夸赞实在很让岳沉高兴。
    穆玖昀见状笑意更深。
    他知道岳沉喜欢烹饪，也享受大家大快朵颐，因此才愿意让杨豹他们来蹭饭，否则早就找理由把他们打发了。
    他穆九爷想要跟人拉近关系，也不需要这般劳累自己夫郎。
    吃过月饼，众人就散去了，都出门游玩去了。
    中秋节的洛阳也是不夜城。
    “还出去吗？”穆玖昀问道，他感觉岳沉的兴致不是很高。
    果然，岳沉摇摇头：“不了。今天已经逛够啦。”
    他走到屋檐下，看向夜空，有些叹气：“可惜今晚云彩厚，没月亮。不然看看月亮也是好的。”
    “谁说没月亮的！”穆玖昀反驳道。“有九爷在，只要沉沉想，别说月亮，便是嫦娥和玉兔都要有！”
    “啊？”岳沉蒙圈。
    穆玖昀却不再解释对沈兴和沈隆道：“准备好了吗？”
    “好了！”沈兴和沈隆异口同声。
    说罢提上灯笼就跑开了。
    “你们背着我干嘛了？”岳沉反应过来，心里又有些期待。
    “跟我来就知道了。”穆玖昀拉着岳沉往花园走。
    东西两京相距不远，平威伯府的主子们偶尔也会来洛阳度假。
    因而这座宅子修的很是讲究，便是偏院也有园景可以欣赏。
    此时已经是亥时初刻，大约相当于九点多。
    只是今夜云彩厚，没有星月之光，回廊上稀疏的灯笼只能保证看清廊上的路，园子里几乎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穆玖昀借着回廊上的昏暗灯光，拉着岳沉小心翼翼走到园子里的鹅卵石小路上。
    抬眼望去，原本漂亮的假山和池塘都成了暗夜中模糊的黑影。
    “我们到这儿干嘛？”岳沉一头雾水。
    “看月亮。”穆玖昀站定，对岳沉道：“你叫一叫月亮，它肯定会乖乖出来。”
    岳沉好奇穆玖昀到底在搞什么，便大声道：“月亮，你出来。”
    话音刚落，只见假山后面突然有了光亮。
    接着便看到一轮“明月”渐渐从假山后面升起来。
    随着“明月”的升高，还能看到“嫦娥追着玉兔”在围着“月亮”缓缓飞行。
    “明月”照亮了假山，又倒映在池塘里，似真似幻。
    同时又有“点点星光”亮起，照映在假山和池水中，和“明月”交相辉映。
    岳沉不禁瞪大双眼。
    那“明月”其实是一盏特制的走马灯。
    穆玖昀之前和岳沉聊天时就听他说过以前和他娘一起过中秋的事情。
    吃过月饼后他们母子二人便在院子里看月亮，想象着月亮上是什么样的景象，嫦娥会不会翩翩起舞。
    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但是就是觉得既温馨又宁静，是岳沉很珍贵的记忆之一。
    他如今也很开心，就是可惜最近天公不作美，恐怕看不到月亮了。
    穆玖昀记在心里，就画了这个独特的圆形走马灯和简易星空灯的图纸交给沈兴和沈隆，给他们细细讲解后，让他们私下偷偷做出来，就是想给岳沉一个惊喜。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那盏月亮走马灯很大，里面点着粗壮的牛油大蜡，加上星空灯的点缀，还是挺明亮的。
    岳沉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穆玖昀就记在心里。
    “我没办法把真正的月亮摘下来，但我愿意想办法让你感受到相似的月光。”穆玖昀的声音透着温暖的柔情。
    岳沉不禁沉溺其中。
    “这是你送我的月亮，是独一无二，只属于我的月亮。”岳沉很感动也很激动：“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月亮了！阿昀，真的谢谢你！”
    岳沉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谢意，自己的感动激动之情。
    拉着穆玖昀转起圈圈来。
    这大约就是传说中开心的手舞足蹈？
    穆玖昀感觉这个时候的沉沉才像个无忧无虑的大男孩，自然乐得陪他转圈圈。
    “这么喜欢，以后我每年都给你做一盏特别的月亮灯笼如何？”穆玖昀笑道。
    “真的吗？”岳沉十分惊喜。
    每一年都要送他月亮灯笼的话，那不是说明他们每一年的中秋都会一起过？
    也就是，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岳沉微微一怔，动作慢下来。
    我，想跟阿昀，一直一直在一起？
    岳沉停下来，看着近在咫尺的穆玖昀。
    “怎么了？”穆玖昀温柔的问。
    光线昏暗，但岳沉还是在他眼中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影。
    这般温柔，这般专注。
    “阿昀，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吗？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岳沉突然认真的问。
    穆玖昀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疑惑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变得更好！”岳沉很认真：“阿昀太厉害了，什么都会。除了做饭，我还想让自己更有用一些，我会好好背书识字，还要好好练功夫。还有什么我能做的，阿昀都告诉我，我一定会好好努力！我想能更多更多的帮助阿昀！”
    穆玖昀哭笑不得，却又极尽温柔：“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奋进，而是为了让你高兴。沉沉，你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陪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能这样！”岳沉有些焦急起来：“你这么好，我如果不努力，我怎么才能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啊！”
    穆玖昀愣住。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第119章 我没想轻薄你！

    “沉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穆玖昀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激动，以及想要顺势引导岳沉的有些许卑鄙的行为。
    对沉沉，不行。
    不能用手段。
    我可以卑微的跟随在他的身边，却决不能卑鄙的引导他！
    我可以对任何人玩弄心机，唯有沉沉是例外！
    穆玖昀压抑着自己的渴望，温柔的说：“你知道一直一直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吗？这种话是不能随便对人说的。”
    岳沉一怔，神色焦急又无助：“所以我的话，让你困扰了？”
    他说着开始有些语无伦次：“阿昀，我不是故意要轻薄你的。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你太好了，我就，我就……”
    他越说越慌：“阿昀，你别生气，你就当我胡说！哎呀，我怎么回事，怎么说这种话！不对，你该生气的，你别憋着，你打我，你骂我都行。就是别赶我走，我以后再不说这种话气你了，我……”
    穆玖昀看着他慌张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再按捺不住一把搂住他，以吻封缄。
    岳沉怔怔的，瞪圆了眼睛，一时反应不过来，任由穆玖昀将他搂在怀中，掠夺口中的芬芳。
    然而之前所有的慌乱，所有的担忧，所有的无措却都烟消云散。
    穆玖昀松开岳沉，轻轻敲一下他的额头：“可以呼吸了，小呆兔。”
    岳沉这才回过神，脸色腾的爆红，大口呼吸时，腿也有些发软。
    穆玖昀稳稳的搂着他，而他也不想离开穆玖昀的怀抱，便低头埋进他怀里。
    “阿昀……刚刚，你……我……”但岳沉觉得自己脑子里好像一团浆糊一样，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疑问和感觉。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穆玖昀温柔的说，轻轻抚摸岳沉的头发。
    如今他明白岳沉的心意，也终于可以一诉衷肠：“你说想要一直一直跟我在一起，却不知道我比你更早就有这个想法。可我唯恐吓到你，唯恐让你难受，只要将这个想法埋在心底。我想，我只要对你好一些，再好一些，将来你就算知道我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你就算不乐意，大约也不会厌恨我的。我就是这么卑鄙的在利用你的善良。可我没办法。”
    岳沉伏在穆玖昀怀中，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听着他的心跳，突然鼻子有些发酸。
    不知为何，他有些心疼阿昀。
    他不管不顾的说出自己心意后尚且忐忑不安，阿昀却要将这些心意压在心底这么久。
    “对不起，我太笨了，才反应过来。”他闷闷的说，不敢抬头看穆玖昀。
    “是我该说对不起。”穆玖昀温柔的抬起岳沉的下巴，轻轻吻一下他的眼睛：“明明是我先动的心，是我想要尽可能靠近你，结果却让你先表白，我真是差劲。”
    他刚说完就被岳沉一把捂住嘴。
    只见岳沉认真又坚定的看着穆玖昀：“没有！阿昀特别特别好！没有比阿昀更好的人了！这么好的阿昀会喜欢我，我好开心。”
    穆玖昀握住他的手：“明明是这么好的沉沉肯喜欢我，是我最大的幸福！”
    岳沉也弯起眉眼：“我们互相喜欢，真好！”
    “是啊，真好。”穆玖昀看着他，眼神深情似海：“那我还想再亲你一下，可以吗？”
    岳沉的脸一下子又红了，他立刻低下头，喃喃道：“你亲，就，亲嘛，不要问。”
    穆玖昀低低的笑起来，托起岳沉的下巴又吻上去。
    人造的浪漫月色下，真情流动。
    ……
    假山后面，沈隆道：“哥，我好像听到少爷和夫郎在吵架？是不是咱们做的不好啊？”
    他有些忐忑。
    沈兴也有点担忧：“咱们看看。”
    沈兴直起身来，从假山上探出头。
    “哥，怎么样了？”沈隆个子矮，看不到，就想跳起来看看。
    “没事没事！”沈兴有点脸红的缩回来：“少爷和夫郎好的很，咱们就在这里好好的守着，别让灯灭了就行。”
    “真的？”沈隆将信将疑。
    “真的！不信你听，哪里还有吵闹声？”沈兴板起脸：“少爷和夫郎现在正开心呢，我刚刚探头出去差点坏了气氛，所以才赶忙缩回来。你可别去坏少爷好事。”
    沈隆这下放心了，连连点头：“放心哥，我不会那么没眼力见！”
    ……
    穆玖昀和岳沉如胶似漆粘了好一会儿，这才分开，又互诉衷肠，直到月亮灯和星空灯的蜡烛都用完了，两人才依依不舍往回走。
    岳沉更是亲自抱着那个月亮灯爱不释手。
    穆玖昀见状调侃道：“如果可以，我还想造一个‘月亮’让你住上去。”
    “嗯？为什么？”岳沉好奇。
    “因为你就像一只小兔子啊。”穆玖昀捧着岳沉的脸，揉揉揉。
    “我是兔子，那你就是吴刚，我要住月亮，你也得住！”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
    岳沉提出条件。
    说罢又皱眉：“嗯，不知道吴刚什么样子。”
    又看一眼穆玖昀，调侃道：“阿昀长得这么好看，合该是‘嫦娥’的。”
    “好啊，在这儿等着我呢！”穆玖昀抬手就要给岳沉脑瓜崩，被他灵活的躲开。
    他立刻追上去。
    回廊里，穆玖昀跟岳沉追逐打闹的身影透露着无边的快乐。
    管他吴刚还是嫦娥，反正能跟玉兔在一起就好。
    便是去月亮，也要在一起！
    这般打打闹闹高高兴兴的回到房间。
    洗漱完毕，要睡觉时，岳沉才发现，好像，嗯，有点怪怪的。
    以前对阿昀没心思，大大方方睡了。
    如今对阿昀有心思了，感觉反而不能那么敞亮了。
    而且他们是夫夫，夫夫的话，好像……
    穆玖昀洗漱过来就看到岳沉站在床边神游天外，立刻明白他的纠结。
    便故意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沉沉，想什么呢？”
    “阿昀！”岳沉捂着耳朵一下子跳开，脸红到脖子，争辩道：“我没想轻薄你！”
    穆玖昀噗嗤笑出来。
    这不打自招的，沉沉也太可爱了。
    穆玖昀直接躺到床上：“你我夫夫，肌肤相亲乃是常理，如何有轻薄之说？便是沉沉真的想轻薄，为夫也不会反抗的。”
    他对岳沉招招手：“来。”
    岳沉脸更红了，还有些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穆玖昀见状直接把他拉到床上。
    岳沉紧张的紧闭双眼。
    穆玖昀轻轻一笑，低头将轻吻落在岳沉的眼睛上，之后又亲一下他的额头。
    “我的傻沉沉，我怎么舍得逼你啊。”穆玖昀将他搂在怀里：“放心，在你做好准备之前，我不会逼你的。但也不要让我等太久好不好？”
    穆玖昀笑着开了句玩笑：“等太久伤身嘛。”
    岳沉窝在他怀里，只觉得他的柔情让人沉溺。
    他点点头“嗯”一声，但是脸红的不敢去看穆玖昀。
    因为又害羞又紧张的，还有点自责。
    “肌肤相亲本就该两情相悦，否则也不是美事嘛。沉沉不要有压力。”穆玖昀下巴抵着岳沉的发顶，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慰他。
    岳沉心中那些混乱的情绪便就此安稳下来。
    “嗯！”他也伸出手搂住穆玖昀。
    穆玖昀露出微笑。
    两人就此相拥而眠，一夜好梦。
    第二日穆玖昀幸福的醒过来，然后淡定的翻找出还没吃完的那罐龟苓膏。
    搂着爱人睡觉确实很幸福，但也确实需要败败火。

 第120章 巧遇

    中秋节过后，穆氏商队就要开始准备继续前行。
    穆玖昀和岳沉便开始采购补充一些食材，顺便再逛逛洛阳城。
    同样的街道，穆玖昀和岳沉都走过几次了，但如今走起来和往日总是不一样。
    穆玖昀如今可以大大方方拉岳沉的手了。
    岳沉虽然不好意思，但也不会拒绝。
    两人甜甜蜜蜜，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好般配的一对。
    “上次从刘家干果铺买的果脯不错，咱们再买一些，路上当零嘴。”穆玖昀指着不远处的刘家干果铺说道。
    “好啊。正好厨房还有新鲜的鸭子，再买一些酸梅酱，再做一次那个酸梅鸭。我觉得还挺好吃的。”岳沉提议道。
    “沉沉做的什么我都喜欢吃。”穆玖昀自然答应。
    “那我做臭豆腐？”岳沉狡黠道。
    “沉沉，你不能这样。”穆玖昀苦着脸：“你怎么能跟我学坏呢？”
    “这怎么能说是学坏，我这分明是在帮你扳挑食的小毛病嘛。”岳沉振振有词。
    穆玖昀惊疑不定：“天呐，这么强词夺理，你还是我那个善良可爱的沉沉夫郎吗？”
    “是不是的，都不能退不能换啦。”岳沉“尽显坏人本色”，“强行”拉着穆玖昀走入干果铺。
    穆玖昀一副无可奈何，但嘴角疯狂上扬的模样。
    “讲真的，你确定不考虑一下臭豆腐吗？”
    “沉沉，你是想让我教你做螺蛳粉？”
    “哎呀，被你发现了。”
    “哼，就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你教不教！”
    “我被臭豆腐吓到了，要缓缓才能想起菜谱。”
    两人边快乐斗嘴边挑选果脯和干果，这时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恩公？！”
    回头看去，不是那个麻烦的杜少爷是谁？
    只见他身边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量中等，蓄着胡须，相貌倒是普通，只是那双眼睛精光聚敛，很是有神。
    “姨父，这两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岳恩公和穆恩公！”
    当日捕快盘查时也问过穆玖昀和岳沉的名字，虽然没说名字，但说了姓氏，杜泽宇便记住了，如今就兴奋的对着那中年男子介绍。
    转头又对穆玖昀和岳沉道：“两位恩公，这就是我姨父丁北。”
    那架势好像生怕穆玖昀和岳沉担心他当初说假话一般，如今总算“昭雪”了。
    “多谢两位公子对阿泽的救命之恩！”丁北很是郑重的对穆玖昀和岳沉一礼。
    穆玖昀拉着岳沉错开，又赶忙扶住丁北：“举手之劳罢了，再说当日杜少爷大方的送了银子做谢礼，实在不能再受前辈之礼。”
    岳沉也跟着点头：“是啊，这位大叔不用再谢了。”
    丁北却摇摇头：“你们太谦虚了，那些钱哪里能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硬要算，也只能算是阿泽自己的感谢，我身为他的长辈，还得另有谢礼才是。”
    “没错！”杜泽宇也点头道：“姨父真的很感激你们，我也是很感激。他一直为不能当面道谢而苦恼，今日遇上实在是有缘。”
    “是啊，如果可以希望能请二位公子吃顿便饭，如果打扰，也请留下地址，让我们送上礼物。”丁北语气真诚：
    “实不相瞒，我与爱妻没有孩子，阿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就跟自家孩子没分别。这孩子命苦，父母去的早，也没个兄弟姐妹互相照应，我跟他姨妈难免多上些心。谁知道百密一疏，还是险些出事。若是阿泽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跟他姨妈真的没法活了。”
    丁北说到动情处眼圈都红了。
    “姨父，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杜泽宇赶紧哄他，但也忍不住鼻头红红。
    穆玖昀冷心冷肺倒是面上有些感动，心里无感，一直默默观察。
    但岳沉最受不了这个，当即就共情的鼻头也红了。
    但他什么都没说，全都以穆玖昀为主。
    穆玖昀见状心中柔软，当即对丁北和杜泽宇也和颜悦色：“既是有缘，那便小聚一番，也算是全了伯父这番舐犊之心。”
    岳沉微微惊讶，看向穆玖昀，他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岳沉便都随他。
    杜泽宇闻言眼睛都亮了。
    丁北也很高兴：“正好我定了太清楼的席面，我们如今在牡丹楼租了个小院住，那里环境还算清静，二位若是不嫌弃，就随我们回去用顿便饭。也没有外人，更自在些。”
    “晚辈却之不恭了。”穆玖昀一拱手。
    几人就此决定回丁北和杜泽宇所住的牡丹楼小院去。
    到得小院，太清楼的席面很快就送过来。
    席间穆玖昀问过杜泽宇的年龄，竟只比他小三个月，便道：“咱们也算是有缘相聚，如此，便不要恩公恩公的显得生疏，我叫穆玖昀，你可以称呼我为昀哥，这是我夫郎岳沉，你就叫沉哥罢。”
    又对丁北道：“您便称呼我们小昀和小沉。我们称呼您北叔如何？”
    “好啊！”杜泽宇高高兴兴的改口：“昀哥、沉哥！”
    丁北自然也不会拒绝，他端起酒杯：“咱们两家，一个来自汴京，一个来自杭州，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多谢这份缘分！敬这份缘分！”
    “敬这份缘分！”
    其余人纷纷举杯。
    丁北也是个生意人，很擅长应酬，穆玖昀也有意迎合，席间气氛便越来越好。
    原来丁北的妻子封月依并非杜泽宇的亲小姨，乃是杜泽宇生母常悦瑛的手帕交，两人情同姐妹义结金兰，封月依和杜泽宇这才有了小姨和外甥的关系。
    而这封月依也不是普通女子，乃是杭州有名的封氏商行的当家人，丁北则是她的赘婿。
    这倒是让穆玖昀有些意外：“可是封氏茶叶所属的封氏商行？”
    丁北也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小昀也知道封氏茶叶？”
    “封氏的白茶还有普洱在汴京都很有名，我如何不知晓。”穆玖昀笑道。
    “到底比不得龙井和碧螺春。”丁北谦逊一笑。
    “北叔谦逊了。龙井和碧螺春固然是好茶，但性寒，其实不适合女子多饮用。倒是白茶和普洱无论口味和茶性来说都更适合女子一些。大周茶文化昌隆，女子也是重要的客源。封氏茶叶独辟蹊径很厉害。”穆玖昀侃侃而谈。
    “昀哥说的真好！”杜泽宇差点拍案而起，意识到自己太兴奋了，连忙收敛，但仍忍不住激动道：
    “这都是我小姨的功劳，她虽是女子，却把封氏经营的越来越好。封氏茶叶就是她定的方向。这天下又不是只有男子，女子也可以有自己的饮茶口味。当年好多人笑话小姨异想天开的，如今都眼红不已。”
    说着又有些愤愤：“他们比不过小姨，就各种编排，真够不要脸的。”
    岳沉也很感慨：“女子在这世道上生活不易，尤其有才干的女子，要想有一番作为，非得付出比男子多几倍的辛苦不可。你小姨又这么厉害，把多少男的都比下去，他们肯定要各种诋毁她。好像把女人污蔑为道德败坏之人，就能磨灭她们的成就一样。”
    “哎呀，就是这样！”杜泽宇仿佛找到知己一般。“沉哥你说的真好！你怎么这么懂？”
    便是丁北也微微惊讶，他应酬生意，一眼便看出穆玖昀和岳沉之间是以穆玖昀为主，且行为气质上，那岳沉也要落下成，因而并没太上心，没想到他竟有这般见地。
    岳沉被夸得不好意思：“其实我爹去的早，我是我娘带大的，所以有些感悟。我娘虽比不得封夫人有那般大的能耐，可是她也是很厉害的。”
    穆玖昀温柔一笑：“你娘和封夫人出身不同，如何能比对功劳？只能说她们都是优秀的女子，是不输男儿的大女人。”
    岳沉听闻此话心中温暖，应和道：“嗯，阿昀说的对，她们都是不输男儿的大女人！”
    两人相视一笑。
    杜泽宇有种莫名的撑感，奇怪，明明没吃几口菜呢。
    丁北神色慈和，眼底有深意划过。

 第121章 洛家往事

    “你们两个虽出身不同，倒颇有些琴瑟和鸣之意，实在难得。”丁北面露欣慰的慈和笑容。
    琴瑟和鸣？好像是很好的词啊。
    岳沉正有点脸红，就见穆玖昀温柔的望过来。
    “其实这都是沉沉的功劳。”穆玖昀顺势把自己曾为平威伯府嫡长子，然后最近遭受各种波折，可岳沉对他以德报怨舍命相救等等经历讲述一番。
    杜泽宇呛一口酒，惊讶道：“原来昀哥就是那个穆大少爷？！我说怎么听名字这么耳熟。”
    “这事发才多久，你就听说我的事了？”穆玖昀疑惑。
    “我这不是一路从南往北走的嘛，这就赶上热乎的了。”杜泽宇替穆玖昀委屈道：“跟你一比，我真是太幸运了，你爹他怎么想的啊，偏心也没这么偏心的。”
    丁北也面露厌恶：“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可那平威伯占了原配家那么大便宜，却这般对待原配之子，实在是可恶！”
    “北叔也不必气恼，我已经看开了。况且有失才有得，一个真心相待相知相依的爱人比那个尔虞我诈的繁华美梦重要太多太多了。”穆玖昀温柔的握住岳沉的手。
    岳沉回握他，心中感动之余也难免心疼：“阿昀这么聪明这么好，平威伯府那些人早晚要后悔的！”
    “没错。”穆玖昀微微一笑：“别人给的，哪比得上自己挣的！我总要带着沉沉堂堂正正回到汴京，打那些人的脸。”
    “说得好！”丁北赞道：“好男儿就该这般奋勇争先！”
    杜泽宇也不禁热血：“没错！咱们都要堂堂正正的回去！让那些人好看！”
    一时间，席间气氛更是热络。
    只是很快，杜泽宇和岳沉便东倒西歪的醉倒了。
    杜泽宇直接趴到桌子上，酒杯都倒了。
    穆玖昀扶住岳沉，目光凌厉又戒备的看向丁北：“北叔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意前来赴宴，你却下药？”
    却见丁北挥挥手让仆人老忠出去。
    待屋里只剩下他们几人后，便直接起身对着穆玖昀跪下：“老奴洛北，见过孙少爷！”
    洛北？
    穆玖昀目光一凝：“你是洛家人？”
    “是，近二十年了，老奴终于见到孙少爷了，孙少爷不负所望，是个顶顶好的男儿，老爷和小姐终于可以瞑目了。”丁北又是激动又是悲痛的难以自已。
    “你给沉沉下的什么药？”穆玖昀追问道。
    “孙少爷放心，这只是安眠的药，不伤身的。”丁北知道穆玖昀在意岳沉，赶忙解释：“孙夫郎救了孙少爷的命，那就是洛家的大恩人，洛家人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他。而且这药阿泽也吃了的。”
    若非知道丁北真的在意杜泽宇，穆玖昀也不至于大意了，这古代的药物也着实厉害，防不胜防。
    穆玖昀在心中严厉告诫自己，以后再涉险，一定不能把沉沉牵扯进来。
    “到底怎么回事？”穆玖昀将岳沉搂在怀里，目光如刀：“不要试图骗我，相信我，你做不到！”
    “孙少爷有所怀疑，这是好事。”丁北倒是有些欣慰之色，然后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穆玖昀。
    当年穆正君回甘州族地祭祖后游历川蜀，机缘巧合下帮助洛家解除一场棘手的官司，保住洛家的基业，也因此与洛星儿结缘。
    之后，洛星儿便以身相许。
    这是外界所共知的原因。
    但实际上，那场让洛家陷入麻烦的官司本就是洛氏族人和川陕总督共同搞的鬼。
    洛星儿其实原本有个哥哥，可惜精心养到十二岁，竟“意外”溺水而亡。
    于是其父洛丰便只剩下洛星儿一个女儿。
    洛氏族人都盼望着洛丰能过继个儿子，但亲儿子之死分明就是人为，洛丰如何会答应过继。
    洛丰含糊其辞多年，似乎难以抉择一般，于是洛氏族人都卯足了劲儿要争当洛丰的儿子。
    而洛丰则暗中培养女儿。
    洛星儿才名远播，于商贾一道虽比不上其父，但也有些见地，守成是没问题的。
    洛丰见时机成熟，便当即宣布要将家业传给女儿洛星儿，为洛星儿招赘。
    此话一出，洛氏族人都炸锅了，才知道自己都被洛丰摆一道。
    洛丰号称蜀半城，其家业之大可想而知。
    时任川陕总督的王坤就觊觎洛家的产业，直到洛氏内讧，便顺势与他们一起勾结做局想要构陷洛丰。
    却不想，穆正君横插一杠子，把事情搅黄了。
    自然是因为穆正君也想要分一杯羹。
    王坤自然是让步了，和穆正君合作，反正他最后所得的也不会少太多——原本要计划分给洛氏族人那些定然就直接分给穆正君了，他再稍稍让步便可以了。
    洛氏那些个不安分的族人喜提祭天剧本。
    外界不都说穆正君神兵天降，实在是洛丰父女的贵人。
    可洛丰混迹商界又跟各个衙门打了半辈子交道，一双眼睛多么老辣，如何不明白穆正君的想法。
    这是他们父女的劫难，逃不掉了。
    于是洛丰与爱女洛星儿商议后，明面上对穆正君感恩戴德，敲定婚事。
    暗地里则准备来个金蝉脱壳之法。
    其实早在爱子意外身亡后，洛丰便知道他这产业太打眼，恐怕要横生很多事端。
    因而，他后来每年都会囤积一些金砖暗中运往江南。
    谁都不知道，这个蜀中首富竟然还暗地里在杭州经营着一份产业，便是封氏商行。
    而明面上，封氏商行与洛氏还有许多竞争。
    那金蝉脱壳之法便是洛丰想让洛星儿假死，然后在杭州封氏商行“重生”。
    为了降低他人的疑虑蜀中明面上的大部分洛家产业定然要舍弃了，但可以因此让女儿安然度过余生，洛丰也心满意足。
    当然，他也要留下来掩人耳目。
    洛丰计划完备，却独独遗漏了洛星儿的一份孝心。
    待到洛丰在去往江南的船上醒来，蜀中首富“乘船南下时不幸落水身亡”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川蜀。
    洛星儿联合忠仆尹月儿和洛北把洛丰迷晕，让成了那个假死之人，而自己则留在蜀中。
    她还给父亲留了一封信：
    女儿受父母生养大恩，此生怕不能回报，如何还能再让父亲代儿受过。且女儿自知自己心计智谋有限，经商手段也不若父亲高超。若是你我父女注定无法善终，请让女儿走在父亲前面。若是女儿不幸惨遭横祸，请父亲一定要活的长久，努力为女儿报仇雪恨！
    洛丰痛哭不已，大骂不孝女。
    可当时木已成舟，他已经“命丧风浪”，只得继续按照女儿的计划行事。
    从此蜀中首富洛丰摇身一变成为杭州封家商行那位深居简出不喜交际的神秘家主。

 第122章 九爷“一夜暴富”

    洛丰带领尹月儿和洛北等心腹来到杭州，正式接管封氏商行。
    另一边也一面关注着爱女洛星儿的消息。
    原本洛星儿是要为洛丰守孝三年的。
    但是穆正君一番情深意切，不愿和洛星儿两地分居，洛星儿便“只好”变卖家产，带着浩浩荡荡五条船的嫁妆随穆正君来到汴京。
    正如穆玖昀曾经推测的那般，穆正君原本对洛星儿就是逢场作戏。
    可随着与洛星儿的接触，她的冰清玉洁她的不假言辞，她总是无法靠近的冷淡姿态都让穆正君产生浓浓的征服欲。
    而这种欲望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重，他迫不及待要将洛星儿变成自己的女人。
    于是，洛星儿守孝一年后，穆正君便下药将她迷奸。
    事后，洛星儿并没有寻死觅活，她已然窥见穆正君对自己求而不得的心思，便压下心头恶心与厌恶，做出一番失望透顶的姿态：我原本是那样信任伯爷的。
    我曾经那样信任你，我是有可能全身心投入你的怀抱的，可你却亲手打碎了这番信任。
    洛星儿越发对穆正君冷淡，而穆正君却越发对她在意。
    王丽丽已然被他抛诸脑后。
    可那次是穆正君算好日子的，洛星儿怀孕了。
    如此，她只好与穆正君提前完婚。
    也再度传出洛星儿不知廉耻，孝期勾引未婚夫的流言。
    洛丰当时听闻此言，直接气晕过去。
    他从小捧在手上的掌上明珠啊，到底遭受了怎样的痛苦事情，那个禽兽却还要把脏水泼在她身上！
    可最糟糕的是，之后洛星儿竟然因难产血崩而亡。
    洛丰听闻消息，吐血晕倒，一病不起。
    尹月儿是洛星儿奶妈的女儿，两个女孩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洛丰也把她当半个女儿对待，在尹月儿父母接连去世后，更是对她更加关爱。
    甚至发现她比洛星儿在商贾一道上更有天赋时，也尽心培养，就是希望将来她能够帮着洛星儿一起撑起洛家产业。
    而且早就还了她良籍，还要帮她寻个好人家。
    可洛家遭此横祸，好姐妹身不由己，尹月儿便挺身而出要帮洛星儿对洛丰尽孝。
    因而尹月儿化名封月依，成了封家家主封络的独生女儿。
    如今尹月儿见洛丰这般难过，知道病因在心，便多加劝解：小姐遭此横祸，老爷更要保住自己的身体，若是老爷倒下了，将来谁还能帮她报仇啊！还有小姐唯一的骨血，在那般境地下，将来如何才能保住命啊！
    果真还是洛星儿了解自己的父亲，洛丰就是凭着要为爱女报仇的信念这才挺过来。
    王丽丽可能谋害洛星儿的传言便是洛丰后来派人传出来的，为的就是能够为保住穆玖昀出一份力。
    结果是好的，因为穆正君对洛星儿的念念不忘，让他怀疑到王丽丽身上，王丽丽为证明清白不得不把穆玖昀好好养大。
    洛丰则开始发狂似的发展封氏产业，杭州离汴京太远了，他必须打通能打通的一切关系，才能对平威伯府展开报复，才能尽可能保护外孙。
    可惜他到底年事已高，又殚精竭虑多年，加上心神受创，十年后还是撒手人寰。
    尹月儿继承封氏产业，她把封家经营的更好，封氏茶叶也成功打开汴京的市场。
    也终于有了接触平威伯府的机会。
    可听闻穆玖昀的纨绔作风，尹月儿心知他怕是已经被王丽丽养废了。
    但尹月儿还是派人跟穆玖昀接触过，发现穆玖昀对王丽丽惟命是从信任非常，尹月儿痛苦极了。
    如此，想要让穆玖昀帮着复仇就是幻想了。
    但尹月儿并不气恨穆玖昀，这孩子一无所知，周围都是面甜心苦之人，他被蒙蔽实在正常。
    正当尹月儿和洛北计划如何才能让穆玖昀看清王丽丽和穆正君的真面目时，穆玖昀被穆正君逐出家门的事情发生了。
    尹月儿和洛北生怕穆玖昀出事，便让洛北先行来跟穆玖昀接触。
    一路上，洛北听说了许多后续之事，他明显察觉到穆玖昀的变化，心中高兴，与尹月儿通信后，决定要跟穆玖昀接触看看。
    可惜他杭州距离汴京到底路途遥远，他赶到时穆玖昀刚好已经离开。
    之后便一路追着穆玖昀而来。
    正好杜泽宇也要回甘州赶考，便想着若是路上能碰上，便以此为借口寻个机会再跟穆玖昀接触接触。
    谁承想，他还没碰上穆玖昀一行，倒是穆玖昀和岳沉先救了杜泽宇。
    由杜泽宇的事情和描述，洛北断定穆玖昀已经跟从前大不相同，而且，说不得以前真的在扮猪吃老虎。
    是想以往孙少爷的境地，整个府上没有一个可信之人，他便真是心生怀疑，却也不会轻易与人吐露心声。
    之前那般应对其实也是正常的。
    而今日亲自接触穆玖昀后，洛北便彻底放下心来，孙少爷真的已经对平威伯府没有什么情谊了。
    因而，洛北决定坦白真相。
    “快要二十年了。”洛北擦掉眼角的泪水：“其实我跟月儿只是名义夫妻，月儿说人心难测，她怕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能守住真心，帮老爷和小姐守住家产了。如今我跟月儿总算能够把老爷和小姐的家产还给孙少爷了。”
    他说着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递给穆玖昀：
    “孙少爷，这是封氏商行总掌柜的信物。拿着它尽可以指使任何一个封氏商行的人为你效力，还可以凭此从封氏商行各地的大小铺面提取五百两到五千两的现银。另有一半玉牌在月儿手中，再待些时日，她就会亲自来见孙少爷。届时再把玉牌和重要的账簿都给孙少爷带来。”
    穆玖昀叹口气：“你们这么些年也是不容易。”
    他请洛北坐下。
    “我们再如何，没有生命威胁，也是锦衣玉食的。孙少爷才真是不容易。还有小姐……”洛北说着又不禁红了眼睛。
    穆玖昀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洛北：“北叔放心，平威伯府我不会轻易放过。穆正君将我过继出去，以后他和王丽丽再无法以父母之名压制我，倒是方便我行事。”
    洛北闻言也是痛快：“没错，那等阴险的畜生不配做孙少爷的父亲。”
    穆玖昀顺势道：“北叔，你且跟我讲讲封氏商行如今的情况，具体都有哪些经营，在甘州等地可有商铺？”
    洛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穆玖昀听着，心中估算，洛北所言应当都是真的，再加上尹月儿和他并没有要孩子这点，他其实有些佩服。
    能够信守初心是极其难得的事情。
    他又开个小差，想着，他这算不算一夜暴富？
    不禁又搂紧岳沉。
    沉沉真是他的福星，自从遇见沉沉，资源人脉都往他手里撞。

 第123章 福气满满岳小夫郎

    岳沉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在马车里，正躺在穆玖昀怀里。
    “我喝醉了？”岳沉揉揉眼睛坐起来，活动活动胳膊和脖子，又忍不住打个哈欠。
    “不是喝醉，是中药。”穆玖昀纠正。
    “嗯……嗯？！”岳沉惊讶的瞪大眼睛，立刻拉住穆玖昀的衣袖，担忧的上下打量：“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穆玖昀握住岳沉的手，心中倍感温暖：“我没中药。你现在也没事了。我找了两个大夫给你瞧过，都说没什么事。咱们现在正往回走呢。”
    岳沉闻言松一口气，却又十分不解：“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是坏事。”穆玖昀安抚岳沉：“等会儿我告诉你。”
    “嗯。”岳沉点头，便不再追问。
    沈兴熟练的把马车赶到之前去过的那条僻静小巷，然后和沈隆守在不远处。
    穆玖昀则将洛北的身份，洛家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岳沉。
    岳沉听得是目瞪口呆，半晌合不上嘴。
    穆玖昀笑道：“是不是比话本子还精彩？”
    岳沉回神，连连点头，眼神还有些飘忽：“这难道不是话本子里才有的事？”
    什么假死啊，换身份啊，还有筹谋多年想要复仇啊这种，难道不是话本子里的桥段？
    “所以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嘛。”穆玖昀调侃道。
    “可是那个洛北说的话真的可信吗？”岳沉有些担忧。
    万一有坑怎么办？
    天上掉馅饼的事还是小心为妙。
    “我问过他，根据我所知的封氏茶叶的情况大致可以了解到封氏商行的规模，洛北所言与我估计的没什么太大出入。”穆玖昀又说了他和尹月儿没要孩子的事。
    岳沉感慨：“他们真是忠心。”
    又道：“可一定也是因为你外公和你娘真的对他们很好，真心换真心，才能让他们坚持这么久。”
    他握住穆玖昀的手：“太好了，阿昀，一直有亲人在默默的关注你，想要保护你。如今，他们终于跟你相聚了，你不是孤独一个人奋战了。”
    岳沉是由衷为穆玖昀感到高兴。
    他当然知道穆玖昀有多聪明，可是不论是拉拢燕家还是对抗穆家，都是阿昀一个人在做，如今终于有更有力的帮手，有属于阿昀的有力的自己人了，一定可以帮他减少一些负担。
    “有你在我身边，我早就不是一个人啦。”穆玖昀揶揄道：“怎么，不想要我啦？我跟你说哦，我现在可是腰缠万贯了，你那酒楼，我立刻就能送给你！”
    “嘘！”岳沉赶忙制止穆玖昀：“财不外露懂不懂啊，小点声。再说了，我就是图你这个人啊，我图你这个人的时候，你还没这么多钱呢。”
    “图我这个人啊。”穆玖昀笑道。
    岳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下子又红了脸。
    沉沉就是这点可爱，率直，但是又很容易害羞。
    穆玖昀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我也图你这个人。沉沉，便是万里江山我都不稀罕，我只要你。”
    岳沉闻言露出微笑，也回搂住穆玖昀：“都说过啦，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我有爱人，此生足矣，千金不换。
    ……
    穆玖昀和岳沉到家没多久，丁北就派人送来礼物。
    杨豹等人这才知道，原来之前用一筐萝卜制服闹市惊马的人，竟然就是岳沉。
    “你们俩这也太能瞒了！”杨豹调侃道。“咋的，还做好事不留名啊？”
    又看向岳沉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岳夫郎竟然有这分能耐，走走走，比划两招。”
    “杨二哥，你可饶了我。”岳沉哭笑不得：“我就是力气大罢了，扔那筐萝卜是歪打正着，正经练功夫我可不会。”
    “力气大？那咱俩比比力气。”杨豹不依不饶。
    岳沉好说歹说，杨豹就是要比拼。
    穆玖昀见状道：“杨二哥，你都快顶两个我家沉沉了，竟然要跟他比。这怎么比？比赢了，别人得说你胜之不武，比输了，以后你可就抬不起头来了。这不给自己找麻烦嘛。”
    其他镖师们闻言都笑出来，起哄嘘杨豹：
    “二镖头，你这也太不害臊啦！”
    “就是啊，怎么能欺负岳夫郎，回头做饭没你的份你哪儿哭去？”
    岳沉闻言眼睛一亮，对啊，我还能用做饭威胁杨二哥呢！
    穆玖昀见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心中安慰。很好，沉沉被我带坏了！
    杨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为了比斗太上头了，竟然丝毫不计后果，赶紧打哈哈：“我是那种人吗？我这是跟岳夫郎开玩笑呢！这不是为了显示岳夫郎除了厨艺高超，武艺也很厉害嘛！”
    他对着岳沉竖起大拇指：“岳夫郎，你真是厨武双全！”
    穆玖昀对着杨豹竖起大拇指调侃道：“杨二哥，能屈能伸！”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
    镖师们都笑话起杨豹来。
    “昀兄弟，你这嘴忒坏了！读书人坏起来真是不一般！”杨豹佯怒道。
    “杨二哥息怒，兄弟这里有一桩好买卖给你赔罪。”穆玖昀笑道。
    接着便把丁北（因对外人和自己人称呼不同，后文会丁北洛北交互使用）和杨泽宇等人要一路同行的事情说了，已经与丁北相认，定然是要一起出发的。
    又道：“他们自带护院和武师，与我们同行只是图个安心，安危肯定还是自己负责的。但是沾了乘风镖局的光，丁掌柜那里定然是要有所表示的。”
    这种活杨豹等人押镖时经常会遇到，能收些额外的好处，也没多累，自然不会拒绝。
    “江南的封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杨豹满意，这样对方出手不会小气。
    他立刻笑逐颜开又跟穆玖昀称兄道弟起来。
    之后告诉杨虎，杨虎也是乐意的。
    至于穆氏族人和穆氏商队，能跟封家搭上线，这可是意外之喜。
    之前还有些人私下里对岳沉这男妻身份颇有微词，如今这好处可以说都是因为岳沉救了那杜家少爷才得来的，大家就都有所改观。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这小夫郎虽然出身不好，可说不得有什么福运在身呢，你看这昀少爷还有这杜少爷不都是因为遇到他才逢凶化吉的嘛。他自己也是，本来被昀少爷都嫌弃成啥样了，可如今却生生扭转局面了。”
    这话很有几分道理，私下里便都流传开，觉得岳沉是福泽之人，他的人缘更加好了。

 第124章 他们都在一起

    晚上休息之前，穆玖昀又把岳沉拉到床上，放下床幔，鬼鬼祟祟的拿出一个锦盒来。
    “你拿这茶叶做什么？”岳沉疑惑。
    这锦盒正是丁北送来的茶叶之一，虽是上等茶叶，却不是送来的茶叶里最好的那几两。
    “之前我担心你的身体，从牡丹楼离开的比较匆忙，北叔就有一些东西没来及给我。”
    穆玖昀说罢打开这个锦盒，先把里面装着茶叶的瓷罐拿出来，然后扣动锦盒外面的一块雕花，结果岳沉就看到那锦盒底部的木板竟然有一侧敲起来了。
    岳沉：？？？
    揉揉眼睛。
    岳沉惊讶：“这，这是机关？”
    好家伙，越来越像话本子了。
    “打开看看。”穆玖昀对岳沉道。
    “我来？”岳沉惊讶。
    “我与沉沉夫夫一体，我的全副身家都是你的，包括我这个人。”穆玖昀握住岳沉的手，语气温柔又认真。
    岳沉忍不住脸红心跳，下意识低下头：“知道啦，不就是开个盒子嘛。”
    然后他就打开那个底板，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不由愣住。
    眨眨眼睛，再揉揉眼睛。
    没看错，里面是一叠银票，上面那张写着五千两。
    不是五十两，五百两，是五千两！
    岳沉连忙捂住嘴。
    心中庆幸：幸好啊，有了之前七千两的冲击，如今看到这五千两他才能稳住了没叫出来。
    穆玖昀倒是淡定的很，拿起那些银票，你一张我一张的跟岳沉分起来。
    岳沉就瞪着眼睛，看着穆玖昀分给自己五张面值五千两的银票。
    “北叔说了，这是给我攒的前几年的零花钱。咱们还照之前的约定，先一人一半。”穆玖昀很是理所应当。
    岳沉却不淡定了。
    零花钱？
    五万两，当零花钱？
    还分给他两万五千两？
    “你让我缓缓。”岳沉转过身，做了几个深呼吸。
    然而并没有用。
    穆玖昀却还在那边安慰他：“沉沉，你得习惯，这就是个零花钱，等我接手封氏商行，这些钱只会多不会少。”
    岳沉有些头大，郁闷的看向穆玖昀，努力压低声音：“我习惯不了！太刺激了这！”
    穆玖昀微笑起来：“沉沉，你觉得这些钱烫手？”
    “嗯。”岳沉点头，又颇为服气道：“能这么心平气和拿下这些钱的，也就是你了。”
    “沉沉，这些钱是我们的，那我们可以拿来做很多事。比如买很多田地来分给穷苦人？这是大善事？能救很多人。”穆玖昀微笑道：“这样想，还会觉得这钱烫手吗？”
    岳沉微微一怔，继而摇头：“这样看，这钱很好啊。”
    “对？”穆玖昀又道：“你只是被突然多出来的这些钱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这些钱都是有来路的，并不是赃款，是正儿八经赚的钱。另则，有了钱，那就安心想个好的方法花出去，就不会有突然天降横财的不适感了？”
    岳沉略略思索，想到这些钱能做好多好多善事，就觉得心里面很高兴。
    对穆玖昀也特别崇拜：“阿昀，你真厉害！”
    “再厉害还不是被你征服了？”穆玖昀笑道：“所以，还是你更厉害一些。”
    岳沉笑出来，有些害羞却也很自豪：“嗯，我更厉害一些，要不说我是福运满满呢，我也开始信了。”
    又装作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把分给他的银票推给穆玖昀：“那你来想办法把这些钱都好好的用到实处！”
    “夫郎有令，夫君莫敢不从。”穆玖昀笑着把其中三张银票拿走：“这两张还是得你收着，任何计划和事情都会有风险，不能让我一股脑把钱全投进去嘛。咱们家，还得夫郎来坐守大后方。”
    他拍拍岳沉的肩膀。
    岳沉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便收下那一万两银票，放在之前他存放银票的地方。
    两人这才躺下准备睡觉。
    可是突然收到五万两银票，岳沉到底很有些激动，睡不着。
    “阿昀，你困吗？”他轻轻问。
    “还好，还想那五万两银票能干什么呢？”穆玖昀问道。
    虽然已经吹了灯，一片黑暗，但岳沉还是能感受到他说这话时含笑的样子，便是声音都是带着笑意的。
    “嗯。”岳沉承认：“总觉得很神奇，我有些想不出来。”
    “那我帮你想一想。”穆玖昀的声音传来：“我们可以用这些钱建一些‘希望书院’。”
    “希望书院？”
    “对，就是专门给穷苦的，上不起学，但是品德很好的孩子们建立的书院。而且，我想这个书院里不止收男孩，还收女孩。也不单是教读书识字，还可以请一些匠人，让他们开班收徒，只要学会手艺，就能有饭吃。”
    “这太厉害了！这简直是神仙书院！可是那些匠人们怎么会愿意传授手艺啊。”
    “咱们有钱啊。给希望书院当师傅，比自己手工赚钱赚的多，又轻松，换成你，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
    “而且，沉沉，你手艺好，到时候可以带很多徒弟。说不得还能出个岳家菜，到时候你就是祖师爷。对！你就是祖师爷！把岳家菜开到天南海北去！”
    “哈哈哈，我当祖师爷，你真的是，开玩笑啊。不过若是真能开起那个希望书院，我也愿意去教人。”
    “你要去教他们做菜，那我就去教他们读书识字。咱们做一对夫子夫夫。”
    “夫子夫夫？这称呼真有趣，真好听。”
    “岳夫子有礼了。”
    “昀夫子你也有礼了。”
    两人这样聊着，畅想着把希望书院开起来是什么样子，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穆玖昀的梦里，他站在山巅，搂着岳沉，指着下面成片的希望书院对他道：沉沉，你看，这是我为你开的书院。他答应沉沉要帮他改变世界，他做到了。
    岳沉的梦里，他和穆玖昀在希望书院相遇，高高兴兴一起去吃午饭，周围都是他们两个的学生，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第二日醒来，岳沉都还觉得开心，忍不住跟穆玖昀分享自己的美梦。
    穆玖昀也把他的梦告诉了岳沉。
    虽然梦的不同，但不同的梦里他们都在一起。
    真好！
    好心情便加倍了。
    而且，阿昀竟然是因为我才想出希望书院这么好的点子的？
    只是因为当初在鸿居客栈的小院他感慨过世道不公，所以阿昀就记在心里了，并且一有机会就想要付出实践？
    岳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穆玖昀，鼻头酸酸的很是感动：“阿昀，你要不要对我这么好。”
    “我就是要对你一千倍一万倍的好，其他人都比不过我，你就不会想要离开我了。”穆玖昀的目光充满认真的柔情。
    “傻瓜。”岳沉搂住穆玖昀：“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啊。说好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搂住穆玖昀，穆玖昀心中又是温暖又是荡漾。
    他也紧紧回搂岳沉。
    我们当然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们当然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第125章 从头震惊到尾

    之后，丁北就带着杜泽宇亲自登门，送上礼物，又商定一些细节，同行之事就彻底落到实处。
    而穆玖昀则把丁北请到自己屋里，跟他详细讨论了开希望书院的事情。
    岳沉也在座。
    “我的事情不会瞒着沉沉。”穆玖昀对丁北强调。
    岳沉主动伸手握住穆玖昀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丁北再次感受到岳沉在穆玖昀心中的重要性，但是更让他震惊的则是穆玖昀接下来说的话——
    “先从在封氏做工的那些人和他们的子女开始，算是‘员工福利’。再制定细致的奖励措施，学的好读书快的给予一定奖励。”穆玖昀侃侃而谈，把他想到的宏观框架和一些关键细节都告诉丁北。
    丁北几乎是从头震惊到尾，越到后面越是震惊。
    “孙少爷，你这是？”丁北明白这是大善事，但他直觉穆玖昀不是做善事这么简单。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穆玖昀泰然又自信：“北叔，我非穷奢极欲之人，手头的银钱已经足够享受优渥的生活。可这世间有太多不公平的事情，我想尽一份力来改变。”
    他起身踱步，神色自若：“当年外公号称蜀半城，结果呢，还不是穆正君和王坤说谋害便谋害了。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官，老爷是民。”丁北无奈道。
    “没错。”穆玖昀点头：“因为官有权力，甚至权力大到可以轻易决定民的生死！官与民根本就是不平等的。作为民，没有任何反抗官的能力，民告官，自古以来便难如登天，因而外公才不得不假死脱身。民，没有反抗的权力。而我，我想赋予民这样的权力！”
    丁北渐渐明白过来孙少爷到底是何种心思，他震惊之余却也难掩激动和憧憬。
    “所以孙少爷才想让芸芸百姓读书识字！”丁北的声音都不自觉有一丝颤抖。
    “对！唯有读书识字，才能明理，才会有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想法。”穆玖昀说道：
    “世宗让普通老百姓也可以读书科举，只不过读书成本太高，所以庶民想要入仕难如登天。那我们就把这成本降下去！待到庶民出身的官员占据朝堂的比例越来越多，总有可以为庶民发声的一天！”
    “孙少爷，大善呐！”丁北起身对着穆玖昀深深一恭。
    岳沉也与有荣焉。
    “只是此法要循序渐进，要在真的心系百姓的县里府里推行。毕竟，百姓读书，动的可是世家的利益。在我科举入仕，夺得权力之前，咱们只能徐徐图之。”穆玖昀又强调道。
    “孙少爷放心！我明白该如何做！定然不让孙少爷的计划有一点闪失！”丁北信誓旦旦。
    但又把穆玖昀的银票还回去：“这等善事壮举，怎还能让孙少爷破费！”
    “都说了，我用不到这么多钱。而且，我还有其他一些赚钱的想法，封氏以后必定会越来越好！把这些钱分一些给在封氏做工的当红包，以后赚钱了再给他们涨工钱。封氏将会是天下百姓趋之若鹜的地方！至于被平威伯府霸占的洛家产业。”
    穆玖昀冷冷一笑，眉宇间有杀机跳跃：“我会让他们吃下去多少，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
    丁北和杜泽宇回到住处后，便将自己关在房中。
    拿出火盆和纸钱焚烧祭奠。
    昨日与穆玖昀相认后，丁北就已经祭奠过洛丰和洛星儿，今日难掩激动，再次祭奠。
    “老爷，小姐！孙少爷是大才，是天降文曲星！他要建立不世功业！他一定能成功的！你们尽可以放心了！尽可以放心了！”
    丁北又是感动又是悲切，又觉得痛快无比。
    昨日相认的匆忙，他们只来得及稍稍叙旧，且因岳沉也中药，穆玖昀显然心有火气，按捺没发罢了。
    因此昨日丁北送过礼物，今日又尽早登门，就是希望对穆玖昀表明态度。
    却不想，一夜过去，穆玖昀竟然会给他这么大的惊喜。
    他们一直说要对平威伯府复仇，可平威伯府是勋贵是高官，他们把封氏做的再好，也不过是百姓，是生民，要对抗起来实在太难了。
    便是他们也资助帮扶一些平民走上科举之路，可底蕴不同，他们能达到的高度也有限。
    况且，一旦身份变幻，民成了官，日久天长心理也会变化。
    非亲非故，又有多少人真正肯帮助洛家洗清冤屈呢？！
    可是今日，今日孙少爷竟然给了他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解决方法！
    世道不公，那就改变这世道！
    平民不是难出头吗？
    那成千上万的平民都去读书识字考科举，这数量堆也能堆出平民的官员来。
    数量多了，总有愿意为民发声的！
    孙少爷他不止是要对平威伯府复仇，他还要对这个不公的世道复仇！
    “老爷，小姐，你们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好好保佑孙少爷。”
    丁北说了许久，待到心绪平静后才把长随罗忠叫进来，把穆玖昀想要给封氏员工做福利的事情说了，只强调这是孙少爷仁善，想要做善事。
    “孙少爷自己吃过苦，所以颇为理解平民不易，便想力所能及的为百姓做些事，也算是为老爷和小姐积德。”丁北感慨：“此事繁琐，我需要回去跟夫人好好商议，便不跟着你们去甘州了。孙少爷，还有阿泽我便托付给你。”
    罗忠闻言也是震惊不已，进而感慨感动：“孙少爷大善。老爷放心，我定然把孙少爷和泽宇少爷都保护好！”
    “对了，那车夫老王可有下落了？”丁北眸光一凛。
    “有些眉目，却不知做不做准，怕是还要再查查。”罗忠有些许无奈。
    他和老爷到的晚了，那车夫老王早跑了，也没有留下太有用的线索。
    “继续查。查不到证据那就造个证据。阿泽这几年怕都要在甘州读书，这次必要让杜家那几房吃够教训才罢，否则都当我跟夫人是泥糊的！”丁北面色冷凝。
    “明白了。老爷且放心，此事定然办好。”罗忠认真道。
    之后丁北又跟杜泽宇说了商行有些要事，他须得回去一趟，让罗忠陪他去甘州的事。
    杜泽宇有些不舍，但也不会耽误他的事。
    “那昀少爷是个少有的聪慧又侠义心肠的人，他夫郎也颇有善心，你多多与他们交往，到了甘州也能互相照应。”丁北摸摸杜泽宇的头发：“等事情告一段落，我跟你姨妈就过来看你们。”
    “好啊！”杜泽宇高兴应道，又道：“但姨父和姨妈也保重身体，不要赶路，千里迢迢，便是写信也使得的。”
    “放心。”丁北欣慰一笑。

 第126章 有老婆就是了不起

    次日一早，杜泽宇就随着穆玖昀所在的穆家人一同出发了。
    有了杜泽宇的陪同，穆玖昀倒是有了可以切磋学问之人，比他自己看书要更好一些。
    杜泽宇则是再度拜服在穆玖昀的学识之下。
    “你从没正经听过夫子讲课？从没好好的写过一篇策问。怎么就能看问题看这么深！”杜泽宇感觉自打跟着穆玖昀之后就天天在刷新三观。
    “岂不知有人生而知之，你如何能与我比。”穆玖昀自信道。
    杜泽宇：……
    好像没办法反驳。
    “行了，斟茶。”穆玖昀毫不客气的指使杜泽宇。
    杜泽宇之前拉着穆玖昀要文辩，还玩笑般的定下赌约，输家要给赢家斟茶倒水，伏低做小。
    穆玖昀答应下来。
    结果这都连着五日了，杜泽宇竟一日都没赢过。
    岳沉见他那憋屈状，笑着要去拿茶壶：“我来。”
    “不用，愿赌服输！我就不信我会日日都输！”杜泽宇赌气道，一把拿过茶壶给穆玖昀倒茶。
    “对，愿赌服输，就让他来伺候。”穆玖昀也调侃道。
    这辆豪华大马车布置很是舒服，座椅靠背，小茶几都一应俱全，行驶起来也平稳，倒茶也不会洒出来。
    “昀哥，笨鸟小弟给您奉茶，还请您宽恕被我笨到的这一上午。”杜泽宇双手捧茶，脸都憋红了。
    这奉茶伺候最羞耻的地方就是这段认输词。
    简直羞耻爆表啊！
    早晚必须得赢一次！
    不能都是他这么羞耻！
    杜泽宇在心中暗暗发誓。
    “虽然是笨鸟，但相对其他蠢鸟来说已经有进步了，你昀哥耗损的那些精力没白耗损。”穆玖昀接过茶杯还不忘揶揄杜泽宇。
    岳沉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心中滑过一丝失落。
    如果他也懂那么多书就好了，就能跟阿昀文辩了。
    现在就算他学的多用功，《百家姓》也背过好多，字似乎也认了不少，可阿昀和杜少爷文辩时，好多话他都听不懂。
    岳沉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他挤出笑容道：“我去外面练习赶车。”
    说着就钻出车厢。
    穆玖昀察觉到岳沉的情绪变化，心中开心。
    沉沉吃醋了！
    穆玖昀高兴的抬腿给杜泽宇一脚：“行了，你快回去头悬梁锥刺股。”
    杜泽宇有点懵：“啊？不再讨论讨论了？”
    “今日对你的鞭挞已经足够了，你快回去消化消化。”穆玖昀有些不耐烦：“怎么，还得让人赶不成？”
    “你怎么赢了还不高兴啊，莫名其妙的。”杜泽宇嘀嘀咕咕的，叫停马车，下去，回自己马车去了。
    穆玖昀还顺势把车夫都赶到沈兴他们马车上。
    这么些日子，他跟岳沉驾车已经十分熟练，车夫也懒得讨嫌，很识趣走了。
    岳沉见穆玖昀坐在车辕上跟他一起赶车，心情瞬间好起来，可是又惦记着穆玖昀的学业，便不禁问道：“你不跟杜少爷再聊聊文章吗？”
    “本来还想再聊聊，但谁让你出来赶车了呢。”穆玖昀故作夸张叹道：“独自面对他那只笨鸟，我脑子都不转了，所以今日份讨论就提前结束咯。”
    “嗯？”岳沉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这还要怪在我身上？”
    “自然要怪你。”穆玖昀摇头晃脑道：“我看见你就高兴，文思泉涌。看到其他人就心生烦闷，严重时思维阻塞。”
    “胡说八道。”虽然觉得穆玖昀在开玩笑，但是岳沉就是止不住唇角上扬。
    他调侃道：“听说科举考试要被关着考三天三夜呢，你是不是算计着到时候考不好，就赖我身上？”
    穆玖昀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三天三夜！是啊！到时候我三天三夜都见不到沉沉了！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天，这不是都快十年了吗？！不行，沉沉，我会受不了的！”
    穆玖昀状似痛苦无力般靠在岳沉身上。
    “越说越离谱！”岳沉笑意更重，嫌弃的推穆玖昀：“起开起开，我都没法好好驾车了。”
    “不行，我恐怕考不了科举了。一想到十年都见不到你，我就痛苦的无法呼吸。”穆玖昀死皮赖脸的粘着岳沉，还特别理直气壮的说：
    “你不帮我想办法，还要赶我走，你无情你无义你无理取闹！”
    “天呐，救命啊。穆玖昀大少爷发癫啦——”岳沉让穆玖昀做作的姿态腔调逗的直笑。
    “再发癫，也是你家夫君，岳夫郎且受着。”杨豹骑着马从后面超过去，顺便揶揄一道。
    其余几个镖师也跟着起哄。
    岳沉有些害羞，脸红红的。
    穆玖昀看见了，心里更高兴，对着杨豹雄赳赳气昂昂道：“我有夫郎作伴，杨二哥你就羡慕嫉妒恨。”
    “你小子！要不是你夫郎做饭好吃，我高低得修理你一顿。”杨豹背对着穆玖昀挥挥拳头。
    其余镖师又起哄道：
    “哎呀，有老婆在身边就是了不起啊。”
    “是啊是啊，比不了比不了。”
    杜泽宇的马车也从他们旁边超过去，杜泽宇掀开车窗帘吐槽道：
    “昀哥，怪不得你要赶我离开，竟是要粘着你家夫郎！我看你才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之人！”
    “是啊，所以你下回有点眼力见，该离开就及时离开。”穆玖昀靠在岳沉肩膀上，很是理所当然的对杜泽宇说道。
    “啊啊啊！可恶！我也会娶媳妇的，到时候看我秀死你们！”杜泽宇无能狂怒后愤愤的放下车窗帘。
    岳沉本就让起哄的害羞，这下杜泽宇和穆玖昀的对话更让他脸红。
    阿昀竟真是因为我才把杜少爷赶走的？
    他心里又高兴又矛盾，高兴阿昀对自己的重视，又觉得真是自己的原因这不是耽误阿昀读书了吗？
    好纠结。
    不过，还是先把阿昀推起来再说，那些镖师都吹口哨了，真是羞死人！
    “快起开，再不起开我可要不高兴了，回头饿着你。”岳沉故意凶巴巴的说。
    可他不知道自己两颊红红的，眼睛润润的，再凶也不过是一只炸毛兔子般，实在可爱。
    穆玖昀捏一把岳沉的脸，这才不情不愿把自己从他身上“撕”下来，也故意板着脸，一本正经道：
    “沉沉，这真的是一个挺严重的问题，我们得想办法解决。不然我考不好，那我许诺你的全副身家不得缩水吗？那可就影响你开酒楼这种大事了！”
    “你真的是，没完没了了！”岳沉又笑出来。
    他凑近穆玖昀小声嘀咕：“之前还说腰缠万贯送酒楼轻轻松松呢，怎么转头这酒楼就跟科举挂钩了，你不是要赖皮。”
    那狡猾的小模样实在太可爱了，穆玖昀没忍住，啪叽飞快亲了岳沉脸一下。
    凑都凑过来了，不亲对不起自己！
    岳沉瞬间红了脸，一把把缰绳塞进穆玖昀手里，手脚并用的爬回车厢了。
    穆玖昀爽朗的笑声传进车里，岳沉脸更红了。
    但是，又好甜蜜好喜欢。
    岳沉捧着红红的脸，忍不住露出笑容。

 第127章 天赐甘霖祥云

    穆玖昀和岳沉一行按部就班往甘州行进，与此同时汴京也发生一件大事。
    承泰帝的万寿宴和重阳节在同一天，普天同庆的日子。
    承泰帝虽然一向勤俭，但这种大日子再如何勤俭，宫中总还是要举办宴席，各部官员以及京中勋贵也都要纷纷献礼的。
    宫宴上，端王和景云公主是最后献礼的人。
    之前因为穆正君的事情，端王柴袆枢在朝堂上被承泰帝敲打了，今年的万寿节礼便格外慎重一些。
    他献上的是一株一人高的茶花花树。
    这茶花花树奇特在它的花有一红一紫两种颜色，且每一个花枝都是并蒂花。
    “此花名为并蒂同心，儿臣祝父皇年年有今朝，与母后并蒂长青永结同心！”柴袆枢很是真诚的对着承泰帝和郭皇后跪拜。
    承泰帝与郭皇后伉俪情深，这礼物可谓送到点子上。
    承泰帝龙颜大悦：“枢儿有心了，来人，将此花移栽到福宁殿，着花匠小心侍弄，朕要日日观赏！不对。”
    转头对着郭皇后情深意切：“是朕与皇后要一同日日观赏！”
    景云公主也起身行礼：“祝父皇年年有今朝，与母后并蒂长青永结同心！”
    其余王公大臣皆起身行礼祝愿：“祝圣上年年有今朝，与皇后娘娘并蒂长青永结同心！”
    承泰帝畅然大笑，举杯与众人共饮。
    一时间宴席气氛十分热闹。
    众人都纷纷赞叹端王柴袆枢的巧妙心思与赤诚孝心。
    柴袆枢一时风头无两。
    他心中得意，面上还端得住，谦逊道：“这都是为臣为子该做的。”
    大臣们闻言又是一番赞誉。
    大长公主柴莹莹装作不经意的说：“不知恒儿为皇兄准备了什么礼物。”
    这话一出，席间气氛就有些微妙。
    往年万寿宴的礼物，柴袆枢和柴凌恒也是暗暗较劲。
    只是今年柴袆枢这礼物太过神奇，柴凌恒在他之后献礼，可是有些吃亏了。
    偏生柴凌恒还是承泰帝亲子，若是被过继的兄长比下去，那就不太好看了。
    不过，大家也只是稍稍一想，又觉得柴凌恒不过是个公主，被皇子比下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不论皇妹给父皇准备了什么礼物，我相信她与我对父皇的孝心都是一样的。”柴袆枢谦逊的说。
    “还是枢儿懂事啊。”柴莹莹赞许一句。
    燕俊良端起酒杯和冯展鹏暗中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微妙的嘲讽，默契的低头吃酒等着看好戏。
    承泰帝与郭皇后也是默契对视一眼，心中充满嘲讽，面上却一副好奇：“恒儿的礼物是什么，朕也有些好奇。”
    景云公主柴凌恒出列，让人将她准备的礼物抬上来。
    那是一个三尺见方的长盒子，放到殿上后，柴凌恒亲自将木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一朵洁白的祥云。
    柴莹莹见状噗嗤笑出来：“恒儿这礼物跟那汉白玉栏杆上的祥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呢。”
    这话着实不好听，就差说柴凌恒找了一块汉白玉来凑数了。
    于太后佯装不悦的嗔一声：“莹莹慎言。”
    柴莹莹撇撇嘴，嘀咕道：“本来就是嘛。”
    在座的王公大臣们也都神色各异。
    唯有柴凌恒泰然自若：“乍一看确实像汉白玉，也不怪姑姑看错。只是，这祥云并非汉白玉，乃是用糖做的。”
    此话一出席间静默一瞬，转而哗然。
    “竟是糖？！”
    “怎么可能？！”
    柴莹莹更是脸色都青了，声音劈叉：“糖怎么可能是这个颜色？！”
    不待柴凌恒说话，承泰帝便调侃道：“是啊，恒儿，可不能欺君哦。”
    柴莹莹闻言脸色更差，柴凌恒多受宠，万寿宴如此重要的场合，她也不敢胡来，否则就是欺君。
    所以那祥云一定是糖所做的。
    一种从未在世上出现过的糖，晶莹雪白。
    这意味着什么？
    于太后还稍稍能端得住，端王则是脸色都僵了。
    却听柴凌恒不卑不亢道：“还请父皇品验。”
    承泰帝笑道：“朕一人品验有什么意思，让在座诸位都尝一尝，正好上了黄米糕，该蘸糖吃的，让大家一起尝尝。”
    他一声令下，便有侍从上前小心翼翼的不破坏造型的从那块巨大的白糖祥云上刮下来许多糖粉，分别装盘后呈送给承泰帝以及在座所有的王公大臣们。
    众人看到那晶莹剔透的粉末都震惊无比，一时都忘了动作。
    郭皇后直接夹起一块炸的外焦里嫩的黄米糕蘸满白糖放到承泰帝盘子里，这才自己也弄一份。
    她先尝了一口，才对承泰帝道：“陛下，果真是甜的。且滋味比普通的糖要好许多。”
    “哦？这般神奇？”承泰帝假作惊讶，也夹起盘中的黄米糕吃了一口，感叹道：“果真美味。”
    其余人才纷纷回神，开始品尝，只要尝过就知道这确实是糖。
    众人哗然，惊奇纷纷。
    “恒儿，这么神奇的东西你是如何得来的？”郭皇后装作好奇般询问柴凌恒。
    柴凌恒微微一笑，道：“说来也确实神奇。之前孩儿一直苦恼到底该给父皇送上何等寿礼，苦思不得，只得祭拜神灵。忽有一日夜晚，孩儿梦见了九天玄女。
    她对孩儿说：真龙天子明德昭昭，该当以无垢甘霖祥云为贺。接着便从天上挑选了一片甘霖汇聚成的最漂亮的一朵云彩将其投入福宁殿中。之后孩儿就醒了，脑中无端端便多了这白糖方子。孩儿尝试着用此方制糖，竟真的制出这纯洁无垢洁白如云的糖来。
    可见真是父皇明德昭昭，得天神赞许，才赐下这等祥瑞贺寿！儿臣能追随父皇这等圣君明主实在三生有幸，定当鞠躬尽瘁以身报国！”
    柴凌恒郑重行礼。
    燕俊良紧接着起身而拜：“恭喜陛下得天神赞许！臣等能追随陛下也是三生有幸，定当鞠躬尽瘁以身报国！”
    霎时间王公大臣纷纷起身相贺：“恭喜陛下得天神赞许！臣等能追随陛下也是三生有幸，定当鞠躬尽瘁以身报国！”
    端王柴袆枢和大长公主柴莹莹不论脸色多僵，心情多堵也都要跟着表态。
    承泰帝端坐上首，威仪深重：“朕得天神赞许自当更加勤勉。各位臣工，共勉！”
    众人恭敬道：“伏唯陛下能作威作福！”
    万寿宴之后，承泰帝治国有方明德昭昭得天神赞许，景云公主孝心动天得天神赐方以为明君贺寿的消息便瞬间传遍汴京的大街小巷。
    如云彩般洁白的白糖，这真是祥瑞啊！
    且承泰帝又有旨意：既然是天神所赐甘霖祥云便是要让朕与民同庆，这甘霖祥云该让大周百姓都能享受。
    于是，祥云白糖不止是皇家贡品，还会往民间销售。
    不论百姓们到底能不能买得起，只要想到皇帝陛下愿意跟他们共享祥瑞，就觉得是无上荣光之事。
    一时间，百姓们对承泰帝以及景云公主的赞誉更上一层楼。
    景云公主牵头的白糖工坊也红红火火的开起来。
    且除了京城，在她的封地也开起工坊制造白糖。
    燕家和冯家都得以分一杯羹。
    许多人都羡慕燕俊良有燕辰沛这么一个能打的好儿子帮公主殿下把封地守得好好的，因此才能入公主殿下的眼，连带着小儿子都沾光，能去福州的白糖作坊做总管事，任谁看不出这是景云公主抬举燕家呢。
    至于于太后等人，也只能眼红罢了。
    等到穆玖昀等人听到传闻时，已经是十月中旬。
    历经三个月的时间，他们终于抵达甘州族地。

 第128章 不得给点奖励？

    穆玖昀和岳沉一行终于抵达甘州。
    甘州府下辖张掖县和山丹县两个县，穆氏族地便在府城张掖县，倒算是繁华之地。
    穆玖昀借封家报恩送了两进小院为借口，并没有和穆氏族人住在一起，反而跟杜泽宇做了邻居。
    罗忠办事牢靠，早就派人提前来到张掖县打探消息，并购置院落。
    给穆玖昀和杜泽宇买下的两进小院闹中取静不说，穆玖昀那两进小院当街那面还有两间门脸。
    沈兴沈隆兄弟带人把行李都卸了。
    罗忠则带着穆玖昀和岳沉看院子和屋子的布置，先带他俩看那两个门脸。
    岳沉见了十分满意。
    “这是昀少爷特意交代过的，说是岳夫郎喜欢调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等定居后想要开食肆或者熟食店。这两间门脸正得用。”罗忠特意对岳沉说道：“待以后岳夫郎决定做什么营生，需要再添置什么东西，只管跟我说就行。”
    岳沉一听就心中暖洋洋的，先对罗忠道：“辛苦忠叔了。”
    又对穆玖昀说：“你放心，这两间门脸我绝不让它浪费了。”
    穆玖昀则道：“那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做买卖我不拦着你，但不能让我饿着，否则我读书都要读不下去，将来……”
    “将来影响科举成绩是？”岳沉一叉腰，笑骂道：“都说了一道了，我还能不知道大少爷你的性子？放心，不把你喂饱了，我不开门做生意行不？”
    “本来就应该这样。”穆玖昀带点嘚瑟和傲娇的说。
    “真是个大少爷！”岳沉戳一戳穆玖昀的胳膊。
    穆玖昀对岳沉做个鬼脸。
    岳沉不甘示弱，用更狰狞的表情回敬。
    转头就看见罗忠正一脸慈祥的看着他俩，登时就有些害羞了。
    “昀少爷和岳夫郎自便，我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罗忠笑呵呵的说，把身子都转过去。
    岳沉脸更红，赶紧拉着罗忠道：“忠叔带我们去看看院子里的情况。”
    穆玖昀也不挤兑他，也道：“是啊，走。”
    罗忠便带他们从门脸出来，从门脸东侧的正门进入宅子。
    虽是两进院子，前院却也十分宽敞，有一片花池正开着菊花，西边还有一棵枣树，长势也很好。
    穿过垂花拱门进入正院，更显宽敞。
    岳沉不禁感慨：“这院子可真大。”
    又看到院中有一棵柿子树，已然挂果就快熟了，拉着穆玖昀在树下转了半天：“哎呀！你看这柿子再长长就能吃了！这么多，咱们肯定吃不完，到时候拿到街上售卖，又是一笔进项。”
    罗忠指着旁边的葡萄架道：“这棵葡萄也是好品种，前主人说特别甜。”
    又指着那口水井道：“这口井还是甜水井，可以直接取水煮饭。”
    岳沉听着更加满意。
    又看见还有几处空地，蹲下研究了一下土壤，高兴道：“这土质很不错啊，种菜肯定好吃！”
    “那等这两日咱们休息够了，就一起去逛逛这里的集市，买一些菜种子回来。”穆玖昀笑道。
    “好啊。”岳沉很雀跃。
    从汴京到甘州这一路，穆玖昀和岳沉每到一处城镇，只要有机会都要去逛一逛当地的集市。
    穆玖昀说了，这是了解民生的好途径，另一方面岳沉也喜欢逛集市，他则喜欢陪着岳沉。
    岳沉又看到堂屋前面的两花池菊花，黄澄澄一片，开得十分喜庆。
    “这菊花虽也是黄的，看着倒比前院的更好看一些。”岳沉说道。
    “岳夫郎好眼力，前院那一池只是普通的菊花，这两池则是名贵的品种，叫西湖柳月。前任房主也是精心培育过得，才能开得这般灿烂。”罗忠态度亲近又不失恭敬。
    “前任房主好厉害啊。”岳沉敬佩道：“不仅果子种的好，连花也种的这么好！”
    “是啊，看得出前任房主是个热爱生活的人。”穆玖昀也赞同道：“咱们住进来，更要把日子过好。”
    “嗯！”岳沉很认真的点头。
    之后罗忠又带他们两个看了各个房间。
    房间都打理干净，家具用品一应俱全，甚至连被褥都是新的。
    穆玖昀和岳沉都不能再满意了。
    待到把罗忠送走，岳沉又忍不住在房间院子跑来跑去。
    “这块地不错，种菜方便。”
    “这块地也好！”
    “这土质真不错啊。”
    他前前后后看个遍，就跟只找到花田的小蜜蜂一样。
    穆玖昀跟在他身后，就笑看着他跑来跑去的。
    岳沉又跑去打了一桶井水，喝一口尝尝：“真甜。”
    穆玖昀制止：“再甜也烧开了再喝。”
    说罢拉着他去到院子里葡萄架下的石桌坐下，沈兴早给烧好水泡好茶端上来。
    穆玖昀给岳沉倒一杯：“喝这个。”
    “你也喝。”岳沉也给穆玖昀倒一杯。
    他们两个相视一笑，一起举杯。
    岳沉也确实渴了，这茶水温度正好，他又喝一杯。
    抬眼看到一旁花圃中盛开的菊花，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好像要把家里的地都包圆了种菜？
    “这菊花开的真好，你要不要再种一些别的花？我记得读书人都喜欢赏花？”岳沉问道：“家里那么多空地呢，别浪费了。”
    “我对花一般，有这片菊花就行了，其余地方还是种菜。一年四季都能种，种了还能吃，这才不叫浪费。”穆玖昀自然道。
    “啊？”岳沉皱眉：“你说真的假的？”
    “真的啊。”穆玖昀理所当然道：“这一路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总不至于到了甘州就懈怠了。我以后要走仕途，必须了解民生。日常种种菜，正好也是一种提醒鞭策，让我不要耽于享乐而忘记最重要的事。”
    岳沉想到穆玖昀陪他逛各地集市的样子，如今说出这番话也是合情合理。
    “阿昀若是能做官，一定是个造福百姓的好官！”岳沉又是感动又是自豪。
    “那是自然！”穆玖昀也很自信。
    “晚上想吃什么？”岳沉又道：“咱们下午休息休息，晚上我给做饭，咱们搬进新家总要开开灶。”
    穆玖昀想着，目光落在堂屋前那片灿烂盛开的菊花上。
    露出笑意，指着它道：“就吃它！”
    “啊？”岳沉蒙圈，但立刻又反应过来：“你知道菊花相关的菜谱？”
    “何止菊花，咱们能吃的花多着呢，但正好赶上这菊花开的好，如今咱们赶路辛苦，也是秋燥之时，吃些菊花正好清肝明目。”穆玖昀就知道岳沉听到菜谱会高兴。“再说了，这么好的花，趁着它们盛开吃掉，总好过让它们开败了。”
    岳沉喜笑颜开：“你这道理实在是不能再对了！”
    对着穆玖昀竖起大拇指。
    “就这么随便夸一夸？”穆玖昀挑眉：“也太敷衍了。”
    “啊？”岳沉有点懵。
    穆玖昀点点脸颊：“为夫如此尽心，夫郎怎么也得有所表示。”
    岳沉的脸瞬间爆红，他知道穆玖昀想要的奖励是什么了。

 第129章 宠媳妇怎么能叫败家

    不得不说，自从确认关系后，穆玖昀好像犯了什么皮肤饥渴症，动不动就要粘着岳沉。
    这种亲昵行为也变多了。
    但岳沉每次还是忍不住害羞脸红。
    穆玖昀见状不禁叹口气：“算了，不逼你了。”
    他忧伤的看一眼岳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沉沉，你是不是特别讨厌跟我肌肤相亲啊？”
    “怎么会！”岳沉反驳道。
    “可是每次都是我向你索吻，你好像都没有主动想要跟我亲昵。”穆玖昀无奈一笑：“我就觉得，你好像很排斥这种行为一样。”
    “我要是排斥，我早就打你了，怎么会让你得逞！”岳沉下意识反驳：“我就是害羞罢了。”
    他不知不觉低下头：“我也很喜欢阿昀的。”
    说罢又跟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冲过去捧住穆玖昀的脸，啪一下亲上去。
    确实是“啪”一下。
    岳沉冲的太猛，两人的牙都差点磕一起。
    这个吻就冲劲儿大，但算不上太美妙。
    但是穆玖昀心中乐开花，一双眼睛的笑意简直要溢出来。
    岳沉刚要说自己太笨没亲好，抬眼看见不远处走进院子里的沈兴兄弟。
    他“哎呀”一声，推开穆玖昀，捂着脸就冲进卧房里。
    穆玖昀看着他慌乱的背影，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样，实在太可爱了。
    沈兴手忙脚乱的道歉：“少爷，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沈隆也连连摇头：“没看见没看见。”
    “看见也没事。我们是合法夫夫。”穆玖昀心情好，没追究他俩，一挥手：“采摘几朵菊花。”
    沈兴连忙点头：“少爷是要插瓶吗？摘下来等会儿给你送到堂屋？”
    “不是，送到厨房。沉沉晚上要用它做饭。”穆玖昀说罢就去堂屋找岳沉了。
    “明白了。”沈兴点完头猛地一愣，看向弟弟，不可置信道：“少爷刚刚说，送到厨房？”
    “嗯。”沈隆道：“岳夫郎要拿去做菜的。”
    “用这个菊花？”沈兴还是有点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啊。”沈隆不解：“哥，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我记得忠叔说这菊花很名贵的，老贵老贵了。”沈兴有些无语纠结。
    “那又怎样。要是金银珠宝能吃，少爷都能拿来给岳夫郎当食材用。”沈隆一副颇有经验的样子。
    沈兴：啊这……
    沈兴：确实没法反驳呢。
    嘶——
    这么个宠媳妇方法算不算败家呀？
    若是穆玖昀听到这个问题，自然不屑一笑：愚蠢，宠媳妇怎么能算败家！
    于是，沈兴和沈隆挑了两朵开的最好品相最佳的西湖柳月剪下来。
    果然，穆玖昀和岳沉对这个食材都很满意。
    ……
    晚饭之前杜泽宇几乎是掐着点来穆家的。
    不过他很有眼力见，为了蹭饭他还带了礼物，皆是甘州本地有名的香料。
    甘州地处西北边陲，又是丝绸之路的要道，虽然大周与周边屡有摩擦，但朝廷并未禁止贸易，因而商路还是通的，从这边采购西域香料要方便许多。
    杜泽宇甚至还搞来一瓶大食国的玫瑰花露，这礼物可算是用心了。
    穆玖昀这才没摆臭脸，嫌弃他打扰自己和岳沉二人世界。
    岳沉打开那个装玫瑰花露的琉璃瓶盖，玫瑰馥郁的芬芳便散发出来。
    他不禁感慨：“好香。”
    穆玖昀也闻到了，点头道：“这玫瑰花露品质不错。”
    杜泽宇闻言也得意：“毕竟是专门去买的上等货。”
    “回头把店铺告诉我。”穆玖昀说罢看向岳沉：“回头做鲜花饼可以放玫瑰花露。这一瓶太少，我们多买几瓶备着。”
    “鲜花饼？”岳沉眼睛亮晶晶的。
    新菜谱！
    “嗯，好吃的点心。”穆玖昀笑道。
    如今的玫瑰花露并没有掺杂什么化学成分，就是萃取了，除了做芬芳香露，也能食用。
    岳沉对杜泽宇送来的礼物更满意了：“谢谢杜少爷啦。”
    杜泽宇正喝茶呢，差点没呛到，连连摆手：“不客气不客气。”
    不是，我刚刚听到啥？
    用玫瑰花露做吃的？
    用好几十两一小瓶的正经大食国的玫瑰花露，做吃的？
    还嫌一瓶不够要多买几瓶？
    人言否？
    杜泽宇觉得脑子不太够用，就听穆玖昀道：“好像也不必非得买玫瑰花露。”
    杜泽宇松口气，这才算人言。
    就听穆玖昀话锋一转：“到时候去找找有没有玫瑰种子，咱们自己种了自己萃取花露，这才方便。”
    他对岳沉温柔笑道：“玫瑰馅的鲜花饼最好吃。”
    “哇。”岳沉充满期待。
    杜泽宇：……
    杜泽宇：……
    杜泽宇觉得自己仿佛是被马车创到了，然后在自己想要挣扎之际又遭到了无情碾压。
    就真就是拿来吃呗？！
    玫瑰花露算什么哦！
    夫郎想要的话你小子是不是连大食国也准备搞过来送他！
    杜泽宇：……
    杜泽宇在心中骂出来：靠啊！我怎么觉得沉哥要有这想法，穆玖昀那厮就真会干出来！
    宠妻狂魔太可怕了！
    杜泽宇被自己的想象又创了一遍。
    他胃里难受的紧，这还没蹭到饭呢就觉得撑得慌了。
    等到吃饭的时候杜泽宇看到那道用菊花做的菊花火锅，他才确定穆玖昀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这菊花，是那个西湖柳月？”杜泽宇板着一张没有灵魂的脸例行公事般问道。
    “不然呢。”穆玖昀先给岳沉盛一碗汤。
    这菊花火锅的汤底清新醇厚，很是美味。
    “你也喝。”岳沉自然也忘不了穆玖昀。
    杜泽宇看着他俩就这么自然的吃着名贵菊花做的火锅，心中冷笑。
    呵呵。我就多余问！
    问个屁的问！
    宠妻狂魔就是这么可怕！
    杜泽宇愤愤的给自己盛一碗汤。
    等着瞧，等我考上秀才，我也娶媳妇，我也宠妻炫妻！
    谁怕谁啊！
    这顿美味又虐狗的晚饭吃完，杜泽宇就特别有眼色的回家去了。
    再不快点离开他就要被创亖了！
    “终于走了。”穆玖昀特别开心。
    岳沉哭笑不得：“杜少爷还送了礼物呢。”
    “他还吃了你做的饭呢！”穆玖昀不爽道：“打扰我们这么久，不要再说他了。”
    说罢拉着岳沉来到院子里。
    岳沉也享受和穆玖昀独处的时光，自然没再反驳。
    两人就并排躺在躺椅上看星星，然后聊着空地上除了种菜也可以种些花，好看又好吃。

 第130章 不想上学

    休整一日后，穆玖昀果然和岳沉一起逛集市，又去那专卖西域商品的店铺寻找玫瑰种子。
    一般来说，大食国的玫瑰种子并不好买到，毕竟那是人家重要商品的原料。
    但是穆玖昀如今背靠封氏，只要有钱，总还是有路子的。
    而且，穆玖昀说要自己萃取玫瑰香露也并非玩笑，既能让岳沉开心，又能赚钱，初期这些投资就完全不心疼了。
    罗忠有丁北的交代，对穆玖昀的话也都奉若圣旨，让去找玫瑰种子，便真去寻了。
    穆玖昀和岳沉给玫瑰留了一块地，其余的空地都种上菜。
    两人一起耕地，肥地，再播种，浇水，倒真有几分田园生活的乐趣。
    起初岳沉还担心穆玖昀做不惯这些活计，没想到他确实是初次上手，却一点也不会不耐烦，反倒自得其乐。
    “真想不到，你这拿笔的手，拿起锄头竟也有模有样。”岳沉又是钦佩又是自豪，心中还很温暖。
    阿昀真的在好好跟他过日子。
    “夫郎要夸我？”穆玖昀立刻得寸进尺。
    岳沉脸又红了，他警惕的看看四周，确定没人，赶紧亲了穆玖昀的脸一下。
    穆玖昀开心不已，见岳沉害羞的想跑，他扔了锄头一把拉住人搂到怀里就亲下去。
    这种幸福又甜蜜的日子让穆玖昀几乎忘了另一件要事——入学。
    还是杜泽宇见他毫无反应才上门来催促的。
    因为住的近，岳沉做饭又特别好吃，杜泽宇就经常来蹭饭。
    他看出穆玖昀嫌弃自己，但穆玖昀很在乎岳沉，就各种对着岳沉卖惨卖乖，哄的岳沉同意让他每日来吃饭。
    而且罗忠带来的厨子对于南方菜很是拿手，两人一同交流，岳沉也觉得受益匪浅。
    穆玖昀见状便也只好咬牙切齿忍了。
    不过，杜泽宇得寸进尺想要在两家共用的院墙上开道门的决定被穆玖昀严厉拒绝。
    岳沉也没答应，他虽然善良，但他也想好好跟穆玖昀二人世界啊。
    这日蹭饭时，杜泽宇就颇为感慨：“虽然听说松风书院伙食不错，但我还是想回来吃饭。不过午饭估计是够呛了，有些远，晚饭来得及。”
    穆玖昀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他明日还有个入学考试要参加。
    杜泽宇见状不禁道：“昀哥，你不会把入学这事忘了？”
    穆玖昀：确实，忘干净了。日子太安逸，王图霸业竟然都丢到脑后了。
    但他怎么会承认，马上反客为主：“那你准备好了吗？”
    “入学考试就是走个过场嘛，有什么好准备的。”杜泽宇不以为然。
    岳沉疑惑：“那个松风书院不是张掖有名的大书院吗？”
    怎么这入学考试听起来有些儿戏？
    “确实是有名的大书院，但是沉哥你有所不知，当年松风书院其实挺落魄的，后来还是昀哥她娘要跟平威伯府联姻，出钱以穆氏族人的名义捐了一千亩田地，这才让它能延续下来，并越做越大。如今昀哥来了，那松风书院还能把他拒之门外？”杜泽宇理所当然道。
    又继续解释：“而且，这松风书院也主要是张掖富贵子弟能去的书院。夫子水平好，但束修也不低。因而这入学考试其实就是分班考试，根据学子水平分不同班来针对教学，一般是不会把学子拒之门外的。毕竟能交得起束修的不会是太差的人家。拒绝人家不是得罪人嘛。”
    这般下来，岳沉也就懂了。
    却见穆玖昀神色淡淡。
    待到吃完饭，杜泽宇离开，岳沉才问：“你对这松风书院好像不太满意？”
    “怎么说呢，松风书院有些名气，但是穆氏族人几乎都去那里读书，穆家的人，我不喜欢嘛。”穆玖昀耸耸肩。
    “那去别的书院呢？会有影响吗？”岳沉闻言也想到曾经四叔公那些人。
    虽说态度如今也有所转变，可是确实不讨喜。
    他也不想穆玖昀受委屈。
    毕竟这书要读个几年呢。
    “穆正君特意给我准备了名帖，若是我不去难免落人口实。”穆玖昀安慰岳沉：“沉沉放心，如今天高皇帝远，只有我给别人气受，没有别人给我气受的机会。况且，不还有封家给我撑腰嘛。”
    “嗯。”岳沉点头：“不受气就行。”
    “不说我了，你想好要做什么吃食铺子了吗？”穆玖昀问道。
    “还得想想，咱们这条街上的食肆都挺齐全，若是做成一样的，一时半刻，那些老客恐怕也不会过来吃。”岳沉思索道。
    “不着急，慢慢想。不行就做成茶铺，你做茶点也是好的。”穆玖昀笑道。
    “我看是你想吃点心了？”
    “被夫郎发现了。”
    “想吃什么？咱们去看看家里的材料，给你做了，你明日带到书院吃。”
    “好啊。”
    夫夫两个又高高兴兴去厨房做点心去了。
    第二日一早，惦记着穆玖昀还要去城北的书院，而他们住在城南，距离有些远，岳沉早早便起床了。
    几乎是刚煮好小馄饨，杜泽宇就打着哈欠过来敲门了。
    闻到鲜香的馄饨味，他立刻就清醒了。
    然后蒙蒙的看着自己的碗里只有散蛋花，可穆玖昀碗里却有个荷包蛋，在十分不满中清醒了。
    “不乐意就别吃。”穆玖昀还有些起床气，不能抱着老婆早晨好好蹭一蹭实在不爽。
    他语气和目光就有些不善。
    杜泽宇立刻就低下头，十分诚恳的说：“我是觉得沉哥手艺实在好，一下子给我香的清醒了！好吃！好吃！”
    眼见穆玖昀神色少许平和，杜泽宇心中擦擦冷汗，念一句沉哥威武沉哥万岁，果然沉哥是安抚昀哥的大杀器。
    尤其知道昨晚岳沉做的点心还有自己的份，杜泽宇那就更感动了。
    以后一定好好孝顺，啊不，孝敬沉哥！
    饭后，自然就要出发去书院了。
    可穆玖昀一想到一天都见不到岳沉，实在依依不舍，一直拉着手不肯撒开。
    “昀哥，再不走就要错过考试了啊！”杜泽宇坐在马车上顶着穆玖昀的杀人目光催促道。
    最后，穆玖昀还是被岳沉给推上马车的。
    马车拐过街口，看不到岳沉的身影了，穆玖昀才老老实实坐好。
    “这房子唯一的缺点就是离书院远了。”穆玖昀感慨：“搞得我都不想去了。”
    杜泽宇被他俩这你侬我侬搞得心态有些崩，不耐烦道：“不去就不去，没准今日这考试你还过不了呢。”
    却不想，他这一句随口抱怨，竟会一语成谶。

 第131章 谁是那个又蠢又坏的人哦

    杜泽宇见穆玖昀神色恹恹，显然还没有从跟爱人分开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杜泽宇觉得一阵撑得慌。
    真受不了这俩，在一起的时候腻歪，分开了竟然还能这么腻歪。
    他一面想着，或许考上秀才之前把亲成了也不错。
    毕竟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也没什么问题。
    又想，可从哪里寻个能与他两心相悦的知心人呢？
    这么想着，自己个儿心情也差了，便想要聊点别的话题岔开思路。
    “听说裴老先生要来松风书院，若果然如此，这松风书院也是去对了。”杜泽宇对穆玖昀道。
    “否则，这松风书院真没有什么可去之处了。”穆玖昀傲然道。
    他们所说的裴老先生也算是穆玖昀决定入学的原因之一。
    他虽然在这一路上已经把燕家送来的经史子集以及各种笔记注解融会贯通，但到底是不同时代的人，若有个名师指点一二，对他也是颇有助益的。
    而这个裴老先生便是穆玖昀看好的名师之一。
    裴老先生全名裴远，乃是前两年致仕的老翰林，甘州本地人。
    甘州地处边陲，民风剽悍，文风算不得昌盛，能出个老翰林是很荣光的事情。
    加上裴远确实是饱学之士，于学问一道很是精深，甚至被承泰帝称赞过。
    他致仕之后便回到甘州族地，当时就有不少书院想要请他来做先生，或者直接接管书院做山长。
    他虽有心，但到底多年没有回祖籍，这里跟京城气候不同，身体便有些不支，只得婉拒了。
    直到今年，老人家适应了西北的气候，身体也硬朗，这才决定出山，也是想为老家再出一份力。
    许多书院便纷纷邀请，据说他有意松风书院。
    而正因如此，松风书院才破例又进行了这次招生考试。
    原本松风书院每个季度有一次入学考试，穆玖昀和杜泽宇本是错过的，准备明年再入学。
    但松风书院说明为了让有意求学的学子们能够提早和裴远老先生接触，这才再开一次，倒是让穆玖昀和杜泽宇赶上了。
    两人就松风书院还有裴老翰林聊了几句，又转而聊起学问，不知不觉就到达松风书院的门口。
    门口已经有十几人在等候。
    穆氏派了人专门等着穆玖昀，见他下马车很是热情的迎上来。
    “昀兄！”那三人上前打招呼，为首的道：“我是穆鸿谦，这几位也都是一同入学的穆氏族人。以后在书院，咱们也要好好相处，互相扶持才是啊。”
    剩下两人也自我介绍。
    “好说。”穆玖昀回以一个平淡的微笑，再无其他言语。
    穆鸿谦三人稍微有些尴尬。
    杜泽宇见状也来个自我介绍，气氛这才活跃起来。
    几人聊了几句后，松风书院便开门，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走出来，道：“诸位学子，我是松风书院的教习张博。”
    “见过张教习！”一众学子们对张博恭敬行礼。
    张博还礼后道：“参加今日入学考试的学子们随我来。”
    之后便带领这十几人走进书院，将他们带到一间教室。
    教室内的桌子上都摆好了纸张和笔墨。
    众人随意入座，杜泽宇自然是挨着穆玖昀的，而穆鸿谦等人也以跟穆玖昀同族为由坐在一起。
    穆玖昀扫一眼，嗯，他好像被“包围”了。
    有意思。
    穆玖昀唇边勾起笑意。
    张博站在上首则开始讲考试注意事项。
    “众所周知，书院的入学考试其实并不算太难，不过为了掌握诸位考生如今的学识和能力，因而，你们只管放心答题。答的不好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能舞弊！”
    张博说着面容一肃：“舞弊乃是品德问题，学问粗鄙尚能修正，可品德坏了便是立人之本有问题，我松风书院决计容不下。可都听明白了？”
    “学生明白。”众人回答。
    “好，那我现在就将今日的考题告知你们。”张博话音刚落，便有两个书童捧着一摞卷子进来。
    考试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类似完形填空，就是考察学生们对于基础知识的掌握程度。
    另一部分则是“阅读理解”，其实就是考察学生们对于所学经典的理解程度。
    第一部分穆玖昀几乎不用思考提笔而就。
    第二部分的题目是“六经要旨”倒是有些难度，考察的乃是儒家典籍所包含的义理、方法乃至具体知识，算得上是一篇策问了。
    这倒是也正常，毕竟来此读书的富贵人家居多，家中早就请过老师来启蒙，熟读经典是一方面，接触策问也不在少数。
    来松风书院便是因为这里名师较多，可以更好的提升学问能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结交关系。
    穆玖昀看着题目思考几息就开始挥笔，六经要旨对别人来说有难度，对他来说，难度只在于他要发挥到何种地步。
    嗯……
    他边想边写，突然一个纸团飞过来，落在他的卷子上。
    而恰好在此时，教习张博走过他的桌子，一把抓起那个纸团，怒喝道：“这是什么东西？”
    声音之大可谓响彻教室，正在奋笔疾书的学子们不禁都抬头看向这里。
    来了。
    穆玖昀有些百无聊赖，抬头木然道：“回张教习，学生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它刚落到学生桌上就被你发现了。学生也是满心疑惑。”
    “信口雌黄，你这分明是在作弊！”张博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张教习明察，这定然是谁要跟谁作弊，只不过准头差点，竟然将纸团扔到学生桌子上了。”穆玖昀也是一副义愤填膺之色：
    “这事情定要彻查！这不止是品德问题，更是脑子问题啊张教习！那作弊的二人绝对是有什么痴傻之症，否则为何要在这种众所周知的走过场的考试中作弊呢？还这么傻乎乎的被人抓住，实在是，愚蠢至极！品德和脑子都大大的坏了！张教习可一定要把这两人抓出来，剔除入学资格，否则将来松风书院的口碑就要被这种又蠢又坏的东西破坏了！”
    杜泽宇本来还惊讶，还想着要不要帮忙，如何帮忙，结果穆玖昀这番慷慨陈词，他差点没憋住笑。
    就问，谁是那个又蠢又坏的人哦。
    然而，他虽然憋住了，有其他人没憋住。
    教室外传来噗嗤的笑声。
    众学子又转头看去，只见教室门口站着三个儒雅的老人。
    其中那两位分明是松风书院的朱山长和王副山长。
    另一位——
    “让裴老先生见笑了。”朱山长歉意道。
    “老夫倒是难得见到这般有精气神的少年郎了。”裴远面含笑意，并没有什么不满。
    众学子震惊，这竟然就是裴远裴老翰林！

 第132章 直接心态崩了

    裴远确实有意留教松风书院，这几日也应松风书院朱山长的邀请考察一番，不想今日就遇到这一幕。
    入学考试上作弊？
    他起初也是有些吃惊的，更让他惊讶的是那名学生的反应，竟然这般沉着且犀利。
    又蠢又坏啊，还真是。
    裴远便饶有兴致的想要看看戏。
    “张教习，这是怎么回事？”朱山长面上有些挂不住，本来想给裴远一个好印象的，怎么倒让他撞见这么一幕。
    真是，又蠢又坏的！
    张博闻言立刻对着朱山长等人行一礼，然后指着穆玖昀义愤填膺道：“此子考试作弊竟然还言辞狡辩，品性实在堪忧，还请山长将其逐出书院。”
    穆玖昀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张教习，你怎么血口喷人！”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知悔改。”张博展开纸团，愤然道：“你看看，这作弊的纸团上写的都是六经的注释，分明就是作弊！”
    “张教习，好眼力啊，打开只看一眼就知道这纸团上写了什么。”穆玖昀讥讽一笑：“你这般不做调查一口咬定我作弊的样子，都让我开始怀疑是你想要诬陷我了。”
    “满口胡言！”张博一副气到失语的样子，对着朱山长一礼：“山长，如你所见，此子冥顽不灵顽劣不堪，实在不适合留在书院。”
    穆玖昀也是面色一肃，对着朱山长一礼：“张教习不做彻查，但凭一个纸团就要坐实学生作弊之名，学生不服，甚至学生怀疑这是张教习受人之托要将我赶出书院不说，还要污蔑我的名声，影响学生将来的科举！还请山长主持公道！”
    话音刚落，一旁的穆鸿谦站起来，对着朱山长和张教习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样子，道：
    “朱山长、张教习明鉴，那纸团是学生自作主张所致。昀兄和学生都是穆氏族人，他不曾研读四书五经，没有认真听过一节经史子集的课程，所以学生怕他入学考试成绩太难看，这才想要帮一把。都是学生自作主张，与昀兄完全无关！还请山长和教习明察！”
    杜泽宇闻言怒火中烧。
    穆鸿谦这话看似在揽责任，实际上却是越描越黑。任谁听了都要觉得这是穆玖昀不学无术又好面子不想入学考试交个白卷，所以让他帮忙作弊。
    果然，张博闻言立刻怒道：“看来他不仅作弊，而且还威胁他人相帮，若出了事，还要让人顶罪。山长，这等歹毒之人，我们书院实在留不得！”
    杜泽宇气的拍案而起：“张教习，这分明是穆鸿谦在诬陷！”
    “诬陷？敢问这位学子可有证据啊？”张博冷冷道。
    杜泽宇哽住。
    他还真没有证据。
    穆玖昀倒是笑了，对朱山长一礼：“敢问山长，若是学生能证明自己被诬陷，此事当如何解决？”
    朱山长瞄一眼裴远，见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倒不像生气，便道：“你待如何？”
    “山长也看到了，此事张教习根本不想细究，拿着那纸团就要坐实我的罪名，至于我那族人更是可笑，表面帮我脱罪，实际上就差明说我作弊还要拉他垫背了。”穆玖昀嗤笑一声：“我若是能证明自己被诬陷，那诬陷我的，自然就是张教习和我那族人了。”
    “你——”张博又要发难，被朱山长呵斥一声：“张教习！”
    张教习噤声。
    “你确实有失稳重了。”朱山长冷声道。
    “山长训诫的是。”张博恭敬道。
    朱山长又对穆玖昀道：“若是你能证明自己被诬陷，张教习自该向你道歉，至于你那族人，本书院永不录用！”
    “那学生便证明一番。”穆玖昀拿起自己写的那篇对策递给后桌的杜泽宇：“念。”
    “啊？”杜泽宇懵。
    “我所做这篇六经要旨的对策便是最好的证明。”穆玖昀傲然道。
    杜泽宇瞬间明了，眼睛都放出光彩，挺直腰板，拿着那篇对策就开始大声朗读：
    “夫自六经删述于孔氏，帝王之道由是而大明；自六经附会于汉儒，帝王之治由是而难复。《易》以道阴阳，伏羲、神农、黄帝之道无所不该。自田何传至于焦、房，专尚名数，流而为灾异。自费直传至于辅嗣，专尚理致，沦而为清谈。于是理数分而易道微矣……”
    自杜泽宇念出第一句，裴远便精神一震，越往后听，眸光越是湛湛，看向穆玖昀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朱山长也是满脸惊喜。
    王副山长倒是稳得住，但不易察觉的手指却微微颤抖。
    其余在场诸学子也都听得越发入迷。
    张博和穆鸿谦还有其他两个穆氏族人脸色则越来越黑。
    无他，穆玖昀这篇对策水平实在太高了。
    高到何种水平？
    便是拿去殿试也能榜上有名，说不得还能蟾宫折桂的高度！
    再看看那纸团上的东西，那就是一些六经的基本注解，哪里能与这文章相比？！
    能写出这种文章，哪里还用得着作弊？
    这文章果然就是最好的证明！
    杜泽宇也是越念越是激动，这一路上他跟穆玖昀切磋文章，知道对方学识渊博，可今日这一篇对策才让他真正了解到对方的水平到底高在什么地方。
    这还是人吗？！
    “……虽然，天运循环，无往不复。承大一统文明之运，表章六经圣人之道，比隆于唐虞三代，正有待于今日圣天子居天位，行天道，而着治效于无穷也。”
    杜泽宇念完最后一句，教室内外皆寂然。
    “不可能！不可能！”穆鸿谦直接心态崩了，指着穆玖昀愤然道：“你从来没上过一天经史子集的课，你怎么能做出这等锦绣文章！这不可能是你写得！对，绝对不是你写的！肯定是你从谁那里买来的！”
    “你有完没完！先是诬陷昀哥作弊，如今昀哥证明自己才华横溢根本不用作弊了，你又诬陷他抄袭！这罪名昀哥洗清一个你就再捏造一个呗！”杜泽宇也怒了，毫不客气的回怼穆鸿谦。
    穆玖昀依旧风度翩翩泰然自若，对着张博和朱山长一拱手：“敢问张教习、朱山长，学生还需要再证明自己所做文章并非抄袭吗？”

 第133章 你配吗？

    “跳梁小丑。”裴远对着穆鸿谦讥讽一声。
    朱山长见状立刻对穆鸿谦呵斥道：“身为读书人，也太过无耻了！若还要纠缠不休，休怪本山长翻脸无情，将你送至官府！”
    穆鸿谦被冷汗湿透衣襟，如今满脸灰败瘫坐在地上。
    朱山长又对张博呵斥：“你也是，还不快跟这位学子道歉，刚刚怎么这般鲁莽！”
    张博借着朱山长递过来的台阶对着穆玖昀一礼：“身为教习，我刚刚确实过于武断了，我跟你道歉。”
    穆玖昀侧身让开，没有受张博的礼。
    张博刚松一口气，却听穆玖昀道：“我不接受张教习的道歉。”
    “什么？！”张博又怒了，但很快忍下去。
    朱山长也有些不乐意。
    穆玖昀轻笑道：“刚刚我也并没有答应朱山长的提议？”
    众人一想，确实如此，穆玖昀只是询问若是他证明自己清白，朱山长会怎么惩罚张教习和穆鸿谦，朱山长说了惩罚方式后，穆玖昀便证明自己清白，但他并没同意朱山长的提议。
    “昀兄，有道是尊师重道，你这有些过分拿乔了，以后也不好在书院立足啊。”一个穆氏族人出言劝导。
    “这位族兄，你确定要这么说？”穆玖昀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他。
    那人被他看得心惊肉跳，冷汗直冒，但还是逞强道：“本来就是如此，天地君亲师，昀兄，你便是有才，也不能不分尊卑不敬师长！”
    说到后面倒觉得自己很有道理，腰杆都直了。
    “这位族兄说的真好，你一定是那种师长作奸你犯科，师长诬陷你栽赃，师长仗势欺人，你为虎作伥的好学生！”穆玖昀对着他竖起大拇指。
    “你——”那人正要反驳。
    张博也气恼的想要说话。
    就听噗嗤一声，裴远裴老翰林又笑了。
    见大家都望过来，裴远连忙摆摆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年纪大了自制力就有些差，这位小友言辞幽默，老夫便没忍住。”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再次沉默。
    裴远裴老翰林称呼穆玖昀为小友？
    还有比这更明显的偏帮吗？
    裴老翰林什么身份？
    张博和那穆氏族人还要教他认定的小友尊师重道尊师敬长？
    尊你？
    敬你？
    你配吗？
    杜泽宇旁观的只觉得太爽啦，低着头，拼命压住自己的嘴角。
    “多谢裴老仗义执言。”穆玖昀对裴远郑重一礼，很是会顺杆子爬。
    “那你说说，尊师敬长有何不对啊？”裴远对穆玖昀很有耐心的问道。
    “尊师敬长没有任何不对，不对的只是人！”穆玖昀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
    “但道德、礼仪和律法却要排在尊师敬长之前！若是一个人德行有亏，便不配为师长，否则岂不是误人子弟！而盲目追随这种师长，为其摇旗呐喊，置道德、礼仪乃至律法于不顾，和助纣为虐有何差别？为人师长前，起码要是个人。”
    “好个狂生！”裴远盛赞一句。
    他这一句就是将张博的脸面踩在脚下了，也让朱山长面上无光。
    可他是裴老翰林，莫说门生故吏便是他自己的才学，也无人敢置喙。
    再则，今日之事本就是不公之事，是卑劣的诬陷。
    “裴老谬赞，学生不敢当。”穆玖昀谦逊道：“学生只是有些倔脾气，受不得欺负，见不得不公。”
    说着他目光如刀射向朱山长：“学生之所以没有同意朱山长的提议，乃是因为他的提议实在不公！”
    他扫过教室内众人：“若非我有真才实学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换一位学识不那么扎实的学子，岂不是就要被这般无辜构陷了？背上无耻作弊的名声，前途尽毁。可我证明自己清白换来的只是张教习轻飘飘的一句道歉？
    至于那穆鸿谦，他本就受人收买要诬陷与我，名声前途就是付出的代价，他被逐出书院本就在预料之中，对他的惩罚更是不痛不痒了！
    我们来松风书院求学，就是看重学院的师长能力与德行，可在我们最需要师长主持公道的时候，身为山长却给出如此不公允的承诺，我的名声我的前途我一生的志向竟然如此无足轻重！因而学生绝对无法接受朱山长的提议！”
    说着他又轻轻一叹：“我满心憧憬而来，却得到这般对待，松风书院实在太让人失望了。”
    穆玖昀这番话重重砸在教室中其他学子心里。
    他们不禁跟着思索，他们自问是没有这般学识的，遇到这种情况，那真的要倒大霉了。
    一生真就毁了。
    毕竟设下这种圈套的人，肯定还有把事情闹大的后手，到时候他们就算是想去其他地方求学怕都做不到了。
    一时间教室内人心浮动。
    朱山长自然明白穆玖昀这话的厉害，又碍于裴远对穆玖昀表现出的欣赏，只能压着心中不悦，对穆玖昀一礼：
    “刚刚确实是我处事不公了。你小小年纪，刚直敢言实在难得，是书院诸学子的榜样。我会与王副山长等人好好商议对张教习的处置，定然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张博脸上血色全无，摇摇欲坠。
    “那我就再信朱先生一次。”穆玖昀说罢就开始收拾东西。
    “昀哥，你这是？”杜泽宇看他那架势像是要回家。
    这不等分班结果了？
    “我觉得自己与书院八字不合，你看，我一来就被诬陷。结果呢又要害朱山长处置书院教习。我想，我还是不要强求了，回家自己学也是一样的。”穆玖昀收拾好东西直接往外走。
    这话在场人都听见了。
    杜泽宇赶紧也收拾东西追上去：“昀哥不来这书院，我也不来了！”
    朱山长懵了。
    他都答应要处置张教习了，怎么还不能把这状元才留下，那岂不是太亏了！
    不行！
    朱山长一把拉住穆玖昀，一副长辈调侃小辈的语气：“我说你这孩子气性也太大了，书院已经说给你交代了，你怎么也该给书院个面子？”
    “朱先生，我这次倒不是气性大，是为了咱们各自安好，八字不合，太危险啦。而且，我也是对自己自信。”穆玖昀对裴远道：“裴老，您看我这学问自己学没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裴远连连摆手，还帮着穆玖昀劝导朱山长：“朱山长，你看这孩子才高八斗，书院里恐怕也没多少先生能教的了他。倒不如就让他自己学。”
    今日这事可是大丑闻。
    入学考试中学子被诬陷作弊，书院教习还不主持公道，把无辜学子逼走，这无辜学子竟还颇有真才实学。
    这事传开对松风书院的名声打击绝对十分沉重。
    因而便是裴老翰林帮衬，朱山长也得硬着头皮拒绝。
    否则书院的丑闻首当其冲受影响的便是他这个山长。
    而且，他也确实在此事中起到一定作用，脱不了干系的。
    朱山长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第134章 这还是人吗？！

    “他这才华，别人确实教不了，可您老来教正合适啊。”朱山长一边拉着穆玖昀一边拉着裴远：“我看呐，这简直是天定的师徒缘分，正要成就一段佳话呢！”
    “不不不，我也教不了。”裴远却立刻把手抽出来：“老夫这才能，至多，也就是跟这位小友切磋交流，可不敢妄称老师。”
    甚至还特别客气的对穆玖昀道：“小友，你那篇文章可否借老夫看看啊，刚刚恐怕有听漏的地方，老夫想要细细品读一番。”
    “裴老肯赏脸品读，那是小可的荣幸。”穆玖昀也借着给裴远行礼挣脱朱山长的手：“只是此处不便，裴老可愿随我换个清静之地？”
    “那是自然！”裴远特别高兴。
    朱山长：……
    啥意思？就直接把我甩开了呗？
    朱山长的脸色很不好看。
    穆玖昀见状便轻叹一声，对他道：“朱先生，今日这荒唐事看着是冲着我来的，可是未尝没有拉先生下水的意思。毕竟，书院出了这事，先生总是要受牵连的。而且，怎就如此巧合，让先生带着裴老路过此处，见证这一场闹剧呢？到底是置我于死地，还是落先生面子。”
    他没再继续说，留给朱山长足够的想象空间。
    果然，朱山长脸色变了又变，转头看向张博，怒喝道：“张博！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随我去议事堂！”
    又深深看王副山长一面：“还请副山长主持接下来的考试。”
    说罢便带着张博离开此地。
    朱山长都走了，王副山长再想留穆玖昀和裴远那就更不好办了。
    于是，穆玖昀、杜泽宇和裴远便顺利离开。
    离开前裴远还表明不会留教松风书院，理由很直白：他觉得天下才子太多，随随便便就遇到惊才绝艳之人，他还是低调点的好，别好为人师了。
    朱山长后来得知此事倒并不意外，可忍不住还是要生气，张博就此被逐出书院，这都是后话。
    穆玖昀、杜泽宇和裴远出了松风书院就去附近的茶楼落座。
    裴远看到穆玖昀的那份文章，赞叹不已啧啧称奇，又与穆玖昀聊了许多事情。
    起初裴远只是对穆玖昀的才思感到惊艳，可是聊着聊着就发现穆玖昀竟然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心中真是升起敬佩之意，那句小友也不再只是褒美后辈的称呼，而是发自内心的认为穆玖昀是他的平辈，忘年交。
    杜泽宇就有些许痛苦了，那俩人聊得东西，刚开始他还能听懂，间或插几句话，可是随着越聊越深，他就只能当个听众了。
    而且，如果不认真听，很容易就会跟不上听不懂。
    这下他更是震惊不已。
    跟昀哥聊天的那可是裴老翰林啊，昀哥应对自如不说，后面还隐隐有占据上风之意？
    昀哥他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他真的跟我一样都是人？
    裴远也同样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老夫真是老咯，不服老不行。”
    “今日与裴老一叙也让小子受益良多。”穆玖昀郑重道谢。
    他从汴京到甘州这一路确实每到一处繁华之地都会借机去跟人文斗交流，一路下来，燕家送来那些资料他基本都已经融会贯通。
    但裴老翰林的水平可要比那些学子们高出太多，与他探讨学问对穆玖昀的提升是大有帮助的。
    “若是你不嫌弃，那老头子我可就要经常来打扰你了。”裴远对于穆玖昀越发欣赏。
    “裴老谬赞了，分明是我要感谢裴老不嫌弃我这倔性子还肯赐教。”穆玖昀笑道。
    “文人嘛，总要有些风骨的，若是任人欺凌的懦弱性子，那将来为官做宰又如何去为百姓鸣不平？”裴远拍拍穆玖昀的肩膀：“你很好。”
    说罢抚着胡须颇为得意道：“老夫耄耋之年，能比京城那帮老头子提早结识你这个麒麟儿，可要羡煞他们了。”
    接着话锋一转：“只是今日不宜多聊，松风书院的事情不简单，后续不知如何，你还要小心应对，且先回家去。若是有需要，老夫可是你的证人。”
    穆玖昀闻言郑重对裴远一礼：“多谢裴老！”
    杜泽宇也赶紧跟着行礼：“多谢裴老！”
    裴远看一眼杜泽宇，认真道：“你学识倒也扎实，只是缺一点灵气和地气，但你好运遇到小昀，多让他提点提点你，金榜题名不是问题。”
    杜泽宇维护穆玖昀的行为裴远看在眼中，他这份仁义和勇气裴远是很欣赏的，便也愿意多说两句。
    杜泽宇没想到裴老竟然愿意提点自己，一时激动不已，连连行礼道谢。
    “行啦，你们快回去。等到这风波过去，老头子便去找你们。”裴远笑着拍拍两个后辈的肩膀。
    与裴远道别后，穆玖昀和杜泽宇便坐上马车回家去。
    罗忠已经在车厢里等候，见到穆玖昀和杜泽宇后立刻道：“昀少爷放心，老夫已经把书院发生的事情着人变成段子在县里传唱，此时已经传开了，定然不会给贼人颠倒黑白的机会。”
    杜泽宇惊讶不已：“忠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俩和裴老一同去茶馆好像没见过忠叔？
    罗忠笑道：“泽宇少爷有所不知，昀少爷未雨绸缪，嘱咐我关注入学一事，若是有人不轨，他定然能反击全身而退，但是为防止贼人狡诈颠倒黑白，让我及时散布消息。”
    杜泽宇瞪大双眼，看看罗忠，又看看穆玖昀：“昀哥，你早就知道有人会在入学考试上动手脚？”
    “不知道。”穆玖昀摇头：“我只是觉得我那好继母让我平安到了甘州，但肯定不愿意让我好好过，那坏我的名声，影响我的仕途是她最想看到的情况。她忍到现在估计是忍不住了，让人在入学考试上动手脚的可能性很大。”
    说着还叹口气：“真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蠢到这个地步。在这种走过场的考试上栽赃作弊，看来她确实是忍无可忍了。”
    杜泽宇目瞪口呆：“你连幕后黑手是谁都已经猜到了？”
    这还是人吗？！
    人类的参差需要这么大吗？！
    “这不很简单吗？我出事，受益最大的肯定是我那继母和继弟。”穆玖昀有些嫌弃的看向杜泽宇：“难不成还能是你？”
    杜泽宇赶紧摆手：“我疯了才会跟你为敌！而且，昀哥，我可是跟你共进退的，我也不去那个什么发疯书院了！”
    “嗯。眼光还是不错的。”穆玖昀随意称赞一句。
    杜泽宇倒是很骄傲。
    那是，我眼光真的好。

 第135章 恶有恶报

    穆玖昀和杜泽宇回家刚到家门口，从马车下来，就看到岳沉迎上来。
    “阿昀，你真厉害！”岳沉迫不及待的对穆玖昀说。
    又道：“那些人真是卑鄙无耻，但是阿昀厉害，他们再如何跳脚也没用！”
    幸好阿昀一路上并没有露了书法以外的才能，去跟人文斗也是乔装打扮的，之后也是以请教学问为名跟杜少爷探讨。
    原来是早有防备了。
    这次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气死他们！
    岳沉心中实在为穆玖昀的能力自豪。
    “但是应付他们也确实好讨厌啊。”穆玖昀则立刻跟没骨头似的趴到岳沉身上。
    “辛苦啦辛苦啦。”岳沉轻轻抚摸穆玖昀的后背给予安慰：“我做了点心，你说过吃甜的心情会好，咱们进屋吃一些。”
    “还是沉沉好。”穆玖昀在岳沉怀里蹭蹭，粘着岳沉往屋里走。
    岳沉对杜泽宇道：“杜少爷也来吃一点……”
    还没说完就被穆玖昀捂住嘴：“阿泽也累了，让他回去休息，等会儿让沈兴给他送一些点心过去。”
    “也好。”岳沉对杜泽宇挥挥手：“杜少爷再见。”
    杜泽宇：……
    杜泽宇对着罗忠委屈巴巴：我一路上被穆玖昀智商碾压还不够，回来竟然还要看他们黏黏糊糊！
    罗忠笑眯眯的慈爱的摸摸杜泽宇的头顶：泽宇少爷看来还没习惯呐，再处处就习惯啦。
    杜泽宇：……谢谢。忠叔真会安慰人，下次不用安慰了。
    而回到家中的穆玖昀，在亲亲夫郎的投喂和安抚下，因入学考试而破坏的好心情完全得到修复，而且——
    “现在我可是有充足理由自己在家里看书了。”穆玖昀舒服的躺到岳沉的腿上。
    两人本来搬着两张躺椅并排躺在屋檐下，穆玖昀偏偏要“过界”趴到岳沉腿上。
    岳沉轻轻抚摸穆玖昀的头发，就像在给一只大猫顺毛，语气无奈中透露着宠溺：
    “你啊你，不会从昨天开始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嗯，肯定是了，否则你不会顺势就说出拒绝入松风书院的话。”
    “你也说顺势了。还不是那帮蠢人给了我这个机会，当然，也是因为你夫君才华横溢，也没必要非得去那松风书院。”穆玖昀得意道。
    “虽说如此，可到底气人。”岳沉摸摸穆玖昀的头发：“穆氏那帮族人也够缺德的，以为你在这边就能随意拿捏了，给他们个教训也好。”
    “这也是我不去松风书院的原因。”穆玖昀侧头看向岳沉：“穆氏族人过安逸生活久了，已然自诩高人一等，松风书院里的学子们大多也都有这些想法，庶民还是少数。我要走的却是庶民的路子，那等鼻孔朝天的地方，不去也罢。”
    “鼻孔朝天。”岳沉笑出来：“你这说法还真是精准。”
    然后他又道：“阿昀，我们真的把那两间门脸做成茶馆？”
    他耐心又温柔的说：“你要与庶民学子相交，总要有个方便的地方。咱们那两间门脸大小正合适，我今日细细看过，摆上八张桌子都绰绰有余。”
    穆玖昀闻言直起身来看着岳沉，目光满是柔情：“你一直在想这件事？”
    “我总要帮上一些忙才好呀。”岳沉有些期待的问：“你觉得这主意如何？”
    “我也正有此意。”穆玖昀轻轻抵住岳沉的额头：“咱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岳沉笑出来：“真好，我真高兴和你心有灵犀一点通。”
    真是太可爱太温柔太贴心了。
    穆玖昀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温柔的搂住岳沉以吻封缄。
    ……
    穆玖昀和岳沉商议茶馆细节的同时，松风书院的那场闹剧迅速传遍了张掖县全县，待到第二天茶馆的段子都出来了。
    与此同时传播开来的还有穆玖昀那篇关于六经要旨的对策，还有裴老翰林对他才华的赞不绝口。
    又引出裴老翰林改变主意不留教松风书院的事情。
    如此议论就更加激烈。
    可见真是松风书院行事不端，否则本来有鼻子有眼的事情，怎么临了就黄了呢。
    裴老翰林可是出了名的清流，最是看不上腌臜之事的。
    这下松风书院的名声确实是受到打击了。
    但是松风书院的朱山长很快就做出对教习张博的开除处理，另外，王副山长不久后也引咎辞职，似乎也是牵涉其中。
    除此之外，松风书院还会举办几场公开课，让寒门子弟前来听课，批改文章，咨询学问。
    松风书院的口碑很快就扭转过来。
    但穆氏一族就没这么幸运了，因为松风书院的入学考试作弊案出了段子后，很快那《回家的诱惑》也开始在茶馆上演了，甚至还有戏班子排了剧目，真是让穆氏一族应付狼狈。
    如今张掖县的人们都知道这穆玖昀之前在平威伯府遭受的非人待遇了，也都开始纷纷猜测那穆氏族人绝对是受了那可恶继母的指使来败坏穆玖昀的名声。
    吃绝户，欺负遗孤，又陷害才子。
    这几个热门要素穆氏族人一下子占了三个，现如今真是走到哪里都有人议论有人骂了。
    穆氏族人只好将穆鸿谦逐出族谱。
    据说穆鸿谦当场就晕死过去，年纪轻轻就被刺激的中风了，如今瘫痪在床，下半辈子是彻底毁了。
    他的家人也毫无办法，谁能想到当初决定行此陷害之事的时候自己会落得这个下场。
    总之，在穆九爷的操控下，他借着入学考试作弊案大搞舆论战，让谋害他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真是报应不爽！”杜泽宇特别兴奋，今日他又来穆玖昀家蹭饭了。
    他不知道穆玖昀在幕后操控，还每天都来跟穆玖昀和岳沉讲听到的八卦。
    一面又感叹：“那《回家的诱惑》话本子真是跌宕起伏，令人欲罢不能。”
    说着又好奇道：“昀哥，若那穆景晖并非平威伯的亲儿子，那他把你赶出平威伯府这是想自己绝嗣？”
    “谁知道呢。”穆玖昀耸耸肩。
    岳沉见状对杜泽宇笑道：“话本子罢了，做不得数，你可别以讹传讹到时候被平威伯府的人以此为由说你行为不端什么的。你也见识了，那府上的人都坏得很。”
    “嗯。我听沉哥的。”杜泽宇深以为然。
    “行了，明日‘辰光图书馆’开业，你可要备上体面的贺礼。”穆玖昀提醒杜泽宇。
    “这还用说，早准备好了。”杜泽宇拍拍胸口。
    辰光图书馆就是那两间门脸最终要开的“茶楼”。

 第136章 昀家班

    穆玖昀和岳沉商议，觉得既然茶楼要用来跟庶民学子交流，那除了物价便宜，定然还要有一些科举能用到的书籍，这是有实际价值，能最直观吸引庶民学子的。
    刚好穆玖昀手中有一批燕家送来的科举书籍。
    穆玖昀便联系罗忠雇人把那些科技书籍分别抄录两份，准备放在店里。
    这样一来，这不就跟后世那种咖啡馆图书馆结合的地方相似了吗？
    于是，穆玖昀和岳沉商议便将这茶馆取名为“辰光图书馆”。
    辰光图书馆欢迎庶民学子光顾，只要每人交一文钱茶水钱，就可以全天候在辰光图书馆阅览馆内书籍。
    想要抄录的，自己带纸墨来抄便是。
    辰光图书馆不以赚钱为目的，求得是让庶民学子也能享受到更好的教育资源。
    有封氏商行帮忙宣传，辰光图书馆的经营理念立刻传扬开来。
    穆玖昀的才名，以及燕家的科举藏书，这些无疑对庶民学子们充满吸引力。
    许多人都不敢相信这等好事真的会发生：
    “定然是真的，那昀公子品性高洁性子刚直，他可是连松风书院都不愿去的人。他这样的人，为咱们庶民学子发声，再正常不过了！”
    “是啊，怪不得裴老翰林竟然会这般欣赏昀公子，有真才实学不说，还有这般高洁品性！”
    “可他图什么啊？总觉得有些假。”
    “不是说了吗，辰光图书馆不图赚钱，图的就是能让庶民学子也能接触到珍贵书籍。”
    “明日辰光图书馆开业，咱们且去看看不就知道真假了。”
    “没错。明日定要去看一看。”
    “假的也便罢了，若是真的，我可要带足纸张笔墨，到时候好抄一些大家注解回来！”
    “对对对！反正纸张总是要用的，我这就去买一些！”
    “可惜我现在手头紧。”
    “没事，若是真的，我先抄了，回头你有钱再抄我的书不就行了！”
    “多谢张兄！”
    类似的对话在张掖县许多地方都在进行。
    待到第二日一早，就有不少学子们来到辰光图书馆前。
    本以为到这么早，肯定要干等着了，没想到那辰光图书馆竟然开门了，里面还有隐隐约约的香味飘出来。
    有些买了饼子还没来及吃早饭的学子们，肚子不由咕咕叫起来。
    门口的沈兴对众人恭敬一礼，道：“我家少爷说了，许多学子虽然家境贫寒却都十分上进，都是闻鸡起舞的，有道是一日之计在于晨，我们家这图书馆就是为了与众学子共勉，决不能日上三竿才开业。因而少爷和夫郎早早就起来了，在这里恭迎各位。”
    沈兴和沈隆两个半大孩子帮忙一起招呼，孩子总能让人放下戒心，升起好感。
    又见穆玖昀和岳沉一对璧人走出来迎客，笑意融融，诚意满满，顿时众人心中就好感倍增。
    “今日辰光图书馆开业，欢迎各位莅临。如今时辰尚早，若是还有没吃早饭的，可以来一碗我馆中的素面。”穆玖昀面上是和煦的微笑。
    他本就生的俊美无匹，不笑时看上去有些清冷，笑起来就特别让人错不开眼。
    岳沉也微笑道：“今日开业，素面和茶水都是的。”
    “没错，而且我夫郎擅长调羹，虽是素面，汤底却是大骨熬制的十分鲜美，若是错过很可惜哦。”穆玖昀又调侃道。
    这一下子就让人觉得亲近起来。
    “多谢昀公子夫夫款待。”众学子纷纷对穆玖昀和岳沉道谢。
    陆陆续续的八张桌子就都坐满人，一人一碗素面。
    这面汤香醇浓郁，虽然没有肉，可是面条浸满肉味，加上可口的青菜，实在美味。
    许多人不知不觉都续了第二碗面条。
    反应过来时都有些羞赧。
    却听穆玖昀对岳沉道：“我就说你手艺好，便是素面，大家起码也能吃两碗，你还不信。现如今放心了？”
    “毕竟是第一次做吃食买卖，总是会担心客人不满意的。”岳沉装作松一口气的样子：“如今我是有信心了。”
    又对众人拱手：“多谢大家捧场。”
    这般态度真诚，又全了一些学子的面子，大家好感更高。
    吃完面后都纷纷帮忙收拾桌面。
    后续有赶来的学子，都不用穆玖昀等人开口，这第一批学子都会帮他们介绍，都夸赞穆玖昀等人有礼又好客。
    一切顺利进行。
    吃完面的学子们就被沈兴引导到书架前，任由他们参阅需要的书籍。
    而看到那些书籍，所有人都再没有任何疑问。
    许多学子并不是不够聪明不够用功，只是对于科举考试缺乏更深的理解，而穆玖昀拿出的这些书籍上还有许多出卷人的注释，直接就把许多横亘在庶民学子前的天堑给抹平了。
    许多人都有茅塞顿开原来如此的感觉，对于穆玖昀的感激之情就更加深刻。
    甚至有一位年龄大的老书生，当场就流下泪来，对着穆玖昀要跪拜感谢。
    穆玖昀自然要将其扶住：“这位老先生使不得，你年长与我，怎可行此大礼！”
    “老先生当不起，我姓赵，你我同为求学之人，若是昀公子不嫌弃，可称呼我一声老赵。”老赵感慨道：“我们贫寒学子想要求学，想要科举难在难遇名师。松风书院那等地方，我们一年不过能去一两次，学子众多，想要单独求教难于登天。
    往年松风书院开坛讲文的时候，我跟友人为了能占个好地方，常常前一天晚上甚至前几天就去松风书院蹲守。但都甘之如饴，为的就是能够多长半分学问，哪怕多懂一字一句都是受益匪浅。”
    老赵讲起求学经历，引得在场许多学子都共鸣感慨。
    “可如今昀公子不吝将如此珍贵的书籍无偿分享给我等，如此大恩恩同再造，理当受此大礼！否则吾等岂非成了不知感恩坐享其成的小人？读书人，当明理明德，以正自身，还请昀公子莫要推辞。”老赵义正言辞道。
    “老赵，你也说了，我们同为求学之人，既然如此就不分贵贱高低。天地君亲师方可受跪拜大礼，老赵有感恩之心，与我行平辈礼便可。”穆玖昀也一脸严肃。
    他看向在场所有学子：“贫寒学子想要求学确实很难，可这天下最多的便是贫寒之人。我曾经为勋贵子弟，也是成为庶民后才明白人间疾苦，因而想要出一分力。很多人说我穆玖昀这般大方是沽名钓誉。我不想辩解，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喜欢恶意揣测，与他们辩解浪费时间，倒不如多看两眼书。”
    这话引得大家都笑起来。
    穆玖昀又道：“只是，我脾气不好大家是知道的，我忍不了不平事，我今日在这里就要说清楚，我愿意分享这些书籍给大家，也是为了能让庶民学子贫寒之人能够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唯有这样，才会真正有人帮老百姓说话。才能让那些司空见惯的不平事少一些！”
    “说得好！”
    “昀公子大义！”
    “受教了！”
    “受教了！”
    以老赵牵头，所有在场学子都起身恭敬的对穆玖昀一礼。
    杜泽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一代大家的崛起。
    而后来，这些人都成为“昀家班”的初始成员。

 第137章 不轨之徒

    “昀哥！今日辰光图书馆开业，我可是带了贺礼来。”杜泽宇让人抬上一口大箱子。
    打开来，里面也都是各种书籍。
    “我看店里的书架还有空余，便也将这些年来收到的名师注解还有好书都搜罗起来，也希望能出一点力。”杜泽宇想的简单，昀哥厉害，他跟着昀哥干，肯定不会出错。
    送跟昀哥这图书馆类似的书，定然是好礼物。
    果然穆玖昀很是欣慰。
    在场的其余学子们也都很感激杜泽宇。
    杜泽宇性子单纯，为人热情，很快就跟大家打成一片。
    之后他就掏出自己之前写的文章递给穆玖昀：“昀哥，我按照你之前的指点把文章又改了一遍，你再帮我看看？你放心，今日店里的清扫我帮忙！”
    “行。”穆玖昀笑着接过文章。
    杜泽宇则去盛了一碗面条先吃起来。
    他们这番互动又让在场学子起了心思：这昀公子竟然帮忙看文章？他们能不能也——
    一帮人挤眉弄眼半天，还是老赵直爽，直接跟穆玖昀请示道：“昀公子，若是我们写了文章，能否请你帮忙看看？”
    “我才疏学浅，也都是自己理解，万一指点错了可不好办。”穆玖昀有些为难道。
    杜泽宇见状也道：“我跟昀哥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肯定不会坑他。可是大家也知道，总有一些人看昀哥不顺眼，想要暗中使坏。昀哥肯定是乐意指点大家的，但是若是有人借机败坏昀哥名声，这事情也不好说清楚。”
    老赵等人闻言也有些犹豫了，诚如杜泽宇所言，他们倒不是怀疑穆玖昀的能力，但昀公子这么大义拿出书籍分享给大家，真要是有人借机生事，也确实防不胜防。
    一瞬间，众人又想到松风书院那档子事，对松风书院观感又下降了。
    同时想到最近听到的穆玖昀的过往经历，也是唏嘘又担心。
    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昀小友这事不好办，不还有老头子我嘛。若是谁觉得自己文章写得好，尽管送到辰光图书馆，老夫定然不吝指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裴远老翰林。
    众学子都沸腾了，赶忙起身行礼。
    裴远还礼，负手而立在门前，看着牌匾上辰光图书馆几个大字，感慨道：
    “辰，日月星辰也，辰光，日月星辰之光也。我老了，没有多少余力发光，便期待你们铭记今日之事，你们前行的道路上有人化身为光照亮你们。待来日你们功成名就，也要化身为光照亮大周那些昏暗不明的角落。”
    穆玖昀拱手恭敬道：“谨受教！”
    众人拱手恭敬道：“谨受教！”
    裴老翰林的到来无疑让辰光图书馆气氛更加火热。
    大家都聚集在一起，或抄书，或讨论学问。
    穆玖昀和裴远的讨论更是让他们围观。
    这一日开始，辰光图书馆的美名宛如劲风席卷了张掖县每一个角落，而且迅速向外蔓延。
    越来越多求学无门的贫寒学子得知此事后来到辰光图书馆求学。
    而每一个到来的贫寒学子几乎都不想离开这里。
    可是在外食宿实在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穆玖昀便又给大家出了主意。
    据说他牵头联系了封氏商行的书商，请他们雇佣这些贫寒学子抄书。
    这般下来，这些贫寒学子有了进项，就可以短暂的在此逗留一段时间。
    抄了自己需要的书，或者做了文章得到裴远指点后，便回家去消化所学。
    待到把新学的知识都消化完，便再来辰光图书馆，先报名抄书的活计，再安排学习时间。
    他们并非不劳而获，便更加珍惜学来的知识，学习劲头也更足。
    辰光图书馆就这样良性发展，竟渐渐有成为贫寒学子“圣地”的意思。
    也正因如此，大家都不约而同的保护维护辰光图书馆，以免这美好的学习之地被破坏了。
    结果，众志成城，竟还真被大家抓住几个“不轨之徒”。
    这日辰光图书馆刚开门，杜泽宇便带头抓着三个年轻学子来到穆玖昀面前。
    “这是做什么？”穆玖昀看似一头雾水。
    “昀哥，他们都是穆氏一族的！”杜泽宇义愤填膺道：“那穆氏族人勾结你那继母使阴招，如今竟还有脸来偷听你跟裴老先生讲学。就怕他们偷听是假，想要浑水摸鱼又行构陷之事才是真！”
    “对！昀公子，这几人鬼鬼祟祟，幸好杜兄机敏察觉，我们暗中跟踪，发现他们就是穆氏族人。别又是来捣鬼的！”一同押着穆氏学子的人也气愤道。
    其余人听闻此事也都不禁生气。
    松风书院那事何其歹毒，可穆氏一族最后给了个什么交代？就把穆鸿谦这个替罪羊扔出来便完事了，任谁看不出这是族里收了那王氏的好处在和稀泥！
    昀公子不追究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有脸凑上来！
    定然是憋着坏水呢！
    若真让他们搞破坏，以后再去哪里找昀公子和裴老翰林咨询学问？
    他们这不仅是害昀公子，更是跟全体贫寒学子们作对啊！
    这么一想简直群情激愤，恨不得上前把那三人打死。
    那三人则是低着头，十分的无地自容。
    “大家稍安勿躁。”穆玖昀安抚众人情绪后对杜泽宇等人道：“阿泽机敏，你们也出了力，昀某很是感谢。”
    “应该的。”杜泽宇认真道：“昀哥为大家考虑，我们总也要略尽绵薄之力。”
    “那我们一起审审这三人。”穆玖昀温和解释道：“咱们抓住这三人已然掌握优势，便该问问清楚，了解明白。切勿感情用事擅动私刑，那就浪费了这大好优势。以后你我都是要走仕途的，行事要小心不落人口舌。”
    众人闻言都颇为信服。
    “你们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偷偷前来我们辰光图书馆？”穆玖昀严肃的质问那三人：“不要想着敷衍了事，搪塞借口，我能把松风书院入学考试的诡计拆穿，就不是能被随便糊弄的。”
    “没错，你们最好老实交代！”杜泽宇也对那三人怒目而视。

 第137章 不轨之徒

    “昀哥！今日辰光图书馆开业，我可是带了贺礼来。”杜泽宇让人抬上一口大箱子。
    打开来，里面也都是各种书籍。
    “我看店里的书架还有空余，便也将这些年来收到的名师注解还有好书都搜罗起来，也希望能出一点力。”杜泽宇想的简单，昀哥厉害，他跟着昀哥干，肯定不会出错。
    送跟昀哥这图书馆类似的书，定然是好礼物。
    果然穆玖昀很是欣慰。
    在场的其余学子们也都很感激杜泽宇。
    杜泽宇性子单纯，为人热情，很快就跟大家打成一片。
    之后他就掏出自己之前写的文章递给穆玖昀：“昀哥，我按照你之前的指点把文章又改了一遍，你再帮我看看？你放心，今日店里的清扫我帮忙！”
    “行。”穆玖昀笑着接过文章。
    杜泽宇则去盛了一碗面条先吃起来。
    他们这番互动又让在场学子起了心思：这昀公子竟然帮忙看文章？他们能不能也——
    一帮人挤眉弄眼半天，还是老赵直爽，直接跟穆玖昀请示道：“昀公子，若是我们写了文章，能否请你帮忙看看？”
    “我才疏学浅，也都是自己理解，万一指点错了可不好办。”穆玖昀有些为难道。
    杜泽宇见状也道：“我跟昀哥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肯定不会坑他。可是大家也知道，总有一些人看昀哥不顺眼，想要暗中使坏。昀哥肯定是乐意指点大家的，但是若是有人借机败坏昀哥名声，这事情也不好说清楚。”
    老赵等人闻言也有些犹豫了，诚如杜泽宇所言，他们倒不是怀疑穆玖昀的能力，但昀公子这么大义拿出书籍分享给大家，真要是有人借机生事，也确实防不胜防。
    一瞬间，众人又想到松风书院那档子事，对松风书院观感又下降了。
    同时想到最近听到的穆玖昀的过往经历，也是唏嘘又担心。
    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昀小友这事不好办，不还有老头子我嘛。若是谁觉得自己文章写得好，尽管送到辰光图书馆，老夫定然不吝指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裴远老翰林。
    众学子都沸腾了，赶忙起身行礼。
    裴远还礼，负手而立在门前，看着牌匾上辰光图书馆几个大字，感慨道：
    “辰，日月星辰也，辰光，日月星辰之光也。我老了，没有多少余力发光，便期待你们铭记今日之事，你们前行的道路上有人化身为光照亮你们。待来日你们功成名就，也要化身为光照亮大周那些昏暗不明的角落。”
    穆玖昀拱手恭敬道：“谨受教！”
    众人拱手恭敬道：“谨受教！”
    裴老翰林的到来无疑让辰光图书馆气氛更加火热。
    大家都聚集在一起，或抄书，或讨论学问。
    穆玖昀和裴远的讨论更是让他们围观。
    这一日开始，辰光图书馆的美名宛如劲风席卷了张掖县每一个角落，而且迅速向外蔓延。
    越来越多求学无门的贫寒学子得知此事后来到辰光图书馆求学。
    而每一个到来的贫寒学子几乎都不想离开这里。
    可是在外食宿实在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穆玖昀便又给大家出了主意。
    据说他牵头联系了封氏商行的书商，请他们雇佣这些贫寒学子抄书。
    这般下来，这些贫寒学子有了进项，就可以短暂的在此逗留一段时间。
    抄了自己需要的书，或者做了文章得到裴远指点后，便回家去消化所学。
    待到把新学的知识都消化完，便再来辰光图书馆，先报名抄书的活计，再安排学习时间。
    他们并非不劳而获，便更加珍惜学来的知识，学习劲头也更足。
    辰光图书馆就这样良性发展，竟渐渐有成为贫寒学子“圣地”的意思。
    也正因如此，大家都不约而同的保护维护辰光图书馆，以免这美好的学习之地被破坏了。
    结果，众志成城，竟还真被大家抓住几个“不轨之徒”。
    这日辰光图书馆刚开门，杜泽宇便带头抓着三个年轻学子来到穆玖昀面前。
    “这是做什么？”穆玖昀看似一头雾水。
    “昀哥，他们都是穆氏一族的！”杜泽宇义愤填膺道：“那穆氏族人勾结你那继母使阴招，如今竟还有脸来偷听你跟裴老先生讲学。就怕他们偷听是假，想要浑水摸鱼又行构陷之事才是真！”
    “对！昀公子，这几人鬼鬼祟祟，幸好杜兄机敏察觉，我们暗中跟踪，发现他们就是穆氏族人。别又是来捣鬼的！”一同押着穆氏学子的人也气愤道。
    其余人听闻此事也都不禁生气。
    松风书院那事何其歹毒，可穆氏一族最后给了个什么交代？就把穆鸿谦这个替罪羊扔出来便完事了，任谁看不出这是族里收了那王氏的好处在和稀泥！
    昀公子不追究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有脸凑上来！
    定然是憋着坏水呢！
    若真让他们搞破坏，以后再去哪里找昀公子和裴老翰林咨询学问？
    他们这不仅是害昀公子，更是跟全体贫寒学子们作对啊！
    这么一想简直群情激愤，恨不得上前把那三人打死。
    那三人则是低着头，十分的无地自容。
    “大家稍安勿躁。”穆玖昀安抚众人情绪后对杜泽宇等人道：“阿泽机敏，你们也出了力，昀某很是感谢。”
    “应该的。”杜泽宇认真道：“昀哥为大家考虑，我们总也要略尽绵薄之力。”
    “那我们一起审审这三人。”穆玖昀温和解释道：“咱们抓住这三人已然掌握优势，便该问问清楚，了解明白。切勿感情用事擅动私刑，那就浪费了这大好优势。以后你我都是要走仕途的，行事要小心不落人口舌。”
    众人闻言都颇为信服。
    “你们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偷偷前来我们辰光图书馆？”穆玖昀严肃的质问那三人：“不要想着敷衍了事，搪塞借口，我能把松风书院入学考试的诡计拆穿，就不是能被随便糊弄的。”
    “没错，你们最好老实交代！”杜泽宇也对那三人怒目而视。

 第138章 这是欺软怕硬

    这阵仗大，岳沉作为辰光图书馆的另一个东家也过来看怎么回事。
    若是还有人算计穆玖昀，那他可是不饶人的。
    那边，那三个穆氏族人终于开口。
    “昀公子，我叫穆方，他们两个分别叫穆志和穆山。”那叫穆方的开口道：“我们三人并非歹人，也没有想要谋害您。我们就想，就想能抄一些书，听一些课，真的没有歹心。”
    “骗谁呢。”杜泽宇怒道：“穆氏族人都去松风书院了，那里有的是先生和书籍，还用到我们辰光图书馆？”
    “杜少爷，你有所不知，并非所有的穆氏子弟都有资格进入松风书院的。”穆方苦闷道：“穆氏中也有许多我们这样的贫寒子弟，我们没钱，读不起松风书院。”
    “当年洛大小姐可是替穆氏捐了一千亩地给松风书院呢，从此穆氏族人都可以去松风书院读书，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怎么到你这里就不能去了。”杜泽宇皱眉，明显不信。
    另一个叫穆山的青年开口：“没错，穆氏族人确实可以去松风书院读书。可是拜师的时候要送拜师礼，逢年过节也要给老师准备节礼，去松风书院读书拜的可不是一个老师。光是教习就有十五个，更不要说送给山长、副山长的礼一定要贵重。我们，出不起。”
    穆志也十分羞愧：“我们知道族里做了对不起昀公子的事情，我们本来是没脸面来求学的，可是，可是这样的机会真的太难得了。对不起，昀公子，我们真的没有歹意。求你原谅我们！”
    他说罢就开始磕头，另外两人也跟着磕头。
    穆玖昀摆手，便有人拉住他们。
    而他们三人的话也让其他学子们很是吃惊。
    松风书院拜师礼并非隐秘，加上高昂的学费和食宿费用，这才让许多贫寒学子望而却步。
    只是没想到，对于曾经将松风书院救于水火的穆氏却也没能享受完全的优待。
    穆玖昀目光微凝：“可据我所知，当年我娘帮助过松风书院后，刘山长说过不收穆氏子弟一文钱。”
    “刘山长在时，穆氏子弟确实一文钱不用交，所谓的拜师都是书院出钱主持的仪式，也比较简朴，重在拜师的意义。可后来刘山长辞世后，书院的规矩就渐渐变了。”穆方苦笑道：
    “书院那一千亩地根本种不过来，一直都雇佣穆氏族人帮忙耕种。以往是各家各户轮流帮忙耕种，家家户户都能有些额外收成。如今也都变了，佃租长了两成不说，谁能佃也都是族里长辈说了算。当年洛夫人捐赠的族中祭田也是如此。”
    说白了就是穆氏族里一些掌权人和松风书院一些掌权人利用那些田地中饱私囊了。
    但是普通族人有能力反抗吗？
    反抗宗族，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族里，也就族人欺压欺压，若是被逐出族谱，少不得到任人欺凌的地步。
    “我们说的这些都是实情，只要打听打听就知道真假。”穆方诚恳道：“我们三人真的没想给昀公子添麻烦，如今却闹到这个地步，我们认打认罚。以后，我们不会再来叨扰昀公子了。”
    他们这番话倒是让杜泽宇等人怒气稍减，甚至很能引起一些人的共鸣。
    “那个穆方，你是不是经常在东街卖菜？”岳沉突然问道。
    穆方微微一怔：“岳夫郎认识我？”
    岳沉点头：“我去买菜的时候见过几次。”
    说着又对穆玖昀道：“他们三个穿的也破旧，模样也是面黄肌瘦的，可见家中确实贫寒。”
    穆玖昀点头，又笑道：“但是？”
    “但是穆家之前做的那些破事，实在让我忍不住心生怀疑。”岳沉皱眉道：
    “他们的经历可能是真的，听上去也确实挺可怜，可他们都是穆氏子弟，谁知道会不会被族里施压或者威逼利诱的让他们来这里捣乱呢？这跟他们那些经历的真伪并不冲突。甚至可能就因为他们可怜，才会让大家放松警惕。”
    “沉沉思虑周全。”穆玖昀赞赏道。
    其余人这才恍然，对啊，大家都是贫寒学子，听闻那三人的遭遇刚刚都生出共鸣感了，可是家境贫寒跟他们要作恶也并不冲突啊，差点就被带偏了。
    这下众人又对穆方三人怒目而视了。
    穆方三人苦不堪言：“我们真的没想作恶。我们可以发誓，若是所言有虚天打雷劈！”
    誓言一出，倒是让一些人神色松动。
    岳沉却不敢轻忽：“都说恶有恶报，可是还是许多人作恶。说实话，我不信你们的誓言。阿昀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我不想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你们是很可怜，可让你们这么可怜的不是阿昀，不该让阿昀承担这种风险。你们若是有血气，该去跟族里的那些大人物闹腾，而不是在这里让我们担惊受怕，这不是欺软怕硬嘛。”
    穆玖昀深深看着岳沉，这样维护他为他着想的人，是他一个人的小太阳，让他脱离黑暗，迎来无限光明和温暖。
    杜泽宇等人都觉得岳沉说的有理。
    穆方三人也更加无地自容，同时心中对于族中那些长辈们生出更多恨意。
    明明是惠及全族的好处，凭什么成了单独几家谋福利的事情，这不公平！
    可是，纵然不公又有什么用呢？
    穆方三人感到深深的无力，头也扎的更低：“岳夫郎说的是，我们再如何辩驳也不能脱离穆氏子弟的身份，对昀公子来说就是危险。”
    穆玖昀则拉住岳沉的手，与他相视一眼，眼中都是柔情和温暖。
    然后，穆玖昀看向穆方三人：
    “是啊，我诚然也同情你们，可我不能冒险。如今你们没做什么，我可以相信你们所言，这次姑且放过你们。可接下来，请你们自觉，不要再来辰光图书馆，同样，也请你们转告其他相似经历的穆氏子弟，也不要过来。免得无意中被人当枪使或者背了黑锅，那才是一辈子都毁了。”
    穆方三人不约而同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他们只想着自己只是蹭个书，绝对不会谋害昀公子，可是难保其他人不会再谋害昀公子，届时让他们三人背锅实在再轻松不过了。
    “昀公子的提醒，我们都明白了。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抱歉。”穆方三人深深叩拜道歉。
    “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你们走，莫要再来。”穆玖昀挥挥手。
    杜泽宇等人也不阻拦。
    穆方三人对着穆玖昀再行拜礼，这才相携离开。

 第138章 这是欺软怕硬

    这阵仗大，岳沉作为辰光图书馆的另一个东家也过来看怎么回事。
    若是还有人算计穆玖昀，那他可是不饶人的。
    那边，那三个穆氏族人终于开口。
    “昀公子，我叫穆方，他们两个分别叫穆志和穆山。”那叫穆方的开口道：“我们三人并非歹人，也没有想要谋害您。我们就想，就想能抄一些书，听一些课，真的没有歹心。”
    “骗谁呢。”杜泽宇怒道：“穆氏族人都去松风书院了，那里有的是先生和书籍，还用到我们辰光图书馆？”
    “杜少爷，你有所不知，并非所有的穆氏子弟都有资格进入松风书院的。”穆方苦闷道：“穆氏中也有许多我们这样的贫寒子弟，我们没钱，读不起松风书院。”
    “当年洛大小姐可是替穆氏捐了一千亩地给松风书院呢，从此穆氏族人都可以去松风书院读书，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怎么到你这里就不能去了。”杜泽宇皱眉，明显不信。
    另一个叫穆山的青年开口：“没错，穆氏族人确实可以去松风书院读书。可是拜师的时候要送拜师礼，逢年过节也要给老师准备节礼，去松风书院读书拜的可不是一个老师。光是教习就有十五个，更不要说送给山长、副山长的礼一定要贵重。我们，出不起。”
    穆志也十分羞愧：“我们知道族里做了对不起昀公子的事情，我们本来是没脸面来求学的，可是，可是这样的机会真的太难得了。对不起，昀公子，我们真的没有歹意。求你原谅我们！”
    他说罢就开始磕头，另外两人也跟着磕头。
    穆玖昀摆手，便有人拉住他们。
    而他们三人的话也让其他学子们很是吃惊。
    松风书院拜师礼并非隐秘，加上高昂的学费和食宿费用，这才让许多贫寒学子望而却步。
    只是没想到，对于曾经将松风书院救于水火的穆氏却也没能享受完全的优待。
    穆玖昀目光微凝：“可据我所知，当年我娘帮助过松风书院后，刘山长说过不收穆氏子弟一文钱。”
    “刘山长在时，穆氏子弟确实一文钱不用交，所谓的拜师都是书院出钱主持的仪式，也比较简朴，重在拜师的意义。可后来刘山长辞世后，书院的规矩就渐渐变了。”穆方苦笑道：
    “书院那一千亩地根本种不过来，一直都雇佣穆氏族人帮忙耕种。以往是各家各户轮流帮忙耕种，家家户户都能有些额外收成。如今也都变了，佃租长了两成不说，谁能佃也都是族里长辈说了算。当年洛夫人捐赠的族中祭田也是如此。”
    说白了就是穆氏族里一些掌权人和松风书院一些掌权人利用那些田地中饱私囊了。
    但是普通族人有能力反抗吗？
    反抗宗族，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族里，也就族人欺压欺压，若是被逐出族谱，少不得到任人欺凌的地步。
    “我们说的这些都是实情，只要打听打听就知道真假。”穆方诚恳道：“我们三人真的没想给昀公子添麻烦，如今却闹到这个地步，我们认打认罚。以后，我们不会再来叨扰昀公子了。”
    他们这番话倒是让杜泽宇等人怒气稍减，甚至很能引起一些人的共鸣。
    “那个穆方，你是不是经常在东街卖菜？”岳沉突然问道。
    穆方微微一怔：“岳夫郎认识我？”
    岳沉点头：“我去买菜的时候见过几次。”
    说着又对穆玖昀道：“他们三个穿的也破旧，模样也是面黄肌瘦的，可见家中确实贫寒。”
    穆玖昀点头，又笑道：“但是？”
    “但是穆家之前做的那些破事，实在让我忍不住心生怀疑。”岳沉皱眉道：
    “他们的经历可能是真的，听上去也确实挺可怜，可他们都是穆氏子弟，谁知道会不会被族里施压或者威逼利诱的让他们来这里捣乱呢？这跟他们那些经历的真伪并不冲突。甚至可能就因为他们可怜，才会让大家放松警惕。”
    “沉沉思虑周全。”穆玖昀赞赏道。
    其余人这才恍然，对啊，大家都是贫寒学子，听闻那三人的遭遇刚刚都生出共鸣感了，可是家境贫寒跟他们要作恶也并不冲突啊，差点就被带偏了。
    这下众人又对穆方三人怒目而视了。
    穆方三人苦不堪言：“我们真的没想作恶。我们可以发誓，若是所言有虚天打雷劈！”
    誓言一出，倒是让一些人神色松动。
    岳沉却不敢轻忽：“都说恶有恶报，可是还是许多人作恶。说实话，我不信你们的誓言。阿昀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我不想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你们是很可怜，可让你们这么可怜的不是阿昀，不该让阿昀承担这种风险。你们若是有血气，该去跟族里的那些大人物闹腾，而不是在这里让我们担惊受怕，这不是欺软怕硬嘛。”
    穆玖昀深深看着岳沉，这样维护他为他着想的人，是他一个人的小太阳，让他脱离黑暗，迎来无限光明和温暖。
    杜泽宇等人都觉得岳沉说的有理。
    穆方三人也更加无地自容，同时心中对于族中那些长辈们生出更多恨意。
    明明是惠及全族的好处，凭什么成了单独几家谋福利的事情，这不公平！
    可是，纵然不公又有什么用呢？
    穆方三人感到深深的无力，头也扎的更低：“岳夫郎说的是，我们再如何辩驳也不能脱离穆氏子弟的身份，对昀公子来说就是危险。”
    穆玖昀则拉住岳沉的手，与他相视一眼，眼中都是柔情和温暖。
    然后，穆玖昀看向穆方三人：
    “是啊，我诚然也同情你们，可我不能冒险。如今你们没做什么，我可以相信你们所言，这次姑且放过你们。可接下来，请你们自觉，不要再来辰光图书馆，同样，也请你们转告其他相似经历的穆氏子弟，也不要过来。免得无意中被人当枪使或者背了黑锅，那才是一辈子都毁了。”
    穆方三人不约而同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他们只想着自己只是蹭个书，绝对不会谋害昀公子，可是难保其他人不会再谋害昀公子，届时让他们三人背锅实在再轻松不过了。
    “昀公子的提醒，我们都明白了。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抱歉。”穆方三人深深叩拜道歉。
    “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你们走，莫要再来。”穆玖昀挥挥手。
    杜泽宇等人也不阻拦。
    穆方三人对着穆玖昀再行拜礼，这才相携离开。

 第139章 当然要奖励了

    “昀哥，你这心真是忒好了，换成我，怎么也要打一顿，杀鸡儆猴。”杜泽宇挥挥拳头。
    “他们也是可怜，打他们有什么意思，要打，就打那些始作俑者，那才解恨。”穆玖昀笑道。
    “就是啊，阿昀也不是那么暴虐的人，冤有头债有主，杜少爷，你将来还要做官呢，可不能这么意气用事。”岳沉也笑道。
    “明白了。”杜泽宇点点头。
    其余人也都纷纷点头，既赞扬穆玖昀和岳沉的大度，也觉得以小见大，通过这件事让他们也更了解到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而离开辰光图书馆的穆方三人则很是茫然。
    “方哥，怎么办啊？以后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穆志很是沮丧。
    “可就像昀公子说的，万一族里又有人出坏心，咱们没准就得背黑锅。”穆山无奈道。
    “是啊，昀公子这般才华横溢，汴京那位心胸狭隘，肯定不会放过他的。”穆方叹口气。
    穆志不禁愤然：“太可恶了！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看那些恶人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过得好的不行！而咱们，不说咱们，就说昀公子，他那般有才却被这样构陷。这世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道！”
    他气恨的大骂几句。
    “是啊！这是个什么狗屁世道！”穆方也被激起了怒火。
    “去你妈的狗屁世道！”穆山也破口大骂。
    三人心绪难平，干脆找了一家小酒馆买了几两便宜的酒水，去到河边买醉。
    醉后更是各种大骂，骂族中的掌权长辈，骂松风书院的道貌岸然。
    可是骂完之后三人都纷纷感伤起来。
    “辰光图书馆才是读书人该去的地方。”穆方不禁神色黯然：“昀公子学识渊博，谁向他请教他都会回答，虽然有时候言辞犀利不留情面，但是说的东西却都是实打实的大实话，能让人受教。”
    “岳夫郎人也好，我第一次去，只有一文钱喝茶，他看我中午啃饼子，还送了我一碗面。”穆山也难过起来。
    “裴老先生也是，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听到裴老翰林讲学。还有昀公子那些指点，老师说我现在做文章都比之前好了。”穆志直接哭起来：“我，我还想更好，也许能考上秀才。我不求考上举人，只要让我考上个秀才就行。”
    “我也是，我只要考出个秀才就满足了。”穆山也跟着哭起来：“我想让我娘能享享清福，她天天刺绣赚钱，眼睛都要瞎了。”
    穆方闷闷喝酒，也不禁流下眼泪。
    最后三人抱头痛哭。
    夕阳西下，三人相携着跌跌撞撞往家走。
    却被人拦住去路。
    “你们想改变命运吗？”那人笑呵呵的问道。
    ……
    这天晚上穆玖昀把杜泽宇赶走，不许他蹭饭，而他则跟岳沉一起开开心心的在厨房做饭。
    这段时间他教岳沉读书识字，而岳沉教他做饭。
    虽然岳沉做饭很好吃，但是穆玖昀也希望自己能给爱人亲手烹饪。
    不过，岳沉也发现，穆玖昀虽然理论丰富，但实操实在很烂。
    就比如对他来说很简单的所谓的一撮，少许，适量，在穆玖昀眼中简直就是最蒙圈最不负责的计量单位。
    搞得穆玖昀总是在实操中各种出问题。
    岳沉为此笑过好多次。
    看似无所不能的穆九爷竟然是个料理笨蛋，太好玩了。
    于是，如果穆玖昀想要做吃的，岳沉一定在旁边监工，帮他精准把握分量。
    这才能保证最后的出餐率。
    今天晚上穆玖昀想做的不是别的，而是胡辣汤。
    “这不都是早上吃嘛，怎么现在想吃。”岳沉虽然如此说，但已经行动开始配合。
    “因为高兴啊。”穆玖昀边切肉边理所应当道。
    “抓住那三个穆氏子弟高兴？”岳沉想一想，点头：“确实，杜绝了许多后患。”
    穆玖昀笑出来，有点无奈：“能让我高兴的只有沉沉你啊，跟那三个人有什么关系。”
    他轻轻用额头撞一下岳沉的额头：“小夫郎，你有点自觉好不好。”
    岳沉闻言心中也是甜蜜又温暖，脸有些微微发红的“嗯”了一声。
    “光嗯不行。”穆玖昀开始“上纲上线”。
    于是岳沉“哦”了一声。
    “沉沉变坏了。”穆玖昀一副伤心的样子。
    “这叫近墨者黑。”岳沉理直气壮起来。
    这成语他早就学了，如今用起来，恰如其分。
    “沉沉——”穆玖昀伤心欲绝。
    “别磨叽啦，赶紧做饭，你不饿我都饿了。”岳沉昂首挺胸，一副咄咄逼人的黑心工头的样子。
    但是穆玖昀细心的发现他耳朵尖都是红的。
    “遵命，夫郎大人——”穆玖昀坏心眼的凑近岳沉耳边用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
    热气吹进岳沉耳朵里，让他脸更红了。
    偏生穆玖昀还不肯放过他，竟然咬了他耳垂一下。
    岳沉“哎呀”一声，捂着脸跑出厨房。
    “夫郎大人别走啊——没有你，这饭我没法做啊——”穆玖昀还坏心眼的冲着外面喊。
    岳沉冲到院中，不停拿手给自己脸扇风降温，听见这话，便气哼哼的对着厨房喊道：“那就饿着！”
    虽然凶巴巴气哼哼，但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甜蜜，可也是害羞。
    害羞完，岳沉又自我反省。
    不行啊，每次都被阿昀弄得手忙脚乱的，好像我喜欢他喜欢的少一样。
    突然这就起了争斗心。
    岳沉给自己打气：岳沉，你可以的，你也把阿昀弄个面红耳赤才行呀。
    这么鼓鼓劲儿，岳沉又在心里做了个小计划，反复在心中复习两遍，觉得没问题了就重新回到厨房。
    “我就知道沉沉不会不管我。”穆玖昀笑容灿烂。
    “毕竟我也得吃饭。”岳沉淡定回答。
    心道，嗯，表现不错，阿昀应该发现不了破绽。
    然后岳沉就一面指点穆玖昀，一面不经意的靠近他。
    正想着偷亲一下他的耳朵以作“报复”，却不想穆玖昀那时候正好转头：“然后我……”
    “啪叽”一下，岳沉的亲吻就落在穆玖昀的唇上。
    四目相对。
    岳沉有些懵。
    穆玖昀也有些懵。
    沉沉是想偷亲他？
    他眉眼立刻弯起来，带一点甜蜜的揶揄道：“夫郎想要亲我，直说便是，我又不会躲。”
    岳沉脸一下子红了，又对上穆玖昀的笑容，心中竟渐渐地生出一股气来：对啊，我是他夫郎，肌肤相亲本就是常事，我害羞扭捏个什么劲儿啊。
    于是，岳沉“支棱”起来了，双手捧住穆玖昀的脸，认真亲下去。
    这次注意力度把控，没有牙磕牙了。
    穆玖昀怔住，继而温柔回吻。
    沉沉这么努力，当然要奖励了。
    唇齿相依缱绻缠绵，厨房里满溢甜蜜。

 第139章 当然要奖励了

    “昀哥，你这心真是忒好了，换成我，怎么也要打一顿，杀鸡儆猴。”杜泽宇挥挥拳头。
    “他们也是可怜，打他们有什么意思，要打，就打那些始作俑者，那才解恨。”穆玖昀笑道。
    “就是啊，阿昀也不是那么暴虐的人，冤有头债有主，杜少爷，你将来还要做官呢，可不能这么意气用事。”岳沉也笑道。
    “明白了。”杜泽宇点点头。
    其余人也都纷纷点头，既赞扬穆玖昀和岳沉的大度，也觉得以小见大，通过这件事让他们也更了解到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而离开辰光图书馆的穆方三人则很是茫然。
    “方哥，怎么办啊？以后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穆志很是沮丧。
    “可就像昀公子说的，万一族里又有人出坏心，咱们没准就得背黑锅。”穆山无奈道。
    “是啊，昀公子这般才华横溢，汴京那位心胸狭隘，肯定不会放过他的。”穆方叹口气。
    穆志不禁愤然：“太可恶了！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看那些恶人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过得好的不行！而咱们，不说咱们，就说昀公子，他那般有才却被这样构陷。这世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道！”
    他气恨的大骂几句。
    “是啊！这是个什么狗屁世道！”穆方也被激起了怒火。
    “去你妈的狗屁世道！”穆山也破口大骂。
    三人心绪难平，干脆找了一家小酒馆买了几两便宜的酒水，去到河边买醉。
    醉后更是各种大骂，骂族中的掌权长辈，骂松风书院的道貌岸然。
    可是骂完之后三人都纷纷感伤起来。
    “辰光图书馆才是读书人该去的地方。”穆方不禁神色黯然：“昀公子学识渊博，谁向他请教他都会回答，虽然有时候言辞犀利不留情面，但是说的东西却都是实打实的大实话，能让人受教。”
    “岳夫郎人也好，我第一次去，只有一文钱喝茶，他看我中午啃饼子，还送了我一碗面。”穆山也难过起来。
    “裴老先生也是，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听到裴老翰林讲学。还有昀公子那些指点，老师说我现在做文章都比之前好了。”穆志直接哭起来：“我，我还想更好，也许能考上秀才。我不求考上举人，只要让我考上个秀才就行。”
    “我也是，我只要考出个秀才就满足了。”穆山也跟着哭起来：“我想让我娘能享享清福，她天天刺绣赚钱，眼睛都要瞎了。”
    穆方闷闷喝酒，也不禁流下眼泪。
    最后三人抱头痛哭。
    夕阳西下，三人相携着跌跌撞撞往家走。
    却被人拦住去路。
    “你们想改变命运吗？”那人笑呵呵的问道。
    ……
    这天晚上穆玖昀把杜泽宇赶走，不许他蹭饭，而他则跟岳沉一起开开心心的在厨房做饭。
    这段时间他教岳沉读书识字，而岳沉教他做饭。
    虽然岳沉做饭很好吃，但是穆玖昀也希望自己能给爱人亲手烹饪。
    不过，岳沉也发现，穆玖昀虽然理论丰富，但实操实在很烂。
    就比如对他来说很简单的所谓的一撮，少许，适量，在穆玖昀眼中简直就是最蒙圈最不负责的计量单位。
    搞得穆玖昀总是在实操中各种出问题。
    岳沉为此笑过好多次。
    看似无所不能的穆九爷竟然是个料理笨蛋，太好玩了。
    于是，如果穆玖昀想要做吃的，岳沉一定在旁边监工，帮他精准把握分量。
    这才能保证最后的出餐率。
    今天晚上穆玖昀想做的不是别的，而是胡辣汤。
    “这不都是早上吃嘛，怎么现在想吃。”岳沉虽然如此说，但已经行动开始配合。
    “因为高兴啊。”穆玖昀边切肉边理所应当道。
    “抓住那三个穆氏子弟高兴？”岳沉想一想，点头：“确实，杜绝了许多后患。”
    穆玖昀笑出来，有点无奈：“能让我高兴的只有沉沉你啊，跟那三个人有什么关系。”
    他轻轻用额头撞一下岳沉的额头：“小夫郎，你有点自觉好不好。”
    岳沉闻言心中也是甜蜜又温暖，脸有些微微发红的“嗯”了一声。
    “光嗯不行。”穆玖昀开始“上纲上线”。
    于是岳沉“哦”了一声。
    “沉沉变坏了。”穆玖昀一副伤心的样子。
    “这叫近墨者黑。”岳沉理直气壮起来。
    这成语他早就学了，如今用起来，恰如其分。
    “沉沉——”穆玖昀伤心欲绝。
    “别磨叽啦，赶紧做饭，你不饿我都饿了。”岳沉昂首挺胸，一副咄咄逼人的黑心工头的样子。
    但是穆玖昀细心的发现他耳朵尖都是红的。
    “遵命，夫郎大人——”穆玖昀坏心眼的凑近岳沉耳边用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
    热气吹进岳沉耳朵里，让他脸更红了。
    偏生穆玖昀还不肯放过他，竟然咬了他耳垂一下。
    岳沉“哎呀”一声，捂着脸跑出厨房。
    “夫郎大人别走啊——没有你，这饭我没法做啊——”穆玖昀还坏心眼的冲着外面喊。
    岳沉冲到院中，不停拿手给自己脸扇风降温，听见这话，便气哼哼的对着厨房喊道：“那就饿着！”
    虽然凶巴巴气哼哼，但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甜蜜，可也是害羞。
    害羞完，岳沉又自我反省。
    不行啊，每次都被阿昀弄得手忙脚乱的，好像我喜欢他喜欢的少一样。
    突然这就起了争斗心。
    岳沉给自己打气：岳沉，你可以的，你也把阿昀弄个面红耳赤才行呀。
    这么鼓鼓劲儿，岳沉又在心里做了个小计划，反复在心中复习两遍，觉得没问题了就重新回到厨房。
    “我就知道沉沉不会不管我。”穆玖昀笑容灿烂。
    “毕竟我也得吃饭。”岳沉淡定回答。
    心道，嗯，表现不错，阿昀应该发现不了破绽。
    然后岳沉就一面指点穆玖昀，一面不经意的靠近他。
    正想着偷亲一下他的耳朵以作“报复”，却不想穆玖昀那时候正好转头：“然后我……”
    “啪叽”一下，岳沉的亲吻就落在穆玖昀的唇上。
    四目相对。
    岳沉有些懵。
    穆玖昀也有些懵。
    沉沉是想偷亲他？
    他眉眼立刻弯起来，带一点甜蜜的揶揄道：“夫郎想要亲我，直说便是，我又不会躲。”
    岳沉脸一下子红了，又对上穆玖昀的笑容，心中竟渐渐地生出一股气来：对啊，我是他夫郎，肌肤相亲本就是常事，我害羞扭捏个什么劲儿啊。
    于是，岳沉“支棱”起来了，双手捧住穆玖昀的脸，认真亲下去。
    这次注意力度把控，没有牙磕牙了。
    穆玖昀怔住，继而温柔回吻。
    沉沉这么努力，当然要奖励了。
    唇齿相依缱绻缠绵，厨房里满溢甜蜜。

 第140章 彼此最重要的人

    最终这顿晚饭还是岳沉操刀的，毕竟因为某些原因耽误了一定时间，再让穆玖昀来做，他们就得饿半天肚子了。
    胡辣汤和炊饼端上桌的时候，穆玖昀深吸一口气，感慨道：“真香。”
    然后麻溜的给岳沉和自己分别盛一碗。
    喝一口，又感慨：“还是沉沉做的这胡辣汤最对味儿。”
    “你要是想吃，我天天做。让你天天开心，不过恐怕会吃腻，咱们还是变着花样。”岳沉笑道。
    “不会腻。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穆玖昀随意道，仿佛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也确实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那我做臭豆腐？”岳沉揶揄道。
    穆玖昀：……
    “不放臭料我能试试。”穆九爷如临大敌道。
    岳沉开心的笑出来。
    穆玖昀眉眼温柔。
    其实如果沉沉这么开心，臭豆腐吃就吃了，大不了之后偷偷吐——臭豆腐九爷吃一次吐一次，但可以为爱献身。
    笑过之后岳沉温柔的说：“我怎么舍得让你为难啊。”
    他当然知道，如果自己非要让阿昀吃，阿昀也会吃的，可阿昀对他的偏爱哪能这样用。
    在他心里，阿昀也一样很珍贵。
    “我知道。”穆玖昀满足又幸福的笑起来：“我知道你永远会站在我这边，就像今天这样。被人维护的感觉真好。我穆玖昀从此之后也不是独自一个人了，有人把我看做珍宝。”
    所以晚饭会想要吃胡辣汤，因为这是他被人重视，不被放弃的开始。
    是幸福的初始点。
    “那是因为你也把我看做珍宝啊。”岳沉也笑的满足又幸福。
    原来阿昀今日高兴，是因为这件事。
    想一想却也理所应当。
    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被彼此维护肯定会特别开心。
    两人开开心心甜甜蜜蜜的吃完晚饭，一边在院子里溜达遛食，一边又聊着今天的事情。
    “咱们还是得做一些防范，那些人贼心不死的，谁知道还憋着什么坏。”岳沉说道。
    穆玖昀点头：“穆氏也算个庞然大物，要想彻底‘根治’不容易，却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咱们先把眼前的防范做起来确实是必要的。”
    两人商议一番，第二日辰光图书馆就多了一项登记制度。
    来人要前去登记姓名，并且要三人互相作保，若是其中一人出问题，三人都会被取消前来辰光图书馆的资格。
    而新人则需要老人引荐。
    来图书馆的学子们见状都纷纷响应，大家都想让辰光图书馆能长久的办下去。
    这样一来，前来辰光图书馆求学的贫寒学子们更加团结。
    虽然天渐渐冷下来，但学子们求学的热情却格外高涨。
    而就在此事发生不久之后，景云公主柴凌恒驾临甘州。
    自万寿节后，景云公主柴凌恒便被派往大理，代表朝廷恩赐民家土司段怜雪祥云白糖。
    段怜雪继承土司之位后兢兢业业，还镇压过一次叛乱，为大周西南的稳定做出卓越贡献。
    段怜雪的母亲是十月中旬的生日，今年正好是六十大寿，民家崇尚白色，祥云白糖又是祥瑞，承泰帝便派柴凌恒亲自将祥云白糖赏赐给段怜雪，为其母祝寿。
    段怜雪及其族人对此感恩戴德，尤其见到那莹白如雪的祥云白糖后更是对于承泰帝越加恭敬。
    若非祥瑞，怎会出现这般雪白的圣物？味道也比之前的糖都更加甜蜜一些。
    恩赐祥云白糖乃是朝廷对大理段氏的嘉奖，对段怜雪执政的肯定，也是承泰帝展现天命神授的一种威慑。
    当初听闻此消息的时候，穆玖昀就觉得果然玩舆论还是得皇家来，看看这一个白糖都让他们玩出花来了。
    而出使完大理，景云公主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专门往甘州拐了一遭。
    突闻此事的甘州知府宋嘉言可是一阵兵荒马乱。
    好在景云公主早有安排，并不想扰民，只让将驿站收拾出来，表示不会长期逗留。
    景云公主进城那日身着金丝软甲，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仿佛无往不利的女武神。
    可她却又对夹道欢迎的百姓微笑挥手，并没有颐指气使的傲慢，让边城百姓们纷纷心折。
    ……
    “听说景云公主还让人设了粥铺，那粥里也放了祥云白糖，说是陛下福泽，从未忘记边城百姓，要让百姓们同沐皇恩。”
    “景云公主真的是天家风范。”
    “是啊，她不像那些京城里娇养的娇滴滴的贵女，反而更像咱们边城的女子。”
    “没错，听说景云公主昨日宴席没看别的，就看女子相扑了，还大赞咱们边城武德充沛。”
    这两日辰光图书馆里的学子们读书之余也都免不了说两句有关景云公主的话题。
    众人正讨论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正疑惑怎么回事，便听到有人喊道：“景云公主殿下驾临辰光图书馆——景云公主殿下驾临辰光图书馆——”
    众人一懵，继而手忙脚乱迎出图书馆。
    果然就见甘州知府宋嘉言陪同着景云公主的銮驾来到图书馆门口。
    穆玖昀和岳沉还有裴远已经迎出来，他们站在最前面，带领诸位学子对景云公主行礼：“拜见景云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平身。”景云公主柴凌恒含笑道。
    她亲自上前将裴远扶起来：“裴先生别来无恙啊。”
    “劳公主殿下惦记，我这把老骨头还算康健。”裴远恭敬笑道。
    柴凌恒点头，又看向穆玖昀：“京城一别，昀少爷风采更胜了。”
    “殿下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气势更胜从前。”穆玖昀不卑不亢道。
    “实不相瞒，本宫是在回程途中听说松风书院那场风波的，你那篇文章写得实在精彩。”柴凌恒赞道：“之后又开了一间面对贫寒学子的图书馆，本宫既欣慰又好奇，便特意来此一探究竟。”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谁能想到景云公主竟然是为了穆玖昀专门绕路的？
    “本宫想要了解贫寒学子们的学识，可否方便展示？”柴凌恒很是客气。
    可她贵为公主，这般询问自然没有人拒绝。
    而且，能在公主面前露脸啊！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一众学子们虽然忐忑，却也跃跃欲试。

 第140章 彼此最重要的人

    最终这顿晚饭还是岳沉操刀的，毕竟因为某些原因耽误了一定时间，再让穆玖昀来做，他们就得饿半天肚子了。
    胡辣汤和炊饼端上桌的时候，穆玖昀深吸一口气，感慨道：“真香。”
    然后麻溜的给岳沉和自己分别盛一碗。
    喝一口，又感慨：“还是沉沉做的这胡辣汤最对味儿。”
    “你要是想吃，我天天做。让你天天开心，不过恐怕会吃腻，咱们还是变着花样。”岳沉笑道。
    “不会腻。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穆玖昀随意道，仿佛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也确实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那我做臭豆腐？”岳沉揶揄道。
    穆玖昀：……
    “不放臭料我能试试。”穆九爷如临大敌道。
    岳沉开心的笑出来。
    穆玖昀眉眼温柔。
    其实如果沉沉这么开心，臭豆腐吃就吃了，大不了之后偷偷吐——臭豆腐九爷吃一次吐一次，但可以为爱献身。
    笑过之后岳沉温柔的说：“我怎么舍得让你为难啊。”
    他当然知道，如果自己非要让阿昀吃，阿昀也会吃的，可阿昀对他的偏爱哪能这样用。
    在他心里，阿昀也一样很珍贵。
    “我知道。”穆玖昀满足又幸福的笑起来：“我知道你永远会站在我这边，就像今天这样。被人维护的感觉真好。我穆玖昀从此之后也不是独自一个人了，有人把我看做珍宝。”
    所以晚饭会想要吃胡辣汤，因为这是他被人重视，不被放弃的开始。
    是幸福的初始点。
    “那是因为你也把我看做珍宝啊。”岳沉也笑的满足又幸福。
    原来阿昀今日高兴，是因为这件事。
    想一想却也理所应当。
    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被彼此维护肯定会特别开心。
    两人开开心心甜甜蜜蜜的吃完晚饭，一边在院子里溜达遛食，一边又聊着今天的事情。
    “咱们还是得做一些防范，那些人贼心不死的，谁知道还憋着什么坏。”岳沉说道。
    穆玖昀点头：“穆氏也算个庞然大物，要想彻底‘根治’不容易，却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咱们先把眼前的防范做起来确实是必要的。”
    两人商议一番，第二日辰光图书馆就多了一项登记制度。
    来人要前去登记姓名，并且要三人互相作保，若是其中一人出问题，三人都会被取消前来辰光图书馆的资格。
    而新人则需要老人引荐。
    来图书馆的学子们见状都纷纷响应，大家都想让辰光图书馆能长久的办下去。
    这样一来，前来辰光图书馆求学的贫寒学子们更加团结。
    虽然天渐渐冷下来，但学子们求学的热情却格外高涨。
    而就在此事发生不久之后，景云公主柴凌恒驾临甘州。
    自万寿节后，景云公主柴凌恒便被派往大理，代表朝廷恩赐民家土司段怜雪祥云白糖。
    段怜雪继承土司之位后兢兢业业，还镇压过一次叛乱，为大周西南的稳定做出卓越贡献。
    段怜雪的母亲是十月中旬的生日，今年正好是六十大寿，民家崇尚白色，祥云白糖又是祥瑞，承泰帝便派柴凌恒亲自将祥云白糖赏赐给段怜雪，为其母祝寿。
    段怜雪及其族人对此感恩戴德，尤其见到那莹白如雪的祥云白糖后更是对于承泰帝越加恭敬。
    若非祥瑞，怎会出现这般雪白的圣物？味道也比之前的糖都更加甜蜜一些。
    恩赐祥云白糖乃是朝廷对大理段氏的嘉奖，对段怜雪执政的肯定，也是承泰帝展现天命神授的一种威慑。
    当初听闻此消息的时候，穆玖昀就觉得果然玩舆论还是得皇家来，看看这一个白糖都让他们玩出花来了。
    而出使完大理，景云公主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专门往甘州拐了一遭。
    突闻此事的甘州知府宋嘉言可是一阵兵荒马乱。
    好在景云公主早有安排，并不想扰民，只让将驿站收拾出来，表示不会长期逗留。
    景云公主进城那日身着金丝软甲，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仿佛无往不利的女武神。
    可她却又对夹道欢迎的百姓微笑挥手，并没有颐指气使的傲慢，让边城百姓们纷纷心折。
    ……
    “听说景云公主还让人设了粥铺，那粥里也放了祥云白糖，说是陛下福泽，从未忘记边城百姓，要让百姓们同沐皇恩。”
    “景云公主真的是天家风范。”
    “是啊，她不像那些京城里娇养的娇滴滴的贵女，反而更像咱们边城的女子。”
    “没错，听说景云公主昨日宴席没看别的，就看女子相扑了，还大赞咱们边城武德充沛。”
    这两日辰光图书馆里的学子们读书之余也都免不了说两句有关景云公主的话题。
    众人正讨论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正疑惑怎么回事，便听到有人喊道：“景云公主殿下驾临辰光图书馆——景云公主殿下驾临辰光图书馆——”
    众人一懵，继而手忙脚乱迎出图书馆。
    果然就见甘州知府宋嘉言陪同着景云公主的銮驾来到图书馆门口。
    穆玖昀和岳沉还有裴远已经迎出来，他们站在最前面，带领诸位学子对景云公主行礼：“拜见景云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平身。”景云公主柴凌恒含笑道。
    她亲自上前将裴远扶起来：“裴先生别来无恙啊。”
    “劳公主殿下惦记，我这把老骨头还算康健。”裴远恭敬笑道。
    柴凌恒点头，又看向穆玖昀：“京城一别，昀少爷风采更胜了。”
    “殿下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气势更胜从前。”穆玖昀不卑不亢道。
    “实不相瞒，本宫是在回程途中听说松风书院那场风波的，你那篇文章写得实在精彩。”柴凌恒赞道：“之后又开了一间面对贫寒学子的图书馆，本宫既欣慰又好奇，便特意来此一探究竟。”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谁能想到景云公主竟然是为了穆玖昀专门绕路的？
    “本宫想要了解贫寒学子们的学识，可否方便展示？”柴凌恒很是客气。
    可她贵为公主，这般询问自然没有人拒绝。
    而且，能在公主面前露脸啊！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一众学子们虽然忐忑，却也跃跃欲试。

 第141章 你还有多少惊喜

    穆玖昀与裴远商议还是以文斗的方式来展示这段时间学子们的学习成果比较好。
    这文斗的题目自然要由柴凌恒来确定。
    柴凌恒想了想，最终决定也以六经要旨为题目。
    一众学子们心中松一口气。
    这个题目可大可小，既能考察学子们对于基础的四书五经的掌握程度，也能看出其掌握的深度。
    这些学子们出身贫寒，对于典籍肯定是背的滚瓜烂熟，只是不够精深，但这段时间他们在辰光图书馆也学了不少精深的知识，正适合检验学习成果。
    “公主殿下体恤民心，你们啊，还不谢谢殿下。”穆玖昀提点道。
    有机敏的学子这才反应过来，景云公主确实是很体谅他们——
    之前因为穆玖昀那篇文章，这些学子来到辰光图书馆后自然是要多多研究此文章，因而六经要旨也是研究最多的课题，也相对更为熟练。
    景云公主自然能想到这些，选此题目而不选一些偏难题目，真的是体恤民心了。
    可见公主殿下并非走过场，而是真的想要了解他们的学识，且还全了他们的面子。
    众学子纷纷对景云公主感恩戴德。
    有那不明所以的，旁人一两句解释，也就懂了，更是对柴凌恒感激不已。
    公主殿下是真的想给他们展示的机会啊。
    要知道，公主殿下虽然会离开，但是宋知府可是在呢，他以后可是要主持府试呢！
    柴凌恒对于穆玖昀的行动表示满意。
    穆玖昀余光察觉柴凌恒的神色，心中了然。他这样有眼力见，也不让老板白做好事的员工当然会被老板喜欢。
    “你们不要慌张。此次文斗既是展示文才，也是查缺补漏，尽力而为即可。”柴凌恒又道：“学海无涯，一时的得失并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不停进取，学无止境。
    寒门如何，庶民贫寒之家又如何。难道太祖皇帝当年没有饥寒交迫过？太祖皇帝爱民如子，便因为他知道这大周的天下离不开黎民百姓，生民，才是社稷的基础。父皇得天神庇佑赞许，便是因为他将万民放在心上。”
    她的神色傲然又坚定：“本宫此次来，便是要告诉你们，我柴氏后人承太祖遗志，铭记初心，你们，乃至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本宫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放在心中！”
    “景云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穆玖昀立刻充满感动的喊道，恭敬行大礼。
    “景云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知府宋嘉言也立刻带领其余人纷纷对柴凌恒行礼叩拜，言语之间皆是无比感动和信服，甚至还有人忍不住流下泪来。
    柴凌恒又宽慰众人几句，又和宋嘉言商定，文斗前三名会给予奖励，除了一定的银两外，还有文房四宝不等。
    而参与文斗的其余学子们，即便没有取得名次，也可获得竹纸一刀，以兹鼓励。
    在座学子们无不欢欣雀跃。
    这场文斗才正式开始。
    因为柴凌恒的鼓励，这些贫寒之家的学子们心中的忐忑和怯意几乎消除殆尽，只留下满满斗志。
    如此一来，众人发挥都可圈可点。
    知府宋嘉言见状也是频频点头。
    最终，柴凌恒和宋嘉言定出此次文斗的前三名。
    杜泽宇表现不错，拿了个第二，得了一块上好的砚台。
    “今日见识到尔等奋进向学之心，本宫深感安慰，我大周未来可期。”柴凌恒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又鼓励众人一番。
    宋嘉言适时进言：时间不早，该用午饭了。
    “今日本官见到治下文化有望，心中也倍感欣慰，便想让回味楼送些饭菜过来，稍微庆贺一番，殿下以为如何？”宋嘉言向柴凌恒请示道。
    “回味楼是甘州最好的酒楼，自然配得上甘州最好的学子们。宋大人这提议很好。”柴凌恒满意点头。
    在座学子们又听闻景云公主赞扬他们是甘州最好的学子，这简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让他们兴奋。
    景云公主的地位再次在这帮学子们心中拔高。
    穆玖昀瞧在眼中，也不禁赞叹，景云公主确实是个政治高手。
    就这么一场文斗下来，“昀家班”这帮学子们心里排名就得加上一个景云公主了。
    当然，穆玖昀有自信，他还是众人心中最重要的“长辈”。
    此事就此定下。
    回味楼会送饭菜到辰光图书馆。
    而穆玖昀、裴远则被景云公主邀请去回味楼同坐。
    除此之外，景云公主还特意点了岳沉同去。
    宋嘉言微吃一惊，但这本就无伤大雅，且景云公主发话，他自然不会拒绝。
    倒是岳沉，很是受宠若惊。
    “多谢公主殿下厚爱。”穆玖昀拉着岳沉对柴凌恒行礼道谢。
    “一对璧人，本宫瞧着开心，饭都能多吃一碗。”柴凌恒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道。
    穆玖昀心中挑眉，对柴凌恒观感更好一些。
    显然柴凌恒知晓岳沉在穆玖昀心中的地位，愿意给他这份荣耀。
    而且，她没有等穆玖昀开口请求，是她主动做的这件事。
    由此可见她的心胸和魄力。
    只要她认可的人，便愿意给对方最大限度的优待。
    这样一个人做老板，可谓幸运。
    当然，穆玖昀最自信的是自己的才干，绝对值得柴凌恒如此投资。
    一行人到得回味楼，菜品不错，柴凌恒又是个不拘小节之人，大家吃的开心舒畅。
    酒过三巡，宋嘉言便找借口带裴远离席。
    桌上便只剩下柴凌恒、穆玖昀和岳沉三人。
    “昀少爷实在令本宫刮目相看，真不知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本宫不知道的。”柴凌恒笑道。
    穆玖昀没忍住，也笑出来。
    不是，看着就是要严肃讨论要事的场合，公主殿下这台词，实在让他出戏啊。
    不过，好在这场合笑一笑也不是什么坏事。
    柴凌恒没察觉什么异样。
    倒是岳沉看一眼穆玖昀，阿昀笑的有点点怪。
    “不过，本宫想问问，昀少爷因何要投效本宫。”柴凌恒不急不缓道：“毕竟，端王前途大好，通过大长公主投效他不是最好的选择？”
    “端王再好也比不过公主殿下。”穆玖昀笑道。
    “哦？此话怎讲？”柴凌恒很是感兴趣。
    穆玖昀拉着岳沉起身，对柴凌恒行跪拜大礼：
    “草民眼光高，看不上端王，唯有未来之君可以令草民甘心辅佐！”
    此话一出，一室寂静。

 第141章 你还有多少惊喜

    穆玖昀与裴远商议还是以文斗的方式来展示这段时间学子们的学习成果比较好。
    这文斗的题目自然要由柴凌恒来确定。
    柴凌恒想了想，最终决定也以六经要旨为题目。
    一众学子们心中松一口气。
    这个题目可大可小，既能考察学子们对于基础的四书五经的掌握程度，也能看出其掌握的深度。
    这些学子们出身贫寒，对于典籍肯定是背的滚瓜烂熟，只是不够精深，但这段时间他们在辰光图书馆也学了不少精深的知识，正适合检验学习成果。
    “公主殿下体恤民心，你们啊，还不谢谢殿下。”穆玖昀提点道。
    有机敏的学子这才反应过来，景云公主确实是很体谅他们——
    之前因为穆玖昀那篇文章，这些学子来到辰光图书馆后自然是要多多研究此文章，因而六经要旨也是研究最多的课题，也相对更为熟练。
    景云公主自然能想到这些，选此题目而不选一些偏难题目，真的是体恤民心了。
    可见公主殿下并非走过场，而是真的想要了解他们的学识，且还全了他们的面子。
    众学子纷纷对景云公主感恩戴德。
    有那不明所以的，旁人一两句解释，也就懂了，更是对柴凌恒感激不已。
    公主殿下是真的想给他们展示的机会啊。
    要知道，公主殿下虽然会离开，但是宋知府可是在呢，他以后可是要主持府试呢！
    柴凌恒对于穆玖昀的行动表示满意。
    穆玖昀余光察觉柴凌恒的神色，心中了然。他这样有眼力见，也不让老板白做好事的员工当然会被老板喜欢。
    “你们不要慌张。此次文斗既是展示文才，也是查缺补漏，尽力而为即可。”柴凌恒又道：“学海无涯，一时的得失并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不停进取，学无止境。
    寒门如何，庶民贫寒之家又如何。难道太祖皇帝当年没有饥寒交迫过？太祖皇帝爱民如子，便因为他知道这大周的天下离不开黎民百姓，生民，才是社稷的基础。父皇得天神庇佑赞许，便是因为他将万民放在心上。”
    她的神色傲然又坚定：“本宫此次来，便是要告诉你们，我柴氏后人承太祖遗志，铭记初心，你们，乃至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本宫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放在心中！”
    “景云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穆玖昀立刻充满感动的喊道，恭敬行大礼。
    “景云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知府宋嘉言也立刻带领其余人纷纷对柴凌恒行礼叩拜，言语之间皆是无比感动和信服，甚至还有人忍不住流下泪来。
    柴凌恒又宽慰众人几句，又和宋嘉言商定，文斗前三名会给予奖励，除了一定的银两外，还有文房四宝不等。
    而参与文斗的其余学子们，即便没有取得名次，也可获得竹纸一刀，以兹鼓励。
    在座学子们无不欢欣雀跃。
    这场文斗才正式开始。
    因为柴凌恒的鼓励，这些贫寒之家的学子们心中的忐忑和怯意几乎消除殆尽，只留下满满斗志。
    如此一来，众人发挥都可圈可点。
    知府宋嘉言见状也是频频点头。
    最终，柴凌恒和宋嘉言定出此次文斗的前三名。
    杜泽宇表现不错，拿了个第二，得了一块上好的砚台。
    “今日见识到尔等奋进向学之心，本宫深感安慰，我大周未来可期。”柴凌恒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又鼓励众人一番。
    宋嘉言适时进言：时间不早，该用午饭了。
    “今日本官见到治下文化有望，心中也倍感欣慰，便想让回味楼送些饭菜过来，稍微庆贺一番，殿下以为如何？”宋嘉言向柴凌恒请示道。
    “回味楼是甘州最好的酒楼，自然配得上甘州最好的学子们。宋大人这提议很好。”柴凌恒满意点头。
    在座学子们又听闻景云公主赞扬他们是甘州最好的学子，这简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让他们兴奋。
    景云公主的地位再次在这帮学子们心中拔高。
    穆玖昀瞧在眼中，也不禁赞叹，景云公主确实是个政治高手。
    就这么一场文斗下来，“昀家班”这帮学子们心里排名就得加上一个景云公主了。
    当然，穆玖昀有自信，他还是众人心中最重要的“长辈”。
    此事就此定下。
    回味楼会送饭菜到辰光图书馆。
    而穆玖昀、裴远则被景云公主邀请去回味楼同坐。
    除此之外，景云公主还特意点了岳沉同去。
    宋嘉言微吃一惊，但这本就无伤大雅，且景云公主发话，他自然不会拒绝。
    倒是岳沉，很是受宠若惊。
    “多谢公主殿下厚爱。”穆玖昀拉着岳沉对柴凌恒行礼道谢。
    “一对璧人，本宫瞧着开心，饭都能多吃一碗。”柴凌恒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道。
    穆玖昀心中挑眉，对柴凌恒观感更好一些。
    显然柴凌恒知晓岳沉在穆玖昀心中的地位，愿意给他这份荣耀。
    而且，她没有等穆玖昀开口请求，是她主动做的这件事。
    由此可见她的心胸和魄力。
    只要她认可的人，便愿意给对方最大限度的优待。
    这样一个人做老板，可谓幸运。
    当然，穆玖昀最自信的是自己的才干，绝对值得柴凌恒如此投资。
    一行人到得回味楼，菜品不错，柴凌恒又是个不拘小节之人，大家吃的开心舒畅。
    酒过三巡，宋嘉言便找借口带裴远离席。
    桌上便只剩下柴凌恒、穆玖昀和岳沉三人。
    “昀少爷实在令本宫刮目相看，真不知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本宫不知道的。”柴凌恒笑道。
    穆玖昀没忍住，也笑出来。
    不是，看着就是要严肃讨论要事的场合，公主殿下这台词，实在让他出戏啊。
    不过，好在这场合笑一笑也不是什么坏事。
    柴凌恒没察觉什么异样。
    倒是岳沉看一眼穆玖昀，阿昀笑的有点点怪。
    “不过，本宫想问问，昀少爷因何要投效本宫。”柴凌恒不急不缓道：“毕竟，端王前途大好，通过大长公主投效他不是最好的选择？”
    “端王再好也比不过公主殿下。”穆玖昀笑道。
    “哦？此话怎讲？”柴凌恒很是感兴趣。
    穆玖昀拉着岳沉起身，对柴凌恒行跪拜大礼：
    “草民眼光高，看不上端王，唯有未来之君可以令草民甘心辅佐！”
    此话一出，一室寂静。

 第142章 坦诚以对

    柴凌恒向来喜形不于色，听闻穆玖昀所言也不禁一怔。
    剑兰追随柴凌恒多年，乃是头等心腹，如今听闻穆玖昀所言也愣住。
    这昀少爷当真敢想敢说。
    柴凌恒敏锐的察觉穆玖昀那夫郎虽然恭顺的低着头，但神色并无惊骇，可见穆玖昀此番言论当已经同他说过。
    如此一来，穆玖昀这想法恐怕不是一时兴起。
    而且，这小夫郎看来在穆玖昀心中确实分量颇重。
    柴凌恒收敛神色，为自己倒一杯酒，悠悠道：“昀少爷胆子倒是大，竟有如此大不韪的想法。”
    “草民不知此想法有何大不韪。”穆玖昀一副纯良之色。
    柴凌恒心道狡诈，面上却神色平淡：“本宫乃女子，如何继承大统？”
    “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女子称帝的情况。”穆玖昀一本正经道：“相比起来，殿下乃是今上亲子，名分大义上就更胜一筹。”
    “只一个女子之身，本宫就没有什么名分大义上的优势。”柴凌恒依旧平淡。
    “殿下这是怕了？”穆玖昀笑着反问。
    剑兰呵斥：“放肆！”
    岳沉有些担忧的看向穆玖昀。
    却见柴凌恒抬手制止剑兰，看向穆玖昀却露出几分笑意：“昀少爷胆子确实很大。”
    “殿下所言不错，草民胆子很大，所以一般的主君是无法让草民信服的，唯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圣君才值得草民追随。”穆玖昀神色一正：
    “当今圣上乃不世明君，端王，配不上他的接班人。唯有殿下乃是圣上血脉，更是承袭圣上文韬武略，才是草民甘愿辅佐的下一任君主！”
    接着，穆玖昀便把他推测的承泰帝对景云公主的看重和安排告之柴凌恒。
    如此这般，又是一阵安静。
    “所以，这祥云白糖其实是你一早就想好投效本宫的投名状？”柴凌恒这下可以确定穆玖昀确实非同一般，心中很是欢喜，有他相助，成就大业指日可待。
    “要投效殿下这样的不世之君自然要拿出十足的诚意。”穆玖昀认真道。
    柴凌恒略一思索：“燕家可知道此事？”
    穆玖昀摇头，狡黠道：“不过燕家已经被草民拉上船，草民保证他们以后就算知道了也只能老老实实帮殿下划船。”
    柴凌恒闻言大笑起来。
    笑罢，柴凌恒亲自上前将穆玖昀和岳沉扶起来。
    “昀先生如此直爽，本宫若是再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出言试探，未免落了下乘。”柴凌恒请穆玖昀和岳沉重新入座。
    态度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非常礼遇，但从称呼就可见柴凌恒对穆玖昀的重视。
    “诚如昀先生所言，本宫有意帝位！”柴凌恒眉宇间皆是傲然威仪：“本宫是父皇和母后唯一的孩子，这大周的天下，舍我其谁！女儿之身又如何，本宫偏要以女儿之身登基！”
    “在下定然要竭尽所能以助殿下！”穆玖昀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恭敬的呈给柴凌恒：“这是在下送殿下的第二件贺礼，以贺殿下与在下坦诚以对，结成主从。”
    “好一个坦诚以对，结成主从。”柴凌恒笑道。
    剑兰想要接过穆玖昀的信封，柴凌恒拒绝，自己直接拿过来。
    拿出其中的几篇纸张细细观看后，柴凌恒的神色再度变了。
    她神色越来越严肃，眸光却越来越亮。
    “殿下如今与各武将之女走的颇近，不爱红装爱武装之名早已深入人心。而殿下封地中的福州却常年遭受倭寇侵袭，而他们对待当地妇女的手段更是惨无人道。殿下对此深恨不已，虽为女儿身却有报国心，除寇安民义不容辞。暗中苦练一支女兵，定要让那些倭寇血债血偿。”
    穆玖昀对柴凌恒拱手道：“届时，殿下再将燕小将军的军队编入麾下，将其练成一只虎狼之师，也是顺其自然。如此，殿下有天神眷顾的美名，有怜恤百姓的口碑，更有战场杀敌的战功。放眼大周，还有谁人能与殿下匹敌？”
    穆玖昀给柴凌恒的不是别的，正是戚家军的练兵之法，其中包括戚家军用到的军规军纪，还有战术模型，也就是着名的鸳鸯阵、棱形阵和三才阵。
    倭寇的武器主要为长一丈七八尺的长枪，而戚家军把手持狼筅、长枪、镗钯等武器的兵卒放在鸳鸯阵相对靠前的位置。一旦和倭寇发生近身格斗，戚家军就能用狼筅、长枪和镗钯等武器克制倭寇的长枪。
    鸳鸯阵可以保证无论倭寇的长枪从哪个方向刺入，戚家军都能灵活的采用适当的办法来对付。
    戚家军的鸳鸯阵可谓倭寇的克星，对其形成碾压式打击。
    而棱形阵和三才阵则比鸳鸯阵更灵活一些，都是克制倭寇的有效手段。
    而戚家军的军纪和军规则可以真正让这支军队拧成一股绳，无往不利的同时还不会成为兵匪兵贼。
    因为戚家军严苛的军纪除了对于日常训练的要求外，在军民关系方面，戚继光还严格要求兵卒不准骚扰百姓，不准接受百姓的赠予，不准索要百姓的财物。
    可想而知，这支军队若是够练出来，将是怎样一支众望所归的王者之师。
    而柴凌恒有足够的自信将这支军队练出来。
    也无怪乎她神色越来越严肃，可是眼睛却越来越亮。
    看完一整套训练方案，柴凌恒久久不能平静。
    她再看向穆玖昀时，目光更多出一分尊敬。
    她亲自斟了三杯酒，一杯给自己，另外两杯自然是穆玖昀和岳沉的。
    这一动作让柴凌恒在穆玖昀心中也加分不少。
    柴凌恒对穆玖昀举杯：“还请先生拭目以待，本宫，定不会让你失望！”
    “在下也相信主公。”穆玖昀恭敬的对柴凌恒举杯：“主公定能成就不世伟业！叫这天下再无人敢小瞧红妆！”
    “预祝主公成就不世伟业！”岳沉也机警的对柴凌恒恭敬举杯。
    “干杯！”
    三人碰杯，皆一饮而尽。
    这段故事后来被称为“辰光之盟”。
    后世许多学者都分析，是周昌宗柴凌恒通过那篇六经要旨发现大周第一首辅穆玖昀的才干，于甘州张掖县将其笼络麾下。
    却不知，事实乃是首辅大人早就选中了自己的老板，一步步将她“笼络麾上”，这才成就了一段千古君臣佳话。

 第142章 坦诚以对

    柴凌恒向来喜形不于色，听闻穆玖昀所言也不禁一怔。
    剑兰追随柴凌恒多年，乃是头等心腹，如今听闻穆玖昀所言也愣住。
    这昀少爷当真敢想敢说。
    柴凌恒敏锐的察觉穆玖昀那夫郎虽然恭顺的低着头，但神色并无惊骇，可见穆玖昀此番言论当已经同他说过。
    如此一来，穆玖昀这想法恐怕不是一时兴起。
    而且，这小夫郎看来在穆玖昀心中确实分量颇重。
    柴凌恒收敛神色，为自己倒一杯酒，悠悠道：“昀少爷胆子倒是大，竟有如此大不韪的想法。”
    “草民不知此想法有何大不韪。”穆玖昀一副纯良之色。
    柴凌恒心道狡诈，面上却神色平淡：“本宫乃女子，如何继承大统？”
    “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女子称帝的情况。”穆玖昀一本正经道：“相比起来，殿下乃是今上亲子，名分大义上就更胜一筹。”
    “只一个女子之身，本宫就没有什么名分大义上的优势。”柴凌恒依旧平淡。
    “殿下这是怕了？”穆玖昀笑着反问。
    剑兰呵斥：“放肆！”
    岳沉有些担忧的看向穆玖昀。
    却见柴凌恒抬手制止剑兰，看向穆玖昀却露出几分笑意：“昀少爷胆子确实很大。”
    “殿下所言不错，草民胆子很大，所以一般的主君是无法让草民信服的，唯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圣君才值得草民追随。”穆玖昀神色一正：
    “当今圣上乃不世明君，端王，配不上他的接班人。唯有殿下乃是圣上血脉，更是承袭圣上文韬武略，才是草民甘愿辅佐的下一任君主！”
    接着，穆玖昀便把他推测的承泰帝对景云公主的看重和安排告之柴凌恒。
    如此这般，又是一阵安静。
    “所以，这祥云白糖其实是你一早就想好投效本宫的投名状？”柴凌恒这下可以确定穆玖昀确实非同一般，心中很是欢喜，有他相助，成就大业指日可待。
    “要投效殿下这样的不世之君自然要拿出十足的诚意。”穆玖昀认真道。
    柴凌恒略一思索：“燕家可知道此事？”
    穆玖昀摇头，狡黠道：“不过燕家已经被草民拉上船，草民保证他们以后就算知道了也只能老老实实帮殿下划船。”
    柴凌恒闻言大笑起来。
    笑罢，柴凌恒亲自上前将穆玖昀和岳沉扶起来。
    “昀先生如此直爽，本宫若是再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出言试探，未免落了下乘。”柴凌恒请穆玖昀和岳沉重新入座。
    态度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非常礼遇，但从称呼就可见柴凌恒对穆玖昀的重视。
    “诚如昀先生所言，本宫有意帝位！”柴凌恒眉宇间皆是傲然威仪：“本宫是父皇和母后唯一的孩子，这大周的天下，舍我其谁！女儿之身又如何，本宫偏要以女儿之身登基！”
    “在下定然要竭尽所能以助殿下！”穆玖昀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恭敬的呈给柴凌恒：“这是在下送殿下的第二件贺礼，以贺殿下与在下坦诚以对，结成主从。”
    “好一个坦诚以对，结成主从。”柴凌恒笑道。
    剑兰想要接过穆玖昀的信封，柴凌恒拒绝，自己直接拿过来。
    拿出其中的几篇纸张细细观看后，柴凌恒的神色再度变了。
    她神色越来越严肃，眸光却越来越亮。
    “殿下如今与各武将之女走的颇近，不爱红装爱武装之名早已深入人心。而殿下封地中的福州却常年遭受倭寇侵袭，而他们对待当地妇女的手段更是惨无人道。殿下对此深恨不已，虽为女儿身却有报国心，除寇安民义不容辞。暗中苦练一支女兵，定要让那些倭寇血债血偿。”
    穆玖昀对柴凌恒拱手道：“届时，殿下再将燕小将军的军队编入麾下，将其练成一只虎狼之师，也是顺其自然。如此，殿下有天神眷顾的美名，有怜恤百姓的口碑，更有战场杀敌的战功。放眼大周，还有谁人能与殿下匹敌？”
    穆玖昀给柴凌恒的不是别的，正是戚家军的练兵之法，其中包括戚家军用到的军规军纪，还有战术模型，也就是着名的鸳鸯阵、棱形阵和三才阵。
    倭寇的武器主要为长一丈七八尺的长枪，而戚家军把手持狼筅、长枪、镗钯等武器的兵卒放在鸳鸯阵相对靠前的位置。一旦和倭寇发生近身格斗，戚家军就能用狼筅、长枪和镗钯等武器克制倭寇的长枪。
    鸳鸯阵可以保证无论倭寇的长枪从哪个方向刺入，戚家军都能灵活的采用适当的办法来对付。
    戚家军的鸳鸯阵可谓倭寇的克星，对其形成碾压式打击。
    而棱形阵和三才阵则比鸳鸯阵更灵活一些，都是克制倭寇的有效手段。
    而戚家军的军纪和军规则可以真正让这支军队拧成一股绳，无往不利的同时还不会成为兵匪兵贼。
    因为戚家军严苛的军纪除了对于日常训练的要求外，在军民关系方面，戚继光还严格要求兵卒不准骚扰百姓，不准接受百姓的赠予，不准索要百姓的财物。
    可想而知，这支军队若是够练出来，将是怎样一支众望所归的王者之师。
    而柴凌恒有足够的自信将这支军队练出来。
    也无怪乎她神色越来越严肃，可是眼睛却越来越亮。
    看完一整套训练方案，柴凌恒久久不能平静。
    她再看向穆玖昀时，目光更多出一分尊敬。
    她亲自斟了三杯酒，一杯给自己，另外两杯自然是穆玖昀和岳沉的。
    这一动作让柴凌恒在穆玖昀心中也加分不少。
    柴凌恒对穆玖昀举杯：“还请先生拭目以待，本宫，定不会让你失望！”
    “在下也相信主公。”穆玖昀恭敬的对柴凌恒举杯：“主公定能成就不世伟业！叫这天下再无人敢小瞧红妆！”
    “预祝主公成就不世伟业！”岳沉也机警的对柴凌恒恭敬举杯。
    “干杯！”
    三人碰杯，皆一饮而尽。
    这段故事后来被称为“辰光之盟”。
    后世许多学者都分析，是周昌宗柴凌恒通过那篇六经要旨发现大周第一首辅穆玖昀的才干，于甘州张掖县将其笼络麾下。
    却不知，事实乃是首辅大人早就选中了自己的老板，一步步将她“笼络麾上”，这才成就了一段千古君臣佳话。

 第143章 破防到失去理智

    柴凌恒这趟甘州之旅的收获超乎她的想象，而她也是个足够大方且胸襟宽广的主公。
    见识到穆玖昀的才干后，她就将甘州这边的景云公主府暗桩告诉了穆玖昀，还留下一块令牌，让他可以随意调动甘州乃至西南的景云公主府力量，便是甘州知府宋嘉言见令牌都要听令于他，最大限度保证他的安全。
    回到家后，岳沉还久久不能回神。
    两人躺在床上时，岳沉还忍不住感慨：“没想到宋大人竟然是公主殿下的人，还有裴老先生也是。公主殿下真是厉害。”
    “否则你以为裴老先生那般清风朗月般的清流大儒，怎么会看上松风书院？”穆玖昀笑道。
    岳沉后知后觉：“你早就知道？”
    “原来的时候只是有所猜测，但是入学考试作弊案的时候，裴老先生几乎是毫不犹豫偏帮于我，我就确定了。”穆玖昀解释道：“他这样的人物，便是再欣赏我的才华，初次见面总要有所犹豫？但裴老先生并没有犹豫，可见他应当早就了解我的为人。”
    “说来说去还是阿昀你厉害！”岳沉很是自豪：“若非如此，景云公主那般的人物怎么肯这般费心思。”
    “毕竟我可是沉沉的夫君，自然不能给沉沉丢脸。”穆玖昀搂着岳沉，说的真切。
    “没错，我家阿昀是最厉害的人！”岳沉也靠进穆玖昀的怀抱。
    两个相爱的人依偎在一起，幸福的进入梦乡。
    ……
    景云公主对辰光图书馆，乃至穆玖昀的赞誉，让许多人猝不及防。
    那些想要针对穆玖昀的暗中行动不得不暂时搁置，等待风头过去再做行动。
    而景云公主在造访过辰光图书馆的两天后就启程离开——天已经开始冷了，再晚一些，回程路上遇到风雪就不方便不安全了。
    要离开张掖县的时候，柴凌恒还见了穆玖昀一面，很是依依不舍：“若是先生愿意，京城之事本宫定能解决的漂漂亮亮，让先生可以安心回城。”
    “我如今也不能再回归平威伯府，作为穆氏子弟，怎么也得在甘州考上秀才和举人。不过殿下放心，在下的才能，两年后定能在京都与殿下重逢。这两年我与殿下都当厚积薄发，震惊世人才是。”穆玖昀安慰柴凌恒。
    柴凌恒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而且，穆玖昀要想仕途走的远，必然要走正经科举。
    只是作为主君，她总要表达一下对麾下得力干将的不舍才行。
    于是，两人这般拉扯一番，还是穆玖昀道：“行啦，殿下，您对在下的拳拳之心在下已经铭感五脏啦，不用再强调啦。”
    “先生果然已经这般感受到本宫的心情了？”柴凌恒故作不确定道。
    “确实，确实，很确实！”穆玖昀点头如捣蒜。
    柴凌恒满意：“那就好。”
    她拍拍穆玖昀的肩膀：“那两年后，咱们在京都见！”
    之后，柴凌恒便心满意足的带队离开。
    与此同时，关于穆玖昀在松风书院所遇之事和辰光图书馆的建立也已经传到汴京。
    仿佛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个话题，甚至汴京城的茶楼里又有了新的话本段子。
    随之而来的还有穆玖昀那篇让人无比惊艳的六经要旨的文章。
    中秋过去一段时间，中秋诗集带来的热度渐渐消散，这新一波的热度又续上了。
    穆玖昀三个字仿佛就住在了“汴京热搜”上。
    而且据说承泰帝都看过那篇文章，很是夸了几句。
    这让原本想要构陷穆玖昀的王丽丽母子差点气疯。
    尤其穆景晖看到穆玖昀的那篇文章，仅剩的那些在文章上的信心就此彻底碎掉。
    穆景晖破防的几乎失去理智，将书房的东西全砸了。
    “这绝对是他抄的！是他请人代写的！不可能是真的！”穆景晖凶狠的目光瞪向小厮白苏：“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那眼神之狠厉让白苏不禁打个哆嗦，赶忙点头道：“少爷说的是！穆玖昀那贱种若是有这能耐，早干嘛去了！定然是因为甘州离京城远，所以更方便他做腌臜事了！他就是茅坑里的猪屎，如何能与少爷攀比！”
    这些话他早就说溜了，如今张口就来。
    骂完还道：“少爷放心，小的这就去跟大家说明原因，不能让他们被蒙在鼓里。”
    只是他话音刚落，书房的门被一脚踹开。
    “谁？！”穆景晖对着门口就呵斥。
    话出口却见那里站着穆正君和向程。
    穆景晖赶忙恭顺道：“爹。”
    一片狼藉的书房让穆景晖忐忑不安的低下头。
    而穆正君没有理会他，而是对向程道：“这糊涂东西挑唆少爷与族兄不和，拖出去乱棍打死，让全府的下人都去瞧瞧，不好好管住自己的舌头是什么下场。”
    白苏当即腿就软了，跪倒在地，磕头哀嚎道：“伯爷饶命！小的知错了！”
    却还是被向程一把抓住往外拖。
    “少爷！少爷救我！”白苏向穆景晖求助。
    穆景晖犹豫，白苏毕竟是从小服侍他的，他也用着顺手，可还没开口就对上穆正君平静无波的眼神，所有的话便都卡在喉咙里。
    而向程则直接卸掉白苏的下巴，让他除了从喉咙发出“赫赫”声外再不能求助。
    “晖儿，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穆正君面无表情的看着穆景晖。
    “孩儿知错！”穆景晖立刻跪倒在地。
    “你心中有不满有气愤，这些都可以，但只能是在家中。”穆正君叹口气道：“你要记住，你是平威伯府未来的继承人，昀儿只是你的族兄，若是能将这个有出息的族兄容下，以后何愁无人报效？”
    穆正君这句话让穆景晖心中郁气稍缓，甚至还生出几分痛快来。
    是啊，穆玖昀再厉害，继承平威伯府的也是他，而穆玖昀以后只能为他所用！
    只能是他的马前卒！
    他高兴了，或许赏块骨头，不高兴了，穆玖昀也什么都不是！
    他确实有才，可难道还能跟整个平威伯府抗衡不成？
    “孩儿明白了！孩儿以后再不会做蠢事！”穆景晖肃然道。
    穆正君这才心情稍霁。
    说实话，这几天他被燕俊良等人冷嘲热讽的，已然憋了一肚子火。
    好在穆景晖不是个扶不上墙的。
    如今的情势，他也只能继续扶持穆景晖，否则就要彻底沦为笑柄。
    “下一次秋闱你就别参加了。”穆正君说道。
    穆景晖面色一沉，虽也知道与穆玖昀错开是最好的选择，可还是不甘心：“父亲，为何不用那穆老拐？”
    他的意思是让穆老拐死掉，让穆玖昀守孝错开秋闱，而不是让他退出。

 第143章 破防到失去理智

    柴凌恒这趟甘州之旅的收获超乎她的想象，而她也是个足够大方且胸襟宽广的主公。
    见识到穆玖昀的才干后，她就将甘州这边的景云公主府暗桩告诉了穆玖昀，还留下一块令牌，让他可以随意调动甘州乃至西南的景云公主府力量，便是甘州知府宋嘉言见令牌都要听令于他，最大限度保证他的安全。
    回到家后，岳沉还久久不能回神。
    两人躺在床上时，岳沉还忍不住感慨：“没想到宋大人竟然是公主殿下的人，还有裴老先生也是。公主殿下真是厉害。”
    “否则你以为裴老先生那般清风朗月般的清流大儒，怎么会看上松风书院？”穆玖昀笑道。
    岳沉后知后觉：“你早就知道？”
    “原来的时候只是有所猜测，但是入学考试作弊案的时候，裴老先生几乎是毫不犹豫偏帮于我，我就确定了。”穆玖昀解释道：“他这样的人物，便是再欣赏我的才华，初次见面总要有所犹豫？但裴老先生并没有犹豫，可见他应当早就了解我的为人。”
    “说来说去还是阿昀你厉害！”岳沉很是自豪：“若非如此，景云公主那般的人物怎么肯这般费心思。”
    “毕竟我可是沉沉的夫君，自然不能给沉沉丢脸。”穆玖昀搂着岳沉，说的真切。
    “没错，我家阿昀是最厉害的人！”岳沉也靠进穆玖昀的怀抱。
    两个相爱的人依偎在一起，幸福的进入梦乡。
    ……
    景云公主对辰光图书馆，乃至穆玖昀的赞誉，让许多人猝不及防。
    那些想要针对穆玖昀的暗中行动不得不暂时搁置，等待风头过去再做行动。
    而景云公主在造访过辰光图书馆的两天后就启程离开——天已经开始冷了，再晚一些，回程路上遇到风雪就不方便不安全了。
    要离开张掖县的时候，柴凌恒还见了穆玖昀一面，很是依依不舍：“若是先生愿意，京城之事本宫定能解决的漂漂亮亮，让先生可以安心回城。”
    “我如今也不能再回归平威伯府，作为穆氏子弟，怎么也得在甘州考上秀才和举人。不过殿下放心，在下的才能，两年后定能在京都与殿下重逢。这两年我与殿下都当厚积薄发，震惊世人才是。”穆玖昀安慰柴凌恒。
    柴凌恒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而且，穆玖昀要想仕途走的远，必然要走正经科举。
    只是作为主君，她总要表达一下对麾下得力干将的不舍才行。
    于是，两人这般拉扯一番，还是穆玖昀道：“行啦，殿下，您对在下的拳拳之心在下已经铭感五脏啦，不用再强调啦。”
    “先生果然已经这般感受到本宫的心情了？”柴凌恒故作不确定道。
    “确实，确实，很确实！”穆玖昀点头如捣蒜。
    柴凌恒满意：“那就好。”
    她拍拍穆玖昀的肩膀：“那两年后，咱们在京都见！”
    之后，柴凌恒便心满意足的带队离开。
    与此同时，关于穆玖昀在松风书院所遇之事和辰光图书馆的建立也已经传到汴京。
    仿佛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个话题，甚至汴京城的茶楼里又有了新的话本段子。
    随之而来的还有穆玖昀那篇让人无比惊艳的六经要旨的文章。
    中秋过去一段时间，中秋诗集带来的热度渐渐消散，这新一波的热度又续上了。
    穆玖昀三个字仿佛就住在了“汴京热搜”上。
    而且据说承泰帝都看过那篇文章，很是夸了几句。
    这让原本想要构陷穆玖昀的王丽丽母子差点气疯。
    尤其穆景晖看到穆玖昀的那篇文章，仅剩的那些在文章上的信心就此彻底碎掉。
    穆景晖破防的几乎失去理智，将书房的东西全砸了。
    “这绝对是他抄的！是他请人代写的！不可能是真的！”穆景晖凶狠的目光瞪向小厮白苏：“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那眼神之狠厉让白苏不禁打个哆嗦，赶忙点头道：“少爷说的是！穆玖昀那贱种若是有这能耐，早干嘛去了！定然是因为甘州离京城远，所以更方便他做腌臜事了！他就是茅坑里的猪屎，如何能与少爷攀比！”
    这些话他早就说溜了，如今张口就来。
    骂完还道：“少爷放心，小的这就去跟大家说明原因，不能让他们被蒙在鼓里。”
    只是他话音刚落，书房的门被一脚踹开。
    “谁？！”穆景晖对着门口就呵斥。
    话出口却见那里站着穆正君和向程。
    穆景晖赶忙恭顺道：“爹。”
    一片狼藉的书房让穆景晖忐忑不安的低下头。
    而穆正君没有理会他，而是对向程道：“这糊涂东西挑唆少爷与族兄不和，拖出去乱棍打死，让全府的下人都去瞧瞧，不好好管住自己的舌头是什么下场。”
    白苏当即腿就软了，跪倒在地，磕头哀嚎道：“伯爷饶命！小的知错了！”
    却还是被向程一把抓住往外拖。
    “少爷！少爷救我！”白苏向穆景晖求助。
    穆景晖犹豫，白苏毕竟是从小服侍他的，他也用着顺手，可还没开口就对上穆正君平静无波的眼神，所有的话便都卡在喉咙里。
    而向程则直接卸掉白苏的下巴，让他除了从喉咙发出“赫赫”声外再不能求助。
    “晖儿，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穆正君面无表情的看着穆景晖。
    “孩儿知错！”穆景晖立刻跪倒在地。
    “你心中有不满有气愤，这些都可以，但只能是在家中。”穆正君叹口气道：“你要记住，你是平威伯府未来的继承人，昀儿只是你的族兄，若是能将这个有出息的族兄容下，以后何愁无人报效？”
    穆正君这句话让穆景晖心中郁气稍缓，甚至还生出几分痛快来。
    是啊，穆玖昀再厉害，继承平威伯府的也是他，而穆玖昀以后只能为他所用！
    只能是他的马前卒！
    他高兴了，或许赏块骨头，不高兴了，穆玖昀也什么都不是！
    他确实有才，可难道还能跟整个平威伯府抗衡不成？
    “孩儿明白了！孩儿以后再不会做蠢事！”穆景晖肃然道。
    穆正君这才心情稍霁。
    说实话，这几天他被燕俊良等人冷嘲热讽的，已然憋了一肚子火。
    好在穆景晖不是个扶不上墙的。
    如今的情势，他也只能继续扶持穆景晖，否则就要彻底沦为笑柄。
    “下一次秋闱你就别参加了。”穆正君说道。
    穆景晖面色一沉，虽也知道与穆玖昀错开是最好的选择，可还是不甘心：“父亲，为何不用那穆老拐？”
    他的意思是让穆老拐死掉，让穆玖昀守孝错开秋闱，而不是让他退出。

 第144章 考验

    “刚说过让你有容人之量你就忘了？”穆正君不悦道：“那松风书院的事情我不想再细究，只是以后你装也要装像一些，这几年暂且不要与昀儿为敌！否则你影响的就不只是自己的仕途！我可不想再被人参奏治家不严！”
    穆景晖闻言再是不甘心也只能将话咽进肚子里，毕竟，因为一个“治家不严”，穆正君筹备已久的升迁都泡汤了，还几乎成为京城的笑话。
    若是再来一次，他再是有信心穆正君偏心他，也难免要被问责了。
    他娘不就是例子？
    “可是，孩儿以什么名义错过下次秋闱才好？”穆景晖问道。
    “你娘染了风寒，缠绵病榻多日不见好转，年前就会过世，你为她守孝三年，自然要错过下次秋闱。”穆正君说罢冷酷的转身离开，完全不给呆立当场的穆景晖一个多余眼神。
    在穆正君看来，造成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王丽丽。
    若非她擅作主张谋害昀儿，他也不至于功亏一篑甚至如今都沦为京城笑柄。
    而王丽丽这蠢妇却不知悔改，在他明示要维护与昀儿关系的情况下竟然还私下联系族内谋害昀儿，实在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既然她不把他这个伯爷当回事，那这伯府夫人换人做也是一样的！
    她这做母亲的，若还有半分觉悟，就该为了晖儿自我牺牲。
    不过穆正君觉得王丽丽这蠢妇应当没有这份觉悟，他也不想再横生事端，便让人悄悄给王丽丽下毒。
    穆景晖在一片狼藉的书房呆坐一夜，第二日便听闻在长秋庵静修祈福王丽丽不慎跌进池水里，虽然被及时救起，但还是因呛水晕倒了。
    他整个人下意识一抖。
    “伯爷说了，母子情深，少爷是个孝顺孩子，听闻消息一定焦急难耐，会第一时间去探望夫人。伯爷看少爷孝顺，也不会阻拦的。”向程说道。
    ——来回禀的是向程，昨晚之后穆景晖身边的人被穆正君全部换掉，如今新人还没齐全。
    可穆景晖却出了一身冷汗。
    他明白穆正君的意思。
    穆正君之所以把对王丽丽的处置告诉他，便有考验他的意思。
    他会当做不知道，还是选择跟生母告密？
    可穆正君既然敢告诉他此事，定然会有防止他告密的手段。
    对王丽丽的处置已然可以看到穆正君的怒火有多么可怕。
    而他，真的敢为了生母而反抗父亲吗？
    肯为了生母放弃自己的前途吗？
    ……
    穆景晖赶到长秋庵的时候王丽丽已经清醒了，且气色还不错。
    “母亲可还好？”穆景晖昨夜一夜没睡，整个人很憔悴。
    王丽丽见状心疼道：“放心，就是不小心滑进池子里呛了几口水，如今喝过汤药发汗已经没事了。你这样过来看我，你父亲不生气？”
    “我若不来看母亲，哪还配为人子。”穆景晖强颜欢笑，又苦涩道：“只是，父亲还在为最近的事情生气，说要让母亲延长清修的时间，恐怕不能一起过年了。”
    王丽丽闻言稍松一口气：“不打紧，只要没影响你就行。”
    穆景晖看着王丽丽一无所知对他所言极为信任的样子，心中泛起愧疚。
    却听王丽丽又骂道：“可恨那贱种竟然这般心思把我们骗的团团转。当初真不该留他性命。”
    又对穆景晖安抚道：“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他妨碍你科举。甘州到底远，等过了这阵你父亲消气，我再派人偷偷动手。”
    穆景晖心中一凛。
    看来母亲是绝对不会放过穆玖昀了，这么冲动早晚得连累他出事。
    那一星愧疚就这么被对自己前途的担忧压了下去。
    此后，王丽丽便开始因之前的“意外落水”，开始反复生病，病情越来越重。
    与此同时，张掖县发生一件大事。
    就在腊月初，穆氏族老侵吞民田，逼死佃户的事情被告上公堂。
    恰逢知府宋嘉言听闻此事异常震怒，着张掖县知县详查。
    没想到竟然牵扯出一连串骇人听闻的惨剧，不乏逼人卖儿鬻女侵占家产，逼人家破人亡的，还因此牵扯到松风书院的几位管理者。
    到后面因为牵扯甚广，案子太大，张掖县知县直接将案子移交宋知府，由宋知府亲自带人调查。
    如此这般，闹得沸沸扬扬，而甘州也迎来冬天的第一场雪。
    这日正好是辰光图书馆一旬一天的闭馆日，穆玖昀和岳沉就窝在家里吃锅子。
    杜泽宇自然是要来蹭饭的，看在他带来上好的羊羔肉的份上，穆玖昀就姑且原谅他。
    “真没想到，那些穆氏族老竟然这般丧尽天良。”杜泽宇边涮肉边感慨：“好在恶有恶报，如今也算对苦主有个交代了。”
    “只是这事情这次解决了，难免时间一长又会再次复发。”岳沉难免感慨道。
    他就是最普通的村民，对那些遭遇横祸的老百姓很有体验。
    “放心，这次过后，穆氏族中的毒瘤就被基本清除掉，我会跟知府大人上书，牵头整顿族中规矩。”穆玖昀知道岳沉的忧思，早就做好打算，他给岳沉夹一片肉，娓娓道来：
    “那帮族老之所以能够作威作福，不过是因为权力过大。我会制定新的族规，将里长、族长权力分化，加强邻长的权力。同时邻长每年轮换，互相监督，若是一邻中有三分之二对邻长不满，该邻长便取消一年轮换资格。等等诸如此类，以此来削弱里长、族长等族老的权力。让普通老百姓也能有一定的自保权力。”
    “普通老百姓也能有自保的权力？”岳沉几乎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若要改变这种情况，只有让普通老百姓自己也有权力才行。但这权力却也不能太大，只要自保就够了。因为普通老百姓没读书的多，太容易被忽悠利用，权力大就弊大于利了。”穆玖昀认真解释：“若是在穆氏族中能够推行，将来就可以适用到其他村子里。”
    “阿昀想的真周到。”岳沉忍不住夸赞道。
    杜泽宇差点忘了咀嚼。
    咽下这口肉后问道：“昀哥，你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的啊？还想得这么大胆。”
    给平民老百姓权力？
    昀哥怎么敢想啊。

 第144章 考验

    “刚说过让你有容人之量你就忘了？”穆正君不悦道：“那松风书院的事情我不想再细究，只是以后你装也要装像一些，这几年暂且不要与昀儿为敌！否则你影响的就不只是自己的仕途！我可不想再被人参奏治家不严！”
    穆景晖闻言再是不甘心也只能将话咽进肚子里，毕竟，因为一个“治家不严”，穆正君筹备已久的升迁都泡汤了，还几乎成为京城的笑话。
    若是再来一次，他再是有信心穆正君偏心他，也难免要被问责了。
    他娘不就是例子？
    “可是，孩儿以什么名义错过下次秋闱才好？”穆景晖问道。
    “你娘染了风寒，缠绵病榻多日不见好转，年前就会过世，你为她守孝三年，自然要错过下次秋闱。”穆正君说罢冷酷的转身离开，完全不给呆立当场的穆景晖一个多余眼神。
    在穆正君看来，造成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王丽丽。
    若非她擅作主张谋害昀儿，他也不至于功亏一篑甚至如今都沦为京城笑柄。
    而王丽丽这蠢妇却不知悔改，在他明示要维护与昀儿关系的情况下竟然还私下联系族内谋害昀儿，实在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既然她不把他这个伯爷当回事，那这伯府夫人换人做也是一样的！
    她这做母亲的，若还有半分觉悟，就该为了晖儿自我牺牲。
    不过穆正君觉得王丽丽这蠢妇应当没有这份觉悟，他也不想再横生事端，便让人悄悄给王丽丽下毒。
    穆景晖在一片狼藉的书房呆坐一夜，第二日便听闻在长秋庵静修祈福王丽丽不慎跌进池水里，虽然被及时救起，但还是因呛水晕倒了。
    他整个人下意识一抖。
    “伯爷说了，母子情深，少爷是个孝顺孩子，听闻消息一定焦急难耐，会第一时间去探望夫人。伯爷看少爷孝顺，也不会阻拦的。”向程说道。
    ——来回禀的是向程，昨晚之后穆景晖身边的人被穆正君全部换掉，如今新人还没齐全。
    可穆景晖却出了一身冷汗。
    他明白穆正君的意思。
    穆正君之所以把对王丽丽的处置告诉他，便有考验他的意思。
    他会当做不知道，还是选择跟生母告密？
    可穆正君既然敢告诉他此事，定然会有防止他告密的手段。
    对王丽丽的处置已然可以看到穆正君的怒火有多么可怕。
    而他，真的敢为了生母而反抗父亲吗？
    肯为了生母放弃自己的前途吗？
    ……
    穆景晖赶到长秋庵的时候王丽丽已经清醒了，且气色还不错。
    “母亲可还好？”穆景晖昨夜一夜没睡，整个人很憔悴。
    王丽丽见状心疼道：“放心，就是不小心滑进池子里呛了几口水，如今喝过汤药发汗已经没事了。你这样过来看我，你父亲不生气？”
    “我若不来看母亲，哪还配为人子。”穆景晖强颜欢笑，又苦涩道：“只是，父亲还在为最近的事情生气，说要让母亲延长清修的时间，恐怕不能一起过年了。”
    王丽丽闻言稍松一口气：“不打紧，只要没影响你就行。”
    穆景晖看着王丽丽一无所知对他所言极为信任的样子，心中泛起愧疚。
    却听王丽丽又骂道：“可恨那贱种竟然这般心思把我们骗的团团转。当初真不该留他性命。”
    又对穆景晖安抚道：“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他妨碍你科举。甘州到底远，等过了这阵你父亲消气，我再派人偷偷动手。”
    穆景晖心中一凛。
    看来母亲是绝对不会放过穆玖昀了，这么冲动早晚得连累他出事。
    那一星愧疚就这么被对自己前途的担忧压了下去。
    此后，王丽丽便开始因之前的“意外落水”，开始反复生病，病情越来越重。
    与此同时，张掖县发生一件大事。
    就在腊月初，穆氏族老侵吞民田，逼死佃户的事情被告上公堂。
    恰逢知府宋嘉言听闻此事异常震怒，着张掖县知县详查。
    没想到竟然牵扯出一连串骇人听闻的惨剧，不乏逼人卖儿鬻女侵占家产，逼人家破人亡的，还因此牵扯到松风书院的几位管理者。
    到后面因为牵扯甚广，案子太大，张掖县知县直接将案子移交宋知府，由宋知府亲自带人调查。
    如此这般，闹得沸沸扬扬，而甘州也迎来冬天的第一场雪。
    这日正好是辰光图书馆一旬一天的闭馆日，穆玖昀和岳沉就窝在家里吃锅子。
    杜泽宇自然是要来蹭饭的，看在他带来上好的羊羔肉的份上，穆玖昀就姑且原谅他。
    “真没想到，那些穆氏族老竟然这般丧尽天良。”杜泽宇边涮肉边感慨：“好在恶有恶报，如今也算对苦主有个交代了。”
    “只是这事情这次解决了，难免时间一长又会再次复发。”岳沉难免感慨道。
    他就是最普通的村民，对那些遭遇横祸的老百姓很有体验。
    “放心，这次过后，穆氏族中的毒瘤就被基本清除掉，我会跟知府大人上书，牵头整顿族中规矩。”穆玖昀知道岳沉的忧思，早就做好打算，他给岳沉夹一片肉，娓娓道来：
    “那帮族老之所以能够作威作福，不过是因为权力过大。我会制定新的族规，将里长、族长权力分化，加强邻长的权力。同时邻长每年轮换，互相监督，若是一邻中有三分之二对邻长不满，该邻长便取消一年轮换资格。等等诸如此类，以此来削弱里长、族长等族老的权力。让普通老百姓也能有一定的自保权力。”
    “普通老百姓也能有自保的权力？”岳沉几乎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若要改变这种情况，只有让普通老百姓自己也有权力才行。但这权力却也不能太大，只要自保就够了。因为普通老百姓没读书的多，太容易被忽悠利用，权力大就弊大于利了。”穆玖昀认真解释：“若是在穆氏族中能够推行，将来就可以适用到其他村子里。”
    “阿昀想的真周到。”岳沉忍不住夸赞道。
    杜泽宇差点忘了咀嚼。
    咽下这口肉后问道：“昀哥，你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的啊？还想得这么大胆。”
    给平民老百姓权力？
    昀哥怎么敢想啊。

 第145章 有客到访

    “底层老百姓，没多少人放在心上的，给他们一点点权力，不会引起多大争端。而且，这看上去也是让村子里关系更和谐啊。那些上头的人，还会作为政绩宣扬。”穆玖昀泰然自若。
    杜泽宇觉得自己脑子要不够用了，后知后觉不可置信道：“昀哥，这事，有你的手笔？”
    “我出身穆氏一族，这就是我的根，我没法刨根，那只能治一治这根了。”穆玖昀没直接承认，却也没反对，可意思已经很明白。
    他要走仕途，不能完全脱离穆氏一族，那就得把穆氏一族的积弊都清干净，给自己留一个安全的后方。
    “怪不得！”杜泽宇恍然大悟：“怪不得是当初那个什么穆方什么的几个人大义灭亲站出来做证人呢。”
    “那也是因为穆氏族人确实该好好整治了。”岳沉很是维护穆玖昀。
    “还是沉沉好。”穆玖昀温柔又幸福一笑。
    杜泽宇后背一冷，连忙表态道：“昀哥放心，这事我绝对不到处说。”
    “你就是说出去也没人信。”穆玖昀有恃无恐：“宋知府都站在我这边的。”
    杜泽宇：……突然感觉傍上的这根大腿有点子可怕？
    岳沉给杜泽宇夹一片豆腐，笑意有些狡黠：“如今后悔可也晚咯。”
    “没错，你啊，下不了贼船了。”穆玖昀也给杜泽宇夹一片青菜。
    然后两人对视一笑，各自给对方夹一片肉。
    杜泽宇：区别对待过于明显啊喂！
    “谁说我后悔了！昀哥这本事，连知府大人都罩着他，我跟着他才算是跟对了呢。有昀哥在，本家那些猫三狗四哪里还敢伤我。而且，我这命本来就是沉哥救回来的，你们夫夫若是要收回去，也算是天经地义。”杜泽宇很是义正辞严。
    “难得杜少爷也有这么明白的时候。长大啦。”岳沉一脸欣慰，给他夹了一片菜。
    杜泽宇委屈：“我本来也有脑子的。”
    杜泽宇抱着碗：“沉哥，我也想吃肉啊。”
    穆玖昀给他个白眼：“想吃自己夹，还让沉沉伺候你不成？”
    “别气别气。”岳沉抚抚穆玖昀的后背。
    夫夫俩又是一团甜蜜。
    杜泽宇：……
    杜泽宇愤愤的自己夹肉片自己涮：知道啦，我是碍眼包行了！
    ……
    腊月中旬，柴凌恒一行终于回到汴京，带回来的自然还有穆玖昀兴办辰光图书馆，扶持贫寒学子的美言。
    一时间，穆玖昀再度登上“汴京热搜”。
    穆正君听说此事后又追加一份给甘州那边送去的年礼。
    天气越来越冷，王丽丽病的也越来越重，她已经被接回平威伯府调养，只是整个人的精气神越发不济，每日清醒时间都在缩短。
    穆正君甚至为了她还请来宫中御医，却都被告知恐怕熬不过开春。
    因而整个平威伯府似乎都陷入一种悲戚，这个年就过得十分低调。
    远在甘州的穆玖昀和岳沉这个年就过得很是舒坦了。
    辰光图书馆终于闭馆放假了。
    年前封氏的书坊除了工钱外，还给抄书的学子们都发了红包，虽然不多，只有一钱银子，却还是让大家都很高兴。
    而这些学子们也都不约而同的买了年货送给穆玖昀和裴远，以作感激。
    穆玖昀和裴远则在闭馆之前，回送了各位学子每人一份年礼：二十斤白面和一刀腊肉。
    这对这些贫寒学子来说可谓贵重，比他们送出的年礼贵重多了。
    “我与各位结识于微末，如今之情谊最是纯粹，来日入得官场，不知是何种境况。如今我有能力，舍些银钱出去不算什么。只是希望各位不忘初心，来日为官也要多为微末小民发声才行。你我便是日月星辰之光，是大周未来之光。诸位，共勉！”
    穆玖昀对众人拱手一礼。
    “共勉！”众学子都不再推辞，怀着感激对穆玖昀回礼。
    如此，辰光图书馆才算彻底放假。
    穆玖昀原本还准备和岳沉一同准备年货。
    如今大家送来的东西，加上平威伯府那里捎来的东西，库房都堆满了。
    年前穆方等人还来了一次，代表穆氏一族给穆玖昀送年礼。
    如今穆氏一族还有松风书院的毒瘤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他们这些家里贫穷的穆氏子弟也能到松风书院上学了。
    当初找穆方的人便是罗忠。
    穆方如今也猜到是穆玖昀在幕后运作，可他得到了实际的好处，甚至整个穆氏一族的许许多多人家都得到好处，以后的穆氏一族也肉眼可见的不会再有这般弊病。
    因而，他们对穆玖昀是发自内心感激的。
    感激之余又有些害怕忌惮。
    那些族老们作威作福多年，还有松风书院那些人，背后也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穆玖昀竟然运筹帷幄都给清理了。
    这等胆识和手段确实让人生畏。
    这也是穆玖昀想要的结果，穆氏一族还是要有人帮他看着才行。
    送走穆方等人，天上就飘起雪来。
    穆玖昀站在廊下欣赏这场今冬的初雪。
    岳沉走上前来，把换上新炭的暖手炉塞到穆玖昀手中：“一切都在照着你设想的方向在发展。接下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穆玖昀握住他的手，目光温柔：“只要有你在我身边，一切都是最好的。”
    这是穆玖昀第一次与心爱之人一起过年，他很是期待。
    没想到腊月二十九这日，一个意外的客人到访——丁北陪着封氏如今的当家人封月依登门。
    封月依看到穆玖昀后，忍不住落下泪来。
    丁北安慰封月依：“孙少爷这般有出息，夫人合该高兴才是。”
    “我高兴的，我高兴。”封月依又哭又笑的擦着泪水。
    她叹息一声：“我只是，他太像星儿了。”
    一句话让在座诸人都不禁沉默。
    “看我。”封月依连忙擦干眼泪强颜欢笑：“便是星儿如今见到你都要高兴不已的。”
    封月依拿出封氏商行另一块玉牌递给穆玖昀：“我终于可以把星儿的产业都还给你了。”
    “这些年，辛苦您了！”穆玖昀和岳沉对封月依郑重一礼。
    “不辛苦，我们活着的人，锦衣玉食的，有什么可辛苦的。”封月依虽然笑着，眼底却难掩悲伤。
    “昀儿。”封月依不禁踟蹰道：“你能，你能叫我一声姨妈么？”
    “您与我母亲义结金兰，又为我外祖父养老送终，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了，我叫您姨妈实在理所应当。”说着穆玖昀与岳沉又对封月依郑重行跪拜大礼：“外甥穆玖昀携夫郎岳沉见过姨妈，祝您福寿安康。”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封月依热泪盈眶的把穆玖昀和岳沉扶起来。
    丁北安抚的拍拍封月依的肩膀：“你跟小姐最是亲密，给孩子们讲讲她的事情，孙少爷一定很好奇。”
    穆玖昀也希望转移一些封月依的悲伤，点头道：“是啊，姨妈，我娘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啊？”
    “你娘，星儿她……”封月依缓缓说道，目光悠远，仿佛在看着那段遥远的记忆。

 第145章 有客到访

    “底层老百姓，没多少人放在心上的，给他们一点点权力，不会引起多大争端。而且，这看上去也是让村子里关系更和谐啊。那些上头的人，还会作为政绩宣扬。”穆玖昀泰然自若。
    杜泽宇觉得自己脑子要不够用了，后知后觉不可置信道：“昀哥，这事，有你的手笔？”
    “我出身穆氏一族，这就是我的根，我没法刨根，那只能治一治这根了。”穆玖昀没直接承认，却也没反对，可意思已经很明白。
    他要走仕途，不能完全脱离穆氏一族，那就得把穆氏一族的积弊都清干净，给自己留一个安全的后方。
    “怪不得！”杜泽宇恍然大悟：“怪不得是当初那个什么穆方什么的几个人大义灭亲站出来做证人呢。”
    “那也是因为穆氏族人确实该好好整治了。”岳沉很是维护穆玖昀。
    “还是沉沉好。”穆玖昀温柔又幸福一笑。
    杜泽宇后背一冷，连忙表态道：“昀哥放心，这事我绝对不到处说。”
    “你就是说出去也没人信。”穆玖昀有恃无恐：“宋知府都站在我这边的。”
    杜泽宇：……突然感觉傍上的这根大腿有点子可怕？
    岳沉给杜泽宇夹一片豆腐，笑意有些狡黠：“如今后悔可也晚咯。”
    “没错，你啊，下不了贼船了。”穆玖昀也给杜泽宇夹一片青菜。
    然后两人对视一笑，各自给对方夹一片肉。
    杜泽宇：区别对待过于明显啊喂！
    “谁说我后悔了！昀哥这本事，连知府大人都罩着他，我跟着他才算是跟对了呢。有昀哥在，本家那些猫三狗四哪里还敢伤我。而且，我这命本来就是沉哥救回来的，你们夫夫若是要收回去，也算是天经地义。”杜泽宇很是义正辞严。
    “难得杜少爷也有这么明白的时候。长大啦。”岳沉一脸欣慰，给他夹了一片菜。
    杜泽宇委屈：“我本来也有脑子的。”
    杜泽宇抱着碗：“沉哥，我也想吃肉啊。”
    穆玖昀给他个白眼：“想吃自己夹，还让沉沉伺候你不成？”
    “别气别气。”岳沉抚抚穆玖昀的后背。
    夫夫俩又是一团甜蜜。
    杜泽宇：……
    杜泽宇愤愤的自己夹肉片自己涮：知道啦，我是碍眼包行了！
    ……
    腊月中旬，柴凌恒一行终于回到汴京，带回来的自然还有穆玖昀兴办辰光图书馆，扶持贫寒学子的美言。
    一时间，穆玖昀再度登上“汴京热搜”。
    穆正君听说此事后又追加一份给甘州那边送去的年礼。
    天气越来越冷，王丽丽病的也越来越重，她已经被接回平威伯府调养，只是整个人的精气神越发不济，每日清醒时间都在缩短。
    穆正君甚至为了她还请来宫中御医，却都被告知恐怕熬不过开春。
    因而整个平威伯府似乎都陷入一种悲戚，这个年就过得十分低调。
    远在甘州的穆玖昀和岳沉这个年就过得很是舒坦了。
    辰光图书馆终于闭馆放假了。
    年前封氏的书坊除了工钱外，还给抄书的学子们都发了红包，虽然不多，只有一钱银子，却还是让大家都很高兴。
    而这些学子们也都不约而同的买了年货送给穆玖昀和裴远，以作感激。
    穆玖昀和裴远则在闭馆之前，回送了各位学子每人一份年礼：二十斤白面和一刀腊肉。
    这对这些贫寒学子来说可谓贵重，比他们送出的年礼贵重多了。
    “我与各位结识于微末，如今之情谊最是纯粹，来日入得官场，不知是何种境况。如今我有能力，舍些银钱出去不算什么。只是希望各位不忘初心，来日为官也要多为微末小民发声才行。你我便是日月星辰之光，是大周未来之光。诸位，共勉！”
    穆玖昀对众人拱手一礼。
    “共勉！”众学子都不再推辞，怀着感激对穆玖昀回礼。
    如此，辰光图书馆才算彻底放假。
    穆玖昀原本还准备和岳沉一同准备年货。
    如今大家送来的东西，加上平威伯府那里捎来的东西，库房都堆满了。
    年前穆方等人还来了一次，代表穆氏一族给穆玖昀送年礼。
    如今穆氏一族还有松风书院的毒瘤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他们这些家里贫穷的穆氏子弟也能到松风书院上学了。
    当初找穆方的人便是罗忠。
    穆方如今也猜到是穆玖昀在幕后运作，可他得到了实际的好处，甚至整个穆氏一族的许许多多人家都得到好处，以后的穆氏一族也肉眼可见的不会再有这般弊病。
    因而，他们对穆玖昀是发自内心感激的。
    感激之余又有些害怕忌惮。
    那些族老们作威作福多年，还有松风书院那些人，背后也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穆玖昀竟然运筹帷幄都给清理了。
    这等胆识和手段确实让人生畏。
    这也是穆玖昀想要的结果，穆氏一族还是要有人帮他看着才行。
    送走穆方等人，天上就飘起雪来。
    穆玖昀站在廊下欣赏这场今冬的初雪。
    岳沉走上前来，把换上新炭的暖手炉塞到穆玖昀手中：“一切都在照着你设想的方向在发展。接下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穆玖昀握住他的手，目光温柔：“只要有你在我身边，一切都是最好的。”
    这是穆玖昀第一次与心爱之人一起过年，他很是期待。
    没想到腊月二十九这日，一个意外的客人到访——丁北陪着封氏如今的当家人封月依登门。
    封月依看到穆玖昀后，忍不住落下泪来。
    丁北安慰封月依：“孙少爷这般有出息，夫人合该高兴才是。”
    “我高兴的，我高兴。”封月依又哭又笑的擦着泪水。
    她叹息一声：“我只是，他太像星儿了。”
    一句话让在座诸人都不禁沉默。
    “看我。”封月依连忙擦干眼泪强颜欢笑：“便是星儿如今见到你都要高兴不已的。”
    封月依拿出封氏商行另一块玉牌递给穆玖昀：“我终于可以把星儿的产业都还给你了。”
    “这些年，辛苦您了！”穆玖昀和岳沉对封月依郑重一礼。
    “不辛苦，我们活着的人，锦衣玉食的，有什么可辛苦的。”封月依虽然笑着，眼底却难掩悲伤。
    “昀儿。”封月依不禁踟蹰道：“你能，你能叫我一声姨妈么？”
    “您与我母亲义结金兰，又为我外祖父养老送终，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了，我叫您姨妈实在理所应当。”说着穆玖昀与岳沉又对封月依郑重行跪拜大礼：“外甥穆玖昀携夫郎岳沉见过姨妈，祝您福寿安康。”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封月依热泪盈眶的把穆玖昀和岳沉扶起来。
    丁北安抚的拍拍封月依的肩膀：“你跟小姐最是亲密，给孩子们讲讲她的事情，孙少爷一定很好奇。”
    穆玖昀也希望转移一些封月依的悲伤，点头道：“是啊，姨妈，我娘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啊？”
    “你娘，星儿她……”封月依缓缓说道，目光悠远，仿佛在看着那段遥远的记忆。

 第146章 幸福生活的篇章

    封月依原名尹月儿，是洛星儿奶娘的女儿。
    她和洛星儿一起长大，一个叫星，一个叫月，感情极好，情同姐妹。
    她们小时候一起玩耍，一起闯祸，一起挨罚，那是尹月儿和洛星儿最美好的记忆。
    尹月儿在数算方面很有天赋，算盘打的极顺。
    洛星儿则是看到数字就头疼，但她是洛家唯一的孩子，必须硬着头皮学账簿。
    她学不懂的地方，尹月儿学会后就想方设法教给她，让她记住。
    而洛星儿擅长的诗词歌赋，尹月儿却非常头疼，她做的诗总被夫子说太匠气，殊不知，那都是洛星儿指点半天她才抠出来的。
    如此一来，洛星儿虽然对账簿苦恼，却不至于一窍不通被人糊弄。
    而尹月儿勉强能读懂诗词。
    她们两个虽非亲生姐妹，却胜似亲生。
    洛家家主洛丰见状便大力培养尹月儿，还准备收她为义女，没有儿子又怎么样，两姐妹互相扶持，照样能处理好洛家家业。
    尹月儿犹记得她和洛星儿躺在一张床上，小姐妹聊着天，畅想着将来能嫁给什么样的夫婿。
    最好能是一对兄弟，这样咱们俩做妯娌肯定不会有什么龃龉，还能一直在一起，将来咱俩得孩子还能作伴。
    洛星儿畅想道。
    尹月儿觉得很对：咱俩招赘一对兄弟，这样家里家外都是咱俩说了算，日子跟现在没什么区别。
    可惜，任她们想的如何好，人心难测，洛家还是遭受了灭顶之灾。
    而一对好姐妹就此阴阳两隔。
    听完两人的往事，穆玖昀又对尹月儿郑重一拜：“月姨妈，我娘的仇洛家的仇我一定会报。你为我娘活了近二十年了，接下来的人生你该为自己而活。”
    他说着看一眼丁北。
    他能看出来，丁北除了忠心洛家之外，也是真的深爱尹月儿。
    若非如此，他不会答应尹月儿不要孩子的提议，他是真的只在乎这个人。
    “昀儿……”尹月儿扶起穆玖昀，虽明白他的意思，可到底还是觉得自己亏欠了丁北。
    她当然知道丁北的心意，甚至可以说，她利用了丁北的心意。
    若非是丁北，她不放心嫁给其他人，不放心和其他人一起守着洛家最后的基业。
    可是正因为丁北对她一心一意，所以丁北这大半辈子几乎都被她拴在报答洛家这件事上了。
    为了她，他至今没有自己的孩子。
    “我对不起你。”尹月儿歉意道。
    “这话怎么说的。”丁北温柔笑道：“老爷和小姐对我恩重如山，我理应报答的。再说了，能跟你在一起，这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是啊，月姨妈，以后啊，你就跟姨父两个人好好的过些松快日子，家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了。我娘和外公都去了，总要让我有个尽孝的机会。”穆玖昀说道。
    岳沉也跟着道：“是啊，若是阿昀办不好，肯定会再请您二老出山，到时候姨妈姨父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他俩这般插科打诨，倒是让略显凝重悲戚的氛围稍稍轻松起来。
    尹月儿和丁北的神色也恢复一些。
    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些家常话题，包括怎么一起过年。
    大约是放下心头挤压多年的要事，尹月儿看上去有精气神多了。
    除夕那天一家人聚在穆玖昀这个小院里包饺子，杜泽宇也来了。
    他也是个身世坎坷的。
    当年尹月儿改名封月依，以封家在乡下养病的大小姐的身份来到江南封家，在交际中认识了杜泽宇的生母常悦瑛。
    常悦瑛的性格跟洛星儿很像，直率又天真，但很善良。就很仗义的带尹月儿融入当地的闺秀圈。是除了洛星儿以外尹月儿关系最好的朋友。
    常悦瑛和杜家二公子有定下婚约。
    但尹月儿并不看好杜家，杜家主小妾一堆，杜云还是庶出，实在是庙小妖风大。
    奈何常悦瑛和杜云是青梅竹马，两人感情甚笃，杜云又是难得的君子品性，最终常悦瑛还是嫁给杜云。尹月儿也就只好祝福好姐妹了。
    也因为尹月儿和常悦瑛关系好，杜家看在封家和常家的份上对杜云这个庶子也宽待几分。
    杜云和常悦瑛成亲后感情依旧很好，蜜里调油，成亲后不久就生下儿子杜泽宇。
    可惜杜云后来在赶考中因风寒去世，常悦瑛伤心过度，没两年便跟着去世，彼时杜泽宇才十岁，杜泽宇在杜家的境遇就急转直下。
    幸好尹月儿经常看顾杜泽宇，让杜家看到封家女当家对杜泽宇的重视，觉得可以通过杜泽宇跟封家搞好关系，加上尹月儿经常教导杜泽宇要好好孝敬杜家老太太，要嘴甜，要会哄人。
    渐渐的，杜家老太太也更加喜欢杜泽宇，做主把他养在身边，杜泽宇的境遇这才改善。
    杜家人眼红杜泽宇，借着杜泽宇跟封家套近乎，但尹月儿都很冷淡，只对杜泽宇好。
    之前的闹市惊马就是杜家其他人的手段。
    因为尹月儿和丁北没有要孩子，他们又对杜泽宇特别好，杜家其他人便起了心思，一直想取代杜泽宇，这次他回祖籍赶考终于找到机会。
    幸好被岳沉及时救下。
    尹月儿和丁北便以此为借口解释他们对穆玖昀的亲近，杜泽宇也没有怀疑。
    只不过，总觉得姨妈和姨父好像对昀哥格外热情亲近了一些啊。
    不过，昀哥和沉哥是我救命恩人，况且昀哥这么厉害，我以后科举还得抱紧他的大腿呢，自然更应该热情亲近些。
    杜泽宇稍有怀疑，很快就自我说服了，继续快快乐乐擀面皮。
    “你这擀面皮的手法竟然还不错。”穆玖昀挑眉。
    “昀哥，我虽然没你那么聪明，但是身体力行哄老人开心还是会的。这亲手包饺子多有孝心呀。”杜泽宇很是自豪。
    “你们两个擀皮，我跟姨妈和姨父包饺子，速度正好。”岳沉笑道：“很快就能起锅煮饺子咯。”
    这顿饺子是穆玖昀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饺子。
    有相知的爱人，有关爱他的长辈，还有忠心的小弟（杜泽宇：？），穆玖昀渐渐体会到人性之善，体会到这个世界上不止有尔虞我诈，也是可以有温馨时光的。
    他穆九爷的字典里也是有幸福生活的篇章。

 第146章 幸福生活的篇章

    封月依原名尹月儿，是洛星儿奶娘的女儿。
    她和洛星儿一起长大，一个叫星，一个叫月，感情极好，情同姐妹。
    她们小时候一起玩耍，一起闯祸，一起挨罚，那是尹月儿和洛星儿最美好的记忆。
    尹月儿在数算方面很有天赋，算盘打的极顺。
    洛星儿则是看到数字就头疼，但她是洛家唯一的孩子，必须硬着头皮学账簿。
    她学不懂的地方，尹月儿学会后就想方设法教给她，让她记住。
    而洛星儿擅长的诗词歌赋，尹月儿却非常头疼，她做的诗总被夫子说太匠气，殊不知，那都是洛星儿指点半天她才抠出来的。
    如此一来，洛星儿虽然对账簿苦恼，却不至于一窍不通被人糊弄。
    而尹月儿勉强能读懂诗词。
    她们两个虽非亲生姐妹，却胜似亲生。
    洛家家主洛丰见状便大力培养尹月儿，还准备收她为义女，没有儿子又怎么样，两姐妹互相扶持，照样能处理好洛家家业。
    尹月儿犹记得她和洛星儿躺在一张床上，小姐妹聊着天，畅想着将来能嫁给什么样的夫婿。
    最好能是一对兄弟，这样咱们俩做妯娌肯定不会有什么龃龉，还能一直在一起，将来咱俩得孩子还能作伴。
    洛星儿畅想道。
    尹月儿觉得很对：咱俩招赘一对兄弟，这样家里家外都是咱俩说了算，日子跟现在没什么区别。
    可惜，任她们想的如何好，人心难测，洛家还是遭受了灭顶之灾。
    而一对好姐妹就此阴阳两隔。
    听完两人的往事，穆玖昀又对尹月儿郑重一拜：“月姨妈，我娘的仇洛家的仇我一定会报。你为我娘活了近二十年了，接下来的人生你该为自己而活。”
    他说着看一眼丁北。
    他能看出来，丁北除了忠心洛家之外，也是真的深爱尹月儿。
    若非如此，他不会答应尹月儿不要孩子的提议，他是真的只在乎这个人。
    “昀儿……”尹月儿扶起穆玖昀，虽明白他的意思，可到底还是觉得自己亏欠了丁北。
    她当然知道丁北的心意，甚至可以说，她利用了丁北的心意。
    若非是丁北，她不放心嫁给其他人，不放心和其他人一起守着洛家最后的基业。
    可是正因为丁北对她一心一意，所以丁北这大半辈子几乎都被她拴在报答洛家这件事上了。
    为了她，他至今没有自己的孩子。
    “我对不起你。”尹月儿歉意道。
    “这话怎么说的。”丁北温柔笑道：“老爷和小姐对我恩重如山，我理应报答的。再说了，能跟你在一起，这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是啊，月姨妈，以后啊，你就跟姨父两个人好好的过些松快日子，家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了。我娘和外公都去了，总要让我有个尽孝的机会。”穆玖昀说道。
    岳沉也跟着道：“是啊，若是阿昀办不好，肯定会再请您二老出山，到时候姨妈姨父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他俩这般插科打诨，倒是让略显凝重悲戚的氛围稍稍轻松起来。
    尹月儿和丁北的神色也恢复一些。
    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些家常话题，包括怎么一起过年。
    大约是放下心头挤压多年的要事，尹月儿看上去有精气神多了。
    除夕那天一家人聚在穆玖昀这个小院里包饺子，杜泽宇也来了。
    他也是个身世坎坷的。
    当年尹月儿改名封月依，以封家在乡下养病的大小姐的身份来到江南封家，在交际中认识了杜泽宇的生母常悦瑛。
    常悦瑛的性格跟洛星儿很像，直率又天真，但很善良。就很仗义的带尹月儿融入当地的闺秀圈。是除了洛星儿以外尹月儿关系最好的朋友。
    常悦瑛和杜家二公子有定下婚约。
    但尹月儿并不看好杜家，杜家主小妾一堆，杜云还是庶出，实在是庙小妖风大。
    奈何常悦瑛和杜云是青梅竹马，两人感情甚笃，杜云又是难得的君子品性，最终常悦瑛还是嫁给杜云。尹月儿也就只好祝福好姐妹了。
    也因为尹月儿和常悦瑛关系好，杜家看在封家和常家的份上对杜云这个庶子也宽待几分。
    杜云和常悦瑛成亲后感情依旧很好，蜜里调油，成亲后不久就生下儿子杜泽宇。
    可惜杜云后来在赶考中因风寒去世，常悦瑛伤心过度，没两年便跟着去世，彼时杜泽宇才十岁，杜泽宇在杜家的境遇就急转直下。
    幸好尹月儿经常看顾杜泽宇，让杜家看到封家女当家对杜泽宇的重视，觉得可以通过杜泽宇跟封家搞好关系，加上尹月儿经常教导杜泽宇要好好孝敬杜家老太太，要嘴甜，要会哄人。
    渐渐的，杜家老太太也更加喜欢杜泽宇，做主把他养在身边，杜泽宇的境遇这才改善。
    杜家人眼红杜泽宇，借着杜泽宇跟封家套近乎，但尹月儿都很冷淡，只对杜泽宇好。
    之前的闹市惊马就是杜家其他人的手段。
    因为尹月儿和丁北没有要孩子，他们又对杜泽宇特别好，杜家其他人便起了心思，一直想取代杜泽宇，这次他回祖籍赶考终于找到机会。
    幸好被岳沉及时救下。
    尹月儿和丁北便以此为借口解释他们对穆玖昀的亲近，杜泽宇也没有怀疑。
    只不过，总觉得姨妈和姨父好像对昀哥格外热情亲近了一些啊。
    不过，昀哥和沉哥是我救命恩人，况且昀哥这么厉害，我以后科举还得抱紧他的大腿呢，自然更应该热情亲近些。
    杜泽宇稍有怀疑，很快就自我说服了，继续快快乐乐擀面皮。
    “你这擀面皮的手法竟然还不错。”穆玖昀挑眉。
    “昀哥，我虽然没你那么聪明，但是身体力行哄老人开心还是会的。这亲手包饺子多有孝心呀。”杜泽宇很是自豪。
    “你们两个擀皮，我跟姨妈和姨父包饺子，速度正好。”岳沉笑道：“很快就能起锅煮饺子咯。”
    这顿饺子是穆玖昀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饺子。
    有相知的爱人，有关爱他的长辈，还有忠心的小弟（杜泽宇：？），穆玖昀渐渐体会到人性之善，体会到这个世界上不止有尔虞我诈，也是可以有温馨时光的。
    他穆九爷的字典里也是有幸福生活的篇章。

 第147章 惊雷政变

    出了正月之后，穆玖昀收到平威伯府的报信，王丽丽在上年末病逝了，到底也没能过上最后一个新年。
    穆玖昀对此毫不意外，穆正君的虚伪自私和心狠手辣他早就知道。
    只不过穆正君不知道的是，他这番示好穆玖昀根本不放在心上。
    对他来说，王丽丽早晚要死，这么死掉还算便宜她了。
    但是没关系，她不是还有个好儿子嘛，嗯，母债子偿，想必穆景晖这个孝子是乐意的。
    当然，也由不得他不乐意。
    于是，穆玖昀随便表示了一下哀悼，就继续搞自己的事情。
    封氏如今已经全部交到他手上。
    第一次见到丁北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改良版纺织机的构造图和柑普茶的制作方法教给了丁北。
    虽然棉花已经推行种植多年，可因为纺织技术不够发达，棉布依旧属于贵重布料，普通老百姓都是穿棉麻混纺的。
    有了这改良版纺织机，封家的布行就可以飞快占领市场。
    柑普茶则是穆玖昀用来对付穆氏茶行的利器。
    曾经的洛家产业悉数变成穆氏产业，可在穆玖昀眼中，这些就是封氏商行的养分，他会一步一步用封氏商行吞并穆氏产业。
    同时，封氏商行开始大量招聘女工，开出优渥条件。
    虽然引起一定的关注，但并没人觉得有多倒行逆施，毕竟，纺织业就是女子居多。
    封氏的女工们还会上“夜校”，读书习字，这都是“员工福利”。
    这吸引了更多的人想要加入封氏。
    而员工子女可以上“职工书院”的员工福利也渐渐在封氏推广开来。
    穆玖昀就这样有条不紊的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步一步慢慢的构建自己的基业。
    汴京那边，景云公主柴凌恒本就有自己的女子兵团，如今已然开始练习穆玖昀提供的兵法。
    汴京城水路众多，练水军也很方便。
    燕辰浩在福州适应半年，已经完全习惯，开往占城的商船整装待发。
    一切进展顺利。
    五月，福州传来消息，倭寇又频繁袭击骚扰沿海居民，百姓民不聊生惨绝人寰。
    景云公主柴凌恒震怒，因福州也是她的封地，她心系百姓，请求亲自去坐镇福州。
    承泰帝准了她的请求。
    景云公主带人从海路乘船南下。
    没想到那些倭寇竟然这般大胆，竟然敢偷袭公主的船只。
    景云公主当机立断进行反击。
    在燕辰沛带兵赶到时，景云公主一行已经大获全胜，将一干倭寇全部拿下不说，连他们的船只都缴了。
    燕辰沛震惊无比。
    柴凌恒让燕辰沛将那些倭寇全都押到福州城中斩首示众，以慰藉被他们欺凌的百姓。
    首级还悬挂在城门上。
    百姓们纷纷感激柴凌恒为他们报仇。
    可倭寇们却觉得被冒犯了。
    集结了大批人员进犯福州。
    景云公主柴凌恒身先士卒，带领一众女兵冲锋陷阵。
    这一战，是福州有史以来的压倒性胜利。
    原本还对景云公主心有怀疑的将领们彻底心服口服。
    战报传回汴京，承泰帝高兴不已，直呼景云得天庇佑。
    景云公主的美名传遍大周。
    承泰帝加封景云公主为镇国公主。
    这个信号深深触动了于太后等人的心弦。
    古往今来，但凡有镇国加身的皇子，势必都要继承皇位。
    可柴凌恒是个女儿啊！
    而且，端王怎么办？
    燕俊良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承泰帝的想法。
    不禁一身冷汗，心中骂娘。
    玛德，那心眼子精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这真尼玛太刺激了！
    然而，燕家已经绑在景云公主，哦，不，是镇国公主这条船上，那能怎么办，只能继续一条道走到黑了呗。
    而且，嗯，相比起来，镇国公主确实比端王强太多了。
    于是，朝堂上渐渐分成镇国公主和端王两派。
    这种情况下，端王自然要拉拢平威伯府，在他的促成下，穆正君与端王孀居的一个于家表姐订婚。
    来年，两人完婚，穆正君也终于升迁了。
    他调任浙江布政使司左参议，这可是实权且相当有油水的职位。
    且浙江离福建近，便于监视柴凌恒封地的动向。
    职场的得意总算能让穆正君因穆氏产业这一年频频下滑的业绩而不爽的心情有所缓解。
    只是穆正君春风得意没多久，柴凌恒封地就传来一个惊天霹雳——去年主管祥云白糖工坊的燕辰浩奉柴凌恒之名往安南等地贩卖祥云白糖，回来时其实带回一种高产稻谷。
    此水稻耐寒耐旱不说，在南方温暖之地最高可一年三熟，便是北方寒冷的地方也可一年两熟！
    燕辰浩已经带人秘密种植成功，如今才上报朝廷。
    一年三熟的稻谷啊！
    这简直是天佑大周，天佑福州，天佑镇国公主！
    一时间，镇国公主才可镇国，镇国公主乃天神降世的流言传遍大街小巷。
    更有彩霞照耀福州公主府等等神异传说四起。
    渐渐地，朝廷上也开始流传起要拥立镇国公主柴凌恒的言论来。
    尤其镇国公主再度带兵涤荡滨海，令倭寇闻风丧胆后，这些言论就更加肆无忌惮。
    于太后气的把先帝所赠的玉如意都摔坏了。
    “这个柴行健，他竟然是这般心思！”于太后怒不可遏。
    端王柴袆枢也是一脸凝重：“奶奶，我们等不得了，穆正君传回消息，柴凌恒这次抓住了真田信二和徐金山，已然把福建布政司围困了，高玉龙保不住了，而且徐金山那人狼子野心，为了活命说不得要供出孙儿来！”
    这些年为了敛财，端王和于家一直跟倭寇勾结打劫大周商船，上次柴凌恒的消息就是他们走漏的，就想给柴凌恒一个教训，没想到却被反杀个七零八落。
    这次，更是恐怕连老底都要翻出来。
    于太后闻言脸色也是乍青乍白：“大不了，舍了高阁老！”
    “奶奶，如今不是我们说舍就能舍的。当初能让陕甘总督担了全责，不过是因为柴行健皇位还没坐稳，如今的他，怎么肯善罢甘休。”端王柴袆枢的面上浮现阴狠杀气：“如今，只有鱼死网破了！”
    于太后沉默少顷，冷冷道：“那就鱼死网破！”
    当月，“惊雷政变”爆发。
    端王和于太后里应外合，联合禁军副统领逼宫承泰帝。
    而之所以史称“惊雷政变”不是因为这场逼宫有多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乃是因为这场政变的结局几乎可以称为“雷霆之势”——真实和比喻皆有。
    柴袆枢出现在福宁殿的时候，承泰帝和郭皇后很是淡定。
    当时柴袆枢心中就暗生不安，但已经到最后一步，他又觉得不会出什么意外。
    都知任宏勋上前一步，对承泰帝恭敬道：“陛下，这皇位该还给端王殿下了，您也不想自己和皇后娘娘走的不体面不是？”
    禁军统领之所以离开皇城，便是任宏勋偷了承泰帝的玉玺假传圣旨所致。
    “我与皇后体不体面你做不了主，但你那端王殿下，定然是体面不了了。”承泰帝不见惊慌也不见震怒，他只是继续把玩着手上那件镶金的象牙雕件，据他说这是什么火铳？
    郭皇后也有一件，是一对，自然是帝后情深的象征。
    “柴行健，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柴袆枢话音刚落，只听一声炸响，他突然就直直的向后倒去——他的额头正中开了一个血洞——他死了。
    而承泰帝手中那件象牙镶金的雕件却冒着烟气。
    任宏勋一下子傻眼了。
    而让他回神的则是宫殿外传来的一声惊雷般的巨大轰鸣，连殿内的地面都跟着振动了。
    接着喊打喊杀的声音就从四面八方传来。
    后来民间便传言，帝后被逼宫那夜，本该在千里之外的镇国公主柴凌恒携雷霆降临，诛杀逆贼，当时皇宫里那些叛逆之军许多都被雷劈的粉身碎骨，尤其那任宏勋更是直接被劈成了肉泥。
    真实情况当然是这本就是承泰帝和柴凌恒联手演的戏，不然穆正君的消息怎么可能递得到端王的手上。他们就是要逼着端王造反，才好把端王乃至于党整个拔除。
    而承泰帝和郭皇后的火铳，便是穆玖昀秘密打造后奉上的。
    接收封氏商行的好处很多，穆玖昀找到很多硝石矿，炸药和火枪这就安排上了。
    第一波感受这等碾压威力的就是端王和于太后。

 第147章 惊雷政变

    出了正月之后，穆玖昀收到平威伯府的报信，王丽丽在上年末病逝了，到底也没能过上最后一个新年。
    穆玖昀对此毫不意外，穆正君的虚伪自私和心狠手辣他早就知道。
    只不过穆正君不知道的是，他这番示好穆玖昀根本不放在心上。
    对他来说，王丽丽早晚要死，这么死掉还算便宜她了。
    但是没关系，她不是还有个好儿子嘛，嗯，母债子偿，想必穆景晖这个孝子是乐意的。
    当然，也由不得他不乐意。
    于是，穆玖昀随便表示了一下哀悼，就继续搞自己的事情。
    封氏如今已经全部交到他手上。
    第一次见到丁北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改良版纺织机的构造图和柑普茶的制作方法教给了丁北。
    虽然棉花已经推行种植多年，可因为纺织技术不够发达，棉布依旧属于贵重布料，普通老百姓都是穿棉麻混纺的。
    有了这改良版纺织机，封家的布行就可以飞快占领市场。
    柑普茶则是穆玖昀用来对付穆氏茶行的利器。
    曾经的洛家产业悉数变成穆氏产业，可在穆玖昀眼中，这些就是封氏商行的养分，他会一步一步用封氏商行吞并穆氏产业。
    同时，封氏商行开始大量招聘女工，开出优渥条件。
    虽然引起一定的关注，但并没人觉得有多倒行逆施，毕竟，纺织业就是女子居多。
    封氏的女工们还会上“夜校”，读书习字，这都是“员工福利”。
    这吸引了更多的人想要加入封氏。
    而员工子女可以上“职工书院”的员工福利也渐渐在封氏推广开来。
    穆玖昀就这样有条不紊的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步一步慢慢的构建自己的基业。
    汴京那边，景云公主柴凌恒本就有自己的女子兵团，如今已然开始练习穆玖昀提供的兵法。
    汴京城水路众多，练水军也很方便。
    燕辰浩在福州适应半年，已经完全习惯，开往占城的商船整装待发。
    一切进展顺利。
    五月，福州传来消息，倭寇又频繁袭击骚扰沿海居民，百姓民不聊生惨绝人寰。
    景云公主柴凌恒震怒，因福州也是她的封地，她心系百姓，请求亲自去坐镇福州。
    承泰帝准了她的请求。
    景云公主带人从海路乘船南下。
    没想到那些倭寇竟然这般大胆，竟然敢偷袭公主的船只。
    景云公主当机立断进行反击。
    在燕辰沛带兵赶到时，景云公主一行已经大获全胜，将一干倭寇全部拿下不说，连他们的船只都缴了。
    燕辰沛震惊无比。
    柴凌恒让燕辰沛将那些倭寇全都押到福州城中斩首示众，以慰藉被他们欺凌的百姓。
    首级还悬挂在城门上。
    百姓们纷纷感激柴凌恒为他们报仇。
    可倭寇们却觉得被冒犯了。
    集结了大批人员进犯福州。
    景云公主柴凌恒身先士卒，带领一众女兵冲锋陷阵。
    这一战，是福州有史以来的压倒性胜利。
    原本还对景云公主心有怀疑的将领们彻底心服口服。
    战报传回汴京，承泰帝高兴不已，直呼景云得天庇佑。
    景云公主的美名传遍大周。
    承泰帝加封景云公主为镇国公主。
    这个信号深深触动了于太后等人的心弦。
    古往今来，但凡有镇国加身的皇子，势必都要继承皇位。
    可柴凌恒是个女儿啊！
    而且，端王怎么办？
    燕俊良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承泰帝的想法。
    不禁一身冷汗，心中骂娘。
    玛德，那心眼子精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这真尼玛太刺激了！
    然而，燕家已经绑在景云公主，哦，不，是镇国公主这条船上，那能怎么办，只能继续一条道走到黑了呗。
    而且，嗯，相比起来，镇国公主确实比端王强太多了。
    于是，朝堂上渐渐分成镇国公主和端王两派。
    这种情况下，端王自然要拉拢平威伯府，在他的促成下，穆正君与端王孀居的一个于家表姐订婚。
    来年，两人完婚，穆正君也终于升迁了。
    他调任浙江布政使司左参议，这可是实权且相当有油水的职位。
    且浙江离福建近，便于监视柴凌恒封地的动向。
    职场的得意总算能让穆正君因穆氏产业这一年频频下滑的业绩而不爽的心情有所缓解。
    只是穆正君春风得意没多久，柴凌恒封地就传来一个惊天霹雳——去年主管祥云白糖工坊的燕辰浩奉柴凌恒之名往安南等地贩卖祥云白糖，回来时其实带回一种高产稻谷。
    此水稻耐寒耐旱不说，在南方温暖之地最高可一年三熟，便是北方寒冷的地方也可一年两熟！
    燕辰浩已经带人秘密种植成功，如今才上报朝廷。
    一年三熟的稻谷啊！
    这简直是天佑大周，天佑福州，天佑镇国公主！
    一时间，镇国公主才可镇国，镇国公主乃天神降世的流言传遍大街小巷。
    更有彩霞照耀福州公主府等等神异传说四起。
    渐渐地，朝廷上也开始流传起要拥立镇国公主柴凌恒的言论来。
    尤其镇国公主再度带兵涤荡滨海，令倭寇闻风丧胆后，这些言论就更加肆无忌惮。
    于太后气的把先帝所赠的玉如意都摔坏了。
    “这个柴行健，他竟然是这般心思！”于太后怒不可遏。
    端王柴袆枢也是一脸凝重：“奶奶，我们等不得了，穆正君传回消息，柴凌恒这次抓住了真田信二和徐金山，已然把福建布政司围困了，高玉龙保不住了，而且徐金山那人狼子野心，为了活命说不得要供出孙儿来！”
    这些年为了敛财，端王和于家一直跟倭寇勾结打劫大周商船，上次柴凌恒的消息就是他们走漏的，就想给柴凌恒一个教训，没想到却被反杀个七零八落。
    这次，更是恐怕连老底都要翻出来。
    于太后闻言脸色也是乍青乍白：“大不了，舍了高阁老！”
    “奶奶，如今不是我们说舍就能舍的。当初能让陕甘总督担了全责，不过是因为柴行健皇位还没坐稳，如今的他，怎么肯善罢甘休。”端王柴袆枢的面上浮现阴狠杀气：“如今，只有鱼死网破了！”
    于太后沉默少顷，冷冷道：“那就鱼死网破！”
    当月，“惊雷政变”爆发。
    端王和于太后里应外合，联合禁军副统领逼宫承泰帝。
    而之所以史称“惊雷政变”不是因为这场逼宫有多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乃是因为这场政变的结局几乎可以称为“雷霆之势”——真实和比喻皆有。
    柴袆枢出现在福宁殿的时候，承泰帝和郭皇后很是淡定。
    当时柴袆枢心中就暗生不安，但已经到最后一步，他又觉得不会出什么意外。
    都知任宏勋上前一步，对承泰帝恭敬道：“陛下，这皇位该还给端王殿下了，您也不想自己和皇后娘娘走的不体面不是？”
    禁军统领之所以离开皇城，便是任宏勋偷了承泰帝的玉玺假传圣旨所致。
    “我与皇后体不体面你做不了主，但你那端王殿下，定然是体面不了了。”承泰帝不见惊慌也不见震怒，他只是继续把玩着手上那件镶金的象牙雕件，据他说这是什么火铳？
    郭皇后也有一件，是一对，自然是帝后情深的象征。
    “柴行健，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柴袆枢话音刚落，只听一声炸响，他突然就直直的向后倒去——他的额头正中开了一个血洞——他死了。
    而承泰帝手中那件象牙镶金的雕件却冒着烟气。
    任宏勋一下子傻眼了。
    而让他回神的则是宫殿外传来的一声惊雷般的巨大轰鸣，连殿内的地面都跟着振动了。
    接着喊打喊杀的声音就从四面八方传来。
    后来民间便传言，帝后被逼宫那夜，本该在千里之外的镇国公主柴凌恒携雷霆降临，诛杀逆贼，当时皇宫里那些叛逆之军许多都被雷劈的粉身碎骨，尤其那任宏勋更是直接被劈成了肉泥。
    真实情况当然是这本就是承泰帝和柴凌恒联手演的戏，不然穆正君的消息怎么可能递得到端王的手上。他们就是要逼着端王造反，才好把端王乃至于党整个拔除。
    而承泰帝和郭皇后的火铳，便是穆玖昀秘密打造后奉上的。
    接收封氏商行的好处很多，穆玖昀找到很多硝石矿，炸药和火枪这就安排上了。
    第一波感受这等碾压威力的就是端王和于太后。

 第148章 大结局

    这次逼宫可谓“圆满”收场，端王当场身死，于太后倒是想要自戕以全体面，但承泰帝忍了多年，终于能光明正大帮生母报仇，怎么可能会给她这个机会。
    于是，于太后于月华成为阶下囚。
    她戕害嫔妃和皇子的罪证全都被翻出来，腰斩处死。
    在此之前，她的家族也被满门抄斩。
    于党被大面积清理。
    刚因为登上端王这条船而觉得前途无量的穆正君，这下也直接翻船了。
    平威伯府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谋逆，可却给端王通风报信，并且还给端王上缴了不少财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穆正君和穆景晖要被流放三千里。
    正好就是流放到西北边关服苦役。
    永世不得回京。
    穆玖昀因为早就被穆正君踢出族谱赶出家门，反而没有受牵连。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跳出来表示穆景晖并非穆正君的亲儿子，不该受此牵连。
    这人就是尹月儿和穆玖昀安排的，穆玖昀早就得知此事，一直按中不发，为的就是给穆正君最大的打击。
    原来洛星儿当初对穆正君深恨不已，所以暗中给他下了绝嗣药，穆正君就只有穆玖昀一个亲生孩子。
    王丽丽当时勾引穆正君滚床单，但总怀不上孩子，就找了其他人借种。
    穆正君不知不觉就戴着这个巨大的绿帽子很多年，还为此把亲生儿子赶出家门。
    人证物证俱在，穆正君想不相信都难，他当场就吐血晕厥，再醒来已然嘴歪眼斜半身不遂。
    穆景晖虽然因此摆脱了穆家的牵连，可当初他作为穆家二少爷时私下也做过不少恶事，如今也都被翻出来。
    如此加加减减，他竟然还是逃不了和他的绿帽父亲一起被流放三千里的命运。
    这对原本父慈子孝的父子就此成仇，就因为这股仇恨，穆正君才一直吊着一口气没死。
    结果流放那日，他们一出城就遇到进京赶考的穆玖昀一行。
    穆玖昀如今已是小三元加身，还是解元。
    不仅如此，平定惊雷政变后，虽然祥云白糖的功绩没表露，但穆玖昀提供占城稻谷线索，以及抗倭战术，还有火药的功劳都被公布出来。
    承泰帝直接封他为忠武伯。
    因而，穆玖昀此次进京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接受爵位。
    平威伯府虽然将他赶出来了，但是只过了两年，他就自己挣了一个爵位出来。
    两相对比，穆正君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下穆正君再支持不住，两眼一翻，那半边身子也不遂了。
    但就算变成废人也依旧要被流放。
    负责流放的官兵很会来事，直接让穆景晖负责照顾穆正君，并暗示只要不死，随他折腾。
    穆正君如今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而穆玖昀带着岳沉堂堂正正回到平威伯府，如今乃是忠武伯府。
    同年科举，穆玖昀再得大三元，创造连中六元的神话。
    这又是王朝的一大祥瑞。
    承泰帝借此正式册封柴凌恒为皇太子。
    至于反对的人？
    全都借着清洗于党的名义或贬或杀。
    朝堂上的声音如今出奇的一致。
    而柴凌恒这几年在民间的威望更是一层高过一层。
    便是有那些个老学究叽叽喳喳，老百姓们也都帮着她骂过去了。
    柴凌恒得封皇太子之初就特设火器营，由新科状元穆玖昀掌管，直属皇帝。
    却不想，穆玖昀发现驸马贺舟是个数学天才，直接抓过来让主持搞科研，他就把控个大方向。
    大周进入热武器时代。
    之后又过两年，大周火器已然成熟，数量也足够，便直接大军开拔，带着火铳火炮开到倭国，给予他们“雷霆之击”，彻底报了倭寇骚扰大周多年之仇。
    倭国就此退出历史舞台。
    此等普天同庆之事，更是让百姓们信奉柴凌恒是天选之女。
    柴凌恒继位时，穆玖昀已经升任户部尚书兼内阁次辅。
    但当时首辅邹奇年迈且因病已然不上朝多日，首辅是由穆玖昀兼任的。
    柴凌恒继位后，邹奇就上书乞骸骨。
    柴凌恒准奏，邹奇荣归故里，穆玖昀正式提拔为首辅。
    但最让穆玖昀高兴的却是柴凌恒下旨册封岳沉为超品诰命。
    那些曾经瞧不起男妻，瞧不起岳沉的人，如今都被狠狠打了脸。
    柴凌恒有感而发，对剑兰道：“这世上有一个人是绝对不能动的。”
    剑兰疑惑：“陛下说的是穆九爷？”
    柴凌恒笑了：“不，是岳沉。”
    柴凌恒解释道：“你惹穆玖昀，也许还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可你若是动了岳沉，穆玖昀就会失去理智，到时候，陪葬的兴许是整个天下呢。”
    剑兰一凛。
    柴凌恒感慨道：“穆玖昀他就是一条毒蛇，好在还有岳沉这个牢笼让他甘心自囚，否则，这天下拿在手中怕是都不安稳的。”
    否则，她也不敢用穆玖昀。
    若非穆玖昀有弱点，这种人只能杀不能用。
    太容易失控了。
    不对，若是没有岳沉，穆玖昀这种人根本就是不可控的！
    这段话被史官记载在册，后来成为《大周名臣传·首辅穆玖昀》中的重要一节。
    但史学家不知道的是，周昌宗柴凌恒和首辅穆玖昀还有另外一段对话，彼时柴凌恒还是皇太子，还没有登基。
    “穆九爷有如此能耐，自己做皇帝不好吗？”柴凌恒用玩笑的语气问道。
    穆玖昀也笑着回答：“臣无意于皇位，只是想为夫郎出口气。”
    柴凌恒微微疑惑，却很快就明白穆玖昀的意思，不禁失笑：“穆九爷真是爱开玩笑。”
    “并非玩笑。”穆玖昀神色一肃：“天下人嘲笑男妻……所以臣要帮助公主登基，打天下人一个耳光！再说了，做皇帝很累的，臣本来与夫郎相处时间就少，所以太子您抓紧时间生个继承人，臣就可以放心退休了！”
    柴凌恒：……
    柴凌恒：想得美！
    离开太子府后，穆玖昀又笑的轻松。
    柴凌恒那个问题他当然考虑过。
    可是那条路太过艰难，承泰帝皇帝做的不错，天下如今都归心于皇室。
    皇室没有大过失，是不容易推翻的。
    便真是推翻，过程恐怕也要耗费很长时间，时间拖得久，那就容易出意外。
    穆玖昀确实喜欢高风险高回报。
    但他不喜欢收获不确定，而他自己登基这条路太不确定。
    他甚至无不可惜过没有遇到天下大乱。
    若是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他自信能够杀出一条血路，为岳沉挣一份更好的荣光，让天下再没有人敢笑话他，看轻他。
    但这是不能告诉柴凌恒的，上位者最忌讳的就是下位者的忤逆。
    再者，他毕竟也没有选择这条路，因而便将当初选择柴凌恒的理由之一告诉了她。
    他就是想打天下人一个耳光，柴凌恒上位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是柴凌恒对他的试探，他也明确表示了，只要柴凌恒有了合适的继任者，他就会急流勇退。
    可穆首辅没想到，柴凌恒竟然“记恨”他想早点退休和夫郎双宿双飞的话。
    玛德，朕每天累死累活的，决不能让首辅闲着！
    于是，穆首辅就算培养出许多好用的官吏，改善了朝政，并且帮着皇帝开疆扩土，还有推进了女子入学，乃至做官等等贡献。
    柴凌恒还是一次次拒绝他乞骸骨的要求：首辅才四十岁，乞骸骨不是搞笑吗？！
    穆玖昀觉得确实有些过分，忍了。
    五年后，穆玖昀再次上书。
    被拒绝。
    再五年，再上书。
    又被拒绝。
    五十三岁那年，穆玖昀忍无可忍了，直接装病不上朝了。
    这下柴凌恒才终于准了穆玖昀的乞骸骨。
    但是要求他有召必回！
    穆首辅终于可以带着心爱的夫郎岳沉去游山玩水了。
    至于有召必回？
    他教出来那么多学生都是吃干饭的？！
    反正穆首辅卸任绝对就撒手没。
    沉沉之前自己坐蒸汽轮船去了江南，这次他终于也能和沉沉一起去啦。
    船员们纷纷感慨，虽然穆首辅和夫郎都老夫老夫了，但还是那么登对。
    夕阳下，站在甲板上的穆玖昀和岳沉依偎在一起，他们都已经生出华发，可看向彼此的眼神依旧充满爱意。
    夕阳会落下去。
    可我的太阳永远在我身边。
    【全文完】

 第148章 大结局

    这次逼宫可谓“圆满”收场，端王当场身死，于太后倒是想要自戕以全体面，但承泰帝忍了多年，终于能光明正大帮生母报仇，怎么可能会给她这个机会。
    于是，于太后于月华成为阶下囚。
    她戕害嫔妃和皇子的罪证全都被翻出来，腰斩处死。
    在此之前，她的家族也被满门抄斩。
    于党被大面积清理。
    刚因为登上端王这条船而觉得前途无量的穆正君，这下也直接翻船了。
    平威伯府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谋逆，可却给端王通风报信，并且还给端王上缴了不少财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穆正君和穆景晖要被流放三千里。
    正好就是流放到西北边关服苦役。
    永世不得回京。
    穆玖昀因为早就被穆正君踢出族谱赶出家门，反而没有受牵连。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跳出来表示穆景晖并非穆正君的亲儿子，不该受此牵连。
    这人就是尹月儿和穆玖昀安排的，穆玖昀早就得知此事，一直按中不发，为的就是给穆正君最大的打击。
    原来洛星儿当初对穆正君深恨不已，所以暗中给他下了绝嗣药，穆正君就只有穆玖昀一个亲生孩子。
    王丽丽当时勾引穆正君滚床单，但总怀不上孩子，就找了其他人借种。
    穆正君不知不觉就戴着这个巨大的绿帽子很多年，还为此把亲生儿子赶出家门。
    人证物证俱在，穆正君想不相信都难，他当场就吐血晕厥，再醒来已然嘴歪眼斜半身不遂。
    穆景晖虽然因此摆脱了穆家的牵连，可当初他作为穆家二少爷时私下也做过不少恶事，如今也都被翻出来。
    如此加加减减，他竟然还是逃不了和他的绿帽父亲一起被流放三千里的命运。
    这对原本父慈子孝的父子就此成仇，就因为这股仇恨，穆正君才一直吊着一口气没死。
    结果流放那日，他们一出城就遇到进京赶考的穆玖昀一行。
    穆玖昀如今已是小三元加身，还是解元。
    不仅如此，平定惊雷政变后，虽然祥云白糖的功绩没表露，但穆玖昀提供占城稻谷线索，以及抗倭战术，还有火药的功劳都被公布出来。
    承泰帝直接封他为忠武伯。
    因而，穆玖昀此次进京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接受爵位。
    平威伯府虽然将他赶出来了，但是只过了两年，他就自己挣了一个爵位出来。
    两相对比，穆正君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下穆正君再支持不住，两眼一翻，那半边身子也不遂了。
    但就算变成废人也依旧要被流放。
    负责流放的官兵很会来事，直接让穆景晖负责照顾穆正君，并暗示只要不死，随他折腾。
    穆正君如今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而穆玖昀带着岳沉堂堂正正回到平威伯府，如今乃是忠武伯府。
    同年科举，穆玖昀再得大三元，创造连中六元的神话。
    这又是王朝的一大祥瑞。
    承泰帝借此正式册封柴凌恒为皇太子。
    至于反对的人？
    全都借着清洗于党的名义或贬或杀。
    朝堂上的声音如今出奇的一致。
    而柴凌恒这几年在民间的威望更是一层高过一层。
    便是有那些个老学究叽叽喳喳，老百姓们也都帮着她骂过去了。
    柴凌恒得封皇太子之初就特设火器营，由新科状元穆玖昀掌管，直属皇帝。
    却不想，穆玖昀发现驸马贺舟是个数学天才，直接抓过来让主持搞科研，他就把控个大方向。
    大周进入热武器时代。
    之后又过两年，大周火器已然成熟，数量也足够，便直接大军开拔，带着火铳火炮开到倭国，给予他们“雷霆之击”，彻底报了倭寇骚扰大周多年之仇。
    倭国就此退出历史舞台。
    此等普天同庆之事，更是让百姓们信奉柴凌恒是天选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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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当时首辅邹奇年迈且因病已然不上朝多日，首辅是由穆玖昀兼任的。
    柴凌恒继位后，邹奇就上书乞骸骨。
    柴凌恒准奏，邹奇荣归故里，穆玖昀正式提拔为首辅。
    但最让穆玖昀高兴的却是柴凌恒下旨册封岳沉为超品诰命。
    那些曾经瞧不起男妻，瞧不起岳沉的人，如今都被狠狠打了脸。
    柴凌恒有感而发，对剑兰道：“这世上有一个人是绝对不能动的。”
    剑兰疑惑：“陛下说的是穆九爷？”
    柴凌恒笑了：“不，是岳沉。”
    柴凌恒解释道：“你惹穆玖昀，也许还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可你若是动了岳沉，穆玖昀就会失去理智，到时候，陪葬的兴许是整个天下呢。”
    剑兰一凛。
    柴凌恒感慨道：“穆玖昀他就是一条毒蛇，好在还有岳沉这个牢笼让他甘心自囚，否则，这天下拿在手中怕是都不安稳的。”
    否则，她也不敢用穆玖昀。
    若非穆玖昀有弱点，这种人只能杀不能用。
    太容易失控了。
    不对，若是没有岳沉，穆玖昀这种人根本就是不可控的！
    这段话被史官记载在册，后来成为《大周名臣传·首辅穆玖昀》中的重要一节。
    但史学家不知道的是，周昌宗柴凌恒和首辅穆玖昀还有另外一段对话，彼时柴凌恒还是皇太子，还没有登基。
    “穆九爷有如此能耐，自己做皇帝不好吗？”柴凌恒用玩笑的语气问道。
    穆玖昀也笑着回答：“臣无意于皇位，只是想为夫郎出口气。”
    柴凌恒微微疑惑，却很快就明白穆玖昀的意思，不禁失笑：“穆九爷真是爱开玩笑。”
    “并非玩笑。”穆玖昀神色一肃：“天下人嘲笑男妻……所以臣要帮助公主登基，打天下人一个耳光！再说了，做皇帝很累的，臣本来与夫郎相处时间就少，所以太子您抓紧时间生个继承人，臣就可以放心退休了！”
    柴凌恒：……
    柴凌恒：想得美！
    离开太子府后，穆玖昀又笑的轻松。
    柴凌恒那个问题他当然考虑过。
    可是那条路太过艰难，承泰帝皇帝做的不错，天下如今都归心于皇室。
    皇室没有大过失，是不容易推翻的。
    便真是推翻，过程恐怕也要耗费很长时间，时间拖得久，那就容易出意外。
    穆玖昀确实喜欢高风险高回报。
    但他不喜欢收获不确定，而他自己登基这条路太不确定。
    他甚至无不可惜过没有遇到天下大乱。
    若是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他自信能够杀出一条血路，为岳沉挣一份更好的荣光，让天下再没有人敢笑话他，看轻他。
    但这是不能告诉柴凌恒的，上位者最忌讳的就是下位者的忤逆。
    再者，他毕竟也没有选择这条路，因而便将当初选择柴凌恒的理由之一告诉了她。
    他就是想打天下人一个耳光，柴凌恒上位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是柴凌恒对他的试探，他也明确表示了，只要柴凌恒有了合适的继任者，他就会急流勇退。
    可穆首辅没想到，柴凌恒竟然“记恨”他想早点退休和夫郎双宿双飞的话。
    玛德，朕每天累死累活的，决不能让首辅闲着！
    于是，穆首辅就算培养出许多好用的官吏，改善了朝政，并且帮着皇帝开疆扩土，还有推进了女子入学，乃至做官等等贡献。
    柴凌恒还是一次次拒绝他乞骸骨的要求：首辅才四十岁，乞骸骨不是搞笑吗？！
    穆玖昀觉得确实有些过分，忍了。
    五年后，穆玖昀再次上书。
    被拒绝。
    再五年，再上书。
    又被拒绝。
    五十三岁那年，穆玖昀忍无可忍了，直接装病不上朝了。
    这下柴凌恒才终于准了穆玖昀的乞骸骨。
    但是要求他有召必回！
    穆首辅终于可以带着心爱的夫郎岳沉去游山玩水了。
    至于有召必回？
    他教出来那么多学生都是吃干饭的？！
    反正穆首辅卸任绝对就撒手没。
    沉沉之前自己坐蒸汽轮船去了江南，这次他终于也能和沉沉一起去啦。
    船员们纷纷感慨，虽然穆首辅和夫郎都老夫老夫了，但还是那么登对。
    夕阳下，站在甲板上的穆玖昀和岳沉依偎在一起，他们都已经生出华发，可看向彼此的眼神依旧充满爱意。
    夕阳会落下去。
    可我的太阳永远在我身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