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妻太迷人,醋夫神君心好累》 第1章 神君的酒 她名青灵,生长在西海神山,是一株玉簪花。 很多神山上化形的草木精灵,都曾因它的五彩霞光而驻足。 几百年来,在他们啧啧称奇的赞叹声中,她终于确认,自己就是四海八荒中,唯一一株五彩玉簪花。 这种优越感,令她没心没肺地活了数百年,随着时间的流逝,神山上不断有草木化形离去,而她的修为却毫无长进,看着别的精灵一个个离开,她深深地垂下了头。 直到有一天,就连小她数百年的藿香妹妹,居然都已化形乐游八荒,她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或许那独特的五彩色,就是她这资质极差的标志。 她终于确认,自己就是这四海八荒中,资质最差的精灵。 于是,青灵收拢花苞,压低枝头,不再像往常一般与过往的精灵们谈笑风生。 在这里待得久了,她也知道一些关于这神山的八卦,神山有一主人,据说那人乃是来自三清天的一位神君,这位神君常年闭门不出,青灵在这神山呆得极久,却从未见过他的身影。 做草的日子实在无聊,习惯了懒散的青灵不过每日困觉。 直到一片金色的霞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从化形的美梦中唤醒。凭她的直觉,她感觉到这霞光与往日十分不同,出于好奇,她用尽力气吸取泥土中的水分,努力地抬起自己这缀满花骨朵的枝头。 这霞光,竟来自一只金色的凤凰。 它神态怡然,拉着一辆白玉马车,正缓缓向神山驶来。 马车上坐着一位男子,他头戴一顶金色的皇冠,身穿一袭华丽的金色长袍,眉宇冷峻,仪态威严,仿佛是这天地间最尊贵的存在。 那马车突然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不知何时,车前多了两个老人。 一个是穿得花里胡哨、头戴鲜花的白胡子老头儿,另一个是一位黑衣黑袍的黑脸老汉,二人虽拦住了这辆马车,神态却恭恭敬敬。 马车中男子剑眉微蹙,面色极冷,缓缓道:“何故,拦本君?” 黑脸老汉见状,急忙往前一步:“神君,老汉轩辕拓,梧儿是我侄女。这孩子与您虽已定亲,但婚期延后。您贵为神君,可与天同寿,可我轩辕族寿命不比天族,老汉我想” 黑脸老汉话语一顿,面色犯难,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马车中的男子,似乎有点不敢说下去。 一旁的花老头儿见状一跺脚,狠狠吸了一口气: “神君,梧儿她舅说的话,也是我花族的意思,我身为梧儿的爹,我……” 花老头儿垂下头,一楷头上的汗珠,接着说道:“我宗浆南,亏欠我女梧儿,更不愿她因为这一场没有期限的亲事,白白荒废了青春。” 他又瞟一眼这尊贵的男子,见他面不改色,面色平静,心中暗道有戏 又接着说道:“听闻源自西王母的蟠桃佳酿,四海八荒唯有一壶,而这最后一壶……在……神君处。” “想来……梧儿早晚也是神君的王妃,故我二人厚着脸皮向您讨要。” 花老头儿脸上堆着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男子。 马车中男子嘴角微微勾起,神情淡漠,好似在听一个遥远的故事。 他甚至都没有正眼看二人一眼,只轻飘飘地呼出一个字“诺”。 中间停顿了数十息,令这面前二人面色一沉,以为他不肯相送。 然,又薄唇微启:“道是何事,不过一瓶酒酿。” 他微微一拂手,一个红色的壶出现在宗浆南手上。 随即霞光一闪,男子的凤车向着西海神山的云松涯奔去。 山脚的青灵甩了甩脑袋,擦了擦眼,睁大眼睛看了看那壶酒浆。 她心中一震,名唤梧儿的这女子真是好福气,竟与这神君有亲事。 蟠桃佳酿! 那……那可是传说中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人吃了可以长生不老,草吃了可以立地化形……是那瑶池仙果酿的酒。 像她这种野草,只怕这一辈子都是喝不上一滴的,她不禁垂下了头。 随着“哗啦啦”一声响,周围那些有灵识的草也垂下了头。 原来看热闹的,还不止她一个。 正在它快打起瞌睡时,一阵嘈杂的争吵声传来。 “宗浆南,给老子酒酿,你早已违背对倾瑶的誓言,老子不信,你会把这仙酒给梧儿!” 黑脸大汉伸手就要去抢花老头儿怀里的酒壶。 花老头苦着脸,就在黑脸老汉要得手之际,灵巧地往后跃出数丈,一面软语道:“大舅哥,梧儿是我的女儿,我与梧儿多年未见,这个与她相认的机会,就给我?啊!” “我呸!” 黑脸大汉化出一个长鞭,怒道:“哼!只怕在你心中,你与那桃族的狐媚子生的小东西云娇,才是你的女儿!” 黑脸大汉说至此处,额上青筋暴涨,脸色涨红,痛斥起来:“梧儿阿娘早逝,不到两年,你就娶了新妇。想当初,我轩辕族风光大嫁倾瑶,还送出春水萍这块仙地。” “没想到倾瑶为神族大义战死后,新丧不过两年,你竟和别的女人,睡在我轩辕族送的地儿上!就凭你?……也想认梧儿,梧儿有我这舅舅,足够!” “大舅哥,我好言相对,你不领情,便各自别过。” 宗浆南紧紧抱着酒壶,转身就要遁上虚空。 黑脸大汉早就瞅准了他要离开的方向,冷冷一笑,一条长鞭冲着那处长空甩开。 “宗浆南,别以为老子不知道,那云娇小儿中了血魔花之毒,你求这仙酒,为的是救她?” 黑脸大汉趁花老头分神之际,一把将那酒壶抢了过来,当下驾了云,向着东方飞去。 宗浆南脸上一抽,面色大变。 “轩辕拓!站住!” 他扔出一把桃核,六个桃核悬在黑脸大汉四周,一瞬间,桃核发芽开花,长成千年桃树般大小,把黑脸大汉围了个水泄不通。 桃树的其中一个枝条灵活地扭动,意图明显地伸向了酒壶,很快就将酒壶卷得死死的,绷直了就要往外拉。 第2章 两汉相争,小草得利 然而黑脸大汉早也将酒壶死死缠住,两人都使出了十分的神力,却堪堪打成了平手,酒壶在二人之间来回移动,可就是谁也得不到。 “好啊,宗老狗,老子看你是被那桃花精迷了心窍了,梧儿有我这个舅舅在,你就别想给老子作妖!” 黑脸大汉手握长鞭的手一紧,长鞭忽然分成数截,化成数柄利刃,将桃树齐根斩断。 宗浆南手中的桃木枝瞬间化为齑粉,他望着黑脸大汉手中汇聚一起的长鞭,脸色一沉。 “断鞭为刃?天帝的金骨鞭……竟然赏给了你!” 宗浆南与黑脸大汉神力相当,本以为持了桃族的桃核阵能稳操胜算,却没料到黑脸大汉得了金骨鞭。 这金骨鞭是神龙族的脊骨所做,所化兵器无坚不摧,更是克制桃木的利器。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珠子左右急急转动,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他捏着鼻子,两眉皱在一起,心道:眼下若两手空空地回了春水宫,对那爱妻流光夫人,定然是交代不起。 云娇这女儿,自小就是被他二人宠着长大,她那性子就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这次她瞒着他,去魔族族地云梦沼泽,中了血魔花的毒,若没了这仙酒,就算倾尽全力医治,也定会落下什么后遗症。 想至此处,他怎么可善罢甘休? 虽然那池梧也为他所生,但那孩子于数百年前,于幼时随轩辕拓去了轩辕族后,一直杳无音讯,想来定是胳膊肘往外拐了,怎么会与他父女连心? 他自然是心心念念护着膝边长大的云娇了。 他心中一横,望着逐渐下落的酒壶,和早已飞奔出去的轩辕拓,他拿出花族的至宝凌云锦,向着轩辕拓和酒壶卷去。 想当初,这凌云锦可是先天帝赐给他阿娘的,一向是花族不外传的至宝,想来对上那金骨鞭,定不会落下风。 然而……轩辕拓的金骨鞭和凌云锦交织在一起,确是没有落下风。 只怕九重天的天帝也想不到,自己和他父神的东西竟然送出去后,在未来的某个时间,两个神器相互间打得不可开交。 这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两个兵器交织在一起,左右都是天上下来的宝贝,自然谁也讨不了便宜。 那劳什子酒壶在二人的争夺中却滑落下来,好巧不巧地砸在了还是一株仙草的青灵身上。 “唉哟!” 一阵刺痛传来,青灵猛地一激灵,她感觉骨头都要断了。 肥大的叶子被碾碎,绿油油的汁液洒了一地,枝叶痛苦地颤抖了起来,她面色紧张至极,实在担心自己会因此落个半身不遂。 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头儿打架,小草遭殃。 正在青灵头晕眼花、心中犯愁之际,一股清凉感沁入心脾,壶中的莹白液体“呲溜”一下子钻进了青灵的身体。 一瞬间,青灵的陈年老根仿似喝了一泓清泉,繁茂的枝叶更胜从前,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爽感袭来。 青灵微微一愣,随即大喜,我这是因祸得福……要化形了? 她干脆驱使着枝叶一倒,在湿漉漉的泥地上摩擦,地上的仙酒不可浪费。 霞光纷飞间,青灵满怀期待地睁眼,她准备以人的视角,好好地打量这个全新的世界。真是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 随着一声嚎叫声传来,她方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鼻青脸肿的老脸,这人一双眼睛肿得像两个糖油果子,眼睛成了一道缝,大大的脑门正巧挡住青灵的目光,她一呆:“花……花老头?” “嗯?” 花老头儿扇了扇耳朵,鼻子抽了抽,一拍大腿,急道:“大胆小仙,还……还我……”老头儿一场大战后虽然气若游丝,还眼瞎看不清楚,嘴里却念念不休。 他这是在讨要刚才掉下来的酒酿? 可这酒酿早已被自己吸收了个干净,如何还他? “啪!” 随着一声巨响,一个人从高空中坠落,青灵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刚才与花老头打架的那个黑脸大汉么? “宗浆南,你竟……用毒。” 黑脸大汉说出这句话,便万分不甘地晕厥了过去。 此时的花老头儿神色有些得意,露出计谋得逞的表情。 青灵一向是见不过这些阴暗手段的,对这花老头,有些莫名地讨厌。 她本想趁着花老头眼睛看不见,一飞了之,可不知是什么原因,自己身子好似失了力气,竟然不能移动分毫。 须臾,黑脸大汉身上散发出一股微苦的味道,那股味道钻入她的鼻孔,令她心中一紧,暗暗付道: “这气味……竟然是断肠草的味道?这花老头用的毒,竟然这么狠?” 花老头儿此时摸着地上碎裂的壶块,面色大变,一面捶足顿胸,一面嚎啕大哭,连喊可惜了…… 他非说这蟠桃琼浆珍贵无比,绝不可能轻易与青灵罢休。 青灵眉头微蹙,他要与我不死不休? 这老头可是要用毒的小人,自己万万不可摊上这老头儿。 她拼尽全力步子一迈,勉强跨出一步,忽然一只大手死死捏着她的肩膀,令她不能动弹分毫。 青灵回头一看,正是这花老头面目狰狞地抓着自己。 自己的身子在他的抓晃下,不受控制地左摇右晃起来,“你这气息,明明是一个刚化形的小草,我不信,凭你这刚化形的小精灵,就都给我吸收完了。” 他立刻使法,想要抽出青灵体内的仙浆。 可直到他额上汗如雨下,累得瘫倒在地,他也没能得偿所愿,只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无奈,那酒酿已被青灵吸收个干净,愣是没有给他剩下一滴。 他气得长叹一声,露出咬牙切齿的模样。 须臾之后,花老头儿依旧是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虽然他此刻看不见,但他的耳朵警惕敏锐,他聚精会神地追寻着青灵的方向,一刻也不放松。 青灵倒是感觉,被他这么一摇,自己吸收得更均匀了。 她趁机蹑手蹑脚地往外退去,只盼早日摆脱这花老头儿的控制。 第3章 秘境之激动的大叔 不过方走几步,她竟感觉头晕眼花,不知是否是被他晃的,一股刚猛的酒意袭来。 青灵感觉有些站不住脚,在花老头儿气急败坏又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神态中,青灵这棵不胜酒力的小草,第一次醉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方才有了微微的意识。 她只感觉身体无比灼热,一睁开眼睛,入眼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身上的衣裙紧紧贴着身上的肌肤,竟是被自己的汗水浸湿。 她心中烦闷无比,好热! 她动了动身子,发觉自己似乎正躺在一处生硬的地上。 青灵赶忙爬起来,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惶恐:这……这是在是哪里? 她试探着走了几步,脚底板就被硌得生疼。 她蹲下身,摸摸地面,才发现这地面的触感,竟与神山上的碎石山无异,满地的尖锐碎石,很是不易行走。 但是这里,绝不可能是碎石山,因为碎石山从无黑夜,不似此地这般诡异。 青灵越想,心中越发毛。 她的鼻子微微抽了抽,心中诧异,这里竟然还透着一股烧焦的味道,这焦味中好似还有药草的气味儿。 她努力搜寻着自己的记忆,此前听别的精灵说,神山以东,有炎火山,山路不平,踏上犹如刀割。 山上灼热无比,是个人神尽焚的死寂之地。 青灵将这前因后果捋了一捋,心道:“莫非,那花老头觉得不解气,将我扔到了炎火山? ” 随即,她又摇了摇头,若是在炎火山,自己应该早就尸骨无存了。 左右也想不想白,她只得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不过没走多远,就触碰到了一堵墙,她抬脚一踩,此刻的地面软软糯糯,还有点淡淡的余温。 “咦?” 青灵不假思索地立马坐下,正好坐下歇息片刻,她没想到在这黑暗的陌生之地中,竟然有一个角落不硌脚。 可没一会儿,这逐渐增加的温度,令得青灵更加难受,坐下的那块软底也动荡起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是谁,坐在老子的身上?” 青灵吓得一激灵,直接蹦了起来,凭着听觉,她才辨出方才那块软地并不是地面,而是……一个人? “对……对不起,我不也是故意” 此时,她说话艰难,嗓子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很,应是被那仙酒给辣的。 她青灵慌忙送出的解释顿住了,她瞪大了眼终于将那人看清,这的归功于那人这时候亮出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把这一方世界照得敞亮。 此刻,她方才看清楚,这竟然是一个类似小黑屋的存在。 “这位前辈……竟是你?” 青灵一眼便认出,此人,不正是之前中毒的黑脸大汉么。 她心中疑惑,自己是怎么和这个黑脸大汉出现在这里的?还有之前那个花老头儿呢? 黑脸大汉的脸色看起来比她还不好,不过他因为原本黢黑的眼周,肤色看起来已经正常,他的毒好似已经解了。 当他看向青灵时,他的神色十分震惊。 他激动地挽起青灵的手,他那宽大的手掌又厚又温暖,她一瞬间就感受到了这大汉的善意,不过鉴于他是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她有些本能地想向后退。 大汉丝毫没有在意青灵的行为,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眶滑落,他激动地语不成句:“池……梧,孩……子,苍天有眼,让我又……” 他哽咽地说不下去,只是搂着青灵一个劲儿地哭泣,好似个受了委屈的大黑熊。 “大叔……您……没事?” 青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雪亮的大眼睛中坠满了疑惑,这大汉莫不是伤了脑子,竟把自己认作他的侄女了? 回想之前,他确是为她那侄女讨要的那仙酒。 青灵铁了心认为这大汉定是看错了,这里环境黑暗,之前他又中过毒,因此产生一些幻觉也是情有可原,想来之前他如此护那名叫池梧的女子,倒是个极好的舅舅。 她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任由这大汉将她死死攥住,暗地里观察着这四周,想找一找出去的路。 此时的黑脸大汉,眼中依旧泪光闪烁,他温柔地抚摸着青灵的头发,思绪飘飞到数百年前那个令他痛彻心扉的夜晚。 那年大雪之夜,人间冰天雪地,蓝涧山的雪松特别好看,他记得池梧那孩子披着一身鲜红的敞衣,观赏了她一生中最后一场雪景后,便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机,撒手人寰。 也正是这一天,花族流光夫人的女儿满月的喜讯传了过来。 那一晚,他心中的痛,无人知晓。 那夜的蓝涧山,满山白帆满山白雪,千鸟飞绝,万植静默…… 他想起了自小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亲妹妹倾瑶,她,是池梧的母亲,那一年,她带着一个相貌俊秀的少年,说她找到了她的爱人。 自小就疼爱妹妹的他,自然是送上他最好的祝福。 妹妹那一场盛大的婚礼,曾经震动八荒。 从那以后,八荒谁人不知,他轩辕拓就是个宠妹如魔的好哥哥,竟然连春水萍那人界少有的洞天福地,也被他当做陪嫁,送给了花族。 春水萍,那可是春水萍啊,传闻当年的应泽天尊,曾在此修炼,这里实在是个道音邈邈,玄之又玄的好地方,当初就连天帝想把此地收入天界,他可是都没有同意。 由于父母早亡,长兄如父,他从小教育倾瑶,轩辕族为人族的庇护族,保护人族是轩辕族的责任。 也许这妹妹实在是太听这哥哥的话,即使婚后,纵然幼女池梧那般缠着她,那年魔族入侵凡界天月国,她竟然采取玉石俱焚的办法,自爆法器,与魔族同归于尽。 每每想到此处,他就自责不已,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他就教她只做个快乐的妹妹就好,那些人族大义,就让自己这个哥哥一力承担。 可是,如今,一切的悔恨,都太迟了…… 更令他气愤的是,那宗浆南在她走后,很快便与桃族公主古流光混在了一起。 第4章 梧儿 待他闻讯赶到花族时,见到尚在幼年的池梧,她哪里还是之前那个可爱软糯的小公主。 如今的她,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眼中缀满了害怕和胆怯。 任谁见了,也只会觉着,眼前这小女娃,与死了爹娘的小乞丐无异。 他悲愤交加地把她带回了蓝涧山,可是这孩子的体质,已经败坏了,无论怎么温补,依旧虚弱得可怜。 为了给他争取天界的良药,人间洪水泛滥时,他又挺身而出,拯救万民,希望能积攒寸功,得些天界赏赐。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他向玉帝求得一枚九转金丹。 更在魔渊异动,天界需要镇守魔渊,加固乾坤阵法时,他举全族之力,献祭精血,鼎力相助。 并以轩辕一族的血汗,换了池梧与那天帝之子禾兹的婚事。 他希望能用这婚事,借天族之手,庇护这个天性善良的孩子。 奈何,这孩子虽然出落得美丽至极,却因体质太弱 ,总是透着一股病态,纵然吃下了那一枚丹药,也不过是堪堪延长了数十年的寿命而已。 他悄悄将这一切瞒了下来, 说这孩子身子弱,还在将养。还好天界似乎也不着急这两人的婚事,便一直搁置了。 暗地里,他听天医穷耋仙官说起,方才明白,不知池梧受了何种打击,竟然有了一心求死的想法,偏偏这孩子天生意念强大,她一旦有了这个心思,只怕回天乏术。 仙官暗叹可惜,这意念,若用在修炼仙法上,确是个奇才。 穷耋仙官向来敬重轩辕拓是个汉子,便善意提醒他,这孩子意念重,定会有来世,让他不要灰心。 可是这轮回之事,涉及天地法则,却是神仙,也不能窥视的,自然也不敢多说,不过劝他看开点罢了。 他抱着这仅存的希望,查遍了八荒关于轮回的书籍,发现了一个令他忧心忡忡的问题。池梧带着这么强烈的求死之心离开,纵有来生,也是有缺憾的。 若为凡人,则会早夭。 若为神人,则会根骨极差。 若为精灵,恐永世无法化形。 他怎么会眼看着池梧这般下去,他将自己淹没在书海,寻求解决的办法。 终于,在西王母的传记中,他查到,西王母曾经师从女娲娘娘,所酿制的蟠桃佳酿有天地之力,可以洗经易髓,是补不全的好东西。 经过他多方打听,他得知这东西正好在池梧的未婚夫,那禾兹神君手上,他当即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没想到那没良心的生父宗浆南,也过来横生枝节,他故作不知,一路上一点儿也没有放松对他的提防。 想至此处,他欣慰地长叹一声:“天意!天意啊!” 他楷了楷脸上的泪水,望着青灵的脸,轻声说道:“梧儿,走,舅舅带你走。” 他紧紧攥着青灵的手,怒不可遏地摸着面前那堵黑墙,好似发现了什么,他一字一句地呵斥道:“炼!丹!炉!” “宗浆南,你个狗杂种,你敢!” 他不断的捶打着这丹炉壁,声嘶力竭地呵斥。 随之,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丹炉盖子被打开,一束光线瞬间点亮了丹炉内。 一张鼻青脸肿的老脸出现在二人头顶,那宗浆南双眼依旧没有恢复,是一副浮肿的样子。 “老东西,敢打我。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从今之后,三界再无——轩辕拓。” 宗浆南重重扣下这盖子,丹炉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你也吓得去手!”轩辕拓将炼丹炉捶地鼓起一个个大包,恨不得将宗浆南扒皮。 “拓贼,别嚷,待会儿,等老夫饮了甘泉水,恢复了视力,你与这喝了酒酿的小家伙,便会化为丹药,解我爱女云娇之毒。” 花老头面目扭曲,手却忙个不停,一块块火石不断被他扔进炉底。 黑脸大汉愤怒地打出几拳,想要冲出去。 “这是天界的炉子,别费劲儿了。”花老头儿“啪”地一声敲了一下盖子,神色不屑。 “什……什么?” 青灵脑子轰得一声炸开,这白胡子老头儿,是要把她和黑脸大汉炼成丹药? 黑脸大汉望了青灵一眼,心中无比坚定,他暗道:“猪狗不如的混蛋,这一世,你莫要再伤害我的梧儿。” 他眼中含着不舍,低声道:“好孩子,别怕,若不在此地,舅舅宁愿你永远做这一世,可是既然天意让你回到了这里,便好好去讨债。” “大……叔?” 青灵虽然听不懂面前这个口口声声自称舅舅的男人在说什么,但是她看到大汉的身上燃起了熊熊绿色的火焰,那火焰冰冷鬼魅,直到全部吞噬了大汉。 青灵此刻心中一动,他……在自焚? 她的眼中迷离而伤悲,被面前这人的烈性惊呆了。 渐渐地,那绿色火焰向青灵飘来,青灵一惊,想逃跑却没有跑掉。 她很快被这火焰包裹住,火焰如同一阵旋风,将她卷出了丹炉。 随之,火焰迅速地飞向了愣在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宗浆南,化作一个青色火焰罩子,将他困在一处。 而火焰中飞出一枚蓝色宝石戒指,它好似有灵智,自己牢牢套进了青灵的食指上。 随之,一股意念钻入了她的脑中。 她看到了万花丛中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正开心地追着蝴蝶,忽然一阵曼妙的音乐响了起来,花谷中插满了白帆,花姐姐们告诉她,她的母亲倾瑶夫人去了很美的地方,大家正为她送行。 她蹑手蹑脚地跑到山丘上,仰着头问向梨花仙子:“阿娘她,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梨花仙子告诉她:“只要她站在山丘上,风儿会将阿娘对她的思念带给她。” 从那以后,她总是一个人站在那山丘,却没有等来阿娘的信,直到…一个极美的妇人忽然出现在绿色的山丘上后,小女孩的笑容逐渐凝滞,那妇人眼波流转,望着小女孩的眼神不怀好意。 那一日,那女人在殿中品尝美味的佳肴。 小女孩站在一旁,像个侍女一般端茶递水。 第5章 故地非乡 她可怜巴巴地管旁边的那个男子叫爹爹,而那个男子眼中只有那个美丽的妇人,他看向那妇人,嘴角扯出满满的爱意。 小女孩低下了头,等到两人离去后,小女孩捡起桌上剩下的残羹剩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一天,那妇人叫小女孩去后山的崖边,给她采摘一枝红色月季。 小女孩因为崴了脚,没有去,刚进门的男人一脚踹在小女孩身上,小女孩瞬间飞出去数丈远,等到天色昏暗,也没有爬起来。 向来捧高踩低的下人见到这些,也把她当成了空气,不闻不问…… 青灵的神识看到这一幕幕,眼角滴下一滴清泪。 她攥紧了拳头,紧紧地闭着眼睛,思绪又被拉回那个阴暗的时光。 她看到了小女孩在雨水中被淋着,泥浆沾满了她全身。 她明明是花族族长的女儿,却活得连花族的平民也不如。 她总是孤零零地站在大雪纷飞的雪地里,被冻得瑟瑟发抖,手上、耳朵上,满是冻疮。 后来,小女孩的舅舅轩辕拓来到了这里,他带走了小女孩。 可是小女孩由于长期心思郁结,长大后的她,患上了不治之症。 她知道,舅舅是爱她的。 舅舅为了她争军功,甚至她不知道舅舅用了什么办法,还争取到了自己与那天帝独子的婚事。 此婚事令轩辕族声名大振,原本轩辕族就是神族中最弱的一族,这一族不像其他神族有各种通天的本事,不过是比人族寿命长个两千岁而已。 除了族长会得到天界的一枚九转金丹,有机会洗筋练髓,脱胎换骨,如同仙人,其余族人,基本没有人会灵力。 但此番与天族的联姻,确是让轩辕族名声大振,大家都在猜想,或许因为这一桩姻亲,轩辕一族在灵力上会有些机缘也说不定。 可是她知道,那禾兹神君,向来似乎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听闻他生得一副很好的皮囊,又仙法超群,但眼界确是很高,那九重天的女子,就没有一个能入他的眼。 对这桩婚事,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抗拒的意思,可也从来都是不闻不问,好似与他无关。 每日除了修炼,就是四海云游,每每天帝一和他提定亲的事情,他就借口说云梦沼泽的妖怪很是猖獗,提着战戟大杀四方。 后来云梦一带的土地公联名上书,启奏请求天界不要再排兵下届杀妖了,因为每杀一次,都要山崩地裂,他们的土地庙都会化为齑粉。 天君看着眉头一皱,他不好意思多说,实则,他没有派千军万马下界,不过是禾兹一人而已。 此事就这样过去了。 眼看都过去几十年了,天君也因忙于政务,对定亲一事一拖再拖。 后来,女孩忽然昏迷倒地,这可急坏了轩辕拓。 他早已请遍了八荒名医,可都对池梧的身体束手无策。 他们说池梧得的是心病,她受到的心理冲击太大,对生没有希望,偏她这身体生来就带着一股强大的意念之力,她想求死任是再神奇的医术也是没有施展的地方。 终于,在那个大雪之夜,女孩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 一个个片段在青灵的脑海中一闪而逝,想起了前一世那个卑微、屈辱、羸弱、伤痕累累的自己。 她轻启朱唇,眼中泪光闪烁,她望着最后一丝绿色火焰的地方,轻声喃喃道: “舅舅……我……竟是池梧。” 那一缕火焰好似有了神识,将青灵卷到了一个大殿。 她的思绪还沉浸在舅舅舍命救她的悲恸中,半晌,当她回过神来,她眉头一紧:“竟是这里?” 这个地方曾深深地刻在她前世的脑海里,那是之前,她母亲的灵堂。 她看着红漆柱子上的红绸带,颜色鲜艳,靓丽无比,显然是这两天才挂上去的。 在她的记忆中,这芳华殿,唯有重大事情的时候才会布置得如此隆重。 只是,在她刚回忆起前世的种种,这张灯结彩的模样,与自己的此时的悲伤,实在是格格不入。 看来,这地方是有什么大事要做了。 青灵捋了捋思绪,让自己警惕起来。 另一个殿中,宗浆南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原本那时他刚好翻出一瓶仙露,一口下去,等着眼睛恢复光明。 不知哪里窜出来一片火焰,将他团团围住,他赶紧用力抵抗。 还好这火焰的力量好似在缓慢自行消亡,他才略微放下心来,他看了看眼前早已被炸翻了的丹炉,有些愤怒,他自言自语道: “怎么会无缘无故炸炉?这二人去了何处?” 他甩了甩脑袋,有些疼,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族长,新秀大会就要开始了,道左使请您过去。” 丫鬟红月来到门外,急切地催促道。 宗浆南想了起来,今日正是花族选弟子的日子,虽说炼丹一事很败兴,但是这个日子,他还是要去看看的。 他捏了个诀,换了一身华丽的衣服,首先向外面的丫鬟问起了流光夫人的近况。 “夫人她,罚了翠儿和伍儿,去了金光寺。”丫鬟战战兢兢,不敢继续言语。 他心中一顿,翠儿不过长得美了些,可那伍儿,他不过是与梧儿谐音而已 ,夫人这性子,几百年了,还是这般古怪……今日可是新秀大会,这般不知轻重。 他整了整衣襟,声色俨然:“去金光寺请夫人回来。” 丫鬟赶忙应声,急急出了院子。 他则转进了清月阁,想趁着大会还未开始,先去看看女儿云娇。 清月阁正好与芳华殿很近,算着时辰,他并不着急。 转过一个小湖,便是清月阁,丫鬟红原正在关窗。 “娇儿近日如何?”宗江南一面进大门,一面向红原问道。 红原见到宗浆南,合好窗户后,赶忙禀道:“一直用夫人借来的东海明珠滋养,黑气退了许多,却不见公主醒来。” “嗯。” 宗江南眉头紧锁…… 另一侧,芳华殿内,有三三两两的女子陆续走了进来。 其中最惹眼的,便是走在最前面的彩衣女子,她的打扮很是华丽尊贵。 第6章 小仙初现 正在青灵打量她们的间隙,她们也对青灵瞟一眼。 从她们冷漠又疏离的眼神中,青灵看出她们好似对自己无甚兴趣,一个个毫不客气地站在青灵的前面。 由于化形太早,青灵本就还没有完全长开,身高更是与凡人女子十三四岁一样。 她们这一站,完全挡住了青灵的视线,青灵甚至看不见前面的大殿。 “哪里来的小乞丐,竟然也能进春水宫?初阳师兄就是心善,什么人也不忍心踢掉。” 红衣女子秀眉一竖,附耳轻声对彩衣女子语道。 彩衣女子转眼看一眼青灵,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摆弄着头上的金色发钗,嘴角微微弯起,似笑非笑。 她身旁另一侧的一个黄衣女子倒是接过那红衣女子的话,掩着嘴道: “心蕊姐姐,看她这穷酸的摸样,多半是哪个山疙瘩出来的。” “进了咱们春水宫,说不定是给咱们姐妹洗衣做饭来的。” “今日日子好,春水宫大选,何必因为她败了大家的兴致呢。” 她一把挽着那彩衣女子的手,笑盈盈地调转话头,询问起天宫的模样来。 花心蕊嘴角一弯,语气舒缓而高雅,她悠悠道: “天宫与咱们花族自是不同,那里仙雾缭绕,琼台楼阁掩映在水云之间,随处可是不见一丝泥的,真真是云泥之别。” 众女子闻言,脸上显出憧憬之色,对她们来说,自己充其量不过是地仙,天宫对她们来说一直是个美丽的梦。 然而花心蕊,是族中唯一一个去过天宫的仙子。 众人如众星捧月般地围着花心蕊,都想多听几句这九天之上的事情。 青灵宛若一只小小的兔子,静静地站在一个角落。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这彩衣女子,虽然她不似那两个女子那般嘴皮子浅,可却看不透她的心性如何。 她对她们的话题并不感兴趣,仍旧久久沉浸在前一世的记忆里,心海震荡不已。 方才舅舅为了救自己而死,心中实在悲痛。 她从舅舅的记忆中,明白了一事。 那日那个凤车上那个尊贵无比的男子便是禾兹,没想到舅舅为了自己,做了如此多,最后却落个烟消云散的下场。 没想到这一世,与前世的生父宗浆南,竟然又是以这种你死我活的局面开始,她看一眼这芳华殿,只觉得万分可笑。 只是这一世,她不甘心,再做个任人宰割的小丫头。 她抿了抿嘴唇,却又有一丝无奈,自己法力低微,如今又无所依靠。 她看着自己食指上那个绿色戒指就有些莫名的烦躁。 她记得,这枚戒指,是她与那禾兹的订亲之物,她回想起那日凤车上那人,他冷漠、又孤傲,似乎并没有把这桩婚事放在心上,自己何必作茧自缚,干嘛不活得自在一点? 她左手攥着那戒指,使劲儿地往外拔,将手拔得通红,方将它拽下来,揣在怀中。。 此刻她的小脸,因用力过度,憋得通红,手指也阵阵酥麻之感。 她心神不定地站在大殿的角落,脸上平添一抹清愁。 “来个地瓜干?” 一阵清脆的嗓音入耳,一个圆脸姑娘,举着一根黄晶晶的地瓜干,一边问青灵,嘴里一边自顾自地嚼着东西。 青灵一抬头,只见一个扎着双髻的胖丫头正笑盈盈地瞅着自己,从她嘴里,闻道一股很明显的地瓜干的清香。 青灵此刻,哪有心情吃东西,她耷拉着脑袋,看了这胖丫头一眼,只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胖姑娘瞪大了眼:“不是?你不知道?” 看出青灵一无所知,她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她说此处乃是花族春水宫芳华殿,今日是花族十年一度挑选弟子的日子,来此地的女仙均来自花界的世家大族。 她说她叫桃八,也是过来参选的。 “那么,你是哪个世家大族?” 青灵好奇,见她穿戴异常朴素,可是与那些女子的华服不同。 “我嘛,我来自小桃山。” 桃八眼中的神色一暗,拿着地瓜干的手在嘴边一顿。 不过很快,她又开始像个小鸟似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说春水宫等级森严,从族长、左右使、十二宫宫主、到各宫仙使、杂役,均是有严格的等级划分的。 她说她以前就是小桃山的一株野桃花,时常吃不饱穿不暖,春水宫就是她的梦想,这里有许多好吃的,比待在外面强多了。 前几日,她遇见了她一生中的贵人,得他引见,她才能入这里的。 她的眼中星光闪烁,看得出来,她很想进春水宫。 她说那位一身彩衣的女子,名叫花心蕊,乃是花界第一望族牡丹族的公主。 因为出色的容貌和端庄的仪态,她被誉为花界第一女仙,再加上她的姑姑花玉夭,是这天宫的百花神女,常居九霄百花宫,统领世间百花,所以花心蕊在一众花仙中,最为耀眼。 花族中第二耀眼的女子今日没有来,便是族长的女儿宗云娇。 云娇公主是桃花一族的公主,又是族长的女儿,可以说是咱们花族的金枝玉叶,只是最近,倒是很少看到她。 而那红衣女子与黄衣女子,乃是梅花一族的公主,这二人与花心蕊走得很近。 花族人都说,这花族,还是这梅花家的红落与金蓉会来事,竟哄得那花心蕊每日喜笑颜开,说不定不久之后,这两姐妹便是花族年轻一代中,第二个和第三个上过天宫的人呢。 “天宫?为何大家都想上天宫?” 青灵眼中有些不解,纵然前世她与那禾兹有那桩姻缘,她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不过就是觉得,他无非住的地方高一点而已。 说起喜欢,她还是留念轩辕族蓝涧山的芙蓉小院。 只是,这几百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芙蓉院成什么样了。 “青灵……青灵” 桃八唤了唤,见青灵发着呆。 青灵眉眼一亮,“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桃八捞起青灵腰间的一块白玉,“诺,这不是写着哩?” 青灵恍然大悟。 第7章 小蛇蛋安在? 数年前藿香游历八荒归来后,从南海带回来一枚白玉,她见这上面的花纹竟然与青灵二字极为相似,便当做礼物给青灵带了回来。 本来青灵以为自己化形无望,都快忘记这件事了,没想过到,还真有带它出来的机会。 青灵挑眉,望着桃八诧异的眼。 “青灵,咱们神仙不是都以更好的仙途为毕生的目标么,这天宫自然是胜过花族,你方才……怎么还问为什么?” 青灵苦笑:“我可不觉得这有什么趣,也许我自己就是一个不求上进的小地仙。” 转而,她望着紧握的拳头,笑得苦涩:“不过,你说得也不无道理。” 她望着这大殿,心中隐隐有些担忧,那宗浆南之前一直双眼受伤,加上之前自己嗓子被酒辣得哑声,想来他也记不清楚自己的模样,辨不出自己的声音才是。 但是万一,那宗浆南认出自己便是那吃酒的小仙,定不会放过自己,她还是想搞清楚这出宫的路线。 “八儿,这出宫的路怎么走?” 青灵望着殿外陌生的小道,料想这春水宫,有些地方定然是变了。 桃八灵阴晴不定地盯着青灵的脸,好似瞧出来青灵想走,随即告诉青灵,这四海八荒,可不是那么好流浪的。 八荒分神、魔、妖、幽冥、凡、精灵六界,神妖凡三界常被仙家提起,神界最强、妖界最隐秘、凡界最盛,三界各有结界,没有大神通和结界玉牌,各界的子民只能在各界生活。 就拿我们神界来说,神界以天族为尊,天族居九霄分三十六重天,天族统管神龙族、螣蛇族、轩辕族、羽族、神兽族、花族等世家神族。 九霄以下,除了一些特殊的仙家之地,其余神域均被各族划分殆尽,神族领地意识极强,非本族子民,是不能入族地的。 那些不归世家神族所管的仙山,也是各尊神或菩萨的居所,也不是我等的小地仙说去就能去得。 青灵听得嫣儿了,好似目前除了这花族,好似还真真没有了一席之地。 轩辕族舅舅的命星一陨落,族内那几个宗室只怕会争得不可开交,也不是一个清净之地。 青灵微微一叹,望着这芳华殿,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芙蓉院? 青灵的记忆被拉回前世那个清幽静美的地方,只是有一个记忆涌上心头,那芙蓉池里,之前应是温养着舅舅的小乖孙,那个出世许久却没有破壳的螣蛇蛋。 她只知道舅舅的媳妇是螣蛇族的女子,舅舅的儿子早年丧生于大战,舅舅的媳妇也是在那场神魔之战中受了伤,她动了胎气,令这孩子迟迟没有化形,她也在抑郁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方才舅舅的记忆中并无关于这孩子的部分,想来它还在那芙蓉池底。 这孩子也是有什么不足之症,也不知这许多年过去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舅舅是因为自己离世的,自己一定要好好守护他…… 青灵一番思索后,下定决心定要找到他,她不由得攥了攥拳头。 思索之际,一道白色的光飘进了窗来,正巧落在青灵手中。 “他来了。” 青灵秀眉微锁,望着宗浆南从那大殿的门走了进来。 几百年过去,这前世的父亲似乎早已变得陌生,没有年幼时自己记忆中那般伟岸。 此时再看他,不过一丝淡淡的熟悉和九分强烈的陌生,在她心底掀不起一丝涟漪。 她心心念念的,唯有那芙蓉池中不知现状如何的小蛇蛋。 “族长!” 殿中传来女子的拜谒声。 “拜啊,这是族长。” 略显僵硬的青灵被桃八拉着一起鞠躬。 青灵面色严峻,虽然内心极度不情不愿,为了隐藏身份,只得做了这违心的事。 “唉!怕了?所以说待在这里,才是最好的。” 桃八望着青灵凝重的表情,以为青灵定是听了进去,自己忽然有了一种救人一命的积德感。 桃八趁着青灵停顿的间隙,继续附耳说着待在春水宫的好处,她说春水宫的花仙多少受天河水的滋养,修炼总要顺当些。 寿命也比一般花族的仙子长很多,若要想在仙途上再进一步,像百花仙子一样有机会登上九霄,就必须来春水宫了,所以凡是花族的子民,都是拼命抓住一切机会进春水宫。 如果不待在春水宫,一般的花族不过千年寿命就终结了,连长寿的轩辕族人也比不上…… 青灵听得轩辕族三个字在桃八口中提起,不禁心中微动。 她喃喃道:“轩辕一族,满族忠勇,可惜寿数太短。” “对啊,咱们花族不过是比轩辕族好上那么一点儿,说来真是……” 青灵捋了捋思绪,若按照出生地来说,自己出生于西海神山,那里才是自己的族地。 想来以后接了那小蛇蛋,回西海神山。 青灵顿时来了精神,问桃八这儿距离西海神山有多远? 毕竟自己是飘过来的,前世也没有从西海神山来过这里。 桃八说自己就是一个小地仙,听说这西海神山是一个很遥远很神圣的地方,她眼露憧憬之色,随之袭上一股落寞,微微一叹道: “就你我这点灵力,怕是走到头发白了也走不到。虽然这神山很神秘,不过为了满足一点儿好奇心,搭上美好仙生,错过许多美食,终是不值。” 青灵看着桃八圆乎乎的小脸,见到窗外的光暖暖地映在她的脸上,竟有些羡慕她这副安住当下的样子,青灵嘴角一弯,说道: “小八,愿你一生暖阳映笑颜。” “啥?” 桃八揉了揉耳朵,有些不适应青灵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话语。此时,殿内有乐声响起。 “糟了!” 青灵瞧了瞧殿前,那宗浆南正与一侧的另一个老者低语。 她拉了拉桃八,低头道:“小八,其实,我是误闯进来的。我……” 再说此前,那宗浆南还想炼了她,若让他想起种种,不会又让自己陷于危险之中? 思来想去,青灵还是决定一试离开。 桃八瞪大了眼,小眼珠一转: “算你运气好,我有办法。” 第8章 骑虎难下的小丫鬟 她神秘地取出一枚桃核,悄悄地将它打入青灵体内,随即趴着青灵肩膀上,低头说道: “便是了。” “这是何意?”青灵眉头微挑。 “我有一姐姐,尚有一息,那是她的一息仙元。左右也无无力回天,扯个谎救你,姐姐也会高兴的。” 桃八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霾,不过转瞬即逝,几句话说得十分坚定。 “小八,你……” 青灵有些眼热,这种来自陌生人的信任感,前世一惯孤独的她,可是没有体会过。 原来这世上,竟真有一见如故的人。 桃八紧紧攥着青灵,从一众女仙中往外钻。 “你们这两朵不知礼数的小野花,居然敢站我们前头?” 那位红衣女子盯着青灵与桃八,柳眉一竖,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青灵抬起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一截的仙子,很不服气,前世便听那春水宫之人说,那梅花一族的女儿自小被娇惯,性子养得是任性跋扈,此女,应该就是俗称小辣椒的红落。 青灵挺了挺腰板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并不看这红落,自顾自淡淡说道: “我们有名有姓,不是什么小野花。” 红衣女子鼻子一哼,用两个鼻孔瞧青灵。 青灵的叶子顿时又有些手痒想扇人,但青灵知道,在这里动手,准要吃亏。产生这个想法时,她自己也颇为惊讶,今世性情,确与前世一向逆来顺受的自己有所不同。 好汉不吃眼前亏,小花报仇,百年不晚。 她别过脸去,正想想个法子对这红落小惩大诫一番,却被桃八一把拉住,她赔笑道: “啊,这位姐姐,对不起,咱们没见过世面,实在好奇,您身份尊贵,就莫要与我们见识了。” 桃八随后拉着青灵走到一个角落,急急避开,见青灵面上怒气未消,便解释道: “那红落最是小气,好姐姐,咱们莫与她结怨。” 桃八掏出一个地瓜干,递到青灵面前。 “你呀,这也是四海八荒,少有的好脾气。” 青灵看了一眼洋洋得意的红落,左右自己也不想惹事,只好耐着性子,等挨过了这个新秀大会,再出去找小蛇蛋阿朗。 “道沧左使,念。” 一阵洪亮的声音把青灵的思绪打破。 宗浆南站了起来,神色庄严冷酷。 站在他身侧的青衣老人名唤道沧,他拿起一卷竹简,唠唠叨叨地念了许久,大概意思就是这些世家大族的仙子进了春水宫,如何分配种种。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通过了一些比试,今日就是定归属的一个会而已。 花轻蕊被选入春水宫的第一宫,第一宫在春水宫诸宫中的位置最高,主管牡丹一族的赏罚。 如今的她光彩照人,很是春风得意…… 这些花枝招展的仙子们都已经被分配完毕,便领旨去了两侧伫立,空荡荡的殿中便只站着青灵和桃八二人。 此时二人面面相觑,众人议论纷纷。 “咦?上次比试并未见这二人,她们是谁?” “就是,看这打扮,与一般的花族子民无异,别是混进来的他族奸细?” 宗浆南疑惑地望了一眼道沧左使,道沧左使赶忙回禀道: “哦,族长,这是给夫人院里挑选的杂役。” 他指着桃八,道:“这孩子桃八,小桃山前些年烧光了,就这一根苗苗,左右这孩子也憨厚,应能得夫人的眼。” 他随即又指着青灵,话语有些凝滞,他好似并没有见过这个清秀的小丫头,“这……这是……” 他悄悄递出一丝灵力,一探方知也有小桃山的气息。 “左使大人,我姐姐青灵!她……还活着,求大人!” 桃八拉着青灵一起跪了下来,眼泪滴得跟个六月的雨似得。 “实在放肆,把我们春水宫当收叫花子的地方了吗?” 红落小生低语,嘴角一抽。 “嘘!流光夫人前几日打发了院里的两个俏丽丫头,你看看,这两人,一个仿若胖冬瓜,一个蓬头垢面,好似个小乞丐,这越是无知和丑陋,只怕越是容易得流光夫人的眼。”金蓉小声示意,急忙示意妹妹噤声。 道沧顿了一顿,老眉紧竖,语气却是十分恭敬地说道: “族长,此前流光夫人谴走了您院里的丫头,我便照着夫人的意思找了这桃八这孩子,本以为全族就她一人,没想到她姐姐也还活着,左右院里一个丫头也不够使唤,要不……” 此时宗浆南脸色微囧,场内众仙子眼巴巴地瞅着这场面,纷纷噤若寒蝉。 花族上下皆知,宗浆南无论看起来多凶悍,实则内里是个耙耳朵。 前些时日不过是选了两个看着清秀些的丫头做侍女,便被流光夫人质疑他犯了色心,不由分说就将那丫头打进了花族炼狱荆棘林,弄得这宗浆南不敢再提选丫头之事。 可最近流光夫人又因为无人侍奉发了脾气,宗浆南一看这台下二人,一人胖的像个圆冬瓜,一人就是个没长全脏兮兮的小丫头,兴许,正好? 当他在看向青灵时,似乎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眉头拧了拧,却又无从说起…… 他暗自思忖,本来今日没抢到蟠桃仙酿,那流光夫人那里只怕是少不得一阵安抚。 有两个丫头给她撒撒气,也是好的。 沉吟半晌,他微微点头,示意同意。 道沧左使微微出了一口气:“那你二人,便去服侍夫人。” “是!是!是!” 桃八见这事已定,高兴地不得了,抱着青灵,脸上笑盈盈的。 青灵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那流光夫人于前世的她而言,就是个恶魔。如今这形势,却令她骑虎难下,脱身乏术。 一旁的道沧左使满意极了,看着两个丫头,心中的石头一落,这春水宫最难办的差事,就是和流光夫人相关的事情。 更别提要整日周旋在这族长与夫人之间,都道他这花族左使表面风光,实则也是有苦难言。 如今了了这丫鬟一事,总算是可以清静几天,安心专研他的医道。 第9章 从天而降的雷 于是,他整了整衣襟,满意地高喊一声:“谢礼!” 众女仙纷纷弯下身子,恭恭敬敬地一拜,以示此次的弟子大选完美落幕。 青灵想着自己本来是要逃出这春水宫的,如今阴差阳错的,进了那流光夫人的院子。 此刻她感应到那枚戒指微微灼热,似有异样,想来这戒指定是带着她前世的情绪,有些不忿。 她摸了摸温润的绿宝石戒指,暗自劝道:“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嘿!快谢礼!” 桃八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青灵,示意她跟着行礼。 青灵这才发现,自己鹤立鸡群的尴尬局面,这些女仙们果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鞠躬鞠得实在周正,她们齐刷刷地弯腰,一下子都比自己的身子矮上了半截。 她赶忙也鞠躬一拜,虽然那宗浆南即使前世是自己的生父,实则做得事情对她而言实在不算个好父亲。 不过如今自己于他而言,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已,半分情分也是没有的。 她瞟一眼花心蕊的模样,便以她为榜样,自己虽然初来乍到,也深深鞠了一躬。 青灵还没回过神来,忽然听见一阵电闪雷鸣,接连十几道劲雷劈下,竟然道道劈在花老头儿身上。 原本仙风道骨的花老头儿,甚至没有来得及叫唤一声,一瞬间全身焦黑、瘫坐不起,连两只手都被炸得焦黑、断在地上。 道沧左使见状连忙呼道: “快回宫防守,恐有外敌入侵。快!快!速请天医下界,医治族长啊。” 众女仙个个面色凝重,纷纷化出利器,急急地退出了芳华殿。 青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紧张地张望着四周,然而周遭一片寂静,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族长啊!” 桃八突然嚎了一嗓子,哭哭啼啼地冲了过去,捡起宗浆南的断手,随侍在侧,就连周围的残雷烤焦了她的衣服,她也不在乎。 她这努力做工的样子,青灵自愧不如。 青灵撅了撅嘴:“这丫头,这也……” 不过,青灵可不想管这些事儿,她本想趁机溜走,但这些女仙纷纷堵在殿外。 这场景,只怕是一只蚊子,也别想飞进来,自然,自己这么大个人,也出不去。 桃八拿着族长的两只断手,泪水在她的一双大眼睛里面打着转转,看起来伤心极了。 别人若不知道她是宗浆南院里的杂役,还是个刚定的杂役,定以为宗浆南是她爹。 “姐姐,过来啊!” 桃八哭天抢地的唤过青灵,递给她一只断手道: “族长身份,何其尊贵,怎可触地污浊了身子?来,拿着!” 趁着青灵蹲下的间隙,她抹了一把眼泪,抹在青灵的脸上。 青灵感到一阵刺鼻的蒜味弥漫了整个眼帘,眼泪禁不住簌簌地落了下来。 她恍然大悟,惊呼:“这丫头这么短的时间里,是从哪里搞了这么多大蒜?” 思索间,自己也同那桃八一样,哭得跟下雨似得。 两姐妹你一声我一声,将这悲伤的氛围衬托到了极致,这小模样全被道沧左使看在眼里,他捋了捋胡须,深感欣慰。 他此刻对自己选人的眼光,很有自信。 他放心闭目,用灵力维系宗浆南的生机,丝毫不敢懈怠。 没过多久,一个一身白衣的医官进了芳华殿。 道沧左使急忙起身迎接道:“仙长,您可来了……” 白衣医官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宗浆南,取出一把大刀,一点点刮掉他身上的那层黑炭。 他连说还好,还好花老头儿的本体是一株藤,藤的新生力很强,如今喂了回元丹,只要稍作休养,月余便能长出新的手臂。 他又疑惑地问道沧左使,花族这是遇上了什么大敌,连有着数千年道行的族长都被搞成这样? 道沧左使一脸懵逼,如实将今日这情形一说。 白衣仙官拿出一个木盘,盘上有一根指针,他向着盘中微微注入灵力,指针随即转动起来,最后指向了盘中的那个“道”字。 道沧左使眼巴巴地看着,老眉拧在一起: “老穷啊,这……这是何意?” 白衣仙官指着这罗盘,面色诧异,叹道: “老夫在这天宫待这许多年岁,这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啧啧啧” 白衣医官捋了捋白胡子,小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盘,好似在看一个惊天大八卦。 道沧左使看得眉毛胡子拧在了一起,眼巴巴地望着白衣医官,急得团团转,他向白衣仙官打了个揖: “仙长,到底如何,您倒是请明言呐!” 白衣医官拍了拍道沧左使的肩膀,徐徐道: “老馆我听说,有一种情形倒是与贵族这遭遇类似。便是享了不该享的福,受了不该受的礼。来的路上,我听闻花族今日弟子大选,左使可查查,今日拜谢的仙子中,可有比族长辈分高上许多许多的?” 道沧左使惊骇,立马赶紧拿起地上的册子仔细翻阅起来。 然而当他翻看数遍之后,无奈地摇摇头,依然是不解。 “并……并无啊?” 道沧左使将这册子来回翻看数遍,确定并无问题。 此时一阵馥郁的花香袭来,瓣瓣桃花纷纷扬扬地洒下。 一个明艳动人的妇人横眉冷竖地飞了进来。 “哪里来的庸医,我花族乃上古大族,我辈就是见了天宫诸上神,行礼也是有来有往,这四海八荒,除了天帝,谁的礼不能受?” 妇人气势汹汹地走到宗浆南面前,用灵力检查着他的伤势,又花容一动: “医术到是奇好,这么严重的伤,如今竟无大碍。” 道沧左使一直挤眉弄眼,刻意提醒这妇人,可是妇人并未看他。 他一拍手掌,解释道: “哎哟,夫人,这……是穷耋仙官大人啊。” 道沧左使满脸通红,捶足顿胸地看着那白衣仙官,他脸色十分难看,正拂袖而去。 只留下一句: “好凶悍的妇人,老馆要不是与老沧颇有些缘分,倒也懒得下这九重天。” 不过一瞬间,那穷耋仙官早已消失不见。 流光夫人一愣,猛地一拍桌子: “老沧你,怎么不早说!” 第10章 杂役非我 她气急败坏得望着穷耋仙官消失的地方,追悔不已。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下三界的道沧左使,会结识九重天的第一医官。 她峨眉一挑,急忙唤道: “翠儿。” “夫……夫人,翠儿她们在……荆棘林。”道沧左使面色发紧。 流光夫人手抚额头,好似想起了什么。 桃八忙拉着青灵一跪,“夫人,今日我和姐姐服侍您,我是桃八,这是姐姐青灵。” 她闻言,低头一看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小女子,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她们身上。 看着一个脏兮兮一个胖乎乎的女孩,她峨眉微蹙,语气微微有些严厉和冷峻: “这矮小瘦弱的姑娘,竟然是你的姐姐?” 青灵听得一惊,这古流光的性子还是如此暴戾多疑,连选个丫鬟也如此严谨。 桃八抹了抹眼,豆大的眼泪珠子又开始落下,她哇一声开哭起来: “我与姐姐自小贫困,姐姐心善,有什么吃食总是让着我,自然长得没有我快。我们又遭了灭族……” 流光夫人听得面容一拧,心烦气躁地斥道: “够了!春水宫是做事的地方,来了这里只管记着主子吩咐的事。你的家事是你的家事,莫要再提。” 她抿了一口清茶,瞥一眼面前这两人,冷冷道: “老沧,丫鬟虽是丫鬟,这般模样,可不要丢了我院里的面子。先按最末弟子名分,送去第二宫调教调教。那晴兰梦不是最知礼仪的么?要是调教得差了,我饶不了她!” 她瞅着青灵黝黑的外衣和黢黑的脸蛋,有些不满意。 不过青灵这模样,倒是勾起了流光夫人几百年前的记忆。 那个叫池梧的小丫头片子,便是一副有娘生没娘养的邋遢样。 要不是知道这池梧早就死了,就凭她的性子,她定要仔仔细细对面前这小女子仔细辨认一番。 她早早暗自探得这二人体内的桃花之气,便放下了戒心。对自己的族人,她平常总是格外偏袒一些,虽然这邋遢样,给了她一些不好的回忆。 道沧左使急忙接着她手里的空了的茶杯,笑容满面道: “夫人说得是,这不是刚定了这事,等安置好了族长,马上给这两孩子做身新衣服。夫人一族的人,即使来自偏远小山,自也是不敢亏待的。” 流光夫人并不言语,此事不提,她望着殿外的长空秀眉紧蹙。 道沧左使了然,赶忙说道: “前些日子,东海的太子敖月殿下又送来了一株上好的玉珊瑚,这玉珊瑚两千年才得一株,平常都是上贡给天帝陛下的。夫人若同意,我便趁着打水的间隙,带上九重天给穷耋仙官大人陪个罪?” 道沧左使话说完,空了的杯子里早已续满了茶水,又恭敬送到流光夫人的手上。 流光夫人点了点头,抿了一口,盯着道沧左使的眼光有些微动:“只可惜老沧不是女子。” 道沧左使眉眼舒展,急忙谦道: “夫人抬爱,下辈子,老沧定要做个女子才好。” 流光夫人点了点头,又有些忧郁道: “傲月是东海太子,配咱们云娇倒也不跌份。可是,比起那一位,确是远远不足,我总要替娇儿试一试的。” 流光夫人说完,扶着额头,面容略微有些焦虑。 道沧左使去一侧点起了宁神香,道: “今日傲月殿下过来看了公主,也在打听夫人的意思,老沧只是说,只要公主喜欢,夫人爱女,都会依着公主的心思。” 流光夫人端着茶水,略一沉思,缓缓道: “嗯。东海也是大族,这般言语不过是暂时的,我们也不好总是吊着他。还好娇儿与他玩在一起,也不算我们诓骗他东海。不过,这孩子,哪里见识过什么才是无上尊荣。你还是想想,怎么给娇儿寻个机会与那位相见才好。” 道沧左使闻言,面色犯难,支支吾吾地说: “可是夫人,如今公主她,还未醒来。” 流光夫人看了一旁昏迷的宗浆南,攥紧了衣袖,她咬了咬嘴唇,语气微冷: “仙酿与娇儿无缘,我自另有办法,你只管谋划着这事。” 临走前,她瞥了一眼桃八二人,撂下一句话: “收拾好了再来见我。” 随即,她带着宗浆南出了大殿,众人见到她,纷纷让出路来。 道沧左使目送流光夫人出了门,方才呼出一口气,急忙掐灭了宁神香。 将它宝贝似得捧在手心: “一百年才开一次花,一朵花方得这一缕香,宝贝勒。” 他转过身来,指着桃八没好气地说道: “丫头,一千只金蟾蜍。” 桃八挤了挤眼:“大人,虽说之前咱们说好的六百只金蟾蜍,换我进春水宫,如今您帮了我姐姐,便就一千只。” “小丫头,明日雾溪谷见。” 道沧左使摔了两个牌子,扔在桃八手里,捋着胡子说道: “春水宫杂役牌,去找你们初阳师兄,他会为你们安排。” “哇!谢谢大人!” 桃八接住牌子,随手扔给青灵一面,激动地喜极而泣。 青灵看着这枚熟悉又陌生的宫牌,心中一紧。 想不到,这阴差阳错间,自己居然会以另一种身份回到春水宫。 今日听那古流光言语之意,似要为那云娇讨个家世好的夫婿,兼有吊着那东海太子傲月之意,她那赴炎附势、急功近利、利欲熏心的本性,虽过了几百年,倒是保持得完好无整。 此地于她,不过是一处伤心之地,更不可能为那古流光所使,她暗自付道:“还是找个适合的机会,与桃八告别得好。” “喂!快走,咱们去第二宫。” 桃八摇了摇青灵的手,以为她是兴奋得傻了。 “哦。” 青灵应了一声,没忍心说出要走的话来。 桃八紧紧拉着青灵,一路问着路上遇到的弟子,找第二宫的路。 沿途的弟子看着桃八拉着一个脏兮兮的姑娘,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春水宫最低等的杂役牌子,纷纷摇摇头,没什么人愿意为他们指路。 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两人硬是找路加赶路,等到月亮出来,方才进入第二宫所在的云来峰。 第11章 怪师兄,季白 云来峰一面是悬崖峭壁,一面是缓坡,峰上的兰花香气浓郁。 二人沿着小路蜿蜒前进,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半山腰的兰风殿。 二人正待要进去时,林中的千年藤蔓好似受到了什么刺激,纷纷从巨树上飞出,向着青灵二人袭来。 青灵急忙拉着桃八四处躲闪,她眉头微蹙,心中暗忖: “那古流光夫妇竟然打开了花族护山大阵?” 在她前世的记忆里,花族的护山大阵只有族长和族长夫人有权打开,记得自己幼年时,魔族入侵,阿娘当时出山迎战时,就打开了这个大阵,将自己与花族弱小留在了山中。 而今并无外族入侵,怎的就打开了这阵法? 要知道这护山大阵所耗灵石很多,平常是断不可能开着玩儿的。 此时,青灵早已拉着桃八闪躲了几十处,虽然二人灵力低微,但那无数的藤蔓总是落后青灵的脚步一些,二人竟是丝毫无伤。 虽然青灵能预判阵法的攻击之处,但也禁不住不停地消耗灵力,不过半个时辰,她便累得汗流浃背,隐隐有体力不支的迹象。 在二人逃得筋疲力尽,就要被这千年藤蔓所束缚时,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一胖一瘦,是桃八与青灵两位小师妹吗?” 一个面目清秀的瘦削男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身上带着一股子酒气。 桃八好似看到了救星,急忙呼道: “这位师兄,是是是!快救救我们。看!这是我们的腰牌。” 桃八赶紧扔出了手中的身份牌。 男子一把接住,看清后随即扔了一个法牌出去,阵法便消失了。 他走了过来,瞅着青灵二人,一乐: “丫头片子不错啊,就是师兄我,也不能在这阵法里抗这么久。这可是倾瑶夫人创立的护山大阵,厉害得很。” 桃八这时才发现什么似得,瞪大了眼瞅着青灵,肉眼可见地升起一股崇拜之情。 青灵撇过脸去,淡淡道: “不过是运气好,不早了,请初阳师兄带我们去住处。” 面前这男子酒气未消,听到青灵的话有些不高兴: “初阳?怎么又是初阳师兄?这春水宫的姑娘们,只知道他初阳,怎么就看不见我季白呢?” 青灵闻言一愣,她转过头去,仔细辨认这男子。 只见他眉宇之间一股子孤傲和不羁,这性子确实不是初阳的性子。 竟不是初阳? 当初她见初阳时,他不过是个同她一般大小的孩子而已,当时兰风殿主带他回来时,那个小男孩看见她就脸红,还总是躲在殿主晴兰梦的身后。 他自小就是板板正正的,做事也是一丝不苟,像个小大人。 当初那古流光进花族,自己被她关小黑屋时,小初阳总是会偷偷给她送吃的。 那个时候,自己十分惊讶,这花族第一守规矩的孩子,竟然有胆子做这事。 青灵不由得眼眶有些湿润,她摇摇头,眼前自称季白这人,行事确实与初阳大相径庭,只是不知,这初阳今夜如何不在此处。 青灵望着这兰风殿,早已物是人非,于自己而言,仿如隔世,。 季白瞥了一眼二人,见桃八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打量着兰风殿,另一个丫头则是看痴了一样,盯着大殿出神。 他一拂手,嘴角一弯: “还道是多有趣的两个丫头,不过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无趣!早知道就不接初阳师兄这活了。” 一串流萤在他的召唤下,围着二人飞舞: “跟着小萤,能到木屋。” 他举起莹白色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头也不回地抬脚飞入了林中。 “真是个怪人,左大人不是说初阳师兄接我们吗,怎么又是这季白师兄?” 桃八从惊喜中回过神,瘪着嘴,啰嗦了一句。 “想是初阳师兄有事耽搁。” 青灵不再沉浸于旧日的思绪中,拉着桃八快步赶上远处的流萤。 在她的记忆里,云来峰悬崖边有几处木屋,是宫中侍女的居所,之前自己从未来过,没想到如今倒有机会住住。 小木屋建在一片临崖的空地上,有几汪泉水从山顶倾泻而下,冲出一个清澈的水潭,靠着山崖的地方,便是两处木屋。 木屋前种植了满满一园子的兰草,散发着点点星辉,很是好看。 一株古老的甘棠树鲜花盛开,香气馥郁。 “青灵,你看,这地方多好。这春水宫就是好,连杂役住得地方都这么美。”桃八止不住地赞叹起来。 青灵望着桃八满目的期待,嘴角一弯,她向着一侧略小一些的木屋走去,道:“先休息。” 桃八望了望青灵留给自己的大屋子,眼中有些湿热,在花族流浪数十年,如今终于有个落脚之处,她没急着进屋,反倒在屋子前的地里忙碌了起来。 青灵早早地进了屋子,只见屋内布局很是简陋,略作收拾,便开始运气调息。 有了停歇的间隙,她内视自己微弱的灵气,心中升起一丝丝不安。 花族表面上看起来繁荣祥和,实则是个是非之地,对自己而言,早日离开此地,找到小蛇蛋,回到西海神山才是自己想要的。 所以,如此低微的灵力,可不行。 愁眉不展时,她忽然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前世在蓝涧山时,虽然自己无心修炼,但是为了打发山中的无聊时光,倒是看了许多修炼方面的秘籍,尤其是神族方面的,如今这一世有神族的身子,练习起来应该是如鱼得水。 打定主意,青灵便开始修炼起来。 直到翌日,外面传来了桃八在地里拾掇的声音,她扯着嗓子喊了几句“青灵……青灵”,青灵传了个闭门修炼的信,并不回应,埋头入定,桃八收到信后也不再喊叫。 后来,桃八收到了道沧左使的传信,说最近东海傲月殿下生日,他同夫人去了东海,捉蛤蟆的事推迟一段日子。 这可乐坏了桃八,她好似和那块土地干上了,忙得不亦乐乎。 青灵则是一如既往地闭门修炼。 第12章 一瓶天河水 一晃几日过去,青灵通过这几日的修炼,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轻体盈,在屋子中腾云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她略微满意,此时正是离开的大好时机。 她在屋中一翻查找,找到了纸和笔。 她取了一张信笺摊在面前,毛笔蘸了墨汁,写下:“八儿,有缘再会。”六个小字,又拿了一个瓷碗,压在信笺上。 这几日,青灵虽在闭关,但她知道,桃八近日,清晨便起来拾掇屋子前那块地,很是规律,夜深便呼呼大睡,看着她在此地住得如此安心,青灵也无牵挂。 “晚上离开。” 她望着窗外的白云,心中打定了主意。 “吱呀”小木屋的门被青灵打开,此刻的桃八正站在一块地前,用潭里打来的水浇地。 她见青灵开了门,急忙跑了过来:“好姐姐,你……” 见她瞪大的眼,青灵才发现,前几日在手腕处的袖口,如今已经到了手肘处,自己……长高了? 青灵跑到水潭边,捧起泉水,水中映出一个沾满碳灰的脸。 这几日,她可是一点都没有收拾。 这一看,她恍然大悟,应该是这几日修炼功法之故,随着清水的不断冲刷,一张清秀的脸庞显现出来。 这容颜,竟与前世池梧成年后的容颜一模一样。 她心中一颤,过了稍许,又恢复了平静。 前世只有舅舅见过自己长大后的容颜,春水宫的人定是认不出自己的。 “你……你是青灵?” 桃八惊喜地望着面前这个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青灵嘴角一弯,“自然是我。” 桃八欢快地抱着青灵,有了这个美丽的姐姐,好似她有了好大的益处似得。 “好好,正好,昨日初阳师兄派人给咱们送了新的衣服,正好试试。” 桃八急忙转身跑进屋子里。 青灵得了空,看了看跟前的这块地,之前明明是一片青草地,如今居然在桃八的打理下长出了郁郁葱葱的嫩苗,好似种的是落苏。 青灵拿起地面瓜瓢里的水,给落苏浇水。 此刻,桃八拎着一个茶壶,咬着两个瓷杯,一手挽着一件白色纱裙,嘴里哼哼着示意青灵去帮忙。 青灵见壶中冒着热气,赶忙一把接过来,又取了她嘴里的两个小杯,轻轻放在甘棠树下的石桌上。 “这壶里是什么?” 青灵拿起桃八肩上的一条纱裙,一面问道。 桃八得了空,一面穿这衣服,一面解释道:“蜂蜜水,美容养颜的好东西。” “咦,这衣服果然不错,看着一般大小,竟然能跟着我的身材自动调整大小。”桃八扯了扯一身雪白的衣裙,好似很满意。 青灵之前还担心这衣服做小了,没想到,这纱裙一上身,果然贴合得很。 “啧啧啧……” 桃八围着青灵走了几步,小肥手捏着下巴连连感叹: “之前我都认为上天是公平了,烧了我的家园,但却给我一个落脚之处。如今,见了青灵你,我才觉得,这老天爷实在是太偏心了……呜呜呜” “都说第一宫的花心蕊是花族第一女仙,见了你,我倒觉得,她太不够看了。” 桃八一个劲儿地夸赞,看得移不开眼。 青灵在石桌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拿了壶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桃八,淡淡道: “好看的皮囊常有,将自己活得开心肆意不常有,桃八你,就是那书中说的活出了真谛的。” 桃八嘟了嘟嘴,对这一番道理听得很受用: “好姐姐,等两月落苏结了果,给你做落苏饼吃。” 青灵闻言,心中一暖。 落苏饼!她前世可是爱吃得很。 只是如今放心不下小蛇蛋,她是不可能在此地久留的,怕是要拂了桃八的好意了。 她抓着桃八的手,柔柔道: “总有一天,落苏饼好了,我一定来吃。” 桃八摸了摸青灵的额头,忧心道: “怕不是说胡话了,咱们住一起,那是肯定能吃上的。说得好像你不在这里一样。” “咚……咚……咚……” 崇严峰传来了三声钟响, “各峰弟子,十年一次的神使大选即将开始,有意者速来报名。” 一个个传音符在各个山峰传开。 “青灵,青灵,你听,神使大选开始了。” 桃八眼中星光闪烁,期待无比。 “你想做神使?” 青灵见桃八热切期盼,问道。 “好姐姐,成为神使很难的,但是历年前三名都是有奖励的,我记得第一名是当选神使,那是花族的至高荣耀;第二名是一枚百年灵丹,可以提升百年修为;第三名是则是……一瓶天河水。” 桃八说到天河水的时候,语气很慢,目光十分炽热。 青灵眸光闪动,她摸了摸桃八的发髻,柔柔道: “天河水为无根之水,天生天长,是滋养天界的灵气源泉,对于下界的万物有起死回生之效。你……想救你的族人?” 桃八点了点头。 青灵回忆起往昔的神使大会,历来的潜规则都是两人私下组成一组,以争取最大的机会拿到乌云山中的乌灵芝。 说起来那乌云山的来历很是神秘,传闻它是遗留于世的上古仙山,每隔十年便会在花族上空显现三日,山中有诸多绝世仙草。 尤其是盛产八荒早已绝迹的乌灵芝,这乌灵芝是上古仙草,对神仙有凝聚仙元,起死回生的奇效,难怪! 难怪他们打开护山大阵,这乌云山也算是仙界的稀缺资源,如此费心保护,也在情理之中了。 青灵想至此处,忽然记得那乌云山对进入的神仙,有个奇怪的限制。 便是灵力过高的仙者好似不能进入其内,只有灵力不超过下君修为的仙者方才能进去。 因此,每到这个时候,春水宫都会号召宫中弟子入山采集这灵芝,并以这加了些许乌灵芝炼就的灵丹作为第二名的奖励。 但这乌灵芝天生具有灵性,随风而动,遇水而流,很是不好寻觅。 青灵回忆起前世。 据闻,夺得魁首之人,年年似乎都为那初阳师兄。 眼下,自己这修为低得倒也有入乌云山的条件。 第13章 险入乌云山 她看了看桃八殷切的表情,心中一动。 若能成为神使,就有机会以神使的身份进入轩辕族蓝涧山采摘神草,到时候借这个机会找到小蛇蛋,再离开春水宫,在帮桃八的同时,自己也能省却许多入山的麻烦。 打定主意后,青灵紧紧握着桃八的手,指了指崇严峰, “要不,咱们一起去!” 桃八好似等着青灵说这句话,要知道那乌云山里面野兽遍地,若是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伙伴,要想取得乌灵芝,简直难上加难。 更何况,自己是最末等的杂役,别人是不会愿意与自己一组的。 如今听青灵这般说,她激动得眼泪花打转。 此时她们的弟子牌发出蓝光,里面传来一位师兄的传音,他说神使大选报名已经开始,有意前往的弟子需要速速将名字打入弟子牌,两人闻言,赶忙在蓝光中写上自己的名字。 翌日,崇严山上站满了春水宫的弟子,一个个看起来,都是年岁不大的弟子。 青灵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如那花心蕊、红落、金蓉、季阳,还有一侧的一个十分娇艳的女子,一群女仙围着她嬉笑,叫她云娇。 青灵眉头微蹙,这就是古流光的女儿宗云娇? 传闻她中了毒,怎的忽然如此康健了? 她瞥了瞥远处端坐的古流光,虽然看上去与往日一般华贵,虽然浓妆覆面,但仍旧掩盖不住疲惫的神色,言语之间憔悴无比。 青灵尤记,前世的她,曾在一本书中看到,对于毒深不治者,可以神髓渡人,但渡人后,渡人者需要服用大补元气的神药。 青灵瞧见,那古流光发丝中竟然有一丝白发,这显然是气血双亏之象。 正待她要再仔细观察一番这古流光时,人群中的女仙声音沸腾起来,一个个跳着闹着向一边聚去,恰恰挡住了青灵的视线。 “初阳师兄来了,看!是初阳师兄。” 一个女仙惊喜地叫出了声,青灵挑眉。 初阳师兄是学堂门口卖糖的大爷么?一个个女子像孩子似得如此激动。 她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俊朗男子,他正风度翩翩地走了过来。 他面色和煦,如拂春风。 当他路过那几个族中公主时,红落与金蓉竟然都不同程度地红了脸,面露几分羞涩之意。唯独季白下巴微抬,孤傲地站在一边。 青灵不想惹人注意,与桃八悄悄跟在众人身后。 此时一众女仙的目光都集中在初阳身上,纷纷向初阳示意愿意与他一组进山。 青灵扶额暗叹,这春水宫果然还是有些变化的。 年轻一辈如此活泼爽朗,这般看去,这花族还真有几分生机勃勃之相。 青灵暗自庆幸初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无人关注自己甚好,趁着这个机会,她料想此刻悄悄拿了乌云山的入山界牌是最好。 于是,她便绕过人群,她率先来到案桌前。 一个瘦小又精神的仙官见有人来,来了精神: “哟,这位弟子,这么早就找到小伙伴了?” 青灵立马躬身行了个礼,礼貌回道: “第二宫青灵与桃八,多谢仙官。” 瘦削仙官拿了两块界牌,当他抬头看清楚青灵的容颜时,不禁神色一滞。 “第二宫,何时有了这样的仙子?” 他喃喃自语,竟然有些不能自拔,他只觉得眼前女子美得似梦似幻,如烟雾一般缥缈深远,一眼晃去,好似又没有怎么看清楚,他眨了眨眼,又张着脑袋想再看一眼。 “凌石,喂,看什么呢?快给我们拿牌子。” 红落挥了挥手,顺着凌石的目光瞧去,看到远处一个白色轻盈的背影越走越远,又蹙眉在凌石跟前晃了晃手,一个劲儿催促着。 “哦,多得是,多的是。” 凌时回过神来,咧嘴一笑,招呼大家快排好队,一面喃喃着写着: “红落,金蓉,花轻蕊,宗玉娇,初阳,季白……” 众人站定后,流光夫人简单说了几句,交代众人时限三日,不可恋战,速去速回种种,又若有深意地抬眼看了宗云娇一眼,方才把剩下的繁琐事务一应交给道沧左使来安排。 青灵与桃八挤在人群最不起眼的角落,等待着乌云山的现世。 当桃八将兜里最后一块地瓜干吃完时,一缕金色的光线从上空照射了下来。 “青灵,你看!” 桃八指着天空中忽然浮现的一座仙山,神情激动。 青灵抬眼望去,那仙山隐隐有仙乐兽吼之声,竟似个兼有仙气与妖气的混杂之地。 众人纷纷驾了法器,迫不及待地向着乌云山飞去。 青灵与桃八二人腾了一朵白云,慢慢吞吞地跟在众人身后。 桃八使劲儿地往云中注入灵力,奈何这灵力透着一股地瓜干儿的味道,作用并不明显,直到圆脸通红,她方才吐了一口气,叹道: “青灵,可惜咱们不是那世家大族出生,不然,咱们也像那花心蕊一样,驾着金舟跑最前面了。你看那金舟,这种最上等的下君法器,只怕四海八荒也集不齐三十个,偏偏人家就有。” “八儿,不怕,咱们一起努力,定能在结界关闭前进入。” 青灵眼看着众人一个个进入结界,虽然嘴里安慰着桃八,实则手心微微出了汗,也有些着急。 青灵正待要与桃八一起用力驱使金舟,此时,一只金雕从她们身侧飞过。 咦?羽族的神鸟金雕。 青灵想起前世自己看过驱使这金雕的咒语,心道:不知现学管不管用。 情况紧急,已经容不得她多想,她嘴里念念有词,向着金雕一指。 果然,金雕受到感召,竟然从前方折回,青灵大喜,唤着桃八不假思索就往金雕身上飞去, “桃八,快,结界就要关闭了。” 桃八眼见这一幕,对青灵的崇拜之情更近一层。 青灵见她发愣,一把将桃八拉上来,随后继续催动口诀,金雕的速度奇快,带着二人正好赶在结界关闭的刹那冲了进去。 “好个会借力的丫头,看那周身低弱的桃花气息,是刚收那杂役。” 流光夫人被那金雕吸引了目光,眸中一动。 第14章 不过是想拔它一根羽毛 道沧左使注意到了这一变化,回道: “仙力低微,只会是那两姐妹。” “这羽族金雕看着非凡得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流光夫人峨眉微蹙,手指扣着茶杯,面露担忧之色。 “夫人,乌云山的结界三日后方才打开,咱们也探不得其中的情况,料想是羽族哪个小子,也想去山中寻寻仙草。” “回头我向羽族长老莫深问问,定让他好好管教自己的部族,定要让这小子知道,我花族的乌云山,可不是别人想进就能进的。” 道沧左使如此一说,流光夫人紧蹙的眉头暂缓。 她微微点头,长花族志气的行为,她向来是宁可多做三分,不可少做一分的。 她心中默念,放眼望去这金雕修为,好似已是上君巅峰,在这群花族子弟中,遥遥领先,希望它莫要坏了娇儿的大事才好。 另一头,青灵与桃八一进了结界,便立马置身于一片白色的迷雾之中,周围根本看不清楚,更别说要找乌灵芝了。 青灵仔细一听,周围并无其他人的声音,想来那些师兄师姐们,早已各自散去了。 “青灵,你看这……” 桃八犯了愁,一筹莫展地四处张望,她愁道:“这黑灯瞎火的,能找啥呀?” 青灵见这四周虽然昏暗,但是自己周围却明亮许多。 她低头一见,只见这金雕好似会发出微弱的光,而且自己与桃八周围的白雾明显要少许多。 她摸了摸脚下的金雕,看着那熠熠生辉的金色羽毛,忽然心中一乐,喜道: “小八,你看这金雕的羽毛,好似……好似碰上它的白雾都消散了!” 桃八定睛一看,奇道:“唉,是啊。” 青灵对着桃八会意一笑,蹲下身来,摸了摸金雕的背,低声道: “好雕儿,借我们一支羽毛。” 这金雕好似听懂了,抬着爪子有要走的意思。 青灵见状,心中着急,桃八会意,死死拉住金雕的大肉翅膀,防止它四处突突。 被拉住的金雕好似有些恼怒,扭过头来,瞪了二人一眼,便暴躁地蹦跳起来。 青灵眼看取毛一事迫在眉睫,急忙将它脊背上的一根金色羽毛紧紧掐住,就要往外拔。 不过她才微微一用力,那金殿却反应异常激烈,两个大翅膀往后一扫,随着一声嘹亮的凤啸声起,不知何处刮来的一阵罡风将青灵与桃八二人齐齐吹翻在地。 “大胆小仙,骗了本君的神兽当坐骑,竟还妄想…拔它的毛?” 一个一身金衣、头戴皇冠的神君,忽然显现在金雕背上,他语气威严,声音震怒,一副不肯轻易罢休的模样。 此刻的金雕也昂首挺胸,在一阵金光之后,而是现出了凤凰真身。 它张了张尖嘴,回看了一眼它背上的神君,发出有些嗔怒的嘶吼声,似是在向他告状。 青灵与桃八二人惊讶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青灵心中暗自叫苦,这凤凰吃饱了撑得,无事变作一只金雕做什么? 也不知那神君是何人,看他那一言不发,又不肯离去的模样,这是要给他的鸟报仇? 青灵被这一股磅礴的灵气,压在地上动弹不得,透过薄薄的雾,她极力想看清楚那人的容颜。 不过,她只看到那神君周身灵气翻滚,一身金色华服如云霞纷纷,这威压之势只增不减。 青灵蹙眉,仔细想要寻个解决之法,只怕今日若不给他个交代,自己与小八还未遇上这乌云山的野兽,就被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神君给收拾了。 自己受伤倒是无妨,可小八还等着救她的族人。 而且小蛇蛋,她终是要看看它是否过得安好的。 幸好,这雾气须臾之后变得稀薄,透过薄了些的白雾,青灵艰难抬起头,面对着那明显不知高出自己仙力多少的神君,请求道: “这……这位神君,都是我的错,是我为了进入这乌云山,对这雕……哦不,对您的神兽凤凰用了咒。我本以为这凤凰是没有主人的野凤凰,如今事已至此,要打要罚,我一人承担。求你放了小八便好。” “啾啾~”那凤凰在听到野凤凰这三个字时,又是一声冲天嘶吼,爪子刨着地,眼光凌厉。 桃八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刺激,紧紧捂着耳朵,愤愤地说道: “你个呆鸟,这不没拔你的毛嘛。” 那凤凰闻言,头上那一撮五颜六色的毛瞬间便炸了起来,忽然一爪子就抓了过来,将桃八打晕了过去。 “小八!” 青灵一惊,担忧地望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桃八,扒拉着地面就要爬过去。 那凤凰见青灵在动,似乎还不解气,扬着翅膀就要扇过去。 “赤焰,住手。” 那金衣神君落在青灵面前,静静伫立,他低头垂眉,凝视着青灵,冷冷说道: “你,是如何得知……驭使这凤凰的咒语?” 他眼眸微落,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因为这咒语,原本是他自己独创的,普天上下,不应有第二人知晓才是。 若不是方才他打了个盹,没有注意赤焰误食了一些毒蝇鹅膏菌这毒蘑菇,神智变得有些模糊。 不然凭借着赤焰的本事,怎么会分辨不出方才并非是他的命令,令这不知道是哪里蹦出来的小仙骑在背上。 只是令这神君费解是,眼前这个女子,看着不过几百年的仙力,本株明明是一枝玉簪花,偏偏又笼罩着一层桃花的气息,仙力更是低微得可怜。 就凭她,竟然知道自己独创的御禽咒,还能令其有效,实在诡异。 按理说,赤焰修为已是上君,除非仙力至少达到上君巅峰,否则绝对驱使不了赤焰的。 虽说他此次来这花族有要事,特意隐藏了自己与赤焰的仙力,但面前这小女子若想令赤焰听话,就算她知晓这咒语,但她仙力低微,也不该用得这般顺当才是。 这女子,究竟如何打破这种种不可能,做到的? 他静静地伫立在青灵面前,等待着青灵的答复。 青灵摸了摸额头,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前世。 第15章 冷酷的未婚夫 这咒语自然是前世的她,在蓝涧山调养时从书中看到的,这难道不是很普通的一件事么? 她微微仰头,望着这神君道: “是偶然从一本书中看到的。” 只是当她看清楚这张脸时,她不禁脱口而出: “竟是你?” 这不就是数日前,那西海神山乘凤车疾驰而过的禾兹上神么? 那个尊贵无比的天帝之子,那个在自己上一世,曾有过一个婚约,却至死素未谋面的人。 此生意外化形,说到底,还是要感谢他,感谢他向舅舅送出的那一瓶蟠桃佳酿…… 方才这人说驭使神兽? 自己驭使的,竟是他脚下这只金色的凤凰? 她努力地回忆上一世关于这咒语的点滴,终于依稀找到一点点相关的信息。 她记得那时舅舅兴高采烈地跑到芙蓉院,告诉她,她与这四海八荒最年轻最尊贵的男子有了婚约,日后,便是天后,再也不会有人可以欺负她。 可是那时的舅舅却不知道,当时她已感到自己时日无多,根本无心婚事。 只在舅舅送过来的那个奇怪的箱子里,发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其中就有一本书中,记载着这咒语的用法。 其他的东西也挺有意思,大多是些小本子,记着一些凡间的美食的做法,比如说紫苏饼、糖油果子,那对凡间充满烟火气的生动描述,是她病入膏肓之时,生命中为数不多的一丝色彩。 这箱子里面记载的许多东西,她不过想想而已,唯有里面记载的冬雪煮茶,自己喜欢得紧。 当时蓝涧山正值盛冬,屋子前的云松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扫一杯白雪作汤,放上清明前的茶叶,炉子喂了柴火,煮上一盏茶,是她唯一的消遣。 她可喜欢听柴火在炉子里烧得噼啪作响,沸腾的水滚着茶叶,冒着热气,在盛冬别有一丝暖意。 想至此处,她的嘴角微微弯起,竟然快忘了自己如今置身于乌云山中。 也快忽略了自己面前站着一个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男子。 “扯个谎,便能过去?再不说实话……” 他似乎没有听到满意的答案,脸上有些怒容,手掌一抬,青灵周围的地上冒出一串锋利的冰柱。 他看着她娇滴滴的模样,料想凭自己的手段,不可能拿捏不住一个小女子。 果然,青灵见到拔地而起的冰柱,吓得花容失色。 她没想到,恢复记忆后,第一次遇见这前世未婚夫,方才知晓他竟是如此冷酷之人。 原本因为自己上一世离世,未能履行婚约,心中对他还尚存一丝愧疚之情,如今因他这般,便荡然无存了。 这禾兹竟是个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的人。 她看着他冰冷的面容和强大的威压,并不想屈服。 她虽仙力低微,却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她将仙力凝聚在指尖,正待全力一博时,忽然地面起了一阵剧烈的罡风,电光火石之间,周围的一切都已发生了变化。 那个咄咄逼人的神君和那只高傲的凤凰早已没了身影,只是不见的,还有昏迷中的桃八。 “小八,小八?” 青灵喊了两嗓子,不见一点回音。 又惊讶地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湖泊旁边,一侧是一座秀丽的山峰,这景色告诉她,此处俨然已不是方才那处地方。 “这……这地方自己会变?” 青灵这才意识到,这地方确实格外诡异,好似有什么阵法一般。 难怪这乌灵芝如此珍贵,要在这个环境中采摘,实在是太难了,不过这次的变化,倒是为自己解了围。 另一头,禾兹神君与那只凤凰到了另一处幽闭的空间,他望了望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若有所悟。 一旁的凤凰长嘶一声,燃起熊熊火焰,一点点释放出它的上君威压,渐渐地,整个乌云山的大地开始颤抖起来。 此时山中寻找乌灵芝的弟子们感觉到了不妙,纷纷紧张起来。 “赤焰,不可莽撞。等三日后。” 禾兹拍了拍凤凰的头,那凤凰好似明白了主人的命令,将发出的灵力一点点收拢,化成一只金雕,蜷缩在禾兹身侧。 他随后扔出一个光罩,将沉睡的桃八罩在原地。 随后,他又食指轻触眉心,一瞬间,便与凤凰一同隐身在一株千年古树里。 期间,一只上古巨兽蛮蛮飞了过来,围着昏迷的桃八一阵嘶吼,不过在尝试了几次飞扑后,一无所获,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后来,间或有其他的野兽过来,也同蛮蛮一样,丝毫攻不破她身上那个光罩,只得离开。 由于乌云山刚经历了几番地动山摇,山中野兽受了惊吓,变得有些狂躁。 两个山中弟子被一只体型硕大的上古孟极兽穷追不舍。 说起这只孟极,前不久它正在山中酣睡,正梦见自己抱了罐蜂蜜,喝得很是香甜。 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它的美梦破碎,正在它烦躁之时,抬眼便看见了有两人正在巨石下张网捕捉乌灵芝。 这乌灵芝十分具有灵气,虽是草木,却似长了脚,能四处游走。 但它十分害怕蛮蛮,因为蛮蛮特别爱吃乌灵芝,但因为孟极兽是蛮蛮的克星,故而有孟极在的地方,乌灵芝就像有了依靠,不爱四处溜达。 由于乌灵芝本身自带一种淡淡的香气,能令孟极生美梦,助它入眠,故而孟极一向视采摘乌灵芝的生物为仇敌。 这两个弟子哪里晓得这么多,虽然远远看到了酣睡的巨兽,料想只要轻手轻脚不惊动它,悄悄取了这乌灵芝为好。 奈何天公不作美,正要得手之时,竟然地动山摇起来。 孟极兽见了这二人,正好找到了出气筒,刨着爪子就扑了过来。 刚要入网的乌灵芝也被惊了,一溜烟钻进土里不见了踪影。 “大姐,这畜生不知吃了什么,追了咱们几十里了,我……我快飞不动了” 红落踩着一枝梅花剑,嘴里喘着粗气。 “我好像想起来了,这是孟极兽,生性残暴,力大无穷,我们如何比得过它。快,前面有湖,我们跳进去。” 第16章 顺手牵灵芝 金蓉升起了一丝希望,跑在前面的她毫不犹豫地就一头扎进了下面的湖里。 红落眼看孟极兽马上就要追上自己,急忙向后扔出一张雷符,趁着它被阻拦的间隙,也一头扎进了水里。 孟极兽怕水,见到手的猎物没入水里,不禁向后空退了两步。 它憋了一肚子火,急得朝天嘶吼,巨大的兽吼声在天空中回响。 湖侧,一堆翠绿的柏树枝正瑟瑟发抖,青灵此刻正弯腰蹲在那一堆柏树枝中,注视着空中那小山一般的孟极兽。 她心中大骇,那么大的野兽,只怕自己身上这点肉,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这红落二人着实讨厌,竟将那孟极兽引了过来,她二人倒是躲在水里,自己可如何是好? 青灵瞧那孟极伫立了良久,似乎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它刨着大爪子,浑圆的大鼻子四处嗅了嗅,圆溜溜的眼睛里精光一闪,好似还有了一丝丝兴奋。 正弓着身子的青灵叫苦不迭,这莽崽子再不走,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因为之前听到响动,她根本来不及给自己找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来隐蔽自己。 现在大气又不敢出,实在难受。 同样难受的还有湖里的金蓉红落姐妹,这二人水性一般,也憋得艰苦不迭。 此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青灵的脚下发出一丝微弱的破土之声。 她余光一瞟,竟然是一个乌灵芝正从她脚下的泥土里冒出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瞪大了眼睛,方想伸出手去逮,又见半空中那只孟极兽正对四周虎视眈眈。 脚底下的那只乌灵芝好似并没有发现自己身边有个人,只管一个劲儿地往上钻,好巧不巧地撞在了青灵的手掌上。 “乌乖乖,嘿!” 青灵惊喜不已,两根手指死死捏住这乌灵芝的杆,嘴里念了个诀,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正在青灵心满意足之时,眼前的一幕差点闪瞎了她的眼。 半空之中,不断有乌灵芝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自己的脚下竟还有陆续冒头的乌灵芝。 她眨了眨眼,诧异道: “确定……这乌灵芝十年才得三棵?” 此时,空中那只梦极兽好似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乌灵芝,竟然打起了哈欠,伸了伸腿,在半空中打起了盹,顷刻间鼾声如雷,它周围只有一小群乌灵芝围着它上下旋转。 而大部分的乌灵芝则是向着一旁的树林中飞去。 青灵轻轻推开柏树枝,她心中实在好奇,一面蹑手蹑脚地顺手逮几只乌灵芝装袋子里,一面跟着前面的乌灵芝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然而躲在水里的金蓉红落姐妹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那只巨兽正睡在她们头顶,她们根本不敢出水。 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多么不可思议的一幕。 青灵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捡,也不知自己捡了多少乌灵芝,料想做神使应是够了。 当她走到一片林中空地上,只见林子中有人用红线围着几棵古树布下了阵法。 中有一盆活物,有一个个硕大的白蚁在里面爬来爬去。 溜进去的乌灵芝围着白蚁,好似在吸食什么。 很快,那些乌灵芝又被吸入了一个储物袋里。 “啧啧啧……好厉害的阵法,这简直是以逸待劳啊!” 青灵看了看不断涌入的乌灵芝,吞了一口口水。 “小丫头,挺聪明嘛,还挺会捡便宜。” 一个白瘦的男子从树上飞下身来,抱着膀子斜眼瞅着青灵。 “你是哪个宫的丫头,长得水灵,运气还这么好,遇到比你还聪明又大方的师兄我!”他走了几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青灵。 青灵见着这张熟悉的脸,瞬间想起这不是季白师兄么?那夜他醉酒的模样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谦虚起来,脸上展了笑: “见过季白师兄,还未多谢上山那日你对我和小八的相救之恩。” 季白微微诧异,又多瞅了青灵一眼,他记得,那夜所见的小姑娘远没有这么高,也不曾是这般模样,他调侃道: “竟是你?青师妹是笋子成精么?几日不见,就长这么快。前几日还似个小煤球儿,今日便长成莲藕了,着实有趣。” 青灵闻言,脸色一红,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无从回答这个问题。 愣了半晌,她见这季白师兄似是个性情中人,索性也坐在青草地上,随口道: “我这模样本来就相差无几,不过那日不小心掉进了一个……煤坑而已。” 说起煤坑,她心中微痛,她抬头望了望天空,不再言语。 季白见她前后情绪似有不同,也调转了话题。 “我瞧你,倒是与一般的女子不同。” 他从小长在春水宫,倒没见过这般洒脱随意的女子。 旁的师妹要是掉进了煤坑,自然是要闭口不言,扯个谎给自己留几分薄面的。 怎么会如此直率? 季白歪嘴一笑,点了点头,走在一边,幽幽道: “你能碰见我,也算你运气好。顺手牵了不少羊?” 青灵扯开储物袋,打开给季白一看:“托季师兄的福,季师兄今年,定然是魁首无疑。” 季白闻言,眼眸微垂,语气似有不甘,徐徐道: “师兄我每次参加这比试,总是比不过初阳。今年我琢磨出了这阵法,这乌云山的乌灵芝还不都是我的?好师兄啊好师兄,师弟我……今年也要尝尝这做神使的滋味儿。” 季白师兄朗声一笑,又从腰间掏出一壶酒,肆意喝了起来。 青灵见他这驾势,自己恐怕无缘神使,去蓝涧山找小蛇蛋一事只得另想办法。 不过替小八争那一瓶天河水,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眉头一展,也将心中的忧思放下,看着自己腰间鼓鼓囊囊的储物袋,感激道: “季白师兄就如那凡间话本里面的军师,实在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依我看,看季师兄,实在是花族顶顶厉害的人物。” 季白闻言,差点被一口酒水呛住,他说话也变得有些吞吐起来: “你……你说什么?” 第17章 两位师兄 “我说此次神使,定然非季师兄莫属了。” 青灵指着那个阵法,她又摸了摸储物袋里那几十只乌灵芝,心中满是感激,得了这位师兄的好处,她自然高兴,赞美的话不自觉就说了出来。 季白仍有些急切,问到: “不是……是最后一句。” 青灵扣了扣脑袋,回忆道: “最后一句?” “哦,我说季师兄是顶顶厉害的了。” 青灵说这话时,眼中泛着光。 季白此刻竟然有些痴了,几百年了,自打他进了这春水宫,可是从没有人这样夸赞过他。在他耳中,听到的都是初阳师兄如何如何优秀,他是所有弟子的楷模,就连他的生日,每年也有无数女仙给他送上礼物。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夸赞自己。 他好似找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存在感,望向青灵的目光,前所未有地多了一层暖意。 这种变化,竟然连他自己也未觉察到。 “喝酒吗?” 季白脑袋一歪,向青灵扔出一瓶果酒,这酒滋味不错,是从初阳收到的那一堆礼物中选的,想来,应是哪位女仙酿的。 青灵虽从不饮酒,但这季师兄总归是帮了自己,帮了小八,她欣然接住,举起酒瓶,扒开瓶塞,“碰!”洒脱地与季白手里的酒壶一碰。 “祝季师兄,旗开得胜!” 青灵喝了一口,只觉得甘甜无比,嗓子微微有些发热,在这清冷的夜里,还真是别有一番暖意。 “喝,从今日起,青师妹,便是我季白最好的朋友了!” 季白心中好似涌出了一股清泉,好不畅快…… 有别于这两人的把酒言欢,远处的山坳中,宗云娇早已支开了花心蕊,独自一人来到了一棵枯藤下。 此刻,藤下一株迷神花开得很是灿烂,她面露惊喜之色,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锦盒,将这迷神花小心翼翼地装进盒子里。 “云娇,可发现什么情况了?” 花心蕊很快就追了过来,见宗云娇站在一棵枯藤下,问道。 “哦,我方才看错了,以为这有什么异兽,原来是一只野兔。” 宗云娇转身之际,早已藏好了那迷神花。 “要不歇歇,找了快两日了,连个乌灵芝的影子都没看见,还被一只蛮蛮追得跑了半日。” 花心蕊盘腿坐下,神色疲惫,祭起了一层光幕,很快入了定。 宗云娇自然一点也不着急,放心吐纳起来。 这些弟子采摘再多的乌灵芝,终究是入了春水宫的库房,她想要,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今日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只需要保护好自己,远离麻烦,按时出去即可。 此时,湖泊边的季白与青灵,喝得很是起劲。 渐渐地,季白喃喃自语,他说,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被第二宫宫主晴兰梦捡回去的。 青灵见他说至此处,言语哽咽。 她才发现季白那不羁的外表下,竟也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初阳师兄也是二姨……呃,二宫主捡的?你们还真是难兄难弟。” 青灵喝得有些醉了,她没有嘲笑季白的意思,她只是觉得那初阳,好似脸上从未有这种落寞之色: “季白师兄实在不必为了过去,再伤害现在的自己。” 季白摇了摇头,低声语道: “青师妹,你可知,初阳其实是天月国的皇子,那年倾瑶夫人下界降魔,见他颇有仙骨,才令师傅晴兰梦将他带回这仙界的。” 他看了一眼天边的白云,继续说到: “之所以他对外宣称自己是个孤儿,是我这好师兄,他怕我独自一人面对别人的瞧不起的目光,所以扯了个慌。” 青灵忽而心中一沉,她侧过脸去,见季白淡漠的脸上有一份淡淡的忧伤。 原来他竟然一直停留在过去的阴霾中不能自拔。 她道: “季师兄,我听说与家人缘分浅薄的孩子,往往具有非凡的命格。我想,也许,上天有某种很重大的任务要交于你。” 她见他眼中的阴霾似退了些,继续道: “凡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 青灵话语未完,地面传来“轰隆隆!”一声巨响。 阵中的地面响起了爆炸声,里面冲出一个浑身是泥的人,他……抓着一只宛如面盆大小的乌灵芝破空而起,阵法被打乱。 季白悬在阵中的储物袋里的乌灵芝被撞了出来,被这混乱的场面惊吓得四散而去。 那泥人将这大朵乌灵芝装入这腰间的储物袋里,一面笑着地向季白走来,一面说道: “嘿嘿,季师弟,原来是你,收获如何?” 季白一口喷出嘴里的酒,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我我……” 季白看着空空如也的储物袋,和早已四散而去的乌灵芝,瘫坐在四上,那盆白蚁也因阵法被毁,消失得不见了踪影。 青灵心知季白此时的憋屈,她小心拿出腰间的储物袋,忐忑安慰道: “季师兄,我这里还有几十只乌灵芝,你取两份,我留一份,如何?” 季白见眼前女子眼中诚意满满,转念一想,忽而潇洒一拂手: “罢了,我就知道遇到这小子,准没我好事。这乌灵芝与你有缘,你就收着。” “可是,你不是想……” 青灵看一眼初阳,没好意思接着说下去。 “这看来这是天意,就连老天,也追着这傻小子做神使。也不知那蓝涧山有什么,竟然值得你小子每次拼了命做那神使。要是我季白,一次就腻了……” 季白甩了一壶水,扔给初阳。 “好兄弟!” 初阳捏个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渴得紧,美美喝了一大口。 他捡起地上的红线,闻了闻,瞬间明白了方才的一切。 又面露愧色: “季师弟,没想到你竟然想到了这么美妙的阵法,此次是师兄我对不住你。我小屋中的礼盒,都归你,算是我的赔罪,如何?” 初阳拿了一把钥匙,扔给了季白。 季白也不推辞,接了就揣在怀里。 “原本这次我是势在必得的,罢了,就你那么大个儿的乌乖乖,我去争这第二名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让给我们这小师妹青灵。” 第18章 今夕初阳 季白指了指青灵,初阳这才看了看,这个一直蹲在季白身边的小师妹。 他只看了一眼,面色微微诧异,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缓缓说道: “原来你就是青灵师妹,实在抱歉,那天本该我亲自为你们安排入住,但那日我实在无暇分身,只好委托季师弟来接你们。师父闭关,流光夫人说的教导一事,师兄我也是个外行,择日,我送些书来,师妹与你阿妹一起看看可好?” 青灵回过头来,点了点头,客气道: “初阳师兄见外了,既然进了春水宫,便是一家人,谁没有个分身乏术的时候,以后大可不必说这种话。” 她又顺便,细细看面前这初阳,几百年过去,他已经这般风流倜傥,面白如玉,剑眉星目,若单论容颜,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难怪,这春水宫的人,众星捧月似地整日追着他。 青灵捏着手里的兰花,见初阳初见她时有一丝诧异,以为他认出了自己,心中有些忐忑,但见他随后面色平常,才略略放下心来。 那初阳沉默几许,又一面拾掇柴火,一面喃喃道: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青灵师妹,好似我们在哪里见过。” 青灵方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忐忑无比: “没……没有!” “唉唉唉,差不多得了……啊!春水宫那么多姑娘围着你,还不够,我先说好啊,这青灵师妹,我季白罩着啊,一边儿去!” 季白往两人中间一坐,打断了初阳的话语,他大大咧咧地喝了一口酒。 “不是,师弟,我没开玩笑。” 初阳从季白的身子旁探出头来,为自己分辩。 “解释做什么,青师妹,别听他瞎咧咧。他那是,姑娘见多了,看谁都眼熟。” 季白往前一坐,正好歪头挡住初阳的视线,又对着青灵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青灵不想初阳认出她,自然不愿意与初阳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支支吾吾地说道: “应是合了师兄眼缘,今日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如我们从今以后便以朋友相待,如何?” 初阳一听,一个女子都开了口,自然不好拒绝。 “季师弟,青师妹!” 三人就着手里的酒壶,又碰到了一起。 “嗷!” 突然湖面上传来孟极兽的嘶吼之声。 “不好,那孟极兽醒了。” 季白急忙用酒泼向地面的篝火,“不要!”初阳急忙制止,可是已经晚了,篝火一沾酒水,燃烧得更旺了。 季白一拍大腿“喝迷糊了,快走。” “糟了,孟极兽对火最敏感了。” 青灵已经看到那沉睡的孟极兽闯了过来,奔着季白的背影就一头撞了过去。 青灵急忙去拉季白,奈何自己慢了几步,还好初阳速度很快,他一把抱住季白,一把抓住青灵,一面念着法诀,他腰间一个袋子飞了出去。 一瞬间,数个乌灵芝破袋而出,围着孟极兽上下飞舞。 青灵扭头一看,不禁啧啧称奇,这初阳师兄真是好手法,居然还抓了这么多小乌灵芝,他这几百年的时间,都用来研究抓乌灵芝了么? 不容她多想,趁着这个间隙,两人已经带着她遁出数里之远。 还好,那孟极兽一见了乌灵芝就安定下来,不再追去。 三人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方才得以喘息。 此时,不远处,两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子正地走了过来,一面打着寒颤,远远便娇声唤道: “初阳师兄……初阳师兄” “红落师妹、金蓉师妹,你们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 初阳一面递出一股仙力,将二人身上的水汽去除干净,一面让出位子,让二人坐下。 青灵眉头一挑,这初阳师兄果真是人如其名,像个太阳似得,见谁都要暖上一暖。 青灵瘪着嘴,自己挨着季白坐下。 红落两姐妹一见初阳就变成了话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师兄,你都不知道,我们遇到一只好大的怪兽。” “对呢,要不是我和妹妹躲在水里,只怕成了那畜生的盘中餐了。” “放心,师妹,这里有我和季师弟,对付野兽这种事,你们不用操心了。” 初阳一面宽慰着两姐妹,一面看了一眼季白。 两姐妹听到初阳的话,甜甜“嗯”了一声,好似吃了定心丸。 那金蓉望着初阳春风般的脸,笑道: “对,妹妹,初阳师兄这么厉害,咱们定会平安出去的。” 又幽幽一叹,说道: “只是可惜一只乌灵芝也没有找到,现在时间也不多了,此次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季白听着金蓉的话,冲青灵眨了眨眼,嘴里不知何时叼了一根草若无其事地嚼着,一边抖着腿一边歪头瞅着天上的白云。 青灵紧了紧储物袋,心领神会,嘴角一弯。 “咦,这女子是谁?怎么……怎么从未见过她?” 说了这会子话,红落这才瞥见了一旁的青灵,终于发了问。 青灵伸出脑袋,莞尔一笑: “我的错,长得快了点,师姐们好,我是第二宫的青灵。” 红落神色茫然,道: “青灵,这名字听着好熟悉啊,阿姐,咱们在哪里听过?” 金蓉望着不远处,微微一愣,提醒道: “芳华殿,流光夫人选丫鬟。” 金蓉瞟了一眼青灵,摸了摸头上的玉簪。 红落顿时脸色大变,她羞红了脸,斥道: “第二宫的杂役,也配叫我们师姐?原来你是那个小乞丐?” 她见青灵与季白肩并肩,十分亲近的模样,反问道: “两位师兄,你们怎么和这下等杂役待在一起?” 季白并不言语,好似什么也没听见,初阳示意红落噤声,恐伤了和气。 红落见两个师兄都不帮她说话,柳眉倒竖,掏出一个镜子,整理着额前的发丝。 “她是嫉妒你比她美。” 季白凑近青灵的耳朵,小声说道。 青灵莞尔一笑,并不接话。 初阳见场面尴尬,自己又是大师兄,主动站了出来,诚恳说道: “咱们都是春水宫的人,进了春水宫,就是一家人,都是师兄妹,红师妹,不要这样说话。” 第19章 水镜局 红落将手中的镜子一扔,一股气憋在肚子里,不明白为何季白不为所动。 就连初阳师兄也帮着一个杂役说话,她幽怨地瞅了一眼青灵,只嘀嘀咕咕甩出一句“不过是看在初阳师兄的面上。” 青灵实在不明白,自己与这红落远无怨近无愁,何以就这般敌视自己? 莫非是门第之见? 若说起门第,虽然自己的家并不讨喜,但也不比她差,自己还没说什么,她还在那里跟个跳蚤似得,实在可笑。 她摇了摇头,懒得将时间花在与这等人计较上。 乌云山外,宗浆南、古流光与道沧早已等候在广场上。 古流光浅浅一笑后,语气有些娇嗔地对着宗浆南语道: “浆南,让你多修养几日,何必着急出来接这些小辈。” 宗浆南脸色依旧阴沉,抬起微微还有些不利索的手,宽慰道:“夫人,无妨。” 随后,他又眼睛微眯,脸色极冷,他揣思着这段时日接连不顺,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天上的扫把星君,不但丢了蟠桃佳酿,这莫名其妙的雷劈都能追着自己劈,实在是有悖常理。 他表情一沉,一双眼睛充满戾气,透着刺骨的危险气息,阴着脸说道: “老沧,扫把星君如何说?” 道沧左使听着宗浆南发问,直着的腰顿时向着宗浆南弯了弯,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昨日,我专门上了一重天,特意问了星官府的扫把星君,这段时日,族长您的霉运簿上确实……确实……乌云重重。” “哼!” 宗浆南眼神内的煞气波涛汹涌,他猛地一拍桌案,阴冷道: “我花族珍贵无比的百花露,年年都给他一份,抹掉一些霉运就这么难?” 他暴跳如雷,狠狠地抬头瞅着一重天。 一旁的流光夫人目光也射出寒光来。 道沧见状,几乎不敢立刻接下话来,他踌躇了良久,等宗浆南神态平静一些,方笑眯眯赔笑道: “族……族长,那扫把星君特意交代,您运程上的霉运,他年年都会给你抹去大部分,剩下的没有抹去的霉运,它们的力量实在太大。” “里面的因果太多,他说哪怕他是扫把星君,也是无力干涉的。特别……特别是此次的雷劫,扫把星君说,这是犯了普天最大的禁忌。最好找出那……辈分高之人,一定好好相待,便不会再” “再被……雷劈了……” 道沧左使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将扫把星君的话转述过来,他的额头渗出丝丝汗渍,手心也凉丝丝滑溜溜。 宗浆南气红了脸,可也无可奈何,所谓人在霉运下,不得不低头,转而冷着脸责问道: “那日名单,查得如何?” 流光夫人闻言,也张着耳朵望向道沧左使。 道沧左使将那日的花名册去取了出来,放在宗浆南夫妇二人面前,急忙说道: “回族长,那日的弟子,都是有家族可查的世家大族。按照族中位分来说,都是在族长您的辈分之下的。只是那日给夫人选的那两个丫鬟,是从宫外选的,乃是小桃山的后人,没有家谱留存。” 道沧左使想来想去,这实在不可能,那两个小丫头如此稚嫩,只是如今宗浆南逼问在即,不给个交代,说不好自己就要交代这这里了。 他接着哆哆嗦嗦说道: “小的觉得,可再查查这二人。” 流光夫人听完,忽而眼中一亮,好似想到了什么,慢条斯理地说道: “嗯,兴许看走眼了也不一定。我记得东海有一面水镜,这水镜秉承天地灵气,在遇见特别的人时,会有预兆。” 她说至此处,转头对着宗浆南建议道: “不如,老沧带上薄礼,去东海借一借?” 宗浆南略一沉思,很快点了点头,对着道沧森然道: “再有两个时辰,乌云山结界便会打开。你速去速回,将这水镜置于这入口,一个一个给我仔细地看,定不会漏掉。我倒要看看,这让我天打雷劈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道沧左使得了令,转身就消失了。 道沧走后,古流光看了一眼那云雾朦胧中的乌云山,低声道: “浆南,你认定就是咱们族中之人?” 她说完,流光夫人又喝了一口茶。 “夫人,莫要大意,这三界多的是大能者,或有什么隐世高人,藏匿于我花族,也未可知。”宗浆南死死盯着那乌云山的入口,眼中寒芒毕显。 乌云山中,众弟子开始向入口聚集,不少弟子神色气馁,他们不但没有找到乌灵芝,还遇上了孟极、蛮蛮等野兽,弄得一身衣衫褴褛、血迹斑斑、身心疲惫。 少数弟子则面露喜悦之色。 山外,从东海回来的道沧左使早已将水镜隐入乌云山外的出口。 此时,众弟子正聚集在一处,青灵扒开人群,开始寻找桃八的身影。 终于在一棵古树下,看到了正从地上爬起来的桃八,青灵见她迷迷糊糊的模样,惊道: “小……小八,怎么在此处?” 桃八拉着青灵,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死凤凰走了吗?那神君没怎么你?你没事?” 青灵看了看着四周,捏着下巴,如有所悟地看着桃八,揣测道: “莫非,这三日,你一直在此处,这才醒来?” 青灵饶有兴趣得看着桃八这模样,一面说一面瞅着她深思。 桃八一听就急了,“不是?这乌云山结界要开了?我……呜呜” 桃八心中委屈,双手叉腰地咒骂道: “你个死凤凰,我下次见你,定要扒光你的毛!” 此时,忽然一阵飓风吹起,桃八冷得打了个寒颤。 她脸色大变,急忙躲在青灵背后,小声问道: “那死凤凰不会还在?” 青灵环顾四周一看,周围并无那禾兹与那呆鸟的踪迹,将轻轻桃八一抱,安慰道: “反正要出去了,咱们不管它。小八,天河水的事,我会帮你一起想办法。” 此时一道光照射了过来,青灵指着那天空的缝隙,深吸了一口气,催促道: “看!结界开了,快走。” 第20章 一鸣惊人的小精灵 二人火速跟上前面的弟子,纷纷向着那出口飞去。 此时一只金雕从众人身后,一闪就冲了出去,直冲九霄。 青灵扭转头看时,心中微微发冷,庆幸这禾兹没有带着那呆鸟来找她的麻烦。 广场中央,正襟危坐的宗浆南夫妇早已注意到了这只大鸟。 宗浆南诧道: “道沧,你可看出,这是羽族谁人?” “族长,前日我去了羽族,那羽族长老说家晚辈全在族中,那擅闯乌云山之人,绝不是羽族的人。” “噢?”宗浆南话语未完,忽然猛地站了起来,奇道: “夫人,你看,那……是……五彩神光?” 流光夫人微微眯着眼,脸色大变。 此时青灵正走在那水镜之中,水镜上,一道美丽的五彩霞光散射开来,天空祥云朵朵,隐隐似还有些仙乐之声。 这声音只有这族中修为最高的宗浆南夫妇能听见。 “咦?哇,看,有祥瑞!” “是啊是啊,快看,好美啊!” 众弟子被这眼前的景象所吸引,纷纷伫立原地,竟然忘了去验收台,上交成果。 流光夫人连想到一事,端水的手止不住一抖,她手中的茶杯坠落下来,“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她的思绪飘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她还是一个孩子之时。 那时她的长辈告诉过她,当初女娲娘娘炼石补天时,天空便出现这五彩神光。 后来听说,女娲娘娘收了一个名女弟子,据说有人在天外天曾见过这女弟子,她出现时,也是这般祥云缭绕、仙乐齐鸣,五彩神光四溢的模样。 如今,女娲娘娘早已遁出世外,而那位女弟子,也早已消失无踪。 但是世人早已认定,见五彩神光,如见神界至尊,可是由于神光绝迹已久,如今,鲜少有神仙能认出。 流光夫人神色凝重,低语揣测道: “这丫头,莫非和传说中的那名女弟子有何关系?” 宗浆南望着流光妇人,略一沉思,缓缓道: “水镜定不会出错的。此事,咱们不要去插手。不如,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九重天?”宗浆南面色一改,盯着流光夫人阴笑。 “夫君说得是,若真是与那位有关系,十个花族,只怕也是不够看的。” 流光夫人看了一眼道沧左使,说道: “老沧,你也是时候找人帮你打打水了。” 道沧左使眼珠一转,略有会意,虽不知他们说的那神秘的女弟子是谁,但他从二人看青灵的神色中,已是猜出了几分她身份的不寻常,是以连连点头道: “唉!唉!” 一侧,那五彩的霞光渐渐散去,凌石也看够了热闹,算着时辰,催促着有收获的弟子过来上交战利品。 他拿起一面铜锣,咚咚咚地敲了起来。 “各位师兄师姐,来我这里报数啦!” “我的,三只。” 花轻蕊扔了一个白色的储物袋,眼中有些得意。 往年初阳最多的时候不过两只,她对今年夺魁,很是自信。 她想着姑姑在九重天,若知道她当选神使,也会为她自豪。 凌石乐呵地用大储物袋一收,提笔记着,叹道: “果然,牡丹一族的后人就是不同凡响。” “花姐姐,不错啊!” 红落与金蓉虽然自己没有摘得乌灵芝,也不忘为花轻蕊祝贺。 此时,宗云娇站在一侧,看了流光夫人一眼,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站在一边的季白眼中一动,他放在怀里的手好似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领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只乌灵芝,不知它何时跑到了自己怀里。 “一只!” 他不情愿地拎着这只乌灵芝,一把扔在桌上。 凌石有些意外,叹道: “哟,今年果然不凡,季白师兄也有收获,恭喜恭喜啊!” 季白扭头看了看初阳,见他站在一旁没有过来,催促道:“初阳师兄,还不拿出来?” 此时众人齐齐看向这个神使钉子户,纷纷移不开眼。 初阳听得季白叫他,他从储物袋掏出一朵脸盆大小的乌灵芝。 “啊!这!这……么大?” 凌石从未见过这么大的乌灵芝,众人也直呼开了眼界。 台上的宗浆南与古流光纷纷点头,看来在他们心中,也只有这花族第一弟子初阳,能做到这种事。 “你看,那晴兰梦也实在狠心,徒儿如此出众,竟然也舍得整日在那第二宫闭关不出。”流光夫人又换了一杯茶,浅浅喝着。 宗浆南脸色微变,他知道古流光这是在点他,当初轩辕倾瑶与晴兰梦的关系很是要好。这古流光自然是话语中透着一股醋味。 道沧左使是个老狐狸,察觉出了一点点火花,就赶紧浇上几滴水。 “夫人,看来今年的魁首还得是小初阳啊!还是多亏您平时对众弟子管理的好。” 流光夫人对这马屁很受用,微微点了点头。 初阳此时已经被一些热情的弟子们抬着抛了起来,众人起哄得厉害。 花心蕊这一瞬间,脸色有些暗淡,她对第二名的回元丹并不感兴趣,这丹药或许对一般弟子来说确实是个难得的宝物,可是姑姑在九重天上,也有这种丹药的。 几乎每几年,便会送她一颗。她想要的,是传遍八荒的美名。 “师兄,我也有!” 青灵拽了拽凌石,拿出了自己的乌灵芝,只是当她一把拿了五颗的时候,凌石瞪大了眼正要提笔记录。 青灵见状赶忙制止,又道:“师兄莫急,还有……” 随即又抓出一把,还是五只。 “啊?这谁啊?这么多?” 众弟子的目光顿时被青灵吸引,她们实在没见面过谁一次拿出这么多得乌灵芝。 “小师妹可以啊,十……十只呢!”凌石提笔,咂舌不已。 “师兄,唉,这里。” 青灵拎起储物袋,一股脑地往外倒腾。一个个乌灵芝掉了出来,在岸桌上堆成一座小山。 凌石张大了嘴,毛笔也拿不稳,掉在了地上。 “小师妹,你是祖传养灵芝的么?” 凌石被这一幕震惊了,原以为初阳的超大灵芝就够离谱的了。 如今面对青灵给出的这超多乌灵芝,心中着实震撼。 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第21章 总有奸人想害草 花心蕊此时面露囧色,想到自己方才拿出的三只乌灵芝,有些羞红了脸。 她可是堂堂牡丹一族的公主,素来被称为是这花族各方面最优异的弟子,如今,竟被这一个野丫头比了过去,她紧紧攥了攥衣袖,秀眉紧竖。 众弟子已经完全被青灵的收获所吸引,看得移不开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出自乌云山,一朵难求的乌灵芝么? 怎么看着像一堆蔬菜一般。 台上的宗浆南和古流光看得纷纷喷了一口茶水,二人见鬼似得看着青灵。 二人此时又联想到了青灵召出了那神光的非凡之处,心又稍稍定了些,这使他们更加确信,青灵定是那穷耋仙官口中的高人之后辈。 “点清了,一共五十八只乌灵芝。” 凌石记载完毕,交给道沧左使定夺。 道沧看了看那小山一般的乌灵芝,瞅了瞅青灵,将名次拟好,交给了宗浆南。 宗浆南夫妇低语一阵,便确定此次试炼的名次。 道沧接过二人拟定名次的帛书,念道: “今年的神使,由初阳与青灵共同担任,第二名为花心蕊,第三名为季白。”道沧左使宣布后,众人热议了一会,也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此后,青灵一举成名,众弟子原先还为当初看不起这女子而感到愧疚,如今,纷纷叫她小精灵,一同被大家热议的还有她那出尘的容颜。 一时间,一众男仙原本痴迷于花心蕊,现在竟然有大半的人,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青灵身上。 人群中的红落见这场景,嘴巴瘪得能挂起灯笼,对着她阿姐冷言道: “阿姐,她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 金蓉面色冷峻,调笑道: “靠运气,还能靠一辈子?瞧着!” 众弟子围着青灵嬉笑许久,方才慢慢散去,桃八这才好不容易挤了进来,猛地过来抱着青灵: “好姐姐,你这也太令我刮目相看了!” 青灵见到桃八,眼中却有一丝忧郁:“小八,我原本是要帮你拿到天河水的。你的族人,可能要等等了。” “你们想要这个?” 季白原本就要离开,听见二人对话,随手扔过来一个白瓷瓶。 青灵一把接住,惊道: “师兄,你……”。 季白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诺,青师妹,不用谢,有好吃的别忘了师兄我便好。” 他一扭头,又腾云去追初阳。 青灵了然,将这瓶子交到桃八手里,桃八顿时湿了眼眶,她望着那长空喃喃道: “谢谢季白师兄。” 又转头望向青灵感激道: “谢” 青灵未等她说完,伸手堵住了她的嘴,道: “小八,明日,咱们就告假,去小桃山。” 青灵握了握小八的手,安抚她激动的心。 余光却瞥见远处的芭蕉树下有一撮红色的毛,她眉头一紧,那只呆凤凰? 他们不是走了么? 原来,那禾兹神君的确已经走远,但当他感应到身后的五彩神光时,又调转了回来,看到了后面的一幕幕。 他看向青灵的眼神十分凝重,他们本来躲在一棵大树后,那凤凰看到了痒痒草,玩得起劲,竟然暴露了位置。 不过一瞬间,他们又消失不见。 桃八此时似想起了什么,挠了挠脑袋,对青灵语道: “方才左大人让我过去,应是有什么事,你先回小木屋。” 桃八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青灵见桃八匆匆离去,正盘算着接下来做点什么的时候。 只见桃八前脚才走,道沧左使后脚便从小道走了过来,苍老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他和蔼地说道: “丫头,今日起便跟着我做事,可好?” “啊?”青灵忽然觉得有点不对,明明自己就是个杂役,如何就忽然被重视了起来。 再说,前一世她对这道沧左使,实在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人在古流光面前那么如鱼得水,估摸着应是那古流光提拔的人。 青灵心中起了一丝防备心,古流光身边的人,怎么会有省油的灯? 她眉头微蹙,试探着问道: “左使大人位高权重,青灵乃是一低等杂役,不知……” 她话语未完,道沧左使忽然向她鞠了一躬,恭敬道: “前辈,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若有得罪之处,莫要与小的计较。” 青灵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惊了一跳,这道沧看着,没有两千岁也该有八百岁,对着自己一个小辈行此大礼,莫不是要折我的寿么? 她心思忐忑地往后退去,忽而脚底一滑,不晓得自己已经退到了水塘边,一个没站稳,她扑通一声就跌入了池塘。 池塘的水扑面而来,呛地她浑身难受,她水性不高,略知道一点点,扑腾了两下,正想起来,忽而觉得不对。 她脑子一闪,念道: “古流光那奸诈的妇人,莫非是看出了什么?故意遣这老头儿来害我?” 这道沧左使今日行为实在反常,一大把年纪,竟然向自己行礼,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就没安过好心。 今日左右是要与这主仆二人有一战恶战,自己力量实在薄弱。 倒不如将计就计,示弱好了。 青灵索性憋了气,任由自己往池子下沉去,料想这主仆二人见自己半死不活,也可断了那害人的念头。 道沧左使是个不会水的,他见青灵沉了下去,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哎哟,青丫头,我这是犯了大错了!” “唉哟!” “有会水的吗?来人啦!” 道沧左使急得扯着嗓子连连呼叫,差点就恨不得自己跳下去。 还好,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一个人影果然被他叫了出来,这人一头就扎进了水里。 一会儿,道沧左使见水面起了浪花,竟然是凌石,背着眼睛紧闭的青灵上了岸。 道沧斜眼看着凌石,阴阳怪气道: “小子,你会水?” 凌石冲道沧点了点头,道:“师傅……你……你也没问我啊。” 道沧转奇为笑,捏了捏凌石的脸,哈哈大笑道: “好徒儿,你可是救了为师老命了。” 凌石怪异地看了这平时一向严肃的师傅,忽而有些奇怪,这落水的是小师妹,怎么脑子不正常的却是师父? 第22章 倾瑶将军,往昔甘棠 他狐疑地请命道: “师父,小石头这就请您的好友,穷耋仙官大人过来瞧瞧。” 道沧一拍脑门,急忙加了一句嘱咐: “记得带上我屋里的玉珊瑚,记得说这是夫人向他的赔礼!” 凌石应了一声,一面抬脚踏云而去,一面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十分不自然,这师父,何时转性了?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甩了甩脑袋,掏出拜帖,冲着南天门飞去。 凌石走后,道沧左使捏了个云诀,将青灵放在云上,向着小木屋飞去。 青灵并未呛水,她晓得周围发生的一切,约莫知道自己是在一朵云上,只是,这道沧意图不明,她只得忍着闭了眼睛。 她又忍不住琢磨起来,心中越发奇怪,看这道沧老头儿那着急的样子,不像是装的。他若要害我,何必演这一出呢? 但是出于对古流光深深的忌惮,她打定主意一定要撑过今晚,沉住气,先看看情况,再决定是否睁眼。 道沧左使看着一路上闭目不醒的青灵,一路上长吁短叹,追悔不已。 念着什么:“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女娲老祖宗,也不知道这小祖宗是你什么人,可别出什么事才好!老夫的菜籽米还没有数完,还想多活个几百年呢。” 青灵也不知道这道沧哪里来那么多的话,叽里咕噜,就像学堂里的老师上课一般,说得她那是昏昏欲睡。 等他稍稍闭了嘴,假装昏迷的青灵已是迷迷糊糊正要入眠。 此时道沧则像个推磨的驴,在屋子里团团转,正在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之时,穷耋仙官悠悠走了过来。 他一面捋着自己半尺长的白胡子,一面挤眉弄眼调侃道: “我说老沧啊,你们这花族,怎么事儿比九重天还多,要不是看在你的面上,别说一盆玉珊瑚,就是把那海底的龙珠挖出来送给我,也别想!” 穷耋仙官又怨又怒,瞅着道沧,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都说越有本事的人,脾气越大,这穷耋仙官就是那种人。 “老兄啊,这丫头实在是病得太重了,您帮帮忙!” 道沧左使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就差给这老友跪下了。 穷耋仙官左眼皮子一抬,瞟了一眼榻上的青灵,大笑着摆摆手,瞪着道沧道: “老友,你要请我喝酒,说就是了,上哪整个丫头片子,还演这出戏。” 道沧左使急得不明所以,看了看穷耋,又看了看假昧的青灵,眼巴巴地问道: “什么?演……演戏?” 青灵听到这仙官进来,一来便说演戏这两个字,心知遇到了高人。 这戏是做不下去了,此时情志紊乱,之前呛地一口水一瞬间往上涌,她“哕”地一张嘴,实在憋不住,一口池水吐了出来。 她假装极虚弱地睁开眼,略偷窥了一眼道沧,见他神情依然有几分紧张,她一只手扶着额头,嘴里断断续续地支支吾吾道: “额,左大人,我这是……怎么了?” 道沧左使这才若有所悟,凭着他这么多年的经验,本不会如此轻易着了一个小女子的道,只是关心则乱,此时明白过来,竟然有些尴尬。 但是想着青灵身份尊贵,一点儿也不敢发作,赔笑着解释道: “自家弟子,着急了些,着急了些。我那园子里有一瓶百年佳酿,老友,今日来了就莫要走了。” 道沧左使陪着笑,满是皱纹的脸上扯出沟壑纵横。 穷耋仙官微微点头,笑而不语。 此时,青灵已是明了此落水一事,乃是自己大意,道沧唤自己前辈定有其他的缘故。又想起那日芳华殿中,这九重天的仙官儿所言,推测他们定然是以为自己就是那神秘高人。 她对道沧左使的态度也从戒备,变为了一丝歉意,这老头儿此时实在是,看着顺眼了许多,她有些尴尬地说道: “我……我不知为何,已觉得大好,这就……” 她话语未完,掀开被子,拔腿就跑。 道沧左使叹息着摇了摇头,与穷耋仙官会心一笑,又很快不去在意,与穷耋仙官为之前流光夫人的冒犯赔礼起来,道沧本要带着穷耋亲自去夫人处,可穷耋断然拒绝,如此他只好又是一番道歉。 须臾,青灵跑出屋子后,忽而思索道: “不对,此乃小木屋,真乃做贼心虚,如此跑了,我自己又去何处?” 她悄悄走回去,见二人相谈甚欢。 此时二人已经出得房门来,走在甘棠树下,静坐在那石桌上,有纷纷的白色花瓣洒下,远远望去,这两老头儿还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模样。 青灵蹑手蹑脚得躲在一道围墙后,伸出半个脑袋,想听听这二人所谈何事。 穷耋仙官抿了一口茶水,伸出他苍老的手,接住了飘扬下来的一瓣白色花瓣。 他捋了捋白色的长胡子,小小圆圆的眼睛颇有兴趣地盯着道沧的脸,意味深长地说道: “已是深秋,这株甘棠树竟然繁花似锦,不受四季节令的禁锢,仿若那王母的蟠桃树一般,实在是妙极。” 道沧左使面色微顿,随即掩面哈哈一笑,支支吾吾道: “兴许此地少人滋扰,灵气充沛了些。” 穷耋仙官笑而不语,望了一眼此时的天色,见远处渐起霞光,他喟然一叹,悠悠道: “多年前那场仙魔大战,我们仙界虽然胜了,但是这胜利,是以牺牲十万名仙界各族子弟换来的。我记得那时性命垂危需要救治的伤兵,挤满了我神依山。” 道沧目不转睛得盯着穷耋,听着他继续说道: “听闻有一位倾瑶女将军,在炎火山外与魔军死战两月,那时物资告急,各处都断了补给,那支军队的每个士兵本已灵气耗尽,眼看就要失败。” “但这位将军找到了一片甘棠林,令众将士服下甘棠果,众将士凭借着一颗甘棠果充饥,浴血奋战,转败为胜,掐断了魔头的援军,实在是令人钦佩。” 穷耋仙官语毕,又看了看道沧左使,道沧左使此时面色微微有些出神。 道沧低语道: “六界皆知,倾瑶夫人乃是我花族的英雄。” 第23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道沧又道: “花族地位,自此以后,非同凡响,似乎花族牡丹仙子花玉夭,也是在此事之后,被提升为百花神女,掌管九重天百花宫。” 青灵听得此时道沧对阿娘的评价,心中忽而愈发觉得道沧看上去奸诈圆滑,实则内里,是个明辨是非的好老头儿。 只是不明,他为何甘与古流光为伍。 此时,穷耋仙官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我记得,传闻当初倾摇夫人命人将那片甘棠林移栽至花族,她虽战死,但幸存的将士感她忠义,自发移林。可是不知为什么,在那场大战后不久,甘棠林被一场莫名的大火焚毁殆尽。是以,此处能再见甘棠花,老夫很是意外啊。” 石桌上茶壶中的水已经见底,道沧这一会儿已经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已经连喝了十几杯。 道沧仍旧不言语,只是微微笑着。 穷耋仙官儿盯了一眼道沧,悠悠笑道: “老夫只道世人太平日子过久了,都忘了昔日,是谁用性命换了这方美好的世界。竟然还是有人的心,是肉长的。” 穷耋仙官捋了捋胡须,依旧是一副自言自语的语气。 道沧左使听着,频频应声,却又似有些坐立不安,他解释那流光夫人点香时间到了,得离去一会儿。 穷耋仙官也不挽留,摸了摸甘棠树上残留的天河水渍,喃喃语道: “老东西,看你还能藏到什么时候。要不看你这忠心,这花族如今的模样,到不值得老夫来。” 道沧起了身,兔子似得一窜就没了影儿。 青灵将二人的话听在二中,很是受用,见这穷耋仙官儿仍旧坐在这甘棠树下,便生了尽尽地主之谊,备点美食以客相待的想法。 阿娘得仙官儿如此评价,泉下有知,定然也是欣慰的。 她略一琢磨,转进了小厨房,坐在灶门前,双手托腮,琢磨做点什么吃食才好。 “啾啾~”一声凤鸣声传来,此时远处飞来一只凤凰,不过须臾就到了甘棠树下。 青灵探头一看,原来是禾兹这个冤家,带着他的凤凰落地。 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如今,青灵只盼在她做好吃食之前,那冤家禾兹与那呆鸟能速速离去,不然,还真不晓得,这仇人见面,只怕会分外眼红。 她一想起乌云山中禾兹对她使的那冰凌,就心中一寒。 如此一想,她将厨房的门一关,埋着头,研究起吃食来。 树下的凤凰变了一位清秀的绿衣少年,他一变身,便面露不快,冲着穷耋责怪道: “穷老官,你明知每月这几日,就是殿下从云梦沼泽回来的日子,总会找你拿点丹药恢复元气,怎么偏挑这个时候,跑到这下界躲清闲来了?” 凤凰说完,抱着膀子,抖着腿,一脸不满地斜眼瞅着穷耋。 禾兹则是端坐一个石凳上,沉默不语,既不怪穷耋,也放任凤凰抱怨,看不出他的喜怒来。 穷耋仙官早已起身,听得凤凰在这里挑他的毛病,他老眉一竖,冲着凤凰使脸色,示意他莫要火上浇油,又急忙对着禾兹一拜,苦着脸急忙解释道: “殿下,您可别信这小刁凤凰赤焰,他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老官年纪大了,脑子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是每月十五月圆日,什么叫这几日?” 穷耋一拂袖子,一脸不服气,先把自己摘了出来。 禾兹神君此时奔波了大半日,嘴皮白里泛着干,他抬手提着茶壶,往杯里倒水,拎着茶壶抖了几下,壶嘴里只流出一滴水来。 他面色一紧,看着赤焰与穷耋置气,“咳咳”了两声,赤焰听后,又对穷耋说道: “你看,咱们殿下都得了风寒了,你……你又失职!我得了空,定去瑶池,在那王母面前,告你的状!” 穷耋见赤焰纠着自己莫须有的罪名,就是不放,知道他定是恼自己之前没有给他吃新炼制的糖丸子,这会儿在这里挑毛病呢。 正要解释,禾兹终于发了话,缓缓道: “赤焰,别闹,取点水来。” 赤焰冲着穷耋扮了个鬼脸,憋着嘴巴方才取了水壶,转身离去。 穷耋仙官这才神色俨然,躬身一拜,一板正经地说: “照往例,殿下总是每月十五来小老儿殿中,小老儿等了您两日,您看今日已是十八,便以为殿下此次不来了,所以小老儿并非诚心怠慢殿下。” 穷耋说完,伸出手来,放在禾兹的手腕上,闭上眼睛,凝神静听,为他把脉。 他忽而睁开眼眸,问道: “殿下的情况,可是不太好,为何现在才回来?” 此时,穷耋仙官已经将手掌放在禾兹的背上,一点点移动,仔细地检查着他的身内的状况,老眉紧蹙道: “嗯?怎么神力损耗得这么多?竟然,竟然还残存着上古时的气息?殿下这是,去了何处?” 穷耋仙官面容大变,手掌顿时停了下来。 禾兹神君面不改色,低声道: “无妨,误入了一座小山,输了点灵力而已。” 穷耋仙官愁得眉头蹙在一起,诧道: “您这叫一点儿灵力?殿下,您这要让王母娘娘知道了,非扒了老头儿一层皮不可!那种地方,以后万万不可去了。” 他又扳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着: “我看看,千年当归、万年人参、万年的何首乌……还差一味药,看来老夫要去八荒找找了。殿下切记,这一月内,万万不可再去云梦,去魔渊那种地方。这灵力也是少用,不……不用为好!” “一定要好好待在九重天,不然,可就有原形毕露的危机。您贵为九重天太子殿下,又是新任的战神,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莫要大意啊。” 穷耋仙官急急交代完这一句话,见禾兹点头答应,便身形一闪,急急去八荒找药了。 禾兹眼眸轻抬,微微看了一眼这甘棠树,他眸中眼神深邃,令人难以洞悉,面色无波,依然笔直地端坐甘棠树下。 他一言不发,他手里幻出一本《南华真经》,随之,目光落了上去。 第24章 瞎眼凤凰与黑心主子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本书上,仿佛周围的一切,便与他无关一般。 正在他畅游书海之时,隔壁的小厨房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瓢盆之声,再细细一听,又传来吵闹之声。 他眉头一挑,微微看了过去,只见厨房内有滚滚浓烟钻了出来,打斗之声不绝于耳,“死凤凰!” “臭丫头!” “你过来!” “你过来!”…… 禾兹一个起身,瞬移来到了小厨房门口。 他见厨房内乌烟瘴气,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便随便捏了个诀,这厨房瞬间清明起来。 入眼,便见赤焰的头发被一个女子死死揪着,而这女子的双腿,却被赤焰反腿牢牢锁着。 他剑眉微挑,低声道: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待他走近,再细瞧这女子时,神色微微一顿,暗想:这不正是那个会本君咒语的丫头? 赤焰此时已经开始嗷嗷叫了:“主子,快,这拔我毛的家伙,又欺负我。” 禾兹翘首看着赤焰,调笑道: “赤焰,怎么,变了人身,竟打不过一个女子?” 赤焰扯着脖子,喊道: “她……她揪我的凤冠。” 青灵白了一眼赤焰,见禾兹冷着脸一言不发,以为禾兹正要帮那呆鸟,便急急解释道: “神君,不是我要欺负他,是你家凤凰,偷吃我做的紫苏饼!” 赤焰气得面红脖子粗: “小丫头,好好说话,好好放在桌上,我是拿。再说,你竟对我下毒。” 青灵也不依不饶,喊道: “不经过别人允许,拿别人的东西就是偷。再说,再说我的饼可没毒,你个瞎眼凤凰,自己活没活着,自己不知道?” 赤焰“呸!”地一声,想吐出嘴里的那块紫苏饼,奈何被青灵死死困住。 “那你,对我用咒?” 青灵讥讽道: “是你不怀好意,就许你来我家偷饼,就不许我对你用咒了?” 赤焰脑子快炸掉,歪着脑袋壤道: “谁稀得吃,毒饼。” “好了!” 禾兹神君轻呵一声,打断了这聒噪的二人。 他走到赤焰嘴边,取下他嘴里的那块紫苏饼,放到鼻子边一闻。 “看,我这有证据呢,殿下,你可要好好处罚您这只贪嘴的凤凰。” 青灵扭过头去,向着那盘子中剩下的半块饼,递了个眼色。 那半块饼,呈月牙状,很明显就是被人啃过的。 青灵本以为如今证据确凿,此事怎么也是自己占了理,这禾兹纵然再护犊子,也不会就平白无故地向着赤焰判这案子。 青灵眼巴巴地望着禾兹,只见他缓缓走进那灶台,看了一眼那半块饼,然后,神色平静地慢慢送进自己嘴里,一点点品尝起来。 青灵看得长大了嘴,合着这赤焰偷吃,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都这般没脸没皮,也难怪赤焰这么嚣张跋扈了。 青灵死死地盯着那半块饼,只恨自己没有真的在里面放点毒,若有机会,定要放那种凤凰吃了掉毛,禾兹吃了变哮天犬的毒,让他堂堂一届天宫太子,永世被人耻笑。 青灵想至此处,不禁神色翩然,眯着眼弯着嘴,逐渐高兴起来。 待她缓缓睁开眼,正见禾兹那双冰冷的眼睛,正静静瞧着自己。 青灵瞪了一眼禾兹,依旧是一点也不打算放过这呆鸟。 “赤焰,这不是毒,是芥末。” 禾兹走近,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青灵。 他轻轻一拂手,一股强大的灵气,便轻柔地将二人分开了。 青灵技不如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这凤凰,蚂蚱似得跳到禾兹身边,冲自己张牙舞爪。 赤焰又拿起一块饼,当着青灵的面,扔进嘴里,边嚼边问道: “殿下,这不是毒?味道好怪,我明明吃了脑子、鼻子,都很难受的。你看看,我的毛都硬了!” 赤焰现出一条金色尾巴,上面的毛似那松针,又直又硬,他不停地指着那毛,委屈极了。 禾兹神君没有理会赤焰,看了看青灵,送出一股灵力围着青灵略一探查,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来,他道: “原来你是花族的人。” 不过,他那张阴沉的脸,很快又变得冰冷,凛然道: “你是第一个,见了本君,还敢和本君的坐骑打在一起的……小仙。你可知道,四海八荒,见赤焰,如见本君。你……实在无礼!” 青灵不服气,嚷道: “为何我就打他,不打别人,殿下,你若这么判,我可不服。” 禾兹神君面色微冷,严肃道: “本君可没时间与你讲道理,给我的凤凰,道歉。” 青灵闻言一愣,这禾兹果真既冷面暴戾,又如此护短。 今日这事,就不是一口饼的事情,而是关乎自己的脸面,关乎正义,自己堂堂玉簪花一朵,怎么能向这一人一鸟屈服? 她暗自一咬牙,纵然是鱼死网破,拼了命,也要在这禾兹的衣服上戳个洞来,瘸了腿,也要将那凤凰头上的毛拔光。 她暗自聚集灵力,等待着巅峰一击。 一只云雀闪电般地飞了过来,叫道: “殿下,云梦沼泽又有异动!” 禾兹神君对着这云雀嘴唇微动,云雀点了点头,转身飞走。 禾兹不假思索地转身,厉声道: “赤焰,走!” 赤焰瞬间变为一只巨大的凤凰,驮了禾兹,化作一道光飞向远处。 青灵见状,只得泄掉周身的灵力。 她松了一口气,缓缓坐在地上,此时远处飘飘然,传来禾兹悠悠的话语: “你的怠慢之罪,待本君回来,再收拾你。” 青灵嘴巴一瘪: “真是个小人!这日后若让他继承了天帝之位,这四海八荒,焉有太平之日?” 青灵看得如今乱糟糟的厨房,心绪低落到了极点。 忽然想起两日后便是那祭神大典,自己还要找小蛇蛋,方才脑子一热,竟把找小蛇蛋的事情忘了。 她猛地一拍脑袋,幸好那云雀叫走了那混蛋,不然,自己若一冲动,以卵击石,死在那禾兹手中,岂不是可惜? 赶快找到小蛇蛋,躲到西海神山才是要紧。 正在青灵唏嘘之时,一只纸鸢穿过甘棠树顶,慢慢悠悠地落到了青灵手中。 第25章 从小厨房到一重天 她望着手中轻盈小巧的纸鸢,喃喃道: “咦?哪里来的?” “青灵,青灵,我听凌石说你落水了,怎么样,有无大碍?” 纸鸢被施了法,小小的身子里,传出季白的声音。 青灵方才晓得,这是季师兄做的纸鸢。 她此时收到季白的问候,心中一暖,之前的阴霾之气消散了不少,她低声道: “无妨,方才,还……” 青灵正将自己的话语注入这纸鸢之时,一个少年已经背靠在木柱子上,歪着头盯着青灵微笑。 “青师妹,本想给你带个话便是,但是师兄我又忍不住过来看看。不过,现在看来……” 季白嘴里叼着一根青草,瞅着青灵,咧嘴一笑。 青灵拍了拍身上的面粉,理了理被赤焰抓散的秀发,有些难为情道: “季白师兄,让你见笑了,好似每每见你,我都这么狼狈。” 季白见她那样,似有些不寻常,便不再嬉笑,有些关切道: “哟,此处这是发生了何事?” 青灵捡起地面的碗,一面气道: “不知哪里来的一只野鸡,一只……一只长脖子鸟,弄坏了厨房。” 季白听后,一个劲儿地说可惜,他来得晚了,早知道他便早点过来,他有一门烤野鸡的独门秘籍,将那野鸡的毛扒光,架在火上烤,滋味很美,好吃得紧。 青灵听着季白说得绘声绘色,一想道那禾兹与凤凰若被人那般烤了,还真有几分滑稽。 当即心中的怨气又消散了几分,如此,体内的气已经消散了大半,有了收拾这一地烂摊子的想法,她向季白问道: “会生火么?” 青灵舀了一瓢水倒进那个大铁锅中。 季白看了眼青灵,用有些语涩声音说: “自然没有我季白不会的。” “诺,背后有柴,这厨房的用具全被那野鸡弄坏了,这些盘子碗这么脏可不行。” 青灵扔过来一个火石,一面将地上的碗盘端在灶上。 这般收拾一番,原本乱糟糟的战场,在她的拾掇下,已经恢复了七八分,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屋中的烟愈发浓郁,黑乎乎一团团,呛得她眼泪直流。 她挑眉看向季白,疑道: “季师兄,你真的会生火么?” 此时,那季白所在之处黑烟最浓郁之处,伸手不见五指。 青灵将手往锅里一探,那水冰冷如常,哪有一点点加热后的感觉。 “咳咳……咳咳,我可是……咳咳。” 季白想说话,却也忍不住捂着嘴,一个劲儿的咳嗽。 不过此时,灶中柴火突然烧得噼啪作响,烟雾中露出季白沾满烟灰的脸,他乐道: “青师妹,你看!” 青灵望着烟雾中那丝未散开的灵力,心中了然。 心想这季师兄,实在要强。 又不忍心拆穿他用灵气的事实,只得说道: “师兄今日这火,烧得顶顶好。” 季白听得一乐,道: “还是我们青师妹好,人美嘴甜。不似初阳那小子,连日连个人影都瞧不见,非要去百花谷采摘什么迎春花。” 青灵将季白的话听在耳中,并不接话。 关于初阳,她总觉得他时而亲近,时而陌生。 每每回忆起他幼年时对自己的帮助,觉得他是自己的恩人,像个贴心的大哥哥,是个护着自己的好师兄。 但是如今,看他待别的师姐师妹,也是一样,特别是对那红落、金蓉等人,也是一般爱护有加。 于她而言,又顿时生了疏离之感。 所以,如此一想,倒是不知,究竟对他,该如何相待了,既不知该如何相待,又不知该说什么。 季白见青灵并不接话,只觉得没趣,便没了继续说初阳的兴致。 眨眼间,青灵收拾好了各种厨具,甩了一个干净的帕子给季白擦脸。 她见季白的脸,宛如墙角的狸花猫一般,不禁掩着嘴噗嗤一笑。 季白见已收拾妥当,眼睛一转,对着青灵说道: “青师妹,师兄我观你面相,眉宇间似有一团黑气。” “你看看,这一日又是落水,又是闹野鸡灾的,应是扫把星君关照了你。听说出去走走,可改善运气。要不,师兄我勉为其难地做个护花使者?” 季白仰着头,嬉笑着等青灵回话。 青灵此时心中确还有几分烦闷,听得季白如此说,倒也乐得应下了。 季白听了高兴,立马变幻出一艘小金舟,作为飞行的法器。 青灵定睛一看,这金舟散发出金色的光芒,上面灵力流动,这竟然是一个上等的下君法器。 季白有些得意道: “你看,那乌灵芝自然不是,白白让初阳那小子给破坏的。” 青灵若有所悟,她想起了乌云山中,初阳师兄送季白的那一把钥匙。 二人一上了金舟,这金舟便如入海的鱼,很快融入了天空这片海。 不过霎那间,金舟便冲出一层厚厚的白云,一座座宏伟的宫殿呈现在二人眼前。 “哇!季师兄,你看!那大殿上写的好似是星……官府。” 青灵只觉得眼前一亮,激动道: “咱们这是到了天宫么?” 季白也被这眼前一幕震惊了,悠悠道: “幼时,学堂的任先生在讲述八荒时,曾说一重天便是星官府。咱们在下界所见的日月星辰,皆为各星宿君所布,如此看来,应该是来到了一重天。” 青灵回忆起前世,舅舅每月去九重天上朝,都会给自己带一些东西,特别是织女做的云纱彩衣,她特别喜欢。 想至此处,她不自觉地望了一眼那彩云深处,只见云彩中还真似有仙子在攒动。 青灵眸中一亮,指着那云彩深处,说道: “师兄你看,那边好似有织女下来采纱。” 不远处,一艘大船上站着几个挽着篮子的仙子,后面好似还跟着一个威武的神君。 那神君向着四周扫视一眼,目光冷峻。 季白有些紧张,急道: “快,躲起来。” 他把一件薄纱盖在这金舟上,二人连人带舟,一起消失了。 青灵摸着头顶的纱布,有些好奇道: “这是什么?好像,好像他们看不见我们了。” 第26章 情迷云深处 季白清了下嗓子,悠悠道: “金梭衣,还是托咱们初阳师兄的艳福。” 语罢,他又担忧道: “青师妹,别说话,咱们地仙无故是不得上此处的,莫叫他们发现了。” 说话间,远处那那艘大船,正向着二人所在之处直直驶了过来。 两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那大船好巧不巧,正好停在二人的身边,幸好有金梭衣,船上的那些仙子与神君,竟没有发现此处有别人。 此时,青灵仰着头,看着这高耸的船头,有一仙子伫立,她裙摆飘摇,如云舒展。 半晌,有轻柔的声音传来: “青龙君,我看此处云朵绵密,采来织布甚好。就将星舟停在此处。” 那仙子身侧不知何时走来一位神君,她交代了几句,那神君便温柔应声。 此时一阵风拂过,小舟在风中飘荡了几许,与大船相距的距离不远不近,令青灵正好一抬头,便能看着那大船上的二人。 只见那神君指挥着手下的几个天兵,定住了这巨船。 船上的几个女仙飞了出去,她们掏出一个绿色瓷瓶,在云彩中穿梭,将一些好看的云朵采集进去。 有别于那几个女仙的有说有笑,这船头的仙子正峨眉微蹙,神情忧伤地盯着下界。 她轻声道: “青龙君,你们在一重天,近来可有看到,殿下在何方降魔?” 这神君神色似有微愣,但很快掏出一个水晶球,凝神细看起来。 稍许,他低沉道: “玉梭仙子,据我观察,禾兹殿下此前应是去了云梦沼泽。如今……我看看,如今应该是进入了魔渊地界,不过魔渊有封印,不好窥视。” 青灵一听禾兹这名字,顿时心中有些发毛。 原来那日那云雀,是将他带去了魔渊。 季白见青灵拧眉,指尖挠了挠她几缕秀发,微微扯了扯。 青灵瞪了季白一眼,揪着他肩上的黑发,紧紧攥在手中,与他传音,令他别胡闹,否则,便让他变成季小秃。 季白被青灵一瞪,脸上展了笑颜,他躺在青灵所在的船头,头枕在环起交叉的手臂上,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青灵。 大船上,几滴水滴了下来,有一滴在季白脸上,有一滴在青灵的鼻尖,二人相识微囧,竟是咸的? 青灵举头望去: 那青龙君正挥汗如雨,眼眸剧烈地抖动,浑身的灵力用到了极致,他吃力地语道: “玉……梭仙子,您何必次次都要问起禾兹殿下呢?殿下虽然身份尊贵,可他个性实在冷峻,你没听说他连前世那下界的未婚妻,也没见过一面吗?” 他口中吐出一口气来,眼中略有些焦虑,见玉梭仙子不发一言,他又继续说道: “他虽是英雄一般的人物,可实在,不像个好的夫君。虽说他那短命的未婚妻已经入了轮回,你看看这数百年来,这殿下除了遛赤焰,就是杀魔军,何曾亲近过半个女仙?” 绕着季白的头发的手指,在“短命”二字响起时,猛地一拉,季白吃痛,险些叫出声来。 青灵秀眉冷竖,瞪着那青龙君。 玉梭仙子依旧没有搭话,也不为所动,半晌,才拿出一个锦囊,塞到青龙君手中。 对着他柔柔说道: “这是我做的香囊,今日,实在辛苦青龙君了,我身无他物,望你不要嫌弃。” 青龙君见到这香囊,顿时转忧为喜,他接过香囊,神色愈加激动,颤颤巍巍地将它揣进了怀里。 青龙君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似守得云开见月明,鼓足了勇气,豁然明媚地语道: “仙子放心,我青龙君乃是八荒最坚定的一尾龙,一旦认定了你,定会……” 他话语未完,玉梭仙子抬起玉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虽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面不改色,带着似笑非笑的语气,悠悠将话说了出来: “这里面放了决明仙草,对治疗眼睛方面的疾病,很是有效。” 青龙君将那香囊取了出来,陶醉似得放在鼻前,嗅得如珍似宝,连说果然是个妙物。 玉梭仙子张了张嘴,顿了一顿,又接着道: “还望……还望星君眼睛略舒坦些,往后有了殿下的消息,多多说与我听,可好?” 青龙君手好似触了电,一时便僵硬了。 他手里的香囊滑落下来,“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好似一个破碎的梦。 “啊?” 他瞬间张大了嘴,微微撅着嘴巴,小心瞧了一眼神态坚定的玉梭仙子,只得简单应了一声。 云彩中那几个女仙飞了回来,向着玉梭仙子一拜,回禀道: “仙子,收集好了。” 玉梭仙子点了点头,眼若秋水一般,望着青龙君道: “此番,辛苦你了,天孙娘娘处还等着我回去,咱们,再会。” 玉梭仙子见青灵君埋着头,并无送别的意思,便领着四个仙子,夺空而去。 青龙君听见她们离去,一下子站了起来,喊道: “哎!别!我不忙,不忙!送你啊!” 青龙君嗓子吼得冒烟儿,看着玉梭仙子远去的背影,急得捶胸顿胸。 此时的小金舟,缓缓被风冲到了更远的一角,那大船又走得远了些,青灵与季白两人方才透了一口气。 青灵秀眉微锁,寻思方才青龙君的话里那意思,那玉梭的眼光,着实不怎么好,竟然看上了禾兹那般的黑心之人。 不过竟然那禾兹去了魔渊,那魔族的腹地距花族甚远,一时半会儿,他定然没有时间回来找自己的麻烦。 她又想起了青龙君方才唤自己是短命鬼,又心中不喜,动不动就把别人说成是短命的弃妇,也活该那青龙君是个单相思。 青灵的嘴越憋越高,满脸写着不快。 “青师妹,你怎么了?” 季白嘴角一扯,随手捏了一朵白云,扔在青灵的脸上。 青灵将它一手打散,已是没了游览的兴致,撅着嘴道: “师兄,这里风景虽好,却不是我们能来的,不如” “咦?” 青灵话音未落,接到一只粉色的纸鸢,里面传来桃八焦急的声音: “青灵,我在小桃山,我的族人……” 第27章 小桃山旧案 青灵听得眉头紧蹙,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望着季白急道: “小八遇到麻烦了,快去小桃山。” 季白了然,赶忙催动法力调转船头,向着小桃山驶去。 小金舟顿时宛如射出的箭,直奔前方。 “季师兄,快点,再快点。” 青灵趴在船头,用手挡着迎面的风,神态焦灼。 季白心一横,一把掏出怀里的灵石,不断注入灵力。 “青师妹,别急,很快就到了。” 他看了看自己存了三年的灵石,一共五十颗,这原本他是打算给千丝阁查自己的身世的。 若要这舟跑得更快些,非得再加灵石不可。 耳旁又响起了青灵的催促声,她站在船头,并不知晓,这金舟是这般催动的。 季白一咬牙,全部扔了进去。 果然,花了钱的小舟速度快了几倍,一下子就来到了一片连绵的黑山上。 青灵诧道: “这……就是小桃山?” 一股刺鼻的烟味传来,方圆数百里,竟然全是焦炭,寸草不生。 季白收了舟,随口说到: “如今的小桃山,几乎成了花族的禁地。” 他望了望远方,叹道:“此地,数百年前,可是花族最美的地方。尤记得,小桃山后是连绵的甘棠林,花开时节,好似下起了白雪,人们在树下总会说起……,可惜……” 他没有说完后面的话。 “阿娘、阿爹,小木,陈叔叔,七婶婶……不要,你们不要走!” 桃八的嗷嚎声从小丘的一边传来。 是小八! 青灵追着声音腾飞过去,只见桃八正趴在地上抓着地里的泥土,哭得好似个泪人。 黑土地上,点点的星光在闪烁,隐隐有了湮灭的迹象。 是花灵! 季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中的一切,他沉重道: “被天火所烧,花灵应该是进入幽冥轮回才是。如今这花灵停留在此,不入轮回,竟快湮灭了。” 青灵悠悠一叹,愁上心头: “天河水可让转世的花灵恢复记忆,重塑仙体。可如今这花灵几近湮灭,魂魄灰飞烟灭,再多的天河水,只怕也无济于事。” 季白摸了摸地上的黑泥,眉头紧锁,他疑惑道: “嗯?等等,这……这不是天火!是阴火!是烧过后,神魂俱散的阴火。” 季白看了一眼同样震惊的青灵,分析道: “此事不简单,阴火并不会无故燃起,必须要人为操控。可是谁与小桃山如此有怨,竟然要烧光着一切呢?” 季白摸着下巴,身心大震的桃八,神情凝重。 桃八眼神迷茫,她艰难地抬起头,仰起挂满泪水的脸,不可置信地问道: “季……季师兄,你说什么?这是有人故意做的?” 她用力地抓着地面的泥土,心痛无比。 曾几何时,这里是她和姐姐桃七、弟弟小木的家。 当年,若不是自己贪嘴人间的吃食,也不会意外活下来,连阿爹阿娘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桃八喃喃自语道: “我本以为浇上这天河水,滋养这草木根,纵然家人乡亲入了幽冥,经历了轮回。早晚,大家还会回来的。如今,就连这最后的希望,也灰飞烟灭了。” “小八……” 青灵扶起桃八,用袖子抹去她眼角的泪珠。 她不知此时此景,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无论怎样的话语,听起来都那么地苍白无力。 “青姐姐,帮我向左大人告个假,我……我想陪着小桃山的仙灵们,走这最后一程。” 桃八拿出腰间的储物袋,放在青灵手中。 “一千只金蟾蜍,一只不少,是我欠左大人的。” 青灵接了过来,冲她微微点头。 桃八摸出一根地瓜干,放在嘴里,喃喃道: “这地瓜干,不甜。” 两滴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中夺眶而出,泪珠里有升空仙灵反射的光,她嘴角微抿,似笑非笑。 此时,青灵的身上飞出一抹红色的仙灵,它也汇入了那些星光中。 桃八在昏暗的夜色中,伸手想抓住它,却没能留住。 她静静看着那一抹红,喃喃着: “姐姐,你是感应到了故土么?” 青灵看着桃八落寞的身影,心中一紧: “小八,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出伤害小桃山的凶手。为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讨个公道。” 青灵如此一说,季白也眸中一动,道: “对,小师妹,我季白一定会支持你们的。” 他与青灵站在一处,安慰人的话,他说得很是别扭。 只因向来也鲜少有人安慰他,这话突然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别扭又有趣。 桃八看着二人,微微点头。 “碰!” 青灵与季白还没来及得松一口气,桃八便倒了下来。 “小八!” 青灵赶忙拉住她。 季白走过来,一把脉,叹道: “情志大伤,急火攻心,休息几日虽然能醒来,最好还是要好药温养。” 青灵看了看自己口袋空空,不由得愁了起来。好药,得要不少灵石? 她此时无暇多想,只得与季白将桃八放上金舟,心情低落地向春水宫飞去。 “季师兄,小桃山此事,你怎么看?” 青灵扶着金舟,任由晚风吹动着脸。 季白转了转食指上的翠玉扳指,沉吟一番,道: “春水宫应有案底,回去查查才好说。照旧例,再过两日,便是你与初阳师兄进山,采摘仙频草的日子,调查一事,就交给我。” 季白语气坚定,好像这事儿是他自己的事一般。 青灵原本存着找到小蛇蛋,便逃之夭夭的想法,此刻竟然有些动摇了。 至少,至少得和季师兄把小桃山的事情查清楚才好。 二人快到春水宫时,只见宫外有一辆神光夺目的花车,停在了春水宫外。 春水宫一众女仙在流光夫人的带领下,正恭候着。 青灵一把拉住正要向前的季白,掩在一丛茂盛的竹林后面。 “嘘!” 青灵将食指放在嘴上,示意他莫要说话,瞅着前方。 季白收了金舟,桃八也跟着变小,躺在金舟里被他带入怀中。 “你这丫头。” 季白嘴角一挑,饶有兴趣地与青灵一起躲了起来。 此时,一个华丽脱俗的神女牵着花心蕊的手,从花车上缓缓走了下来。 第28章 警钟三弄 流光夫人首先迎了上来,欢喜地拉着她的手,笑盈盈说道: “玉夭,您贵为九重天的百花女神,可以说是我们花族最荣耀的神仙,你若有事,令心蕊转达便好,何必亲自过来呢。” 花玉夭斜眼瞟了一眼古流光,随后嘴角微微一弯,顿了几顿。 缓缓语道:“夫人言重了,这了解夫人的,知道夫人这是担心玉夭,不了解夫人的,还以为夫人这是要赶玉夭回九重天呢!” 花玉夭说完,抽出手来,向着轿中的花心蕊招手道: “蕊儿,可是昨夜的糖豆子吃多了?还没醒呢?” 流光夫人见花玉夭将手抽出,神色略有一丝的疏离,她心中也略有一丝懊悔。 若早知道这牡丹族的花玉夭能上九重天,任百花女神,当初,她古流光就不会为了桃花一族的壮大,如此打压牡丹族。 如今这花玉夭在九重天,无论是地位还是名气,都压她古流光一头,她不得不收敛了她的性子,她听那花玉夭说花心蕊,一面走向那花心蕊,一面赔笑道: “哟,心蕊这孩子我是知道的,她呀,从小就爱吃糖豆子。没想到,这般大了,还馋嘴呢!着实可爱得紧。” 言语间,她已经走到那轿中,见花心蕊正酣睡,便取出怀中的百花蜜,递到花心蕊的嘴边,给她喂了几滴。 花玉夭余光微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面色微露一丝轻蔑。 这百花蜜果然是好东西,花心蕊吃完,便苏醒过来,问了古流光一声好,出了轿子。在她移步间,一粒红色的丸子从她的袖中落出,在地面滚了几滚,方才停下。 一阵异香扑鼻而来,古流光一眼便瞧见这丸子,眼睛一亮,她正要提醒花心蕊,花心蕊便道: “夫人,莫管,这糖豆子脏了,不要了。” 古流光的心好似都要石化,她管这花族一年只得三颗的回元丹,叫糖……糖豆子?还脏了,就不要了? 古流光面色极囧,忽而望了一眼不远处宗浆南的小楼,心中有些置气。这花族的比上九重天,到底是天差地别。 花玉夭见古流光看着这药丸,神色有异,她缓缓走向花心蕊,一面微笑着挽起花心蕊的手,一面好似不小心地,一脚将那回元丹踩碎。 古流光看着,心神又是一震。 她脸上勉强堆了笑,转而一同去挽着花心蕊的另一只手,面朝花玉夭道: “玉夭,此时牡丹开得真好,族中窖藏的牡丹仙露香纯得很,我呀,特意为你留的。就等着你回来呢,不如,这就进去坐坐,尝尝仙露的滋味?” 花玉夭停了下来,她没有挪动步子,微微笑道: “夫人,仙露……就不吃了。不过,玉夭近日,倒是听了一件奇事,想与夫人分享呢!” 古流光听她如此说,也停下了脚步,以为她的气已经消了许多。 便心中微喜,问道: “玉夭身居九重天,有什么消息,定然是最先知道的。” 古流光翘首以盼,只听那花玉夭道: “前些日子,我巡游东海,见东海一侧的桃花,竟然违抗节令,寒冬不凋谢。” 她说完,瞟了一眼古流光,只见古流光紧紧攥着衣襟,面上已经失了笑。 花玉夭继续道: “本神受天帝信任,掌管四时花令,虽然平常为人慵懒了些,竟然不记得,自己何时给东海,降下了不凋令?” 流光夫人脸色瞬间暗淡下来,急急心不在焉地解释道: “神女说笑了,神女天资聪慧,能力超群,怎么会有犯糊涂的时候,当中,可能是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她改了口,不唤玉夭,唤神女。 花心蕊在古流光与花玉夭之间,见二人神态不对,眉头微蹙。 她捏了捏花玉夭的手,娇嗔道: “姑姑……” 花玉夭望了一眼花心蕊,微微一瞪,又叹了口气。 她背过身去,望着东方扔出了一个粉色的玉牌,玉牌飞出后,便悬挂在空中,吸收着一抹红色的光,半晌,她方才收了手。 转身对流光夫人说道: “花族纵然是我族地,若有违反天规,当然是一视同仁。若是以后,再有什么月季、海棠、兰花、芙蓉的,闭着眼睛乱开花,恐怕我花玉夭,定然不会视若无睹。那万花仙露,若是花族不会保管,本神也不介意,向玉帝进言,收为百花宫保管。” 流光夫人一愣,拉着一边的花心蕊,脸色大变道: “神女言重了,这万花仙露是花族的根,妾身怎么会乱用呢。” 她又继续看了一眼花心蕊,悠悠道: “前日浆南,去了一趟织女宫,花了好多灵石,得了一件玉梭仙子手上新出的云纱琉璃裙,是我呀,专门留给这孩子的。” 花心蕊一听,脸色微动。虽说那织女宫的仙裙并不昂贵,可是因为织女宫凡事总以军中所需为先,要求得一件仙裙,总要等上数年,是以,倒是颇为稀奇。 花心蕊早就想要一件织女宫的裙子,可是因为她姑姑与那织女宫的天孙娘娘,一向又不合,她可是一点儿也开不了口。 如今听流光夫人这般说,见姑姑虽然摆着脸,也劝道: “姑姑,说了这会子话,你定然渴了,要不……进去喝口水?” 花玉夭一向宠爱这个侄女,听得她这般说,便断了继续为难古流光的意思。 她本来也没有打算如何对古流光,花族再不得她的心,多少也算是她族人的族地。 此时,一旁的宗玉娇眉头一皱,看着流光夫人,神情有些意外,她暗付道:那云纱琉璃裙,不是阿娘说,给我生辰礼物么? 玉夭神女拒绝了花心蕊的邀约,她道: “数百年前,祭神用的仙频草惹怒祖神,扰动了四季节气,竟令凡间六月有雪,冬月有雷。一月后,又是新一界花族祭神大典,那时,天帝将派天神观看祭天。望你们……定要好好吸取教训,莫要松懈。” 流光夫人闻言,脸色愈加昏沉。 数百年前,那场失败的祭祀,皆是因为她侄儿古少峰,做事马虎敷衍之过。 第29章 灵风仙尊 如今花玉夭又将此事提了出来,令她的心又高高悬起。 她如今已经知道古少峰不堪神使之位,早就没有了扶持他做神使的心,把这嘴边的肥肉,白白送给了第二宫的初阳。 她赔笑道: “神女放心,我必定小心谨慎,不敢出错。九重天天神能下界,见证祭神一事,是我花族之幸。” 花玉夭见古流光这般承诺,便也不再多言。 她对花心蕊嘱咐一番,若有深意地望了花心蕊一眼,乘了花车,在众人的拜别中飞上了天穹。 流光夫人送走了花玉夭,笑盈盈地向着花心蕊走过去,亲昵地拉着她,移步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青灵见众人散了,也从不远处的竹林中走出。 她看了一眼桃八,她依旧昏睡在金舟中,没有醒来。 她眉头微锁,想着那花玉夭所说的祭神大典,问道: “季师兄,仙频草一事,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惹怒了祖神?” 季白摆摆手,漫不经心道: “那时我也还是个孩子,只依稀听年长的神仙说过。” “当年,流光夫人内定神使,那人便是他的侄儿古少锋,那古少峰本应去蓝涧山采摘仙频草,但他畏惧艰辛,去荒山之地采草,采来的草萎靡破败,毫无灵气,因此惹怒了祖神。” “祖神乃是花族最古老的神,她动了怒,自此后,凡间偶有四季错乱……也是那之后,才定下了乌云山试炼选神使的规定。就是流光夫人,也不敢再犯。” 季白说罢,对青灵语道: “如今,没有想到,天帝也如此重视此次的大典。” 季白嚼了一根草,挑眉瞅着天空的白云。 青灵听后,不再追问,见到天色已晚,与季白带着桃八回了云来峰。 九重天上,凌霄宝殿中站着一位白发仙者。 天帝禾悦早已屏退左右,年轻的仙侍们从未见过这阵仗,纷纷对那位白发灰衣的仙者十分好奇。 只听一位年长的仙侍说,这位仙者地位异常尊贵,乃是来自三十三重天的一位仙尊,那位仙尊平时鲜少露面,今日竟然来了凌霄宝殿,实在是一件稀罕事。 天帝双手后背,神色凝重道: “灵风仙尊,您说兹儿的命数出了变化,需要去花族布下神光,才可免除死劫?” 天帝语罢,灵风仙尊点了点头。 天帝继续说道:“说来也巧,数日后,正好是花族祭神大典,我本来有些事,想让兹儿去查查。如今仙尊提了此事,也就是兹儿顺手多做一件事的事。” 天帝禾悦说完,神情紧张,他就这一个儿子,此时可是天大的事。 灵风仙尊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禾悦,顿了半晌,缓缓说道: “你我虽然年岁相差甚远,也晋了神位,但到底,还是你的兄长。兹儿,虽然拜我为师,但到底,我也是兹儿的舅舅,以后,莫要一口一个仙尊,显得过分生分了。” 灵风仙尊说完,浑身的蓬勃灵力释放出来,吹得九重天的花树歪歪斜斜,好似在告诉玉帝,再如此多礼,他便会生气。 天帝嘴角一抽,隐隐有些站不住脚,急忙解释说不会见外。 好说歹说,那灵风仙尊才停了这飓风,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天帝弯着腰,柔柔道: “还是不可失了礼数,本君为天宫表率,怎可带头对仙尊无礼?” 他抹了抹灵风仙尊得胸口,为他顺气。 “也罢,兹儿之事,你要切记!” 灵风仙尊摇摇头,不再劝解。 他在这殿中溜达,拿起一些琉璃金玉,打眼瞧瞧,又无趣地放了回去。 他摇头感叹:“哎!本尊亲切和蔼的形象,全被禾悦你这小子,败坏了!” 天帝笑着点了点头,有些哭笑不得。 这灵风天尊动不动就狂风万里,搅扰得九重天不得安宁,他哪里还敢与他……不见外? 再加上他的性子,虽说说起正事来十分正经,是个正经的神仙,但说完事后,就与顽童一般,天上地下,四海八荒,他是百无禁忌。 正在天帝以为灵风仙尊,已经说完正事的时候。 灵风仙尊眉头一皱,好似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瓷瓶,往天帝面前一甩,盯着天帝,郑重说道: “此物,交给兹儿。” “此为神光绝念,它能斩断威胁禾兹生命的一切事物。” 天帝一听,立马接住,顿时重视起来。 灵风仙尊又道: “原本万物自有因果,本该他亲自体会。可当下,魔渊十分不稳,魔王巨狼王居心叵测,竟然整碎了魔渊一角的封印。禾兹是神界预言中的救世之神,他……万万不可出差错。” 天帝点了点头,神色又凝重起来,握着瓷瓶的手微微渗出了汗,他此时不得不为禾兹的安危,隐隐担心起来。 灵风仙尊,一向深居三十三重天,不问世间事。 如今为了兹儿,特意下来,可见此事十分严重。 虽然给了这个绝念,但是他心中仍旧惴惴不安,想至此处,他念道:若要保兹儿安泰无恙,除非三十三重天的那位天尊,能对兹儿上心。 此前,听闻灵风仙尊说起,那天尊心中只有一件事,便是寻找自己唯一的女儿——长生神女。 听闻那神女即降生起,便因有什么不足,被天尊投放在天地之间。 为了天生天长,八荒无一神明知道她在何处,之前,只知道这天尊在寻访神女,也不知最近,可有进展。 天帝略一思付,说道: “兹儿的事既有解法,也只好如此。仙尊此前漫游八荒,可有关于长生神女的消息?” 灵风仙尊叹一口气: “此前本尊到了极北,正是感应到了长生的气息。不料此时,追元珠坏了,只好炼好此珠,再寻这孩子。不过,此番算出兹儿的劫难,倒也没有白跑这一趟。” 天帝禾悦了然,原来这长生神女还无踪迹。 若是找到,他一定想尽办法,撮合她与禾兹的婚事,与天尊亲上加亲。 若能那样,莫说禾兹安然无恙,便是这天下,也能昌盛稳固,实在是美事。 第30章 一锅鸡汤不够 天帝暗叹一声,如今,此番想法落空,他只得挽留道: “仙尊既然回了天界,不妨多住几日。” 灵风仙尊摇摇头,转身向着宝殿外走去。 他此时背影高大,却隐隐透着一股孤寂,没有了之前的嬉笑与威压,如同一抹暗淡的霞光,瞬间便消失在九重天上。 天帝眉头紧蹙,望着灵风仙尊消失的地方,沉吟了一会儿。 他拿起桌上那个灰色瓶子,对身侧的仙侍一本正经地说道: “幼谷,将此物带往云梦沼泽,交给殿下。内里有传音,他一看便知。让他一出来,直接去花族。” 幼谷一听,有机会下界,他喜滋滋地接过这个瓷瓶,欢喜地领命,正要离去,好似又想起了什么事情。 他折返回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帖子,恭敬地递给天帝,禀道: “天帝,险些忘了,东海龙王给您送来了请帖。下月初一,他第二百三十一个孩子摆满月酒。” 天帝浓眉一挑,略急躁地摆了摆手: “不去不去,这才一年,他东海的满月酒,都吃了不下十回了。” “这傲烈,除了生孩子,就无事可做了么?” “龙孙都快娶媳妇儿了,他还生崽?早晚有一天,东海地水龙,都要成灾了!” 幼谷眼巴巴地看着天帝说完这话,正在想如何回话给东海。 天帝将这请帖朝着他一扔,烦躁地坐下,打开一个奏折,才瞟了一眼,又叹了口气,东海子孙繁盛,着实令他羡慕。 若要等到灵风仙尊寻到长生神女,只怕天界都要长青苔了。 他瞬间想明白了似得,话锋一转,对幼谷说道: “你去,守在殿下身边,等他忙完花族的事,把他带回九重天。” 他说至此处,脸上一沉,望着流云,语重心长道: “本君,得好好给他选个王妃才是。这小天孙,本君可是,盼望了几百年了。” 幼谷见天帝忽而感伤起来,少不得一阵安慰,揣了请帖,说这就把这烦人的劳什子给扔了。 天帝听他如此一说,又改了主意。 和颜悦色道: “幼谷,东海那边,送个礼过去,莫要失了礼数。” 天帝说完,愁容满面地将琉璃杯中的仙露一饮而尽。 幼谷眨了眨眼,暗叹做个天帝,实在是不容易,一时间,他深觉自己这种仙侍才是逍遥快活。 幼谷如此一想,满意地打开凌霄宝殿的门,唤了外面的仙侍进来,送了各式各样的茶水,小心伺候着。 仙侍们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知道,每次收到东海的请帖,天帝总是分外愤怒。 他似乎看不得东海生孩子,都说东海人丁兴旺,这八荒的礼,都快送到东海一家了。 所以在八荒,凡是看到了出手阔绰的后辈,谁都知道,那后辈定是东海的。 …… 春水宫云来峰,小木屋里炊烟袅袅。 有过上一次的囧事,季白苦练火技,将一灶的火烧得极好。 铁锅里面炖着一个大灵芝和一只老母鸡,汤羹“咕咚咕咚”地冒着泡泡,香味诱人。 “季师兄,虽说这母鸡小了点,不过给小八补身子够了。” 青灵靠近那锅中的热气,稍稍一闻,很是满意。 她信心十足地说道: “吃了这汤,桃八明日准能好些。” 季白向后一躺,两脚搭在灶上,下巴微微仰起。 得意地指着自己的脑袋,调笑道: “也不看看,这鸡是谁准备的?” 青灵瞅了一眼季白,少不得又对他吹捧一番,这季师兄爱听漂亮话的毛病,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说话间,青灵捏了捏空空的储物袋,为了买灵芝,她已经身无分文。 昨儿她问了大夫,桃八这情况,还得多吃几日灵芝,才能恢复得更好。 可是眼下,灵石已经花个精光,哪里还有多余的钱? 青灵懊恼地看着空空如洗的钱袋子,无力地托着下巴。 季白见青灵犯了愁,不解道:“愁什么呢?” 青灵正要回话,此时,她与季白腰间的弟子牌发出了一道光,在一阵“咚咚咚”的锣声之后,里面传来了凌石师兄的传音: “祭神舞招神女了,参演的女弟子,可得一百枚灵石。” 青灵一听,眼神一转,顿时来了精神,她一把握住腰间的山门牌,一边向着门外跑去,一边喊道: “季师兄,照顾小八一下,我去去就回。” 季白看着青灵离去的身影,知道她是想去参加这祭神舞,想叫住她多嘱咐几句,却见她早已飞远。 去芳华殿的路上,青灵路过一个秀美的山峰。 那里种满了奇珍异草,看上去,像是流光夫人的住所。 此时山上人头攒动,有数十名弟子散落在在山上的各个角落,在寻找着什么,纷纷叫着:“卷心……卷心……” 青灵心中虽然好奇,但并没有停下脚步,她一心赶着去芳华殿,参加祭神大典的神女大选。 等她到时,芳华殿已经站满了十几个女子,其中就有那几个她认识的弟子。 宗云娇站在殿中央,正面露不快。 红落姐妹正围着她,金蓉面色诧异地说道: “往日这卷心,轻轻一唤便回来了。今日这春水萍都快翻遍了,竟然不见它的踪影!” 红落抓紧手绢,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到: “哎呀!莫不是那个胆大包天的贼子,把卷心抓去炖了!” 青灵听到红落这一嗓子,心中有些犯疑。 她暗自付道:“这卷心,不会是一只鸡?” 她还未思毕,那金蓉又急着说道: “就是,卷心本是凤族旁系,属于小凤兽。吃了它,可以增加几成功力呢!保不齐那个有眼无珠的小子,胆大包天,动了咱们云娇的爱宠。” 青灵心中一紧,“真的是鸡!” 她此时面色有些难看,想着回去后,定要好好问问季师兄,是否将那宗云娇的鸡,给炖了。 此时,花心蕊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一眼瞎琢磨的红落姐妹两,有些无语地说道: “何需如此猜来猜去?用云娇的主仆契感应一下不就知道了。” 第31章 迷神花 宗云娇恍然大悟,举起手来就要施法。 其他在场的女仙见状,一个个煞有介事地议论起来,芳华殿顿时人声鼎沸,将那道沧的声音都掩盖了过去。 其中有一个女仙嚷道: “谁那么大胆?竟然敢吃云娇公主的爱宠?” “等着,有这个家伙好受的。” 道沧此时老眉一皱,他大声呵斥道: “住口!谁再吵吵闹闹,关去荆棘林!”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宗云娇憋着嘴,收了即将完成的追踪术,冲着道沧撒娇道: “沧叔,卷心丢了,我不过担心了些。” 道沧见宗云娇在那解释,他的脸色缓和了些,语重心长地说道: “公主,再有几日便是祭神大典,此次大典天界很是重视,咱们要赶紧排练祭神舞。不然天帝怪罪下来,就是族长和夫人,也吃罪不起啊。” 宗云娇听道沧这样说,她这才委身一拜,道歉道: “是云娇不懂事了。” 道沧正待继续念着祭神规则。 此时青灵正凝视细听,有一个弟子忽而小声说道: “她谁啊?” 另一个弟子接话,“看她腰牌,云来峰,莫非是那日那青灵?” 青灵一挑眉,自己还在这呢,当着自己面在那里窃窃私语,这些弟子什么素质? 青灵挤眉弄眼地瞅了两人一眼,并不理会。 不过这声音传入了宗云娇几人的二中,几人纷纷侧目而视,十分诧异地瞪着青灵。 望向她的眼神,不怀好意。 青灵闭上眼睛,暗自平复心情,左右自己是为了桃八康复,才来挣这一百灵石的。 别人的态度,无关紧要。 她集中注意力,听着道沧述说祭神大典的重要性。 道沧的意思,大致是说,自此后,每日的上午,都有一个特定的时间,是众女仙排练舞蹈的时间。 花心蕊领舞十分有经验,故而今年,自然也是由花心蕊负责。 道沧走后,花心蕊将众人留了下来。 她望了望殿门外的夕阳,缓缓道: “想必各位仙子已经知晓,此次大典十分重要。有天宫的神使过来,见证花族祭奠祖神。今日时间还早,不如,咱们先练练基本的姿态,如何?” 花心蕊在一众女仙中,一向是最有影响力的。 就是宗云娇,常听她母亲教诲,碍于花玉夭的面子,令她对花心蕊的话,多少要听几分。 别的弟子,自然是唯花心蕊是听,不敢违抗,纷纷说是。 花心蕊一声令下,众弟子便开始排练起来。 青灵因心中担心着桃八,注意力没有集中。 再说她从未跳过舞,毫无基础,跟在众人的身后,动作总是要慢半拍。 正在做一个高难度的动作时,花心蕊走到青灵身边,捏着她的下巴,用她细白的手指扯着青灵的嘴角,悠悠道: “唉,这丧气脸,就莫要摆出来了。” 青灵心中微燥,勉强咧嘴,冲着她皮笑肉不笑道: “这样可以了?” 花心蕊别过脸去,冷冷道: “笑不露齿,才有美态。” 随后,她又对其他几个女仙进行矫正,言语严厉,表情冷峻: “你们今日这表情与动作,还需再练练,不许偷懒。” 她又缓缓说道: “既是祭神,眼中需有崇敬之意,眼神不可轻浮,动作的刚与柔需要恰到好处……” “再来!” “再来!”…… 日落西山时,花心蕊的丫鬟给大殿掌了十盏灯。 青灵与众女仙已不知练了多少遍,似乎花心蕊依然不愿放大家离去。 渐渐地,女仙中有人有了怨怼之意,但又不敢吱声。 有弟子小声说道: “我们本来今晚要去放孔明灯的” “是啊,今日是凡间的重阳节。本该阖家团圆的,这花心蕊,也太死板了。” 两个女仙声音虽然很小,还是一字不落地被青灵听了去。 此时殿外的窗户进来了一丝丝冷风,青灵望见殿外树影婆娑,在风中摇曳。 又见自己的山门牌上有些弱光,此时一只极小的纸鸢,飞到青灵的肩膀上,里面传来季白的声音。 大意是问她可还顺利?他说,他给桃八喂了汤水,已经返回了朗月殿。 青灵听后,刚暗地里给季白传完话。 此时殿外起了一阵狂风,呼啸间,殿内的蜡烛被风刮灭。 突来的变故,令四下惊呼声起。 此时,有一处神光在黑暗中格外耀眼,众人均被这黑暗中的那丝光明所吸引。 青灵只觉得这神光看着熟悉,便不由自主地伸手靠近。就在此时,她似乎听到一侧的花心蕊惊呼出了声,她极诧异地喃喃道: “迷神花!” 那声音极小,小得应该只有身侧的青灵能够听到。 与此同时,青灵的手碰到了一处柔软的地方。 “混账!”,随着“啪”的一声,一个耳光冲着青灵的脸上就扇了过来,青灵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眉头一紧,她依稀看到,面前这神光的源头,竟然是那宗云娇。 青灵怒瞪那宗云娇一眼,正待还手,此时,大殿的蜡烛不知被谁点亮。 众人睁大了眼,看着青灵的手,正贴在宗云娇的胸前。 而花心蕊,正神色严肃地望着宗云娇,眼神深邃,目光迷离。 “娇儿,这般晚了,你爹爹给你做的羹汤都凉了!” 流光夫人此时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脸色微有些煞白的桃八。 青灵急忙抽回了手。 宗云娇怒瞪了一眼青灵,随即小步走到流光夫人跟前,亲昵地唤了一声阿娘。 流光夫人温柔地摸了摸宗云娇的头,一面柔和地看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花心蕊的身上,说道: “心蕊啊,你身子要紧。这群仙子们,能在你手底下学多少,是她们自己的造化。” 花心蕊往前一拜,神色转而明媚起来。似乎流光夫人的话,她很受用。 她转而对众人说道: “大家散了,明日再练。” 花心蕊说完,眼神似乎不自觉地扫了宗云娇一眼。 但很快又笑着对流光夫人说了一句: “是心蕊的错,令夫人担心了。” 在流光夫人点头满意的神色中,她方才礼貌地退了出去。 第32章 冒犯之罪 青灵望着桃八,眉头微锁。 小八明明才病了,怎么此时就去侍奉那流光夫人? 但她没急着走,等在一旁,想看看桃八的身子如何。 桃八一面看了看门外,一面一个劲儿地冲青使着脸色,好似让她不要留在此地。 青灵明白桃八的意思,方想离开,没想那流光夫人却开了口: “青灵,明日到我院里来一下。” 青灵迈出的脚步一滞,僵硬地扭过头去,道了声: “哦!” 她的眼神撞上了桃八,桃八也是一脸的担忧。 桃八本在小屋中休息,后道沧来唤她,说流光夫人身边缺人,要她去伺候。 不过短短半日,她便见识到了流光夫人的手段,传闻这流光夫人爱女成命,方才她见青灵“非礼”宗云娇,心便替她提到了嗓子眼。 她跟在流光夫人身后,急得不得了。 此时,那流光夫人果然叫住了青灵,桃八心中打着鼓。 一侧的宗云娇微微扬起了下巴,轻蔑地看了一眼青灵。 她自小开始,便被古流光如娇似宝地捧在手心,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无论是花族内外,别人对她稍有冒犯,古流光事无巨细,必要将这仇讨回来。 这几百年来,光是花族内部,因没伺候好宗云娇,丧生在荆棘林的一众仆役,已有几百人。 所以,她根本不会把这个平凡的青灵放在眼中。 宗云娇挽着古流光的手,慢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桃八跟在古流光身后,时不时回头看青灵,她脸色愈发惨白。 青灵心中一紧,料想这祭神舞,可得好好参加,得了那一百灵石,才好给小八买灵芝。 她见着宗云娇逐渐走远,又想起方才那神光之事,不知为什么,她竟有一丝莫名的熟悉之感。 好似在前世,她都没有听过,花族唤作迷神花的仙草。 青灵记下了此事,想着找个时间,定要好好地查一查,这迷神花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云来峰。 桃八的屋子门开着,里面的东西都搬空了。 这天夜晚,小木屋格外地安静,她因想着古流光次日的召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快到天亮时,山上的金鸡报晓,她反倒来了睡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直到日上三竿,她方才睁开惺忪的眼,将被子一掀开,慢慢起了床。 她方打开窗户,便看见道沧领着一只捅,走到甘棠树下,弯腰用瓜瓢舀了一瓢水,浇在那甘棠树上。 一瞬间,那甘棠树散发出晶莹的光彩。 之后,那道沧望着这颗甘棠树一眼,在树下短暂地停留了一下,便缓缓离开了。 青灵见他逐渐消失在青山绿水之间,忽然想起了那日,穷耋说有人没有忘记她的阿娘。 她心中一暖,莫非,道沧看上去对那古流光低眉谄媚,实则是个外奸内忠的好老头儿? 如此一想,青灵嘴角一弯。 此时上午时分已经过半,算着时辰,该去那古流光之处了。 青灵在屋内坐了许久,迟迟没有起身。 她心中略微焦虑起来,昨日那古流光亲眼看见自己,惹了那宗云娇心中不快,她定是要为她那女儿羞辱自己一番。 青灵冷冷一叹,没想到自己前世与古流光积怨就很深,没想到这一世,竟还是阴差阳错地与她撞上,着实令她心中烦闷。 如今,既然避无可避,便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她紧了紧拳头,想着无论这日子有多难过,都要扛到找到小蛇蛋的时候。 给自己打足了气,她忐忑无比地出了院子,便碰到了过来接她的桃八。 桃八背上背着两个包裹,一路气喘吁吁地走来,一见青灵,便将这包裹往她身上塞。 桃八急切地说道: “青灵,你别去夫人院里,这些年,因为开罪云娇公主,死在荆棘林的下人,数都数不过来,你……你离开春水宫!” 桃八虽然看起来极为虚弱,但仍旧把青灵往外推,一面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牌子,塞到青灵手中。 青灵瞥一眼那牌子,上面写了“夫人手令”四个大字。 青灵面色一惊,道:“你偷拿了古流光的令牌?” 桃八咬了咬嘴唇,说道:“快走,迟了,就不好走了。” 青灵暗自一叹,不为桃八所动,她回道:“车到山前自有路。” 她塞回了那个牌子,将那些包裹,放回了桃八的储物袋中。 “青灵,你……” 桃八面色极忧虑,心中惴惴不安。 这两日,花族的荆棘林里又被扔了两个丫鬟,一个是因为打碎了宗云娇的花瓶,一个是因为给宗云娇梳头发时,梳落了她一根发丝。 是以,桃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见青灵不听劝,愈发地眉头紧蹙,转而寻思着别的法子。 青灵见她心情不展,一路安慰她放宽心。 二人就这般,可能要挨罚的那人,一直安慰着平安无事的那人,你一言我一句,向着碧婉小院走去。 碧婉小院,坐落于春水宫一处极清幽的地方。 这里,曾经叫做春水萍。 小院后的那个小山丘,是花族最美的情人坡。 青灵凭着记忆,绕过几处蜿蜒的小路和花林,来到了记忆中这处富丽堂皇的地方。 桃八暗自称奇,青灵第一次来此地,竟然能不迷路。 昨日她可是在这林子里转了好久,方才出去。 思索间,二人已经到了小院门口。 院中,一个玉桌上炊烟袅袅,宗浆南与古流光正坐在那里,煮着茶。 宗云娇拿着一个网兜子,在花间,扑着飞来飞去的蝴蝶。 桃八首先迈了进去,小心禀告道: “夫人,青灵……到了。” 桃八捏了捏自己的手,焦虑地望了古流光一眼。 流光夫人没有看她,自顾自抿了一口茶,只低声说了句: “嗯,你先下去。” 她淡淡地将桃八打发了出去。 青灵眼光跟着桃八移动,却瞧见桃八并未真的离开,而是走了几步之后,隐身在了院中一棵桃树之中。 青灵故作不知,装模做样地学这丫鬟的样子,对着这二人一拜。 第33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心中却好似打翻了一锅沸水,焦灼得很。 她僵在原地,回忆像洪水猛兽般袭来,一时间语涩地说不出话来。 如果可以,她是永生也不愿再见这二人,也不想知道关于这二人的一切。 这二人沉默了半晌,望着青灵,看了好一阵,也没有言语。 青灵暗自咒骂一声,不等他们开口,首先问了起来: “昨日之事,族长与夫人可是要如何罚我?” 她想着左右都是要受些罪,不如早点了结。 此时,一旁的宗云娇逮着一只蝴蝶,笑嘻嘻地盯了眼青灵,又对手中的那只蝴蝶说道:“你看你,长得五彩斑斓,虽然可爱至极,但这翅上的红粉弄脏了我的手。” 她捏着蝴蝶的翅膀轻轻一扯,那只蓝色蝴蝶的一只翅膀,便被她硬生生扯了下来。 青灵眉头紧蹙,冷冷地看着宗云娇,此刻更是对她厌恶至极。 隐约中,她好似听到那只断翅的蝴蝶在哭泣。 她心中微动,同样是天涯沦落人,对这蝴蝶,倒是升起了怜悯之心,想要给它接好翅膀,让它能再次飞翔。 青灵下定决心,又说了一句: “两位若要罚我,便快些。” 此时,那流光夫人与宗浆南对视一眼,抿着嘴微笑: “青灵,昨日是娇儿的错,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 宗云娇一听,扔了手中的物什,惊讶道:“阿娘,你怎么?”,又“哼!”地一声跑开了。 流光夫人摇了摇头,唤道:“ 桃八,别躲了,我知你们要好,我不会伤害你的好朋友。快去……去看看公主,让她记着吃鱼羹。” 古流光说完,桃八从树中显出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流光夫人道歉,又放心地看了一眼青灵,方才急急走开。 青灵见状,心道:奇了怪了,流光夫人今日这行为可是不合常理。 她有些诧异,木然地被那古流光拉着,僵着身子坐在那玉石桌上。 这一瞬间,她方才有些放松,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望着这园子中的景致,一时竟有些恍惚。 前一世,这是阿娘的院子,这里叫百花轩。 她小的时候,阿娘也总是在这里,给自己煮茶吃。 她抬眼看着眼前,桌上的这些用具,它们非金即玉。 记得阿娘,之前很是喜欢木制品和竹制品,特别是那种竹子做的茶杯。 用竹杯泡的水,里面有一股淡淡的竹香。 青灵想起,初来春水宫的这些日子里,她也在空闲的时候,向宫中的旧人打听阿娘的遗物。 后来听说,原本这流光夫人没存好心,想将阿娘的东西全部烧掉。 但是她的这个想法,遭到了族中长老的抵制。 长老们说,倾摇将军的遗物,那是花族英雄留下的念想,不可焚毁。 那流光夫人一气之下,将她前世居住的那处小楼,列为禁地。 她阿娘的这些东西,全部都封印在前世自己居住的翠云楼中。 青灵本想亲自去拿回那些旧物,奈何那翠云楼,离这碧婉小院很近,行动很是不便。 今日倒是来了此处,可这二人虎视眈眈,自己也没有机会过去。 她想着,心中又犯了愁。 “青灵,想什么呢?喝茶。” 流光夫人轻柔地递了一杯水过来,望着青灵的模样,很是亲昵。 一直不发一言的宗浆南,此刻有些责怪之意,和颜悦色地说道:“夫人,你就说,别吓着这孩子。” 此刻宗浆南的话,温柔关切,竟让青灵有一丝的恍惚,好似都在多年前的梦里。 不对!这二人不可能如此对我。 青灵回了回神,让自己清醒一点。 那古流光眼中展了笑颜,神采奕奕地说道: “是这样的,我们夫妻与你有缘,你看,你长得与咱们云娇颇有几分相似。不知你可愿意,做我夫妻二人的义女?” 古流光将桌上的一盘果子,推到青灵面前,满脸的关切。 果盘旁边,一个透明的花瓶里,插着一株粉红色月季花。 青灵瞟到这月季,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这话好似在提醒自己,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有些不可置信,脱口道:“什么?” 她心思快速地转动着,难道这二人认出了自己,想把自己拴在身边再次折磨? 不对,以他们的权势,若要伤害自己,何必这般麻烦。 青灵又想到前些日子,那道沧对自己的态度也是十分友好。 且前些日子,那宗浆南无端被雷给劈了,那穷耋非说这花族有什么辈分高的神仙,这一切的灾难,都是因为他宗浆南没有认出那神仙来。 想来这二人,此番这般讨好自己,定是把自己认成了旁的人,定是错认为那身份非凡的人才是! 但无论是谁,他们都不会认为,自己是前世的池梧。 她下意识地望了望,不远处那处翠绿的阁楼,忽而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此时那古流光正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她眼中的那丝留念,被古流光快速地捕捉到。 古流光正犯愁,青灵方才的神态,似乎不大情愿,正想着用什么来讨好于她,此时见她似乎对那楼感兴趣,便笑道: “那是一座许久未用的阁楼。青灵,您要做了我们的义女,便送给你好了。只是里面的物品都太差了,赶明儿,我让小八给你置换些新的,可好?” 古流光那眼神,亲切中透着些窃喜。 在她看来,用这么一栋废弃的老房子,高攀一个身价不菲的人,有了这段关系,实在是值得。 青灵闻言,装作很惊喜的模样,欢喜地应了下来,顺了这二人的意思,欢喜地捧着手中的茶,递给二人道: “义父,义母,请用茶!” “唉!” 两人异口同声,大呼了一口气,连说道:“好孩子。” 青灵眼眸一转,心不在焉地待在这院中,与那二人说着不痛不痒的话,在那碧婉小院如坐针毡地待了数个时辰,才以身体疲累需要休息为理由,回了云来峰。 次日,春水宫到处都传着青灵的消息,都说她福气好,成为这族长夫人的义女。 第34章 团宠,也留不住小草 春水宫上下一片唏嘘,都说小看了青灵。 都惊叹她内里,到底是何等心计之人,竟然能得流光夫人的喜爱。 而宗云娇的院子里,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她的大门紧闭,独自在屋中骂道: “阿爹、阿娘,你们这是疯了吗?干嘛要认一个乞丐为义女?以后……以后我还要管这身份低贱的乞丐……叫妹妹?简直荒唐!” “啪!” 一个大花瓶又被她摔在地上,瓶中的桃花枝散落在地,红色的桃花瓣散落得到处都是。 “夫……夫人。” 丫鬟战战兢兢地缩在门口,看到古流光过来,低声唤道。 “你出去,我有事与公主说。” 流光夫人一摆手,施法耐心地将这屋子中的东西收拾妥帖。 她足足与宗云娇说了两个时辰,自那以后,这宗云娇也不哭不闹,好似转了性子。 连丫鬟也奇怪,这流光夫人到底对自家公主说了什么,竟然这么有效。 云来峰上。 春水宫关于青灵的流言蜚语,早已传到她的耳中。 她并不感兴趣,也不想去评论。 只是今日她所过之处,众人对她纷纷彬彬有礼起来,看她的眼神中甚至还有些畏惧之意。 她本想去找桃八,奈何走了一半,一路上都有人给自己送礼物,不过一会儿,礼物堆积成山,自己实在抱不动,方才决定放弃今日找桃八的想法。 她抱着礼物,转道回了云来峰,坐在甘棠树下发呆。 她拿出了宠物袋中的那个断翅蝴蝶,那是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拾起的,此时四下无人,她小心地将它取出。 轻声道:“小家伙,本来想找小八给你弄点桃胶,有助于帮你接好断翅。不如试试这甘棠树汁。每每靠近,我都感到这里灵气十分充沛,应该好处是不低于这桃族圣物的。” 青灵拿起刀,在甘棠树上划了一个口子,接了一点树汁,滴在蝴蝶的断翅上。 瞬间,蝴蝶扑腾了两下,便振翅飞起,围着她转圈。 青灵见状大喜,叹道: “果然没错,今日你涅盘重生,好像那凤凰。便叫你,阿凤。” 青灵伸出手指,阿凤轻盈地停在她的指尖,好似它能听懂青灵话里的意思一样。 看着阿凤在她的指尖轻盈飞舞,她道: “阿凤,你知道吗?” “这春水宫的人,都是看人下菜。昔日我无权无势,众人视我如无物。今日稀里糊涂成了别人义女,又对我又怕又敬,可是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青灵说完,阿凤又围着她飞舞起来。 今日不打算出门,实在无聊的她,采了小木屋周围的花露,一面任凭阿凤欢快地在甘棠树下飞舞,一面在树下支起了炉子,煮茶吃。 烟雾缭绕之时,小木屋旁边的小竹林,传来雀鸟惊飞的声音,林中走过来两个明媚的少年。 青灵抬眼一看,原来是初阳和季白两位师兄。 还没等她开口招呼二人,季白便首先开了口: “哟,青师妹,今日做了夫人义女,竟然吃茶都不叫师兄我了么?” 季白还是嚼着一根青草,无拘无束地在青灵身边坐下,端起青灵喝过的那杯水一饮而尽。 阿凤见有人来,一下子就躲到甘棠树的繁花之中,不见了身影。 青灵添了一壶水和两个杯子,瞅了一眼季白,说道: “师兄哪里话,这不是给你们备上了么?” 当她把一杯茶水推到初阳身边时,他似乎面色有些不快。 他有些冷峻地问青灵: “你,一定要住翠云楼吗?” 青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住了,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自然是要住。” 初阳闻言,似乎更加不快,忽然直直站了起来,也没喝一点水,一面往回走一面冷冷说道: “后日一早去蓝涧山采仙苹草,不要迟到。” 季白抓了抓脑袋,瞅着初阳埋怨道: “青灵,别管他。可能被驴踢了,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牛脾气。咱们不理他。” 青灵有些费解地看了一眼初阳远去的背影,也不知自己如何就得罪了他,并没有去深究今日他异常的行为。 季白拍了拍青灵的肩膀,从怀里取出一卷纸来,徐徐展开,笑道: “你看,小桃山的卷宗。” 季白指着上面的字迹,示意青灵看看,青灵的注意力放到了这纸张上面。 面前这纸张早已泛黄,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边角处还有几个虫咬了的洞。 青灵看着沾满灰尘的手指,有些感慨道: “看来除了我们,这几百年来,没有关心这件案子。” 季白点了点头,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徐徐道: “嗯,宫中人对此案早就下了定论。你看,这里面说,当时是一支魔军作乱,那流光夫人率众与魔交战,打斗中,一团火掉在了小桃山,才……” 他话语一顿,接着说道: “据说,当时流光夫人也受了伤,不过也正是此次交战,为流光夫人赢得了族中长老的心,她在花族也真正站稳了脚跟。” 季白指着卷中的记录,解释道。 青灵眉头微蹙,提了出疑问: “我还是觉得不妥,那阴火携带极为不便,除非天生有阴火之力的魔王,还可能使出这种火对战。寻常的魔族,从来没有带着阴火去交战的,一来驱使需要很多的灵力,二来收集与保存也很费力。” 季白点了点头,认同道: “师妹说得也有道理,此事还需要再查查,光看这个卷宗是不够的。” 二人正愁眉之时,一个小师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表情有些着急道:“季师兄,千丝阁有消息。” 季白顿时面色大变,他将纸张塞在青灵手中,急忙放出金舟,说道: “青师妹,我有急事,先走了。此案,待我回来,咱们再查。” 青灵看他如此着急,嘱咐了一番,季白与那小师弟一会儿就消失了。 季白走后,青灵对着案子也理不出一个头绪,算着时辰,再有一会儿,又到了去芳华殿跳舞的时间。 不过今日,她更期待的是去翠云楼,去找找阿娘生前的旧物。 第35章 闷葫芦初阳,不好惹 今日她特地梳洗了一番,素净的长发上挽着一个檀木簪子,一身青绿色的衣裙,简单而素雅。 见旧物如见阿娘,今日是这长久以来最隆重的日子。 关了小木屋的门,她来到了芳华殿时,刚好掐到了练舞开始的时间。 此时,一小群仙子围了过来,纷纷说道: “青灵,诺,这是我的礼物,祝贺你!” 一个她并不熟悉的女仙,塞了一个红色的瓶子在她手中,笑脸盈盈地向她示好。 青灵有些难为情,今日的储物袋她是准备放东西,不过不是为了收这些。 这个女仙开始送礼后,后面一个个都涌了上来,手里举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还生怕她不要。 这盛况,还得感谢宗浆南夫妇。 虽说这族长夫妇平日很是严厉,但是从未对一个陌生人如此盛情。 也不知那日那族长被雷劈的事情,是谁传出去的,令众人都莫名感觉到,这青灵并非池中之物,而是一个令他们不敢想象的高贵存在。 此时,青灵感觉到两道目光,正火辣辣地注视着自己。 一个是花心蕊,她竟然对自己浅浅一笑。而一侧的宗云娇,也不像往日那般对自己怒目而视。虽然二人并未亲近她,但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敌意。 她心道:如此也好,毕竟,没有这些人的阻碍,自己的事情才能进行地更加顺利。 此时,人群被一个红衣女子分开,她提着一株红梅,一个劲地说道: “那个,青灵,此前是我们姐妹的不是,以后,咱们就以姐妹相待如何?” 说话的正是红落,她将那株红梅放在青灵手中,一个劲儿地示好。 青灵知道,这些人今日这些行为,不过是害怕自己是那所谓的高人,害怕自己为难他们而已。 也就佯装不知,全都有问有答,与她们一片和睦。 今日的花心蕊,并没有像往日那样,留下众人跳舞,反而是早早散了。 青灵迫不及待地别了众人,向着翠云楼走去。 翠云楼掩映在一重重翠竹之中,记得幼年时,她阿娘说那片茂盛的竹林就像翠绿色的云朵,小池梧的房子就像翠云上的小楼,故名翠云楼。 青灵想起了许多关于幼时阿娘的话,不知不觉间眼睛鼻子一阵酸楚。 她推开布满蜘蛛网的木门,一声厚重的“吱呀”声,打破了这屋子的寂静。 屋内的东西横七竖八得堆放着,蒙上了厚厚一层灰。 墙角有一口箱子,吸引了青灵的注意。 她走过去,打开它,里面有很多阿娘常用的竹杯子、竹盘子……可惜箱子底部的衣服早就被虫子蛀坏了,轻轻一拉,衣服很快就风化了。 青灵掏出手帕,将这些物品一点点擦干净,装进储物袋中。 还好,这房子,还残存着阿娘留下的仙力,不然,只怕过了这几百年,早就不在了。 昨日小八说,流光夫人让她晚些日子再来,为她重新打理一下这个屋子。 她当时表面上答应了,自己早就想好了要提前来到这里。 等她取完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古流光将这里打理好,只怕自己早就离开花族,过自己自由自在的日子去了。 是啊,自己怎么可能住在这里? 对她来说,处理好小八的事情,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最要紧的。 这一世,她只想与小侄儿好好过日子。 虽然只是拿了些昔日阿娘用的器具,青灵心中已是很满足。 她悄悄离了翠云楼,回到云来峰时,天色已晚。 只是今日与往日不同的是,阿凤早早在路口徘徊,好似专门等着她回来一样。 见到青灵,阿凤的翅膀扇得可快。 青灵捡了路上掉的野花,递到阿凤的嘴边,说道: “茶花上的露,可甜了。” 阿凤抱了一朵茶花,跌跌撞撞地飞到甘棠树上,喝得入迷,不再下来。 青灵回了屋后,惊喜地发现,一大堆的礼物中,居然有一个蓝色的绣花口袋,好像是一个上好的宠物袋子。 “嗯?灵兽袋?用这个给小蛇蛋住,到是极好。” 她略微收拾了一下,很是满意。 明日就是去蓝涧山的日子,阔别多年,终于可以回舅舅的族地了。 只是想起那日初阳师兄的态度,她有些费解,不知如何惹了这位师兄不高兴。 她坐在窗前,细细一想,在前世,这初阳可是这春水宫,最关心池梧的,莫非,他不高兴我去翠云楼,也是为了池梧的缘故? 想到这一点可能,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夜半时分,只好从床上坐起来,连夜采摘后山的茶花,用花蜜做了小糖果。 为了给这糖果采摘一丝初升的太阳光,青灵出发的时间也晚了一些。 等她一步步把第一缕阳光摄入到这糖果里,方才好好揣在怀里。 通往山门的路上,青灵使出了浑身的灵力,生怕迟到,又惹这位小气的师兄不高兴。 等她来到山门时,初阳正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站着。 从他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珠,她约莫是看出这初阳等了许久,并且保持这站姿一动不动。 她张了张嘴,轻声道: “师兄,久等了。” 青灵拍了拍初阳的肩膀,满脸堆着笑。 初阳转过身来,脸色微冷: “你迟到了半炷香,竟然还如此……走!” 他迫不及待地踩上了剑,拉着青灵一路狂奔。 由于这速度太快,青灵耳旁的风吹起青丝,将她半个脸庞都遮住了。 初阳一点没有看她,反而越飞越高,越飞越快,渐渐地,二人发丝上开始结霜。 青灵抱着身子瑟瑟发抖,记得上次和季白乘金舟上一重天,一点都不冷,怎么这初阳师兄这剑上,竟然如此冻人。 青灵料想他定然气自己想住进翠云楼,便掏了掏怀里的那盒糖果,颤颤巍巍地递到他的面前: “初阳师兄,这是我昨夜做的太阳糖,您尝尝?” 初阳扫了一眼青灵手中的一个木盒子,多了几分注意力。 他惊道: “木盒子,上面刻的甘棠花,你……你昨夜去了翠云楼?” 第36章 铁灵 初阳一把接过这盒子,将盖子打开,只轻轻瞥了一眼盒中之物,然后小心将盖子合上,淡淡说到: “这东西,我收下了。” 他徐徐出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头发凌乱的青灵,再不言语。 此时,青灵明显地感觉到,他们的高度在下降,之前发丝上的霜花已经融化。 她暗自庆幸,昨夜做了这些东西,不然,只怕没见到小蛇蛋,便被这小气又敏感的师兄给冻死了。 她秀眉微锁,暗自庆幸自己,幸好提前有所准备。 她看了看初阳,心中略有疑惑。 这初阳师兄,明明之前是一个很温暖的人,怎么现在变得这般与人难以相处? 或者,只是自己与他难以相处罢了…… 青灵幽怨地看了一眼初阳,他鼓啷啷的怀里,揣着那个糖果盒子。 自己原本可是没想给他这个盒子的。 因这盒子,可是幼年时阿娘给她做的小玩意。 她正苦闷间,此时,前方的脚下,出现了两座高大巍峨的山峰。 山上灯笼高挂,祥鸟群飞,隐隐还有丝竹之声传来。 山峰之间有一条幽深的沟壑,一条磅礴的山溪蜿蜒而下。 初阳略看了一眼青灵,语气微微有些沉重地说道: “此处便是蓝涧山,听说最近轩辕族换了族长,族中的规矩,似乎也较以前不同。希望守山的山神,莫要为难我们才好。” 初阳说完,收了剑,自顾自走在前面。 青灵望着这巍峨的山峰,心中久久不能平复,她怎么会不知这里是蓝涧山? 只是,重回故地,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惆怅。 二人略走了一小段路,便来到了山门前。 山门处,一把巨大的斧头,拔地而起,刀光闪闪得悬在半空。 一个威严而巨大的声音响起了起来: “我主有令,外人不可擅入山门。” 话音刚落,那把闪闪发光的巨斧背后,显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这人看上去十分魁梧,身材又壮又高,远远看去,宛若一座小山。 青灵见他,心中大喜,那……那不是守山的铁灵么? 前世,每年,都是她令这铁灵放初阳进山,他是蓝涧山为数不多的,见过她真容的族人。 后来她虽然不在,但是铁灵因念着她的缘故,也从未为难过初阳。 此时的初阳见铁灵不放行,略微有些着急,他道: “铁灵兄,我是花族弟子初阳,您看看,是我!” 初阳说完,赶忙递上拜帖,又送上礼物。 铁灵略扫一眼,便摆摆手,解释道: “花族初阳,非是我不讲情面。沃源族长今日才说,无他特许,外人不得擅入,尤其是花族之人……” 铁灵正说着话,无意间看青灵时,顿时怔住了,他吞吞吐吐地对着青灵说道: “你……你好像!” 青灵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赶忙接住话: “这位大哥,您如此面善,看着就是不会为难我们的,对?此次祭神是天帝刻意关照过的,大哥何不行个方便,也是为轩辕族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青灵说完,眼巴巴地望着铁灵,她晓得他这人,一直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说些软语,他的心就不忍了。 初阳也望着铁灵,姿态放得极低。 铁灵瞅了二人一眼,叹了口气,说仅此一次,算是了了与初阳多年的情分。 他摆了摆手,对着青灵说道: “看你面上,也算我见了……可惜……你不是她,你是一朵花。” 青灵知他指的她,乃是自己前世。 心中对铁灵略有歉意,想当初,但凡自己找到铁灵,无论何事,他能帮上忙,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两人以朋友相交,也算是颇有情义。 如今,她有苦衷,不能将原委和盘托出,愧疚之心溢于言表。 铁灵没有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他打开了结界,自顾自叹息道: “公主,自你走后,轩辕族可是无人想得起小人,更没有人,会做太阳糖给我吃哩。” 铁灵低声感叹完,便放了初阳与青灵进山。 初阳将铁灵的话听在耳中,摸了摸胸口的糖盒子,方走了几步,便面色微变,他停下来瞧了瞧青灵,又摇摇头。 然后他站住,喃喃道: “她那么瘦弱,怎么会是这模样?我莫不是魔怔了?” 他嘀咕完,又扭头问青灵道: “太阳糖这个名字,很好听么?怎么都……” 青灵闻言,面色一僵,赔笑道: “师兄,好像还真是挺普遍的。前日桃八也做了太阳糖,与我做的滋味到是不同。” 青灵随意捡了话胡诌,感叹自己这撒谎的本事,确是越来越好了。 初阳听完,收了目光,低着头,只看着蜿蜒的山路,再也没有了话。 走到半山腰时,他放出了腰间葫芦里面的流光萤,嘱咐道: “这流光萤,甚喜栖息在仙苹草上,你我分头,跟着它们,各自去寻。晚上出口处,咱们汇合。” 青灵点了点头,心中微喜,她才没心思找什么仙频草。 她要找的,是小蛇蛋。 初阳说完,又交代了几句,便头也不回地踩着剑,沿着山谷飞走了。 青灵看着初阳离去时,他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束迎春花,为了不被来往的风伤害,他还特意做了一个灵气罩,保护这娇嫩的花朵。 青灵看了,瘪了瘪嘴: “刚才带着师妹我升空,怎么没见你给我做个灵气罩?这么一看,还是季白师兄靠谱。”她想罢,凭着记忆,找到去芙蓉小院的路,找小蛇蛋才是要紧事。 她前世所住的地方在半山腰,为了便于养病,她的舅舅特意给她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她捏了个云诀,慢腾腾地飞行着。 她左顾右盼,也顺便欣赏这蓝涧山的山色。 此时天气晴朗,空气又清新,青灵看了这景致,心中也十分畅快。 看向远处时,似有一道亮光在天际划过。 青灵眉头微锁,疑道: “这大白天的,竟有流星?” 为了不错过这个许愿的机会,她踩住脚下的云彩,合着手闭着眼,十分虔诚地念出自己的愿望: “上天保佑,我定要找到小蛇蛋,与小侄避居西海神山。” 第37章 俺草,是个好姑姑 说着说着,她的衣袂被一股大风掀起,一道强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睁眼一看,那道金光从她头顶呼啸而过, “碰!”地一声,砸在了附近的山腰上。 青灵神色一滞,“坏了!流星落了!” 她再一细想,不对! 那地方……好像是在芙蓉小院的位置,“天呐,小蛇蛋,阿朗!” 她心中顿时焦急起来,喃喃道: “神仙老祖啊,你可是年纪大了,没听明白我的愿望?我是要找阿朗,不是让您飞个流星,把他烤熟啊!” 青灵一着急,拼命催动灵力,想快一点到达芙蓉小院。 等她翻过山腰,她看见自己之前住过的地方,那芙蓉阁依旧那么整洁,好似有人常住。 阁楼前的那处水塘,果然被砸出了一个大坑,坑内黢黑,一副烧焦的模样。 青灵急着从云上跳了下来,一点点在坑里找。 她诧道:“这流星,竟然让这一池子的水都蒸发干了?” 她掘地三尺般地找了半个池子,终于看到一处泥土在动,伸手摸去,果然摸到了一个柔软细长的东西,她用力一扯,一条金色的小蛇被她扯了出来,她一瞧问道: “阿朗,是你吗?” 这小蛇灵力微弱,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小舌头耷拉在外面,好像快脱水了。 它未说话,青灵已是心疼得不行。 她生气道: “这天杀的流星,这般无故掉了下来,焚烧的热气,竟然把阿朗从蛋里直接就孵出来了,也不知道这样出世,以后会不会有毛病?” 青灵用灵力感受一下小蛇,它周身仙气萦绕,与舅母的螣蛇栖息很像,在此确认这就是阿朗。 她赶忙将阿朗装进那个精致的灵宠袋中。 做完这些,她来到一处泉水处,正要洗去手上的淤泥。 此时,一阵喧嚣声响起,远处的山顶上,一群轩辕族人正浩浩荡荡地跑下来。 一个冰冷暴怒的声音响起: “是谁,敢炸我蓝涧山?” 青灵听见动静,赶忙躲在一块巨石后。 她一向知道,轩辕族人虽然不会仙法,但是很舍得用灵石养灵兽,养的一群好灵兽。 若被族人误会自己是坏人,应付那些灵兽,可是头疼得很。 一群骑着神鹰的族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了芙蓉小院。 当中一头最大的神鹰上,站着一位身着紫衣,英姿飒爽的少年。 青灵探出头去,见众人都对这少年毕恭毕敬,大小事情,唯他是听,猜想他应该就是新任的轩辕族长。 他身侧一个黑衣侍卫,很快跳进了那个大坑,查看一番后,向他禀道: “沃源少主,您看,不知是什么精怪,毁了朗少爷的温养池,朗少爷,大概是……没了!” 青灵摸了摸灵宠袋,嘴角得意一笑。 她的小侄,可是好的很。 她听着那人唤着新族长沃源,心中疑惑,沃源这名字,实在陌生得很。 轩辕一组,沃字辈的,在她前世,不知道要排到倒数第几了。 怎么这一辈就出了这么厉害的人? 竟然能打败德、飞、迅、鸿四辈,实在不可思议。 她瞄了一眼那轩辕沃源,见他面不改色,神色冰冷,戴着黑宝石的食指,指着焦黑的凹地说道: “前族长轩辕拓战功卓着,轩辕朗是他唯一的子嗣,此事,我们自然不能草草了解。给我搜,不论是谁,敢犯我族,杀!” 他冷冷盯着那凹陷的地面,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好似一点也没着急走。 青灵原本以为各族为了自身利益,应该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才听到那沃源这般说,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没想沃源此人,竟然这般有大义,竟然还对舅舅如此在意,忠义两全,令她很意外。 “噗嗤噗嗤!” 此时,那烧焦了的凹地中有一物飞了出来,黑黢黢的一坨,两只脚丫一拐一拐地向岸上走去。 “少主,野鸡精,那是野鸡精!” 躲在巨石后的青灵,听到那侍卫的话,定睛一看,一只毛被烧了一半的公鸡,正歪歪扭扭地走着,它周遭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仙气。 黑衣侍卫亮出一张铁网,扔了出去,叫道: “少主,这野鸡,是不是吃了朗少主?才会有这仙气!” 青灵瞧着心中疑惑,野鸡精? 此时沃源伸出手,指尖微微一点,将这野鸡死死困在铁网中,悠悠说道: “将它关在灵兽园,小小野鸡,也敢毁我小院,可别想活得太好。” 那野鸡似能听懂人话,张着翅膀就想逃跑。 可是怎么也飞不出那张铁网,累得瘫倒在地。 随即,沃源一行人押着那野鸡精,浩浩荡荡地回了山顶的大殿。 青灵在众人走后,打开灵宠袋的口袋,发现那小蛇似乎昏厥,依旧没有醒来。 她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早早来了此地,将小侄儿收入袋中,又后怕似得嘀咕着: “那沃源虽然嘴上说要为你讨公道,但是他脸上一滴泪水都没有,细细想来,还是莫要轻新别人,说不好这是装出来的。” 她又看了看袋中大阿朗,说道: “阿朗,姑姑记得旁边的小丘上有一种回生草,补血生津很是有效。姑姑看你这小蛇,脸色苍白,尾巴上还有个小口子,定是需要补补的。” 青灵对着袋中的小侄儿嘱咐一番,悄悄腾了云,便落在那小丘上。 小丘上长了许多带刺的藤蔓,藤蔓深处,她一眼便瞧见,有一株紫色的回生草长得极好。 青灵大喜,扒开那藤蔓,一把就抓住这小草往外扯。 她的手还被藤蔓的刺,划出了几道血口子,她有些吃痛,可又顾不得理会。 想着受伤严重的阿朗,急忙捡了个光滑的石头,将这草碾碎。 做完这些,她赶忙扒开灵宠袋的口袋,拎出软搭搭的阿朗。 此时的阿朗依旧没有醒,尾巴处还有一丝丝若隐若现的血丝。 青灵将它平铺在地上,粘起一撮捣好的药草,轻轻敷在那伤口处。 她嘴角微扬,自诩这四海八荒,应该再也找不出,像自己这般尽心周全的好姑姑了。 第38章 不省心的小蛇 也不知阿朗服用了这药还能不能快速好,若不见好,少不得还要回花族,找些仙草才好。 看看时辰,距离与初阳会合的时间还有一阵,青灵也不着急,想来这祭神的草,初阳师兄去采就是足够了的。 青灵就这么守着阿朗,直到,她听到阿朗躺着的草地中,发出一丝“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心中一愣,是阿朗醒了? 随即定睛一看,阿朗的眼皮子似乎在抖动,尾巴也微微颤抖起来。 “嗷!~” 阿朗突然从地上腾飞起来,不过刚飞了数尺,又跌落原地,眼中缀满了怒意地瞪着青灵。青灵见状,想着定然是那草药起了效,这么快就让阿朗醒了过来。 她安慰道: “阿朗,我是你的姑姑,你看看清楚,不要害怕。” 青灵温柔的抚摸着阿朗细长的身子,安抚着它。 阿朗将身子蜷了起来,抬起头,歪着蛇脑袋盯着青灵,好似能听懂青灵的话。 青灵见状,顿时放下心来,安慰道: “阿朗,别担心,刚才应是一只野鸡精,毁了你的温养池,放心,姑姑刚才给你在伤口处敷了回生草,你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青灵说这话时,正用手指刮着阿朗的小脑袋。 然而,阿朗突然像炸毛似得撅着尾巴,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两个圆圆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青灵。 它的小脑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一般,青灵赶忙移开手,只见它的脑袋上居然长出了两个犄角。 她惊讶地张大了嘴,“阿朗,别怕,虽然你长得比一般的螣蛇要丑,但是姑姑会保护你的,也不会让其他的腾蛇欺负你。” 阿朗听青灵讲完后,努力向上伸着脑袋,似乎想要飞起来,但是挣扎了几下,又倒在地上。 直到,青灵发现阿朗头上冒着一缕缕热气,她才发现阿朗又晕了过去。 青灵料想是这回生草的量不够,又敷了一些在上面。 只是阿朗,一动不动。 看来这草,效果不大,花族,还是要回去的。 此时,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她此刻想起,前世舅舅在芙蓉小院里种了人参果,这果子不仅饱腹,而且有增进功力之效果。 她将阿朗装在袋子里,捏了诀,又悄悄飞了回去。 为了不被山上的人察觉,她特意选了一条无人的小路。 果然,这里路上都没有人烟。 就在快飞了一半时,她看见脚下的一处青草地上,有一束五颜六色的花束,这五颜六色的花朵,在这地上显得格外亮眼。 这……这好像初阳师兄带得那一束迎春花? 青灵眉头微蹙,她落了下来,当她走近时,却见到了令她震惊的一幕。 这竟然是一座坟,碑上写着“爱侄 池梧之墓。” 青灵怔住了,此时耳旁的风好似也多了几分冷意。 原来,前世的自己离去后,舅舅竟把自己葬在这里? 也没有想到,这数百年过去了,初阳师兄竟然还记得自己? 她摸着那一束在风中摇曳的迎春花,嘴角微微弯起。 “师兄,池梧得你不忘,已经足够。” 她一挥手,池梧的这墓顿时消失,掩映在一丛丛迎春花中。 做完此事,她忽而心中有些愧疚,那初阳师兄虽然不喜这一世的字迹,但对前世的自己,实在算是有情有义。 可惜现在还不能与他相认,待以后安全离开花族,再与他好好叙叙旧情了。 青灵带着阿朗,心绪复杂地回到了芙蓉小院。 绕过那芙蓉阁,屋后的那片花林中,那株人参果树依然静静生长在那里。 枝头上结了六个白色的果子,果子的表面还发出了润泽的光。 “想来这里荒废已久,无人愿意过来,不然也不会还有这许多果子。” 青灵念罢,将五个果子纷纷装入储物袋中,一个拿在手上啃了起来。 嗯!滋味不错,入口甘甜。一个下肚,果然感觉好了许多。 不知不觉,天色也暗淡了下来,一旁的草丛中有几只萤火虫闪闪发光。 青灵见状大喜,扒开草丛,发现里面果然有一株仙苹草。 她一把扯了下来,此时她想起了和初阳约好的时间,踩着云急急赶了出去。 告别了铁灵,她看到初阳早已经等在外面,他的背篓里面装满了仙苹草。 青灵见初阳一脸严肃,看起来似乎又生气了。 她忐忑的拿出方才采摘的那一株仙苹草,小心地放入初阳的背篓中。 初阳瞥了一眼,随即肉眼可见地瞪大了眼,瞅着青灵问道: “就这?” 青灵挤出一个笑,赔笑道: “师兄,还有!” 青灵把手伸进储物袋,想捞出一个人参果。 奈何摸来摸去,竟然袋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她疑惑地抽出手来,又瞥见初阳肩上落了一根枯草,想帮他摘掉。 刚伸出手去,结果却听见了初阳发出见鬼似的声音: “啊!!!师妹,你……你居然养蛇!” 初阳此时也顾不得等她,竟然以无法描述的速度,一瞬间跑没了影。 青灵低头一看,阿朗正托着圆鼓鼓的肚子,卷着她的手腕,红色的小舌头还在舔着嘴唇。 青灵看了看它嘴角残留的几粒白色果子渣,顿时知道了那五枚人参果的去向,她诧道: “你吃了……五个果子?” 阿朗歪着头,眼睛一闭,并不搭理青灵。 青灵摇了摇头,拿出灵宠袋,将阿朗扒拉下来,放入袋中。 嘱咐道:“小侄儿,姑姑告诉你,花族的人素来胆小,尤其是对蛇,害怕的紧。没有姑姑的吩咐,你可千万不要再跑出来了。” 她拍了拍袋子,阿朗蜷缩在里面,并没有动静。 青灵打开袋子,一看,这小蛇已经睡着了,还“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玩儿。 青灵一笑,捏了个云,慢慢飞回春水宫了。 “阿朗,本来今日姑姑是想带着你回西海神山的,可是小八的事情,还没解决。” “二来,你的身子还不见大好,少不得寻些好的药给你治治。看来,我们还要在花族多待些日子了。” 第39章 它发烧了 青灵一面碎碎念,一面对阿朗说着以后的计划和安排。 虽然知道它睡了,但她依然眉开眼笑,说得乐此不疲。 大义就是西海神山的日子有多么自由自在,以后她们姑侄俩一定会过得很是幸福。 回到云来峰的时候,青灵找了一个废弃的鸟窝,将阿朗取了出来。 此时的阿朗依旧在呼呼大睡,即使青灵将它搬到窝里,它也没有醒过来。 但令青灵高兴的是,它尾巴上的那处伤口,已经完好地愈合了。 青灵一看,心中欢喜得紧,如此,她也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祭神舞弟子,速来芳华殿,领取后日大典的舞衣。” 青灵的山门牌亮了起来,里面响起了凌石师兄的声音。 青灵临走之前,看了一眼阿朗,担心他醒来乱跑,又在白纸上留下几个字: “小侄儿,不要乱跑,姑姑去领明日穿的衣服,一会儿就回来。” 她将纸条塞入他的小窝中,小心关上门,朝着芳华殿走去。 青灵到达芳华殿时,众女仙正捧着手中的舞衣相互比对。 她们纷纷说道: “你这个好!” “我这件也不错!” 凌石见到青灵进来,有些着急得说道: “青师妹,你怎么才来,你看看,就剩这一件了。” 青灵见凌石师兄神色怪异,心中有些忐忑地接过这一件舞衣。 她还没细看自己手里的这一件,别的弟子早已换上舞衣,且这衣服的样式各不相同,她发现后,将自己手中的舞衣打开,细细一瞧。 什么? 自己这一件,实在是……实在是缝制地过于大胆。 青灵看着这胸口处缺失的大片布料,秀眉拧在了一起,她道: “师兄,有保守一点的么?祭神大殿,穿成这样怕是不妥?” 青灵摸着那胸口处的衣料,这显然比别人的舞衣少了一大截。 凌石面色犯难,十分委婉地摇了摇头。 青灵灵机一动,建议道: “凌石师兄,要不,要不……我穿自己的衣服可好?” 她心中实在有一些郁闷,不明白如此有伤风俗的衣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凌石苦着脸,解释说道: “师妹,这舞衣是与祭神的阵法相匹配的,也不知今年是谁选的衣服,可能马虎了,没有考虑到这衣服的款式。可是这衣服如今已经被仙力淬炼过,怕是改不了。” 凌石说完,青灵暗自着急。 心中暗自不忿,虽然心中极度不愿,但是只好硬着头皮接过来,她看着别的女仙早已经换上,她的心中已经没有了那种期待感。 那些鲜红色的舞衣,她们穿的很是贴身,又十分端庄秀美。 特别是花心蕊和宗云娇身上的那两件,一个集百花之美,恢弘大气,一个取山花之俏,娇美万种。 青灵没有心情去试衣服,抱着舞衣兴致恹恹地离开了芳华殿。 她回到了小木屋,静静地坐在房中,见桌子上那件火红色的舞衣,在黑暗中闪耀着丝丝光华。 她嘟着嘴,拿起这舞衣,极不情愿地走进窗幔里,换了去。 虽说也合身,但这极低的胸襟,总让她感觉,自己身上一股说不出的风尘味道。 她迈着步子,唉声叹气地走到桌前,双手托着腮,两条细长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 “嗷!~” 一声兽吼声响了起来,青灵垂头一看,阿朗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它的身子竟然还发生了变异,也不知何时,它的肚子底下,竟然长出了两只金色的爪子。 此时它圆溜溜的眼睛盯了一眼青灵,身子触电似得腾空而起,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它好似被青灵那半隐半露的风光所震惊,一下子窜起飞到屋顶,又因方才恢复身子,便大耗灵力,因体力不支又硬邦邦地落了下来,“啪”地一声摔在了地面,在地上艰难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青灵见状,眉头微蹙,这小蛇……还通人事? 她幻出一块白色的纱巾,挽在脖子上,将舞衣遮住,伸出手来摸着蜷缩的小蛇,柔柔道: “小侄儿,我是你姑姑,纵然……纵然一时形象差了些,好,此乃姑姑之过。不过,我乃是你的姑姑,小小的脑袋,想什么呢?” 她将阿朗从地上小心捧起来,放在鸟窝中。 她此时,惊讶地发现,阿朗原本是一条金色的蛇,如今,这小蛇脸竟然红彤彤的。 还一副挣扎着想跑的模样。 青灵好奇地看着小蛇脸上的红色,疑惑道: “发烧了?” 青灵用食指扣了扣阿朗的脸,果然烫的如同沸水: “等着,姑姑给你弄个湿帕子,好好地敷敷。” 青灵看着小蛇发烧,急得不得了。 这般小的小蛇,真担心他被烧死,一面扯下脖子上的纱巾,冷水浸湿,给它盖在身子上。此时,屋子外响起了呼叫声: “青师妹在吗?” “青师妹在吗?” 青灵竖着耳朵一听,好似是凌石,他又喊道:“师傅找你,我师傅找你呢。” 青灵见阿朗冷静了些,忙起身走了出去,问道: “左使大人,何事唤我?” 凌石见青灵走了出来,回道: “师傅没有说,师妹过去就知道了。我还要去谷中抓蛤蟆,就不与师妹多言了。” 青灵整了整衣襟,好奇问道: “左大人为何需要如此多的蛤蟆?可是祭神用的上?” 凌石见青灵发问,忽然有了兴致,反走到青灵身侧,附耳悄悄说道: “这可不是祭神所用,是为流光夫人做脂膏,润泽肌肤所用。这蛤蟆膏,效果好的很。” 青灵恍然大悟: “难怪,左大人如此得流光夫人青眼,原来是有此技术。” 凌石走前还特意嘱咐一番,莫要对外说道,方才离去。 想不到这古流光不但心底坏,还很爱美。 青灵感叹一番,不去想此事。 她驾了云,立即去往道沧的住所。 道沧住在第一宫的无忧谷,第一宫离碧婉小院很近。 无忧谷有一条小河,而道沧的天牧院,就在这小河边。 青灵在方才凌石的描述中,找到了这个地方。 道沧正蹲在河边,弓着身子拾掇着什么。 第40章 打水是个稀罕活儿 待她走近时,发现道沧正把一张蛤蟆皮撕下来。 瞧她走近,亲切唤了声: “丫头,你来了?” 道沧带着慈祥的笑意转过身来,对青灵说话的样子,活像她的长辈。 青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发觉这剥皮的行为和这个慈祥的微笑搭配在一起,实在是有些怪异。 她顿了顿,道:“凌石师兄说,您找我。” 道沧“哈哈”大笑一声,右手幻化出一个银质的小桶,连同一个金色的牌子,一起交到青灵手中。 “老夫还以为,老夫这打水的活要干到死呢?从这月开始,每月上四重天打水一事,便交给你。这是上天的金牌,拿好。” 青灵知道,取水这个活儿,乃是一个看似简单,实则位高权重的事儿。 且天河水对于下界各族来说,珍贵异常。 此时阿朗发烧,有机会取这天河水,让阿朗若喝了这水,应该能恢复得很好。 青灵如此一想,当即欢喜地接过,期盼地问道: “左大人,本月何时上天取水?” 道沧捏着手一算,有些急促: “明日便要去一趟,后天祭祀,有用。” 道沧又取出一只灵宠袋,拿给青灵道: “这里面的青鸟,它能带你上天。” 青灵接过这些东西,心里早已激动无比,如此,阿朗退烧,指日可待。 道沧见青灵如此欢喜,略作嘱咐,便也放心做他的脂膏去了。 翌日,青灵索性带着阿朗,乘着青鸟,拎着小桶,朝着四重天飞了上去。 穿过星官府,她看到了满天繁星和座座恢弘的殿宇,云海深处,那青龙君又站在船头,巡视下界。 那一身彩衣的玉梭仙子面带愁容,端端立于船头,和上次瞧见她时一样。 青灵打开阿朗的袋子,将阿朗放在手上,欢喜地说道: “阿朗,你看,这就是一重天的星官府,你快看看,兴许这次上了天,解决了小八的事情,咱们应该没机会来这里了。趁此机会,多看看,此处,是不是很美?” 阿朗被青灵摇醒,有星光的点点光斑照在它金色的身子上。 它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还伸着脖子,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与他的无视相反的是,阿凤从青灵的袋子中飞出,它异常兴奋,欢腾地在云彩里飞来飞去。 “你竟然跟来了?” 青灵看了一眼阿凤,本以为阿凤躲在甘棠树中不肯出来…… 眨眼间,她们已经穿过一重天,来到了二重天的霹雳宫。 这一层电闪雷鸣,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 阿凤吓得躲进了青灵的储物袋,而阿朗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甚至都没有抬眼去看。青灵心中担忧,好怕一道雷霹过来,慌忙则催促着青鸟快点离开。 到了三重天,一座神圣的大殿出现在云端,那殿中似乎种满了桃树,有阵阵仙乐传来。阿凤此时又飞了出来,围着青灵激动地乱舞。 青灵忽然反应过来,惊喜地唤着阿朗: “阿朗,你看这里桃花夭夭,应该是瑶池?” “传说那里是王母居住的地方,真美!” 此时阿朗好似有些精神,它的眼睛深深地望着那座宫殿,久久移不开眼睛。 一瞬间,有马的嘶吼声传来,青灵终于来到了位于四重天的天河天原。 一条天河横亘在这上空,一侧的龙马不停奔腾,河中哗哗的水流发出巨大的声响。 青灵还未落地,一个威武强壮的仙君拿着长矛走了过来,一把拦在青灵面前,问道: “你是谁?为何闯我天河?” 青灵很快拿出腰间的金牌,解释道: “仙君,我是奉花族道沧大人的令,上天取水的。” 这仙君接过金牌,仔仔细细查看一番后,又对着青灵上下打量一番,方才让出一条道来,冷冷吩咐道: “取水时间,不可超过一炷香。” 青灵点了点头,将青鸟留在外面等着,独子拎着捅,来到了天河边。 她找了一个隐秘的角落,先打了半桶水。 接着拎着阿朗,将它泡在水中。 阿朗这烧发得果然厉害,现在的脸也是烫得很。 不过,阿朗一进入这水桶中,脸上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一会儿,阿朗竟然将这桶里的天河水喝了个干净,那张小蛇脸,又恢复了金色的样子。 青灵见状大喜,又将阿朗装进袋子里。 阿朗挣扎着似乎不愿意进灵宠袋,青灵劝道:“阿朗,这里不是咱们久待的地方,快进来。” 随即也不管阿朗多么不情愿,她将袋子一紧,赶紧打了水,匆匆赶往下界。 傍晚时分,当青灵提着这半桶水,送去无忧谷时。 上至春水宫十二宫的宫主,下至扫地小仙均无比诧异地看着青灵,好似在看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路过一座假山时候,看见那假山后面有衣裙摆动。 一山后似有两个女仙在那里窃窃私语: “你说,这青灵何德何能,竟然能上天打水?就是云娇公主,也没有这等尊荣。” 另一人接着话: “莫说云娇公主了,就是那花心蕊,也没这个好差事。你说这青灵怎么如此厉害,短短时间竟然让花族的重要人物如此厚待她。” “能怎么样,肯定不是什么正当的手段。” …… 这些话语一字不落地传进了青灵的耳朵,不过她并未理会,假装不知地走向无忧谷。 不过一路上心中却是忐忑无比,浇水这活儿,固然重要,怎么就稀奇如此? 前段时间众弟子还那般对我示好,这上天打个水,怎么又生出这些是非? 她懒得去想,故作不知地往前走。 到了无忧谷,可惜那道沧不在谷中,她只得又将水桶提回了云来峰。 下午的时候,桃八带了铺盖卷儿等,来到云来峰。 她说天气冷了,害怕青灵缺衣少被,特意给青灵送了过来。 青灵摸着这料子极软,应是花了桃八不少灵石。 她心中一软,担忧到: “此前流光夫人急急唤了你去,现在身子可好些了?” 桃八叉着腰,转着圈圈,“活蹦乱跳,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可青灵明明见这桃八瘦了一圈。 第41章 老神仙是敌是友? 她心里盘算着明儿祭神大典结束后,定要给桃八买一朵最好的灵芝补一补。 桃八顿了顿,脸色暗淡下来,忽然说道: “青灵,我觉得一事十分奇怪,族长和夫人既然收了你为义女,但我觉得,她们待你,似乎与之前并无不同。” 青灵一挑眉,今日事务繁多,自己又乐得清净,反倒没有仔细琢磨这事。 如此一想,倒是印证了之前的那个想法。 “青灵,还有一事,昨日我看见族长给天帝上奏,说是此前花族遭了雷劫,此事明明发生已久,可是为何现在才报。我又看他们待你有所不同,又觉得很是奇怪。” 青灵心中倒是隐隐猜到些缘由,说到: “小八,说起不同,今日我上天河取水,回来后见这春水宫人似乎对我颇有不满呢。” 桃八食指点着青灵的额头,摇着头叹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取水这活,你想想,之前是谁在做?这每月上天一次,自然稀罕得紧。那天宫上,均是成了天仙的神君神女,自然是我们这些下界的地仙所不能比的。” “之前,你不过是族长义女,大家虽然羡慕,但依旧大家都是地仙,如今你小小年纪,竟然与天仙搭上关系,大家怎么能不眼红呢?你都去得,为何别人就去不得?既然你去了,那别人就更没机会去了呗!” 青灵蹙了蹙眉,这下,到成了众矢之的了,不过,还好自己不打算在此地久留。 此时心中牵挂的便是桃八的案子,也不知季白那小桃山的案子查得如何,近日竟然没有他一点儿音讯。 “近来有季师兄的消息么?” 青灵望着桃八,猜测桃八或许有听说过。 “季师兄?” “好似他前些日子有事,出去办事了,最近还未回来呢。” 桃八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倒了一杯茶水。 青灵凑近一看,桃八的脸色的确不太好,又想起此前阿朗在这水中游了一圈后,生龙活虎的样子,青灵取了瓢,舀了天河水送在桃八面前,道: “尝尝?” 桃八看得涨红了脸,连连摆手说道: “青灵,你疯啦?这可是天河水,按照花族律例,偷喝天河水,是会被打入荆棘林的。” “再说,这些时日,族长和夫人对我也颇有关照,我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 桃八看着这天河水,忙着解释,又禁不住眼巴巴地吞了一口口水。 青灵听桃八说完,见她苍白的脸色起了一丝红晕,她趁她不备,一口给她灌了下去,她料想,桃八喝了这水,对身体的恢复很是有益的。 然后自己又“咕噜咕噜”干了一大碗,她抿了抿嘴,没什么味道嘛,就是太冰了,果然高处不胜寒,天上的水,好冷! 正在青灵打寒战和饱嗝儿时,桃八却合着手一个劲儿地念着: “罪过罪过,我现在就去芳华殿找左使大人坦白认罪,这天河水少了一滴都是能发现的,青灵,咱们闯祸了!你待在这里,什么也不要说,也不要出来。” 接着,桃八使了个结界,将青灵困在屋子里,乘着桃花云离去了。 青灵猛地拍打着这结界,眼中缀满了焦虑。 她唤道:“小八,要去,也是我去。你回来!……” 真是个傻胖丫头! 青灵一想之前那道沧在族中的传言,心中顿时忐忑起来。 道沧平时那慈祥态度,那是对宗浆南和古流光,但凡是下级有了错处,他可是丝毫不会手软。 小八,这就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啊。 青灵左思右想,急得团团转。 不行,自己得赶快出去,小八不会真的被打入荆棘林? 还好桃八的仙法不强,那结界不过困了青灵一时,现在结界已经变弱,青灵用力一闯,瞬间便闯了出去。 她随即捏了个云诀,踩着一朵青色的云朵向着春水殿奔去,索幸那族长认为自己来头不小,希望自己这莫名其妙的虚名,在为桃八说几好话的时候,能在那几人心中有几分份量,最好就能免去桃八的一顿责罚。 若是不能为小八免去责罚,便与她一同承担。 等青灵气喘吁吁地来到芳华殿外时,只见大门紧闭,四周无人。 青灵心中一紧,糟了,该不会刑罚都过了,把人打晕在殿中了? 青灵赶紧推开殿门,大呼: “桃八!” 殿中无人回应,但青灵发现殿中正座前,却有一人背对着青灵站着,他身材颀长,黑色长发如瀑,头上插着一只古朴至极的墨色玉簪,一身浅青色衣服散发出淡淡光晕。 看这打扮,绝不是族长和道沧左使老头儿。 他……会是谁呢? 许是被青灵叫了一声,他缓缓转过身来。 看清楚后,青灵惊觉,那是怎么一张端详高贵的面容啊? 高挺的鼻子,轮廓分明的脸颊,明明看起来是一个中年人的样子,却给人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沉淀感。 只是他的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好似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他。 “你……是谁?桃八呢?” 青灵突然想起青灵来此的目的,歪着脑袋问了此刻自己最想知道的两个问题。 他看到青灵后,拿出一个水蓝色的水晶球,有些激动地问到: “孩子,你是一株玉簪花?……过来!” 他一面将手中的水晶球升起来,一面向青灵招手: “找了你这许久,待本尊看看,真的是你吗?” 他刚向里面注入法力,准备发力。 忽然一个蓝衣少年闪现在这人面前,十分焦急且恭敬地说道: “天尊,不好了,殿下他,被魔尊打飞了!我一路循着踪迹赶来,还未找到!” 那人顿时停了手中的法力,看一眼不明所以的青灵,缓缓说道: “孩子,我会再来找你的。” 青灵正在思考这人话中之意时,一道金光从他手中飞出,飞快地没入青灵的胸口。 青灵顿时感觉似有一种力量将自己禁锢,竟然丝毫动弹不得。 “你!” 青灵急呼,心中一紧,慌忙扒开衣领子查看。 第42章 何罪之有? 只见胸前空空如也,啥也没有。 真不知道,他给自己丢了个什么玩意儿过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青灵顿时火冒三丈,气呼呼地嘟着嘴,暗付道: 看你长得像个德高望重的神仙,竟然一见面就用光打我,实则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青灵的几百年老根最是结实,青灵撩起一根根须,化作一柄利刃,持刀就往他胸前捅去。一边冲一边想,他要向左右躲闪的话,青灵该如何还击。 但令青灵没想到的是,他气定神闲,居然一动不动,好似等着青灵来给他一刀一般。 到是一旁那个蓝衣少年,见她这样升起来一股嗔怒之心,“大胆小仙,你敢对天尊无礼!” 他亮出一段绸带,就要出手。 “幼谷,不可。” 那人急忙阻止,依旧不动,望向青灵的眼中缀满了思念和不舍。 青灵见他这模样,心中一软,还是问清楚得好,万一不是毒呢? 青灵也不想错伤了他,青灵赶忙省着点力气,逼问他: “你说,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不然我……” 青灵愤怒地逼问,眼看就要够到他的衣襟。 他眉眼毫无波澜,只是淡淡道: “孩子,我需要去魔渊看看,回来再寻你。” 他这模样,慈祥至极,好似也不准备再多说一个字。 “幼谷,你留在此地寻兹儿,只怕魔渊有异。本尊看了他的命牌,他很安全,应是困在那里了。” “是” 蓝衣少年十分恭敬。 “还有,帮本尊,暂时照顾好她。” 那人指了指青灵,一晃便消失了。 蓝衣少年面露诧异,惊呼道:“啊?” “哦,是,天尊。” 他看了看青灵,喃喃道: “也不知这天尊是怎么了,你这丫头如此无礼,竟还让我照顾你,这样,我还需要寻访殿下,这块玉牌可以唤我,你要有事,唤醒这玉牌即可。” 蓝衣少年扔了一块玉牌到青灵手中,青灵见他这般玩世不恭的模样,一把又给扔了回去,“我才不需要你的保护。” 这蓝衣少年被青灵的话语一哽,憋得脸色通红: “小丫头,我要不是忙着找殿下,我定要你知道,对九重天的御前神使如此不敬,会有何种后果!哼!” “哼什么哼?” 青灵也在气头上,懒得与他废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你……你你你你……你气死我了!” 蓝衣少年直嚷嚷。 他看着青灵说走就走了,自己又有任务在身上,他跺了跺脚,也瞬间原地消失了,“我的殿下啊,你在哪里,你倒是给阿谷我留个信儿啊!” 青灵莫名其妙地见了这二人,又见二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一时有些发愣,想起桃八,又局促不安起来。 她转身飞在那花族上空,心心念念想着桃八可能在哪里。 一路上没见桃八,又没有别的什么头绪,只好沿着去无忧谷的路,又一路仔细寻了回去,果然,路过一片桃林时,青灵在花枝涌动的林子里,看见桃八与三个女子起了争执。 青灵仗着个子小,选了个大桃树藏着,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为首的女子一身红色华服,容貌艳丽,她身边的两个女子一身侍女打扮,两个女子拿着桃木剑,堵住了桃八的路。 青灵听两个侍女叫那红衣女子红落公主,青灵顿时心中一紧,这是什么情况? 桃八一脸不忿,说她不应该私自限制自己的自由,可红衣女子却不依不饶,非要桃八还给她一柄什么神木剑,说那定是桃八偷得。 桃八却炸了: “表妹,那神木剑,本就是我娘的。那神木剑上还刻着一个月字,那就是我娘的闺名。” 那红落不信,看到桃八手里的神木剑,气急败坏。 “若不是你身上掉出这神木剑,我还不晓得我有这般穷酸的亲戚。那神木剑原本是姥姥留给我娘的,只因你娘先出生了一天,姥姥便将它送给了你娘。如今,你娘和小桃山既然都化为了灰烬,这东西自然也该物归原主。” 她对两个侍女使了眼色,侍女持桃木剑就要照着桃八砍上去。 青灵正想怎么帮她时,桃八催动一柄精致小剑,一下子就把两个侍女震得退了两步,灵力中还带着点儿晶莹剔透的霜花。 青灵暗自称赞:桃八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打得漂亮。 但青灵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妥,因为青灵见红落此刻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果然,她好似抓到了桃八的什么把柄,狠狠斥责道: “腌臜的小杂役,偷了我娘的神木剑还不止,居然还敢偷喝天河水?果然是蛇鼠一窝!你们小桃山被烧没了,就是报应,就是上天,都容不得你们这样的人存在世上!你娘就爱抢我娘我的东西,如今你也是个一样的货色。” 桃八气得张红了脸,她激烈地解释道: “你说什么?我们小桃山,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我没偷。” 红落不屑道: “凡我花族子民,是使不出带有水属性的灵力的,你灵力冰寒,又带着霜花之力,只有近期喝了天河水,才会这样。” “既然如此,我也顾不得顾念我们有表亲之谊了,你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红落拿出一个玉瓶状的法器,一下子就把桃八收了进去,嚷嚷着要找左使,定要她一辈子被关在花族的荆棘林里。 青灵见状一惊,这竟然是上君法器,真没想到,这梅花一族竟然如此宠爱着红落,连一族之宝也被她随身带在身上。 怪不得她这性子,如此目中无人,娇纵跋扈。 坏了,此事因自己而起,一定得想法子救她。 青灵料定红落虽然任性,但一定不会动用私刑,自己法力低微飞得慢,不如先去春水殿等着。 然而,气人的是,虽然青灵领先疾飞,依然被红落的梅花云远远甩在身后。 等青灵到了春水殿,桃八已经被五花大绑,跪在芳华殿中,道沧左使、十二宫宫主都在场。 看现场这气氛,莫非都已经定罪了? 第43章 再想想 今日青灵已经是第二次来这地儿,殿中却并未见之前见到的那个人,想来他不是这花族有头有脸的人物。 听那二人的对话,那臭小子口中,又是殿下又是天尊的,听着倒像是称呼九重天的神君。 那么他们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呢? 不过眼下可不是好奇这个的时候,因这殿内人对桃八的质问声响起。 青灵心中一紧,急忙夺门而入,就看到桃八正要被抬走。 这时有人说了声且慢。 青灵一看,这人不就是那宗云娇吗? 青灵眉头一蹙。 那宗云娇看了青灵一眼,问桃八是否有同伴,若肯招出同伙,坦白从宽。 青灵狐疑地看着沧老头儿以及十二宫的宫主,他们面色平静,居然都没有觉得宗云娇贸然说话有何不妥。 然而桃八只是淡淡说了句,她没认出是天河水,所以才误喝了,她没有偷,也没有同伙,愿意认罚。 在这群春水宫的长老们议论之后,做出了一个严酷的惩罚:罚八十荆棘鞭。 青灵惊呼:“不可!” 道沧看了看门口的青灵,又问向宗浆南夫妇,“老爷,夫人,这?” 古流光一直未发一言,她面不改色,悄悄对宗浆南说道: “老爷,昨日,妾身好似看到那芳华殿中,有一道紫色神光降下,不过须臾,又离开了。妾身匆匆赶过去时,看到了……” 宗浆南瞪大了眼,险些惊坐了起来,“哦?夫人看得可真切?” 他似乎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话,又问了一遍。 流光夫人缓缓道,“在我幼时,曾听祖爷爷亲口说多年前那场神魔之战,那神尊模样和他的光辉,我应是不会认错。” 宗浆南此时好似想起了某个事情,问到: “老沧,前日奏请凌霄殿的问罪帖子,天帝可已收到?” 道沧点了点头,又耳语了几句。 宗浆南十分惊喜,用手掌抚了抚胸膛,冲青灵唤道: “青丫头,过来。” 青灵闻言一愣,前世曾几何时,那位慈祥的父亲总是和阿娘一起,在院里煮茶,他总会亲切地唤她: “池丫头,过来……” 此刻这声音勾起了她心底无尽的回忆,只是听来,却又那般陌生。 久久压在心底的那丝柔软,似乎被触动,却被前世那数百年的折磨一次次无情碾碎,她本早已把这春水宫的一切当做陌生的存在,除了今日结交的那些朋友,这里的人与物与她而言,不过尔尔。 此时,她望着历经数百年,容颜依旧,如今这突如其来慈祥依旧的前世父亲,用这般熟悉的声音唤她,她不禁极度意外,又抗拒、又难受。 虽然她知道,这宗浆南,实则是个无利不起早,无事不登台的人。 她依旧身不由己地走过去,努力维持着脑中的那丝清醒,问到:“义父,何事?” 宗浆南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水,又递出一杯花露水给青灵,拍了拍身边的凳子,柔声道:“过来,先喝一口水!” 此时春水宫上下一片私语,众人无比纳闷,就连那宗浆南与流光夫人的亲女儿,那宗云娇还乖乖站着,怎么的就让青灵坐下来喝水。 “族长,桃八偷水一事,还未决断呢!” 第二宫宫主晴兰梦有些看不过去,蹙眉提醒道。 一旁的初阳碰了她一下,低声语道:“师傅,嘘……” 流光夫人此时打语:“兰梦,我们知道您第二宫向来最是公正的。你不必着急,此事,我们定会秉公办理。” 她转过头,问向刚落坐的青灵: “青灵,这天河水一向是你在保管,桃八有没有偷喝,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有发言权了。” 青灵一听,见古流光正冲她眨眼,她这是了然,她是明摆着要给自己机会。 她赶忙说这是桃八胡说,是自己好奇这天河水的滋味,让桃八和自己一起喝的。 此时,青灵悄悄用老根把自己全身上下裹了个遍,心想,有老根的保护,自己承担了这一切的罪责,应该勉强能在八十鞭下活下来。 正在青灵内视老根裹得如何时,傻眼了,自己丹田的五彩色,竟然不见了? 明明,自己的老根……明明和叶子一样,有五种颜色的,现在它,居然黑黢黢的。 自己的叶子也是黑色的,自己的五彩色哪里去了? 此刻,青灵突然想起了那个打了一道金光到自己体内的男人,心中莫名得有些窝火。 定是这个家伙,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 “咳咳!” 流光夫人此刻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又说道: “丫头,你再想想,是不是左大人有交代你什么?” 青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实在想不起,道沧除了让她打个水,好似还真的没有什么交代给她。 “哼!夫人这般拖延,是想护短么?若是云娇犯了这事,本宫还能理解,如今对这刚收的义女也如此维护,春水宫哪还有纪律可言?” 晴兰梦一甩袖子,气得站了起来,拂袖而去。 “唉……师父,师父”初阳赶忙起身,追了出去。 外面的小道上,初阳老实跟在晴兰梦身后,劝道: “师傅,徒儿知道,你恼流光夫人百年前排挤倾瑶夫人,更是恨他冷对池梧公主。可是您也不能这样,明摆着给她甩脸色,不给一点儿面子,她好歹也是一族夫人。今日众宫主都在,怕是事后,那流光夫人不会就这么放过你。” “哼!你道师父我,还想待在这春水宫?当初若不是顾念你年幼,我早就去寻池丫头了。哎!如此徇私护短,实在令人不齿。” “轰!” 第二宫的山门轰然紧闭,大门的回声在春水宫久久不散。 芳华殿内,其他十一宫宫主如坐针毡。 流光夫人因那晴兰梦的话,脸色变得很难看,她紧紧攥着袖口,似要将它撕碎。 此时,她的亲信博虎见她被晴兰梦气得身子发抖,动了护主的心思,唤了两个大汉,对青灵呵斥道: “偷喝天河水,依律,八十荆棘鞭,关入荆棘林,永世不得出。” 第44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此时不容青灵多想,两个大汉已经向青灵走了过来。 他们凶神恶煞地架着着青灵,就要往荆棘林走,桃八的脸色瞬间大变。 古流光急呼: “唉,住手,博虎!” 她蓦地站了起来,手中的茶杯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两个大汉身子一滞,转头望着古流光,又看看他们的头子博虎,一时间不知是该听谁的话。 道沧左使突然一拍脑袋,他急忙喝住两个大汉道: “且慢!” 又转头对古流光说道: “怪我,怪我昨夜多吃了几杯酒,忘了一事。昨日天河水里掉了几瓣曼陀罗,是我让青灵查查水里有没有毒,没想到青灵这么实诚,她竟然……以身试毒,实在是……勇气可嘉!” 古流光一听,脸色暂缓,微微点了点头,望向道沧的眼神中,有几分嘉许。 “啊?” 众人听见这话,均有些不可置信。 青灵之前只觉得道沧左使这老头儿,有些顺眼。 此刻,他此话一出,她觉得他实在是太顺眼了! 他这信口胡诌的功夫,实在不错。 流光夫人终于放心坐了下来,宗浆南也微微呼出一口气。 二人神色好似起伏不定,好似刚经历了一场莫大的劫难。 二头额上还渗出了点点汗珠。 青灵看着道沧左使及宗浆南夫妇如释重负的模样,着实好奇,那日穷耋医官所指那人,到底是何来头? 竟让着三人如此费心保全自己,看来还真是沾了那个不知名的前辈不少光,她真希望这个误会,要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流光夫人缓缓走了过来,眉梢带着笑意,对着青灵一番嘘寒问暖。 她一面催促道沧,赶快将翠云楼重新装修一番,切不可怠慢了青灵。 又关照青灵,让她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她这流光夫人,千万不要客气。 青灵本就无意长久留在此地,只是说什么都有,并不缺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均以看鬼一样的神情看着青灵,暗叹,幸好没有招惹上她,她被族长夫妇如此袒护,她就是反了天,也轮不到她受罚的。 众人离去后,宗云娇一路上缠着流光夫人,很不服气。 她的嘴翘得老高,她恼道: “阿娘,即使这青灵身份特殊,又能如何特殊?我已听你的话,不与她为难,而今她自己犯了错处,阿娘竟还如此袒护她,实在是……哼!” 流光夫人眼波流转,柔柔道: “娇儿,你道我与你阿爹这般费心,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宝贝女儿,你么?” 她说完,摸了摸宗云娇的秀发,神秘道: “阿娘给你说,明日祭神大殿,你可知道那神使是谁?” 宗云娇漫不经心问道: “大不了是个仙侍,还能是谁?” 流光夫人用手帕沿着口鼻,柔柔说道: “是那人。那迷神花,你以为是谁都敢用?是谁都敢对他用?” 流光夫人说完,眼珠一转,瞅着宗云娇微微一眨眼,得意道: “若没有这层关系,阿娘还不敢拿整个花族前途,为你堵前途呢!” 流光夫人言语闪缩,又补充道: “今日你莫要与那傲月走得太近,若传了别人耳中就不好了。你终归是个女儿家,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总是不好听。” 宗玉娇似有所悟,娇声确认道: “阿娘,你可莫要唬我!我就知道,阿娘阿爹最疼的是我。那青灵就算身份高贵,也不过是为我们所用罢了。” 二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在园子中的一个山石后说着。 此时草丛中的叶子一动,一个金黄色的尾巴缩进枯草里,消失不见。 “咦?阿娘,我好像看到了一条蛇。” 宗云娇指着那处一动不动的枯草地,惊奇道。 流光夫人看了一眼,那草地空空如也,拍着宗云娇调侃道: “多大了还逗阿娘,这春水宫有硫磺阵,一个蛇也别想钻进来。好了,阿娘也乏了。” 宗云娇见古流光有了困意,这才放心离开,心情瞬间轻松起来,一路哼哼唱唱地回了清月阁。 春水宫的另一条小道上,正缓缓走着的青灵,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如同在做梦一样。 她路过一个林子时,隐约听见一些宫主,似乎在讨论自己,其中一个人说了一句: “这么小丫头,怎么脑子……哎!” “是啊,更急奇怪的是,族长和夫人竟然对这傻姑娘如此在意,实在令人费解!纵然她身份可能很尊贵,不过是个泥塑的菩萨,纵然塑了金身,内里也是败絮之姿。小小年纪,便偷鸡摸狗,难成大器!” “是啊,今日明摆着,就是道沧替那丫头说话,还什么曼陀罗,这花族的曼陀罗,长在情人坡,还能这么远飘到云来峰?” “好啦,莫要议论这些,若叫夫人听了去,今年冬天的碳火,怕是要少了。” “你担心什么,方才我听见那道沧给夫人禀告各宫的物资,那第二宫,今年可是一分也没有啊。” “要我说,那晴兰梦,性子着实该改改,英雄不识时务,难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可不是嘛。” …… 此时青灵才明白,她们不但内里看不起她,还说她偷鸡摸狗。 要说偷鸡一事,若季白煮的真是卷心,倒也没有白担这个罪名。 至于摸狗嘛,她若喝几口天河水便是贼,便也当个贼好了。 她望了望云来峰,想起方才那些宫主说的话,想到晴姨在这春水宫,竟然度日如此艰难。 她暗自记下此事,以后找个机会,定要见见晴姨。 青灵思索一番,本想化出一朵彩云,准备飞回无忧谷。 但是看着面前那朵比墨汁还黑的云,她脑子一昏,差点一个没站稳栽下来。 那混蛋神仙! 他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连自己腾的云都是黑色的! 青灵懊恼地走回云来峰中,脑中思索,还是觉得那光定是一种什么毒。 可是自己与他无冤无仇,他对自己下这种毒,是为何? 除了自己的老根和化出的云黑不溜秋,好像其他的地方,也没有被影响。 第45章 黑了 正当青灵准备宽宏大量,不去计较的时候,后面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青灵的想法。 第二天,她给了道沧送去那一桶天河水。 早早把谷里的花喂了水,正准备回屋里美美地睡上一觉。 刚一抬脚,青灵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什么死死勒住,有什么东西用大力拖着她,一下子将她定在一旁的巨石上。 “谁?” 青灵艰难地从喉咙挤出一个字,至少她也要知道,是谁想要自己的命。 “小东西,把花田中的花拔了给我。” 听到声音的同时,一个满身脓包的四脚怪兽散发出腥臭的黑气,龇牙咧嘴地威胁青灵。 “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拔?” 青灵一看,原来是个偷花妖怪,她想着自己也打不过他。 反正是个死,总不能死后还落个助纣为虐的坏名声,她索性不干。 那妖怪见她是个硬茬,又逼道: “花田有阵法,再不去,我捏死你!” 青灵明显感到脖子被他越掐越紧,快呼吸不了了。 弥留之际,她心中暗叹,这棵草短短的一生,难道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为什么要死在一个如此丑陋的妖怪手里,竟是比上一世……还惨。 想至此处,窒息感袭来,青灵的脑子变得昏昏沉沉。 过了许久,她才又感觉浑身一阵轻松,难道……难道自己魂归故里了? 她不禁怀念起幼年生长的那片山坡。 那里四季常青,清风舒爽,坡下是一片蓝盈盈的海,每天的日子都那么平静与祥和。 这时候,青灵感觉脸上掉了一团湿湿的东西,她微微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棵大树下, 嗯?这树怎么看得这么眼熟? 这不是无忧谷溪边的椿树么? 看着离青灵越飞越远的大鸟,青灵摸着脸上湿漉漉的一物,闻着指腹上沾染的臭气,她惊呼: “不好!” 她赶忙走向溪水边,抬头看见一个青衣老头正蹲在水边干活。 青灵弯腰一看,这不是道沧左使么? “丫头,醒了?” 青灵迎上他布满褶皱的老脸,想起此前的种种,一面舀水洗脸,一面问道: “道沧老头儿,是你救了我?” 道沧左使邀功似得说: “正是老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妖怪,遇上了我,算他倒霉。” 妖怪?对了,那个妖怪呢? 青灵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歪着头问道沧。 道沧左使解释说,他把那妖怪给收拾了。 又问起青灵,这事情的来龙去脉,青灵便将今日情形说与他听。 道沧左使一面忙活,一面蹙着老眉念叨: “看来花族和春水宫的结界,还需要加强。这云梦沼泽的妖怪,怎么就混了进来?” 青灵听不懂什么云梦沼泽,倒是好奇往日他都不会来这云来峰,今日这是什么风把他吹来了。 他说今日本来有事与青灵说,没曾想遇到这妖怪要害青灵。 青灵问他,何事找她,道沧顿了顿,又闭口不言。 他既然不说,青灵也不再问。 只是随意打听那妖怪,他是如何收拾的? 然后道沧左使从水里拎出一个被开膛破肚,洗干净只剩一张皮的癞蛤蟆笑着对青灵说:“这样收拾的。” 此刻道沧左使风轻云淡的样子,让青灵打了一个寒战。 她对这个老头重新审视一番,可不能得罪了他,他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狠人。 道沧左使见青灵惊魂未定的样子,以为青灵被妖怪吓坏了,让青灵好好休息,又扔出了一个储物袋给青灵: “今年冬天的物资。” 青灵扒开口袋一看,里面有满满一袋子的炭、布料、食物和一些法器。 “老头儿,我如何用得了这么多?我一个人,一点点就够了。” 青灵看这量,怕是十几个人,都够用了。 道沧一面捣着蛤蟆皮,一面说道: “夫人的意思,你的必须最多,连第二宫的份,都给你了,老头儿我只见过嫌少的,没见过嫌多的……” 青灵脑中一转,打好了主意。 她见他对自己如此上心,又想着他是自己认识的神仙中最厉害的。 便忍不住问他,什么毒会使仙子的本身和化出的云变成黑色? 道沧微微一愣,随即说那天清地浊,清上浊下,神仙生来就是清的,只有妖魔吸取地上浊气,是污浊的。 没有什么毒能改仙家体质,如果是本身是黑色,说明那本身就是妖魔,不是仙。 他还追问青灵可是见到了谁是这样? 若是见到了一定要告诉他,见妖必灭。 青灵惊出一身冷汗,脑袋摇晃地跟个拨浪鼓似得,推说之前这蛤蟆妖幻化成这宫中仙子,浑身黑气萦绕,所以好奇问问。 青灵为表对神族的忠心,难得地主动提出,要帮这左使大人分担一些杂务。 道沧左使听青灵唤他左使大人,怪青灵说话又生分了,非让青灵继续叫他沧老头儿。 青灵只好战战兢兢,继续叫他沧老头儿,但是为了给他留个好印象,青灵说一定要帮他做事。 他一听,便把这蛤蟆皮塞给青灵,他说这谷里天气好,让青灵帮着给它晒两天,时间到了他会过来取。 虽然内心无比嫌弃,青灵的手却乖巧地伸出来,接住了这张蛤蟆皮。 她望着道沧左使凌厉霸道的背影,拎着这个变成尸体的巴掌大小的大妖,心情无比沉重地向那个小竹屋走去。 她将蛤蟆皮顺手挂在一棵没长叶子的酸枣树枝上,想起那大妖说花田有阵法,正想去打量打量这花田的阵法,一阵扑鼻的香味钻了入鼻孔。 青灵循着香味走进屋内,只见桃八端着一盘子圆圆的东西,凑到她的跟前道: “青灵,尝尝这落苏饼,这是我学着凡间的做法,亲手做的。” 青灵是吃晨露、喝东西南北风长大的,今世还没见过这种食物,一块下肚,香软美味,实在是比那露水好吃上百倍。 青灵一边嚼着饼,一边向桃八问起,春水宫可有身形颀长、长相俊美、术法高深的男子。 桃八说春水宫多是女仙,术法高深的自然是左使和族长,但是他们年纪太大了,实在说不上长相俊美。 第46章 月牙萍风月 桃八略一沉吟,忽而神色明媚起来,她说要是找那法力好又俊美的人,自然要数第二宫的大弟子初阳师兄。 他人如其名,可是咱们春水宫的太阳花。 青灵听着点点头,又觉得有点好笑。 好好的大男人,居然在别人眼中是一朵花? 须臾,当青灵看着桃八那瞪大的眼,才发现盘子空了,青灵一边打着饱嗝儿一边儿奇怪,明明那么大一盘子饼,咋这么快就没了呢? “没事,我得空,又给青灵做。” 桃八双手托腮,看着青灵一副爱怜之色。 青灵心中一暖,吃了桃八的落苏饼,青灵是很感恩的,见她不开心的模样,青灵说要陪她四处走走。 青灵鉴于自己黑云黑根的秘密,青灵提议乘坐桃八的桃花云。 但她没想到,桃八这些年实在是,把所有的时光都花在了干饭上,连桃花云上多带个人,居然都飞不了。 青灵扶额: “小八,你之前打败两个侍女,不是很厉害么?” 桃八尴尬地笑了笑,“那个啊?那是神木剑的力量。” 桃八无奈,让青灵自己飞。 青灵一听,心中一紧,谎称走路崴了脚,施不出法。 不是青灵不相信桃八,而是倘若桃八知情,万一哪天东窗事发,沧老头儿认为她是妖魔,一定会把小八当作青灵的同谋。 她一想着那只蛤蟆妖的下场,就头皮发麻。 青灵挑眉: “小八,春水宫可有飞行的法器?” 青灵望着桃八一脸期盼,黑气的问题一日不解决,自己怕是一日不能驾云。 桃八性情耿直,也不多问什么,直接告诉青灵春水宫有个宝华阁,里面有花族收藏的各式法器。 如果是一般的飞行法器,诸如不秋舟,各弟子是可以凭借灵石去换的,飞行类的,差不多十枚灵石便可。 青灵掏出空空的口袋,愁容满面地看着桃八。 桃八见状,啥也没说转身就箭一般地跑了出去。 青灵一愣,莫非她以为自己想找她借钱? 竟然吓得转身就跑。 兴致恹恹地回了屋子,青灵方才想起,今日还未给小侄阿朗喂吃食。 她转入内房,掀开簸箕,却只看见了空空如也的鸟窝,哪里还有阿朗的身影。 “阿朗……阿朗” 青灵一面唤它,一面翻找屋中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一点儿阿朗的足迹。 她心中大急,寻思着莫非是阿朗贪玩,跑到后山上去了? 她拿了一根棍子,一点点地扒开后山的草丛,又扯着嗓子喊了阿朗好一阵,仍旧是一无所获。 不知不觉,她已经顺着小道,来到了一片草甸上。 透过这方草甸,她望向不远处的悬崖,那里深不见底、云雾缥缈。 她低头时,见草地上星星点点的红色月牙状花朵,神色诧异,喃喃道: “这……这是月牙花?” 月牙花与别的花不同,喜在冬季盛开,形状似月,光华似月,十分美丽。 她小时候,听她阿娘说,这月牙花,还是晴姨从蛮荒采摘移植过来的,一直吵着要来月牙萍看。 那时候她的阿娘总说,这月牙花要五百年才开一次,等梧儿长大了,月牙花便开了。青灵想起过往,神色微动。 她缓缓地躺在着月牙花丛中,放下无尽的心事,好似重回到那一段阿娘还在的幼年时光。 她正贪婪地吮吸这里清新的月牙精华时,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一个软软的东西,盘成了一圈在地上,月牙花的精华一点点汇入它的体内。 她定睛一看,此蛇,竟然是阿朗。 她惊坐而起,问道: “阿朗?你怎么来到了这里?” 但阿朗没有任何回应,好似那入定的和尚。 周围的月牙花中的精华,一点点汇进阿朗的身体里,渐渐形成了一个旋涡。 青灵瞪大了眼,它在练功? 她欣慰一笑: “不愧是我的侄儿,还没化形,就这么上进。看来以后仙途漫漫,姑姑,只有靠你罩着啦。” 她伸出食指,点了点阿朗的小脸。 摘下阿朗头上的枯叶,采摘了一圈月牙花,做成一个漂亮的鸟窝,又小心将阿朗放了进去。 阿朗依旧一动不动。 此时有窸窸窣窣地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青灵眉头微锁,赶忙躺下,凝神躲了起来。 不远处,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娇妹,我父王立诸在即,我们的婚事得加快了,如果我们早日成婚,诞下小龙孙,父王定会立我为储君,以后你……你就是东海的王妃。” 男子声音中透着渴望和期盼,音色激动。 沉寂了几息,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传了过来: “月哥哥,我……我可能不能嫁给你。” 男子急呼: “什么,娇妹?我们都已经……你为何?” 那男子心中诧异,不能接受这女子的话,“你是怕我像我父王一般,又钟意别的女子么?不会的!我与我父王不同,此生,我傲月只娶宗云娇。” 青灵听到此处,早已猜到这二人是宗云娇与东海的太子傲月。 她微微抬起身子,透过草丛一瞧,正见那宗云娇将傲月推开,冷着脸说到: “今日便是我与你的最后一面,以后,我们莫要相见了。” 她貌似幽怨地看了傲月一眼,转身就想走。 “不!不!” 傲月急忙一把拉住了她,“娇儿,你信我。下月我幼弟满月,你过来,我有一份大礼送给你!” 宗云娇似乎不愿与他再说下去,又重申了一遍:“月哥哥,我不会来的。” 脚底踩了云就飞走了。 “娇儿!” 傲月愣在原地,长叹一声后,他望着宗云娇遁去的虚空,喃喃自语道: “我傲月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我……不会放弃的。” 傲月伫立几息后,也很快地飞走。 青灵望着渐远的人影,惊讶地张大了嘴。 她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看不出那宗云娇,平常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竟然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她细细品着方才入耳的这八卦,正津津有味之时。 她隐隐觉得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 第47章 不告而别 她狐疑地看了过去,只见阿朗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歪着蛇脑袋,果然目不转睛地瞅着自己。 她摘了一朵月牙花,朝着他面前晃: “你何时醒的?站着吓姑姑,做什么?” 小蛇张嘴,语气不屑: “无聊,别人的八卦,你可看够了?” 青灵手中的月牙花掉在地上,她结结巴巴地,说出一句话来: “阿朗,你……你何时会说话了?” 阿朗并不理她,只转过头去,小蛇头歪着,盯着身边的月牙花打量。 还喃喃自语: “想不到,这下界,竟然有……如此仙草。” 青灵闻言一愣,勾着手指,将阿朗的脸掰过来,微严肃道: “下界?姑姑不过带你上了一次天界去打水,你莫不是魔怔了,以为自己是天上的神仙哩?” 阿朗伸出舌头,龇了青灵一声,还遛远了些,语气有些生气地呵斥: “你这女子,实在大胆,本君的头……岂能容你这小仙拨来拨去?” 青灵眉头深挑,嘿? 姑姑不发威,惯得你这小侄没大没小? 她一把抓住阿朗的脖子,用手指抵着阿朗的下巴,凶凶道: “本君什么本君?在你姑姑池梧面前,还托大呢?” 她捏着小蛇脸,准备吓一吓这小侄儿,既是长辈,面子与尊严,那是半分都不能丢。 小侄阿朗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道: “池……梧?” “姑……姑?” 它此刻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思绪好似沉浸在无尽的过去,发了一个长长的呆。 青灵见它神色,果然是没有认出自己来。 她耐心解释: “小侄儿,姑姑虽然这一世是一棵草,但是前世的事,可都想起来了。” “如今的轩辕族,虽说已经是轩辕沃源的天下,他既然做了族长,定然不会接受,作为族长第一继承人的你出现,莫急,姑姑解决了桃八的事情。咱们一起回西海神山,再也不管这些俗事,咱们姑侄,一起过快乐逍遥,无忧无虑的日子可好?” 阿朗闻言,回过神来,缓缓念出 “西海神山?”这四个字。 它语调幽远,若有深意地看着青灵。 青灵见阿朗安静了下来,她一提起西海神山,一时间话就多了起来。 她说起西海神山,那是个纯净美丽的地方。 说着说着,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睡意,而那条金黄色的小蛇,似乎化作了一位身着金衣,头戴皇冠的俊美男子。 她半梦半醒间,于云雾之中,瞧见了自己的小侄儿已经化形,她高兴地抱了过去,激动道: “真好,真好,好侄儿,如此,舅舅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 此时这男子猝不及防地身子一震,他冷冷看着面前的女子,这种奇异的感觉令他十分不适,他一把推开青灵,使了一个昏睡诀,青灵在诧异的眼神中,沉沉睡去。 男子嫌弃地拍了拍衣襟,低语: “你这小仙……实在无礼又愚蠢!竟连自己的侄儿……都能认错。不过,看在你这几日对本君照顾的份儿上,本君便不与你计较。” 他移动步子,刚想离去,忽而想起了什么,脚步一滞。 他从青灵身上,取出一件火红色的舞衣,然后拧眉,手指轻轻一点,随手扔在青灵身上。 而后,这男子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月牙萍。 清晨的清辉洒在青灵的脸上,一滴露珠滑过月牙花的叶尖,滴在青灵的眼眸上,她眨了眨眼,醒了过来。 周围是红艳艳的月牙花,小侄已经不知去了何处,她摸了摸酸疼的脖子,自责自己如何睡在了这月牙萍上。 “咚咚咚!” 远山上,几声嘹亮的钟声响了起来,青灵揉了揉耳朵,心中一紧: “坏了!今日祭神大典!” “我的一百灵石!” 她起身,一件红色的舞裙跌落下来,她疑惑地看了这舞裙一眼,竟不记得何时取出了它。她无暇多想,把它往身上一穿,就急急飞向神鼎山的祭神台。 还好,此时仪式还未正式开始,春水宫的各个山头,有人正从各处不断云集过来。 宗浆南夫妇及各宫宫主正依次落坐。 广场一侧的屏风后面,一群衣着鲜红的女子簇拥在一起,各自摆着舞蹈的姿势。 一个个铆足了劲,都要在这场祭神大典上好好地展示自己的绝美风姿。 “唉,你们听说了吗?据说,天界派的神使,乃是九重天的禾兹殿下,他既是战神殿的主神,又是灵风仙尊的亲传弟子。” 一个仙子煞有其事地说道,脸上浮现出一层憧憬之色。 “是吗?那若是在此舞会上,能得禾兹殿下青睐,那日后的仙途,岂不是一片坦途?” 另一个仙子捧着脸,沉浸在一片幻想之中。 “想什么呢?你们没听说过吗?那禾兹殿下,乃是九重天最不近女色之人,就连数百年前,与他联姻的那位,也没机会亲近他,更何况我们?我呀,还是觉得初阳师兄这样的男子,方是良配!” 红落一边整理着裙摆,一面讥笑面前两位女仙的短视和愚昧。 一旁的花心蕊听着红落这话,情绪有些低落。 她望了望那祭神台,眼中十分忧郁。 自打她幼年跟随姑姑第一次上九重天,看到那银花树下认真读书的小小少年,她就对他不能忘怀。 自此,只要有机会,她便会缠着姑姑带她上天,众人只道她是个一心追逐仙途的后起之秀,却不知道实则她只是想努力修炼,希望有朝一日能得九重天仙职,能接近这位少年。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才知道,这少年竟然是天帝的独子禾兹,她心中不觉又惊又喜,虽只是偶尔远远看着他,她已经觉得心中一片温暖,这世界都变得美丽起来。 所以,收到此次舞衣时,她第一次徇私,将最美的一件留给了自己。 那禾兹殿下出来的机会,极少,她怎么可能错过这一次机会? 想至此处,她心中微甜。 但是,此刻又有一事令她忧心,她的姑姑告诉她,花族出现了违禁之花迷神花。 第48章 妒祸 此花一经人种下花毒,便会令中毒之人情难自制,爱上下毒之人。 她之前一直不明白,是什么人物,值得人费尽心思取来难得的迷神花,用在这情爱之事上。 如今,她倒是有些明白了。 当她看到,这花好似就在那宗云娇身上,那流光夫人近段时日,又常常找她吃茶,令她没有机会继续去毁掉这花,甚至给她姑姑递一个消息的机会都没有。 她望着一侧宗云娇得意的脸,心中微紧。 她只能期待,这场舞会,她成为最耀眼的那颗星,她相信,凭借自己出色的容颜,端庄的仪态,以及流畅优美的舞姿,自己一定能在禾兹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当然,只要那宗云娇露出狐狸尾巴,让她发现任何对禾兹意图不轨的行为,她定会出手制止。 花心蕊拿起今日的祭神流程,仔细看了一遍,确认宗云娇全程,都没有机会与禾兹接触,她方才放下心来。 “看,禾兹殿下!” 一个女子的惊呼声响起。 一位身着金衣的尊贵男子正款款走来,他一出现,就吸引了春水宫众人的目光。 更有女弟子惊喜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活的?殿下?来自九重天的禾兹殿下?” 禾兹一脸冷峻,他的目光略一环顾四周,缓缓踱步到广场中央。 宗浆南夫妇首先迎了上去,恭敬地将他迎到中央的主座上。 宗浆南神情激动,哆哆嗦嗦地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个手稿,上面写着他花了一个晚上,才写出来的颂扬之词。 “殿下,您能来,实在是令花族,蓬荜生辉。我们满族上下,无不对你的到来……” 禾兹食指扣了扣鼻子,“咳咳”了一声,打断了宗浆南的话,冷冷道: “开始!” 他目视前方,右手拂袖一扬,眼中冷芒必现,一股杀气隐隐浮现。 宗浆南抿了抿嘴,后面滔滔不绝的恭维话,那是一个字也不敢再讲,他摸了摸头上的冷汗,笑得很难看。 “是是是,这就开始。” 宗浆南给道沧使了个眼色,道沧自觉地站了出来,唤出祭神舞,拜请祖神。 花心蕊领着一众女仙,轻盈地落到广场中央,她瞧了一眼脸色冰冷地禾兹,目光紧紧落在他的身上,眼波婉转,眉目传情。 仙乐声中,青灵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虽舞姿说不上超绝,但跳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她瞟了一眼这件令她不满的舞裙,惊讶地发现,那舞裙的领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串似水晶般的项链,项链晶莹剔透,串联成片。 既掩盖了这舞裙过于暴露的缺陷,又很好得点缀了这舞裙,特别是自己快速转动时,这项链还发出了金色的神光,整个舞台以她为中心,变得斑斓美丽起来。 这意外出现的神光,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之前众人以服装判定,花心蕊是这祭神舞的领舞,如今看到青灵身上光彩夺目,纷纷说青灵才是这祭神舞的领舞,此次祭神舞,着实非凡。 更有甚者,在嘀咕着: “都说花心蕊是花族第一女仙,如今看这青灵,似乎……更胜一筹啊!” “是啊,多好看,这真是我见过最美的……” 桃八站在流光夫人身后,一个劲儿地对青灵比划,眉眼带笑。 此时流光夫人确实面色凝重,青灵掩盖不住的光华,令人惊艳,又令她胆颤心惊,她以为此光,是青灵故意为之,若她与宗云娇同抢禾兹殿下,这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迟疑之际,古流光将目光移向禾兹,见他果然正盯着青灵出神,嘴角似还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古流光娥眉微蹙,紧紧扣着手里的杯子,顿时心烦起来。 同样注意到禾兹目光的人,还有不断眉目传情,却传了个寂寞的花心蕊。 她发现禾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兼之台下的惊呼声四起,大都是对青灵的惊艳和赞美,她不由得心神暗淡下来。 她瞥一眼青灵,见她一脸的人畜无害,她心中的那股火,烧得更旺了。 这个舞技不如人、仙力不如人、家世不如人的小妖精,凭什么占尽了一切的好处? 族长夫妇认义女是她、上天打水是她,如今连这祭神舞,她都要挖空心思,取宠于禾兹面前,可是,明明跳得最好的,是她花心蕊。 花心蕊心中的不甘之气愈发难以压制,她暗自翘起手指,趁着青灵跳到接近她的地方时,一枚丹药若无声息地打入青灵的体内。 花心蕊嘴角微弯,一个转身,华丽地完成了这最后的收尾动作。 舞毕,青灵方松了一口气。 她因不善舞蹈,又生怕自己手脚笨拙,影响那一百枚灵石的奖励。 所以全程的注意力都在这一支舞上,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别人的议论之声。 就是这台上中央坐的是谁人,她也没去看。 此时粘着那一百灵石应该是稳稳到手了,她便扫视了一下围观的弟子,想看看季白师兄在何处,问问小桃山的案子可有新的进展,可是环视一圈,并未见到季白的身影。 她回眸时,却对上了初阳异样的目光,他此刻看青灵,眼神不似之前那般冰冷,隐隐透着一丝惊艳,不过一瞬,这一丝惊艳如水滴入海,被他死死压在心底,他的面色平静如斯。 青灵此时,已随众舞者退到台下,唯有花心蕊留在台上,因为下一个流程,便是她作为花族使者,为禾兹奉上仙草。 她理了理衣裙,将头饰柔柔整理一番,望着祭神台上的禾兹,一颗心好似就要跳了出来。 这也许,就是她这一生中接近禾兹最好的机会,她焉能不激动? 此时,祭神台的禾兹神君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他的目光,却被一角的青灵所吸引。 花心蕊瞥了一眼青灵,眼神轻蔑。 青灵此时也注意到了禾兹,她心中一紧,这不是那黑心禾兹么? “嘶!” 她心中一震,忽然感觉自己的小腹无比疼痛,隐隐有些站不住脚。 第49章 花毒丽人 祭神大典,乃是花族最大的圣殿,她心知花族对于此祭神大典格外重视,更视此大典之地为福泽祥地。 若有人在此大典上,身体出现不适,便会被花族认为是被祖神不喜。轻则逐出花族,重则打入荆棘林。 青灵举手扶额,正准备移步离开时,她发觉此次身体不适,非比寻常,她虽然极力压制,但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此时禾兹已经开始了祭神仪式,并未注意到青灵的异样。 反而古流光发现了不妙,她面色微喜,暗道天助我也。 她暗自安排博虎带了人,悄悄将几欲昏厥的她带了下去。 很快,一道更换花族使者的手令传给了花心蕊,道沧唤出的使者名字,乃是宗云娇。 花心蕊盯着手里的手令,身子好似瞬间僵硬了。 她望向古流光,见她满眼得意地看着宗云娇,期间,漫不经心地瞟了一自己。 花心蕊耳旁的祭祀声如雷贯耳,她的心中却万般悔恨。 明明……明明自己已经提前吃了解毒丹,防着人下黑手,不想古流光剑走偏锋,中途出其不意得换人,自己竟还是着了她的道…… 她紧紧攥着拳头,两条秀眉紧紧拧在了一起。 此时,宗云娇正端着一大束仙频草,向着禾兹神君款款走去。 禾兹正站在高高的神台上,取出采自九天银河的神辉,将它洒向高空。 宗云娇面色娇羞,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跨上台阶。 她细长白皙的手,紧紧地捧着木质的托盘,春意无限。 她的耳旁一遍一遍地浮现出了古流光的话语: “娇儿,你记住,当你送上仙频草的那一刻,禾兹将会满眼都是你。你,就是未来的天后。” 天家乃是神界的第一望族,嫁入九重天,是每个女仙最奢侈的梦。 如今,这天大的好事,就要落在她的身上。 她从小就备受宗浆南夫妇喜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她虽然并不特别明白,古流光为何一定要她嫁入天家。 可她的爹娘,是她心中最重要的存在,这种存在比她的心意、爱人、性命都重要,所以,她放弃傲月,她一点也不后悔。 因为她要她的爹娘如愿,成为下界最尊贵的神仙。 思索间,她已经走到了禾兹身后,她见他高贵冷峻,宛如人间君王,一瞬间心神摇曳,有些忘乎所以。 禾兹神君身上的气质,与傲月决然不同,若说傲月是那世家大族的贵公子,那么禾兹神君便是那站在王者之巅的男子。 通身的气派,尽显王者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宗云娇心中微微胆寒,又露出小女儿的娇羞,羞答答软绵绵唤了一声: “殿下。” 她说完,微抿嘴唇,一低头的温柔中,一丝旖旎的情愫在她心间荡漾。 她轻轻递上托盘,抬起眉眼,撞上的,却是禾兹那一双冰冷的眼。 禾兹对她,视若无物。 似宗云娇这般脉脉含情看着他的女子,在六界,他早已经见怪不怪。 所以他早已对此类女子,形成了自然的排斥反应。 他淡淡伸手,避过宗云娇的双手,从托盘的中间的位置接下仙频草,然后一眼也不看她。 他将仙频草亲手放在神龛上,念着祭祀的颂语。 转身的宗云娇,早已胸有成竹,因为迷神花汁,早已被她满满地涂在那木托盘的外面。 古流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颊浮现十分的喜色。 母女两自以为大功告成,对视一笑。 正在祭祀的禾兹,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不知为何,他在接过托盘的那一刹那,心中一动,只觉得胸口那处地方,好似淌了一池春水,令他心痒心欠,一丝被潜藏压制的莫名情愫被勾起,不知该如何安放。 他洒神辉的手一顿,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那个在月牙萍上,紧紧拥抱着他唤他侄儿的女子。 那个自称是池梧转世的小花仙,她莫名其妙地救了重伤的自己,还非逼着自己喊她姑姑。 世上竟有,如此憨态可掬的……傻丫头。 那些过往的疑惑,在他心中迎刃而解。 他终于想起,轩辕拓曾经找他要过一些旧物,说给他的未婚妻池梧解闷。 他随手捡了一些幼年的玩意儿,全都放在一个木箱子里,随手打发了他去,那里面,就有一本御使凤凰的咒语。 还有那饼中加芥末的做法,是他所爱。他自少年开始,便入军历练,吃点芥末味的食物,能让他提神醒脑,时刻保持头脑清醒,更快投入杀敌…… 他不自觉地嘴角一弯,好似心间有一股暖流涌过。 这一丝变化,虽只有一瞬,却被台下有心人精准地捕捉到。 花心蕊看得痴了,原来他,竟然是会笑的? 一侧的宗云娇见禾兹面色温柔,心道大计得逞。 她趁着上台献圣水的机会,靠近禾兹,转身之际,软软递了一句话: “殿下,今晚子时,云娇清月阁等你。” 她估摸着这声音刚好够他二人听见,正好让旁的人听不见,随即红着脸,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禾兹自然是听见了宗云娇这极低的话语,他面色微疑,并未说一个字,只是右边的眉毛轻轻一挑,露出一副桀骜不屑的神情。 他缓缓拿起一束仙苹草,用指间变出的星火将它点燃。 广场瞬间弥漫了一股神圣的香气,这香气令人心惊,恍似令人深入九幽,又出游琼宇。 随后,天边升起一抹红色的晚霞,红艳艳的样子,分外好看。 此乃天降祥瑞,这便是,祖神对今日的祭神仪式分外满意。 祭神大典几近结束,碧碗小院醒来的青灵,发现身子已经好了许多。 想是身子偶感不适,并未理会,急急离了小院,找道沧要那一百灵石,拿到灵石后,她满心欢喜地揣着着一百灵石,去往灵宝阁。 她早就问过这春水宫的仙侍,这灵宝阁正好有一株千年灵芝,补气益血,是药中上品,小八吃了,定然康健无恙。 到了灵宝阁,她飞快转入堂中,只见堂内空空。 她心中微微失落,想着定是守阁楼的师兄师姐们还未归来。 可那黑心禾兹在广场,她虽着急,也不好去寻。 第50章 寻香 上次在小木屋,她得罪了禾兹和那他那瞎鸟的事情,至今都历历在目。 若被禾兹撞见,少不得生出许多麻烦。 如此一想,她便在阁中乖乖坐着,等着那灵宝阁的同门回来。 就在她等得昏昏欲睡之时,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了过来。 “阿妹,我还不想回来。你看看你,这么早拉我回来。” 女子声音娇嗔,似有不满。 “阿姐,你莫要看那禾兹殿下。他啊……不是你我这样的人能肖想的,何必白白浪费自己的感情呢?” 另一个女子则极力劝解,略有关爱和斥责之意。 青灵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暗自忖度,应该是这灵宝阁的弟子回来了。 她起身走出去,正好撞见红落与金蓉两姐妹过来。 “哟!这不是青灵妹妹么?” 红落一见青灵,便开口打了声招呼,一面用钥匙打开内堂的柜门。 金蓉则是看了青灵数眼,神色不定,看不出什么喜怒。 青灵掏出储物袋中的灵石,往柜台一放,挤出个笑,道: “红落妹妹,听说灵宝阁有一株千年灵芝。” 红落打开柜门,目光落在那一袋子灵石上,她眼眸微落,沉思了数秒,说道: “青师妹,不是我为难你,最近灵芝的市价水涨船高,至少得一千灵石。” 青灵闻言神色微变,怎么相差这么多? 她心中失落,又问道: “别处可还有这灵芝?” 红落抬眼瞅了一眼青灵,漫不经心地说: “万毒峰上的悬崖峭壁上,倒是还有一株。只是……山峰上蛇虫鼠蚁泛滥,又有瘴气,咱们寻常弟子,可不好肖想。” 她说完,眼稍微冷。 之所以信口将这灵芝的价钱抬高九百灵石,皆因今日,她瞥见了初阳望向青灵的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艳目光。 青灵听红落此花,半信半疑。 见她铁了心不卖,却是真。 她紧紧握了握拳头,转身走了出去。 金蓉打开一个匣子,取出一朵黑色的灵芝,略扫一眼,疑道: “阿妹,这灵芝虽珍贵,不过很久无人需要,放在此处蒙尘已久,前段时日明明还向别的弟子折价出售过,便卖她一百灵石,咱们也不吃亏,你又何苦诓她?” “且她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就是看在族长与夫人面上,总得留点余地。” 红落接过匣子,将它塞到柜子的最里层,面露不悦。 “阿姐,这些日子,这青灵可是出尽了风头。那花心蕊与宗云娇压我们一头便也罢了。可这青灵,凭借着一些捕风捉影的唬人之说,在这春水宫哗众取宠,居然连初……” 红落话语一顿,继续愤愤不平道: “实则她并无半点建树,着实是令人不悦。她若再这么下去,只怕以后无人知我梅氏姐妹了,我祝她,早日死在万毒山得好。” 金蓉听红落如此说,忆起今日禾兹神君,似他那般清风明月、尊贵无比的男子,似乎也是对青灵所在的方向,数番流连,她细长的眉毛一挑,暗付: 这青灵,果然是个招花引蝶的狐狸精。 她那脸色,瞬间如同夜幕一般,暗淡了下来。 脸色同样暗淡得,还有在暮色等了许久的宗云娇,她打扮精致,在清月阁左顾右盼,却迟迟不见禾兹的身影。 直到一只硕大的乌鸦在林子里聒噪一声,她的母亲古流光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 古流光扼腕叹息,说那迷神花的功效,她理解错了。 宗云娇不明所以,盯着古流光侧耳细听。 古流光说,此花并非如传言那般,会令中毒之人爱上下毒之人。 此花性杂,会唤起中毒之人深埋的情愫,然后又将这引起情愫之人忘个彻底。 就是因为此花的存在,令六界有情人波折不断,难成佳偶,以至于它总是毁了月老牵的红线,所以那月老一气之下,便上奏天帝,销毁了六界所有的迷神花。 古流光当时只是凭借着幼时的记忆,听了个一字半语,略晓得此花唤起情愫,但前因后果,又唤起何种情愫,却是方才知晓。 她心疼地瞧着宗云娇,揪心地叹了一句: “娇儿,无论禾兹殿下于你有意或无意,今夜……他都是断然不会来的。” 宗云娇听闻,看着精心布置的闺房,心中无比失落。 好似挨了一道晴天霹雳,有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感觉。 错过这次机会,她与那禾兹神君,此生将再无交集。 她紧紧握着古流光的手,心情激动起来。 她实在后悔,前几日在月牙萍上,对傲月说出那一番拒绝的话来。 古流光紧紧挽着她的手,目光一凛,虽然爱女错过了这禾兹殿下,决计能将傲月拿下。 东海王妃的位子,定然是她的宝贝云娇的…… 离去灵宝阁的青灵,心绪微微低落,听那红落所言,万毒峰毒虫繁多,自己若要去那山中寻找灵芝,最好找些驱虫的香才好。 她躺在云朵上,一边思量,一边慢悠悠地飞往云来峰。 飞过山顶的晴玥殿时,她见殿中灯火通明。 晴玥殿,好似是晴姨的宫殿。 她记幼年时,晴兰梦就调得一手好香,不但好闻,更有驱逐蛇虫蚁兽之效。 她眼波微转,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里面有前些日子道沧给得一袋子物资,现下严冬将至,这些东西于第二宫,就是雪中送炭。 她眼眸微抬,希望送了晴姨这些东西,她能对这一世的自己,看得顺眼些。 打定主意,她调转方向,向着山顶飞了过去。 落地之时,原本灯火通明的大殿,烛光泯灭,屋中只有极微弱的光。 她略迟疑,停了脚步,她还是决定推开了大殿的门。 “宫主?” 殿内白纱纷纷,有丝丝水汽弥漫。 香炉中点着香,气味如幽兰。 她眸中微动,大晚上的,晴姨竟在洗澡? 木桌上,如玉的脂膏显眼。 她眉梢微动,此处无人,倒是个献殷勤、拍马屁的好机会。 她拿起脂膏,蹑手蹑脚,走到水汽最盛之处。 正待恭敬嘴甜地唤一声晴姨,却看到一个……香艳无比的画面。 这哪里是晴姨,而是那脱光了泡在水中的……黑心禾兹。 第51章 陌路,狠摧花 他双目紧闭,他额上汗如雨下,丰润的肩膀露出,焕发出点点润泽的光。 今日祭神大典后,他本要立即返回天宫。 还未走几步,便觉得心浮气躁,浑身血气翻涌。 脑海中那个丽影挥之不去,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受,估摸着自己莫非近日修炼太累,有些走火入魔。 道沧见他停下,很会来事儿地要给他留一个客房。 他抬头见远处的云来峰人烟稀少,是个安静之地。 道沧观他目光,说那是第二宫晴兰梦的宫殿,眼下她正在山洞闭关,殿中无人。 道沧当即去了一封信给初阳,令他速速将大殿整理出来。 禾兹来到晴玥殿,压着的那股狂躁又肆虐开来,他取了山间一泓凉泉,将它放入桶中。 然后,一跃跳了进去。 冰冷的泉水,配上清心诀,他才稍稍冷静了下来。 将周身的经脉运行一遍,他发现自己功法正常,并无不妥。 找不到原因,他的心又莫名烦躁起来。 一烦躁,那个月牙萍上的女子,又鬼使神差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任他在心海挥剑驱逐,那莫名的情愫就是斩不断、理还乱。 他纠结良久,终于悟出自己约莫是,喜欢上了这个名唤青灵的姑娘,他沉寂千年的心,豁然跃动起来。 况她,还是池梧的转世,是他上一世的未婚妻,这种缘分,令他心中微微生出异样的感觉。 正在他甘之如饴地回味之时,那个美丽的影子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淡去,好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想将他脑海中的她,碾碎。 不知何时,他额上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叮”地一声,一滴汗珠落入水桶中。 他脑海中那个丽影,瞬间在他的心海荡然无存。 他迷茫地睁开双眼,摸了摸胸口,好似失去了什么,又无从想起。 殿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有人正靠近。 这种细碎的脚步声,透露着鬼鬼祟祟的气息,他在行军打仗旷野夜宿之时,时时便会听见,是以早已见怪不怪。 往往,那企图不轨的敌人,都会无一例外地死于他的手中。 他侧耳细听,这步子轻盈,行动处有淡香传来。 他剑眉微蹙,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竟是个女子。 不过被人无端打扰,他的面色依旧极冷。 这是晴玥殿,定又是一个对他犯了花痴的女仙。 他目光如炬,盯着面前那个睁大了眼,惊呆了的女仙,冷冷道: “现在滚出去,本君还能留你一条命。” 青灵回过神来,怎么又是这个瘟神? 她捂着脸,转身就要逃离。 禾兹见她手中捏着那块香膏,正撒着脚丫子就要跑出殿外,他眉头一蹙,呵道: “留下!” 青灵秀眉一挑,果然是个反复无常、喜怒不定的黑心家伙。 方才还让我滚,现在又改了主意。 她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地往外窜。 禾兹面色一沉,勾起一卷白纱,化纱为绳,卷住她的细软的腰肢,用力一拉,想要夺回那块香膏。 “啊!” 青灵被扯到,身子失重,心慌意乱,她的心中开始害怕起来,想起了乌云山中,黑心禾兹对她以冰凌围攻,其冷酷狠辣,令她胆寒。 她捂着心脏,心道小命休矣。 那黑心禾兹对自己恨到了如此地步,就连洗澡也要抽出时间,要将我这小草砍了么? 她心中一急,手中的香膏滑落,随手抓起碰到的一个花瓶,紧紧攥在手中,再被禾兹拉紧之时,她挥舞着那个花瓶武器,将它砸在禾兹的头上。 禾兹脑门上被敲了个大包,对青灵怒目而视。 青灵不知怎的,“扑通”一声,一下子就掉入了禾兹的洗澡桶里。 “啊!好冷!” 她这才发觉自己好似掉入了一个冰窖,这水冰冷刺骨。 她盯着禾兹,眼神幽怨: “你这个怪物!” 禾兹瞪着她,只想抬手将她捏死。 见她眼若秋水,圆溜溜的眼睛似一个委屈的大花猫。 他惊觉这似曾相识的眼神,在何处见过,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目光迷茫,悬空的拳头对着她的脑门,却迟迟砸不下去。 青灵目光一转,眨眼瞅着禾兹,忖度: 这家伙用凉水泡澡,不抽筋才怪。 机不可失,她幻出一缕石菖蒲草粉,趁机撒了出去。 一股白色的药气弥漫,青灵数着:“一、二、三……” 那药气钻入禾兹鼻孔,她估摸着立刻他便会昏厥。 禾兹久经沙场,对迷药之类,最是敏感。 他的眼睛顿时有神起来,一眼便看穿了面前小仙的阴谋。 他震怒: “大胆小仙,雕虫小技。” 方才的迟疑瞬间消失,手起拳落。 “啪!” 一道刚劲的大力拍在青灵的脸上,霸道的力量拍得她的脑门火辣辣地疼。 她的额头,鼓起与禾兹头上同样大小的包。 她的身子瞬间被掌风带起,好似一只青色的蝴蝶,轻盈地从窗外飞了出去,又“啪”地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 “啊!” 青灵摸着头,趴在地上,浑身摔得好疼。 这还是这一世第一次……第一次被人揍。 上一次被打,还是因前一世那流光夫人诬她偷了她的耳环,宗浆南对她拳脚相加。 一时间,不一样的被打,一样熟悉的疼痛感,将心底的各种委屈唤醒,她双眼情不自禁地滑落几滴清泪。 又自嘲自己实在不争气,竟然打不过殿中那个混蛋。 她望着一侧紧闭的山石大门,想起晴姨已经闭关了。 她自嘲自己着实倒霉,只顾念着那驱虫香,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以至于落入了这小人殿下手中,自己着实愚蠢得可笑。 她想至此处,便不甘心沉溺在伤心中,她挣扎着爬起来,捋了捋头上的秀发,正想转身离去时,却发现身上装有一百灵石的钱袋子……不见了。 她细细回忆,好似方才落水的时候,那袋子松了。 青灵横眉冷竖,将一个碗大的鹅卵石握在手中。 “不行,即使再被这小人摔一回,也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打定主意后,她披着凌乱的秀发,姿势如张着钳子的螃蟹,气势汹汹地往里走去。 方才走到殿门,一阵罡风猛然冲她袭了过来,令她不能向前移动分毫。 冰冷至极的声音响起: “如此没脸没皮,竟还敢进来?” 第52章 飞雪 禾兹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换上了一身玄色长袍。 此刻,他黑发披肩,目光冷冷落在她身上,高大的身子挺立,恍如混世魔王般站在殿中,眼神中满是鄙夷和嫌弃的神色。 青灵奋力推着罡风,望了望不远处的水桶,说到: “让我进去,我掉了东西在里面。” 她透过他的眼神,看出他高高在上的外表下,生人勿近的意思。 她嘴角微扯,冷言道: “另外,我对你,并无兴趣。” 她眼神中透着一股坚毅,说出之后,禾兹微微诧异,当面说爱她的女子极多,说没有兴趣的,只她一个。 他微有羞怒,瞪着青灵的眼越发愤怒。 他抬手使出一个法诀,一道气墙在青灵面前拔地而起。 他神态冷漠,似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滚出,本君的殿。这一次,且当你伤我赤焰的教训。” 这气墙瞬间动了起来,推动着青灵涌向门外,又将她高高卷起。 “啪!” 涌起的气浪又把青灵摔了下来,这一次,她摔得更重。 此时,残存的气浪涌向了高空,在空中爆破,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轰!” 天空飞过的几只乌鸦被炸死,纷纷落了下来,好巧不巧又落在青灵周围。 此时她的耳旁又响起了禾兹的冷语: “再犯本君,下场,有如此鸦。” 一股死亡与恐惧的气息在青灵周身弥漫。 “你……实在蛮横、暴戾……” 青灵冷眼,骂人的话说了几句又停下。 她好似摔着了脚,怎么也抬不起来。 此时,山下响起了熙熙攘攘的人声,应该是方才的巨响惊醒了众人,有好事者已经走了进来。 青灵揉了揉眼睛,不远处,一个白衣少年和一个红衣女子向她走来,白衣少年首先跑了过来,给青灵喂了一粒补气丹,她顿时觉得精神好了很多。 “初……初阳师兄?” 青灵这才看清,来人正是初阳和红落。 红落脸色诧异,她看了看地面上碎裂的殿门残渣,神色似有些幸灾乐祸,她看了一眼初阳,又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来,说道: “青师妹,你莫不是被人从晴玥殿扔出来的?” 她直言不讳,一语中地,青灵脸色微尴。 初阳脸色微沉,静默不语。 红落越发兴奋,继续说道: “青师妹莫非不知,禾兹殿下在此,此殿是不能随意进去的,还是青师妹本就知道……” “红师妹!” 初阳打断了红落的话,瞥了一眼青灵。 红落努着嘴,在一边鼓气。 青灵没有看这二人,蹬了蹬腿,忍着痛爬了起来。 简单别了初阳,选了个小路,慢吞吞地离开,到了无人处,才变出云诀,向着小木屋飞去。 她心中暗自咒骂那禾兹: “堂堂天界太子殿下,竟然如此小气,如此记仇!又暴戾无比,亏得我上一世没有去见他,不然自己本就凄惨的人生,岂不是因为这个恶魔,更披上了一层阴霾?” 她怅然地叹了一声,如今驱虫香也没找到,这怎么去万毒山? 她掏了掏鼓鼓的储物袋,忽而想起一事,方才红落出言奚落,自己一时心中不快,竟然忘了将第二宫的物资交给初阳。 又似乎好久没有见到小侄阿朗,他似乎已经化形,也不知道他回去没有。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魔怔了,怎么觉得小侄那模样,竟与那恶毒禾兹有几分相似。 她又摇摇头,喃喃道: “不对不对,定是我对他过于厌恶,脑子不清楚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到了小木屋,刚落下,阿凤从甘棠树上飞了下来,“青……姐姐,您……去了哪里……?” 青灵抬眼,阿凤竟然会说话了,连身子也胖了一圈。 “阿凤,你怎么?” 青灵用指尖托着它摇摇欲坠的大肚子,“噗嗤”一笑。 阿凤见青灵笑它,急得想说话又说不出,只好扇着翅膀在空中留下几个大字: “我在瑶池迷路,有个好心姐姐,给我蟠桃吃。” “你这段日子,一直在瑶池?” 青灵戳着阿凤的翅膀,问道。 又不解道: “傻阿凤,既然瑶池那么好,干嘛还下来?” 阿凤噗嗤噗嗤地扇着翅膀,终于恢复开口,甜甜道: “姐姐在哪,我的家……在哪。” 青灵宠溺地摇了摇头,问道: “看到阿朗了么?” 她走向内屋,鸟窝空荡荡的,一副很久没有阿朗居住的样子。 阿凤也说,没有见到过。 青灵眉头紧锁,她静静坐在院子里,眼神有些迷茫。 “莫非,阿朗迷路了?” “姐姐,搽药!” 阿凤不知从哪里叼了一瓶雪玉膏,放在青灵面前的石桌上。 “哟!” 青灵这才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疼,自己的右脸上有一道血印子。 她简单得处理了一下伤口,伸出手,接住阿凤。 对阿凤问道: “你说,阿朗会去哪里呢?还有季白师兄,这么久了,一点音讯也没有,上次……好似说他在查自己的生世?” “阿凤,你飞得远,可以帮我找找他们吗?” “嗯!青姐姐,您放心,我这就去。一有消息,我马上回来找你。” 阿凤飞远,小木屋只剩下了青灵,她望着面前这株甘棠树,见它竟然经冬不凋,开得十分灿烂。 她想起了阿娘,幼年时,她的阿娘经常带着她在甘棠树下玩耍。 还有她阿娘亲手做的甘棠糕吃,那甘棠糕味道香甜,令人怀念。 一阵风起,片片雪白的甘棠花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青灵伸出双手,小心接住头顶的那些破碎的花瓣,恍惚间,她好似看到那雪白的花瓣中有几片晶莹剔透的雪花,那雪花瞬间融化,空留带水的白色花瓣。 “下雪了?这花族倒是很少下雪。” 青灵自小就喜欢雪,此时她实在兴奋。 过了一会儿,雪越下越大,屋顶和地面积起了薄薄的一层白雪。 翌日,这场雪依旧没有停,而且有了愈来愈大的趋势。 很快,大雪堆满了小木屋前的院子。 寒风呼啸中,青灵冻得瑟瑟发抖,她取出炭火,炭火燃起,方才稍稍有了热气。 望着这跃动的火苗,她眉头微紧,晴姨的第二宫…… 第53章 请旨 她略一思索,驾了云,赶往弟子们住的霁月殿。 等她到时,见殿内,第二宫的弟子们正围在一起,不停地加着炭火,只是这炭火……一会儿就灭掉了。 一个个的脸被冻得通红,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一个弟子埋怨道: “初阳师兄,你看,这凡间的炭火,根本就抵抗不了这里的冬天。” 另一个弟子接着说道: “是啊,照这样下去,咱们就要冻死在这云来峰了。” 初阳站在一旁,愁眉不展。 青灵走了过去,从储物袋掏出一个口袋,抛给初阳。 “给!” 初阳一把接住,略疑惑地打开袋子。 他一看,神色微喜,“青师妹?你这是?” “这么多仙界炭火,给我们?” 青灵点点头,这本就是第二宫的,她并未多言。 弟子们见到了仙界炭火,纷纷欢呼起来。 他们望向青灵的眼神,满是感激之意。 初阳也望向青灵,微微点头,他嘴角弯起,方才堵在心间的那颗大石头一瞬间就不在了。 “师妹,以后你若有事,我第二宫,定全力相助。” 初阳走了过来,双手背在身后,第一次给别人承诺。 青灵摆摆手,淡淡道: “师兄,言重了。” 她也不多留,转身便消失在这霁月殿。 弟子们议论起来。 “本来都想散了,回老家好了。这流光夫人如此打压我们,没想到他的义女却这般仗义,看来咱们在这春水宫,还是可以再待待的。” “是呢……” …… 此时的清月阁中,流光夫人正满面愁容地拉着宗云娇,不可置信地问到: “你说昨夜,那青灵去了晴玥殿?” 宗云娇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奇怪道: “娘,可不是么?娘,咱们费尽心思,都没有与禾兹神君搭上关系,她倒好,像个苍蝇似得,盯着这肥肉就往前凑。” 流光夫人在殿中来回踱步,摇摇头道: “你道禾兹殿下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这飞上枝头的机会,不是她闯进去见到禾兹神君,就会有的。” “哕……” 宗云娇突然心中一阵难受,呕了许多东西出来。 “阿娘,怎么我犯恶心?好难吃。” 宗云娇面露痛苦,喝了一口茶水润口。 流光夫人眼睛一瞪,一把抓过宗云娇的手,食指与中指静静搭在她的脉上,惊讶道: “娇儿,你……你!你与那傲月……你……你!” 宗云娇似有所悟,忐忑道: “阿娘,你的意思是?” 流光夫人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 “罢了,既是天意,便好好……养着。” 她将手中的杯子轻轻一放,随即吩咐桃八道: “这些日子,你就留在公主身边,注意吃食要搭配好,小心伺候。” 随即,她扶着额头,夺门而去。 宗云娇眉头紧锁,柔柔摸着小腹,眼中浮现一丝阴霾。 桃八连连称是,立马去张罗接下来的食谱,此事,她自然也不敢声张。 流光夫人以奇快的速度在清月阁安排了重兵,自然这里的任何人,均出不去清月阁一步。 桃八整日跟在宗云娇身边,跑上跑下,整日无言。 窗外雨雪霏霏,遍地都是雪白的一片。 这些日子以来,下界的雪越下越大,一点儿都没有要停的意思。 积雪慢慢凝固成厚厚的冰,将整个下界紧紧覆盖,万物生机尽失。 不少飞禽走兽,冻成了冰雕。 凌霄宝殿奏书不断,纷纷是对这异常天气的请示。 天帝立于凌霄殿前,唤了声“幼谷。” 幼先走了出来,低语。 “天帝,奴弟去了下界,这些日子,您唤了奴才幼先随侍。” 天帝眉头微锁,禾兹已经飞鸟传信,报了平安,但绝念一事,他并未提起。 那幼谷也迟迟没有音讯,他疑道: “可有幼谷的消息?” 幼先脸色一僵,派了诸多天军去查,这幼谷好似一颗露珠,从下界蒸发了一般。 他摇了摇头。 天帝揉了揉眉心,幼谷手中的绝念,乃是禾兹的救命之物。 如今他消失不见,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他犯愁之际。 羽族王闹上了凌霄宝殿,翎越直接瘫坐在了天帝面前,他泪流满面,声音嘶哑,哭天抢地道: “天帝啊,我羽族都住在树上,我那些刚要孵出的小鸟崽们啊……可怜啊!还没出壳就被冻死了啊!再这样下去,这不是让我羽族绝后吗?” “苍天啊!我的心肝小鸟啊!” “天帝啊,您难道就这么看着吗?这……这真的不是一场普通的大雪啊!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天帝!” 天帝一派威严,面不改色道: “翎越,你好歹是一族之王,这般撒泼哭喊,像什么样子?快起来。” 翎越好似并没有将天帝的话听在耳里,他继续哭诉着羽族因这场雪灾带来的伤害,甚至开始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天帝背着手,猛地呼出一口气,一口气将胡子吹得老高。 “幼先,将霹雳殿的雨雪簿取来!” 幼先点头哈腰,快步取出一本厚厚的黄色簿子。 查看一番,解释道: “天帝,本月的雨雪簿子上,确实安排有一场大雪,但是,这雪的强度不应该像羽王说得那样严重才是。” 幼先条分缕析,说得头头是道。 翎越听得眉毛鼻子皱在一起,他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走在凌霄宝殿窗户旁,挨个儿将原本紧闭的窗户打开。 一瞬间,一阵阵极寒冷的空气呼啸而入。 “阿嚏!” “阿嚏!” 天帝与那幼先同时鼻子一紧,又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天帝表情凝重地看着窗外。 而翎越瘪着嘴,瞅了一眼此时面色有些尴尬的幼先。 “幼先,传禾兹过来,这寒气居然升上了九重天,实在不寻常。” 天帝一拂手,凌霄宝殿的门全部关上,他又郑重说道: “翎越,战神殿空着。羽族的崽子们也是不容易,在禾兹解决此事之前,便先上殿中住着。” 翎越一听,眼睛一转,激动地赶紧走了过去: “哎呀,甚好甚好!天帝大恩,我这就下去接孩儿们。” 翎越前脚刚走,禾兹便急匆匆从花族,返回了凌霄宝殿。 没等天帝开口,他便说道: “父君,下届雪灾有异。儿臣想,此事需我们天宫出手。听闻羽族的雪雁,有辨源之能,故而特向父君请一道旨意。” 第54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天帝点了点头,他欣慰地看了禾兹一眼,威严又不失和蔼地说道: “明日羽族幼崽,尽在你殿中避灾。此事找他们相助,自然水到渠成。但,你是未来的天帝,等你哪天不用圣旨的时候,就是你真正……” 天帝若有深意地看了禾兹一眼,不再继续说下去。 禾兹眼中一动,“父君说得是。” 他又似乎想到什么,有些不自然地又补充了一句,“羽族女眷众多,今夜我便歇在父君的紫辰殿。” 天帝此时一顿,从眼前的奏折中移开了眼,看了一眼杯中斡旋的茶叶,缓缓道: “也好,那是你幼时常常居住的地方。” “我也许久未去瑶池,难得去看看你的母后。” 天帝将手中的奏折一放,带了幼先慢悠悠地出了殿门。 “哎哟,天君,这寒气刺骨,来,披上这披肩。” 幼先的声音渐渐模糊,凌霄宝殿只剩下禾兹一人。 此刻他的脸色,变得逐渐惨白,他捂了捂胸口,隐隐有些站不住脚。 剑眉一蹙,声音低沉: “看来……还需恢复几日。” 翌日,云来峰上。 阿凤一早就飞到青灵的身边,大叫道: “青姐姐,青姐姐,不好了!” 青灵从梦中惊醒,问道: “阿凤,不是让你去找季师兄么?可是季师兄有何不妥?” 阿凤一上一下地猛扇着翅膀。 “昨日我循着气味,走到了东海边找季师兄。听见了出去游历的花族弟子,他们说你想攀高枝,被九重天的禾兹殿下揍了。我就说……上次你怎么脸上有伤,我实在担心你,所以回来看看。” 青灵指了指绯红微肿的脸,勉强挤出自嘲般的笑: “我?攀禾兹的高枝?” 阿凤忽然在空中转了起来: “这定是他们的胡诌的话,我就知道,哼!” “哎哟!” 阿凤旋转的身子忽然慢了,几乎跌了下来。 青灵这才发现,阿凤的翅膀上裂开了一个口子。 她眉头微蹙,伸出手,接住阿凤,断翅处的缺口十分齐整,一看就是被锋利的利器所伤。“阿凤,你说,你是不是和那议论我的弟子打起来了?” 阿凤闻言搭着脑袋,有些委屈,“他们实在是过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 青灵拿了伤药,一边给阿凤上药一边说道: “东海可是有季师兄的气息?” 阿凤点了点头,“前几日没感受清楚,我再去看看。” “是要看,休息好了再说。” 青灵伸出手来,摸了摸阿凤的翅膀,“嘶~嘶~”一阵低弱的叫声传了出来。 青灵开了小木屋的门,一股凛冽的寒风吹了进来,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外面白茫茫一片,如今的甘棠树居然与雪的颜色融在了一起,分不出哪里是花哪里是雪。 那甘棠树后,有星星点点的红色,缕缕暗香传来,沁人心脾。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甘棠树后,竟然有一株腊梅?” 青灵披了一件雪白的斗篷,一脚踩下去,积雪淹没了她大半个身子。 阿凤听见“沙沙”的踩雪声,也飞了过来。 “阿凤,你回去,外面冷。” 青灵向阿凤打了一个温柔的风,阿凤又被风托了进去。 此时,甘棠树后的腊梅花枝微微摆动起来, 随着青灵越靠越近,她似乎听到了一丝微弱的呼吸声。 青灵眉头微蹙,迅速化出一柄利刃,小心逼近,谁人会来这云来峰后的小木屋? 她探出头,看见一只巨大的雪狐蜷缩在甘棠树的背后,它的牙紧紧地咬在甘棠树根上,甘棠树的汁液顺着雪狐的牙齿一点点流了进去。 它的口里喘着粗气,面色忧伤,有两道深深的泪痕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 “嗤嗤!” 它发现青灵时,原本无神的眼睛瞬间戒备起来。 它立马翻起身来,雪白的尾巴支棱地像一把巨伞,直直地立了起来。 一边弓着身子向后退着,一边冲着青灵龇牙咧嘴,示意青灵不要靠近。 “小狐狸,你是饿了么?” 青灵在储物袋掏了掏,取出前日在祭神大典上打包的糖油果子。 小心翼翼地扔到小狐狸的面前。 狐狸看了一眼地上那个圆滚滚黄澄澄的糖油果子,又看了一眼青灵,扭头转身跑向了后山。 “这雪这样大,你会饿死的,快回来。” 青灵向着狐狸离开的方向喊了起来,又寻着狐狸的梅花脚印,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可是由于雪太深,加之身子不爽,青灵走起来很是缓慢。 她迈着微疼的身子,嘴里骂骂咧咧: “该死的禾兹,都是你,害我不能腾云。不然,我早就追上小狐狸了!” 她步履维艰,恨不得将禾兹那罪魁祸首捆在树上打秋千。 “禾兹,你就是个乱咬人的野狗!你就是个是非不分的混蛋!你就是个恃强凌弱的……”青灵一面将自己的脚从雪地里拔出来,一面继续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本君是个,恃强凌弱的……什么?本君只道你不自量力,竟然不知你还是个背后诅咒人的……小人,难怪圣人常说,世上微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青灵的耳旁传来,令青灵浑身一震。 “谁?是谁?” 青灵扭过身去,只见右侧的那棵松树上,正站着一位头戴皇冠,身穿金衣的男子。 他静静俯视着青灵,眼角的那丝轻蔑,好似就要溢出他的眼眶。 青灵见他,一时愣在原地,她暗付: “混蛋在此?打是打不过?若是打不过,这可怎么办是好?”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转过身来,打算放弃找白狐狸。 “本君要是你,就会跑的时候……嫌自己的腿……太短,而不是在这里犹豫不决。” 禾兹冷冷看着青灵,眼神透着一丝轻蔑。 他一如既往的偏激和无礼,激得她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她强忍着心中的愤怒,红着眼,迈着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又沿着原来的脚印子往回走。 一旁的林子中,此时传来了丝丝声响,一声狐狸的哀嚎声传了过来。 青灵望过去,大感不妙: “是小狐狸?” 第55章 草急了也咬人 果然,一头巨大的青色老鹰,叼了方才那只白色的雪狐,从青灵头上呼啸而过。 “小狐狸!” 她顾不得腿疼,将法力汇聚到一处,跟着老鹰就飞了回去。 老鹰很快又在禾兹的面前停了下来,将那只白色的狐狸扔在地上。 它展开一双翅膀,冷酷地监视着白狐狸的一举一动。 青灵抬头一看,禾兹正冰冷地盯着小狐狸。 颀长的腿优雅又缓慢地迈出,宛如一头地狱的猛兽,一步一步地向它靠近。 小狐狸此时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哆嗦着身子往后退。 忽然金光一闪,一根捆仙绳从禾兹手中飞出,将本欲迈开一条腿想要逃跑的小狐狸,捆得结结实实。 他瞧一眼地上那颤颤巍巍的小狐狸,不屑地一笑,冷冷道: “看到本君,还妄想逃跑?” 他端端蹲下身子来,伸出食指,手指上的光点在小狐狸的脑门上轻轻一点,淡淡道: “让本君看看你为何……” 他眼眸冰冷,原本舒展的眉毛,在指尖的光点消失时,又微微蹙了起来。 “殿下,这恶狐可是还有瞒着我们的恶行?” 青鹰瞪着小狐狸,扬起手中的血色长剑。 禾兹好似没有听见青鹰的话,摇了摇头,说道: “天宫的霹雳炼狱出了问题,你即刻去找傲烈一趟,把这狐狸……暂时关在雪窟。” “是……殿下。” 青鹰撇了撇嘴,嘟哝道: “真是便宜了你这个家伙,这要关在霹雳炼狱,不死也要掉一层皮。” 禾兹面若冰霜,缓缓道: “如此,我便回……” 他的话语一顿,一条迈出的腿被拖住,他才发现有东西绊住了自己,低头一看,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正死死抱住他的小腿,青灵那一张清秀又透着倔强的脸正与他相对。 向来与人不近三尺的禾兹,惊怒无比。 眼前这小仙迷明明仙力低微,为何她靠近时自己毫无察觉? 竟又如此大胆,放眼四海八荒,谁人敢抱住自己的腿? “你,不想死的话!给本君放开!” 他的手掌迅速张开,一团力量一点点汇聚,他定要让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下界小仙尝一尝…… “嘶~” 腿部一阵疼痛感传来,他闷哼一声。 青灵惊讶于眼前这人的澎湃力量,慌得先下手为强,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小腿上。 “你!放肆!放开!” 禾兹咬着嘴唇,余光却瞥见了一旁的青鹰和小狐狸,它们一起歪着脑袋,好似正很感兴趣地看着自己。 他面色一红,简直荒唐! 好像自自己诞生以来,还没有如此丢脸过。 “我不放!你放了它,我放了你!不然,你打死我!” 青灵闭着眼睛,大声吼着,不敢看那手掌处翻滚的力量。 她嚎着嗓子,继续争辩道: “它不过就是一只可怜的小狐狸……你莫要吃它!” 一旁被捆得死死的狐狸,在看向青灵时,眼神由滑稽变成善意,渐渐柔软了下来。 它“嘤嘤”地叫着,声音低沉暗哑。 恼怒至极的禾兹,看望青灵的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那双透着愚蠢且清澈的眼神,令他心尖一颤。 他声音低沉,悠悠道: “本君再说最后一次,放开!” 禾兹握紧拳头,咬紧了牙齿。 此时,他惊讶地发现,青鹰那家伙居然掏出了一个水晶对着自己,那水晶……实则是一面时光镜,它正用镜子对着自己记录了起来。 他眉头挑得老高,这种伎俩,竟敢用在他的身上? 倘若让四海八荒知道,自己盛怒之下,灭了一个花族小仙,纵然这小仙有僭越之过,自己还是落下八荒的口舌。 不过更重要的是,他依稀记得多年以前,他还与与花族的某个公主,有过婚约。 这小仙若死了,花族旧事,免不得又被重提。 他一向自诩以长居三清天,成就无情大道成为自己的使命,自然不想旧事重提,提醒那凌霄宝殿的父王,自己这些婚约之事。 他目光凌冽地瞅着那只青色的鸟,脸色黑得可怕。 可那鸟,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脚下的青灵还在不依不饶,甚至将他抱得更紧了,“我……就……不!”她的身子感受到了禾兹身上磅礴气势的余波,身上的衣袂被渐渐划破。 她的声音明明有些颤抖起来,嘴上却不肯认输。 一旁的青色巨鹰睁大了眼,张大了嘴,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兴奋地直接愣住了。 一向不近女色的禾兹,这被女子死死制住的画面,卖到八荒……应值不少钱。 它手上的时光水晶,确是一丝不落地记录了下来。 禾兹冷冷地瞅了青鹰一眼,转手一挥,虽然极力压下了一股火,仍然释放出了一股威压。 “愚蠢……” 他将手中的法力推了出去,青灵瞬间感受到一股磅礴的力量将自己打飞,挂在方才禾兹所站的那棵树的……树杈上。 此时,那只青色鹦鹉面色一紧,它化身成为一位身着青衣的美丽少女,她冷冷地看着挂在树上的青灵,柳眉一紧,又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狐狸,娇笑问道: “殿下,若无事,鹦秀便领命去了?” 禾兹“哼!”了一声,一把摄过青鹰脖子上的那一枚伪装成镜子的时光水晶,缓缓道: “这镜子别致,折腾如此久,借给本君梳妆一下,可好?” 明明是商量的语气,却没有顾及羽族公主鹦秀那诧异和狐疑的神色,直接将那镜子揣在怀里,夺空而去。 鹦秀悠悠一叹,瞥了一眼挂在树上奄奄一息的青灵,喃喃道: “竟被他一眼看穿。” 恍惚间,青灵似乎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带着一只狐狸离去,狐狸身上一点白色的光芒悠悠飞入了自己的体内。 一个温柔而动听的声音在自己的脑海缓缓响起: “姑娘,作为回报,我送你狐的祝福。” 翌日,青灵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色不再是一片雪白,昨夜的大雪一夜之间便消失无踪。 她一手拖着沉重的脑袋,昏昏沉沉地回到了云来峰。 第56章 来犯 小木屋炊烟袅袅,一阵香甜的味道传了过来。 “这味道?是……糖油果子?”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小木屋。 小厨房留着使用后的余温。 灶上一个白色的盘子里放着三个浑圆的金色果子。 一张写有黑色字迹的字条被歪歪斜斜地压在盘子底下。 她抽出字条,一字一句地念着: “阿凤回来过,季白落难,在东海。” 透过这糙糙的字体,青灵猜到这是桃八来过。 “季……师兄!” 她眼中缀上了一丝忧虑。 她拈了一颗糖油果子,百无聊赖地溜达了出去,脑子中不停地浮现季师兄的影子,东海势大,岂是她这小仙能擅自进出的? 可是季师兄的事,又不能不管! 她心中越发苦闷,不知不觉来到小木屋后面的花田。 不经意间,仔细一看,里面长满了各种奇珍异草,一株红色的仙草发出了特别强烈的光。 她定睛一瞧,这株红色的仙草竟然就是仙草籍中提到的神草化天。 传闻吃了这神草,功力可以提升数倍,以自己目前的修为,得了这草,那不是仙力可以突破仙君修为。 那时,再进出东海,岂不是容易多了? 她伸出手,一把抓住这化天草的根部,用力一扯。 “轰隆隆!” “轰隆隆!” 顿时天空电闪雷鸣! 一张灵网在她头顶闪闪发光,她心中一紧,“不好,有……阵法?” 她慌忙松开手,那化天草虽然依旧纹丝不动,但是周围的灵力却波动起来。 青灵看着四下无人,一股莫名的好奇心起。 她撸起袖子,翻遍了花田的每一块石头,就差没有掘地三尺了,竟然也没有破坏一点点花田的阵法。 此刻周围的灵力波动已经停止,青灵心中一松。 四下依旧无人,她瞅着化天草,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卡住这草的老根。 “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你……” 青灵憋得满脸通红,化天草周围的泥土开始松动起来,半截黄色的根被拔了出来。 眼看就要得手之际,一阵电闪雷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青灵大骇,竟有成百上千道雷闪烁在花族上空。 她喃喃道: “不过是一棵草,至于……至于就要劈了花族的架势么?” “看来此法不通!” 青灵赶忙给它压了回去。 很快花田上空的电闪雷鸣消失了,青灵微微松了一口气,料想已经息事宁人。 她气馁地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地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百无聊赖地画着圈圈。 “轰!” 高高的天穹上出现了一声闷响,一个光幕显现了出来,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那是……花族结界? 青灵激灵一下子站了起来,傻眼了,这……不可能是方才自己引起的? 坏了!随之,云来峰外响起了一阵嘈杂之声。 各个山头出现了花族的弟子。 青灵紧了紧拳头,飞快地跑进屋子里,慌忙收拾着自己的一应物品。 “青灵仙使,速速出来!” 一个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 青灵心中顿时打起了鼓,她趴在门缝一看,园子的木门被推得直摇晃。 她秀眉微蹙,竟然来的这么快? 青灵急得团团转,手里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真是欲哭无泪。 还好,青灵在小木屋的侧屋发现一个小储物间。 里面有一堆精铁打造的厨具,这些厨具的表面上有一层隐隐的光晕。 “这是……仙铁?” 她记得自己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仙铁是极上等的炼器材料,是谁如此浪费,竟然将它做成了锅碗瓢盆? 不过将它们带在身边,作为防御,倒是上好的盾牌。 青灵一把扯下屋上的渔网,系了一身的锅碗瓢盆。 她脑袋上罩了一口汤锅,全身武装后,青灵稍感满意,这些铁锅之间隐隐有灵气环绕。 整理完,她松了一口气,来人若对她不轨,便让他尝尝被这精铁亲密接触的滋味儿。 青灵艰难地挪动着步伐,背了一身铁具,像个两腿乌龟一般缓慢迈着腿。 走了许久,居然才到院门。 “干……干嘛?” 青灵打开门,透过锅口的余光,瞥见来人约莫是着了一身暗红色衣袍,正在青灵对面端端站着。 “你是青灵?” 一张白皙俊秀的男子的脸庞突然出现在锅口,一脸奇怪地打量着青灵,好似还喃喃说了一句: “外界传言果然不虚,这小师妹……哎” 青灵从缝隙一瞧,竟然是初阳师兄! 他一脸同情地对着青灵,一把取下汤锅,他又叹了一口气,不再理青灵。 他转而指法熟练地对着花田施法,很快,花田上加罩了一层金色的结界。 他随即扭头就要离开,好似并不打算与青灵多言,青灵扣着脑袋不解,不是逮自己的? 突然“碰!”地一声巨响,只见天穹上的结界光幕被破开。 他剑眉紧蹙,快速飞上一艘金舟道: “来得这么快。” 突然又回过头对青灵说道: “你守好此地,有敌进犯,速来报我。” “哈?” 青灵心中一松,初阳师兄定然是没有看出,方才是自己扰了这结界。 他的话语未落,此时天穹上飞来许多火石,一颗硕大的红色火石砸在她身侧,将地上的青草直接焚灭。 青灵见状惊诧,这是外界的火石。 花族的结界竟然被它打破。 这是……有人攻打花族? 青灵装作听话地点点头,挥挥手中的平底锅,示意初阳放心离去。 看着他消失的身影,青灵赶忙扔掉一身的铁具,沿着小路,很快就来到芳华殿外的一棵大树后,看着前面的广场。 此时,广场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两拨人。 宗浆南与古流光神色凝重地站在广场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初阳带了花族一众弟子紧随其后,众人纷纷紧握手中的配剑,神色冷峻。 “你就是那沃源神君?不好好卷着尾巴,待在你的轩辕族,竟敢犯我春水宫!” 宗云娇柳眉倒竖,拿着凌云鞭,将面前的广场砸出一道缝来。 此刻躲在一棵巨树后的青灵身子一震,来人竟然是那沃源。 第57章 交锋 她见那沃源并没有看宗云娇一眼,反而是懒洋洋地坐在广场上的一个龙形木椅上,斜着眼睛,慵懒地摆弄着食指上的黑色扳指。 宗云娇何时受过这种无视,气得不知道说什么: “你!……” “娇儿!过来!” 宗浆南唤回宗云娇,低声呵斥,转而严声质问道: “沃源,你既是一族之长,为何无缘无故攻我花族?” 沃源翘着二郎腿,喝着身侧侍女递过来的花茶,悠悠品了一口,并不急着接话。 他轻轻拍了拍胸前的衣襟,缓缓道: “我轩辕族前族长,数月前无故消失在你花族,宗族长对此闭口不言,你就是这般,做你的一族之长?” 他话语冰冷,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意,等着宗江南开口。 宗江南闻言色变,急切道: “你……你血口喷人,你有何证据,那轩辕拓是死在我花族?” 沃源鼻子闷哼一声,一把摔碎了手中的瓷杯,蓦然站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 “本君何时说了,老族长已故?” 宗浆南眼睛血红,他指着沃源,精神一振: “四海八荒谁人不知,轩辕一族,前族长不死,后族长不继。” “爹爹,莫要与他废话,看他那样子,不过是一个刚出世的毛头小子,竟然也敢犯我神族之地,简直找死!” 宗云娇死死扣着手中的长鞭子,冲沃源那张稚嫩白皙的脸吼道: “你敢不敢,和我打一架?” 沃源此时方才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宗云娇,原本搭在椅子上的右手缓缓伸出食指,向着宗云娇微微一指: “化天,可有兴趣?” 他身侧的一个俊秀的黑衣少年顿时闪现出来,“少主,战!” 沃源嘴角弯起,眼神邪魅,好似对这一切都不在意。 宗浆南与古流光面色闪过一丝忧虑,古流光附耳初阳,有一阵的低语。 化天抱着一根木棍,静静地站在那广场中。 华天看着比沃源的年纪更小,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无异。 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宗云娇的出场。 “你找死!” 宗云娇挥舞着长鞭腾空而起,攻势凌厉,眼前那长鞭就要打在化天的身上。 大树后的青灵心中一紧,这化天不过是轩辕族的弟子,如何受得了这宗云娇的一击? 她翻转手掌,急忙送出一股灵力,迎着宗云娇的鞭子。 化天此时扭头看了一眼青灵躲着的那棵大树,嘴角一弯。 顺手甩出一个巨大的流星锤,这锤子巨大,与他瘦小的身材形成鲜明的对比。 “可笑!这凡间的铁锤,竟然也敢对我仙家之物!” 古流光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化天此刻早已经将手里的两个流星锤使得无比丝滑,在他的挥舞中,虽然没有将宗云娇一击打败,却也是在宗云娇毫不留情的攻势下毫发无伤。 春水宫的广场被这锤子锤得稀烂,宗云娇则是越打越累,使出的每一道仙力,好似打在了棉花上,累得娇喘吁吁。 花族观战的众人也是一脸懵逼,也不知是哪个弟子嘀咕了一句: “师姐何时转了性子,不忍心伤害这小子?” 古流光见自己女儿缠斗如此之久,料想定是这孩子不敢杀人,便道: “娇儿!不必手下留情,杀了他,就是天帝也不会为难我花族。这事,花族占理。” 宗云娇此时已经筋疲力尽,她心力交瘁地转动着手中的灵力,空有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只得无奈叫道: “阿娘!我……” 敌不过的话,却不好意思说出。 她堂堂花族公主,打不过一个手持凡器的仙侍,当着花族上下说出这话,以后她这公主的这脸往哪里放? 化天则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一张稚嫩的脸,有些委屈地望着沃源,可怜巴巴地问道: “少主,化天不想玩了。” 沃源此时神色一动不动,忽而眸中有了神采,说道: “既然化天不想玩,咱们便回去!” 他缓缓站了起来,化天得到指令,冲着宗云娇一巴掌闪了过去。 “啪!” 一个巴掌响亮地打在了宗云娇的脸上,在场的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看到了宗云娇愣在原地,左侧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手掌的红印子。 “呜呜……阿爹,今日,定要杀了……他们!” 宗云娇气急攻心,本就筋疲力尽的她,惊愤交加,羞得一下子昏了过去。 “娇儿!你们!” 流光夫人箭步流星般地飞了过去,狠狠瞪了沃源一眼,“快!送公主回清月阁!” 她温柔地抚摸着宗云娇的头,眼中血红。 “宗浆南,你就这么看着娇儿,被这贱人如此作践吗?” 她转而质问宗浆南,紧紧攥着手中的绣帕。 宗浆南眉头紧蹙,死死盯着化天,一脸不可思议。 他竟然看不明白,这明明是区区凡体,为何宗云娇不能伤他分毫,而由始至终,他的出手,就只是一巴掌。 他看了看一旁神定自若的沃源,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但是眼前花族众人在此,他纵然心中有疑虑,也不好多做思量。 “沃源,你今日闯我花族,伤我女儿,别想这么算了。” 宗江南气势汹汹,盛气凌人,后背的双手却微不可察地微微颤抖起来。 沃源静静伫立,冷冷地盯着宗浆南,幽幽道: “本君乏了,宗族长心若不平,大可上奏……天帝。” 上奏两个字咬字很重,那宗浆南听到这两个字时,神色有那么一瞬的不自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眼巴巴地站在原地。 沃源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春水宫,不紧不慢地回过身去,向化天招了招手,“回轩辕族。” 躲在树后的青灵,口中喃喃道: “那沃源,好似很强!” 她正准备转身离去时,一声殷切的呼唤传了过来。 “青灵前辈!” 就差一步,青灵就可以离开此处,然而,那个脸色阴晴不定的宗浆南不知何时出现在青灵面前。 她看着这前世的生父直愣愣地呼唤自己前辈,还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心中不禁有些不然。 “义父……你……我……” 第58章 万里无云 青灵的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孩子,前些时日,你是否有些缺钱?” 宗浆南亮出一个布袋子,里面金光闪闪,是满满当当的一袋子灵石。 青灵看着面前这人唤自己前辈,觉得好笑。 又被面前这灵石吸引,想当初为了一百灵石,那般折腾,如今这灵石送到自己跟前,不如且听听他要说什么话。 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缓缓道: “义父这是何意?” 宗浆南将这袋子放在青灵手中,说道: “孩子,你也看到了,方才那沃源在我花族十分放肆,可恨义父我不知他道行深浅,不敢贸然出手。可是他们……欺我花族太甚!” 青灵心中一冷,要不是自己亲眼见他想杀了自己与舅舅,她就被眼前之人这副样子给骗了。 明明是他害了舅舅,那沃源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反倒装作可怜人。 “那个……义父,我仙力低微,恐怕帮不到您。” 青灵摆出一副弱小的样子,正愁如何将这事撇开。 宗浆南开怀一笑: “孩子,你多虑了,你只需要对着那沃源行个礼,就足够了。” 青灵眉头一挑: “仅仅……行礼?” 宗浆南点了点头。 青灵爽快地接下了灵石,欢喜道: “义父放心,此事,定妥。” 她自然知道这宗浆南还是把自己认成某个世外高仙,想着前一世他与那古流光这般苛待自己,纵然是取了这灵石,她也乐在其中。 此时那沃源已经走远,宗浆南驾了云就扯着嗓子喊道: “沃源,留步。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我花族有不是的地方,请给我们一个赔罪的机会。” 沃源本已经骑着灵兽走远,当宗江南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他顿时止住了步子。 他扭过头来,嘴唇微启: “噢?” 宗江南领着青灵赶了上去,花族众人纷纷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差点惊掉了下巴。 今儿吹得是什么风? 族长,竟然要给别人道歉? 还是对欺负了自己的人道歉。 此刻,唯有古流光眼角浮现一丝快意。 沃源带着一行人停在了云端,他双手后背,下巴微抬: “宗族长,你打算,如何赔罪?” 宗浆南拉着青灵的手,一脸热忱地说道: “有话好说,咱们不打不相识。孩子,咱们一起给沃源族长赔礼。” 青灵看了看面前这桀骜的男子,为了那一袋子灵石,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是啊……” 随即跟着宗浆南向着沃源端端一拜。 当青灵与沃源四目相对时,沃源的神色明显有了一丝波澜。 他静静地盯着青灵,久久不曾言语。 许久之后,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对着青灵语道: “你……不必对我”说完,他的神色又顿了一下。 青灵从这冷傲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忧伤,她追问:“你说什么?” 沃源看了一眼面前二人,又说了一句: “只是,为何?” 宗浆南暗自欢喜,心想定是青灵镇住了这不知深浅的沃源,他抬起头,期待地盯着那无尽苍穹,算算时间,劫雷应该就要降下了。 青灵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轩辕族长,只觉得他言语奇怪,好似对自己有几分兴趣。 宗浆南此时如同一个傻子般看着天空发呆,而沃源则静静地看着自己,一言不发。 青灵一圈圈卷着自己的秀发,问道: “义父,您这是……” 沃源此刻神色大变: “义父?” 此时,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宗浆南觉察到了事情不对,这期待已久的劫雷毫无征兆,他忽而狐疑地盯着青灵。 此时流光夫人的传音到了他的耳中: “天尊似乎问起了那劫云之事。” 他转而笑容满面,略显尴尬地拉着青灵别了沃源,满心欢喜地回了花族。 而沃源自见了青灵以后,便陷入了长长的回忆里,他足足在远端站了三个时辰,一动不动地看着花族。 “少主,您可是觉得不解气?不如让化天我去砸了这破山丘?” 化天忧心地望着沃源,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这般样子。 “走!” 沃源终于说了一个字。 “唉!”化天扛着流星锤,就要去花族。 “这边!”沃源领着化天的衣领子,向着轩辕族飞了过去。 轩辕族大殿中,沃源一回大殿,往来的族人便络绎不绝。 “小小,那只鸡还是不吃不喝?” 沃源接过小小的茶,漫不经心地问道。 一个瘦小的女孩说道: “少主,明明是上好的鸡饲料,它就是不吃不喝。像这种妖物,少主何苦留它,杀了便是。” “本君手下,就没有不开口的活物。” 沃源悠悠一笑,向着兽园走了过去。 花族春水宫,众人忙绿地收拾残局。 此时两条龙拉着一辆马车停在了花族上空,一个妙龄的女子走了下来, “哟!花族这是发生了何事,敢问族长与夫人可在?” 女子径直走到忙碌的初阳跟前,笑脸盈盈地问道。 初阳拿着扫把的手一顿,顿时明白过来: “看姑娘这打扮,定是东海龙宫的人。方才,我族有点小事,族长和夫人均在殿中。” 女子一番拜谢后,初阳便领着来客带到宗浆南面前。 “宗族长,我家龙王过两日有满月酒,大王请您与夫人一聚。” 女子拿出拜帖,恭敬地站在下面。 此时宗浆南与古流光相对一笑,古流光赶紧接过帖子,说定会准时赴宴。 又令桃八带了女子去侧殿休息。 又对未离去的青灵说道: “孩子,东海景色绝美,可有兴趣与义母瞧瞧?” 古流光轻轻抓着青灵的手,言语温柔看,一副要带她见见世面的样子。 青灵眼中一亮,想起了之前桃八带的话,此去东海,岂不正是找季白的好机会么? 她装作很喜欢的样子,满口答应下来。 青灵离去后,宗浆南与古流光还沉浸在喜悦之中,要知道,数月前的那一场劫雷,居然能引起三清天的天尊注意,可见,二人搭上青灵的这关系,实在不凡。 只是不明,今日这雷是如何迟迟不下来? 第59章 一株仙草 “夫人,这沃源小儿,早晚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搭上天尊这关系,就算娇儿不得禾兹殿下青眼,咱们花族,也是屈指可数的旺族。” 宗浆南心情大好,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夫君说得是,如此,咱们娇儿有了天尊撑腰,何愁前程!我看那百花宫的花玉夭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放肆。” 古流光双手搭在宗浆南的肩膀上,十分有节奏地揉捏起来。 宗浆南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云娇既然拿不住禾兹,她与傲月的婚事,也是时候提一提了!” 宗浆南闭着眼睛,缓缓说道。 古流光幽幽一叹,手上的劲儿收了许多: “都怪我,没搞清楚迷神花的作用,便对殿下下药。如今,娇儿上九重天的梦破灭,自然是要争取东海的支持。也不知沃源那小子从哪里蹦出来的,那轩辕拓之死,他竟然算在我们头上,可恨的是,他的法力还深不可测” “如今青灵这枚棋子在我们手中,就是我们的保护伞。定要让四海八荒知道,这青灵,是咱们的义女,是咱们视若珍宝的女儿。” 宗浆南点了点点头,睁开眼,又嘱咐一番。 云来峰上,青灵半依在甘棠树下,拿着花了一千灵石的高价买来的灵芝,嘴角有了笑意。她一想起方才,那红落看她取出灵石的样子的诧异模样,她就觉得解气。 今日在那广场中,她便瞧见桃八中气不足,今日也不开灶,捏了个诀,一株灵芝便成为了一碗灵芝汤。 “阿凤,带给桃八。” 青灵将盖好的汤锅递给阿凤,自己继续蹲在这树下。 如今小桃山的起火原因没有找到,就连阿朗也不见了。 季师兄也落难东海,自己孤掌难鸣,为今之计,只好先去东海找季师兄了。 青灵双手托腮,一片片甘棠花瓣落在她的身上,传出缕缕花香。 直到夜深,从清月阁飞了一只纸鸢。 那是桃八的传音,桃八说这几天都没有时间过来,为了照顾身子欠安的云娇公主。 灵芝汤她已经收到,喝下去后,身子爽利了很多,等忙过这一阵,就来小木屋给青灵做糖油果子吃。 青灵看到来信,便知道接下来的这两日,小木屋定然是无聊的日子。 她又溜达到屋子后的花田,却惊讶地发现,之前那株红色的化天草竟然离奇地失踪了。 “化天?我依稀记得那沃源的侍卫,也叫化天。” 青灵想起这人,喃喃自语。 无聊至极的她趁着这两日,翻遍了云来峰的每一个角落,原来后山的松树上。 有一只喜鹊下了三个蛋,山下的小溪里,有一红二黑三条鱼,中央的黑色巨石下,住着一只百年老乌龟。 晴兰梦依旧在闭关,第二宫的事务还是初阳师兄在打理,但是他好像最对季白失踪的事情一无所知。 有一日,那红落来了一次云来峰,听第二宫的人说她好似提着一篮子精心制作的吃食,兴致满满地来。 但是走的时候确实哭哭啼啼,还骂骂咧咧地说什么“死了也勾引人,实在是个狐狸精。” 青灵忽然想起了蓝涧山中初阳给前世的自己送上的迎春花,脸色一僵。 这么说她是在骂我? 我怎么可能是狐狸精? 我可是一株仙草。 即使这般,她也不准备告诉初阳自己的身份,她觉得就这样就挺好,保持这样的距离,毕竟,只要自己不说,谁知道自己就是池梧的转世呢? 阿凤现在变得越发积极,不用青灵布置任务,自己就扇着翅膀在春水宫乱飞。 除了不敢去清月阁,它还对那宗云娇心有余悸,其他地方它都会去逛一逛。 它说这两日,春水宫都在忙着准备去东海的满月礼物。 但是奇怪的是,还有很多的仙子被调过去缝制喜服,看来夫人很重视这次东海之行,而且听说,流光夫人大有趁此机会订宗云娇与傲月婚事的意思。 青灵听着阿凤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事,并不怎么感兴趣,反而细细问起了季白落难的细节来。 可惜阿凤知晓得并不多,阿凤只知道在一个东海极冷的地方,嗅到了季白一股微弱的气息,这气息不稳,应该是受了伤。 青灵听得眉头锁在了一起,又问起了阿朗的消息,阿凤则说得更为离奇,阿朗好似从这天地间消失了一样,完全没有头绪。 还好,明日便是那东海拜满月酒的日子。 阿凤拿出了一件极美的青色衣裙,它说这是桃八拜托它送过来的,听说这件裙子名叫琉璃神光裙,是宫中仙子耗时三天三夜方才制作完成,比那云娇公主的裙子做的时间还要久。青灵展开一看,果然流光华彩,很是美丽。 “青姐姐,族长和夫人,如今待你真是不错。” 阿凤开心地扇着翅膀,欢呼道。 青灵摸着这裙子,神色平静,“说不好,是现在有多好,等他们知道真相,就会有多……”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阿凤却一个劲儿地追问什么真相。 青灵静默,看着窗外的甘棠树出了神。 翌日,花族的花车载着花族族长夫妇、初阳、宗云娇与青灵,一大早就向着东海飞去。此时东海两岸的桃花瞬间绽放,熠熠生辉。 “阿娘,上次百花仙子就说桃花不宜此时……” 宗云娇看了一眼古流光,有些忧心。 流光夫人拉着青灵的手,笑道: “娇儿,桃花寓意幸福美满,今日也是你与傲月定亲的日子,怎可少了我族圣花?” 宗云娇从青灵手中夺过古流光的手,依偎了上去: “阿娘,最是疼我。” 青灵向着船尾走去,正见初阳独自站在船尾,她脚步一滞,没有继续向前。 此时初阳听见了她的脚步声,转过头来: “青师妹,你……” 他欲言又止,眼中含着一抹令人看不清的思绪。 “小心!” 此时花车被海风吹得晃了一下,初阳一把抓住险些摔倒的青灵。 青灵则很快挣脱出来,她透过初阳的神色,看到他居然会为自己紧张。 第60章 该怎么做 此时,东海的水分作两个水墙,花车不断下沉,不多时几人便来到了海底。 白王妃怀中抱着一个软糯的婴儿,她与龙王敖烈并肩站着,身后跟了一群侧妃和龙子。 “白姐姐,多日未见,你越发光彩照人了。” 古流光迎了上去,逗着她怀里的小龙子。 白王妃婉儿一笑,领着流光夫人就往殿中走。 龙王则拉了宗浆南去内堂喝酒,宗云娇早就不见了踪影,此地唯独剩下初阳和青灵二人。 初阳取出一颗夜明珠,见青灵独自一人伫立在原地,朗声道: “青师妹,听闻东海龙宫风光奇异,左右咱们来的早,开席还有一段时日,不若你我二人一起逛逛可好?” 青灵取出阿凤,有些诧异地望向这向来孤僻的初阳,他……竟然会主动邀约。 她此行的目的本是为了寻找季白,完全没有注意几时开席。 但是此事,她并不想让初阳知道。 因为初阳虽然心善,但是与宗浆南夫妇走得实在太近,纵然他对前世的池梧还有惦念之心,青灵总觉得,不愿意对他坦白相告。 青灵摸了摸阿凤的翅膀,推辞道: “我……今日还有别的事,可能不太方便与师兄同行。” 初阳闻言一愣,多少年来,还没有春水宫的女子拒绝过他。 他本是一番好意,想照顾照顾这个平时看着脑子不太正常的小师妹,她居然还拒绝。 初阳随即转身离去。 青灵见状,催促着阿凤很快便离开了此地。 初阳此刻心中有一股异样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心中有些莫名地失落。 他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只见身后一片蔚蓝的海水,哪里还有那个小师妹的影子。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抬起手来轻轻扇了自己的脸,“初阳,你怎么了!” 另一边,青灵离开了龙宫,在阿凤的带领下,向着一处深海游去。 那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而且越往里走,越是冰冷刺骨。 “阿凤,你没记错?季师兄怎么会就在如此幽暗的地方?” 青灵跟在阿凤身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阿凤使劲儿往前飞,一面叫道: “青姐姐,不会错的,快走,此地有急流,不要停留。” 青灵只能硬撑着跟着阿凤,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处幽深的洞口,洞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龙雕。 “东海……雪窟” 青灵凑近一看,门上写着四个大字。 “阿凤,季师兄会在这里面?” 青灵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青姐姐,上次,我就是到这里,进不去!” “哦?”青灵伸出手,感到面前确实是有一层薄薄的东西,像是一层薄薄的冰。 她勾起手指,轻轻一敲,那层薄薄的冰好似又消失了。 “哇!青姐姐,是你做的么?那个结界消失了。” 阿凤一阵欢呼,赶紧往洞里面飞去。 青灵赶紧跟了上去,穿过一个极冷的长廊,她们来到了一处高大的空间,只是,眼前的一幕,看得她瞠目结舌。 一个人被四条碗口粗大的铁链拴着悬挂在半空中,两个锋利的弯钩穿透了那人的肩胛处。令他不能动弹分毫。 阿凤忽上忽下地飞着,翅膀开始抖动起来。 青灵见状,眼中豆大的眼泪滚落了下来,“阿……凤,这……这可是……季……师兄?” 青灵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去,撩起他垂落的发丝,看到了血迹斑斑下,那张熟悉的面孔。 “季师兄!!”青灵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此时,季白的身子一震,一股灵力从他体内涌出。 它瞬间化身成为一条黑色的巨龙,嘶嚎挣扎着,可是无论他如何挣扎,那四条铁链和那两柄巨大的弯刀将他死死制住,怎么也逃脱不了。 “啊!”青灵被这突如其来的灵气挣翻在地,她喃喃道: “季师兄,你醒醒,我是青灵,你的小师妹。我是来救你的……” 她爬了起来,迎面接到了从龙身上掉下来的鲜红血滴。 “你不要动,不要动好不好?” 青灵温柔地说着话语,一步步地靠近这黑龙,黑龙此刻好似方才看清青灵,它的眼中盈着丝丝泪花。 “青丫头,你……怎么来了?” “没用的,这铁锁是东海精铁所制,四海八荒鲜有人能打开。” 此时的季白依旧是一条龙的模样,它的眼神黯淡,语言透着沧桑,不过是过了短短的时日,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过了几百年一般。 青灵径直走到那粗壮的铁链边,两只手用力拉扯,想把它扯断。 阿凤也贡献出了它那点微末的法力,一人一蝶用尽浑身力气,竟然不能动弹分毫。 “师兄,我该怎么做?告诉我!” 青灵急切地问道。 黑龙摇了摇头: “你该回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来过这里。” 它筋疲力尽地,一字一句地说着,四只爪子和脑袋好似吊着的灯笼一般,随铁链晃动。独独龙尾巴高高举起。 明明身子已经疲惫到发抖,那巨大的龙尾巴却直直地。 青灵闪过身去,那龙尾后面的那扇墙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东海雪窟,唯令可通,东宫傲月,掌释放令。” 青灵急忙唤道:“阿凤,走,找傲月。” “听……话,回……去” 黑龙见青灵瞧见了这字迹,再也无力举起那硕大的尾巴,转而晕死过去。 “嘤嘤嘤嘤”此时隔壁的一面墙上,传出了一阵低吟。 青灵的脚步一滞,“这声音,好熟悉!”她一挥手,面前那一堵墙变成了一个大铁笼子,里面蹲着前几日见到的那只白色雪狐。 “没想到,那禾兹小人竟然把你关在了这里!” 青灵一面嘀咕,一面将那铁笼子的铁锁打开,咒骂的低语声不绝于耳。 “阿嚏!” 龙王傲烈赶忙吩咐左右拿了一件貂皮敞衣,小心伺候着。 整个大厅,此刻宾客均已到齐,但因为禾兹这一声喷嚏,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向来听闻当今这殿下脾气很是不好,动辄就要收拾人。 第61章 季主 “唉,你知道吗?前些的日子羽族遭了灾,天帝可怜幼鸟不抗寒,让羽族崽子们上战神殿避避难,那羽族的公主鹦秀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神君,如今竟然顶着两个熊猫眼,在九重天上扫地呢!” “那么秀气可爱的女娃娃,他也下得去手!” “那可是羽族的后起之秀鹦秀,这禾兹神君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羽王。我也听说就连天帝劝和,这禾兹都不依呢!” “那今日这喷嚏,可是有谁又开罪这祖宗?” …… 众仙大气不敢出,但都窃窃私语。 一字一句全都一字不差地掉进了禾兹的耳朵里,他面不改色,心里早已掀了天: “本君若不是天帝的儿子,今日,定叫你们出不了东海。” 他径直站起身,飞到了东海的边上,静静看着日落。 一只青鸟此时飞到了他的身边,说道: “殿下,我已查看了瑶池的水镜,没有确切的赤焰的踪迹,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在轩辕一族的地界。” “噢?”禾兹食指搓着下巴,若有所思。 “嗯,本君知道了。” 坐在礁石上的禾兹化出一杯清茶,迎着落日,一口口饮着,眼中思绪深远。 此刻就在他脚下的水域,青灵正抱着雪狐向龙宫走去。 在路过一片珊瑚海时,她看见了一男一女紧紧抱在一起,女子声音温柔: “月哥哥,你真的,对那花族公主只是家族联姻,没有情义么?” 男子将揽在怀里的女子紧了紧,幽幽道: “那是自然,东海岸的桃花常开有助于东海气运,不然我怎么会喜欢那种刁蛮的女子。” 青灵屏住呼吸,这声音怎么这么像那傲月? 她探出头一看,果然,那男子正是那夜在月牙萍上看到的东海太子傲月。 他……他不是和宗云娇如胶似漆么? 而他这怀里的女子,又是谁? “嘶~”青灵的小腿此时被一条鱼咬了一口,她忍不住发出了一丝声音。 “谁?” 傲月惊觉起来,一瞬间就闪到了青灵原来站立的地方。 此时的青灵,正躲在后面的一株硕大的珊瑚丛里。 阿凤在石头边飞着,傲月看了几眼,不屑道: “原来是一只没有灵智的蝴蝶。”他眼中寒光一闪,立马带着那女子离开了。 青灵这才钻了出来,却看见阿凤嘴里叼着一枚银色的令牌。 “阿凤,你怎么办到的?这是……雪窟的令牌?” 阿凤飞身一转,体内的灵力瞬间释放开来。 “青姐姐,还好,还好骗过了他。我们快走!” 二人又回到雪窟,将令牌放入机关。 黑龙“碰!”地一声坠落了下来,青灵赶忙接住,到她怀里时,已经变回季白的模样。 “还好,还好原本给小八的千年灵芝还未用完。” 她取出怀中的另一半千年灵芝,将它幻化成一杯灵芝汤,一点点给季白喂了下去。 须臾,季白惨白的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 “青师妹,你给我吃得什么?”青灵看着季白背上两道深深的血壑,眼中血红: “你失血过多,自然要好好补补。可惜这千年灵芝,已经用完了。” “快走快走,此地不可久留。”阿凤担心无比,催促了起来。 “嗯,师兄,咱们回花族好好聊。” 青灵携了季白,一路逃出东海。 但是季白却说,他要留在小桃山。 小狐狸也跟在季白身边,寸步不离。 “师兄,为何不回花族?”青灵不明白,季白为何要守着一个寸草不生的小桃山。 季白伸出枯槁的手,摸了摸青灵的额头,“师妹,以后,你会知道的。” 他指尖在青灵的额头上轻轻一点,又缓缓道: “若有难处,集中意念唤我,纵然刀山火海,我都能找到你。” 青灵望向这样貌年轻却言语沧桑的师兄,只觉得心中很痛。 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无论她怎么问,季白始终不发一言。 这夜,她离开后。 季白掏出腰间的玉葫芦,放出成里面百上千的各界仙妖,他们围绕在小桃山上空,久久不愿离去。 直至半夜,静伫良久的季白方才说道: “你们都是被那傲月所冤,今日既得自由,为何不愿离去。” 众仙妖沉寂良久,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我们不走,四海八荒已无我们的容身之地,不如……不如我们就认您为主,占了这小桃山。” 不知哪个小妖说了这句话,好似说到了众仙妖的心坎上。 众仙妖一瞬间现身在季白面前,唤他季主。 “还有我。” 雪狐化身为一个清丽的妇人,幽幽站在季白身后。 季白眼中一动,过往的岁月宛如风刀霜剑,在他不久的年岁里留下了斑斑伤痕,长久以来,他都感觉自己是一个孤军奋战的人,如今,这群同样不幸的仙妖,令他感到自己的人生并不那么孤单,对他们竟然生出了守护的意念。 他点了点头,说道: “如此,悠悠岁月,可。” 这一夜,众仙妖纷纷拿出自己的看家宝贝,将这小桃山好好打理了一番。 不过一夜,漆黑的小桃山变得花红柳绿,结界重重,俨然是一个世外仙境。 青灵为了不引人注意,又回到了东海龙宫的宴席上。 龙宫的宴席刚刚开始,好不热闹。 看着一派祥和的氛围,她料想雪窟的事,东海的人定然还不知道。 此时宗浆南与傲烈已经敲定了傲月与宗云娇的婚事,今日喜上加喜,白王妃与流光夫人笑地眉眼弯弯,而傲月正坐在宗云娇的身侧,为她贴心夹菜。 青灵看见这一幕,心中念道:那宗云娇若不是平常老是找茬,或许她还想做个好人,告诉她这傲月骨子里其实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她盯着二人那般亲昵,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方才在珊瑚海看到的那一幕。 此时,宗云娇的目光迎上了青灵的目光,她冷冷瞪了一眼青灵,随后,她马上与傲月换了一个座位,这样,青灵从这边看过去,基本上看不道傲月了。 “什么?她以为我?” 第62章 阿朗的消息 青灵端起面前的一杯水,一口喝了下去。 “妈呀,好辣!” 青灵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方才反应过来,方才喝的是酒,不胜酒力的她此刻踉踉跄跄地走出去,她慌不择路,哪里人少便往哪里去。 一会儿,她来到一个山石旁,隐约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处掩映在珊瑚中的白玉亭子,正想歇息的她兴喜不已,奔着亭子就歪歪斜斜地走了过去。 待到她走近时,一句男子的话传了过来: “沃源兄,天月国水灾肆虐,本君欲借贵族息壤一用,不知兄台?” 此时另一个男子说道: “殿下,既是你开了口,我自当命人择日送上战神殿。” 男子道:“本君倒是可以,与兄同返轩辕族,亲自取了息壤。” “原来殿下竟然是这般亲力……” 男子的话还未说完,醉醺醺的青灵一步迈了进去,她脑子模糊,只感觉隐约中眼前似有两个男子,其中一个男子一身金衣,头戴皇冠,好似那西海神山上的那位上神。 她一瞬间露出有些花痴又憧憬的眼神,接下来又想起他冷峻严酷,恶伤小狐狸,又刚愎自负,不由地一憋嘴,怒嗔: “你这坏人,缘何在此?” 禾兹面色一僵,冷冷看着青灵。 一旁的沃源听闻这话,又见禾兹的表情冷峻之快,慢悠悠地问道: “这位姐姐,可是认识禾兹殿下?” 又一面转向沃源,嘻嘻一笑: “唤我姐姐?你……是轩辕族人,轩辕族人最是讲究礼仪,你这般唤我……我可是不” “不……”青灵此刻感觉胃中一阵翻滚,“哕!”她本能地想找个地方吐出来,一转身,好巧不巧地一口酒液吐在那金衣禾兹的胸前。 沃源虽然依旧是一副端庄的样子,但是见到这一幕之后眼睛睁得更大了,此时阿凤飞了过来,一边飞一边叫着: “青姐姐,我看到了阿……朗!” 青灵脑子瞬间清醒了一些,急切问到: “阿朗,阿朗在何处?我的小侄儿,你怎么不听姑姑的话,竟跑到了这东海!” 沃源嘴角微微弯起,那弧度微不可察,他扶着青灵,柔声道: “我前些日子在蓝涧山看到一尾小蛇,他说自己名唤阿朗。可是您口中的小侄儿?” 青灵如果至宝,一把紧紧攥住沃源的手,恳求道: “带我去蓝涧山,可好?”沃源缓缓道:“甚好,左右殿下这般……不如我们即刻启程。” 禾兹剑眉微蹙,只答了一个字:“可。” 此时阿凤急切道:“青姐姐,你听我说,不是……”它的的话语忽然哽住,翅膀却扇动地更快了,忽上忽下的乱飞。 沃源伸出手,接住阿凤,“本君略懂医术,姐姐这小蝴蝶,应是着了这海底的瘴气,神志不清了。” 青灵急了眼:“这可怎么办?” 沃源又不紧不慢地说道:“无妨,蓝涧山遍地仙草,回去治好便可。” 九天之上,龙舟在云端穿行。 龙王带着白王妃来到海面上,呼唤道:“唉哟!殿下、沃源神君,可是东海照顾不周,怎么走啦?” “本君有要事,龙王莫要多想。” 禾兹说完,闭目沉思。 此刻龙舟微微一提速,青灵脚步不稳,一下子栽倒在禾兹的怀里,一瞬间,一种温热的余温透过那层薄薄的金衣传递过来,鼻子贴在禾兹胸口的那一瞬间,一股淡淡的檀香转入青灵的鼻中,青灵不自觉地感到这味儿实在好闻,猛吸了一大口。 就在她刚想再往里面挤挤的时候,一只大手的食指将她的肩膀戳离了那个温暖的怀抱,随之一句冰冷的话语响了起来: “本君就知道,你费尽心机,尾随于我。” “再说一句,你……再敢如此,本君便一脚把你踢下去喂鱼!” 禾兹一字一句地说完,走在一边,不再发言。 此时化天飞上了龙舟,叼着一个麻布口袋。 另一边的沃源立马接住了这口袋,取出一个漂亮精致的木盒子。 一边幽幽说道:“听闻这凡间的糖油果子,很是香甜。不知可有人想尝尝?” 他端着木盒子,首先向着禾兹走了过去,禾兹看了看盒中的浑圆果子,冷冷道:“痴迷凡物,难成大道。” 随即他转过身去,独自站在船头,独自凝神屏气,好似这舟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沃源也不加劝解,转身走向了青灵:“这位美丽的姐姐,可感兴趣?” 青灵看了看面前的果子,明亮的大眼睛一瞬间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她迫不及待地拿起一颗,尝了一口,不禁夸赞道: “不但要师傅的手艺好,还要化天的功夫好。看这一来一回,跨越两界,居然还有这般脆嫩温热甜酥的口感。” “美食赠佳人,姐姐既然喜欢,喏,都是你的了。” 沃源将手中的果子一推,整个塞入青灵的怀里。 一旁的化天扣着脑袋,喃喃道: “少主何时对自己的吃食,这般大方了?” 他身侧有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他捋着白胡子,思量道: “而且那采自云梦的梨花木,雕成甘棠花的盘子,不是少主私制的食盒么,这往常,旁人都是碰不得的,这就给这女仙了?” 二人窃窃私语一阵,大呼奇了怪了。 化天又说:“不过,这么久了,还是有人第一次夸我功夫好。那族中之人,都说我是少主的剑,锋利无比。又说少主冷傲冷血,到不似这位姐姐,这般亲切。” 他喃喃自语,听得一旁的老者哈哈大笑。 禾兹将这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转身对沃源语道: “都说如今的沃源族长是个非同一般的人,如今竟然也英雄难过美人关,本君劝你莫要上当。” 沃源取出腰间的玉葫芦,抿了一口清酒,挑眉道: “殿下这不近女色的警惕之心,未免有些过了。” “本君倒是觉得,这位姐姐,美丽可人。” 沃源瞅着禾兹,说完之后,独自进了船舱中。 青灵自顾自吃着糖油果子,想着就快见到阿朗,留了一半没有吃完,将剩余的果子揣在了怀里。 第63章 若有来世,永不相见 翌日,青灵从蓝涧山的芙蓉小院醒来。 一缕阳光从阁楼外照射进来,屋中顿时暖洋洋地。透过窗户,她望见了巍峨的蓝涧山上,仙苹草长得正盛。 恍惚间,她好似又想起了那个前世的自己,好似这阁楼也保存了一丝忧郁的气息,令她刹那间陷入了忧愁之中。 “当真是缘分么?那沃源偏偏给了我这芙蓉小院住。” 青灵拖着阿凤,阿凤依然说不出话。 “你看我,都忘了你说不出话了,看,对面的山上,那种蓝色的仙草,吃了你便能好。”青灵送出阿凤,百无聊赖地出了阁楼。 她依稀记得,昨夜那禾兹是被沃源带到了山顶的大殿居住,昨晚那禾兹看自己的眼神总是那么孤傲,此地离山顶较远,如今看不到那张冰块脸,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不知不觉,她一路走到了小院前面的那方凹坑旁,数月前,她正是在此地发现的阿朗。莫非阿朗想家了,又回到了这里? 青灵有了这个念头,飞身来到了这凹坑中。 她一下子便飞到了坑的中央,仔细观察着这周围,是否有阿朗的身影。忽然,她感觉脚下有东西在抖动,一瞬间,她被迅速抬升。 一人在自己脚下,飞了出来。 随之自己翻身摔在了地上,“你这人,干什么不好,躲在坑底害人!” 青灵四肢酸痛,扭头看向面前这黑黢黢的人,被坑底的黑灰污得如个泥人,看不清模样。 这人看到狼狈在地的青灵,一拂手,恢复了他本来的样子,“还说你不是在跟踪本君?数千年来,本君还没有见过如你这般……不要脸的女子。” 他风度翩翩地站在青灵面前,不急不躁地,斯文正经地骂人,好似他在念一首诗。 青灵气从中来,懒得面前之人言语,转身就要离去。 此时,一面水晶般的结界出现在青灵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想躲一旁,然后继续跟踪本君?这一次,你没机会了。”禾兹手中飞出一根捆仙绳,顷刻间便将青灵死死困住。 青灵一瞬间,全身上下动弹不得。往日她只觉得这禾子冷酷又讨厌,今日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蛮横。 “你……个疯子,你想干嘛?我没有跟踪你。” 青灵没好气地解释道,她奋力挣扎,却是一点点用都没有。 禾兹转过身去,悠悠道: “四望山喂妖兽,还是萧渊喂巨鱼,一并收拾了你,省得本君看你在这里演戏。” 青灵气得满脸通红,吼道: “我哪儿也不去!我要找我的阿朗,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你个混蛋!” 禾兹一把拎起青灵,一飞冲天,向着四望山飞去。 青灵的耳旁,山风呼啸而过。 她听说过四望山,那是个人神禁忌之地,那里住着上古妖兽,寻常神仙去了,只会变成饕餮的美食。 如今,阿朗杳无音讯,她实在放心不下。 终于她语气软了下来:“禾……兹殿下,我求求你,是,是我错了,我不该跟踪你。你放我一次,阿朗可能在蓝涧山,等我带它回去,它安全了,你再想如何对我,都好。求求你……” 她不知道为何这禾兹认为自己在跟踪他,纠缠他,可是今日若自己真的被那怪兽吃了,那阿朗在这世上便是一个亲人都没有,自己如何对得起当初舅舅对自己舍命相护? 他说自己跟踪他,便跟踪他好了。 可是,阿朗,阿朗怎么办? 她想至伤心处,泪水一丝丝滑落。 禾兹看她这般模样,越发厌恶。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女仙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他轻信了一次,没想到那是魔族的妖女,趁机偷了他的玉牌,放出了魔渊的三万魔兽,涂炭了十万生灵。 自此后,他对越是美艳的女子,越是警惕厌恶。 他的心没有被青灵影响一丝,一脚将她踢了下去。 青灵眼见自己向着黝深的四望山坠落,心如死灰。 她幽怨地看了禾兹一眼,心中默念: “若有来世,与此人,永不相见。” “阿朗,姑姑对不起你。” 青灵缓缓闭上了眼睛,看到那四望山上,朝着自己坠落的方向,山古神兽正蜂拥而至。她认命了,“想不到,这一世,竟然也是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伴随着“碰”的一声,她坠入了密林之中,地面开始颤抖起来,成群的饕餮龇牙咧嘴地咆哮过来…… 蓝涧山轩辕大殿中,化天把一个大麻袋,气喘吁吁地搬到地上。 他嘟囔着嘴,说道:“少主,你给青灵仙子买这么多凡间糕点,她吃得上吗?” 化天将一个个精致的食盒整齐地摆在地上,又念叨: “少主,您是不是看上青灵仙子了?化天还没看到你对别的女仙如此伤心呢?” “如此多的糖友果子,也不担心她吃腻么?” 化天打开一个盒子,看着眼睛发亮。 沃源抿了一口茶水,瞅一眼唠唠叨叨的化天,轻声呵道: “合上!要吃,自己再下去买。” 沃源一挥手,将这些整齐地糖油果子收入储物袋中。 华天抿了抿嘴,委屈道: “自从这青灵仙子来了这蓝涧山,少主眼里都没有化天了。” 他起身,说道:“我去看看灵兽园那只鸡,少主,我为了撬开这鸡的嘴,特意安排了一只母鸡,你看化天这美鸡计用得如何?” 沃源点了点头,说道: “去,还算不错。” 正在二人谈话的时间,禾兹扔了青灵后,独自来到了灵兽园。 他方才降落到园中,正瞧见一只母鸡踩着一只金色的公鸡,那金色的公鸡脖子上的一圈毛都被啄掉了。 “咳咳……赤焰,本君是否来得不是时候。” 禾兹悠悠说道,嘴角微笑。 一瞬间,原本无力的金色公鸡一下子翻起身来,哭诉道: “殿下,你终于……来了!天杀的沃源,禁锢了我的法术,还让那个毛头小子扔一只母鸡进来羞辱我,呜呜呜……” “哦?原来你不喜欢。” 禾兹扔出一道金光,金光一瞬间钻入赤焰的体内。 刹那间,一头金色的凤凰重生了。 第64章 怒火 禾兹沉吟一番,问道:“沃源想知道什么?” 赤焰委屈道: “殿下,他无礼至极,非说我是野鸡精,蓄意焚毁老少主阿朗的温养池。” “殿下,你可要给我好好,讨个公道。我贵为九天神凤,何时何时受过这般欺负。” 禾兹却言语一顿,“你说什么?那轩辕一族的老少主名唤……阿朗?” 他此刻脑子闪现了一些熟悉的画面,却怎么也串联不起来。 “那阿朗的姑姑,岂不就是那轩辕倾瑶的女儿……池梧?” 他心中默默念起了这个名字,依稀记得似乎不久前,这个名字曾经深深地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这女人,几百年前父王的确莽撞地给自己定了与她的婚事,他本无心此事,那池梧也因病魂归九天,只是为何前些日子,自己对这名字,到是有了一些触动了。 他隐隐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些事情,方才那名青灵的女仙说阿朗是他的侄儿,这是巧合,还是本就与此相关? 他原本坚定的心,有些狐疑起来。 “赤焰,你先回瑶池恢复仙元,本君迟些回来。” 禾兹吩咐之后,赤焰瞬间离开了此地。 他剑眉微蹙,算算时辰,这青灵,或许已经不在了,数千年来,没有神仙能从饕餮的口中逃脱。 他慢慢悠悠地来到芙蓉小院,心中有一丝谜团,想要解开,自己莫非? 他凝视着这前些日子自己因受了重伤,与赤焰一起坠落此处,但那之后的一些事情,极为模糊,怎么也想不起来。 依稀记得幼谷的纸鸢传信,让自己代父王参加东海的满月酒。 他正想用神力强行唤醒记忆时,打扮一番的沃源提着一个宝篮,吹着口哨正走了过来。他见禾兹站在此处,问道: “哟,殿下,你看我,正说晚一点给你送去息壤。竟不想,在此处碰到了你。” 他往阁楼中一瞅,没有感应到青灵的气息。 禾兹右眉一挑,“你,给那女子,送吃食?” 沃源领着食盒,有些失落:“禾兹兄可也是来寻她?可知她去了何处?” 禾兹面无表情,缓缓道:“此女蓄意跟踪我至此,我已将她扔在了四望山。” 沃源原本紧抓篮子的手一松,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一把抓住禾兹的衣领,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拧住,一字一句地逼问道: “你……说……什……么!” “混蛋!……你对她做了什么!!” 沃源声嘶力竭地嘶吼,一拳打在了禾兹的脸上。 随即头也不回地向着四望山飞去,口里喃喃念道: “姑姑,姑姑,阿朗来了!” 几百年前,自己因为有先天不足之症,诞生后久久没有孵化,它的母后郁郁而终,父亲轩辕拓又忙于族中事务,鲜少来看他。 唯有居于此地的姑姑池梧,每日都要与他说话,为它输入灵力,尤其她快离开的那些日子,他看到她日渐枯槁,他便心中默默许诺,待他出世,他定要好好守护姑姑,不再让任何人欺负她。 自那以后,他暗中修炼,暗地里筹谋,他的父王还在世时,他便是一个强大的存在了。直到,数月前,族中传来他父王的死讯,族中各宗族为了族长之位争抢起来,却无人深究轩辕拓的命牌如何陨落。 一个偏远的族中弟子,名唤沃源,他在争抢中受了重伤,坠入芙蓉小院。 不过须臾,便与世长辞。 在他短暂的生前时光,他自诉自己本就无欲无求,沃家本是轩辕的旁系血脉,可是轩辕狼为了抵罪,强行将贪污族中白银的行为扣押在沃源头上,沃源孤身一人,本就无依无靠,他凭借着一颗求生的心,在行刑场最后一道神鞭降下后逃了出来。 奈何,他还是没有逃脱必死的结局。 阿朗为了继承父王的轩辕族,化身沃源,于机缘巧合下结识的化天的帮助下,从族位之争中脱颖而出,轩辕族上下,无一不被他雷利狠辣的手段所征服。 前几日,在东海,他碰到了与池梧样貌一样的青灵,在她呼唤阿朗的时候,他就确认,这正是他的亲姑姑,池梧。 上一世,这禾兹就令姑姑备受争议,如今,他居然又害了她。他火气冲天,疯了似得奔向四望山。 “该死!” 他虽然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四望山,可是四望山脚下一片寂静,透露着一片众兽享用后的满足。 “姑姑,阿朗来晚了么?” 他细长的眼睛扫视着四望山,然而四望山反馈给他的,仍旧是死一般的沉寂,隐约能听见饕餮很有节奏的呼噜声。 他垂下头坐在云端,眼睛血红,一点点恨意在他心头凝聚。 他翻身飞上九霄,拿着长矛,闯入了九重天,直奔战神殿而去。 战神殿门口,一只巨大的老虎拦在他的面前,龇牙冲他咆哮。 “孽畜,你敢!” 沃源扔出长矛,冲着巨虎就刺了过去,巨虎也怒了,张着爪子就飞扑了过来。 “壮壮,住手。”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禾兹闪现在这殿门前。 巨虎闻言收了爪子,宛如一座小山,坐在一侧,舔着血红的爪子。 “沃源,你闹够了没有?” 禾兹怒目而视,一股威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沃源将手中的长矛死死握住,冷冷道: “念你血脉高贵些,我本欲与你结交,奈何你伤我至亲,就算你是未来的天帝,你也要付出代价!” 沃源面目冷峻,一团强大的灵力在手心凝聚,呼之欲出。 禾兹挥手,将沃源手中的灵力化解开来,悠悠道: “本君虽不知为何,但从她残留在本君……胸前的气息追溯到,她还活着,此刻在花族。” 沃源心中一紧,只是道这禾兹神力非凡,我苦练数百年,心想纵然不能胜他,至少也可一战,如今,他居然单手不费吹灰之力就灭了我的灵力。 他看了一眼禾兹,狠狠道: “此言若虚,就是粉身碎骨,我也要踏平战神殿。” 他飞身离去后,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到了禾兹手中,他低眉一看,竟然是息壤。 “这小子……” 第65章 绝路 禾兹嘴角微微抿,想起了那个被他扔下四望山的女子,饕餮明明是见物就吞,缘何…… 他化出一方水镜,看到之前的画面。 那青灵坠落之后,成群的饕餮齐齐冲她奔了过来,不过并没有对她撕咬,而是凑近青灵,主动剐蹭着青灵的手。 她喃喃道: “它们这是在……卖萌?” 水镜中,青灵诧异地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抚摸着饕餮的脑袋,和它们玩在了一起。 直到累得睡去,其中一只最大的饕餮把她送回了花族。 禾兹喃喃自语,眼中无比疑惑: “你……到底是谁?” 花族外,青灵正穿过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的水波纹荡起一点点涟漪,她曾记得,自乌云山现世的时候,这水波纹就存在了。 她走过这水波纹,正瞧见宗浆南与古流光正与傲月说着什么,傲月转身拿了一本折子离开后,宗浆南夫妇与古流光看向青灵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夫人,水镜还在此处,为何没有五彩神光?” 古流光点了点头,“莫非咱们押错宝了?” 青灵眼见二人在此,少不得得打一声招呼,忽然面前凭空出现一块巨石,紧急之下,她化出一朵云,腾了上去。 耳中却传来了宗浆南与古流光的惊呼声: “黑云!” “何方魔物,竟然诓骗到了我花族头上?” 宗浆南好似被耍了一般,一枚小箭从他的手中飞出。 “啊?” 青灵知道,早晚这二人会知道自己并非什么高人,但是把自己认作魔物,实在是冤枉,况且,自己刚从四望山出来,怎么这么快,又被这二人视为仇敌! 她此刻也顾不得许多,驾着黑云就逃跑。 讨厌的是,那流光夫人取出了一个一个荆棘笼子,她厉声道: “给我收!”荆棘火笼子迅速向青灵飞了过来,不过须臾,便将青灵死死罩在其中。 “可恶,竟把妖魔当菩萨!把她给我关进荆棘林。” 古流光冲一旁的道沧吼道,道沧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踉跄地回道: “夫……夫人,是否有误会?这些日子,这孩子也没有做” “老沧,我看你是老糊涂了,难道非要等这魔物做出些什么,才收拾她么?仙清魔浊,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连这最浅显的道理,也拎不清楚!” 道沧不敢继续发言,他面色微苦地接过荆棘笼,暗叹一声。 流光夫人此时幽幽道: “我是说,这贱人长得有几分似……怎么可能是与三清天有关!” 她好似找到了出气筒,认定青灵就是十恶不赦的大妖魔,现场也没旁的人为青灵求情,唯有沧老头神色有些黯淡,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淡淡扭过头去。 这笼子是荆棘类的草木编织而成,藤条上恶刺丛生。 青灵的脚掌被恶刺扎得生疼,稍一挣扎,荆棘笼子收缩得更紧了。 她没想到,只是一个荆棘笼子,就如此难忍,若进入了那荆棘林,不知道该有多么残忍。 青灵知道他们对于妖魔的憎恨,也没有申辩,因为青灵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随着光线暗淡,关青灵的笼子好似被扔了出去,笼子在翻滚的过程中,恶刺入血肉,疼痛感从四经八脉传来,青灵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皮肉之苦。 此时,有声音传入青灵耳中: “青姐姐,这可怎么办?被扔进这荆棘林中,注定不见天日,终身耗死在这里。”阿凤从青灵的灵兽袋中飞了出来,焦急地扑着这个大笼子。 “怎么办?有禁制,出不去!” 阿凤一遍遍地撞着笼子,仙力在一点点消散。 “阿凤,你恢复声音了?如今,是我连累了你。” 青灵眼中湿润,伸手接住阿凤摇摇欲坠地身子,将它放入灵兽袋中。 “流光,依靠应泽天尊,是不可能了。这魔物,实在倒霉,竟让我们碰上这么个东西。” “浆南,如今傲月与云娇定了亲,我花族总是多了一方势力,旁的关系,日后再说。今日,发现此事,实在是扫兴。不过,今日擒魔灭魔一事,记得上书天帝,记我花族一功。” 从这两人的对话中,青灵明白了,青灵大抵是进入了一个暗无天日的炼狱。 人声渐远,身下有潮湿的水浸来,寒气逼人,原来这荆棘林是生长在一片沼泽之中。 荆棘笼入地便散开,扎根泥土。 青灵在密集的荆棘林中,尝试了几次走出这里,但都被恶刺重伤,伤痕累累,更奇怪的是,青灵发现这荆棘林好似有阵法加持,地点竟然会变幻,也不知这林子有多大,自己被腾挪到了哪一处。 也不知是哪个混蛋想出了如此阴毒的主意,竟以荆棘林为牢。 就在青灵以为自己就要冤死在这阴暗潮湿的牢笼的时候,青灵惊奇地发现,那些恶刺上沾染了血液的荆棘,竟然在枯萎、死亡。 在青灵以双手上布满了恶刺针眼为代价后,青灵终于确认,青灵的血能杀荆棘草。 青灵满心欢喜,又无比忧愁。 荆棘草不知广布千里万里,以自己之血,换得自由何其艰难! 自己的血不过杯水车薪。 于是,青灵静静坐了下来,开始问自己: 是继续困在此处,与荆棘林相守几百年默默死去?还是为自由拼搏,洒尽鲜血,死在追求自由的路上? 她不禁苦笑,也许,会有沧海一粟那么渺小的希望,还能重见天日。 她想起了自己这草生最幸福的时候……那些在西海神山的日子。 青灵渐渐坚定地举起双手,以手为戟,向着一个方向,一路披荆斩棘。 那些神山里美好的片段,在她一次次坚持不住,要倒下的时候,激励着她继续再走一步。 虽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对不对,但是她知道,只要自己多走几步,就有几步的希望。 渐渐地,她看到自己饱满的肤色,因为失血过多变得干瘪,后来,她的皮肤上爬满了点点暗红色的血斑,她眼眸低垂,她可能再也无血可用…… 第66章 暴发户 后来,她的身体再也不能坚持。 望着一望无际的荆棘林,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失败了。 她无力地倒下,身体沉入潮湿的沼泽中。 这一刻,她竟然感觉比轻松,她想……这一定是到了可以魂归神山的时候。 她将最后一点灵力凝聚指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在最近的一株荆棘上,写下了西海神山四个大字。 令她安慰的是,依稀间,她好似看见,那最后的一点灵力中透出了五彩色。 她身心疲惫地向后倒去,嘴角轻弯: 自己的确不是妖魔,而是是一株五彩的玉簪仙草。 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身归混沌,与世长辞的瞬间,迷蒙的眼中,一个身材颀长、仙风道骨的老神仙走了过来,他如同荆棘林中的一束白光,语气微凉,似在叹道: “好个倔强的小花,竟然染红了百里荆棘……” 她眼中光影斑驳,到最后却似乎再也看不见分毫…… 荆棘林的绿荫似海,光阴交错在一路的血色上,投下黑白的影子。 吹过的风带着血腥的余味,入目的绿色再无一丝动静。 …… 青灵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身子的疲累令她无力去关注身边的环境。 直到……恍惚间,她好似听见耳旁有无尽的神雷之声,又恍似在半梦半醒之间。 耳边时而有潺潺的流水声,时而有马嘶和马蹄声响。 青灵秀眉微挑,自己约莫便是死了,这几日马儿声不绝于耳,莫非阎王爷……是个养马的? 由于身子实在太弱,她不过微微醒来,不过须臾,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眼眸微抬,余光纳入周围的景致,不过白茫茫一片,耳边依旧响起流水和马嘶之声。 她暗自微叹,阎王爷就是个养马的。 她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地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雪白的细沙上,上方是无尽的流水,自己好似置身于一条河流的河床。 奇怪的是,这条河没有一条鱼,没有一只虾。 正在她四处打量时,惊讶地发现头顶的水面上飘来了一艘晶莹剔透的小船,一个人站在船上,洒了一些金灿灿的东西在水中。 待他离去后,有隐约的人声传来。 “元帅,真是开了眼了,在三清天呆了数万年的灵风仙尊,居然来了咱们天原天河。记得上次天君大寿,他都没有下来过,他可是天君的哥哥啊……” “长赢,他虽是天君哥哥,但他更是应泽天尊的首徒。因着天尊的关系,他上神这个身份可是比天帝还高。如不是禾兹殿下是灵风仙尊的徒弟,只怕更是难得一见。” “应泽天尊?那个传说中早已超脱二十八重天,跳出三界五行,神界最强的神只?” “对。天尊弟子出现于此,说不定,咱们天界之人,能有幸能见一见这位天尊的庄严法相了,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缘。” “元帅,见这天尊,很难?” “自然,单不说,那三清天就不是我等飞得上去的,就算上得去,天尊一闭关动辄几万年,咱们这等神仙,也没有寿命去等。” …… 天原天河? 这是天界? 青灵眉头微锁,自己竟还活着。 青灵听这二人谈话,想起当时在花族中时,浇花田的水便是取自天河。 这水,每个月最多只能取一桶。 她呆呆看着自己浑身泡在这水中的模样,再看看身边好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水流,想着刚才那人说这是……天原天河? 想当初因为喝了一口这河里的水,就要面临八十鞭子的鞭笞。 此刻,看着无穷无尽的天河水,她不禁有一种暴发户的感觉,只想尽情喝它个饱,只恨肚子太小。 心念一起,她大口喝水,直到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再也撑不下一滴,青灵方才满意,好似完成了一件大事。 此时,一个冰冷的饱嗝儿打了出来,困意袭来,她抬手捂着嘴打着哈欠。 嗯?能抬手?她高兴地坐起,却只能抬起一个很小的弧度,喝水太多,行动已经困难。 罢了,等着天河水慢慢被身体吸收好了。 青灵躺了下来,接纳这尴尬的现实。 此时,熟悉的人影和小船又出现在头顶和水面,一股金色的灵力向她袭来,隐隐有将她托举之意。 为了弄清这事情的始末,她假意昏厥,想看看这人究竟要带自己去往何方。 身子离了水,久违的清新空气袭来,好似经历了一场重生,“奇怪,按师尊的意思,她该醒了才是,先收进琉璃盏!” 这人将青灵放在岸边,自言自语。 他对着青灵略施小法,转眼就将青灵就放进了一个透明的琉璃莲花盏中。 这莲花盏构造奇特,青灵竟然可以看见外面。 她见有一胖一瘦的天河守将,恭恭敬敬地对着这人行礼,并说一定会遵守这位上神的吩咐,此事绝不会外传,随即在二人无比恭敬的眼神中,这人拎着装青灵的琉璃莲花盏,向着星空之上飞去。 青灵惊讶地见他,冲破了一重又一重天,最后来到了一个祥云袅绕、静谧幽深的天地,这里仙山漂浮、星落成河,这绮丽的景色,她从未见过。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个气宇恢宏的大殿。 殿上写着“三清殿”三个大字。 正殿中,青灵似乎又瞧见那个身着浅青色衣服的熟悉的背影,他气质古朴,静伫不动,那样子,好似一棵青松。 “师尊,经天河水温养,这小草本应无恙,不知为何,就是不见醒。” 领着青灵所在琉璃盏的这位上神,说完恭敬地立在这人身侧。 “放这。” 那人淡淡说了一句,缓缓转过身来。 正在青灵要求证这人是否是芳华殿那人时,青灵见到了那张熟悉的容颜。 一时间,愤怒、不解、震撼袭上青灵的心头,要不是他突然冒出来,把金光打进自己的体内,自己就不会被当成妖魔,受尽苦楚! 可这位上神兼天君之兄的人,刚才叫他什么……师尊? 他便是那天河元帅口中的应泽天尊? 第67章 拿捏 那个常居三清天,早已超脱生死,动辄闭关几万年的神只? 青灵不明白,对于这么一位尊神,自己何德何能招惹了他? 她攥着拳头,越想越气,虽说现在救了自己一命,但这磨难也是他造成的。 她哪怕就是一个鸡蛋,也要碰碰他这块玄铁,才能泄泄火! 至少要给他一巴掌。 青灵猫在瓶口,静待时机,随时准备,他们一放她出来,她便窜出一展雄风。 然而,青灵很快就嫣儿了下去,因为青灵听见那灵风仙尊说,青灵本来就要烟消云散,这位应泽天尊以牺牲了本体的部分精华为代价,方才救回她一命。 青灵是棵有情有义的草,自然不能再与他为敌,于是,青灵打算问问清楚,便和他一笑泯恩仇。 当青灵期待地看着灵风仙尊提着这琉璃盏,正要施法将青灵放出的时候,一条金龙飞了进来,他唤灵风为师父,说天君派人来了三清殿,说有十万火急之事找他。 灵风仙尊匆匆离了殿,留下琉璃盏中的青灵、与这不知何时又进入了入定状态的应泽天尊。 应泽天尊睁开眼睛,看了那金龙一眼,缓缓道: “这许多日子没上三清天,原是有求于我。” 那金龙化作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桌前。 青灵眼眸一紧,是禾兹。 他有些腼腆道: “师祖慧眼,徒孙好似中了什么毒,失去了一段记忆。” 应泽天尊沉吟一番,某种微动,缓缓道: “迷神花。” 他又一抬手,禾兹的脑袋瞬间清明起来,一段清晰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 “她是池梧?”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落难之时,化作一尾小金蛇,那女子把自己误认做她的小侄儿,还在自己离去后四处寻找自己。 她乃池梧的转世,怪不得,她是把我认作那阿朗小蛇。 他想着自己对她的种种暴行,生平第一次有了无比愧疚的心。 “师祖,不若您去闭关,长生师姑,便交于我。” 禾兹虽然心中掀起了千层浪,但此时长生神女归来,他要让自己先守护师姑,应泽天尊前去魔渊,受了伤,如今又为长生治疗,急需闭关。 应泽天尊点了点头,瞬间消失不见。 而那道熟悉的身影也就地盘坐了下来,开始入定。 青灵在瓶中百无聊赖,就快打起了瞌睡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惊奇的一幕。 虽然这玻璃盏光怪陆毅,遮挡了自己的视线,但是她依稀看到一个无比妖娆的黑衣女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毫不避讳地搂着禾兹的脖子,姿态暧昧无比。 想不到这家伙表面上一派正气,私底下如此放浪不堪。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青灵以牺牲一片玉簪叶为代价,将这一幕记录了下来,随即美滋滋地收着这片叶子,想象着他被自己拿捏的模样。 不料,此时一声娇美的轻呵声打断了青灵的美梦,一个光彩照人的神女突然出现在门口,她朱唇轻启,脸上一行清泪滑落,失魂落魄道: “殿下……数千年来,你总说自己一心向道,无心儿女之情,你竟……” 神女见这人不为所动,更加黯然神伤,委屈得拂袖而去。 这一幕,青灵不禁暗自咒骂禾兹,揣着可比日月的寿命,这是结下了多少桃花债,想至此处,青灵心中猛然一紧。 青灵摇摇头,那黑衣女子竟还腻歪在他怀中,而他依旧一副打坐的模样,不苟言笑。青灵懒得胡思乱猜,索性闭眼酣睡,想着一觉醒来,这二人也该腻歪完了。 然而,当青灵饱睡过后,睁眼时,却被开满一屋子血红色花朵的景象震惊了。 待青灵睁大眼睛仔细寻觅,方才发现,这一屋子血红色花朵,竟然是从禾兹身上蔓延开的,他面色微微有些苍白,额头上有滴滴汗珠,那黑衣女子拿着手中一株散发黑气的血色花朵,神情悠然。 黑气,坏了! 她……她是妖? 什么妖竟然可以在这位这天界为所欲为? 青灵也不知道一时间哪里来的力量,一拳就冲破了琉璃盏的封印,持着自己的老根刀就向着那黑妖婆砍去。 她见青灵忽然蹦出,好似很意外,但那鼻孔对着青灵的样子,一看就没把青灵放在眼里。 “找死!” 她指尖一弹,一枚红色花瓣向着青灵飞来,那股子掀天揭地的气势,青灵感觉此时自己的小命可能真的就要交代在这里。 要不说自己是四海八荒唯一的一株玉簪花呢? 幸运之神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又眷顾了青灵,一朵膨胀中的血魔花将青灵弹开,那想置她于死地的花瓣擦着青灵的指间飞过,虽说出了一点血,万幸小命保住了。 “小东西,祝你能躲过本尊的第二次出手。” 她并不着急,十枚红色花瓣向青灵包抄而来,这下子真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青灵一把夺过桌上的琉璃莲花盏,向着那黑妖婆的脑袋砸了过去,青灵想……自己大抵是看不见这黑妖婆被打的头破血流的辉煌战果了…… 血红色花在一瞬间,竟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萎靡消散。 那黑妖婆在这一瞬间,好似也受了很大的打击。 她不可思议地说了一句让青灵想锤死她的话: “哪里来的狗杂种,居然流淌着传说中的镇魔血?” 此时,那黑妖婆竟然被砸得变成了一个男人,一个高大、威猛、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狗杂种骂谁?” 青灵眼睛一瞪,气势上一点也不含糊。 他不接青灵的话,面目狰狞地飞来到青灵的面前,一只枯槁的手掐着青灵的脖子道: “小祸害,今日就是你的……” 他的指尖长出了长长的刺,大有把青灵脖子捅出五个窟窿的气势。 青灵撑着最后一口气,扭头转向入定了这么久的禾兹,果然是禾兹那小人。 缩着脖子挣扎道: “禾兹混蛋,您家再不醒来……我就真……” 青灵感觉自己的脚渐渐离了地,双腿无力地在空中扒拉着。 在那妖魔的压制下,青灵的外形被化成了一株血魔花,被他随手扔在血魔花丛中。 第68章 拜师 看来危急关头呼呼救,还是有效的。 禾兹忽然睁开眼,他神情冷峻: “烛涯!” 随着一声愤怒的嘶吼,一股强大的威压碾压过来,这男人似乎很是痛苦,留下一句还会回来的狠话,一溜烟消失了。 青灵蜷缩在角落里,还没缓过劲儿来。 一双白皙的双手出现在青灵面前,那禾兹终于喘气了,但仍旧是一副清冷模样: “没事?” 他把变成一朵花的模样的青灵取了出来,反复施法,就是便不回来。 青灵盯着他的侧脸,白皙的脸颊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胸口有丝丝血迹。 青灵闭着眼睛,奋力挤出一个字眼: “还……不错!” 然后,青灵在这位一贯冷峻的禾兹脸上,第一次看到了什么叫做五官乱飞。 青灵只看见那琉璃盏不知是何时出现在他的手中,只是现在已经被他捏成了齑红。 他淡淡道: “恶妖已走,师姑放心。” 听他如此说,青灵的心沉寂下来。 “师姑?你为何这般唤我?” “以后师姑自然知晓。” 他静静凝视着青灵疑惑的脸,突然又说道。 “你这模样,我不能为你变回原形,待会师父和师祖回来,自会为师姑解开。弟子还有事,先回九重天。” 禾兹压制着内心翻滚的心,将幻化成血魔花的青灵放下,火速回了九重天。 火速赶到战神殿外中,他一脚踢开门,叫道: “赤焰,去把花族青灵给我带来!” 赤焰凤尾一摆,神气道:“放心,这个无礼小仙。” “那个,不可无礼!” 禾兹又嘱咐一番。 赤焰尾巴一掉,差点没站住脚。 “殿下,我……这就去。” …… 三清天上,灵风仙尊回来,一眼便看穿了幻化成血魔花的青灵。 将她又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师妹!” 青灵闻言一愣,面前这个白须白发的老头儿,叫自己什么? “师妹,我知道你心中有疑虑。待师父归来,你便会明白一切。” 说话间,应泽天尊缓缓走了进来,他慈眉善目,柔柔道: “你可愿,拜我为师?” 青灵心中嘀咕道,都这几十万年的修为了,您教得徒孙连一个妖怪都这么久才搞定,还让人跑了,你说当青灵我的师父我就愿意认? 他好似看出了青灵的心思,只轻轻说了句: “不愿意,可愿常住三清天?” 青灵念及这三清天精致非凡,双眼微微期盼。 天尊神色微动,面色慈祥,他有些意外地看了青灵一眼,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我等你细细想,你年纪尚小,现在可住偏殿。” 青灵转念一想,禾兹那厮唤他师祖,自己如今若拜了师,那他岂不是自己的小师侄,过往种种,定要让他加倍奉还。 当即跑过去道: “弟子青灵,师父万福。” 天尊眸中微热,点了点头。 青灵一心想着这位师父虽说年纪很大,但是模样实在是年轻,也不知道他到底吃了什么?估计喝了得有一条天河水那么多的蟠桃佳酿,才会这么长生不老。 想至此处,青灵微微一笑。 师父见青灵傻笑,眉头微蹙,问青灵怎么了。 “师父,刚才那妖,叫烛涯?” “嗯,一个封印了十万年的妖魂而已。” 师父淡然答后,随即让青灵早早休息,明日带青灵见另一位师兄。 再一抬头,师父又是一副打坐模样。 见这师父无意与自己攀谈,青灵觉得实在无趣,师父虽仙风道骨,这性子着实寡淡,的确如同一个几十万年的老古董。 青灵好奇这三清天的景色,拜别二人,走了出去。 殿内,一旁的灵风仙尊面露疑惑,“师傅,你找了这么久,为何?” 应泽天尊道: “长生命数,劫难未完,不可贸然……” “弟子明白。” 百无聊赖的青灵想起这三清天中还有一位师兄,青灵便起了要主动寻访他们的心思。 她见到一处元辰殿,便试着走进去看看。 殿内一应物品摆放得杂乱无章,虽然灯火通明,却是没有一人。 看来这位师兄的生活作风,实在邋遢。 正在青灵找人无望,准备打道回府时,青灵听见殿中的一个水缸发出来水声,青灵一看,里面竟然有一条肥美的白泥鳅在洗澡。 “听说炸泥鳅很是美味呢!” 青灵捞起这泥鳅,喜颠颠向着一侧的炼丹炉走去。 这泥鳅突然在青灵手中挣扎,一瞬间化成了一条白龙,然后又变成了一个一身白衣浓眉大眼的俊朗少年,他一把抓着青灵的衣襟,大有一口吞下青灵的架势: “你是谁,敢上三清殿,还想煮了我?” 青灵连忙认错,要知道他是龙,青灵断不敢肖想他的肉。 青灵说自己是天尊新收的小徒弟,问他可是青灵的师兄之一? 他见青灵术法低微得不像样子,坚决不信玄清天尊会收青灵这样一个人,这人就是一个连进星官府都没资格的小仙草。 他揪着青灵就去三清殿找师父核实。 青灵本以为自己惹了事,定会招应泽天尊一顿处罚,没想到他在听了这白龙师兄一阵唠叨后,那天尊只是淡淡说了句: “龙泽,她确是我刚收的弟子,你的小师妹青灵。为师最近要闭关,你明日带她四处逛逛,你们三兄妹好好相处。” 原来这小白龙叫龙泽? 他好似对突然多了一个青灵感到很不适,又不敢违抗应泽天尊的意思,带着青灵出了三清殿。 一路上瞅着青灵,一脸的不可思议。 后来青灵说师父收自己定有隐情,只要他给青灵说说师父的情况,青灵定能猜个大概。 幸好龙泽是个八卦龙,也有着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连夜向青灵讲起师父的过往经历,青灵这才明白,青灵这是摊上了多大的福气。 他说十万年前,师父使出大神力,将万妖王烛涯封印于炎火山。 从那以后,师父一直深居三十三重天,不再问世事。 过了数万年,师父准备闭关,为了守清天有后,破例收了两个弟子。 第69章 颠倒 一位是咱们的师兄灵风,他是天君的哥哥。 一位是你师兄我,第一代东海龙王的长子龙泽。 他说他与灵风出自神族望族,又经过得师父应泽天尊教导,在传出,他们二人有超脱二十八重天,跳出三界五行的征兆时。 四海八荒各神族,对他们东海天龙一族各种羡慕嫉妒恨,纷纷感叹: 这样的好事,怎么就没有落在自家的族中。 但这种美事,想想倒也罢了。毕竟对于咱们师父应泽天尊这种,不知何时早已超脱生死轮回的存在来说,收徒弟这种事,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唯有那天君,仗着自己有点权势,死乞白脸地缠了灵风师兄数百年,才求得灵风师兄收他儿子做徒弟。 所以当今各神族在数千年前用尽各种办法,想让自家后代拜师父为师,都没有一个成功。 他与师兄也认为,师父定是不会再收徒弟了。没想到,今日师父居然收了青灵这个小不点,一个瘦弱的小女孩。 “女孩怎么了?”青灵仰起头,很是不屑。 “你难道没听过,师傅曾经言明,女弟子都不收么?” 龙泽难以置信地看着青灵,好似青灵没听过这个传言,就是个白痴一样。 他说当初他的父王抱了刚出生的妹妹龙鸢,好话说尽,天尊都没有收下,实在是怪事。 青灵听了半晌,问起师父的本体是什么?龙泽又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青灵:“你竟然不知道,咱们的师父是一颗五彩石?” 青灵张大了嘴:“五彩……石?” 龙泽说这个四海八荒都知道,当年女娲补天,留下了几颗石头在下界,五彩石秉承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历经数百万年,唯独师父这枚五彩石孕育出了灵,师父现世,便神功盖世,天生具有驱邪镇魔的能力。 但是也正因为师傅是石头所化,他天生不通男女之情,是个三界皆知的老光棍。 偏偏有一个个女仙不信邪,时不时投怀送抱,但都被师父由内而外的寒意冻得逃之夭夭…… 青灵若有所思地问道:“师兄可知道西海神山?” 龙泽忽然捂着青灵的嘴巴,问青灵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青灵告诉他,她来自西海神山,而且和师傅一样身带五彩,很是与众不同,不过她是一棵草,可不是石头。 此时龙泽好似明白了一切,连说难怪。 这么说他就不奇怪为何师父要收青灵为徒了,他说西海神山就是师父曾经居住之地,那里有他的气息弥漫,那里化形的精灵总比寻常的精灵厉害许多。 有些精灵化形后,被妖邪所迷惑,常常干坏事。 于是,师父便将那里封印起来,按理说那个世间不会有化形的精灵,只在师父进出之时会短暂地开启,问青灵可是得了什么机缘? 青灵便将那蟠桃佳酿的事说来,龙泽说这就是了。 知晓了这一番来历,他说青灵行走在外,万不可随意对人行礼。 他说青灵秉师父之气化生,身上已有了师父的气息,天地法则只记气息,所以青灵行事,如同师父行事一般,除了师父,无人能受青灵一拜。 说了那么多,就是青灵和应泽是老乡,青灵来这世上沾了他的光。 这应泽,说是收徒,就不过是拘着青灵,让青灵不要拜了别人给他生乱。 还阻拦神山的生机,这简直就是专制嘛。 青灵一下子就觉得这三清天不美了。 别了龙泽,青灵独自坐在偏殿的石崖上,看着脚下风光绮丽的二十九重天,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烦恼。 应泽老头儿,你就是为了守护这样的一个秩序,就因为你最先化形,你就要遏制西海神山的万众生灵么? 我这小草虽然意外出了这神山,可并没有为祸三界啊。 所以,你收我为徒,便是为了拘着我? 那为何,不让我死在荆棘林,是你也觉得良心难安,才救我的吗? …… 她心中十分不平,心心念念的西海神山,搞半天,竟然是一个被应泽封印的牢笼。 或许在八荒的眼中,应泽是一个地位崇高、心怀天下、德高望重的天尊,可在青灵的眼中,他就是一个专制的帝王。 他不应该阻止西海神山的众生灵自由地生长。 想至此处,她飞身下界,离开了三清天。 只是在下落的途中,她感觉脑子无比疼痛,好似有无尽的风刮着自己的骨头,难受至极。不知不觉间,她竟昏死了过去。 三清天上灵风仙尊到处寻你不见青灵,问那龙泽可见过一个美丽的女子。 那龙泽说见过,还与他聊了天。 灵风的脸蓦然变色,叹道: “师弟啊师弟,前些日子,师傅为了给你蕴养身元,促进你的血液逆流,打通静脉,给你服了颠倒丹,这颠倒丹的副作用便是,说话失真,你快想想,你是否说了,说了什么话?令她误会了?她……可是师父的幺女,长生神女啊!” “什……什么?” “我好像说师父禁制西海神山,师父是降下神力,助力神山生长才是!” 龙泽意识到自己的错处,扑通一下子跪了下去。 此时进来的应泽天尊听到了这一切,悠悠道: “找了这数万年,也不急于一时。此乃天意,她这般坠下三清天,必然记忆全失,待她渡劫完后,我们自会相见。” “虽天意不可违,龙泽,此事因你而起,你神元恢复后,便下界寻她。” 应泽天尊说完此话,进入了三清殿闭关。 灵风仙尊叹息一声,埋怨道: “师弟,你看你!长生受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回来,你……” 龙泽埋下了头,紧紧攥着拳头。 “师妹,我一定会重新找到你。” “唉哟!” 青灵下坠的身子挂在了一棵大枣树上,四下打量,此处竟然是一座很大的宫殿的花园。 她的头发被烧焦,衣衫褴褛,好似一个破碎的风筝。 她迷蒙地睁开眼睛,发现两个灯笼似得大眼睛正对着自己。 再一看,一个毛绒绒的大脑袋正歪着,好奇地看着自己。 第70章 司花阿灵 “老……老虎!” 青灵只知道这东西应该是老虎,她拖着沉重的脑袋,脑子里一片空白。 “老虎,这是哪里?我……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青灵脑子沉闷,觉得胸口好闷。 这老虎面目渐渐变得狰狞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下的时候,一道五彩的神光从青灵身上散发开来,它忽而温顺起来,温柔地靠在青灵的身上。 青灵索性抓着巨虎的耳朵,一下子跳到了地上。 巨虎皮毛很是柔软,巨大的脚掌完全可以承载她的身体。她索性蹲在巨虎的毛茸茸的脚背上,任凭巨虎带她在院子里溜达。 她想不起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这殿中好似也没有旁人。 只是那日午时,一侧的桃林中的桃木托盘上,出现六个果子,巨虎吃一个,她则吃了剩下的五个。 第二日,巨虎又来到了桃林中,又是六个果子,她又吃了五个,巨虎吃了一个。 如此循环往复,过了半月有余。 一厉声从隔壁的大殿中传来:“什么?花族把她打入了荆棘林??” “愚蠢,她怎么可能是魔?这瞎眼的宗浆南,竟然连自己的” 禾兹将手中的杯子摔得红碎。 此时一个侍者打扮的小仙官跑了进去,说道:“殿下,小的今日发现,壮壮食量太大了,原本它每日只吃一颗人参果,如今日日要吃上六颗,这月分发的人参果,小的,已经用完了。” 禾兹愤怒的心,还未被压住,眉头一挑,冷冷说道:“人参果蕴含的仙力极强,三清天下,除非本君,谁能一次吃下五枚?” 小官吓得跪在地上,说话也结巴起来:“殿下明鉴,小官不敢撒谎!小……小……官没有偷吃。” 禾兹没有理会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官,领着赤焰来到了后花园。 “壮壮,过来。” 他的声音虽然小,却似具有无尽的穿透力,青灵听到后,扭头看了过去,壮壮摇着尾巴,一路乖顺地来到禾兹的面前。 赤焰指着蓬头垢面的青灵,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殿下让我四处寻你,你……居然躲在这里?” 禾兹猛地看过去,微微诧异,他脚步迟缓,眼中坠满疑惑,问到:“你为何来了战神殿,为何不来见我?” 青灵见眼前这男子眉清目秀,说话也温柔,当即问道:“见你?你知道我是谁?” 禾兹见青灵眼神清澈中,却透着一股懵懂,与他印象中的神色相差极大,她的身上隐隐有天火灼烧的痕迹,看她那样子,好似对自己没有一丝记忆。 “花族的荆棘林,居然”禾兹喃喃自语地说着半句的残话,思绪良久,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乃战神,你……是我殿中的司花小仙,名唤阿灵。前几日,你落了水,应是……是伤了记忆。” 他又使出仙力,为青灵换了一身衣服,连她肩上的条条青丝,也被他用法力打理得干净利落。 青灵望着面前这个陌生又尊贵的男子,喃喃道:“原来我是战神殿的司花小仙……阿灵。” 禾兹点了点头,呼出一口气来。 “赤焰,去天孙娘娘处,讨几身好看的衣服过来。” 禾兹取下身上的一个黄玉玉佩,扔在赤焰手上。 “这个,酬劳。” 赤焰结过黄玉玉佩,一愣一愣地看着主子胡编乱造了一通,大致明白了这主子是想留着这青灵。 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道: “殿下,您这收仙使的速度,何时变得这样快了。” “本君做事,不是一向这般快么?”禾兹冷冷瞪了赤焰一眼,赤焰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随即缓缓对青灵说道:“我战神殿人丁单薄,只有一只金凤凰和一只老虎,再有小仙官阿木,如今加上你。” 赤焰展开笑颜:“阿灵,四海八荒都知道,我们家殿下最是护短,你晓不晓得,这三界想进战神殿的都挤破了头,你啊,就把这里当家。” 青灵低下头,好似有什么撞到了自己的心,她喃喃道:“家?”家这个字轻而美,在她的心底荡起涟漪。 “嗯,战神殿很宽,殿宇颇多,你可随意选择一殿居住。”禾兹取出一枚白玉牌子,放在青灵手中,“有此玉牌,便可进去。” 青灵看着手中圆圆的雕着龙纹的玉牌,触手虽冰凉,但心中却一暖。 她仰起头,看这园中四下无花,疑惑问道:“殿下,我见这园中无花,需要我照顾的花,可是在别的园中。” 禾兹恍然了悟道:“哦,你且寻个住处,明日我唤赤焰带你过来,说……司职一事。”禾兹有些结巴地说完这一句话,嘴角一弯,拍了拍赤焰的肩膀:“走,去五重天。” 赤焰这一日,见鬼似得瞧着禾兹,禾兹健步如飞,赤焰都快跟不上。 “殿下,你今日很是奇怪。” “诺?有么?” “有,我不像你了。” “像谁?” “不知道,反正不像之前的你。” “是么?” …… 战神殿神牌上,慕然多了一个名字: 司花仙子阿灵。 阿木正拿着帕子擦拭这战神殿的神牌,突现的神光恍得他眼睛都睁不开,神光退却后,他念道: “阿灵?一千年了,殿下终于想起战神殿该进个人了。可是这战神殿,一株花草都没有,这司花小仙是干嘛的?” 阿木喃喃自语,好奇心起。 青灵得了令牌,穿过这间园子,看到了恢弘的殿宇,这战神殿的主殿冰冷威严,四个偏殿也是与主殿的风格一脉相承,殿中珠宝仙器琳琅满目,彰显着天庭望族的气派和威严。 她顿觉索然无味,待她转到主殿后的后花园时,见园中一个腊梅林,一个池子旁有一座小屋舍,屋子是仙竹制成,布置简单雅致,时有仙鸟环飞,她很是中意,便住了进去。 今夜,阿灵实在疲惫,前些日子莽莽撞撞和壮壮在一起住了许久,自己已经多日没有洗澡了,一身的壮壮味,她闻到一身微酸的味道,心中实在别扭。 第71章 懒散的仙娥 正好屋中有一个极大的泡澡桶,经过好一番折腾,方将这泡澡桶注满了水,美美地泡了进去,直到自己心满意足,她方才穿上薄薄的一层茶色贴身小裙,一袭如瀑的秀发披在肩上,望着桶中清澈的水,水中映出一个秀美的容颜。。 她喃喃道:“原来阿灵,是这般模样。” 无意间,她瞧见墙角的瓷桶中放着诸多画卷,她一张张展开,竟然看到了一个个美艳绝伦的仙子,她们朱钗环绕,红唇贴花,着实照人。 “原来这天宫的仙子都是这般打扮的?”青灵来了兴致,细想这战神殿除了这腊梅,也无别的花草,她指了指那腊梅,想摘一朵插在头上。 然而她方一用力,那株株腊梅一瞬间变成了一柄柄残缺的长剑,原本的红色花朵,竟然是长剑上的点点鲜红的血渍。 “这竟是障眼法?”青灵今日是对这战神殿有了新一番的认识,从这剑上的杀伐之气,她料想,这应该就是殿下用过的配剑,所藏之处。 如此折腾,青灵早已没有打扮的心思。 正当她半褪那件茶色里裙,准备爬进被窝美美睡一觉时,小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禾兹出现在门口,此时的他一身黑色战甲装扮,额头上有点点汗珠,显然,面前的情景是他所未料到的。 他从不近女色,更没有看到过眼前这般香艳的画面,更不要说面前这个女人是与他有过两世纠葛的池梧。 与他同样愣住的便是青灵,她不明白殿下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她竟一时间愣在原地。禾兹眼神落到青灵紧紧捂住的胸前时,那呼之欲出的雪白肌肤令他涨红了脸。 他猛地转过身去,厉声道:“你怎么可能进到这里?” 因为战神殿,除了他,是没有人能够进入此地,此地他加了特殊的禁制,只有他能进入而已。 青灵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模样,她赶忙合上衣服,慌忙道歉:“殿下,我可是不能住在此处?那我……那我现在便走。” 她慌乱地抓起未穿上的外层衣裙,疾步想夺门而去。 穿过禾兹身侧时,狭窄的门道刚刚容下这二人,青灵一条茶色的肩带不知何时挂在禾兹的战甲上,青灵走得很快,方才合上的外衣被扯落,里层的茶色里裙被紧紧扯住,她的脚步被肩膀上的一股力扯住,一下子猛地跌入禾兹的怀里。 禾兹发现这尴尬的一幕,施法换回之前的一身金衣,本想解掉两人衣服上的拉扯,但这一身薄薄的金衣令他更敏感地体会到眼前女子的香软。 青灵脸色尴尬,挣扎着站了起来。 禾兹别过脸去,面不改色,“你便住在此地。” 他疾步离开,头也不回。 青灵本就是一棵草,植物一族男实在没有女之别这个概念。 她只是觉得自己有些无礼,倒不觉得有什么僭越。 禾兹离开后,她很快进入了梦乡,睡得香甜。 战神殿主殿外,赤焰正在殿外打盹。 见到疾步而来的禾兹,问道:“殿下,您不是去了静室么?您今夜怎么又回主殿了?殿下,你的脸好红,你可是病了?” “住口!”禾兹一挥手,赤焰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只觉得心中怦怦直跳,有些口干舌燥,心慌意乱。 急忙盘坐下来,脑子不受控制地回想阿灵,全是阿灵,他想,自己大抵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翌日,不能说话的赤焰刚被主子解了禁制,便被派去穷耋处讨一瓶清玉液。 穷耋刚从外面寻药回来,遗憾并未找到那几味灵药。 不过, 清玉液倒是很多。 赤焰一次拿了一半的清玉液走。 一早,凌霄宝殿的仙侍幼先来到了战神殿,请禾兹去宝殿商讨大事。 禾兹将一瓶清玉液一饮而尽,疾步离开了战神殿。 无所事事的青灵遇到了在偏殿打扫的阿木,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阿木索性停下手中的活,向青灵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主要的内容,就是夸赞禾兹殿下如何风姿出尘、神功盖世,阿木说禾兹殿下就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这四海八荒都仰仗着禾兹殿下的恩泽。 他一面又鼓励青灵,一定要在战神殿兢兢业业,不可辜负禾兹殿下的期待。 青灵挠了挠头,问道:“今日殿下公务繁忙,还未来的及给我分派事务,阿木如此说,我倒是不能闲着,不若,就与你一起打扫?” 阿木觉得有理,从偏殿里翻出一个陈旧的帕子和一个木桶,极为细致地教着阿灵,这殿中的地板和柱子要如何才能打扫干净。 当二人一路从偏殿打扫到主殿时,此时的战神殿已经坐满了各路神将。 禾兹不知何时已经从凌霄宝殿回来,他端端坐在殿中主位上,冷冷语道: “这样庞大的水龙军势力,如何忽然出现在下界?竟没有一点征兆,还与魔族有关?” 一侧的花族族长宗浆南很快说道: “殿下,明鉴,此前我族关押一位魔女,这水龙军之主,正是为了解救这魔女,方才侵犯我花族。天杀的,竟害得我的女婿,龙王的亲儿子,折了一条腿!” 龙王敖烈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 “对!请殿下即刻派出十万天兵,下界扫荡这支叛军。” 禾兹眉毛一挑,魔渊明明已经封印,居然还有魔作乱? “赤焰,点天兵十万,花族与东海族兵为前锋,明日扫平叛军。” 赤焰精神一阵,双手抱拳“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禾兹乘了赤焰,领着众神将,很快出了主殿。 这时,蜷缩在偏殿的青灵与阿木终于呼出一口气,阿木招呼着青灵: “阿灵,殿下明日就要上战场,咱们作为小司唯有把这战神殿打理完好,才对得起殿下的信任。走,咱们去收拾去。” 青灵看阿木对这战神殿的一切都如此井井有条,想得也周到,不由自主就认同阿木的话。 二人又去到主殿,将剩下的茶盏清洗了一遍。 第72章 一颗核 阿木好似不会疲惫一般,又飞快地爬上了屋顶,说要把屋顶的琉璃瓦擦拭得一尘不染。青灵刚把地板擦拭干净,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 她摸了摸额上的汗珠,望着从屋檐吊着半个身子的阿木,说到: “阿木哥,要不咱们歇一歇?这战神殿实在太大,咱们若一直这般干下去,会累死的!” 阿木飞快地扭过头,露出惊讶地表情,“休息?阿灵,咱们是下人,干活是咱们的天职,殿下把你召进来,可不是让你休息的。听哥的话,好好干活,才能留在战神殿。以后,莫要提休息的事了!” 一面心中念着,本想着好好带带这丫头,却是个懒散的。 若她好好干活,殿下还能留下她,搞不好自己也能有个伴儿。 如今她这般惫懒,只怕早晚留不住。 他暗自叹息一声,又便出一个超长的大鸡毛掸子,卖力地扫着琉璃瓦。远处的宫墙外传出了一些仙娥的议论声: “看,战神殿的阿木哥又在打扫屋顶了。他可真厉害,这天宫殿宇重重,唯有战神殿最是明亮。” 阿木听到了这话,开心地吹起了口哨。 青灵实在是累了,她实在不能像阿木一般把这扫地擦桌子的事儿奉为天职。她一个个走遍战神殿,却没有看见一株花草。 走得腿酸, 走到后花园时,她见禾兹正拿着一柄神剑,与赤焰练功。 “殿下!”她冲着禾兹喊了一声,“昨日您不是说要给我说我的……” 禾兹见到青灵,停了下来。 他面不改色,走了过来。缓缓道: “本君正要找你,诺,照顾它便好。” 一个圆形的核从他手中飞出,正好砸在了青灵手中。 “这是?”青灵细细一看,是一个小小的核。 “此核,三日一浇水,十日发芽,半年可开花,一年可结果。就种在,你住的竹屋。” 禾兹说完,带着赤焰很快就飞了出去。 青灵还想问问这禾兹明日何时回来,话未出口,却只看到了他离去的背影。 她捏着手中这个坚硬的核,感觉这战神殿未免过于清冷了。 阿木是个扫地狂,这赤焰整日跟在殿下左右,而殿下又要去打仗了。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壮壮待的地方,壮壮此刻正半躺在一块巨石上,晒着太阳。 它看见青灵,硕大的尾巴摇了几下,又闭着眼睛,继续享受它的日光浴。青灵实在无聊,索性出了战神殿,在天宫逛了起来。 偶尔蹲蹲墙角,听着那些好事的仙娥们说着这天宫的八卦。 青灵把这九重天逛了个遍,大致也对这九重天有了一些了解。 这里九重天,分布着战神殿、凌霄宝殿、陶养殿和百花宫。 战神殿独独离这三个殿都很远,单单在一个角落,又是清净无比。 因着禾兹殿下孤傲冷僻的性格,战神殿一向是非请不可入,往来的神仙极少,因为一旦有人误闯,禾兹便会让这人吃尽苦头。 战神殿外不远处有一座仙山,名叫望君涯。因为它正对着战神殿,很多仰慕禾兹的女仙常常登上这山顶,遥望战神殿,以寄托相思。 青灵见这望君涯风景秀丽,一步飞了上去。正撞见了一个美丽的仙娥提着一个纸做的笼子走到一个神女面前,说道: “玉梭仙子,阿月都打探好了,方才殿下正在殿中练功。此时正是放它的好时机。” 那神女满目心事地看着远处的战神殿,娇唇微启: “这是第一千个孔明灯了,愿神明垂帘,吹到殿下跟前。” 仙娥递过这纸笼子,笑了: “神女,说笑了。您不就是神明么?还求什么别的神明?” 那神女苦笑一声,小心捧着那纸灯笼,望着它渐渐升空。 她双手合十,嘴里默默念着,“我散尽五百年修为上三清天,我不相信,那是他!” 仙娥面露心疼:“神女,你好傻,如今你只剩五百年修为,若天孙娘娘给你分派多一点任务,你如何完成?” 神女沉默不语,默然转身。 青灵摇了摇头,这仙子居然暗恋殿下。她正想离去,有三个熟悉的女子走了过来,只是她怎么也想不起,这三人究竟是谁。 “心蕊姐姐,多亏了你给百花宫主说好话,我们与金蓉才能上九重天,做司花仙子。”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拉着一个样貌秀丽的黄衣女子,正喜笑颜开地夸赞道。 那黄衣女子,指了指前方的殿堂,说道: “看,那里便是殿下的居所。你们既然知晓我对你们情深义重,以后……”她话语一顿,眼中有了一些傲气。 另一个未发言的女子说道: “自然是听姐姐的话,为姐姐鞍前马后。” 黄衣女子看了红衣女子一眼,宽慰道: “我知你心中只有初阳,前些日子姑姑正说百花宫缺个管事的,想从族中挑选一个得力的人才,我说了初阳的好,应该不出两日,初阳便会来到百花宫。” 红衣女子一听,瞬间激动起来。 “如此,红落必将终生追随心蕊姐姐。” 躺在巨树上的青灵听这三人的对话,觉得实在无聊。 为何这天界的女仙,大多都如此钟意自家殿下。 倒是这红落女子,有些个性,没有人云亦云。 只是这三人实在看得眼熟,又想不起来。 “咦?竟然有人放孔明灯?”红落抬手一道仙力,将即将飘进战神殿的孔明灯取了回来。“心系兹君,愿君好……天梭。” 花心蕊一挥手,孔明灯在她手中焚为灰烬。 “看来,这未来天后的路,实在是拦路者颇多。” 红落附和道: “姐姐莫要烦恼,不管是谁,都会为您让路。” 青灵看得心中懊恼,这三人实在是过分,人家天梭不过放一个纸笼子而已,她转身跑去了凌霄殿外看热闹。 从开小差的仙侍那里,听到了关于凌霄宝殿的消息。 原来凌霄宝殿是天帝的议事大厅,最是恢弘壮丽,陶养殿是天帝的起居所,两个殿挨得很近。 这两个殿中仙侍极多,能进这两个殿的仙侍也是整个天宫资格最老的。 第73章 为了个魔女 百花宫虽然也偏居一角,但是离凌霄宝殿比战神殿更近一些,宫中住着各路花神,和各路司花仙仙官,也承担着天宫宴会的歌舞一职。 百花宫主也有着天宫第一女仙的美名,虽然广寒宫的嫦娥也长得美轮美奂、舞姿超绝,但嫦娥性子冷淡,鲜少出现在众仙面前,而那百花宫主热情许多,自然在九重天混得风生水起。 但是人红是非多,据说那天帝每每有重要聚会,总会唤百花宫主来这凌霄宝殿献舞,事未谈完,舞便不会跳完。 长此以往,王母心中起疑,总觉得天帝贪图这花心瑶的美色,一气之下来到三重天,将原本荒芜的三重天开垦数百里,种蟠桃,挖瑶池,搞成了一个仙家福地。 每到蟠桃丰收时,便会广邀各路神仙,下三重天聚会宴饮,还请广寒宫的嫦娥过来献舞。渐渐地,瑶池的名声后来居上,与凌霄宝殿有了并驾齐驱的势头。 据说那天帝也曾几度下三重天,请王母重回陶养殿。但王母就是不肯,只在瑶池居住,长此以往,便是如今这模样。 因着方才那花心蕊的做法,青灵本还想去百花宫外看看,顿时没有了兴趣。她转身回了战神殿,来到院子里,将那颗核埋在地里。 经过一段时间的照料,这核破土发芽,不过数日,便长成了一株硕大的甘棠树。 “甘棠树?”青灵破口而出,这三个字好似早就在她的脑海中。 那日,她正坐在甘棠树的粗枝上,咬着果子,摇晃着双腿。 禾兹穿着一身战服,血迹斑斑地站在树下。 “果子可好吃?” 青灵伸出手,露出里面小小圆圆的甘棠果。 “可甜了,殿下,你……”她见他神色疲惫,秀眉微蹙。 “不打紧,闭关几日便好。这小院有疗愈阵法,这几日,你便去我的主殿休息。” 禾兹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小屋,伴随着“碰!”地一声巨响,竹门紧紧地关上了。 青灵来到主殿,听到赤焰正对阿木绘声绘色地描述这次的战役。 “这水龙军,实在是庞大,那为首的季白,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召集了四海八荒众多神力高强的手下,这一仗打下来,不过打了个平手。特别是那季白手下的雪夫人,出手狠辣,把我的凤凰尾巴都烧焦了。明日,明日众神齐聚宝殿,定能商量出一个退敌之策,” 阿木听得长大了嘴,“那咱们殿下可有事?” 赤焰揉了揉眼睛:“我总感觉,咱们殿下保存了实力。” 阿木若有所悟,“殿下深谋远虑,不是我等能够揣摩的。听说那魔头季白攻打花族是为了一个女子,还是个魔女。” 赤焰回到:“可不是,那魔女竟然叫青灵,你说巧了不?” “唉?”赤焰忽然陷入了沉思,不再发言。他正看见了门边的青灵,问了一句: “你还记得季白么?” 青灵摇了摇头,不知道赤焰是何意思。 “我与季白,很熟?” 赤焰见青灵并无印象,便缄口不言。 此事引起了青灵的怀疑,她默默收集着这季白的消息,准备看看这是何方圣神,赤焰那般问,莫非他与自己的过去有关? 翌日,凌霄宝殿上,青灵从昨夜无人之时,便悄悄趴在了凌霄宝殿的房梁上,想一探这季白的消息。 众神争论不休,天帝对各个策略都不满意,冷着脸看众神继续争论。 此时,太上老君说了一句话: “天帝,这水龙军虽然强盛,但是并未做过伤天害里之事。那传闻中的魔女,也没有危害下界。况且,臣听闻……” 他走到天帝身边,低声说了一阵。 天帝若有所思,只说了一个字: “噢?” 天帝背着手,在宝殿里来回踱步,最后说道:“嗯,太白言之有理。今日,先到此。” “龙王,你留下,本君有话问你。” 众神一脸懵逼地离开了宝殿,龙王也是疑惑不已:“天帝,铲除叛逆一事,不可就此搁置!” 天帝缓缓呼出一口气:“本君听闻,龙王曾有一个丢失的儿子。” 龙王不明所以,大叹一声: “哎哟,天帝,怎么又说起老龙的家事来了,这孩子确实莫名消失了许久,不过当下,我们还是关注这叛逆一事要紧。” 天帝送出一物,说到:“方才,太白说,我儿禾兹在与季白的对战中,那季白现出龙身,龙身上有浓郁的东海水灵。” “什……什么?”这话如晴天霹雳,重重打在龙王的心上。 东海水灵,为自己血脉所独有的灵气,难道……难道那季白,竟然是自己丢失多年的儿子?可之前明明是傲月说,那季白恶意毁我东海,是个十足的恶人! 天帝长叹一声,说道: “魔女一事,并无证据。那季白从花族走出,又是你东海的人。他既没有做出有损四海的事情,便视为你东海与花族的家事,自行处理。” 龙王踉踉跄跄地走出宝殿,不敢置信,他寻找多年的儿子,居然是昨日与自己交战的季白。此时的他,甚至没有感到那他可知道,自己是他的父亲? 他无心回东海,独自一人,去了小桃山,甚至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袖中,何时变得沉重起来。 龙王来到小桃山下,青灵扒开龙王的袖子,伸出头去,见到一座漂亮的山峰。山峰上有一道长长的城墙。 城墙的中央,一道男子的颀长身影正挺立在墙头,他的身侧,站着一位白衣白发的绝美妇人。 “季主,那人好似东海龙王。” 绝美妇人冷冷看着一步步走近的龙王,眼中警惕起来。 城墙上的男子,声音低沉: “他,来此做甚?” “季主,我去会会他。” 绝美妇人扔出一道冰墙,直直挡在龙王面前。 “老泥鳅,竟敢擅闯小桃山。” 她语气冷冷,眼中含着缕缕恨意。 龙王对她视若无睹,转而看向城墙上的男子,声音有些颤抖: “你……你的阿娘是季雪研么?你也姓季,我怎么没有注意到。” 男子身子一颤,微微扬起下巴。 第74章 婚事 “阿娘早亡,你此时认亲,是否太迟了?” “我在东海雪窟,被傲月挑断肩胛骨之时,为何不来认我?” 男子幽怨盯着龙王,一动也不动。 那绝美妇人却一惊,“季主,你竟是……”她哆嗦着让出一条路来,“我本以为咱们有了共同的敌人,没想到……” 男子闭上眼睛:“雪夫人,你多虑了。季白此生,不会踏入东海一步。” 龙王颤颤巍巍地退了一步,眼神顿时黯淡下来:“孩子,我若知道是你,定会阻止这场战争,这是天意弄人,你哥哥傲月,定是没有认出你来。” 男子眼睛血红,吼道:“够了!你这糊涂又薄情的老泥鳅,我阿娘是如何被驱逐出东海,我们如何流落八荒,你当真真的一点都不知晓么?回去好好问问你那好王后!” 男子送出一阵强烈的罡风,将还想说话的龙王推出去数百丈远。 正想探出头的青灵,也被龙王的袖子裹着抛了出去。 她见龙王老泪纵横,悄悄化作一缕青烟飞了出去,待她回到城墙外时,那季白与那雪夫人已不知去了何处。 她见小桃山结界重重,只得失落地回了九重天的战神殿。 翌日,水龙军之首是龙王儿子的事情传为天宫第一大八卦。都说这龙王虽然子嗣众多,实则对每一个儿子都疼爱得紧,又对这流落在外的儿子分外心疼。最近,这是日日守着那小桃山,又是送月明珠又是送玉珊瑚,只求这季白能唤他一声亲爹。 此事在天宫越传越盛,有好事者还开起了赌局,就赌这季白会不会认东海龙王。直到有一天,天宫各殿都收到了东海的拜帖,东海龙宫要搞认子大宴。 那些赌季白不会认东海龙王为父的神仙,输得连哭再喊,宣称再也不会参加赌博一事了。 这天,青灵正打了一桶天河水,小心地给战神殿后的那一株甘棠花浇水,禾兹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他缓缓说道:“明日东海有龙王认子宴会,你与我同去。” 她回过头,见禾兹身着一身玄色的衣服,站得如松如柏,她看得痴了。 赤焰突然出现,嚎了一嗓子:“什么?主人竟然不带我去?” 一语将青灵惊醒,青灵细细一想,虽然自己确实想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东海,顺便找机会问问季白,看是否能助自己想起过去。 但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个小小仙侍,赤焰都这般说了,还是不要去了,自己可不想和一只凤凰争宠。 便推辞到:“阿灵还有这甘棠树要照料,殿下不如?” 禾兹眉毛一挑,一指将赤焰弹飞:“这小子实在碍事,阿灵可是没有听清楚我的话?” 青灵错愕地看着嚎叫着飞出去的赤焰,不住地点了点头。 禾兹留下一个金色的包裹,方才离去。 青灵从那包裹中,取出几件彩色的衣裙,这彩裙的样式,竟然与那夜望君山上,那玉梭仙子所穿的衣裙是一个风格,好看得紧。 第二日一大早,天帝的侍者幼先就早早地等候在战神殿外,青灵跟着禾兹刚出了殿门,幼先就面带微笑地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殿下,天帝唤你过去,有事与您说。”幼先弓着腰,礼数十分周到。 禾兹转过身来,柔柔吩咐道:“在此地等本君。”方才回过身去,一板一眼地对幼先回了个“走”。 青灵百无聊赖地蹲在战神殿的门口,遥遥望见阿木又爬上了主殿的屋顶,挥舞着鸡毛掸子,将那屋顶擦得反光。 她觉得实在是无聊,望着即将走远的禾兹,她化作一束青光,隐入了禾兹的袖中。此时禾兹脚步一滞,身侧的幼先见他不走,问道:“殿下,怎么了?” 禾兹并未搭话,手掌抚了抚玄色的绣帕,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随即,迈着颀长的腿继续向前走着。 幼先不明所以,奇道:“殿下,老奴可是许多年,未见你笑过啦。” “噢?” 凌霄宝殿上,天帝见到禾兹,眉头拧在了一起:“我儿,今日龙王拜宴,你这一身玄色衣服,未满寡淡了些。” 禾兹扫了一眼自身的穿着,说道:“父君也只是龙王之喜,我寡淡与否,并不重要。” “父君唤我来,可是重要的事?” 天帝手抚额头,长叹一声,“今日龙王为表对那流落在外的儿子的重视,光邀各宫神仙,尤其是各宫各殿的年轻女仙,都会齐聚东海。你都几千岁了,是时候注意一下,有无中意的女仙!九重天也该办办喜事了!” 禾兹听完,说道:“父君,我是有婚约之人,如此招惹她人,是否不妥?” 天帝听完一愣,“婚约?那轩辕族的公主早已不在人世,婚约早已作废,你怎么现在又对此事认真起来?” 禾兹不再听下去,转身走了出去,“此事以后再说,父君,告辞。” 禾兹转身出了宝殿,任凭天帝如何呼唤,都没有起作用。 青灵看戏似地听这二人对话,想不到这殿下居然有了婚约,还对那故去之人如此在意,实在是个专情的好殿下。 但听这殿下如此执着,她不禁有一丝失落,究竟为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隐约间,她似乎有些羡慕那名轩辕族的公主。 不知何时,一股浓郁的水汽向袖中的青灵袭来,伴随着缥缈的乐音,透过禾兹的衣袍,青灵依稀瞧见几只彩色的鱼儿游过。 “阿灵,还不出来?”禾兹停住了脚步,轻声唤着。 青灵再也不能躲在袖中,飞了出来,正见禾兹静静看着自己,“殿……殿下,我方才迷路了。”青灵一时间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支支吾吾地胡乱解释。 禾兹并未搭话,抬步向龙宫走去。 今日的龙宫张灯结彩,比前些日子的满月酒还办得盛大。青灵看着这新鲜的一切,油然而生一种熟悉的感觉。 好似这场景,何时曾经见过。 一愣神的功夫,禾兹已经走远,青灵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第75章 吱一声 待要走近时,禾兹正被一个光彩照人的女仙拦住,那女仙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她胸口微微起伏,朱唇微启: “玉梭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就碰见了殿下。实在是缘分,听闻龙海的珊瑚海是八荒奇景,不知玉梭有无荣幸,与殿下同赏?” 禾兹眼神定在那玉梭仙子腰间的那个坠子上,看了一眼后面跌跌撞撞跟来的青灵道:“本君对珊瑚过敏,怕是不能如仙子愿。不过仙子腰间这坠子到是……” 玉梭仙子一时间脸色绯红,捏了捏腰间的坠子,往后退了一步,说道:“前些日子得的,看着很是中眼,就一直舍不得离身。” 禾兹眉头微蹙,这不是正是前些日子自己交与赤焰,与那天孙娘娘换裙子的么? “殿下若是喜欢,玉梭前些日子也亲手串了一个,不如……就赠与殿下?”玉梭从怀里摸出坠子,这坠子与她腰间样式大同。 此时青灵刚好赶了上来,见禾兹正静静看着玉梭手中的那坠子,又唤了一声:“阿灵” “唉!” 青灵上前,想起之前阿木说过,在战神殿,要眼里有活。于是,她见别人给主子送礼,自然勤快地接了过来。 而然禾兹却,眼睛一瞪,大步走了开去。 玉梭见青灵接下了东西,眼波婉转,对青灵一番赞美之意,又似愣了神,半晌没有移开步子。 青灵别了这玉梭神女,不停地跟在禾兹身后,一阵小跑: “殿下,等等我,你的坠子!” “唉哟!” 疾步而行的青灵没有注意到,禾兹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她略感头晕地撞了上去。禾兹只看了一眼狼狈的青灵,缓缓道: “既是你收的,你便自己戴着。” “哈?” 青灵惊讶地合不拢嘴,“殿下,这……不妥?” “殿下,您终于到了,龙王等您多时了。” 一个红衣仙侍走了过来,向着禾兹恭敬一拜,禾兹微微点头,随着那仙侍向殿内走去。 此时,殿内高鹏满座,各路神仙云集,看得青灵移不开眼。 禾兹领着青灵,坐在了一个最显眼的位置。 一只千年老乌龟拖着一箱陈年酒酿,慢吞吞地来到了宴席中央,据龙王说,这是他珍藏了千年的好酒,今日认回这季白大儿子,实在高兴,否则,他是断不可能拿出来饮用的。 各仙家的仙侍纷纷走上前去,从那千年老龟的背上选出一瓶酒来,回到自家的主子面前。青灵也一并来到了老龟面前,她见众仙侍对这酒精挑细选,她眉头微蹙,这酒明明就一样,奈何还如此挑选? 她随手拿了一瓶,默默站在禾兹的背后。 “老龙啊,这宾客都到齐了,怎么还不见你那季白大儿呢?” 席中一白发老者问道。 老龙王陪着笑,示意再等等。 “老宗啊,亏得龙王与你花族是亲家,说话这般随意。”一个年轻的男子抿着笑,若有深意地对那人说道。 “哼,沃源,今日龙王大喜,我宗浆南,不与你个小辈一般见识。” 老者将手中的杯子重重一放,一口怒气将白胡子吹得老高。 一个下腹微微凸起的美丽女子缓缓走到那白发老者身旁,缓缓坐下,她悠悠道: “阿爹,莫与这旁人置气。如今,女儿有一桩烦心事,都说今日傲月的哥哥要回来,。他回来这时间,不早不晚,正在傲月要立储的时候回来,实在是讨厌。而今,龙族有人说,那季白才是龙王长子,应立他为太子。我”女子面露嗔怒之色,轻轻一拍桌面。 “娇儿,此事,从长计议,此处不是你我父女谈事之地。” 老头儿一面安慰,一面深思。 “啊!”伴随一声惊叫,一泓红色的酒液洒下,顺着这女子的肩膀流下。 “啪!”一个巴掌声响起,她身侧那个腼腆苗条的侍女被扇得跪倒在地。 “红原,我见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一瓶酒都打不开么?” 女子慌忙用锦帕擦拭,一面数落着跪倒在地的丫鬟。 众仙家被这一幕吸引,纷纷投来各色的眼光。 “娇儿,这里不是花族,你莫要”白发老头儿轻声呵斥一番,又对众仙家解释道:“让各仙家见笑了,小女有孕,情绪有些不稳。” 众仙家纷纷一笑,不再观望,不过都对这花族的公主,这东海的媳妇,有了一个不好的印象。 也不怪那红原冒失,此时众仙家背后,均是那拔酒瓶塞子拔的龇牙咧嘴的仙侍,有早已拔开瓶子的仙家早已喝上了酒,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这就使得还在拔酒瓶子的仙侍们愈发面红耳赤,这些仙侍的主子们也是如坐针毡。 “唉,你听说了吗?龙王这酒封于一千年前,用了上君之力封印,这寻常的仙侍打不开,或洒得到处都是也是正常。” 一个了解内幕的东海仙侍私语了起来。 “是么?看,今日那沃源族的沃源最先吃上酒了,那沃源族长身后的那位少年,实在是优秀。方才我见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这盖子。往年,这轩辕一族最是出糗,今年反倒是最是出彩了。” “非也非也,听闻今日沃源有事,没有来。来的是他那族中长老沃风,不过那少年嘛,倒像是经常跟在沃源身后的化天侍者。” 另一个好事的仙侍也回了一句。 正在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禾兹憋着一个浅浅的笑,接过青灵手中的酒瓶:“打不开,也不吱一声?” “哦~” 青灵松了一口气,她见大多数仙家都已经吃上了酒,自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过稍稍让酒塞子挪了一个位置,要说拔出来,可差太远了。 这要回去让阿木知道,少不了又要嘲笑自己一番。 此时禾兹已经轻松打开了瓶塞子,咕噜咕噜地往他面前的两盏琉璃杯中倒着酒。他轻轻端起,小啄一口:“嗯,想不到,这老龙处,还有这等好东西。” 他又举起面前剩下的那一杯,递到青灵面前。 青灵眨了眨眼,“给我的?” “不想要?”禾兹反问。 “实在是太荣幸了。”青灵一把接住,一饮而尽。 她一口吞下,只觉得甘甜清爽,滋味美妙得很。 第76章 绯闻 此时,别的仙侍纷纷透来羡慕的眼光,众仙家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位禾兹殿下,纷纷议论起来:“这一向高高在上的禾兹殿下,何时对下人这般细心维护了?” 众人纷纷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睛又望了过去。 “东海的龙须酥最是美味,尝尝。” 禾兹毫不理会众仙的目光,将一块雪白的龙须酥放在面前的碟子里,递给青灵。 青灵闻着这香甜的味道,也忍不住接了过来,美美吃了起来。一旁的别的仙侍看得直吞口水。 “殿下,这龙须酥是龙的胡子做的么?”青灵顾名思义,吃得饱,话也多了起来。 禾兹缓缓道:“非也,不过,若阿灵想尝一尝龙须做的酥饼,我倒是可以为你做一做。” “啊?” 青灵心中一愣,她看得天书上明明说,作为九重天仙侍,应该为主子如何如何,怎么今日,竟然是主子为自己如何如何?实在怪异得很。 她纳闷的间隙,众仙家已经对这主仆二人看得呆了。 直到那宗浆南忽然跳了出来,指着青灵的鼻子大骂道: “我道是谁,妖魔,竟然是你!殿下,你莫要被这妖女骗了,她……她就是潜藏在我花族的妖魔,没想到,把她扔进荆棘林,她居然还能逃出来。” 青灵见面前这人对自己一顿大骂,愤懑地说道:“你这老头儿,看着年纪挺大,实在是为老不尊。我如何就惹了你?青天白日地咒我是妖魔?” 宗浆南化出一方洁白如玉的镜子,吼道:“妖孽,你诓骗殿下,混入龙宫,究竟有何诡计?今日我这水镜,定要你显出原形。” 宗浆南奋力催动水镜,一束光瞬间透到了青灵身上。 禾兹早已站了起来,他手中灵力翻滚,不过暗自对着的,却是宗浆南那人。 很快,水镜的光将青灵整个罩在其中, “哈哈,妖孽,等着显出原形!” 宗浆南料想,当着这禾兹揪出这近身的妖魔,必是大功一件。然而,须臾,水镜中的青灵一如既往,仙气清纯,毫无妖魔的迹象。 宗浆南不相信,加大了灵力的注入。 “够了!” 禾兹一把揽过青灵,瞪着宗浆南语道。 “此前未拦着你,是要一雪青灵的冤屈,若再纠缠,本君不得不考虑,花族,是否该换一个族长了!” 宗浆南闻言,面色大变,吓得跪倒在地: “殿……殿下,我……错了。” 众仙见这一幕,纷纷摇头。 这宗浆南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这禾兹殿下对这仙侍如此抬爱,他竟还敢去触他的霉头,实在勇气可嘉。 此时,青灵有些头晕,她依稀从人群中看到两道灼热的目光,好似正盯着自己。 “初阳师兄,看什么呢?” 一个女子的话,点醒了其中一道痴迷的目光。 而另一侧,一个华贵的男子也死死盯着青灵,他身边的化天侍者问道: “少主,可要请她过来?” 男子摇了摇头,饮酒不语。 此时,消失了一段时间的龙王走了进来,一边赔礼一边解释道,今日这宴会可能会迟一点儿开,他那大儿子不知为何,迟迟未到。 他的话音还未落,一声巨响响彻东海。 有龙吟马嘶、虎啸猿啼的声音响了起来。 随后,海水震荡,有山崩地裂之态势。 “不好了!龙王不好了!雪窟……雪窟不知被谁炸开了,里面关押的妖物都逃了出来,傲……月殿下的另一条腿,也被一只跛脚的山猴,打瘸了!” 一个小兵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向龙王哭诉着一切。 禾兹带领众仙迅速去雪窟,只见到了断壁残垣,和各式各样的兽脚印。 众人面面相觑,直到看到了崖壁上的一句话。 那话是这样写的: “满目寒冬不知春,同病相怜雪窟魂。” 一场声势浩大的认子宴在这凌乱中结束,自始至终,宴席的主角,那季白从未出现。后来有传言说,正是那季白放了雪窟的诸妖,那小桃山势力渐盛,已经形成了足以与东海抗衡的一支大军。 九重天上有仙者上书天帝,建议再启灭杀大阵,荡平小桃山。 天帝三思过后,依旧以东海和花族家事为由,按下了此事。 过了几月,小桃山果然如天帝所说,风平浪静,季白麾下的甲兵,并无任何逾越之举。后来,东海的傲月腿脚利索之后,一月数上九重天,重提诛杀季白之事,众仙家无一支持,天帝乐得一把驳回。此后,小桃山在八荒有诸多善行,各界称之为精灵丘。 平静许久的天界,如今终于有了一些耐人寻味的八卦。 不知何宫流传出了一则谣言,都说这几千年来,天界日日看着那东海子嗣繁盛,偌大的天界却无一桩喜事,如今,终于盼来了一件大喜事。 据说,禾兹殿下属意玉梭仙子,二人两情相悦,琴瑟和谐。 天宫一角,两个仙娥正对此事津津乐道: “玉梭仙子腰上那黄玉坠子,可是禾兹殿下的贴身之物,我看,这玉梭仙子,今后定然是我九重天的天后。” “可是我怎么听说,前些日子,有人在百花宫见到了殿下,有一女仙名唤花心蕊,据说是百花神女的侄女,听说她给了殿下一本亲手笔记,说不好,正是二人的定情之物。” “花心蕊?近来这位仙子的确在各门比拼上都很出彩,只是天宫都说她的姑姑与天帝不清不楚,如今这侄女,又勾搭上了殿下,这姑侄两,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如此看来,去百花宫,才是最有前途。” …… 这日,青灵靠在甘棠树下,手里捏着一朵甘棠花。 她面前放着赤焰方才拿过来的两串糖油果子,赤焰说这是殿下吃不完的零嘴,让他带过来,赏给她。 她心中奇怪,今日这殿下实在是好吃了些,每日都有他吃不完的果子糕点,每每赤焰拿剩下的给她,她总觉得味道鲜美的很,自己好似都胖上了一圈。 最近,她又听说这天宫有两个女仙与自家殿下传出了绯闻。 第77章 头一次 一个是那端庄淑仪、清秀无双的玉梭仙子,另一个是那艳丽明媚、光彩照人的花仙子。 若日后这王妃若是那玉梭仙子,想必自己吃这夫妻二人剩下的吃食,要同如今这般丰盛。 还是殿下娶玉梭仙子的好,因为玉梭仙子身材苗条,一看就是胃口不怎么好的。 若是娶了那丰腴的花仙子,想必自己定没有这般的口福。 她如此一想,更对未来的太子妃遐想起来。 “玉梭,花仙,玉梭……” 她每说一个名字,便扯下一瓣甘棠花,这一轮,剩下的是玉梭。 看来天意如此,青灵一手拿着糖油果子,轻咬一口,十分香软。 “哎,如此美味,真希望殿下将那玉梭仙子娶进战神殿。” 她自言自语间,依稀见一个风姿绰约的仙子正缓缓向自己走来。 “青灵仙侍,你……果真这般想么?”真是说谁谁到,那玉梭面色微红,提着一个精致的篮子,正站在青灵面前。 青灵一个激灵地站起了身子,吞吞吐吐到:“仙……子,若有冒犯,我……” “无妨,今日走得急,倒没有想到给你带个礼物。不知殿下可在殿中?” 玉梭望向大殿,情神有些急切。 青灵将口中的那一口果子咽下,说道:“在的,我这就去通报。” “不用了,我亲自去。” 玉梭提着篮子,步履轻盈地向着大殿走去。 青灵见这玉梭仙子这般喜欢自己,不禁喜上眉梢。 想必自己定是这天宫最幸运的仙侍,不但主子颇有关照,就连未来的主子夫人,都这般抬爱。 她打定主意,定要好好为这未来的主子夫人守好殿门,令主子与她多多相聚。 “啊!” 一声惊呼声传来,青灵抬头,惊见一道白色的影子从她的头顶划过,砸在了战神殿外。 “天啦?这是……发生了何事?” 她向着大殿跑去,只见壮壮正在门口舔着爪子,一见青灵,它便往地上一躺,露出它毛绒绒的肚皮来。 不明所以的青灵直到注意到壮壮爪子上一缕白色的丝线,她才反应过来,这线,好似……好似那玉梭仙子身上之物。 “壮壮,你……你把咱们未来的王妃,摔出去了?” 青灵呆在原地,飞一般地跑出殿去,只见到了一个大坑,没有半点玉梭仙子的影子。 “若是这玉梭仙子撞坏了,那未来的王妃,岂不是那百花宫的花仙子?” 青灵喃喃自语。 期间,这位禾兹殿下连同他身边的那只金凤凰一直没有露面,好似对壮壮摔了玉梭一事充耳不闻。 不过,后面几日,天宫出了另一个谣言,都说那玉梭仙子自从去了战神殿一次之后,便卧床不起,身子乏力得很。那天孙娘娘问了几次,她这宝贝儿徒弟发生了何事,那玉梭仙子始终闭口不言。 有好事者说,定是那仙子与殿下定了终身,妥妥的未来天妃。 这几日,织女殿的织造之事空前繁盛,特别是百花宫,这非节非庆的日子,竟然大做衣裙,忙得一众织女仙的梭子都冒烟儿了。偏偏最为得力的玉梭仙子,称病几日不出,急得天孙娘娘叫苦不迭。 战神殿内,青灵端着一壶茶水,正给甘棠树下翻看一本书的禾兹倒茶。金凤凰赤焰倒挂在甘棠树上,鼾声此起彼。 “嗯,还不错,应该能应付接下来的大考。” 禾兹将这本泛黄的书转身放在青灵的手中。 青灵指着自己的鼻子:“给我的?考试?” 青灵这才知道,三日后是天界司花仙子的考试之日,监考人正是百花女神。可是自己园中不过一株甘棠树,这甘棠树很是好养,不过每日一桶天河水,它便长得很是茂盛。而听闻着司花大考,可是从千万种花卉中抽查一百种花卉考察,从形态、药理到种植,都要入考,青灵实在,头都大了。 垂头丧气的青灵,揣着那本手记,回到了静室。 翻开一看,这本手记,竟然上面不过几十种花卉,若要记忆,实在简单太多了。不过他不明白,为何这手迹的字迹十分清秀,竟与殿下的字迹毫不相同。 后来,在三日后的大考上,她看到了协助监督考试的花心蕊的字迹,才发现她的字迹,实则与那本手记一模一样。而花心蕊见到青灵满分的答卷,也是震惊无比。 特别是其中考牡丹的一则中,青灵答曰:“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这一句向来是她最为喜欢的一句,她特别喜欢将此句作为枚举,将牡丹一族的高贵与雍容,写的恰到好处。 她甚至感慨,之前在花族之时,对这青灵小仙颇有微词,觉得她难登大雅之堂,没想到今日才知道,这女子见识倒也不错,对她牡丹一族,不吝赞美。 花心蕊对青灵一番赞美,青灵反倒有些不适,因为她并未有自己的任何理解,不过是从那本手记上硬背下来,一字不差而已。 回了战神殿,赤焰又带了许多殿下吃剩的食物,不知为何,这一晚的食物剩地尤为得多,竟然还有鸡鸭鱼之类,令青灵大大饱腹了一番。 正在她吃到一半时,一向吝啬无比的阿木居然拿着两壶酒走了过来,他说今日开心,请青灵共饮。 当他看到青灵面前一桌子美食时,立马大快朵颐起来。 他哭嚎着说道:“阿木来了这战神殿一千多年了,这还是头一次吃上这么……这么珍贵的佳肴。” 青灵扣了扣脑袋,摆摆手笑道:“阿木,你真的是。这不就是寻常的鸡鸭鱼么?” 阿木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大哭道:“阿灵,这鸡是大荒的红锦鸡,吃它一口肉,可得百年灵力。这鸭,是天河的白羽仙鸭,吃它一口肉,可得两百年灵力。这鱼,这鱼是天河渊底的银鱼” 青灵一瘪嘴:“吃它一口肉,可得多少年灵力啊?” 阿木一拍大腿:“五百年!” 他又拿起盘中一只鸭腿哭诉道:“我这是不是吃酒吃醉了啊,想当初,战神殿的庆功宴上,也没有集齐这三种珍品呐!” 第78章 逆子 “快说,你这吃食,是何处得来?” 青灵两腮微红,头脑昏沉,说道:“自然是殿下的厨子做的,想是吃不了,就给了我。” 阿木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与青灵喝至半夜。 忽而想起了什么似得,说到:“昨日,昨日幼仙仙官来过,给我一枚观世镜,说要说要将此镜放在殿下的剑冢中,防止……防止魔族觊觎殿下的神兵。我……我这就去” 阿木踉踉跄跄走后,青灵见地上多了一面精致的铜镜。 只是奇的是,这镜子竟然不能照出人影。她心中好奇,将它置于桌上,细细打量。 不知何时,禾兹在青灵身后现出身来。 他见青灵醉意朦胧,睡得香甜。红红的脸蛋好似一颗晶莹的柿子,他咽了一口口水,忍不住亲了一口。随后又觉得不妥,匆匆离开。 翌日,置于凌霄宝殿的另一面观世镜,在群臣议事之时,发出了幽幽的光。天帝与众仙眉头紧蹙,以为这剑冢来了何种邪祟之时,却见那观世镜显现出一个画面,正是昨夜禾兹偷偷摸摸地对青灵小啄一口的画面。 天帝面色发青,一个瓷杯被狠狠摔在地上,众仙见状,都说自家有小崽子要看顾,纷纷托辞离去。 天帝吩咐幼先,要即刻将禾兹带上殿来。 幼先战战兢兢地来到战神殿,将正在闭关的禾兹请了出来,告诉他天帝震怒不已,今日之事只怕分外严重。 禾兹听闻那昨夜之事竟然被观世镜放了出来,面色有一瞬的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凌霄宝殿上,天帝涨红了脸,一见禾兹进来,就一个大巴掌摔在了禾兹脸上。 “兹儿,你不是一向自诩心向大道无情么?怎么就对一个小仙侍这般!” 禾兹摸了摸还留着天帝五指地又脸,回道:“父君,如此动怒,可是认为儿臣丢了您的脸?” 天帝猛地一拍桌案,大声呵斥道:“你竟还认为,这是一件光荣之事?” “我天家荣耀,岂能被你玷污?” 天帝愤怒至极,额上青筋暴涨,怒不可遏。 禾兹给自己斟满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我心悦此女,她会是我未来的王后。” 天帝猛地站起,呵斥道:“孽障!本以为你不过是作风不正,没想到,你竟然还如此不识大局!小小仙侍,竟然也配?” “往昔那轩辕一族之女,你不去求娶。如今竟然为了这小小仙侍,顶撞本君。” 禾兹跪下道:“父君容禀,昔日是儿不知珍惜池梧。而今” 天帝叹道:“而今,为时已晚。” “不晚,父君,昨晚那仙侍,便是……池梧的转世,儿与她正好可续前缘。” 天帝一惊,“你说什么?她……是池梧的转世?” 禾兹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禀告道:“正是,儿臣已经认定了她,此番定不会再令父君失望。” 天帝不自觉地退了两步,眉头紧锁。 “非也!既是转世,前世之人事物,早已物是人非。而今轩辕一族的族长,是旁系沃源,如今再取那转世之女,已无甚大用。” 禾兹眼神微眯,心中一颤:“父君,你……什么意思?” 天帝看着禾兹,缓缓道:“我儿,你倒是我天族靠什么一统八荒?昔日那轩辕一族大义六界,威名赫赫。与轩辕族联姻,可为我天族笼络六界人心。而今,六界各族各怀心思,再无望族。如今,东海一族强盛,可惜没有适婚的女子。其次便是那羽族,我今日得到消息,那羽族大公主白灵正是,正是天孙娘娘之徒玉梭,虽不知她为何隐姓埋名在这天界,但此前我听你二人传言,本以为” 禾兹紧紧攥着拳头,冷冷看着这高高在上的父君,眼神失望至极。 “父君,禾兹原本以为,父君是个仁爱、宽宥、慈悲的神只。今日,禾兹明白了!”他转过身去,就要离开大殿。 “禾兹,你生来就肩负天族兴衰,做事应当为天族考虑!本君生下你,是要你继承天君之位的。” 天君“啪”地一声,扔起身边的琉璃杯就冲着那神君扔了出去,神君双眼紧闭,不躲不闪,脑后门生生被琉璃杯砸伤,滴滴鲜血淌了下来。 他猛地睁眼,铿锵有力地争辩道:“父君,人各有志,我一心向她,无意娶那羽族的公主。父君若觉得我忤逆于你,可与母后再添一子。不……应该是那百花宫的百花神女?” “混账!逆子!” “竟敢对本君说出如此的话来,你……你竟为了那小小仙侍,如此忤逆我。此事,可由不得你!” “你要随你意,便剔骨还肉,去寻你的自由。” 天君忽然起身,一个快步,一巴掌扇在禾兹脸上。 赤焰与幼先从未见过这个场面,吓得躲在角落,赤焰喃喃道,不是盼着抱孙子么?怎么就如此……幼先说之前自己也确实以为,天帝对着未来儿媳妇,是来者不拒,没想到这儿媳妇,却不是一般人能当得。 幼先再次惊呆了,大呼天家这家事,实在是令人胆寒,幸好自己的真身是一只鸡,向来天帝不会对自己这只鸡有什么意见,因为自己前段时日,对另一只鸡可是一见钟情。 那照天帝的意思,那玉梭以后便是咱们王妃? 幼先轻叹一口气,说道:“是啊。想不到殿下,命运如此凄惨。在这择妻一事上,竟还比不如幼先我自由。” 赤焰一撇嘴,不就是娶个女人吗,怎么就凄惨上了。再说那玉梭神女生得清秀美丽,是多少天界男子的梦中情人。兴许殿下过了这阵子,也就放下了。毕竟,那扫把星君的夫人,不也是老扫把星君给指腹为婚的么?还是一个又黑又胖的女人,还活不活啦? 再说殿下的修为既然那么高,为何不反抗? 幼先笑赤焰不通礼法,君臣父子,天君就是个挑粪的癞蛤蟆,禾兹也不能还手。赤焰心中不解,这天君动不动就家暴,今日这般疯癫,真怕天君大怒,一刀杀了自家主子。 第79章 定罪 幼先笑赤焰思想极端,天君怎么会杀子。 天君不过是,逼禾兹听话,并没有真的要伤害他。 赤焰听得火冒三丈之时,却惊讶地瞥见禾兹幻化出一柄弯刀,向着自己的心口就要捅去。他眼睛血红,向着天君嘶吼:“父君,如此,可够了?” 此时,青灵久见禾兹未归,刚赶到了凌霄宝殿的门外。她听见殿内的嘶吼之声,心中一惊。 她顾不过许多,忙窜出去,只堪堪抱住了禾兹倒下的身子,只记得他一身的檀香味道很是好闻,这味道一点一点地钻入青灵的鼻中,鲜红的血散了一地。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青灵的眼眶一瞬间就湿了,双手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体里灌灵力,可是,杯水车薪。 青灵在他的眼睛里此刻看到了轻松的气息,好似有满天繁星在他的眼中闪烁,他轻启毫无血色的嘴唇:“你……你怎么过来了……阿灵?你醒了?”他用微弱的声音问着。 “嗯!”青灵哽咽无声,怀中的他一刻比一刻冰凉。 不知为何,青灵虽第一次见他,见他如此,青灵心如刀割。 “这到底是为何?你……你不是天帝的儿子么?怎么会?” 禾兹抬起手,想要为她捋一捋额边的发丝,他喃喃道:“为了……自由。” 她不明白,他贵为天君之子,也不得自由。 明明法力高深,却在一个蛮父面前无能为力。 “青丫头,我这一世,没机会好好疼你。下一世,再做你的……殿下。” 他说完这些话,消散在青灵的怀里。 这一刻,青灵泪如雨下,可能青灵从没有听过如此温柔的话,青灵感觉青灵的一生中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虽然好像这位咋见面,并未一起相处太长时间,此刻已然躺倒在地的殿下也没有给青灵什么,青灵确实感觉心中痛得不得了。 青灵脑子一炸,窜出去指着愣在一边傻了的天君大骂:“你个专制的暴君,凭你也配享三界朝拜?” 青灵还想再说两句,赤焰窜出来拉着青灵就要走,青灵也不知道此刻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赤焰的手,一把捡起地上的琉璃杯就照着天君头上招呼。青灵依稀记得,青灵这一招,当初收拾那烛涯的妖魂都是可以的。 奈何青灵又想错了,天君老儿不愧为天君,他一把抓住琉璃杯,竟然不由分说,令左右之人将青灵与赤焰一起打入青龙台。 这一通命令下的丝滑无比,甚至都没有问青灵是何宫何人,青灵想,大抵是青灵这一身无权无势的仙使服,令他甚至都不会多想一点。 青灵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依稀只感觉天兵押着自己与赤焰,关进了青龙台。而殿中,有澎湃的灵气散出,她回过头去,正见天帝疯了似得取出了一盏神灯,为禾兹不断注入灵力。 她问赤焰:“殿下,能活么?” 赤焰道:“殿下是一尾火龙,天帝也是一尾火龙,方才见那灵力,天帝是将自身灵力渡给殿下,天帝若要殿下回来,只要不怕耗损数十万年的灵力,一定能救活的。” “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阿灵,你如今,不如担心一下我们,会如何死在九龙台!殿下,左右是死不了的。” 赤焰说完此话后,二人一路无言,到得九龙台时,天色都昏暗了下来。台上雷鸣之声不绝于耳,二人方一进去,一道禁制便闪缩起来。 两个天兵拿着长矛,冷冷道:“好好待着,三日后,行刑。” 时至半夜,青龙台一片寂静,由于青龙台临涯而建,各方寒气尽汇于此,青灵与赤焰冻得瑟瑟发抖。 青灵哆嗦着嘴,望着一片死寂的周遭,说道:“赤焰,天帝与殿下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赤焰的一只手化成一面凤凰翅膀,紧了紧自己的身子,望着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青灵,幽幽一叹:“你……不知道?” 青灵抬起头,有些不解:“我应当知道?” 赤焰沉思数秒,说道:“我以前只知,殿下是个不通情爱的木龙,原来是个炽热如火的火龙。既然你不知道,那赤焰我自然不能违背主子地意思,告诉你了。” 青灵喉中一耿,素闻这殿下极为护短,这赤焰跟他数千年,这二人的感情非比一般。此前殿下待自己多有关照,本以为自己也能如赤焰一般,在他心中得一个第一的仙侍之位,如今,从这不与自己分享私事来看,自己的地位是万般不如赤焰了。 方才,自己还为了他鸣不平,得罪了天帝,落得个被关押的下场。如今仔细想来,自己到是冲动了,殿下与他夫君,乃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今天吵架明天和好,可是自己得罪了天帝,可是硬生生地得罪了他,只怕少不得一顿皮肉之苦,冲动了冲动了! 不过如今与他的爱仆同押,也算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她心中稍安,有个人与自己一同受罚,心里总要舒坦些。 “青灵,你想什么呢?” 赤焰见青灵突然沉默不言,又见她望着自己的神色稍有古怪,想着这面前女子,十有八九会是殿下的夫人,也就是自己的主子,如今这般瞒着她,不知以后会不会给自己小鞋穿? 青灵嘴角一抿,愁道:“我在想,我们战神殿怎么就全军覆没了?” “阿灵啊!金凤凰!还有我,还有我啊!” 青灵话语刚落,一个蓝色的人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他泪落如雨,死死地攥着青龙台的玄铁柱子。 “啊…阿木?” 青灵与赤焰走了过去,“阿木,怎么了?” 阿木从怀里掏出两个白面馒头,递给二人。 “阿木方知,你二人被天帝困于此。殿下如今也……也昏迷不醒,家中只有一个未开灵智的傻老虎守着他。我刚给殿下喂了药,这就念着你们,特来看望。” 青灵劝道:“这些日子,辛苦阿木你了。” 第80章 并未勾引 阿木在二人面前痛哭流涕一番,哭得惊天动地,有鬼哭狼嚎之势,足足两个时辰,方才缓缓离去,又回过头来说到:“殿下是天帝的儿子,你们……你们一定会很快被放出来的。呜呜呜” 青灵与赤焰此时累得瘫坐在地,赤焰摇摇头,有些好笑道:“阿灵,明明是咱俩被拘了,怎么到是咱们安慰阿木这许久?” 青灵摸了摸自己干燥的嘴皮子,想到安慰阿木那家伙,说得口干舌燥,就心中作苦,说道:“姐姐我,已经不想再说话了,休息,养神。” 赤焰与青灵的感受,在此时达到了高度的一致。 “赤焰,你可以走了!” 一个拿着战戟的天兵突然闪现身来,打开了结界。 原本昏昏欲睡的青灵猛地睁开眼睛,“我们可以出去了?” 赤焰拉起青灵,夸赞道:“定是殿下醒了,咱们快走!” “唉!你不能走。”天兵一把将青灵推回青龙台,“大哥,我们是一起来的,为何只我一人可走?” 天兵不耐烦道:“叫你走就走,她左右是个将死之人,你莫要在此地纠缠。天帝早已下令,一炷香后,此罪仙,执天雷刑。” “什……什么?” 青灵脚步一滞,惊得呆在原地。 赤焰不由分说地挣脱天兵的束缚,一把拉起青灵,“走,殿下绝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他幻化成一只金色的凤凰,驮着青灵就要冲出去。 此时天际的云彩幻化成一只大手,向着二人压了过来。 “小凤凰,本君念你跟随禾兹降魔有功,本欲免你之罪。你竟然不知道珍惜!还敢为罪仙开路?” 云端之上,天帝化出本身,威严地俯视着二人。 他拂手,一道猛烈的风吹了过来,将赤焰打飞了出去。 青灵则跌到青龙台上,一点也动弹不得 此时,天帝又道:“小小罪仙,竟敢勾引我儿,唆使我儿与本君为敌。今日,本君定要令你魂飞魄散。” 青灵见天帝言语冰冷,大有将自己一击毙命之势,竟是连天雷之刑也懒得用了,要亲手灭了自己? 青灵心中大骇,想不到自己小小仙侍,竟然会如此在意自己。她辨道:“小仙不知天帝何意?我……我并未勾引殿下,更不曾唆使殿下忤逆你。小仙想,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若你说我此前,护主心切,冒犯于你,我倒是愿意认罚。但说我那些未犯下的罪,我却是不认的!” 青灵一顿分说,但愿这天帝能听进去一星半点。毕竟,她还不想就这般,带着几项莫须有的罪名死去。 天帝怎可为她所动,他翻手而起,一道猛烈的天雷滋滋作响。 “小小罪仙,牙尖嘴利,受死。” 正在他将一股强大的力量汇聚于指尖之时,远处的凌霄宝殿突然“碰!”地一声炸开。一个小兵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吞吞吐吐说道:“天……天帝!不知何方,来了一群魔军,他们攻上了天宫,毁了宝殿!” 天帝脸色突变,转身朝着宝殿飞去。 青灵缓过劲儿来,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她用力拍打着关押自己的结界,手掌刚一收,结界瞬间碎裂。 她惊喜道:“我……何时变得如此强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不可置信。她都没有注意到,何时身边坐了一个眉目如画的男子,他的身后跟着一只雪白的狐狸。 “青灵,对不起,我来晚了。” 青灵被这一声道歉吸引地转过身去,见这男子谦卑有礼,只是眼中好似缀满了星河,有秋虫在吟唱着一些悲伤的歌。 青灵看得恍了神,问到:“这位仙上,言重了。小仙不记得您对我有何亏欠,反倒是……方才我想震碎这结界,回首却见仙上在我身后,可是仙上助我?” 男子点了点头,嘴角微微翘起。 他语道:“此地非久留之地,你的朋友在等你。随我离去。” 青灵还没来得及发问,男子便牵起青灵的手,将她紧紧贴在怀里,一手扬起宽大的袖袍,替她遮住往来的风,翱翔于云端之上。 奋力往前的同时,他低语:“此前,我得到消息,那花族将你关入荆棘林,我心如刀绞。等到我赶到时,却只看见林中的斑斑血迹,我本以为你已经消失不见。后来,有些麻烦找上了了我,我想着左右你也不在,拼了性命与那些凡夫一战,若死了,便能与你相见。没想到,那些人改了主意,我后又听我的探子回报,在那东海宴席上,那禾兹身边有一位仙子,让那宗浆南不满,我存着一些侥幸,今日方才确信,果然是你。” 青灵只听得耳旁的风呼啸而过,偶有一两个字钻入耳中。 不过是一会儿“我”一会儿“你” 她心中一惊,这男子说这么长一段话,想必,今日救我,炸了凌霄宝殿,自己与他非亲非故,他如此这般费心救自己,定然是有所求。 她大声呼道:“仙长放心,今日,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无论你有何所求,我都会全力以赴,定不叫你失望。” 男子闻言,哑然一笑。 不知飞了多久,男子方才带着青灵降落到一方宛如仙境的山中,山中房屋精致错落,繁花似锦,一条清澈的河边,有三三两两的女子浣纱,池中有男子张网捕鱼,远处的集市上,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活像昔日阿木像自己描述的凡间。 “仙长,此处,可是传说中过得凡间?” 青灵见此处一派祥和,忍不住问道。 男子摇了摇头,说道:“此处,名唤小桃山。他们并非是凡人,而是各界的精灵。因八荒已无容身之处,故而云集此地,共同照拂而已。” 青灵还想问一些问题,此时一个圆胖的丫头走了过来,一把抱着青灵哭诉道:“青姐姐,你还活着,真好!” 青灵懵懵地推开女子,问到:“ 这位精灵,我名阿灵,虽然都有一个灵字,我想,您定是认错了人。” 第81章 忘了这一切 圆胖丫头眉头紧锁,朝着一旁的男子说道:“季主师兄,青灵她……可是记忆?”她指着自己的脑袋,心中疑惑。 男子点了点头:“那花族夫妇心肠毒辣,定是荆棘林害了她。当初那古流光对倾瑶夫人心中生了嫉妒,竟然连这百里甘棠林也不放过。当初,我阿娘被东海白王妃驱至小桃山,她便将阴火与十方锦盒交于古流光,借她之手,毁小桃山,焚甘棠林,诛我阿娘,实在是……凶残至极。” 男子紧紧攥着拳头,愤愤不平又极力压制。 他缓缓看向青灵,语道:“你忘了这一切,也好。往后,便安心住在此地,我会守护你,一生一世。” 青灵听不懂他说的这些话,只是晓得,面前这男子,心中藏着太多的愤怒和烦恼,如今,天帝要她死,而这陌生的男子却说要守护自己,大恩当前,她只怕自己无法报答。 只是,如今自己有仙职在身,虽说开罪了天帝,但是对于那禾兹殿下,如今他重伤未醒,自己却逃出,离他远去,心中不免有些烦闷。 “青灵,心中可还有顾虑?不妨直说。” 季白声音温柔,言语中全是关怀之意。 青灵道:“天帝虽欲杀我,我知此生断不可能回到九重天,只是旧主禾兹,并未亏待于我,此番他病重,我又离他而去,心中着实有些不踏实。” 季白不知何时幻出一把折扇,缓缓扇着他额前的两捋黑发,他道:“道是何事?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那天帝无端害你在前,你不过是为求自保,何必介怀?况且,今夜我若迟了一些,你早已化作虚无,又怎么去顾念旧日的主仆情义?” 青灵垂手,说道:“也罢,恩人说得十分有理。想必殿下是那天帝亲生的,就是倾尽天宫所有珍宝,也定会将殿下治得好好的。我也不做那杞人忧天之人。” “好啦,好啦,青灵,折腾了这许久,我知道你受苦了。别老是念着那不相干的人,走,我带你去看看,季主师兄给你准备的住处。诺,你看,那边,那座最美的山丘……” 青灵被圆胖女子一路拉着,消失在一片繁花之中。只听见那圆胖女子的声音,隐约传了来:“我叫桃八,是一株桃花。从今后,明日……我便给你,做糖油果子给你吃可好?” “什么?你竟会做如此美食?”青灵诧异。 桃八道:“自然,我早盼着你回来,给你做了这果子,我好放心去那凡间历练一番。” 青灵奇道:“这凡间可是有趣?” 桃八道:“自然,况且我生来,我最喜欢的便是这人间美食,我要去凡间,尽数学尽人间美食。” “哦?桃姑娘志向远大,青灵着实佩服……” 溪水畔,男子眼帘微垂,望着二女消失的方向,嘴角微微弯起。 九重天上,一只被烧掉半身毛的赤焰,正在莲花池里扑腾。扑腾了好一阵,等到呛够了水,方才艰难地站在水池边上,自言自语道:“好歹我也是战神殿的凤凰,保护天帝他老人家的宝贝儿子的,这老儿,怎么就下得去手?” 他又一拍额头,惊呼坏了:“这时间,那阿灵?” 想到那日,凌霄宝殿内,自家主子与天帝的对话,阿灵若出了事,这殿下还不掀翻了天?他急忙飞回青龙台,却只看见台上空空如也。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战神殿,阿木顶着两个黑眼圈,哭哭啼啼地说殿下还未醒来,怎么赤焰又成了这副模样,当初他选择战神殿,便是料定这是最稳妥的神殿,没想到天帝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连自己儿子也舍得打杀,这战神殿……若不在了,自己的小饭碗如何保住? 他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赤焰索性一把将他打晕,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在那禾兹身侧。时至半夜,禾兹眼帘微动,唤着赤焰要水喝。赤焰心中欢喜,却绝口不敢提阿灵之事。令他倍感幸运的是,殿下竟然也没有问起青灵,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这禾兹不愧是数千年几经沙场的战神,不过休养数日,这精神头儿便好了起来,虽不及大吵之前,但也是能飞能跑。 这日,阿木见禾兹身子大好,又拿着鸡毛掸子爬上了屋顶。 为着自家主子打抱不平的心态,他又碎碎念说道起天帝的不是,都说父慈子孝,这天帝怎么就连这般简单的道理,也想不明白? 父慈在前,子孝在后,如今天宫之人噤若寒蝉,都被这场父子冷战影响,个个闭门不出,连同往日称赞自己干活麻利的小仙娥,也不出现了,他不禁长叹一声:“俺的快乐,没有了!” 此时一道金光散射了出来,晃得他眼睛一黑,险些跌下殿来。 竟是那天帝,天帝落到殿前时,还瞪了他一眼,他吓得昏死过去,吊在那屋檐上半日都未曾醒来。 战神殿内,端坐看书的禾兹见天帝走了进来,缓缓站起身,用不冷不热的话语说道:“不知今日刮得什么风,竟将父君吹了过来?” 天帝自顾自地坐在殿中,埋怨道:“本君生的儿子,见到本君,不先给杯水喝,到先盘问起自己的父君来了?” 禾兹见这天帝突然说起这委屈的话来,下一看,父君平时那毫无褶皱的袍子上,今日竟然平添了许多褶子,衣袂上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传来,他似有所悟:“父君可是去了瑶池?怎么不在母神处多坐坐?” 天帝长叹一声,幽幽道:“你母神这心眼着实太小了,那百花仙子不过在宝殿跳了几支舞,她竟与为父分居几千年。儿啊!你闲来无事,也去那瑶池多走走,替你父君,说点好话!” 禾兹点了点头,答道:“是。” 此时,赤焰端了茶水过来,天帝欣然端起,一面瞅着禾兹问到: “前几日,青龙台处置了你殿中一个女仙,你可有……再招一个的意思?” 第82章 小仙而已 赤焰此时忐忑无比,他惊讶这天帝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小心地望着身侧的主子,心想主子再发作时,该如何护他? 谁知禾兹言语平稳,不急不躁道:“是儿臣不查,竟然没有看出,她竟然藏得如此深,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连同魔族,毁了凌霄宝殿。” 赤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禾兹? 天帝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站起身,嘱咐禾兹留意一下各族中有无中意的女子,也是时候娶妻生子了,说完,方才放心地离了开去。 赤焰见禾兹,对青灵这态度,前后态度截然不同,他忍不住问道:“殿下,你……之前不是说,阿灵是你认定之人么?” 哪知禾兹反问道:“司花小仙而已,天宫可做之人甚多。” 赤焰见禾兹说话轻松,完全像是谈起一个不相干之人,越发觉得奇怪了。莫非这次的打击太大了?伤了脑子? 这天之后,天宫传言,天帝因禾兹迟迟不肯纳妃,起了争执,甚至对战神大打出手。 而那战神殿中的女仙,实乃异族妖女,勾引殿下不成,便怀恨在心,勾结魔族,摧毁凌霄宝殿,罪业涛涛,已在青龙台被天帝诛杀。 众仙唏嘘之余,又听闻天帝有意为禾兹选一个德才兼备的妃子,众仙心中大喜,很快又将这些驳杂的事抛之脑后,纷纷寻觅自家族中有无可与禾兹匹配的女子。 数月过后,众仙又收到东海的邀请函,原是那傲月的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老龙王又要大摆宴席。 天帝为了让禾兹多多出去,见见这八荒的勋贵女子,早早放出话来,这次宴席,还是由禾兹代为出席。 只听得那夜,月老殿中的门槛都被挤破了,满地的红线乱做一团,月老也记不清楚给了多少人红线,只被挤地摊坐在地,连连捶足顿胸地叹道: “都错了,都错了,如此这般,如何是好啊?” 躲在月老殿屋顶的幼先对着月老,暗自说了句: “对不起,月老,这消息是天帝令我放出来的,此番你虽辛苦一阵,但是为了我们殿下早日成家,也是值了!” 此时幼先闻到一阵香风送来,他回转头一看,警幻仙子亭亭地立于他面前,说有要事求见天帝,请幼先侍者代为引荐。 而今凌霄殿刚刚整修完毕,方有个大致的样子而已,天帝由于宝殿未完善,已经数月没有上朝,本想着去瑶池暂住几日,奈何那王母日将他撵了出去。 他又寻思那禾兹虽然嘴上答应为他在王母面前美言几句,实则根本就没有去瑶池,料想,虽然自己找月老偷偷拔了这禾兹的情丝,令他忘却对那仙侍的深情,但此前那场争吵,定然没有令这孩子释怀,他这几日为着后院双双失火,正烦闷不已。 他又好面子,担心这天宫之人看出端倪,只得装出一副醉心钓鱼的样子,整日坐在那四重天的天河畔。 如今已数月过去,奈何自己的金篓里一尾鱼儿也没有,胸中一股无名的火更无处撒。 此时,下一重天有丝竹之声传来,仙乐渺渺,令他心生向往。他将池中水幻作一面观世镜,只见瑶池中有一女子,生的清丽脱俗、柔情似水,正翩翩起舞,王母半躺在后座上,十分惬意地吃着仙桃。 天帝的脚趾紧紧抓地,一派向往之色。他站起身,一把将河里游过的一尾龙鱼摄入篓中,准备提着去献给王母。 忽见幼先领着一个英秀的仙子款款走来。 “陛下,警幻仙子求见!” 天帝隐去提笼,清了清嗓子,问是何事。警幻仙子神色凝重,说道:“天君,属下今日在安排诸仙历劫时,发信凡界今日竟然多出一块地界来,且这地界被一层结界笼罩,辨认不出里面是住着何种生灵。她是今日安排一仙子下界时,此地将这仙子送回,方才觉得奇怪。” “哦?凡界之地,竟然不受我天界管辖?” 天帝眉头紧锁,对幼先唤道:“将那六界图册取来。” 幼先得令,取了一卷金色的帛书,天帝展开一看,只见天界之地小了一点,缺失的那块地,正好坠入了凡界。 他指着此处,问到:“幼先可知,此处为何处?” 幼先看了看,好似想起了什么,说道:“这里自神魔大战以来,便成了一片不毛之地,前些日子殿下还去过此地,不正是那小桃山么?” 天帝喃喃道:“小桃山?那龙王还没有认回的儿子……盘踞之地?” 幼先回到:“正是。” 天帝沉吟良久,道:“虽说此前,本君将这季白与花族、东海的纠葛判定为家事,并不干涉,可是,这孩子将这小桃山挪去凡界倒还有些本事。而今,天界战力凋零,若能诏安,为我所用,便是极好。” 他话语一顿,又说道:“只是,此前老龙那般屈尊,都不曾挽回这孩子,只怕诏安不易。也罢,便派一地仙过去,作为一方土地,先管理起来。” 幼先回到:“如此,管辖之后,臣即刻令土地将此地令牌,交于警幻仙子。” 幼先又取过天界各族族人的功德簿,翻到各族的优秀地仙一页,只见排名第一的,是那花族的弟子古少峰。 天帝捋了捋胡须,问道:“花族的古少峰,此人如何?” 幼先望着注解,念道:“近百年来,斩杀云梦魔兽百头,凡界为他立祠数十处,看着倒是既有菩萨心肠,又有霹雳手段,做土地只怕都屈才了。” 天帝点了点头:“如此甚好,那小桃山也非一般凡地,就他去。” 翌日,宗浆南夫妇正摆了家宴,接待那傲月与宗云娇回门,一家人其乐融融,欢喜弄孙。古流光对怀中白胖的小外孙,爱不释手。 她问道:“可取了名字?” 宗云娇叹到:“并未,说到底还是奈我那公公,他虽说一番好意,说这第一个孙孙,定要取一个顶好的名字,可这马上都要坐满月酒了,总是这个名字也不妥,那个名字也不妥,真真气人得很。” 第83章 今夕青川 她说完,又瞪一眼一旁吃得正香的傲月。 古流光此时看向身侧的侄儿古少峰道:“峰儿,你自幼饱读诗书,不若就替你这侄子取一个?” 一侧的古少峰看了一眼姑姑,沉思一番,陪笑道: “如今四海八荒,谁人不知东海一族正如日中天,是我天界一等一的望族,云娇妹妹的儿子,将来定是仙中龙凤。少峰不才,闲暇时看得一句话,我倒是认为很配这乖侄儿的龙章凤姿。” 古流光听得喜笑颜开,连夸这古少峰说话好听,又急忙问道:“倒是何话,你且说来听听?” 古少峰道:“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侄儿认为,取名为初华,如何?” 流光夫人反复品味,分析道:“初出明月,光华万丈。定能胜过那一群龙子龙孙的光芒,话说星星虽多,月亮却独独一个。少峰,不错,娇儿月儿,你们认为如何?” 不等傲月开口,宗云娇满意得很,“我看不错,便叫傲初华。” 傲月本也是个争强好胜之人,初听“初华”二字,觉得平平无奇,但经过丈母娘这一番解释,倒是说在了他的心坎上,也就接受了。 傲月得此名字,免不得对古少峰一番赞美,说他文思敏捷,若是生在凡间,定然是那金榜题名的状元郎。 宗云娇却说傲月实在小看了这表哥,这些年表哥越发奋发图强,斩魔兽,建宗祠,早已在一众地仙中遥遥领先。 古少峰连说惭愧,辜负了姑姑厚意,此前将祭神大典搞砸了,失去了上天宫的机缘,如今实在羡慕前神使初阳,如今已上百花宫,位列仙班,希望如今靠着广济功德,有朝一日,也能更上一层楼。 此时傲月挑眉,想到此前东海雪窟被毁一事,现下东海正缺一个能力不凡的副将,当即说道: “少峰兄,我东海求贤若渴,我手下有三万虾兵蟹将,镇守着雪窟,兄若不嫌弃,不若来我东海?为我副将,我东海天高皇帝远,正好可以任兄驰骋。” 古少峰沉吟一番,暗自附想,说是副将,不过就是一个看牢的狱头。纵然以后这傲月如愿承袭了龙王之位,也不过是个管虾兵蟹将的,整日待在那腥水洼地,实在没什么意思。 他打了个笑,说道:“听闻月兄姊妹繁多,此乃东海要职,少峰一介外人,怕是……” “古少峰,听宣……” 此时,一道天旨下到花族。 金光散落,宗浆南夫妇带着几个小辈慌忙跪了下来,天帝的话语从帛书中传出,他道:古少峰战功卓着,且得民心,未来可堪大用,今凡界有一地界名清川镇,尚缺一土地神,特命尔下界,为清川镇的土地神,于三日内执神牌,上任。 古少峰闻言,眼睛一亮,仿佛枯木逢春,急忙叩谢。 傲月得招揽之心,被这一道圣旨搅乱,便缄口不言。 古流光见侄儿出息,位列仙位,也算是长了自家娘家的威风,喜欢得紧,对这古少峰好一阵夸赞。她本想留着这侄儿多住几日,奈何侄大不中留,第二日便急急下凡赴任去了。 青川镇,说是镇,其实就是小桃山。 古少峰带着神牌一到,小桃山的结界屏障便自行打开了,由于这里在季白的管辖之下,众妖精皆是凡人打扮,又像凡间之人一般生活,就连那古少峰也没有觉得,此地有何不同。 偶有闯入的凡人,见此地水草丰茂,五谷丰登,也就携家带口地在此地安居下来,渐渐地,此地凡人休养生息,人口越来越多了,竟然形成了一个不小的青川城。 凡人尊他为城主,统领这一方水土。 自从季白做了这城主之后,青灵也跟着忙了起来。因为他这城主,做得实在是太过于事无巨细。就连王叔家的老母鸡孵崽,他都要管上一管。 王叔打了一辈子光棍,住在城西,全样仗着鸡生蛋,蛋孵鸡,卖些鸡蛋鸡娃换些吃食。 偏他养的母鸡性格顽劣,不但喜欢将那鸡蛋下在草木繁盛之处,每每孵崽之前,还要围着那房前屋后的山丘跑上几圈,这日天空乌云密布,为了在雨水落下来之前将这母鸡逮入圈中,他跑到城主府求助,希望城主派个人帮帮他赶老母鸡。 季白拿出雪夫人记录的城兵去向,发现竟然没有一人有闲暇的时间。 东城眼神不好的李奶奶找了人帮忙收衣服,隔壁的陈婶子死了牛找人下葬,南城的药铺子老板夫人正要临盆,去了一干人等去接生。 还有学堂的学生今日不听话,又去了数十个维护秩序的。 就连雪夫人,也去给一个刚与情郎分了手,正要死要活的闺阁女子开导心声。 处正在季白犯愁之际,青灵自告奋勇,说是此前只吃过天界的锦鸡,不曾见过这凡界的鸡娃,“不如这王叔家的事,就派我去?” 季白略一沉吟,便道:“早去早回,今晚小八给你备了糖油果子。” 青灵得了话,一路轻盈地来到王叔家中,她见王叔家不过两间瓦房,一间屋子里面不过放了一件木床,另一间屋子则是摆满了香薰、蒲扇,她大惊道: “王叔,你这鸡娃果然养得与众不同,竟然还睡床?” 王叔笑道:“丫头见笑了,另一间房是给它们住得。” 青灵更加奇怪了:“这鸡娃,还要熏香么?这蒲扇又是作何用?” 王叔道:“我一糙老头子,有个榻歇息便好。这鸡娃养家辛苦,自然要给它熏熏香,驱驱蚊。在那天气炎热时,也要给它们扇扇风,如此它们下蛋畅快,我也高兴。” 青灵如此一想,暗付有理。 这哪里赶得是鸡?简直是一家之主,家之栋梁。 青灵跑得快,两三下便将母鸡赶入那屋舍中,临走之时,王叔非要塞给青灵一篮子鸡蛋,说要感谢季城主庇护之恩。 他已年迈,平生所居住之地,已换过四处,那些地方,不是有各种天灾,便是有鸡鸣狗盗之事。 第84章 有花堪折 唯有在这青川镇小桃山,这些年来,风调雨顺,夜不闭户。 城中衙役仿如自家儿女,视百姓如爹娘,实在是幸福得紧。 他说这一次,定然不搬家了,以后死了,葬在这青川镇,说不定也能沾沾这里的福气,来世投一个好胎。 青灵推脱不过,只好抱着这一篮子鸡蛋,嘱咐王叔若有需要,再来城主府唤她。 她路过主街时,闻到一阵醉人的清香,她停下脚步,指着店门口一木桶内的白汤,问道:“老板,这是何物?闻着如此清甜?” 老板走了出来,十分有礼地笑道:“看姑娘面容,想来是城主府的青灵姑娘?” 青灵闻言一愣,自己鲜少出门,平日里宅地紧,此人又十分面生,怎么一眼便认出了自己。 老板观青灵神色迟疑,解释道:“姑娘多虑了,这青川城中,除了青灵姑娘,还有谁人生的这副清丽脱俗的容颜,说一句不怕别人笑话的话,就是比那桃山背后的神女祠中的神女,还要美上许多!” 青灵一笑置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说自己生得美,这老板见识着实浅了些,她指了指那白汤,继续追问这桶中之物。 老板方才收了谈性,解释道:“此乃米酒,姑娘若喜欢,不若坐下来尝一碗?”青灵心中一动,道:“甚好。” 她方坐下,老板便打了满满一碗米酒,端在她面前。米酒香气扑鼻,令她沉醉,她拿着勺子,往嘴中一送,一张从天而降的纸,一下子盖在她的面上,她取来一看,只见这竟是一张肖像,上面画着一青年男子,男子带着红冠,面如脂玉,侧边提有一行小字:“青川土地神,护佑众生。速速盖祠,否则有殃。” 品完这米酒之后,青灵揣着这张肖像,往城主府赶的路上,瞧见人群之中,有多人也拿着这肖像,众人议论纷纷,她眉头微蹙,真是奇了怪了,这青川,下起了肖像雨? 府中,季白正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打盹,一本书掉在他躺椅的地上。青灵走得急,都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门槛,伴随一阵“啊!”地惊呼声,生生摔了个大跤。 还好季白醒了过来,一把接住了那一篮子鸡蛋,又接过她手中的肖像,说道:“丫头很有闲情逸致,怎的琢磨起画儿了?” 青灵吐了吐嘴里的尘土,一面拍着身上的灰尘,一面说道:“非也非也,此画从天而降,好似,还不止一张。季主可知,这是何人?” 季白食指一点青灵的额头,柔声责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莫要叫我季主,叫我师兄,亦或是季哥哥,亦或是阿白,我都喜欢。” 青灵道:“可是小八,也是这般叫你,雪夫人,也是这般叫你,我若与众不同,才是奇怪呢!” 季白喃喃道:“你这般样子,我倒是宁愿你恢复记忆,好歹能得一声师兄听听。” “诺?” 青灵道:“季主果然,是很了解我的过去的。可以讲一讲我的过去么?” 季白垂下眼来,沉默许久,对青灵道:“过去,过去你总唤我师兄,是我最信任的人。丫头,咱们就这般下去,可好?” 青灵想着这地住着着实快乐充实,时光过得轻快,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好。 便说道:“嗯,就这般。” 季白嘴角弯起,展开这肖像,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竟是他?天帝竟是让他做了此地土地?” 此时,雪夫人拿着厚厚一叠纸张过来,说道:“季主,城中尽是此人肖像,处处是鼓吹为他建祠立碑之言,实在荒唐。我青川百姓虽然安居乐业,但也并无多得余钱给他糟蹋。季主带着我们,攒钱建城,也不曾受过一个百姓一枚铜钱,他倒好,一来就要这要那,不若我前去将他擒了来,好好揍一顿?” 季白摇了摇头,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将小桃山挪下凡界,帝并未追究,如今派个土地过来镇守,也在情理之中。只要他不犯我们,便由他胡闹去。” 雪夫人只得说道:“既如此,便听季主的。”,季白点了点头,转身拉着青灵,说道:“前些日子,你说凡间的纸鸢好看得很,此值三月,春风正盛,不若我们去桃山上放纸鸢如何?” 青灵玩心未泯,说道:“甚好,雪姐姐,左右你也无事,不如我们一起去?” 雪夫人是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人,眼见季白积极地约着青灵,怎么会赶上去做这个大煞风景的人? 正想着如何推辞,季白便语道: “你雪姐姐今日公务繁忙,可没空顾着我们。” 雪夫人面色一红,忙道:“正是,方才郑老奶奶的猫走失了,我这正要过去呢。” 很快她又冲季白一眨眼:“季主,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季白看了一眼青灵,神色有些慌张,道:“我的事,就不劳烦雪夫人记挂了。” 季白拉着青灵,瞬间来到了小桃山后。 青灵还在想着此前雪夫人所说折花之事,说道:“师兄,方才雪姐姐说你这是要折……什么花?” 季白见这眼前女子,眼眸清澈,不通世故,哑然失笑,说道: “丫头,你看!” 青灵抬头时,只见头顶有许多翱翔的纸鸢,远处的草地上,多有带着孩童的男男女女,手中攥着线,将那纸鸢放得高高。 “原来这就是纸鸢,实在是别有一番趣味。这趣味,与赶母鸡相比,更有意思。”青灵指着上空一只鹰状的纸鸢,说道。 季白取出准备已久的一只蝴蝶纸鸢,递给青灵,“看看你的能飞多高,如何?”青灵迫不及待地想试一试,拿着蝴蝶纸鸢便学着凡人的样子向着坡下跑去。 可惜这蝴蝶还未飞起,便被一只一头栽下的风筝挂住了。 “谁的纸鸢掉了?”青灵朝着人群大声问道,此时正有哭喊之声传来,不远处,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娃大哭: “爹爹,你怎么了?爹爹?” 第85章 他是来讨罪的 青灵定睛一看,此人不正是那卖米酒的老板么? 现在这老板双目紧闭,面色发白,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青灵蹲下身来,抱着女娃道:“不哭,咱们这就把你爹爹送医。”女娃泪眼朦胧,哭喊道:“姐姐,哥哥姐姐,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爹爹。” 季白已经蹲下身来,将手搭在老板的手腕上,他眉头紧蹙,嘴里只吐了一个字:“嗯?”正当他要说话时,连同青灵怀中的女娃也一起倒了下去。 “这?”青灵慌忙问道:“季主,这孩子……” 季白站起身来,示意青灵看向这草坪,只见天上的风筝纷纷坠落,放风筝的人纷纷倒地不起。 青灵一时间不知道要先救何人,季白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是……瘟疫。” “丫头,我们先回府中,令妖医来救治。我们虽不会被感染,但可能携带这瘟毒,传给别的凡人。” 青灵听后,小心放下这孩子,又幻出许多衣服,纷纷盖在众人身上,方才离去。 城主府,议事殿虽坐满了人,但鸦雀无声。 季白眼中一寒,望向一个黄衣男子道:“什么?城中那几味草药,竟然被抢购一空?” 黄衣男子抿了抿嘴,解释道:“确实如此,有雪夫人作证,我们一早便跑遍了大街小巷,走遍了每一个铺子,都说已无那几味药草。” 季白望了一眼雪夫人,雪夫人点了点头。 “附近的镇子可看过了?” 雪夫人眉头微锁,怅然道:“附近的镇子知道这病,早已将入口封了起来,那些草药也被惊慌的百姓抢购一空。” 季白长叹一声,又道:“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看着城中的百姓就这般受罪。” 一只雪白的小鸟此时飞了进来,报信道:“季主,城中的探子来报,明日,有神女施药,解救众生。” “噢?何方神女?竟然来得这样快?”季白食指敲击着桌面,沉思不言。 “如此,甚好。”季白说完,雪夫人领命,也就让众人散去了。 翌日,季白与青灵身着一身布衣,混入了人群之中。 “季主,想不到,你的心思如此缜密,非要亲自确认这施药之事,实在是对得起百姓唤你一声季主。”青灵不禁小声夸赞起来。 季白眉头一展,步伐更快了。 街巷的不远处,灾民们排着队,有缕缕药香传来。 季白与青灵也入了这队伍之中,待排队靠前,看清这施药的神女时,二人几乎与神女说出了同样的话。 “竟是你们!” 青灵一眼便认出,这三位女子,可不就是那九重天上,那日躲在那望君涯后,对禾兹殿下一番向往的百花宫仙子么? 青灵努力回忆,那女子似乎是叫花心瑶。 她没想到这花心瑶竟然是个如此慈悲大善的人,她夸赞道:“花仙子,竟是你,我见你这般行为,定然是配得上我家殿下的。” 花心瑶却面色突变,怒道:“你一介罪仙,不是死了么?天帝若知晓,定然……啊,殿下!” 青灵还未听完,不知是谁一把抓住自己的衣服,将自己瞬间带走。 这一瞬,她听到了季白急切的惊呼声:“放下丫头!” 穿过一片朦胧的雾气,在一座山巅,青灵被这人放了下来。青灵睁眼一看,这人……竟然是那禾兹殿下。 “殿下……你身子可是好了?” 青灵一直以来心中便挂念着禾兹的伤势,如今见他能飞能跑,心中很是欢喜。 哪知禾兹冷冷看着她,用冰冷的语气反问道:“丫头?” “你何时成了别人的丫头?” 青灵闻言,心中一紧。 这禾兹殿下莫不是怪我认季白为主?不遵他为主? 她当即解释道“殿下莫急,若非天帝无端仇视我,我在九重天待不下去,自然不会跟着季白的。” 禾兹面不改色,冷冷道:“本君不会对一个小小仙侍在意,只是,你勾结他人,摧毁天宫,我战神殿的人做错事,就该受罚。” 青灵身子一僵,方才明白,这殿下,竟然是来讨罪的。 可是自己真要犯下了那滔天的罪业倒还好,可是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心中实在不服。 这时哪里容得她多想,禾兹亮出了手中的赤霞剑,大有要将青灵一剑灭杀的态势。 青灵心中一凉,慌忙向后退去,她语无伦次道: “殿……殿下,我……我真的没有欺骗你,我并未勾结他人,毁坏天宫,至于你的父亲,天帝他为何不能容我,我也并不清楚,他总说我勾引你,可是我有没有勾引你,你不是很清楚么?况且,况且殿下此前那般照顾我,数月前在那东海,你还给我留了吃食,我一度认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仙侍,如今……如今你举着这剑,如此骇人,就连一个分辨的机会也不愿意给我么?” 禾兹勃然大怒:“巧言令色的小仙,本君数月前何时去过东海?怎么会给你吃食?实在荒诞。” 他举起巨剑,灭青灵之心不减。 青灵吓得大汗淋漓,被他逼到悬崖处,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眼看禾兹那一剑就要过来时,青灵眼前突然出现了季白的身影,他反手用顶住禾兹的巨剑,狠狠道:“你敢!” “丫头,莫怕,有……我在。” 一瞬间,季白抱着青灵消失在禾兹剑下,禾兹一晃神,脑中有些残缺的画面在闪现。 青灵说得话一点点在他脑海中出现,令他痛苦不已。 他唤出赤焰,问道:“数月前,我可是去了东海?” 赤焰见状,言语支支吾吾,“殿下……可能……应该……是去了的。”季白见赤焰言辞闪烁,料想此事应是八九不离十。 奈何又实在回想不起来,只得作罢,说道:“便去青川,协助花仙施药。左右是父君的意思,不能忤逆。” 城主府内,季白方进门,一口憋在胸口的鲜血便吐了出来。青灵吓得大惊失色,连忙唤雪夫人。 季白自嘲道:“果然是天界的战神,他这一剑,非同凡响。” 之后的数日,季白一直卧床养伤,青灵守在屋中,寸步不离。 第86章 不妥 倘若说之前跟着季白,是因为季白给了自己一个容身之地,如今,季白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是莫大的恩情。 她心绪低落,连日来,这天气也是阴雨绵绵,如同她的心思一样一般死寂。 直到一日,雪夫人说城中的疫情已经解除了,那施药之人是天宫的太子殿下与百花宫的神女,百姓们感叹神人悬壶济世,纷纷在城外为他们建立了神祠,还对季主歌功颂德一番,说季主德行昭昭,方能感动天神下届。 听到此时,青灵抬眼一看,今日的季白已经恢复了几分血气,心情不由得也好了一些。那雪夫人见青灵仍旧眉头微锁,宽慰道:“季主乃是东海水龙,神血不凡,恢复一段时间便会好起来。” 她又道:“这几日,坊间传闻那日那几个天神中,有一个是天帝之子,一个是花神。听说二人乃是一对,而且不久便好事临近,结成夫妻。” 青灵此时脑中烦闷,对她而言,一人辱骂自己,一人欲杀自己,自己实在对这二人喜欢不起来,便道:“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哼” 雪夫人婉转一笑,说道:“青妹妹,我见季主护你之心甚切,你也这般忧心于他,不若你二人也成了这好事,执手一生,岂不是一段佳话?” 青灵眼中疑惑,道:“雪姐姐是说,我与季主成婚?” 雪夫人掩鼻而笑:“可不是么?难道你不喜欢季主?” 青灵此时只觉情思麻木,不明所以,“喜欢是喜欢,可是我总觉有些不妥。”雪夫人急得长叹,“季主怎么就喜欢你这石头一般的女子呢?”说完便扬长而去。 青灵听完雪夫人的话,一直琢磨不明白,喜欢就一定得在一起? 这样相处不是很好么?她觉得心中烦闷,便想出去走走。反正季主这里,一般也不曾少了人。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一处郊外,不远处一座红色的神祠格外引人注意。 她心下好奇,便走了过去。此前,雪姐姐说青川的百姓为九重天那几位建了神祠,难道竟在这里? 就要迈进去的时候,这神祠之中传来了一阵人语之声。 青灵一愣,莫非是那几人现了身? 青灵索性将自己隐了身,躲在墙壁一处,稍稍探出脑袋去。 那神庙中却是三个陌生的男子,三人穿着华丽,身上有极重的酒气传来。 青灵自嘲,自己实在是过于谨慎了,不过是凡间几个醉了酒的汉子,竟然也唬得自己这般? 她正待要离去,忽闻其中一男子道:“二位兄长,你们看,这女子生得如此俊美,配与我做夫人如何?” 青灵一愣,这庙中何曾有别的女子?她又定睛一看,才反应过来,这男子指着的竟然是那当中的神女雕像,正是塑的那花心蕊的模样。 此时另外一个男子附和道:“配得,配得,兄选了这娘们,你我兄弟便一人选一个,娶回家如何?” 言毕,三人竟然当真爬上了神坛,攀爬搂抱着雕像,做着亲昵之举。青灵看傻了眼,又心中大骇,果然,酒这东西,是不能喝太多的。 不过心中实在为这三个女子可惜,那花心蕊心气如此之高,好不容易被人立了祠,如今竟然被这凡尘男子轻薄。 大抵是因为此前那花心蕊无端诽谤自己,不得自己好感,不然,她定然会对三个凡人劝诫一番,如今嘛,自然是个人自管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了。 她毫不犹豫地回头,心情大好地回到了城主府。 一进院子,她便瞧见了季白竟然起了身,躺在一个藤椅上,眼睛微微眯着,像是在享受着下午的阳光。 “季主,你终于醒了?” 青灵一路蹦蹦跳跳地来到季白身边,为他捡起地上的书本。 季白眼帘一抬,嘴角微抿,“何事如此高兴?” 青灵用书本驱赶着季白耳旁的蚊虫,说道:“自然是你起来了,身子好了,我心情也好了。” 季白听到一个“你”字,突觉有个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胸口,说道:“嗯, 甚好,这次用你这个字,下次唤我,记得叫师兄。” “你……为何对这称呼如此执着?”青灵托腮,觉得不解。 季白眼睛睁得倦了,反问道:“丫头你,为何对唤我什么也这般执着?” 青灵不服,道:“我是正常地唤你,你确实不正常得提了这个要求。” “啊!”季白忽然呻吟一声,身子竟然无端从躺椅上滑落,青灵急忙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扶正。 急道:“不过是受了些内伤,怎么连椅子也不会躺了吗?” 季白委屈道:“我不过弱了些,现在就被你嫌弃了?” 青灵被哽得语塞。 此时,雪夫人款款走来,对着季白一拜:“季主……” 她看了一眼青灵,欲言又止。 季白了然,说到:“说罢,丫头不是外人,不必见外。” 雪夫人道:“主子误会了,我倒不是怕她听了去,这些世俗烦恼,青妹妹听多了,倒不快乐了。” 青灵瘪嘴:“雪姐姐瞧不起谁?你倒说说,什么事情能吓着我?” 季白声音低沉,道:“且说。” 雪夫人面色一正,向季白禀道:“白鸟来报,此前那瘟疫,并非自然之事,乃是……神为!” “噢?仙家自诩护佑众生,那个不怕死的,敢做这些事?” 季白挑眉,深觉有趣。 雪夫人压低了声音,道:“正是那新任的土地神,古少峰。他先来此地一些日子,百姓不曾为他立祠,此前便降下肖象,以祸事相逼。我们倒是小看他了!竟然这般没脸没皮。” 季白攥了攥拳头,缓缓道:“此前,我念及与曾他处同族,并未深究。没想到,他还有这个本事!” 雪夫人面色一凝,道:“不若,属下这就打断他的腿,免得他再为祸青川。” 季白沉默不语,缓缓闭上了眼睛。 雪夫人一瞬便消失了。 青灵此时方才意识到,这季主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一个人物,只是与之前,他在自己面前的形象,实在是天差地别。 “丫头,可是觉得我,太狠了?” 第87章 罪仙 季白没有睁眼,慢慢悠悠问道。 青灵急忙说道:“非也!那般草菅人命的神,实在是不配为神,就连就连咱们青川的妖,也比他有情有义。” 季白微微一笑,双手枕在脑后,面如春风。 此时,院子上空飘过一朵黑色的云,此云越变越大,渐渐的将整个院子笼罩了起来。青灵仰起头,感觉有些不妙。 不过一瞬间,一丝黑气从那云中飞了下来,钻入这院中,消失不见。 青灵推了推季白,问道:“季主,可感觉到了什么?你看那黑云。” 季白竟然在那一瞬间睡着了,他被青灵推醒了,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笑道:“丫头,这些日子累了?哪里有黑云?” 青灵抓耳挠腮,莫非,真是自己看错了? 她也怀疑自己,可能真的近日神思郁结,有些神识不清。她别了季白,回到自己屋中。到了半夜,她实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索性爬了起来,又来到了季白院中,一块石头也不放过,定要将那黑气找出来。 不过几经翻找,确实一无所获。 待她正要无功而返时,她见季白屋中灯火通明,那季白屋中,除了季白,竟然还有一人的影,二人对坐,好似在说着什么。 青灵好奇,走到墙边,侧耳一听,只听得一沧桑的语音:“本尊屠戮之人,尽是犯我云梦者,若说本尊有罪,便是有那不受管束压迫之罪。不过,小儿,不受管束与压迫,算什么罪?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若自己长了脑子,便不应该被天界,当做剑使!” 季白沉吟一番,说道:“我与尊者到是臭味相投,而今只有一愿望,便是守护我心爱的女子。唯有强大,方可护她。咱们所谈之事,成!” 青灵听得那“云梦”二字,想到了云梦沼泽,那人自称本尊,莫非……是那魔渊的魔尊巨狼王? 他与季主谈的是何事,可是不管是何事,此时落入天界耳中,岂能善了? 青灵屏住呼吸,悄悄离了开去。 往后数月,青灵都避居自己院中,心中忐忑,担心季白,又不知该如何劝说。只得每日向雪夫人打探季白的情况,听得季白近日醉心练武,也不曾出门。雪夫人也说,季白不知为何,神功进步神速,怕是遇上那九重天的战神,谁胜谁负,也不一定。 青灵听得季白无事,稍稍放下心来。又向雪夫人打探起,她与季白相识的缘由来。雪夫人此时却眼中温柔,看着青灵好一阵,方才缓缓道,多年以前,她是有一个很爱她的丈夫的,她的真身为秋霜,她丈夫的真身为冬雪,二人恩爱异常,四海为家,好不快活。 直到有一日,遇到那东海太子傲月,那傲月诓她丈夫去东海,实则将她丈夫炼化成寒冰,充入东海雪窟。她得知后,悲痛欲绝,上不达天庭,下不得为丈夫报仇,心思郁结,用丈夫留下的冰雪之心,降下极寒的冬雪,覆盖八百里凡间。 她的心中被仇恨所蒙蔽,就想杀死一切生灵,为丈夫复仇,那时天界派禾兹收服她,她本就抱着必死之心,可是半路,半路却被一个花族的女子所救。 后来,不知为何那禾兹并未将她带回九重天,而是关押在那东海雪窟,正是在那里,她碰到了同样落难的季白,季白脱身之后,将她与那一众被关押的妖精都放了出来,其实那雪窟的万妖,均是那傲月为了自身利益,将这妖关了起来,后来,大家跟着季白,想必后面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龙王之子,为了众妖有个安身之所,他一直不曾与东海相认,众妖更感念他一片赤诚,发誓妖誓死效忠于他。 青灵听着这故事,不免为这段奇遇啧啧称奇。 “蹦!” 一声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传来,打破了青灵那颗沉浸在雪夫人的故事里的心。她赶忙拉着雪夫人出门一看,可不得了,城主府上空黑压压来了一群天兵天将,竟将城主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青灵细看那领头之人,竟然又是那禾兹。 “真是阴魂不散!”青灵瘪嘴,忽然想起了那黑气之事,莫非,是冲着季白来的? 正在她寻思之际,空中传来禾兹朗朗的声音:“季白,你拐我战神殿仙侍,伤我天界土地神,收容魔尊,诸多悖逆之举,如今,天界已是容不得你!” 禾兹执着长剑,在长空叫嚣。 青灵心中忧虑禾兹,踩着云朝着禾兹院子奔去。 上空一道符咒打来,竟是那花心蕊。 “罪仙哪里去?殿下,我先拿了这叛逃的罪仙!” 她剑锋凌厉,朝着青灵就是当头一剑刺来。 青灵闪躲不及,之前没有看到这花心蕊,也不知她是从何方冒了出来。待反应过来时,不知雪夫人何时来到自己身边,花心蕊那剑刺在雪夫人肩上,一抹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雪夫人!你!”青灵大惊失色,抱着雪夫人就逃了出来。 她道:“你快走,季主今日闭关,也不知能不能撑到他出来。” 她的雪染红了青灵的长衫,青灵道:“这里四处都是天兵,咱们大不了死在一处,又能走到哪里?索性都是一死,定不能让这不分是非的神,好过!” 她略一处理雪夫人的伤口,取出一柄黑剑,向着花心蕊迎了过去。 花心蕊横眉冷竖:“找死!” 青灵将毕生灵力凝聚指尖,准备与花心蕊玉石俱焚。 此时传来雪夫人的惊呼声:“季……主?” 只见院子上空出现了一柄黑帆,好似青川的妖连同雪夫人一起被收了进去,确是季白,他飞身过来抱着青灵,一瞬消失了。 禾兹大急,食指点着眉心,冷冷道:“莫想逃!” 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禾兹连同城主府的一众妖精,俱都消失无踪。 一众天兵,愣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何事。 花心蕊道: “那是聚魔帆,乃是魔渊之物。” 第88章 记起 “那季白竟这么快得了魔渊功法,此番定是去了云梦沼泽,咱们去了也是无用,静等殿下归来。” 她只得带了天兵,撤了回去。 云梦沼泽,如今已是一片萧条,魔族基本被天族屠戮殆尽,季白到了云梦,放出聚魔帆,安顿好众妖,还没来的及喘气,那禾兹便踏空赶来,一道霸道的剑气冲着青灵与季白便袭来,季白死死抱着青灵,向着魔渊遁逃。 禾兹穷追不舍,最后,三人竟然一同坠入了魔渊的一方寒池之中。 此地虽是寒池,但水中无鱼,竟是一个非凡的空间,三人一坠入,便似失了知觉,如同沉睡了一般。 这里充盈着缕缕混沌之气,这气一丝丝转入三人脑中,只听禾兹喃喃道:“青灵……池梧……阿灵……罪仙” 青灵则喃喃道:“师兄……舅舅……阿朗……我不是妖魔……三清天……壮壮……季主” 唯独季白一直不言不语,半晌后便醒了过来,他见着这面前二人,喃喃自语的模样,甚觉有意思。又听青灵迷糊之际,叫着“师兄”,当即欢喜,莫非……此地,将会恢复青灵的记忆? 欢喜之余,他抬起头,也不忘先将这禾兹给收拾了。 还没等他下手,禾兹居然化为了一尾金色的小龙。 季白大笑:“我道你多厉害,还没对你怎么样呢,自己就现原形了。” 他逮起这禾兹,正欲加大力气,将他捏死,彻底解除后患。 此时,青灵蓦地睁开双眼,见季白手捏一尾金色小蛇,那恶意肆虐的模样,大有将它两指掐死的打算。 她慌忙止住,急呼道:“师兄,手下留情,此乃我的侄儿,名唤阿朗。”青灵热泪盈眶,想不到自己方恢复记忆,便在此处见到了阿朗这这孩子,真是苍天有眼。 季白方听那“师兄”二字入耳,浑身一颤,揉了揉耳朵,反复确认道:“丫头……方才,你叫我什么?” 青灵拾起小龙,将它揽入怀中,扬起头,踮起脚尖,声音大了些:“你难道不是我季白师兄?” 季白方才回过神来,乐道:“你竟真的想起我了。” 当他眼神低垂,见到青灵怀中那一尾睡得香甜的小龙时,他盯着那小龙,神色凝重:“青师妹,这并非你的侄儿阿朗, 而是那禾兹。” 青灵摸了摸怀中小龙的头,打断了季白的话。 “师兄不知,它却是我的小侄,此前我曾与它同吃同睡,它的模样,我便是化成灰,也认得。” 青灵方说完这话,季白只觉脑子轰地一声便炸开了,只觉得胸口翻滚,口中一股腥甜味传来,一口鲜血一下子就吐了出来。 他一时语塞,“什么?同吃同睡?” 青灵赶忙将小龙揣入袖中,扶着季白,诧道:“师兄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伤?” 季白长呼一口气道:“师妹心思单纯,恐是叫这小子给骗了。他根本就不是你的侄儿,不信你看!” 季白不由分说地挣脱青灵,一掌打在青灵飘逸的蓝袍中。 那小龙一落地,就化作了禾兹的模样。 此时的禾兹面色冰冷,他死死盯着季白,手指一点点弹去季白这掌风送来的冰渣,怒道:“君子不乘人之危,本君之前,倒是错看你了。” 他转手牵着青灵的手,说道:“阿灵,快随我,回天界。” 青灵此时确似一个木头一般,呆呆地看着面前这男子。这……不就是那禾兹么?那自己的侄儿……又在哪里? 青灵挣脱禾兹的手,退了一步,说道:“殿下,我已忆起过往种种,怕是,不能做你的灵。” 禾兹见状,一步站在青灵身侧,嘴角虽然带着斑斑血迹,却不影响他脸上笑逐颜开,他嘲讽道:“你父子俩,一前一后,欺负我师妹,如今竟然还想带走她,实在是痴人说梦。” 禾兹却不肯罢休,他仍旧目不转睛地望着青灵,解释道:“我已想起父君往事,我虽不明白,此前为何会忘记与你的种种,但本君之心,可表日月。况你的前世,本就是我的未婚妻池梧。” 禾兹眼波流转,紧紧锁住青灵的一举一动。 青灵心中一惊,他竟知道,我的前世,乃是池梧?她几经回忆,想起她将他认作阿朗时,曾经吐露过心声。 不过,经历了一番前世今生,她对这禾兹的感情,实在是一言难尽,他对她,有前世的一世冷漠,也有今生的短暂温情,又有他之父天帝的极力阻挠,实在一想起此人,便头疼难忍,断不是她曾为阿灵时,他那几个糖油果子就可以收买得了的。 青灵情思疲惫,摸着额头,神情苦闷。 季白听这二人对话,大致听了个明白,他再看青灵时,只觉得她容颜,确实与那花族前夫人轩辕倾瑶,有几分神似。 他见禾兹痴缠之意不减,一步跨在二人中间,说道:“禾兹殿下既然也说是前世,就莫要痴缠了。你若真心爱护师妹,就不该让她前世受尽八荒冷言冷语,悲凉离世。” “再说,若我季白有此机会,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与她寸步不离。” 季白瞅着禾兹脸色微变,一抹惭愧之色浮现。 正在他迟疑之时,季白拉着青灵,一瞬遁出了寒池,向着大军驻地飞去。 待青灵与季白回到驻地时,此地竟然已经城堡林立,魔军空前壮大,一派繁荣之象。魔地的中央,建立起了一座空前宏伟的城堡,它静静俯卧在一片深渊之中。 二人正要进城,却被守城的魔兵拦下。 季白走上前去,说道:“我乃季主,还不让开。” 这魔兵反对着季白一番打量,反而大笑起来:“就你?季主?” “这几十年来,冒充季主之人小爷我见多了,就你这瘦不拉几的样子,投军魔兵,我还嫌你弱不禁风呢!” “滚滚滚,别挡着小爷我守城。” 魔兵说完,将二人驱赶开来。 青灵闻言,喃喃道:“几十年?不过方才一瞬,这魔兵说已经是几十年了。” 第89章 逃离 季白眉头微蹙,沉吟道:“许是那寒池有异,令我们对时间产生了错觉。也不知如今,这魔域的主人是谁?” 他略一沉吟,说道:“我见这城外也有几处客栈,不若我们暂时歇脚,再想法子进城?” 青灵也累了一日,只得应下。 二人选了个最近的客栈,走了进去。此时已值半夜,屋中灯火昏暗,值夜的小二正趴在前台呼呼大睡。 听见有人进来,他方才睁开迷蒙的眼睛,问到:“二位,可是住店?” 季白神情平静,手里提着一个蓝色的储物袋,道:“正是,两间上房。”随之,他摸出一把灵石,放在小二面前。 青灵略看一眼这储物袋,想起了还在那花族之时,这季白这袋子里就很是富有,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初阳那个不爱钱的好兄弟。 她还是战神殿阿灵时,听闻那初阳便入了百花宫,如今,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也不知他如何了。 “客官,你逗小的玩儿呢?竟用这天界之物!” 小二瘪嘴,大有驱客之意。 季白蹙眉,道:“这灵石,不是神魔通用之物么?” 小二不耐烦道:“那是几十年前,神魔未交战之前。你哪里来的,这样的大事也不知?要不是看你一身魔气,我定要禀告雪副城主,将你送入黑海魔狱。” 季白利剑一出,挡住小二的去路,逼问道:“说,神魔为何交战?” 小二的身子被季白的剑逼退,他颤抖到: “魔……君容禀,这魔界上下皆知,数十年前,季主与那天界禾兹,因为抢夺一个女子,坠入了寒池。那寒池是个分外凶险之地,又无人能进。天界不晓得这内情,又不听解释,咬定了我魔界押着禾兹不放,已与我界交战数回,雪副城主为了守护魔界众生,带着我们誓死抵抗,好在我界魔民肖勇非常,不似天界那般贪生怕死者众多,竟然生生抵抗了天界的数次攻击,族中还愈发繁盛起来。只待季主回归,带领我们称霸八荒。” 季白听得动容,收回了手中的剑,他淡淡道:“你们不收灵石,却收何物?魔地入夜,混沌之气四处飘散,也不能露宿在外。” 小二见季白脸色缓和,方赔笑道:“我魔界阳光不到,又时常有伤兵需要拯治,是以,灵草是我们的流通之物。或者……或者抓了天界之人,也去魔城换灵草。” 青灵见状,暗自向季白传音道:“师兄,此事我有解,不若……不若我化了原形,我乃一株玉簪,好歹也是一味药草,还有清热解毒之效。” 季白突然嬉皮笑脸,俏皮回传道:“师妹若是被人做成了汤羹,何人与我生个小崽子,共享天伦?” 青灵面色一僵,心神不定地瞅着季白,念叨这季白实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自己还是要早日离开他,寻觅侄儿为上。 季白见青灵一动不动,忽而扬眉,指着门口说道:“你看,咱们的钱不是来了么?” 青灵抬眼一看,可要了命,禾兹神色疲惫地正走了进来,他一眼对上了青灵的目光,眼睛方才亮了起来,他走了过来,说道:“阿灵,我想明白了,无论之前如何,我今后……” 不待他说完,季白趁他不备,一指将他弹晕了过去。 青灵一惊,望着季白道:“师兄,你……” 季白提起禾兹,说道:“还好在这魔地,他一身仙气,功法在此弱了许多。不然,还不好收拾。” 此刻小二幡然醒悟:“哎呀,原来小的有眼无珠,竟然,没有认出你是能抓仙人的大魔主。观这仙人品相,卖了不知能抵多少仙草。不若,今日你二人便先住下,我将这账记上,大魔主想起了,再来付钱便好。” 季白满意极了,扛着禾兹,拉着青灵登上了楼。 “师妹,你看,今日我帮你出这气,可好?” 季白一巴掌拍在禾兹肩上,念叨:“叫你负我师妹,叫你阴魂不散!”青灵心中一咯噔,下意识地咳了一声,“那个,师兄,他毕竟是天界的战神,我们这般,怕是不妥。” 季白推开门,将禾兹扔在地上,他道:“师妹到底是个嘴硬心软的女子,这就心疼了?” 青灵背过身去,一边出门一边说道:“那便随师兄处置好了。” 季白咧嘴一笑,直到听到青灵在隔壁住下,熄灯休息后,方才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禾兹,缓缓道:“若你非天帝之子,我还真想一巴掌拍死你,省得你日后乱了我师妹的心思。” 此夜,一轮红色的魔月高悬,青灵虽已熄了灯,但脑中不停地浮现之前的种种碎片,此生降世以来,她一直想要找到阿朗,避世西海神山,奈何命运弄人,到如今,只觉得自己身似一叶浮萍,竟又莫名来到了这魔界之地。 没有料到阴差阳错间,那禾兹竟对自己生出情义,而一向爽朗的季白师兄,如今不但会是未来的魔界霸主,又似乎对自己有了别样的心思,这二人身份非凡,一举一动都牵扯八荒的时局,自己身份卑微,稍有行差踏错,只怕成为八荒的众矢之的。 再说来,抛开这种种厉害不算,这二人的情感来得实在是过于突兀,自己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二人,心中唯一念着的,不过是小侄阿朗。 只是此前那沃源说阿朗已死,若自己拾得的是禾兹,那阿朗究竟是死于那场天火,还是尚在人间? 记得轩辕族人曾因族人源自人族,大宗祠任然位于凡界,细细想来,好似藏于凡界天月国大荒山,那宗祠中有历任族中重要人物的命星牌,眼下,只好去此地查看一番。 她下定决心,断不能再这般混沌度日了,明日一早,便离开魔界,先隐去一身仙气,遁入凡尘,去凡界的天月国,等这二人不再痴缠自己时,自己再好好寻访阿朗小侄。 打定主意后,红色的魔月早已高挂枝头,她多望了这魔月一眼,安慰自己道:“多看看这界的月亮,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来此了。” 第90章 苍天无情 随后她又对要不要解救禾兹,想了许久,一路走来,季白虽然是个性情中人,但他在青川之时,种种行为,竟比那仙界之人还要敦厚良善得多,于是便放弃了解救禾兹的想法,如此,自己轻装上阵,自然更有利于寻找阿朗。 终于稳住了心思,准备小眯一会儿时,魔鸡“咯咯咯哦”地叫了起来,她此刻睡意全无,索性略微收拾一番,扮做男子装束,看隔壁师兄与那禾兹正睡得香甜,她将那此前秘制的石菖蒲粉一撒,料定这二人定然睡上三日三夜不会醒来,方才悄悄离了客栈。 魔鸡一叫,混沌之气尽数散去。 天色并未大亮,青灵看着条条大路却犯了愁,这道路如此之多,究竟哪一条才是通往神魔交界的路? 正在她犯愁之际,腰间似有一物在涌动,她定睛一看,一只轻盈的蝴蝶飞了出来,甜甜叫着:“青姐姐……青姐姐!” 青灵伸出手指,欣喜不已:“阿凤,沉睡了这许久,你终于醒了来,怎么样,身体可还有不适?” 阿凤扑闪着翅膀,说道:“青姐姐,此前我被荆棘林的浊气所伤,陷入了昏厥。仙灵一直被困,这几日,我感觉浊气越来越盛,以为自己就要不行了,谁知几日之后,我竟然倍感灵力充沛,反而活了过来。” 青灵举着阿凤,细细一看,只见阿凤的背翅上长出了五种颜色,双翅之间有彩虹显现,叹道:“许是那寒池之功,不管怎样,我们都算因祸得福。” “阿凤,此前你便嗅觉超凡,有寻人定位之功,现在可知道如何出魔界?” 阿凤此刻飞了起来,围着附近的地方转了一圈,欢喜道:“青灵,我见独这一条路有丝丝清气,想必是神魔交界的入口。” 青灵大喜,当即跟着阿凤沿着当中那一条小道走去。 小道的尽头,竟然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血魔花海,血魔花靠吸食魔界浊气为生,如今魔界势大,这血魔花长得格外肥硕。 阿凤本来飞在前面,一见这血魔花,便吓得翅膀颤抖了起来。 “青姐姐,这……这是魔界圣花血魔花,它惯爱吞噬一切仙界之物,可怕得很……可怕得很啊!” 阿凤停在了青灵的肩膀上,将身子埋在青灵的发丝之中。两个红色的触角将它的眼睛遮住,一点也不透光。 青灵低头一瞥,打趣道:“阿凤死过一回,胆子倒是越来越小了。” 阿凤竟然没有回话,青灵仔细一敲,才发现它已经封闭神识,自愿陷入了沉睡之中。 青灵将它取下,又装入灵兽袋中。 火速飞身上前,逼出指尖一滴鲜血,将它抛入这血魔花中,心中喃喃道:“三清天那日,我得到血好似能退这魔花,就不知,今日能否奏效了?” 她心中忐忑,脚下血魔花诡异地涌动,倘若无效,今日只怕会与阿凤葬身这魔花之中。 半晌,这血魔花海竟然毫无动静,青灵额上渗出点点汗珠。 “该死!竟然无用!糟了……” 她只觉得脚下云彩颤抖起来,血魔花上的浊气肆虐,它正在一点点侵蚀自己的仙力,原本处于半空的她,此时已经把持不住这灵力,生生跌至与血魔花只有一尺的距离。 也正是在她低头一瞥的一刹那,她注意到,那血魔花丛中,一只宛如狸猫的小兽正挤眉弄眼,张嘴打着哈欠,它的鼻子上有一滴红色的血珠,弄得它鼻子痒痒,“哈欠!”小兽一喷,那一滴红色的血珠陡然滑落。 青灵没好气地说道:“竟是你截了胡。” 一瞬间,血魔花敛了花瓣,天穹开了一道口子。 青灵急忙飞身遁出那道缝隙。 待那缝隙消失,青灵已经置身于一片青山绿水之间,她抬头一看,远处有三两房屋错落,一轮夕阳挂在树梢,极好陪衬地着正在升起的袅袅炊烟。 “这竟直接,到了凡间?” 青灵忽然收了法力,如行动举止如凡人一般,她走过一条羊肠小道,来到一户人家面前。正好问问这院里的阿伯,此处是何国度?距那大荒山又有多远。 她推开柴门,见一老伯正将一串串半干的玉米棒子挂上线绳。 老伯迎面见到青灵,见她面生,到先开了口:“小女娃,你年纪轻轻,如何到了这偏僻之地?早些回去,咱们这山里有大虫,会吃人。” 青灵见老伯肉眼凡胎,也不与他一般解释,只问到:“阿伯,我不怕大虫。我是为寻访亲戚而来,要去天月国的大荒山,请问此地是哪里?距离大荒山还有多远?” 老伯闻言面色大变,回道:“你小小女娃,去这大荒山做甚?那里凶得很,断不是你去得的……不是你去得的。” 青灵眉头微蹙,记得那大荒山,因有轩辕一族福泽延绵,向来是个仙家福地,如今怎么变成了一个大凶之地了? 她见老伯似有不言之意,且避讳莫深。 正愁如何开口之时,旁边的牛棚内,那老母牛倒地“哞哞”乱叫,老伯见状,急忙打开牛棚,一双枯老的手抹在它抽搐的肚皮上,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哎呀,你怎么了?” 青灵见这老牛口吐白沫,槽中有一些五彩的蘑菇残渣,猜这老牛定然是误食了毒蘑菇,若不施救,只怕不消一炷香,就会死了。 她向来知道,仙界之人本不可擅自插手凡间人畜的生死,暗自叹息一声,正待转身离去,忽闻老汉哭诉之语:“老牛啊,自从我的那老伴儿与孩儿不在了,老汉就你一个念想,一年四季也不舍得你下地,怎么就这样了了呢!” “也罢,苍天无情,我老汉,也该死了……” 青灵脚步一滞,转过身去,正见老汉朝着门前的那个石头模子撞去。 “老伯,不可!” 青灵一道灵力打出,老汉竟似一头撞在了一块豆腐上,一根汗毛也没伤着。 他想死的心被这怪象打消了,他来回地摸着那一个大石磨,奇怪地叹道:“见了鬼了?磨了一辈子的豆腐,这磨子怎么比豆腐还柔软勒?” 第91章 污蔑 青灵在老伯犯迷糊的瞬间,顺手将那老牛一并给救了。索性也是犯了天条,一条是犯,两条也是犯,再说那天帝老儿本就视自己如洪水猛兽,纵然自己不救这一人一牛,在那天界眼中,也是罪不可恕。 “哞~” 一声嘹亮的牛叫声将老伯从思绪中唤醒,青灵摸着老牛,一面毁了那毒蘑菇,一面递了一片白菜叶子,喂给那老牛吃。 老牛死而复生,偏着头蹭青灵的手。 老伯早已将一切看在眼中,他踉跄地走了过来,对着青灵一番打量,惊奇道:“我祖爷爷曾说,这大荒山中有神仙,不曾想,老汉今日竟然见到了。” “你……你就是大荒山上的仙姑么?” 老汉激动得跪下,老泪纵横道: “仙姑,你快管管这大荒山!山中有一巨蛇,善施雷电,一口,能吞下几百个人呢!我们这里,十年前,也是个大村子,如今,不过这错落的几户人家,就连我那老婆子和膝下的独苗,也葬身在那大蛇腹中。” 青灵闻言,眼中一紧。 “什么?这里竟然就是那大荒山?是那山中妖蛇,害了这周围的百姓,其中还有这老伯的妻儿。” 青灵蹲下身来,将老伯扶起,宽慰道:“老伯放心,我正是仙门弟子,此番下山,便去会会那妖蛇,为你们铲除祸患。” 老伯闻言,眼中泪光闪烁。 他长声道:“柏儿……萧老婆子,上天显灵,有仙姑,来替你们报仇了!” 老伯知道青灵不是凡俗之人,一改之前的态度,将这大荒山的位置和路线,十分详细地说与青灵,青灵用心记下,拜别了老伯,驾了云边离开了。 老伯见青灵飞身而去,他颤颤巍巍地站在风中,抱着牛棚的老牛,语重心长地说道:“想不到我老汉耄耋之年,还能有缘见一个大大的神仙啊!” 青灵踏着风,方离开老伯家不足一里,便瞧见前方的虚空之上,一个身着黑衣,脸如黑炭且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站在前面,他周身一朵朵黑云缭绕,竟比那云梦的魔族还要魔里魔气。 他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青灵,青灵冷不丁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青灵只觉得浑身一下子冰冷起来,这气氛竟然无比窒息。 坏了!莫非这人,便是那大荒山的蛇妖?威压如此之大,实在是令人胆战心惊。 青灵也停住了脚步,叹息这些日子以来,阴差阳错间,被禾兹与那季白两个男子,天上地下,耽误太多大好的修炼时光,如今自己不过靠着吃食,虚补了数百年灵力,自己这看看上君巅峰的修为,也不知道能与这蛇妖战上几个回合? 她不禁又想起了前世看得凡间话本子中,有一本思想境界很是超前,那书中言道,这男子,除了传宗接代,实在无甚大用!反而是阻碍女子前途的一大绊脚石。 她此刻有暗自下了决心,待了了这蛇妖一事,找到小侄阿朗,还是要练练功法,以免被人欺负了去。 她等了这许久,只见那大汉稳如泰山,气势虽然磅礴,还还未出招。 兵书有云,敌不动,我不动,青灵脑中一计,斥责道:“妖孽,你屠戮生灵,干下这人神共愤的事来,竟还敢如此放肆,不等着我来找你倒也罢了,你竟还敢拦我去路!” 青灵本想言语激那大汉先出手,看看他实力如何,再做应付。 谁知那大汉竟然以迅雷般的速度,来到青灵面前,他那乱如鸡窝般的头发丝直接触到青灵的额上,弄得她直痒痒。 “小小女子,法力不深,口气很大。” 大汉瞪着一双圆如葡萄的双眼,翻看着手中一本黄色簿子。 青灵此时已是憋闷不住,因为那大汉不只外形邋遢,近身更是一股发霉腐臭之味,令她十分作呕。 果是妖孽,熏臭无比,竟然还在别人面前装翻书看书,装斯文,还是一个有酸腐气的装逼大妖。 她即刻幻化出一柄剑来,向着大汉就是一剑砍去。 “蛇妖,受死!” 大汉反应极快,一瞬间又遁出数丈,他将面前的薄子一合。 斥道:“好个小仙,乱我职务,还敢污蔑我是蛇妖!” 大汉甩出一个扫把,一扫把打在青灵头上,扫把好似打上了瘾,将她锤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看着这竹扫把溢出的丝丝精纯之气,青灵大糗,这哪里是魔气,也并非妖气,而是仙界的清气。 青灵蹙眉:“你……你是仙人?” 大汉,见青灵不再进攻,食指一勾,扫把飞入他臀下,他翘着二郎腿,拦在她面前,下巴微抬,瞄了一眼青灵,道:“听好了,本君乃一重天星官府,黑山府的扫把星君。” 青灵的头上一股股被揍后的疼痛感传来,大呼自己白挨了这一顿打,万万没有料到,这人竟然是天上的神仙。 整了整心情,说道:“你既然是神仙,为何不在星官府司职,跑到这凡尘荒山,穿成这个样子,拦我一个小仙的路,却是作何?” 扫把星君一个激灵地翻起身来,吼道:“还说!我问你,大荒山外,田家村的刘成,今日霉星入命,本该身死,是不是你给本君破坏的?” 青灵努力回想,并无刘成此人。 解释道:“想是仙君误会了,我正着急去大荒山降妖,并未见过刘成此人。” “左右我两各有事忙,便就此别过。” 青灵虽说受了些皮肉之苦,但此前自己也将他辱骂一番,他又是那天界数一数二的霉星,还是离他远些好。 青灵即刻转身,方捏了半个腾云,那扫把星君的竹扫把拉得老长,弯曲如蛇,一把将青灵卷下云端。 扫把星君大喝:“就没有一个破我霉运的人神,能夺过我竹扫把的鼻子。你身上残留着刘成与那母牛的一丝死气,还想抵赖?” 青灵这才明白,母牛?莫非方才那老伯,便是他口中的刘成? 青灵暗自叫苦,嘿嘿一笑,解释道: “星君……星君,我只是路过,见那老汉可怜,便略施小技,救了他性命而已。” 第92章 蛇妖 “若是……若是我知道这乃是星君大人的公务,定然会三思而行,不会如此草率。” 青灵只好捡好听的话说,盼这星君能心软,不要再缠着自己。 哪知这星君反而暴跳如雷,在那空中来回踱步,喋喋不休道:“略施小计?就是你略施小计,那刘成与那老牛的凡寿多上十年,十日后的今日,乃是那灵风仙尊来我三重天讲法之日,就因为你,本君不得不重拟霉运,错过那旁听之机。今日本君定要把你捉上九重天,请人天帝评理,定将你发配到那青龙台上!” 青灵身心一震,现在她一听到九重天、天帝、青龙台,就觉得浑身难受! 上了那青龙台,天帝见了自己,哪里会真的给自己活路? 况且之前,就闻那天界欲撮合那禾兹与花心蕊,自己岂不更是天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真是冤家路窄,这天界之人,实在是太难相处。如今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她摸了摸储物袋中,上次离开那云梦时,还剩下一些石菖蒲粉末,索性迷晕这星君再说。 青灵一下子跪倒在地,乘机捏碎了那储物袋中的一枚大蒜,双手揉着眼睛,柔弱地哭诉道:“星君,我不过是下界一小小……小小的仙子,餐风饮露,才得一个人身。今日,无意间坏了星君大事,现在已经追悔莫及,我……我愿随星君上九重天领罚,只愿……只愿星君为我说些好话,留我一条活路。” 青灵哭得胸腔大起大伏,宛如凡间初生的婴儿。 扫把星君见她这般悲痛,又有悔过之心,他亮出捆仙绳,语气缓和了一些:“嗯,只要你乖乖上天,领了你之罪,在递往那幽冥界的折子上注明,此二命只改,非本君之过便可。” 扫把星君见青灵表现乖顺,也放下了戒心。 走上前去,正要放出捆仙绳,青灵一把石菖蒲粉散了出去,一面急速遁身,一面说到:“星君见谅,我不能随你上九重天。幽冥王处,我择日定会上门请罪。” 青灵遁得远了,只见那后方扫把星君黑云乱做一团,骂骂咧咧之声不绝于耳。 青灵一边驾云,一边感叹这石菖蒲粉着实是个好东西,既要去先寻蛇妖,再访小侄儿,不若多备一些。 往前行了一百里,正见脚下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山上草木茂盛,溪水成瀑。青灵遍寻了一小会,便见一水涯边有数丛石菖蒲。 她一一收入囊中,使了个法诀,满满一袋粉末,顿时心中有了一点底。她搓了搓手,手上沾染的草粉还有许多,她眉头微蹙,这草粉可得打理干净了,莫要蛇妖未除,自己便被那草粉迷晕了! 她弯下腰,将手伸进溪水里,翻洗干净,一抬头,不知一个什么果子从树上掉了下来,“啪!”地一声,好巧不巧地砸在青灵的头上,青灵吃痛,赶忙用手一摸,一个小包一瞬间就鼓了起来。 “咦?方才那扫把星君的扫把打我许久,虽感觉疼痛,却不见一个包。这什么果子一砸,竟然还肿了?是那星君手下留了情,还是你这果子成了精?” 青灵一看,那果子早已没入一侧的草丛,不见了踪影。 再看头顶,虽说巨树参差,不过也没见那棵树上结有果子。实在是奇怪!此时,丛林中有细细碎碎的草木声传来,青灵赶忙躲了起来。 不好,莫非是那扫把星君,竟然追自己到了此地? 她将身子掩藏于一丛茂盛的野草后,只见前方树枝摇曳,妈呀,一条半脸盆粗的黑色大蛇从林中探出头来。 那大蛇走到溪边,探出头来,正要低头喝水。 青灵一拧眉,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下,可能真的撞上那蛇妖了。 她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手悄悄伸进储物袋中,紧紧攥了一把草粉。准备趁着它头在水中之时,迷晕它。 “蹦!”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传来,她之前竟没有瞧见,那大蛇脖子上竟然有一根铁链,一个戴着面具的青袍道人紧紧攥着那铁链,用力往后一拽。 大蛇正欲张口喝水的头,便被拖曳至一侧。 青灵见这青袍道人一身仙力,大喜,莫非这是哪里来的仙人,早已降服这妖蛇? 她正要出门与这匡扶正义的神仙见上一见,又听得这神仙言语冷峻,呵斥那巨蛇:“孽畜,本道何曾准你喝水?” 她不禁感叹,这妖蛇作恶多端,如今遇见这仙人,也是它罪有应得。 只听那巨蛇眼中露出一股狠劲儿,它仰天长嘶,挣扎了一番,又被青袍道长一鞭子甩下,将它背上打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它疼得扭曲了几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只听那青袍道长又斥道:“孽畜,别以为你弄丢了本道的迷魂粉,你便能逃出生天,你注定,终生都要成为我的奴仆!” 青灵一听,心中一惊,迷魂粉?那不是天界的禁忌之物么?传闻此粉可以迷幻心智,受粉者会为施粉者操控,宛如傀儡。 这青袍道长要这迷魂粉,作何用? 青灵突然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正要迈出去的心思,又收了回来。 此时,那妖蛇看了一眼青灵所在的草丛,又收回眼神,将身子蜷在一处。 “怎么,你竟不走?这是要违抗我的意思?” 青袍道长盯着妖蛇,手中的长鞭生出一道道倒刺,他眼睛血红,神色鬼魅。妖蛇看到那倒刺,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此时,它竟发出了人言:“你……到底是谁?为何毁我宗祠,迷我魂魄,令我吞噬凡界生灵?你就不怕,有一日东窗事发,青龙台散尽魂魄么?” 青灵心中一震,什么?这大荒山屠戮之行为,竟然……竟然是这青袍道人所为?可惜他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容颜。 那青袍道人道:“轩辕朗,本道见你掩盖身份,夺得轩辕族大权,成为族长,不容易?你遇上了我,只怪你倒霉。本道……大事欲成,还差一缕凡尘之气,你若不做,便死在我的鞭下。” 第93章 小侄 他亮出长鞭,条条倒刺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青灵心神起伏,彷如晴天霹雳。这……竟是……阿朗! 她眼中泪光闪烁,已顾不得自己仙法如何,她两手攥着草粉,以全身之力飞出,乘机一把洒向那青袍道人。 白尘蹲起,青袍道人大喝:“谁人在此?” 青灵趁着混乱,解开妖蛇脖子上的铁锁,唤道:“阿朗,我是姑姑池梧,快随我走!”阿朗有些惊讶,好似听懂了她的话,幻作了人身,被青灵紧紧搀扶着,越过这溪流,卖力逃出。 青灵本为草木,精通这草木之效,再加上前世酷爱看书,制得一手好迷香,那实力不凡的青袍道人本以为自己能三两息恢复视力,不想这迷毒难解,正好就地调息。 他喃喃道:“普天之下,除了这两人,哪有人能制得住我?莫非是她?” 他面色难看,也没有继续追去。 青灵拉着阿朗,一口气跑了三百里,到了一处香火鼎盛的大城,方才停下。她道:“阿朗,此处香火繁盛,应该有天神庇护,谅那妖道也不敢过来放肆。你……你……” 方才她一直赶路,没有看清自己这小侄儿长成如何模样,如今一看,吓了一跳。他这妖媚的眼神、如玉的瓜子般脸蛋,不正是沃源那厮? 她惊神未定地说道:“我该唤你……沃源还是阿朗?” 小侄儿斜眼一笑,冲她吐了吐舌头:“我的美丽姑姑,兼救命恩公,你看我受了这妖道这么多罪,可否恩准我下去饱餐一顿?” 青灵见他嘴皮发白,又确实比之前消瘦了许多,只觉得心中隐隐作痛,语气软了下来:“走……走!” 正值凡间端午节,凡间的街上彩灯琳琅满目,家家户户都准备了美食佳肴,团圆的氛围极其浓烈。 青灵紧紧攥着沃源的手,带他走进了一座极好的酒楼。 冲很有眼力见的店中小哥说道:“小二,先上茶水,再上上好的美食,既是端午,再上两只粽子。” 沃源看着青灵,抿嘴一笑,柔柔道:“姑姑可否,将我的手放下了?侄儿,好疼!” 青灵见他一副撒娇委屈的模样,觉得分外好笑。又赶忙松了手,才发现自己确实用了好大的力气,竟然在沃源白嫩的手上留下了五个深深的指甲印。 水壶方上,沃源便迫不及待地抱着水壶一饮而尽,连喝了三壶水,方才尽兴。 青灵问道:“你既是阿朗,此前见面,为何不告诉姑姑我?害得我……罢了,你怎么又会落入那妖道手中?他到底想做什么?” 沃源剥了一个粽子,将软糯的馅儿放入青灵的碗中,问到:“姑姑这么多问题,侄儿先回哪一个好呢?” 青灵好似又想起了什么,神色严肃道:“那大荒山下的村落,那里的人……都是被你所吃么?” 沃源剥另一个粽子的手停住了,缓缓道:“姑姑也知,吃那凡人,并未我的本意。那妖道乘我回大荒山祭拜父亲之际,将我擒住,逼我吃那凡人,我不肯,便喂我吃那迷魂粉,我失去神志,害了许多生灵。终于有一日,我趁他不备,将那迷魂粉毁掉。正要套出他是何方神圣,然后姑姑你……” 青灵点了点头,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似得摇了摇头,她道:“若不是我,你岂不是要被那老怪物打死?还想套他的话?” 沃源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说道:“姑姑,侄儿看不出,你还有几下子。那老妖怪极其难缠,我自问修为已是上君,竟然在他手下无处遁逃,没想到,姑姑这制药之能,真可谓是四害八荒无人能及。想当初,化天那小子,猫上九重天,投了穷耋那老家伙一摊子迷粉,都没有将那老妖怪迷晕,还差点救我不成又葬送了自己,好不容易才逃出去。没想要,我这亲姑姑,年纪轻轻,便这般有作为,果然是没有溟灭我这轩辕一族的威风。” 青灵叹道:“说到此,我总有一心愿,便是与你遁入西海神山,不参与这世间的是是非非,如今你又继承了舅舅的重任,担起轩辕一族的兴衰重任,我也不好再提那旧日之愿了。况且这老怪物害你在前,就怕不会善罢干休。” 青灵说至此处,将怀中剩下的石菖蒲粉一股脑全给了沃源,她道:“给小侄防身用。”沃源宝贝似得接住,好好揣在怀里。 他道:“姑姑,饭后,不若与我同回轩辕族?” 青灵此时想起一事,问到:“侄儿都不想问,我为何死而复生?” 沃源一笑置之,又解释道:“爷爷一向将姑姑视若己出,未破壳时,我便知道,我定然能与转世后的你相遇,因为爷爷一定会找你。” 二人相聚一番,相约回到了轩辕族。 进门那一瞬间,沃源突然口吐鲜血,昏厥倒地。青灵方才反应过来,沃源这孩子,实在是过于懂事了,竟然之前装得若无其事,为了便是免叫她担心。 好在化天和一长老听到声音,见到沃源,大喜过望,化天将沃源接回了大殿。 她只要随着化天一道进去,化天却说姑姑毕竟是女子,主子常说男女有别,况且这点小伤,他定能解决,让青灵翌日一早便来。 青灵不甘心,解释说自己是长辈,非得亲眼看道小侄平安才好,化天确实个倔骨头,他仗着自己法力高强,竟然不给青灵机会,抱着沃源飞身进屋,便紧紧合上了门窗。 另一位长老见状确实和善地摇了摇头,说那化天还是小孩子心性,这满族上下,他只听沃源一人的话,更把沃源的每个字奉若神明,劝青灵莫要与他一般见识,他不过是护主心切。 青灵一撇嘴,暗自不爽,毕竟那是自己的小侄儿,他尚是一个蛋时,自己便诸多照顾,如今竟然被这小子,以男女之别生生分开,实在是伤了为姑的心。 不过又转念一想,这小侄儿虽然幼年丧失双亲,却是生来的好教养,竟然如此洁身自好,实在是不愧是我轩辕一族的翘楚,同姑姑我一样,清身正气,修得一身的好门风! 第94章 如何讨媳妇 想至此处,青灵微微露了笑颜,自得得点了点头。 一旁的长老以为自己的劝解起了笑,放心说带青灵去她的住处。 他将青灵带到了一处精致的客房,还道:“想必您就是池梧姑姑?主子早就吩咐过,见到姑姑,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们。” 青灵奇道:“噢?你们怎知是我?” 长老画出一幅画来,解释道:“族长画了你的肖像,轩辕族上下,无人不知池梧姑姑的样貌。” 青灵定睛一看,那画儿果然栩栩如生,又对这小侄儿,心中暗自夸赞一番。她抬步走入房中,一股茉莉花香扑面袭来,原是窗台上,一盆茉莉开得正香。 床幔是她最喜欢的青色,褥子是她最喜欢的轻绸,平时使用的小器具俱都是木竹制成,甚得她心意,地面一尘不染,这屋子毫无人居住的痕迹。 她到一桌案前坐下,只见案上有几行小字,上面写着:“不知姑姑何时回来,小侄略做收拾,愿你喜欢。” 青灵读着心中十分温暖,她道:“莫非,这就是家人的感觉?甚好。没想到即使不在西海神山那般的世外桃源,只要有小侄在的地方,便是自己的家园。” 她小心将那小笺收入储物袋中,此地甚合她心意,一夜睡得十分安然。 翌日一早,她方醒来,便瞧见自己头上一张瘪嘴稚嫩的脸,“化天?”这小子肩上搭着一件极美的衣裙,叉着腰,不情不愿地说这是主子给她的。 青灵此刻,又想起这小子昨天那副男女收受不清的嘴脸,想到自己以后定要长居此地,可断不能被这毛未长全的小子处处压住,她清了清嗓子, 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扯下他肩上的衣裙,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缓缓道:“你这小小晚辈,不是口口声声说男女授受不亲,如何今日闯我屋中?” 青灵念着自己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必定能让这小小少年理亏脸红,日后必定不敢违逆自己的意思。 哪知这小子叉着腰,毫无愧色道:“寅时锦鸡大鸣三声,我便随主子练剑。卯时三刻,主子吩咐我给你衣服,约你出门,我在外叫你多遍,你竟然一声不应,此时已是辰时,我不过怕你出了意外,方才进来一瞧,不想你睡得恍似狸猫,一动不动,你不知感激我,反倒教训起我来!” 青灵深吸一口气,简直未见过如此巧言令色的后辈,她索性一阵风打去,将那化天一下子关在门外。 她虽在屋中,还听见那化天嘀咕一阵之后,方才离去。 大致意思是,这主子的姑姑实在是混不讲理,不过这脾气倒是与沃源相差无几,端的是个急脾气,还霸道得紧,实在是为以后的出嫁担忧…… 青灵听得七窍生烟,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化天小子的心眼子,比那狡兔的窝还多,小侄怎么就选了这么个孩子在身边? 寻思间,她不忘换了这一身新衣,这衣服制得极妙,穿上好似如笼罩云烟,真真有一种缥缈之意。 她略微梳理,只在云髻上挽了一个桃木簪子,忽然想起,方才那小子说,阿朗要带我去何处?怎么没有说明白便跑了? 她没好气地打开门,却见那化天正叉着腰瞪着自己,她心中一咯噔,“你这是要做什么?”化天留一下一句,“芙蓉池盼,主子等你。” 便头也不回,宛如一个冲天炮一般,消失不见。 青灵摇摇头,安慰自己好歹也是长辈,断不可如这孩子一般见识,自己与阿郎久未相见,苍天有眼,这天伦之乐,如今终于轮到我们姑侄两了…… 青灵走在这轩辕地中,只觉得山花摇曳,顾盼生辉,好似这草木也在为她庆祝这历经两世方才换回的团圆之乐,她甚至舍不得将这通往芙蓉池的小道快快走完,这种幸福的感觉,实在是前所未有。 钻出小径,芙蓉池已经与上一次所见全然不同,池中水色清澈,芙蓉花开得茂盛,且有清香送来。 池中一小亭,今日阿朗着了一身青衣,掩映在那一丛芙蓉叶中,别有一股清逸出尘之感。青灵款款走去,暗道这阿朗生得如此仪表不凡,风姿出众,自己身为姑姑,实在是欢喜得紧。 她方走进,便见那亭子的石桌上,水果糕点一应俱全,她心中感动,侄儿实在孝顺,自己并未把他拉扯大,他经历了这许多苦楚,还这般细心温暖,就是自己此刻便死了,也足慰平生。 “阿朗,你的伤可好些了?” 青灵心甚慰,神色担忧地望着阿朗。阿朗转过身来,看起来神采奕奕,他朗声道:“姑姑莫忧,此前负伤,是为了让那妖道放松警惕,今日你我姑侄团圆,便莫要提那妖物。” 青灵见他中气十足,不禁暗自惊叹这阿朗的恢复力,实在是太强大了。 她放心坐了下来,问起这阿朗这许多年来,走到这一步,是否极为不易。阿朗总是将好的话说,将他这些年的筹谋,说得如同小孩过家家一样,但她还是从他那云淡风轻的眼神中,看到了极力想隐藏的一丝沧桑。 她心中暗自决定,从今以后,定要与阿郎不离不弃,无论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必不令他独行。 她正要将心中的话告诉他时,她见阿朗正看着自己,他的眼睛闪闪发光,他凑近了青灵的耳朵,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姑姑,做我的妻子!” 青灵一个激灵,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可置信地问到:“阿朗,你……说什么?” 她扯着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沃源一下子将她揽在怀中,又说了一遍:“嫁给我,让我照顾你,池梧。” 青灵一把将他推开,惊地手足无措。 她斥责道:“小侄,你可知道,我可是你的姑姑,我轩辕一脉,最是重视礼仪,你怎么能对自己的姑姑,说出这种混账话来?若叫人听了去,以后如何讨一个好媳妇?” “趁着没人,姑姑且当你吃了酒,说了混话!” 第95章 去幽冥 青灵一番说教,料想如此,这小侄必定知道自己错了。 哪知沃源更加激动,说自己的姑姑,便是自己心中最完美的媳妇,也是他还是一个蛋时,就有的鸿大之愿。 青灵听后,实在生气到极致,莫非之前小侄受伤,伤在了脑子处?今日他这一番行为,实在不是一个正常的侄儿应该有的行为。 她冷下脸来,装作十分生气的模样,训道:“你便跪下来,好好反省一番,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再起来!” 沃源倒也乖顺,二话不说就跪了下来。 只是他还是一副嬉笑的模样,池风吹过他鬓间的青丝,立马将他那妖孽般的容颜衬托得更加生动。 冷不丁地,他又笑道:“姑姑,还没过门,就这般急着训夫,侄儿喜欢。” 青灵一口冷气倒抽,“我……” 她只觉得此刻再也不能同这荒唐的侄儿纠缠下去,她索性敛了气息,迅速飞遁而去。她绝情地不去听身后沃源的呼喊,任凭他疯了似得到处寻她。 她一口气,飞行了数千里,确保那沃源再也寻不到自己,方才停下歇脚。此时天色已黑,她背后的一棵大树上,黄莺鸟一家子其乐融融,青灵又想起沃源那一番荒诞的行为来,一只成精的乌鸦此时飞过,还有一声没一声地聒噪,心里本就憋着一股子无名火,她一飞身,扯住那乌鸦的腿,在虚空之中便将它暴揍一顿。 乌鸦转着脑袋,大骂青灵实在惨无人道,这天又不是她的天,竟然叫两声也不行?主子落难也就是了,连自己出门嚎两嗓子,也会被人揍,实在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青灵见它哭得伤心,此时又稍稍冷静了下来,她意识到自己方才确实是有些冲动了,将这乌鸦头上被自己揍肿了的地方,进行了一番救治,问道:“你主子怎么就落难了?” 乌鸦见青灵转了性子,说道:“前几日,我主子职务上出了差错,被那幽冥王狠狠参了一本,现下被天帝关在青龙台,说要受尽七七四十九天的雷刑,方才能出来。这寻常的神君,七天也就死了,如何受得了那七七四十九天?” 青灵心中一咯噔,听这乌鸦这般描述,不会这么巧,他那主子是那扫把星君? 乌鸦还没等青灵发问,便哭嚎道:“扫把星君,非是小乌我贪生怕死,不肯陪你上青龙台,我这小毛小身板儿,只怕一道雷下来,便烟消云散了……” 青灵此时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她只觉得身体有些燥热起来,用手不断地扇着风。乌鸦还未觉察到青灵的异样,又哭喊着定要将那谋害自家星君的坏人,找出来。 它说,它若找不到那人,定要日日诅咒那人六亲冷淡,鳏寡孤独! 青灵此刻心中一寒,道:“小乌君,且莫骂了。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虽是萍水相逢,但我感你一片赤诚,不若,我就去那幽冥王处走一遭,定为你主子讨个人情回来!” 乌鸦瞪大了眼看到青灵,十分不相信她说的话。 它道:“那幽冥王是何种存在,岂会听你之言?” 青灵将脑中的人物搜寻一番,想起了禾兹那厮,自己的圈子中,唯有这人身份高贵,想他此前对自己几番痴缠,如今用用他的身份,应该不会怪自己。 她道:“其实……其实我名花心蕊,是……当今殿下的未婚妻。” 乌鸦吓了一跳,对着青灵仔细端详起来。 这天界殿下与百花宫仙子花心蕊的绯闻,天界之人皆知。虽说它未见过花心蕊此人,但它某次因公务,飞过那战神殿时,正见那禾兹在殿中作画,画中之人别说,还真与这面前之人有八九分相似,想至此处,它已经是信了十分了。 青灵见乌鸦一脸信服,大感自己果然妙计,没想到如此奏效。 乌鸦想到那未来天妃的面子,那幽冥王还是会给几分的,当即叩头拜谢起来。 青灵告别乌鸦时,只提了一个要求:“那个,你能不能,换个话诅咒那人?” 乌鸦眼睛放光,觉得这天妃有趣又有亲和力,期待地问道:“什么话?” 青灵略一思索,道:“不如就诅咒她,阖家团圆,姑侄和乐?” “唉,好!阖家……不对,这还是诅咒么?” 它一转头时,青灵已经消失不见。 乌鸦有此奇遇,也不再哭嚎,哼着小曲儿回了星官府。准备翌日一早,就上青龙台告诉扫把星君。 青灵别了乌鸦,心中一直对那扫把星君存着愧疚之情,几经打探,终于探得,那幽冥府的入口,竟在凡界的历城。 赶了几日路,她终于到了历城,才发现这幽冥府并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守城的冥兵实在铁面无私,任她说得天花乱坠,就是不给一道缝。 她只得在历城住了下来,此时她想起了在青川时,那镇子的米酒和糖酒果子,沉睡已久的馋虫被勾了出来,又流连吃喝了几日,当那糖油果子铺的老板,瞅着她大了一圈的腰围,笑道:“姑娘,我有一远房表哥,是裁衣服的,你看,可要我为你引荐?” 青灵顿时放下了手中的糖友果子,决心再也不要逛这凡尘中的小吃铺子。 就在她即将走出这小吃街的牌坊时,她一抬头,正要寻个无人注意的时机遁入虚空,正巧瞧见那牌坊上的一块大木头,因年久腐朽,正掉落下来。下方有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正站在那里把玩手中的红灯笼。 她不假思索地抱起这女子,向着一侧逃去。“碰!”那巨木砸了下来,将下方的水缸砸得细碎,巨大的声响引得众人围观,大呼青灵一手好功夫。 她怀中的女子反应过来后,拉着她说要带她去见她爹爹,说要好好谢谢青灵。青灵想,自己好歹也是一个正经的神仙,怎么能挟恩图报,坚决说她不过是萍水相逢,拔刀相助,定然是不会收她们的礼物的。 第96章 历城风水 奈何这女子虽然看着娇笑,性子确实执拗得很,她说她向来有恩必报,怎么肯让恩人空手而归。二人拉扯间,一个相貌威严的中年男子牵着一个美丽妇人,向着他们款款走来。 男子见状,问到:“珠儿,你们这是做什么?” 少女娇嗔一笑,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番,青灵这才明白,这男子是这少女的爹爹,听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又千恩万谢起来。他说今日,他们夫妇本是陪同小女游玩,为了她耍得开心,没有跟得太紧,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事。 男子掏出一块令牌,交给青灵道:“我乃历城鬼王,一眼便看出仙子乃是仙家之人,日后若有需要,可来历城找他。只是近几日略有不便,后日他要参加幽冥王大婚,明日他会离开历城。” 青灵听得眼前一亮,看不出来,这历城王浑身朴质得紧,竟然是一城之王。她当即说道:“竟是鬼王,小仙失礼了。小仙别无所求,唯愿长长见识。听闻幽冥王威镇幽冥,他的婚礼,定然是非常盛大。如果可以,我可否随着鬼王一同前去见识一番?” 青灵不想错过这个靠近幽冥王的机会,当即向历城鬼王恳求起来。 历城王一听,心中有些犹豫:“这个嘛……” 他那宝儿女儿珠儿见状,扯着他的衣服撒起了娇来:“好爹爹,好父王,这个姐姐帮了我,我喜欢她,你便带她去嘛!” 历城王被这珠儿摇得站不稳脚,还反而笑得开心,连道:“好好好,珠儿说啥都对,就带这个姐姐去。” 历城王的夫人见状,温柔地看着丈夫与女儿,满脸的甜蜜之意。 青灵见历城王同意,心中顿时放下心来,推不掉这珠儿的盛情,这夜便到历城王的府中住下,这珠儿与青灵一见如故,这晚在她房中待到明月高悬,仍旧不忍离去。 非要与青灵约好,幽冥府归来后,正巧是中元节,到时候历城鬼市大开,有许多好玩意儿可逛,青灵想那时候,解决了扫把星君的事情,也无闲事挂心头,如此也好,便满口答应下来。 从与这株儿的对话中,青灵大致对这历城王,有了新一番的认识。 原来这历城王本是这历城的一介书生,名唤李尧,本出生于寒门草堂,历经半生,也没有混一个功名在身,只有一个妻子王汝陪伴在身侧,二人相濡以沫,清贫度日。 可是命运弄人,正当夫人有孕之时,这夫人却得了怪病,与世长辞。 李尧日日以泪洗面,抑郁而终。 他魂归幽冥之时,正巧碰上幽冥内乱,他机缘巧合下,于幽冥王有恩,助他平息内乱。 幽冥王感念他恩情,令他与亡妻相聚,并赐予仙丹,令他二人得以成仙,并镇守历城。 这珠儿,便是在幽冥界出生,历经两世,历城王方得这一个女儿,故而爱得如珍似宝,心疼备至。 青灵感慨,想不到这历城王,看起来威武严肃,内心实则是个宠女狂魔。真是宁可毁了历城,也莫要动那珠儿一根汗毛。 她这想法,翌日一早,果真应验。当她乘着历城王的马车路过那小吃街牌坊时,正见几个工人正拿着榔头,将那牌坊锤烂。 街上之人议论道:“历城的县官昨夜做了个怪梦,说昨夜城隍庙的城隍入他梦中,这小吃街的牌坊不利于历城风水,若是不除,恐有灾祸!” 青灵见状,暗自庆幸,幸好这珠儿不喜欢做乌鸦嚎叫,不然以自己那夜揍那小乌之行为,以这历城王的护犊之心,只怕活不到今夜了…… “青姑娘!” 正在青灵如此遐想之际,历城王一声冷冷的呼唤传来,惊得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历城……王,何……何……事?” 她心中忐忑,莫不是这历城王有读心术,这般行程中,无端端唤我作甚? 前面的马车中传来历城王的冰冷的声音,“此番本王带小友进幽冥,小友切记吃躺饮酒便是,切不可多说多问,更不可随意溜达,幽冥王喜怒无常,暴戾无比,若惹了祸事,只怕本王也护不了你,也会伤了小女对你一片心意。” 青灵听罢,点头说是。不由得皱眉起来,她紧紧攥着衣裙,暗自叹息如何是好?总不能诓骗那幽冥王,自己是花心蕊?幽冥王定不会如小乌那般好糊弄,思来想去,也没得出个好的法子,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青灵方打完一个墩儿,有小厮过来掀帘,告诉青灵已经到了幽冥王的地界了。 青灵为了不引人注目,换做一身青衣男装下了轿子,与这历王的小厮一般打扮。小厮见了竟然不识,奇道:“明明是个绝美的姑娘,怎么变成了一个如玉的男子?” 历城王一见,心中明了,赞美青灵这想法不错,省了很多事儿。 青灵随着历城王进了城中,只见城中虽然张灯结彩,喜庆无比,但除了历城王一行人,并无别的宾客过来。 青灵心中疑惑,问道:“历王,这幽冥界,向来如此萧索么?” 历城笑道:“小友不知,明日方是婚礼,幽冥王为庆祝大婚,禁了这幽冥府的夜市,今日不过换了几名心腹前来,不知是有何事?小友只管安心吃酒,不必在意。” 青灵见是如此,也不再多问。 到了这城中最大一栋府邸,方知这便是幽冥王的府邸。 有冥兵早早迎了上来,见是历城王,冥兵十分有礼,并将一行人带至贵宾楼,好生招待。这幽冥地界的吃食,果然不能同当初的九重天想比,吃食竟几乎全是红薯土豆之物,食来嘴中无油,难以下咽。 她早早别过历城王,便回了客房,思索着解救扫把星君的良策。 哪知夜至三更,那门扉传来了关门之声,原来是历城王已经与幽冥王议事完毕,已经归来歇息,青灵也未想得一个良方。 此时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她竟饿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第97章 劲儿怎么变小了 此时竟然心中有了一丝悔意,早知道当初就不这么死要面子,与小侄好生说教,说不定小侄就能明白自己一番苦心,收了那歪门邪道的心思,自己也不会落一个吃不饱的下场。 这小侄机灵得紧,说不定能有什么好办法,救那星君。 罢了,如今哪有后悔药可耻。 青灵穿起衣服,反正睡不着,便在这府中瞎转悠起来。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依旧是一身男装的打扮,此时夜深,各处屋子皆熄灭了灯火,她也胆子大了些,趁着月光,走得更远。想来这四下无人,也不至于给历城王招了祸患。 正当她转悠到一处小院,见院中的一株柿子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那果子看起来晶莹剔透,很是诱人,她抿了抿嘴,吞了一口口水,这滋味应该很甜? 青灵越过篱笆,飞进这院中,来到柿子树下,正要将一颗柿子扭下,此时屋中传来一声严厉的拷问:“阿成,叫你拿点东西,怎么如此晚才回来?” 青灵身形一致,做贼心虚的她方轻轻迈出去几步,那人的话语又响了起来:“怎么,下凡过了几日,心也野了么?如此,不听话!” 青灵一惊,安慰自己,自己又不是阿成,莫怕! 她又走了两步,此时屋中飞出了一柄小剑,好巧不巧地插在她脚前一厘处。 青灵额上冷汗冒出,如何是好,这人将自己认成了那什么阿成。 “进来。” 那人的威逼之声虽在屋中,却又似乎近在咫尺。 青灵不敢做声,只得以纱覆面,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只见屋中水汽氤氲,白色的帷幔在水雾中若隐若现,那说话之人,正将身子浸在一灌满水的木桶之中。 青灵暗呼不好,他……在洗澡? 幸好那人双目闭着,加上这水汽浓郁,他没有发现进来的人并非是那阿成。那人听见青灵的脚步声走近,吩咐道:“帕子拿来,与我搓背。” 青灵瞪大了眼,眼前这情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人灵力强大,若被他识破,绝对是跑不了的。可是若给他干这事,传出去,自己如何在小侄面前立威? “嗯?” 那男子就不见动静,发出一声闷哼。 青灵说时迟,那时快,捡起桌案上的白帕子,虚着眼睛,在这男子壮实的肩膀上搓了起来。 “阿成,你这劲儿,怎么变小了?” 男子不满意,又说话了。 青灵为防止这男子看出破绽,用灵力,在指尖一聚,不想力度没有掌控好,一个不小心,竟将全身的力气都使了上去,那男子右肩被她一按下,直接没入了水中,像个蛤蟆似得,不停得吐着泡泡。 青灵惊慌之下,乘机跑了出去。男子水中浮沉一番,呼道:“阿成……你……”慌乱中,他迷惑得看着手中一支桃木簪子,不明所以。 青灵转过几个小路,竟没有注意自己的簪子早已滑落,披散的头发早已将她的女儿身一展无遗。 慌不择路间,她竟然撞上了一个稚嫩眼大的少年。 她慌忙说道歉时,那少年喜笑颜开道:“仙女姐姐,竟然是你?你也是来参加我玄叔的婚礼的么?” 青灵秀眉微蹙,这又是从何说起? 少年见状,摇身一变,模样竟然与那大荒山下的那老伯一模一样,又一变,他又是一般少年样。 青灵指着少年,结结巴巴道:“你……是那老伯?” 少年点了点头,说他曾经向往天界,让玄叔给他在兜率宫谋了个闲差,便是给太上老君放牛。不想这老牛生了凡心,私逃下界,他为了将这老牛带回天宫,也下了凡。玄叔本定于他前些日子便要回去,没想想到自己被青灵所救。 其实他与那老牛相交一场,也愿圆它心愿,多见见这凡尘。是以,回来后,每每想起青灵,便会心生感激之意。 青灵道:“你唤那玄叔,又是何人?你的玄叔,也要大婚?” 少年笑道:“仙子不知我玄叔便是那幽冥王么?” 青灵脑子嗡嗡作响,当下又喜出望外。 她道:“阿成,你既然喜欢我当初救你,你可愿意帮我一忙?”她便将扫把星君受罪的前因后果讲了一番,希望他能在他的叔叔面前为星君多多美言几句,最好能撤了那青龙台之刑。 阿成听后,欣然答应。 青灵不禁感叹,这阿成真是一个好孩子! 不过又觉得这阿成阿成,怎么听着如此耳熟? 这少年临走时说道:“我玄叔正唤我给他搓澡,我方才有事耽搁,这下过去,正好与他说道说道!” 青灵看着阿成的背影,仿若木头似得站在风中。 那男子……竟然是幽冥王? 青灵忽然脸色一红,明日这酒只怕吃得不是滋味了。希望这事,千万莫要传了出去。不然自己,有何颜面,见那未来的幽冥王妃? 翌日,青灵怀着惴惴不安的心,随历城王来到婚宴的贵宾席位上,历城王在前排,她在历城王之后,作为随来的宾客落座。正好历城王左右有站立服侍的小厮,正好将她挡住,她心中稍安。 此时,幽冥界八王早已到齐,纷纷在内堂坐下。外堂也是高鹏满座,不过都是些幽冥界相好的散仙和鬼仙。 司仪禀道,天界与妖魔界此番正在商谈停战协议,虽没有派人过来,但都双双备了厚礼。 幽冥王道:“哦?这是为何?” 司仪说,那九重天的殿下如今已经返回天宫,并与妖魔界的新王季白立下了君子之约。 幽冥王嘴角微扯,讥讽道:“没想到我幽冥界中立多年,以为可以长久看这二界你争我夺,竟然没想到,还有和解的一天。实在是有意思。” 司仪又道:“听说,这二位人物之所以和解,实则是为了一个女仙,这女仙生得妖媚无比,令仙魔二界的这两个大人物心神荡漾,都甘愿拜倒在他们的石榴裙下。” 幽冥王不屑道:“任凭他战神如何,不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第98章 绿毛狮子 司仪说到此处,免不了又对幽冥王吹捧一番,说大王是才是真英雄,娶妻也娶座山虎,日后幽冥界兴盛之日,指日可待。 众鬼王附议,唯独青灵眉头一挑,这传言实在可怕,竟然将自己说得那般不堪,妖媚?我哪里与妖媚说得上边了?真是没原则的马屁精,为了争宠,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此时幽冥王被一阵恭维,心情大好,正端端坐于堂中央,静静等着他的新娘——黑止山妖姬。 此时,众王均对这妖姬议论起来,说这黑止山的妖姬法力高强,且对这幽冥王爱意不浅,竟要带着黑止山的上千妖兵嫁入幽冥。 这黑止山妖姬财大气粗,唯一的缺点就是心眼儿太小,小得只能装下自己的男人。据说,此前有一个狐狸妖娘多看了这幽冥王两眼,她硬是追杀三千里,剥了她的皮,做成了皮毛褥子,被她日日枕在榻上。 青灵听到此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 这可万万不能让人知道昨夜之事,那妖狐不过看了一眼,尚且如此,若……若她知晓,她那夫君洗澡时,被我砍了肩膀以上,还给他搓澡,岂不要将我挫骨扬灰,方才解恨? “小友……小友!” 青灵被历城王回过头来的呼唤声唤醒,她如梦初醒,惊了一跳:“怎……怎么了?” 历城王以为她初来乍到,被这场面吓到,连忙指着她面前的杯盏,提醒道:“满了……满了”。 青灵低头一看,方才收起悬壶的手,从斟满酒水的杯子上移开。 “黑止山妖姬,到!” 不知司仪站在何处,嚎这一嗓子可谓响彻冥界,伴随一阵鬼魅般的音乐,一个魁梧的新娘走进了这殿堂。 青灵见状,深吸了一口气。 惊呼这幽冥王的口味实在是非比寻常,这妖姬的腰浑圆如水桶,面如满月,脸黑如碳,每走一步,地动山摇,待她走至冥王跟前,自己杯中水虽未喝一口,却被这地动山摇,晃得只剩半杯。 她不禁叹道,这冥王,着实艳福深重,艳福深重呐。 此时,没有人知道,幽冥王宽大的袖袍中,他紧紧捏着一枝桃木簪子,那簪子散发出丝丝芳香,神思悠然的他,嘴角微抿,一副怡然之色。 待到司仪唤他时,原来的他头上的那一根古玉簪子,悄无声息地换成了那一枝桃木簪。 伴随黑止山妖姬一声娇美无比的“夫君~”,这妖姬与幽冥王的婚礼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青灵见这二人婚礼一切顺利,方才放下心来,似乎这幽冥王并未认出自己,当即寻思那刘成去了何处,也不知道托他之事,进行如何? 再有两个时辰,便是历城王的返程之期,可要快快找到他才好。 青灵张望了一阵,未见这刘成的身影,她悄悄离了宴席,一番寻觅无果,肚中又饿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未吃到那柿子,她鬼使神差地又来到了那方小院,她见这小院素雅清净,依如昨日,料想此处定然不是这幽冥王与黑止山妖姬的婚房。 当即,她又故技重施,走到那柿子树下,四下无人,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她握住一颗大柿子,正待将它扭下时,一头绿色长毛的狮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向着青灵便扑了过来。青灵慌忙避闪,奈何这长毛狮子穷追不止。今日这城主府宾客众多,若要人知道自己青天白日地薅这幽冥王的羊毛,这实在是挂不面子,她心一横,咬牙朝着幽冥府外跑去。 她慌不择路地不知跑了多久,此时她已经体力不支,急需找个地方歇脚。她见前方的某处宅院竟然十分安静,里面毫无灵力波动,竟是个无人的府邸,这府邸外还有避兽的结界,她心中大喜,飞身跃了进去。 还好,这结界对她来说,实在是形同虚设。可那绿毛狮子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它一头撞了过去,又被结界弹回,跌落在那府门的前面。 青灵爬上围墙,看那绿毛狮子可曾离去时,那绿毛狮子正一动不动地蹲在围墙外,冲她龇牙咧嘴地咆哮,大有一副跟她耗死到底的意思。 青灵索性退回府中,她就不信,这绿毛狮子会一刻也不离开。她仔细一看这府中时,她才发现这府邸其实非比寻常,幽冥界阳光雨露不到,到处是魑魅魍魉之气,按理说就是血魔花那等花卉也是生长不了的,可这府邸的后院,竟然繁花似锦,香气馥郁。 这府中雕梁画栋,也与幽冥界的其他房屋不同,看起来极其地雅。 青灵进入到园中的亭子里,只见那白玉桌上正放着一盆含苞待放的荷花,久未见到花卉,她心生欢喜,举手想摸一摸这荷花的花瓣。 “大胆小鬼,住手!” 青灵被这声音吓住,伸出的手往回一缩。 她回头一看,这一看,差得吓得她的心跳了出来。她道是谁,竟然是那幽冥王,他此刻着了一身青麻布衣,那股清风素雅之气,竟然与今日那威武逼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他不是在和那黑止山妖姬成婚么?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青灵眉头微蹙,不自觉地幽幽一拜:“拜见幽冥王,我……不是小鬼,乃是给您贺寿的小仙——青灵。” 这幽冥王向着青灵抛出一道绿光,点了点头,道:“果然非我幽冥之人。” “竟是一株玉簪。” 他喃喃自语,望着青灵,面色平静。青灵忽然想到,他这新夫人黑止山妖姬实则是个嫉妒之人,她当即请辞道:“小仙乃误闯您的府邸,并非是想打扰您和尊夫人的良辰美景。” “您”后面的那几个字还未说完,幽冥王眉头一挑,道:“你并非是想偷我的荷花?” 青灵面色一变:“荷花?偷?” “幽冥王说笑了,我乃是……乃是被一头发癫的怪兽盯上了,所以……” 这幽冥王忽然明媚一笑,右手摸着一毛怂怂一物道:“仙子可说的是它?” 第99章 契约 青灵定睛一看,那幽冥王身侧此时闪现一头绿毛狮子,与方才门外那头简直一模一样。那绿毛狮子亲昵地蹭着那幽冥王的手,不时地做出亲昵之举。 当它注意到青灵时,忽然龇牙咧嘴地想要扑过来。 “绿豆,停下。” 幽冥王轻轻一声呼唤,这绿毛狮子乖顺地坐了下来。 他又道:“我这绿豆,平常乖顺得很,从不主动招惹别人,仙子是否做了什么惹到它地事情?” 青灵抿嘴一笑,准备捏个胡话将这偷柿子的事情糊弄过去,左右这狮子也不会说话,具体怎么样,还不是我说了? 她便说道:“我哪里敢惹它啊,我不过是……不过是在您的婚宴上,见……见到它与一母狮子一同玩耍,扔了半个红薯给那母狮子,那母狮子没有玩耍的兴致,跟着我乞食吃,它……它失了伴侣,它便恼我,是以它对我穷追不舍,穷追不舍。” 这幽冥王此时冷冷地看着青灵,一副看鬼的表情。 他嘲讽道:“本君的这绿豆,实则是个母狮子。” “仙子若要说谎,也编一个像样的谎话来。” 青灵此时脸色一红,知道此事定然是遮掩不过去,只好认错道:“是……我馋你那院中的红柿子,可我并未偷着,这绿豆便跳了出来。事已至此,幽冥王如何罚我,我都认。只是我心中有一事,往幽冥王能赎罪,便是那扫把星君之事……” 这幽冥王似乎很有耐心,听着青灵絮絮叨叨地说了半晌,他竟然没有一点不耐烦,他缓缓坐到那亭中,喝了三杯水,方才听完青灵的话。 青灵吞了一口口水,终于将肚中的话说完时,那幽冥君方才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完了?” 青灵点了点头:“完了。” “嗯!”他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茶。 青灵见他点头,大喜过望,“王,您可是答应了。” 幽冥王一愣:“本君,何时说过?” 青灵脸色一黑,问到:“那小仙该如何做,方才能换王一个承诺?” 幽冥王仍不言不语,将青灵从上到下打量一番,说道:“本君别无他好,唯独痴迷花草。本君这园中,花费数万年光阴,收尽天下花草,正巧独独缺一味玉簪。若你愿意成为一株玉簪花,日日供我赏看,我便应下此事,定叫那扫把君,明日就得自由身。” 青灵一听,心中犯了难。 搭上后半辈子,被拘在这园中?这代价也太大了一些。 “这……”青灵挠了挠头,这决定委实难下。自己若不答应,搞不好,那扫把星君的位子,就要换人了。以自己的自由换的一命,好似也不亏。 可是,自己还是想等着沃源小侄回心转意,好好做回自己的乖侄儿,待他娶妻生子,定然忘却这年少时的轻狂行为,好好待我这姑姑。到时候,自己也能如同那历城王一家,得享天伦,实在是美! 对!不行,绝对不能后半生都耗在此。 她又见这眼前的幽冥王与往日所见不同,这性子并非那般刚烈易怒,不若磨他一磨,看看有无转机。 青灵便道:“王,我乃仙草,生命不知漫长几何,我倒是不怕日日陪您,就怕您将我看厌烦了。不若这般,我在此地盛开百年,再日日与你奉上一杯晨露,与你煮茶吃,可好?” 青灵见这幽冥王真端着那茶,她灵机一动,将前世所学的调茶之法现学现用,以这园中的万千花卉为原料,以风为器,以花蜜为茶,以夜露为汤,不过须臾,一滴夜露花蜜茶便成了。 幽冥王凝视着面前那滴稍有橙色,芳香四溢的茶水,浅尝后,久久伫立不动。 青灵紧紧攥着手心,微微捏出了几丝香汗。 那幽冥王只看着手中先前那盏茶水,将它又放回桌上,略一沉思,便道:“倒也……未尝不可。” “不过,两百年。” 青灵闻言大喜,两百年,说快也快,于我们仙草的漫长仙生而言,实在是光阴一瞬。 二人约定,那幽冥王便将青灵与他解了契约,从此以后,青灵便再也不得离开这花园,且幽冥王也要如约放得扫把星君自由,倘若这二人有何违逆,必然会天打雷劈,被毁约的力量反噬。 青灵见这契约已成,一拍脑袋,暗叫糟糕。 这百年间不得出幽冥,而自己还未与那历城王告别,还有与珠儿之约还未完成,她道:“王,我还有些凡尘俗事为了,左右今夜您与那妖姬洞房花烛,怕是无心赏我这小小玉簪,不若就放了一晚上的假,让我了了这些事,可好?” 幽冥王眉头一挑,反问道:“本君何时说过,本君是幽冥王玄战?” “什……么?”青灵脑子懵掉了,“可你……可我方才数祠唤你幽冥王,你为何不澄清?” 他冷冷看了一眼青灵,不屑道:“本君……不愿。” 青灵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可是你我已经签订契约,山崩地裂不可也不可消除,你就不怕自己被毁约力量反噬,到时候身死道消,也无缘这一园子花草么?” 他哈哈一笑,又道:“本君何时说过,不救那星君?” 青灵愣在原地,吞吞吐吐到:“你……是何人?” 他一边摸着绿豆踱步离去,一边缓缓道:“沉鱼君,玄征。” 青灵静静伫立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前世今生这快一千年的仙生阅历,尚未听闻这幽冥界有这么一号人物,唤作沉鱼君玄征。 翌日一早,化作一株玉簪的青灵还未醒来,那沉鱼君便已在那亭中正襟危坐,他依旧是一身白色长衫,头上插着一只香木簪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书。 绿豆在他身侧匍匐在地,他偶尔从桌上的盘子里抓一块糕点,随意向着园中的高处扔去,那绿豆可谓是个灵活的胖狮子,每每都能飞出,恰到好处地吃进肚子。 青灵透过晨光,见这一人一兽在这花丛之中如此安乐,羡慕之余,她忽然想到那沉鱼君承诺之事,这一早他不应该去找幽冥君,说那扫把星君之事么? 第100章 沦为奴隶 她也在这盆中待不下去,幻成人身,走到他面前。 她越想越气,手掌“啪”地一声拍打在桌子上:“沉鱼君!” 她一声大喝,怒瞪着面前这个仍旧对书本目不斜视的人身上。 “可是本君园中的泥土,不合你这小花的胃口?不过一晚,竟养得这般暴躁。” 他不紧不慢地说完,又自顾自喝了一口水。 青灵见他丝毫不提昨日之事,暗自长叹,枉费自己对他一番信任,在他那盆中吹了一夜的冷风,他竟这般没脸没皮,“沉鱼君承诺我的事,可办好了?” 她端着那杯沉鱼君方才续好的茶水,赌气似得一饮而尽。 他听完,抬头望着青灵,一边的嘴角翘起。 他化出一方玄光镜来,青灵透过镜中,看到那方青龙台上,一天兵正打开青龙台的结界,那扫把星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来,与那天兵一番言语后,蹦蹦跳跳地跑出青龙台,一只黑色的乌鸦化作鹏鸟般大小,叽叽喳喳地说道:“主子,这事儿,多亏我那夜朝天嚎了两声……” 青灵见这沉鱼君竟然能徒手幻化出玄光镜来,可见他神力非凡,虽然不知他用了何种方式令那把扫把得了救,但这四海八荒皆知的玄光镜是不会骗人的。 她忽而脸上一红,没想到这沉鱼君说话不靠谱,办起事来却如此靠谱,如今自己身上的这一桩孽债已了,便单单只剩这两百年的囚牢了。 如今看来,这沉鱼君言而有信,在他花圃中做花,想来不会太过为难自己。 “今日的朝露茶没有奉上,还喝了我一杯茶水,不若……以后,便朝夜两回茶水!不然,你在我这花圃,日子也不好消遣。” 沉鱼君端着空空如也得茶杯,站起了身,靠着他比青灵高一截的身高优势,俯视青灵,幽幽说着。 青灵一听,方才觉得他人不错,怎么心眼如此地小,一杯茶水也不肯放过。再说,一杯茶水,它何德何能,能换我两百年的夜露? 青灵摇摇头:“沉鱼君,既然是契约,之前我们的约定中,可没有此条。” 青灵一乐,自己不同意,他可别想白嫖自己一晚上的劳动力,自己的时间可珍贵了,趁此机会,苦练两百年,待到出去时,定然能突破上君巅峰,化为上神。到时候再去寻那沃源小侄,若他还是那般不上进的态度,将心思胡乱生在他姑姑我身上,定要好好揍他一顿,非要给他的心性掰回来不可。 青灵迈着步子,就要回到盆子中。 只是腿上如何也使不上劲儿,好似又什么东西正死死抱着自己,她料想定是这沉鱼君在使坏,她咬紧牙关,奋力向前迈去,奈何身子纹丝不动,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她愤怒地转过身,斥责道:“小人行为!” 那沉鱼君却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翻了一页手中的书,青灵又认认真真将他打量一番,发现他周身并无灵力波动,青灵秀眉微蹙:“不是他?” 还是自己并未看清? 青灵掉回头,靠近那沉鱼君时,那种被绊住的感觉瞬间消失了。她将这沉鱼君上下打量一番,直到她的目光落到他的书名上时,她喃喃自语地念叨:“主仆契约。” 她道:“原来这绿豆,是你的坐骑?” 沉鱼君微微一笑,抿了一口茶:“非也,它……是我相识于西荒的一个朋友。” 青灵绕至沉鱼君身后,透过他飞舞的发丝,见到他正聚精会神观看的小字:“主仆契约之如何驯服草木类精灵,之玉簪花。” 青灵一惊,“你……你到底给我结的是合约还是……什么……约?” 沉鱼君微微一笑,露出倾城的容颜:“自然是主仆契约,两百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本君为人,一向诚信得很。” 青灵恍若五雷轰顶,她手扶额头,晕晕乎有些站不住脚,本仙何时说过,要缔结主仆契约?罢了,对着这人,本仙说不说,又有何用? 她如今已经对这沉鱼君有了新一番的认识,要说没脸没皮,在这四海八荒,他沉鱼君认第二,只怕无人能认第一。 如今,这一早一晚的两次奉茶,便是自己不愿,也不行了。 好在不过两百年,可是还有两百年呐…… 这一夜,青灵这一株玉簪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前世倒也罢了,今生今世,自己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想自己风姿出尘,仙品超然,本是个如风一般的逍遥散仙,如今竟然被这沉鱼君欺负,沦为奴隶。 她越想越不解气,无意间瞥见了墙角处有一株一品红,记得草木杂记中曾言,这一品红有小毒,能令人丑,这沉鱼君如此是个花痴,素日又爱美,不若对他小惩一番,正好出了自己心中这番恶气。 于是,她趁着那沉鱼君与他那绿毛狮子熟睡之际,将玉簪叶伸到院墙的一株一品红上,她绿色的叶子尖一勾,将那一品红的白色汁液接了满满一叶,小心揣在怀中。 第二日,青灵寅时便起来,在这花园中忙碌一番,待到沉鱼君起来时,她已接了满满一桶朝露。 她将那朝露水放到沉鱼君毕竟之地上,沉鱼君一看,果然眼前一亮,青灵一乐,他果然没有料到,今日她这小花,如此勤奋。 沉鱼君今日也带了一本书来,依旧是走到那亭中坐下,一手捧书,一手事儿拈一枚糕点,随手甩给绿豆。 今日他早早见到那桶朝露水,竟然没有自己泡茶,空杯空壶地等着青灵忙前忙后。青灵嘴角一瘪,真是有山靠山,无山自搬,看我两百年后走了,你这沉鱼君懒惰成性,渴不死你才怪! 她虽然手中的活没落下,但嘴里碎碎有词,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让那亭中看书之人听出个所以然来。 “小丫鬟,絮絮叨叨念什么?还不上茶。” 青灵的早茶万事具备,将那灵魂的一品红汁偷偷一滴,便是大功告成。青灵喜滋滋地端了过去,说着感谢他拯救那九重天的扫把一事。 第101章 来客 这沉鱼君听这一番话,受用得理所当然,他一杯茶水下肚,对青灵今日所为似乎很满意,并嘱咐她日后需要如此。 如此往复,几日之后,一天晨起,正躺在花盆子里,掰着叶子算着毒发之日的青灵,如愿地听见了一声嚎叫“啊~!” 她见正在园子中睡懒觉的绿豆一个激灵得站起身,风风火火得跑进了沉鱼君的房中。 “今日这风,极好!几日了,怎么今日方才觉得,这园子的景致,格外抚慰人心。” 青灵在风中舒展枝叶,舒畅无比。 须臾,那沉鱼君裹着内衫,疾步走到青灵所在的花盆前,他胸口大起大伏,手指着那张又红又肿,长满疙瘩的脸,盯着青灵问到:“说,你给本君,喝了什么?” 青灵从未见过这沉鱼君这般样子,暗叹自己真是,打蛇打在了七寸处,用此法收拾这人,正正当好! 青灵幻出真身,故作惊讶道:“哎呀!神君可仔细想想,这些日子可是吃了什么海鲜扇贝一类腥物,或河中小虫,那些东西,最是坏人容颜了!” 沉鱼君冷冷盯着青灵,淡淡道:“本君所食之物,不过一早一晚,两盏清茶,均是你这小丫鬟下厨。” 沉鱼君无限逼近青灵,一群专啃仙草的大蝗虫从四面八方飞了进来,围着青灵嗡嗡乱叫,大有沉鱼君一声令下,她便花谢草陨之势。 她颤抖道:“我……观神君这园中……花草繁多,许是花香混杂,过敏了。” “待我……待我炼制一些香膏,定能让您重现昔日的……盛世美颜。” 青灵紧紧闭着眼,一番真诚的话虽脱口而出,但说得哆哆嗦嗦,毫无底气。 沉鱼君站直了身子,收了这蝗虫群,只道:“且再,信你一回。” 他又道:“本君今夜有客,你便待在盆中,切勿出来。” 青灵此刻哪敢说不,瞬间化回本身,老老实实吃她的土。 她只觉得口中之土,实在难以下咽,偶有听见“嗡嗡”之声,又时不时探出脑袋,看看四周可有没走掉的大蝗虫。 几番查看,只见有几只蜜蜂在花丛中飞舞,并无见那恶虫,方才放下心来。 这得了空,也不能琢磨自己的功法来,如今又被这制膏一事难住,自己从未尝试,方才心口胡诌,也不知道实际操作起来能否成功。 青灵索性凝神屏气,细细琢磨这炼膏之法。 绿豆这些日子,看惯了青灵与沉鱼君日日相处,竟不再以她为敌,它此刻正在园子中瞎晃悠,瞧见青灵枝株笔直,一动不动,竟然眼中露出了些许的担忧之色。 用它那大鼻子不停地触动枝叶,青灵神思在内,见这绿毛狮子这般,颇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沉鱼君很不会做人,这绿毛狮子,倒是很有人情味。 只是这绿毛狮子逗玩一会儿,很快又被沉鱼君的一声声绿豆,叫走了。 青灵愈发对这沉鱼君不爽,他将自己拘在这园中,竟然连她唯一的小伙伴都要唤走,实在是个小人。 夜幕时分,绿豆摇着一个篮子,摇头摆尾地从院墙的一个狗洞钻了进来,顿时,一阵芳香扑鼻而来,青灵嗅着这味儿,念道:“糖油果子、紫苏饼……竟然全是人间美味。” 青灵不知不觉间,已快把持不住草身,隐隐有了化身成人的迹象。 “叮!” 伴随一道蓝光入身,青灵稳稳地变成了一株仙草,沉鱼君接过绿豆嘴里的篮子,不轻不重地瞅着青灵说了句:“不听话。” 青灵见此,挣扎着想要变幻回去,确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只以一棵草的视觉,眼巴巴地看着那沉鱼君走入凉亭,把盒子里的美食,一样一样地拿上桌子。 夜色更深时,那沉鱼君竟还觉得准备地不够周全,一拂袖,将那凉亭的四周,挂上五颜六色的纸灯笼。 青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开始好奇,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物,竟然让这平时如此傲娇的人,舍得下身段,做出此等烹茶煮饭的事儿来。 她唤道:“沉鱼君……沉鱼君,放我出来,我来为您的客人奉茶,可好?” 青灵着实想念那一口人间美食,第一次开了这个自降身份的口。 那沉鱼君听见青灵的声音,只说了句:“还放点一品红,作为佐料么?” 青灵一愣,道:“非也非也,我自然是要放上槐花蜜、玫瑰露……” 她还未将剩下的名儿说完,伴随沉鱼君一声“聒噪”,一道蓝光又飞了过来,青灵再也发不出一点儿声响。 “霸道!简直霸道无礼!粗鄙又霸道的混蛋!”青灵心中咒骂不已,摇曳着花枝以示抗议。 这沉鱼君收拾好之后,闲庭信步似地走了过来,说出一番令青灵震惊无比的话来:“谁粗鄙,又霸道了?混蛋说谁呢?” 青灵浑身好似过电一般,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他……能读人心思? 沉鱼君缓缓道:“这还要感谢你暗搓搓地用那一品红毒本君,为防你再起异心,本君不得不学那读心之术法,如何,学得还不赖?” 青灵此时大汗淋漓,心道这人实在妖孽,当即封闭心神,再不敢私下咒骂。 夜半之时,这园中被两道强光照亮,青灵定睛一看,有两个人并肩来到厅中。 那其中的男子一见沉鱼君的面,便问起他向来驻颜有术,怎么如今面容这般丑陋,沉鱼君只风轻云淡地说了句:“不过被一只发癫的蜜蜂蜇了。” 青灵见这沉鱼君看了自己一眼,有说有笑,猜到那沉鱼君定然是在说自己的坏话。她又张着耳朵,细细看听起来。 只是,她越看这做客的二人,只觉这一胖一瘦两道影子看着颇为眼熟,待那浓眉大眼的人转过身来,她见那人脸上肉堆如山,一张嘴却如殷桃小口,她娇滴滴地说道:“征弟,嫂嫂早就叫你哥哥过来,你哥哥偏一拖再拖,今日可莫要放过他,定叫他多吃几碗酒。” 那沉鱼君只淡淡说了句:“哥哥身为幽冥王,自然事务缠身,不比我一个闲人,嫂嫂言重了。” 第102章 丝素 青灵摇杆一弯,咦?这二人是幽冥王夫妇? 方才这沉鱼君唤这幽冥王为哥哥,二人又长得极为相似,难道这二人竟是孪生兄弟?这可吃了大瓜了,这消息若放出去,怕是一个震惊八荒的惊天巨闻。 青灵愈加对这二人好奇起来,虽然根被沉鱼君牢牢锁在盆中,可是身子却是极力向前探,想要听听他们在聊什么。 那二人落坐后,幽冥王抓着沉鱼君的手道:“王弟,这几千年来,你都将自己困于这一方院中,不觉得憋闷么?” 沉鱼君摇了摇头:“王兄不知,我这小院有花有草、有鱼有虫,还有这绿豆为伴,日子实在充实,为弟倒是不觉得有何憋屈。” 幽冥王面色微冷,举起面前的酒杯,深饮一口。 他道: “弟何必用这些俗物来搪塞为兄,兄知道,你对那数千年前的事,仍旧不能忘怀。” “当初我幽冥界站在魔界一方,与那仙界交战正酣,你却与那仙界花族的玉簪仙子情深意笃。” “父王本打算将这王位传与你,你却为了心中所爱,在十万将士前,公然违抗父王的意思,也寒了他的心,父王才会将这王位传与兄。兄本以为你自此避世,是怪我夺位。前些日子你来找我,我很高兴。” 沉鱼君此时面色无波,他看着幽冥王在他面前一吐心声,沉默良久。 幽冥王见他不言语,劝道:“父王早已身归混沌,弟,何必放下执念,重回幽冥王军呢?你那一手血魔剑法,可是冠绝八荒。” 沉鱼君摇了摇头,他的眼神穿过蔼蔼夜色,透露出一丝忧伤。他转过头,望着幽冥王道: “可是簪儿,却是死于父王的剑下。可笑我曾经允她,舍却战袍,执手天涯,如今后句已是妄想,我不过抱着毫无意义的前半句誓言……” “这点儿执念,兄,就莫要夺走!” 幽冥王见这沉鱼君不为所动,竟有些动怒了。 他抓着沉鱼君的肩膀,猛地摇晃:“玄征,你若再继续这般沉沦下去,便真如你给自己取的那名字,沉鱼沉鱼,下沉之鱼,再无鱼跃龙门之时!” “兄本以为,前些日子,你插手那扫把小儿之事,是动了凡俗之心,有回到兄身边之意思,兄特意来此一趟,没想到,你还是这般令本君失望!” 一侧的妖姬见状,柔柔拉住幽冥王的手,她道:“夫君,有话好好说,六界之大,弟弟唯此一个。” 她又给沉鱼君倒了一杯茶,语重心长地娇声说道:“好弟弟,你哥哥自接手幽冥界以来,便立下不再参与仙魔之战的约定。你细想想,你哥哥,这是为了谁?” 此时沉鱼君面色微动。 这妖姬眼见自己说动了这弟弟,给幽冥王抛了个媚眼,继续劝道:“那旧情人已经身死,八荒之大,如今你尽管可以再找一个,这玉簪花遍地都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 此时沉鱼君星目血红,他死死盯着妖姬,一字一句地问道:“嫂嫂,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旧情人?天上人间,瑶池玉簪,唯有丝素一人。” 那妖姬捂着嘴,被沉鱼君逼问得一时语塞。 此时青灵听得起劲,见这一家子故事如此精彩,怎么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她拼了命地身子往外拉扯,“哔!”随着一身禁锢被冲破的声音,想是沉鱼君这个小法术时间过久,已经不太起作用了,青灵竟然可以随意移动,她虽依旧是一株花的模样,但她却可以带着这盆子,移动到离亭子很近的池岸边。 亭中三人俱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哪里注意到这园子中一个小花靠了进来。 此时幽冥王站了起来,呵斥道:“王弟,你嫂嫂说话虽然难听了些,但也是为了你好。”一旁的妖姬不断地点头。 沉鱼君始终不再发一言,只顾自己吃茶。 那幽冥君气得转到一边,望着池外叹气。 青灵透过月光,正巧与那幽冥君面对面,只是如今自己是一株仙草,她完全不担心这幽冥君看穿自己。 她的心思方定,看见不知那幽冥君身上什么东西,向着自己“唰”地一声就射了过来,青灵大惊:“他要杀我!” 还没来得及跑,她便见自己盆中插着一物。 她心道:“坏了坏了,这回不死也残。” 她虚着眼睛一看,“诺?竟然是自己之前遗失的桃木簪子。” 她见那幽冥王好似并未发现自己,莫非这簪子被这幽冥王拾得,这簪子跟我日久,有了灵气,这是认出我了? 这一幕被另外两人也看见,因为那幽冥王的头发一瞬间就散了下来,他一身绿服,白色的发丝飘逸,活像一个刚抽了须的大苞米。 妖姬一眼便看到了这幽冥王的发簪,到了何处,她眉头紧锁,问道:“我怎么记得,之前此地,并无这盆仙草。” 幽冥君看着这玉簪飞出,正想施法看个清楚。 沉鱼君瞄了一眼噤若寒蝉的青灵,从袖中取出一枚金黄色的玉簪,送到幽冥王手中,道:“兄,那簪子沾了泥,便换王弟的可好?” 幽冥君迟疑了数秒,便接了过来,重新簪上。 妖姬似笑非笑地说道:“弟弟,你这园中的花花草草未免过于杂乱了些,此等庸俗之物,心思竟然也生到了幽冥王的头上,今日,不若就让嫂嫂帮你除一除草,如何?” 她飞身而起,向着青灵就是一股黑气击出。 青灵真身被禁锢,只得拖着花盆四处躲藏,就在下一个黑气就要被击倒时,绿豆突然跳了出来,将这黑气一口吞下。 妖姬见状怒道:“小畜生,竟敢挡我。” 绿豆脑子一歪,又将这黑气原封不动地击了回去,妖姬的脸顿时仿似上了一层碳灰,更加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夫君,你看!这小畜……” “够了!”幽冥王呵斥一声,“还嫌不够丢人么?” 他又回转头,对沉鱼君说道:“王弟,今日之话,愿你三思。希望你我再见之日,是以你幽冥界玄征将军之名。” 第103章 是主仆? 幽冥王带着妖姬就这般离去,空留沉鱼君一句不轻不重、不咸不淡地回答:“恭送王兄王嫂。” 此时绿豆摇头晃脑得围着沉鱼君转,沉鱼君捡了一个糕点,抛给了圆月高悬的天空,绿豆一跃而起,向着那块圆圆的糕点张嘴一咬,青灵看在眼中,心中仔细一品味:“诺,这面面,颇有一番天狗食月的味道。” 沉鱼君冷不丁地说了一句:“绿豆,她骂你是狗唉。” 绿豆听后龇牙咧嘴地朝着青灵奔跑过来,青灵心中暗自叫苦,该死的沉鱼君,又用读心术,还好她发现自己的禁制已解,撒开脚丫子就跑了起来,绿豆一边跑一边咆哮,发出震耳欲聋的狮吼声…… 半晌过后,沉鱼君拿起一块糕点,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绿豆,她变成了池子里的红鲤鱼。” 青灵冒出湿漉漉的头,恶狠狠地看着沉鱼君:“你到底想如何?” 沉鱼君幽幽道:“我王兄虽然身份尊贵,我劝你还是莫要肖想,那黑止山妖姬,不是你能应付的。” 青灵挥了挥那桃木簪子,赌气道:“我就招惹,你奈我何?等我嫁给那幽冥王,你少不得喊我一声嫂嫂,到时候,我定不饶你。” 青灵说到此处,忽然一愣,咦? 莫不是被这沉鱼君气糊涂了,怎么说出了这等违心的话来。实在是罪过,真是愧对我轩辕一族的列祖列宗! 这沉鱼君听后,静伫不动,又霸道得将青灵手中的簪子收去,说是:“王兄之物,不便亵渎,擅自揣藏,是为贼。” 青灵白了一眼沉鱼君,说那本就是自己的东西。 这沉鱼君越发不信她,反倒是讥讽她这说谎的功夫越来越差,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青灵看着自己之物被他踹入怀中,说他便是那贼喊捉贼之人。 他愣了半晌,看着青灵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一点也不似她,她内敛文静,温柔似水。” 他此刻的眼中似有万千繁星。 青灵想起了方才他与那幽冥君的话,想到自己的本体乃是一株玉簪。 她竟忘了要讨那玉簪之事,恍然醒悟道:“原来你将我困于此地,竟是为了追忆故人。这园子万花齐俱,独独缺一味玉簪,原是如此。” 她忽然翘首问到:“怎的忽然想通了,又要种我这花?” 沉鱼君沉默不语,他回忆到数千年前,那日他战胜归来,褪去战袍,一身青衫,在大荒山巅的松树下,就着蔓延的群山下酒。 此时天上飞下一个提着一篮子蟠桃的仙子,她没有发现松树背后的自己,她被他放在山巅的荷花吸引,想要去摆弄…… 沉鱼君此刻沉默了,他没有如同往日那般唤醒沉睡的绿豆,而是独自走了回去,这一夜,他屋中并无灯火通明。 青灵望着他落寞地离去,不知他想起了过往何事。 接下来的数日,她再也没见这沉鱼君来过这后院,她也少了整日的繁务,乘机正正紧紧地修炼了起来。 又过了数月,仍旧不见沉鱼君的影子,青灵心中大喜,喃喃自语道:“莫非,这人相思成疾,驾鹤西去了?”倘若如此,自己岂不是可以恢复自由之身,回去看看小侄可有变得乖顺,只是如今功法未成,倒是颇为遗憾。 花丛攒动,绿豆吊着一本书摇头摆尾地走到青灵面前,青灵见状,说道:“绿毛,你乃一头雄狮,怎么会为了沉鱼君那种人,将自己活得如同一只犬呢?” 她摸着绿豆的头,告别道:“那沉鱼君数月未来,定然是相思成疾,不治而亡了?你我今日同得自由,不如一起离开此地?” 绿豆别开脑袋,将那书页在青灵面前展开。 青灵见那手中小字,写到:“主仆契约,主亡仆死,仆死主存,一主一辅,同气连枝。” 青灵读完之后,见绿豆正昂首挺胸地端坐自己面前,面露得意之色。 她脸色大变,直呼不公平,既然同气连枝,为何他死我就得死?我死他就得活?可是自己活得好好的,说明那小人如今安然无恙嘛。 “唉哟!” 青灵随后紧紧捂着胸口,只感到一阵心绞痛,她蹙眉:“我这是怎么了?”她随即想起了方才书中所言,慌忙跑向那沉鱼君的寝殿。 “这小人要死了?” 她猛地撞开那殿门,却只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房间,哪里有那沉鱼君的身影? “噗!” 她感觉口中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已经喷涌而出。她的脑子变得迷糊起来,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虚浮起来。 她依稀记得,倒下的那一瞬间,身下有毛绒绒软糯糯的一物将它接住,她约莫觉得,这绵软的触感,在这偌大的园子里,大抵只有绿豆那头绿毛狮子。 不知过了多久,青灵听到耳旁有人语声,好似不止一人,过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 当她能微微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还是在那园中的盆里,一包不知道是什么的红色汁水,被挂在自己身侧的栀子树上,正一点一点地滴进盆中,而自己好似还不能动。 她视线之内的远处,那处凉亭上,不知何时种上了几株紫藤萝,那紫色的花开得极好,爬满了整个亭子。她隐约看到那凉亭中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他一袭白衫,黑发如瀑布,还是拿了一卷书,静静地伫立在亭子边,那头绿毛狮子也在,它变得比之前大了一倍,居然坐着也有那人那般高大,活像一座移动的小山。 青灵只看了一会儿,便又迷迷糊糊地睡去,她的身子好似特别地疲惫,由不得她再多看几眼。 又不知过了多久,青灵终于又睁开了眼睛,只是这一睁眼,她吓了一跳,只见眼中之景色大变,花草颓废,完全不复往日的繁盛之景。 她方撑一个懒腰,就见到沉鱼君端着一碗黄汤走了过来,用自言自语般的口气说道:“糟蹋了一园子的花,可算是醒了。” 青灵闻言一愣,细细回想这一段日子的前因后果来。 第104章 两相悦 她道:“我何曾糟蹋了你的花?倒是你,之前你可受了伤?” 沉鱼君不再说话,只是将那一碗黄汤倒在青灵的盆中。 青灵闻着药味儿,全部是强身健体的几味药,她见那沉鱼君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大体是确认此前自己负伤,定然与他有关,只是这小人平时长居不出,与世隔绝,如何还有本事招惹仇人,还受伤如此严重? 青灵实在好奇,见他面色红润,气血顺畅,没有一点儿不舒服的样子。好奇道:“你伤可好了?” 沉鱼君一挑眉,冷冷道:“本君何时说过,本君受伤了?” 沉鱼君走后,青灵对此事实在放心不下,她费尽心思取了那本《主仆契约》来,方才恼怒地发信,这缔结契约之后,这主子受伤,若不是主子有主动承担伤害的意识,伤若无伤,伤害全部转移到仆人之身。 青灵心中一震,果然小人,不可与之谋。 她自从失了那桃木簪子后,便一直披头散发,此番大伤初愈,披头散发之余,病容较弱,略有弱柳扶风之姿。 她虽愤怒,但身子无力,一路走得跌跌撞撞,一路艰难地地走到那躺在亭中的沉鱼君面前,来不及喘气,便问到:“你我之约,尚有多少年到期?”青灵叉腰质问,要走之心昭然若揭,可是由于她气急,胸口不断起伏,气喘吁吁。 沉鱼君仍斜眼看她,挑眉道:“不过三日,而已。” 青灵闻言,眼中瞬间明媚起来,自己竟沉睡了一百多年,这是受了多重的伤?“此三日,你莫要随意走动,若再累我受伤,你便是不仁不义。” 沉鱼君抬眼一瞅青灵:“嗯,明日九重天有个盛会,你与我去一趟。” 青灵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就要翻腾过来,她道:“你这是何意?” 沉鱼君幽幽道:“此乃仙界盛会,虽是走动,但并不随意。左右你也即将恢复自由,不若走动走动。” 他契约在手,青灵自然无法违抗,左右自由在即,便任凭这小人再嚣张几刻。 她正欲转身之时,他突然说了声“站住”,不冷不热地问到:“两百年了,不知你这小仙,姓甚名谁?” 青灵没想到他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这人向来高高在上,又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情伤之中,实在是难为他,还能想起打听自己这小小仆人的姓名来。 青灵沉思几秒,泯笑道:“小仙名唤,莫柳。”她心中暗叹,莫柳便是莫留,此地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沉鱼君闻言眼神微动,面部仍旧是一副冷冷的表情,他低语道:“嗯,好一个,莫柳。” 青灵见他那脸色,好似万年冰山,好似这两百年来,就没有见他笑过一般,这模样,竟然与自己那久远的前世,有同病相怜之感。 翌日,青灵时隔两百年,终于踏出了这方府邸。 她换了一身新衣,准备好重归这个广阔的世界时,就因为临行前,与沉鱼君开了一个玩笑,“今日神君这闺中女子,终于要出门了!” 那沉鱼君便又恼了,说青灵做了两百年的仆人,依旧没有学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反手就将青灵幻化为一个铜铃铛,被绿豆戴在它那绿脖子上,摇摇晃晃地飞上九重天。 青灵心中苦闷,只得一个劲儿地与绿豆诉说,大意便是自己如何命苦,明明是一个体面的仙子,如今,阴差阳错成了仆人,又被这主子抢了发簪,也无一个像样的簪子可用,自己倒是像个黑毛狮子一般。她一路哭哭啼啼,那沉鱼君好似充耳不闻,唯有拉缰绳的手似有欢快地敲着绿豆的脑袋。 反而那绿豆时而低头看看青灵,“嘤嘤嘤嘤”地低声吟叫,好似它听了进去。 沉鱼君见状只说了一句:“绿豆,不若本君将你变个绿铃铛,你们做个伴?” 此后,绿豆便是一声不吭,铆足了劲往前冲。 青灵见这沉鱼君实在是铁石心肠,还差点拖累绿豆,只好闭口不言,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九重天的盛会,她只听说过蟠桃盛会,不知今日赴的可是那蟠桃会? 转眼间,沉鱼君就来到了南天门,他递过一个折子,给到守门的天兵。天兵一看,顿时无比恭敬地赔笑道:“竟是幽冥王的使者,快快请进。” 沉鱼君下了绿豆的背上,手指在青灵这铜铃身上一弹,低语道:“今日人多,莫要与我惹事。” 青灵瘪嘴,自己这副摸样,如何能坏他的事情。 沉鱼君绕过几处游廊,来到了一个秀美典雅的宫殿,殿中牡丹花灼灼,精美的置物架上摆放着各式法器、书籍、仙草和一些闲置的仙家器具。 青灵蜷缩在铜铃之中,看着这现场,心中十分好奇,这是作甚?天帝老儿要展示他家大业大么? 须臾,她看到了一个令她很是意外的画面,那禾兹居然与季白肩并肩走了进来,二人谈笑风生,好似熟络得很,又一起并肩坐下,全然不顾旁人的眼光。 青灵纳闷:“这二人,何时变得这般好了?” 青灵正纳闷的间隙,一滴汤水滴到了青灵这铜铃上,她一看,原来是两个上菜的仙娥,只顾着相互说话,竟然没有注意到盘中的汤汁也洒了。 一略高的仙娥与一稍矮的仙娥说道:“唉,你看见了么,禾兹殿下旁边那位,便是如今妖魔界的王,名唤季白。据说,便是因为他,禾兹殿下久久不肯应下天帝说与他的婚事。” 矮仙娥恍然若悟,叹道:“难怪,天宫传了这心蕊上仙与殿下的婚事两百年了,至今也没个结果,竟然是因为殿下不爱女子,独爱男子?” 高仙娥做禁声道:“此时你我知道便可,切不可传出去。我与你说,我亲眼看见,有一次,殿下拒绝了心蕊上仙的相邀,转而与这季白把酒言欢,那夜我在望君涯司花,亲眼看到这季白,天鸡报晓后方才离开战神殿,可见,这是实打实的两情相悦啊。” 第105章 故人之争 青灵听这仙娥之语,心中纳闷儿,这情爱果然是个害人的东西。男人果然朝三暮四,喜新厌旧,之前这二人明明说心悦于我,如今他们反倒两情相悦起来。幸亏自己有远见,并未陷入其中,如今来看,倒是做得极对。 虽说男子中也有如同沉鱼君这般的痴情男儿,但那玉簪仙子之死,也是因为他的爱,招致了先冥王的恨!是以,这情爱之事,果然是无形的毒药,伤人于无形呐。 “蹦!” “将你变做个物件,仍然这般八卦,不过方查看你一番,竟对我的事这么感兴趣?” 沉鱼君低着头,凑到绿豆的大粗脖子处,压低了声音,不紧不慢地对青灵说道。 青灵知道,那沉鱼君又对自己用了读心术,她出言相讥道:“你堂堂幽冥王之弟,诺大一个神仙,竟然窃听一个小女子的心声,未免过于跌价了?还是,沉鱼君在这两百年里,发现莫柳我娇美可人,已对我情根深种? ” 青灵偷看此时那沉鱼君的神色,他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他以无言以对的表情看着这个黄色的大铃铛,即刻收了读心的术法,转过头去,走入那置物架中,在一个竹编篮子面前停住,一言不发。 青灵见状,原来这沉鱼君还是要面子的,只是不知,方才戳了他的逆鳞,不知他会不会记在心上,寻个时机,又来报复自己。 此时,绿豆仍旧老实趴在地上,样子乖顺得紧。 百无聊赖的青灵,无意间瞥见,在一个角落,有一仙君被一个女仙拦住,这女仙面色红润,欲言又止,手里捏着个湖蓝色的荷包,好似想要送给这仙君。 青灵歪着脑袋,心道:“这男仙的背影看起来,实在面熟,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 为了看看清楚,她努力摇着身体,希望绿豆能带自己过去看看。 “绿豆、绿豆,你听见么?走,过去看看。” 青灵奋力拖着绿豆,往墙角扯去。 绿豆好似明白了青灵的意思,甩了甩脑袋,缓缓地向着这一男一女的位置走去。当绿豆绕到这男子面前时,青灵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那小侄沃源。 过了两百年,小侄长得越发妖孽了,眼神深邃,眉眼如画,举手投足之间,还透出一股大将风范,难怪将这女仙迷得晕头转向。 此时这沃源说道:“本君……尚有姑姑未寻回,无心……” 青灵一听,这小子,竟然还这般说,莫非他还心存幻想? 这可不行,自己虽然被禁锢,但是阿凤应该是自由的。她将陷入沉睡的阿凤唤醒,道:“阿凤,去,想办法替这沃源接下这荷包。” 阿凤听见召唤,又见青灵话语急促,慌忙飞了出来,将那荷包托住,塞入了沃源的怀中。 沃源见状,面色大变:“哪里来的骚蝴蝶!” 这女仙则眉眼一展,抿嘴轻笑:“想不到沃哥哥这般脸皮薄,接个荷包还要演戏与月萤看。”她以为,这蝴蝶是沃源请来的,在她来看,这种方式,实在是浪漫得紧。她低头说完这话,羞得转身跑了开去。 沃源眉头拧在一处,正要一把逮住这阿凤,阿凤很快便闪躲进了青灵的储物袋中。 这一幕,被一个正路过沃源身边,才齐他膝盖的软糯小男孩看到,他指着绿豆脖子上的铃铛,用奶声奶起的声音喊道:“爹爹,娘亲,那铃铛里长出了蝴蝶,华儿想要……” 此时,一对青年夫妇闻声跟了过来,男子搂着小男孩,道:“华儿乖,爹爹有事,这袋子灵石拿去,叫你娘给你买了。” 男子很快离开,这妇人抱着男孩,见绿豆蹲在沃源身边,她便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沃源哥哥,竟然是一家人,我大娘也是轩辕族的公主,这么算来,咱们也算同宗。” 沃源鼻子一“哼”,冷冷道:“云娇公主为了小儿的小玩意儿 ,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你难道忘了,数百年前,你的父王是如何成为我的手下败将么?” 女子面色一愣,这宗云娇做了东海的太子妃,做事确是比之前周全多了,沃源如此讲话,她竟然也没有发作。 那华儿伸着手,拉着绿豆脖子上的铜铃铛不放手,撅着嘴就要去嗅。 青灵一惊,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小崽子扯到我的头发啦! 青灵看着面前一个粉嘟嘟红彤彤的小嘴唇,在自己周围,蠢蠢欲动,她心中大叫:“沉鱼君……沉鱼君!救我!” 此时沉鱼君早已封闭了心神,站在那花篮面前,寸步不移。 青灵后悔不已,早知道会遇见这一家子,便不去激那沉鱼君的伤心往事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赶走沉鱼君,又落入这小崽子手中。 宗云娇见沃源脸色不好,拉了拉那小儿的手,将它那即将得逞的小嘴唇也一并拉开了,可他还是挣扎着想要一探究竟,长蝴蝶的铃铛,实在好玩。 “沃源哥哥说得哪里话,以后你定然会明白,这是个误会。你看初华这般爱这铃铛,左右也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不若你收下我这一袋子灵石,令给这神兽换个大的,就将这小玩意儿让与我,可好?” 沃源抱着膀子,食指扣着下巴,脸色似笑非笑。 他道:“你就这么想要这铃铛?” 宗云娇爱子如命,她点了点头。 他一把接过这一袋子灵石,宗云娇大喜,正伸手等着沃源解下这铃铛。 沃源一吐舌头,高声嚷道:“喂喂喂,在座的神君仙子听好了,东海的太子妃看上了这绿毛狮子上的黄铃铛,她说,这左右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请这位主人出来,收了这袋子灵石,将这铃铛,卖与她。” “不值钱”三个字,沃源吼得极重,好似生怕别人听不见似得。 宗云娇闻言色变,她一时语塞:“沃源……你!” 众仙闻言,纷纷看向沃源,一个个也以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看着宗云娇。 第106章 十块灵石 沉鱼君此时回过神来,从远处缓缓走了过来,他面色平静地看了一眼宗云娇,若有所思地说道:“仙子慧眼,本君这铃铛,着实不值钱。” 青灵气炸了,这沉鱼君就是个妖怪,打狗还看主人呢,况且……况且我还是一株花。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实在不知那玉簪,看上了他哪一点。 宗云娇本以为这来人是个难相处的,少不得费一番心思赔礼,没想到这人如此好说话,自己也这般轻贱这东西,岂不正合她心意? 她道:“华儿,来,阿娘给你解。” 一阵异香传来,青灵看着宗云娇过来,那涂满脂粉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心中忐忑不已。 这下坏了,落入这一家子人手中,可如何是好? 那宗云娇正要靠近时,一股巨大的弹力便将她弹飞出去。 “本君何时说过,要将它卖与你了?” 沉鱼君一甩头,自顾自走了,绿豆跟在他身后面,摇头晃脑地,像个狗儿一般。 青灵放下心来,大气一出,暗道沉鱼君还算是个人,没有太坏。 跌倒在地的宗云娇,望着沉鱼君,暗自低语:“看你打扮……不过一个不入流的散仙,竟然也敢在我东海太子妃、花族公主面前,这般放肆。” 那初华年龄虽小,见娘亲跌落,哭哭啼啼地跑了过去,要将她拉起。 “娘亲,不哭,铃铛走了……我们去追。” 他的小手捂在那宗云娇脸上,样子乖巧得紧。 可是宗云娇牢牢拉住初华,眼中露出一抹阴霾之色。 沉鱼君带着绿豆,找了个偏僻的位子坐下,他面色微冷,道:“一刻不看着你,就给我惹事。那骚蝴蝶,是你的灵宠?” 青灵捂紧储物袋,摇着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前番夺了簪子,难保他这次不会肖想自己的阿凤,她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沉鱼君本想接着质问,此时那花心蕊与初阳盛装而至,介绍说本次盛会乃是一场空前的天宫拍卖会,会上所筹的灵石,将用于维护六界和平。 她一拂手,殿中牡丹花争相绽放,竟引得众宾客叹为观止,都说这牡丹花中牡丹仙,实乃是九重天一景。 她蕙质兰心,又奉上牡丹花茶与牡丹花饼,每走一步,迈步生辉,今日之举手投足,恍若神女,只是她眼波流转时,总是停在那禾兹神君的脸上,可惜那禾兹神君双眼不曾离开那季白魔主,竟是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接住。 她回首低头,眉眼间又是一抹轻愁,她竟然忍不住去回想那宫中的谣传,莫不是这禾兹殿下当真不爱女子? “心蕊,想什么呢?拍卖会该开始了。”初阳认真巡视一圈,见花心蕊有些神不守舍,便提醒了一番。 花心蕊打眼一看,姑姑与天帝此刻也来了,正并肩坐在一处。 这个位置是她精心安排的,她一向知晓姑姑属意天帝,那天帝虽未言明,但也眉眼传情,对百花神女的示好未置可否,此番见他款款落坐,与姑姑相谈甚欢,她自觉自己办了个天大的好事。 如今助力姑姑上位,算是成功了一半,也不枉费姑姑一番栽培之意,将这空前绝后的拍卖会交到她的手上操办。 她端端走到天帝面前,恭恭敬敬一番请示,方才开始。 此时,初阳早已取出了第一件拍卖物,一个精致的木盒中,放着一枚木质的簪子,簪子线条流畅,浑身有神光流动。 初阳道:“此乃锁灵簪,乃是八荒最完美的掩盖本身的法器。不知此法器被哪位前辈大婶所创,只知道若被此簪所困,除了世间最美三滴泪,什么也无法将它解开,就是三清天的灵风仙尊来了,也是难窥其妙。” 他见众仙被这番介绍吸引,便开始报价道:“此簪,灵石一千起拍。” 半晌,众仙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竟然无人报价。 底下有一神君说道:“此物虽然稀缺,但是无甚大用,既不能吃了增长功力,又不能当作攻击法器提升战力,委实鸡肋得紧,自己倒是有个女儿,买来插在头上到还有点用处,只是这锁灵嘛,实在是没有必要。” 此人一言后,原本有一两个犹豫不决的散仙也放弃了,卖场一时间陷入了僵局。花心蕊见状与初阳低语,这簪子从一千灵石降至八百,无人问津,后又降至两百。 此时她面色微囧,她曾与姑姑保证,定要卖出这会上的所有东西,让姑姑在天帝面前出彩,让他看看百花宫的能力与忠心,如今这一开场,便是如此,怎么行? 于是,这锁灵簪又降至一百灵石,此时,原本无心竞争拍的神君们又动起了心思,一百灵石,捡一个大漏,实在划算,只是他们谁也不动,好似看穿了这心蕊神女还会再降,谁也不先开这个口。 花心蕊暗自咒骂一声:“一个二个,真是老狐狸。” 她只得降至五十灵石,此时仍然不见众人出价,她眼睛一闭,十灵石,再不卖出,便记自己账上。 此时有几个神君正要开口,方打了个墩儿的绿豆睁眼便瞧见了这簪子,它一个健步就跃了上去,一口咬住初阳手中的簪子,摇头摆尾地走到沉鱼君身边坐下。 一面示意沉鱼君给钱,一面塞给青灵,青灵面相虽为铃铛,但是仙元仍旧是本体,她接过这簪子,惊呼这绿豆竟然记得之前自己的诉苦,叼了这簪子与她。 她对绿豆好一番夸赞,绿豆非常受用,那狮子尾巴摇得像个狗儿一样,引得沉鱼君频频翻白眼。 又不情不愿地拿出十块灵石,抛给了初阳。 那几个神君眼巴巴地看着一头狮子抢了这廉价的不凡之物,暗自觉得可惜。 花心蕊倒是心中大快,一群男神仙,决定还不及一个畜生干脆,白瞎她一把时间。 不过,虽然一枚无价之宝,不过卖出了十灵石的底价,好歹也是开了个头儿。 紧接着,第二个物件出来了,第二个是百花宫的养颜丹亮肤丹,此丹药备受一众仙娥喜欢,一枚丹药竟然卖出了三百灵石的高价。 第107章 只要是个女仙 在花心蕊忙着卖货的同时,青灵的仙元正在把玩这锁灵簪,她翻来覆去得看了看,心中激动无比,她道:“绿豆,你晓得么,我这还是第一次收到一头狮子的礼物。” 沉鱼君见那簪子消失在那铃铛中,本想开启读心术,又想起之前青灵一番属意于她的言论,他便幽幽道:“本君好意提醒你,莫要乱用,不过当个耍当。” 他说话间,青灵早已挽了个发髻,将这簪子插上:“嗯,非常地丝滑,果然是个好东西,簪上时候,浑身一阵清爽,好似处在盛夏的石洞中。” “沉鱼君,方才你与我说什么?莫要什么?我没听清楚。” 青灵追问,忽觉头上刺挠,捏着这簪子就想解痒,怪得是,这簪子无论如何,竟然不动分毫,竟是……再也拔不下来。 她心中着急,囫囵一顿急扯,摇得自己化的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沉鱼君听闻,先是使了法力,将这铃声止住。又开了读心术,又凝神一瞧,他剑眉一蹙:“我竟未见过,如你这般愚蠢的……天界之人。” 青灵这下听清了沉鱼君的话,她已习惯这人的冷言冷语,问道:“你……什么意思?” 沉鱼君略呀一口茶,悠悠道:“左右这两百年,竟也无一人寻你。想你是个孤独散仙,纵然遮蔽面容,倒也无关紧要。” 他又一长叹,“如我这般,纵然容颜依旧,也盼不到昔日的她,认出我来,与我相逢。” 青灵细细品味这沉鱼君的话:“遮蔽面容?什……什么意思?我这是如初阳所说,将本身完全掩盖了?” 她心中一着急,捏着簪子用力扯,果然如是。 “可我还有……” 她未说出小侄那两个字,因为她现在也不确信,这小侄能正正经经地做她的小侄。 果然,自己仍旧是个“孤独散仙”。 此时,花心蕊报出了今日最后一件拍卖品,便是一枚灵芝仙草,此物食之,能增长千年灵力,此物在众多神君的争抢下,卖出了两千灵石的高价。 这场拍卖会延续三天,今夜沉鱼君将宿在天宫,等待第二天的拍卖。 青灵此时已经接受了被锁灵的事实,又开始琢磨起了这沉鱼君整整一日,都没有心仪的物件么?还是他心仪的物件还没有出现? 傍晚时分,沉鱼君独自朝着瑶池的方向去了,并嘱咐绿豆不要跟着,自去玩耍。青灵便拉着绿豆想去战神殿,看看昔日的同僚阿木。 她本想在望君涯上看看便罢,谁知绿豆闻到了一股烤鸭味,流着哈喇子就冲进了战神殿。一路跑到了战神殿的后花园。 她并未见到阿木,倒是看见了禾兹与季白在一个花亭中,正对饮。 那禾兹正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季白又接了一句:“曾与美人灯下别,恨无消息到今朝。” 青灵张着耳朵听了两句,便再也听不下去了,奋力拉着绿豆往回扯,绿豆虽然仍旧被二人的烤鸭吸引,不过拗不过青灵,只好回头。 青灵暗叹,还好前世自己看过人间的几句骚诗,晓得这是互诉衷肠之语,这二人白天竟然还未腻歪够,不过如此也好,以后仙魔二界,将永享太平,实在是个好消息。 “好!” “兄,这一句,写的极好。” 两声大喝之声响起,青灵扯着绿豆的手被惊得一顿,明白这二人又互捧起来。她更加尴尬地无地自容,此时一个快步如风的人从绿豆身边走过,青灵望去,竟然是天帝那老儿。 只见他面色极冷,一面快走,一面大声呵斥:“好什么好!” “本君本来不信,这天宫传言……传言你这逆子……你喜欢什么女子不好,偏要与魔王……” 他说到魔王,又不好再说下去。 心里对着龙海的龙王又咒骂起来,他个为老不端的老龙,自己风流也就是了,竟还生个妖孽日日缠着我儿。 季白此时几杯下肚,望着天帝,不解道:“本君与殿下推杯换盏,可是耽误了殿下谈情说爱?若如此,本君便”季白打了一个饱嗝儿,半晌没有说下去。 天帝一听,语重心长道:“唉,魔王说的是,若如此,本君感激不尽,魔王定是被小儿骗了。” 季白饱嗝儿打完,接着道:“本君便明日,再来!禾兹兄心怀坦荡,过往均是误会,我们相见恨晚,相见恨晚……” 季白抓起桌上的半只烤鸭,一口吃肉,一口喝酒,摇摇晃晃地起身,向外面走着。一面道:“两百年了,犹记得……” “啊!” 他被脚下的一个石头绊倒,一只烤鸭甩了出去。 他爬起来,正要去捡时,绿豆眼疾手快,一口就叼在嘴里。 他道:“哪里来的绿毛怪,这脖上的铃铛,还怪可爱。” 青灵见状,心中一番惋惜,“季师兄,想不到两百年不见,你竟然沦落得这般……” 她还想再看看昔日师兄,谁知绿豆得了吃食,屁颠屁颠就跑出了战神殿,躲在望君涯后大快朵颐起来。 半晌,青灵才见季白晃晃悠悠,驾着云离去。随后,战神殿内响起了天帝的呵斥声,那赤焰没多时,也尾巴着火般地跑了出来。 战神殿中,一阵打砸之声不绝于耳,最后以天帝一声大喝结束: “后日,给我抛绣球,只要是个女仙,都给我娶进战神殿。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要不是那季白,换个人,本君早把他化成了灰,逆子!” 天帝之怒,如雷贯耳,青灵隔着一座山,已是听得耳朵直洋洋,绿豆也耳朵一扇,一抹嘴,“嘤嘤嘤”地跑回了客房。 此时沉鱼君还未回来,折腾了一夜的绿豆与青灵,早已经睡去。 次日,拍卖会上依旧出现了各种珍稀的法器与仙草,均被各路神君仙子抢购一空。 待到快结束时,天帝宣布了一件令人震惊的消息,他说明日拍卖会结束后,将为禾兹殿下抛绣球招亲,无论是哪个仙子,只要接住这绣球,便是未来的天妃。 第108章 加价 此消息一经传出,各路神仙纷纷奔走相告,急忙盘点自己族中可有尚在闺阁的女儿,万万不可错过这个顶好的机会。是以,可以想见,第三天的拍卖会,也会因为此事,人数倍增,天宫将会空前的热闹。 这可愁坏了剩下的竞拍者,他们中有人早已相中了某些东西,只怕到时候人多眼杂,神仙中卧虎藏龙,万一有人看中了自己心仪之物,又如何得了。 可是天帝已经顾不上这许多,更别说是竞拍者的心思,如今天宫子嗣凋零,加上各仙门大家族如今与他离心,且那禾兹又在这档口,频频传出与那魔王的流言蜚语,他心中实在愁苦,便再也不能由着禾兹的性子胡来,明日,他这父亲,定要给禾兹取个媳妇,管她是何仙门是何家族,只要是仙界之人,且是个女仙,便一切都好说。 况且昨日,那东海龙王的小孙孙初华,长得圆胖奶呼,实在看得他心痒难耐,故而给禾兹纳妃一事,他竟觉得,是一件一刻也不能推辞的事情。 此事一经宣布,那百花宫的花心蕊便花容大变,她急急走入她姑姑的殿中,问姑姑她该如何是好。那百花神女岂不晓得侄女的心思,竟掩着嘴轻笑起来,倒这心蕊是个痴情之人,平时那般有主意,怎么遇上了禾兹,竟然心神意乱至此? 她道:“纵观这八荒女仙,有哪一个有你这般的资源,这两百年来,便览天宫群书,成为天宫这新一代的翘楚?无论是姿色还是灵力,天宫无有女仙能越过你来,这般好的机会,应该欢喜。” 此时花心蕊想起了那魔王,担忧道:“姑姑,那日我见殿下眼中全是那……” 百花神女摇头一笑,“小女儿终是被表象迷了眼,我见他二人兄弟情深,行为亲厚,却无轻浮之举,这不,姑姑我此时不也牵着你的手,怎么,姑姑我便要嫁与你了?” 百花玉指芊芊,轻轻捏了捏花心蕊的手心,抿嘴轻责。 花心蕊破愁为笑,低头急辨道:“姑姑哪里话,姑姑要嫁,自然也是嫁于这六界最尊贵的男子,天帝陛下罢了。” 百花一听,脸色一红,仿佛春风拂面。她起了身,缓缓走了出去,又回过头来,柔柔道:“明日之事,你便全部交于初阳,好生打扮,好生做你的未来天妃。” 花心蕊心中一甜,手指一圈圈卷着披帛,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天宫的一个客房内,沉鱼君打坐不语,绿豆蜷缩在一角,“嘤嘤嘤嘤”地说着梦话,青灵蜷缩在绿豆的毛里,只觉得份外温暖,她以极低的声音喃喃道:“还有一日,沃源小侄,姑姑便可见你了,不知你与那女仙,相处得可好。” 沉鱼君眉头微蹙,听不清这小丫鬟在嘟囔什么,听夜风将窗户吹了一个缝儿,他一拂手,将窗户关上,温柔看了一眼熟睡中的绿毛狮子,心中一暖。当他看到那脖颈处的铃铛时,心中似又升起一丝莫名的忧愁。 他悠悠一叹,又入了定。 第二日,百花宫仙人济济一堂,实在站不下,有神君仙子化作雀鸟飞虫,栖息于牡丹花上,大家都等着拍卖会结束后,一观这天宫的素有铁树之称的禾兹殿下,将会娶回去一个怎么样的女子。 熙攘的人群中,沉鱼君有绿毛狮子开道,轻松找到了自己的位子,他暗叹自己背靠王兄这棵大树,着实是好乘凉。 好不容易挨过一天,沉鱼君终于等到自己的心仪之物——一只竹编篮子。 那初阳道:“此乃天宫旧物,为一身故的女仙所遗留,这篮子因盛了千年的蟠桃,流转着非一般的仙气,故而也算个精致物件。此物,出价十灵石。” 此价一出,引得一片唏嘘之声。 有神君言道:“这天宫是穷疯了么?怎么不把那兜率宫拴青牛的绳子也卖上一卖,这还有丹药之气呢!” 另一散仙道:“正是,一个破花篮子,也想掐出水来。” 初阳也听得二人议论之声,他不多见过这等场面,面色涨红,说道:“两位仙君,不买便罢了,何必说得如此难听?说不定不入你的眼,倒是别的神仙的宝贝。” 此时众神哈哈大笑,这篮子平平无奇,还能开出花来? 沉鱼君此时站了起来,道:“一百灵石,我要了。” 众仙见状,唏嘘不已。这见过被迫涨价的,主动涨价的还是第一次见,这神君看着面生,模样又似个小白脸,莫不是见今日女仙众多,故意挑一个便宜的,哗众取宠? 这时,人群中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仙翁,好心劝慰道:“少年,看您打扮,定是那个小仙山的修士?年轻人,莫要为了莫须有的面子,费了灵石,不若留着这钱,安生取个媳妇,说不定,能早早传宗接代呢。” 青灵一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不起沉鱼君的人她见过,如此善心善意,慈眉善目又看不起他的人,还是头一遭。 她给沉鱼君传音道:“沉鱼君,这阿翁可是为了你好,莫柳觉得,你可三思。” 沉鱼君拇指扣着中指一弹,青灵脑袋上嗡嗡作响,她道:“君子洞口不动手,沉鱼君,过了今日,你便莫要再约束于我。真是人之将走,其言也善。实在是个不知好歹的小人!” 沉鱼君不再理会青灵,他径直走了过去,正要接过那花篮时候,一个娇嫩的声音响起:“且慢,我出两百灵石。” 沉鱼君和青灵一同挑眉,做了两百年的主仆,这也是唯一一次二人的反应如此一致,二人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宗云娇。 她举着一袋子灵石,有些得意地望着沉鱼君。 沉鱼君难得地冷笑一声,幽幽道:“这位夫人,可是要与我争上一争?” 宗云娇道:“非也,仙君多想了,我看这篮子,给我儿装果子,好用得很。” 沉鱼君自然不信他,只冷冷加了个价:“五百灵石。” 第109章 一文钱铸就英雄汉 众仙深吸一口气,纷纷错愕地看着这沉鱼君,虽说五百灵石不是个大数目,可是花五百灵石买一个破篮子,着实是败家。但他今天对上的是仙门第一富户,东海的太子妃,只怕对不了几次,便会挫败。 果然,宗云娇怎么会把五百灵石看在眼中,她东海,有的是钱。她也懒得与这男仙纠缠下去,准备报一个天大的数目,直接吓退他:“五千灵石。” 此时众仙看向宗云娇的眼神,特别是女仙,全是羡慕之意。嫁个好夫家着实不一般,卖个竹篮子都能出五千灵石,真是出手不凡。 沉鱼君眉头一挑,他不过是想收回玉簪的旧物,没曾想,这东海的太子妃竟然因为那小事怀恨在心,与他这般针锋相对。 今日他在王兄处支了一万银子,本以为足够,如今对上这人,只怕便不够了。 即使如此,他也不甘就这么放弃,毕竟,这是初见玉簪时,玉簪的随身之物,怎么可能让它落入别人手中。 他淡淡道:“九千灵石。” 话一说出,他的内心实则已经翻江倒海,王兄速来节俭,一分一文,全都花在实处,今日这手笔,只怕王兄知道,又要费自己许多唇舌。 他话一出口,众仙在从对宗云娇的羡慕中,又回到沉鱼君身上,纷纷开始打探这是谁家的郎君,竟然这般财大气粗。今日若是自家女儿不能抢得绣球,能得这位郎君的青睐,倒也是不错。毕竟,这三日来,何曾有过九千灵石的高价。 宗云娇心中一哽,虽说她东海拿的出这许多灵石,但由于她素来用物奢靡,东海有人对她颇有微词,如今若花了这巨量的灵石,买个破篮子,只怕那傲月也会埋怨于她,最近东海扩充兵力,也正是用灵石的当口。 她为难之际,看到沉鱼君那一张孤傲清冷的脸时,顿时下定了决心,她要不争银子争口气,今日定不愿让他如愿,她道:“一万块灵石。” 这是她这月和下月所有的花销,连同初华的也在内。再多,也是一分钱也没有。 另一侧的沉鱼君一挑眉,也是心中犯愁,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一万块灵石,也是他今日的所有身家,正在他愁眉苦脸之际,青灵传音道:“沉鱼君,我待中正好有一块灵石,若你答应我一件事,便赠与你,如何?” 青灵好似看出沉鱼君囊中羞涩,立刻逮住机会,提出了这个交易。 沉鱼君斜眼一瞥,低语道:“你且说说。” 青灵道:“我有一远房侄儿,顽劣不服管教,若有需要时,望沉鱼君助我一臂之力,揍他一顿可否?” 沉鱼君听完,看鬼似得瞥了一眼青灵。 一直以为她是个孤家寡人,何时又冒出个侄儿?既然独独这一个亲戚,竟然还舍得叫人揍他?他眼下无暇顾及许多,不得不为这一块灵石折腰,便道:“嗯,可。” 他方答应,只见绿豆便将一块灵石含在嘴里,一副摇头摆尾的模样。 沉鱼君观那宗云娇此刻也犯了难,料定她应该也是到了一个报价的极限,淡淡说道:“一万……零一块灵石。” 宗云娇一听,气得差点晕过去,因为今日她的口袋中,也放带了一万灵石。 但若要她就这么放弃,她实在是不甘心,她想着东海的库房中,收藏的灵石岂止这一点,不如再加一笔。 正要报价,她的夫君傲月走了过来,拉着她的手,不解道:“你与这一个破篮子置什么气?难道还要再加一万?走。” 宗云娇被傲月一番数落,嘴角一瘪,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去。 初阳见此大喜,立马一锤定音,他实在没有想到,一个平凡的竹篮子,居然拍出了一万零一块灵石的天价,实在是令人惊喜。 他小心地端着着篮子,喜滋滋地走到沉鱼君身边,道:“神君,这篮子,是你的了。” 沉鱼君本以为还有一番恶战,没想到这么快就将这篮子收入囊中,他脸皮不自觉地抽了抽,方才自己只管报价,没想到真要给银子时,心中还有些舍不得,伸出的手顿了顿,隔了许久,初阳明里暗里咳嗽了几声,他直到脑海中又浮现了昔日丽人的音容,他方才不情不愿地,一把接住了这篮子,明明这篮子十分轻巧,拿在手里,却似重达万金,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委实,太败家了。 抱着灵石的初阳,回转身时又不忘回看了几眼,见沉鱼君一番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他不禁心中一惊,将那储物袋紧紧捂在胸口,赶忙跑回了百花宫。 青灵大感有意思,这沉鱼君竟还是个扣扣儿,喊价时候如此慷慨,付钱时候竟然又舍不得了,堂堂幽冥王之胞弟,怎的如此有意思? 就连那初阳师兄,何时也变得爱钱如此了?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花心蕊款款走了过来,走到沉鱼君身边,柔柔一拜道:“神君,小仙有礼了。” 正在打量篮子的沉鱼君懒洋洋一抬眼,只说了个:“喔。” 她见沉鱼君出手大方,态度又如此傲慢,心道此人必定是非凡的人物,不若结交一番,日后说不定会有大用,她展颜一笑道:“小仙乃是百花宫的副使,神君可唤我心蕊仙子。” “哦,心蕊仙子。”沉鱼君依旧低头摆弄着这个花篮子,眼睛一息也没有离开这篮子,好似对说话之人毫无兴趣。 那花心蕊见状,并不动怒,天宫但凡位高权重或者位居要职的部分神仙,大多都是性格古怪,做事乖张任性,见他沉鱼君越是在她面前这般,她便料定,这沉鱼君是个高人。 她道:“神君雅趣,对这篮子如此在意,定是个世外脱俗的大神仙,我见神君拿了幽冥府的牌子来,想必神君定然是幽冥界的大神仙?” 沉鱼君终于抬头望了一眼这心蕊仙子,他缓缓道:“确是……大神仙。” 他话语一顿,心蕊仙子得意一笑,拿了仙酿给他斟满。 第110章 招亲 沉鱼君说了这许久的话,正好渴了,端起来一饮而尽,唧一下嘴之后,道:“大神仙身边的小厮,我是给幽冥王,夜里掌灯的小仙。” 他不紧不慢地说完,花心蕊脸色一变,道:“神君说笑了,心蕊没见过哪个掌灯的小仙,一出手就是一万灵石,神君实在谦虚。” 她以为沉鱼君定然是与他生分,不肯透露真实身份,她化出一盒牡丹仙酿道:“神君今日如此支持我百花宫的拍卖,今以一壶仙酒相赠送,望神君笑纳。” 沉鱼君一看这酒,方才略微打量一番,道:“不错,牡丹仙子,多谢。” 花心蕊打着笑,脸色略尴尬:“神君,唤我心蕊便好。” 沉鱼君收了酒,便也不再理会那花心蕊。那心蕊仙子觉得无趣,仍旧恭敬地退了出去。青灵素来不喜这花心蕊,见她一过来,舔着脸来与沉鱼君套近乎,便立马气呼呼地拉着绿豆别处溜达了一圈。 方回来时,只见人声鼎沸,盛装的禾兹缓缓走了过来,禾兹像是一个自带磁力的磁铁,吸引着众多女仙的目光。 一瞬间,众仙激情高昂,哪怕是家中无有女仙的局外之人,也早已搬好了小板凳,坐在那里,等着这天界的太子殿下抛绣球。 更有好事的男仙侍,竟然开起了赌局,就赌这禾兹殿下的绣球会被哪一位仙子抢到,众人纷纷下注,当然押宝最多的便是那玉梭仙子和百花宫的花心蕊。 心灵看得手痒痒,可惜囊中空空如也,唯一的灵石也给了沉鱼君,不然她定然给那温柔似水,善良美好的玉梭仙子压上一注。 百无聊赖的她扫眼望去,今日这台下人流涌动,各路的仙门大家族的年少女仙多得数不胜数,只是最为惹眼的,还是百花宫的心蕊仙子,与那天孙娘娘的徒弟玉梭仙子,心蕊仙子一身百花裙,纳尽天下春色,衬托地她的容颜明媚艳丽,而玉梭仙子一身清风淡雅的装扮,活像是空谷幽兰,别有一种脱俗之美。 二人翘首以盼,那份神态,竟然如出一辙。 眼下这人群之中的禾兹殿下,在青灵看来,活像那端午节里众多粽子中那个包着元宝的,都被这群女仙想着。 想好此时沉鱼君见这篮子有一处坏了,正用法力就地修复,青灵乐得挂在绿豆脖子上,看这一番热闹。 此时虽然还没有开始抛绣球,但是这殿中,灵力的波动异常剧烈 ,就连青灵这个铜铃铛,也被这灵气震动地左摇右摆。 青灵定睛一看,这各家族中的修为较高的长辈,竟然在纷纷纷给自家的参选女仙们传递修为,这竟然已经变成了家族实力的比拼了? 此时绿豆也变得兴奋起来,眼睛咕噜噜地随着禾兹手中的红色绣球转动。它走来走去,激动得不得了。 “轰!” 忽然,一道大力将青灵掀了个跟斗,那头上的锁灵簪在她落地的时候戳到了她的脑袋,她只觉得有些疼。 她道:“是谁?” 此时,绿豆正四脚八叉地仰面躺在地上,正“嘤嘤嘤嘤”地委屈叫唤着。 青灵望过去,发信道冰冷的目光正瞪着绿豆,此人正是那花心蕊,她道:“谁家的小畜生,如此不知礼数,此乃殿下的招亲活动,此地,岂是你这等孽畜能进来的,还敢在我面前摇头摆尾。” 青灵方才明白,竟然是她踹了绿豆一脚。 绿豆被踹出人群,很快就有想往前靠的女仙,迅速挤占绿豆之前所在的位置。 绿豆翻了几下,都没有翻过身来。 青灵见状大急:“绿豆,绿豆,绿豆能起来么?沉鱼君,快来看看。” 也不知是沉鱼君是开了读心术,还是听到了绿豆的“嘤嘤”声,他缓缓穿过人群,眉头微蹙,蹲下身来,摸了摸绿豆大脑袋,眼见一个南瓜大小的包鼓了起来。 绿豆此时眼眶湿润,两个爪子刨着脸,在沉鱼君面前委屈地撒娇。 沉鱼君此时面色大变,他取出一枚仙丹,先给绿豆服下,绿豆头上的大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他立马翻过身来,又恢复了摇头摆尾的模样,对着沉鱼君的手背添了添,沉鱼君点了一下绿豆的鼻子,又对着绿豆的丹田注入一缕缕灵力,他一抬眼,指着那最热闹处道:“豆儿,想不想去玩一玩?” 绿豆好似听懂了沉鱼君的话,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沉鱼君幽幽道:“去,以你现在的灵力,足可迎战这台下的所有人。” 绿豆高兴极了,屁颠屁颠地钻入人群,将身子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无比丝滑地穿来穿去。 由于它的速度太快,众人又将注意力放在禾兹手中的绣球上,只以为是一阵风吹过而已。青灵倒是觉得好玩得很,被绿豆这样带着跑来跑去,实在是有意思。 “各位仙家门,我儿禾兹,今日绣球招妻,我禾悦在此承诺,无论这绣球落到哪家在场谁的手中,她都是我天宫现在的太子妃,日后禾兹登基的王母。机缘天定,就看今朝。”饮了几杯酒的天帝兴致高昂,说完此番话后,便将禾兹推到台前。 众人见天帝这般承诺,心中更加对这争抢绣球一事上了心,就是拼了命,也要与天家结亲。 禾兹右手举着绣球,他面色平静,眉宇间有淡淡愁容,其实前番,天帝威逼他娶妻时,他仍旧是不肯,可是这次,天帝没有将矛头对准禾兹,说禾兹如何忤逆,如何不孝顺,反而取出自己的内丹,他威逼道,倘若禾兹不同意,他就自爆内丹,死给他看。 禾兹不知道,他这老父亲是从哪里学来这等手段,竟然以死相逼,此事再也不能和他正面硬刚,他便妥协答应了下来,心里有了另一番计较。 虽然早就定好了主意,但站在此处,他看着台下云云众仙,脑中依旧挥之不去的是另一个十分美丽的容颜,他只得心中暗自叹息,如此,便继承天帝位后,方能计较。 第111章 好去处 台下虽然容颜美丽、家世不凡的女仙众多,但对他而言,不过是堆积的锦绣之姿,并无意义,娶谁或不娶谁,又有什么区别呢?左右即使娶进战神殿,他也是不可能与她做真的夫妻,也不过是捱到他等位,给她一纸休书,将他真正心尖儿上的人娶回来。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台下众多女仙,将绣球朝后一抛,一面蔚然长叹,心道:也不知,会是哪个倒霉鬼接到这绣球,既然是你主动要抢得,接下来便莫要怪我了。 此时天帝眼睛弯弯,好似两个月亮,如今,风水轮流转,这姻缘,终于转到了自家儿子头上,他眉眼带笑,早已想到了一年后,报天孙的美好画面。 此时,绣球在众人头上划过,花心蕊与那玉梭两位仙子,到底是一等仙门出生,伸手利落,踏风而行,将一众女子甩在身后,二人的速度竟然不相上下,二人玉手与那绣球的距离,都在那一尺之间。 “莽!” 一声狮吼声传来,谁也没有看清,空中何时冒出一头绿毛狮子,上下两个尖尖的大牙将绣球咬在嘴中,在空中摇头晃脑,撅着浑圆的身子,得意洋洋地跑来跑去。 众人见状,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禾兹听见声音不对,怎么的忽然如此安静,他转过身来,看见抢到他绣球的竟然是一头浑身长满绿毛的狮子。 台下的沉鱼君嘴角一弯,静伫不动,好似等着看这笑话一般。 青灵被绿豆挂着,居高临下,正瞥见了沉鱼君这阴险的笑容,她不禁碎碎念道:“这沉鱼君,果然是个心眼儿小,又爱报复的阴险小人,这真是按着天家的颜面,在地上摩擦呢。” 果然,天帝的脸都绿了,因为此时,有好事者在议论:也不知是天帝的话说的算不算数,谁抢到,谁便是未来的天妃,眼下竟被这凭空出现的狮子抢到,也不知这狮子是公是母,是谁家的神兽,不知这狮子何时才能修得人身,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呢! 又议论道:别说,若这狮子成了天妃,实在是战神一个得离的住手。 禾兹将这些闲话听在耳中,反倒觉得心中一宽,左右殿中也养了一头老虎,再多个狮子,总比多个女子要好。 此时青灵听了众人的话,也好奇起来。与绿豆相处了这般久,还真没有注意道,这绿豆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儿。 她心下好奇,扯着绳子就要往它那处去看。 “吡!” 不知道是不是她用力太大,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她竟然转到了绿豆身下,看清楚了,绿豆竟然是个男孩儿。 她正要回去时,她感觉身子蓦然一下子变大了,感到身子不由自主地下坠,她一着急,慌忙翻身上轿子,正好骑在绿豆身上。 绿豆见青灵幻化了人身,高兴地不得了,将那口中的绣球扭头塞在了青灵手上。此时,青灵两种禁制已解,一种是与那沉鱼君签订的主仆契约,还有一种则是沉鱼君将她变做铜铃铛的变身咒,解禁的蓝光四散,她一身青衣缥缈,青丝摇曳,虽然锁灵簪遮挡了她的容颜,但依旧掩盖不住她的天生丽质,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纷纷打听,这是哪家的女儿,竟然这般好运。 天帝看着面前的陌生秀丽女子,心中暗自一喜,只要不是男人,只要不是神兽,他便觉得都好,当即又转悲为喜,放下心来。 可是花心蕊与玉梭却傻眼了,方才还是个狮子,此时,怎么又多出一个女仙来? 沉鱼君也一愣,暗道:“我竟然忘了,她与我的契约,该解了。” 此时天帝庄严地走过来,对着青灵道:“不知仙子是何家女子?姓甚名谁?请报上名来。” 青灵脑子懵了,她:“我我我”半晌也没我出一个名堂,我是一株名唤青灵的玉簪?还是轩辕一族的公主池梧?或者是沉鱼君的仆人莫柳? 纠结了半晌,她望向沉鱼君,求救,哪知那沉鱼君只是看着她,不言不语,毫无要帮她解困的意思,她只得说道:“我乃是绿豆脖子上的一个铃铛,今日方才化形,天帝可唤我铃铛。” 天帝老儿老眉毛一皱:“向来物什生灵智化形,最为不易。多为西方佛祖跟前,日日聆听佛音的物件,常有化形的机缘。姑娘乃是一个铃铛,竟然有此机缘,想必您的主人定然是诸天一等一的大能者,想必便是这绿豆神君?不知是诸天哪一位尊神?本君不曾听过呢?” 他虽然疑惑,但是想到能与这等大能得神仙接亲,实在是一件意外之喜。诸如西方的菩萨、三清天的神尊,都是天家想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如今竟然无心插柳柳成荫,他岂有不开心之理? 青灵摇了摇头,指着绿豆便道:“天帝误会了,绿豆并非是一位神君,乃是我座下的这头绿毛狮子。” “啊?” 她此言一出,众神惊讶。天帝不信,这狮子虽然看着不凡,但绝不可能助青灵化形。此时,沉鱼君方缓缓走出,向着天帝一拜道:“禾悦兄,别来无恙。” 天帝抬眼,一见到沉鱼君,意外道:“你……你是幽冥界的玄征?” 沉鱼君点了点头,一招手,将半空中的绿豆连同青灵一同召唤了下来。 他沉思一番,对着青灵传音道:“机缘如此,你我主仆一场,天妃也算个好去处。” 青灵莫名其妙地看着沉鱼君,不知他是何意。 沉鱼君道:“正是本君,本月曾去燃灯佛祖处听禅,临走时,见这铃铛有趣,燃灯佛祖便将这铃铛赠与了我。我倒不知道她这般便化形了,来此一遭,竟让你天家,捡了个便宜。” 沉鱼君一番没脸没皮的话,说得一点也不害臊,听得青灵都差点相信自己实则,就是个铃铛。 众人听后一阵嘘唏,燃灯佛祖之物,岂能是这天界神仙可比的。 花心蕊看得气急败坏,心道,早知道有这一番姻缘,她定会下个驱逐令,绝不允许一只虫兽,进到这殿中。 第112章 三滴泪 一侧的玉梭则是神色黯淡,她眼中泪光莹莹,轻轻捂着胸口,脚步虚浮地离开了。 沉鱼君一番言语之后,天帝听得津津有味,非说要在大婚之前,去燃灯佛祖面前道谢一番,沉鱼君说佛祖乃是方外之人,天下生灵自由造化,天帝得了媳妇便好,不必再去为这些俗物饶了佛祖修行。 他又说自己虽然资历浅显,但也养了这铃铛两百年,他身后的整个幽冥界,都是青灵的娘家,天宫若有不周全之处,活着薄待了青灵,幽冥界可是不会忍气吞声的。 沉鱼君这一番话说得时软时硬,天帝的心起起伏伏,待他语毕,天帝方才赔笑道:“请代我向令兄问好。玄征兄说的哪里话,往后两届结亲,我们只会更为亲厚,我天家只有对铃铛辈加关爱之理。” 青灵听完两人的话,方才明白,这沉鱼君竟然是要把自己嫁入天宫,还自以为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 她心中大叹,真是才出狼窝,又进虎口,这糟心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自己与那禾兹,相互间全无情义,如何能共处一室,结婚生子? 如今自己又被锁灵簪所封,顶着一付假的容颜,如今又要步入一段假的姻缘,实在是前路吉凶不明,未来祸福难料。 她愁思良久,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解除锁灵簪之时,便是这铃铛从六界消失之时,也是她青灵的重生之日。 解簪之法,不过三滴泪,能有何难? 仙元三十万两千二百四十九年初一,天宫红灯高挂,红绸飘飘,九重天迎来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婚礼,新郎是那仙界的禾兹殿下,新娘则是幽冥界玄征神君座下精灵,据说她名唤莫柳。 这场空前的婚礼,因为这太子身份尊贵,天妃身份独特,来自仙、魔、幽冥的来宾众多,尤其是那避居世外的沉鱼君玄征,竟然作为那莫柳仙子的娘家人出席,收到的礼物之多,竟然从战神殿,铺到了南天门。 入夜时分,殿外宾客喧嚣未已,战神殿内,安静无比。 主殿中,红烛摇曳,灯影婆娑。青灵一把掀开头上的大红盖头,如饥似渴地望着桌上的各种果子糕点,天宫礼仪繁多,今日一场婚礼下来,她可是滴水未进。 她不过随意选了一个盘子,从盘中随意拈了一个果子,还未放进嘴中,那垒得高高的果子便似决堤的河流,“哗啦啦”地滚落得一地都是。 “柳妃娘娘,你还好么?可是发生了何事?” 阿吉是殿外的小仙娥,乃是凌霄殿莲池中,一尾刚化形的小鲤鱼。天帝见她一身红鳞,颜色喜庆,又在这大喜的日子化形,正巧新天妃需要一个侍女,便谴她跟了青灵,随侍在身侧。 阿吉正打着盹儿,忽听殿内有异响,着急这天妃可是有何不适。 青灵嘴里包着一个水滋滋的果子,嚼得正香,发出一边嚼东西一边说话的声音来:“阿吉,我没事,天色已晚,你自去后院的池中休息,不必痴守于此。” 阿吉心思单纯,又十分听话,正困得很,听得青灵如此说,便一跃进了后院的水塘里。 青灵吃饱喝足,算着时辰,那禾兹应该应酬完毕,就快回来了。她趴在桌上,手里转动着一个干果子,双眉紧蹙。 这禾兹明明中意季师兄,如今因为那天帝的强迫,取了化名为莫柳的我。虽说自己立志要找到那三滴泪,解了锁灵簪的禁制,但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况且,自己还不知那三滴泪,乃是哪三滴泪? 今夜洞房花烛,若那禾兹真心不来倒好,自己自然乐得自在,可若他既想与季师兄勾搭,又要与我在一处,岂不麻烦? 青灵捂着脑袋,在屋中走来走去,纠结到底是对他来文的,还是来武的。 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阿凤从储物袋中冒出了个头,它说禾兹这行为,实则就是那凡间话本中的渣男,他若心中有他人,就不该娶了你,既然娶了你,就不该招惹那季师兄。可是今日婚宴,这禾兹仍旧是与那季师兄喝的正酣,倒是把你晾在一边,是以,阿凤抖了抖触角道:“一闷棍。” 青灵暗道有理,幻了个铁锤在手,嘱咐阿凤叼了铁锤,悬在那进门之处。 青灵紧张又激动地等待了两个时辰,终于听到了极轻微的脚步声。 “阿凤,准备!” 青灵给了阿凤一个眼神,阿凤便施法翘起铁锤的榔头,只等着那禾兹一进来,便给他重重一击。 “吱呀” 殿门被推开,阿凤重重地便照着那个黑黢黢的脑袋砸了下去。 “蹦!” 一榔头下去,“哐”地一声,青灵看清来人后却呆住了,吞吞吐吐地说道:“沉……沉鱼君,怎么是你?” 沉鱼君两指神速,正巧支住这榔头,他幽幽道:“小丫鬟,还是这般,没轻没重。” 阿凤见锤错了人,一溜烟躲进了灵宠袋中。 青灵瘪嘴:“子非鱼,安知鱼之痛?沉鱼君非我,安知我之忧。” 他眼神深邃,目光停在青灵的脸上,他沉默良久,方道:“明日,我将重回幽冥王府,王府事务繁多,本君恐怕抽身乏术,你”他的话止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青灵被这沉鱼君欺负惯了,忽然他这般言语,倒是奇怪地很。 莫非……他还真把他自己当成了我的娘家人? 沉鱼君顿了许久,眼中有了离开之意。 青灵见他是来告别,想起了之前的承诺一事,所谓重要的事情,需要说三遍,她又提醒道:“之前的承诺,待我来讨时,沉鱼君可别以事务繁多作为借口,敷衍与我哟。” 沉鱼君淡淡一笑,轻轻答了四个字:“随时恭候。” 随后,他便消失在蔼蔼的夜色之中,一只绿毛狮子从天宫一个角落跃起,追逐着他的背影而去,那摇头晃脑的样子,依然如狗一般。 两百年来,青灵第一次看他微笑,只是他笑时,也那么云淡风轻,好似一枚花瓣在池面荡起一圈浅浅的涟漪。 第113章 天书阁 “阿凤,你说,沉鱼君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青灵依在门框处,看着那殿外的夜色,心中竟觉得有一丝忧伤。 此时,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歪歪斜斜地走了过来, 随着他越走越近时,阵阵酒气传来,青灵心中一紧,是……是那禾兹! 她的余光瞟到,这战神殿的墙头似有人影,她抬头一看,季白正站在墙头,一脸笑容地看着她与禾兹二人。 青灵心中一阵咯噔,想不到,这季白师兄是个肚里能撑船的宰相,此时此刻,竟然也能露出笑靥如花的模样来。 “嗯!” 那禾兹竟然在不远处的一个石子路上,身子一斜,眼看就要栽倒下去,此时那季白丝滑地抛出一道灰色的光,将禾兹正好扶了起来,还道:“今夜花好月圆,禾兹兄莫要辜负。” 青灵见这二人实在亲密,竟然连自己这新婚之夜还要如此,实在是一点也没将她这个战神殿正夫人放在眼里,幸好自己无心禾兹那厮,不然,岂不是夜夜垂泪到天明,为这薄情郎伤碎了心? 她幽幽一叹,转身合上房门,插上门闩,任凭那二人在外面眉来眼去、你侬我侬。 她走到床边,正要歇息,“嗯?”只见床上正躺着一人,那人脸色绯红,嘴角酒渍未干,妮妮喃喃地不知道说着梦话还是在自言自语,一副睡得正酣的模样。 “禾兹?你……怎么进来的,这么快?” “喂!” 青灵与他说话,他似乎听不见,便推搡了几下,奈何他睡得深沉,半晌方才迷蒙地睁开一只眼睛,惊坐而起,呵斥道:“大胆,何方小仙,竟敢私闯……私闯本君战神殿,本君要……杀了你。” 他方举起手来,指尖一柄剑隐隐闪现,青灵慌忙闪到一边,躲在房梁上,不过几息,她的耳旁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青灵心一松,原是做梦,一惊一乍,实在骇人。 她见他睡得香甜,便离了主殿,穿过回廊,走到了之前住过的后院小屋,路过那片剑冢时,她眼中依然只见一片梅林,朵朵红花看着特别显眼。 她拉起被子,迷迷糊糊就深深睡去了。 翌日一早, 青灵一早便醒来,见那禾兹酒醉未醒,便带着阿凤赶往天书阁,一路上,无论何种仙阶的神君仙子,遇见她,都要恭恭敬敬拜一拜自己这天妃,这待遇实在是非同往日。 想她之前还是阿灵时,便去给禾兹找过书籍,每见一些仙阶高的神仙,便要行礼,那时候天宫众神不知为何,格外地爱学习,一路上的神君仙姑,实在不少,就因为这行礼,那时她足足走了半日方才走到,如今,自己成了那高位之人,心中大感快意,此刻,终于明白为何这仙界女子,个个想做这天妃。 “嘻嘻” 她想至此处,竟然笑出了声。 “青姐姐,何事这么快乐?”阿凤不明所以,噗嗤着翅膀。青灵道:“你看这天宫,是不是有意思了起来?今日一看,做这天妃,好似也不错。” 阿凤见她高兴,也围着她飞旋起来。 到天书阁时,门口一座躺椅,椅子上躺着一个后生,他一身青纱,脸上盖着一本厚厚的书,正睡得呼呼作响。 青灵料定,这边是天书阁阁主,之前她记得明明是一个白须白发的老神仙,如今怎么是一个年轻的男仙。 进这书阁,需要各殿殿主的手牌,今日她空手而来,不知这阁主能否通融。 “咚咚”她手指轻扣,那后身好似被吵醒,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牌子扔进盒中,自进去,给你们说了多少次,莫要吵我。” 青灵道:“若是没带呢?” 后身往后一扬手:“那就滚回去,没带看什么看?” 阿凤一听,噗嗤着翅膀就飞了过去。 “这是我们天妃娘娘,你……敢这么说话?” 那后身慕地一起身,转过身来,一张清秀的脸映入她的眼帘。这分明就是一个女仙,哪里是什么后生? 那女仙见到青灵,方收了方才那嚣张的气焰道:“哦,竟是柳妃娘娘,小仙冒犯了。近日这不守规矩的神仙,太多了,娘娘可莫要生小仙的气哟。” 青灵看这女仙,明明眼熟得紧,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便道:“无妨。” 上得阁楼,阿凤喋喋咻咻地念个不停: “青姐姐,如今你是天妃,怎么能轻易放过这样的人?你这般不与人计较,她们便会认为你好欺负。以后,万不可如此了。” 青灵托着阿凤,道:“你在哪里看的这些道理?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阿凤在空中一阵飞旋,说道:“我们灵蝶的灵智,自然一百年一个样。” 青灵点着阿凤的小触头,道:“非是我要忍气吞声,你忘了我们今日是为了什么来的么?何必为了一些旁的事分了心?快去找记载了锁灵簪的书。” 阿凤这才舞动着触须,与青灵一同寻找起来。 青灵在这一层阁楼中翻看一遍,发现此层竟然全是一些诸如情爱的杂书,这些书书页陈旧,好似被许多的神仙翻过,比如那本《征服神君的一百种方法》好似最为火爆,竟然被翻得页面反光,还有一本《天宫美男记》也被摆在显眼的位置,好似备受青睐。 青灵一时间来了兴趣,想看一看在这天宫之中,到底有何种美男。 可是第一页,便瞬间令她失望。 这排名第一的居然是禾兹那厮。 这写书之人为了让观者信服,居然还从家世、战力、容颜等多个角度尽心分析,还分析出了他那龙阳之癖的不足之处,虽未说季白师兄,但观这字里行间,字字好似都在写那季白师兄。 也不知这本无聊的书是何人所写,青灵看得心中烦躁,唤了阿凤又上了层楼。 二楼的书阁中,便无一本一楼那种混书,讲的全是各种心法、炼丹、符咒等,青灵翻看一遍,也无收获。上得三楼,里面有关于神兽、六界、法器的记载,她嘱咐阿凤仔细看看,那锁灵簪应是在此了。 第114章 不就是属意师兄么 果然,她终于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那本灰尘扑扑的《锁灵簪记》,此记中说,锁灵簪缘自一个上古的一个爱情事故,那时天地初开,万物混沌,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她爱上了一个男子,可是她的家人却不允许他们在一起,对她多番阻拦,她为了与心爱之人相守,炼制了锁灵簪,隐藏了自身的气息,令她的家人不能找到她,从此,她与她的爱人过上了幸福且自由的生活,但是,紧接着,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书中读到此处,青灵见后面的书页好似被虫咬坏了,她喃喃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呢?”她继续翻看,后面都没有对这个故事的续写。倒是介绍了锁灵簪的解法,便是需要集齐三滴泪,一为爱人之泪,一为挚友之泪,一为亲人之泪。将这三滴泪滴入灵簪中,便可复归本貌,释放本身。 青灵看到此处,不由地犯了愁,这亲人之泪倒还好说,将那沃源小侄暴揍一顿,取了他的泪倒也容易,这挚友之泪嘛,免不得找一找小八了,也不知她下凡可回来了?可这爱人之泪,倒是难了。如今自己与这禾兹是夫妻,明面上也算是自己的爱人,也不知他的眼泪能不能奏效? 她叹了一口气,道:“阿凤,你说,那禾兹算不算我的爱人?” 阿凤飞了过来,小黑眼睛一转,道:“青姐姐,我方才在一楼看到一本书,上面说,这凡间女子,会与她的爱人结为夫妻,你与禾兹殿下已为夫妻,照此推理,他自然算你的爱人。” 青灵照此一想,似乎阿凤说的也有道理,便将此书揣在怀中,带了阿凤准备回去。 走到阁楼门口时,那守门的女仙竟然将青灵拦住,她道:“天妃娘娘,请留下阁楼的书。”青灵被她一挡,笑道:“仙子,我不过借回去看几日,便送回来。” 那仙子瞬间掏出她脖子上挂着的一面镜子,说道:“如此,请容小仙将这一切记录下来,到时候天帝若要责罚小仙,小仙也有个证据。” 青灵挑眉一看这劳什子,只觉得越看越眼熟,这……这女仙好似是那羽族的公主,叫鹦秀公主。 听说,她是唯一一个不为禾兹的美色所迷,反而想录了禾兹的窘事,将这影像卖钱,好好搞事业的一枚女侠般的人物。 之前听说她被禾兹罚到天宫扫地,没想到,扫了几百年,她道愈发上进了,还升到了这天书阁。 她这是和天家有仇么?如今又要录起天妃来?青灵想她一路走来,也是不易,此事闹大,以天帝那护犊子的心思,如今自己背靠幽冥界好乘凉,哪有她好果子吃?便泯笑着掏出怀中的书本道:“方才看得入迷,倒是忘了,冤家宜解不宜结,鹦秀公主言重了。” “你……你叫我什么?”她朱唇轻启,几百年了,连自己的族人也觉得她丢了羽族的脸,说她是个异类、是个闯祸精,族人都如此,谁还会叫她一声公主?她这么努力,不过是为了将她身为侧妃的母亲接出羽族…… 青灵问到:“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就是那日……”她忽然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早已不是花族仙子青灵,而是幽冥界的莫柳。 她寻思一番,道:“那日……我见神职牌上所列。” 这鹦秀公主收了书本后,之前眼中那种不屑的神色顿时消失,她说了一句:“天妃天真善良,对人没有分别心,在这天宫,务必处处小心。” 青灵闻言,知她好意,但却未放心上。 自己并不会长居此地,她才不会做这局中之人,作茧自缚,待得锁灵簪解开,就连那沉鱼君,也别想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她回到战神殿,便见赤焰那小子蹲在殿门口,见她过来,就立马站了起来,语气紧急道:“柳妃娘娘,你一大早去了何处?殿下寻你不着,很是生气。” 青灵瞅着赤焰那模样,说道:“哦?他要寻我?” 那个我字,青灵说的阴阳怪气,还带着几分不相信。 她进去一看,那禾兹一身金衣,正端端坐在殿中。他见青灵进来,本以为她会对自己行礼,谁知她立马坐下,自顾自喝起水来。 禾兹一拍桌子,冷冷道:“本君只道你是幽冥界人,不通天界礼仪,原是一个毫无礼数之人。” 青灵惊诧地头来,几口水润了嗓子,便道:“喔,如果殿下需要,我们乃是爱人,爱人之间,不必如此生分,大可直言。” 青灵站起身来,对着禾兹恭敬一拜。 “如此,殿下可是满意?” 禾兹闻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他道:“罢了,你既在此,我们便好好一谈。” “谈?”青灵一听此事,倒也并不意外,她与这禾兹,并无情义,看来他是要对自己约法三章了。不如趁此机会,要他一滴泪,以解我眉头之急? “唔,殿下,一切都好说,我也……正有此意。” 此时殿中一片肃穆,这二人哪里像是一对夫妻,倒像是敌我交战的双方。 禾兹冷冷一笑,以极冷漠的眼神看了一眼青灵,便将脸别向一方,再不看青灵一眼。他道:“本君知你,费尽心思,唆使你那狮兽抢得绣球,不过是为了嫁与本君,将来得以登上天后之位。” 禾兹说到那天后之位时,青灵脸色一暖,她道没有想到之后的天后之位,会是如何荣耀,不过回忆起今日众神对她的反应,她实在觉得有意思。 禾兹瞥了一眼青灵,见她神色微动,似有欢喜之意,更加印证了他心中所想,他嫌弃地别过头去,冷哼了一声,到底是个趋炎附势、追名逐利之徒。 他又道:“可是本君,早已心有所属,此番娶你,乃是迫于父君之力。”他说这番话时,言语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压迫之感,更像是一种运筹帷幄,怀着曲线救国的心思。 青灵点了点头,本草早就知道,你爱得不就是我的师兄,季白么? 第115章 他无泪 禾兹做得如此明目张胆,又说得如此小心翼翼,实在是个怪人。 她回道:“嗯,莫柳心中有数。” 禾兹本以为她会纠缠一番,见她如此冷静,他准备好的应对之策,一时间竟然也派不上用场了。他想,定是这女子采用了欲扬先抑之法,显得她与众不同,想让他对她另眼相待,可是此番,怕是要令她失望了。 禾兹继续说道:“你既心中明白,那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你乃是为了天后之位,而我则是为了父君之愿。” “父君已有传位之心,你只需做好我明面上的天妃,待我登上天帝之位,你不得阻拦我迎娶我心爱之人,自然,我也许你一生的天后荣耀,如何?” 青灵闻言,他这一番话虽然无情,但却合理得紧,可是他却将自己想错了,自己可是对做他的天后,丝毫兴趣也没有。不过嘛,这禾兹既然站着自己的夫君之位,这一滴泪水,倒是乘机讨要的好。 青灵道:“我可以履行天妃之责,不过,殿下可否许我一物?” 禾兹眼睛一闭,对青灵的厌恶之心到了极点,果然,现在就开始讨要东西,如此急不可耐。他冷哼一声,“你且说说。” 青灵见他虽然态度极差,但为了自己的自由之身,只得暂且忍下,说道:“我要殿下的一滴泪。” 禾兹穆然睁开眼睛,意外地看了青灵一眼。 他冷冷道:“本君杀伐八荒,向来是本君叫别人哭,还无人,令本君流泪。你是在说笑么?” 他冷哼一声,愈发觉得这新来的莫柳夫人,就是个贪婪兼古怪的幽冥怪人,只甩下一句:“天妃另想一物,本君或可应允,明日一早,莫要闲逛,随本君拜谒母后。” 他一边说话,一边夺门而去,赤焰忙不迭跟了过去,屋中空空荡荡,唯有青灵一人。 “阿凤,这禾兹无泪,可如何是好?” 青灵眉头深锁,一筹莫展。 阿凤“噗嗤”了一会儿翅膀,道:“青姐姐,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男子的泪,难收也是对的。不过,阿凤倒有一计。” 青灵忙问:“何计?” 阿凤附耳过来:“…” “柳妃娘娘,阿木来了,他说西偏殿堆了一屋子各处送来的礼物,问您如何处理?”阿吉走了进来,递过来一个礼物簿子,眨着眼睛向青灵请示。 青灵接过簿子,放在手中并未打开,反而问到:“殿下的起居记录,你可有?” 阿吉“啊?”了一声,随后好似明白过来,说道:“娘娘实在贴心,只是奴婢也是随娘娘一同过来,待我找阿木讨来。” 青灵点了点头,“嗯。” “娘娘,这礼物簿子,您还未看呢?”阿吉见青灵不再言语,提醒道。 青灵见这薄子极厚,懒得去看,便道:“放在那偏殿,无需打理。” “可是……”阿吉露出极为难的表情来。 青灵见她不愿离去,好似这礼物中有何不妥。 “阿吉,有话,但可直说,我的殿中,无须那许多顾虑。”青灵柔柔一笑。 “娘娘,别的礼物,诸如法器、仙丹、金玉之物倒也无妨,只是这礼物中,还有几样活物,只怕再不放养出来,就死了。” 阿吉叽里咕噜说完这些话,又道:“因这是您与殿下婚庆所受,我们下人,一概不敢乱动的。” 青灵秀眉一挑,竟还有活物? 她打开折子,仔细一看,果然,原来是那轩辕一族的沃源小侄,送来了一只红尾锦鸡,嘱咐这锦鸡需得一日三次喂食,她又接着读到:“若饿上三日,这锦鸡便会发狂,恐难应对。因为,此乃上古混沌红尾鸡。能降此物者,唯上古神兽麒麟兽。” 她掰着手指,“一天,两天,三天。”如今已经是第三天了,这么说,那鸡娃饿了三日了。她合上书页,暗道不好。 “阿吉,阿木,速速去取些食物来,这侧殿的锦鸡饿不得。” 阿吉一听,便明白了青灵的意思,调转跑了出去,与阿木扛了一袋子米粮,直奔西侧殿而去。 “彭!”此时一声巨响传来,殿外传来阿吉与阿木跌倒的呼声,“咯咯咯咯咯咯~”一声响彻战神殿的鸡鸣声响起。 青灵换了一身衣服,正要出门去看,便见一只壮如牛的大母鸡拖着长长的尾巴,正在院子里横冲直撞。 “阿吉,不是给了它吃食么,怎么还是这样?” 此时阿吉被这锦鸡给吓蒙了,嘟哝着嘴,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阿木见到青灵出来,一个翻身便立了起来,又见这不过一只鸡而已,想给这新来的女主子留个好印象,当即说道:“娘娘,小心,待我将这孽畜捉住,交与您处置。” 他一吹口哨,本想将壮壮那只老虎唤来。 谁知这口哨声响起时,反倒吸引了这大母鸡的注意,它瞅着阿木,一个尖嘴就戳了上去,青灵暗道不好,这可是上古的混沌红尾鸡,阿木这小子不识货啊。 念道阿木这人虽说欠缺一些机灵,但人确是极好的。 她唤出阿凤,合力向那红尾鸡飞去,“阿凤,你引开它,我去救阿木。” 阿凤奋力飞到那红尾鸡面前,忽左忽右地骂道:“臭鳖鸡,我在这儿呢,你来吃我呀!” 它扇着翅膀,等着那红尾鸡来救,哪知道那鸡红了眼,见到青灵去拉那阿木,就攻了上去,那红尾鸡一个尖尖的嘴就戳到了青灵的背上,她疼得一咬牙,额上汗珠点点。 “孽畜!” 宝殿议事归来的禾兹,正巧瞧见了这一幕,他眼中寒光一现,“赤焰,宰了它。” 他身后的赤焰,提剑就要上去砍,待走近时,他却面色大变,呆在原地,吓得一跳抱在禾兹的身上,“殿……殿下,是……是它,就是它,我在那轩辕族的兽园,正是被这只鸡骚扰的,呜呜呜呜”禾兹奇怪地看了赤焰一眼,道:“那么,娶了它?” 他掏出一个玉瓶,将这红尾鸡收入瓶中,又顺手抛给了赤焰,“或杀或娶,你自个儿决定。” 第116章 藏着诡计的女人 赤焰阴阳怪气地接着瓶子,委屈巴巴地回了一个字“哦。” 青灵见这场面,想起了当初在花族时,这禾兹也是这般护着这金凤凰,方才还要打要杀,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要给赤焰这小子娶媳妇了。 此时阿凤在她面前,眼眶泪水盈盈:“青姐姐,你流血了。” 阿吉与阿木爬了过来,俱紧张无比地看着青灵,阿木说道:“殿下,我……我这就去请穷耋仙官。” 禾兹见青灵脸色惨白,竟然没有想到她会为了一个下人,做出这样的事来,他之前的傲慢消散了些,正要说句关心的话来。 青灵见状,说道:“殿下可是十分感动,愿意为我落下一滴泪来?”他更没想到的是,青灵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青色瓷瓶,高高举在手中。 他剑眉拧在一起,一股莫名的火升了起来:“实在是心机叵测。” 然后领着赤焰,头也不回地回了主殿的书房。 阿凤眼巴巴地看着禾兹离去,一个劲儿地长吁短叹,大呼青灵实在糊涂,这个时候,提那茬干啥呀? “哎哟,阿凤,你别说,还真疼。” 青灵摸着后背,唤阿吉过来扶着,她临走时看了眼大门紧闭的主殿,带着阿凤与阿吉,小步挪回了后院的小屋。 主殿的禾兹见殿外没有声响,这柳妃又迟迟没有进屋,问道:“赤焰,王妃去了何处?”赤焰出外晃了一圈,发现后院的小屋有炊烟升起,便猜测二人去了那处,便禀道:“王妃去了后院的小屋。” 禾兹咧嘴一笑,带着嘲讽之意:“她倒是会选地方,还算她有些自知之明,知道与本君,保持距离。” 赤焰脸色略变,说道:“殿下,这莫柳仙子到底是您明媒正娶的妃子,殿下真要这般冷着她?” 禾兹看了看窗外,道:“这女人,心里不知道藏着什么诡计,数次三番要本君一滴泪,又会这苦肉之计,将阿木阿吉收服得服服帖帖。你去查查,她与那沉鱼君到底有何目的?幽冥界前些日子与那黑止山的妖姬联姻。此番,那幽冥界又似有不明的气息在进入。” “是,殿下。” 禾兹脸色凝重,幻出一面玄光镜,观察着幽冥界的那方世界。 后院,阿吉已经褪去青灵的衣物,将背部的伤口清理了一遍,又涂上穷耋仙官带来的药,哭哭啼啼地说道:“娘娘,你这么好的心肠,可是怎么就嫁了殿下这般狠心的人,您都这样了,他在前殿,都不过来看你一眼。想当初,我还是一尾锦鲤时,我还有朋友……” 阿凤拖曳着触角,绕着阿吉说道:“哼!我们青姐姐,才不需要他来看呢。” “青姐姐?柳妃不是姓莫吗?” 阿吉鼻涕未干,仰头问道。 青灵见这阿凤实在嘴快,又见这阿吉心思单纯,便道:“阿凤一贯这么叫我,只是,这天宫人多嘴杂,你莫要说出去了。” 阿吉一听,嘴一抿,忙点头。 “哦,娘娘,这是阿木方才送来的殿下的起居饮食录。” 阿吉从怀中掏出一个折子,将它打开,竟然足足好几米长。 “啧啧啧”,“确定,这是他一个人,一天的?” 青灵目瞪口呆地看着阿凤与阿吉展开的起居录,被这场面震惊了。 卯时起床,读书,今日看得是《南华真经》;辰时更衣、用早膳,去凌霄宝殿议事;巳时着戎装,去军营练兵,午时在军营用餐,未时午憩,申时修炼,酉时会客,戌时修炼,亥时入眠…… 这不过是一日简记,他的书涉及佛经、道经以及战术等等,分门别类地早已安排了数年,而早膳一栏,每日的餐食也是花样百出。 青灵此时好似想起了什么,道:“阿吉,为何这两日咱们的吃食那般简单,不过就是些青菜叶子和红白萝卜?” 阿吉掏出一块帕子,又哭哭啼啼起来:“所以,娘娘,奴婢替您不值,那殿下就没有为您安排过,天宫的御厨处,以为您与殿下在一处吃食,就没有备您的。那叶子萝卜,还是……还是我去广寒宫,捡了那玉兔吃剩下的呢。” “什……什么?” 青灵这两日心思都在那几滴泪上,此刻细细一看阿吉,好似这两日的确清瘦了许多。她柳眉一竖,心中咒骂道,好你个禾兹,居然心宽至此? “阿吉,我们不是有一屋子的礼物么,将它们变卖了,何至于连一块肉都吃不上?”青灵幽幽一叹。 阿吉闻言,欢喜地跟着青灵去了侧殿。 二人打开侧殿,却傻眼了,屋中的金银细软、法器丹药,居然一粒不剩,盒子全空了,堆在一处,宛如一座小山。 “这?是怎么回事?”阿吉看呆了,忍不住发问。 那小山中还传来一丝晃动,青灵扒开一看,一只红色的鸡正将地上一条金链子吃下去,那鸡的模样与昨日那锦鸡一模一样,只是个头变小了许多,吃了这金链子之后,它的体格又小了一圈。 青灵顿时明白过来,沃源这小子,明里暗里就是给他姑姑我添堵的,这鸡居然以金玉法器为食,实在奇怪,还越长越小,再吃几件法器,莫非就变得宛如豌豆? 青灵见这鸡变得小了,吩咐阿吉道:“也不知它如何跑了出来,便用绳子拴在后院,哪天将它炖了。” 随即将这礼物盒子化作一根绳子,死死套在它腿上。今日不知为何,逮它倒是十分容易。 只是这一趟,得了个鸡,却失了一大堆银钱。 “阿吉,广寒宫,莫去了。等我两日,保管咱们有吃不完的蔬菜。” 青灵眉眼一亮,信心满满。 阿吉不知青灵有何办法,反正不抱有什么希望,暗自叹了口气,牵着这鸡,便往后院走去。 青灵此时唤出阿凤,指着禾兹明日的早餐,说道:“明日他吃得乃是虾仁玉米粥,里面配上伤心汤,倒是完美。据说吃下此物者,会伤心无比,到时候莫说一滴泪,便是一瓶泪,我们也可得。” 第117章 好侄儿送的好礼物 阿凤仆闪着翅膀,道:“可是,这汤水,我们从何处取得?” 青灵笑道:“倒也容易,不过是采一株岌岌仙草而已。” “只是,眼下咱们物资短缺,每日吃糠咽菜,总也不行,收泪一事,暂时先放一放。还是先要解决吃食一事,你去魔界看看小八可回来了,她若在,帮我向她讨些蔬菜种子。记住,千万不可与她说,我现在是那禾兹的天妃,那季师兄聪明得紧,一旦他发信端倪,以后,咱们便不好脱身了。” 阿凤好好记下了。 为了阿凤顺利穿越血魔花海,青灵滴了两滴血,交给阿凤带着,阿凤得了令,朝着魔界便去了。 青灵则回到了后院,躺在躺椅上,正想借着阳光打个盹儿,背后的伤未完全好,稍有劳神,又觉得身心俱疲惫,此时那红尾鸡又“咯咯咯”地叫了起来,阿吉跑去让它住口,拿着一根柳树枝装模作样地吓唬它。 “咯咯咯”,一会儿,“阿吉”忽然尖叫起来,“娘娘,它……它下蛋了!” 青灵一下子坐了起来,只见那鸡窝里金光闪闪,她定睛一看,居然还是一颗金蛋。她走过去,只见那蛋壳是金黄色,拿起来也沉甸甸的,竟然与一般的蛋不同。 “阿吉,你说,这鸡吃的金玉,这下出来的蛋,会不会也是金子?” 青灵摸着下巴,一番猜测起来。 阿吉在剑冢旁捡了一个斧头,道:“娘娘,不若,我砸开看看?” 青灵点了点头,无比期待地看着,一斧头砸下去,这金蛋的确裂开了,里面果然是实心的,同样是金灿灿的。 青灵心中一乐,好侄儿,真的送的好礼物。 她附耳阿吉道:“此事,万不可让别人知道,特别是禾兹与他那只金凤凰,咱们便用这金蛋,去凡间购买吃食。虽说这凡间之物,不似仙界食物那般含有灵力,但是美餐果腹,倒是极好。” 阿吉一听,顿时高兴起来,将这红尾鸡搬至僻静处,又用黑色的布,围了起来。 两人将这红尾鸡处置妥当,此时阿凤叼着一个布口袋,飞了回来。 “青姐姐,你看,小八给了我们好多种子。” 阿凤将布口袋放在桌上,青灵打开一看,果然,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仙界种子,有了这些东西,何愁没有仙菜可吃? 阿吉见到青灵如此有主意,两眼瞬间明亮起来。 “阿吉,将院里的草木都移了,这块地,便用作菜地。”青灵好似已经看到了不久后,此地菜园茂盛的模样。 “青姐姐,还有,这里,小八给你的信。” 青灵心中本就对桃八存着感激之意,听到有信,欢喜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 桃八在信中说道,她为了尝遍人间美食,足足在人间轮回了数千年,这数千年中,她成为了各个凡间地区的掌厨,从农家小菜,到宫廷盛宴,四海美食,没有她不会的,也算是一尝她的心愿。如今她也是方回来,她说:“季主寻你数百年,你在何处?为何令阿凤保守你的行踪?如今索要这些种子,可是遇到了难处?我眼下无事,可需要我帮忙?” 青灵看到此处,眼中一热。 忽然想到了一事:“阿凤,我竟忘了,小八便是我的朋友,那友人之泪,便是小八的泪啊。” 阿凤道:“青姐姐,我这两日得空便再去一趟?” 青灵摇了摇头,说道:“也不急于这一两日。今日我与阿吉将这种子种下,阿凤你带着这个金蛋去人间一趟,多换些吃食,今日好似也是人间的端午节,记得买些粽子和红灯笼,咱们好好过个节。” 阿凤一见这颗金灿灿的蛋,惊喜地说道:“这……蛋?” 青灵指了指角落处那处鸡圈,阿凤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它生得?” 青灵点了点头。 “哦呵~” 阿凤欢快地飞了起来,阿吉也笑地泪泪眼盈眶,青灵在这一刻竟然有了一刻的恍惚,若是沃源小侄也如阿凤与阿吉一般乖顺,该有多好? 略一出神,她又自嘲般地摇了摇头,只一心想着今日的事情。 吩咐阿吉与阿凤,各自忙活起来。 忙到深时,那块原本种满花草的地被翻了起来,花草全部被拔掉,露出了带着清香的泥土。青灵见状眉头一蹙:“记得之前,此处并无一株花草,那禾兹何时改了性子,种了这许多的花草?” “啊?娘娘此前来过?” 阿吉一面抹着额上的汗水,一面问道。 青灵摇了摇“听说的,听阿木说的。” 阿吉点了点头,说话间,阿吉已经打理出了一处处小泥壑,青灵拿了种子,挨着放了进去,“阿吉,去打一桶水来,在有种子的地方浇上水。” 阿吉欢快地道了一声“唉!” 一路撒欢地在池子里打了水来,“唉,阿吉,此前这殿中不是有一只老虎么?怎么最近没有见过?” “娘娘,听阿木说,这老虎被殿下带去了军营,以后也不会回战神殿了。” “诺,是这样。” 青灵舀了一瓢水,小心浇在泥壑上,又将浇了水的泥土盖上,说道:“大功告成,咱们以后,便可日日有新鲜的果蔬可吃。” 此时已是酉时,天色渐昏,青灵估摸着阿凤也该回来了。 “娘娘,喝口水。” 阿吉递过来来一杯水,青灵正渴,喝完又递给阿吉。 青灵抬眼望去时,只见远处有星光闪烁,越来越近时,才发现那来者,居然是阿凤。阿凤好似买了一座小山一般的东西,还有数不清的红灯笼。 “青姐姐,快,快接住。” 阿凤快要到时,一面喘着粗气,一面着急地唤道。 青灵赶忙略施法力,将这些东西缓缓放了下来。 青灵看着山一般高的东西,瞅着阿凤,冷冷问道:“阿凤,你可是,将那一颗蛋,都用完了?” 阿凤一面瘫在一处石头上,一面有气无力地说:“嗯,买了各式蔬菜、粽子、灯笼、烤鸡烤鸭、咸鱼、糕点、还有米面、油、醋……凡是凡间的吃食,应有尽有。” 第118章 香味勾人 “哇,这么多,娘娘,这都够咱们吃上几年了。” 阿吉感叹道,心中喜滋滋的。 青灵思考一番,道:“咱们先把这些东西搬进屋子,咱们再分成两拨,阿吉整理一些蔬菜肉食出来,我与阿凤去园中布置灯笼,如何?” “好了!”阿吉兴高采烈地应下。 “阿吉,我知道凡间有一美食,称之为 ‘咕咚羹’ ,咱们今日不若就做这个来吃,你看这样做……”阿吉越听越兴奋,抱着一大堆食材便进了厨房。 此时,战神殿的后院烟火气息格外浓烈,不消一会儿,青灵与阿凤便将院中的树梢上挂满了灯笼,另一边,阿吉的汤汁已经熬制完成,蒸腾的香气从窗子里面钻了出来, 飘了出去。 不肖一会儿,各式的蔬菜肉类也被阿吉处理得极好,只需要往那铜锅中一扔,便是极美的佳肴,再蘸上香浓的酱汁,实在美味无比。 此时,禾兹因在军营耽搁了些时间,今日回来的时间稍晚,眼下肚子正饿,与赤焰正往战神殿赶。 当行至战神殿上空时,他一眼便看到那后院与往日不同,今日红灯高挂,灯光闪烁,他眉头微蹙:“赤焰,那疯女人在后院做什么,怎么有光?” 赤焰一瞧,说道:“主子,那好像是凡间的灯笼。” 禾兹道了一声“幼稚!”,便一路无言地飞身进了主殿。此时阿木早已摆上晚膳,今夜奉上的是清蒸龙鱼、酱香仙草、紫苏煲、仙露清茶,又有仙果若干,糕点若干,均是平日的配置。 阿木奉上菜品后便如同往日一般,静待禾兹的归来。 一见到禾兹,便十分恭敬地迎接了上去,因他被青灵所救,心存感激,直到这新来的王妃似不得殿下欢心,早早搬去了后院,平日也没有个物资,日子过得简单粗糙。 他知殿下一向特别护短赤焰,因此不断地给赤焰使着眼色。 赤焰与阿木相处千年,早已心意相通,他对这新王妃印象不好不坏,只是这自家主子这般冷落和敌视,倒让他对青灵生出了几分同情,可能最主要的,还是他觉得那小丫头阿吉,最是单纯可爱,也这般跟着吃糠咽菜,日日与广寒宫的兔子抢萝卜吃,实在令他心痛。 此时禾兹已如同往日般坐了下来,他拿起玉筷,念了一小撮龙鱼肉,正不紧不慢地嚼着。 赤焰见他之前脸上的冷气已消,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说到: “殿下,咱们已经几日,没有叫柳妃吃饭了,咱们今夜也不叫她么?” 赤焰挠着头,一面瞅着禾兹,一面紧紧攥着手,手心生出微微的冷汗。一旁的阿木,也看得一愣一愣的,要不是新王妃救了自己,他是觉得不会去触这霉头的。 禾兹将筷子重重一放,似有怒气道:“此女居心叵测,来意不明,对了,此女底细,查得如何?” 赤焰被这么一问,有些迟疑地交代道: “主子,我已经动用了咱们千丝阁的力量,只是,燃灯佛祖的旧事,实在久远,咱们无从考察。” “那沉鱼君虽说如今回了幽冥王府,但他之前一直隐居不出,消息极少。只有一个毫无价值的消息。” 禾兹拧眉,问道:“说来听听。” 赤焰道:“沉鱼君于一百多年前,去了西荒一趟,他在那里受了重伤,似乎是正是被这种奇怪的魔气所伤。” “但是奇怪的是,这魔气明明是威力极大,但沉鱼君似乎并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禾兹此刻沉吟数秒,分析道:“这魔气既然与沉鱼君为敌,那么说明,此人并非我们所查之人。” 赤焰请示道:“主子,那幽冥界的暗哨这就撤回了么?” 禾兹一顿,吩咐道:“不可,我们一既然已经确认,那魔气进入了幽冥界,幽冥界之人,必定十分可疑,眼下,不过排除了沉鱼君的嫌疑而已。” 赤焰咧嘴一笑,“嘿嘿”,“殿下如此说,那么柳妃娘娘,定然是与这魔气一事无关咯?” 禾兹此时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是面露冷色,“纵然她与此事无关,但她心性乖觉,毫无母仪天下之姿。” “竟然贼心不灭,时时想着本君伤心啼哭,她既怀了这般心思,受些罪,也是自然。”禾兹不紧不慢地说完,小惩大诫之意已是明显,赤焰便再也不敢作声。 夜风顿起,一股混着辣椒的肉香,随着风,从窗户钻了进来,这浓烈的味道瞬间便占据了战神殿的主点。 禾兹挑眉,问到:“这是什么味道,如此……”他明明嘴里嚼着龙鱼肉,仍旧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他的菜食向来清淡,他还是第一次闻到如此浓烈辣香的味道。 赤焰与阿木也闻到了,只觉得这香味勾人。 赤焰打开窗户,查视一番,眼睛一亮,他转身小心说到:“主子,这风,是从后院吹过来的,想来……想来应是娘娘在做什么新奇的吃食。” “不若,属下去查看一番?”赤焰毛遂自荐,一番话说得严肃板正,心里却直痒痒。 禾兹板正脸点了点头,赤焰得了令,一溜烟便消失了。 赤焰一进后院,这香味愈加浓郁,看到了在大树下吃得正欢的青灵与阿吉,还有一只啄着香味儿的蝴蝶,正飞来飞去。 青灵一见赤焰,想到他那锦鸡之功,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感激之意,便欢快地招呼着他过来尝尝。 她笑容满面,因饮了数口米酒,脸色微红,热情道:“赤焰,今儿是凡间的端午节,过来与我们一起吃’咕咚羹’,吃粽子。” 一旁的阿吉一见赤焰,到底是小女儿,脸上顿时羞得像个红柿子。 赤焰早就等着青灵这话,阿吉那一低头的温柔,早已迷得他不知道自己姓谁,他急忙接过青灵手中的粽子,又新奇地看着面前这个沸腾的铜锅。 原是一枚火灵石在铜锅下熊熊燃烧,铜锅里汤汁香醇,薄如蝉翼的肉片在翻滚,实在是新奇,他略尝一口,便已回味无穷,他不过才与青灵、与阿吉交谈几句,方兴未艾,耳边便已经响起了禾兹召唤他回去的传音。 第119章 臭小子滚出去 他匆匆告别离去,心思却久久回荡在那后院的烟火气中。 还好他悄悄用观世镜将这一切都记录了下来,待会儿主子问起,他也好交代。 回到主殿,他见禾兹面前的菜量,与他离开前一模一样,见他回来,黑着脸问到:“这女人,在搞什么?” 赤焰慌忙取出观世镜,将这画面放了出来。 禾兹看着这画面,见这画中的王妃,面容清丽,笑地肆无忌惮,完全沉浸在她的美食之中,她与丫鬟对坐而食,有说有笑,数千年来,他从未见人如此。 自小便饱受天宫礼仪、一心向往大道的他,从来活得一丝不苟,兢兢业业,一刻也不敢松懈,曾几何时,他从未与任何女子相亲近,心中唯有大道。 两百年前,他为镇守魔渊,被魔气所伤,曾为一个女子所救,与她朝夕相处间,那时他心中萌动了一些情愫,料想或许他父君所说的成亲,也未尝不可。 奈何那女子不知为何,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心灰之余,猜测自己也许是久未碰过女子,只要是女子,就能令他心动神摇晃。 故而,为了验证,当时天君撮合他与心蕊仙子之时,他便试着与她星空相约,只觉得无趣得紧,便再也不问情事。 如今,见到这莫柳,好似当初心底的那丝悸动,又要翻涌上来。他对自己的感觉,已经不信任了,或许是自己道心不坚,以至情志不畅再者,这莫柳所为,本就是天规之外,道心之耻。 他整了整心绪,责道:“道心不坚,贪图口欲,粗鄙不堪,不思上进。” 赤焰闻言,不敢发言,只是挤眉弄眼地看着阿木, 此时一阵肉香又钻入他的鼻孔,禾兹虽极力克制,但吞了一口口水后,问到:“此乃,何菜?” 赤焰顿时来了兴趣,介绍道:“主子,此乃’咕咚羹’,因为这食材在汤汁中咕咚作响而得名,是不是十分有趣?” 禾兹闻所未闻,喃喃道:“咕咚……羹?” 他看向画中,青灵正剥开一个长长的绿叶,里面露出一个米团,他又道:“这……又是何物?” 赤焰解释道:“主子,此乃粽子,里面的米团乃是糯米,今日是凡间的端午节,凡间有过节吃粽子的习俗。主子一心修炼,全心向道,自然不知此等凡俗之物。赤焰也只是听过,从未见过。” 禾兹点了点头,瞥向赤焰的眼神久久没有离开,他拧眉盯着赤焰嘴角那一粒糯米,问道:“可曾吃过?” 赤焰脑袋一甩,那头上束在一起的黑发,摇得好似马尾巴,挥着手否认:“不曾不曾。” 此时一旁的阿木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冲着赤焰向右扯着嘴角,眼神往右下方瞟,赤焰眼睛瞪大了些,关切道:“阿木,你可是……得了面瘫?” 阿木白了赤焰一眼,右手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支支吾吾地对着禾兹请辞道:“主子,我这脸好似……似真的瘫了,我能否早退,去穷耋仙官处看看?” 禾兹没好气地冲阿木说了一声:“滚。” 赤焰见状,呆若木鸡地站在一侧。 禾兹夹了一块鱼肉,顿觉索然无味。 冲赤焰说了一句:“关窗、焚香。” 片刻后,主殿大门紧闭,再无’咕咚羹’的香味飘进来,可是后院的欢声笑语间有传来,禾兹听来,一夜辗转反侧,久久未曾入眠。 他心中暗自咒骂:“这莫柳,还是莫留的好。实在,聒噪!” 赤焰则躺在禾兹隔壁的侧房床上,从怀里悄悄地掏出未吃完的半个粽子,窸窸窣窣地吞咽起来,这声音一丝不落地传入禾兹的耳中,让今夜本就吃个半饱的他更加难以入眠。 他心情烦躁地将被子往上一拉,捂住一双耳朵,暗自咬牙斥责道:“这死小子,给本君……等着。” 后院的青灵与阿吉酒足饭饱后,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方才收拾残局,阿凤则早已钻进灵兽袋中,睡得香甜,翅膀扇一扇的,均匀地打着呼噜。 时至半夜,青灵脸色微醺,她转身之时,似乎看到院落的一角,有朵朵艳红的花朵,正开得茂盛,她指着那一处问到:“阿吉,此处怎么多出了一丛花束?” 正趴在桌子上的阿吉,抬头一看,嘟哝着说道:“娘娘,那……是,是我与阿木从西侧殿的礼品中,搬出来的几株牡丹,那时还是花苞,全株绿色,没想到今夜都开放了。” 青灵一看,点了点头,随口说道:“竟有人送花,实在是雅。” 阿吉笑道: “可不是呢,这好像是那百花宫的心蕊仙子所送,我记得那礼单名字取得叫什么漫天……漫天繁星,阿吉正是看了这名儿,这才去寻找一番,以为哪位神仙给娘娘送了一条银河,却没想到,竟然是几株牡丹。便放在那处,方便给娘娘观看。” 青灵听得迷迷糊糊,正觉瞌睡来的猛,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屋中走去,竟然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只觉得不过一瞬,不知哪个讨厌的小子拿了一面锣,在屋外“咚咚咚”地敲了起来,青灵睡意正浓,裹了被子蜷缩不起,正要将那瞌睡虫再唤出来时,阿吉冒冒失失就闯了进来,她唤道:“娘娘,殿下他……过来了。” “嗯?” 青灵一听这“殿下”二字,问到:“现下是几时了?” 阿吉算了算,回到:“辰时。” 青灵坐了起来,掰着手指头数着:“辰时洗漱,然后他不是应该去凌霄宝殿么?” 阿吉着急地使者眼色,悄悄道:“娘娘,方才赤焰说,今日是殿下与您去拜见王母的日子。” 青灵被子一掀,好似记得确有这么一回事。 当即说了知晓此事,令阿吉退了出去,自己梳洗便好。 她关了门窗,唤出阿凤,滴了两滴血,放在一个小罐子里,递给阿凤,悄悄说道: “速去小八处,要一滴她的眼泪来。我今日就要与这禾兹去瑶池拜见王母,不晓得过两日又有什么麻烦,咱们在这里拖得越久,只怕是非越多。” 第120章 乔木君 阿凤听到后,赶紧整了整精神。 卯着劲儿就往前冲,“诺,带些粽子给小八。”青灵又嘱咐了一句,阿凤一边应声,一边飞了出去。 交代完这些,青灵方才整了整衣衫,这禾兹并不重视自己,吃穿用度,依然都是原来的模样。 不过青灵却自在喜欢得紧,她这一身青色衣衫,缥缈如烟,轻盈灵动,最得她心。 只是她这头上除了一支极简的锁灵簪,并无旁的饰物,加上黑发垂腰,这一身打扮,看着倒不像是这天宫的人,倒像是那世外之人,自有一番世外之意。 想那禾兹,自始至终,都没有答应自己那一滴泪的事情,况昨夜,那赤焰小子似乎对这后院颇有好感,也许用不着为了取泪,走到那一步。 她素闻王母与天帝不合已久,那日大婚,王母竟然都不曾出席,而这禾兹今日特意约自己看望,想来禾兹定是极为孝顺这王母,如今自己这般素雅,怕是不妥。她思来想去,决心打扮得喜庆一些,说不定那王母看得自己欢喜,那禾兹也高兴,也不会吝啬他那一滴泪。 青灵如此想来,想起了昨夜看到的那一丛牡丹。 她打开门来,取了一朵开得最好的,簪在头上,过来催促她的的赤焰见了,也直呼好看,别有心意。 她当即信心满满,料定假以时日,这禾兹必定如这赤焰一样,不会如此敌视自己。 穿过回廊,绕至前殿,一身玄衣黑冠的禾兹正站在殿门前,冷冷地看着脚步轻快的青灵,当他看清楚青灵头上那一朵硕大的牡丹花时,他顿时移开了眼。 青灵见他在此,脸色难看,心想他定是因为等了自己,心中置气,如今他可是自己脱身的救星,万不可得罪,忙道:“莫柳之错,令殿下久等了。” 禾兹冷哼一声,跨步向前,将青灵远远甩在身后,赤焰走在禾兹与青灵之间,觉察到二人氛围怪异,又无计可施。他只好挥着手冲青灵招呼,示意她赶快跟上。时而又冷不丁地觉察到禾兹正瞪着自己,又低着头,默默地跟了上去。 青灵紧赶慢赶,只远远见到二人的一个模糊的背影。 一阵缥缈的仙雾吹来,前面二人连影子竟然都消失了,她四处寻找,仍是没有看到。仙雾散尽了之后,她似乎听见右边的桂树下,传来一阵长吁短叹之声。 她心中生疑,此处附近并无宫殿,不过是一座漂浮的仙山,怎的有人躲在此。她走了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宛如鸡窝的大黑头。 “鸡窝?” 她心中顿时想起了一人,尤记得当初,天宫那扫把星君扭着自己去天宫认罪,自己还与他争执了一番,后来他被抓入青龙台,自己为了救他脱困,在幽冥界活活被那沉鱼君困了两百年。 莫不是冤家路窄,又遇到了那厮? “仙子好好说话,什么鸡窝?本君乃是星官府的扫把星君,乔木君。” 那鸡窝抬起头来,站起身子,俯视着身材娇小的青灵。 青灵听着他唤自己仙子,更加奇怪,自从她嫁给了禾兹,这天宫的神君神女,无不尊称自己一声“天妃娘娘”,怎么这扫把君好似毫不知情? 她又细细回想,好似大婚那日,的确没有见到这扫把君。 她试探着问到:“哦,乔木君好。乔木君不曾见过小仙么?” 扫把君将青灵上下打量一番,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得,嘲讽道:“本君,应该见过你么?” 青灵对他这态度更加奇怪了,又问:“乔木君未曾参加过殿下的新婚之礼么?” 扫把君闻言,面色微变,正经地将青灵瞧了一瞧,说道:“莫非仙子就是?” 青灵点了点头,正打算问问这扫把君,可有瞧见方才禾兹殿下去了何处。 哪知扫把君接着说道:“本君知晓,仙子定是那婚宴上,天帝钦定的天妃侍女阿吉?” 青灵闻言,身子一愣,他竟将自己认作阿吉? 扫把君见她不言,便认为眼前女子,就是那尾鲤鱼精灵阿吉。 此刻,他更加地长吁短叹起来。青灵怜他之前为自己受了一番苦,追问道:“乔木君可是遇上了什么困难?可有小仙帮得上的?” 扫把君此时被青灵一问,一个大男人,竟然哭哭啼啼起来,与他这高大魁梧的形象,着实不符。 他哭哭啼啼道: “本君这苦,可去说与谁听呢?” “本君生来,便是扫把成精。还是一个扫把时,便是与垃圾为伍。如今,好不容易做了个神仙,又天天与霉团待在一处。” “不似你这好运锦鲤,一跳出水潭,就被天帝定为吉祥物,整日跟在未来的天帝天后身边,天宫都说,你代表着幸福与吉祥,是咱们天宫的吉祥物。可是我,大家见了我,可是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上一点儿霉气。你说,这仙与仙,怎么就这么不同呢?呜呜……” 青灵道是何事,原来这乔木君,竟是感伤起自己的身世来。 她少不得安慰这扫把君一番,说道: “乔木君何必妄自菲薄,我……我阿吉虽然是一尾锦鲤,但是……但是也有不愉快的时候。” “乔木君乃一府之君,掌管天下霉运,就连神仙历劫,也要受你安排,你实在……是个威武的大神仙。别人怎么看你,那是别人的事,你自己怎么看你自己,才是你的事,是?” 扫把星君抹着泪,听着青灵一番鼓励之言,好似觉得有些道理,又好似觉得没有道理。他坐在桂树的花台上,仰头看向青灵,问到:“那为何,连曾经帮助我的恩人,都要这般嫌弃我,拒我于千里之外,不收下我给她摘的小星星?” 青灵一听,这又是什么情况?这扫把星君竟还如此浪漫,还给人送小星星? 她也坐了下来,拍着扫把星君的肩膀,问道:“不知乔木君的恩人是谁?既然我阿吉这么令人欢喜,你若相信我,便把这星星给我,我替你送人,如何?” 第121章 拉扯 扫把星君一听,那眼中泪水好似六月的雨,一瞬间就停了。 他掏出怀中的一颗鸡蛋般大小,黑糊糊宛如黑炭的一块石头,说道:“此星名摇光,本君心意,尽在此中。” 青灵接过这星星,没想这外形如此难看,名字却这般好听。 她道:“乔木君这星星,确是要给您的那一位恩人?” 扫把星君此时眼中星光闪烁,满怀期待地说道:“自然是那费心救我于青龙台,天宫第一女仙,牡丹族的公主,心蕊上仙。” 青灵“啊?”了一声,没想到自己接了个烫手的山芋。如今这女子一言,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扫把君见她神色震惊,面色有些得意,“阿吉,没想到,没想到心蕊上仙平日面若冰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实则,却是个热心肠的好神仙。有貌有德,当为女仙之冠啊!” “虽然她屡次谢绝我的拜访,面上说着我身有霉运,不可踏入百花宫。实则定是不想挟恩图报,想默默做一番好事。” 听这扫把君说至此处,她想起了之前的一桩往事,当初自己胡诌自己是花心蕊,要救这扫把,没想到那只乌鸦竟然如此实在,竟然真的告诉了这扫把君自己乃是花心蕊。 他竟然想出,花心蕊拒绝他是那个意思。这孤单已久的乔木君,着实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晓得世间险恶呀。 明明方才还哭得一塌糊涂,如今怎么又说起她的好话来了? 罢了,左右那花心蕊也送了自己几盆子牡丹花来,看这扫把眼中之意,只怕不只是为了报恩,而是心悦于这花心蕊,既然因果至此,也只好想个法子,替他送至那百花宫了。 如此一想,青灵承诺,这忙一定为他帮了。 这扫把星君此时高兴得紧,紧紧拉住青灵的手,叹道:“天道有情,几千年了,我扫把终于有朋友了,阿吉,从此之后,你便是我扫把的好朋友。以后,但凡谁令你不快,便是惹我乔木君不快。往后高山流水,咱们情义不改。” 他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得行云流水、络绎不绝,青灵简直插不上话,刚想开口问他禾兹的去向,他忽然看到青灵头上的牡丹花,珍重地说道:“朋友之爱人,不可欺也。阿吉,往后,莫要再摘牡丹花了。这可是心蕊的族人呐。” 青灵听到此处,大感这乔木君怕是已经魔怔,竟痴心花心蕊至此。 便敷衍道:“嗯,咱们高山流水、情义不改。” 她话音未落,一个威严冷峻的声音响起:“你这是要和谁,不改什么情义呢?”她慌张望去,不知禾兹那厮,何时走了过来,正冷冷看着自己。 扫把君见是禾兹殿下,心中发虚,怕他责备自己与他宫中的侍女搭话,说那星官府还有要事,急急忙忙便离开了,临走之时,还不忘记给青灵眨了眨眼,提醒那送摇光一事。 青灵见禾兹一步步逼近,面色难看得很,不知这牛脾气的家伙又如何不高兴了。明明是他不等自己,自顾自往前冲,自己迷路了,与这乔木君多说了几句,如何又摆出这副表情来? 她哆哆嗦嗦地往后退,解释道:“方才,我路遇乔木君,不过是招呼了几句,你既来了,咱们还是赶去瑶池。” 禾兹却并无停下的意思,他冷笑一声,带着寒霜般的表情说道: “实在是个水性杨花,不知检点的女人。” “就连那天宫避之不及的扫把君,也要招惹。” “本君再次警告你,作为本君的天妃,就要洁身自好。至少,在本君登位之前,莫要再让任何人,看到你与男仙拉扯不清。” 青灵被禾兹一路逼到山崖处,耳旁风声呼啸,身后是万丈深渊,再往后退一步,只怕就粉身碎骨,这禾兹,实在是个疯子。自己定要早日离开此人,这日子,着实难熬。 她急道:“是是是,殿下之言,莫柳谨记。” 她脚底的细沙一滑,她一把抓住禾兹胸前的衣襟,眯着眼回望身后的深渊,吓得浑身颤抖。原来自己,也是个恐高之人。 那禾兹见青灵缩在自己怀中,宛如一个受了惊的兔子。他一步将她拽了回去,又一把扔到身后的地上。 青灵被他大力一扔,落在地面的山石上,身子有些擦伤。心中只觉得这禾兹实在蛮横凶狠,顿时觉得委屈极了,眼眶不争气地湿润了起来。 禾兹见她摆出一番柔弱的姿态,竟然与昨夜那明媚欢笑的模样全然不同,明明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却偏偏生出一种,自己拍碎了一个琉璃被的感觉来,好似见她难过,自己的手也扎出了一些眼子,有些隐隐作痛。 他不知这种心烦的感觉如何升起,只道是她心怀诡计,乱他心神,他便呵道:“离本君,远一些。” 青灵见他面色冷漠,知他就是一个石头般的人,自己一番期望,怕是就要落空了,她挣扎着爬起来,眼中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地坚强和同样的冷漠,她就这般静静伫立着。 禾兹以为,这莫柳会继续这般柔弱下去,他竟想错了,不过前后一瞬间,透过她的眼神,他看到了一丝自主和坚毅。 这种神态,好似他自己也有过,不过往往是在那战场之上,与敌人你死我活之时。 他不明白,这柳妃明明是一个女子,她的眼底,如何会有这样一种神态? 他想不明白,也懒得把心思,花在一个他本就不爱的女子身上,近日母神身体欠安,又时常念叨这新纳的天妃,今日将她带去见见母神,也算了了母神一个心愿。 他缓缓道:“还不起来,随本君,去瑶池。” 青灵面色如霜,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下了数重天,走过天河之畔,终于下到瑶池,瑶池仙地,青灵原本因这禾兹,心思郁闷。 初来瑶池,竟见此处豁然开朗,桃花夭夭,艳丽迷人,她竟看得痴了。 怪不得,怪不得王母娘娘整日待在这三重天不肯出去,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仙境中的仙境嘛! 第122章 母后心事 那瑶池宫坐落在一汪碧水池畔,被一望无际的桃林环绕,苍穹之上,有仙鹤和美丽的蝴蝶飞来飞去,青灵看花了眼,暗叹自己实在是幸福,竟然有生之年,能见如此美景。 也不知那五彩斑斓的蝴蝶,比之阿凤,谁更厉害一些,可惜今日没有带阿凤过来,不知道阿凤会不会喜欢这里。 她只觉得此时自己的内心都沉寂了下来,她心想,长居此地的人,应该内心是极宁静,极安祥的,那王母定然是个宁静致远、碧琼深渊般的人物。 她当即心中升起了一股敬仰之意,打心里欢喜,她整了整衣襟,定要给这王母留个好印象,若说之前这番打扮是为了禾兹一滴泪,当下这番行为,乃是发自本心,所谓见住处如见人品性,青灵倒十分期待这位名义上的婆婆了。 二人沿着瑶池走了一阵,有眼尖的仙娥走了过来,对二人双双行礼之后,领着二人向瑶池宫走去。穿过洁白如玉的回廊后,仙娥领着二人在一间大殿外候着,说王母正在见别人,稍后那人出来后,再进去。 青灵站在禾兹身侧,无比乖顺地一动不动。 “啪!” 殿内传来杯子碎裂的声音,接着女人的嘲讽声响起: “辰戈,你说什么?那个贱人,敢在背后说我,又胖又懒,如同缩头乌龟,不敢怕见人?” “简直放肆,她小小牡丹,不过草木一株,就凭着天帝一点顾念,就敢对本后蹬鼻子上脸了?我金龙一族,乃是天定神兽,岂容她个贱人污蔑?传我手令,将牡丹一族,贬下凡间,历劫千年,方可重返天宫。” 那辰戈道:“娘娘,那花玉夭乃是百花宫主,归天帝管辖,您的手令,现在只能贬责宫主以下的神职,况且牡丹一族牵涉极广,兹事体大,恐不好做。” “哼!” “天规有言,犯天颜者,堕凡尘,九世不得赎,便以此条,上奏天帝。” 女人振振有词,威严无比,接着大殿的门缓缓打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干练地走出,见到禾兹,面色犯难道:“殿下,可听见了?” 禾兹点了点头,道:“去,父君自有裁决。那玉夭神女若果真如此,便不得不认罪领罚。” 那黑衣男子听禾兹一番话后,心中好似下了一个定心丸,恭敬地离去了。 青灵听这前后之意,方才那打杀之声不绝于耳的,莫非便是那禾兹的生母,这瑶池的王母娘娘? 听她的意思,她是要对牡丹一族,尽数贬下凡间?我滴乖乖,这王母也太杀伐果断了,我道禾兹这厮如此冷峻暴戾,竟然是随了他的母亲? 只是可惜了那扫把君的托付,这摇光还在自己怀中,若自己回去之时,牡丹一族已经重新灭了灵智,做了凡草,只怕自己只有被动违约了。 她摇了摇头,替那乔木君不值。 “你杵在此处摇头晃脑作甚?还不随我拜见母后?” 禾兹说完,盯着她诡异一笑。 她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道这小子又憋着什么坏? 二人款款走进,只见一丰腴华贵的妇人正侧卧在一方金榻上,她身后的两边各有两个仙娥伺候,两个随侍在侧,一个剥着葡萄,一个摇着团扇。 她见禾兹一进门,便稍稍坐起身来,柔柔道:“我儿今日有心了,这是带了王妃来看母神了?” 禾兹面色肃穆,向着王母行了个大礼,青灵见状,也跟着匍匐在地,说着母神吉祥种种漂亮话。 青灵在磕头的那一瞬,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自己头上戴了好大一朵牡丹,这可如何是好?这王母恨牡丹至此,岂不是会恨乌及乌? 她慌忙一把拽下头上的牡丹花,将它揉碎了捏在手中,久久不敢起身。 那王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无比平静地对青灵说道:“你就是莫柳?抬起头来。” 青灵闻言,只得照做,她只见这王母正端详地盯着自己,她又问到:“嫁入我天宫有些日子了,你觉得,我儿如何?” 禾兹紧紧拽了拽自己的衣袖,干咳了两声。 青灵不知王母何意,便想这天下的母亲,没有谁不觉得自己儿子好的。 便捡了一堆好听的话来说:“殿下英武不凡,兢兢业业,又孝顺恭敬,是一等一的战神。” 王母听完,盯着青灵,又问:“本后是说,他对你如何?” 青灵诧异道:“对我?” 他对我简直是恶意百出、如狼似虎,青灵憋了个笑:“自然是关怀备至,照顾周全。” 禾兹瞪了青灵一眼,没等她说完,又接过话去。 “母神,我将辰戈从千丝阁调出,是因他功力深厚,眼下六界似有危险,放他在你身边,我才放心。你何苦让他盯着百花宫,给自己找些气受。” 那王母见禾兹这样说,神色又变得愤怒起来。 “兹儿,母神避居瑶池,你道是为何?” “当初玉夭那狐媚子,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将天帝迷得团团转。” “那时,你还年幼,天帝居然生出了纳侧妃之心。我与你父帝,早已貌合神离。我心中早已生了怨怼,无颜面对众仙,也怕影响你的成长。” “我只得在这三重天开辟出一方天地来,以退为进,让众神的悠悠之口,堵住那贱人的上位之心。如今,儿,你已长大,天帝之位,指日可待,也是母神反击的时候了。” “我知你一片爱母之心,可是牡丹不除,难消我心头之恨。” 王母这一番话,说得咬牙切齿,好似一股封印数千年的洪流,一朝得到了释放。 禾兹劝道:“母神,您多虑了。这些年来,父帝一直住在凌霄宝殿,并不曾去过百花宫。再说这百花神女这些年,职务上并未有错,你此番奏折,恐怕不能如愿。” 王母一听,瞬间气上心头。 “兹儿,你竟帮着这妖女说话?毫不体谅母神这些年来的隐忍之苦!若不是我,你焉能成为天帝唯一的儿子,倘若那妖女得逞,为你生下一两个弟弟来,你以为,你会这般顺利地成为太子殿下么?” 第123章 求仙草 禾兹见王母动怒,忙解释道:“母神,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母神避世太久,本就清誉在外,如今何必惹那是非?” 王母将手中的杯子重重一放,斥责道:“本以为你娶了新妇,会懂事明白些。竟没想到,你还是这般不通人情世故,天宫,岂是你以为的那般安宁?荣华富贵、至高的权利,不会因为你的正直,就轻易来到你的身边。扎过我们的刺,怎能不拔?” 王母愤怒至极,将禾兹连同青灵一同撵了出去,让他何时想明白了,再来认她这个母神。 二人狼狈不堪地被众仙娥请出,青灵错愕不已,她还是头一次,见这禾兹被骂得狗血淋头。 也不曾想到,这百花神女与王母之间,竟然有如此多的纠葛,这王母也一点儿不似个世外的大神仙,竟然比那凡间吵架的大婶还要凶悍。 此时,这禾兹也如嫣儿的花骨朵,情绪低落,事情闹成这样,那一滴泪的事儿,自己是更不可能提了。 出得殿来,禾兹神色怅惘,他望着紧闭的殿门,与殿外的仙娥交代道:“前日听穷耋仙官说,母神近来有些上火,记得去仙山采摘一些黄菊,给母神时常泡茶吃吃。” “是,奴婢记下了。” 青灵闻言方才想起,自己之前一紧张,竟然忘记拿出给王母的礼物。 她取出一提粽子,塞到仙娥手中,嘱咐到:“这是我给娘娘带的粽子,烦你一并带过去。这里面有绿豆馅儿的,绿豆清热,降火的效果极好。” 仙娥接过,也道了声记下了。 此时禾兹看了一眼那仙娥手中的粽子,眼睛微微有些光亮,他随即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他回去的速度极慢,青灵用寻常走路的速度,便跟上了他的步子。 行至半路,赤焰神色肃穆地出现了,他向着禾兹禀道:“主子,方才我们看到的黑光,我追了过去,它……它太快了,我将天宫遍寻了一遍,一点儿气息都没发现。” 禾兹凝眸望着赤焰,道:“将千丝阁的人,安拨一些到各宫,继续监察。” 赤焰领命,急急先行了去。 青灵问道:“天宫可是有什么贼人?” 禾兹瞪了一眼青灵,只搭了一句:“本君的事,柳妃还是少管的好。” 随即又似那牛脾气上身,自顾自走了。 青灵也不追他,一路走马观花,将这一路的风景看了个够。 回到战神殿时,听阿木说殿下去了军营,有小兵过来取战甲,询问为何殿下今日的脾气特别大,他刚到军营,不过见到一个小兵在打盹儿,又有几个小兵在打牌吃酒,便令手下所有兵将围着那神瑶山跑步,需每人跑上一百圈才可休息,跑不完不许吃晚饭。 青灵一听,心中明了,许是今日被他母神一番责备,找个出气筒呗。她轻声念道: “神瑶山?” 青灵念着这三个字,连呼这禾兹就是个冤家,她采摘这芨芨草,必得上那神瑶山,如今他的兵将那神瑶山团团围住,自己如何去得? 那阿木不识草性,只听见青灵需要什么草,灵光一现,让她去霹雳宫找霹雳仙官中的飞鹤仙人,这飞鹤仙人乃有一仙草园,里面各式各样的仙草都有,就是性格执拗古怪,他施药只看合不合他的眼缘,从不问人出处,但是总要用他看得上的东西来换。 青灵点了点头,心想或可一试。 阿木见快到备饭的时间,别了青灵,赶往战神殿的小厨房。 青灵回到后院,看到阿吉已经在忙活晚上的餐食,阿吉因吃了’咕咚羹’,对美食的研究便一发不可收拾,她请示青灵,晚上能否允她尝试做些凡间小食,青灵见她做事中规中矩,拘谨小心,吩咐她在这后院,但可随性些,不用事事禀告,阿吉一听,欢喜得紧,暗道自己实在跟了个好主子,便埋头专研,与那些锅碗瓢盆混在一起。 青灵见她这模样,想起了昔日的好友桃八,小八也是个吃货,满脑子都是地瓜干、紫苏饼,竟还为了品尝美食,足足在人间呆了一千年,她这股劲儿,只怕前无古仙,后无小仙,是四海八荒的独一份儿。 青灵笑着摇了摇头,见已日暮,阿凤也该回来了。也不知阿凤,是否顺利带回了小八的眼泪。她摸了摸头上的锁灵簪,望了望这冷漠幽深的战神主殿,心中不免多了几分伤感。 “青姐姐,我回来了。” 她破愁为笑,阿凤叼着一个玻璃瓶子,正兴奋地飞过来。“快,随我进屋。”青灵激动地接过瓶子,一面与阿凤躲进屋中,并吩咐阿吉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青灵打开瓶子,只见瓶子中装了满满一瓶透明的水,“这……可都是小八的?”她不置信得盯着阿凤,阿凤“嘻嘻”一笑,说道:“青姐姐,你闻闻就知道了。” 青灵拿起瓶子,放在鼻子边,一股冲鼻的蒜味儿就冒了出来。 她不禁大为感叹,“嗯,小八果然是,为了我这个朋友,慷慨解泪。” 她取出一滴,将它滴入这锁灵簪,心道这收集泪的事总算有点进展,如今算是完成了三分之一。 “嗯?” 那滴泪竟然,死活进不了锁灵簪,好似锁灵簪在排斥它,“叮”这泪滑落在地。 青灵不信这邪,连着试了第二次,第三次…… 一个时辰后,她绝望地看着桌子上的空瓶子,脑子都蒙了,“阿凤,你确定,这是小八的泪?” 阿凤也着急起来,解释道:“青姐姐,我以我的翅膀发誓,我亲眼看着小八抹的蒜,亲眼看到小八流的泪,我要说了假话,便叫我以后再也飞不了,做个残疾蝴蝶。” 青灵瞅了一眼小八,皱眉深思了起来。 “如今,不知这是什么原因,只好再在禾兹身上想想办法了,阿凤,走,与我去拜访拜访这飞鹤仙人。” 阿凤触角一扬,忙问道:“谁是飞鹤仙人?他有法子帮我们?他在哪里?” 第124章 小草打鼓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跟我走好啦。” 青灵带着阿凤,穿过天河,来到了位于二重天的霹雳宫,这飞鹤仙人名气极大,稍一打听,便知道他的住处。 青灵一敲门,一个道童也不问她是谁,只是问她何事。 青灵道了声“求草而来。” 这倒是正中她意,毕竟这给当今殿下下药一事,实在不是个光彩的事情,这仙人的怪癖,倒很对自己的胃口。 一会儿,那道童说到:“师父说此时乃是酉时,时至长生,有客必迎。请!” 青灵一愣,这怪老头儿,若是自己早来一刻或是晚来一刻,这不是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难怪阿木说,这人执拗怪癖,果真是一点不差。 青灵跟着面前这个小童来到院中,数间草房呈现在眼前。房后郁郁葱葱,竟有大片的药田。 小童将她引入房中,里面正坐着一个白须白眉的老人,他正在捣鼓手中的一个葫芦,用一个棍子在里面搅拌。 小童说这就是长鹤仙人,又告诉这仙人,来访的人已经带到。 见青灵进来,便开口问答:“小姑娘,有何求?” 青灵见他年老,又不曾为难自己,当即说道:“小仙想求一株岌岌草。”这长鹤仙人听后面色平静,也不问青灵做何用,只说道:“你有何物,与我交换,拿来看看,若老头儿我感兴趣,再说取草一事。” 青灵掏了掏储物袋,扒拉出一大堆凡间的新奇玩意儿,有粽子、灯笼、字画、书籍、风车等等。 长鹤仙人眼中微动,说道:“总算有人拿的不是法器和金玉,有点意思。不是这些,我不稀罕。” “你个老头儿,值钱的你不要,不值钱的你也不要,你这不是为难我姐姐么?这天下的东西,除了值钱的就是不值钱的,你真不讲理!” 阿凤见这老头一点儿也不爽快,便噼里啪啦地为青灵叫冤。 长鹤仙人见阿凤骂得唾沫星子横飞,他道:“嗯,有点儿意思,老头我活得太久,已经感觉不到生命的意义了。今日被你这小家伙一骂,顿觉神清气爽。” “如此这般,仙子如愿将这蝴蝶留下,陪老夫一年,老夫便许你一株及及草,如何?” 青灵一听,却犯了难。 她道:“阿凤虽是灵宠,但我并无权利决定它的自由。” 阿凤见青灵如此为难,挺身而出,“不过一年,青姐姐,我就陪陪这老头儿也不打紧。” 它凑到青灵耳边,悄悄道:“青姐姐,我闻到了长生藤的味道,我们蝴蝶若能连吃一年,说不定你下次见我,我就能变成人了。” 青灵了然,便说道:“阿凤既然愿意,那咱们就成交了。” 长鹤仙人闻言大乐,手心幻出一株绿色的仙草,交到了青灵的手中。 青灵一看,叶片狭长,成青绿色,开黄花,果然是岌岌草。 当即与阿凤告了别,领着岌岌草,回了战神殿。 一侧的主殿,禾兹早已回了殿中,看到青灵的身影,眉头一蹙。“赤焰,王妃去了何处?这般晚了才回来?” 赤焰回道:“方才听阿吉说,只见柳妃出门,并未告知。” 赤焰此时想起了一事,又继续说道:“殿下,我从军营回来时,碰到了辰戈,他说王母娘娘吃那粽子时,心情很好,还与他们说起了她与天帝还未成仙时,在凡间的幸福生活。她说,已经几十万年,没有见到这凡间之物了。” 禾兹抬起头,道:“母神真的这般说?” 赤焰忙点头,一面道:“不若今晚多做几个菜,与娘娘一同用餐?” 禾兹沉思数秒,虽面色平静,但无之前提到青灵的怨怼之气,只说道:“去。” 赤焰得了令,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后院,当他告诉青灵时,青灵果然欢喜地紧,连忙让阿吉停了手里的活儿,与她一起赴主殿用饭。 阿吉当知道是赤焰说了这好话时,顿时对这赤焰无比感激,又拿了几个粽子给他,赤焰心中美得紧,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去。 青灵送走了赤焰,悄悄去了小厨房,这实在是个下药的好机会,如今岌岌草在手,禾兹不哭,实在没有道理。 赤焰也实在是个称职的下属,王妃今夜赴主殿吃饭的事情,阿木也已知晓,正在吩咐小厨房多备饭菜。加了这青灵与阿吉,一主一仆,两份饭菜。 今夜的主食竟然是粥,青灵大喜,实在是天助自己,她将这岌岌草化成粉,混在禾兹的碗中,又对阿木说自己实在高兴,这送饭的事儿,就自己来。 阿木信以为真,自然顺着青灵的意思。阿木便带着他与赤焰、阿吉的餐食,去唤这二人。 青灵打点好餐食,见这阿木三个小家伙好似约好了似得,全都消失不见,她暗自一叹,只怕她要拂了这三人的好意,她是断不会与这禾兹一起谈情说爱的,弹指挥剑到是有可能。 回到战神殿,紧闭的殿门上映出禾兹的身影,青灵深吸一口气,祈祷这次定要成功,小八的朋友之泪已经败了,这爱人之泪,可莫要失败的好。 “吱呀” 门被她推开,禾兹见青灵提着菜,面露意外之色,他道:“阿木与赤焰如何不在?怎么是你?” 青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支支吾吾道:“这个……我也不知,许是……” 说话间,她已经将数份菜盘子摆上桌子,又将那份放有岌岌草的米粥端在禾兹面前,剩下的那一碗没有岌岌草的米粥放在自己面前。 禾兹手中拿着那本《南华真经》,全然不看青灵的一举一动。 “哗”他将面前的书翻了一页,双眼依然注视着书中。 青灵见他这样,心里打起了鼓。 阿凤花了一年的自由,才换回这草,定要想方设法让禾兹这家伙吃下去。 他现在迟迟不动筷子,难道还没饿? 她呆呆地望着禾兹,忙想着计策,用强的肯定不行,他法力高深,自己打不过。可若是用美人计,自己虽美,但他属意季师兄,只怕无用。 第125章 弃她钦慕如草芥 不若,不若就说这米粥乃自己亲手所做,只为为之前的行为道歉?这人素喜操控别人,倘若见过乖顺服软,或许受用。 她想至此处,面露得意,不自觉地眉梢飞扬起来。 她正打算开口时,瞧见那禾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他见她抬眼,挑眉问道:“你……莫要以为,本君唤你吃饭,便是对你……有意。” 青灵一听,原来他是那自作多情的孔雀,会错了意。 她忙道,“是是是,小仙时刻谨记,我与殿下您的君子之约,只是演好一对夫妻,待您登位,我得富贵,您娶您的爱人,咱们互不相干,互不相干。嘿嘿……” 禾兹见她一番话说在他的心上,还算识时务。 又嘱咐一句:“望你时刻谨记,莫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青灵急忙摇头,连说:“是,殿下说的在理。小仙绝不会被您的皮囊所迷惑,所谓再美的皮囊,沧海桑田后,不过白骨一架。殿下于我来说,如同那瓦砾一般,我纵然与你朝夕相处,寒来暑往,也定然是风过无痕,片叶不沾身。” 禾兹本来以为,这青灵很有自知之明,心中虽有感激她对母后的赠粽之事,又担心她心机叵测,乃是为了收买母神的心,借机亲近于他。 眼下,这女人将阿木与赤焰的心收服得服服帖帖,实在有些手段,自己不得不略善待于她,可是方才她一番言论,拒绝自己于千里之外的意思溢于言表,那发誓永不与自己有丝毫关系的样子,说得流畅自然,竟然丝毫没有迟疑。 他眉头一紧,思道:她竟还将本君比作白骨瓦砾,好似在她眼中,自己是那无用粗鄙之物,数千年来,他还是第二次,遇到这样胆大无礼的小仙,不过她这行为,倒是与两百年前的她,很是相似。 这种想法,竟然让他忍不住多望青灵一眼。 他再看她时,见她眉眼间却与那女子毫无一丝相似。 青灵见他迟迟不动筷子,心中着急得紧,便说道: “小仙今日幡然悔悟,知道自己此前,实在不该对殿下无礼,特意做了这米粥,向您赔罪。” 青灵言语之际,将禾兹面前的米粥往他面前一推,又递上筷子,笑脸盈盈地对着他。 禾兹见她如此,终于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待他端起碗来,却忽然想起什么似得,扭头看了一眼青灵,将自己的碗与青灵的碗互换。 他瞅着青灵,冷冷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欲证清白,便将此碗米粥,吃下肚中。” 青灵愣愣地看着面前那碗粥,心中微微震惊,这禾兹是如何看出了端倪?这岌岌草可是阿凤一年的自由所换,如今,那么多的努力,都白费了。 “怎么,当真心里有鬼?” 禾兹见状,暗道果然,眸中又升起一丝寒意。 青灵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不过自己所下之毒,不过是会令人伤心一阵而已,并非什么大毒之物,吃了也无妨。 她瞪了禾兹一眼,捧起米粥,一会儿就将这米粥吃了个干净。 她将那空碗在禾兹面前一放,转身气鼓鼓地大步走了出去。禾兹见青灵一顿操作下来,面无惧色,似对自己还有怨怼之意,他揉了揉额头,心道:莫非是本君,多疑了? 出了门的青灵一路纳闷,按理说自己吃了这岌岌草,应该泪落不止才对,为何这一路走来,竟然毫无想哭的感觉? 莫非……自己拿错了碗,那有毒的米粥,仍旧是在禾兹哪里? 她想至此处,转悲为喜,又折返回去,看那禾兹可有中那岌岌草之毒,是否正在哭泣。 带她转回主殿时,她却见到那主殿中有一女子,因那女子背对着自己,她看不清楚那女子的容颜,只听那女子说道:“殿下,此乃百花宫拍卖会所筹的灵石,共计一千万颗。今日奉姑姑之命,将它交于您的手中,以供扩建天军所用。” 那女子随即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轻轻放于禾兹面前。 禾兹看了一眼那锦盒,依旧是拿着那本《南华真经》,不冷不热地说道:“心蕊仙子美意,本君记下了。到时候天军的功德碑上,定然会记下仙子的一笔。” 青灵闻言,这来人竟然是那花心蕊,原来那拍卖会,是为了给扩充天军集资。她捂着胸口之时,摸到一物硌手,取出一看,原来是那星星摇光。 她暗想:“既然这花心蕊来了,索性等她与禾兹说完话,再替乔木君将这摇光送与她。” 她便继续藏身在一个盆子粗般的白玉柱后,等着这花心蕊过来。 可是,这花心蕊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依旧站在禾兹面前,软语道:“殿下此前新婚,心蕊无物可送,唯独选了几盆极品牡丹,以示恭贺,不知殿下,可喜欢?” 她说话之时,自有一股低头娇羞之感,喜欢二字说得极低,偷瞄着禾兹的神色,内心忐忑起来。 禾兹回到:“仙子美意,本君心领了。” 她见禾兹一番话说得不疼不痒,她眼中缀上了一丝忧愁,又继续说道:“殿下,两百年前,你我那夜共赏星光,是心蕊一生中最美的夜晚。那日绣球招妃,我本是势在必得,如果不是那头半路冒出的绿毛狮子,我……” 她话至激动之处,又向前走了两步。 禾兹见状,冷色微冷,他道:“仙子恐怕误会了,本君与你共赏,乃是奉了父帝之命,若是此番令仙子生了什么误会,本君向仙子赔个不是。” 花心蕊闻言,面色一僵,她盯着禾兹那张风平浪静的脸,缓缓道:“听闻,柳妃进入战神殿以来,殿下一直与她分居而处,莫非殿下与这位新妃成婚,也是为了天帝之意。” 她眼中缀满忧思,心中大感失望。 禾兹目光落在花心蕊的脸上,语气有些不快:“仙子从何听说?未免管得有些宽了?” 花心蕊此时涕泪横流,心中顿时翻江倒海起来。 第126章 盗窃之罪 压抑已久的情感如泉水喷涌,不吐不快,“没想到,你竟真的与外界传言一般,与那魔王两情相悦,可是我……已对你情根深种,只盼能在你身边服侍,哪怕是做个侧妃,我也甘愿。殿下……” 禾兹穆地站起身来,瞪着花心蕊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两情相悦?想来百花宫事务繁多,本君劝仙子,还是快些回去得好。” 花心蕊被禾兹数番拒绝,她失望地转身,掩着脸,跑出了主殿。 此时青灵见她出来,急忙闪出身来,对着她拿出那摇光,想将扫把君之意转告于她,可是不知为何,她张口一阵说话,确是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那花心蕊见她对着自己,说着口语,见她手中捏着黑乎乎一物,不明所以。 她道,这禾兹实在心狠,宁愿与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仙成亲,也不愿给自己一个机会,凭什么这面前的疯女人就可以这么好运? 况且自己,两百年前,还与禾兹有过一日的情缘,这无论怎么算,嫁给禾兹的,也应该是自己的,这莫柳,不过是运气好些而已。说到底,不过是沉鱼君的下人,焉能比得上自己百花宫司花总管一职。 她越想越气,气呼呼地瞪了青灵一眼,扬长而去。 青灵见这花心蕊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连这摇光,看也不看,顿时也不想再帮这乔木君了。 悄身走到主殿时,见禾兹早已吃光他那碗米粥,那模样,不哭不闹,也能说能动,实在奇怪。倒是自己,如何就忽然说不出话来? 她前后思考良久,终于找出那罪魁祸首,定是那飞鹤仙人给自己拿错草了! 这草,就不是岌岌草,而是与岌岌草相似的另外一种草,这草能使人口不能言,唤作及及草。她想至此处,气呼呼地飞身而去,定要找这老头儿给个说法,不然,岂不是白白搭上阿凤一年的自由。 她铆足了劲儿,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着二重天飞去。 不过刚飞过须弥山时,她似乎听见身后有几个同行的人,看那几人装扮,好似正是霹雳宫的雷神。她没有理会,加快了脚步,又穿过几个天王的云楼宫。 当她路过五重天织女府时,她好似瞧见了那玉梭仙子独自在云端,吹着笛子,那笛声婉转、如泣如诉,那玉梭仙子面前有一人,乃是云朵幻化而成,那人与禾兹的面貌有八九分相似。 青灵见状,只得暗叹一声,这禾兹实在妖孽,这是勾了多少女子的魂儿。 偏偏他又喜欢个……哎,实在是冤孽。 来到天原天河时,她身后那几个雷神离她越来越近,好似还在说着什么:“天妃……站住!” 她转身时,四个雷神将她团团围住,又在她头上放出一张巨网。 青灵大惊,问道:“你们……为何拦我去路?” 四个雷神见她发问,其中一个雷神说道:“天妃赎我们冒犯之罪,昨日星官府来报,摇光星失窃,我天帝令我等彻查,我们方才接到举报,原来这摇光竟然是被天妃所窃。” 青灵取出怀中那摇光,正要解释着摇光的由来。 忽然想起自己中了及及草之毒,不能语言。 四雷神见她自己拿出了赃物,便相互一对视,立即将那网一拉,将青灵五花大绑起来。青灵挣扎着,比划着,四个雷神只是说道:“天妃若有委屈,自去天帝面前诉说。” 如此这般,她一手捏着摇光,被这四雷神就这么绑到了凌霄宝殿。 那天帝见她被绑回来时,神色大惊,他问道:“莫柳,你既是天妃,应该知道,这星官府的繁星,对应着下界的气运,是不该乱动的。如今,因这摇光失位,那天月国已遭了水灾,你可知错?” 青灵说不出话来,只得点头示意。待她想要点头时,发现自己脖子僵硬,竟然不能动弹。反而是屏风后走出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竟然是花心蕊。 她道:“陛下,照天规,天妃犯法,与众仙同罪。天妃此罪,应打入青龙台,受寒冰之刑。” 天帝此时没有立即回应,只说道:“莫柳,你乃幽冥界人,你背后背负着一界的荣辱,你但有委屈,尽管说来。” 青灵张嘴,无论如何,确是说不出一个字儿。 花心蕊瞅准时机,又问道:“天妃莫不是想以此种行为,敷衍过去?” 她又对天帝进言道:“天帝,天妃偷窃摇光在前,装疯卖傻在后,臣请天帝,按律惩戒。否则,莫不是人人都,手可摘星辰?” 天帝心中顾虑那幽冥界,只得将青灵暂时收押青龙台,翌日与众神再议。 时隔,两百年,青灵又来到了这青龙台,暗道自己与此地实在有缘,前番来此地,是因为那天帝猜疑自己与禾兹有私,认为我乃一小仙,辱没了天家的门楣。 如今因着那沉鱼君的关系,加上那禾兹与季师兄谣言四起,这天帝竟然视我为珍宝,纵然明面上似乎犯下这偷窃之罪,也碍于这幽冥界,不敢下手。 此次自己遭罪,还是因那乔木君,难道他不知,私拿摇光,乃是大罪么? 天道好循环,此前乔木君因我入狱,此次我又因他入狱,如此算来,与他之间,倒是扯平了。 青灵靠在青龙台上,念叨:如今阿凤不在,那沉鱼君想来爱欺负自己,是不可能来救自己的,那禾兹,更莫要指望了,只怕自己这次,真就冤死此地了。 上一世,自己便是在大雪中离去,想不到,这一世,还是会死于寒冰,终是不一样的人生,一样的结局。 她心中渐渐悲凉起来,此时反而变得平静,将这生死之事看得极淡。 待道翌日天明之时,她的耳边传来的啜泣之声。 她懒懒地睁开一只眼睛,竟然见一个白皙俊朗的黑衣男子,守着自己,哭得很是伤心。 她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不曾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人。 她道:“这位仙君,何故如此伤心?” 第127章 友人泪 那男子跪着走了过来,眼泪流的更欢了,他紧紧抓着青龙台的柱子,哭诉道:“你……你就是柳妃娘娘?我没想到,我一介小仙,竟能得你如此眷顾,我实在是,无以为报。此事是我之罪,我本不该连累娘娘。” 青灵“嗯?”了一声,手指托起这男子的下巴,好一阵瞧,奇道:“恕我直言,你……你谁啊?” 那男子将脸上的泪珠一抹,又将手上的泪珠一甩,恳切道:“天妃不知,我乃扫把星君乔木君,此前,我遇见了您的侍女阿吉,我与她……我没想到,这摇光如何到了你的手中,还害您……” “唉?你……你不是阿吉,那日,我所遇之人……竟然是天妃您?” 青灵面色一僵,解释道:“咳咳,本妃那日本要告诉你实话,只是你误以为我乃阿吉。便……” 青灵手指剐蹭着这乔木君的脸,嘴里“啧啧啧”叹道:“原来你把脸洗干净了,不做鸡窝的打扮,竟似换了个人一样。方才你说之事,个中缘由十分复杂,不过事已至此,既然你也来了,想必必定不愿意我为你顶罪。” 顶罪的话还未出口,青灵看到自己的头上有一阵光闪过,她惊喜地问到:“乔木君,方才,可是我头上的簪子,在发光?” 乔木君看了过去,只见上面沾了一滴他的泪水,那泪水又瞬间消失不见。 他惊道:“娘娘,您的簪子,会喝水,它……它将我的眼泪吃了。” 青灵一听,高兴地蹦了起来。她紧紧握着乔木君的手,叹道:“好好好!自此,咱们便是好朋友了,此事,既然这罪过落在了我的头上,我只要挨过这胡冰之苦,便好。你以后,万不可再胡作非为。” 乔木君听青灵之言,就是要为他扛下这罪责。 他当即承诺道:“想不到我一霉神,竟然能得天妃如此袒护。娘娘,往后但有差遣,赴汤蹈火,我乔木君,唯你是听。” 他跪了下来,对着青灵就是一个大大的跪拜。 青灵此时心中欢喜,刚才锁灵簪如此反应,定然是这朋友之泪,已经吸入了。想不到,自己一直以为,小八的泪才有效,没曾想,这扫把君的泪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既然锁灵簪这般选择,自己自然好好加固这一份友谊,将这一滴朋友之泪,好好锁在这簪中。 乔木君说,他听闻天帝似乎要对青灵动寒冰之刑,他扯出扫把一脚,将它点燃,放在一个暖炉之中,道:“我的本体乃是一株万年香木,有这仙火相伴,定能护你周全,安然度过那寒冰之刑。” 青灵接过这暖炉,暗道锁灵簪选了个好友,如此这般,待平安回去,便可寻找第二滴泪了。自己脱困,指日可待。 那乔木君回到星官府后,见那夜空之中,摇光归位,又听得今日在殿上,那心蕊上仙一副必要惩治天妃的意思,他不禁心中起疑,如此严酷冷刑之人,怎么会为当初自己犯下的过错去美言? 他唤道:“小乌,将那日你见到的那位仙子的容颜,画下来瞧瞧。” 一会儿,一只乌鸦从园中的枯树上飞了进来,它几经涂鸦,一幅女子的图画展现出来。 乔木君眼睛睁得老大:“竟是她?” 小乌不明所以,道:“主子,那日我见到的女子,就是她啊。” 乔木君站起身来,靠在窗边,邹眉分析道:“此人并非花心蕊,乃是那害我入狱之人。想不到,她这般守诺。可是为何,诓我她是花心蕊。如今,我一番感激之心,痴心错付,又害了天妃。” 一时间,他已明白为何花心蕊从不见他,也明白了救他之人乃是那日逃跑的小仙。 “这仙子,真有意思。” 随即,他吩咐小乌,去寻找这画中之人。 这会儿,凌霄宝殿上,格外热闹。 天妃偷窃摇光一事,闹得六界皆知,禾兹正板正地站在殿中,面色青黑可怕。 众神在花心蕊的煽动下,一致认为,要按规矩严惩天妃。 虽然莫柳有幽冥界这靠山,但她终究乃是一仆人,身份并不显赫,虽说沉鱼君为她造势,但那幽冥界的冥王从未提过这莫柳。 加上禾兹从头至尾,都未发一言,众仙竟无一人,为青灵说情。 天帝此番,心中也动摇起来,虽说之前禾兹有龙阳之嫌,但这许久,并未传出那流言蜚语,今日之情景,这花心蕊竟然能引动众神的心意,实在颇有些手段。 反观那天妃,据说她这些日子以来,并未获得禾兹欢心,整日只是待在那后院,做些吃喝玩耍之事。 这偷窃摇光一事,实则可大可小,可偌大的天宫,竟然没有一个神仙为她说话。这许多日子以来,她也没能怀上小天孙,天帝叹息之余,已经想为这禾兹再纳一个侧妃了。 如今四海离心,如不能为禾兹选一个能拿事的女人,只怕这天帝之位,不好去做,他一番为父之心,自觉昭昭可感日月。 于是他终于下令,次日,便对青灵行寒冰之刑。 之后,他将那花心蕊留了下来,将他有意令她嫁入战神殿,日后升为天后的意思说得清清楚楚。这花心蕊是个极聪明的人,立马回应,定要为禾兹人前人后造势,为他登位尽心谋划。 天帝很是满意,并向她保证,禾兹登位之时,就是她花心蕊出嫁之日。 正在天帝二人为日后的禾兹的前程谋划时,禾兹早已独自一人来到了青龙台。 他唤走天兵,见青灵神色如常,他略有诧异,半晌,方问道:“为何偷摇光?” 青灵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摇头是本能,点头是为了感谢乔木君的赠泪之恩。 禾兹顿时有些怒了,他紧抓青灵的衣襟,道:“本君查得,那摇光在你嫁入天宫之前,便已消失,本君本要等那贼人出现,没想到你冒了出来。你若肯招出这摇光真正的偷窃之人,本君便救你出来,让你免受皮肉之苦。” 第128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青灵见那禾兹言辞坚定,认定那偷星之人并不是自己,而是把自己认作那乔木君的同伙。 可是……可是他宁愿让我受刑,也要揪出那乔木君,这禾兹的心,的确是生硬又冰冷,与传言一般无二。 那乔木君因爱犯错,理当受罚,若自己未来得他之泪,也犯不着为他顶罪,可既然得他之泪,便为他受过,如今摇光归位,自己不过报他的一泪之恩,自然不会因皮肉之苦便将他供出。 禾兹见青灵沉默不语,无意招认,气极的他将青灵往后一推,狠狠离去。 “这寒冰之刑,痛彻心扉,你若能活下来,到了战神殿,也无好日子过。” 青灵闻言,收泪之心愈加着急了,待出去之后,定要快点找到沃源,那沉鱼君还欠自己一个承诺,只要沉鱼君出手,小侄之泪,唾手可得。 她小心将那暖炉放在怀里,相信自己定然能如同乔木君所言,毫发无伤地走出此地。那禾兹竟还想出去之后折磨自己,实在是个十足的坏人。 一会儿之后,两个仙兵带着一盒冰凌走了过来,对青灵语道:“天妃,我们奉命,要对你行寒冰之刑。此刑由十枚千年冰凌组成,我们将把它们打入青龙台,那时,青龙台宛若冰天雪地,王妃少不得受一番苦了。” 青灵心中有所准备,只淡淡道:“我知你们不过奉命行事,开始。” 她话语未落,只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那肤若凝脂、面若潘安,款款身姿,仿佛春风拂面。 青灵揉了揉揉眼睛,她一见此人,便又想起了那个痛苦的前世,那个带给她温暖的小男孩。 没错,那正是初阳。 他淡漠地看了一眼青灵,随即向着两个天兵走了过去。 青灵面色一暖,初阳师兄向来善良中正,此番,莫不是来救我的? 初阳手中化出两个盒子,对二天兵道:“两位将士,此乃上级仙草制成的灵丹,服之可增五百年功力。听闻最近殿下广选人才,若二位增加这五百年灵力,想必至少也不必再守在青龙台度日了。” 二天兵对视一眼,展颜一笑,各自收入怀中。 问道:“仙君如此费心,可是为了让我们手下留情,对天妃少打几枚寒冰?” 青灵一听,果然,初阳师兄果然是来救自己的。 初阳扭头看了一眼青灵,他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眼中隐隐有了一丝恨意。 “非也,请二位将这千年冰凌,换成万年冰凌!” 初阳说完,青灵脑子懵掉了,万年?这小子可是要置自己于死地?我如今的身份,与他无冤无仇,他这是怎么了? 两个天兵此时吓得跪了下来,哆嗦道:“仙君,万年冰凌,即使是上神,恐怕也会熬不住的。她好歹也是当今的天妃,此时若殿下与天帝追查起来,我们可担待不起。只怕即使去了天军营,也会被罚。” 初阳此时眼中露出了恨意,他对青灵说道:“天月国本是他的母国,就因她盗走了摇光,天月国百姓遭了水灾,他父亲一脉,所存无几。” 青灵听得汗颜,垂下头来。扫把啊扫把,你这罪过,委实太大了! 正在他们僵持之际,那花心蕊款款走来。 她取出天帝手令,说道:“天帝已有废她之心,你们照初阳的话做,定不会错。” 青灵闻言,顿时瘫坐在地。 二位天兵此时收下锦盒,取出那万年冰凌,望着青灵幽幽一叹。 花心蕊携了初阳,回了百花宫。只是花心蕊回房后,一红衣女子悄悄走了进来。她从怀中取出一黄铜鱼兽,说道:“仙子,这御水金兽已经用完,咱们擅自将洪水引入城内,不会被他人发现?” 花心蕊摇摇头道:“那凡界之人,生如草芥,此般死了,正好助我们让那初阳与我们站在一起,莫柳不除,焉有我的出头之日。我若不能为天妃,又如何撮合你红落与初阳?” 那红衣女子闻言,脸上带了笑。 又嘲讽道:“想不到,这偷星之人居然如此周密,在摇光所辖之地还提前上了结界,防止洪水肆虐,只是那天妃万万想不到,她这般避免祸及凡间,终还是在我们的助力下,违逆她的意思了。” 花心蕊狠狠道:“她既然开了这个头,我们自然帮她将坏事做到底。如今天宫之人明里暗里,无人想她活,她又如何能活?” “如今,也只好先想法子嫁入战神殿,再图他计了。” 花心蕊柔柔摸着面前的牡丹,对眼下发生的一切均胸有成竹。 青龙台上,一枚枚万年冰凌接连打入青龙台,顿时,台上起了厚厚一层寒冰,青龙台的结界也起了霜花,片片雪花犹如刀片,在青龙台上穿梭。 青灵紧紧抱着那扫把君的暖炉,在片片纷飞的雪花之间来回躲藏,可那雪花实在太多,不消一会儿功夫,她的脸上、手上,已经留下了数十道血痕。 加上这气温骤降,寒气入体,她已不能灵活地腾挪。 “这可……如何是好?现在才不过三枚冰凌,我便熬不住了。” 青灵手中的暖炉好似也快失去温度,一丝丝的霜花爬了上去,将这炉中的火熄灭。 此时她的头上已经满是霜雪,刺骨的寒冷将她包裹,令她不能动弹,她只能化灵力为火,可是她乃草木,火术极差,这效果微乎其微。 紧接着,第四、五、六枚冰凌打入。 青灵怀中的暖炉炸裂开来,她的意识有些模糊,身子也渐渐麻木起来。她喃喃道:“扫把君,没想到你这罪,如此难抗,待我……待我出来,定要多讨你几滴泪。” 她哆嗦着说完这话,又道:“小侄,姑姑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此时,最后四枚冰凌进来,青灵早已失去了知觉,她静静地躺在厚厚的冰面上,飘扬的霜花好似一枚枚小刀片,在她身上划出一道道红色的伤口。 她感觉自己定然是要死了,她的身子很疼,又似乎疼得麻木,这一瞬间,她想起了前世的舅舅,前世的蓝涧山,恍惚之间,她好似又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的夜晚。 第129章 再见沉鱼君 “碰!” 她的身上此时显出了一只九尾狐的虚影。 这虚影将她护住,再无一片雪花能伤她,可她却不知道,只看到地面白茫茫一片,有些安静地可怕。 “咦,没想到这天妃以上君修为,居然能抗下这弑神的冰凌,实在是奇怪!” “看,她身上有一只狐狸!不是说她的本身乃是一枚铃铛么?” 两个天兵瞧着一动不动的青灵,相互言语。 云梦沼泽,妖魔练兵场上,正在给魔兵演练的副主雪夫人忽然紧捂胸口,表情痛苦。 她面前一位坐着的黑衣男子见状,问道:“何事?” 雪夫人挥手收了兵,禀道:“季主,我感应到了青妹妹。她有难,唤出了我赠与她的狐的祝福。” “什么!” 男子猛地站起了身,呵道:“她……她在何处?快说!” 雪夫人闭着眼睛,感应着,用微弱的声音道:“好像是在天宫,她……她很危险,快扛不住了。” “天宫何处,可能感应?” “季主,抱歉,这祝福时间太久,气息微弱,不能判断具体的方位。” 雪夫人话音刚落,那男子猛地飞身,穿破云梦,化作一道红光,直奔天界的战神殿。 青龙台上,奄奄一息的青灵哆嗦着眼眸,她好似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那人缓缓向她靠近,带着略微斥责的声音在说话:“小丫鬟,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副样子?” 随着,她似乎感觉身子没有那么冷了,那人将她抱了起来,将过来拦路的天兵打飞,他好像抱着她飞了好久,那时候天空的夕阳很红,那落日的温度不足以融化她衣襟的冰霜,她 记得那白衣男子紧紧将她搂在怀里,还给她盖了一件黑色的敞衣,上面有淡淡的檀木香气。 她此刻虽然意识模糊,但她想起了一人,便是之前总爱欺负她的沉鱼君。 她喃喃道:“沉……沉鱼君,是你么?” 是了,应该是他,除了他,谁会叫自己小丫鬟?除了他,还有谁能进入这青龙台,如入无人之地? “小丫鬟,别说话。” 她感到一张温柔的手轻轻捂着自己的脸,接触之处无比温暖,她心中暗叹,有娘家的感觉,真好。 随即,她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心中再也没有了恐惧,她太疼了,也太困了,她什么也不想去想,任凭自己沉沉睡去,好似自己又死了一次一样。 “绿豆,别哭,她会好的。” 青灵只觉得浑身火辣辣地疼,耳旁传来了沉鱼君的声音。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一丝不挂地蹲在一个大澡桶里,桶里药香四溢,怪是难闻。 沉鱼君一片白纱遮目,正从一个竹篮子里面往这桶里洒药草。 青灵见状,面色一红,她道:“我的衣服,是沉鱼君……脱得?” 沉鱼君点了点头,幽幽道:“如果你想让绿豆给你脱,不怕留下几个牙印子,我也懒得动手。” 青灵脸色更红了,试探着问道:“那你……可有” “可有……”她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毕竟自己这模样,实在是令她不得不多想。 “不曾”沉鱼君面色无波,说他可以闭目以剑剥笋子,她在他眼中,与一个笋子无异。 青灵瞠目:“笋……笋子?” 她瘪了瘪嘴:“有我这么凹凸有致的笋子么?” 沉鱼君听到此处,撒药的手微微一抖,他极力掩盖方才微微泛起的腮红,方才确实有那么一瞬,他碰到了某处,那处柔软,令他心中万分紧张,他出门喝了三杯水,方才继续完成,可是这事,他并不觉得,有必要告诉这小丫鬟。 他冷冷道:“你浑身是伤口,若不及时将寒气逼出,恐有后遗症。到时候嘴歪眼斜,便自己受着。” 青灵闻言,再不敢多言。 她好似想到了某事,问道:“沉鱼君,怎知我有难?” 沉鱼君看了看地上的绿豆,道:“此事,你该问绿豆。” “绿豆?” 青灵一说绿豆,这绿毛狮子便破门而入,摇头摆尾地望着她,嘴里含着一个圆圆的球,将它抛起来,又跳起来接住。 它又将这球抛到青灵的桶里,青灵了然:“你……你想与我玩耍?” “好豆豆!” 青灵伸出胳膊来,将手掌放到绿豆毛绒绒的大脑袋上,用力地来回摩擦。 “豆豆,舒服么?” 青灵摸着毛绒绒的脑袋,心情十分舒畅。 绿豆仰着头,不停地剐蹭青灵的手,一面发出“嘤嘤嘤嘤”的声音。 沉鱼君转到了绿豆身边,两指拈着她的手腕,轻轻一抬,将这草药撒了进去。 青灵歪着脑袋,伸出手在他遮着纱巾的眼前挥舞。 沉鱼君停下了手上的活儿,抬手轻轻捏住她的手掌,用低沉的语气说道:“小丫鬟,做什么?” 青灵瞪大了眼,吞吞吐吐道:“你……你能看见?” 沉鱼君沉寂了数息,点了点头,道了声:“嗯。” “那……那你” 青灵看着这满满一桶水,虽掩盖了自己大半个身子,可自己这犹泡清水半遮身的模样,实在不宜与这活了几十万年的老人家相对。 她道:“那……那你为何要带着纱巾?” 沉鱼君微微一歪脑袋,幽幽说出略显委屈的话来:“本君自然是,怕你尴尬。” 他又纠正道:“另外,本君虽仙岁长,但驻颜有术。” “你……以后莫要在本君面前,倚小卖小。” 青灵此时被这沉鱼君哽得一时无言,他……又用读心术? 她甩了甩脑袋,将自己整个脑袋都潜入水中,各色的药材黑压压一片,将她的身子全部遮住,除了那一头秀发飘在面上。 沉鱼君微微抿笑,端着撒完药草的空篮子,一面向门外走,一面高声道: “泡够两个时辰,便出来,否则,就会皮肤溃烂,化脓流水。” 青灵听到声音远去,方慢慢从水里坐起来,她的发丝全被打湿,紧紧贴在脸上,她觉得自己愈发看不明白沉鱼君这人,有时候,她觉得他好近,有时候,又觉得他好远。 第130章 为何不回 可是,无论如何,他这次,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可是此时她不自觉地心情摇曳,面色有些泛红。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郑重其事地对自己说道: “青灵,醒一醒,沉鱼君对你好,是因为你是一株玉簪花,他的爱人丝素仙子,也是一株玉簪花,他不过是因他爱人之故,略关照自己罢了。你呀,莫要胡思乱想。丝素,才是他的爱人。” 青灵这般与自己说教一番后,那种快要萌芽的情愫,也一瞬间被掐灭。 她当即满意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鼓励自己,找个机会回到天宫,取禾兹的泪,才是要紧。 她说这话时,一身白袍的沉鱼君正站在门外,正将青灵口中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本欲进门的他,缓缓调转了方向,抬步向着院子中的小亭子走去。 亭子旁,他新种了几株蓝花楹,此值花季,高大的树上好似缀满了蓝色的星星。 他化出一杯仙露,徐徐送入嘴中。 风起之时,片片的蓝色花瓣摇落下来,也在他的杯中沾染了几点紫色。 他将杯子缓缓举高,对着迎面的风,用极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喃喃道:“丝素,喝茶。” …… “沉鱼君,我来幽冥界,有多久了?” 青灵拿着一枚白色的羽毛,正将荷瓣上的露珠赶到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里。 沉鱼君慵懒地坐在船头,用一柄合上的折扇,扒开船头的荷叶。 “不多不少,正好两个月。” 青灵晃了晃瓶子,忙活了一上午,不过才半瓶。 “这是什么膏,非得用莲花瓣上的露水来做?” 青灵伸了伸胳膊,问向在船头躺地舒适的沉鱼君。 他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见青灵发问,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瞅了她一眼,又缓缓闭上,不紧不慢的说道:“自然是给一只小兽做的。” 小船在永泽的莲花丛里穿梭,一会儿后,又想起了沉鱼君的声音。 “那禾兹小儿派赤焰来过了。” 青灵扭头看着沉鱼君,答了个:“我晓得。” 沉鱼君折了一片荷叶,挡在自己脸上,透过荷叶的声音更加低沉:“你既然想要回天宫,为何不见那赤焰?” 青灵展颜一笑:“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沉鱼君不是还有药膏没有完成么,当我报恩可好?” 沉鱼君沉默良久,青灵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她看着这沉鱼君凭借一己之力,开辟出来的永泽,不禁大为震惊。 不愧是幽冥王忍气吞声也要请出山的沉鱼大人,这气拔山河之势,实在厉害。 不知道禾兹那人,对上沉鱼君,他们谁厉害些? “你的声音,变回去了。” 那绿色的荷叶下,又传出了沉鱼君的话语。 青灵拿开荷叶,看到了荷叶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他哪里像是才睡了一觉。 青灵摸了摸嗓子,“对啊!我的声音变回青……莫柳的了。” “想不到,朋友之泪,还了我的本音。” 沉鱼君静静地看着青灵,似在思索什么。 “你,不叫莫柳?” 青灵急忙将那一片略干瘪的荷叶给他盖了回去,“哪有,莫柳乃是我的真名。” 沉鱼君将手枕在脑后,嘴角微弯,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锁灵簪,三滴泪,你竟找到了一滴。这世间之物,唯真诚二字难得,唔……” 片刻后,有轻微的呼吸声传来,青灵看着荷叶下,那一身白衫的男子,宽厚的胸膛处微微起伏,呼吸均匀而略显沉重,他……此刻真的睡着了。 翌日,幽冥界的天空蒙蒙亮。 沉鱼君的府门处,便传来了绿豆的嘶吼声。 青灵忙走了过去,却看到了一张熟悉而讨厌的脸。 那禾兹一身玄衣玄冠,直直立于门外,他见青灵,神色严厉道:“昨日赤焰唤你,为何不回天宫?” 青灵见他出言生硬,毫不关心自己,虽是名义夫妻,未免做得太露骨了些。 她扭头便要走,没想到那禾兹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紧紧抓住,他冷冷道:“你我一日是夫妻,你便该在天宫,待上一日。” 他行为霸道,令青灵愈加生厌,要不是为了那滴泪,她定永世不会与这男人相见。 “我还有事,忙完,自然回去。” 青灵没有回头,径直向屋内走去。 那禾兹见青灵端正地往里走,他心中一股火窜了上来,跨步走了进去,将青灵一把抗在肩膀上,冲着园中亮灯的屋子吼道:“沉鱼君,所谓出嫁从夫,禾兹今日便将莫柳接走了。” 他说完话,也不顾沉鱼君的反应,任凭青灵如何挣扎,仍旧不管不顾地扛着她,向着九重天飞去。 须臾,一身白衫的沉鱼君提着一只拔了毛的鸡,静静地站在厨房门口。 他望了望那道急速遁去的金光,神色淡漠,将鸡冲着绿豆一甩,缓缓道:“豆豆,你的了。” 绿豆飞身上去,一口咬住,摇头摆尾地吃了起来,宛如一条狗儿一样。 青灵被禾兹倒挂在肩膀上,她脑袋向下,脑子蒙蒙的。 她奋力拍打着禾兹的背,两只脚胡乱蹬着,任凭她如何挣扎,她竟然一点儿都动弹不得。 她气急地吼道:“混蛋,放开我!难道,你又想将我锁进青龙台,冻死我么?” 她明显感觉到,那只压着自己腰处的手掌,又加大了力气,虽然自己极力挣扎,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她心生一计,反手一把抓住他的耳朵,他要不把自己放下来,就死也不松手。 只是,她这一捏才发现,禾兹这耳朵,竟然烫得不得了。 以至于她都忘记了自己想要闹腾一番。 “碰!” 二人冲出了幽冥界,回到了天界之地。 禾兹一跪地,喷出了一口鲜血来。 青灵挣扎着站了起来,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你怎么了?” 禾兹抬起头,仰起脸来,嘴角的血迹鲜红无比,他声音低沉,望着一脸问号的青灵道:“你以为,沉鱼君玄征的府邸,是想进就进,想出就能出的么?” 第131章 乔木君发麻 青灵点了点头,这于自己而言,可不就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青灵见他这副模样,实在不相信,他会为了自己回天宫,宁肯自己受伤。自己又不是……又不是季师兄,哼! 她扭头道:“你莫要对我用……苦肉计,天宫此番待我,我并非毫无怨怼。” “你此番接我上天,不可能是觉得我好,发自真心?” 禾兹欲言又止,神色竟然有些羞愧:“你!” 他坐在云端,调息半晌,方才缓缓道:“若不是那扫把星君望见青龙台异动,跪在战神殿外,向我亲诉这摇光乃是他痴恋心蕊之过,你不过是,罢了!不知者无罪,否则,你就是死一百次,本君都不会……” 青灵眸光闪动,道这扫把星君如何这般傻,竟然就招了。 她随即问到:“那你不会又把他关回去?” 禾兹此时眉头紧紧拧在一处,不可思议地望着青灵。 “那扫把星君到底哪里好,竟然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设想?” 青灵闻言,暗道这禾兹还不知晓那眼泪之事,心中暗喜。 随即将自己连累那扫把星君,害他青龙台之罚一事,省去细节,叙说了个大概,大意就是,还债而已。 禾兹听后,忽然问道:“你所受之刑,乃是千年冰凌,缘何青龙台是万年冰凌?” 青灵闻言,想起了那日,初阳之言。 初阳不过一时被仇恨蒙蔽,犯下这过错而已。他本性善良,实在不忍将他供出,此番,倒是便宜了花心蕊那个家伙。 她略一展眉,答非所问道:“方才,你道声心蕊,也不带个姓子,殿下与那花仙,可真亲厚。” 禾兹见青灵此话略带些不快,之前憋在肚中的一股火,竟然莫名消散了许多。 他望着青灵大难之后,那张依旧明媚鲜艳的脸,不禁心神一震。 他不明白,一个女子的胸怀何以如此广阔,寻常军中男子,在受刑受冤之时,尚且哭喊连天,叫苦不迭,而面前这女人,竟有泰山崩于眼前,历经千帆,心神不改之势。 她眉目如画,恍然一看,悠悠间恍似世外神女,清丽脱俗,顾盼生辉之间,又极可亲可近,令人神往。 他揉了揉脑子,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脸色刷地一下子就红了,他不敢看她,只是僵硬地站了起来,轻声说了一句:“小的们,备好了饭,该回去了。” 青灵第一回见他言语温柔,脸色又绯红,心道:“莫不是我说中他的心思?他不但对季师兄有情吗,又对那花心蕊有意?” 她神色怪异地跟着他,驾了同一片云回战神殿。 彩云之间,她依稀记得禾兹好似说了一句奇怪地话,他好似自顾自道:“沉鱼君对你,真是不错。本君见你,身子完好,他应是,花了很多心思。” 听到此处,青灵脸色蓦地一红,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心,渗出丝丝薄汗。 如今想起沉鱼君,不知为何,她竟心头有些温暖,好似他是一朵极柔软的云彩,令她无比放松,又似一棵巨大的树,可以令她依靠。 甚至某个瞬间,那张世外出尘的脸,偶尔会莫名浮现,令她有些神往。 然而,她总是在自己的心神快要坠入那朵彩时,用丝素那两个字,将自己紧紧拴住。 她晓得,这云彩虽美,却如梦幻泡影。 那亭边的一丛蓝花楹,绽放着他对丝素亘古不变的等待,这一份美好,不容她亵渎,她也不允许自己去亵渎。 禾兹则是一路沉默,青灵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他却在悄然回首间,看清楚了她清丽面容后的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柔。 他此刻竟有一刻地恍惚,自他见她以来,她在自己面前,要么假意逢迎、要么孤冷自傲,不是交易就是隔阂,这种表情,他从未见到过。 可她明明是那么赤诚、那么风轻云淡的人,为何面对自己的时候,却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二人各怀心事,千里之遥,不过须臾,竟就到了战神殿外。 下得云端,青灵远远就看见门口站着一黑衣男子,一只乌鸦站在他的肩上,幽深地凝望着青灵。 “扫把?” 她一见他,自顾自便跑了过去。问道:“你……如何在此?”一面使着眼色,示意他离开。 扫把星君满目担忧,将青灵上下打量一番,关切道:“我知青龙台降下万年冰凌,为了救你,只得对殿下明言。我不过是一个霉扫把,不值得娘娘如此。” “你……看样子,都大好了?” 扫把星君说话间,眼眶又似乎湿润了。 青灵越发觉得,这扫把看起来高大无比,实则是个多愁善感之人。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乔木君,你看,我这不是好的很嘛。” 她觉得这乔木君瘪嘴委屈的模样,像极了绿豆没有吃到肉的样子,手指不自觉地点了点乔木君的鼻子,又转了一圈,示意自己已经完好,让他大可放心。 此时禾兹黑着脸走了过来,冲乔木君冷言道:“星官府近日可是很闲?天军营正缺几个苦力,不若” 话至此处,禾兹阴笑一声,看得乔木君头皮发麻。 乔木君瞬间面色一改,嚷嚷着今日还有三千霉运没有排,实在是太忙了,一面自顾自跑着,一面向青灵喊话道:“娘娘好生休息,本君择日再来探望……” 待他冲入云层,他摸着怀中的黑色乌鸦,蹙眉问到:“小乌,你说,天妃的命星与那日,救那刘成之人,乃是同一人?” 乌鸦闪着黑色的眸子,告诉他绝不会错。 “青灵?” 扫把星君拿出命星簿子,见到一颗五彩的星星,正在东方宫位上不停地闪烁。 他望着无尽的长空,喃喃道:“你化身莫柳,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乌,此事,务必为她死守秘密,她与我们有恩,从此以后,她但有所求,我们无不应。” 乌鸦眼中无比坚毅,点了点头,依偎在他怀里。 战神殿内,禾兹一把拽住青灵,眼睛瞪得老大。 “你……做什么?” 第132章 原是情深不知处 青灵险些站不稳身子,被他拽地晃了几下。 方才站定,那禾兹的一张脸向她的脖颈逐渐逼近,他微微张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青灵两条黛眉微微一蹙,顿时胆战心惊起来:这混蛋又得了什么失心疯,他想……咬我? 她右手紧紧握拳,缓缓抬起,将一根仙人掌的恶刺藏在拳中,暗地里狠狠道:混蛋,你要敢下口,本仙就敢锤死你。 “叮!” 她的鼻子被禾兹白皙的手指一点,他带着一副得逞的表情,别过头去。 一面言道:“嗯,手感不错。” 这一幕来得过于突然,青灵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这禾兹……莫不是疯了么? 她想起方才,自己也是这般点了一下那扫把星君的鼻子,莫非这禾兹命带孤辰寡宿,日子寂寞无聊,也想与我做朋友? 她赶忙追上前去,试探着问道:“殿下可是,愿意与我做朋友?” 禾兹闻言,一面闲庭信步般逛着,一面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指着青灵,一字一句地品评道:“你,品性尚可,勉强可以入本君的眼。” 青灵即刻欢喜起来,看来那一滴泪的事,已成了五分。 此刻一道饶有趣味的眼神从一个亭子中投来,那人正是上了九重天,遍寻青灵不着的季白,他见禾兹对这新天妃的模样,暗叹自己才是那坚如磐石的痴情郎。 “青师妹,师兄早就说过,这禾兹,不可信。” 他见二人转入主殿,那赤焰化作一只金色的凤凰飞了过来,说道:“魔王,殿下邀您一起用饭。” 季白将手中的酒壶一收,爽朗道:“也罢,本君也想见识见识,这王妃究竟何种风姿,竟能使得痴守两百年的禾兹殿下,移情别恋。” 赤焰闻言,心中不禁打起了鼓:“我的乖乖,魔王这意思,莫非主子与他,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殿下实在糊涂,怎么能叫他一起用饭呢?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赤焰一路心绪不宁,略显尴尬地说道:“那个魔……王,今日殿下与娘娘久别重逢,您若心中不快,属下可以说您早已回了云梦沼泽。” 季白如山的眉一凛,随即挑眉一笑道:“小鸟多虑了,本王,喜欢。” 赤焰心中咒骂: “好个没脸没皮的魔王,主子与王妃的关系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丝转机,他竟还跟一根大蜡烛似得,在那里显眼,实在讨厌。” “再说……小爷是凤凰,万鸟之王,什么鸟不鸟的。我看你才是一只鸟,一只聒噪讨厌的鸟!” 穿过小径,转眼间,季白已经走到了主殿门口。 屋内传来了青灵的声音:“殿下方才说,今夜还有客人未到,不知那客人是谁?” 季白听这声音,清丽婉转,好似初夏的一泓清泉,字字如水珠,滴滴落入他的心田。这……这是青师妹的声音! 他破门而入,压抑已久的情感一瞬间爆发出来,他急忙唤道:“青师妹!” 打开门来,看到的却是禾兹震惊的面容,与他身侧一个容颜清秀但极陌生的仙子。 那仙子也着一身青纱,与他印象中的青师妹,着装很是相似。然而此刻,她好似吓坏了,脸色煞白,望向季白的眼神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幽怨、是尴尬还是意外。 她似有些彷徨无措,朱唇将启时,季白忽而自嘲般地说道:“抱歉,王妃的声音,实在与她……太像了!” 此时青灵方意外地缓缓呼出一口气来,原来……他并未认出自己。 她看到禾兹的神色,此刻也有了一瞬的震惊,好似有什么事情,方才想起似得。 季白失魂落魄地喃喃道:“我明明知道,她有危险,为何翻遍了天宫,却不见她的身影?青师妹,你为何……要躲着师兄?” 青灵听到他喃喃之语,心中大感意外,季师兄,在找我? 一瞬间,那季白忽而向禾兹言道:“兄既然移情别恋,那盒中之物,不如一并交于我。师妹的故事,恐不便留于此地。” 禾兹听完,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他自己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见那季白逼问,他只好吩咐赤焰,将他寝室一大木盒子搬出。 青灵眼巴巴地望着赤焰搬出地盒子,心中诧异:我之物?我的故事? 她道了声:“且慢。” 此时众人均看向了她,季白饶有兴趣,而那禾兹却紧张起来,起身挡在她面前,急切地说道:“方才不是说饿了么?先吃饭。” 青灵暗道有鬼,趁他不备,一把将它放在怀里,打开一瞧。 里面不过是一叠黄白纸张,每页纸张上写着一些字而已。 她随意拿起一页,大声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在花族时,与我共进乌云山,得了许多乌灵芝……” “我化作一位小龙,她误以为我是她的小侄,为了给我治伤,用错了药,令我血流不止。还好我在轩辕族的后山,找到了几枚灵果,她……” 青灵的话语渐渐迟缓了起来,因为她发现,这纸张之上,似乎字字,写的都是自己名唤青灵时的事迹,她的瞳孔一点点放大,惊讶地张开了嘴。 这两百年来,他们日日相聚……吟诗作画,莫不是在分享我的故事?那字迹之间,爱恋之意很是明显,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羞地无地自容,一个是一界魔王,一个是一界未来的天帝,这二人,委实是找不到事做了么? 竟聚在一起,我的事迹撰写出来,来写一些酸词酸诗,实在是不可思议。 她一脸震惊地看着二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白冷静地将一张张纸捡了起来,将箱子锁好,给禾兹辞别,划空而去。 而禾兹则阴晴不定地看着青灵,说了个“我…你……”又哽住,青灵从未见过他的表情如此滑稽又好笑,只觉得此地尴尬地再也待不下去,便起身向后院走去。 主殿的禾兹揪着赤焰,问道:“她……这是生气了么?” 赤焰挠了挠脑袋:“殿下,若是您看到王妃给别的男子写情书,可会生气?” 禾兹的脸黑了下来,将赤焰赶了出去,气鼓鼓地关上了殿门。 第133章 发誓的扫把 虽说这禾兹此前对自己一番情义,如今自己顶着莫柳的名字,在他眼中已是另一个女子,听那季白之言,这禾兹似乎对如今的自己,起了什么心思。 此人实在朝三暮四,不值得托付。 如今看来,季师兄到是一如既往地将我青灵放在心上,未来若到了那想择夫婿之时,季师兄到是不错的人选。 她捋清楚了,又想起挂在心中的那一件事来,她对天月国的亏欠之感,心中久久不能平复,她总想着为天月国做些事情。 在后院搜索一阵,选出那锦鸡下的一篮子金蛋,飞出了南天门外。 所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也不知那天月国,如今六十年过去了,可还风调雨顺? 她立于云端,正伸长脖子张望时,却见前方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撅着腚,一左一右得往下瞧。 “乔木君?” 她提着篮子,一巴掌拍在这扫把的肩膀上,这扫把转过身来,见到青灵,问道:“娘娘这是?” 青灵将手中的篮子托起,“乔木君也是在看那天月国么?” 她道:“此前,摇光一事,我没想到竟然给天月国带来了水灾,此等残害生灵之事,实在是造孽。” 乔木君闻言,惊道:“娘娘,如何知道?” 青灵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乔木君此前问我,为何是那万年冰凌,便是与那天月国有渊源之人,心中不平,干出的义愤之事。” 乔木君听后,道了声:“非也!” “娘娘,本君好歹也是一颗星星,自然知道星星失位,意味着什么,况且八荒霉运,尽数掌于我的手中。我早已在天月国布下结界,原本,可以避免此次灾祸。只是不知道是谁,破了我的结界,将洪水,故意引入凡人居住之地。” 青灵闻言一惊,“这么说,即使我们拿走了摇光,百姓也可安然无忧?” 乔木君点了点头。 青灵问至此处,不禁好奇:“乔木君,为何执着,非要送那花心蕊,一颗星星?” 乔木君闻言,顿时悔恨不已。 他说他对花心蕊,确是痴心错付了。 他一直想好好相待的,是他的救命恩人,如今他已知晓前因后果,已经对那花心蕊,再无期待。唯愿好好补偿,他无意伤害过的那位仙子。 青灵见他说话间深情望着自己,眼眶压抑着一丝丝泪水,好似有无尽的话憋在心中。 她忽然感到自己与这乔木君之间,气氛有一丝诡异。 她硬着头皮问到:“乔木君,可知,是……是哪位仙子?” 她不问到罢了,这一问,乔木君一把将青灵的手握住,眼神痴迷,深情语道:“青灵,你放心,无论你来这天宫所为何事,我乔木君,都会为你肝脑涂地。” 这一声“青灵”,好似掺杂着八荒雷电,吓得她原地就蹦了起来。 她只觉得浑身发热,身心惊恐,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你如何知晓……我的名字?” 乔木君见她神色错乱,显然是被自己吓到了。 他心中愧意顿生,他不自觉地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道了声:“哎哟~” “好姐姐,本君掌管八荒命星,位虽低,但权却重。但凡是个活物,只要本君想查,便能查清楚。您此前舍命救我,我要再错认恩人,岂不是猪狗不如呢!” 乔木君一把接过青灵的篮子,说要亲自下凡,弥补曾经的过错。他要将这金子换成种子,令天月国,随处长满米粮。 青灵眉头微蹙,问道:“这是为何?” 乔木君摇了摇头,解释说,天月国国运已衰,气数已尽,本应因粮食短缺被炎族所灭。但因为此前因他乔木君之过,此国承担了莫须有的霉运,他愿略施小计,绵延国祚三百年。 如此,也算是抵了六十年前的那个过错。 青灵一听,如此这般,倒也全了这一番因果。 她心中顿时一松,天月国的因果一了,倒是该好好想想,自己剩下那两滴泪如何取得了。 她正要离去时,想起了这扫把星君知晓了自己天大的秘密。 万分嘱咐他,一定莫要说出去。 扫把星君便即刻对天起誓,他手握剑指,指着头顶的苍穹道:“三清天在上,我乔木君向应泽天尊起誓,若我不遵誓言,泄露了青灵的秘密,必然永世做个扫把,再也不得仙身。” 青灵听他一番誓言,下得苦大仇深,不禁眉头深锁。 她心中有些不忍道:“那个……那个乔木君,咱们既以朋友相称,得你承诺,便是有如金玉,坚不可摧,做扫把就不必了……不必了。” 乔木君见青灵这般说,又说,这数千年来,青灵还是他第一个朋友,实在令他高兴,交朋友,岂可无酒? 他说今日,他帮了那星官府的青龙君一个忙,得了一壶好酒,不若去他府上坐坐,既可看星辰,又可饮酒,实在是一大美事。 青灵因他那一番毒誓发自肺腑,不好意思拒绝,便应下了这乔木君的邀约。 乔木君欢喜得紧,立马向小乌鸦发了个消息,令它去凡间采购一些吃食,好好准备一番。 二人走到星官府时,此时刚好日暮,只见各路星官正在四处布星星,在西方的一处天穹上,她似乎看见了一个极美丽的女仙,正独自立于云端,而她身侧那人好似是青龙君,正在她身后,一脸笑靥的模样,不知在说些什么。 青灵拉住乔木君,问道:“这位仙子谁?不知说星官府都是男仙么?怎么会有女仙?” 乔木君眼中闪过一丝神秘,抿笑道:“青灵,这乃是一桩,天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风月之事。” 青灵一听,秀眉一挑,低声道:“说来听听?” 言语间,二人已经到了乔木君的一方小院。 青灵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聒噪的声音,好似有鸡鸣鸭叫,又似有狗吠齐鸣,她掩着耳朵,奇道:“乔木君,家中可是有灵兽园?” 乔木君打开门,指着园中各处的家禽动物,一点一点介绍道:“青灵,让你见笑了。它们并非灵兽,而是从凡间带上来的小动物。” 第134章 主人主人 青灵将手伸进鸡笼,一只红色尖嘴的花鸡便走了过来,在她的指尖轻轻一啄。 她笑道:“有趣!想不到,乔木君竟是个趣人儿。” 乔木君此时将青灵带到园中一个石桌旁坐下,他们身后,一株海棠花开得正好。几只雀鸟在纸上唱着歌儿。 青灵至于此间,好似都快忘却了那两滴泪的事儿。 她脸上露着笑意,浅浅道:“凡间有一句话,说那世间的纨绔公子,好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今日我看乔木君,倒是反着的,竟是个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的男子。” 乔木君此刻正在天空对着下界画着什么符咒,听到青灵说话,他扭过头来,叹息道:“早知道青灵你这般看重打扮,我便永世不做鸡窝装。” “如今,想要做回翩翩公子,却为时已晚。” 乔木君收了手势,也坐了回来。 青灵嘟囔着,这明明是一句好话,怎么乔木君光挑难听的来说? 当即调转话头,问起方才说起的那一桩青龙君的风月事来。 乔木君双手撑在石桌上,声音压得极低,他神秘地说道:“这青龙君,不愧是天宫第一大情痴。天宫之人,都说这青龙君,定然是秉灵秀之气出生,对那织女殿的玉梭仙子,那是痴痴等了一千多年啦!” 青灵摇摇头,叹道:“可惜,他属意的是那玉梭仙子,只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乔木君摘了一枝海棠,放在一方洁白的瓶中,置于桌上,以免斟了两碗白汤,一面谈道:“原来青灵你也知晓,那玉梭仙子属意的乃是你的夫君,禾兹殿下。” 乔木君说罢,盯着青灵的脸,他见青灵面色不改,神色平静无比。 他瞧着青灵道:“你竟不生气?” 青灵端起一碗白汤,正待喝下,见乔木君神色,当即自嘲道:“生气?为他?” 她摇了摇头,此等朝三暮四,拈花惹草之人,怎么会入她眼中。 乔木君更加疑惑了,问到:“既然你无心禾兹殿下,为何抢那绣球?” 话至此处,青灵不得不坦言相告,除了沉鱼君的事一概省略,她将这锁灵簪一事的来龙去脉,却说得一清二楚。 那乔木君听完,眼睛豁然亮了起来,他笑道:“如此说,青灵与殿下,乃是……君子之交?” 青灵一听,摆了摆手,听着极不满意,“不如说,是我这君子与他那花心萝卜之交。” 她端起碗来,一口白汤下肚,顿时口中香醇甘甜,精神一震,她噗嗤着眼睛,赞美道: “乔木君好品味,这是米酒?” 乔木君见她面露惊喜的神色,回了声是。 又转进屋子中,抱了一大缸来。 他一面给青灵斟满,一面继续说道:“想不到,青灵你与殿下是这般相处。可那玉梭仙子却不知道内情,她见你二人成婚,那晚哭得可是伤心极了。她体质纤弱,愣是在星空吹了一夜的冷风,把这青龙君可心疼坏了。” 他说那夜,青龙君一夜守在她的身边,见她伤心欲绝,便寸步不离,又见她此月霉星高照,三顾我这小草房,求我给她消灾免难。 他因痴迷这玉梭,犯了渎职之罪,那背上留下了二十四条鞭痕,又担了擅自干涉神仙运程的因果,受了十道雷刑。 奇的是,前几日,这玉梭仙子好似想通了,竟然来到这星官府,与这青龙君同进同出,端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那青龙君也算守得云开见日出了。 听说,这天孙娘娘已经准了这青龙君的求婚,这玉梭仙子与青龙君的婚事,就定在下月初三,随后,玉梭仙子便要搬进星官西府,成为青龙夫人了。 乔木君说至此处,神采飞扬,他望着青灵,似有几分期待之意。 他此时言语变得生涩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青灵仙子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青灵一碗米酒下肚,脸上已经变得红扑扑的。 听到扫把星君发问,她凝了凝神,瞧了眼扫把星君,方从那玉梭仙子与青龙君的故事中醒过神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带着一副似有微醺的模样,以极低的声音嘟哝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乔木君俯过身来,急切地重复道:“对,什……什么样的?” 他这一句话说完,神色担忧地看着面前这慵懒犯醉的女子,眼中的星光十分火热。 “哔~” “主人主人,菜来啦!我买了卤牛肉、酱猪蹄子、油酥花生、腊猪耳朵、还有各式的卤味小菜,那凡人说这都是下酒的好菜……” 小乌叼着一个大菜篮子,从一朵云中飞出来。 还没见到乔木君,便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从出门的事儿说到凡间的见闻,又从凡间的见闻说到它这一路的感受,又夸耀自己的菜选得好,一路上有许多神君想要向它讨要,它可是一点儿都没给。 此时乔木君的脸色刷一下就青了,他看着小乌那张不停开合的小尖嘴,顿时觉得,这小乌为何越看越讨厌,实在想揍它一顿。 青灵瞧见小乌,笑逐颜开,欢喜地接着小乌送来的吃食,还说这凡间美食果然色泽黄亮,香味诱人,又忍不住伸手拈了几块卤肉来,开心吃了起来。 乔木君瞪了小乌一眼,见青灵吃得开心,憋着气没有发作。 那小乌见乔木君面色不好,又叽里呱啦地问了起来:“主人,你是否身体不适?主人可要我给你端些水来?主人……主人” 乔木君忍无可忍,一把捏住小乌的尖嘴,将它藏于身后,一面笑脸嘻嘻的与青灵攀谈起来。 小乌撅着两个黑翅膀,在乔木君的手中不停地挣扎,一个劲儿地呼唤着:“主人,主人,主人!” 几息过后,小乌中了一道昏睡诀,挂在一侧的藤椅上,睡得香甜。 青灵又几碗米酒下肚,酒意正浓。 她的眼睛变得模糊起来,望着这乔木君与小乌一个劲儿地傻笑。 这间,青灵似乎忘了自己置身于何地,只见这朦胧的眼帘中,今日这乔木君看起来格外不同,这不作鸡窝打扮的乔木君,实则算个翩翩公子。 第135章 似梦 她不禁暗自一笑,又喃喃发问:“乔木君松柏之姿,为何此前将自己打扮那般邋遢?” “松柏之姿”四个字,好似一碗蜜饯,一下子就甜到了乔木君的心口上。 乔木君听来受用得很,恍惚间,他趁着酒意,说出一番囫囵话来。 他说,无论神仙或凡人,均是好皮囊者众,好灵魂者少,或是趋好运,避霉运。 可是,美物琉璃容易碎,攀至高峰便下坠。 他风流倜傥之时,总有不少神仙来这府邸,请他摘除霉运,改变命运。 长此以往,他十分厌倦,便抓了许多霉气在身,但有过来的人,虽可为他们去除一二,但因寻常神仙受不了他的霉气,回去后的一段时间,却是日日不顺倒霉。 从此以后,找他的神仙方才渐渐少了。 往昔,他不曾是个鸡窝时,每每还有女仙对他秋波暗送,他初始时觉得自己备受喜欢,心中有些快乐,时间一久,便觉得无趣。 今日,听得这漂亮话从青灵口中说出,他却心神一震,觉得回味无穷。 他立马抓住机会,问道:“青灵你,可喜欢松柏之姿的男子?” 青灵此刻早已十分醉了,她叹了口气,想了想在这四海八荒,若真有一人令他牵挂,便是自己的小侄儿沃源。 可这孩子实在大逆不道,口口声声说要娶自己为妻,每每想至此处,她便心痛难耐,呼吸急促,大感对不起故去的舅舅,也对不起前世早死的阿娘。 想至此处,她愁容满面,心中只念着乔木君口中男子之字。 自言自语地说了个:“不知沃源,可乖顺些了?” 乔木君听闻,脸色瞬间沉默下来。 这些年,轩辕族之主沃源的名声谁人不知? 谁人不晓? 传闻这少年年轻有为,已经将轩辕一族,打造地几乎与东海一般强盛。 这仙界倾慕于他的女子数量,都快赶上那禾兹的仰慕者了。 没想到,青灵也属意于他。 乔木君想至此处,不禁眉头深锁,心思好似沉入了深渊。 早就醉了的青灵何曾注意这些,她只道这主仆二人着实有趣,一番酒足饭饱,便嘟囔着要与乔木君告别。 乔木君立刻站起身来,望着夜色,神色担忧: “青灵,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青灵一脚踩空,身子一歪,眼下就要摔跤。 他眼疾手快,不由自主地接住青灵几乎倾倒的身子,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甜。 可是这天转瞬即逝,神思朦胧的青灵,一把便将乔木君推开。 她的青色薄纱裙袂,在他的指尖滑落,好似一层握不住的沙。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乔木君心中一阵空落落的,他抬起脚步,想要追过去,又不敢追去。 青灵扶着额头,脑子晕乎乎得,好似脚底踩在了棉花上,她一路身子摇摇晃晃地向门外走,一面说道: “乔木……君,此处不错,咱们下次再聚。回……回天宫的路,我很熟悉,我自回便好。” 乔木君站在原地,眼见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他方缓缓抬起手掌,轻轻一嗅,失魂落魄道: “尚有余香几缕,足慰长夜漫漫。青雾只在水云间,灵秀出尘意漫漫。” “主人,我怎么了,有人害我!主人,有人害我!” 小乌叼着他黑色的袍子,翅膀铆足了劲儿,要他去找刺客。 “小乌,你再不闭嘴,本君就让你睡一万年!” “一万年?” 小乌“蹦!”地一声,一瞬间便被“一万年”这把箭射中,落在地上,露出一副张翅蹬腿的摸样,张着尖嘴绝望叹道: “完蛋了,主人,天妃是殿下的女人,莫要糊涂啊!” 青灵出了乔木君的小屋,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一座宏伟的殿前。 她歪着脑袋,望着府门前的三个字喃喃道:“嗯?这战神殿的门牌上的三个字,怎么长变了?” “此念什么来着?霹……雳……宫?” 她摸着脑袋,暗自浅笑,暗自付道: 走了这么久,才上得一重天来看, 此前自己是因为什么来这霹雳宫? 岌岌草! 对,那飞鹤老头儿,欺我年少,竟然用及及草诓我! 害得我哑了数日,实在可恶,我定要好好惩治这个言而无信的家伙,还有带回……带回阿凤。 青灵绕过霹雳宫,又看到了那座僻静处的小院,她正待要进去,见那门外坐着一个小仙童,她得意一笑,悄然从一旁的小路走去,她道:既然三更半夜来报仇,岂有走正门之理? 这本是一条玉石铺成的小路,越往里走,却好似越僻静,她意识朦胧之中,好似看到前方出现了个奇怪的大殿,名曰“天虚殿”。 “嗯?这老家伙,竟还有一座如此宏伟的府邸?” 她好奇心起,乘着酒意,就想进去看看。却发现面前好似有一层极薄的水雾,她手指一点,这水雾好似有吸附力,似要将她拉入其中。 “唔,我这是在做梦么?” 正要抬脚时,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她的眼帘。 她“嘻嘻”一笑道:“沉鱼君?” 她两步走过去,想要将他的衣袂拉住,问问这沉鱼君如何到了此处。 待那人影走近时,却发现是另一张面容,他眉如远山,目似丹凤,眉宇间一股冷肃之气,此时她已如愿攥住这神君的衣角,面色却是有些失望。 她轻语道:“我这是在梦中?你……为何与那可恶的禾兹,长得这般像?” 她一侧的嘴角翘起,脑中产生一丝邪恶的想法。 她似乎瞧见这男子面色不快,好似在质问她什么。 不过她耳朵轰鸣作响,确是听不清楚,嗯,是在做梦无疑了。 她一把抓住这神君胸口的衣襟,将他逼停,推到这殿的墙上。 她看到了这神君的表情变得有些吃惊,他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不过不知为何,他明明手中拿着一把威力极大的宝剑,却被青灵轻松拿剑,额上还被吓出丝丝汗液。 “果然是梦里的假人,不但没有思想,还不会反抗。” 第136章 此乃何意? 青灵伸出手指,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轻轻剐蹭,她得意洋洋地说道:“禾兹,你这讨厌鬼!既是在我的梦中,自然是我做主了。” 她“啪”的一巴掌拍在这神君脸上。 你个混蛋王八羔子,叫你素日总欺负我! 这一掌虽然不重,但是她的心情无比舒畅。 她见这神君除了面露震惊之色外,身子并未动弹,更加确信,这就是一个奇怪的梦境罢了。 她当即化掌为指,捏着这神君的脸东拉西扯起来,别说,这手感细腻丝滑,还真不错,果然是梦里的假人。 “你不是……很厉害吗?” 她瞪着这个一动不动的神君,喃喃自语,对他无限逼近,不觉唇齿生香,语气中尽是不平之意: “你不过出生好了些,生得好看了些,实则一身都是缺点,你对人刻薄,刚愎自负,我要不是为了……为了解开头上的锁灵簪,我都懒得看你一眼。” 这神君的表情愈发惊讶,喃喃道:“锁灵簪?你……你到底是谁?” “咦?你会说话?” 青灵看着面前这张极俊的脸,顿时就不高兴了。 “实在扫兴,你既然会说话,聒噪。” 她手一扬,一柄短剑出现在她手上,她紧紧持着短剑,要把这梦里的禾兹一剑刺死。 “啊!” 她没有看清楚这梦中神君是如何躲过的,明明是全力一击,自己反倒被这人拿住,他手上力大无穷,将她制得无法动弹。 “会反抗?” 手上的疼痛令她神志清醒了许多,她扭过头去,看到了一张疑惑又置气的脸。 这不是梦! 他神色严肃,斥道:“上哪里吃了这么多酒?对本君如此不满?你到底是谁?” 青灵老子轰地一声炸开了,……! 她奋力挣扎,只想快速逃避。 挣扎间,她将手伸进了那一层薄薄的水雾之中。 一瞬间,顿时改天换地,她连带着禾兹,进入了一个奇异的世界。 这里竟是一座高大的仙山,山里飞流成瀑、茂林修竹。 方才进来地那片薄雾已经消散,此地,完全是明媚俊秀的另一个世界。 “这……这是怎么回事?” 青灵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震惊无比。 自己方才,明明是在一个叫做“天虚殿”的地方,明明是为了找那飞鹤仙人的,如今阴差阳错间来到这地方,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诧异之余,那禾兹早已站在一个巨大的青石上,他观望一阵之后,飞身下来,缓缓说道:“此地,应是天界禁地,须弥境。” “须弥境?” 青灵匪夷所思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又问道: “那我们,如何才能出去?” 青灵面色尴尬,想起方才所言,不觉面红心躁,如今身陷此地,若不早早出去,实在无地自容。 而禾兹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他神色平静,看了一眼青灵,淡淡道: “此地,天宫所知之人甚少,就连本君,也只是知晓有这么一个地方,并不知道,它由何处进入,更不知晓,它由何处出去。此番,算是,误闯。” 一番震人心脾的话被他说得风轻云淡,望着这张与往日大不相同的脸,心中顿时生疑,这还是那个为人刻薄、刚愎自负的禾兹么? “轰隆隆”,一道巨响骤然划破天际,青灵与禾兹一抬头,双双露出诧异的神色,电闪雷鸣? “什么鬼玩意儿,还下雨?”青灵出不去,心中窝火。 禾兹一条眉毛挑得老高,瞅着青灵,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言语粗俗、心性顽劣、轻浮放荡!” “啥?” 青灵见他调侃自己,胸中升起一股憋闷之气,特别最后四字入耳时,她已经拳头紧握。只恨当时为何就没能一刀了解了他。 那禾兹见她这模样,嘴角微抿,将手中的黑色宝剑化作一柄铁扇,走过来,为青灵撑着伞,盯着青灵低头说道:“言语粗俗、心性顽劣、轻浮放荡,倒与我的为人刻薄、刚愎自负,很是相配。” “只是……轻浮放荡,此四字,自此以后,仅仅对我便好,万不可用在别的男子身上。” 他一字一句的说完,目光极温柔地停留在青灵阴晴不定的脸上。 青灵谨慎地抬起头,脑子中快速地思考,他……这是何意? 如此……暧昧? 她甩了甩脑袋,暗道: “不对,一进战神殿,他便绝我吃食。” “摇光失窃,他也不顾我的生死,若不是沉鱼君,我哪里能活到现在?” “虽说他与季师兄对我有一纸情书之情,但是他并不知晓此刻我到底是谁,如此心猿意马,朝三暮四,实非良配。” “糟了,这冷漠自私的家伙,莫不是又有何阴谋诡计?” 青灵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幽怨地看了禾兹一眼,一把按在他的胸口之上,将他推开,自己则跑入林中。 禾兹被她一推,神色微有忧伤,他迷茫地看着这个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女子,手中的雨伞从他的手中滑落。 “自你嫁入战神殿来,本君……确实不该” 他想起今日,他本追逐一道黑光,到了这霹雳宫,初见青灵时,他心中还有一丝怀疑,但她与他同落这须弥境后,他便确信,这莫柳,并非什么城府极深的细作,不过是一个心机全无、执拗单纯的小女子。 她待在本君身边,不过是为了解开锁灵簪? 他心中暗付道:“此前听她提起,他要本君一滴泪,传闻锁灵簪以泪可解,果然是个傻姑娘。锁灵簪之渊源颇深,她如此莽撞行事,这泪如何有效?” 想至此处,他摇头一笑,正弯腰捡起那雨伞时,瞬间乌云漫天,豆大的雨点子从天空滴落下来,打在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啊!” 林中忽然传来青灵的惊呼声,禾兹猛然抬头,拿伞的手一松,身法极快地朝着那林子冲去,他神色凝重,满心担忧。 他向来灵力高强,略一听声辨位,便清楚地找到了青灵的所在之处。 第137章 不许 此刻,青灵的腿正被一根粗壮的藤蔓缠住,身子被直直倒吊起来,高高地挂于树梢,她越是挣扎,这藤蔓将她缠得越紧。 她为了挣脱这妖树的束缚,憋得满脸通红,两只手在半空中划着,活像一个风中摇摆的大青果子。 看到禾兹的那一刻,她顿时觉得颜面扫地,这人见自己落难,只怕会幸灾乐祸。 虽然狼狈,她仍旧是一种苦苦挣扎的模样,半分求禾兹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禾兹见状,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剑指对着那藤蔓一砍,那藤蔓瞬间被斩断,青灵没有藤蔓的束缚,直直向着地面坠落去。 本以为会与草地亲密接触的她,瞬间被一只大手紧紧搂住,她被他扶起,一睁眼,看到了一张被雨水打湿的俊脸。 心中颇感意外:禾兹这人,转性了? 随即又扼腕叹息。 那一脸的雨水,若是泪水,该有多好! “你可有受伤?” 禾兹眼神关切,说出一句温柔话来。 青灵手臂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突如其来的关心,令她有些不适应。 “没……有,多谢。” 禾兹将她抱得更紧了,他低下头,凑近她的脸颊,会心一笑道: “夫妻之间,不必多礼。” 青灵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竟觉得这调转性子的禾兹,说起话来,她的身体好似很是受用,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可被他迷惑。 落地的一瞬间,她立马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正想要说出一番契约婚姻,相互间应该以礼相待时,此时天色变晴,一缕阳光洒了下来。 她见对面,站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一身青纱、容貌秀丽,而那女子,正以同样诧异的眼神望着自己。 “你……是谁?” 双方不约而同地望着对方,又不约而同地摸着自己的嗓子。 青灵大骇,自己的身影,如何变成了一个男人? 还是与那禾兹的声音一般无二? 透过眼角的余光,她看到了手腕处的黑色衣袍,她惊恐地从头往下摸,发现自己胸口变瘦了,待摸到肚子以下时,她竟发现异物隆起,竟似长了个肉瘤。 “这雨……有毒?我怕是病了。” 她心中大骇,正要解开裤子一探究竟,却被一声极严厉惊慌的声音呵斥住: “你干什么,住……住手!” 她手撑在腿上,抬起头,看到了对面女子一张涨红而羞涩的脸。 “那雨有怪异,咱们应是,身体互换了。” 那女子面色极尴尬,发出的声音,竟然与自己之前的声音一模一样。 “身体互换?” 此事实在天方夜谭,她赶忙捞起裤脚,看到了自己腿上长满了又长又黑的腿毛。 实在阳刚无比。 她结结巴巴: “你是禾兹?我……是你?” 她忐忑不安地望着那此刻前凸后翘的禾兹,绝望地看到了他在点头。 她猛然惊醒,指着禾兹的鼻子道: “你……不许洗澡!不许乱摸!不许自残!不许……” 禾兹冲青灵挤了挤眼神,含沙射影地回了一句: “也不知是谁,方才把自己乱摸一通,那急不可耐的样子,也好意思说我。”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一句话,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青灵的脸瞬间便红了,此地除了他们二人,几乎没有人烟。 一字一句,她听得清楚。 她拖着一身黑色长袍,快步跟在禾兹的身边,被禾兹方才那一句话哽住,她硬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她再也不敢与他分开,料想自己若是走了,那变态的禾兹若是将他身上的青纱脱个精光,自己岂不是全被他看了去,那可是吃了大亏了。 她跟着他,沿着一条溪流,走得脚底冒起了泡也不肯落后半步。 眼看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奇怪,此处竟然如同外界一样,不止有晴天雨天,还有日夜更替。” 青灵看着山后的夕阳,嘴里喃喃念着。 禾兹一面在前面开路,一面说到: “此乃须弥境,须弥境便是将一方世界缩小在一粒尘沙之中,此乃上古大神所造,现今,只怕除了三清天的那位师祖,四海八荒,再也无人能略通此境了。” 青灵听到此处,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场奇遇,她依稀记得,那三清天曾经有一大祖师,曾经收自己为徒,可是后来,自己因心中不满,跌落三清天。 “你说得可是应泽天尊?” 禾兹扭过头来,说正是这位天尊。 “那这天尊不来此处,我们岂不是要终生困于此地?” 青灵眉头深锁,觉得这山愈发难以攀登了。 禾兹并未发言,指了指前方不远处,在崖壁上的一个山洞,说道: “今晚,我们便在此歇息。” “你如何知道此处有洞?” 禾兹剑指一挥,那柄宝剑从山洞飞出,竟是一柄有灵智的宝剑。 他握着手中的宝剑,缓缓道:“它名赤乌。” 青灵望着这赤乌来去如风的模样,眼中顿时一亮,爬了这半座山,她已经是筋疲力尽,不知为何,她进入此地,是一点儿仙术都使不出来。 没想到这禾兹还能御剑,不愧是战神。 她拉着身侧禾兹的衣袂,商量道: “此去山高路远,可否请你这赤乌,载我们过去?” 禾兹摇了摇头,拒绝了青灵的要求,他道:“此地压制外界灵力,我所剩灵力不多,若是用完,恐不好应对危险。” 青灵叹了口气,她脱下鞋袜,吸了一口气,她的脚底板已经被磨破,渗出的血水已经凝固,粘连在白色的袜子上。 “真是身随灵便,我的灵力差,你脚也不禁造啊。” “啊!你干嘛?” 一转眼,青灵已经置身于云雾之间,她见禾兹搂着自己,脚底下的赤乌已经变得大如鹏鸟,不过一瞬间,那赤乌开始一点点变小,禾兹的身子似乎也有些不稳。 眼见距离那山洞还有一小半的路程,赤乌竟然已经出现了灵力不支的模样。 禾兹剑指不断输入灵力,一面神色凝重地搂着青灵,她见他额上开始渗出了点点的汗珠,她急忙将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汇于之间,奈何气若游丝,竟然是杯水车薪。 第138章 魇魔 “赤乌,加油啊,还有十米的距离。” 她口中暗自祈祷,终于,在距离洞口还有一米之遥的地方,禾兹抱着她一跃而下,强撑已久的赤乌剑,也坠落下来,变成了原本的大小。 禾兹微微出了口气,还没等青灵坐起身来,便蹲下身子,眉目含情地捏住她的脚踝,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她的脚板,以责怪的语气说道: “脚受伤了,怎么不早说?” 青灵先是心中一暖,后面想想,不对,如今这脚,可是他禾兹的脚。 她白了一眼禾兹,随口道: “好,以后,但凡你金尊玉贵的身子有任何问题,我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禾兹闻言,神色有些落寞,他嘱咐青灵坐在此地,他进洞中查看一番。 青灵愈发觉得,这禾兹十分珍视自己这副皮囊,自从他们身体互换之后,这禾兹可谓无比细心,关怀备至,不过都是虚情假意,爱他自己罢了。 她在这洞口等了许久,直到这方世界的夜幕降临,仍旧未见禾兹出来。 洞外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远处的山脉连绵不绝,不知要绵延到何方,在这片陌生的世界里面,她唯一熟悉的,便是住在自己身体里的禾兹那家伙。 她瘪了瘪嘴,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往里面走去,穿过一个石道,又穿过一个极窄的石缝,她进入到一个极宽大的石洞中,此处石洞,石壁光滑洁白,竟是一处极好的空间。 一个角落的巨石上,禾兹正猫着腰,不知他在忙活什么。 青灵心中好奇,脚步放得极轻,走到他身后,轻声道:“你,干嘛呢?” 禾兹好似入了神,忽然被青灵从背后一唤,他的身子惊了一下。 他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正要出来找你,你看!” 青灵见他笑得开心,莫非他在这洞中发现了什么宝贝? 她走近一瞧,那巨石的凹处,有一水坑,那水坑宛如一个大水盆,里面竟然有几尾巴掌大的鱼。 “哇,烤鱼!” 禾兹脸色一黑,看着青灵口水下咽,一副馋不可耐的模样。 “你想吃它,也……未尝不可。” 他举手揉了揉眉心,走到一旁,打坐不起。 青灵顿了顿,见那室内的一角正有一根细长的木棍,她目测,此棍拿来穿鱼,正好。她飞快地走过去,一把拿了起来。 待她方走几步时,感觉手中有了些异样,这棍子似乎动了起来。 她定睛一看,顿时张口大叫起来,这哪里是棍子,根本就是一条极细极长的蛇。 一把扔掉这蛇,她心中阵阵发麻,看到禾兹站了起来,便一头扑进了他的怀中。 “蛇!有蛇!那是蛇!” 她的手死死地攥着禾兹的青纱,脑袋忍不住往里面蹭,只觉得头皮发麻。 禾兹面色一僵,随即微微一笑,温柔道:“莫怕莫怕,夫君在此。它伤不了你。” 虽说青灵睁越发觉得这禾兹说话实在肉麻,但也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瞧一瞧那蛇去了何处,只见到一束金光从禾兹手中飞出,打在那蛇的身上,那蛇顿时化作了一缕青烟,灰飞烟灭了。 心悸未已的她,此时方才察觉到自己正缩在那禾兹的怀里。 她的额头靠在禾兹的脖子处,那额尖明显感受到了禾兹脖颈的余温,他的胸膛宽大而温暖。 这种感觉,令她倍感心安,她轻轻推开禾兹的肩膀,也没有抬起头,不敢看他的神色,背对着禾兹,想着自己为何如此奇怪,之前见这禾兹的真身时,自己可是一点儿都不怕的。 大抵是除了禾兹与沃源的真身,其他的蛇,都是可怕的。 “夫人,咱们歇息。” 一阵轻柔又妩媚的声音响起,青灵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她哆嗦着转过身来,看着禾兹正十分认真地看着自己,他双目猩红,胸口不停地起伏。 她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向后退了一步,望着禾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惴惴不安地问道:“你……你到底想如何?” 禾兹刮了刮自己的鼻子,向前走了一步,拉着青灵的手,意味深长的说道: “为夫好似,迷恋上了被你调戏的感觉。都说仙侣之间,若是……不仅能增强双方感情,而且有助于灵力增长,如此一石二鸟的事情,本君数千年来,怎么就不感兴趣呢?” 青灵瞅着禾兹:“什么意思?” 她惊得身子一僵,迈着腿步步后退,越看这禾兹,越觉得他十分恐怖。 他一步一步逼近,缓缓道: “你我本就是夫妻,夫人何必这般大惊小怪。父帝多想我们有个小崽子,我看今夜,便是个好时候。” 青灵再也听不下去了,忽而明白过来,她扬起手对着禾兹就是一巴掌。 “想什么?我修理你还差不多!” 她一巴掌扇过去,正好打在禾兹的脸颊上。 禾兹顿时闭上了眼睛,直直栽了下去。 此时,一缕黑气从他头顶飞了出来,发出一阵“嘻嘻哈哈”的怪笑声,这黑气好似还会说话,它怪声怪气地说:“无趣无趣。” 随之一溜烟,钻了出去。 青灵心中一惊,这须弥境,到底有些什么鬼东西,方才这禾兹,莫非是中了那黑气的毒? 她见他双目紧闭,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似乎有些不省人事。 “怎么办!怎么办!” 她想起了自己的血可以退血魔花,血魔花之毒都可解,这黑气似乎也魔力很重,不如试试? 青灵将指尖划破,在禾兹的嘴中滴入一滴血,细细看着他的变化。 过了一会儿,禾兹的嘴唇微动,他喃喃道:“方才,是……是那魇魔之气。” 青灵扶着他的头,眉头深锁:“魇魔?我曾在八荒魔气中看到过,魇魔乃是一种天外之魔,此魔一旦钻入人的体内,便会激发那人的欲念,将那人最想做的事情,不择手段地去完成……以此来吸取魔力。” 青灵想至此处,声音渐渐小了,方才那魇魔所说,禾兹最想的……乃是? “你怎么不说话?” 禾兹听青灵的声音变小了,低声问道。 第139章 醋话对酸语 青灵见他仍旧闭着眼睛,脸色还有些苍白,本不想说话的她心中一软,解释道:“你可记得,方才你做了何事?” 禾兹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曾。” 青灵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不知道得好。 禾兹面色无波,他紧攥拳头,眉头微蹙。 随后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迷茫,口中喃喃道:“夫人,我……我好像看不见了!” “啊?” 青灵举起手来,在他眼前左右挥舞,他目光呆滞,好似真的变成了一个瞎子。 “这可怎么办?” 青灵犯了愁,此地既无灵力,还有吃人树,有魇魔,不知还会有其他什么东西。如今,禾兹也成了一个瞎子,莫非真要死在这鬼地方? “夫人,我想喝水。” 禾兹挣扎着坐了起来,双手摸索着找到了青灵的衣袍,他瘪着嘴,扯了几下。 青灵瞪道:“禾兹殿下,您是瞎了,不是变小孩了。” 她将衣袍一抽,走到一处不断滴水的水帘下,双手捧在一起,接了满满一捧水,又小心走到禾兹身边,将手中未洒落的半捧水递到他的嘴边。 那禾兹嘴皮已经泛白,他试了几次,此次都是碰在了青灵的手腕上。 “夫人,我渴~” 禾兹声音嘶哑,一副病容。 青灵白了一眼这作妖的男人一眼,她一手捏着禾兹的下巴,一手给他喂水,不禁叹道:“上次,本小仙这般伺候人,还是那阿凤受伤的时候。” 禾兹耳朵微动,面色顿时有些不快,似有不满地问道:“阿凤,是……是谁?男仙还是女仙?” 青灵别过头去,捡起一个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见他一副醋罐子打翻的模样,便莞尔一笑道:“自然是一位英俊潇洒的男仙。我与它相依相伴了几百年,是我在这八荒,为数不多的……” “够了!” 禾兹脸色难看极了,他扭过身去,眼中平添一丝冷气。 青灵拿着一根树枝,在泥泞的地上再走几笔,地上一个四腿乌龟便已经画完,她又提笔,在一旁写上“禾兹在此”四个大字。 一面“嘿嘿”地笑着,只觉得心中十分畅快。 一旁的禾兹依旧黑着脸,模样像极了一个鼓气的蛤蟆。 “你……以后,万不可与什么阿凤阿凰、什么鱼什么扫把在一处,可知道?” 禾兹忽然转过身来,眼神虽然呆滞,但是口气却是十分坚定。 青灵见他如此,只觉得好笑得紧。 “这位殿下,我与他们,不过是朋友之交。哪似你,一会儿钟意青灵,一会儿钟意心蕊,一会儿又声声唤我莫柳为夫人……” 青灵埋怨了几句,忽觉自己画中酸味浓烈,不是,自己与这事……置什么气? 自己这是不高兴了? 什么? 竟然为了禾兹这样的家伙,在吃……醋? 这妖孽,委实可恶。 她置气地将手中的树枝一扔,叉腰站在一边,看着禾兹此刻那张看起来人畜无害、弱小孤独的脸,气不打一处来。 她当即盘腿调息,决心将那清心咒念一百遍,势要将这朝三暮四的男子从心里赶出去。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虚空甯宓,混然无物……” 她不知觉间,发出了声来,冷不丁地,耳旁传来了那禾兹的话来: “错了。” 青灵一挑眉,这小子,想干嘛? “错了?” 青灵斜眼一瞧,那禾兹不知何时,也盘腿坐坐了起来。 青灵又重新背了一遍,不过没有察觉何处有问题。 正在她疑惑之际,禾兹嘴唇微动,开始朗声念道: “虚空甯宓,混然无物……” 青灵面色一红,久不念这咒语,竟然记错了,“神怡气静”的下一句竟然是“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还被这讨厌的人听到,实在是丢脸啊! “与其念清心咒,不如坦然接受自己的心意。你……是否也愿意为夫?” 禾兹转过脸来,目光虽然呆滞,神色却是热忱,他一字一字地将这句话说完,嘴角慢慢勾起,神情怡然。 青黑灵看着他顶着自己的脸,做出此等花痴般的表情,思绪好似一锅乱炖的菜,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白了一眼这男人,索性一句话也不说,闭目养神起来。 待她心思澄明,心平气和时,耳旁传来禾兹均匀的呼吸声,她循声望去,禾兹此时蜷缩在那巨石上,已经睡得深沉。 他双手环抱,眉头紧锁,嘴里发出轻声的呢喃。 “母神……您说过,只要我成为威震八方的战神,您便……重回九重天……我们与父帝,共享天伦……赤焰,快走……魔军” “快走!快走!” …… 青灵盯着这梦魇中的禾兹,听着他与赤焰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听着他内心对他母神的期望,她好似看到了前世那个孤冷的自己,每每佳节,人间团圆,她总是独自站在蓝涧山上,望着万家灯火,心中早已千疮百孔。 她轻轻走到他的身边,用仅存的一丝微弱的法力,将自己身上的黑袍烘干,在禾兹的身侧点起一堆火。 木柴“滋滋”地燃烧着,渐渐升起的温度令这石洞逐渐温暖起来。 禾兹的眉头渐渐舒缓了,紧攥衣襟的手也松了开来。 青灵走过去,摸了摸他的眉心,轻柔地说道: “安心睡,你已是八荒赫赫有名的战神,你们定会一家团圆,共享天伦。” 她第一次握着他那双大手,面含微笑地看着这个男子,不禁叹道:“原来,这就是你心底的结么?” “八荒都说,你除妖降魔,为的是四海安宁,道心永恒,原来你不过同我一样,满心希冀,为的是一个温暖的家罢了。” …… 晨曦的光透过石缝,带来一丝温暖。 青灵的手指动了动,她身子温热,周围很是柔软,她嘴角翘起,心中满意,昨夜这个觉,睡得真好! 她缓缓睁开眼来,看到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瞧着自己。 “你……你能看见了?” 禾兹抬起手来,摸着她鬓角的发丝,柔柔道: “夫人已经投怀送抱,本君自然,不能再做个瞎子了。” 第140章 坦白 青灵左右一瞧,自己果真枕在他的怀中,姿势如同婴儿一般,被禾兹整个抱在怀里。 她急忙站起身来,气急:“你竟然诓我,你原本就看得见的?” 禾兹拍拍腿站了起来,冲她一眨眼道: “夫人,这不叫骗,叫情调。” 他又道:“夫人乃是一铜铃,我乃一金龙,以后咱们的小崽子,一出生便得不败金身,必定成为八荒的枭雄。” 青灵一憋嘴:“谁要与你生孩子?” 她眼角一眯,狡猾地说道:“其实我……我并非是一个铜铃,而是一条巨丑无比的蟒蛇,若要与我生孩子,那孩子必定长得如同泥鳅一般,丑陋难看。” 禾兹面色一缓,两眼缀满憧憬,接话道:“如此,我便只日日捉耗马儿,喂我们的孩儿了。” “你!” 青灵面色一红,又好奇道:“耗马儿,是何物?” 禾兹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只老鼠,得意地说道:“它。” 他的余光瞟到了一侧的地上,一只肥大的乌龟映入眼帘。 他伸了伸酥麻的胳膊,走过青灵身边时,拉着青青灵的手,笑着道:“乌龟夫人,我们该赶路了。” 青灵的手被禾兹紧紧攥住,被他拉着向洞外走去。 此刻,她惊奇地发现,这禾兹,似乎也并没有那般讨厌。 “赤乌,可恢复了一些灵力?” 禾兹剑指一指,赤乌从地上飞了起来,绕着禾兹欢快地转着圈圈。 它忽然又变得如同鹏鸟。 青灵默不作声地跟着禾兹,踏上了赤乌。 赤乌将二人带到昨日的半山腰,便又回到了禾兹手中。 “何不继续往前飞?” 禾兹伸出手来,中指弯曲,在青灵的脑门上轻轻一点。 缓缓道:“此处诡异得紧,赤乌能在一夜之间恢复这点灵力,已是难能可贵。” 青灵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跟在禾兹身后,她问到:“咱们这是……去往何处?” 禾兹停下脚步,缓缓道:“我幼时,曾听师祖说过,须弥境,成也峰顶,败也峰顶。虽不知,这是何意,但我们若想出去,必得先上封顶。可惜师祖,对这须弥境,似乎不愿多提。我知道的,仅此一点。” 青灵望了望那藏匿在云雾之中的峰顶,神色黯淡。 伫立之际,一团乌云飘来,瞬间电闪雷鸣。 豆大的雨点子又打在二人身上,青灵伸手接着这雨水,欢喜道:“淋了这雨,我们可是就能换回身子来?” 禾兹嘴角微抿。 这雨也同昨日那般,不过须臾,便停了,青灵伸出手来,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指,她终于放下心来。 禾兹不知何时已经走上了前面的一道高坎,他的身后,出现了一道弯弯的七色彩虹,他笑脸盈盈地看着青灵,伸出手来,柔柔道:“来!” 青灵看着面前这个宽大的手掌,犹豫数息,缓缓将手放了上去。 她微微一迈步子,便被禾兹一把拉上了这道大坎。 “莫柳。” 禾兹双眸盯着青灵,忽然唤了她一声。 “啊?” 青灵微微一抬头,第一次听人如此温柔的地唤着这个假名字,面色有些不自然,她道:“何……事?” 禾兹紧了紧手掌,轻声道: “待你解了锁灵簪之困,咱们便生个小崽子可好?” 青灵望着那双赤诚的眼睛,心中一震。 好似这个提议,也不算太坏。 她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脚尖,脸色绯红地点了点头。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轻声说道:“你都不知道我长何样子,万一我奇丑无比,面目可憎呢?” 禾兹将她揽在怀中,朗声笑道:“你若是个母夜叉,我便向冥王讨个人情,咱们去幽冥府抓小鬼。” 青灵闻言,莞尔一笑,依偎在他的怀中,如实语道: “我并非一个铃铛,也不是一条蟒蛇,我乃草木,实是一株玉簪。” 她朱唇微启,面泛桃花,低语羞涩之间,一段话说得温柔至极。 她也十分惊讶,惊讶于自己的变化,她曾认为这世间酸苦,满目枯槁。 可如今,这禾兹竟好似住在她心底的一个蜜饯儿,在她的心湖里荡点甜漪,入目的须弥山景,景致似比那瑶池仙境,还要美上三分。 “柳儿!” 禾兹将她拥得更紧了,他呼吸声入她耳中,清晰可闻。 他柔柔道: “玉簪清丽秀美,遗世独立。柳儿既为玉簪,他日我为天帝,定让八荒玉簪,齐绽九重天。” 青灵见他承诺之时,眼眸中星光闪烁,她好似看到了天宫玉簪灼灼,未来那处繁花似锦,全为自己绽放,她的心底极软,好似春水初融,原来爱,是如此地美好。 一路上,他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曾放开。 又至夜幕,二人终于登上了群山之首须弥山的峰顶。 峰顶不过神龛一座,一座极高的白玉石碑上,竟无一字。 石碑之前一个古朴的碗,碗中一枚桃形的种子,静静地躺在碗中。上面积满了灰尘,好似一个被埋葬的人一般。 “殿下,此处看着,倒像是一座坟墓。” 禾兹低下头来,蹭了蹭青灵的额头,嗔道:“还唤什么殿下,唤我禾兹,或夫君。” 青灵娇笑道:“夫……夫……,罢了,我还是唤你禾兹。” 禾兹拉着肩并肩青灵坐下,一手攥着青灵的手,将青灵的一只手揣在他的腹处,小心暖着。 他缓缓道:“此处空荡辽阔,唯有这一枚种子,很是奇怪。也许咱们出去的关键,便是在这一枚种子之中。” 青灵望了望这星光闪烁的夜空,眼中略有不舍之意。 “出了这须弥境,咱们……” 禾兹看出了她眼底的担忧,安稳道:“不出这须弥境,我的夫人如何解开这锁灵簪,夫人不解开这锁灵簪,我如何得见夫人真正的容颜,不见夫人真正的容颜,我们如何生个小崽子……” 青灵幽幽一笑:“我的容颜,其实你……” 她话语未落,天际划过几颗流星,她赶忙合起手来,嘴里念念有词。 “愿望中,可有为夫?” 第141章 改称呼 禾兹瘪着嘴,凑过头来,想要知道青灵的愿望。 青灵紧紧闭着嘴,憋着笑,别过脸去。 “快说嘛,夫人,为夫求你了。” “啊,威风八面的战神,竟然向我这个小仙告饶,何不拿出一点诚意?” “你便是我,我便是你,这诚意可够?” “油嘴滑舌,不可算数哦。” “这明明是甜言蜜语,为夫的肺腑之言,是夫人曲解了。” “我就曲解,战神殿下服不服?” “服……服……,夫人若要指鹿为马,为夫也说,夫人是对的。” “唔,夫君这态度,我很喜欢。” …… 须弥山峰上,数日过后,神龛中的那一枚种子消失不见,山巅的空地上,一株嫩绿的树苗破土而出,不过须臾,它便长成一颗参天大树,几经暖阳照射,它开始散叶,开出朵朵红白双色的艳丽花朵。 禾兹望着这一树灿烂的花束,喃喃道:“竟是传说中的永生花,红白孪羽。” 青灵盯着这花,神色俨然。 说道:“红白孪羽,只开不败,它承世间五蕴之气,秉阴阳之变,生机以万物之气维系,本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这红白孪羽的种子,竟封印于这须弥境中。” 禾兹神色诧异地看着青灵,欣慰地叹道: “关于红白孪羽的信息,八荒知者甚少,想不到柳儿,竟也博览群书。” 青灵摇了摇头,只说自己并非是个爱学习的人,不过兴致来时,看些闲书,打发时间而已,如何比得上禾兹这般勤勉上进。 她忽想到一事,拉着禾兹的手道:“书中曾言,见证永生花生者,若为眷侣,当相伴一生,爱意如永生花般,永不凋谢。” 闻言,走过前去,摘了一枝,放放在青灵手中。 一时间,永生花树神光四射,须弥境的上空裂了一个缝隙,一团黑气从山中窜出,率先飞了出去。 “那……那是何物?” 青灵秀眉一扬,顿时紧张起来。 禾兹也看到了这场景,当即大喝一声:“赤乌,带我们冲出去。” 他紧紧揽着青灵,飞身上了赤乌,终于赶在缝隙合上之前,冲出了这须弥境。 二人出来时,这位置正是之前所见的天虚殿。 那缕黑气虚浮在天虚殿的上方,如同个黑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二人。 “哪里来的妖物!” 禾兹灵力复苏,他冲着那黑气飞去,青灵神色担忧,也飞身跟了上去,“回去!”伴随着禾兹一声急喝,一朵云彩将青灵裹住,须臾间,她便被裹挟到了战神殿中。 “夫君竟然这般强!” 她感叹之余,料想制服那小小一团气,应该不在话下。 她方站住脚,阿吉便一路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问青灵这是去了何处,她担心得不得了,最近殿下也不在府中,赤焰到处寻他,如今见到了青灵,她才放下心来。 青灵见阿吉这般模样,安慰了她好一会,她方才收住眼泪,“你可莫要哭泣,我还有许多事要交代于你。” 青灵摸了摸阿吉的背,又是好一阵安慰。 “娘娘,您还没说,是去了何处?” 青灵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总的来说便是我与殿下……” 她话至此处,忽而想起了禾兹的斥责之语,又嘴角一弯,改口道: “与夫君一起迷了路,如今方才回来。” 阿吉两眼放光,她双手托腮,巧笑道: “阿吉没有听错,娘娘方才唤殿下作夫君?” “阿吉早就知道,娘娘这么好,殿下不知道疼惜你,是他没福气。如今……如今可太好了。” 青灵令阿吉领了些缎子,在院中拾掇起针线来。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呢?” 阿吉在一旁添水,好奇地看着青灵。 青灵嘴角微抿,捏着一枚银针,缓缓道:“做一双厚底的鞋子。” 阿吉见这布色黢黑,眉眼一笑,猜测到:“阿吉没猜错的话,娘娘这是给殿下做的?” 青灵点了点头,心中一甜。 那日须弥境中,她与禾兹互换身子,她才发现禾兹的鞋底十分薄,经常打仗的男子,自然是要穿千层底的。 一针一线之间,她只觉得幸福无比。 可惜自己这针线活着实一般,望他莫要嫌弃才好。 阿吉见状,一溜烟就把这好消息告诉了赤焰与阿木,赤焰闻听禾兹归来,嗅着味道便冲天穹飞去。 阿木则去了小厨房,与阿吉一起准备吃食,如此,这战神殿的主子恩爱,他们三个家伙,也乐得相聚了。 阿吉与阿木走到天宫御厨处,还未进门,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儿传来。 阿木率先走了进去,向里面一个微胖的厨官问道:“勺子哥,这是哪位仙人身体抱恙么?” 那勺子仙官将门外的阿吉拉了进来,头伸出门外,四下张望之后,方才紧紧关上厨房的门,将他的食指竖立,放在他那厚厚的大嘴唇上:“嘘!” 他向二人招手,悄声道:“今日各宫的晚膳比平时各晚上两个时辰,你们没收到消息么?怎么在这个点儿来了?” 阿木赔了个罪,赔笑一阵,问这勺子仙官这是发生了何事? 阿吉也很来事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烤地瓜,送到那勺子仙官的手中。 他嘴角滋了一滴口水,叹息道:“我勺子啥都不爱,就爱这一口烤地瓜。” “罢了,我就讲与你们听听。” 阿木与阿吉对视一笑,张着耳朵,屏住呼吸,坐在两个板凳上,齐齐盯着勺子仙官。 “我可提前给你们说啊,特别是阿吉,这烤地瓜给了我,可不能再要回去了啊。” 阿吉急忙摆手,催促勺子仙官快快道来。 勺子仙官将这烤地瓜用一个大盆子扣住,小眼睛一转,说道:“此事说来,还与你们战神殿有关,实则算一件好事。” 阿吉与阿木瞬间兴奋起来,今日可谓双喜临门,主子恩爱,这战神殿可是又添了一件什么好事? 勺子仙官继续说道:“昨日,听闻王母从瑶池来到了凌霄宝殿,不知为何,与天帝争吵起来。据说,是因为天帝驳回了王母的一道折子。” 第142章 消息 阿吉与阿木瞪大了眼,这竟是天帝与王母之间的事? “什么折子?” 阿木听着万分紧张,神经紧绷。 勺子仙官道:“据说这折子,与那百花宫的神女花玉夭有关。” “天宫一向传言,这天帝红杏出了墙,对百花神女有意,我猜呐,定然是王母不满百花神女,揪住了百花神女的小辫子。” 阿吉点了点头,问答:“那后来呢?天帝可有惩罚这百花神女?” 勺子仙官叹息道:“你这孩子,心咋这么狠呢?那百花神女花玉夭,娇艳得跟一朵花儿似得,是我们后厨男仙的梦中神女,怎么你这丫头,动不动就想这些?” 阿吉一瘪嘴,那王母是柳妃的婆婆,她自然是向着王母的。 勺子仙官说至此处,不禁黯然神伤:“王母不满天帝的反应,带了一个名唤辰戈的神君,砸了百花宫,将咱们得百花女神,打得昏迷不醒,如今……只剩了一口气儿。” “啊?” 阿吉惊呼,想不到这王母一鸣则已,一鸣惊人,实在是个英姿飒爽的大神仙。 “好好好!” 阿木拍手叫好。 勺子仙官瞪了二人一眼,抱着手“哼”了一声。 “勺子哥,别生气,这百花神女,就是化成灰,也是你得不到的女人不是?你生什么气呢?” 阿吉歪着脑袋,好言好语地安慰道。 “呜呜呜” “你个臭丫头,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勺子仙官心痛难忍,端起灶台上的豆浆,赶紧喝了一口。 “自古情深不寿,似乎我等这般痴情男子,纵然得不到她的心,也是甘愿为了神女的欢心,添砖加瓦的。” 勺子仙官说至此处,不禁随心起舞,秀出他那一手臂的肌肉,以表他的拳拳真心。 阿吉望着沉醉在自我情绪中的勺子仙官,指着那冒着热气的汤药道:“所以,这药……是给那神女熬的?” 勺子仙官点了点头,说这里面加了九九八十一道上品仙草,不出一年,定能令神女重回昔日光彩。 “九九八十一道上品仙草?上品仙草一株需得灵石十万,总共得八百一十万灵石,勺子仙官仙龄三千,月俸灵石十枚,一年一百二十枚,打从你娘胎里开始做仙官算起,得工钱三十六万灵石,还差七百七十四万灵石。” 阿木闭着眼睛,手指快速掐算一阵后,又对着勺子仙官语道:“勺子哥,你没钱,这药,怕是天帝让你炖的?” 勺子仙官闻言,差点没站稳脚跟,他瞥了一眼阿木,结结巴巴道:“天帝出钱,俺出力。” 阿吉打断了二人的争论,问道:“勺子哥,这不就是王母娘娘与百花神女之间的事儿么,如何与战神殿有关了?” 勺子仙官一拍手,转羞为笑道: “这便是了,王母因对百花神女私自出手,据说乃是犯了天规,若是受罚,恐怕累计禾兹殿下的名声。玉帝于心不忍,王母后又懊悔不已,此刻,那百花提出一策,说自己有一心爱的侄女,便是那心蕊仙子,她说,若心蕊嫁入战神殿,为禾兹侧妃,便不追究王母之过,愿意倾尽花族之力,且助力禾兹顺利登位。” “啥!!” 阿吉蓦地站了起来,愤愤不平道:“她要追责便追责,何故扯上我家殿下与柳妃娘娘,那花心蕊若进了战神殿,我们娘娘怎么办?” “阿木,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啊?” 阿吉一把抓着阿木,气得七窍生烟。 阿木也听得眉毛鼻子拧在一处,他道:“勺子哥,此番大事,你可莫要乱说。” 勺子仙官见他不信,比了个剑指,指着厨房的屋顶发誓: “我勺子向灶神发誓,方才所言有虚,定叫我煮的米是生的,炒的虾会蹦,做的螃蟹会夹人。” 阿吉再也无心听故事,她打开门,一路忧心忡忡地率先回了战神殿。 穿过主殿,后院灯火通明,青灵手中正拿着一双即将完成的靴子,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她一抬头,望见阿吉正躲在院墙后面,面色忐忑。 她柔柔一笑,唤道:“阿吉,你怎么脸色不太好?快过来帮我看看,我这鞋子做得可还行?” 阿吉艰难地挪着步子,伸手小心接过这双鞋子。 她摸着厚厚的鞋底,看着绵密的针脚,有些说不出话来。 青灵满眼幸福地望着这双新靴子,又有些担忧道: “阿吉,我将自己的灵力混了些在这针线之中,想必有灵力加持,这鞋子,他定能穿得久些。是也不是?” 阿吉面含忧伤地望着青灵,欲言又止,半晌,方才轻轻呼了声:“娘娘,我……” “阿吉,你今日,是怎么了?” 青灵见她面色与往日不同,心中方起了一丝疑问。 “碰!” 此时战神殿的大门已开,禾兹一行人回了殿中。 “夫君回来了。” 青灵望向院外,她笑逐颜开,忙令阿吉将这靴子收好,提着裙子快步跑了出去。 阿吉紧紧抱着这双靴子,忧伤地喃喃道:“娘娘,阿吉该怎么开口呢?这老太爷也真是的,这档子,怎么就发生这些事儿?” 青灵轻步走到主殿外,见殿门打开,里面传来禾兹冰冷的呵斥声: “你这魔祟,好生狡猾,害得本君追了你足足三万里,说!你鬼鬼祟祟,在这天宫究竟,意欲何为?” 青灵打眼一看,禾兹正斜坐在殿前,殿中正跪着一个瘦削的男子,这男子周身黑气萦绕,身上捆了一根极端粗的铁链。 他眼中诡异一笑,阴阳怪气地说道:“禾兹殿下,如今神魔交好,八荒唱和,您这般对我动粗,怕是不妥?” 一旁的赤焰捏了捏拳头,冲着禾兹一抱拳道:“你这油嘴滑舌的家伙,再不招人,我就把你扔进化魔池。” 男子冷哼一声,斜眼瞅着赤焰,阴阳怪气道:“化魔池,自神魔交好后,便封了,今日你若化了我,岂不是同魔主季白,宣战?” 禾兹眼中一寒,赤乌剑瞬间凌厉地飞了出来,它一剑穿过这男子的头顶的发髻,将他连人带起,插在殿墙上。 第143章 软语 这男子瞬间汗流浃背,哆哆嗦嗦地攀起关系来: “殿……下,您莫要杀我……” 禾兹紧了紧拳头,剑眉冷竖:“你倒是给本君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男子眼睛飞快地转动,他哆哆嗦嗦飞快说道: “我乃……乃是魔王季白……的表姐的堂哥的外甥的……九姨的表弟的三姑父的……亲侄子啊!” 他嘴里噼里啪啦地说完,眼泪委屈地落了下来。 赤焰扣着脑袋,张大了嘴,“主子,他的亲戚好多啊。” 禾兹剑指一挥,赤乌剑飞遁而出,那男子从殿墙上跌落下来,惊慌地呼出了一口气。 暗道这流言果然不虚,这季白果真是那禾兹的相好的。 禾兹背过身去,轻轻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本君再给你一次机会,不想你脑袋开花的话,说出你为何……会出现在天宫。” 赤乌剑剑锋一转,剑尖直指男子的眉心,禾兹诛他之心丝毫不改。 “啊?” 男子惊恐万分,他吼道:“我说我说!” “我真的是那魔王季白的远房侄子,此番我从东海,不远万里,就是为了投奔他而来的。我本来到了云梦外,不想遇到了一个神通盖世的人,他说他乃是万古一魔,只要我追随他,将这枚雷符打入天宫的天虚殿,便许诺我成为一界霸主,永世富贵。” 禾兹眼中一寒:“哪一界?” 男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唯唯诺诺地说出了一番胆战心惊的话来:“天……天界。” 赤焰“呸!”地吐了他一身,讥讽道:“看把你能得,你还天界霸主?” 禾兹将这雷符从这男子身上收了回来,他神色凝重地看着这个泛着远古光泽的符咒,静默不语。 “赤焰,将他押入青龙台。” 他冷峻地说了一句,正想夺门而去。 “啊?殿下,看在季主的份儿上,放了我。季主是您的心上人儿,咱们神魔一家亲,一家亲呐!” 男子为了自救,急忙嘶吼道。 殿外的青灵面色尴尬,心里一阵阵犯恶心。 禾兹死死盯着这男子,狠狠一拂袖,“胡言乱语,冥顽不化,扔化魔池。” “好勒,走,小子……” 赤焰闻言,一把拎过这男子,在他的叫嚣声远去后。 禾兹瞧了瞧门外,整了整衣襟,柔柔道: “没吓着夫人?为夫忙了一日,实在好累,不知可否吃上一口夫人亲手做的……’咕咚羹’?” 青灵进得屋来,幽幽道:“阿木一早便去了小厨房,取了吃食,今晚不吃,岂不浪费?” 禾兹牵着青灵的手,脑袋一歪,甜甜道:“今日本君高兴,不若就赏他们吃。” 青灵瞥一眼禾兹,应了声“唔”。 二人回了后院,阿吉很是知趣,冲青灵一眨眼,便悄悄溜了出去。 青灵取了一个竹篮子,放在禾兹手中,吩咐道:“去菜园子摘点菜。” 禾兹呆头呆脑地道了声“哦”,嘟着嘴,走到门前的地里,当青灵忙活好羹汤,准备好火石之后,禾兹提着一菜篮子的蔬菜走了过来。 “菜可准备好了?” 青灵摸着桌子,瞧了一眼禾兹。 他面露忐忑,将菜篮子递过来时,青灵顿时愣住了。 她拈起一片紫色的叶子道:“夫君不晓得,紫苏是吃果子么?” 她扒拉了一下菜篮子,拿起一根藤,又诧异道:“夫君不知道,地瓜也是吃果子么?” 禾兹耸了耸肩,眉头微蹙,委屈极了:“明明夫人是让我摘菜,可没说摘果子。嗯,肯定是夫人没有交代清楚。” 青灵叉着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指着桌上一个包裹道:“罢了罢了,夫君且坐在此处,试试这鞋子可还合脚。” 禾兹闻言一喜,一把拿过这包裹,取出一双崭新的靴子来。 “嗯,夫人的手艺,为夫很喜欢。” 他立马脱下脚上的靴子,换了进去,在屋子里走了两步。 青灵见禾兹穿得合脚,眉眼一笑,取了篮子,又去菜地寻觅一番。 两个时辰后,后院中,青灵一面给禾兹夹菜,一面期盼道:“慢点儿吃,给我讲讲你行军打仗的事?” 禾兹嘴里包着一块肉,嚼得正香。 抽了个空隙,说道:“夫人莫急,为夫还未吃饱,夫人若想了解,择日为夫带夫人去军营,便好。” “嗯,这个菜尖极好,十分香甜。嗯,夫人真是厉害,这最美味的食物,便是刚出锅的,这咕咚羹,甚妙,甚妙……” “夫君喜欢,咱们日日都可做来吃。” “夫人,那粽子,为夫也想尝一尝。” “明年端午节,便多做一些。” …… “夫人,那三滴泪,你可寻到了?” “尚差一滴爱人之泪与亲人之泪。” “为夫闲暇时,定努力哭上一哭,晓以时日,定能流下泪来。” “夫君莫急,我先寻寻这亲人之泪。” “夫人的亲人,可是那沉鱼君?” 青灵取出一柄阿凤从凡间采购回来的白面团扇,略施丹青,一座巍峨秀丽的山峰跃然扇面。 “诺,此乃我与小侄所住之地。” 禾兹醉眼惺忪,看了一眼这山,只觉得似曾相识。 再一看,又觉得陌生得很。 他道:“嗯,确是一座世外仙山,不过,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 他剑指一点,一座琼楼出现在山颠之上,他悠悠道: “仙山氤氲,花好月圆,此后我们山河不改,两情长存。” 青灵“噗嗤”一笑,倒是什么,原来少了夫君几笔。 “不是几笔,那是咱们得窝窝。”禾兹眉眼带笑,看得爱不释手。 青灵幽幽一叹: “仙山虽好,可惜家门不幸,小侄他,实在顽劣了些,改日我带他,见见你。” “唔,记得提前与为夫说,我这姑丈,总该给他备个见面礼。” “…” “夫人身上好香啊,这是什么熏香?” “茉莉。” “之前没有闻到,夫人新用的么?” “嗯,茉莉,取意莫离。” 她声音轻柔……不知何时已经睡得深沉。 战神殿后院的柳树上,一对黄鹂鸟正在唱歌儿,它们的歌声婉转,柔美动人。 墙角的牡丹花开得正艳丽,一双蝴蝶在上面翩翩起舞。 第144章 你个逆侄 清晨的光辉洒在后院的草房顶上,散发出青草特有的香气。 小屋的纱幔一直垂着,一阵风过,风吹纱起,纱幔穿过窗户,在窗口如云般飘摇。 “阿吉,殿下何时走得?” 她轻声说完,目光温柔。 阿吉走进屋来,笑眯眯地回道:“昨夜夜深,殿下还嘱咐我给您加了一件被子。” 青灵眉眼一弯,道:“可还有别的话?” 阿吉顿了顿,答道:“哦,殿下说,今日午饭,便过来吃咕咚哩。” 她点了点头。 阿吉此时已经转出了屋子,在屋外问道: “娘娘,这墙角的牡丹花生了虫,阿吉扔了可好?” 青灵正挽着发丝,对着镜子描眉。 她手中的木梳子顿了顿,蹙眉道:“阿吉,这花儿昨日不是开得顶好么?” 此时屋子外已经传来阿吉拔花的声音,她气呼呼地说道: “娘娘看错了,这牡丹花呀,现在是入不了眼的。” 青灵略叹了口气: “咱们这殿中本就无甚花木,如今这牡丹都没了,我还说,今日晴好,倒是个看花的好日子呢。” 殿外的阿吉一手拿着剪刀,凶神恶煞地将那几株牡丹剪了个细碎,冲屋子里的青灵叫道: “娘娘,您若想赏花,这天宫可多了地方去了。听别宫的仙娥说,那月老府的并蒂莲开了,花开并蒂,娘娘不若去月老府转转,也可讨个好彩头。” 青灵打理好秀发,将门打开: “也罢,我便出去走走。” 方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阿吉,听说月老府的姻缘线,最是灵验,不知你可有兴趣一同去?” 阿吉急忙摆手,摇头道:“娘娘,阿吉还是个孩子,人家还不想嫁人。” 青灵温柔一笑,摇了摇头,独自款款走了。 园中的阿吉,下巴衬在锄头上,望着一夜之间柔情似水的青灵,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总感觉,娘娘变了?” 青灵出得战神殿,走在一方回廊上,发现沿途的花草争姿斗艳,忽而眉头微锁:“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天宫,还是蛮美的。” 她暗自摇了摇头,拿着一把小团扇,走起路来,裙袂飘扬,好似步步生莲。 不知不觉间,一座大红色的府邸便映入眼帘。 府外有一个巨大的莲池,池中芙蓉正盛,株株竟有人高,绿叶红花,煞是好看。 她见湖中间有一处亭子,料想坐在那里赏景,定然十分惬意。 她便一路摇着团扇,从一个游廊走了进去,这里的莲池正值盛季,她方一走进这游廊,入眼便全是亭亭玉立的荷叶,兼有荷苞与开得正盛的荷花,走过几个弯,一座空荡的亭子便出现在眼前。 “嗯,此地无人,正合我心意。” 她选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斜靠在栏杆上,看着池子里的红鲤鱼正自由地游来游去。她正想捞起一只,带回战神殿给阿吉作伴时,回廊处似有人声传来,她仔细一听,好似还是一个神君与女仙的声音。 她手里捏着那团扇,转转了转扇柄,迟疑道:“定是来此谈情说爱的仙侣,若他们过来,见我在此,只怕尴尬。” 她便化了一只蜻蜓,准备离去。 “沃源哥哥,你等等我嘛。” 青灵的翅膀顿时停住,选了一朵荷苞,停在上面。 “沃源?我的小侄儿,竟是他。” 她心中大喜,这孩子终于走上了正道,开始追求别的女孩,开始谈情说爱了?她心中欢喜地紧,此情此景,作为姑姑,自然要好好助力。 青灵翅膀一扇,幻化出漫天花雨,在莲池上飞扬落下。 “月萤仙子,我今日唤你来,是” 沃源声音急切,话语被飞扬的花瓣打断。 那月萤仙子立刻接上了他的话,言语之中十分欢快:“是为了给我这个惊喜么?” “哇!我好喜欢!” 此时二人已经走到了亭中,二人的一举一动,正好落入青灵的眼中。 沃源眉头紧蹙,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拎在两指之间,在月萤仙子面前晃来晃去。 月萤仙子看得满脸娇羞,伸出一只手来,捏着沃源的蓝色外袍的一角,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轻轻踮起脚尖,伸出手来,羞涩得为他整理衣襟。 “唔?” 她的唇碰到了一处又冷又硬的地方,她睁眼一看: “奏……奏折?” 沃源伸出手,将那荷包挂在月莹仙子头上的发簪上,后退了一步,道: “月莹仙子,你我之间,乃是一个误会,本君心中,对你并无此意。” 荷苞上的青灵一听,蜻蜓翅膀瞬间耷拉下来,这小子?这是要气死姑姑? 那月莹仙子一听就急了,她一步一步靠近沃源道,柳眉一竖,问到:“那你那日,为何收下我的荷包?还有今日的这场花雨,为何为我而下?” “我已告诉月老爷爷,说你我两情相悦,姻缘树上,爷爷已经将我们捆在一起,就算……就算你此刻不属意我,早晚……也是我的夫君。” 青灵一听此言,顿时雀跃起来,想不到这月莹看着娇小柔弱,实则是个有主意的,有她这股倔劲儿,小侄儿这个祸害,早晚被他收拾。 “本君早晚,都不可能是你的夫君。你给本君听着,四海八荒,天上地下,我沃源,只娶我姑姑一人!” 沃源眼神坚定,伸出手来,将那月莹仙子像抛珠帘子一般,抛在一边。 “我!你个逆侄!” 青灵的蜻蜓身子一僵,“蹦!”地一声,一头坠进了池子里。 “唉哟!” 她的水性向来不好,如此一挣扎,池子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灵力漩涡。 “诺?一只青色的蜻蜓精?” 月莹仙子还来不及悲伤,便注意到了这池子的异动。 沃源飞身而起,一跃来到池面,夹起青灵的翅膀,他带着青灵一面飞出,一面冲月莹仙子说道: “话已说清,往后,莫要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送到我蓝涧山。” 此后一路,青灵的翅膀便被这沃源捏在手中,她看着那双时不时盯向自己眼睛,气得眼冒金星。 这下如何是好,总不能在他面前变回真身。 “唉哟!” 她感觉自己的尾巴被沃源弹了一下,“你个逆侄!” 第145章 误会 沃源找了个僻静的山石坐下,意味深长地瞅着手中的青色蜻蜓。 他阴阳怪气道: “你干嘛学我姑姑,一身青色?幻成人身来,让本君看看,你长着怎样一张胆大的脸。” 他捏着青色蜻蜓,将青灵的身子甩来甩去。 青灵气愤至极,嘴里喷出了缕缕白烟。 “哟,小小一只,还会生气?” 沃源又在青灵的肚子上弹了一个蹦蹦,威胁道:“再不变回来,我一口吃了你!” 说完,他便捏着青灵的翅膀,就要往他的嘴里送。 “住口!” 青灵惊吓之余,一瞬间恢复了人身,她坠落在沃源的怀里,与他四目相对,唇与唇之间,不过一厘米的距离。 “你们在做什么!” 伴随一声严厉的呵斥声,青灵转过头去,正看见了禾兹黑脸站在一侧,怒气冲冲地盯着自己。 青灵一把推开沃源,解释道:“夫君,不是的,这是个误会。” 禾兹一甩袖子,狠狠瞪了沃源一眼,赤乌剑飞出: “我看你是想找死!” 电光石石间,他已将沃源定住,锋利的剑已经直指沃源,诛杀之意明显。 “夫君,不可!” 青灵见状,一跃挡在沃源面前。 “夫人,你!” 禾兹身子发抖。 “他……他是” 不等青灵说完,他已是一口鲜血喷出。 他一挥手,将青灵禁声。 他紧紧握着赤乌剑,势要将沃源斩杀。 青灵一急,眼中的泪簌簌落下,她紧紧抱着被法术禁锢的沃源,比划着,他是小侄,可是禾兹,好似越发生气了。 他握剑的手颤抖起来,剑尖刺去,青灵去挡,冰冷的剑入她肩膀一分,她疼得脸色惨白。 他涕泪横流,一字一句地语道: “你竟……死也要护他?” 他好似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吞噬,心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迫,令他无法呼吸,也无法挣脱。 赤乌剑无力地坠下,落地的一刻,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青灵松了一口气,沃源则不明所以地望着青灵。 他落寞地转过身去,在纷乱的思绪中,踉踉跄跄地走着。 沃源冲开这束缚,望着青灵,神色诧异: “你便是天妃?” 青灵瞪了一眼沃源,紧握着受伤的肩膀,语道:“我空了,再来收拾你。” 随即,她追着禾兹,飞身离去。 沃源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神色有些呆滞。 他捏着手中一枚奏折,眉头深锁。 望着长空嘲了一句:“一家子怪胎。” 青灵回到战神殿内,只见主殿的大门紧闭,赤焰神色惶恐地守在门外。 青灵一手捂着肩膀,神色疲惫,她恍惚地走到殿门前,忍着肩上的疼痛,对着赤焰柔柔道: “小子,我有话对他说。” 赤焰见她肩膀上的血迹,叹了一声,举起他那粗胳膊,横在青灵面前: “娘娘,对不起,殿下说他……不见你,你还是,回去尽快疗伤。” 青灵眼神忧伤,她望了望紧闭的大门,一步一步绕至窗后,在一张纸条上,写到:“沃源,乃小侄。” 随即将这纸条塞入了门缝。 她踌躇良久,方才回了后院。 禾兹披着发,双目紧闭地盘腿坐在殿中,他神色暗淡,只觉得心似刀割,这种感受,比打了一万个败仗,还难受。 “咚咚咚” “殿下,幼先仙官来了。” 赤焰敲门,急忙递着话。 “进来。” 他面上无波,言语冰冷而冷漠。 幼先仙官拿着浮尘进来,一见到他,微微鞠躬,陪着笑: “殿下,方才您在大殿,不接受天帝的赐婚,天帝他都快被您气病了,您看看,这您也不舒服不是?自古男子,三妻四妾,都是常事,更何况,您乃天宫的太子殿下,不论您喜欢不喜欢那心蕊仙子,总该顺了天帝的意思,将她纳入宫中才是,再说那心蕊仙子,又属意于您。老奴有幸服侍天家数万年,实在不愿意看到你们父子反目,天宫不宁啊。” 禾兹许久不言,幼先仙官便一直静默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复,足足两个时辰后,他缓缓睁开眼睛,幽幽道: “让她明日,进殿。” 幼先仙官微笑着点了点头,向禾兹作了个礼。 “好啊!好啊!老奴这就去报喜去。” 禾兹缓缓闭上眼睛,幼先仙官走后,他微一扬手,关上了殿门,灵气翻涌,犹如一个个咆哮的野兽,在殿中翻滚。 扬起的风卷着一个白色的纸条,将它恰恰送出了窗外,飘入了一个池子里,被里面的一只乌龟一口吞下。 赤焰捂着耳朵,唉声叹气地听着里面的龙吟虎啸之声,喃喃道: “主子,何必呢!” 后院,菜地里正摘着果子的阿吉一见到青灵,惊得一篮子瓜果洒了一地。 她撒着脚丫子跑了过来,将青灵一把扶住,大惊失色道: “娘娘,看个花儿,怎么就这样了?” 青灵脸色惨白,没好气道: “那花,咬我了。” “啊?” 阿吉将青灵扶进了屋子,一面骂着那月老府尽养些什么劳什玩意儿,还敢咬人。 “娘娘,您好好躺着,我这就去请穷耋仙官儿来。” 阿吉眼中泪光闪烁,急急就要离去。 “无妨,这种小伤,我治治便好。” 青灵劝走了阿吉,看了眼胸前血迹未干的伤口,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三七种子,催生成草,“咦?” 施法的间隙,她隐隐看到自己的法力之中,又带着玉簪特有的绿色,她暗自苦笑:“原来这爱人之泪,便得了。” 她摸了摸头上那枚锁灵簪,稍稍用力,已能略微晃动,而今,唯差一滴亲人之泪了。 略微沉吟一番,她点草成药,将药敷在伤处。 她望了望主殿的方向,担忧地喃喃道: “不知他,可有看到我给他写的话。心中,可还置气?” 这一日,她静静地躺在榻上,回想今日种种,归根结底,总还是怪不得他,天意弄人,若如深沉的爱,何来激烈的恨? 她只只盼他能明了,这一切,都是误会罢了。 光影爬上了窗扉,她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娘娘……吃点东西!您都一日未用饭了,阿吉给您炖了一只母鸡,补补身子。” 第146章 藕香深处 阿吉敲了敲门,声音关切而焦急。 她不想说话,也无心吃东西,门被她布了结界,她将自己关在屋中,沉默不语。 她听到稚嫩的阿吉,传来一声叹息,端着那鸡汤,说要再给她热热,如此,任凭她何时想吃了,便都是热的。 她似乎听不清阿吉在说什么,心思一直沉浸在他怨恨气愤的眼神中。 她眼中一直含着期待,望他看到那字条,能敲开她的门,可是时至后半夜,这小屋除了阿吉偶尔的关切之语,再无别的声响。 “奈何你……爱我至此!凉我至此!” 青灵眼中的那丝期待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慵懒的睡意。 翌日,晨曦的光犹如暮霭的灰,将这一方天空晕染地如同暗日。 前院传来点点声乐,似有索啦唱响,兼有人声嘈杂。 青灵秀眉微蹙,她微伸了伸胳膊,哼了声“嘶~”,只觉得肩膀处拉扯得很疼。 屋中透过一些光线来,昨日的事好似一个陈旧的梦,除了在她心口留下一丝异样,她的心已没有那般阵痛了。 料想今日,禾兹应该会看到她留的字条,想必不会生气了。 此时前院的乐声愈发响了,她坐了起来,她能感应到阿吉就在门外,便大声问道: “阿吉,今日如此早,前院什么声音?” 阿吉久久不曾回应她,她心中奇怪,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略微梳洗一番,几步过去,打开门来。 阿吉正蹲在右边的墙角,将头埋在怀里。 青灵愈发疑惑了,走了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阿吉一下子抬起头,欲言又止,终是支支吾吾说了出来: “娘娘,阿吉只是替你难过。那乐声……是那没心肝的殿下迎娶百花宫花心蕊的喜……乐。” 青灵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就炸开了,恍惚间竟有些站不住脚。 “娘娘” 阿吉扶着她,眼神无比担忧。 青灵定了定神,看到阿吉脚下被剪得稀碎的一地花枝,她蹲下身来,拾起一片残败的牡丹花叶,有些失落地望着阿吉,轻声道: “阿吉,你可是早就知道,殿下要娶侧妃之事?” 阿吉眼神闪躲,点了点头。 青灵眼眸中的那丝光瞬间变陨灭了,她自嘲道:“到底是我,错付了。今日的误会,只怕有与没有,结局都差不多。” “误会?娘娘,您可是与殿下,有何误会?您莫要如此,您告诉阿吉,阿吉这就去找殿下说明白。” 阿吉急得走来走去,说话如同滚珠,噼里啪啦地生怕少说了一个字。 青灵摇了摇头,她捂着肩膀,只感觉那处伤愈发地疼了,她的目光落到走廊,那墙边的红绸在风中飘飞,喜庆无比,丝乐阵阵令她心烦意乱,她摇了摇头,伫立不动。 “娘娘,方才,阿木过来说,一会儿……一会儿新娘子进门,还要……还要来这后院,拜……您。” 阿吉支支吾吾说完,等着青灵回话。 青灵悠悠道:“殿下既然旧情难断,便叫他忘了我,我这王妃,不拜也罢。” 阿吉一听,胸中舒气,“对!不见她!” 青灵说完,一刻也不想留在这战神殿中,飞身遁了出去。 身后传来阿吉的呼喊: “娘娘,您放心,我定为您守好后院,定不叫那些阿猫阿狗扰了您的清净。” 青灵离了战神殿,那乐声远了,心中反倒是更静了。 她漫无目的地乱转着,不知不觉,竟又走到了月老府门前的那处荷塘中。 此时乱花入眼,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如枯槁,一路踉跄地走到亭子中,正想躺下歇歇。一道黑色的光飞了过来,她用团扇接住,那道光一闪,显出两行小字: “今日得一壶好酒,邀卿赴府共饮——乔木君” 她心中一动,乔木君对她有赠泪之恩,现在虽无兴致喝酒,但也不好回绝了他的美意,便书道: “今日不巧,恐有他事,改日定不负君美意——青灵” 她方将这几个字送出,忽而觉得周围灵气波动似乎不对。 她瞬间警觉起来,谨慎地看向四周。 “小丫鬟,原你名唤……青灵。” 说话间,一身白衫的沉鱼君,从藕花深处的水面款款走来。 青灵一惊,放眼看去,原是旧主,想来自己前番重伤,累他悉心照顾,本就有愧意,此时肩疼,不想令她费心,便为了不让他发现,便依旧放下脑袋,故作慵懒地躺在这亭台的木椅上。 她见九霄云殿那边宾客涌动,猜想这沉鱼君,定然也是吃酒来的,不由得心中酸楚,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我这里,可没有仙酒与糖果与你吃。” 沉鱼君面色无波,飞身上来亭中,在青灵身侧坐下,他弯下腰,缓缓伸出手来,将她垂地的青丝一缕缕拾起,好好放在木椅上。 她透过眼角的余光,将沉鱼君那温柔的举动,看在眼里,他明明并未做什么,却好似温柔的弦音,声声拨在她的心坎上,令此时有如众叛亲离的她,仿似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找到了一丝依靠。 她将手中的团扇覆盖在脸上,透过扇面的看去,扇中光影斑驳,她暗自叹道:“丝素仙子,你该错过了多好的夫君。” 此时的沉鱼君神色微愣,他嘴角微抿,脸上似有笑意,悠悠道: “那日我见他不顾丹田受损,也要硬闯我的府门结界,以为他定会疼你入骨。” 闻他之言,青灵眼中略湿润了些,还好面上覆着团扇,总不至于在沉鱼君面前哭鼻子,让自己显得太丢脸。 她吞了几口口水,暗自清了清嗓子,说道: “左右我再得一滴泪,便做回青灵,如滴水入沧海,只要沉鱼君不说,我与这九重天,便再无瓜葛。” 沉鱼君看着面前这个躲在扇子下面,强装坚强的女子,缓缓道了声“唔”,他手指拈了拈腿脚处的衣襟,眉头微锁。 过了许久,他方调侃道: “小丫鬟,不若本君为你写一纸休书,你还是回幽冥界,做我的丫鬟如何?如此,也可早早离了此是非之地,岂不更好?” 第147章 小侄心计 青灵眉眼一动,微微似有心动。 但转念一想,这沉鱼君曾以主仆契约诓骗自己,若他再造个几百年的契约,自己岂不是活得太无趣了。 再说,他对自己如此温柔,多半是沾了那丝素仙子的光,沉鱼君之所以温柔,不过是因为自己与他的爱人丝素同为玉簪花罢了。 草活一世,也得是一棵特立独行的草,自己堂堂青灵,总不能活成丝素的影子。 她便瞬间打消了这个想法。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她左右一思量,此事,还是自己靠自己的好。 她并不作声,想着约莫再过一个时辰,眼角的泪痕便干了,那时,这扇子也算结束了它的使命。 沉鱼君也没有再说话,竟一直这般静默着坐了许久。 一段时间之后,青灵依旧没有听到一声声响,也不知这沉鱼君是否走了。 她试探着问到:“沉鱼君,如何知道我在此?” 她的耳旁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呼吸声,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丫鬟飞得那样高,本君认为,但凡不是一个眼瞎的神仙,都该看得见的。” 沉鱼君说完此话,好似站起了身子,临走之时,他悠悠道了声:“下次再见你时,可莫要这般狼狈了。” 几枝荷叶在风中摇摆,一瓣荷落在水面,发出浅浅的声响。 青灵拿开扇子,亭中空空如也,早已没了沉鱼君的身影。 她放在手中的扇子,缓缓坐起身来,发现方才沉鱼君所坐之处,有一个玉白色的小瓶子。 她伸出手来,将它放于手中,揭开盖子,见是满满一瓶白色的药膏,凑近一闻: “仙鹤草、三七、茅根、大蓟……这些药草是,止血生肌之用,” 她面色一红,暗道: “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她望了望战神殿那方空荡的苍穹,眼底染上一丝落寞,她喃喃道: “是啊,但凡不是一个眼瞎的神仙,都该看得见的。” 近处的月老府,香火分外茂盛,她隐约听见有不少女仙向月老讨要红线,说那花心蕊的红线竟然连禾兹殿下也能求来,实在灵验。 青灵暗自苦笑,禾兹那般的多情种,只怕不用这红线,早晚也是要娶那花心蕊的。 她顿觉此地也无趣,揣好了药膏,正要离去。 又隐约听见回廊处有人过来,一人声音很大,嚷嚷着: “少主,您乃堂堂轩辕一族的王,两百年前,天帝便以证据不足为名,按下了您对宗浆南的弹劾。如今,咱们找到八方仪,确定老族长遇害之地就在花族,这天帝竟然还以政务繁忙为由,将这折子延后批阅,化天认为,天帝这是欺负您资历不深,糊弄我们。” 一个少年愤愤不平之语,瞬间入了青灵的耳朵。 “这逆侄,又是他。竟说起舅舅之事?” 青灵慌忙化作一只蜜蜂,藏于池中一朵粉色的荷花之中。这下,怎么也不会像上次那般,坠入池中了。 她方藏好身子,沃源果然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化天那个混小子。 沃源眼中一寒,冷冷道: “天帝的心思,过了这两百年,你我也该看清楚了。” “他并不在乎谁人的生死,他在乎的是,他权利的稳固。” “宗浆南之女嫁入东海,他便是东海的老丈人,有东海作为靠山。” “魔王季白原出自花族,也算他半个子弟,再加上那季白乃是龙王的私生子,虽然明面上并未相认,但总归与东海血脉相连。所以,这妖魔界,只怕也为这天帝所忌惮。” “天帝若为了我们轩辕一族,动了花族、东海,甚至可能牵动妖魔界这个隐患,他自然选择委屈我们了。” 沃源顿了顿,幽幽道:“也怪不得他,若我是天帝,换了他是轩辕族的查案人,我也不会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沃源眼中极寒,将手中的折子化为灰烬。 化天疑惑,气愤道:“那不如咱们直接打入花族,将那宗浆南捆了来,自己报仇!” 沃源抬手止住化天的话,冷冷一笑。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等了两百年了,又何必急于这一时?他天帝不想当这出头鸟,你以为,他就不想我们替他解决这两族合力的大隐患?” 化天挠着脑袋,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天帝虽说嘴上相信我们,但一直拖着此事,就是……等我们出手?借我轩辕族之力,重击花族,分散他们与东海的联盟?” 沃源点了点头,又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我偏,不想如他的意。” 化天扣了扣脑门,眼前一亮,“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青灵将这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心中五味杂陈。 宗浆南虽为她前世的生父,但他辜负了前世的阿娘,也害了舅舅,对她来说,对自己更无丝毫扶养善待之意,如今,沃源查案到此,也是他因果自找。 舅舅即将沉冤得雪,之前对这沃源小侄,倒是小看了。 她沉吟之间,忽而觉得有些燥热。 此时阳光正盛,照在她身上,十分火辣。 她内视一看,那团扇竟然被她落在亭中。 还好,此时那二人正背对着自己与那扇子,略施小术,想必那扇子便能回来。她悄悄递出一缕灵气,一点点缠绕在那扇上。 正要提起时,一只雄蜜蜂“嘤嘤嗡嗡”地飞了过来,对着她上下起舞。她暗骂:“孽畜,走开!” 一分神,手一抖,“碰!”,扇子跌落。 沃源狐疑转身,一眼便看到了木座上的那柄团扇,他向四周一望,并无他人。 “化天,你可听见了什么声响?” “主子,好似是那扇子,莫非是个有灵智的法器?” 他伸手拿了起来,细细打量一番,似有兴趣,对化天说道:“你看,这扇面上的仙山,像不像咱们蓝涧山?” 青灵闻言,心中一紧:“糟了,我的扇子。” 化天看了一眼,甩了甩脑袋:“主子,我乃山痴,看啥山都觉得差不多,这个问题,我实在脑疼,不想回答。” 第148章 未看完的书 沃源眉头深锁,忽然一拍手,恍然大悟。 “我说哪里不对,抹了这琼楼,不就对了?” 他右手化出一支笔来,在那琼楼上一划。 青灵一见,本能地想要去阻止,但一想到禾兹娶那花心蕊,又将这股气憋了回去。 沃源将手中的扇子递给化天道:“你看,是否像多了?” 化天接着一瞧,赞同地点了点头。 沃源一指弹在化天脑门上,饶有趣味地说道: “怪得是,此乃一凡物,但是丹青却出自仙家之手,实在有意思。” “主子,左右是个无主之物,你要喜欢,收了便是。” 青灵闻言,心中暗自咒骂: “你个臭小子,那是你主姑奶奶我的。” 沃源眼神一闪,饶有深意地瞟了一眼青灵所在的那枝粉荷,果真随手收在腰间。 他朗声悠悠道: “此扇不错,本君看来,将它供奉在我轩辕族的祠堂,做个镇山之宝,倒是极妙。” “啊?少主,不是啊?供一把扇子?” “嗯,供一把扇子,而且是,重兵把守。” 沃源最后一句话说得极为响亮,与别的话不同,好似生怕别人听不见一般。 暮色降临,月老府渐渐安静下来,这方池塘早也没有了别的人影。 青灵终于幻出了自己的本体,手里拎着一只大肥蜜蜂。 摸了摸被它蜇的大腿,神色极度不爽。 她将它一把扔在灵宠袋中,决定先饿它三个月。它要没死,再看心情,心情好的话,或可放它离去。可它若死了,便当以一蜇换一命,活该。 乘着夜风,青灵回到了战神殿,殿中红毯红烛,十分惹眼。 她懒得去看,直接冲着后院飞去。 “哎哟!” 她好似一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顿时被反弹回来,重重地摔落在地。 趴在地上的青灵抬头一看,战神殿上空竟然多了一层若隐若现的结界。 她拳头一紧,可恶!这是哪个缺德的家伙,搞得这个劳什子! 她摸着触地的额头,浑身的骨头好似也要散了一般。 正要起身,一双绣着牡丹花的靴子映入眼帘,她抬头一瞧,正是那花心蕊。 她浓妆艳抹,一身锦绣华服,浑身的气派,比自己这天妃大上许多。 “柳姐姐,来!” 一双如玉的纤纤玉手伸到她面前,花心蕊眉眼带笑,与她交好的心意十足。 青灵一拧眉,信她个鬼!当初青龙台上,给她换十万年冰凌的人,可正是这花心蕊。 如今见了我,倒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好深的城府! 若自己没有猜错,只怕禾兹那个混蛋就在附近,我若拂了她的意,岂不正中下怀?青灵弯了弯嘴角,仰上头,柔柔道: “花妹妹果然善解人意,蕙质兰心,倒是我这做姐姐的,失礼了。” 青灵拉着她的手,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那花心蕊依然带着笑,将青灵迎入府中,说定要给她奉上一盏茶。 青灵不过说了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她应该与禾兹共度良宵才是,便推辞了去。 谁知这话正被殿门口的禾兹听了去,他原本平静的脸上,好似掀起了狂风暴雨,“啪!”地一声将殿门合上。 青灵心中一愣,他倒还不高兴了? 那花心蕊此时方才花容失色,青灵乘机告了别,回了后院。 阿吉一迎上来,便说这花心蕊好大的官威,今日才进府,便找阿木要了这府中的账目、殿下的起居册子、还加了府外的结界,颇有一番当家作主的模样。 “娘娘,您都没有发话,她个侧妃,凭什么在这里作威作福?阿吉看啊,她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阿吉心中愤愤不平,说话跟个炮仗似得。 青灵掐指算了算,用不了多少日子,自己得到小侄的泪,便可恢复本身,这战神殿是谁做主,她可不想管。 她幽幽道:“由着她折腾去,咱们若有这闲心,不如琢磨怎么做咕咚羹吃。” 阿吉愁道: “娘娘,阿吉只是怕,您若处处这般谦让,日后只怕全是受欺负的日子。” “当阿吉还是一尾鲤鱼时,我的虫子被别的鲤鱼抢过一次,它们便觉得我好欺负,日后便总是夺我的吃食。” “娘娘,她今日夺你府中大权,以后只会变本加厉,您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青灵眨了眨眼,点着阿吉的额头,幽幽道: “殿下既已非我良人,我自认眼瞎,这战神殿,我早晚是要走的。” 阿吉一愣,“娘娘要走?” 青灵点了点头,“倒时若我得了去处,你不愿待在天宫,也可随我。” 阿吉点头如小鸡吃米一般,嚷道: “阿吉自然天上地下,随娘娘走的。” 阿吉说完,看了看日头,奇道:“怪了,往日这个时辰,该给咱们后院送餐食才对。娘娘,你且待着,我去御厨看看。” 青灵点了点头,正要进屋换药,好似看到一缕黑气从结界处穿过,一下子钻进了那西侧殿中。 她疑道:“嗯?这黑气,怎么与那日天虚殿上空的黑气,这般得像。” 今日禾兹大婚,前院除了主殿,便只剩东西两个侧殿,东侧殿放了许多大的物件,西侧殿倒是空着,且布置精美,那花心蕊多半便住在西侧殿。 怎的如此得巧?那黑气今日进来,偏又进了她的殿中? 青灵心头生疑,轻手轻脚走了过去,路过主殿时,她见殿中灯火辉煌,禾兹的影子落在窗上,那脸部的曲线起伏有致。 曾几何时,那模样,也曾深入她的心底,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斩断这情思,怎料方看了一眼他的影子,心中又有一丝不舍了? 她自嘲一番,还是屏住呼吸,忍不住走了过去,附耳在窗边。 殿中传来了赤焰阴阳怪气的声音: “主子,方才侧妃娘娘派人来问,您几时过去?” 侧妃娘娘几个字,他说的十分酸楚。 禾兹顿了顿,瞅了赤焰一眼,淡淡道:“本君的书,还未看完。” 赤焰扭过头去,嘀嘀咕咕: “这本《南华真经》,从柳妃娘娘做咕咚羹开始,您就没有翻过后面的内容了,今晚您都看了三个时辰了,还在那一页。本君的书,还未看完……” 第149章 听墙 后面那句话,他装模作样学着禾兹的语气,脸上别扭得紧。 禾兹眉头一挑,握书的手更紧了,他冲赤焰一瞪,威胁到: “别以为,本君不晓得,那只鸡是你故意放出来的。听说那只鸡还会下金蛋,是个宝贝。本君保不齐哪天嘴巴不把门,将你与那只鸡,在轩辕族蓝涧山的一段风流韵事说出去,就摸怪本君了。” 赤焰一听,面色顿时红了起来。 “主子,您……君子不揭人所短。” “主子,赤焰真的觉得,您说您不过是看到娘娘与那沃源,挨得近,这不是没有挨上嘛! “那日娘娘似有话对您说,您一个机会都不给她,如今又娶了这二老婆,这小误会,都变大误会了,大误会都成死结了。” 禾兹眼中一寒,心好似沉入了湖底。 “可她,再也没有来找过本君。” 赤焰一听,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甩着腿走来走去。 “哎哟,我主子喂!您这都花开二度了,您还盼着娘娘找您啊?这我要是个女的,我都快被您给气吐血了。” 禾兹眉头紧蹙,顿时心烦意乱起来: “叫你查的事情如何,她与那沃源,可有渊源?” 赤焰揉了揉眉心,拍了拍大腿,着急地劝道: “没有!没有!最近天宫都在传言,说那沃源居然拒绝了月老的孙女,口口声声说他要娶的是他的姑姑,令那月萤仙子日日以泪洗面。他虽然没羞没臊,任性胡为,心存乱伦犯上之心,但是他跟王妃,那是半点儿关系也没有啊。王妃这不是出自幽冥界嘛?” 禾兹闻言,拿书的手一抖。 听墙角的青灵,小心脏一抖,“这天杀的赤焰,要劝便劝,说什么沃源娶姑姑?这逆侄也是,着实没脸没皮,他这样闹得四海皆知,待我恢复本身,如何在蓝涧山待得下去?” 赤焰见禾兹神色缓和下来,眉宇间似有悔意。 他悠悠道:“咳咳,殿下,您的书……拿反了。” 禾兹定睛一看,面色潮红。 “她的伤……可好了?” 赤焰扯着耳朵,高声道:“主子,您说谁呢?谁……谁受伤了?” 禾兹瞪了一眼赤焰,化出一瓶药膏。 “诺,送过去。” 赤焰揉着眼睛,嗷嗷的叫:“哟,主子,我的眼睛,辣着了,辣着了,我得去找找阿吉,帮我治治,治治。主子您的事情……赤焰可能帮不上了。” 他话语刚落,一溜烟便没有踪影,可他消失的方向,却似另一个分殿,明明不是后院的方向。 禾兹将书一扔,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那瓶药膏上,嘴里念道: “这么倔么?” 忽而一抬头,他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被月光投影在窗户上。 那影子极简单极简单,挽着云髻的她,秀发披肩,头上不施装饰,不过一枚锁灵簪,那身形,好似更加瘦削了些。 他心中一动,这些日子,竟不曾好好吃饭? 他站起身来,殿门此时被推开,红烛摇曳中,花心蕊恍若九天神女,步履轻柔,她微微一笑,端来一碗羹汤,轻轻放在桌上。 “殿下累了一日,吃碗汤歇歇。” 禾兹看着面前的女子,虽华贵艳丽,但总觉与她相隔万里。 “昨日父帝召我,说……说天宫子嗣稀薄,让我……让我多多努力。” 她面色潮红,说完这话后,便心跳不止。 青灵神色黯然,此情此景,将她心底的最后一丝留念掐灭。 她飞身离去,上了西侧殿的屋顶。 禾兹回过头去,那扇窗户早已没有方才那个人影,他眉头拧在一处,冷冷道: “本君只答应你进战神殿,可没有答应你,要与你生孩子。况且,此事,是本君与父帝应下的,你要生孩子,自去与父帝交易。” 禾兹一番话说完,垂头坐了下来,不再看她。 花心蕊花容大变,她喃喃道: “父帝?” 她攥着手里的喜帕,眼似秋水,揽尽无限哀愁。 她喃喃道:“这人果真,如此无情?” “他似乎既对我这般冷漠,也未见他去那后院,对那莫柳也没见有几分情义。大家不过,都如此罢了。” 她转过身去,自顾自走回了西侧殿中。 房顶上的青灵透过瓦片的缝隙,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屋子中的一切,盯了这许久,竟是连一个蚊子都没有瞧见。 没想到,却等来了这新娘子。 “诺?她怎么没有与禾兹在一处?” 青灵正纳闷时,这花心蕊关了门窗,那缕黑气凭空出现了。 一个幽灵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心蕊仙子,今日,你已如愿成为天界最尊贵的女人,您承诺我的五千仙灵,打算何时交付呢?” 花心蕊惊了一跳,她迅速转过身去,冲这黑气说道:“你怎么来了此处?若叫人发现” 这黑气在半空中一阵转悠,幽幽道: “仙子,那五千仙灵……” 花心蕊面色一紧,愤怒道:“你若叫人发现你来此,便是一个仙灵也没有!” 那黑气瞬间膨胀,极自信地说道: “不可能,我乃天外之气,此界,根本没有人能看见我,除非我想让他看见,就算是你那夫君禾兹,也是绝对察觉不到的。” 花心蕊神色凝重,露出诧异的表情来,问道:“天外?什么意思?” 那黑气邪魅无比,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威胁道: “你需记住,若不是我,为你造出百花宫的祥瑞之兆,令天帝相信你是天选之妃,可助力天宫万古昌盛,你会这么顺利地嫁入战神殿?最多十日,十日后,若无五千仙灵,你的姑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花心蕊听完,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她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襟,神色幽暗,她冷冷道: “你放心,以我今日之地位,定不会食言。” 趴在屋顶的青灵听到此处,已是震惊至极,那所谓的天外之气,要这仙灵做何用? 仙灵? 这仙灵乃是神仙的灵魂,非神仙坐化或生死之后,方有。可仙体一灭,仙灵被吸入幽冥,承因果而生。那花心蕊想要这仙灵,只有打破六界法则,强行收集方可。 第150章 造访 如此有损阴德的行为,她花心蕊也下得去手? 还有这黑气,也实在大言不惭,还什么此界无人能见,它那么大一坨,那么黑,这不是被我青灵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么? 正纳闷间,她望见远处的天穹飞过来一朵灰色的云彩,云彩上站着一人,宽肩窄腰,英气逼人,竟似那魔王季白。 青灵悄然飞下屋顶,藏匿在园中茂密的葡萄架上,这葡萄正熟,她忍不住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盯着西侧殿。 “今夜春宵美景,不知禾兹兄可曾歇息?” 她的余光瞟到季白,他停至战神殿上空,似笑非笑地冲禾兹喊话。 青灵此刻清楚地看到,西侧殿的灯火瞬间便灭了,那缕黑气幽灵般地钻了出来,冲着季白飞去,那季白似乎毫无察觉,明明在他眼前,他好似一点儿也看不见。 青灵顿时紧张起来,此刻的季师兄,实在是太危险了。 她将灵力聚集在手中,准备偷袭这黑气。 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隐藏了身体和气息,冲着这黑气飞去。 那黑气似乎真的没有看见她,而是围着季白旋转起来。 青灵转眼间便来到季白身边,正要出招,那黑气不知为何,却一溜烟遁地没有影儿。 青灵暗道:“算你好运。” “季兄,快进。” 禾兹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季白一甩头,精神振奋地抬脚便向着主殿飞去。 此时隐身的青灵正在季白的对面,她惊得花容失色,她急忙摇身一变,化作一颗紫色的葡萄,滑入季白的袖中。 透过季白袖袍的黑纱,青灵瞧见西侧殿的大门开了,花心蕊长发披肩,她幽怨地望着季白,眼底浮现出浓浓的落寞。 青灵顿时了然,这花心蕊莫不是信了外界的流言,同当初自己一般,以为这禾兹与季白有什么情? 不过这季师兄也是,什么日子来找禾兹不好,非得在人家的大婚之夜过来,两个大男子独处一室,把新娘子晾在一边,任谁碰见了,也会多想。 不过这花心蕊心术不正,居然为了地位,对仙族起了杀心,此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叫她得逞。 “嘶~” 青灵的思绪被肩上的火辣辣的疼痛感打断,“我的肩!”原本用了沉鱼君的药膏,她的肩膀已经大体上好了,此时又疼了起来。 她注意一看,心中暗道:“这季师兄过了两百年,手竟不利索了么?到个水还能渍袖子上。” 她铆足了劲儿,在袖中滚了一滚,离开那个危险的位置。 青灵听着哗哗的水声音已经停了,料想这二人的茶水已经倒完,稍稍放下心来。又努力使着灵力,将自己这颗葡萄滚出这殿去。 “季兄深夜造访,可是有大事?” 禾兹沉默许久,终于说了话。 季白看了看西侧殿的方向,笑道:“方才,本君好似看到了你那二夫人,似乎并不欢迎我过来,只怕此番,又要累兄受些委屈。” 禾兹静默不语,道了句不必挂心。 季白顿了顿,调笑道: “兹兄,想不到你堂堂天界太子、天宫战神,竟然也有这种不得已的时候。前番我见你对那大夫人,事无巨细,关怀备至。如今对这二夫人,好似并不关心。原来,兄也会做一些不得已的事情。” 青灵闻言,道这师兄的意思,禾兹并不想娶花心蕊?她一时好奇,停下了脚步,又调转头来,滚进了禾兹的袖中。 禾兹见季白几句话不痛不痒,倒像是来看他笑话一般。 他不禁面色尴尬,有了驱客之意。 “季兄诺大个妖魔界,不远万里,上这天宫,就是为了聊我的后院之事?” 季白见禾兹面露不悦,道他定然是老婆多了烦恼多,打个哈哈,说起了正事。他道:“不知兹兄可记得青川的上一任的土地神?” 禾兹凝神回忆,良久,缓缓道:“之前,得季兄提点,查出在下界放瘟疫、放火、养蝗虫,逼迫百姓为他修庙立祠的古少峰?” 季白点头,“正是此人!” 禾兹拧眉,漫不经心道:“此人不是已经被削去神职,贬下凡间,做了凡人了么?” 季白顿时严肃起来,将一面观世镜展开,道:“请看!” 禾兹目光落在那镜面,只见画面中一人,黑气萦身,血魔花之上,站着众多的魔渊逃出的旧魔。 “季兄,这血魔花,兄不是已经拔除了根,全部除了么?这些魔,莫非是云梦逃出的旧魔?那当中之人,莫非是那古少峰?” 禾兹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他缓缓道:“如今的云梦,已经无一个邪魔,六界唤我季白一声魔王,不过是因为我居于云梦。那些原居云梦的邪魔,并未完全被诛灭,而是逃了出去,藏于六界。不晓得这本该为凡人的古少峰,因何原因,将这些邪魔聚集一起,也不知他意欲何为。” “我派人伪装成邪魔,潜藏在这群魔之中,若有新的消息,必定告知。” 禾兹听完,神色越发凝重起来,他道前些日子他误入天界秘境,不知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那东西犹如黑气,他追寻万里,不见他的踪影,反而抓到了一个与他气息类似的小子。 又道:“那人说,乃是兄的一个远房侄子,他竟然想要炸天宫,又口出污言秽语,本君便把他扔到了化魔池中。兄,不会怪我?” 季白眉头一挑:“本王,哪里的侄子?本王居然都不知?” “他说,乃是你表姐的堂哥的外甥的……九姨的表弟的三姑父的……亲侄子”禾兹眉眼一笑,喝了一口茶水,面色微喜。 禾兹见季白仍旧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便道: “本君观他,原是一尾水龙。” 季白眉头一松,漫不经心道: “诺,东海的。本王可没说,自己有什么亲戚。既然他自作孽,便自己担责这因果,兄莫要攀扯出本王出来。” 禾兹此时面色越发松快,季白狐疑地看了看,喃喃道: “真是小气,不过方才来时调侃了你几句,这点儿仇也记,非要将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说与本王听。本王可跟你说啊,对本王如此也就是了,若要对你那卿卿夫人也这般小心眼儿,只怕到时候老婆气跑了,后悔都来不及。” 第151章 葡萄之旅 季白说完,斜眼瞅着禾兹,露出一副得意的小表情。 青灵将这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暗自狐疑,他果真,无意花心蕊? 他迟迟不来找我,纵然看了字条,也不理睬人,竟然是因为,心眼儿小? 可是,他再无辜,他终究将这二房娶进了门,造成了如今这局面,违背了我们在须弥境中永生花树下立的誓言。 哼!不可原谅!我堂堂神山仙草,轩辕族的公主,舅舅手里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她想至此处,气得自己的葡萄身体微微抖动起来。 “唉~唉唉唉” 一只大手忽然袭来,转眼间,自己已经被季师兄捏在手中。 他神色好奇,捏着青灵这颗假葡萄打量,喃喃道: “哪里来的风,将一颗紫葡萄吹入了我的袖中。” 禾兹看了一眼这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幽幽道:“季兄若想吃葡萄,自去摘就是。本君怎么会这般小气,莫非连一颗葡萄也舍不得给你吃?” 禾兹拧着眉,暗笑这季白实在是脸皮薄,暗地里摘了自己的葡萄,还非说是风吹进来的。 季白瞅了瞅,拈着这葡萄就要往嘴里送,青灵吓得汗水直流,这可如何是好?最近这些人是怎么回事,都想把自己给吃了。 “茉莉味儿的……葡萄?” 季白送至唇边,一股茉莉花的味道扑鼻而来。 禾兹打趣道:“兄真会说笑,本君院里的葡萄一向是葡萄味儿,哪有什么茉莉味儿?这颗坏了,扔了!” 青灵呼出一口气来,暗道这禾兹终于说了句她爱听的。 此时一道白色的光飘飞了过来,化成一行小字,里面传来雪夫人的声音:“季主,魔渊有异动,速速回来。” 季白脸色大变,禾兹蓦地站起身来,急道:“可需我同去?” 季白摇了摇手,拒绝了。 “兹兄传我这阵法,压制那巨狼王,已轻车熟路。你放心,为了六界安宁,本王定不会有丝毫马虎。” 他说完,飞身离了战神殿。 “哎哟!” 青灵又坠了下去,落在了一片轻盈的纱衣上。 “实在倒霉,又回到了这季师兄的袖袍里。” 季白着急赶路,躲在袖中的青灵一直寻不到机会溜走,她索性躺了下来,等季白何时停下身子,她才好溜出去。 殊不知,在他袖中摇摇晃晃一番,竟令她昏昏欲睡。 待她醒来时候,只觉得身上热得不得了。 她扒开季白的袖子一看,这里已经是一处岩浆遍地,草木不长的炎火之地。此时季白正对着一个圆形的深渊语道:“巨狼王,我早就与你说过,我无心颠覆六界,你也莫要在我身上花费心思了。” 深渊底部似有猛兽嘶吼,一个深沉的声音传了出来: “季白,本尊的原神当初择你为徒,传你云梦功法,为的是你能继承本尊的衣钵,成为六界至尊的存在。” “你要相信本尊,本尊看得到,你心底潜藏的不甘和悲痛,你想一想,你的娘亲是如何死得?想一想,你在花族,如何过得日子?” “你乃东海血脉,身体里蕴含最强的水龙力量,只要你愿意,睥睨六界,指日可待。” “原本,天地初开,万物赖水而生,吾水龙一族乃是天生神龙,十万年前,上古神尊本欲将天界之位传授于吾,奈何那条金龙诡计多端,多番亲近示好上古神尊,又污蔑吾引起凡界洪水,骗得上古神尊改了这天帝之位的继承人,此气不出,难消吾恨。” 季白长叹一声,一盒清酒、几碟小菜,送入这深渊之中。 他盘腿坐了下来,沧桑道: “老祖,我知你当年冤屈,可如今天下太平,我们又何必再引纷争?这渊底,我为你布置得如同殿宇,你就在此处颐养天年,岂不乐哉?” “若那天族果真行为有损,天道有横,自有因果。您也莫要,再叫我杀那禾兹了。先天帝已身归混沌,愿老祖还是放下仇怨。老祖若是愿意放下,我即刻放您出来,让您与东海遗孙,共享天伦。” 那魔渊中传出了愤愤不平之语:“小白,他金龙一族,自古就是流淌着诡计多端的血脉,你莫要被那小子的外表欺骗了。” 青灵听着,心神大震,啥? 这老魔头,竟然是季白的祖宗? 是一条龙? 他所说的那尾金龙,莫非是天帝的父亲,禾兹的爷爷? 若他所言属实,那的确是心中委屈,任凭谁,被夺了帝位,还被关在这里十万年,也不得怨气冲天么? “哼!” 巨狼王一声怒喝,骂道: “东海那群废物,不配为我的子孙。整日窝在那温柔乡里,下了一窝崽崽,也没一个能看。小白,我的小乖孙,爷爷说的话,你好好想想。这八荒,哪有孙子关着爷爷的道理?” 青灵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巨狼王可是关久了,精神分裂了? 一会儿本尊一会儿爷爷的,这人果然还是不能关太久的。 “爷~爷,您就好好休息。下次再来看你,若有需要,给雪姐姐说。孙儿立志一生驻扎云梦,定然守好你的基业,不让外人染指,护您颐养天年。” 季白说完,就要离去。 “你个臭小子……回来回来!回来!” 季白自顾自向前走着,身后传来巨狼王的呼喊声。 他举起袖子,楷了楷额头上的汗水,只觉得袖中一物,很是膈应。 他掀开袖子,定睛一看。 “茉莉味儿的葡萄?竟把你带回了云梦,你我实在有缘,不入本王肚中,实在枉费你做一颗葡萄。”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副极馋的样子。 青灵吓得小心脏一紧,糟了,藏不住了。 “正好渴了,就让本王尝尝你的滋味。” 季白捏着葡萄,眯着眼睛,张大了嘴,极享受地往嘴里一抛。 “砰!” 一股强大的灵力蔓延开来,季白目瞪口呆地看着头上的那颗葡萄,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一身青衣的女子,正“啊”地一声,尖叫着扑向自己。 “唔” 第152章 旧日佳音 季白瞪大了眼,被压倒在地的他只看到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那双眼睛也惊恐万分地看着自己。 他嘴唇一滞,不过一息,那女子便很快站了起来。 拔腿要跑。 季白回过神来,飞身过去一看,伸手一拦,调皮道:“哟,这是葡萄成了精,还是天妃现了形?” 青灵面色尴尬,道:“误入贵地,实非本意。我……我这就走。” 她驾了个云,就要离开。 “且慢” 随着一声呼唤,一柄折扇飞旋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魔王这是何意?” 她嘴上说得冷淡,心中却打起了鼓。 季师兄啊季师兄,你可莫要拦我,以我如今之身份,在此地多留一息,只怕八荒的流言蜚语,将会把我淹死。 季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立在青灵面前,幽幽道: “天妃无端来我云梦,还夺走了本王留给青师妹的……,你这就拍拍手,想跑了?” 青灵汗颜,啥? 什么叫想跑? 留给青师妹的什么? 幸好自己此刻乃是莫柳,若恢复青灵的真身,这季师兄只怕更会痴缠。 她顿了顿,摆出一副王妃的谱来,严肃道: “魔王,此间本妃化为葡萄,乃是……乃是一个意外,谁料魔王半夜闯来,误入魔王袖中,此番是……既是本妃意外轻薄了魔王,魔王既如此说,魔王想如何?可说来听听。” 季白闻言,瞅着青灵一番打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天妃今夜,伤心得紧?禾兹娶小老婆,您这变葡萄,是想看看那禾兹,是否与新妇恩爱,是否忘了你?” 青灵秀眉微挑,什么鬼? 季师兄真会胡思乱想,我若不是念及同门一场,担心他被那黑气所伤,何至于就变个葡萄,遭这许多罪? 青灵委实不想与他继续说下去,哪知那季白又道: “本王有一法,可助王妃探查禾兹的真心,那禾兹是否三心二意,一试便知。” 青灵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之前他在禾兹屋中,这季师兄可不是这般说得。 尤记得他还说禾兹待我不同,怎么这会儿,倒把禾兹说得如同一个薄情郎一般? 不对,那混蛋,这么快就娶了那花心蕊,可不就是个薄情郎! 青灵顿了顿,心中还是生疑。 她便问道:“不知魔王,有何法子?” 季白幽幽一笑,指着远处一座青色的山峰道: “此名青恒峰,天妃可暂住于此,本王不取一文,也不会叨扰于你,但凡你的夫君顾念旧情,过来接你,你走便是。” “嗯?” 青灵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解道:“魔王话里的意思,是帮本妃探殿下的心意?你不是说要我补偿吗” 她话至此处,不再说下去。 忽觉与夫君之外的人,谈论这些,着实不妥。 此事,她只想快快了解。 “嗯?” 季白取出一物,扔在青灵手中。 青灵定睛一看,乃是一本六界诗集。 她心中暗自叫苦,这性格怪癖的师兄,不会让我抄? 她愁眉苦脸地打开一页,忐忑不安道: “魔王有所不知,本妃素来不喜人管束,更不喜做那些誊抄的活,可否换个法子?” 季白目光落到那诗集上,摇了摇头。 他哑然失笑道: “本王又不是私塾先生,并非要王妃抄书。一来王妃独居青恒峰,只怕寂寞。二来本王有一心上人,遍寻她数百年,毫无音讯。王妃……你……的声音与她一般无二,听你之声,犹如佳人在侧。本王只需你走之前,每日黄昏,念一首诗给本王听,即可。” 青灵见他目光深情隽永,言语中含着一丝沧桑与失落。 她心中升起无尽的愧疚之情,她暗自道: “师兄,你的此番情义,青灵只怕……哎” 她暗自一叹,也罢,就以这一本诗集,为你我的纠葛做个了断。 此诗念完,我便寻那小侄的泪去,往后六界,再无莫柳。 小侄若顽劣不改,六界之中,便也再无青灵,我将以一株玉簪花的模样,避世西海神山。 打算好之后,她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季师兄这么一个荒唐的法子。 季白面色无喜无悲,眼前的莫柳王妃,对他来说,不过一个如梦幻泡影的念想,他实在思念那个在他耳边,眼中好似蕴含万里星辰,那般崇拜他,那般轻声唤他师兄的女子。 自那一夜,她从云梦溜走后,她究竟……去了何处? 他一路神色黯然,一路无言地将青灵带至那青恒峰。 随即简单到了个别,他的身影缓缓融入那昏暗的暮色中。 青灵见他如此,心中实在不安。 如此情况,只怕不宜在魔界久留。 别生出些旁的事情,只怕伤害了季师兄,但愿他早日破除执着…… 她微微一念,稍觉头顶落英纷纷,她抬头望去,入眼便见一树开得正盛的甘棠树,灼灼其华的样子,令她瞬间便想起了花族云来峰的小木屋。 为了不让自己沉溺于此情此景,她向着一侧的小屋走去,进得屋来,两百年前的记忆铺天盖地飘入脑中,这屋子的布置,竟与云来峰上的小木屋一模一样。 季师兄竟将这青恒峰,造成了另一个云来峰。 青灵静静地伫立于这魔界的青恒峰,曾经初次见季白的画面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那时他在花族郁郁不得志,她不过对他少许称赞,他便自此待她越发不同。 她实在没有想到,在她心中这份同门之情,竟然在季白的心中何时演化地如此亲密。 她越发觉得季师兄的这份深情,实在令她不堪重负。 此时的她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但她并没有走向那张熟悉的小床,而是拈了拈屋中烛火的灯芯,使这光将这屋内照射得更亮一些。 “哗” 她将这诗集的书页翻开,打眼一看,这竟是出自凡间的诗,她轻启朱唇,轻声念道: “采采卷耳,不盈倾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 她不知念了多久,忽闻山中魔鸡叫了三声,天色竟快亮了。 青灵打开门扉,正见一只松鼠趴甘棠树上,圆溜溜的两只眼睛正打量着她。 第153章 小小筹谋 她尤记得屋中的桌子上好似有一盘子坚果,正要转身取来给这家伙一点吃食,耳旁忽然想起了一个小孩般的声音。 “你就是魔王的青师妹么?” 她脚步顿时停了下来,转过头去一看,那小松鼠早已从那甘棠树上跑了下来,正站在离她一米开外的地方,歪着脑袋,盯着她。 青灵定睛一看,这松鼠浑身似有微弱的灵力波动,竟是一只成了精的精灵。 想不到这魔界,还有如此可爱的小家伙。 她走过去,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它圆溜溜的小脑袋,奇怪道: “小家伙,为何如此问我?” 小松鼠歪着脑袋,眨了眨眼。 那小松鼠一跃跳在青灵的手背上,从它那鼓啷啷的嘴里取出一颗大板栗,两个小爪子一边捧着一边往嘴里送,又吞了一口板栗,方才说道: “我见一哥哥常常来此发呆,喃喃念着他的青师妹。这两百年来,也无别人居住,我便觉得,这定然是给他的青师妹住得。所以……” 小松鼠说完,自顾自吃着坚果,在青灵手上打着呼呼酣睡起来。 青灵见它憨态可掬,原是自己揣度,一个小松鼠,怎也生了个七窍玲珑心,她缓缓道: “我名……莫柳,乃是九重天的天妃。” “你看着并不像此地的,你是哪里来的?” 青灵见它模样,有些好奇。 那小松鼠斜闭着一只眼,将一条小短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摇了摇头道: “我并非这个村儿的,乃是不小心走失了家园,在一座高山上的一颗松树洞里睡觉。谁知那哥哥为了建这青恒峰,看上了我睡觉的松树,便将它挖走,待我醒来时,已经在这里了。” 青灵听它管魔界叫村儿,心中不禁暗自称奇,问道: “那你的村儿在何方,我约莫明日便会离开此地,家若是不远,我可顺路送你回去。” 那小松鼠翻身趴在青灵的手背上,将小身板挪向外面,放出一个板栗味儿的屁来,又脸色微羞道: “不好意思,我实在憋不住了。” 青灵憋红了脸,看着这个说话奇奇怪怪的小家伙,又问了一遍它的家园。 小松鼠只是又瞅了她一眼,眼神中多了一丝警惕之意,并未回答,一路蹦蹦跳跳,又隐入了林中。 青灵心中纳闷儿,这小松鼠,实在奇怪。 日子无聊,青灵想着许久未见桃八,以这莫柳的身份,去见一见,也未尝不可。在她辗转问了几个魔界侍女之后,她得到了同样一个消息,说那桃八姑娘被季主派了特殊的任务,已经许久未归了。 青灵听得眉头紧蹙,一番叙旧的心思也被磨得所剩无几。 眼看时辰已晚,她便回了小木屋中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夜不论季白来与不来,这都是她在魔界所待的最后一晚。 当窗外的最后一丝暮色消散时,她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她的心头一松,这念诗之缘,既是季白不来,也非她之过,不论怎样,自己与季白之间,也算是扯平了。 她将外衣一扔,一跃便跳入杯中,准备美美睡上一觉。 谁知她方闭上眼睛,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谁……谁啊?” 昨日熬了一夜,今日又奔波一日找桃八,她本就头昏脑胀,此时敲门,实在令她不爽。 门外的敲门之人似乎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耐烦,但停了不过几息,便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这位尊贵的天妃娘娘,本王,不过是来赴约而已。” 青灵惊坐而起,将外衣一披,玉手一勾,将那诗集放在手中。 她打开门,从季白惊诧的目光中,走到甘棠树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如和尚念经一般,将这诗集极丝滑地念完。 她永远也忘不了,当她合上最后一页书本时,季白那瞠目结舌的模样。 他望着青灵两个宛如熊猫似得大黑眼圈,试探着问道: “你……你可是,一夜未眠?” 青灵点了点头,并不愿与他谈论其他,她道:“我已改变主意,我想明日” 她话语未完,一个极英气的妇人速速走了过来。 青灵一看,那不是正是那九尾狐雪夫人么? 多年未见,她倒是越发干练了。 雪夫人一身简单的戎装,走路带风,路过青灵身边时,她瞥了一眼的青灵,随即很快收回了目光,向季白禀道: “季主,轩辕族沃源明日来访。不知季主,可愿见他?” 季白微微念道:“沃源?” 又问:“何事?” 雪夫人递给季白一个纸条,他接过来,看了一眼。 便点头道:“嗯。” 青灵目送雪夫人离去后,心里打起了鼓。这逆侄此时过来,也不知找季白所商何事。 不过于自己来说,却是个极好的取他之泪的方法。 她不由得绞尽脑汁地想着,什么法子,能让他落下一滴泪来? 又记得前世,她看了一个凡间的画本子,名唤《窦娥冤》,她每每一看,便心痛不已,记得曾经闲来无事,她也给还是小蛇蛋的沃源讲一讲,那时那小蛇蛋还会摇摆,好似很有反应。 她想至此处,心中暗喜。 站在一旁的季白一直静默不语,他见青灵时而眉头深锁,时而面露欢喜,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幽幽道: “难为天妃……语如走珠般地念这许多诗与本王听,虽然听来毫无意境,但终归,是圆了本王一腔心愿。若有何愿,可说来听听。” 季白话语过后,青灵猛地点了点头。 将这要为他与沃源表演一出皮影戏的愿望,说了出来。 季白先是望着青灵雀跃的神色一愣,后又饶有兴趣地答应了。 毕竟,他也好奇,青师妹的声音那般好听,若唱起一段戏来,不知有多美妙。如此一想,他也懒得去追究这莫柳缘何如此了。 青灵见他应允,早已准备好了一个白色小瓶子,作储泪之用。 今夜她早早睡了,夜间醒过几次,她似乎听见门边有一些声响。 第154章 拐了 念这声响不过几下便停了,她也没多心,以为是夜里的爬虫之类。 翌日,她打开门时,只见门外有一堆板栗核桃之类的坚果,堆成了一座小山。她顿时了然,定是那小松鼠送来的。 这会儿沃源未到,她便来了下厨的兴致,将这坚果和了蜂蜜,在锅中一炒,香味四溢。她取了一半放在小松鼠常出现的甘棠树下,剩下的则是用纸包着,找了个魔女,请她带给季白。 待会儿的戏对她来说实在重要,如今顶着莫柳的身份,对季白师兄还是要讨好一番才好。 她这一招好似十分奏效,那回话的魔女回来回话,将沃源何时过来,季主已将戏台子搭好等事情一一告诉于她。 青灵心中甚美,对那林中的小松鼠感激得紧。 她又蹑手蹑脚地看了一眼那甘棠树下,只见清晨放着的那一堆炒坚果,如今只剩下了一堆果皮。 她嘴角一弯,轻声道:“小家伙,还挺能吃。” 斜阳西落,一间宽大的殿中,青灵静静地坐在一个巨大的屏风背后,季白与沃源方饮了一杯水,谈论着什么外魔,隐约间,她似乎还听到沃源提那古流光的名字。 由于他们坐的稍远,她听得不甚清楚,干坐着又等了许久,二人好似方才说完。季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这屏风,悠悠道: “今日有一戏,不知君可有兴趣?” 沃源见魔王相邀,便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季白给了个话,青灵便鼓捣起手里的一个皮影,声情并茂地唱了起来。 本来凡人学这皮影戏,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可是对于青灵这般的神仙来说,有仙法的加持,便能将那窦娥的冤屈和怨念、大雪的纷飞、百姓的哀嚎,演绎得如同真的一般,到了那情节高潮之处,她将屏风弄了一个小孔,观察着沃源的一举一动。 果然,那沃源如同幼年一般,脸上有了悲伤之色,他眨了眨眼睛,一滴泪不由自主得就落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青灵出人意料地飞身而出,一瞬间就闪至沃源面前,将这一滴泪完好地接入瓶中。 还沉浸在悲伤中的沃源回过神来,望着面前这个熟悉的面孔,瞳孔瞬间睁大了。 季白则是愣了,看着青灵这怪异的举动,心中不禁打起了鼓,莫非这王妃因禾兹娶妻,气得脑子不正常了? “你……” 沃源正要说话,雪夫人急急闯了进来,报道: “季主,天界的禾兹殿下闯了进来,说您拐……拐跑了他的夫人,他讨人来了。” 沃源打住了话语,瞬间精神了起来,他抱着膀子,看戏似地打量起季白与青灵来。 季白面色尴尬,正要解释,那禾兹已经闯了进来,快如疾风般地抓着青灵的手道: “本君到处找你,你竟在此处,为何不回家?” 青灵一甩手,瞪着禾兹那张脸,气道: “既有了别的夫人,何苦再来寻我?” 禾兹眼中一寒,转而望着季白,冷冷语道:“魔王,连青恒峰都建得,连棵葡萄藤都种不起么?竟要拐了我殿中的葡萄,还一言不发。” 季白见禾兹生了气,连连赔礼。 解释说这就是个误会,他说禾兹有福气,这位柳妃娘娘仙法灵巧,他原不知这葡萄乃是天妃所变,这一切都是误会,他素来知道朋友妻不可欺,这不是好好劝着,等着禾兹你来接么? 一旁的沃源则是阴阳怪气地自言自语: “自家老婆水性扬花,一会子变蜻蜓一会子变葡萄,反倒赖别人么?” 禾兹听得脸色一黑,知道他是在点那之前的事情,他冷“哼”一声,一把抱着青灵,道:“跟我走。” 青灵极力挣脱,自己岂是那禾兹挥之即去,召之即来的人? 她怒道:“放开我!” 禾兹攥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只是眼中有许多不解。 “你宁愿做一颗茉莉味儿的葡萄,被别的男人吃,也不愿意回到九重天么?” 青灵听闻这话,猛地一抬头,狠狠盯着这禾兹。 她愈发觉得这禾兹实在不可理喻,此番被他的话语激得头脑发昏,她见脚底下有一巨大的水缸,她摇身一变,化成一尾滑溜溜的鲤鱼,从禾自手中滑落,跌入那缸中。 在场的另外两个男人看得倒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夫妇二人吵架,着实精彩,看得一步也不愿离开。 禾兹气得有气无处发,半晌只呼出一个:“你……”字,只得飞下来,静静地伫立于水缸边。 他看着在水中潜游不出的青灵,忽而眉梢微扬,幽幽道: “本君听闻,这魔界有一种鸟,名唤鸬鸟,最是爱吃鱼,方才似有鸬鸟在叫呢!不知道王妃味儿的鱼,可合它的口味儿!” 青灵原本在水缸中游得正欢,她就赌禾兹这个爱面子的家伙,绝不敢当着别人的面,化作一条鱼,故而以为,他定拿自己没办法。 正听着禾兹说这话,她的快乐瞬间便消失了。 鸬鸟?这是什么魔兽? 之前怎么没有听过? 这鸟要吃鱼,一口下去,自己可就真的没了。 这禾兹,实在是狠心,此番接我是假,折磨我倒是真的。 不过抬头一看,只见四周空空如也,除了这三个男人,哪里有什么飞禽? 唬我? 她一摆尾巴,游得更欢了。 “噗嗤噗嗤~” 须臾,一阵扇翅膀的声音传来,青灵抬头一看,一只巨大的翅膀在水缸口扑腾,她额上冷汗顿出,这禾兹,好歹夫妻一场,既娶了她人,竟又舍得这般害我,与他拼了! 她在水中化为人形,噗嗤一声,从水缸中站了起来。 不过方站起来的她,并没有看到任何飞禽,不过看到了禾兹的右手是一个翅膀的模样,再加上这三人六个眼睛,正在无比震惊地看着自己。 那禾兹似乎也忘了带青灵离开一事,半晌说不出话来。 青灵见他们这般神色,心中一惊,心道: “这是什么意思?” 她双手拍了拍脸,低头的刹那,她隐约看到水缸中自己那张清秀的脸,一个白色的瓶子漂浮在水面上,她抓起来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第155章 君心各自开 是……那小侄的泪,化在了这缸中,解了锁灵簪的禁锢? 她此刻错愕地缓缓抬起头,听见三人不约而同地惊诧之声: “姑姑?” “青……师妹!” “小,灵?” 青灵尴尬地看了三人一眼,早知道如此快便现了本身,方才何必变个鱼呢! 这可如何是好? 如今的她,满心只想逃。 她捂着耳朵,飞速踏出一步,沃源的呵斥声便响起: “禾兹,你这混蛋,你既娶了我姑姑,还敢娶小老婆,你敢对不起她!” 她扭头一看,“碰!” 沃源重重一拳正打在禾兹的脸上。 禾兹的神色阴晴不定,他拳头紧握,好似在极力克制自己。 他缓缓举起拳头,沃源神色一震,准备应战。 不过禾兹忽然化拳为掌,他先是拍了拍自己胸前的衣襟,随后,抬起手来,楷了楷嘴角的血迹,对着沃源所在的方向轻轻压了压手掌,神态慈祥,低声轻柔嘱咐道: “小侄乖,哪有第一次见姑丈,便这般无礼的?” 沃源一听,气得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好似方才一拳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他暗叹:昔日威风凛凛的禾兹神君,身份倒是适应得极快,一瞬间便以姑丈自居,还在辈分上占了自己的便宜。 他本来等着禾兹还手,与那禾兹拼死一搏,如今,沃源反倒有些泄气,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沃源冷哼一声,扭头离开禾兹,快步跑到惊魂未定的青灵身边,伸手撩起青灵的衣角,带着略带些撒娇似的口音,瞅了眼禾兹,关切地向青灵问道: “姑姑,我若早知你便是莫柳,我怎么也不会让你嫁入九重天,害你如今受这许多委屈。这都怪这……姑丈……对你不专,你随侄儿我回轩辕族可好?” 姑丈这两个字,沃源说的阴阳怪气。 青灵长嘘一口气,她看了一眼愣在一旁的禾兹,眼神忧伤中又带着一丝忐忑,他那期待又有些迷茫地眼神正望着她,好似一个犯了错的学子,将双手垂在身侧。 她原本铁石般的心肠,似乎柔软了下来。 “姑姑,你说话嘛!” 沃源像一个孩童般,牵着青灵的衣角左摇右晃,偶有一瞬,青灵瞥见了他望向禾兹时,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目光。 她心中一颤,这小子,定然还是对姑姑我存了大逆不道的想法,这轩辕族,是断不能回的。 也罢,如今身份曝光,离开之事,少不得上了九重天再做考量。 如今,小侄这逆天的想法不灭,她安能入轩辕族,由着他胡闹。 此时再看那禾兹,她顿时有了主意。 她想罢,对沃源语道: “小侄初任族长,定还是要好好管理好族中事务,莫要分心。待你……” 她眸中一道光闪过,望着禾兹柔柔一笑,接着说道: “待你成家立业,轩辕族兴旺之时,姑姑……姑姑便同姑丈一起,回来看你。” 沃源见青灵直接说出了拒绝的话来,双眉紧紧拧在了一起。 青灵此时已走在了禾兹身边,她轻轻挽起禾兹的手,上半个身子靠在禾兹的肩膀上,微微转过头来,对沃源抿嘴笑道: “自古男子,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况且你姑父乃是天界太子,你不可失了礼数。我与你姑父鹣鲽情深、举案齐眉,你便放心。” 禾兹见青灵态度反转,奇怪之余,心中又微喜。 顺势将青灵揽在怀里,柔柔道: “夫人言重了,自家晚辈,自然是多疼爱些,为夫乃是长辈,受些委屈也是应该的,你就莫要怪小侄了。” 沃源见青灵与禾兹这般,犹如吃了个闭门羹,他知道姑姑一直将自己以孩子看待,她尚且独自一人之时,便视自己的情爱如同禁忌,如今她这般言语,只怕此生,真的情深无处可寄了。 他终于低下头来,暗自叹息一声。 他转过身去,向外缓缓走去。 青灵见状,顿时缓了一口气,她将禾兹的手甩开,迈出一步的距离,远远站在一边。 禾兹的手一僵,想起了天宫的那个传言,说那沃源情迷姑姑,顿时明白了青灵的行为,但心底却无端升起一丝失落。 纵然是被她当做一个工具利用起来,也盼能利用得久一点。 “姑姑!” 沃源忽然转身,青灵吓得一跃跳进了禾兹的怀里,她道: “怎……怎么?” 沃源咧嘴道: “若你待腻了九重天,轩辕族的芙蓉小院,侄儿随时等你。” 青灵慌忙摆手,急急说道: “不会的!不会的!小侄多虑了,去,莫要……莫要辜负了老族长的期望。” 沃源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如胶似漆般的二人,转身遁了出去。 青灵此刻只觉得老腰处一只大手将自己紧紧托着,还有微微的余热传递过来。 她一跃跳了下来,为了让这小侄死心,她实在是…… “夫人,来,咱们回家。” 禾兹伸出手来,做环抱状,示意她再跳上去。 青灵眼皮一耷,正想走得远些。 余光瞟到了恍似愣神的季白,他的目光,依旧保持着她才出水缸时的角度,追着她的身子,在移动。 青灵捂了捂脑门,暗自叹息,怎么把他给忘了? 她知他一番心意,如今对他,连在他面前演戏,她都觉得有些不忍。 她走了两步,又止住,眼似秋水,却毫无波澜,喃喃道: “季……师兄。” 季白如梦初醒,听见她唤自己,浅浅一笑,道: “青师妹,你可记得,前日师兄与你立约时所说的话?” 青灵身子微僵,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低下头,沉默不语,然后退后两步,牵起禾兹的手。 季白化出一柄折扇,在面上扇了扇,低语道: “青恒峰,你住得可还喜欢?” 青灵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什么似得,摇了摇头。 季白见她始终不语,心中有所了悟,他顿了顿,转而对禾兹语道: “兹兄鲜少来此,今日夫人也在,原来莫柳便是青灵师妹,我们实在……亲上加亲。”他说至此处,眼眶似乎微微湿润。 第156章 天定 顿了良久,方道: “不知今日,我可有荣幸,尽一尽地主之谊?” 青灵见季白的模样,心中仿似有些伤痛,她似乎感觉到,那个曾经谈笑风生、仿若大哥哥的季师兄正在离她远去。 禾兹望这二人,一步跨去,挡在青灵面前,恰恰遮住了季白的视线,他朗声笑道: “季兄,我与青灵,非你所见的只有这一世情缘,上一世,她便是我的未婚妻。你我兄弟坦诚相待,望你早日释怀,觅得佳偶。此番,我们夫妇,便不多打扰了。” 他一番话说完,急忙转身牵着青灵,便遁上了虚空。 季白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上一世?未婚妻?她……竟是那池梧。怪不得,那年你初上云来峰,仙力低微,却能久战千年藤蔓。” “青师妹……” 他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魔界,好似一滴入水的浓墨,徐徐晕开。 禾兹攥着青灵的手,一路飞行,离了魔界之后,直奔九重天。 到了一重天,他停下脚步,柔柔盯着青灵,问道: “夫人,我该唤你作小灵,还是柳儿?” 青灵别过头去,坐在一朵云上,幽幽道: “夫君有这闲工夫,不如花点儿心思,想一想,你那二夫人,该唤她心儿还是蕊儿罢。” 禾兹蹲下身来,坐在青灵身边,又嫌弃两人的距离远了些,向着青灵靠了靠,轻声道: “我喜欢爱喝醋的夫人。” 青灵转过头去,望着这个贫嘴的男人,不知自己心里对他,到底是喜欢还是厌恶,一时间,自己竟也分不清了。 “你为何娶她?”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刻也不移开。 禾兹抓了一朵云彩,将它捏在手中,一点点将它揉散。 撅着嘴,学着那沃源撒娇的模样,牵着青灵的衣角,道: “那日,父帝凌霄宝殿召见我,令我娶那百花宫的花心蕊,说她命星带祥瑞,是个吉祥的人,我本来就是拒绝的。但我路过月老府时,见你与沃源亲近,我不晓得他是你的小侄,便以为你移情别恋,我恼怒自己不会哄你开心,竟然输给一个黄毛小子。但是我又心存不甘,想学你一样亲近别的女子,看看你是否真的对我一丝情义也没有……” 青灵听禾兹说着话,眉梢渐渐扬了起来,之前一直窝在心里的那股气,一瞬间就没了影儿。 她忽而扬起脸庞来,轻声斥责道: “那你,是如何学我,如何亲近于她?” 禾兹将脸凑了过来,红色的嘴唇微微嘟起,“为夫不知,不若夫人教上一教?” 青灵食指点在禾兹的唇上,嘻嘻一笑,骂他实在讨厌。 她又怪道:“纵然你无心那花心蕊,此番她也是因你进了战神殿,虽我不喜你与她亲近,但是这般困着她,于她与我们,终是不妥。” 禾兹面色一愣:“当时我在气头上,也没想这么多。不若,回去后,我们一纸休书,放她自由?” 说到放字,青灵忽然想到那夜的黑气一事。 她神色忽然凝重起来,将这件事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说与禾兹。 禾兹听完后,便沉思起来。 他道: “那黑气来去天宫,我竟毫无察觉。此事,实在诡异。但是夫人,为何独独你却能看见?夫人可是,此生有何特异之处?” 青灵一摆手,缓缓道: “你早已知晓,我的本体,不过是一株玉簪花而已。” 禾兹听后,眉头深锁,语道: “如此,便令人盯着那花心蕊,看她到底有何居心。” 禾兹说完,将青灵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柔声道: “小灵,我们有这般情缘,乃是天定,择个良辰吉日,我便向父君请旨,公布你的身份,让你以青灵之名,轩辕族公主池梧的身份,以示众仙。” 青灵点了点头,“夫君说怎样,便怎样。” 禾兹此时好似喝了蜜糖,将手抚在青灵的秀发上,化出一本红色的书来,枕着青灵的腿,认真看了起来。 青灵瞥了一眼禾兹,问到: “夫君看得什么书?” 禾兹眨了眨眼,语气神秘道:“好书。” 青灵好奇,趁着禾兹不备,一把抢了过来。 她放入手中,定睛一看,只见书中画着各种奇怪的符号,里面的字又大笔画又繁复,任凭她横看竖看,竟是一个字也看不懂。 她的指腹轻轻移了上去,目光所及之处,便秀眉微锁,琢磨了半日,只觉得实在是无趣,料想着定是什么秘术,并未放心上。 她便将书扔给禾兹,自己则是将面前的白云,幻做各种动物的样子,看着玩耍。 耍得累了,又将这云彩化作一床厚厚的云被,将自己与禾兹齐齐罩住。 禾兹没有光线,看不清楚书上的字迹,他将书合上,轻轻捏着她的脸,柔柔道: “夫人……” “夫人,今日咱们去天孙娘娘处,我这样穿着,可还体面?” 禾兹“夫人”那两个字方出口,附近便传来一个神君极温柔的声音,青灵伸出手指,将这云层戳了一个洞,凑近一瞧,说道: “是他!” 禾兹凑了上去,贴着青灵的脸,虽只得了一个极小的缝隙,也看清楚了那人,正是星官府的青龙君。 那青龙君正甜甜牵着玉梭仙子的手,缓缓走了过来。 玉梭仙子眉眼带笑,在一处云上,替青龙君整了整衣襟,柔柔道: “天孙娘娘乃是我的师父,织女府算是我的娘家。天孙娘娘素来是个和蔼的人,今日回门,你呀,只管自在些,与她随意亲热,她反倒喜欢。今日师父备了你爱吃的桃糕,你去了多吃些,她看了高兴。” 青龙君小心搀扶着玉梭仙子,朗声道: “好,都听娘子的。” 玉梭仙子笑逐颜开,拉着青龙君款款又往前面走去。 禾兹听这二人的话,目光落到青灵的脸上。 他似乎有些沉闷,一言不发。 青灵感觉到了禾兹的异样,她捡起云上的那本书,轻轻戳了戳禾兹的脸,问道: “战神殿下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见到了昔日爱慕自己的女仙,移情别的神君,便吃醋了?” 第157章 打算 禾兹抬起头来,委屈道: “别的夫人,都要带自己的夫君回门,不知九重天的天妃娘娘,何时带她的夫君回门呢?” 青灵闻言,心中疑惑来。 “回……何处?” 禾兹点了点青灵的额头,朗声道: “花族,这般久了,宗族长还未见过我这女婿。” 青灵的心顿时拧在了一起,原来这禾兹竟对自己前世的事情一无所知,想来这些年,这流光夫人将花族的脸面,维系得很是不错。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若将这前因后果说出,一来显得自己像个诉苦的怨妇,二来本就是些不开心的事情,叙说之时自己免不了又难受一番,三来禾兹这般在意自己,累得他也不快,实在不值。 想来他公务繁忙,此事拖一拖也就过去了。 青灵打定主意,暗运一股凉风,令它钻入自己的鼻孔,可因为没有拿捏好这术法的度,这凉风吹得又冷又大,“阿欠!” 她道:“夫君,此处好冷,咱们回去。” 禾兹见她鼻子通红,一时间也忘了回门一事。急忙扶着她,往战神殿走。 青灵捏着鼻子,身子顿时哆嗦起来。 她心中暗自叫苦,早知道有一天会用这水系的术法,便提前好好研习一番。 如今,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禾兹见她眉头紧锁,以为她冻得受不了。 他揉了揉她的手臂,脱下他身上的外衣,披在她的肩上,又将她冻得有些苍白的手揣在胸前的怀里,轻声道:“可好些了?” 青灵明显地感觉到,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她抬头看去,他眼中柔情似水,她低下头,竟有些愧疚起来。 转眼间,二人已经到了战神殿外。 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正站在门口张望,看到禾兹,先是惊喜。 再看到青灵时,先是诧异,后又是脸色暗淡。 青灵看着这红衣女子,一下子便认出她来,她不就是红落么? 怎么也陪嫁到了战神殿? 红落神色也极诧异,她从青灵身上收了目光,只望着禾兹,上前拜道: “殿下,您可回来了,今儿天冷,心蕊娘娘一早给您煲了姜汤。” 禾兹拉着青灵的手,不过看了这红衣女子一眼,便往里走。 一面说道:“嗯,甚好,送到本君房中来。” 红落见此,眉眼带笑,略有轻蔑地看了青灵一眼。 西侧殿中,红落附耳花心蕊,她道: “娘娘,您嫁入战神殿这般久了,这殿下也没有来过一次。他新婚之夜去见个男人也就罢了,前些日子,那莫柳消失不见,也不见殿下去寻,如今又带回一个青灵,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花心蕊秀眉紧竖,卷着手里的丝帕,瞧着主殿紧闭的大门,更加忧心起来。 她望了一眼红落,道:“红落,你原本是梅花一族的公主,如此跟随于我,倒是委屈你了。” 红落道:“娘娘哪里的话,来战神殿服侍你,是我自己的意思,也是百花神女的心愿。” 花心蕊面色忧郁,关切道:“姑姑现下,如何了?” 红落垂首,回道: “每日都是上好的汤药在吃着,可总是不见大好。上次王母大闹百花宫之后,也不见天帝过来看神女,神女她……日渐消瘦,百花宫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神女竭尽全力,将娘娘送入战神殿,便是将牡丹一族的兴衰,托付给您了。” 花心蕊道她岂能不知,奈何这男女之事,不是她一厢情愿就可以的,她望着主殿痴痴道: “我本想着能早日收拢那殿下的心,诞下小天孙,没想到他却是个如此花天酒地之人。” 红落轻轻拍了拍花心蕊的手,劝道: “娘娘,何必这般想?您就是不收拢殿下的心,也可诞下小天孙。等你荣登天后之位,那些莺莺燕燕,死活去留,还不是您说了算?” “娘娘,您原本斗志昂扬,莫要因为最近百花神女的伤分了心,也莫要在乎眼下殿下心里想着谁。只管为了子嗣费心,便好。” 花心蕊听红落一番话,忽而望着红落叹道: “这两百年,你思虑得越发周全了,自你姐姐金蓉嫁给墨河水君开始,你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红落眼中一凌,别过脸,望着窗外,气愤道: “阿爹既想巴结东海水族,又贪图墨河的嫁妆,不顾姐姐的意愿,将她嫁给生性暴戾的墨河水君,可怜我那愚孝的姐姐,那般听阿爹的话,老老实实待在那条河里,三天两头便要被那混蛋殴打。” 说至此处,她喉咙哽咽,语气却变得坚定起来,继续冷冷道: “红落早已看明白,唯有自己强大,才可以自己做主,梅花一族并不是我的依靠。唯有追随娘娘,才是红落唯一的出路。” “娘娘,如今百花神女被王母忌惮,天宫之人为了避嫌,与百花宫之人都刻意保持着距离。您更要处处小心谨慎,费心筹谋,待你生下小天孙,您便是天后娘娘,那个时候,谁还敢不把你放在眼里?” 花心蕊听后,点了点头,说她怎会不知,只是方才又见那禾兹带女子回来,心中一时伤感,毕竟,谁不是个女儿家,都盼着有个能疼惜自己的夫君。 虽然,虽然她花心蕊主要是冲着天后之位而来,但一进了这战神殿,整日束在这殿中,她方才明白,后宫女子的心思,为何都在那一个男人身上。 她幽幽道: “本来这姜汤是给殿下熬制的,方才我见那青灵披着殿下的衣服,想必是着了凉。如今情况,只怕我硬要与他亲近,会令他反感,不若,就送去,他既心疼那女人,喝了我的汤,多少也会念一点我的好。” 红落便将汤水备好,送到花心蕊手上,道: “娘娘。” “娘娘……” 红落离开之时忽然转过身来,她欲言又止,神色有些犹豫。 “还有何事,只管说罢。” 花心蕊挑眉问道。 红落顿了一顿,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放在桌上。 第158章 唯此一人 她低声语道:“前番流光夫人数次邀请您去花族,您都让我回绝了。如今百花姑姑身子不适,我们今时不同往日,您是否要考虑一下,借机拉拢花族?” 花心蕊取过这信封,喃喃道: “红落,你可知道,这可是一条不归路。之前你不晓得,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找上了我。我为了顺利嫁入战神殿,得那祥瑞之气,曾诓骗于他愿意为他做事。” “但我迟迟未动,便是因为那事,一番失败,便是万劫不复。前番那古流光的信中,我看的出来,她已成为那股力量在妖魔界的触手。” 红落顿时急道: “那力量若察觉,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娘娘究竟是如何想得?” 花心蕊笑道:“他管我要五千仙灵,这不是屠族之行为么?我岂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我不过洒些不成器的种子,种子发芽,稍稍有些灵智,染些灵力,骗过他便好。” 红落“哦”地一声,点了点头,又垂手,问道: “那流光夫人处,娘娘如何回复?红落不明,那古流光乃仙族,如何与妖魔搭上关系?” 花心蕊摇了摇头,嗔道: “还不是为了帮她那堕了凡尘的好侄儿古少峰,她为了令他早日成仙,强行唤醒他的前世记忆,令他好生修炼仙法。” “奈何这古少峰贪心求快,不知在哪里结实了这神秘力量,走火入魔,还笼络了一众云梦的旧魔,如今盘踞在西荒。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她也会卷入其中,为这股力量做事。” 红落听完,一把抓起这信封,就要撕掉。 花心蕊接过这信来,止道: “且慢,先放着,此事,容我再想想。” 她静静地望着桌上那碗姜汤,徐徐道:“说了这会儿话,这汤又凉了,拿去热热,主殿处,少不得去走一趟。” 红落应了声,端了碗出去。 花心蕊的目光落到那信笺上,拧眉不展…… 主殿的禾兹,正将柜中的各式毛绒披肩一股脑翻了出来,要青灵选一件披在身上。 青灵“噗嗤”一笑,“夫君,我是感了风寒,不是过冬呢,现在屋中,已经不冷了……阿欠!” 青灵一个没忍住,鼻子发痒,又打了个喷嚏。 禾兹宠溺地看了一眼青灵,挑选了一件略带青色的披肩,为青灵取走先前的那件外衣,又给她换了这披肩,轻轻披在她的肩上,轻声道: “嘴硬做什么。” 青灵脸色微红,不再言语。 “咚咚咚!” “殿下,心蕊给您送姜汤来了。” 屋子外传来了花心蕊的声音,禾兹嘱咐青灵: “乖乖待着,别动。” 青灵哪里会听话,心想见了那花心蕊,未免尴尬,便绕到一个屏风后,藏了起来。 禾兹端端坐回他的位子,道了一声:“进来。” “吱呀!” 门开了,花心蕊端着一个托盘,步履轻柔地款款走来。她先是将这屋中打量一番,看到满地的锦帽貂裘,心中已是明了一半。 联想到,若是自己也感了风寒,这禾兹会不会如此待自己? 不知不觉间,对那青灵,又升起了一丝嫉妒之心。 她见禾兹两道目光落在桌案前的书上,一侧烟台里的墨汁已经干了,一张空白的纸铺开,平放在一侧。 她眸中一动,幽幽道:“殿下可是要写字,妾身为你磨墨可好?” 禾兹瞥了一眼花心蕊,反问道:“你确定?” 花心蕊一愣,疑道:“为自家夫君做事,岂有疑虑?” 她将手中的汤碗放下,款款走了过去,拿起墨快,滴了几滴水在砚台中,轻轻磨着。禾兹并不言语,依旧盯着面前那本书。 屏风后的青灵渐渐坐立难安起来,这混蛋?又想干嘛? 难道他说心中只我青灵一事,不过是花言巧语? 此时一声“哗啦啦”的翻纸声传来,她透过屏风,看到禾兹拿了笔,蘸了两下墨汁,在面前的桌子上快笔急书起来。 一侧的花心蕊柔柔夸赞道:“殿下书法遒劲有力,字字都这般好看。” 禾兹看了一眼,淡淡道: “待我写完,愿你还是这般认为。” 花心蕊神色略有些欢喜,他倒这禾兹不好亲近,原来不过一碗羹汤,便能如此相处,往后的事,应该不会难得。 她道:“殿下,心蕊闲来也爱练字,与殿下是同道中人,殿下的字写得极好,可否将它送于心蕊,心蕊将它裱于殿中,便可以时时瞻仰殿下的风采。” 青灵听闻,嘴角一瘪,这花心蕊,不去凌霄宝殿任职,倒是白瞎了她这拍马屁的功夫。这禾兹也是,大半夜脑子抽风,写的什么字? 害我缩在此处,像个小老鼠一般。 “啊?” 青灵方暗自咒骂着禾兹与花心蕊,忽然听到花心蕊一声惊呼。 她瞬间跪在地上,惊道:“你写的……是休书?” 禾兹站了起来,点了点头,“左右也是给你的,你不是很想要么?” 花心蕊心中一哽咽,徐徐道: “凡界休妻,尚且要说出个一二三来,我自嫁入战神殿,自问并无逾越之处,若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也不能单单怪我一人。” 禾兹见她眸中泪光闪烁,他冷声道: “本君与你并无私情,你在此处,岂不是作茧自缚。顺便,本君还要提醒你一番,有些路,还是看清楚再走得好。” 花心蕊闻言一愣,浑身瞬间冰冷起来。透过屏风的缝隙,她瞟到了里间青灵的衣裙。 她愤愤不平道: “殿下难道,就为了这么一个不明来历的露水般的女人,就要休掉明媒正娶的妻子?” 青灵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忽而更加郁闷起来,自己不过是被锁灵簪所封,虽是以莫柳的身份嫁给禾兹,但成亲之时,也算是邀请八方,怎么在她口中,便如此不堪起来? 禾兹瞪了一眼花心蕊,悠悠道: “左右早晚也是要公之于众的,不若早些告诉你,平了你心中的怨怼之气。我与青灵,并非是你口中的露水情缘,此前与我成亲的莫柳,仍是她,我与她自前世便结缘,不容你在此污言秽语。自始至终,我禾兹在乎的,唯她一人。” 第159章 心灭 花心蕊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 “好一个,唯她一人!” 她忽而扬起泪流满面的脸,说道: “既然殿下心意已定,可否多容我几日,我此番离了战神殿,也要给自己寻个去处。到时,我自来此处,领这休书。” 禾兹见她如此说,点了点头。 花心蕊爬起身来,眼中寒芒一现,她心中念道: “禾兹,是你,将我逼上了这条绝路。你想休我,我偏偏不如你的意。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多么情深意浓!” 她的神色暗淡下来,最后望了一眼冷漠的禾兹,幽怨地看了一眼这战神殿,默默退了出去。 她的一番爱慕之心,已经被禾兹瞬间掐灭,她脚步沉重地回到西侧殿,打开抽屉,翻出了抽屉中的那个信封,目光变得坚毅起来,对着急急走来的红落说道: “告诉流光夫人,我愿意。但是,两日后的蟠桃会上,需得先为我做一件事。” 红落见她神色,知道她下定了决心,红落眼中一动,这才是她愿意看到的花心蕊。 红落接着又道: “百花神女病重,王母便急着摆蟠桃盛会,如今这情形,对我们百花宫,可是很不利。” 花心蕊眸光一转,语气有些不忿: “那老女人避世瑶池这般久,如今在这个节点大兴盛会,不过是看看受邀来的仙家有几何,若有不来的,便认为站在姑姑一方,明面上是办蟠桃盛会,实则她这是在逼人站队。” 红落听后,问道: “娘娘,那我们,去还是不去?” “去!如何不去?我花心蕊不但要去,还要给她备个大礼。众目睽睽之下,我看禾兹他是否还敢提休我之事,看他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休您?” 红落瞪大了眼,见花心蕊无意多言,觉得此事越发紧急了。 “娘娘,您有何计,但吩咐我就是。” 此时,花心蕊已经提笔写好一份信,递给红落道:“此信,交给古流光。另外,你去查查那青灵的底细,她到底何方神圣,禾兹竟说与她前世便有姻缘。” 红落接了信笺,思索一番,便向着下界去了花族。 主殿中,禾兹一面看着书,一面用手里的奏折扇着那一碗姜汤,一会儿,他摸了摸温嘟嘟的碗,唤道: “过来,喝汤了。” 青灵起身,走了过来,瞄了一眼面前一碗淡黄色的汤,念道: “这原是,人家给你准备的。” 禾兹伸出手来,摸了摸青灵的额头,“嗯,夫人若不喜欢,我便重新熬一碗。” 他说罢,便缓缓站了起来。 青灵一把拉住他,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她道:“花心蕊接触那魔气,意欲不轨,你怎么就一纸休书放了她?” 禾兹凝神片刻,笑道:“我以为,你会喜欢我这样做。” 青灵叹了一口气,道禾兹着实小看了她,这种大是大非的事上,有何委屈受不得的。 禾兹嘴角一弯,说他并未发现花心蕊有何不妥,这些日子以来,阿木说她一直待在战神殿,不过偶尔去了一趟百花宫,行踪轨迹并无可疑。 “夫人,为夫实在不忍,看到她横在你我之间,既犯了一次错,便及时弥补的好。” 禾兹一表拳拳真心,青灵听着很受用,便也不再提出异议,稍觉身子暖和了,因念着久不见阿吉,便执意辞了禾兹,回后院去。 绕过主殿,她明明见后院的灯火通明,待她走进院子,屋中的灯火瞬间便灭了。 她正想着莫非阿吉睡了? 一黑乎乎庞然大物向着她就砸了下来,一面传来阿吉的嗔怒之声: “你这狐狸精,殿下喜欢你,我阿吉也没话说。可你不好好待在前院,跑到柳娘娘院里来,做什么!” 青灵急忙将院中的灯火点亮,看着阿吉气呼呼的小脸,方才醒悟过来。锁灵簪解了,阿吉这是没有认出自己。 她正扛着一个大扫把,气呼呼地瞪着自己。 青灵哑然失笑,解释道:“好阿吉,我是莫柳。” 阿吉自然不信,青灵与莫柳明明长得完全不一样,她举起扫把,驱赶道: “我虽不知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但娘娘的院子,你……不能进。” 青灵见她不信,忽然想到一点,幽幽道: “那我做一碗咕咚羹给你吃,可能进了?” 阿吉听着“咕咚羹”三个字,瞬间有些迟疑,她手中的扫把掉在地上,她迟疑着向前走了几步,看了看青灵,吞吞吐吐道: “你……你真是娘娘?可你为什么” 她还是不敢完全相信,青灵这才将锁灵簪一事的来龙去脉如实相告。 阿吉听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几步跨过去,抱着青灵,哭得涕泪横流。 “好姐姐,阿吉以为你走了,不要阿吉了。” 青灵听得此言,鼻子顿时一酸,曾几何时,她确实有过一走了之的想法,不过等安全落了脚,她还是会来找阿吉的。 阿吉听着青灵将这几日的遭遇有删有减地说了一遍,她的脸上逐渐有了笑颜。 阿吉听得开心,叹道: “原来殿下一直倾心于你,你是青灵时爱得是你,你是莫柳时,爱得还是你。娘娘,你好幸福啊。之前,阿吉还咒骂殿下是个花心大萝卜呢,果然,这外人,总是看不清楚的。” 阿吉此刻开心地像个孩子,不停地告诉青灵,这段日子以来她在这后院都干了什么,她说那花心蕊实则并不是个好相与的,总是变着法子克扣后院的物什,幸好之前做了这个菜地,不然都被她饿死了。 如今,她听说殿下要休了那女人,更加欢喜。 青灵摸了摸阿吉略显清瘦的脸蛋,抱歉地笑了笑,总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拖累了阿吉。 她道:“阿吉,将需要的东西写下来,明日,咱们去那天宫阁走走?” 阿吉会意,欢喜得点了点头。 抬头间,她又见屋子中的几处茶桌上,各色的瓷瓶中有海棠点点。 青灵一眼望去,只觉得十分眼熟,她奇道:“阿吉,这是哪里采的海棠花?” 第160章 海棠花 阿吉解释说,自从她走后,乔木君来了几次,说没有见到她,心中放不下这旧友。 他每次过来,都会带一束海棠花,后来便日日送来,说她回来之时,便可一进门,就能赏花了。 青灵“哦”了一声,记起了多日前,乔木君约她喝酒的事。 她料想乔木君如此做,多是担心她因为花心蕊嫁过来的事情忧心,这个朋友这般,也是有心了。 她沉吟一番,说道: “阿吉,明日带些礼物,待我们从天宫阁回来,稍微绕一点儿路,去星官府走走罢。” 青灵与阿吉聊了一会儿,便熄灯早早睡了,大概是多少有点风寒的缘故,她总感觉脑子昏昏沉沉,时至半夜,又醒了过来 本想着调整一个姿势,她的手一伸,只感觉碰到了一人。 嗯? 青灵心中一惊,略施小术,将屋子中的灯点亮。看清楚了是禾兹,他正蜷缩在床的另一边,睡得香甜,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又瞅了瞅他的模样,甜甜地笑着。 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并未打扰他,然后又合眼睡了。 翌日一早,当她醒来,禾兹早已离去,阿吉收拾好了东西,在外面唤她起床。 当她收拾妥当,路过堂屋时,只见昨夜瓶中的海棠空空如也。 青灵随口问道:“阿吉,这些海棠花哪儿去了?” 阿吉笑了笑,掩口道:“殿下早起时,问我哪里来的,开得还挺好看,我说是乔木君送的,他便说这是骚花,一瓶瓶全倒了出去。” 青灵长大了嘴: “骚……花?” 阿吉打理了几个糕点,给青灵倒了一杯仙露,巧笑道:“阿吉看啊,是醋花儿才是。” 青灵抿了一口仙露,冲阿吉一笑。 青灵随即带了阿吉,出了战神殿,过了百花宫,来到了天宫阁。 此时天色尚早,来此处取东西的仙娥仙侍并不多,即使如此,那守阁的人依旧板地站着,手里拿着一卷书。 青灵见这背影,只觉得分外眼熟。 “阿吉,你来领东西,找的可是这位?” 阿吉点了点头,说总是为难于她的便是此人。 青灵取出战神殿的天妃宫牌,对着这人的背影唤道: “这位仙官儿,不知本妃或是本妃这丫头得罪了你,前些日子本妃不过令她取些物件,竟然遭到你的拒绝?” 那人闻言,一下子转过身来,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阿吉,当与青灵四目相对时,神色十分惊讶。 “你?……她?” 他指着青灵,又指着阿吉,半晌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青灵当这是谁,原来竟是初阳。 她不知他如何又来到了这里,忽然想起多年以前,她初来天宫时,不知受谁人陷害,他认定自己是盗了摇光,害了天月国的罪人。 想来便是那事,令他不能释怀。 想当初在花族之时,他们二人之间还是多有情义,怎么如今倒是越来越陌生了。 “师妹怎么与柳妃的仙娥在一处?” 阿吉惊讶地看着二人,心道娘娘如何与这怪癖的人是同门。 青灵一时见初阳,不知从何说起,她只道: “阴差阳错,非一言能说清楚,我便是莫柳。” 初阳先是一愣,随之神情激动,逼问道: “师妹,我不信,你会擅盗摇光,害天月国的百姓。” 青灵别过头去,心中说不清楚是责怪还是释然,悠悠道:“可是师兄,到底还是信了她人的话。” 她心中一直隐隐觉得,此事与花心蕊脱不了关系,只是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而已。那一日青龙台上,她受那万年冰凌之罪,便是拜他与花心蕊所赐。 她只当这误会,是对他前世施恩,和他对池梧的那一份说不清的情愫的偿还罢。 他的目光变得闪烁起来,心神好似有些摇摆,他从青灵的眼神中看到了对他的疏离,不知为何,明明自己与这青师妹不过是同门之谊,此刻见她这般,自己反而有些不快。 他强行按下内心的忐忑,问道:“今日领取何物?” 青灵给了个眼神,阿吉从怀里掏出一个字条,初阳接了过来,他一一清点,一样不少地取了出来。 青灵临走时,他说了一番话: “你既与心蕊同是花族之人,往后我不会再插手你与心蕊之间的事情。” 青灵微微一挑眉,她心中微凉,无论他如何说,她都觉得,往昔那个阳光、开朗、暖心的初阳师兄,再也寻不回来了。 她眼神微凉,忧伤中带着一丝正气,冷冷道了声: “多谢。” 带着阿吉,缓缓走了。 初阳眉头紧锁,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他愈发觉得心烦气躁,疑惑道:莫非,当真错怪了她? 他猛地关了天宫阁,飞身冲下了天月国。 青灵领着阿吉连下了数重天,终于来到了星官府,可乔木君的院子里只有那只小乌在海棠树上玩耍,它说乔木君去了下凡界。 见到青灵这模样,它竟欢喜地恭喜青灵解了锁灵簪之困,青灵少不得与小乌说起往昔的趣事。 片刻之后,青灵说了离去的意思,将点心放在桌上,对小乌嘱咐了几句,大意是自己安好,乔木君务念种种,又特意说切莫再送海棠花了。 她调笑说她家有醋夫,别的男人的东西,是断然进不了战神殿的。 说完,她便与阿吉一起离开了。 算着时辰,约莫是到了午饭的时间,青灵因初阳一事,心中多少有些不大畅快,禾兹中午又在军营用餐,她竟更加没有胃口。 她一路懒洋洋地走了着,走到战神殿时,却见禾兹正在门前四处张望,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又看了看,可不正是那禾兹。 她挪步过去,问道:“夫君今日,没有去军营么?” 禾兹走过来,语气有些责备之意:“为夫的行程早就变了,往后在战神殿后院用饭,往后,就辛苦夫人了。” 青灵一听,确实觉得有些辛苦,接过阿吉的储物袋打开一看: “诺?夫君,今日咱们的餐食只领了一块猪肉,夫君若不嫌弃,便一起吃罢。” 第161章 师兄做客 禾兹一看,竟然吃得这样简单,他沉思一番,道:“左右阿木也是无事,便令他与阿吉在一处,日后用饭,倒也方便。” 青灵本觉得日日做饭,甚是麻烦,希望禾兹改了他这想法,不想他还送个阿木过来,她一时语塞,呆呆道:“那便……如此。” “怎么,夫人不喜欢?” 禾兹一句话说得柔情似水,一旁的阿吉早已听不下去,接过青灵手里的储物袋,说了声先去做饭,撒着脚丫子便跑开了。 青灵摇了摇头,怪道:“自然喜欢,可是日日在一处,夫君不觉得腻么?” 禾兹瞪了青灵一眼,叹道: “为夫恨不能再有千万世,与你日日相好,往后的每一日,断不能再误会错过了。” 青灵对此话,很是受用。 她那一贯孤僻惯了的性情,此时方有些改变,她细细打量面前这个男人,他软语在旁,他的目光追着她而去,她忽而觉得,上一世,真真是白活了一回。 她轻轻撩起黑长的发丝,笑得明媚。 禾兹牵起她的手,以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侧脸,柔柔道: “走,回家吃饭。” 她抬起头来,望着这巍峨的战神殿,这一刻,家的样子,在她心中第一次有了轮廓。 她被禾兹牵着,跨进大殿的大门时,她瞧见西侧殿一个红色的影子闪了进去,随后大门重重关上。 她感受到了来自这偏殿的敌意,但是此刻,她将禾兹的手攥得更紧了,并决定永不放开。禾兹感受到了手上她那微微的力道,轻声说道: “她是快走的人,最多不过几日,夫人不必挂心。” 青灵点了点头,按下这心事,与禾兹走到后院中。 阿吉早已叫来了阿木,二人正忙活了起来。 青灵与禾兹走到园中的石桌上坐下,她看着阿木跟在阿吉后面忙前忙后,忽而觉得少了点什么,沉思半晌,才想起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赤焰的身影了,便向禾兹问道: “最近如何没看到那金凤凰?” 禾兹闻言,神色俨然起来,徐徐道: “夫人可还记得,我们从须弥境出来时,所见到的那一缕魔气?” 青灵想了起来,说道: “夫君可查清楚了?” 禾兹蹙眉,神色凝重,他缓缓说道: “此事,只怕远非我们想象的可怕。西荒,正聚集一股神秘的力量,这股力量,令我很是不安。” 青灵了然,说道:“夫君是让赤焰,去查这力量了?” 禾兹点了点头,又道: “阿木虽然仙力不及赤焰,但也是上君修为,若天宫发生什么意外,我若不在时,也好过你一个女子来应付。” 青灵听禾兹这般说,才道自己之前心眼儿小了些,这夫君,也是越来越得她的心了。 她不禁牵起禾兹的手,脸色微红道: “夫君,我……” “嘿,本王来得不是时候了?” 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禾兹与青灵齐齐转过头去,见季白拿着一把折扇,嘴里叼着一根青草,不知何时依靠在一棵树下,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二人。 禾兹见到他,一面向他招手,一面调侃道: “最近你的功夫愈发见涨了,这战神殿的结界竟拿你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季白一口吐出嘴里的稻草,谦虚道: “你也不想想,这二夫人是出自哪里,这等结界,实在形同虚设。” 禾兹白了季白一眼,责他好好的,替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季白见青灵面色无改,这激将法居然不起作用,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一幕,忽觉得有些失落。 禾兹瞅着季白,阴阳怪气地问道: “季兄这个点儿过来,本君实在不空,本君还要陪夫人用饭,若有事相商,咱们另外选个时间。” 禾兹话里话外,逐客之意十分明显。 季白好似没有听见禾兹的话,绷着脸,径直走到石桌前坐下,他笑道:“谁说我是找你来得,青灵是我师妹,我是来看她的。” “你……” 禾兹被季白一哽,顿时站起身来,去了一方小小的木凳,放在二人中间,立马坐了上去,正好挡住他的视线,禾兹道: “我的夫人,不会外客。” 青灵见禾兹好似醋坛子打翻一片,不禁心中觉得好笑。 他本以为季师兄不会见她,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这季师兄的脸皮。 不过此情此景,季白既然来了,总不好撵了他去,她只得吩咐让阿吉多备一些饭菜,季白听见青灵加菜,脸上笑得灿烂,更加自主地喝茶吃糕。 青灵让阿吉多端一些吃食上来,对禾兹低声说道:“如今你我已是夫妻,季师兄乃是魔界的王,即便礼数上有所不周,咱们也让着他些。” 禾兹听后,沉默半晌,方心不甘情不愿道:“夫人,只此一次罢。” 青灵见禾兹消了气,方才笑盈盈地与季白闲聊起来,季白眼见禾兹与青灵两情相悦,暗自羡慕之时,竟有些释怀,那份潜藏心底已久的感情,虽然还在,但并不执着于占有,他见青灵欢喜,那颗一直悬着的心,安然放了下来。 他顿了顿,以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青师妹,若你们日后有了小崽子,定要让他拜我为师,我定会成为八荒最好的师傅。” 青灵先是一愣,她未料到,季白竟然说出这一番话来。不过他既然这般说,便是没有了拒她与禾兹于千里之外的意思,能继续延续与他的这份师兄妹之情,她心甚慰。 禾兹见青灵神色似有欢喜之意,他眸中精光微闪,这一刻,才对季白真正放下心来。 对他而言,打夫人的主意是不行的,若打孩子的主意嘛,他倒觉得尚可。 三人言语间,阿吉与阿木早已端上来许多饭菜,三人之间打开了天窗,说起了亮话,再也没有之前的那种隔阂,言笑晏晏,好不惬意。 一个时辰后,季白喝得微微醉了,他醉眼朦胧,望着青灵,似有话要说。 他这模样,令禾兹瞬间便紧张起来,季白趴在桌上,对青灵喃喃道: “青师妹,纵你嫁人……日后,但有所求,师兄都……在。” 第162章 旧案 青灵听得他的肺腑之言,心中一暖,她缓缓道: “多谢。” 青灵说完这一番话,见季白竟似醉去,正要将他扶进阿木的房间休息,他腰间的一个黑色玉牌发出了光亮,里面传来雪夫人的传音。 “季主,不好了,桃八快不行了。” 青灵顿时面色大变,着急地对禾兹说道:“夫君,小八是我好友,我得去魔界一趟。” 禾兹点了点头,扶起季白,与青灵一起,向着魔界飞去。 季白吃酒吃得太多,纵然禾兹将他扛在肩上,他依然嘀嘀咕咕地说着胡话。 一路上,他忽而大喊“青师妹”,忽而咒骂禾兹是个奸诈小人,说禾兹背着自己追求青灵,断了他与青灵的缘分。 说着说着,他又“呜呜”地带着哭腔,他说上天实在不公,为何禾兹随便娶个老婆,那人便是青师妹,他费尽心思,令妖兵四海八荒四处寻觅,连青师妹的头发丝儿都没有找到。 实在是苍天无眼,天道不平,偏偏这禾兹又令他挑不出一点儿错来,哄得青师妹团团转,逼得他此生做个单身汉。 他忽而大吼: “禾兹,你个混小子,往后,你若敢辜负青师妹,我季白即使倾覆妖魔界,也要踏平天宫。” “你……你抢了我的青师妹……” 季白东一句西一句,混着酒劲儿,将脑中的话一句不留地说了个精光。 禾兹挑眉,瞅了瞅肩上这个流着哈喇子的男人,郑重道: “季兄,你放心,禾兹此生,必不负小灵。” 他轻轻拍了拍季白的背,眼中已是一股暖意。 青灵听着季白一路上,嘴也没个把门儿的,她略尴尬地四处望了望,担心禾兹又吃醋,便假装不在意,心中又忧心桃八,愈发加快了脚步。 不过须臾,青灵几人便到了妖魔界。 眼下仙魔互通,血魔花已被季白除尽,青灵与禾兹带着季白,很轻易地便来到了魔宫。 雪夫人迎了出来,她早已知晓青灵乃是莫柳之事,对季白失去这个情缘,深感惋惜。如今见青灵与禾兹扛着季白,以为季白出了事,神色十分紧张,问到:“青妹妹,季主这是怎么了?” 青灵宽慰道:“雪姐姐,不必多虑,师兄多吃了几碗酒,睡一觉便好。只是……小八她在何处?” 雪夫人冰雪聪明,一想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神色瞬间暗淡下来,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她指着里面一个小屋说道: “生机几乎快丧,她定有话要说,季主,此时可不能睡。” 青灵闻言,已是泪光盈盈,雪夫人之意,桃八是断然活不了了。 雪夫人手掌一翻,将几片晶莹的雪花打入季白的体内,季白寒气入体,瞬间清醒过来,雪夫人不等他发问,便道:“桃八有话,对你说。” 季白扫了一眼众人,急忙抬脚跑了进去。 青灵与禾兹很快跟上,进了那间小屋。 青灵只看到床榻上躺着一个清秀的女子,完全不是桃八的样子。 “这?” 雪夫人解释道:“桃八为了任务,吃了换颜丹。” 青灵了然,看着床上那个生机消散的女子,喃喃道: “是什么人物,竟然值得你付出生命?” 桃八好似能感应到众人进来,她转过头去,看到青灵,虚弱得说道: “青……姐姐,能在走之前见你,小八知足。” 青灵一步跨过去,蹲在桃八的床边,一面给她注入灵力,一面哭诉道: “小八,你……还要做紫苏饼给我吃,可不许就这般走了。” 桃八摇了摇头,阻止青灵,缓缓道: “天命如此,青姐姐,这般……已是无用了。” 她嘴角微弯,继续说道:“咱们下一辈子,再做姐妹。雪夫人告诉我,如今你为天妃,有殿下护你,我也放心。” 她又转头望向季白,从怀里抬出面小铜镜,艰难地说道: “季主,此乃古流光违反天规,恢复古少峰记忆的证据,还有……还有包庇古少峰在西荒屯兵。求您定要,为我小桃山的数千生灵,向古流光报仇。” 桃八说完这话,便再也没有了气息,她的身体化作片片桃花瓣,飘扬飞去。 青灵眼见着桃八一点点消失,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原来,她自凡间回来后,便去潜入了花族,收集古流光作恶的证据。 “师兄,小八方才说,要为小桃山的生灵报仇,这是何意?” 青灵强忍着悲痛,问道。 季白眸中一寒,紧紧捏着手中的铜镜,低声道: “师妹可记得,初入花族时,我们说要查那小桃山一案?” 他说当时他翻遍宗卷,得到的答案,均是天火所为。 直到后来,千丝阁查到了他的身世,他乃是东海龙王之子。 后来,他又回忆起,自己的亲娘,曾经也到过小桃山,只是当时自己年幼,一时间没有认出这地方,后来确认,他的阿娘,也是葬身于那一场天火。 他已失去了母亲,自幼孤独的他,很想去问一问,东海龙王是否早已忘了一个叫季香芋的女子,竟让她葬身小桃山,尸骨无存。 为何对在外流落近千年的亲生儿子,不管不顾。是否东海子嗣众多,真真不差他一个? 他来到东海时,遇到傲月,当时他不知他乃他的弟弟,说明来意后,那傲月诓他去见龙王,实则将他带到了雪窟,以极刑相加,欲把他除之而后快。 他心灰意冷,一心赴死之际,遇到了误闯进来的青灵。 “师妹,季白此生,得你再生之恩。” 季白说至此处,深深望了青灵一眼,青灵知晓这期间的事情,不过不晓得,季师兄这认亲之路,居然如此曲折。禾兹首次听季白提起,不由得也是深深震撼。 季白又道,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他带了众多雪窟的妖魔,先入青川,再入妖魔界,在成为妖魔界霸主的路上,他不忘勤加修炼,术法见长。 后来,他始终觉得小桃山一事可疑,又花了重金,找千丝阁去调查,从蛛丝马迹中,他查到那天火,乃是花族夫人古流光与东海王妃白葭梨合力做的局。 第163章 惩戒 东海有一至宝,名唤圣瓶,能装世间万物。 那时,花族子民,只知轩辕倾摇,不知古流光,尤其是她亲手种下的那片甘棠树,每每有人路过,便会说起倾摇夫人以身殉族的壮烈之举。 古流光见倾摇夫人身死,还令世人时时想起,心中恨得牙痒痒,便以小桃山后的甘棠林为眼中钉肉中刺。 无巧不成书,东海王妃白葭梨那时,正容不下他的阿娘季香芋,她乘龙王外出,撵走刚产子不足两月的季香芋,将她引诱至小桃山,与古流光合计,取来魔族之火,一把火烧死了她,也烧灭了花族人口中的英雄树,甘棠树。 “她竟连阿娘种的树,也不放过。” “可怜花族……三百里甘棠林,里面该有多少未能及时逃出的精灵与小兽?” “还有……还有小桃山……” 青灵一时竟有些站不住脚,那古流光前世那般待她也就是了,阿娘为花族,舍生取义,那古流光竟然祸及草木,她莫非忘了,她是出自桃花一族,为了一己私欲,连同类竟也下得去手? 禾兹紧紧抱着青灵,拍了拍她的背,愤恨道: “夫人,古流光不死,不足以慰数万将士英灵,不足以平无数生灵怨气。” 青灵此时已是神色黯然,她喃喃道: “所以,所以小八……再入花族,是为了给小桃山报仇?” 季白长叹一声: “她主动请缨,我见她去意坚决,便也同意,只是没有想到,就快大功告成之时,竟出了这样的差错。” “如今,她的身上,又要背上残害我魔民,意欲挑起仙魔大战的重罪了。” 季白说完,看了一眼禾兹。 禾兹眼中凌厉,接过铜镜,坚定道: “季兄放心,古流光乃我仙界之人,她所犯种种,必有天规惩罚。” 他说完,又对青灵语道:“只是,此罪一罚,花族根基必动摇,你可介意?” 青灵苦苦一笑,道: “夫君,你只管按照天规去做,花族的兴衰,自有因果。” 禾兹忽而望着季白,眸中一闪,语道: “不知季兄,打算如何处理东海白王妃一事?” 季白见禾兹发问,道: “六界太平不易,我知花族与东海势力盘根错节,一举动摇两族,可能于天界稳定有害,白王妃一事,择机再定。” 禾兹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季白的肩膀,说道: “听你之意,龙王对此事一概不知,季兄若有认” 禾兹话语未落,季白便打断了他的话道: “并无。” 他目光穿透暮色,眼帘中好似承载着无尽的忧愁,认与不认又有何不同? 过去的某些时光,一旦错过,纵然那龙王有心弥补,他也无心与他相处哪怕一刻。 他安守妖魔界,为的不过是…… 他望了一眼在禾兹怀里的青灵,悠悠一笑。 “本王累了,青师妹,你们自便……” 他说完,起身朝着青恒峰飞去,清风过处,有他淡淡余味,他暗自道:苍天并非全然无情,至少,徜徉于这梨花小院中,还有一个温馨的回忆,令他回味,足慰魔生漫漫…… 禾兹望着季白消失的背影,指了指远处那座青恒峰,那里甘棠林成片,仿若世外桃源。 他道:“夫人,那处山是何处?为夫看着挺美。” 青灵垂下眼帘,拉着禾兹的手,软语道: “夫君莫要管得太多,咱们还是回九重天要紧。” 九重天上,一只火急火燎的金凤凰在南天门外盘旋。 守门的天兵看着这凤凰飞来飞去,眼睛晕晕乎乎,心中不满,但是他们又不敢言语,他们都知道这凤凰的脾气不好,心眼儿又小,很随他的主子禾兹殿下。 倘若他们多说几句,它便打着比武的旗号,将众天兵胖揍一顿。 天兵们吃了几次亏,任凭他做什么,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青灵与禾兹赶到南天门,众士兵方才出了一口气,这遭瘟的金凤凰,总算要消停了。 赤焰一步冲到禾兹面前,来不及行礼,急道: “殿下,西荒有变,需要我们速去。” 禾兹闻言,神色凝重,他将桃八取得的铜镜递给青灵道: “夫人先回战神殿,今夜若为夫没有回来,明日一早,便将此铜镜上交父帝。必能惩戒恶人。” 青灵见禾兹去意已决,便小心接过铜镜,将它揣在怀里,嘱咐道: “你们……小心。” 赤焰冲青灵一眨眼,用肩膀碰了一下禾兹,安慰道: “娘娘放心,我赤焰会保护好殿下。” 说话间,二人便迅速遁远。 青灵转过南天门,朝着战神殿走去。 守门的两个天兵在青灵走后,嘀咕起来,“这位天妃……模样怎么变了?” “你说什么醉话,定是那日你喜酒吃多了,将天妃的模样记错了。” “噢?有么?” 青灵方登上一重天,忽见云中似有一红色的人影,她仔细一看,那身段形态,竟与那花心蕊殿中的红落,极为相似。 自那夜禾兹说要休花心蕊后,她一直在西侧殿闭门不出,青灵只当她心中哀伤,无心她事,如今,在此处见到红落,她顿时觉得奇怪。 便小心跟了上去,这红落一路上东张西望,颇有鬼鬼祟祟的模样,她便更加好奇了,化作了一只鹦鹉,悄悄跟在后面。 这红落尽选些少人行走的小径,一路上的花草树木繁多,青灵越看,越觉得这主仆两指不定瘪着什么坏,待她钻出一片云雾,红落来到了一处宫殿外。 青灵远远看去,只觉得此处熟悉极了。 待飞得近些,她看清了殿门上的那三个字:“霹雳宫?” 红落在霹雳宫外左顾右盼一会儿,向后面的小路绕过去,青灵蹙眉,这地儿,不是去那飞鹤仙人的地方么? 她紧紧跟着红落,发现她绕过了飞鹤仙人的房子,竟然向着天虚殿走去。 青灵大骇,她要去禁地? 青灵不敢松懈,紧紧跟随红落,果然,她来到天虚殿外。此时暗处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她一身黑衣,行为警惕,对红落悄声道:“可取到了?” 第164章 诬陷 红落从怀里掏出一黄色符纸,递给了那黑衣人。 青灵仔细打量,那黑衣人身材婀娜,定然是个女子。听这声音,与那花心蕊十分相似。 “她们想干嘛?” 她找了个近一点的草木,将自己藏起来。 此时红落抓着那黑衣女子的手,低声道: “娘娘可想清楚了?今日做了这事,咱们便只许胜,不许败了。” 那黑衣女子点了点头,将手中一个透明的圆形法器向空中一抛,天虚殿顿时被罩在其中,仿若与世隔绝。 青灵左右一看,自己也被这法器罩住,鸟身变回人身,她惊出冷汗,还好此地草木茂盛,这二人并未发现她的存在,她脑袋悄悄往前一伸,暗道: “这法器是何物,竟然令里面的人,变幻的术法也不能施展。这二人如此偷偷摸摸,一看就不是啥好事。” 为了看明白,她默不作声,准备选个合适的时机再出手。 此时那黑衣女子嘴里念念有词,食指与中指紧紧夹着那道符纸,将它点燃后,向着那天虚殿一抛。 “轰隆隆”瞬间,有数不清的天雷朝着天虚殿劈下。 青灵惊道,“她们要开禁区?” 青灵此时明白已经晚了。 那无数的天雷早已打在天虚殿上,大殿瞬间化为齑粉,一道极黑的黑气钻了出来,一阵狂笑后,消失得没了踪影。 青灵见状,虽不知那黑气为何物,但总觉得与禾兹所说的外魔极为相似。她悄悄推退了出去,想着离开后即刻禀告天帝。 她顺利躲过二人的视线,绕到一处僻静之处,飞身正要出去,“蹦!”脑袋好似碰到了一块铁板上,身子重重摔了下来。 “嘶~” 她眉头紧锁,这罩子,还能住人? 待她抬起头时,红落与那黑衣女子早已寻着声音走了过来。 那黑衣女子狡黠一笑,掀开面纱,果然是那花心蕊。 她盯着青灵,冷冷道: “哟,这不是禾兹殿下千宠万爱的青夫人么?你不与殿下卿卿我我,到此处作甚?” 说话间,她弯下腰,捡起地上圆圆一物,青灵急忙一摸胸口,暗道: “坏了,那铜镜!” 花心蕊盯着这铜镜看了须臾,眉头紧蹙,她道: “你如何有此物?” 青灵自然不会告诉她,只是问道: “你们二人,炸毁天虚殿,放出那魔物,是想做什么?” 花心蕊见青灵不回答,将铜镜揣在自己怀里,悠悠道: “左右六界也该换天了,告诉你也无妨。” “此乃,上古魔尊的真身。不消一段时日,六界尽覆,就算是天界的战神,只怕也只有战死沙场的宿命。你认为,我将这一番话说与你听,你还能活过今日么?” 青灵紧紧抓着地上的泥土,目瞪口呆地听她说着这话。 为了拖延时间,她语道: “如今你还是天宫的侧妃,如何能做出这等离经叛道的事来?” 此话一出,那花心蕊面目狰狞起来。 她瞪着青灵,冷冷一笑: “侧妃?” “那禾兹何时将我当做他的妃子?他竟写下一纸休书,如此羞辱于我。” “还有那天宫王母,处处针对我姑姑,令她缠绵病榻。天帝不过是想利用我的祥瑞之气,为他天家竖威而已。” “即便如此,凭什么你?一无是处,却得禾兹百般疼爱,竟连那星官府的乔木君,也被你勾引得神魂颠倒,日日送些海棠花来。” “若论身份,你不过野草一株,位卑身贱。我堂堂牡丹一族,身份高贵,为群花之首,你这鸠占鹊巢的野草,凭你,也配与我说话?可偏偏,禾兹就喜欢你!” “今日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青灵听她念叨不休,心中暗喜,急忙看看周围有无路过的仙君或仙娥,若能传出消息,自己便有救了。 那红落劝道:“娘娘,何必与她说这些,就这般杀了她,谁人能知?” 她举着剑,就要刺过来。 花心蕊忽道:“不,这般死了,倒是便宜她了。” 她眼神悠悠地盯着这气罩外的人影,鬼魅一笑。 青灵见她神色怪异,扭过头去,只见这气罩之外,正有一人影,她细细一瞧,好似是那天帝,她大声唤道: “父帝……” 她竟未注意到,一团白色的雾正向自己袭来,当她闻到石菖蒲的味儿时,她脑子瞬间迷糊起来,她暗道:糟了……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直到感觉四肢冰冷的时候,她摸了摸地面,又硬又冷,她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面前有一个金色的背影。 那人头戴皇冠,身形魁梧。 她坐起身来,左右一看,这……怎么又是那青龙台? 面前这人是……天帝? 她疲惫地扶着脑袋,努力回想自己是如何到此地的。 她只记得,那日,她带了铜镜,本要要回战神殿。可是,遇到了花心蕊与红落炸天虚殿,这二人被她撞破,起了灭杀她的心思。 后来……后来自己好像是中了迷药? 可是,自己又是如何到了这个鬼地方? 她想起上古魔尊出逃一事,正巧天帝在此,便急得要告诉他,她急道: “父帝,我是莫柳。上古魔尊被花心蕊放了出来,还抢走了……古流光犯罪的证据。” 天帝闻言,缓缓转过身来。 他冷冷看了青灵一眼,斥道: “你尚且是战神殿仙娥之时,便觊觎禾兹,本君不知你用了何计,傍上幽冥沉鱼君,换了面目,嫁入我天家。” “前几日,我儿禾兹说起,你乃那青灵小仙,他说钟情于你,本君本来念着你扭转了禾兹的心性,令他不痴迷魔王,也算有功。” “却没有想到,原是你居心不轨,竟是邪魔之徒,炸天虚殿放上古魔尊,勾结古少峰助纣为虐,可怜我儿,竟被你蒙在蛊里!” 青灵听天帝一通话说来,脑子一下子懵掉了,她一字一句道: “天帝可是没有听清楚我方才所言,勾结古少峰助纣为虐的并非是我,乃是花族夫人古流光,有观世镜为证,还有……炸毁天虚殿的,我亲眼所见,乃是……乃是花心蕊与她殿中的红落。” 第165章 求援 天帝顿时嗔怒起来,吼道: “证据确凿,岂容你污言秽语,心蕊被你所伤,你竟然还敢污蔑她。你自己看看,你干的好事!” 青灵眼神更迷惑了,她花心蕊,被我所伤? “碰!” 一面小小的铜镜被扔了过来,在她面前打着转转。 是观世镜? 她疑惑地拿了起来,打开一看,画面中解了古少峰记忆的,居然变成了自己。这……明明是古流光才是! 从来没有听说,有什么仙者,能法术通天,纂改观世镜的,可是这不可能的事情,这不就变成了可能? 它明明就是假的! 青灵转念一想,这定是花心蕊用的诡计,陷害于她。 她解释道:“父帝,青灵所言,句句属实,上古魔尊已经逃出,天界定要早做部署,万不可中了他们的离间之计。” 天帝一甩袖子,冷冷道: “本君追踪那黑气而来,亲自见你手中握着一枚雷符,剑在你手,将心蕊刺伤,你还敢狡辩。明日,本君定要将你挫骨扬灰,将你们一众邪魔,诛杀殆尽!” 青灵闻言,心中黯然,无论她如何说,天帝都不肯相信,如今禾兹不在天宫,如此下去,只怕他归来之时,花心蕊与那魔尊定然奸计得逞,天帝悔之,定然晚矣! 只是,这天帝老儿悄咪咪捉了我来,阿吉她们一点消息也没有,这可怎么办好? 正在她求助无门之时,她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她心中大喜。 “是……是王母娘娘!” 今日的王母看起来精神抖擞,顾盼神飞,她款款走到青龙台前,柔柔叫了声: “你这孩子……” 青灵抬起头,暗道:王母终于还是信我的。 她渴望道:“母神,你……你可是来救我出去的?” 王母摇了摇头,责道: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走错了路。白白便宜了百花家那个小蹄子。” 她眼中并无哀伤,只是微微有些不忿。 青灵顿时垂下头来,原来她也不信我。 王母摸了摸青灵的头,道:“本后,念你一粽之情,替我儿来看看你。明日,你便烟消云散,下一辈子,可莫要胡作非为了。” “我……” 青灵一口老血险些被气出来,她看王母这一趟,不来也罢。 她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理会王母。 她听得王母幽幽一叹,脚步声远,她不禁暗自叹道: “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王母与天帝都一个样子,眼瞎心也瞎……” 她垂下头来,明日若真的葬身在这台上,实在是憋屈。 无计可施的青灵埋下头来,只感觉有劲儿无处使,周围的人都不信她,她感到极其地无力。莫非这天宫,到了该亡的时候了么? 正在她闭目调息的时候,她的耳边传来一只鸟的歌声,鸟儿唱歌可难听了,但依稀能听出它唱的字句,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主子待客哟~我放风勒~一不留神!走到了青龙台哟~有一罪仙,蹲里面哟~~” “嗯?” 青灵一挑眉,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她站起身来,看这样一个黑乎乎的鸟,正咋着翅膀,唱得极其聒噪。 “小……小乌?” 那不是乔木君的乌鸦,小乌么? 青灵扯着嗓子唤道:“小乌……小乌……过来!” 乌鸦翅膀一僵,小脑袋一转,“谁……谁在唤我?” 待它看到青灵挥舞的双手时,便飞了下来,它看清楚是青灵后,吃惊地问道: “天妃娘娘,你这是天气热了,见这青龙台凉快,在上面玩耍不?” 青灵脸色一黑,急忙说道: “你个呆鸟,我都快被处死了,快……快去找你主子乔木君,让他想办法找到去西荒的禾兹,给他说魔尊被花心蕊放出,我被她诬陷,速速来救我!” 小乌翅膀一僵,沉默了半晌,方“妈呀!”叫了一声,让青灵等着,身上着火似得冲了出去。 现下天宫暑气正盛,青灵细细一感受,别说,这青龙台,果然如小乌所说,比天宫的那些宫殿凉爽得多,若不是这烦心事挂心头,将此地拆了,搭个葡萄架子,建个凉亭,应该很是不错。 如今有了小乌报信,她估计自己应该是没那么容易死的。 当即放下心来,将这里当成纳凉的地儿了。 小乌记着青灵的话,翅膀险些扇得冒烟儿,它知道乔木君一向特别看重这天妃,一点儿也不敢耽搁,铆足了劲儿往星官府的方向飞去。 “主子……不好啦!不好啦……主子!主子不好啦!” 它张嘴咋舌,没刹住车,一头将乔木君桌上的果子糕点撞得满地都是,乔木君眉头一紧,对他面前的神君说道:“初阳兄,让你见笑了。这小乌自幼跟着我,没规没矩,回头,我好好教训它!” 初阳面色淡然,只是感激道: “乔木君何必客气,您入天月国,广布粮草,梦中引导当地官员修复水利,是初阳误会了于你。天月国得你之助力,实乃福气。” 初阳语毕,想起不久之前,花心蕊说天月国气数已尽,需要凡人五千,以他们之血炼化,给到天机仙子处,便能绵延国祚一事。 他想到此,不禁低头沉思起来。不过却被小乌的声音打破。 “主子……主子我给你说” 小乌话音未落,乔木君怒瞪它一眼,呵斥道: “莫要瞎嚷嚷,你是不是又看上哪只母乌鸦,被别的鸟给揍了?今日有客,不许胡闹!” 乔木君一甩手,将小乌噤声。 小乌急得乱挥翅膀,忽上忽下地乱撞。 初阳眉头一紧,劝道: “乔木兄,我见你的鸟应该是有事,你看它,这般着急。” 乔木君见初阳说着好话,他对着小乌竖起两根手指,“许你说两个字。” 小乌稍一解噤,便吼:“天妃!” 随即学着那猝死的人一般,硬邦邦得倒地不起,单腿跺脚地吐着口水。 乔木君似有所悟,急忙将小乌的噤语咒解开,拈起小乌的翅膀,急道: “她怎么了?说重点!” 第166章 半路杀出个王 小乌眼皮一翻,黑翅乱挥, “天妃被关进青龙台,要被处死了。找你告诉禾兹殿下,救……她。” 乔木君身子顿时木了,也没有与初阳说话,想也没想就直奔西荒而去。 小乌跟在后面,一声声叫着“主人”。 初阳独立站在院子里,眼看着乔木君消失在天际。 一瓣海棠花落在他掌心,乔木君说过的话在他脑中回荡。 此前,花心蕊明明说是天妃青灵害天月国被淹,如今乔木君说并非青灵,二人话锋各执一端,早已经令他心底生疑。 花心蕊是他同族的师妹,自小知根知底,这是第一次,他对她起疑。 趁着渐起的南风,他化作一瓣海棠,轻轻飘落到战神殿西侧殿的屋顶上。 红落的声音响起: “娘娘,那天月国五千凡人如今已经到了西荒,魔尊想要的五气,便齐了四气,唯独差那精灵界之气了。” 初阳眉头深锁,庇护天月国,是他一生的使命。 当初花心蕊在他面前言辞凿凿,说莫柳如何害了天月国百姓。 他信以为真,与花心蕊同气连枝,恨不得对青灵杀之而后快。 如今亲耳听说,心底的震撼,非同小可。 这五千凡人,竟然不是为了延绵国祚,是为了给那魔物? 可见小乌所说不假,身为天妃的青师妹,果真被她所害。 初阳好似晴天霹雳,再也不能忍耐半分。 他怒发冲冠,飞身来到西侧殿里。 怒斥: “心蕊,为何诓骗我?” 花心蕊眸子一沉,红落站在花心蕊的身后。 花心蕊顿了顿。 被初阳戳破一切的慌张很快消失,她狡黠一笑,轻言细语: “师兄,你我乃同门,师妹怎么会害你?” 初阳看了一眼躲在她身后的红落,眼眸透着精光。 红落一直在示意初阳快走。 初阳视若罔闻,坚定举起剑来,誓要与她拼个你死我活。 花心蕊却掏出一个黑色的瓶子,瓶口对着初阳,她嘴里念念有祠。 红落见此,脸色大变,却又无力阻止。 这瓶子瞬间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 “什……什么魔物?” 红落问完,花心蕊面色一喜,念着:“魔尊给的,果然都是好东西。” 不过一瞬,初阳便被吸入这瓶中。 花心蕊摸着瓶身,慢条斯理道: “师兄,你我乃是同门,若你这般死了,我终是不忍。这瓶子只会让你丧失意识,到时候师妹学学如何将你做成傀儡,我们并肩,收服天下可好?” 初阳一听,脸色大变,对着花心蕊破口大骂起来。 红落眼中黯淡下来,抓紧了胸口的衣襟。 这瓶子并不隔音,这声音将在门口的阿吉引了过来,阿吉原本是等她的主子青灵,听见西侧殿异响,便心中好奇,附耳在门上,只听得一个男子的叫骂声,她想听得更清楚些,往里一靠,这门便被红落撞开了,阿吉瞬间跌落在地。 花心蕊死死盯着阿吉,阿吉见她神色狰狞,心中一惊,大感不妙。 果然,阿吉还没来得看清楚,她便被收入一个漆黑的瓶中。 花心蕊冷冷道: “本还不想收拾你,你既然自己过来送死,便怪不得我了……” 前往西荒的路上,小乌变成大鸟,驮着乔木君急速飞行,小乌飞了半夜,不曾歇一刻。 忽然肚中咕咕叫了起来。 它见前面一棵松树上有松果,便飞身下去准备补充体力。 正当他要吃进嘴中时,这松果被一只松鼠抱在怀里。 本就有些生气,哪知这松鼠得了松子十分得意,冲着小乌扭着腰肢,对它好一阵嘲笑。 小乌堂堂神鸟,几时受过这样的欺负。 它黑毛紧紧竖立,道:“主子,给我一点儿时间,小乌定要抓了那臭皮老鼠,当包子吃。绝不会耽搁救娘娘的时间。” 乔木君瞅着那松鼠浑圆矮胖,料想应该不会费时间,便点头同意了。 小乌便卯足了劲儿去追松鼠,谁知一追方才知道,这松鼠是个灵活的胖子,一路翻山越岭,竟累得小乌鸟舌耷拉,也没逮着它一根毛。 此时乔木君急忙招呼小乌不要去追,掉头往西荒赶路,可小乌追红了眼,噗嗤着翅膀,是一点儿话也不听,扇着翅膀极速追去。 乔木君只见呼啸的风从他耳旁吹过,急得抓耳挠腮。 不过须臾,那小松鼠遁入一座秀丽的山峰,小乌一头栽了进去,跟着它进了一个小木屋,屋子中有一男子,正在拿着毛笔作画,小松鼠见小乌来势汹汹,一跃跳到了这男子的怀里寻求庇护。 小乌没刹住脚,身子停在了那男子的桌子上,它几个爪子,将桌上这幅画划了几个口子,半张画儿被吹走,只剩桌面上半张女子的脸。 这画画的男子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见到自己的画作被破坏,十分嗔怒,他冷冷瞪着乔木君,手中的毛笔翻腾出滚滚杀气。 乔木君此时挂着青灵,并不想惹麻烦,恭敬赔了个礼道: “小禽无知,打扰了神君雅兴,此画……请神君开个价,我择日定然赔偿,只是此时,我确有急事。希望神君与我方便,可好?” 这男子面色极冷,他淡淡道: “本王的画,只怕你,赔不起。” 乔木君一听,心中一惊,他不肯善了? 他心中记挂着青灵,此前已经容小乌胡来,废了许多时间。此时既然这男子不肯善罢甘休,便只能硬来了。 他乔木君最厉害的法术,莫过于集天下霉运于手,被击者,百霉产生,病老残死,一切都来得快的很。 乔木君目光一凛,手中霉气仿若黑色的游龙,向着这男子就缠绕而去。 男子轻蔑一笑,抬手之间,手底灵气涌动,竟将乔木君的霉气吸收个干净。 “吸……吸了?” 乔木君瞠目结舌,这男人是谁?居然连我的霉气也不怕? 这要是寻常的神君,早已天人五衰,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了。 他心中忐忑,抱着小乌想往后退,这男子摸了摸怀里的肥松鼠,道:“嘟嘟,他追你作甚?” 肥松鼠两手一摊,嘴翘得可挂葫芦,委屈道:“抢松子。” 第167章 草困浅滩 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乔木君,从他腰间的储物袋中一探,甩出一个包裹,这包裹变得有如小山般大,他悠悠道: “本王也不取你性命,这袋中松子,何时剥完,便给本王,何时滚!” 乔木君一看这如山的松子,眼中寒光毕现。 男子放下松鼠,走出屋来,急忙背过身来,拧眉拍着手心,“嘶~”,“这混蛋,用什么玩意儿打我,还挺疼……” “啊~” 他一脚没踩稳,又栽倒在一个小沟渠里。 他狼狈地爬起来,自言自语道: “奇了怪了,这条路本王走了无数回,怎么还会摔跤?” 他托着腰杆站起来,忽然听到里面那只鸟哭天抢地起来。 “天妃娘娘、青灵姐姐,不是我和主子不来救你,而是我们路遇一个混蛋,仗着他法力高深,将我和主子关在此处,青灵姐姐,你若是死了,可莫要冤我啊!” “嗯?” 男子脚步一顿,转身回到那屋中,他一把抓起剩下的半张画儿,冷冷问道: “你们说的青灵和天妃,可是她?” 乔木君与小乌一看,那画上,可不就是青灵么? 乔木君看出端倪,见这神君身手不凡,激动道:“神君与天妃可是旧相识?” 男子眼中一寒,道:“快说,她怎么了?” 乔木君急忙道:“她被污蔑放上古魔尊,勾结古少峰,被关在青龙台,天帝已判,明日诛杀。” 男子猛地一拍桌子,问到:“禾兹呢?他为何不阻止?” 乔木君见男子激动,看得出来,他很紧张青灵。 便如实相告:“殿下去了西荒,我与小乌正是受青灵相托,找禾兹去的。” 男子凝神,幽幽道: “师妹,西荒这般远,为何不来找我。” 乔木君听得真切,这男子乃是青灵的师兄。 他喜道:“神君,若肯施救,天妃定然无恙。” 男子冷冷道: “我乃魔王,季白。莫要用仙界那臭名儿唤我。” 他闭目屏息,忽觉得爷爷巨狼王说得对,天界那群混蛋,自诩替天行道,实则是个善恶不分的瞎子。 他顿了顿,又道: “明日与本王一起,攻上九重天!” “啊?” 乔木君闻言,吓得一哆嗦,他虽有意救青灵,但这青天白日地打上天,饭碗不没了吗? 他略思忖一番后,终于在季白的威严下,违心地连连点头。 准备到时候再寻跑路的法子,反正青灵有她这无敌师兄在,没有人能动她分毫。 他生怕这魔王又说出些别的话来,让他跟着上天闹腾,他急忙抓了一把松子在手,指了指在桌子上打着滚儿的嘟嘟,赔笑道: “魔王,您这家鼠定是饿了,我与小乌为它剥松子、剥松子……” 小乌见乔木君这怂样儿,白了一眼自家主子,一头扎进松子中,没鸟脸见人…… 季白走出这屋子,甩了甩脑袋,眼神幽深。 他为了镇住这妖魔界的众妖魔,除了每日加紧修炼,魔力愈发强大之外,也在练一种霸气冷峻的气质,今日看这乔木君的反应,他自觉很是满意。 不过没走几步,一滴湿湿黏黏的东西滴在了他的鼻子上,他抬手一抹,送到鼻子边一闻,这味儿微微发臭,他眼睛微眯,看着指间那团白色物体,疑道: “鸟……屎?” 他狐疑得抬起头,看到一只大黑鸟,正见一只大肥鸟背对着他,从他头顶飞入林子中。 “奇了怪了,这几百年了,老子还是头一次,在这魔界被鸟屎攻击……” 他调转步子,趴在窗台,瞅了瞅低着头剥松子的乔木君问道: “小子,你在天宫,做的什么官职?” 乔木君见季白回来发问,他哆嗦道: “小神……乃是扫把星君。” 季白脸色一僵,恍然大悟。 他默默幻出一柄黑伞,脚下变出一朵白云,忽而觉得这白色碍眼,又将它变成黑色,然后踩着黑云小心飘了出去。 只是待他走出青恒峰时,黑伞在众多肥鸟的助力下,变成了白伞。 他暗自咒道: “该死的扫把星,天界为何出了个这种玩意儿?青师妹,竟然也会结交这种人?” 季白嫌弃般地将伞一扔,望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天空,确定并无什么鸟类,才稍稍放下心来,飞速进了殿中,一进去,他便唤来雪夫人,说要点兵上天救青灵种种。 雪夫人冰雪聪明,又是个极忠心的,当即上了心,风风火火地将魔界能打的大兵小将列了个花名册。 她素来心中对天界便颇有微词,因她夫君葬身于傲月之手,但是傲月仗着东海势大,纵然背着人命,依然活得逍遥自在,她也将这一笔账算在天界识人不明上。 这些年她虽然跟着季白,在这妖魔界,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但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心头对亡夫的思念之情便更甚了。 如今这天界不分是非,又抓了青灵,再说青灵也算她半个恩人,她这新仇旧恨,便都被掀开,与她的主子季白,更加地上下一条心,她念着明日,定要冰封千里天宫,出一出胸口这恶气。 翌日,九重天上,青灵算着时间,料想乔木君应该找到了夫君禾兹,不出意外的话,几人应该在回来的路上才是。 她昨夜在这青龙台上休憩时,尤记得那两个小兵在说,天帝定的是今日午时对她行刑。 她想至此处,不禁感慨,那天帝老儿莫不是上辈子与她是冤家,自己每每受了冤屈,都会被这老家伙关入这青龙台,若不是他好歹是禾兹的爹,她定然学个诅咒之术,让他早早地魂归八荒才好。 她看着日头,此时已是辰时,依稀便听见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她抬头一看,天帝领着花心蕊,带了一群头似羊角的神君面色极冷地走了过来,这些头戴羊角的神君对天帝递了个眼色,便将青龙台围了起来。 青灵心中疑惑,这天帝老儿与那妖女花心蕊,这是又憋着什么坏呢? 她装模做样地叹了一声,阴阳怪气道: “天帝,纵使你不信我是无辜的,但我好歹也叫了你一声父帝,既然定了午时要我的命,为何辰时便急吼吼跑来,这是巴心巴肝地,怕你这儿媳,死不了么?” 第168章 末路生悲 青灵早已对这父帝失去了信心,俗话说,这坏事不过三,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分是非,身为天界之尊,却眼瞎无比,到底是在这帝位上坐久了,日渐昏庸罢了。 青灵晓得,他二人这早早跑来,便是担心这消息漏了出去,这是要早早灭了自己, 天帝听得脸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白,脑门鲜血直冲,猛地一拍他一侧座椅的扶手,呵斥道:“妖女放肆!竟然满嘴胡言乱语。” 花心蕊是个会来事的,趁着这天帝在气头上,站了出来,装出一副宽慰天帝的模样来。 她道:“父帝,莫要着急,伤了身子。这青灵,辜负了你对她的期待,如今说出这一番话来,可见她早就对你不满,如今狐狸尾巴露了出来,可知,她并非善类。” 青灵斜眼瞥了一眼这油嘴滑舌的花心蕊,听着这恶心至极的话,看着那天帝似个傻子似得被她哄得团团转,不禁暗自叹气,禾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爹? 如今,这二人起了心不给自己活路,只怕真的等不到禾兹回来,实在是命数已尽,该归天地了么? 她知道天帝猪油蒙了心,她多说无益,只是心疼自己死后,夫君归来,定然心中悲痛。又想到当初在妖魔界,自己为了小侄沃源一滴眼泪,精心唱了一出窦娥冤的戏,想不到,到头来唱的竟然是自己。 她不禁黯然神伤,幽幽叹道: “夫君,小灵可能……等不到你了。” 花心蕊见青灵说出这情深意浓的话,又嗔道: “都是个将死之人,还在这里演戏给谁看?” 她看了一下日头,转头对天帝说: “父帝,不若此时便将她诛杀,我领了她的头颅,杀鸡儆猴,儿媳请赴西荒,助殿下杀魔。” 天帝见花心蕊一介女流,竟然开口要去镇守边境,对这媳妇儿,是越看越喜欢,便想顺着她的意思,说道: “嗯,禾兹得你,实乃天家的福气。” 花心蕊抿嘴一笑,她提出这西荒之行,实乃是摸不透,那铜镜之画面,那禾兹是否知晓,选择去西荒,一则是给天界众仙留个好形象,令禾兹一时之间不敢休了她这为天界赴战的英雄,二则是倘若东窗事发,西荒乃是魔尊的重兵之地,她退可守。 无论如何,今日杀死禾兹最爱的女子,她便达成了心中的一个愿望。 她向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得不到禾兹的爱,不若毁了他的最爱,宁可天下人与自己一同痛苦,也不可自己痛苦,而天下人在一旁幸福。 此时天帝已经丢出了执行雷刑的手牌,那一群将青灵包圆了的羊头神君,纷纷左手执锣,右手执锤,“当当当”地朝着青龙台变敲了起来,阵阵雷声响起,锤子上的闪电都朝着台上的青灵劈去。 青灵不禁心中暗自嘲讽,自己实在是将这青龙台的地皮都要踩热了。 除了第一次因那天帝看不惯自己,将自己关在这台中,后被师兄所救,没受那皮肉之苦。 第二遭便因那摇光星失窃一事,有口难言、有苦难诉被那万年冰凌险些刺死,想好那时绿豆想自己,带了沉鱼君,捞起自己一条小命。 如今因为这花心蕊的陷害,魔一事,真真是与自己一丝关系都没有,竟然还要受这等火刑,此时绿豆那家伙又不想自己,没有沉鱼君来救自己,禾兹也没有回来, 再被那火雷烤上一烤,自己还真就如同那烤焦了的肉串儿,灰飞烟灭了。 到底是因为这青灵台也姓青,与自己乃是本家,所以与它这般有缘么? 不容她多想,那火雷已经穿过这无形的结界,“滋滋”作响地打在青灵的身上。 她瞬间觉得身子一阵阵地麻木,疼得几欲失去知觉。 她咬紧牙关,瞅着那花心蕊得意的神情,心中十分不甘。 抗……一定要扛过去,等到禾兹回来,定要向那那花心蕊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纵然十道天雷齐发,打在她的身上,将她掀翻在地,她在这第二锤的间隙,又咬牙爬了起来,她的额上布满了汗珠,嘴角流出丝丝血迹,她双目猩红,冷冷看着花心蕊,斥道: “你这魔女,你最好今日将我杀了,若我走出这青龙台,定要将你剥皮抽筋,剁成花泥肥土!” 那花心蕊见青灵眼中有了杀气,凶芒毕现得死死盯着自己,她忽然心中发虚,冲那些羊角雷神吼道: “你们都没吃饭吗?这一击下去,她若还爬的起来,你们都给我下凡种地去。” 一众雷神闻言,神色微微都有些异样。 他们平时虽为雷神,但四海若有兵事,都为禾兹的手下。 近些日子,他们听得赤焰提起,说殿下心仪这大夫人,是以下手之时,心中个个发虚,不敢实打实地打出要命的雷来。 如今被这二夫人一逼,再不敢手下留情,纷纷将一身的灵力聚集到锤子上,一锤子下去后,纷纷闭了眼,不敢去看这青龙台,不出意外的话,这王妃在这一击之后,便会没了。 他们心中纷纷暗自传音给青灵: “王妃,莫要怪我们,您勾结魔物,证据确凿,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青灵见这架势,知道这就是自己生命中最后的一瞬了,她盘腿坐了下来,凝神静气,准备临死之际,好好地品一品这短暂的一声。 “轰隆隆!” 数十道天雷齐齐而至,鬼魅般得劈向青灵,她面色平静,虽然青丝凌乱,但心静至极,那火辣的雷穿过她的七经八脉,似要将她撕碎,似要将她焚毁成灰, 她的身子逐渐变红,仿似一块烧红的铁,她已不知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疼,只是她心中十分遗憾,她喃喃道: “夫君,永别了。只是可惜,我还未与你生个小崽崽……看着孩子长大,我不敢去想,倘若没有这祸患,我们该有多么幸福。” 她的声音极小,小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她嘴角微微弯起,脑海中全是与禾兹在一起的画面。 “碰!” 她身体化为烟尘,顿时四散在这青龙台上。 第169章 丢死个草 不过不知为何,她虽然看起来身死道消,不能言语,失了五感,但是她却感觉自己并未真正死去,每一粒尘土中,好似都有一个自己,保存着自己的一份记忆。 花心蕊脸色得意,哽在心口的那一股气荡然无存。 此时,西方的天空上传来一声狮吼声,一只如山般大小的狮子驮着一个白衣仙君飞奔过来。 他见空气中尚有余雷阵阵,一缕熟悉的香味并未散尽。 他看了一眼青龙台,摸了摸狮子的头,低声道: “绿豆,咱们来晚了……” 他骑着绿豆,缓缓走到青龙台上,一言不发。 花心蕊见到沉鱼君,猜测他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定是来救青灵的,如今青灵已死,她心无挂碍,展了个笑,盈盈走上前去,笑道: “沉鱼君大驾,心蕊没有远迎,实在抱歉。此处乃是诛杀之所,待着晦气,不如” 她话音未落,沉鱼君冷冷看了花心蕊一眼,道了声: “滚!” 随后一阵强大的气浪翻涌而起,也由不得她想不想滚了,她被这气浪掀飞,不知落在了何处。 天帝见此,顿时非常生气,他一下子站起身来,呵道: “玄征!本君看你哥哥面上,卖你几分薄面,你莫要欺人太甚。” 他又命左右速速去寻他的宝贝媳妇儿,但对这沉鱼君,却不敢轻易下手,传闻他有万夫不当之勇,若惹毛了他,十万天兵也是不够看的。 沉鱼君固然仗着自己本事高强,一个眼神也不搭理天帝,对他视若无睹,连骂他的话也懒得说一句,而是从手中不慌不忙地取出一盏古朴的灯来,以剑指旋转,嘴里念念有词,地上的尘土便一丝不落地全部飞进了这灯中。 他低头,看着手中这盏古朴的灯,似有微怒地调教道: “你这小丫鬟,真是揣着金饭碗要饭,丢死个草了。枉费了本君半生的草药。” 一面,他又面色微凉,望着天空喃喃道: “丝素,你不会怪我。” 天帝见沉鱼君完全不搭理自己,有些搁不住脸面,好在私下的人早已被他谴了出去,只得拂袖冷哼一声,清摸摸离了青龙台。 绿豆好似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嘴里“嘤嘤嘤”地叫了一阵,忽而觉得不解气,龇牙咧嘴地将这青龙台啃了个稀巴烂。 “蹦!” 一颗门牙从它嘴里掉了出来,在地上弹了几下,便停了下来。 绿豆耳朵一耷拉,又“嘤嘤嘤嘤”地怪叫起来,滋着嘴往沉鱼君面前凑,沉鱼君低头一看,第一次看到这瘸牙巴的绿豆,忽而不太高兴的心,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拍拍它的大脑袋,安慰道: “叫你平日不要吃那么多糖,你看!那颗牙被虫子蛀了几个洞洞,这不就禁不住你造?改日,我给你换一颗好的。” 绿豆一听,方才撒了欢,四处蹦跳。 沉鱼君目光落在它忽上忽下的身子上,暗道: 傻豆,这青龙台乃是万年白玉所做,坚硬如铁,你也下得去嘴?少了一颗牙,还算你运气好。 他转过身去,提着这盏灯,唤了一声绿豆, “走了。” 绿豆又对着青龙台“哇呜”嘶吼一声,看着如今它断壁残垣的模样,方心满意足,摇头摆尾地跟了上去,宛如狗儿一般。 沉鱼君才离开不久,季白带着乌泱泱三十万大军,被天兵拦在南天门外。 天帝正回了凌霄宝殿,被沉鱼君无视,正心中烦恼,方才又听见禀告说,还未找到花心蕊,他心中更加不快。 此时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琢磨着该怎么,才能将这沉鱼君好好教训一番。 此时一个小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报道: “天帝……不……不好了不好了!” 天帝正在气恼中,这小兵咋咋呼呼进来,又说着霉出出的话,听得他心中火气,抓了个琉璃杯就朝着这小兵摔了去。 “啪!” 天帝的手还挺准儿,一杯子就拍在了小兵的头上,唬得他顿时不昂做声。 天帝见小兵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心气儿顺了不少,问到:“何事惊慌?” 小兵捂着脸,委屈道: “魔王带了大军,打上了南天门,说要……说要放了王妃!” “啥?!” 天帝直直站了起来,背着手在殿中走来走去,眼下禾兹去了西荒,天宫无得力的战将可用,这可如何是好? “不对啊?那小子不是喜欢禾兹么?怎么会为了那青灵打上来?” 他扶着柱子,问道: “你可听清了,是为了那青灵王妃?” 小兵疑惑地点点头,道: “小的听得清清楚楚,确实是为了王妃。” 天地眼珠急速旋转,也不愧是在天宫活了数十万年的老渣男一枚,不过一瞬间,他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联,这季白之前乃是花族众人,那青灵也是花族中人,此二人乃是师兄妹,他上这天宫,为的不是禾兹,乃是青灵。 他既然为了她甘与天宫作战,若是早早想清楚这一层,任青灵与魔有何关系,他断然不会轻易将她诛杀。 眼下这窟窿,不捅也捅了,再说自己本就是是代表正义的一方,他急书战书,上下报至三十三重天,令各路神仙准备迎战,又派了幼先那只青鸟,往西荒调回禾兹。 禾兹忧心青灵,变了个假人在南天门叫嚣,自己的真身早已潜进了青龙台,待他到时,发现青龙台已破败看不看,现场残留着行刑后的余味,他身心大震动,怒吼道: “你个老泥鳅,你敢动她!” 他顿时魔云缭绕,将祖爷爷传给他的万魔大法使了出来,这些年他潜心修炼,下心无旁骛,本以为青灵嫁入天家,一切安好,这些神通倒是白白炼了。 如今他想也没想就使了出来, 无尽的黑气将天宫笼罩,他高大的身躯仿若黑夜的鬼魅,冷森森地注视着凌霄宝殿中的那个天帝老头儿。 此时天宫兵力的储备十分紧张,皆因禾兹带了许多兵去了西荒。 这三十三重天留下的神仙,大都主要是些织布种花的仙子、或是观星布月的斯文神仙,或是炼丹炼药的医官,有战力的神仙着实不多,而季白所带之人,俱都是亡命狠辣的魔修。 第170章 出息了的季小子 魔军不过用了一个时辰,便从南天门打到了凌霄宝殿,好的是,这魔军全都绕过了妇孺,路过那瑶池与织女阁时,是一丝不染,只将上前阻拦的男仙掀翻在地。 众仙见此,目光微微诧异,又听闻是源于天帝要诛杀青灵,这些神仙过惯了清净日子,整日里学得又是那些中庸之道,素来知晓青灵乃是天妃,这爹爹杀儿媳妇,纵然这媳妇罪过大上了天,也不该如此决绝。 更何况,这天宫本就有一些神仙心明澄澈,很是善于观察神仙的面相,断人的善恶,他们认为青灵并非那种邪魔。 再加上天帝掌管天宫日久,近些年来,不少神仙手上都有一两件被天帝错判的冤案,所以,他们本就没有要拼命厮杀的意思,再遇上那些十分惜命的神仙,那是能躲就躲,躲不了就倒地装死,是以,这就令魔军前进的速度更快了。 就连立于云端之上的季白,也在蹙眉纳闷儿,虽然自己平日里对魔军的要求很严厉,督促他们日日修炼,在吃食上也是将这些魔崽子们喂得极好,但这攻克的速度,也快的有些令他不敢相信。 这凌霄宝殿的天帝虽然坐这尊位极久,不过打仗这事情,做得可是很少。前有他父帝平乱封巨浪王,后生出了这个争气的儿子禾兹战力非凡,平妖降魔,今日见这兵临宫外,不禁吓得额头上汗水跟下雨似得。 他哆哆嗦嗦地唤着他的仙侍幼先道: “先儿啊,我天界,莫不是到头了么?” 他话语未落,禾兹已经从云端走了下来,向着天帝一步步逼近,他誓要将天帝斩于眼前,天帝吓得连连后退,连叫: “风雨雷电四神何在,速速来护本君!” 言语之间,他早已躲在那宝殿之后。 叫得早不如叫得巧,风雨雷电四神是天帝的本家,一向是是非不分,只求护主,一听见天帝呼唤,那时调转法器就向着季白围攻了过来。 天帝得了喘息,瞧见那季白的气势如虹,料想这四天神也是抵抗不了多久,拍着幼先的脑袋让他想办法。 这办法果然就是拍一拍脑袋,就想出来了。 幼先道: “今日蟠桃园新来了一个守院子,给桃树浇水的仙官儿,名唤道沧。此人出自花族,对花族之人甚是了解,我即刻去找找他,问问他可有什么法子?” 天帝见幼先有主意,催促他快去快回。 幼先连滚带爬地摸索着出了凌霄殿,一个冲天的跟斗就翻到了蟠桃园,这里因为桃树林立,并无人烟,魔军不至,这道沧小日子过得竟然十分安逸,竟躺在一颗歪脖子桃树上啃桃子吃。 忽然见到园中直直不知是飞还是掉下来一人,他弯腰一瞅,估摸着是来偷桃子的,拿着钢叉,见到那人埋头在地,他握着叉草的叉子,就想要给他一叉叉。 “道沧,且慢,我是御前仙侍。” 道沧老眼昏花,走近瞧了瞧,见他鲜衣在身,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已是信了一半,便哈哈一笑,道了个歉,问是哪里的风将他吹来了。 幼先没有心思与道沧啰嗦,说这天宫已经打起来了,那作乱之人,乃是花界之前的弟子季白,如今他做了魔王,任性胡为,不把天界放在眼里,问道沧可有能制住他的人? 道沧揉了揉老眼睛,自从上了这天宫,他的眼神越发不好了,这还不是以前在下界时,日日给那流光夫人研究什么养颜丹给害得,他看着纷纭的魔云,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哟,老官儿还以为是天黑了要下雨,没想到是季白那小子在打架哩。” 幼先听道沧说着闲话,喊天呼地得催着他想办法,道沧老骨头被他一晃,忽然想到了一人,便道 “仙使可试试去一趟花族,去找那云来峰上兰风殿中的殿主,晴兰梦,她从小便抚养季白长大,对他有教养之恩,料想她说的话,定然管用。” 幼先一听,道谢的话也没有说一句,撒着脚丫子,连滚带爬地就飞向花族去了。 道沧微微一叹,以苍老的语气说道: “季白小子,出息了,这等事情也敢干。长江后浪推前浪,若老夫年轻,也跟着你闯上一闯。” 道沧说完,摘了个碗大的蟠桃,往那歪脖子桃树上一躺,又窸窸窣窣地啃起果子来。 那凌霄宝殿中,四天神与季白的混战一久,四人渐渐落了下风,风神的大风变了小风,雨神的雪花变了雪点,电神的闪电变成了拉丝的光,雷神的锤子被季白打了个豁口,打的雷‘滋滋呀呀’地,那声音好似还在漏气儿。 四人越战越吃力,身心俱疲,个个人都没了先前的气性,要不是天帝在下面,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正看着他们,他们指定早就逃之夭夭了。 如今情况,只能苦苦坚持,一分一秒,都令他们痛苦不迭。 季白则是越打越解气,暗道,祖爷爷传给他这神功果然厉害,竟然是以吸食对方灵气为法,这岂不是打上一万年,也不累? 而且,强者越多,他的力量就越强。真不明白,当初祖爷爷如此厉害,是怎么被封印进了魔渊? 原本打架是源于青灵,如今打着打着想起了祖爷爷,想起这天魔二界的纠葛,想起了祖爷爷受得委屈,不由得心中又多了一口恶气,他一手抢过雷神手中的锤子,扬起手来,挨个儿给面前这四个家伙一人头上一锤子,打得这四人眼冒金星。 于是,这四人看着这季白终于对他们下了狠手,他们不约而同地抓住了这个机会,齐齐捂着脑袋发出极端“痛苦”的嘶吼,跌落云端,闭着眼睛倒地不起。 天帝一见,自己的四个护身符已经没了,眉毛竖成了个倒八字,暗自叹息,当初前前天帝就应该在封印巨狼王时,将东海一族全部诛灭,斩草除根。 他如今已经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没想到自己战战兢兢,在凌霄殿权衡利弊,生怕哪一方失了衡,为了维系这天界的稳定,小心了又小心,竟然没有想到,是败在了诛杀青灵一事上。 第171章 来生 他望着逐渐逼近近的季白,仰天长叹: “吾命休矣!” 季白愤恨地看着这个迂腐愚昧,诛杀青灵的凶手,斥责道: “老泥鳅,你不死,何以慰青师妹?” 他以魔气为剑,向着天帝便刺了过去。 可就在差一点点的时候,一个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响起: “白儿,你还记得师傅么?” 他的剑尖停在天帝面前,距离天帝的眉心不过一毫之远,他扭头一看,竟然是师傅晴兰梦。 他见她面色清冷,眼中似有淡淡忧伤,她语道: “天帝乃天界之首,你万不可胡来。” 季白自离了花族,便再也没见过这晴兰梦,在他的记忆里,师傅一直十分清冷,并不怎么关心族中之事,自己离开花族后,也不见她来寻,好似一切的事,都与她无关紧要一样。 但是他还是记得,小桃山大火,是她救下了他,给了他一个容身之处,教他仙法,她的话,是这世上为数不多,他愿意听一二的。 他将手中的剑收了,暗骂一声,老泥鳅,竟然打起了她的主意。 天帝见状,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他面含感激地看着晴兰梦,道:“仙子高义,可愿上我天界为官?大小官职,任你挑选。” 季白瞅了这急功近利的天帝一眼,望向晴兰梦,语气沉沉道: “师兄,他们冤枉了青师妹,诛杀了她!此时,禾兹也知晓,等他回来,一问,便知我所言不虚。” 季白颤抖着说完这话,满目猩红。 他其实接受,哪怕她嫁给禾兹,成为别人的妻子,只要她还活着,纵然思念至极,他总能飞上九重天,瞧一瞧。 如今,她是真的没了,被这九重天的人,冤枉而死! 他只觉得过往的一切努力,好似都没有意义,那个令他对未来还有希望的存在,消失了。那个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也没有了。 他哪里还在乎,这天帝该不该杀? 若能换她活命,葬了这八荒,又如何? 晴兰梦走到他身边,好似能看穿他心底的哀伤,她悠悠道: “徒儿,为师知你学了一身本事,仙魔停战两百年,你功不可没。若是你那青师妹还在,为师猜想,她定然不希望你为了她……毁了天界。” “她定然是希望,她的师兄,不会成为一个弑杀成性的人。况且,我听闻……听闻她与禾兹情投意合,你若亲手毁了她家所在的地方,又如何,对的起她呢?” 晴兰梦一番话,令季白那颗屠杀的心,一点点冷却下来。 他狠狠瞪着天帝道: “且等禾兹归来,我与你,再论分晓。” 他扔下天帝,递了魔军收兵的消息,看了一眼晴兰梦,只留下了一句: “师傅,费心了。” 晴兰梦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看了看天帝,请辞离去,只是下界之前,她去了一趟蟠桃园,与道沧喝了几盏茶,方才款款回了花族。 季白走至半路时,碰到了忙不迭赶来的沃源,他声声句句问的皆是他的姑姑,得到的却却是令他痛心的消息。 当他了解了季白的所作所为时,他那股想反叛的心也顿时湮灭了。 他踉跄地回到蓝涧山,将那柄被他涂鸦了的团扇,取到他的屋中,日日枕在枕头下。 但因此番对天宫宣战,魔族气焰日盛,手底下有野心的魔崽子,个个热血沸腾,日日撺掇那族中长老,游说季白乘胜追击,趁着禾兹不在,一举歼灭仙界,称霸六界。 季白本无此念,听着这些,心中着实烦闷,他为了隔绝这些声音,整日在魔宫,躲在青恒峰,目之所及,皆是青灵,每每一想到青师妹已陨,便心如刀绞。 正在他烦闷之时,像是那扫把星君的霉运所召,一只大飞鸟飞过他的头顶,又一坨白乎乎的鸟屎滴在他的头上。他眉头紧锁,忽而感到越发地难受。 他面色一沉,举起剑指,对着那只肥鸟,捏了个雷诀。 顿时,一道强劲的闪电向着那只肥鸟就劈了过去,瞬间,那肥鸟便浑身焦黑地跌落云端。季白嘴角一弯,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只觉得心中畅快了许多。 他本以为这招杀鸡儆猴,会为他永绝后患,哪知道是他想多了,这鸟的亲戚着实不少,见到它殒命,纷纷一群飞了出来,极仇怨地在季白头顶的上空盘旋。 季白心中还憋着火,也与这鸟群较劲起来,接着,随着一道道雷响起,一个闪电,一只鸟落下,一个时辰后,这鸟,尽数成了雷烤鸟肉。 他正眼睛微眯,打算打个盹儿时,忽然看见远方天空,有一个黑色的小点,他眼睛一紧:“竟还有不怕死的?” 他指尖的雷一发,击中那黑点,他嘴角弯起,正待闭上眼睛, 却见这小黑点越来越大,竟似个女子,跌落之际还臭骂道: “哪个混蛋,竟然偷袭我堂堂警幻仙子?” 季白盯着这跌了一脸泥的仙姑,对她手中一个精美的册子感了兴趣。 他并不理他,只摄了她手里的册子打眼一瞧,里面写的,竟是神仙转世轮回之事。 警幻仙子见这人傲慢无礼,又伤了自己,怒火中烧,就要报仇。 季白忽而缓缓道: “吾乃魔王,你确定,要一战?” 警幻仙子的身子顿时停滞了,她惊恐地望着季白,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这个疯魔,况且今日她本要去布置一些轮回之事,万不可在此耽误太久。 顿时有些着急起来。 此时季白已经看完这册子,见这册子上所记载之人,都是已经亡故的神仙。 便问道:“神仙死了,可有来生?” 警幻仙子不敢怠慢,老实交代。 季白对警幻仙子的话语和这本小册子,已经大致猜出她是干什么的。 他顿时眼前一动,问王妃青灵,可一样,有来生? 他生出了下凡一遭的心思。 警幻仙子不过一小仙,面对魔王的提问,自然不敢推辞。 正要如实回答,忽然想起他为王妃打上天宫,对那王妃,是喜欢得紧。 第172章 真相 若是告诉他实话,说这王妃被天雷所击,没有轮回,这疯魔只怕心中不满,若把自己当个出气筒,只怕小命不保。 便眉眼一转,诓骗他说再有一段时日,那王妃青灵必有转世,那时可帮季白下凡,与她再续前缘,左右她掌管的乃是轮回之事,到时候抹去他的记忆,他定然也察觉不到。 季白听得如此说,方放下心来,开始日日憧憬起这凡间的日子来。 有别于季白突然升起的希望而言,乱如废墟的青龙台上,扫把星君带着一只乌鸦,正跪在那废墟中伤神,他本以为季白能将青灵救下,没想到,青灵没等到季白,便先陨灭了。 他叹青灵实乃红颜薄命,他摘了他院中的几枝海棠,以花瓣堆了个香冢,夜夜真情真意地哭了几天几夜,加上偶尔小乌嚎那一嗓子,将乌鸦的悲凉幽怨表达得淋漓尽致。 如此一番,弄得远处过往的宫人,误以为王妃青灵这是冤魂不散,除了每日的工匠战战兢兢过来修葺之外,再无别的小仙敢在此逗留。 除了某一日,王妃冤魂的事传到了轩辕族沃源的耳中,他专挑黑灯瞎火地时候上得天来,猫在黑云深处,等那扫把星君与小乌哭啼之时,以为他的姑姑魂魄回来了,急急地奔向青龙台,当他看清楚是一人一鸟之后,不由得十分失望,将乔木君连同那只乌鸦一齐揍了一顿,方才了胸中那口恶气。 乔木君本就心碎,如今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对这轩辕一族是记上了仇恨的一笔,将手底的霉云暗戳戳地打入沃源的体内…… 后来,这因一人起战,又因一人止战的事,在八荒传递开来。 世人都说,青灵乃是千古一仙,众多神仙时不时谈起这魔王一怒为红颜的事儿来,更有闲得发慌的小仙,竟将这故事编成了话本和戏,在天帝看不到的地方,偷偷聚众挂看。 更有诸多仙者,没见过青灵的容颜,都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引动两界的关系,于是,那些见过青灵容颜的人,便找到致富的捷满,将青灵的模样绘制下来,一枚灵石一张,不过短短十日,已赚得盆满钵满。 天宫经过短暂的检修,大多地方已经恢复。 这日,一张青灵画像被一阵妖风,从一个仙娥手中挂落,飘飘飒飒地飘出了南天门。 一下子盖在了一只正卯足了劲儿往前飞的凤凰的眼睛上,它正要破口大骂,是那个小子没有素养,在天上乱扔垃圾时,它背上那个神色疲惫、面容邋遢、头发潦草的青年一把揭下这纸张,看清人物肖像后,神色大变: “已故王妃青灵画像,一枚灵石!” “已……故!” 他念这几个字时,仿似挨了一道晴天霹雳,一个失神,竟从这凤凰背上栽了下来,重重摔了下去。 他手里紧紧攥着这张画像,从地上爬起,揪着一个路过的仙娥问道: “这是何意?天妃怎么了?” 这仙娥的胆子与她的体型一般小,见他外表凌乱,凶神恶煞,以为是哪里来的魔修,哆哆嗦嗦、战战兢兢、断断续续地将青灵在青龙台被诛杀一事说完,趁着男子惊讶愣神之际,一溜烟便跑了。 一头凤凰长鸣一声,落在他身边,问到: “殿下,怎……怎么了?” 男子呆愣着一飞而起,直冲着九重天飞去。 金凤凰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一愣一愣得追了过去,喊道:“殿下……等等我。” 没错,那形容邋遢,飞上九重天的人,正是那刚刚从西荒回来的禾兹。 他刚刚带着众将士与上古魔尊一战,他没有料到,这上古魔尊,不知比那魔渊的巨浪王,要厉害多少倍,他们四十万天军、加上手下一干将士,硬是没有讨到一点儿便宜,这一切,都要怨那魔尊手中完成大半的上古神器——破天。 不知这破天是什么所制,兼具防御、攻击等多种功能,据他了解,这破天神器,还未大成,便能凭它独抗一界,它之强大,令人匪夷所思。 可想而知,若有一天,等魔尊将这破天炼成,那岂不是六界倾覆,尽在他一念之间? 此次前往西荒,他折损不少天兵,不过才堪堪救下了五千凡人,据他收到的情报,这五千凡人,似与那破天神器有关,他久攻不下,只得折返,回天宫重新商讨战略。 多日未见妻子青灵,他也实在,想念得紧,一路上,他风尘仆仆,专心赶路,就连他一向护短的赤焰,为了抓紧赶路,它翅膀上的毛都扇掉了几十根。 没曾想,他看到南天门的一刻,原本他最欢喜的一刻,却得到这个消息,他震惊至极,恨不得立马跑到天帝面前,问清楚这一切。 那时,天帝正因还没有找到花心蕊的消息而忧虑,看到禾兹进来,愁眉苦脸地,正要将魔界欺负他的话说出口。 禾兹便声泪俱下,声音颤抖地问道: “父帝……你……杀……了小灵?” 天帝看着苗头不对,将那铜镜取了出来,仍在桌上,让禾兹莫要激动,那青灵实在死有余辜,更可恶的是,她还扇动魔王季白,在她死后兴风作浪,此等红颜祸水,不知廉耻的妖物,就应该早日诛杀之。 禾兹颤颤巍巍地拿起那铜镜,这铜镜他早已看过一遍,如今再看时,一如往昔,他一字一句重重说道: “这东西,是我交给小灵,让她带给你!事出紧急,我未来得及与你细说,我可以肯定,那放出魔尊之人,并非小灵。此勾结古少峰之人,乃是古流光。” 禾兹将手中的铜镜一扔,那画面斑驳,里面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了古流光。 禾兹泪如雨水,疲惫地跪在地上,他喃喃道: “小灵,早知如此,我定……” 天帝狐疑,蹲下身来,捡起地面的镜子,等他看清楚镜中的人时,他脑子眩晕,身子失重,站不住脚。 “怎……怎么会?” “可是心蕊,她明明说亲眼看见青灵……” 第173章 解法 禾兹冷冷看着天帝,呵道: “心蕊心蕊! “父帝偏爱百花宫,眼里便再也容不下别的人,凡是百花宫所厌恶之人,便都是恶人么?” “你待母神如此,令她瑶池苦等数万年!” “待小灵亦是如此,一门脑子如浆糊似得,全敷在那百花宫里,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将她……将她挫骨扬灰!” “小灵曾亲口对我说,说她看到那黑气与花心蕊在一处,她怎么可能,勾结外魔!” 禾兹心痛难忍,连番的质问,问的天帝心神大损。 “莫非……本君,真的错了么?” 天帝眼中颜色浊黄,眼皮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不相信,自己稳坐天帝之位,这漫长的时间以来,自认为兢兢业业,怎可能杀错了人? 此时一阵淡淡的香风送来,王母缓缓走了进来,轻声叫了声: “兹儿,莫伤,这……都是命!” 禾兹望着王母,喃喃道: “不,母神,这不是命!这不该,是小灵的命!她……她上辈子,可是池梧啊!儿岂能,又负了她?” 天帝眼神疲惫,他看了眼王母,眼眸深垂,以往浑身那股劲儿好似消散地没影,这一刻,他将自己从天帝的角色中抽离开来,他往台阶上缓缓一坐,对着王母低声语道: “幽若,我们好久,不曾这样说话了。” 王母凝聚的眼神顿时涣散开来,幽若这两个字,她本以为,不会再有人提起。 她已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好好看一眼这个男人,她慢慢转过头去,叹道: “尤记得上一次,你唤我这名字,还是咱们在凡间历劫时。你我因那花玉夭,隔阂多年,本就对兹儿有所亏欠,如今,你铸下大错,杀了他的心爱之人,他这心头的伤,为娘的知道,便是比那刀山火海还要苦。” 她疼惜地看了一眼一直静默不语的禾兹,眼中凉丝丝,尽是无尽的惋惜。 禾兹语道: “母神,我记得天界有一术法,乃是以气换命之法,只要死者不超过一年,便可以以命换命……” 王母大惊,急呼: “兹儿,不可!此乃禁术,这千古以来,未有尝试者,若……若失败了,岂不白白搭上你的性命?再说……你竟舍得抛下母神?母神十月怀胎,历经千幸万苦,方诞下你,纵你再爱那青灵,她已经不在了……” 禾兹眼神坚定,语道:“可这是,我们欠她的!” 天帝此时站了起来,向着禾兹走过去,盯着他,说道: “或另有一法,可救她性命。” 禾兹眼神一亮,急忙握住天帝的手道: “父帝,快……快说!” 天帝指了指上面,眼神憔悴,缓缓语道: “你的师傅,灵风仙尊知晓一旧事,与这起死回生之法有关,你去寻他,或有解法。” 禾兹闻言,朝着三清天,急急奔去。 天帝幻出一页白纸,提笔急书,乃是一份禅位书,继承人,自然是他唯一的儿子禾兹。 他将这禅位书交于幼先,令他暂代政务,待禾兹归来时,转交于他。 王母眼眸微动,语道: “当下邪魔在外,天帝此时卸任,我当真不解了。” 天帝悠悠一叹,说道: “你我历经万难,也将这天宫管出这许多问题,是时候,让他独自去承担了。方才,我已向西天普光如来处送信,自此,去西方听经。王母,可愿同去?” 王母顿了顿,点了点头。 “但愿我儿,得偿所愿。” 二人相视一笑,携手消失在云端。 那日,百花宫神女花玉夭稍觉身子爽利了许多,好好端着一盏灵芝羹,正小口喝着。 有一个小花仙神色惶恐,跌跌撞撞跑进来禀告,说天帝下了对花心蕊追杀令,对花族的流光夫人下了逮捕令,因她们勾结邪魔,残害仙族与凡族。 她心神大震,有气无力地唤了声:“心蕊” 手中的杯盏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她紧紧抓着那小花仙,问她玉帝何在?纵然心蕊犯了再大的过错,可花心蕊在她的眼中,永远都是个孩子,既然是孩子,有什么不可以原谅呢? 那小花仙见她神色激动,身子又弱,忽然后悔就这般直愣愣跑了进来,若这神女出了差错,这一宫小仙,又何处安身? 百花神女花玉夭见她闭口不言,深深不安,狂她说自己身子大好,有话尽管说来。 小花仙踌躇一会儿,将天帝传位禾兹,与王母驾鹤,去西天听经的事情如实相告。 花玉夭听得玉帝竟然撇下她,与王母双双离开,深感这多年的情义好似夜露一般,短暂而虚无,她听后病容越发憔悴,越发地一病不起,不久之后,便香消玉殒,魂归九天。 一花凋谢,百花枯,牡丹一族,自花玉夭陨落后,便一蹶不振。 天兵得了令,在八荒搜索花心蕊,但是八荒太大,她入水滴入海,实在难寻。 不过另一边,另一队天兵拘了战神殿的红落,将那红落,直接打入了凡间。 又来到花族,捉拿住了正在惬意午休的古流光,将她暂拘在天宫的天渊石海,等候新天帝禾兹归来发落。 自此,桃花一族,因古流光被捕,也今时不同往昔,花族因两大族受到重创,也不复往日的兴盛,渐渐地门庭没落,宗浆南低调了许多,吩咐弟子关闭山门,休养生息起来。 随着禾兹率兵战邪魔的事迹在八荒传开,八荒之人,渐渐知晓这邪魔的存在,更有活得年久的神仙,对这邪魔有更深的认识。 传闻那是来自天外的魔,数十万年前,此魔便破天而来,欲占据此六界,令此世界生灵倾覆,乃是六界的公敌。 老神仙谈起,那时候,将那邪魔封印的,乃是女娲娘娘的弟子霞嫣神女。 听说,她原本的真身乃是一颗五彩石,是她以身补天,隔绝了天外的邪魔,又散尽全身修为,以大神通布下八荒阵法,将留在六界的邪魔封印在天虚殿中。 如今这天虚殿的上古魔尊逃了出来,势必会想方设法捅破苍穹,与天外的魔联手,卷土重来。 第174章 芳迹有寻 听闻那上古魔尊已经将那破天法器铸好了一半,待法器大成,便是这六界的末日。 此言一出,不肖天界去劝说,妖魔界、幽冥界纷纷派出使者,欲出兵与天界联手,去西荒屯兵。 此时禾兹因心系青灵,正在三清天等着师傅灵风仙尊出关。 收到赤焰关于二界的传信,便将此事全权交于赤焰,令他带了三界的援兵,去西荒,将一众邪魔包围,纵然不能灭掉,也要阻止他们出来,去残害别的生灵。 因三界合力,那上古魔尊龟缩在那西荒,六界也得到了暂时的安宁。 虽然双方仍旧僵持不下,但各界自从联合驻守围攻以来,便再也没有出现生灵被无故残杀和消失的消息,可算是迎来了短暂的安宁岁月。 三清天上,听风涯上,一株万年菩提树又到了一年中最盛的时节,那绿叶繁盛的模样,好似一朵朵绿色的云彩,几乎将立于树下的禾兹遮挡完毕。 他闭着双眸,面向崖上的一个石洞静静伫立,那石洞大门紧闭,好似与这世间的一切都已隔绝。 他黑色的玄衣上,布满了灰尘,他不知道自己在此站了多久,只见菩提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曾经也有雨水滂沱,雨水洒在他的脸颊上,顺着他的身子流淌而下,将他所站立之处,冲出一个小小的浅滩。 后来,菩提树上来了一只黄色雀鸟,以为他是一根木头,总在暖阳洒下的时候,跳在他的肩上玩耍,将他细长的黑发,编织成了一个鸟窝,有事没事便在那黑丝做的鸟窝中打滚。 直到,不知过了有多久,有一日,那扇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传来一声沧桑的叹息声: “哎~” 那黄色雀鸟惊咋而起,一飞冲天。 他动了动眼皮,由于久不曾睁开眼睛,他似乎都快忘了这睁眼的感觉,他眉尖微动,仿若刚经历了一次梦魇,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那终于打开了的大门,眼中始有了一丝微弱的神采。 一个身着灰衣长袍的老者徐徐走出,老者面目慈祥,神色沧桑,将目光凉凉落在他的身上,悠悠道: “兹儿,三百年了,你何必执着。” 他张了张嘴,努力半晌,方挤出几个字来,以低沉的声音,生涩地语道: “求师傅,救她。” 伴随一滴眼泪落下,他心情沉重地跪了下来,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地面染出淡淡的血色。 老者蔚然一叹,一双眼睛深邃无比,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 “兹儿,你可知,师父为何不愿见你?” 他看着老者那张慈祥的脸,仍旧是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求师父,救她。我愿意,用一切,换她活。” 老者伸出手来,接住一枚飘落的菩提叶,语道: “自古万物,生灭轮回,自有定数。今,兹儿你,痴心求变,你的命数,也将因你之故,发生变化,于你,乃是……致命之劫。你身系天下安宁,为师不得不,替天下苍生作考量啊。” 他垂下头,黯然道: “师傅,救一人与救天下,兹儿心中,并无不同。” 老者静静看着他,见他执念不改,神色坚定,不觉喃喃道: “兹儿,你变了。” 老者转过身去,悠悠道: “取玉簪一株,栽于盆中,以春之百花蕊为泥;侧挂聚星灯一盏,可聚残魂;以雨水时节无根水浇灌一千日,可生灵智;再以亲人之血,浇灌一千日,可生血肉。天雷所灭,应无转世,残魂尚在天地之间,如此,或有生机。” 他激动地站了起来,急忙幻出一页纸来,将每一个字都妥妥记下,道: “师父可知,聚星灯,在何处?” 老者缓缓道: “幽冥界,沉鱼君玄征,曾有一盏。” 他激动地站起身来,道:“多谢师父。” 老者喟然长叹,道: “三百年前,你师祖便隐隐有了坐化之像,十年后,无论如愿与否,记得……上三清天。” 他抬起的脚一滞,抬头望了望听风涯,手紧紧攥着衣襟,低声道了声: “是。” 他朝着那缓缓闭上的山门,又磕了一个头。 方才起身,落到天原天河,将身上的尘埃洗净,喃喃道: “小灵,等我。” 他离了天界,很快便来到了幽冥界,今日幽冥界格外热闹,年轻的男女用沾了水的仙草互相玩耍,嬉笑之声不绝于耳。 凭着记忆,他来到沉鱼君的府门外。 正要敲门时,一头巨大的绿毛狮子越过院墙,向他扑了过来。 他正要飞身后退,院里传来了沉鱼君悠悠的声音: “绿豆,让他进来。” 绿毛狮子龇牙咧嘴地退了几步,转身走进了屋子去。 禾兹远远跟着这狮子,穿过几个游廊,从一簇繁花之地穿过,只见几株蓝色花树下,有一个亭子,一身白袍的沉鱼君正躺在亭中的一个躺椅上,抱着一本书,正看得没移开眼。 他身侧的圆桌上,只摆着一个寒玉做的花盆,奇怪地是盆子中除了泥土,空无一物。一盏黄色的灯挂在一侧的架子上,即使白昼,也散发出黄色的光。 禾兹没走几步,便来到沉鱼君跟前,见他没有发话,便静静站着。 沉鱼君沉默了半晌,方抬了抬眼,瞥了眼杵在一旁的禾兹,幽幽道: “战神殿下,比上次,礼貌了许多。” 禾兹知他在点他上次破门而入的事情,如今有求于沉鱼君,他可是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他双手作揖,深深鞠了一躬,赔礼道: “晚辈唐突,沉鱼君莫怪。” 沉鱼君见他态度端正,稍正眼瞧了瞧他,将他从上到下打探一番,见他衣服微微凌乱,调笑道: “不知你兼程来我这寒舍,为的是何事?” 禾兹等得就是沉鱼君此话,他脸色俨然,态度极诚恳,直直跪了下来。 沉鱼君见状,将书本移开,装模做样地嬉笑道: “哟……这是?” 禾兹知道沉鱼君对他颇有成见,但此时情况紧急,便开口直言,将想要向他讨要聚星灯一事,如实说出,并承诺,无论沉鱼君想要以什么来交换,他都愿意。 第175章 下凡 沉鱼君见他诚意十足,又肯低头,手指扣着桌面,沉吟半晌,方才略有不满地说道: “小丫鬟跟你短短时日,便葬身青龙台,那天雷灼灼,她一小小女子,死得该多么痛苦,那时,本君连你的影子也不曾见到,如今隔了三百年,反倒想起有这么一个旧人了?” 禾兹听出了沉鱼君话里话外的嗔怪之意,他无意为自己争辩,只是语气沉沉地说道: “我……很爱她。” 沉鱼君噗嗤一笑,幽幽道: “禾兹君的爱,是用嘴说说么?” “这未免,也太轻如鸿毛了。” 禾兹地下头来,将这三百年守在三清天的事一一道出,他这许多时日,不过换了一个青灵如何能活的消息而已。 沉鱼君听得一拧眉,看着眼前这个执着的少年,尤记得多少年月前,他也曾一心跪在他父君的面前,求他父君允他与丝素在一起,但终究……他未杀丝素,丝素却因他而死。 丝素那一株柔弱的玉簪花,永远地离开了他。 他遍寻八荒,走进上古遗迹,与魑魅骷髅相战,经历九死一生,方寻得这聚星灯,历经千年,终于将丝素的魂魄聚集在一起,他本以为,丝素立刻就能回到他的身边,奈何,丝素并无族人,那一碗亲人之血,愣是没有办法找到。 也许是上天可怜他痴心一片,他又见了一眼丝素的魂魄,可上天终究是残忍的,又让他亲眼看着她魂飞魄散,永远泯灭在这天地之间。 如今,有一个少年,要走他当年走过的路,他心底,不知不觉,升起了一抹极淡的欣慰。 同时翻起的,竟然还有一丝微酸的感触,他不知这感触因何而起,不过他知道,自己与面前这少年一样,希望青灵这丫头,能活。 他不知这种执念,是源于青灵与丝素极为相似的命运轨迹,还是因她也是一株玉簪花,或者是因为她曾是自己的小丫鬟,在这方院落里与他相伴两百年,究竟为何,他已是想不清楚了。 近来,不知为何,丝素在他脑中的模样愈发模糊起来,令他时时产生一种错觉,那过去,或许就是一场悲伤的梦罢了! 他早已收集百花之蕊、无根之水,将青灵的魂魄聚集在这聚星灯中,可是近来,他心中有些忐忑地发现,他好似也不清楚,这青灵是否还有亲人在世…… 他看了眼守在他身边岿然不动的禾兹,问到: “你可知,小丫鬟还有亲人在世?” 禾兹知晓他的意思,神色大喜,他之前早就怀疑,这聚星灯与那花盆,莫不是为青灵所设? 如今沉鱼君这话,更印证了他心底的想法。 他激动道: “小灵她,可是在此?有的,我知道,她前世尚有一父,此事,我定能办妥。” 沉鱼君眼中一亮,看了一眼那空空如也的花盆,微微点了点头。 此时禾兹也瞧见了沉鱼君的神色,极度深情地走向那个空荡的花盆,虽说男子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处。 禾兹眼中的泪,簌簌得就滚了下来。 他双手伸出,小心捧着那花盆,柔柔道: “小灵,是你么?我是你的夫君,你可听见了?” 他伸出手来,轻轻摸着那透着百花香气的泥土,充满感激地望了沉鱼君一眼,激动道: “沉鱼君大恩,我禾兹,必报。” 沉鱼君眉头微挑,饶有兴趣得盯着禾兹。 禾兹将那花盆抱在怀里,用宽大的袖子挡住,喃喃道: “此时风大,小灵,是定是冷了?” “小灵,你如何不说话?” 禾兹说了几句,望着沉鱼君道: “还是魂魄之时,可是不能言语的?” 沉鱼君幽幽道: “自然是能言语,只是你我,应是听不见的。” 沉鱼君话语刚落,一阵旋风从亭子外吹来,撩起禾兹的玄色外衣,禾兹眉眼一展,急冲怀里的盆说道: “小灵,可是你在与我说话?” 沉鱼君古怪地看着禾兹,见他那模样,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抱着一盆子泥巴,在那里干嘛?” 禾兹闻言,先是一愣,疑道:“这聚星灯在此,又有百花之泥,桌下一瓶雨水,这盆里,难道不是小灵?” 沉鱼君幽幽一叹,道小丫鬟并不在此处。 禾兹将花盆往桌子上一放,追问道: “她在哪里?” 沉鱼君顿了顿,缓缓道: “小丫鬟魂力微弱,这聚星灯用了三百年,不过收集到一缕极微弱的灵魂,这魂力好似一根风中的蜡烛,随时,都有湮灭的风险。” 禾兹听得身子一僵,急道:“那边如何是好?” 沉鱼君继续说道: “本君已将这残魂经幽冥轮回涯,投入人间,令她多接触阳气,或许再回来时,便可受用那一碗亲人之血,重铸血肉。” 禾兹松了一口气,但随后眉头一挑,问到: “如何多接触阳气?” 沉鱼君嘴角一弯,幽幽道: “倒也简单,不过多爱几个男人,便是了。” “什……么?” 禾兹一时间愣住了,就要飞身下凡,他道:“那怎么行?我乃她的夫君,她怎么可以在凡间与别的男子相爱?还……还不止一个!” “沉鱼君,我要下凡,我该如何做?” 沉鱼君见他这般模样,以仙力入他体内一探,道: “纯金之龙,乃世间最阳灵兽之王,你要以身下界?” 禾兹点了点头,沉鱼君扔出一颗圆圆的药丸,令禾兹吞下。 道:“吃了此物,你只可以凡人之身份见她,再有,不可说出你们之间的纠葛,可能做到?” 禾兹点了点头,想也不想就吞下了这药丸。 他真要问沉鱼君如何下凡时,他只觉得背后上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在一阵哀嚎声之后,他从高空坠落,跌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之上。 过往的行人见天上掉下一物,熙熙攘攘之声顿时停了,纷纷向着他围观起来。 禾兹趴在地上,只感到胸口一阵的憋闷疼痛,刚想使个仙法治愈,他憋足了劲儿,发现自己竟然似个凡人一般,一点儿仙法也没有。 第176章 万金娘子 来往的行人见他动作怪异,都道他是个脑子不正常的智障,长嘘短叹一声之后,纷纷不再围观于他。 禾兹试了半晌,终于放弃了,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咳嗽了两声,眉头紧蹙,暗自道: “该死的凡躯,太弱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这凡人的街上,心里正想着,去何处找小灵。 那沉鱼君将他投在此地,莫非小灵也在这里? 他环顾周围,这条街十分繁荣,街上的男女老少络绎不绝,方走了几步路,便听到 这条街上的叫卖之声: “包子唉,又香又软的肉包子唉!” “冰糖葫芦咯~” “唉,夫人,今日上巳节,买把艾草,给你郎君驱驱邪!” 一阵咚咚咚的锣鼓声响起,一个小厮从一个挺大的店铺出来,嚷道: “咱们李记绸缎庄,今日上新料子了,这位客官,进来瞧瞧!” 禾兹这是第一次来这凡间,果真新奇有趣,难怪小灵,总让阿凤带凡间的粽子来吃。 正往前走了几步,一群男男女女从他身后涌来,奔跑着往前面去。 禾兹本能地想向天空一跃,谁知在原地跳了几下,他方才想起,如今自己,已经是仙法尽失。 “碰” 一个女子从他身后跑过,撞到了他的肩膀上,他转头一看,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女,少女见他看她,便道歉道: “这位公子,着实抱歉,我没看到你。” 说完,她提着裙子就要继续追赶跑在她前面的人群。 禾兹一把拉着这女子,问道: “你们这么着急,赶什么呢?” 女子见他发问,奇怪道: “公子莫非是外地来的?岂不知,今日乃是我们如春城最大的日子?” 禾兹拧着眉头,摇了摇头,依旧紧紧拉着这女子的衣服,不肯松开。 女子无奈,只得解释道: “今日万金娘子要去绥河放河灯,这满城的男女,都要去一观她的风采呢!” 禾兹喃喃道:“这万金娘子,又是何人?” 女子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万金娘子你居然没听说过?万金娘子在我们天月国,乃是一等一的人物,是如春城百花楼的花魁娘子!” 禾兹一听,不过是个烟花之地,不禁面色十分嫌弃,斥道: “这凡间,真是世风日下,男男女女,奔走相告,为的居然是去看一个风尘女子?” 面前的小女子如此一听,竟然有些生气,一板一眼地对禾兹纠正道: “万金娘子,可不能仅仅用一个风尘女子来看她。想当初,西虢国国主铁骑南下,要吞了咱们天月国时,可是万金娘子以一曲歌喉,劝退了十万铁骑啊。她一人,可救一国之人,就连国君初旭,也对她以礼相待。难得的是,这万金娘子,生得娇美无双,乃是我们天月国女子的楷模!” “我不与你说了,莫要再拉着我,去晚了,就见不到万金娘子了。” 禾兹没有再拉着这女子,再回头看时,这条街已经空了,没有一个人影,就连方才那些卖包子卖绸缎卖冰糖葫芦的,也不见了踪影。 禾兹心下更加生疑,喃喃道: “莫非,都去看这万金娘子去了?” 他狐疑得跟着前方的人群,亦步亦趋地跟着人流,穿过几个小巷,又过了几座小桥,来到一处地势十分平坦的沿河街道上。 此时,两岸已经围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将这原本宽大的街道,挤得那是水泄不通。 禾兹都不用脚走的,便被人流挤着移动了几百米。 只是越往里走,他的鼻子嗅了嗅,闻着人流中混杂着各种味道,有烟味儿、有臭脚味儿、有小孩儿嘴里的葱肉包子味儿……长居天宫的他,第一次闻到如此混杂的味道,只觉得胸口发闷,眼睛发酸,他只得将两个鼻孔死死捏住,垂眉长叹: “这凡界,竟是如此疯魔之地。” 他看前后的人流还在蜂拥,他寻了一个小小的缝隙,挣扎着走了出来,正想找一个高一点儿的地方,好远远看看这万金娘子是个何种人物。 他方抬起头,入眼便见到那水缸上、树上、屋顶上、驴儿马儿背上、轿子顶上……但凡是稍微高一点的地方,但凡是能落脚,都站满了人,他跳了几次,只远远看到那河畔,一个红色的花轿顶子,以及那万金娘子头顶的大红色牡丹花,对这万金娘子的容颜,那是一点儿也没看到。 左右,禾兹此番为的是找小灵,他索性走出人群,坐在一旁,等着人流散了之后,再找个人问问,想到这里,禾兹不禁眉头微蹙: “坏了,都不曾问问沉鱼君,小灵如今年方几何?是个五六岁的丫头,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亦或是八九十岁的老妪?若她已快过完一生,本君岂不是来得太迟,她可莫要爱上别的男子才好。” 正思索间,他的肚子‘咕咕咕咕’地叫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肚子,只感到无比地饿,饿得竟然有一种头晕目眩之感。 以前在天宫之时,只要灵力充沛,就算不吃饭,也是没有什么感觉,来了这凡界,一顿不吃,竟然就饿得受不了。 真是缺什么来什么,他鼻子嗅了嗅,有一股馒头的香味飘了过来。他暗忖:“实在奇怪,往昔本君从不觉得这白面馍馍有啥好吃的,今日怎么觉得它如此美味?” 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起身跟着味儿来到一个摊前,他指了指蒸笼上的一个个白乎乎的馒头,问道: “此馍馍,给我一个。” 这摊主是一个胖头男人,见来了生意,陪着笑走了过来,一面伸手去拿馒头,一面笑嘻嘻地说道: “客官,您拿好了,两文钱一个。” 禾兹见这老板眉开眼笑,口中笑嘻嘻地说着两文钱,他掏了掏口袋,里面刚好还有两块灵石,便摸了出来,递给这摊主: “来。” 胖头男人见禾兹递手过来,以为是两枚铜钱,笑嘻嘻地一面伸手去接,一面将手里的馒头递给禾兹。 禾兹饿得头晕,满脑子都想着填饱肚子,正要一口咬下去,那胖头男子看着手中两块蓝盈盈亮晶晶的石头,眉头紧紧地皱着,急急道了声: “慢着!” 第177章 重要的人 将那两块灵石往地上一扔,气道: “我说这位小哥,看你生得白白嫩嫩,斯斯文文,怎么尽学些下三滥的勾当,捡两破石头,当钱使,骗吃骗喝呢?” 他话未说完,一把薅过禾兹手里的馒头,放回蒸笼里,转身拿了个竹编盖子,一盖子将这馒头盖得密不透风。 禾兹巴了巴嘴,眉毛挑了挑,捏紧了拳头: “你这憨货,竟敢对本君无礼?简直放肆!” 胖头男子见禾兹不走,又是这般语气,他撸起袖子,呵道: “嘿!你个一文钱都没有的穷光蛋,还本君本君的。怎么,欺负老子我没读过书,认不得真神?我呸!你以为你是那皇宫的扶苏公子,还本君本君的勒!滚!” 禾兹本就饥饿难耐,饿得心发慌,如今被这胖头男子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他捏着拳头就想给这胖头男子一拳,说出拳,就出拳。 那胖头男子见禾兹动手,竟然也是个不怕事的,将他那胸肌一挺,两手攥了拳头就迎了上来。 “嗯?” 禾兹明明感觉方才出了重重一拳,这要是往昔在天宫,不轰塌一座山,也要打断一条河,如今,却好似豆腐打在了石头上,一点儿劲儿也使不出。 那胖头男人看着禾兹憋足了劲儿,在自己的胸前跟挠痒痒似得,不禁哈哈哈大笑。他抬起手来,一拳头打在禾兹的胸口,禾兹顿时飞了出去,趴在几米远的地上爬不起来。 胖头男人还叫道: “大家快来看啊,这个小白脸,没钱买馒头,还冲我撒气,想打我。大家快看看啊!” 此时,因那万金娘子早已放完了河灯,上了花轿,外围的人开始散去,见这里有好戏看,纷纷围了过来。纷纷说这盛世年代,居然还有人一文钱也拿不出来,定然是个好吃懒做的人,纷纷指着禾兹一顿数落。 那胖头男人见众人站在他一边,顿时来了精神,十分慷慨地从蒸笼里面拿出了一个白面馒头,粗大的手撕开一坨,往禾兹面前一扔,调笑道: “来来,学学俺家旺财,叫两声!俺给你一口白面吃!” 禾兹看着一坨像被狗啃过的白面,咕噜噜得滚了过来,上面沾满了泥,他憋得脸红,气道:“尔等刁民,待本君重回天宫,定要将你扔下九重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哟哟哟,大家听到没?他还能让我下地狱呢?你咋不说你是玉皇大帝呢?你要能让我下地狱,俺就是那金刚菩萨,当我们三岁小孩呢?” 胖头男子一阵讥笑,引得得围观的众人捧腹大笑。 这里的人莫说仙人,就是活了两百岁的人都没见过,只当禾兹得了失心疯,看个耍当。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禾兹又饿又挨打,平生所受之侮辱,没有比这更甚的了。他此时忽而明白,他那师父那灵风仙尊所说,自己的命运轨迹会因此改变的意思。 他此刻虽然趴在地上,但是他心中怎么能因为一个区区凡人就屈服? 他正要爬起来,看到眼前有一个晃动的嵌了金丝的裙摆,他抬头一看,见到一张熟悉又美丽的脸庞,她蹲在身来,伸出白皙的玉腕,给他递了一个酥饼点心,轻柔问到: “你可是饿了?” 禾兹看到这张脸,只觉得方才地委屈,好似顿时消失了,他接过女子手中的点心,激动地唤道: “夫人,为夫很是想你。” 那女子听得眉头微蹙,顿时有些不开心了,叹了一口气,便要离去。 围观的人看见,纷纷又对着禾兹斥责起来,“这小子怕是得了失心疯,唤万金娘子做夫人,他也配!” 禾兹望着她上了一顶轿子,慌忙爬起来,急步跟了过去,他喃喃道:“小灵,原来此世,你便是万金娘子!” 此世降生为万金娘子的青灵,正坐在百花楼最奢华的轿子上,她眉头微蹙。 轿中的小侍阿鲤撩起轿帘,看那禾兹紧紧跟在后面,道: “娘子,你看那乞丐,还跟着你呢!” 青灵取下头上那朵大红色的牡丹花,往轿中一扔, 回道:“随他去,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阿鲤见那牡丹花滚落在轿中的一个角落,慌忙将轿子的帘子拉下来,生怕人看了去,叫了声: “哎哟,我的好娘子,这是当朝太子扶苏公子送你的牡丹簪花,你要不戴便好好取下来,这么个样子扔掉,给那万花楼别的娘子知道了,参你个藐视皇家之罪,可怎么办!” 阿鲤一面说,一面将这牡丹簪花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取出怀里白净的绢帕,小心包了起来。 青灵见阿鲤这般小心为她着想,话语软了些: “阿鲤,我也不知是为何,大小我看着这牡丹花就不喜欢,偏偏那扶苏公子挑这个送给我。” 阿鲤伸出手来,整了整青灵头上被拔牡丹花弄乱的发丝,语重心长地劝道: “我的娘子,别的姑娘想都想不来这个,你还不喜欢,这要叫别人听了去,不得说你变着法子地炫耀么?这不是越发招人的敌意么。” 青灵见阿鲤操心这个,又操心那个的样子,知她一片为自己担心的心,便服软道: “好阿鲤,我听你的就是了。我答应你,以后但凡重要的场合,我都好好戴着便是了。” 阿鲤听得如此说,转愁为笑,方放下心来,又想起今夜万金娘子的安排来,问道: “娘子,今夜扶苏公子约了您莲湖品茶,我令人去西丘上采摘了公子喜欢的迎春花,回头给插在瓶子里,可好?” 青灵微微一顿,凝视了一眼蓝天,低声道: “嘘!万不可叫谢妈妈知道,我回绝了扶苏公子今晚的邀约。” 阿鲤急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忘了还在轿中,脑袋“咚”地一声撞在了轿子顶上,她捂着脑袋,急道: “扶苏公子可是以一百金相邀请,您怎么说回绝,就回绝啦?这要谢妈妈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青灵拉着阿鲤,示意她小声一些。 她幽幽道: “阿鲤,你不知,今夜这人,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第178章 血书 阿鲤见青灵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这些年蒙青灵关照,她一心只护着青灵,是谁也不怕得罪的,青灵既然如此说,自然是要帮着她打掩护的。 说话间,花轿与仆从一行人已经到了万花楼,即使到了黄昏时分,这万花楼来往的贵公子依然络绎不绝,身材跟个圆冬瓜似得谢妈妈笑盈盈地站在门口,欢喜无比地迎来送往,看着各个进来的公子身上,鼓囊囊的钱袋子,脸都要笑烂了。 这一见到青灵的花轿回来,顿时眼里没有了旁的人,欢欢喜喜地走了过去,极关照地叫道: “万金娘子,这么快就放完河灯回来啦?” 她轻轻撩起轿子的帘子,露出一张满月似的大脸盘子,两只眼睛弯弯,活像两个会动的月牙饺子。 青灵紧了紧阿鲤的手,面色俨然道: “辛苦谢妈妈了,我……还要准备晚上的邀约,就不和妈妈多说了。” 谢妈妈急忙伸出手来,小心扶着青灵,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连连称:“是是是,万金娘子如今就是天仙儿似的人物,妈妈我呀,晓得的晓得的。” 谢妈妈急忙让出路来,谄媚无比地盯着青灵的脸。 “夫人!” 青灵正要方埋入门口,才跨了一步,忽然听到一声急切的呼唤。 她扭头一看,正是方才她见了可怜,给了他一块点心的穷小子。 禾兹见她出来,忍不住就要往里面挤,沉鱼君给他说的话,他早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一个劲儿地又唤了几声夫人。 青灵心中纳闷,这直呼呼地唤她夫人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遇见,不禁奇怪,又多看了他一眼。 见他似真情流露,猜测莫不是对自己情根深种,得了单相思。虽然他穷困潦倒了些,也不忍他在这里胡闹,免得落个被谢妈妈收拾一顿的下场,便好言相劝: “这位公子,此地不是你能来的,回去。” 禾兹见了青灵,岂能就这般回去? 她一步走上前来,深情地望着青灵,说道: “夫人,为夫为了寻你,等了三百年,走,我们快离开此地!” 青灵见他说话奇奇怪怪,什么三百年的话也说得出来,便知道与他是说不通的。 就打算不再与他多说一个字。 那谢妈妈一眼便看出,眼前男子不过是个穷酸书生,她一步站在禾兹面前,粗声粗气地对禾兹吼道: “也不回去,用镜子悄悄看你这样儿,祖上三代也抠不出一定金子,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到万金娘子身上来了?再不滚,老娘打断你的腿儿。” 禾兹听了生气,但目光一点儿都没有离开过青灵。 他冲着谢妈妈,冷冷道: “不知要多少银子,才能将这位将万金娘子娶回家?” 谢妈妈见禾兹发问,见他穷酸,本不想理他,但为了断他的念头,二来她素来晓得万金娘子不喜伤人见血之事,便大嘴一张,眯眼说道: “万金娘子名为万金,自然是一万金子,方可谈谈。” 谢妈妈右手肘衬在门框上,两个鼻孔对着禾兹出气,禾兹听到这一万金,虽说在凡间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是他乃九重天太子殿下,要是以往,随便施个点石成金的术法,便可以了。 只是如今失去了灵力,也不知几时能恢复,但他相信,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此时,不过小事一桩。 他一把夺过守门大汉腰间的刀来,那谢妈妈鬼叫一声,以为他要砍她,正要呼救,谁知禾兹对着自己的袖袍一刀划下去,嘶拉拉的破裂之声,清脆而响亮,就连青灵也停下脚步,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禾兹竖起刀尖尖,将他自己的食指捅破,红色的血液好似一泓极细长的清泉,刹那间就流了出来。 青灵捂了捂胸口,心慌地抚了抚额头,脑子晕晕乎乎,她不禁心底一阵咒骂:混小子,不知道你万金姐姐晕血么? 她以为他这是求爱失败,打算死在她面前,毕竟这种想靠着剑走偏锋、出奇制胜的小白脸,她混迹风月场所这么多年,已是见惯不惯了。 谁知那禾兹以指代笔,以血为墨,在那快撕下的袍子上写着什么,青灵眉头微蹙,瞧他那股子劲儿,还颇有一番世家大族的模样,若论起气质来,比当朝的扶苏公子,似乎面前这小子的这气场还要强上许多。 她不禁暗自揣摩,他这是在写血书? 思索间,禾兹将那写好的血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到青灵的手上,柔柔说了句: “夫人,为夫这就去为你挣那一万金,等我!” 青灵也不知为何,不由自主地就接住了这块血书,她惊诧地看着他十分不舍地没入人海,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也太奇怪,所以那谢妈妈与门口的汉子光顾着看热闹,一时间竟然忘了阻止。 待他们想要阻止时,禾兹已经消失不见。 青灵两指拈着这快血书,眉头蹙得更紧了,阿鲤见她犯愁,问到: “万金娘子,这上面写的啥呀?” 青灵奇怪地看了一眼阿鲤,表情古怪地说道: “这衣袍乃是黑色,我……也不知。” 她只记得那日,阿鲤捧腹大笑,阿鲤说,这男人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可惜不学好,对着娘子这样的美人,又拔刀又放血的,倒是个痴情种,但就是太穷,有想吃万金娘子软饭的嫌疑。 不过,她没有听众人的意见,终是留下了这块袍子,大家都以为她是顾念那男子一片痴心的时候,青灵夜幕时分挑着灯,将那料子细细琢磨,道: “这布的织法好特别,卖给李记绸缎庄的李老板,应是能得不少钱。” 阿鲤早就习惯了青灵这性子,听她如此说,便宝贝似得将这块布放在一个匣子里,好生锁好。 青灵看了看时辰,此时月挂柳梢,该去莲湖了。 她令阿鲤早早睡了,见此人,她向来是独自赴约。 青灵略做梳妆,换了一身极舒适的衣服,关好房中的门窗,正要熄灯出去。 第179章 沉鱼仙人 此时忽然听得身后的那扇窗子被人推开,她心中一紧,在百花楼这么多年,竟然还能遇见如此偷偷摸摸的登徒子? 她随手薅了一个茶杯,紧紧捏在手中,转身时,果然见身后站着一人,正是那扶苏公子。 她心道:与他之约,不是退掉了么?怎么还做起了梁上君子。 扶苏公子是个常客,每每最是喜欢与她品茶谈诗,虽然贵为当朝太子,却是个不可多得的雅人。 她敬重他乃谦谦君子,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钱多大方。 所以在一众客人中,对他是另眼相待,虽然她一向是个卖艺不卖身,陪茶饭不管就寝的清白之人,但那客人稍有些油腻色胚的,她虽面上不说,但心中早已恶心至极。 更别说那种囊中羞涩,又要打肿脸充胖子之人,她更加嗤之以鼻,将这些人一个个记进了一个黑名单的小本本里。 至于这扶苏公子嘛,自然是记在另一个贵宾册子里,享有特殊的待遇。 青灵见到这扶苏公子,先是按照程序地将他在册子里的地位回忆一番,明确了他的等级之后,拿出了极专业的待客之道,自然是笑不露齿,端庄淑仪地款款走过去,问了个: “公子,今夜恐怕对不住你了,妾身今夜另有” 扶苏公子眼神隽永,他好似没有用心在听青灵说什么,抬起手来,似要摸青灵的肩膀。 青灵顿时有些恼怒,就冲他这轻浮的行为,明日就要将他在册子上的排名给他删去,她方退了一步,那扶苏公子便要倒进她的怀中,她急忙伸手去推,手掌方落在他的胸前,只觉得黏糊糊一团红色粘在了她的手上。 一摊鲜血在他的白衫上逐渐晕染开来,她看着手中大红的血迹,只觉得脑袋晕乎乎又犯了晕血之症,恍然明白过来,这扶苏公子是受了重伤。 此刻,这扶苏公子已经晕了过去,完全不省人事。 青灵先是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了请郎中、买药材、照顾病人等等的花费,略微一算计,算上成本加上自己的工钱,在八十金上多做了个四舍五入,大笔一划这扶苏伤好后约莫付自己一千金的欠条。 计算妥当,方满意地拿起他带血的手指,在他的胸前按了按,在这欠条上按了个红色手印,方急吼吼地走到阿鲤房中,将她连夜唤醒,取出自己埋藏的私房钱,令阿鲤连夜请郎中。 当阿鲤看着青灵这逆天的算法时,不禁叹道: “娘子,你不去打家劫舍,委实是委屈了。” 青灵冲阿鲤一眨眼,低声道: “你还嫌我写多了?且看收得回来收不回来再说。” 青灵念着扶苏公子身份特殊,便令阿鲤去重金请了一个信得过的郎中,选僻静的小路,绕到自己的小楼。 这郎中是个聪明的,收了重金,也不多问,几下就将扶苏身上的伤包扎得完好,留下了一个药方子,说这公子只要好好歇息,明日便可醒来,再将养几日,便能恢复个打扮,又嘱咐几句吃食,给青灵恭敬告了个别,方才悄悄离去。 青灵见扶苏脸色惨白,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又见自己装私房钱的宝匣子里,一大半的金子都是这扶苏公子给的,便做了一件自认为极慷慨的事情,便是将自己的床,让给他睡罢。 不过,她少不得又在那欠条上,加了一万金,方才小心合了门,去了阿鲤的房中歇息。 忙至夜半,她忽而想起因这扶苏公子的出现,她竟然忘了去莲湖见那人,她又强撑着爬了起来,走到那莲湖的回廊上。 此时夜深,百花楼各个屋子的灯已经关了,周围一片漆黑,她心里记挂着此人,也没来得及多穿一件衣服,晚风乍起时,她冷得打了几个喷嚏。 等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湖中的亭子中,小声呼道: “沉鱼仙人!我来啦。” 亭子中忽然闪现了一个仙风道骨的神君,正是那沉鱼君。 沉鱼君见她缩着身子,鼻子冻得通红,打趣道: “小丫鬟,做了凡人,还是这般不会照顾自己。” 青灵见这世外仙人这般唤自己,忽然觉得十分荣幸,能给这神仙做丫鬟,实在颇有仙缘。 此时她身子一暖,低头看时,沉鱼君身上的那身敞衣,已经在她的身上了。 她鞠躬道: “万金,还未感谢仙人,之前的赠曲之恩。若不是仙人点拨,教我弹奏仙曲山河唱,万金也不会令西虢国国主另眼相看,也不能有今日之财富。” 沉鱼君沉吟一番,幽幽道: “你原名青灵,为何非给自己取名万金,这名字,着实……” 沉鱼君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望着青灵发了一瞬的呆。 青灵捂了捂外衣,第一次冲人敞开心扉,对沉鱼君问道: “仙人,你们神仙,定然是没有烦恼的?” 沉鱼君眼神黯然,他望着面前这个女子,眼神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在他的眸中,这种如同佛祖般的凝视,令青灵产生前所未有的信赖感。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泯灭,思绪回到了十年前。 她悠悠道: “仙人,我们凡人,生命好似白驹过隙一般短暂,但在这短暂的一生中,却” 她低下头没有说完后面的话,眼神中微微泛着一丝冷意: “我出生之时,天现异相,周围十里,山崩地裂。村民皆说我乃不详妖孽,会为村子招来祸患,纷纷拿了火把要来我家中烧死我。我爹娘念我是第一个孩子,为了保我带着我迁移他乡。” “后来,当我大些,每当父母偶有心情不好时,恰巧我又做了些不顺他们心的事情,他们便拿了那柳枝招呼我的身上,欲做惩罚。可每每鞭子未落,那天上便是乌云滚滚,天雷阵阵,那雷声轰鸣,好似正响在屋顶。” “我爹娘也怀疑我乃不祥之人,过了两年,他们又得了一子,白白胖胖,人人夸我那弟弟是个有福气的,自此,爹娘愈发疏远于我。那年我八岁,天月国遭了水灾,家中颗粒无收。小弟饿得命悬一线,阿爹阿娘考虑再三,终于为了几口白面,不顾我也肚中空空,还正发着高烧,将我十文钱卖给了百花楼。” 第180章 芙蓉娘子 说至此处,她言语哽咽,眸中泛着盈盈的泪光。 自此,拥有无尽的金钱,成了她一生的执念…… 沉鱼君静静地听着青灵说完嘴里的话,他目光微动,眼神中的暖意风起云涌,他点了点头,警幻仙子果真将他的话放在了心上,给她安排了一个……十分曲折的人生。 如此,他暗自念道:小丫鬟,你的魂魄,唯有尝尽世间百苦,于荆棘中重生,待归来时,才会强壮,才有重生为仙的希望。 但此时,他见她眼中生出的落寞与伤悲,他又觉得心底有一丝微微的不忍和疼痛,他甚至有些冲动,想即刻飞上九霄,找警幻仙子立刻将她的命数改上一改,可是他知道,这是万万不能的。 他怅然一叹,悠悠道: “往后,本君将神游八荒,恐……无暇看你。” 青灵听沉鱼君要走,仰起头,期盼道: “仙人,那我们,何时再见?” 沉鱼君指指天上的满月,青灵顺着他的眼光去看时,问道:“可是……中秋?” 她回过头来,此处已没了沉鱼君的身影。 她喃喃道: “神仙都是这般,来去无踪的么?” 她正呢喃之际,只见池畔的垂柳树下,一个女子的人影在闪动,她那左顾右盼的模样,好似在找着什么东西。 青灵定睛一瞧,这不正是阿鲤么? 三更半夜,她不好好睡觉,何故到处溜达? 她起身,穿过游廊,阿鲤正好也瞧见了她,急忙说道: “万金娘子,我到处找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青灵见她神色着急,似有紧要事情,便问到: “何事?” 阿鲤拉着她一面往小楼赶,一面说道: “方才我听见响动,过去查看,见那瘟神芙蓉娘子,她正趴在娘子你屋中的窗口上,眯着眼睛往瞧,我问她干嘛,她非说她的狸花猫跑进了你的闺房,要进去查看。” 青灵一挑眉: “她的猫?当初她不顾谢妈妈阻拦,非要养猫时,她不是一贯说她的猫乖顺得很,从不乱跑么?” 阿鲤撅着嘴嘲讽道: “这芙蓉娘子,仗着自己媚态娇姿,一向都不服你在百花楼压她一头,阿鲤猜想,之前我们救助扶苏公子时,她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如今堵在门口,一口咬定她的猫崽子在您屋子里呢,就是想亲自进去看看,想逮住你的把柄。” 青灵闻言,脚步不由地加快了,按理说,这万花楼留客,倒也寻常,只是自己因平日身正气清,令这天月国的一众达官贵人,特别是文人墨客另眼相待。 这芙蓉娘子今晚这行为,就是笃定了我万金娘子屋子中有男人,想要毁了我的名节而已。 青灵又问道: “她门可锁好了?” 阿鲤翘首道: “娘子放心,阿鲤走之前,就是防着她乱来,将门窗一并都落了锁,她呀,一根头发丝儿也甭想进去。” 青灵与阿鲤紧赶慢赶,终于要到了小楼,此时小楼外除了那芙蓉娘子和她身后的一个开锁匠,还有另外一人,乃是那月季娘子。 月季娘子挡在芙蓉娘子身前,真冲她语道: “芙蓉姐姐,万金娘子乃是我们百花楼的花魁,咱们一众姐妹,都仰仗着她的名气过活了,今夜她这屋子,我月季是断不能让你进的。” 芙蓉娘子捋了捋她耳后的发丝,轻启艳红的朱唇,娇滴滴地说道: “月季妹子,那万金赚的钱,还少了么?又不见分给你一分,你何苦,为了与你不相干的事儿,与我较劲儿?” 月季娘子正要分说,看到了青灵与阿鲤,故作高声道: “万金娘子,你可回来了。你可要注意了,咱们百花楼,有的娘子怕是菜子花黄了犯了疯病,总想着往别的娘子屋子里拱呢。” 青灵与月季一对视,素知月季娘子是这百花楼里少有的好心性之人,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月季娘子,道了声多谢。 那芙蓉娘子见二人眉来眼去,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她“哼!”了一声,带着那小锁匠气呼呼地道了声:“我们走!” 青灵见这芙蓉娘子不再作怪,想留月季娘子吃碗茶,又看着天色晚了,便说了择日相聚的话来,月季娘子从来就是个施恩不图报的人,并不多言语,便回了隔壁的小楼。 青灵见今晚闹了这么一出,还好那芙蓉娘子省着声音,并未大声嚷嚷,百花楼众人并不知晓,她凝眉对阿鲤道: “今夜我便歇在此处罢!给我一床被子,我睡地上便好。” 阿鲤也素知那芙蓉娘子心性无常,此番也只好如此了。 青灵将门打开,走进去一瞧,那扶苏公子正睡得香甜,她眉头微锁,他倒伤地不轻,我们说了这会子话,他竟然睡得这般沉,她再细细看他的眉眼时,只觉越看越熟悉,竟似乎在哪里见过,不过一时间又一点都想不起来。 伴随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一声冷哼,芙蓉娘子悄然站在青灵的身后。 她得意道: “冰清玉洁的万金娘子,你这暗地里偷汉子的行为,今日可叫我抓着了!” 青灵心中一紧,转身看去,那芙蓉娘子冷眸微眯,就要过来掀开被子看一看这男人是何样。 青灵没料到,这芙蓉竟然使阴招,来了个欲擒故纵,她心中微怒,趁她走过来的间隙,将一个白瓷花瓶抓在手中。 对于这等惹是生非之人,自然是当砸则砸。 这芙蓉娘子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床上的男子身上,她一把推开青灵,像野猫似得伸长了脖子就要往里面一探,青灵紧了紧手中的花瓶,算了算刚好把她砸晕的力度,试了几试。 正要给她脑门上敲下去时,这芙蓉娘子忽然惊叫一声,捂着嘴,指着床上之人惊讶道: “他他他……他他他竟然是当朝太子,扶苏公子!” 她忽而调转身子,弱柳扶风般的腰肢一扭,拈起手中的白色帕子,朝着青灵就软软跪了下来,娇滴滴地叫了一声: “好姐姐,你实在是神人,你是如何勾搭上未来陛下的,教教姐姐可好?” 第181章 落魄 青灵被她的反应惊到了,呆若木鸡得眨了眨眼。 终于领略了这芙蓉娘子性情不稳,乃是何意。 她微拧了拧眉,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这芙蓉娘子掀开她淡蓝色薄纱袖子,从里面翻出一叠皱皱巴巴的银票,笑眯眯地递给青灵。 青灵一见了这银票,眼睛微微泛了光,举着瓶子的手好似被施了魔法,再也不忍心敲下去。 她莞尔一笑,决定不和这钱财过不去,扶苏虽从前出手大方,日日见她都是白金相赠,不过最近他不知为何,越发小气了,上一次,居然说下次再见时再补一百金,她给谢妈妈的分成银子已经从自己的私房钱中出了五百两。 这扶苏公子来倒是来了,却病殃殃的白耗了她更多银子,只怕之前给他打的那欠条,也是收不回来的。 这赔本的生意,她可是一点儿都不想做,如今有人铆足了劲儿接这个活儿,替她解困,她可算是开心得不得了。 她看了一眼那一大叠银票,将手中的瓶子缓缓放了下来。 悠悠道: “我素来是个惫懒的,做起事来并无什么道理,不是我不愿意教你,而是我也不会教你。不若……扶苏公子伤重,也正缺个体己的人照顾,我倒是愿意将这机会与你,他乃是天月国最尊贵的男人,若能得他欢心,如此,岂不符合你的心意?” 芙蓉娘子看着那榻上的扶苏公子,眼里放着光,她早有此想法,只是担心青灵不肯与他分享这男人。 如今见她拱手相送,自然满心欢喜,暗道这青灵眼皮子浅,若嫁了这扶苏公子,往后哪里还会缺钱花? 她捡了大便宜似得,点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说着便要今夜在青灵房中住下,夜不闭目地照顾这太子。 青灵笑眯眯地收了这一叠银票,略嘱咐一番,便回了阿鲤的住处。 临走之时,她还想起匣子里的那块破布,和屋子中自己积攒下来的两箱子金银珠宝。 所谓钱财不可外露,如今她令阿鲤与她一同将这两个箱子搬了出去,放在阿鲤的屋中,她又仔细清点了一番。 不多不少,自己的私房钱,正好八千金,加上方才芙蓉娘子给的银票加上银票中加杂的田庄铺子等物,略抵个一千金,离自己给自己赎身,还差一千金。 她看了看角落里那只匣子,想着那奇怪男子身上掉下的碎布,又打起了主意,想着明日定要去一趟李记绸缎庄,看看可否换些银子。 前些日子月季姐姐与她闲聊时说过,那李记绸缎庄的老板李执,正在参与朝廷织造的选拔,如今对这些新式的织法那是求技若渴。 她拿起这块布匹一看,这织法着实高绝,甚至怀疑那日那男子乃是个落魄的世家弟子。 阿鲤此时已经整理好了一切,见青灵望着这一块透着一丝儿血腥味儿的破布发呆,以为他思念这男子,便说道: “娘子如今已经攒了九千金,再有一千金,便能走出百花楼,下一个要紧的事儿,便是给自己找一个靠得住的郎君,既然娘子注意到了此人,何不找人探探他的底细?” 阿鲤说了半晌,青灵方回过神来,语无波澜地道: “靠山山道倒,靠人人跑。至少还得两千金,将阿鲤你的赎身之钱,以及买田地、庄子等的钱都算在内,再多赚一千金,是足足够了的。” 阿鲤听完,心中颇为感动,虽然自己不值几个钱,但还是头一回听人说要给自己赎身,这人还是与自己一样身陷火海的主子,她眼中望向青灵的眼神,温暖得能开出花来。 百花楼的灯一个个渐次灭了,与如春城此时的境况一样,条条街道都不见人的身影,独独在一个漕运码头上,禾兹将最后一袋大米码上,伸了伸胳膊,唤醒守夜的工头儿,在他那里,领了一贯铜钱。 守夜的工头儿是个尖嘴猴腮的瘦子,他摸了摸兜里剩下的一贯铜钱,望着禾兹渐远的背影,嘴角勾起。 暗道还是新人好用,若是老工人,不付两文钱一袋,是不肯给干活的,还要整日包吃包喝,老工人一天最多的工作量不过六百袋米。 还是这傻小子好,一文钱也做,给他两个馒头也算管饭吃。 瘦子捏了捏兜里剩下的一贯钱,满意地睡了。 禾兹离了码头,拖着疲惫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此时夜深人静,他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格外响亮,路过一户人家时,院子里面的狗“汪汪汪”地狂吠起来,接着周围几户的猫狗收到了召唤,猫狗齐鸣,将他本就不安的心,扰得更乱了。 他眉头一蹙,找了条没有家畜的街,在一个支着棚子的铺子外躺下。 他眉头紧锁,不知那沉鱼君给他吃得是个什么药丸儿,竟然药效如此之强,令他是一点儿仙法都使不出来。 拖着这肉体凡胎,马不停蹄地做了一日功,不过才挣了一贯钱,与青灵一万金的赎身费用来说,相比之下,说它是九牛一毛,也不为过。 他抬头望了一眼夜空的银河,想使个通信法术,给那幼先传个信儿,看能不能令他送些银子下来,奈何他尝试多次,却是一点儿仙法的火星子也没见着。 最后,他不得不断了联系优先侍者的想法。 他眼眸轻抬,看到夜空中北斗七星高悬,那颗摇光星正闪闪发光,他遥想当初青灵初嫁他时,因他疑她乃是别有居心,误以为她盗了摇光星。 那时自己,心硬如铁,又对她不理不问,令她白白遭人误解,受了万年冰凌之刑,如今自己受得这些小罪,只怕不能补偿她万一。 如今,她入凡尘历劫,落入这风尘之地,听到她与别的男子相约,他心痛难耐,特别是那什么扶苏公子,据闻他入百花楼见青灵,如入无人之境,着实令他羡慕嫉妒恨,青灵乃是他的夫人,在九重天上是,在这凡间,亦是。 第182章 季府 想至此处,他不禁拳头紧握,眼中饱含无尽的斗志。 睡梦之中,他好似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夫人,她站在一片玉簪花丛中,正笑靥生辉,唤他夫君。 他喃喃道: “夫人,等我……” 他好似见到,晨曦之中,青灵牵着他的手,与他在一片花海中奔跑,他眼眸微敛…… “哞~” 他的鼻子痒痒的,毛耸耸腥叽叽的味道钻入鼻孔,他眼中的青灵变作了一头水牛,顶着牛角就要来撞他,他吓出了一身汗,猛地睁开眼。 只见一头脱了缰绳的肥牛,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正圆溜溜地盯着自己,牛嘴巴往他身上拱,一口咬住他昨夜吃剩的半个馒头。 他心中一惊,举手驱赶这水牛,这水牛脾气很大,调转身子,一蹄子就给了他一脚,堂堂天界的太子殿下,就这般被一头水牛踢飞,落入了一个堆满杂草的草堆。 待他挣扎着坐起来时,他发现自己连同这草堆竟然一起在东,“叮叮咚咚”的牛铃铛声响不绝于耳,他左右一看,自己竟在一个牛车之中,赶车的是个眼神不好的净收老汉,那拉车的牛,好似正是方才踢他的那只肥牛。 他心中微微有些嗔怒,料想定是那扫把星将霉运落到了自己身上,待回天宫,定然要将他发配到兜率宫,去喂牛一百日,方解他心头之恨。 他扒开草堆,正要跳出牛车时,车子已经到了一处名为季府的门前,这大门气势恢宏,门口蹲两个一雌一雄的大石狮子。 里面转出了一个光鲜亮丽的年轻小生,小生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纸张,他左右一看无人,取出半叠纸张,便对走过去的精瘦老头儿说道: “王叔,拉柴回来哩?这有几张废纸,一起烧了。” 精瘦老头儿,好似与这小生很熟,笑道: “公子又叫你去城里贴对弈帖哩?你小子又想偷懒少贴几张还差不多,我老王眼瞎,心不瞎呢。” 小生嘿嘿一笑,说了个改日给老头儿带东门的红烧狮子头,精瘦老头儿无奈摇摇头,也就由着他去了,那小生便将那一叠纸往牛车一扔,拿着剩下的一叠纸哼着小曲儿就走了。 此时,一叠纸在禾兹的头上纷飞,他抓起一张,怒瞪着九重天的星官府,要将手里的一张纸撕成渣。 却瞥见纸张上赫然写着: “寻棋手对弈,若能胜,得一千金。若能再胜,得两千金。如此叠加,若能胜十局,得一万金。” 其纸上落款,乃是如春城首富季白公子。 禾兹先是因为这彩头高兴,见了这落款,不禁心中犯了疑,这季白,可是那魔王? 他见这牛车似乎正要入季府,便揣着一张纸,猫着腰杆,不打算离开。 这季府很大,牛车转了很久,方才到了一个柴房,车子停好后,精瘦老头儿解了牛绳,将牛往牛棚里牵,禾兹趁着这个机会,一跃跳下了牛车,那肥牛见着禾兹,又“哞哞哞”得嘶吼起来,老头儿以为它饿了,将槽里的草和了和,低声道: “吃吃,又没少了你的吃食。” 禾兹离了柴房,沿着没人的小路一路走,见这府中不时有过往的仆役丫鬟,也有各种形形色色的宾客,他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在池子里洗了把脸,也没人特意问他,以为他是哪里的小厮。 如此,他便大着胆子在这府里东闲西逛起来,这季府果然非同凡响,在这人间,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他才终于放下心来,那一千金的彩头,应不会有假。 他略一估算,这来往的丫鬟仆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府中的各项事务,都有专门的人料理。 司花一拨人,做饭一拨人,倒茶一拨人,迎客一拨人……不同宫种的人着不一样的颜色的衣裙,十分地有秩序,唯一不同的,是府外来做客的,着装比较随意。 众人见他模样斯文,透着身上无一件环佩之物,便以为他是请来的伴读书生,带着他往府中柒柒小姐的院子中领。 禾兹因惦记着那彩头,便将计就计,希望待会儿有个机会能见一见这季白,看看他到底何方神圣? 再者自己棋艺师从南极仙翁,他若真乃一介凡人,赚足这一万金,不过是在朝夕之间。 这实在是个挣钱的好法子。 带他过去的,是一个油头满面的胖女人,她带着禾兹,一面说道: “今日小姐正在陪公子下棋,我先带你过去,你且小心候着,万不可发出一点儿声音,若饶了公子与小姐的清静,我饶不了你。” 禾兹装模作样得点了点头,一路无言,心中只是念着那此彩头,将南极仙翁所传授的棋之道在脑中过了一遍。 转眼间,他已经被带到一处盛开的花树之下,胖女人吩咐他站在此处,等着亭子中的公子与小下棋完毕,再跟着柒小姐去读书。 禾兹点了点头,问那胖女人,下棋的公子,可是季白季公子? 那胖女人打量了一遍禾兹,念了句:“不知哪个眼睛黄的家伙推荐了他来,竟然连主子是谁还不清楚。” 面无表情得说了声“是”之后,扭着身子,一摇一摇地走了。 禾兹静静看着那亭中二人,男子丰神俊朗,与魔王季白有八九分像,女子俏丽明媚,也令他觉得分外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他按捺住性子,默默观察这二人,想看看清楚。 只听那季公子拈了一颗棋子,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幽幽说道: “柒妹子好生难伺候,既要吃我的酒,又要斗我的棋,偏偏又牙尖嘴利,若说下棋,我虽然喜欢与你下,但是又对你很是嫌弃……” 柒柒小姐听完这话,手里拈着一枚白色棋子正举棋不定,想着该下在何处,听他说话,又不能揣摩透他是何意,便问道: “喜欢便喜欢,喜欢又嫌弃,却是何意?” 季公子得了闲,端起翡翠杯子,喝了一口果酒,幽幽道: “我喜欢阿妹你棋艺不高,技术臭得一塌糊涂,与你下棋,完全不费我的心思,动动小指头,便胜了。以’杀渣棋’做消遣,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第183章 假伴读 柒柒小姐眼睛瞪得滚圆,瞅了一个好的棋位,将棋子轻轻落下,故作委屈道: “别家的哥哥,自是样样都让着自家妹妹,哪里像我的哥哥,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这恶趣味上。” 她又道: “你方才还说嫌弃我,这又是为何?” 季公子瞅着棋盘,见她那一棋子举了半晌也没落下,便幽幽道: “妹子棋品太差,就如这棋子,一棋落子,等了许久不说,待会下到一半,看势头不好,便是找个借口将这棋盘一推,说要去读书写字,下次再来。” “是以,阿妹这棋,着实下得哥哥心里发烫,没法子,哥哥我这棋艺超绝,战遍全国,不逢对手,不过与你略解解闷儿而已。” 柒柒小姐秀眉微竖,打量这季公子一眼,她道: “哥哥棋艺,已是冠绝于世,这天地下,哪里还能找出一人,与你相比?” “况且动辄就是一千金为彩头,光是这彩头,这天月国又能找的出多少世家,能拿出这钱来?” “再者,就算人家拿的出,也没有人似哥哥这般任性,将那白花花的银子,捆在对弈棋局这等偏门事儿上?哥哥得我每日对弈,便该日日欢喜才是。” 柒柒小姐说完,见季公子微微思量,他面色平静,不知他喜怒哀乐。 季公子思量一番,淡淡道: “既然妹子喜与我对弈,以后咱们需得约法三章,凡是对弈,必得分出个输赢,方可离开。再莫要以什么读书绣花为由,托辞离去。有什么事,早早办了。” “不然,哥哥我宁愿,左手与右手下棋,也不愿再与你对弈。” 柒柒小姐,眨眼一笑,落下一棋子,那季公子眸中泛光,拈起黑子,方落下时,柒柒小姐的棋已经被打掉一颗。 她见自己败局已定,顿时心乱如麻,忘了一样禾兹所在之处说道: “哥哥,我可没有诓你,我今日的伴读已到,这局棋,咱们明日再重来。” 季公子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觉得自己教她许久的下棋之道,不过是牛不喝水强按头,着实拿这妹子毫无办法。 干看着这残局,心痒难耐,又无技可施。 禾兹通过这许久的观察,见这季白毫无魔王季白身上的霸道与诡谲,周身更无灵力波动,显然是个凡人而已。 便放下心来,不等柒小姐召唤,便走了过去,说道: “季公子所说,对弈棋局,胜者,可得一千金,可真?” 季公司与柒小姐见禾兹主动走了过来,一来便开口说这下棋的事情,以为又是一个想钱想疯了的傻小子。 柒小姐见他是自己的伴读,便好言相劝道: “你可知你是在和天月国第一棋师说话?我劝你……” 禾兹不等她话语说完,道: “小姐,我对与你伴读无意,今日前来,只为与季公子一战。” 季公子瞄了一眼眼前的男子,虽不认为他有赢他的资本,但总好过与柒柒下棋,盘盘没个结果,便开了特例,道: “你既有此胆识,我季白也不欺你少年穷,你赢,但可赢一千两金。你输,便……便做我一年的马夫如何?” 禾兹眼神微动,如此比赛,实在是白捡的便宜,便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柒小姐见他来真的,不禁轻抚额头,暗自叹息。 哥哥就是凭这法子,赚了一府门的丫鬟仆人,个个白干一年,不过管一顿饭吃,是以家中的金银越来越多,愁得她不知如何花。 如今又一个白苦力送上门来,她甚至为禾兹略微惋惜。 她弯下腰来,将盘上的棋子正一个一个地捡回去,此时院墙处,管家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领着一个美丽的娘子,边走边兴奋地喊道: “公子,这位小姐接了你的对弈公告,要与你赌棋呢!” 季公子、柒小姐、禾兹纷纷望过去,只见园中百花纷纭之处,一个女子款款走来,她面容清丽,步履轻盈,眉眼间浅缀一丝轻愁,再看一眼时,只觉得她又满脸都是笑意,面色如三月桃红,肤如八月酥梨,行走间,有香风徐徐送来,好似秋桂送香。 季公子瞬间身心触动,他自认阅尽世间女子,从未见过这般令他看得移不开眼的人,方才管家说,她要与他对弈? 这么说,还是个蕙质兰心的佳人。 这女子虽还未发一言,却早已悄然住进他的心间。 而禾兹看到她时,不禁十分意外,这不是今生转世为万金的轻灵么? 此时,青灵早已走到三人身边,看到禾兹时,微微一愣,以为他是这季府之人,见他站立,猜他定是个季府的手下,便看向季白,可是季公子。 季白听她问他,心中十分欢喜,目光完全落在青灵的身上,再也不移动片刻,露出十分期待和享受的模样来。 柒柒见自家哥哥对自己多加嫌弃,对外来的女子,还这般上心,不由得心中微微酸楚。便对青灵发话道: “这位姐姐,我哥哥时间宝贵得紧,不若你与这位公子先对弈一局,分出了胜负,再有胜者那人与哥哥下棋,如此,岂不便利?” 她说着话时,指着禾兹,微微一笑。 季白正想要阻止,说他不怕费时间,此时青灵已经领会了柒柒小姐的意思,回了个好。 青灵方才去了李记绸缎庄,如她所料,这破布确实值几个银子,不过才二十两,她心中大失所望。 不过为自己赎身这件事实在不易,即使二十两,她也如获至宝,小心揣在怀中。 待她准备回百花楼时,见到一个小生,正在街上发白色的单子,她发现竟然是彩头一千金的赌棋对弈,她已有九千金。 若能得胜,再加上这一千金,便可得自由之身。 她岂能错过? 说干就干,她要了一页纸,便寻到了这季府来了。 禾兹神情望着青灵,暗自叹道: “不愧是我禾兹的娘子,做什么事儿,都能与我想到一处。” 暗自得意之时,不禁对着青灵秋波暗送,眨眼示意。 青灵见他神色,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他定是又犯了痴病,如此,若要胜他,岂不轻而易举。 第184章 对弈 季公子见禾兹对着青灵眼波流转,不禁眉头微蹙,这个混小子,竟然与他抢女人? 不过对弈的话已出,自己心中再不爽快,也只有眼巴巴地看着这小子与这位娘子下完这一盘棋,方能再说别的事儿。 他不禁幽怨得看了一眼这柒妹子,眼中的埋怨之意,十分明显。 柒柒小姐俏皮一笑,对这哥哥的表情视若无睹,十分勤快得张罗起青灵与禾兹二人的对弈起来。 须臾,禾兹与青灵在棋盘的对手方落坐,青灵看着禾兹,凝神微思,他竟是也找季公子对弈的? 这男人,真是处处与自己作对,白白害自己在赚一千金的路上,又多费些心思。 禾兹看着青灵瞧了一眼自己,不禁心中暗喜,暗道这夫人转世的万金娘子,是否也对自己的凡人之身动了情? 他想至此处,不禁心痒痒地冲青灵投过去一个特殊的眼神,笑眯眯地瞅着青灵浅笑。 青灵手中的白子已经落下,久久等禾兹落子,见他举棋的手不动,只痴痴得看着自己,便冲他眨眼示意,谁想禾兹以为这是给他眼神上的回应,愈发托着腮瞅着青灵,神色陶醉,不禁忘了这下棋的事来。 几息过后,青灵忍不住开口道: “这位公子,该你落子了。” 禾兹这才看一眼棋盘,原来她方才的意思,是在催他落子。 此时季公子嘴角一歪,望向禾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戏谑。 柒小姐则对青灵更加多了几分敌意,这女子不过才来,短短时光,竟然引得哥哥另眼相待,如今又勾引得这伴读神魂颠倒,同为女子,她倒是隐隐有了几分不甘之心。 她悄悄离了院子,暗自唤了贴身的丫鬟,让她速去查查,今日来府中的这女子是何来头。 院中光阴西斜,夕阳的光落在棋盘上,青灵心中越发愁闷起来,每每她感觉自己就要胜出之时,那禾兹似乎总有法子又和她堪堪打成平手。 她看着这焦灼的棋局,两条秀眉微锁,心道:莫非,方才他那般痴傻模样,竟然使的是缓兵之计?想要扮猪吃老虎,令我掉以轻心。 一旁观棋的季公子,一改之前的慵懒模样,逐渐被这棋盘所吸引,他不解地看着禾兹,这人明明好几次可以乘胜追击,可他很明显,放弃了。 好似他想赢,又不想赢得太快。 从他那色眯眯的眼神中,季公子已经猜出了几分,他这是舍不得与红粉佳人对弈的机会,想拖延时间。 且观这位娘子的棋艺,已算是不俗,纵观天月国,这娘子也算是排得上前五。 然,对上这男子,却呈现出一副抓耳挠腮、苦苦支撑的模样,可见这男子棋艺实在微妙,竟能将棋局的进度与胜负,轻松控于手中,如今,就是季公子自己,也不知与他一战,胜负几何? 季公子此时再看那禾兹时,眼中不知不觉多了几分赞许,然,见他望着面前娘子那贱兮兮的模样,又恨得痒痒。 偏季公子又是个棋品高尚的人,所谓观棋不语,他又无从发作,只得一会儿拈起一瓣落花,将它糅得粉碎,一会儿喝口清茶,闭目几息。 此时夜幕,院中早已有仆人在亭角上挂上几盏灯笼。 青灵揉了揉眼,纵然将这棋局盯穿,自己败局已定,已是毋庸置疑。 她寥落得看了一眼季白,此时的季白,在她眼中,就是一堆离她越来越远的一千金。 季公子见她眼神幽怨地望了自己一眼,以为她这是遗憾自己落败,无缘与自己这位天月国第一下棋高手对弈,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定要向她问明姓名,单独邀约。 禾兹见这万金娘子瞧了一眼季公子,不禁心中好似打翻了一坛子陈年老醋,酸酸啾啾的不是滋味,终于将最后一颗致胜的棋子落下。 青灵见落子定胜负,费心了半日,终是一无所获,虽然早已在意料之中,但希望落空,只得嫣儿搭搭站起身来。 心里因痴痴念着那一千金,不觉对季公子脱口道别: “千金公子……” 她忽而面颊一红,改口道: “季公子,我输给了这位公子,如此,便告辞了。” 季白正想开口挽留一番,此时柒小姐从一丛梅花树下钻了出来,巧笑着佯作大声道: “我倒娘子是哪里人,原来是百花楼扬名万里的万金娘子!不知今夜又是约了哪位世家公子,这般着急离去呢?” 季白一听,面前之人乃是百花楼的花魁娘子万金。 他本欲开口的火热的心,又被柒柒这泼出的冷水浇灭了,因他一向痛恶烟花之地,是以对这万金娘子虽略有听闻,便从来不感兴趣。 如今亲眼见了真人,忽而为她大感惋惜,如此女子,辗转烟花之地,实在可惜。 青灵听出了这柒小姐话里话外,这是在贬低自己出生风尘,她因失了一千金,本就心情低落,赎身之机只有静待下次,如今这柒小姐又来火上浇油,她不禁有些怒火中烧,幽幽道了句: “今夜柒小姐可是吃得臭豆腐?” 柒小姐一听,轻笑道: “我季府乃高门大户,岂会吃那种臭气熏天的市井之物?” 青灵笑而不语,缓缓走了出去。 月影波动中,她的背影好似水墨中的一点,淡雅适宜。 季公子望了一眼自己妹妹,摇摇头,嘴角弯起,默默泯笑,这整日被季府上下宠惯了的柒小姐,终于遇见了一个不怕她的了。 柒小姐见她哥哥神色不对,忽而问道: “哥,你笑什么?是不是她那话,有何不对?” 季白双手一抱,只回了个: “自己去想。” 一旁的禾兹见青灵要离去,心中因那柒小姐说的话,忐忑起来。 自己的夫人,自然是不能见别的男子的。 他如今已是醋坛子打翻,如何能安心下棋,便转过身来,望着季白问道: “季公子说与我对棋的话,赢了给我一千金,算也不算?” 季白眼中微动,点了点头。 第185章 要债 禾兹便将另约个时间对棋的话说出,看季白的反应,季白难逢对手,在顶峰寂寥日久,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旗鼓相当的,自然满口答应。 柒小姐见禾兹要走,忽而觉得这伴读实在无礼,忽而翘首问道: “你不随我伴读,却要去哪里?” 禾兹眨眼幽幽道: “今日来此,只为下棋。况且现下饿了,去寻一碗臭豆腐吃。” 禾兹说完,便转身告辞,追青灵而去。 柒小姐方才还说了,那臭豆腐乃是市井之物,臭气熏天,偏偏这禾兹此时又说要吃它,柒小姐心头又有一些莫名的不快。 冲着季公子说了句: “哥,今日小妹是否犯了命中七杀运,怎么一个个的,都跟我有仇似得?” 季公子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道: “小妹自谦了,别人遇见你,才是犯了七杀呢。” 这兄妹说话间,青灵已经走至季府门口,她方要一脚跨出去,迎面遇见一个愁容满面、泪流不止的老妇人,被季府中的一个丫鬟扶着,正往季府中来。 那老妇人神情哀伤,只一个劲儿地抹泪,抓着丫鬟的手不住地颤抖,撕心裂肺地说要季少爷给他的儿子做主。 青灵不过打眼一瞧,那老妇人与小丫鬟便与她擦肩而过,青灵见这光景,料想这季府事多,自己走得还真是时候。 就着月色,她一路向着百花楼走去,行至一半时,她似乎听见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她稍稍加快了步子,那熟悉的脚步声也加快,她微微停下身子,那脚步声又没有声音。 她猛然往后一看,又见街巷空空,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她忽然心中有些发慌,素来听闻这如春城前些日子,有那采花大盗,素爱尾随单身的女子,如今想到这里,不禁心里发毛,今日这倒霉事,莫非就让自己遇上了? 她此时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该那么小心,怕谢妈妈看出自己想赚银子赎身,下午出门,连楼中的打手也不带两个。 心中正发虚时,忽见前面街道转角处,有一队官兵正在挨家挨户地敲门,手里拿着一张画像,像是在缉拿什么犯人。 青灵见状,胆子顿时大了许多,趁机机会,从官兵所在的那条街,快速绕道回去,等赶到百花楼时,已是香汗淋漓,喘气不已。 她后怕得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身后,不禁面色一紧,莫非是久不走夜路,胆子变小了? “嘿嘿,万金娘子~” 正看得起劲时,耳旁一阵风吹来,似有毛绒绒一物在向自己脑门靠近,青灵的脖子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眼睛紧闭,反手就是一巴掌甩过去。 骂道:“何方邪祟,在此作怪!” 待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青灵甩了甩酥麻的手,方才看清身后之人,乃是谢妈妈,此刻正捂着脸,委屈巴巴地盯着青灵,张嘴埋怨道: “万金娘子,你眼里可还有我这妈妈?一日不见人影也就是了,一来就给妈妈一巴掌,这百花楼还有规矩吗?” 青灵瞅着谢妈妈那样儿,不禁略一思量,此前也有几次出门,怎么不见她来这百花楼门口守着,今日这般殷勤,只怕事必有妖。 她莞尔一笑道: “妈妈多心了,这黑灯瞎火的,您老神龙见尾不见首,我正以为是什么魑魅魍魉呢!我就说这百花楼有谢妈妈这等的人物镇着,即使有那等邪祟,也是不敢来才是。” 谢妈妈见青灵服了软,便转怨为喜,脸变得比六月的天气还快,拉着青灵心肝儿宝贝儿得叫,叫她可得注意了,以后晚上切莫独自一人出去,这如春城,今日闹采花贼。 青灵听了点头称是,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青灵的小楼外。 青灵走至此处,方才想起,自己的屋子让给了那芙蓉娘子,此刻没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在屋中照顾扶苏公子,她向来知道这谢妈妈是个嘴大的,但那扶苏公子并非常人,故而止住了脚步,不往里面走。 谢妈妈见青灵不走,也停下了步子,笑嘻嘻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青灵挑眉道: “谢妈妈有何事,不妨直说?” 谢妈妈似等着青灵发问,脸上堆了笑,说道: “昨夜你见了扶苏公子,我们约好咱们五五分,向来他那里都是一百金,该给我五十金。” 青灵得她一点,原来是今日还没给她分成的银子,这是要债上门了。 方道: “万金记着呢,明儿一早,便让阿鲤给你送五十金过去。” 说完这话,青灵心中割肉似得疼,昨夜本就是为了见那仙人,她故意推脱了扶苏,谁知那扶苏巴巴得来,反倒费了她不少银子看病,如今这谢妈妈又找来,自己的赎身钱,又差上一千零五十金。 她想罢,打算装模做样走到门口,等谢妈妈走了,她再回阿鲤的住处。 谁知谢妈妈仍没有要走的意思,她食指扣了扣脸腮,接着道: “万金娘子贵人多忘事,原我们百花楼还定下一个规矩,便是因自各儿原因,不在楼中,若有客到访,寻不到人,令客人扫兴而归,罚五十金。” 谢妈妈一手叉腰,一手手掌上翻,做收银子状。 青灵脑中努力搜寻一番,她自幼熟读百花楼的规矩,并不记得有这一条。 便问道: “敢问妈妈,这是时订的规矩?” 谢妈妈眉眼一笑,皮笑肉不笑地道: “昨日。” 青灵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勉强挤了个笑道: “谢妈妈放心,明日,阿鲤给你一百金。” “一百金”那三个字,她说的心肝好似都在打颤颤,一想到赎身的钱又差上了一千一百金,且那金主扶苏公子已经开始打了欠条,她只觉得腿脚无力,这小楼都有些爬不上去。 谢妈妈听得答复,方得意得转过身去,一摇一摇得往回走。 院墙上,一人正双眼疑惑得看着青灵的模样,喃喃道: “夫人此生变化着实太大,如何变得这般爱钱了?” 青灵走至门口,只见两扇门之间留了一个缝隙,她不禁微微蹙眉,这芙蓉娘子怎么这般心大,竟然不关门。 第186章 扶苏公子 她拉着门,“碰”地一声把它合上,此时屋子中却响起了阿鲤的声音,伴随一阵细细碎碎的步子声,她走了出来,喜道: “可是万金娘子回来了?” 青灵见是阿鲤在里面,走进去一看,只见床上空空,早已没有了扶苏公子的身影,屋子中还有一股浓烈刺鼻的桂花香气。 青灵关上门,拉着阿鲤问道: “扶苏公子去了何处?” 阿鲤揉了揉惺忪的眼,憋着嘴道: “万金娘子,这芙蓉娘子果真心性起伏不定,她原在此地待得甚好,临近日暮,非说此地环境她不熟悉,需要什么物件不好取,便唤来她的丫鬟,趁着人少,将扶苏公子搬到了她的屋中。” 青灵眉眼一动,接过阿鲤倒的茶水,幽幽道: “她哪里是不熟悉,她这是多心,怕我反悔,毁了她做天月国皇妃的美梦。也罢,且随她去。” 阿鲤说她已把万金娘子的宝箱搬了回来,万金娘子日日看着这钱财,也好放心。 说起钱财来,青灵又愁上了心头,要不是那写血书的男子坏她好事,说不清那一千金,便是她的囊中之物。 她正与阿鲤说着今日的经过,房门忽然被推开,那芙蓉娘子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又将房门火速关上,大呼出大事了。 青灵伸着脖子,盯着这芙蓉娘子,心道:不好好守着她心心念念的扶苏公子,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芙蓉娘子走至青灵面前,神色忽而冰冷起来,阴阳怪气地说: “我就说这百花楼就没有白捡的便宜,我说你放着那位高权重的扶苏公子,平白就让与我来,原来是想害我来着。” 青灵一听,不知她何出此言,顿了顿,说道: “要靠近扶苏公子的是你,得了机会,说我害你的还是你,左右全凭你一张嘴,想怎么说便怎么说。” 青灵下了逐客令,本就心烦意乱的她,已不想与她多费唇舌。 芙蓉娘子一听便急了,也不再阴阳怪气,急道: “万金娘子,这满城都是缉拿扶苏公子的人,今夜我要出了事,你怎么也是个同伙,咱们谁也别想撇干净。” 青灵闻言,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他乃是太子,谁敢拿他?” 芙蓉娘子盯着青灵,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不似在说谎,便试探着问道: “你果真,什么也不知道?” 青灵点了点头,等着芙蓉娘子到来。 芙蓉娘子这才松了口气,压抑着说道: “今日,我路过一个厢房,因那时脚发了麻,便蹲下揉脚。忽而听到屋子中,有一朝中要员在此喝醉了酒,说当今辅佐太子的九王爷,生了篡位之心,正在打着寻找太子的旗号找人,实则是为了捉拿扶苏,弑君篡位。” 芙蓉娘子说到此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我已令丫鬟去看了,现在官兵正从西城搜过来,约莫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到百花楼。” 青灵听后面色越发沉重起来,这扶苏公子虽然偶尔与她吃吃茶,实则并无别的恶习,少年时便领兵收服数座城池,举国的名声很是不错,眼看着就要登位,如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若这般白白被抓去处死,天月国岂不是失了一位明君? 她略一思忖,急道: “阿鲤,你速去门口守着,见到官兵来人,速来报我。” 阿鲤知道此事大,应声便出去了。 青灵便对芙蓉娘子道: “我们速去你房中,看看他可醒来。” 芙蓉娘子见青灵并不置身事外,便相当积极地配合。 两人佯装无事,穿过人流,来到芙蓉娘子的房中,二人关上门,青灵见那扶苏公子依然沉睡于榻上,便问道: “今日,他不曾醒来么?” 芙蓉娘子摇了摇头。 青灵只觉得奇怪,今日他这气色,竟然似乎比昨日还差,眼圈好似还更黑了一圈,隐隐约约,好似那眼圈之上,还冒着一丝丝黑气。 她眉头紧锁,从未见过如此怪事,她伸出手来,就要上去摸摸,这黑丝丝的是个什么东西。 忽然房门被破开,一声“住手”,她的手悬在半空。 她大骇,转头一看,竟然是昨日给她写血书、今日胜她棋夺她金的男子。 芙蓉娘子大骇,见有人过来,怕给人看见,急忙关上门,又见这男子似乎不是善类,挤眉弄眼地示意与青灵一起,将他砸晕。 青灵会意,正要起身薅个武器在手,禾兹很快一步上前,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凑到她跟前,极压抑地质问道: “昨日给你的血书,可曾好好看了?” 青灵心中暗自叫苦,他写在一块黑布之上,就算她是千里眼,只怕分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自己娇弱无力,那芙蓉娘子又是个怕事的,手里的花瓶试了几下也没有砸下来,她使劲儿地冲她使着眼色,芙蓉娘子依然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禾兹见她这样,转身瞪着芙蓉娘子,芙蓉娘子吓得花容失色,手里的瓶子落在地上,禾兹嫌她碍事,一拳便把她打晕在地。 青灵见状,如此,只得靠自己了,她笑道: “不仅看过,还好好放在匣子中,托一个人,专门看着。” 禾兹闻言,眼神愈发愤怒,道: “既然看了,为何不听?本君说了,为你赎身,便不会失言。这期间,你切不可碰别的男子,你刚才,色眯眯得摸这男人,是为何?” 青灵这才明白,这男子是又犯了情痴,以为她要摸扶苏的脸,恼她这个来着。 她道: “这位君子,你一片爱慕之心,我……受宠若惊,可是……可是方才我乃是,替他诊病来着。” 禾兹狐疑得往里一瞧,这一瞧,他才注意,这扶苏面部,黑气缭绕,竟似中了某种邪术。 这种邪术,他在西荒征战时,曾在手下的士兵身上见过,他神色凝重,不肖青灵多言,便走过去,细细查看一番。 打眼一看时,只觉得这人与百花宫的初阳长得一模一样,之前那花心蕊失踪之时,初阳也随着一起失踪了,他本来怀疑,这初阳也堕入了魔道,没想到他早已不知何时殒命,如今已是一凡人。 第187章 赎身 他喃喃道:“是他。” 青灵见他神色,表情无喜无悲,但看起来不似敌人,疑道:此人认识扶苏? 禾兹顿了顿,拧眉道:“夫人可知,他现在是何身份?” 青灵又听他唤自己夫人,心中虽别扭,便见他似乎识得这怪病,且目前形势危急,便如实道: “他乃是扶苏公子,不知他为何受伤,在此昏迷。据闻,九王爷欲杀他,他命系天月国安危……” 青灵说至此处,阿鲤门口唤道: “万金娘子,官兵到了。” 禾兹闻言,抱起芙蓉娘子,将她与扶苏公子放在一处,拉上帘子。 青灵不知他乃何意,道:“你……” 此时搜索的几个官兵已经走了过来,一把推开阿鲤,阿鲤急忙叫道:“我们万金娘子在里面,你们敢!” 为首的官兵根本不理会阿鲤,道了声滚,便一脚踹开房门。 房门开时,禾兹将青灵揽在怀中,挡在那垂帘的床前。他以指为剑,想起了幼年时,师府曾教他的符咒之术,便是不用仙法,也有致幻作用的一道幻咒。 官兵入眼所见,除了禾兹与青灵,便是开满鲜花、爬满藤蔓的屋子,纷纷看的眼迷心散,迷迷糊糊得走了出去。 青灵抬起头来,见面前男子镇定自若,神色俨然,与之前判若两人,决然不同。 此时不觉一时地失神。 门外的阿鲤似中了幻术,靠着门框缓缓坐了下来,迷迷糊糊仿佛睡着了一般,嘴角带着笑意。 青灵愣神之际,禾兹关上门,以指作剑在空中比划,嘴里念念有词,又喝下一口净水,一口喷在扶苏的脸上。 他望着青灵,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 “他明日,便可醒来。他乃是中了咒术,这天月国,只怕已进了魔祟。你可,莫要乱跑。等着我挣了万金,还你自由。” 青灵只感到他的气息很近,字字之间,有软风拂耳。 她低头看时,那扶苏脸上的黑气已散,他果真……所言不虚。 她忽而想到,今日他赌棋一事,莫非是因她而来? 青灵此时再看这禾兹时,已不似先前那般排斥,悄然间已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鬼使神差得,她竟连他的名字也没有问,倒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禾兹面上终于露了笑,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轻轻唤了声: “夫人,等我。” 随后疾步出了门去,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 青灵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她看了一眼熟睡的扶苏与芙蓉,轻轻关上这门扉,独自走了出去,竟然忘了唤醒沉睡的阿鲤。 待她在小楼发了半晌的神,见阿鲤迷迷糊糊地走进来,嘴里还问着: “娘子,官兵可走了?” 青灵眼眸微敛,道:“他走了,不过,那块布,我忽然想赎回来了。” 阿鲤没听明白,疑道:“娘子说谁呢?” 青灵起身,打开那宝箱,取了二十两银子,塞到阿鲤手中,令她明日一早,便去那李记绸缎庄,将卖与他的那块破布买回来。 阿鲤张大了嘴,眼巴巴地望着青灵,问道: “娘子可是找到了,愿意出高价的卖家?” 青灵蹙了蹙眉,调笑道: “阿鲤,瞧你说的,我万金娘子,有那么爱钱么?此乃,他的心意。” 她揉了揉脖颈处的衣襟,面色微微泛红。 阿鲤见她模样,惊呼这万金娘子眼光何时如此差劲,竟然破天荒地扔着太子爷不要,偏要对一个一穷二白的人伤心。 她叹了一口气,只得将这银子揣在怀里,默默替万金娘子不值。 小楼的灯许久未灭,青灵在烛火下发着呆,阿鲤催促了她几次,她也没有动身去洗漱,偏痴痴得望着眼前的灯火甜笑。 回想她这十八年光景,好似唯有突然蹦出的这人,一心一意地想要为她赎身,虽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再加上自不量力,但一片拳拳之心,她看得明白。 恍惚间,不觉已经天明,她从未觉得时间如此地快过。阿鲤趴在桌子上打盹,眯了眯眼,见她一夜未睡,便叹了一声后,劝她补个觉去。 青灵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心里想着,昨夜这人去了季府,现在情况如何了? 虽说赢一局便是一千金。可是他也不想想,那对手是谁, 那可是天月国第一棋手,季公子啊! 再说,就算他侥幸赢得一局,你能确保他赢第二局么? 还有第三,第四……总共十局呢,哪里那么容易就得了这一万金。” 正在她发愁之际,一个小厮从门外跑进来,大叫道: “万金娘子,大喜大喜啊!有位公子带了一万金,给您赎身来呢!” 阿鲤听得张大了嘴,又为青灵高兴,青灵心中好奇,这定然是哪个世家公子突然来了兴致,逗自己玩儿呢。 少不得带着阿鲤,随着小厮,去门外瞧瞧。 此时,百花楼的姑娘们,除了芙蓉娘子,俱都在大堂中,乌泱泱围着谢妈妈,堂中摆着数十个打开的大箱子,里面黄灿灿的金子铺满,照地整个大厅熠熠生辉。 青灵站在栏杆处,打眼便瞧见,那人正是昨夜那男子。 她心中一震,他真的这般快便赢了……十局? “哎哟!” 谢妈妈脸都要笑烂了,一把抓着禾兹的手,陪笑道: “我老婆子素来听那些个迂腐文人,说什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位公子,这才多久啊,您就出手如此阔绰,我看您啊,以后必定是个人中之龙呢!” 谢妈妈夸完,早已将手里的帕子一扔,伸手摸着这黄灿灿的金子,抓了几个,心肝儿似得揣在怀里。 她看到青灵出来,乐道: “万金娘子好福气,这往后,便是自由之身啦。” 青灵走了过去,禾兹的目光正柔柔落在她的脸上,唤她别动。 他走到谢妈妈身边,伸出手来。 谢妈妈忽而明白过来,轻轻给了自己脸上一巴掌,笑道: “公子莫怪,卖身契嘛,这就给您。” 她的手伸进腰间的大布袋子,在里面翻了一阵,找出一张早已泛黄的纸,塞到了季白的手中。 第188章 你是谁 她低声附耳道: “公子好眼光,咱们百花楼,唯有这万金娘子,洁身自好。与那良家女子,一般清白。” 禾兹手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将手中的契约递给了青灵,青灵看着那一页薄如蝉翼的纸张,眼中早已布满了泪花,这轻如鸿毛的纸片,于她而言,似有泰山之重,这些年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一把抓过这契约,瞬间撕它个粉碎,把它往高空一抛。 在纷纷的纸片雨中,她哭着、笑着、开心得旋转着,禾兹看着青灵此时的模样,不禁心中震动不已,原来,她是这样的夫人。 他在她流转的眼眸中,好似看到了她在九九重天的影子。 她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柔柔道: “你名字,唤作什么?” 她话语未落,一队身着黑衣的人冲了进来,将这大厅包围。 谢妈妈望着这些人,神色十分紧张,哆哆嗦嗦地问道: “你……你们要干嘛?” 她话音刚落,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道服的女子,这女子面色明媚,但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与狠绝,她狠狠道: “就在里面靠右的那间房子,给我搜!” 禾兹深深得盯着这张脸,将青灵默默地拉了过去。 他认识这张脸,她正是被沉鱼君一掌打飞,消失不见的花心蕊,她如今周身的仙法还在,但目中却无什么神采,刚才扫视一番时,竟然也没认出禾兹与青灵。 禾兹暗忖:莫非她跌落时伤了脑子,已经不记得过去之事? 如今她来了此处,是想干什么? 他因失了法力,自然是以隐藏身份为要,他紧紧护着青灵,示意她莫要讲话。这花心蕊早已魔气入体,浑身自带强大的煞气,所以在场见到她的人,都被她所震慑。 伴随一阵“咚咚咚”的下楼声音,两个上楼搜查的士兵已经押着芙蓉夫人下楼,其中一个士兵跪在花心蕊面前,回禀道: “国师,那屋中并无太子,只有这个女人。” 花心蕊冷冷盯着芙蓉娘子,眼中寒芒毕现。 芙蓉娘子与她对视一眼时,只觉她目光冰冷,神态鬼魅,不自觉地一哆嗦。 此时花心蕊走近芙蓉娘子,每走一步,便问出一个字。 “扶苏太子,可来过你房中?” 这花心蕊若是早问她一夜,或许她便脱口而出,不仅会如实招人,还会指出他去了何方。可是,就在昨夜,青灵走后,那扶苏公子便苏醒过来,那时方熄了灯,那扶苏公子一把将她拉住……更让她心动的是,那扶苏公子让她等他,说要让她,做天月国的王后。 芙蓉娘子有此如意郎君在侧,又如此大好前程在前,所谓富贵险中求,次日就是拼了命,也要护扶苏安全离开。 她咬紧了牙关,摇头说不知,并不认得什么扶苏太子。 她原本娇弱,被花心蕊这般逼问,哆嗦地似个米筛子似得。 青灵看着眼中不忍,更是对芙蓉娘子这紧要关头,巾帼不让须眉的行为,大感佩服,心中无比惭愧,之前竟小看了她。 那花心蕊哪里肯信她的话,她手掌微抬,这百花楼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禾兹蹙眉,她的法力还在。 如此,此地还有谁能止住她? 容不得他多想,百花楼中好似起了一阵飓风,将楼顶、窗户、各种家具……纷纷拔地而起,就连谢妈妈的金子,也被刮得到处都是。 她生平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呜呼哀哉地呼天抢地,要在风里去抓银子,奈何落得个被飘飞的东西砸晕在地的后果。 百花楼的姑娘们早已个个吓得腿脚发软,晕过去的已有大半,剩下几个还有口气的,已经是瑟瑟发抖,自顾不暇。 青灵一面拉着阿鲤,一面紧紧攥着禾兹的手,三人躲在一个角落,不敢吭声。 待花心蕊收了手,现场早已经是一片狼藉,先前的百花楼早已夷为平地,她扔出一枚玉佩,徒手将它扔在空中,这玉佩在空中转悠一阵,悬在芙蓉娘子的头上,久久不去。 花心蕊邪魅一笑,道:“带走她,其余人,诛。” 谢妈妈一听,吓得顿时昏死过去。 禾兹心中顿时着急起来,这花心蕊心性何时变得如此残暴,他抱着青灵,正欲带她离去,谁知几个黑衣人,拿了寒光闪闪的长剑,就向三人砍了过来。 肩尖直指青灵,禾兹眸中一紧,伸出手臂,用力一挡,“碰!”那几个黑衣人瞬间被一股强大的灵力震荡,飞了出去。 禾兹见状,心中大喜,看这力道,已是恢复了三分,他复道:“本君的灵力,恢复了?” 他放下青灵,面上袭上一抹冷色。 此时花心蕊已经注意到,大发神威的禾兹,她不禁眉头紧蹙,暗道: “此地居然有人,与我一般会这异术?” 禾兹此时利用这恢复的三分神力,已足够控场,他几下将黑衣人打翻在地,所幸,还挺及时,救下了好几个女子。 花心蕊静静地看着禾兹与她的手下打斗,眼中迷惑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喃喃道: “你是谁?为何我觉得你如此熟悉?” 她又紧紧捏着胸口,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 “可是为何,再想下去,却如此心痛?” 她紧蹙娥眉,暗道:“莫非,他是我的仇人?” 她手底灵力翻涌,眼中顿时杀芒顿现,道: “你找死!” 随着她怨念加深,她眉心浮现一抹黑色的印记,周围有鬼哭狼嚎声响起,卷起的黑色魔气如游龙似得向禾兹袭击而去。 青灵看呆了,大叫道:“你……小心!” 禾兹见到这游龙般的魔气,与他在战场所见,如出一辙,暗自道:“果然与西荒的魔祟,有勾结。” 他的神力虽然只恢复了三分,但他依然不惧花心蕊的攻势,他冷冷道: “花心蕊,你既走上这离经叛道之路,便别怪我不念旧情。” 他手底灵气翻涌,一条金色的灵龙汇聚在一起,奔腾着迎接上那条黑龙,铲斗不过几息,便将黑龙撕碎,一声咆哮,冲着花心蕊冲去。 第189章 名字 花心蕊往后一跃,没有再出手,她迷惑地看着禾兹,喃喃道: “他唤我……花心蕊?那便是我的名字么?” 花心蕊幽怨地望了禾兹一眼,捂着心口的疼痛,转身飞遁了出去。 她临走之时,眼眸中还带着一丝疑惑,嘴里喃喃念着: “我与他,到底有何旧情?” 禾兹正要追击,发现自己已是腾飞不起,好似这灵气是有限的,用一下便没了,现在这种状况,根本不允许他继续追下去,他只得伫立原地,不禁咒骂道: “该死的沉鱼君,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旁的青灵与阿鲤,看鬼似得盯着禾兹,惊讶地合不上嘴。 青灵脑中思绪飞转,盯着禾兹,灵光一闪,她握着他的手道: “仙人,你也是个神仙?” 禾兹一愣,什么叫也? 他挑眉问道: “夫人,可还晓得别的神仙?” 青灵不住地点头,激动地脱口而出: “我认识一位仙人,他常常来看我,他唤作沉鱼呢。” 禾兹眼睛瞪地老大,顿了一顿,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难以置信地重复道: “他常常来看你?还告诉你他叫沉鱼?” 青灵见禾兹神色有异,显然这男子认识沉鱼君,两仙都是熟仙。 难怪,难怪他能轻而易举就赢了季公子。 禾兹一把握住青灵,问到: “那他可有说,下次什么时候来见你?” 他期待地盯着青灵,此刻倒是非常期待沉鱼君的出现,一来问他讨要那丸子的解药,二来问问他,为何偏偏叫自己什么也不能说,他倒是一个劲儿地往青灵跟前凑。 青灵垂下头来,叹道:“并未。” “啪!” 一块门板被掀翻,谢妈妈醒了来,从厚厚的灰尘中站了起来,看着被夷为平地的百花楼,被战火焚毁的银钱碎屑,她捶着胸口,咿咿呀呀地哭诉道: “哎哟!我老婆子半生的心血啊!你个遭瘟的妖精,我谢大欢哪辈子得罪了你,你今生要毁我的楼啊!” 她本就灰尘仆仆地模样,这眼泪一流,脸上如同个大花猫。 青灵闻声过去,略劝了几句,方才将这老婆子的啼哭止住。 有眼尖未晕过去的娘子,看到禾兹力战花心蕊,晓得他并非凡人,扑通一声就朝着他跪了下来,大呼仙长。 谢妈妈听后,脸色愈加难看起来,哆哆嗦嗦地赶忙跪了下去,将自己从祖上三代,到自己这一代,狠狠地检讨了一遍,承诺以后再也不冒犯这仙长。 禾兹与青灵不过相视一笑,不与这谢妈妈一般计较。青灵看着这从小长大的地方,如今被夷为平地,心中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一众娘子,也是伤的伤,往后再也没了个落脚的地方。 说起走,青灵即使此刻乃是自由之身,却一步也不忍踏出去。 她眼眸微动,望着谢妈妈道: “不知谢妈妈,有何打算?” 谢妈妈见青灵发问,有些尴尬地抬起头,此情此景,她早已没有心气儿,好似泄了气的皮球,嫣儿搭搭地说道: “万金姑娘,老婆子年纪大了,又没个亲戚投靠,如今摊上这事儿,这积攒半身的家业也所存无几,我……怕是只有削发为尼,与那青灯古佛相伴了。” 青灵一听,自己长这般大,这老妈子,还是第一次称自己为姑娘,可见自己在她心中,已经与以往不同了。 逐渐围过来的众娘子们,听见谢妈妈指的去处,个个面露担忧之色。 青灵微微凝眸,对着众娘子说道: “万金不才,心中有一想法,不知各位姐姐妹妹可愿意一听。” 众娘子见青灵说了话,此时有人出点子,她们自然都愿意听的,纷纷点头。 青灵幽幽道: “娘子们,我们女子生于世间,本就较男子来说,略艰难一些。虽说沦落此地,非我们本意。但此次万花楼毁,众姐妹们,就没有想过,换一种活法么?” 月季娘子听后,眼中一动,她追问道: “换何种活法?” 众娘子也期待地盯着青灵。 青灵语道: “咱们如春城不仅是天月国的都城,而且也是天月国的四大茶城之一。此城云集四海茶商,乃是贸易的要城。众姐妹若愿意,我愿与众姐妹一起,重建百花楼。只是我们从此以后,需要众姐妹略吃苦些,便以种茶、采茶为生,可好?” 青灵此语一出,众娘子们瞬间热议起来。 “月季姐姐,我早就想从良,可是苦于赎身的银子攒不够,如今有了生路,实在太好了!” “可是,我们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抡起锄头,干那锄地栽树的活呢?” “非也,我家乡便种了许多茶树,这种茶树不过第一次种,颇费些神,以后可就简单了,采茶如同绣花,使点拈针的劲儿而已,几乎不费力,且可以体面地活于世上,我认为,倒可一试。” “然,这所需的银子不少?咱们哪里还有钱呢?” …… 青灵听得众娘子说完,挑出几个紧要的问题,说道: “姐妹们,此处我可以给大家一个承诺。茶庄的各项筹建,所需银子,由我来出,日后的盈收,从第一年起我先取三分,剩下的七分,众姐妹平分。待我成本取回,第二年起,便以十分盈利,与众姐妹平分,如何?” 这些娘子们听得青灵如此说,各自一思量,均知这是个极好的机会,便都欣然同意。 谢妈妈此时见众娘子们说得热闹,也心痒痒起来,不好意思地一点点向青灵靠近,脸上挤了个笑,低声说道: “万金姑娘,可还缺个看园子的?” 青灵了然,若有所悟,“正缺个看园子的。” 谢妈妈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她望着这片废墟,心中一阵唏嘘。 青灵顿了顿,说道:“从今日起,我名青灵,大家唤我青灵便好。” 众娘子听闻,也有学青灵改名字的,只是相互之间,只以姑娘相称。 禾兹在一旁伫立良久,他默默地瞧着青灵,眼中浮现一丝丝暖意。他悄悄走到青灵身边,低声道: “夫人,我名禾兹,禾苗的禾。” 第190章 她是国师 青灵面色微顿,望着禾兹的神色微动,轻声念了一遍道: “禾……兹。” 几日之后,如春城的人似炸开了锅,都说这城里前几日来了妖精,还一怒之下,平了百花楼。 后来,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说那百花楼的旧址上,正在建一个茶庄,那些人好似是百花楼的姑娘,她们居然个个都从了良。 数月之后,百花楼对面,绵延数里的小丘种满了茶树,细雨微洒,小丘袭上一抹嫩绿色。百花楼里,一个大仓中,满满当当地堆满了绿色的茶叶。 一栋小楼上,禾兹立于窗前,眉头紧锁。 青灵手里拿着一个瓷勺子,在一碗羹汤中搅拌,她轻声问道: “禾公子,王老板今日,可是又拒绝了咱们?” 禾兹转过身来,脸色略落寞地点了点头。 他淡淡语道:“这如春城的茶叶收购生意,以前是一个叫福来的人在做。我们的茶叶质好价优,按理说,他不应该拒绝我们才是。” 禾兹想着今日那王老板虽说见了他一面,但拒绝的态度,显露无疑。 这是他第一次与凡人做生意,就如此挫败,他心中也有些烦闷。 青灵见禾兹一言不发,两条秀眉紧紧竖着。 她如今所有的银子都砸在了这茶山上,并无多得余钱。 百花楼还有如此多人的吃喝要管,每日的开销也是不小。 现下那谢妈妈又得了病症,需要大把的银子买药,昨日那大夫来说,今日再不把药续上,这谢妈妈的病情便会加重。 青灵把手里的碗往桌面一放,静默不语。 禾兹见她这般,神色略急: “风寒虽是小症,也莫要不放在心上。” 他走了过来,端起桌子上的碗,舀了一勺子药汤,递在她嘴边。 一股微苦的味道传入了她的鼻孔,令她眉头又是一皱。 “来,喝药。” 禾兹望着她,安慰道。 青灵方将这药喝下去,屋子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阿鲤在外面说道: “青姑娘、禾公子,外面来了一位客人,说找你与禾公子买茶叶呢。” 青灵一听,激动得两口将这苦口的药喝下,与禾兹一同,速速走了出去。 二人来到客厅,只见厅中端端站着一个女子,她梳着双髻,俨然是一个丫鬟的模样,只是她的穿着打扮,看起来格外不俗。 她见禾兹与青灵一同走来,开口问道: “请问这百花楼茶庄,是哪一位说了算?” 禾兹看了青灵一眼,说道: “都算。” 女子听后,便将二人一同邀请,说她的主子,特意备了酒宴,等他们过去。 青灵见状,心中愈发忐忑,不知买茶人是何方神圣,做起事来如此奇怪,但为了将这茶叶及早卖出去,只得忍了忍,点头答应。 禾兹见她忧愁,摇摇头,示意她放下心来。 二人跟着这女子走到楼外,上了门楼停放的大马车,很快,便来到了一座高大的府门前。 女子将二人请进府中,到了一个高大的殿中,给二人奉了茶,示意二人稍候,便退了出去。 青灵看了看这殿宇,只觉得无比恢弘,那些日常用具,雕龙画凤,处处彰显着屋主人的高贵与权势,绝不是能用富商两个字就能形容的。 她心中一紧,转首向禾兹低语道: “公子,你可有觉得有何不妥?” 禾兹点了点头,缓缓道: “嗯,我也……” 他正要言语,耳旁隐隐好似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他侧耳一听,好似那人在说:“放我出去。” 青灵见禾兹没有将话说完,便继续问道: “怎么了?” 禾兹眼眸一动,语道:“你可有听见有男子在求救?” 青灵闻言一愣,轻轻揉了揉耳朵,疑惑地望着禾兹道: “并无,什么声音也没有。禾公子可是最近太操心,听错了。” 禾兹站起身来,试着运了运气,他的神力如今已经恢复了三分,他相信自己没有听错,望着屋树林氤氲,那男子的呼叫声断断续续地传了来。 青灵知道禾兹一向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此时他的模样,表明这地方,确实不寻常。 她正要开口发问,只见窗外人影闪动,一个身着蓝色道袍,面色微白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 青灵一见这女子,就惊得连连后退,她……竟是毁那百花楼的女妖! “妖……妖怪!” 青灵惊得往禾兹身边靠,忍不住就叫了出来。 禾兹一把揽住青灵,眼神冷冷地注视着花心蕊,随时准备与她一战。 “呵~没见识的乡野村妇。” 花心蕊轻蔑地扫了一眼青灵,直直走到殿中坐下,悠悠道: “本座来到这天月国多年,乃是天月国的国师,已辅佐几代天月国国主,你肉眼凡胎,不识真佛,本座也懒得与你计较。” 青灵目光微动,喃喃道: “她是……国师?” 禾兹见这花心蕊,一字不提过去之事,却对天月国的事情话不离口,料她还未想起过去种种。 他沉吟一番,问道: “不知国师,召唤我等小民过来,所为何事?方才那女子说,她的主子找我们,是为了买茶叶。莫非,你既是堂堂国师,自然不可能去卖茶叶,为何要扯谎诓骗我们?” 他言语之间,手心已经有灵力在涌动,只要花心蕊一出手,他必然就会迎上去。 花心蕊眼眸微落,禾兹手底下的动作,全部落入她的眼中。 她皮笑肉不笑地语道: “小民?你与我,俱都不是凡人,这位仙师如此说,当我三岁小孩么?” 她说完,又一顿,接着道: “本座唤你过来,确实是有生意,要与你谈。” 她指了指禾兹,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 禾兹示意青灵坐下,随后眉头一挑,问道: “何事?” 花心蕊悠悠一叹,她抚了抚额头,眼神有些空洞,她平静地开口道: “本座虽然,身份尊贵,享尽世间荣华,但……但本座实在想不起来,本座的过去。” 她说完,望向禾兹,眼神中有些期待。 禾兹脸色一沉,若他恢复十分的神力,若青灵顺利历劫,不用她问,他定要将她拘上青龙台,受天雷之刑罚,哪里还用得着她来问。 第191章 变心 可是此时,他乃是半个凡人,这三分神力,也是时有时无,为了保护青灵,他实在不敢冒险,只是敷衍道: “我……与你不过是见过几面而已,多得事情,也是不知。” 随即,他便闭口不言。 花心蕊方听了几个字,又见禾兹不想说下去,忽而脸色微微不快。 她看了看一旁静默许久的青灵,语道: “本座,了解过你。原来你便是,将那扶苏太子,勾得魂都快没了的万金娘子。你如何就想通了,做起了茶叶生意?” 青灵见她高高在上,一番调侃之意,看了她一眼,并不言语。 花心蕊看了一眼禾兹,接着说道: “要知道,在这天月国,如果没有九王爷点头,是没有人,能把这茶叶生意做起走的。但是这九王爷,也不是什么人,都许他做茶叶生意的。” 禾兹听到此处,隐隐有了些猜想。 他道: “国师接下来莫非要说,你的话,他九王爷多少是要听的?” 花心蕊挑眉看着禾兹,嘴角一弯。 禾兹问道: “你想如何,才能为我们说话?” 花心蕊嘴角一笑,面无表情地说道: “本座在这凡间,活得够久了。” 禾兹拧眉,没听出她是何意。 花心蕊起身,向着禾兹缓缓走了过来,立于他面前。 她缓缓伸出食指,想要点禾兹的下巴,却被禾兹眼疾手快地一把捏住手腕。 青灵眼中顿时有了怒气,她没好气地看着这花心蕊,心中暗自咒骂道: “你还好意思是国师,光天化日里,调戏良家男子,这种行为,简直是……” 花心蕊扫了一眼微怒的青灵,以及面色冰冷的禾兹,轻笑一声,腰肢一扭,指着禾兹轻声道: “本座在这世间,鲜少有感兴趣的东西。禾公子你,算一个。” 青灵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冷冷道: “你……什么意思?” 花心蕊摸了摸头上的一枚金簪,悠悠道: “禾公子,你若愿意与我成婚,我便为你的茶庄,在九王爷跟前,美言几句。” 她说完,冷冷盯着二人,一言不发。 禾兹眼眸微动,手指摩挲着衣袖,静默不语。 青灵见禾兹不言语,气得涨红了脸,这混蛋,平日里对自己,口口声声夫人夫人地叫着,如今泼天的富贵来了,这就要……变心了? 她心中忐忑,此时又想听他亲口拒绝这国师,她“喂”了一声,用手肘碰了一下禾兹,道: “你……怎么想得?” 她心中念道:“拒绝他,跟我走。” “嗯,甚好。” 禾兹点了点头,冲着花心蕊,咧嘴一笑。 青灵脑子“轰”地一声就炸开了,今儿这日子着实有妖,心道:明明是卖茶叶来着,现在,怎么变成卖夫君了? 等等……我唤他什么?夫君。 青灵静静地望着禾兹,喃喃道: “禾公子可知,你在说什么?” 禾兹转过头来,悠悠道: “男人在世上最极致的追求,莫过于建功立业,荣华富贵,今日有机会二者兼得,又能帮助百花茶楼,禾兹心中甚慰。” 花心蕊听得禾兹此言,望着禾兹,脸上露了笑。 而禾兹也转过脸去,与她四目相对,这情意绵绵、郎情妾意的画面,令青灵脑袋疯疼。 青灵只感觉此地好似如坐针毡,是一刻也待不下去,她瞬间跑了出去。 她踉踉跄跄地走回百花楼,原本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她硬是走了足足半日。 纵然她走得这般慢,身后依旧没有人跟上来,没有听到那一句熟悉又有些令她生厌的两个字:“夫人!” 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那颗在云端的自尊心,好似受到了万箭穿心。 她狠狠地安慰自己,莫要难受,不过一个男人而已,万不可乱了分寸。 待她走到百花楼时,阿鲤正蹲在门口,双手托腮,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青灵。 青灵振了振精神,挤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向阿鲤问到: “天晚了,风凉,怎么坐在此处?” 阿鲤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望着青灵笑道: “青姑娘,姐姐们都听说有个大老板要买咱们得茶叶,很高兴呢,我实在等不及,便来此处等你。咦?禾公子呢?” 阿鲤说完,没见到禾兹,有些奇怪。 青灵只觉一提到那人,便如鲠在喉,眼酸口涩,她只说了句: “咱们得茶叶,应是销路无碍了。” 阿鲤听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都忘记追问禾兹的去向,一路蹦蹦跳跳就去给那些姐姐们报喜,在阿鲤的几声捷报过后,百花楼久违地响起了一阵阵欢呼声。 青灵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她的小楼,关上了门,看着窗外的月亮一点点爬上了柳树梢头。 入夜时分,阿鲤叫她出去用饭,她说今日太困,没有出去。晚些时候,阿鲤见她屋中灯火通明,又给她带了吃食,青灵依旧拒绝了,独留阿鲤奇怪地嘀咕了一阵。 青灵辗转难眠,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思绪飘飞到那个宏伟的府中,忍不住去想象禾兹与那花心蕊,他们今夜,到底是如何度过的? 想着这场景,她又是一阵难受心痛,将那禾兹在心底咒骂一番,不知不觉天已大亮,街上隐隐约约有锣鼓声响起,锁啦吹着喜庆的曲子,乐声悠扬、人声鼎沸。 阿鲤又来到了她的屋子外,这一次她的敲门声异常地小声。 她叹了一口气,有些忧伤地问道: “青姑娘,你听到了么?三日后,是禾公子与花国师的婚礼,你昨夜怎么不告诉阿鲤?” 青灵听着阿鲤的话,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襟,只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这就……要成亲了? 她晕乎乎地站了起来,歪歪斜斜地走到门口,不知阿鲤什么时候已经离去,百花楼的姑娘们好似都在往门口走。 她依在二楼的栏杆上,见一个大肚便便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了数个小厮,他将手上的金算盘一摇,开始对百花楼囤积的茶叶称重。 月季及芙蓉等姑娘们,见是收茶叶的王老板,纷纷上去帮忙,不过一会儿子功夫,满满一仓的茶叶,便换成了白花花的碎银子。 第192章 分离 姑娘们看着青灵,纷纷冲她开心地一笑,高兴地嚷着,终于赚钱了。 这是她们凭借着自己的双手,挣下的第一笔钱,这种欢乐,令她们幸福无比。 青灵看着这些姐妹如此开心,也跟着弯嘴一笑。 “噗!” 她紧紧捂着胸口,嘴里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点点的血花洒了下来,在众女的惊呼声中,青灵直直倒了下去。 那一瞬间,天昏地暗,她也彻底地昏迷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她的耳边响起了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她微微蹙了蹙眉头,听着好似是那阿鲤的声音,她哭得好伤心,她道: “青姑娘,我不信,我不信你像黄大夫说的那样,只有三日好活了。这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会没有药治呢?那谢妈妈的病那样严重,这些日子都见好了,怎么姑娘你就不行了……” “是啊,咱们得日子好不容易好了起来,不用去赔笑迎客,也有花不完的银子,青姑娘,你可得好起来。”说这话的女子声音娇媚,青灵微微一听,便知这是芙蓉的声音。 “青姑娘,是否恼禾公子攀了花国师的高枝?咱们姐妹如果早知道,禾兹是那样的人,是断不会给他好脸的。” 说这话的女子声音坚定,语气强硬,青灵一听,便知那是月季在说话。 青灵想张嘴,却怎么也张不开一般,想要睁开眼睛,好似也睁不开一般,她好似进入了一个深深的梦魇,似睡似醒,她甚至能感觉到,阿鲤她们后来便离开了,她在昏暗的屋子里,独自沉睡。 终于,她的手指动了动,她睁开疲惫的眼睛,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门外的阿鲤听到响动,急忙走了进来,她一见到青灵,眼中的泪水便打着转转。 她将青灵轻轻扶起身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阿鲤。” 青灵轻轻唤了一声,阿鲤“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青灵这几日迷迷糊糊,大概是晓得了自己约莫是得了一种病,治不好还会短命的病。 她轻轻拍了拍阿鲤的背,柔柔笑道: “阿鲤,别哭,姐姐不是好好地么?纵然……纵然以后姐姐不在了,你与芙蓉、月季姐姐们也可在百花楼,好好生活。” 阿鲤拼命地摇头,眼泪珠串似得往下落,她转身便跑开了,她说她要去找大夫,换个大夫,说不定就能有法子。 青灵见她跑开了,心中一紧,之前因为禾兹,拧在心中的那口气,瞬间便消散了。 阿鲤走了之后,谢妈妈带着一群姐妹,俱都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对她好一阵安慰,个个面色郁结,青灵强装着微笑,却更加令她们担忧。 谈话间,青灵将百花茶楼,又交到了谢妈妈手中,只是再三嘱咐,定要将茶楼好好经营下去,万不可重回老路,这监督之责,便交给了月季。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里哭得最凶的,居然是那芙蓉。 青灵眼见众姐妹日日为她担忧,日日郁郁寡欢,便决定离开百花楼,换个地方,静等着生命的消散。 当她悄悄到达城门时,却发现城门紧闭,皇宫内硝烟四起,巍峨的城楼上,一个男子与一个女子正在激烈地斗法,虽然烟雾缭绕,但她看清斗了,那人正是禾兹与花心蕊。 逆着人流,青灵一步步向前靠近,走到了城门之下,禾兹此时面色冷峻,对花心蕊怒道: “你叛逆仙族,勾结邪魔,本以为是你误入歧途,还有挽回的可能,没想到你入了凡间,依然是这般急功近利,将天下玩弄于掌间,挑起战乱,不顾百姓的生死,做九王爷的走狗,助纣为虐。” 花心蕊怒瞪着禾兹,吼道: “原来你,假意与我成亲,为的竟是与我作对?” 禾兹面色冰冷,幽幽道: “不蛊惑于你,我怎么有机会救出扶苏太子,以及他的朋友季公子呢?” 花心蕊闻言,脸色一沉,她癫狂一笑,猛地一挥手,只见黑云缭绕中,一个男子被五花大绑,高高悬挂在城门口。 青灵面色大变,这不是季……公子么? 禾兹诧道: “季公子,你不是与扶苏一起逃走了么?怎么回事?” 季白脸色惨白,低声道: “那又何妨?扶苏太子已经在镇压九王爷,咱们只要杀了这妖婆,便国泰民安了。” 花心蕊脸色一沉,狠狠瞪着季公子,手中化出一柄长剑,霎那间,便调转剑尖,朝着季公子刺去。 “小心!” 禾兹想要来救,可是已经晚了。 花心蕊的剑已经朝他挥了过去,此时,琼楼上,一个红衣女子惊声叫道: “莫要杀我哥哥!” 季柒柒拉着一根绳子,朝着季公子扑过来。 季公子见状,冲她吼道: “走!” 伴随一声尖锐的剑啸声,长剑刺破小柒的身子,她成功地替她的哥哥挡住了一剑。 见到这一幕的花心蕊却愣在原地,她紧紧盯着季柒柒,眼神变得茫然,一些过去的碎片一点点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以前,在她的身边,好似也有一个爱穿一身红衣的女子,她说她不要像她的姐姐那样,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她说她要活得自由。 花心蕊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她哆嗦着说道: “红……红落,竟……是你!我杀了……红落?” 她踩着流云,接过季柒柒的身子,那把剑插在她的胸口,将她以前的话,好似也一起杀灭了。 花心蕊将红落抱在怀里,望了一眼禾兹,喃喃道: “终是天上人间,你与我,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再见之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禾兹眼中一紧,她恢复记忆了? 那季柒柒,竟然是红落的转世,怪不得,他总是觉得,这柒小姐,她在何处见到过。 花心蕊抱了季柒柒的尸体,踏云离开。 耳旁季白的嘶吼声响起,他一声声地唤着他的妹妹,那个平日里蛮横娇惯,那么怕疼,被草割一下,都要哭鼻子的妹妹,竟然为了救他,在他面前,眼睁睁地死去了。 他望着花心蕊远去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第193章 不是她 禾兹走到他身边,为他解下身上的绳子,淡淡道: “季兄,放下,你的柒妹妹,她已经不在了。” 皇城的钟声响起,一个信号弹升空,那是扶苏太子的捷报,九王爷被灭了,在满城百姓的欢呼声中,青灵隐藏于人流之中。 她知晓那禾公子,仍旧是那个禾公子,高兴之余,竟然眼角垂泪,可是百花楼,终究是回不去了,不过一日可活的她,不过想再看一眼夕阳。 可惜,她已经无力走更远,只在城门处,便昏厥了过去。 待她再度醒来时,已经是在一处华丽的宫殿中,殿外隐隐传来呵斥之声,听那声音,好似是扶苏。 “庸医!饭桶!滚!” “白吃皇粮,竟然连一个小病都治不好!都给我滚!” 他的嘶吼声响彻宫殿,随后,一个大臣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微臣还是觉得不妥,封青灵姑娘为皇后,这实在是有悖祖训。且不说她出生风尘,家室不好。再者她时日无多,刚进门,便撒手西去,实在不详啊。陛下,您新登基,万望三思啊。” 随后,青灵的耳边,又响起了这个男人的叫骂声。 夕阳西下时,扶苏拖着沉重的步子,一点一点地走了进来,他见青灵睁眼躺在床上,神色疲惫,脸色惨白。 他柔柔走了过来,轻声道: “你可好些了?可有什么想吃的?” 青灵见他面色忧郁,苦笑道: “我本想……没想到还是来了你这里。陛下,你莫要为了我,乱了君臣和气。而且,你可知道,芙蓉她……” 青灵欲言又止,她终究是说出那日救她之人,乃是芙蓉。 扶苏眉头一紧,方明白青灵的意思,原来那夜与他相拥的人,并不是青灵。 他虽心中惋惜,但并不肯放手,他牵着青灵的手,问到: “我若执意要你做我的皇后,你可愿意?” 青灵见他眼神执着,深情款款,且自己也许并无一日可活,便道: “这买卖,着实亏本。” 扶苏眼神坚定道: “纵在你眼里,这是买卖,我也是极欢喜的。” 青灵苦笑,她别脸望向窗外,见到一片落叶,在风中打转。 她喟然长叹,闭眼说道:“便如你所愿。” 翌日,如春城迎来大赦,天月国举国同庆天子的新婚之礼,禾兹在百花楼没找着青灵,他又拒绝了扶苏的婚帖,独自踏上了寻找青灵的路程。 皇城内,百花宫中,青灵一袭红衣垂地,对镜贴花,她脸色惨白,簪花的手微微颤抖,她低声颤道: “怕是这婚礼,也是做不了了。” 她看了一眼宫女送来的头花,苦笑道: “缘何又是牡丹?” 殿外的钟声敲了三声,声声回荡,青灵神思迷蒙,终是倒在了一片喜庆的红色中。 宫人涕泪,钟声长鸣。 “皇后娘娘,薨!” 扶苏缓缓站了起来,失魂落魄地对左右语道: “以皇后之礼……厚葬。” 仙鹤山上,皇家的葬礼队浩浩荡荡地游走,禾兹立于山巅,迷茫地找寻着那个倩影,一时间,他体内的灵力澎湃,好似排山倒海。 他脚步一蹬,顿时飞上了九重天。 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恢复了灵力,他眸中一亮,取了青灵的木梳,注入一点法力,跟着那缕仙气,又回到了仙鹤山。 木梳摇摇晃晃,最终停在了一座新坟上,那坟上所书,乃是新帝的皇后——青灵。 禾兹面色一滞,心中好似翻江倒海,一下子便跪了下来。 他知道她已经历完了这一世,他与她,之后定然相见有期。 只是这短暂的别离,已经足够震撼他的心灵,令他心生畏惧,他从怀中洒下一把种子,遍布坟头,这是玉簪花的种子,是他这些年在凡间,搜索所得。 他一拂手,玉簪花破土而出,紫色的小花成片盛开。 他回转头看了最后一眼,朝着幽冥府飞去。 找到那熟悉的小院,绿毛狮子依旧是对着他龇牙咧嘴,沉鱼君一身白袍,懒洋洋地躺于椅子上。 禾兹目中含怒,大步过去,问道: “你给我吃得,那是什么药丸!” 沉鱼君移开面上的折扇,只慵懒地睁开一只眼睛,懒洋洋地说道: “殿下,如此,你可为难本君了。大抵,是一颗试炼的什么丹药。” 禾兹眉头一紧:“什么,你拿我试药?” 沉鱼君挑眉道:“本君何时说,这是本君炼制的?” 禾兹更加生气,吼道: “那是谁炼制的?” 沉鱼君脸色微变,拿着扇子,指了指一旁玩耍皮球的绿豆。 禾兹脸色变得铁青,气得头发都立了起来,他张开嘴,结结巴巴地指着绿豆,问道:“绿毛怪?” “哇呜!” 绿豆开了灵智,听禾兹叫它绿毛怪,顿时急了,张牙舞爪地就要报仇解恨。 沉鱼君慢悠悠说道: “豆豆,自古药师对自己的试药弟子,都是极爱护的。他们可是用生命在为你试药,这是对炼药师最大的肯定。” 沉鱼君说完,绿豆飞在半空中的身子顿时停了下来,它掉转脑袋,摇头摆尾地跑进了屋子中。 禾兹越发郁闷地瞪着沉鱼君,气呼呼道: “你不是说不能告诉青灵,自己的真实身份么?为什么你要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她?” 沉鱼君望了一眼禾兹,挑眉不解道: “本君何时说过,本君不能告诉她了?” 沉鱼君将扇子往脸上一盖,闭目养神起来。 “你!” 禾兹攥紧了拳头,怒气冲冲地瞪着沉鱼君,沉默几息,他方才整了整思绪,望向一侧的聚魂灯和玉簪花盆。 此时,那花盆中已有了一株翠绿的玉簪花,几片绿叶长了出来,看着挺茂盛。 旁边的那盏聚魂灯,闪烁着昏暗的光。 禾兹向着那盆玉簪花走近,缓缓伸出手来,望着它,柔柔道: “夫人,你可能听见我说话?” 他说完,玉簪叶微微摆动,禾兹激动地喜极而泣。 沉鱼君坐了起来,疑惑地看了一眼禾兹,道: “禾兹殿下,这是在同谁讲话呢?” 禾兹漫不经心地瞅了一眼沉鱼君,小心摸着这玉簪花的嫩叶,悠悠道: “自然是我的夫人,青灵。” 沉鱼君瘪了瘪嘴,扣了扣脑门,伸手召唤过聚魂灯,掐着手指,自言自语地说: “算算日子,她也该回来了。” 禾兹盯了盯沉鱼君,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簪花,纳闷道: “该?这盆里……不是青灵?” 第194章 幼先 沉鱼君摇了摇头,随口说道:“此乃,本君在荒山寻到的野玉簪。不过,用做小丫鬟的身子,倒也不错。” 禾兹奇怪地看了一眼怀里的玉簪花,将它放在桌子上。 他问道:“她明明凡体已身亡,为何魂魄还不归位?” “哦?” 沉鱼君听得禾兹如此说,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他化出一面玄光镜,一点点查找起来。 禾兹正看得出神,一只金色的凤凰“啾啾”一声,便降落在沉鱼君的院中,原是赤焰,他嗅到了禾兹的气息,便飞了过来。 他说禾兹需要尽快赶回九重天,否则,九重天便乱套了。 禾兹眉头一紧,暂别了沉鱼君,随着赤焰回到了九重天。 来到凌霄宝殿外,只见殿内出现极惊悚的一幕,便是那空中异兽群飞,乱作一团。 犀牛撅着身子乱拱、狸猫追着老鼠…… 幼先正站在殿中,说道: “好好练,啊……谁说只有花族能歌善舞,咱们兽族的豪迈之舞,也不错嘛。” 远远站在树下的禾兹眉头一挑,捏着下巴,问赤焰道: “本君记得,幼先好似原本出自兽族,乃是一头红毛狮子。” 赤焰点了点头,说是的。 当年,因为他护驾有功,天帝提拔他上天位为仙侍。 赤焰又说,这些年,天族将天界的各项事务交于幼先后,刚开始,这仙官还兢兢业业,做起事来不卑不亢。 后来,接触的事务繁多起来,加上那些谄媚的,便着法子拍幼先的马屁,说他兽族,在上古洪荒之时,乃是骁勇之军,兽族势微已久,如今正是兽族崛起之时。 这几百年里,天界的各项资源都向兽族倾斜,现在的兽族,繁荣程度,已经今非昔比。 最近这幼先脑子又发癫,竟然琢磨起猛兽跳舞起来, 这小兽灵智不高,跳舞累了,便随地大小便,弄得九重天,那是臭气弥漫。 好多神仙说这九重天煞气熏天,不似仙境,倒像个兽圈,纷纷找了名头下界,去各处的仙山散心。 禾兹听得眉头紧蹙,脸色铁青。 他大步走进凌霄宝殿,看着满地的污秽,斥道: “幼先,你就是这么,代理九重天的?” 幼先听到声音,忙走过来一看,见到怒气冲天的禾兹,紧张地眨了眨眼,急忙对着天上乱舞的兽崽子们说道:“快回去!” 小兽们听到命令,一个个瞬间溜没有影。 幼先偷摸摸瞧了一眼禾兹,委屈道: “殿下,您可回来了。仙官儿我,哪里是管事儿的料呢?我不过是给天帝端茶递水的,老官儿我,早就盼着您回来了。” 幼先一番话说得贴心贴肺,禾兹方才的气,消散了不少。 赤焰白了一眼幼先,对禾兹语道: “主子,西荒镇守了几百年,兵力也略有些折损,既然兽族神力无比,近些年又人丁兴旺,不若选一些兽兵,充入天军?” 一旁的幼先闻言,身子一震,心中暗自咒骂赤焰,他就是个不安好心的坏凤凰。 禾兹一听,原本还在思量,当他的目光落到花台上一坨牛粪上时,眉头一紧,说道: “嗯,赤焰此言甚妙,即刻去兽族点兵。” 幼先苦着脸,不敢作声,为了保护兽族的子嗣,他请命亲自带队,驰援西荒,禾兹没有阻拦,欣然同意。 回到九重天的禾兹,花了半月,才将天宫的各项事务理清,又着人将九重天好好清理了一番。 整理过后的九重天,再也没有了那些煞气,又恢复了往日的仙气飘渺的样子。 那些花台中,被野兽碾碎的花卉,全部被清理了出来,撒上了玉簪花,天界灵力充沛,不过几日,那玉簪花破土而出,纷纷开出紫色的花朵,煞是好看。 禾兹得了空,又走了幽冥一趟,沉鱼君依旧在玄光镜中查找青灵的消息,只是依然没有音讯。禾兹落寞地离开了幽冥界,回到了九重天。 因幼先带队去了西荒,赤焰便回了九重天,日日跟在禾兹身边。如今与西荒的战事,已经进入了僵持的阶段,大多的时候,都在休战。这倒给了六界喘息的机会,如今六界都在战事上放了心,纷纷梳理起族中的事来。 因禾兹重回天界,各族信心大涨,纷纷投来拜帖,问天界的新帝,何时登位。禾兹因心中念着青灵,将天宫拟定的登基日期,一推再推,说要等着天后归位,方可说那登基的事来。 六界皆知,禾兹为了寻访天后的魂魄,消失了数百年,如今禾兹拿此事来说,众人都不敢再多言,只得将此事放在了心里。 因之前出了幼先那事,禾兹便埋头政务,一日也不敢松懈,除了每日遣赤焰去沉鱼君处,打探青灵的消息,其余的时间,他俱披星戴月,处理公务。 偶有闲暇,便去天宫各处,看看他栽的玉簪花,不过做些浇水施肥的事情。 这段时间,玉簪花开得十分灿烂,禾兹又想起了青灵,心中犯愁。 他兴致恹恹地回到了凌霄宝殿,坐在了往日他父帝所坐的位子上,他本来想伸个懒腰,蹬一蹬腿,不想一脚踢在了一个木箱子上,发出脆脆的声响。 他弯腰,将这箱子拖了出来,打开箱子一看,只见箱子中,满满当当的装满了折子。 禾兹取出一看,这些折子都是三百年前,弹劾花族夫人古流光的折子。 禾兹此时,方才想起,那古流光,此时应该还关在青龙台。 他唤出赤焰,问道: “既然这么多罪状,为何幼先没有按天规罚天雷?” 赤焰扣了扣脑门,说道: “殿下,这古流光生了个好女儿,嫁了个好婆家,那宗云娇听说她阿娘被弹劾,数罪并罚,没了活路。” “从东海拿了许多珠宝,往上折子的各族送礼。您不在的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礼,摆平了好多事。那幼先批阅折子之时,有的人又撤回弹劾。幼先看着麻烦,便将与古流光有关的奏折,锁在了一处。” 禾兹拧眉,猛地一拍桌子道: “纵火小桃山、勾结邪魔、包庇古少峰,还有对其他族类的欺压之事,这桩桩件件,不受天雷,如何能平六界怨气?” 第195章 东海不容易 “啪!” 殿外,一个花瓶掉了下来,摔在地上,碎成几瓣。 禾兹看去,好似有个仙娥,正慌慌张张地跑开。 禾兹望了一眼,问道: “如今天宫杂事,是何人所理?” 赤焰回到:“百花宫的管事,百合仙子。” 禾兹点了点头,忽而想起那下界的扶苏公子,觉得他特别像那百花宫的弟子初阳,他心中生疑,令赤焰唤了警幻仙子,准备细细打听一番。 警幻仙子初次被召见,心中忐忑,她惴惴不安得站在一侧,见禾兹板着一张脸,久久不说话,将他手里的奏折一个个扔在了地上。 她心中有鬼,以为替魔王违规下凡的事暴露了出来,哆哆嗦嗦地连声说她知错了。 禾兹奇怪地盯着警幻仙子,问她何处有错,警幻仙子吞吞吐吐地将那件事说了出来,禾兹方才确认,那下界的季公子,果真是季白。 他神色平静,又问她,她的册子里,可有百花宫的初阳? 警幻仙子翻开一查,说初阳原本是天月国的皇子,数百年前意外殒命,天道轮回,他注定有降生天月国一事,如今马上便要历劫圆满,重回百花宫。 禾兹听得眉头紧蹙,想着他在下界,以皇帝之名,娶了青灵为皇后,虽是历劫,但是让他心中十分不爽快。 便不想让他回来后,有个安逸的仙职。 他道:“初阳回天,所任何职务?” 警幻仙子以为禾兹在考验她的功底,老老实实道: “依照天规,凡是因公务陨灭,入凡间轮回,升天后,依旧补原缺,因还是百花宫的管事。” 禾兹奇怪地“哦?”了一声,疑惑道:“如今百花宫的管事,不是百合仙子么?初阳回了百花宫,百合仙子又作何安排?” 警幻仙子一笑,说道: “殿下,这个不打紧,百合仙子本就是代理,初阳神君回百花宫后,百合仙子辅佐他便可。” 禾兹手指做扣状,轻轻敲着桌面,沉思不语。 此时天河天原传来了龙马的嘶吼之声,禾兹嘴角一弯,悠悠道: “一岗多神,未免遇到事情就推脱。且管天河龙马,尚缺一职。依本君看,不如着初阳君去天河,百合一介女仙,也不好去做那苦累之事。” 警幻仙子始料不及地翻开书册,张嘴道: “殿……殿下,现在天河所缺的……乃是,捡马粪!” 禾兹一听,正中下怀,漫不经心道: “怎么……捡不得马粪了?” 警幻仙子一听,见禾兹神色有异,不敢提出异议,连说捡得捡得。 禾兹臭着脸,想当初他初下凡时,还去扛袋子做苦力,那初阳倒好,在那皇宫作威作福,日日穿得花枝招展地,去勾引青灵。 让他去捡马粪,实在是便宜他了。 警幻仙子稍稍静立,见禾兹没有继续追究魔王下凡一事,她心中微喜,正要请辞离开,禾兹却叫住了她,问道: “本君与天后下凡,你可知道?” 警幻仙子扬起脸,诧道: “什……什么?天后还有魂魄?殿下您……去了凡间?” 禾兹见她反应,应是不知。 警幻仙子语道,她虽然司理神仙历劫之事,但管得都是正常范围内的神仙,像天后那种机缘奇特,或禾兹这种异常途径的,她并不能完全了然。 禾兹见她不知,也不多说,便令她退了出去。 随后召集了风雨雷电四天神,定下了下月,青龙台诛杀古流光的诏书。 就在此时,东海的仰月殿中,一个仙娥欢喜地拿了一颗月明珠,附耳在宗云娇的耳旁,窃窃私语。 宗云娇听得面色大变,一下子惊呼: “什么?殿下下月,要诛杀阿娘!” 她脸色青红不定,急急朝着龙王的海宁宫走去。 穿过一片红珊瑚,龙王与白王妃正在观看几个蚌精跳舞,白王妃见到宗云娇,慢悠悠地招呼她过去一同观看。 宗云娇神色凝重,朝着龙王夫妇就跪了下来,她道: “父王、母后,我……有事,求你们开恩。” 白王妃见她心中有话,屏退了蚌精和一众虾兵蟹将,柔柔道: “云娇,你是月儿的夫人,日后也是东海的王妃,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一旁的龙王则是静静看着她,并未说话。 宗云娇还未开口,眼中的泪就先流了下来,她沉重道: “禾兹殿下回了天界,他……已经定了下月,诛杀阿娘。” 龙王一听,神色大变,他有些置气道: “娇儿,也不是父亲不帮亲,你阿娘胆子也太大了些。那邪魔,她也敢去招惹。” “这些年,你为了替你阿娘奔走,拿了许多东海的珍宝做礼,本王念在你已嫁入我东海,也算是东海的人,也没有说你。” “如今,禾兹已经回来,你就是将东海搬空,只怕也无力挽回。” 龙王说完,幽幽一叹,拒绝相帮的意思很明显。 宗云娇听完话后,心中十分失落。 她期待地望向白王妃,她知道她与阿娘的关系极好,所以,她还存着一丝希望。 白王妃眸中微动,她也叹了一声,语道: “孩子,不是龙王不肯帮你,你可知道,为何八荒都说,东海龙王只知享乐、不思进取?这说起来,是因为我们龙族,出了一个大魔。便是月儿的祖爷爷,巨浪王。他如今,被镇压在魔渊之下。” “天帝在位之时,多番派兵监视东海,就是为了看龙王,有无叛逆之心。龙王为了消除天帝的疑虑,给我东海子孙一个繁衍生息的机会,从不参与各族纷争,只偏居东海。如今” 白王妃幽怨地瞪了一眼龙王,酸道: “谁知那季白也是……龙王的血脉,他天生灵力强大,又成为魔界的王,虽说眼前天魔交好,但在王者面前,太强大,就是一种错。我东海谨言慎行,现在是一步,也不能踏错了。” 白王妃说完,期许地望着宗云娇,希望她能明白东海的不容易。 宗云娇耐着性子听完,心中早已生了怨怼。 说来说去,东海就是不肯相帮。 第196章 敢偷柿子 她嘴上说明白,心中却一点儿都不甘心。出了海宁宫,她便想去雪窟寻寻傲月,在路过一片五彩的珊瑚丛时,她见珊瑚丛在涌动,里面传来女子的娇嗔之声。 她眉头高挑,顿时动了怒。 她的阿娘都快死了,竟然还有人在此处寻欢作乐。 她拔出头上的银簪,朝着那珊瑚丛就扔了进去。 一瞬间,一个暴躁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那个混蛋,敢打老子?” 她只觉得这声音格外熟悉,定睛一看,这光子身子的男子,竟然就是傲月那厮。 她一瞬间,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化出一柄利剑,指着他身后的女子,一字一句的狠狠问道: “这个贱人,是谁?” 那女子躲在傲月的衣服里,吓得泪落连连,哭得梨花带雨,宛如一个受惊的小猫。 傲月的爱护之心一下子便被激发出来,他往这女子身前一站,冲着宗云娇吼道: “你这母夜叉,老子忍你很久了。这就告诉你,这是莓儿,明日,她就是我傲月的侧妃。” 傲月说完,将莓儿搂在怀里,当着宗云娇的面,无比恩爱。 宗云娇愤怒到了极点,她狠狠得瞪着傲月,冷冷道: “你东海,欺我花族无人!” 她剑尖一指,对着傲月与那莓儿就是一剑砍去,但她终究是女子,傲月眼疾手快,扔出了一道雷符,一道雷电在宗云娇头上炸开,将她打得焦头烂额。 她瞬间大哭起来,抹着眼泪,连她的孩子初华也顾不上叫,直直奔着花族而去。 “月哥哥,你这般气跑了她,龙王和王后,不会怪你?” 莓儿声音温柔,替傲月担心。 傲月冷哼一声,心疼道: “莓儿就是喜欢替人作想,你放心,这宗云娇几百年来,为了救流光夫人,都快将我东海的宝库搬空了,父王母后本就对她颇有想法。此时,纵然她离去,也是无妨。我正好向他们提一下我们两的事。” 莓儿听得傲月如此说,脸色微红,神色明媚起来,等了这么多年,也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花族,宗浆南正在楼中喝着闷酒。 不久之前,羽王与兽王相约去东荒打猎,竟然破天荒地,头一次不叫他。 他知道如今花族势微,不复往日光彩,只得喝着闷酒,想着明日一早,便去亲家的东海散散心。 酒过三旬,他已是微醺。 恍恍惚惚中,宗云娇缓缓走了过来,哭着将宗浆南抱着,一个劲儿的唤着爹爹。 宗浆南眉头一皱,神志不清的他以为是夫人回来了,便嚎道: “夫人啊,为夫总算等到你了。” 宗云娇顿了顿,抬起头来,见宗浆南哭得比她还凶,身上还有一股浓烈的酒味。 她柳眉一竖,冲着宗浆南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然后低头问道: “阿爹,可清醒了?” 宗浆南脸上吃痛,终于清醒了一些,见是女儿云娇,便错愕地问道: “娇儿?你……怎么回来了?” 宗云娇这才将古流光被定刑、龙王夫妇拒绝帮忙、傲月要纳妃的事一一说来,宗浆南静静地听宗云娇说完,面色越发铁青,他久久不语,抱着桌子上剩下的半坛子酒,又喝了起来。 半响,对宗云娇语道: “那东海,你也不必回去了,且在花族,先住着。” 宗云娇神色暗淡,不用宗浆南说,她也无心回东海。 正在她准备安心住下的时候,花族的一个弟子送来了一张请帖,乃是傲月娶侧妃的,宗浆南一把撕成碎片,怒道: “竖子,欺人太甚!” 宗云娇望着这纷飞的纸屑,眼眸垂泪。 她忽而想到了什么,眼中一紧,道: “阿爹,东海除了被大圣取走的定海神针,还有一宝,名唤蓝焰幽灵。此火,藏于东海之渊,左右这天下已绝了我花族的生机,不若我回去,取出此火,救出阿娘。” 宗浆南阻止道: “不妥,与天界相抗,六界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宗云娇眼眸微沉,语道: “少峰哥不是在西荒么,我们投奔他去?” 宗浆南沉思几息,还是摇了摇头,他道: “娇儿,蓝焰幽灵,乃是东海之根,取了此火,东海倾覆,你将沦为六界的罪人。这条路,走不得。你阿娘……我们找个日子,去送送她。” 宗浆南神色微动,终于说出了心底的话。 宗云娇不可置信地盯着宗浆南,她冷冷道: “爹爹,我本以为,你是爱我与阿娘的,我如今算是知道,你自始至终,爱得……不过是你自己。” 宗云娇说完,“碰!”地一声关上了门,回了她在花族的小楼。 “娇儿!” 宗浆南面色微苦,抱了桌上的酒坛子,将自己麻醉在屋中。 屋子外的草地上,一个小人从地里面跳了出来,骑着一匹小马,一路蹦蹦跳跳地走着,他闻着酒气,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宗浆南,然后又跳了出去。 小人骑着小马,跃出了花族,来到了一片原野之上,原野上雾气升腾,如梦如幻。浓雾深处,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在四处飘荡。 影子看到骑马的小人,便飘了过来,发出了诧异地声音: “肉芝?” 影子飘了几日,正饿得慌,眼见这珍稀的上品仙草,便跟着一路追去,迷迷糊糊间,影子来到了一处幽暗的地界。 这里有许多与她一样的影子,还冲她打招呼。 不知不觉间,影子追着那小人,来到了一处院落,院中一株柿子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她觉得好眼熟,看了好久,忽而想了起来,喃喃道: “这里是……幽冥王玄战的屋子?” “我……我是青灵,不……我是万金?” 青灵魂力微弱,自凡身殒命后,便浑浑噩噩四处飘荡,她总感觉有一盏灯在召唤她,可那灯光断断续续,她走着走着,便迷失了方向。 正思索间,她见那小人躲在柿子树下的草丛中,她心中一喜,飞身过去将它捉住,吃下肚中。这肉芝一吃,她顿时神思清明起来,行动也轻快了许多,不远处一盏灯,正散发着缕缕香气,吸引她过去。 她此时立于这柿子树下,忽然想起了之前,她曾两次摘这树上的柿子,都曾无功而返。她心中有些不服,便飘到一颗大柿子下面,伸手想要将这柿子拧下来。 “大胆小鬼,敢偷本王的柿子。” 她的手还没碰到这柿子,那屋子中的灯瞬间便亮了,幽冥王玄战披着一件薄薄的衣服,瞬间飞了出来,一把掐住青灵的脖子。 第197章 精灵王 青灵瞪着这幽冥王,心中别提多憋屈。 “不过一颗柿子,这疯魔就要杀了我么?” 幽冥王面色极冷,狠狠地看着青灵,道: “还敢瞪本王?别以为你是个女人,本王就不敢杀你。” 幽冥王加重了力道,用力一捏青灵的脖子,青灵顿时只觉得脖子一紧,想发力震开,腹中暖暖一物止不住地往上涌。 青灵面色尴尬,心道:糟了糟了,这莫不是要当着这疯魔,哕他一身? 她苦道:死便死了,还要死得如此颜面扫地…… 思索间,嘴里那物已经飞出,朝着幽冥王的脸就飞了出去。 “啪!” 一个小人一拳打在幽冥王眼睛上,幽冥王的手一松,眼睛顿时也黑了,他挥着手想抓住这小人,这小人太小,他怎么也抓不住。 青灵错愕地看着这小人,神色诧异。 问道:“小人,我不是吃了你么?你怎么还能出来?” 这小人翻身坐在青灵的肩膀上,漫不经心道: “我叫团子,你吃的,是我的小马。我们团子精灵,以马为脚力,如今你吃了我的马,便只有你坐我的马了。” 团子说完,倒在青灵的肩膀上,呼呼大睡。 青灵两指头拈起团子,戳了戳它的小脸,喃喃道: “团……子?” 她嫌弃地把它甩了出去,这小玩意儿飞出去后,又反射回来,没入了她的肚中消失不见。 幽冥王见了她这行为,忽而神色有些异样,面色微微羡慕道: “你这小鬼,这运气也忒好了。此乃精灵之王,你吃了它的马,它便终生成为你的灵宠。整个精灵界,将为你驱使。” 青灵听幽冥王这般说,将信将疑: 这疯魔方才还想杀了我,这会儿又说我是精灵之王的主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这幽冥王,杀心已灭,倒是好事。 青灵看了一眼柿子,舌尖抿了抿嘴唇,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心中暗自道了声:“罢了,这柿子与我有仇,无论是神是鬼,都吃不上一口。” 她正要飘飞离去,这幽冥王一把拉着她,神色异样地看着她。 青灵心中一紧,暗道莫非他改了主意,又要置自己于死地? 幽冥王冲青灵打量一番,说了一句令她昏头的话来: “嗯,方才你费心勾引我,算你得逞了。本王便留下你,做本王的侧妃。” 青灵头发都要炸开了,勾引之词,从何说起? 她不过是想吃一口柿子而已,这幽冥王也太会强词夺理了。 她完全不想理会这幽冥王,飘着身子飞上一块巨石,就要朝着那盏聚魂灯飞去。 奈何进来几日,幽冥界下了几日雨,石头上长满了青苔,她又吃了团子的小马,灵魂重了许多,她一个不小心,便滑倒,向后倒了下来。 幽冥王咧嘴,贱兮兮地笑道: “调皮,想让本君抱你,就直说嘛。” 幽冥王抬脚飞起,冲着青灵就张开双臂,欲把她搂在怀中。 青灵感觉到幽冥王飞来,心中突突直跳。 因为她看见,那幽冥王夫人,黑止山妖姬正向这边过来,她可是个出了名的妒妇,这给她看见了,还得了? “团子,救我。” 青灵身子失重,想起了方才幽冥王说她乃是团子的主人,只好将这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小人身上。 那团子瞬间飞了出来,好似读懂了她的心思。 团子飞起一脚,小脚儿劲儿还挺大,一脚就踹在了青灵的胸口上,令她更加快速地落入了幽冥王的怀中。 青灵脸色铁青,骂道: “团子你,欺主。” 团子冲她忒了一嘴,又没入了她的腹中。 青灵抚额,当真是病急乱投医,自己吃了它的小马,它报仇还来不及,怎会帮她? 此时,幽冥王已将她搂在怀里,正色眯眯地瞧着她,撅着大嘴唇就想一亲芳泽。 青灵吓得一激灵,抬起腿就想一脚将幽冥王的脸踢开。 这时候,黑止山妖姬已经转入这院子,正巧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妖姬怒火中烧,吼道: “哪里来的狐狸精,花样还挺多。” 幽冥王见到妖姬,心欠欠地放下青灵,冲她解释道: “夫人,你我成亲已久,却无子嗣。你看她,是不是好生养?我与她,生个崽子,孝敬你。” 妖姬又好气又好笑,冲天吼了一声“玄战”。 便冲着青灵大刀阔斧地走来,一时间,小院地动山摇。 “妈呀!” 青灵此时来不及解释,撩着裙子就开跑,妖姬则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青灵跑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那妖姬也追得涨红了脸,但她依旧不放弃,非说要把青灵给炖了,喂她的狸猫。 青灵听了哪敢喘气,心中不停地咒骂那玄战。 就在她体力不支,就快被妖姬抓住时,小人瞬间冲出,放出了一个浓雾,将那妖姬罩住,救青灵脱了困。 青灵飘飞到一个陌生的街道,她拈着甩来甩去的小人,问道: “团子,你如何又舍得救我了?” 团子闭着眼,没好气地说道: “那肥婆要吃了你,吃了你,我也活不了。” 青灵口中放下心来,暗道:如此说来,这团子,还能保命了。 团子瞅了一眼青灵,又没入了她的腹中。 一缕黄色的光朝着青灵照射了过来,将她摄走,她只觉得无比舒适、无比温暖,一点儿也不想抵抗这光。 须臾之后,她发现自己在一个透明的灯中,周围有亭子,又花圃,有房子,还有一头绿毛狮子。 她喃喃道: “这是……沉鱼君的府中?” 此时绿豆好似看到了她,围着她上下跳跃,一侧的沉鱼君揭开面上的扇子,冲她弯嘴一笑。 懒洋洋地说道: “本君以为,你要死了。怎么看你这体魄,倒是很不错。” 青灵见他言语,将身前身后的事一想,便知又是这沉鱼君救了自己。 她眼眸微垂,望着夕阳下,沉鱼君那张和煦如春风的脸,静默不语。 沉鱼君见她不说话,又说道: “禾兹来看过你,他……” 他话语一顿,没有继续说话。 青灵想起了在凡间时,禾兹来到她的身边,她嘴角微抿,心口一甜。 “齁死了齁死了!” 小人跳了出来,一个跟头翻出了聚魂灯。 “咦?” 沉鱼君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团子,悠悠道: “精灵界,已有数万年,没有现世了。莫非……你就是第三千五百四十一代精灵之王?” 第198章 丹心可表 团子一跃跳到沉鱼君的椅子上,拿起他的扇子,搬着玩耍。 不屑地说道: “你倒颇有见识,只可惜我堂堂大王,居然一不小心,着了这女子的道。” 团子指着青灵,嘴角一撇。 青灵瞪了一眼这团子,哼了一声。 沉鱼君摇了摇头,悠悠道: “你的主子,不查了。扛了天雷,还有命活。这普天之下,也难找出第二个。给她做灵宠,不委屈。” 团子盯着青灵,眼神瞬间凝重起来。 青灵听到此书,越发想念起禾兹来,她问到: “沉鱼君,我何时,才能恢复人身?” 沉鱼君徐徐出了一口气,道: “还差一碗血,铸你血肉。” 团子将膀子一抱,警惕地盯着沉鱼君。 沉鱼君淡漠地瞧了一眼团子,道: “你的血,还不足二两,慌啥?” 青灵眉头一紧,问道:“谁的血?” 沉鱼君道:“生你之父母。” 青灵眉头一紧,叹道:“凡间父母已逝,哪里还有?如此,莫不如我就做一枝花,陪沉鱼君解个闷儿。” 沉鱼君面色微动,他静静得望着头顶的蓝花楹,那一片氤氲的紫色,像是一个迷幻的梦,令他心神荡漾。 恍惚间,他好似看到丝素在对着他笑。 他垂下眼帘,感受着风在他的耳旁吹拂。 他低声淡淡道: “丝素,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青灵知道这沉鱼君,定然是又想起了昔日的爱人,她自觉没趣,闭眼蜷缩在聚魂灯中。 晨曦之时,她隐约感到有人来过,这人好似紧紧捂着这聚魂灯,令她睡得微微出了汗,待她醒来时,依旧只见沉鱼君躺在那椅子上,望着头顶的蓝花楹出神。 青灵召唤出小人,与她说话解闷儿,偶尔绿豆会绕着她跳跃,追着小人乱跑,青灵看得哈哈大笑。 时光一点点在溜走,小院的时光却日日如此,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 九重天上,禾兹站在一处花坛前,看着盛开的玉簪花,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颜。 他唤了赤焰,令他传令花族,让宗浆南上九重天。 赤焰得了令,火速地往花族赶。 宗浆南此刻,正站在清月阁外,扣着宗云娇的房门,好说歹说地劝她,定要打消盗取蓝焰幽灵的想法。 他说了许久,屋子中没有一点儿答应,他心中一急,一脚踹开房门,往里一看。这宗云娇竟然昏厥了过去。 宗浆南护女心切,拉着宗云娇的手便把脉,须臾,他知道,此乃气血双亏之相,想来是近日思虑过度,引发了她的血魔花旧毒。 宗浆南心中一急,逼出几滴心头血,喂给了宗云娇。 随后,他见宗云娇脸色变好,方放心出了门。 正巧遇见了落下的赤焰,他神色惶恐,不知禾兹传他为的是何事,当即诚惶诚恐地跟着上了九重天。 飞过青龙台时,他见到了被拘于台上的流光夫人,他别过脸去,装作没有看见。 到了九重天时,只见禾兹在殿中摆了酒宴,美酒佳肴,好似有什么贵客。 赤焰将宗浆南引入殿中,便退了出去。 宗浆南刚进这大殿,以为自己走错了,正要出去,却被禾兹一声叫住: “岳父大人,请坐!” 宗浆南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去,用手指着自己的脸,疑惑道:“殿下……可是唤我?” 禾兹点了头,微微带着笑意。 宗浆南不可置信地坐了下来,道:“不知殿下,此话…从何说起?” 禾兹望了望宗浆南,徐徐道: “莫非宗族长忘了,自己尚有一女,名唤池梧?” 宗浆南眯着眼回忆,叹道: “殿下长情,池梧那孩子福气薄,她已经陨了千年。” 禾兹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说道: “岳父不知,我的天后青灵,实则便是池梧的转世,乃是你的女儿。” 宗浆南面色一顿,神色迷惑,道:“殿下的妃子,不是名唤莫柳么?” 禾兹微微一笑,说莫柳乃是化名,天后此世真正的名字,名唤青灵,且之前在花族云来峰居住。 禾兹顿了顿,笑道:“果真是夙世因缘,听闻,岳丈曾经收她为义女。” 宗浆南眯着眼睛,回忆起来,数百年前,青灵初入花族,他因那一道天雷,误将她认为是前辈高人,与古流光一起认她为义女。 后来,发现她似乎并非那前辈高人,身上附着黑气,便说她是妖魔,打入了荆棘林。 他本以为她已经灰飞烟灭,没想到,她竟然活着,还嫁入了天界。 可是那禾兹说她乃是池梧转世,此等奇事,他并未全信,不过既然这殿下如此说,加上花族眼前的光景,倒算是一件好事。 不过他想起此前,这青灵不是因为勾结魔祟,早就被处死在青龙台了么? 本来古流光也因邪魔一事,即将被处死。 他想至此处,忽而神色大变,朝着禾兹就跪了下来,颤颤巍巍地解释道: “殿下,转世一事,实在玄妙,未免过于捕风捉影了。那青灵勾结邪魔,我宗浆南是一概不知。我对天界一片丹心,日月可表。” 禾兹眸中一动,见他毫不深究这父女之情,反倒是先撇清与青灵的关系,忽而心中微微不喜。 他闷闷饮了一口酒,想起之前,他与青灵说要见岳丈,青灵几番推诿,他还以为是青灵对他,还有何不满。 今日见了这宗浆南,心中大抵也猜到几分。 可是如今,沉鱼君交代他,需要一碗青灵至亲的心头血,才可复活青灵。 青灵的母亲早逝,唯有这宗浆南在世,这还得指望他了。 禾兹眉头微挑,他本以为这宗浆南父女连心,不用他多费唇舌,便会为了救女,主动出力,如今这场景,他倒有几分不自信了。 是以,心中的话迟迟没有说出,只盯着那宗浆南,默默饮酒。 宗浆南脸色发青,见禾兹方才还和颜悦色,此时又面若冰霜,越发认定,这就是鸿门宴,也不是那禾兹会不会将那什么青灵之罪,加在花族身上,他暗自叫苦,一双黄浊的眼睛,像老鼠眼睛似得,滴溜溜乱转,苦苦寻思着解救之策。 禾兹默不作声,随手拿起一份折子,细细看了起来,方看几句,面色微喜。 原来这竟然是轩辕族沃源的折子,上面是沃源弹劾宗浆南,有杀轩辕族老族长轩辕拓的嫌疑,禾兹虽对此事并未深究,但此折子,却是个好东西。 第199章 一碗不够 他唤了赤焰,令他传唤沃源。 宗浆南闻言,脸黑如炭。 这几百年来,若说他与谁的关系最臭,那必然是轩辕族的沃源了。 他与沃源,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实在不明白,沃源不过是轩辕一族的旁系,为何一根筋就要给轩辕拓报仇,死死咬着自己不放。 任凭他好说歹说,那沃源就是不肯放手,就是想让他一命换一命。 可是宗浆南认为,那轩辕拓之死,他并不知道晓。 他虽然确实起了杀他之心,但他还是没有杀成,被轩辕拓跑了。 他虽想杀轩辕拓,但轩辕拓却并非因他而死,这莫须有的罪名,他可不想认。 天帝在时,他便解释了多次,如今禾兹回来,又旧事重提,让他心中很是苦恼。 他终于明白,原来青灵之事,乃是一个下马威,这沃源的弹劾,才是禾兹的目的。他心中暗自咒骂,禾兹实在是阴险狡诈,更甚天帝。 可惜如今花族与东海离心,花族势微,如今孤掌难鸣。 正在他愁闷间,沃源已经拿着一把团扇,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 沃源面色如春风,一面摇着扇子,一面似笑非笑得冲禾兹说道: “真是难为你了,我的姑丈,如今终于想起了这一桩旧案,我那苦命姑姑,泉下有知,定然会念着你几分好的。” 沃源走在一个白玉柱子旁,背靠着柱子,歪头瞅着禾兹。 一柄青绿色的团扇被他捏在手中,放在鼻尖闻了闻。 禾兹知道,他是变着法子,嘲讽他天界,害了青灵。 他神色暗淡,便道: “你有何委屈,尽管说来。花族族长在此,咱们便了了这案子。” 宗浆南冲着沃源冷哼一声,向禾兹抱拳道: “殿下,数百年前,我与轩辕拓一同,为了池梧向您讨酒,您也是知道的。那日我们起了一些争执,随后,随后轩辕拓便消失了。我宗浆南可以指天发誓,我没有杀他。” 沃源面色一凛,冲宗浆南一瞪。 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劝你,好好珍惜你那一口气,莫要多说些污言秽语。待会儿,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何话说。” 沃源拍了拍手,化天带了两个弟子,抬出一个长长的画卷,在大殿中徐徐展开。 他悠悠道: “不知宗族长,可听说过轩辕族的……命星图?” 宗浆南面色微变,不是说轩辕一族的命星图,丢失了么? 沃源瞟了一眼宗浆南,心中暗付:这命星图因具有聚敛生机的作用,一直被他爷爷放在芙蓉池底,外界有好奇的人,想看看的,都被轩辕拓以丢了为借口,全部推脱了。 宗浆南此刻心中一紧,命星图,是可以查出轩辕族人的陨落之处的,他记得那轩辕拓是逃了出去的,多半与自己是无关的。 当即,宗浆南定了定神,道: “我宗浆南,身正不怕影子斜。” 沃源没有理会宗浆南,打开了命星图,将轩辕拓的一个遗物放了上去。 只见这遗物没入了这图中,图中显示了一片青山,渐渐地,青山中有一处宫殿,名为春水宫。 那里面的屋子,正是他打算将轩辕拓炼了的地方。 他的额头微微渗出汗珠,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他明明还未下手,怎么他就死了呢。 沃源见状,悠悠道: “殿下,老族长冤屈而死,宗浆南,非死不足以谢罪。” 禾兹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看那宗浆南模样,心知那轩辕拓之死,与这宗浆南,多多少少也是有关系的。 不过这案子,似是而非,云里雾里,还有一丝未明。 他望了一眼沃源,注意到他那手中的团扇,只觉得越看越熟悉。 这……这好像是青灵之物? 那扇面上,青山上的一座小楼,竟被墨笔划了。 那楼,可是他特意画上去的。 禾兹眉头一紧,话锋一转,朝着沃源问道: “这扇子……你从何处得来?” 沃源一愣,将它宝贝似得捂在怀里,道: “此乃,我姑姑留给我的念想,你……莫要肖想。” “哦。” 禾兹点了点头,他与青灵两情相悦,青灵怎么会无缘无故送别的男子东西?况且青灵曾说,小侄顽劣、很是不听话。 说不定这小子,就是用什么手段得的。 他手指一勾,便将这扇子收回了手中,再一拂手,将那小楼上的黑墨抹去。 禾兹嘴角一弯,将这扇子揣在怀里。 沃源脸上浮现一丝怒气,走向禾兹,伸出手来,冷冷道: “还我……” 一旁的宗浆南稀里糊涂地看着二人,因为一个扇子起了争执,乐得此事分了二人的心,细细想着脱身之策。 走在沃源身边,一边紧紧捂着胸口,一边低声道: “你的姑姑,不日就能活了。只是,这宗浆南不能杀,还需要他的一碗心头血,救命。你可愿,放他一回?” 沃源身子一木,望着禾兹,神色难以置信。 他顿时湿了眼眶,一把握着禾兹的身子,激动道:“可是真的?” 禾兹郑重地点了点头。 沃源神色顿时雀跃起来,他若有所思地望了宗浆南一眼,冷冷道: “宗族长,我手中证据确凿,你伤我族长,按照天宫律例,当上青龙台,受一百天雷,只有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宗浆南抬起头来,焦灼地望着禾兹。 “不过……” 沃源话锋一转,悠悠道: “你若肯拿出一物来唤,我愿收回弹劾,宽恕于你。此后,再也不提此事。” 宗浆南虽然感到奇怪,但稍稍松了一口气,他闷头想了一想,问禾兹道: “殿下可也应允?” 禾兹面带微笑,点了点头。 宗浆南面色一松,语气豪迈道; “不知我族长,看上了我花族,何物?” 宗浆南说完,拿出一副尽管来取的态度。 沃源变出两个瓷碗,摇了摇头,道: “不难、不难,不过是宗族长你,两碗心头血而已。” “什……什么?” 宗浆南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禾兹眉头高挑,明明与他说的是一碗,怎么他说要两碗? 沃源此时传音过来,道: “一碗怕不够,趁着这机会,管够。” 禾兹扯了扯嘴角,暗自认同青灵的话,这小侄果然顽劣不堪。 第200章 弹去了西荒 宗浆南犯了难,就是云娇,他那般疼她,也不过是挤出几滴心头血,还疼得他龇牙咧嘴。这混蛋,一开口就是两碗,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了么? 两碗心头血,他后半辈子,仙法都要打个折扣。 得吃多少乌灵芝,才能补回来? 他挤眉弄眼地,揪着胡子在那里僵持不答应。 “咳咳!” 禾兹轻轻咳嗽了一声,漫不经心道: “本君即将登上天帝之位,实在不忍心看着诸位爱卿相互不合,本君是真心希望,你们能化干戈为玉帛,四海安宁。” “既然沃源的议题,宗族长不接受,那么……宗族长,便与您的夫人,下月同受雷刑!” 禾兹言语之中甚是惋惜,他偷瞄了宗浆南一眼,佯装要唤赤焰带兵上来。 宗浆南急得一跺脚,喊道: “我给!我给!我给他!” 宗浆南瘫坐在地,神色暗淡,心中大叹: “花族势微,竖子饮我血肉,形同畜生啊!” 禾兹冲沃源一眨眼,心中好似放下了一块巨石。 沃源忙不迭地取出一把尖刀,十分恭敬地来到宗浆南身边,低声补了句: “宗族长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沃源眉眼弯弯,笑得好似那幽冥的幽灵。 宗浆南头皮发麻,狠狠道: “老子自己来。” “啊!!” 宗浆南顿了一顿后,伴随一声破天荒的呼喊声,尖刀入胸,红色的血顺着刀尖,流入了碗中。他只觉得胸口巨疼,且头有眩晕之感。中途,沃源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碗,一滴血也没有浪费,很快又换上了第二碗。 此时宗浆南已经面色发白,他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看着面前满满两碗心头血,奋力拔出尖刀,及时给自己施了个止血的法子。 他狠狠地瞪着沃源,道: “老夫活了数万年,还是第一次,给人放血。竖子,你我恩怨,便两清。” 沃源小心收起这心头血,笑道: “好说,好说。宗族长但凡以后还起了坏心眼儿,请尽管向我轩辕族使来,本君头一次发现,您这心头血,还是个好东西。给我姑……哦……给我备着,甚好……” 宗浆南无语地看了沃源一眼,向禾兹请辞,踉踉跄跄地出了凌霄宝殿。 他脸色煞白,方到花族,便一头栽了下去。 他的身边,响起了宗云娇焦虑的呼喊声。 “阿爹……阿爹,你怎么了?” 九重天上,沃源盯着禾兹,急急道: “你说……沉鱼君聚了姑姑的魂魄,姑姑已经在凡间走了一遭?如今这两碗血下去,便……可新生?” 禾兹点了点头,小声说道: “此事,多亏了你帮忙。待你姑姑醒来,我定然告诉她,你为他做的事情。” 沃源眼波流转,眼神中多了一丝落寞。 天意弄人,他若知道姑姑去了凡间,他定然也要找到警幻仙子,为他定一个与姑姑白头偕老的一生来。 如今,竟又错过先机,让这显眼的机会,被禾兹得了去。 他暗自叹息,他心心念念的姑姑,怎么就看上这么个家伙? 不过他四海八荒,追着姑姑天上地下地跑,也算勉强配得上他的姑姑,他忽而问道: “听说之前,殿下令幼先带着兽族兵马,去了西荒?” 禾兹点了点头,不知他此时问起这事,是何意思。 沃源微微仰起头,说道: “今知姑姑有活路,小侄已无他求。你既一心待我姑姑,我便纵马扬鞭,替你镇守西荒,如何?那幼先是个软柿子,如何带得兵。” 禾兹心中早有派一个大将去西荒的想法,如今沃源与他一条心,又是个能干的,正中下怀。他取出一份帛书,笔尖沾了墨,洋洋洒洒地写了一份诏书。 他道: “本君不日登位,便任你为新的战神。望你守护四海安宁,建功立业。” 沃源眸中一动,接了这诏书,领了天兵数万,朝着西荒,奔驰而去。 在他走了不久,月老府一道红光追了过去,禾兹一看,好似是那传说中的月莹仙子,他摇摇头,会意一笑。 云层之上,月萤化作一只萤火虫,歇在沃源的衣领处。 沃源早就知道她来了,淡淡道: “你不在月老府牵红线,跟着我做什么?” 月萤被他看出,自觉没趣,现出了真身。 她指着自己的脸,笑道:“你既然放下了对你姑姑的执念,何不考虑一下我?” 沃源拧眉瞅着月萤,冷冷道: “我的事情,你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月萤眼中挂着一丝忧伤,喃喃道: “我那么多眼泪,总不能白流的。这每日,许多仙君仙子来求红线,我要知道点消息,也不算难。再说……” 沃源见她欲言又止,追问到: “再说什么?” 月莹见他来了兴趣,与她说话,与旧日略有不同,便精神道: “再说,你姑姑青灵的红线,早就与禾兹殿下紧紧绑在一起,目前看见的姻缘,已有三生三世,旁的人就算费尽心机,也是插不进去的。你何必逆天而行?” 沃源听完,眼中的光黯淡到极致。 忽然转身吼道: “就算姑姑不要我,你……也别想乘虚而入。” 他伸出手来,冲着月莹一弹,月莹瞬间变回一只萤火虫,被他弹飞出去。 他忽而摸着额头,叹道: “哎,方向错了。怎么给她,弹到西荒去了?” 沃源抚额一叹,驾了云,继续赶路。 幽冥界中,沉鱼君正拿了一块馒头,扔给绿豆。 这几日,青灵的魂魄隐隐有了不稳之象,他忧虑地望着九重天,喃喃道: “小子,你再不拿血来,小丫鬟,便真的要变成土了。” 正在他自言自语之时,禾兹乘着凤凰,从天而降。 沉鱼君见他小心掏出两碗血,脸上一松。 他接过禾兹手里的血,道: “本想着一碗已是难得,没想到,还有两碗!” 禾兹急道: “这个,怎么用?” 沉鱼君淡淡说了句:“随我来。” 他提起聚魂灯,念了几句口诀,将青灵几乎昏厥的魂魄,缓缓注入桌上的玉簪花中,然后将这两碗心头血,浇灌在花根上。 稍许后,玉簪花发出了微微的光晕。 禾兹拧眉,急切的问道: “这……她何时才能醒来?” 沉鱼君悠悠道: “如此,只有看天意了。殿下可以将她带回九重天,日日以天河水浇灌。只要有心,相信,终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禾兹脸色暗淡下来,这么说,青灵何时醒来,还是个未知数了。 他轻轻抱起这花盆,拜别了禾兹,回到了九重天。 禾兹虽然还未登基,因战神殿赏给了沃源,他便搬进了他父帝的凌霄殿。 凌霄殿前厅是议事大殿,后殿便是他的起居室,室外有一方御花园,园子倒也很大,环境还算清幽。 他将青灵这株玉簪,夜晚放于室内的床头,白日又搬出来晒晒太阳,如此往复,从不嫌麻烦。 原本这玉簪花叶子青绿,被禾兹照顾了几日,竟然叶子的边缘变得枯黄起来。 禾兹请来百花宫的百合仙子,一问方知,这玉簪花是缺了光照,若还要日日放在屋中,需得采一颗东海夜明珠,置于屋中,让玉簪花吸其光线。 禾兹听闻后,正想着寻个时间去东海,赤焰正好带了一张东海的请帖过来,说是那东海的太子傲月,有个纳妃宴。 禾兹点了点头,只说随便选个礼物送去便是。 赤焰却迟迟不走,说那送帖的人转告了这位新娘子的话,说让她的禾兹哥哥一定要来。 禾兹眉头微锁,疑惑道: “哥~哥?” 赤焰点了点头,说确实,人家唤他哥哥。 禾兹更加不解了,他不晓得自己还有什么妹妹来着? 第201章 亲戚 可是这八荒,哪个神仙,敢胡乱在他禾兹身上乱攀亲戚? 他心里起疑,派了赤焰去东海打探消息。 自己则是这仍旧专心照顾青灵,如今没有采集到夜明珠,只把青灵的仙草真身放在殿外的园子里,晒太阳。 不过两日,赤焰便扑腾着翅膀,回了九重天。 他说他的禾兹主子,确实有这么一位妹妹。 这还得从玉帝与王母去西天听经说起。 前些年,玉帝与王母跟着燃灯古佛,化作凡人,在东海附近的小村子传道法。 那日,那傲月的侧妃莓儿那时候,还是附近沟渠里面的一只鲫鱼,她正在那水沟里打滚玩耍,不想却被一个渔翁用网捉住。 那莓儿因被那渔翁用钩子勾住,变幻不了身形,只得开口苦求那渔翁放了她,谁知那渔翁见到一只会说话的鱼,只想着将她卖个好价钱。 半路上,遇到化作凡人的玉帝与王母,王母见这鲫鱼身上微微有些道行,念她修行不易,劝说那渔翁放了它。 那渔翁觉得王母多事,便说了句: “它又不是你的儿女,何必多管闲事?” 王母恼这渔翁贪婪无知,便顺着他的话说,它便是她的儿女。王母拿了几个银子,将它买了下来。 放生之时,王母嘱咐这鲫鱼莫要随意显现,好好待在深海。 这莓儿得救,自然是对王母感激涕零,她从东海采了许多珍珠,想要送给王母。正好看着王母随燃灯古佛往西天而去。 后来,她便将这珍珠卖了,在海边建了王母娘娘庙,日日叩拜玉帝与王母,唤王母为义母,唤玉帝为义父。 禾兹听了,淡淡说道: “原是这么一回事,既然母神开了金口,这妹妹,也算是认下了。也罢,这东海,便走上一遭。” 禾兹令赤焰在织女府订了一件五彩霓裳,作为这莓儿的新婚贺礼。 那日婚礼的日子到了,他端着玉簪花在手,带着礼物,便向着东海赶去。 方到了东海的上空,禾兹见东海一片蔚蓝色,白色的沙滩上种满了椰树,从天空望去,东海如同绿色的宝石。 他在天宫待的时间久了,忽然看到这景致,便心中舒爽起来,对着手中的玉簪花语道: “夫人,你看,这东海这般看来,景色怡人呢。” 玉簪花还没有回应,禾兹眼眸微垂,摸摸绿叶,胸中又添一丝落寞。 他暗叹一声,便从云端降落下来,来到了这沙滩上。 此时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传了过来,禾兹扭头望去,只见那椰树丛中,一个八大的小孩在林子里跳跃玩耍,这孩子一跃便是五六丈,生生跃出了那树林,玩耍得不亦乐乎。 一个年轻的女子跟在这孩子身后,唤道: “初华,好耍么?可还要吃蹑空草?” 那孩子飞在半空,嚷道:“莓姨,要吃,我还要吃,我要跳到云上去。” 禾兹看罢,原是个孩子。 只是不知谁家的孩子,把蹑空草这种上品仙草,当耍当吃。 他微微一愣,便离了东海岸,算着时间还早,便去了海谷,去寻一颗上好的夜明珠。 禾兹一头扎进水里,穿过一片珊瑚丛,走进一个海底的峡谷,在一片巨石之下,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海蚌,海蚌里光芒闪烁,似有一颗硕大的明珠。 禾兹见状一喜,见那明珠就在蚌口,便伸手进去,想要掏出来。 他一摸,这明珠果然硕大,一只手掌险些拿捏不住,他逮住这明珠,用力往外一扯,那海蚌微微一抖后,禾兹便将这明珠取在手中。 “哪里来的混蛋,敢偷老娘的东西?” 禾兹正要离去,忽然见这海蚌说了话,一阵光闪过,它化作一个妖媚的女子,冷冷瞪着禾兹。 禾兹见这海蚌竟然成了精,心道麻烦了。 海蚌见禾兹手里拿着明珠,表情狰狞起来,她冲着峡谷一声嘶吼,无数海蚌滚了过来,化作男男女女,将禾兹围了起来。 他们个个面露凶光,拿着尖锐的利器,跃跃欲杀禾兹。 禾兹心中一紧,道: “你们既已成精,此物,你们开个价?” 这些海蚌似乎刚成精不久,哪里肯与禾兹讨价还价,只想取他性命。 禾兹不善水战,且海蚌人多势众,他迎战几回,竟然气喘吁吁。 最终禾兹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找到了一个狭窄的峡谷,逃之夭夭。这些海蚌好似是深海成精,到了一定高度,便不再追去。禾兹心中暗自庆幸,这海蚌没有追过来。 虽然他有能力与他们抗衡,但此事终究是自己理亏,所以他处处退让,被这些海蚌追得很是狼狈。 还好青灵被他护在手心,完好无损。 此时他看着青灵时,只见她的叶子微微抖动,好似有些欢乐。 禾兹挑眉道: “夫人……你在笑我?” 玉簪叶子抖动得更激烈了,枝叶摇摆起来。 禾兹面色微囧,长叹一声,可怜巴巴地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为夫这般狼狈,为的是谁呢?还嘲笑我。” 玉簪叶子顿时停止了抖动,一片绿色伸在禾兹的手背上,轻轻动了动。 禾兹嘴角一弯,忽而肩膀一耸,呻吟道: “哟,这肩……好似被那蚌精给伤着了……伤着了” 玉簪叶子变长了些,拍了拍他的肩膀。 禾兹偷瞄了一眼这玉簪叶子,心中一乐。 抱着玉簪花,向着龙宫走去。 他路过一座山石时,听到一个虾兵正在说话,那虾兵道: “龙王,魔王已经收到请帖了,可是他说他不来。” 龙王长叹一声,沧桑道: “我儿,你还不原谅我么?” 禾兹听出,这龙王原来是盼着季白过来。 算算日子,这季白也该历劫回来了,听这虾兵的意思,他确实回来了,只是不愿意来东海。 禾兹不愿意多事,装作不知,朝着龙宫走去。 他转入一个走廊时,迎面一个女子向他走来,他一见,觉得与方才在海滩上见得那女子很是相似。 他不过看了她一眼,那女子便款款向他走来,笑盈盈地唤他: “禾兹哥哥,您来了?” 禾兹眉头一挑,心中一紧,“哥哥?”莫非此人,便是傲月的侧妃,唤作莓儿那人。 禾兹见她如此热情,便道: “你便是莓儿了?” 女子微微一俯身,应了声正是。 她说她早就找人画了禾兹的画像,日日朝拜,就盼着有朝一日,能与哥哥相认。 禾兹扯了扯嘴角,悠悠道: “本君还没死,那些香火,便……撤了!” 第202章 初华 莓儿神色一滞,很快转了笑颜,说这就去撤了。 又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问禾兹喜欢吃什么,一路上可还顺利,又问起天后可好些了,那些贴心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叫地他心窝子都暖了。 他喃喃道: “难怪父神母神,许她这般日日拜着,还真是个嘴甜的。” 禾兹听了她这许多好话,再说今日又是她大喜的日子,便说今日不曾备得厚礼,客套了几句,正要将那霓裳裙取出,那莓儿笑盈盈地,要接过他手里的玉簪花,开解道: “无妨无妨,自家哥哥,送个花儿,我们女孩子很喜欢。” 禾兹将手中的花盆往后一挪,急道: “别动!” 莓儿脸色微变,心道:“莫非这花儿,不是给她的?” 禾兹没好气地看了这莓儿一眼,从怀里掏了半晌,扯出一条裙子。 莓儿见这裙子流光溢彩,顿时喜笑颜开。 这殿下哥哥就是出手阔绰,这霓裳衣,果然华贵无比。 莓儿将这裙子展开,冲禾兹问道: “哥哥,这裙子开了好多洞洞,可是天宫的新款?” 禾兹不记得这裙子有什么洞洞,他低头一看,这裙子美则美矣,的确大洞小洞,连成一片。他恍然大悟,方才与那些海蚌打斗,不小心被那些海蚌用灵力打坏了。 他见这莓儿面色微喜,便道: “确实是新款式,不过不宜外传,留着看看便好。” 莓儿如珍似宝地揣着,将禾兹请进了龙宫,自己则回了寝殿,准备梳妆打扮。 龙王夫妇此时走了过来,迎面见着禾兹,恭敬又欢喜地将他迎进了礼堂。 此时礼堂宾客繁多,虾兵蟹将迎来送往,忙作一团。 禾兹打眼一看,羽族、兽族、轩辕族、幽冥界都有人来,独独不见妖魔界与花族的人来。 众族人见了他,纷纷过来参拜,禾兹接见了几人,说这是东海办喜事,不必如此多礼,可各部族哪里肯听,个个都要拜上一拜,他没有办法,寻了个空隙,想要端着花盆出门溜达。 众人见他手里端着一盆花,纷纷寻思这可是九重天的新风尚? 纷纷变出一盆花来,摆在自己的位子前。 禾兹回头打眼一看时,个个宾客前都有花草一枝,他扯了扯嘴角,暗道:一群马屁精!难怪父神在这天帝位上坐久了,性子变化如此之大。 他暗叹一声,带着花盆,寻了个僻静的岩石,将青灵放在岩石上,自己则是躺下休息。 此处水草丰盛,刚好将禾兹的身子遮住,除了过往的游鱼,并无别的生物打扰。 禾兹闭上眼睛,不多一会儿,竟有些昏昏欲睡。 正在他半梦半醒之间,耳旁的水流之声变大了,周围的海草开始抖动起来。 禾兹眉头一挑,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周围的水流紊乱,远处有一个小孩,正在海里忙着刨水。 禾兹扒开草丛,仔细一瞧,见那小孩腰上竟还系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被一个半大的女娃拉住。 禾兹看那前面的男孩,周身仙力四溢,而后面那女孩,却似个凡人,她眼神凶狠,不停地拉扯前面的男孩。 转眼间,这男孩停了脚步,备着双手,对那女孩说道: “早就与你说了,我乃东海龙孙,名为初华。你追了我这么远,若叫我家人知道了,定然不饶你。” 女孩用力拉扯那绳子,因为用力,有些漏气,呛了一口海水。 这男孩见状,从怀里取出一个果子,喂给女孩吃了。 女孩吃后,发觉自己在海中竟然如履平地,她冲着男孩一瞪,凶道: “我管你是什么海什么河的王八泥鳅,你蹦坏了我与爷爷的屋子,就要赔!” 女孩说完,死死攥着男孩的衣服,不依不饶。 男孩扣着脑袋,解释道: “臭丫头,我都说了,我回家找莓姨,给你一颗夜明珠,回头你拿去卖了钱,就可以修一座好大的房子,你干嘛不信我?” 女孩依旧瞅着男孩,一点也不信他。 男孩见说不通,转头便解开腰上的绳子,就往前走。 女孩见状,小眉一竖,扔出那长绳子,冲着那男孩就卷了过来。 男孩此时似乎也有了些怒气,并不理她,蹬着腿儿就往前游。 女孩在后面穷追不舍,一面让这男孩站住。 禾兹看着好玩儿,看看时间,那傲月的喜酒也该开始了,便抱了花盆,慢悠悠往回走。 待他走到龙宫时,只见众宾客纷纷站着,将大厅圆圆围着。 龙王与王妃面色微怒,王妃斥道: “大胆凡人,凭着有几分水性,竟敢纠缠我龙孙?虾兵蟹将何在?” 禾兹扒开人群,往里一瞧,龙王夫妇面前正站着方才那个女孩,她虽然一介凡人,但是一身正气,毫不怯场。 她冷哼一声,说道: “我们村子,都以为龙王是一个好神仙,没想到,竟然纵容你的孙子,毁了我们的房子,如今还要叫那鱼虾来绑我,我就是死了,告到幽冥王那里,也不会罢休!” 小女孩横眉冷竖,怒气冲冲地盯着那初华,初华被白王妃抱在怀里,正盯着那女孩看。 如今见他奶奶要绑她,他心中又有些不忍心,扯着他奶奶的衣角,说好话。 此时围观的宾客中有人私语,俱都是替这女孩子说话,说她小小凡人,胆色超人,临危不惧,且初华小殿下毁人房屋在前,小姑娘 并非无理取闹,白王妃此举,过分宠溺了自家孩子些。 议论中,有个别个性清高的神仙,因此对龙王一家颇有微词,虽说婚礼还未开始,便有一两个神仙托故离开。 龙王看到了,心中起了怒气。 他顿时令那初华跪下,将他劈头盖脸地斥责一番。 那女孩见这龙王前后翻脸如此之快,竟然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便静静看着这龙王,看他如何处理。 初华第一次见爷爷这般凶,吓得哭了起来,哆哆嗦嗦地解释,他说他并不是有意要毁人房屋,是意外,玩得太开心了,没有注意那林子里有房子。 龙王只想当着众宾客的面,给初华定个罪,略惩罚一番,好堵住悠悠众口,谁知初华以为龙王要把他关进雪窟,他死活解释自己不是有心的。 龙王震怒,让人立刻把初华拉出去。 此时,白王妃想劝解,看龙王在气头上,也不好开口。 傲月带着莓儿方走了进来,看见这一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见虾兵正走来,要来捉初华。 此时一个女子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她道: “谁敢……伤我儿!” 第203章 东海家事 初华抬起满脸泪水的头,看到正是自己的亲娘宗云娇。 他立马站了起来,扑到宗云娇的怀里哭了起来,咿咿呀呀地将肚中的委屈倒了出来。 宗云娇捧着初华的脸,轻声问道: “初华,你平日都在龙宫玩耍,今日怎么就出去了?” 她问完,望着初华沉默的脸,脸色阴沉。 她继续道: “我的孩儿自小乖顺,是个女儿般的性格,若不是被那居心叵测的人挑唆,他怎么可能去凡人住得地方玩耍?且初华自小重文轻武,如何就能一跃数丈高了?” 她目中怒火中烧,死死盯着傲月身边,盖着红盖头的莓儿。 莓儿好似感觉到了一道目光正紧紧盯着自己,她攥着手里的喜帕,咬了咬嘴唇。 初华小心的抬头,轻声道: “阿娘,不是挑唆。是莓姨见我想你,心中难受,才带孩儿出去玩耍的。莓姨还给我采了蹑空草,可好吃了,吃了还能跳很高。我就是玩耍得太高兴了,故而不小心,蹦坏了她的房子。” 初华说完,抬手指了指这凡人女孩。 宗云娇猛地抬起头,狠狠向傲月质问道: “我的好夫君,你可听到?这女人,一嫁入东海,就喂初华吃这等东西,教他干这些坏事,难道她不是不坏好心?既然是带他玩耍,为何不好好带回?” 傲月被质问,句句都是莓儿不在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护这莓儿。 他本高高兴兴娶这意中人,不想竟遇到这事儿。 莓儿紧了紧傲月的手,娇弱道: “月哥哥,我……只是希望华儿过得开心些,是我没想周全。” 莓儿声音带着软软的哭腔,听得傲月的肠子都软了,他拍了拍莓儿的背,安慰道: “我信你,别怕,我在呢。” 莓儿身子微软,柔柔地依靠在傲月的肩膀上,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宗云娇看这二人如胶似漆,想着这许多年来,这傲月对自己,居然全是虚情假意,不禁怒火中烧,她猛地站了起来,快步走过去,“啪”得一巴掌甩在莓儿的脸上,斥了声: “贱人,就是怪多!” 那一巴掌也打得众宾客心尖一颤,莓儿的面纱被打掉,露出一张娇弱、梨花带雨的脸来,她楚楚可怜地望着傲月,幽怨地看着宗云娇。 傲月的纳妃之礼,此时好似变成了一个笑话。 龙王脸色黝黑,他震怒地呵斥一声: “云娇!你……实在过分!身为长媳,竟毫无容忍之心。” 宗云娇见龙王对责备自己,眼中的仇恨愈发浓烈,顿觉这这家子都在背叛她们母子,愈发觉得龙宫再无容身之地,本来,她因宗浆南身体不好,便决定试着容忍一番,勉强回龙宫居住,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初华被罚,她心底压抑的苦痛一朝爆发,便再也不管不顾了。 她狠狠盯着龙王夫妇、傲月与莓儿,拉着初华,冷冷道: “走,跟娘回花族!” 初华见家里人闹翻了天,顿时六神无主。他并不想走,又畏惧宗云娇,只得埋着头踱步。 白王妃一向最宠这初华,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将初华带走,她冲左右一招手,众虾兵蟹将拿了宗云娇,将她关往起居殿中。 白王妃又一改之前的态度,命人取了夜明珠,交给这凡人女孩,又令人送女孩回村,这件事才平息下来。 经此一闹,众宾客看热闹的心更甚于吃酒的心,傲月与莓儿的婚礼虽然开始了,但是气氛却出奇地安静。 那莓儿倒也还冷静,与傲月分毫不差地办完婚礼,又首先端了酒,给禾兹敬酒,大声唤禾兹为殿下哥哥,唬地一众宾客一愣一愣的。 禾兹见这莓儿似乎并无坏心,且与王母又颇有缘分,倒也并未拂掉她的好心,又念着自己送了她一件破衣服,心中终究觉得亏钱,便多关照了一句: “小妹委屈了,你也需大方些,所谓家和万事兴。” 他说完这话,龙王夫妇眼睛放了光,众宾客心中一紧,纷纷看这莓儿的神态,又与之前不同。莓儿心中欢喜,拿着酒杯又和众宾客敬酒,这气氛又热闹起来。 禾兹略吃了两口酒,感觉没吃几口,便腹中饱饱,抱了玉簪花,便出了龙宫。 为了消消食,他没急着回九重天,而是走进了海岸边的一处树林,他随兴飞走,不知不觉,脚下的路越来越崎岖,林中越发黑暗幽深。 路过一株千年古树时,一只垂涎鸟正在树上流着口水,以唾液为武器,捕杀来往的飞鸟。禾兹没有注意避开这唾液,不小心粘在了手上,他厌恶地一甩,又不小心粘在了玉簪花叶子上,他扯了扯手,玉簪叶随着手动,手叶不分。 禾兹心疼手中的玉簪,狠狠瞪了一眼垂涎鸟,另一只手冲它一指,抛出一个火球要烧死它,这垂涎傻鸟用翅膀来挡,一只翅膀的羽毛便瞬间燃了起来。 禾兹得意一笑,不想这垂涎鸟灵机一动,居然还会断翅求生。 它断翅之后,因恨禾兹纵火,召唤了一群垂涎鸟攻击禾兹,禾兹因要护着玉簪花,又要与这垂涎鸟作战,兼顾不周,身上被猛啄了几下,他顿时没有了散步的性质,抱着玉簪花便往九重天跑。 他本以为离了垂涎鸟的族地,它便不会追来,谁知道这垂涎鸟报复心很强,不多时,纠结了一帮鸟众,就要往南天门飞。 禾兹怜惜羽族子嗣凋零,不忍下杀手,可这垂涎鸟灵智未开,畜生心性浓烈。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一个英姿飒爽的仙子飞了出来,站在云端吹了一曲笛子,垂涎鸟一会儿便被这仙子治住,不再行风作乱。 禾兹打眼一瞧,只觉得这女子非常面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女子究竟是谁。 思索间,女子走了过来,恭敬地拜他,他走近一瞧,一下子想了起来,好似这便是几百年前,因顶撞自己,被自己罚到天宫扫了多年地的羽族公主,唤作鹦秀。 听闻她这些年很是上进,从一个扫地的,做到了天书阁管事。 第204章 放马 禾兹欣慰地点了点头,以示嘉许。 鹦秀见见手上粘了垂涎鸟的粘液,吐了一口唾沫在她手上,就要往禾兹手上抹去,禾兹本来对她印象便好,见状,又想要罚她再扫几百年地。 那鹦秀解释道: “殿下莫急,垂涎鸟的唾液,唯有我鹦族的唾液可解,若不赶紧接了,扯下一层皮,也是除不掉的。” 禾兹将信将疑地伸出手来,准备再信她一次。 他虽觉得这解除的方式实在恶心,但既然她说了,他便忍着心头的不爽。 他小心呵护着玉簪花,生怕扯坏了一片叶子。 鹦秀一顿操作之后,禾兹的手果然和玉簪花完好地分开,他心中一松,对鹦秀的印象,好了很多。 他向来是个正直的神仙,有罪必罚,有功必奖,且她救了青灵,他心情倍儿好,问她可想要什么赏赐。 这鹦秀也不客气,瞅着禾兹,想说又憋了半晌。 禾兹想这定是个很大的赏赐,但念她救了青灵,让她占些便宜,也值得,便让她大着胆子只管说就是。 鹦秀扭扭捏捏一阵,眨着眼睛激动道: “殿下,我想去天原天河,放天马,捡马粪。” 禾兹眉头一挑,这算是什么赏赐? 他记得前些日子,他与那警幻仙子,定了让初阳去做这个事情。 那初阳在下界之时,便借着一副好皮囊,接近青灵。 所以他才为了泄恨,令他去捡马粪。 这鹦秀,怎么还上赶着去做这种事? 算算日子,这初阳也该回来了,他这一回来,这鹦秀就建功立业地想去天河,他略一思忖,猜测这鹦秀定然是看上了初阳那小子。 禾兹嘴角一弯,料想定然是这般,反而希望这鹦秀能够如愿。 便得意地道了声:“可。” 鹦秀欢喜地远去后,他望着手中的玉簪花,喃喃道: “夫人,你这回醒来,可要好好待在为夫身边,这天界虽然都拜倒在本君脚下,可是这些道貌岸然的神君,多得是觊觎你的。” 禾兹说完,小心抱着玉簪花,回了凌霄宝殿。 这夜,天界下起了流星雨,满天的神仙都在对着它们许愿,禾兹愁眉不展地望着桌上的玉簪花,与青灵说了很久的话。 迷迷糊糊之间,他似乎看见青灵终于变成了人,望着他笑盈盈的。 他想着,大抵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半梦半醒间,他醒了,第一眼便看向那花盆,只见盆中空空如也。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跑出屋子到处寻找。 后花园中,两株花树下,一个女子的身影,坐在一根藤蔓上荡着秋千。 他痴痴地看着这背影,眼中热泪盈眶。 她秀发披肩、身材纤弱,风吹处,一股茉莉花香送来,他好似听见那个甜美的声音响了起来: “茉莉,取意莫离。” 禾兹轻轻地迈着步子,生怕迈得重了,惊跑了这个琉璃般脆弱的女子。 他喉结微动,声音低沉地唤道: “夫……夫人,是你么?” 女子微微转过头来,清冷的脸上,缓缓有了笑颜,好似一朵正在盛开的白莲。 她柔声道: “夫君,可醒了?” 禾兹脚步转快,飞身过去,一把抱着青灵,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 只是怪她,既然醒了,为何不将他唤醒。 青灵苦涩一笑,她说: “来日方长,两情久长时,不在朝朝暮暮。” 其实,自那日,她回到那聚魂灯中,便愈发昏昏欲睡,她以为自己大抵是不行了,只是遗憾,临走之时,没有见禾兹最后一眼。 她日日见沉鱼君眉头紧锁,心情愈发沉重,等到稍微有些意识的时候,便是禾兹与那海蚌作战之时,这些日子,她虽不能言语,但日日看着禾兹将她护在怀里,只觉得心中十分温暖,昨夜她醒来,见他睡得香甜,便独自走了出来,看看这夜色。 做了这许久的花,再做人时,竟然有一瞬的不适应。 这天夜里,望着天空的流星,她回忆起了这累生累世,只觉得好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有幸的是,四季轮回,如今有一人,至死不渝地守在自己身边,便令她十分欢喜了。 禾兹拥她在花前月下,软语道: “后日,夫人与我,同登天帝天后之位。” 青灵眸中微动,望着禾兹,嘴角一弯。 翌日,赤焰惊闻青灵醒来,张罗着凌霄宝殿的登基事宜,禾兹昭告天下,将与青灵的三世情缘公布出来,众仙不禁唏嘘不已。 这一日,天界广发请帖,禾兹与青灵的喜讯,传遍六界。 妖魔界,下凡归来的季白正站在青恒峰,他扣着下巴,瞅着白云飘荡的天空,眼中缀满了怨气,他喃喃道: “这该死的警幻,这安排的是什么姻缘?这一世,他不过略见了青灵一面。” 嘟嘟从松树上跳下来,抓着他的肩膀,蹭着头。 季白摸了摸嘟嘟的脑袋,自言自语道: “那警幻仙子,据说是住在离恨天?待本王上去,好好问她一问……” 他话语未落,雪夫人拿着禾兹的喜帖就走了过来。 雪夫人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忍开口,季白好奇,夺过请帖,神色凝重地扫视一遍,青灵与天后几个字,令他久久移不开眼。 他又喜又酸,五味杂陈。 雪夫人迟疑地问道: “青姑娘大喜,主子可去?” 季白眼中一凛,道:“自家师妹,如何不去?” 他话音刚落,依稀似乎看见,那丛林之中,似有一个红衣女子,待他飞身过去时,却不见人影。 他想起来凡间那个叫做柒柒的妹妹,现在想来,她似乎与那红落,长得极像。 原本他与红落,乃是极生疏的,因这几十年的兄妹之情,如今想来,他似乎对这红落,不似之前那般厌恶。 他的脑中时不时浮现她跟在他身后,唤他哥哥,吵着嚷着要与他下棋的模样。 他拍了拍脑袋,自嘲似得摇了摇头。 这几十年的后劲儿,还挺大。 …… 幽冥界,沉鱼君正从幽冥王府回来,方才他的哥哥幽冥王正与那妖姬嫂子置气,起因好似是因为他的哥哥看上了一个小鬼儿,那妖姬吃了半月的干醋,日日变着法子地与幽冥王闹腾,他的哥哥日子实在难过,便唤他过去喝酒。 第205章 吾女天后 沉鱼君好茶不好酒,不过才喝了几杯,便脸色红扑扑的,有些不胜酒力。 他好一阵当着那妖姬做保,说定要帮着她将那小鬼儿捉住,炼成丹药,给她出气。这妖姬方才松了口气,悄悄拿了一卷那小鬼儿的画给他。 沉鱼君在回去的路上,将这画展开,见是青灵,神色一变,喃喃道: “说你去了何处,竟然……竟然……” 他将这画一甩,夜里风起,这拂在他面上。 他脖子微热,脚步停滞,脑中浮现了那个俏丽古怪的女子。 他踉跄着走进了府门,绿豆咬着一个红帖子,放在他手中。 他迷迷糊糊翻开一看,眼眸微落,上面写着她要做天后了,他将这帖子一扔,独自一边进门,一边道了声: “嗯。” 绿豆“嘤嘤嘤”的叫着,围着他左右摇摆,沉鱼君睁着微红的双眼,摸了摸绿豆的大脑袋,笑道:“你想去吃酒?” 绿豆“嘤嘤嘤”地回应,声音似在撒娇,沉鱼君点了点头,它欢喜地一跃而起,朝着九重天嘶吼几声,摇头摆尾个不停。 …… 星官府中,乔木君站在海棠花树下,剑眉微蹙,此时小乌衔来一张喜帖,他看了,面露诧异之色,目光落到门口处,只见初阳正静静站在门口,目光温煦。 海棠花树下,初阳问起天月国旧事,他听着乔木君一字一句的解释,天月国水灾,与青灵半分关系也没有。 他脑海中不断回忆着,那天书所述,青灵……乃是池梧,她与禾兹,有着夙世的姻缘。 寥寥几字,好似刀枪剑戟,字字戳中他的心窝。 他紧紧咬着牙齿,颤抖地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束迎春花,此花乃是他下凡之前所采摘,本想着是要送去蓝涧山,如今不过短短几月,便已经枯萎。 他看着枯萎的迎春花,神色枯槁。 数百年前,那万年冰柱,经他之手,刺她之心,他心中一痛,喃喃道: “她,是恨我的?” 乔木君不懂初阳缘何这般,令小乌上了酒。 初阳神色暗淡,思绪飘飞至那幼世的春水宫。 孩提之时,他自诩与她青梅竹马,听她故去,他曾经痛彻心扉。 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在凡间,与她就差一点,就可以相守一世,可偏偏命运弄人,他终是在相思和绝望中孤独离世,一同湮灭的,依如他深藏于心的那个希冀,如同这枯萎的迎春花一般,再无生机…… 他看着警幻仙子给他的职令——天河马厩仙官,他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天后,与他已是,瞬间咫尺天涯。 他想,终究,是他错过了! 花族,宗浆南正在碧婉小院喝着闷酒,有弟子来报,说宗云娇被东海关了雪窟,因她在侧妃的婚礼上,打了新娘。 宗浆南惊坐而起,怒道: “此等低贱之女,打便打了,我娇儿堂堂一族公主,还打不得了?他东海,欺人太甚!” 弟子见他震怒,说那侧妃莓儿,实则有些来头,她认了王母为义母,实在是沾了天家的光。 宗浆南口中念着天家,捶足顿胸地叹道: “我们与天家,曾经也有……可惜池梧……” 弟子哆嗦地跪在原地,掏出一封请柬,说那天宫还有喜事。 宗浆南打开一看,池梧二字好似晴天霹雳,令他神采焕发。 “好!好啊!我的好女儿,她是天后啊!” 弟子不明所以,以为族长魔怔了,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宗浆南扔了酒壶,阔别多年,第一次走进了翠云楼,他想寻些旧物,带上九重天,作为池梧的大喜之礼。 可令他傻眼的是,翠云楼已经空了。 他才想起,这孩子处心积虑,早已搬空了倾瑶的遗物。 他想起她为青灵之时,他曾将她打入荆棘林,如今她在天宫日子逍遥,花族有难,也为见她站出来,为他们减免一些罪责,那么,她定然是对花族,还有怨恨在心了? 想至此处,他又有些黯然神伤。 他捡起草丛中的酒壶,就大口喝了起来。 烈酒辣心,他捂着胸口,只觉得火辣辣地疼,那两碗心头血,差点要了他的老命,想着想着,他心中暗自生疑。 这青灵明明魂飞魄散,如何就忽然活了过来? 她与自己前世有一世亲人之缘,莫非这血,乃是为了救她? 想至此处,宗浆南忽而得意起来。 如此救命之恩,也算能抵消之前的荆棘林之过了? 自己这个天后生父,天帝的老丈人,天家……还是不得不认的! 看那以后,那羽族、兽族的族长,可再敢低看了他? 还有那东海,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只是可惜了古流光,不过她也算是自作自受,如今大难临头,自然也怨不得我宗浆南了!她已经享受了数千年的花族夫人的荣耀,如今为了花族的前途,他自然不会打算,再替她筹谋。 九重天上,青灵手里拿着一件奢靡的礼服,眉心微蹙。 赤焰此时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凝重。 青灵放下礼服,问道:“可找到阿吉了?” 赤焰说他去找了警幻仙子查看,阿吉确实已经陨灭。她已经入了凡尘,这一世她名唤阿鲫。 “阿……鲫?” 青灵朱唇微启,想起了那个百花楼里单纯善良的小女子。 她问到: “她可能再回天宫?” 赤焰低下了头,转述了警幻仙子的话,她说阿吉仙力太浅,需要多入几世轮回,才有福报再得仙籍。 青灵听后,心中不觉有些惆怅,如今即使她位及天后,对阿吉,似乎也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且最近,又有一件令禾兹与她都烦心的事,便是西荒的邪魔又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小侄沃源来了书信,说西荒下起了大雪,需要天宫增派物资。 但是,因为连年的战事,天宫的库房物资也十分吃紧。 方才玉梭仙子送了明日的喜服过来,方才青灵拿在手中,见喜服上珠宝成串,金光闪闪,这若换成物资,可以抵一千天兵一月的口粮。 她本着一片好心,让赤焰带着这礼服去织女宫,换一个简单的款式来,并表明了将这省下的银钱,挪做军费的意思。 赤焰闻言,高高兴兴地捧着这喜服就去了织女府,他是在西荒待过的,当时禾兹在三清天和凡间之时,虽说那时候战事不是最吃紧的时候,但是禾兹治下,每日操练那是必不可少。 那时,那幼先被下面人的糖衣炮弹轰瞎了眼,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那物资阁,送到西荒的战衣,天军抬几次跨就崩开了。 第206章 半个母亲 还有衣服上的铁甲,也是偷工减料,天军还未上场打仗,便在训练中磕碰地鼻青脸肿。要不是那个时候邪魔无心开战,不知道要白白折损多少天兵天将。 虽然如此,因为这物资阁的人与各族势力攀扯极多,纵然明知他们手底下不干净,一时间也拿他们没办法。 赤焰心中一直憋着一口闷气,无处撒。 他自西荒回来之后,他也一改之前的单纯心性,脑中所思所想,较以往多了许多。 今日见青灵这般行为,他好似见到了一盏明灯,暗叹主子虽说选神仙的眼光差了点儿,选老婆的眼光,还是挺不错的。 一路上,赤焰脸上带着笑意,捧着喜服,就往织女府赶。 还没到织女府时,他便见织女府的天空之上,升起了盏盏孔明灯。 府中的织女们此刻都聚集在院中,打闹嬉笑。 她们看见赤焰抱着喜服,走了进来,纷纷面面相觑。 玉梭仙子走了过来,见这喜服抱了回来,神色微动,问道: “不知赤焰侍卫,这是何意?可是天后不喜?” 赤焰将喜服交给玉梭仙子,将天后意欲从简的想法说了出来,劳烦重新修改一番。 这玉梭仙子出手的东西,向来是有去无回,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收到要返工的衣服,心中有些不快。 且今日,她原本约好与众姐妹共度中秋佳节,如今这喜服要改,明日又是婚期,只怕要熬夜到天明了。 想至此处,她心中微微酸楚,望着青龙君司职的方向,心中顿时起了怨怼。 若是这青龙君争气些,自己何至于数百年了,还在这织女府做些缝缝补补的活。 她又想起多年前,那禾兹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场景,心中又是一阵酸楚,不过是埋怨自己出身不好,也没有生在那个族中,做个什么公主,不似青灵一般,那样的好福气。 她眼眸微落,也不敢在赤焰面前甩脸色,只兴致不高地应了下来。 收下这礼服后,她心中不爽,随意叫了一个仙子去修改,自己则是出了织女府,在天际溜达。 不知怎么走的,她走到了青龙台,看到了被拘在青龙台的古流光。 那古流光神色凄楚,口里念着什么池梧奸诈,纵死不僵,暗害她种种。 玉梭一听,晓得池梧乃是如今这位天后的前世,听那古流光对天后各种辱骂,她只觉得心中的闷气好似也出了一半,便生了感激之心,端了一杯茶水,想要给这古流光。 她走进青龙台,她说也不喜这天后,放着金尊玉贵的喜服不用,非要装什么清高,日夜兼程地让她改衣服。 她诉苦之时,那古流光痴痴地看着她,乘她递水的间隙,一把将她的玉手紧紧抓住,恶狠狠地说道: “青灵,你这贱人生得小杂种,不要以为你换了一张脸,我就不认识你了。” 古流光的指甲又尖又长,死死地攥着玉梭仙子,似要将她一口吃掉。 玉梭心中一紧,面色煞白,明白这古流光定是在这青龙台关得久了,有些神志不清。 果然,她忽而口口声声唤着宗浆南,质问他为何不来救她,数千年的夫妻,竟然没有一点情分,她又仰天大笑,说什么夫妻情深,都是骗人的鬼话。 玉梭仙子见她又哭又笑,暗叹自己真是没事找事,招惹这个疯婆子做什么。 如今,手被她死死抓住,怎么也挣脱不了。 眼看那巡逻的天兵就要过来了,一会儿,可得想好说辞。 她正思索的间隙,只见一道身影窜了出来,竟然是一个无比俏丽的女子。 她手心握着一团蓝色的火焰,泪光盈盈地唤古流光阿娘,她道: “阿娘别怕,娇儿这就救你出去。” 古流光转过头来,看到了泪流满面的宗云娇,她回过神来,一把扔掉玉梭仙子的手,又痴又喜地叫了声: “娇……儿!” 玉梭见这宗云娇竟然是来劫狱的,她急忙躲在了一旁,因为好奇,又没有离去,躲在了一朵云中。 宗云娇将那蓝火抛出,那蓝火围着青龙台就吞噬起来,这蓝火好似会自我膨胀,火焰滔天。 此时青灵刚听完赤焰的回话,想起了将青龙台上架上葡萄架的事,还真忘了古流光还拘在此处,她正拿了一盆葡萄藤往青龙台走,正见那个方向火焰滔天。 她连忙飞了过来,正巧看见这一幕。 她急忙化出一柄利剑,阻止宗云娇。 那宗云娇急急看了青灵一眼,幽怨地说道: “你可是我的姐姐,我阿娘,也算是你的半个母亲。如今,你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么?” 青灵闻言,面色微凉。 她冷笑一声,幽幽道: “你既唤我一声姐姐,我便不得不多说几句话了。” “她若真把自己当花族的夫人,做我半个娘亲。她就不会联合她人,烧毁甘棠林与小桃山数万生灵,她就不该纵容古少峰勾结邪魔残害生灵,她不该杀我的朋友桃八,也不该虐待……幼时的我。” 青灵神色微遁,她缓缓一字一句地,说出内心潜藏已久的话来。 青灵说至此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过去犹如洪水猛兽,将她吞噬殆尽,她冷冷道: “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她是我的半个娘亲?可该……手下留点情?” 宗云娇听青灵说完,险些没有站住脚,她只知道,她的阿娘,是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至于她做了些什么事,那都是不重要的。 倘若这些事是真的,宗云娇心中只是担心,要指望青灵放她阿娘,只怕不可能。 她眼珠一转,一咬嘴唇,狠狠道: “既然你全然不念姐妹之情,那就不要怪我了。” 她瞟了一眼青灵,鬼魅一笑,向着那蓝色的火焰一用力,那火焰便分出一缕,冲着青灵席卷了过来。 青灵冷哼一声,眼神轻蔑,这宗云娇只怕不知,自己经过此番历劫,仙力已升至上君巅峰。 这等小伙,也想伤她,简直痴心妄想。 哦? 那蓝色火焰看似威力不大,被青灵以灵力收拢成一团,但竟不能以水灭掉,她眉头一蹙,用了个诀要把它甩出去,但这蓝色火焰好似那垂涎鸟的唾液一般,紧紧黏着她的手掌,且有向她全身蔓延的趋势。 什么鬼东西? 竟然灭不掉? 不该啊! 这宗云娇的仙力,看着不过是下君之姿,如何自己治不住她? 青灵心中懊悔,早知道,便早早通知禾兹便好了。 青灵苦苦应付,为了甩掉这蓝色火焰,这是芙蓉池也钻了、土遁术也用了,就连外衣也脱了,眼看这火烧着了里面的衣服,这可实在不能再脱了。 她面色狼狈,见宗云娇手中的蓝色火焰已经快将那青龙台融化,再有一时半刻,那古流光就能出来。 “拦住她!” 青灵扑腾这火苗之时,正巧看见了云后的玉梭仙子。 那玉梭仙子面色忐忑,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眼睛一闭,朝着宗云娇飞去。 那宗云娇以为那玉梭要和她拼命,凝神聚气,要与她一决雌雄。 那玉梭虽然心中不喜青灵,不愿意真的因为青灵的一句话,就与人打得要死要活,更主要的是,她自诩乃是一个极淑女的神仙,怎么能干那泼妇般的打架之事? 但见此刻宗云娇面色凶狠,手中捏着那火焰,对他虎视眈眈,显然她已经锁定了她,视她为仇敌。 她心中暗叹一声,幻出一面锦带,不敢有丝毫马虎,气势汹汹地抬脚奔向宗云娇。 这玉梭仙子向来深居织女府,纺纱织布倒是利索,这打架嘛……可以说是大姑娘上花轿,乃是头一遭。 才飞了一半,不知是过于紧张,还是灵力控制过度的缘故,竟然……腿麻了。 第207章 为夫不易 她面色尴尬,冲着青灵指着自己的腿,挤眉弄眼。青灵不知她是何意,自己又被这蓝色火焰缠着,分身乏术,再不挣脱,待到自己灵力枯竭时,只怕自己就要被烧成灰了。 宗云娇见玉梭停在半空,模样滑稽,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骂了一句“蠢货!”,转身奔向了古流光。 古流光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情绪一下子清明起来。 她对着宗云娇喜极而泣,唤道: “娇儿,这……这是蓝焰幽灵?我的好女儿!” 那蓝色火焰将青灵台已经差不多要毁掉了,古流光面色一喜,在此困了数百年,她早已经受够了。 她飞身而出,拉了宗云娇的手,就要与她一起离开。 此时,不远处,同时飞出了两拨人来。 高空之上,禾兹带着赤焰赶了来,在赤焰一声“大胆!”后,禾兹奔向了青灵,为他驱逐身上的蓝焰。 赤焰吐出红色的火焰,阻挡古流光与宗云娇的去路。 另一波人是来自东海的龙王与傲月,他们也与赤焰一起,围住古流光与宗云娇,龙王面色微冷,对着宗云娇,呵道: “娇儿,你竟然取走东海的蓝焰幽灵,没了此物,你可知道,死了多少无辜的鱼虾?” 傲月也急道: “云娇,将蓝焰幽灵交出来。” 古流光与宗云娇被二人当先围住,一时没有了退路。 宗云娇望了一眼古流光,目光一紧,她邪魅一笑,悠悠道: “既然你们,这么想要这蓝焰幽灵,那么,便都给你们!” 她掌心微转,蓝焰幽灵在她掌心,好似一道龙卷风,瞬势向着龙王、傲月与赤焰三人席卷而去,趁此机会,宗云娇双手落在古流光肩上,眼眸低垂,低语道: “阿娘,快走!”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的灵力化作一股罡风,卷了古流光,往西荒而去。 赤焰被这蓝焰幽灵缠得喘不过气来,等到龙王与傲月将这蓝焰幽灵收了回去,他方才脱身,一道红色的焰火将宗云娇困住,他问向禾兹道: “主子,她怎么办?” 龙王收走蓝焰之时,青灵身上的蓝焰也一并被收走,禾兹方得了空,他瞥一眼坐在地上,神色暗淡的宗云娇,又望了一眼青灵,见她满脸的怒气。 他走向东海龙王,说道: “宗云娇本是你东海的媳妇,又是……又是天后的妹妹,按理说,法不外乎人情,可是古流光罪业滔涛……” 禾兹没有说下去,等着龙王发话。 龙王叹息一声,低声道: “殿下多虑了,媳妇行差踏错,我东海也因她一念之差,葬送了不少生灵,老龙还要赶回东海,放回这蓝焰幽灵,止住海崩之势。” 禾兹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宗云娇眼中幽怨,她已听出了龙王,这是要公事公办的意思,不过她盗取蓝焰幽灵之时,便没有给自己留后路,她一心只想救出她娘,她想着自己纵然犯了些许过错,但终归是初华的母亲,也没有勾结邪魔,纵然天界拘了她,以她的自由唤她阿娘的生命,总是值得的。 火焰围困之中,她抬眼看了一旁的傲月,她见他脸色冰冷,视她如无物。她心中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愈发地与傲月离心。 傲月跟着龙王,很快回了东海。 禾兹走到青灵身边,拉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柔声责道: “为夫等了三百年,又在幽冥界苦求沉鱼君,在凡间追了你一生,才换的这片刻的相聚,你怎么不好好爱惜自己,跑到这里来被火烧?” 青灵见一旁的赤焰瞅着她二人,她面色微微羞涩,急忙抽了手,抬头对禾兹说了一句:“啰嗦,又皮厚!” 青灵望着破败不堪,不过些许断壁残垣的青龙台,从怀里拎出一根葡萄藤,叹道: “本来还想在此处种葡萄的,可惜,青龙台毁了……” 禾兹目光落在青龙台上,他看了一眼赤焰,说道: “赤焰,你不是从西荒带了一面寒玉么?我看此处,真好用得上。” 赤焰眉头一挑,学着禾兹的话微微一嘀咕,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平整的玉来,向着青龙台一抛,那玉瞬间变大,四四方方地悬在空中。 禾兹以指为剑,对着这玉一番修饰,一方雕梁画栋的台子,便做成了。 禾兹又修饰一番,方才对着青灵,期待地语道: “夫人,这模样……用来种葡萄可好?” 青灵见这玉台子做花盆,着实好得很,抛出了抹葡萄,往里面种。 她道:“夫君,算算时间,再有三年,这葡萄便该结果了,到时候,咱们在这上面搭个架子,此处,再放一个小石桌,用这葡萄坐成葡萄酒,到了暑气大的天儿,到这里乘凉饮酒,可好?” 禾兹沉吟一番,道:“夫人美意,为夫觉得,很是不错。” “喂!” 二人正聊得欢喜,一旁被火焰围困的宗云娇险些气出泪来,自己都这样了,这二人居然还在此地谈情说爱,还要把这青龙台搭上葡萄架,还要在此处纳凉? 她幽怨地望了青灵一眼,眼中缀满了恨意。 “哟!我们怎么把她忘了!” 青灵冲赤焰一笑,道:“天宫可还有别的监狱?” 赤焰扣了扣脑门,说道: “还真有,九重天乃是离恨天,离恨天上关的都是因爱生恨,化为魑魅妖魔的痴男怨女,细细一想,到与这宗云娇,更相配。” 宗云娇身子一颤,喃喃道: “魑魅妖魔?” 赤焰看了一眼宗云娇,阴笑道:“对,那些魑魅妖魔,性情喜怒不定,若到了发癫之时,有时还会啖肉饮血,相食同类!” 宗云娇面色开始恐惧起来,她哆嗦着喊道: “不……不……” 她望向青灵,求道: “好姐姐,好姐姐,就把我留在青龙台,求你了……” 青灵看了一眼,赤焰,见他笑得得意。 她幽幽道: “不是做姐姐的,不肯手下留情,你既不是魑魅,与她们定然不是同类,他们自然不会吃你。” “姐姐曾在书中看到,若人心存善念,如有金刚护体,顿生护体正气,邪魔邪祟不能近,妹妹与其求我,不如好好修身养性,为东海的无数生灵,祈福的好。” 青灵语完,宗云娇瞬间瘫软在地。 她神色惊恐地被赤焰提着,赶往离恨天。 青灵见赤焰走远后,望着禾兹,忧虑道: “古流光被宗云娇送去了西荒,只怕她不肯善罢甘休,若与邪魔联手,只怕又是放虎归山。” 禾兹看了看西方的天空,说他会与沃源修书一封,留意邪魔一事。 说起沃源,她不禁心中微忧,唠叨道: “夫君给小侄的礼,也未免太大了,他这般年轻,未立寸功,你便许他战神之职,只怕他去了军中,人言可畏,说他全靠裙带关系,不好立足。” 禾兹脸色一震,道: “靠裙带关系,又有何不妥?且他想长久留在西荒,没点实力,早就滚了回来。” 禾兹拍了拍青灵的肩膀,又反问道: “再说,若不令他去西荒,他又如何建功立业?” 青灵一想,如此说来,确有道理。 禾兹微微挑眉,心中一松,这侄儿长得如此妖孽,又心思非凡,留在身边,他心中总不安稳。 再有,他之前口口声声,嚷着要娶青灵这姑姑,他不就着这机会,赶紧把他送他去西荒,万一哪天,他仗着与青灵有些血脉关系,借机亲近,可如何是好? 是以,他宁可做个大方的天帝、小心眼儿的夫君! 他微微抚额,喃喃道: 家妻魅力如斯,为夫……心中着实疲累! 第208章 如此狼狈 青灵见禾兹伤神,以为他心忧西荒,心中纵然还有一些疑虑,也闭口不言。 二人朝着前方继续漫步,走着走着,青灵悠悠道: “夫君,我总感觉,好似是忘了什么?” 禾兹挑眉道: “忘了就算了,想必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二人闲庭信步,踩着云朵,一步步走向凌霄宝殿。 夜深之时,一阵夜风吹过了青龙台,一朵浓云被吹散,露出在原地僵了许久的玉梭仙子,她此时脸上坠下了一滴清泪,伸了伸酥麻了许久的腿,委屈道: “太过分了,连葡萄藤都知道种,竟然……竟然忘了我还在此地!” 她与宗云娇对战之前,运功运岔了气,脚麻了整整一日。 此时缓过劲儿来,她嘟着嘴,又对那青灵咒骂了一番,方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路,正巧遇见寻她而来的青龙君,青龙君看见了娘子,高兴地跑了过来,见她蹦蹦跳跳地样子,喜道: “娘子今日高兴,跳的是什么舞呢?” 玉梭仙子脸色一青,一把揪着青龙君的耳朵,呵道: “滚!” 青龙君不明所以,一路被玉梭仙子提着耳朵,忐忑无比地回了织女府。 翌日,天帝禾兹与天后青灵的登基宴,在九重天极热闹地摆了起来。 青灵虽然简化了这一身喜服,但头上的后冠繁复沉重,她每走一步,珠玉之声不绝于耳。禾兹牵着她的手,在六界众神仙的眼中,一步步走向属于他们俩的宝座。 天宫礼仪繁琐,青灵只觉得,这天后之位,也没甚稀奇,除了有权利在青龙台上种点葡萄,好似这繁文缛节,更加令她不适,这一日,又是祭天,又是拜神,又是酬谢众仙,又是初登宝座,她还没来得及尝一口仙露,这夕阳就坠了云头。 此时,百合仙子领着一群花仙子在下面献舞,青灵方才得了空,两眼放光地看着面前的果子与糕点。 她深吸一口气,迫不及待地用手抓了一个绿豆糕,还未塞进嘴里,正与魔王谈得尽兴的禾兹忽然冲青灵一笑,道: “天后,不若我们敬魔王一杯?感谢他一直以来,为天界与魔界的和平,尽心尽力。” 青灵的嘴唇刚沾上着绿豆糕,听得禾兹此言,她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糕点,挤了个笑,心想这禾兹抽的是什么风,她与季白本就是同门师兄妹,和平相处,哪还用说? 因众仙看着自己,她嘴角一弯,端了面前的酒,与禾兹一同举起酒杯。 她不过瞥了一眼季白,却发现季白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中情意绵绵,似有千言万语,她心中一愣,莫不是时至今日,季师兄还未放下那执念? 她接不住他的眼神,只是闭着眼,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禾兹见青灵不发一言,又见季白眼神深情,肚里那坛子醋又开始泛滥,他只觉得从头到脚一身地酸味。 他哈哈一笑,灵机一动,当着众仙的面,催他堂堂一界魔王,年纪也不小了,该好好娶个王妃进门才是正事。 季白知道禾兹是在点他,不过多瞧了几眼青灵。 他心中发苦,这思绪原本就由不得他,这禾兹未免管的过于宽了,难道青师妹家给了他,别人便是看一眼,也不行了么? 他这闷酒越喝越醉,迷迷糊糊中,他径直站起身来,为之前凡间那一遭心中越发不爽,见那警幻仙子早早离了宴席,便想着要去离恨天,好好问她一问,为何不给他安排一个离青灵的凡体更近的角色。 青灵因这两个男人之间的较劲儿,一杯仙露端在手中,半晌也没有喝完。 此时季白走了,她微出了一口气,准备伸手拿那一块绿豆糕吃,此时那乔木君又站了起来,说要给她敬酒。 她心中微紧,这糕……还让不让人吃了? 乔木君此时已经喝得微醺,他对着青灵与禾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贺词,大赞青灵乃是青天大老爷般的天后,慈心德行。 青灵听得越来越不对,看他越发像个马屁精,他忽而拍手叫好,道: “那青龙台,早就该种葡萄了……” 青灵见他醉了,只好令赤焰送他回了星官府,一路上,乔木君一直喃喃地说什么:女人心,海底针,天后……便是最令人难以捉摸的女人,怎么就爱上殿下了呢? 他又揪着赤焰问道: “凤凰,你说,本君与殿下,谁……更帅?” 赤焰白了一眼一路孔雀开屏的乔木君,摇摇头叹道: “主子啊主子,做天后的夫君,当着是比作天帝,还操心……” 凌霄殿上,青灵眼见那几个昔日好友,均离了宴席,此时肚中饿得咕咕叫,她放心地将那绿豆糕火速拿起,一把塞进嘴里。 可是由于吃得太快,她竟有些噎着。 她摆出昨日宫嬷嬷教得姿势,姿态极优雅地摸了摸喉咙,不行,没个一壶茶下肚,这绿豆糕是咽不下去了。 她微微侧着头,顺手薅了一个壶,倒在一个大杯中,蹭着禾兹与众仙畅聊之际,一口接一口闷了下去。 不过……这绿豆糕是冲下去了,这酒意却猛然袭来,她红色红扑扑地,只觉得眼中朦胧,光影斑驳。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说要去后殿休息。 禾兹神色担忧,嘱咐赤焰跟着。 青灵微微一笑一路歪歪斜斜地朝后殿走去。 走至荷花池时,她忽觉胸中一片翻滚,不好,怕不是要哕了? 赤焰是个小子,当着他的面如此不雅,往后她天后的颜面,可无处放了! 她捂着胸口,与赤焰说她要在这莲池洗澡,令他回去,赤焰面色一愣,心道这天后果然好情趣,再加上主子是个醋罐子,他可不敢稍多看了一眼,便拍了拍翅膀,飞走了。 赤焰刚消失,青灵再也憋不住,一口气翻上来,她扶着栏杆,吐得满脸通红。 神色稍微清醒些,她看着满地的酒液,心中微微发苦,她唤起一股池水,将这地面冲刷了一下。 才抬起头,正见沉鱼君坐在对面殿宇的屋顶上,笑盈盈的盯着自己。 她面色尴尬至极,吞吞吐吐道: “沉……沉鱼君在此呢!” 沉鱼君见她看到了他,缓缓站起了身,飞身落了下来。 他悠悠道: “小丫鬟,都是天后了,怎么每次见你,你都如此狼狈。” 第209章 不得擅入 青灵见沉鱼君背着双手,头微微歪着,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青灵面色一红,心中嘀咕道: “倘若君子,听人家说要洗澡,不该早早离去么?非礼勿视,沉鱼君是一点也不懂。” 沉鱼君一角的嘴角一扯,指着池水,徐徐道: “如今已至寒冬,这莲池的水面已经结了一层冰,小丫鬟……当真要在里面洗澡?” 青灵拧眉,诧道:“你……读心术?” 沉鱼君从怀里掏出一个灰色的瓷瓶,放在青灵手中,低声道: “一会儿受了风寒,可吃几粒感灵丹。” 他说完,沿着池边的小路,头也不回地徐徐往前走。 青灵看着手中的小瓶,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她跳了起来,扔出手中的瓷瓶,感觉自己被耍了,叫道: “谁要你的感灵丹!我……我才不洗澡呢!” “吡~” 她可能跳地歪了一点儿,一脚踩在青苔上,脚底一划,她身子向后一仰,“咕咚”一声,径直落入了这池水之中。 “我……” 她扑腾着想要爬起来,可这莲池年久未修葺,脚底淤泥很深,她挣扎几番,方才踩了一片荷叶,从水底飞出。 “阿欠!” 她哆嗦着身子,鼻子又痒又堵,她哆嗦着在草丛中寻觅,喃喃道: “奇怪,那瓷瓶,我不就是扔在这里的么?怎么不见了呢?” 她冻得瑟瑟发抖,找了好久,终于在一个墙角一个老鼠洞中找到这个瓷瓶,她松了一口气,宝贝似得揣在怀里,乖乖回了凌霄殿。 在她走后,沉鱼君从莲池深处走出,神色落寞,低声道了句: “小丫鬟,你是个小骗子。亏我猫在此处,这么久……” 他望着青灵走过的方向,闻了闻风中的花香,嘴角微微一弯。 凌霄殿内,青灵泡在温泉里,又吃了一粒那感灵丹。 正舒服间,一只金色的蝴蝶飞了进来,绕着青灵叫道: “青姐姐!” 青灵抬眼一看,这可不是就阿凤么? 她略埋怨道: “还以为你跟了飞鹤仙人呢,我这里又没有那藤吃,可也舍得回来?” 阿凤晓得青灵怨她久久不归,它道: “青姐姐,我这不是……不是回来了么?吃了这许久的藤,我以为自己能化作人了,没想到那藤不是我以为的那藤,除了长肉,那是一无所获。” 阿凤说至此处,没好气地飞了一圈,歇在一处。 青灵悠悠道: “瑶池有许多桃树,你还不如去瑶池多吃点桃胶,兴许有用。” 阿凤一听,顿时兴奋起来,噗嗤着翅膀就飞了出去,说定要变个人身了,才回来见她。青灵见阿凤走了,心中忽而有些失落,这小东西,才回来,说走也就走了。 她只觉得此刻泡澡也没有意思,起身将身上的水渍擦干,正觉得无聊,想找一本禾兹的书来看,却见赤焰抱着一捧五颜六色的花走了进来。 青灵见了,乐道: “凤凰,你这是看上了哪个宫的仙子了?” 赤焰低头,面色有些落寞,他道: “阿吉不在,这些活……” 他话未说完,对青灵解释道: “这是一堆礼物中发现的,也不是谁送的,说不定是哪个仙君,送与娘娘您的呢!” 赤焰扮了个鬼脸,把这花儿往瓶子一插,便退了出去。 青灵走近一看,只觉得这花儿五颜六色的很是熟悉,她眼中一亮,顿时想了起来,这莫不是迎春花? 莫非……这是初阳送的? 是了……当初与他去蓝涧山的时候,那初阳便捧着这花。 除了他,她也没见过别的人喜欢这花。 她摸着这五颜六色的花,不由得想起了前世,那个背负着家国重任的扶苏公子,还时不时地往百花楼跑,凡世的万金,可是得了他不少银子。 她想至此处,不由得苦涩一笑。 她忘不了他幼年时伸出的援手,也忘不了那万年冰柱打向自己身上的绝情,当她以为,她与这位师兄应该是会成为陌路之时,他又换了个身份来到她身边,自己究竟如何看他,她也不知了。 “哪里来的骚花?” 一声阴阳怪气的呵斥响起,青灵惊得收了手,正见禾兹抱着膀子站在门口,歪着头,不怀好意地瞅着这盆迎春花。 “赤焰!” 禾兹扯着嗓子,将赤焰吼了出来,他道: “这玩意儿,谁送的?” 赤焰掏出一个红册子,目光落了上去,一行一行地检查,然后指着一个名字道: “天河马厩仙官儿,初阳。” 青灵眼睛微眯,果然是初阳师兄。 禾兹一听,瞅着那花儿,恨不得用眼神把它掐出水来。 他嘀咕道: “他小子,教他去捡马粪,还不知收敛,也不想想,这可不是凡间的天月国,乃是本君的九重天。” 青灵瞅了瞅禾兹,微微一愣: “什么?夫君让他去……捡马粪?” 她扶着额头,哭笑不得,想着初阳师兄那斯文的模样,拿个钳子,在天河边拾粪,这也…… 她看着禾兹那醋海翻腾的模样,心道:幸好季师兄不看他的脸色吃饭,不然,季师兄非得被他逼成齐天大圣,不反了天宫才怪。 她默不作声,拉了拉禾兹,劝道: “夫君都让曾经的一国之君,去捡马粪了,还与他置气做什么?” 她一面冲赤焰使眼色,令他将这迎春花扔了。 禾兹见状,这才消停,吩咐以后这凌霄后殿,一律别的神君或什么神君的花花草草,都不得擅入。 赤焰连声称是,瞅着青灵,掩着嘴偷笑。 第210章 吃错药 翌日,凌霄宝殿上,禾兹端坐在殿中,面色极冷。 风雨雷电四神、各路星君、天河守将、云楼宫诸天师伫立在大殿中,他们看着神色凝重的禾兹,大气不敢出。 “啪!” 禾兹将手中的杯子重重落下,在桌上发出重重的声响,各神君见状,身子一抖,面面相觑。 禾兹环视众人一眼,幽幽道: “本君找了几百年老婆,无暇理这天宫诸事,莫非诸君,也找老婆去了么?” 白虎军是个又矮又圆滚的憨憨,他嘿嘿一笑,答道: “殿下,俺倒是想找个老婆,可是这天界的仙子,眼光着实不好,她们总说我是个矮冬瓜。殿下,眼下咱们与魔界握手言和,数日前您登基,我看那魔王身边的魔女着实貌美,不如咱们搞一个仙魔联谊,解决一下咱们单身仙君的终身大事,可好?” 此话一出,众神君纷纷愈加胆颤心惊,暗道这白虎神君果然骁勇,他那憨憨神君的名头,果然不是白得的,如今天帝这是在问责,他还想着找老婆哩! 青龙君使劲儿地朝白虎神君努着嘴儿,示意他别说了。 白虎神君见青龙神君模样滑稽,哈哈道: “青龙,你的嘴,抽筋儿了么?” 众神君纷纷暗自叹息,这白虎神君,果然没救了。 “啪!” 禾兹猛地一拍桌案,呵道: “何时了,竟还如此嬉笑?白虎,你既喜欢女仙,这布星的活,还是别干了,便每日去织女府日日扫地、烧水奉茶,何时够了,再回星官府。” 白虎一听,苦着脸,不敢言语。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禾兹看着这帮老神仙,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念叨: “一个个,都是威名赫赫的老神仙,那东海的宗云娇,不过是一个下君小仙,纵然她拿了蓝焰幽灵,本君就不信,你们就没一个不能拦住她!” “竟然让她,一路畅通无阻地,就来了青龙台,还放走了古流光。本君看这天界,如今倒似个无人之地!” 众神君纷纷埋着头,一言不发,个个面色难看。 禾兹微微挑眉,对着众神仙扫视一眼,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既然这都是无人之地了,本君看那天河的龙马近来繁殖地不错,不若,个个都去捡马粪罢!” 众神君一听,顿时齐齐跪了下来,雷神解释道: “天帝,我们风雨雷电四神那日正在凡间布雷雨,并不在霹雳宫,赤焰仙官处有值勤记录,这是可以查的。” 风雨电三神向雷神靠拢,纷纷望着禾兹点头。 赤焰立马拿出那神君值勤的册子,翻开一看,指着一处记录道: “主子,风雨雷电四神,那日的确在凡间值勤。” 禾兹望着四神的神色暂缓,眼神落到星官府的众神君身上,呵道: “一重天的星君,纵然要布星,也是在夜空。此处,观察下界,视线最好,那么大个人闯进一重天,你们……莫非眼睛都瞎了么?”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君面面相觑,他们皱着眉头,想着那日……究竟去做了什么? 白虎恍然大悟,道: “天帝,那日,俺们……发现那北斗星异常,便一起去查验了。正要向您禀告,那摇光星被偷了,我们四人合力追那贼人,竟还被他跑了!” “什么!” 禾兹冷冷瞪着白虎君,摇光失窃,迟迟不报不说,四个神君,竟然连贼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青龙君心中暗自叫苦,白虎啊白虎,你可别再说了。 他冲白虎嘀咕道:“咱们不是说好了,摇光失窃一事,咱们四人联合暗自找回来就是了,你怎么咂嘴就说了出来?” 朱雀君与玄武君也一齐埋怨了白虎一眼,白虎私语道: “俺再不说出来,你们都要去天河捡马粪了,比俺扫地还不如哩。” 三君闻言,脸色铁青。 禾兹沉吟半响,冷冷道: “如此渎职!” 他的目光,又扫到天河守将身上。 天河元帅长诀,额上微微渗出汗来,他一向是个爱马如命的神君。 想当初,就因为他养马养得好,天帝才令他做了这天河的元帅,又管马又管河。 那日,刚好有一头白龙马要生小马驹,他去水草处扯了一大捆水草,想给龙马接生,定然是因此,他没有注意到那宗云娇越过了四重天。 他哆哆嗦嗦解释道: “天帝,是我大意了,一心只想着给龙马接生,没有……没有注意有人擅闯四重天。我……认罚!” 禾兹脸上的怒气顿时消散了大半。 且近些年,龙马繁殖旺盛,为西荒输送了不少战马,也算是功劳一件。 方才长诀认错的态度十分端正,他也不打算惩罚于他,只是嘱咐他,将养马的心,多少分些在防守上。 长诀一听,心便宽了,下决心定要在防守上下些功夫,定要将天河的防守,做个一个蚊子也飞不进来。 云楼宫诸位天师见长诀的回复,颇得禾兹的心,顿时找到窍门,还没等禾兹发问,便头一低,腿一跪,禀道: “天帝,我们错了!” 禾兹正要对他们发作,见他们一来就服软,倒不好发作了,硬生生将胸口的闷气憋了回去。 星宿神君与风雨雷电四神盯着这些老天使,露出一副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的神情来! 禾兹生了许久的气,只觉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水,瞅着几人,继续道: “诸位天师,可也是神兽生崽子了么?” 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这些天师手底下的神兽,乃是世间罕见的神兽,基本上都快灭绝,无论雌雄,都只有一只,根本谈不上繁衍小崽子一事。 天师听得禾兹如此问,知道禾兹在点他们,非要逼他们说出个正当的理由来,否则,哪怕他们顶着一张老神仙的脸,也少不得去天河捡几天马粪。 萨天师向前走了一步,他垂下头来,解释道: “天帝,此事,说来都怪我。” 禾兹闻言,盯了过去,“此话怎说?” 萨天师仰天长叹,说起了一件陈年旧事,他说他近日不知为何,老是会梦见在凡尘之时,因他用药失误,那个去世的病人。 他心中十分不安,最近又在专研医道,那日,他正好炼制了一枚可以增强人体质的固元丹,正好其他的天师都在,他又刚好得了四粒,便将这固元丹取出,一人一粒取来尝了一尝,想试试药效的。 谁知,四人吃了这固元丹后,竟然不约而同地沉睡过去,足足睡了两天两夜,方才醒来。 后来,萨天师去检查那药渣,才发现自己用错了一味药。 禾兹听得一愣一愣,这都是什么事! 第211章 回血草 看着天宫此情此景,禾兹不禁触额长叹,如今的天宫,已经乱的连基本的防卫都做不好,还谈什么抗魔,护六界? 他锁眉,瞅着眼皮子地下油盐不进的一群人,恨不得把他们掐出水来。 他闻着众人走了几步,摇了摇了摇头,暗道: “这样是他的军帐中,早就一人三百军棍。” “可这群家伙看着斯文,个个宛如弱鸡……罢了!” 禾兹喟然一叹,唤禾兹取了纸笔来,他简书一封,写了一份招贤令。 大意便是,他天宫向六界诸仙发出招贤令,谁若能在一月内,找到摇光星,便拜天宫九重天乾元大将,可号令九重天一切武职,并要重整天宫,好好整顿九重天的懒散舒糜之风。 招贤令一出,一至九重天,人人自危,纷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履职。 禾兹整顿天宫之时,青灵正在天宫各处溜达,某一日,她无意间走到了瑶池,见到了在蟠桃园浇水的道沧,她想起在花族时,这老头儿暗地里似对甘棠树照顾有加,她便走了过去,问他何时来了天界。 道沧说自从古流光令他联络古少峰,有了反叛之心起,便想了个法子离开了花族,后来得穷耋仙官的引荐,才来了这蟠桃园。 他说着说着,将手伸进衣兜里,掏了好一阵,青灵以为他年岁大了,想给给他自己挠痒痒,因为她在此,道沧恐有不便,便托故要走。 道沧却急忙叫住她,递过来一个小白瓷瓶。 青灵不解,问道沧此乃何物? 道沧附耳过来,说是他的独门秘籍,乃是秘制蛤蟆膏,对女仙肌肤的保养,特别有效。青灵顿时想起了之前在花族时,这道沧也是将此物送给了古流光。 青灵想至此处,心中有些不爽。 但看他老眼浑浊,费劲心思讨好于她,应该是觉得她如今地位非凡,望她不与他过去计较,可在这蟠桃园安享晚年。 青灵捏了捏手中的瓷瓶,略闻了一闻,有淡淡的清香传来。 她顿了一顿,说道: “幸苦道沧了,这东西,极好。” 道沧见青灵喜欢,老眉舒展,眉开眼笑。 青灵这才放心离去,自王母走后,这瑶池处的殿宇已经空了,殿中的仙侍已经分去了各宫,唯有道沧在此,守着蟠桃园,偶尔去瑶池仙宫打扫。 此处如今,倒真的变成了一个清净至极的地方。 比之西海神山,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走了一段路,桃林深处,一个饱嗝声传来,声音听起来,像极了阿凤。 青灵循着声音走过去一看,正是阿凤,它舔着肚子躺在一根桃树树枝上,嘴里还衔着半块桃胶。 她细细一看时,见阿凤浑身金色,她记得初见它时,她明明是一只蓝色的蝴蝶,如今竟然变了颜色,也不知有什么说法。 青灵伸出手指,戳了戳阿凤,阿凤扇了扇翅膀,却没醒来。 她正犹豫要不要唤醒阿凤,抬头见赤焰那只金凤凰飞了过来,落在她身边,道: “娘娘,花族给你送了东西来。” 青灵见赤焰巴巴地跑了过来,道: “今儿吹得是什么风?花族给我送东西?” 青灵独自纳闷儿,一听到花族,心情顿时低落起来,见赤焰候在一处,眼里看他时,也觉得有些烦闷。 她想着禾兹近来事务繁多,而赤焰又是贴身跟着禾兹的,便问到: “再说送便送了,天帝处没有事么?也值得你跑这一趟?万一天帝找不见你,岂不是误事?” 她话语说完,又有些后悔,赤焰原本就是个传话的,自己心中不爽,本不该连累他受气。 且自他从西荒回来后,性格变得敏感了许多,好似换了个人,自己就更不该如此直言直语。 她望了望赤焰,神色微顿。 赤焰脸色微微尴尬,他说天帝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是禾兹的意思,让他过来看看,天后处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赤焰见青灵脸上没有怒气,缓缓说道: “天帝说,那宗族长乃是娘娘前世的生父,如今他带了好些东西来,又痴痴地在凌霄宝殿等娘娘,我想着还是过来告诉娘娘一声的好。” 青灵眉头一拧,他亲自来了? 她沉默不语,心中好似爬着千万蚁虫,麻粗粗的不是滋味。 她看了一眼挂在树上呼呼大睡的阿凤,对赤焰说了句: “那便走。” 一路上,赤焰始终跟在青灵身后,离她有两尺的距离,一路无言。 青灵心中有些异样,她回头偷瞄赤焰一眼,见赤焰眼中略有伤感,她心中更加地放不下,她暗自想到: 方才不过自己语气重了些,他便这般不开心? 想当初,这凤凰可是和自己在小厨房打架的刁鸟哩。 莫非他与道沧一般,因我做了天后,怕我报复于他? 赤焰微抬眼眸,见青灵盯着他,眼中有些好奇。 他急忙一作揖,问她可有何事?青灵只好收了目光,盯着不远处的云朵发神。 “哎哟!” 青灵猛地一捂肚子,她忽然觉得肚子好疼,微微一听,还似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赤焰见她蹲下了身子,忙问她怎么了? 青灵疼得额头渗出了汗珠,感觉肚中有异物在闹腾。 “是……团子!” 她略施法力,用主仆契的术将团子召出,见团子正捂着脑袋,在她的手上上上蹿下跳。 赤焰瞪大了眼,问到: “哪里来的小妖怪?敢欺负天后?” 赤焰变了个鸟嘴,就要将这小人一口吃下。 团子见了,吓得缩在青灵的手心,抱着腿瑟瑟发抖。 青灵止住了赤焰,问团子这是在干嘛? 团子说这是它们精灵脱胎换骨的时间,每每功力精进一层,便浑身疼痛无比,它实在忍不住,才会在青灵腹中窜来窜去。 青灵听得眉头一挑,道: “你我主仆,可有解除之法?” 团子扣了扣脑袋,说道:“你吃了我的脚马,得了他一身的血气。若你肯还了这一马的血气,我们也就解了,我也能去寻找我们的精灵界了。” 青灵听它如此说,想着自己拘着它也是无用,且它下次若再精进功力,自己岂不是又要受罪? 她伸出手来,就要用刀划个口子,还他血气。 赤焰一把抓着青灵的手,道: “娘娘,不可!这小东西,我一掌拍死便好。你若在我面前受了伤,殿下可饶不了我!” 青灵听这赤焰口口声声都是要打要杀,心知他那脾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暴躁,只是对自己收敛了心性而已。 她答应了一声,说了个“好”,说话间,扬起一丝花粉,赤焰迷迷糊糊就晕了过去。 她心中微愣,这团子乃是精灵界的王,她怎么能让赤焰吃了它。 她手起刀落,足足流了一匹小马的血气。 团子乘机吹出一个泡泡,这泡泡遇到青灵手腕处流出的血气,又变成一个健硕的黄色小马。 团子坐了上去,看着青灵惨白的脸,说道: “我也不白得你的恩惠,我有红果一颗,吃下此果,无论仙凡,不但可以起死回生,而且可以与天地同寿,六界仅此一颗,你定要好好珍惜。” 青灵见团子拿了出来,便伸手接住。 那团子骑上小马,又回头扔给青灵一株万年的回血草,它说此草是它在一处秘境所得,煮汤服用,能补血补肝、固本培元。 青灵脑中晕乎乎,只听清楚了“补血”二字,她喃喃道:算你小子有心! 她伸出手来,有气无力地接住团子抛的回血草。 待她再抬头看时,团子已经骑着小马,不见了踪影。 第212章 多要些 她小心地收好那枚红果,又将这一尺长的仙草别在腰间。 青灵正待要抬腿,她感觉头晕腿软,已是有些站不住脚,她摸着晕乎乎的脑袋,自言自语道: “早知自己如此心软,当初就不该动了吃团子的心思!现在吃肉芝不成,还赔一碗血!着实恼人!” 她感觉头脑越发发晕,勉强使出一个醒神诀,打在赤焰身上。 赤焰瞬间醒了过来,看着脸色惨白的青灵,瞬间就明白了青灵定然是如了那小东西的意。 赤焰赶紧扶着青灵,一路上长吁短叹,说青灵这天后实在是越活越回去了,想当初,小厨房大战时,她多么英姿飒爽…… 青灵闻言,微微翘首,见赤焰又恢复了几分以往的活泼性子,心中略微欢喜。 到了凌霄宝殿时,守门的仙娥一见到青灵,便回禀说,禾兹正与云楼宫的诸位天师们正在凌霄前殿议事,无暇抽身,让青灵先陪着岳父大人。 青灵听得眉头一紧,她略应了一声,带着赤焰,便徐徐进了后殿。 后殿门口,青灵伫立良久,她望着越过院墙的一枝甘棠花,眼中微微发热。 她低声问道: “这里……何时多了一株甘棠树?” 赤焰回复说,那是前几日,天帝去巡查天宫布防时,见蟠桃园有这么一株甘棠树,说与娘娘在花族时小屋前的那一株很像,便令人将它移植到了凌霄殿中。 青灵眼眸微垂,望了一下院门,脚下好似生了根,并不往前走,也不言语,面色好似阴霾的下雨天。 赤焰见她迟迟不进去,说道: “娘娘,宗族长等你许久了。” 青灵望了赤焰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缓缓走了进去。 这是头一次,她觉得这后院的路,如此漫长。 穿过几丛花树,她望见宗浆南正坐在院中的一个石桌上,神色略拘谨地四处张望,那份局促不安的模样,青灵幼时从未见过。 就算是她重生为草,那宗浆南也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想来经过了古流光与宗云娇之事,他已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傲气。 他看起来神色憔悴了许多,面色也有些发白,他的桌前,放了一盒黄纸包的糕点,糕点旁边,是一篮子甘棠果。 青灵略闻了闻,那黄纸中,应是包的糖油果子,那是她幼时最喜欢的小食。 青灵缓缓走了过去,拿起桌面篮子中的一颗甘棠果,悠悠道: “想不到……你竟还记得,这甘棠果。” 宗浆南闻言,抬起了头,他目中的青灵,穿着天后的华服,一身的雍容气度,高贵逼人,与多年前那个黝黑邋遢的小女孩,简直是云泥之别。 他愣了愣神,眼中微微有些干涩,这一段迟来的亲情,令他似乎不知如何启齿。 他沉吟了许久,颤巍巍地抬起手来,吞吞吐吐地唤了一声: “梧……梧儿!” 青灵身子微僵,只觉得身体中潜伏的洪水猛兽,一下子就开始翻江倒海,她看着眼前这个极弱小又一脸无辜的老头儿,那颗时刻绷紧的神经,好似有了一瞬的松懈。 她的心底好似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原谅他! 她眉尖微挑,令赤焰去取一杯仙露琼浆,再端一盘太上老君做的糖豆子过来,赤焰得了令,板正地走了出去。 宗浆南闻言,笑眯眯地坐了下来,心道在这一趟,终是来对了。 太上老君的糖豆子,那可是固本培元的好丹药,没想到在这九重天,竟然是被天家,当做糖豆子来吃,实在是奢侈。 青灵瞥了一眼宗浆南,见他神色,心中微微思量一番,说道: “纵然本后有前世今生之别,但前世,你终归是我的……阿爹。” 阿爹两个字出口,生涩无比。 她顿了良久,方继续语道: “阿爹费心心思,在八荒收了这一篮子甘棠果,阿娘她……她泉下有知,想着还有人念着她,想必,她心里定然是欣慰的。” 青灵说完,赤焰已经将仙露琼浆与糖豆子端了来,恭敬放在宗浆南面前。 宗浆南满脸堆着笑,端起仙露饮了一口,顿时神思清明,精神倍爽。 他见青灵提起她的亲娘,他缓缓道: “梧儿……不是阿爹对你阿娘不忠,这天下男子,谁没有个三妻四妾?” 青灵听得眉尖一挑,这人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所谓夏虫不可语冰,自己真是脑子发抽,要费时费神与他说这些。 她顿时没有了谈话的兴致,宗浆南抓了一把培元丹,一颗一颗地往自己嘴里抛,嘴里嚼得咯嘣响,连连赞道: “太上老君的糖豆子,果然好吃又有用,赶明儿,你多向他要些,阿爹带些回花族。” 青灵听得心中一紧,这些糖豆子,乃是登基那日,太上老君送的贺礼。 她来这天宫这般久了,太上老君不过才送了这么一盒,今日她本念着与他父女一场,且他似有改过之心,念他垂垂老矣看着不易,才将它取了出来。 她自己都还没舍得吃…… 一旁的赤焰本来一直静伫,见状也是剑眉一紧,这礼单一直是他在检点,自然知道得十分清楚,他看了一眼宗浆南,面色微黑。 青灵悠悠一叹,沉吟一番,说道: “不知父亲……今日过来,是随意逛逛,看看天宫美景还是另有别的事情?若是随意逛逛,且让赤焰带你去战神殿小住。若是有别的事,也可说说,若能帮上,你我亲人一场,定然不会推辞。” 虽然父亲那两个字说的依旧涩口,她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 她念着他此行,多半是为了那宗云娇,且看他提是不提,若要提,她也有法子去拒绝。 宗浆南闻言,抓着那盘子将最后两颗糖豆子倒进嘴里,又一口将仙露喝完,一抹嘴,说道: “我乃花族之长,这天宫虽说没有常住,也时不时上来朝见天帝,这天宫虽然景色奇美,但我也还见过,并不稀奇呐。” 青灵知道他说的乃是朝见前天帝,自禾兹登上了这天帝之位,改了许多礼仪,每日只是朝见那些有要紧公务在身的神仙,删了很多繁文缛节。 她微微一笑,从宗浆南眼角极力隐藏的那丝落寞中,看出他对九重天的向往。 仔细算算时间,这宗浆南应是许久没有上天宫了。 她听他话语的意思,虽然说他表明这天宫没有逛头,那么他此次过来,定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她略顿了顿,笑道: “父亲有话,不妨直说。” 宗浆南闻言,脸上展了笑颜,喜道: “梧儿啊,这个……” 他埋着头,说了几个字,又皱着眉头在那里沉思。 青灵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道: “但凡不逾礼法,我能做到的,定然尽心尽力。” 宗浆南一听“礼法”二字,脸色蓦地微微暗沉,他喟然长叹一声,感叹道: “为父年事已高,心中别无他求,只望你们小辈,日子过得安好。” 他说完,给了青灵一个慈祥的目光。 青灵并不接他的目光,反而望着墙角的那株甘棠树出神。 宗浆南故意咳嗽两声,略顿了一顿,见青灵并无别的反应,又接着说道: “今日,乃是你娇儿妹妹的生日。” 青灵听他如此说,“哦”了一声,并不接话。 那宗浆南感叹道:“她如今被关在那离恨天,孤苦无依,那守天的神将一点也不通融,为父也是去不得。你既是她的姐姐,如今又是这天界最尊贵的女子,望你怜她一片救母之心,给她送一碗鱼羹去!” 宗浆南说完,手中化出一碗鱼羹,一股鱼汤的香味徐徐飘出。 青灵打眼一瞧,这鱼羹中飘着几粒黑灰,汤羹色泽偏黄,微微似有焦味儿,能将这鱼羹熬成这个样子,她立马明白,这是宗浆南亲自下厨。 此时赤焰已看出几分端倪,他一条眉毛拧地快滴出水来,将脸别过去,极不耐烦地抖着腿。 青灵费神与宗浆南说了这半日,已是口干舌燥,她脸色愈发煞白,身子已快有些熬不住了。 便道: “既是一碗羹汤,且你大老远跑来,我也不好就让你这么白白回去。此事,我便应下了。” 宗浆南闻言,点了点头。 青灵缓缓站起身来,抚摸着额头,脸色发白。 她不想显得自己很弱,悠悠道: “今日我还有要事,你若交代完了,又无心天宫美景,便不留你了。” 宗浆南神色微愣,随后又看了青灵一眼,刚巧瞥见了她腰间的回血草,他面色一震,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补气血的好东西。 他说道: “梧儿,阿爹虽然没有伴你长大,但是一片护你之心,日月可表。前些日子,乖婿问我取两碗心头血,我猜到乃是为了救你,那可是拔刀剖心呐!你细细想想,你的命,是不是阿爹给你换的?” 他说完,眼睛一直盯着青灵腰间的回血草,移不开目光。 第213章 哪个天杀的 一旁的赤焰攥着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他道: “娘娘,前些日子穷耋仙官儿说我得了疯病,这一犯病就爱打人,我若是待会打了伤了什么阿猫阿狗,你可莫要怪我!” 青灵摆了摆手,道: “罢了,拿去。” 她抽出腰间的回血草,塞到宗浆南手中。唤了赤焰,头也不回地进了殿中。 宗浆南眉眼一笑,盯着这青悠悠的回血草,眼睛弯弯。自那两碗血后,他四处寻觅这仙草,终是无果,如今得到它,竟不过是青灵一句话的事,他暗自懊悔,早知道,便早些来这九重天了。 他望着这凌霄宝殿,心情舒展,满意地回了花族。 凌霄殿内,青灵方跨进殿中,便再也支撑不住,“轰”地一声便栽了下去。 赤焰急得抓耳挠腮,将她移到榻上,嘴里不停地咒骂那宗浆南,早知道这娘娘前世的爹是这副德行,他死也不会把他带到这里来。 他一路黑着脸,揣着愧疚不安的心,将正在炼药的穷耋逮了过来。 穷耋把了把青灵的脉,徐徐说道: “娘娘气血不足,且精伤神耗,需要好好调养一些日子。” 穷耋说完,写了一个方子,让赤焰去药膳阁抓药,他待会回了神依山找,再取一味固本培元的丹药送过来。 因他今日走得匆忙,身上没有带。穷餮说完,瞪了一眼赤焰。 赤焰知道他怪自己催他,是以带物不周,他挤眉弄眼地看了老头儿一眼,不敢怠慢,揣着方子便走了出去。 穷耋走时喃喃自语道: “奇怪,总觉得这娘娘好似一人,细细又想不起来……” 他迟疑着往外走,迎面便撞上了归来的禾兹。 禾兹见穷耋,又见青灵脸色煞白地昏在榻上,他冷着脸,问穷耋青灵这是怎么了。 穷耋不晓得前因后果,只把青灵的病症说了一遍。 禾兹听后,一言不发,他令穷耋离去后,独自守在青灵的榻边,脸色铁青。 他掏出怀中那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将它悬于青灵的床头,他料想当初她还是一棵草的时候,便喜这夜明珠的光,如今变作人,应该也会喜欢。 夜明珠的光照在青灵的脸上,反射出一层薄薄的光。 殿外脚步声响起,赤焰端着一碗汤药,急急走了进来,看见禾兹,他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 禾兹瞥了一眼赤焰,接过他手里的汤药,用勺子转了转,见温度适宜,便一点点往青灵的嘴里喂。 赤焰扣着脑门,说话像滚豆子似得,将青灵放血放小人,以及归来后,那宗浆南过来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禾兹听得黑了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可还要些脸?” 他尤记得,当初若不是他使那一出逼宫之计策,牵扯出轩辕拓这桩陈年旧案,又说服沃源饶他一条小命,他早就该受雷笞之刑。 他听得这宗浆南带着些礼物上了九重天,本以为他已经洗心革面,又体恤青灵自幼孤苦无依,想要为她营造一个天伦之乐的机会,不想,却又累她难受。 他顿了顿,对赤焰淡淡语道: “此次乾元大帅的参选,划去下界所有花族之人的参选资格。” 赤焰一听,眉梢一扬,保证要办妥此事。 禾兹说完,依旧剑眉微锁,他站了起来,在屋中来回踱步,思索良久,问赤焰道: “母神离去后,辰戈去了何处?” 赤焰拿出一个本子,看了一眼,回道: “他回了千丝阁。” 禾兹沉吟一番,道:“令他回来,跟在娘娘身边。” 赤焰一听,脱口到: “主子,辰戈那小子,战力尚可,就是……就是来爱板着一张脸,对谁都跟欠他钱儿似得,让他跟着娘娘?” 禾兹瞪了一眼赤焰,淡淡道: “战力尚可,便足够了。” 赤焰扣着脑门,看了一眼禾兹,合着主子是怪他,没有守护好娘娘,想到此处,他心中发虚,此事,确实是他没有办妥。 以后辰戈那狠小子来了,那娘娘就是如虎添翼,谁敢动她一根头发丝儿,那得问辰戈这头白狼答不答应哩。 他瞄了一眼禾兹,领命去了符禺山,去往山顶的千丝阁找辰戈。 且说赤焰刚离开九重天,九重天的云雾便被一人破了一个洞,那人正是从离恨天飞下来的季白,他因那日多吃了几碗酒,吵着闹着要去离恨天找警幻仙子。 谁知那酒的劲儿太大,他登上离恨天时,不过方嚎了一嗓子: “警惕,给本王出来!” 眼见云层中走出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那身形正似警幻仙子。 关键时刻,季白自己却不胜酒力,一头栽在云端。 等他醉了一日醒来,他发现自己身上的外袍被人扒去,只剩下一件极薄的白色里衣,他料定,定然是那警幻心虚,害怕他找麻烦,便以此来阻止他。 季白愈发生气,他忍着离恨天的寒风,发誓要也扒了她的衣服,把她从离恨天扔下去,才解恨。 可他在天上找了那警幻仙子,足足三天三夜,却连她的半个影子都没有瞧见。 他堂堂一魔之王,又不能拿这些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仙娥出气,他一口气憋在胸口,没处撒气。 直到,他捂着鼻子,打了一声响彻离恨天的喷嚏,他终于确信自己约莫是受了风寒,从鼻流不止的模样,他约莫确信,这风寒还挺严重。 他走到沉渊,手指一勾,从浣衣的仙娥盆中,悄悄取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下到神依山找穷耋,想问他要几粒治风寒的丹药。 到了神依山时,见山上的医馆浓烟滚滚,穷耋像个跳蚤似得拿着个半人深的水桶,忽上忽下地往医馆浇水,还骂骂咧咧的连连惊呼: “哎哟,老官儿的药啊!是哪个天杀的,在云上破了个洞,让这天外的火石掉了下来,烧了俺的医馆啊!” 季白远远在云头上,抬头一看,那神依山对上去的云洞,好似正是自己下来的位置。 他脸色一黑:“这么巧?” 第214章 柒柒 他听闻这穷耋老儿是出了名的小气,若叫他知道是自己干的,定不会赐药。 他眼珠一转,化出水龙真身,伸头往东海咕噜噜喝了一口海水,转头哗啦啦地往神依山上吐水。 不得不说,季白是一尾纯正的水龙,不肖一刻,这神依山的火就被他灭了。 穷耋早已经看到这条乐于助人的龙,欢欢喜喜地跑过来,对着季白的龙身千恩万谢。 待季白恢复人身,穷耋看清楚季白这魔王的真面目时,神色忽而一滞,转身就往回走。 原本他因那神魔大战,一直视魔族为仇敌,纵然禾兹主张与魔族交好,但他因过往见过太多的天界伤兵,一直都是久久不能释怀,是以口服心不服。 今日无端得了这季白的恩惠,忽而有些意外,被魔族的人施以援手,这简直是破天荒的怪事,可它,就是发生了,还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穷耋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季白一眼,见他立在原地,眼神清澈,人畜无害。 他叹息一声,吩咐仙童取了井里的水,倒了茶,招呼季白过来坐下。 季白见穷耋此刻心情正好,便准备提一提那求药的事来。 穷耋看季白神情,似是有求于他,他因心中多少还留着那旧战的余气,视若无睹,从身后的树根处,挖出一个瓷瓶,取出一粒固元丹,交给小童,让他速去凌霄殿,给天后服下。 那小童因方才扑火,伤了腿,走路一瘸一拐,穷耋的手抬在半空,都要酸了,那小童还未走近。 一旁的季白却将穷耋的话听在耳中,听那青灵身体有恙,他几乎忘了自己身上的风寒,不知哪里来得大力,一把将穷耋的手捏住,急切问道: “天后她……怎么了?” 季白紧紧捏着穷耋的手,神态无比焦急,穷耋方才平静些的心又有些窜火,他极力挣脱,斥道: “蛮横魔人,放了老夫!” 穷耋起了怒意,憋红了脸,瞪着季白。 季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微一放手,开口道: “仙官莫怪,天后乃是本王师妹,听她抱恙,本王……略急了些。” 穷耋瞅了着季白,观他神色,确实如此,且听他素来与天帝交好,此话应是不假。 “哎哟!” 不远处,小童被一颗小石头绊倒,四脚朝天,乌龟似得怎么也翻不了身。 季白嘴角一笑。 “不若本王就替您老走这一趟?” 季白伸出手来,望着穷耋手中的固元丹,等他的回应。 穷耋见季白示好,又见那仙童在地上滚了几滚,还没又爬起来。 捋了捋白胡子,将丹药交给他。 又起身,摸摸索索地在那树根下掏了半晌,掏出一颗紫色的药丸,隔着老远扔给季白,板着脸说这是治风寒的特效药丸。 季白拈指夹住,药丸有悠悠清香。 此时那仙童爬了起来,涨红了脸跑到穷耋面前,他晓得自己在客人面前出了丑,这穷耋又是个极爱面子的,他局促不安地叫了声师父。 穷耋老气横秋地瞅着仙童,伸出手来,啰啰嗦嗦地一番数落。 眨眼间,季白已经离开了神依山,朝着凌霄殿缓缓飞去,实则他担心师妹,是想要立刻飞到凌霄殿的。 只是他一想起禾兹那个大醋坛子,又摸了摸胸口,自己那颗本就对师妹余情未了的心,又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他的脚步放得越发慢了。 他将云停在凌霄殿外,望着手里的那枚固元丹,竟是一步也跨不出去。 “师弟……” 他的沉思被一声呼唤打断,远处的云端,一团白晃晃的光向着他移了过来。 他伸手挡了挡这强烈的光,透过指尖的缝隙,紧盯着这白乎乎的一团,好奇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时,忽然间白光散去,露出初阳那张略显疲惫的脸。 随之弥漫过来的,还有侵袭而来的一股马粪的味道。 季白微耸了耸鼻子,略一看初阳,见他脸颊胡子麻岔,衣衫又褴褛破碎,乱糟糟的头发上,随意插着一枝脱皮的枯木枝。 他不由得拧了拧眉,这还是那个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初阳师兄么? “你……” 季白顿了半晌,他本想问问这许久不见的师兄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但念及初阳一向是个极自尊的人,便不再说下去。 初阳伸出手来,拍了拍季白的肩膀,朗声一笑。 “怎么,如今师弟做了一界之王,便不想认我这个穷师兄了么?” 被初阳一番打趣,季白不得不搬出,初阳曾为天月国皇帝的旧事来。 无意间,季白瞟到了初阳腰后别着的一把迎春花,便话锋一转,问他要往何处去。 初阳望了望凌霄殿,沉默不语。 季白见他面色含忧,这才忆起,凡尘之时,他化身天月国扶苏公子,与青师妹还有一段露水情缘,莫不是这小子回天后,还沉溺在这过往的情缘中……不能自拔? 想至此处,他不禁又暗自怨恨起离恨天的那个警幻仙子,初阳好歹还与青师妹在凡尘有了一个名义上的夫妻之名,而自己,简直白活了一凡世。 如今,青师妹已经是天后,名花有主,他如今堂堂魔王,尚且只有扼腕叹息的份儿,这小子……莫非还有非分之想,要去拔一拔禾兹这家伙的逆鳞? “何不快走?” 初阳推了季白一把,已经迫不及待地飞身一跃,几步走在了前面。 季白掏出一根仙草,放在嘴里嚼着,嘴角微弯,活动了一下脖子,“咻”地一声闪了过去。 “碰!” 半空中的季白不知撞到了软绵绵何物,还未起飞成功,便坠下了云端。 而前面的初阳因着急赶路,根本就没有注意,被他远远甩下的季白,发生了何事。 还好,季白这些年,修炼一事上,他是极上进的。 凭借着他精纯不凡的修为,不过几息,他便将身子稳稳停在了半空中,抬起头正要看看方才挡住自己的是何物时,一个红色的影子朝着他正飞速砸了下来。 一个避闪不及,红衣女子已经坠入他的怀中,女子红纱覆面,抬眼瞧他时,眉眼似有闪躲之意。 他盯着怀里的女子,见她胸口的红衣上挂着一枚黑色的纽扣,而自己的这件外衣,正少了一颗扣子。 方才撞得不是什么东西,而是这隐了身的女子? 他眉头微锁,在这九重天鬼鬼祟祟,想来……不是个好神仙。 他伸出手来,掀开她的面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柒柒!” 第215章 司马仙官 他脱口而出,她是那个凡世和自己下棋,为了救自己被花心蕊所杀的好妹妹。 女子脸颊微红。 其实她之前,明明心向往的,乃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初阳,是以昨日她带了花心蕊交付给她的摇光,正要送往西荒。 半路,却被初阳拦住。 她想起自花族之时,她便倾心于他,纵然他此刻是为抢摇光而来,但她这份从未见光的暗恋,总是她心中一个破碎的梦,苦苦等着机会,想要让它圆满。 她叹息她姐姐金蓉所嫁非人,更把嫁给初阳,当成她一生的执念。 她趁此机会,不顾花心蕊的交代,说愿意将摇光给他,只是有个条件,他必须,与她相处一夜。 令她意外的事,这个要求并未令她费心游说,初阳满口便答应。 不过,与她所想的缠绵悱恻不同,初阳这一夜,盘腿入定,宛如老僧,整个夜晚视她如无物,任凭她对他摸肩扣手,他就是如如不动。 而她心中也有一丝诧异,与初阳师兄相处的这一夜,虽然她的手躁动不安,但她的心竟然异常平静,反而在她脑袋中时不时浮现出来的,令她心欠欠的,却是另一个棋艺超绝的男子,前一世,他是他哥哥,她是季家的养女。 困于伦理,她唤他一声哥哥,与他虽无血缘关系,但是也不敢有半分逾越之举。 这一世,他是妖魔界的魔王,而她……跟着花心蕊,加入了六界公敌邪魔的队伍。 与他,已然是势不两立…… 她一念到此,方后知后觉,她口口声声要嫁的人,非她所属。 清晨,初阳拿着摇光要与她告别,她便有了悔意。 她隐了身形,想要趁初阳不备,将摇光偷回。 只是蛰伏了半日,都没有找到一个下手的好时机,偏偏最后关头,她打算孤注一掷时,她看到了魔王季白。 她一时情不知何起,六神无主地向他靠拢,心中又紧张又甜蜜,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令她在痴迷中越陷越深。 直到那初阳先行,她方才恋恋不舍地追了过去。 而后,她又被季白撞落。 落入他的怀中,她如身陷花丛的蜜蜂,早已经陶醉地不知姓甚名谁。 “不,或许本王该唤你……红落。” 季白声音低沉,却似打在她心尖的一道冬雷,令她如梦初醒。 她站起身来,眼中秋水如波。 她听出了话里的疏离之意,幽怨地看了季白一眼,蹬腿就要走。 “等等!” 季白伸出手来,向着她的身子延伸。 红落眼眸转动,心中不安,紧张又期待地望着季白。 “此乃本王的扣子。” 季白两指迅速地从她衣襟上,取出一枚黑色的纽扣,还冲着它吹了一口气,方放入怀中。 “你!” 红落羞红了脸,转身便飞遁了出去。 季白看着那道渐远的身影,心中微微有些说不清的难过,在他心中,她一如他的妹妹,只是今日,看她周生的气息,她应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微微出了一口气,给自己做个灵气罩,驾了云赶往凌霄殿。 当他赶到时,见初阳正被赤焰拦在殿外。 初阳有些急了,正色道: “赤仙使,我有正事,求见天帝。” 赤焰化出一个金色的凤凰翅膀,毛羽展开,将凌霄殿的大门挡住,他身子靠在门框上,闭上眼睛,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我家主子说了,去天河拾粪,才是初阳君的正事。你若有公务要启奏,大可说与长诀元帅。” 赤焰说罢,抬起一脚,抵在门框上,就是不放行。 初阳低下头,双膝一跪,大声禀道: “天河司马仙官初阳,求见天帝。” 赤焰身子一惊,往殿内一瞧,见主子似乎没有动静,方微微呼出一口气,又瞅着初阳,扶额嘀咕。 “我说初阳君,好歹你也两世生在凡间帝王家,如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连越级上奏的事都干得出来?你这般行事,置天河的长诀元帅于何地?岂不是与小人无异?” “且你在天帝门口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说话间,赤焰弹起一层光幕,将初阳与凌霄殿隔开。 他深知,他的主子,自从凡间回来后,话里话外,对这初阳君讳莫如深。 他暗地里找了辰戈,用了千丝阁的力量,查到初阳在凡界时,竟与天后有过一桩名义上的姻缘,他从来都是个护主的好凤凰,岂能让他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家伙,坏了他主子的好事? 他铁了心今日只做个称职的门童,哪怕初阳君变成个蚊子,也别想飞进凌霄殿。 初阳摸了摸怀里的那个东西,目光坚定,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远处云层中的季白,看了这会子,对初阳表现颇为失望。 不知是不是与他曾经师出同门,还是与这初阳师兄惺惺相惜,在感情上,都有一种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失落感,他心间陡然起了一种心思。 他捏着胸前的黑发,将它潇洒地往肩后一甩,挺胸阔步地走过去,朗声叫道: “小鸟,兹兄可在?” 赤焰右眼皮一抬,瞥见魔王走来,当即神色一凛,举止恭敬。 “天后抱恙,魔王今日若找天帝喝酒,恐怕不便。” 初阳看到季白过来,转头看了一眼赤焰,见他前后态度判若两人,心中一紧。 昔日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师兄长师兄短的季师弟,不过用了短短千年光景,如今早已成长为一个不同凡响的存在。 他向来自诩出自凡间天家贵胄的优越感,顷刻间荡然无存。 初阳抓了抓腿,面色微红,他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季白,欲言又止。 “本王受穷耋所托,给天后送药来的。” 赤焰神色微变,嘀咕那穷耋老头儿越发惫懒,改日定要好好参他一本。又赶忙将季白请进去。 季白停止不动,伸了伸腿,望着初阳眨眼冷冷道: “本王这腿,抽筋了。你……来扶本王。” 初阳站起身来,一把扶住季白的肩,跟着他就要往里走。 赤焰见状,也不好多言,便领着二人走了进去。 二人来到一处侧殿坐下,赤焰进去禀报,期间有仙娥过来送果子和仙露。季白瞟了一眼这些东西,无心品尝。 初阳则是喉咙吞了一口口水,将面前的果露吃了个精光,他这般模样,实则是有缘由。 自从他回了凡间后,便接到御命,去了天原天河履职,他本就有些气恼,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天帝,以为自己如同当年的齐天大圣,从此要在天河养马过活。 后来到了天河才知道,那往昔齐天大圣的活儿,是长诀元帅在做,自己的活嘛,便是日日在天河捡马粪。 第216章 拜大元帅 且因长诀将这天马养得实在太好,小马驹又多,这捡粪一职又多设了一个岗位,来的竟然还是一个颇为秀美的女仙,名唤鹦秀。 这女仙虽然生得娇小瘦弱,但对这活爱得不得了,还总将自己捡的马粪,日日揽在她的名下,一起去处理。 那长诀元帅手下,除了他二人,还有十几个汉子,分为喂马、遛马、屠马、训马四职,这些活都是些体力活,这些汉子饭量又大,每日一到饭点,若是初阳与鹦秀来的稍微晚一点,便基本没有什么饭菜可吃,是以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饿了便喝点天河水,日子寒酸之程度,前所未有。 只是他不明白,明明同样是无饭可,那鹦秀竟然越发圆润,心情好时,还时不时给他一些糕饼,令他可以勉强度日。 是以,如今有这上品仙果和仙酒,他乐得饱腹一顿。 季白盯着面前空空如也的三个盘子,动了恻隐之心。 他摸了摸口袋,想着雪夫人之前给了他一千灵石的零花钱,掏了半晌没有收获,他方才想起,警幻那厮,扒了他的外衣,而那银子正放在外衣中。 他微微一顿,对着初阳淡淡道: “师兄……可愿来我魔族?” 初阳一愣,见季白眼中露出一丝怜悯之意,他顿时有些脸红,但他仍挤出一个笑,拒绝了季白的好意。 殿门处,一道颀长的人影走过来,禾兹面色微忧,望着季白,伸出手来问道: “药?” 季白从袖中拈出那固元丹,眉头一挑,“师妹怎么了?” 禾兹扫了他与初阳一眼,收了目光,闭口不言,让季白略等一等,又转身走了出去。 初阳听得二人对话,心中也是一惊,也按下了心中的事,不提。 过了半晌,禾兹再次来到侧殿中时,他的面色好看了许多。 “师妹可好些了?” 季白不等禾兹说话,开口问道。 禾兹点了点头。季白不知青灵发生了何事,心中悬着放不下心来,抬眼望了一眼那后殿的方向。 禾兹将他的举止看在眼里,忽而心中拈酸,语气顿时冷了下来: “魔王好意,本君替青灵接下了。想来你魔界事务繁多,本君就不留你了。” 季白眉头一挑,他还没说什么,这小子就开始逐客了? “天帝,臣有奏。” 初阳逮着机会,朝着禾兹跪了下来。 禾兹眉眼微抬,随口说道: “长诀可是死了?竟要你亲自过来?” 初阳喉咙一哽,从怀里掏出一张布告,往下一抖,徐徐道: “天帝招贤令,广布六界,不知算不算数?” 禾兹眉头一挑,盯着初阳手中的布告,确实乃是凌霄殿所出,上面还有他的亲笔签字。 他饶有兴趣地盯了初阳一眼,悠悠道: “君子一言。” 初阳嘴角一弯,伸手进怀里一掏。 禾兹眉头挑得老高,胸中微微忐忑,这家伙……找到摇光了? 他狐疑地瞟了初阳一眼,见他果然摸出一物,季白也放眼看去,初阳摊开手掌,里面是一块生了霉的馒头。 禾兹面色微冷,讥笑般地看了初阳一眼。 “错了。” 初阳面色尴尬,又伸手进去掏,一颗黝黑的星星被他取了出来。 “得摇光者,拜乾元大元帅,天帝之言,可还算数?” 禾兹面色一僵,他瞟一眼初阳手中之物,果是摇光。 他剑眉紧拧,盯着面前这个被他贬至天河捡马粪的家伙,心中不由得烦闷起来。 初阳摇光在手,对乾元大元帅之位,势在必得。 禾兹手指扣着座椅的扶手,沉默不语。 他只觉得心中微微有些发毛,这家伙若做了乾元大元帅,整个天界,他简直如入无人之地。 虽说他其实是个爱才之人,作为天界领袖,广纳贤才一直是他的风格,可他万万没想到,诸天这么多神仙,唯独这小子找回摇光。 这小子若是个正正经经的神仙倒也罢了,可他之前在凡界,立下凡历劫的青灵为后,虽说二人并无夫妻之实,但他总觉得初阳可恨至极,没一把捏死他,已是他大发仁慈。 但他如今摇光在手,且自己有言在先,招贤令广布八荒,无论他愿不愿意,这天界的乾元大元帅,若不给初阳去做,只怕堵不住诸天神仙的悠悠众口。 “可。” 禾兹皮笑肉不笑,艰难地蹦出了一个字儿。 初阳眉开眼笑。 季白饶有兴趣地看了禾兹一眼,不知为何,看他吃瘪,他心情极好。 “主子,娘娘醒了。” 赤焰禀了一声,禾兹立马起身,将乾元大元帅交接事宜,交给赤焰,便甩下这二人,进了后殿。 赤焰礼貌送走季白,又阴晴不定地瞅了一眼季白,暗叹主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千选万选,怎么选出个情敌来,他眉眼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他取出手中的乾元大元帅令牌递给初阳,却把天河十万天军的兵符暂时扣留在了手中,他未禀告禾兹,自行便做了这个决定。 初阳拿着这令牌,看到了赤焰手中留下的牌子,自己沉默地去了天宫早已修建好了的元帅府。 他到府中,见府中除了一个照管府门的仙娥,便再无他人,仙娥说正在选一个帅府管事,到时候帅府便有三人,便热闹了。 初阳捏着手里的乾元大元帅令牌,嘴角微弯。 凌霄殿内,青灵自从服下固元丹后,便气色渐好。 抬起疲惫的眼皮,朦胧中见到屋子外一个男子临窗的背影,看着身形,她估计约莫是禾兹。 便软软叫了声夫君。 那背影转过门来,大步走了进来,他面色极冷,因青灵将他错认禾兹,他忽感犯了大错,一头便跪在她面前,他说他名辰戈,是她的侍卫。 青灵看了一眼这辰戈,他是个身材均匀、面部轮廓分明的男子,只是那面色比起禾兹这天帝还冷,可以说是到了一种阴冷的地步。 他着装简练,言语极少,青灵不发话,他便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青灵瞧得眉头微锁,忽又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沉吟良久,方才想起,王母未去西天之时,他一直在为王母做事。 如今他来到凌霄后殿,竟然脸上毫无丝毫不满,除了模样冷冽,竟看不出他一丝情绪的波动,青灵暗自称奇。 他这番忠诚寡言的模样,竟让青灵生出了一丝愧疚,唤他站起,不必太拘礼法。 辰戈闻言起身,仍是恭敬地回了礼,方才极恭敬地又退了出去。 青灵看着他这般有礼有节,暗叹果然是伺候过王母的人,身上的风度确实不一般,哪里像赤焰那个臭小子,说起话来,没大没小。 不过他这般,倒显得生分了些。 她略一思忖,余光瞟到了桌上的一个小碗,碗中的鱼羹起了一层皴皮。 她不由得想起了昨日宗浆南的嘱咐,昨日是那宗云娇的生辰,托她带一碗鱼羹给那宗云娇。 她不由得按了按着眉心,心中一阵烦闷。 第217章 我可是你妹妹 辰戈向禾兹问好的声音响起,禾兹跨步走了进来。 “这才醒,怎么就愁成了这样?” 他走过来,坐在床沿,将手覆在她额上,言语中满是嗔怪。 青灵顿了顿,问宗云娇纵火毁青龙台、为古流光劫狱,司刑殿会如何处置? 禾兹取出一卷天界律例,看了一眼,淡淡道: “依照天规,当按同犯处理。今日已经定了,下月十五,受刑。” 青灵略一沉吟,望着桌上那碗半干的鱼羹,沉默不语。 禾兹顺着目光望去,眼眸微落。 “可能起身?” 青灵望向禾兹,他目光温柔,嘴角微弯,伸出手来,似有去处。 青灵紧了紧被子,将手落于他掌上。 倏忽间,禾兹牵着青灵,闪电般地夺空而去。 “天帝,娘娘……” 辰戈只见一黑一青两道身影,快似闪电般地冲入云端,迈腿就要追去,却被忽然跳出的赤焰拦住。 “辰戈,干嘛?” “保护娘娘……” “木头,天帝在娘娘身边,你还去作甚?” “焰子,你说……他们去了何处?” “木头,要不……叫你木头呢?” …… 半空之中,星河璀璨。 神辉洒落,有莹莹光泽。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指着环绕天宫的片片紫色,唤她看去。 一丛丛玉簪花正开得分外妖娆,衬托得整个天宫,好似都漂浮于一片紫色的海洋上。 身侧是星云缭绕,脚底是花海摇曳。 他终是实现了他的诺言,让玉簪花,开满整个天宫。 青灵眼眸微落,目之所及,她以玉簪之名,盛放诸天。 她不曾见过这挤挤挨挨的玉簪花丛,那浓郁而熟悉的仙草气息,令她产生错觉,花径延伸之处,都似家园。 “家中多了这许多花草,夫人可莫要惫懒。” 她朱唇微启,目光流连在紫色的花尖,喃喃地念道: “家……中?” 他唤诸天,为她的家。 昔年,偌大的花族,却无她的容身之地。 而今,诸天的神邸,他说这是她的家。 举目望去,星官府星官布星,群星璀璨; 霹雳宫四神于东方云集,干涸的凡间雨儿正洒落,酣畅淋漓; 瑶池桃花灼灼盛开,仙娥蹁跹飞舞,采桃正忙; 天河战马齐鸣,长诀跑马扬鞭,歌声悠扬; 织女府彩霞纷飞,梭声如歌; 云楼宫书声朗朗,天师教弟子正忙…… 长久以来,她第一次以家的视角,将这诸天景色,纳入眼底,只觉得这一刻,一石一木,俱都无比温柔。 “咱们家大业大,我一个人,可如何管得过来?” 她微嗔,还未接过手来,便先担忧起来。 他的食指卷曲,微微一点她的鼻尖,宠溺道: “辰戈跟随母神打理天宫多年,怎么就累着你了?你不过时而查看查看,当是……略微活动,舒展筋骨。” 她嘴角微抿,既有辰戈,她懒得理这些俗物。 不过这偌大的家,她颇为喜欢。 “不过……” 他眉头高挑,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嘱咐: “初阳寻回摇光,任了乾元大帅,帅府那地,你……可答应我,莫要去?” 她嗅着他周身的醋意,眨眼随口道: “便是……误走错路了也不可以?” 他冷下脸来: “如此,那乾元府的路,便砸了。” 她噗嗤一笑,解释说她与凡间扶苏公子,并无私情。 即使他做回初阳师兄,于她而言,也只是师兄而已。 前世她病入膏肓,已是将死之人,扶苏纳她为后,实在没有任何意义,人死灯灭,哪里来的旧情? 他听她吐言,之前的拧巴顿时消散。 “死这个字,实在晦气。咱们仙家万寿无疆,那幽冥王,可没有胆子收本君的夫人。” 她嘴角微抿,只愿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等西荒没有战事,咱们去西海神山住住可好?” 他目光温柔,说西海神山是他师祖的洞天福地,着实是个清居雅住的好地方。 她微有沉默,过往某昔,那应泽天尊曾纳她为徒,若她没有坠下三清天,如今这禾兹,按此算来,应该唤她一声师姑。 她巧笑一声,脸庞微有得意。 “何事如此欢喜?” 她闭口不言,别过脸去。 他拉过她的身子,追问。 她抿着嘴,笑得肆意,他急了,想要知道。 她取一片星云,飞遁进去,任他在满星空地寻找。 “夫人,出来……” …… 自星夜赏花之后,禾兹越发忙了,青灵百无聊赖,令辰戈取出天宫的执事册子来,不过刚看了几眼,便觉得头晕眼花,竟然还有些昏昏欲睡。 她无趣地将这册子放在一边,再也没有翻看一眼。 只全都交给辰戈,让他看着处理便是。 她成日只在天宫各处四处溜达,本想着散散心。 可那辰戈着实是个严谨的管家兼侍卫,他面色又冷,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每每到了那诸天,执事的仙娥与仙侍见了她,总是面露畏惧,做起事来也束手束脚。 她越发觉得无趣,只好往最僻静的青龙台逛。 青龙台在九重天的极东,抛去它原本的刑罚地旧身份,在此地避暑纳凉、看看日出日落,倒是不错。 青灵来到青龙台外,见台上已搭好葡萄架子,翠绿的葡萄叶子爬满了架子,原本冰凉的青龙台,此刻宛如一艘绿色的乌篷船。 青灵抬脚走入,有微风习习,绿色的藤叶在风中摇曳。 她前脚刚进,辰戈像看犯人似得,后脚就跟了进来。 青灵只觉得他那极冷的面色,着实有些大煞风景。 令他自回凌霄殿去,留她独自纳凉。 辰戈面色无改,依旧如同一个木头,只记得禾兹令他寸步不离保护天后的话,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她不觉眉头微挑,冲辰戈莞尔一笑,须臾,她唤了声腿酸,撩起脚边的裙袂,露出白皙的脚踝,轻轻按压一阵。 辰戈目光落到那处裙袂,脸色憋得微红,他急忙退了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青灵至少十尺之远,背对着她站立,久久不曾回过头来。 青灵望着远处那木然的身影,得意一笑,抬脚飞身上架子,躺在那绿油油的葡萄藤中,望着天边的流云,好不惬意。 此时无人打扰,这方美景独享,她下巴微扬。 这青龙台,她来了三次,如今如她所愿,变成了个葡萄亭子,她越发心情愉悦,手指微微舞动。 指腹磨砂间,似有一串果实饱满,她侧目看去,一串紫色的葡萄肥硕亮泽,正挂在她手腕处的葡萄藤上。 她眼睛一亮,想起了在幽冥界时,幽冥王那院子里的柿子,她摘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她舔了舔嘴唇,那种亲手摘果子的心又痒痒了起来。 她手掌微伸,将这葡萄柄紧紧捏于手中,这种牢牢把握的的踏实感,弥补了屡次摘柿子失败的遗憾。 她用力一掐,一串硕大的葡萄被她拎在手中,十分满足。 轻轻揪下一颗,正要放进嘴里,上方的天空中竟传来女子骂骂咧咧的声音,这声音歇斯底里,令闻者侧目。 渐渐地,声音越发清晰起来。 “青灵,你这无情无义、冷血冷骨的人,我可是你妹妹,你竟然看都不来看我一次……” “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天后,你们的天后就是这样一个不护阿妹,薄情寡义的女人!” 青灵眉梢微挑,那放在嘴边的葡萄顿时没有了品尝的兴致。 她将葡萄一扔,顿时蹬腿飞上了离恨天。 第218章 没有兵权 辰戈远远跟在后面,并不敢靠得太近,这天后着实妖孽,却不按套路出牌,令他着实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离恨天上,一半是别绪海,一半是离恨宫。 别绪海上,有一巨石突出海面,以神木罩为牢,那宗云娇便被关押在那别绪海的神木牢中。 原本一直抓着神木笼子晃得起劲儿,骂骂咧咧、叫嚣不停,见到青灵出现,便止了声。 离恨天的仙娥与仙侍们见到青灵,纷纷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 她环视一周,都不见警幻仙子的踪迹,直到一个机灵的仙子说,那警幻仙子近日去了下界,并不在离恨天。 她招手令这些仙侍退下,缓缓踱步到了神木牢外。 她抬眼看时,那宗云娇虽关了这些时日,但周身反倒是越发圆润,方才见她把这牢笼晃得哐当作响,体力不凡,可见这些日子的伙食开得不错。 “阿姐,放我出去!” 宗云娇盯着青灵,哭得梨花带雨。 青灵微微一愣,悠悠道: “你该问的……是东海失了蓝焰幽灵,意外身死的亡魂。” 宗云娇木然地望着青灵,眼中一亮,急切道: “还有华儿,华儿可是你的亲侄儿,你定然也不想她,以后没了娘亲?” 青灵听着这话,着实有些膈应。 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 她向来,只把沃源,唤作小侄。 青灵目光微冷,幽幽道: “你若真的为他好,便不该做出这些事来。如今你犯了天规,自作自受被拘在此处,倒是我的过错了?” 青灵冷哼一声,并不为她所动。 宗云娇靠在神木上,身子无力地滑落,喃喃道: “往昔我生辰,阿娘总要送我许多礼物,阿爹也会给我做上一碗鱼羹,纵然我即将身死,难道,连喝一碗阿爹做的鱼羹,也不行么?” 青灵顿了顿,道: “这个,可。” 她化出一碗微黄的鱼羹,又接着说道:“如果你吃的下的话。” 宗云娇看着这鱼羹,喃喃道: “这是阿爹做的……是我生辰那日做的对不对?” “为何你故意将它放坏,方才带给我?” 她幽怨地看着青灵,语气中充满了不甘。 青灵幽幽一叹,“你若嫌弃,我便令辰戈,再做一碗。” 宗云娇冷目。 “不是阿爹做的,我不吃。” 青灵瞧了一眼宗云娇,也不知这古流光如何把她养成了这般。 她不发一言,默默转身往外走。 “喂!你怎么走了?我话还没有说完……” 青灵面不改色,径直离开了离恨天。 辰戈远远跟在青灵身后,瞪了一眼宗云娇,她便吓得噤了声。 他追了上去,严肃道: “娘娘,用银鱼可以么?” 青灵扭头看了眼辰戈,不明所以。 “鱼羹,用银鱼。” 她瞟了一眼辰戈,“你虽有心,她未必有意。” 她说完,又一顿,话锋一转,道: “罢了,你去。” 辰戈得了任务,便先行离去。 青灵得了清静,掏出方才摘的葡萄,拿出一颗尝了尝,这味道酸人心脾。 她嫌弃无比,随手便扔了出去。 算算时辰,此时禾兹还未下朝,她因手上沾了紫色的葡萄汁,便来了兴致,想着去天河洗洗手。 她寻了一处水草丰美的地方,正洗得起劲,忽听一旁的树下走来了人。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初阳兄,往日你为司马仙官儿时,来天河捡粪还说得过去,如今你晋了乾元大元帅,怎的还来此地?” 青灵听着女子的话,也心中好奇。 很快,初阳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鹦秀,我……未收到虎符。” “什么?没有兵权,做什么元帅呢?不过你若想得开,虽则得个虚职,倒是乐得一身轻松,白白领天宫的俸禄,也是美事一件嘛。” 女子又道: “我打着灯笼,就想找一个这样的差事,还找不着呢。” 初阳抹额,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鹦秀一眼: “乾元府还差一个管家,你若来应聘,便也可同我这般,赋闲无聊。” 鹦秀眼中一亮,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扔了手中的粪夹子,欢呼起来。 初阳仰天长叹,露出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 这些日子继任乾元大元帅之后,他日日赋仙在府,因无虎符,天军守将,无一人将他放在眼里,他整日与府中仙娥,不是吃饭,便是睡觉,再这般下去,他越发觉得自己像个深闺的怨妇,郁闷之余,他找到鹦秀,与她一起重操旧业。 如今鹦秀竟然青睐他府中的管家一职,他越发觉得没趣。 如今,他是越发无颜面见青灵了,那个与他不断错过的女子,早已嫁给这天界最年轻最尊贵的男子,他本就抱憾,如今,他只不过想得一武职,以期可以暗中看着她,仅此而已。 青灵听得二人说话,心中不免疑惑,禾兹虽说在感情一事上心眼儿极小,但他实在是个称职的天帝,这种面授实授权的事,就不是她的夫君能干出来的事。 她站起身来,笑盈盈地唤了初阳一声师兄。 初阳见她,瞅着手里的粪夹子,急忙一扔,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得问她如何在此,心想青灵可能听到他与鹦秀的谈话,不由得脸色绯红,竟有些无地自容。 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这般懦弱自卑,实在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夫君……实在是个正直的天帝,虎符一事,定有误会。” 青灵说起夫君二字时,自然展露笑颜,心中满是甜蜜。 一番维护禾兹的话语,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听在初阳的耳中,比杀了他一万次还难受。他的目光变得忧伤起来,他声音低沉,反而问到: “师妹你……很爱他?” 师妹这两个字,他唤得温柔。 爱他两个字,像是一把尖刀,剜在他的心上,令他几乎窒息。 青灵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也感受到了他心中澎湃的情义。 她望着远处的青色水草,静默一会儿,点了点头。 她语道: “你且安住乾元府,我这就去凌霄殿,问问此事,可有误会。” 初阳能力超群,实则是个人才,天宫既是她的家,自然不能寒了将士的心。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 一旁的鹦秀见二人这般对话,推搡着初阳,要听听他们在春水宫的故事。 初阳沉默良久,与她坐在树下,讲起了那个名唤池梧的女孩。 他眼中似有万千繁星,又似缠绕万千悔恨,终是以一声长长的叹息,望了一眼那处金光最盛的凌霄宝殿。 鹦秀望着他痴情的眼,神色随着他起伏的情绪变化,那种被他压制的深情,好似一曲悠扬的歌,也一点点拨动着她的心弦。 月升天河,初阳与鹦秀沉浸在各自的心事中,静默不语。 第219章 规矩 青灵抖了抖衣袖,立于凌霄宝殿外,见殿中灯火灼灼。 禾兹正手持一卷书,静静看着。 她峨眉微挑,夫君想酷爱吃醋,初阳这事,该如何启齿,才不令他误会呢? 她在殿外来回踱步,苦思几番,迟迟又迈不不下步子。 终于下定决心后,又被一个衣着光鲜的老妪一步抢了先。 她伸出头去,一看,这老妪手里提着一串葡萄,神色微紧地站在禾兹面前,说道: “天帝,咱们天宫,自从王母西去后,这规矩是越发没了。” 禾兹放下手中的书,缓缓道: “天孙娘娘,可是发生了何事?但可直言。” 老妪将那串葡萄奉上,严肃道: “老身今日正在侄女府讲学,一串葡萄从天而降,砸在老身头上,污了老身一脸的汁。天帝,不是老身多言,天后新登后位,不谙天界礼法,所以纵得这些奴才,越发没了规矩。” 躲在殿外的青灵,越看这葡萄,越发觉得眼熟。 这……不就是自己之前扔的么? 她脸色一黑,喃喃道: “你这葡萄,偌大的天宫,哪里不好落……非要落在这最讲究礼法的天孙娘娘处?” 她抚额心烦,这本想进殿的腿,更是一步也跨不出去。 殿中,禾兹示意赤焰接过那串葡萄,将这犯罪证据,妥妥放于一个盘中。 他缓缓道: “天孙娘娘,言之有理。天后年轻,对于天宫礼法上的管教,确实松散了些。此也怨本君,怜她一路走来,甚是不易,不愿她为礼法困。” 禾兹说完,愁眉不展。 看着天孙娘娘一脸严肃,见他言语中对青灵多有偏袒,似有不爽。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但是太过放纵,也怕是会害了她,给人落下治下不严的口实。” 他思量再三,佯装诉苦道: “只是一时之间,又恐无良策,寻不到一个妥帖的人,好言好语略教教她。本君……也是愁苦得很。” 天孙娘娘听着,神色忽而明媚,她微微抬头,赔笑道: “天帝说的可不是么?我天宫礼法,向为六界之首。老身近日,瞻仰前天帝天后的法册,偶有顿悟,闲暇之时,已将天宫数万年的礼法册子整理了一遍。对于这君臣之礼、后宫之礼……颇有研究。” “老身敢说,这天界礼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得了。” 天孙娘娘下巴微抬,得意地看了一眼天帝。 禾兹摸了摸额头,心中略焦,这老神仙,怎么给了她一个梯子,上赶着就爬了上去? 她这意思,莫非……想教夫人礼法? 他费了半条命,才堪堪将青灵救回,怎么忍心让她为了这么些个束缚人的旧教条,令她不快? 他沉吟一番,食指戳着手中的书本。 做出一副迷惑的样子,向着天孙娘娘转身问道: “天孙娘娘,如此说来,您老……来得正好。此有百花宫百合仙子的奏书一封,再有几日,便是先花神玉夭神女的祭日。按照旧规,需百花以万花仙露祭祀,三跪九叩,以示哀悼。” 禾兹说完,见天孙娘娘点点头,示意按理应该如此。 他又继续说道: “可母后走前有令,先花神德行有失,牡丹一族,三百年内,不可在天宫展颜。更不可令百花参拜。” 天孙娘娘眉头渐渐蹙起,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禾兹又道: “按照孝经所言,父母有命,儿当奉行。按照天规所述,先花神并无大过,理当祭拜。但此二事,却又相悖,本君倒是不知当如何了!” 天孙娘娘听禾兹如此说,想起了数百年前,天宫一件甚嚣尘上的旧事,说得便是,那花玉夭勾引玉帝,引得王母震怒的事情来。 天孙娘娘一时间情绪焦灼,心中烦躁不安起来。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天宫各条律例都极严明,偏偏没有哪一条是说天帝娶不得小老婆的。 倒是有一则细规,专门叙说那王母权利如何如何,是以王母之威,是绝不可轻犯的。 况这本就是天家之事,她天孙娘娘纵然年岁长了些,也开不了口论王母的是非,不然,此话一出,别人还以为她天孙是个长舌妇人,光是冒犯天颜这一条,就足够令她回凡间回炉重造了。 她扣着脑门,方才话已说满,如今新天帝问起此事,她却不能断个分明,她微有些脸红,老脸都有些要挂不住。 她摆了摆了手,敷衍道: “天帝多虑了,六界安危之事才是要事,这百花宫的事,不若交给她们自己定夺,为这些小事烦心,未免小题大做了。” 禾兹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哦”,又将目光落到那串葡萄上。 天孙娘娘身子一震,“嘻嘻”赔了个笑。 她看了看那盘中的葡萄,小心走了过去,从赤焰诧异的眼神中拿起这葡萄串,说道: “老身……这葡萄一事,也不过是微末小事。” 她捏着手指,露出指尖,又示意一遍“嘿嘿,微末小事。” 方告辞道: “也说不定,是哪家的小仙孙所为。老身转念一想,此事既也没有伤着老身,就当小娃娃与老身开个玩笑,天帝日理万机,也莫要放在心上才好。” 天孙娘娘拿了葡萄,生怕自己走的慢了些,飞快地请辞离开了凌霄殿。 禾兹眼睛微眯,望着天孙离去的方向,哑然失笑。 赤焰挤眉弄眼,调侃道: “主子,你为了护娘娘,竟将先天帝的野史也搬出来。这用心之苦,也不怕纵得娘娘以后变成齐天大圣啊?” 他一顿,又说道: “这天宫,唯有青龙台有一颗葡萄藤,那葡萄乃是您与娘娘亲手所种,除了娘娘,诺大个天宫,谁人敢去采摘?” “依我看,这天孙娘娘早就猜到是娘娘摘的,就是仗着自己资格老,想要倚老卖老,给娘娘难堪。说到底,还是气主子你当初,没看上她的徒弟玉梭仙子?” 赤焰说完宛如滚豆子,噼里啪啦讲完,只对上禾兹一张冷冰的脸。 他盯着赤焰,淡淡问道: “本君看,娘娘倒是没变成齐天大圣,你反而变成六耳猕猴了?” “什么都知道,要不你也去兜率宫的炼丹炉试试?” 赤焰一跃抱着身旁的柱子,抿着嘴,摇着头。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禾兹,不再说一言。 殿外的青灵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忽而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如此郎情妾意的场景,再提初阳之事,未免有些大煞风景。 她正打算先行离去,忽听禾兹语道: “初阳此段时日,在做什么?” 赤焰从柱子上跳下来,随口道: “此子不思上进,前些日子日日府中闭门不出,这两日又回了天河捡粪,天天与那个叫鹦秀的女仙,混在一处。” 禾兹眉头微挑,道了声: “噢?” 说话间,赤焰腰间的虎符跌落出来,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赤焰急忙去捡,禾兹手快,早已拿在手上。 “此物……如何在此?” 第220章 哪家的孩子 禾兹拧眉,瞅着赤焰的眼一寒。 赤焰略低头,将那初阳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顿,说他实在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肖想天后,不让他吃点苦头,他还不晓得,在这天界,是谁说了算。 禾兹瞅着赤焰,神色阴晴不定。 赤焰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第一次拿捏不住他主子的心,这……是什么意思? “青师妹……” 魔王季白温柔的声音从殿外响起,季白的一声呼唤,惊得青灵往凌霄宝殿一瞧,正慌张地对上禾兹诧异地眼神,她想着那一串葡萄的前因后果,脸色刷地红了,捂着脸别了季白便走开,羞愧地走向紫宸殿。 禾兹微微一顿,脸颊微有笑意。 他见季白正昂首阔步地走了来,且那一声青师妹,好似一根沾了醋的银针,扎得他的小心脏又酸又疼。 他又不由得神色面露不悦,心道: 季白小子仗着自己武功高,又越过天宫的门童,直直地走了进来。 往日他年轻气盛时,自己与他以朋友相交,随意一些便也罢了,如今各自管着一方子民,他竟然还如此随意,着实不像话。 且听他说说,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定要将季白好好数落一番。 想罢,禾兹背着双手,瞅着季白,说道: “季兄神色匆匆,有何要事?” 季白“啪”地一巴掌拍在禾兹的肩膀上,朗声道: “西荒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天宫还未收到消息么?” 禾兹更加不明,瞅了一眼赤焰,赤焰双手一摊,示意并无战报。 季白见二人依旧不明所以,便直言道: “西荒的邪魔,不知何时,抓了你天宫的仙侍,将这仙侍绑在阵前,破了六界联军的围攻,有个魔头带着一支魔军,已经冲了出来。” 禾兹双眼一寒,问到: “哪个仙侍?” 季白扣了扣脑门,苦思冥想,随口道: “约莫是叫什么幼谷来着。” 禾兹眼睛微眯着,那幼谷失踪已久,天界一直以为他动了凡心,逃往下界游玩去了,没想到,竟然是被抓了。 他微微一顿,淡淡道: “对敌的前锋可是天界的幼先?” 季白取出雪夫人送来的战报,打眼一瞧,点了点头。 禾兹了然,邪魔抓了幼先的亲弟弟,幼先必然自乱阵脚,关心则乱,此战,只怕兽族折损不少。 方寻思间,一只青鸟自西荒飞来,里面传来沃源的话,他将西荒战事的最新情况禀告了一番,意思与季白说的大致一致。 殿外,方走了一半的青灵心绪渐稳,好奇季白因何事造访,又半路折返,静静站在凌霄殿外,听到沃源的声音时,忽而心中一紧,不由得为小侄的安危担忧起来。 殿中的禾兹面色凝重,邪魔从战前,深入后方,着实令人心忧。 他望向季白,问道: “魔界可发现这邪物的踪影?” 季白目光落在窗台上那个倩影上,久久未能回神。 禾兹那缸子陈年老醋又被打翻,他微撅着嘴唇,捏个云诀化出一面云墙,挡在季白的面前。 季白回头,看着脸色铁青的禾兹,“哦”了一声。 又捡起话头,说这邪魔着实邪乎,那魔头带着邪祟不知去了何处,几界搜索了几日,竟然不见他们的踪影,是以各界人心惶惶,纷纷加固结界,以防守为要。 “天界诸天浩荡,为了天界安危,本王还是念着与你的深情厚谊,故此提醒一番。” 禾兹望着季白那双狡黠的眼,白了一眼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满嘴诳语,与本君的深情厚谊?怕是对天后贼心不死,还差不多。 他微微一顿,凛然道: “季兄,好意。本君明了。” “只是今日,本君事务繁多,便不留兄,吃酒用茶了。” 季白见禾兹又开始逐客,心中微哽,但又在意料之中。凭着西荒战报,又瞧了青师妹一眼,他心中稍安,干脆转身,爽快地走了。 赤焰瘪嘴,捏着那虎符心中哀叹,收拾了初阳,又来个季白,主子这天后的夫君,着实比天帝还不好当。 “想什么呢?” 禾兹挑眉,盯着赤焰瘪得可以挂灯笼的嘴,问道。 赤焰忍不住将季白又从头到脚数落了一番,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到底是妖魔界的人物,心性魔气不改,整日以师兄之名,青师妹长青师妹短,揪着天后在那里眉目传情,着实不改! “主子,要不,我给南天门打个招呼,魔界之人,无令不可擅入?” 禾兹面色平静,取过赤焰手中的虎符。 严肃道: “邪物突围,各界都在加强结界,这东西,速给初阳。诸天的防卫,马虎不得。” 赤焰神色一紧,再不敢乱来,持了虎符,往乾元府走去。 殿外的青灵面色微喜,如此,倒不用自己开心说此事。 禾兹望着门外隐藏的倩影,悠悠道: “夫人来了?” 青灵闪出身来,神色明媚,“方才听到小侄的声音,便不忍离去。” 禾兹闻言,神色暗淡。 她这般看重亲情,可是身边体己的人,着实凤毛麟角。 那花族的亲人,成魔的、入狱的、讨巧的……都不值一提。 唯有沃源这个侄儿有些真心,可这小子之前的想法又不正,也不知他可转了性子,若转了性子,她也可一享天伦。 禾兹望着她沉默不语,脸色暗淡。 青灵见他面色不好,以为他身子不适,宽慰他多多歇息。 此时,辰戈急匆匆走了进来,面色也很难看。 青灵见他粥汤污了一身,隐隐猜到了他去离恨天送鱼羹,定然吃了闭门羹。 “娘娘……辰戈办事不力。” 辰戈对着她道歉,神色有些局促不安。 青灵暗自一叹,淡淡道: “我本随口说说,你却老实得很,当了真。此次吃了亏,便晓得,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你付出真心的。纵然是有些血脉,有时候还不及喂一只路边的狗,它至少……还晓得给你摇尾巴。” 青灵这话,看似说与辰戈,实则是说与自己。 辰戈听得认真,禀了青灵,请辞回去紫宸殿清理洗漱。 禾兹揽着青灵的腰,令她莫要多想这些不开心的事。 青灵眉头微锁,望了一眼离恨天,便再也不想念起。 一个仙娥忐忑地走了进来,向着二人禀道: “天帝、天后,外面来了一个人,他说……他说他是娘娘的侄子,要求见娘娘,守卫不敢怠慢,便带他走了进来。” 青灵转忧为喜,念着沃源果然孝道,战事繁忙也没有忘了她这个姑姑。 她笑道: “快让他进来。” 禾兹见青灵欢喜,嘴角微弯,走到桌案前坐下,念着沃源虽然无诏而归,但此刻青灵心中不快,他此时回来,略安慰安慰青灵,也是好事,便也待在一旁,令她们姑侄相会。 不多时,青灵等得心急时,那个仙娥领着一个半大的胖孩子,见着青灵就冲过来抱住,嚷道: “你……你就是我的天后姑姑,是也不是?” 青灵满脸意外,领着他头上的小辫子,问答: “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跑到此处乱认姑姑?” 第221章 散心 这孩子听青灵说他乱认姑姑,咿咿呀呀就开始大哭起来,他说他的母亲名唤宗云娇,他听他奶奶说,天后的前世乃是宗云娇的姐姐,按理来说,天后就是他的姑姑。 如今他娘犯了大错,除非天后开口,八荒之内,断然没有人能救下他娘。 青灵满脸一黑,原来次子……就是那个叫做初华的孩子? 他这么小,是怎么来到这九重天的? 她问到: “你怎么寻到这里来的?家中可有人带你?” 那初华哪里听得青灵的话,只一个劲儿地扭着青灵的衣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 “姑姑,您行行好,放了我的阿娘好不好?如果阿娘死了,华儿就是没娘的孩子了!” 青灵见他将自己的衣裙,楷得到处都是涕泪,不禁扶额。 那仙娥见她不喜,撸了袖子就要来拉初华。 青灵摆了摆手,俗话说不知者不怪。 又怜他是个半大的孩子,悠悠道: “你还小,许多事情不懂,你既唤我一声姑姑,你若懂事听话些,便留在这天宫,略耍耍可好?” 初华见青灵依旧没有松口,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往地上一滚,就要开始撒泼打滚。 青灵面色一惊,这孩子……手段还挺多? 一旁的禾兹看得再也忍不住,吼了声左右的侍卫,就要将他一并关入离恨天。 此时殿外冲进来一个粉衣粉面的女子,冲着青灵直直就跪了下来,求她手下留情,这孩子只是想念姑姑,并不晓得自己行为不妥。 听闻当今天后最是宽厚仁慈,对于这些繁文缛节,丝毫不看重的,如今孩子玩闹,定然不会与他一般见识。 青灵蹙眉,自己都还没说话,这女子便先给她戴上一顶高帽子,弄得自己做什么她更有数似得。 她正要反驳,这女子忽而往禾兹面前跪着跑上前去,娇声哭诉道: “兹哥哥,是莓儿没看管好初华,望哥哥看在母神面上,原谅他。” 青灵眉头微拧,这女子……管夫君叫哥哥? 她见她娇喘吁吁,行动如弱柳扶风,说话间眉眼婉转,自有一段风情。 不由得狐疑地盯着禾兹,不安地揣度起二人的关系来。 莓儿说话间,眼中晶莹,似有泪光闪烁,她缓缓举起袖子,抿了抿眼角,一滴眼泪沾染在袖口,看起来楚楚可怜。 禾兹盯着她浑身破洞的裙子,想起了那日她与傲月大婚之时,自己送她一件满是破洞的裙子,如今见她如珍似宝地穿在身上,不由得心中又是愧疚。 他走过去,俯下身扶起她,道: “上天……所为何事?” 青灵见禾兹亲手扶她,眼中微紧,越发觉得这名叫莓儿的女子,矫揉做作,心中越发烦闷。 青灵别过脸去,看着就有些怄气。 莓儿见禾兹发问,扭扭捏捏,欲语还休,半晌,才将原委说出。 东海的小殿下初华听说他阿娘将被处死,数日来哭闹不止,东海白王妃又向来最疼这个嫡长孙,日日长吁短叹,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身为傲月侧妃,与云娇娘娘虽然相识不久,但总归是东海的媳妇,也听初华唤她一声姨娘,便也心中不忍……自作主张,想带着初华,上天宫来散散心。 此番上天,她原是怀了一份孝心,为她义母王母娘娘,打扫瑶池,略尽一尽后辈的孝心。若能顺便,带着初华看一眼他亲娘,聊慰他们母子之情,便更好了。 她说,事后,她定然教初华明白是非善恶,不得以年纪小便胡搅蛮缠。 青灵听完,眼梢微缓,道她是谁,原来是那傲月的小老婆。 她细细一看,此女竟与那月牙萍上的女子极其相似,她等了傲月这般久,终于还是得偿所愿了。 只是不知,她如何又成了禾兹的妹妹。 听她之意,说话虚虚实实,一会子要给王母尽孝道,一会子又要去离恨天探望宗云娇,一会子又要教导这初华守规矩明辨是非,说来说去,总不过是让人知道她是个有孝心的后辈,又是个有气度的二房,还是个识礼教的姨娘? 青灵不发一言,且看禾兹如何处理。 禾兹见莓儿一腔话语,并无伤大雅。 便道: “前两件事,于情于理,本君都该依你。你既有此孝心,且去瑶池住着,明日自有仙侍,带你们去离恨天。只是天规在此,念你好好教导初华,莫要因母子之情,乱了正邪之心。” 莓儿闻言,眉梢微喜。 千恩万谢地拉着初华就是一番跪拜。 临别之时,还甜甜地唤了青灵一声嫂嫂,听得青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仙娥带着莓儿与初华离开了凌霄宝殿,青灵方对着禾兹弱弱一问: “夫君不觉得……这莓儿言辞闪缩,破洞百出么?” 禾兹摇了摇头,叹道: “夫人多虑了,莓儿这孩子也可怜,难得还有一片孝心,又肯规劝初华,这是好事。” 青灵眉梢一挑,心中微嗔。 这莓儿,若全心都在初华身上,便不会由着他闯进了这凌霄殿。 方才,刚要处置这没规矩的孩子时,这个莓儿掐着时间跑进来卖惨,她可不信,她真如她口中所言,那么虔诚那么好。 但见禾兹似乎满心满意地相信她,青灵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她微瞪了禾兹一眼,甩手便离去了。 禾兹“唉”了一声,不明青灵因何不满,因还有一叠奏折没有处理,便也没将此事搁在心上,一会儿便忘得烟消云外。 紫宸殿中,青灵望着窗外的那株甘棠树,微风扫起几瓣白色,心中微微有些冷意。 辰戈从殿外走进来,禀告道: “娘娘,莓儿在瑶池打扫瑶池宫,她给初华吃了一些蹑空草,那孩子在桃林跳着玩耍。” 青灵听罢,点了点头,莫非是自己多心了? 她顿了顿,问起莓儿的来历,辰戈本来不知,但他出自千丝阁,略一吩咐,很快得了消息,将莓儿如何认王母为母,又嫁入东海种种,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闭了殿门,熄灯就要休息。 辰戈在外面忐忑无比,问青灵可是不等天帝? 青灵躺下身子,拉上被子,随口道: “凌霄殿后殿又不止紫宸殿一个,一旁的秋水殿不是空着么?” 她言语微嗔,不冷不热地说完,便不理会殿外的辰戈。 今夜一想起禾兹,着实令她心烦。 她本想不理禾兹,早早睡去。 谁知心中烦闷,却是越想越睡不着,好不容易等着那禾兹下了朝,来到紫宸殿外,辰戈那个不通人事的家伙给他说“娘娘已经休息,请天帝住秋水殿。” 禾兹见殿中灯火已熄,顿了顿,抬脚便去了秋水殿中。 青灵听着脚步声远,望着辰戈木头似得站在殿外,一动不动得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时至半夜,秋水殿中传来禾兹的鼾声,那鼾声此起彼伏地在青灵的耳旁响起,青灵心中越发地烦躁,心中残存的那股火,又无处发泄。 禾兹这混蛋……本后不开心,他看不出来么? 本后不开心……他也能睡得着? 她不过才感觉愁了一会儿,竟然就到了三更天,御花园的金鸡已经“咯咯咯”开始报晓。 她顶着黑色的眼圈,方才昏昏欲睡…… 待到她醒来时,辰戈早已经摆好了早膳,青灵看着一桌子的菜,今晨禾兹不在,她甚觉清冷无趣,稍稍夹了一些,便放了筷子。 心中生了一些悔意,既然那莓儿唤禾兹哥哥,莫不是自己这嫂嫂也太小心眼儿了? 如此一想,自己确实犯不着与一个有夫君的小姑子拈酸吃醋,她微微一想,便生起了去凌霄殿看禾兹的想法,不过一夜不见,心中却已经思念得紧,如隔三秋了。 几步走到凌霄殿,还未进去,却瞧见那莓儿早已端了一碗桃花羹,羞答答地站在禾兹面前,说什么亲手做的,聊表谢意。 第222章 戴罪立功 禾兹看着这粉色的羹汤,与他母神做的颇有七八分神似,便留了下来。 因着这碗汤,他不由得客气了几句,令她可在天宫多住几日,既是兄妹相称,便当是自己的家,偶尔回来看看,也可。 他念着近日繁忙,又道: “你嫂嫂素日也没个伴儿,你性子活脱,常来看看她也好。” 那莓儿听得欢喜,顺着话便说这次便多打扰哥哥几天,如果可以,这就去离恨天,带着初华瞧瞧他阿娘。 禾兹满口答应,令赤焰带了她和初华离去。 青灵不知为何,见了这场景,心中又不是滋味,早起还宽慰的心,又紧紧拧在了一起。 她顿时没有了找禾兹的心情,在莓儿出来之前,抬脚便向着青龙台飞去。 青龙台的葡萄在天河水的滋养下,简直是疯长,郁郁葱葱地将青龙台包裹地宛如一大块翡翠。 她走进葡萄树下,透过葡萄叶的缝隙,瞧见几缕阳光穿透过来,洒在地上,好似星星。她正看得起劲,忽见缝隙之中的天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拿了一个法器,祭起层层光幕,她略微一看,此人竟然是初阳。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英气十足的女仙,忽上忽下地帮他卖力布置。 周围还有天兵天将若干,将这光幕一层层加厚。 各层天与天之间,又有光幕隔开,他们好似做了什么诸天通行证,以后穿越诸天,没有令牌,也是不行。 她嘴角微弯,初阳师兄将天宫的防卫做得如此好,以后定然是一个蚊子也飞不进来,更别说什么邪魔歪道了。 思索间,一个一身黑气的妖魔拿着个锤子,三两下就砸碎了这结界,两腿一瞪就往离恨天飞去。 青灵脸色大变,跟着早已追过去的初阳一行人,上了离恨天。 前方初阳一行人迎面便碰见了莓儿与初华,那莓儿眼角带愁,身后跟着眼眶泪盈盈的初华,初华拉着莓儿的衣角,一副不肯离去的模样。 “王妃,方才可看到有贼人上了离恨天?” 初阳知道莓儿是天帝的义妹,说话也十分客气。 莓儿花容大变,看看左右,惊惶地摇了摇头。 初阳见她面色,心中已猜了个大半,定然是没有见这贼人。 莓儿见天兵重重,气氛异常紧张,拉紧了初华,匆匆拜别了初阳,就说要回东海,可初华怎么也不依,嚷嚷着还要再见娘亲,莓儿没有办法,只得诓他,过几日再上九重天来。 青灵不欲与这莓儿多言语,隐身在躲密云之中。 见莓儿牵着那初华,朝着凌霄宝殿的方向走去。 她眉梢一扬,知道她那是去与禾兹告别。 离恨天上,初阳调集了大半的天军,对离恨天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最终却连邪魔的影子也没有瞧见。 隐身的青灵围着离恨天也搜寻了一番,也未见那黑衣人的一丝踪迹。 正在所有人都纳闷的时候,一个仙侍匆匆来到初阳跟前,给他说星官府出了大事,那颗名唤摇光的星星,又不见了。 青灵陡然醒悟: “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策。” 初阳也堪堪明白过来,与鹦秀一起,带着乌泱泱的天军,望南天门去追赶盗星星的贼人。 众人走后,青灵才显现出身来,离恨天只留了一两个值勤的天兵,她眉头紧蹙,百思不得其解,那贼人调虎离山,为何偏偏往离恨天调? 这离恨天是警幻仙子的地盘,平时鲜少人来,若说与以往不同之处,便是关了一个宗云娇。 她正准备迈出腿来,想到此,又缩了回去。 依旧捏了个隐身诀,藏在云中。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神木牢笼,周围并无丝毫异样,只是宗云娇见了方才一会儿的骚乱,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 她嘴角微弯,料想定然是有人来救她,东海与她离心,那来救她的定然是她的爹爹宗浆南。 青灵从她得意的神色,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眼神露出一丝轻蔑,不管是谁想要救走宗云娇,她决计不会让他得逞。 青灵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宗云娇所在的牢笼,然而……她直到昏昏欲睡,也没见一只蚊子飞进来。 正在她打算捏个云当被子,稍稍睡上一觉的时候,一个黑影恍如鬼魅般地出现在别绪海上。 青灵揉了揉肉眼睛,确认无误后,捏了个报信的纸鸢,飞给初阳。 方才悄悄显了身影。 那黑影如烟似雾,悄然向着神木牢笼袭去。 牢笼中的宗云娇早已瞥见了这黑影,见它正朝着自己袭来,她眼角的余光还看到了不远处的青灵。 宗云娇秀眉微扬,她记得天宫有一天规,便是戴罪之人,有戴罪立功一说。 她嘴角微弯,望着渐近的黑气,早已盘算在心。 邪魔当前,离恨天上不过是些小宫女,她们养在天宫已久,哪里见过这种鬼魅般的存在,她们早已经在那黑气缠上神木牢笼的时候,逃得无影无踪。 青灵看了眼消失在天际的纸鸢,见那黑气仿佛乌云蔽日,将神木笼包裹得严严实实,一副要将牢中的总云娇一口吞下的模样。 她走近了一些,一字一顿地开口: “何方魔物在此?天军即刻就会重返离恨天,你若束手就擒,本后还可从轻发落。” 她激发出体内的灵气,气势一点点漫出来,虽然她心中打着鼓,但是面色冷静,举止威严,压迫感十足。 那黑气好似能听懂她的话,身形微微愣了愣,随即又更快地晃动神木牢笼,大有撕碎牢笼的意思。 青灵见恐吓之计无效,只得化出一柄小剑,向着这黑气刺去。 青灵飞身正要刺中这黑气之时,神木笼中的宗云娇冲她鬼魅一笑: “天后,天规有言,弑一邪魔可抵十罪。” 青灵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定睛一看,黑气隐隐闪缩起来,宗云娇一柄短剑早已经先于她刺入了黑气之中,须臾,那黑气现出身影来,竟是个蒙着黑纱的妇人。 “娇儿……” 黝黑的黑纱下,传出低沉颤抖的声音。 宗云娇惊愕地看过去,颤抖着揭开黑衣人面上的黑纱,露出一张十分熟悉的容颜。 “娘!”宗云娇转喜为悲,猛地扑过去,呜呜大哭起来。 没错,那黑衣妇人,正是古流光。 想来她应是来救宗云娇,却被宗云娇当做邪魔邀功一剑杀了。 青灵目光疏离地看着二人,微微扯唇:“东海王妃,你自由了。” 宗云娇怀里的古流光很快就咽了气,宗云娇仇怨地看着青灵,一言不发。 第222章 戴罪立功 禾兹看着这粉色的羹汤,与他母神做的颇有七八分神似,便留了下来。 因着这碗汤,他不由得客气了几句,令她可在天宫多住几日,既是兄妹相称,便当是自己的家,偶尔回来看看,也可。 他念着近日繁忙,又道: “你嫂嫂素日也没个伴儿,你性子活脱,常来看看她也好。” 那莓儿听得欢喜,顺着话便说这次便多打扰哥哥几天,如果可以,这就去离恨天,带着初华瞧瞧他阿娘。 禾兹满口答应,令赤焰带了她和初华离去。 青灵不知为何,见了这场景,心中又不是滋味,早起还宽慰的心,又紧紧拧在了一起。 她顿时没有了找禾兹的心情,在莓儿出来之前,抬脚便向着青龙台飞去。 青龙台的葡萄在天河水的滋养下,简直是疯长,郁郁葱葱地将青龙台包裹地宛如一大块翡翠。 她走进葡萄树下,透过葡萄叶的缝隙,瞧见几缕阳光穿透过来,洒在地上,好似星星。她正看得起劲,忽见缝隙之中的天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拿了一个法器,祭起层层光幕,她略微一看,此人竟然是初阳。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英气十足的女仙,忽上忽下地帮他卖力布置。 周围还有天兵天将若干,将这光幕一层层加厚。 各层天与天之间,又有光幕隔开,他们好似做了什么诸天通行证,以后穿越诸天,没有令牌,也是不行。 她嘴角微弯,初阳师兄将天宫的防卫做得如此好,以后定然是一个蚊子也飞不进来,更别说什么邪魔歪道了。 思索间,一个一身黑气的妖魔拿着个锤子,三两下就砸碎了这结界,两腿一瞪就往离恨天飞去。 青灵脸色大变,跟着早已追过去的初阳一行人,上了离恨天。 前方初阳一行人迎面便碰见了莓儿与初华,那莓儿眼角带愁,身后跟着眼眶泪盈盈的初华,初华拉着莓儿的衣角,一副不肯离去的模样。 “王妃,方才可看到有贼人上了离恨天?” 初阳知道莓儿是天帝的义妹,说话也十分客气。 莓儿花容大变,看看左右,惊惶地摇了摇头。 初阳见她面色,心中已猜了个大半,定然是没有见这贼人。 莓儿见天兵重重,气氛异常紧张,拉紧了初华,匆匆拜别了初阳,就说要回东海,可初华怎么也不依,嚷嚷着还要再见娘亲,莓儿没有办法,只得诓他,过几日再上九重天来。 青灵不欲与这莓儿多言语,隐身在躲密云之中。 见莓儿牵着那初华,朝着凌霄宝殿的方向走去。 她眉梢一扬,知道她那是去与禾兹告别。 离恨天上,初阳调集了大半的天军,对离恨天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最终却连邪魔的影子也没有瞧见。 隐身的青灵围着离恨天也搜寻了一番,也未见那黑衣人的一丝踪迹。 正在所有人都纳闷的时候,一个仙侍匆匆来到初阳跟前,给他说星官府出了大事,那颗名唤摇光的星星,又不见了。 青灵陡然醒悟: “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策。” 初阳也堪堪明白过来,与鹦秀一起,带着乌泱泱的天军,望南天门去追赶盗星星的贼人。 众人走后,青灵才显现出身来,离恨天只留了一两个值勤的天兵,她眉头紧蹙,百思不得其解,那贼人调虎离山,为何偏偏往离恨天调? 这离恨天是警幻仙子的地盘,平时鲜少人来,若说与以往不同之处,便是关了一个宗云娇。 她正准备迈出腿来,想到此,又缩了回去。 依旧捏了个隐身诀,藏在云中。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神木牢笼,周围并无丝毫异样,只是宗云娇见了方才一会儿的骚乱,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 她嘴角微弯,料想定然是有人来救她,东海与她离心,那来救她的定然是她的爹爹宗浆南。 青灵从她得意的神色,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眼神露出一丝轻蔑,不管是谁想要救走宗云娇,她决计不会让他得逞。 青灵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宗云娇所在的牢笼,然而……她直到昏昏欲睡,也没见一只蚊子飞进来。 正在她打算捏个云当被子,稍稍睡上一觉的时候,一个黑影恍如鬼魅般地出现在别绪海上。 青灵揉了揉肉眼睛,确认无误后,捏了个报信的纸鸢,飞给初阳。 方才悄悄显了身影。 那黑影如烟似雾,悄然向着神木牢笼袭去。 牢笼中的宗云娇早已瞥见了这黑影,见它正朝着自己袭来,她眼角的余光还看到了不远处的青灵。 宗云娇秀眉微扬,她记得天宫有一天规,便是戴罪之人,有戴罪立功一说。 她嘴角微弯,望着渐近的黑气,早已盘算在心。 邪魔当前,离恨天上不过是些小宫女,她们养在天宫已久,哪里见过这种鬼魅般的存在,她们早已经在那黑气缠上神木牢笼的时候,逃得无影无踪。 青灵看了眼消失在天际的纸鸢,见那黑气仿佛乌云蔽日,将神木笼包裹得严严实实,一副要将牢中的总云娇一口吞下的模样。 她走近了一些,一字一顿地开口: “何方魔物在此?天军即刻就会重返离恨天,你若束手就擒,本后还可从轻发落。” 她激发出体内的灵气,气势一点点漫出来,虽然她心中打着鼓,但是面色冷静,举止威严,压迫感十足。 那黑气好似能听懂她的话,身形微微愣了愣,随即又更快地晃动神木牢笼,大有撕碎牢笼的意思。 青灵见恐吓之计无效,只得化出一柄小剑,向着这黑气刺去。 青灵飞身正要刺中这黑气之时,神木笼中的宗云娇冲她鬼魅一笑: “天后,天规有言,弑一邪魔可抵十罪。” 青灵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定睛一看,黑气隐隐闪缩起来,宗云娇一柄短剑早已经先于她刺入了黑气之中,须臾,那黑气现出身影来,竟是个蒙着黑纱的妇人。 “娇儿……” 黝黑的黑纱下,传出低沉颤抖的声音。 宗云娇惊愕地看过去,颤抖着揭开黑衣人面上的黑纱,露出一张十分熟悉的容颜。 “娘!”宗云娇转喜为悲,猛地扑过去,呜呜大哭起来。 没错,那黑衣妇人,正是古流光。 想来她应是来救宗云娇,却被宗云娇当做邪魔邀功一剑杀了。 青灵目光疏离地看着二人,微微扯唇:“东海王妃,你自由了。” 宗云娇怀里的古流光很快就咽了气,宗云娇仇怨地看着青灵,一言不发。 第223章 求情 下界的初阳带着天军上来,他迅速令天军将此地包围起来。 “天后,末将来迟。” 初阳神色焦急,立即迎上来行礼。 “不算。”青灵摇头,“东海王妃弑魔有功,大义灭亲,根据天规,可返东海。” 青灵的话,令初阳神色诧异。 他一收到青灵的纸鸢,又喜又忧,喜的是青灵能在危难时想到他,这份信任,令他欢喜。忧的是,他害怕自己稍有耽搁,令青灵受伤。 如今这宗云娇一剑杀了古流光,让他原本准备好的英雄救美之心,一下子就落了空。 他顿了一下道:“ 也不知还有无贼人,末将送天后回去。” 青灵道: “天宫布防才是要事,就不必送我了。” 初阳抿紧了唇:“一路小心。” 他迈了出去,与身旁的鹦秀比划着离恨天的布防加固之法。 他又遣了两个天兵,押送宗云娇回东海。 青灵捏了个云,朝着凌霄后殿飞去,走进后殿,一眼就见到了孤身站在赶趟树下的男人。 “到处寻不见你,去了何处?”禾兹回身,冰冷的脸上绽了一个笑容,“今日政务稍缓,一起吃饭可好?” 禾兹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 大大的圆桌上,多了一盆紫色的玉簪花,灿烂盛放。 “天后,天帝今日早早赶完朝会,特意去小厨房给您备的吃食。”赤焰低声打着报告,“忙了一上午,就等着您一起用餐呢。” 赤焰说完这些话,方才退出去,与殿外的辰戈站在一起。 他比辰戈更了解禾兹与青灵,今日见青灵迟迟不发一言,他很快感觉到自己的主子定然是惹了她不开心,一心帮着禾兹说话。 禾兹扫了一眼赤焰的身影: “他总是话很多,做他主子多年,竟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他咕噜喝了一杯酒,盯着面色平静的青灵,欲言又止。 青灵见他一只手指上缠了一圈白纱布,纱布上有一处红色的血迹,还透着一股子柴火味。 青灵忍不住心中一动,她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色泽较往常确实差了许多,莫非这一桌子饭菜,都是禾兹亲手做的?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青菜,递进嘴里,浅浅一尝,真咸。 禾兹正目不转睛得看着她,好似在等她的反馈。 青灵拿起杯中的茶水,缓缓喝了一口,咳了咳道: “还不错,用来下饭,很香。” 禾兹拿起筷子,将青菜夹了一些,很快送进了嘴里。 微微一嚼,他的眉头便紧蹙在一起。 “……” 门口响起了赤焰的声音:“主子,初阳来报,摇光星又被人偷走了……” 禾兹面色一沉。 这颗星星,到底有何不同,竟接二连三得失窃。 “夫人,我出去一趟,你早些休息。” 他摸了摸青灵的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然后起身,与赤焰一同去了一重天。 一重天星辉摇曳,却独独少了摇光一颗。 初阳面色凝重,一旁站立,刚接手乾元大帅,便发生这般重大的问题,他难辞其咎。 他能感觉到,禾兹那冰冷的眸子,好似正看着他。 “天帝,臣已派了各路亲兵,往各界追查……” 禾兹淡淡听着,看了一眼原来摇光星的位置,再看一眼焦急的初阳,并未出言责备。 他露出似有所悟的神情,甩下众人,带着赤焰去了天书阁。 初阳松了一口气,因为禾兹并未问责。 他令一派主力军,着力去搜寻八荒的邪魔,觊觎摇光的,他最怀疑的还是红落。 她如今入了魔道,定然是贼心不死,只是他不知,她要这星星,有何图谋。 星辉越是灿烂,黑夜越是深沉。 死一般沉寂的魔界,有两个与魔界气息格格不入的赶路人。 魔界的蝙蝠兵在上空盘旋巡视,看到下界的移动的人影,立马拉起捕魔网,“何方邪魔,胆敢擅闯魔界?” 傲烈与傲月父子被网震慑,停下了脚步。 雪夫人站在城墙的柱子后,老早便看到了二人,听到小兵唤他们邪魔,她佯作不知,并不干预,只是静静看着。 “父王,咱们天家装扮,一看就该知道我们是仙人。这小魔有眼无珠,我看……就是季白交代下去,故意为难。他不念我这个弟弟也就是了,竟连你这个父亲,也不念么?” 傲月面色暗沉。 若不是初华在龙宫整日哭泣,哭着喊着要找亲娘,他绝不会跟着龙王来魔界求季白,八荒素知季白与禾兹交好,找他来说个人情,放了宗云娇,或许有希望。 此时,他与龙王都还不知,宗云娇已经因为杀了古流光,被天界放回东海。 只是宗云娇因弑母心痛,离开天界之后,并没有回东海,而是回了花族。 所以,他们至此,仍旧没有收到宗云娇得了自由的消息。 龙王给了傲月一个眼神,连这点子气也忍不下,如此急躁,往后偌大的东海,如何放心交付给他。 傲月看出龙王的不满,十分在意继承龙王之位的他,便再也不敢出声。 他不能表现得让龙王失望,毕竟,龙宫除了他,多得是龙子,他不过是因为是白王妃所生,乃龙王嫡长子,故而顺理成章成为太子而已。 但从其他龙弟灼热的眼神中,他早已看出他们对龙王之位的渴望。 自从他知道季白乃是他父王的私生子,且季白是他的兄长,他心中隐隐生出了担忧,为防止他以长子之名与他争夺太子之位,他曾经对他酷刑加身,只可惜没能灭了他。 如今季白自立门户,已经是一界之王, 他望着巍峨的妖魔界,心中五味杂陈。 如今,他还是个跟在天界龙王背后的继承者,如今来到季白的地盘,他感到自己甚至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他与季白,如今已是云泥之别。 他咬了咬嘴唇,跟在龙王身后。 龙王高声道:“季儿,为父自知愧对于你,你不愿见为父,为父也不怪你。只是,月儿与你虽非一母所生,但他与你总归是血脉相连,如今他的夫人被关在离恨天,可怜你的侄儿初华,日日想念母亲,眼睛都哭肿了……季儿,你可愿帮帮为父呢?” 龙王的声音传入青恒峰,正在一张画像前伫立的季白,挑了挑眉头。 他怀里的嘟嘟挠了挠耳朵,猫着身子在季白的怀里拱了拱。它睡得正香,被外头一个苍老的声音吵醒,嘟嘟一脸的不高兴。 嘟嘟是个有灵智的松鼠,略微听得懂龙王话里的为父是什么意思,既然与季白是血亲,它便打消了今夜要去那龙王家中偷光坚果的念头。 第223章 求情 下界的初阳带着天军上来,他迅速令天军将此地包围起来。 “天后,末将来迟。” 初阳神色焦急,立即迎上来行礼。 “不算。”青灵摇头,“东海王妃弑魔有功,大义灭亲,根据天规,可返东海。” 青灵的话,令初阳神色诧异。 他一收到青灵的纸鸢,又喜又忧,喜的是青灵能在危难时想到他,这份信任,令他欢喜。忧的是,他害怕自己稍有耽搁,令青灵受伤。 如今这宗云娇一剑杀了古流光,让他原本准备好的英雄救美之心,一下子就落了空。 他顿了一下道:“ 也不知还有无贼人,末将送天后回去。” 青灵道: “天宫布防才是要事,就不必送我了。” 初阳抿紧了唇:“一路小心。” 他迈了出去,与身旁的鹦秀比划着离恨天的布防加固之法。 他又遣了两个天兵,押送宗云娇回东海。 青灵捏了个云,朝着凌霄后殿飞去,走进后殿,一眼就见到了孤身站在赶趟树下的男人。 “到处寻不见你,去了何处?”禾兹回身,冰冷的脸上绽了一个笑容,“今日政务稍缓,一起吃饭可好?” 禾兹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 大大的圆桌上,多了一盆紫色的玉簪花,灿烂盛放。 “天后,天帝今日早早赶完朝会,特意去小厨房给您备的吃食。”赤焰低声打着报告,“忙了一上午,就等着您一起用餐呢。” 赤焰说完这些话,方才退出去,与殿外的辰戈站在一起。 他比辰戈更了解禾兹与青灵,今日见青灵迟迟不发一言,他很快感觉到自己的主子定然是惹了她不开心,一心帮着禾兹说话。 禾兹扫了一眼赤焰的身影: “他总是话很多,做他主子多年,竟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他咕噜喝了一杯酒,盯着面色平静的青灵,欲言又止。 青灵见他一只手指上缠了一圈白纱布,纱布上有一处红色的血迹,还透着一股子柴火味。 青灵忍不住心中一动,她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色泽较往常确实差了许多,莫非这一桌子饭菜,都是禾兹亲手做的?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青菜,递进嘴里,浅浅一尝,真咸。 禾兹正目不转睛得看着她,好似在等她的反馈。 青灵拿起杯中的茶水,缓缓喝了一口,咳了咳道: “还不错,用来下饭,很香。” 禾兹拿起筷子,将青菜夹了一些,很快送进了嘴里。 微微一嚼,他的眉头便紧蹙在一起。 “……” 门口响起了赤焰的声音:“主子,初阳来报,摇光星又被人偷走了……” 禾兹面色一沉。 这颗星星,到底有何不同,竟接二连三得失窃。 “夫人,我出去一趟,你早些休息。” 他摸了摸青灵的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然后起身,与赤焰一同去了一重天。 一重天星辉摇曳,却独独少了摇光一颗。 初阳面色凝重,一旁站立,刚接手乾元大帅,便发生这般重大的问题,他难辞其咎。 他能感觉到,禾兹那冰冷的眸子,好似正看着他。 “天帝,臣已派了各路亲兵,往各界追查……” 禾兹淡淡听着,看了一眼原来摇光星的位置,再看一眼焦急的初阳,并未出言责备。 他露出似有所悟的神情,甩下众人,带着赤焰去了天书阁。 初阳松了一口气,因为禾兹并未问责。 他令一派主力军,着力去搜寻八荒的邪魔,觊觎摇光的,他最怀疑的还是红落。 她如今入了魔道,定然是贼心不死,只是他不知,她要这星星,有何图谋。 星辉越是灿烂,黑夜越是深沉。 死一般沉寂的魔界,有两个与魔界气息格格不入的赶路人。 魔界的蝙蝠兵在上空盘旋巡视,看到下界的移动的人影,立马拉起捕魔网,“何方邪魔,胆敢擅闯魔界?” 傲烈与傲月父子被网震慑,停下了脚步。 雪夫人站在城墙的柱子后,老早便看到了二人,听到小兵唤他们邪魔,她佯作不知,并不干预,只是静静看着。 “父王,咱们天家装扮,一看就该知道我们是仙人。这小魔有眼无珠,我看……就是季白交代下去,故意为难。他不念我这个弟弟也就是了,竟连你这个父亲,也不念么?” 傲月面色暗沉。 若不是初华在龙宫整日哭泣,哭着喊着要找亲娘,他绝不会跟着龙王来魔界求季白,八荒素知季白与禾兹交好,找他来说个人情,放了宗云娇,或许有希望。 此时,他与龙王都还不知,宗云娇已经因为杀了古流光,被天界放回东海。 只是宗云娇因弑母心痛,离开天界之后,并没有回东海,而是回了花族。 所以,他们至此,仍旧没有收到宗云娇得了自由的消息。 龙王给了傲月一个眼神,连这点子气也忍不下,如此急躁,往后偌大的东海,如何放心交付给他。 傲月看出龙王的不满,十分在意继承龙王之位的他,便再也不敢出声。 他不能表现得让龙王失望,毕竟,龙宫除了他,多得是龙子,他不过是因为是白王妃所生,乃龙王嫡长子,故而顺理成章成为太子而已。 但从其他龙弟灼热的眼神中,他早已看出他们对龙王之位的渴望。 自从他知道季白乃是他父王的私生子,且季白是他的兄长,他心中隐隐生出了担忧,为防止他以长子之名与他争夺太子之位,他曾经对他酷刑加身,只可惜没能灭了他。 如今季白自立门户,已经是一界之王, 他望着巍峨的妖魔界,心中五味杂陈。 如今,他还是个跟在天界龙王背后的继承者,如今来到季白的地盘,他感到自己甚至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他与季白,如今已是云泥之别。 他咬了咬嘴唇,跟在龙王身后。 龙王高声道:“季儿,为父自知愧对于你,你不愿见为父,为父也不怪你。只是,月儿与你虽非一母所生,但他与你总归是血脉相连,如今他的夫人被关在离恨天,可怜你的侄儿初华,日日想念母亲,眼睛都哭肿了……季儿,你可愿帮帮为父呢?” 龙王的声音传入青恒峰,正在一张画像前伫立的季白,挑了挑眉头。 他怀里的嘟嘟挠了挠耳朵,猫着身子在季白的怀里拱了拱。它睡得正香,被外头一个苍老的声音吵醒,嘟嘟一脸的不高兴。 嘟嘟是个有灵智的松鼠,略微听得懂龙王话里的为父是什么意思,既然与季白是血亲,它便打消了今夜要去那龙王家中偷光坚果的念头。 第224章 今非昔比 季白放下嘟嘟,打开门扉,抬脚遁上虚空,他周身的衣摆在夜风中翻腾,一股无形的煞气,从他身子里涤荡开来,悠悠道: “本王睡得正香,此番吵了本王,龙王愧对我的事情,岂不是又加了一桩?” “既然知道愧对本王,缘何又做愧对本王的事情?” 龙王看到夜空中居高临下的季白,脸色空前绝后地尴尬起来。 “季儿,父王要怎么做,才能平息你心中的怨念?”龙王的声音带着悲伤,又伸手抹着泪,“你们都是为父的孩子,救云娇,本王只是希望孩子们……一个都不要少。” 季白眉毛拧在了一起。 生母之死,出自白王妃之手,龙王昏庸无知,虽说有不察之过,但不是罪魁祸首。 或许…… 季白紧了紧手指,冷冷道: “进来。” 雪夫人眉眼微动,她挥手谴了蝙蝠兵,将妖魔界的结界打开。 龙王急忙走了进去,一面左顾右盼,将巍峨的妖魔界收入眼底时,初见的惊艳逐渐演变成微微的自豪,他傲烈的儿子,果然非池中之物。 傲月将龙王的疏忽转变的神色看在眼里,只觉浑身不适。 二人在一只黑色蝙蝠的带领下,进入了一个恢弘的大殿,转过几处高墙回廊,来到一座主殿面前。 魔侍将二人引入大殿,端上热腾腾的红茶和各色奇异的果子。 “邪魔肆虐,血染六界,与邪魔站队,就是与六界为敌。本王虽为一界之王,但也不能罔顾六界,做出助纣为虐的事情。”季白声音冰冷,“今宵夜凉,龙王喝了这一盏茶,便回去。” 龙王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料定季白定然因为之前傲月对他关押一事,不能释怀。 他跺了跺脚,反手一巴掌扇在傲月的脸上,“逆子!你之前因一己之私,对哥哥不敬,你给我跪下……好好认错!” 傲月摸着瞬间红肿的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心中压着一股气,他生来就是东海的太子,位居龙宫最大的仰月殿,他自小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是见了天界的天帝,也没有要这般卑躬屈膝下跪的道理。 父王变了,变得偏心,且不讲理。 再说,宗云娇那个女人,刁蛮霸道,哪里值得他堂堂大男儿为了救她丢下脸面? “龙王,傲月太子看起来,很不服气嘛。”季白食指勾了勾隆起的鼻头,“本王自小记性就不好,不曾记得傲月太子对本王有何不敬,想来是个误会,定然是冤枉了他。” 龙王揪着心,瞪着傲月,冲他吱声。 傲月攥紧了拳头,抬起头:“兄长,弟弟有错。” “东海太子,生来高贵,不知……有何错?”季白眼神深邃,雪窟的尖兵利器,他当初可是没少品尝,那种深寒痛苦的滋味,可全拜眼前这个好弟弟所赐。 此时他双膝触底,卑躬屈膝的模样,确实与之前判若两人。 不想傲月残暴,还是个情种,愿意为了夫人,做到这个地步。 季白的手指微微敲击身侧的茶几,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傲月。 只是这周身的仙力嘛,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毫无长进,莫非心思全部花在了儿女情长之上? 如今的傲月,季白若想灭他,只会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他不是没有想过为自己和母亲复仇,只是以他目前的身份来说,取他性命,着实不必太着急。 当初自己流血剜肉蹚出来的血路,怎么可能因为傲月的一个下跪,就变得风光迤逦呢?深渊里爬出来的人,早已不知这人情的滋味了。 “兄长!” 傲月奉上的双手上一闪,一柄亮锃锃的短剑呈现。 “月儿!” 龙王吸了一口冷气,惊惶不定地看向季白,虽说傲月平时顽劣跋扈了些,到底是他的好儿子,在他看来,虽说不出挑,但也没甚大的过错,平白掏出一柄短剑,算是什么意思? 龙王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画面。 季白抬眼,“在哪里跌倒,便在哪里爬起来。本王取你的性命,有何用?” 傲月眉头紧蹙,疑惑地看向季白。 季白站起身,化出一面水镜,里面是在八荒流浪的仙民,他们或因古流光入魔,失去亲人,或因宗云娇盗走蓝焰,波及受灾。 傲月脸上茫然:“兄长的意思是?” 季白冷冷道:“你若能帮助他们重归家园,疗愈他们身心上的伤痛,若宗云娇有心悔过,本王……倒也不介意上一上九重天。” 傲月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这些人流落四海八荒,且不说将他们一个个找齐,堪比大海寻针。 要让他们消除与他傲月的深仇大恨,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这季白,摆明了就是不想帮忙,给的借口罢了。 “好!季儿,说得对,只要月儿你真心悔过,华儿他娘一定会回来的。”龙王好不容易等到季白心软,哪怕这事情再难,他都是欣慰的,说不定,下一次,季白就肯认他这个爹了。 傲月紧了紧拳头,满腹心事埋在心间。 “季主,有消息。” 雪夫人面色凝重,她屏退了左右,瞥了一眼龙王和傲月,在季白身侧附耳私语。 傲月:“…” 傲月还跪着,此时膝盖有些疼。他看了一眼雪夫人冷如冰霜的脸,想起了多年以前,他杀死雪夫人丈夫的往事,他认为,雪夫人这是在下他的脸,见他今日这般没有尊严,她定然是在嘲笑他。 不过几息,季白立马站直了身子。 “现在就走!” 雪夫人跟着季白,匆匆离开了大殿。 独留龙王与傲月在殿中,殿外的树影婆娑中,巡逻的蝙蝠兵加了一倍。 就算季白不在殿中,也不意味着龙王与傲月就可为所欲为。 傲月撑着腰缓缓站了起来,龙王微微一叹,虽说季白还未接受他,但如今与他说得上话,比之前已经是好了太多。 此刻季白不在,他也带着傲月与殿中的魔侍留了话,离了妖魔界。 龙王走在前面,傲月跟在后面。 傲月眼中闪了闪。 他这兄长,尚是个花族弟子之时就与他势同水火,如今他高高在上,更加没有把他这个弟弟放在眼里。且龙王一番认子之心,日月可鉴。 不行!东海最出息最受宠的龙子,只能是他傲月。 他不允许,有别的东海血脉,在他之上。 方才他观季白的神色,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他必须要跟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倘若季白遇上了仇家,他倒是乐见他们两两相争,要是季白被斗得半死不活,他很乐意再补上一刀,让这个令他厌恶的兄长,永远消失在八荒才好。 “父王!” 傲月停住了脚步,神色是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兄长与我们始终心存芥蒂,定然是与之前的误会有关。我见他似有急事,不若我回去看看,尽心帮他,也让他感受到,我们对他的心意。” 龙王转过身,重新打量了一下傲月,听其言辨其心:吾儿终于长大了。 他欣慰地送走傲月,脑中升起一幅阖家团圆的美好画面来。 第224章 今非昔比 季白放下嘟嘟,打开门扉,抬脚遁上虚空,他周身的衣摆在夜风中翻腾,一股无形的煞气,从他身子里涤荡开来,悠悠道: “本王睡得正香,此番吵了本王,龙王愧对我的事情,岂不是又加了一桩?” “既然知道愧对本王,缘何又做愧对本王的事情?” 龙王看到夜空中居高临下的季白,脸色空前绝后地尴尬起来。 “季儿,父王要怎么做,才能平息你心中的怨念?”龙王的声音带着悲伤,又伸手抹着泪,“你们都是为父的孩子,救云娇,本王只是希望孩子们……一个都不要少。” 季白眉毛拧在了一起。 生母之死,出自白王妃之手,龙王昏庸无知,虽说有不察之过,但不是罪魁祸首。 或许…… 季白紧了紧手指,冷冷道: “进来。” 雪夫人眉眼微动,她挥手谴了蝙蝠兵,将妖魔界的结界打开。 龙王急忙走了进去,一面左顾右盼,将巍峨的妖魔界收入眼底时,初见的惊艳逐渐演变成微微的自豪,他傲烈的儿子,果然非池中之物。 傲月将龙王的疏忽转变的神色看在眼里,只觉浑身不适。 二人在一只黑色蝙蝠的带领下,进入了一个恢弘的大殿,转过几处高墙回廊,来到一座主殿面前。 魔侍将二人引入大殿,端上热腾腾的红茶和各色奇异的果子。 “邪魔肆虐,血染六界,与邪魔站队,就是与六界为敌。本王虽为一界之王,但也不能罔顾六界,做出助纣为虐的事情。”季白声音冰冷,“今宵夜凉,龙王喝了这一盏茶,便回去。” 龙王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料定季白定然因为之前傲月对他关押一事,不能释怀。 他跺了跺脚,反手一巴掌扇在傲月的脸上,“逆子!你之前因一己之私,对哥哥不敬,你给我跪下……好好认错!” 傲月摸着瞬间红肿的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心中压着一股气,他生来就是东海的太子,位居龙宫最大的仰月殿,他自小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是见了天界的天帝,也没有要这般卑躬屈膝下跪的道理。 父王变了,变得偏心,且不讲理。 再说,宗云娇那个女人,刁蛮霸道,哪里值得他堂堂大男儿为了救她丢下脸面? “龙王,傲月太子看起来,很不服气嘛。”季白食指勾了勾隆起的鼻头,“本王自小记性就不好,不曾记得傲月太子对本王有何不敬,想来是个误会,定然是冤枉了他。” 龙王揪着心,瞪着傲月,冲他吱声。 傲月攥紧了拳头,抬起头:“兄长,弟弟有错。” “东海太子,生来高贵,不知……有何错?”季白眼神深邃,雪窟的尖兵利器,他当初可是没少品尝,那种深寒痛苦的滋味,可全拜眼前这个好弟弟所赐。 此时他双膝触底,卑躬屈膝的模样,确实与之前判若两人。 不想傲月残暴,还是个情种,愿意为了夫人,做到这个地步。 季白的手指微微敲击身侧的茶几,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傲月。 只是这周身的仙力嘛,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毫无长进,莫非心思全部花在了儿女情长之上? 如今的傲月,季白若想灭他,只会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他不是没有想过为自己和母亲复仇,只是以他目前的身份来说,取他性命,着实不必太着急。 当初自己流血剜肉蹚出来的血路,怎么可能因为傲月的一个下跪,就变得风光迤逦呢?深渊里爬出来的人,早已不知这人情的滋味了。 “兄长!” 傲月奉上的双手上一闪,一柄亮锃锃的短剑呈现。 “月儿!” 龙王吸了一口冷气,惊惶不定地看向季白,虽说傲月平时顽劣跋扈了些,到底是他的好儿子,在他看来,虽说不出挑,但也没甚大的过错,平白掏出一柄短剑,算是什么意思? 龙王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画面。 季白抬眼,“在哪里跌倒,便在哪里爬起来。本王取你的性命,有何用?” 傲月眉头紧蹙,疑惑地看向季白。 季白站起身,化出一面水镜,里面是在八荒流浪的仙民,他们或因古流光入魔,失去亲人,或因宗云娇盗走蓝焰,波及受灾。 傲月脸上茫然:“兄长的意思是?” 季白冷冷道:“你若能帮助他们重归家园,疗愈他们身心上的伤痛,若宗云娇有心悔过,本王……倒也不介意上一上九重天。” 傲月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这些人流落四海八荒,且不说将他们一个个找齐,堪比大海寻针。 要让他们消除与他傲月的深仇大恨,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这季白,摆明了就是不想帮忙,给的借口罢了。 “好!季儿,说得对,只要月儿你真心悔过,华儿他娘一定会回来的。”龙王好不容易等到季白心软,哪怕这事情再难,他都是欣慰的,说不定,下一次,季白就肯认他这个爹了。 傲月紧了紧拳头,满腹心事埋在心间。 “季主,有消息。” 雪夫人面色凝重,她屏退了左右,瞥了一眼龙王和傲月,在季白身侧附耳私语。 傲月:“…” 傲月还跪着,此时膝盖有些疼。他看了一眼雪夫人冷如冰霜的脸,想起了多年以前,他杀死雪夫人丈夫的往事,他认为,雪夫人这是在下他的脸,见他今日这般没有尊严,她定然是在嘲笑他。 不过几息,季白立马站直了身子。 “现在就走!” 雪夫人跟着季白,匆匆离开了大殿。 独留龙王与傲月在殿中,殿外的树影婆娑中,巡逻的蝙蝠兵加了一倍。 就算季白不在殿中,也不意味着龙王与傲月就可为所欲为。 傲月撑着腰缓缓站了起来,龙王微微一叹,虽说季白还未接受他,但如今与他说得上话,比之前已经是好了太多。 此刻季白不在,他也带着傲月与殿中的魔侍留了话,离了妖魔界。 龙王走在前面,傲月跟在后面。 傲月眼中闪了闪。 他这兄长,尚是个花族弟子之时就与他势同水火,如今他高高在上,更加没有把他这个弟弟放在眼里。且龙王一番认子之心,日月可鉴。 不行!东海最出息最受宠的龙子,只能是他傲月。 他不允许,有别的东海血脉,在他之上。 方才他观季白的神色,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他必须要跟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倘若季白遇上了仇家,他倒是乐见他们两两相争,要是季白被斗得半死不活,他很乐意再补上一刀,让这个令他厌恶的兄长,永远消失在八荒才好。 “父王!” 傲月停住了脚步,神色是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兄长与我们始终心存芥蒂,定然是与之前的误会有关。我见他似有急事,不若我回去看看,尽心帮他,也让他感受到,我们对他的心意。” 龙王转过身,重新打量了一下傲月,听其言辨其心:吾儿终于长大了。 他欣慰地送走傲月,脑中升起一幅阖家团圆的美好画面来。 第225章 你是魔 夜凉如水,大荒山中的一处山林中有雀鸟惊飞。 季白环顾左右,注视着林子中一条小径,低声道:“已是丑时,缘何不见邪魔?” 雪夫人面色微诧,“属下带一小队人,再去周围查看。” 为了隐匿行踪,雪夫人不过带了两个魔力高深的魔将。大部队跟在季白身后,散布在这一片密林子里。 消息是千丝阁重金买的,不可能出错,唯一的解释就是,那邪魔因什么事耽搁了。 之前,正在殿外值守的雪夫人,捡到一个滚到她脚下的小纸团子。 她打开一看,里面稚嫩的笔迹,告诉她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一队邪魔盗了天界摇光星,卷了五千精灵,要路过大荒山,去西荒,铸造破天神器。此神器大成,便是诸神陨落,六界覆灭之日。 事态重大,她立即禀告季白。 眼下八荒因邪魔,前所未有得团结。 无论哪一界得知邪魔作恶,都是想除之而后快。 雪夫人带着二将走到小树林外侧,栖身树梢的他们并未瞧见邪魔的身影,却见一个细长的影子在月色下移动。 雪夫人眼神微眯,这人影……是傲月。 她强压在心头的恨意,常常因为季白在场,从未汹涌。 她不提,不代表她不在意。 她的夫君曾是那么地温柔体贴,那些日日相好的时光,如今变成了她心底不敢品尝的痛。 她拳头攥得青筋暴涨,指节“咯咯”作响。 另两个树枝上的魔将是她的心腹,主子的旧事,多少略有耳闻。 他们恰到好处地说了声肚子疼,便向着左右两处离开。 傲月虽无恶不作,到底与季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目送二人离开,将这好意收下。 月光下的人影逼近,雪夫人掌中的灵力翻涌之时,她的眼中也缀满了晶莹的泪花,这一掌出去,便是一命换一命,今日傲月之死,是他自作孽,是他欠了她夫君一条命。 凌厉霸道的一枚雪剑,从树梢发出,带着呼呼风声,朝着傲月的心房刺去。 猝不及防的意外,在剑尖离傲月一指之宽的时候,他才发现,瞳孔肉眼可见地放大,季白还未找到,就要死于非命? “叮~” 一只莹白的手出现在他面前,两指纤弱却有力,夹住那柄玉白色的雪剑,顷刻间,将它化作水雾。 “傲月殿下,你哥哥的手下要杀你,你……打算怎么做?” 纤细的娇声响起,一道清丽的身影现了出来。 “花心蕊!不……你是魔。” 傲月冷声开口,声音中带着警惕,连连退后了两步。 他掏出他的碧渊剑,横在面前。 他看到了在树梢上偷袭失败,面色愤恨的雪夫人,也注意到了面前不知何时出现,恍如鬼魅的花心蕊。 微微回神,他知道,若不是方才花心蕊及时出手,他早已化作雪夫人剑下亡魂。 此时他身子发冷,阴晴不定地盯着花心蕊,隐隐后怕。 树梢上的雪夫人偷袭失败,心中虽痛。 但见到花心蕊现身,不敢耽搁,立马想要回去报信,却被一股黑气丝丝缠绕,不能动弹。 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不知何时回来寻她的两个魔将身上。 “傲月殿下,谁人是敌谁人是友,你还分不清楚么?” 花心蕊冷声开口,眼神瞥向树梢上的雪夫人,递出一柄长剑,送到傲月手中。 傲月不由自主地接过这长剑,却没有立刻举起。 他原本的打算,是坐山观虎斗,即使要出手,那也只能是暗中。 若今日杀了季白的得力手下雪夫人,那不是正面与季白宣战? 也意味着自己宣布站在了六界的对立面。 花心蕊看出了傲月的犹豫,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我主有令,凡见过我族行踪之人,不可活。” 她周身的气势汹涌,战力已是八荒少见。 傲月暗地里一咬牙,此地人迹罕至,灭了雪夫人,六界也无人知晓。 他在花心蕊得意的阴笑中,对着手无寸铁的雪夫人手起刀落,今日他与她,本就是你死我活。 不能怪他,这是她自找的。 剑尖滑落一滴红色的血珠,一只雪白的狐狸从树上坠落,躺在成片的枫叶上。 花心蕊嘴角微弯,声音低柔: “如此,后面的合作,我们可以谈。” 林子中有窸窣声由远及近,花心蕊拉起傲月,提前消失在一片诡异的夜色中。 林子下响起两个男子悲痛又愤恨的惊呼声,“雪夫人……” 声音划破夜的寂寥,纵然距离远,也令林深处的季白耳朵一动。 他剑眉渐紧,面色凝重地循着哭喊声飞奔。 直到,看到两个汉子跪在一只雪狐的身侧。 雪狐的脖子上一道长长的血口子,血肉翻飞处,有黑气萦绕。 “季主,是邪魔……我们在明,他们在暗。” 狄鹰眸子冰冷,拳头攥紧。 季白敛了敛眉,他分明闻道,这林子里有东海的味道。 雪夫人替他掌管妖魔界,多年来,任劳任怨,他不会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狄鹰,接管雪夫人手令,绝地三尺,也要找出凶手。” 季白遁上虚空,足下方圆几里,尽在他掌控之中。 邪魔躲躲藏藏,必然实力不低他,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他不信邪魔能逃出他的手掌。 狄鹰是个干练的,不过须臾,魔军以阵法的形式,在地面开启了地毯式搜索。 季白则蹲守虚空,方圆几里,一只雀鸟,也不能横飞。 一侧的石洞中,一行数十人,围着一个青铜鼎,面色凝重。 季白的威压逐渐逼近,马上他们的藏身之处,便会暴露。 花心蕊取出一个金黄色的菱形尖锐法器,咬了咬嘴唇。 这法器一亮相,便在这方小小的洞中形成了威压,令人喘不过气来。 傲月眼中一亮,莫非,这就是令六界久攻不下的法器……破天? 一个红衣女子面色微愁,她望了一眼花心蕊,欲言又止。 花心蕊抬起头,面色冰冷:“红落,你与众人守住青铜鼎,我去会会我那许久不见的师兄。”她嘴角微弯,胜券在握。 破天能撼六界,岂是区区一个季白能阻挡的? 邪魔之主将这破天交与她,就是为了万无一失地带回青铜内的五千精灵,有了这些精灵为献祭,破天器将恢复十分神力,打破这一方世界,接引天外魔军。 到时候,诸神陨落,这将成为……邪魔的天下。 她将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诸天的生灵,逐渐陨落。 她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坏人,若不是王母驱逐牡丹一族,若不是禾兹视她如无物,若不是她姑姑含恨死于百花宫,她并不会走上这一条路。 这条路,是六界逼的,那么,六界必须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既然六界不能容她,那么,她也无须怜悯六界。 花心蕊眉目阴沉。 石洞外风声渐起,阴冷的风卷着明黄的树叶在崖口飘飞,季白两道冰冷的目光早已将洞口锁定。 “本王该唤你花师妹,还是邪魔?” 季白冷言一出,眼中杀机顿现。 花心蕊反手一道结界,将洞口封住,带着破天飞上了虚空。 她见季白周身的磅礴魔气,面容微动。 这魔气,是纯正的魔气,没有一丝泄气,有气吞山河之势,莫不是手握破天,她只怕不敢这般与他对峙。曾经在花族之时,怎么就没有看出这季白,竟是个练武的奇才。 这不过才千年岁月,他的造诣,依然在八荒唾手可数。 不过,对上破天,季白,只有吃亏的份。 花心蕊嘴角微扯,悠悠道:“你我师兄妹一场,有何遗言,但可说一说。” 她指尖擦了擦破天光华的表面,脑中早已浮现季白身死道消的模样。 “雪夫人,可是你杀的?” 季白声音冰冷。 第225章 你是魔 夜凉如水,大荒山中的一处山林中有雀鸟惊飞。 季白环顾左右,注视着林子中一条小径,低声道:“已是丑时,缘何不见邪魔?” 雪夫人面色微诧,“属下带一小队人,再去周围查看。” 为了隐匿行踪,雪夫人不过带了两个魔力高深的魔将。大部队跟在季白身后,散布在这一片密林子里。 消息是千丝阁重金买的,不可能出错,唯一的解释就是,那邪魔因什么事耽搁了。 之前,正在殿外值守的雪夫人,捡到一个滚到她脚下的小纸团子。 她打开一看,里面稚嫩的笔迹,告诉她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一队邪魔盗了天界摇光星,卷了五千精灵,要路过大荒山,去西荒,铸造破天神器。此神器大成,便是诸神陨落,六界覆灭之日。 事态重大,她立即禀告季白。 眼下八荒因邪魔,前所未有得团结。 无论哪一界得知邪魔作恶,都是想除之而后快。 雪夫人带着二将走到小树林外侧,栖身树梢的他们并未瞧见邪魔的身影,却见一个细长的影子在月色下移动。 雪夫人眼神微眯,这人影……是傲月。 她强压在心头的恨意,常常因为季白在场,从未汹涌。 她不提,不代表她不在意。 她的夫君曾是那么地温柔体贴,那些日日相好的时光,如今变成了她心底不敢品尝的痛。 她拳头攥得青筋暴涨,指节“咯咯”作响。 另两个树枝上的魔将是她的心腹,主子的旧事,多少略有耳闻。 他们恰到好处地说了声肚子疼,便向着左右两处离开。 傲月虽无恶不作,到底与季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目送二人离开,将这好意收下。 月光下的人影逼近,雪夫人掌中的灵力翻涌之时,她的眼中也缀满了晶莹的泪花,这一掌出去,便是一命换一命,今日傲月之死,是他自作孽,是他欠了她夫君一条命。 凌厉霸道的一枚雪剑,从树梢发出,带着呼呼风声,朝着傲月的心房刺去。 猝不及防的意外,在剑尖离傲月一指之宽的时候,他才发现,瞳孔肉眼可见地放大,季白还未找到,就要死于非命? “叮~” 一只莹白的手出现在他面前,两指纤弱却有力,夹住那柄玉白色的雪剑,顷刻间,将它化作水雾。 “傲月殿下,你哥哥的手下要杀你,你……打算怎么做?” 纤细的娇声响起,一道清丽的身影现了出来。 “花心蕊!不……你是魔。” 傲月冷声开口,声音中带着警惕,连连退后了两步。 他掏出他的碧渊剑,横在面前。 他看到了在树梢上偷袭失败,面色愤恨的雪夫人,也注意到了面前不知何时出现,恍如鬼魅的花心蕊。 微微回神,他知道,若不是方才花心蕊及时出手,他早已化作雪夫人剑下亡魂。 此时他身子发冷,阴晴不定地盯着花心蕊,隐隐后怕。 树梢上的雪夫人偷袭失败,心中虽痛。 但见到花心蕊现身,不敢耽搁,立马想要回去报信,却被一股黑气丝丝缠绕,不能动弹。 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不知何时回来寻她的两个魔将身上。 “傲月殿下,谁人是敌谁人是友,你还分不清楚么?” 花心蕊冷声开口,眼神瞥向树梢上的雪夫人,递出一柄长剑,送到傲月手中。 傲月不由自主地接过这长剑,却没有立刻举起。 他原本的打算,是坐山观虎斗,即使要出手,那也只能是暗中。 若今日杀了季白的得力手下雪夫人,那不是正面与季白宣战? 也意味着自己宣布站在了六界的对立面。 花心蕊看出了傲月的犹豫,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我主有令,凡见过我族行踪之人,不可活。” 她周身的气势汹涌,战力已是八荒少见。 傲月暗地里一咬牙,此地人迹罕至,灭了雪夫人,六界也无人知晓。 他在花心蕊得意的阴笑中,对着手无寸铁的雪夫人手起刀落,今日他与她,本就是你死我活。 不能怪他,这是她自找的。 剑尖滑落一滴红色的血珠,一只雪白的狐狸从树上坠落,躺在成片的枫叶上。 花心蕊嘴角微弯,声音低柔: “如此,后面的合作,我们可以谈。” 林子中有窸窣声由远及近,花心蕊拉起傲月,提前消失在一片诡异的夜色中。 林子下响起两个男子悲痛又愤恨的惊呼声,“雪夫人……” 声音划破夜的寂寥,纵然距离远,也令林深处的季白耳朵一动。 他剑眉渐紧,面色凝重地循着哭喊声飞奔。 直到,看到两个汉子跪在一只雪狐的身侧。 雪狐的脖子上一道长长的血口子,血肉翻飞处,有黑气萦绕。 “季主,是邪魔……我们在明,他们在暗。” 狄鹰眸子冰冷,拳头攥紧。 季白敛了敛眉,他分明闻道,这林子里有东海的味道。 雪夫人替他掌管妖魔界,多年来,任劳任怨,他不会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狄鹰,接管雪夫人手令,绝地三尺,也要找出凶手。” 季白遁上虚空,足下方圆几里,尽在他掌控之中。 邪魔躲躲藏藏,必然实力不低他,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他不信邪魔能逃出他的手掌。 狄鹰是个干练的,不过须臾,魔军以阵法的形式,在地面开启了地毯式搜索。 季白则蹲守虚空,方圆几里,一只雀鸟,也不能横飞。 一侧的石洞中,一行数十人,围着一个青铜鼎,面色凝重。 季白的威压逐渐逼近,马上他们的藏身之处,便会暴露。 花心蕊取出一个金黄色的菱形尖锐法器,咬了咬嘴唇。 这法器一亮相,便在这方小小的洞中形成了威压,令人喘不过气来。 傲月眼中一亮,莫非,这就是令六界久攻不下的法器……破天? 一个红衣女子面色微愁,她望了一眼花心蕊,欲言又止。 花心蕊抬起头,面色冰冷:“红落,你与众人守住青铜鼎,我去会会我那许久不见的师兄。”她嘴角微弯,胜券在握。 破天能撼六界,岂是区区一个季白能阻挡的? 邪魔之主将这破天交与她,就是为了万无一失地带回青铜内的五千精灵,有了这些精灵为献祭,破天器将恢复十分神力,打破这一方世界,接引天外魔军。 到时候,诸神陨落,这将成为……邪魔的天下。 她将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诸天的生灵,逐渐陨落。 她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坏人,若不是王母驱逐牡丹一族,若不是禾兹视她如无物,若不是她姑姑含恨死于百花宫,她并不会走上这一条路。 这条路,是六界逼的,那么,六界必须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既然六界不能容她,那么,她也无须怜悯六界。 花心蕊眉目阴沉。 石洞外风声渐起,阴冷的风卷着明黄的树叶在崖口飘飞,季白两道冰冷的目光早已将洞口锁定。 “本王该唤你花师妹,还是邪魔?” 季白冷言一出,眼中杀机顿现。 花心蕊反手一道结界,将洞口封住,带着破天飞上了虚空。 她见季白周身的磅礴魔气,面容微动。 这魔气,是纯正的魔气,没有一丝泄气,有气吞山河之势,莫不是手握破天,她只怕不敢这般与他对峙。曾经在花族之时,怎么就没有看出这季白,竟是个练武的奇才。 这不过才千年岁月,他的造诣,依然在八荒唾手可数。 不过,对上破天,季白,只有吃亏的份。 花心蕊嘴角微扯,悠悠道:“你我师兄妹一场,有何遗言,但可说一说。” 她指尖擦了擦破天光华的表面,脑中早已浮现季白身死道消的模样。 “雪夫人,可是你杀的?” 季白声音冰冷。 第226章 是破天 花心蕊下巴微扬,“小小一只畜生,命如蝼蚁,竟也配提?” 季白面色更沉,他紧了紧拳头。 雪夫人丈夫惨死,她本就是个苦命人。 这些年,因东海势力盘根错节,他都没有想好如何为她复仇。 她跟着他打理妖魔界,任劳任怨,这些年忙于西荒战场,为六界和平做出了许多事情。 这般不明不白死了,他心中自然痛楚。 邪魔可恶,万死不足以抵雪夫人一命。 自成为魔王以来,他从未十分力气对敌,此时他将毕生功力汇于指尖,剑气如虹,只待他举手可成。 “那便,抵命。” 他双目微闭,抬起手,魔云如神龙般咆哮,张开大口,朝着花心蕊卷去。 虽有破天在手,花心蕊也不禁被这刺骨的阴冷刺激地打了个寒战。 季白,很强。 破天器早已被她催动,隐隐有紫光出现,可是还要再等等。 这法器逆天,需要的准备时间,较长。 眼看那黑色的神龙倏忽间就要将花心蕊一口吞下,她的额头也渗出了丝丝汗珠。 快点……快出来! 她的手指颤抖起来。 轰! 一道磅礴的紫光四散开来,将那气势磅礴的黑龙打散。 一道强烈的气墙冲着季白推来,他面色骤变,他越看这东西,越像西荒的那一柄出神入化的神器。 是……破天! 那个即使六界联手,攻了近一千年也没有打下来的西荒,靠得就是这一柄神器。 这东西,竟然被花心蕊带出了西荒。 此前听闻邪魔休兵,原来,竟是因为破天被带走。 他望着小树林渐起的紫色结界,林子中邪魔与魔军的打斗声四起。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季白脑子昏沉。 看来花心蕊,要用破天,将他们尽数歼灭。 不过一个照面,便被重创,此次倒是小看这花心蕊了。 他微微站不住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心中遗憾。 可惜,破天离开西荒的消息,带不出去。 自己……只怕也命不久矣。 他昏沉倒地的瞬间,恍惚看见一柄寒气刺骨的剑冲他刺来,又似有一个纤弱的身影向他奔来,在动情地唤着他的名字。 只是,他已经无力去看清她是谁,约莫,这边是这一世最后的画面了。 他趁着脑海中最后一丝清明,浮现出九重天天上,那个灵动倩丽的影子来,他多么想听她再唤他一声师兄啊。 小树林渐渐沉寂下来,点点殷红的血染红了这片林子。 紫色的结界散开,一行人簇拥着宝鼎,秘密向着西荒奔驰。 一弯如勾的冷月悬在夜空中,将六界的万物,以冷气笼罩。 寒风呼啸着东海海面,千丈深的海底宫殿,传来一声冰冷的呵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白王妃紧紧攥着面前的一枝红珊瑚,红色的叶子被她捏碎,流出红色的汁液,她面色惨白,身心失重。 “娘娘,那人送来了殿下随身佩戴的白玉佩,说……说殿下为救魔王,死在了小树林。尸……骨无存。临死之前,只将这随身的玉佩抛出,让那人逃走带出,留给莓侧妃,以做念想。” 小虾兵颤颤巍巍说完这话,埋着头不敢抬起来,双手奉上一枚白色圆玉,那玉润泽晶莹,尚有佩戴之人的余温。 白王妃眼中啜着泪,颤抖着手拈起这玉佩,紧紧攥着,猛吸一口冷气,便倒了下去。 “夫人!” 龙王黑着脸,一把接住白王妃,冲虾兵吼道:“魔王呢?魔王的消息……速去再探。” 虾兵连滚带爬地应声出去,一向中庸的龙王,在丧子之痛的时候,也没了理智,一连两个最优秀的儿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如何不急。 东海后继有人,他属意傲月。 东海发扬光大,千秋万代,他仰仗季白的扶持。 这二人惨遭厄运,于东海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青龙台上的葡萄架子下,无比清凉。 青灵躺在亭子下,眯起眸子。 她刚读完一封来自妖魔界的消息奏报,季白伏击邪魔,杳无音讯。 到底是自己的师兄,做得又是守护六界的义举,她微微蹙眉。 “辰戈,此事,天帝可知?” 青灵眸光闪动,一界之主的安危,在此时,可是牵动六界的大事。 辰戈抬起头,“这个消息天帝已经收到,天帝知道娘娘与魔王乃师出同门,故而不愿瞒着娘娘,小的才好将这奏报取来。不过,天帝令小的转告娘娘,莫要担心,天界已经派出天兵,协助妖魔界,搜寻魔王的踪迹。” 青灵听后,神色微缓:“眼下多事之秋,沃源也许久没有传战报回来。不晓得西荒如何了?” 辰戈拱手,“西荒已经休兵,目前战事倒是不急。” “哦?” 青灵秀眉微蹙。 前次沃源给她这个姑姑写信,说战事稍缓,他在西荒山上放风筝。 他一个男子,怎么会对这些事感兴趣,联想到与他同去西荒的月莹仙子,她隐隐猜测,这小子莫不是春心萌动,终于要成家立业了? 如若如此,倒算是一件好事。 只是此次西荒休战,时间特别长,只怕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只得交代辰戈密切关注西荒的战报,虽然禾兹日日都有关注西荒战事,但她打听最多的,还是小侄儿的安危。 他是她唯一的亲人,万不可再失去了。 必须亲自听到关于他的奏报,她才放心。 “娘娘。”辰戈张了张嘴唇,欲言又止。 青灵一颗酸葡萄下肚,挑眉:“何事?” 辰戈顿了顿,面色有些不自然,“小的看到,有一封来自东海的书信,好似是那东海莓侧妃的上书,她说……她要上九重天为王母尽一尽孝心。” 青灵盯着辰戈,见他面色不喜,胸中似有不平。 她道: “此前她也来过,不过住些日子便走了,随她去。” 辰戈面色一急,道: “娘娘,此次不同,传闻傲月身亡,她身为侧妃,竟不在东海守灵,巴巴地跑到九重天上来,小的认为,她着实怪异,且猜测……” 辰戈抿嘴,没有说下去。 他担心这莓侧妃仗着自己是王母义女,对天帝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王母尚在天宫之时,过于草木皆兵,忌惮之人比比皆是。 如今这位天妃,却性子过于风轻云淡,不知是她对天帝的情义自信,还是不屑于与人争风吃醋,反正,看得他这个侍从,都着急。 所谓皇帝不急,太监倒是着急。 他也不知为何,自从看到莓侧妃那封信,他就为青灵担忧起来。 青灵听完,静默不语。 前几次见那莓儿,虽说她性子任性直爽,但是行为举止,确实颇有孝心。 不过倘若傲月身死,她这个时间跑来九重天确实疑窦重重。 想至此处,青灵眉头微蹙。 眼见青灵上了心,辰戈呼出一口气来。 “娘娘,千丝阁有一种武器,名唤千丝戟,此戟可幻为千万青丝,困人于无形,不若属下潜入东海,在那莓侧妃上天之前,将此战戟种入她体内,令她长眠东海,不能生乱。” 青灵抬头,辰戈这一番狠辣残忍的做法被他风轻云淡地说出,当初,还真是小看了他。 青灵抬手,嘴角微动:“无妨。” 莓儿若无心插入她与禾兹,她自然无需在意。 倘若莓儿真有那心思…… 第226章 是破天 花心蕊下巴微扬,“小小一只畜生,命如蝼蚁,竟也配提?” 季白面色更沉,他紧了紧拳头。 雪夫人丈夫惨死,她本就是个苦命人。 这些年,因东海势力盘根错节,他都没有想好如何为她复仇。 她跟着他打理妖魔界,任劳任怨,这些年忙于西荒战场,为六界和平做出了许多事情。 这般不明不白死了,他心中自然痛楚。 邪魔可恶,万死不足以抵雪夫人一命。 自成为魔王以来,他从未十分力气对敌,此时他将毕生功力汇于指尖,剑气如虹,只待他举手可成。 “那便,抵命。” 他双目微闭,抬起手,魔云如神龙般咆哮,张开大口,朝着花心蕊卷去。 虽有破天在手,花心蕊也不禁被这刺骨的阴冷刺激地打了个寒战。 季白,很强。 破天器早已被她催动,隐隐有紫光出现,可是还要再等等。 这法器逆天,需要的准备时间,较长。 眼看那黑色的神龙倏忽间就要将花心蕊一口吞下,她的额头也渗出了丝丝汗珠。 快点……快出来! 她的手指颤抖起来。 轰! 一道磅礴的紫光四散开来,将那气势磅礴的黑龙打散。 一道强烈的气墙冲着季白推来,他面色骤变,他越看这东西,越像西荒的那一柄出神入化的神器。 是……破天! 那个即使六界联手,攻了近一千年也没有打下来的西荒,靠得就是这一柄神器。 这东西,竟然被花心蕊带出了西荒。 此前听闻邪魔休兵,原来,竟是因为破天被带走。 他望着小树林渐起的紫色结界,林子中邪魔与魔军的打斗声四起。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季白脑子昏沉。 看来花心蕊,要用破天,将他们尽数歼灭。 不过一个照面,便被重创,此次倒是小看这花心蕊了。 他微微站不住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心中遗憾。 可惜,破天离开西荒的消息,带不出去。 自己……只怕也命不久矣。 他昏沉倒地的瞬间,恍惚看见一柄寒气刺骨的剑冲他刺来,又似有一个纤弱的身影向他奔来,在动情地唤着他的名字。 只是,他已经无力去看清她是谁,约莫,这边是这一世最后的画面了。 他趁着脑海中最后一丝清明,浮现出九重天天上,那个灵动倩丽的影子来,他多么想听她再唤他一声师兄啊。 小树林渐渐沉寂下来,点点殷红的血染红了这片林子。 紫色的结界散开,一行人簇拥着宝鼎,秘密向着西荒奔驰。 一弯如勾的冷月悬在夜空中,将六界的万物,以冷气笼罩。 寒风呼啸着东海海面,千丈深的海底宫殿,传来一声冰冷的呵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白王妃紧紧攥着面前的一枝红珊瑚,红色的叶子被她捏碎,流出红色的汁液,她面色惨白,身心失重。 “娘娘,那人送来了殿下随身佩戴的白玉佩,说……说殿下为救魔王,死在了小树林。尸……骨无存。临死之前,只将这随身的玉佩抛出,让那人逃走带出,留给莓侧妃,以做念想。” 小虾兵颤颤巍巍说完这话,埋着头不敢抬起来,双手奉上一枚白色圆玉,那玉润泽晶莹,尚有佩戴之人的余温。 白王妃眼中啜着泪,颤抖着手拈起这玉佩,紧紧攥着,猛吸一口冷气,便倒了下去。 “夫人!” 龙王黑着脸,一把接住白王妃,冲虾兵吼道:“魔王呢?魔王的消息……速去再探。” 虾兵连滚带爬地应声出去,一向中庸的龙王,在丧子之痛的时候,也没了理智,一连两个最优秀的儿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如何不急。 东海后继有人,他属意傲月。 东海发扬光大,千秋万代,他仰仗季白的扶持。 这二人惨遭厄运,于东海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青龙台上的葡萄架子下,无比清凉。 青灵躺在亭子下,眯起眸子。 她刚读完一封来自妖魔界的消息奏报,季白伏击邪魔,杳无音讯。 到底是自己的师兄,做得又是守护六界的义举,她微微蹙眉。 “辰戈,此事,天帝可知?” 青灵眸光闪动,一界之主的安危,在此时,可是牵动六界的大事。 辰戈抬起头,“这个消息天帝已经收到,天帝知道娘娘与魔王乃师出同门,故而不愿瞒着娘娘,小的才好将这奏报取来。不过,天帝令小的转告娘娘,莫要担心,天界已经派出天兵,协助妖魔界,搜寻魔王的踪迹。” 青灵听后,神色微缓:“眼下多事之秋,沃源也许久没有传战报回来。不晓得西荒如何了?” 辰戈拱手,“西荒已经休兵,目前战事倒是不急。” “哦?” 青灵秀眉微蹙。 前次沃源给她这个姑姑写信,说战事稍缓,他在西荒山上放风筝。 他一个男子,怎么会对这些事感兴趣,联想到与他同去西荒的月莹仙子,她隐隐猜测,这小子莫不是春心萌动,终于要成家立业了? 如若如此,倒算是一件好事。 只是此次西荒休战,时间特别长,只怕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只得交代辰戈密切关注西荒的战报,虽然禾兹日日都有关注西荒战事,但她打听最多的,还是小侄儿的安危。 他是她唯一的亲人,万不可再失去了。 必须亲自听到关于他的奏报,她才放心。 “娘娘。”辰戈张了张嘴唇,欲言又止。 青灵一颗酸葡萄下肚,挑眉:“何事?” 辰戈顿了顿,面色有些不自然,“小的看到,有一封来自东海的书信,好似是那东海莓侧妃的上书,她说……她要上九重天为王母尽一尽孝心。” 青灵盯着辰戈,见他面色不喜,胸中似有不平。 她道: “此前她也来过,不过住些日子便走了,随她去。” 辰戈面色一急,道: “娘娘,此次不同,传闻傲月身亡,她身为侧妃,竟不在东海守灵,巴巴地跑到九重天上来,小的认为,她着实怪异,且猜测……” 辰戈抿嘴,没有说下去。 他担心这莓侧妃仗着自己是王母义女,对天帝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王母尚在天宫之时,过于草木皆兵,忌惮之人比比皆是。 如今这位天妃,却性子过于风轻云淡,不知是她对天帝的情义自信,还是不屑于与人争风吃醋,反正,看得他这个侍从,都着急。 所谓皇帝不急,太监倒是着急。 他也不知为何,自从看到莓侧妃那封信,他就为青灵担忧起来。 青灵听完,静默不语。 前几次见那莓儿,虽说她性子任性直爽,但是行为举止,确实颇有孝心。 不过倘若傲月身死,她这个时间跑来九重天确实疑窦重重。 想至此处,青灵眉头微蹙。 眼见青灵上了心,辰戈呼出一口气来。 “娘娘,千丝阁有一种武器,名唤千丝戟,此戟可幻为千万青丝,困人于无形,不若属下潜入东海,在那莓侧妃上天之前,将此战戟种入她体内,令她长眠东海,不能生乱。” 青灵抬头,辰戈这一番狠辣残忍的做法被他风轻云淡地说出,当初,还真是小看了他。 青灵抬手,嘴角微动:“无妨。” 莓儿若无心插入她与禾兹,她自然无需在意。 倘若莓儿真有那心思…… 第227章 取信 自摇光失踪,九重天似乎也不比往日的光华。摇光,是极为重要的一颗星。 青灵抬头看向站在眼前的男子。 他神色微憔悴,眉宇间缀着一丝担忧,满脸的颓靡之色,她以往并不曾在他身上见过。 近几日,她知他日日与初阳在寻找摇光。 不过一枚星星而已,竟然得他如此费神。 她走到桌前,泡了一杯仙草茶,“累了?” 禾兹神色微顿。 烛光微黄,殿中有淡淡的仙草清香。眼前女子一身淡绿色薄纱,盈满了一屋子的光华,此情此景,堪应了那句灯下玉人娇。 他小酌一口仙茶,满目柔情:“我还有些事情,抽个时间看你两眼,还得出去一趟。” 话虽然说了出来,步子迟迟没有迈开。 前几日,他查到了关于摇光星的秘辛。 那是他第一次,以天帝身份,进入只有天帝可入的乾坤境。 摇光并不是一颗普通的星星,它是铸造破天神器的唯一材料。 而破天,在上古,曾经引发了一场诸天的浩劫。 破天若成,诸天倾覆,连同他眼中最爱的这个女子,也将化为齑粉。 他艰难得站起身来,声音却温柔至极: “等我回来。” 他终于迈出一步,会同早已等在殿外的初阳。 一艘巨大的金舟急速奔驰在天穹,金舟上除了禾兹与初阳,还有数百名精锐天将。 初阳展开一小截奏报,心若悬针,紧紧捏着拳头。 “担心他?” 禾兹淡声问道,语气低沉。 初阳挺了挺身子,拱手无言。 数个时辰前,他接到消息,有摇光的踪迹。寻回摇光,本是他的职责。 但另一个消息,令他震惊:魔王季白,被邪魔所俘,命悬一线。 自他晓得花心蕊并非善类之后,每每为以往自己的行为忏悔自责。那些他曾经漠视和辜负的,他尽可能想弥补。 诸如对青师妹的错怪,对季师弟的疏远。 那些戕害他凡尘族人的,他定不会放过,与那花心蕊,如今只剩深仇大恨。 若不是因为她当初诓他天月国水灾的真相,在阴差阳错间,伤害了他心中至爱,他怎么会白白错过如此多的机会,令青灵与他之间,生出如此多的嫌隙。 “初阳。” 禾兹垂眸,看了眼在自己面前眉头深锁的男子,“长居山是通往西荒的最后一道关隘,胜败就看此了。” 初阳抬起头,跟随禾兹深邃的目光,也将眸色落在了身后九重天的凌霄殿上,只是神舟渐远,此处看去,凌霄殿不过一只雀鸟般大。 “天帝,末将必全力以赴。” 他垂下眼帘,紧了紧拳头。 夜风助力金舟,一夜顺风,舟行更快。 不消多时,金舟被一片云雾掩盖,静静伫立在长居山的上空,仿佛一头静默的巨兽,在暗夜中等待着敌人靠近。 初阳早已点兵完毕,一番排兵布阵,流云落叶,几乎都为天兵的幻影,可说草木皆兵。 禾兹眸子微沉,静伫于船头,望着山坳处一行人缓缓靠近。 “天帝,破天威力大,为保万无一失,末将愿将破天调虎离山。救精灵与夺摇光,便交与殿下如何?” 初阳跪在禾兹面前,他言语坚决,一心请命。 经过这几日与禾兹的探讨,他早已知晓,此战最大的敌人,并非邪魔,乃是破天神器。 破天关乎六界安危,又被花心蕊当做助纣为虐的利器。 这几日,他除了排兵布阵,便想了这样一个计策。 “花心蕊颇有城府,将军纵然有心,只怕难以如愿。”禾兹心中微动,他未看出,初阳还有这种身先士卒的精神,他一直怀疑,初阳费尽心机,为的不过是亲近他的天后。 这一声将军,颇带了一丝欣赏。 初阳如今说了这话,以一己之力对上破天,稍有不慎,便是灰飞烟灭,他显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末将自有良策,只是天帝无论如何,信我便是。” 初阳言语冷静,一切好似胸有成竹。 不远处,又夜宿的鸟雀惊起,一行人已经进了天军的包围圈,兵贵神速,禾兹得尽快下决定。 “好。” 禾兹皱了皱眉头,花心蕊如今魔气深缠,倘若初阳失败,便亲自带人接回摇光。 “赤焰,你留守此处,负责送摇光星回九重天。” 他心中微凉,预感今夜,必是一场生死之战。 赤焰猛地抬头,开口道:“殿下,往日都是我做前锋,今日哪有我凤凰缩在后头的道理?” 禾兹望着如水的夜色,眼眸中神色深藏,“对上破天,你的毛,还不够烧。” 他要一个十足信任的人,将摇光星送回,赤焰便是这人。 山坳中,初阳已来到那一行人面前,一行人将他团团围住,数十柄刀剑寒如秋霜,对着他剑指胸前。 “师妹,你那般离开九重天,心中不恼么?” 初阳不知何时早已经换了那一身戎装,换了一身白衫,看上去,与昔日风度翩翩的初阳师兄,一般无二。 花心蕊面上的神色由冷转疑,她微微勾唇,催动手中那枚神器。 一缕如墨的黑气钻出,势同龙蛇,向四周一圈圈席卷荡漾,好似一个眼底容不下沙子的侦察兵。 她始终未发一言,直到那黑气将方圆百里勘察完毕,方才卸了凝重之色。 禾兹修为不凡,早已尽收眼底。 今夜众军,甲衣上均涂抹了血魔花汁,为了使它不伤害仙体,他这段时日夜以继日地研究,他前些日子神色憔悴,便因是在全力研制这避魔之术。 此刻看来,效果不错。 花心蕊收回黑气,确认没有他人,下令收了刀剑。 她仍旧警惕不减,开口试探: “师兄做了天界的乾元大将,果然今非昔比,竟能知道师妹我的行踪。师兄方才那话, 不知是何意?” 倘若换一个问题,她早就将初阳灭杀,不可能有耐心等到现在。 她言语微寒,死死盯着初阳的眉眼,不漏过每一个细节。 “师妹。” 他顿了顿,眼中浮现起昔年在百花宫时的那丝清明,不过一瞬,又被一股仇恨替代。 “我已查清,确是天后伤我国人,师兄不过苦于难以报仇,特以乾元为掩饰,伺机手刃仇敌。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成之后,只怕没有落脚之地。师妹与我同仇敌忾,不若师兄将这机会让与师妹,只望师妹,也为为兄引荐,做个魔界枭雄才好。” 花心蕊看着初阳,“师兄这是要凭借几句话,令我信你?” 初阳早已知道,花心蕊疑心甚重,不付出代价,此事没有一丝可能。 他取出腰间佩剑,双手奉上。 交出武器,便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如此,她该信了。 “师兄何必如此?”花心蕊冲着一个魔兵招手,“带上来。” 初阳神色微愣,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黄色华服的人间帝王被五花大绑,被小魔推搡着走了过来。 那人衣领之上,绣着天月国皇室才有资格绣的黄色牡丹。 初阳心中微诧。 是我天月国族人! 第227章 取信 自摇光失踪,九重天似乎也不比往日的光华。摇光,是极为重要的一颗星。 青灵抬头看向站在眼前的男子。 他神色微憔悴,眉宇间缀着一丝担忧,满脸的颓靡之色,她以往并不曾在他身上见过。 近几日,她知他日日与初阳在寻找摇光。 不过一枚星星而已,竟然得他如此费神。 她走到桌前,泡了一杯仙草茶,“累了?” 禾兹神色微顿。 烛光微黄,殿中有淡淡的仙草清香。眼前女子一身淡绿色薄纱,盈满了一屋子的光华,此情此景,堪应了那句灯下玉人娇。 他小酌一口仙茶,满目柔情:“我还有些事情,抽个时间看你两眼,还得出去一趟。” 话虽然说了出来,步子迟迟没有迈开。 前几日,他查到了关于摇光星的秘辛。 那是他第一次,以天帝身份,进入只有天帝可入的乾坤境。 摇光并不是一颗普通的星星,它是铸造破天神器的唯一材料。 而破天,在上古,曾经引发了一场诸天的浩劫。 破天若成,诸天倾覆,连同他眼中最爱的这个女子,也将化为齑粉。 他艰难得站起身来,声音却温柔至极: “等我回来。” 他终于迈出一步,会同早已等在殿外的初阳。 一艘巨大的金舟急速奔驰在天穹,金舟上除了禾兹与初阳,还有数百名精锐天将。 初阳展开一小截奏报,心若悬针,紧紧捏着拳头。 “担心他?” 禾兹淡声问道,语气低沉。 初阳挺了挺身子,拱手无言。 数个时辰前,他接到消息,有摇光的踪迹。寻回摇光,本是他的职责。 但另一个消息,令他震惊:魔王季白,被邪魔所俘,命悬一线。 自他晓得花心蕊并非善类之后,每每为以往自己的行为忏悔自责。那些他曾经漠视和辜负的,他尽可能想弥补。 诸如对青师妹的错怪,对季师弟的疏远。 那些戕害他凡尘族人的,他定不会放过,与那花心蕊,如今只剩深仇大恨。 若不是因为她当初诓他天月国水灾的真相,在阴差阳错间,伤害了他心中至爱,他怎么会白白错过如此多的机会,令青灵与他之间,生出如此多的嫌隙。 “初阳。” 禾兹垂眸,看了眼在自己面前眉头深锁的男子,“长居山是通往西荒的最后一道关隘,胜败就看此了。” 初阳抬起头,跟随禾兹深邃的目光,也将眸色落在了身后九重天的凌霄殿上,只是神舟渐远,此处看去,凌霄殿不过一只雀鸟般大。 “天帝,末将必全力以赴。” 他垂下眼帘,紧了紧拳头。 夜风助力金舟,一夜顺风,舟行更快。 不消多时,金舟被一片云雾掩盖,静静伫立在长居山的上空,仿佛一头静默的巨兽,在暗夜中等待着敌人靠近。 初阳早已点兵完毕,一番排兵布阵,流云落叶,几乎都为天兵的幻影,可说草木皆兵。 禾兹眸子微沉,静伫于船头,望着山坳处一行人缓缓靠近。 “天帝,破天威力大,为保万无一失,末将愿将破天调虎离山。救精灵与夺摇光,便交与殿下如何?” 初阳跪在禾兹面前,他言语坚决,一心请命。 经过这几日与禾兹的探讨,他早已知晓,此战最大的敌人,并非邪魔,乃是破天神器。 破天关乎六界安危,又被花心蕊当做助纣为虐的利器。 这几日,他除了排兵布阵,便想了这样一个计策。 “花心蕊颇有城府,将军纵然有心,只怕难以如愿。”禾兹心中微动,他未看出,初阳还有这种身先士卒的精神,他一直怀疑,初阳费尽心机,为的不过是亲近他的天后。 这一声将军,颇带了一丝欣赏。 初阳如今说了这话,以一己之力对上破天,稍有不慎,便是灰飞烟灭,他显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末将自有良策,只是天帝无论如何,信我便是。” 初阳言语冷静,一切好似胸有成竹。 不远处,又夜宿的鸟雀惊起,一行人已经进了天军的包围圈,兵贵神速,禾兹得尽快下决定。 “好。” 禾兹皱了皱眉头,花心蕊如今魔气深缠,倘若初阳失败,便亲自带人接回摇光。 “赤焰,你留守此处,负责送摇光星回九重天。” 他心中微凉,预感今夜,必是一场生死之战。 赤焰猛地抬头,开口道:“殿下,往日都是我做前锋,今日哪有我凤凰缩在后头的道理?” 禾兹望着如水的夜色,眼眸中神色深藏,“对上破天,你的毛,还不够烧。” 他要一个十足信任的人,将摇光星送回,赤焰便是这人。 山坳中,初阳已来到那一行人面前,一行人将他团团围住,数十柄刀剑寒如秋霜,对着他剑指胸前。 “师妹,你那般离开九重天,心中不恼么?” 初阳不知何时早已经换了那一身戎装,换了一身白衫,看上去,与昔日风度翩翩的初阳师兄,一般无二。 花心蕊面上的神色由冷转疑,她微微勾唇,催动手中那枚神器。 一缕如墨的黑气钻出,势同龙蛇,向四周一圈圈席卷荡漾,好似一个眼底容不下沙子的侦察兵。 她始终未发一言,直到那黑气将方圆百里勘察完毕,方才卸了凝重之色。 禾兹修为不凡,早已尽收眼底。 今夜众军,甲衣上均涂抹了血魔花汁,为了使它不伤害仙体,他这段时日夜以继日地研究,他前些日子神色憔悴,便因是在全力研制这避魔之术。 此刻看来,效果不错。 花心蕊收回黑气,确认没有他人,下令收了刀剑。 她仍旧警惕不减,开口试探: “师兄做了天界的乾元大将,果然今非昔比,竟能知道师妹我的行踪。师兄方才那话, 不知是何意?” 倘若换一个问题,她早就将初阳灭杀,不可能有耐心等到现在。 她言语微寒,死死盯着初阳的眉眼,不漏过每一个细节。 “师妹。” 他顿了顿,眼中浮现起昔年在百花宫时的那丝清明,不过一瞬,又被一股仇恨替代。 “我已查清,确是天后伤我国人,师兄不过苦于难以报仇,特以乾元为掩饰,伺机手刃仇敌。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成之后,只怕没有落脚之地。师妹与我同仇敌忾,不若师兄将这机会让与师妹,只望师妹,也为为兄引荐,做个魔界枭雄才好。” 花心蕊看着初阳,“师兄这是要凭借几句话,令我信你?” 初阳早已知道,花心蕊疑心甚重,不付出代价,此事没有一丝可能。 他取出腰间佩剑,双手奉上。 交出武器,便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如此,她该信了。 “师兄何必如此?”花心蕊冲着一个魔兵招手,“带上来。” 初阳神色微愣,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黄色华服的人间帝王被五花大绑,被小魔推搡着走了过来。 那人衣领之上,绣着天月国皇室才有资格绣的黄色牡丹。 初阳心中微诧。 是我天月国族人! 第228章 失落 他面上神色不改,内心早已拧在一起。花心蕊,是要以天月国为人质。 这,确实是他的软肋。 花心蕊:“你我有同门之谊,不宜打打杀杀。便以这天月国王,为你我交易的担保,如何?” 那天月国王此时早已经吓破了胆,他不认识这邪魔,也不认识初阳,只知道他们对他,不怀好意。且把他当做了一个做担保的商品,他垂下头,只怕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比他还倒霉的皇帝,他不过在御花园打了个盹,睁眼后便来到了这荒山野岭,任妖魔羞辱,着实悲凉。 “师妹,师兄之心,天地可鉴。既然是诚信结盟,自然丝毫不用担心小国的安危。” 初阳背后的手指快拧出了水,神色确是一如既往地宁静。 事关六界安危,他万不可乱了心。 只要花心蕊信任他,六界便已经免了一半的危机。 花心蕊嘴角微勾,开口道:“既如此,师兄,要如何结盟?” 初阳袖中的手指微松,露出微急的神情: “我已将天后引至后方的山丘,她既无守卫,又无防备,大好的时机,稍纵即逝。” 花心蕊心中一动,眉梢微扬。 将摇光与精灵送至西荒,她将完成邪主的任务,此后这方天地,她将成为六界一主。只是,长久的隐忍,早已令她几近窒息。 那颗仇恨的种子在她心中早已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她无比期待,让青灵死。 想一想禾兹为爱人痛彻心扉的模样,她便拥有无穷的快乐。 自古她都得不到的人,便不配活得比她好。 花心蕊看了一眼角落处的天月国皇帝,她素来知晓,天月国是初阳的逆鳞,掐住这老皇帝的命脉,初阳只能对她言听计从,也不怕初阳背叛。 原本逮这老皇帝,就是为了策反初阳,助她决战时一举攻破天界。 如今,初阳送上门来,她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微微勾唇:“师兄放心,此事,功劳记在你的头上。” “多谢师妹!”初阳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我就知道,师妹待我,非一般亲厚。” 花心蕊怡然,对红落略微交代几句,便紧随初阳朝着远处一个山丘飞去。 诸般景象,金舟上的禾兹,尽收眼底。 待二人的影子消失在这方天际,禾兹领了诸神将,包围了下方的林子。 几十个邪魔被金甲天将围困,如临大敌。 “交出精灵与摇光!” 禾兹冲着一身红衣的红落,冷冷呵斥,手底的金光闪烁,气势滔天。 红落眼中微闪,“坏了,公主中计了。” 她眼中一寒,冲一个大力邪魔道:“杀了他!” 禾兹横眉冷竖,一道精光向着邪魔打去。 众将士也与各魔战在一起,也不知这些邪魔是个什么成魔,长得牛头人身,一边打斗,一边跳跃咆哮,聒噪无比。 他们虽然术法不强,但是身子好似金刚不坏,是以一时间,众将士竟然还拿不下。 更为奇怪的是,一向仙力平平的红落,竟然轻松地化去了禾兹打出的金光。 禾兹面色如墨,这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破天……在红落手中。 他方才不过用了五分的神力,不知用上十分,可能胜利? 他没有时间多想,第二次攻击蓄势待发。 即使在无数的战场上,他也从未动用过十分神力。 他闭上眼,微微顿了顿,金光从他胸中咆哮而出,宛如蛟龙,冲着红落撕咬。 这一次,红落果然举起了破天,她心中暗惊,花心蕊为守护摇光,将破天暗地里留给她,她起初,还觉得花心蕊多心了。 此刻,只是暗自佩服花心蕊,考虑周到。 “碰!” 金龙与黑龙交织,撕咬战斗,金龙虽能一战,但维持地十分勉强。禾兹面色通红,渐渐不支持。 红落眉眼微弯,破天在手,她不费吹灰之力。只是她功力太弱,倘若她功力与禾兹相当,灭禾兹,不过弹指挥间。 “噗!” 禾兹口中一甜,黑龙吞噬了金龙,邪魅之气弥漫半空。 破天邪魅诡谲,丝毫无伤。 “殿下!” 赤焰飞奔下来,一把将他扶住,着急之时,往日的旧称脱口而出。 “你……不听话。” 禾兹眼中似有莹莹火光。 “果然好主仆。” 红落眸光微动,眼中寒芒毕现,破天露出了杀机。 禾兹后背的手微紧,这是诸天最后的机会。 “成王败寇,你赢了。”他一句话中有丧气和服输,对上破天,即使他来了,也不够看。他不敢想,祭了精灵生魂,再加上用摇光铸体的破天,将会是多么一柄饮血屠戮、撼动八荒的魔器。 红落神色飞扬,高高在上的天帝,也不过如此。 仿佛八荒,尽在她掌控之中。 本已起了杀心的她,忽而觉得就这么灭了禾兹,着实不过瘾。 破天的神光渐渐暗淡,禾兹手中潜藏的一枚银针,也到了火候。 他蓦地起身,冲着红落的脖颈飞射。 “叮!” 一柄寒光闪闪的剑,又恰到好处地将这飞针弹开。红落还没从劫后余生的震荡中回过神来,一个人影落在了二人之间。 “魔王,你!” 禾兹抬起头,面前这男子,正是季白。 他的手里,拈着那枚银针,愣愣地看着红落。 红落脸色微愣。 那日小林子围了季白的魔军,花心蕊本要借破天杀了季白。 是她心中不忍,不顾一切阻止了花心蕊,因为这个行为,花心蕊已然对她不满。也许是顾及多年的姐妹情分,花心蕊居然真的就放过了季白。 季白本已被花心蕊禁锢,该魔力全无才对。 红落不知他如何挣脱了束缚,逃脱了邪魔兵的看守,且来到此处,救了禾兹。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破天,因季白挡在禾兹面前,她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再添杀机。 自打从凡间回来后,季白对她而言,更多的感觉,是凡间的那个时时护她的哥哥。 如今历劫归来,他与她没有了血缘关系,心底潜藏的那丝渴望,好似也有曙光。 她望着身姿挺拔的男子,眼中秋波微漾。 他出手救了自己,可是也与她一般,存了别的情愫? 季白眸光略过红落沉思的眼,云淡风轻地言语: “姑娘救命之恩,本王还了。” 红落被声音唤醒,心中笼上一丝失落之意。 他此举,只为报恩? 季白此时,转身扶起禾兹,“你是天帝,纵然是魔,也要怜香惜玉,莫要对女子打打杀杀。” 禾兹气得一口气上不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季白唱的是哪一出? 他秘密传音,说出破天的紧要关系。 季白拍了拍禾兹的肩膀,似乎有暗示。 一侧的邪魔与诸天将,也停了下来,不是因为和解,是因为诸天将,实在没有力气。邪魔死而复生,生死循环,总也杀不完。 他们向着禾兹靠了过来,嘴里上气不接下气。 “听我说……”季白低语。 禾兹眼前一亮,给了收兵的手势。 众将齐声:“是!” 禾兹感应到,破天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季白的手中,而此时那红落手中的破天,乃是个十足的假货。 季白带着一行人,正要离去,一声娇叫响起:“慢着!” 禾兹拧眉,红落抱着破天,拦在众人面前。 “你可以走,他……必须留下。” 她对着季白言语,指着禾兹,言语坚定。 她愿意为了心中的私心,放了季白,可是禾兹,她不能放。 “贱人!说得什么混话?一个人……也别想走。” 一道红色的光芒出现,花心蕊面色冰冷地落到众人面前,红落手中的破天,也被她一指勾了过去。 “姐姐!” 红落低语,神色紧张。 第228章 失落 他面上神色不改,内心早已拧在一起。花心蕊,是要以天月国为人质。 这,确实是他的软肋。 花心蕊:“你我有同门之谊,不宜打打杀杀。便以这天月国王,为你我交易的担保,如何?” 那天月国王此时早已经吓破了胆,他不认识这邪魔,也不认识初阳,只知道他们对他,不怀好意。且把他当做了一个做担保的商品,他垂下头,只怕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比他还倒霉的皇帝,他不过在御花园打了个盹,睁眼后便来到了这荒山野岭,任妖魔羞辱,着实悲凉。 “师妹,师兄之心,天地可鉴。既然是诚信结盟,自然丝毫不用担心小国的安危。” 初阳背后的手指快拧出了水,神色确是一如既往地宁静。 事关六界安危,他万不可乱了心。 只要花心蕊信任他,六界便已经免了一半的危机。 花心蕊嘴角微勾,开口道:“既如此,师兄,要如何结盟?” 初阳袖中的手指微松,露出微急的神情: “我已将天后引至后方的山丘,她既无守卫,又无防备,大好的时机,稍纵即逝。” 花心蕊心中一动,眉梢微扬。 将摇光与精灵送至西荒,她将完成邪主的任务,此后这方天地,她将成为六界一主。只是,长久的隐忍,早已令她几近窒息。 那颗仇恨的种子在她心中早已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她无比期待,让青灵死。 想一想禾兹为爱人痛彻心扉的模样,她便拥有无穷的快乐。 自古她都得不到的人,便不配活得比她好。 花心蕊看了一眼角落处的天月国皇帝,她素来知晓,天月国是初阳的逆鳞,掐住这老皇帝的命脉,初阳只能对她言听计从,也不怕初阳背叛。 原本逮这老皇帝,就是为了策反初阳,助她决战时一举攻破天界。 如今,初阳送上门来,她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微微勾唇:“师兄放心,此事,功劳记在你的头上。” “多谢师妹!”初阳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我就知道,师妹待我,非一般亲厚。” 花心蕊怡然,对红落略微交代几句,便紧随初阳朝着远处一个山丘飞去。 诸般景象,金舟上的禾兹,尽收眼底。 待二人的影子消失在这方天际,禾兹领了诸神将,包围了下方的林子。 几十个邪魔被金甲天将围困,如临大敌。 “交出精灵与摇光!” 禾兹冲着一身红衣的红落,冷冷呵斥,手底的金光闪烁,气势滔天。 红落眼中微闪,“坏了,公主中计了。” 她眼中一寒,冲一个大力邪魔道:“杀了他!” 禾兹横眉冷竖,一道精光向着邪魔打去。 众将士也与各魔战在一起,也不知这些邪魔是个什么成魔,长得牛头人身,一边打斗,一边跳跃咆哮,聒噪无比。 他们虽然术法不强,但是身子好似金刚不坏,是以一时间,众将士竟然还拿不下。 更为奇怪的是,一向仙力平平的红落,竟然轻松地化去了禾兹打出的金光。 禾兹面色如墨,这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破天……在红落手中。 他方才不过用了五分的神力,不知用上十分,可能胜利? 他没有时间多想,第二次攻击蓄势待发。 即使在无数的战场上,他也从未动用过十分神力。 他闭上眼,微微顿了顿,金光从他胸中咆哮而出,宛如蛟龙,冲着红落撕咬。 这一次,红落果然举起了破天,她心中暗惊,花心蕊为守护摇光,将破天暗地里留给她,她起初,还觉得花心蕊多心了。 此刻,只是暗自佩服花心蕊,考虑周到。 “碰!” 金龙与黑龙交织,撕咬战斗,金龙虽能一战,但维持地十分勉强。禾兹面色通红,渐渐不支持。 红落眉眼微弯,破天在手,她不费吹灰之力。只是她功力太弱,倘若她功力与禾兹相当,灭禾兹,不过弹指挥间。 “噗!” 禾兹口中一甜,黑龙吞噬了金龙,邪魅之气弥漫半空。 破天邪魅诡谲,丝毫无伤。 “殿下!” 赤焰飞奔下来,一把将他扶住,着急之时,往日的旧称脱口而出。 “你……不听话。” 禾兹眼中似有莹莹火光。 “果然好主仆。” 红落眸光微动,眼中寒芒毕现,破天露出了杀机。 禾兹后背的手微紧,这是诸天最后的机会。 “成王败寇,你赢了。”他一句话中有丧气和服输,对上破天,即使他来了,也不够看。他不敢想,祭了精灵生魂,再加上用摇光铸体的破天,将会是多么一柄饮血屠戮、撼动八荒的魔器。 红落神色飞扬,高高在上的天帝,也不过如此。 仿佛八荒,尽在她掌控之中。 本已起了杀心的她,忽而觉得就这么灭了禾兹,着实不过瘾。 破天的神光渐渐暗淡,禾兹手中潜藏的一枚银针,也到了火候。 他蓦地起身,冲着红落的脖颈飞射。 “叮!” 一柄寒光闪闪的剑,又恰到好处地将这飞针弹开。红落还没从劫后余生的震荡中回过神来,一个人影落在了二人之间。 “魔王,你!” 禾兹抬起头,面前这男子,正是季白。 他的手里,拈着那枚银针,愣愣地看着红落。 红落脸色微愣。 那日小林子围了季白的魔军,花心蕊本要借破天杀了季白。 是她心中不忍,不顾一切阻止了花心蕊,因为这个行为,花心蕊已然对她不满。也许是顾及多年的姐妹情分,花心蕊居然真的就放过了季白。 季白本已被花心蕊禁锢,该魔力全无才对。 红落不知他如何挣脱了束缚,逃脱了邪魔兵的看守,且来到此处,救了禾兹。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破天,因季白挡在禾兹面前,她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再添杀机。 自打从凡间回来后,季白对她而言,更多的感觉,是凡间的那个时时护她的哥哥。 如今历劫归来,他与她没有了血缘关系,心底潜藏的那丝渴望,好似也有曙光。 她望着身姿挺拔的男子,眼中秋波微漾。 他出手救了自己,可是也与她一般,存了别的情愫? 季白眸光略过红落沉思的眼,云淡风轻地言语: “姑娘救命之恩,本王还了。” 红落被声音唤醒,心中笼上一丝失落之意。 他此举,只为报恩? 季白此时,转身扶起禾兹,“你是天帝,纵然是魔,也要怜香惜玉,莫要对女子打打杀杀。” 禾兹气得一口气上不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季白唱的是哪一出? 他秘密传音,说出破天的紧要关系。 季白拍了拍禾兹的肩膀,似乎有暗示。 一侧的邪魔与诸天将,也停了下来,不是因为和解,是因为诸天将,实在没有力气。邪魔死而复生,生死循环,总也杀不完。 他们向着禾兹靠了过来,嘴里上气不接下气。 “听我说……”季白低语。 禾兹眼前一亮,给了收兵的手势。 众将齐声:“是!” 禾兹感应到,破天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季白的手中,而此时那红落手中的破天,乃是个十足的假货。 季白带着一行人,正要离去,一声娇叫响起:“慢着!” 禾兹拧眉,红落抱着破天,拦在众人面前。 “你可以走,他……必须留下。” 她对着季白言语,指着禾兹,言语坚定。 她愿意为了心中的私心,放了季白,可是禾兹,她不能放。 “贱人!说得什么混话?一个人……也别想走。” 一道红色的光芒出现,花心蕊面色冰冷地落到众人面前,红落手中的破天,也被她一指勾了过去。 “姐姐!” 红落低语,神色紧张。 第229章 灵石太少 季白与禾兹面色一沉,花心蕊此时这番,众人岂能有生机? 且初阳未返,不知遇上了什么变故。 花心蕊眼中寒芒毕现,玉掌魔气流转,“红落,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将第一剑,对准了季白。 火光飞石之间,禾兹率先迎了上去,然而暗夜中有一人,比他还快,直到一头如同妖龙的猛兽,洞穿了初阳的胸膛。 “将军!” “初阳师兄!” 禾兹与季白同时惊呼,他们没有想到,是初阳替他们挡下了这必死的一击。 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溢出,初阳生机弱到极致。 花心蕊勾唇阴笑,方才没过多久,她便发觉初阳可能狂骗了她。 她不知初阳如今功力深浅,没有破天在手,她实在不敢贸然出手。 她扯了个谎半路折回,不想阴差阳错,他还是死在了她的手中。 不急,眼前这三个与她作对的男人,今晚,一个也别想逃。杀了禾兹,令青灵痛苦一辈子,也很不错。 她有的是时间,一个一个,取他们的性命。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三人,并不急着下手。 禾兹握着初阳逐渐冰冷的手,一头嗜血的猛兽,在他心尖咆哮。 “将军,有何心愿未了?” 他缓缓说出这一句,以往的介怀早已消失无踪。他只想弥补他。 初阳眼中微弯,迷蒙中好似看到了那个花族山丘上的小女孩,笑盈盈地看着他。那笑容如同春风,可以化开尘世的烦恼。 他用尽力气点了点禾兹的手心,用低沉的声音说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 “抱歉……守护,好她。” 嘴角微弯的笑意中,他的手从禾兹的怀里滑落。 禾兹心口微凉,他只愿胸口那口醋坛子,能化做一枚能令神仙起死回生的九转金丹。 他晓得初阳说得她,指的是谁。 这份深沉的感情,任何人看了,都会为之动容。 只可惜,阴差阳错,是对这份情最狠的毒药。 禾兹悲愤交加之时,忽然之间,一道冰冷的剑影又袭了过来,剑尖直指季白,剑气凌厉。 站在花心蕊后的红落一个箭步夺出,义无反顾地挡在季白的身前,惊呼:“不要!” 剑势虽收了一收,但已经晚了。 锋利的剑尖刺破红落的胸前,花心蕊拿剑的手颤抖起来。 “糊涂!” 花心蕊一把抱住红落,收了攻势。 禾兹急速拉了微愣的季白,火速外逃。 身后,嘴角微勾的花心蕊望着渐远的禾兹,催动了手中的破天。 一道黑芒遁去,直击禾兹的后背。 破天在此,不必白白送命,禾兹忍痛带了赤焰等,火速撤退… 天宫之上,青灵站在甘棠树下,秀眉微蹙。 禾兹出去不久,那莓儿便又以孝敬母亲为由,住上了瑶池。 青灵原本以为这莓儿大概是个乖顺的,谁知她今日便使着瑶池的丫头来找她,明里暗里说给她分拨的每月二十枚灵石太少了,还比不上辰戈的月例,她可是天帝的妹妹,王母的义女。 青灵看着手中的天规不语,拨给她例钱,已经是格外开恩,她不知感恩,竟还嫌少。日常用度均是天宫供应,又不劳烦她买什么,也能省出这些事来。 此事若不依她,倒说自己这做嫂嫂的刻薄小气。 此事若依了她,自己堂堂天后,岂不是被她牵着鼻子走? 今日是二十枚灵石,保不齐明日又是什么。 微顿了顿,她便想明白了,盖了个玺印,依莓儿所言,让辰戈给她加上七十枚灵石。 解决了此事,她的目光落到了园中的那个青玉石桌上。 上面放着一篮子祝余草,看着葳蕤生光。 这是宗浆南不久前带过来的,他说这草神仙吃了能精进修为,然后便说花族昔非今比,日渐式微,倘若继续凋败下去,只怕扫了她这天妃的脸面。 他建议,不若封妹妹宗云娇为百花神女,上天宫掌控百花之事,如此一来花族定然能日渐昌盛,也能作为她这天后的臂膀,为她驱使。 青灵听得眉头渐蹙,不做任何回复,便以身子不适为由,送走了宗浆南。 她走到甘棠树下,望着灼灼的繁花,心中惆怅。 就算她过了一世,宗浆南依然秉性不改,穷极自私,生性刻薄。 阿娘这一生,终是错付了。 今日不知为何,她心中发慌,心烦意乱。 “娘娘,天帝回来了。” 守门的仙娥面色凝重,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令她心上一沉。 一道道红黄的光芒直奔九霄云殿,青灵顾不得多问,急急赶去。 凌霄殿门,一点点鲜红的血迹绽在地上。 见到青灵过来,赤焰满头大汗的抬起头:“娘娘,殿下他……” 她来不及听完,扒开人群,看到了床榻上脸色惨白的禾兹。 她急忙向禾兹的体内注入灵力,奈何毫无效果。 “师妹,禾兹被破天所伤,寻常的法子,我们早已经试过,无用。” 季白脸色也有些惨白,他也被破天所震,不过因破天主要攻击的是禾兹,他并未受到大伤。 “破天?” 青灵若有所思。 她向来知晓这魔器神力非凡,据说破天与上古时期的一场大战有关。 她抬起头,望了望头顶的那方苍穹,对赤焰语到:“守护好他。” “娘娘,你要去何处?” 赤焰问道。 青灵抬眸:“事已至此,去三清天看看,或许有救。” 禾兹被破天所伤,九重天无能为力,三清天为天界最强,她要去找那个神通广大的师父。 赤焰点头,众神让出一条路来。 夜色清幽,不同于九重天的焦急氛围,三清天格外宁静。 两处洞门紧闭,不知闭关的是何人。 青灵秀眉微蹙,抬起的手还没有扣下,从一株树下便转出来一人,步履稳健地走了过来。 “师妹,你回来了?” 青灵转首,龙泽嘴角微笑,靠在一棵树上,笑盈盈地看着她。 青灵态度急切,焦急问道:“师父与灵风师兄,可是闭关了?” “师妹猜的正着,他们闭关许久。若有何要事,不如说与师兄听听,或许,师兄能有法子?” 第229章 灵石太少 季白与禾兹面色一沉,花心蕊此时这番,众人岂能有生机? 且初阳未返,不知遇上了什么变故。 花心蕊眼中寒芒毕现,玉掌魔气流转,“红落,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将第一剑,对准了季白。 火光飞石之间,禾兹率先迎了上去,然而暗夜中有一人,比他还快,直到一头如同妖龙的猛兽,洞穿了初阳的胸膛。 “将军!” “初阳师兄!” 禾兹与季白同时惊呼,他们没有想到,是初阳替他们挡下了这必死的一击。 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溢出,初阳生机弱到极致。 花心蕊勾唇阴笑,方才没过多久,她便发觉初阳可能狂骗了她。 她不知初阳如今功力深浅,没有破天在手,她实在不敢贸然出手。 她扯了个谎半路折回,不想阴差阳错,他还是死在了她的手中。 不急,眼前这三个与她作对的男人,今晚,一个也别想逃。杀了禾兹,令青灵痛苦一辈子,也很不错。 她有的是时间,一个一个,取他们的性命。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三人,并不急着下手。 禾兹握着初阳逐渐冰冷的手,一头嗜血的猛兽,在他心尖咆哮。 “将军,有何心愿未了?” 他缓缓说出这一句,以往的介怀早已消失无踪。他只想弥补他。 初阳眼中微弯,迷蒙中好似看到了那个花族山丘上的小女孩,笑盈盈地看着他。那笑容如同春风,可以化开尘世的烦恼。 他用尽力气点了点禾兹的手心,用低沉的声音说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 “抱歉……守护,好她。” 嘴角微弯的笑意中,他的手从禾兹的怀里滑落。 禾兹心口微凉,他只愿胸口那口醋坛子,能化做一枚能令神仙起死回生的九转金丹。 他晓得初阳说得她,指的是谁。 这份深沉的感情,任何人看了,都会为之动容。 只可惜,阴差阳错,是对这份情最狠的毒药。 禾兹悲愤交加之时,忽然之间,一道冰冷的剑影又袭了过来,剑尖直指季白,剑气凌厉。 站在花心蕊后的红落一个箭步夺出,义无反顾地挡在季白的身前,惊呼:“不要!” 剑势虽收了一收,但已经晚了。 锋利的剑尖刺破红落的胸前,花心蕊拿剑的手颤抖起来。 “糊涂!” 花心蕊一把抱住红落,收了攻势。 禾兹急速拉了微愣的季白,火速外逃。 身后,嘴角微勾的花心蕊望着渐远的禾兹,催动了手中的破天。 一道黑芒遁去,直击禾兹的后背。 破天在此,不必白白送命,禾兹忍痛带了赤焰等,火速撤退… 天宫之上,青灵站在甘棠树下,秀眉微蹙。 禾兹出去不久,那莓儿便又以孝敬母亲为由,住上了瑶池。 青灵原本以为这莓儿大概是个乖顺的,谁知她今日便使着瑶池的丫头来找她,明里暗里说给她分拨的每月二十枚灵石太少了,还比不上辰戈的月例,她可是天帝的妹妹,王母的义女。 青灵看着手中的天规不语,拨给她例钱,已经是格外开恩,她不知感恩,竟还嫌少。日常用度均是天宫供应,又不劳烦她买什么,也能省出这些事来。 此事若不依她,倒说自己这做嫂嫂的刻薄小气。 此事若依了她,自己堂堂天后,岂不是被她牵着鼻子走? 今日是二十枚灵石,保不齐明日又是什么。 微顿了顿,她便想明白了,盖了个玺印,依莓儿所言,让辰戈给她加上七十枚灵石。 解决了此事,她的目光落到了园中的那个青玉石桌上。 上面放着一篮子祝余草,看着葳蕤生光。 这是宗浆南不久前带过来的,他说这草神仙吃了能精进修为,然后便说花族昔非今比,日渐式微,倘若继续凋败下去,只怕扫了她这天妃的脸面。 他建议,不若封妹妹宗云娇为百花神女,上天宫掌控百花之事,如此一来花族定然能日渐昌盛,也能作为她这天后的臂膀,为她驱使。 青灵听得眉头渐蹙,不做任何回复,便以身子不适为由,送走了宗浆南。 她走到甘棠树下,望着灼灼的繁花,心中惆怅。 就算她过了一世,宗浆南依然秉性不改,穷极自私,生性刻薄。 阿娘这一生,终是错付了。 今日不知为何,她心中发慌,心烦意乱。 “娘娘,天帝回来了。” 守门的仙娥面色凝重,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令她心上一沉。 一道道红黄的光芒直奔九霄云殿,青灵顾不得多问,急急赶去。 凌霄殿门,一点点鲜红的血迹绽在地上。 见到青灵过来,赤焰满头大汗的抬起头:“娘娘,殿下他……” 她来不及听完,扒开人群,看到了床榻上脸色惨白的禾兹。 她急忙向禾兹的体内注入灵力,奈何毫无效果。 “师妹,禾兹被破天所伤,寻常的法子,我们早已经试过,无用。” 季白脸色也有些惨白,他也被破天所震,不过因破天主要攻击的是禾兹,他并未受到大伤。 “破天?” 青灵若有所思。 她向来知晓这魔器神力非凡,据说破天与上古时期的一场大战有关。 她抬起头,望了望头顶的那方苍穹,对赤焰语到:“守护好他。” “娘娘,你要去何处?” 赤焰问道。 青灵抬眸:“事已至此,去三清天看看,或许有救。” 禾兹被破天所伤,九重天无能为力,三清天为天界最强,她要去找那个神通广大的师父。 赤焰点头,众神让出一条路来。 夜色清幽,不同于九重天的焦急氛围,三清天格外宁静。 两处洞门紧闭,不知闭关的是何人。 青灵秀眉微蹙,抬起的手还没有扣下,从一株树下便转出来一人,步履稳健地走了过来。 “师妹,你回来了?” 青灵转首,龙泽嘴角微笑,靠在一棵树上,笑盈盈地看着她。 青灵态度急切,焦急问道:“师父与灵风师兄,可是闭关了?” “师妹猜的正着,他们闭关许久。若有何要事,不如说与师兄听听,或许,师兄能有法子?” 第230章 八荒阵 青灵微顿,龙泽也算是个老神仙,当即就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龙泽眼中微微泛着光:“破天虽厉害,却也并非没有办法破解。四海八荒有一个八荒阵,阵中有石髓,若取了这石髓,将它放在禾兹身侧,便能滋养神魂,重回生机。而且,可以破了破天的法力。” 青灵眉头一挑: “不知这八荒阵,是何用处?” 龙泽笑道:“昔年天破了,有远古巨兽进入生乱,这原是为了猎杀巨兽的。如今巨兽早已灭绝,师妹取了石髓,救活禾兹,再放回便是。就算不放回,也是无害的。” 青灵听见有法子,心中欢喜。 “只是……” 龙泽话语一顿,接着说道:“这八荒阵在六界各有一个,要寻找,颇费些周折。” 青灵苦笑,她怎么会怕这些。 别了龙泽,青灵将消息带到了九重天。 众人有了目标,分了任务。 赤焰去天界,季白去妖魔界,辰戈去凡界,青灵去幽冥界。尚有精灵一界,也被季白揽下。 青灵告别了众人,去凌霄殿看了昏迷的禾兹一眼,转身朝着幽冥界走去。 期间,她已经得知初阳为了救禾兹,葬身于花心蕊剑下的消息。 她行走在云端,看向脚下的天月国,凡间人烟鼎盛,今日盛世,全赖初阳的守护。 她心中五味杂陈,倘若禾兹得救,诸天能免于浩劫,她愿意为了初阳,继续庇护天月国。 想到此处,她脸上方才浮现一丝平静。 八荒阵法隐匿于幽冥界最不为人知的地方,要寻到石髓,必须要见见幽冥王,出门之前,她早已经给沉鱼君去了信,所以她第一个目的地,自然是沉鱼君的府邸。 离开了天穹,脚下是黑云翻滚。 幽冥界戒备森严,与往日不同。 青灵方落了下来,远远便看见了一头绿毛狮子,端端坐于幽冥大门前。 “嘤嘤嘤” 它见到青灵,便从拿刀的冥兵下钻过,围着青灵摇头摆尾。 冥兵知道是沉鱼君的客人,便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青灵先是摸了摸绿豆的头,让绿豆尽兴,方才跟在绿豆屁股后面,走向那一座熟悉的府邸。 青灵看向这俨然紧闭的大门,正思量如何唤沉鱼君,绿豆早已经爪子扑上去,“嘤嘤嘤”地叫着。 “来了?” 沉鱼君打开门,略打量了青灵一眼,眼底有一丝温柔,身子让出一条路来。 “八荒阵在九幽深处,进九幽需要兄长的手令。”沉鱼君一面往里走,一面继续说道:“我已经给兄长去了信,可是他人在北漠,就算即刻返回,也需要一段日子才回来。” 青灵眉头紧蹙,此事不宜拖延。 她的声音微急:“可是禾兹他……” “小丫鬟,就算兄长在此地,你也不是立马就能下九幽的。”沉鱼君双手后背,眸子望着不远处的山峦,眼神深邃不明,“还需要一柄降魔杵,驱散九幽的阴气,你方可全身而退。” “降魔杵,何处可得?” 沉鱼君指了指一侧冒着炊烟的小屋,笑了笑,悠悠道:“正坐着,算算日子,与兄长回来的时间,正好。” 青灵微微笑了。 在沉鱼君这里,她似乎永远可以做个孩子,他总是云淡风轻地将一切都安排好。 “尚差一味帝屋果,你这些日子,也闲不了。” 沉鱼君抛出一幅画,白皙的手指指着画上一株树上挂满的红色果子。 青灵默默将帝屋果的样子记在心里。 这些日子,青灵除了去幽冥神山寻找帝屋果,便是在小屋帮着沉鱼君锻造降魔杵,日子不觉过去了七天,季白、辰戈与赤焰陆续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得了石髓,就等着幽冥界这一颗。 眼看降魔杵也将大功告成,幽冥界也终于传出了幽冥王归来的消息。 幽冥王虽然很爽快地将手令给了青灵,却也提出了一个奇怪的条件,便是允他一个要求,这个要求虽然放在未来,也不知具体是个什么要求,但青灵顾不得这许多,便先应下了。 她拜谢了沉鱼君,迫不及待地赶路,来到了沉渊,抱着降魔杵一跃而下。 中途有无数的魑魅妖魔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都被降魔杵的红光震退。 虽然如此,往来的罡风还是割破了她的衣袂,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口子。 落了地,一个发着白光地方吸引了她的注意。 三个古朴的字刻在地上,通过五分相似的字形判断,青灵猜测应是“八荒阵”这三个字。 阵中一枚玉白色的石头悬浮在阵中,隐隐发着白光。 青灵的目光落到幽冥王的手令上,使出幽冥王交代的口诀,手令便有了灵性,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阵法。 取石髓,如探囊取物。 青灵眉头微紧,这一切,进行地实在太顺当了些。 “轰!” 忽然间,地面一阵轰隆,似又天崩地裂之势,青灵险些坠入一个裂开的地缝,惊骇间,地面又恢复如初。 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青灵揉了揉眉心,定了定神,出了沉渊。 飞身上崖,一袭白袍的沉鱼君正端端立于崖边,他的目光落在青灵紧握石髓的手上。 “沉鱼君,你何时来了?”青灵走了过去,笑了笑。 他掐了掐指,眉头不展。 青灵从未见过他这般神色,见沉鱼君沉默不答,她也不再追问。 因禾兹伤势挂心,她只得按下心事,匆匆别了沉鱼君,回了天宫。 赤焰早已经等在南天门外,青灵那枚石髓给了赤焰,一篮子六界石髓终于汇聚在一起。 云楼宫诸位天师用石髓摆成了阵法,将禾兹放置其中,禾兹惨白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众人方才呼出一口气来。 “娘娘,如此七日后,天帝便可以醒来。” 众天师回禀后,众人各自散去,只有季白仍旧不放心禾兹伤势,抱着一只松鼠留了下来,住在昔日的战神殿。 这七日,青灵度日如年。 她望着天际的晓色,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她总觉得较往日,一日比一日暗淡。 宫娥都说,天帝身子不适,这乾坤也失了颜色。 七日之期到时,凌霄殿一声龙吟响彻诸天,众仙欢喜,那是天帝醒了。 青灵眼中噙满泪水,喜极而泣。 禾兹将她拥在怀里,嗔道:“也不知道给我剃剃胡子,夫人越发惫懒了……” 青灵垂下眼眸,蜷缩在他怀里。 殿外有熙熙攘攘的人声响起,青灵立马站了起来,这是来贺喜的诸神。 刹时天空飞沙走石,满天的云霞全无,世界好似坠入了九幽。 青灵蹙眉之时,禾兹早与她并肩站立,神色凝重地望着漆黑的苍穹。 诸天的神仙刚到凌霄殿外,也被这诡异的氛围所吸引,纷纷抬头望着天际。 “自天地分清浊以来,九天从未出现如此景象啊……” “你们看,那是什么?” 原本漆黑如墨的天穹,被一道白光撕开了一道口子,有巨如山岳的猛兽从缝隙中降落。 “这……这莫非是传说中的,上古邪兽?这是……天破了?” 转眼间,一头长角似牛的邪兽落在了九重天,一脚踏碎了一座琼楼,它张开血盆大口,在那里咆哮。 青灵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时,身边的禾兹早已经冲了出去,赤乌剑出鞘,向着邪兽击去。青灵跟上去,与禾兹并肩而战。 不过刹那光景,二人便被三头邪兽围困。 其余各处,众仙也与各邪兽对上,天兵赶了过来,战声滔天。 一切来得过于突然,源源不断的邪兽还在不断坠落。 费了许多力气,青灵与禾兹方才杀了这三头邪兽,不过很快又被十数头邪兽围困。 青灵咬了咬牙,气喘不已。 “这邪物太多,如此下去,会耗死咱们。” 她秀眉紧蹙,拿剑的手已经泛酸。 禾兹紧紧贴着青灵后辈,目光如炬,“定是他们铸成了破天,放出这些东西。他们……要倾覆六界。” 第230章 八荒阵 青灵微顿,龙泽也算是个老神仙,当即就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龙泽眼中微微泛着光:“破天虽厉害,却也并非没有办法破解。四海八荒有一个八荒阵,阵中有石髓,若取了这石髓,将它放在禾兹身侧,便能滋养神魂,重回生机。而且,可以破了破天的法力。” 青灵眉头一挑: “不知这八荒阵,是何用处?” 龙泽笑道:“昔年天破了,有远古巨兽进入生乱,这原是为了猎杀巨兽的。如今巨兽早已灭绝,师妹取了石髓,救活禾兹,再放回便是。就算不放回,也是无害的。” 青灵听见有法子,心中欢喜。 “只是……” 龙泽话语一顿,接着说道:“这八荒阵在六界各有一个,要寻找,颇费些周折。” 青灵苦笑,她怎么会怕这些。 别了龙泽,青灵将消息带到了九重天。 众人有了目标,分了任务。 赤焰去天界,季白去妖魔界,辰戈去凡界,青灵去幽冥界。尚有精灵一界,也被季白揽下。 青灵告别了众人,去凌霄殿看了昏迷的禾兹一眼,转身朝着幽冥界走去。 期间,她已经得知初阳为了救禾兹,葬身于花心蕊剑下的消息。 她行走在云端,看向脚下的天月国,凡间人烟鼎盛,今日盛世,全赖初阳的守护。 她心中五味杂陈,倘若禾兹得救,诸天能免于浩劫,她愿意为了初阳,继续庇护天月国。 想到此处,她脸上方才浮现一丝平静。 八荒阵法隐匿于幽冥界最不为人知的地方,要寻到石髓,必须要见见幽冥王,出门之前,她早已经给沉鱼君去了信,所以她第一个目的地,自然是沉鱼君的府邸。 离开了天穹,脚下是黑云翻滚。 幽冥界戒备森严,与往日不同。 青灵方落了下来,远远便看见了一头绿毛狮子,端端坐于幽冥大门前。 “嘤嘤嘤” 它见到青灵,便从拿刀的冥兵下钻过,围着青灵摇头摆尾。 冥兵知道是沉鱼君的客人,便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青灵先是摸了摸绿豆的头,让绿豆尽兴,方才跟在绿豆屁股后面,走向那一座熟悉的府邸。 青灵看向这俨然紧闭的大门,正思量如何唤沉鱼君,绿豆早已经爪子扑上去,“嘤嘤嘤”地叫着。 “来了?” 沉鱼君打开门,略打量了青灵一眼,眼底有一丝温柔,身子让出一条路来。 “八荒阵在九幽深处,进九幽需要兄长的手令。”沉鱼君一面往里走,一面继续说道:“我已经给兄长去了信,可是他人在北漠,就算即刻返回,也需要一段日子才回来。” 青灵眉头紧蹙,此事不宜拖延。 她的声音微急:“可是禾兹他……” “小丫鬟,就算兄长在此地,你也不是立马就能下九幽的。”沉鱼君双手后背,眸子望着不远处的山峦,眼神深邃不明,“还需要一柄降魔杵,驱散九幽的阴气,你方可全身而退。” “降魔杵,何处可得?” 沉鱼君指了指一侧冒着炊烟的小屋,笑了笑,悠悠道:“正坐着,算算日子,与兄长回来的时间,正好。” 青灵微微笑了。 在沉鱼君这里,她似乎永远可以做个孩子,他总是云淡风轻地将一切都安排好。 “尚差一味帝屋果,你这些日子,也闲不了。” 沉鱼君抛出一幅画,白皙的手指指着画上一株树上挂满的红色果子。 青灵默默将帝屋果的样子记在心里。 这些日子,青灵除了去幽冥神山寻找帝屋果,便是在小屋帮着沉鱼君锻造降魔杵,日子不觉过去了七天,季白、辰戈与赤焰陆续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得了石髓,就等着幽冥界这一颗。 眼看降魔杵也将大功告成,幽冥界也终于传出了幽冥王归来的消息。 幽冥王虽然很爽快地将手令给了青灵,却也提出了一个奇怪的条件,便是允他一个要求,这个要求虽然放在未来,也不知具体是个什么要求,但青灵顾不得这许多,便先应下了。 她拜谢了沉鱼君,迫不及待地赶路,来到了沉渊,抱着降魔杵一跃而下。 中途有无数的魑魅妖魔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都被降魔杵的红光震退。 虽然如此,往来的罡风还是割破了她的衣袂,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口子。 落了地,一个发着白光地方吸引了她的注意。 三个古朴的字刻在地上,通过五分相似的字形判断,青灵猜测应是“八荒阵”这三个字。 阵中一枚玉白色的石头悬浮在阵中,隐隐发着白光。 青灵的目光落到幽冥王的手令上,使出幽冥王交代的口诀,手令便有了灵性,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阵法。 取石髓,如探囊取物。 青灵眉头微紧,这一切,进行地实在太顺当了些。 “轰!” 忽然间,地面一阵轰隆,似又天崩地裂之势,青灵险些坠入一个裂开的地缝,惊骇间,地面又恢复如初。 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青灵揉了揉眉心,定了定神,出了沉渊。 飞身上崖,一袭白袍的沉鱼君正端端立于崖边,他的目光落在青灵紧握石髓的手上。 “沉鱼君,你何时来了?”青灵走了过去,笑了笑。 他掐了掐指,眉头不展。 青灵从未见过他这般神色,见沉鱼君沉默不答,她也不再追问。 因禾兹伤势挂心,她只得按下心事,匆匆别了沉鱼君,回了天宫。 赤焰早已经等在南天门外,青灵那枚石髓给了赤焰,一篮子六界石髓终于汇聚在一起。 云楼宫诸位天师用石髓摆成了阵法,将禾兹放置其中,禾兹惨白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众人方才呼出一口气来。 “娘娘,如此七日后,天帝便可以醒来。” 众天师回禀后,众人各自散去,只有季白仍旧不放心禾兹伤势,抱着一只松鼠留了下来,住在昔日的战神殿。 这七日,青灵度日如年。 她望着天际的晓色,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她总觉得较往日,一日比一日暗淡。 宫娥都说,天帝身子不适,这乾坤也失了颜色。 七日之期到时,凌霄殿一声龙吟响彻诸天,众仙欢喜,那是天帝醒了。 青灵眼中噙满泪水,喜极而泣。 禾兹将她拥在怀里,嗔道:“也不知道给我剃剃胡子,夫人越发惫懒了……” 青灵垂下眼眸,蜷缩在他怀里。 殿外有熙熙攘攘的人声响起,青灵立马站了起来,这是来贺喜的诸神。 刹时天空飞沙走石,满天的云霞全无,世界好似坠入了九幽。 青灵蹙眉之时,禾兹早与她并肩站立,神色凝重地望着漆黑的苍穹。 诸天的神仙刚到凌霄殿外,也被这诡异的氛围所吸引,纷纷抬头望着天际。 “自天地分清浊以来,九天从未出现如此景象啊……” “你们看,那是什么?” 原本漆黑如墨的天穹,被一道白光撕开了一道口子,有巨如山岳的猛兽从缝隙中降落。 “这……这莫非是传说中的,上古邪兽?这是……天破了?” 转眼间,一头长角似牛的邪兽落在了九重天,一脚踏碎了一座琼楼,它张开血盆大口,在那里咆哮。 青灵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时,身边的禾兹早已经冲了出去,赤乌剑出鞘,向着邪兽击去。青灵跟上去,与禾兹并肩而战。 不过刹那光景,二人便被三头邪兽围困。 其余各处,众仙也与各邪兽对上,天兵赶了过来,战声滔天。 一切来得过于突然,源源不断的邪兽还在不断坠落。 费了许多力气,青灵与禾兹方才杀了这三头邪兽,不过很快又被十数头邪兽围困。 青灵咬了咬牙,气喘不已。 “这邪物太多,如此下去,会耗死咱们。” 她秀眉紧蹙,拿剑的手已经泛酸。 禾兹紧紧贴着青灵后辈,目光如炬,“定是他们铸成了破天,放出这些东西。他们……要倾覆六界。” 第231章 爹爹 耳边的嘶吼声不绝于耳,仙力低微的神仙,不少已经葬身邪兽口中。 有一股兽群下了九重天,向着各界侵蚀。 如此,天界想有援兵,已是不能了。 不断坍塌的琼楼,令邪兽气焰更盛。 高处的苍穹,花心蕊裙袂纷飞,她嘴角微勾,垂眸看着这盛世如她所愿,即将覆灭。 她恨极了的禾兹和青灵,她预估他们绝对撑不了一个时辰。 她的身后站着乌泱泱的邪魔军,个个恍若混世的魔王,冷漠地注视着诸天一点点被吞噬。光是邪兽,就足以令六界覆灭。 青灵眼中暗淡起来,她已拼尽了全力,杀死的邪兽很快又被新的邪兽补上,她与禾兹,根本无路可退。 她的余光瞟到不远处的季师兄,他以一人之力,迎战了石头邪兽,一颗兽牙咬住了他的肩膀…… 辰戈与赤焰在她与禾兹之间,为他们挡去了一些压力,他二人身上也满是兽爪的抓痕。 远处的各宫神仙,正一个个倒下。 各界派了请援兵的使者,见到天界的惨状,无可奈何地加入了战斗。 人人似乎已经认定,这是一场彻底的败仗。 “小师妹,师兄还没谢你,可惜,你就要被这些畜生吃了……” 一道阴冷的声音从天穹传来。 青灵仰起头,看到了黑云缭绕中,那一张熟悉的脸。 龙……泽。 是他在她走投无路时,让她去取六界石髓,莫非,这一切不过是个圈套? 她难以置信,龙泽可是三清天的仙尊,他……为何要毁了六界? “为什么?” 禾兹望着这位一向庄重的师叔,一同发问。 “碰砰砰……” 几十头邪兽陆续坠落,全是死的。 最高的天穹上,落下了一位白衣白发的人来。 “因为他……不是龙泽儿。”应泽天尊神色平静,他踏着一朵白色的云,一步步走到青灵的面前。 青灵一见他时,便想起了在花族遇见的那个庄严的神仙。 后来,他收她为徒,而她,逃出了三清天。 师父,该是怪她的! 应泽天尊手一扬,一个光罩将方圆几里罩住,邪兽,纷纷被定住了。 “师父。” “师祖。” 禾兹与青灵齐声唤他。 不过,他径直来到青灵身边,伸手摸了摸青灵的头,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生儿,我与你母亲,耗尽一生,只不过想让你好好活着。可惜,你我父女,终究缘薄……” 这句话好似等了无尽轮回,令青灵心中一颤。 “什……什么意思?” 青灵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望着应泽天尊的脸一刻也不敢移开。 一卷帛书,出现在了她怀里,顷刻间,应泽天尊带着一声沧桑的长叹,消失在天穹。 龙泽歇斯底里地追去,不过扯下了天尊的一块衣袂。 伴随一道强烈的白光,天际那道口子闭合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应泽天尊。 天宫的邪兽慌张地乱转,龙泽黑着脸,骂了句:“老不死的。” 青灵的脑中,依旧浮现着应泽天尊方才的模样,呆呆地出神。 “师妹!” 灵风仙尊拉着青灵与禾兹,卷了石髓,躲开了一道霸道的攻势。 龙泽面目狰狞,不复之前的坦然神色,朝着三人逼近。 灵风扔出一个化烟丹,化出五个分身,每个分身各带了一枚石髓奔往五界,真身则带着青灵二人奔往幽冥界。 龙泽被烟雾迷了眼,没有及时跟上来。 “师兄,这八荒阵可有什么说法?” 青灵面露愧色,心中已有了一些答案,她需要印证。 灵风微愣,师尊以身化气,补上天穹,他心中是一伤。 龙泽不知何时葬身魔手,被吞噬殆尽,他是一痛。 眼前这小师妹,师尊唯一的女儿,他唯有守护好她,才不愧师尊的经年的教导和关照。 “小师妹,等到了九幽,安顿好了石髓,师兄慢慢与你说。” 灵风说完,加快了脚步。 转眼间,三人便掠过热火朝天的幽冥界战场,透过脚底的云,青灵瞥见沉鱼君正与十数头邪兽交战,一只巨大的犀牛正从他的后方偷袭。 青灵面色一紧,拔下头上的玉簪,朝着犀牛的眼睛扔去。 玉簪,瞬间变为一支羽箭,分毫不差地刺入犀牛的眼睛。那畜生疼得从半空跌落,引得沉鱼君回首一瞧,正巧看见青灵微岚的模样。 他面色无波,一柄长剑挥舞地更加凌厉。 略过战场,灵风三人来到魔渊。 青灵拿出降魔杵,三人一路顺畅,来到阵边。 灵风将石髓放入阵中,情景又如之前一般,石髓发出白光。 稍许,阵中颤抖起来,好似一个咆哮的怪兽,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一只只邪兽被吸了进去,不知被封印在哪里。 青灵此时已经明白了这阵法的作用,不禁脸色微红。 “小师妹,这是魔之过……” 灵风的手拍了拍青灵,席地而坐。 禾兹眉头微蹙,看着灵风,似有心事。 他顿了顿,还是开了口,“师兄,青灵她……莫非是?” 他自小知道,师祖有个女儿,名唤长生,已经轮回百世。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这长生师姑要不断进入红尘历经劫难。 灵风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冲着青灵一笑。 “霞嫣仙子,是你的阿娘。她本身是天穹的一枚补天石,因女娲娘娘补天之时,那块石头裂了缝,进了天地之气,久而久之,生了灵气。有一日,那石头上的一小块坠入西海神山,化了形,名霞嫣。后来,霞嫣与师尊相爱,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那一年,天穹却裂开了一道口子,正是霞嫣仙子离开的那处,天外的邪魔和魔兽进来,在六界生乱。为了镇压邪魔,师尊创立了八荒阵法,可是邪魔依旧蜂拥不断。霞嫣仙子心中有愧苍生,化回补天石,阻断了邪魔。” “师尊那时,刚经历丧妻之痛,又带着襁褓中的你,形容憔悴。那时,可谓祸不单行,你竟也有了夭折之相。老神尊说,那是因为霞嫣本不该成人,故而她的孩子也不该存活。可是师尊坚决要救你,终于求了一个以命换命,轮回百世消业的法子。” “这法子……说来也残忍,需得将师妹你的魂魄,投入红尘百世,世世不得父母之爱,受尽世间冷暖,方可重回天宫。如今,师尊以身殉天,既是大义天下,未尝也不是应劫。全了他护爱女的心思,我想,他老人家走得时候,是欣慰的。” 灵风说完,望着青灵点头微笑,他神色和蔼。 青灵听得泪流满面,一时无言,她望着无尽的苍穹,感念自己这一世,原来来得如此不易,可是爹爹,永远也无从得见了。 还有娘亲,她甚至,连娘亲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原来宗浆南,只是她一世的劫缘,应泽天尊才是她的爹爹。 她有一个很爱她的爹爹,她的爹爹是拯救苍生的大英雄。 “爹爹……” 第231章 爹爹 耳边的嘶吼声不绝于耳,仙力低微的神仙,不少已经葬身邪兽口中。 有一股兽群下了九重天,向着各界侵蚀。 如此,天界想有援兵,已是不能了。 不断坍塌的琼楼,令邪兽气焰更盛。 高处的苍穹,花心蕊裙袂纷飞,她嘴角微勾,垂眸看着这盛世如她所愿,即将覆灭。 她恨极了的禾兹和青灵,她预估他们绝对撑不了一个时辰。 她的身后站着乌泱泱的邪魔军,个个恍若混世的魔王,冷漠地注视着诸天一点点被吞噬。光是邪兽,就足以令六界覆灭。 青灵眼中暗淡起来,她已拼尽了全力,杀死的邪兽很快又被新的邪兽补上,她与禾兹,根本无路可退。 她的余光瞟到不远处的季师兄,他以一人之力,迎战了石头邪兽,一颗兽牙咬住了他的肩膀…… 辰戈与赤焰在她与禾兹之间,为他们挡去了一些压力,他二人身上也满是兽爪的抓痕。 远处的各宫神仙,正一个个倒下。 各界派了请援兵的使者,见到天界的惨状,无可奈何地加入了战斗。 人人似乎已经认定,这是一场彻底的败仗。 “小师妹,师兄还没谢你,可惜,你就要被这些畜生吃了……” 一道阴冷的声音从天穹传来。 青灵仰起头,看到了黑云缭绕中,那一张熟悉的脸。 龙……泽。 是他在她走投无路时,让她去取六界石髓,莫非,这一切不过是个圈套? 她难以置信,龙泽可是三清天的仙尊,他……为何要毁了六界? “为什么?” 禾兹望着这位一向庄重的师叔,一同发问。 “碰砰砰……” 几十头邪兽陆续坠落,全是死的。 最高的天穹上,落下了一位白衣白发的人来。 “因为他……不是龙泽儿。”应泽天尊神色平静,他踏着一朵白色的云,一步步走到青灵的面前。 青灵一见他时,便想起了在花族遇见的那个庄严的神仙。 后来,他收她为徒,而她,逃出了三清天。 师父,该是怪她的! 应泽天尊手一扬,一个光罩将方圆几里罩住,邪兽,纷纷被定住了。 “师父。” “师祖。” 禾兹与青灵齐声唤他。 不过,他径直来到青灵身边,伸手摸了摸青灵的头,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生儿,我与你母亲,耗尽一生,只不过想让你好好活着。可惜,你我父女,终究缘薄……” 这句话好似等了无尽轮回,令青灵心中一颤。 “什……什么意思?” 青灵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望着应泽天尊的脸一刻也不敢移开。 一卷帛书,出现在了她怀里,顷刻间,应泽天尊带着一声沧桑的长叹,消失在天穹。 龙泽歇斯底里地追去,不过扯下了天尊的一块衣袂。 伴随一道强烈的白光,天际那道口子闭合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应泽天尊。 天宫的邪兽慌张地乱转,龙泽黑着脸,骂了句:“老不死的。” 青灵的脑中,依旧浮现着应泽天尊方才的模样,呆呆地出神。 “师妹!” 灵风仙尊拉着青灵与禾兹,卷了石髓,躲开了一道霸道的攻势。 龙泽面目狰狞,不复之前的坦然神色,朝着三人逼近。 灵风扔出一个化烟丹,化出五个分身,每个分身各带了一枚石髓奔往五界,真身则带着青灵二人奔往幽冥界。 龙泽被烟雾迷了眼,没有及时跟上来。 “师兄,这八荒阵可有什么说法?” 青灵面露愧色,心中已有了一些答案,她需要印证。 灵风微愣,师尊以身化气,补上天穹,他心中是一伤。 龙泽不知何时葬身魔手,被吞噬殆尽,他是一痛。 眼前这小师妹,师尊唯一的女儿,他唯有守护好她,才不愧师尊的经年的教导和关照。 “小师妹,等到了九幽,安顿好了石髓,师兄慢慢与你说。” 灵风说完,加快了脚步。 转眼间,三人便掠过热火朝天的幽冥界战场,透过脚底的云,青灵瞥见沉鱼君正与十数头邪兽交战,一只巨大的犀牛正从他的后方偷袭。 青灵面色一紧,拔下头上的玉簪,朝着犀牛的眼睛扔去。 玉簪,瞬间变为一支羽箭,分毫不差地刺入犀牛的眼睛。那畜生疼得从半空跌落,引得沉鱼君回首一瞧,正巧看见青灵微岚的模样。 他面色无波,一柄长剑挥舞地更加凌厉。 略过战场,灵风三人来到魔渊。 青灵拿出降魔杵,三人一路顺畅,来到阵边。 灵风将石髓放入阵中,情景又如之前一般,石髓发出白光。 稍许,阵中颤抖起来,好似一个咆哮的怪兽,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一只只邪兽被吸了进去,不知被封印在哪里。 青灵此时已经明白了这阵法的作用,不禁脸色微红。 “小师妹,这是魔之过……” 灵风的手拍了拍青灵,席地而坐。 禾兹眉头微蹙,看着灵风,似有心事。 他顿了顿,还是开了口,“师兄,青灵她……莫非是?” 他自小知道,师祖有个女儿,名唤长生,已经轮回百世。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这长生师姑要不断进入红尘历经劫难。 灵风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冲着青灵一笑。 “霞嫣仙子,是你的阿娘。她本身是天穹的一枚补天石,因女娲娘娘补天之时,那块石头裂了缝,进了天地之气,久而久之,生了灵气。有一日,那石头上的一小块坠入西海神山,化了形,名霞嫣。后来,霞嫣与师尊相爱,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那一年,天穹却裂开了一道口子,正是霞嫣仙子离开的那处,天外的邪魔和魔兽进来,在六界生乱。为了镇压邪魔,师尊创立了八荒阵法,可是邪魔依旧蜂拥不断。霞嫣仙子心中有愧苍生,化回补天石,阻断了邪魔。” “师尊那时,刚经历丧妻之痛,又带着襁褓中的你,形容憔悴。那时,可谓祸不单行,你竟也有了夭折之相。老神尊说,那是因为霞嫣本不该成人,故而她的孩子也不该存活。可是师尊坚决要救你,终于求了一个以命换命,轮回百世消业的法子。” “这法子……说来也残忍,需得将师妹你的魂魄,投入红尘百世,世世不得父母之爱,受尽世间冷暖,方可重回天宫。如今,师尊以身殉天,既是大义天下,未尝也不是应劫。全了他护爱女的心思,我想,他老人家走得时候,是欣慰的。” 灵风说完,望着青灵点头微笑,他神色和蔼。 青灵听得泪流满面,一时无言,她望着无尽的苍穹,感念自己这一世,原来来得如此不易,可是爹爹,永远也无从得见了。 还有娘亲,她甚至,连娘亲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原来宗浆南,只是她一世的劫缘,应泽天尊才是她的爹爹。 她有一个很爱她的爹爹,她的爹爹是拯救苍生的大英雄。 “爹爹……” 第232章 赐婚 青灵微喃,对自己曾经偷跑出三清天的行为后悔不已。如果早知道这一切,她一定会好好侍奉在爹爹跟前……可是世间,没有如果。 灵风站了起来,在萧瑟的风中如同一株青松。 “师兄何处去?” 禾兹搂着青灵,一步跟上。 灵风扬了下手中的浮尘,低语道:“师弟的皮囊,怎可让那邪魔披着为非作歹,如今,他们大势已去,是时候了……” 禾兹眸中坚毅,与青灵一同跟了上去。 出了九幽,幽冥的战场已经渐近尾声,没有邪兽的加持,只有少许的小魔在缠斗,消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看来各处战场的形势,已经大好。 灵风并不意外,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青灵与禾兹的眼中,肉眼可见地多了许多喜色。 天宫之上,花心蕊带着红落,指挥着一队邪魔兵,护卫龙泽。 她花容失色,斗转的形势,令她筋疲力尽。他们本已经胜券在握,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老头儿,封了天上那口子,就连好不容易放出来的邪兽,也不知被一股什么力量吸引了去。 邪兵的数量相比六界,本就弱,如今被分派到六界,力量又削弱一成。 应泽天尊又摧毁了破天,邪主的力量被彻底封印,战力连她都及不上,眼下在天宫的败局已定,算算时辰,西荒被拖住的沃源那支军队应该已经发现了端倪,不久便会驰援天宫,那时只怕回天乏术。 她柳眉一竖,决心先下手为强。 龙泽战力大打折扣,正与季白打得难解难分,隐隐出现了败绩。 季白眸子微寒,没有破天的加持,眼前这个邪主,也不过如此。 雪夫人的仇,他一直记在心间,此时便是机会。 他眸子微眯,持剑飞了过去。 龙泽避挡不及,剑尖刺破龙泽的衣袖,就要到他胸前,这时,呼呼的剑风从他背后逼进,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有人偷袭! 如果不停止攻击龙泽,就算伤了龙泽,他也会受伤。 倘若撤回剑,应付这偷袭之人,又给了龙泽机会,前方失守。 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他看见了天际禾兹与青灵的身影,更比他们快了一步的灵风仙尊,已经朝着龙泽飞驰而来。 此乃天助,季白收回剑,反手向后刺去。与此同时,灵风接上了他的战位,几招将龙泽压制得不可动弹。 “噗!” 季白的剑,在红衣中拔出,鲜血飞洒。 花心蕊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红落,白皙的手指颤抖着紧紧抱住红落,再也没有杀季白的心思。 “公主,他……是我的哥哥。”红落的眸子盯着季白,只是眸中的神采渐渐在泯灭,她缓缓抬起手来,嘴角微弯,带着一丝甜,她的哥哥棋艺非凡,满眼傲骨俾睨天下,唯独宠爱着他的妹妹,他俊朗的脸上带着笑,似乎又在说“柒柒,你是不是又要赖哥哥的棋……” 季白的手一顿,在红落的脸上,看到了柒柒的样子。 自凡世一遭,红落便在花心蕊与季白之间来回徘徊,莫名的情愫令她痛苦,然而,她总是在生死关头,选择用生命做哪怕一瞬的保全。 “柒柒……” 季白喃喃了两个字,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 亦不晓得,自己心中是何情愫,他愣愣地落了手中的剑,一步步向着魔界走去。 “师兄!” 青灵将一切看在眼里,担心他伤了神。 季白的脚步一滞,他身子停了下来,话语柔软:“青师妹,师兄回魔界看看,天宫战局已定……” 青灵抿了抿嘴,只说了句:“需要帮助,传信过来。” 季白嘴角微弯,转身没入了夜色之中。 青灵望着红落紧闭的双眸,心中亦升起一丝不一样的情愫。 这两日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无论她或者其他人,想必所受的冲击都是不小的。那些或明或暗的伤,只有交给时间慢慢疗愈。 青灵的手被紧了紧,是禾兹。 他见灵风依然全力压制龙泽,并未上去相帮忙。 且龙泽算他的师叔,纵然体内住着是邪魔,他总不好对师叔的身子动粗。 所以他一直默默陪伴着青灵,防着花心蕊的暗伤。 “哈哈哈哈哈……” 花心蕊忽而仰天大笑,口里念着:“死了好,都死了才好!” 她旋转着,神色微似癫狂。 “禾兹……为什么……明明我才是最配你的女仙,为什么……为什么你喜欢一个贱丫头!” “噗!” 她一口鲜血喷了出去,原身散了,化作了枝枯萎的牡丹。 另一边,灵风将龙泽收入瓶子里,又一挥手灭了残存的小妖。 天宫没有邪祟,黑云散去,天空清明。 忽然,西方的天穹上黑云压压,齐齐碾压了过来。 众人眉头一紧,莫非还有魔?怎的这么多? 众人还未想清楚,一个黑点快速奔来,闪电般地落在青灵身边。 “姑姑,你可有受伤?那群王八羔子使计,害我困在西荒……”沃源上下仔细打量青灵,就差检查每一根毫毛了。 “臭小子,你没事就好。” 青灵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莞尔一笑。 “姑姑,我心头日日记挂着你,就想着有一日……” 他的话语急切,且炽热。 青灵的心脏怦怦直跳,好家伙,这小子莫非还贼心不死? 她瞪了一眼沃源,直到看到月萤仙子脸色绯红地赶了过来,与沃源站在一处。 月莹仙子眼角微弯,一脸羞涩。 青灵顿了顿,心意已经明白几分,终于放心,继续问到:“何事?快说!” “如今战事平定,侄儿想向姑丈姑姑请个旨意,赐我与月莹的婚事。” 沃源面色郑重,说出来,不自觉挠了挠耳朵。 禾兹听闻,当即应允。 羞得月萤掩着口鼻跑开了。 禾兹带着余下的仙官,对天宫重新点检,疗伤的疗伤,重建的重建,还有派下凡间的、妖魔界的等等。 六界也在逐渐的恢复之中。 青灵让辰戈找到了天月国的皇帝,将他安全送回了凡间。 而花心蕊化作的那支牡丹,据说她已经记忆全失,青灵用不着与一株草计较,便令人栽种在百花宫中。 又给沉鱼君去了信,知道沉鱼君并无大碍,不过动了些真气,便拣了些补气的上等仙草,令辰戈好生送了去。 青灵想起莓儿尚在瑶池一事,得了空,过去看看她可还安好,却守门的仙娥说,自从邪魔兵攻上天宫之时,莓儿仙子便回了东海,再也没来过了。青灵便不再多问,嘱咐守宫的仙娥好好守着瑶池,即使王母不在,也要日日打扫,不可懈怠,心情轻松地回了凌霄殿。 几日后,禾兹与青灵商议,定了沃源与月莹的婚事,定的下月十五。 第232章 赐婚 青灵微喃,对自己曾经偷跑出三清天的行为后悔不已。如果早知道这一切,她一定会好好侍奉在爹爹跟前……可是世间,没有如果。 灵风站了起来,在萧瑟的风中如同一株青松。 “师兄何处去?” 禾兹搂着青灵,一步跟上。 灵风扬了下手中的浮尘,低语道:“师弟的皮囊,怎可让那邪魔披着为非作歹,如今,他们大势已去,是时候了……” 禾兹眸中坚毅,与青灵一同跟了上去。 出了九幽,幽冥的战场已经渐近尾声,没有邪兽的加持,只有少许的小魔在缠斗,消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看来各处战场的形势,已经大好。 灵风并不意外,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青灵与禾兹的眼中,肉眼可见地多了许多喜色。 天宫之上,花心蕊带着红落,指挥着一队邪魔兵,护卫龙泽。 她花容失色,斗转的形势,令她筋疲力尽。他们本已经胜券在握,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老头儿,封了天上那口子,就连好不容易放出来的邪兽,也不知被一股什么力量吸引了去。 邪兵的数量相比六界,本就弱,如今被分派到六界,力量又削弱一成。 应泽天尊又摧毁了破天,邪主的力量被彻底封印,战力连她都及不上,眼下在天宫的败局已定,算算时辰,西荒被拖住的沃源那支军队应该已经发现了端倪,不久便会驰援天宫,那时只怕回天乏术。 她柳眉一竖,决心先下手为强。 龙泽战力大打折扣,正与季白打得难解难分,隐隐出现了败绩。 季白眸子微寒,没有破天的加持,眼前这个邪主,也不过如此。 雪夫人的仇,他一直记在心间,此时便是机会。 他眸子微眯,持剑飞了过去。 龙泽避挡不及,剑尖刺破龙泽的衣袖,就要到他胸前,这时,呼呼的剑风从他背后逼进,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有人偷袭! 如果不停止攻击龙泽,就算伤了龙泽,他也会受伤。 倘若撤回剑,应付这偷袭之人,又给了龙泽机会,前方失守。 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他看见了天际禾兹与青灵的身影,更比他们快了一步的灵风仙尊,已经朝着龙泽飞驰而来。 此乃天助,季白收回剑,反手向后刺去。与此同时,灵风接上了他的战位,几招将龙泽压制得不可动弹。 “噗!” 季白的剑,在红衣中拔出,鲜血飞洒。 花心蕊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红落,白皙的手指颤抖着紧紧抱住红落,再也没有杀季白的心思。 “公主,他……是我的哥哥。”红落的眸子盯着季白,只是眸中的神采渐渐在泯灭,她缓缓抬起手来,嘴角微弯,带着一丝甜,她的哥哥棋艺非凡,满眼傲骨俾睨天下,唯独宠爱着他的妹妹,他俊朗的脸上带着笑,似乎又在说“柒柒,你是不是又要赖哥哥的棋……” 季白的手一顿,在红落的脸上,看到了柒柒的样子。 自凡世一遭,红落便在花心蕊与季白之间来回徘徊,莫名的情愫令她痛苦,然而,她总是在生死关头,选择用生命做哪怕一瞬的保全。 “柒柒……” 季白喃喃了两个字,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 亦不晓得,自己心中是何情愫,他愣愣地落了手中的剑,一步步向着魔界走去。 “师兄!” 青灵将一切看在眼里,担心他伤了神。 季白的脚步一滞,他身子停了下来,话语柔软:“青师妹,师兄回魔界看看,天宫战局已定……” 青灵抿了抿嘴,只说了句:“需要帮助,传信过来。” 季白嘴角微弯,转身没入了夜色之中。 青灵望着红落紧闭的双眸,心中亦升起一丝不一样的情愫。 这两日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无论她或者其他人,想必所受的冲击都是不小的。那些或明或暗的伤,只有交给时间慢慢疗愈。 青灵的手被紧了紧,是禾兹。 他见灵风依然全力压制龙泽,并未上去相帮忙。 且龙泽算他的师叔,纵然体内住着是邪魔,他总不好对师叔的身子动粗。 所以他一直默默陪伴着青灵,防着花心蕊的暗伤。 “哈哈哈哈哈……” 花心蕊忽而仰天大笑,口里念着:“死了好,都死了才好!” 她旋转着,神色微似癫狂。 “禾兹……为什么……明明我才是最配你的女仙,为什么……为什么你喜欢一个贱丫头!” “噗!” 她一口鲜血喷了出去,原身散了,化作了枝枯萎的牡丹。 另一边,灵风将龙泽收入瓶子里,又一挥手灭了残存的小妖。 天宫没有邪祟,黑云散去,天空清明。 忽然,西方的天穹上黑云压压,齐齐碾压了过来。 众人眉头一紧,莫非还有魔?怎的这么多? 众人还未想清楚,一个黑点快速奔来,闪电般地落在青灵身边。 “姑姑,你可有受伤?那群王八羔子使计,害我困在西荒……”沃源上下仔细打量青灵,就差检查每一根毫毛了。 “臭小子,你没事就好。” 青灵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莞尔一笑。 “姑姑,我心头日日记挂着你,就想着有一日……” 他的话语急切,且炽热。 青灵的心脏怦怦直跳,好家伙,这小子莫非还贼心不死? 她瞪了一眼沃源,直到看到月萤仙子脸色绯红地赶了过来,与沃源站在一处。 月莹仙子眼角微弯,一脸羞涩。 青灵顿了顿,心意已经明白几分,终于放心,继续问到:“何事?快说!” “如今战事平定,侄儿想向姑丈姑姑请个旨意,赐我与月莹的婚事。” 沃源面色郑重,说出来,不自觉挠了挠耳朵。 禾兹听闻,当即应允。 羞得月萤掩着口鼻跑开了。 禾兹带着余下的仙官,对天宫重新点检,疗伤的疗伤,重建的重建,还有派下凡间的、妖魔界的等等。 六界也在逐渐的恢复之中。 青灵让辰戈找到了天月国的皇帝,将他安全送回了凡间。 而花心蕊化作的那支牡丹,据说她已经记忆全失,青灵用不着与一株草计较,便令人栽种在百花宫中。 又给沉鱼君去了信,知道沉鱼君并无大碍,不过动了些真气,便拣了些补气的上等仙草,令辰戈好生送了去。 青灵想起莓儿尚在瑶池一事,得了空,过去看看她可还安好,却守门的仙娥说,自从邪魔兵攻上天宫之时,莓儿仙子便回了东海,再也没来过了。青灵便不再多问,嘱咐守宫的仙娥好好守着瑶池,即使王母不在,也要日日打扫,不可懈怠,心情轻松地回了凌霄殿。 几日后,禾兹与青灵商议,定了沃源与月莹的婚事,定的下月十五。 第233章 大结局 这是大战后的第一件喜事,喜帖遍布八荒,受邀的各界仙魔,乐得沾喜,纷纷表示一定会到。 这段时日,月老府和蓝涧山忙着准备婚礼的事宜,是八荒少有的喜气之地。 青灵刚从蓝涧山回来,带了沃源的衣服尺寸,与月萤的衣服尺寸一起,交给了织女府,准备喜服。 经此一役,玉梭仙子的态度比较往常谦和了许多。 也许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令人更加珍惜身边的一切。 就连那往日不喜青灵的天孙娘娘,也和颜悦色地拿出一盘子葡萄,请青灵品尝。 经过此次劫难,天宫空前团结。 在这个氛围下,禾兹也打理各项事务,也十分顺利,并无往日那些驳杂之事。 得了空,二人齐齐上了三清天,参拜应泽天尊的衣冠冢。 灵风仙尊将天尊的衣冠冢,建在一株古树下。 此前几场战役,他耗费了不少真气,留了个童子在门口接待禾兹二人,自己则在闭关调息。 “师父令弟子转告师姑,师姑既然来了,不妨在三清天多住几天。” 童子齐青灵的腰高,说话稚声稚气。 青灵眼中微动,抬起手,摸了摸童子的肩膀,“去忙你的。” 童子抿着嘴看了青灵一眼,转身跑开了。 “夫人。” 禾兹牵着青灵的手,取出三个酒杯,在衣冠冢前依次排开,又拿出一瓶酒,挨个满上。 青灵眼眸微垂,静静地伫立不动。 …… 一枚飞天石上,禾兹蹙眉。 “天帝,傲月助邪魔戕害六界,现已收押在狱中。只是龙王日日上天,求宽恕。” 赤焰手里拿着一叠折子。 辰戈眼中一动:“天宫向来赏罚分明,但大劫过后,各级神仙折损不少,调配有所不足,且杀傲月实在容易,不若将他囚在炎火山,一来这水龙可以灭一灭炎火山的燥气,日久天长,炎火山或许可以生育生灵;二来也算是戴罪立功;三来也全了东海龙王的心愿,留了傲月一条性命。” 禾兹转过头来,笑了笑,点了点头。 辰戈的话,正得他心。 禾兹顺势将此事交与了辰戈。 辰戈离去后,赤焰扣着下巴,瞧着他的背影出神。 “主子,初阳去后,乾元大将军一仙职便空了,主子是否中意辰戈?” “叮!” 禾兹手指在赤焰的脑袋上轻轻一敲。 “辰戈都长进了,你这小子,怎么没有一点儿变化?” 赤焰脸上浮起一丝红霞。 当初他随着禾兹征战八方,两人互为臂膀,他若是太出息了,自然会被分派到他处。 藏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确实,他成功地骗过了禾兹。 “嗯,待他处理完傲月的事,你这般去拟旨,公布给九重天。” 禾兹缓缓说完,心中满意。 无论是武力还是筹谋,辰戈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整日令他跟着天后,着实是屈才了。 观他做侍从之时,也是兢兢业业,可见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得到了确定的回复,赤焰脸上也乐。 他与辰戈也是多年的战友,辰戈主内,他主外,多年来,配合融洽。 如今辰戈得了好去处,做兄弟的,为他高兴。 得知禾兹还要在三清天待上一些时日,赤焰领命告辞回了九重天,代为处理九重天的杂务。 禾兹回身,走进殿中。 童子备了饭菜,青灵坐在椅子上,眼中缀有一丝哀愁。 “怎么不先吃东西?” 禾兹问完,青灵疲倦地看了一眼饭菜,心中颇觉无味。 “算算日子,小侄大喜的日子快到了,不知为何,我虽欢喜,总觉得有些不适。莫非是欢喜过了头?” 禾兹眉头微紧,摸了摸青灵的手腕。 细细感受她的脉动,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丝喜色。 “跟我来。” 他轻轻牵着青灵,走到殿后的一处悬崖边。 一株果树上挂满了青色的果子,圆得可爱。 禾兹伸手摘下几枚,咬了一口,眉头蹙在一起。 “尝尝?” 禾兹递到青灵手中,笑了笑。 “呸!夫君向来只知道我不喜酸食,给我吃这等酸果子,岂不是雪中送霜?” 禾兹摇了摇头,“此刻你会喜欢。” 青灵捏着果子一闻,只觉一股清新的果香四溢,心神一震。 试着咬了一口,别是一番清香爽脆,竟与往日的口感不同,一口气连吃了十几颗,方才尽兴。 另一边,禾兹早已经挽起了衣兜,伸手将低矮处的果子,一颗颗往怀里扔。 看着禾兹欢喜的神色,青灵心中一动,“莫不是?” 禾兹点了点头,带着满满一兜果子,扶着青灵,向着殿中走去。 …… 那天,赤焰一声凤鸣打破了三清天的清静。 “天君、娘娘,轩辕族长今日大婚,咱们慢了,就赶不上喜酒了。” “小崽子,急什么,咱们慢慢走。” 禾兹与青灵对视一笑。 蓝涧山早已张灯结彩,因沃源亲人就独青灵一个,今日的长辈便由青灵与禾兹担任。行礼过后,各界的神仙络绎不绝,直闹到午夜方散。 禾兹担心青灵的身子,打断了她在蓝涧山多待几天的想法。 这个喜讯不久后便在天宫传开,都说九重天即将迎来一位小殿下,就连前玉帝与王母也也从西天赶了回来,住在瑶池,日日关照。 一百年后,九重天已恢复往日的繁华。 满宫的玉簪花灼灼盛开,如同紫色的云彩。 九重天上,青灵身着一件翠绿的衣裙,缓步追着一个小小儿的孩子。 “糖果,你方才说要去哪里?” 小孩儿白皙软糯,长长的睫毛下一对眸子闪亮。 “娘亲,我去找季叔叔,他说今日魔界的无忧果熟了,我要摘满篮子,带回天上,给您和阿爹吃。” 小孩儿身手敏捷,一眨眼便消失在云端。 青灵住了脚步,垂眸微笑。 辰戈这个师父果然厉害,这么小的孩子,教得他艺高人胆大,小小年纪,四海八荒就没有他不敢去的。 这季师兄也是,无忧果一百年也才结一回,就由着这孩子一篮子一篮子地往天宫送。 青灵幻出一只彩蝶,追着糖果飞了出去。 然后转身,缓缓向着九重天走去。 穿越一重天时,星官府后的一处院落里,红色的海棠花开得如火如荼,几乎漫出了院子。 青灵愣了愣神,脑中浮现曾经与乔木君把酒言欢的日子。 眼前一点星光散开,显出一个俊朗的身姿。 “好久不见。” 乔木君提着一大篮子火红色的海棠花,淡然笑了笑。 “天月国,正值盛世,我日日未曾忘怀。” 青灵眸中一暖,嘴角微弯。 她伸手摸了摸鲜红的海棠,赞道:“这花开得真好,也只有这样的花,才配开在乔木君的院子里。” 乔木君春风拂面,垂手立在一旁,目送青灵离开。 日暮时分,一个矮小的人儿抱着一个大篮子,背着一个花篓子,一歪一歪地向着凌霄殿走来。 “娘亲、爹爹,快过来吃果子、插花花。” 糖果奶声奶气,放下背篓,小手儿捧满了果子。 禾兹立马放下手中的折子,当目光落到那红色的海棠花上时,眉头微蹙。 “糖果,哪里来的?” 糖果顺着禾兹的视线望去,眉开眼笑,“说来爹爹不信,我在路上捡得。” “还有季叔叔待我可好了,下个月,他说魔渊的黑鱼该肥了,让我去捉来给阿娘炖汤吃可好?” 禾兹握拳轻捶着额头,胸中只觉得发酸。 青灵掩鼻靠在白玉柱子上,“咯咯”地笑着。 “糖果,咱们天宫的果子和鱼多得是,咱们不去魔界好不好?” 禾兹温柔说着,点着糖果的小脸。 “不嘛,天宫都呆腻了,还是魔界好玩儿,季叔叔好玩儿……” 禾兹捂着胸口,心中憋闷。 好你个季白,主意打到我儿子身上了。 禾兹心中又酸又甜,又长叹一声,抱起糖果,轻轻吻了一口。 后来,八荒都说,六界最混得开的便是天宫的小殿下,小小年纪,便穿越六界,心里又孝敬,什么花儿果子也不忘带给他的爹娘,着实是个令人羡慕的小崽子。 欢笑声在四海八荒响起。 人间安宁。 六界祥和。 第233章 大结局 这是大战后的第一件喜事,喜帖遍布八荒,受邀的各界仙魔,乐得沾喜,纷纷表示一定会到。 这段时日,月老府和蓝涧山忙着准备婚礼的事宜,是八荒少有的喜气之地。 青灵刚从蓝涧山回来,带了沃源的衣服尺寸,与月萤的衣服尺寸一起,交给了织女府,准备喜服。 经此一役,玉梭仙子的态度比较往常谦和了许多。 也许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令人更加珍惜身边的一切。 就连那往日不喜青灵的天孙娘娘,也和颜悦色地拿出一盘子葡萄,请青灵品尝。 经过此次劫难,天宫空前团结。 在这个氛围下,禾兹也打理各项事务,也十分顺利,并无往日那些驳杂之事。 得了空,二人齐齐上了三清天,参拜应泽天尊的衣冠冢。 灵风仙尊将天尊的衣冠冢,建在一株古树下。 此前几场战役,他耗费了不少真气,留了个童子在门口接待禾兹二人,自己则在闭关调息。 “师父令弟子转告师姑,师姑既然来了,不妨在三清天多住几天。” 童子齐青灵的腰高,说话稚声稚气。 青灵眼中微动,抬起手,摸了摸童子的肩膀,“去忙你的。” 童子抿着嘴看了青灵一眼,转身跑开了。 “夫人。” 禾兹牵着青灵的手,取出三个酒杯,在衣冠冢前依次排开,又拿出一瓶酒,挨个满上。 青灵眼眸微垂,静静地伫立不动。 …… 一枚飞天石上,禾兹蹙眉。 “天帝,傲月助邪魔戕害六界,现已收押在狱中。只是龙王日日上天,求宽恕。” 赤焰手里拿着一叠折子。 辰戈眼中一动:“天宫向来赏罚分明,但大劫过后,各级神仙折损不少,调配有所不足,且杀傲月实在容易,不若将他囚在炎火山,一来这水龙可以灭一灭炎火山的燥气,日久天长,炎火山或许可以生育生灵;二来也算是戴罪立功;三来也全了东海龙王的心愿,留了傲月一条性命。” 禾兹转过头来,笑了笑,点了点头。 辰戈的话,正得他心。 禾兹顺势将此事交与了辰戈。 辰戈离去后,赤焰扣着下巴,瞧着他的背影出神。 “主子,初阳去后,乾元大将军一仙职便空了,主子是否中意辰戈?” “叮!” 禾兹手指在赤焰的脑袋上轻轻一敲。 “辰戈都长进了,你这小子,怎么没有一点儿变化?” 赤焰脸上浮起一丝红霞。 当初他随着禾兹征战八方,两人互为臂膀,他若是太出息了,自然会被分派到他处。 藏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确实,他成功地骗过了禾兹。 “嗯,待他处理完傲月的事,你这般去拟旨,公布给九重天。” 禾兹缓缓说完,心中满意。 无论是武力还是筹谋,辰戈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整日令他跟着天后,着实是屈才了。 观他做侍从之时,也是兢兢业业,可见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得到了确定的回复,赤焰脸上也乐。 他与辰戈也是多年的战友,辰戈主内,他主外,多年来,配合融洽。 如今辰戈得了好去处,做兄弟的,为他高兴。 得知禾兹还要在三清天待上一些时日,赤焰领命告辞回了九重天,代为处理九重天的杂务。 禾兹回身,走进殿中。 童子备了饭菜,青灵坐在椅子上,眼中缀有一丝哀愁。 “怎么不先吃东西?” 禾兹问完,青灵疲倦地看了一眼饭菜,心中颇觉无味。 “算算日子,小侄大喜的日子快到了,不知为何,我虽欢喜,总觉得有些不适。莫非是欢喜过了头?” 禾兹眉头微紧,摸了摸青灵的手腕。 细细感受她的脉动,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丝喜色。 “跟我来。” 他轻轻牵着青灵,走到殿后的一处悬崖边。 一株果树上挂满了青色的果子,圆得可爱。 禾兹伸手摘下几枚,咬了一口,眉头蹙在一起。 “尝尝?” 禾兹递到青灵手中,笑了笑。 “呸!夫君向来只知道我不喜酸食,给我吃这等酸果子,岂不是雪中送霜?” 禾兹摇了摇头,“此刻你会喜欢。” 青灵捏着果子一闻,只觉一股清新的果香四溢,心神一震。 试着咬了一口,别是一番清香爽脆,竟与往日的口感不同,一口气连吃了十几颗,方才尽兴。 另一边,禾兹早已经挽起了衣兜,伸手将低矮处的果子,一颗颗往怀里扔。 看着禾兹欢喜的神色,青灵心中一动,“莫不是?” 禾兹点了点头,带着满满一兜果子,扶着青灵,向着殿中走去。 …… 那天,赤焰一声凤鸣打破了三清天的清静。 “天君、娘娘,轩辕族长今日大婚,咱们慢了,就赶不上喜酒了。” “小崽子,急什么,咱们慢慢走。” 禾兹与青灵对视一笑。 蓝涧山早已张灯结彩,因沃源亲人就独青灵一个,今日的长辈便由青灵与禾兹担任。行礼过后,各界的神仙络绎不绝,直闹到午夜方散。 禾兹担心青灵的身子,打断了她在蓝涧山多待几天的想法。 这个喜讯不久后便在天宫传开,都说九重天即将迎来一位小殿下,就连前玉帝与王母也也从西天赶了回来,住在瑶池,日日关照。 一百年后,九重天已恢复往日的繁华。 满宫的玉簪花灼灼盛开,如同紫色的云彩。 九重天上,青灵身着一件翠绿的衣裙,缓步追着一个小小儿的孩子。 “糖果,你方才说要去哪里?” 小孩儿白皙软糯,长长的睫毛下一对眸子闪亮。 “娘亲,我去找季叔叔,他说今日魔界的无忧果熟了,我要摘满篮子,带回天上,给您和阿爹吃。” 小孩儿身手敏捷,一眨眼便消失在云端。 青灵住了脚步,垂眸微笑。 辰戈这个师父果然厉害,这么小的孩子,教得他艺高人胆大,小小年纪,四海八荒就没有他不敢去的。 这季师兄也是,无忧果一百年也才结一回,就由着这孩子一篮子一篮子地往天宫送。 青灵幻出一只彩蝶,追着糖果飞了出去。 然后转身,缓缓向着九重天走去。 穿越一重天时,星官府后的一处院落里,红色的海棠花开得如火如荼,几乎漫出了院子。 青灵愣了愣神,脑中浮现曾经与乔木君把酒言欢的日子。 眼前一点星光散开,显出一个俊朗的身姿。 “好久不见。” 乔木君提着一大篮子火红色的海棠花,淡然笑了笑。 “天月国,正值盛世,我日日未曾忘怀。” 青灵眸中一暖,嘴角微弯。 她伸手摸了摸鲜红的海棠,赞道:“这花开得真好,也只有这样的花,才配开在乔木君的院子里。” 乔木君春风拂面,垂手立在一旁,目送青灵离开。 日暮时分,一个矮小的人儿抱着一个大篮子,背着一个花篓子,一歪一歪地向着凌霄殿走来。 “娘亲、爹爹,快过来吃果子、插花花。” 糖果奶声奶气,放下背篓,小手儿捧满了果子。 禾兹立马放下手中的折子,当目光落到那红色的海棠花上时,眉头微蹙。 “糖果,哪里来的?” 糖果顺着禾兹的视线望去,眉开眼笑,“说来爹爹不信,我在路上捡得。” “还有季叔叔待我可好了,下个月,他说魔渊的黑鱼该肥了,让我去捉来给阿娘炖汤吃可好?” 禾兹握拳轻捶着额头,胸中只觉得发酸。 青灵掩鼻靠在白玉柱子上,“咯咯”地笑着。 “糖果,咱们天宫的果子和鱼多得是,咱们不去魔界好不好?” 禾兹温柔说着,点着糖果的小脸。 “不嘛,天宫都呆腻了,还是魔界好玩儿,季叔叔好玩儿……” 禾兹捂着胸口,心中憋闷。 好你个季白,主意打到我儿子身上了。 禾兹心中又酸又甜,又长叹一声,抱起糖果,轻轻吻了一口。 后来,八荒都说,六界最混得开的便是天宫的小殿下,小小年纪,便穿越六界,心里又孝敬,什么花儿果子也不忘带给他的爹娘,着实是个令人羡慕的小崽子。 欢笑声在四海八荒响起。 人间安宁。 六界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