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之门》 第1章 麾下楼 今日满城上下都是欢喜的味道,君家贴了告示,大先生胡泽即将迎娶爻山君家的重明玉上,传闻中重明玉上待人温和,从容有礼,做事更是严谨,黑白分明,恪守律法,在爻山极受百姓尊崇。世人都说,若重明嫁到宏国,必定能与胡泽大先生共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受到君家婚事的影响,近来麾下楼的生意可多了不少。麾下楼接两层生意,明面上只是普通的酒楼,供那些达官显贵吃喝玩乐,或者为某些人牵线搭桥,达成利己利友的合作关系。另一层,则是做暗事。只要出够钱,或者付出更高的代价,麾下楼就可以完成一件他们想做的事。 恩由就是做信息收集这块的。 他每日看似不务正业到处闲逛,撩拨姑娘,挑逗已婚妇女,还和小孩儿抢吃的,但是这一切都是为了掩盖他真正的目的——走近人民,探索人民,熟知人民,掌握人民……好他就是闲的没事干。 奇怪的是,这样的他却一直是麾下楼的佼佼者,他收集到的信息曾在政要会议上将当年的胡泽逼迫到差点无法成为大先生,也是那一战,让他在麾下楼站稳脚跟。 胡泽与重明婚后的第二天,恩由便收到了新的任务清单,雇主花了大价钱,要去那扇门后找一个人。 那扇门隔绝了两个世界,恩由所在的地方由宏国管辖,除此之外还有爻山、同舟里、不姜、高前,五国并立,分庭抗礼。 这里奉行民主,人人平等,百姓心中也并无等级之分。 门内与门外曾签和平条约,若非末日之灾,死生大祸,此门断不可开。因和平太久,且两边人也无甚往来,所以,没有人知道对方的政治、经济、科技、文化等发展到什么地步,这种神秘也牵制着权谋者的心,不敢轻举妄动,反而相安无事。 此门若无君家大先生的国印,擅自开启者——死罪。 麾下楼拿钱办事,收了钱自然要把事情办好。恩由不想接这个活计,没必要为了钱把自己置于险地,可上司说,那位客人指名要恩由去。 什么样的人会让一个收集情报的探子去做特工的活呢? 根据单位的资料显示此次他要去寻找的人姓石,名“快前”,是他父亲为了省下十块钱的计生用品,意外有了他。他母亲在生下他后不久产褥感染去世,他的生父瞧不上他,将他丢到了福利院。大学毕业四年后结婚,婚后一年失踪,其妻子也不知所踪。 大先生的婚礼刚过去,城里的热乎劲却没过去,家家张灯结彩堪比过年的景象,巡逻的军人也不似平日里那样多,百姓若没有棘手的事情也不会到政府去,真真是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 单位的信息单上除了他的生平之外,还记录了他失踪前到麾下楼花了重金买了一个消息,具体内容事涉雇主隐私,恩由可以知道的只能这么多。 恩由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在麾下楼做服务生,是正儿八经、有五险一金、有社保、有劳动合同的那种服务生,名字叫赵福谷。老赵比恩由年长了几岁,为人更稳重,沉着,俩人并肩而立时,总让人觉得是相差十几岁的兄弟。 老赵研究生没毕业就喜当爹,当时有个谈的不错的女朋友,正在读本科,两人家里都准备等孩子们毕业就结婚,女方到底是小几岁,略显幼稚了些,竟然偷偷留下了他们的孩子,月份大了以后孕吐严重到不得不休学,老赵这边才知道。原本的计划被打乱,老赵还算是个合格的男朋友,他知道流产对女孩子的身体伤害很大,所以并没有纠结孩子去留的问题,跟着休了学,回家陪产生子。哪成想,孩子才出生,两个人因为生活上的琐碎闹的不可开交,分手时,孩子才四个月大。 孩子就这样跟了老赵,这些都是小事,最令人头疼的是,孩子半岁时,查出了歌舞伎综合征,老赵父母是打算放弃了这个孩子的,可老赵不愿意,这小小的婴孩安静的躺在床上,不哭也不闹,那样可爱的面容,那样柔软又粉嫩的皮肤,那是他的孩子,他没办法放弃他。 老赵低迷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和学校申请了退学,他得赶紧赚钱,赚够钱给孩子看病。他把孩子放在父母身边,自己出去找工作,社会新手小白,被骗的踩了不少坑。好在他的性格抗打抗摔,就这样磋磨了几年,才有了现在的工作。麾下楼的工资待遇是整个宏国酒楼里的最高水平。 城里的达官显贵借着大先生和重明玉上的喜庆劲,陆续安排了自家的婚事,麾下楼的生意骤然增多,老赵也比之前更忙碌了。每到这种时候,恩由就会黏着老赵到这里转转,多探听探听民间奇事、政治要闻、八卦娱记……多听多看就是他的工作。 麾下楼的规矩,伙计是不可以干扰服务生的工作的,可是恩由有老赵啊,别的服务生也不认识恩由,只当他是老赵家里人,也不会干扰。恩由跟在老赵身后推着餐车,听得包间内的人谈论宏国与爻山的联姻,其中一位瘦瘦的男子说道:“还不是拿着大鸟的膀子换的……”旁边的人赶紧做“嘘”声,并用眼神向这边瞟了一下,示意有外人在。 说话的人赶紧闭了嘴,端起酒杯敬其他人,旁边人立刻识相地同样举起酒杯唱起祝酒词,半遮半掩,将刚刚那件事岔过去。 老赵的职业素养不容他多虑,可作为专业收集信息的恩由来说,他敏锐的嗅到了大新闻的气息。那个瘦瘦的男人恩由曾经见过,他是宏国的礼教官。如今宏国与爻山的联姻刚结束,爻山的礼仪队还没有撤出去,怎么礼教官倒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喝酒快活了。 大鸟的膀子……恩由不知道他们口中大鸟的膀子到底是什么,但是一定是不被允许传播的信息,作为信息收集人员,宏国内大小事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他们讨论的那么神秘,激起了恩由的好奇心。 说到有膀子的大鸟,恩由能想到的只有传说中的窃脂族。传说他们可以防御火灾,是为人民所敬仰的神族,他们护佑人民不被火伤。 可这些都是传说,根本无从考证。 第2章 门之后 开启那扇门除了君家的国印之外, 麾下楼也有自己独特的方式。恩由心里其实还是比较担心的,因为两个世界并无往来,没有人知道那扇门之后是什么。不知道是生是死,是福还是祸,也不知道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他心中并没有什么牵挂,但是并不代表他不想活着。他喜欢现在生活的地方,喜欢他的工作,也喜欢他在这里遇到的每一个朋友。 如果说留恋,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实在是矫情,不如说是习惯,他已经习惯生活在这里。 单位给了他一个盒子,他也不清楚盒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只知道是一把钥匙,但是钥匙是什么样子他也不清楚。难不成还真是一副大鸟的膀子吗? 借着胡泽大先生与重明玉上的新婚,各个哨点巡逻的军人都有减少,那些换防的军人大多被安排在新婚的各种礼仪场面上,连带着那扇门的哨点也出现了空隙。 夜晚从来都不是他们这种人的活动时间,真正松懈的从来都是他们自认为不会出现差错的时间段。 恩由留了一大笔钱给老赵,老赵的儿子治病费用不菲,靠工资也只是勉强维持,此后他生死难料,总不能让那些钱没了着落。恩由总是半开玩笑的和老赵说,如果有一天他突然消失,要老赵给他立个牌位,逢年过节要多给烧纸钱,不能让他在那边儿没有钱花。 这一次,可能真的要指望老赵了。 恩由悄悄来到那扇门的周围,静静等待换防。 “诶,哥几个,这门也没有人能打开,咱就天天在这看着,为了个破传说,把咱几个耗在这,不升职不加薪的,要不干脆辞职算了。” 守卫的几位军人闲聊了起来。 “可不能这么说,这门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万一跑了出来,咱们没活路不说,咱家人也跟着遭殃。” 另一个人回复道。 “我就是烦,我虽然是想着混个铁饭碗,可也不用这么铁啊,没前途,没指望,就这么干看着……” “你忘了以前的事了,不也是一时疏忽才让门出了异动么,好在就那么一瞬,没出大乱子,不然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恩由听着他们的牢骚,心里不禁感慨,果然,打工人都一样,各有各的烦。 不过他们刚刚提到这扇门曾经出现过异动,那种异动代表着什么呢?难道曾经也有人偷偷进过那扇门?他们数十年如一日的守着这里是为了不让这面的人进去,还是防止那边的人进来? “换防吃饭啦~” 队伍中不知谁高喊一声,几个纷纷离开哨点,到食堂就餐。 “趁现在,干活喽。”恩由嘀咕了一句,便悄无声息的进入了那扇门。 钥匙进入门的一瞬,除了略显波动之外,并无其他的变化。 恩由不知走了多久,外表看仅仅是一道门而已,可走到里面才知道那扇门有多长,走到筋疲力尽,晕厥倒下,清醒后再次艰难前行,恩由已经无法用时间与长度去衡量这条路,仿佛这里没有尽头。 在再次晕倒之前,恩由像是被什么力量吸了过去,迷糊中听到了类似于机器开关的声音,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今日的阳光格外好,天空如碧水洗过般洁净,山里的空气总是清新的,夹杂着草木泥土的味道。 长监涌是整个仉川嵇的水源头,这里的人都是喝着长监涌的水长大。 小羊负责做源头水源净化,每天就是开闸放水,关闸净化,再开闸放水,如此往复循环,虽然无趣,但是这种政府分配的工作,他们都没得选。 “你这是从哪捡回来的人啊?” 阿谣打湿了毛巾,小心擦拭着恩由的脸。 “刚开闸的时候,发现他躺在那扇门前边,挺虚弱的。”小羊接过阿谣用过的毛巾,在自己的脸上也胡乱擦了一把。 “不会是从门那边过来的?” 阿谣质疑的目光审视着恩由。 “想什么呢,那就是一个传说而已。” 小羊轻轻摸着阿谣的头发,安慰着她不安的心。 仉川嵇内阶级分化明显,由顶层的领导人员支配着整个国家的运行,所有人从出生开始就要服从国家的指令,从喝的奶粉到穿的衣服,大一点以后读的学校,可以接触的同学也是被安排好的,成年以后,结婚、工作都是上面指定安排的。 人民的选择权会被剥夺,但是这里不会饿殍满地,也不会有人为经济问题苦恼,政府的补贴会照顾到所有人。 小羊和阿谣被指定要在这里做一辈子的水源净化工作,为了便利,同时被指定要求结婚。 最初的二人心里还是有些排斥的,可相处下来,渐渐心里都生出了暧昧,正所谓日久生情嘛。 按照仉川嵇的法律,他们需要将恩由送到当地小政府进行登记,可是贸然移动病患,只怕会加重他身体的负担,小羊才将他带回了自己家,从长监涌到市区车程要三四个小时,等到他身体好一点了再去也不迟。 梦里的恩由在黑暗中苏醒,除了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除了自己的回音,他什么都听不到,他试图去触摸自己的胸膛,想确认自己的心脏是否还在跳动,他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确定自己是死是活。 直到听见了一个声音…… “你别怕。” 这个声音透过黑暗钻入了他的耳朵,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拼命的寻找声音的来源。 “你别怕,你已经安全了。” 那声音轻柔又坚定,如同哄孩子般。 阿谣看着恩由似梦魇一般不断抽搐着身体,赶快叫了小羊过来。 小羊摸了摸恩由的额头,并不烫,又探了探鼻息,随后示意阿谣往后退一点。活动一下自己的手臂,以扔铅球的手势,一巴掌抡到了恩由脸上。 这一巴掌如同一把刀,撕开了困住恩由的黑暗幕布,将他从梦中拉扯出来。 阿谣被小羊的举动吓了一跳,生怕他这一巴掌下去,床上的人会一命呜呼,那时候可真是有理说不清了。赶快将小羊藏到自己身后,挡住了恩由的视线。 睡梦中的人渐渐苏醒。 第3章 故事 “你……还好吗?” 阿谣一脸歉意的询问着。 “身上没力气……脸有点热……” 恩由迷迷糊糊的回答着。 小羊暗戳戳的扯了扯阿谣的衣服,示意阿谣给拿毛巾敷敷脸。 “没事的,我们煮了吃的,你等一下吃一点,体力慢慢就能恢复,不用担心。” 阿谣重新把毛巾过了遍水,敷在恩由的脸上。 “谢谢你啊。” 恩由虚弱无力,能说出话来已十分不易。他抬眼环顾四周,这里应该就是,门的另一侧了。 午饭时,小羊把煮好的午饭端到了恩由面前,看着这碗类似于面条,又酷似面片汤的面粥陷入了沉思。 这玩意儿能吃吗? “特意给你熬的粥,现在温度正好,喝!”小羊舀出了一匙送进了恩由嘴里。 嘿,你还别说,这粥,还是酸的呢~ 这种从未尝试过的味道成功刺激了恩由的肠胃,来不及等大脑做出克制反应,身体便率先出动——疯狂呕吐。 “怎么了?还有哪不舒服吗?”小羊连忙放下手中的碗,又递了杯水过去。 “没事没事,可能就是和这碗粥没缘分。”恩由边摆手边继续呕吐。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无论是饮食或是衣着都与自己生存的宏国大相径庭,恩由曾观察过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居住的人很少,并不像是繁华的地界,因为远离城市文明,所以无法更加具体的了解这里真正的景象。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信,这里的人并不在意那扇门,或者根本不知道那扇门意味着什么。同一扇门,宏国常年驻兵看守,而在这里,人们似乎并不在意,甚至忽略了这扇门的存在。 两种不同的文明在一扇门的两侧,那么那扇门起的作用,又是什么呢?又是谁创立了那扇门呢? 恩由的身体实在无法支撑他继续踏上寻人的旅途,不知那扇门究竟有什么怪力,险些葬送在那里。 小羊夫妇心地纯良,并不过问他的事,连日来煮饭吃药,无有不周之处,恩由心里很感激,在这里还能碰上这样的好心人。 看着他们为他忙进忙出的样子,恩由总会想起老赵,他上一次遭遇困境的时候,就是老赵出手相助,老赵比他年长几岁,却像一个老父亲一样,要照顾自己生病的亲儿子,还要照顾捡来的儿子,恩由心里总是依赖老赵的。若说回家,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老赵的家,那个曾经给过他温暖的地方。 小羊每日的工作的十分枯燥无聊,在两座山之间开闸放水,关闸净水,就这样来回奔波。这些工作本来是分配给小羊和阿谣的,可是在整个长监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净化水源这份工作,大多是依赖机械化,对于人工的要求并不高,新婚的时候还是两个人各谋其职,相处久了这些都顺理成章成了小羊的工作。阿谣每日在家里做些家务,觉得无聊的时候也会陪着小羊一起去工作。 自从恩由来到了这里,他们每日说说笑笑,讲一些对方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倒给这无聊的日子添加了一些欢愉的色彩。说到讲故事,这就涉猎到了恩由的本职专业,从婆媳矛盾到民间的传奇异事,最初小羊以为这些只是他编写的故事,可是他条理清晰,并不像信口胡诌,所有的奇闻异事似乎正在向某种文化靠拢。 阿谣很入戏,有时听到一些家庭矛盾时甚至会与故事中的人共情,仿佛她才是被剥削、被压迫、被奴役的那个主人公,她也会在心里犯嘀咕,还好小羊没有家人,不然若这样的难题出在她身上,她该有多难过。 不过说到家人,阿谣好像真的没有听小羊说过自己的家人。在他们这里,他们的个人信息都会被政府保护的很好,再加上小羊似乎并不是很在意,既然他不愿意说阿谣也不会问。 随着时间的推移,恩由的身体已经慢慢恢复。每日陪伴着小羊穿梭在两座山之间。感受着大自然的豁达与美丽。呼吸着这里的充满自由味道的空气。 时间久了恩由甚至有点羡慕小羊的工作。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没有竞争,没有压力,不会有其他的烦恼。 他与小羊之间似乎形成了某种默契。只要是他不愿意说的事情,小羊从来不会勉强他回答。比如他是谁,他来自哪儿,以及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夕阳织就的红霞盖满了整个长监涌,森林出现了压抑的气息,仿佛在昭告这里所有的生灵,该回家了,需要休息了。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恩由对那扇门的好奇心依然在。 “问呗。”小羊放下了上卷的裤腿,轻轻拍打,抖掉褶皱里残留的泥土。 “关于那扇门……”恩由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那扇门?那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小羊也同样看向了门的方向。 “我是说,可以和我讲讲,那个传说吗?” “你还记得我们房间里的那些摆件吗?”小羊问道。 恩由点了点头。 “那个摆件是窃脂族的圣像。传说中这道门出现之前,这里曾是一个完整的大陆,可却战火不断,其中有两个国家打的尤为激烈。是窃脂族出面平息了这场战乱 所以才有了那门。” 小羊讲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 “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这些东西并没有文字记载,都是老一辈留下来的故事。还有一种说法,在那一场大战中,一个弱小的国家被另一个强大的国家所侵占,那扇门就是那个国家的墓碑,只是死亡人数太多,没有人会记得死去的人的名字,所以就成了一座无字碑。” 小羊更认可后面的说法,毕竟在战争面前,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终止杀戮,而仉川嵇就是存活下来的那个国家,战胜的那些人是他们的祖先。 恩由根据已知道的信息结合小羊的描述,在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或许在那场战争中,并没有一方是胜利的,每一个国家都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与其说是签了和平条约,不如说他们不得不选择和平,出现的第三方势力,强行终止了他们所有的行动。 那会是什么样的存在呢?强大到所有人都忌惮,不得不妥协的力量。 小羊用手肘推了一下还在思考的恩由。 “别想了,那些事都过去了,故事嘛,谁知道真假呢。” 恩由无奈的笑了笑,看来这里已经无法再找到答案了,要找的人和需要追寻的真相,才是他这次旅程的意义。 第4章 能源之困 小羊在谈及那扇门时,经常会提到一句话“那只是一个传说”。恩由一直在疑惑他究竟在强调什么或者在隐瞒什么? 恩由并不想去深究,他的目标明确,找到雇主说的那个人,把他带回去。如果能顺带搞清楚其他的事情,对他而言,未尝不是好事。 阿谣知道恩由有不得不完成的事,也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短短几日的相处,她很舍不得他这样眼界开阔的人离开,更舍不得他口中那个缤纷绚丽的人间。这半生都是在别人的安排中度过的,若能也体验一下真正的自由,才算是死而无憾。 按照仉川嵇的法律,所有人都要有合法的身份才可以在这里正常生活,若有身份不明的,知情人需要立刻报给当地小政府,在政府登记以后领取合法身份,根据政府的指令在规定地区工作和生活。 小羊询问过恩由的意思,是否愿意接受政府的帮助,但是被恩由否决了,身份会限制他的行动,有了身份,所有的事情都会有迹可循,若是他做了违反当地法律的事,恐怕会连累小羊夫妇。 “没有身份,你在这里就是黑户,不说赚钱,就连吃喝都会很困难。”小羊从衣柜里掏出一个信封,这里面装着的是当地的货币,他们夫妇每月吃着政府的红利,需要花钱的地方少之又少,每个月的工资都存了下来。 “没钱真是让人寸步难行啊。”恩由苦笑着摇摇头。 “这钱算是小弟借的,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二位的。”恩由抱着拳头略略鞠了一躬。 小羊和阿谣也没看懂他的手势,想来也是感谢的意思!便跟着回了礼。 早晨的山里雾气腾腾,将朝阳的身形挡在了山外,山路上都是露水,没走几步脚上的鞋子就被打湿,恩由辞别了送行的二人,便踏上了出山的路。 小羊本想开车送他去市区的,可恩由以人多眼杂为由拒绝了他的好意。 城市是小范围的中心,在中心处搜集信息、找人都更便利。从某种角度说,恩由更喜欢人多的地方,人与人要交流,就会在交流时交换一些已知的信息,这些散碎的信息经过整合会形成具象的,对人有用的消息。 眼看朝阳升起,眼看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后,空中点点繁星。 “这咋这么远啊~”恩由有些崩溃。 长监涌到市区的路不算太好,平时开车也要三四个小时,小羊当时委婉的提醒过恩由,是他自己坚持要走路出去的。 还好阿谣给他带了很多吃的,不然真要饿死在这荒郊野岭。 如果能重来,一定不犟了。 恩由找了块石壁,借助石壁挡住夜晚的寒风,疲惫催使身体快速陷入睡眠状态。 晚风抚动着草丛,地面上的花草跟随着风的律动,晃醒了正在沉睡的萤火虫,一点,两点,与星空交相辉映。 一大早,恩由就被汽车的鸣笛声唤醒。 “老弟,我去市区交点材料,要不要顺路带着你啊!” 恩由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 “遇见贵人了,哥。我没出过远门儿,不太认路,不知道这到城里还有这么远的距离。”说罢便坐了上去。 “老弟,你挺有意思。我们这山里长大的人,都不敢随意在山里过夜,还是你潇洒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你也不怕被野兽给叼了去。”司机边笑着边递过去一瓶水。 恩由顺手接过,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喝下去半瓶。这山里真冷啊,一晚上被冻醒了好几回,也没睡好,这会儿坐车吹上空调,睡意再次袭来。 车子沿着山路颠簸,不知走了多久,等恩由再次睁眼,已经身处于类似于实验室的环境,恩由心里暗叫不好。大老爷们儿出门在外,竟然遇到了人贩子。 脑子里也不知道想什么。怎么敢随便搭陌生人的车,还敢喝别人递过来的水。这不是自己往虎口上撞吗? 忽然听到门外似乎有说话的声音,那声音逐渐清晰,似乎正在向这边走来。 “今天从哪捡的货啊?” 一个雄厚又嘶哑的声音问起。 “赶巧了,回来的路上捡的,看着年轻体壮,应该够用。” 这是那位司机的声音。 门外很快响起了开锁声,滴~ “你看,我说他还不错,这么一会药劲就过了。”司机兴奋的指着恩由说道。 “行了,你就别卖乖了,赶紧出去,别耽误我的事。” 年长者嗔了几句,司机立刻挂着讨好的笑容退了出去。 “你今年多大了?”年长者无视恩由的窘迫,与他唠起了家常。 “为什么抓我?”恩由瞪着他。 “家里还有什么人呢?”年长者继续问道。 “你抓我不是为了钱?”恩由再次问道。 “该怎么称呼你呢?”年长者从桌子上抽取了一份手套。 “你要干什么?”恩由发现他正用注射器从一些瓶瓶罐罐里抽取什么。 “别动,会疼。”年长者将里面的液体推进恩由的手臂。 任凭恩由如何用力,都无法从那张床上挣脱。 “这是什么东西?你这样做违法了?”恩由怒吼着。 “如果你能活着去政府告我,我任凭你处置。如果你没命了,告诉我你住哪儿,你的后事我帮你操办。”年长者按了按刚刚进针的地方,看着不出血才撒了手。 这什么狗血剧情啊,出来工作,竟然被抓去做实验,钱没捞到,命都要搭在这了。就是为了活命,才只做情报收集工作的,没想到还是躲不过去啊。 “这是什么东西?你干了什么?”恩由再次吼道。 “孩子,你今年多大了?你有孩子吗?”年长者坐在恩由的身边。 “你少废话!” 年长者无奈的继续说道:“我叫陈寻新,是国家能源局的一名教授,我在做一个项关于国家新旧能源革新的项目,这一做就是40年。我亲眼见证了新能源开采巅峰到新旧能源的逐渐枯竭,这样下去不出百年,我们的子孙后代,将从机器化时代倒退回去。”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把我炼了我也变不出能源啊。”恩由没听明白这中间的关联。 “我的妻子是一名生物学家,他所工作的国家生物馆,曾展出一具遗体……” 陈教授回头看了看恩由,看他状态尚可,便继续说道:“是窃脂族的遗体。我妻子偷偷从遗体中提取了一些数据,研究的结果是——窃脂族的遗体在某些领域来说,还是存活着的。” “遗体还活着?这是什么意思?”恩由对他说的事产生了兴趣。 “准确的说,生命体已经死亡,可生命体遗留下的数据,还存活着。”陈教授的眉头越皱越紧。 “仉川嵇的一个传说,你知道吗?”陈教授反问道。 恩由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说。 “我听到的版本,是窃脂族用自己的翅膀铸成了那道门,才平息了那场战乱。我曾用窃脂族身体里抽取的数据去开启那扇门,门虽然给予了回应,却无法完全开启。” “所以,你就试图用那遗体上提取的数据改写普通人的基因,你要让窃脂族重现?”恩由听到这里才算有了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开启那扇门,为我们的后代争取一个机会。”陈教授说完后,整个实验室也安静了下来。 “你竟然以后代的名义去屠杀他们的先辈?”恩由朝着陈教授吐了口唾沫。 “我做的事自己担着。就算没有人理解,我也会孤军奋战到底,你们视我为恶人。或许后人又会认为我是圣人。功过是非不是我一个人能评定的,我不在乎。”陈教授从床上做了起来,摘掉了手套,将恩由身边的灯都关掉,只留头上那一盏,起身去了观察室。 “呸,你践踏着别人的尸骨还敢自称圣人,你凭什么用我的命去完成你的实验,你私心昭彰,却满口假仁假义。”恩由怒骂道。 观察室隔音效果极好,陈教授只能看到他张口闭口表达什么,却不知道具体内容。 第5章 险中生 无论恩由如何辱骂陈教授,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随着时间的推移,恩由发现自己的身体渐渐出现变化,身体里仿佛有一把熊熊烈火正在灼烧,待这把火渐渐熄灭,又仿佛出现了无数把刀子在分割自己的内脏。恩由被锁在床上实在是难受,想抓痒又抓不到,想抚柔自己的身体,也够不到。他的声音从洪亮,到嘶哑,都没能把陈教授再叫回来。此刻,即使是筋疲力尽,也不敢再入睡,很有可能一闭眼就再也看不到明早的太阳了,不过就目前这种情况来说,即使活下来,也未必能看到。那个陈教授可不像好心到能让自己出去晒太阳,想到这里,恩尤又有些无奈,自己如今这个处境,生死难料,怎么有闲心去考虑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按照陈教授的说法,整个仉川嵇正处于能源枯竭的危险时代,如果,那扇门真的被他们打开,他们想掠夺和占有的,不就是自己的家乡吗?想到这里,恩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就是拿所有人的命背水一战,说什么为子孙后代考虑,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身上的疼痛越来越明显,脑袋里好像有无数只虫子正在啃食他的头骨,这种疼使他短暂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的眼神变得麻木无神,皮肤渐渐苍白失去了血色,四肢开始反射性抽动,下体也在不受控制的排泄,最终在痛苦中昏厥过去。 在恍惚间,恩由看到了自己素未谋面的父母,他们微笑着,牵着他的手在雪地上奔跑,他太怕冷了,随手从手心生出一团火来,可惜这火太小了,他仍然觉得冷。一转头又看到了麾下楼的上司,他正拿着药膏给恩由受伤的后背上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后背会伤的那么厉害。正要仔细看自己伤口时,所有人都消失了,连带着后背上的伤口也不见了,恩由不断的呼唤着他们,却无人回应。 看着实验室里恩由的反应,陈教授迅速带着自己的研究团队回到了实验室里,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恩由插上各种管子,几个人相互配合不断的向他的身体里注射着新的药液,还有人在旁边拿着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在确定基因药液配比完全准确的情况下,如何找到一副合适的身体就是目前的困局,一副可以不排斥并且自身的基因愿意承载新的基因的身体。 他们珍惜所有的基因成本,如果有一个身体,可以完成两种基因的结合,无论生死,光论结果而言,对他们都是极大的鼓励与安慰。 一众人围在恩由的床前,眼神有时瞟向他,有时互相看看对方,更多的时候是盯着身边的仪器,抱着忐忑的心盼望他苏醒。 并没有人愿意见到无谓的牺牲,对于每一个被实验人员,出现的危急情况,他们都全力以赴的抢救过,可是,每一次希望的都会落空。 他们跟随陈教授多年,这期间有很多伙伴选择放弃,这个项目的挑战性实在太大,即使成功,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国家、面对政府、面对人民。 这个项目如果失败,不只是科学的失败,更是求生的失败。可是若成功了呢?要如何劝说政府,向门后的另一个世界发动战争?要如何告诉所有人,我们要用我辈的血肉之躯为后代求一个更适合生存的环境。 他们似乎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他们的选择是对的吗?用别人的未来去延续我们子孙的未来。他们的选择是错的吗?他们只是要选择一个更好的生存方式。 仪器表上恩由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不断下降的数值,不断响起的滴答声,好似这一次的试验又失败了。 他们像是在鼓舞对方一般,互相拥抱,互相擦干对方脸上的泪,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多少个无辜枉死之人。 陈教授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最近政府查的紧,易老二送来的人越来越少,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这样下去不知道还需要多少年才能完成这个项目。他得趁着自己倒下之前,让吴老二多弄一些货来。 看着这些同事一个一个年华逐渐老去,他们和他一样,毕生的精力皆献于此处,不能让他们失望。 陈教授对着这些人打了一个响指,示意大家可以出去了,众人纷纷点头,陆续离开。看着躺在床上恩由,陈教授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他的罪孽将永远刻写在这片土地上。直到扣响第三声,他的脸上早已挂满泪水,整个身体就这样半趴在地上,拇指紧紧的掐着自己食指的关节,生生抠出血来。 他扶着床檐从地上勉强站起来,将这些管子一一收起,按照顺序关闭了所有的仪器。他为恩由换上了实验室的工作服,这个孩子应该体面的离去。 直到裹尸袋最后几厘米的拉链被关好,陈教授才从实验室离开,所有的失败品都由易老二处理,后面的事,就不用陈教授操心了。 意识昏沉的恩由只觉得越来越冷,手里的火苗怎么都没办法生的更大一些,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暗,看不到一丝光亮。 “恩由,你醒醒!回去!” 母亲的声音从耳旁响起,伴随着的是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 恩由也很奇怪,他明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为什么现在如此肯定,那就是自己的家人呢? “没事的,回去孩子。” 父亲也在鼓励他。 恩由追着声音跑了很久,却没有看清父母的脸庞,许是跑的活络了血脉,恩由发现没有那么冷了,正疑惑时,突然的撞击,将他从梦境中推出。 易老二刚把恩由从床上搬下来,就听到裹尸袋里传出的“诶呀”声,不过易老二也见怪不怪,尸体受到撞击时食道里的气会跟着排出,发出声音实属正常。 恩由看着面前的拉链,探索着将食指插进拉链的缝隙,一点点划开……发现可行,双手齐齐用力,将裹尸袋的链子扯开,探出了头。 易老二被这种惊悚的画面吓到大脑空白,嘴巴里叼的烟也失控落在了恩由的衣服上,吓的恩由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将烟头扔了出去。 “诶呀我的妈,诈尸啦~”易老二松开正在搬运恩由的手,转身跑向实验室门外。 “诈尸啦,诈尸啦……”一边吼叫着一边往外跑。 这声音不断在走廊里回响着,却吸引了所有的工作人员,他们齐刷刷的跑向了恩由的房间,看到恩由手握着器皿一脸警惕的盯着他们,一众学者都激动的落下了眼泪。 陈寻新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他双眼噙泪,颤抖的手试图去摸恩由的肩膀,却被恩由嫌弃的躲开,那手在空中停了一秒,便收了回去。 “继续提取他的数据,与我们的标本做对比,他,可以进入第二轮试验了。”陈寻新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静,也唤醒了一众人的理智,立刻将恩由带走。 第6章 吞噬 恩由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便被带到了另一个实验室,一管接着一管的血抽出去,一个仪器室走完又去下一间仪器室,全身体检都没这观察的细致。 还好这次不用被绑在床上,不然…… “诶?怎么还绑呢?我不是都配合了嘛?”恩由看着这些人手上的绳索瞪大了眼睛,这些绳索别说捆他了,捆个卡车也够用了。 “好孩子,你乖乖的,我们去给你拿饭。”为首的女性阿姨拍了拍恩由的头,却没叫人停下捆绑的动作。 这是什么意思,配合也绑,不配合也绑,当恩由不要面子的吗? “叔我求你,别绑那么紧,气都喘不过来嘞。”恩由开启了撒娇模式。 “不行哦!”床边的叔叔笑着摇了摇头,学着恩由的口气,甚至夹的更紧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醒来开始就觉得后背痒痒的,可那些人给他体检的时候,却说后背上什么都没有。恩由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太久没洗澡了,身上存了泥。 好想念在宏国的时候,闲来无事时可以和老赵一起去搓澡,宏国的搓澡技术在他们那片大陆可是顶尖的存在。可以缓解疲劳释放压力,还能保养皮肤……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可是就算有,恩由也没有机会出去,总不能指望一堆上了岁数的叔叔阿姨给自己搓澡。 听今天给自己抽血的叔叔说,他是这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因为其他人上了岁数看不准位置,只能他来干这个活。 也许真的像陈寻新说的那样,他们是见证了这个国家的资源由巅峰走向枯竭,才下定决心要踏上这条不归路。而那些年轻一代的学者,大多把目光投向了新时代机器化,而忽略了自然界能源存储。 站在科学的角度来说,他们真的是很伟大的存在。 可如果站在被害人的角度,他们就是屠夫。 实验室里的这些机器都是陈寻新从自己的包里掏钱买的,从前政府发放的机器早已与时代脱轨,实验室的投资巨大,且项目持续数十年,仍未有任何结论,政府仍旧按照人数给予福利补贴,却拒绝了设备上的支持。 除了几个特殊的项目需要时间,剩下的均已出结果,所有的工作人员齐聚陈寻新的工作室,开会讨论着各种数据。 恩由躺在床上的时候开始回想这些天,他要整理好所有关于仉川嵇的事情,整理信息后利用信息自救。 他想起在进入那扇门之前,守卫的军人曾经说过这扇门出现过异动。陈寻新说,他曾用窃脂族去开过那扇门,却没有完全打开。麾下楼的任务里说明,石快钱曾踏入这里。那么唯一出现异动的那次,应该是石快钱开启了那扇门。麾下楼的记录里,石快钱曾花重金买的消息是什么呢?究竟有什么理由要他不得不冒险来这里。异动只有一次,也就是说,他进来以后就没回去,可是,他是不想回,还是根本回不去了?他不会也那么倒霉,被抓来这里让人给弄死了! 现在这件事还没办法理清,缺少很多重要信息,要从这里出去,还得从这里想办法。 这家实验室的伙食还算不错,虽然和宏国存在一定的饮食差异,但口味他可以适应,看来阿谣做的那个粥,只是单纯的难吃而已,不是他的问题。 按照陈寻新说的,要等所有实验数据出来以后才会决定下一步要做什么,因为此前并没人能熬的过第一轮,所以接下来要做的事,得看情况来。 这大半个月恩由的工作就是,吃了睡,睡醒了吃,旁边有叔叔们在的时候,还可以做做运动,舒展舒展身体,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床上绑着。 直到月底,所有的数据都已出炉。 在恩由的身体里的已经没有那遗体的基因了,不是被排斥掉,而是被吞噬,自身的基因在吞噬外来的基因,观察了一个月,最后这些外来基因全部被消耗,自身基因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改变。 这从某些层面来说,他们的实验还是失败了。 第7章 再次失败 所有的学者连夜开启讨论会,试图更改方案重新试验。 恩由发现自从结果出来之后,所有人的眉毛都没有舒展过,也许实验没有达到他们期待的结果,也许他们遇到了更大的难题。 他一直觉得自己命大,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总能侥幸活下来。他也相信,这一次他也可以。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叔叔阿姨们还是会给他送吃的,可是却没有人会停留下来和他聊聊天,不会再回答他的问题,也不会理会他的撒娇。 晚点的时候,陈寻新出现了。他手里握着一个精密包装的盒子,小心翼翼的将那盒子递到了恩由的面前。 “猜猜这是什么?”陈寻新玩味的问道。 “吃的?”恩由怀疑的目光扫视着他。 陈寻新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不会又和试验有关?”恩由撇撇嘴。 陈寻新赞许的点了点头。 “是那副遗体的东西?”恩由嫌弃的看了那个盒子。 陈寻新再次点头。 “不会是头?”恩由知道不能用一般的头脑去思考一个科学家的变态。 陈寻新摇摇头回道:“是肋骨。” “你……不会是要,给我换一根,死人的骨头?”恩由说出这几个字时,身上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怕了?”陈寻新用一种看屠宰场牲口的目光看着恩由。 “死人的骨头给活人用,身体会排异的啊,而且,死人的骨头,那都变质了,到我体内怎么活啊?”恩由的胃里不断翻涌着,如果不是躺着不能动,此刻晚饭应该已经喷到陈寻新的脸上。 “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他遗体的数据,还算活着,也许到了你身体里,它还能为你所用。”陈寻新讲出这些话时,就像在出门买菜一样平常。 人在他眼里,已经不算是人了。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通知一下,恩由并没有选择的权利,提前和他讲一下,只能算是一种尊重。 第三日清晨,恩由早早的就睡醒了,他这几日过的并不好受。叔叔阿姨们并没有给他送早餐,进来以后直接把他推向另一个手术室,在评定了各项指标以后,直接进入手术步骤,麻醉剂的作用下,恩由失去了身体控制权。 等他再次醒来时,腹部出现了一块大大的纱布覆盖着,伤口的疼痛越来越明显,时刻提醒着恩由,过去发生了什么。 这样下去,恩由还是恩由吗? 这次他并没有出现排异反应,除了腹部的伤疤表示他做了场手术外,他没有其他的不适感。这样的状况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 陈寻新的希望再次落空,只能招呼易老二再找些货物进来。 即使恩由不能转换为窃脂族基因,他也不能离开这里了,他对实验失去意义以后,就会成为威胁到所有学者安危的定时炸弹,若要保护这些科学家,恩由只能死去。 可陈寻新的私心,要他保住恩由,或许他可以提供数据对比,来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一个人。 第八章 再遇小羊 这一次恩由失去了所有的优待权,科学家们的目光不再盯向他,一具不能提供任何价值的身体没有再费心的必要,他们依然束缚着恩由,每餐供给的食物质量却大不如前。 恩由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深陷僵局多年如处黑暗,好不容易盼来了光明,没承想只是一刹那的错觉。若他们不曾见过希望,也不会在此刻堕入深渊。 每个人都垮着脸,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可是他做错了什么呢? 陈寻新拨给易老二一大笔钱,不拘性别,不拘年龄,争取做人群实验,继续寻找适配者。从最后几项结果出来后,陈寻新再也没有来见过恩由,他的怜悯与善心无法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害。更多的是对结果的不满意,他对自己失望,不甘用失败来面对已经坚持多年的初心。 长时间的精神折磨,令恩由逐渐失去耐心,他总是莫名其妙的烦躁,会厌恶每一个经过他身边的人,他不断掐着自己的腿,尽量自我调节,保持理智与清醒,他要从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出去,他要靠自己的感官去感受时间,而不是挂在墙上的的机械时钟来提示。他要活着出去,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陈寻新终于愿意来见他了。 看到失去精气神的恩由,陈寻新慢慢松开了所有的绳索,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绳索散开以后,恩由身上的臭气立刻弥漫开来,陈寻新嫌弃的后退了几步。 “好家伙,您这是没少吃啊?”陈寻新用手指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恩由赶快活动活动自己的四肢,瞥了一眼陈寻新,转身进了洗手间,在里面折腾一番后,换上新的换洗衣物,才出来和陈寻新说话。 看着正在收拾床铺的陈寻新,恩由扫视了一眼自己创造的垃圾已被丢在地上,又按照规矩躺了回去。 “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陈寻新率先开口。 “说什么啊?说你们把我当成小白鼠,还是说你们需要我时阿谀奉承,不需要时则弃之敝履?哈,也不对,需要我的时候也并没对我多好,你们眼里的我,和路边的野草没分别啊!”恩由耸耸肩,双目盯着天花板的电灯,丝毫不畏惧强光的刺激。 “我们失败了……”良久,陈寻新才开口说了这一句。 “怪我?”恩由反问道。 “不知道还等不等得到这项目有结论的那天,我们这些人,年纪都不小了……心里的期待落了空,难免心生怨怼,你别怪我们。”陈寻新为这些天的无礼解释着。 “无所谓,你们本来就没想放过我,别说那些大言不惭的话来恶心我,出去!”恩由闭上双眼,并不想搭理他。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陈寻新戳了戳恩由的肚子,哄孩子的语气上商量着。 “出了这扇门,我不是缺点什么就是少点什么,然后继续在这张床上度过我余下的日子……收起你那副嘴脸,会引起我生理不适。” 恩由挪动着身体,试图躲避陈寻新的触碰。 “我们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如果你是我的话……”陈寻新再次解释道。 “我们的确立场不同。”恩由打断他。 “无论是现在你所做的,还是将来你期望做的,都与我立场不同,你与我永远都会站在对立面。”恩由咬着牙说出了这些话,好在脑子清醒,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也许是恩由的话过于刺耳,句句如刀子般扎在陈寻新的心上,他无法反驳那些话,也没办法安慰恩由说那些苦难只是暂时的,他没有后路可退,来这里的所有学者都没有后路可退,他们义无反顾的跟着自己,而恩由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暂时活着的牺牲品,实在是不需要,为了他去做一些糊涂的决定。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很久没有走远一点的路了。”陈寻新的声音变得冷漠。 恩由终于提起兴趣,蔫蔫的从床上挪了下来,耷拉着肩膀,跟在陈寻新身后。 恩由被绑来这里以后并没有机会去好好观察这间实验室,之前做检查、手术时,都是在一侧的角落,并没有真的离房间很远。而这次,在陈寻新的带领下,恩由可以用脚丈量出这座实验室的实际面积,看看这座囚牢究竟有多大。 整个实验室全部采用高精密材料,可惜恩由并没有涉猎这方面的工作,不知道这种水平的实验室在宏国属于什么水准。 之前见过的一些叔叔阿姨,分散在各个工作室里,每个人都在各忙各的,没有因为一时的失意放弃或懒怠。恩由一路走过去,越来越觉得这个实验室就是一座牢笼,这里不仅困着被实验的人,还困住了这些高等教育学者,用一个叫做理想的东西,将他们的一生拴在这里,与这座实验室共荣共损。 同样注意不到时光的流逝,也注意不到消耗无几的生命。 恩由在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我们一直在寻找能够证明我们来此的信物,困于我们短暂的生命,祈求长生。” 陈寻新的脚步停留在一个角落里,透过那间实验室的玻璃窗口,恩由看到屋子里挤了二十几个人,除了那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还有老人、孩子、孕妇。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恩由诧异于陈寻新的狠毒,没想到那样斯文的人,竟然比禽兽不如。 “此刻你是庆幸自己活了下来,还是悔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为我们做些什么?如果我们之前成功,就不会有他们出现了,他们只是在延续你的痛苦而已。”陈寻新将所有的矛盾都抛给了恩由,仿佛以他为起始,这个实验室里所有的悲剧都是因为他。 “你谱写的闹剧,竟然以我为转折点,将你们犯下的所有罪孽加塞在我的身上,你在pua我吗?”恩由被陈寻新的逻辑绕到恶心,多亏他不是那种精神内耗的人。多年来的工作经验练就了他强大的逻辑能力,智商方面的确比陈寻新逊色一些,可其他方面也算得是势均力敌了。 “如果牺牲你一个,就为了救他们这群毫不相关的人,你愿意吗?”陈寻新问道。 “我不会牺牲自己去救别人,我会带着他们一起活着出去。”恩由坚定的答道。 没有任何人值得让他放弃自己的命,可是他愿意为了那些素未谋面之人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恩由无意中看到蹲在地上的一个身影,那身形很眼熟,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直到角落里的男人抬起头,对上了门外的恩由的目光。 “小羊?” “恩由?” 第9章 特殊人员 陈寻新看了看相互认识的两人,碰到熟人以后恩由眼里的光再次被点燃,与此前颓废的状态截然不同。 “怎么,认识啊?”陈寻新比划了一下。 “你把他放了,我任你处置,绝无二话。”恩由默默的攥紧了拳头。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这么惜命的人怎么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呢?你看,这世上不能两全的事情,是不是很巧合?”陈寻新玩味的看着恩由。 “你不能理解我做的事,我也不需要你理解,如果我在乎这些事,我也没办法走到今天,无论你是否选择配合,都不重要。这间实验室里没有人性的事情太多了,很多事情无需得到你的首肯,我们也能做到。你拿什么和我们谈条件?”陈寻新笑着拍了拍恩由的肩膀,给旁边的人打了个手势,小羊就被单独带出去,身体被强行注射了一管液体。 恩由无力的拍打着实验室的门,眼看着朋友遭难却无可奈何,双眼布满血丝,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的确,没有资格。 在这里,小羊夫妇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在他们的善意下恩由从鬼门关跑了回来,临出行前还给拿了那么多的钱,恩由还没机会报答。 “你放过他,你换肋骨,换心脏,换什么都行,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不该被这样折磨。”恩由跪倒在陈寻新面前,不断磕着响头,额头由红至逐渐渗血。 实验室隔绝了声音,可看着倒在地上的小羊,不断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嘴巴时而大张时而闭合,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贴在了脸上,恩由体会到了他的绝望,却不知道怎么帮他,只能一遍遍求陈寻新。 “你说的对,你们这些人对我而言和小白鼠并没有什么差别,我只对你们身上的数据感兴趣,要珍惜你们可以带来的结果,要在剩下的日子里不断祈求,你们的到来是有意义的,这样才可以活下去。”陈寻新扶起了额头流着血的恩由,将他带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失败了,这里就是你最后的归宿。” 恩由擦干眼睛里的泪,看到这个房间里挂满了红丝绸带子,每一条带子上都写了来者的姓名、年龄、住址。 “这些就是死去的人嘛?”恩由心里一颤。 “仉川嵇的阶级分化明确,每一个岗位上的人一定是身份明确,都在被安排的地方做着国家允许的事,我也不例外,我做的这些,都是被默许的。不然,这些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这么久,却没人查呢?”陈寻新慢慢讲述着。 “仉川嵇的制度积弊已久,人民被限制的失去自我,整个国家都没有生气,可我还是想为它做些什么,我想救救它。” “从染缸中成长起的人,怎么会洁净无暇呢?”陈寻新说罢也不再叙述了。 恩由记得小羊说过,仉川嵇里生活的百姓都有自己的身份的,来到这里的人,也一定会携带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可是这里,有一个红绸带上标注的是“名字:不详。年龄:不详。住址:不详。” 在众多绸带里,恩由一眼就瞄到了那个。 还没来得及细想,陈寻新便将他拽走,带回他自己该待的地方。 新来的那些货已经开始了第一轮试验,陈寻新要和其他同事一起去观察室,没时间再带着恩由闲逛了,接下来的他们的精力也会投注在新人身上。 陈寻新,这名字还真没起错,这辈子一直在找新的试验品。 躺在床上的恩由只能为小羊祈祷,希望他能够躲过去,可是躲过这一次又怎么样呢?在这些研究人员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他们是不会让小羊好过的。 也不知这样抓心挠肝的熬了多久,直到送饭的阿姨满脸堆笑的问恩由:“今天过得怎么样啊?” 看着阿姨的反应,应该是那群人中有幸存者。 “谁活下来了?”恩由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小羊的消息。 “不知道名字,是个年轻小伙,还得是年轻人啊。”阿姨若有所指。 “陈寻新呢?”恩由追问道。 “陈教授跟着去化验了,暂时顾不上你这边。”阿姨给恩由投喂着食物。 “阿姨,麻烦您,陈寻新闲下来的时候帮我带个话,说我想见他。”恩由一脸真诚的拜托阿姨,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谁是幸存者,这对他很重要。 阿姨默不作声,依旧把食物分割好塞进恩由的嘴巴里。 后面的一个月,所有人都紧绷着一根弦,生怕会出现上次那样的结果,让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而恩由也一个月没能再见到陈寻新。或许对恩由来说,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那个很久没见的抽取血液的叔叔在阿姨来送餐之前,从恩由身上抽取了几管血,说要做数据对比,而关于幸存者的信息,也是只字不提。 看来在这里,除了那个讨人厌的死变态,没有人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话。 晚饭用完后,陈寻新终于露面,身后跟着的,就是已经消瘦不堪的小羊。 “小羊。” “恩由。” 他们几乎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你们还真是有缘分,说你们是亲兄弟,可你们的dna不认,说你们不是,可你们的基因比对结果一模一样……你不会是哪个仇家派来克我的?遇见你后一件好事都没有。”陈寻新把路让开,给两个人短暂重逢的机会。 “你怎么到这来的?”小羊率先问道。 “都怪我粗心,着了别人的道……被下了迷药绑进来的。”恩由想起没长脑子的那天,肠子都要悔青了。 “你呢,你怎么会被抓到这儿来?阿谣怎么样?”恩由反问道。 “我去开闸的路上被人砸晕,再醒来就在这里了。阿谣一个人在家,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我这么久没回去,她肯定担心。”小羊放心不下阿谣,很害怕她也会遭遇不测。 “不过她知道我消失后,一定会去政府报告的,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被救出去的。”小羊说出这些话时眼里闪过泪光,和他一起进来的那些人,都被注射了某种东西,他们和他一样很难受,很痛,可是其他人倒下以后就没再睁开眼睛。 看着小羊那还留有希望的态度,恩由不忍心戳破真相,心里有一束光撑着,总比深陷黑暗要好过一点。 “你们要高兴一点,作为幸存者,我们从你们身上做的对比数据表明,你们体内的基因数据存在重合,同样可以吞噬异体基因,同样可以与异体共存,你们的价值,也许超过了那具遗体。”陈寻新的语气里充满了欢快与轻松,这将是整个项目真正的转折点。 “恭喜二位,成为特殊试验人员。” 第10章 祈愿自由 “同样恭喜你啊陈教授。”恩由苍白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抹微笑。 “我知道你惦记自己的朋友,才破格让你们见上一面,这下,你安心了!”陈寻新意味深长的一句话狠狠震动了恩由的情绪。 小羊回过头去,挡在恩由面前。呸了一声:“你还……”。 “小羊!”恩由制止他,冲着他摇摇头。 “反正也出不去了,不如开诚布公,把你们接下来的流程告诉我,我们也好配合一下。”恩由接着说道。 “孩子,我说过的,你并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把你不该有的想法扼杀于萌芽之时,才是最明智的决定。”陈寻新摆摆手,示意小羊的探访时间已到,可以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去了。 恩由依然被束缚在床上,他的眼神空洞,就这样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他无法撼动陈寻新的思想,也无力挣脱出这座牢笼,左右只是失去了自由而已,又不缺吃,又不受冻,不如这一生就这样。 房间里的灯一直开着,四周都是高精密结构的墙壁,阳光都被阻隔在外面,无法代替这冰冷的灯光。 “回不去了吗?”恩由喃喃自语道。 心里的火焰越来越小。 小羊跟在陈寻新的身后,转了一个弯,又穿过一条长廊,拖着自己一瘸一拐的伤腿,站在自己房门前久久伫立,进门以后他就要和恩由一样被捆绑,继续过着被操纵的日子。来这里之前,被外面的政府控制了半生,被困在久无人烟的长监涌,除了阿谣之外无人可以交谈,思想、见识皆束于此,所以他崇拜那从无拘无束中走来的恩由,他谈论自己的过去时那样神采奕奕,说及将来又满心期待,小羊越不过去的鸿沟于他而言只是浅洼。 可是刚刚,小羊看到了被踩在泥里的恩由,他的眼里的星河黯淡无光,整个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有一丝精神。 看着恩由的形式做派,他早就判断出恩由不是仉川嵇的人,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对恩由说的那些安慰的话,也是希望在他绝望之前再拉他一把,同时消失了这么多人,政府不会收不到消息,在等级如此严明的仉川嵇,失踪的人员就相当于是一件完整的衣服上出现的缺口,只要肯发动力量,找失踪的人不是难事。毕竟人死了也能见到尸体,不可能杳无音信。 可是这一个多月都过去了,政府都没来查过这里。 小羊怀疑这间实验室里的利益与某些政府部门的利益是密切相关的。若想解决掉陈寻新,必须将陈寻新与他身后之人的联系切断,彻底孤立他,可是他们连这个实验室都走不出去,又怎么可能会知道陈寻新牵扯的利益链。 恩由见过世面,如果可以和恩由待在一间屋子里就好了,两个人有商有量,总比一个人艰苦对抗要好。 床上的绑带已经出现轻微的褪色,也不知道这里究竟住过多少人,小杨之前问过陈寻新,为什么这样崇尚科技的地方,竟然会使用这种低端物品。陈寻新的回答是:这里躺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在药物注射以后,很多人都会出现剧烈疼痛,伴随着的是极致的撕扯,最初的电子手铐弄伤了很多人,且易损坏,不如这种朴实无华的绑带,既便宜好用,又不伤人。 小羊拖着还未还未养好的腿,一步步挪回屋里,无论是在长监涌还是在这,自由二字都是没有意义的,既然如此,待在哪里也就没有区别了。 屋顶的灯忽明忽暗,过去的种种,渐渐浮现在恩由眼前,未知的身世,没有见过的父母,身上的伤痕,漫漫长夜的孤独,游走于繁华尽街市时的无助,错过的小摊,融化的冰淇淋,发霉的被子,在长大之前,不敢多饮多食的每一餐……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来,不知道自己要在什么地方扎根,也不知道自己会死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人祭拜,死了以后会不会和过去一样,飘零无所依,死后无人详…… “不详?”恩由想到了红绸带上的字。 这里所有的人都有合法的身份,只有那个人是‘不详’。不清楚身份,不理解这个世界规则的外来者,会不会就是石快钱呢? 恩由想到这里,心又凉了半截,那他这一趟就白来了啊,在这里吃的苦都没了名目。 第11章 分歧 恩由每日都是通过来送餐阿姨的情绪来判断实验的进展,若阿姨是眉开眼笑 ,多言多语,则代表着他们的项目进展十分顺利,并且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如果阿姨进来是耸眉搭眼,目光犀利,则代表着他们的项目遇到了新的困难或原地踏步。 今日阿姨的情绪就不是很好,眉头拧成了川字形,喂饭时也是摔摔打打,丝毫不考虑恩由的舒适感。一会儿指责恩由能吃能拉,一会指责家里遗传的基因不好,总是话里话外的针对他。 恩由已经习惯了科学家们的喜怒无常,可是八卦的内心总是催使他去刨根问底。如果是别人来,他最多也就是知道一个结果,可要是陈寻新来看他,不等他问,陈寻新自己就会把事情的起末说个遍。 有时候他也挺佩服陈寻新的,一把年纪了,不肯在家好好养老,出门做这么危险的工作,扯着理想主义的旗帜,做现实主义的推船工,选择用科学家这把利刃划破两个世界的平衡,仅凭一己之力,杀死爱护和平的人。 石信洁从恩由房间出来后,将换洗的脏衣服直接扔进了垃圾桶,也将自己不满的情绪扔了进去。她长吸一口气,努力抑制自己的火气,再次回到了会议室。 她推开门时,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空调温度24,实际温度零下24,所有人都拧着劲,谁也不肯松松口。 “我就说,没必要留他们,洗干净了放出去算了,机器成本不要钱?在这里吃喝不要钱?我们有很多预算吗?那遗体都被消耗成什么样子了?全投资他们身上有什么用?有什么回馈吗?”抽血的叔叔一边指着面前的桌子,一边指向门口的石信洁。 “如果我们只是单纯的搞医学,那就没问题,基因可以融洽这是很好的进步,就算牺牲大一点也没什么。可是我们搞什么的啊,我们搞的是基因转化,是被试验人员的基因可以转化为我们想要的那种,是1转2,不是2转1啊。”另一位学者跟着说道,口中的唾沫横飞,恨不得喷到对方脸上去。 “他们俩身体特殊,作为研究之用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们之前试了那么多,能撑过第一轮的就他俩,就这么放弃真是不甘心啊。”作为技术组的组长,是真的舍不得这样的好素材。 “不甘心有用吗?肋骨也给了,胫骨腓骨也给了,照这么下去我们还剩什么啊?我们就像没头脑的苍蝇乱打乱撞,那他就是不转变。” 设备组都预算已经跟不上了,继续这样莽撞,怕是连开机器的钱都不够 “会不会是时间?”陈寻新问了一句。 “时间?他们俩可以等时间,咱们这些人能等吗?你岁数最大,你觉得能等几年?等咱们都没了,下一代接着来等吗?这种没盼头的日子你过了一辈子,也要让你的孩子这样过吗?意义何在啊?”坐在最末尾的杜伟东气的扔掉了手上的会议记录本,摔开门离去。 “寻新啊,咱们老搭档一辈子,你说句实话,你到底怎么想的。” 坐在陈寻新身边的是很多年的老同事,从学校毕业一直到现在,两个人一起工作的时间比陪家里人都多,也是最初支持陈寻新想法的那批人。 “我怀疑是遗体出了问题,遗体的基因结构已经无法满足正常人类的转变需求,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模糊的想法……”陈寻新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陈教授,您就攥着不放手,早晚把我们都连累死,我们设备组已经黔驴技穷、坐吃山空了,您先让机器动起来再说!”设备组的几个人一脸失望的从座上离开。 “陈教授您再考虑考虑,其实洗干净了外面也不会察觉到什么,咱们还可以省点钱继续找其他人,总会找到合适的人。”抽血的叔叔说道。 说罢,剩余的人纷纷离开会议室,只留下陈寻新一人,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真是不好受啊。 第12章 齐心 面对设备组的困境,陈寻新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政府颁发的补贴与工资,根本无法满足一个大型实验室的日常消耗,因为项目无所进展,政府对他们的态度处于一个半放弃的状态。 这么多年,陈寻新掏空了自己才养活这里的所有人,过去一直期盼适配者出现,可当恩由与小羊这样的人出现时,他们的资金却没办法支持设备继续运作。 为了解开同事们的心疑,陈寻新只能一遍一遍比对着三者的基因数据,他需要强有力的证据去证明他们的方向是正确的,他也需要拿着这些结果去外面的世界讨口饭吃。当年风光无限的陈寻新怎么年迈了却要吃这样的苦。 墙上的电子时钟不断提示着时间的流逝,陈寻新佝偻着后背,胸脯贴在在桌子上,各种散落的纸质报告层层叠加,陈寻新的老花镜压的鼻梁上出现两个椭圆形凹坑,手上的放大镜也被他搓的掉了漆,仅仅数月,白发骤增。 设备组的老家伙们个个嘴硬心软,看着领头的陈教授呕心沥血的模样,他们也不忍心再增加他的负担,与技术组的同事们研究出一个可以招投资的方案,于各地政府间奔走。他们这个冷门项目做了几十年,早已失去政府的青睐,从各地小政府,转到市区政府,到国属政府,设备组被泼了一盆又一盆冷水,触了一根又一根钉子。 这里说:你们不符合我们扶持项目,无法申请资助。那里说:科研不易,很感谢你们的付出,可是这个项目不能通过申请。 天空乌云密布,雨点没有落到地下,却打湿了组长冯承业的面颊。 石信洁抬了抬后背上沉重的书包,看着幽暗房间内累的趴倒在桌子的陈寻新,心里十分难过,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怎么会在外物面前被堵的步履维艰。 滴~石信洁打开了密码门。 听到开门的响声,陈寻新立刻抬起来头,发现来者,会心一笑。 “这么久了,还是没有进展吗?”石信洁艰难的卸下背上的重担。 “再试试,日子就算难过也得过,没钱不行,没了信念更不行。我知道大家都挺失望的,我再试一把,再试一把。”陈寻新把弄皱的报告铺好,用重一些的物件压实,企图把它熨平。 “那两个孩子也挺可怜的,后面来的倒还好,没见到有什么情绪波动,可是头前来的那位,心态怕是要崩了。咱们这么卖力只留下了这两个,别实验还没出结果,这孩子先扛不住了。”石信洁负责恩由的饮食,对他的情绪变化有深刻体会。 陈寻新算计了一下日子,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看望这个孩子了,恩由性子倔,从他来到现在都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不过也怪不得人家,自己做了这些缺德事,总不能叫别人对自己感恩戴德啊。 “这段时间我的脑子里只有尽快印证自己的想法,哪里还顾得上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多亏你心细,等我把这里再弄一弄,整理好了就过去。”陈寻新继续低下头去整理自己的东西。 “陈教授,我自己的大半生都埋没在这间实验室里,我的父母早就已经离世了,无儿无女,就这么一个孤家寡人,这个项目就是我全部的寄托,我不希望看到它因为一些物质要求被迫终止,所以……”石信洁将书包拉开,落入陈寻新眼中的,是满满登登的、一整书包的最大面值的现金。 陈寻新一脸诧异的看着石信洁,这么多钱,怕是她一辈子的积蓄都在这里了, 他们从青葱年少携手走到两鬓斑白,能提供给这个国家的价值已经所剩无几,这些钱原本应该用来养老,让操劳一生之人安度晚年啊。 “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事情,与你同进同退,誓死方休。”石信洁坚定的说出这句话。 他们是并肩战斗了一辈子的同事,也是相知相惜的好友,一生都在做同一件事,面对彼此的付出,怎能不感动。 陈寻新颤颤巍巍的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走到石信洁面前跪了下来:“是我太固执己见了,这双眼睛,这颗心全部贡献给了一个未知的项目,我把你们的所作所为都视为理所应当,忽视了你们煎熬的内心和无力的坚守,是我对不起你们。”一句话说完两人泣涕连连。陈寻新没有勇气拒绝石信洁的钱,他实在没有办法。 第13章 怀疑 听了石信杰的话,陈寻新终于肯踏入恩由的房间,时隔多日未见,两个人都没想到对方会变成这个样子。陈寻新眼里的恩由逐渐发福,头发也不似从前浓密,眼睛似睁非睁盯着天花板,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更像是待在精神病院的痴呆儿。而恩由眼中的陈寻新,第一次想用“老态龙钟”这个词去形容他,从前的他神采奕奕,走起路来昂首挺胸,看他的仪态要比实际年龄要小上十几岁,而如今,他佝偻着后背,走起路来慢吞吞,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凹下去的脸颊显得人病态,如果不是清晰的记得他那张脸,恩由也不敢乱认这就是陈寻新。 “看来我们这儿的伙食还不错,把你养的肥肥胖胖的。”陈寻新打趣道。 “看来你们这儿的员工伙食不太行啊,不会是没钱了,供不上吃了?”恩由回怼道。 陈寻新无奈的摇摇头:“你这嘴啊。” “不能是被我给说中了?搞科研的竟然没钱了?有意思!不如你们把我放了,我替你们搞点钱去?”恩由眼里的光再次亮了起来。 “你在这里过的不太开心吗?”陈寻新看着他的状态,想起他最初来到这里时的样子。 “您这儿话说的,不如咱俩换换?您在这里躺几天?”恩由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我们目前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你这段时间生活质量可能要下降一些了。”陈寻新抱歉的说道。 “作为补偿,让你和你的朋友待在一间房间怎么样?” 听到陈寻新的话,恩由心里是有些高兴的,这个没人性的家伙偶尔还是有点良心的。 “那就……让他过来呗!”恩由傲娇的看着陈寻新。 “你这屋里这么臭,你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过来,你去他那儿,一点都不注意形象。”陈寻新嫌弃的指了指恩由的屁股,连靠近都不想靠近。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恩由下半身散发出的气味,也不知道石信洁平时怎么照顾他的。 “您要是不绑着我,我至于搞成这个样子嘛?肌肉都快废用性萎缩了。”恩由哼哼唧唧的撒着娇。 “你洗洗再进人家屋,你这样下去都能吸引屎壳郎了。”陈寻新一边嫌弃一边帮他解开束缚带。 “您这么大岁数了,得注意保养,可别没送成我,反倒我先送走您了。”恩由看着这个瘦骨嶙峋的小老头,产生了可怜他的想法。 两个人不见面时恩由觉得无聊,见了面就想怼他,一老一小,谁都不让着谁。 小羊的状态要比恩由好很多,与最初没什么差别,与恩由的颓废感不同,小羊更能适应这种环境。 小羊没想到可以再见到恩由,听到陈寻新说他们可以在一个房间内生活,内心激动无比。 相应的代价是,整个房间内将布满监控,每一分钟、每一秒,他们的所有行动都将被掌控。 他们终于不用被绑在床上,两个人空闲时间还可以适当锻炼锻炼,恩由的身体也从肥胖慢慢回到健康的状态。想要逃出去的前提,一定是他们有力量逃出去,身体素质一定要提高上去。 和小羊待在一起以后,小羊稳定的情绪会平复他焦躁的心,一动一静,一稳一活,足以在精神方面给对方足够的力量。 “我看你平时吃的不多啊,怎么前段时间胖那么多?”小羊发现恩由每餐吃的都不多,顶多是饿不死,离吃饱还得有一段距离。 “因为真的不好吃啊!”恩由笑着指了指碗里的面粥。 “多少对付一下,咱俩就是阶下囚,人家给什么就吃什么!”小羊吸溜吸溜,很快就喝完了一整碗。 “诶?我说你怎么吃什么都吃的这么香呢?这玩意你也吃的下?”恩由把自己吃剩的也推到小羊跟前。 “这比阿瑶做的好吃多了,我以前以为面粥真的就是那个味道,慢慢就习惯了,到这以后才发现,只是阿谣做的不好吃而已。”小羊笑嘻嘻的把恩由碗里的也喝光。 “那你也太可怜了,有机会我带你去我家乡,我们那里有很多美食,也有很多可以娱乐的地方,大家都自由自在的,比你在这里要快乐多了。”恩由托着下巴看着小羊狼吞虎咽的样子甚觉好笑。 “阿谣也去。”小羊害羞的提到了阿谣。 两个人同时为小羊的纯情发笑。 恩由脑海利突然闪过自己刚刚说的话,心下一紧,额头在那瞬间涌出了很多汗珠 。这个房间里到处都是监控,他刚刚说的那话,岂不是暴露了自己并非本土人?原来陈寻新把他俩安排在一个房间还有这个意思,想要套他们的话,追踪恩由的来历。 陈寻新果然捕捉到了恩由无心之下说的那些话,“自由自在”与“家乡”究竟是什么意思?不适应本土的食物,不清楚所在地的路程情况,不同寻常的思维方式,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14章 梦境 自从意识到陈寻新的心机之深沉,恩由便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想从这样的人手中逃脱,单靠自己实在渺茫,小羊倒是没想那么多,该吃吃,该睡睡,吃的比他多,睡得比他好,精神也旺的很。 打从他进了这里,他对陈寻新耍的那些小手段没一个实现过,反而是陈寻新,将他拿捏在手心,无论是科研,还是私下,他都不是陈寻新这只老狐狸的对手,他压根就没入陈寻新的眼,怎么有资格在他手里捡命呢?如今身边多了一个小羊,顾虑加身。 睡梦中的小羊喃喃几声,恩由以为是自己动静太大打扰到他,赶快悄咪咪的躺了回去。 清晨时分,梨景湖的水汽氤氲,整个村子上空都萦绕着水面飘来的雾气,小羊一手环抱着湖里新采的莲蓬,一手拎着梨筐,这个季节吃莲子和梨最好了,鞋子上的泥点子甩了一路,顺着脚印一步一步跟回了家。 “怎么回来这么晚?”如海从屋里探出头来询问道。 “我看梨子不错,摘了几个回来,你肯定喜欢。”小羊举起手中的梨筐向如海炫耀着。 “呀,梨子熟啦?”如海顺势接过,过了遍清水便放进嘴巴里,一口下去,甜水四溢,梨汁流进嗓子的一瞬间,如海被甜的原地蹦了起来。 “甜?我爬了好多树,就这么几颗是早熟的。”小羊脱下湿哒哒的靴子,换上了拖鞋。 如海将自己刚吃过的梨子塞进了小羊嘴里,示意他咬一口。 “哇,甜。”小羊笑着摸摸如海的头,表明她可以继续吃。 画面转到仉川嵇,从实验室里被放出来的小羊意识到记忆在流失,立刻掏出手机,打开短信写道:“妻如海于异界可安好?” 短信发送出去,却没有接收人,看着手机上的显示,小羊的眼角落下了泪水,脑海中的记忆终究不复存在。 “不要。”小羊喊叫着从梦中醒来,面对着房间内的黑暗才反应过来刚刚的一切都是梦。心里的幸福感与失落感那样真实,让小羊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咋啦哥?”恩由被吓的一个激灵,刚进入睡眠状态就被拉了回来。 “啊~没事,做了个梦。”小羊搓着自己的头,却不断想起梦境中那个与自己生活在一起的女子“如海”,那个自己在梦里念念不忘的女子。 “吓死我了,我以为他们又来突击试验了呢,心脏突突的。”恩由摸着自己的心脏略缓了一会儿,便下床去安慰小羊。 “做梦而已,醒了就过去了。”恩由边打着哈欠边拍小羊的肩膀。 “你说,会不会真的有另一个世界存在,那里也有惦念我们的人?”小羊问道。 恩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不能和他讲门后的事,他们的一举一动时刻被关注着,说多错多,反而容易给他俩还有门后的世界带来更大的灾难。 “只要你愿意相信,它就在。好啦!一个梦而已,不是什么大事,那我还梦见我当了大老板呢。”恩由赶紧岔开这个话题。 今晚怕是不能在睡梦中度过了,两个人各有心事,盯着黑夜中的摄像头,真想砸碎了它。 陈寻新听到恩由的话以后,立刻联系易老二去查恩由的身份,另一边继续比对着各项数据,如果有人能开启那扇门,如果他就是外来者,如果他有开启那扇门的方法……他们的项目就可以提前终结了。 陈寻新越来越兴奋,看来把他俩关在一起还是可以套出有用的信息的,之前是怕他们联合反抗,不配合工作,如今经历了一段时间肉体与精神上的折磨,恩由已经变乖了很多,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那点小计俩根本上不了台面,慢慢的就会失去对抗的决心,这种野兽是打不服的,要天长日久慢慢驯服。 小羊清晰的记得梦里如海的面容,他要把那张脸刻画在自己心里,不能忘记,如果有机会出去,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要搞清楚为什么在梦里会对她有如此浓烈的情感。 小羊认为这对阿谣来说不是背叛,他很好奇自己的过去,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遗忘了什么,在这个由掌权者分配的世界,是不是真的让他错过什么。 恩由清楚的知道陈寻新想要的东西只有自己能给他,钥匙还剩一把,那是他回去的必需品,也是自己最后求生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它去做交换条件。陈寻新的基因项目是不可能完成的,在自己的世界里,曾有国家做过类似的实验,却以失败告终。 传说中的窃脂族若真是开启那扇门的关键,仉川嵇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开了那门,国家的生命可以延续几百年甚至千年,为什么没有大量投资基因项目,反而让陈寻新等人求助无门呢? 是陈寻新实验室给出的数据不足以自证,还是根本就不相信那扇门后存在另一个世界,再或者,高阶领导层手里也有钥匙,所以陈寻新的实验,压根就是可有可无,感动自己罢了。 而小羊同样怀疑起了恩由的身份,他口中的家乡,到底是什么地方?和自己梦里的那个地方,是同一处吗?是自己对自由太过渴望才做了那样的梦吗? 梦里的世界那样美好,与深爱之人生活于自由宽广之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不自在。 又想到长监涌的日子,与阿谣生活在一起也很好,可那里的自由被政府束缚,每日重复着前一日的工作,没有任何挑战,也没有任何可以提起兴趣的事,实在乏味。 遇到恩由以后,才知道他们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就好比同样是一棵参天大树,小羊只看得到它枝繁叶茂,树大根深,而在恩由的眼里,看到了生机勃勃,遮阴避凉。 两个人都在纠结着自己思考的事情,无法入眠。 “哥,肚子饿了。”恩由发现小羊也没法再次入睡时便闲聊了起来。 “晚饭吃那么少,不饿就怪了。”小羊嗔怪道。 “太难吃了,就算是罪大恶极的犯人,监狱也得给供点肉 ,现在吃的真是一天不如一天。”恩由抱着头幻想起老赵炖的红烧牛肉,连连咂嘴。 “诶,反正也睡不着,咱俩把陈寻新喊过来怎么样?”恩由总吃不好,心里憋着怨气,想个人撒出去。 “喊他来干嘛,提醒他很久没做实验了吗?你脑子有病,那么大岁数可别折腾他了。”小羊立刻否决了恩由的想法。 “不会,他现在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别说做实验,怕是连电费都要给不起了。”恩由嫌弃的瞪了监控一眼,也不知道陈寻新能不能捕捉到这个画面。 “真到这个地步了吗?”小羊有点好奇了。 “不然为啥让咱俩住一屋。”恩由的手在黑暗中比划了一下。 “哦!”小羊沉默了一秒。 “陈寻新,你出生的时候把心落在娘胎了么,你的良心是不是就剩了个空壳儿,说着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做着惨无人道的恶心事,你天天除了卖惨耍手段你还会干啥。”小羊骂的有些激动,扑腾一下从床上站起来,抱着摄像头一通骂。 恩由没想到小羊会转变这么快,但是很快适应并且热情的加入了小羊的行动。 “陈寻新,把我放开,咱俩公平公正,看谁玩的过谁,你这个老顽固,抠门精,你连饭都不给我们吃好,不是绑着限制上厕所,就是关着不让吃好,你咋那么抠?”恩由抱着另一个摄像头,脸恨不得钻进去骂他。 两个人骂的累了,才舒舒服服重新躺下,心里的那点阴霾也短暂疏散。 今日陈寻新与往常一样,过了凌晨还是没有休息的意思,近日需要他操心的大事小情实在太多,实在感觉身体支撑不住时才会服用安眠药去助眠,今晚恩由和小羊骂他的话丢被他完完整整的听到了,陈寻新黑着脸看着他们二人发了一晚上的疯,心里暗骂“他俩有病!” 第15章 阿谣 自从那日小羊出去工作没有回来,阿谣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在那段时间走过所有小羊可能走过的山路,翻遍了每一个他可能经过的山洞或地洞,都没有小羊的痕迹。阿谣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可能是遇到野兽袭击,可能是被水冲走,可能是遭遇塌方,也可能是泥石流……可无论是哪种结果,都足以让小羊失去生还的可能。 阿谣宁愿相信他是遭遇了不测,也不愿意去猜想他放弃了长监涌的生活,和恩由一样,去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每当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都会打自己一巴掌让头脑清醒一下。她不该质疑两个人的夫妻情分。 阿谣在长监涌找寻数日无果,迫不得已借助了小政府的力量,又是做人员追踪,查找小羊有没有在其他地方登记过,又是派大量人手进长监涌搜山,无人机与搜救机日日在上空盘旋,阿谣则坚守在小政府,与其他工作人员翻看各区出入口的监控。 连月来只有监控上查到一点线索,在小羊失踪当日,有一辆灰色货车进入了长监涌,监控只拍到车子的一角,看来是十分熟悉当地监控视野的人,故意绕开了所有监控区。 而翻看其他区的监控,怎么都查不到那辆灰色货车出入的其他场所,看来这人手底下有很多可以换乘的交通工具,才能做的这样滴水不漏,应该是惯犯。 小政府查询了所有报案记录,都没有与小羊相似的情况,无缘无故失踪之人,不是被他人绑架,那就是自己藏了起来。 小政府搜山无果,调查记录无果,只能将小羊的身份信息判定为:“失踪”。 阿谣不相信这世上存在什么离奇失踪的事,既然小政府不肯继续出力,自己便去市区政府,国属政府,一层一层往上告,集所有人的力量,就不信查不到小羊的踪迹。 没有身份的黑户在仉川嵇生存不易,小羊若要正常生活,一定会有登记记录,一月找不到就找一年,一年找不到就找十年,一个大活人,不会平白无故了无痕迹。 阿谣第一次见小羊,也是在长监涌,那时刚毕业的她被分配到荒芜人烟的长监涌,心里不知道有多埋怨,可是和小羊这样的人待在一起久了,也会被他的单纯和稳重所感染,人与人之间相互吸引的从来不是外在的物质条件,当两个灵魂相互碰撞,迸发出的爱欲之火会熊熊燃烧,火焰越旺盛,灵魂越融合。 与小羊结婚以后的日子依然平淡无趣,可二人相守的时光也会抹平一些事业上的不甘,恩由的出现重新唤醒了她内心的太阳,她很想去看看恩由的世界,去看看她最渴望的“己之尽头”。 小政府拒绝再为阿谣提供帮助,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排除他人违法犯罪,怀疑自导自演。” 阿谣没有证据去反驳,小政府为们提供的帮助她是看在眼里的,不是他们无所作为,而是倾尽全力后仍无任何线索。 阿谣被迫辞去长监涌的工作,整理行囊踏上寻找小羊的路程。 第16章 力不从心 阿谣下定决心孤注一掷,若平生所学不足以对抗即将面对的黑暗,便用自己剩下的时间竭尽全力去弥补不足。 那辆灰色货车是唯一的线索,阿谣遍寻整个仉川嵇所有的二手车市场、废弃车辆回收站,相似车有很多,可是没有车牌号无异于大海捞针。时间段和地区范围都有,虽然借此排除了一些不太可能的车,但是数量依然不少,这样一辆一辆追查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抓住真正的重点。这些困难像是会排队一样接踵而至,阿谣第一次这样脱离政府的保护去按照自己意愿做事,除了茫然以外,更多的是对整个社会秩序的无知,说恐惧也对,说兴奋也对。 根据目前掌握的这些信息,阿谣查到了西园二手市场的宛宝山,有消息说他能把没名目的车洗干净,再从某些特殊渠道让洗净的二手车再次流入市场。这样的人只要是钱给够了,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 阿谣把车停在市场外的停车场,西园市场的规定是,只有商贩可以驱车进入市场,普通人只能从市场驱车驶离。来到人家的地盘,得遵守人家的规矩。从门卫开始打听宛宝山,都在一个市场工作,他们彼此之间都熟识,要打听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情。 “大叔,咱们这个市场有个叫宛宝山的,您认识吗?他摊子在哪个位置啊?”阿谣环顾四周,只有门卫大叔一个人还算清闲。 “宛宝山啊?他就在2号区,你找他买车子的啊?”大叔的眼睛瞄了一眼阿谣。 “我找他有点事情,叔,2号区怎么走的哇?”阿谣一脸笑意的回着门卫大叔。 “女娃娃不买车,找他干啥事?”门卫大叔拿起了登记本递给阿谣。 “嗨,也没啥事,叔,2号区怎么走的呀?”阿谣快速填写好本子,又递回给大叔。 “诺~”大叔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半探着身子,朝着一个方向指了过去。 “看到前面的蓝房子没有,顺着那蓝房子右转再直走,左手边就是2号区,宛宝山在2号区的第三个厂房,你去找找看,找不到的话问问其他人,我们这里都是老人儿了,大家都认识的。”大叔对着空气比比划划,但是话说的很明白,阿谣点点头便告辞了。 西园市场的规模要比预想的大一些,阿谣步行起来略感吃力,从远处看这蓝房子没几步路,没想到用脚丈量下来这么远,怪不得园区内大家都是用简易工具通行。 “小妹,你要找哪位老板啊?”一位工人模样的男子从他的简易工具上跳了下来。 “我找一下宛宝山。”阿谣向着蓝房子的方向指了指。 “你是头一回来咱这!”工人大哥笑了笑,从上到下打量了阿谣一眼。 “啊,是!做生意嘛,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熟悉了。”阿谣打着马虎眼。 “咱这园区大,你靠脚力多累啊,门口可以借步行车。”工人大哥向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行,谢谢哥。”阿谣憨憨的笑着,回答着工人大哥的好意。 “小妹,看你年纪小我多说一句,那老宛头兄妹可不是什么好手,手上总弄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和他们做生意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工人大哥转头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人,凑到了阿谣耳前。 “哥,我是听别人说,宛老板人不错,才特意找过来的,可您这意思……”阿谣故弄玄虚的放低了声音:“您的意思这宛老板玩黑啊?” “咱也不好说啥,反正你多留点心眼总没错。”工人大哥不承认也不否认,阿谣心里猜出了个大概。 “行,我知道了,谢谢哥。”阿谣见好就收,也不过多纠缠继续着自己的路程,按照门卫的提示,终于找到了宛宝山的摊子。 厂房内有两位中老年年纪的叔叔阿姨,坐在两列二手车中间,支着一张透明小圆桌,二人正在吃午餐,简单的三道菜,配着两碗白米饭,用的正香。 叔叔皮肤黝黑,眉宇间的川字纹加深了脸上的戾气,半白的头发丝毫没能凸显出老年人的沧桑感,反而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阿姨绑着低马尾,黑白相间的头发蜷缩在颈部,尾巴微微突起,用力的够着筷子上的食物。 正在狼吞虎咽的两人用余光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阿谣,立刻停下了扒饭的动作,互相示意一下来了外人。 “哪位是宛宝山宛老板?”阿谣尝试着喊了一句。 阿姨推了推还在审视来者的叔叔,叫他往前去看看。二人对视后立刻堆出了一脸的笑,挤的黑黢黢的脸上满是皱纹,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 “我是宛宝山,您是?”宛宝山立刻出来迎着阿谣。 “哦~宛老板,久闻大名。”阿谣伸出了手。 “您好您好,您今日到访,有何贵干哪?”宛宝山警惕的看了看阿谣的身后。 阿谣将工人大哥的话藏进了心里,知道宛宝山此人在这里名声不佳,为了钱财黑白两道吃。 “咱这的车有箱货没?”阿谣探着脑袋往里看,尽量让自己是放松的状态。 “有的有的,您要多大的,咱这都有。”宛宝山推着阿谣进了厂房。 “不用太大,我就是平时拉点蔬菜水果什么的。”阿谣按照宛宝山的介绍挨个车看。 “您是开的水果店还是搞批发,您看那边的蓝色小卡怎么样?”宛宝山拉着阿谣越走越往里。 “倒也不用那么大,就是个小店。”阿谣自然的推开了宛宝山的胳膊,从两辆车之间穿过去,去看另外一列。 宛宝山也不客气,直接大喊了一声喝住阿谣:“您也别装了,不是来看车的?” 阿谣被喊的愣了一下,回过头去讪讪地笑着:“我当然是来看车的。” “得了,没必要在我跟前装,我也在这行混多少年了,来的人要干什么我打眼就瞧出来,要说您是来看车,我还真不信。”宛宝山摇着手否定了阿谣的解释。 “您就是奔着我来的!”宛宝山慢慢悠悠走到阿谣面前。 阿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早知道宛叔您是个人精,我还和您兜什么圈子啊!失敬失敬。” 宛宝山原以为被戳破了的阿谣应该给个害怕或者是转身就逃的反应,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在这和他杠上了。 “您要吹什么风?”宛宝山问道。 “九天回旋,斗转星移。”阿谣按照之前调查来的信息一一回复。 “落地还是随风走?”宛宝山再次确认道。 “不落地,不随风。”阿谣回着。 “往哪刮?” “逆流而上。” 宛宝山确认了暗号后,稍稍放松了些,暗示他不远处的妹妹,这是位‘客人’。 “您要干什么事?”宛宝山的语气要比之前自然一些。 “有一辆灰色货车,进入过长监涌,我要你给我查一下货车的主人。”阿谣从书包里掏出一沓的钱币,扔到宛宝山面前。 “姑娘,咱都是有职业素养的……”宛宝山话未说完,阿谣又掏出了一沓扔到刚刚那沓钱的旁边。 “这也不是钱的事,咱不能出卖雇主……” 阿谣继续掏出一沓。 “理论上咱是不能出卖雇主,可是有时候,我纯属是乐于助人。”宛宝山喜笑颜开,将这些钱全部拢了起来。 阿谣不屑于他的诡辩,只等着看结果。宛宝山跑到里屋去,折腾了好一会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我们这儿的人都心知肚明,我并不是纯正的车贩子,所以来找我买二手车的人很少,我这儿的车大部分都是脏的,得从我这过一手,洗干净了才能接着出去用。我怕出事,所有从我这流通出去的车都有登记,你看有没有你想找的人。”宛宝山将名册递给了阿谣。 在阿谣翻开大簿子的一瞬间,一支药插入了阿谣的颈部。 第17章 顺藤摸瓜 随着脖颈处的一抹凉意,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逐渐无力,还未来得及感受撞击带来的疼痛感,阿谣便失去了意识。 “哥,这怎么弄啊?”宛宝林把手套扔给了宛宝山。 “干这活真晦气。”宛宝山接过手套对着阿谣啐了一口。顺手从兜里掏出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老二,我这儿有个货,你要不要?” “好的孬的?”电话那边响起了男声。 “肯定是好的,咱啥时候给你送过孬货啊!”宛宝山讨好的笑道。 “保险吗?”电话那头再次问道。 “我办事你还信不着吗?咱都合作多少次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宛宝山对着空气点头哈腰。 “行,我马上过去,提前说好,货不好我不收。”电话那头说完这句便挂断了。 宛宝山看着手机的挂断提示,连连骂了好几句。 “这姑娘什么来历也不知道,就这么卖了会不会……”宛宝林心里有些打鼓,看着宛宝山。 “那你说怎么办?她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不收拾利索了就是给我自己留祸患。”宛宝山推开宛宝林将阿谣拖进了仓房。 阿谣背包里的现金被宛宝林掏了个净,剩下点不值钱的东西都被烧成了灰烬。宛宝山将阿谣重重丢在了地上,阿谣身体的重力激起了地上的一层土浪,呛的宛宝山咳了半天。 仓房内的腐臭味弥漫在空气中,毫不客气的钻入来者的鼻腔,角落里时而传出老鼠磕木板的声音,几只爬虫小心的审视着这位外来人,踩在阿谣的脸上,仿佛这对它而言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庞然大物而已。 听到脚步声远走,阿谣猛的睁开眼睛,拿掉了脸上的虫。 “太恶心了。”阿谣嫌弃的扑掉脸上虫子带来的灰尘。幸好她早有准备,已经提前服过特需的药。面对这种人,不藏百八十个心眼肯定会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听他们打电话,想来那个‘老二’做的就是贩卖人口的活,而这位宛宝山,只是为他们提供无名车的中转站,偶尔也会涉入直接买卖。 只要她盯住那位‘老二’,或许就可以追踪到小羊的下落。 门外传来脚步声,阿谣将身边的灰尘恢复到原有的样子,立刻躺了回去装作无事发生。 “你把她装袋子里边,易老二那人事儿多,别到时候又磨磨唧唧的,烦死人了。”宛宝林的声音由远及近。 “这回他爱说啥说啥,只要把人整走就行,反正弄这个咱也没费什么力气,犯不着跟他计较。”宛宝山的声音随即响起。 阿谣嫌弃的抓回了刚刚扔到一边的虫子,放到自己脸上,哪知这小东西挺记仇,一口咬中了阿谣的左脸,疼的她眼泪差点涌出来。 仓房的门在光束的陪伴下被来者打开。 “搭把手。”宛宝山指挥着宛宝林。 岁月的加持之下,有人越成长越强壮,有人却被时间剥夺了力量。宛宝山两人合力将阿谣塞进了麻袋,毫不怜香惜玉的大动作撞击的阿谣浑身疼痛。 “一会易老二来验货的时候,你在旁边跟着,我得出去打点一下外面的。”宛宝山喘着粗气,随后便开着简易工具离开了自己的厂房。 不确定过了多久,阿谣听到了门外汽车鸣笛的声音,宛宝林谄媚的声音随即响起。 “老二来啦?吃饭了吗?想吃点啥,一会姨给你做点好吃的。” “不饿,先看看货!我这手头上一堆事儿呢!”易老二指了指仓房的方向,这地方他早就已经熟悉了。 “也行,正事要紧。”宛宝林立刻附和道。 “我叔呢?他不在啊?”易老二例行询问道。 “你叔出去清路,他这人办事就是稳当,你啥心都不用操。”宛宝林努力的营造出靠谱的氛围。 “咱都老伙伴了,我还能不放心我叔啊?这几次来都没看见他,他身体怎么样啊?你们这岁数大了该保养得保养。”易老二嘴上关心着两位老人,脚上的步伐却没有丝毫松懈,奔着今天要看的货用力。 “是是,我们俩身体还行,还能接着干。”宛宝林误以为易老二的意思是嫌弃他们上了年纪不得力,连连解释着。 推开仓房的门,一股沉积已久的灰尘扑面而来。易老二赶快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以免被呛。 “你们好歹把这也收拾收拾,这么大灰。”易老二嫌弃的看了宛宝林一眼。 “行,待会我就收拾。”宛宝林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暗骂他多管闲事。 易老二利落的解开麻袋,看到阿谣肿起的左脸吓了一跳:“啥啊这是?我都和我叔说过了我不要孬的,这身体确定没问题吗?” “呀!这……应该是仓房里面的虫子给咬的,来的时候真是好的,肯定没有问题。”宛宝林赔着笑脸将麻袋重新封好。 “赶紧把这里打扫好,这不是耽误我后面的事嘛!”易老二皱着眉头,佯装生气的样子抱着麻袋往车的方向拖。 “对不住对不住,下回肯定不会这样。”宛宝林立刻识相的跟着一起抬。 二人合力将阿谣扔到了车子的后备箱,易老二略带情绪,用力的关上了后备箱的门,宛宝林捕捉到了他不满的情绪,直接开口道:“老二,今天这个纯属意外,我俩也没费啥劲,咱合作这些次,你也没和我们吭过声,这回我们也不拖泥带水,七成就行。” 易老二见着自己的目的达成,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面上的情绪也越来越收敛,语气渐渐和气起来:“要注重细节,我要是收了你这边的孬货,后面我不好出手,万一砸手里我不赔了么?咱都是老合作伙伴了,你们开一回口,我还能不把事办了?你跟我叔说一声,钱在老地方,让他去那拿。” 易老二见好就收,有台阶赶快下,说罢转身开着车便开车驶离了西园市场,奔着自己下一个目标前进。 宛宝林朝着易老二离开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贪便宜的王八羔子,早晚横死在外面。” 第18章 面对现实 恩由和小羊待住在一起以后越来越注重自己的形象,坚持锻炼身体,搞了一身腱子肉,生怕自己身上的这点光辉被小羊掩盖了去,拼着比着把自己活的越来越像从前,那个自信且自恋的恩由慢慢回到小羊眼前。 小羊不遑多让,学着恩由的锻炼方式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轻盈,将平时消耗不掉的精力全放在让自己变得更强这件事上,是从被圈禁以后觉得最有价值最高兴的时光。 石信洁送的食物越来越糊弄,有时连时间都不能保证,恩由意识到陈寻新的经费问题应该还是没有得到解决,自从和小羊住在一起,陈寻新的探望次数越来越少,看来他们的项目要夭折了。石信洁还是老样子,从没钱以后她的脸色越来越差,甚至懒得看恩由与小羊,除了例行公事外,一句话都不和他们讲。 “石阿姨,这菜做的越来越难吃。” “石阿姨,能给点荤的吗?” “石阿姨,衣服该洗了?” “石阿姨,今天天气怎么样啊?” “石阿姨,想吃肉。” “石阿姨,陈寻新的钱搞没搞到呢?” …… 石信洁能回复恩由的,除了白眼,还有沉默。 恩由习惯了石信洁的冷漠与势利眼,虽然她从不回答他的问题,但是一点都不耽误恩由在她耳边叨叨,她越排斥,他越上纲上线。 小羊比恩由乖很多,石信洁对小羊的态度要比对恩由好一些,虽然同样不予理会,但是慈眉善目和横眉冷对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小羊的情绪反馈一直很平稳,没有被压到谷底的落寞,也没有短暂相聚的过度兴奋,他温和从容,更受年龄大的人喜爱,难怪石信洁那样的人会对他宽和一些。反观恩由,就像一只无法被驯化的野猴子,偶尔乖顺,偶尔叛逆,大起大落的情绪让人无法接受。 今儿太阳不知道打哪儿升起来的,石信洁竟然破天荒的送了好几道荤菜进来,恩由和小羊的两个眼睛里冒出的贪恋恨不能把菜盘子一起吞了,肉块在嘴里爆发的口感一下满足了他们对蛋白质和脂肪的渴望。两个人将所有的菜横扫一空,这迟来已久的快感实在惹人高兴。 看着监控器范围内的两人状态越来越好,陈寻新心里还是有几分开心的,因为他最近想要证实的东西已经查的差不多了,这么难得的结论,当然要在实验品状态最好的时候进行。 餐前陈寻新按响了呼叫器,要石信洁给他们俩人做点好吃的东西送去,就当是黑暗降临之前,送给他们最后一点欢愉来支撑接下来要面对的人间炼狱。 恩由的脑袋里闪过一百零八种想法,石信洁是不可能主动改变他们饮食供给的,难不成是陈寻新?也就是他了! 说来可笑,在这里唯一一个能给他的一点人性化待遇的,也就陈寻新这个畜生了。 小羊吃饭的时候没多想,反而是停下来以后才感受到心里的慌乱。 “这陈寻新不会是找到了投资?”小羊问道。 “看石信洁的反应不像啊。”恩由同样的疑惑。 “没钱的话他怎么开那些烧钱的仪器啊?突然对我们这么好,他到底要干嘛啊?”小羊蹂躏着自己的脑袋。 “有没有可能,没招来大钱,但是搞到了小钱,所以项目可以在短期内继续不能长期维持,所以他们为了把钱花在刀刃上,只有在需要我们的时候才会对我们好,所以,这个项目能继续了……”恩由越说后背越凉。 “所以,我们还是会被拉去做实验,随时都会不明不白的死去,就像其他人那样。”小羊接着说完恩由没忍心说出的话。 陈寻新看着监控器内两个才意识到问题的小伙子不禁笑出了声,有几分小聪明的年轻人,到底还是年轻。 果然,饭后不久,两人便被带离了房间,被分开到不同的方向。 恩由看着曾经灯火通明的实验室如今为了节约,竟然只留下几盏小灯用来照明,这气氛倒不像是一座威严的实验室,更像电影里的鬼屋。 恩由已经习惯了实验室内这些大型仪器,每个的位置、角度,已经不需要其他人辅助,便可以顺其自然的就位。他心里还是慌的很,不知道接下来陈寻新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折磨他,用实验去证实一个不确定的结论。 “好久不见。”陈寻新身穿白色的褂子,须发皆比之前见到时更白了些,眼角和脸颊的褶子变得更深了,双手放在背后,脸上笑意盈盈,仿佛他们就是很久没有见面的老朋友,即将一起喝喝茶聊聊天那般。 “我就说嘛,暴风雨来临之前,海面都是平静的,偶尔从海里蹦出几条逃难的鱼,识相的呢就会知道,这是天有异象,不识相的呢就会理所应当的以为是自己幸运。陈教授,你每次出现带给我的,都是这种感觉。”恩由同样回了一个无奈至极的笑。 “如果我的孩子还活着,作为一位父亲,听到你说的这种话我一定能感同身受并且心生怜悯,可是我的孩子早就不在了,我很久不做父亲,所以我很难理解你的感受。你在这里,和我交谈时像孩子、像朋友、更像敌人,而我这个敌人能做的,只有尊重你的死亡。”陈寻新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些话,说的恩由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其他工作人员将恩由挪到了操作台上,这次还是比较友好的,先给吸入了笑气,才做后面的工作。 恩由被麻醉剂送入梦乡,又被身上的难受扰醒,身边的工作人员不断加大麻醉剂的摄入,企图让他少受些痛苦。可即使麻醉药物使用到最大药量,恩由还是会被难受的从梦中惊醒。 痛到极致便会麻木,最后陷入昏迷。 一次又一次从术中醒来,一次又一次从疼痛中晕厥,恩由感觉在这里,生命已经失去了意义,仿佛只有死亡才能令他解脱。 第19章 煌竹糕 被装进后备箱的阿谣凭着声音判定车子摇摇晃晃的在市区穿梭,时而加速,时而停驻。 能听到易老二和其他人谈话的声音。 “我车上还有,装不下这么多,今天先拉这个,剩下的明天再说。”易老二的声音极具辨识度。 “不行,你今天都弄走,放我这不保险。”传来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塞不下,市区这么多巡逻的,被人发现我吃不了兜着走。”易老二拒绝道。 “别磨叽了,我打哪落哪,哪有地方搁他们?你赶紧的,后备箱不行就放座上。”年轻男子不耐烦的打开了车门。 易老二对这个男子与对宛宝山兄妹的态度截然不同,对宛氏兄妹多了几分颐指气使,而面对这个男子的咄咄逼人,更多的是忍让和客气。 “最近小心点,上面说咱太猖狂了,如果被人挖出来,他们可不一定保的住咱。”易老二燃起了一根香烟,叼在嘴里。 “把你后面那女的弄前面座位下边,俩男的塞后面,这样巡逻队就看不见了。”年轻男子将后备箱里的阿谣扯了出来,用尽全力扔到了车头双人座位下。 车头内空间狭窄,挤的阿谣难受。 “咱这是祖传的在刀口舔血的买卖,别总是贪生怕死,畏头畏尾的,踏实干活得了。”年轻男子对易老二的话不屑一顾,干他们这行的,早该把生死置之度外。 “父亲和大哥都死了,咱俩要是再出事,父亲这一脉可就绝种了。”易老二规劝道。 “他那样的种绝不绝有什么关系啊?我就没见过谁家当父亲的能把自己家孩子往歪路领……算了算了,一点都不想提他,你赶紧走!送完这批货咱先休息一阵,别闹腾了。”年轻男子冷漠的笑声引得阿谣头皮发麻。 易老二没再接话,互道保重后便驱车离开。 近日天气总是格外爽朗,街边铺子散发的气味跟随着流动的车辆钻入驾驶者的心,闻着这股浓郁的糕点味道,易老二缓缓停下。 这周围全是巡逻的政府军,在这里停留对他而言并不是明智的决定,这种为难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停留不过一秒,就被他下车的动作强行打断。 易家老大还在时,常常和父亲出去工作,具体做什么,母亲并不过问,老二和老三年纪小也不大了解,只知道每次哥哥回家,都会给他们带各种各样的礼物,那时候的幸福难以言表,足够温暖一个扭曲的人生。易老二比易老三大上几岁,虽然还不够懂事,但心眼子比年纪小的弟弟多多了,总是催着哥哥给买煌竹糕…… “煌竹糕还有吗?”易老二探着脑子往店里咂摸着。 “不好意思,客人,煌竹糕卖的不好,我们早就不做了,要不您看看其他的……”店员面带微笑,递过去手中的单子。 “哦,已经不做啦!”易老二有些失望,亲人不在了,喜欢的东西也不在了。 “您可以再看看其他产品……”店员指着柜子里新出炉的点心介绍道,可当回过头时,来人已经离开。 易老二落寞的坐回驾驶室,久久无法从思念的情绪中逃脱。 阿谣趁着易老二下车的时间,从麻袋里钻出来活动筋骨,易老二放在车上的匕首被她收入囊中,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换取消息的机会。 发现易老二失神,阿谣随即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哥哥,您这活注定泡汤了,不如咱谈个其他挣钱的法子啊?”阿谣笑嘻嘻的将自己整个身体躲在驾驶位的后侧。 “哟,大意了。”易老二并不慌张,甚至根本没将阿谣放在眼里。 “我喊一声,这周围的巡逻队会迅速赶来,你说后备箱里的那两个人,你要怎么解释呀?”阿谣的话终于让易老二缓过神来,易老二抬头看了看车子周围,巡逻的政府军已经向这边靠拢。 “不是妹妹,现在是你拿着刀子架在我脖子上威胁我,怎么看我都是受害者?”易老二毫不在乎的指了指阿谣的手。 “这样,我出钱,买个消息,你只需要回答我想知道的东西,我帮你把眼前这关过了。”阿谣向后缩了缩。 巡逻军和后备箱的人都是累赘,若是强势反抗,恐怕最后会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第20章 各尽其能 唉~ 易老二无奈的叹着气,仉川嵇的人都被政府保护的没有思考的能力了吗?一个女孩子,怎么敢威胁一个恶事做尽的人渣呢? “妹妹,我车开过去,把他们都撞死就行了,如果你碍我的事,我不介意先把你脖子拧断。”易老二看着后视镜里阿谣肿的老高的侧脸,不禁笑出了声。 “好啊,你撞死他们,看你的车能不能过了这条街,估计你临死前的最后几步,还能闻到这家店的糕点香。”阿谣丝毫不怯懦,易老二说的没错,她的确被政府保护的太好,以至于握着刀的手已经被汗水打湿。 “你这姑娘怎么回事?胆子不小啊?”易老二调侃道。 “哥哥,时间不多了,要么回答我的问题,钱我给你,要么拉上巡逻军,大家一起和这个世界告别。”阿谣的刀子压进易老二的皮肤,顺着匕首滑出血来。 “想问什么?”易老二看着不远处的军队压低了声音。 “不久前,长监涌走失了一位成年男子,是你的手笔嘛?”阿谣问道。 “不久前?是多久啊?长监涌那地方人迹罕至,最近我可是前后带走了两件货呢,都是成年男子,你问哪一个?”易老二随意的态度惹的阿谣逼紧了刀子。 “水源尽头,成年男性。”阿谣再次问道。 “哦~巧了,是有这么个人……”易老二语速渐渐放缓,吊着阿谣的胃口。 “他现在在哪?”阿谣有些不耐烦了。 “在……”易老二放低声音,故意吸引阿谣向他靠近,看到阿谣松懈的手腕,抓住机会抓住她的手,别掉匕首,快速打开车门站到街上。 四周的巡逻军闻声逼近,将易老二和车子围成一圈。 “怎么回事?”为首的军官出面问道。 阿谣暗叫不好,也跟着推开车门站到外面去。 “你跟那女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了早就分开了嘛?她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这么帮她?”阿谣朝着易老二嘶吼道。易老二现在还不能落到他们手里,小羊的消息还在他手上。 易老二立刻会意,接着阿谣的话往下编:“你能不能像个正常女人一样好好说话,我都和你说了多少遍我和她只是朋友,朋友互帮互助怎么了?” 为首的军官掏出了通讯器,向阿谣询问了名字与户籍,也问了易老二同样的问题,一分钟过去后,军官收到了回话。 “阿谣,现居长监涌,婚姻存续,无业……是你?”军官指着阿谣问道。 “是我!”阿谣没想到市区的巡逻队查人这么细致,直接把个人档案调了出来,吓的额头冒出了汗珠。 “易昌昔,家族犯罪史,无业……是你吗?”长官的眼睛突然凌厉起来。 “是。”易老二乖乖回答着。 “你们怎么会走到一起的?你们是什么关系?”另一位巡逻兵跟着过来问道。 “他……”阿谣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圆谎。 “我俩就是朋友关系。”易老二撒着并不精明的谎。 为首的军官早已判定二人关系非比寻常,只是等着他们自己开口而已。 “我们没有时间听你在这里谎话连篇,你最好诚实一些。” “我俩就是在不合适的时间看对眼了,道德方面犯了点错,不至于因为这个抓我们?”易老二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回避着大家的目光。 “你脖子怎么回事?”另一位巡逻兵注意到易老二脖子上被划伤的刀口。 “这娘们拿东西刮的,看见我和别的朋友在一起,发了疯似的拿东西砸我。”易老二摸了摸还在渗血的伤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们非正常交往虽然并不违背仉川嵇的法律,可作为已婚人士背叛婚姻,对另一位伴侣不忠诚的行为理应受到谴责,我不能对你们进行实质性处罚,希望今后的日子你们能够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为首的军官发出警告以后,便指挥其他巡逻兵陆续撤退。 “好的好的,明白明白,您放心里我们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阿谣跟着附和道。 好不容易支走的巡逻军队,易老二趁着阿谣还没缓过神立刻回到车里拧动钥匙,逃离这条街。 阳光划过仉川嵇的天空,经过不肯让路的云层毫不客气的撕裂它,并留下伤害过它的痕迹,落在人们的眼里,只是一片被渲染了颜色的晚霞。 陈寻新安静的坐在恩由床边的凳子上,像极了一位看望病人的长者。他的嘴角似笑非笑的抿着,双臂缠于胸前,审视着面无血色的恩由。 这孩子近日的确是健硕了不少,身上的腱子肉比初来时大了很多,没有阳光的刺激皮肤都变白皙了,他就乖乖的躺在这里,不会吵闹,不会拌嘴,也不会甩脸子给自己看,连呼吸都是慢慢的,这样安静的恩由与那日对着摄像头怒骂自己的恩由截然不同。 像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处境,恩由渐渐从梦里清醒过来,他拼命晃动自己的头,试图让自己的大脑更清晰,直到眼前的模糊散去,才发现自己身边坐着一个人。 “怎么?不会傻了?那天骂我不是骂的挺来劲的么,今天见着我本尊,好歹说点什么意思一下?”陈寻新率先开口道。 “陈教授说笑了,背后骂你几句我半条命搭进去,当面骂你一次,恐怕我很快就得和你说永别了。”恩由的嘴巴里很难说出能让陈寻新觉得舒服的话。 “和你商量个事呗!”陈教授罕见的客气起来。 “哟,什么事您还犯得着和我商量?”恩由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陈寻新无奈的耸耸肩说道:“如你所想,实验室没钱了。” “不会要杀人灭口?”恩由懒懒的看了陈寻新一眼,他今日落到这个地步,只怕很难活着出去了。 “让这些仪器运转的唯一动力就是钱,我没办法同时在你们俩身上下功夫,所以,我只要一个,你们中的一个会成为我接下来唯一的实验对象 。”陈寻新说出这些话时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若他们早点出现,在政府全力扶持的那几年里出现,何愁实验室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其实你心里最好的人选……就是我!”恩由试着侧了侧身子,看向陈寻新。 “都说了是商量,这次,我把决定权给你,你来决定你和小羊的命运。”陈寻新玩味的看着恩由,这种情况下才能看清人性。 “一个留在这里继续实验,那另一个呢?你会放了我们中的一个人吗?”恩由盯着陈寻新追问道。 “或许!我还没想好。”陈寻新挑着眉,别过脑袋不与恩由对视。 其实想想也知道,陈寻新怎么会放过恩由和小羊,一个是自己的实验品,而另一个则亲眼目睹了这里惨无人道的一面。即使政府里有人包庇陈寻新的所作所为,可若把这样的事搬到台面上,无异于揭开了仉川嵇最黑暗最腐败的一角,维持这条关系链的人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威胁自己的存在,那么陈寻新和这里的人,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陈寻新不会放弃自己的初心,更不会让自己的同事陷入险境,所以,除了他们自己人,不会有人活着从这里出去。 “陈教授,这里的人在我眼里和畜生没什么俩样,唯独你不同,你是个斯文败类,和你的交易一定充斥着危险和未知,我不信你,可我没的选。”恩由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配合你,用我手里的一个秘密,换小羊一条命。” 那把钥匙,本来是恩由回家的必须之物,如果可以,恩由愿放弃自己的命以换两界和平。可是小羊在这里,那样无辜的善良的人,怎么能被拴在这里任人宰割啊! 恩由在这世上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可小羊还有家人,阿谣还在等小羊,等他回家团聚。 “我怎么知道你手里的东西究竟值不值这么大的价钱呢?”陈寻新有些好奇。 “你手里那具遗体,没有翅膀?”恩由开始卖关子。 “你知道翅膀去哪了吗?”恩由的语速越来越慢。 “你知道,窃脂族的秘密吗?”恩由把‘翅膀’和‘秘密’四字咬的很准。 “你三言两语就要买下小羊的命啊?拿出点真材实料,说服我。”陈寻新被他的话吸引,眼神久久不能从他身上挪开。 “我知道那副翅膀的下落,你放他走,给他一条生路。”恩由咧开嘴笑着,仿佛下一刻,主动权就要握在他手上。 “这样,用你知道的换他一条命,可是自由这东西价格太高了,你没有再叫价的资本。”陈寻新可以让步,但不能任由自己人陷入危局。 “成交!”恩由立刻同意,倒是让陈寻新吃了一惊。 恩由知道这是陈寻新最大程度的妥协,能保小羊一命足矣。这里视人如草芥,可陈寻新这个家伙还算靠谱,他应该不会反悔。 收到通知后,小羊这边的所有行动立刻叫停,几位工作人员推着小羊的轮椅将他送回房间,这一趟折腾下来,小羊险些没抗住。 所有工作人员集中在恩由的左右,按照陈寻新的指示,重新编辑恩由的基因密码,直至与窃脂族遗体的基因相似为止。 这一次,恩由的生死,不再受任何人掌控。 第21章 石以砥焉 化钝为利 顺着走廊吹来的冷风唤醒了小羊惺忪的双眼,摸着失去知觉的双腿,任他如何敲打都没有感受到疼痛,后背不知被注射了什么东西,如同婴孩长牙般刺痒,难受的厉害。 石信洁来送饭时只送了一人份,换洗衣服也只拿了小羊的那件,他在钟表前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恩由回来。 不知为什么,小羊心里慌的厉害。 之前听恩由说陈寻新因为资金问题暂停实验,现在应该就是那一小部分资金的燃烧在支撑着实验重启,他回来了,想来是这里的贫穷短暂的保下了他的小命。 时钟的滴答声越来越大,小羊疑惑的看了眼时钟,可能是出了故障! “快,进抢救室。”门外传来了陈寻新的喊叫。 病床的轮子摩擦着地板,发出刺耳的爆鸣声。 有一群人跟着在后面跑,想来是紧张和运动加重了他们的呼吸,小羊竟然听到了从他们口鼻传来的喘息声。 “情况不好,赶快。”石信洁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只是没了以往的冷漠和颐指气使,多了些慌乱。 小羊费力将轮椅滑到门口,将耳朵紧紧贴在门上,仔细辨听着门外的动静,刚刚发生的一切转瞬即逝,时钟恢复回正常的动静,门外也没有人经过的声音。 真奇怪! 小羊弹了弹自己的耳廓,难道是被他们弄的,出了幻觉了? 已经过去这么久,恩由却没有回来,不会是陈寻新这个家伙出尔反尔,又把他们分开囚禁了? 小羊按动门口的警示铃,石信洁阿姨说过,只要他们有需要,随时可以通过警示铃呼唤她。 一次,两次,三次…… 没有收到回复,也没有人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小羊脑子里闪过好几种不好的想法,会不会是陈寻新暂时放弃了自己,而用恩由继续做他那丧心病狂的狗屁实验,要把每一分钱都花在更值得的地方。 小羊在心里一遍一遍为恩由祈祷,希望他可以平安渡过陈寻新带来的所有劫难。 夜色如瀑布般汹涌包裹着实验室大楼,沉睡中的昏鸦从巢穴中觉醒,轻轻振动着双翅,随时准备向黑暗冲刺。 许是实验的折磨使他疲惫,他蜷缩在轮椅上,一只胳膊撑着摇摇欲坠的脑袋,眼睛已经不听使唤的闭合,近日的困境令他烦忧不已,如果不是恩由的宽慰与陪伴,他一个人未必能过的如此顺意,他揉了揉太阳穴,最后按照身体的指示进入睡眠。 在一间面积不算太大的体育馆内,小羊正和几位男同学谈论着羽毛球发球技巧,说的正起劲,不知从哪出现的女孩子,撞进了他怀里,在周遭男孩子的起哄下,他不知所措的留下了女孩子的联系方式…… 墨色的浓云将城市紧紧包围,掩盖了原本清明的天空,乌云重重的压下来,南风刮的肆虐,却怎么都推不动头顶的浊云,这雨,很快就要落下来了。小羊的手里捏着一件厚外套,站在一座教学楼前等待着即将下课的如海。铃声响起,同学们陆陆续续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搜寻的目光扫过几十个并不相关的路人,直到锁定到如海,他的眼底才露出欣喜的目光。如海朝着他挥了挥手,他的嘴角便不受控制的上扬。 刚想抬手给如海披衣服,便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小羊?怎么睡这了?”陈寻新轻轻拍了拍小羊的肩膀,生怕这个筹码出什么问题。 “太困了。”小羊揉了揉眼睛,连着打了两个哈欠。 “您怎么来了?恩由呢?”小羊接着问道。 “他暂时没办法回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陈寻新询问道。 “出什么事了?”小羊挺直了后背。 “他用自己的命,换了你的,我觉得你应该想去见见他。”小羊没想到陈寻新用如此淡漠的语气说出这样冰冷的话,怪不得恩由讨厌他。 不等小羊再说出什么,陈寻新已经推着轮椅出了门。 小羊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不到恩由竟然为了救自己和陈寻新做这样的交易,如果要用恩由的命,换自己在这方寸天地苟活,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陈寻新将小羊安置在病房门口,看着恩由身上的管子和身边滴答作响的仪器,他口鼻哈出的气雾只占鼻氧面罩的一小半,在轻微吸气时气雾很快便会消失。 恩由好不容易练就的一身腱子肉此刻也没了轮廓,你看不到那个热血青年趴在地上和人比做俯卧撑,也看不出他曾经笑容满面如沐春风,此刻落入眼中的仅有一脚踏入鬼门关的半死人。 “我也很意外,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陈寻新突然开口道。 “你不会理解的。”小羊的眼里只有恩由,连余光都不想扫到他。 “你不知道他手里的东西有多诱人,他拿着那样的筹码却只向我提出保全你……这样的人真的难得,如果他熬不过去就此死掉,我允许你为他收尸,算是弥补你心里的愧疚。”陈寻新声音压的很低,生怕被第三个人听了去。 如果继续坐以待毙,小羊会被这里的环境逼疯为了活着而失去自我,恩由也会在陈寻新的期待中惨淡死去。要活着,出去揭发这些所谓科学工作者的恶行,为所有枉死的人讨个公道。要把其他人的遗骸带回故土,为他们的家人讨个公道。 第22章 蛛丝马迹 糕点铺子的香气熏的人直恶心,阿谣轻抚着自己的胸脯,看着疾驰而逃的易老二嘴角咧开淡淡的笑容,她悄悄藏在嘴巴里的微型跟踪器已经跟着易老二前往真正的目的地。大概是得意的让人忘了形,咧开的幅度略大了点,这肿起的脸便开始火烧般的疼了起来。阿谣双眼噙着泪花,从路边租了辆小型汽车,悄悄跟在易老二不远处。 要从他手下这样名正言顺的逃出来,再滴水不漏的把追踪器塞到易老二身上,可不得多谢政府的巡逻军可以给她这样的契机嘛! 易昌昔,这名字多好听啊,谁会想到如此书生意气的名字会和这种罪恶滔天的人贩子搭上边呢? 租的这辆车子棚顶有些漏风,夜晚的风惹的阿谣头皮发麻,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动作略大些时会扯的左脸火燎燎的疼。眼看着易老二的车子越开越偏,阿谣的心不免打起了鼓,谁会往这么冷门的地方走啊,万一被易老二逮个正着,连呼救都来不及人就噶掉了。 大概开了两个小时左右,追踪器显示易老二的车子已经停止前行,阿谣连忙跟了上去。间隔了十分钟左右,阿谣便找到了易昌昔遗弃在路边的车和他丢掉的外套,好家伙,心思够缜密的,这招金蝉脱壳属实超出了阿谣的预想。 易老二换了车以后直奔陈寻新的实验室去,夜长梦多,货得赶快送出去,放在自己这里总归不保险。 按照平时的路线,从实验室的地下车库走,货物也从那边直接运到楼上。奇怪的是,平时灯火通明的实验室此刻漆黑一片,全靠汽车灯发出的光亮为他指明前进的路。 易老二牢记陈寻新的话,所有货物必须包裹严实,不可以看到实验室的内部路线,包括易老二自己,也不许窥探其他路线,不可以随意乱走。所以,即使合作这么多年,易老二对这里都不算熟悉。 走廊里实在昏暗,易老二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一手举着打火机照明,一手拖着装着两个男性的麻袋,艰难的一步一挪。 “该死的陈寻新,灯也舍不得开,富时大鱼大肉,穷时抠抠搜搜,一点也不懂得均匀分配。” “父亲和大哥在的时候他俩支使我,他俩走了以后臭老三支使我,吃喝玩乐享福的时候谁也没想到我,一有活了全找我干,我欠你们的啊?” “老子难道就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老子难道就不想光明正大的做人?那个烂教授每天摆着一副死鱼脸,看不起我别用我啊,求你用我了?” 易老二压低了声音怒骂着,今天的心情真的是糟透了,碰到的都是惹不起的精神病。 这俩男的体重不轻,累的他出了一身的汗,浸湿了刚换的衬衫。 正靠在墙上想缓口气,便看到陈寻新推着小羊从黑暗中穿出。 “陈教授!”易老二点头哈腰的打着招呼。 “你怎么来了?”陈寻新的语气里掺杂了几分不悦,毫不客气的问道。 “我这儿新到的货,想着您这肯定急用,这不,先给您送来了,都是顶好的、身强体壮的。”易老二连忙拖着麻袋往陈寻新的方向挪去。 陈寻新顺手开了走廊的灯,为众人照明。 “我这的情况你应该也听说了,我没有多余的钱买新货,劳烦你白跑一趟。”陈寻新摇着头拒绝了易老二后面的动作。 “您别啊!这么健硕的年轻人现在可不好找,我来都来了,您怎么着也得给我一个面子啊!”易老二恭敬的握住了陈寻新的手,试图求求情。 “你也看到了,我连灯都舍不得开,哪有钱支付给你,说不定你下次来,我们都打道回府,一拍两散了呢!”陈寻新低着头讽刺了自己几句,行到此处,前路已经出现。 “您看!”易老二指着轮椅上的小羊说道:“他都这个样子,可能撑不了多久了,不然您再换换目标?” “哟,您生意算盘打的真响。”小羊阴阳怪气的接了一句。 “这样,按照之前一半的价格结算,这两个我都收下,怎么样?”陈寻新开口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以他目前的条件来说,给出一半已经是极大程度的退步。 易老二整个大无语,他们辛辛苦苦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到处采货,用一半的价格来购买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最近势头不对,他们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再出来干,这场交易一定黄摊子。 “陈教授,眼前你们有困难我能理解,你和我合作这么久,一时的不如意不算什么,今天确实唐突,一半就一半,成交。”易老二的心里骂了陈寻新几百遍,嘴上还得客客气气的。 “你们空口白牙,就断了别人的命,拆了别人的家,晚上睡觉睡的安生嘛?”小羊懒懒的靠在椅背上,侧着头看向易老二。 他的话像是刀子一样扎在易老二心上,断了别人的命,拆了别人的家,真的会睡得安生吗?易老二的目光与小羊相对,仅仅一秒便心虚的移开。 “不好意思,晚上是我工作时间,我一般白天睡。”易老二半开着玩笑,赶快低头去拎麻袋,把他们送到那个房间去,那个葬送了无数人性命的房间。 如果说陈寻新是取人性命的刽子手,那易老二就是引渡亡魂的押送官,他可以随时决定某个人的未来。 陈寻新示意小羊闭嘴,便推着小羊回到了他自己的屋子。 在通往手术室的路上,有一条路可以直通地下车库……那就是易老二进来的路线。小羊默默记下了易老二刚刚的位置。 夜晚的虫鸣蛙叫此起彼伏,潜藏在乌云下的明月在呼唤声中显现真身。 阿谣开着车子在易老二消失的地标附近搜索了很久,可是仉川嵇的道路四通八达,随便一个岔路就可以绕出几十公里,这样找下去,得找多久啊。 “阿谣别泄气,一定能找到他的,一定可以。”眼里的泪水呼之欲出,压抑了这么久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她将头贴在方向盘上,泣不成声。 第23章 功成枯骨 这几日风刮的肆虐,枯黄的树叶散落在大地为仉川嵇更换了新的风景线,。 冯承业将自己的衣服裹了又裹,不断搓着双手,时不时用嘴里的哈气去温暖一下已经冻得僵硬的手指关节,今年的秋天出乎意料的冷,再过一个月,这雪应该就要落下来了。 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跑过去,他也记不清在实验室里错过了多少春秋盛景,从意气风发到白发苍苍,仿佛就是弹指一挥间。 昨天接到通知,一位小公司的主理人有意向跟进他们的项目,冯承业生怕这到手的肥羊从嘴里飞走,便提前准备好所有资料,早早地在约定好的地点等候。 “您好!冯组长。”从大堂里走出一位笑意盈盈的女孩子。 “您好!我是国属源景生物基因研究所设备组组长冯承业,约好今天来谈项目。”冯承业立了立身体,绅士的点头示意。 “是的,和您约好的人是我司主理人,您这边请。”前来引路的女孩子将门打开,为他引路。 这家小公司面积不大,门口的匾额歪七扭八的刻着几个奇怪的符号,并没有标明此司的经营范围。仉川嵇律法明确指出,所有经营场所必须在门面牌匾之下另立编额,将经营范围明确标记,以供政府部门督查。 冯承业不断用余光扫视这里的环境,十分担心自己选择不当,将整个实验室拉入泥潭。 女助手将他引至一间办公室门前,并示意他在门外等候,自己则抬起手,轻轻叩响朱红色的办公室门。 “主理先生,冯组长到了。” “进来!” 随着男子雄厚的声音响起,女助手才敢推开这扇并没有锁着的门。 空气中弥散着药物的气息,他好奇的抬抬头想望向更远处,可女助手修长的身形刚好遮挡住冯承业的视线。 “冯组长,久仰大名。”男声再次响起。 自己明明全身心投在实验室里,很久没有在外面的资本世界露过脸,这家伙竟然说出来‘久仰大名’如此无稽的话,冯承业心里多少有些瞧不上商业场上的逢场作戏。 女助手的眼力见很好,不等上司吩咐,便悄悄退了出去。 冯承业才看清这房间里的布局,偌大的办公室布置成病房的样子,挨着最大那扇窗户的是一张病床,周围的仪器滴答作响,声音不大,却足够尖锐,在整个房间回荡。 与他讲话的正是站立在床边为病榻上的患者擦洗双足的中年男子,冯承业惊叹于眼前的画面,一时没有接上他的话。 “不好意思,在这里和您约谈,实在慢待。”中年男子将双足放回被子里,按动桌子上的酒精手消,不停搓动双手。 “不会,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不碍事。昨天接到您的电话真的是让我激动不已,我将我所关于窃脂族基因实验的报告整理了一下,您应该会感兴趣。”冯组长说罢便脱下了后背的双肩包。 “不急不急。”中年男子连声阻止道。 “实不相瞒,我想投资贵单位,只是为了我的女儿,她生病以后我陆续找了很多基因研究所,钱砸进去以后,连水花都看不到,我只想用你们的实验成果救醒她,就这么简单,其他的你们随便怎么做,我不参与。”男子边说边从病床转移到办公桌旁。 办公桌上的座位牌写着他的名字“吴井涛”。 “主理先生,如果您是真的对项目感兴趣,我们很欢迎您的加入,不瞒您说,若论把这些东西全部应用到临床上,距离实在遥远,您也知道,我们的项目做了很多年……”冯承业内心很纠结,一方面是岌岌可危,即将倒闭的研究所,一方面是缠绵病榻,各种生命指标持续降低的资方女儿,总不能骗人家说自己这边没问题! “我知道,贵所的基因项目是政府最早扶持的项目之一,今日也是走投无路才会选择在我们这样的小资本手上寻找资金,两个无路可走的人,应该有很大空间去创造无限可能,我就这一个要求,实验成功以后的第一个临床使用人员就是我女儿。”吴井涛的吐字铿锵有力。 “我所的最终实验目标人群可能不是临床患者……我恐怕没有权力答应您的要求,目前能给您的回复就是——我得回去和领导汇报一下,具体的答复要等领导的决定。”冯承业深知窃脂族实验的最终目标就是开启那扇门,并不能进入临床工作去治愈患者,可他不能盲目拒绝,毕竟没有人可以对金钱说“不”。 “好,时间宝贵,您得抓紧了,那些仪器即使关着也是耗钱的,每年的保养费用就够您头疼的,我没什么大本事,就是钱多,有事您吩咐。”吴井涛靠着椅背,双腿交叉搭在办公桌上,嘴角略带审视的笑意。 “好,那我们再联系。”冯承业重新拉好背包的拉链,原路返回。 刚从吴井涛那里出来,冯承业不想回到那龟壳一样的实验室,所有的设备全部关停,他仿佛失去了在那里工作的意义,这些老伙计们蒙着灰尘待在黑暗里,过去工作里的高光无法磨平此刻被忽略的孤寂。如果再早二十年碰到那俩个可以活下来的小孩,他们这些人一定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他背上背着的是他们过往的辛苦,肩上挑起的是他们未来的希望,往前一步是深渊,往后一步是牢狱,真是进退两难。 研究所的所有人抛家舍业投身在科研前线,踩踏着累累枯骨一步步走到今天,没有人会放弃未来两届互通的那天,也没有人会原谅手上沾满鲜血的自己,我等站在一起,从来不是为了个人功名而战斗,而是为了仉川嵇长远的繁荣昌盛、子孙富强而拼搏,纵使后世人人唾弃,我等也绝不后悔今日此行。 冯承业略加思索,便决定劝说陈寻新接受吴井涛的提议,在全力开启那扇门的同时,也将基因实验拉进临床,不为造福任何人,只为能好好走接下来的路。 第24章 重整旗鼓 阿谣按照之前巡逻官兵口述的细碎信息,花重金从各路黑贩子手里搜集易昌昔的个人信息。 自上次跟丢了易老二无果后,她实在想不出其他既不违背仉川嵇的法律又不会过分暴露自己的方法。既然都是在黑道上混饭吃的,多多少少能找到一些他最开始的零散信息。没有人可以刚从事某个行业就熟能生巧、或深悉这个行业的法则的,所以他最开始做的那些事,一定有人知道。 “易老二?是不是之前被判了死刑的易姓父子家的遗孤啊?” “应该是!当时他们易家父子干的事缺了大德,被政府判了死刑,听说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 “是啊!当时那事震动了整个仉川嵇啊!他们父子落网之前大家心里都发毛,生怕碰见他们。” “咱们再怎么样,也就是跑跑黑货,挣点外钱,他们老易家可不一样,都害死多少人了,要我说,死刑都是便宜他们了。” “您没事儿打听他们干嘛呀?那祖传的祸害您可离远点儿,别说咱哥们没提醒您,这种烂根是结不出好果子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将易老二的背景说了个大概。 “易老二刚开始做这个的时候,谁带着他干起来的啊,”阿谣追问道,她想知道的只有易老二的后来,对他的前身并不感兴趣。 “他最开始跑黑活儿的时候,也曾求学于我们的前辈,可按照当时按照仉川嵇的律法,所有孩子必须参加学校教育,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以个人名义收孩童为徒,再加上对易家父子的鄙视,根本没人愿意带他入行。” “从那之后我们就没了他的消息,听说他跟某个研究所扯上了关系,算是有一个长期且稳定的饭碗,只是具体做什么,我们就不清楚了。” 研究所?阿谣的大脑一片空白,小羊该不会被抓去当小白鼠了! “什么类型的研究所?你们有人知道具体消息的吗?我把钱加到一倍,谁的信息有用,这钱就是谁的。”阿谣开始加码,唯有财帛筹码最能动人心。 “我的一个客户,最近在和这家研究所谈合作,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达成协议,估计接下来还会再有进展,你可以试着跟一跟。” 听到这里阿谣心里才有了点谱,只要钱花够了,哪怕是一粒沙土,都该清楚它的来处。 “你这么查得查到什么时候去?只要你手里有证据,就可以拿着这份证据上呈政府,寻求政府的帮助,一环套一环,总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证据? 阿谣心里忽然明亮,如果宛宝山兄妹的嘴巴里能翘出易老二的名字,是不是也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小羊? “别怪我没提醒你,易家做这些事比谁都有经验,政府里难保没有他们的人,你小心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阿谣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份钱花的值,这些人可能对于政府来说,的确是污点般的存在,可这些人行事讲规矩,并不如平日政府宣扬的那样。又或许是大家对易家人实在是深恶痛绝,所以才一致的针对他,不想让他落得个好下场。 阿瑶告别了这些黑道贩子,重新将目光锁定在万宝山兄妹二人身上,既然易老二不好掌控,那便从最好下口的地方,将他们一点一点全部撕裂。 距离小羊失踪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现在的他是否还活着,听到那些人说他可能会被某个研究所拉去做实验,阿瑶的心里便十分难过,如果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或者是自己的反应迟钝,害小羊失去了生命,那她该有多悔恨。 找到王宝山兄妹确切的犯罪证据使其绳之以法和解救小羊中间隔着千山万水,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阿瑶当初用来锁定易老二位置的追踪器自带录音功能,在宛宝山兄妹迫害他的过程中,那个追踪器一直开启着录音,将他兄妹二人的滔滔罪证全部记录下来。这就是一个开始,一个撕开政府伪善面具的开始,也是一个与所有的伤害人民的黑暗势力作对的开始。不单是政府,哪怕是那些与政府勾结的人,都不会放过阿瑶。如果此刻做决定的是小羊,需要被营救的那个人是自己,小羊一定会义无反顾,绝对不会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面对着可能出现的结果,阿瑶也愿意去赌一把,她手里握着那份追踪器的备份,亲手将它送到了本地小政府。 “我是长监涌前任净水官——阿谣,我要举报西园市场宛宝山与宛宝林从事非法交易主动买卖人口,并为协助他人成为人口倒卖中转站,谋财害命,非法拘禁,所从事工作脱离政府管控等诸多事宜……”阿谣要争取将调查时间线调整至最短,一来是不给其他人泯灭证据的机会,二来是早早救小羊于水火,三来是为其他被害人讨个公道。小羊肯定不是第一个被拉去的,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政府的工作者们做事利索,在全面了解了阿谣已知的一些情况后,很快出动人马对西园市场进行封锁,并发动了赤令,对可以提供宛宝山兄妹犯罪证据的人予以奖励,对包庇犯罪的人予以处罚,宛宝山与宛宝林名下所有财产全部冻结,进行调查。 政府拒绝了阿谣继续跟进的请求,调查求证是官方工作,阿谣能做的就是等待结论。 因阿谣提交的录音里涉及到第三位犯罪者,并且当日的巡逻兵可以证实那人就是易昌昔,所以同样对易昌昔发动赤令,全面通缉。 只是要如何从易老二的嘴巴里翘出那个与之勾连的实验室呢? 阿谣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坐以待毙,必须早点抓住那间研究所违法的证据。记得之前那个黑贩说,他的客户与那里有合作意向,或许从那里入手,也是一个机会。这种基因实验项目属于国家特别扶持项目,一般来说不会出现资金链断裂的情况,可他们却说,那里的人到民间来寻求合作,这本身就很奇怪。 第25章 兵分两路 冯承业怀着不安的心,从市区到研究所的车程明明很长,可落在此刻他的眼中,只是一瞬罢了。 若要更改实验方向,同事们可能不会同意,可若坚持着他们最初的想法,这种不甘势必会解散这个团队。 他好不容易求爷爷告奶奶才揽到这一家愿意和他们合作的,作为资方来说他的要求不算过分,只是与他们的实验方向背道而驰,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要怎么去说服陈寻新呢? 车辆行驶至实验室地下车库,他久久不愿意下车,一个人待在这里,好似车子的铁皮壳可以隔绝外面世界的困扰。 那个吴井涛说的对,即使所有仪器都停止运作,没有了运行时产生的物品消耗,可仪器是需要保养和检修的,他作为设备组组长,这是他必须要正视的问题,所有的钱都能省下来,唯有花在仪器身上的钱省不得,当初陈教授将研究所里所有的设备交到他手上时他就承诺过,会用一生去呵护它们,视它们如珍如宝。 他的眉头紧皱,眼底闪过的阴郁之色直戳心底。 这些事应该交给陈教授去做选择,成不成总得有个结论,自己在这纠结个什么劲啊?想到这里,他如释重负般推开车门,大步流星的回到实验室。 此刻的陈寻新依然坚守在陷入深度昏迷的恩由身旁,这是他的试验品,也是他潜意识里认为最有可能促成实验成功的人。 即使恩由没能安全度过这一关,还有一个备选——小羊,再不行,就找出恩由口中的那副翅膀……可在陈寻新的心里,他更期待恩由可以平安苏醒。 咚咚咚…… 突然出现的敲门声打断了陈寻新的思绪。 “陈教授,出来商量点事。”冯承业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轻快和自信。 陈寻新暗自叹了口气,这冯承业的火爆脾气在实验室里是出了名的,多少年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只要意见不统一,和谁都能吵起来,这火药桶现在来找自己,说不定又是为了经费不够要放弃救治恩由。 “来了来了。”陈寻新带着疲惫感不情不愿的回应道。 “磨磨唧唧的干啥呢?”冯承业扯着嗓子喊道。 “你找我有事?”陈寻新轻轻的关上了病房的门,他对冯承业这种态度已经见怪不怪,多少年的老顽固,任别人怎么劝让改改脾气,就是不肯采纳。 “资金的事你这边怎么弄?你找着投资没?”冯承业说话直来直往,惯不会拐弯抹角扭扭捏捏那一套。 “承业,我知道你心里急,我也在想办法,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只要……”陈寻新耐着性子解释,却被冯承业打断。 “不是,有一个小公司的主理人说想投我们,唯一的要求是,项目成功后要先把咱们的成果拿去医治他卧病在床的女儿,行不行?”冯承业火急火燎的,嘴巴只想输出自己想表达的,耳朵只听自己想听的,只要听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便立刻进入下一个话题。 “把基因结果应用于临床?可我们最终的目标受众不是临床患者啊,这和我们的研究是两种方向……”陈寻新说到后面时赶紧瞟了一眼冯承业的脸色,生怕自己哪句话不当他会炸。 “我跑了这些日子,当了这么久的孙子,就这么个结果,只有他愿意给钱,别的他不掺和,你看能行咱就去谈,不能行咱也得给人回个话儿。”冯承业说起这段时间自己受的苦,委屈说来就来。“有一点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在整个仉川嵇,咱们做的都不是受欢迎的那种可以短期变现的项目,就这也已经是我全力而为的结果,如果最后的结局注定是曲终人散,我也不后悔,我和大家都尽力了。” 冯承业罕见的抒情令陈寻新自责不已,这么多年这么多人难道都是白白牺牲掉的吗?诛杀前者以血祭刃,再鼓舞后者持刃以命杀敌,真正受益的那批人,究竟是谁啊? “承业,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可这个事情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要听听大家的建议,我个人角度来说,肯定是不愿意放弃我们最开始的想法,可是按照现在的状况,没得选。”陈寻新拍了拍冯承业的肩膀,像是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秋天的风真过分,只顾自己刮的够不够远,完全不在乎这周遭的一切冷不冷。 所有人再次齐聚在会议室,相比上次大家聚在这里的一言不发,这次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各位有什么想法,可以敞开谈一谈。”陈寻新再次开口催促道。 随着他的声音落地,屋里还是鸦雀无声。 “可真磨叽,到底啥意思你们吱个声呗!”冯承业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嘴。 “咱们就这些人,搞了临床,之前的那个还搞不搞?”终于有人问到了这个问题。 “你这也想要,那也想要,钱从哪来?”石信洁开口道。 “他能给咱出多少钱?够同时维系两个项目吗?”杜伟东跟着问道。 “钱的问题还没谈,但是我最开始递过去的资料里写过大概数目,他应该能满足,但是具体还是要看大家的想法,如果大家都觉得分出一部分人去做临床可行,那我就再去和他细聊一下。”冯承业回道。 冯承业才解释完,整个会议室再次陷入沉寂。 “我是这样想的,从我们中间分出一批人去做临床,另一批人还是按照原来的路子,一方面让大家都有饭吃,一方面我们都没放弃自己最初的目标,大家心里会很安慰。”陈寻新作为整个团队的领导者,需要他出面去统一思想时,他从不会落在后面。 “人员怎么分?”石信洁想到了恩由和小羊。 “具体的名单要看大家的意思,愿意出来跟临床的就来我这报个名,我安排一下。”陈寻新按动手上的圆珠笔,随时准备好在本子上记下什么。 “我说的是恩由和小羊,我知道你放不下恩由,那就小羊跟临床组,一边一个,各做各的。”石信洁心里要偏向小羊多一些,跟陈寻新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和临床组在一起或许能活下来。 “恩由在我这边,小羊先休养一段时间再说,你们那边走临床的话用小白鼠,用比格犬都能代替,这个没什么好讨论的。”陈寻新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商量。 石信洁当然知道陈寻新的为人,认准了什么事绝不轻易松口,也就不敢说什么。 “你们的人员分配自己商量,决定好以后给把名单给伟东,他会把人员调整好。”陈寻新说罢便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第26章 替罪 冯承业没想到这事情会进展的如此顺利,所有人一致同意两个项目同时开动,既然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许可,他就可以放心的去和吴井涛谈具体合作事宜。只要合同一签,钱一到账,马上就可以过上顿顿有肉的日子了,他这一辈子就这点爱好——不能亏了嘴。 与上次憋屈的心情截然不同,这一次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欢愉,毕竟这个项目是他辛苦谈成的,心里多少有几分骄傲。 “这怎么还没到,路这么远吗?”冯承业开始嘟囔着,明明前几日感觉路程很短,今日却觉得怎么都开不到尽头。也不知是受心情左右还是真正的路况就是如此。 今日的阳光格外刺眼,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浅蓝色的天空如同一幅油画,只为飞翔的鸟群做个漂亮的底色。 冯承业开的这辆车也算是研究所的老同事,它出现在研究所的巅峰时期,在研究所逐渐落寞以后也黯然失色,那时的汽车顶配在此时却一文不值。 汽车的轰鸣声在到达吴井涛办公室楼下后戛然而止,冯承业左手一个公文包,右手一个公文包,身后还要背着一个大型双肩包,这里面装的是他们的隐私协议与所有保密文件,按照那日吴井涛的嘱咐,所有流程先从政府走一遍,最后的签字部分,要冯承业亲自来,并且不可以有其他工作人员随从,大概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办公室里生病的孩子!无论如何,一切都是顺利的! 阿谣在吴井涛附近蹲了很多天,这家小公司每日进进出出好多人,唯有冯承业来的这天,这家公司像是清空了所有人,只为接待他一个人。阿谣心里觉得奇怪,却并不着急往前凑,因为她在这里蹲点的时间里,有一位故人也盯上了他们——易老二,他终于愿意从阴沟里爬出来晒晒太阳了。 看着冯承业大包小裹的从大堂的门里挤出来,易老二忙不迭的跑过去,伸出手试图接过冯承业手中的负担。 “你干啥啊?”冯承业眼疾手快,一胳膊隔开了他与易老二的距离。 “冯教授,是我啊,易老二。”易老二悄眯扯下自己的口罩,待冯承业确认自己的身份后再次戴好。 “政府赤令早就下达了,光天化日的你不藏好,找我干啥?”冯承业戒备的目光盯着易老二。 “赤令一下,连研究所都被政府盯上了,我见不到陈教授,我想让你帮忙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我,我好歹也是为研究所做事……”易老二压着声音低头说道。 “研究所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么个同事?你和陈教授的事我们下面的人无权过问,这也不在我的权责范围内,整个仉川嵇谁敢帮赤令通缉犯啊?你是要拉我们下水吗?”冯承业心直口快,虽说毫不客气的撇清了与易老二的关系,但也是实话,陈寻新当初明令禁止任何人与易家人产生瓜葛,所有人都不许过问易家的事,他对他们的交易自然知之甚少。 “如果我被抓……”易老二心里的火噌的一下窜了起来,但很快便被理智压制下去:“如果我被抓,政府追查我绑的那些人都去了哪儿,我怎么答?和我交易的人可是你们这个项目的领头人,他是你们多少年的老伙伴,你就忍心让他一个人出来顶罪,被我拖累至死吗?” 冯承业没想到这厮如此豁的出去,为了保命连平日里的交情都可以不顾,原以为自己不去揭发他就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不曾想他竟如此卑劣,威逼利诱。 不过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能真得罪了他,万一他狗急跳墙连累了陈教授,那他们这个研究所就真的要倒闭了。 “我可以帮忙带个话,但是你们以后怎么联系?”冯承业问道。 “只要你把话带到,我会找机会联系他的。”易老二神神秘秘的说完这句话便消失于冯承业的视野。 阿谣将这一切全部用摄像头收录好,看着冯承业即将发动的汽车,也赶忙跟了上去。 这应该就是一直和易老二在干人口贩卖的研究所,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跟丢了,为了出来找小羊,她这些年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钱包再也经不起风雨了。如果这次还是扑了个空,那调查小羊失踪这件事就得暂缓。仉川嵇的福利待遇极好,对于普通人来说,钱是没什么大用处的,可是对一些走黑的人来说,钱就是冬日的煤炭,越多越好。 看着前面开起来叮当作响的老款汽车,阿谣越来越确信自己没跟错人,老旧的车配上并不算娴熟的开车技术,真是和久不外出的老科学家形象越来越像。 这次的行程很顺利,这位老学者学不来易老二那一套花花肠子,从到终点真的是一点弯都不绕,阿谣也没想到这一路会这么通畅。 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行踪,阿谣离停在实验室有一段距离的小路上,通过地图信息判断出那辆车的目的地:国属源景生物基因研究所。 阿谣立刻锁定位置,仅凭她手中的那一小段视频,并不能认定易老二与研究所有直接的利益联系,而且受距离影响,阿谣根本无法辨别他们在一起都说了什么,若以冯承业违背赤令,私自与易老二会面并隐瞒其行踪之名告发,只怕罪名不算大,栓不住这么强大的团体。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办法吗? 阿谣思来想去,突然想起那日他去买煌竹糕,联想到黑贩口中说过,易家父子伏法后,家里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 易昌昔又叫易老二,他绑架自己的那日,还有一个同伙,那应该就是他的弟弟? 易老二此人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只是有什么理由会让他毫不犹疑的放弃自己的生命只为周全一个无关之人呢? 会不会有人和她想到一块去了——从易家老三身上下手。 第27章 向往 阿谣想到这里时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什么时候她也学会了耍这种阴暗的手段?不过是以恶制恶,怎么她心里竟如此别扭。 她没有抓着易老二不放,而是拿上自己最后的积蓄,从黑贩手中买了易家老三的消息。 易昌旻,易家第三子,自父亲与长兄离世后与易昌昔相互扶持长大,政府原本给他安排的就业方向是环保管理,可他没有服从安排参加工作,也没有任何创业记录。 这个人在仉川嵇就像云雾一般,看得到却摸不着,没人知道他如今真实的底细。 易老二做着这么危险的事,一定会为易昌旻铺好后路,尽量让他的手不染世俗的血,即使有一日东窗事发,自己万劫不复,而弟弟,唯一的弟弟,也会带着希望好好活下去,所有的不堪与污言秽语都会随着他们父子三人的死亡而烟消云散。 所以,在这里,在所有可能威胁到弟弟的事情上,他无不尽心,要让弟弟的身前身后都纤尘不染。 阿谣没想到易老二竟然会有如此细心的一面,只要易昌旻不主动出现,谁都找不到他。 从易昌旻这里下手去对付易老二看来是行不通的,她找不到,别人也未必能找到,此路不通,还得另寻他法才是。 国属源景生物基因研究所目前的领导人叫陈寻新,是创始人源景教授的丈夫,在源景教授去世后他便全面接手了这间研究所,同年研究所开启保密实验状态,无允许任何外来人不可进入实验大楼,所有政府招聘一律停止,不再吸收新同事。 整个实验被纳入国家重要机密,但好运并没有一直眷顾他们,二十年前因某种原因,政府投资陆续停止…… 易家父子也是在二十年前伏法的,因为他们罪孽深重,仉川嵇重启了在当时来说已经被禁用了二十年的死刑,也成了近四十年来唯一的一场死刑判决。 仉川嵇的律法里,所有的犯人都要在囚禁期间做大量工作,罪大者接近苦役,罪小者类似劳工,根据所犯罪行大小去估量他们的牢狱生活。 而易家父子凭一己之力重启了尘封已久的死刑,据说死刑之前还要承受多种极刑,当身体已经没有可以受刑的地方,才会执行死刑,所以死相难看,死后家属不可以认领遗体,那副尸体会浸泡在福尔马林中,供所有罪犯欣赏,并以此作为警示。 这两起案件横跨了二十年,真正知道完整版答案的恐怕只有恰好在这时间线里、又恰好与他们产生瓜葛的人。 那位陈寻新教授,那间研究所的所有人,都刚好符合了这个条件。 阿谣顿感身上的汗毛竖起,若仉川嵇的天空已阴暗至此,她有什么力量能让阳光渗透进来呢? 她会竭尽全力去救小羊,小羊是她的爱人,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绊与挂念,也是唯一一个会站在她身后,给她支持和鼓舞的人。可那些人呢?那些没来得及救出来的人呢? 这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政府决定着他们的前途与人生,规划着他们的方向和路径,选择权从来不在人民的手里,说着资源调配,说着发展进步,说着富强与心安……他们的确受到了优待,没有经历过饥饿与恐慌,除了生离死别,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是值得悲伤的事…… 可是,为什么高阶领导者的后代依然是高阶领导者,为什么科学家的后代依然是科学家,为什么店员的后代依然是店员,农民的后代依然是农民……是他们生来就标记着自己的能力吗? 高贵的人一直高贵,平凡的人一直平凡,当这个世界需要牺牲一部分人去成全另一部分人的时候,被牺牲掉的永远都是弱小又平凡的人们。 我们没有说话的机会,因为我们享受着政府的恩惠就要回报政府。 我们没有选择的机会,因为政府给的一定是最好的安排。 我们没有追求真相的权利,因为我们就是被黑暗笼罩的人,我们该悄无声息烂死在生命的乐章里。 可是我们,没有沐浴在阳光下的权利吗? 我们没有为自己发声的机会吗? 阿谣最初想救的只有小羊,可是在面对这些事情以后,她想救的,就不只是小羊了,她要救所有人,要救自己被束缚的心,要救这个被蒙蔽的世界,和人们麻木的思想。 恩由讲述过他生活的地方,人们放纵洒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畅享我处天地之辽阔,不问世俗囚我于因果。 阿谣曾以为那只是书中的世界,那里只是恩由幻想的、他期待的世界。 可现在,她想把仉川嵇,变成那个样子。 阿谣开始重新整理自己的思路,易昌旻这条路行不通,还是要从易老二身上下功夫,无论以什么理由,都要牵扯到源景研究所,让政府不得不介入这场赤令案,抓出背后的指使人。 她揣好冯承业与易老二会面的视频,联系了仉川嵇最权威的媒体,通过多种渠道,将二人的简单私语,演化成一个代表研究所出面谈合同的教授与赤令通缉犯的密谋,并且通过‘概念传输’这种老旧的媒体手段,向所有人暗示——易老二在为源景研究所做事。 阿谣的做法成功引起了人民的愤怒,那些失踪者家属们像是受到指引一样,全部集中在一起,声讨研究所和易老二,要求政府还他们一个公道,并把真相公之于众。 政府出动巡逻军试图驱散所有扰乱秩序的人,可受害者之多,犹如烈火燎原,一时间难以控制。 好好的一个家,被拆散至此,如何不恨? 上面的人想要息事宁人堵住悠悠众口,就必须要忍痛割下身上的毒瘤,有些事捂的住一时,捂不住一世。 政府迫于压力,同时下达指令,封停了源景研究所,进行全面排查,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然而这样的处置并不能满足被害者家属们,他们想要的,是一个公平公开公正的结果,也是政府迟到多年的抱歉。 第28章 黎明之前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羊的双腿已渐渐恢复知觉,虽然无法自如行走,但也不需要依赖轮椅的帮助。 陈寻新的手中攥着恩由的性命,小羊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自从陈寻新明确表示他已经不需要再参加任何实验活动,石信洁待他越加和善,有了好吃的都会给他留一点,不会被绑在床上限制他,甚至允许他可以在部分区域自由活动。 他能去的地方都没有窗户,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天空了。 恩由比他来的还要早,他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只比自己多,不会比自己少。 他闲的无聊时便贴在墙上,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他静下心,就可以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声音。 是幻觉! 被囚禁太久,而产生的幻觉! 石信洁推着餐车从远处慢悠悠的走过来,看到眼前的小孩别扭着身子、歪着脑袋贴在地板上,只感慨道:年纪小的孩子就是爱玩。 “你的腿才有好转,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还是少做,多修养一阵,养好了再好好玩。”石信洁慈祥的语气哄着小羊。 “石姨,我没事,就是太无聊不知道能干点什么事打发时间。”小羊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来者是谁。 在这里对自己存有一丝善意的,只有她一位。 “现在已经很好了,慢慢会更好的。”石信洁出言安慰道。 她心里很明白,被强行留在这里,没有人能感受到真正的快乐,自己没有权利让小羊回到属于他的地方,但自己会尽力帮小羊争取到他应得的利益,只要他还能活着…… 之前石信洁一直很看不起恩由, 好好的一个年轻人,满口胡言,眼中毫无规章秩序,没大没小,不懂得尊重别人……可是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保全小羊,这样的人真的很难得,在生死攸关之际,没有选择牺牲朋友去成全自己,气蕴风云,身负日月,这让石信洁打心底里佩服他。 “恩由怎么样了?陈教授不让我去看他……他,还活着吗?” 小羊小心翼翼的问道,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呢?说什么不甘、怨恨,这些词仿佛都无法准确的表述,是无能为力?是惭愧? “他的状态一直很稳定,只是没有好转的迹象,所有的药和手段都已经用遍了,他却没能醒来,陈教授说,如果恩由的余生要在病床上躺着,他会关停所有的机器,并且停止所有的医疗救治,任其自生自灭。”石信洁说到这里时,语气里略带感慨的意思。 “但是我觉得陈教授不会这样做的,只是嘴上说的厉害,他可不止一次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保下你们两个,只是,目前资金实在紧张,所有人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用在恩由身上的药价格不菲,都是研究所的私藏货,只怕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日,就是我们想救也无能为力。” 这是石信洁第一次和小羊讲起研究所的资金情况,自恩由陷入昏迷,他实在没有心情去细细思量其他的东西,早就忘了这一茬。 “如果你们没找到投资,实验就此夭折,整个研究所全部解散,你们会放过我和恩由吗?” 小羊试着从地面上站起,奈何双腿并不听使唤,干脆席地而坐。 “我自然是希望你活着的。” 石信洁脱口而出,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激,或许是为了掩饰尴尬,又或许是想转移话题,她低头从推车里摸出一个橘子,俯着身子塞到他手里。 “未来是很遥远的,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你和我都看不到这场研究最后的用途,所以结果和未来对于这件研究所里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不如趁着现在,去品尝一下酸甜可口的橘子,此刻,最重要。” 石信洁打着莫名其妙的哑谜,像是政治家的规划发言。 “我的这双腿,再也站不起来了吗?” 小羊垂下头去,喃喃自语道。 石信洁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推着餐车继续向前走,她有她要走的路,他有他停驻的理由。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走个不停,配合着仪器的声音,在耳朵里奏起交响乐。 恩由再次被困在黑暗中,他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感受不到身边的一切,以往在这种情况下,在梦里会有人持续的给他力量,可这次,真的只剩自己了。 在无法辨知的时间牢笼中,恩由手中的火焰燃烧的越来越旺盛,虽然,这团火焰还没有可以照亮前路的能力。 黑暗吞噬了他的感官,又给了他力量随心波动的感觉。 后背痒的厉害,总想伸出手去抓抓痒,他几次伸出手去,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后背的一刻,瘙痒停止。 睡梦中的世界由他随意支配,他舞动着自己僵硬的身体,将手中火球当成是棒球,一个接着一个的扔出去,第一个火球扔出去以后,落地之前抛出第二个火球,第二个砸中第一个才算是达到目的,这种游戏玩几次后便觉得腻味。 可是他不知道此时是何年月,不知此身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过往的一切是梦境还是现实,不知道自己所惦念之人是否安好,若能再见他们一面,就好了。 他曾无数次站在路口,等待绿灯亮起,等待红灯结束,在指挥灯亮起后,毫不犹豫的立刻奔向下一个路口,他坚信,这世上的任何一条路都可以通向最后的终点,有的人选择对了就可以快人一步,有的人略略迟疑,无心错过绿灯,白白多走几个弯路。他曾问过自己,是不是只要结果正确就可以忽略误闯的红灯?是不是只要结果正确,就可以无视路上的阻碍? 他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可陈寻新想明白了。 只要结果正确,过程中的一切错误,都可以被结果泯灭。 他和陈寻新卖了一个关子,可他到最后也没有说出那双翅膀的下落,陈寻新会保下自己条件内的小羊,同样也会力保,这个攥着秘密的自己。 第29章 波动 冯承业带回来的投资如同久旱逢甘霖,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没想到他这样的硬骨头,竟然真的讨回这么一笔钱,石信洁的钱虽然数目不小,可若全部投在实验上,无异于在沙漠上倒一桶水,还未来得及看到水迹,这水便彻底消失。 陈寻新日日埋在恩由的实验数据里,有意的忽视同事们正面临的困境,有很多大型仪器已经到了需要进行仪器保养和检修的日子,可所里的资金紧张,实在挪不出那么大一笔费用,冯承业日日在外头东奔西走,不只是为了整个项目的进度,更是为了不辜负当年陈寻新的嘱托,不能让那些他视若珍宝的设备蒙尘。 可是投资商的要求,是将实验的成果应用于临床救治患者,与他们这个项目最原本的方向并不符合,但这笔钱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一种诱惑。 陈寻新不想打击同事们的积极性,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要带领研究所、带领所有的同事们一起回到巅峰时期,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这些年大家吃过的苦和受过的委屈细数起来,恐怕要比院子里那棵常青树的叶子都要多。 在他的心里虽然并不认同冯承业带来的那位小投资商,可是没得选啊,今时不同往日,没有了政府的扶持,他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如今为了能继续做实验,他是什么脸面都不要了,只要有钱,只要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和谁合作,是不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价又有什么要紧? 有时候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就回到病房去看看恩由,如果他还醒着的话,一定会嘲笑现在这个不伦不类的自己,他的言语犀利,总是能够一语戳中要害,虽然隔着几十年的差距,可这孩子,真像二十多年前的自己,从朝气蓬勃,到失意落魄,前后不过一年左右的时间,这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才最能磨练人的心智,逼迫其不得不强大。 为了庆祝他们找到了新投资,石信洁提前预支了一周的伙食费,为大家做了顿庆功餐,有酒有肉,好不快哉。 纵情恣意之后,大家开始整理签协议所需要的材料,为了保证政府这方面可以一把过关,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整理好自己手头的资料,与吴井涛签订协议这件事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政府那一关。此前,他们项目唯一的投资商就是政府,很多材料并不需要他们亲手准备,只要在最后关头,陈寻新出面去签个字,盖个章就可以了。但是这次是和第三方签订协议,需要政府出面作证,政府作为引线人,以确保双方利益的公平性。 陈寻新少不得要出面打点,而今在政府的高位领导人员,已经不是与他熟识的那批人,之前的那些老的老,死的死,这帮年轻人没几个是认同陈寻新的,不花些钱,恐怕事不好办。 所有的忙碌都在冯承业去和吴井涛签署协议的当天结束,在资金到账之前,陈寻新放心大胆将之前石信洁捐赠剩下的那一部分钱用来开动机器。 有了钱以后果真不一样,硬气的很啊! 陈寻新兴致勃勃重新给恩由抽了血,进行基因组比对,他要找到恩由昏厥的原因,还要评估恩尤由是否有醒来的可能,如果是受窃脂族影响,再无生还的希望,那恩由就会成为弃子…… 恩由之前讲的那双窃脂族的翅膀,至今还不明下落,最好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醒来,交代出翅膀的位置。 老一辈科学家形式做派都是果决狠辣的,一子既输,便得重新规划,绝对不会将自己逼到绝路上。 实在不行,还有小羊啊! 陈寻新就是一位妥妥的学院派,始终学不会虚与委蛇的那一套,外面的事情他实在做不来,不如把心思都放在研究上,让其他人能够早点退休,颐养天年。 恩尤昏睡时期的血液数据与他做手术之前的血液数据产生了冲突,此前的结论是,恩由的基因可以吞噬窃脂族基因,而如今,这场数据对比,更像是恩尤的基因与窃脂族基因基本重合,只是数据尚不稳定。 这是不是代表,他终于找到了路。 如果想检验此事的真假,唯有亲自去一趟长监涌,让那扇门来决断。陈寻新带着恩尤的血驱车上路,按照仉川嵇的律法,身体有极大缺陷者,不允许考取驾照,年龄达到上限者,将收回驾照。 陈寻新,早就达到了年龄上限,此次长途跋涉,出行至长监涌,实在是无奈之举。 如果,那扇门承认了恩由的血液,就代表着这次实验成功。 从研究所到长监涌的路程太长,总觉得怎么开都开不到头,长监涌地势高耸,山路更是九曲十八弯,可这一切都没能阻止一个科学工作者的心。 仉川嵇并不注重这扇门,所以周围无人提防,一路行驶过来,并没见着什么人阻拦。 陈学新看到那扇巍峨的门时,心里顿生敬意,这扇门就是他们最初的,也是他们无比期盼的终点。 他将藏在医疗箱中的血液滴再门口,良久不见反应,忽而,门的四周开始焕发出七彩斑斓的流光,仅颤动了一秒,便消失于冷空气中。 门是有反应的,也就说明他们研究的大体方向是没有错误的,目前就是要让恩由身体里的基因数据平稳,待到数据平稳再来测试,一定可行。 陈寻新激动的原地跳脚,久久不能从欢呼中缓过来,仿佛有无数人在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说:你做到了,真棒! 要不说人的第六感准, 自从第一次见过哎呦,他就知道在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帮助他完成实验的,只有恩由 1个。 长监涌位于高海拔地区,部分地区会常年冰雪覆盖,因此,冷空气来的更猛烈一些,冷风呼啸钻进他的衣襟,可他却不在意。 最近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桩桩一件件的好事接踵而至,好似在鼓励这个已经沉寂多年的实验室,要学会重新走回高峰。 第30章 利用 冯承业对陈寻新和易家的买卖多少知道一点,只是他并不关心,所以不曾过问,后来因为一些事,易家就成了大家缄口不言的秘密。 他并不关心易老二的处境如何,但是他担心易老二会牵扯出陈寻新,作为整个团队的主心骨,他的身上不可以有任何污名。 只是这种事情他处理起来实在没有经验,还是将皮球踢到陈寻新的手里,让他自己解决。 冯承业回到研究所后,将与易老二相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给陈寻新。 “他是把你当成神仙了吗?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赤令说撤就撤的,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冯承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些年他得罪的人比你见过的人都多,只怕他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与冯承业相比,陈寻新看起来要更淡定一些,就好似这麻烦是别人的,与他无甚干系。 “那你咋办?还能保下他吗?”冯承业只好奇答案。 “保不下,就不要了呗。”陈寻新顺手将桌子上的纸船扔进垃圾桶。 “他可是放了狠话的,如果你不管他,他会死咬着研究所不放,尤其是你……”冯承业的智商和情商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极高,一个极低。 陈寻新笑着看向冯承业,知道他没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却又想明明白白的把问题搞懂。 “那就故技重施,所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放到他们一家身上,从来都没有违和感。” 陈寻新此话一出,冯承业便想起多年前的往事。 彼时源景教授徒然离世,陈寻新全面接管研究所,当时的他急于求成,找到了做人口买卖的易岭,与他达成口头协议,要求定期补入活人进研究所做基因实验,那时候的易岭年轻气盛,为了钱财无所不用其极。 因为陈寻新和当时的政府是利益共同体,所以政府一直在压着百姓报的失踪案,为陈寻新的实验保驾护航。 那时候的百姓活的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失踪者就是自己。 后来易岭被政府安排着结了婚,婚后不久生下长子易昌晏,也许是受家庭环境的熏染,他第一次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有多混账,多少无辜性命葬送于己手,有很长一段时间,易岭不再向研究所提供生人做实验,也不肯与陈寻新联系。 所谓狗急跳墙,就是用以形容那时候的陈教授。 陈寻新联合政府以走私罪对其进行羁押,并威胁道:若敢背信弃义,定叫他妻离子散,阴阳两隔。 易岭不敢公然对抗政府的力量,除了顺从别无他法,上船容易下船难,只有继续做下去,才能确保妻儿无恙。 易岭最宠爱的孩子就是易昌晏,他一直把他带在身边,致使孩子耳濡目染,也误入了歪道。 他父子二人在仉川嵇如同地府阎罗,所到之处必有枉死之人。 在陈寻新的逼迫下,二人的行为越加恶劣,最终被受害者家属群起攻之,送入牢狱。 经政府调查,他们这几十年在仉川嵇害死的人可以绕长监涌的小陀山一周。最终 在人民的请愿下,易家父子被执行死刑。 为什么他二人伏法却没有牵扯出陈寻新呢? 除了政府的有意包庇,更是陈教授的费心筹划。 他对易岭和易昌晏说:若管好嘴,可全力保护易昌昔和易昌旻平安长大。 为了控制易昌昔,让他接替父兄的班,便对他说:我会替你收回父兄的遗体,并全力保护易昌旻长大。 也许是人间的情实在动人心魂,只是简单的两句话,就轻松捏住几个人的命脉。 易家父子的判决下来后,政府几乎同时撤回了对研究所的投资,也是那时候开始,源景研究所走了下坡路…… 冯承业想了想陈寻新说的话“故技重施”,无非就是和易老二说说易昌旻的事呗。 看着陈寻新胸有成竹的样子,冯承业不想理会他的骄傲自满,只盼所有事都不要过于脱离计划的轨迹。 “你心里有数就行,你做事有自己的章法和规矩,我无权干涉也不想被你拉下水,只能麻烦你千万小心,这边儿好不容易找着了个投资,咱们得一起笑到最后。”冯承业话说的明白,总得来说就是:你最好别出事,出了事最好别连累实验和我们。 陈寻新自然明白他话中有话想表达什么,也不在意他是否顾及自己的面子,他重新叠了一只小纸船,将纸船压在自己刚刚读过的那本书里。 易老二这个人,既没有他父亲的狠辣果决,也没有他哥哥的心细如发,动不动就搞威逼利诱那一套,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合作者。 如果不是过去无人可用,他怎么会用这么蠢的人? 资金到手以后,陈寻新走路都挺起了腰板。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这世上哪有什么两全的事?就算有一天我被他们拖进了泥里,那也是我活该!我绝对不会让泥点子脏了你们的衣服,如果我不幸,活不到那一天,你们的眼睛就会成为我的眼睛,你们看到的就是我看到的,一定不要让这个项目毫无价值的死去。”陈寻新说的直白又煽情,搞得冯承业半天没敢接话,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他又不开心。 “你最近常在外面走动,打听打听易昌旻的消息,哪怕是一星半点,要想办法逼易老二把话烂在肚子里。”陈寻新转口说道,情绪变化之快完全出乎了冯承业的意料。 “外面那些事我可不懂,眼下我能做的事俱已做完,钱到账以后实验就要继续,我得去检查检查我的设备能不能正常运作,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去办。”冯承业拒绝了陈寻新的请求。 他本就是个技术人员,多年不曾出去和外界接壤,若不是此次难关他不得不出面尽心,他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出去的。 对他来说,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比什么都强。 第31章 浮萍 这头倔驴…… 陈寻新心里暗骂了一句。 不过刚刚自己脑子是抽筋了么,为什么会想到让冯承业去干这种事? 真是蠢啊! 陈寻新按照之前和易老二的交易方式,给他留了言:家中三子,平安为重。 这话若是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或许有问候的意思,可是偏偏出自心狠手辣的陈寻新之口。 剩下的路要怎么走全都看易老二的选择,如果他不顾一切向政府和盘托出,真的牵扯到研究所,那他也绝对不会放过易家老三,永远关上他们的嘴,大不了用自己换个鱼死网破,尽力周全剩下的学者们,让实验得以继续。 可惜还没来得及等到易老二的回复,冯承业与易老二在吴井涛公司门口会面的事被人拍下来,视频在各大媒体轮流播放,因赤令影响之大,此事件一直被仉川嵇的百姓关注,所有失踪案家属第一时间追踪到源景研究苏,堵在研究所门前要求给个说法。 为配合政府调查,暂时带走并拘禁了冯承业,以搜捕易昌昔。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就牵扯到我们了呢?”杜伟东内心大概有一百匹马在热血奔腾。 之前实验被迫中止是为了钱,好不容易钱到手了,竟然因为一些乌七八糟的事再次被迫中止,也不怪大家心里都带着气。 “易老二做事这么不谨慎,之前为什么没看出来呢?”杜伟东阴阳怪气的瞪了陈寻新几眼。 “开始我以为这一切都是针对易老二的一场报复,可是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各位也看到了,这些事情铺天盖地席面而来,要对付的人,是我们啊。” 石信洁说到这里时略做停顿,看了看在座的诸位,接着说道:“我们都以为宛宝山兄妹是藤,易老二是瓜,没想到我们才是那个瓜。这也怪我们,在事情初露头角时,只想着保全自己,万万没想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至此。诸位都入了局,现在该想想怎么走后面的路,在这相互埋怨、相互指责,有什么用?” 她的话说完后,整个会议室陷入冰点。 “所以呀,到底怎么办呢?”杜伟东对上石信洁的目光。 “其实和易老二交易这件事儿,一直都是陈教授自己在做,以前开会的时候他明确表示过不许咱们插手,我觉得政府拘禁了冯组长也问不出什么,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不管闲事,肯定一问三不知……” 何达说这些话时心里也跟着打鼓,即使不能证明冯组长与人口倒卖案有关,可与赤令通缉犯会面的事是事实,隐瞒赤令通缉犯行踪会被视为同党,罪名同样不小。 “这件事我责任最大,导致承业误打误撞被连累。按照仉川嵇的律法,他一定逃不过牢狱之灾,他这么大年纪,只怕……” 陈寻新话说一半便停下,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一旦坐实罪名,冯承业一把年纪很可能无法承受牢狱之苦,万一死在那里,该多可悲啊! 可是他自己呢?他是整个研究所年纪最大的人啊!如果他因人口倒卖案被执行死刑,就不可悲了吗? “陈教授,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出去认罪,让我去!这个项目只有你最了解,没有你,我们不行的。”石信洁立刻接过话。 “你胡说什么?我作为研究所的领导,我必须要为这一切负责,曾经我做的决定,必须由我亲自承担后果,你们……一定会成功的。”陈寻新反驳道。 从易岭和易昌晏伏法他便意识到,终有一天他做的事会东窗事发,一定得有人护着这里。所以从那时开始,他明令禁止任何人与易老二接触,为的就是排除他们的嫌疑。 “我本来就是个边缘人物,这个项目有我没我都一样的,你不同,你身上承载着源景教授的希望,你也是我们的希望。”石信洁坚持反驳他。 “先不说那个,先说恩由和小羊怎么办?如果政府派人来查封,他们俩也不是研究所在编工作人员,要怎么解释他们的存在,如果外面刚好登记了他们二人的失踪案,失踪人员在我们这被发现,要怎么解释?”杜伟东提了一个大家都忽略了的问题。 “把他们运出去不就完了么。”何达说道。 “外面都是媒体和受害者家属,把整个研究所围的严严实实,怎么出去啊?”杜伟东实在无语。 “那就藏起来,咱们这么大的地方,还藏不了区区两个人了?”何达再次开口。 “小羊还好说,恩由离了仪器就是个完,再说了,万一搜到了怎么弄?恩由能不能醒先不提,但小羊可是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啊!”旁边一直没开口的苏梅问道。 大家面面相觑,这两个实验珍品属实难得,若是杀了实在可惜,很可能就再也碰不到这样好的实验载体了。 “要不然,洗干净?”石信洁提了一嘴,仉川嵇的政府的确掌握这项科技,可以洗涤人的记忆,安全且有效。 “咱们哪有那些,那都是政府掌控的,平时就算了,现在这情境,谁敢帮咱啊?” 石信洁说罢看了眼陈寻新,这次真的是遇到了大麻烦,他这个人又是个凡事不喜宣之于口的性子,不知他心中如何抉择。 只要他需要,她一定会冲在最前方。 政府派出大量巡逻兵,坚守在研究所四周,人们驾驶的交通工具已排出几里地远,前来增援的政府军实在开不进来,只能步行,可过了不久,他们的车子又会被后赶到的受害者家属车子堵住,场面一度混乱,政府军起初还想将人群疏散,后来干脆放弃,他们并没有违法乱纪的举动,只能死守现场,不让事态恶化,维持好现场秩序。 不知是谁起的头,这些受害者家属格外理智清醒,众人只是围堵在研究所门口,并没有任何违法之举,也不高声呼喊、胡乱惹事,纵使政府军在场,也无法以扰乱社会秩序罪抓人。 第32章 保命符 事情正朝着对研究所最不利的方向发展,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拿研究成果说话,将政府与研究所再次进行利益捆绑,同舟共济,才能保全所有人。 陈寻新没有再次参与他们的话题,而是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兴趣的话题。 “我有一件事情,此前因为考量,并没有和诸位交代过。”陈寻新直了直腰板。 “日前,我取了恩由的血,到那扇门前做了一个测试,此时的他今非昔比,已经能让那扇门产生轻微的波动,我觉得实验的方向是没有问题的。” 众人听了陈寻新的话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他。 “我想,或许有一个两全的办法,在政府正式封停研究所之前,我们再试试。” 陈寻新继续输出能量,他知道什么方法最能提振士气。 “行,那就抓紧时间,别在这杵着了。”杜伟东抬屁股就往外走,大家才反应过来,陆陆续续跟着走了出去。 “石教授留下。”陈寻新开口阻拦道。 石信洁略略点头,便又回过身去坐下。 看着屋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他慢慢过去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像刚刚那种话,以后不可以再说。”陈寻新的语气有些低沉,说出这句话时类似低吼。 “好。”石信洁一直都很理解他。 “小羊那边,不要和他说太多,问了就说不知道,先安抚好他。” 陈寻新交代的事情石信洁一直都在努力做好。 “还有另外一件事……” 陈寻新俯身趴在石信洁耳边低语起来。 说罢二人同时起身,转战实验室。 至消息传开的第二日,蹲守在研究所门前的家属们渐渐按捺不住,此事闹的沸沸扬扬,可政府除了逮捕与赤令通缉犯会面的冯承业之外,并没有其他动作,这无疑是包庇和纵容研究所的恶行。 人群中开始有人不想在等待中任人宰割,便在他人怂恿之下开始挑头,为失踪之人鸣冤,为政府之不作为愤怒。 许是受到抬挑头之人的言语激励,众人的情绪状态从平稳理智上升到忿忿不平,高呼声穿过实验室的墙壁,钻进小羊的耳朵里。 巡逻军看着受害者家属们的言论愈发不能自控,在上级命令下达之前,他们只能从行为上约束却不能对他们施加武力,需要时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这场暴乱。 小羊摸着走廊上的墙壁,从左至右,从右至左,无人可以诉说排解,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 直到这一天,因受赤令案的波及,研究所被许多受害者家属包围,人群中的吵嚷声不断传出,而这声音恰好传到了小羊的耳里。也许是受到了窃脂族基因的影响,最初他以为自己的耳朵是出了幻听,可一次次的试验不断向他证明着,他的确拥有了这样的能力,他可以倾听到远处的声音,若是静下心来,甚至能听到远处的鸟叫声。 陡然增加这种技能,不只于他而言,究竟是好是坏?既然事有两面性,他不妨往好处去想想,再怎么说也不会有什么比此刻更糟糕。 这算是因祸得福! 小杨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外面的声音实在过于刺耳,他不能完整的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只有通过只言片语猜出目前陈寻新等人面临的是何种处境。 恩由所在的病房持续且均匀的传出机器运转的声音,这也表明了恩由的情况虽然并不乐观,可是也没有坏到朝生暮死的地步。如果借着这次的动乱,趁机跑出去,会不会…… 小羊想到这里时,立刻扇了自己一个巴掌,恩由是为了救自己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如果他跑出去了,陈寻新只怕会立刻要了恩由的性命。 究竟要怎么做,既不会伤到恩由,又不会放过这次逃生的机会呢? 石信洁回来见小羊时,他早已在她可能出现的方向等待。 “哟,少爷,您是专门在这等我吗?”石信洁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小羊,实在搞不懂他想做什么。 “石姨,我还想问一遍上次我问您的那个问题——如果实验就此夭折,研究所全面解散,你们,会放过我和恩由吗?”小羊开口询问道。 “那我就再回答一次——我是希望你活下去的。”石信洁搞不懂这孩子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们把恩由从病房推到实验室,是要他的命吗?”小羊听到了病床轮子移动和学者们的谈话。 “资金已经到账,我们有必须要做的事,只要他还活着,就可以配合我们继续做接下来的一切。”石信洁的脑袋高高抬起,再低低垂下,反复几次,活动自己的脖子。 “外面已经闹翻了天,你们还能安心做实验吗?”小羊追问道。 “我们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曾经比这凶险的事情,我们不是没有过,可是我们走过来了,趟过这池浑水,焉知未来之路不是清明。”石信洁的语气里夹杂着对此事的不屑。 可落在小羊眼里,她这种态度,如果不是过于自信,就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小羊便不再往下说什么,转而唠起了家常。 “石姨,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吃橘子的,我喜欢荔枝,可是吃荔枝的季节太短了,一年里就那么几天……您喜欢吃什么呀?平时都是您关注我吃住,我倒是没见您在我跟前吃过什么呢。 “现在可不是吃荔枝的季节,等明年,应季时我嘱咐他们带些回来。”石信洁跟着搭话。 “谢谢石姨,我还想问问,恩由情况怎么样了?现在醒了没?”小羊趁着石信洁逐渐放松,追问起恩由来。 “你就甭操心了,他现在可是我们研究所的保命符……呃,有陈教授在,他不会让恩由出事的,如果那边出什么问题,一定会第一个通知你的。”石信洁一个嘴快险些没刹住。 小羊立刻捕捉到石信洁释放的信号。 恩由成为整个研究所的保命符,也就是说,他在某种程度上说,是安全的。 第33章 将水搅浑 小羊看到石信洁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之色,却没有理会她的情绪。 “也是,一对一,是等价交换,一对二,就是物超所值,一对多,可不就是保命符吗?” 石信洁并没有听出这句话更深层的意思,而是突然想到,小羊刚刚说的将恩由转移到实验室和外面已经闹翻了天这两句话。 她也是刚刚结束那边的工作来到这里,其他同事尚在实验室没有出来,小羊怎么会知道转移了恩由的事?还有外面闹起来这事,研究所的墙壁都是特制的,外面的声音无论多吵闹都不会传进来,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陈寻新将小羊全权交托给自己,并不许别人插手,是有人暗中帮助他吗? “你怎么知道的?”石信洁压着自己的声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暴躁。 “您说的,是哪件事啊?”小羊双手抱在胸前,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这里有人给你消息还是?”石信洁拉开刚刚走过的门,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人以后才接着回过头来问道:“你和谁联手了?” 小羊垂下的眼睛缓缓抬起,略略躬下腰去,正对上石信洁的眼睛,嘴角微微向上咧开。 “是这里有人和我说了什么,还是外面发生的一切和我有关呢?”小羊眯着眼睛,可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 “你被关在这里,怎么可能?”石信洁否定了他的话,却又充满质疑。 “是啊!我被关在这里,怎么可能呢,或许,是我有千里眼、顺风耳,所以这个屋子外面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小羊柔和的面庞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石信洁一把推开小羊,在他的胳膊上狠狠捶了几下。 “你疯了?我这么维护你,恩由那个孩子也为了你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你就这么不珍惜自己这条命吗?”石信洁差点没压住自己发怒的声音。 “石姨,我并不算是安分守己的人,发现了我身上的事,接下来您会怎么做呢?”小羊的双腿还是用不上力气,被石信洁这一推,险些没站住。 “你们这些人,真的是团结一致嘛?政府已经开始调查,这泼天的大网撒下来,你们中真的没有人想活下去嘛?”小羊接着问道。 石信洁一时语塞,今时不同往日,若是真的被政府逼到绝路,他们中难保不会有人为了苟活而出卖别人。若此刻便已与小羊这个受害者勾结,就为了给自己留条命,那么为了政府可能给予的东西,会不会真的临阵倒戈? 如果小羊这么说只是为了离间他们呢?为了让他们在关键时刻不能心向一处…… 可小羊刚刚的确说了他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啊! 在这个关键的节点,如果把小羊说的上报给陈寻新,会不会让他分心呢? 石信洁拉着小羊,将他关在自己的房间,思忖良久,还是决定要和陈寻新说一下,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因为时间紧迫,陈寻新等人还没有从实验室走出来,而石信洁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和他讲这件事,便待在实验室门口来回踱步。 “你在这站着干嘛?”陈寻新抱着一摞文件夹从实验室走了出来,文件叠起的高度刚好挡住他的眼睛。 “小羊知道了外面的事。”石信洁一时不知从何处说起。 “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和他讲这些东西么?”陈寻新的眉头紧皱。 “还没等我回去,他就已经知道了。”石信洁将陈寻新拉到了一边。 “到底怎么回事?”陈寻新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着急。 “我怀疑有人和他暗通款曲,心生异变,就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石信洁附在陈寻新耳边,生怕被别人偷听了去。 “不可能,你别听他瞎说,这个时候他瞎捣什么乱呢,年纪轻轻不学好,挑拨离间玩的也不高明,别管他。”陈寻新一脸嫌弃的表情,转身欲去自己要去的地方。 “我看过屋里的监控,他真的没出去过。”石信洁这话一出,陈寻新的脚步戛然而止。 “之前咱们为了给易老二留路,从停车场到个别几个房间是没有监控的,所以会不会有人利用监控的盲区,背地里和小羊勾结起来……” 石信洁提出的这些,陈寻新觉得在理,可这些也不能说明他们中有叛徒! “我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实在顾不上别的事,这样,你看住他,我先把实验弄完。”陈寻新恨不能多长几个脑袋,事情一件压着一件,实在转不开。 “陈教授,我怕实验的关键数据被不怀好意的人掌握,会威胁到……会破坏我们原本的计划,要不然,先停停,哪怕是政府的封停令下来,我们也可以上诉。”石信洁开口阻拦道。 “这本来就是我们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即便是有人拿这些去换自己,也是应该的。”陈寻新实在懒得想那么多。 “其他人怎么办?”石信洁实在无法理解陈寻新的想法。 “如果他偷实验成果只救自己,那其他人怎么办?” 石信洁的怒气值飙升,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这么糊涂啊! “停下来,可能就都活不了了。”陈寻新话说的十分坦然,就好像此刻的努力都是为了以后可以毅然决然赴死一样。 石信洁一时语塞,这老顽固,真的是油盐不进啊。 再次对恩由进行基体测试时,他身体指征受到影响略有下降趋势,好在血液数据要比之前平稳很多,在设备组外出寻求投资的日子里的陈寻新没有一刻放松,一直在积极核查资料,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在这种危急关头,陈寻新此前做的工作全部派上用场。 数据表明:恩由的血液基因已大致与窃脂族血液基因吻合。 如果恩由没有躺在床上,周围也也没有群狼环伺,真想带他去那扇门那试试,看看实验效果是否尽如人意。 事急从权,这一切发展到现在这步已是超乎意料,便是将来被政府查封,也有了可以交换的条件。 第34章 大树下好乘凉 到底是谁和小羊联手了呢? 是担心研究所出事,所以向受害者求援了吗? 给自己留这么一手,还真是出乎意料! 这是陈寻新怎么都没想明白的事,如果不能早点确认那个人,他接下来的的规划都会受限。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该去和小羊谈一谈。 秋末的夕阳来得总是猝不及防,还没等到山下的人们准备好过夜的衣衫,太阳就落入了西山。晚间的炊烟渐渐和夜晚的雾汽混为一体,不过一刻,月亮便被烟雾收起了冷冽,变得柔和起来。 陈寻新支撑着疲惫的身躯,穿过长廊,站在了小羊的房门前。 连着几日劳心劳力,身体属实有些吃不消,现如今年岁渐长,身体的各项机能早已弱化,不服老是不行了。 咚咚咚…… 陈寻新整理好自己的仪表,站在门口等待开门。 大概过去了一分钟过去后,小羊才懒洋洋的摁动了门把手,拉开隔在他二人之间的门。 “恭喜陈教授。”小羊脸上快速堆起笑容。 “石信洁还真是没说错,你的消息要比我们早到一步。”陈寻新轻轻推开门和小羊,硬生生从狭小的缝隙中挤了进去。 “您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有事儿?”小羊耸耸肩,转身关了房门。 “我们没必要拐弯抹角,就一个问题,你知道的这些事都是谁告诉你的?”陈寻新扫视了一圈,实在找不到能坐的地方。 “我有说过这种话吗?可能是我被囚禁的时间太久,产生幻觉了。”小羊一个箭步躺摔在床上,床垫回弹产生的嘎吱声刺的陈寻新耳朵不适。 “或许根本没有什么叛徒,而这一切都是你胡说八道,无端猜测的。”陈寻新摩挲着双手,他认知里的小羊没什么心眼,多聊聊,总能诈出来。 “您这么聪明,还往我这儿跑什么呀?您有时间还是好好睡一觉,山雨欲来风满楼,养精蓄锐才有搏一搏的机会。”小羊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的意思,惹的陈寻新心里不痛快。 “到底是谁和你勾结?竟能平白无故增长你的气焰。恩由还在我手里,你就不怕,我杀了他?”陈寻新说出这句话时杀气腾腾。 “你会杀了他吗?你敢杀了他吗?”小羊目光凌厉,说出这话时铿锵有力,他可是拿捏住了陈寻新的软肋。 陈寻新被他这话说的一愣,还真是光脚不怕穿鞋的,知道研究所如今被人盯上,朝不保夕,就敢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气的他狠狠剜了小羊一眼。 与此同时,政府迫于受害者家属与媒体的逼迫,不得不对研究所进行封停,逮捕国属源景生物基因研究所主要负责人陈寻新,拘禁所有在编工作人员,并对研究所进行全面搜查。 政府军的车子在离研究所很远的地方被堵住,国属政府刑事调查科主任李禁是此次任务的监察官,本来计划在次日凌晨前抵达研究所,却硬生生被堵在外围,挤不进去。 巡逻兵们大多被困在里面,若要等他们出来再护自己进去,非得等到天亮不可。就不如自己进去,出来的时候叫巡逻兵陪同押送即可。 “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叔叔阿姨们,我是国属政府刑事调查科主任,我要进去抓人,麻烦让出一条路给我。”李禁高声喊道。 这话一喊果然有效,人群中开始有人传话,为他让出一条小路来。可距离之长,人数之众,每隔几米就得重新喊一遍。不说,怕人家说咱当官的不拿小老百姓当回事儿,可是这一遍遍重复着喊下来,嗓子实在承受不住。 行至一半时,李禁便口干舌燥,嗓子略带哑音。至研究所门口时,只能看到他张口闭口在说话,却听不清他到底在讲啥。 好在门口的巡逻军里有认识他的,看着他带来的封停文件,便为他引路进入研究所。 “有人来了,找您的。”原本沉默已久的小羊突然出声。 陈寻新听他这样讲,便打开门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压根没有人。心里不禁想:这小子变坏了,学会捉弄人了。 不到三十秒,杜伟东便火急火燎的朝着这个方向跑来,边跑边喊:“陈教授,政府封停文件到了,要带我们走去配合调查。” 待跑到陈寻新身边时,大气上不来一个,只能用手指着他刚刚跑来的方向。 很快跟在他身后的外来者便出现在陈寻新的视野。 “你好,陈教授,我是国属政府刑事调查科主任李禁,这是对贵单位进行封停的文件请你确认。”李禁哑着的嗓子说出这几句话实在不易。 陈寻新接过李禁递过来的文件,上面确实是国属政府盖章,要求即刻暂停研究所所有工作,并要求所有研究人员回到政府去配合调查,其中主要负责人陈寻新,以涉嫌重大刑事犯罪和包庇罪被逮捕。 看着他翻完所有纸张,李禁便伸手收回文件,身后的巡逻兵会意,拿出一副手铐套在陈寻新的手腕上。 李禁的速度极快,按照政府给的名单快速清点研究所工作人员人数,并尽数带走,此外,在病房和一休息室内各有一名成年男子,属于非在编人员,需核实身份后再行调查。 这在政府工作的在编人员就是心细,临行时还不忘关闭各个楼层的电源,将环保和低碳刻在了骨子里。 陈寻新没想到这次的动作会这么快,还好他率先做出反应,把该做的事都做了,只是不知道小羊明里暗里指的那个叛徒究竟是谁,这关乎到他后续为所有人开脱的计划,千万不能被自己人剜了墙角。 小羊的举动实在奇怪,他是怎么知道外面来人的呢?难道是自己年纪大了,眼不明耳不聪了? 陈寻新心里一直很庆幸还好被抓住的人是宛宝山兄妹,他们与宛宝山兄妹之间一直有个中间人——易老二,所以只用宛姓兄妹的证词去指证他们参与了刑事案是万万不合理的。 还好之前在易老二身上留了一手,只要易老二在,让他抗下所有的罪名,研究所就还有重开之日。 若是易老二不肯配合也没关系,他们手上握着基因实验的半个成果,政府不会过分为难他们的,拨开云雾见月明,只是早晚而已。 第35章 棋差一招 小羊看到政府的工作人员时激动的难以言喻,他与恩由满心期望,一直在等这一天的到来,只是暂时无法与恩由分享这种喜悦。还有一些人,还没来得及等到他们,便化成红绸带,悬挂在那个不见天日的房间。 那个叫李禁的政府人员同样带走了自己与病重的恩由,可小羊知道,这次不一样,这路是通向平安与自由的。 他们要回家了! 小羊坐在巡逻军的车子里,看着站在路旁的受害者家属们正用殷切的目光盯着他,那眼神里带着期盼与想念,时隔多年失散未见之人,是多少个家庭的不幸啊,如果车子里坐的是他们的家人此刻该有多幸福。 可惜,他们永远都回不去了! 一定要把陈寻新等人的罪行公诸于世,让这世上最公平的刃削下他们的头颅,为找不到归处的冤魂铺一条血路,将他们的眼旋于仉川嵇最高处,叫他们看看不受他们荼毒的世人本该活成什么样子,要他们为过去付出代价,要他们永远都不得翻身,钉死在仉川嵇的屈辱柱上。 看看恩由,再看看自己,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难道活下来,还要感谢他们手下留情吗? 不说恩由会如何,单自己这里,就不会放过他们。 巡逻军的车子在人群中缓慢行驶,生怕会误伤到立在路两侧的人们。而关押在前车里的科研人员们,在铁皮壳的保护下,免受了石子的捶打。 为平息其他群众们的怒火,政府在李禁将研究所的人押上车的一刻发布通知,并要求媒体全程跟拍,以表示政府打压邪恶的决心。 而阿谣也是通过媒体,才知道小羊被救了出来。 透过人群,阿谣终于远远的见到了小羊,还好他活着,这么久的努力终究是值得的。 现在就剩易老二没被抓到,一定要抓住他,指认研究所之罪行,人证有小羊和危在旦夕的恩由,有宛宝山兄妹的寻迹指证,就差易老二的直接供述。 政府出于对受害者的保护,立刻将恩由和小羊送进了医院,并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禁止闲人探病。 阿谣几次想溜进去,都被阻拦了下来。 不过这样也好,阿谣进不去,别人自然也是进不去的,有政府护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这样她就可以着手去调查易老二的踪迹,只要挖出这个藏匿在黑暗里的老鼠,就可以轻轻松松把研究所这个庞然大物啃个精光。 阿谣身上的积蓄差不多都用完了,如果再想去找黑道贩子,只怕是出不起人家卖消息的钱,再者,赤令一出,易老二的踪迹一定会抹的一干二净,钱花了事能不能成还两说。 想起她和易老二几次相遇的地点:西园市场、小公司,再有就是易老二莫名其妙停车的那个地方——糕点铺子。 还真是毫无头绪啊! 她明明逮着人家狠狠挫了一把,现在细细想起来,跟他还真没什么交集呢! 小羊安全以后,阿谣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之前那一套接一套都是怎么谋划下来的呢?现在想起来当初的自己还真是了不起。 源景研究所的案子在仉川嵇广为流传,引了不少热心群众前来提供赤令通缉犯的信息,然而寥寥几句,并不能为找到易昌昔提供真正的有用的信息。 直到一位自称是源景案的第一证人,出现在媒体面前。 “我是吴井涛,我的女儿在十年前被易昌昔绑架至源景研究所,成为基因实验的小白鼠,在进入研究所的第四天,我女儿因为短暂失去生命体征,而被源景研究所遗弃,所幸那日我找到了她,我用尽我所有的钱只能维持她的生命体征,为了救她,我创立了公司,为了抓到源景的犯罪证据,我苦苦等待机会,十年后假意与其合作,拿到基因实验协议,我作为源景研究所投资人、源景案受害者家属,我愿意指证源景研究所的罪行,并积极配合政府调查。” 此视频在媒体间疯狂流转,许多媒体工作者认为,吴井涛的可以作为第一证人直接指控,但是更多的人认为,没有易昌昔,此案不能形成闭环证据判决。 阿谣按照之前见过易老二的地方,反复摸索暗查,却没能找到半分有关他的线索。 天早已渐渐凉下来,若不能尽早定下那些恶魔的罪,只怕事迟生变,冷了人心。 空气中传来了一抹香甜的味道,这味道很熟悉,甜腻的令人作呕,阿谣实在讨厌这个味道,连连用手挥去鼻前的味道,恨不能赶快走出这条街道。 这么熟悉的味道,不就是那日和易老二发生争执的那个糕点铺子吗? 阿谣寻着气息,找到了这附近唯一的一家点心铺。 “您好,女士,我们店里最近新上了煌竹糕,都是经典味道,您要不要试试。”店里的售货员看到门口的阿谣好不热情,连声招呼着往屋子里请。 “煌竹糕?那不是很久以前的老式点心吗?你们店铺还挺复古的,竟然还在做。”阿谣被她的热情搞的十分不好意思。 “本来都下架了,是因一位客人,连着来了几次问有没有煌竹糕,我们也是被他的执着打动,所以才重新上架。”店员递过去铺子里的点心单子,示意阿谣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阿谣面对店员的热情实在不好意思哦拒绝,只能装模作样的在一边左翻翻右翻翻。 “今天做了煌竹糕吗?”一位熟悉的男声从阿谣身后响起。 “有有有,知道您喜欢,特意做了等着您呢。”店员立刻离开阿谣转身去接待那位男顾客。 “给我拿一份!”男声回答道。 “这天变的是快,早晚都冻人呢,出门就得向您学习,得多穿。”店员用恭维的语气和男顾客搭着话。 阿谣抬起头去,才注意到这位男顾客,虽然已入秋,可他包裹的未免太过了些,帽子眼镜围巾手套,全身上下的皮肤都给遮挡上了。 “我这人怕冷。”男顾客更像是对付着回答别人。 此刻新闻上正循环报道着赤令通缉犯的信息,男顾客却像不关心一样,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通缉犯要是被抓住,就是个死刑没跑了。”阿谣有意无意和男顾客搭着话。 “是。”男顾客有些等的不耐烦,频繁敲着柜台玻璃,让店员包装的再快些。 阿谣看他的反应心里顿时多了几分惶恐,易老二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子,以她一人之力恐怕无法将其擒拿,况且他还不把仉川嵇的律法放在眼里,没准备的情况下自己去,怕是要吃亏。 第36章 踪迹 贸然行事无异于是给他徒增一个罪名而已,阿谣强忍着自己激动的心,朝着里面喊了一句:“给我包一份鬼草糕。” “诶,好嘞!稍等女士!”店员将包好的煌竹糕递给了男顾客后,急忙转身去帮阿谣打包。 男顾客将买的东西拿到手,转身与阿谣擦身而过。 凭着直觉,她相信这就是易昌昔。 阿谣看着易老二渐渐消失在视野,才敢冒着胆子去街上寻政府的巡逻兵。 “我看到一个成年男性举止怪异,酷似赤令通缉犯易昌昔。”阿谣指着易昌昔消失的方向。 巡逻兵立刻武装出动,向阿谣指的方向前进。 路上熙熙攘攘上人群陆续被政府军驱散,只剩阿谣一人待在原地,等待一个消息。 时至初冬,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 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均匀的铺落在土地上,一片片晶莹合起伙来,挡住了最后一点本色。 小羊看着漫天飘零的雪,才猛然想起之前在源景研究所被囚禁,早错过了草木繁盛的季节,如今细细推算起来,可不正是入冬了么。 医院对他们还算上心,全身检查做了一遍,还要求住院观察,以防疏漏,不过在医院要比待在连窗户都没有的实验室强上百倍不止,起码这里是真正安全的地方。 恩由的病情奇怪,医院说不出个所以然,医生们推测是实验用品击垮了恩由自身的屏障系统,可推测就是推测,找不到真正令他昏迷的原因,就无法帮助他苏醒。 为了配合政府工作,小羊平均每日要被李禁查问五个小时左右,反复核对细节,累的小羊在李禁走后一句话都懒得说, “小羊先生,你是在哪一天、哪一个地点被易昌昔绑架的呢?” “小羊先生,你有没有看到其他被拐卖的人?” “小羊先生,你与易昌昔或是源景研究所有旧怨吗?” “易昌昔或者是源景研究所有没有违反你的意愿做伤害你的事?” “你认为,按照仉川嵇目前的律法,易昌昔和源景研究所有没有犯罪行为?” …… “谢谢小羊先生的配合。” 李禁有他要完成的工作,他也不想为难任何人,只是在刑事问话中的诸多手段使他必须如此。 刑事问话里反复询问受害者不是为了揭开受害者的伤疤,而是为了让受害者在短时间内快速整理他本身很排斥的记忆,以防后续为了规避现实而选择歪曲事实。 “李禁主任,我和我的朋友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这是小羊问的最多的问题。 “在凶手落网之前,在源景研究所付出相应的代价之前,你们需要受到政府的保护。” 李禁当然明白小羊的心情,只是非常时期,非常处理。 “是不是抓住易老二,就可以定陈寻新的罪了。”小羊追问道。这种日子他真是过的够够的,等出去以后,非得过上一把自己主张自己做主的日子。 “理论上是的。”李静回答道。 他反应回来自己的回答似乎不太得当,便接着说道:“无论抓不抓的主易老二,有吴井涛这个人证,有你,也够判他的罪。只是那样就没办法为枉死的冤魂洗脱冤屈,所以抓住易老二是最优的选择,却不是最必要的选择。” 李禁说完这些话,小羊的眉毛才慢慢舒展。 “要先定住他的罪,让他逃无可逃,就已然不易,若是强行要求等待易老二的出现,只怕是会错过最好的时机,万一事后出了变故,可就是腹背受敌,那会很难的。”小羊站在窗边盯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 “是啊,就是很难办。”李静跟在小羊的斜后方同样注视着天上飘下来的雪花。 “要是人生都有超能力就好了。”小羊不禁感慨过去发生的这些事情。 “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了。”李禁安慰道。 是啊,但愿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那位朋友的伤,要怎么办?”小羊只知道实验室的做法,却不知道他们究竟给恩由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导致恩由昏迷了那么久? “医生说,只能算是还活着,若失去机器的陪伴,这人也就没有体征了。”李禁说到这里时偷摸的看了小羊几眼,见他情绪尚可,方继续说道:“等源景案结束,政府和医院都没有继续帮助你们的义务,那个时候如果你还希望他活着,就只得自己掏钱购买仪器,可这价格一定不菲,即使靠着政府的补助金,你也未必能撑多久,他只是你的朋友,又不是亲人,你不如多为自己想想后路,是想要巨额的赔偿还是单纯的想让陈寻新等人的刑罚重一些。” 李禁此话说完,房间内久不回声。 “主任,躺在那里的人本应该是我,他是为了我,他代替了我,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我不知道要以什么理由去说服我自己放弃他,我做不到。如果躺在那里的人是我,恩由也不会放弃我的。”小羊说罢,李禁打心底佩服这二人的品行。 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叮~ 李禁的通讯器响起。 “主任,易昌昔落网。” 小羊听到这句话时甚觉不可思议,这人起初藏的那么好,怎么如今竟然没逃过政府的如来神掌,真是个细中有粗的人。 “好,收到。”李禁回复了一句便准备启程奔赴下一个战场。 “李主任,如果陈寻新及源景研究所所有的科研人员都被确认对社会存在严重侵害行为,最坏会被处以什么样的刑罚?”小羊想到了石信洁,虽然她待他还算不错,可犯罪就是犯罪,不会因为一点善意就被宽恕。 “按照仉川嵇的律法,应该是最坏的一种。”李禁只敢说到这里,万一将来再出什么幺蛾子,让人看出政府间环环相扣,岂不是惹麻烦。 “是死刑吗?”小羊弱弱问道。 “这要看后续的调查,谁都不敢说。”李禁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小羊识相立刻闭嘴。 第37章 源景 天道好轮回,守身持正的人一定会被苍天眷顾,恶贯满盈的人也终会被因果吞噬。 易昌昔被捕的消息很快在各大媒体传播,因第一证人的出现,只要证词与之前获取的信息相同,即可进行审判。 陈寻新在此刻才隐隐有些紧张,这一次牵连甚广,平安脱身怕是难的很,何况易昌昔将易昌旻保护的很好,只要易昌昔死咬这一切都是陈寻新的安排,加上小羊的供词、吴井涛的合同,整个研究所就会全军覆没。 之前小羊有意无意提起的叛变之人是谁还不能确定,万一此人在关键时刻出来反水,他又该如何处理呢? 那日来研究所拿人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有些事他做不得主,也不能胡乱向上参报不能详述的报告,要想越过他去找更高层的领导,难度不小。 一旦进入审判流程,只怕为时已晚。 必须在最终审判之前将手里的底牌亮出来,逼迫政府保他们的命。 陈寻新摸着手上的银色手铐,这东西区区零点三公斤,可在他心里,犹如千斤重。 这一辈子争强好胜,要脸面,要尊严,临了临了,竟然也体验了一把那些已死人生前的感受……他们也是这样望着天花板思考如何逃出去吗?也是掰着指头算自己还能活多久吗?他们临死的一刹那,脑子里想的是杀了我们报复还是回去弥补自己的遗憾呢? 那个房间的红绸带上写着他们的名字,可除了名字,他早忘了那些人的面庞,早已忘了自己同他们说过什么,忘了他们和自己说过什么,不记得他们的诉求,不记得他们的悲哀,只记得那血淋淋的红绸带,都是他们的鲜血染制,那上面附着的是一个个枉死的冤魂。 也算是他们的一个归处! 可是自己的归处在哪里啊? 死后也要和这些一辈子的老伙计作伴吗? 陈寻新想起了自己的妻子——源景。 那时候他们才二十几岁,在一个政府组织的论坛上给老师打下手,一个能源学学生,一个生物学学生,在同一个工作场景下,就这样被命运安排认识。 只是那时候的他们青涩,一心一意想着自己手里的项目,根本没心思其他东西。 直到政府的婚姻安排,指派到他二人头上,他们才恍然想起曾经相识。 他看着妻子对自己的工作孜孜不倦、日夜操劳,深觉与自己性情相似,有时谈起自己领域的新知识,二人便止不住话题,这种视彼此为知己的亲情日益加固,令他二人感情越来越深。 直到妻子说想独立开一家研究所,所研究的主题上报政府,若能得到政府支持便能得到一大笔资金,甚至成为国属研究所,当时陈寻新眼中的源景熠熠生辉,他的目光全被妻子吸引走,无论那时候的源景对他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尽自己的一切去满足。 源景身边的人看着陈寻新痴汉的样子,总是故意打趣他们。 可是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他们才幸福几年,噩耗便降临在他们的头上,因生物实验的特殊性,所用一系列药品对女性身体产生不可逆的损坏,源景身体开始出现各种问题,起初是些小问题,经过同事们的调理日渐好转,可渐渐的,问题越来越多,身体的数据越来越不稳定,很难控制在正常水平,可源景为了他们最初的梦想,坚持在实验室继续工作。 她太着急了,她怕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会来不及看到最后的成果,可病魔并没有放弃对她的侵蚀。 在生命的最后,源景将研究所托付给与自己有着相同志向的丈夫,希望他能成为自己的眼睛,看着研究所越来越好,看着他们被世人顶礼膜拜,见证仉川嵇变成另外一个繁盛昌荣的国土。 最后,她还是带着遗憾离开了陈寻新。 陈寻新永远无法忘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是请求也是不舍。 从那以后,陈寻新的处事风格大变,他尽力让自己更强大,努力撑起一个研究所,撑起源景的希望。 也是那时候,陈寻新找到了易岭,一步一步,将自己本该繁花似锦的阳光大道走成了一条充满黑暗与荆棘的绝路。 今日之后果,都是自己意料之中,只是在自己的计划里落得如此下场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其他的同事们,应当平平安安回到家去安度晚年。 把这些人一同拉下泥潭,完全是意料之外。 “阿景,如果你是我,你要如何选择?” “阿景,如果你在,我是不是就不用去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阿景,如果你在,一定会拦住当初那个心生恶念的我。” “阿景,我很想念你,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完,你交代给我的事,我也没来得及做完。” “阿景,保佑我,一定要看到结果。” “阿景,人的一生太短暂了,如果能活久一点,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阿景,人的一生好长啊!我好想早点去见你,和你讲讲我这么多年一个人遇到的难事。” “阿景,这世上,只有你坚定的相信我。” “阿景,好难啊!” 陈寻新摸着手上的手铐喃喃自语着,好似说尽了他这一生所遭受的辛苦和磨难,又好似,只是在和爱人吐槽。 这本就是源景想要的,只要是她想要的,自己就拼尽全力,带着结果去见她。 陈寻新抹掉脸上的泪痕,扶着墙壁一点一点站起来。 他一步一挪,步履蹒跚走到门口。 当当当。 “外面有人吗?我想写一份报告转交政府高层领导。” 是啊!手里既然握着底牌,索性就亮出去,管他什么叛徒不叛徒的,不争取一把,真的就输了。 “你说交就交?你是什么东西?想见高层领导就见高层领导?我还想见呢!”守门的护卫一边扬手一边嫌弃的说道。 “麻烦你,帮帮忙,我就交一份报告,我没有违背规定。”陈寻新解释道。 第38章 求生欲 “造了那么多孽你还不在这里好好老实反省,少整什么幺蛾子。”门口的守卫毫不客气的怼着陈寻新。 陈寻新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门卫竟敢这样对自己无礼。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向上级汇报,我所隶属国家,我有权利直接向我的上级报告我所目前的研究成果。麻烦你通融一下,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招祸端,你只需要按照流程向上报就可以,至于他们来不来,派谁来,那是他们的事,我绝对不会怪你,这样可以吗?”陈寻新的语气诚恳,求人办事理应如此。 “一个杀人犯,也配玷污如此庄严的政府高层,你真有勇气。”守卫的话句句带刺,却又不无道理。 “目前还没有进行审判,没有人有权利给我们定罪,何况我目前只是拘禁状态,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犯人,还轮不到你来管教我。” 陈寻新本想低声下气好好说话,可是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铿锵有力。 “我说了,你见不到你就是见不到,你们这种人,证据都摆在明面上了,只是等一个审判的流程而已,不要再对外面的世界有任何幻想。你们不付出代价怎么对得起那些惨死的人?谁生来不是有父有母,有儿有女,你们是什么东西?随意剥夺别人的命,把别人的身体当成玩具,还想活着出去,凭什么?”门口的守卫说出这些话是咬牙切齿,恨不能现在就进去撕了这人渣。 “报告是我的权利,你向上申请,是你的责任,在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前,你有责任满足我提出的不违法的要求。”陈寻新说累了,不想和他这圈子里绕个没完。 “我的任务是站在这里看住你,不是为你服务,请你安分一些。”守卫实在懒得和他费口舌,和他多说一句都觉得脏。 陈寻新无奈至极,门口的人油盐不进,偏偏自己被困在这里,就能接触到这么一个传话筒。 “这样,你请李禁主任来,他在刑事调查科,我这里有些事,需要和他说。”陈寻新退了又退,退了又退,这李禁的官位实在太小,可是万不得已只能靠他。 “你怎么那么多事儿?”守卫对他满满的嫌弃与憎恶。 “这是正常流程,我要见你的直属上司,你也要拦?”陈寻新努力压制着内心的火气。 “我去找我去找,你可少说点话!烦死了。”门口的守卫实在被他叨扰的厉害,索性就往上报,来不来人见他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陈寻新深呼一口气,别等不及政府审判自己就被这小子给气死,现在年纪这么大可不能总生气,得好好活着。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窗外的落雪渐渐停下,乌云没有随着雪停而散去,一阵阵寒风吹过,卷起屋顶的雪,重新选择降落地点。 院子里的扫雪机器已经开始清理,原本洁白的画面,终究是被打回了原样。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到达门口后停下。 咚咚咚。 响起了敲门声。 门是从外面锁的,敲门只是出于自身修养,告诉里面的人,他要进来了。 陈寻新大概率知道来者是谁,只是将他列为人选是无奈之举,下下之择。 “陈教授,下面的人说您有急事找我?”李禁说话十分客气,对他甚是恭敬。 “我手里的基因项目大致有了结果,只是迫于形势,还没来得及移交给政府,我担心再不上报的话就没有机会了,一旦审判的结果下来,我和我的同事们很难有个好下场,我们这个实验的确是趟着鲜血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不能让它明珠暗投。”陈寻新手上没有可以提供他话语的文件,但是却真切的吸引了李禁的好奇心。 不能让那些人白白死去,既然大错已铸,无可挽回,为什么不能将利国利民的好东西留下,造福万代呢? “对不起,你这个事情我没有办法擅自做决定,我需要和我的上级领导说一下,我尊重他的意见。” 李禁听出话头不对,不敢乱接话。 像陈寻新这种老一辈的科学家,后来者都不会了解当初政府允诺过什么,能在那个年代成为国属研究所,就证明他们的实验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及十分明显的利国性,因此得到了政府全力支持。 只是历时太久,不知道他们的实验对于这个国家来说还有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如果有的话,高层领导会全力保下他们一众人的命。如果没有的话,就会像甩泥巴一样将他们狠狠甩出去。 这种事情就不是他这种小官儿能伸手的,自然是要趋吉避凶,规避风险。 李禁算了算时间,午饭时间已经过了,这个时候自己的直属上司邹花辞应该已经躺在员工宿舍酣睡,等她睡醒再去找她汇报陈寻新的事,要是谁不幸搅扰了她的好梦,怕是少不了一顿收拾。 待午休时间一过,李禁便出现在邹花辞的宿舍门口,静待领导出来。 “你站这里干嘛?有事找我?”邹花辞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手按着自己脖子,一手拎着公文包。 “源景研究所的陈寻新想见见你,好像是聊基因项目。”李禁小声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俩能听清的音量交换信息。 “不了!我见他有啥用?他想见的压根就不是咱这小喽啰,他的眼睛尖着呢,知道这次事大,没有人给他兜底他就完蛋了。她的目标就不是咱们。”邹花辞虽还没见到陈寻新,可科学家的眼界就那么几个地方,想不到以后的事,干脆先计划好现在。 “那我要怎么回复他?”李禁继续充傻装愣。 “没事不用,等回头有官位更高的人去见他,且看他咋说。”邹花辞出言阻止道。 “老大不愧是老大,想的可真周全,他跟我说完那些,我脑袋一下子就短路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还好有你。”李禁拍着领导马屁。 “少贫嘴,赶紧往上申请,能请到哪一层领导人就看造化了。”邹花辞念叨着。 李禁眼看着这锅轻轻松松便甩了出去,暗自高兴。 第39章 疙瘩 要不说政府的在编工作人员个个都是人精,这种白惹一身骚的事谁都不想沾染,无论陈寻新心里的计划成不成,都会成为政府的污点,若有一日需要有人出面对此事负责,一定从他们这些小喽啰里面选。 李禁如此想,邹花辞也是这样想。 只是李禁没想到,陈寻新手里的东西,竟然真的能引起高层对他的兴趣。 按照邹花辞的指示,他只将陈寻新原本的话简单叙述一下,没有表态也没有添油加醋,还要表现出惶恐和无知,让上面的人不得不亲自出面去见陈寻新,这样一来,即便是出了问题,也怪不到他头上。 几十年前源景研究所和政府签订的协议早被后来的工作人员给忽略了,这种老项目研究了多少年却一点水花都没有,怎么还会被重视? 但是此实验确实存在,其中的利害需反复思量。若他们手上的东西不足以支撑住政府的援手,政府和源景的人都会在百姓的口诛笔伐中溺死。 明明是白天,却被乌云压迫的如处夜晚, 黑暗中的火球在空中反复跳跃,随着恩由的指挥走向它特定的位置,可能是梦里玩出了经验,火球在他手中越攒越大,可以为他照亮眼前的路。 最近后背不知道长了什么东西,摸起来硬硬的的两个疙瘩,火光能为他照亮前面的路,却无法为他周全背后的一切。 不知道陈寻新这个老家伙在外面对自己做了什么,总觉得身体烫烫的,估计是趁着自己昏迷不能反抗,把能用的手段都施展了个遍。 “我好无聊啊~” “我想回家~” 恩由对着面前的火球大吼着,努力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宣泄出去。 明知这样做并不会有实质性的改变,可却唯有这样能让自己不被逼疯,这日复一日的沉寂与独处时的无助,除了丢丢火球摆个造型外无处排解。 真不知道外面变化成什么样子? 会不会等自己清醒过来,早已过去了几十年,或者自己就这样在睡梦中死去,下次与故人相见,就是在阴曹地府报名投胎的路上。 恩由想到这时,实在憋不住想笑,要真是在地府相见,他就去冥君那告陈寻新一状,再揍他一顿,反正那时候仉川嵇或是宏国的法律都管不了他,陈寻新树敌那么多,很有可能他还没得及下去,就被其他人给撕的粉碎,若是那些鬼下手再狠一些,没准陈寻新就此成了绝版,来一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恩由越想越开心,刚刚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 “老赵,我回不去了,你把我存你那的钱拿出来买点冥币,我要去地府当富翁。” 他喜欢钱带来的物质生活,也喜欢老赵带来的关怀慰藉,这世上不可多得之物他已然享受过,若说还有什么不足的,大概就是没见过父母,他总是担心死了以后去地府,会认不出自己的父母,也担心父母会认不出已经长大的自己。 麾下楼的任务大概率是没机会完成了,现在只要自己能活着回去,就已十分了不起。 恩由随手一挥,将所有的火球都灭掉。 无尽的黑暗再次将他紧紧包裹。 阿谣向政府递交了申请见小羊的申请书,连续几次都被驳回,每次理由都一样:保护受害人。 医院这边没有政府开具的文书禁止探视,明明与小羊只隔了几十米,却碍于各种阻碍无法相见。 还好,仉川嵇的法典标记,在审判开始之后,结果出来之前,无论受害者还是加害者,都有权再见自己的家人一次,若此时受害者出具伪证,则政府有权对受害者施以惩戒,很有可能短时间内无法获得自由。若受害者无违法行为,则在审判之后还以自由,可以早日与家人再次团聚。 阿谣知道早晚都会见面,本不急于一时,可是面临审判,她心里难免慌张,总觉得要去见见小羊,听听他的遭遇和对加害者的想法,如果有能出力的地方,她愿意竭尽所能。再者,她担心源景研究所隶属国家,万一他们为了掩盖污点而藏匿罪犯的犯罪证据,会不会对小羊做什么过分的事,威逼利诱让他改口?这种风口浪尖上的事,最好是受害者亲口说出来,才有说服力。 审判不会听取一面之词,还有其他的人证——吴井涛和易昌昔。 小羊的为人他心里有数,断不会受人愚弄唆摆,只是这两个人的出现就犹如定时炸弹,随时会给所有人致命一击,不能不防。 吴井涛作为关键证人虽不必受到政府的拘禁,可为了守护证人的人身安全,政府还是派了守卫在他公司门口站岗,并不限制任何人的出行,却时时刻刻用他们鹰一般的眼睛注视着众人。 与其鬼鬼祟祟的,不如光明正大走进去,只要足够自信、足够坦荡,他们就看不出自己来干嘛。 阿谣秉持着这样的信念,整理一下自己的表情,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朝着吴井涛公司前行。过于开朗会让人怀疑,过于谨慎也会让人怀疑,不如那种上班族的哀怨加愤怒加忍气吞声,这一身浑然天成的气质,肯定没人能看出来。 她一手拿着双肩包,一边用头肩夹着电话,一边大步流星往里走,眉头皱的程度能碾死一只苍蝇,嘴上骂骂咧咧,演技之精湛,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假的上班族。 “你那方案是拿屁股写的吗?我把这块交给你,半个月过去了你就写了个这?能不能干?我告诉你,要么写个好方案,要么写份辞职报告,你自己看着办。”阿谣艰难的从双肩包里翻着门卡,见着旁边同事打开了门,她点头示意下便跟着走了进去。 门口的守卫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真是演的入木三分。 “我这样的人才差点被埋没啊!”阿谣瞄了一眼门口的守卫,不禁感叹道。 这家小公司的规模不算大,只是每日来往谈业务的人比较多,真正坐班的内部工作人员反而没有几个,搞不懂这吴井涛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 “您好!吴井涛先生在吗?”阿谣拦住了一位高个子的女孩子打听道。 “不好意思,我司主理人拒绝接受任何媒体采访,请你离开。”女助手上下打量她一番,连个好脸色都不想给。 “麻烦您帮传个话,我是源景案受害者家属,小羊的妻子,我叫阿谣,想和吴井涛先生聊几句。”阿谣并没有受女助手语气的影响,依旧客气、温和。 “小杨是?”女助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源景案幸存受害者之一。”阿谣补充道。 “啊,是小羊!好的,您可以和我过来,今日主理先生在的。”女助手的表情管理令阿谣佩服,上一秒还是满满的嫌弃,下一秒便换上了同情。 女助手和吴井涛请示过后,阿谣才被引进办公室。 门打开的一刹那,药物的味道扑面而来,阿谣很快注意到办公室内的病床,想来那就是他在媒体面前说的——幸存的女儿。 “你好,阿谣女士,听助手说你想见我。”吴井涛率先打起招呼。 而阿谣却被病床上的人吸引的挪不开目光,一时失了神,没听到吴井涛的话。 “不好意思,请不要这样看着我的女儿。”吴井涛从办公椅上站起,走到女儿床边,挡住阿谣的视线。 “对不起,失态了。”阿谣意识到自己的无礼,连声抱歉。 “你今天来找我不只是要看看我女儿的?”吴井涛示意阿谣可以坐下。 阿谣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让他觉得很冒犯,所以对他的指示十分配合,立刻坐到沙发上,沙发的位置离病床最远,在这里不会失礼。 “源景案很快就可以进入审判阶段,不知道吴先生对判决结果,怀有什么样的期待?”阿谣开门见山。 吴井涛对眼前这个女人并没什么好感,从进门开始对自己的女儿不礼貌,在没有任何前提的情况下,问这么隐私的问题,怕不是政府那边派来说和的? “阿谣女士希望我有什么期待?”吴井涛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源景案受害之人绝对不止今日你我看到的这些,在我们没看到的地方一定有很多人已经错失了申冤的机会,你的女儿,我的先生,虽然在那些禽兽手中幸存,可我们不能因为人活着就放弃对他们的惩罚,我们的亲人本该健康体面的和我们生活在一起,都是源景研究所害的我们走到今天这步,不能放过他们,不止为了活着的人,还有那些死去的人,总得有个交代,对吗?”阿谣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这就是她此行的目的。 “我女儿毕竟还活着……”吴井涛略带挑衅的语气刺激阿谣。 “活着是你女儿幸运,不是他们仁慈,就因为你女儿还活着,就忘记她曾经受的伤害了吗?如果没有源景研究所,你女儿应该围在你身边,承欢膝下,应该走她应该走的路,而不是像一具尸体就这样躺在床上任人摆布,我的先生也一样,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是他们强行破坏了这美好的一切,不能放过他们,更不能代替受害者原谅他们。”阿谣越说越激动,一边劝自己要压制本性,一边还要表述出她自己的看法,真是太难了。 “且不说你原不原谅,你的先生也不会原谅他们吗?你能代表你先生吗?你现在应该也见不到他,你怎么知道他和你想的是一样的呢?”吴井涛开口问道,他心里对阿谣有几分改观。 “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知道还有很多人和他一样被当成小白鼠,他一定会义无反顾的站出来,为那些人主持公道的。”阿谣谈起小羊时满满的骄傲感。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吴井涛笑着起身,到办公桌上拿起自己的茶杯喝起水来。 “什么意思,您……”阿谣被他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转的糊涂。 “把我孩子弄成这样,我当然不会饶了他们。”吴井涛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不弄死他们,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第40章 改变 这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阿谣险些被他的之前的态度诓骗。 “我是这样想的,因为研究所隶属政府,我担心他们二者之间有利益关联,万一在审判时弃车保帅,那我们岂不是投告无门?”阿谣突然想到牵制易昌昔的办法,自己没钱了,这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老板么。 “所以,你担心我翻供,才特意来跑这一趟的?”吴井涛听出了阿谣的担心。 “目前有三位人证,我,你先生,易昌昔,只要我们不改口,死咬住源景研究所,应该不会出现其他可能性。”吴井涛将易昌昔三字咬的重些。 “是,你我这边都没什么问题,只是易昌昔……能让这种人心生忌惮的,唯有那个被他藏的很好的弟弟,找到这个人,就不怕易昌昔反水。”阿谣的语气里全是拜托,吴井涛自然也听出来她的意思。 “你要我怎么做?”吴井涛直接问道。 “实不相瞒,前期为了对付他们,我的钱已经用完了,我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找这个人。”阿谣说到自己囊中羞涩,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阿谣女士,你也看到了,她能活到今天,全靠巨额药品和仪器维系,我开公司就是为了挣钱救她,投给源景研究所的钱都是我一点点攒了很久的,我拿不出钱去找你说的那个人。 ”吴井涛摇摇头拒绝了阿谣的请求。 既然她前面做了很多事,也一定尝试过去找易昌旻,她都没找到,可想而知,除非他自己出现在公众面前,否则绝难找到。 “我知道你有难处,只差这最后一击了。”阿谣实在不知道还有谁能和她站在一起,此时此刻来说,吴井涛就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一定要通过易昌旻吗?就没别的办法对付易昌昔?”吴井涛的脑子全部拿去思考怎么维持女儿的命,别的事是有心无力。 “万一易老二死咬他做的一切和源景没有关系,那我们做的这一切算什么?抓不住真凶,就会有更多的人遇害,你、我,都会活在恐慌与内疚中,所以,易老二绝对要站在源景和政府的对立面,他有自己该认的罪,也有自己不该认的,我们要做的只是让他说出实话而已。”阿谣说的句句有理,吴井涛的内心跟着摇摆起来。 他本不想牵扯无辜之人,可若只有他才能牵制易昌昔,那就不吝啬再多赔进去一个人。 “行,这事我来做,你等我消息。”吴井涛停止摇摆,坚定的选择与内心的正义站在一起。 这世间总该有个公道,我们就是要还他们一个公道。 从来到医院开始每日出现在小羊身边的无非就是几位医生护士,不许他出去,也不许别人进来,名义上是得救了,为了保护自己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可在他心里,更像是换了一座囚笼,从源景研究所换到了医院,一样的白大褂,一样的道貌岸然。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能活着。 小羊比其他人更知道怎么样度过这样无聊的日子,每日趴在窗台上看看外面的风景,看看路过的病人及病人家属,或是趴在墙边听听八卦,他的耳力练的比之前还要好,不需要在十分安静的环境下就能听到。 医院里的生死离别、家长里短十分有趣。离开长监涌之前,他印象里的人们都是死板无趣的,那时候的世界纵然绿意盎然,落在他眼中也只剩烂菜色;后来遇到了陈寻新,让他看到了仉川嵇最为阴暗残忍的一面,这个世界似乎变成了铁笼,所有的人都被掌权者玩弄,人们犹如猪狗,任人宰割;可如今他眼中的仉川嵇,似乎有了鲜血,人们变得灵动起来,他们有血有肉,勇敢正义,这不就是恩由的佚闻里,那些鲜活的人嘛! 小羊摸着自己的尚在跳动的心脏,只有这样能让失落的自己感受到力量。 陈寻新已经落网,该伏法的人都在政府的监管下,可他心里总是隐隐担忧,不知道是害怕审判这件事本身,还是更担心审判结果对自己不利,唯一的幸存者——尚站着的幸存者只有自己,若陈寻新极力反驳自己的证词作假,该怎么办? 如果政府真的因为陈寻新拿出的基因实验结果而偏袒,不定源景研究所的罪,而诬赖自己又该如何? 一个人待着的时间太多,反而易让人胡思乱想。 自己被困在这里,外面的风云变化无法及时掌控,他无法预测自己的一举一动会对外面的世界产生怎样的蝴蝶效应,除了自己,这里还有一个恩由需要他考虑。 不知道阿谣知不知道恩由也在这里,她应该看了媒体传出去的消息!在审判开始后是有一次面见家属的机会,那个时候再和阿谣商量一下怎么办也好。 只是阿谣并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从前在政府的保护下一直安稳度日,若让她脱离那个安稳的环境去看待自己与恩由如今的处境,不知她会不会害怕。 若是将过去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她可会理解自己如今的情况? 从前只想着周全自己一人,而此后,他想为所有人都寻一个周全的法子,大家都要公平公正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等级约束,没有无情无理的规章制度,由我们去选择世界,由我们去选择‘是’或‘非’,由我们选择伴侣,选择专业,选择家庭,选择一切本应该我们做主的事。 阿谣还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与她意识内的政府固有姿态作对? 去反抗一切不公,去争取一切利益。 如果是恩由,他一定理解自己、支持自己! 小羊越来越认为恩由口中的世界,就是未来仉川嵇该有的社会形态,或许恩由也是从未来穿越而来,就为了和他们相遇,一起改变这个阶层分明、顽固黑暗的时代。 他们都是时代的战士,为了改变而战斗,为了理想而战斗。 第41章 善良与爱 吴井涛这个人嘴上抠抠搜搜的,没想到办起事来又利落又干脆。 大把大把的钱砸出去,没几天就有了回音,这世道还是金钱占据上风啊! 阿谣和小羊一直认为政府给的福利待遇都很好,只要他们完成分配的工作,生活根本没问题,政府发的工资一直没用上,全存了下来,可是真遇到事了才知道,外面的世界还是由钱主导,他们存下来的那些,不过是沧海一粟根本不值一提。 等小羊回家,突然发现工作、家、钱都没了,会不会以为是自己败光了家产而吓一跳? 易老三一直以易昌昔的身份在社会上活动,只是基本不露脸,再加上易家的名声在黑白两道都很臭,很多人都看不上易昌昔,所以就不会过多关注他,易老三趁机钻了空子,相当于两兄弟一直共用一个身份,若有朝一日易昌昔出事,再叫易老三换回易昌旻的身份。 这种金蝉脱壳的办法很精明,若不是吴井涛为了盯死源景研究所而格外上心,也很难发现这个细节。 无论是他二人谁违法乱纪,都只能追查到‘易昌昔’这个名字上。一时竟也说不出易老二是对他弟弟好还是不好,若说对弟弟好,可他纵容弟弟犯错,若说不好,他又愿意承担弟弟犯下的错。这世上竟然有这样做哥哥的,家族教育一脉传承吗? “找到易昌旻之后呢?”吴井涛不知道费了这么多力气找到这个人,接下来要怎么做。 “找到他的位置就行,我们不能露面,先看看易老二怎么做,再决定!”阿谣还想给他们留一点余地,易昌昔确实罪有应得,可易老三罪不至死,不能因为偏见就害死一个尚有挽回余地的人。 万一真的将他们逼到绝路,易老二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伤害他弟弟的人,而易昌旻毕竟是在狼群里长大的孩子,身上自然少不了戾气,饿狼在垂死挣扎之际也会反扑,何况小羊还在政府手里,无论要做什么事,一定要先考虑到小羊的生死。 她的确想救所有人,如果牺牲自己一个就可以达到目的,她一定义无反顾,可现在陷入危局的是小羊,她没有权利替小羊决定今后的路,也没有权利为了其他人而牺牲自己的爱人。 只要易老三安安全全的没有落入是非中,易老二就会想办法为自己留有余地,他们二人互为牵制,是软肋,也是为了彼此可随时出击的长矛。 “我这一辈子一共就花了三大笔钱,一笔给我的女儿,一笔为了报仇捐给了源景研究所,还有一笔就是用来找易昌旻,花了点儿钱心像在滴血似的。”吴井涛摸着自己的胸脯,略带揶揄的意思。 怎么说也是个小老板,怎么会抠门到这个地步呢? “等这一切都结束,我和我先生的生活回归正轨,这笔钱我们会尽量还给你。”阿谣现在的经济水平只能给吴井涛画个饼。 “我这么多年省吃省喝,抠门儿抠习惯了,你不用太在意。这件事情是我愿意去做,是我的选择,不需要你来承担后果。”吴井涛出言安慰道。 从发现孩子被折磨成植物人,他的生活全被打乱,曾经喜欢的运动,喜欢吃的美味,都成了回不去的奢望,从刚开始每天拿本子记女儿要打什么针,花多少钱,用什么仪器,需要跑多少次医院,他能不能一边安排工作一边带女儿去看病……到后面慢慢的自己学着开公司,将女儿安排在自己的办公室,买专业的医疗设备,用最好最先进的药……这十年就是这样走过来的,自己连糕点都舍不得买一块,却怕自己沾满细菌的手摸到女儿令她生病,在女儿的床边永远摆着一瓶手消,它就那样稳稳的、在不起眼的桌子上落座,当有需要时,它永远不会缺席。 “对不起,吴先生,如果以后你有需要,我和我的先生愿意全力帮助你。”阿谣看了眼病床上的女孩,那一眼望去,便生了无尽的悔意,她明知道自己的行为多少会对他们的生活造成影响,可她还是那样做。 “疾病从来都不是我和我女儿的敌人,我们真正的敌人是时间,我很担心若有朝一日我不幸离世,而我的女儿无人照拂,那该是多么的绝望啊!”吴井涛谈到这里时,双眼含着泪水,为了不让自己失态,只能不停的增加手上的小动作以掩饰尴尬。 “十年啊,我才坚持了十年,便觉得力不从心,我知道这世上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如此爱她,我的私心是希望她活着,总觉得我能等到她活蹦乱跳回来的那天,和源景研究所合作我目的不纯,最开始我是想对付他们,可后来我又真的希望他们可以研制出救我女儿的办法,我这样的人,配不上你口中的道义!”吴井涛话音落下便频频举起水杯喝水,利用水杯抬起的角度隐藏起自己眼角落下的泪。 “可你成为了孩子的英雄!”阿谣想到了很多安慰他的话,可最终说出口的,只有这句,他对孩子的爱,已经凌越一切。 吴井涛诧异于阿谣的话,在他的认知里,或许阿谣会看不起自己!打着爱的旗号,冥冥之中差点成为杀死光明的刃,还好阿谣出手及时,将源景案推出,逼得所有实验不得不停止,否则,那个叫小羊的,也可能会死于自己的屠刀之下。 那位本该是屠杀恶龙的勇士,险些在私心之下,成了操刀的魔鬼。 是阿谣带着希望的光从死路中杀出一条正义的路,让所有被害者家属都有了方向。 “你不知道你的出现对我意味着什么。”吴井涛不敢直视阿谣的眼睛。 “不是我的出现,而是另一个时代——它在我们的努力下,出现了。”阿谣坚定不移的鼓励他,善良和爱从来都不是枷锁,而是解放自己的钥匙。 第42章 蚍蜉撼树 自雪停以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好,只是阳光不再携带暖意,而冷风愈加肆虐。 阿谣和吴井涛还没有商量好怎么让易老二的嘴说出合时宜的话,便收到了来自政府的邀请书:请源景案相关人员出庭。 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审判的时间较之前提前了很久,吴井涛作为证人,阿谣作为受害者家属及报案人,皆需走到政府法庭。 突然提前的审判叫阿谣压的喘不过气来,她知道陈寻新绝对不会束手就擒、任人摆布,只是她想不到,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手眼通天的本事,能在政府部门的监管下为所欲为。 “我觉得不对劲。”吴井涛不知要如何形容此刻内心的惶恐不安。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人证物证俱全,要想销毁证据阻拦悠悠众口没那么容易,我们的政府不会那么愚蠢为了一个源景研究所而牺牲自己的名声。”阿谣出言安慰着,说不恐惧是假的,审判从来不只是一个过程,万一不慎出错,就会有人堕入无尽深渊。 “阿谣女士,我必须和你透个底,政府是一个庞大的公务集体,而不是一个人,更不是一个完整的圣人,他们中大部分人是没问题的,可总有那么几条烂鱼,会出乎我们的意料。”吴井涛到底比阿谣多活了几年,见多了世态炎凉、人心似铁。 “刀子已经架在脖子上,你还会在乎它是怎么压进你皮肤的吗?”阿谣意有所指。 “我们至少商量个对策,万一……结果对我们不利,要怎么办?”吴井涛是现实主义者,他更愿意解决当下的问题。 阿谣的思绪早已被打乱,很多事还来不及理顺,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这么多人的希望,都要毁于一旦吗? “如果政府坚持保下源景,那就和他斗到底,政府不公,就推翻政府,谁敢包庇,就将他碾成碎泥。我们站在这片土地上,凭什么由他们来左右我们?我们赋予了政府权力,政府维护安宁,给予我们服务,这才是良好的国政体系,做不到,就换别人来做。”阿谣看着窗外这平静又洁白的世界,无论这里的人翻滚的多么猛烈,好像对它都没影响。 “理论上你说的没问题,可是我们弱小、无权,与政府对着干,无异于蚍蜉撼树。”吴井涛依然清醒。 阿谣说出的话确实足够打动人心,可这些的前提难道不是先让自身强大起来吗?以目前的状态来说,吃饱饭恐怕都是奢侈,还谈什么抱负、理想? 花开尚有两面,政府固然有错,可那只是部分人的错,不该让全体人来承担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 人无完人,这样对政府,未免苛求。 “我的身后是我的先生,更是数以万计受害群众,我不是一个人……人心齐,泰山移。” “同心而共济,始终如一,此君子之朋也。” “寒霜单打独根草,狂风难毁大树林。” 阿谣看着窗外,仿佛此刻,她已站在高处,俯瞰被她救下的众生。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连一个审判的结果都不能改变,凭什么去改变这个时代,改变人们的观念?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审判这件事本身,而不是预判源景无罪,在这里畅想荒谬之未来。”吴井涛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人还是年轻,脚下的路还没走稳,就去聊一些假大空。 “审判提前这事,我们应该及时告诉那些受害者家属,他们想悄无声息的把事办了——不可能。”给政府施加压力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你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你当初利用舆论将源景推上了风口浪尖,难道想保下他们的人,就不会想到再一次利用舆论吗?”吴井涛一次次打破她的幻想。 “你要小心伸向别人的刀最后伤了自己。”他一点都不担心会得罪阿谣,毕竟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结果对于吴井涛来说影响不会太大,他女儿的情况不会受源景案的影响而改变,但是阿谣未必能承受住这背后的代价。 “那就从易老三身上找门路?”阿谣这次想听听吴井涛的意见。 “我不认可你的想法,我说过,你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陈寻新对易家的了解一定不会比我们少,只怕你还没近得了易家老三的身,就会身首异处。”吴井涛认真分析道。 “可是我还能怎么做?这次的信号这么明显,恐怕是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应对之策,宛宝山兄妹,易昌昔,都可能是最后的背锅人员,甚至会连累到小羊和你……我现在太乱,根本想不清楚。”阿谣捶着自己的头,在吴井涛数次的规劝下,她终于慢慢恢复了理智,要应对的是政府,更是那个荒唐无知的自己。还好,有吴井涛在,作为利益共存者,为了最终的结果,他会努力弥补她不够好的那一面。 “我的想法有些自私,但是请你多考虑我的建议。”吴井涛附在阿谣耳边说了起来。 有些话中听不中用,有些话中用不中听,无非是利益关系的选择与牺牲罢了。 冷风穿过漫长的巷子,横卷房檐与树梢上的清雪,好似琼玉遇冷产生的爆裂声。雪地被日光照的明亮,闪烁着刺眼的光芒,青山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大地照亮了整片天空。 阿谣一个人自在洒脱的在雪地上行走,每走一行、每行一步都伴随着沙沙的踏雪声。这无拘无束的雪啊,好似为被击败的自己扬起灵前的纸钱。 这就算是给自己办了一场葬礼。 一场为自己办的、无人知晓、无人参加的独一无二的葬礼。 此后的每一天都是卷土重来,有些事一定要做的狠做的准,不能再任人拿捏。 若小羊回来以后选择站在她这边,她也会一如既往地与他相守,若他回来以后与现在的自己背道而驰,那便好聚好散,道不同不相为谋,自己辛苦谋划救他一次,就算是还了这一场夫妻情义。 第43章 怒 果然,没等阿谣出手,审判提前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受害者家属的耳中,人们无法预知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翘首以盼希望这场官司早日出结果,还给他们一个心安。 阿谣庆幸自己听了吴井涛的话,一旦被人知道她是整个事件的推动者,当结果对小杨、阿谣不利,社会的剑会毫不犹豫的插进他二人的心脏以慰藉自己心中被践踏的正义。 舆论只能引导,但最终的走向无人能控制,阿谣此刻深觉自己幸运,上一次利用受害群众向政府施压,自己躲在暗处渔翁得利没被人察觉,否则,这件事情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正义这东西,非得掺杂些手段和腹黑,才能免于池鱼之殃吗? 仉川嵇的各大媒体积极宣传政府为平冤多么重视源景案,为了维护律法与人民的利益而提前审判,本次审判将以直播方式,公开面向社会,公平公正,不藏私,不掺假。 事实证明这种宣传很大程度上挽回了政府的颜面,此前因工作出的差错,导致在窗户纸被捅破之前源景案的受害者与日俱增,人民开始怀疑政府的公信力,以及政府是否真的有能力保全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此次提前审判,就是向全体人民证明,政府将无条件打击黑恶势力,政府时刻与人民同在。 虽然在宣传中有些夸大其词的意思,但是反响很好,人们愿意再次相信那个全力构建幸福社会的政府,他们坚定的认为,只要拔除社会的毒瘤,就可以让一切恢复如初, 回到他们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环境。 可是这个世界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难道仅仅是源景研究所的错吗? 没有人愿意去思考如此深层的问题。 他们中有些人在刻意逃避这些迎面而来的问题,有些人愿意看到问题,却想不出万全之策去改变这个不成样子的法则。他们被环境影响,他们影响着环境,周而复始。 权力握在上层领导手里,服从刻在底层人民心里。 最初的小羊、阿谣,都活在政府编织的理想世界,可当打破这层虚伪的幻境,慢慢看到这个肮脏仉川嵇后,他们便在无形之中游走在权利和欲望的漩涡里,不愿意随波逐流陷进去,可世事难尽如人意,任他们如何挣扎都不能摆脱这顺流而下的命运。 与此同时,隐蔽在黑暗中的恩由感受到一股突如其来的灼热,如烈火烹油般烧灼着自己的后背,疼痛鞭笞着他的内脏,一呼一吸皆带撕扯,心脏似被藤蔓束缚,欲吸干每一滴经过的血液。 恩由匍匐在地上,反复翻滚,试图压灭后背的火。 “疼啊~”恩由绝望的嘶吼着。 可面对无尽的黑暗,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余音。 “陈寻新,我要杀了你。”恩由半趴在地上,暴起青筋的双手狠狠的抓着自己的胸脯,仿佛能将体内的疼痛转移出来。 陈寻新这厮对自己的身体又做了什么事?最近常觉得难受,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舒服,今天可好,竟直接对自己下了猛药,那感觉就像他巴不得自己马上痛苦而死。 自从被他们抓到这里来,哪次做实验不是疼的死去活来?可唯有这次,自己险些没能承受的住。这中间不知有几次呼吸停止,幸亏自己福大命大,和冥王的交情不好,否则早已踏入鬼门关,和小鬼儿们吃喝玩乐去了。 恩由撑着疼痛的身子勉强站起来,苍白的脸如月色般皎洁,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窃脂族的翅膀就是他们力量的来源,同样,翅膀是那扇门唯一的钥匙,陈寻新不断在自己身上做着基因实验,而自己是他数以万计的试验品种唯二的幸存者,会不会此刻,自己已经拥有了窃脂族的特征? 他回过手去试图摸到自己的后背,可他僵硬的四肢,根本够不到自己的肩胛骨,气的他无奈苦笑。 如果自己被转化成了窃脂族,是不是就有了逃生的机会? 恩由不断迸发体内的火,火势越来越大,在这个由他掌控的黑暗空间,自己的力量应当高于一切真实存在,他不断向黑暗的空间抛射手中的火焰,要努力照亮出去的路,要烧尽这无边无际的黑。 那些给自己平添了痛苦的人,那些不视自己为人的人,那些掌权却无所事事的人…… 烧,烧光! 害了我的,陈寻新,伤了我的,所有人,把他们通通烧死。 恶念吞噬了他的善,嗔念吞噬了他的悲,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既不公,就不必以德仁束缚。 许是感受到了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欲望,此刻占据人性上风的是对这个世界的愤恨,他不甘心死于陈寻新这种垃圾的手里,更不甘心不能回到自己的故土,原本只是一次任务而已,他只要找到那个人,就可以回家了……可是种种的巧合,将他一步步推进了深渊,一个永远囚禁自己的牢笼,纵使有朝一日自己获救,他也没办法将自己从那座‘牢’中解脱出来。 他热爱自己的一切,尊重自己的每一个决定,唯有这次涉险来此,是自己最后悔的决定。一切都回不去了。 恩由没办法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他受过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他内心的煎熬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若不明不白死在这里,除了小羊,没人记得他的死,没人为他申冤,也没人清明寒食为他洒扫供奉,过够了苦日子,去了冥府绝不能再过苦日子。 他受够了这一切。 在原本的故事里,是他赚够钱以后,与心爱之人结婚生子,拥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可那日自己行差踏错,接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至今后悔却为时已晚。 看着周围乱窜的火球,恩由心里越发嚣张起来,他不断迸发自己的力量,调动出所有能生成的火焰,火光冲天,从滚滚浓烟中,他终于看到了一条路…… 第44章 好心提醒 李禁来给小羊送审判文件时,小羊早在病房里听到了审判提前的消息,如今有了顺风耳,他倒不担心有人刻意切断自己与外界的联系方式,被陈寻新等人当成小白鼠这么久,到头来他们还是没能掌握自己真正的改变。 “小羊先生,审判很快就开始了,要放平心态,所有的事都在顺其自然的发生,该来的都会来的,不要有心理压力。”李禁出言安慰道。 小羊看了看李禁,这个人没有陈寻新身上那种咄咄逼人的感觉,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像是谦卑,更像是蛰伏。 “我相信政府一定会给所有受害人一个满意的答复。”小羊的回答比政府工作人员还要官方。 李禁会意的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小羊的肩膀:“审判只是一个过场,真正的结果早就出来了,不是吗?” 小羊听着这话不对头,但是又挑不出什么错。 “你觉得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小羊反问道。 “我不知道什么对错是非,我只知道律法从来都是惩恶扬善,不会辜负人心的。”李禁眼角带着笑意,可这表情在他脸上总是怪怪的,容易让人产生不适感。 “恶人有恶报,源景研究所的那些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小羊笑着回应道。 “信心满满啊小伙子。”李禁将文件稳妥的交给小羊,便不再搭话。 跟着李禁慢慢远走的背影,小羊还是猜不出他来此一趟的目的。 倒是附近的病房里,总能听到关于源景案的讨论。 “我们的政府真是尽职尽责,知道源景那帮人造了多少孽,这不,才把关键证人都拢全,就要开始进入审判阶段,诶呀,这帮人,判了死刑就好了,让他们消失的无影无踪,省的出来祸害别人。” “咱们政府不推崇死刑,这都多少年了只有那俩父子中了标,应该不会判死刑。” “你说他们易家人怎么那么邪性,个个都是杀人犯,这东西不会遗传?” “那几个岁数大的,要是走在路上,谁能想到那么几位老人会是连环失踪案的真凶呢?” “据说死了上万人呐,那个小羊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听说他是陈寻新的私生子,怕出事,才临时当了受害者充数骗人的。” “不能!那岁数看着差很多,说爷孙都行,怎么看都不像父子。” “老来得子,格外珍惜呗,要不然怎么就他没事?” “那个恩由就惨了,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听说就剩一口气了。” “那真是造孽啊!这源景研究所还是国属单位呢,怎么他们做这么多错事,政府一点都没察觉呢?” “你看着,等审判开始,这个小羊一定会极力给源景抹黑,反正他们都跑不了牢狱之灾,多点少点也就无所谓了。” “不能!那亲生父子还能下死手?” “这你就不懂了,亲生父子,才会舍大保小啊!” “还是你懂!” “啧,都是过来人~” 小羊趴在墙角听的不亦乐乎,这些人说的头头是道的,但是话没边儿啊。 再听下去,怕是爱恨情仇家长里短要样样不落,自己就要成为仉川嵇的绯闻男主,接下来再展开一场与政府之间的拉锯战,为父报仇,隐姓埋名,此后韬光养晦,最终战胜了所有敌人,成为了一个反派大英雄。 小羊一想到这种画面就觉得好笑,这些人平日里都在想什么呢?什么话都敢乱说, 审判结果出来后一定要把恩由接回家去和阿谣好好团聚,他和恩由并没有多么深厚的友情,可恩由却为了并不算深交的自己遭受那么多折磨,这份情谊他会永远铭记于心。 阿谣一个人在外面指不定怎么担惊受怕的,她没经历过什么风雨,也没受过什么磋磨,自己消失这么久政府却无所作为她一定很难过,回去以后要好好补偿她,安慰一下她受伤的心灵。 从前在实验室里他看不透陈寻新,如今坐在医院的病房里才发现他看不透所有人,政府的虚与委蛇,顾全大局的盘算,维持民心的忍让,无一不让他心生佩服又倍感讨厌。源景案往大来说是国属名下的基因研究所明知故犯违反了仉川嵇的律法,因政府高层领导人工作疏忽而致无辜百姓受害,扰乱社会秩序,此事不免会谈起源景研究所与政府的关系。往小了说只是研究所领导人为追求自身的成就而心生恶念,带领团队走向犯罪的道路。 只要有心,黑可以被美化成白,白也可以被说成黑。所以占据舆论上风者,无疑是最接近冠军位的那个。 可惜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又被困在这里,如果有人能跳出这个怪圈,找出真正致命的弱点,一定能将陈寻新等人摁死在泥潭里,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把那边病房的恩由和这边的小羊都带走。”门外传来了指挥的声音,这个声音结束以后,和他一起的几个人分散开来,分别向恩由和小羊的方向走去。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羊一时分不清他们究竟是谁派来的人。 当当当。 门被敲响。 “小羊先生,您作为明日源景案审判的重要证人,现依审判流程对你进行常规问讯,请你配合。”门口的人语气里不带情绪,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明天开始,今天就要带我们走?”小羊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有些不知所措。 “恩由先生因为特殊原因不能正常问讯,但是作为主要证人之一,他必须出席审判。而你,必须参加正常的问讯流程。”来者说话十分冷漠,不像是政府在编人员,更像是一个刽子手,随时准备好斩下别人的头颅。 “我们是受害人啊……” “因为你们是受害人,陈述案件时难免加入个人情绪与不全面的观点,我们要做的,就是帮你们理清所有问题,以应对明日的审判。”来者继续说道。 小羊仔细想了想他说的话不无道理,他们被囚于方寸之间,井底之蛙之见解自然不能看到这个案件最完整的部分。 第45章 审判日在万众期待之下终于来临。 此次事件因案件涉及面甚广备受关注,仉川嵇大部分的媒体工作者集中在国属政府门前,时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着这次审判,以防错过什么重要信息或信号。 本次参与出庭的人员,被告方:宛宝山,宛宝林,易昌昔,以及源景研究所全体研究人员,原告方:源景案失踪人员代表阿谣,证人:吴井涛,恩由,小羊。 “我是国属刑事调查科主任李禁,现向全体公民承诺,时至今日我调查一切事件均无掺假、隐瞒,并将如实向诸位报告。”李禁身着正装,手边放置一摞厚厚的文件。 “受源景案全体受害人员委托,由阿谣女士代表参与审判,起诉案件为:源景研究所拐卖人口做基因实验毒杀公民。现有幸存受害人:恩由,小羊,因恩由身体原因无法表述,故仅出庭不论述。源景研究所向外寻求投资,投资商吴井涛先生作协议文件证明。现所有需要出席人员全部在庭,请各位遵守政府审判之规定,出言文明,行事守法。”李禁宣读所有开庭要求后,转身向更高阶的领导汇报自己调查的事件。 “受害人小羊,曾于长监涌做水源净化工作,在工作期间被易昌昔绑架,为逃避公共摄像,在西园市场宛宝山与宛宝林的二手车摊进行黑车交易,顺利将受害人转移到国属源景生物基因研究所,以下简称源景研究所,在研究所内被囚禁,控制人身自由,数次对受害人进行实验,严重损害受害人身体健康。对受害人进行二十四小时全天监控,控制饮食,捆绑,精神虐待…… 与小羊同天进入研究所的二十几人已在当天死亡,其中包括小孩、孕妇,除了小羊外,无人生还。” 李禁陈述着小羊被绑架的事,这几次的问讯结果都一样,从心理学上看,小羊没有说谎。再者,与易昌昔和陈寻新的证词都有重合的部分,所以可信度还是有的。 “宛宝山和宛宝林与易昌昔合作近二十年,主要为易昌昔提供黑车,抹掉易昌昔在仉川嵇的行动轨迹,期间曾数次主动参与拐卖人口,并非法谋取他人财产,配合易昌昔处理从源景研究所转运出的受害人尸体。” 李禁说到此处略停顿一下,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接着说道:“易昌昔,家族犯罪史,其父为易岭,其兄为易昌晏,于二十年前因贩卖人口罪被判处死刑,易昌昔亦于二十年前开始拐卖人口,百分之九十的公民被运送进源景研究所,另外百分之十的公民被通过某种渠道进行器官买卖,为源景研究所处理因实验死亡的受害者,非法买卖车辆,非法谋取他人财产,非法剥夺公民人身自由。” “冯承业,源景研究所在编工作人员,因源景研究所与易昌昔存在非法交易,而包庇赤令通缉犯易昌昔,违反仉川嵇赤令法,参与源景研究所非法实验,并隐瞒真相,属从犯。” “陈寻新,源景研究所主要负责人,涉嫌主张并开展非法实验,买卖公民,非法囚禁、监控、精神虐待公民,利用基因实验毒杀公民,违反妇幼保护法,自二十年前至封停源景研究所,约8411人受害,其中因母体死亡而未及时产下的胎儿约17位。” “其他源景研究所的在编人员,皆涉嫌隐瞒真相,包庇罪恶,参与非法实验。” “以上,是我刑事调查科上报的所有文件,请领导裁决。” 李禁将手中的文件亲自递交给审判员们。 他的工作就是找到真相,然后将真相公之于众,至于对错是非,不在他工作范围之内。 “我是国属物调科主任冯四杰,现向全体公民承诺,时至今日我调查一切事件均无掺假、隐瞒,并将如实向诸位报告。”冯四杰正襟危坐,向公屏上投放起视频。 “这一段是易昌昔与宛宝山、宛宝林交易视频和录音。” 视频中的几人身着夏装,在宛宝山兄妹的摊子附近有说有笑,并将一个黑色大包裹从自己的车子上挪到一辆新车上去。 录音中是易昌昔与宛宝林因阿谣的脸肿胀一事略有龃龉。 “这一段是易昌昔与冯承业的会面视频,值得注意的是,此时的易昌昔已经成为赤令通缉犯。” 冯四杰再次按动手上的遥控器。 画面中是易昌昔与冯承业附耳交谈,此画面正是由阿谣拍摄举证的。 “这里是易昌昔多次出入源景研究所的行车记录,此视频与定位信息由宛宝山提供。”冯四杰说完这话,底下的易昌昔与宛宝山各自捏了一把汗。 “这是陈寻新囚禁恩由与小羊的监控视频。” 冯四杰打开的画面刚好是那日他二人发疯怒骂陈寻新的那段。 “这是从陈寻新办公室里查出的基因资料,上面大部分是恩由的,小部分是小羊的,上面详细记录了他二人被绑至源景研究所后被迫参加的每一次实验,以及他们身体的各项数据。” 冯四杰抱着厚重的书面材料递交给审判员们。 “以上,是我物证调查科上报的所有文件,请领导裁决。” 冯四杰话毕立刻站到李禁身边去,看了看审判员们的脸色,对着李禁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各位审判员面面相觑,反复确认由刑事调查科和物证调查科递交的资料。 “请问小羊先生,你在被囚禁期间,陈寻新有没有对你进行过非自愿行为的实验?”一位叫昕雨的审判员开口问道。 “是,在被囚禁期间,他多次违背我与恩由的意愿,强行带我们做实验,忽略我们的身体状况,一度把我们的精神状态弄崩溃。”小羊毫不客气的反扑。 “他做实验时,有没有和你们吐露过这个实验最终的目的?”昕雨继续追问。 “我不清楚,他没有和我讲过,他对我并没有很上心,平时可能和恩由要讲的多一些,”小羊如实回答道。 第46章 如此再见 “你认为他只是单纯的想窃脂族金基因实验成功吗?”昕雨端坐在审判席上,将在座的诸位扫视一遍。 “我不清楚。 ”小羊再次回答道。 这事他的确不清楚,关于实验室和陈寻新的只言片语都是从恩由口中听到的,陈寻新很少直观的和他谈一些深层次的东西。 “在被囚禁期间,你可有见过被告席上的其他人吗?”昕雨指向被告席的所有人,期待的目光看向小羊。 小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易昌昔与源景研究所全体研究人员我都见过,其中与石信洁教授、陈寻新教授相处最多。” 这些名字在他心里喊了一遍又一遍,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他时刻提醒自己永远不可以忘记这些伤害他们的人。 “在被绑架后有见过其他受害人吗?”昕雨继续追问。 有见过什么人吗? 见过的! 在那间小小的房间,与他一起关着的,还有二十多人,二十多人挤在小小的屋子里,相互慰藉,相互打气。那个小女孩,穿着一条漂亮的裙子,裙边镶嵌一周圆圆满满的珍珠,大大的眼睛里噙满泪水,趴在那个孕妇怀里,害怕的叫‘妈妈’。 他想到这里时,喉咙里是好似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的讲不出话来,他停顿了许久,眼底如染了血色一般,变得通红,眉眼之间泛起戾气,他的眼神像是愤怒,又像是悲伤,夹杂着深切的恨意,一字一顿咬着牙齿,低低地挤出几句。 “是的,审判员,二十几位公民,在源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强行注射了某种药物后,几乎同时间死在那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话音一落,几位审判员再次交头接耳,像是在讨论什么。 “再次向小羊先生提问,请问你,为什么恩由在源景研究所遭受着生命威胁,而你除了腿有点受伤以外没有其他安全问题?”昕雨继续提问。 小羊没想到会问这种问题,一时有些晃神,难道是因为民间流传的八卦新闻吗?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审判上? 眼前突发的情况让他手足无措,他一时想不到要如何去应对,他理解的审判应该只围绕在源景案本身,不成想竟然会受到民间百姓的影响。 小羊呆愣在原地,眉头紧锁,眼神茫然的看向原告席的阿谣。 站在几米外的阿谣同样被弄的一头雾水,她听了吴井涛的话放弃了外界舆论的力量,没想到居然有心怀叵测之人利用自己的软肋将小事化大。 “小羊先生,请你如实回答。”昕雨催促道。 小羊赶紧回过神去,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要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审判员,陈寻新教授在囚禁期间禁止我与外界接触,所以我并不清楚当时外面发生了什么,经过陈寻新教授转述,我才知道恩由为了让我在源景研究所活下去,用自己的生命与陈寻新教授做交换,才让我有幸免于后面的实验。”小羊认为真诚才是必杀技,只要一切都是真情实感自然无所畏惧。 阿谣的眉头轻轻皱起,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疑惑,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恩由一直和小羊一起被囚于源景研究所,自己意外又救恩由一次。 可是为什么那么巧合,恩由前脚刚走,后面小羊就跟着失踪,难不成真的是他们俩个计划好,要一起离开的吗?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易昌昔,将他们绑架到源景研究所,而如今,小羊亲口承认,恩由为了救他,愿意一命换一命,保下一个相交不算深的小羊。 刚刚小羊说出的话如石子般敲在她的心上,令她短暂失去思考的能力。 “你与他同为被绑架人员,他为什么救你,他有什么资本作为交换可以救你?”昕雨严肃道,他的目光凌厉,紧紧盯着小羊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没有在那之前见过他,等到陈寻新教授将消息转述给我时,恩由已经躺在床上生死一线……”小羊用力捏紧手指,心底不自觉涌起一阵恐慌,这样下去对恩由和自己都很不利。 他强忍住汗毛倒竖的感觉,努力咽下因为恐惧而不断滋生的口水。 “你是否和陈寻新达成什么交易,让他替你圆谎?”昕雨的问题咄咄逼人,压的小羊险些喘不上气。 “在被囚禁期间,源景研究所出现资金问题,有一段时间所有的实验被迫暂停,那段时间里我和恩由得到休养,原本虚弱不堪的身体逐渐恢复成健康状态,也是在我们恢复好的那几天,陈寻新教授应该找到了第一笔钱,所以短暂性的重启实验,可是当时的结果不如他意,面对资金短缺这种现实问题,他被逼无奈,只能选择一个人继续实验,将为数不多的钱砸在一个他认为更有可能帮助他完成实验的人身上——恩由,或许也如他所讲,是恩由主动提出用他自己换我一命,但是我个人认为,这只是陈寻新教授惯用的伎俩,用恩由的命牵制我,让我不敢心生异动。”短暂的大脑短路后,他的智商再次上线,这些都是手段,如陈寻新对他们,如政府对所有人。 小羊的话说出口后,昕雨暂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头看向了李禁和冯四杰。 二人齐刷刷的向他点了点头,表示小羊所表述一切均有迹可循,在刑事调查和物证调查中都有文件可以支撑小羊说的资金链断裂的说法。 冯四杰识相的走到审判员身边,将实验所需仪器使用记录和电力使用记录从那厚厚的文件里找了出来,摆在明面上。 “好的,谢谢小羊先生的配合,辛苦了,你可以稍坐。”昕雨伸出手去,示意小羊可以坐下休息。 小羊暗自松了口气,第一次经历这种事,说不紧张是假的,他对自己刚刚的发言感到满意,总算没有给自己丢脸! 他再次看向阿谣,默默注视着她,眼中柔和的光芒似乎可以融化这世间所有的冰雪,很久不见,她怎么瘦这么多? 只要望着她,他的心便如同找到了归处,充满宁静与安生。 也许是感受到他浓烈的爱意,阿谣终于愿意直视他,他们的目光在此刻交错,两双眼睛中都有一片湛蓝的海洋,透露出对彼此深深的眷恋与想念,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只有彼此缓缓绽放的爱意在慢慢盛开。 第47章 狗咬狗 阿谣自然的避开小羊的目光,转眼看向别处,他最好把这事好好解释清楚,不然自己不会轻易饶过他的。 小羊感觉到阿谣的情绪不太对,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归咎于自己离家太久,让她担心受怕,所以才会对自己有几分娇嗔。 审判席上的另一位审判员——余甘子,按动了手中的扩音器,对着台下的众人,接着问道:“请问陈寻新先生,小羊所表述一切你是否认同?有没有其他见解?” “报告,没有。”陈寻新爽快的出人意料。 原本以为这将是一场口水战,没想到他这人高傲到连反驳都不愿意反驳。 想想也是,他这样的人,怎么能用市井小民的眼光看待他呢? “好的,谢谢配合,请坐。”余甘子的眼睛里透着一抹冷冽,仿佛冰雪覆盖着的江面,其中是双手无法触及的遥远。 “请问易昌昔先生,在原告代表的指控中,你曾涉及多起绑架案,并与源景研究所维持着长期且稳定的合作关系,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余甘子的目光像一把利刃,让人心生敬畏。 “我没什么说的,人都是我绑的,尸体都是我丢的,要杀要剐随便你们,我没什么意见,你们随便。”易昌昔的胡子要比之前小羊见到时凌乱许多,他的肩膀耷拉,身体瘫坐在椅子上,似乎对这场审判不抱有任何期待,他不屑一顾的扫了在座诸位一眼,依旧垂下头去。 “请你端正心态,相信审判庭会给你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即便结果非你所愿,也请你尊重本次审判。”余甘子强调着审判秩序。 只是这些话对一个前途已经明了的人来说起不到什么作用,反正结果就那样呗,大不了重新走一遍父亲和哥哥走过的路,还能坏到哪里去? “好,还是谢谢你的配合。”余甘子按照应有的话术回复他。 “请问宛宝山先生,对于贩卖黑车,主动、被动参加拐卖人口,泯灭证据,知情不报,对此,你有什么说的吗?”余甘子看了看自己手里物证调查科搜来的文件资料,自己对起来。 “我没有,我就是买卖二手车,易老二常来买车是老顾客,别的我也不清楚,你说的什么其他的我不知道,事情都是他做的,我一直很守法的。”宛宝山赶快为自己开脱起来。 口水战虽迟但到! “你曾借行情不好赚钱不够多之原由,主动参与绑架妇女,在非法牟取他人财务后对其再次进行转卖,而你的下一任买家就是易昌昔,我方持有易昌昔审判前口供,与易昌昔提供的行车记录仪视频及录音,请问你还有什么反驳的吗?”余甘子示意冯四杰将监控与录音全部公开。 冯四杰立刻照做,别看这余甘子年纪轻轻的,在政府内部那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自身能力之强悍使她有足够的底气不必阿谀奉承,不必看谁的脸色给谁面子。在审判这一块没人敢公然和她作对,大家心里敬她,畏她。 视频一经公开,宛宝山的后背渐觉发凉,恐惧蔓延至全身,他的脸色迅速苍白起来,心底陡然生出的恐慌感令他全身发冷,连手指都像冰块一般,毫无温度。 实在没想到易昌昔竟然会对自己防备这么一手,他事事小心,反过头来却算计了自己。 “这事我不清楚,平日里什么事都是我妹妹在和易昌昔交易,真的冤枉,我一直都遵守西园市场的市场交易规定,至于什么拐卖……我听都没听过,我们政府营造这么好的社会氛围,谁能想到这年头还有人绑架啊~都是我妹妹借着我的由头在和易昌昔做交易,我真的一点不知情啊审判员,您一定要给我做主还我清白啊~”宛宝山说到兴头上扑通一声朝着余甘子的方向跪了下去,连连叩了几个响头,演的声泪俱下真情实感,不知内情的人或许真的会同情这位老人。 “宛宝山你这个老登,你鼻子下一张嘴,张开全是蜈蚣腿,上有天道,下有公道,你在这跟我玩无间道呢?事都让你干了,钱都让你花了,认罪你让我往前窜了?一个爹一个妈,咱俩脑袋插土里,你看爹妈认不认你。”宛宝林的血脉在这一刻彻底被唤醒,‘啪’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火‘腾’地一下上升到天灵盖。 “请注意审判秩序。”余甘子等到宛宝林骂完才出口制止,因为文明问题他们审判员即使面对无赖之人也不能失去审判员的风度和威严,可是总会有人看不下去出言相助。 心里会暗暗叫好,可面上必须出言阻止。 “请问易昌昔先生,你认同宛宝山说的这些吗?与你保持长期非法交易的人是宛宝林吗?”余甘子转问易昌昔。 “最开始的交易是宛宝山找上我的,平时车辆问题都是他亲手处理,只有最近,大概几个月,每次去都见不到宛宝山,由宛宝林出面,他们兄妹二人和我一直有生意往来,所以换了人我也没多想。他们偶尔也会帮我找些货……人,再由我负责转卖,要说清白,他俩可都谈不上清白。”易昌昔还记着宛宝山兄妹出卖自己的事,此仇不报非君子,何况自己还不是君子。 反正都要一起进大狱,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人多才热闹。 没添油加醋已经是他心怀宽广,他们该好好谢谢他。 “你的意思是他们二人都是主动参与所有违法犯罪活动?”余甘子追问道。 “是。”易昌昔的脸上挂起一副阴险的笑。 “不是不是,审判员你不能听他一面之词,我真的冤枉啊,我这么大岁数了,本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怎么可能会做违法的事呢?政府每个月的福利待遇都足够我生活,我不可能会有其他的想法的,都是他们串通好要搞我,你信我你信我啊。”宛宝山就那样跪趴在地上,他的泪水如决堤一般大颗大颗往出涌,仿佛此生从未哭的这般凄惨过,像是在祈求在座的审判员可以给他多一点怜悯。 易昌昔不屑一顾的冷笑着,这人真有意思,别人在这里哭是悔过自己的错给别人带来了伤害,而他纯纯是猫哭耗子,他的行为除了能引起在做诸位的鄙夷,还能带来什么呢? 一把岁数,为老不尊。 第48章 无理取闹 “宛宝山你这人心里嘴里全是污秽,比厕所都不如,这么多年你白活一回,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你就这么对我,你以为过去做的那些错事都能隐瞒过去吗?死了这条心!咱俩的结果是一样的,都得死这。”宛宝林嘶吼着,嗓子在情绪爆发的情况下渐渐失去控制音色的能力。 “注意秩序。”昕雨被他们吵的头疼,实在忍不住出言呵斥道。 余甘子默默看了昕雨一眼,昕雨立刻知错闭嘴,每位审判员都有自己要审讯的对象,对于非自己工作职权内的人,其他人无权干涉。 “易昌昔先生,请问你们是以何种筹码何种方式进行交易的?”余甘子没有理会宛宝山的无理取闹,而是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中。 “现金,交易结束后会扔在指定地点,他会在我离开后再去取。”易昌昔按照既往的事讲述着。 “是宛宝山与宛宝林兄妹二人共同协助你吗?”余甘子追问道。 “是。”易昌昔回答道。 “你认为在过往的合作中他二人谁占据主导位置?”余甘子说话一针见血。 易昌昔终于感受到审判这件事真正的可怕之处,理智的剖析,无情的审视。 审判这件事本身没有心,人们的鲜血、善良、仇恨掺杂进去,才让审判这件事有了接近冷血的理智。 “宛宝山说话更有力度,有事都是他出面和我谈,宛宝林一直跟在他身后,唯唯诺诺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易昌昔回答道。虽然他二人都很可恨,可是宛宝山此人卑劣,已经到连自己亲人的死活都不顾,即便是自己死,也要拉着他一起死。 “最初的合作就是宛宝山刻意拉拢、刻意接近,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走到我面前和我合作,这个人够狠,够贪心,所以我也很信赖他,他知道我的要求,可以毫无下限的满足我对货……人的要求,知道我凡事喜欢了无痕迹,便主动提出帮忙抹除一些我忽略的蛛丝马迹,而他的妹妹宛宝林也有几分聪明,但与宛宝山相比,她还是太懦弱了,实在上不得台面。”易昌昔的话犹如猛虎,毫不客气地将宛宝山的谎言撕碎。 “胡说,他胡说,明明就是他胁迫我做这些事,我年纪大了,力不如前,脑子也笨,他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要求我为他做一些我不太了解的事,我不敢拒绝。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违法,他和宛宝林计划好将一切责任推给我,我是冤枉的,我没犯错。”宛宝山竭力嘶吼着,真是演的入木三分呢。 “宛宝山你个缺德玩意,审判员,我承认我有罪,我承认。”宛宝林大声高喊,声音在整个大厅内回荡。 “请说。”余甘子给了她发言的机会。 “我承认,我与哥哥宛宝山一直从事违法活动,其实扎搭上易昌昔这条线之前,我们就已经做过类似这样的工作,只是收入来源不太稳定,所以哥哥千方百计上了易昌昔的船,最开始只是单纯的为他提供处理过的二手车辆,后来开始帮他处理出事的车辆,再后来,我们也走上了拐卖人口的道路,只是困于没有向外输出的渠道,所以借易昌昔的手中转售卖,我们两方都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费用,省时省力,赚钱又快。可是易昌昔怕出事,明里暗里提点过我哥哥,让我哥哥不要再参加拐卖人口的事,怕出纰漏。人心不足蛇吞象,既然已经尝到了甜头,又怎么会甘心就此收手呢?哥哥不听劝阻,在泥潭中越陷越深,没办法,我只有他一个亲人,所以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会帮着他。”宛宝林的眼前似乎闪过了这些年经历过的一切,那些错都有她的份,是她助纣为虐,成了罪恶的帮凶。 余甘子听到此处,回头看了看其他审判员,立刻关闭了手边的扩音器,和其他几位审判员讨论起来,手上的资料一本一本被筛掉,再重新拾起,像是在吵架,也像是在商议。大概谈了两三分钟,几人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请问宛宝山,有什么要反驳的吗?”余甘子追问道。 “你不能听他们俩胡说,他们说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你到底会不会审判?那些都是他们串通好要害我的,那视频录音什么的都是提前算计好的,你是不是没经验不会问?你不懂换别人来,不要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宛宝山一改刚刚委曲求全的态度,咄咄逼人,既然转祸宛宝林和易昌昔不成,他便将矛头对向了余甘子,希望通过扰乱审判的方式,混淆视听,为自己争取多一点的机会。 “宛宝山,我把刚刚讲的话再说一遍。希望你可以相信我们审判员的公正以及政府部门对此事件的关注,从拘禁开始,我方刑调部门同事已经对你进行问讯,那时你已承认自己的不法行为,现如今我方物调部门同事更是提交了充分的证据证明你此前的供述无误,在审判庭上你的发言与问讯严重不符,鉴于你此刻紧张和不安的心态,我有权怀疑你的精神状态高度紧绷,以致你慌不择言。”余甘子毫不客气的反击回去。 她见过的手段有的是比这高明的,那才是漏洞高手,像宛宝山这种心口不一的,竟妄想通过区区口语之争为自己谋取利益,真是不自量力,可笑至极。 “我不服。”宛宝山怒吼着。 “拘禁期间是你们威逼利诱让我写下那份供述,迫于你们的手段我不得不屈服,你们想屈打成招,我不服!叫你们领导来!还没定罪,不要像审犯人一样和我说话,我不是你们的孙子,我这么大岁数了,你们敢这么对我?”宛宝山眼看情势对自己不利,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可以延迟审判。 “我对你所说的‘威逼利诱’四字予以保留态度,既然你认为我们审判前的问讯存在不公平,后续我方刑调部门会毫无保留的向全体公民公开审讯视频,让大众看一看我们的流程是否合法合理,是否存在暴力问题,但这不属于审判内容,故此我不做过多回应。”余甘子不希望被他扰乱自己的思绪,却又不能对他提出的质疑置之不理。 第49章 委屈 “我不听你废话,找你领导来,你没经验,我不服你这种人。”宛宝山突然坐在地上耍起无赖的招式来。 弄的审判员们无可奈何,除了深深叹气和无奈的笑,都不知道应该给予什么回应。 余甘子一个眼神,现场的维安兵立刻出动,将他抬到了休息室,审判被迫暂停。 小羊心里有些佩服余甘子,说出的话针针见血,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也不会被突发的事件带偏,思路清晰,坚守原则,有这样的人立在审判席上,绝不会让受害的人吃亏。 按照仉川嵇的律法,审判期间,被拘禁者有权会见家属,小羊心心念念很久的阿谣,终于在这一刻,带着最美好的光与爱,来到他身边。 她站在门缝透过来的光线中,即使穿着厚重的棉服,也能看出身形要比从前单薄许多,瘦弱的脸上多了几分倔强和凌厉。 小羊一步一步走到阿谣面前,动作缓慢而又温柔,如失去已久的瑰宝终于重回他的手中,目光交汇处,如同两束光芒穿越深夜,照亮了彼此的灵魂,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像是浪花敲击海岸,彼此的心跳交织成最美妙的交响乐,他们贪婪的呼吸着、感受着对方身上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 久违的触感令爱意无限迸发,似乎在诉说着他们走向彼此的每一步有多么的艰难,但好在这一切都会苦尽甘来,柳暗花明,一定会拥有更美好更值得的明天。 “想你啊!”小羊的手臂环着阿谣,真希望她听得到自己心跳声,希望她知道久别重逢于他而言有多重要。 “我终于成功救了你,好累啊。”阿谣的委屈在爱人身边得以爆发。 这一刻得到解放的,不只是小羊。 “你救了我?”小羊慢慢拉开阿谣,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看着小羊呆呆傻傻的样子,阿谣瞬间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很值得,为了爱人,为了丈夫,都很值得。 “你失踪以后,我先是找了政府,可是花了很久都找不到,监控只拍到一辆货车,我按照货车的规格和颜色在各地二手车市场咨询,花了很多钱买消息,找到了西园二手市场的宛宝山宛宝林,他们想把我卖掉,没想到因祸得福我找到了易昌昔,他可能压根没把我放在眼里,亲口承认他在长监涌绑架了一个和你很相似的人,凭着直觉,我一直跟踪他的消息,终于查到他和源景研究所有牵连,为了牵出源景,我向政府报案抓捕宛宝山兄妹,并提供了证据,宛宝山兄妹在问讯中供出易昌昔,在他们的供述中,易昌昔拐卖的人大概有上千人,此问讯一经上报直接惊动了高层领导人,给易昌昔下了赤令。源景等人在外出寻找投资时,被走投无路的易昌昔拦截住,才有了冯承业与赤令通缉犯勾结的新闻,我又花了一大笔钱,引导舆论,令政府不得不平息民怨,封停源景,全面彻查。”阿谣平静的叙述起这段时间她做的这些事。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小羊不可置信的看着阿谣。 “是。”阿谣点点头。 “你怎么会做这些?”小羊皱起眉头。 “我们现在没钱没工作没钱,都被我花光了,一无所有。”阿谣希望小羊可以接受出来以后自己以前一贫如洗的现实。 “当然,如果你不高兴的话,我们……”阿谣还没说完,便再次被小羊揽入怀中。 “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原以为我可以为你遮风挡雨,让你过自己喜欢的安稳日子,没想到,这些苦啊难啊,都是我带给你的。”小羊心里满满的愧疚感,一直以为阿谣是个软糯的人,没想到她会为了自己做这么多,那么多的计划,那么多的落寞,都是她一个人在承受。 “我以为你会害怕这样的我。”阿谣刚刚看到小羊的表情,以为他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心里甚至做好了分开的准备。 “阿谣,谢谢你,你救了我的命。”小羊没想到自己来之不易的自由正是心爱之人苦心孤诣费心筹划来的。 “我们是一家人,不说那些。”阿谣的心里也很欣慰,自己的努力没白费,而爱人还这样的理解自己。 “你不止救了我,还救了恩由,救了很多可能会被他们伤害的人,你为我们所有被害者抢到了一个申冤的机会,你是英雄,真正的英雄。”小羊对着阿谣的脸蛋左亲一下右亲一下。 全然不顾一边躺在病床上的恩由。 “他怎么会在这里?”阿谣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恩由这个倒霉蛋,自己上了易昌昔的车,喝了人家的水,一睁眼就被拐到了源景实验室。我在他离开的几天后,工作的路上被易昌昔撸走,我去的时候没想到会碰见他,后来其他人都死了,我俩就相互扶持,凑合活着呗。”小羊讲起恩由自己钻上贼车时不免多了几分嘲笑。 阿谣也没想到恩由会这么傻,每一个小孩子都会被教育不能吃喝陌生人的东西,难道恩由没学过吗? “你们那个实验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的身体还好吗?我之前想去医院看看你,可是没有政府的文件我进不去,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阿谣才想起小羊是被拉去做人体实验的,赶快检查一下他的身体,左看看右看看,还好还好,都全算全和,没有缺胳膊少腿的。 “我没事,都好了。”小羊顺着阿谣的动作转了一圈又一圈。 “真的好险啊,死了那么多人,还好你还活着。”阿谣拍了拍小羊的上臂,还算结实。 “死了那么多人,不知道政府最后会如何裁决,什么刑罚能配得上他们的罪孽呢?”小羊实在迫不及待想知道陈寻新最后的下场。 “你放心,一定会给我的一个满意的答复,会给所有受害者及家属们一个相对相对公平的裁决。”阿谣笃信公众的力量。 第50章 从众效应 阿谣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恩由,身形消瘦,呼吸微弱,他的眼睛凹陷下去,眼窝透着乌青,脸上看不出一丝血色,若不是小羊亲口告诉她那是恩由,她是绝对不敢认的。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阿谣诧异于,原本活泼开朗的一个人,怎么会被折磨成一个活死人呢? 她轻轻抚摸着恩由身旁的仪器和管子,眼里的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滚下面颊。 “如果不是他,躺在这里的人可能是我,陈寻新说,是恩由一命换一命……可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他可不像那么好说话的人,等审判结束陈寻新被定罪,我们带恩由回去好好调养。”小羊搂着阿谣的肩膀,希望可以给她带来一点安慰。 “你觉得我们能赢吗?”阿谣心里直打鼓,她一直在外奔走,小羊一直被困在屋子里,他们都没能看到这个事件最完整的样貌,所以,一味地执着,真的会赢吗? “不是都调查清楚了嘛?应该……陈寻新可不像是轻易就认输的人啊!”小羊想到陈寻新在审判庭上无所谓的态度,该不会是……他不会用基因实验的初步成果换了自己的命? 想到这里小羊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手心,如果源景研究所的人不能被定罪,那他们遭遇的这些就是一个笑话,没人会在意他们受过多少伤,死了多少人,只要结果是正确的,没人在乎过程中的伤亡。 生命的数量与生命的价值在这些人眼中并不对等,死一个人或是死一群人,有什么区别吗?他们只在乎自己可能得到的东西。 “陈寻新是个什么样的人?”阿谣看小羊提到他时总是带着恨意。 “你知道刽子手吗?”小羊看着阿谣的眼睛。 “刽子手不可怕,他手上的刀也不怕,可怕的是他手中的刀在你的脖子后起起落落,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砍下那一刀,等待的恐惧,生命在等待中被终结的恐惧,是最可怕的,陈寻新给我的就是那种感觉。”小羊怕吓到阿谣,又担心自己的表述不清楚她听不懂。 “他待人行事有君子之风,彬彬有礼,尊重客气,却又可以为了自己的目标不惜牺牲全部人,他眼中的我如蝼蚁,有需要时扔个干粮渣渣好话哄哄,没需要时弃如敝履,他这样的人,狠心、毒辣,可不是你我能拿捏的住的,我担心他已经为自己铺好了后路。”小羊停顿了一下,目光扫到门外经过的李禁。 脑海里响起他和自己说过的话。 “审判只是一个过场,真正的结果早就出来了” 他的官职再小,也是一个科室的主任,怎么会由他来给自己送审判前的文件呢? 他是不是话里有话,故意在提点自己? “小羊?”阿谣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如果审判只是一个过场,真正的结果早就出来了呢?”小羊用李禁的话问阿谣。 阿谣的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在审判之前吴井涛也对这事提出了不好的预想,那时的自己就没想出万全之策,如今落在小羊的眼里,这事可能还是同样的结果。 “为什么这么对我们?这么害我们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阿谣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几个字,眼泪夺眶而出。 看着她激动的情绪,小羊没敢和她说窃脂族基因实验的事,万一她知道自己身体里有死人的东西,不知会有多担心。 “我们找吴井涛商量一下?他女儿也是源景案的受害者,他比我们年长,遇事比我们有经验,不如去问问他?”阿谣觉得吴井涛真的是一位不错的合作者,有见地,目光长远,看事透彻。 “不是我不相信你的眼光,实在是经历这么多事,我很难信任别人。我不能确认自己遇到的是人还是鬼,分辨不出世间的好与坏,每个人都带着一张伪善的面具,用一张巧舌如簧的嘴为自己开脱罪名,明明错了却说是无奈,明明对了却要困在寻找真相的旋涡里。阿谣,除了你,我谁都不信。如果最后审判的结果是陈寻新赢,那我就会成为背锅的那个,我不敢信别人,阿谣,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小羊坐在恩由旁边,双手交叉在膝盖上,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凭什么承担后果的人可能会是自己啊! “政府应该不会做的太过分,面上过不去啊!”阿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在医院时听到一些传闻,外面说我是陈寻新的私生子,在审判庭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一口认下,就为了保住我,他们有没有可能真的是想让我背锅,将恩由做成受害者的形象,做一个角色置换?”小羊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平白无故发生的,一定早早就有了蛛丝马迹,只是自己的修为太浅,根本不能领会其中的奥义。 “你想多了,再怎么说也是空口白牙,没有证据,你是受害者,审判员一定会优先考虑你的感受,不会把民间的传闻当真。”阿谣觉得小羊的话有些离谱。 “你知道从众效应吗?”小羊继续说道。 是指个体在受到真实或意向的群体影响下,往往会在认知和行为上以多数人或者权威人物的行为准则,并且朝着与之一致的方向变化的现象。从众现象是一种普遍的社会心理现象,包括思想上的从众,又涵盖了行为上的从众,他本身并无对错之分,关键在于从众的问题和场合。 之前阿瑶就是利用这种从众效应,为自己赢得了上风。 “知道!”阿谣点点头。 “一旦人群中有人刻意引导这种思想,时间久了难免假成真,真作假。我担心这种事情会让审判员对我形成不良的印象。”小羊闭上眼睛,交握的手因为过于用力,突出泛白的骨节。 “我想到一个人——易昌旻。”阿谣突然提起这个人。 “谁?”小羊抬起头,回忆一下老半天都没有记起这个人是谁。 “易昌昔的弟弟,易昌旻,只要找到他,拿住易昌昔的软肋,逼他咬死陈寻新,应该没问题。”这是阿谣唯一能想到的解法。 第51章 违背 审判很快再次开始。 调整好状态的众人再次回到审判席,而宛宝山出来时也格外安分起来,手臂上的淤青若隐若现。 “审判依时进行,诸位请落座。”为首的文远审判员指挥着现场。 “请问宛宝林,你所说之一切,是否由你哥哥主张并施行的呢?那么你在其中扮演的是被胁迫者还是主从参与之从犯?”余甘子拿回了话筒掌控权。 “我所做的一切皆出我自己,我明知我的行为会对社会工作带来怎样的损害,可为了我唯一的亲人,我还是这样做了。我愿意接受审判庭的判决。”宛宝林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请问你们除了刑事调查科和物调科查到的这些,还有没有其他罪没有认?”余甘子从容不迫的继续追问。 “没有,目前我知道的就这些,我做过的我认,没做过的打死不认。”宛宝林说罢恶狠狠的剜了宛宝山一眼。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余甘子没什么想继续问的,便示意宛宝林可以坐下休息。 余甘子在手里的本子上飞快的记录着什么,待其他人想瞄一眼时,余甘子很快便关上了笔记本。 这可是隐私问题,不涉及公开。 “请问宛宝山,宛宝林供述之一切是否属实?”余甘子乘胜追击。 “是真的!” 宛宝山回答这句话时眼神不似上一场审判时那般嚣张,不知那些维安兵对他做了什么,能让他这么安静的坐在这里听审判员的话。 “除了宛宝林提到的那些,你有没有做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余甘子直勾勾的盯着宛宝山的眼睛。 “没有了,我做的事她都清楚,没有隐瞒过她,那些事都是我指使叫她帮忙干这干那的,和易老二说的一样,都是我在主导,她帮忙而已。”宛宝山刚刚泯灭的人性突然就峰回路转自己跑了回来。 “这回说的才叫人话。”宛宝林小声嘟囔了一句。 不管宛宝山是自愿还是被迫承认,这些事都是他做过的,证据确凿无可抵赖,要不说唯有以恶制恶才能压住那些臭虫。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余甘子没想到宛宝山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有维安兵在,不怕他再耍贱了。 余甘子负责的部分到此结束,陈寻新和易昌昔的部分经重新讨论后决定将由文远亲自负责。 “请问易昌昔,对于宛宝山兄妹承认与你共同买卖人口之事,你有没有需要反驳的地方。”文远的风格比余甘子多了几分轻松,比昕雨多了几分专业。 “没有。”易昌昔还是不在乎的神情瘫坐在椅子上,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想顾。 “易先生,其实我很好奇,你倒卖了那么多人,最后的买家都是谁啊?谁会有那么大的财力,可以吃掉你所有的餐?”文远的风格更自然,就像是两个刚认识的朋友在一起聊聊八卦。 “我的货都送到了源景研究所,但是具体用来干什么、怎么干,我无权知晓,和我保持生意来往的只有陈寻新一人。”易昌昔突然的转变令陈寻新吃了一惊,这短短的时间内前后态度截然相反。 “所有被绑架了的人都被你亲手送进了源景研究所并由陈寻新亲手接收吗?”文远追问道。 “是。”易昌昔点点头。 “那么从源景研究所出去的那些遗体也是经过你手了?”文远按照刚刚的节奏,一点点往下走。 “是,陈寻新付了很多钱给我,要求就是买货和处理货。”易昌昔对这些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你们的交易方式是?”文远略停了停。 “现金。他放在某一固定位置,然后离开后我去取。”易昌昔正了正身体,争取让自己看起来是个利落的男人。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文远伸手示意易昌昔可以暂时休息。 低头在本子上写了又划掉,写了又划掉。 “请问陈寻新先生,对于易昌昔所说一切是否属实?”文远接着问道。 “我无话可说。你们说我是对,我就对,你们说我是错,我就是错。”这次摆烂耍无赖的人竟然变成陈寻新。 “请你认真对待审判,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希望你相信我们可以带来最正确的判断。”文远也没想到德高望重的学者竟然会耍这种手段。 “我承认我有罪,我供认不讳,可时至今日,你们谁找到了我犯罪的证据,仅凭小羊一人的口供就想定我的罪,凭什么?他作为被害人说出的话连证据都算不上,你们凭什么认定我犯了错?证据呢?”陈寻新这话一出,在座诸位皆是哑口无言。 “陈寻新先生,您刚刚也听到了易昌昔的供述,他已经交代过了和你存在生意上的往来,你大可不必纠结这话是不是害者的片面之词。”文远有些无奈,难不成上了年纪的人都这么蛮不讲理吗? “好,我承认,都是我做下的。”陈寻新一边耸肩,一边摊开双手,仿佛是被逼无奈之下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罪行。 “陈寻新先生,请你端正你的态度,仉川嵇的律法不会辜负每一个没有犯罪的公民。同时会维护所有人的权益,包括你,你不需要觉得委屈求全,在审判之后,如果你有任何疑问,欢迎你随时向政府举报我。”文远也体验了一把刚刚余甘子的感受。 陈寻新也不是这种人啊,他要干嘛?小羊心里直犯嘀咕。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其实也没什么的,认罪就认罪!”陈寻新毫不在乎的看向小羊所在的方向。 轻蔑的表情立刻从陈寻新的脸上转移到易昌昔的脸上。 “反正就是走个过场啊,有没有必要搞这么认真?”陈寻新实在要忍不住。 第52章 死刑 为什么陈寻新说审判只是个过场? 阿谣和小羊疑惑的对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吴井涛,几人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背地里那些手段都能拿到明面上来侮辱人了? 他不认罪,那应该认罪的是谁? 实在想揍这老头一顿,恶人凭什么没有恶报。 “请注意你的措辞,审判是由全体公民见证,不会对任何人偏颇存私,我等一切行为由政府高阶领导规范,不会因你阶层高而攀附呵护,不会因你阶层低而拉踩,审判是给所有人一个平等对话的机会,不是一个既定的过场。”文远立刻严肃起来,污蔑审判,就等于质疑所有审判员。 陈寻新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话说的过分,立刻敛起轻佻的情绪。 “是。”陈寻新斜眼看了看文远的神情不对,识相闭嘴。 “你对易昌昔所述,长期与他保持人口拐卖交易,利用被拐卖公民做反人类实验,二十年来致数千名公民死亡,对于此事,你是否有不认同的地方?”文远差点被带偏,赶快逆转大脑,掰回到正题上。 “是。”陈寻新的理智再次回归。 “请问你在做什么实验?”文远继续问道。 “窃脂族与人类基因常序转换。”陈寻新如实回答道。 “你做这个实验,和政府申请过吗?”文远继续追问。 “是,我单位借此实验被政府扶大力扶持 成为国属研究所之一,所有参与实验人员与实验进程已悉数上报政府。”陈寻新看了看身后的同事们,不再作声。 “你用公民做人体实验一事,也上报过政府?”文远纠结了半天,到底要不要问出这句,万一陈寻新咬定上报过,那就是政府高层赤裸裸的包庇与纵容,如今这事牵动了整个仉川嵇,一旦被人指出政府的所作所为,人们一定会举起武器反抗不公的政府机制,进行全面的改革。 “没有。”陈寻新若有所思,他大概和文远想到了一起。 “源景研究所的在编工作人员是否知道你与易昌昔的不法交易?”文远抬手指了指陈寻新身后的学者们。 “他们不清楚,问了我也没有说,我对研究所有绝对的掌控权,他们只是执行者,无权过问我的事。”陈寻新为他们想的最好的开脱方式就是把罪名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人体实验他们有参与吗?”文远在本子上写写划划,只恨每一笔都写不尽源景的罪恶。 “是,因为工作要求他们不得不服从,是我胁迫他们不可以向外宣传,并限制了他们的人身自由与对外通话的途径。”这些话是陈寻新早就预想好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滚瓜烂熟的。 文远听出了陈寻新的意思,他要把罪名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换其他人无罪。 “我方物调科同事在源景研究所的一个空房间,查出了大量红绸带,上面有大量的个人信息,并且部分信息与近二十年来易昌昔和你戕害的那些公民重合,那么剩下的那些,你怎么解释?”文远注意到那间房子的照片,这也是突破点之一。 文远的话说完,整个审判厅陷入了死水一般的寂静。 要怎么回答呢? 这个故事太长了,陈寻新一时不知该从何讲起。 “这个事情很复杂,但是却不该出现在今日的审判庭。”陈寻新内心十分抗拒回答这个问题。 “陈寻新先生,请你如实回答,当然,你有保持沉默的权利,那么我的审讯对象就会变成你身后的某一位老学者。”文远的话略带威胁。 陈寻新不希望把这件事搬到今天来讲,这个问题他曾设想过,只是时至今时今日始终没能想好合适的答案,所以一直在逃避。 好似逃避就能忘却这个发生过的事。 如果二十年前的真相被搬出来,受牵连的可不止他陈寻新一个人。 一旦引起公愤,后果不堪设想。 “审判员,我认为此事与今日之案件无关,拒绝回答。”陈寻新硬气了一下。 就不回,爱咋咋地! “好的,你不愿意说我不强迫你,那接下来,就看看我方刑调科和物调科都查到了什么!”文远将收集到的资料全部整理好,示意冯四杰可以放到公共屏幕上去。 “这些名字经刑调科主任李禁查证,是为二十多年前消失的那些人,当时那个案子同样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当时判决结果为:易岭,易昌晏,死刑。”文远提到人名时故意咬字清楚,速度放慢。 听到了父亲与哥哥的名字,易昌昔的眼睛才慢慢有了光。 “易岭与易昌晏父子在二十年前因倒卖人口致公民死亡者众,罪恶滔天,不可饶恕,因为他二人,仉川嵇重启了‘死刑’作为最高惩罚,那个房间里为什么会有那批受害者的名字?有政府登记在册的,有记录之外的,所以,二十年前那个案子,不会也和你有关系?”文远的节奏忽快忽慢,他在等待易昌昔与陈寻新的反应。 易昌昔立刻坐直,在等陈寻新的回答。 “你在说什么?”陈寻新试图逃避这个话题。 “那个房间里,应该就是你执掌源景研究所以来所有的受害者名单!” 文远忽而大声吼道,吓的陈寻新六神无主,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死的那些人里,就没有你的挚爱亲朋吗?” 文远持续的输出,变成了情绪不稳定的那个人。 “你做的所有事,都让别人替你背了锅,而你潇洒置身于事外,这么多年,午夜梦回时,你睡的安稳吗?” 他没有理会陈寻新是否想好要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审判员,我拒绝回答,这和今日的内容没有干系。”陈寻新只冷冷的回答了这几个字。 文远还想开口,被一旁的余甘子示意压住。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私下和余甘子交代了几句后便不再说话。 “陈寻新先生,我方有权怀疑你四十年来涉及两大起拐卖、绑架、非法人体实验、抛尸等违法行动,并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二十年前的案件与今日的案件有很多异曲同工之处,你有权继续保持沉默,但是你的沉默不能改变我方对你最终的判决,趁着事情尚有回寰之地,你还有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希望你考虑清楚,如实交代。”余甘子接过文远的文件。她对所有人都一个样,在审判庭上,她还没有被谁带歪过情绪。 不解释,不反驳,不承认,就觉得拿捏住审判员了? 一物降一物,遇到余甘子,算陈寻新倒霉。 “报告,我有话问陈寻新。”易昌昔高高举起一只手对着审判员。 “可以。”余甘子点头示意。 “陈教授,二十年前我父亲和哥哥,是不是你……”易昌昔提到已经过世的亲人,眼泪跟着就落了下来。 “你不是说,会找到他们,带他们回家吗?他们怎么会是为了帮你洗脱罪名而死?” 易昌昔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是帮仇人工作了这么多年吗?而自己,也差点走上父兄的老路,为了一个陈寻新,牺牲掉易家三口人,难不成是易家上辈子欠了陈寻新一条命吗? “可我确实带他们回家了,不是吗?”陈寻新带着警告的眼神,似乎要刺穿易昌昔的胸脯。 “他们是因为你死的?为了保下你而牺牲了两条人命?” 易昌昔无法相信,究竟是什么样的筹码,让父亲和哥哥义无反顾的走向死亡 “他们是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后果,不是为了我。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珍视的东西而拼命的活着,所以,他们不是为了我。”陈寻新意有所指,易昌昔马上会意。 父亲和哥哥那时候的软肋就是自己和弟弟啊! 出于一家人的执念,易昌昔为了带回父兄的遗骸而出卖自己为陈寻新服务,又为了保全年幼的弟弟走正常的路而将他藏于自己的身后。是一家人,是软肋,也是背后永不后退的盾。 “我不会放过你的。”易昌昔气的浑身颤抖。 余甘子示意维安兵带易昌昔出去看一下身体,过于激动对自身无益。 “陈寻新先生,现在外面都是源景案的受害者,他们不依不饶围在这里很多天,你一定知道为什么!如果今天你平安无事从这里走了出去,那我方审判庭和政府的威严将会浩然无存。以我方刑调科和物调科搜查的证据来看,你是否承认你做过什么已经不重要,审判庭只是给你一个直面真相的机会,如果你不肯抱着敬畏之心与愧疚之心,审判将不为你留一丝余地。以阿谣女士为代表的被告群体远不止门外的那些人,还有被你害死的亡魂,被你遗弃在大川南北的遗体,他们都是你犯罪的证据,即使今日我方挖不出,也不耽误来日你的判决。”余甘子不搞那些有的没的,简单直白就是她的风格。 余甘子这番话说完,全体都向她行起了注目礼,这样有魄力有见地的女孩,真是难得。 “我只是想做实验,我希望实验结果早日出来和大家见面,我的本意没想害任何人。”陈寻新站在被告席上,低下头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起来。 “有初心,这没错,很难得,可是你的愿景却搭上了无数人的性命,这不光是道德层面的问题,更是违法乱纪,不能容忍。”余甘子也听到了陈寻新的嘟囔。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人的生命本来就短暂,韶华更是难留。你的生命固然可贵,可别人的生命未尝廉价。无论他们对社会、对国家有着怎样的贡献,他们都有自己生来的自由,不能由你掌控。”余甘子说罢,陈寻新不再反驳。 “鉴于所有已经掌握的实质性资料,我方将依法对你行审判。”余甘子看了看昕雨和文远,左思右想还是当由文远来宣读审判结果。 “陈寻新,我方现依法对你进行审判,鉴于你近20年来参与重大刑事案件致使8411位公民遇害,其中17位胎儿因母体死亡而未产下,涉嫌参加20年前易姓父子案,按照仉川嵇律法,对你执行死刑,请问你有什么要反驳的吗?”文远问道。 这才是大快人心酣畅淋漓的表演。 “没有。”陈寻新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打算。 “好的,请陈寻新先生休息。”文远抬手示意陈寻新可以回去坐着休息。 从西北方向吹来的凛冽寒风呼啸而过,摇曳的树枝头上还悬挂着最后几片枯叶,它们正在单调的风声里拼命的抖动,发出呜呜的哀鸣,仿佛正在用最后的生命奏响一首凄美的绝唱。 遵守在政府外面的媒体工作者和受害者家属们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陈寻新被判死刑的消息,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着激动的光芒,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激动的神色,他们兴高采烈的相互拥抱,他们高声呼喊着政府万岁! 这是走向胜利的第一枪。 接下来,还有其他人。 得把他们一个一个亲手送进监狱,亲眼看着他们困于政府的惩罚不能脱身,疲于劳动的身体日渐被拖垮,被囚禁的内心日益消沉,才对得起支离破碎的家庭,和英年早逝的家人。 冬寒有时尽,雪止迎初晴。 从前经历种种犹如深渊难以跨越,明明困在里面的人应该是坏人,可与坏人并肩而坐的,却是那个走不出过去的自己。 现在回过头去看看曾经的一切,只觉路虽远,道虽长,但一定会有光明之未来在等着那个走出过去的自己。 不是等不到前路之美景,而是静待浮云散去。 陈寻新的判决一下来,直接吓惨了被告席的几位。 宛宝山的眼前一边黑暗,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身体开始颤动不止,他的手脚开始发软,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眼泪‘唰’的一下从眼睛里蹿了出来,不知是悔恨还是恐惧。 第53章 劳役 宛宝山的双手撑在膝盖上,艰难起身。 “审判员,我错了,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相比之前的惺惺作态,此时被死刑吓醒的样子更实在。 无论宛宝林多恨哥哥的自私,都不能抹杀刻在骨子里的亲情。她恨他早就盘算好推自己出去当挡箭牌,不能共苦,她恨他利益当先,无情无义。 可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多年来的相依为命是真的,风雨同舟也是真的。 宛宝林挽着宛宝山的胳膊,用尽全力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哥哥,站起来。”年过花甲,力量早已不如从前。 “请全场保持安静。”文远示意维安兵出动,将宛宝山宛宝林送回自己的座位。 “鉴于目前我方刑调科和物调科所查获证据充分,且有所有被告人的当庭陈述,我方有权对今日在场被告提出判决。”文远清了清嗓子。 小羊和阿谣对视一眼,事情未免过于顺利了。 “宣布被告易昌昔,因罪大恶极,我方最终给予的结果是:死刑。生前从事三级劳役。” “宣布被告宛宝山,三级劳役终身。” “宣布被告宛宝林,二级劳役终身。” “宣布被告源景研究所所有在编工作人员,知情不报,知法犯法,判处一级劳役五年。” “宣布被告冯承业,因违反赤令法,被判处二级劳役7 年。” 或许很多人不解二级劳役和三级劳役是什么,那么就在此处向大家解释一下仉川嵇的判决法。 因罪犯所犯过错,只是被剥夺政治权利不足以抵消其罪孽,故,所有判决结果下来的罪犯,会按照罪恶等级不同,被处以不同的刑罚。 一级劳役是指仉川嵇的一些无法用机器代替的普通工种,开矿,修河道,人力搬运等,无论外面风霜雨雪,工作都要按时完成,每日工作与休息时间参半,一日三餐虽没有大鱼大肉,但是还能吃,饭量虽少,但可温饱,因犯罪轻重有差别,故服役期间的工作会随时调整。 这就好比,政府说要开采某个山区的树,并将其运往某个指定地点,指令一下,所有一级勤劳役全部出动,在还未修路的大山里砍木伐林,以脚力作为唯一的交通工具,以人力搬运作为唯一的转运工具。若再加上一条,五天之内要看到多少成果,那么因为人力的受限性,只能无限延长工作时间以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 二级劳役是取代部分机器,除了一级劳役的那部分工作,还要从事高空、深海、极端天气、极端地理位置等高危工作,工作量多,工作时间大于休息时间,3:1的比例,一日三餐以饿不死为标准,将人与骡子混为一谈。 再用人力伐林转运举个例子,二级劳役同样要参加伐林转运的工作,而此时,政府下达命令,说某艘船上的一个巴掌大的零件掉进海底,要求所有二级劳役出动找回,那么此刻正在大山上工作的罪犯们必须立刻去指定地点,完成上级的指令。 三级劳役是指罪犯要成为全仉川嵇所有需要人体进行实验的公众试验品,日常需要从事二级劳役参加的所有工作,工作时间严重大于休息时间,4:1的比例,一日三餐所需的食材将从一级劳役的剩菜中挑,在监管服役处,若一级劳役尚能称为人,二级劳役称为骡子,那三级劳役就是猪狗不如,人人都能踩一脚。 依然用人力伐林脚力转运这个来举例,一群人在完成了在海底找零件这个任务后,突然收到政府的指令,要求去某某实验室参与实验,去时身体各种器官都在,回来时不是瘸了腿就是少了皮。在完成这些后还要回到伐林转运的工作中去。 据传,所有三级劳役的犯人没几个人是完整的,都在服役的过程中或多或少丢了点什么,最后刑满释放的罪人,无一是健康的。 无论如何,政府的监管兵绝不会看着罪犯轻易死去,在有需要时将全力抢救每一个罪犯,人要活着才能感受痛苦。 可小羊还是觉得惩罚的太轻。 “审判员,我错了,饶了我!”宛宝山靠在宛宝林身上痛哭流涕。 “以上是审判庭最终的决定,小羊先生、阿谣女士、吴井涛先生,辛苦了,谢谢你们的配合。”文远走到阿谣身边,给阿谣点了大大的‘赞’手势。 他能感受到阿谣作为一股逆流而上的力量有多么了不起,他清楚小羊在遭受那么多痛苦和委屈后,看到罪犯终于绳之以法的激动。 这个赞不只是送给阿瑶,送给小羊。还要送给每一个没有放弃自己家人的受害者家属,要送给每一个勇敢站出来的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是这个意思。 文远整理好李禁和冯四杰带上来的资料,厚厚的一沓无一不在阐述着他们罪恶的开始,和罪恶的终结。 “这些东西落实在我们手里只是文字,文字在表达你们的经历,它是冷漠和无知无感的,审判员让这些文字变成鲜血泼洒在加害者眼前,一场审判的结果并不足以告慰受害者,从某方面来说我们只是用律法维护社会的公平与秩序,并没有抹去你们身上疼痛的能力,这对你们而言并不算是个好结果,却也是我们能为你们争取的最好的结果,希望审判能让你明白这个社会是有人站在正义这一边的,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剩下的交给我们。”余甘子褪去了审判时的凌厉与刁钻,面对受害者要给予安慰和肯定,这也是他们作为审判员该做的。 小羊回头看了看恩由,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回答余甘子的话。 哪来的公平可言呢? 恩由那样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生活无法自理,难道把陈寻新变成这个样子,恩由就能恢复如初了吗? 所以,这个世界哪来的公平可言啊! 我无害人意,人生害我心。 那么厚的文件里,没有一个字在讲述他的痛苦,可那上面的每个字,都在讲述他的遭遇。 “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小羊喃喃说道,竟听不清,这话是给余甘子的回复还是自说自话。 余甘子没有接话,手上的东西太多太沉,她略略笑笑,便从他们身边匆匆走过。 第54章 交代 石信洁被维安兵带走时,双眼带着幽怨与不甘,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小羊。 或许她想不清楚,那个在她眼里十分善良的孩子,为什么会毫不留情将自己珍视的梦打碎。 她将小羊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般去爱护,可他只想逃离,他的眼里只有回家。 小羊并没有过多的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开头就写满了罪恶的文章,不会因为过程中的一点善意而扭转故事真正的结局。 看着远走的审判员们,和渐渐空荡的审判厅,阿谣默默走到恩由身边,小心翼翼的挪着各种机器,像是在照顾一个熟睡的小孩,总是舍不得惊醒他。 “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吴井涛问道。 “哪还想得到今后啊,先把眼前活明白!”小羊伸了伸胳膊,试图解放一下自己的颈椎。 “我打算和政府重新申请一份工作,如果没有工作,恩由需要的这些大型设备我可消耗不起,你花了那么多钱才维持住你女儿的命,我也得挣那么多钱才行。”小羊笑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像——困了要睡觉。 吴井涛将衣服兜里的一沓小面值现金塞到阿谣手里。 明明知道这钱不能收,可是手里确实没了吃饭的本钱。 或许是看出来阿谣的窘迫和自尊,他跟着补充了一句:“借你的,记得还。” 阿谣才不假思索的将钱收在自己的口袋里。 “外面那群人乱哄哄的,他们一定在等我们出去给他们一个答复。走!”小羊慢慢推着恩由离开了审判厅。 阿谣与吴井涛紧随其后。 “你耳朵挺好使啊,审判厅隔音效果那么好,你都能听出外面乱哄哄的?”吴井涛怀疑小羊的耳朵上装了雷达,什么信号都可以接收。 “为了活命,被逼无奈呗!”小羊三言两语便将话带了过去。 自己耳朵的事还是别告诉他们,先隐瞒着,等瞒不过去再说!他搞不清楚这个吴井涛是什么样的人。 天气依然爽朗朗的晴,风力渐渐减弱,阳光依然寒冷。冷空气不断唤醒已经沉睡的大脑,叫人神志清醒。 小羊从政府大厅走出来时,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冷颤。 好久没有在户外晒阳光了,也很久没有在外面感受季节的变换,差点忘了自然界的温度。 在大门外,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在等着他们出来。 “小羊先生,可以详细讲述一下在源景研究所的遭遇吗?” 不知是哪家的媒体工作者,声音在人声鼎沸中着实明显。 待小羊走近以后,一大群人将他三人包围的严严实实。 “小羊先生,外界传闻你与陈寻新教授系父子关系,所有基因实验你本人也曾积极参与,此次审判是陈寻新教授为了保你而全盘托出,请问是真的吗?” “小羊先生,请问你与恩由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牺牲自己选择救你?是主动还是被迫?” “请问阿谣女士,在营救小羊先生的路上,有没有使用违法手段?” “请问吴井涛先生,最后与源景研究所签订了合作协议,虽然是为了最后给予致命一击,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参与了违法行动,请问政府有没有追究你的责任?” “请问阿谣女士,作为受害者代表,你有什么要对源景研究所和政府说的吗?” “请问小羊先生,源景研究所的基因实验具体涉及到哪些部分,可以透露吗?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呢?” ……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他们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上一个问题,下一个问题就已经跟上,所有媒体工作者都想占据先机,可以和上头交差。 “各位受害者家属们以及等待了很久的媒体工作者们,我们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前来和大家交代一下审判的结果。源景案主谋陈寻新、易昌昔被判处死刑,其余的从犯皆被判处了相应程度的劳役。政府高度重视远景案与受害者们的冤屈,我始终坚信正义的天平会站在我们这边,事实也证明了我们的努力和泪水没有白费,我们手中的力量成功掀翻了一切不对等的非法行为。政府的审判员们给予我们公道,给予我们说话的权利。正如余甘子审判员说的那样,一场审判的结果并不足以告为受害者,从某方面来说律法只是维护社会的公平与秩序并没有抹去我们身上疼痛的能力,这对我们而言也许并不算是个好结果。却是政府的审判员们能为我们争取的最好的结果。”阿谣作为受害者原告方代表,她有责任向所有人转述审判厅里发生的事。 “可是发生的这一切难道不是政府的疏忽吗?”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我们不要这样的正义,迟到的正义还算正义吗?” 接着有人喊道。 他们说的都对,可是律法只是让在社会阶层之下的我们有了说话的机会,并不代表生活在底层的我们和高层人之间是平等的。 适可而止,才会维持住这个社会的平衡,不是吗? 阿谣惊讶于自己会有这种想法,是被政府奴役久了,已经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了吗?如果今日她找回的只是小羊的尸体,她还会这样慷慨大方吗? 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雪扑到脸上,像被松针扎了一样疼。 也许是被冻的张不开嘴,阿谣始终没法回答从人群中飘出来的那几个问题。 小羊看出阿谣的脸色不太好,赶紧护着她和恩由,一点点在众人中挤出路来。 “不好意思,我们这还有病人,不能在室外待太久。”小羊礼貌示意,希望今日他们笔下嘴下的自己,能安安稳稳的过了新年。 吴井涛跟在身后,拨开每一个试图触碰恩由的手,只有长期照顾卧病在床的人才知道,外界的病菌于他们而言有多可怕,例如流感,放在普通人身上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在一个免疫力严重低下的人身上,就会成为致命的杀手。 来接吴井涛的车早就停在了这附近,从他们迈出政府大厅开始,司机便蠢蠢欲动,随时要冲出人海,把他们拉进车里。 第55章 一人难顺百人意 车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缓慢的行驶,铁皮壳隔不开外面指指点点的声音,当同为受害者的某个人得到了他人认为的利益,就会引起同类的无差别攻击。 他们的咒骂声越来越大,似乎每个人都用尽全力去攻击车的外身,却又碍于人手与科技的差别而不得不放弃。 不绝如缕的咚咚声传进车里,小羊看着脸色不好的阿谣,小心地将她揽进自己怀里,用双手捂住她的耳朵。 他们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想找一个情绪的发泄口,而被认为是既得利益者的阿谣与小羊,就成了人人嫉妒的对象,这世上的悲欢离合那么多,为什么活下来的只有他?为什么他们可以团圆? 只是他们忽略了一件事,将他们一步一步引至此处的人是易昌昔和陈寻新,而不是被困在车里的两人。 小羊望着车外众人狰狞的脸,不禁想到那日死在他面前的那些人,若死亡即是解脱,那些人此刻解脱了吗?若死亡后的归处是天堂,那尚需呼吸的人间算不算是地狱? 思考正深入时,阿谣温暖的双手同样覆盖了他的双耳。 “不要听。”阿谣的手很小,贴在脸上时软软糯糯,小小的掌心散发的热度正温暖着自己已经冻得通红的双耳。 “没事的。”小羊摇摇头,却没有躲她的手。 “反正已经达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别人的眼光怎么看,别人的嘴巴怎么说,都是别人的事,不要在意,没关系的,我们已经尽力了。”阿谣安慰着眉头紧皱的小羊。 阿谣不知道,她的双手是挡不住自己的听力的,他清楚的听到外面那些人是怎么侮辱、谩骂、诽谤自己和阿谣的,自己怎么样都没关系,可是阿谣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也要像对待加害者那样对她? 那些不堪入耳的污秽之词,那些肮脏的手,非要把阿谣沉入沼泽窒息而死才算泄愤吗? 小羊心疼的摸了摸阿谣的脸,他对她亏欠太多了,到头来还是这样的收场。 “你不要在意他们说什么,我们拯救的不只是被杀死的那些人,还有那些不知道自己处于危险的人,我们避免了更多悲剧的发生,从源头杜绝了罪恶向社会扩散,想想我们做的那些事,说卑鄙也好,说光明正大也好,结果是我们真的做到了。”吴井涛激动的反复拍打着自己的胸脯,无时无刻不在彰显他‘宝刀未老’。 “对,无论你最后呈现的结果是什么样子,永远都会有人在说三道四。一人难顺百人意,百人难顺一人心。重要的是,我们没忘记要做的事。”阿谣跟着附和道。 通往公司的路上,陆陆续续的还有几位媒体记者蹲在路边守着,既然冲不到最前线拿一手资料,那回到那辆车的终点去也是好的。 吴井涛的司机是位老手司机,对地形和路况都了如指掌,故而未受影响,此路不通,那就换下一条。 从政府回公司的路不算远,可这一路上磕磕绊绊、七拐八绕的直到天黑才回到公司。 恩由的身体不能长久离开仪器的帮助,一到公司,吴井涛马上忙前忙后翻出他女儿以前用的机器,一台一台,如珍如宝般从仓库里搬出来,所有的仪器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市面上出现了更先进、功能更全面的,所以才淘汰了旧款。 吴井涛在公司内为他们安排了临时住所,恩由的情况不乐观,把他和女儿放在一起,方便自己照顾。 可能这天下所有的父亲都是这样操心的!为儿女张罗琐事,安排衣食住行,关心温度,关心距离。这一幕叫小羊和阿谣都羡慕不已,他们在成长的道路上缺少了父母的角色,在记忆中并没有这样温馨的画面。 吴井涛忙前忙后,根本顾不上两个年轻人在背后注视的目光。 “吴先生,除了你的名字、公司和女儿外,即使我们联手做了一些事,可是细想想我好像对你也不是很了解。”阿谣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挽着小羊的胳膊。 “作为合作伙伴,知道这么多就够了,没必要了解太多,过去嘛,都过去了!” 吴井涛始终没有停下调试设备的手,他的眼睛全神贯注盯着这些数值。 “我倒是好奇,你叫我花那么多钱去找易昌旻,最后也没见你出手啊,这钱不白花了吗?” 审判时吴井涛的注意力全在审判员身上,没有发现阿谣的举动。 “审判期间,我第一个见的人,不是小羊。”阿谣将头靠在了小羊身上,懒懒的姿势很是舒服。 “我先去见了易昌昔。” 阿谣讲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会。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想把我也卖掉呢,只是那时我的脸在宛宝山那被虫子咬了一口,这半边脸都是肿起来的,所以今天再见我,他根本没认出来,还问我是谁。” 阿谣笑着摇了摇头,当时自己那样子确实不好认。 “我叫他咬死陈寻新时他还不以为然,可是我又告诉他,当年陈寻新或许就是用他和易昌旻威胁了易岭和易昌晏认罪伏法,才全力保下源景研究所。现在命运又回到原点,如果他咬不死陈寻新,等源景研究所东山再起时,他们会还不犹豫的把易昌旻撕碎。他肯定不希望易昌旻走他自己走过的路啊。” 阿谣说到激动处从小羊身上弹了起来。 “但是他不信任我,他觉得自己把易昌旻藏的很好,陈寻新不一定能找到。然后我把易昌旻的照片‘啪’地一下扔到桌子上,他顿时傻了眼,我就说,陈寻新暂时找不到易昌旻是因为他现在没钱,可是源景研究所一旦被重新注入大量资金,别说找一个易昌旻了,就是十个,他也能挖出来。” 阿谣越说越激动,讲到动作词时恨不能给大家情景再现一下。 “听我这么一说,他就有点动摇了,除了把陈寻新摁死在监狱里,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替弟弟解决好这个后顾之忧。” 阿谣说罢立刻盯着小羊看,希望自己的机智可以得到他的肯定。 “都是为了救我,才让你吃这么多苦。”小羊听她讲到差点被易昌昔卖掉时眼泪差点掉下来,自己都没能从易昌昔手中逃出来,可她做到了。 为了一个指婚的丈夫,甘愿孤身犯险。 “不要这么觉得,你是我的丈夫,我们是一家人,相互扶持相互帮助就是应该的。我也要谢谢你,是你让我在那么多难过的日子里坚持下来,谢谢你平安回到我身边。” 阿谣是真的很感谢小羊,不是他,自己可能要在长监涌做一辈子的井底之蛙,出来见识这天地之宽广,心态的确会发生改变。 “喂喂喂,别在这感谢来感谢去的,你们折腾一天不困吗?赶紧回去睡觉去,烦死了,就知道秀恩爱。” 吴井涛嘴上说着嫌弃,眼睛却一刻都没从仪器表上离开。 “我就觉得陈寻新很奇怪,他一会耍无赖,一会又冷静淡定,真不知道他到底倚仗什么能这么猖狂。”吴井涛再次开口。 “总之呢,结果已经下来了,坏人有了恶报,这一切总算是告一段落了。”阿谣一开口总结,这话题基本就到位了,不能再聊了。 第56章 找工作 时间越来越晚,天色如锅底般黑,午夜的风如利刃出鞘,划在脸上生疼。 吴井涛连忙制止了阿谣正在开窗户的手,他们这几位倒是没什么,可是病床上的两人就像瓷器似的脆弱,禁不得一点风吹雨打。 “抱歉抱歉。”阿谣不好意思的退到一边去。 “之后你俩打算咋办?”吴井涛如老父亲般,为小羊和阿谣考虑着。 “再和政府申请工作呗,得吃饱饭。”小羊本想说自己创业做点什么,像吴井涛那样赚多点钱,给恩由买好机器续命,等奇迹发生,可现实是,他们离开这里,可能连饭都吃不起。 在经历了这些事以后,他心里对政府多多少少有些怨恨,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得依赖政府才能活下去。 “我想做审判员,不知道能不能行。”阿谣在见到那样风光正义的余甘子后,心里是又爱又敬。她实在不想做净水官,在被政府支配的时间里的她唯一一次心生叛逆,就是想做审判员。 “我们的阶层不够啊,他们都是上学时就开始学习了,和我们的专业不对口。”小羊不想直白的否决阿谣的想法,以他们的层次,大概永远都要在基层实现自己的价值了。 吴井涛也不想打破阿谣的幻想,只是笑着继续做自己的事。 仉川嵇的阶级分层过于明显,作为最底层的劳动人,他们没有向上的跳板,不可能实现阶级突破,他们的儿子、孙子、重孙子都只能在同阶层中选择结婚对象,这些孩子,在出生时就已经标记好自己的价值。 “那位余甘子审判员真是霸气,她往那一坐,那小表情一拿捏,诶呦,真是帅啊!”阿谣在回想起余甘子时,言语中尽是崇拜。 “你到底是听审判去了还是看审判员去了?你不会因为她给陈寻新和易昌昔判了死刑就觉得她人不错?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不一样的。”小羊的话里掺了醋味。 吴井涛发现这两人聊天聊着聊着就会莫名其妙秀上恩爱,实在无语。 不过他们夫妻二人已经很久没团聚,总是阻挠人家多没意思。 “咱们真的要赶快找工作,不能总在这里待着,我们加上恩由,三个人趴在吴先生身上吸血吃肉,迟早要吃空他。”小羊小声附在阿谣耳边,这也是阿谣想的。 午夜之后便是凌晨,吴井涛终于安装好恩由的仪器,困的几人连连打着哈欠。吴井涛几次催促他们可以去休息,他们不为所动,誓要陪伴他到最后。 懒洋洋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进来,空气中弥漫着冷空气与臭脚的味道。这工作室果然不是住人的,真冷啊! 小羊艰难从被窝起身,手脚并用费劲啦的穿上了鞋子,睡眼惺忪,表情迷离。今天得赶紧去政府报名找工作去,合适的工作不好找,还是要好好挑一挑。 “阿谣,起床,咱们去政府报名找工作去。”小羊解决好个人卫生问题,才慢慢蹲在阿谣的床边,用冷冷的手轻轻掐了掐她的脸蛋。 软乎乎的,真好玩。 “我好像刚闭眼,怎么天亮了?”阿谣躲在被窝里,蜷缩的身体紧紧拥抱着自己,这屋子是真的冷啊。 小羊用洗好的热毛巾一点点擦拭阿谣的面部、脖颈、手,再把牙膏挤好,慢慢塞进阿谣的嘴巴里,一般来说,到这个步骤时阿谣就该清醒了。 “我自己来。”阿谣接过小羊手中的口杯,小羊立刻将她从被窝中拽起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被子叠好,不能给她再爬回去的机会。 这娴熟的操作,谁看了不说一句:厉害! “咱们早点去,我担心昨天那些人还会在那堵我们,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小羊一脸无可奈何。 这世道人心太可怕,之前觉得他们心里苦才会这么拼命要惩罚陈寻新和易昌昔,可是如今结果出来了,他们还是不满意,甚至将怒火牵连到自己和阿谣身上,人心里的那杆天平一旦失衡,就会激发无限的嫉妒、愤恨和不甘。在通往善良的终点,人们同道而行就是君子之交,在最终的利益面前,人们就会撕破脸皮成为小人谋利。 “我都不敢看昨天的媒体报道,我怕别人骂我我承受不住。”阿谣握着遥控器,始终没有打开了勇气。 “没事,我也不敢看,骂就骂!他们骂完可能心里会舒服一点的你不要在意,就当全是骂我的。”小羊接过阿谣手中的遥控器,扔到一边去。 “我担心在这住会给吴先生带来麻烦,等找到工作我们得马上搬走。”阿谣提醒着小羊。 也是暗示,无论今日去分到什么工作都不能拒绝,他们真的很需要钱。 第57章 风起 外面的雪洋洋洒洒下到早晨,阿谣和小羊出门时积雪的深度刚好没了鞋面,二人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到车子旁,车子的油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自从她找了吴井涛以后就没自己开车出去过,也是生活拮据的原因,她已经掏不起钱去给汽车加油了。 但是吴井涛昨日才塞了些钱给她,加个油瞬间就不成问题,只要有了工作,政府不会看他们白白饿死。 昨日守在政府前面的那些媒体记者和受害者家属们已陆续退场,还有几辆车停靠在路边,只是分不清究竟是哪边的人。 阿谣和小羊在政府门口的停车场放好车,便准备下车,阿谣刚打开车门,旁边车上人就认出了她,紧接着注意到跟在阿谣身后的小羊。 零星的几个人马上将他们围起来。 “你说,你是不是收他们好处了?为什么只有两个人判了死刑,其他人都没错吗?政府没错吗?为什么放过他们?” 矛头直指阿谣,因为阿谣的丈夫是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人,所以他们才会选择阿谣去当受害者代表,可是阿谣并没有为他们争取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你是不是陈寻新儿子,为什么就你活下来了?我们家人的死,是不是和你也有关系?” 在旁观者的眼里,小羊就算是没死,也不应该以如此健康的方式回到大众面前,除非他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小羊不想一味困在自证里,即使自己说的是真话,那些认为他错的人也不会相信他,这些人反复的纠缠只会让他的那点怜悯转化成厌憎。 他们的亲人失踪那么久,可他们都没找到亲人受害的证据,没有全力反抗政府审判的结果,却一直扯着小羊夫妇这对受害者,面对强者不敢拼搏,面对弱者却致死打击,这些人脑子都有问题。 小羊当然希望源景研究所的那些人都能被判处死刑,可是陈寻新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精,把那些人保护的妥妥帖帖,愣是搜刮不到一点能咬死他们的证据,审判庭上陈寻新努力吸引着审判员的目光,让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让他们恼羞成怒再全盘托出,将所有的罪行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是条汉子,更是个狠人。 不过,仉川嵇的劳役刑罚很重,那些老头老太太不一定扛得住,死在劳役上也未可知。 “你们是不是和政府勾结好了,让陈寻新那个王八羔子一个人扛罪名,然后把你们一个个都摘干净?我的孩子死了,凭什么你活着?” 这话说的有些过分,难不成他的孩子死了也要怪到小羊头上?自己能活着纯属命大遇见了恩由,没死成也成了罪过了? 小羊除了无语,不知道还要用什么表情对着他们。 最初知道受害者之多时他也是震惊的,万万没想到那个实验室大楼里已经有那么多的亡魂,所以他的心里也很内疚、自责,如今看到这群受害者家属们的嘴脸,最初的那点东西也都烟消云散,释怀了。 “你拿了他们多少好处,我给你双倍,你再去争取一下好不好呀,我的孩子那么小就被他们害的惨死,我连尸骨都找不到呀,你帮帮忙,再去和他们说说,问问我小孩子尸体在哪,我要带她回家。” 人啊,在做不到的事情上声嘶力竭,在轻而易举拥有时又弃之敝履,他们都没想过做些什么,却指望一个事外人无穷无尽的帮助。 阿谣不觉得他们可怜,只觉得他们可笑。 小羊能回来的是她拼尽全力一步一步筹划来的,哪怕最后带回家的只是一具尸骨,也是一具因为时间短而能被记得的弃尸位置的尸骨,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小羊能平安回来,不是上天眷顾,而是她用心良苦。 如果他们那些人当初也如她这样,哪怕救不回自己的家人,也能救了后面死的那些人。 一个个只想着自己的眼前,却希望别人大方的为他们计算好以后。 在审判庭上,宛宝山和易昌昔对遗体的找回这事都表示无能为力,大部分的尸体都被一种高新科技给化掉了,还有一小部分是被埋在山林里,只是他们都不记得具体位置。 也就是说,有很多人,即使死了,也回不去家了。 “审判已经结束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来?不会是想要拿了丧良心的钱,然后跑路!” “你们这种人,就爱在外人面前装大英雄大好人,一到了真章上,你们退的比谁都快。” “要不说你们能成为两口子呢?鱼找鱼虾找虾,出了名的黑心啊。” “拿了粘血的好处,就不怕死了以后下地狱啊?” 这几人的话越说越难听,小羊本想挤开他们带阿谣出去,却被他们死死的围住,谁也不让。 “让开!”小羊实在忍不住大吼了一声。 或许都没想到小羊会出言如此暴力,几人一时愣在原地一个个都没说话,不再牛逼哄哄的对着他们二人。 小羊见状立马推开挡路的人,护着阿谣往政府走。 “这就是心虚了,恼羞成怒了,被我们说到心里去他没脸了。” “他是觉得我们的实话太刺耳了~” “就这态度,怎么没死里面,这样的人还活着干嘛?” “没人性!喊什么喊?错了还不让说了?” 后面侮辱的言语一点没少,句句落在小羊耳朵里。 真想揍他们一顿,话密,嘴欠,没大脑。 又怕自己愤怒的情绪吓到阿谣,只能小心翼翼的捂着她的耳朵不被污染,可是他忘记了,那么远的距离,只有他这种不正常的人才能听到。 “不用管他们,一群没地发泄情绪的垃圾,就当他们说的话都是放屁就行了。”小羊安慰着阿谣。 他知道为了搬到源景研究所阿谣付出了多少,这无异于是底层人民与权贵的斗争,而这场斗争最终以胜利结尾,没人知道阿谣做的这些有多么伟大,因为人们只看得到阿谣没做成的那部分。 阿谣也怕那些刺耳的话会影响到小羊的情绪,小羊刚从那种人间地狱里走出来,却因为自己的不够强大再次迈入了另一个地狱。 她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才会误解你,不用在乎他们说的那些,你很好,你是我烧死了好多脑细胞才救回的人,除了我,没人知道你有多珍贵,他们一个两个污言秽语,别往心里去。” 阿谣也担心小羊会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里,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可别叫他们给害死。 看着政府大厅的门越来越近,小羊才慢慢松开捂着耳朵的手。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不是审判厅,而是劳动资源厅,要去那里办理失业手续,然后重新找工作。 阿谣和小羊都是信心满满的,此次以后便是新生,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 “阿谣女士,小羊先生,鉴于你们专业的局限性,除了将你们调回长监涌,我们可能没办法匹配到更合适的工作。” 劳动资源厅的人说话太直白,差点就要说你俩啥都不会,能分配的活太少了。 不过是回到最初的,也没什么,不算好也不算坏呗。 小羊和阿谣辞别了吴井涛,还顺走了吴井涛借给恩由用的仪器。 此去山高路远,不知何时能再相见。 但相识一场,恩情他们不会忘记。 小羊知道除了好好照顾恩由,直到他醒来,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补偿他。 这可是过了命的交情,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他都欠他的。 长监涌的屋子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之前的工作者也被调回了更早以前的岗位,因为长监涌人迹罕至,所以能被调离这里对于以前的工作者来说是很好的事情。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可是小羊和阿谣却坚信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他们在这里的故事太长却又不够长,要用一辈子去写完它,曾经只有他们二人在这里,如今有了第三个人,也有了更多的事要做,所以就不会太孤寂了。 现在的工作任务出现了转换,由阿瑶每天去开闸关闸,而小羊开始全身心的用来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尤其是恩由。 每日各种数据的监测,用的药,都是小羊亲手照看的。 阿谣有时候甚至会吃恩由的醋,觉得小羊太偏心,把恩由照顾的那么好,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长监涌的太阳升起又落下,原本平静宁和的日子,却在一些不速之客的到来以后被打破。 陈寻新,他找到了长监涌去,这一次他身后不再是源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而是政府的工作人员。 他带着政府的命令前来捉拿恩由和小羊,因为窃脂族基因的特殊性和很强的利国性,政府还是选择站在了陈寻新那边。 第58章 不公 所以说,审判只是一个过场。 这才是那句话最真实的含义。 他们都知道那场审判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只是小羊和阿瑶入戏太深,并没有注意到其中的端倪,说什么正义,说什么公平,都是演给那些受害者家属们看的,就连劳动资源厅那个安排工作的人也是他们的人,故意让恩由和小羊回到一个少有人烟的地方,在这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对他们出手。 这一切都是假的! 恩由和小羊注定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哪有盘里的肉自己跑出去的道理。 政府的人并不藏着掖着,直接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选择。 所以,之前吃的那些苦,究竟有什么意义啊? “是不是很意外啊?” 陈寻新一脸笑意坐在恩由的旁边。 “其实你们跑来跑去忙前忙后的,真的没什么必要,你现在看到的是我落魄了,才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对我和我的人动手,这事要是放在二十年前,你们早就完了。” 陈寻新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阿谣。 “我手里的东西,政府很感兴趣,所以重新拿点钱给我,让我好好干,可是我的实验对象跑了呀,政府说没关系,人跑了有什么要紧,抓回来不就行了?” 陈寻新像是讲故事般在叙述着阿谣和小羊并不知道的事。 “所以,那天的审判就是个笑话?根本没有任何人被真的处以刑罚,对吗?” 阿谣实在不敢相信,这才是这件事真正的真相。 “其实也不算笑话,宛宝山,宛宝林和易昌昔,是真的进去了,我源景的工作人员自然平安无事,他们已经回到他们自己的岗位上随时待命,只等你们回去,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陈寻新一脸自豪的说着目前他们的处境。 “外面那些流言也是你们散播的?” 阿谣才想起这件事的不同寻常之处。 陈寻新只是笑了笑不再接她的话,转而看向了小羊:“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死啊?” 这话说的小羊一愣。 “可惜啊!”陈寻新挑着眉,眼前这俩人在他眼里和小丑别无二致。 “人的数量与人的价值并不相等,有的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搅弄风云,而有的人无论怎么折腾都没办法掀起波涛,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们,不是你们呕心沥血搞这么一大出戏,我也想不出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支持我的那批人,老的老,死的死,早就远离权利的中心,是你们让新一批的掌权者再次看到我。我一直以为恩由这孩子点子多,脑袋活络,倒是小看了你,你才是那个能成大事的人啊!” 陈寻新话里话外针对小羊,那个看似老实本分的人,内心却是最叛逆的。 “宛宝山兄妹也好,易昌昔也好,他们最终的服务对象都是你,你才是那个最终受益者,我们都是为你做嫁衣啊!”小羊说到此处只觉心寒,这个世界已经晦暗至此了吗?难道就没人能为底层人民说话做主了吗? 第59章 无能的英雄主义 黑暗中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恩由按照声音的方向一步一步摸索向前,手中迸发出的火焰已经可以为他照亮眼前的路。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他只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盈,耳聪目明,既能感受到藏身于黑暗的声音,又能模模糊糊看到远处的路。 “外面有人吗?” 恩由朝着路的尽头喊道。 可声音很快消失于黑暗,没有人回复他。 他心里渐觉慌乱,从一步一步小心挪动,变成小跑,再换成快跑,他很想知道路的尽头是哪里,更好奇这座困住自己的牢笼究竟是什么。 从满身力气跑到筋疲力尽,这路,怎么越来越长…… 陈寻新听到小羊的话,心里又不禁感叹,这孩子之前的做派的确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可到底是年轻人,总是差些火候,看的远却又不够远,看的透却又不够透。 “陈教授,三个都带走还是只带两个?” 身后跟着的工作人员小声问道。 “恩由和小羊是一定要回去的,至于这位女士……” 陈寻新的眼睛从上到下反复扫视阿谣,若有所思,似乎在用震慑的态度威胁着小羊。 感受到陈寻新这种近乎变态的目光,阿谣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小羊对陈寻新没有多少了解,但是他早就从恩由的口中知道,这个人对于自己追求的东西有多么的疯狂,以自己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和他抗衡,更不能保证恩由和阿谣全须全尾的脱身。 小羊勉强从那些压制自己的人手中艰难挪动自己的身体挡在阿谣身前。 “别怕!” 小羊说出这两个字时心里也没有底气。 “年少时的原配夫妻,情比金坚,情深似海,真是叫人感动啊!” 陈寻新突然鼓掌,眼睛却没有再看向被压制的二人,而是转向了躺在床上的恩由。 短短数日未见,竟恍惚觉得他面色红润起来,整个躯体都有了发福的趋势,与此前的瘦弱不堪明显不同,想来是小羊与阿谣照顾有加。 这正合了陈寻新的心意。 被实验的人身体健硕,对实验的结果多了些助益。 屋里的暖炉噼里啪啦作响,用声音提醒屋里的人,火烧的正旺,不必添柴。 “离他远点。”小羊看着陈寻新伸出去的手,连声制止。 吴井涛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像恩由这种卧病在床的人,身体的免疫系统无法承受外来的各种致病菌,能少接触人就少接触。 其实陈寻新之前与恩由相处的时间比小羊和恩由要多,原本不需要提防,可小羊就是觉得他脏,打心里膈应他。 “无能者的英雄主义吗?” 陈寻新回头瞟了他一眼,送一个大白眼给他,那嘲讽的意味直接拉满。 旁边的几位政府工作人员也捂嘴跟着嘲笑起来。 陈寻新摸了摸恩由的头,如看自己的作品般仔细欣赏起恩由的脸。 “别碰他。” 小羊心里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却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哪怕只是怒吼几声,只求宽慰一下自己的心。 “聒噪。” 陈寻新嫌弃的摆摆手,示意旁边的人可以堵住小羊的嘴,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来的人虽然不是陈寻新正经手下,可如今他风头正盛,很得政府高层的青睐,前途不可估量,自然不能小觑。 站在小羊身旁的人得到指示,立刻从兜里掏出了一卷又宽又厚的胶带,左三圈,右三圈,将小羊的嘴巴和下巴牢牢粘住动弹不得。 任小羊如何扭动都不能挣脱,这下好了,此刻之后,他连砧板上的鱼肉都不能算,应该用进了锅的肥肉来形容。 陈寻新确定小羊不会打扰到他以后,便回过身去,用最轻柔的动作为恩由穿起了衣服,外面冰天雪地,哪怕是个正常人都抵抗不住这股严寒,恩由现在如同一块瓷器,若不能小心维护,便会粉身碎骨,消逝殆尽。 旁边的人几次上前想要帮陈寻新打打下手,都被他挥手拒绝了。 “这小子,才多久没见,怎么长这么胖。” 陈寻新不服老是不行的,岁数大了,照顾一个陷入深度昏迷的人有些力不从心,只是为恩由穿几件衣服而已,身上就累出了一层汗。 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两侧依次滑落,打湿了恩由的头发。 “陈教授,您还是坐头车,羁押车地方大,可以让恩由躺着回去,您放心,我们人多,看他们三个绰绰有余,您不用担心。” 一直跟在陈寻新旁边的卢隆胜应当是代表政府和陈寻新一起出面的头等人物。其他人听了他的话,不等陈寻新答应与否,立刻按照他的指示做事。 “好。” 陈寻新看其他人已经行动起来,便不好多说。 出门前,随行的政府人员还记得熄灭炉火,关闭电源,连带着屋里的门窗也一一关好,将节约资源一事牢牢记在心里。 陈寻新看着他们将人全部押进车里才放心的回到头车上去,不是自己人,心里总觉得隔着一层,生怕他们在背后给自己留下什么祸端。 “陈教授,可以回去了吗?冬日天短路滑,等到天黑不好开车。” 卢隆胜回头看了看陈寻新,见他点头示意,才回头去让司机驾驶。 第60章 苏醒 “您这么大年纪,何必跑这么远,这点小事以后吩咐我们来就行了。” 卢隆胜一直以为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是来‘接’几个人,竟也兴师动众,非劳累自己来跑这个无用的差事。心里纵有千万个不满,言语上却不能表露出半分。 “辛苦你们了。” 陈寻新没有接着他的话茬,只是略略表示一下。 天很快暗下来,车子行驶的速度明显变慢,冬日里雪地映射着光,显得夜晚格外亮堂,只是路面的冰雪早被车子压实,有些滑,安全起见,车子不得不慢慢开。 阿谣和小羊被安置在一起,因为小羊的嘴巴被封的严严实实,鼻子喘气的声音稍显粗重。 “怎么办?”阿谣附在小羊耳边低声问道。 小羊环视一圈,对着阿谣摇了摇头,表示此刻他无能为力。 长监涌的路积雪较多,除了车子压出来的两条车辙印,并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行驶过的痕迹。有些路段路况实在不好,颠簸感令人不适。 跟在羁押车上的几个工作人员昏昏欲睡,刚要进入睡眠状态,就被颠醒。 “这老陈头脑子不好,一大把年纪非得跑这么远来抓人,害咱几个紧绷着一根弦,累死了。” 坐在副驾驶的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得出是真的疲惫。 “一个冷门实验,也不知道这陈教授使了什么迷魂药,一下子从无人问津升成瑰宝,要不说这人的命啊全是老天安排好的。” 司机一直开车,身体十分疲倦,言语上全是不高兴。 “他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还这么折腾,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我要是到那岁数,肯定吃着政府红利与儿孙共享天伦之乐,谁还出来?” 坐在后座的人跟着吐槽。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孩子?他们这些搞科研的,天天闷在实验室里,哪个男人受得住?没准啊,玩的更花。” 不知是谁一边笑一边谈起这些,只听声音落地后,激起一阵笑。 低阶层的人不能理解高阶层的生活,除了人性共通处,实在想不到他们还有什么能略略知晓彼此的地方。 “吵死了。”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众人纷纷回过头去。 只见躺在后排座位上的人慢慢掀开被子,从座位上撑着坐了起来。 “这……” 旁边负责押送的政府工作人员被眼前的一幕惊讶到失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同样震惊的还有小羊与阿谣,不过,‘惊’很快就转换成‘喜’。小羊的嘴巴虽然说不出什么,可眼里泛起的泪光却足以说明他有多高兴。 “你终于醒了。”阿谣代替小羊说出了他的心声。 恩由看了看眼前许久未见之人,不禁想到那日他刚来,一睁眼,也是他夫妇二人,最先开口的那个,也是阿谣。 “好久不见。” 恩由看着他二人不知该说些什么,除了这一句,唯有这一句。 长久的昏迷让他不能确定眼下的时间和地点,也不敢确信此刻眼前的这一切是真实还是梦境。 第61章 逃命 “我去?” 周围原本慵懒散漫的人立刻原地弹起,聚在一起,紧盯着恩由不敢挪眼。 “这什么情况?” 几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谁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按照之前陈寻新交代的,说恩由这人已经昏迷很久,至今没有苏醒的迹象,很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这辈子都要在病床上度过,还特意嘱咐他们几个好好好照顾,不能磕了伤了。 怎么如今他突然清醒了? “发什么呆,赶快把他绑起来,别惹麻烦。” 司机率先反应过来,指挥众人将其控制住。 “恩由,快跑。” 阿谣用身体撞开了往前来的男子,把车门位置让了出来。 没等恩由搞清楚状况,被撞的吃痛的男子很快再次扑上来,薅着阿谣的头发一把扯到车的另一边。 “小贱人,你要作死吗?” 边摔边狠狠咒骂着。 听到阿谣因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声,小羊瞪着眼睛,一脚踹在了男子的隐私部位,让他久久不能恢复正常。 “怎么?你们竟敢在我的梦里伤我的人了?” 恩由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之前都是一个人待在黑乎乎的地方,如今幻出了自己熟悉的人,还有一些不认识的生面孔,这是上天眷顾,不忍他孤零零的。 他如往常一般,伸手便生成一团火,狠狠丢在那个伤害了阿谣的工作人员身上,以最快的速度,迅速打倒与他穿着一样工作服的几位。 司机看着情况不妙,刚要伸手去摸对讲机,便被恩由一拳敲碎了脑袋,血液顺着恩由的手慢慢滑落,血液带来的温度令他感觉愉悦。 失控的车子歪七扭八的在路上摇摆,坐不稳的阿谣和小羊在车里的尸体堆上乱撞。 “恩由,停车。” 阿谣不知道恩由哪来的力气,但是此刻只能依靠他。 阿谣的呼唤唤醒了他的理智,一把将司机的尸体扔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夺取到车子的控制权,宏国的车子与长监涌的车子有些区别,但是大概的原理都一样。 车子稳稳停下后,恩由解除了束缚他们身上的绑带,顺带查了查阿谣的伤,除了擦伤外,没有大的伤口。 “你是变异了吗?怎么那么厉害?” 小羊兴奋的拍着恩由的肩膀。 “别在这叙旧,赶紧跑,一会他们发现了就得追回来。” 阿谣拖着他二人的胳膊,连拉带拽的往山里跑。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功夫,早知道你这么厉害,还在陈寻新那吃那么多苦干什么,怎么不早点杀出来脱身啊?” 小羊望向恩由的双眼放射出崇拜的目光。 “你是不是被陈寻新改造成功了?我刚刚看那个火球,哇,一下子就从你的手上窜出来,力气好像比之前大了,你不会真的成为了一个成功的试验品?” 得罪了政府,整个长监涌都没有可以让那个他们容身的地方,既然有了力量,就该和他们争一争才对。 “人物和情节也更逼真了呢。” 恩由本着好玩的心态摸了摸小羊的脸蛋,胶带撕扯后留的红印子还在。 “你们快别墨迹了,不跑等着被他们生吞活剥了吗?” 阿谣累的气喘吁吁,却丝毫不敢停下脚步。 “那个陈寻新就是个疯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垮他,这畜生不知讨好了哪家神仙,居然这么眷顾他,好不容易从他手里活下来,千万别在和他纠缠。” 阿谣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陈寻新带来的压迫与恐惧,更加心疼小羊和恩由,那不见天日的时间里,他们都怎么熬下来的呢? “这回恩由的病好了,比之前厉害那么多,还怕他们干嘛?” 被恩由的英雄时刻震惊后,小羊有些飘飘然。 “你清醒点!我们得罪的是政府,政府的军资和科技水平你心里没点数?” 阿谣立刻打碎了小羊的幻想。 后面的羁押车停了很久没有跟上来,头车司机很快叫醒了睡梦中的卢隆盛,将这一反常汇报给他。 第62章 诛心 “这就是你的人办的事?” 陈寻新阴阳怪气的语气是一点不给卢隆盛留面子。 卢隆盛心里暗叫不好,一定是出了差错,跟他来的那些人都是他信得过的人,这几位是什么水平他心里很有数的,不会真被那两匹饿狼给反扑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试试能不能和他们联系上?” 卢隆盛不想搭茬。 头车司机反复和对讲机确认羁押车的安全,始终没能得到回应。 “还不赶紧往回开?” 陈寻新怒吼了一句,头车司机连声答应,将车身调转方向,向长监涌的方向开回去。 几人心里暗暗祈祷,最好只是车子抛锚,没出什么大事。 “一男一女拖着一个病人,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 看着卢隆盛和陈寻新剑拔弩张的样子,司机赶快打起圆场,一个是自己的上司,一个是政府的红人,出来做事还是要和和气气的,又不是自己的同事,今日同行明日便不见,最好少些龃龉。 二人顺着司机给的台阶下,只是心里憋着一口气,谁都不肯再退一步。 车内的温度迅速掉下,似与室外无异。 夜晚的冬日格外寒冷,阿谣凭着一股求生的意志走了很久,在确定陈寻新在短时间内不能追上来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你现在怎么样?” 阿谣松开拉着他们的手,伸手拂掉额头上的汗珠。看着恩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忙问起他的身体情况。刚苏醒的病人就要接受这么大的运动量,不知道他还扛不扛得住。 “咱们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得走到什么时候啊?” 小羊看着体力不济的阿谣,单手托起她的胳膊,给她一个可以支撑的点。 “这多没意思,回去,干陈寻新,我能把他脑袋打爆。” 恩由掐着腰,活像一个酒蒙子的醉话。 “杀了一个陈寻新,就相当于正式向政府宣战,你承担的起后果吗?我们承担得起后果吗?” 阿谣的话如同一盆盆冷水浇在恩由和小羊的头上,只有奋力厮杀过的人才知道,倾尽全力也不能撼动真正的掌权者,那感觉有多无力。 “区区一个陈寻新算什么东西,杀他的罪名我来背,与你们无关。” 恩由分不清此刻的处境到底是真是假,只是对陈寻新的恨意只增不减,哪怕是梦里,也要把他撕碎,如果他一次次反复出现在这个不真实的世界,他不介意在这里一次次让他惨死。 “你醒醒!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三个是一伙的,一损俱损,谁能摘干净?何况他们盯上我们是为了那个实验,一定是不死不休,那些学者的年纪在那,我们只要熬死他们,就安全了。” 阿谣觉得他们两个大男人被陈寻新激的只会意气用事。 “阿谣,我是真实的我吗?我是真的在现实中醒来了吗?” 恩由觉得阿谣说出的这些话不像是自己的意识可以主导的,毕竟按照自己的想法幻化出的人,应该是和自己一条心才对。 可阿谣,她句句诛心,如果不是自己冲动,他也会无条件认可阿谣的话。 第63章 坐吃山空 这家伙的脑子不会坏掉了! 阿谣觉得恩由醒来以后的形式做派活脱脱像个疯子,说出口的话不着边际,与此前她见到的恩由判若两人,不知是不是在源景研究所囚禁时被那帮人毁了三观,所以开始仇视这个世界。 刚刚在车上恩由为了救他们,手中窜出一个大火球,她感受得到火焰的温度,所以格外确定那不是普通的魔术或戏法。 小羊刚刚说的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也许真是源景研究所的实验,对恩由的身体产生了影响,使他的人格与精神状态发生改变。 阿谣不敢确信恩由是不是还是曾经那个善良又开朗的恩由,不知道现在的他是否值得她二人相信,也不敢保证他是否会伤害自己与小羊。哪怕他曾与小羊生死与共,哪怕他为了小羊牺牲自己,哪怕曾真切的期盼过他能平安痊愈…… 所有的美好都在疑心生成这一刻产生裂隙,‘不信任’便顺着缝隙悄然钻入。 或许,你见过喝醉酒的人吗? 现在恩由给阿谣的感觉便是如此——一个危险且具有不确定性的存在。 “你觉得此刻的严寒刺骨是真实的吗?你觉得陈寻新的步步紧逼是真实的吗?你觉得我们骑虎难下、进退维谷是真实的吗?” 阿谣的话带有极强的反讽意思。 “阿谣,不要说了!他才醒,很多事情不清楚,我们慢慢告诉他,不急于一时,好吗?” 小羊扶着阿谣的手稍稍收紧,示意阿谣不要急着和他说那些。 “不说?现在咱们都是活眼下,活不活的到明天还两说,我们被逼到这个地步,他却头脑发昏一心想快刀斩乱麻,现在把他们都杀了又怎么样?治本吗?” 阿谣用力甩开小羊的手,将他推开些。 远处的汽车鸣笛声落入小羊的耳中,伴随着的还有听不清内容的呵斥声。 “别纠结那个了,我们跑的不够远,还是再往山里走走。” 小羊始终没有提自己耳朵的事,就为了不让他们分心。 只有他知道,陈寻新的实验是成功的。自己的耳朵就是在基因实验的影响下变得灵敏,那么恩由,受了那么多苦的恩由,即使他得到一种不平凡的超能力也不足为奇。 “进了山吃什么喝什么啊?” 恩由的脑袋还是发懵,还不能完全理解他们的话。 “饿不死你,快点跟着走。” 小羊与阿谣是被一群人连拖带拽硬塞车里的,连个外套都没有,只靠着里层的厚绒衫勉强维持体温。 反观恩由,衣服、裤子、鞋 一件不落,要不说还得是陈寻新会体贴人呢。 如果他们的身体发生改变这种事被陈寻新知道,一定会倾尽一切来缉捕他们,所以,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要保留三分。 “我们怎么逃出来的?” 恩由像是想找个话题打破他们之间的壁垒。 “是阿谣,她谋划了很久,才逼的政府不得不出面封停了源景研究所,咱们就是那时候被救出来的。” 小羊顺着恩由的话接下来,没让话掉地上。 “阿谣一个人?” 恩由震惊道。 “嗯嗯。” 小羊连连点头。 或许是听到了两个大男人对其赞不绝口,阿谣走路时都觉得轻快了不少。 第64章 私心 “那要这么说,你们的政府应该拘捕了陈寻新啊,他怎么……” 恩由说到这似乎明白了什么。 之前小羊同他说,这里是一个阶级分明的国度,政府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天平,维系着每一个阶层的平衡。 可天平,总会倾向重的一端。 “咱们这已经是这副光景,不知道吴井涛父女那边怎么样。” 阿谣觉得自己的做法坑害了吴井涛,心里不免愧疚。 “那又是谁?” 恩由越来越确定自己是真的在真实的世界中醒来了,多了这么多自己不认识的人,完全超乎了自己的认知。 “在平反路上遇到的另一位受害者,他也是此次计划的一环,多亏有他的帮忙,才有了我们的今日。” 阿谣记起虽然吴井涛曾悉心照料过他,可恩由并没有睁开眼看过吴井涛。 “有机会带你去见见,他很可怜的,女儿被从源景实验室出来后就再没睁开过眼,活死人一个,如果他看到有同样遭遇的你醒过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小羊补充道。 “有机会一定要去拜访他。” 恩由听到小羊的话对这位素未谋面之人产生了怜悯之心。 “不过以我对陈寻新的了解,如果这个人只是因为这起案件得罪源景研究所的话,陈寻新大概率不会找他的麻烦,这个老家伙是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的,他追着我们,不过是因为我和小羊是这场实验的最佳试验品,与个人恩怨无关。” 恩由谈不上有多清楚陈寻新的为人,但是通过过往的交流,不难看出他真的是个不错的人,只是被欲望迷住了双眼。 “说实话,以前我对他的认知仅停留在你的叙述,直到你被他弄的深度昏迷,我才直观意识他有多可怕,如果不是阿谣在外面费心周转,很可能我们就被他杀死了,可是同样经历了生死的你,却说他不会赶尽杀绝?” 小羊甚至怀疑了自己的耳朵,都没怀疑恩由说出的话。 都大老远跑到长监涌来抓他们了,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善茬呢? “我觉得恩由说的对,他这样的人,目标明确,就是奔我们来的,吴井涛对他而言实在入不得眼,他应该不会对吴先生一家做什么过分的事,没必要。” 阿谣觉得恩由短暂离家出走的脑子,终于回来了。 “他是个很好的父亲,有机会带你认识啊。” 阿谣扬了扬下巴,得意的炫耀自己新认识的朋友。 恩由看着阿谣明媚的笑,不自觉的被她吸引,跟着点了点头。 山里的风吹的刺骨,打在脸上如被刀划,阿谣和小羊颤颤巍巍的贴在一起也无济于事,反观大病初愈的恩由,精神饱满,活力四射,与昨日恹恹病态截然不同。 看着瑟瑟发抖的二人,恩由才猛然想起,自己或许可以试着再召唤一次火,在车上是自己半梦半醒时出于本能的攻击行为,不知现在还行不行得通。 他只是稍微想了一下,火焰便在他手中冉冉升起。 “是火!” 阿谣和小羊摊开双手放在火边烤起来。 “我真的可以驾驭火?” 冷静下来的恩由再次被自己的行为震惊。 “咱们烤一会会,冻不死就行了,夜晚起火容易被发现。” 小羊提醒道。 相比于他二人的惊讶程度,他显得稳重一些。 一则,恩由有了可以保护他们的能力这是好事。二则他的能力要比恩由的能力出现的更早一些,所以对于这种反常的行为并不奇怪。三则,他隐瞒下自己的能力,谨防被背刺。 第65章 平安水神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恩由突然没由头的说起这句。 阿谣与小羊本着尊重他的意思,只是用惋惜的目光看着一脸阴郁的他。 “以前的我若像现在这样莽撞冲动,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恩由的脑海中回不断想起在宏国的日子,在麾下楼当首席信息收录员的日子,那时他一样在阴暗的沟渠中游走,手上捏着很多人的把柄,只要他愿意,随时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虽不光明,却十分惬意。 恩由回避他们的目光,他不想被怜悯,更不想被人看不起。 阿谣自然是赞成他这句话的,之前在长监涌的恩由,一打眼就知道他是个聪明可靠的,如今在那阴曹地府般的地方死过一次,才失了自己的本心。 这不怪他。 “没事,慢慢来,你只是暂时被仇恨与怨怼一时迷了心智,过去的你很好,以后也会很好,不要自责,这没什么的。” 阿谣轻轻拍着恩由的肩膀安抚着他。 “我刚见你时,你满面红光,斗志昂扬,心里所思所想无不新鲜有趣,后来在源景研究所我们再见,便是你衣衫不整,萎靡不振,我知道,你是受了陈寻新的影响才会走到今日,眼前所有都不是你真正的意思,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以后。” 小羊搂过恩由的肩膀,稍稍施加力道,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阿谣与小羊的话如同冬日暖阳般抚慰着他的心,除了老赵,在这个世界的另外一个地方,也终于有人愿意在落寞时倾力相助,这就是朋友! 恩由是这样认为的。 “好。” 眼泪在眼圈内来回打转,可恩由要强,硬是忍耐着没让眼泪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阿谣与小羊才从瑟瑟发抖逐渐缓过劲来,没有御寒的衣服,他们俩非冻死在这不可,还好有恩由的火,能为他们短暂解决性命问题。 “小羊说的对,夜晚起火容易被发现,我们还是得找一个落脚的地方,总得活下去。” 恩由以最快的速度抹掉了眼角的泪,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只是暴露行踪这事,我更不希望陈寻新发现你会驭火,在仉川嵇流传下来的一种说法中,窃脂族是有驭火的能力的,一旦被他发现端倪,一定会对我们猛追猛打,绝不放过。” 这是小羊的真心话。 他不希望任何人被伤害,也不希望任何人被逼的走投无路,身入死局。 “窃脂族可以驭火?” 恩由渐渐恢复了身处于黑暗时的记忆。 是的,所以在黑暗中,才会有随心所欲的控火,那时候就是他的能力了。 “是啊,窃脂族可以驭火,所以被称为平安水神,意思是消走水,保平安的。” 小羊接着解释道。 “怪不得……” 恩由再次召唤出一团火来,看着这火由他掌控忽大忽小,才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有了这个保身立命的能力,也算是一个保障了。 “所以,一定不要在别人面前用你的这个能力,万一传出去,我们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抓回去做实验,你知道那里有多可怕,千万小心。” 小羊反复叮嘱。 第66章 无聊 汽笛声再次落入小羊的耳中,引起他的警觉。 “别在这了,赶紧走。” 小羊扶起阿谣,拖拽着她继续往山里走。 被人追赶的求生欲驱使他们再次踏入逃命的征程,这条路或许没有尽头,走下去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我们进山去,看看有没有洞穴什么的,先进去住一段日子,等风头过了,再慢慢盘算。” 阿谣指着前面的被大雪覆盖的凹处,雪夜的静谧伴随着危险与未知,没人知道深山之处会有什么,那是他们不曾探索的地方。 这里离长监涌和市区距离皆甚远,不管怎么走,一天都走不到。 雪里夹杂着秋日的落叶,偶有一步没踩实诚,便有滑倒之势。 原本因过道狭窄分开行走的几个人,在走到稍稍宽敞一点的地方,几个人便手挽手一起走,给对方一点支撑,谨防滑倒。 恩由手心传导出一股股热流,传到阿谣和小羊身上,为他们抵挡一些风寒,他对自己的能力知之甚少,并不能完全掌握,不敢轻易试验,怕控制不住伤了人。 “恩由,咱们就这么干走,太无聊了,你给我们讲点故事!” 这是阿谣最喜欢的,她很喜欢听恩由讲故事。 “诶,讲讲你的过去!我听你讲的那些,不像故事倒像真事,这是不是你家那边发生过的啊?” 小羊也对这些八卦感兴趣。 或许是气氛实在沉闷,恩由便没有拒绝他们的提议。 “我来这之前,我老家的一位贵族千金和一位贵族公子联了姻,这位千金在我们那素有盛名,人人都知道她最和善,心思最好,人品贵重,平民百姓把她当成活菩萨待,关键是样貌也生的俊俏,是难得的标志人物。” 恩由说的正是重明玉上。 “据说,这位千金出嫁前曾被一多情的男子哄的私定了终身,这男子有些才华和学识,但家境贫寒,生性又风流,是位浪子,后来,这位千金的父亲逼迫她与那男子断绝来往,千金宁死不从,最后竟与父亲三击掌断了父女关系。” 这里说的就是王宝钏与薛平贵的故事了。 “这千金可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阿谣问道。 “这位千金与心爱之人难舍难分,便与他去了男子的家,那房屋破败不堪,冬日严寒夏日漏雨,可千金毫无怨言,坚信男子会给自己带来好日子。” 恩由接着说。 “流年易逝,千金的家里略施小计,逼的男子不得不为国效力,征战沙场,千金矢志不渝,苦守本家,无论日子过得多难,坚决不低头和父亲认错。” “可这世上多情之人最无情,在千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时,男子早已美人入怀,被看添香,后来,男子回家,带回了数不尽的财宝,千金的身体却熬坏了,只相聚了十八天,名动天下的贵族千金便病死在床榻。” “那这女子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 阿谣还是一个问题。 恩由摇摇头,他不知道。 第67章 渡己 “你觉得呢?” 阿谣扯了扯小羊的胳膊,希望听听他的想法。 “这很难说,我有两种想法,第一,那个男人家世清贫却要高攀,得不到妻子本能带来的荣华富贵,便本性暴露始乱终弃,这样说的话那位千金自然是竹篮打水,一片真心付诸东流。还有一种可能,最初相遇相识的爱恋真实存在,只是在时间与距离的隔阂中爱意逐渐淡漠,色衰而爱驰,哪怕明知道糟糠之妻在嫁给自己之后受尽苦楚,心中仍没半分愧疚之意……这样看的话,那位千金或许曾经得到过自己想要的,只是花期极短,未等爱意结果,便满地凋零。” 小羊惋惜这位贵族千金的遭遇。 “少女的爱意在克制下迸发,让她愿意走向一条不归路的,究竟是那个满面春风的少年,还是那个向往自由人生的心灵呢?她想要的或许曾经得到过,又或许得到的并不如她愿……这个故事太凄凉了,恩由,你觉得呢?” 阿谣渐渐跟不上恩由前行的速度,索性撒开他的手,从地上捡起一个树杈子做拐杖,给自己一个能支撑的点。 “路是她选的,好不好,都得硬着头皮走下去,若是不慎入了不可破之死局,哪怕脱层皮,也得试着救自己于水火,我不知道她得到了什么,但是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安于现状,不思进取,致使自己穷困潦倒,不治身亡。” 恩由不在乎这位千金有没有得到自己向往的男女之爱,反而对她摆烂的行为表示不耻,与阿谣、小羊的切入观点不同,有什么比活命更重要呢? “那那位贵族千金与贵公子哥的联姻怎么样了?” 阿谣若有所思,从女子的角度看这故事没有半分热闹,尽是苦楚与心酸,不知那位贵族公子后续如何。 “他得到了另一桩美满的姻缘,妻子儿女一家欢乐,生活平顺,是难得的美满。” 这里的结尾是恩由杜撰的,最开始他想讲述的是重名玉上与胡泽大君上的故事,可是又怕暴露宏国的存在,威胁自己的安全,只好半路转弯将人物换成了王宝钏与薛平贵,苦守寒窑十八年,最后做了十八天皇后,被迫与后来者平起平坐,恩由知道女性在封建时代的不易,却又不耻王宝钏的甘于现状,负心薄幸的薛平贵可恨,目光短浅的王宝钏同样惹人厌。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失去的又以另一种方式回来,总算有人没被辜负。” 小羊连连感叹。 “少年夫妻亦有缘尽离散的日子,何况是那种本就不对等的婚姻。” 阿谣说这句时余光一直瞄着小羊。 她以为那种可以自由选择婚姻的人都会幸福,万万没想到,这世上总有人不如意。 恩由觉得和他们讲话不在一个频道,便不再参加他们的讨论,何况涉及到夫妻这些话题,他不宜再插话。 天逐渐放亮,天空的夜色慢慢淡去,冉冉升起的朝阳照亮了整片被大雪覆盖的大地。 第68章 熊洞 恩由的脑海里不断回想起在源景研究所被陈寻新当成牲口一样的日子,那些屈辱和羞愤将他对陈寻新的恨意值拉满,他不想再被人操纵,更不想再见到陈寻新。 从前在麾下楼任职前参加的各种培训虽残酷,却不诛心,每个人都是朝着最后的目标奋斗,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随意中伤与其一起竞争之人。后来的工作风险系数高,随之而来的报酬自然额外丰厚,恩由觉得越是这样才越能体现自己的价值。所以那些派不出去,没人爱干的事,都交给了他,他的升迁路也比同期的伙伴更快。有一次最危险,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时,是老赵救了他…… 老赵是恩由晦暗世界里的光。 老赵知世故而又不世故,聪明却不奸诈,勇敢却不鲁莽,恩由曾一度模仿起他的行事做派,后来学出个四不像,便放弃了。 可恩由骨子里多少还是受了些影响的。 那个寻找“石快钱”的任务又要被他搁置到一边去,天大,地大,不如活命最大,若真是迫不得已,便舍弃任务,带他们回宏国去……只是,这两人是否值得他信任尚未可知,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自己还能有个喘息的余地。 太阳从山脉中缓缓爬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光发热。 “你们看,那是不是一个洞。”小羊指着前面被大量积雪半掩盖的小洞口。 “还真是,咱们去取取暖!” 阿谣实在没有力气,这一晚上又饿又冻,她早就虚脱了。 “你不怕里面有只冬眠的大熊,等你进去把它叫醒,然后吃一顿的早餐吗?” 小羊的语气中尽是吓唬。 “那我求求他,求它别吃我呗!” 阿谣难受的厉害,并不想和他开玩笑。 “进去看看,歇歇脚。” 恩由并没有经过他们的许可,便径直朝向洞口走去。 洞口的积雪足有一米深,恩由坐在地上清理堵在洞口的雪。 “你这么扒得扒什么时候去?” 恩由看着光杵在那里什么都不做的小羊,指挥的倒是好。 “用火一烤不就融了?” 小羊无奈再次提醒道。 恩由觉得他说的很对,随后转身集中注意力,只想着把温度提高。 一股熊熊烈火从他手心燃起 他伸出手去,让火源可以离洞口的积雪近一些。 “诶?化了?” 阿谣摸着洞口的泥,用手搓了几下,尚带温度。 “先进去!” 恩由扶着阿谣钻进那个不算大的熊洞里去,确认阿谣已经安全坐稳后,才将手递给外面的小羊。 “上来!” 小羊环顾一下四周,确定都是安全的,才放心跟在他们后面钻进去。 从外面看只是一个狭小的熊洞,可内里却宽敞的很,恩由从最开始伏着身子到渐渐可以挺直腰板。 不算大,确是他们没得选的落脚点。 “快,恩由,把火生好,这里面阴冷的很。” 阿谣不停搓着双手,希望摩擦可以带来些许热度。 第69章 饿 恩由立刻抬手,火由心生自掌出,七八个悬浮式的火球便将阴暗的山洞照的通明,火带来的温暖范围有限,阿谣和小羊又不想离开舒适区,又怕被火伤到,便团坐在几个火球围成的中心处。 取暖的问题是解决了,可这肚子却不争气的叫唤起来,在雪地里赶了半宿的路,能在饥寒交迫的情况下维持体力坚持到现在,全凭求生的本能。 明明已经跑了很久,可阿谣还是觉得陈寻新就藏在某个角落里,如一头正在伺机捕猎的猛兽,随时准备在他们懈怠或不经意间给他们致命一击。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 跑路最可怕的不是背后的追兵,而是前方随时会拦路的力量。 看恩由这样子,应该是没完全认识到自己的能力,她与小羊只是普通人,只怕参悟不透这中间的奥秘,这样的恩由就要肩负保护朋友安危的重任,真是为难他。 小羊不是也被陈寻新用了窃脂族的东西吗?怎么他没什么变化? 如果小羊也有这样的超能力就好了。 “是不是饿了?” 恩由刚检查完洞深处,便走到他们中间去,洞深处氧气稀缺,常年堆积蛇虫鼠蚁的排泄物,只怕里面不适合生火,易燃易爆炸。 小羊与阿谣齐刷刷点头。 肚子如打鼓般此起彼伏,用最明显的声音回答着恩由。 “你们俩在这待着别乱跑,我出去找找,看看能不能碰上冬眠的动物,现在找吃的肯定费劲,你们别急,回来晚也不要出去找我。” 恩由如老父亲般,自己即将出门,少不得要多嘱咐自己的儿女要乖乖在家。 “我跟你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 多一个人,多双耳朵。小羊如是想。 小羊利索的拍拍屁股,从地上弹了起来,速度之快,让原本倚着他的阿谣险些栽了跟头,气的阿谣给了他一记白眼。 找东西填饱肚子固然重要,可面对那样凶悍的对手,小羊也想趁机练练自己的技能——在冰天雪地中,聆听万物的呼吸,精准找到埋伏的猎物。 这恩由大病一场后便有了那样酷炫的本事,而自己只是听力变好了而已,没有办法用这个保护自己。 心里多少有些嫉妒和不服气。 “你别去了,阿谣一个人在这会害怕,你留下陪陪她。” 恩由拒绝了小羊的提议。 可小羊没有理会恩由的拒绝,屁颠屁颠跟着走了出去,那叛逆的样子让恩由没辙。 明显感觉到山里白天的温度比夜晚高一点,阳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山间飘着一层薄薄的雾,若不小心吸到气道里,就会引发短暂且剧烈的咳嗽。 “我晕倒以后,陈寻新为难你了吗?” 恩由活像一个大家长,生怕自己的崽在外面被欺负。 “没有。” 小羊想了想,确实在那之后,吃喝上没受过什么委屈。 “这王八蛋说话还算话,要不然老子可白受罪了。” 恩由的话语有些粗俗,小羊一时没接上。 第70章 棕熊 阳光直射在雪面,凹凸不平的表面会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亮,一闪一闪,刺的人眼睛疼。 小羊没走几步,眼睛实在难受的厉害,随便捧起一把雪,将手里里外外揉搓干净,才伸手去触碰,怕是被雪反射的光亮刺激到。 恩由不管不顾的往前走,与小羊起码有十米的距离,都没发现小羊没跟在他身后。 眼睛越揉越不舒服,当小羊睁开眼睛准备‘随它去’时,才发现恩由已走的老远,刚要开口叫他,便听到了山里的呼吸声。 一呼一吸,虽慢但很规律。 也许是冬眠的动物在这安睡呢! 小羊循着呼吸声一步步寻找过去,他似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声,或许是那藏在山洞里的生命的心跳声,他有些分不清。 声音对他的吸引盖过对未知生命的恐惧,当他站定在一面大石壁前,他无比坚信,目标就在这里。 积雪覆盖了石壁,他小心拾起一根枝丫多的树杈,一点点扫去壁上的雪。 比起找猎物,他更想印证一下自己的能力。 积雪没清几下,忽尔有什么东西在动,透过从石壁上簌簌落下的残雪,小羊隐约看到一只深颜色毛发的大型动物。 惊的他转身就跑。 被强行从冬眠状态惊醒的棕熊,愤怒的抖动掉身上的落雪,怒吼一声,便朝着小羊逃跑的方向追去。 冰天雪地里,身体里积攒的脂肪早就消耗的所剩无几,正好有个送上门来的活物,棕熊的速度在愤怒与食欲的加持下越来越快。 “完了完了。” 眼看着棕熊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短,小羊心里的遗言也只有这两个字。 眼看着棕熊的熊掌要拍在小羊身上,关键时刻,恩由及时出现,一把抓住小羊的胳膊,将他用力向后拖拽了几米,棕熊的爪子落了空,重重的拍在地上,惊起一层雪浪。 见到手的猎物逃脱,棕熊的愤怒值再次提升,只是目标从小羊换成了恩由。 “还是你厉害,没抓到熊,反被熊抓。” 恩由的目光紧盯那只熊,胳膊一直护着小羊。 话音才落,棕熊用力晃了晃身子,像是要唤醒自己沉睡的身体般,待懒腰伸完,再次朝着恩由扑过来。 相较于上一次试探性的攻击,这一次明显加重了力道,多了些果决和狠厉,每个落下的巴掌都是下死手。 恩由除了控火外,还没发现其他的能力,只能不断射出火球逼的棕熊不敢靠近,但离脱身尚远。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想办法转移它的注意力,你先跑,剩我一个人好脱身。” 恩由还是想先保全小羊。 “我去引它,你攒一个大的火球,趁他不注意把它毛烧光,然后咱们躲起来等它冻死就行了。” 小羊提出的这个主意还真是,损敌一千,自伤八百啊! 能想到利用自然环境救自己于危难,真是难为他想出来。 “不高明。” 恩由摇摇头。 “但好用。” 恩由紧跟着点点头。 “我身家性命可交给你了,恩由,你千万快点,那火球攒大一点,但别伤到我。” 小羊话音没落,便一溜烟似的朝着他刚刚经过的凹处跑,利用雪地滑的特点,随手把住了外面的树枝,停在大坑外面,而恩由则控制棕熊行进的路线,棕熊准备起跑的那一刻,小羊闪开,棕熊一头扎进凹坑里。 第71章 漠视 恩由眼疾手快,迅速扔出早就蓄势待发的火球,正着落在棕熊身上,霎时间惨叫声便穿透了山谷。 待到棕熊身上的毛发全被烧光时,它早已在燃烧产生的有毒气体中身亡。 恩由与小羊就这样静静的站在一边注视着它,从惨叫、哀嚎到无力的嘶鸣,直至一声不发,闷声倒地。 他们不是在等生命的死去,而是在静待食物可以带来的新生。 一只五六百斤的大棕熊,足够支持他们三人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季。 “这么大个,咱俩咋弄回去?” 小羊碰了碰眼前已经烧出肉香味的大熊,这还是冬眠期的棕熊,若是夏季,只怕还要重个一二百斤。 “你怎么回事?明明一起走的,你为什么不招呼一声就单独跑出来,万一刚刚我没追上你,明年清明我就得给你烧纸钱了。” 恩由才想起这事,好不容易捏着他的话柄,定要好好说说他。 “咱俩这样带回去,会不会吓到阿谣?” 小羊明知自己处事不当,不敢还嘴。 “你还知道阿谣?刚刚那巴掌要甩你身上,你这辈子都见不着她了。” 恩由见小羊顾左右而言他,更生气。 “烤肉,用火就行,反正我们也没有其他工具和佐料。” 小羊故意低着头研究怎么吃,不回应恩由责备的目光。 “有什么事不能说呢?一个人在山里走多危险啊,阿谣还在那边等你回去呢。” 恩由实在希望小羊做什么事之前可以想想妻子,不要莽撞。 “阿谣饿了?咱俩赶快抬回去!” 小羊说罢立刻作势要拽棕熊。 “你这样不行,抬不回去的,来。” 恩由成功被小羊带偏。 说来也奇怪,恩由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用力一拽,便将棕熊从坑里拖到了平地上,只是离他们找的那个山洞还有些距离,若不抓紧,在那里等待他们的阿谣会饿的发晕。 小羊倒是对恩由突然的力大无穷没什么惊奇,倒是希望他能快速的、多多的,发现自己的能力,以保护他们。 若自己也能伺机发现自己身上其他的可能性,就最好不过了。 “你看我。” 恩由再次向小羊示范自己刚刚一个人拉动了大棕熊。 “哇,真不错。” 小羊敷衍的鼓鼓掌。 “切。” 恩由一个大白眼飞出去。 整个搬运工作从恩由与小羊转变成恩由独自完成。 当他们一路拖着棕熊回到山洞时,阿谣已蜷缩在火球中央睡着了,凭他们回来如何闹腾,声音如何大,都没能将她从睡梦中叫醒。 “她觉挺大啊!” 恩由和小羊在那边卸肉,不时传出声响,每当他们紧张兮兮以为会吵醒阿谣时,阿谣只是极小幅度的动动脚或动动手,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肯定累坏了,高度精神紧张加上长时间的剧烈运动,这样低温的环境,好不容易有个避难的地方歇歇脚,这困意自然排山倒海而来。” 小羊小声回复着,他也有些累了,只是不好意思让恩由一个人弄,才勉强撑着。 第72章 “你给我讲个故事听呗!” 小羊怕自己的倦意被恩由看出来,尽量找些让自己不犯困的话题。 “你要觉得累,就去那边睡一睡,等你们休息好了,咱们再吃。” 恩由想到小羊也是奔波了一夜,一定困了。 “不用,你给我讲一点儿新鲜的故事,我以前听任政府的安排,都快忘了人真正的样子,你讲的故事人物鲜明,我觉得很有意思。” 小羊的语气坚定,仿佛那些故事于他而言就是一个平等的救赎。 “人物鲜明?” 恩由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理解自己的八卦新闻。 明明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可对这样没经历过的人来说,只是个人物鲜明的故事。 或许从穿过那扇门以后,他所经历的这一切,在那些还被蒙在鼓里的人来说,也只是个奇幻的故事! “好,我想想。” 恩由便从自己的信息库中反复掂量,有哪些是无关痛痒的,不涉及到敏感内容的。 小羊好不容易才接受了政府存在反面性,若要他立刻接受另一个世界的另一种文明,无疑是对他过往认知的沉重攻击,恩由也不希望,小羊心里的信念崩塌。 若一味给小羊传输宏国的好,岂不和传销一样,万一宏国那边有什么连他本人都不知道的恶,那可就没法圆场了,说话还是要给自己留些余地的。 想到此处,恩由便绞尽脑汁回忆起既不涉及宏国内政,又不损害麾下楼利益的,还得能引发思考的事。 “大概二十多年前,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叫彭玉海,刚告别了自己工作了三十多年的工作岗位,准备回家养老。他家附近,有另一个老头,叫冯杰,两个人为了一点鸡零狗碎的小事,便看对方不顺眼,不见着倒还好,见着面了两个人说话就会阴阳怪气,说到激动时那言语不堪入耳,两家的儿女也因为父辈的恩怨互相折磨。今日不是冯家碎了彭家的玻璃,便是彭家毒死了冯家的鹅。其他邻居早就习惯了他两家不合,日常吵架拌嘴从跟着不掺和,听见动静的都冷眼旁观,凑个热闹,没听见动静的便私下里七嘴八舌,随意编排。因他两人的污言秽语中总会有意无意的牵扯到附近八卦的邻居们,早就把这一圈人得罪了个遍,惹的大家心里都不痛快。日子就在嘈杂的辱骂中一点点过去,直到冯家的儿子娶妻,张罗婚宴,唯独没请彭家人。彭玉海眼见各位邻居都高高兴兴的去冯家吃酒席,心生嫉妒,避开所有人悄悄在做饭的水里下了毒,可巧的是,那日掌勺的大厨师吃坏了肚子,酒席迟迟未开,冯家人怕被邻居说闲话,便带着家人挨桌敬酒赔罪,冯杰带头耍了个小聪明,将自己家人的酒换成了水,觥筹交错之际,第六杯水下肚后,冯家人便不幸陆续毒发身亡,倒在了婚宴上。” 恩由讲到这里,不免有些口干舌燥,便伸出手去抓了把雪塞嘴里,再抬头时,发现小羊早已听的发呆,仿佛真的置身于故事里的场景。 “这冯家人死了个绝,各个死相难看,便是初嫁来的儿媳也未能幸免,前来吃席的邻居毫发无损,见此情景却未施救,政府来调查时,积怨已久的邻居们一致将矛头对向了彭家,这两个将他们生活环境污染的不可救药之人,终于可以被连根拔除。最终政府以谋杀罪判处,彭玉海被判了“骨肉分离”。此刑是将手脚放零下三十度的冷冻箱内反复浇筑冰水,至十小时后,当着他的面,将被冻僵的手脚放置于温水中,便可将皮肤、肉、筋脉完整剥脱,一同取下,露出森森白骨……其余家人虽未受惩处,却被邻居们排挤,今日晾晒的衣服丢了,明日种的菜地被人毁了,有时走在路上,还会被人从背后套了麻袋打一顿。老人常说,远亲不如近邻,可这也得看相处之人如何,若个个如他两家这样针锋相对,不死不休,这世上岂不是多的是枉死的人?这故事的最后啊,彭家人被逼无奈,不得不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恩由讲的“骨肉分离”,吓得小羊脸色发白,或许是善良在作祟,竟然还落了几滴泪。 “这也太惨了。” 小羊为故事中的人表示惋惜,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怨,非得把人逼死不可呢? “惨吗?本就是两个人的恩怨,是他们心胸狭隘,不断放大矛盾,有因有果,他们是罪有应得。” 恩由不赞同小羊的观点。 “他们的家人没能及时制止长辈,不懂化解矛盾,反而助长火焰,致使两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也是因果报应。” 小羊被恩由怼的无话可说。 “你觉得被搅扰了安宁的其他人,险些为他们个人恩怨买单的其他邻居们无辜吗?在最初的矛盾出现时,他们不调停,反而坐山观虎斗,在个人的名誉被侵害时他们不站出来为自己正名发声,而是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催化了彭冯二人的恶,在看到冯家人求救时冷眼旁观,在得知自己差点为冯家陪葬时又怒不可遏,无辜吗?哪有无辜的人?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恩由知道小羊善良,却不想他在逃命的路上,被善良束缚。 “我觉得惨,是因为,这里面的每个人好像都很无辜,可是又不无辜,好像不该有人死,又好像不该有人活,站在他们的角度看,我觉得可恨,站在第三者的视角看,我只觉得可悲。” 小羊的观点与恩由有差别,却不谋而合。 “你太单纯了,还没见过这世上真正的恶。痛不及己身,才能置身事外,侃侃而谈。” 恩由也不好多说什么,抿起嘴巴,强行闭自己的嘴。 小羊干活还算麻利,很快便处理好一块干净的肉出来,连忙递给恩由,示意他可以直接用火烤。 待恩由接过去后,他又回过头去整理剩下的绝大部分,趁着还没有僵,把能吃的地方全收拾出来,割成小块。 这把小刀是阿谣从政府的车上顺下来的,要不说阿谣脑子转的快,他们都只想着要跑出去,哪顾得上别的。 亏了这把小刀,不然他们可能就得趴在棕熊身上啃肉了。 炙烤的肉,发出滋啦啦的声响,一滴滴肥油顺着木棍滑进火堆,溅起的火星再铺回烤肉的表面,熟肉的香气飘在山洞的每一个角落,悄无声息的钻进鼻子里,勾着人的食欲。 恩由坐在火堆前,脑海中总是闪过陈寻新对他做下的那些事,如今的他在陈寻新面前,已不是当日任人揉搓的蝼蚁,他有力量保护自己,也有力量杀死这个混账,可是却迫于陈寻新背后的力量不得不暂时屈服,越想这些他越气,不知不觉中,面前的火焰也跟着燃烧的旺盛起来。 “恩由,火火火……” 小羊本想回头看看肉还没好,没想到正巧被他看到火差点吞噬了恩由。 被叫声唤回理智的他,慢慢从火中走了出来。 用视死如归的眼神与情绪,举起刚刚烤好的肉。 “人民要吃饱,人民有力量。推翻一切不公平的制度,打败一切制造黑暗的人。” 小羊被恩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不知所措,一时语塞。 夹杂在二人之间只有无尽的沉默与穿行疾驰的风。 “赶紧把阿谣叫醒了吃饭。” 或许是感受到了小羊的尴尬,恩由赶快将火焰的范围缩小。 第七十三章 小羊悄手悄脚的走到阿谣身边,看着她被火烤的通红的脸,不免觉得憨态可掬。 他俯下身去轻轻吹去刚刚恩由抽风时激起的火灰,看着沉睡中的阿谣,从他们上次分别至今,她不知道承受了多少压力,好不容易看到胜利的曙光,又被毁灭,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同样是从研究所活着走出来的,他眼看着恩由日渐强大,只有羡慕的份。除了听觉略灵敏一些,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那些特殊能力没被挖掘出来,仅凭目前的这点异能,根本无力自保,心里不免泛起一阵阵苦水。 以后的路少不了颠沛流离,不知下次能这样安然睡觉是什么时候了。 可想到他们很久没吃过东西了,担心阿谣的身体承受不住,还是决定叫醒她。 “阿谣,醒醒,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他附在阿谣耳边,轻轻唤着。 也许是睡的太沉了。 小羊反复叫了几次,阿谣才懒懒的伸了个腰,有了醒来的意思。 “睡不够啊~” 阿谣一个侧身扑进小羊怀里。 “快起来!” 小羊回手撑住地面,试图连着阿谣的重量一起带起来。 可是他高估了已经筋疲力尽的自己,连连试了几次,险些砸到阿谣。 “咳咳~” 恩由不得不赶紧出声,示意自己还在这里,叫他们俩注意点。 “乖,先起来,我真没力气了,怕伤到你,恩由烤了肉,多少吃一些,咱们得保存体力。” 小羊瞥了恩由这个单身汉一眼,便一把将阿谣从地上拽了起来。 “赶紧吃,吃完你在这站会岗,我和小羊也得睡一下,逮这么一大头猎物,费了不少体力呢!” 恩由自豪的指了指小羊已经处理好的肉墩子。 顺着恩由指的方向看过去,不止有肉,还有一些烧焦的毛发和血淋淋的熊脑袋。 “这……这可是保护动物,你们俩……” 令阿谣震惊的不止是他们杀了保护动物,更惊讶于,两个成年男子竟然能杀死一只体型远超他们的野生动物,还拖回了山洞,分割成了肉块。 “确实犯法,这个咱得认。” 小羊点了点头,一时有些心虚。 虽然他们此时已经被政府暗地通缉,但是好歹是不能拿到明面上公然对付他们。万一被他们拿住把柄,政府完全有权利利用杀死保护动物这一事实,将他们拿捏于股掌中。 “政府要是因为这个抓人,那我没啥辩解的,确实咱不对咱违法了。但是已然这样了,活人总不能被饿死!” 恩由切了一块递到小羊手里。 看了看还在错愕的阿谣,便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示意她回神。 “你俩大力出奇迹啊?怎么做到的呢?” 阿谣接过恩由递过来的肉块,并没矫情,一口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 “咱今时不同往日了。” 恩由自豪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和肱二头肌,示意目前他的力量已经进步不少了。 “又能控火,又有蛮力,说不定哪天你就变成真的窃脂族了。” 小羊笑着从背后推了他一下,大概意思就是:别臭美了。 “话说,同样是研究所走一遭,你就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恩由说罢一脸坏笑的打量着小羊,目光在小羊下腹处略略停留。 “你就没感受到哪不一样?” 恩由挑着眉,胳膊肘轻轻搭在阿谣的肩膀上。 “不禁夸啊你。” 阿谣立刻会意,一个转身,躲开了开颜色玩笑的恩由。 “渴了吃雪,饿了吃肉,先这样对付一下,我们先眯一会,等会换你,咱们在这也待不了多久,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得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小羊赶快转移话题,并拖着恩由的胳膊,拉开他和阿谣之间的距离。 恩由在角落里给阿谣留了火,以抵御严寒和黑暗。 现在是冬天,有雪就会有行进的痕迹,太容易暴露,除非常有新雪落下,不然,在光秃秃的群山上找几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就算是熬到了夏天,可夏日里的蛇虫鼠蚁,凶猛野兽,也一样是不可预测的危险。 人类文明进展到今天,就是为了在不易生存的环境中寻求可以生存的办法,对抗冬日严寒、夏季酷暑,在追求人作为生命体可以获得足够生存的条件,再以此为基础,去追求更高层次的物质与精神需求。 政府对他们的逼迫,就像是撕破先进文明的外衣,将他们打回了原始文明。 阿谣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回头看看早已睡着的小羊和恩由,不禁想:那些人要是聪明,就该循着呼噜声找,肯定能找着他们现在的位置。 狭小的山洞内,厚重的血腥味,石壁的潮湿味,汗脚的臭味,再伴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惹的阿谣的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连连作呕。 “情况特殊,情况特殊,忍忍就过去了。” 阿谣反复揉着自己的胸脯,安抚自己的胃。 恩由留给阿谣的火堆在燃烧过程中时而旺盛,时而将息未息,一如此刻阿谣的心境。 “忍不住啦。” 阿谣立刻起身,将刚刚小羊没有打理好的地方重新收拾,从洞外攥了一个又一个雪球,拿回来擦洗血迹,和他们头顶的石壁, 不论在哪生活,不论家贫家富,生活的地方都得干净整洁,有人住就得有个人住的样子。 冬日有白雪,夏日有清泉,即使生活在山里,也该顾及自身的体面。 小羊说的在理,他们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这,只要政府想,长时间大面积搜山,早晚会找到他们,何况他们这么拼命的从地狱爬上来,也不是为了东躲西藏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 他们不就是不想再活在政府的谎言下做个被掌控的愚蠢鱼虾,才这样反抗的嘛! 阿谣实在不能忍受他们俩如生化武器般的脏鞋,连着跑了那么久的路,脚上出的汗持续堆积,没有好的清洁产品,实在难以清理他们俩的臭鞋。 洞内面积小,本就阴暗潮湿,万一被他们的鞋子搞成肺部感染,没死于反政府的革命,再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 阿谣用两支小木棍夹着恩由和小羊的鞋子,一只一只夹到外面去,另外引了一堆火,将鞋子架在火堆旁。 “真是要了命了。” 阿谣被熏的直摇头。 凛冽的风在石壁之间来回穿梭,积雪掺杂着阳光的味道,毫不客气刮着阿谣大汗淋漓的脸颊。 逼的阿谣不得不再退回一些,山里的风格外大,太阳照射的时间也是短之又短,一天之中只有为数不多的时间可以看到阳光,可在极低的生存温度面前,那一点点奢望也变得不那么重要。 她贪恋着近在咫尺的温暖,更惧怕那隐藏在暗处的危险。 不知道此时的陈寻新在做什么,是满山搜捕,还是全国通缉? 他那势在必得的样子,确实动摇过阿谣坚定的内心,实在斗不过,就认命! 阿谣是这样想过的。 毕竟她曾倾尽全力去反抗。 熊洞内,被噩梦惊醒的小羊一脚踹醒了沉睡的恩由。 “谁?他们追来了?” 恩由“噌”地一下从地上蹿了起来。 反反复复打量着四周,用双手揉搓自己惺忪模糊的双眼,试图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小羊则一言不发,用手按住自己的胸脯,感受心脏强有力的跳动感。 扑通扑通~ 这是实实在在的恐惧和不安。 他做了一个噩梦。 “你有梦游症啊?” 恩由气急败坏的踢了小羊一脚,以报他打扰自己睡觉之仇。 “恩由,陈寻新要对付的是你和我,不然我们把阿谣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她跟着我们,太危险了。” 小羊抓着恩由的胳膊,说出这句话时,语气里全是恳求。 第74章 恩由还没从起床气中走出来,偏又听到小羊说出这么不切实际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不是想到小羊的出发点是好的,恩由真想一拳呼醒他。 “让她和我们分开,陈寻新就会放过她吗?” 恩由才注意到自己和小羊的鞋子都不见了,应该是气味太重,被阿谣给扔出去了。 “她为了你我,已经得罪了陈寻新,她还有退路吗?” 恩由继续问道。 小羊的双眼发红,眼泪就快掉下来。 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恩由的心不由得软下来,他抬头看了看洞口的位置,确定阿谣不在附近,他故意压低声音。 “陈寻新或许不会将阿谣放在眼里,也并没想过要针对她,可是,阿谣是你我二人的软肋,一旦落入他们手中,我俩可就真成了瓮中鳖,任他摆布了。让阿谣和我们一起,我的能力保护你们两个绰绰有余,怎么看都比她一个人更稳妥?” 恩由不想被阿谣听到他这话。 他这话说的是事实,可他俩这内容,很容易被阿谣误会是把她当成累赘。 阿谣有勇有谋,正直善良,在营救他们的路上更是成长不少,稳重又隐忍,仅仅是从阿谣的只言片语中,便足以窥见她如今的内涵。 这样一个强有力的帮手,恩由可舍不得将她分割开。 “我做了一个噩梦。” 小羊带着哽咽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噩梦?” 这激起了恩由的好奇心。 窗外的夕阳将整个村子都笼罩进一片温暖而迷人的橙色光芒里。 顺着门口的鹅卵石子路望去,不远处便是大片的梨树林,在岁月的加持下,每一颗树都长得粗壮结实,每到夏日,便是梨子成熟的季节,村民们成群结队的去林子里摘,或是熬汁,或是囫囵个卖到城里去,反正都是老一辈人留下来的财产,大家先到先得,没人会计较得失。 小羊换上了日常干活穿的衣服将头顶的短发用黑色的头绳扎好,如海为他带好遮阳的渔夫帽,细心的帮他卷好袖子。 看着如海身上还穿着婚前他给买的那条裙子,虽然没有破损和污渍,却早已被洗的发旧,如海很喜欢这条裙子,每次拿出来穿,都会在镜子前转很久。 小羊心里暗暗想,要给如海买新衣服穿了。 “小羊。” 一个女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羊听到有人在呼喊他,连声应和着。 一出门,看到的却是阿谣。 “她是谁?” “她是谁?” 两个女人几乎同时质问小羊,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恨不得下一秒就撕咬对方。 “我不是你的妻子吗?那她是谁?” “我不是你的妻子吗?那她是谁?” 如海与阿谣同时抓起小羊的胳膊,她们指责对方的手,就交叉摆在小羊面前。 小羊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好像如海才是他妻子,又好像阿谣才是他名副其实的妻子。 原本在梨树林摘果子的村民们突然消失,紧接着门前蜿蜒曲折的鹅卵石路也跟着消失。 正恍惚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消失。 小羊抬头看了看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酝酿起一种冷森的氛围。 再回头看向如海时,她身边已经站着陈寻新和那些政府兵,如海面无表情缓缓抬起手,指了指小羊的方向。 万米高空突然射下星星点点的攻击炮,每一下都巧妙的避开了他,每一下都刚好精准的打到了阿谣的身上。 死亡的恐惧从心里蔓延开来,夏夜的晚风裹挟着血腥的味道,小羊大声呼喊着“不要”,却无济于事。 阿谣的血液染红了他足下的每一寸土地,她张着嘴想说什么,她伸出手去想再次抚摸她的爱人,不等他跑过去,阿谣便如风中烟雾般消散,只剩还沉溺在死亡与无助中的小羊。 “等等等等。” 恩由打断了小羊的回忆。 “你不会真的有婚外情?” 恩由的关注点停驻在两个妻子上。 而小羊却沉浸梦里的痛苦中。 “我们这里婚姻都是政府给分配的,对标入座,一夫一妻,哪来的婚外情啊?” 小羊恶狠狠的剜了恩由一眼,生怕这话被阿谣听去夫妻再产生隔阂。 “所以,你担心陈寻新的目标是你和我,他不会杀死我俩,却未必会对阿谣仁慈?” 恩由又将话题转了回去。 “我不可以拿阿谣的命去堵陈寻新的良心。” 小羊喃喃自语道。 “我也不会。” 恩由捏了捏小羊的肩膀略表安慰。 天上微微下起了小雪,开始只是零零散散的雪粒子,慢慢越下越大,雪花的形状也清晰可见,温度在以肉体不可承受的速度急剧下降。 “好冷啊!” 阿谣看着即将被风雪浇灭的火堆,知道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了,立刻熄灭火堆,捡起出来时用的小木棍,原样夹回去。 一直在外侧烤鞋子的阿谣,捏着鼻子走了进来。她嫌弃的伸出手臂,尽量拉开鞋子与她口鼻的距离。 “臭死了。” 阿谣一步一步朝着恩由与小羊走过去,看着他俩也不起来帮忙,眼神里更多了几分嫌弃。 恩由挡住小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悲伤情绪,起身接过阿谣手里已经被烘干的鞋子。 “不累吗?怎么不多歇歇?咱们在这能待多久还不知道呢,那么辛苦干什么?” 恩由挡住了阿谣看小羊的视角。 “这样稍微收拾下,我们住的也舒服。” 阿谣并没过多关注恩由的动作,山洞内除了火苗爆花的声音,几人再没有交谈的意思。 可能是连日的精神高度紧张,让每个人的精气神都消耗的所剩无几。 月夜很快降临,外面的风雪早已停下,月光流淌在山地的雪衣上,时而听到雪地里传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三个人各自瘫坐在一个角落里,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火堆,仿佛有无尽的话要说,可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关于未来…… 他们无比憧憬与畏惧的未来,谁都不敢先开口提这个事,一旦指向错误,就意味着前方将是无尽深渊。 第75章 月亮被涌起的乌云遮盖,只见得厚厚的云层后透出一层暗暗的光晕,风不断抽斥着没有了树叶的残枝,发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几个人各想各的,无数个想法踊跃在脑海里,却屈于现实生活无力感最终被抛弃。 如果会飞…… 如果能让时间倒流…… 如果拥有可以睥睨一切的力量…… 是不是,就永远不会陷入僵局? 现实的无力感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凭什么这一切,会发生在平平无奇的人身上? 小羊觉得口干舌燥,索性提上鞋子,跑到洞外去找雪吃。 看着小羊刻意躲避的样子,阿谣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压抑。 “他怎么了?” 阿谣问道。 这话像是在问恩由,更像是在问自己。 “没什么,大概是,不知该何去何从?” 恩由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他知道小羊的内心很细腻,可他又觉得大老爷们应该不会太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情感,所以很多次小羊想和他说点什么事时,他都不能与他共情,甚至有些不放在心上。 “他是不是觉得,我费心费力搞垮了源景研究所是错的?” 阿谣脱口而出,这是她再次见到陈寻新时,心里的疑问。 “怎么会?你怎么会这样想?不是你,我们此刻很可能就坐在冥府等着投胎转世了。” 恩由惊讶于阿谣的问题,她不会是觉得,此刻的处境有她一份助力? “是吗?” 阿谣的眼神和语气里充满了质疑。她缓缓的望着洞口,恩由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不是……” 恩由的脑子还没组织好合适的语言去表述。 “他只是担心,你跟着他没过上平稳的好日子,担心你东奔西跑会太辛苦。” 恩由瞥了眼阿谣的脸色,见她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心想:来点狠药。 “他怕你会埋怨他,会坚持不住,放弃他。” 恩由这话一出,果然阿谣的脸上马上展现出了不可置信,继而便是心疼的样子。 恩由想:女人嘛,最容易心软。 “我表现过埋怨他的样子嘛?”阿谣瞪着眼睛问恩由。 “绝对没有。” 恩由连连摇头。 “那我说过什么不想和他过下去的话?” 阿谣追问道。 “肯定没有。” 恩由的态度给了阿谣很大程度的肯定。 “那他为什么想这么多?” 阿谣一脸茫然。 “诶呀,男人嘛,都这样,敏感,脆弱。” 恩由挤着眼睛,陪着她胡闹。 “我没给他制造困扰?” 阿谣抓着恩由反复确认。 “诶呦,男人的那点尊严呗!” 恩由挎着阿谣的肩膀,给她肯定。 “那我咋办?” 阿谣求助恩由。 “哄他,男人嘛~” 恩由借着角度,一把将阿谣推了出去。 呼~ 恩由长吁了一口气,总算安静一会了。 女人嘛~ 最好哄。 接下来真的要好好想一想,该何去何从了,总不能一直在这洞里待着,只要陈寻新有心,找到这里只是早晚罢了。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抛弃阿谣与小羊,独自踏上去寻找石快钱的路,无论最后如何,他都可以去找到那把钥匙,然后逃回去。 二,带着阿谣与小羊一起去找石快钱,同样的,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可以用钥匙回到宏国去。 无论这里发生什么,他都是有退路的,只要自己还是自由身,他就可以随时选择逃离这里。 只是按照麾下楼的规矩,如果这一单他做不成,那他之前的所得都会成为赔偿款,赔给雇主。 只是小羊和阿谣,在这里会活的更艰难。 只是会辜负,这两个为数不多的好人。 不知道那把钥匙,能不能带着他俩一起回宏国去。 既然没有活路,若冒死出去找石快钱,要不要带上他们呢?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将他们的命放在天平上反复衡量,还会与自己生死相交吗? 恩由依靠着石壁,缓缓滑落坐下,他不时从手里攥出一些小火苗,百无聊赖的拨弄着。 “真是混蛋。” 恩由猛地抽了自己一下。 真是个不懂知恩图报的畜生。 陈寻新不会放弃对他们的报复,更不会停止对基因的研究,只要此人一日不死,就会有更多的人死于非命,只要他背后的靠山一日不倒,就会有更荒诞的事情发生。 命运的时钟不会以恩由的离开作为终点,但齿轮的转动终会将指针对向他。 小羊与阿谣都是他可以性命相托的人,为了他们,为了自己,也为了死于源景研究所的人,为了即将死于源景研究所的人,为了不能被声张的正义,为了不得不咽肚子里的冤屈…… 反抗——是唯一的出路。 火焰熊熊燃烧,如同站立着的巨人,它俯身观察着,用悲悯的眼睛打量着蜷缩在火焰周围的人。 它奋力用火光将黑暗烫出一个又一个小洞,在温暖却不刺眼的光芒里,将严寒驱逐。在这狭小的山洞内,谁都不可以伤害躲在光亮之下的人。 小羊与阿谣在外头说了很久的话,不用想也能猜到,无非是一些甜言蜜语、相互慰藉之类。 总之两人从外面回来时,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咱们是不是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了?” 阿谣率先开口。 她看了看没有反对的恩由,接着说道:“我在想,可不可以联合之前的那些受害者家属,如果他们知道陈寻新没有服刑,源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全都被政府保下来,会不会选择和我们站在一起?” “会吗?他们之前对我们可不算友好啊!” 小羊持怀疑态度。那帮人的嘴脸他不是没见过,全是见不得别人好的。 “他们见不得我们好,更见不得陈寻新好,把‘源景平安无事’一事告诉他们,且看他们的选择,只要在能控制的范围内,就可以为我们谋得一席之地。” 火光摇曳,映射阿谣的脸忽明忽暗,她的表情无比坚定,像是一只要撕碎囚笼的猛兽,对自由势在必得。 第76章 恩由长叹了一口气。 他没见过阿谣和小羊口中的那些人,但是有一点他很笃定——人心难测。加剧冲突,完善利益链,确定同盟,这确实是非常聪明的做法,阿谣的思路很清晰。 “那之后呢?” 恩由问道,在源景的那段时间,他几乎与同时期的仉川嵇断联,外面发生什么他都不清楚,而阿谣是唯一的亲历者,她比恩由看的更多。 “之后?当然是逼迫政府……处置源景研究所了。”阿谣说到一半便停住了。 这是她瓦解源景时想的办法,她曾以为将一切阴暗搬到台面上,就可以利用舆论和民心的力量,对抗不可对抗之力。 “万一那些受害者家属与你不同心,你有什么让他们不得不站在你身后的理由吗?” 恩由问的犀利。 “我们有共同目标……” 阿谣侧过头去眼睛看向小羊。 “如果政府坚决不承认,那你是不是还要向那些同盟自证?” 恩由的声音很平静,如一池死水。 “若政府承认,但很快给了民众一个满意的答案,你的同盟,还会是你的同盟吗?若政府颠倒黑白,将你锁在舆论漩涡中,你的同盟,会不会成为背刺你的敌人?” 恩由没有看阿谣已经快要被击垮的样子,他的话有理有据,直击要害。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不是要改革某种制度,而是要逆风翻盘,从零开始,他们没有任何可以被人无条件信任的筹码。 “这……” 阿谣一时语塞,恩由说的这些她从没有想过,她没有想过,还会出现更糟糕的情况,是啊,怎么会有比此刻更糟糕的情况呢? “这是我的问题,也是我们必须要面对的问题,或许我说的那种情况不会出现,可我必须要知道,针对以上,我们的预案是什么,无论之后做什么,一定要留好退路。” 恩由说罢,才抬头去看阿谣和小羊的脸色,却只看到他二人受到惊吓后煞白的脸。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什么都来不及做,陈寻新就已经抓住我们,一旦被抓住,我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小羊幽幽地接了一句。 “停停停,照你俩这么假设下去,咱们没等开干就死翘翘了呗?” 阿谣紧急打断叫停。 这俩人什么心态啊?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做事肯定会有意外,只要他们齐心协力,总会找到突破口,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坐在这等死? “天气预报专家说,夏日可能会有洪灾,那我们春日便不耕种了呗?冬日可能会有极寒天气,那我们冬日便不出门了?原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按照你们的思路,有点困难万事则不必开始,非得一路坦途才能抬步前进?两位,我同意行事要有规划,但是一定会出现规划之外的情形,走一步看十步是目光长远,走一步看百步,就是好高骛远了。咱们连这个洞都没走出去……还是想想怎么能避开他们的搜捕,安全从这个洞里出去。” 阿谣用最不起眼的动作避开了小羊伸过来的手,还顺道还了他一个白眼,满是嗔怪之意。 “我知道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你成长了不少,却没想到你现在的眼界已经这么开阔了,真是惊喜。” 恩由双手托腮,看向阿谣的眼神闪闪发光写满欣赏。有这样的脑力担当才堪称是同心协力,星星之火才可以燎原。 “是吗?变化有这么大吗?” 对于恩由猝不及防的夸奖,阿谣不免有些脸红。 咳~ 小羊如宣示主权般,一把揽过阿谣,将她紧紧裹进自己的怀抱,一个警告的表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还好我娶你娶的早。” 小羊嘟嘟囔囔的几句,都被阿谣清清楚楚听了去,心里暗想:这厮吃醋了。 “你们可想好了,出去以后危机重重,我们是没有回头路的。” 恩由想和他们说一说要找石快钱的事,又担心会动摇他们的决心,这事并不急,缓一缓再说。 “最重要的,我们赶快把那些肉都烤一烤,没有合法身份的我们是没办法在政府管辖区正常生存的,很可能会饿肚子,会没地方睡。” 小羊拉着阿谣一起,将他切好的肉一点一点拿过来,架在木棍上。 这是他们一起决定的事,无论将来是非成败,都不会埋怨彼此。 “你那肉离火远点,外面都烤糊巴了里面还没熟。” 恩由笑嘻嘻一屁股挤开小羊。 “净瞎说,离那么远还能烤熟吗?” 小羊一把不情不愿的拿起另外一坨生肉。 “你再给我生堆火。” 小羊傲娇地指着他面前的空地,示意恩由,他已经选好位置了。 “这么小的洞,点那么多,会缺氧的。”阿谣笑着拍了拍小羊的后背。 “咱几个累死也烤不完这些啊。” 恩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又抄起一坨生肉。 “你不知道仉川嵇的律法,去买东西都需要识别身份信息,没有合法身份,谁敢把东西卖你啊?我们的信息一旦出现在政府网络里,陈寻新便能立刻锁定我们的位置,对我们不利。” 小羊解释道。 “没有黑市吗?” 恩由问道。 “你有钱吗老弟?” 小羊用看戏的态度,上下打量恩由,一个穷鬼,大言不惭地敢去黑市那种地方消费,大海里下杆子——不知深浅。 一句话噎的恩由说不出话,他可没有仉川嵇的通用货币啊。 “没有。” 恩由摇摇头,随后指了指小羊的衣服口袋。 “看我干嘛,我也没有,他们一行人冲进来就把我按住了,我哪有时间去拿钱啊?” 小羊捂住自己的口袋,扞卫自己为数不多的一点点现金。 “诶,老哥,你能不能大方一点。” 恩由挑着眉毛,略带撒娇踢了他一下。 “我就不。” 小羊扭过身不去看他,手里不停翻动着木棍,肉要均匀烤才好吃。 “你等老子飞黄腾达那天,我连个裤衩子都不分给你。” 恩由跟着冷哼一声。 “略略略~” 小羊冲着恩由做了个鬼脸。 阿谣心想:男人至死是少年。 第77章 火焰随着柴火寿命的结束变得越来越弱小,几人在火焰的烘烤下昏昏欲睡,阿谣和小羊还能下意识地翻动一下肉棍。恩由则四仰八叉依靠着石壁,早已陷入深度睡眠,和周公谈梦去了。 火堆燃烧殆尽,冒出的缕缕轻烟如交错缠绕的藤蔓,沿着上方的石壁缓缓攀爬。 这一夜睡得舒心解乏。 阳光早已从地平线升起,在山脉之间探出了头,晨间的雾气被群山笼罩,没有风的打扰,便萦绕在山林间久久不肯散去。 恩由与小羊睡的舒坦,至阿谣被吵醒时,二人还在呼噜连天。 阿谣躺在小羊身边抻了个懒腰,看着他还是一脸疲惫的样子,不忍心叫醒他,便翻个身从另一侧站起。昨夜的木柴灰还堆放在那里,一点余温都没有,阿谣反复拨弄了几下,都没找到可以二次引燃用的火星。 没有火,便没法弄食物。阿谣蹑手蹑脚的从洞里钻了出去。 天气雾蒙蒙的,伸手不见五指,没有看到自己期待的景色,阿谣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可大雾天气,对他们逃离这里很有帮助,天赐良机,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小羊,恩由,醒醒,别睡了。” 阿谣不停摇动着他二人的胳膊,将他们从睡梦中叫醒。 “怎么啦?” 小羊率先开口问道。 “外面起了大雾,正好可以掩盖政府的科技耳目,咱们趁机跑出去!” 阿谣一边解释,一边将烤好的肉用昨日小羊处理好的熊皮包裹起来。 “正是个好机会。” 小羊马上清楚阿谣的意思,整理一下自己的着装,便去和阿谣一起将食物包好,拿在自己手里,拎了一下,没拎动,他不信邪,仍觉得是自己刚睡醒没吃东西所以有点虚,便憋口气铆足了劲…… 还是没拎动。 “知道往哪走吗?” 恩由直接接过小羊手里的包裹挎在自己身上,这些东西重量不轻,可不是他们俩能拿动的。 “这雾气这么大,咱们可别走散了,一会咱找一根长一点的棍子,只要手不撒开,就不会走丢。” 阿谣说罢率先出门,昨日收拾卫生时,她在这附近捡了很多枯树枝子,应该有稍长一点的,可以用上。 “山里的大雾不容易散,咱们一鼓作气,能走多远走多远,这里山脉相连,交错复杂,除非是常年在大山里谋生的人,否则很难从这里走出去。然而,地区的不同,山与山的体貌和特征也不全然相似,好在是冬日里,没有那么多蛇虫鼠蚁毒花毒草,少了一些潜在的危险。” 山里不易生存,小羊对恩由千叮咛万嘱咐,他与阿谣算是向导,恩由则算是护卫,他们谁也离不开谁,恰好满足了对彼此的需要。 小羊走在前头打头阵,恩由在最后,雾中朦朦胧胧,肉体之眼所见不过眼前数米的距离,见近不见远,见前不见后,见明不见暗。他仰赖的是自己的双耳,从山涧吹来的细弱微风,从远处传来的鸟雀低鸣,才是他前行的导航。 “前方的积雪很深,但是绕不过去,咱们一点点趟过去!” 小羊指了指两山之间那条狭长的甬道。 “羊哥,你这眼睛真好使,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恩由在后面喊道。 小羊假装没听见,恩由大概是闲的没事想找找话题,并不是真的感兴趣。 没走几步,雪便盖过了小羊的膝盖,随之而来的不止是前进的阻碍,还有自下而上的寒意,低温如蛇一般,缓缓爬进他的五脏六腑,毫不客气钻进每一个可入的缝隙。 甬道位于两山之间,这里正是风口,并没有可以避寒的地方。 “羊哥,还有多远啊?风太大了。” 恩由看着阿谣几次险些被绊倒,不忍心看女同志太辛苦。 “这风这么大,估计还有很长的路,现在不太好走,前面或许会好一点。” 小羊的体力也即将耗尽,只能咬着牙往前走,他回头看了看阿谣,她的睫毛与眉毛,早已被厚厚的霜雪遮盖住,通红的脸蛋仿佛早已冻僵,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前路不好走,但是脚不能停下,停下,就意味着死亡。 唉~ 小羊暗自叹了口气。 忽然,一股暖流从身后袭来,如一泉温水,缓缓流遍全身,在他的身体里,萌生了一股嫩芽。 小羊打了个寒颤,再回过头时,身后站着的,是恩由。 他一手扶着身上霜雪早已融化的阿谣,一手搭着自己的肩膀,如同一个移动的暖手袋,将自己的余温分享给需要的人。 小羊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健硕身影,贪婪的汲取他所带来的舒适感。从山顶流露出的阳光被挤成一条线,刚好打在他的额发上,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周围的积雪却早已识相退下,融成冰水。 这就是窃脂族的力量! “你干什么一直看着我?老弟知道,此刻拥有神力的我是魅力十足,光芒万丈,但咱都是大老爷们,你还是收敛收敛,别在你媳妇面前露了怯。” 恩由得意洋洋的仰着下巴说话,仿佛此刻有无数道光打在自己身上,而他就站在所有人的中央,是万人瞩目的男主角。 “走走!” 小羊对恩由的自恋行为表示极大的无奈,连忙对后面的阿谣招手,示意她不要理会发了疯的恩由。 恩由再睁眼时,小羊与阿谣已离他几米远了。 男主角突然变成了路人甲。 “羊哥,你不讲究啊你。” 恩由本想再多揶揄他几句,可奈何大雾天气,他也怕再耽搁一会儿会离他们太远,便紧着跑起来跟上他们。 “你再不来,我们可就走出去了哦!” 小羊比他更得意,大步流星的原地踏步等他。 阿谣看着这俩兄弟嬉笑吵闹,嘴角便没放下来过。 峡谷中的雾气越来越重,犹如胶着的牛奶,紧紧贴着地面不肯散去,太阳在上空仅停留一会便早早藏入山腰,光线在阳光退去之后逐渐变暗,一眼望不到头的石壁和与雾色融为一体的雪道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这一切只是开始。 第78章 恩由怎么都想不到,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他与小羊、阿谣都没生出退却之心,而那时候同伴之间的扶持,却成了此后他回忆里,永远奢望的温暖。 四周清冷窒息的大雾,将石壁浸泡的潮湿阴冷,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坟墓,欲将他们困死在这里。 也不知道这两侧的石壁是经历了多少年的风吹雨打才变得这样平整光滑,看上去像被人精心雕琢过的。若是活在冷兵器时代,这里便是绝佳的战场。 小羊抬起头,看着逐渐黯淡的光芒,像是曾在哪里也见过这样浑浊的天色,也曾困顿于相似的情境下。 这样难行的长路,这样稀薄的空气,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能承受的极限,阿谣几次踉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却被吸进肺里的雾气呛的差点窒息过去。 还好小羊与恩由一前一后,将她护在最安全的范围内,无论她有什么情况,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救助。 耳边雾气流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应该快到开阔地带了。 小羊此前并没有发现自己还可以听到这样奇怪的声音,像铜铃撞击,也像玻璃碰撞。 “我背你。” 小羊蹲下身去,将阿谣的双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刚准备起身,一个趔趄,好悬没把阿谣给扔出去,长时间的精神紧绷与高耗能的运动量已经压垮了他们,如果不是体内窃脂族的能量撑着,估计恩由也和他二人一样。 “还是我来!” 恩由一把拽起地上的小羊,又转过头身去,将阿谣扶上自己的后背,一手拎着熊皮包裹,还得顾及阿谣的舒适感,背过手托着她的双腿。 “这么大的雾,啥都看不清,咱们得走到什么时候?”恩由看出小羊没有要停下歇脚的意思。 “快了。”小羊依然在前面打头阵。 “我就是好奇……”恩由的眉毛微微皱起“同样的视觉距离,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前面的路还有多远的?” 他望向小羊的眼神里多了点疑虑,更多了些猜忌。 “你看的到这些吗?”小羊知道这次不可以在刻意躲避这些问题了。 “这些雾?”恩由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眉头一直皱着,脸色也不再是俏皮模样“你……看不到这些雾?” “你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吗?”小羊反问道,他早就想到,恩由的心思细腻,早晚会发现端倪,与其逃避,不如早早揣度好答案,等需要时拿出来应付即可。 恩由顺着小羊的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周围,还有什么呢? “是流动的雾,速度很慢,用心细看的话,就可以分辨出出口的大致位置,我们刚进来时,这些雾被穿堂风刮的凌乱,几乎没有停滞,到中间的那段路,它们已经大大缩小了活动的范围,它们在以极慢的速度移动,现在,它们再次活泛起来,要么就是风变大了,要么就是,我们离出口不远了。但我更偏向于‘离出口不远’这条。因为风大雾会散,可是我们都看到的,雾的浓度没有任何变化,说明风力仅在小范围内发生改变,所以……”小羊略做停顿,卖个关子“我们快走出去了。” 小羊知道,这话很有信服力,之前在长监涌做水源工作,常能碰到漫山遍野的雾,闲的无聊时便观察到,空气是流动的,雾气也是流动的。即使是像阿谣这种长时间生活在大山里的人,也未必会注意到这个。 “害,咱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患难兄弟了,我也就是随口一问,再说了,你要是发现自己有什么异能,肯定不会瞒我的,得天天到我眼巴前来显摆。” 恩由打了个岔,将这话题绕过去,可他说‘异能’二字时,还是下意识的加重了咬字。 “如果雾散了我们还走不出去怎么办?” 阿谣也帮着恩由转移话题,她与小羊夫妻一场,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就是十天不散,咱们也走不出去!” 小羊抖了抖裤边的积雪,便继续往前走。 “你成婚了没有?” 阿谣趴在恩由耳边悄声问道。这种话题不会引起什么不适。 “还没有。”恩由笑着摇了摇头。 “不对,你这个年纪,政府应该会给你安排的呀,是不是被漏掉了?” 阿谣八卦时,一双眼睛尤为雪亮。 “在我家乡,婚姻一定是两个相爱的人愿意携手进入,而不是第三方的强行干预,老祖宗的话:强扭的瓜不甜。” 以前都是他套别人的话,今日也风水轮流转,自己倒成了那个被审问的。 “我总听你说你家乡,你家乡在哪啊?”阿谣之前就疑心过他的来历。 “那地方小,你们都没听过。” 说着说着,嘴上就没有把门的了,恩由真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夜色如巨锤般,砸在峡谷里,阴郁的气氛压的人喘不上气来,夜色与石壁融为一体,只有地上的积雪尚能为他们引路。 这次换成了恩由在前,他一手托起一团照明的火,火光照着地上的积雪熠熠生辉,倒像是万千星空此刻全部落入地表,以便人们观赏。 直至夜幕完全降临,恩由终于踏出了最后一步,然而一山之后还有一山,山脉相连,连绵不断,攀过一峰还有一峰,越过一岗还有一岗。 “我们停下来休整一下,歇一歇!” 阿谣不忍心叫恩由继续负重前行,遂找个理由从他背上下来。 “你们说,陈寻新是办事不济还是根本不屑于与我们争一时长短,我以为最多一天他就能把我们抓回去接着实验,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会不会压根就没想找咱们?只是想给我们一点心理压力。” 小羊对仉川嵇的科技水准一无所知,但是他知道,一旦政府决定对某个人动手,就不会拖拖拉拉。 “他不会放弃我们的,哪怕是我们死了。”小羊接着说道。 这话是从前陈寻新对他亲口承认过的,死刑一旦落下,连尸体都不能按自己的要求处置。 第79章 “啊~” 恩由奋力吼叫了一声,一声怒吼划破了夜幕的寂静,也惊动了栖息的鸟兽,只是声音传的不远,像是走了一半便被四周的猛兽给吞噬掉,没有在长监涌时能听到的空谷回响。 只是一段路而已,千辛万苦才走到了尽头,却犹如压在心底的乌云此刻全部消散,他的心得到了短暂的释放。 “把肉热一热,先吃点东西呗!” 阿谣拉着恩由,走到小羊面前坐下,三个人围成圈,只等着恩由生出的火将柴火点燃。 阿谣和小羊的肚子早就饿的叽里咕噜打起鼓来,但是峡谷里风太大,又没有可以避风的地方,只能忍着,实在饿的不行,便吃两口凉的肉对付一下。 可凉肉哪有热的肉香啊! 此时肉香已经勾的他三人唾液腺急速分泌唾液,只有通过不停的下咽,才不至于让口水从口角流下。 直到香喷喷的肉送进他们的嘴巴里,他们的眉宇间才露出久违的快意,不断咀嚼的嘴巴也没隐藏住潜在的笑意。快乐多容易获得,美味的食物、开阔的视野、暖烘烘的火堆……这些原本不被在意的东西,都在不易获得后变得弥足珍贵。 裤腿上的积雪早被火烤的与裤子融为一体,湿哒哒的附着在大腿表面,鞋子也被彻底浸透,阿谣第一个吃完,便赶紧到旁边另起一个火堆,将鞋子与外裤脱下烘烤,实在是太冷了,她不断哈气,用口腔的温度去暖和自己的双手。 “之前好歹还有个大山洞能挡挡风,现在咱们只能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将就着睡了。” 阿谣示意已经吃完的小羊与恩由像她一样脱下外裤和鞋子,早点烘干,明天还得穿呢。 “走了一天,腿也酸,腰也酸。” 小羊靠着阿谣坐,为她捏肩揉腿。 “你们说,这世界上有没有其他的国度存在,要不我们去别的国家怎么样?” 小羊的目光看向了恩由,听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接话:“我说真的,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恩由躲开视线,不敢和他们对视,他又想到了那把钥匙。 “我真好奇,你到底从哪来的?” 小羊捕捉到他可以回避的情绪,眼神里全是警惕,他以一种审问的姿态,毫不留情的,恨不能看穿了恩由。 有些问题他本不感兴趣,也不想过多询问别人的私事,但是时过境迁,他需要知道自己的同伴是否值得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长监涌呢?” 小羊从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今天憋着这个劲,就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 “来找一个人。” 恩由回答道,眼底的光芒逐渐散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暗。 “到长监涌找人?” 阿谣一直在听着,她没有插嘴,也没有制止有些不礼貌的小羊,她心里有和小羊一样的疑问。她听小羊说过,在源景研究所,恩由曾以命换命救了小羊,所以后来的恩由昏迷在床,阿谣才会义无反顾的照顾他。她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可是恩由总是会刻意躲避过去,实在让人不放心。 “找什么人?” 小羊问道。 “一个很重要的人。”恩由想了想,补充道:“能找到最好,找不到,我以后的日子会难过一些,仅此而已。” 这样含糊的话,虽然没交代具体事项,可他的表述已足够说明,这事很重要,起码对以后的日子会有影响。 是爱人吗? 小羊与阿谣对视一眼,这是他俩心照不宣,想到的第一个身份。 “如果能出去,你是要先找她,还是和我们一起对抗陈寻新?” 小羊迫切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不希望恩由离开,同样不想失去能与陈寻新对抗的力量。 恩由抬起头,火光在他的眼中跳跃,衬得他的脸颊坚韧帅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窘迫的笑容。若不开诚布公,各自藏匿心事,难免分崩离析。可是钥匙的秘密一旦暴露,他们会不会为了钥匙,将自己置之死地?一旦知道还有除了反抗现有政权的激进方式,还会有现在的作为吗? 人的欲念犹如地底的藤蔓,一旦萌生滋长,便会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空间,拼命占有。 仉川嵇早就有了想打开那扇门的想法,仉川嵇的科技水平明显高于宏国,两国交战,宏国可占不到便宜。 不能说,说了于长远无益。 可石快钱还是要找的,找到他,就不至于让自己血本无归。 “我来这的初衷就是找到他,这是我此行唯一的目标。” 恩由缓缓开口道。 小羊与阿谣的心里‘咯噔’一下,很显然,这不是他们期待的答案,这样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 “他是我的目标,我不可以半途而废。”恩由继续说道:“你们是我的朋友,我不可以弃之不管。” “这么说,我们还是会一起做事的对吗?” 小羊的眼睛瞬间变得明亮。 “你放心,你要找的人,我们也会尽全力,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阿谣轻抚着恩由的后背,给他带去一丝安慰。 山间的寒气冰结了空气,也凝结住所有的声音、情绪、和一些不为人知的想法。 “你刚刚问我,若这个世上还有其他国家,你愿意逃离这里……如果我说,有的,你们愿意离开吗?” 恩由终于抬眸去看他二人的眼睛,要问一个答案,就不能光听嘴上怎么说,要看他的眼,他的嘴会骗人,可眼睛不会。 “我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公平的、可以活命的机会,去哪里都可以。” 小羊没太明白恩由的意思。 “如果,带你们去其他国度的代价,是两个国家的覆灭,是无数平民的生死离别,你们,会为了自己的性命,而枉顾其他人的命吗?” 恩由问道。 有些难题,应该给出题人看到答案,让他们亲手去抉择自己究竟想走向哪个答案。 “你说什么呢?” 阿谣不解,小羊也不解。 “你知道陈寻新为什么非要研究窃脂族吗?你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打开那扇门吗?” 恩由知道,小羊会理解他在说什么。 第80章 放手 “什么?”小羊看向恩由的表情满是疑惑。 “陈寻新说,以前仉川嵇的矿产资源也很丰富,可是政府为满足科技需求,对各类矿产的不限制开采,已经导致整个仉川嵇出现了矿产枯竭的情况,若节制一些,再坚持上十年没问题,可十年之后,这片大陆上所有公民的日常生活都会受到影响,此前的所有科技产品将失去能源支持,变成废铜烂铁。在物产丰富的年代,那扇门就是一道保护盾,让时代在安全稳定的状态下匀速前进,可在这个时代,它就是一座牢门,将无数生命死死困在这里……所以,陈寻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研究出窃脂族的基因秘密,他要打开那扇门,为仉川嵇的千秋万代做打算,哪怕会引起战争,会撒下鲜血,会惹的千人唾弃万人怒骂,他都不在意,在他眼中,一个国家的未来要远大于个人的利益……” 恩由没和小羊说过这些,这涉及到宏国的利益和两国公民的安危,陈寻新和他推心置腹说这些话时,他也不敢轻易搭话,生怕暴露什么信息,会让陈寻新这个嗜血魔兽失去控制。 “你们呢?在国家的利益和个人利益面前,怎么选?” 恩由再次抛出问题。 这也是他面临的问题,在国家利益和个人利益面前,要怎么选? 从国家角度看,他们就是政见相悖的敌人,从个人利益看,他们是相依为命的伙伴。 小羊与阿谣若选择国家利益,恩由便会毅然决然舍弃他们,或是独自去找石快钱,或是直接拿了钥匙跑路,总之,生死不相见。 若选择了个人利益,恩由便只能将他们带回宏国,一为监视,二为保护。 虽然他只是个麾下楼不起眼的小伙计,但国家的命运他承担不起,他会拼尽全力阻止这场浩劫。 “去找陈寻新,我们都会死,可仉川嵇的公民就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阿谣的选择不无道理,没人会放弃更利己的选项。 小羊的目光炯炯,看向阿谣的表情里写满了不解。一旦门被打开,死的,可不止是仉川嵇的公民。 战争会杀死所有参与者,战火会灼烧所有旁观者。 “在此之前,你可是对陈寻新的所作所为极其不耻,你不是反感他杀人不眨眼,残害同胞无数吗?” 恩由的语气充满了揶揄,果然!立场不同,善恶也会充满分歧。 “只有你仉川嵇的人算人吗?” 恩由忽然厉声问道。 “这场灾难,始作俑者难道不是仉川嵇?上位者贪功冒进,凭什么让无辜的人为之陪葬?” 掷地有声的问题直击阿谣与小羊的内心。 “我受益于政府,得以平安长大,读书识字,得以安稳度日,无忧无虑……无论我的国家做了什么,我愿意和他一起改正,无论何时,我将与我的国家共进退。” 阿谣一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她站在小羊与恩由的对立面。 “共进退?仉川嵇是由陈寻新当家做主了吗?难道就没有其他中庸的办法解决眼下的困难了吗?是走投无路了一定要把自己的灾难转移到别人头上?陈寻新戕害同胞,政府刻意包庇,内里已经腐坏不堪,却因小失大,只看得到外表的问题,呵呵呵,而你,口口声声说与你的国家共进退,你到底是向着你的国家,还是向着陈寻新?” 恩由毫不客气撕碎了阿谣那薄弱的自尊,她一心维护的,却也在维护别人而不顾她的安危,一心维护她的,却逼着她尽早看清这个世界的阴谋。 “为什么?” 阿谣的声音比她的情绪还要低沉,看得出来,她一直在压制自己几近崩溃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是个稳重且沉着的成年人。 “别说了。” 小羊在恩由耳边警告他。恩由说的这些,自己或多或少知道一点,只是那时候他的眼睛只看得到眼前人的生死,没有往更宏观的角度去观察这件事,从朦胧的感知到如今直观的感受,恩由和自己,就像是飞行棋里两个必不可少的骰子,没有他们,游戏(计划)便不能继续。 陈寻新的目标没有阿谣,既然她不能接受那扇门的真相,不如就让她离开,离开,就会安全。 “陈寻新的实验做了很多年,都没有什么效果,所以才会被资本遗弃,这也间接说明,还有其他人在为仉川嵇的未来做打算。可陈寻新的实验数据移交政府后,政府便再次鼎力相助,这也说明,政府目前没有找到好的方法去解决能源枯竭的问题。我和恩由一旦落入他们手里,便再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即使陈寻新有意维护,他还能拗得过政府吗?” 小羊耐心劝道。 门开,则生灵涂炭。 “阿谣,你要看着我们死在他手里吗?”小羊追问道。他知道,阿谣心地善良,她不会的。 “我们在这个国家出生、长大,我们享受着政府带来的一切,汲取这片土地孕育出的精华,贪图科技的便利……资源枯竭,真的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阿谣眼含热泪,她不懂为什么小羊不懂知恩图报,不懂为什么要退缩。 “既然这样,为什么当初要救我们出来呢?那时候的你要公平、要自由,现在,什么都不要了是吗?” 恩由的话如刀子,反复刺穿阿谣的心脏,插进去,拔出来,再插进去……周而复始。 “受过的伤愈合了,疤就不存在了吗?” 小羊跟着补充道。 “我不愿意和你们站在对立面,更不愿意和我的国家为敌,我不能二选一,所以,天亮之后我们就分开!离开这里,各奔各的前程,从此……” 阿谣说到最后边没了声音,她咽下的那句,或许是她相濡以沫的丈夫,又或许,是在割裂曾经的美好。 是告别,也是祈愿。 “阿谣……” 小羊不忍心看到情绪崩溃的阿谣,面对这样的她,他却不能上前安慰。 “你要好好的。” 小羊看着她,最后只说出这几个字。 这才是小羊助攻恩由的目的——让阿谣离开。 恩由原本是不同意放阿谣一人离开的,只能说是巧合,时机如此。 第81章 夜晚的大山总是格外寒冷,像是空气稀薄般,火焰怎么也升不起它想到达的高度,三个人围着火堆仰面躺着,眼睛里不是高不可及的星空,而是掺杂着浓雾的深渊,他们各怀心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和割舍不掉的过往。 明明很累很困,三个人却都没有睡意。 “我和恩由会想办法你送出去,在那之前,你先将就一下和我们待在一起,最起码……要保障你自己的安全。” 小羊的眼睛泛红,只觉一股股热流从脸颊滑落。 说出口的话语没有得到一如既往的回应,而是冷冰冰的落在地面上,小羊知道,阿谣在怪他。 小羊和恩由不愿意为国献身,阿谣也无可奈何,送人去死和让人主动赴死,这种心里承受的重量是大不相同的。 “嗯~” 不知过了多久,阿谣才幽幽地应答了一声。 直至清晨的阳光撕裂了最后的黑暗,将星辰的微弱光芒掩饰下去,天空逐渐变成浓郁的墨蓝色,光线在上方晕染开来,昨日的浓雾早已不见踪影,满山的积雪映入眼帘,偶见几颗休眠的树屹立在半山腰,阳光带来的温暖暖的人心里暖洋洋的。 原来峡谷之后是这样的开阔地带,一眼望不到边,这样的路会更好走,可同样的,在这样的路上走,会更容易被政府的监控器捕捉到。 “这里容易被发现,咱们小心一点。恩由指了指前面的大路。 小羊可以探知微妙声音,对上空的声音同样敏感,一旦政府的科技监控出现搜寻,他有信心,会第一时间发现,并给出合理的逃避方案。 这点他依旧选择对恩由保密,他总可得恩由话里有话,有些事说一半,隐瞒一半,既然没到彻底交心那步,他也没必要把自己这点家底都透露出去。 “没事的,监控器一来的咱们就往雪地里一趴,就看不到了。” 小羊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安慰恩由。 “据我所知,政府的监控器自带红外系统,除非你和雪是一个温度,不然,在它眼里没什么区别。” 阿谣面无表情,好像此时与她无半分干系。 “就像你说的,总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啊,路总得走下去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既来之则安之,不安则斗之,斗不过……就再说。” 小羊拍了拍恩由的肩膀,眼角的情绪若有若无,不知道是为了阿谣,还是什么别的事,总之与之前大不相同,看着让人不自在。 “其实你没必要那么较真,路要怎么走都在你,你觉得我们脚下的路和你真正的心意不符,就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不要为了我们而觉得有负担,做你自己就好,做你认为对的事。” 小羊将熊皮包裹里剩下的肉全部重新包装好,为了不让阿谣担上猎杀保护动物的罪名,他将自己的衣服脱下,代替了熊皮,刚好减轻了包裹的重量。这是他为阿谣预留出来的食物,他们两个大老爷们怎么都能活,何况现在恩由今非昔比,打猎手到擒来。 昨夜一夜未眠,他顺手做了这件事。 将熊皮制成一个简易斗篷,用以御寒。穿着沉重熊皮的小羊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老翁,滑稽又悲惨。 “你呀,嘴上说的容易,哪有那么容易做到,人与人之间永远不会少了羁绊,她是成年人,会为自己的选择买单的。” 恩由拢过小羊的肩膀,催促着他的步伐。 阿谣只是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没有多余的话说。 “在我家乡,曾盛传过一个故事,讲的一位女孩逆天改命的故事。说一个名叫奉昭的女孩,出生于贫农之家,因所在国家贫弱,总被周围国家掠夺土地,常年战火不休,女孩的父母,兄长,都死于战争中,她与幼弟在邻居的帮助下侥幸逃生,奉昭被迫与幼弟分离,约定要一起长大,平息战火,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安全区。奉昭进入军队,一路披荆斩棘,在少年时便有斩将之功,她驻守的一方国门,连续多年未有败绩,以一己之力,震慑住周边诸国,她的幼弟也不甘示弱,在本国做起了文官,行事刚正,颇有才华,十分受君主宠信,全国的百姓对这姐弟俩没有不服气的,从来都是赞赏声一片。然而,这位女将军,却折在了敌军的美人计下,累的大军死伤无数,这也打破了她多年不败的战绩,受君主弹压,受百姓唾弃,幸有幼弟在内极力抗争,才保全奉昭一命。奉昭愧对亡故的将士,愧对死于战争的家人,更愧对那些崇拜她的平头百姓。便下了军令状,誓要灭了欺她毁她的那边境小国,此后的七年,她无数次对那个国家进行疯狂进攻,恶意的杀戮,她走过的每一座城池,都会被鲜血染红,直到彻底灭了那个国家的最高政权掌控者。奉昭心里的怒火与羞愧,才得到短暂的休眠。当她终于愿意睁开眼看这个世界时,才发现自己的行为对这个国家的平民来说有多可怕,曾经的战争带走了她的亲人,而她的所作所为,和当初屠戮父母的人有什么不同?彼时,整片大陆上弥漫着硝烟与鲜血的味道,曾经的烟火气息早已被吞噬,带来这一切的,就是她自己。当她意识到这些时,早已无力回天。奉昭无法忍受这样的结果,最终用那把谋取他人性命的刀,终结了自己。” 恩由讲的故事,改编自《奉昭记》为寻得阿谣与奉昭的共通之处,略做修改。 他说这个故事,也是想提醒阿谣,战争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希望她不要一时头脑发昏,做出让自己抱憾终身的事。 “奉昭……这名字还挺别致的。” 听到最后阿谣就明白了恩由想表达的,只是目前的自己还没有到对仉川嵇失望至极的地步,自然没办法心安理得的为别人考虑。 “你觉得你不在乎,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的接触过战争,你无法对受害者共情,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你会再次站在我们身边。”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不必说的那么明显,命运自由他的安排,无需多虑。 第82章 上文提到《奉昭记》 其实也是本人想写的文之一,只是写了个大概,目前没有想法把它全做出来,因为没有源头,怕大家看不懂这块,所以将自己最初的《奉昭记》版本发出来,我很喜欢把自己的一些想法串起来,像目前这里出现的一些空间定义、地名,都曾是其它未完成的想法,在这里旧酒装新瓶——再用一次。 《奉昭记》 讲的是奉昭公主所在的鲁国被吴国取代,父母与大半子民都被吴国杀害,得宫人相助,公主带着幼弟逃出生天,最后与幼弟二人,一人潜入宫中,一人潜入军队,花费了19年时间,从内部瓦解了这个国家,大仇得报以后奉昭公主自杀谢罪。 “百花镜前夺爱幸,啾啾冥府诉冤情。” “黄河船载倾又覆。” “日夜泣血无归处。” “儿女不应爹娘唤。” “总角高悬长秋里” “正月红雨洗地” “七月寸草不生” “战鼓不灭悲戚声。” 以上,就是最初版本的奉昭记,在上一章里恩由提到这个,只是想让阿谣不要过分执着于自己国家的利益得失,而且是仉川嵇的资源利用不当造成的不可挽回的过失,仉川嵇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而不是将痛苦均分给全世界。战争一旦开始,受难者将以倍数的速度增加。 此处有借鉴到小日本鬼子排放核辐射污水和老美弟介入巴以冲突的部分想法。所以阿谣的人设会短暂出现割裂,备受保护的对象突然看到自己的国家如此不堪,爱国,爱自己的国,爱一个有错不认的国,爱一个危机来临时只会将矛盾转移的国,这是一个很难的抉择,怎么选都对,怎么选都错。 正文继续 —— “或许!” 阿谣的声音略带迟疑。 山间的风声尖锐刺耳,阳光照在雪面回射出刺眼的光,如果只是出来玩观赏景色就好了,可惜这么漂亮的大山,这么洁净的雪。 “你听说过淘汰机制吗?” 恩由的问题再次抛给阿谣 “弱肉强食,大致如此。” 阿谣不啰嗦,可她明里暗里都在表达着她的立场。 恩由会意的笑了笑,自顾自的说起来:“这个世界仿佛一个巨大的筛子,大到一片海洋,小到一只蚂蚁,都在生活在巨大的筛漏下。纵观人类的发展史,新的社会、新的制度、新的文明出现时都会经历浴血的抗争,新永远会代替旧,旧最后泯灭于历史长河。” “这不就是弱肉强食吗?” 阿谣以为他有什么新鲜的东西要讲,绕来绕去,中心主题还是这四个字。 “这就像,农耕文明时期的人怎么都想不到,原来机器可以代替人工进行种植、收割;冷兵器时代的人也想不到,这世界上还会出现不用见面就可以发动进攻或防御的热武器……人的思维无法跳脱到他们认知以外的世界,也不能承受固有思维之外的逻辑。” 恩由不管阿谣有没有反应,他自说他的。 “喜新厌旧,这是人之本性,可喜新的这个过程必然会出现一段时间的自我意识毁灭,因为你觉得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性,你需要顺从,需要改变,才不会被遗忘,不会脱轨。” 金黄的阳光照在恩由干燥起皮的面庞上,寒冷于他已经没有意义,嘴巴一张一合,哈气不停从他的口中喷出。 “你不会怀疑接受新事物有任何问题,也不会放缓追求新事物的脚步,因为大家都一样。所以不会改变的那个人,才是怪胎、是异类。” 恩由的话比冰雪天地还要冷冽,37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呢? “你不愿意接受我们,也不愿意接受你心爱的国,这世上很多事情难以两全,你总要给自己一个答案。” 恩由回头看了看垂头丧气的小羊,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身边来。 “弱肉强食传达的意思可不仅仅是我们常用到的场合。离出去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再想想。” 恩由死死拖着小羊的胳膊走在前面,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阿谣,自己再怎么拉她入伙都不如让她自己想清楚。 比起小羊希望她脱离,恩由更希望她可以加入,有利亦有弊。 “你说那么多干啥?说两句得了呗!” 小羊一个白眼飞给他。 “你不知道,她比你纠结多了,我这不是给她力量嘛!” 恩由笑嘻嘻的,脑袋靠在小羊的胳膊上。 “说真的如果你也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就好了,我自己一个人,总觉得心里没底,陈寻新我倒是不担心,可是我不知道他口中的高新科技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毁坏。阿谣聪明,以后再碰到困境,她会给我们带来一线生机的,我不放心让她一个人,万一她落入敌手,你我二人必定受限,绝不能将她拱手送出去。” 恩由解释道。 “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如果你执意让她跟在我们身边,请你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尽量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这是请求,也是同意合作的条件之一。 小羊欠恩由的,阿谣和小羊已经极力偿还了,再算上初见时的援手,可以说是互不相欠,接下来就不能称为是谁还谁的,而是平等的、相互的付出。至少小羊是这样认为的。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的。” 恩由将小羊的脸扳正,不让他看自己,那眼神太凶了,恩由可不想看他。 “你别老凶巴巴的,干什么那么凶,老弟从来都是办实事的人,啥时候说过大话?” “你这个人!要么嘴里讲一些大道理讲个没完,要么就是没个正型,你是百变箱吗?” 小羊嫌弃的想甩开他的手,甩一次没成功,再甩一次……算了。 这家伙现在身强体壮力大无穷的,没啥大事还是不要和他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万一被他不小心抡死就不好了。 太阳的光芒越发刺眼,明明照射的很强烈,却怎么也感受不到它炽热的温度。 第83章 茫茫白雪之间,从高空望下去,波光粼粼的雪面上,只有两三个人影随着太阳的步伐走着,他们偶尔停下歇脚,但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 偶见几只雪貂从雪地里探出头,发现周围有了人行的痕迹,便赶快将脑袋插回雪里,一溜烟功夫,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小的人儿与天、地、大山相比,显的格外渺小。 “从这里穿出去,差不多能走到公路上,长监涌肯定回不去了,实在不行就去找吴井涛,他这个人还算讲究,走投无路去投奔他,我觉得他不会袖手旁观、弃之不管的。” 小羊早就用余光看到了跟在他左后方的阿谣,距离不远,这种距离、这种音量,她肯定听得到。 “吴井涛是?” 恩由本想和阿谣说说话的,可是看到她一张铁青的脸,整个五官刚好摆在她最正常的位置,一眼就能瞧出她有多不高兴。 恩由识趣的把目光从她身上撤了出来——这妮子脾气忒大。 “哦!他也是源景案的受害者家属,她的女儿也活下来了,只是成了植物人,源景案审判时,他出了不少力。” 小羊接过了这个话题。 “可靠吗?” 恩由继续问道,这个人他肯定是没见过的,小羊和阿谣又是个单纯的性子,别是被人家坑蒙拐骗了都不知道。 “不可靠的话,咱俩连源景的门都出不来。” 小羊说的简单明了。 啊~ 恩由的嘴角微微上扬,若有若无的笑了笑,然后点点头,表达着他的赞许。 “他帮了我们,陈寻新知道吗?” 恩由问道。 “自然知道,在审判庭我们都是见过的。” 小羊忽然记起,恩由应该是没有这部分记忆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能维持生命体征就很不错了,哪里会听、看到这些事呢? “你说,我们逃走以后,陈寻新会不会叫人去监视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呢?” 小羊很快就反应过来。 “所以说嘛,叫她和我们分开,就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我还是觉得,三个人在一起会更好。” 恩由见缝插针。 “你既然不想让她走,为什么平白无故说那么多,你的嘴啊,要么贱的死乞白赖,要么咄咄逼人,比刀子都狠,你不想她走,就什么都不说就好了呀。” 小羊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要不是阿谣在,他的话可能会更污秽一些。 “不是你们问个没完吗?你们刨根问底的查,我不说你们能放过我?” 恩由学着他的样子,嘀嘀咕咕的说话。 “谁叫你神神秘秘的,你刚来的时候,那做派一点都不像仉川嵇的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古怪,咱们这就是生死拍档了,你还遮遮掩掩的,你那天要是再顾左右而言他,我们是真的没有信心,没有勇气和你一起斗争下去。谁知道你闷声放臭屁,整出这么一个结果来,这下好了,阿谣怎么办?出去不行,不出去也不行。” 小羊喋喋不休的埋怨恩由。好好的一个小团队,一不留神就分崩离析了。 “我怎么知道最先崩溃的是阿谣?我还以为会是你……” 恩由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听不到一点声响。 “的确,如果不是陈寻新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大概会和阿谣一样,永远维护我的国家。可是源景研究所时的生不如死,政府的背叛,无一不让我对这片土地失望……可是,恩由,阿谣到底是没经过这些的,外界的那些苦难都不足以支撑起背叛国家的那颗心,那种耻辱、负罪感,需要大量的时间消耗掉……” 小羊接着说道:“你还是想想怎么说服她!我了解阿谣,一旦认定了什么事,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已经开始盘算,她不会出卖你我,但是她不会心慈手软,日后再相见,就不好说喽!” “那是你媳妇儿,她怎么会不顾你的安危呢?” 恩由立刻否认了小羊的想法。 “她先是仉川嵇的公民,然后才是我的妻子。” 多年的夫妻,小羊怎么会不了解。 “我说……”身后的阿谣突然拍了拍恩由与小羊的肩膀。 这突然的触碰行为险些吓到恩由与小羊。 “你们说话起码要躲着点我,当着我的面说三道四,不好!” 阿谣觉得他俩有病,哪有当着面商量怎么谋算别人的? “你就当没听见呗!” 恩由摆摆手,示意她别跟太紧。 阿谣除了无语就是白眼,全部送给恩由。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把她藏起来?”恩由问小羊,他总听小羊说什么合法身份一类的话,可惜从长监涌出去到回到这大山里,恩由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去接触仉川嵇的社会体系。 “我听阿谣说,打晕我们的易昌昔,就把他弟弟给藏起来了,不知道怎么做到的,要是我们也有这样的路子就好了。” 小羊想到这略略惋惜,都是没钱惹的祸,万一黑市有渠道,可以为他们三个办理假身份,他们就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在这里正常生活,不必谨小慎微,畏畏缩缩的。 “因为易昌昔有合法身份,我就是发现这一点,才摸到了易昌旻的住处,前提是,起码有一个真正合法的身份,给其他人打掩护,就可以了。” 阿谣依然会接话。 “恩由就不用说了,根本没有合法的身份,你我二人即使合法也不敢再用了,现在政府的网络正在搜寻你我的行踪,黑市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只是花销巨大,把咱们三个人都卖了也买不起啊。” 阿谣的话掷地有声。 “不过没关系,阿谣不是算计着要离开咱们嘛,那就不用带她,咱俩什么情况下都能活。” 恩由刻意不理会阿谣,仿佛她不在他们接下来的行程里。 “喂,我好歹这么大个人站你们身边,你们要不回头和我说说话呢?” 阿谣一个人实在是没意思。 “咱俩吃住的问题都好解决,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多舒服就不一定了,这冰天雪地里,活着最重要。” 第84章 恩由刻意的太明显,他就是想让阿谣看到,接下来的计划里是真的没有她。 “谁稀罕呢?” 阿谣撇撇嘴,劝自己: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和我们非亲非故,做什么这么卖力帮小羊呢?又想破坏掉陈寻新的计谋,又不想在这里久留,我们的未来对你而言,应该没什么值得惋惜的!找到你想找的人以后,你大可离开,从此隐姓埋名,只要熬死陈寻新,你就能再度获得真正的自由,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我们站在你那边,为什么一定要斗挎他?只是为了泄恨吗?” 阿谣看恩由不理会她,便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问,这是从昨夜就突然冒出来的问题,恩由总像是回答了他们的问题,又好像没有正面回答,回想相识至今,他从没有正面回答过真正的问题,女人的第六感总是莫名其妙,她对恩由始终保持着怀疑态度。 恩由听到阿谣的质问,高高的个子就像是被风定住一样,他松开跨小羊的胳膊,情绪从撒娇耍贱,变成了一本正经,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身看着阿谣。 为什么呢? 为了迷途时的一声声呼唤?为了无助时安心的笑?为了掉落在头上的那片枯叶?还是为了,在黑暗中紧紧不放的那双手? 落入他眼中的,那样美好的笑容、那样温馨的举动,都是他一次次挡在小羊面前,替他承受灾祸的理由,他,不想让她失去丈夫。 后来的朝夕相处,也让他从心底认可,为什么小羊会成为她的丈夫。 小羊的善良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偏见、没有任何目的性的,他们两个人即使什么都不说,也会成为彼此最炽热的光。 这也只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把钥匙,带他们俩回宏国可不可行还不好说,而他是不可能为了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个放弃自己的,他这种人,从小到大活在城市的下水道里(只是一种比喻)只要不是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永远不可能为了任何人牺牲自己。 一边是割舍不下的人,一边是生存,这道选择题对他而言,自然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平息陈寻新后,回宏国。 他心里有太多的不可说,在麾下楼做了这么多年的信息收录工作,保密这件事是他做的最好的。 “因为,我喜欢……” 恩由又恢复回他那贱贱的口气。 是啊,因为喜欢。 “哇,说真的,要不是现在咱俩目标一样,我都想把你这张闷骚的嘴缝起来,大老爷们没个正型,怪不得你找不到媳妇儿。” 小羊从后面推搡了一下,颇带了玩笑的意思,恩由顺势回头,一个上跳,将小羊的脑袋夹在自己胳膊下。 “你还缝上瘾了呢?一件衣服不够你缝的,还想缝嘴?老小子,看招。” 恩由夹着小羊的脑袋,连跑带跳,惹的小羊连连求饶。 “哎~” 阿谣气不打一处来,恩由的行为明显就是不把她当自己人了,担心自己以后揪着他的辫子,让他两难。 碧蓝色的天空偶尔被风牵过几朵绵软的云,不消一刻,便又被风带去其他地方,有些薄弱的绒云早已被风吹散,化作水汽,消失于蓝色中。 静谧的天地之间,多了几个人的吵吵闹闹,倒别有一番意境。 —— 源景研究所的牌子早被政府的工作人员给撤下来了,没有换新的称号,偌大的所里,连一个源景的名字都装不下。 没了研究所的合法庇护,他们的实验便成了名不正言不顺,即使有一日东窗事发,所有的责任都会由陈寻新一人承担。 恩由和小羊早就被人带走了,政府的审判早已下达,只是一张空空如也的虚假令罢了,服劳役的人那么多,没人会知道是不是少了什么人。 想比起源景教授在时的盛况,再到陈寻新接手以后的没落,到如今,只能称为是垂死挣扎。 虽然钱财机器全部到位,可科学家们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气,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就像是被控制了的傀儡,他们没有权力做任何选择,此时的研究所,表面上看起来掌权者是陈寻新,可实际上,是这个无形的国家政权。为了保住窃脂族的遗体,为了保住源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他们被迫将所有的研究成果上交给政府,以后的实验,将全部受制于政府,再没有独立决断的机会。 可是没有人能抱怨什么,他们做的事从来都是见不得光的,如今这事被人抖落到明面上来倒也是好事,至少让他们心里的负罪感降低一些,何况有了政府的暗地保护,这罪孽,自然也被政府分担了一份去。 自研究所出事以后,心灰意冷的石信洁便不想再回到这里,她当然知道他们一起犯过很多不可饶恕的错,可当那些证据被一一摆到台面上,她还是被震惊到了的。 科学家的眼里本不该有这些无用的情感,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大了的缘故,她比从前要心软一些,所以当一个听话懂事的小羊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会格外照顾他,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一样。 可她视做孩子一般的人,亲手推翻了源景实验室的丰碑,砸下的石块平等的伤害到了每一个工作人员,她的心里怎么会不痛? 陈寻新和政府兵去逮捕小羊和恩由,却被他们跑掉,除了当时死在车里的几位工作人员,剩下的人全部被处分——包括陈寻新。陈寻新被剥夺了大部分权力,并被逼无奈,将源景研究所的权力上移,以平息政府的愤怒。 自那以后,他要和其他人一样,投身一线做回一名真正的科学家。 政府下派了新的督导——清泗。 传闻中他家基因强大,连着三代投身于生物科技科学,且每一代的学术研究都足以让整个科学界为之颤抖,对仉川嵇的发展起了跳板作用。 政府派这样的人下来,一是想监督陈寻新的所作所为,二是希望清泗可以在窃脂族的实验上,再次发挥出跳板的作用。 第85章 清泗的年纪要比小羊大很多,可年龄的增长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挺拔的身躯,如边防兵坚毅的眼神,棱角分明的脸廓,只会让人看到成熟男性的魅力。 清泗的到来无疑加重了科学工作者们的心理压力,被监视、被掌控的屈辱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我看过你们之前的一些实验数据,只能说,你们做了很多无用功。” 清泗来的第一天,就给了在座诸位一个下马威。 “各位都是仉川嵇生物科学界的翘楚,可是这么多年来,你们的实验始终原地踏步,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清泗比他们更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可不关心除了实验本身外其他的事,那些关于未来的畅想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他只在乎自己手里的实验项目,这也是为什么,政府会指定他来这里做督导。 “是实验方向有误?” 冯承业早就怀疑这个,设备出现故障的可能性很小,实验误差也会有,但不会次次都是错误的实验结果,只能说明,他们的实验本身就是存在问题的。 “当中心点出现错误,围绕这个中心点生成的所有结论都是错误的,至于你们最后的两个实验体,公式是错的,代入数据是对的,最后意外产生了一个接近正确的结果,可这只是偶然,一个没有任何规律的偶然,你们……以及你们的领导者,竟敢以此为筹码,自认为是多么了不得的成就,妄图站在国家政权之上,达到你们肮脏龌龊的目的……你们诸位,是觉得我们国家的领导层都是傻子吗?” 清泗没必要对面前的这些人客气。 按社会等级来说,三代卓越的生物科技世袭家庭,远不是他们能染指的。按政权等级来说,清泗家族对国家的贡献远超这些无甚大用的老年人。 一个不尊重前辈的年轻人,自然也得不到前辈的尊重。 “既然我接受这个垃圾一样的场地,你们就要接受我对你们重新分门别类,重新分配,能力与部门匹配,才能事半功倍,当然,你们可以提出异议,不过结果可能和你们想的大相径庭,我对你们的过往可以不计较,但是我来了这里,希望各位极力配合我工作。早点完成,早点回家,早点拿钱。” 清泗在第一天便在众人面前立了威,下面的人因为政府拿捏的把柄而不敢言语。 万一这还真是个天才呢? —— 太阳在开阔地带的停留时间略久一些,倒是让他们几个罕见的欣赏了一次完整的日落,从碧海青天到黄霞满天,再到星辰散布,这样的景色,会永远烙印在众人的心里的,即使日后旧地重游,怕也是难有如今的感受。 “恩由,我总你说你们家乡自由婚配,那自由婚配的男女是什么样子的?那些品貌不佳的,也能有婚配吗?” 小羊围在篝火前,昨夜没有休息好,今日又走了一整日的路,困意上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可又惦记着没吃东西,愣是挺着,只能叫恩由说点新鲜的东西听听,能分散一下倦意。 “自由婚配的男性女性,也没什么特别的,俩个人相遇相识,萌生爱意,便在一起,若相处一段时间后觉得彼此合适,便结婚,若是觉得不合适,就分开,直到找到一个和自己合得来的人。大多数人会选择进入婚姻,与人携手共度一生,还有一些人,会选择享受个人时光,不想结婚生子的,也没人会强迫。至于你说的品貌不佳,也不是所有人都品貌好呀,这个也不会成为不结婚的理由。所以刚来你们这我就很奇怪,哪有政府负责包办婚姻的,古板、老套、不近人情。” 恩由借着小羊的话狠狠批判了仉川嵇的婚姻制度,仅凭家世、社会地位、职业,就可以随意为两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盲目指婚,这对不愿意的人来说很不公平。 “我们这里一直都这样的啊!” 阿谣插进了话题。 “从来如此便是对吗?” “如果不接触,怎么能知道对方的性格、生活习惯是否和自己合得来呢?虽然你们的指婚制度大大保证了生育率,可真的公平吗?万一碰到一些个人渣,一辈子都要毁掉了。” 恩由一脸正气。 “没有政府的媒,私自恋爱结婚,不违法吗?”小羊问道。 恩由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怎么看都是个人的权利,怎么会涉及到违法呢?” “当父母的会放心自己的孩子和不熟悉的人结婚?” 阿谣对此表示疑惑,如果是她的孩子,没有政府这个媒介做保,她可不愿意自己精心养大的孩子和陌生人做夫妻。 “所以会有一个相处的过程,男女双方先要判定是否可以携手一生,再引荐给家长,若双方家里也认可,就可以结婚了啊!” 恩由眼里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反常的应该是仉川嵇! “哦~” 阿谣点头。 “那如果男女双方都同意的话,可以一女配多男,或是一男配多女吗?”小羊的眼睛突然明亮。 “当然……” “不可以!” 恩由稍稍停顿,引起了小羊的兴趣,再给他当头一棒。 “这是重婚罪,会被判刑的。我家乡那很重视婚姻保护,既保护男性,也保护女性。” 恩由觉得自己的科普很棒。 “哟~羊先生,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么巧的心思,和我做夫妻委屈你了呗?要不要我和政府再给你申请几个妻子啊?” 阿谣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手举大炮,直指小羊的命门。 “不是,不是,你看,咱就是闲聊天,我纯属好奇,没别的意思。” 小羊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 “是啊,没发现你竟然是这种人呢?小羊啊小羊,我真是看错你了。” 恩由在一边煽风点火,就等着看好戏。 “你闭嘴。”小羊求饶的间隙还是瞪了恩由一眼。 “你闭嘴!真是没想到你藏的挺深呢。” 阿谣从火堆里抄起一个未燃尽的木棒,直指小羊的小腹处。那做派,怕是要阉了他。 “我错了,我错了,我口不择言,我无理取闹,我无心之失。” 小羊一边求饶一边后退,躲开了阿谣的木棒。 这俩人白天的时候闹的像是要离婚似的,到了晚上又吵吵闹闹,吃醋闹别扭,真不怪老话说,夫妻从来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原来碍眼了的,是他自己。 第86章 源景研究所内,大部分人被留在了原本的岗位上,只有少数的人出现了流动,石信洁被撤出后勤保障工作,而是再度进入一线实验室,参与药剂调配,设备组组长冯承业进入了数据分析组,与陈寻新搭班合作。 清泗没把他们当成一群年迈的老者怜惜,而是当做真正走在科学前沿上的学者,拿出该有的那份激情,做该做的事,全身心投入,不要逾矩,不要痴心妄想,各自做好岗位上工作就好,其他事不需要他们操心。 清泗向政府申请了岗位调配,后勤保障人员由专业人士担任,提高了就餐标准,保证每位学者的身心健康。 他做事干脆利落,处事果断,不怕得罪人,也不怕自己折腾一番却没个结果,这是他对自己能力的认可,也是对自己的自信。 实验是他的主场,可管理也是他的强项,只不过他更喜欢埋头在实验室里,专心做一件事,总比管这管那瞎操心要容易的多。 他的父母、祖父母辈,都是出色的生物学者,他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学着祖父母对科学的敬畏与专注,学着父母对科研人员的管理和放纵,出生于这种家庭的他,恰好成为了集大成者,充分继承了上两辈的精华。 政府对他寄予厚望,而像陈寻新这种半路出家的学者,与他实在没有可比性。 陈寻新顺着源景的肩膀才爬到了政府面前,而清泗,是被政府请上门的,这种千差万别的待遇怎么会一样? 社会是有等级的,不会因为谁做的事高尚,不会因为谁做的事利己,就额外分出高低。 高和低,从出生那一刻就排好了。 秩序、规矩、法律、阶级。 这是仉川嵇在这个国家定下的,它保障了所有人都有生存的权利,更保障了掌权者可以永远站在领导层。 “陈教授,我这样安排,您觉得可行吗?” 清泗的表情冷冰冰的,说出的话也没有什么温度,看似是询问,实则是警告。 “清泗教授的眼睛毒,看到了问题立刻清本溯源,看到了烂根就连根拔除,佩服。” 陈寻新这辈子受过的屈辱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掉,反而愈演愈烈。 从前他并不把那些侮辱放在心上,因为无关紧要,如今他依然不会理会,因为结论永远重于过程。 “错了的,能弥补的要尽快弥补,不能弥补的,就重新再来,何必要反反复复缝补破布,做这些无用功呢?那两个实验体的事我已经重新向政府申报,届时,全仉川嵇的武装力量都会涌向那座大山,日夜搜寻,能抓活的最好,抓不了活的,遗体也会送进这里。你的那封报告……我问过了,还没进政府的办公大楼,就被人给拦下销毁,所以,我用‘清泗’这个名字重新提交一份,没人敢拦。” 听了清泗的话,陈寻新才知道为什么从长监涌回来以后,过了这么久政府都没有搜山,原来是有人暗中阻截,让恩由和小羊夫安全的活了几天。 他这种人不受重视,只有在实验室里还算有几分光环,到了阶层分明的地方,身份一曝光则立刻露怯。 可是恩由与小羊是自己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实验体,他自然希望他们能活着回到研究所,活着的实验体比死了的实验体更具价值。 “清泗教授,恩由和小羊的身上承载了这个实验的关键数据,你也说,他们是接近正确答案的存在,能活捉就活捉,死了岂不是可惜?” 陈寻新的声音多了几分示弱与讨好。 他们可不能死。 “能得到的要占为己有,得不到的就辣手摧花,你只能祈求他们识趣,别浪费了你一番心意。” 清泗的语气不像是在计划人的生死,人类该有的表情、情绪、起伏都从他的身上撤离,冷静的样子好像一台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 陈寻新第一次和这样的人接触,恐惧和卑微像交错的网紧紧包裹他的心脏,而清泗的话语只会让这张网收的越来越紧。 他不是没见过视人命为草芥的,从前的易家父子,可他们眼睛里流露出的只是猛兽对猎物的渴望,对嗜血的痴迷,和对被压制的愤恨。而清泗的眼睛,只能看得到深不见底的平静。 对猎物逃脱的平静,对工作地与他原有阶级不符的平静,对杀生的平静。 如果和这样的人站在对立面,哪怕只是对视一眼,也要被吓破胆了! “政府的武装一旦出动,会不会引起其他公民的恐慌?” 陈寻新小心翼翼的询问着,早没了初见他时的傲气。 “那是政府领导层该担心的,与你、我,都没什么相干。陈教授,你只要在那龟壳一样的实验室里,在眼睛失明之前盯好显示器,做好你本职工作就够了,不需要担心其他的,如果你不愿意在我手底下做事,和我说一声,会有很多听话懂事的人前赴后继。同样,你想在我手底下过安生日子,请你务必,倾尽全力,让我看到你不可替代的价值。” 清泗的话音未落,便转过身自顾自的离开,他是瞧不上这里的,自然也瞧不上这里的所有的。 这么多年只做这一个实验,却做的窝窝囊囊,毫无意义,这里曾经的领导者是废物,这里的每一个学者都是废物。 陈寻新只能望着清泗离开的背影暗自叹息,他这种铁血铁腕铁石心肠的人,只怕是拿刀子割断他的颈动脉,他也会在临死之前毫不在乎的清理好脏污的血迹。 他太冷静了。 冷静到让人心生敬畏。 “恩由,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你们,一定要活着走到我面前。” 陈寻新的眼睛盯着清泗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说了这句。 清泗刚刚说,政府有人拦截下他的信件,以至于错失了最佳逮捕时间,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是源景案得罪的人?还是单纯的想帮助恩由和小羊获得一个逃生的最佳时机? 第87章 风雨欲来 “说来也奇怪,你俩都说仉川嵇的科技多么厉害,怎么我什么都看不到呢?” 恩由看着繁星遍布的星空,明明就是岁月静好的样子,哪来的危机四伏呢? “我也奇怪,陈寻新可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人,难不成,他意外死了?” 是的,小羊十分期待这个人可以天降横祸死于非命。 “你们可千万别乌鸦嘴,咱们明早赶紧启程,紧着再走两天,怎么着也出去了,不然他们一旦回过味来,咱们就是长翅膀也逃不掉了。” 阿谣摆手,示意他俩不能说这些,最怕说什么来什么。 “风雨欲来,可不是咱们能挡得住的。” 阿谣悠悠的吐出这样一句。 “我今天心里格外慌,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发生似的。难受的很。” 小羊用手揉着自己胸脯,阿谣看不下去,坐到他身边去,代替他粗笨的手,轻轻安抚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脏。 按照他们原本设想的,追兵应该一直在后才对,可他们这一路走来,并没听到任何风声,小羊曾数次最大范围的接收那些人或是那些机器的声音,都没有。这山的周围还是山,山谷之间回荡着的,只有空旷的风、鸟的鸣叫、雪花坠地的声音。 “你们政府不会是骗人的!弄一些高新科技的噱头,让平头百姓安心,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收心。该不会,就是个空壳子,其实并没有那些东西?” 恩由觉得小羊和阿谣有些夸大其词。 “怎么可能?不说别的,你没发现,连陈寻新那么老旧的实验室,都有很多高端的机器吗?那些在咱们眼里都是好东西,可陈寻新却说政府不重视他们,设备已经很久没换新了,你就可以想象到,政府手里握着多么可怕的热武器。” 小羊冲着恩由摇摇头,恩由都没好好的见识科技在生活中的广泛应用,有不理解很正常。 “你们消失的那段时间,我曾得到过地区政府的救助,连长监涌那样的偏僻地方,都有很厉害的搜山工具,何况是掌握核心技术的中央国属政府?咱们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阿谣的话印证了小羊的想法。 “陈寻新这种人在政府应该没什么太大的话语权,他很难无法凭一己之力,调动政府的最高设备,只怕他憋着坏呢!” 小羊的脑子很乱,他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还是越来越糟糕。 “看来,还有更大的灾祸在等着我们呢!好日子应该是要过到头了。” 恩由随手将火堆中的火回收到自己手里,眼看着那团火在自己手里消失殆尽。 那堆未燃尽的柴堆里,爬出一阵浓烟,呛的阿谣和小羊直咳嗽。 青白色的烟顺着星光的指引,直冲云霄而去。 不知不觉中,三人已挤在一起进入深度睡眠。 —— 源景研究所内气氛已经低到了极点,每个人都专心于自己的工作,没了往日的说谈笑风生,显得格外沉闷。 清泗安排好所有流程,余下众人只要按部就班,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他和陈寻新、冯承业,一起进了数据分析组,致力于自己本职工作。 “清泗教授,有人找。” 冯承业拍拍清泗的后背,手向门的方向指了指。 一张陌生面孔的男士正向清泗招手示意。 清泗向冯承业表示谢意便走了出去。 “清泗教授您好!我是刑事调查科的李禁。” 李禁点头哈腰,向清泗介绍自己的身份。 “刑事调查科?” 清泗眉头微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一时没明白他的来意。 “之前您提交的报告,已经审核通过,这是确许文件。” 李禁恭恭敬敬的将自己手中的文件夹双手奉上。 “这点小事,怎么还动用了刑事调查科的人?这不是你职责范围内的事?” 清泗半信半疑接过了李禁手里的东西,封面的公章和密封条都是完整没动过的,他这才放下心,将密封条撕开。 里面的文件无非就是政府认可他的提议,并将无条件支持清泗的决定。 “谢谢,我确认过了。没什么事的话你请回!我这边时间紧迫,有很多事要做。” 清泗很快下了逐客令。 “呃……” 李禁没想到清泗这么干脆。 “还有事?” 清泗看他扭扭捏捏的,一定是话没说完。 “关于那小羊和恩由……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李禁的身子向两侧靠了靠,将路让了出来。 “我就说,这原本和刑事调查科没什么相干,怎么会由你送来?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清泗说话不拐弯抹角,也不对自己下面的人恭敬客气。 “我和那个叫小羊的有过接触,他们都挺可怜的……” 李禁见清泗没有挪步的意思,只好再站回原来的位置。 “所以?” 清泗将手中的文件装好,不叫李禁看见。 “所以,我想向您请求,能不能给这两个可怜的人留一线生机?军工科一旦介入,热武器的使用范围内多年寸草不生。他们两个肉体凡胎,必死无疑。” 李禁的言辞诚恳,清泗倒是被他的话震惊住。这个人吃着政府的官钱,想的却是怎么保全别人。 “李禁先生,你逾矩了。” 清泗的嗓音如深海里的巨兽,人类的耳朵听不出他释放的情感。 “是,我也知道,我是在多管闲事。你知道么,我第一次来这里,就是为了营救他们。那时候整个研究所被受害者家属围的水泄不通,那些人脸上的愤怒、悲伤、无助,深深刻在我脑海里,我第一次觉得,我多么无能,如果我再早来一点,是不是可以多活下来几个人……他们是好不容易活下来的……” 李禁说到激动的地方,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他慌忙将脸垂下去,仿佛不经意的一个动作,擦掉泪水。 “如果不是他们,还会有其他人,可怜的人太多了。收好你的慈悲,别在我面前碍眼。” 清泗看了他一眼,转头回了实验室。 说一堆没用的废话,真是浪费时间。 第88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星夜未散,却已见朝阳从地平线升起,在耀眼的阳光到达之前,点点星辰就是这世上唯一的光。 小羊忽然被什么刺耳的声音惊醒,他慌乱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尚在熟睡的阿谣和恩由,他才放心全神贯注去感受这声音的来源。 嗡隆隆~ 是旋翼撕裂空气的声音。 不止一个。 他赶快拍醒了还在梦境中沉溺的二人,连拉带拽,将他们从地上拖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睡眼惺忪的恩由明显是被小羊的举动给惊着了。 “他们,来了。” 小羊看着不远处的天空,恩由顺着他的眼睛望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但是脑海里下意识的反应告诉他,要赶快跑,危险来了。 “恩由、小羊,这里是国属政府巡逻军座下,为了你们的生命安全,请主动现身。” 无人机和直升机同时循环播报着这句话。 而这些声音,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却被小羊收入耳中。 “他们还真是不抗念叨,说什么来什么。” 阿谣跌跌撞撞将为数不多的肉扔给了恩由,他力气大,这些东西对他不值一提。 几人相互搀扶着往前方的深谷里跑去,借着悬崖峭壁的遮挡,暂时躲避追捕。 整片山谷从侧面看起凹凸不平,刚好挡住了天上的飞雪,山谷里面几乎看不到雪。 嗡~ 这刺耳的声音震的小羊头晕。 “怎么了这是?” 阿谣看着小羊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还不明所以。 “吵死了吵死了。” 小羊的双眼腥红,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趴在地面上。 “我吵到你了吗?” 阿谣看了一眼恩由,发现他和自己一样懵。 “你扶着他往里走,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这个入口遮一遮。” 恩由帮阿谣扶起小羊,将小羊的手搭在阿谣肩膀上,才勉强能让他站起来。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并不是任何女人都能承受得住的,几次踉跄,好悬没两个人一起摔过去。 “别出去,他们马上就追上来了,整个上空全是巡逻机。” 小羊的表情痛苦万分,他勉强抑制住这翻江倒海的胃,挤出一点空交代恩由。 “什么?怎么会这么快?”阿谣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看,但一眼望过去看到的只有一面石壁。 “快了。” 小羊说罢,像是被那声音影响般,不断用双手捶打自己的耳朵。 “什么声音?” 恩由才听到一点“嗡嗡”的响声。 像是粉笔与黑板摩擦,像是指甲挠玻璃,这声音由远及近,可不就是要到他们的附近了么。 这声音刺耳,听的恩由头昏脑胀,他才反应过来小羊应该也是受到这声音的影响,这八成也是他们威逼的手段之一,只是这样大范围的释放这种声音,就不怕对这附近其他的生物群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吗? “吵死了。” 阿谣也跟着捂好自己的耳朵,心脏像是被人抓在手里一般,连跳动都身不由己。 普通人在没有任何装备的保护下是无法承受这种声音的,真是无法想象后续会用什么样的手段。 先礼后兵,先冷后热,循序渐进。 “陈寻新这老瘪犊子,真损啊!” 恩由气的直骂人,这声音刺激的他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 “咱们怎么办?” 阿谣大声问道。 “往里走,说什么都不能出去,外面声音更大。” 恩由拖着几乎昏死的小羊往里走。 对平常耳力尚如此影响,何况小羊的耳力早已远超常人。 —— 冯承业刚刚叫清泗时,陈寻新也听到了,他同样看到了李禁。 隔着一层玻璃,即使听不到他们谈的具体内容,也看得出李禁有什么事在求清泗,而清泗一如既往的冷淡,他看李禁,就像在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他看其他人的眼神,也像在看狗。 聪明的狗或无用的狗,他们这些人在他眼里,大概就是这样分类的! 李禁似乎并没说动清泗,因为他看向清泗的背影时,眼里全是失落。 是为了什么事呢? 清泗回来时,陈寻新早已挪开了视线,专心在本子上写写算算,仿佛刚刚走神的不是他。 “我知道你的申报是谁给你暗中截下的。” 清泗一边写着什么,一边和陈寻新搭话。 “是谁?” 陈寻新其实并不感兴趣,是谁有什么要紧。 “国属政府刑事调查科李禁。” 清泗的记性很好,名字只说一次,就像是烙印在心里一样,一时半刻忘不掉。 “是他?” 陈寻新皱了皱眉,眼睛不自觉的看向门外。 “怎么是他呢?” 陈寻新小声嘟囔了一句。还是被清泗听见了。 “他来求我,让我给那两个实验体一条生路。” 好似闲聊般,清泗将李禁的事和盘托出。 陈寻新的眼里尽是惊讶,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不对的,当初可是李禁亲自上门,救走了小羊与恩由,又亲手封停了研究所,他对那两个人,应当是有一定的保护欲。 “看来李禁先生的提议没有被采纳。” 陈寻新想到刚刚李禁那失落的样子,就知道清泗这个不近人情的家伙没有给他面子。 “自然。” 清泗说的轻巧。眼神却落在了陈寻新身上:“陈教授,你是不是也舍不得那两个实验体啊?” 清泗的嘴角罕见的升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和他平常那冷冰冰的样子判若两人。 又是那看狗的眼神…… “不然,我帮你打个头阵?” 陈寻新试探着说道。 “好啊!如果你能把他们活着带回来,我在政府那边给你记一功。” 清泗比刚刚笑的更放肆,看着也更邪魅。 这才是反派该有的样子。至少陈寻新是这样认为的。 “那实验室这边……”陈寻新假模假式的问了句。 “没事,反正你也没什么用,在不在这对我没什么影响。” 清泗还真是,毒舌。 “那我明天早上就去政府报到。” 陈寻新才不管清泗的奚落,笑意从清泗的嘴上转移到陈寻新的嘴上。 “不是明天,是现在!不然你连直升机的尾气都看不见。” 清泗将陈寻新写的东西拿起来看了一眼,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第89章 秘密 恩由背着小羊,举着一团火,小心翼翼在夹缝中穿行,这路时而过窄,时而敞亮,三人或多或少受了一些擦伤。 劲敌在前,不敢疏忽。 “真是没想到哈,这小子还留了一手。” 恩由气的想把后背上的人摔下来,他天天想挖自己的内心,结果他本身就不是个多敞亮的人,守着秘密却妄想窥探别人的秘密,呸。 “这也不算什么秘密,陈寻新说不定还安排了更厉害的武器等我们呢?” 阿谣一手扶着小羊,一手拎着那个肉块不多的包裹。 “我说的,是后面这位。” 恩由向上提了提快要掉下去的小羊。 “他?他怎么了?” 阿谣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什么时候听到这个刺耳的声音的?”这里的路越来越窄,越来越不好走,累的恩由上气不接下气。 “就刚刚啊,咱俩不是差不多时间吗。” 阿谣仔细回想一下,谁还记得具体时候呢? “可小羊是什么时候说上面来了追兵的?”恩由是问题让阿谣陷入沉思。 “好像,是比我们早一点。” “不是早一点,他叫我们时,天还没有大亮,他叫醒了睡梦中的我们,拽着我们跑,直到他刚刚晕过去,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我们听清时,巡逻机已经离我们非常近了。” 恩由也是刚想起来这么个事,越琢磨越不对味。 “这是什么特异功能吗?” 阿谣问道。 “可能是感知力的提升,看你家老头对声音的反应这么强烈,很有可能是听力被提升了。” 要不是小羊现在昏迷未醒,恩由真想一个过肩摔折断他三根肋骨。 “他为什么瞒着我们?” 阿谣不理解的是,瞒着恩由就算了,为什么连自己也要瞒着。 “这就得等他醒了再问。” 恩由一把抓过阿谣,叫她走前面。 这峡谷的走向真是奇怪,怎么越走越窄,感觉都要卡住了。 要不是小羊昏睡前指了指这个方向,打死他都不敢信这里面还有出路。 “话说,你还和我们分开吗?” 恩由小声问道。 “总有一天,我们的意见出现分歧,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那个时候想不分开都难。” 阿谣心里放不下小羊,怎么会舍得弃他不管啊! “也是,前提是我们得能活到那天,陈寻新这老登,不杀了他难平我心头之愤。” 恩由说的悲怆,好像他永远都回不去宏国似的。 “你说,窃脂族到底长什么样子,你们身体里的东西,会让你们异变成真正的窃脂族吗?那岂不是很厉害?” 阿谣当然希望他们越来越厉害,可以拥有自保的能力。 “我哪儿见过啊,但是我听说窃脂族有大翅膀,你想想,人类如果能从后背长出一对翅膀来,那得多酷啊!” 恩由笑嘻嘻的畅想起自己有翅膀的样子。 “长翅膀的大鸟。” 阿谣或许也幻想出那个画面,说罢先把自己逗笑了。 长翅膀的大鸟……恩由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嘴上也跟着笑个不停,忽然,他想到了在麾下楼听到那几个人谈论:大鸟的膀子…… 好像说到什么交换,用大鸟的膀子作为交换?换的是什么东西呢? 还没有离开仉川嵇,他的脑子实在没办法思考过去或未来的事,眼下的难关才是他该多思多想的。 头顶的巡逻机一个接着一个,声音亦是忽近忽远,扰的人心烦意乱。 —— 长监涌的区政府指挥室。 “陈教授,这样大范围的释放音频,万一对长监涌的生态系统造成不可逆的损坏,我没办法和上面交代啊。” 说话的是长监涌区属政府本部领导——平江昭野。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何况这些都是上面的要求,咱们按部就班,把这事办明白了,才好交差不是。” 陈寻新俨然一副谄媚的样子,好像他也不想这么折腾,只是人微言轻,说话没力度。 “这么来来回回好几趟了,还没查到他们的踪迹,会不会他们已经离开了?” 平江昭野对眼前人不熟悉,不过他很清楚,在仉川嵇,什么样的人可以调动军用设备,他敬畏的不是陈寻新,而是他身后那位更有话语权的人。 “那种情况下,他们一定是拼了命的往山里跑,只有大山可以暂时庇护他们的安,就是不知道躲在哪儿了,让巡逻机慢慢找,仔仔细细的搜,这种音频听时间久了会神志不清的,他们一定会从黑暗里逃出来。” 不穿工作服的陈寻新少了几分精神气神,再加上前段时间一系列的事,已经让他身心俱疲,白发丛生。 “还好长监涌这边人迹罕至,居住群体较分散,不然这种程度的搜寻,一定会引起公民的恐慌。” 平江昭野这话里掺杂了几分不情愿,即使没有人类居住,这里还有许许多多正在冬眠的动物,这么大的破坏程度,明年开春,那些动物还能醒过来吗?长监涌拥有整个仉川嵇最完整的生态系统,在政府大力开采矿产、对自然界造成不可逆的损害时,长监涌是唯一一个,因为腹中空空而侥幸存留下来的。他没有机会借助那些丰富的资源跨入国属政府的门槛,可那个机会和整个长监涌相比,不值一提。 “是啊,要不说,天助我们。” 陈寻新听出他话里微妙的不高兴,表情凝住,浅浅的笑意逐渐消失,却也没有揪着不放。 他原本就不是那种拘泥于无关紧要的小事的人。 “陈教授,您主要是做什么方面的研究啊?” 平江昭野对这个人没什么兴趣,但是不聊天,只会让气氛尴尬。 “生物领域。” 陈寻新淡淡说道。 “那你一定很厉害!” 平江昭野想不出别的话说,都说科学家的脑子都不正常,看来他也不例外。 “做了很多年实验,到现在一事无成,还叫实验体跑掉了,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陈寻新自嘲的本事没有减弱,倒是让平江昭野更尴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90章 韭菜 “是够无能的。” 平江昭野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顺着陈寻新的话,自觉感慨罢了。 “是啊,仉川嵇的科学家如地里的韭菜,一茬接着一茬,从来不会短缺,我就是那其中一茬,和海边的沙子、水里的泥,没什么区别。” 陈寻新之前自以为手里的窃脂族是王牌,可当真正天资聪颖的清泗站在他曾经的位置上,他才意识到,哪有什么不可替代呢?他和海边的沙、水里的泥,没有任何区别。哪怕是他视为神一般存在的清泗,终有一日会被其他更杰出的后来者代替,后浪推前浪,时代更迭,向来如此。 “是……其实您也不必妄自菲薄,能成为科学家,本身就很了不起。” 平江昭野的眉毛微微皱起,觉得和他有些交浅言深。 长监涌的冬天太长了,寒风似乎无孔不入,明明已经站在室内,还是觉得窗户有些透风。 陈寻新这种常年待在恒温环境下不怎么出门的人,突然换到这种极寒之地,难免会不习惯。 “常年待在这么冷的环境下,你的身体受得住吗?” 陈寻新搓了搓自己的手,揉了半天还是冰凉。 “冷了吗?” 平江昭野对着门外的人示意一下,很快就有人领会他的意思,去将屋内的温度在提高一些。 “其实你不用在这盯着,有结果的话我们这边会有显示,下面的人会来通知的。” 平江昭野为陈寻新倒了杯热水,杯子的温度不断传播到他的掌心。 “有件事想麻烦你。” 陈寻新接过平江昭野手中的杯子,冰凉的手在碰到温热的杯子时,只觉一股暖意从手心漫向全身。 “一旦有他们的消息,数据会率先传送到国属政府吗?” 陈寻新问道。 “是,这种程度的军用设备,地区政府获得的一手资料会同步传送到上级政府。 ” 平江昭野如实回答,其实他心里已经猜到陈寻新想说什么了。 “可以让消息延迟吗?” 陈寻新问道,他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不能被清泗发现。整个源景都是他的老伙伴,他们之间的默契还是有的。 “技术问题,有难度。” 平江昭野微微一笑,果然,科学家都是有野心的。 “有难度,但可以克服,对吗?” 陈寻新会心一笑。 “陈教授,你好歹说句实在话,让我心里有个底啊!” 平江昭野眉毛微挑,整个身体向椅背的方向靠过去,放松又警觉。 “我和他们是旧相识,有些话想说。” 陈寻新放下水杯,正襟危坐,他的眼睛直盯着平江昭野看。 “那边的人发现了,会怎么样?” 平江昭野的眼神向外扫了一下,动作轻微,不易察觉,可一直看着他的陈寻新却明白他说的是谁。 “没什么好下场。” 陈寻新说话倒是不含糊,确实不会有好下场,只是他也不知道,比此刻更坏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一定要做?” 平江昭野的话里全是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让他他这样执着? “多谢。”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表达感谢。 平江昭野听出他的决绝,也不好继续追问。 延迟上级总机接受信息时间,属于延误军机,是会被判刑的重罪,要做的滴水不漏,就只有一次机会…… 漏洞一旦被追查出,很快就会被上级总机差缺补漏及时止损。 —— 阴暗的山谷内看不到一丝阳光,阴暗与潮湿打湿众人的衣衫。 阿谣的双腿被冻的发抖,再加上路崎岖难行,很快便撑不住了。 “能不能生团伙让我暖一暖?” 阿谣整个人缩在那里,上下唇总是不自觉的碰撞,声音也跟着颤抖。 “生火会有烟,你是想早点被发现吗?” 恩由小声呵斥道。 可他见到阿谣明明已经站不住了,还不肯坐在地上休息,便可知,她的寒冷是真实的。 “你抓着我,我到体温可以帮你暂时解决问题。” 为了避嫌,恩由将自己的胳膊主动递上去。 而阿谣,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环抱住恩由的胳膊,任由他将体温分给自己。 “恩由你听,你有没有发现,那讨厌的声音弱了很多,好像离我们很远,连从我们头上飞过的次数都变少了。” 阿谣指了指脑袋上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会被黑暗遮盖掉,便自觉没趣的放下手。 “是放弃搜山了?” 恩由被小羊压住脖子,抬不起头。 “陈寻新这个人花花肠子忒多,心眼忒坏,咱还是再等一等,等外面更消停一些再出去!” 恩由将小羊妥善放好,现在不能生火,阿谣和小羊的体温全靠他的传导维持,连吃东西都受限,不敢用火炙烤,只能啃着冷冰冰的肉块勉强果腹。 “小羊这样没事?” 阿谣捂了捂小羊的额头,感觉他还没发烧,不幸中的万幸。 “咱俩尚且承受不住这么刺耳的声音,何况他这样的耳力,你我觉得声音没那么吵,可他的听力范围比我们大多了,一时半会应该是醒不过来,先在这里死扛!” “呸,天天吃这个,真恶心。” 恩由啃着生硬的肉,嫌弃的表情溢于言表,天天吃这种肉谁能顶住啊?没有蔬菜水果,这样下去非死不可。 “珍惜!你现在还有的吃,等我们最后一点食物被吃完,不用外面的人逼迫,我们自己就会出去的。” 阿谣只吃了两口,便将肉块放回包裹里。 恩由觉得她说的对,陈寻新带着浩浩荡荡的科技军团,对他们是志在必得。食物总有被吃完的一天,何况这里暂时没看到积雪,解渴也是难题,天灾人祸抵在他们脑门上,真真是愁坏了人。 “我现在的力量还不够强大,没办法和外面那些热武器正面刚,但你放心,真到了生死抉择那时,我一定为你……们,拼出一条生路。” 恩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他觉得语无伦次的自己很失态,又觉得阿谣或许根本不在乎他是否逻辑正常。 第91章 平江昭野还是选择帮助陈寻新,他疏散了巡逻机,看似了扩大了搜捕范围,实则是为那俩个实验体提供一个相对可以冷静思考的环境,降低对他们身心的残害。 所有程序已经设置好,只等真的找到目标人物,程序bug会立刻出现,延迟向上报告的时间,为陈寻新争取到一个——机会。 陈寻新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坐在窗户边,看着山坡上的积雪,阳光铺洒上去,山头呈现出耀眼的橙黄色,这样近在咫尺的景色,他的思绪却飞不过去,只是望的出神。 这一路走来,算计、谋划、工作,劳心劳力,却不知道这样辛苦最后会得到什么,他不是不在乎结果,也不是太在意结果,几十年来每天奔着自己的理想做无用功,都抵不过一个天才短短数日的计算。 他深深叹了口气~ 陈寻新想到那些死在自己前头的人,父母、妻子、同事、朋友,还有那些死在自己手上的,叫不出名字的人,他们应该也会憎恨自己,牺牲了那么多人,却没个结果,白白搭上那么多条性命。 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静下心来去看看四季的景色,也很久,没有这样心无旁骛的思考自己这一生的得失。也许是年纪大了,总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南柯一梦,梦醒了,这些东西都会化成云雾消散。 他对不住太多人,毁了太多人的一生,时至今日,他早已忘了那一双双哀怨的眼睛,忘了他们求生时的绝望,忘了他们的音容笑貌。 他想去见见恩由,想和他说说话,至于说什么,他还没想好。或许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想想看看那个可怜的孩子。 恩由那么健谈好动的一个人,往后余生只能躺在病床上在虚无中度过,他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不知道是为他还活着高兴,还是为他一辈子都不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感到悲哀。 他的思绪飘的很远,仿佛游离于肉体之外,突破了时间和空间,到了一个他渴望,却永远不能达到的地方。 在那里的他看到了正在花田摘花的源景,她将最漂亮的一朵小花别在自己耳上,满脸笑意的问自己:好不好看。 学生时代的恩师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张奖状郑重其事交到他手里。 他看到了正在餐桌上辩论美食的父母,而显示屏上,写着清湜教授改造基因第一例的新闻。他小小的个子怎么也看不到窗外飞起的风筝,于是他搬起一个小凳子,小小的人儿扶着窗沿,瞪着葡萄大的眼睛,看着正在翱翔的纸鸢。 他手里藏着一颗水果糖,娇羞的递给同桌的女孩子,稚嫩的小脸被憋的通红,最后只挤出三个字:给你吃。 陈寻新刚刚意识到,自己遗忘了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这辈子罪孽深重,无以还清,若还有缘分下辈子给他们磕头致歉! —— 和恩由想的一样,即使头上的巡逻机已经分散开,但是他们对小羊的影响还是没有减弱,只要巡逻机不停止,受到强烈干扰的小羊就无法从昏迷中苏醒。 不知道陈寻新这个狗东西知不知道小羊的情况,万一被他知道内情,这巡逻机怕是不逼他们出去不会罢休。 “恩由、小羊,这里是国属政府巡逻军座下,为了你们的生命安全,请主动现身。” 巡逻机循环播放着那句话。 “恩由、小羊以及阿谣女士,我是陈寻新。我恳切希望诸位早日现身,如若继续玩捉迷藏的游戏,我向诸位保证,巡逻机出动的十二小时内,仅以特殊音频相待,如若再不主动现身,自巡逻机出动的第十二小时开始,将以火力攻山。” 后面循环播报的,是陈寻新的声音。 恩由永远不会忘了陈寻新的声音。 “什么意思?要炸山吗他?” 阿谣不可置信,没想到他们几个还有这么大的待遇,竟然逼得政府对他们使用热武器,仅仅是为了找到他们,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摧毁这里的一切,真疯狂。 “怎么办?真的炸山的话,我们可是有被活埋的可能。陈寻新这个老东西,这么阴损的招数只怕层出不穷,躲的了初一,未必躲得过十五。” 恩由也不知道怎么办,虽然此刻敌人在明我在暗,可大规模炸山,足以让他们落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长监涌的群山这么多,他炸的过来吗?” 恩由隐约记得,长监涌这片全是山,几乎看不到大面积的平地,他们应该不会傻到一座一座轰? “你当他们都是傻子啊?” 阿谣无奈的说道:“只要确定我们逃跑的时间,就可以根据时间、体重、负重推算出我们大概的位置,更厉害的是,有的计算天才甚至可以计算出我们躲的山是哪座,大面积炸山的话得有多少人遭殃啊?长监涌只是人迹罕至,不是没人。” 阿谣解释道。 恩由倒是听过这种推算方法,只是自己没接触过。 “既然能算出我们大概在哪个位置,为什么不直接派人过来抓我们呢?” 恩由不理解。既然有这种手段,为什么还搞那么多的噱头,浪费人力和物力呢? “大概是不想走流程!” 这是阿谣能想到的唯一一个理由。 “流程?军备都来了,请个人还请不来?” 恩由不能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 “能拥有那种脑子的人,大多数都进入了国属政府最高军秘处,怎么会为了一点小事让他们随便外出呢?那种人的价值可不是普通的军备能代替的,他们那种人和我们这种人的价值可大不一样。” 阿谣继续解释,这些事她原本不知道,是后来营救小羊时走南闯北,从别人那听来的。 “那怎么会知道我们大概位置的?” 恩由更好奇了。 “傻子,因为他们有嘴巴会沟通啊!这大概就是他们沟通后得到的结果,但是因不在现场,所以推测会有误差。” 阿谣浅浅的笑意被黑暗遮盖。 “既然有了一个大概的范围,完全可以人力搜山,何必这么麻烦?” 恩由不明白陈寻新的意图,既然有了范围,就不应该疏散那些巡逻机啊。 第92章 “我想,可能是你的苏醒,影响了他们的判断,最后见过你醒来的人都死在那场大火里……再加上,我们有意处理了路上的痕迹,这些应该都混淆了视听,所以不得不先出动巡逻机,只要将我们逼出去,以外面的那些设备,抓我们易如反掌。” 阿谣想了想,这是唯一的可能性。 恩由的苏醒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或许,连陈寻新都没想到,明明陷入深度昏迷的人怎么会说醒就醒了呢? 按照他们的推算,大概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恩由依旧昏迷,阿谣和小羊是拖着一具接近尸体重量的人前进,再强壮的人也会随着体能的消耗而致使进度放慢。另一种,就是小羊和阿谣放弃恩由,弃车保帅,两个健康的成年人在饥寒交迫的环境下,能走的距离也是有限的。 所以,最开始着重搜寻的,应该是这两个范围。 如果这两个范围都没发现任何痕迹,就得想其他可能性了。 “是啊!我真是笨死了,一着急就没了判断。” 恩由快要被自己蠢笑了。 “可是,怎么想,好像都破不了这个局啊。” 这才是恩由最头疼的地。 “不然我去找陈寻新,让他先把那个音频关了,等小羊差不多清醒过来,你俩再伺机跑……” 恩由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不靠谱,人的速度再快,也逃不脱科技的追踪。 “小羊是个什么情况还不好说,你先出去也未必能和陈寻新谈拢,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呢?如果他看到你恢复如初,难道不会认为,你的身体已经完全容纳了窃脂族基因,且已经获得了不凡的力量?他看到你,只怕会更兴奋。” 黑暗中的阿谣似乎将自己未开发的那半边脑子用到了极致。 “你不该叫阿谣……” 恩由望着声音的来源。 “嗯?” 这次充满疑惑的人换成了阿谣。 “你该叫聪明谣,在长监涌那种地方工作真是委屈了你,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干点更伟岸的事业。” 这是恩由发自内心的欣赏。 “以前按部就班的学习、工作、结婚,根本没考虑过太多事,什么事情都是别人安排好的,我只要照做就可以……是因为你们,我才会思考、谋算,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阿谣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 “人啊,本就是丰富多彩的,是你们的过去太空白了。” 恩由拍了拍她的胳膊,却在触碰到她手臂的一刻,感觉到一阵寒意。没有取暖的火,就算是冷,她也挺着没说。 恩由的手顺势搭上她的胳膊,随着自己体温在可控范围内的升高,温度顺着接触的部位渐渐传导过去。 阿谣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这忽冷忽热的,不会感冒! —— 陈寻新被下派到长监涌后,清泗对源景研究所再次进行内部调整,他本意是想对源景进行一次大换血,却被政府制止,因为陈寻新最初将所有数据交给政府时,提出的条件是包括源景所有工作人员要回到源景继续从事窃脂族工作中去,所以,这里的每一个人他都无权换掉。 而陈寻新的之前的岗位也被其他人顶替,也就是说,如果陈寻新可以平安无事回来,他就会被彻底架空,如果他不能平安回来,也不会对实验进度产生任何影响。 他必须要保证,源景研究所被他攥在手里,才能心无旁骛彻底投身于一线。 咚咚咚~ 似砸门一般的敲门声传来。 “清泗教授,你这样频繁转岗不合适?” 冯承业这火爆脾气,谁都不惯着。 “是你有意见,还是其他人有意见?” 清泗的眼神压根不给他,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你这样的安排根本就是不合理,你当我们所有人在这陪你过家家?你换来换去换来换去的,不就是想把陈教授从源景挤出去吗?我们这到底有啥好东西值得你这么费劲?” 清泗看着冯承业发起脾气来说话口无遮拦的,嘴角倒是咧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 “你算什么东西?” 清泗放下手里的书,摘下眼镜,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冯承业。 “水平不高,脾气倒大。” 清泗的脸看起来格外温和,明明笑着,却觉得他不怒自威。 “垃圾也会在乎自己被分到哪个垃圾桶吗?” 清泗极其放松的姿态,倚在靠背上。 “你……” 冯承业火爆脾气碰到个润物细无声的脾气,算是碰到了个治他的。 “我希望下次你再进这个门时,是你的工作有了重大突破。你火气这么大,别把我办公室点着了,回到你岗位上去平息一下!” 清泗的眼睛直盯着冯承业,那眼底的寒意与毫无尊重的话,让冯承业丢了好大的脸,皱纹横生的脸一阵红一阵青。 “我们这些人都是合作了几十年的,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我们指手画脚?你说的有理我们有不遵从吗?你做的过分就不许我们说话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这样折腾来折腾去,不就是想把我们全都换掉吗?” 冯承业也顾不上彼此的脸面了,说话变得尖酸刻薄,却又有几分道理。 清泗见他还没有出门的意思,一时感慨这些老学究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在。 “几十年了,那得浪费多少国家资源啊?” 清泗按着他的话一一反驳,话里话外全是讥讽,虽没有冯承业那样明晃晃的敌意,但是字字珠玑。 “被臭鱼脏了的锅,即使涮洗干净了,还是有股腥味,如果按照我的意思,自然是要连锅带灶一起处理。” 骂人不说脏话,可这些话就算是以后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气愤。 冯承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张了几次口想回怼回去,又觉得自己说不过他。越想越气,羞愧万分,最后直接赌气,将清泗正在看的书扔进了垃圾桶。 清泗看着冯承业气冲冲离开的背影,无奈起身,将被甩的左右摇摆的门关好。 第93章 冯承业气冲冲从清泗办公室出来后,并没有直接进实验室,而是开着那辆‘老伙计’直奔政府办公楼开去。 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听一个小辈奚落,一时的怒气竟让他险些失了理智。 要不是看清泗还有些才气,确实是生物学界难得的杰出人才,真想开着这辆‘老伙计’撞死他。 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谁不是一点点熬出来,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们的付出在清泗眼里竟然变成了无用之物,真是目中无人。 从源景研究所开到市区尚有一段距离,冯承业只想将油门踩到底,马上冲进政府,想问问他们,清泗这样肆无忌惮,是不是受了他们的指使,是不是一定要架空陈寻新,是不是一定要把所有人都逼上绝路? 可惜这辆‘老伙计’岁数太大了,明明加满了油,却还像没什么力气似的。任凭冯承业怎么踩,都达不到他想要的速度。 汽车慢吞吞地行驶,和急性子的冯承业形成巨大反差。 “清泗这家伙沽名钓誉,光顾着周全自己的利益,也不说给我们换一辆新的。” 冯承业嘟嘟囔囔的抱怨上。 行至下午,车里的油也即将用尽,才勉强到了政府办公大楼前。 冯承业二话不说,熄了火就往大厅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去,他满腔怨气,只恨不能撒在清泗身上。 “冯教授?” 身后有人叫停了他。 冯承业回过头去,见来者有些面熟却叫不出名字。 “你是?” “还真是您啊!我是刑事调查科李禁。您怎么来这了?清泗教授有什么指示吗?” 李禁说话客客气气的,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仿佛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但冯承业还是没记起这个人。 见冯承业没有回话,李禁却没有失风度:“您来一定是重要的事,我就不打扰您了,您请便。” “再见。” 冯承业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便礼貌点头示意,转头奔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好不容易熬过了炎炎夏日,等到秋季刮来了凉爽的风,碧绿的田地被收割的干净,只剩一片片黑褐色的土,各家都在地里忙着,这是今年最后一次赚钱的机会了,村里人都卯着劲干。小羊欢天喜地拿着刚赚的钱一股脑全塞给了如海。 “今年年头好,粮食都卖了好价钱,到了秋冬大地养冬,咱们就回川熙,那边的工作耽搁了太久,不好总麻烦别人。” 小羊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怕呛到如海,便往边上走了几步。 秋日的阳光刺眼,晒的人脸上热热的,不消一会,凉爽的风便会带走阳光带来的温热。 如海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与悲伤,小羊看不出她是舍不得这里安逸自在的生活,还是隐忍着什么不曾宣之于口的秘密。 “我知道你喜欢这里,我答应过你,会经常带你回来的。” 小羊弯下腰,耐着性子安慰如海。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能帮我吗?” 如海的眼中看不出喜悲,可她的表情看起来那样无助和可怜。 “好,我帮你。” 小羊笑着点了点头,他的大手揉了揉如海的肩膀,意在宽慰。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要你帮我做什么事?” 如海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讶之色。 “你的事,不需要问。” 小羊牵起如海的手,朝着与阳光相反的方向,那里,是他们的家。 “你知道麾下楼吗?” “你还记得我吗?”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如海的脸渐渐消失于眼前。 她在说什么? 她是谁? 我又是谁? 她为什么在哭? 我不想看到她伤心,可我为什么不希望她伤心? 她问我的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 —— 冯承业的脸要比来之前拉的更长,今时不同往日,他们这些人早就成了时代的垃圾,谁会在乎他们被扔进哪个垃圾桶呢? 那些人的话仍缠绕在耳边,久久不能忘却。 “清泗教授的任务是扶持项目继续推进,他的每一项特权,都会提前向政府部门报告,并得到许可的,目前来说,他没有越级行事,更没有违背仉川嵇的律法,我们无权对他进行无厘头的惩罚。” “对于下打到源景研究所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清泗教授和我等深思熟虑的结果,为着此前陈寻新教授的请求,才不得不将你们这批人留在原位,可清泗教授反馈回来的意见是:诸位虽有些许过人之处,可思想落后、古板,脑子里的知识已跟不上时代发展,更于目前仉川嵇国情不符,若继续重用你等,此实验会持续原地踏步,禁锢不前。” “如果不是陈寻新教授当初的要求,我们是不会选择让你们继续接触这个项目的,所以,请你理解我们的考量。” “我理解,贵单位急需一个结果来证明自己在学术界的地位,更需要一个满意的结果来证明自己多年坚持不是虚妄,可贵单位,从管理层到普通员工,谁有这个本事呢?” “清泗教授这样的人可以用在任何地方,他在哪,哪个项目就可以大大提升进程,拨去了源景研究所,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你们不懂得珍惜,只知道一心维护个人利益,太没有‘大局观’了。” …… 和清泗一个样,句句没有脏话,却句句扎心。 怪不得他们合得来。 他满腔的怨气也在政府坚决维护清泗时烟消云散了。 “白白来这一遭,受尽了酸楚,还没看清这个世界吗?” 冯承业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这里,早就没有我们容身之处了。” 冯承业看着夕阳回巢,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自己也如这将尽未尽的黄昏一般,有颜色、有温度,可就是和朝阳不同。 他失魂落魄的从办公大厅走出来,再一次迎面碰上了李禁。 “哟,冯教授,还真是巧。” 李禁微微低头问好,举手投足间,尽是尊敬。 冯承业心想:偌大的政府,就他这么一个不会狗眼看人低的。 第94章 冯承业之死 “您的事儿办妥了?” 李禁自来熟的样子,让冯承业一时半会不能适应。 “有些事,就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做成的,一步错,步步错……” 冯承业的语气里满是失落。 李禁很快从他的言语里捕捉到他的情绪,也猜到,他大概是为了研究所内部的事情来的。 “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您尽可以开口。” 李禁有意引导他往下说。 他的职权范围有限,源景的事,未能善始善终,在他心里就像一堵墙一样。政府当时给他的指令是全力搜查源景研究所内所有人的罪证,他也尽心尽力的办了,奈何这世上,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引着人往不能回头的方向走。 “我、我们,早就不重要了。” 冯承业的话没头没脑,李禁也不知道他说的‘我们’,是指研究所的同事们,还是单指正在对话的他二人。 “我想起来了,那日你来研究所找清泗教授,和他说了一会话,但是你走的时候,并不高兴。” 冯承业的脑海里突然回忆起那日李禁来找清泗,还是他提醒的清泗外面有人找。 “是。” 李禁没有否认。 “清泗那个人,高傲、孤僻,说起话来总是不管不顾的,政府派他去撑源景研究所的场子,也是相信他可以让实验早日开花结果,将来,若他为了源景求到你,还请你费心。就算是为了仉川嵇,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还请你费心。” 冯承业的话说的奇怪。 “我的路就走到这了,再往前走只有无尽的深渊,累了,算了。” 这话颇有遗言的感觉。 “有陈寻新教授和清泗教授在,源景前途无量。” 李禁没有应承,更没有直接回绝。 “多谢你,我先走了。” 冯承业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平静,对着李禁微微一笑,便径直走向那辆‘老伙计’。 夕阳在云层的陪衬下,晕染了整片天空,橙黄的颜色映在脸上,平添几分老气。 这片景色很快消失于地平线,天上平添了几颗零散的星星,拼命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在它们的召唤下,黑夜悄声而至,原本不显眼的群星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在天空占据了主导位。 —— 平江昭野收到了源景内部传来的讯息,说是源景研究所的某一位科学家翘班,未经允许私自行动,外出期间意外死亡的消息。 平江昭野不敢耽搁,赶快将这份文件送到了陈寻新手上。 陈寻新看到这些文字时眉头紧蹙,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平江昭野本想开口安慰他节哀,还没来得及想好措辞,陈寻新便恢复如初,仿佛这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陈寻新将文件里的纸张原样放回,什么都没说。 “陈教授?您要不要先回去和这位故人告个别?” 平江昭野以为是陈寻新不好开口,便先提起这事。 “我现在听命于清泗教授,一切听从他安排,如有必要,他会转达的。” 陈寻新的喉咙嘶哑,若不是这屋子里只有他二人,怕很难捕捉到这几乎被吞咽下的声音。 “没关系,这里有我盯守,您可以悄悄回去,我们这不会有人泄露您行踪的。” 平江昭野很人性化,无论平日里怎么样,这种生死离别的大事总该通融。 “不了,谢谢你把这个消息给我。” 陈寻新转过身去,平江昭野立刻识趣将这个空间还给他。 “老冯,也走了。” 陈寻新握着文件夹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眼泪如滚珠般滑落,一滴两滴,接连落在文件上。最后实在扛不住,他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漫天繁星,冯承业,自由了! 陈寻新早就猜到清泗支开他,是想再次整合源景研究所内部,删繁就简,一步到位,之前碍于自己,清泗已经手下留情。这次趁着围捕恩由和小羊,他怎么会不知道,陈寻新不会放心别人,一定会亲自上阵。只是没想到,一步之差,会折损了冯承业。 他们老伙伴之间的默契,冯承业是用自己的死亡在警醒陈寻新,接下来的路不好走,很容易误入死局。整个仉川嵇不会再有人为他们出头撑腰,所有人,包括政府,都是他们的敌人,都是手握屠刀之人。 窃脂族的基因密码已经被清泗握在手里,只等适合的载体回归,实验将跳跃式发展。到那时,鸟尽弓藏,他们这些人,只能以死平息住百姓的悠悠众口。而清泗,会代替原班人马,成为项目成功后真正的受益人。 若恩由和小羊回到源景,他们那些伙伴,便要数着日子进入冥府。若恩由和小羊侥幸逃脱,他们,或许还能拖到,自然死亡。 陈寻新不禁苦笑,这样的结局,竟然要冯承业用死亡的代价让他看清,他执着了这么久的信念,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陈寻新近似疯魔一般,他无能的怒吼、狂笑、大哭,苦心经营多年,最后,竟如困兽。 —— 峡谷内的温度本来就低,随着太阳落山,温度更是低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阿谣本能的抱住小羊,将自己余下的温度传给小羊。 她和恩由好歹清醒,能吃些东西维持体力,可小羊昏迷了这么久,不吃不喝的,身体怕撑不住啊! 再有巡逻机播放的那些音频,扰的他们心烦意乱,阿谣为了维持体力吃的那些东西全被影响的吐了出来。 峡谷内没有雪水,阿谣和恩由都渴的厉害。 “你们哥俩都是纸糊的!好不容易醒了一个,这个又晕。” 阿谣冷的厉害,说话的时候上牙打下牙,还是听得出她的无奈。 恩由见她这样,也不管什么巡逻机了,徒手生出一团火,让幽暗的峡谷,陡然生出光辉。 “你疯了?” 阿谣惊讶于恩由的举动,可身体却不自觉贪恋着火带来的温暖。 “捉迷藏也有个度,这样下去,我们会被熬死的,如果小羊一直醒不过来,阿谣,你就别和我们在一起了,我带着他为你冲出一条路,咱们能活一个是一个。” 恩由的嘴唇渴的起皮,只能通过不断吞咽口水,以解部分渴意。 第95章 “别胡说,咱们再想……” 阿谣看着恩由决绝的样子,也不得不认同,这是在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唯一的出路——能保一个是一个。 恩由和小羊,无论少了谁,陈寻新都不会罢休,不会放掉任何一个,阿谣不在他计划内,即使发现漏掉了她,也不会揪着不放。 “我怎么能舍弃自己的丈夫?” 阿谣是明白恩由的用意的,只是过不了良心这一关。 “阿谣,你先是自己,然后才是小羊的妻子。这不是舍弃,而是我们一致认为,对你最好的保护。” 恩由将火团范围缩小,移至小羊和阿谣面前。 “你已经救过我们一次,同样的危机再来一次,你也会有办法救我们的,对吗?” 恩由安慰阿谣,不断提醒她能为他们做更多的事,以减轻她的负罪感。 嗯~ 阿谣点点头。 —— 仉川嵇冬季的夜空遥远而高,漫天星斗像是神明撒给人间的璀璨珠宝,偶见几朵绵柔的云,也在冷风萧瑟下消失殆尽。 冬季总是昼短夜长,仿佛经历了一个漫长而悲哀的黑暗,翘首以盼,才等到了朝阳带着耀眼的光芒占据整片天空。 空旷的天地之间,只剩一片微弱的风,夹杂了些许抽泣的声音。 源景研究所内。 因冯承业的死讯,整个研究所内弥漫着悲伤的气息,在座的老学者们无不眼含热泪,冯承业的尸体没有被运回,而是直接送到了火葬场,简单的仪式后便将骨灰撒在了山上。 也就是说,这里没人见过他最后一面,他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走的。 “冯承业的岗位空缺,我会向政府申请其他人加入,各位继续工作,不要有心理负担。” 清泗看着士气下颓的老学者们,冯承业的离世对他们打击很大,所有人心知肚明,他不是死于疾病或意外,而是以极其悲壮的方式向掌权者反抗。也让他们看清,在死神名单上,赫然出现了他们所有人的名字。本以为被逼下台的陈寻新会有更好的方式解决政府与源景研究所的矛盾,直到此刻,他们才意识到,矛盾已被无限激化。 挖掉已经腐烂的根,在原有位置上种上新的种子,不消多久,这片土地会重现生机,只待来年秋季,硕果累累。 “我有必要提醒各位,未向上级领导请示就无故旷工而导致的意外死亡,不在政府赔付范围内,各位,请务必保重自身。” 清泗的话说的耐人寻味,那话里话外全是讽刺。 只是这话听到众人的耳里,和平日他冷言冷语的样子大相径庭,平日刻薄些就算了,今日他手底下的研究人员去世,他不想着自己的过错,不为亡者惋惜,却说这么多阴损无德之语。 “清泗教授学识渊博,确实是生物界的标杆,就是这说话方式,真刻薄啊!” 自源景研究所出事以后,石信洁的心态已和从前大不相同,整日沉闷着,不大和其他人说话。 但冯承业的死再次唤醒了她,如果这次继续退步,下一个死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是吗?你们也会觉得别人刻薄吗?” 清泗一眼就看出来是角落里的石信洁在说话,他很快就锁定了她的位置。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再次出现。 石信洁很快就想到清泗说的是源景案无辜死亡的那些人,一时无语凝噎。 这是他们所有人的短处和污点,犯了重罪之人,哪来的自信批判别人行为上的差错呢? 八千四百二十八人,他们会永远压在源景的耻辱柱上,也钉死在每个人心里,成为他们在人前永远抬不起头的证据。 此前清泗并没有因为他们犯过的大错为难他们,也没有用这些错误对他们施压,哪怕今日他被惹急了,也没有用那些事回怼,只是这话听到他们耳朵里,意思就被曲解。 “不正是因为过去的那些事,你才来到了源景吗?” 石信洁的态度略显强硬,隐隐的怒意随着呼吸的起伏缓缓释放出来。 “我来这,是因为你们没用,不是吗?” 清泗的眼睛里全是蔑视和不屑,这些人也配来找他的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一事论一事。冯教授只是不满你频繁转岗,你就将一个活生生的人逼到死路,甚至等不到陈教授回来,你就擅自处理了他的后事,让我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而你,依然站在这里高高在上,在工作上用看蝼蚁的眼睛看着我们,在冯教授的事上用看饕餮的眼睛看着我们,我们兢兢业业在实验室里工作多年,难道是为了能正常死亡让身后人拿到政府的赔付吗?”石信洁的话语犀利,强忍着肚子里的火,尽量让自己发音清楚:“你难道不清楚常年在实验室一线工作的,因常年接触这些化学用品而致生育困难?我们这些人,可没几个有子孙后代,要这些赔付,给谁?” 石信洁的话如冰刺一般一点点熄灭了清泗心里的偏见,出生在顶端的他怎么能理解第一代科学家的辛苦?哪怕是他父亲,大概也是踩在祖父的肩膀上才有了那样的成就,祖父那一代人,应该和眼前的这帮人一样,是吃过苦头一点一点熬出来的。 “我们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实验,最好的青春,最好的头脑,都投进了这个根本看不到未来的项目里,我们先想的一直是仉川嵇的未来。只有……只有这一次,我们不得不从缝隙中苟活下来……可所有人第一时间的选择就是抛弃我们。清泗教授,我们自以为挡在了国家身前,可冯教授的死,让我们彻底看清,我们是被世界孤立的,我们站在了所有人对面。” 说到最后时,石信洁的语气里才有了几分哽咽。 “我们对不起那些无辜的人,却不欠仉川嵇政府的,我们臣服,不代表我们要一直退让,清泗教授,请你,学着尊重我们。” 石信洁一个抬手便抹掉了眼角的泪珠,愣是没让它经过脸颊。 第96章 石信洁的言语在众人心里埋下了根,退让,并不会获得尊重。 清泗看着陷入沉默的众人,他也感受到了,那些没出口说话的人都和石信洁想的一样,她说出的就是他们心里所想。 清泗的心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只有一瞬间他觉得心疼这些人,可也只有那一瞬间,立场不同,注定看不到同样的风景。 久居气候湿润之地的人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沙漠居民对水如此渴望。清泗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智商低下还要做科学实验,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被一场实验困住一生。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能者居上,他们不行,就该有其他人取而代之,这不是理之自然吗? 清泗看着义愤填膺的众人,想说什么却怎么都没说出口,人嘛,情绪有起伏很正常,他们不能因为冯承业的死公然违抗政府,便想找个发泄口,而他就刚好承担了发泄口的职责,等他们闹够了就好了。 清泗暗自叹了口气,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冯承业这人就是脾气暴躁了点,虽然他俩认识时间不久,但是他二人原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或解不开的心结,只是工作上的纠纷而已,何至于就到了不得不以死解脱的地步? 若是有人在工作中能出色完成自己安排的任务,清泗可不会轻易调岗,毕竟人事安排很费脑子,他最不想在这种事上费心了。 这些人哪,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 陈寻新摩挲着自己的双手,双手被反复搓揉,生出一片渗血的红色,陈寻新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依然重复着动作。 平江昭野端着早餐进来时,陈寻新还坐在椅子上发呆,两眼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才过了一晚,平江昭野觉得陈寻新好像又老了一些,那种沧桑感遍布他全身。 人,会一夕之间变老的。 “陈教授?您是一晚上没睡啊?” 平江昭野看到了房间内铺的整齐的床铺,还是昨日他离开时的样子。 陈寻新的双眼肿起,眼白里布满了红血丝,也印证了平江昭野的想法——他就这样坐了一夜。 “把巡逻机撤回!” 陈寻新的嗓子像被粘在一起,说出的话不太清楚。 “您说什么?” 平江昭野没听清。 “把巡逻机都撤回来!” 陈寻新有气无力的重复着。 “搜捕那两个实验体是国属政府下的命令,贸然停止,会不会……” 平江昭野知道轻重,没有上级的指示,他不能轻举妄动。之前疏散巡逻机的举动已经很冒险了,是他用其他理由搪塞过去的,上级政府才没有追究。 “音频刺激已经足够了,没有食物和水,他们会死的,要在包围圈里给他们留一个可以看到希望的口子,我们才有机会活捉他们。” 陈寻新这话说的漫不经心。 “音频撤出来以后,要派遣火力战机吗?” 平江昭野问道。 “不,先不用,火力压下去,可能会引发雪崩、坍塌,还是不冒险了。” 陈寻新和之前截然不同,平江昭野从他眼里看不到燃烧的欲望或被激发的恨意,或许是冯承业的死让他失去了斗争的意识,可他看起来,明明那样悲伤,实在搞不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 “陈教授,要不要和上面申请一下再……” 平江昭野已经想好,即使陈寻新不同意,他也要这样做,一定要摘掉自己身上的风险。 “好。” 陈寻新的语气平淡,仿佛这是最平平常常的事。 “给他们半天时间,如果半天之内发现踪迹立刻报我,而后,还要麻烦你让国属政府比我们晚一点收到消息,留一点时间,我有事要做。” 陈寻新终于肯回头看看平江昭野,见他没应允也没反驳。 “系统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这样的消息早晚都会被传回去,上面不追究就罢了,一旦追究,陈教授,我不能不如实回答。” 平江昭野不能一味纵容陈寻新,一旦捅出了大篓子,他怕承不住。 “都随你。” 陈寻新这话说的仿佛事不关己。他知道平江昭野说的‘如实回答’就是将一切罪责推给自己,但是他不在乎。 —— 阿谣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渴的太厉害,像要冒烟一样,身体缺少水分连唾液分泌也慢了,嘴巴里干干的。 “阿谣你听外面?”恩由被忽然越来越微弱的巡逻机音频吓到。 “这是要炸山了吗?” 阿谣的精神紧绷,炸山可比特殊音频恐怖多了。 “你在这守着小羊,我出去看看。” 恩由从小羊的脚踝处跨过去,往最初进来的出口那走去。 等恩由走到出口时,外面巡逻机的声音早已全部消失,那令人作呕的音频也随之消失,恩由从洞口处探出头去,只见得到一片祥和的景象。 “陈寻新这狗东西又搞什么花样?” 恩由不得不佩服这些科学家的脑子,身体与心理双重压迫,长久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人非得被逼疯不可。 他在洞口抓了几把雪塞到嘴巴里,用口腔的温度融化成雪水,解了口渴便赶快原路跑回去,问问阿谣的意见,是继续在这里闷着还是继续赶路争取早点出去。 “阿谣,真的不在了,天上一台巡逻机都看不到,都撤走了。” 恩由跑的快,在两地之间穿梭几次也不见气喘。 “这是什么意思?是去搜其他地方了吗?”阿谣也没理解陈寻新的做法。 “现在我们怎么办?是趁现在出去,还是留在这里等风头过去?” 恩由没有拖拉,给他们的时间总是不多的。 “咱们的食物不够撑下去的,也没有水,怕是待不得了。” 阿谣也不想出去和他们硬刚,但今时不同往日,不往前冲一冲,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那就赶紧走。” 恩由示意阿谣帮忙把小羊抬上他后背。 “没有声音刺激,他应该很快就能醒了?” 阿谣满心都是小羊,这样不吃不喝的,人可受不了啊! 第97章 峡谷内阴暗潮湿,与外面形成了对比,阿谣好不容易坚持着走到了外头,随手抓起雪便往自己嘴巴里塞,这里的雪有股泥土的腥味,可阿谣根本没心情计较这些,她另塞了些给小羊,好歹给他润润喉。 “他怎么还不醒啊?” 阿谣有些焦急,没有医疗手段的介入,谁都不清楚小羊目前的身体状况。万一耽误了治疗,岂不是要抱憾终身? “这家伙别是这些天都没休息好想趁着昏迷好好睡一觉。” 恩由开着没什么笑点的玩笑,尬的人接下不去。 像从泥土中爬出来的蚯蚓,也会有那么一刻无比渴望会致死的阳光。 恩由和阿谣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谁还在乎身后有没有留下脚印呢?赶快找下一个可供隐藏的栖息地才行。 没了小羊的警示,他二人心里总觉得没底,小羊耳力敏锐,如果陈寻新派了什么东西过来,他一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可惜他被之前的特殊音频影响到昏迷,一时半会难以清醒,没有医疗的情况下只能靠他自愈。 当头顶的小型无人机悄声经过时,他二人谁都没有察觉,只一心想着要怎么早点走出去。 —— 无人机搜索的结果很快传输回平江昭野的办公室,他见过恩由、小羊和阿谣的照片,很快就再次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他几乎是飞奔一样的撞进了陈寻新的房间。 “陈教授……” 平江昭野气喘吁吁的,眼神却无比坚定,陈寻新很快就读懂了他的意思。 “我亲自去。” 陈寻新抓起椅背上的羽绒服便往身上套,平江昭野顺手把墙上帽子手套摘给他,外面天寒地冻的,陈寻新这么大岁数可别再冻坏了。 “我看传输回来的视频里,赶路的是一男一女,那男的还背着一个,应该都活着,下面的人都准备好了,只等您一声令下,所有战斗机第一时间集结,全力活捉他们。” 平江昭野将自己的安排说给他听。 “没想到小羊这人还算情深义重,恩由那个样子他们也没说丢下他。” 陈寻新以前还真是忽略了他,那时候他眼睛只盯着恩由,万万没想到他二人都是义薄云天的好汉。 “我比对了身份,恩由背着的是小羊。” 平江昭野做事严谨,知道再急也不能怕麻烦,一定要细心一点。 “恩由背着小羊?”陈寻新的脸上全是震惊:“恩由苏醒了?” “是。” 平江昭野点了点头。 恩由苏醒了,是不是窃脂族的基因影响到了他自身的免疫系统呢?还会不会有其他地方改变了呢?原来他坚持了这么久的实验,是具有可能性的,恩由就是那个完美的载体,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最好的实验体。 陈寻新在这一刻才算是释怀,他的方向是对的,他们的努力也是对的,只是这消息来的太晚了,老冯终其一生也没看到这样的结果。 而其他人,或许也看不到这个结果了。 “其他人原地待命,我乘坐直升飞机过去。” 陈寻新葫芦里卖的药太神秘。 “这……我怕是不好交差啊!” 平江昭野可以帮陈寻新做一些不起眼的事,但还做不到一味付出不计后果的程度。 “只要半小时就好。” 陈寻新言辞诚恳近乎哀求的语气。 “陈教授,别让我难做!” 平江昭野态度坚决,他可以给他半小时和他们单独谈话,但是他和战备军必须跟随在侧以确保目标不会再次逃跑。 “这样,我离你五十米远,半小时的时间给你们,但他们必须一直在我们视线范围内。” 平江昭野退了一步,给陈寻新一个台阶。 “好。” 陈寻新点点头,他同意平江昭野的提议,他俩不过泛泛之交,能为了不相干的人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也不好过分为难别人。 长监涌属于仉川嵇的高原地区,陈寻新住的房间里被安装了舒缓药物,平时也靠着口服药物维持,所以在区属政府时身体没有太大的反应。当直升机持续升空时,陈寻新便开始头昏脑涨,如果不是平江昭野发现他状况不好立刻给他服用了高原专用的药,恐怕他们就得原道返回,把人送进医院了。 “还好吗陈教授?” 平江昭野一脸担忧的看着他,这一把年纪了可经不起折腾啊。 “没事没事。” 陈寻新强忍着恶心,挤出一个有几分难看的笑容。 “前段时间坐汽车来,也吃了药,并没太大反应,没想到一坐直升机就受不住……” 陈寻新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的。 “您这段时间没休息好,精神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这个地方的海拔要比正常适合居住的地方高很多,再加上坐直升机本来就不舒服,您放松点,没事的。” 平江昭野说的轻松,其实自己也有了些许不适感。 “或许……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陈寻新还是要脸面的,强忍着没吐出来。 当飞机平稳运行不再颠簸时,陈寻新的状态明显好很多,也有可能是药物的舒缓作用,总之他不再眩晕和恶心。 从直升机的视角俯瞰长监涌的山脉,只见山脉相连,绵延不绝,一眼望过去尽是被冰雪覆盖的白。看的视角远,心情自然就顺畅一些。 “根据探查机追捕到的画面,应该就在不远处了。” 平江昭野的手指压着玻璃,陈寻新也不知道他指的到底是哪个方向。 “咱们下去以后,直升机需要找相对平坦的地方落脚,剩下的路得走着过去,你刚起来高原反应,还能撑住吗?不行的话,我把他们抓来,你有什么话回去说也可以。” 平江昭野希望可以将事情控制在他能控制的的范围内。 “没事,吃了药好多了,我亲自去,他们从我手里跑过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陈寻新固执己见,有些事现在不做,以后就没机会了。 平江昭野刚刚明明说快到了,可飞机还是在空中继续行驶了很久,那随手指去的方向,或许没有想象的那么快到达。 第98章 直升机在离他们踪迹的最近处、稍平坦的地方停下,平江昭野指挥一众战备军从另一侧包抄,他们只需要慢慢走过去就行。 山里的风果然大,几次吹的陈寻新险些站不住脚,真是不敢想象,他们躲在这里的这些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平江昭野一手扶着陈寻新,一手杵着雪仗,他自己翻山越岭就很困难了,现在还得带着一个累赘,关键这累赘还是个经不起风霜的玻璃球,握紧了怕捏碎了,握松了怕摔出去。陈寻新这人最近神神叨叨的,总担心他会干什么出格的事,劝了几次他也不听,非要来这里亲手逮捕那两个实验体,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非得避开所有人,把人带回去在房间里舒舒服服的说话不好吗?非来遭这个罪,还连累自己这么辛苦。 无论心里怎么抱怨,面上绝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还得恭恭敬敬的按照人家的要求做事。 陈寻新看了看身边的平江昭野,他心知肚明,平白无故给人家的工作造成了负担是会引起不满的,不过他也没有什么能补救的。 他脚下迈出的每一步都犹如千斤重,他和恩由、小羊的重逢,更像是时代更迭的思想碰撞,若不以一方永久消亡为退场,另一方便无法从鲜血淋漓中脱颖而出。 曾经他是愿意成为时代的垫脚石的,现在这些想法有些变化,如果穷尽一生的牺牲不够耀眼,如果绞尽脑汁的劳动成果被掠夺,如果那些崇拜自己的人倒在自己脚下,如果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他为什么不可以用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睛去看其他人?为什么不能用别人对自己的方式去对其他人? 自源景离开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他解放的,是自己的心。 “陈教授,战备军已经到达指定位置了,这附近都是咱们的人,您慢慢往前走就行。” 平江昭野自然知道陈寻新的急迫性,他这话一说出口,果然陈寻新的脚步明显加快。 —— “饿了?先歇会。” 恩由发现阿谣饿的肚子咕咕叫。 “把肉热一热,真的饿了!” 阿谣笑的苦涩。 恩由现在对火与温度的掌控程度已经远超刚苏醒的那段时间,他知道掌心发力多少可以不用生火就能传导温度,知道火离手以后还想保持不灭需要如何掌控,短短几天,窃脂族的基因便在他体内迅速觉醒并逐渐占据主导。 他是在严重昏迷的那段时间逐渐觉醒了超能力,那小羊是什么时候呢?为什么小羊的能力不如自己的强大、实用呢?一定要进入濒死状态才可以让身体里另一种基因代替原有的基因吗?那小羊此刻,会不会也和他一样在梦里发展自己的实力空间呢? 等小羊清醒过来,他俩说不定就真的有力量可以和陈寻新抗衡了。所以在阿谣担心小羊不能早日清醒的时候,他却一直希望小羊能和他一样陷入长时间的昏迷,有些东西,真的说不好,万一梦境就是那个转机呢? “赶快吃,吃饱了还得接着走。” 恩由将热好的肉块递给阿谣,这香喷喷的味道还真是让人垂涎欲滴啊。 “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阿谣忽然问了这样一句。 “什么?你指的是?” 突然的转弯,恩由被问的发愣。 “你真的是从那扇门后的另外一个国家来的吗?” 阿谣其实早就猜到了。 恩由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这段时间我们总是在奔波的路上,不是为水,就是为食物发愁,在这些最原始的欲望面前,这些疑影就很难从黑暗中显出身来,所以直到此刻才想起……” 阿谣没停下咀嚼的动作,她每撕咬一口肉,刚好给恩由留了足够的解释时间,可恩由似乎不想正面回答。 “那你是怎么开启那扇门的?” 前面说的那些都是铺垫,这句才是关键。她想让小羊可以在正常的医疗场所内得到救治,既然在仉川嵇没有希望,把希望寄托在另一个地方也好。 “既然你能来,就一定有可以回去的钥匙,对!” 阿谣自然希望可以得到肯定的回答,且无论恩由承不承认,她心里都是有数的。 “嗯!” 恩由稍稍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一个谎言必然要用数个谎言去维持,他不想和他们为此生了嫌隙。 “那你能不能带小羊走?把他带到你的国家去,离开这里,你们就安全了,就不用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阿谣的语气带着哀求,如果是其他事,恩由一定会一口应下,可那扇门和那把钥匙的秘密他也不清楚多少,他不确定是不是可以带人回去。 “我不确定……”恩由组织不出更完善的语言,索性一股脑将自己的顾虑说给阿谣听“我不确定能不能带你们回去,第一,我的钥匙,不知道能不能同时带你们进去。第二,那扇门在我的国家管理森严,一旦被发现我们擅自闯入,会面临很严重的刑罚。第三,穿越那扇门时我九死一生,能活着过来是我命大,我不敢确保你们的人身安全。我最初有过这样的想法,可很快就打消了,所以我才决定要帮你们解决掉陈寻新这个麻烦,我不能把你们留在危险境地。” “恩由,我很感谢你为我们夫妻考虑这么多,但是那天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我是不能背弃我的国家的,陈寻新做错了事不代表整个仉川嵇都做错了,小羊是我的丈夫,我同样不会背弃他,所以,你只要带他一个人走就好,至于我,我有我的选择,小羊会理解的。” 阿谣是打定了主意,只要不会伤害到小羊,什么样的后果她都愿意承受。 “阿谣,你不要想那么多,我们连眼下的难关都过不去,怎么想以后的事啊?” 恩由暂停了这个话题,要是那一把钥匙能带三个人回去,他索性把阿谣打晕了带进去也是一样的。 第99章 包围 “那你要找的那个人,你说很重要的那个人,是确有其事吗?” 阿谣八卦的心熊熊燃起。 “当然了。” 恩由将肉撕成条状,直接用嘴啃有点塞牙,不舒服。 “是你爱人?” 阿谣的眼睛微微眯起,那表情和市井里的妇人没什么区别。 恩由摇摇头先予以否定“保密,这是工作,不可以谈。” 作为信息收集员,任何细碎的信息都不会透露出去,这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你这工作到底是做什么的呢?神神秘秘的。” 阿谣撇撇嘴。 “好奇嘛?就不告诉你诶。” 恩由欠欠的样子,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张好脸。 熊肉所剩无几,后面如果再碰到可以猎杀的,还是得再积攒一些食物。 山谷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传出来,起初只以为是风过境的声音,直到恩由注意到阳光照射下,周围出现了人影。 “完了。” 恩由一声惊呼,隐藏在四周的战备军不再躲藏,而是逐步向他们靠拢。 阿谣在恩由喊出声的一刻也看到了包围过来的战备军,她本能的用身体护住小羊。 “阿谣,他们的目标是我和小羊,等一下一旦起了冲突,我会拼尽全力为你杀出一条路来,你一定要跑出去,别回头,别管我们,陈寻新需要用我们的身体做实验,不会真的杀我们。你在外面,若有转圜的地方,尽力即可,不强求。” 恩由张开手臂,做好战斗的准备。 而这些战备军只是在一个适当的范围内将他们围在一个圈里,不做进一步的举动。 “怎么回事?” 阿谣看他们这样子也有点懵,要动手就动手,这么围着是什么意思? 从他们身后缓缓走过来的,就是陈寻新和另一个没见过的中年人。 “好久不见啊陈教授。” 恩由满满的敌意和戒备。 “好久不见。” 陈寻新笑意盈盈,还和记忆中那样温和,只是头发更白了些。 “为了我们搞的这么隆重,辛苦你了。” 恩由的嘲讽感满满,为了抓几个人而已,何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还劳烦他亲自到这里来。 “为了……不辛苦。” 陈寻新抬抬手,所有战备军退至五十米以后,平江昭野也很识相,跟着到了后方。 “您这是,有话和我说啊?” 恩由掌心蓄力,时刻准备好让陈寻新感受一下烈焰焚身的感觉。 “是。” 陈寻新向前走了几步,大大缩小了他和恩由之间的距离,同时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你能安然无恙的醒过来,说明打进你身体里的那些东西已经觉醒了,你就没有,其他改变吗?” 陈寻新的声音有意压低,但恩由听的很清楚。 “什么意思?” 恩由不明白陈寻新又要下什么套。 “我亲自来就是为了你们能活下去,如果换作其他人,你们未必能跑到这里。” 陈寻新是想释放一些信号,让恩由可以相信他一次。 “您不是想和我说这些邀功请赏?” 恩由最烦他拐着弯算计自己。 “你告诉我实话,你的身体有没有其他改变?” 陈寻新执着于这个问题。 恩由没有回答,他不清楚陈寻新的来意,可他的态度也让陈寻新坚信,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有,对吗?” 陈寻新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随后便压制住自己的喜悦,用平常的态度和他谈话。 “恩由,过去的事,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小羊。” 陈寻新的道歉是发自内心的,他欠太多人一句抱歉。 “哟!陈教授转了性了?过去的事永远无法弥补,犯下的错永远不可能偿还,您要是真觉得对不住我们,把路让出来怎么样?” 恩由的驭火能力就是他的底气,战备军手里的热武器他可能打不过,但是陈寻新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他自然没有放在眼里。 “之前我用你的血在那扇门做过实验,当时门产生了波动,现在你们的身体应该已经被窃脂族的基因占据了身体的主导地位,应该足够你二人打开那扇门,恩由,我的道歉是诚恳的,我自知不能弥补万一……算了,不重要,不说那个,如果我计算的没错,你们两个应该可以通过那扇门了,眼前这几个人不足为惧,只是你们一旦从这里跑出去,后面就会有更强大的政府军团前来镇压。” 陈寻新早就为他们算好了退路。 “您这是耍什么阴招呢?不是您一心拿我们当实验用的小白鼠吗?现在眼见着实验初见成效,您倒是想放我们走了?” 恩由不理解陈寻新的做法,他今时今日与过去之他性格相悖,在过去他们没见面的日子,都发生了什么事啊? “我只问你,如果只是眼前的这些人,你有几分把握能杀死他们?大概用时多久?” 陈寻新担心平江昭野不会按照他吩咐的晚些上报,平江昭野或许不明白恩由的苏醒意味着什么,可清泗会明白,清泗只要发现恩由还活着,就会意识到恩由是多么完美的实验载体,一定会调动最强悍的部队活捉恩由。 “我的火,可以在他们身上充分燃烧,前提是他们手中的热武器还没攻击我。” 恩由还没有试过在大范围内同时攻击多人,到底需要多长时间。 “那就不能在这动手,我把你们带到直升机那去,一来一回的,可以消耗他们的体力,回直升机那去也能让他们处于一个相对放松的状态,到时候不要心慈手软,开直升机跑,只要通过那扇门,到一个他们永远都到不了的地方去,你们俩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这些事在陈寻新的脑子里反反复复演练了几百遍,恩由驭火能力的觉醒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刚好为他本不算周全的计划添了几分胜算。 “我不会开直升机啊!” 恩由不是打退堂鼓的意思,只是那东西他确实没接触过,好几条性命都在飞机上,可不好逞强。 “我会。” 蹲在地上的阿谣默默举起手,这是仉川嵇的必修课——开一切能开的交通工具。 第100章 弥补 阿谣早就将陈寻新与恩由的对话尽收耳底,她和恩由是一样的疑问,这家伙怎么突然变了脸,教他们怎么跑出去呢?这不公然与政府作对吗? “那就好办。” 陈寻新看了阿谣一眼,便将视线挪回恩由身上。 “只是,你和小羊肯定能过去,阿谣女士就未必……” 陈寻新是希望他们放弃阿谣的,阿谣毕竟就是一个普通人,他们总不会因为阿谣没拦住要出走的小羊就判她的罪? “让她和我们一起去,到那扇门那再说,进的去就一起走,进不去就分道扬镳。” 陈寻新带来的消息正中恩由下怀,那一把钥匙刚好给阿谣用。只是恩由没对陈寻新吐露,自己就是从扇门后来的,更不知道自己有通行的钥匙。 “没办法的,那扇门是窃脂族的翅膀融合而成,除了窃脂族本族人,其他人是无法以任何方式通过那扇门的。” 这也是陈寻新实验结果之一。 “我做的那些实验,都是为了突破这个禁制,也可能是我能力有限,至今没发现解除的办法。” 陈寻新摇摇头,这些都是从无数次实验中总结出来的。 恩由和阿谣都没有接话,从他俩的视角看,陈寻新刚刚说的话就是谬论,因为最开始,石快钱就是用钥匙来的这里,后面的恩由,也是用钥匙来了这儿,看来陈寻新实验做的还是不太行啊! 只是如今多说无益,便让他先这么认为! “陈教授,这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该往回走了?” 远处的平江昭野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几米开外的距离。 这一举动倒是吓了陈寻新一跳。 “知道了,还请你再给我几分钟。” 陈寻新制止了他还想往前迈的步伐。 “必要时,不留活口。” 这句话是陈寻新比着口型说给恩由看的,只是恩由不知道,这句‘不留活口’的范围有多大,包不包括他自己啊? 恩由笑了笑,蹲下身去背起小羊。 “你小子,有我来接你是你的福气,我管辖研究所时多少还算人性化,清泗教授你没见过?他可比我畜生多了,那真是地府里走出来的活阎王,自求多福小子。” 陈寻新突然恢复了正常的音量,这话显然是说给平江昭野听的。 “您放心,不管之后的那些人有多畜生,在我这儿,永远把畜生这票投给你。” 恩由的嘴又碎又欠,和之前故意气陈寻新那出一样。 平江昭野看到恩由跟在陈寻新身后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便指挥一众战备军可以收兵,一圈人围过来时,恩由悄悄记下了人头数,别将来进了冥府,连自己犯了多少罪孽都不知道。 “陈教授好本事,我还得跟您多学习学习,不费一兵一卒,只是动动嘴皮子,这人就巴巴的跟在您身后回来了,早知今日,当初跑什么呢?” 平江昭野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敌对感,他觉得不对劲,又看不出是哪不对劲。 “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跟他学。” 恩由这话是对着平江昭野说的。陈寻新这个人在恩由这里,永远都无法与‘好’字挂钩。 平江昭野的嘴角抽了抽,想用笑来回答这个不知要如何回答的话,又觉得会失礼,扭捏的表情极其不自然。 回程的路比来时还难走些,刚好顶着风,大家的速度被压制的很慢。风夹杂着被卷起的泥土,不停灌进口鼻中,呛的人直咳嗽。 恩由扶着小羊的手不断收紧,就算现在动手,他和阿谣也不一定跑的到直升机那,还需要等等。 他不敢全然相信陈寻新,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困境,能把一个科学家派到长监涌来做微末小事,看来那位叫清泗的科学家,地位要远高于陈寻新啊!这事约么是他们内部的夺权之争,不过想借着自己和小羊的东风。再或者,陈寻新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源景研究所的掌控,所以才会拼尽全力阻止清泗成事。怎么看,他和小羊能活着,都不像陈寻新的主动选择。 他原本带来的那把钥匙被他藏在那扇门附近,没想到,开启那扇门的关键真的是窃脂族,而自己和小羊作为实验体,意外与异体基因融合,才让阿谣也获得了通过那扇门的机会。过去种种,竟成了今日逃生的筹码。 阿谣的本意是让小羊跟着恩由去,可没想到陈寻新会直接用直升机来成人之美,更没想到的是,恩由不会开,还得由她亲自送他们到那扇门,送他们离开。这件事弯弯绕绕的,阿谣理解恩由的好心,也明白小羊的取舍,可她无法说服自己,无论留在这里会面对什么,她都愿意接受。 只是小羊,他再不醒来,就不能好好告别了。 身后的战备军背着数把武器装备,虽平时训练有加,但在自然面前也不得不放慢脚步,一边怕丢了人,一边怕丢了脸,硬着头皮挪动步伐,走的双腿直发麻。 平江昭野依然像来时那般搀扶着陈寻新,而陈寻新不失所望,凭一己之力拖慢了平江昭野的步伐,眼看着和恩由、小羊拉开了不短的距离,他只能示意战备军们加快脚步,尽量将他二人围在中间。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陈寻新的笑生硬、苦涩,他说话时气息不平稳,甚至还需要停下来喘口气。 “您紧着脚下别摔了就行。” 平江昭野明明气到咬牙切齿,面上还得装作客客气气的。 “反正这么多战备军人在,不用太紧张。” 陈寻新嘴上说着安慰的话,一双腿脚却一直在拖慢速度,直至将平江昭野与战备军间拉开了距离。 “陈教授,您有话对我说?” 平江昭野忍无可忍,他再傻也看得出陈寻新是有意把他拉在最后的。 陈寻新什么都没说,一点回应都没有。 “既然没话说,咱们就得稍快些走了,天寒地冻,飞机容易冻坏了。” 平江昭野心里苦啊!真是懒得找更真切的理由了。 第101章 陈寻新 “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向你道谢。” 陈寻新突然客气起来。 “您快些步子走,就是谢我了。” 平江昭野心里是想把陈寻新这只慢龟给扔在这杳无人烟的大山里的。 “有些事我对不住你,今生怕是不能偿还了。” 陈寻新继续说道。 对不住的事?是指他让自己做的那些为难的事吗?这人很有自知之明,不过也不算什么麻烦,事情要办,话要圆,最后他肯定会把自己摘干净就是了。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 平江昭野恨不得将他抬起来走。 穿过前方的山谷,便是直升机临时停靠的地方,这里的风力渐渐变小,战备军的步伐也跟着加快。 快到了。 陈寻新和恩由几乎是同时看到了直升机的影子。 “阿谣,跟紧我。” 恩由小声叮嘱道。 阿谣的呼吸不知不觉间急促起来,心脏的跳动声好似要穿体而出,这事可不比在陆地上,好歹能稳条命下来,一旦上了天,那真是生死一瞬啊! 就是现在! 陈寻新和恩由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恩由蓄力,松开了原本扶着小羊的双手,一把揪住走在前头的两位战备军的衣领,将他们直愣愣的扔到了仍慢吞吞走路的陈寻新面前,吓的平江昭野一把推开了陈寻新,而他自己也倒向了另一侧,否则就要被这两个人砸个正着了。 只是还没有他们喘息和愣神的机会,恩由一把将小羊甩进了直升机舱室里,只听见‘邦’的一声,也不知是撞到了什么,阿谣以最快的速度跑了上去,将小羊拖到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 外面的事她帮不上忙,便专心准备起飞事宜。 其他战备军见状直接扑上来,欲将恩由压倒控制住,拜陈寻新所赐,恩由的力量早已今非昔比,他抓住其中两人,狠狠一推,连带着又倒下了几位。 他用掌心控制温度,直至火团从他手中源源不断升起,一众人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恩由拥有了异于常人的本事。战备军们刚要掏出腰间的武器,便被火球给团团围住,火势越来越大,直到完全吞没了人。 凄惨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的糊焦味闻的人直恶心。 陈寻新惊讶于窃脂族竟然赋予了他这样的能力。 平江昭野惊吓于他竟然以如此恐怖的手法草菅人命,而那火,他怎么都没看清是从哪里弄来的,怎么会在顷刻间就燃遍全身呢? 随着火势的加大,众人的叫声由凄惨变为呻吟,再到无声,原本精神抖擞的一众人,在这一瞬间成为了一具熟肉。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实验成果。” 陈寻新激动的大喊,他巡视了一圈,发现只有平江昭野一个活人,他用力将平江昭野从地上拖拽起来,双手颤抖着指向恩由“你看,你看,我是对的,我是对的。” 眼泪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肆意滑落,可他的感受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是……妖怪……” 平江昭野看着火势渐渐散去之后,恩由在杀人过后一脸享受的样子,仿佛于他而言,刚刚烧死人的大火就是平常的篝火,这些人凄厉的惨叫声就是音乐会上华美的吟唱,他们的挣扎的动作就像是手舞足蹈的小丑,仿佛那些人不是在痛苦中死去。 这是恩由第一次拿别人的命,这一刻,没有害怕,没有颤抖,只有无尽的、对更强的力量的渴望。 “陈教授,今日,就算你我二人互不相欠。” 恩由看着不远处的陈寻新,向他挥挥手,表示告别。随即跳上了飞机,将舱门关好。透过直升机的窗户,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陈寻新。 陈寻新说不让他留活口,那一刻恩由是真的想要亲手解决掉陈寻新以报自己的私仇,可在大火将那些人包裹的时候,他突然不想让陈寻新死的这么容易。恩由杀的这些人,应该全算到陈寻新头上啊,是他囚禁、改变了自己,是他让自己疲于奔命,今日所有的所有,都是因为陈寻新,而那个,他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中年男子,就让陈寻新自己动手! 陈寻新既然不希望发生在恩由身上的事外传,自己也得做点什么才算合理啊。 “互不相欠吗?” 陈寻新明白了恩由的意思。 “陈教授,得马上通知上级,不能让他们跑了。” 平江昭野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往另一架直升机那跑。 陈寻新刚刚从撞过来的那两个人身下捡了一把匕首悄悄别在腰间,趁着平江昭野转身的功夫,一把冷冰冰的匕首插进了平江昭野的颈动脉,一下、两下……随着鲜血的涌出,平江昭野渐渐没了呼吸。 “你这个人真是无知啊!”陈寻新蹲坐在平江昭野身边“你刚刚见到了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发明,是你的荣幸。我刚刚和你说,对不住你,并不是为了过去那些鸡零狗碎的小事,而是为了,要取你一条命而对不住你。科学的进步需要洒上数代人的血和头颅才得以迈一步台阶,你就当是,为科学献身了!” 陈寻新将那把匕首上的血用平江昭野的衣服擦干净。 “我不能让他们回源景了,清泗是个有天赋的,我怕功成之后那些老伙伴们会被政府赶尽杀绝,他们太可怜了,不应该继续可怜下去。我相信那扇门后一定有和我一样致力于研究窃脂族和那扇门的人,我把恩由和小羊送过去,希望那里的人可以代替我,破掉那扇门。” 陈寻新像是寻常聊天般,明知道平江昭野已经死透了根本听不到,还是像往常一样与他聊天。 “你是政府部门为数不多对我以礼相待的人,我记得你的好,也是诚心想救你,可你不信任我,非要和我一起来,为了解除心中疑虑,就要搭上一条命,值得吗?” 陈寻新将手上的血迹用雪洗掉。 他看了看手里被磨的发亮的刀刃,透过刀身,他看到了自己。 长监涌的风雪永远不会停止,积雪融化未尽便会有新雪覆盖上来,一场又一场,如滔滔流水似乎永远不会断绝。 第102章 清泗的欲望 清泗看着手中陈寻新的死亡报告,像扔掉一堆废弃报告那样,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当初源景全员被抓,陈寻新为了保住这些老同事,将窃脂族基因实验数据悉数上交,也就是那时候,清泗注意到了他们。 他指使人审问作为被害者的小羊,从他口中大概知道了陈寻新这帮人究竟在做什么(第四十四章结尾),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了不得的实验,做了这么多年还没做完,甚至可以说是初见成效,这激起他的好胜心,他想加入,成为推动实验成功的关键人物。 他疯了一样研究那些资料、数据,这些东西像是对他有极强的吸引力,让他久久不能脱身,他要将这些东西印到自己的脑子里,他想重启,想占有,想再次站到仉川嵇生物领域的巅峰。 他动用父辈的关系从中斡旋,按照陈寻新的意思保下整个源景研究所,再找个由头,让陈寻新交出手里的实权,而他,就是那个新的接手人。 那日就算是没有恩由突然的苏醒,陈寻新也不会安然无恙将人带回,不过意外的是这两个实验体的所作所为间接完成了清泗的计划。 清泗极看不起陈寻新这个口不对心的小人,嘴上说着为了实验死几个人没什么,可背地里,却将所有试剂调成了最微量,人没少死,实验却没进展。 一边想不杀生,一边又要实验出结论,既要又要,贪心不足,所以累的研究所停步不前。 这样的人活着就是累赘。 清泗指使陈寻新带回恩由和小羊,也是想要借他二人的手斩草除根。 陈寻新哪里是真的为了这个国家着想啊,他不过想借着实验的东风跨越阶级,可惜源景死的早,没了这盏指路明灯,他连自己要什么都分不清了。 什么公平,不过是领导层为了让低阶层的人们安于现状,世世代代为高阶层服务而编出的谎言么,陈寻新不也是看到了这点,才放着好好的能源局不待,要出来凑这个热闹么,可惜,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陈寻新早就看出了仉川嵇能源枯竭,他比谁都清楚,再从能源这条路走下去,只会断了自己的后路,所以他全身心支持源景成立研究所,一起实现阶层跨越。 一个人,同时占据着虚伪、道貌岸然、慈悲、正义、和狠毒,这得是多矛盾的人啊,狠不能狠到底,善不能善到根,这样的人,活着多别扭啊。 清泗不喜欢这样不纯粹的人,所以做了一个不甚用心的局,送陈寻新去死。拿捏住了一个人的软肋,是可以让他心甘情愿,走上一条不归路的。 这样的蠢货,白白杀死那么多人,却什么都没做出来,真是对实验的亵渎。 冯承业的死不在他计划之内,可老天帮他啊,用冯承业的死狠狠地在陈寻新心上剜了一刀。 他要夺权,要的是不止于明面上的顺服。父亲总是说:不要将手底下的科学家当成是人,要将他们每个人看成是一头凶狠无比的猛兽。清泗从前不理解,人为什么会成为猛兽,现在他还是不理解。在他看来,人就是人,拥有复杂的社会关系和情绪情感,人,是有软肋和弱点的,只要抓住短处稍加利用,人会比猛兽更容易驯服。 源景研究所没了主心骨,才会将他视为唯一的主心骨,才会跟着他认真做事。 杀死陈寻新是他的计划,可恩由和小羊的逃跑是意料之外的,他早在长监涌安排了人手,就跟在陈寻新不远处,随时准备听令出动,没想到平江昭野那个混账东西,竟然在系统里做了漏洞,害他延迟收到消息。 和陈寻新死讯一起传来的是——全军覆没。所有出动的人全部牺牲。 蠢啊!真是太蠢了! 这些人都是国家精锐,竟然被区区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欺负至此…… 等等! 他们几个,怎么会杀死那么多人的呢? 清泗想到这不禁觉得后背发凉,随即大笑起来“呵呵呵,想不到陈寻新还有两把刷子,最后竟然死于自己的作品手里。” 清泗赶快整理出陈寻新之前保留的那些关于恩由和小羊的实验信息,只要能造出一个恩由,就代表着他也可以造出十个、百个。 公式是对的,数据是对的,结果也是对的。 只差一个合适的实验体了! 清泗的双眸收紧,那表情与当初陈寻新决定做人体实验时一模一样。 —— 阿谣对直升机的掌控实在算不得成熟,歪七扭八的姿势飞起来后,连续颠簸几次,好悬没把还没来得及坐下的恩由摔死。 “大姐,你不是说会开吗?” 恩由捂着脑袋被痛的呲牙咧嘴的。 “我很久没开了,这还是上学的时候老师教的呢,有点生疏了。” 阿谣赔了个笑,那表情比哭还难看。 “我说你怎么先把小羊的安全带给系好了呢?合着你就坑我一个人啊!” 恩由站在那里原本是想亲眼看着陈寻新和平江昭野同归于尽的,愣是被阿谣给颠出了求生欲。 “你少说话别打扰我。” 阿谣自己也紧张的厉害,上学时候老师教的都是基础机型,这么多年过去了直升机更新换代,这里面多少有些不同,阿谣也是瞎猫碰死耗子,敢干。 恩由马上手动闭嘴,乖乖坐在座位上把安全带系好。侧过身去看了眼小羊,他隐约记得扔小羊上来时,把他的哪儿给撞了,不知道有没有撞破。他的手在小羊的衣服里摸来摸去、翻来翻去,什么都没发现。 “嘿,还真是个有福的人哈。” 恩由帮他整理好衣服,便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 “阿谣,渴了。” 不知什么时候,小羊幽幽的说了一句。 “渴了你找找这上面有没有他们喝剩的水。” 阿谣还奇怪,恩由说话声怎么那么小。 “这是哪啊?” 小羊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环视一圈都没反应过来。 “你说梦话呢……” 阿谣突然意识到,这声音根本不是恩由的。她从后视镜望过去,正看到小羊惨白的脸冲着她微笑。 第103章 机战(一) “小羊?” 阿谣激动的喊叫道。 这尖叫声也吵醒了正休息的恩由,吓的他一激灵,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 “诶我,我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吓死我了,刚睡着,一嗓子给我送鬼门关去了。” 恩由昨日没睡好,今日体力输出不少,现在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羊哥?你醒啦老哥,要不说你老哥就是那享福的命呢,危险一来你先睡觉,危险没了你醒了。”恩由一拳捶在小羊肩膀上。 小羊吃痛躲开。 “怎么回事?从哪弄来的这直升机啊?” 小羊的脑子越来越清楚。 “你昏睡的时候抢的,帅不帅?” 恩由得意洋洋的,希望小羊能夸他几句。 “帅。但是先给我找点东西吃,我饿死了。” 小羊轻轻推了恩由一下,恩由便听话的到处翻腾。 “就两块压缩饼干,半瓶水,对付吃一口得了。等到了我的国家,我带你们吃最好吃的饭菜。” 恩由将饼干和水一股脑全塞给了小羊。 “去你的国家?” 小羊的表情还是愣愣的。 “陈寻新说,你和我都容纳了窃脂族的基因,所以拥有了通过那扇门的权力。也是他帮忙,从那些人手中逃出来的。” 恩由捡了重要的地方说。 “你和我能过去,那阿谣怎么办?” 小羊低下声,生怕被阿谣听见。 “我自有办法,别担心。”恩由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有一把钥匙,就藏在那扇门附近,是我来时带过来的,刚好给她。” 哦~ 小羊点点头。这压缩饼干属实不好下咽,噎人的很。 “这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可真吵。”小羊一口气闷尽了那半瓶水“那个,我有点急事,你们担待一下哈。” 说罢便解开了腰上的安全带,拿着空水瓶绕到了后面去。 哗啦啦…… 小羊不禁打了个寒颤,舒服! 消失的半瓶水以另一种性状重新回到了瓶子里,小羊满意的抖了抖,一脸惬意的抬起了头“我去,我说怎么螺旋桨的声音那么大,后面跟了追兵啊。” “啊?” 恩由也解开安全带,趴到了小羊的视角,透过一块小透明板,可以看到后方跟了至少两架直升机。 “阿谣,后面有追兵,这么远的距离我帮不上忙,交给你了。” 恩由转头对阿谣大喊道。 “你俩坐好,今天老娘必须把你俩送到目的地,谁也拦不住。” 阿谣的话一出口,恩由与小羊马上乖乖返回自己的座位并快速系好安全带。 被保护的感觉可真好。 阿谣立刻将速度提升上来,同样的机型,只要保持住距离,就有安全到达的机会。万一被追上,在空中可不好拦截,那些人也不敢轻易让恩由和小羊死于空难尸骨无存。 “稳住,别慌,理智。” 阿谣恨不能把直升机的速度提到火箭的水准。 一个业余人员是无法和专业人士是较量熟练度的,身后的直升机很快就跟在了他们两侧。 “撞他,给他撞翻。” 恩由死死抓着安全带,看着两侧那得意的战备军们,气不打一处来。 “别吵吵,撞上去死的是谁就不一定了。”阿谣制止了恩由不成熟的想法。 “那咋办?” 恩由后悔刚刚没和小羊一起撒个尿,也不知是不是紧张的缘故,他感觉自己的膀胱要炸掉了。 正说话间,恩由左手边的直升机已经对他们射出了第一枪,要不是小羊提前压低了恩由的头,他俩怕是要血洒当场了。 “没事?” 被弹药打破的玻璃灌进高速前行引出的风,整个舱室全靠吼才能捕捉到说话的声音。 “他们真干哪。” 小羊将恩由护在身下,不知从哪个座位下抽出来的一小块挡板,挡住了恩由的脑袋。 “不行,这样下去咱几个全玩完,让阿谣开的再快一些。” 恩由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小羊,用那一小块挡板做掩护,爬到驾驶位后侧位置。 “阿谣,开到左前方去,老子要攒个大火球,借着这大风,好好给他们升升温。” 恩由的移动不出意外再次受到攻击,右方的战备军也跟着向这里开了一枪。直接打在了挡板上,这一枪有很强的示威作用,没想真的打死他。 “你们抓好了。” 阿谣提醒道。 一个猛转弯将左侧的战机逼到身后,将舱室门正对后方战机驾驶位,恩由早就卯足了劲,憋着一口气,将火力提升到他从未到达过的顶峰,这么大的风,太小的火团根本禁不住会被熄灭,而火力旺盛时,这风就成了最好的助力。 “去死,去死,去死。” 恩由嘶吼着,阿谣帮他打开了舱室门,后方的战备军还来不及扣动扳机,一团熊熊燃烧烈火便冲破了驾驶位的玻璃,将里面一切可以燃尽之物化为乌有。 左侧的战机摇摇晃晃落入长监涌茫茫雪域中,随着‘轰’的一声,飞机被炸成碎片。 “干的漂亮。” 小羊惊呼。 右侧的战备军则迅速整装火力,源源不断的枪击向他们袭来,舱室门还来不及关上,恩由的身上便中了枪。 鲜血顺着胳膊流淌至指尖,恩由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一脚踢开要过来帮他的小羊。 受过枪击的舱室门失去了自动关闭的功能,恩由只能手动将门推上。 “阿谣,右边的火力太猛了,他们里面应该是有狙击手,一打一个准。” 小羊喊道,如果不是对方有意控制,现在恩由应该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恩由深吸一口气,额头上不断涌出因疼痛生出的汗珠,他用右手捡起手边的挡板,紧紧抓在手里。 “阿谣,你试试看,能不能绕到前面去,不行的话,以舱室门为我的方向,对准他们的舱室门。” 恩由的脸色苍白,棉服里漏出的棉絮黏在伤口处,血凝块附在棉絮上,间接为他止住了血。 而右方的直升机吸取教训,无论阿谣如何绕,都到不了恩由期待的位置。 两架直升机在空中交错盘桓,几次险些碰撞上,双方谁都不肯退让。 第104章 机战(二) 直升飞机内,队长谆于时紧紧盯着另一架飞机里的恩由,另外一组直升机里的队员已经全军覆没,只剩他们几个与恩由等人周旋。 按照清泗教授的要求,他们原本只是盯着陈寻新的动作,可当监测仪只看到一辆直升机升起时,他便意识到出了问题,赶快第一时间给清泗教授发了讯息,却久久得不到回信。 直接跟上恩由是他自己发出的指令,上了空就不再是简单的围追堵截,一个失措很可能会造成机毁人亡的下场,所以他给其他队员的要求就是,不要轻易出手,否则无法交差。 左边那组人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贸然下手,逼的恩由等人不得不回击,不知道他们手上有什么武器,竟然可以产生那种威力的火焰,当那一组飞机失控下坠时,谆于时才意识到自己小看了对手。 对方的驾驶员一直试图以相同的方式对付他们现乘的这架直升机,还好有了刚刚的教训,他们也一直在躲避与对方正面冲突。 谆于时的驾驶员不断向清泗教授发布求救信号,迟迟等不到回音。 “队长,没回信啊。” 驾驶员看着空白的显示屏干着急。 “不回就不回,千万小心,别给他们可乘之机。” 谆于时握紧手里的枪支,随时准备再给他们一击。 “队长,不能这样耗下去,万一撞在一起就麻烦了。” 副驾驶位的队员一直在观察阿谣的动作,要说她多厉害,可她对一些高难度动作明显不熟悉不敢尝试。要说她不厉害,偏偏敢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反复威胁。 “就这么缠住她,不叫她脱身,也不叫她伤到我们。” 谆于时将枪头对准小羊,驾驶员不能伤,伤了会出大事故,那就伤其他人! boo 子弹穿膛而出。 —— 又来? 小羊听到了子弹撕裂空气的声音,立刻将头埋在了座位下,一枚枪弹从他这侧的玻璃穿过,打进了座位里。 小羊被弹药激起的尘土迷了眼睛。 “躲?躲的过吗?” 恩由抄起那块挡板,狠狠甩向了小羊这侧的玻璃,挡板在力的加持下,轻松穿过两扇玻璃,砸进了谆于时的脑门。 若不是有那两扇玻璃卸了些力,凭恩由的那个力度,应该足够削下他完整的大脑,留下一个更完美的横切面,可如今,只狠狠扎了进去并没削断。 谆于时还来不及反应,便直愣愣的折了过去。 “受伤了吗?”恩由解决完狙击手,才敢好好的关照一下小羊。 “我没事。” 小羊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阿谣继续与对方驾驶员周旋,为恩由争取机会。 刚刚右手用力时,狠狠撕扯到了左胳膊上的伤口,鲜血再次顺着伤口汩汩流出。 —— “队长?” 一旁的队员冯杰寺眼睁睁看着谆于时在自己面前没了呼吸,死相难看,那被肉牵着还没完全脱落的半边头被呼啸的风吹动,或开或合,几次好悬完全折到他面前,他小心翼翼的藏在座位下,途经脸颊的眼泪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伤心。 “怎么办?还要继续和他们缠斗下去吗?” 冯杰寺问其他的队员。 “军令如山,不可退却。” 驾驶员做出一副誓死如归的样子。 “那个人明显与众不同,他和正常人不一样,我们又不能伤他又要活捉,这不比徒手登天还难?” 冯杰寺的心里直打鼓。 “彭玉海,你去打头阵,实在不行就冲到他们那架直升机上去,我为你们争取机会。” 驾驶员指挥副驾驶位的彭玉海,躲在后面的冯杰寺、莘宇。 “他们不就是想与我们的舱室门相对吗?给他们这个机会。” 驾驶员说罢随即翻转机身,与阿谣的驾驶位打了个照面便转了过去。 驾驶员打开舱室门,彭玉海抛出固位勾抓住对方的机身,彭玉海纵身一跃,顺着绳子一步步攀爬上去,紧随其后的冯杰寺、莘宇也爬了上去,三人从被打碎的舱室门玻璃口处钻了进去。 —— “我去,还有这种骚操作,真是不怕死啊。” 小羊一把薅住彭玉海的头发,狠狠砸上几拳。 彭玉海作为战备军,其作战能力不容小觑,仅有几下落了下风便很快找补回来,将体力未完全恢复的小羊反手制服,压在身下。 冯杰寺则选择了驾驶位的阿谣,将她从驾驶位扔到舱室里,占据了驾驶位。 莘宇一脚踢在了恩由受伤的左胳膊上,痛的恩由几乎失语半天没缓过来。 阿谣用那把剔肉的小匕首插进了莘宇的腰部,手起刀落,利利索索的扎了两三下,才给恩由争取到了一个缓和的时间。 莘宇轻松就击落了阿谣手里的匕首,将她的头按在地上用力磕了几下,确认阿谣几乎没有反击的能力后才放手。 “畜生,连女人你都打。” 恩由从地上弹起,一股热浪将莘宇包围,在被推飞机的一瞬间,火焰将他完全吞噬。 彭玉海见状也放开了几乎失去反抗能力的小羊,转而对付这个难弄的恩由。 “你还真是,身怀绝技啊。” 彭玉海的枪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便被恩由一脚踹了下去,彭玉海没了制衡的武器,便欲近身搏斗。 对方的战机几次剐蹭,害得他们颠簸不已,恩由几次想动手解决掉彭玉海都不能成。 而舱室门打开,舱室里的人随时有坠机的风险。 对方的驾驶员明显经验丰富,知道什么样的力度会对敌人产生影响,而自己乘坐的这架直升机驾驶权已落入冯杰寺手中,他虽不会开,可是上升还是降落他是能感受到的。 恩由觉得有必要在最快的速度内解决战斗,驾驶位的人暂时不能动,只需要杀了眼前这个碍事的,麻烦就迎刃而解了。 恩由的手掌再次凝聚力量,再发出像对付上一架飞机的那种力量已然是不行了,只能拼尽全力,只要这一股火就够…… 这一团火的威力大减,无法做到覆盖全身,若是在地面上彭玉海是有机会熄灭它的,可在这里的他已经没机会了。 第105章 机战(三) 恩由一脚踹掉彭玉海的同时,对方驾驶员再次剐蹭过来,这一次不同以往的轻微剐蹭,而是恨不得将对方直接撞到坠机的那种程度。巨大的颠簸感袭来,恩由也站不稳,被打的迷糊的阿谣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直接从舱室门滑出去…… 阿谣…… 恩由与小羊同时清醒高呼。 小羊只晚了一步,没抓住阿谣,自己也跟着掉了下去。 “小羊!” 恩由顾不得胳膊上的伤,紧紧抓住座位上的把手,才没有跟着掉下去。 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又不能马上杀了驾驶位的敌人,他深吸一口气,一把掐住冯杰寺的脖子“现在,可以当个合格的驾驶员了吗?” 随着掌心温度的升高,冯杰寺被压迫的无法说话,只能疯狂点头,请求恩由可以放他一条活路。 “这位置你要好好坐,才不会和他们一样从这里摔出去,你放心的开到那扇门面前,我饶你不死。” 恩由从冯杰寺的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生生剜掉了射进胳膊里的弹药,疼痛席卷全身,死死压制住他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它停止了跳动。 “你到底是什么妖怪?” 冯杰寺说话时声音里全是颤抖,因紧张而流出的汗已经打湿了他身上的衣服。 “老子不是妖怪,老子是你祖宗。” 恩由狠狠啐了他一口。 小羊与阿谣坠机的事已成定局无可挽回,他便只能一人回到宏国逃命去,麾下楼多年的教导——活着为大。他早把这话刻在了自己骨子里,,无论何时发生何事,他第一时间想的都是能活下来的人。所以发生危险时,他可以抛下弱的一方,选择让有生存机会的人走,无论被抛下的人是自己,还是别人,他都不会唧唧歪歪,选择果断面对。 死人不可以剥夺活人活下去的资格。 他会怀念阿谣与小羊,也会亲手杀死这些罪魁祸首为他们报仇。 对方驾驶员还在不断撞击恩由所在的舱室,几个回合下来,他们双方乘坐的直升机早已不成样子。 “孬种,有本事你撞死我啊?来啊!” 恩由知道自己今日火力开的太过,身体像被掏空了一般,连个火星子都攒不出来了,只能靠这一身蛮力,将对方的驾驶员撕个粉碎。 恩由的叫嚣并没有传进对方的耳朵里,反而把冯杰寺吓了个半死。 “祖宗,你别乱喊,真撞上就完了。” 冯杰寺真害怕驾驶员有鱼死网破的想法。 恩由紧紧攥着那把匕首,正瞄着对方驾驶位…… 视野里突然不知从哪飞来一只大鸟,扇动着一双巨大的翅膀,那鸟的膀子坚韧有力,仅一击便将对方的直升机给击落。 恩由被这场面吓的发愣,心想:这什么玩意儿啊? “赶紧开,这畜生追上来咱俩就得做亡命鸳鸯了。” 恩由知道自己的匕首无法穿透那大鸟的翅膀,便催促着冯杰寺快点开,马上就要到那扇门那了,要是就这样折在这,他可要亏大发了。 “祖宗,不好用鸳鸯形容咱俩。” 冯杰寺话说的可怜。 “你专心开直升机行吗?” 要不是恩由还得用他,真想一刀攮死他。 那大鸟果然不出所料,解决完敌方的直升机后转头就冲着恩由这边飞来,这速度相当快。 大鸟飞停在舱室门口时大喊了一声:“恩由!” 恩由才看清,这不是小羊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妖怪啊~” 驾驶位的冯杰寺直接被吓哭,失去了理智,失去控制的直升机忽然向下俯冲。 小羊一把抓住恩由,继续向那扇门处飞去。小羊的飞行速度不比直升机慢,且人体控制飞行,比那个直升机好用多了。 稳稳落地以后,恩由接过小羊怀里的阿谣,将她抱到那扇门的附近,不知从何处翻出了那个匣子,交到了阿谣手中。 “怎么回事?你这翅膀怎么长出来的?” 恩由摸了摸小羊这厚实的臂膀,顺滑、坚硬、有力,真是帅气。 “跳下去以后,我差一点点就可以抓住阿谣,心里一着急,这东西忽然就像从我的骨头里疯长一般,突破了我的血肉,像是与生俱来的对天赋的感知,我觉得这就是我的东西。” 小羊对自己的翅膀极为爱怜,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突发变异的自己,更像是在欣赏自己失而复得的至宝。 “这是窃脂族该有的,力量、速度、感知……你都有了,这回可真要指望你护着我了。” 恩由的眼睛里全是欣赏,他要是有这些能力,就不在麾下楼做事了,去从军,当个将领守护国土。 恩由的力气几乎耗尽,又失血过多,好几次都是靠着小羊才没摔倒,要不是刚刚和那些人斗智斗勇,他还不至于如此严重。 从前指望的只有自己,而今可以放心的将后背交给小羊了。 阿谣的头刚刚经过猛烈撞击,虽没有陷入昏迷,可迷迷糊糊的,看着不太好。 “咱们赶紧回去,找个大夫给看看。” 恩由指着那扇门。 小羊似乎是忘了自己长了翅膀一事,一个转身,恩由便被翅膀给撞了个大马趴。 “大哥,你能不能把你那膀子收一收,跟铜墙铁壁似的,你想砸死我是怎么着?” 恩由是想骂他的,一考虑到如今不是自己占据上风,便强忍住自己这张毒嘴。 “我也不知道怎么收,还能收回去了吗?要是天天背着它出去,不得被当成怪物打死啊?” 小羊左摆右摆,不知道该怎么做。 “算了算了,先过了这扇门再说!” 恩由自己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 小羊的身体被收拢的翅膀全面遮盖住,连他怀里抱着个人都看不出来,这小小的身躯大大的翅膀,好似蝴蝶啊! 阿谣怀里的钥匙盒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这是门确认钥匙时产生的反应。 小羊与阿谣在前,恩由跟在后,总算是进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不受仉川嵇的威胁,不受宏国的管辖。 第106章 俯身之门 进了这扇门,恩由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任务没完成,好歹捡了一条命回来,大不了从头再来呗!有命才有钱。 不出十步,一股远超人力的力量将阿谣升起,不等小羊和恩由反应过来,门的入口突然吸走了阿谣,仅眨眼间便将阿谣推了出去。 “什么意思?” 小羊明明抓住了阿谣的脚,可他的手却被门挡了回来,身体无法再回到入口去。 “怎么回事?来的时候钥匙好好的,为什么不让阿谣通过?” 恩由同样困惑,更不明白为什么阿谣可以被推出去,而他二人却不能原路返回。 “这门是不是有人数限制啊?” 小羊求助的眼神看向恩由。 “我怎么知道?这门的秘密在我们国家是禁忌,我也是通过一些手段才拿到了这个钥匙,应该不会失效啊?” 恩由想了很多可能性,唯独没想起陈寻新说的:只有拥有窃脂族基因的人可以通过那扇门。 “我不能把阿谣一个人留在这。” 小羊张开翅膀,巨大的翅膀在他的后背伸展开来,在翅膀力量的支持下,拼尽全力要砸碎入口。 轰动声在门造就的空间里传播,一下,两下……除了声音的大小有些许差异外,门本身没有任何变化。 小羊的愤怒值飙升,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这阵仗,吓的恩由也不敢上前劝他。 小羊拼命的用身体撞,用翅膀挖,用拳头砸,都没让门产生一丝的波动,直到鲜血染红了他的翅膀,他筋疲力尽的跪倒在门前。 “求求你,让阿谣和我一起!” 这话音带着哭腔,暴力不成便开始祈求。 “抓不到我们,他们也不会伤害阿谣,不过是会把阿谣当成人质而已,不会杀了她的,一天抓不到你我,阿谣就多活一天。” 恩由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小羊,他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刚刚要不是自己躲的快,那大膀子便落在自己脑袋上了。 “阿谣和我都是孤儿,我们没名没姓,是依靠政府的补助活到今日的,我们两个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没了我,她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里……她说爱从不狭隘,所以不图回报,她感恩政府,感恩每一个帮助过我们的人,她无法说服自己背叛国家和人民,又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我被陈寻新这个恶魔折磨,她挣扎、纠结、内疚,恩由,这么好的阿谣,怎么能落入政府手中啊?她的信仰会坍塌,她会疯的……” 那是小羊在仉川嵇生存的唯一动力,也是他的信仰。 “活着,就有再见的机会!” 恩由理解小羊,但打心里不支持他的做法,心疼与不舍无法与活命相较。 站在阿谣的角度,她一定希望小羊好好活下去,而不是耽于儿女私情,误了前程。 “小羊,你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不要在没有意义的事上费功夫,咱们得赶快往出走,这扇门内的空间和时间流速都与外界有差异,不要耽搁太久。” 恩由扶起地上的小羊,折腾了一路,到这门里才稍加安心些,出了那扇门,还要等驻军换防,才有安全逃出去的机会,他劳心劳力这么久,临门这一脚,谁都不能阻止他。 “没找到你想找的那个人,你岂不是白来一趟了?” 小羊看着满脸灰尘的恩由,自己的样子应该没比他好看到哪去。 “没机会了,找不到也不要紧,只是苦了你,得和我过一段穷日子了。” 恩由一想到自己的钱要全赔给雇主,他的心脏就拧劲的疼。 “你很穷啊?” 小羊在恩由身上看不出穷人的姿态啊。 “来这以前我还挺富裕的,等出了这个门,我账户里的余额就要转给别人了。” 恩由的表情好似吃了苦瓜,真是难以接受的痛啊! “两个老爷们浑身的力气,还能被饿死吗?” 小羊不在乎富贵或贫穷,活着本来就是不容易的,谁不是为了钱和温饱奔波呢? “怕啥,肯定饿不死你,我朋友会照顾我们的,诶,你见了他也会喜欢他的,他人可好了,和你一样好。” 恩由想把小羊介绍给老赵认识,想让老赵看看他交的新朋友,就像小孩子得到了喜欢的玩具,总想找个熟人炫耀炫耀。 “我在你眼里这么好啊?” 小羊第一次被一个男人用这么肉麻的话夸赞。 “你很好,阿谣很好,老赵也很好。” 这是恩由心里认可的朋友。 小羊听他这样说,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也好。” “是吗?” 恩由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馈。 “只是有时过于理智,说出的话太直白,容易伤到别人。” 小羊的评价很中肯,他不认为恩由是坏人,但是也不全算得上是好人,在好与坏之间的灰色地带,理智是很好的品质,可过于理智,过于分析利弊,总会伤到别人的心,尤其会伤到将他视为朋友的人。 “这样不好吗?” 恩由以为人人都应该是这样的,这样的取舍省时省力,也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不是不好,只是易让人寒心。” 自相识以来,恩由帮助他们多次,也在生死关头互相扶持,阿谣与他也算得是同甘苦,共患难,可阿谣此刻被门的入口挤了出去,孤身一人不知生死,他却无动于衷,仿佛那就是一个无甚干系的陌生人,这看在小羊眼里,是有些绝情的。 “阿谣不和我们在一起,我心里是难过的,但是我不能只为她一人考虑,我身边还有你,我答应过阿谣,会好好照顾你,而且在我看来她留下也不全是坏事,刚巧成全了她的心意,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会因为离开她的丈夫就失去感受快乐的能力,爱情不是她的全部。” 恩由猜到小羊是因为阿谣的事心里不舒服。 “你倒是了解她啊!” 小羊这话说的醋意十足。 “不是了解,是我聪明。” 恩由这话说的发自肺腑,见微知着是他因工作培养出来的眼界。 第107章 “是不是这路走到尽头,就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小羊很想靠在恩由身上借一借力,这么无休止的走着,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可是又怕以现在的体重会压死恩由。 “我都不记得来时在这里走了多久,这路 就像没有尽头似的,比长监涌的连绵不断的山脉更让人绝望,这里的时间、空间,都与我们认知里不同。” 恩由不记得走了多久,只记得在这里走着走着,就晕倒了,醒了以后继续走,在这里的感觉与在源景研究所的感觉差不多——无助。 恩由不知为什么会想起陈寻新,他心里是有些佩服陈寻新这个人的,在雪山逃亡时,他和阿谣想了很多试图脱困的办法,可那些主意里,能让他们三个都全身而退的妙计几乎没有。而陈寻新在那时也遇到几乎无解的困局,虽然陈寻新没有说,但恩由就是感觉到了。 陈寻新只是稍稍动动脑子,便解了恩由三人与他自己的困局。哪怕最后陈寻新希望恩由可以不留活口杀了所有人,恩由还是对他手下留情,也许是在发现陈寻新真的在帮自己逃生那一刻,起码在那一刻,恩由是真的希望他能活下去,只是陈寻新自己断了自己的生路。 或许他的死亡也是他解局的一环,以一人之生死,还数人平安。 “我这翅膀在你们那会不会被当作是异类啊?” 小羊抖了抖羽毛,这翅膀太大了,穿衣服也挡不住? “你说呢?你就不能让它隐身或缩小吗?撞一下可疼了。” 恩由一看小羊要张开翅膀便立刻弹跳到一边去,他不知被误伤了几次,都快被砸出心理阴影了。 “不知道啊。” 小羊的动作十分像一只鸟类,将一侧翅膀张开,头在张开的翅膀里左右寻摸。 “要不你试试在心里想或者尝试收收你的力量?” 这是恩由陷入深度昏迷时在梦里学会的,所以清醒后可以对火控制自如。只是火的威力还是不够大,像今日这种程度竟然就达到他实力的上限了。他一直以为火是源源不断生成的,却没想到这些火在他的体内就像是一个临时保管库,一旦清仓,就再没有了。 “行吗?” 小羊按照恩由说的,一直在心里念叨,或者是身体里某个部位暗暗发力。 噗~ 一个长而响的臭屁,从小羊的屁股处四散开来。 “不好意思啊,可能是刚才从飞机上摔下去时灌了一肚子风……” 小羊为这味道道歉。 噗~ 又一个。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理解。” 恩由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摆手制止小羊不要再‘发力‘了。 “这话听着,有点侮辱人的意思呢?” 小羊合理怀疑恩由把自己的嘴巴和肛门挂钩,苦于没有证据。 “求你了大哥,离我远点,臭死了。” 恩由一跑一跳的,恨不能离小羊一里地远。 可小羊才不惯着他这毛病,紧紧跟在恩由身后,这叫有福自己享,有臭一起闻。 “你那膀子呼扇呼扇的,我真怕你一个不小心把我脑壳掀开,求你了哥,咱俩保持点距离行不?你好歹给我个机会缓缓神儿,人长时间精神紧绷会猝死的。” 恩由胳膊上的血洞早已不出血,但若不尽早处置,怕有感染的风险。现在驭火能力被迫停止,身上又带了伤,万一出了这个门再碰上那些军人,真是累啊。 “你都要回家了还那么紧张做什么?那是你家,又不是斗兽场。” 小羊看恩由是防备惯了,所以一刻也不敢松懈。 “我和你说过?我们国家对这门是严防死守、重兵看护,和你那边无人问津是两种极端,我怕咱俩刚从虎狼窝逃出来,转头又进了豺豹窝。” 恩由对仉川嵇的军人可以下死手,是因为他本就没受过仉川嵇政府一丝一毫的恩,对他们的子民也就少了怜悯之心,再加上亡命之徒的身份,手上难免要沾血。 “不对!严防死守……那你是怎么进这扇门的呢?” 小羊听恩由说的那么严重,可联想到恩由还是穿越了门并到达仉川嵇,总觉得事实与他口述的有出入。 “我那是趁着换防……” 恩由这话一出口,嘴型还在描字,大脑先嘴巴一步意识到了不对。 “重兵看守的地方会因为换防而疏忽大意吗?” 小羊很疑惑,既然重要,就该层层包绕,像陈寻新的研究所那般,源景研究所没有那么多的人力,所以在内部构造上极为用心,如迷宫一样的屏障让人找不准正确的路,无法通过环境观察找到出口位置。 “你这话说的我心慌,慌死了。” 恩由的上下牙因恐惧反复撞在一起。 “呸,你还说带我去过好日子,这回可好……我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苦难偏逮着我不放呢?” 小羊本来是不信巫蛊的,现在这情况,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被下了倒霉蛊。 “在这边大不了就是坐牢呗,在仉川嵇咱俩有没有命都不好说。” 恩由安慰小羊。 麾下楼应该不会袖手旁观,他毕竟是为了任务才冒险去了仉川嵇,虽说带小羊回来不在任务范围内,但在他的地盘上是可以设法转圜的。 “你们这的刑罚很重吗?” 小羊脑海里闪过了仉川嵇对违法者的刑罚。 “不算太重,宏国的律法更人性化一些,犯错会坐牢,重刑犯也会处以死刑,有量刑标准的。” 恩由没见过仉川嵇的刑罚,不知道如何对比,但是他心里一直认为,宏国的法律对犯罪者还算宽容。 “你还记得易昌昔吗?” 小羊想起这个人。 “就是那个家伙把我抓到源景研究所的,化成灰我也认得出他。” 恩由想,源景案的罪魁祸首是陈寻新不错,可易昌昔更是推波助澜的好手,他一样罪孽深重,就是不知道源景案败露以后,他的下场是什么。 “他死了,死于劳役。” 小羊刚开始听到消息时也很诧异,仉川嵇刑罚狠毒他是知道的,只是速度未免太快,竟让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子在短时间内死于劳役。 第108章 “你们那的劳役这么吓人啊?” 恩由是也吓了一跳,不免庆幸自己没有在仉川嵇成为被告。 “要说宛宝山和宛宝林年纪大了扛不住劳役短时间内被累死也还说的过去,可易昌昔正值壮年,能将你我扛起来的身体素质,怎么会差?” 小羊就差点没把‘黑幕’二字直接爆出来。 “这是有人借着源景案的幌子杀人啊?”恩由猜小羊也是这样想的,恩由想起了一个人:“清泗?” “谁?” 小羊没听过这个名字。 “陈寻新那时候和我说的那些话,意思就是源景研究所已经不是他在管辖,换成了别人,但是他没说换成了谁,只是平白提起了‘清泗’这个名字。还说他暴虐成性,是个活阎王……你说,易昌昔和宛宝山兄妹会不会都死于他手啊?” 恩由问小羊,这些问题在他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 “陈寻新你我多少是接触过的,他的性格品质咱心里都有数,可清泗这个人……如果他真的像陈寻新说的那样,阿谣岂不是危险了?” 阿谣被撞到了头,刚刚看她状态都不是很好,万一被清泗趁虚而入……小羊赶紧摇了摇头,让这些不好的念头从自己的大脑中消失,不吉利。 “他是走投无路了,才帮我的吗?” 恩由这话不是说给小羊听的,仅自说自话讲给自己听。 陈寻新这个人,是碰到了无法抗衡的对手,才选择了鱼死网破帮自己逃生啊,选了这样的路一定很绝望!可是还不够,这些绝望与他带给自己的痛苦相比远远不够。 陈寻新,你死的太容易了,你带来的苦痛还在这世间繁衍,而你却因为无解之局以死逃脱,活的这么窝囊,死却死的痛快。 “若是陈寻新都畏惧的对手,阿谣,只能自求多福。” 恩由知道自己不能为阿谣做什么了,若无必要,他大概再也不会踏足仉川嵇的国土,他不想与陈寻新都害怕的人正面刚,他自知没有那样的头脑与狠绝,这门为他提供了最大程度的保护。 “如果这门消失了,仉川嵇政府达到了目的,是不是就不会伤害阿谣了。” 小羊猩红的双眼紧紧盯着恩由,他不禁怀疑恩由这人到底有没有属于人类的情感,他想知道这个答案,他想知道如果遇到危险的是自己,恩由会不会如现在一般,为求自保,绝不干预? “是,门消失的话,源景研究所的实验项目就会失去意义,那么对我们的那些针对也会停止。”恩由顿了顿,脚下的步伐也跟着停止“那时候,死的就会是那些不相干的人,房子会被夷为平地,田野会荒芜,满地的碎尸与烂布,河里流淌的鲜血会围绕着山河汇入大海……小羊,为了阿谣,你愿意那些人为你付出这样的代价,对吗?” 恩由一脸疲态,他觉得小羊心里的小情小爱已经影响了判断。 “你总是用遥不可及的东西绊住我,我只想周全我和我的爱人,顾不了别的。” 小羊对恩由的道理莫名的反感,他不喜欢总被恩由教育,更不喜欢恩由总拿这些莫须有的大局观来撇清自己的绝情。 “好,不说那个。” 恩由看出他不耐烦的神情,立马识趣闭嘴。 “你是不是有情感障碍啊?那不是别人,那是阿谣。如果当初不是阿谣拼尽全力救了你我,哪来你今日居高临下数落我们的日子?我想救她我想带她走,有错吗?是你说要带我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信你,阿谣也信你,可现在阿谣被困在那边了,她生死未卜,你明知道那边是什么状况,你明知道阿谣会遇到什么,可你现在只顾着拿那些大道理堵我的嘴,大道理能救人吗?能让我们活着吗?我难道是那不知对错是非的人吗?可这些能救我的阿谣吗?不能!” 小羊喘着粗气,眉毛皱在一起,两个眉毛拧成的‘川’字恨不能夹死一只苍蝇,小羊从来没对恩由发这么大的火。 恩由深深呼出一口热气,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血色,衣服的口子与全是刚刚战斗过的痕迹,原本俊秀的脸颊大部分被黑烟与灰尘覆盖,如果不仔细分辨,几乎看不出他脸上微弱的表情变化。 “对付一个陈寻新已经耗尽我的心力,我们是在他心灰意冷下侥幸逃生的,并不是你我有多么了不得的本事。你知道要多强大的力量才能摧毁这扇门吗?是你能还是我能?你知道要有多雄厚的政治背景才能平息源景冤案吗?你有还是我有?我希望阿谣能平安,我希望所有人都平安,我有那个本事吗?” 恩由同样气愤,经历这样一场浩劫,小羊却没有对自己清晰的认知。 “那就什么都不做了吗?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阿谣去死,看着恶人为所欲为?我是他的丈夫,应当与她同生共死。你要拦我吗?” 小羊的翅膀忽而张开,忽而闭拢,他一步步靠近恩由,大有示威的意思。 之前恩由强于他,如今早已时过境迁,他的力量远在恩由之上,随时可以像踩死一只蚂蚁般杀了他。 恩由感受到小羊的压迫感,他的心里是恐慌的,从前他是两个人中的高位者,纵使他话有不对,在强者面前,小羊和阿谣也只有低头的份,现在小羊拥有了窃脂族的力量,自然不用在他面前俯首称臣了。 “怎么?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已经运用到你和我身上了吗?” 恩由强忍着内心的慌乱没有后退,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浑身的汗毛霎时战栗,他体力已经透支,现在完全是靠着一口气撑着,他只能堵小羊不是一个嗜血成性的人,应该不至于为了几句争执就对自己痛下杀手。 “现在的我毫无还手之力,自然任你宰割。” 恩由与小羊的距离近在咫尺,可以感受到彼此口鼻呼出的热气,恐惧与不安席卷他的大脑。 第109章 毒芽 唉~ 小羊叹了一口气。 “恩由,有时候你的冷静是理智,有时候,这种冷静更像是冷漠,我心里清楚你的考量不无道理,可我总是期望能从你的嘴巴里试探出和我一样的想法。” 小羊抬手轻轻抚摸着恩由的脏脸。 “你总是会在我情绪暴走时让我冷静下来,你没错,错的是不知深浅的我。” 小羊的手从恩由的脸上滑到他左胳膊上的伤口处,眼神随之移走。 “很疼?” 小羊问道。 “废话。” 恩由强忍住内心的慌乱,将不安压制下去,为了不被小羊看出破绽,赶快侧过身继续往前走。 无论刚刚小羊的杀意是真实还是试探,他狂躁的样子都在恩由心里扎了根刺,若不如人,就得遭人压制,还是要不断提升自身力量,朋友之间除了惺惺相惜,还要有能抗衡彼此的力量,才能让对方对自己产生恶意时心有忌惮。 明明恩由的窃脂族基因率先觉醒,也是最先应用并参与实战的,小羊是因为什么从而完全觉醒了窃脂族基因的呢?本来是自己棋高一着,怎么能被后来者居上? 这一口气,不能因为门的庇佑而得到松懈,他还要时时警惕,只是警惕的人从陈寻新变成了小羊。 他知道小羊不会真的杀了他,起码现在不会,可小羊刚刚萌生的杀意还是震慑到了他。 “快点走老哥,路且长呢。” 恩由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句,本来被落在后面的小羊立刻扑腾着翅膀跟了上来。 “何必这么麻烦?其实我可以带你飞过去。” 小羊的翅膀再次张开,与此前凶狠的样子不同,这一次全是好意。 “算了,你还是趁现在好好练练怎么让这对膀子收回去!” 恩由嫌弃的掸掉小羊扑腾到自己身上的白色羽毛,这翅膀什么都好,就是掉毛。 “就你这样的,一出去不得让人乱箭射死。” 恩由把脑袋上的鸟毛粘回小羊的翅膀。 “我怎么练?光靠心里想就行吗?” 小羊不好意思的接过恩由手上的白毛。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长,你多练练!咱们慢慢走过去,不着急。” 恩由可不想在宏国惹起骚动,窃脂族和门的秘密被大家默认为禁忌,要是被人看到他领了一只窃脂族回去,怕是会惹得百姓不安。 可这话听到小羊耳朵里,只当恩由是嫉妒,春风得意马蹄疾,正是小羊占据上风之日,他选择无视恩由的白眼,继续在半空扑腾。 门内的四季停驻,温度和湿度都十分适合窃脂族生存,四面都透着不知去向的奇异空间,小羊一头穿进左侧的墙壁,不一会便从右侧的墙壁中钻出头来,从右边进去,又从上面出来,反复几次,甚是有趣。 恩由的步伐越来越沉重,他只觉脚上像被绑了千金石,每挪一步都需要巨大的能量,身体的血液不断下沉,好似全身的水和血都压在腿上,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鼻子已经无法满足他对空气的需求,这门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响,数不清的哨子在他耳旁发出刺耳声,吵的他头昏脑涨。 走不动了。 随着‘嘭’声结束,小羊回头时发现恩由已趴倒在地。 枪伤的创口没有及时处理,几次撕扯拉拔,被灰尘与外套里的棉花污染,造成伤口感染,脓液从创口渗透出,夹杂着肉芽组织的腥味和臭味。恩由的身体已经隐约发烫,大概是感染所致。 从恩由苏醒到现在,几乎没睡个好觉,日日盘算躲避,捕猎赶路,和政府人员的大战也是以他为主导,恩由劳心劳力,这是免疫力降到了极低点,才会被一个伤口给打倒了! 小羊挥动着这双翅膀缓缓向恩由飞来,他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厉色,冰霜凝结住他因好奇带来的笑意。 这对翅膀里容纳了他所有的精华力量,只要他在恩由的身上轻轻一扫,这人便会化为飞烟。 恩由会控火,小羊现在也可以了,甚至比他做的更好、更纯熟,恩由会的,小羊也会,可小羊已经觉醒的另外一部分,恩由可不会。 小羊举起左侧的翅膀,在距离恩由心脏的一厘米处停留。 你见过审判吗?一群站在法律制高点的人们看着下面的苦主争辩祈求,无论是伤人的还是被伤的,他们都装的楚楚可怜,又或许是真的可怜,他们望着审判官的眼睛,就像地狱里的恶鬼仰望人间,是欲望,是贪婪,是恳切,是迷茫,而站在高处的受益人,用睥睨众生的眼神,审视着这群猫狗……此刻恩由就是小羊手下的猫狗,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将他碾碎。 “你的确有很多无法做到的事,我也有,所以我要借别人的力,你可管不着?” 小羊话说的用力,瞧着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大概心里的气还没消。 “恩由,自遇见你,此后的每一天我和阿谣都是在不安中度过的,我不是怪你,这一场劫难原不是因为你的到来才降临到我身上,反而因为你的舍命相互才有我今日的平安,恩由,你总说陈寻新这个人太矛盾,可你不知,这世上所有人都是矛盾的,包括我。” 小羊的翅膀再次下降,紧紧贴住恩由的心脏。 “在坠机时,窃脂族的力量趁虚而入,那一刻我的恨意不由控制达到顶峰,如果不是我救回阿谣,那一天,也是你的祭日。我想杀死你,这个想法从那时候就有了,你要感谢阿谣,是她还活着,所以你才活着。” 小羊将翅膀收回身后,右手轻轻一举,便将恩由托了起来。 他自如地在门内的隧道里飞翔,这是窃脂族人用性命搭建的门,这是他族里先辈的作品,在这里,任何人类都无法与他抗衡。 与之前的收敛大不相同,此刻他更像是随心所欲的鸟儿,尽情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虽然空间有限,但自由无限。 第110章 归家 恩由像泄了气的球,四肢绵软无力,除了口鼻还能察觉出微弱的气息外,几乎感受不到他心脏的搏动,他面色被高热烘的发红,滚烫的血液在他身体里持续涌动,好似下一秒就要冷却凝滞,所以能运动的每一秒都要拼命加速,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不断滴答在地上,看不到任何踪迹,便消失于门内的异形空间里。 小羊在隧道内拼尽全力的挥动翅膀,生怕赶不及送他去看医生,只是这隧道的长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这里好似一条没有尽头的纵线长轴,除了义无反顾的向前走,没有别的法子。 汗珠从毛孔中涌出,难闻的汗臭味在隧道内聚拢,围绕着小羊和昏迷的恩由。 “好久没洗澡了,臭的很。” 小羊嗅了嗅自己的胳肢窝,一脸嫌弃的直摇头。 “这路怎么走不完啊,没完没了的得走到什么时候?” 小羊起初还是怀抱着的姿势,经过体力的持续消耗,实在是抱不动,便换成了‘提’,一手环抱着恩由的腰,用胳膊与胯部一夹,飞翔与走路交替,勉强拖着恩由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小羊终于累倒在地,与此前恩由来时明显不同,作为人类的恩由在通过这条隧道时虽然也是筋疲力尽,可那是作为人类他体能的上限,如今以小羊为首,窃脂族基因已近乎全部苏醒,在各方面战力多重提升的基础上,这条隧道于他而言当不成问题才对,若是恩由没病倒,自然感受得到这路的不同——这路好似一条无限延伸的、闭环的路,无论小羊怎么走,都走不到终点。 在小羊看不到的地方其实他们已经反复经过恩由滴落汗水的地方。 传说中这门是过去的窃脂族为了制止人类互相残杀才设立的,在仉川嵇的历史上奉窃脂族为无所不能的平安水神,它们的存在被虚构,被神化,仿佛在偌大的历史长河中他们不曾真实的接触过仉川嵇的土地和人民,他们像是生活在半空中,抓不住,摸不着,到阿谣这一代的子民,将窃脂族做成摆件,取一个‘辟火’的好意。在宏国却找不到只字片语,这段过往像是被抹去了一般,恩由年纪轻,虽然在麾下楼做信息收集员的工作,但也对这些历史知之甚少。 而关于传说中的那场几乎导致无人生还的惨烈战争,无论是仉川嵇还是在宏国,都被领导层刻意隐藏,而那场战争带来的伤害随着时间的发展渐渐堙灭于战火的尘埃中,下层的百姓更关心个人的生死,上位的领导者们更关心自己仕途的发展,真正的掌权者秘而不宣,所以这事最终如湖面上激起的浪花,仅在跃起的那一瞬间对这世界产生了影响,不过很快便归于茫茫湖水中,在涟漪散尽之后便回到了原始的平静。 小羊陷入深度睡眠时,位于宏国一侧的门大开,如扔垃圾一般将他二人输送了出去,而这扇门在那一刹那间,绽放出如浓雾一般明亮的白色,像是天神身上释放出的慈爱光环,又像是地狱之门大开从中走出的死亡之气,那气团仅存留了几秒钟,随着小羊与恩由的彻底离开而消失不见。 小羊叽里咕噜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懵懂的看着这四周的景色,他虽没机会看到门大开时的盛况,但随着意识缓慢的恢复过来,视线重新聚拢时,他才知道他二人已穿越了那扇门,到达了恩由的家乡——宏国。 不知那扇门内的时间如何运转,又或许是他们真的在那扇门中待了许久,又或者是被门分割的两个世界的自然环境有所差异,总之映入小羊眼中的,已不是长监涌那般的皑皑白雪,而是生机盎然的春夏之景,遍地的绿草如茵绵延数里,高耸的大树遮天蔽日,虫鸣鸟叫不绝如缕,太阳的光线赤裸而爆烈地垂直照耀在草地上,四处都是蒸腾起的热气,躲在大树遮挡下的小草,倒有了乘凉的机会,否则这炎炎烈日,岂不是要烤焦了叶子? 他回头看了看背上的翅膀,略抖了抖,这翅膀便收进他的身体里,从翅膀诞生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要如何控制,这就像是哺乳动物出生时便会吸吮,鱼儿出生便会游水,鸟儿天生便会飞翔,这是刻在基因里的生物本能,不需要前人教导,他自然而然便知道该如何做。 恩由先前还白白担心小羊的样子会吓到人,殊不知那时,小羊便没对恩由说实话。 小羊扛起地上的恩由,一步步朝着有人烟的地方走去。 之前因陈寻新指挥巡逻机释放那种能将人活活逼疯的特殊音频,像是无数密集的红蚁爬进自己的耳朵、爬进自己的脑壳,身体里的血液和水失去平衡,如波涛汹涌的海面让航行的船只失去掌舵的能力,身体里微弱的平衡在那一瞬间被打破,这对于耳力极强的小羊来说就是致命打击,在身体无法承受这种水平的压力时便选择了关闭五感以求保命。那时的小羊只知道如何充分利用自己的异能而不知要如何规避这种异能带来的风险,于是身体内的基因代替小羊主动选择关闭五感,从而陷入昏迷状态,这是机体的自我防御功能。而自翅膀成成以来,他对自我能力的控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这就是基因里自带的天赋! 小羊环顾四周,发现这周围并不如恩由所说重兵看守,也没有听到这周围潜在的呼吸声,或者说,这方圆几里内,没有人类。 小羊的心像被一根钢丝勒紧,黑色的瞳仁里放射着警惕和兴奋的光芒。 人们常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小羊的身上已经有了人类肉体无法抗衡的力量,无需为自身安危担忧,他感受到周围的烟火气,便朝着最近的方向走去,得快些找个大夫给恩由看看。 第111章 故土 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何能耐得住这般热度,小羊赶快丢弃了身上的熊皮斗篷,也替恩由脱掉了早已破败不堪的棉袄,男人家总是粗手粗脚,一个不小心,连带着创口上黏连的部分跟着脱落,血与肉皆被扯掉一些。 看着因疼痛而发出呻吟声的恩由,小羊只是面容平静的继续朝前走着,原本慢悠悠的步伐逐渐变成了小跑,再到大跑。 小羊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是因为恩由将会是自己在宏国唯一的依靠,又或许是因为,恩由是除了阿谣之外,唯一和自己有些交情的朋友,所以产生了不舍之情。 人心就像深不见底的海洋,无论表面上掀起多大的风浪,都没人知道在海洋的底处,有多深、多么强劲的力量在隐藏。 水面或许永远平静,永远不会超过人们能看到的、所恐惧的警戒水位,但若海底的深度不断加深,且水面依然平静呢? 人啊,是无法抵抗那些被隐藏的东西的! 阳光照射在皮肤上滚热的疼,于小羊而言,他才从零下几十度的低温环境骤然来到零上几十度的环境,身体还是有些不能适应的,温差之大最易惹人生病。 往前走了几里便看到了大片的梨树,看着树上梨花盛开的样子,想来这里应是春季,梨花香气淡雅,若有若无,偶有一阵微风拂过,便觉得花香撩人心脾。 穿过一整片梨树林,便看到在被天地围绕着的村落,户户烟囱里飘出的笔直青烟,顺着碧蓝的天攀爬而上,秸秆燃烧的烟火气熟悉又好闻,勾的小羊只想快些跑过去,好似那升起冉冉青烟的人家里,也有人在等自己一般。 如果不是怕被人瞧见,他恨不能立刻扇动翅膀飞过去。 田地里劳作除草的男男女女畅谈着关于土地的一切,譬如何时收草,何时除虫,何时该间苗,何时该收割,又论起谁家的土壤肥沃,粮食产量会高,因着距离远,大家说话的分贝难免高些。 在家里煮饭的大多是老年人或是年纪小的孩子又或是不能下地劳作的,一到了饭点,家家都会来人叫,每个人都在无聊又繁忙的工作中,期盼着家里人的呼唤。 “小兄弟。” 小羊挥挥手,拦住了正要回家吃饭的成年男子。 “小兄弟,我朋友受了伤,创口感染了,现在高烧不退,我是乡下人,没去过大地方,您知道哪有大夫吗?” 小羊指了指恩由的创口,将大哥的目光吸引到恩由身上去。 “感染了那可了不得,这村里哪有像样的大夫啊?你得去城里的医院,可是离这最近的也得五六十公里,你背着他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被拦住的男子不停打量着小羊,像是用眼睛在审判他到底是真遇到了难处还是故意骗人的。 “您家里有车吗?可以送我们去吗?”小羊略思考了一下,自己现在身无长物,也不知他们这里的通用货币长什么样子,怕是给不了物质上的回馈了,他低头看了看恩由,心想,羊毛出在羊身上,微笑道:“等我朋友醒了,他一定会报答你的。” “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我邻居大叔家有车,我可以帮你问问。” 小麦色肌肤被白色马甲遮盖的不全,健硕的男性荷尔蒙气息从他的体内若有若无的散发出来,年轻的脸庞上露出了憨厚又纯净的笑意。 小羊多久没见过这样原生态的年轻人了,一个充满性张力和自由无羁的身体,一颗不被世事玷污的纯净心灵,与此前那些精于算计的人相比,眼前的这个青年人更像是正常人。 少年人的步伐轻盈,走路带起一阵微弱的清风,跟在他身后,莫名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大叔,这有个受伤感染的人,需要借用你家的车,把他送到医院去。” 少年人带着小羊走进一家用木篱笆围成的小院子,一间不算太大的砖瓦房离在木篱笆的尽头,两侧都种上一些不知名的绿色蔬菜,在房子的一侧做了一根很长的晾衣杆,上面正晾晒着刚洗过的床单,只是看得出洗衣人力气不大,床单正一溜一溜的向下滴水,洗衣粉的味道要比刚刚经过的梨树林里的花香味再浓一些,只是辩不出到底是什么味道,鸭子的“嘎嘎”声从房子的后边传来,同样传来的还有若有若无的鸭屎味。 看得出来,这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 “雷明啊?” 屋里的人应声走了出来,一位中老年人模样的男子半挽着裤管和穿着与少年人差不多样式的马甲,手里的饭碗还没放下,应当也是刚从田里回来,正在吃饭补体力。 “诶呦,这怎么伤成这样啊?” 大叔一眼便看到了被小羊背着的恩由,没有了棉服的遮挡,胳膊上创口深的吓人。他赶快放下手里的碗筷,转身吩咐着屋里人:“小宝,你先吃!爹去送人上医院。” 边说边扒拉几口饭进嘴,劳作了一上午,不吃一些东西垫补一下怕撑不住。 “这怎么伤的啊?” 大叔将恩由从小羊背上卸下来,在雷明的帮助下将人挪到了车上。 “这不是在地里干活吗?我这兄弟是城里人,非要来家里看看种地是什么样的,那些锄头镰刀他也不会用,一个寸劲就扎自己身上了,我给他消了毒,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到底严重了,今早上看到他的时候,就浑身发热,怎么叫都叫不醒了呢。” 小羊信口胡诌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不枉费恩由和他讲了那么多故事,如今他也会给自己编排故事了。 “现在天热,估计是年轻人心大,沾到水了,再不仔细护理,可不得发炎吗?” 大叔是个热心快肠的人,并没追问雷明认不认识这两个人,只是一味的想把人送医院去。 大叔的眼睛不断通过后视镜打量着小羊,看的小羊直发毛。 “大叔?我出门急,没带钱,等我朋友醒了,他会报答你的。” 小羊以为大叔是为了钱的事不好开口,才一直盯着他看。 第112章 好人 大叔或许被小羊提醒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冒昧,一脸讪讪的说:“不是,我是看你有点面熟,总觉得在哪见过呢?” 雷明听大叔这样说,也趴在膝盖上细细打量起小羊来:“是呢,我也觉得眼熟。” 小羊被盯的浑身不自在,又不好明说,毕竟这些素未相识之人在帮助自己。 “可能是和谁长的像!我在村里长大,没怎么出去过。” 小羊心里笃定是他们认错了,自己可是第一次来这里,怎么可能和他们认识呢? 他打开手摇式车窗,车子移动起来带起暖暖的风,凉爽又不冰脑,吹的人很舒服。 小羊的半个脑袋从车窗伸出去(危险行为,规范行驶,请勿模仿)刚刚待过的村子很快消失于视野,前方是一条蜿蜒的水泥路,在路的两侧被种上柳树,看着粗壮的树干,这些树的年龄应该有个几十岁了,不像城市里的绿植有专人修剪、形状都是不遮挡视野的,这些柳树的枝条恣意的垂落,若不是车子位置低,怕是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树荫之下全是杂乱的野花野草,许多品种他也没见过,青草香和路边堆积的粪便味代表了村里的夏季,小羊十分贪恋这种感觉。 “你们这里的大夫看诊怎么收费啊?” 小羊才想起恩由治病是要花钱的。 “我还真没啥概念,从小到大就我媳妇生孩子去过医院,哎,雷明,你爸生病的时候你不是去过吗?”大叔从后视镜看了眼雷明,发现这小子已经睡着了。 “这孩子。” 大叔宠溺的笑了笑“天刚亮就起来干活,这是连中饭都没吃就跟着来了,你看这孩子困的。” 看着早已睡得东倒西歪的雷明,小羊心里有些羡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关心的只有庄稼地,只求饱腹,不必过的胆战心惊,因所求不多,所得不多,所以夜里睡得安稳踏实。 “你不用担心,要是钱不够我给你垫着,以后要是有了你再还,没有就这么着,该治病得治病,活着最大。” 大叔冲着小羊咧嘴一笑,朴实无华的大白话却蕴含着满满的善意,小羊想,这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上唯一一块愿意支撑自己的浮萍,他之前想不明白,他只是对恩由略施援手,何以担得起恩由以命相报?他曾多少次怀疑过恩由的目的性,如今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这种萍水相逢却恩重如山的善意有多难能可贵。 想起从长监涌出来后遭受的种种,欺骗、谋算、试验、饥饿、寒冷……这一切的不幸仿佛都在大叔的笑容中土崩瓦解。 “谢谢。” 千言万语的感动之语最终只汇成两个字,他没有足够的经济基础去拒绝大叔的好意,为了眼前的恩由,只有全盘接下。 “大叔,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羊想着借人家的钱总得知道人家姓甚名谁,否则将来可怎么还呢? “我叫奇乐,我家小宝叫融融,好不好听?” 大叔说起小宝总是满脸洋溢着幸福,该是多么温馨的家庭啊。 “奇乐,融融,其乐融融?好名字!大叔,我看你们村子周边的山上全是梨树,真漂亮啊,到了夏季硕果累累,满山飘香,不知道结出的果子甜不甜?” 小羊已经想象起恩由苏醒以后,他们在宏国站稳脚跟,每年的夏季都在飘满梨子香气的村里比谁摘的梨更甜。 “这梨树很多年了,是老一辈人留下来的,我们村就叫梨树村,以树为名,纪念满山的梨树和在梨树下长大的孩子们,那树都有年纪了,结出的果子又香又甜,梨大核小,饱满多汁,我也是吃这个长大的。” 奇乐大叔讲起漫山遍野的梨树林,脸上扬起骄傲的神情,记得自己儿时的样子的人会渐渐远去,只有这些梨树,永远记得他们的儿时,记得他们从牙牙学语到儿孙满堂,这是整个村子的情怀,也是在外的游子最想念的味道。 “真好,希望以后我也可以尝到这么好吃的梨。” 小羊自己都没察觉到从他嘴角泛起的自然的、轻松的笑容。 “你成家了没有?” 奇乐大叔是个开朗豁达的人,想什么说什么,和那些执着于找话题尬聊的人不同,他的每一个问题,每一个回答都是真诚而热情的。 “嗯!” 这问题隐隐勾起小羊的难过。 “每到夏季,你可以带你媳妇儿来我们村找我,让我媳妇儿给你俩做好吃的,叫融融带你俩上山摘梨子去,我们这以前有一对年轻夫妻,也是每年的夏季会回村里住,一直到卖完庄稼才走呢,你们也可以像他们那样。” 大叔没有捕捉到小羊难过的情绪,而是自顾自地说着。 “这几年呢,村子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有出息的都到外面去工作、学习,现在城里的年轻人呢也会到村子里玩,说是叫‘农家乐’成帮结队的来,成帮结队的走,来时村里热热闹闹的,走了以后这里还是冷冷清清的,从村子里长大的孩子恨不能跳出去,外面的人又试图跳进来看看新鲜,唉,年轻人的世界我早就跟不上节奏了,我就守着村子,守着梨树林,守着庄稼,守着融融,也挺好的。” 奇乐大叔讲到这里是有些惋惜的,他觉得村子里的一切都很好,不懂为什么有人要翻腾着离开,不懂那些过着好日子的人为什么要感受别人不喜欢的日子,他不懂,却也不奇怪,年轻人的步子总是新奇又大胆的,世界创造了年轻人,就是要给旧世界带来冲击和新鲜感的。 “雷明小兄弟和那些年轻人不一样。” 小羊看了看口角挂着一溜口水的雷明,他睡的那样实在。 “是不一样,雷明忒能干,比我还大大咧咧的,要不是我家融融年纪小,真想让他给我做个女婿。” 奇乐大叔分明是用挑女婿的眼光看待雷明,满心满眼的全是喜欢。 “融融几岁了?” 小羊问道。 “七岁!” 奇乐大叔脱口而出。 七岁?那确实是太小了,小羊差点没憋住笑,孩子才七岁,当爹的就给选上女婿了,未免着急了些。 第113章 “七岁还小呢,不着急。” 小羊低下头去,让自己憋笑的样子尽量不会落入奇乐大叔眼中。 “我是老来得女,对这个女儿真是爱不释手,怎么看怎么好,真不知道以后会嫁给哪个便宜小子。” 奇乐大叔一说起融融来总是笑不拢嘴。 “女儿是掌中宝,自然宝贝,有个乖巧的女儿是福气,你们的福气大着呢!” 小羊被奇乐大叔的乐观和幸福感染。 窗外的柳树在开出一大半的路程后便换成了一座座小山丘,比起之前那段路的青草如茵,这边的山路显的有些荒芜,一路走来也没看到几辆车,连村落和人家也没有,可想而知柳树村是个多么偏僻的地方,奇乐大叔守着那样的地方,大抵是发自内心的爱与不舍! “你朋友的伤看着怪吓人的,他们这些城里人看咱们都新鲜,什么都想尝试,今日拎斧头明日扛榔头的,如果是你朋友的话就没啥事,万一碰伤了客人可就不好了,像我们做‘农家乐’,就不敢让客人们受伤,真讹到咱头上不值当。” 奇乐大叔说这话就有了推心置腹的意思,大概他眼里受伤了的恩由,和那些来体验农村生活的年轻人一样,莽撞又好奇心重。 “奇乐大叔,谢谢你。” 小羊感受到了好意却不敢和他说实话。 再开一小段路,在荒芜的尽头隐约看到了高楼大厦,汽车的轰鸣声从城市的方向传来,街上的吵嚷声、叫卖声,都从那个叫市中心的地方传来。 “好热闹啊!” 仉川嵇的管理严格,哪怕是繁华的街道也不允许有超出规格的装饰品和噪音,再加上政府的福利好,大部分日用品都是政府从这些店铺中集中购买,再按人头发放的,既让市面上的店铺有了生存保障,又让普通人有了享受生活的权力。这样的制度很好,只是少了些热闹和人情味。 “这算哪门子热闹,这还是小城市,如果往大都市走,各种集会、节庆、市场……政府会主持好多好多活动,人山人海,琳琅满目,那才热闹呢,可惜了,我也是听来村里的年轻人讲的,并没亲眼见过。” 奇乐大叔对大都市也是憧憬的!相比于梨树村偏安一隅的寂静,那一时的热闹就像乏味生活的烈酒,一杯下肚,所有的烦扰都会释放出去,取一个闹中有静的禅意。 奇乐大叔在城市里走走停停,不断同人打听着哪家医院看病好,又怕耽误了恩由的伤情,停的干脆,开的也干脆,晃的小羊肠胃翻滚,好几次险些没吐出来。 不过热心快肠之人,大约如此。 车子在城市的边缘兜兜转转,最后开进一个没有门的大院子,这里满是停好的车,奇乐大叔也在这里找好空位子停进去。 “雷明,别睡了。” 奇乐大叔将雷明从座位上拖起来,强行唤醒还在深度睡眠的年轻人。 “到了?” 雷明揉了揉睡意惺忪的双眼,满意的伸了个懒腰,便扶着恩由从车子上挪下来。 “多谢!” 除了满嘴的感恩,小羊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回报些什么。 雷明将小羊扶上自己的后背,一溜烟的功夫便穿过了大院,跑到了里面的医院门诊部。 “大夫,大夫,救人啊。” 年轻的嗓音在门诊大厅里回荡,随着呼喊,很快便来了几位年轻的医护指挥着雷明将人抬到移动床上,不等小羊和奇乐跟上,雷明早被护士们带着跑去了手术间的方向。 “快跟上。” 奇乐大叔跑的肺子都要吐出来,还是跟不上雷明的速度,只能指挥着小羊跟着跑。 “谁是家属?” 一位护士将雷明拦在手术室外。 “我不是,我身后的……” 雷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说话都跟不上节奏,只能不断指着自己身后。 “身后?” 护士顺着雷明指向的位置看过去,刚好看到身后飞奔而来的小羊。 “家属先去缴费,然后回来签字做手术。快一点啊。” 护士递给小羊一张单子,便转身进了手术间。 小羊拿着一张单子不知所措,还是身后的奇乐大叔看出了他的窘迫,主动代他去缴了费用。 雷明虽年轻,却也看懂了奇乐大叔的举动,更为自己心粗而羞愧,他哪能想到上医院看病会有不带钱的呢? 奇乐大叔的脚步不敢停,挂号处、收费处被他反反复复跑了几次,中午吃的那几口饭早就被消耗完了。 医院内的药水味刺鼻,在走廊里穿梭等待缴费、挂号、取药的人数不胜数,有人病愈出院喜不自胜,有人病入膏肓悲戚连连,手术间的灯不等奇乐大叔缴完费就已经亮起,护士们推着一车又一车的物品进进出出,最外面的门打开时,可以看到里面不止一间手术台,好几间房间的手术灯都在亮着,大大小小的手术关乎人们的性命,所以来往的医护都是不苟言笑的,长时间的高度紧张已经冲垮了他们个人的情绪,只剩下和死神对峙的冷心冷情。 “你们是谁的家属?别在这等着,这里是病人入口,你们在这儿会耽误其他患者进入的,去楼上待着,手术结束等通知,就能接到你家的病人了。” 这位护士说话声音不大却极有威严,大概是这里管事的。 “好好好。” 奇乐大叔一脸不好意思的连拉带拽的将雷明和小羊拖走。 “她好凶啊!” 雷明趴在小羊耳边小声吐槽道。 “嗯!有点。” 小羊点点头,边说边往那位女护士的方向瞄了一眼,生怕被她听见一般。 楼上的座椅处的确标明了,此处是等待医护通知的位置。一排长长的洞洞椅,每一个位置上都坐着面色憔悴或焦急的人,每个人的视线都出奇一致,在等待手术间最外面的门打开,等自己期盼的消息和关心的人。 像小羊他们这样的人应该不多!怎么看,他们四个都是毫不相干的人,却莫名其妙走到一起,成为这些家属中的一员。 第114章 皑如山上雪 “谁是恩由家属?” 门打开,一位护士拿着厚厚的一沓文件走出来。 “我是。” 小羊从地上弹跳起来。 “患者枪伤造成的空腔里面已经大面积感染,前期出血量很大,看得出你们已经紧急处理过,可是处理方式有误反而加重了感染,如果早点来,及时干预是没什么事的,可是你们送来的太晚了,病菌进入血液并参与了循环,他的免疫系统正在遭受大幅度破坏,现在主要是全身抗感染,维持生命体征,手术结束以后还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人力能做的只有辅助,主要是看他自身的免疫系统能不能坚持住,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护士将手里的文件一一展开,指着患者家属签字的地方说:“签个字!然后到左手边的出口处等着接患者,等一下护士会给你拿单子,交完费用以后护士会带患者进重症监护室。” 小羊大脑一片空白,还不能完全理解和接受护士说的那些话,便稀里糊涂的将字签完。 他不敢相信之前还叱咤风云的恩由会被一个小小的枪伤打倒,他倒下前还信心满满要带着他过好日子的,怎么现在会被感染打倒? 会不会是受窃脂族基因影响?让他本体的免疫系统在遭受了外来基因的重创后无法承受住一丁点伤害? 小羊的心里全是悔恨,或许在他和恩由吵架时,恩由就已经撑不住了。那时的恩由该有多无助啊!明明已经坚持不住却仍不敢松懈倒下。而自己却在那时对他苦苦相逼,甚至萌生了杀心。 如果之前的病倒与病愈都与窃脂族基因息息相关,那这次,是基因的良性面还是恶性面呢?亦或是,仅仅是中了一枪后引发的连锁反应? 小羊目光呆滞的看着手术室的方向,这种难过与看到阿谣不能通过那扇门时一样,阿谣进不去那扇门,恩由或许,走不出这扇门。 奇乐大叔到底年长一些,示意雷明带小羊去左手边等恩由,又轻车熟路的去缴费处,单子上的费用十分刺眼,这样庞大的数字足以清空他一年的家底。 “这么多钱啊?” 奇乐大叔有些犯难,要是小羊和恩由真还不上,他可真是穷到要吃土了。 这种顾虑和犹豫在他的脑海中反复上演,可双腿早就已带着他走到了收费处。 活着最大,活着就好。 “枪伤?你不是说做农活的时候受的伤吗?你们到底是干嘛的?” 雷明有些迟疑,如果救了好人,他费心费力都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救的是坏人,那就另当别论。 “他为了救我……”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明面上看似是回答了雷明的疑问,其实避重就轻,捡的无关紧要却最抓人心的地方说。 小羊将脸埋在手心里,看起来十分悲伤。 “是我不好。” 有了具有故事情节似的过往为铺垫,引导他的情绪跟着自己下移,追求共情的基础不是有与求知者相似的经历和感受,而是要让对方设身处地地理解并协助处理问题。 “你们一定关系很好,所以他才会舍身救你,真羡慕你们这样的友情。” 雷明的掌心按在小羊的肩膀上,少年灼热的体温仅半分钟就足够穿透衣物到达体表。 小羊缓缓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睛噙满泪水“说来还要多谢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调动情感,再适可而止,将多余的情绪压回对方心里,以备来日。 小羊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招数的,大概是见过的鬼神太多,以至于自己也成了鬼神。 “恩由,你一定要挺过来,好日子还没到,咱俩就欠了一屁股债,欠钱得还啊!” 小羊如是想。 许是奇乐大叔交过了钱,恩由很快被护士推了出来。 “家属先过来确认患者身份,然后签字。” 护士手里的文件递给小羊。 小羊看着面色苍白的恩由心里直打鼓,来医院之前他以为没什么事的,没想到竟然搞成了全身感染。 “是,是恩由。” 小羊低下头去在家属签字处写下自己的名字便将文件双手呈上递给护士。 “患者全身感染较重,需要立刻送去重症监护室,你能跟着我们走一段,之后你就不能跟着进去了。” 护士检查过签名无误后将本子放在恩由手边,几名医护一起将恩由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轮子在地板上划过,看不到痕迹,只剩吱嘎的响声激的人难受。 奇乐大叔赶过来时,恩由早就被送进去了,他手里捏着一沓缴费单子,本想开口说点什么,却终于化为无声。 他背着小羊将一沓纸团在一起,揣进自己的口袋中。 奇乐拍了拍雷明的后背,示意他可以走了,素不相识相帮至此已然仁至义尽,往后的路只能看他个人的造化了。 而促使奇乐不得不赶快离开的主要原因,还是刚刚护士说的“枪伤”二字,他和稚嫩的雷明不一样,虽然是农村出身,可多年的阅历在那摆着,是人是鬼他还是分得清的,小羊的那些手段在他眼里并不能瞒天过海,既然小羊有意隐瞒,他想问应该也问不出什么了。 刚从门诊部走出来的二人就被路边的小孩拦住了去路:“叔叔,买颗糖!” 小孩瘦弱的手臂将腰上的木头箱子高高举起,以便客人挑选,箱子里几十种糖果,摆的凌乱却极易勾起人的食欲。 奇乐大叔看着眼前和融融差不多大的孩子,整齐的小寸头配上一身蓝色的校服,脚上还穿了一双粉色的芭比鞋,这强烈的反差感与视觉冲击,令他二人分不清眼前的孩子是男是女。 “叔叔,买颗糖!” 小孩再次出声,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平静与司空见惯的表情,也许是每一个经过的人都向他投去过这样审视的目光,造就的他小小年纪便如槁木。 “好。” 奇乐大叔便真的伸出手去在木头箱子里翻来翻去。 见到有生意做,一个大大的笑脸立刻从孩子的嘴角升起。 “一颗巧克力的,一颗水果的。” 奇乐大叔捡起其中两块,向小孩摇了摇手,伸到他面前去叫他说价格。 “三毛。” 小孩的眼睛晶晶亮亮,一把打开自己的零钱罐,准备找钱。 “你倒是实诚哈,不宰客。” 雷明以为这小孩会狠狠宰奇乐大叔一笔,却在孩子喊出“三毛”时,被自己这种肮脏又世俗的想法搞的哭笑不得。 第115章 奇乐大叔私下里拍了拍雷明,示意他不要对孩子说太过分的话。 “小本生意,童叟无欺。” 孩子脸上的笑意没有减去,而是笑的更真诚更灿烂。 奇乐从兜里掏出一张一块的抖了抖,将钱币捋平“麻烦你帮我挑够一块钱的,只要水果味和巧克力味。” 拥有那种想法的不止是雷明,奇乐也同样做好了被黑的准备,所以他只拿了两颗,悬着的心听到价格后才稳稳落地。 “好。” 小孩认认真真的边数数边在自己的木头箱子里翻来翻去,只是一件小事,他完全可以在一堆水果糖和巧克力糖里掺杂一些别的,可他没有,就像是对待大客户那般,一颗一颗精心挑选着。 奇乐将最开始手中拿的那两颗,一颗塞到雷明嘴里,一颗塞到自己嘴里。 “心苦,看的别人都苦。” 奇乐这话略有所指。 收到了‘大票’的孩子兴高采烈的蹦蹦哒哒跑开了,对大人来说无关痛痒的‘一块钱’却撑起了一个孩子一整天的欢快。 —— 长监涌的寒风肆虐,刮动着破碎的直升机机身呱嗒作响,一群政府兵正在四处搜寻机身残片和人的残肢,想还原出这场战斗的最终结果,这大概是唯一的办法了。 二十几具烧焦的尸体和为数不多的几具因高速坠落而堕成肉泥的人肉饼,与陈寻新和平江昭野这两具完整的尸身相比,他们简直惨不忍睹。 直升机上记载的些许数据也被尽数毁去,完全想象不到区区三个人竟然会有这样残酷又强大的力量。 除了已经死去的这些人,还有一个幸存者——阿谣。 政府兵们在那扇门前设立了临时停驻点,除了要调查出这些人是惨死谁手,还要试图推测出恩由和小羊的去向。 下面的人将阿谣带到清泗面前时,她额头上的伤口已经被黑色的血痂覆盖住,长时间处于低温状态,她的双唇已冻的发紫,一双眼睛时而睁开时而闭合,分不清她是昏迷状态还是清醒状态。 “清泗教授,在这附近发现了唯一一个活着的。” 来的政府兵应当是这些人中的头领,他的服制与其他人略有不同,看着颜色样式更高级些。 “找她有什么用?重要的是那两个实验体。”清泗罕见的发起脾气来,眉头紧皱,恨不得亲手将长监涌翻个底朝天,不过一秒,他眉眼的乌云便散去大半,他看了看趴在地上的阿谣“或许,她能知道些蛛丝马迹呢。” 一旁的政府兵看了看自己脚边的阿谣,抿抿嘴道:“那两个大男人把她一个女人家扔在这,摆明了就是不想管他了,怎么会告诉她去向呢?” 长监涌的温度真是低啊,政府兵感觉自己和清泗之间安了一台制冷机,死水一般的寂静在政府兵的周围环绕。 “你说什么?” 清泗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不知是懊恼了政府兵的话,还是懊恼这样一个结果。 “我说,她或许并不知道那两个人的去向,又或者她有意包庇,不会向我们说实话。” 政府兵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堙灭在帐篷外呼啸而过的疾风里。 风吹打着帐篷外围的布,发出摔打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这帐篷明明将风阻隔在外,却抵不住脚下大地的寒气,站的太久不动,这寒气便从脚底板一点点蔓延至全身,冰的血液凝滞,全身的血管在颤抖中收缩。 政府兵打了个寒颤,浑身的汗毛跟着战栗起来。 “我自有办法。” 沉默良久之后,清泗的眉宇舒展,脸上总算是看到了一股温和如水的情绪。 清泗将匍匐在地上的阿谣抱起,放置在简易床上…… 高原上的月色总是格外明亮、寒冷,这里仿佛离天空更近,离喧嚣更远,而那些困扰人们的难题、答案、结果,都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变得迎刃而解。 —— 国属政府内的一切与源景研究所俨然不同,无论外面发生多么大的变化,这里的工作人员似乎都会一成不变的在自己的岗位上汇报、整理、会议,仿佛外界的运转永远无法影响到国属政府的运行。 为了查到恩由和小羊的下落,清泗真是没少下苦功夫,政府兵的搜查速度和专业程度令他十分满意,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那俩人究竟跑去了哪,但是清泗心里清楚的很,窃脂族的基因已经在他二人体内存活下来了。 那些火,从他二人身上迸发出的火,就是窃脂族基因得以存续并维持他们生命体征的证据,恩由这个活死人突然活蹦乱跳的,应当也是窃脂族基因的功劳。 只要知道这个项目还有意义,清泗就会做下去,恩由和小羊必须在他掌控范围内,他才能安心。 清泗抱着一大摞报告,这些都是他亲手整理的,从源景研究所到政府办公大楼,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假手于人,更不许别人碰一下,科学的秘密国度,上位者是会自相残杀又互帮互助的。 清泗的汗水从鬓角滑落,这一路走的急,里头的衬衫早就被汗水浸透,可他脚下的步子却不敢停歇。 “清泗教授?” 身后熟悉的声音叫停了清泗。 清泗的头与肩膀保持不动,而是整个身子转动了九十度,去看说话的人。 “哟,巧啊!” 清泗看清来人,便又转了回去。 “清泗教授忙的很,出去一趟收获颇丰啊!” 李禁的声音够小,却足够他二人听清。 陈寻新的死讯在李禁的小团体内部已经传遍,谁不知道陈寻新的死是清泗一手推动的呢,借刀杀人却又查不到他头上,所有的一切合理合情合法,就算是立案,杀人者也只能是恩由或小羊。 “真不知道你是围着我转,还是围着陈寻新转?你对我们,一直格外关心呢!刑事调查科和源景研究所……”清泗的语气颇有玩味的意思“不相干!” 清泗的后背一直对着李禁,就像对待一只烦人的苍蝇,它不会对人产生最直接的攻击,却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让人烦躁生气,打又打不着,杀又杀不灭。 第116章 “我和陈寻新教授也算是老相识了……” 李禁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清泗的笑声打断。 “老相识?既然是老相识,就应该在对方深陷舆论漩涡时保持适当距离,以免给别人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和麻烦。” 清泗差点没说:见过几次面就算是老相识了?你算老几?也敢插手源景研究所的事? 李禁自然听的出他语气的不屑,他说的也不错,源景案早就已经结案了,该罚的罚,该放的放,起码明面上是这样的。 只是这话说的过于直白,在主打委婉的国属政府显得格格不入,和清泗几次接触下来,那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他心里有数的很,纵使对面扔了冷刀子给他,他也只能用最柔和的方式将刀子扔到一边去而不是反击,和清泗这种人正面交锋是最愚蠢的行为,他当然不会让自己做这种事。 李禁眼里的情绪如暗河里涌动的黑鱼,没人敢猜测它下一刻会游向哪里,更没人敢质疑它敢于在暗潮汹涌的黑暗世界的勇气。 “陈教授的祭祀礼是什么时候?我想过去祭奠一下以表哀思。” 李禁绕开清泗不想提及的,捡了不那么突兀的话题来说。 空荡的走廊内,安静得让人有些害怕。仿佛时间都在这里凝固了一般,没有一点声音和动静。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但却无法驱散那股笼罩着整个走廊的沉闷气氛。 “陈教授的祭祀礼会在礼堂进行,你想去随时都能去,不必问我。” “叮~” 伴随着清脆的提示音响起,电梯门缓缓打开。清泗脚步匆匆地踏进电梯里去,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一般。他的目光冰冷冷的打量了李禁一眼,生怕李禁会跟着自己走进电梯里来。一边以最快、最不易被察觉的方式轻轻按动关门键。 这活祖宗像那盯着腐肉的苍蝇般,总试图从他身上叨一口,你赶了一次,他还会再飞回来恶心你。所幸直到电梯完全关上并开始上升,李禁都没跟上来,清泗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陈寻新的事没什么好交代的,就算是上面真的问责于他,他也有话对付,何况这事他做的算是滴水不漏,并没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他手中的东西,是为了阿谣。 “叮~” 电梯门缓缓地再次开启,清泗的眼神变得愈发坚毅,仿佛已经将所有的犹豫和不安都抛诸脑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到平日里那种波澜不惊、镇定自若的状态。 不赌一把,总是不甘心的。 这个楼层与楼下那满布着各类宣传标语的走廊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里没有人员办公的嘈杂喧嚣之声,也不见来来往往的清洁人员,有的只是一片死亡般的寂静。 两侧灰黑色的墙壁,用最原始最纯粹的白色做了切割分为上下两个部分,将整个墙面硬生生割裂,这条笔直而耀眼的白线在走廊里显得突兀。 当当~ 沉闷又厚重的敲门声传来。 良久,里面都没有回应声,清泗怕是自己力度不够,或是里面的人没听清,他很想再叩一次,可又怕自己的行为失礼,只能安静的等着。 或许过了一分钟,又或许是两分钟,门才从里面打开。 “请进。” 当门缓缓打开时,站在门口的那个人目光与清泗相遇。原本紧绷着、一脸严肃的神情瞬间融化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礼貌又可亲的微笑。 清泗将厚重的一摞文件放在房间主人的红木桌子上,从自己的位置向主人的方向推了推。 “老师,我听说现在有一种可以提取记忆的程序被开发出来了,是吗?” 清泗没拐弯抹角,直进主题。 “你来这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被称为老师的年长者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另一只手略略翻动了清泗带来的那些文件。 “是。” 清泗的头重重点下去,以表示对老者话语的肯定。 “那两个实验体找到了?” 老者放下手里的文件,眼睛微微眯起,从打量那些文件,到打量起清泗。 “没有,他们跑的无影无踪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但是此前和他们一起逃亡的阿谣,莫名其妙地被他们遗弃了,医生说,阿谣的头部受到重创,可能会对智力产生影响,想用刑讯逼供获取信息怕是也不能了……我听说,有人研制出了可以提取记忆的程序,可以先给给学生用用吗?” 清泗觉得自己就是天选之人,在这个档口恰好有人研制出了可以提取记忆的程序,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庇护他一样。 “你对科学界还真是关注啊,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你获悉。” 老者的脸色晦暗不明,一双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清泗,仿佛一只隐匿于暗处,蓄势待发的洪水猛兽,随时准备好撕咬眼前的猎物。 “老师,您帮帮学生。” 清泗的眼底尽是恳求之意。 其实他心里清楚,老师一定会帮助自己,很久以前老师就承诺过在项目上他有任何需要,只要开口,无有不应。 拿到窃脂族基因时便是这样,他决定要杀死陈寻新时也是这样,老师对他,向来包庇。 “这程序的确是做了出来,和陈寻新那个蠢材一样,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好在他比陈寻新靠谱。” 老者脸上的笑意始终淡淡的,提起那位研制出提取记忆的人,倒多了几分柔和。 “那位,也是您的学生吗?” 清泗看到老者的样子和当初自己做出其他研究成果时一样,有自豪的神气。虽然老者为人足够内敛,可情绪的迸发与感知往往只在一刹那。 “只是使用高层的秘密成果而已,何至于你拿这么多东西来给我看,我一把岁数,字看多了眼睛疼。” 老者将那一摞子文件重新推回清泗面前。 “这不是常规手续嘛?老师疼我,我也不想让老师为难。” 清泗这话说的虚假,连带着脸上的笑意看起来都扭曲无比,这样淡定又稳重的人,说出口不应心的话来,还真是让人难受。 第117章 浑浊的真相 从老师的房间里走出来后,清泗沉重的表情上才稍有些放松,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回荡着风声,他脸上的恐惧之感几乎要藏不住了,在无人处才敢稍稍做回自己。 老师是国属政府里的权威领导,多年来对清泗以及清泗家里的长辈多有关照,凡是在实验上遇到了什么外力问题,老师都会帮他们扫清阻碍。 所以清泗敢肆无忌惮的接源景研究所的项目,敢在国属政府里横行,他的后盾,就是老师。受恩于老师,却从未怀疑过老师为何如此待自己。 看老师刚刚提起提取记忆的那位科学家满是骄傲,清泗不得不考虑,那人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受恩于老师,所以才会将自己的科研成果毫无戒备双手奉上。 若说科学家就像深山里的迷雾森林,那老师的作用,就像是驱散迷雾的火把,他能指引方向,更能让整片森林瞬间化为乌有。 或许老师自有他的用意,只要他二人能从彼此身上各取所需,是否有其他企图又有什么要紧。 总之提取记忆的申请已经提交上去了,只待老师和他的同僚们商定即可,有老师在,他想做什么总要比旁人更容易些。 —— 在那广袤无垠、波涛汹涌的黑色海洋之上,视野所及之处,只能看到寥寥无几的几个岛屿。这些岛屿散布于海面,它们彼此之间的距离似乎经过精心计算,排列得井然有序,宛如棋局上错落有致的棋子一般。从远处眺望,这片海域中的岛屿又仿佛是按照某种神秘的规律排布着,令人不禁想起古代天文学家所描绘的星宿图。 海水不断冲刷着岛屿最边缘的土地,日复一日的拍打与洗涤,将岸边原本的耸起润的圆滑平整。 恩由落在这群岛屿的最中间,他的双脚在触地的一瞬间,无数牵引线闪出金色的光芒自他双脚下生出,像无数清泉流遍群山最后汇入大海,而这金线的始发点与终点,都是恩由的身体。 他缓缓迈出一步,这岛屿不像是平常走的土地那样坚硬,就像是踩在人的皮肤上——带着少女温存的体肤。 “你来啦!” 这声音虚无缥缈,像是十几个人在用同一张嘴说话,又像是十几个人同时说了一样的话。 “谁?” 恩由环顾四周,并没辨认出这声音的来源,他的目光从海面看到上空,又从皎皎明月看到岩石峭壁。 “你受了伤?” 这声音仿佛从耳边响起,如母亲对孩儿的爱怜,充斥着悲悯与慈爱。 “谁在故弄玄虚,有本事你出来。” 恩由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挥出右拳,带着无尽的愤怒和力量狠狠地砸向脚下坚硬的地面!只听见一声巨响,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他周围的空气也被这股强大的冲击力震得激荡不已。 伴随着那惊天动地的一击,原本坚实无比的岩石瞬间破碎开来,无数碎石四溅飞舞,如同一场狂暴的石雨。这些破碎的石块有的如子弹般射向远方,有的则在半空中相互碰撞后又坠落下来,扬起一片尘土飞扬。 而恩由的拳头,则深深嵌入了被击碎的地面之中,他的手臂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而微微颤抖着。 “啊~” 那声音显得痛苦,像是刚刚那一拳砸在了他身上一般,风里传来了厚重的呼吸声和呻吟声。 “你到底是谁?” 恩由的掌心生出一团火来,他的余光扫过刚刚砸出坑的地面,里面隐约渗出了些液体。借着光亮,他伸出手去探了探这粘稠的液体……是血液。 他看了看自己的拳头,虽有些泛红却没有伤口,这血绝对不是自己的。 他的脸上全是错愕,一座岛屿,怎么会流血呢? “别怕。” 那声音再次传来。 “召你来此是有事需嘱托,你莫惊莫怕。” 恩由将手中的火球释放的更大一些,以火壮胆。 “找我来什么事?这是哪啊?” 恩由望着眼前黑乎乎的水面,若这场景放在志怪故事里,下一刻便该有一只美艳的妖从海里飞出来,死活要嫁给自己。 “这里是俯身之门,吾等皆是窃脂族人,五百年前以身殉道,为平息人世战火创立此门。眼下,你就在门内。” 那声音忽远忽近,有时觉得在身边,有时觉得他们离的很远。 “俯身之门?” 恩由第一次听到那扇门的名字。 “你切记!不可再穿越俯身之门,以免给两处带来无妄之灾。” 那声音说的悲凉。 “这门是你们设下的?” 恩由的眉头慢慢皱起,像是面临着比陈寻新更可怖的敌人,手中的火团也从开始的照明之用变成了备战。 “五百年前的战火让这片大陆的文明倒退了一百年,连晨起的太阳都照不透停滞在低空的滚滚硝烟。为国尽忠的战士从青壮年慢慢变成了十一二岁的孩童,人们紧握手中的武器誓死扞卫脚下的土地,先进文明与古老政权的更迭、对立,就像一块磁铁的正负极,永远相斥。炮弹砸毁房屋,敌军的双脚踏平粮地,战争与死亡在这里占据了主导地位。贫穷、饥饿、寒冷,和战争一起蚕食人们的生命,若这世上有冥府,或许冥府都住不下这么多人。很长一段时间,你无法从那些幸存者的脸上看到笑容,也听不到婴儿呱呱坠地的啼哭声。绝望和那些硝烟一样,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那声音回忆起过往,仿佛又回到五百年前的战场,看到了死去的那些人,他的语调里满是悲戚、哀怨。 “所以,为了平息这场无休止的战争,你们创造了这扇门?” 恩由的语气渐渐缓和下来。 “是。” 那声音似乎悲伤到说不出话来。 “你唤我来此说有事嘱托我,就是让我不要再穿越这扇门?” 恩由不明白他们的用意。 “吾等的力量已经消耗无几,不知还能维持到何时。你和另一个同族的行为已经引起不小的风波,万一大战再次降临……如今窃脂族的力量被人扼制,若俯身之门坍塌,吾等也将随之消逝,这世间的噩运,将无人可阻止。你切不可再随意穿梭,要为两处生民计,莫被一时之短长误了大局。” 这句说罢,像是气力不足,又呜咽了几声便不再说话。 第118章 “怎么不说话了?” 恩由疑惑的往前走了一步。 突然间,他感到自己的脚下失去了支撑,仿佛一下子掉入了万丈深渊之中。这种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的身体完全失控,四肢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压制着,无法动弹分毫。他试图挣扎,但却发现自己的努力毫无作用,只能任凭那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拖向未知的深处。 “啊~” 恩由拼尽全力也只能喊出这一个字。 待他睁开双眼,眼前林林总总的管子仪器与此前陈寻新实验室里用的差不多,恍惚间他以为这还是源景研究所。 旁边的正在记录数据的护士一回头看到了刚苏醒的恩由,激动的上前来确认恩由的情况:“恩由先生,您听得到我说话吗?” 恩由脑子里还很乱,他不敢确信此刻的位置,但是眼前的护士穿着明显与验室里的那些老顽固不同,让他稍稍放下心来。 他想点头,却用不上力气,只能眨眨眼。 \"恩由先生,别害怕,这里是医院。您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身体感到不适也是十分正常的。请稍作休息,我马上出去找医生前来做详细的检查。\" 话音未落,那位护士已经迅速转身,迈着坚定而有力的步伐快步离去。她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般迅速穿过病房门,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恩由的视野之中。 此刻的恩由,心中充满了疑惑和迷茫。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一场虚幻易碎的梦境?这种梦境与现实交织的感觉,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难以分辨哪个才是真正的世界。他努力回忆起之前的经历,但脑海中的记忆却如同一团乱麻,模糊不清。 他试图拼凑出事情的真相,却无能为力,或许,只有小羊与阿谣才能破解这个疑问。他们在哪,哪里就是真实的世界。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恩由抬起头,期待地望向门口。果然,那位护士带着一名医生走了进来。他们的神情严肃而专业。 谁说英雄是架着五彩祥云来救人的,你看,能救人的,不都是英雄嘛! “小羊呢?” 恩由抓住一位其中医生的手。 他脑海里比较真切的记忆,是小羊扑棱着那双大翅膀在他面前显摆,还弄了自己一身白毛,他和小羊应该是已经穿越了那扇门! “家属进不来重症监护室,只能在外面陪护。” 医生不知道恩由说的是谁。 “您的情况已经稳定,好好休息,如果明天早上指标依旧稳定,就可以去普通病房了。” 医生在恩由耳边交代了这一句,便和身边其他的同僚们交流起恩由的病情,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去,偌大的重症监护室只剩他一人,和这些虽然能发出声音却是死物的仪器。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思维变得极度混乱。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数量之多、情节之复杂让他应接不暇。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不断翻腾,相互交织,令他难以理清头绪。各种情绪也随之而来,仿佛要将他吞噬殆尽。此刻的他就像置身于一场暴风雨之中,迷失方向,不知所措。 “老赵,我该怎么办?” 一艘孤立无援的小船,只有码头能安慰他,老赵就是他的码头,和他之间永远牵引着一条线。 大脑无力在身体急需调节免疫系统的同时再分泌多巴胺让他愉悦,索性关机,让他再次陷入沉睡,将全部力量都用于机体的恢复。 —— 重症监护室外的洞洞椅,小羊困的厉害,横倒在上睡得深沉。 “恩由的家属?” 护士轻轻拍醒小羊。 “是恩由的家属吗?” 护士再次问道。 “是我,怎么了?” 小羊从座位上坐起来,他看了一眼重症监护室的方向,厉声问道:“恩由怎么了?是不是他不好了?” “您别激动,恩由先生刚刚苏醒,医生来检查过,各种指标都已经恢复正常,观察到明天早上,如果还是平稳,就可以进普通病房了。” 护士说罢便转身走开了。 “醒了?” 小羊还没从护士的话里走出来。 看来是窃脂族的基因在他体内再次占了上风,正在慢慢清洗掉他体内外来的致病菌,只是不知道经过这一次的变故,他又强大了多少?无论如何,恩由是和自己一个阵营的人,他的强大对自己是有好处的,等自己在这里安顿好,还是要想办法回仉川嵇去将阿谣带过来。 至第二天早上,太阳从云层中探出头来,金色的光芒穿过被防盗窗保护着的窗户玻璃,洒落在那些浅黄色的地砖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光线逐渐变强,照亮了整个长廊。这一缕缕温暖的阳光仿佛给冰冷的地面注入了生机与活力,让它们显得格外明亮和温馨。 医院的交班正式开始,白班的医护人员将所有病房巡视了一遍,重新对照数据、安排检查、开新的治疗药物等一系列操作。小羊就静静坐在椅子上等,等从监护室里走出来的人告诉他恩由的情况。 “恩由家属?现在他的情况已经稳定,可以移到普通病房了,你签个字。” 一位年轻医生带着一本知情同意书递给小羊一份。 “还有多久可以出院?” 小羊匆忙写了几笔就递了回去。 “年轻人的恢复速度还是很不错的,到普通病房先打几针吊瓶,观察一下才知道。” 为首略显岁数大的医生开口回答道。 “好,好,谢谢医生。” 小羊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恩由没事就好。 两位医生离去不久,便有护士推着恩由的移动床走了出来,小羊见状连忙跟上去帮忙推。 床上的恩由面色苍白,之前他和阿谣照顾时养的那些肉都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比他们初见时还要再瘦一些,两侧的颧骨没有肉的支撑显的格外突出,呼吸也是弱弱的。 或许是窃脂族之间的感应,虽然恩由的表面看起来有些孱弱,但小羊感受的到他体内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恢复。 看来,这次也是基因的良性面。 第119章 小羊的兜里揣着恩由这次的费用单子,要不是奇乐大叔提前帮他把钱垫付了,他根本没钱住院,现在那些钱已经所剩无几,如果恩由再不好过来,怕是他们就要欠债了。 奇乐大叔和雷明走的时候也没和他打招呼,又或许打过招呼了但是他一心扑在恩由身上没注意到,总之等他反应过来时他二人早已经离开医院。 这几日吃的饭都是医院的食堂,走的是恩由的住院费用账户,要不然他早饿死了。 和刚到仉川嵇的恩由一样,他也吃不惯宏国的饭菜,吃什么都觉得味道奇怪,总觉得和仉川嵇的菜系相比差些意思。亏得之前恩由大言不惭的说要带自己吃真正的美味,身处异国他乡,怎会将他乡之物认作好。 小羊坐在恩由床边百无聊赖的把弄着床边的水杯,一时抠抠上面的图案,一时将杯子里盛满水再用盖子盖好,倒过来,看看会不会有水撒出来,一时又研究着怎么能在不打开盖子的情况下,让人能喝到里面的水……可能是闲的实在无聊,他总想找点事做。 “小羊……” 恩由哑着嗓子,大概是很久没喝水没说话,导致他的嗓子和嘴巴又干又涩,所以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干涩起来。 嗯? 小羊闻声抬头。 “醒了?渴不渴?” 小羊顺手把刚刚还在把玩的水杯递到恩由面前,那里面的水被他嚯嚯了半天,早就不热了。 “我们在宏国还是仉川嵇?”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也是他最想和小羊求证的事。 “我们从那扇门里走出来了,这里是你的国家。” 换做平时小羊一定想逗逗他,可现在他也不忍心刺激一个刚醒来的病患。 “你的……”恩由一把抓住小羊的胳膊,眼睛向他后背看过去“翅膀呢?” 他压低了声音,在自己的国家与在仉川嵇的心境是不同的,在宏国他会更想要循规蹈矩,更想和所有人一样,不想被人视为异类。 “藏起来了。” 小羊耸耸肩。 “你哪来的钱交住院费?” 恩由唯一一次见过仉川嵇的通用货币就是小羊给自己拿的那一沓子钱,虽然只见过一次,但也是那次,他看出宏国与仉川嵇货币之间的不同,那小羊从哪弄到的钱给他交住院费的呢? “一位好心大叔帮了我们。” 小羊想用更多的语言去描述奇乐大叔此人,又觉得此事是自己承了奇乐大叔的恩情,不该算到恩由头上,便没有细说。 “好,回来了就好。”恩由躺在床上缓缓长呼了一口气“小羊,我总算没有辜负阿谣的嘱托,将你带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老弟,是你带我还是我带你啊?你弱了唧没走一半就昏倒了,要不是我把你带出来,就你这枪伤,早把你小命送阎王爷家门口去了。” 小羊强行给恩由灌了口水,这人都渴那样了还不惦记找水喝。 恩由嘿嘿一笑,看了看自己缠绕着绷带的左胳膊,大概自己也没想到会被这么一个小伤给弄到医院来! “咱们就这么平安的从那扇门里出来了,没有人拦着?” 恩由才想到这一茬。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宏国这边的门外设有重兵看守,那时候我惦记着你的伤势,一边想要早点走出那扇门,一边又担心会遇上你们宏国的军队,可是,我出来以后,那周围什么都没有,空无一人,就连最近的梨树村,也是隔了几里地的距离,恩由,你会不会记错了?” 小羊本想等恩由恢复的差不多时再和他说这些事,既然他先开口问起,自己也不好拖沓隐瞒。 “难道是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恩由也不知原因。 病房上空的电视中,正播放着明玉上与胡泽大先生成亲后的事迹:整饬军队,革除积弊,肃清沉疴,整治贪污腐化。仅一年时间,提高了平民百姓的收入水准。将一半的军费挪用到发展新兴科技武器上,鼓励百姓多思多看多创新,农业军工业两手抓。设立免学费学业学科,对国家发展有重大贡献的的学科予以免学费并对口就业。设立大国粮仓,将农民卖不出的粮食以高价收入国库,充足农民的钱包又填饱了国库的肚子。以民制官,以官护民,相互约束又相互服务…… 知道的是重明玉上与胡泽大先生携手将宏国跨上一个新的台阶,不知道的还以为宏国这是要对外宣战呢! “哇,这种事不都是领导层管的吗?怎么还大肆宣扬告诉你们?”小羊不可置信的看着电视机上的讲解,这在仉川嵇可轮不到百姓操心。 “国家有新的制度,当然要告诉百姓以便听取意见,改善不足,再说了……”恩由看了看外面没人经过,小声道“仉川嵇等级分明的制度,把你们压的死死的,多一句不准说,多一步不许想的,那不是养猪吗?” “啧,你这人,我的国家也很好,别胡说。” 小羊忿忿不平的拍了拍恩由的脑袋。 “不过你们这里的领导人真厉害,一年时间就可以从前面一种固有模式过渡到另一种新模式,更难得的是百姓们也欣然接受。” 小羊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电视屏幕,大概是真心佩服胡泽和重明! “我记得我刚接到任务要去仉川嵇时重明玉上和胡泽大先生刚刚大婚,我虽然被囚困在研究所内不得外出,可也记得在仉川嵇过了秋冬两季,怎么竟然在宏国已过去一年了?” 恩由本来没听清新闻里说的一年时间,倒是小羊的复述里让他敏锐的捕捉到这个点。 “难道是门内门外的时间流速不同?”小羊也疑惑着。 刚来宏国时他以为是两国地域不同造成了气候上的差异,现在看恩由的意思,应当就是时间在门内发生了扭曲。 “按照这样算,我们离开阿谣已经半年了啊!” 小羊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水杯,仿佛要将它捏碎一般。随着手上的力度不断加大,那原本就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此刻更是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但却也因此显得越发具有美感和力量感,仿佛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般引人注目。 第120章 寿约 时间在夏季的热风和傍晚的蝉鸣虫叫中流逝,恩由的身体在窃脂族基因影响下恢复的越来越好,初见成效便张罗着出院,因为奇乐大叔交的住院费已经不足,而他自觉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便不顾医生的阻拦硬性出院,拿着所剩不多的住院费二人一路倒坐巴士,赶往寿约。 寿约是宏国的王都,位于整个宏国的最中心位置,麾下楼的主址也在寿约。 “老弟,我多少年没这么坐客车,今天全陪给你了。” 小羊强压下胃里的酸水,客车上鱼龙混杂,各地的人都有,整个车厢里弥漫着熟食、脚臭、汗水等味,三番五次的倒车,早就达到了他忍耐的上限。 “哥,你再忍忍,没办法,咱真没钱了。” 恩由一手抚着小羊的后背,一手拎着垃圾袋吐了个翻天覆地。 旁边的叔叔实在看不下去,也是呕吐物的味道过于刺鼻,他边捂着自己的口鼻边将自己背包里的两瓶水递给坐在边上的恩由。 “小伙子坐不惯长途客车啊?这咋晕车晕成这样?” 恩由本想接过来,奈何胃里一阵翻涌,又一股浓稠液体从他食道里被挤了出来。 “这么吐下去不行啊,胃都空了人受不了的。”前座的阿姨递过来一盒铝箔纸包裹的白色药片说:“这是防晕车的,你俩一人吃一片,能帮你们捱过一阵。” 小羊颤抖着双手从阿姨手里接过药片,又从邻座大叔手里接过水,嘴上不停说着“谢谢”二字。 “黄瓜你们吃不吃?我自己家院子里种的,吃根黄瓜也能好受点。” 邻座大叔又从包里翻出两根带着白刺的土黄瓜,味道清新怡人,是整个车厢里唯一好闻的东西。 “其实我一直在想,我有翅膀会飞,咱俩为什么还要坐客车受这个罪。” 不间断的干呕与呕吐,使得他双眼噙满泪水,与伤心难过时的泪水不同,这全然是身体受不住折磨而产生的生理反应。 “你知道梨树村到寿约多远吗?就算是鸟儿迁徙也得中途休息,再说了,你想被人当成异类?一个长翅膀飞行的异类,会被大炮轰下来的。” 恩由吃过药后略平复了些,又吃了邻座大叔给的黄瓜,基本就不再干呕了。 “恩由老弟,下次再出远门我们自己开车可以吗?这客车上人太多太难受了。” 小羊瘫坐在座位上,胃里空的难受。 “羊哥,这次咱俩算是有难同当了,生死兄弟。” 恩由心疼的看了眼小羊,转头又被车里的异味熏到干呕。 客车在公路上行驶,途径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三河川,路过了夜来雨过春涛生,浪花叠锦绣觳明的春潮州,跨过了宏国景际分界线川熙,沿途的风景让人心旷神怡,可他二人却无心欣赏,一心只想让车子的速度再快一些,早点到寿约。 二人早就已经东倒西歪睡的深沉,直到车子开到了终点站被乘务员晃悠醒,才猛然发现已经到了恩由真正的故乡——王都寿约。 奇乐大叔送他们去医院时就说,越大的城市越繁华、越热闹,此言果然不虚。 寿约的城市风格独特而迷人,它展现出一种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魅力和氛围。这座城市似乎对复古的阁楼式建筑情有独钟,仿佛要将人们带回到过去的岁月。 与旧时代常见的木制材料相比,这里的建筑物所使用的是一种新兴材料。这种材料不仅克服了木头容易腐朽的问题,还成功地保留了木制材料特有的美感。使得整座城市既有古典韵味,又充满现代科技感。 走在街道上,可以看到一排排精致的阁楼错落有致地矗立着。它们的外观设计巧妙融合了传统元素和现代工艺,给人一种别样的视觉享受。这些阁楼或许没有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那么震撼,但却散发着一种亲切、温暖的气息。 进入阁楼内部,会发现空间布局合理且舒适。光线透过窗户洒落在房间里,营造出温馨宜人的居住环境。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采用了这种新兴材料,触感柔软光滑,同时散发出淡淡的自然香气。 这种新材料还具有良好的隔热和保温性能,能够有效地调节室内温度,让居民在寒冷的冬天也能感受到温暖,在炎热的夏天则能保持凉爽。因其安全指数高,仅用一二十年,便成了最受百姓信赖的材质。 当然,后面的这些都是恩由带小羊出去玩时讲给他听的。 “这就是你的老家,真漂亮啊!” 小羊看着这样一座充满生活气息的城市不由得被吸引。 嘭~ 小羊被突然传来的爆炸声吓的半缩在恩由身后,本能的觉得恩由可以保护他。 “什么东西炸了?” 小羊谨慎的左顾右看。 “那边在爆米花,买的人可多了,生意特别好。” 恩由头也没抬,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哪家在爆米花,他对寿约再了解不过了。这大概就是在家乡的安逸!即使身后有爆炸声也不会怀疑是不是有人拿炮弹在轰自己。 “爆米花?那是什么?” 小羊从紧张兮兮立刻切换成好奇小子。 “超好吃……但是我现在没钱,等老赵回来我就有钱了,有钱了再带你出来好好玩玩。” 恩由从没笑的这么放松过,就像是历经千辛万苦后成功登顶山峰的攀登者一样兴奋。 “我先带你去老赵家,他白天都在工作,晚上才回来。” 恩由抓起小羊的手,拉着他钻进一辆计程车,说了个地名后计程车便缓缓启动。 寿约空气的味道清新宜人,与梨树村又不同。仿佛是用蜂蜜精心调配而成的茉莉花香精,散发着一种甜美的气息。这种独特的香味犹如一阵微风轻拂而过,让人感到心旷神怡、陶醉其中。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品味大自然的馈赠,给人带来无尽的愉悦和舒适感受。 小羊像之前一般,将半个头从车窗伸出去,像一只从没出过门的小狗,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回来,要遵守交通规则。” 恩由一把将他的脑袋薅了回来。 第121章 复命 老赵住在长谷子巷,是整个寿约租金最便宜的巷口,老赵赚来的钱大部分都转给家中父母,以给他生病的儿子治病。恩由的生活比他富裕些,麾下楼的伙计工资比服务生高出不少,且恩由没有家人没有负担,这钱基本上都用在自己身上,怎么开心怎么来。 恩由之前住在清章巷,居住的是中等收入人群,但是很快那里的房子就不属于他了。 “到了,下车。” 恩由接过司机找的零钱随手揣在兜里,便拉着小羊下了车。 这里的外在建筑层显得有些破败不堪,与市中心的繁华景象相比,实在是相形见绌。市中心的那些建筑刻意营造出一种复古或陈旧的风格;然而,这里的建筑物却真实地展现着岁月的沧桑。历经无数次的风吹雨打,这些外围的墙壁已经饱经风霜,上面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 “这里是老城区,算是寿约最先出现的城市居住区,后来政府规划的发展线越来越广,这里和那些新兴建筑一比就显得不那么高大上了。” 恩由轻轻叩了叩门,算是进别人家门之前的礼节,发现无人应答之后,直接按动了门口的密码锁,径直推门进去。 屋里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馊臭的下水道味扑鼻而来,小羊和恩由几乎同步捂住自己的口鼻,恩由像是回家一般,熟练的打开窗户通风,家里的下水口都被厚厚的水袋覆盖好,可以还是不足以阻隔这些味道。 屋内是两室一厅的结构,分了上下两层,一楼的设施简单,一条简易的平板沙发,一张老式木桌,边上围了几把老式的实木椅子,再往里就是厨房和洗手间,所有的搭配都以简洁明亮为主。唯一的装饰品就是墙壁上挂的几张合影,小羊扫视了一圈,实在找不出什么词可以形容这种装饰风格。 “你朋友家里还真是一眼望到底哈!” 小羊想了半天,只能给出这样一句评价。 “别胡说!” 恩由制止小羊接下来可能会说的吐槽之语,又或者是他多心,总之他不会允许别人说老赵半字不好。 “你在这不用拘束,当自家一样,怎么舒服怎么来,我还有事要办,你好好休息!” 恩由从老赵的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利索的换好,同时也给小羊找了一身。 他们从仉川嵇穿过来的一衣服早就破败不堪,沿途那些对他二人略施援手之人,大概也是瞧他们的模样实在可怜,所以才动了恻隐之心! —— 麾下楼内。 这是一片神秘而宁静的区域,专为信息收集员而设。两面高耸的墙壁宛如坚不可摧的堡垒,其上镶嵌着巨大而威严的柜子。每一个柜子都散发着古老而庄重的气息,仿佛承载着无尽的秘密。 这些柜子高达数丈,令人仰望不已。它们按照一定的规律排列着,彼此之间形成一种默契与和谐。每个柜子上都标有独特的编号,这些编号犹如密码一般,充满了谜团和玄机。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刻画着特殊符号的小抽屉样式的格子,它们紧密地镶嵌在柜子之中,宛如一个个小巧玲珑的宝盒。这些符号与编号只有麾下楼的领导层可以破译。 恩由知道,只要他进入麾下楼,他的直属上司就会第一时间知道,所以他只需要在这里静静等待,无需另外通报。 “真是好久不见啊!” 熟悉的声音从恩由的后方传来。 恩由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身去,微微鞠躬。 “看你这颓废样,不会任务失败了?” 那声音带着一种无上的威压,如同一座沉甸甸的山岳般镇压下来。它就像是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紧紧地扼住了恩由的咽喉,令他无法呼吸,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之心。 即使他心中有千万个不满和委屈,此时也只能乖乖低头,不敢有任何冒犯之举。 “属下无能。” 任何的措辞只会被判定为借口,麾下楼的任务只有“完成”与“未完成”,其他的说辞都是苍白无力的。 任务下达,他接下,没完成就算失约,这没什么好辩驳的。 “这本来也不是你的职责范围,失败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雇主那儿,你得给个交代!” 来人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将手轻轻搭在恩由肩膀上“麾下楼的规矩,你我,都得照办才行。” 恩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似乎要将他碾碎一般,在这种威严的震慑下,他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不止要没收个人全部财产,还有降级。 若降到最底层,降无可降时,麾下楼会为了保全自己的秘密,而处理掉被淘汰的伙计。 这件事在伙计们签入麾下楼时明白告诉过的,为的就是控制这些人卖命似的为自己效劳。高薪之下,必有勇夫。 只是进来不易,离开更不易。 “属下,无话可说。” 恩由的头重重低下去,这些事都在意料之中,相比起在仉川嵇遭受的那些围追堵截、生死一瞬,麾下楼的小惩大诫实在算不得什么。 “雇主也说了,她不要你的东西。此任务下达之后,唯一的退路就是找到雇主要找的人,一次找不到,就找第二次、第三次,以找到人为止。” 上司扶起恩由的弯曲着的身体与自己平视:“不要辜负雇主的信任。” 这话便有了警告的意思。 从前上司对恩由还算是客气,恩由的业务水平首屈一指,在麾下楼有着无可取代的地位。想来是他不在的这一年,信息收集这一块又有了新的佼佼者上位,有了取而代之的可能。 恩由弱弱的回了声:“是。” 可上司对他的态度似乎不太满意,语气里的不悦更加明显:“那把钥匙先放你那!不然下次你还得找我要,一来一回的太繁琐。” 钥匙? 恩由暗叫不好,怎么把那茬儿给忘了呢?那把钥匙在入俯身之门时给了阿谣,可是那时阿谣被门甩了出去,连带着那把钥匙也没了踪影。若麾下楼真的要自己还钥匙,可怎么办呢?总不能说自己能过来是因为窃脂族基因影响的? 第122章 窃脂族的事已经把身处于仉川嵇的恩由逼到不得不拼死回到宏国的地步,若他二人身体里的秘密在宏国也泄露出去的话,恐怕这世上再无他们容身之处了。 可是这把钥匙总要有个交代,不可能一辈子都放在恩由这里暂存,即使是以“遗失”为由,也无法逃脱麾下楼的追杀。 俯身之门和窃脂族的秘密是宏国的禁忌,在明面上除了胡泽大先生的国印,谁都无法开启那扇门,一旦被大先生知道麾下楼手中也有钥匙,必然会严查,届时麾下楼的秘密公然示众,这里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君家的忌惮、高位者的秘事,都足以摧毁这个依靠秘密存活的麾下楼。 所以,有钥匙这件事不可以被外人知晓。而恩由,也要想办法调和,既不让麾下楼损失,也不能让自己损失。 唉~ 恩由不由得叹了口长气。 原本以为只要能活着从仉川嵇逃出来就行,没想到,现在又要考虑这些关乎生死的问题。 好不容易从上司的魔爪中挣脱出来,恩由便径直回了长谷子巷。 有钱和没钱的感觉简直是天壤之别,在仉川嵇那会儿,他就已经做好了可能会一无所有的心理准备。如今得知雇主有了这样的要求,那感觉就像是失而复得的幸福突然降临一般。 原本打算今日忝脸再和上司要几个单子,起码得赚些钱供养他和小羊的日常供给,老赵自己赚钱养家很是不容易,总不好再给他增加负担。结果自己的财产没被收割回去,这岂不是比天降馅饼更让人高兴吗? 当恩由踏入家门的时候,小羊早已借助老赵的浴室完成了沐浴。热腾腾的水汽依然弥漫在空气之中,尚未完全消散。小羊脚踩着湿漉漉的拖鞋,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清晰可见的水渍印子。他仅仅用一条浴巾围住了下身关键部位,大片裸露在外的肌肤散发着热气;湿润的头发则被毛巾半遮住,水珠沿着发梢滴落,顺势滑过他胸前结实的肌肉线条。男性的荷尔蒙气息呼之欲出。 “哥,咱家虽然说没女同志,但你也把衣服穿上好不?你这样太性感了。” 恩由使了个坏,一把扯掉小羊腰上的浴巾,拎着浴巾满屋子窜。 “你咋这么骚气?” 小羊的脸欻一下红到了脖子,他慌忙捡起沙发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往自己身上套。 炎炎夏日,一股轻柔的暖风吹过窗口,悄然潜入屋内。这股温暖的气流如同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随着空气的流动,原本弥漫在空气中的下水道异味逐渐消散开来。那令人不适的气息仿佛被一阵清风卷走,取而代之的是从屋外飘来的清新茉莉花香。 微风带着花瓣的芬芳,穿过门缝、窗棂,充盈着整个房间。在这闷热的夏天里,茉莉花香成为了一道清凉的风景线,给人带来一丝凉爽与惬意。 恩由抄起拖把,将小羊用过的地方收拾干净,老赵这家伙干净的过头,这场面要是落在他眼里,大概会抹灭小羊在他心里的形象。 “羊哥 我得和你透个底啊!我呢,是麾下楼的伙计,伙计干的都是阴私的活,这事老赵也知道。我之前和你说我去仉川嵇要找一个重要的人,也是麾下楼指派给我的任务,但这事老赵不知道。关于仉川嵇、那扇门、窃脂族,这些在宏国都是不能说的,我希望你闭口不谈,否则,在仉川嵇经历的那些危险会在宏国再次上演,这次不同的是,你和我已经退无可退了。” 哪怕当初被逼到绝路,恩由也没敢把这些事剖开对小羊坦白,现而今在自己的地盘,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麾下楼?” 小羊觉得有些耳熟。 “老赵也在麾下楼工作,但是他做的是服务生的工作,所以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危险事。” 恩由耐心解释着,与此前寄人篱下的谨慎不同,当他得知自己已经在宏国的土地上醒来时,他的状态就越来越放松。 “你去仉川嵇是麾下楼的指令?我真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诱惑能让你不顾危险到另一个世界去啊?是那个要找的人重要还是你自己更重要?你差点死在那边啊朋友!” 这么久的相处,小羊心里很清楚刚刚恩由的离开应该就是回麾下楼复命去了,只是他工作性质实在特殊,不宜和自己吐露。 经历了这么一场浩劫,难道恩由还不明白活着是最重要的吗? “身在围城,命不由己,我没得选。” 恩由的眼神逐渐变得涣散,仿佛失去了焦距一般。就在小羊关切地询问他的时候,他的思绪却早已飘向了远方,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 没人知道此刻在恩由的脑海中究竟浮现出了什么样的画面,那些被深埋心底的秘密和遗憾,或许终有一天会从他口中说出来。无论恩由心中所想为何,那一刻的他显然已经与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而小羊,则默默地站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恩由。 “恩由,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个人活着更重要的吗?工作危险就不要去做,我们可以一起出去找活干,两个大男人难不成会被钱憋死吗?” 小羊将手搭在恩由的膝盖上,希望自己的话可以对他作用。 “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想救回阿谣吗?” 恩由的头低下去,小羊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又要讲什么大道理,只是默默收回自己的手。 “有些事,就算我不想做,也会有人推着我。就像手里的风筝,有线牵着则为掣肘,无线牵引则为失控……但是好在,你不用忍受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你可以自由自在的做你喜欢的事,有我在一日,你都不必为钱财担忧。这里是宏国,是新的开始。” 恩由将自己心里的希望寄托在小羊身上。 第123章 海内存知己 小羊看着恩由,就像是一位侠者明知即使越过了眼前深不见底的深渊,也会面临无数高耸入云的高山,可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好似早已预料到自己的结局般,他的每一步显的壮烈又悲伤。 “麾下楼,不是想进就进,想离开就能离开的地方?” 小羊的视线逐渐被眼泪模糊掉。 这是恩由不能回答的问题,按照规矩,他不可以泄露麾下楼的只言片语。若说他在这世上无根,也不全然正确,他生在麾下楼,在这样一个波诡云谲的环境下长大,无论他心里多排斥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这都是无法被彻底否认的事实。 看着陷入沉默中的恩由,小羊就猜到了答案。 “你这次死里逃生,却也没完成上面派给你的任务,所以你才会这么焦虑?” 小羊理解恩由受制于人,不能随便告诉他这些。可是心里的担忧感让他惴惴不安,某些层面上讲,他已经失去了阿谣,不能再承受失去另一个朋友的代价。他已经被改造成窃脂族了,同样拥有了那些至高无上的力量,只要勤加修炼,什么仉川嵇,什么宏国,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任何人可以威胁他们。 明明已经到了炎热无比的夏天,但小羊却感觉到周围弥漫着丝丝寒意。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冷气,如影随形地缠绕着他,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每当他刻意用自己的力量驱逐它时,那股寒意就会愈发强烈,如针尖般刺痛着他的皮肤,深入骨髓。 “嗐,哪儿就那么严重了?” 恩由看到小羊从眼眶里流出的泪水,替他擦拭掉。 “我在这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要怎么生存吗?以前在仉川嵇你总觉得我是个良善之人,其实我不是!我是游荡在人间的恶鬼,以人间的信息为食,用可以逼人致死的消息换取我个人的锦衣玉食。只要我想,我甚至可以将手伸到国家的顶层人物面前搅弄风云。小羊,我从来不是个任人揉搓的软柿子,我有可以反抗的底牌,也有在这世上立足的自信。不用担心我,我说过,要带你过好日子的!” 恩由伸出手,毫不犹豫地将盖在小羊头上的毛巾一把扯下。他握着毛巾的手不断收紧,然后,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让冰冷的水哗哗地流出来。 他把毛巾放进水里,用力揉搓着,一次又一次,似乎要把上面所有的痕迹都洗掉。水流冲击着毛巾,发出巨大的声响,掩盖住了房间里原本就压抑的气氛。而这响亮的水声,也成了两人之间最好的屏障,足以隐藏掉他们此时此刻复杂的个人情绪。 恩由看着镜子里老泪纵横的自己不免觉得好笑,哪怕是被自己视若挚友的老赵……老赵会关心他是否受伤,会关心他有没有吃饱,也会问他天寒是否记得添衣,可老赵,哪怕是老赵,也从未认为自己投靠麾下楼是身不由己。 所以,仉川嵇有什么可怕的呢? 即便是有泯灭人性的陈寻新,即便是有视人如猪狗的政府,不还是生出了小羊和阿谣这样的人。麾下楼的任务是将他推向死亡的利刃,而小羊则是将利刃收入剑鞘之人。 他们的相遇并非是绝望境地的抱团取暖,也绝非出于无奈而相互慰藉。这仿佛是一场早已注定的邂逅,是命运巧妙编排下的知音再会。在茫茫人海中,他们如同两颗孤独的星辰,各自闪耀着独特的光芒,又或是今生注定要交织的宿命线条,让他们在特定的时空里相遇、相知。 当彼此交心的一刻,时间似乎慢慢凝固。他们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个被世界遗忘或误解的灵魂。无需言语,仅凭心灵相通就能感受到彼此内心深处的绝望与悲鸣。这种默契如同一股清泉,流淌在两人之间,滋润着彼此干涸已久的心田。 从此以后,他们成为了彼此生命中的不可或缺之人,更让他们相信: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真正理解自己。 恩由这一件毛巾搓洗了半个小时,原本待在客厅的小羊实在听不下去,实在忍不住推开卫生间的门,大声道:“这毛巾和你有世仇是吗?你是要把它毛搓掉再回炉重造吗?你在这里面待半个小时,都洗褪色了?水很珍贵的,不要随意浪费好不好。” 恩由差点忘了,这厮在长监涌管的就是这活儿。 “你快点洗洗自己!身上都臭了。” 小羊递过去一条干爽的毛巾,并从恩由手里救回那条差点被洗烂了的。 恩由嗅了嗅自己的胳肢窝,又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果然,不洗澡身上是会有味道的。 —— 寿约的城市规划犹如一幅精心绘制的图纸,每一个细节都展现出无与伦比的规律性和对称性。 这座城市仿佛被分割成无数个小巧玲珑的区域,而每个角落都隐藏着一个独特的小市中心。从任何一个小中心开始,方圆十几里之内皆是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街道两旁商铺鳞次栉比,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所有这些小中心并非孤立存在,它们宛如众星捧月般围绕着寿约真正的核心地带展开。这个核心地带无疑是整座城市的心脏,汇聚了最顶尖的资源和活力。在这里,最伟岸的建筑拔地而起,雕梁画柱的购物中心以及各种文化艺术场所交相辉映,共同构成了一个充满魅力和诱惑的都市中心。 这样精妙绝伦的城市布局为人们带来了无尽的便利,无论是居住在哪个角落的居民,都能享受到近在咫尺的繁华与便利;同时,也让整个城市显得更加和谐有序,充满生机勃勃的活力。 “哇,在你们这,建一座房子得多少钱啊?这就是活脱脱的艺术品嘛!” 小羊反复摩挲着餐厅门口的招牌,口水快要滴上去。 第124章 枕上山河 这块牌匾四周的花鸟鱼虫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每一个细节都被雕刻得极为精致。花朵娇艳欲滴,似乎能闻到阵阵芬芳;鸟儿振翅欲飞,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入云霄;鱼儿灵动嬉戏,鳞片闪烁着五彩光芒;草木郁郁葱葱,宛如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洲。这些精美的雕刻让人不禁感叹工匠技艺之高超,也使得整块牌匾极具艺术价值和观赏性。 更为令人惊叹的是,这些绝妙的图案皆是在一整块完整的木制板子上雕琢而成,并非经加工后装配上去的。 “恩由,我要吃这家。” 小羊委屈巴巴的抱着餐厅门口的大柱子不撒手。 “你和我出门能不能得体点,丢死人了。” 恩由无奈的叹息,随后便径直走进了小羊选定的这家——文凉食馔。 小羊立刻跟了上去,心里的得意溢于言表。 服务员端着菜单上来时,小羊心里的期待值也同时到达了顶峰。 “乌酥宴?麒麟岛?枕间河山?” 没画没图的,小羊也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菜,一脸求助的表情看向恩由。 “他们这里的菜都是套餐,人数决定菜量大小,你喜欢哪个,就点哪个。” 恩由的意思明了,吃什么由小羊做主即可。 “那就枕间河山!我喜欢这个名字。” 小羊将菜单合上,微笑示意递回给服务生。 服务生接过菜单时表情略有凝滞,但作为专业人士来说,见过不少场面的他还是选择尊重顾客的选择,整个表情转换仅在一秒钟内便结束了,重新扬起那客气又亲和的笑脸。 等菜期间的小羊实在无聊,他四下环顾起这家餐厅,只能用“表里不一”这个词形容了,外面装饰的多华贵,里面便有多简朴,最出奇的是,这间餐厅居然没有任何的油烟味,也没有难闻的腻味,空气里浮动的只有淡淡的茉莉香,这是整个寿约最整齐划一的地方了! 没过多久,餐厅的深处渐渐飘出一阵悠扬动听的乐声,如潺潺流水般婉转悦耳,仿佛能穿透人们的心灵。那美妙的音符像在描绘宏国的地广物博,又像是在介绍这片土地上风景宜人的住所,让人不禁沉醉其中无法自拔。随着乐曲的推进,旋律愈发优美动人,时而激昂高亢,时而温柔低回,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情感和力量。听的人心情也随之起伏飘荡。 “寿约可真浪漫啊!” 小羊发自肺腑的感叹道。 “那是自然。” 恩由比小羊还要得意,谁不喜欢被人赞美自己的国家呢? “这里的空气很好闻,音乐也好听,怪不得你念念不忘,原来你的家乡这么美啊!” 小羊继续夸赞着。 “就是上菜的速度慢了点,我胃都饿难受了,能不能催催后厨?” 小羊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显然有了不好意思的语气。 “你问问呗!” 恩由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已经做好看小羊出糗的准备了。 小羊鼓鼓嘴,给了恩由一记白眼。 “您好!我们的菜什么时候能做好啊?” 小羊举起手,将正在清理地面的服务生呼喊过来。 “客人,您说什么?” 服务生应当是听清了小羊的话,因为整个就餐室内只有他们三个人。 “我说,我们的菜做好了吗?可不可以快一点,有点饿。” 小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和服务生解释道。 “客人,您点的枕间山河已经播放完毕,您是想点菜是吗?” 服务生放下拖把,一路小跑将菜单再次送到小羊手中。 “什么意思?” 小羊那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他微微歪着头,似乎在努力思考着服务生的话,那清澈如水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天真无邪的气息。 这笨蛋~ 恩由强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意思就是,你刚刚点的枕间山河是一首曲子,你还夸这曲子好听、浪漫来着,你没点菜人家给你上什么菜?” 恩由脸上还在维持一个放荡不羁的表情,可身体微弱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这要是没有第三个人在现场,他非得狂笑出声不可。 “啊?” 小羊感觉自己被骗了。 在仉川嵇,这种属于欺骗顾客的违法行为之一,售出品必须有实物图片和详细说明才可出售,若故意起了刁钻的名字会被认为侵害消费者权力,是要受罚的。没想到宏国倒是不在乎这些。 小羊只能暗暗吃下这个哑巴亏,脸憋的通红,赶快拉着恩由离开。与刚刚进来时的欣喜形成反差,出门时满脸的官司,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不是骗人吗?” 小羊气鼓鼓的,虽说恩由已经再三保证不会让他缺衣少食,可自己也不能任意挥霍呀! “我们本地人很少会去这种店吃东西,一来呢是味道不够正宗,很少能碰到好吃的菜,这第二个原因嘛你也看到了,华而不实,虚有其表,容易被坑。” 恩由也是考虑到小羊已经很久没放松过了,既然带他出来玩,还是要以他个人意愿为主,他想尝试的就去尝试,他想挑战的就去挑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钱财是身外之物,没了再赚就是。 “那你刚才咋不拦着我咧?”小羊瞪着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恩由。 “玩的开心最重要。” 恩由耸耸肩。 咕咕~ 肠胃蠕动的声音从小羊腹内传来。 “走!老弟带你去吃真正的寿约菜,我对这里真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寿约的大街小巷有什么我最清楚了,诶,探囊取物你知道?真的,我闭着眼睛都能探囊取物。” 恩由说起话来直比划,几次险些划拉到小羊脸上去。 慵懒如午后暖阳下打盹儿的猫咪,随意似天边任意飘荡的云朵,自由像草原上尽情驰骋的骏马,这些感觉正一点一滴地爬上他们两个人的肩头。 那些恩由曾以为看不到的未来,那些小羊无法理解的未来,此刻就在他们脚下,以最柔和的方式向他二人在招手,幸福是会延续的! 第124章 夕阳西下,夜幕渐浓,老赵终于慢悠悠地推着自行车回到了家门口。他的身体微微佝偻着,看得出今天的工作极为繁重,累的他连腰板都直不起来了。当看到屋内灯火通明,还隐约传出阵阵说话声时,原本因困倦而眯起的双眼瞬间变得异常明亮。 “难道是恩由回来了吗?”这个念头在老赵心中一闪而过,让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他急忙将自行车停好,脚步踉跄地向门口走去,满心期待着可以再次见到恩由。 老赵从来不过问恩由的工作,对于他忽然出现或忽然消失都不足为奇,只是这次恩由离开了一年之久,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艰巨的任务,所以一年来杳无音信。 老赵将自行车放在院子里,便加紧了往屋子里走的步伐,这么久没见,不知道恩由过的好不好? “老赵?” 恩由见到推门而入的老赵,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开来,就像夏天里盛开的花朵一般灿烂夺目。他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想死你了。” 恩由一个箭步冲上去,给了老赵一个大大的拥抱。不知为什么,没见到老赵时,过往所受一切都可以被他认作是男人应承受的苦难,可一见了老赵,他心里的委屈再也憋不住,不等他开口便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诶呀,这是怎么了?一年没见怎么还学小孩子哭闹上了。” 老赵看到了屋子里的另一个人——小羊。被陌生人看到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属实不成体统,老赵一半心脏用来心疼恩由,另一半心脏用来尴尬。 “还有别人在呢,你稳重点行不行?” 老赵将恩由从自己身上拨开,勉强让自己有了个喘息的机会。 小羊也被突然闯进这场友谊的人搞的尴尬不已,他与恩由熟识,恩由与老赵是旧相识,可他与老赵并不认识啊! “您好,常听恩由提起您,我是小羊。” 小羊手里暗戳戳的揪着自己的裤子,又内向又外向的和老赵介绍自己。没办法,恩由这个爱哭鬼到现在都没停止抽泣,而他再不和老赵打招呼,就说不过去了,毕竟自己现在在人家家里住着。 “你好,我叫赵福谷,欢迎你来。” 老赵点头示意。 “你怎么这个时间才回来啊?你们生意很好吗?” 恩由抽了张纸巾,拧掉流出来的鼻涕。 “你这个小灵通竟然没看报道啊?这种事情你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吗?宏国邀请爻山、同舟里、不姜、高前四国的使臣仿寿约,重明玉上是这次国际会晤的主要负责人,已经预定了麾下楼作为会晤场所,整个麾下楼这段时间都在忙这个事,里里外外大扫除,还要推掉之前的预约,避免让无关人等靠近麾下楼,以确保此次会晤的绝对安全。” 这事是新闻上报道的,而麾下楼的秘密安排早就开始了,老赵也是看新闻报道出来了才敢放心和恩由说。 恩由也不好说自己是今日刚到寿约,更不敢说此前他穿越俯身之门,与宏国断联,根本无从知晓这些事情。 “什么事值得五国并商啊?” 恩由暗自嘀咕了一句。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老赵觉得恩由知道的一定比自己多。 “老赵,你知道规矩的。” 恩由赶快将话题终止掉,再谈下去怕是会露馅。 “这么长时间你去哪了?连个消息都不给我,还以为你……” 老赵想说的那个字是“死”。 “接了个任务,差点没回来,好在有小羊帮我们一路上磕磕绊绊的,总算是囫囵个回来了。” 恩由和老赵的默契依然在,即使有那么多的不可说,不必解释,也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麾下楼做事真是越来越离谱了,自从接到上面的消息说要征用麾下楼,咱们的老大突然转性,不知道从哪带回来了七八个聋哑人,不让他们当伙计,也不让他们做服务生,就这么干养着,眼看着五国会晤就要开始了,又说我们这些服务生不用到场,届时在后面躲懒就行,其余的事让那几个聋哑人去做。你说离谱不离谱?” 老赵继续和恩由分享着自己工作日常,他知道恩由有很多话不能说,所以平日聊天时若恩由突然不说话或提突然答非所问时,就是触碰到了“敏感区”。 “聋哑人?” 恩由的眼眸之中掠过一丝令人心悸的惊吓之色,仿佛遭遇到了什么极其恐怖之事一样。 “是!你也觉得奇怪!有些事不想泄露出去就把人都赶走好了,干嘛还非得找聋哑人来呢?又要人伺候,又要人嘴不能传,耳不能听,谨慎过头了。” 老赵还在喋喋不休说着这些事。 一旁的恩由则是无心再理会老赵说的,他那原本明亮的眼神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下来。 老赵也许对那些聋哑人的身份一无所知,但恩由却心知肚明。这些聋哑人是宏国最为原始的战斗民族。这个民族以其无与伦比的强壮体魄和超乎寻常的敏锐战争嗅觉而闻名于世。在他们的体内流淌着一种最古老且神秘的力量,这种力量深深地扎根于他们的骨髓之中。 他们的身体犹如钢铁般坚硬,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他们的身材高大威猛,每一个动作都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协调性和灵活性。无论是奔跑、跳跃还是攻击,他们都能发挥出惊人的速度和威力。 不仅如此,他们还拥有一种独特的战争直觉。在战场上,他们能够迅速洞察敌人的意图和动向,提前做出应对策略。这种敏锐的感知能力使得他们成为了无可匹敌的战士,让敌人闻风丧胆。 最可怕的是,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古老力量赋予了他们超凡的耐力和恢复力。即使遭受重创,他们也能顽强地坚持战斗,并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这使得他们在持久战中具备了巨大的优势,成为了战场上永不倒下的战神。 时至今日,这世上仍无任何一个部族的进化可以取代他们。 第125章 嗣塬族 麾下楼的记载中称他们为“妖”,被宏国历史认可的“妖”,嗣塬族作为唯一一个古老的神祗部族悄然传承至今。 传说中的嗣塬族为了和神换取异能,于是交出了所有后代的嘴巴和耳朵,所以每一位嗣塬族都是天生的聋哑人。一辈子不能说不能听,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大概是全凭血液里自带的直觉感! 在另一些充满神奇色彩的故事里,同样记载着那些曾短暂割据过天下的异能部落。传说里每个部族成员的血脉深处都潜藏着一种独特的异能,但能够完全掌控这种力量的人却凤毛麟角。大多数人仅仅只能触及到这股力量的表面,学到一些浅显的技巧和皮毛而已,无法真正领悟其中的精髓所在。 然而,尽管如此,这些异能者们依然对自己所拥有的特殊能力充满敬畏和渴望。他们不断探索、磨练,试图突破自身的限制,去触摸那更高层次的境界。 在这些个古老部族中,时常可以看到各种奇异的景象:有人能够操控火焰,让它随心所欲地舞动;有人可以呼风唤雨,改变天气;还有人具备千里眼顺风耳般的神通,洞悉远方的动静……这些异能无疑给部族带来了无尽的可能性,也使得他们在面对外界威胁时多了一份保障。 但同时,异能的存在也引发了一系列的问题和挑战。因权力欲望而导致的争斗和混乱,成为了部族领袖们必须面对的难题。没人敢确保异能者们不会被自身的力量所吞噬,也不敢保证这些人会将自己的力量用于造福族人、守护家园。 这个世界还是普通人居多,这些普通人不甘于成为异能者们争权夺利的牺牲品,于是开始大肆研究新兴武器,意在分割异能者在这世界独一无二的地位,为普通人争夺一席之地。 而关于这段记载的后半段,只是寥寥几笔:天下大乱,人族惨胜,部族几灭。 恩由小时候就喜欢看麾下楼的这些藏书,这些故事新奇好看,最适合懵懂无知的年少孩童。 可嗣塬族的下场和窃脂族几乎一模一样,他们的过往被抹灭,宏国的民间极少能听到他们的故事。怎么如今麾下楼竟然会将七八个嗣塬族送进会晤场所呢? 恩由一时也想不清楚麾下楼想做什么,按理说,麾下楼对宏国的政治问题一直保持中立,绝不主动参与党争,即使不小心被什么事卷了进去也会以最快的速度抽身,应该不会做能挑起五国分裂的丑事。 他离开宏国太久了,久到他此前掌握的那些信息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在麾下楼的地位,巨大的信息差落在他与宏国之间,他无法适应这种被世界孤立成岛的感觉。 “恩由?你想什么呢?” 还是小羊率先察觉到恩由的表情不对。 “除了那几个人外,就没有别的异常了吗?” 恩由的话明显是在问老赵。 “还别说,真的有。麾下楼一个月前开始在腾挪仓库,除了原本的五个大仓,还额外增加了十个,对外说的是以后麾下楼的食材要自产自销,以提高客人的体验感。还说麾下楼可能要在附近的城市扩建分店,让所有食材都从本部的大仓里统一向外分配,以保证客人的体验感一致。你应该知道麾下楼的大仓是什么面积,三个大仓的仓储量就足够全寿约人民一日三餐,共食七天的,再增加十个……难不成,是要闹饥荒?” 老赵甚至觉得,可能是麾下楼要刻意提高寿约粮价,以一己之力波动全国粮价跟涨,再转手卖个差价。当然,这种可能性是最低的。麾下楼的财力,一定是远超他想象的。 “新增加的大仓位置确定了吗?” 恩由的眉头从听到嗣塬族的消息开始就没舒展过。 “已经定了,只是具体位置未公开。” 老赵看着一脸惆怅的恩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怎么这副表情啊?这一年不见感觉你老了不少。” “胡说,明明还是很帅的一张脸嘛!” 恩由自顾自的用手丈量起自己的五官,太过沉重的表情在那一刻才勉强算是有了一丝丝生气。 “你这小屁孩的脸太嫩了,你看我和小羊,这才是成熟男人的韵味,我俩要是换套衣服往市中心一站,你看着,得迷死人。” 老赵将话题引到了小羊身上。 “行,你帅,你俩帅,大帅哥。” 恩由傲娇的瞪了老赵一眼。 “今天太晚了,早点休息,大家都累了一天。” 小羊慢慢地张开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缓缓地伸展着自己有些僵硬的身体,仿佛要把全身的疲惫都驱散掉一般。它一边舒展着筋骨,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赵,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迅速地向恩由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明显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要传达给恩由。 恩由倒是配合的很,立刻乖乖起身跟着小羊上了楼。两间卧室,老赵住一间,恩由和小羊住一间。 嘭~ 小羊关门时的余光带有不经意的扫视,确认老赵没有跟在他们身后,他才敢拉着恩由跑到角落里小声说着:“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什么?”恩由没想到自己的想法会被猜中。 “咱俩好歹是待一起这么久,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不是觉得麾下楼的举动很反常啊?” 小羊不了解宏国,但是他还算得上是了解恩由的。 “你不知道,无论政局如何变化,麾下楼都不会介入党争,而这次,怕是要出大事啊!”恩由的敏锐度依然不减。 有些事情,就像是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花园,无法向任何人倾诉。哪怕是小羊,或是与自己知根知底的老赵,他都难以启齿。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将嘴边的话语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只留下半截模糊不清的言辞。 他总是这样,欲言又止,半遮半掩。那些未说出的话,如同被云雾笼罩的山峰,隐约可见却又遥不可及。有时,他觉得自己已经把真相说了出来,但仔细回味,其中又夹杂着几分虚假。 第126章 心有锐刺 直至次日黎明时分,阴沉浓密的乌云如同一层厚重的帷幕,紧紧地笼罩着整个天际。它们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仿佛要将那原本应该洒向大地的阳光彻底遮蔽。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片乌云愈发浓厚,宛如一座巨大的黑色堡垒,坚不可摧。 而此时此刻,太阳也似乎感受到了来自云层的强大压力,它的光芒变得越来越微弱。尽管它努力挣扎着想穿透云层,但每一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渐渐地,太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云端之后,天地间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云层中不时传来厚重的雷声,几次雷响,激的院子里的鸟儿赶快躲进房檐下不敢出门。 老赵早早就起床将早饭做好,看着恩由的房门紧闭,应当是还没醒。长谷子巷离市中心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所以他每日都要早早出门,不然来不及上班。其实这种天气在家躺着睡懒觉是最舒服的,谁不喜欢睡懒觉啊。 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树枝被吹得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可能断裂。伴随着阵阵风声,偶尔有几滴细小的雨点洒落下来,但很快就停歇了。这短暂而微弱的降雨并没有给大地带来太多滋润,反而让空气显得更加闷热潮湿。 大风无情地阻挡着老赵前行的道路。他紧紧握着车把,双脚拼命蹬着踏板,但脚下的自行车却像是被钉住了一般,任凭他如何努力,也只能艰难地向前移动一小段距离。 “今天这天气,真是不宜出门啊!”老赵喃喃自语道。他看着眼前的道路,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无奈。 —— 恩由从床上爬起来时老赵早已出门,楼下餐桌上的早餐也在天气的加持下完全冷却,他简单吃了几口,便草草结束。 他心里的疑云和此刻外面天空的一样,嗣塬族的出现让他心慌不已。仉川嵇发疯似的研究窃脂族的基因密码,非要开启俯身之门;而宏国也恰巧在这个时候促成五国会盟,嗣塬族的出现不知是受重明和胡泽的授意还是麾下楼私自为之。明明应该消失于历史长河的两大古老部族,却在这个时代被推上的了风口浪尖。 从爻山与宏国的政治联姻,到国婚结束后自己接到指定任务,到顺利到达仉川嵇,到陷入窃脂族基因引起的种种风波,到如今平安回来宏国政治方向大变,到麾下楼扩建大仓……这一切的发生看起来合情合理,合乎规律,可这一切真的是没有任何关联吗?为什么两个国家的风向,都有意无意的向原始部族靠拢了呢? 就像是,门外的人想方设法打开门,门内的人处心积虑大肆扩充军备,时刻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战斗。 两界的人明明被俯身之门阻拦了消息,怎么会异曲同工的做同一件事呢? 能感受到这些变化的,只有去过仉川嵇的自己和未来的小羊(因为小羊来宏国时间短,除了要努力适应新环境外,他暂时想不到这些事,并且因为习惯于仉川嵇的固有模式,小羊几乎无法捕捉到最开阔的视野) 恩由想到了梦。 或许能给他答疑解惑的,只有梦境。 在仉川嵇时,每一次性命攸关之际,他都会做莫名其妙的梦,在源景研究所时更是受梦境保护,让他学会了驾驭火,从而有了和陈寻新短暂抗衡的力量。如若不然,他和小羊或许已经命丧黄泉。 有些事他一定要研究清楚,要亲手拨开这座围城里的迷雾,看清所有的来龙去脉,为自己谋一个不败之地。 若是所有的事都在别人的算计里,那他也要看清,到底是谁要置自己于死地。 恩由将屋里的窗户全部打开,一到阴雨天气,下水道气味更重了,若不开窗通风这屋里可待不了人。 突然间,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便是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雷鸣。伴随着这声雷鸣,雨点像是被惊醒了似的,纷纷从云层中坠落下来。 起初,这些雨点还只是稀稀拉拉地滴落,轻柔地敲打着窗户。然而,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雨势就变得越来越大,犹如瓢泼一般倾泻而下。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雨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砸向地面和建筑物,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又似一串串银色的珠帘悬挂在天地之间,给人一种朦胧而神秘的感觉。 很快,窗外的景色就完全被笼罩在了烟雨之中,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而那些原本挺拔的树木此刻也在风雨中摇曳不止,似乎随时都可能被连根拔起…… 恩由挠了挠自己的后背,不知是不是起了疹子,这两日总觉得后背痒的厉害。一到阴雨天气,痒的更甚。 他脱下上衣,用两个镜子作为反射,看到了自己后背的肩胛骨位置。 他左照照右照照,除了一对十分明显的肩胛骨,并没什么特殊,反而自己的搓挠让那里通红一片。 “小羊都长翅膀了,我怎么没有?” 恩由撅噘嘴,觉得自己没有小羊帅。 想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小羊待着的房间。 那日他们狼狈的逃进俯身之门时,小羊眼中流露出的杀意,令他久久不能释怀。纵使那时小羊没有真的动手,并将自己安全带回宏国,他还是无法真心接受一个以武力胁迫自己的朋友。 他不敢确定现在小羊真正的实力,更不知道随着时间的发展,小羊会进步到什么程度。 无论如何,他一定会顾全大局,不再踏入俯身之门,哪怕是麾下楼最后容不下他,他也不能把两界的安危置于自己之下。阿谣的事,早晚会成为他和小羊之间的导火索,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在那之前,他还是要这个世界站稳脚跟的。麾下楼的工作还得继续,而他自身的修炼也得继续。 “但愿你我,都走不到那一步。” 恩由看着小羊的房间幽幽的说了这样一句,可这话,还没传多远,便被外面的雨声掩盖住了。 第127章 天气恶劣,恩由再急功心切也不必非得这样的日子出门,索性就窝在沙发上,一张薄毯搭在腿上,百无聊赖的看起电视来。 这电视机可是老赵家的老功臣了,比恩由来这的时间都长,大概是因为老赵平日没什么时间看,它闲在那里没什么损耗,画质还算说的过去。 此时此刻,寿约都市频道正在如火如荼地直播报道着另外四国使臣对于此次会晤的种种构想和展望。这些来自不同国家的使者们纷纷发表了自己对于未来经济、文化等方面合作的热切期望,并根据各自国家的实际情况提出了一系列具有深远意义的长远规划。 镜头在四国间切换,他们以恳切坚定的言辞,表达了加强国际交流与合作的决心。有的使臣强调借助科技创新,推动经济发展,提升产业竞争力;有的主张深化人文领域互动,增进人民间的友谊和相互理解;还有的提及环境保护、资源共享等议题,表示愿共同努力应对挑战。 他们不仅关注自身利益,更具全局视野,积极寻求与他国携手共进之机。这些长远规划,既展现各国对未来发展的信心,亦彰显人类社会团结合作的精神力量。坚信在各方共同努力下,此次会晤必将为五国带来更多机遇与变革。 这些都没什么可看的,来来回回说的都是官话。 画面转到宏国时便成了录播,因为画面中的寿约天气晴好,风和日丽。重明轻轻挽着胡泽的手臂,站在媒体前回答着为什么要极力促成五国会晤。 这些领导人都是相似的,说起话来含糊其辞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说了和没说一样。 或许是因为雨势过于猛烈,将原本沉浸在美梦中酣睡正香的小羊唤醒。只见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可能再次倒下入睡。他伸出一只手,勉强扶住门框,另一只手则摸索着旁边的墙壁,以支撑自己那尚未清醒的身躯。小羊的小半个身子已然探出了门外,半闭着眼睛,嘴里还不停地打着哈欠,似乎想要将困意一吐而尽。然而,那浓浓的倦意却如同千斤重担一般,压得他难以彻底挣脱梦境的束缚。 “你起的真早啊!” 小羊眼睛都没睁开,便精准找到了恩由所在的方向。 “你老哥还真是顺风耳啊?雨声这么大,你也能精准找到我的位置。” 恩由无奈的扶额,好像在他面前就没什么秘密似的,心里庆幸多亏自己没说他坏话,不然全被他听到了。 “你呼吸声很大。” 小羊边说边擦了擦自己的鼻子。 “你还好意思说我呼吸声大,你呼噜声比爆米花都响,哼~哄不好了,你看着办!” 恩由两手一掐腰,倒和那些市井泼妇无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羊笑得前俯后仰,仿佛全身的每一根毛发都在颤抖着。一双眼睛几乎眯成了缝,嘴巴也咧到了耳根子旁边,露出了一排洁白如雪的牙齿。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看到一个大男人撒娇卖萌更有意思的呢?特别是这个男人平时还总是以坚强刚毅形象示人,这种超级大的反差,真是让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错了我错了,怪我耳朵太灵敏。” 小羊的身体慢慢从门后挪动出来,笑了半晌才看到餐桌上的食物,他纵身一跃,从二楼的楼梯口跳了下来。 “你怎么不早点叫我一起吃饭呢?” 小羊抄起一块鸡蛋饼往嘴里塞。 “你洗漱了吗大哥?” 恩由白了他一眼。 “你起这么早,是想查麾下楼送去会晤场所的那几个人?” 小羊左手拿着鸡蛋饼,右手端着牛奶,吃的不亦乐乎。 恩由看了他一眼,没有应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昨天你的表情和当初在山里避难时一样——恐惧、忧虑。我相信老赵也看得出,只是他没点破你而已。” 小羊的嘴巴塞的鼓鼓,一边大口咀嚼,一边说话,两不耽误。 “你要是觉得那几个人不对劲,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查查,老哥我没什么本事,就是比你强点。” 小羊笑的灿烂,好像下一刻他们就要出去吃喝玩乐似的。他背后原本光滑的皮肤突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紧接着,一对巨大而洁白的翅膀慢慢地从他的背部破皮而出! 随着翅膀完全伸展开来,小羊也情不自禁地大大伸了个懒腰,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放松和舒适。 “啧,把你的膀子收一收,等下弄的满屋子都是毛,还得收拾。” 恩由无奈的捡起那根落在薄毯上的白色绒毛,用手轻轻捻了捻,便让这绒团在自己手中化为灰烬。 “我不!我都憋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能把他们放出来透口气。” 小羊别过头去不看恩由。 “小羊,我心里有些不安……我怕在仉川嵇遭受的那些事会在宏国再次上演……不!是比在仉川嵇时更糟糕。我们好像是被困在陷阱中的猎物,看似拼尽全力挣脱了一张网,却无意中掉进更危险更致命的深渊。你记得昨晚老赵说的那几个“聋哑人”?” 恩由抬头看了看小羊的脸,接着说道:“我觉得他们应该和我们一样,出身于传说中的神祗氏族,身上流淌的血液同样拥有无比强悍的氏族力量。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归属于哪一方。” 恩由的眉毛快要皱在一起,而电视频道里还在转播着胡泽与重明慷慨激昂的演讲。 “我也不差啊!只是我还不能像你那样控制自如,不过这事急也急不来,越急越出错。你觉得我和他们比谁更厉害?” 小羊的好胜心在恩由看来是有些自负的。 “他们!” 恩由的回答斩钉截铁。 “你怎么这么确定?我再修炼修炼……” “无论你修炼多久,都是他们。这是他们氏族血脉里的天赋,若无绝对的能力压制,没人能打败他们。” 第128章 大仓 “你这么说,是太相信他们,还是不信任我啊?” 小羊拱拱嘴,明显有些不高兴。 “这是我在麾下楼的藏书中翻阅到的,他们的氏族叫嗣塬族,天生聋哑,但是对战斗持有高度敏锐,他会预料到你的每一次攻击,也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你的弱点,一击致命,绝无生还可能。小羊,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你我的天赋在他们面前,毫无反击之力。” 恩由解释道。 “他们这么厉害,怎么还去麾下楼做服务生啊?” 小羊有点不信。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小羊,眼前的宏国已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抑,若隐若现的危机感仿佛将有一场巨大的灾难即将降临。这种感觉远比在仉川嵇时更甚。小羊,你一定要拼尽全力提升自身的异能,学会完全掌控它,以备万一。” 恩由的语气沉重,仿佛一颗石子落进平静的深潭。 在长监涌一役,若非陈寻新心如死灰临阵倒戈,提前为他铺垫好后路,凭他一己之力是无法从那些现代科技下逃生的。再有小羊以异能相逼一事……都让他更确信在这个世上拥有旁人无法企及的力量是多可怕。 恩由心里对小羊的忌惮始终没能减少,嗣塬族的出现能唯一给他安慰的地方就是——在宏国终有一种力量凌驾于小羊之上。嗣塬族背后的人不会允许他们做伤害宏国的事,也就意外和小羊成了相互制衡的三角。即便将来他与小羊反目,也能有人牵制小羊不做伤国伤民的事。 若小羊始终保持本心,不被力量带来的优越感吞噬,那么小羊的异能也会成为他的助力,助他屹立于麾下楼的顶端,永不落败。 “你是不是觉得,和国属政府暗地支持陈寻新研究窃脂族基因一样,有人故意促成嗣塬族的出现?” 小羊难得睿智了一次。 “若说研究基因并施加改造,我觉得以目前宏国的水平还做不到。那些嗣塬族很可能是被人藏起来的。他们大概与你我不同,是纯正的神祗氏族。” 恩由不敢想象,能将这么强悍的氏族压制住,该是多么了不起的人。 小羊一口饮尽杯子的牛奶,将嘴巴里残余的鸡蛋饼悉数咽下“你要去麾下楼一探究竟吗?” 风渐渐停息,雨也慢慢收起了它的威势,然而天空中的乌云依旧浓密,宛如一块沉甸甸的幕布,遮蔽了阳光。街道上,雨水汇聚成小小的溪流,在低洼处形成水洼,倒映着天空中乌云的影子。偶尔有水滴从乌云中落下,溅起微弱的水花,打破这片刻的宁静。树叶和草地上,晶莹的雨珠摇摇欲坠,仿佛是大自然留下的泪珠。 远处的建筑物在乌云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朦胧,仿佛被一层薄纱所笼罩。窗户上还残留着雨迹,模糊了玻璃后的世界。街头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与乌云的沉闷形成鲜明对比。 恩由与小羊身着黑色的雨衣,宽大的帽檐将他们的脸庞遮挡大部,隐藏在朦胧之中。 走到无人处时,恩由拍拍小羊的肩膀,示意他此处可行。小羊一把扯掉身上的上衣,扔到恩由怀里,双手于胸前稍稍用力,一对如皓雪般洁白,巨大而宽阔的翅膀自他后背展开。每一根羽毛都闪耀着圣洁的光芒,如丝般柔软,又似钢铁般坚硬,在风的拂动下微微颤动着。 恩由一步跨上小羊的后背,以近乎垂直的角度直穿云霄。借着乌云蔽日,雨汽磅礴,在低空的云层中穿梭。 宏国的科技水平比仉川嵇差了一大截,若是在仉川嵇他可不敢这么放肆。 老赵说,麾下楼新开的十个大仓已经确定位置却没有公开,这事蹊跷,必得先从麾下楼的异常处查起。 小羊载着恩由,在寿约上空转了一圈又一圈。 在寿约周边的荒郊区,一座座白色仓楼拔地而起,占地数里,一排排翻斗车排列在仓楼的一侧,阴雨连绵之下,恩由蹲下身去隐约看到大仓上的“鸷”字。 这是麾下楼的标识之一。 这破天气影响视野,恩由只看到了这一座。 身后那厚重的云层如同被惊扰的庞然巨兽一般剧烈地翻滚着、搅动着,彼此之间疯狂地撞击摩擦,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这声音仿佛是来自天地间最深处的怒吼,又似是对胆敢闯入它们领域之人的严厉警告:“不准再向前一步!”让人不禁心生畏惧。 “不行,离云层太近了,我怕咱俩被雷劈死。”小羊想往下压压,却被恩由制止。 “太低了会被看到,先回去!”恩由拍拍小羊的后背,示意他飞回。 恩由与小羊回长谷子巷时两人均被淋湿,这雨衣只起了一时的作用。 老赵要是看到他的衣服被弄成这副惨状,那心里肯定犹如被针扎般刺痛!他总共就那么几件衣服,还得来回换着穿,短袖都褪色得不成样子了,裤子也缩水得厉害,他却舍不得给自己换几套新衣服。 恩由手中聚起一团火置于半空,用衣架将他和小羊的衣服围成一圈,这天气可不容易晾干啊! 恩由半裸着身子,不知从哪翻出一张寿约地图,正铺在桌子上,仔细钻研。 “看啥呢?画圈圈是啥意思?” 小羊从厨房里翻出一袋点心,这一趟他可没少费力气,现下急需维持体力。 “你看,这五个是麾下楼原本的大仓位置,这个……”恩由用手指着红色笔标记的‘鸷’字说:“这是我们今天找到的那个,这什么排序啊?是有什么规律吗?” 恩由用手左划划右划划。 “不知道。” 小羊摇摇头。 “麾下楼做事讲究,可不会随便安排个什么位置安放大仓的,但是这大多都是郊区,也不像什么要塞啊,经济?政治?交通?” 恩由抓耳挠腮的,他看了看光顾着吃的小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浮越在他脸上。如果是阿谣在,好歹能帮自己参谋几句。 第129章 恩由的走神,令原本漂浮在半空的火团渐渐熄灭,小羊一个跨步上去,从手中攒起一团新火续了上去,这动静虽大,却没引起恩由的半点注意。 小羊对于自身掌控火焰的能力还显得十分生涩,但似乎有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本能正不断推动着他去尝试运用这种力量。仿佛那神秘而强大的火焰之力早已融入了骨髓、铭刻于灵魂之中,成为无法割舍的一部分。这种本能会不断涌现出来,如同被点燃的火药般瞬间炸裂开来,让小羊不由自主地施展出驭火技巧。尽管此刻的小羊尚处于成长阶段,对这股力量的了解和掌握都还远远不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与经验的积累,相信总有一天能够真正驾驭这恐怖如斯的火焰之力。 恩由拿起笔来,将脑海中大仓的大致轮廓和走向描绘在一张空白纸上。他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眼前这张纸和手中的笔。 从八卦图到星宿图,再到算数规律,他一一比照过,但始终无法让这五个大仓的位置与所掌握的信息完全契合。无论怎样尝试,似乎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就像拼图中缺失最关键的一块,让人感到无比挫败。 恩由这边急的热火朝天,小羊则在另一侧吃的安安静静。 “你吃啥呢?吵死了。” 恩由的火气没处发泄,正好和小羊咀嚼的声音撞了情绪。 这怒气冲冲的语气,吓的小羊立马停住嘴,大气不敢喘,他的眼睛快速瞟了一眼恩由,发现他没看自己,小羊只想马上到房间里去,离他远点。 “拿过来,我也饿了。” 恩由伸出手去,只是一双眼睛还是没离开那张纸。 小羊漫不经心地随手一挥舞手臂,那包原本被紧紧攥着的饼干便如天女散花般四散开来,零零星星地洒落在了纸张之上。 “你……” 恩由原本不耐烦的语气却在出口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饼干落在纸上,刚好补了一个最关键的位置,恩由的眼睛突然明亮“是‘承道源’,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什么圆?” 小羊也跟着凑过去。 “承道源,是一种起死回生的针灸法,是爻山那边的胡氏医家传针法,只是后几代人学艺不精,这东西几十年前就失传了,还是我小时候亲手找回来上交到麾下楼的,我真是笨,一点都没往那个方向想。” 恩由笑着打了打自己的头,略做惩戒般。 “所以,你现在可以确定其他大仓的位置了吗?” 小羊问道。 “如果大仓的位置是按照承道源排列的,我心里就有数了。小羊,宏国可能在备战。要么是这五国间即将发生什么事,可是若是五国不睦,又怎么会积极来寿约参加会晤呢?再或者,宏国收到了仉川嵇的战书?也不可能啊!有俯身之门作为结界,仉川嵇在短时间内应该还做不到再复制出一个窃脂族?那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呀?” 恩由没说最坏的那个可能,想撤掉俯身之门的,不止是仉川嵇。 可是与仉川嵇不同的是,宏国是真的有可以通往对面的钥匙,而仉川嵇,除了那一具遗体,什么都没有了。 这么一看,主动权暂时掌握在宏国手中。只是,胡泽和重明怎么会知道呢,仉川嵇的科技已经遥遥领先于这片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国家,只怕是五国联盟也不能撼动仉川嵇分毫。这扇门最好永远都不要打开,恩由担心宏国没有可以抗衡的能力。 这话不能对小羊推心置腹的说,一旦开战,各为己国,只怕是要生死殊搏。 恩由自己也只是麾下楼的一个小伙计,有什么资格参与国家大事呢?总不好他去明说,自己触犯禁忌通过俯身之门,亲眼见到了仉川嵇的强大之处,再力劝宏国不要轻举妄动? 那可真是只有死路一条。 “你执着于前往确认大仓的位置,难道仅仅只是想瞧瞧它们排列的顺序吗?”小羊满脸狐疑地看着恩由,心里暗自嘀咕:这家伙莫不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 恩由扫了一眼小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陈寻新盘算着让仉川占据这边的矿产资源,那么同样想开启俯身之门的宏国会从那边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呢?毕竟,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给我,我给你”的利益交换。 无论宏国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恩由都意识到这将是一场充满血雨腥风的博弈。在这场较量中,怎么看都是仉川嵇赢面更大。 那场梦里,那个声音一直在嘱咐,说不要反复穿越俯身之门,以免带来灾祸,难道也是这个意思?那些窃脂族的力量在减弱,若真到了力量消亡那一日,不知还会不会有新生的力量可以组止两界战争。 “小羊,我好像惹上麻烦了。” 恩由原本激动无比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了兴奋与忧虑、期待与恐惧的神情。当他首次洞察到大仓分布背后隐藏的规律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但这种兴奋很快便被随之而来的惆怅所取代。 随着对局势认识的加深,恩由越发清楚地意识到眼前所面临的危机绝非轻易能够解决。然而更令他感到无奈甚至绝望的是,经过一番深入探究后竟然发现这一系列事件与自己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斩不断理还乱般的紧密联系! 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局面以及自身无法逃避的责任,恩由不禁感到茫然失措、心力交瘁,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你才回来几天,大多数时间都是和我待在一起的,你能惹多大麻烦?” 小羊的眼睛里全是疑惑,他不是不相信恩由的话,只是他说话总是没头没尾的,很难让人全然明白。 “不是现在惹上的,是一年前,我接到任务开始,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惹了麻烦而不自知。” 第130章 恩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团,仿佛要将它看穿一般。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迷茫和无奈,似乎对这一切感到无法理解。 在恩由看来,自己就如同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面对一场即将到来的动乱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他深知,蝼蚁永远不可能拥有扭转乾坤的力量,无论它们如何努力挣扎,都难以改变命运的安排。 恩由心中涌起一股不甘的情绪。 眼看着万丈高楼拔地而起,却又眼睁睁地看着它瞬间崩塌,化作一片废墟。自己身处这局中,却因过去种种拥有了局外观,可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一个无力的看客一样,默默地见证着一切的发生。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让人心生悲凉。 “你的意思是,有人早就把你算入局内?可你那时还不算是窃脂族。又要走麾下楼的渠道将你送到仉川嵇,又要确保你终有一日能回宏国,你的雇主真的是要让你把那个人带回来吗?如果只是找个人,何须这样大费周章啊?” 小羊虽然算不上特别聪明,但也绝对不愚笨。经过恩由这段时间耳濡目染的分析和解释,他似乎终于开窍了一般,开始愿意向着更深远、更复杂的层面去探索问题背后的本质与真相。 “还有一件事,你之前总说这门是宏国的禁忌,既然是禁忌之地,你怎么会轻而易举的随意进出呢?这话我之前就问过你,现在,你还觉得是自己机敏、幸运吗?” 小羊的话如雷贯耳。 “你也觉得,我的雇主有问题?” 恩由缓缓抬起头。 “只是雇主有问题吗?” 小羊的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能去麾下楼花大价钱雇佣伙计做事的人绝非等闲,这案子甩下来,要么有权,要么有钱,动用手中权柄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麾下楼中立,应当不会……” 恩由不是没怀疑过,可他受麾下楼庇护,以麾下楼为一切本意,不该有疑。 “恩由,我以为你纠结的是自己到底被卷进了什么样的阴谋里,所以才要拼尽全力从这个怪圈里挣脱出去。” 小羊微微眯起双眼,嘴角上扬,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这笑容中带着几分轻蔑。他的眼神冷漠而随意,听到恩由如此辩白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甚至懒得开口回应,似乎觉得那些话毫无意义。 或许是被小羊的话刺激到,恩由原本坚定不移的眼神,开始出现了一丝波动。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不得不从另一种角度重新思量。 恩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小羊吸引住了。小羊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钥匙,试图打开恩由内心深处那扇紧闭的门。恩由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如果从一开始你就抱着‘全好人’的心态,你我应当也活不到今日了!咱们从仉川嵇逃到这来就是要好好过日子的。我们没有害人的心,只是想查明真相,让你和我,都能拥有‘主动选择’的权力。这还是你教给我和阿谣的,你让我们拥有自己的人格,挣脱政府设定的牢笼,可你现在呢?你要心甘情愿的接受麾下楼带给你的一切吗?” 小羊的话字字珠玑,如同当日在仉川嵇恩由对自己那般。 他不是不尊重恩由的选择,只是他更希望恩由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皆源于其内心最真实、最纯粹的抉择,而非受到外界因素干扰或蒙蔽后所做出的精心谋划与盘算。 小羊不知何时走到恩由的身后,用手轻轻安抚他的后背,就如曾经那个将自己的三观彻底粉碎的腹黑恩由一样,他自诩站于阳光之下,便能用自己的认知杀死这个被黑暗笼罩的无知人。 如曾经被杀死的自己,如现在杀死的别人。 “我现在算是懂了,为什么当初我把所谓的‘真相’告诉你时,你的反应总是那样强烈。如今设身处地,站在你的角度,用你的眼睛看待那个如虎如狼的自己,当真是可憎可恶。” 恩由见小羊的这副嘴脸,可不就是和初到仉川嵇的自己一般嘛! “过去的事没必要提,先把眼下的事说清楚。五国会晤的事你要不要查?” “查。”恩由点头。 “一年前指派你的雇主要不要查?” “查。” “那麾下楼在这中间的利益关系你要不要查?” 恩由再次陷入沉默。 “只是查一查利益关系,又没说让你背叛!” 恩由稍加思索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动作干脆利落,透露出一种坚定不移的决心。 夜晚,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黑暗笼罩着整个城市。街道上冷冷清清,偶尔有车辆匆匆驶过,溅起水花。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映照着寂静的街道,使得整个场景显得格外诡异。 雨隐隐传来的阵阵风声,仿佛有什么在暗中窥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让人感到一种压抑的氛围。雨滴不断地敲打着窗户,像是警告着人们危险的临近。 街道的角落里,隐约可见一些黑影在晃动,让人不禁心生恐惧。或许是贼寇在寻找下一个目标,或许是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在雨夜中悄然酝酿。每一滴雨水都似乎隐藏着未知的危险,让人不敢轻易触碰。 雨夜,是危机四伏的舞台。 老赵推着自行车在无人的街道上艰难行走着,这样的夜,这样的疲惫,早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成为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分。 雨夜,寂静而深沉。雨丝如细帘般垂落,与黑暗交织成一幅阴郁的画卷。 走到长谷子巷和醉花阴的交叉口时,在晦暗不明的拐角处,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雨幕中隐约出现。它从老赵的上空飞过,宛如幽灵般转瞬即逝,因速度之快与黑夜的遮掩,老赵也没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被风刮起的垃圾袋 ! 雨夜的氛围越发恐怖,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凉风拂过,带来丝丝寒意,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第131章 麾下楼的秘密 老赵好不容易走进院子,屋子里的灯光好像是在等他回家一般,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刻全部亮起,视觉的明暗差异被他迅速察觉到。 老赵小心翼翼地推开屋门时,却见恩由和小羊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梢一滴滴地滑落。被打湿的头发紧紧地贴在他们的额头和脸颊上,显得脸更加苍白。 “你们俩这是?” 老赵看着被眼前的二人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水管炸了。” “水管炸了。” 恩由与小羊异口同声道,在没有事先沟通下难得的默契。 “哦~我说呢。” 这就解释的通为什么灯会在他进门那一刻才亮起了,这房子年头久远,水路电路早就老化,若是发水时没及时关闭电源,极有可能会造成电力短路。 老赵也跟着脱下自己的雨衣,今日外面的雨太大了,浸的人身体冷冷的,麾下楼今日备了姜汤,他也借光喝了两碗,才勉强挺到现在。 “诶?哪来的鸟毛啊?” 老赵脱雨鞋时发现地上多了好几根粗壮的羽毛,便顺手捡了起来仔细端详。 恩由与小羊眼神闪烁不定,不敢与老赵的目光对视。 “哦!开窗户的时候飞进来一只鸟儿,抓它的时候不小心把水管搞爆了,所以今天家里比较狼狈。” 恩由讪讪地笑着。 小羊立刻反应过来,拿着扫把一通收拾。 “没事,我来收拾!你们俩今天辛苦了。” 老赵也没多问,从小羊手中接过扫把,从进门的位置开始扫起来。 恩由与小羊对视一眼,暗暗长呼一口气,紧绷着的心弦在此刻稍加松快。恩由与小羊吃过晚饭后,又去了一个地方--麾下楼。 虽然去麾下楼没什么好隐瞒的,以恩由的身份光明正大进去也没什么。可他二人探访的是五国会晤之地,想查看的是嗣塬族。恩由本想在那栋大楼里扔几个窃听器进去,可是门口守卫森严,等了半天也没机会钻空子。 真正耽误他们返回时间的,是一个消息。 傍晚时分的雨只是淅淅沥沥的下着,大气温度比白天还要再低一些,空中的乌云依然交织缠绕,将日月光辉尽数裹挟。 小羊担心翅膀扇动的声音过于醒目,便按照恩由的指示静悄悄的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封闭性阳台上,这里离五国会晤的那栋还有些距离,这里既逃开了监视,又方便撤离。 他二人的身影潜伏于黑暗之下,将呼吸调整至几乎听不清的程度,以免暴露。 突然,一阵微弱的声音飘入耳中。 “那你说怎么办?” 说话之人嗓音低沉,像是强行压制住自己的火气那般。 小羊率先捕捉到这近乎被掩盖住的男声。他转身对恩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他‘这里有人在说话’。 小羊等待他们再次张口,以便确认具体方位。若非天气作怪,他完全可以通过呼吸声定位。 “五国若顺利会盟,先辈们的心血将付之东流,吾辈有何颜面面对后人?” 说这话的人大概是咬牙切齿的,面部肌肉过度用力,所以出口的话有些模糊不清。 不过足够了,小羊对着恩由会心一笑,便拉着他向一个方向走去。 窃脂族的力量在此刻悄然展现,恩由与小羊都没意识到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在他们仅以对方为参照物的情况下,基因里自带的角逐比赛就已经开始。 小羊指着其中一扇墙面,意思是:人在这里。 “你手下的那个小伙计,不是从门后回来了吗?你就没问问他?” 一个女性的声音穿墙而过,听起来并不年轻,带有一种历经沧桑之后的独特韵味。 恩由的眉头紧锁,从门后回来的小伙计?是在说自己吗? “那孩子太聪明了,你问一,他能想到十,我怕打草惊蛇,所以……” 这是上司的声音,恩由再熟悉不过了。 “哦,也好。” 那位女士的声音慢慢沉了下去。 “这些上位者欺人太甚,门在尚如此,若门消散,这世上只怕再无我等立锥之地。” “族人寥寥,吾辈除了一身血脉,与普通人何异?” “所以你暗中扶持嗣塬族,就是为了让他们成为孩子们的最后一道防线?” “有生之年,若能见到吾辈后人在这世上拥有自在的权力,死而无憾。” “五国会盟若成,这一切都会化成泡影。” 听到此处,里面便不再有声音传来。 恩由与小羊躲在两扇窗户的夹板之间,愣是等人都走了才敢冒出头。 这下恩由心里才算是完全放松,至少今日的内容是可以确定麾下楼和自己是同一个阵营的,只是他们隐晦提起俯身之门时满是遗憾,不知是何缘故。 恩由刚站起身,他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变得僵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他屏住呼吸,脑海里想到了他们刚刚说过的话:族人,血脉。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若刚刚没听错,他们还提到了扶持嗣塬族去保护什么人,难不成,除了被陈寻新改造过的自己与小羊,这世上还有其他窃脂族? 门后传来了沙沙的响声,小羊来不及多想,急匆匆的拉着恩由往外跑。有种做贼心虚的真实感。 寿约的城市布局实在太大,小羊在上空盘旋了几圈才勉强找到了长谷子巷,却意外从老赵的身边飞过,倒吓了他一跳。 “你亲耳听到了,麾下楼是没问题的,所以真正想开启俯身之门的是宏国,小羊,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将是鸡蛋撞石头,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尸骨无存,我说过,我带你来宏国是让你过好日子的,这样的事你没必要非得掺和进来。” 眼看老赵关上了房间里的灯,恩由才敢和小羊说这事。 “怎么?还没开始就要退缩了?” 小羊不理解恩由这种一到危险时刻就把自己推出去的做法,他们二人什么苦难不是一起挺过来的,难不成就为了个‘危险’便不能同甘共苦了? 第132章 “那个人对我的算计并没有停歇,你和我站在一起,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逼仄的房间内,一扇小窗被窗帘遮的密不透风,雨天的潮气,浸润了被子,潮乎乎的,加上下水道里飘来的异味,这屋子简直就是一个蒸笼,让人难以忍受。 恩由与小羊分坐于床的两侧,背对着背,谁都不想看对方。 “在源景时,你舍弃自己的命换我,可想过要从我这换取什么好处吗?” 小羊不免有些寒心,这么久了,恩由心里一直把他当外人。 恩由没有回答,即使他什么都不说,小羊也知道,那时候的他们,视彼此为唯一的救赎,怎么会联想到此后种种呢? “这世上除了阿谣,我只把你当成自己的亲人,一家人应当同进同退,患难与共,这无关什么好处。恩由,我不奢求你用同样的目光看我,但请你相信,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小羊看着恩由佝偻着的后背,两个大老爷们抒情起来也是肉麻的很。 “我和你不一样,我在这世上没有牵挂,所以事事都自己做主。我没有父母兄妹照看生活,所以闲来无事总喜欢刨根问底以度光阴,我习惯站在最好的角度观得全局才可放下心来安然度日。我愿意为了自己想做的事以身犯险,但是这些都是我的事情,你没必要一定跟着我……换句话说,如果我为了这些事死了,就像一只蚂蚁淹死在大海上,对这个世界的几乎没有任何影响。你不同,你还有阿谣,她才是你真正的家人,你活着,就是她的念想。” 恩由说这话时头一直低垂着。 “为了自己想做的事付出代价,这是你我都应该面对的。恩由,你我都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所以我愿意和你一起,你在这世上不是只有自己。” 小羊的话如一池暖水,缓缓润过恩由的心肠,哪有人是真的不渴望温暖的呢? 夜晚的雨渐渐停歇,世界仿佛被洗礼过一般,清新而宁静。雨滴轻轻地敲打着窗户,声音逐渐变得微弱,最终消失在寂静的黑夜中。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那是雨停后特有的味道。微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树叶上的雨滴不时滴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雨水从房檐上滴滴答答落了一宿,直到第二日清晨。 恩由早起时不顾还在酣睡的小羊,一把将窗帘拉开,雨过天晴的早晨,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散发着温暖而柔和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洗涤一新。 恩由将还在睡梦中的小羊从床上拖起,硬拽着他往楼下洗手间走。 “太残忍了,觉都不让睡。” 小羊抹掉了眼角的分泌物,企图将双眼扒拉开,却没成功。 “老赵都出门上班了,你还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你不是被女鬼缠住了身子,精血被掏空了?” 恩由拍拍小羊的胸脯,这家伙的肌肉群还真是发达,结结实实的。他的胸膛宽阔,肌肉线条分明,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力量,仿佛可以抵御任何冲击。 他的手臂粗壮有力,肌肉鼓起。腰部的肌肉也十分紧实,线条流畅自然,没有一丝赘肉。 小羊被他逗的老脸通红,涨的像发亮的红色水晶球,憋了半天只说出一个字“去。” “四国的使臣今天就会到达寿约,咱俩悄默声的再去一次麾下楼呗。” 恩由将牙刷塞到小羊嘴里,替他刷牙。 “昨天是阴天,出行不便,所以路上没有几个行人。今天天气这么好,我扑腾个大膀子出去,岂不是会被乱棍打死啊?” 小羊含着牙刷说话多少有些不便,双手一直摆手。。 “咱俩走着去,到那再说!老人常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是能查到蛛丝马迹也是好的。” 恩由将小羊定在洗手间,而他自己则享受起老赵准备的早饭。 一碟子五仁香酥,是恩由从前最喜欢的点心。 小羊没说什么,但是内心却高兴的很,因为恩由听进了自己的话,愿意将小羊纳入他的亲人一栏。 繁华热闹的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人们笑声和交谈声交织在一起。 今日寿约的茉莉花味道更浓郁了些。 恩由与小羊随着人流一点点往前走,今日想一睹四国使臣风采的大有人在。越往前走人越多,从开始有些缝隙到后来肩碰肩、脚碰脚。 “我真想把他们都撞飞,太挤了。” 恩由在里面都快被挤出硬伤,若不是小羊拉着他,他早就想发挥异能将他们都挤到天上去。 “小点声。” 道路两侧人员遍布,一切以安全为主。 小羊牵着恩由,一步一步往前走,终于看到了四国使臣迈着坚定的步伐从车子上走了下来,他们从容、和煦,亲切的向道路两旁的百姓挥手,每人身穿一套精致的西装,身姿挺拔,气质非凡。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自信和果断,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们的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与下属们打招呼,展现出亲和力。随着他的出现,整条街道莫名兴奋,渐渐又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四国使臣身上,期待着他们的指示。 “那是谁?” 小羊指着其中一位女性说道。 “这是我们宏国的重明玉上,是胡泽大先生的新婚妻子,之前在电视上不是看过了吗?” 恩由知道重明也是一位很厉害的领导人,所以才会在爻山成为人人拥戴的掌权者之一。 “我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她。” 小羊觉得重明的面相有些眼熟。 “电视上呗!这一年她可是在宏国出尽风头,电视上得有一大半都是在宣传她做的有多好。” 即使有了恩由的解释,小羊也没有让心底的疑云消散。 “就好像,她站在我面前,笑着和我交代什么事一样。” 小羊喃喃自语道。 “一会他们去麾下楼,咱们跟着。” 恩由一定要搞清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第133章 会晤 四国使臣的车子被护卫队紧紧围着,作为东道主的重明在最前方引路,余下四辆相隔几米的距离,跟在身后。 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总有几个好事的探头探脑的往车队的方向挤,只是很快就被旁观人群给拉回来,五国会晤是大事,眼下宏国上下一体,一人失礼数就是全国失礼数,断不能叫身边人出了错乱。 恩由和小羊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子,便很快从人群中抽离,以最快的速度跟上去。 车子在寿约的公路上穿梭,路边的商铺挂着“欢迎使臣到访”之类的旗帜。为了彰显重视,这些日子寿约可没少在城市环境上下功夫,大到住所,小到路边的绿植,恨不能一一用手拂过无灰才好。 恩由和小羊本不用全程跟着的,只是他们担心这些人会来个金蝉脱壳,真正的会议地点不在麾下楼,以防万一不得不用最笨的方法——跟踪。 只是没想到,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车子驶入麾下楼后全部戒严,不许无关人等进入,恩由和小羊停留在外,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便分头行动。 小羊小心翼翼地钻进了之前踩过点的那个封闭阳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他尽量将自己的呼吸声调至最轻微的状态,以减少干扰,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屋内的动静,试图在最近、最安全的范围内获取到会晤的内容。这个阳台虽然看起来有些陈旧,但正好可以隐藏小羊的身影,帮他躲过那些巡逻的护卫队。 “欢迎诸位来宏国,车马劳顿,先吃点东西!” 是女性的声音,大概是重明。 随后是脚步声,大概进去了八个人,若是嗣塬族,那正好就是那八个人。 接下来是筷子与碗碟相互交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叮叮当当的声响此起彼伏。 小羊心想:这些人还真是实诚,吃饭就真的吃饭,心里憋着事儿呢,饭能吃好吗? 果然,才过了十分钟左右,里面的用餐声音便陆续结束,七嘴八舌的谈论声开始传来。 “我们爻山自然是没什么说的,来之前大先生交代过,无论重明玉上的决定是什么,他和爻山会全力支持玉上与宏国。” “我保留意见,我们花费几百年的时间修生养息,才能为百姓提供安居乐业的场所,若大兴战争,好容易建起的文明又要倒退……当然,如果各位的决定一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罢,这人还轻轻叹了口气。 “金山、银山都比不得那边的福祉南山,那才是真正的’‘源天地’。你不心动?” “没有人能抗拒这样的诱惑,大陆一统,那些东西才能到我们手里。” “当年窃脂族举全族之力建成俯身之门,哪怕是现在,我们也找不到方法开启它,宏国叫我们来,可是有方法了?” “请诸位远道而来,自然不能叫诸位去解决问题。这些事我已经在做了,不用担心。诸位今日到此,自然是与本国商议过的结果。第一,我们需要师出有名,那边与我们隔绝几百年,要什么理由才会合理又鼓舞人心?第二,我们需要多少军资设备,要如何布防进攻,才能最大程度上减少我们的损失?” 这又是重明的声音。 “你这话说的,你也说了我们相互隔绝了几百年,谁知道那边现在是个什么形势?怎么布局,怎么确定军需啊?” “这个还需要时间,我来办。” 重明的话多了几分底气。 “包括战场的选址,要选在哪?” 这个声音落地之后,宛如一滴水滴入平静的湖面,却在在场诸位的心中泛起层层涟漪。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 诸位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的惊愕,有的疑惑,有的沉思,但更多的是被他的话所震撼,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唯有那个人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余音袅袅。这种鸦雀无声的状态持续了好一会儿,人们似乎都在默默咀嚼着他的话。 战场的选址很微妙,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愿意让屠杀发生在自己的地盘上,更没有人愿意让其他国家的战斗人员踏足自己的领土,万一战场的情形转变,那些武力的矛头对准自己的国民,任何国家都很难抵御这种攻击,若有侥幸者也是以损失大半国土而告终。 尤其是这次宏国挑头要对门外未知的世界发动武力,不是他们不信任,只是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矛头最后对准的,是他们三国中的一个,那可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宏活与爻山联姻后所有的政治矛盾基本消失,只剩下剩下的同舟里,高前,不姜三国,各自独立为事。 可门的位置归属于宏国,战场的位置也当是宏国。 “宏国地广,又是门的所在地,自然以宏国为主了。” “我也觉得以宏国的实力,可以堪此大任。” “诸位心里的算盘我也清楚,要各位出钱出力配合已然不易,主战场的位置宏国理应当仁不让,这也什么可争论的。只是主战场的破坏也是最大的,所以,请各位在原有的军资上,再提高三成,以弥补宏国百姓的损失。” 重明的计划对宏国来说也是一重保障,主战场上自然环境与社会建筑等,需要几十甚至百十来年才能恢复,以金钱论断,已然是让步了。 “这个我们还要和上级商量。暂时无法给你确切的回复。” “三成?你们的土地和人民即使没有破坏也赚不到这么多钱?这要价是不是太过分了?” “主战场确实靡费,而且周遭的城镇村落多少会受些影响,三成其实不算过分。只是我们国家的储备金就那么多,如果全部用来扩充军资,只怕本国的经济也会受到影响,所以,我们也要回去商量再定。” 这话音再落下,会议室内众人边陆续离开。 第134章 小观 小羊藏在夹缝中大气不敢喘,生怕一个粗心便被巡逻的护卫队逮个正着。 虽然以他目前的实力无需担心区区几个普通人,可是在他们背后,是强大的帝国军力,老话常说:双拳难敌四手。自然是没实力和他们硬碰硬的。 也不知道恩由跑哪去了,这边都结束了他还没回来。小羊抬头看了看上空的太阳,只觉耀眼夺目,他不免担心起恩由。 房檐上偶尔滴落的雨水将地面砸出一个个凹坑来,地面上的雨水还没有完全干涸,形成了一片片大小不一的水洼,宛如镜面一般,倒映着天空和周围的景物。有些地方的积水较深,甚至可以看到水中的涟漪和微小的气泡,仿佛是大地在呼吸。 潮湿的地面散发着独特的味道,那是泥土与雨水混合的气息。 恩由倒是不避讳,双手揣在衣兜里,大步流星地穿梭于信息部大楼里,与上次任务未完成的挫败感不同,这一次,他是带着交易来的。 他直直地站在某一列墙柜面前,百无聊赖般拨弄着上面的数字。 只要站在这里,那人就会走到他面前。 “今日到访,看来是有事啊!” 上司的声音从左手边传来。 恩由看着面前的数字,心不在焉的问道:“这里哪些数字是属于我的?” “每一次,你有事相求却又出的起本钱时,都会问这样的问题。” 上司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曾经那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每一次,你都没有真正回答过我的这个问题,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询问啊!” 恩由转过身去,向上司轻轻鞠了一躬,不等上司开口,他已径直起身。一脸柔和又真挚的讨好,与他那个标志性笑容一起,堆在他脸上。 “这次为了什么事?” 上司开门见山。 “我要见重明。” 恩由不含糊,小羊一个人在那边他也不放心。 “你在说什么?” 上司或许是没想到恩由会提出这个无理又无聊的要求。 “你是我直属上级,我无法越过你去找重明。我也知道,你在麾下楼的话语权不高,所以我不为难你,你只需要把话递上去,重明见不见我是她的事,自然,她一定会见我。” 恩由直了直腰板,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仰头看上司的孩童。 “你还真是长大了,心野了,我管不了你了是?重明玉上最近在五国会晤奔劳,哪有闲工夫管你?你是什么角色?区区一个伙计,你凭什么觉得她会来见你?” 上司实在想不到重明玉上和恩由二人间能产生的关联。 “她是俯身之门一行,我的雇主,合约之所以没到期,不仅仅是因为我没找到石快钱。她留着我,自然有话要问我。整个麾下楼都不在她信任范围内,所以她一定会亲自来找我。可我等不及了。” 恩由的笑容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人脸上的坚韧与内敛。 “你怎么知道?” 上司这语气,恩由也辨认不出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真正的雇主是谁。 麾下楼最底层的伙计,最难以翻身的信息收集部门,凭一己之力将自己的顶级上司推到了高层领导面前,也让他这个不被重视的小伙计短暂的成为麾下楼的新星,曾经的辉煌犹在眼前。 只是自恩由走后,其他部门的佼佼者如雨后春笋般涌出,根本来不及让他再培养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从神坛跌至谷底,只不过弹指一挥间的事罢了。 “我说过,我不为难你。俯身之门此行于我、于国,非同小可。五国会晤,骑虎难下。这一切都和重明玉上有脱不开的关系,她需要我,我也需要她,与其让这一切不明不白的走下去,倒不如和她坦诚相见。” 恩由想说的自然不止这些,可他能和上司说的,也只有这些。 “我不管你作甚,五国会晤,事关重大,你万万不可以此要挟重明玉上毁了这次会晤,你个人的小事都给我憋到肚子里,家国面前你的事得让步。” 上司这话警告意味极强。 “你连会晤内容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支持他们?” 恩由这话是说给上司,更是说给自己听的。若没有仉川嵇这一遭,他可不是和上司一样,永远沉溺于国家编织的假象里。 “他们有他们的决定,我们有我们的选择。你和我,一定是站在一起的……算了,你长大了,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话该说,我现在就去给你传话。” 上司的步伐沉重,犹如千斤重。一双眼睛眼神迷茫而无助,他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他不知道恩由这一趟任务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故,才会变成今日这样,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怎么一年时间就蜕变成了真正的男人,连说话都变得吞吐起来。 他在麾下楼做信息收集员,他下面的伙计得到所有一手消息会第一时间传送到他这里,再由他整理编册。那么多的故事连在一起,宏国和重明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不止他怀疑了这次会晤内容,上面的领导们应该也听到了风声,所以才会增加大仓,以保证麾下楼的正常运转。 风向如此,这世界要变天了。 “谢谢。” 恩由朝着上司的背影喊了一句。 真是的,在他手下当了这么久的伙计,还不知道他名字呢!藏的真好。 恩由撇撇嘴,只觉得他小气。 雨后的大地,嫩芽与小草探出了头,散发出盎然的生机。嫩芽初露,它们的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雨珠,这些嫩芽努力地生长,似乎在向世界昭示着它们的存在。 恩由没有离开,只是依然站在那一列柜子下静静看着,他是真的好奇,自己的名字属于哪些数字的组合,从小到大他不知道问了多少次,可上司从没有回答过。 他吩咐小羊在会晤场附近监听,自己出来,也不是他对会晤内容不感兴趣,只是他要在这边等重明,等一个可以和她直接见面的机会。 第135章 夏日的午后,阳光如火,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屋内一片闷热,空气仿佛凝固一般,让人感到窒息。即使窗户大开,也没有一丝凉风能驱散这股闷热。 恩由用纸板叠了把纸扇,不停地扇着扇子,希望能带来一丝凉意,但汗水仍然不断地从额头滑落。闷热的空气让人心情烦躁,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在啃噬着人的耐心。 就连地板也变得发烫,踩上去,能感受到一股灼热从脚底传来。 这样的闷热,让恩由无法集中精神,只想逃离这间屋子,寻找一个清凉的地方。但屋外的酷暑同样让人望而却步,只能在这闷热的屋内忍受着,期待着夜晚的到来,能带来一丝凉爽。 不多久,原本待在屋子里整理东西的伙计们相继离开,偌大的储物室内只剩下恩由一人。 “你真的很聪明。” 声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是熟悉的女声。 恩由第一次直接见国家级领导人,说不慌张是假的。他缓缓转过身去,那个职业又礼貌的笑容再次出现在他脸上。 “重明玉上,幸会。” 听到恩由的问候,眼前原本盖着斗篷的女士明显一顿,身体略微迟疑。在那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她便恢复了常态,仿若无事发生。然而,这短暂的停顿却未能逃过恩由敏锐的目光。 “不愧是你,久仰大名啊!” 重明将头上的帽子缓缓摘下,她的眼眸犹如深邃的湖泊,充满神秘感,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微微颤动。 她的微笑中透露出温柔与坚定,令人感到温暖和安心。她的身材高挑修长,穿着时尚而不失品味的服装,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优雅大方,行动间带着一种独特的自信和从容,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重明玉上选择我,自然是因为我能干。任务失败您没有追究,反而给了我喘息的机会,还是要谢谢您。” 恩由的话疏离又客气。 “你当然能干……当初胡泽的事,你让我记忆深刻。如果不是我在爻山力挽狂澜,恐怕现在就不是胡泽做大先生了。” 重明笑着坐在面前的椅子上,她看了看旁边还空着的一把,示意恩由也可以坐下来。 恩由听到重明的话不免惊讶。当年的事牵连甚广,若不是他查到了胡泽身上,让上面不得不强行压下这事,恐怕不会有今日的政治局面。只是他没想到,原来在那个时候,重明的手就已经伸到宏国内部。 “您还真是……” 恩由想用‘好计谋’来形容。 “人人都说麾下楼不会泄露雇主信息,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重明饶有趣味的扫视了一圈。 “如果早知道是你,很多事情就不会如此复杂了,也不必兜这么大圈子了。起初我并不知道到底是谁,但当我回来后,看到如今的宏国在你的治理下繁荣昌盛、风生水起,心中便开始产生疑虑。你也知道我的工作就是这个,只需要按照我的想法一点点验证下去,一定能找到。很快,我逐渐将目标锁定在你身上,只是缺乏确凿的证据,我始终无法完全肯定自己的猜测。直到你走到我面前。” 恩由直视着重明的眼睛,丝毫不怯懦。 “你既然猜到了是我,自然也猜到我要做什么了?所以才会在我找你之前,通过你的上级找我来,所谓占据主动权,是?” 重明也毫不避讳他的目光,径直看了过去。 两个人对视的眼神中充满了敌意,仿佛之间有一道无形的鸿沟。他们的目光交汇,如同两把利剑,在空中交锋,闪烁着寒光。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充满了挑衅的意味,仿佛在试探对方的底线。整个场面犹如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触即发。 “嗐~我就是一小人物,比不得您大雅之堂的常客,就算有什么事儿求到您,也是微末小事不足挂齿。” 恩由率先打破僵局,笑的比刚刚还要虚假、灿烂。 “门后的世界,发展到什么程度了?若以今时今日宏国的战力,胜算有几成?” 重明可没时间在这和他兜兜转转的。 “零。” 恩由没想到重明转弯转的这么利索,不过她问了他最想说的话。 重明也没想到恩由回答的如此利索,也是被他的回答惊讶到。 “你离开一年之久,宏国可不是一年前的宏国了。再有五国合盟之力……” “门若开,铲平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恩由没有看不起五国联盟的意思,只是这里的一切和那边相比实在是太落后了,两界对战,仉川嵇必胜无疑。 “他们军械和科技运用的如何?” 重明又问道。 “若我是你,绝对不打俯身之门的主意,那扇门此刻保护的,是位于大陆这侧、羸弱无成的我们。” 恩由的神情严肃,连那故作仪态都笑容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所以你找不到我让你找的人?” “是,因为被追杀。” 恩由点头。 “为什么?” “因为被发现不是那边的人,而他们,比我们更迫切地想要开启俯身之门。” 恩由说了个谎,不然可怎么圆被改造成窃脂族的事呢? “他们已经发展到那种程度,不是也打不开那扇门嘛!” 重明无法想象科技发展到一定高度的国家,怎么也会被一扇门困扰住呢? “他们只是现在无法开启,不代表以后不能。” 清泗的加入,已经让源景研究所进步了一大截,假以时日,定有所成。 “你一个人是怎么逃过他们的追杀的?” 重明的眼睛突然明亮,像是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物,而这东西恰好勾起她的兴趣。 “友人相助。” “哦~友人相助,那你的朋友独自留在那边不会危险吗?” 重明的语气不太友善。 “我把他带了回来。” 恩由以为重明只是想套话。 不过,重明想知道的,不仅仅是这个。 俯身之门只有窃脂族可以通过,石快钱如此,恩由也如此。所谓的钥匙不过是欺骗世人的一个借口而已,她当初高价从麾下楼换取的翅膀,就是用以实验的工具。 第136章 这事除了宏国主要领导人知道,也就是重明了,所以她当初才会…… “你的友人叫什么名字,我能见见吗?” 重明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酸楚。 “小羊。” “他说他叫小羊?” “是。” 哪怕是名字改变,应该也是那个人! 恩由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重明,试探性问道:“小羊……不会就是石快钱?” 重明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是或不是,只是那一眼满满的都是怨言,仿佛在说:你的聪明还真是所传不虚呢! 他呆呆地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错愕。眼神中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嘴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身体也变得僵硬,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但是,那震惊的感觉却如影随形,久久不能散去。 出发之前的信息里说,石快钱是大学毕业后结婚了的,只是婚后一年因什么事情才去了门之后的,若小羊就是石快钱,那阿谣……阿谣在这段关系里算什么? “是你让小羊……石快钱去的那个地方?如果小羊就是石快钱,那么重明玉上也可以是当初蒙骗石快钱的新婚妻子,对吗?” 恩由想不到什么样的人能以自身为局,甘愿以此为代价达成目的,且在多年之前便将这一切铺垫好,多年之前的她,可比现在的自己小的多呢! 用时多年,耗费良久,隐忍、克制,不计较一时的得失,这样的人,就算是陈寻新来也算计不过! 即使今时今日恩由阻止了这场战争,可只要有重明在,宏国就不会停下前行的脚步,只待她将五国的战力提升到下一个维度,战争还是会席卷两界。 不知曾经的窃脂族是否也遇到了这样顽固不化的领导人,所以不得不以自身为祭,铸就俯身之门,换来了这些年的太平。 重明的眼睛里闪过杀意,或许是抑制本性已成为习惯,所以情绪只在那一瞬间绽放便立刻消逝。 “我还以为,你早就猜到了小羊就是石快钱呢,还是高估你了。” 重明笑的诡异,一呼一吸间,尽是难得的妩媚和惬意,仿佛并不在乎自己的一切都被他看穿。 “既然这样,石快钱我已经带回来了,你的任务到此结束,我也算是给了交代,麾下楼这边还得麻烦你结一下尾款,若是能给些小费我就感激不尽了。” 恩由贱兮兮的凑到重明身边去,距离之近让重明本能的向后躲了躲。 “我要问的事已经问完了。你呢?你说要见我,不会只是想验证我是我这么简单?” 重明对恩由的了解只有一年前的那些信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自然不能用当日的眼光看今日的他。 “止战。” 一个小伙计,扔在人堆里都看不出不同的人,也拥有一颗想挽救黎民于万一的英雄心。 双方默默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流动,愤怒、不甘、无奈,在这一刻在他们之间暗潮涌动,他们都默默地忍受着,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哦~知道了。” 重明的语气里掺多了些冷漠。 一阵穿堂风悄然袭来,如同一股清凉的泉水,它轻轻地穿过房间,带来一丝凉爽的感觉。 在这炎热的夏季,穿堂风比不速之客更受欢迎。 “门后的国家叫仉川嵇,是那片大陆上唯一的国。据说,他们对这里有所求,所以才会致力于开启俯身之门,那么你呢?你求什么?” 恩由看她这副嘴脸恨不能打她一顿出出气。既说了不能赢,怎么还是一点无所谓的样子,这不是将黎民百姓架在油锅上烤吗? “福祉南山。” 若无所求,何必执着。 “又是争矿产?” 恩由有些无语,这些人这么折腾有什么意义吗?无非就是看着别人家的东西比自己好罢了。 “最难得的是福祉南山的奇珍异草,可治沉珂,去顽疾,据说,有起死回生、返老还童之效,能治愈千百种不治之症。恩由,你没有想要治愈的人吗?” 重明目光空洞地凝视着某一处,看不出喜悲。 想要治愈的人,是老赵的孩子。 恩由很快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尽量不跟着重明的节奏走。 “用生命去填补生命的沟壑,用欲望去掩盖欲望的触角。重明玉上,生命的重量与数量是相等的,不因为你位高权重而增加,亦不因为我等人微言轻而减少。这话我曾对别人说过,如今也送给你。” 重明听到这话时脸上的悲伤毫不掩饰的释放出来,一双眼睛噙满泪水,她垂下眸去:“若能以我一人之命推动整个国家的齿轮,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但是不够啊~承道源失传,我要为我的百姓找一条出路,有错吗?我想为他们争一争,有错吗?” 重明的眼眶中盈满了泪水,似是随时都会滚落下来。双眼通红,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悲伤和委屈。每说一个字,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泪水在眼角凝结,顺着脸颊缓缓流淌,她轻轻抬手向上擦拭,像是倔强的孩子不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流泪的样子。 “你做了那么多事,会不知道我已经找到了承道源?” “胡氏医的针灸法,最完整的那本记录在爻山君家,分了上下两册,多年前就已失窃,你找到的那本依然是残卷,不完整,就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重明摇摇头,只是这事也是爻山君家的秘密,只有真正的掌权人知晓。 “你费心费力,到底想救谁?” 恩由被她的话说的稀里糊涂的。 “小帅哥,你知道的已经太多了,这世上的秘密多的就像岸边的沙子,你永远查不过来它真正的数量,也猜不到那些沙子对潮涨潮落有多大影响,你不是好奇吗?那你就去查呗!止战……我记得你的话了,若有一日国家需要你,希望你坚定的站在利刃之前。” 重明用一小块方巾擦干了眼角和鼻头的泪水,起身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她依然是那个端庄大气的重明玉上。 第137章 重明的鞋子与地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嗒”声,那声音犹如水滴落在冰晶上,在空气中回荡。这声音既不喧闹,也不低沉。 恩由看着重明的背影出神,直到这个楼层再次陆陆续续走进人,他才回过神来。 仉川嵇铁了心要夺这里的矿产,重明铁了心要抢那边的福祉南山,每一个人都宣称了为了国家的未来,每一个人都本着为了百姓的福祉,他们都没错。 那谁错了呢? 是被国家保护的百姓吗? 人人都说为了他们,最后又对他们向往和平的诉求置之不理。 恩由竟一时间分不清该怪谁。 恩由从麾下楼走出来时,迎面碰上了小羊。 小羊一手撑在额头上抵挡日光的曝晒,他站在阳光下,身姿挺拔,眼神深邃而坚定,他身上的荷尔蒙气息如同炽热的阳光,肆意而张扬,吸引着周围的一切。他的存在让人无法忽视,仿佛是大自然中最耀眼的存在。 是阳光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恩由挠了挠头发,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有些肉麻。 “猜的呗!” 见到恩由出来,小羊转而将双手挎在腰上,走上前去迎接。 小羊怎么知道他去哪了,不过找了几个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最后才找回了麾下楼。 “你那边怎么样?听到什么了?” 恩由声音忽而降低。 小羊左右环顾一圈,发现附近无人才缓缓说来“和咱们想的差不多,所谓五国会晤就是想和仉川嵇开战,还好有那扇门在,不然这里真是要生灵涂炭了呢!但是那个叫重明的家伙很厉害啊,她说她找到了开启俯身之门的办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恩由叹了口气,这些和重明刚刚说的一样,看来是势在必得了。 “你知道福祉南山吗?” 恩由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存在。 “福祉南山?刚刚那些人也说了这个地方,可是我在仉川嵇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啊!” 小羊也想知道仉川嵇是不是还有什么他们没发现的秘密。 “一时间,分不清谁对谁错了。” 恩由一脸失落,他拍拍小羊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回家了。 重明说为了福祉南山,难道也是理由吗?还是说她也被骗了? “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小羊安慰道,“至少现在还没有打起来。” 恩由点点头,心中依然沉重。 两人一同离开了麾下楼,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他们都有自己的理由,而我却什么都不能做。”恩由自言自语道。 小羊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和你一样,不希望任何一个国家发生战争,为了止战,我会一直和你站一起。” 恩由感到一股温暖涌上心头,他笑了笑,“谢谢你,小羊。” 两人继续走着,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们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但他们决定携手面对,尽力守护这个世界的和平。 —— 源景研究所内。 阿谣的记忆因撞击发生混乱,许多细节早已模糊不清,清泗熬了很多天才将这些记忆片段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板块,基本还原了关于恩由与小羊的一些记忆。 关于恩由口中的另一个世界…… 清泗眉头紧皱,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难道恩由真的来自另一个世界?”清泗喃喃自语道。 是门后的国家吗? 从阿谣的记忆,和战机受损的情况都能看出,恩由的确拥有了控火的能力,难道是恩由自身基因已经完全接受了窃脂族基因?难道恩由真的被陈寻新那个老顽固给改造成功了? 清泗仔细研究着阿谣的记忆碎片,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突然,他注意到了一个之前被忽略的片段。 为什么在巡逻机到达之前,小羊会忽然晕厥过去。而在巡逻机撤离之后,才恢复如初。若说受特殊音频影响,致使他们的身体出现自卫反应,那为什么恩由与阿谣没有出现异常? 清泗苦恼的很,陈寻新这家伙留给他的东西太少了。 唯一有些眉目的,就是关于门后那个社会习俗与仉川嵇有异的国家。 人心的欲望犹如向上攀爬的藤蔓,一旦从地底钻出地面,就会卯尽全力向上滋长。 他四处寻找有关异世界的资料,可仉川嵇的历史就像是被人生生切断了一块,稍久远一些的尚有记录,可唯独那扇门建起的前后……关于那一段历史,似乎是被刻意掩饰掉的,没有任何文章记载过为何会出现那扇门。 连窃脂族的记录也是被世人填满了奇幻色彩的“平安水神”,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出现的时间与种族灭亡的时间。他们好像和被切割的那段历史一样,被抹杀掉。 源景研究所的那具遗体,只能证明这个部族曾经是存在的。 “笃笃笃。” 敲门声沉重而有力,就像鼓槌重重地敲打在鼓面上,声音低沉而震撼,传达出一种严肃和重要的氛围。 清泗将桌面上的书本稍稍整理,为对面的客人位留出空间。 “进。” 清泗缓缓开口道。 “清泗教授,您上次交代要恢复的战机内部记录,政府那边来人回话了,您要见吗?” 石信洁推门而入。 “不会又是李禁?” 清泗的眼里尽是不耐烦的神情。 “是他!如果您不想见,我让他把东西留下,稍后给您送过来。” 石信洁本分的站在桌子前面。 “让他把东西留下,告诉他没事别总往研究所跑,这又不是他分内工作,再说了研究所是庄重严肃之地,禁止外人探访。” 清泗对李禁实在没什么话说,本来就不熟,是那人非要凑上来。 “好。” 自陈寻新离世后,石信洁话少的可怜。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人不抗冻,石信洁总觉得这研究所冷的很,仉川嵇今年的冬季格外漫长,即使身处室内,也无法逃脱寒冷的侵袭。房间里的温度仿佛凝固一般,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寂静和孤独。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那股冷意穿透身体,让人不禁颤抖。 第138章 空白与坎坷 在蔚蓝的天空中,一只扑腾着巨大翅膀的窃脂族正缓缓地从半空中飞起,每一次扇动都带来一股强大的气流。 随着翅膀的挥动,窃脂族逐渐升高,与飞机飞到了同一高度。它的存在宛如天空中的霸主,展示着自己的力量和威严。 当窃脂族与飞机并排飞行时,形成了一幅壮观的画面。一边是现代科技的结晶,一边是神秘古老的生物,它们在同一高度上共同穿越云层,仿佛在向世人展示着不同世界力量的碰撞。 那只窃脂族拥有着人类健硕的身躯与人类相差无几的面庞——是小羊。 战斗机上的记录恢复完整,完全还原出当时的战斗景象。恩由的力气与对火的控制,小羊那双坚韧有力的翅膀,足以杀死当时天空中的每一条性命。 所以那日派出的政府军才会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清泗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神中透露出激动和不可置信,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他的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手指紧紧揪住衣角,掌心开始冒汗。 如果陈寻新看到了这样的画面,如果他知道自己实验成功了,不知道该有多兴奋。可惜他福薄,看不到这样的世界了。 兴奋之后恐惧如影随形,像一股寒风吹过他的脊梁,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试图用深呼吸来平静自己,却发现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 他的思维变得混乱,脑海中不断闪过记录仪里的画面,仿佛在经历一场梦魇。每一个细节都变得格外清晰,让他无法逃避。激动与恐惧这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陷入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状态。 只可惜,战机的记录里也没有恩由与小羊最后的下落。 他们若真的通过俯身之门,为什么不带着阿谣呢? 实验体消失,就只能找新的载体了。 冬日的严寒如潮水般袭来,冰冷的风如利刃切割着肌肤。大雪纷纷扬扬,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仿佛要将一切都冻结。 清泗一双眼睛如饿狼捕食,再次盯上易家。易家唯一的活人,易昌旻。 家学渊源这东西是清泗一直推崇的,如他家里的几代人都在做生物科学领域,如易家两代、三口人,都在做人口拐卖的生意。陈寻新善用人性的软肋,难道自己就不会? —— 烈日当空,无情地炙烤着大地,温度节节攀升,让人仿佛置身于巨大的烤炉之中。 街道上,行人脚步匆匆,急于躲避酷热的侵袭。偶尔有风吹过,带来的却是阵阵热浪,让人更加烦闷。路上的年轻人们戴着遮阳帽,手持冰淇淋,试图缓解暑热。而年纪稍大些的老人们则选择在树荫下小憩,享受片刻的宁静。 路边草坪上的草叶被晒得枯黄,失去了往日的生机。树上的叶子也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像是被这炎热的天气打败。蝉鸣声在树林间回荡,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仿佛在诉说着夏日的炎热。 小羊站在冰激凌摊位前选了半天,才决定要尝试一下“孜然味”。 一口下去,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在他的口腔中蔓延开来,不断激发他的味蕾分泌口水。 “啥味啊这是?” 小羊一脸嫌弃的将自己的脸别到一边去。 “孜然你没吃过啊?孜然羊肉吃过没?就那个孜然。” 恩由笑嘻嘻的咬了一口自己的“西瓜味”,那表情欠欠的啊仿佛在说: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冰淇淋呢! 小羊趁其不备,一口咬掉了恩由手里剩下的,并以最快的速度将“孜然味”盖在恩由的甜筒上。 “诶,不要脸了奥。” 恩由气的一把将小羊推开,眼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味道被人荼毒成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让你尝试一下新事物。”小羊顺着恩由推开的力量同时躲过了他的‘二次出击’。 两个人你追我赶,没多久便跑回了长谷子巷。 他二人推门而入时,老赵已在家里做好了饭菜,等他们回来吃。 “诶?你今天下班好早啊!” 恩由毫不客气的端起饭碗,完全不在乎外面那些虚假的餐桌礼仪。 “本来要在那边待命的,没想到他们今天结束的早,说是那些领导人舟车劳顿需要休整,就放我们回家休息。”老赵盛了满满一大碗饭递给小羊。 “这次奖金是不是多啊?” 恩由问老赵。 “是,奖金肯定有的。” 老赵笑的含蓄收敛。 “正好,我这边的任务也结了,等雇主付完尾款,你把这些钱都寄回老家去。” 恩由咽下去一块土豆。 “不用,我现在挣的比之前多一点,我家里那边没什么问题,孩子也就那样,不好也不坏的。” 老赵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但恩由知道,他的悲伤如同一个隐形的伤口,虽不为人所见,却时刻隐隐作痛。 “你还不知道我嘛,麾下楼的工作有今天没明天的,留着钱也没什么用。” 恩由一边用筷子快速地拨弄着碗中的饭菜,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话,但由于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导致他发出的声音含混不清,让人难以听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而说出口的内容也在语调的变换下显的不那么严肃。 “你这么年轻,早晚要娶妻生子的,不攒钱过日子可不行。” 老赵笑的慈祥,那股在生命中一直缺少的父兄之爱,一点点从他身上渗透出来。将恩由阴暗无趣的人生里,撕开一道口子,让原本要错过的阳光穿透重重阴霾,直直地照射进来。 “嗐~说你的事呢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了。” 恩由的脸埋的更低了,饭碗的轮廓刚好遮挡住他朦胧的双眼。 “孩子们的未来,还有很久很久。要用很多很多的钱,很多很多的爱,才能填满他们原本空白又磕绊的一生。以后……”恩由的声音有些哽咽“万一有个什么不测,你至少不会乱了阵脚。” 老赵听的一头雾水,但同在餐桌上的小羊却明白恩由的意思。 第139章 束形病毒 “大白天的胡说什么呢?” 老赵瞪了恩由一眼,这种晦气的话可不能说,就怕说什么来什么。 恩由与小羊对视了一眼,有些事情没必要叫老赵知道,家庭的困难已经压的他快喘不过气来,没必要为了无能为力的事情日夜忧心了。 都市频道里正回放着四国使臣访宏的视频,以及过往五国之间在经济、文化、环境方面的合作共赢,视频里的重明玉上温柔和蔼,与私下里的阴郁狠厉截然不同。 视频内容忽而又转到了直播。 “以下为您带来最新报道:今日不姜上报七例孕妇感染束形病毒案例,目前无法确认感染源,七名孕妇暂未发现共同生活轨迹。” “束形病毒寄生于母体,在母体未受孕时属于潜伏期,一旦受孕成功,病毒会迅速在子宫内着床,并通过胎盘屏障进入胎儿体内再次寄生。” “被感染的孕妇与胎儿成活率极低,即使是幸存者,也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有后代继续携带这种病毒,直至病毒被再次激活。” “女性与男性都可能会成为病毒携带者,女性是唯一会被感染人群,暂时未发现男性感染者。感染途径还在调查中。” “不姜政府已投入大量前沿医学力量对感染孕妇进行医治,但束形病毒是史无前例的新型病毒,目前的医学经验仍无法应对不熟悉的病毒,效果甚微。” 电视里播放的是医院里孕妇面容消瘦的视频,每一个镜头都让人揪心。记者的声音颤抖着,隐约透露着无尽的恐惧与惊慌。 “啥玩意?” 小羊的思绪突然从老赵那拉回来,因而有些地方没听清。 “什么情况?束形病毒是什么?” 恩由别过脸去问老赵。 “我听说,不姜政府是不太想参与这次会晤的,但是后来又改主意了,兴许是怕被孤立!” 老赵吃饭的动作也跟着停下。 “我要是没听错,刚刚这上面说这病毒只感染孕妇,孕妇和胎儿都活不下来的话,他们国家还能有孩子出生了吗?” 小羊一脸疑惑的看着恩由。 这话倒是点醒了恩由和老赵。这病毒可以在男性和女性体内寄生,却只会在孕妇体内被激活,这样下去,一个国家久久不能诞育新生,岂不是百十年就要不攻而灭了吗? “这病毒可没带到咱们宏国?”老赵看了看恩由。 他知道恩由一直站在信息的最前沿,虽然这次的新闻事发突然,可他习惯性的在遇到什么大事时先看看恩由的脸色再思考这事的严重性。 “五国会晤,不姜的使臣就在宏国。” 小羊下意识的想到重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她。 “会不会……” 恩由也想到了重明,在他与小羊视线汇聚的那一刻,彼此想到的都是对方心里的那个答案。 “不姜政府带来最新消息:感染束形病毒的孕妇人数倍增,唯一的共同点是孕妇们会在怀孕期间疯狂嗜吃,体重有减无增。只有体内可以检测到束形病毒时身体才会出现高烧与失温交替的反应,一旦发现,即刻进入病危状态。” “不姜政府带来最新消息:已有四位孕妇与胎儿死于束形病毒。” “最新消息:不姜政府宣布进行全国排查。” “最新消息:不姜政府宣布全国戒严,暂停一切对外贸易、交通等往来。” 老赵刚洗完碗筷,电视里再次传来声音。 “嗯?那岂不是闭关锁国了?” 平日只听说关房门,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听到“关国门”这样的荒唐事。 “看来是真的严重。” 恩由只剩这一句。 的确严重!为了五国会盟的顺利,重明不惜用联姻将爻山与宏国的利益绑在一起,不惜用最杀人诛心的方法毁掉反对自己的人。不姜只是一个力求自保的国家,却要被人威胁着断子绝孙。这招数之恶毒,闻所未闻。 “这事你不要掺和听到没有。” 老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恩由身后,突然轻轻推了他一下。 “啊?” 恩由没想到老赵会突然这样,弄得他一脸懵。 “你俩这几天忙叨的事我多少有些意识,从你回来以后我心里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姜政府的事关系他国政治,你作为宏国子民不可干预。五国会晤的事干系这个世界未来的发展,你不要捣乱。一切自然而然的发展才是自然的结果,你想拦住时代前行的脚步,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命运的齿轮一直在转动,无能的普通人只能成为汪洋大海里溅起的水花,他们不会拥有真正的江海之力。变革,注定要流血,流的就是普通人的血。” 老赵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屏幕上播报的视频。 “最新消息:第五名孕妇因抢救无效死亡,寄生体失去生命体征后,束形病毒进入休眠期,并没有随着寄生体的死亡而消逝。” 视频内容尽是医院里一些亟待检查的孕妇与家属,吵吵嚷嚷的,听不清具体说什么。 “信息收集员这工作确实容易滋长人的贪欲,站到了一定的高度后自认为拿捏了别人的把柄,便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你觉得你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看到了残酷的真相,你想凭一己之力颠覆可能会发生的、不好的事情……可你能做到吗?哪怕是付出性命,也未必做的到啊!” 恩由也不知道老赵是怎么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事的。 “不姜政府最新消息:向宏国、爻山、同舟里、高前,请求医学救助。” 画面再次跳转,是重明在开发布会,针对不姜政府遇到的问题给出合理化解决办法。说的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废话,恩由和小羊早就没耐心继续听。 “千千万万滴水花,不就是江海之力么。” 恩由嘟囔一句。 与对小羊的态度不同,这话若是小羊说的恩由肯定要怼回去。可这话是老赵说的,虽然与他的一些想法相悖,但恩由知道,老赵这是为自己考虑。 第140章 如海与石快钱的初遇 “我跟你说的话都装进脑子里去,别左耳进右耳出。” 老赵依然在身后絮叨着。 夏季的黄昏,夕阳渐渐西斜,将天空染成了橙红色。微风轻拂着面庞,带来一丝舒适的凉意,驱散了白天的燥热。湖水在微风中泛起层层波光,倒映着天空的颜色,如诗如画。 街头巷尾,灯火渐次亮起,与天边的余晖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温暖而宁静的画面。人们或是悠闲地散步,或是坐在长椅上,感受着微风的轻抚,谈论着一天的见闻。 “这事你怎么想?” 恩由看了一眼只顾着低头走路的小羊。 “看到了能当没看到吗?” 小羊这话是说给他们两个人听的。 “这事和咱们也没啥直接关系,要是不掺和,说不定也能混个安度余生。” 这是恩由真实的想法。 如果没有重明刻意把他拉进这个局,他还是麾下楼最出色的信息收集员,拿着丰厚的薪水,过着最惬意闲适的人生,帮老赵分担他孩子的治病费用。 而小羊,如果没有陈寻新无视人权,没有易家人拐卖人口,没有政府的刻意纵容,也该在长监涌做着他的本职工作。开关水源虽然无趣,却也是一份可以撑住生活的信念,他该和阿谣一起,在山高水远的地方度过他们安稳平淡的一生。 天不遂人愿罢了! 原本会过着安稳又无趣的人生的人不止是他们,还有许许多多死于源景研究所的百姓,所以小羊才会义无反顾和恩由一起。 他们两个和大街上正在散步的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只是简简单单的拥有了世界和平的理想。 “口不对心,天打雷劈。” 小羊看恩由那副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我说真的,如果你想脱离,我会想办法,以我的能力,保你出局。” 恩由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小羊他就是石快钱的事,一个宏国的人,去了一趟仉川嵇,失去了记忆,从思想上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仉川嵇人。而现在他们面临的最大的矛盾就是仉川嵇与宏国各自摩拳擦掌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恩由不知道小羊失去的那段记忆包括了什么,不知道那些过往于他而言是好是坏。恩由私心是不希望小羊再回归石快钱的身份,一旦揭破,阿谣的处境会很难堪。 这重明可真不是个好东西,一边嫁了小羊,利用他到仉川嵇为自己做事。一边又嫁给胡泽,将宏国玩弄于股掌。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政治家比一个玩弄情爱的人更可恶。 “在局中的是你,不是我。所以啊,你还是顾好自己!” 小羊没有理解恩由的深意。 “蚍蜉撼树,你觉得这事我们能成功吗?” 恩由的心在摇摆,不是在做与不做之间犹豫,而是在功成和功败间踟躇。 “说不好。”小羊说的是实话。 夕阳的余晖映照着大地,一切都变得格外温暖而柔和。鸟儿归巢,风儿渐息,白天的喧嚣逐渐被宁静所取代。 夜幕悄然降临。星星开始闪烁在浩瀚的天际,仿佛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大地。月亮也慢慢地爬上了天空,洒下银白的光辉,给世界带来了一丝神秘的氛围。 远处的山峦在夜色中显得模糊而神秘,仿佛是一幅水墨画。田野和森林也被黑夜所笼罩,只有偶尔的虫鸣声和风声打破寂静。大自然在这一刻展现出它的画卷。 —— 作为宏国景际分界线的川熙是宏国人旅行必到之处,全市着重发展旅游业。 石快钱与如海就是在这里相遇的。 作为孤儿的石快钱每到假期必然要出门做兼职,赚钱养活自己,好在他能干,肯吃苦,像导游啊、保安啊、卖花郎啊,他都做过。 与如海相遇的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石快钱举着一大抱冰水在街上叫卖,如海穿越了人群,像一株向日葵般出现在他面前。一杯不太便宜的冰水被如海紧紧捏在手里,犹豫了很久才敢开口说:给你喝。 话音未落,未及回复,她便一脸羞红的走开了。那是石快钱第一次被一个陌生女孩撩动心弦,后来叫卖冰水的时间里,他一直站在同一个位置,希望能再次相遇。 走街串巷的小买卖本就不容易,自然是往人堆里扎才会卖的好,可为着那时候还不知道名字的如海,他固执的等在原地。太阳升起又落下,多少个日子就这样流逝下去。 或许是萍水相逢,本就无缘! 生活才是浪漫最终的落脚地,为了攒钱他不得不再次迈出脚步,偶然得见的怦然心动固然可贵,可生活的重担让他无法忽视。今日去这儿卖卖花儿,明日去那儿卖卖水,他期待相遇,也甘于错过。 开学的日子很快来临,石快钱从全职状态切回了兼职状态,每日除了上课就是到各个餐馆做计时工,像年轻人喜欢的娱乐场所,他是从没有踏足过的。 石快钱永远忘不了那日,如海跟着旅行团到他兼职的店里用餐,却在点餐时被强制消费,几个小姑娘吱吱呀呀的说不明白,被那个领团的导游一吓,竟然被吓哭了。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石快钱是无心做好事的,所以只当做没看见。万一惹毛了旅行团,下次就餐点换了位置,对店里也是损失。 年轻人兢兢业业,只想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可当那个女孩向他求助时,他还是心软了站了出来。 是她~ 石快钱才正眼看眼前哭成泪人的女孩,只是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 “你能帮帮我们吗?” 如海的声音全是哽咽,惹人心疼。 “好。” 石快钱想的是:不是帮你们,是帮你。 那个导游对石快钱大打出手时,如海也帮他挡了几下,虽然他没还手,算不得互殴,可还是被开除了,为了平息旅行团的怒气,为了后续餐厅与旅行团的合作。 如海忿忿不平的想找老板理论,却被石快钱拦下。 经历这一场风波,他们两个才算是正式认识。 第141章 石快钱揉揉自己被打的生疼的胳膊,怕自己的糗样被如海看到,便将整个身子都侧过去。 男孩子在有好感的女孩子面前总是爱逞强的,那个导游出手很重,可石快钱愣是一声没吭。 “谢谢你啊!” 如海的声音很低,夹杂着委屈与不甘。 “没事。” 小羊摆摆手,顺便解下工装,抬手给屋里的老板看了一眼便放在桌子上扬长而去。 如海倒腾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后小跑。 “我叫如海,我们见过的你记得吗?” 如海跑的急,没想到走在前面的石快钱会突然停下,她一个没刹住,直直撞在石快钱的背上。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石快钱。” “什么?” “我叫石快钱。” 阳光如金色的纱幔般柔和,它们穿过缥缈的云,展示出最灿烂的一面。 少年的相遇总是充满春心悸动,犹如旷野上肆意生长的野草,在某一抹阴凉下开出一朵不属于自己的花。 —— 小羊梦里的人总是看不清脸,也许是梦境的不可控性,竟引得他与梦中人生出了同样的情感。 如同看一本书,看一部剧,在与创造者心有灵犀时,便会因他的喜而喜,因他的悲而悲。 从他的身体容纳窃脂族基因开始,这样的梦境常常会出现,或许是那具窃脂族遗体的生前记忆! 天色渐明,恩由在床上顾涌了几下,也许是被门外老赵的动静吵到了。小羊穿好衣服,悄咪咪地走出房门。 “你今天醒的够早的。” 老赵看到眼圈乌青的小羊,有些调侃意味。 “不姜出了新型传染病,你们今天还能正常工作吗?” 小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之前在仉川嵇过了一段颠沛流离的生活,到了宏国以后又要照顾生病的恩由,从梨树村到寿约车马劳顿,刚到老赵家这几天确实有嗜睡的情况。 “不姜的那位使臣已经被隔离起来了,我们今天要对麾下楼整体进行消杀,不对外营业。我也是凌晨才收到的通知。” 老赵打了个哈欠,这一晚上没睡好的不止小羊一个。 “这可是场硬仗啊!你工作时候小心点。” 小羊有些感慨,杀人的方式原来不于止直接剥夺生命。 “我这边没什么事,主要是恩由,恐怕他会有麻烦……” 老赵的语气里满是担忧。 “你是指?” “麾下楼应该就快派任务下来了,年轻人总是急功心切,我担心他又像从前那样,为了一时的功名利禄以身犯险,若我不在,你一定要尽力规劝。” 老赵这边和恩由那边虽不互通,可他不是傻子,多年相处下来,麾下楼是个什么样的东家他心里有数。 “你很关心他。” 朋友情谊至此,怪不得恩由总是念叨着老赵。 “他这个人哪,长了一肚子心眼,偏偏就没一个是坏的。你就看没事往那一坐,一句话不说,准保是脑子里又想出什么主意来了。没啥大问题,就是爱钱,拼了命的赚钱。又视金钱如粪土,总觉得钱花完了可以再赚。没个人管他约束他,真怕有一日他会迈上不归路而不自知。” 老赵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一碗金黄色的鸡蛋液倒入了滚烫的油锅里。刹那间,滋滋啦啦的响声不绝于耳,随着蛋液与热油的接触,一股浓郁的蛋香味也扑鼻而来,弥漫在整个空间里。 小羊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好几声。 很快,一盘炒鸡蛋就被老赵装进盘子里拿了出来。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要做的事成不了啊?” 恩由之前叮嘱过,这事不叫老赵知道,免他担心。可小羊觉得,即使恩由不说,以老赵对他的了解,也该猜到些苗头了。 “我不知道他消失的那一年都发生了什么,他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老赵询问道。 关于恩由出任务的事他从前很少过问,只是这一年未见,恩由成长的更坚韧更成熟,也让他对那段过去产生了些许好奇。 “过去一年……”在小羊能感知的时间里,还不到一年“他带我见了更宽广的世界。” 在恩由曾经叙述过的故事里,便隐约渗透出宏国的社会文化,以及一些与他认知不相符的伦理常识。 “一起经历了生死攸关。” 一次又一次,从陈寻新的实验中活下来。 “互相扶持,互相安慰。” 无论倒下的是谁,都没在最难的时候放弃彼此。 “猜忌,怨恨,分歧。” 他们都曾否定过对方,争吵,一直存在。 “可最后,度过一生中最艰难时刻的,还是我们。” 从仉川嵇走到宏国,这一路有多难,只有他与恩由知道。 “所以,过去将你们逼入绝境里的,也有领导人们的参与吗?” 到底是在麾下楼见过世面的人,有些事只言片语就可以将前因后果关联起来。 小羊没有回答,沉默代表了肯定。 “那你们这算是什么?报复吗?” 老赵的眉头微微皱起,若只为了过往之事行报复之举,他肯定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或许身处水深火热时,我们也想过要报复!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我们不希望这世界变成地狱,不希望有更多的人死去。个人的情感恩怨就被顺理成章排到后面,只是想尽一尽微薄之力,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了不起的事。” 小羊的善与爱都是发自内心的,所以他才会和同样善良的恩由成为好朋友。 “要发生什么危险的事吗?” 老赵听出小羊语气里的决绝,那是视死如归的态度。 “恩由总说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后来幸好遇到你,你照亮了他阴暗的人生。他想护住这个世界,有一部分是为了你,为了这世上唯一惦念他的人。” 小羊很清楚恩由对老赵有多依赖,如今也算看清,恩由为什么会对老赵那么好,因为老赵本身也是一个很温暖的人啊。 老赵摸摸脑袋,没想到恩由这孩子背地也这么肉麻。又想到恩由与小羊即将要面对的,又不忍心起来。 他将炒好的鸡蛋推到小羊面前。 第一百四十二章 “快吃,一会凉了。” “我家……我们家乡那的吃食和你们这不太一样,后来因为一些事背井离乡,才知道外面的东西其实很好吃的,只是我媳妇不太会做,等有机会一定叫她和你学学。你这做饭手艺还给别人打什么工,自己开个饭馆多好。” 小羊很想念阿谣,异国他乡,思念更甚。 “你们有孩子吗?” 老赵揪了一大块面包,塞进自己嘴里。 “还没有,倒是没想过这个事,顺其自然呗!” 小羊拿起筷子,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 “这人有了孩子以后,就想求个稳定。开饭馆确实更好,但是怕客源不稳定,万一干的不好是会赔钱的,我孩子花销大,经不起折腾。” 老赵是个踏踏实实融入生活的人,他没有太虚幻的理想,没有痴迷的远方,孩子与家庭,就是他的终点。 “你妻子呢?她不和你一起分担吗?” 小羊之前没好意思问,屋里都没有任何女性生活过的痕迹,也没有年轻女性的照片。 “孩子生母没有成为我的妻子,我们是未婚生子,后来闹了矛盾,就分开了。” 老赵看了眼时钟,他得快些了,迟到的话这个月奖金要泡汤的。 他匆忙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鸡蛋,便扯着外套推上自行车,因嘴巴里满满当当的无法说话,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便消失在视野中。 小羊也无心继续吃东西,便索性到院子里散散步,又觉着院子太小太闷,便一个人走到街上去。 清早的空气清凉,太阳不会烧的皮肤灼热,这个时间路上穿梭的都是赶着上班的,只有小羊一个人悠哉悠哉地散着步。 此刻,除了早餐铺外,其余的商铺仍然紧闭大门,因此,空气中弥漫着的不仅仅是寿约那独特的茉莉清香,更有一股浓郁而诱人的早餐香气。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与弥漫的香气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生活气息的画面。 不姜的传染病没有对寿约人民的日常生活产生影响,这世上总会有人因病去世,就像你坐在马桶上就一定会排泄,这些于世界而言只有微乎其微的影响。或者说,没有影响。真正发生了变化的,只有这个事件的主体,也就是那些死去的人。 这世上所有人的关系只有两种,第一种是自己,第二种是别人。 出于“自己”去做任何事,可以找到一千个甚至一万个理由来佐证自己的“是”,再找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来佐证别人的“非”。是非因果,公平正义,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论断。若是出于“别人”,那就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必得想出什么办法去惩治“别人”。 宏国与不姜此刻,就是如此。 “小伙子,刚出锅的羊杂汤,要不要来一碗?” 早餐店门口的大叔正用勺子搅动大锅里的羊杂汤,香味扑鼻。 小羊本能向前走了几步,却又想到如今囊中羞涩,便摆摆手退了回来。 连一碗羊杂汤都买不起的人,却想着怎么做人世间的大英雄。 “你说不姜那边什么病啊?今早起来看电视,说那些孕妇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都死了,现在还没找到治疗办法,这种病作孽的哟,一尸两命,家里人可怎么受得了呢?” 路上也有人在讨论这事。 “不是说现在所有孕妇都去医院排查了吗?不知道有没有新增病例了。” “好好的一个姑娘,因为怀孕死了,多可惜啊!这要是查不出传染源,谁还敢要孩子啊?” “这病源在不姜,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别波及到宏国就行。就算到了宏国,别到寿约就行。” 这话说的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 “不姜使臣不是来宏国了吗?他身上会不会带什么病毒来啊?” “我听说不姜政府是不愿意参与本次会晤的,是重明玉上多次沟通示好,他们才同意来寿约的。你说这重明玉上也真是的,人家不想来就不来嘛,这下可好了,咱们王都寿约也要被牵连了。” “王都要是被这病毒毁了,这重明玉上可有推脱不了的干系!” “五国会晤本来是好事,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拦路虎啊。” 路人叽叽喳喳的讨论个没完,这大概是这几日大家的共同话题,所以更能畅所欲言。 小羊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着人群走出了长谷子巷。 清晨的微凉渐渐褪去,晌午的炎热慢慢逼近,小羊抬头看了看日头,恩由应该睡醒了! 正准备转身回去时,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 “你回来了?” 是女声。 小羊环顾了一圈,确定来人叫的是自己,便回过头去。 “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是在怪我吗?” 那女声再次询问道。 小羊一步一步靠近过去,才看到斗篷下的女人。 “你叫我?”小羊的食指着自己。 “你是不是心里怨我?”这话说罢,那女人扬起脸,小羊终于看清她的样子。 “重明玉上,久仰大名。” 小羊礼貌性向后退了一步。 “我不该瞒你,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 重明说话时有几分撒娇和委屈。 这什么意思?小羊一头雾水,他来寿约可没见过重明,她这不明不白的和自己攀什么关系?小羊与她都是各自有家室的人,可别闹什么误会。 “您认错人了?” 小羊又往后退了几步,颇有避嫌的意思。 “事是我做的,你心里恨我怪我,我都没什么说的。我只想问你,我要的东西,你拿到了吗?” 重明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的心上。她望着眼前的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失落和困惑。曾经的他们之间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如今,却只剩下陌生与疏离。 “我才来寿约不久,大概是和您认识的人长的像。”小羊赔了个笑便想离开。 这重明昨日才与不姜使臣同桌用餐,不知身上感染了病毒没有,还是得离她远点。 第142章 “我们分开这么久,你就没什么话和我说吗?” 重明的情绪有些失控,就算他不高兴,也不至于避她如洪水猛兽。 小羊暗暗叹了口气,这宏国的女子果真不同,烈性的很。 “你曾经答应过我的,无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义无反顾的去做,就因为……就因为我身不由己,过去种种难道都不算数了吗?” 重明抓着小羊的手臂,生怕下一秒他就跑了似的。 小羊被他的举动犹吓了一跳,一脸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重明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奇怪的光芒,仿佛在向他传递着一些无法理解的信息。小羊喉咙干涩,觉得这样有些尴尬,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走了这么久,拿到我要的东西了吗?” 重明的身体几乎要贴在小羊身上。 一个疑影从小羊脑海中闪过。 “什么东西?” “封蛇藤,你忘了?你没带回来吗?” 重明的声音嘶哑而紧绷,仿佛每一个字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她的眼神闪烁着愤怒的火花,但又被强行掩盖在深处。她眉头紧蹙,似乎在努力控制着即将爆发的情绪。 “封蛇藤是什么?” 小羊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你……你果真不是他?” 重明一把推开眼前的小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断刃来对着小羊。 “别激动,别激动,女孩子拿刀很危险的。”小羊巧妙的躲开了几步。 “你骗我。” 重明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原本压抑着的愤怒也在这一刻慢慢显露出来。 “我啥时候骗你了,我早说我不是你找的那个人,是你拉拉扯扯没完没了的。” 小羊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过去,怎么着?官大就不听人说话了? “敢骗我……” 重明拍了拍手,不知从哪钻出来一堆人,乌泱泱的朝着小羊聚拢过来,各个行事凶猛。 这场面他可太熟了,当初在长监涌,也是这么被人包围的。 小羊立刻警觉起来,这是在宏国,不是仉川嵇,这里没有他需要遵守的法律与需要顾及的家人,如当日在仉川嵇的恩由一般,他在这里,能约束自己的只有自己。 曾经的他软弱无力,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但现在却完全不同了!现在的他已经变得强大无比,不再害怕眼前这几个普通的凡人肉体。他悄悄地在暗中积蓄力量,时刻准备着给这些人一个狠狠的教训。他的眼神充满了自信和坚定,仿佛在告诉所有人: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任人摆布的弱者了! “把他处理干净,别叫他乱说话。” 重明一声令下,这些人迅速掏出利刃向小羊冲来。 小羊身陷重围,四周是一群虎视眈眈的敌人。他的眼神坚定而果敢,毫无畏惧之色。 战斗一触即发,小羊如闪电般冲向敌人。他双拳力量倍增,每一次重击,几乎要将人碾碎一般,敌人纷纷倒下。但他们数量众多,源源不断地涌上。 他与恩由不同,恩由在逃命时也是练习过异能的,所以对于能力的应用要比小羊更熟练些。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小羊很快便落了下风,不得不张开一双翅膀,借助翅膀的力量将围剿过来的人一一斩杀。 或许是被这一双与人类不同的奇特结构吓到了,冲过来的人个个铆足了劲,手上的利刃发疯一般毫无章程的扎在小羊的翅膀上。不多久,小羊的身上、翅膀上逐渐出现了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羽毛,但他的斗志却越发高昂,直至挡在重明身前的人尽数倒下。 在一片混乱的场景中,一群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发出哼哼唧唧的痛苦声音。他们的身体布满了伤痕和淤青,脸上写满了痛苦。有的人捂着肚子,有的人抱着头,还有的人蜷缩着身体,试图减轻疼痛。 他们的呻吟声此起彼伏,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扭曲着,鲜血从伤口中渗出,染红了地面,形成了一幅令人触目惊心的画面。 整个场景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绝望的氛围,仿佛这些人的生命已经被击垮。他们无法站起来,只能在地上艰难地蠕动,苟延残喘。这惨状让人不忍直视,心中不禁涌起对他们的同情和怜悯。 重明看到重新生出翅膀的小羊心中窃喜,她现在才敢确认,小羊就是石快钱! 不过是失去了记忆而已。 趁着小羊还没反应过来,重明赶紧跑开。人没了过往的记忆是真的会变成一个全新的人啊,看看石快钱就知道了。曾经那么自卑、没有安全感的人,如今已经敢不计后果的肆意妄为,若不是他这个人骨子里带着善念,就眼前的这些人,足够他杀几个来回的。俯身之门一行他还真没白去,个人的成长就算是他此行的收获。 明明可以对这些人痛下杀手,可骨子里那些仁啊、义啊的,总是难以舍弃,今日不斩草除根,岂不是为来日留下祸患?重明心里有几分惋惜,若是他真能再果决一些,说不定能到自己身边来做事呢。 这些人嘛,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死了就死了,谁还追究他们到底是死在了谁手里的?老话常说:人死如灯灭。这些人也算是安息了! 只是没拿到封蛇藤,实在可惜。 小羊反应过来时,重明早已跑远,只留下这满地哼哼呀呀的护卫,因怕事闹大,不得不赶快转身跑回长谷子巷。 今日这事办的差强人意、错漏百出,小羊心里充满是懊悔和自责,仿佛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 得把这事和恩由说一下,他脑子活泛。 “恩由,恩由,我闯祸了。” 小羊推门而入前恩由还在睡梦中呓语。 不知是被推门声惊醒还是被小羊突然的喊叫吓醒,总之,恩由很快便从床上弹跳起来。 “出什么事了?” 恩由看了一眼小羊,鬼知道他这一大早发什么疯。 第143章 “你这身上的伤哪来的?” 小羊身上的鲜红色液体格外显眼,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带着铁锈般的金属腥味,刺激着人的鼻腔和喉咙。 “那个重明来找过我了。” 小羊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刚刚的一切发生的太急太快,他根本没反应过来,一切不过是出于本能的自卫。 “重明玉上来找你?” 恩由暗叫不好,小羊就是石快钱的事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他,重明未免太心急了。小羊窃脂族的身份也就暴露在宏国高层视野中,只怕是要大难临头喽。 “她自己认错了人,还怪我骗她,叫了一大帮人来杀我,人太多了我打不过,就……就把翅膀唤出来了。” 小羊有些心虚,很久之前恩由就和他说过,窃脂族的一切在宏国属于禁忌,万不得已不能暴露身份,如今这样,只怕是再无宁日。 “她把你认成了谁?” 恩由更关心重明究竟有没有告诉小羊他的身份。 “不知道,她也没说清楚,一共也没说几句话,突然就生气了。还说什么封蛇藤,问我拿没拿到封蛇藤,封蛇藤是什么东西?” 一大早被人揍,结果这一切后果还得自己担着,小羊真是没来由的窝火,要不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呢! “你这一身的伤都是她手下弄的?” 恩由悬着的一颗心才慢慢落地。 “他们人多,又拿着刀,个个凶猛如虎,我多少挨了几下。” 小羊可怜兮兮地将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展示给恩由看,眼中满是委屈和痛苦。 “你在仉川嵇时听说过封蛇藤吗?” 恩由从柜子里掏出一瓶碘伏,小心翼翼地帮他把伤口一一消毒。 小羊略加思考后摇摇头。 恩由的眼神晦暗不明,小羊反复看了几眼也没猜到他在想什么。 “刚刚动手了那些人,都死了吗?” 恩由问道。 “我后悔了,刚刚我没下死手,顶多重伤。” 小羊老实的回答着。 “后悔什么?后悔和他们动手,还是后悔没下杀手?” 恩由的眼神犀利,毫不避讳盯着小羊。大概几秒,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便缓和了语气:“重明不会让那些人活下来的。” “啊?为什么?” 小羊一脸疑惑,仿佛心中充满了无数个问号,直勾勾地看着恩由。 “重明想换了这里的天,可她是她,宏国是宏国,就算暂时站在一起,也改不了她是母国是爻山这个事实。她知道的,未必希望其他人都知道。只是你我之后要受她掣肘,明枪暗箭怕是防不胜防喽。” 恩由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包药粉,轻轻地将其均匀地洒在已经消过毒的创口上。这看似轻柔的动作却带来了难以忍受的剧痛,小羊立刻被疼得呲牙咧嘴,面目狰狞。 “她都要杀我了,难不成还会替我们瞒着?” 小羊咬紧牙关。 “不是替我们,是替你,和她自己。”恩由若有所指的指了指小羊。 “喂,你说什么呢,你别胡说,我可不是见异思迁的人,等我在这里安顿下来,还是得回仉川嵇接阿谣来的。何况那个重明有家有室的……不对,她有没有家室我都不会和她有关系,等阿谣来了你不许和她乱说啊!” 小羊面色阴沉地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恩由正在上药的手,并用力攥紧,仿佛要将恩由的手捏碎一般。 恩由玩笑般甩开他的手,仅仅是几句谣言就受不了,若是来日一语成谶,岂不是要疯魔了? “她捏着你是窃脂族的把柄,却不会上报给胡泽,就是要你我为她尽心做事。若被胡泽知道了我们现在的身份,恐怕离死就不远了。” 恩由继续对着他的伤口铺撒药粉。 “那些人……就这么被杀了?死了那么多人,政府不查吗?” 小羊歪着脑袋看垂着头的恩由,若视而不见,那两界政府间行事果真一致。 “谁说他们死了?” 恩由无奈的叹了口气。 “可你刚刚不是说他们活不了了吗?” “他们只是在生理上死去,可在社会上还活着。” “大早上你没睡醒,在这打佛偈呢?” “他们的名字会继续在社会上活动,虽然没人见过,却实实在在留下了足迹。不就可以称为是‘没死’了。” 恩由一边解释,一边将药物收好的放回原位。 “这样也行?” 小羊在仉川嵇见的手段还是太少了,一点点运作就能让他寻思好一阵。 “麾下楼经常这么干,这手段再熟悉不过了。” 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他在麾下楼可没少看,那些玩弄权谋之人,何曾把手下当人看?屈居人下者,必为人鱼肉任人宰割。生生死死向来做不得主,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他们什么都有了,却忘了怎么把人当人。” 小羊对这些人的厌恶都写在了脸上。 “是啊,总有人轻视别人的命。不过重明对我们似有所求,暂时应不会痛下杀手了。”恩由拍拍小羊的肩膀,以作安慰。“还有,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抽空好好修炼一下,在仉川嵇我是见过你能力的,不应在我之下,怎么会被一群普通人逼到不得不用翅膀迎敌呢?若是今日碰到的是宏国嫡系掌权人,咱俩的祖坟都得让他们挖出来。” 恩由这段时间也懈怠了不少,果然呢,人一到了舒适无争的环境里就会短暂失去思考的能力,在长监涌躲避陈寻新抓捕时,虽然环境恶劣了些,可他一直在暗戳戳的练习控火与力量的提升,反而是回来以后,再未上进过。 “在仉川嵇就躲躲藏藏,现在还要躲躲藏藏,都怪陈寻新那个臭老头,把我变成窃脂族,到哪都被人惦记。” 小羊气急败坏的踢了桌子一脚,不知是太用力的缘故还是桌子本就年久失修,桌子腿竟直直的断裂开。 若不是恩由一手扶住,怕是要砸中他们二人的脚。 “你别激动。” 恩由已经想象到老赵那张严肃的脸在质问他对这张桌子做了什么。 第143章 小羊手忙脚乱地帮着恩由一起将断裂的桌子抬到院子里,这张桌子原本是实木打造而成,此刻断成了两截,说不好是年久失修还是屋里太潮导致实木腐朽。两人绕着桌子腿看了半天,实在找不出修复的方法。 “咋办?” 小羊仰着头看恩由。 “买一张差不多的回来,他发现不了。” 恩由拍拍手上的灰,将桌子抬到院墙不起眼的角落上倚着。 “你刚刚说重明对我们有所求,求什么?” 小羊刚刚搬桌子时有些撕扯到伤口,透着衣衫渐渐滴落出血迹。 “谁知道呢,她有事自然会和我们说。你这几天别出门了,把伤养养,有窃脂族基因护着你,伤口愈合的快,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恩由说罢便转身出了院门。 老赵为人虽不说精致,却对整齐、洁净,有着接近执着的追求。 恩由最开始认识老赵时,总是在他的雷区反复试探而不自知,真不知道那时候的老赵是怎么容忍他的。后来渐渐熟络,便习惯一切都按老赵的规矩来。比如东西用完要归回原位,不穿外面的鞋子进屋,用过的洗手间要及时清理。这些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可他长这么大,却没人教过他。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是从麾下楼开始的,一个只认钱,不讲情理的地方。 老赵用的实木桌子是老物什,图案与设计都与如今流行的样式不同,只能追求形态、颜色接近。 比起那张桌子,还有一件事他得早点做。 小羊的事不能不了了之,这样下去非把人逼疯不可。 恩由再次站在上司面前时,没了昨日咄咄逼人的样子,往日里讨好奉承的那一套再次被搬运出来。 “我想见重明。” “昨天才见,今天又见,我昨天传话时就被上面数落了一通,要不是最后重明真的来见你,我都不知道这张脸要往哪搁。你今天还见,有什么话不能一次说完吗?” 上司的语气里满是幽怨,他手下的人最近不得力,导致他在他的上司面前都抬不起头。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提无理要求,怕是又没好脸子看。 “没事,重明会付钱的,这业绩算你头上,你不吃亏。” 恩由抱着上司的胳膊,活脱脱像个小孩子。 “你见她还她付钱?你俩不会在做什么违法的肉体交易?” 上司的眼睛都要瞪出来,这不伦不类的关系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死。 “你想啥呢?她有事求我,自然是她付钱。” 恩由撒娇般甩开上司的胳膊。 “今日四国开会呢,在说不姜疫病的事,应该顾不上来见你。” 上司的消息灵通。 “你把话带上去,她有时间自然会来。” 恩由知道重明一定会来。 “不姜已经有七十二位孕妇被确诊感染了束形病毒,不姜政府内部乱了套,重明玉上一人便代表了宏国和爻山,自然是众望所归。大家都看着呢,想看看新上任的这位领导人够不够资格扛起五国会晤的大旗。” 这些消息都是情报网传上来的,上司倒是不怕避讳直接和恩由说了。 “五国会晤是大事,我的事愿意让步。” 恩由歪着头,他必须再见见重明。 “十二点准时,几位使臣会在麾下楼用餐,那个时候我把话传进去。虽然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尽力一试呗。” 上司看了看时间,眼看着离十二点越来越近,不由得变换了姿势,从走换成了跑。 恩由斜躺在角落的一块凸起板面上,今日起的有些早,困意在消退后又卷土重来,不消多久,便陷入了睡眠。 夜幕降临,一轮明月悬挂在天空,洒下微弱的光芒,给整个世界带来一丝神秘的气息。月色朦胧,宛如一层薄纱,轻轻地笼罩着江水。 水面上波光粼粼,微风吹过,泛起层层涟漪。在月色的照耀下,仿佛变成了一条银色的绸带,缓缓地流淌着。远处的岛屿在夜色中显得模糊不清,只有隐约的轮廓,给人一种朦胧的美感。 水面上偶尔有鱼儿跃出,溅起水花,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好久不见。” 又是那个奇怪的声音。 “我记得你。” 恩由不是第一次见到这里,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 “窃脂族危在旦夕,莫见泥潭还要沉陷,早日回头。” 那声音悲怆,仿佛下一秒那声音就要哭出来一般。 “前辈,我和小羊被卷入一场早就策划好的局里,又不能说出去我要怎么脱身?” 恩由心里是把窃脂族当成自己诸多棋子中的一个,若有一日生死攸关,身上的窃脂族基因尚能留他一命,算是比较好的结局了。 “莫涉险,莫暴露。” 那声音只是警告。 “求前辈,我与小羊都被做过异体基因实验,如今虽侥幸活了下来,可仍没有在这世间立足的力量,求前辈帮帮我们。” 恩由索性仰着头对空气说话,反正也没人能猜到那声音的具体方位。 “时候未到,不急不急。” 那声音再次飘远。 “今天若不是小羊不懂怎么应用力量,何至于让重明给发现窃脂族重现宏国这件事?” 恩由心里不免着急,自己的控火能力是那时在梦中习得的,可除了那个,自己身体上好像也啥太大变化。 反观小羊,窃脂族的各项技能都在他身上,可他却因本性过于良善,无法成为真正的领导者。 “不急不急,时机未到。” 那声音忽近忽远,飘浮不定。 恩由还想再问什么,便被现实生活中遇到的拨动给搅和醒了。 “好睡啊!” 重明坐在恩由旁边,找了个舒适的角度作为暂时休憩的地方。 “不姜的束形病毒和你有关系吗?” 恩由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以为你是因为小羊来兴师问罪的。” 重明以为是为了小羊,没承想是为了不姜的事。 “你的难言之隐,不会就是草菅他国百姓性命?” 恩由见她连表面工夫都懒得做,不禁可惜。 第145章 “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重明一脸的疲惫,仿佛身体和灵魂都被掏空了一般。这些日子她一直忙碌于五国会晤的事情,几乎没有一刻停歇。不仅要与各国代表进行紧张而又复杂的谈判,还要时刻关注着国内的局势变化。每一个决策、每一个步骤都需要她亲自参与和把关,压力之大可谓前所未有。 除此之外,还要分心去操心其他方面的事务。这边的情况也未能完全受她掌控,各种问题层出不穷,让她感到心力交瘁。 “难道不是为了逼唯一主张和平的国家和你们同流合污吗?” 这件事怎么看都是重明受益最大。 “石快钱和你说封蛇藤的事了吗?” 重明眼皮耷拉着,无甚精神。 “我还想问你呢,封蛇藤又是什么东西?” 合作的前提是,有诚意。 “我昨日和你说,福祉南山有可以起死回生的药草,封蛇藤就是其中一种,我要用它救人,所以那扇门,我一定要打开。” 重明的眼睛快要闭上,只是嘴巴一直动着。 “救谁?” 恩由不知她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束形病毒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就是爻山。爻山百姓多年深受其害,健康的新生儿越来越少,可我们却无法确认感染源,也无法阻断疾病传播,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孕妇在生死之交盘桓。爻山力弱,万一这种消息传出去,很容易被强国盯上,以此为由出征剿灭爻山。所以我和我的父母商定,将这消息摁死,对内只是宣称是其他可控的疾病。为了保住爻山,我必须要穿越俯身之门夺取封蛇藤,这是我身为玉上的职责,更是对子民的承诺。俯身之门在宏国境内,关于那扇门的一切,也是宏国记录最为详细,我不得不以其他身份涉身宏国,那时候的石快钱,是我唯一知道的和窃脂族有关系的人。我设计和他相遇,结婚,并让他心甘情愿为我做事,都是为了封蛇藤。可是,他离开的时间太久了。” 说到这句时,她心里悲伤的情绪才略略释放。 “我等不了,爻山也等不了。我便在爻山大干实事,将我的名声传扬出去,传到宏国,让君家看到这世上有一个正值嫁龄的女政治家,让他们忌惮,放大他们的占有欲,让胡泽亲自开口向爻山提亲。这样的一个我,自然是留在宏国更安胡泽的心,爻山没有我,发展的速度会趋于平缓,不会成为宏国的劲敌,而我与胡泽的婚姻,更是将宏国与爻山绑为一体。而我也占着胡泽妻子的身份,拥有了掌握宏国机密的特权。我可以自由出入麾下楼买消息,可以自由穿行俯身之门左右,放手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的子民身处水深火热中,若再找不到根治的办法,爻山的覆灭近在眼前。恩由,若爻山没控制好,束形病毒流出,位于俯身之门这侧的我们,子孙后代还能延续多久?我的私心的确可恨,只是最后受益的,难道只有我?只有我们爻山的百姓?” 重明说到这里才缓缓睁开双眼。 “不姜的束形病毒很有可能是我国百姓传过去的,身为君家人,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你要是说,这一切都是我故意而为之,我不认。” 重明的嗓子有些干,或许是身体里的水分此刻都在眼睛里聚集着,所以她的双眼看着泪眼婆娑。 “束形病毒的起源查到了吗?” 恩由觉得重明的出发点没什么不对,和当初陈寻新慷慨激昂说那些话时一样,恩由觉得他们说的都很有道理, 谁不想国家发展的好,谁不想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四海升平。 他们领导人坐在那个位置上想这些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可下面的无辜百姓又做错了什么就要被迫承受战争带来的代价。 “没有。” 重明摇头。 “俯身之门后面的国家,他们和你想的差不多,他们想要侵吞的,是这片大陆上还未完全被开采的矿产资源。而你想要的,是他们的福祉南山,虽然没见过,但你们的这些想法都不谋而合。其实想想,若不是俯身之门阻拦,或许很久以前,你们这几个应当也分的出胜负了,不过是代价更为惨重。若俯身之门消失,你们相互讲和做买卖也不是不行,互利互惠嘛!你给他想要的矿产,他给你想要的药物,何必非要一死一伤呢?” 这是恩由的幻想罢了,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有这样的一天的。 “你从那里走了一趟,也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吗?国与国之间从来都是以相互制衡相互学习才能维持住和平共处的,你觉得我们和他们,能走到那步吗?你也说了,他们的科技水平遥遥领先,那样的他们瞧的上弱小的我们吗?与其平摊资源,受制于人,倒不如一举歼灭,自己做主来的畅快。我是这样想,他们自然也一样。” 重明不知从哪端了杯水,当着恩由的面吨吨吨喝起来,说的太多,嗓子快冒烟了。 “不说远的,就说百姓,若他们赢了,你会心甘情愿俯首听敌国百姓的话吗?你不会,别人也不会,文化未融合时,思想也无法相融。原本独立的两个世界,突然失去了维持平衡的那道屏障,这个世界一定会动荡。死亡、哀嚎、分离,都是战争的常态。” 重明抬了抬手上的杯子,恩由立马跨步上去重新添茶。 “那小羊怎么办?他虽是宏国人,可他记忆里早就没有宏国的只言片语,要他去背叛他视若母国的地方,怕是不容易。” 恩由心里还是惦念小羊的事,打了人却没收到该有的惩罚,只怕将来这份惩罚会以翻倍的价格报应在小羊身上。 “过去的事若能记起来最好,若是记不得了,那就这样挺好的。封蛇藤的事我不勉强,没有他,我也做得到。” 重明不希望小羊变回石快钱,如今的她可没合适的身份再回到川熙去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川熙对她而言,就像一个铺着锦绣华服的捕兽陷阱,她喜欢,却不敢踏足。 “他若记起来,一定恨你。” 恩由刚开始知道小羊就是石快钱时心里是有几分庆幸的,这样他就可以说服自己不必担心与小羊兵刃相见。可想到阿谣时,又不免惆怅。 “他那个人,恨我的话我反而轻松,就怕他不怨不恨,轻轻拿起轻轻放下,最后只剩我满怀愧疚,念念不忘。” 重明的叹息声很轻,仿佛随便一阵微风,就能将它掩饰过去。 “那你还去找他?” 恩由扶着额头,不理解她这说一套做一套的做派。 “想见见他,想知道他如今是什么样子,想知道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就为了想他,见他一面?你的那些手下,都死于你的一己私欲,你心里不愧疚吗?” 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小羊啊!人品和阿谣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只是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失忆,如今看来,确认无误。那些人是我的死士,为我赴汤蹈火献出生命都是应当的,不这样的话如何堵的上他们的嘴啊。他是窃脂族的事,万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传出去,你们怕是连明早的太阳都看不到。” 重明这话,正对上恩由之前对她的评价。 “我也知道他是窃脂族,你是不是也要封我的口?” 恩由的后槽牙紧紧地咬着,仿佛要将那坚硬的牙齿咬碎一般。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和决绝,似乎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抗争着。每一次咬合都伴随着肌肉的紧绷和微微的颤抖,显示出他内心深处的恨意正在不断积聚。 “你说呢?”重明歪着脑袋看着一脸杀气的恩由“我不会杀你。” 重明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威压。她的存在仿佛能让空气都凝固,让人不寒而栗。 她的表情沉静而严肃,不怒自威,眼神中透露着一种冷漠和果断。 这个房间里寂静的不像话,仿佛能听到他们两人的心跳声。他们对视着,眼神中充满了敌意和挑战。整个房间着一股浓烈的火药味,似乎只需要一点火花,就能引发一场激烈的冲突。 “那我得谢谢您手下留情。” 恩由的杀气锐减。 “不用谢,磕个头就行。” 重明开着不像是玩笑的玩笑。 “你知道石快钱是怎么变成窃脂族的吗?” 重明顺坡下驴,绝不在无谓的事上费神。 恩由不知道要怎么圆这个事,做人体实验这事可不能再在宏国继续上演,更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无辜的人去死。陈寻新没有人性,坑害的到底是他仉川嵇的百姓。可若重明也被猪油蒙了心,害的就是宏国的人。 “我们逃生时抢到了他们的飞行器,可他们的飞机标识与我们不同,意外操作害小羊从飞机上掉了下去。没想到他脱胎换骨,长出一对翅膀来,要是换成普通人早就摔死了。” 不合理,但还说得过去。 “生死一瞬?” “生死一瞬。” 是啊!生死一瞬。 在源景研究所时,是陈寻新疯狂的实验害恩由几乎身死,也是那段时间,他在梦里学会了控火,在窃脂族基因的守护下,绝处逢生。而小羊也是从飞机上摔下去后,才唤出翅膀……可不就是生死一瞬吗? 在身体察觉到危险时,窃脂族基因才会逐渐觉醒,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都是在大难之后才发掘身体的异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生死一瞬才能觉醒啊……” 重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巴里一直嘀咕着。 “这片大陆上的五个国家以宏国为首,可就算是宏国,也无法对抗强悍的仉川嵇,你可有什么方法,能扭转乾坤吗?” 恩由看着陷入沉思的重明,有想打她一顿的冲动。 “那是我的事!你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你是拿宏国百姓的命在拼你爻山的前程,你让我不担心?” 恩由觉得重明只把爻山的人当人看,别国的人只是服务爻山的工具人。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宏国若扛不住,爻山也是死路一条,我难道不懂这个道理?” 重明白了恩由一眼,心中不禁纳闷起来:这人怎么时而聪明得让人惊叹不已,时而又愚笨得让人哭笑不得呢?仿佛他的思维就像是一条时隐时现的泥鳅,又跳跃又难以捉摸。 “对于上位者来说,向上攀爬的人无论创造了多少价值,都只是一群有大树庇佑的蝼蚁。而那些生活在底层的百姓们,只要百姓饿不死,只要他们心甘情愿能埋头干一辈子,维持住这个社会的平衡,就不需要管他们是不是吃的饱穿的暖。上位者只在意自己的权势与名利,哪里会关心一场即将到达的火灾烧死的是树下的蝼蚁还是挤在砖缝里的蝼蚁,毕竟他们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我们都只是你们的工具。是你们向外侵夺的理由,是你们不能后退的借口。口口声声为了我们,却毫不客气偷走我们的一切。” 曾经他在仉川嵇嗤之以鼻的上位者姿态,再一次以几乎一模一样的形式出现在他眼前。 “我知道两界战争一定会爆发,你苦心孤诣付出这么多,怎么会因为我三言两语就放弃未来的路。我只希望你,哪怕一秒钟,多为下面的人们想想。重明玉上,覆水难收,这世上可没有逆转时间的轴论,愿你,有能力收拾残局。” 恩由的心情不太好,他不想看到重明,一如当日他极其抗拒见到陈寻新。 屋外的阳光愈发炽热,气温逐渐升高,仿佛要将大地烤焦。恩由在这炎热的天气中,感到头昏脑涨,仿佛思绪也被热化,变得模糊不清。 “宏国是你的国,你自然认为他一切都好,若你知道了……怕是比我还要疯狂,你说蝼蚁,我又何尝不是蝼蚁,在这铜墙铁壁的人间,拼命的蚕食出一个容身之处。做错事的人身死道消,剩下的债总要有人担下。” 重明话说的神秘。 第147章 烟火气 恩由何尝不知道,重明今日所言,已是交心之举。她有事相求所以事事说的明白,以安恩由的心。 至于所求何事,自然不止是想知道仉川嵇如何如何这般简单。 命运早就将一切事物都标好价格,选择是命运给出的问题,答案要自己去找,代价也因此产生。 只是这时的恩由还看不到,也看不懂。 “过去无可挽回,未来可以改变。以自我为中心,万事万物由我而起由我而终,这是理之自然我亦无权评判是非。这世上迷惑人心的东西太多,想要、想占有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乱花渐欲迷人眼,人就会慢慢忘记自己最想要什么。” 恩由的心情仿佛化作了一缕沉甸甸的乌云,重重压在他的心脏上。 “人啊,操心太多会变老的。” 重明看着他一副老气横秋的神情,不由得调侃道。 “我不操心,我一般劳命。” 恩由拱手抱拳。 “同感同感。” 重明跟着回拱手礼。 微风轻拂,和煦宜人,轻柔地穿过树林,空气中弥漫起淡雅的茉莉花香,微风与花香交织在一起,清新而迷人,不浓烈却持久,细腻又婉转。 恩由心里对那些往死的爻山死士有些愧疚,没人在乎他们的生死,他们的性命在这世间泛不起一点涟漪。杀人者理直气壮,被杀者籍籍无名。好像他们打娘胎里降生就是为了成全上位者的某一时刻,而后便可如脏水般随意舍弃。 寿约的一切并没有因为死了几个人而受到影响,人们关注的只是今日天气好不好,午饭吃什么,下班以后要去哪里放松。至于其他国家或者自己国家死了什么人,都和他们没有直接的关系。这个世界,哪天不死人啊? 街上的小摊看着到了饭点便陆陆续续叫卖起来,看到身前有人经过,则叫卖的更用力些。若眼前之人只是匆匆路过,叫卖的摊主也会暗暗嘀咕几句。这些人情绪收放自如,眼见着下一位顾客登上他的门户,便又恢复成笑颜如花的样子来。 大笑着说“客人您真有眼光。”或是“客人再看看其他的。”再者是“欢迎您下次光临。” 一年前摆在这里的摊主,有几位生意不济,改了行当或者搬去其他地方重新攒客。这一条街上,多了很多他都没见过的摊贩,个个笑的真诚实感,好像恩由是他们的常客一样。 路边的茶位上坐着几位年纪略长的阿姨,正小声八卦着邻居家的小伙子在外面挣大钱却不肯接济父母。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那人儿时只顾着读书不肯帮家里干活,又说那人小时候常挨父母的打,聊着聊着又讲到那人年少时和父母争执,一气之下离家出走,靠着国家的补助念完了书。此后消失数年,再听见他名字时他已声名大噪,成了一掷千金的大老板。又分析起他为什么离家出走,有人说是家里不许读书,有人说他天生叛逆。最后的结论是:父母岁数越来越大,过去的就过去了。还惋惜道这家儿子不孝顺,不体谅家里人的苦心。 恩由听到这里,只觉无趣,便在桌子的一角放下足够的钱,大步离去。 从前他是喜欢听八卦的,这种茶水位是最好的八卦圣地。上至国家政策,下至菜价涨跌,都会有人提出不一样的观点。不过,真正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只在少数,大部分人只是听了别人慷慨激昂的言辞后股掌称赞而已。 嘭~ 街边又在爆米花,一股米香味在爆炸声后扑鼻而来。 爆米花最佳赏味期在出锅后彻底冷却以后,三四个小时内是它口感与香味的最高峰。所以常客们一次都不会买很多,这种东西还是现爆现吃,隔了夜米香味会渐渐消散,所以那位老大叔的摊前总是排着长长的队。 人们爱吃却买的不多,一锅爆出来可以分到好几个人,所以等候的轮回也没有那么长。若是倒霉碰到一个要一锅端的,那就只能认等,若是连续碰到几个都要一锅端的,就只能祈求老大叔今日出摊带够了米,可别在排到自己时恰好用光。 街边的冰淇淋摊正在和客人推销新出的味道——牛肉味。 客人面露难色却抵不过摊主的热情推销,最终半脱半就间付了钱。在同客人告别时刚好瞥到向这边看的恩由,紧着小碎步向恩由走来,摊主认出这人前几日来过,便认定他是熟客。 恩由连忙摆手拒绝,表示自己还有事,改日再来。或许是见自己的新品无人欣赏,摊主的神情稍有落寞,不过还是客气的和恩由说了“再见。” 恩由喜欢这样的寿约,在虚构漂浮的人生中,总有那么一点点乐趣是真正属于他本人的。恩由称他们为“烟火气”,自人群中来,又回到人群中去的烟火气。 寿约的实木家具店很多,不过这些生意人总是逐利而行,总有人以次充好。 实木的价格高昂,早几年就有人研制出可以仿木头的纹理与味道的仿生木,可质地做的不好,瑕疵也多,行家只需上手一摸便知道真假。后来又研制出了质感与重量能和实木相媲美的驼木,初衷是想做实木的平替,奈何有些黑心商家直接用实木的价格卖驼木,惹的百姓不悦。大大小小的官司不知道打了多少次,都没遏止住黑心商家的不良作风。 恩由在清章巷的房子里就有不少驼木家具,这事曾在新闻上被揭露出来,他才知道驼木和实木的区别。堂堂一个信息收集员居然被这些商家偷梁换柱的手段给骗的团团转,气的他搜集了好多专门针对这些人的罪行,有几家沾亲带故的店铺跟着受牵连,被迫关停。 老赵家里的那些实木家具,大多数是原来的房客留下来的,老赵喜欢便一直小心用着。 恩由付了钱,家具承诺会在两小时内送达,到这为止,他才算是完成了今日份任务。 第148章 清净经 恩由回长谷子巷时已是下午,正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间段,熬过这一会,温度便会慢慢降下来。早上出门时没吃多少东西,现在还真有些饿了。 进院门时,那张曾被珍视的桌子正以最破败的样子被遗弃在角落里。它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扔掉! 恩由推开屋门,小羊就端正的坐在原本那张桌子占据的位置上,他身上的伤口竟然比恩由离开时要淡的多,愈合之快远超常人。 恩由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左胳膊上曾中弹的位置,看来他们虽同为窃脂族,能力亦有强有弱,像小羊这般长出翅膀的,更是远在恩由之上。 “你回来啦!” 小羊听到声音却没有动。 “嗯!” 恩由心里带着嫉妒的情绪。 “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 小羊语气尽是难堪与尴尬。 “一张桌子,能咋?坏了再买一个就行了,没啥大不了的。” 恩由到厨房接了杯水一饮而尽。 “你去见重明了?” 小羊偷偷瞄了一眼恩由的表情,见他苦大仇深的样子也猜得到一二。 “见了。” 恩由没想瞒他。 “她说没说为啥要杀我?” 小羊问道。 “把你错认成许久不见的故人。” 恩由觉得小羊可怜,一个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的人,看不清自己的过往就无法判断自己的将来。 “错认啊?” 小羊缓缓睁开双眼,猩红的血色布满眼白,一股淡淡的杀意从他心中泛起。 “如果没有窃脂族基因救我一命,今日我便要死在那乱刃之下,她一句错认,便当此事过去了吗?” 小羊捏着自己的双腿,直到手上力气过大,掐的大腿已经失去知觉才慢慢停手。 “这不公平。” “这不公平。” 恩由与小羊几乎同时说出了这几个字。 听到恩由与他的想法一致,小羊内心倒有了些许安慰。 “对你不公平,对别人也是。” 对那些无故死去的死士也不公平。 “恩由,这个世界一直都这样吗?” 小羊一时分不清是他们见过的人不好还是全世界都变成了这个样子。仉川嵇如此,宏国亦如此,这世上难道就没有将人看做是人的地方了吗? “不会的,终有一日,会变好的。” 恩由这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觉得你说得对。” 小羊再次合上双眼,他今日若平息不下这股怒火,怕是会被气出病来。 “话说你这是干啥呢?往这一坐好像大佛。” 恩由看小羊的姿势有些搞笑。 “我刚刚看了一个节目,讲了‘道’,我觉得那个人讲的很好。” 小羊的手指了指电视。 “道?所以你在这打坐呢?” 恩由觉得小羊这消遣的方式很特别。 “那人讲,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 “这包罗万象的“道”,无微不至,无所不合。一切动静清浊的真理,都是由根本上分赋下来。阴阳相感,真理寓于其中,自然会生出天地间的万物来。凡夫俗子妄想凭借星星之火点燃积弊,就如阴阳对抗,妄念相争,不到眼前,是看不清事情最终的流向的。” 小羊叹了口气。 “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他们动动手指头,张张嘴,就能颠覆我们的生活呢?若这世间讲究阴阳平衡,那么阴盛之时,阳去哪了呢?见到这世间污秽至此,就没人想着做点什么吗?” 恩由看着小羊忿忿不平的样子十分理解,既心疼又无奈。 蚍蜉撼树从来都是痴人说梦,是他们这群起了妄念之人的痴梦。 “那人又说 :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人若是能够至诚无息的常清常静,自然连天地都要归纳在你的本性之中。用那真常不变的理,来应付万事万物,能够真实不虚的去做,便能得万物的性理。不但是平时如此,即便应于万事,亦是有事则应,事去则静。果能这样平静,自强不息作去,便能永常虚空无碍寂然安止不动了。” 小羊说罢长呼一口气,仿佛话说多了人的气力会用尽。 “你坐在这里,是想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吗?” 恩由也跟着坐在小羊旁边,感受他的静。 “你不是说,要试着提升自己的异能嘛!可是我心里记着这事,越想越气,心静不下来,在电视上看到这个频道就多看了一会儿,那人说的很有道理,我便跟着做。” 小羊觉得那张桌子搬走正好,屋子里宽敞不少。 “挺好的,心不静的时候就坐下来,实在想不明白就睡一觉,睡醒了再想。” 恩由打着马虎眼。 “你怎么空手回来的?桌子呢?” 小羊往恩由的身后探了探头。 “在路上啊……你也别在这坐着了,把地擦一下,待会人家给送桌子,地上擦干净了好放。” 恩由扶着简易沙发站起来,抖了抖屁股上的灰。回头时发现小羊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别气了,起来!” 恩由将手伸到小羊面前。 “不是我不想起,我腿麻了,麻半天了。” 小羊指了指自己已失去感觉的双腿,可怜兮兮的伸手去借恩由的力。 “你在这坐多久了?” 恩由用力拉了一把,将小羊好好的放在简易沙发上。 “也没多久。” 小羊的双足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在乱爬,又像是被电击了一般,一阵又一阵的麻感逐渐蔓延开来。麻木感逐渐向上攀升,让他的整个下半身都变得僵硬。他的脚像是被千万根细针同时刺痛,却又无法准确地找到疼痛的位置。 “你这两天频繁见重明,就没从她嘴里套出点别的话来?”小羊拉着恩由,叫他也坐在沙发上。 “有啊!” 恩由不假思索的回答着。 “她要对仉川嵇用兵。” “这我知道啊!” 小羊点头。 恩由知道小羊就是石快钱后,倒是没那么担心会和小羊站成对立面了。 “因为爻山是最先感染束形病毒的国家。” 恩由继续说道。 第149章 “啊?” 小羊眨巴着眼睛,没想明白。难道不姜的病毒真是重明有意带过去的? “所以她坚持开启俯身之门,要夺取福祉南山的封蛇藤。” 恩由继续说道。 “我从没听说过福祉南山,会不会是她出征的借口?” 小羊对重明的疑影一直没消退。 “或许!先别操心这些事儿,有了我之前的描述,她一时半刻应该不会对仉川嵇动手,何况隔着那扇门呢,一时半会也不是那么好打开的。你我当务之急是把异能再往上提提,清泗引来的那些热武器,凭我现在这样还是抵挡不住,若换了更厉害的武器,我怕是连灰都剩不下。你就更不像话,那几个拿刀的普通人就能把你弄的全身是伤。这还好来者是重明,她自己行事亦是不干不净,所以对你我的事也会三缄其口,不然今天可怎么收场呢?” 恩由说到这里不免瞪了小羊一眼。 “对不住啊!我也是照着你打棕熊时的样子来的,可我好像使不上力气,没觉得自己比之前强大多少,要不是实在挡不住,我也不会把翅膀唤出来……” 小羊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好像全部被吞没进肚子里,只能看到嘴巴在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恩由打了个哈欠,在饥饿与困乏之间,他选择饿着睡觉。 月光流淌在包绕着岛屿的海面上,像缓慢蠕动着一层阴森的鳞片。 恩由的双足缓慢降落在那如少女肌肤般软嫩的土地上,耳边不断传来若有若无的喘息声,像是山川河流的波动,又像是大地的哀叹。 此次来这里,倒不像之前的手足无措,反而多了几分从容与习惯。 对,是习惯。 他坐在一棵巨大的古木暴露在地表之外的根系上,那条黑色的树根从地面凸起,悬空爬行了一段距离,大概是觉得外面的世界不太适合自己,于是又重新钻回地面,好似一段拱起的桥。 “杀了重明。” 那非男非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啥?杀谁?” 恩由的眼睛瞪的溜圆。 “杀了重明。” 不知从何处渗出一层淡白的烟雾,然后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 恩由没有继续回应。时间在死寂的海水里被迫终止。 “杀了她,绝不能让任何人开启俯身之门。两界安危如风中残沙,只一个不小心便能让前功尽弃。” 那声音再次提醒道。 “那是国家领导人,杀了她胡泽势必会为了既得利益将无辜的人全部牵连。我是什么东西啊?我也配杀那么高级别的人?” 恩由虽不太懂法律,可法律是万万不敢这样触碰的,宏国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国土。 若日后两界开战,他必得在宏国找到适合自己生存的方式。毕竟仉川嵇的国法制度实在更窒息。 “不杀她,后患无穷” “杀了她也一样。” 乌云被风吹走,月亮的真身显露出来,皎皎明月悬挂于大海之上,月光撒在丛林中,如薄雾轻抚着枝丫,岛屿们在海浪的冲击下,或浮或沉。 杀了重明解决不了最根本的问题。 这个世界的矛盾不止于那扇门,也不始于那扇门。人心是一切罪恶的起源,不会因某个人的死去而抹去。 “前辈,危机四伏,我需要自保,求前辈垂怜,教我武术。” 恩由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他愿意承认自己基因里的天赋将慢慢被小羊这个后来者赶超,可他不愿意屈居人下。他要将自己能做到的地方做到极致,用最不起眼的力量,对这世界造成一个不容小觑的影响。 森林里渐渐飘起一阵更浓郁的雾,恩由伸出手去想将它们收入囊中,却在触碰的那一刻,白雾竟一股脑的钻进恩由身体,融进血液里。 白雾顺着全身的血管四处游走,缓慢流动,然后不断汇聚到后背的肩胛骨处,如同一处庞大的江河流域,错综水系,精巧而磅礴地分布在恩由全身。 只是恩由没看到那最终的汇聚地。 “重明若不死,那便是天意如此,我等也不勉强于你。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我等已然不在这世间生死之列,也不该再扰这尘世喧嚣,今日将所学之术传授与你,便当做是一个宽慰罢了。” “天意?什么天意?” 恩由也不知道看哪,便将自己的左左右右看了个遍。 梦境中呼啸而过的大风,将枯黄的落叶卷入海洋,浸泡在柔和的月色与漆黑一片的汪洋中,死寂的森林被如水的月色包绕,透着怪异的安详。 突然,遥远地平线处的黑暗里,传来沉闷上响声像是一记重鼓,然后鼓声越来越快,沉闷而急促地从地平线上黑压压地滚来,仿佛一场正在经历的暴雨。 恩由被着吵人的敲门声惊醒。 “你好?恩由先生订购的实木桌子已为您配送成功。” 小羊帮门口的工人扶着门,引导着他们一步一步往这边走。 “你买的这个桌子真不错。” 小羊朝着二楼恩由的方向竖起大拇指。 他现在已经不需要通过回头就可以辨认后面来人的方位了。 “多谢夸奖。” 恩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背过去一只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背,不知怎的,觉得后背更痒了。 小羊瞧他够的费力,特意跨步上去帮他挠后背止痒。 “你这后背是什么?” 小羊看了看恩由的肩胛骨,上面像是两块烂掉的红色胎记,只是之前没有,今日却格外伤心呢。 “什么?” 恩由也想看,只是角度太刁钻,属实摆不好位置。 “你是不是让相好的给咬了?还咬在这个位置上,不会有什么特殊爱好?” 小羊不禁吐槽道,这才出去多大一会,回来就变成这样子。 “你咋回事阿你?” 恩由重新将衣服穿好,面对着正在搬运桌子零件的工人,不停的深呼吸,他握紧拳头,尽力让自己不被眼前打扰这个美丽的清晨! “等阿谣也来宏国,看你的嘴怎么和她解释这些事,哼,分手会反复观赏的。” 第150章 恩由重新将衣服穿好,看着楼下正在搬运零件的工人,碍于有外人在,他强压下想打死小羊的冲动,尽力维持住一个绅士的风度。 心里暗暗盘算着:等阿谣来了,一定好好说说你的风凉话。 这张实木桌子最外面一层是深邃而内敛的暗红色调,质地坚硬而细腻,若离的近些,还能隐约嗅到原生木的味道。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桌子上精心雕刻着的松柏图案。松柏的纹理清晰可见,每一根细小的线条都被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松柏的形象刚毅挺拔,它们的枝叶交错伸展,充满了生命力和力量感。这些精细的雕刻工艺不仅展现了工匠的高超技艺,更赋予了桌子一种独特的艺术魅力。 “你不是说要买一张接近的吗?这张和之前的那相差甚多,你不怕老赵认出来?” 小羊觉得恩由眼光不错,这桌子确实漂亮。 “我这不是心里挂着事嘛,早忘了这茬了。没事,老赵看到也不会说我的,他对我最好了。” 恩由得意洋洋的躺倒在沙发上,人还是要睡饱了才有精神。 “我可能神经衰弱了,最近总是做梦,夜里总也睡不好。” 小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梦里那些扑朔迷离的画面让他怅然若失,明明那么陌生的一切可感觉却那么熟悉。梦里他看不清脸的人总是扯动着他的心弦,他好像爱上她了,爱上一个没见过,只出现梦里的女人。这感觉就像他背叛了阿谣,他的心在试图出轨。 “是不是想家了?” 恩由看了看小羊的表情,心里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离开故土之人,思乡之情怕是使他彻夜难眠。 “想啊!想的很。” 小羊重重点了点头。 “你说,人会不会有前世今生啊?” 小羊眼里的恩由,大概就和“江湖百晓生”差不多,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为什么这么问?” 恩由以为他记起了什么,一股警觉之色悄然浮现。 “我总是做梦,我能感受到梦里的我有一段极其平凡且悲壮的一生,我会为那些没发生过的事流泪,会伤心……你说我是不是记起了前世?” 小羊一脸期盼的样子盯着恩由的双眼。 “哦~” 听到此处,恩由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不要执着于过去。” 恩由只剩这一句。 不要执着于与重明的过去,那个人的爱意与身份都是虚假的,她将你的性命视若草芥,毫不怜惜。不要执着于仉川嵇时发生的一切,不要为了局外人而毁灭自身。 这个世界上,只有阿谣对你最情深义重。 越来越浓郁的暮色将整个寿约笼罩进灰色的暗影里,渐渐黑下来的夜空看上去静谧而温柔,几颗孤零零的星光,点缀在上空。 恩由看着时间,老赵应当是快到家了。 小羊在厨房忙碌了半天做了顿晚餐,一只松林烤鸡,一碟子山茶野桑虾,主食就是一份简单的烩饭,天色越来越晚,可他和恩由谁都没动筷,一定要等老赵回来,人全了才能吃饭。 直至晚上八点多,老赵终于推着那辆老伙计自行车进了门,今日回来的脚步更为沉重,小羊听到这步伐都没敢说是老赵。 “今日怎么累成这模样?” 恩由接过他手里的外套和鞋子,好好的挂在门口的衣帽区。 “今日整个麾下楼大扫除加消毒,从早上去一直到下班,忙死了。” 老赵先冲进洗手间,憋着一泡尿,就等这一刻呢! 老赵上完厕所后,轻轻按下冲水按钮,一阵低沉的轰鸣声骤然响起。水流急速冲击着马桶内壁,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仿佛是一场激烈的水之盛宴。随着水流的力量逐渐增强,声音也变得愈发响亮,形成一种强大的冲击声,“咕咚咕咚”地将排泄物卷入下水道。随后,声音渐渐减弱,最终归为平静,只留下轻微的水流声,似是在宣告着这场“清洁行动”的圆满结束。 “五国会晤到哪步了?” 恩由问道。 “被迫暂停。不姜那边乱成一锅粥了,据说到今天下午六点整,死了几十个孕妇,不姜政府掐着消息死活不许外传。还有呢,不姜使臣傍晚时也被专机接回去了,后面的会晤他原本不能参加,可重明玉上说五国会晤事关天下共荣,必得人到全了才行,所以要等不姜使臣回来,这会晤才会重新开始。” 今日麾下楼事多忙碌,许多八卦佚闻才能在诸服务生间传播开。 恩由自然知道这事的内情。重明可不是那种会关心别人死活的人,不过是仉川嵇之强大让她心生忌惮,不得不拖延一些日子以重新规划。 “这消息是怎么传开的?” 恩由想知道,什么时候麾下楼的规矩变了,伙计们管的事竟然意外成了服务生们的谈资。 “不知道最开始谁说的,反正结论是这么个结论嘛……” 老赵才看到眼前桌子的花纹变了。 原本的图案是五童拜寿,他闲来无事时总喜欢摸摸那些小孩的图案,有睹物思人的意思。 “桌子换了?”老赵凭着灯光仔细端详起来。 “你之前的那张被我不小心坐折了,这是我赔给你的。” 恩由说罢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快夸我”的表情。 一旁的小羊羞愧的低下头。 “怕我骂你所以赶紧买了一张新的来?”老赵用手捏起 一大块鸡肉放在嘴巴里咀嚼,小羊的手艺还不错,鸡肉的口感恰到好处。只是这佐料的搭配上略显奇怪。 “我做的烤鸡远近闻名呢,有时候我都崇拜自己,怎么这么全面什么都会呢。” 小羊的笑容灿烂。 “远近闻名?那附近就你们一家?呸。”恩由实在没忍住吐槽小羊。 “你这人……” 小羊狠狠剜了他一眼。 “那也比恩由强,这孩子一天天到处跑,做饭什么他一窍不通。” 这话也就老赵能说。 “不过这火候真的厉害,特别嫩。” 恩由很快向小羊竖起一个大拇指。 第151章 电视屏幕上的都市频道正在报道不姜国的疫病新闻。 “最新消息,不姜政府上下一心,集全国人民之力,共同扼制疫情扩散,将死亡人数从预测数降到几人,目前经妇科与传染病科大规模筛查,未发现有其他孕妇感染束形病毒。” “最新消息,不姜政府将束形病毒列入可控制病毒行列。” “最新消息,目前尚未确定束形病毒传染途径,请国民暂时不要随意出门,各营业场所配合暂休,直至查出感染源与感染途径。” 恩由脑子里的疑问号越来越多,这都什么事啊?一件事从两方人的嘴里讲出来,完全相反。 “不对……” 老赵喃喃自语道。 “怎么了?” 小羊的耳朵最好使。 “宏国这边收到的消息是不姜已经被束形病毒折磨的不成样子,怎么到新闻里就变成了一副雨过天晴的样子?” 老赵指着电视屏幕,一脸狐疑。 “这回可热闹了,咱们暂时也去不了不姜,那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还不好说,总之,有人传了假话。” 恩由心里惴惴不安,相比起仉川嵇的高新武器,他现在更担心身在俯身之门这侧的五个国家会发生内斗。有俯身之门做保障,仉川嵇暂时对宏国造不成威胁,可其他四个国家就不好说了。 若重明所言属实,爻山和不姜同受束形病毒所扰,暂时无力对外征战,那就还剩下同舟里与高前。 按说五国中已有两国缔结盟约,其他国家应谨守本分才是,怎么会冒冒失失的搞这些下三滥上伎俩? “我们得到的消息应该没错。” 老赵的语气更为坚定。 “盲目自信了老赵。” 小羊按下老赵举起的手。 “为什么这么说?” 恩由想听听老赵的想法。 “因为消息来自麾下楼。” 老赵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你不就是……”恩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麾下楼?” 恩由知道老赵说的不是服务生,是伙计。可伙计的消息是不可以外传的,或者说,要经过批准才可以。 那么老赵听到的消息,就是麾下楼故意传播出来的。 是麾下楼领导们的意思还是宏国高层领导人们的意愿呢? “最新消息,出使宏国的不姜使臣已平安落地王都鹿珏,并对死亡孕妇家属进行慰问。” “我觉得有问题。” 小羊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一手压在桌子上。 恩由与老赵的目光几乎同一时刻落在小羊的脸上。 “既然已经控制,为什么还要限制国民的出行自由呢?怎么看都是正处于危机时期不得不通过全民配合的手段以平息周围的豺狼虎豹。” 小羊的话令老赵和恩由醍醐灌顶。 “说的对哈!太平盛世,哪有圈在家里不许出门的?” 老赵回过头来看恩由的反应。 恩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无意识的反复揉搓。 爻山也有束形病毒侵害,而后重明为了开启俯身之门嫁给胡泽,成为宏国名正言顺的领导人。重明极力促成五国同盟,合力击杀门后的仉川嵇。可这时,一直处于中立状态的不姜也被束形病毒侵害。此时五国同盟之事被搁置。而爻山与不姜自身难保,怕是也难担大任。身为主理国,自然不会在自家地盘上使绊子,就只剩下同舟里与高前。 小羊斜眼看了看恩由,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了,他早就知道恩由在思考事情时会有这个习惯,而这个时候他最暴躁易怒,但凡张嘴扰了他,他是真的会红脸。 小羊与老赵面面相觑,小心翼翼的挪到沙发上坐着,顺手将电视的声音调低。 夏季的傍晚总会带着一丝凉意,微风轻拂,带来一丝凉爽的感觉。 天空中,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探究古老的往事。一轮明月挂在天边,洒下银辉,照亮了大地。月光下,一切都变得格外柔和与宁静。街道上的灯光微弱而温暖,与天上的月光相互映衬。 小羊实在支应不住,便率先往楼上走,从一楼到二楼一共没几步路,白日老赵不在家时,小羊都是一跃而上,绝不按部就班走楼梯。 今夜碍于老赵,小羊多少走了几步。 只是他忽视了正常人类该有的速度与弹跳力。他这看起来已经收敛了的动作,看在老赵眼里还是震惊了一下。 “小羊,明早咱们要出趟远门。” 良久,恩由终于开口说话。 “小羊早都上楼睡觉了。” 老赵还在看这张新买的桌子,不愧是恩由,财大气粗,这么漂亮的东西说买就买了。 哦~ 恩由应和了一声。 小羊那双耳朵神奇的很,就算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他也听得见。 “你要去哪啊?我可和你说,除非麾下楼硬性要求让你去,否则你别主动请缨。别的不说,万一你把束形病毒带回宏国怎么办?咱们不就全完了吗?” 老赵的语气严肃,尽是警告的语气。 “老赵,我需要一件能让我重新在麾下楼站起来的业绩,人们常说富贵险中求……我想试试,要是阴差阳错查对了,说不定能多救几个人。” 恩由知道自己如今在麾下楼算是什么级别,再不争一争,怕是真要变成臭水沟里的烂了。 “你脑子是不是坏了?你出去野了一年,回来就主意大了是?” 老赵一巴掌拍在恩由后背上。 “束形病毒到现在都没找到传染源以及传染途径,你怎么能确保自己不会携带病毒回来?这病不能治,只能等死。你不会因为这个病死,可你带回来的东西会害死别人你知不知道?” 老赵额头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蚯蚓在蠕动。他的眼睛瞪得浑圆,眼中燃烧着怒火,仿佛要喷出来一般。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鼻翼翕动着,像是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仿佛里面有一只被困住的野兽,正试图挣脱出来。 “传染源我去找,传染途径我去查,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为什么非得置别人于死地不可。” 第152章 东方的朝阳刚从地平线露头,半明的月亮还挂在天空的另一侧,在这日月交替的时刻,启明星也不甘示弱地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恩由拖着还迷糊着的小羊出了门,非常难得的,老赵还在屋内安睡。 他回麾下楼复命的第二日,暗中从同僚手中买了一个身份,小羊在宏国的名字——文适。 一个合乎法律的身份能让他在这片大陆上自由行走,即使有一日自己不在了,小羊也能有合理的身份活下去。 不姜前几日就已经宣布封锁所有进出口路径,公路,水路,航空已全面关停,去不姜需要经过部分高前国土。 这次可以先坐飞机,再转公路,节约时间又舒服。 恩由昨夜订了最早一班飞机,早上的车不好叫,便拉着现成的交通工具——小羊。天刚蒙亮时大家都在熟睡,路上没什么人,只要避开摄像头就行。 宏国的科技产品在生活中应用不广,摄像头这种东西也只有主要街道有,避开那些摄像头,寿约也没那么多限制。 小羊哈欠连连,连带着扑腾翅膀时也显得那么力不从心,好几次差点撞到柱子上,若不是恩由及时出声制止,今日必有灾殃。 “老哥,你醒醒成吗?咱俩差点创业未办而中道崩粗,你上了飞机可劲睡,现在就清醒一会儿可以吗?” 恩由用手撑住小羊的双眼。 “对不住对不住,我最近好像血稠,总是睡不够,困的很。” 小羊自己也觉得最近身体格外困乏,遂狠狠掐了自己几下,强行清醒。 他们行进速度不受地理环境影响,所以比正常坐车要快不少,到机场时时间还早,便在候机室内草草吃了个早餐。 候机室大厅显示屏上所有直飞不姜的航班已全部停飞,而通往爻山的客机,两三日才有一架。 “你看,不是说宏国与爻山属于政治联姻吗?怎么他们的航班这么少?” 小羊率先发现问题。 显示屏上的国际航空表,宏国发往高前、同舟里的客机班次都比较多,除了各国王都之外,一些主要城市也有航班通行。而与爻山的王都两三日才有一趟航班。 “是啊,怎么这么少?” 恩由也凑过去细细算起来。 “咱们乘哪趟班机?” 小羊用手挨个查询。 “咱先到高前的青冈机场,那里是离不姜最近的机场,下了飞机我去租个车子,慢慢往边境走。” 恩由刚刚吃的有些急,肚子里圈了好多气,只能通过不断打嗝排出。 “边境线怎么过?爻山那边正戒严,咱们好进不好出啊!” 小羊正犯愁呢,恩由这边嗝声不断。 “没办法,不知道重明说的是真是假,总得亲眼看看才知道,除此之外,我是真的想知道束形病毒的传染源。” 恩由不是多热爱自己的工作,而是多年来养成的深入骨髓的习惯,迫使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我之前一直很好奇你说的那种社会形态,可跟着你来以后才发现,不是这个世界有多美好,是你的眼睛洗白了这个污糟的世界。所以你眼中、口中的世界才会令人心向往之。这里阶级分化不重,人们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日子富裕与否全看自己的能力,所以贫贱之分明显。譬如你,你买东西很少在意价格,觉得高兴、觉得喜欢,便想当然的去消费。譬如老赵,工作兢兢业业,为了奖金不敢迟到早退,明明他一直在工作赚钱,可我们之中,他过的最拮据。可贫贱没能将人分出三六九等,所以你和他会成为挚友。这世界和人一样,拧巴,矛盾,又格外的和谐。” 小羊大概也厌倦了这样的日子! “而从这样的世界长大的你,虽然自私,却能分清何为公、何为私。虽鲁莽,却能在需忍时忍,需进时进。” “重明那个人,你知道她危险,也知道她随时都可能与我们反目成仇。可你也知道,像胡泽那样的大先生,你在他面前根本没有话语权,他不会任由你像对重明那般无理。所以,你依赖重明,却也提防重明。” 小羊觉得恩由行事有顾虑,总是在试图恰到好处的稳住他和别人之间的那条线。 “知我者,小羊。” 恩由被他这样贸然说出了想法感到不自然。 “我连自己都不信,怎么会全心全意相信别人呢?” 恩由喃喃自语道。 可他忘了,小羊听得到。 又或许他是故意让小羊听到的。 金黄色的阳光如同一束明亮的光柱,穿越透明的玻璃窗,倾泻而入。那温暖的光芒仿佛具有生命力,充满了活力和希望。 这些金黄色的光波在地板砖上跳跃、舞动。它们映照着地板砖的每一条纹理和细微的凹凸,使原本平凡的地面变得如诗如画。金黄色的光波与地板砖相互映衬,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光影效果,让人不禁陶醉其中。 机场安保人员神情专注地检查着每一件行李。他们动作熟练,眼神犀利,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们仔细查看行李的外观,用手轻轻触摸,甚至使用专业设备进行检测,以确保没有任何危险物品或违禁品被携带。他们的工作紧张而有序,既要保证检查的准确性,又要尽量不耽误旅客的时间。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和责任心,为机场的安全保障默默奉献着。 恩由与小羊没什么行李,只有恩由的一件装着现金的背包,倒也好查。 “最新消息!我国政府目前正在面向全国人民展开征兵工作!这一举措旨在号召广大有志之士积极投身到国家的建设事业当中,为打造更美好的家园贡献力量。同时,政府也将全力以赴地投入到高新科技武器的研发领域,力求取得突破性进展。” “这胡泽两口子是不是半夜不睡觉天天研究怎么打仉川嵇?” 小羊扶着额头表示无语。 光征兵有什么用?宏国的弱点可不只是兵力弱。 第153章 昌塔木 高前的青冈机场实行简朴之风,若不是到处都有机场标识,恩由差点以为这里是寿约边缘村庄的某一家客运站。 唯一与寿约机场的相似处,大概就是候机室的显示屏了。 青冈机场与不姜的航班均已停飞,与其他三国的班次算不得频繁,但最少一日一次,与爻山的班次也无异常。 “诶,你看。” 小羊一手指着显示屏,一手摇着恩由的胳膊。 顺着小羊手指的方向,一眼望过去,那显示屏上满满当当的航班次数。 “还真是,算了,这事到时候自然有机会查证。” 恩由拉着小羊,一路疾行,他早就联系了当地的租车行,车已在外候着了。 青冈的气候十分干燥,空气中仿佛没有一丝水汽。太阳高悬在天空中,无情地炙烤着大地,让人感到一种无法逃避的燥热。微风吹过,带来的不是凉爽,而是热浪滚滚,让人不禁想起沙漠中的狂风。这里的草木都显得有些枯黄,仿佛失去了生机与活力。人们的皮肤也因为长期暴露在这样的环境下而变得粗糙和干燥,嘴唇常常裂开,需要不断地补充水分才能缓解这种不适感。 青冈与不姜国土之间隔着一条乌苏里江,江水自高山流下,绵延千里。江水隔绝的两个国家,不姜一侧则水土肥沃,温度宜人,而高前国的这一侧则干燥无比。 青冈进入不姜,最近的就是水路,可不姜已停止一切运输,连带着高前这边的船只也只能停留在港口不得出行,恩由不得不绕道而行,多走出不少路。 恩由和小羊路上买了不少水,可也陆陆续续喝了个精光。 直至行驶至两国交界处,恩由将车子停到无人区,便拉着小羊徒步进入不姜国界。没有通行证,恩由与小羊算得上是违法闯入他国领土,所以此行务必小心谨慎。 不姜的昌塔木地区常年受到乌苏里江的影响,空气中的水汽含量十分充沛,使得这里的气候变得异常湿润。无论是春夏秋冬,还是清晨日暮,都能感受到那股清新而又潮湿的气息。 这里的气温也非常宜人,四季如春般温暖舒适。即使在炎热的夏季,也不会有过于酷热的高温天气;而到了寒冷的冬季,依旧能够保持着相对温和的状态。这种独特的气候条件,让不姜成为了一个宜居之地,只是这里的民风与他国有着极大的不同。 不姜与高前曾因昌塔木地区的归属权发动过几次小规模战争,最后在宏国的调和下无疾而终。这也是很久以前的历史了,到了如今的时代,两国早已握手言和。 “这里比寿约还要舒服。” 小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里的空气都格外清新呢。 “这里偶尔来一次还好,我的同僚有在这里常年驻守的,据他们说,一到雨季几乎整个月都见不到太阳,淅沥沥的小雨连绵不断的下,衣服裤子都是潮湿的,最难受了。” 恩由走的快,小羊在后面紧赶慢赶的小跑。 “那我再看看,我得找一个宜居的地方,最主要阿谣得喜欢……还是算了,我一个大老爷们住哪都行,阿谣喜欢哪我就住哪。” 小羊想阿谣了,分开的这段时间,他总是思念她。 “行啊,我出钱,喜欢哪买哪,买个大一点的庄园住!不对,庄园不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太冷清了。还是别墅!又有自己的空间又不至于看不见人。再整理个小菜园子,夏季可以种上喜欢的时蔬,新鲜还健康。” 恩由顺着小羊的话往下接,他知道现在还没到能接阿谣来的时候,所以只能和小羊一起计划着不切实际的愿景。 “到时候请老赵和老赵的孩子来,这样才热闹呢。等日子太平些,你也该物色物色自己的意中人,早些成家立业,不然你的心可收不住。” 小羊说起意中人时眼睛笑的弯弯的,好似已经瞧见恩由与其他人腻歪恩爱的样子了似的。 “我还是好好工作多赚钱!我怕是没那个成家的福分了。” 意中人,多难能可贵的词汇啊!恩由心里泛起酸水。 天空如同一面碧绿无瑕的巨大镜子,清澈透明,仿佛能够映照出人心中最深处的秘密。在这片广阔无垠的天空下,一群飞鸟轻盈地掠过,它们自由自在地翱翔着,仿佛在向世人展示着大自然的神奇和美丽。 而在大地之上,乌苏里江奔腾不息,波涛汹涌,滔滔不绝地流淌着。江水如同一条巨龙,蜿蜒曲折地穿过山脉和平原,一路奔向远方。江面上波光粼粼,水光潋滟,微风吹过,掀起层层浪花,发出阵阵悦耳的声响。 “昌塔木地区因历史问题至今未正式纳入不姜的城市区列,而是一直以地区称谓,不姜的国家政策在这里并不适用。昌塔木地区按照传统与民俗,有自己的治理与管辖制度,受制于不姜,却又分制于不姜。他们这的民俗大于法律,说话做事千万打起十二分精神,若不小心触碰禁忌,他们就算对我们动武或直接杀了我们,宏国与不姜政府也不会为我们出头做主的。” 恩由对这里有着极大的敬畏心。 昌塔木是五个国家公认的“禁区”,若非迫不得已,无人愿意走到这片土地上来。也因此,恩由将这里选为自己越境之地。 书册里记载高前最早一次发动侵略战争时,不等不姜政府派兵反攻,就被昌塔木地区的彪悍民众给打的节节败退。若不是受民俗制约“出生于昌塔木的孩子永远不可以迈出昌塔木的土地”,高前不仅得不到昌塔木,怕是连青冈也得丢失。 这样一个剽悍强大的部族,无疑是最好的国防兵,只要昌塔木还在不姜手里,高前就会心有顾忌。 恩由有意绕着城镇走,奈何肚子不争气,一会渴一会饿的,实在没办法,他只能拉着小羊硬着头皮往人多的地方走。 第154章 胡道南 昌塔木地域广袤无垠,一望无际的平原与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相连接,仿佛一幅壮丽的画卷展现在眼前。草原上,成群结队的牛羊悠然自得地吃着青草,它们或低头觅食,或追逐嬉戏,给这片宁静的土地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座民居房孤独地矗立在旷野之间,宛如坚守岗位的哨兵。这些民居房虽然简陋,但却透露出一种质朴的美感。它们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独特的景观。 相比之下,城镇则通常建在更为平坦的地方。这里人口相对集中,建筑也更加密集。然而,由于昌塔木地域实在太过辽阔,城镇和村落之间的分布极为分散。一旦错过了现在的城镇或村落,往往需要走上很久才能遇到下一个。这种分散的布局使得人们的生活充满了变数和挑战,同时也让这片土地充满了神秘的色彩。 人类从小就被长辈教导,人与人之间要有分寸感、边界感,这样我们从相处中获得的亲情、友情、爱情才会在适可而止的行为中得到最大程度的自由。 人们要学会委婉的表达自己的诉求,要学会恰到好处的获取和给予。 而这一套在昌塔木地区是行不通的。 “老板,来两碗面。” 恩由挥动着手臂,呼唤着小店里戴着羊皮帽的老年男子。 “外地人?” 也许是因为那独特而又陌生的口音,让老板并没有像一般生意人那样圆滑世故、热情好客,相反地,他显得有些警惕和谨慎起来。似乎对这位不速之客持有一种莫名的戒备心理,仿佛对方可能会带来某种潜在的威胁或风险似的。这种态度使得整个场面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又微妙的气氛。 “啊,来旅游。” 恩由被这气压镇的有些慌乱,他甚至不敢看老板的脸。 小羊则牢牢记着恩由的嘱托,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两个人弱小而无助的缩在凳子上。 “有什么旅游?贵的很。” 老板的声音有些粗戾,语句和语序与平常听到的有些差别。 “是贵。” 恩由陪着讨好的笑,连连点头。 “面,贵的很。” 老板再次强调。 “好,麻烦您做两碗。” 恩由的肚子偏偏不争气,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老板的面相看着不和善,恩由长呼一口气,瞥了一眼还在装老实人的小羊,暗戳戳从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不姜的面条与宏国唯一的差别就是面粉,宏国的小麦品种是经过人工改良过的,打出来的面粉柔和细腻,做出的面食更偏软。不姜的小麦品种还是最初的版本,做出来的面食更劲道有嚼劲。 所以在不姜米比面更受欢迎,原本种植小麦的农民因为市场的局限性便改种其他农作物。随着小麦的种植基地越来越少,物以稀为贵,麦价也随之升高。像昌塔木这种相对偏远的的地区,再加上运输成本,一碗面几乎卖出了天价。 至于为什么非要吃面呢,恩由有自己的解释。 “昌塔木的饮食习惯比仉川嵇还不如,怕吃坏肚子。” 小羊对这个解释十分赞同,因为他们俩亲眼看见另一位客人进店后点了一大盆类似泔水一样的食物。 而昌塔木的习俗之一是“食物是上天赐予自然界的馈赠,不可浪费”。 也就是说,如果他俩不小心点了那盆泔水……啊,不,是食物,即使不合胃口也要全部吃完,否则就是违背民俗。 “这真贵啊!” 小羊从饭馆里走出来时嘴巴里还在絮絮叨叨。 “就一碗面,都够我们在寿约吃大餐厅的了。” 小羊觉得这钱花的不值。 “没事。” 恩由笑着搂过小羊的肩膀。小羊这是心疼钱了。 “刚刚走之前老板还叫我们把碗筷刷干净,我都不知道出去用餐还要自己清洗餐具。” 小羊比比划划表示对这里习俗的不理解。 “桌子椅子还要摆回原来的样子,他们开餐馆也太轻松了!” “理解万岁,理解万岁。” 恩由笑着平息小羊的不满。 小羊左左右右看了个遍,又静下心来仔细接收外部的声音,确认此周围没有人后,他一个转身将翅膀释放出来,不断扑腾着被掩藏了很久的翅膀,好似一个受累的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惬意,自在。 “抓住我,咱有现成的交通工具。” 小羊张开手臂,一脸的自豪。 “这周围……” “没人。” 说罢一手抓起恩由,将飞行的垂直高度降到最低,可速度却丝毫未受影响。 “你现在飞行速度越来越快了。” 恩由的声音被呼啸而过的疾风掩盖掉,连他自己都要听不见了。 “不是你说的嘛,我们要多练习技能,这里风景开阔,正合适。” 小羊大声回应着,也不知道恩由听不听得见。 紧挨着昌塔木地区的就是不姜的市列之一,胡道南。 这里比昌塔木地区要正常的多,与正常的城市无甚区别,饮食自然也以不姜国的饮食习惯为主。 这是一个不太繁华的大都市,它没有高楼林立的天际线,也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水马龙的街道。相比于其他大都市的喧嚣与繁忙,这里的生活节奏显得缓慢而宁静。 街道两旁的建筑虽然不高,但都透着一种朴实的气息。商店和餐馆的招牌并不张扬,却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路人的步伐也不像在繁华都市中那样匆忙,他们似乎更享受这悠闲的氛围。 城市的中心可能没有大型的购物中心或豪华的写字楼,但却有许多小而精致的店铺,售卖着各种特色商品。公园和绿地也随处可见,是人们休闲散步的好去处。 虽然这个城市不太繁华,但它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在这里,你可以感受到一种宁静和舒适,远离喧嚣和压力。这里的人们生活简单而快乐,他们注重的是生活的品质而非物质的追求。这是一个能让人放慢脚步,品味生活的地方。 第155章 医疗公司 中午时分,小餐馆内人头攒动,喧闹异常。服务员们忙碌地穿梭于桌椅之间,端上一道道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然而,当新闻播报的声音突然在店内响起时,所有的喧闹声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断。大家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原本喧闹的餐馆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顾客们的目光纷纷投向电视屏幕,聚精会神地聆听着新闻内容。新闻主播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大家都沉浸在内容里。 在这短暂的安静中,时间仿佛凝固。没有人交头接耳,也没有人催促服务员上菜。每个人都被新闻所吸引,静静地聆听着,思考着。这个小小的餐馆,在这一刻成为了一个信息的交汇点,大家共同分享着对世界的关注和对未知的好奇。 “最新消息,我国政府宣布退出五国会晤。” “大先生召开新闻发布会称目前内部形势严峻,无暇分心顾及国际事务,待解决好内部问题,亦将同其他四国一起,着重于世界发展,全力支持、配合一切造福于人民的事业。” “大先生称秉持着对其他四国人民的尊重与保护,外交、外贸等一切对外流通的活动将无限期暂停,直至内部环境安全,最大程度上确保不会有其他国家的孕妇及胎儿受损。” “愿我国上下同心全力追查束形病毒传染源及传染途径,给人民一个交代。” 此条播报之后便是一些地区新闻,诸如某地颁发了新规,哪所高校内出了杰出人才之类。 餐馆内又恢复回吵嚷的状态。 “恩由,之前的新闻不是说,不姜内部不许营业场所开门迎客吗?那咱们现在是?” 小羊将声音压到最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突兀。 “咱们收到的消息是这样,可是过去这么多天了,政策有变化也是正常。” 恩由小声回应道。 “哦~” 小羊夹起一大块羊肉塞到嘴巴里,咀嚼的差不多时又塞了块黄瓜解腻。 “前几天说什么都不让出门,挨家挨户的抽血检查,咱们这里应该是没什么事,才给我们解封的。再说了,胡道南离王都远着呢?病毒是在王都发现的,怎么可能传到我们这来?” 邻桌一年轻男子和身边人议论着。 “政府是好心,有那么多孕妇和胎儿都没保住,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同桌的同伴回复道。 “新闻上说就死了几个,我王都的姑姑说,和她一起跳广场舞的姐妹们家里的女儿、儿媳,也感染了束形病毒,和那些死去的孕妇症状一模一样,可医生诊断说不是,最后都死在医院了。” 旁边桌子的男士跟着搭话。 “哦?是吗?” 小羊的身体凑过去,他一个眼神,恩由立刻会意,从前台那拿了几瓶酒,给这几位搭话的人倒满。 “来抽血的时候我和我媳妇都吓死了,真真是响应政府号召,好多天没敢出门,我们刚准备要孩子,这下可不敢有这念头了。” 恩由信口胡诌道。 小羊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恩由,那眼神大概是说:好小子,编瞎话还得是你。 “谁说不是呢!要知道怀孕会死,谁还敢要孩子啊?” 年轻男子对给倒酒的恩由格外客气。 “就是不知道这束形病毒的起源是什么?俗话说‘对症下药’,又说‘对因下药’,可现在症状是有了,也对症治疗了,偏偏没什么用。要是再查不到病因,咱们不姜可不是要断子绝孙了嘛!” 搭话的男子也礼貌的拿着酒杯,将手放低方便恩由倒酒。 “我听我王都的姑姑说,最早的那几个孕妇没有共同生活轨迹,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她们都在社区医院做过化验……” 他环顾了一圈,将身体和另外几人凑到最近,声音放到极低。 “产妇孕检很正常啊!” 恩由不明白,既然不是在一个地方做的孕检,那就没什么对比性。何况做孕检的孕妇那么多,只有她们几个死于束形病毒,这说明不了什么。 “产妇产检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这几家社区医院用的抽血针头都是同一家医疗公司。” 那男子声音愈发低,除了能捕捉声音的小羊,其他人都不自觉的凑了上去。 “既然这样,政府应该去调查那家医疗公司啊!” 恩由不明白,如果底下的人都能看明白的事,那上面的人应该更清楚才是。 “我在王都的姑姑,之前是那家医疗公司旗下的医疗代表,专门对接各大医院的大型设备的。虽然她年纪大了早就不做这些事了,可是在医疗圈多多少少有点自己的人脉,这事都是从内部传出来的,你们听听就得了,可别往外说啊。” 说罢那男子一口饮尽杯中酒。 其余人亦直起了自己的身子。 “那你姑姑说没说,政府调查那家医疗公司了吗?” 恩由追问道。 “怎么会不查呢?那些孕妇死了没多久,这家医疗公司就被查了个底朝天,可惜了,什么都没查到。” 那男子惋惜般摇摇头。 没查到? 恩由回头看了眼小羊,大概意思是:得去查查。 小羊端起碗快速吃了几口,最后一杯水饮尽,便和恩由一起走了出去。 胡道南的租车行和寿约的规模比起来有些不入流,这里都是一些早被一线城市淘汰下来的车子,一线城市需要更新车子种类,又要淘出一些功能样式不那么齐全的,便以低价出售给周边的城镇。 “老板,给我找一辆跑的快,耗油少的。” 恩由进门时,租车行老板还躺在贵妃椅上悠哉悠哉的听着小曲。看见客人,也没有急着起身,而是慢悠悠的关上了音乐。 “要想速度快呢,就得耗油多。要想耗油少呢,就得速度慢。你不能两样都占啊兄弟。” 老板不紧不慢的起身,伸手从墙边抓到一副拐杖,强撑着站起来。 “你这腿怎么了?” 小羊下意识想去搀扶一把,很快被恩由拦住。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未到乌达力夏 恩由打量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店家受伤的腿上。 “没有就算了,我再看看别家。” 恩由谨慎地拖着小羊一步一步退出去。 “要是钱够,也不是不行。” 看到人要走,老板突然热络起来。 “钱要是够,谁还租车啊?” 恩由往外走的步子没停下。 小羊倒是回头看了一眼,原本还笑意盈盈、满脸谄媚的老板此刻已经面色阴沉、垮下脸来,那张原本堆满笑容的面庞仿佛瞬间凝固,变得无比僵硬。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阴险狠厉之色,就像一条毒蛇般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让人不寒而栗。小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和不安。 “那老板真吓人。” 小羊立刻跟上恩由的脚步。 “一般的租车行为了让自己生意更好,那些车子每日都要擦洗灰尘,你看他店里的车子,灰积了一层,若说店家受伤了无暇顾及也可。可他拿拐杖时并不顺手,想来平日是有人照顾的。可我们进去半天,并没其他人招待。要么是有事暂时外出,要么就是那人见不得光。做生意时也是心不在焉的,不拿我们当回事,可开门做生意哪有拒客人于千里之外的?胡道南是个小地方,到手的钱哪有不赚的道理,要么这店不是他的,要么他就不是正经做租车行的。直觉告诉我,后者可能性更大。” 恩由走远了才和小羊说,生怕小羊反应太大被身后之人察觉。 “我说呢,你怎么会因为价格退缩,还不让我去扶他。原来你是个细节控,早就发现不对劲了啊!” 小羊不得不感叹,恩由确实是个不错的信息收集员,见微知着。 胡道南是个小地方,租车行也就那么几家,恩由和小羊在这里兜兜转转,看了几圈,果真如那黑心的老板所说,速度快的油耗也快,耗油慢的速度也慢。 最后选了一辆黑色越野车。 越野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车轮溅起滚滚烟尘。车中的两个男人,成熟而自信,仿佛重回少年时的意气风发。阳光洒下,却在他们坚韧的面庞上显得逊色几分。 他们的眼神中透着坚毅和决心,如同征服荒野的勇士。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却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他们驾驶着车辆,穿梭于山林之间,每一次转弯都像是在挑战未知的边界。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这些光影似乎与他们的气息融为一体,彰显着他们的活力与激情。他们笑声在山间回荡,仿佛在向世界宣告着他们的存在。 这两个男人,如同山林中的王者,以无畏的勇气和坚韧的精神,探索着未知的领域。他们的身影在山野间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成为了这片土地上一道独特的风景。 不姜的王都坐落在不姜国的东北侧,名曰乌达力夏。传闻此处四季分明,黑土遍布,是最有盛名的粮仓王都。 小羊这几日玩的畅快,全然忘了要提升自身异能的事,恩由与小羊换着开车,一路上也是疲乏的很。 凡是挨着王都的城市都没解封,车子根本进不去,恩由与小羊只能停在外侧的布里兰。 恩由和小羊好容易才找到一家刚开门的旅馆,店家久未开门,眼见了来了客人,早早便走出去去相迎。 “客人住店吗?我们这今日重开张,什么房都有。” 老板热络的很。 “一间最大最好的房间。” 恩由递了现金过去。 老板笑着接过钱,笑的更加谄媚。 内心盘算着:两个大男人出来住店住一间房,真是世风日下。 小羊进了屋子直奔床去,二话不说瘫倒在上,还没等恩由和他说话,便睡死过去。 ——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里,一切都显得如此陌生。奇异的景象让人眼前一亮,却又充满了未知的危险。色彩斑斓的光线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扭曲的景象,让人难以分辨真实与虚幻。这里的生物形态各异,每一个都可能是潜在的威胁。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神秘的气息,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地形复杂多变,既有高耸入云的山峰,又有深不见底的峡谷,还有弥漫着迷雾的沼泽。在这样的环境中,人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因为危机可能隐藏在每一个角落。也许是一只看似温顺的动物,突然露出狰狞的面目;也许是一片平静的水面,下面却潜藏着巨大的漩涡。这里没有绝对的安全,只有不断适应和探索,才能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中生存下去。 小羊强撑着已经筋疲力尽的身体,在荒无人烟的大山中寻找水源,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株不知名的草,周围的毒虫蛇蚁不断向他靠近。 “你记得帮我找到它,带回来。” 小羊恍惚记得谁和他说了这句。 他的嘴唇干裂,喉咙像被火烤过一样,每一次吞咽都带来一阵刺痛。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神迷茫,仿佛失去了焦点。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步都迈得艰难无比。他的汗水湿透了衣服,与泥土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污迹。他的呼吸急促而浅薄,仿佛空气都变得稀薄,难以满足他对氧气的渴望。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水。他拼命地向前走着,希望能够找到水源,让自己解渴,恢复体力。 忽而脚下一空,身边不知是何时出现了好几个身着白大褂的男子,死死抓住他的手,令他动弹不得。 他好似忘了什么,抓着那株草的手慢慢松开,直至草药落下。 “你还记得我吗?” 那女声再次询问道。 “你到底是谁?” 小羊仰着头,他看不清楚眼前的人。 “回家!我在等你。” 那女声哀怨异常。 “是阿谣吗?是阿谣吗?” 回家?他只有和阿谣的家。 第157章 布里兰分公司 身着白大褂的几个人不断向他身体里注射着什么,他想反抗,想拒绝,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这场面就像是在源景研究所,陈寻新指挥一众科学家给他做实验时一样。 “没人要的野孩子。” “爹不养,娘不爱。” “有人生,没人教的垃圾。” 突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七八个小孩子,像一群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围在他身旁,吵闹声不绝于耳。 小羊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要被他们吵得炸开了花,他大声呼喊了好几次,试图让这些孩子们安静下来,但他们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般,仍旧不停地在他身边蹦跶着。 \"阿谣救我!\" 小羊紧紧抱住自己的头,痛苦得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此刻的他,仿佛置身于一场噩梦之中,无法逃脱。 寒冷的冬季降临,大山仿佛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洁白的积雪将其紧紧包裹着。鸟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严寒的气息,纷纷离开寻找温暖的栖息地,一时间山中竟无一鸟踪可寻。整个山谷异常安静,万籁俱寂,没有丝毫声音能打破这份宁静,就连平日里那些活跃的小动物们此刻也都销声匿迹不见踪影。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除了黑白两色再无其他色彩可言,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小羊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力量猛地推开了面前那扇沉重的门。门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定睛一看,只见一名女子正手捧着一大盆热腾腾的汤,脚步匆匆地朝着屋内奔去。 那盆热汤散发出来的滚滚热气,将她原本白皙的脸颊蒸得通红,宛如熟透的苹果一般诱人。可能是因为汤盆实在太过滚烫,她只能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托住,手指还不时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失手将汤洒出来。 见着挡在身前的小羊,大声喊到“快让开。” 不等反应,她早已用身体撞开还在发愣的小羊。 “今日天冷,煲了你最喜欢的排骨汤,别在那傻站着,去洗个手,把碗筷拿进来。” 那女子盈盈笑意,如春风和煦。 “好。” 小羊不知自己在应什么,他怎么会知道别人家橱柜在哪? 再一转眼,只见那女子双眸之中饱含着晶莹剔透的泪水,仿佛两颗珍珠般闪耀着微弱的光芒。她微微颤抖的嘴唇紧闭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那哀伤而又无奈的眼神,却似乎已经诉说了千言万语。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情,想要去安慰她、保护她。小羊抬起手想帮她拭去眼角的泪花,却在抬手的瞬间看她消失于眼前。 “你别走,你是谁?” 小羊惊呼着从梦境中醒来。 —— 恩由进屋时正听到小羊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被梦魇住,刚想拿一杯冷水泼醒他,正好撞见他睁开双眼。 刚醒来的小羊看着在自己头顶举杯的恩由不明所以,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在恩由脸上不断打量。 恩由更是尴尬,这家伙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这个时候醒,手上的水杯更是放不下又无处藏。 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钟,恩由率先反应过来“渴了!给你接了一杯水。” “哦~” 小羊有些木然地伸出手,缓缓接住那杯水。杯子中的冰块相互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眨眨眼,将水杯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一道清泉注入体内。刹那间,一股凉意席卷全身,让小羊原本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眼睛也逐渐明亮起来,原本呆滞的神情被一种活力所取代。 随着一杯冰水慢慢下肚,小羊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重新焕发生机一般,每一个细胞都活跃了起来。 “谢谢!” 小羊将只剩冰块的空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慢慢缓过神来。 “你睡一下午啊?” “你这一下午不在啊?” 两个人或许都对对方有些无奈。 “我出去查了查那家医疗公司,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家医疗公司几年前在布里兰也有一家分工厂,在分工厂鼎盛时期,连王都的厂子都遥不可及呢。后来突然就关停了,布里兰分厂这边的工人都在一夕之间失业。我找了一个当年的车间工人,他和我说,他当时是负责产品包装这一块的。因为是医疗器械,所以产品在最后包装之前都需要经过最后一遍检查,确认不会出现瑕疵品后才会放进封口机。在临关门前的一个月,他发现针管的尺寸发生了变化,按照他所说,平日卷起的针管大约是四圈半,放到包装袋里还会再有一食指关节般大小的空隙。可那段时间,针管只能卷四圈左右,明明圈数减少,按道理将空隙会增多,可是在经过封口机时,因为余富不足,针管总会被烫坏,为此他没少被当时的主管羞辱,所以印象格外深刻。而那日酒桌上的人说,王都那边的工厂早就被政府查了个底朝天,却什么都没发现,想来问题就出在这里。那些致使孕妇感染束形病毒的针管,不是现在生产的,而是早几年前在布里兰就已经制成。紧急关厂也是为了掩人耳目,用一个真相去掩盖另一个真相。” 恩由细细分析道。 “分工厂当年的领导人还在吗?这事,要么是他有意为之,下面的人都是得了他的授意才敢明目张胆的更改原本的针管尺寸。要么就是他也被蒙在鼓里,是中间的人狐假虎威,刻意隐瞒。孰是孰非都得找到这个人才能下结论。” 小羊的脑子越来越灵活,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无知人。 “问了,打听了一圈,没人知道他最后何去何从。有人说他是回了王都的总址,也有人说他携款潜逃,至今下落不明。可惜我不是麾下楼的主管,无权调动不姜内部的同僚,不然,只要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情报会随着我的号召全部被送到我面前来。” 恩由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 第157章 布里兰分公司 身着白大褂的几个人不断向他身体里注射着什么,他想反抗,想拒绝,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这场面就像是在源景研究所,陈寻新指挥一众科学家给他做实验时一样。 “没人要的野孩子。” “爹不养,娘不爱。” “有人生,没人教的垃圾。” 突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七八个小孩子,像一群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围在他身旁,吵闹声不绝于耳。 小羊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要被他们吵得炸开了花,他大声呼喊了好几次,试图让这些孩子们安静下来,但他们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般,仍旧不停地在他身边蹦跶着。 \"阿谣救我!\" 小羊紧紧抱住自己的头,痛苦得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此刻的他,仿佛置身于一场噩梦之中,无法逃脱。 寒冷的冬季降临,大山仿佛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洁白的积雪将其紧紧包裹着。鸟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严寒的气息,纷纷离开寻找温暖的栖息地,一时间山中竟无一鸟踪可寻。整个山谷异常安静,万籁俱寂,没有丝毫声音能打破这份宁静,就连平日里那些活跃的小动物们此刻也都销声匿迹不见踪影。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除了黑白两色再无其他色彩可言,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小羊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力量猛地推开了面前那扇沉重的门。门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定睛一看,只见一名女子正手捧着一大盆热腾腾的汤,脚步匆匆地朝着屋内奔去。 那盆热汤散发出来的滚滚热气,将她原本白皙的脸颊蒸得通红,宛如熟透的苹果一般诱人。可能是因为汤盆实在太过滚烫,她只能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托住,手指还不时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失手将汤洒出来。 见着挡在身前的小羊,大声喊到“快让开。” 不等反应,她早已用身体撞开还在发愣的小羊。 “今日天冷,煲了你最喜欢的排骨汤,别在那傻站着,去洗个手,把碗筷拿进来。” 那女子盈盈笑意,如春风和煦。 “好。” 小羊不知自己在应什么,他怎么会知道别人家橱柜在哪? 再一转眼,只见那女子双眸之中饱含着晶莹剔透的泪水,仿佛两颗珍珠般闪耀着微弱的光芒。她微微颤抖的嘴唇紧闭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那哀伤而又无奈的眼神,却似乎已经诉说了千言万语。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情,想要去安慰她、保护她。小羊抬起手想帮她拭去眼角的泪花,却在抬手的瞬间看她消失于眼前。 “你别走,你是谁?” 小羊惊呼着从梦境中醒来。 —— 恩由进屋时正听到小羊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被梦魇住,刚想拿一杯冷水泼醒他,正好撞见他睁开双眼。 刚醒来的小羊看着在自己头顶举杯的恩由不明所以,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在恩由脸上不断打量。 恩由更是尴尬,这家伙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这个时候醒,手上的水杯更是放不下又无处藏。 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钟,恩由率先反应过来“渴了!给你接了一杯水。” “哦~” 小羊有些木然地伸出手,缓缓接住那杯水。杯子中的冰块相互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眨眨眼,将水杯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一道清泉注入体内。刹那间,一股凉意席卷全身,让小羊原本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眼睛也逐渐明亮起来,原本呆滞的神情被一种活力所取代。 随着一杯冰水慢慢下肚,小羊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重新焕发生机一般,每一个细胞都活跃了起来。 “谢谢!” 小羊将只剩冰块的空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慢慢缓过神来。 “你睡一下午啊?” “你这一下午不在啊?” 两个人或许都对对方有些无奈。 “我出去查了查那家医疗公司,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家医疗公司几年前在布里兰也有一家分工厂,在分工厂鼎盛时期,连王都的厂子都遥不可及呢。后来突然就关停了,布里兰分厂这边的工人都在一夕之间失业。我找了一个当年的车间工人,他和我说,他当时是负责产品包装这一块的。因为是医疗器械,所以产品在最后包装之前都需要经过最后一遍检查,确认不会出现瑕疵品后才会放进封口机。在临关门前的一个月,他发现针管的尺寸发生了变化,按照他所说,平日卷起的针管大约是四圈半,放到包装袋里还会再有一食指关节般大小的空隙。可那段时间,针管只能卷四圈左右,明明圈数减少,按道理将空隙会增多,可是在经过封口机时,因为余富不足,针管总会被烫坏,为此他没少被当时的主管羞辱,所以印象格外深刻。而那日酒桌上的人说,王都那边的工厂早就被政府查了个底朝天,却什么都没发现,想来问题就出在这里。那些致使孕妇感染束形病毒的针管,不是现在生产的,而是早几年前在布里兰就已经制成。紧急关厂也是为了掩人耳目,用一个真相去掩盖另一个真相。” 恩由细细分析道。 “分工厂当年的领导人还在吗?这事,要么是他有意为之,下面的人都是得了他的授意才敢明目张胆的更改原本的针管尺寸。要么就是他也被蒙在鼓里,是中间的人狐假虎威,刻意隐瞒。孰是孰非都得找到这个人才能下结论。” 小羊的脑子越来越灵活,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无知人。 “问了,打听了一圈,没人知道他最后何去何从。有人说他是回了王都的总址,也有人说他携款潜逃,至今下落不明。可惜我不是麾下楼的主管,无权调动不姜内部的同僚,不然,只要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情报会随着我的号召全部被送到我面前来。” 恩由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 第158章 最后一笔贸易 “那线索到这就断了吗?” 小羊从床上爬起来,睡了一下午,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倒也不至于……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重明玉上说最先出现束形病毒的地方是爻山?” 恩由拉了把椅子坐下。 “嗯!” 小羊点头。 “我查了重明来宏国之前,布里兰分公司的进出口贸易,还有一些不姜国内的医疗用品出售途径。有一些产品直接对接了医院,去向明确。而进出口贸易则标记更明确,同阶段产品输出,爻山购置了百分之五十,占据比例最大。而这些产品最终流向了爻山各地最有权威的医院。” 恩由说的有些累,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略做休整。 “可那个人不是说,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在各自的社区医院做了产检吗?既然这些产品最终走向了权威医院,应该不会漏到下面的社区医院?” 小羊觉得社区医院的医疗用品应该不会舍得用进口的。 “是了,按照贸易单子看,最终的接收人都是以集体单位为主,而社区医院这种小单位,肯定拿不到这么好的资源。可那个人说,社区医院给产妇用的都是同一家医疗公司产的针管。也就是说,那些本不该分配到社区医院的资源,被人刻意安排,流了下来。像他们这种大公司,即使是分工厂生产的产品也会以公司名义对外销售,不会额外标识出产地,毕竟大家认可的是公司而不是某地生产。所以,即使往下查,至多也就是查到乌达力夏的总公司和总工厂。而这时,布里兰分厂关门,就切断了所有线索。没人会关注一家已经倒闭的厂子。” 这是恩由在外面跑了一下午查到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再加上他违法入境,做事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他常年在寿约驻守,偶尔出出外勤,也只是在宏国范围内。其他国家的事不在他职责范围内,在这里也没有能说的上话的同僚,若不是有着多年的工作经验,怕是一时半会儿还摸不清这些。 “即使厂子倒闭,最后生产的一批货也得有个去处,不可能最后滞留在布里兰,何况乌达力夏的总公司还在,不可能让这些成本被淹没。你查到这家医疗公司的归属人是谁了吗?” 恩由的思路清晰,连带着小羊的思路也越发活络。 “一半属于私人,一半属于不姜政府。” “既然属于不姜政府,怎么会让病毒在自己的国土上横行呢?” 小羊想不到有什么人会掘自家坟墓。 “你说,这场闹剧,会不会是不姜政府自导自演的?就为了掩人耳目,让人怀疑不到自己身上?” 恩由想查清束形病毒的来源,却万万不敢插手他国内政。一旦被发现宏国公民介入别国内政,就是将宏国架在火上。若宏国袒护,则是宏国主动破坏公约。若宏国置之不理,则是宏国胆小怕事。 那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我觉得未必,按照我们之前对不姜的了解,他们无非就是想当个和事佬,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事。怎么会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躲开五国会晤?我觉得不至于。再者说,爻山是最先发现束形病毒的地方,研究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克制之法,不姜政府恐怕也未必能压制住,怎会以身犯险?” 小羊觉得答案还得一步步找下去,现在进不去王都,接触不到当事人,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 “不瞒你说,这里不比仉川嵇,仉川嵇是那片大陆上唯一的一个国家,无论发生什么都属于你国内政,上至政府下至百姓都可以着手做事。而这里不同,这片大陆上的五个国家个个心怀不轨,每一个国都想成为这里唯一的王,现在虽以宏国为尊,但是一旦其他四国合力围剿,宏国未必招架的住。国与国之间的平衡宛如一场微妙的棋局,它需要各国相互依存、相互制约,如同棋子间默契配合,保持着和谐的节奏。各国通过政治、经济、军事等手段,相互牵制又相互支持,以维持这片大陆的稳定与秩序。无人敢轻易打破这种局面,亦无人想打破。我虽然想查清束形病毒,可一旦这事牵扯到他国内政,我必须退出,小羊,我不能给宏国惹祸。” 恩由一脸紧张。 “这事可能查来查去,最后你我两手空空被迫退场。” 作为信息收集员,他不想半途而废;可作为一个宏国公民,他不能挑起祸端。 “我理解,这事本就是你我自愿而为,若是无疾而终,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小羊站在窗边,夜晚的凉风拂面而过。 知了的鸣叫声在草丛中此起彼伏。抬头望去,浩瀚夜空中没有月亮的身影,衬得满天繁星格外耀眼夺目。它们闪烁着微弱但坚定的光芒。每一颗星星都是那么独特而美丽,有的明亮璀璨,宛如夜空中最亮的宝石;有的则略显黯淡,默默散发着自己的光辉。这些星星或远或近,或密或疏,相互连接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星河。 小羊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梦,那个反反复复出现在梦中的女子,那张他一直看不清的脸,在无形中成为困住他的枷锁。 那些场景并不熟悉,可那些梦境中的喜怒哀乐却无比真实,就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经历过那样的人生。 是前世的记忆吗? 小羊难免会这样想,一段不属于仉川嵇和阿谣的人生,不就是不可追溯之过往么。 梦里的人总是问他为什么不回来,可却没说要他回哪去,这世上,还有他能称得上是“回”的地方吗? 恩由则在椅子上回味刚刚探讨的话题,说心里不打怵是假的,可要现在就终止活动回去,他也是不甘心的。 要想平息重明进攻仉川嵇的决心,就必须查到束形病毒的源头然后解决掉,还爻山与不姜一个清和的天。若查不到,重明势必要亲手摧毁毁俯身之门,夺取福祉南山。 第158章 最后一笔贸易 “那线索到这就断了吗?” 小羊从床上爬起来,睡了一下午,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倒也不至于……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重明玉上说最先出现束形病毒的地方是爻山?” 恩由拉了把椅子坐下。 “嗯!” 小羊点头。 “我查了重明来宏国之前,布里兰分公司的进出口贸易,还有一些不姜国内的医疗用品出售途径。有一些产品直接对接了医院,去向明确。而进出口贸易则标记更明确,同阶段产品输出,爻山购置了百分之五十,占据比例最大。而这些产品最终流向了爻山各地最有权威的医院。” 恩由说的有些累,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略做休整。 “可那个人不是说,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在各自的社区医院做了产检吗?既然这些产品最终走向了权威医院,应该不会漏到下面的社区医院?” 小羊觉得社区医院的医疗用品应该不会舍得用进口的。 “是了,按照贸易单子看,最终的接收人都是以集体单位为主,而社区医院这种小单位,肯定拿不到这么好的资源。可那个人说,社区医院给产妇用的都是同一家医疗公司产的针管。也就是说,那些本不该分配到社区医院的资源,被人刻意安排,流了下来。像他们这种大公司,即使是分工厂生产的产品也会以公司名义对外销售,不会额外标识出产地,毕竟大家认可的是公司而不是某地生产。所以,即使往下查,至多也就是查到乌达力夏的总公司和总工厂。而这时,布里兰分厂关门,就切断了所有线索。没人会关注一家已经倒闭的厂子。” 这是恩由在外面跑了一下午查到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再加上他违法入境,做事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他常年在寿约驻守,偶尔出出外勤,也只是在宏国范围内。其他国家的事不在他职责范围内,在这里也没有能说的上话的同僚,若不是有着多年的工作经验,怕是一时半会儿还摸不清这些。 “即使厂子倒闭,最后生产的一批货也得有个去处,不可能最后滞留在布里兰,何况乌达力夏的总公司还在,不可能让这些成本被淹没。你查到这家医疗公司的归属人是谁了吗?” 恩由的思路清晰,连带着小羊的思路也越发活络。 “一半属于私人,一半属于不姜政府。” “既然属于不姜政府,怎么会让病毒在自己的国土上横行呢?” 小羊想不到有什么人会掘自家坟墓。 “你说,这场闹剧,会不会是不姜政府自导自演的?就为了掩人耳目,让人怀疑不到自己身上?” 恩由想查清束形病毒的来源,却万万不敢插手他国内政。一旦被发现宏国公民介入别国内政,就是将宏国架在火上。若宏国袒护,则是宏国主动破坏公约。若宏国置之不理,则是宏国胆小怕事。 那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我觉得未必,按照我们之前对不姜的了解,他们无非就是想当个和事佬,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事。怎么会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躲开五国会晤?我觉得不至于。再者说,爻山是最先发现束形病毒的地方,研究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克制之法,不姜政府恐怕也未必能压制住,怎会以身犯险?” 小羊觉得答案还得一步步找下去,现在进不去王都,接触不到当事人,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 “不瞒你说,这里不比仉川嵇,仉川嵇是那片大陆上唯一的一个国家,无论发生什么都属于你国内政,上至政府下至百姓都可以着手做事。而这里不同,这片大陆上的五个国家个个心怀不轨,每一个国都想成为这里唯一的王,现在虽以宏国为尊,但是一旦其他四国合力围剿,宏国未必招架的住。国与国之间的平衡宛如一场微妙的棋局,它需要各国相互依存、相互制约,如同棋子间默契配合,保持着和谐的节奏。各国通过政治、经济、军事等手段,相互牵制又相互支持,以维持这片大陆的稳定与秩序。无人敢轻易打破这种局面,亦无人想打破。我虽然想查清束形病毒,可一旦这事牵扯到他国内政,我必须退出,小羊,我不能给宏国惹祸。” 恩由一脸紧张。 “这事可能查来查去,最后你我两手空空被迫退场。” 作为信息收集员,他不想半途而废;可作为一个宏国公民,他不能挑起祸端。 “我理解,这事本就是你我自愿而为,若是无疾而终,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小羊站在窗边,夜晚的凉风拂面而过。 知了的鸣叫声在草丛中此起彼伏。抬头望去,浩瀚夜空中没有月亮的身影,衬得满天繁星格外耀眼夺目。它们闪烁着微弱但坚定的光芒。每一颗星星都是那么独特而美丽,有的明亮璀璨,宛如夜空中最亮的宝石;有的则略显黯淡,默默散发着自己的光辉。这些星星或远或近,或密或疏,相互连接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星河。 小羊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梦,那个反反复复出现在梦中的女子,那张他一直看不清的脸,在无形中成为困住他的枷锁。 那些场景并不熟悉,可那些梦境中的喜怒哀乐却无比真实,就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经历过那样的人生。 是前世的记忆吗? 小羊难免会这样想,一段不属于仉川嵇和阿谣的人生,不就是不可追溯之过往么。 梦里的人总是问他为什么不回来,可却没说要他回哪去,这世上,还有他能称得上是“回”的地方吗? 恩由则在椅子上回味刚刚探讨的话题,说心里不打怵是假的,可要现在就终止活动回去,他也是不甘心的。 要想平息重明进攻仉川嵇的决心,就必须查到束形病毒的源头然后解决掉,还爻山与不姜一个清和的天。若查不到,重明势必要亲手摧毁毁俯身之门,夺取福祉南山。 第159章 清泗实验停滞 仉川嵇的冬季渐褪,春日将至。屋顶积雪消融,雪水沿房檐滴落,清脆有声。土地被融化的雪水浸润,湿漉一片。 泥雪堆积,成丘屹立。空气潮湿,夹杂着冰雪融化的清新。 远处的山峦,冬日银装渐去,透出浅淡绿意。树枝上的积雪融化,水滴沿枝条滑落,滴落大地。 夜晚,积雪融化的声音在寂静中变得异常吵闹。那是一种细碎而持续的声响,仿佛无数小水珠在相互碰撞、挤压,发出清脆的“嘎吱”声。这声音时而密集,时而舒缓,像一首无人指挥的交响乐,却毫无节奏可言。它穿过窗户,钻进被窝,萦绕在耳际,让人无法忽视。 躺在床上的清泗,被这嘈杂的声音吵得无法安睡。在床上翻来覆去,试图用枕头捂住耳朵,但那声音依然顽强地钻进他的脑海。清泗的心情变得烦躁不安,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心里爬来爬去,让他无法平静。此刻,它成了清泗的噩梦,使他无法入眠。 冬日已经接近尾声,可他的研究却被迫停在原地,从易昌旻手中购买的人口数量已经快超出老师能保的范围,可实验却没有任何进展,他陷入了和陈寻新当年一样的困境,也是今日才明白,一个合适的实验载体如此不易得。 怪不得陈寻新那个老家伙对恩由和小羊视若珍宝。 “问题到底出在哪了呢?” 清泗辗转反侧,最后烦躁起身。 陈寻新之前留下的数据并不是毫无可取,有些数据做的清晰明了,他私下里计算过几次,几乎没有误差。 数据没错的情况下,是哪里出现失误了呢? 之前源景研究所的旧设备已经淘汰,清泗和政府重新申请资金,新的仪器已经进入研究所投入实验,若实验数据没错,那就是实验体本身有问题。 合适的实验体不易得,更不会同时出现两个实验体那么巧合。还得从小羊和恩由身上下手,找找他们和其他人究竟有什么区别。 —— 布里兰属于不姜国的工业基地,大多数都轻、重工业工厂都开在这里,与王都还隔着一座大城市,既保护乌达力夏王都的粮仓,又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保证所有产品在最快速度内优先供应王都。 像乌达力夏医疗公司这种具有特殊指向性以及公共卫生性的工厂在王都只此一家,而建立在布里兰的分工厂亦是布里兰唯一的一家。 要想找到分工厂倒闭之前的主要负责人,还得从以前的员工身上多费精神。 布里兰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轻微的干燥感。恩由和小羊才在这里度过了一夜,他们的鼻孔就开始出现不适。毛细血管在干燥的环境下变得脆弱,渐渐破裂,鲜血缓缓地从鼻孔中流出。 恩由轻轻擦拭着鼻血,鲜血一滴滴地落下,染红了白色的手帕,仿佛是这干燥空气的无情证明。 忽然,一阵清脆的鸟鸣声打破了寂静,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窗户,只见不知为何,一群鸟儿如黑色的旋风般突然扑向窗户。快要冲破玻璃时又突然停下来,它们安静地在窗前盘旋,翅膀轻轻挥动,越来越多的飞行科动物向房间窗户靠拢。 恩由原本在擦拭血迹的手不知何时已攒出一把火团,像是随时准备为它们奏响最后的颂歌。 小羊也学着恩由的样子,笨拙地从手心中聚起一小团火,虽未实战过,可有恩由珠玉在前,大概也用不到他去做什么,只是给自己壮个胆罢了。 小羊在恩由身后转来转去,不知何时点燃了刚刚恩由擦血迹的帕子,一条帕子燃尽,原本聚集在窗外的鸟群竟悉数散去。 “这是什么情况?” 恩由不明所以。嘴巴里的腥甜味还没有散去。 “是血吗?” 小羊看了看已经变成灰烬的帕子。 “血?” 恩由闻了闻自己手上还残余的血迹,并没什么特别的,又伸到小羊鼻子旁叫他闻闻。 “不就是血味吗?你闻得到其他味道?” 恩由伸出头往窗外看了看,鸟群散去,留下许多雨滴状的鸟屎。 “是窃脂族的血吸引了这些鸟!” 小羊也跟着凑过去,这些鸟屎没什么味道,但也恶心的很,小羊忍不住干呕几下,便退了回来。 “你之前被重明手下弄伤那次,也引来了这些鸟吗?” 恩由转身问道。 “没啊!” 小羊连连摇头。 这场面如此震撼,可不是能轻易被遗忘掉的画面。 “也有可能不是血的问题。” 他和小羊都是窃脂族,身上的特质该一样才对。 “刚刚那些鸟群飞过来的样子,像示威还是像拜谒?” 恩由问道。 “如若示威,应当会撞击窗户以作警告。可它们那样,更像……拜……它们在拜我们,或者说,它们在拜你。” 小羊的语速越来越慢。 “这不就又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么。” 恩由有些得意。 清晨,微风轻拂,带来阵阵惬意的凉爽。金黄色的阳光透过那扇刚被鸟屎淋湿的窗户,洒在恩由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在这光芒的照耀下,少年的身姿显得格外挺拔,他的眼神中透露出自信和坚定,仿佛一位天生的王者。他的存在让人无法忽视,仿佛他就是这片世界的主宰。此刻,恩由的王者气息已悄然散发出来,周围的一切都似乎在为他臣服。 “别嘚瑟,你那鼻血又快窜出来了,快换纸巾。” 小羊一巴掌拍在恩由的后背上,随后递过去一张新的纸巾,这里气候比昌塔木要干燥不少,一路走到这边,只觉湿度越来越低,也不怪恩由鼻子不争气。 “怎么还出啊!” 恩由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撒娇,手倒是诚实的很,快速拧成一股绳状塞到鼻孔里。 “我鼻孔都快被撑大了。” 恩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如今这副模样可真是入不得眼。 “确实大了。” 小羊知道恩由在乎形象,他这一句说完,恩由马上奔到洗手间去左看右看。 第159章 清泗实验停滞 仉川嵇的冬季渐褪,春日将至。屋顶积雪消融,雪水沿房檐滴落,清脆有声。土地被融化的雪水浸润,湿漉一片。 泥雪堆积,成丘屹立。空气潮湿,夹杂着冰雪融化的清新。 远处的山峦,冬日银装渐去,透出浅淡绿意。树枝上的积雪融化,水滴沿枝条滑落,滴落大地。 夜晚,积雪融化的声音在寂静中变得异常吵闹。那是一种细碎而持续的声响,仿佛无数小水珠在相互碰撞、挤压,发出清脆的“嘎吱”声。这声音时而密集,时而舒缓,像一首无人指挥的交响乐,却毫无节奏可言。它穿过窗户,钻进被窝,萦绕在耳际,让人无法忽视。 躺在床上的清泗,被这嘈杂的声音吵得无法安睡。在床上翻来覆去,试图用枕头捂住耳朵,但那声音依然顽强地钻进他的脑海。清泗的心情变得烦躁不安,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心里爬来爬去,让他无法平静。此刻,它成了清泗的噩梦,使他无法入眠。 冬日已经接近尾声,可他的研究却被迫停在原地,从易昌旻手中购买的人口数量已经快超出老师能保的范围,可实验却没有任何进展,他陷入了和陈寻新当年一样的困境,也是今日才明白,一个合适的实验载体如此不易得。 怪不得陈寻新那个老家伙对恩由和小羊视若珍宝。 “问题到底出在哪了呢?” 清泗辗转反侧,最后烦躁起身。 陈寻新之前留下的数据并不是毫无可取,有些数据做的清晰明了,他私下里计算过几次,几乎没有误差。 数据没错的情况下,是哪里出现失误了呢? 之前源景研究所的旧设备已经淘汰,清泗和政府重新申请资金,新的仪器已经进入研究所投入实验,若实验数据没错,那就是实验体本身有问题。 合适的实验体不易得,更不会同时出现两个实验体那么巧合。还得从小羊和恩由身上下手,找找他们和其他人究竟有什么区别。 —— 布里兰属于不姜国的工业基地,大多数都轻、重工业工厂都开在这里,与王都还隔着一座大城市,既保护乌达力夏王都的粮仓,又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保证所有产品在最快速度内优先供应王都。 像乌达力夏医疗公司这种具有特殊指向性以及公共卫生性的工厂在王都只此一家,而建立在布里兰的分工厂亦是布里兰唯一的一家。 要想找到分工厂倒闭之前的主要负责人,还得从以前的员工身上多费精神。 布里兰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轻微的干燥感。恩由和小羊才在这里度过了一夜,他们的鼻孔就开始出现不适。毛细血管在干燥的环境下变得脆弱,渐渐破裂,鲜血缓缓地从鼻孔中流出。 恩由轻轻擦拭着鼻血,鲜血一滴滴地落下,染红了白色的手帕,仿佛是这干燥空气的无情证明。 忽然,一阵清脆的鸟鸣声打破了寂静,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窗户,只见不知为何,一群鸟儿如黑色的旋风般突然扑向窗户。快要冲破玻璃时又突然停下来,它们安静地在窗前盘旋,翅膀轻轻挥动,越来越多的飞行科动物向房间窗户靠拢。 恩由原本在擦拭血迹的手不知何时已攒出一把火团,像是随时准备为它们奏响最后的颂歌。 小羊也学着恩由的样子,笨拙地从手心中聚起一小团火,虽未实战过,可有恩由珠玉在前,大概也用不到他去做什么,只是给自己壮个胆罢了。 小羊在恩由身后转来转去,不知何时点燃了刚刚恩由擦血迹的帕子,一条帕子燃尽,原本聚集在窗外的鸟群竟悉数散去。 “这是什么情况?” 恩由不明所以。嘴巴里的腥甜味还没有散去。 “是血吗?” 小羊看了看已经变成灰烬的帕子。 “血?” 恩由闻了闻自己手上还残余的血迹,并没什么特别的,又伸到小羊鼻子旁叫他闻闻。 “不就是血味吗?你闻得到其他味道?” 恩由伸出头往窗外看了看,鸟群散去,留下许多雨滴状的鸟屎。 “是窃脂族的血吸引了这些鸟!” 小羊也跟着凑过去,这些鸟屎没什么味道,但也恶心的很,小羊忍不住干呕几下,便退了回来。 “你之前被重明手下弄伤那次,也引来了这些鸟吗?” 恩由转身问道。 “没啊!” 小羊连连摇头。 这场面如此震撼,可不是能轻易被遗忘掉的画面。 “也有可能不是血的问题。” 他和小羊都是窃脂族,身上的特质该一样才对。 “刚刚那些鸟群飞过来的样子,像示威还是像拜谒?” 恩由问道。 “如若示威,应当会撞击窗户以作警告。可它们那样,更像……拜……它们在拜我们,或者说,它们在拜你。” 小羊的语速越来越慢。 “这不就又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么。” 恩由有些得意。 清晨,微风轻拂,带来阵阵惬意的凉爽。金黄色的阳光透过那扇刚被鸟屎淋湿的窗户,洒在恩由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在这光芒的照耀下,少年的身姿显得格外挺拔,他的眼神中透露出自信和坚定,仿佛一位天生的王者。他的存在让人无法忽视,仿佛他就是这片世界的主宰。此刻,恩由的王者气息已悄然散发出来,周围的一切都似乎在为他臣服。 “别嘚瑟,你那鼻血又快窜出来了,快换纸巾。” 小羊一巴掌拍在恩由的后背上,随后递过去一张新的纸巾,这里气候比昌塔木要干燥不少,一路走到这边,只觉湿度越来越低,也不怪恩由鼻子不争气。 “怎么还出啊!” 恩由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撒娇,手倒是诚实的很,快速拧成一股绳状塞到鼻孔里。 “我鼻孔都快被撑大了。” 恩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如今这副模样可真是入不得眼。 “确实大了。” 小羊知道恩由在乎形象,他这一句说完,恩由马上奔到洗手间去左看右看。 第160章 污泥中的李禁 李禁孤身一人静静地伫立在那条宽敞而又庄严的走廊之中,他的身影显得如此渺小。他紧紧握着手中那份刚刚获得的文件,黑暗却如潮水般无声无息地从四面八方涌来,逐渐爬上他的身躯,淹没了他的灵魂。 走廊两侧的墙壁高耸入云,冰冷而坚硬,透露出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每一块砖石都似乎承载着历史的厚重,见证着无数人的荣辱兴衰。而此刻,这些墙壁却成了李禁心灵的牢笼,将他困在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之中。 头顶上方的天花板高不可攀,宛如一片遥不可及的天空。微弱的光线透过狭长的窗户洒落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这些光影如同破碎的记忆,支离破碎地拼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未来。 李禁的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他感觉到黑暗正一点一滴地吞噬着他的勇气和希望。他试图挣扎,但双腿却像被钉住了一般无法动弹。恐惧如影随形,紧紧缠绕着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人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在这污泥堆里摸爬滚打,良知和赤心早被浸染的和乌鸦一般黑。 这文件里装的东西老师已明确告知,至于是否要告知给清泗,都在于他的选择。 春天悄然来临,世间万物都开始苏醒过来。原本被严寒封锁的江河湖泊,此时也逐渐解冻,原本坚固的冰层慢慢地开始消融。随着气温的升高,冰面出现了一道道裂痕,这些裂痕不断扩大,最终整块冰都破碎开来,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冰块。 这些冰块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流缓缓移动。它们有些独自漂流,有些则相互碰撞、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阳光洒在冰块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如同一颗颗璀璨的宝石。有的冰块呈现出透明的质感,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气泡和纹路;有的则包裹着泥土和杂质,显得浑浊而厚重。 春江水暖,生机盎然。 李禁开着车,沿着宽敞的道路疾驰而行。尽管从政府到源景研究所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程,但他心中却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觉得这段路异常短暂。 车轮滚滚向前,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仿佛时间也在加速流逝。李禁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每一次踩下油门,车子就离目的地更近一步。然而,李禁内心深处却希望这段路能再长一些,好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思考和准备。 站在源景研究所门口,他想,是不是这里消失了,就不会再有无辜之人死亡了? 可光没了这里,又有什么用呢?没了源景研究所,还会有下一个实验室,依然会有千千万万的人死在实验室里。 是这污秽的世界蒙蔽了人的眼,是这不公的法度庇护了人的罪。 错的是这个癫狂的国,是愚昧的官。 自他上任刑事调查科以来,不知接手了多少无故失踪案,一桩又一桩。夫寻妻,妻寻夫,子寻父母,父母寻子,从黑发至白头,自年少至年迈。初上任时他激情满满,无比用心,可用心的结果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心寒。 他无法直视那些人求助的目光,那目光中蕴含着无尽的悲伤和绝望,仿佛一把把利刃直刺他的心房。他想要逃避,但目光却如同磁石一般紧紧吸住了他,让他无法动弹。 他看到那些人跪倒在地上,身体颤抖着,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打湿了脚下的地面。那一片片湿润的痕迹,宛如他们心中的痛苦在大地上蔓延开来。每一滴泪水都代表着一个故事,一个个被苦难折磨的灵魂。 这些人的痛苦和无助让他感到无比沉重。他想伸出援手,却又觉得自己如此渺小,无力承担这一切。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景,只能默默地站在那里,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 直至老师收他为徒,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让他意识到这世界不是他这种渺小之人能改变的,老师教他的第一课,就是要学会无视他人的苦难。 李禁起初不懂,身为政府的官,不就是应该竭尽全力为民服务吗?为什么身居高位者反而对人的苦难视而不见? 老师说:“身居高位者,必不可以民心治国,否则易使法度失衡,届时人之野心无限膨胀,则国之危矣。” 那时的李禁不认可,却只能低下头说句“学生受教”。 在这烂泥一般的政府里,正直之人总是无处容身。排挤、诬陷、冷落,蜂拥而至。以至于他迫不得已修成今日人不人,鬼不鬼的圆滑样貌。 你说恨吗? 恨谁呢? 李禁觉得自己可笑。 抓到陈寻新时他心里乐的像要开了花。 可老师说,要保住陈寻新。 所以,陈寻新无事,源景研究所无事。 有事的是那些成千上万的民众,甚至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有事的是为陈寻新服务的几个小喽啰,甚至没人关心他们背后的主谋。 源景案轰动全国,最后也不过是无声无息被高位者摆平。 你说怨吗? 怨啊! 怨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高官,怨这些蝇营狗苟不惜代价往上攀爬的蠹虫,也怨明明看清却无能为力的自己。 李禁看着源景研究所的标识,深深叹了一口气。 清泗也是老师的学生之一,此人家学渊源,为人稳重,做事只求结果,丝毫不在乎中途的牺牲和流血。若论起心狠,陈寻新和他比还是落了下乘。 春风穿过厅堂,轻轻拂过李禁的脸颊,仿佛一阵清新的气息吹散了他心中的迷雾。他的眼神逐渐清晰,思绪也被这股春风带了回来。 李禁迈着沉重的步子,每一步都显得有些吃力。他的身影在源景研究所的大门前显得格外孤独,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他的心中或许充满了疑惑、困扰和不安,但他仍然坚定地朝着研究所走去。 春风在他身边盘旋,似乎在为他鼓劲,告诉他勇往直前。他的衣服被风吹得微微飘动,仿佛也在呼应着他内心的波动。然而,他的步伐始终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第160章 污泥中的李禁 李禁孤身一人静静地伫立在那条宽敞而又庄严的走廊之中,他的身影显得如此渺小。他紧紧握着手中那份刚刚获得的文件,黑暗却如潮水般无声无息地从四面八方涌来,逐渐爬上他的身躯,淹没了他的灵魂。 走廊两侧的墙壁高耸入云,冰冷而坚硬,透露出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每一块砖石都似乎承载着历史的厚重,见证着无数人的荣辱兴衰。而此刻,这些墙壁却成了李禁心灵的牢笼,将他困在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之中。 头顶上方的天花板高不可攀,宛如一片遥不可及的天空。微弱的光线透过狭长的窗户洒落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这些光影如同破碎的记忆,支离破碎地拼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未来。 李禁的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他感觉到黑暗正一点一滴地吞噬着他的勇气和希望。他试图挣扎,但双腿却像被钉住了一般无法动弹。恐惧如影随形,紧紧缠绕着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人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在这污泥堆里摸爬滚打,良知和赤心早被浸染的和乌鸦一般黑。 这文件里装的东西老师已明确告知,至于是否要告知给清泗,都在于他的选择。 春天悄然来临,世间万物都开始苏醒过来。原本被严寒封锁的江河湖泊,此时也逐渐解冻,原本坚固的冰层慢慢地开始消融。随着气温的升高,冰面出现了一道道裂痕,这些裂痕不断扩大,最终整块冰都破碎开来,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冰块。 这些冰块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流缓缓移动。它们有些独自漂流,有些则相互碰撞、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阳光洒在冰块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如同一颗颗璀璨的宝石。有的冰块呈现出透明的质感,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气泡和纹路;有的则包裹着泥土和杂质,显得浑浊而厚重。 春江水暖,生机盎然。 李禁开着车,沿着宽敞的道路疾驰而行。尽管从政府到源景研究所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程,但他心中却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觉得这段路异常短暂。 车轮滚滚向前,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仿佛时间也在加速流逝。李禁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每一次踩下油门,车子就离目的地更近一步。然而,李禁内心深处却希望这段路能再长一些,好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思考和准备。 站在源景研究所门口,他想,是不是这里消失了,就不会再有无辜之人死亡了? 可光没了这里,又有什么用呢?没了源景研究所,还会有下一个实验室,依然会有千千万万的人死在实验室里。 是这污秽的世界蒙蔽了人的眼,是这不公的法度庇护了人的罪。 错的是这个癫狂的国,是愚昧的官。 自他上任刑事调查科以来,不知接手了多少无故失踪案,一桩又一桩。夫寻妻,妻寻夫,子寻父母,父母寻子,从黑发至白头,自年少至年迈。初上任时他激情满满,无比用心,可用心的结果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心寒。 他无法直视那些人求助的目光,那目光中蕴含着无尽的悲伤和绝望,仿佛一把把利刃直刺他的心房。他想要逃避,但目光却如同磁石一般紧紧吸住了他,让他无法动弹。 他看到那些人跪倒在地上,身体颤抖着,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打湿了脚下的地面。那一片片湿润的痕迹,宛如他们心中的痛苦在大地上蔓延开来。每一滴泪水都代表着一个故事,一个个被苦难折磨的灵魂。 这些人的痛苦和无助让他感到无比沉重。他想伸出援手,却又觉得自己如此渺小,无力承担这一切。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景,只能默默地站在那里,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 直至老师收他为徒,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让他意识到这世界不是他这种渺小之人能改变的,老师教他的第一课,就是要学会无视他人的苦难。 李禁起初不懂,身为政府的官,不就是应该竭尽全力为民服务吗?为什么身居高位者反而对人的苦难视而不见? 老师说:“身居高位者,必不可以民心治国,否则易使法度失衡,届时人之野心无限膨胀,则国之危矣。” 那时的李禁不认可,却只能低下头说句“学生受教”。 在这烂泥一般的政府里,正直之人总是无处容身。排挤、诬陷、冷落,蜂拥而至。以至于他迫不得已修成今日人不人,鬼不鬼的圆滑样貌。 你说恨吗? 恨谁呢? 李禁觉得自己可笑。 抓到陈寻新时他心里乐的像要开了花。 可老师说,要保住陈寻新。 所以,陈寻新无事,源景研究所无事。 有事的是那些成千上万的民众,甚至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有事的是为陈寻新服务的几个小喽啰,甚至没人关心他们背后的主谋。 源景案轰动全国,最后也不过是无声无息被高位者摆平。 你说怨吗? 怨啊! 怨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高官,怨这些蝇营狗苟不惜代价往上攀爬的蠹虫,也怨明明看清却无能为力的自己。 李禁看着源景研究所的标识,深深叹了一口气。 清泗也是老师的学生之一,此人家学渊源,为人稳重,做事只求结果,丝毫不在乎中途的牺牲和流血。若论起心狠,陈寻新和他比还是落了下乘。 春风穿过厅堂,轻轻拂过李禁的脸颊,仿佛一阵清新的气息吹散了他心中的迷雾。他的眼神逐渐清晰,思绪也被这股春风带了回来。 李禁迈着沉重的步子,每一步都显得有些吃力。他的身影在源景研究所的大门前显得格外孤独,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他的心中或许充满了疑惑、困扰和不安,但他仍然坚定地朝着研究所走去。 春风在他身边盘旋,似乎在为他鼓劲,告诉他勇往直前。他的衣服被风吹得微微飘动,仿佛也在呼应着他内心的波动。然而,他的步伐始终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第161章 清泗觉醒 当当当~ 李禁叩响了清泗办公室的门。 “请进。” 依然是那清冷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嗓音,以及那不带丝毫感情、冷漠到极致的语气。 李禁轻轻地推开门,随着“嘎吱”一声响,一股陈旧而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走进房间,目光落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清泗静静地坐在书案前,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眼前的清泗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气与神采,之前的那个他傲世万物,清冷智慧,如今却变得如此消沉,就像当初的陈寻新一样,满脸都是蹉跎之色。 清泗将头深埋在书案之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对李禁的到来毫无反应,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他还是一副看不起任何人的样子。 “来了客人,总得起身迎接,再倒杯水款待一下?” 李禁不等他招呼,便径直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你怎么又来了?” 清泗对这声音没有任何好感,对于讨厌的人,哪怕是只听声音只看背影,就能判断出是谁。 “许久不见,想你了。” 李禁将面前的书山叠到更高的地方,以便能和清泗看清彼此。 “有事说事,没事走人,别打扰我。” 清泗话都不想多说一句,他想不明白李禁哪来那么多的“闲暇时光”总到他这来点卯。 “关于小羊与恩由,你不是想查他们吗?” 李禁太熟悉清泗这厮,若再扯皮,他是真会赶自己走。 “我查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些个人信息在政府那都是公开透明的,还用不着你来送人情。” 又开始逐客了。 “你查到了什么?” 李禁托着自己的下巴,和清泗刚好同样的高度。 “地区政府里记载的,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清泗教授不会信以为真了?” 李禁歪着脑袋,饶有趣味地盯着清泗看。 清泗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李禁:“所以你是来给我送消息的?” “嗯!” 李禁点点头,将手中的文件放到清泗眼前。 清泗抬手想接过,却被李禁一把摁住。 “你什么意思?” 清泗不解。 “清泗教授,前途,无量。” 说罢便笑笑离开。 “疯子。”清泗嫌弃地甩了甩文件夹,像扫除晦气一般。 “原名不详,原籍不详,年龄不详,于八年前被迫成为代晓日教授实验体之一,参与记忆提取实验,因彼时技术不成熟,提取记忆失败,致使实验体失忆。后又参与植入记忆实验,植入记忆失败。因身体承受能力下降,不符合实验体指标,被代晓日教授从实验名单中刨除。政府为其安排全新身份——小羊,孤儿。并以发生意外致使其失忆为由,让其在医院休养至痊愈。为其安排同为孤儿的阿谣为妻。一年前被迫参与陈寻新教授的窃脂族基因实验……” “原名恩由,原籍不详,年龄二十六岁。一年前被迫参与陈寻新窃脂族基因实验……” 原籍不详? 清泗仔仔细细的又看了几遍,确定自己没落下什么关键信息。 可仉川嵇从来不会有原籍不详的人。即使是父母双亡的孤儿,也是能查到其生父生母的信息的。 他们两个的个人信息居然只能查到这些,难道他们是凭空出现在仉川嵇的吗? “代晓日教授……记忆提取实验……记忆植入实验……” 清泗看着这些信息,不免后背生凉。当初他去找老师申请这个技术时,老师可没说对方是谁,怎么如今倒把这个名字递到自己眼前来了呢? 还有李禁,他刚刚是什么意思? 清泗想到这里,赶快将文件重新装好塞到抽屉里,他大步流星的往楼梯口跑。 有些事,或许不需要经过老师,李禁此人定然是知道什么,否则他怎么老是在自己面前打转呢? “李主任,李主任留步。” 清泗叫停了刚上车的李禁。 李禁笑着打开车窗,这还是清泗第一次这么尊重的称呼自己呢。 “我忘了什么东西吗?” “李主任,这是什么意思?” 清泗走的急,说话有些喘。 “文件是老师吩咐我送来的。清泗教授是问老师的意思?还是问我的意思?” 李禁歪着头,眼睛里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凌厉。他在清泗面前从来都是做小伏低,如今倒是有了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代晓日也是老师的学生?” 清泗此生大概学不会拐弯抹角那一套了。 李禁垂下头去无奈的笑了笑,他就不该对清泗抱什么期待。 “我只回答你一个问题,想好了再问。” 清泗见李禁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也联想到自己过去对他实在不算友善,今日能解答他一个疑问,已经是他不计前嫌了。 清泗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对老师,对陈寻新,对恩由和小羊,对李禁……甚至,对这个国家。 若只能解答一个,他这一时半会还真是做不出取舍。 “或者说,你想想,什么样的答案可以帮你选择好接下来的路。” 李禁靠在驾驶位上,等待,在他和清泗间形成了一种新的枷锁。 时间在一呼一吸间悄然流逝,原本站在车门外的清泗,觉得就这样站着太干,索性直接坐到副驾驶去。 “想知道的真相太多了,人才会忽视掉最根本最直接的问题。清泗教授,若你还没想好,便等你想好了,到我单位来,随时恭候。” 这次轮到李禁下逐客令。 “小羊和恩由原籍不详,是因为他们不是这里的人,对吗?” 清泗憋了好久才问出来这个问题。原籍不详,这四个字绝不是无故出现。 李禁转头看了看清泗,心里赞叹道:科学家的脑子果然非比寻常。 “嗯!” 李禁点头。 只在这一瞬间,清泗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所以能进去那扇门的只有恩由与小羊,而没有窃脂族基因的阿谣则被门挡了回来。 阿谣不是被他们放弃,而是被别无选择的过滤掉。 恩由与小羊不是有了窃脂族基因才可以进入那扇门,而是他们原本就是窃脂族。只有窃脂族才能在那扇门来去自如。 第161章 清泗觉醒 当当当~ 李禁叩响了清泗办公室的门。 “请进。” 依然是那清冷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嗓音,以及那不带丝毫感情、冷漠到极致的语气。 李禁轻轻地推开门,随着“嘎吱”一声响,一股陈旧而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走进房间,目光落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清泗静静地坐在书案前,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眼前的清泗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气与神采,之前的那个他傲世万物,清冷智慧,如今却变得如此消沉,就像当初的陈寻新一样,满脸都是蹉跎之色。 清泗将头深埋在书案之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对李禁的到来毫无反应,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他还是一副看不起任何人的样子。 “来了客人,总得起身迎接,再倒杯水款待一下?” 李禁不等他招呼,便径直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你怎么又来了?” 清泗对这声音没有任何好感,对于讨厌的人,哪怕是只听声音只看背影,就能判断出是谁。 “许久不见,想你了。” 李禁将面前的书山叠到更高的地方,以便能和清泗看清彼此。 “有事说事,没事走人,别打扰我。” 清泗话都不想多说一句,他想不明白李禁哪来那么多的“闲暇时光”总到他这来点卯。 “关于小羊与恩由,你不是想查他们吗?” 李禁太熟悉清泗这厮,若再扯皮,他是真会赶自己走。 “我查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些个人信息在政府那都是公开透明的,还用不着你来送人情。” 又开始逐客了。 “你查到了什么?” 李禁托着自己的下巴,和清泗刚好同样的高度。 “地区政府里记载的,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清泗教授不会信以为真了?” 李禁歪着脑袋,饶有趣味地盯着清泗看。 清泗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李禁:“所以你是来给我送消息的?” “嗯!” 李禁点点头,将手中的文件放到清泗眼前。 清泗抬手想接过,却被李禁一把摁住。 “你什么意思?” 清泗不解。 “清泗教授,前途,无量。” 说罢便笑笑离开。 “疯子。”清泗嫌弃地甩了甩文件夹,像扫除晦气一般。 “原名不详,原籍不详,年龄不详,于八年前被迫成为代晓日教授实验体之一,参与记忆提取实验,因彼时技术不成熟,提取记忆失败,致使实验体失忆。后又参与植入记忆实验,植入记忆失败。因身体承受能力下降,不符合实验体指标,被代晓日教授从实验名单中刨除。政府为其安排全新身份——小羊,孤儿。并以发生意外致使其失忆为由,让其在医院休养至痊愈。为其安排同为孤儿的阿谣为妻。一年前被迫参与陈寻新教授的窃脂族基因实验……” “原名恩由,原籍不详,年龄二十六岁。一年前被迫参与陈寻新窃脂族基因实验……” 原籍不详? 清泗仔仔细细的又看了几遍,确定自己没落下什么关键信息。 可仉川嵇从来不会有原籍不详的人。即使是父母双亡的孤儿,也是能查到其生父生母的信息的。 他们两个的个人信息居然只能查到这些,难道他们是凭空出现在仉川嵇的吗? “代晓日教授……记忆提取实验……记忆植入实验……” 清泗看着这些信息,不免后背生凉。当初他去找老师申请这个技术时,老师可没说对方是谁,怎么如今倒把这个名字递到自己眼前来了呢? 还有李禁,他刚刚是什么意思? 清泗想到这里,赶快将文件重新装好塞到抽屉里,他大步流星的往楼梯口跑。 有些事,或许不需要经过老师,李禁此人定然是知道什么,否则他怎么老是在自己面前打转呢? “李主任,李主任留步。” 清泗叫停了刚上车的李禁。 李禁笑着打开车窗,这还是清泗第一次这么尊重的称呼自己呢。 “我忘了什么东西吗?” “李主任,这是什么意思?” 清泗走的急,说话有些喘。 “文件是老师吩咐我送来的。清泗教授是问老师的意思?还是问我的意思?” 李禁歪着头,眼睛里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凌厉。他在清泗面前从来都是做小伏低,如今倒是有了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代晓日也是老师的学生?” 清泗此生大概学不会拐弯抹角那一套了。 李禁垂下头去无奈的笑了笑,他就不该对清泗抱什么期待。 “我只回答你一个问题,想好了再问。” 清泗见李禁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也联想到自己过去对他实在不算友善,今日能解答他一个疑问,已经是他不计前嫌了。 清泗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对老师,对陈寻新,对恩由和小羊,对李禁……甚至,对这个国家。 若只能解答一个,他这一时半会还真是做不出取舍。 “或者说,你想想,什么样的答案可以帮你选择好接下来的路。” 李禁靠在驾驶位上,等待,在他和清泗间形成了一种新的枷锁。 时间在一呼一吸间悄然流逝,原本站在车门外的清泗,觉得就这样站着太干,索性直接坐到副驾驶去。 “想知道的真相太多了,人才会忽视掉最根本最直接的问题。清泗教授,若你还没想好,便等你想好了,到我单位来,随时恭候。” 这次轮到李禁下逐客令。 “小羊和恩由原籍不详,是因为他们不是这里的人,对吗?” 清泗憋了好久才问出来这个问题。原籍不详,这四个字绝不是无故出现。 李禁转头看了看清泗,心里赞叹道:科学家的脑子果然非比寻常。 “嗯!” 李禁点头。 只在这一瞬间,清泗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所以能进去那扇门的只有恩由与小羊,而没有窃脂族基因的阿谣则被门挡了回来。 阿谣不是被他们放弃,而是被别无选择的过滤掉。 恩由与小羊不是有了窃脂族基因才可以进入那扇门,而是他们原本就是窃脂族。只有窃脂族才能在那扇门来去自如。 第162章 李禁的果实熟了 所以,不是陈寻新的基因植入使他们拥有了穿越那扇门的能力,而是他们本身就是窃脂族,身体不会排斥本族的基因。 所以,能从这场实验活下来的只有他们两个,也只会是他们两个。恩由与小羊不是过去,而是回去。回到那个原本就属于他们的世界。 所以,愚蠢的不止是陈寻新,还有清泗。 当初觉得源景的人愚昧无知,一个实验竟然拖沓了这么多年却毫无进展,原来是他们弄错了。这场实验本身就是不会有结果的。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窃脂族基因的强大攻击,只能以暂停生命体征为代价,做最后的抗争,若人类挺得过来,则有活的机会。若不能,则死。 可是人啊,是多么脆弱的生物,人类无法承受失去生命体征的后果,只能黯然死去。 这是一场没有尽头、没有意义的实验。 已故之人枉死,未亡之人绝望。 清泗的脑子一片空白,老师将这个消息送到他手上,是提醒他,不要再在无用的事上费心。 “老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清泗扭过头去看李禁。 此时的李禁正叼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棒棒糖,靠在椅背上小憩。 清泗不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 “我问你一个问题,不是作为老师的学生,而是作为清泗。清泗问李禁:老师是不是已经找到打开那扇门的方法了?” 此时此刻,清泗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不仅仅是陈寻新被当成了弃子,就连当初执意要参与这场局的自己,现在也沦为了被舍弃的对象。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凉和自嘲之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沉重压抑。终于,经过漫长而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李禁微微颔首,表示认同。这个微小的动作虽然看似简单,但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清泗的心上。 “老师是什么时候找到的?是什么方法你知道吗?” 清泗的心情跌落到谷底,笑话人不如人,这不正报应在自己头上了么。 李禁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变得有些迷茫,仿佛还沉浸在睡梦中未曾完全清醒过来。他的眼神显得有些迷离,那红彤彤的眼白更是透露出一丝疲惫不堪的神情。当他的目光落在清泗身上时,却又突然变得专注起来。 李禁静静地凝视着清泗,没有丝毫的言语或动作,只有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过了一会儿,他轻轻伸出右手,掰出一根食指,放在眼前晃了晃。 “作为老师的学生,我已经回答了你的第一个问题。”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说罢,他掰出中指:“作为李禁,我回答了你的第二个问题。”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然后轻轻地将口中含着的棒棒糖顺着车窗抛出。当它与坚硬的水泥地面亲密接触时,瞬间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棒棒糖碎成无数小块,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仿佛一幅破碎的拼图。 残存的棒棒糖主体再次弹起,并准确无误地落入了一个因积雪融化而形成的小水坑里。小水坑犹如一面镜子,映照着周围的景象。此时此刻,乌云如墨般翻滚,它们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个天空,仿佛是一群汹涌的黑色海浪,将太阳严密地遮盖在其身下。 “清泗教授,源景案的真相必须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还给那些受害者家属,源景和陈寻新都死了,还剩你一个。” 李禁的笑意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如审视被收入网中的猎物般的凌厉之色。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牺牲自我换来的正义,终究有了一个较为满意的答案。 “老师想让我承担?” 清泗的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自己视为父、为师的人,竟然要推自己进一个完全没必要的牢笼。 “准确的来说,是我要你承担……也不止你,还有他们。” 李禁的下巴轻轻扬起,源景研究所的办公大楼就在眼前,那些曾经助纣为虐的人都逃不掉。 “你不遗余力想要置我于死地,到底为了什么?” 清泗觉得自己虽然看不上他,可到底没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 “这世界总要有人与虎谋皮,为你们看不起的蝼蚁争取一个公道。之前阿谣做的很好,只是她太年轻了,以为扳倒陈寻新就能让恩由、小羊获得自由。虽然只让源景受了皮外伤,但也带出了这么多年我解不开的迷案。阿谣没完成的事,我替她做。你一心在实验室,而我则关注着实验室以外的世界。我用实际行动证明,你的实验是永无止境的错误。老师看完我的报告,不到一分钟就决定要放弃你。所以,刚刚你看到的那个文件,就是老师给你的死亡通知书。” 到此刻,李禁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怕自己忍不住告诉清泗,他为了弄翻源景有多么努力,也怕自己会忍不住在清泗面前笑出声。 “我家世代为国奉献,科学界有谁不知我们祖孙三代的名号,老师想动我,不容易?” “是不容易……所以在源景死的人,都得算到你头上,名声扫地,家丑外扬,光舆论就能压死你。”李禁抿着嘴笑的开怀:“其实不止呢!我不止做了这些。清泗教授,你最好到此为止,甘心伏诛。否则,你的过往,你家人的过往,都会被这件事给牵扯出来。你家三代英名,就会如厕所里的污泥,人人避之不及,谁还会记得你们为国家为政府做了多少贡献呢?不过,我还是很期待你负隅顽抗的样子,力气用不完,就可惜了前期的准备了不是?” 李禁从座位下掏出一瓶水,说了半天,嘴巴干的不舒服。 “为了那些死人,做到这个地步,真有你的。” 清泗今日才算是认识了李禁,之前一直以为他是那种一心向上攀爬的狗,没成想,竟也是个有着赤子之心的。 第162章 李禁的果实熟了 所以,不是陈寻新的基因植入使他们拥有了穿越那扇门的能力,而是他们本身就是窃脂族,身体不会排斥本族的基因。 所以,能从这场实验活下来的只有他们两个,也只会是他们两个。恩由与小羊不是过去,而是回去。回到那个原本就属于他们的世界。 所以,愚蠢的不止是陈寻新,还有清泗。 当初觉得源景的人愚昧无知,一个实验竟然拖沓了这么多年却毫无进展,原来是他们弄错了。这场实验本身就是不会有结果的。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窃脂族基因的强大攻击,只能以暂停生命体征为代价,做最后的抗争,若人类挺得过来,则有活的机会。若不能,则死。 可是人啊,是多么脆弱的生物,人类无法承受失去生命体征的后果,只能黯然死去。 这是一场没有尽头、没有意义的实验。 已故之人枉死,未亡之人绝望。 清泗的脑子一片空白,老师将这个消息送到他手上,是提醒他,不要再在无用的事上费心。 “老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清泗扭过头去看李禁。 此时的李禁正叼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棒棒糖,靠在椅背上小憩。 清泗不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 “我问你一个问题,不是作为老师的学生,而是作为清泗。清泗问李禁:老师是不是已经找到打开那扇门的方法了?” 此时此刻,清泗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不仅仅是陈寻新被当成了弃子,就连当初执意要参与这场局的自己,现在也沦为了被舍弃的对象。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凉和自嘲之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沉重压抑。终于,经过漫长而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李禁微微颔首,表示认同。这个微小的动作虽然看似简单,但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清泗的心上。 “老师是什么时候找到的?是什么方法你知道吗?” 清泗的心情跌落到谷底,笑话人不如人,这不正报应在自己头上了么。 李禁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变得有些迷茫,仿佛还沉浸在睡梦中未曾完全清醒过来。他的眼神显得有些迷离,那红彤彤的眼白更是透露出一丝疲惫不堪的神情。当他的目光落在清泗身上时,却又突然变得专注起来。 李禁静静地凝视着清泗,没有丝毫的言语或动作,只有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过了一会儿,他轻轻伸出右手,掰出一根食指,放在眼前晃了晃。 “作为老师的学生,我已经回答了你的第一个问题。”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说罢,他掰出中指:“作为李禁,我回答了你的第二个问题。”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然后轻轻地将口中含着的棒棒糖顺着车窗抛出。当它与坚硬的水泥地面亲密接触时,瞬间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棒棒糖碎成无数小块,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仿佛一幅破碎的拼图。 残存的棒棒糖主体再次弹起,并准确无误地落入了一个因积雪融化而形成的小水坑里。小水坑犹如一面镜子,映照着周围的景象。此时此刻,乌云如墨般翻滚,它们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个天空,仿佛是一群汹涌的黑色海浪,将太阳严密地遮盖在其身下。 “清泗教授,源景案的真相必须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还给那些受害者家属,源景和陈寻新都死了,还剩你一个。” 李禁的笑意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如审视被收入网中的猎物般的凌厉之色。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牺牲自我换来的正义,终究有了一个较为满意的答案。 “老师想让我承担?” 清泗的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自己视为父、为师的人,竟然要推自己进一个完全没必要的牢笼。 “准确的来说,是我要你承担……也不止你,还有他们。” 李禁的下巴轻轻扬起,源景研究所的办公大楼就在眼前,那些曾经助纣为虐的人都逃不掉。 “你不遗余力想要置我于死地,到底为了什么?” 清泗觉得自己虽然看不上他,可到底没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 “这世界总要有人与虎谋皮,为你们看不起的蝼蚁争取一个公道。之前阿谣做的很好,只是她太年轻了,以为扳倒陈寻新就能让恩由、小羊获得自由。虽然只让源景受了皮外伤,但也带出了这么多年我解不开的迷案。阿谣没完成的事,我替她做。你一心在实验室,而我则关注着实验室以外的世界。我用实际行动证明,你的实验是永无止境的错误。老师看完我的报告,不到一分钟就决定要放弃你。所以,刚刚你看到的那个文件,就是老师给你的死亡通知书。” 到此刻,李禁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怕自己忍不住告诉清泗,他为了弄翻源景有多么努力,也怕自己会忍不住在清泗面前笑出声。 “我家世代为国奉献,科学界有谁不知我们祖孙三代的名号,老师想动我,不容易?” “是不容易……所以在源景死的人,都得算到你头上,名声扫地,家丑外扬,光舆论就能压死你。”李禁抿着嘴笑的开怀:“其实不止呢!我不止做了这些。清泗教授,你最好到此为止,甘心伏诛。否则,你的过往,你家人的过往,都会被这件事给牵扯出来。你家三代英名,就会如厕所里的污泥,人人避之不及,谁还会记得你们为国家为政府做了多少贡献呢?不过,我还是很期待你负隅顽抗的样子,力气用不完,就可惜了前期的准备了不是?” 李禁从座位下掏出一瓶水,说了半天,嘴巴干的不舒服。 “为了那些死人,做到这个地步,真有你的。” 清泗今日才算是认识了李禁,之前一直以为他是那种一心向上攀爬的狗,没成想,竟也是个有着赤子之心的。 第163章 在那些清泗洋洋得意的日子里,没人知道李禁都做过什么。自从老师告诉他陈寻新会无罪释放时,他的心已经和那些枉死的人一样,永远沉浸在黑暗中。 然光明无法渗透阴暗,那么就用最阴暗的方法来代替阴暗本身。 李禁将清泗查了个底朝天,连带着他的父母,祖父母,家族里的同辈、长辈,凡是能给予他伤害的,李禁都没放过。可那些不够,不足以让老师对清泗失望,不足以定他的罪。 后来陈寻新身死,小羊、恩由出逃,阿谣被清泗带回实验室,李禁才慢慢意识到,真正吸引清泗插手源景案的不是名和利,而是这个实验本身。作为一个科学家对实验保持着最原始、最忠诚的爱意。 李禁才将目光对准了窃脂族基因实验。 小羊和恩由来自门之后的结论,就是李禁发现的,结合了之前陈寻新伏法时他查到的那些资料,最终确定,这个实验就是个空白实验,永远不会有成果。 既有因,便有果。 李禁在清泗提取阿谣记忆之后,便大致猜到了老师为何致力于研发窃脂族,这也让李禁有了对症下药的机会。 天公作美,此时老师的另一位学生,竟真的研制出破除门的方法。当然,这是李禁偷听到的。有此良机,清泗以及清泗的实验就失去了意义。 那么老师呢? 知道自己大费周章最后一无所获时,可还愿意继续保住清泗吗? 李禁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将那些文件送到老师面前,他不知道老师对清泗是不是真的有师生之情,也不确定老师会不会抛弃一颗已经无用的棋子。可老师,只用一分钟就下了决定。 弃车保帅。 每当季节更替的时候,风向也会随之发生变化。就如同人生一般,起起伏伏,变幻莫测。一个人处于得意之时,往往会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和支持,甚至会对那些试图锦上添花的人不屑一顾。当他们遭遇挫折或者失败时,却会发现周围的人都离他们而去,甚至遭到众人的唾弃和嘲笑。这就是现实的残酷之处,人们总是喜欢追捧成功者,而对于失败者则毫不留情地抛弃。 春日来临,万物复苏,长监涌的低海拔处的草已经有了萌芽的趋势,冻土融化,那些被隐藏在地底的尸体也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 窗外的冷风吹进,小羊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或许是刚刚喝了一杯冰水的缘故,胃不太舒服。 “生点火呗!我觉得有点冷。” 小羊坐在床边,或许是有地毯的缘故,小羊觉得这里比沙发坐着舒服。 “老哥,就你和我目前的情况看,我对火的掌握比你好,可你其他方面比我厉害。因为我对自身的开发能力还没到你那层,所以,之后可能会遇到突发情况必须要自救时,你得是主力。只靠我的话天都得塌。你记得我们在飞机上那次!如果不是你力挽狂澜,咱三都得死。” 恩由不是第一次和小羊谈这个问题,可每次都会被乱七八糟的事给扰的岔开。 “我练我练,行嘛。” 小羊敷衍地从掌心攒出一团小火。 “这种程度的火,顶多让你出门不用带打火机。” 恩由无语,小羊难道不清楚他们如今的处境吗? “好好好,我好好练。” 小羊卯足了劲,手中的手团逐渐放大,看着眼前越来越大的火团,他心中不免兴奋。可就是这股兴奋,让他一下泄了劲,手中的火团突然消失不见。 “就是这样,一开始都会不稳定,你先练习控制火力大小,再试着将火球丢出去,让火再脱离你掌心后依然能发力。不过在这就先别丢了,万一把这儿把人家的房子烧了,咱们可是要吃官司的。” 恩由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效果甚微,起码小羊算是认真了。 “那你为什么不用练?从你苏醒开始,你好像就会丢火球了。” 小羊仔细想想,那时候的恩由一直躺在床上,哪有时间练控制火球啊? “在梦里我练了很久很久。没有日月星辰,我都不记得自己究竟练了多长时间。以至于从梦中醒来时,都分不清是不是真的醒了。如果那时候我知道那不是在梦境中,未必有杀人的勇气。只能说是机缘巧合!” 恩由非常羡慕小羊目前所拥有的底蕴和基础条件。如果把一个人的各种技能用六边形来定位和划分,那么处于中心点位置的自己,唯有在控火这一项技能上持续不断地提升和进步着;而像飞翔、力度、速度、五感等等其他方面,则仍旧处于零点状态,没有任何进展和突破。 相比之下,小羊尽管在控火这个领域表现得并不算特别出色,但它却已经在其他各个方面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羊在六边形中的各项技能将会与位于中心点的自己渐行渐远,并朝着更高的水平不断发展和提升,最终实现无限的增长和进步。 “你也做梦吗?” 小羊对梦有些敏感。 “什么叫‘也’?做梦不是很正常嘛?” 恩由此话出口,便想到了之前小羊和他说过的,梦中的那个女子。 只怕那不是小羊的梦,而是被遗忘的过去。 “我总会梦见一个女人,好像她要我去做什么事,可是我记不清她要我做什么,梦里的场景很模糊,只是感觉很熟悉,就像是——前世。你说人会想起前世吗?” 小羊手中的火球再次燃起。 “前世?” 恩由心想:哪来的前世啊! “自从陈寻新在我身体里弄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我总会做梦,总会梦见她。我从没看清过她的脸,但是我确定,她一定不是阿谣。你说,会不会是那具遗体的生前记忆啊?诶呀呀,这么一想完全有可能啊,用我的眼,看到了那个遗体的过去,他用我的耳,听到了没有接触过的未来。恩由,这不就是前世今生嘛!” 小羊瞪着眼睛,好像自己被夺舍了一般。 第163章 在那些清泗洋洋得意的日子里,没人知道李禁都做过什么。自从老师告诉他陈寻新会无罪释放时,他的心已经和那些枉死的人一样,永远沉浸在黑暗中。 然光明无法渗透阴暗,那么就用最阴暗的方法来代替阴暗本身。 李禁将清泗查了个底朝天,连带着他的父母,祖父母,家族里的同辈、长辈,凡是能给予他伤害的,李禁都没放过。可那些不够,不足以让老师对清泗失望,不足以定他的罪。 后来陈寻新身死,小羊、恩由出逃,阿谣被清泗带回实验室,李禁才慢慢意识到,真正吸引清泗插手源景案的不是名和利,而是这个实验本身。作为一个科学家对实验保持着最原始、最忠诚的爱意。 李禁才将目光对准了窃脂族基因实验。 小羊和恩由来自门之后的结论,就是李禁发现的,结合了之前陈寻新伏法时他查到的那些资料,最终确定,这个实验就是个空白实验,永远不会有成果。 既有因,便有果。 李禁在清泗提取阿谣记忆之后,便大致猜到了老师为何致力于研发窃脂族,这也让李禁有了对症下药的机会。 天公作美,此时老师的另一位学生,竟真的研制出破除门的方法。当然,这是李禁偷听到的。有此良机,清泗以及清泗的实验就失去了意义。 那么老师呢? 知道自己大费周章最后一无所获时,可还愿意继续保住清泗吗? 李禁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将那些文件送到老师面前,他不知道老师对清泗是不是真的有师生之情,也不确定老师会不会抛弃一颗已经无用的棋子。可老师,只用一分钟就下了决定。 弃车保帅。 每当季节更替的时候,风向也会随之发生变化。就如同人生一般,起起伏伏,变幻莫测。一个人处于得意之时,往往会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和支持,甚至会对那些试图锦上添花的人不屑一顾。当他们遭遇挫折或者失败时,却会发现周围的人都离他们而去,甚至遭到众人的唾弃和嘲笑。这就是现实的残酷之处,人们总是喜欢追捧成功者,而对于失败者则毫不留情地抛弃。 春日来临,万物复苏,长监涌的低海拔处的草已经有了萌芽的趋势,冻土融化,那些被隐藏在地底的尸体也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 窗外的冷风吹进,小羊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或许是刚刚喝了一杯冰水的缘故,胃不太舒服。 “生点火呗!我觉得有点冷。” 小羊坐在床边,或许是有地毯的缘故,小羊觉得这里比沙发坐着舒服。 “老哥,就你和我目前的情况看,我对火的掌握比你好,可你其他方面比我厉害。因为我对自身的开发能力还没到你那层,所以,之后可能会遇到突发情况必须要自救时,你得是主力。只靠我的话天都得塌。你记得我们在飞机上那次!如果不是你力挽狂澜,咱三都得死。” 恩由不是第一次和小羊谈这个问题,可每次都会被乱七八糟的事给扰的岔开。 “我练我练,行嘛。” 小羊敷衍地从掌心攒出一团小火。 “这种程度的火,顶多让你出门不用带打火机。” 恩由无语,小羊难道不清楚他们如今的处境吗? “好好好,我好好练。” 小羊卯足了劲,手中的手团逐渐放大,看着眼前越来越大的火团,他心中不免兴奋。可就是这股兴奋,让他一下泄了劲,手中的火团突然消失不见。 “就是这样,一开始都会不稳定,你先练习控制火力大小,再试着将火球丢出去,让火再脱离你掌心后依然能发力。不过在这就先别丢了,万一把这儿把人家的房子烧了,咱们可是要吃官司的。” 恩由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效果甚微,起码小羊算是认真了。 “那你为什么不用练?从你苏醒开始,你好像就会丢火球了。” 小羊仔细想想,那时候的恩由一直躺在床上,哪有时间练控制火球啊? “在梦里我练了很久很久。没有日月星辰,我都不记得自己究竟练了多长时间。以至于从梦中醒来时,都分不清是不是真的醒了。如果那时候我知道那不是在梦境中,未必有杀人的勇气。只能说是机缘巧合!” 恩由非常羡慕小羊目前所拥有的底蕴和基础条件。如果把一个人的各种技能用六边形来定位和划分,那么处于中心点位置的自己,唯有在控火这一项技能上持续不断地提升和进步着;而像飞翔、力度、速度、五感等等其他方面,则仍旧处于零点状态,没有任何进展和突破。 相比之下,小羊尽管在控火这个领域表现得并不算特别出色,但它却已经在其他各个方面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羊在六边形中的各项技能将会与位于中心点的自己渐行渐远,并朝着更高的水平不断发展和提升,最终实现无限的增长和进步。 “你也做梦吗?” 小羊对梦有些敏感。 “什么叫‘也’?做梦不是很正常嘛?” 恩由此话出口,便想到了之前小羊和他说过的,梦中的那个女子。 只怕那不是小羊的梦,而是被遗忘的过去。 “我总会梦见一个女人,好像她要我去做什么事,可是我记不清她要我做什么,梦里的场景很模糊,只是感觉很熟悉,就像是——前世。你说人会想起前世吗?” 小羊手中的火球再次燃起。 “前世?” 恩由心想:哪来的前世啊! “自从陈寻新在我身体里弄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我总会做梦,总会梦见她。我从没看清过她的脸,但是我确定,她一定不是阿谣。你说,会不会是那具遗体的生前记忆啊?诶呀呀,这么一想完全有可能啊,用我的眼,看到了那个遗体的过去,他用我的耳,听到了没有接触过的未来。恩由,这不就是前世今生嘛!” 小羊瞪着眼睛,好像自己被夺舍了一般。 第一百六十四章 恩由扶着脑袋,他就想不明白了,不过是让小羊练习练习提升技能,怎么就这么难呢? “你打住!老哥,今天只是让你练习控火,你就搞出这么多节目。我要是让你帮忙杀人,你是不是得登上宏国君家的宝座啊?还搞出了前世今生,你可真有想象力。做梦而已嘛,神经衰弱所以做梦,睡眠质量不好所以做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不定你心里喜欢着谁你自己都没发现,你天天惦记着人家晚上就梦里相会。思想不纯洁啊哥。” 恩由强忍住想打他一顿的冲动。 “我哪儿有?我不是练着嘛,练着呢!” 小羊话一说完,只见他手中的火球便缓缓地升了起来。那火球起初只有拳头般大小,但转眼间就变得如同篮球一般巨大。还没等恩由反应过来,这熊熊燃烧的大火球已经如同一颗流星一般,直直地朝着房间里的主灯飞射而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整个房间都被震得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一阵刺鼻的烟雾弥漫开来,让人几乎无法呼吸。而原本明亮的灯光也在这一瞬间熄灭了,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惹祸了。” 黑暗中的小羊抿抿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缩在床边。 “你……” 恩由狠狠捏了自己一把,才把怒气压下去。 “你怎么样?没受伤?” 火光从恩由手中亮起,沿着小羊头脚反复打量了两圈,见他没受伤,才放下心。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大概是老板过来敲门,粗犷、野蛮,像是要活吞了惹祸的人。 恩由和小羊借着光亮走到门边,赶紧收回火团,打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一片漆黑,和打着手电筒的老板。看来刚刚那声爆炸,断了这家所有的电。 “怎么回事?什么东西炸了?你们怎么样?有人受伤了吗?” 老板将恩由和小羊从屋里拉到走廊,手电筒的光束从门口一直探到屋里。只见天花板上只有烧黑的痕迹,主灯已经变成碎片掉落在地板上。除此之外,别无异常。 小羊羞愧万分躲在恩由身后,这事只能拿钱摆平了,他是恩由的散财童子! “真是对不住啊!应该是年久失修加上电路老化,吓着你们了?这屋子是不能住了,我给你们换一间!” 老板怎么想得到这灯是怎么炸的呢?一味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毕竟店里已经很久没开张了,不能将过错全算在客人头上。 “啊……这个……” 恩由很想坦白,这事和电路老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又担心这事闹大了会引人注目,毕竟他和小羊现在是违法状态。 “呃……没事,那就换一间!” 恩由心里骂了小羊一万句。 天色在睡意昏沉中渐渐亮起,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揭开了黑色的幕布。恩由和小羊躺在各自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整个夜晚,他们都沉浸在自责和愧疚之中。 恩由紧闭着双眼,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急于求成对一个背井离乡还没有适应新生活的人来说还是过于残忍了。 小羊同样也没有睡着,因为自己的大意和无心之失让老板承受了损失,更让恩由一次又一次为自己的疏忽买账,说不愧疚是假的。 或许是昨夜的插曲,老板一早便端着早餐过来敲门,以示歉意。 这让恩由和小羊的愧疚感更重了。 恩由吃过早饭便出了门,还得再去查查布里兰分公司的医疗产品运输,关门前一个月的那些针管是运送进王都乌达力夏的总公司,还是直接进入了贸易市场。 小羊则想法子找到一条未被封锁的进王都之路。 包绕王都的四个大型城市目前还在封锁状态,要想进入乌达力夏,必须潜入烛阳地、希波沙日、赛唐托驻日河、吉海东四地中的任意一处。布里兰紧挨着烛阳地,所以从这里进入是最近、最便捷的。 小羊的翅膀既是最好的交通工具,又是攻击与防御为一体的武器。 由于地处较高纬度地区,布里兰的气候明显要比宏国凉爽许多。此地的夏季,与其说是夏天,倒不如说更像是春天。这里的风总是裹挟着沙尘,每当微风袭来,如果不能及时闭上眼睛,那漫天飞舞的风沙就会毫不留情地钻入人的眼睛里。 封锁了这么多天后,城市终于迎来了解禁时刻!昨日还冷冷清清、行人寥寥无几的街道,如今却变得热闹非凡。仿佛一夜之间,整座城市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与活力。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兴奋之情。街头巷尾弥漫着浓厚的生活气息,让人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烟火气。 小羊从市区一路行驶到通向烛阳地的公路,最开始还畅通无阻,越往城际的边境路卡越多。小羊谨记恩由的交代,无论如何不可以和本地的机关单位产生冲突,便远远的撤到一边去。 小羊竖起耳朵仔细听,很快便判断出这附近的岗哨点数量众多且分布密集。每个哨点都有六到十名身男性在看守着。想要趁着漆黑的夜色悄悄飞过去,难度系数极高,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布里兰这边的防守情况,已经如此严密谨慎了,可以想象得到,乌达力夏那边的管控肯定会更加严格。毕竟,那里可是国之重地,一国王都,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想到这里,小羊不禁感到一阵头疼,如果不能顺利通过这些岗哨点,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将无从谈起。 他从口袋里翻出纸笔,将各个哨点换防的时间记录下来。 布里兰城市范围极大,从旅店到烛阳地的边境足足开了五个小时,小羊担心在这边过夜会被盘查,便露夜返程。 黑夜行车速度明显慢于白日,加上这一日的劳心劳力,小羊的困倦感袭遍全身。 回到旅店时,已近凌晨,恩由早已睡下。 第一百六十四章 恩由扶着脑袋,他就想不明白了,不过是让小羊练习练习提升技能,怎么就这么难呢? “你打住!老哥,今天只是让你练习控火,你就搞出这么多节目。我要是让你帮忙杀人,你是不是得登上宏国君家的宝座啊?还搞出了前世今生,你可真有想象力。做梦而已嘛,神经衰弱所以做梦,睡眠质量不好所以做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不定你心里喜欢着谁你自己都没发现,你天天惦记着人家晚上就梦里相会。思想不纯洁啊哥。” 恩由强忍住想打他一顿的冲动。 “我哪儿有?我不是练着嘛,练着呢!” 小羊话一说完,只见他手中的火球便缓缓地升了起来。那火球起初只有拳头般大小,但转眼间就变得如同篮球一般巨大。还没等恩由反应过来,这熊熊燃烧的大火球已经如同一颗流星一般,直直地朝着房间里的主灯飞射而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整个房间都被震得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一阵刺鼻的烟雾弥漫开来,让人几乎无法呼吸。而原本明亮的灯光也在这一瞬间熄灭了,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惹祸了。” 黑暗中的小羊抿抿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缩在床边。 “你……” 恩由狠狠捏了自己一把,才把怒气压下去。 “你怎么样?没受伤?” 火光从恩由手中亮起,沿着小羊头脚反复打量了两圈,见他没受伤,才放下心。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大概是老板过来敲门,粗犷、野蛮,像是要活吞了惹祸的人。 恩由和小羊借着光亮走到门边,赶紧收回火团,打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一片漆黑,和打着手电筒的老板。看来刚刚那声爆炸,断了这家所有的电。 “怎么回事?什么东西炸了?你们怎么样?有人受伤了吗?” 老板将恩由和小羊从屋里拉到走廊,手电筒的光束从门口一直探到屋里。只见天花板上只有烧黑的痕迹,主灯已经变成碎片掉落在地板上。除此之外,别无异常。 小羊羞愧万分躲在恩由身后,这事只能拿钱摆平了,他是恩由的散财童子! “真是对不住啊!应该是年久失修加上电路老化,吓着你们了?这屋子是不能住了,我给你们换一间!” 老板怎么想得到这灯是怎么炸的呢?一味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毕竟店里已经很久没开张了,不能将过错全算在客人头上。 “啊……这个……” 恩由很想坦白,这事和电路老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又担心这事闹大了会引人注目,毕竟他和小羊现在是违法状态。 “呃……没事,那就换一间!” 恩由心里骂了小羊一万句。 天色在睡意昏沉中渐渐亮起,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揭开了黑色的幕布。恩由和小羊躺在各自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整个夜晚,他们都沉浸在自责和愧疚之中。 恩由紧闭着双眼,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急于求成对一个背井离乡还没有适应新生活的人来说还是过于残忍了。 小羊同样也没有睡着,因为自己的大意和无心之失让老板承受了损失,更让恩由一次又一次为自己的疏忽买账,说不愧疚是假的。 或许是昨夜的插曲,老板一早便端着早餐过来敲门,以示歉意。 这让恩由和小羊的愧疚感更重了。 恩由吃过早饭便出了门,还得再去查查布里兰分公司的医疗产品运输,关门前一个月的那些针管是运送进王都乌达力夏的总公司,还是直接进入了贸易市场。 小羊则想法子找到一条未被封锁的进王都之路。 包绕王都的四个大型城市目前还在封锁状态,要想进入乌达力夏,必须潜入烛阳地、希波沙日、赛唐托驻日河、吉海东四地中的任意一处。布里兰紧挨着烛阳地,所以从这里进入是最近、最便捷的。 小羊的翅膀既是最好的交通工具,又是攻击与防御为一体的武器。 由于地处较高纬度地区,布里兰的气候明显要比宏国凉爽许多。此地的夏季,与其说是夏天,倒不如说更像是春天。这里的风总是裹挟着沙尘,每当微风袭来,如果不能及时闭上眼睛,那漫天飞舞的风沙就会毫不留情地钻入人的眼睛里。 封锁了这么多天后,城市终于迎来了解禁时刻!昨日还冷冷清清、行人寥寥无几的街道,如今却变得热闹非凡。仿佛一夜之间,整座城市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与活力。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兴奋之情。街头巷尾弥漫着浓厚的生活气息,让人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烟火气。 小羊从市区一路行驶到通向烛阳地的公路,最开始还畅通无阻,越往城际的边境路卡越多。小羊谨记恩由的交代,无论如何不可以和本地的机关单位产生冲突,便远远的撤到一边去。 小羊竖起耳朵仔细听,很快便判断出这附近的岗哨点数量众多且分布密集。每个哨点都有六到十名身男性在看守着。想要趁着漆黑的夜色悄悄飞过去,难度系数极高,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布里兰这边的防守情况,已经如此严密谨慎了,可以想象得到,乌达力夏那边的管控肯定会更加严格。毕竟,那里可是国之重地,一国王都,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想到这里,小羊不禁感到一阵头疼,如果不能顺利通过这些岗哨点,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将无从谈起。 他从口袋里翻出纸笔,将各个哨点换防的时间记录下来。 布里兰城市范围极大,从旅店到烛阳地的边境足足开了五个小时,小羊担心在这边过夜会被盘查,便露夜返程。 黑夜行车速度明显慢于白日,加上这一日的劳心劳力,小羊的困倦感袭遍全身。 回到旅店时,已近凌晨,恩由早已睡下。 第一百六十五章 难以抉择 “回来了?” 恩由翻了个身,眼睛没睁开,嘴巴却含糊不清的询问道。 “嗯!” 小羊轻声回复道。 “我也刚回来。” 恩由揉了揉自己的眼角,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布里兰到烛阳地的公路全部设了关卡,一路严防死守,几乎没有空隙,各个哨点距离不远,光驻守的士兵就有六到十人,我计算了他们换防交班的时间,没有可乘之机。想趁夜色从上空行走也行不通,他们设了红外线空防,一旦空中出现除了飞行类以外的生物体,会自动锁定攻击。我暂时就查到这些,你呢?” 小羊也不管恩由是不是要睡觉,巴拉巴拉说一通。 恩由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仿佛要把肺里所有的空气都吐出来似的。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慢慢地睁开眼睛,然后又闭上,似乎还没有睡醒。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睁开眼睛,用手揉了揉,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然而,他的脑袋依然昏沉,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他强打起精神,努力抬起头:“我查了布里兰分公司的货物运输单,大大小小的单子查了个遍,设计这件事的人很谨慎,明面上没有漏洞。我又查了他们工厂货车的加油收据,你猜怎么着?最后一个月,在爻山小县、镇,有货车加油的收据。账面可以作假,但收据不能。收据里落实的报销单位是布里兰分公司,开收据落实的却是爻山管辖内的小县、镇。还有一张货车司机吃喝的收据,落的是爻山八鸭塘社区医院附近的小吃部。按照我们之前查到的,如果布里兰分公司的产品直接送到了大型公立医院,那么他们绕道跑到八鸭塘去做什么呢?我还查了乌达力夏那几名孕妇的就医记录,确实有单独标识,使用了用一家的注射针管,这几名孕妇的初诊记录都是在王都各社区医院,最后诊治效果不良,又转诊到了大型公立医院,可没多久,就都死了。这也说明,八年前布里兰分公司倒闭前最后一个月的医疗产品,一部分被散到了爻山,一部分被留在了不姜,只是爻山受害更早。可我想不明白,这么多医疗用品,不管是在不姜还是在爻山,总得有个地方放?既然要用仓库收货,那就得涉及买卖租赁,可我把那些单子反反复复对了几遍,都没找到。那么多货物,能藏到哪呢?” 恩由憋了一天,终于把话说出来了。 “明天咱俩还是分头行动?” 小羊早上将老板给送的早餐留了一些,生怕自己回来晚了会饿肚子,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还有,我在想,不姜是为了将病毒封锁在王都之内,以烛阳地、希波沙日、赛唐托驻日河、吉海东四地为盾,严令禁止王都内部人员流动,并在最大限度上调动周边四座城市的供给确保王都内部生活水平如常,那么周边这四座城市的补给,要从哪来呢?” 小羊饿的厉害,回来的路上大多数店铺都已经关门了,想买点吃的都买不到。 “你的意思是,也许禁令是许进不许出?” 恩由的头脑也更清醒了。 “一定能进,只是怎么进,什么渠道进?硬闯不行,黑夜飞行不可,那就跟着必须物资一起进?” 小羊吞下最后一颗鸡蛋,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一边说话一边吃蛋,明显有些噎着了。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眼睛也瞪得大大的,看起来十分难受。小羊一把将恩由手里的水抢了过来,打开瓶盖,仰起头一饮而尽。 “咱俩现在非法入境,但凡是需要走明面上的门路,就得拿合法的身份证明。跟着物资进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咱俩现在混都混不进去。” 恩由摇摇头。 “老话儿怎么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事还得你去。” 小羊指了指恩由。 “那你呢?” 一提到钱,恩由就想起了小羊烧了店家的灯,不免瞪了小羊一眼。 “我得好好歇一天,太累了。” 小羊打了个哈欠,开了一天的车,他这身上腰酸背痛的。 “你有空练练……” “诶呀,知道了知道了。” 不等恩由说完,小羊便打断了他。 月色朦胧,宛如一层薄纱笼罩着整个世界。雾气弥漫,严重得让人几乎看不清前方的景物。那从窗外飘进来的凉风,原本应该带来一丝清爽,但不知何时却变得呛人起来,仿佛夹杂着淡淡的烟尘气息,让人感到有些窒息。 —— 黎明时分,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它那温暖而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世界。每一座岛屿都被这道神奇的光线所点亮,仿佛它们是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大海之中。原本漆黑一片的海洋也在瞬间变得明亮起来,海水呈现出深邃而清澈的蓝色,让人感受到无尽的宁静和美好。随着太阳逐渐升高,海面上泛起了金色的波光,微风吹拂下,海浪轻轻拍打着岛屿的岸边,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你来啦!” 又是熟悉的声音,无数人用着同一张嘴,又或是,无数张嘴发出了同一种声音。 “这里的天?怎么亮了?” 恩由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诸岛屿,他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看清过这里。 “因为你,这个世界再次拥有了光亮。” 那声音依然忽近忽远,不过恩由已经习惯了,不再恐惧于他的变换。 “因为我?” 恩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看到了你心里的问题。” 那声音再次飘远。 “啊?” 也许是疑惑和困扰太多,恩由都不知道自己最难的地方是哪了。 “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进入乌达力夏,这世界的虚伪面具就要被你撕扯开,你最恐惧、最厌恶的世界将会迎你而来,你可准备好了吗?” 那声音忽而又近。 “若我不进呢?” 恩由问道。 “若不进,则无法破除重明的执念,那么俯身之门,一定会被打开。” 第一百六十五章 难以抉择 “回来了?” 恩由翻了个身,眼睛没睁开,嘴巴却含糊不清的询问道。 “嗯!” 小羊轻声回复道。 “我也刚回来。” 恩由揉了揉自己的眼角,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布里兰到烛阳地的公路全部设了关卡,一路严防死守,几乎没有空隙,各个哨点距离不远,光驻守的士兵就有六到十人,我计算了他们换防交班的时间,没有可乘之机。想趁夜色从上空行走也行不通,他们设了红外线空防,一旦空中出现除了飞行类以外的生物体,会自动锁定攻击。我暂时就查到这些,你呢?” 小羊也不管恩由是不是要睡觉,巴拉巴拉说一通。 恩由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仿佛要把肺里所有的空气都吐出来似的。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慢慢地睁开眼睛,然后又闭上,似乎还没有睡醒。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睁开眼睛,用手揉了揉,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然而,他的脑袋依然昏沉,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他强打起精神,努力抬起头:“我查了布里兰分公司的货物运输单,大大小小的单子查了个遍,设计这件事的人很谨慎,明面上没有漏洞。我又查了他们工厂货车的加油收据,你猜怎么着?最后一个月,在爻山小县、镇,有货车加油的收据。账面可以作假,但收据不能。收据里落实的报销单位是布里兰分公司,开收据落实的却是爻山管辖内的小县、镇。还有一张货车司机吃喝的收据,落的是爻山八鸭塘社区医院附近的小吃部。按照我们之前查到的,如果布里兰分公司的产品直接送到了大型公立医院,那么他们绕道跑到八鸭塘去做什么呢?我还查了乌达力夏那几名孕妇的就医记录,确实有单独标识,使用了用一家的注射针管,这几名孕妇的初诊记录都是在王都各社区医院,最后诊治效果不良,又转诊到了大型公立医院,可没多久,就都死了。这也说明,八年前布里兰分公司倒闭前最后一个月的医疗产品,一部分被散到了爻山,一部分被留在了不姜,只是爻山受害更早。可我想不明白,这么多医疗用品,不管是在不姜还是在爻山,总得有个地方放?既然要用仓库收货,那就得涉及买卖租赁,可我把那些单子反反复复对了几遍,都没找到。那么多货物,能藏到哪呢?” 恩由憋了一天,终于把话说出来了。 “明天咱俩还是分头行动?” 小羊早上将老板给送的早餐留了一些,生怕自己回来晚了会饿肚子,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还有,我在想,不姜是为了将病毒封锁在王都之内,以烛阳地、希波沙日、赛唐托驻日河、吉海东四地为盾,严令禁止王都内部人员流动,并在最大限度上调动周边四座城市的供给确保王都内部生活水平如常,那么周边这四座城市的补给,要从哪来呢?” 小羊饿的厉害,回来的路上大多数店铺都已经关门了,想买点吃的都买不到。 “你的意思是,也许禁令是许进不许出?” 恩由的头脑也更清醒了。 “一定能进,只是怎么进,什么渠道进?硬闯不行,黑夜飞行不可,那就跟着必须物资一起进?” 小羊吞下最后一颗鸡蛋,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一边说话一边吃蛋,明显有些噎着了。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眼睛也瞪得大大的,看起来十分难受。小羊一把将恩由手里的水抢了过来,打开瓶盖,仰起头一饮而尽。 “咱俩现在非法入境,但凡是需要走明面上的门路,就得拿合法的身份证明。跟着物资进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咱俩现在混都混不进去。” 恩由摇摇头。 “老话儿怎么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事还得你去。” 小羊指了指恩由。 “那你呢?” 一提到钱,恩由就想起了小羊烧了店家的灯,不免瞪了小羊一眼。 “我得好好歇一天,太累了。” 小羊打了个哈欠,开了一天的车,他这身上腰酸背痛的。 “你有空练练……” “诶呀,知道了知道了。” 不等恩由说完,小羊便打断了他。 月色朦胧,宛如一层薄纱笼罩着整个世界。雾气弥漫,严重得让人几乎看不清前方的景物。那从窗外飘进来的凉风,原本应该带来一丝清爽,但不知何时却变得呛人起来,仿佛夹杂着淡淡的烟尘气息,让人感到有些窒息。 —— 黎明时分,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它那温暖而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世界。每一座岛屿都被这道神奇的光线所点亮,仿佛它们是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大海之中。原本漆黑一片的海洋也在瞬间变得明亮起来,海水呈现出深邃而清澈的蓝色,让人感受到无尽的宁静和美好。随着太阳逐渐升高,海面上泛起了金色的波光,微风吹拂下,海浪轻轻拍打着岛屿的岸边,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你来啦!” 又是熟悉的声音,无数人用着同一张嘴,又或是,无数张嘴发出了同一种声音。 “这里的天?怎么亮了?” 恩由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诸岛屿,他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看清过这里。 “因为你,这个世界再次拥有了光亮。” 那声音依然忽近忽远,不过恩由已经习惯了,不再恐惧于他的变换。 “因为我?” 恩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看到了你心里的问题。” 那声音再次飘远。 “啊?” 也许是疑惑和困扰太多,恩由都不知道自己最难的地方是哪了。 “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进入乌达力夏,这世界的虚伪面具就要被你撕扯开,你最恐惧、最厌恶的世界将会迎你而来,你可准备好了吗?” 那声音忽而又近。 “若我不进呢?” 恩由问道。 “若不进,则无法破除重明的执念,那么俯身之门,一定会被打开。” 第166章 俯身之门内的暗示 “这不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吗?” 或许这人已经极力想告诉他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不止重明,仉川嵇那边也研制出了开启俯身之门的方法。只是现有资源不足以支撑门从那侧开启,所以,真正拥有主动权的还是重明。” 那声音随着一片落叶飘在恩由眼前。 “找到束形病毒的来源,就可以解除病毒带来的灾难,爻山危机消失,重明就没有理由开启俯身之门了对吗?” 恩由问道。 “是。” 那声音回复道。 “那么揭开真相,带来的后果是什么呢?” 恩由问道。 “这个答案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 那声音松开落叶,向更高更远的地方飘去。 “我在这个局里,到底是什么角色?” 恩由朝着更远的方向嘶吼着。 “旁观者。” 变成了小孩子的声音。 “我不是已经走入这个局,不是参与者?” 恩由以为,他早就是这个局里的一员。 “命运提出的问题,已经交给高位者选择,在高位者做出抉择之前,你只是一个旁观者。” 小孩子的声音空灵而纯真,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没有被尘世所沾染。这稚嫩的声音背后却隐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漠,就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情感的神明,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人世间的一切。面对世间的灾祸和苦难,表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淡定和无动于衷。他似乎对这些悲惨的景象早已司空见惯,毫不在意。仿佛透过现象看到了事物的本质,却又对此漠不关心。这种超脱于世俗的态度,既让人感到钦佩,又使人心生恐惧。 “我们的命运,为什么要放在他们手中?我明明已经竭尽全力……” 恩由的心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样,传来阵阵刺痛,无尽的悲哀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仿佛要将他吞噬。 他无法挣脱那股无形的束缚。 “我们拼尽全力护住的人,以另一种方式义无反顾的奔向死亡。如果牺牲毫无意义,那么就让这世界走向它该有的结局。俯身之门一旦消失,热武器之战会无差别荡平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命,下一次大战,或许就是人类拿着木棍和石头争夺水源和土地了。人类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齿轮,跌跌撞撞最后还是回到原点。哪怕知道是这样的结局,高位者还是会奋不顾身推动一切。你、我,在他们做出选择之前,只能是旁观者。” 小孩的声音充斥着冷漠。 “你的意思是,无论我这次的结果是什么,我都无法干扰高位者的选择是吗?” 恩由一时竟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究竟图什么。 “你之前说要还那些底层人民一个公道,现在,还是这样想吗?” 又换成了老者沧桑的声音。 从仉川嵇到宏国,再到束形病毒的波及范围,底层人民好像从来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下面的人们从小接受教育,努力学习,挣破了脑袋想踩着家庭的肩膀向上攀爬,为了吃饱饭、为了赚更多的钱、为了能住上更大的房子、为了拥有优先择偶权……他们凭借一己之力成为自己想象中的人,到达了过去高不可攀的层级。他们认为,他们改变了自己或原生家庭的命运。 然而,所有的努力,所有些付出,在那些高位者眼中,或许只需要他们动动手指,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过往的一切都抹去,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烟消云散,不留痕迹。 底层人民的嘶吼声振聋发聩,高位者却置若罔闻。 公道,这二字何其沉重。 “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恩由的声音有些沙哑,委屈和不甘呼之欲出。 “有的……” 老者的声音回答道。 “创造出无数道俯身之门,将这片大陆里的国家彻底分离。” 又变成了少女的声音。 “那不就是牢笼吗?”恩由喃喃自语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绝望和无奈。他脑海中臆想到到了一幅悲惨的画面:一片片广袤的国土被分割成无数个狭小的碎片,彼此孤立无援,永远与外界隔绝。这些碎片就像是一个个封闭的牢笼,将人们困在其中,无法自由地交流和发展。 “除非内战,否则永不会灭绝……”恩由的声音充满了忧虑。他深知这种分裂所带来的后果将是灾难性的。一旦发生内战,会让人们陷入无尽的痛苦和纷争之中,而长期的隔绝则会导致文化、科技等方面的滞后。 “人类的情和欲太过复杂,他们厌恶战争却又制造战争,他们害怕贫穷却又无休止制造贫穷。又因为贫穷而竭力鼓动战争,而战争会带来更多的贫穷。除非有像仉川嵇一样的绝对统治力,让弱于他的国家绝不敢胡作非为。否则,自认为强大的一方的阻挠,只会无形中加剧矛盾,而造成不可控制的后果。有时候我们也会想,既然分割只会让问题严重,那么让更强大的一方统治整片大陆,会是什么样的光景?若统一势在必行,到了那天,你会开启俯身之门吗?” 女声问道。 “俯身之门一旦开启,宏国必先遭灭顶之灾。我不会、也不能背叛这片土地。” 起码现在的恩由无法说服自己。 “命运提出的问题,在高位者作出选择后,你才会成为局中人,不急,用你的眼睛,我们慢慢看。” 老者叹了一口气,极轻的一声叹息,却引得水面涟漪不断。 “你别走,我还有问题。” 大概是来的次数太过频繁,所以他已经可以大致判断出什么时候会被推出去。 “为什么同样是接受了窃脂族基因,小羊的综合实力比我强呢?而我只会控火,这火运用的过多时,还会失效?” 恩由真是被小羊逼的没办法,他屡次嘱咐,可小羊一直不放在心上。若说的太勤太重,又担心小羊心里难过。 “不急,你看,这里的天空不是亮了嘛,” 那声音再次转换成女声。 第166章 俯身之门内的暗示 “这不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吗?” 或许这人已经极力想告诉他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不止重明,仉川嵇那边也研制出了开启俯身之门的方法。只是现有资源不足以支撑门从那侧开启,所以,真正拥有主动权的还是重明。” 那声音随着一片落叶飘在恩由眼前。 “找到束形病毒的来源,就可以解除病毒带来的灾难,爻山危机消失,重明就没有理由开启俯身之门了对吗?” 恩由问道。 “是。” 那声音回复道。 “那么揭开真相,带来的后果是什么呢?” 恩由问道。 “这个答案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 那声音松开落叶,向更高更远的地方飘去。 “我在这个局里,到底是什么角色?” 恩由朝着更远的方向嘶吼着。 “旁观者。” 变成了小孩子的声音。 “我不是已经走入这个局,不是参与者?” 恩由以为,他早就是这个局里的一员。 “命运提出的问题,已经交给高位者选择,在高位者做出抉择之前,你只是一个旁观者。” 小孩子的声音空灵而纯真,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没有被尘世所沾染。这稚嫩的声音背后却隐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漠,就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情感的神明,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人世间的一切。面对世间的灾祸和苦难,表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淡定和无动于衷。他似乎对这些悲惨的景象早已司空见惯,毫不在意。仿佛透过现象看到了事物的本质,却又对此漠不关心。这种超脱于世俗的态度,既让人感到钦佩,又使人心生恐惧。 “我们的命运,为什么要放在他们手中?我明明已经竭尽全力……” 恩由的心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样,传来阵阵刺痛,无尽的悲哀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仿佛要将他吞噬。 他无法挣脱那股无形的束缚。 “我们拼尽全力护住的人,以另一种方式义无反顾的奔向死亡。如果牺牲毫无意义,那么就让这世界走向它该有的结局。俯身之门一旦消失,热武器之战会无差别荡平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命,下一次大战,或许就是人类拿着木棍和石头争夺水源和土地了。人类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齿轮,跌跌撞撞最后还是回到原点。哪怕知道是这样的结局,高位者还是会奋不顾身推动一切。你、我,在他们做出选择之前,只能是旁观者。” 小孩的声音充斥着冷漠。 “你的意思是,无论我这次的结果是什么,我都无法干扰高位者的选择是吗?” 恩由一时竟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究竟图什么。 “你之前说要还那些底层人民一个公道,现在,还是这样想吗?” 又换成了老者沧桑的声音。 从仉川嵇到宏国,再到束形病毒的波及范围,底层人民好像从来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下面的人们从小接受教育,努力学习,挣破了脑袋想踩着家庭的肩膀向上攀爬,为了吃饱饭、为了赚更多的钱、为了能住上更大的房子、为了拥有优先择偶权……他们凭借一己之力成为自己想象中的人,到达了过去高不可攀的层级。他们认为,他们改变了自己或原生家庭的命运。 然而,所有的努力,所有些付出,在那些高位者眼中,或许只需要他们动动手指,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过往的一切都抹去,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烟消云散,不留痕迹。 底层人民的嘶吼声振聋发聩,高位者却置若罔闻。 公道,这二字何其沉重。 “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恩由的声音有些沙哑,委屈和不甘呼之欲出。 “有的……” 老者的声音回答道。 “创造出无数道俯身之门,将这片大陆里的国家彻底分离。” 又变成了少女的声音。 “那不就是牢笼吗?”恩由喃喃自语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绝望和无奈。他脑海中臆想到到了一幅悲惨的画面:一片片广袤的国土被分割成无数个狭小的碎片,彼此孤立无援,永远与外界隔绝。这些碎片就像是一个个封闭的牢笼,将人们困在其中,无法自由地交流和发展。 “除非内战,否则永不会灭绝……”恩由的声音充满了忧虑。他深知这种分裂所带来的后果将是灾难性的。一旦发生内战,会让人们陷入无尽的痛苦和纷争之中,而长期的隔绝则会导致文化、科技等方面的滞后。 “人类的情和欲太过复杂,他们厌恶战争却又制造战争,他们害怕贫穷却又无休止制造贫穷。又因为贫穷而竭力鼓动战争,而战争会带来更多的贫穷。除非有像仉川嵇一样的绝对统治力,让弱于他的国家绝不敢胡作非为。否则,自认为强大的一方的阻挠,只会无形中加剧矛盾,而造成不可控制的后果。有时候我们也会想,既然分割只会让问题严重,那么让更强大的一方统治整片大陆,会是什么样的光景?若统一势在必行,到了那天,你会开启俯身之门吗?” 女声问道。 “俯身之门一旦开启,宏国必先遭灭顶之灾。我不会、也不能背叛这片土地。” 起码现在的恩由无法说服自己。 “命运提出的问题,在高位者作出选择后,你才会成为局中人,不急,用你的眼睛,我们慢慢看。” 老者叹了一口气,极轻的一声叹息,却引得水面涟漪不断。 “你别走,我还有问题。” 大概是来的次数太过频繁,所以他已经可以大致判断出什么时候会被推出去。 “为什么同样是接受了窃脂族基因,小羊的综合实力比我强呢?而我只会控火,这火运用的过多时,还会失效?” 恩由真是被小羊逼的没办法,他屡次嘱咐,可小羊一直不放在心上。若说的太勤太重,又担心小羊心里难过。 “不急,你看,这里的天空不是亮了嘛,” 那声音再次转换成女声。 第167章 随着话语的结束,恩由慢慢地转过头,目光投向遥远的海面尽头。那里,一轮巨大而炽热的朝阳正缓缓地从海平面上升起。阳光洒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反射出一片片璀璨夺目的光芒,使得整个天际都被染成了一片金黄。 他脚下的岛屿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仿佛是少女身上散发出的芬芳。随着阳光的照射,他感受到了脚下传来的异样热度。那种感觉就像是踩在了活人的身体上一样,温暖而有弹性。每一步都仿佛能感受到生命的脉动。 他低头看去,只见脚下的地面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质感,仿佛是由无数柔软的肌肤组成。它微微起伏着,似乎在呼吸一般,透露出一种生机勃勃的活力。 “天亮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恩由喃喃自语道:“我问的是怎么提升我自己的异能,多亏你不是靠卖关子挣钱,不然可不发家致富了嘛!” 恩由的嘟囔声虽然小,但也被那声音也捕捉到了。 “啧,你这人咋猴急呢!” 是粗犷的男声。 “天亮了,说明一个力量远在我们之上的同族,正在觉醒。” 那男声继续说道。 “是小羊?他现在可是全能型选手。”这话有些酸。见那声音没回答,恩由又试探性的问了问:“总不会是我?” “你再不回去,他又要火烧旅店了。” 不知从何处伸来的一只手,直接将他拍了出去。 —— 恩由从睡梦中惊醒,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小羊背对着他,而在小羊身体遮挡住的前方,正缓缓冒出火光。 “小心。”恩由下意识地将那团火收到自己掌心。 “你干啥?” 小羊转过身去怒目圆睁。 不转身还好说,这一转身,可真是让人啼笑皆非啊!小羊原本干净的脸蛋此刻变得乌漆嘛黑,就像刚从煤矿里出来似的;头发更是惨不忍睹,上面沾满了因控火不当而溅出的火灰不说,额前的几缕发丝还被烧焦了,有的长有的短,因未及时分离而黏糊在了一块儿。这副模样,实在是滑稽至极。 “你咋啦这是?” 恩由强忍住笑意,从被窝里爬出来。 “哼,想笑就笑!坏人。” 小羊噘着嘴转过身去,死活不肯再看恩由。 “你还真是难得起这么早。” 恩由挠了挠小羊的后背,见他没理自己,便解释说:“其实大可不必起这么早,练功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进步的。” “你不是说我们现在处境很艰难的嘛!再加上让重明的手下打的那么难堪,我多少有点伤到自尊了。前些天不是不想练,是真的很累,累到没心情去想要怎么在你的世界生存下去,好像从很久之前就一直这样累。” 小羊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原本的平静生活因为变故而走向了颠沛流离,从考虑如何在源景研究所生存,到如何与大自然博弈,再到如今步步都在别人的算计里,好像他已经失去了对自我的支配权,他只觉得累,累到只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陪着我在异国他乡走上了一条看不到未来的路。” 恩由之前自认为是给了小羊一个更好的生活,只是这世界的漩涡太多了,好不容易从其中一个逃出来,不知不觉又进入下一个漩涡。 “跟着你混还是很不错的,你财大气粗钱多多,不用为了生计困扰,这已经超乎了我的想象了。比长监涌的生活丰富多彩,比源景研究所更安全,比雪山更温暖。能活着就很好了。” 小羊一直用这种话安慰自己,如今也用这话安慰别人了。 “那正好嘛,你可以多看看这个世界,找到你喜欢做的事,钱很好赚的,这种事就交给我啦!” 恩由伸了个懒腰。 “好赚?你是拿命赚的!” 小羊可是清晰的认知到恩由的工作有多危险,用命换来的钱,他却说好赚。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人生几十年,活着就是要享受。” 恩由的肚子有些饿,昨晚小羊吃东西时他也是饿的,只是困意更占上风。 “活着是要吃饭的!你快点去洗洗,黑不溜秋出去要吓坏人的。” 恩由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翻了下来,身体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控制着,不由自主地下滑。突然间,一阵强烈的尿意袭来,仿佛是一道无法抗拒的洪流,冲击着他的膀胱。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嘴唇微微颤抖,心中暗叫不好:“不好,我得快点去厕所!” 他的双脚在地上慌乱地摸索着鞋子,手也在四处寻找支撑点,试图让自己尽快站起来。然而,身体的困倦和意识的模糊让他的动作变得笨拙而吃力。好不容易找到鞋子,他赶紧把脚塞进去,忙往厕所跑去。 “哎~” 小羊敲了敲洗手间的门。 “我问你个事啊。找到束形病毒的起源是不是真的可以降低重明开启俯身之门的欲望?” 小羊倚着门框,在等恩由出来他进去洗脸。 “我做了一个怪梦,梦里的声音告诉我,或许可以,只是有可能会引发意料之外的连锁反应。” 恩由隔着门,淡定回复道。 “你又做梦了?” 小羊觉得,这些梦或许不是毫无来由。 “那声音问:若两界统一势在必行,热武器会无差别扫平这个世界的生命,我们一直在追求的公道在此刻还有意义吗?” “你怎么回答的?” “不知道。” 恩由摁下冲水器,随着一声水流声的结束,他从内侧打开了门。 “你呢,你的答案是什么?” 正对着小羊的眼睛,恩由问道。 “我也不知道。” 小羊摇头。 “不知道就对了,不知道才要去找答案。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只能等重明开启俯身之门,战火纷飞,浮尸遍地。不如往下走一走,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后果。” 恩由揉了揉小羊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进去洗一下。 浮尸遍地的是位于这一侧的五国,而不是仉川嵇。这是恩由选择性没有告知小羊的事情。 第167章 随着话语的结束,恩由慢慢地转过头,目光投向遥远的海面尽头。那里,一轮巨大而炽热的朝阳正缓缓地从海平面上升起。阳光洒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反射出一片片璀璨夺目的光芒,使得整个天际都被染成了一片金黄。 他脚下的岛屿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仿佛是少女身上散发出的芬芳。随着阳光的照射,他感受到了脚下传来的异样热度。那种感觉就像是踩在了活人的身体上一样,温暖而有弹性。每一步都仿佛能感受到生命的脉动。 他低头看去,只见脚下的地面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质感,仿佛是由无数柔软的肌肤组成。它微微起伏着,似乎在呼吸一般,透露出一种生机勃勃的活力。 “天亮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恩由喃喃自语道:“我问的是怎么提升我自己的异能,多亏你不是靠卖关子挣钱,不然可不发家致富了嘛!” 恩由的嘟囔声虽然小,但也被那声音也捕捉到了。 “啧,你这人咋猴急呢!” 是粗犷的男声。 “天亮了,说明一个力量远在我们之上的同族,正在觉醒。” 那男声继续说道。 “是小羊?他现在可是全能型选手。”这话有些酸。见那声音没回答,恩由又试探性的问了问:“总不会是我?” “你再不回去,他又要火烧旅店了。” 不知从何处伸来的一只手,直接将他拍了出去。 —— 恩由从睡梦中惊醒,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小羊背对着他,而在小羊身体遮挡住的前方,正缓缓冒出火光。 “小心。”恩由下意识地将那团火收到自己掌心。 “你干啥?” 小羊转过身去怒目圆睁。 不转身还好说,这一转身,可真是让人啼笑皆非啊!小羊原本干净的脸蛋此刻变得乌漆嘛黑,就像刚从煤矿里出来似的;头发更是惨不忍睹,上面沾满了因控火不当而溅出的火灰不说,额前的几缕发丝还被烧焦了,有的长有的短,因未及时分离而黏糊在了一块儿。这副模样,实在是滑稽至极。 “你咋啦这是?” 恩由强忍住笑意,从被窝里爬出来。 “哼,想笑就笑!坏人。” 小羊噘着嘴转过身去,死活不肯再看恩由。 “你还真是难得起这么早。” 恩由挠了挠小羊的后背,见他没理自己,便解释说:“其实大可不必起这么早,练功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进步的。” “你不是说我们现在处境很艰难的嘛!再加上让重明的手下打的那么难堪,我多少有点伤到自尊了。前些天不是不想练,是真的很累,累到没心情去想要怎么在你的世界生存下去,好像从很久之前就一直这样累。” 小羊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原本的平静生活因为变故而走向了颠沛流离,从考虑如何在源景研究所生存,到如何与大自然博弈,再到如今步步都在别人的算计里,好像他已经失去了对自我的支配权,他只觉得累,累到只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陪着我在异国他乡走上了一条看不到未来的路。” 恩由之前自认为是给了小羊一个更好的生活,只是这世界的漩涡太多了,好不容易从其中一个逃出来,不知不觉又进入下一个漩涡。 “跟着你混还是很不错的,你财大气粗钱多多,不用为了生计困扰,这已经超乎了我的想象了。比长监涌的生活丰富多彩,比源景研究所更安全,比雪山更温暖。能活着就很好了。” 小羊一直用这种话安慰自己,如今也用这话安慰别人了。 “那正好嘛,你可以多看看这个世界,找到你喜欢做的事,钱很好赚的,这种事就交给我啦!” 恩由伸了个懒腰。 “好赚?你是拿命赚的!” 小羊可是清晰的认知到恩由的工作有多危险,用命换来的钱,他却说好赚。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人生几十年,活着就是要享受。” 恩由的肚子有些饿,昨晚小羊吃东西时他也是饿的,只是困意更占上风。 “活着是要吃饭的!你快点去洗洗,黑不溜秋出去要吓坏人的。” 恩由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翻了下来,身体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控制着,不由自主地下滑。突然间,一阵强烈的尿意袭来,仿佛是一道无法抗拒的洪流,冲击着他的膀胱。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嘴唇微微颤抖,心中暗叫不好:“不好,我得快点去厕所!” 他的双脚在地上慌乱地摸索着鞋子,手也在四处寻找支撑点,试图让自己尽快站起来。然而,身体的困倦和意识的模糊让他的动作变得笨拙而吃力。好不容易找到鞋子,他赶紧把脚塞进去,忙往厕所跑去。 “哎~” 小羊敲了敲洗手间的门。 “我问你个事啊。找到束形病毒的起源是不是真的可以降低重明开启俯身之门的欲望?” 小羊倚着门框,在等恩由出来他进去洗脸。 “我做了一个怪梦,梦里的声音告诉我,或许可以,只是有可能会引发意料之外的连锁反应。” 恩由隔着门,淡定回复道。 “你又做梦了?” 小羊觉得,这些梦或许不是毫无来由。 “那声音问:若两界统一势在必行,热武器会无差别扫平这个世界的生命,我们一直在追求的公道在此刻还有意义吗?” “你怎么回答的?” “不知道。” 恩由摁下冲水器,随着一声水流声的结束,他从内侧打开了门。 “你呢,你的答案是什么?” 正对着小羊的眼睛,恩由问道。 “我也不知道。” 小羊摇头。 “不知道就对了,不知道才要去找答案。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只能等重明开启俯身之门,战火纷飞,浮尸遍地。不如往下走一走,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后果。” 恩由揉了揉小羊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进去洗一下。 浮尸遍地的是位于这一侧的五国,而不是仉川嵇。这是恩由选择性没有告知小羊的事情。 第168章 清晨时分,凉意尚未消散,空气中弥漫着浓雾,呛得人呼吸不畅,口鼻难受异常。道路上的车辆纷纷开启了雾灯,以此作为警示,提醒其他车辆和行人注意安全。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里,能见度极低,司机们都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车辆,不敢有丝毫大意。 “小心点开车。” 小羊冲着窗外大喊了一声,也不知恩由听不听得见,他的身影就被茫茫大雾所吞噬。 恩由的话说一半,留一半,总是有不尽不全之处。小羊又不傻,自然能发现端倪。 俯身之门的这一侧有五个国家,而重明因为受束形病毒的迫害嫁到宏国,这就占据了五分之二。现在又因为束形病毒,牵扯到了第三个国家。而时至今日,还未查出谁是束形病毒背后的推动者。 照这样发展下去,因束形病毒引起的生物战将无休止的残害五个国家的所有百姓。 恩由执着于查出束形病毒的来源,一方面是想阻止重明开启俯身之门,另一方面则是想阻止五国因束形病毒引起的内战。最终,他想保护住的,都是那些和他一样的人。 小羊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恩由非常热爱这个世界。无论他曾经遭受过多少次抛弃、鄙视和困苦,他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始终如一,从未改变。他深爱着每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心中怀着对芸芸众生的悲悯之情。 恩由带着那份超越生死的爱意,毫不犹豫地冲向每一个可能致死的瞬间。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闪耀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黑暗。他的勇气和决心让人惊叹不已,仿佛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在恩由的眼中,这个世界充满了美好和希望。即使面对困难和挑战,他依然坚信自己能够战胜一切。他用自己的行动诠释着爱的力量。 小羊心里的那星星点点的恨意,早已被恩由融化掉。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他们的存在让这个世界变得更有温度。而恩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着。 小羊的手心里又一次燃起了一团火,这团火与之前那不稳定的火焰大不相同。现在,它完全听从小羊的心意,可以随意地变大或者变小。小羊紧紧盯着自己掌心中跳跃的火焰,眼中倒映着熊熊火光,但却看不透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情感和思绪。 —— 源景研究所内。 在这座空荡荡的大楼里,昔日的人声鼎沸早已消失无踪。如今,只剩下一个个空洞,宛如被时间遗忘的废墟。如果有人在此处大喊一声,那声音恐怕会在空气中回荡许久,引发一连串的回声,仿佛是这座孤寂大楼对访客的回应。每一个空洞都像是一个沉默的见证者,默默诉说着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和岁月的沧桑变迁。 李禁心中感慨万千,谁能想到这里的领导人都从当初的盛气凌人到后来的归于寂无。他坐在曾数次拜访过的房间,这屋子不大,之前堆在这里层层叠叠的文件早已被运押到政府,地面和桌面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就这么大点的屋子,从第一代创始人人源景教授,到后来窝窝囊囊地做尽恶事的陈寻新教授,再到无视人权一心攀升的清泗教授,他们的璀璨人生都践踏在别人的尸骨上,以至于最后黯淡收场无人殓尸。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屋外的声音响起,李禁缓缓抬起头,像迎接老朋友那般,从椅子上坐起来,笑意满面的伸出手去拉他。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牢笼困住了你的一生吗?你看,曾经坐在那张桌子前办公的刽子手们,如今都烟消云散了。你高兴吗?” 李禁的笑的无比真诚,好像很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我顾虑的人都死了,孤身一人在世,所以无惧。他们毁了我,我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以无憾。谈不上高兴,只觉得酣畅淋漓。” “昌旻,你为政府和人民做的贡献我已经如实上报,等上面核验结束,你就可以重新走到阳光下,拥抱新生了。” 李禁拖着易昌旻坐在那把椅子上。 “我父兄的罪已经用命抵过,过往之事犹如尘烟,只是时过境迁,我的罪孽居然称得上贡献了。” 易昌旻低下头去,无奈又苦涩的笑道。 “那些人本来就是罪犯,最后的结局一样是死在劳役上,就当是,为了大局做的牺牲!你也不必太过挂怀。” 李禁捏捏他的肩膀。 易昌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父亲当初也是这样认为的!人生来就是要死的,所以死在哪里,怎么死,什么时间死,就没什么所谓。大哥就是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的,所以在大哥眼里,父亲的教导就如真理,他甚至分不清何为好坏,何为对错。 可大哥是个好大哥,他真心爱护着两个年幼的弟弟,出门会记得带好吃的好玩的回来,会给弟弟们讲外面的世界。只是在大哥的叙述里,这世界总是非生即死的狭隘。 二哥易昌昔因为排行第二,上面有大哥的光辉挡着,所以父亲基本看不到二哥的存在。父亲总是会格外偏心大哥,因为大哥是完全按照他想象的样子成长的,透过大哥,父亲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后来有了易昌旻,那时候的大哥身上已经褪去了儿时的稚嫩,颇有了成熟男性的气息。于是,这时候的老三恰好弥补了大哥已经失去的那部分。而父亲在年轮的加持下变得更加感性和喜欢孩子。 从小受尽父兄的喜爱,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易昌旻,对这个世界无比信任。 于是在陈寻新用老二老三逼迫父兄妥协时,易昌旻亲手递上了一把利刃…… 年幼时的变故并没有切割掉二哥的爱,他依然在爱中继续长大。可变本加厉的陈寻新,一次又一次的威胁二哥。他比二哥更恨这个毁掉易家的陈寻新。 第168章 清晨时分,凉意尚未消散,空气中弥漫着浓雾,呛得人呼吸不畅,口鼻难受异常。道路上的车辆纷纷开启了雾灯,以此作为警示,提醒其他车辆和行人注意安全。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里,能见度极低,司机们都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车辆,不敢有丝毫大意。 “小心点开车。” 小羊冲着窗外大喊了一声,也不知恩由听不听得见,他的身影就被茫茫大雾所吞噬。 恩由的话说一半,留一半,总是有不尽不全之处。小羊又不傻,自然能发现端倪。 俯身之门的这一侧有五个国家,而重明因为受束形病毒的迫害嫁到宏国,这就占据了五分之二。现在又因为束形病毒,牵扯到了第三个国家。而时至今日,还未查出谁是束形病毒背后的推动者。 照这样发展下去,因束形病毒引起的生物战将无休止的残害五个国家的所有百姓。 恩由执着于查出束形病毒的来源,一方面是想阻止重明开启俯身之门,另一方面则是想阻止五国因束形病毒引起的内战。最终,他想保护住的,都是那些和他一样的人。 小羊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恩由非常热爱这个世界。无论他曾经遭受过多少次抛弃、鄙视和困苦,他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始终如一,从未改变。他深爱着每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心中怀着对芸芸众生的悲悯之情。 恩由带着那份超越生死的爱意,毫不犹豫地冲向每一个可能致死的瞬间。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闪耀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黑暗。他的勇气和决心让人惊叹不已,仿佛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在恩由的眼中,这个世界充满了美好和希望。即使面对困难和挑战,他依然坚信自己能够战胜一切。他用自己的行动诠释着爱的力量。 小羊心里的那星星点点的恨意,早已被恩由融化掉。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他们的存在让这个世界变得更有温度。而恩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着。 小羊的手心里又一次燃起了一团火,这团火与之前那不稳定的火焰大不相同。现在,它完全听从小羊的心意,可以随意地变大或者变小。小羊紧紧盯着自己掌心中跳跃的火焰,眼中倒映着熊熊火光,但却看不透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情感和思绪。 —— 源景研究所内。 在这座空荡荡的大楼里,昔日的人声鼎沸早已消失无踪。如今,只剩下一个个空洞,宛如被时间遗忘的废墟。如果有人在此处大喊一声,那声音恐怕会在空气中回荡许久,引发一连串的回声,仿佛是这座孤寂大楼对访客的回应。每一个空洞都像是一个沉默的见证者,默默诉说着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和岁月的沧桑变迁。 李禁心中感慨万千,谁能想到这里的领导人都从当初的盛气凌人到后来的归于寂无。他坐在曾数次拜访过的房间,这屋子不大,之前堆在这里层层叠叠的文件早已被运押到政府,地面和桌面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就这么大点的屋子,从第一代创始人人源景教授,到后来窝窝囊囊地做尽恶事的陈寻新教授,再到无视人权一心攀升的清泗教授,他们的璀璨人生都践踏在别人的尸骨上,以至于最后黯淡收场无人殓尸。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屋外的声音响起,李禁缓缓抬起头,像迎接老朋友那般,从椅子上坐起来,笑意满面的伸出手去拉他。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牢笼困住了你的一生吗?你看,曾经坐在那张桌子前办公的刽子手们,如今都烟消云散了。你高兴吗?” 李禁的笑的无比真诚,好像很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我顾虑的人都死了,孤身一人在世,所以无惧。他们毁了我,我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以无憾。谈不上高兴,只觉得酣畅淋漓。” “昌旻,你为政府和人民做的贡献我已经如实上报,等上面核验结束,你就可以重新走到阳光下,拥抱新生了。” 李禁拖着易昌旻坐在那把椅子上。 “我父兄的罪已经用命抵过,过往之事犹如尘烟,只是时过境迁,我的罪孽居然称得上贡献了。” 易昌旻低下头去,无奈又苦涩的笑道。 “那些人本来就是罪犯,最后的结局一样是死在劳役上,就当是,为了大局做的牺牲!你也不必太过挂怀。” 李禁捏捏他的肩膀。 易昌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父亲当初也是这样认为的!人生来就是要死的,所以死在哪里,怎么死,什么时间死,就没什么所谓。大哥就是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的,所以在大哥眼里,父亲的教导就如真理,他甚至分不清何为好坏,何为对错。 可大哥是个好大哥,他真心爱护着两个年幼的弟弟,出门会记得带好吃的好玩的回来,会给弟弟们讲外面的世界。只是在大哥的叙述里,这世界总是非生即死的狭隘。 二哥易昌昔因为排行第二,上面有大哥的光辉挡着,所以父亲基本看不到二哥的存在。父亲总是会格外偏心大哥,因为大哥是完全按照他想象的样子成长的,透过大哥,父亲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后来有了易昌旻,那时候的大哥身上已经褪去了儿时的稚嫩,颇有了成熟男性的气息。于是,这时候的老三恰好弥补了大哥已经失去的那部分。而父亲在年轮的加持下变得更加感性和喜欢孩子。 从小受尽父兄的喜爱,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易昌旻,对这个世界无比信任。 于是在陈寻新用老二老三逼迫父兄妥协时,易昌旻亲手递上了一把利刃…… 年幼时的变故并没有切割掉二哥的爱,他依然在爱中继续长大。可变本加厉的陈寻新,一次又一次的威胁二哥。他比二哥更恨这个毁掉易家的陈寻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