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案》 第1章 羸弱公子,磕个头居然晕倒了 并州,百年李画铺的书房。 一位男子正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地作画,笔走龙蛇间,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指引着他的笔触,最后一笔落下,一幅十八罗汉图跃然纸上,只见每一位罗汉都庄严肃穆,手持法器,线条勾勒细致到罗汉们的衣袍褶皱都十分清晰,整个画作透出安静与祥和,让人仿佛置身于佛教圣地。 男子放下笔,抬起头,只见他双目明亮清澈如泉,淡淡一笑,眉宇间透出几分慈悲和智慧,转身对着身后的小厮说:“裱起来,回头送到母亲房里去,我明日要出趟远门,有人问就说半月后回。” “好的,二爷。”小厮说完卷起画拿着走了。 男子起身捋了捋衣襟,出了门,看到迎面走来一个高大挺拔、身形似铁塔的络腮胡壮汉,他笑着叫了声“不焕”,壮汉也看到了他,三步并做两步的跑过来,喊了声“真如。” 真如,姓李,名生缘,字真如,并州百年李画铺的当家人。擅画像,尤擅佛像,传言他婴儿时听梵音即止啼,三岁开蒙,作画如有神助,八岁起跟着父亲建庙画像,十三岁已成为当世第一画师,因兄长早夭,大家便称他一声“李二爷”。 不焕,全名金不焕,金家百年镖局的少东家。金、李两家是世交,李家修庙塑像所需颜料木料颇为贵重,交给一般人不放心,所以金家一直是李家唯一的护镖人,金不焕天生神力,武艺超群,江湖同行说他“一把寒云刀可破千军万马”。 李生缘与金不焕从小相识,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不焕,听说云州华严寺举办超度法会,我明日启程过去一趟。”李生缘先开口说。 “我和你一起,明日几时出发?”金不焕问。 “这回不必劳你,我不带东西,快马来回。”李生缘拒绝了他。 “李伯父的灵位供到华严寺了?”金不焕听李生缘说要去参加法会,以为他是去祭拜亡父。 “没有,我是想去给梅花她们两个添盏灯。”梅花是李生缘第二任亡妻的名字。 坊间有句话叫“人无完人”说的可能就是李生缘,他十五岁时父亡,接掌家业距今已有十四载,先后娶妻两任,均无所出,且都不出五年病故,坊间传言他是克妻命,尽管颇有家资,但也再无好女敢嫁,他自己倒是不在乎这些,觉得不娶妻反而更好些,落得清静自在。 翌日,早早梳洗完毕,拜别了母亲,李生缘驾马远去,边走边赏风景,于第三日上午到达云州城外。 过城门,踏入云州城内,李生缘下了马,只见古老的石板路向前延伸而出,两旁的柳树在阳光的照射下婆娑有姿,他穿过人流如织的中心大街,吃了一碗豆花作早饭,后找了一家客栈要了间上房,放好东西饮完马,慢悠悠走到了华严寺门口。 夏日的华严寺宁静而庄严,几个僧人正在门口张贴布告,他驻足看了看,布告上写着五日后举办法会。 既然来早了几天,李生缘决定先进去拜拜,等正日子再来一趟便是,他迈过朱门,进入寺内,看到几株翠绿的柳树在微风中摇曳,静谧的感觉油然而生,抬头远看,是高耸的寺墙隔绝了外边的喧嚣。 顺着人流往里走去,只见一位老僧正盘坐在大雄宝殿里,闭目冥思,身边香炉里缓缓升起阵阵青烟,从正殿出来,看到几个善男信女,正虔诚地跪拜在一座偏殿前,李生缘走近看了看,是普贤菩萨圣殿,想到守护自己的本命佛就是普贤菩萨,他整了整衣冠跪了下去。 佛音灌耳,李生缘忽觉头痛难忍,他想起身去找个郎中瞧瞧,隐约看到一束刺眼的光向自己急速飞来,下意识快速躲闪,一个没注意,头撞在了殿前的香炉高鼎上,晕了过去。 “师兄,这位施主醒了。”李生缘睁开眼,看到一个僧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随着他声音的落下,一个更年长的僧人走了过来。 “施主,醒了?”稍微年长的僧人问他,但是他没回话。 两位僧人以为他没听见,复又叫了几声,见李生缘躺在那里不说也不动,他们叫来了住持,住持看了看双目空洞的李生缘,确定他没有眼疾后,又坐下给他搭了搭脉。 “脉象沉稳有力,年轻人,可以起身回家了。”住持摸完脉后和李生缘说。 李生缘好像回过神儿来似的,眼睛来回打了两转,又看了看住持和站着的两个僧人,他坐起来,问道:“这是哪?” “华严寺禅房。”住持回答。 “华严寺?”李生缘侧着头,满脸疑惑地看着住持,继续问:“华严寺是什么地方?” 住持看他有些不对劲,对他说:“敢问施主尊姓大名?家住哪里?” 李生缘看着住持,像哑了似的,直摇头,他说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想不起来家在哪,住持又问他记得什么,他说什么都不记得,记不得自己从哪里来,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突然觉得头有点疼,李生缘伸出手摸过去,摸到了纱布,他问住持:“大师,我发生了何事?” 住持看着他,说:“施主不知怎地晕倒在普贤菩萨圣殿前,头磕在了香炉鼎上,擦破了皮,老衲刚看过了,是些皮外伤,不打紧,养几日便好。” 小僧人给他端来一碗水,李生缘渴的一口喝掉,转头来回看三位僧人,住持问他是否记起什么,他摇摇头说:“还是没有。” 住持看他这样,觉得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什么,就对小僧人说:“广慧,你带这位施主去后院,帮收拾一间厢房出来,让他暂时住着。” “好的。”广慧听住持说完,带着李生缘到了后院,找了一间厢房,安顿住下,把手中提的包袱递给他,李生缘推辞不受,说自己不需要什么东西,广慧说:“这个包袱原是施主身上的,师兄救你的时候解了下来。” 听广慧说这个包袱是自己的,李生缘接过后打开,里面有些散碎的银两、一沓纸和一根较粗的毛笔,他翻了翻这些东西,递给广慧说:“广慧师傅,你说这些纸和笔能不能查到我是谁啊?” 广慧拿过纸和笔仔细看了看,纸是一些藏经熟宣,笔较粗,尾端刻着一个“李”字,他摇摇头说:“并无什么特异之处,藏经纸虽是寺庙常用,但天下人也常用来画佛像,这根笔相较于一般的沉且粗,可能是施主定制的,但是上边写个‘李’,不知道是施主姓李还是李家工坊所制。” 李生缘觉得广慧说得对,把东西收好放进包袱,说:“先收着,说不定什么时候想起来呢。” 广慧安慰李生缘,让他不要过于着急,李生缘低头看到自己衣服上的灰土,说要换洗,广慧陪着他到成衣铺子买了一套。 此后,李生缘日日出现在寺内的柴房、斋堂,帮着僧人们做一些杂活,一日住持看到他轻松举起二百斤粮食的麻袋,猜他之前有些武功,便让广慧带着他一起练功,以期待能尽早恢复记忆,一个月过去,李生缘还是没想起来自己的事,他决定不再刻意想,说既然记不得过往,那不如过好现在。 时间久了,和僧人们处的熟络起来,大家都说他应该有个名字,不能总叫他“施主”,他想了想确实是这样,于是请住持帮自己取个名字,住持根据他在寺内的所作所为,看他如赤子般纯心一片,便给他取名初心。 “我喜欢这个名字,谢谢大师。”李生缘双手合十感谢了住持,快乐地跑去告诉所有他认识的僧人,他有名字了,叫初心,几个僧人都说这个名字很好,非常配他,他听后更高兴了。 华严寺内认识初心的僧人都知道,他闲暇时间最喜欢两件事,一是晒太阳,二是听诵经,一般下午需要帮忙的地方少,他常在晌午过后就到正殿后边的石板上静静躺着,听僧人们诵经,他和广慧说,听经时内心感到异常的平静与安宁,广慧让他好好听,说他有佛缘。 听得时间久了,他也能跟着默诵几句,一日,他正跟着诵了两句《楞严经》,广慧突然跑了过来,让他赶紧躲起来,说有个长相凶狠的壮汉拿着他的画像问大家有没有见过他,广慧猜测可能是他失忆前的仇家,现来寻命,他听后一溜烟跑回厢房,躲了起来。 第2章 一个大活人,凭空不见了! 并州,李画铺内,金不焕来回踱着方步、满脸愁云,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个朗俊潇洒、凤眼燕颌的公子,同样也是忧心忡忡,一个小厮推开门进来说:“二位爷,老太太又让人请二位过府一叙,说今日甚是想念。” 金不焕打发走小厮,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如泄了气的皮球,对那公子说:“行谨,老太太叫咱们过去,说是想见见,其实我怕是真如的事儿瞒不住了。” 叫行谨的男子叹了口气,说道:“如果瞒不住,就不要瞒了,她迟早会知道,伯母只有真如这一个孩子,跟着他担惊受怕半辈子,痛心是一定的,到时候咱们多开解开解,虽然没找到人,但是没找回尸首,就说明有活着的可能。” 行谨,本名江远山,字行谨,与李生缘、金不焕是患难兄弟,为人仗义,心思细腻,从曾祖起一直在李画铺做塑像绘色师傅,江家秘术调出的颜料色泽明亮、不晕染,业内人称江丹青。 听江远山这么说,金不焕觉得有些道理,二人走到李府大门口,练习了几次微笑,走了进去。 李府大堂,一个发髻高梳、着蜜合色云肩,穿金丝线绣对襟短袄长裙的贵妇人,端坐在正面的椅子上,她就是李生缘的生母,李赵氏。 看到江、金二人进来,李老夫人着急地起身,二人赶紧跑过去,一左一右扶着,又请回椅子上坐着。 “伯母。”二人站在李老夫人面前,作了揖后叫她,李老夫人示意二人坐下,二人对视了一眼,没动。 李老夫人屏退了左右丫鬟,缓缓开口:“两个好孩子,你们就说实话,真如究竟去了哪里,这两个月,没个人影也没个书信,说他无事,我是不信的。” “伯母,真如去了南边,我们也暂时联系不上,不过您放心,肯定是没事儿的。”金不焕强装镇定地赔着笑说。 “不焕,说实话,我挺得住,尸首停在了哪里?”李老夫人见二人还想隐瞒,干脆做了最坏的打算。 江远山一听这个,赶紧摇摇手,小声说:“伯母,没有在哪的消息,但是也没有死了的消息,我们两个一直在派信得过的人暗暗查找,不敢大肆寻,怕铺里徒弟们着急。” 金不焕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表示江远山说的都是真的,李老夫人看二人的表情,感觉他们并没有骗自己,于是叫二人近前,说:“实在不行,你们去逍遥堂买个消息,咱们多给钱就是。” 金不焕听李老夫人这么说,表示刚失联时就已经买过了,消息显示消失在云州华严寺,他也亲自拿着画像去寺里问了几个僧人,都说没有见过画像上的人。 逍遥堂,堂主于三娘,真实姓名不详,三十年前建逍遥堂,今已成当世第一消息集散地,十两金起价卖一个消息,根据消息的难易度决定价格多少,最高万金,它的堂口遍布全境,无论问什么消息,最长五日内必有回信,而且必是准信,但是这逍遥堂有个规矩,同一个消息只给探一次,无论探到什么,绝不二探。 李老夫人听到这番话,点点头,伸出左右手分别握住江远山和金不焕的一只手,表达了深深地感激。她借口自己累了,说想躺会儿,支走二人后进了佛堂,插上门,跪在送子观音前,不停地磕头,祈求道:“观音娘娘,当初我是求您赐子,才得了真如这孩子,现下他下落不明,还请您再垂怜,保他平安早日归来。” 几日后,华严寺的柴房内,初心正在劈柴,广慧走过来,对他说:“初心,明日是初一,靖施主会在寺前施粥,广慈师兄近日腿疼,不便久站,你可以帮我发粥吗?” 初心抬起头,擦了擦汗,看着广慧点点头,说:“没问题,明日你叫我。” 靖施主,本名靖仁,是云州靖记粮铺的掌柜,他家资颇丰,但为人谦和,乐善好施,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在华严寺门口施粥,连续二十三年,从不间断,华严寺住持常感慨他的善举说:“靖施主虽不是佛门弟子,但他是与我们一起修行的人。” 第二日,初心跟着广慧分发完义粥,正要回寺,一个素色衣裙、圆脸大眼的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双手合十,看着初心说:“感谢二位师兄相助,这位师兄看着有些面生,是新来还未到受戒剃度的时候吗?” 初心不好意思地笑笑,伸出手抓了抓后脑勺说:“我只是暂住在寺里,所以不剃发。” 女子又看了看广慧,说:“广慧师傅,寺内缺义工啦?” 广慧双手合一,微微低头,对女子说:“靖施主,寺内义工暂时不缺,初心因为受了伤,失去了记忆,才留在寺里暂住。” 这女子听说初心受伤,请他原地稍候,转身走向旁边一个正喂马的五十多岁男人身边,一把抱住男人的右胳膊,说道:“爹,今天帮咱们发粥的这个人受伤了,咱们能不能给他请个大夫瞧瞧?” 初心一听二人对话,又想起广慧叫她靖施主,猜出他们是靖家父女,忙走过去,说:“靖小姐一片善心,初心十分感谢,寺内圣安大师帮我医过病的,只是一直不见好,就不劳二位破费了。” 靖仁一听,圣安大师都医不好的病,在这云州城怕是没人能治了,于是无奈地对女儿说:“玉儿,这圣安大师是整个云州医术最厉害的,他都医不好,爹不知道还能请谁给这位小兄弟瞧病。” 听初心说圣安大师都没医好他的病,靖小姐也不打算再请郎中了,转身看着初心,笑着说:“你有缘住在寺内,多做善事,佛菩萨定会保佑你,兴许有一天就好了呢。” 初心虽说不再刻意去想以前,但是听到她这么说,还是很高兴,他笑着说:“靖小姐金口玉言,我若有一天记起以前,定会相告。” 广慈的腿疾一直不见好,此后靖家父女再来施粥时,初心每次都会主动去帮忙,慢慢地和靖家父女熟络起来,话就多了,他知道了:靖记是云州最大的粮铺,靖小姐名叫如玉,爱好画画,女红比较差,一出生便没了母亲,靖老爷是汝阴人、随发妻定居在云州、发妻病故后不肯再娶,父女俩相依为命过了二十多年。 又是一个初一,施粥后收拾好已过申时,靖老爷突然说刚有个媒人捎信要他去一趟,拜托初心帮靖如玉送东西回去,初心把粮斗和锅灶捆好,让靖如玉坐在了一边,自己到另一边牵着马,慢慢往前走。 “初心,坐上来。”靖如玉邀请他一起坐在车上。 “不了,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我并坐有损你的闺誉。”初心拒绝她。 “我反正也嫁不出去,不好的名声早就出去了,再说了,比起那些长舌妇指指点点的说我克夫,她们说我和男子并坐有损声誉,更让我舒服些。”靖如玉满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只想着家里离华严寺八里地,初心走一个来回会很累。 “你莫要乱说。”初心以为她在胡说八道。 见他迟迟不肯上车,靖如玉便不再邀请,她突然跳下车,跑到初心那边,并排往前走,笑着说:“真的,以前,我爹请人起过一卦,算卦的说我八字官星入墓,天生克夫。小时候我是不信这个的,长大后这城里媒人拿走我的生辰八字,就再也没了消息,我便信了。”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多亏我这个命格,否则我出嫁了谁帮我爹管理铺子啊,多少狗东西拿粮不给钱,都是我去要回来的,你说真要是穷的话送他们也可以,一个个吃的肥头大耳说没钱,鬼才信,我爹不好意思去要,我就去,不给我我就在大门口坐着,扬言那银子是我的陪嫁,我要嫁给他们家公子,吓得他们赶紧给钱,让我快走!” 初心听靖如玉这么说,哈哈大笑,他觉得这女子有些可爱,但他注意到,她停顿那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劝她不必过于信这个,他说:“算命的要是真能百说百灵,那他们早就成了达官显贵富甲一方,还何至于为口吃食四处奔波?” 靖如玉听着这些话咯咯直笑,她忽然觉得初心甚是有趣,走到一个面馆,她进去要了两碗面,二人吃完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靖如玉突然说:“好累啊”,初心一屁股坐上车,看着如玉说:“上来”,如玉赶紧上了车。 到靖记粮铺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一个丫鬟正在门口四处张望,看到靖如玉后高兴地跑过去叫了声小姐,靖如玉让她回去喊人卸车,和初心说这是她的丫鬟珍珠,初心见她平安到家,告辞后走了。 靖如玉看着初心离去的背影,出了神,珍珠问她怎么了,她说刚才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自己和初心很早之前就见过,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第3章 你肯定是犯了罪偷跑出来的! 一场秋风吹过,干枯的树叶簌簌落下,大地逐渐沉寂,万物开始隐匿生机。 失踪三个多月的李生缘仍旧没有一丝消息,金不焕和江远山一边对外宣称他得了怪病,不能见风,推辞了他所有的邀约,一边派出心腹继续暗地里寻找。 并州城内,一个年轻的镖师骑着一匹黑马缓缓前行,马后又牵了一匹瘦骨嶙峋的赤棕色马,走到金家镖局门口停下,他拴好马进去,金不焕跟着跑了出来,镖师抬起马蹄,金不焕看到马蹄铁上的“李”字,兴奋异常,难掩高兴,对站在镖局门口的两个守卫说:“你们俩,一个把马都牵到后院喂着,一个去李画铺,请江掌柜来一趟,就说我有要事相商,快些。” “金刀,在哪里找到这匹马的?”金不焕带着镖师进了书房,关上门,让他坐下后问他。 “云州东边的马市,一个客栈的掌柜把它拴在那儿卖,说是匹难得的好马,要价一百两,可是它瘦的太厉害了,大家都觉得不值这个价,我原本也没认出它,可我走过的时候它嘶鸣了一声,我听声音觉得这马果然不错,看了看牙齿也年轻,想着喂好后卖掉或自己骑都不亏,结果抬起蹄子检查时,发现是李画铺的马蹄铁,再细看居然是二爷的马。”金刀说。 “那你有没有问问掌柜,这匹马的主人去哪了?”金不焕接着问。 “问啦,那掌柜说,马的主人好几个月前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要了一间上房,出去后再也没回去过,掌柜的还说要不是看马快饿死了,他才舍不得卖掉。”金刀也流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 问完相关情况,金不焕打开柜子,拿出三百两银票给了金刀,让他好好歇着,金刀表示太多了,他说值得,并提示他注意保密,金刀点点头出去了。 江远山来的时候,金不焕正在镖局后院喂马,一边看它吃干草,一边说:“多吃点,瘦脱相了都。”那马儿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吃的更快了些。 “不焕。”江远山叫他。 听到声音,他回头,扇扇手,示意江远山走近些,江远山走近后,看到一匹皮包骨的马,觉得他好无聊,正要转身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马蹄看,看完激动地抱住金不焕,说道:“我就知道你行的!”。 金不焕拽开江远山抱着自己的胳膊,先是嫌弃又开心地说了句“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后把金刀的所见所闻描述了一遍,对他竖起大拇指,说:“你小子这个主意好,从马出发果然有好消息。” 金、江二人当即决定,立刻再去云州一趟。 云州,靖记粮铺后院,珍珠一页一页地翻着账本,靖如玉目不转睛的看着,双手在一把一米长的算盘上飞舞,随着她手的移动,算盘珠哗啦啦响个不停,靖仁看的有些晕,坐下喝了口茶说:“玉儿,你慢些,可千万不要算错了。” 靖如玉头都没抬,笑着说:“放心放心,我若算错就没个人能算对了。” 一颗算盘珠上拨后,靖如玉停下了双手,看了看算盘,又思考片刻,对靖仁说“爹,今年截止到今天,账上一共进了八万六千四十八两银子,除去收粮的费用和咱们平日的开销,有九千八百一十九两盈余,但现银只有六千六百一十九两,另外的三千二百两是年结和赊欠,你南下一趟来回要三个月,扣除铺子里需要用的,最多能给你带四千两。” 说完转身打开柜子,抱出一个小木匣,从里边拿出个黑褐色小布袋,交给珍珠,说:“拿着老爷的私印去账房,让他们把现银换成银票,要五百两一张的。” “爹,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珍珠出门后,靖如玉看着靖仁问他。 “后天,明天是十五,要放粥,这次你就不要去了,听几个粮贩子说,最近南边不是很太平,你跟着爹不放心,就在家里替爹要要账。”靖仁说。 靖如玉听到靖仁说不带她,跑过去撒娇央求了一会儿,靖仁还是不松口,她听着确实没戏,有些不高兴,哼了一声,关上门出去了。 第二日,华严寺附近,一驾马受惊的车冲散了领粥的人群,顿时乱作一团,靖如玉也被慌乱的人们撞倒,看着马向女儿奔去,靖仁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想拉起她,却一着急崴了脚,眼看马蹄腾空即将落下,他一下趴在靖如玉身上,死死护住自己的女儿。 就在这时,初心腾空飞出,手臂伸展,一把抓住缰绳,牢牢牵住受惊的马,后又一跃骑到了马背上,马被控制住后,四蹄踏地,颈部高昂,鼻孔冒着粗气,不断的嘶鸣、挣扎,初心脚踩马蹬,用力的拉扯了几下缰绳,又拍了拍它的脖子,马终于安静下来。 下马后,他掀起车帘子看了看,里边没人,片刻后,一个马夫跑了过来,看到马已经安静下来,对初心千恩万谢后驾车离去。 危险离去,靖仁才发现自己崴了脚,靖如玉扶他到一个石头墩子上坐下,要去请郎中,初心脱了靖仁的鞋袜,捏了捏他的脚,说骨头没断,让靖如玉去买些酒,靖如玉把酒递给他,他倒了一碗出来,点了火,搓了搓靖仁的脚,握住脚后跟往上一窝,“咔”一声过后,他让靖仁起来走几步试试,靖仁站起来,走了两步,高兴地说:“初心,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呀?真的太厉害了,我一点不疼了。” 初心又摸摸后脑勺,笑着说:“我记不起来。” 看到有三个伙计躺在地上没起来,靖如玉跑过去看了看,发现他们都受伤了,初心看后说都摔断了骨头,几个僧人从寺里拿出三块板子,好心的百姓帮忙抬着,送到了医馆。 看着被抬走的几个伙计,靖仁说铺子里需要再请几个临时帮工,请有意愿的到粮行登记,靖如玉看着初心,问他:“初心可以帮几天忙吗?粮食比较沉,可能一天半天找不到合适的人,我们可以多给你钱。” “我不要钱,给我口饭吃就行。”初心说完,又想起寺里也有些忙,转头看了看广慧,广慧说他不属于寺里,去留随意愿,见广慧不反对,他便答应了靖如玉,回厢房拿了包袱,跟着他们走了。 靖如玉受了惊吓,店铺里又有好几个伙计受伤,靖仁决定晚些日子再启程南下,靖如玉让他不要担心,早去早回,不然粮食被别人收了又要跑很远去寻卖家,靖仁说一切自有天意,如果去晚没了,就说明那些粮食不该是自己的。 两日后,初心来书房送账簿,看到靖如玉正在描摹观音像,她说自己有些心惊,准备画一幅观音圣像,初心过去看了一会儿,觉得她画的实在别扭,说了句:“小姐,你落笔轻一些。”靖如玉听他这么说,问他是不是会画,他又笑了笑,说不知道。 靖如玉把笔塞到他手里,又重新铺了一张纸,让他照着画画试试,他拿着笔掂了掂,又放下,跑回屋拿过自己包袱里的笔,对靖如玉说:“那根笔太细,握着不舒服,我感觉我包袱里这根握着正好。” 说完,他看了看桌上的观音像,坐下后润笔蘸墨,低头画了起来,一炷香的工夫,一尊庄严慈善的观音大士跃然纸上,靖如玉看着他一气呵成,大吃一惊,先是目瞪口呆,继而笑容满面,举着画像激动地欢呼雀跃。 “初心,你失去记忆前是一个宫里的画师?”靖如玉说自己见过许多菩萨像,初心画的是最好的。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你别这么说,广慧他们常说人外有人的。”初心听到靖如玉的评价,有些不好意思。 “那他们是没见过你这神笔现世,不然就不会说那样的话了。”靖如玉看了看他,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跑出去,抱了一摞画回来,让他挑着画一幅,他打开画轴看了看,挑了一幅不知谁临摹的赵孟頫的《江山万里图》画了起来,只见他下笔简洁有力,眨眼间,山川湖泊近在眼前,云雾缭绕、宏伟壮丽的画出现在眼前时,靖如玉一口咬定,他就是宫里出来的画师。 “为什么说我是宫里出来的呢?”初心问她。 “初心,你是失忆了不知道自己多厉害,就你画的这画,整个云州,哦不,可以说在这人世间,除了李生缘,就只有宫里的画师有这实力了。”靖如玉对初心连声称赞,还说要找个好日子拜他为师。 “李生缘是谁啊?”他看着靖如玉问道。 “他是当世第一画师,老百姓说他是天上的星宿转世,画像的时候有神助般,不过我是无缘得见,他只在庙里画,寻常人家根本请不到。”靖如玉还在盯着那两幅画,边赞叹边回答。 “这李生缘也是宫里的画师吗?”初心又说。 “不是,他是并州李画铺的当家人,他们家世代建庙塑像,老百姓说就是因为积了功德,佛才赐给李家一个神童。”她说完看了看初心,告诉他不要和别人讲自己会作画,万一真的是宫里逃出来的,被抓回去要杀头的,初心听到杀头有些害怕,重重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第4章 他好可怜,我想帮帮他 初冬,夜晚的街上人烟稀少,靖如玉和珍珠从铺子里忙完,一路走回家,一阵寒风穿透夹棉的衣衫,带来阵阵冰凉,她们冷的缩了缩脖子。 “珍珠,咱们去喝一碗羊肉汤,我有点冷。”靖如玉看到前边有一家羊汤馆,搓着手跑了进去,要了两碗羊汤,和珍珠喝完,又一人吃了一个烧饼,美滋滋的抻了抻胳膊。 “我爹不肯带我去,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靖如玉看着珍珠,说靖仁不带她去收粮一事。 “小姐都没办法,我更没有了。”珍珠两手上下一搭,放在桌子上枕着,看着靖如玉说。 靖如玉看珍珠也没办法,就站起身准备回家,突然,她看到一个面容俊朗的男子进了羊汤馆,问店小二是否见过画像之人,店小二摇摇头,他又去问了几桌喝汤的客人,大家都说没见过,于是就朝靖如玉她们走来,拿出画像,问她们:“二位姑娘,可否见过这像上之人?” 这面容俊朗的公子正是江远山,他和金不焕到了云州后,找到金刀说的客栈掌柜,又去华严寺问了一遍,也亲自寻了所有李生缘可能去的客栈和餐馆,均无所获。一日,二人正吃午饭,一群乞丐跑了过去,江远山要了几十个饼正要分发,金不焕拦住,拿出画像给他们看,一个小乞丐说见过画上的人,然后给江、金二人细细讲述了像上人当街独臂拦惊马的事。 听说李生缘在粥棚,金不焕眼角发红,对江远山说:“真如竟沦落到此。”江远山安慰他,说不至于这么惨,有可能是刚好路过,有了希望,他们决定再筛一遍云州,这回不放过任何一个店铺,于是两个人南北分开,拿着画像挨个儿进店问。 江远山问完,靖如玉主仆抬眼看了下画像,她们一眼就认出,画像上的人是初心,紧张的不敢说话,一直摇头,看到江远山叹气走了出去,靖如玉主仆俩才大大地出了口气,俩人对视了一眼,拿起东西一路跑回家。 一进门,靖如玉就让珍珠赶紧插门,她跑进靖仁房里,让他南下时务必要带着初心,说刚回来遇到人四处打听他,怀疑是仇家追杀,靖仁自是不信,他说初心长得就不是恶人样儿,不可能有人追杀,见父亲不信,靖如玉只好把初心是宫廷画师的身份说了出来,靖仁觉得她有点疯癫,让她回去睡觉,她跑回屋里,拿了那幅观音圣像递给靖仁。 靖仁打开画像,嘴巴微张,久久后发出一声惊叹“不想我云州竟有此等高手!” 听到父亲对初心的评价,靖如玉赶紧磨着他,靖仁一方面被女儿磨的没办法,另一方面觉得初心可能不是一般人,说不定南边有神医,能帮他治病恢复记忆,于是就答应了靖如玉,带着初心南下。 为躲避找初心的人,靖仁天不亮就启程,出发的时候靖如玉没有来送,珍珠说小姐睡得晚,没起来,靖仁让珍珠不要吵到她,说着上了车走了。 出了云州城,车行到十里铺已是巳时,靖仁叫大家下来喝点水休息会儿,大家刚坐下,只听车后边一个行李箱子里传出“咚~咚~”的拍打声,以为是无意中装了只耗子进去,一个伙计刚打开箱子,靖如玉从里面喘着粗气站了起来! 她脸憋得通红,叉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靖仁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哭笑不得。 “我就说怎么不来送我们。”靖仁看着靖如玉,笑着说。 靖如玉跳下车,坐在靖仁对面,一把抢过水壶,喝了好一会儿,喝完,看着靖仁说:“爹,你就带我一起去。” “铺子呢?”靖仁问。 “有珍珠呢,她现在不比我差多少,上次我出去,就是她管着铺子的,爹,你忘啦?”靖如玉笑着说。 靖仁看着自己的女儿,笑着说:“那就去。” 靖如玉听后高兴地蹦了起来,突然又说自己浑身疼,在箱子里差点憋死,靖仁说到了南边带她去吃她喜欢的大螃蟹,她一下子又高兴起来,跑过去,靠在靖仁的肩膀上,说:“爹爹对我最好了。” 从严寒的白雪皑皑到温暖的绿树成荫,一行人边走边玩,好不惬意,当然最高兴的就是靖如玉,她每到一处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各种买,给珍珠的、给刘婶的,给这个给那个,甚至给粮铺里的狗都买了七八个声音清脆的铃铛。 一路上,靖仁每到一处便会打听当地名医,带着初心看了多次,依旧没有一点起色,靖如玉气的大骂,说他们都是庸医,初心让她不要生气,他说他很喜欢现在的自己,如果一辈子记不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好,记不得过去,也代表忘却了烦恼。 真如靖如玉当初所言,几人到时,洛阳和许州的米已大半被收走,靖仁问了几个同行,说是青阳有米,早些过去或许还能收到,几人又出发前往青阳。 进青阳城后,就近找了一间客栈安顿住下,又给了客栈小二五两银子,请他帮买了几套当地人的旧衣服,换上后出了客栈,他们看到一群穿黑色长袍的人提着刀,押着十几个僧人,一家店一家店的进了又出,似乎在找什么人,黑袍人从他们身边走过,靖如玉吓得躲到初心背后,初心感到了她的害怕,背过手抓住了她的手。 看着黑袍人走远后,他们走进一家饭馆,吃饭的时候和店掌柜打听了一下,掌柜的说那是暗幽门的人,门主南宫影,武功高深,他们最近血洗了九化寺,杀了很多僧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没找到,吓得人们都不敢出门,掌柜的劝他们吃了饭也早些回去,免得惹上麻烦,靖仁多给了一些碎银子,以示感谢。 晚上,靖如玉躺在床上,像烙饼似的左右翻身,她脑中不停回想初心抓住她手的那一刻,只一瞬间,原本害怕的她一下就不怕了,内心生出的那种安全感,让她踏实且欣喜。 靖如玉又翻腾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睡意,于是干脆起来,披衣服走到回廊,看到初心在院子里打拳,她说初心的拳不像在华严寺学的,初心笑笑说:“刚才睡不着,脑子里蹦出来的。” 靖如玉听到初心有记忆了,很是替他高兴,二人以茶代酒干了一杯,突然她又有些情绪低落,初心问她怎么了,她说初心不是一般人,恢复记忆后就会离开她们家了,初心却表示她和靖仁对自己好,即使知道他有仇家也没有抛下他,就算真的能想起以前,他也还想继续和他们在一起的,靖如玉听了很高兴。 第二日,靖仁联络了一个同行,带了粮铺的伙计,去乡下看粮,靖如玉很无聊,想出去逛逛,初心怕遇到黑袍人,不让她去,二人吃过午饭,就坐在客栈门前逗一只流浪猫玩儿。 一个约莫三十四五岁的僧人走过来,问他们这城内画铺怎么走,初心说他们不是本地人,让僧人去问小二或掌柜,突然,僧人身子一斜,倒在地上,初心唤了几声“师傅”僧人没有回应,靖如玉找来客栈掌柜,他帮着初心把僧人背进屋内,放到床上。 只见这僧人面色惨白,嘴唇干裂起皮,满是泥土的鞋已经开线,看得出是走了远路的,客栈老板心好,帮叫来一个郎中瞧了瞧,郎中号了脉,扎了一针,僧人转醒,三人悬着的心才放下。 “师傅,您晕倒在了客栈门口,我们把您背到屋里的,没有恶意。”客栈掌柜见僧人警惕的看着他们,用手指了指门外说道,僧人想起什么似的点点头,坐了起来,感谢了他们几个,就要告辞离开。 “师傅多休息休息,如信得过,我可以帮跑个腿。”初心看僧人满眼疲惫,想让他再休息一会儿。 “这位施主面目慈善,一脸贵相,又救了贫僧,何来不信,只是贫僧要去画铺画像,施主不能代劳。”僧人对初心说。 “哼,你这和尚,我们救了你,你居然想着去画像,借着菩萨的名,拿着众生的钱,自己无限享受,你是个什么出家人,死了后下地狱油炸你”听说僧人要画像,靖如玉非常生气,张口就骂,初心让她不要造口业,她却说骂个假和尚,也算修口德。 那僧人倒也不气,反而笑了,他看着靖如玉说:“女施主性情直爽,误会贫僧了,贫僧去画铺画像,不是给自己画,是请画师画菩萨圣像。” “菩萨圣像?”初心好奇问道。 僧人和初心说,自己法号净凡,是九化寺的一个出家人,前几日暗幽门为寻宝,门主南宫影带全门血洗了九化寺,连杀带抓了大半僧人,又一把火烧了大殿,殿内菩萨圣像尽数被毁,寺庙重建,需要画师,山下村子里的人几乎都走了,找不到之前的画师,所以他才走了二日到青阳,想去画铺请个画师,之所以说初心不能代劳,是因为他银钱不多,想让画师试着画画再决定请哪个。 靖如玉听到这番话,知道自己错怪了净凡,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净凡说不怪她,听她方才所言知道她没有恶意,误会一场,是自己没说清楚,她更羞愧了。 初心抬头看了看靖如玉,似有什么话想说,靖如玉一下子反应过来,初心可能想帮净凡画圣像,她想着此地远离云州,初心的仇人可能追不过来,便看着初心点点头,说:“净凡大师可以说。” 初心听到靖如玉这么说,便和净凡坦言自己是个失去记忆的人,想不起以前是干什么的,偶然间发现自己也会画画,等会儿可以画一幅,如果他觉得可以,自己愿意跟着上山画,分文不收。 “对对对,大师可以看看,他真的画的很好。”靖如玉说完去找掌柜的借了笔墨。 初心又拿出了自己的笔,低头沉思片刻后下笔,一盏茶的功夫便画出一个身材魁梧、眉目含威的金刚,净凡拿着画,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初心,夸赞他画功超神,初心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看了眼靖如玉,说:“她说我失忆前可能是宫里的画师。”净凡摇摇头,说初心的画藏着许多灵气,不像繁多规矩下的宫廷画。 净凡放下画,问初心姓什么,初心说以前姓什么不知道,现在叫初心,是华严寺住持帮自己取的名,净凡又问他为什么画像不收银钱,他坦言一是自己在华严寺和靖家都住过,他们没有收他钱,他不收钱就当是功德相传;二是靖老爷到乡下收粮要几天时间回来,自己刚好有空闲;三是自己喜欢听经,所以想去山上听僧人们诵经。 净凡听了这些话,欣慰地看着初心,双手合一,口中念“我佛慈悲,指引弟子。” 第二日一早,靖如玉和初心给靖仁留了书信,拜托客栈掌柜在靖仁回来时交给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就随着净凡一起离开了客栈。 第5章 都记得了 云州城内,金不焕和江远山还在一家一家的问着,一日,江远山问到靖记隔壁铺子的伙计,那伙计一眼认出,画上人是靖记粮铺的初心,他再三确认后,找来金不焕,二人拿着画像直奔靖记。珍珠一口否认铺子里有画上人,江远山欲再多问问,珍珠拿起一把扫帚,就把二人轰了出去。 他们两个没办法,只好守在靖记外边等,等了几天没等到,无奈又去找珍珠,这次亮明了真实身份,才没被赶出去,他们说画上人是李画铺的一个画师,失踪了好几个月,如果回来,让珍珠务必给他们捎个信儿,说完给了珍珠一只鸽子,让她到时候放飞即可,李画铺珍珠是知道的,初心也确实看着不像穷人家出来的,她看了看二人递给她的腰牌,感觉他们说的有点真,留下鸽子,让他们走了。 金不焕和江远山快马回并州,告诉李老夫人这个好消息,李老夫人十分高兴,先去佛堂拜谢了菩萨,又到祠堂跪谢了祖宗,江远山也在万众期待中宣布,李生缘的怪病即将痊愈,最后,李老夫人出资,请了并州最好的戏班子,在李府戏园,连唱了三天堂会。 净凡带着二人在青阳城买了颜料,一路上山,被烧杀过的九化寺满目疮痍,部分花草树木也因为被火焰吞噬,凋零枯萎,满目焦黑和灰白,清风吹过,空气中飘着几丝烧焦的味道,一堆堆残存的灰渣,仿佛在哭诉着不久前的那场灾难。 进到大殿,只见原本雕梁画栋的殿堂,如今已是断壁残垣,有几尊佛像被火烧的龟裂,但仍能看出曾经的庄严,夕阳下,残破的经幡也不再飞扬,焦糊味儿充斥在鼻腔,面对这样凄惨的景象,初心红了眼眶,靖如玉则开始低声抽泣。 净凡带二人在残破的寺内走了一圈,介绍认识了几个幸存的僧人,喝了一碗清粥作晚饭后,又把他们带到一间没有完全被烧坏的禅房,靖如玉坐下后,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饰,拔下其中的一根簪子,拧开,从里面抖出一根小条,展开递给净凡,说道:“大师,我这里有二百两,您先收下,回头我爹收了粮,我们再送来一些,算是为修复庙宇尽些绵薄之力。” 这二百两,如及时雨般降到了这座寺院,净凡接过银票,感谢了她,随后出去了。 “哎~”靖如玉突然想起,只有一间禅房,她跑出门想叫住净凡,问问还有没有空屋,却发现他早走没影儿了。 “一间屋子,这怎么睡啊?”靖如玉坐回椅子上,一脸忧愁的看着初心说。 “你睡床,我搬这长椅睡门外头。”初心和靖如玉说,实在不好意思去找净凡再要间屋子,下午跟着净凡在寺内走动的时候,只看到七八间没被烧坏,寺内现有二十多个僧人,还要存放许多东西,能给她腾出来一间,已是不易,自己在外边凑合凑合,过几日大殿修的差不多,就到大殿去睡,也方便画像。 靖如玉点点头,算是同意他这个安排。 初心刚把长椅搬到门外,夜雨就悄无声息地来了,它拂过厚重的屋檐,滴滴答答落到青砖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个人尴尬地对视一眼,靖如玉横了横心,又让初心把椅子搬了回去,虽说男女有别,但她也不能让初心淋雨生病。 “要不,你在地上睡?”靖如玉不好意思地试探问道。 “行,那我开着门。”初心说着打开门,把被褥一展,铺到门口,躺了上去。 南方的冬日,下雨还是有些凉,又开着门窗,靖如玉感到有些冷,连打了几个喷嚏,初心听到后,又爬起来,把被子递给靖如玉,让她搭着盖,靖如玉自是不肯,两个人推来搡去好几回,初心先开了口:“你之前说要拜师,算不算数啦?” “算算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靖如玉说完接过初心的被子,盖在自己的被子上,赶紧躺下,初心看她终于睡下,又躺回门口的褥子上。 “初心,我刚突然想起一件往事,我十三岁的时候去过地狱,你想不想知道地狱是什么样子?”靖如玉突然说。 听她这么说,初心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说她不要吓不到别人反而吓到自己,靖如玉一本正经的坐起来,看着初心说:“你不要笑,是真的。”初心看靖如玉又坐起来,也翻身坐起,拍了拍褥子的一边,看着靖如玉说:“你要是睡不着,就过来看看雨。” 靖如玉披了被子下床,围坐在褥子上,和初心说起了话“我自幼丧母你是知道的,小时候我爹忙,请了个乳母照顾我,起初乳母对我很好,后来不知为何,就对我不好了,我爹不在家的时候,她总不给我吃饱饭,再稍微大一些,就逼我干活儿,直到我十三岁,她突然死了。” “就这?”初心还以为她要说点啥,结果听着平平无奇。 “你猜猜她怎么死的?”靖如玉一脸坏笑地看着初心,初心摇摇头,她继续说:“十三岁那年,我总是生病,看了好几个大夫和神婆都不见好,有一天睡得早,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个声音叫我,我顺着声音找去,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地狱,那是满是黑衣、朱发、绿眼的恶鬼,或拖着一米多的舌头,或被夜叉吊起来打,或在粪海里被吞噬,当时的我一点都不害怕,看的很入迷,突然听到我爹叫我,我就从地域飞回了家,醒来后觉得这个梦太真实,就把梦里见到的都画了下来,画好后把它放到了书房,绘了颜色,压着边阴干,又一日,乳母去书房打扫,看到那画就吓晕了过去,一口气没上来,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初心听完,笑的停不下来,倒在褥子上,笑了好一会儿,才对靖如玉说:“活该!谁让她欺负你,要我说,那些长舌妇再说你的时候,你就给她们看看,吓死一个算一个。” “当年,我爹看后也觉得不好,一把火烧了,要不然你这个办法还真好使呢。”靖如玉高兴中露出一丝遗憾地说。 二人对视一眼,又开始大笑,笑完后,靖如玉问初心,如果完全恢复记忆,最想干什么,初心说最想去钱庄,看看自己有没有钱,如果有,就拿来给净凡修九化寺庙群,说着,初心打了个哈欠,靖如玉卷着被子躺回床上,睡了。 雨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第二日一早,初心被一道光刺醒,睁开眼,只见漫天霞光,起初淡如少女娇羞的面颊,渐渐地,变得明艳,如同绚丽多彩的画卷,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仿佛天上有个洒脱的神仙在肆意挥洒,他起身出门,看到不远处几棵没有被烧焦的老树,在雨水的滋润后变得清新翠绿。 靖如玉起床后,俩人去斋堂喝了一碗粥,净凡过来,跟初心沟通画圣像一事,并给了他一些残破的画卷作参考,初心逐一翻看一遍过后,脑中已有大概模样,净凡问他什么时候能开始画,他说随时。 靖如玉看初心要去画圣像,也想为寺庙出一份力,遂问净凡有没有适合自己的活儿,净凡说她如果不嫌累,可以去斋堂帮做斋饭,今天请的修缮工匠已经来了,斋堂两个僧人忙不过来,靖如玉听后欢快地去了。 几个僧人帮着,找了张大桌子,抬到大殿对面的空地上,又给搭了个临时的棚子,拿来了笔墨和颜料,初心铺好纸,刚拿起笔,还是觉得自己的笔好使,又跑回去取了笔,随后,低下头认真地画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一个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的地藏王菩萨坐骑——谛听,出现在纸上,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一尊身披袈裟、头戴宝冠、面容慈善的地藏王菩萨,出现在谛听前方,菩萨一手持如意宝珠、一手握金刚杵,站在虚空之中,身姿挺拔如巍峨圣山,气势凛然,威严凝重,面容庄严肃穆,双目深邃幽远,眉宇间散发出慈悲与智慧的光芒,身后一片祥和的佛光,给人无尽的慈悲与希望。 初心端详着看了看,又在袈裟上添了几笔,使褶皱处更显层次,随后摆上颜料盒,开始上色,没多久,一尊佛光隐约的地藏王菩萨圣像呈现在初心眼前,几个路过的僧人看后,都夸初心画的好,圣像真实如临佛境。初心放下笔,找了个木桩搬过来坐着,盯着圣像看了一会,一阵困意袭来,两手叠交放在桌上,头一歪,睡着了。 “初~心~”初心听到远处有人叫自己,顺着声音看去,威严的地藏王菩萨骑着谛听出现在半空,他忙跪了下去。 “一灯有难,唯尔能助。”地藏王菩萨说完,飞出如意宝珠,悬在初心头上转了两圈,后伸出手收回宝珠,驾着谛听离去。 “初心,初心。”几个僧人见初心趴倒,以为他有什么隐疾病发,忙叫来净凡,在净凡的阵阵呼唤中,初心睁开了眼,赶紧看了看菩萨圣像,见圣像完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随后告诉净凡,自己刚才特别困,睡的时候还做了个梦。 初心出了棚子,找了块石头坐下,他说头疼的厉害,净凡怀疑他是昨夜受了风,让他先回去躺一下,初心刚站起身,感觉天旋地转,净凡一个没扶住,摔了下去。“初心~李生缘~初心~李生缘~初心”一个呼喊声自远处传来,声音越大速度越快,他头疼的越来越厉害,双手抱头,在地上来回打滚。 片刻过后,声音消失,头也不疼了,只感觉脑中有股力量如海水般涌出,往事出现在眼前:父亲、母亲、江远山、金不焕、李画铺华严寺、靖记、九化寺那些记忆里重要的人和事,如折子戏般一幕幕闪过。 地藏王菩萨的声音再次由远及近的传来“李~生~缘~~~”他猛地睁开眼,弹坐起。清醒片刻后,想起什么似的,跑到棚子里拿起自己的那根笔,气注右臂,朝前飞出,看到笔尖稳稳地插进一棵树里,他眼角泛起弧度,唇边微扬,一种沉静的喜悦出现在脸上,他知道自己恢复记忆了。 净凡看着他飞出去的笔,说从没见过这样的兵器,他笑了笑,说这既是笔,也是祖上传下来防身的一件小玩意儿。 听到初心说武器是祖上传的,净凡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想起了什么,于是试探性地问:“你是记起从前的什么事了么?” “全记起了,我本名叫李生缘。”他看着净凡,微微一笑说道。 第6章 你好好做人,别吹牛! 净凡看到初心恢复记忆,很是替他高兴,但是听到他说自己名叫李生缘,净凡觉得他可能没有恢复好,劝他别着急,等过几天下山找个郎中好好看看。 “你知道一灯是谁吗?”李生缘突然想起菩萨的话,看着净凡问道。 “你到底是谁?”净凡听到“一灯”二字,瞬间变得紧张起来,看着李生缘的眼神也凌厉了几分,他问李生缘如何知道这个名字,李生缘便把地藏王菩萨入梦相托一事和盘道出。 净凡听完,一下子信了他就是李生缘本人,对他说:“坊间有言,第一画师李生缘是佛前弟子,今看来,传言不虚。”他双手合一念了地藏王菩萨法号,带着李生缘回到禅房,关上门,缓缓开口说:“一灯大师,是本寺方丈兼住持,他天命修行,少时大乘,点化弟子,教益众生,不久前因为一件宝物,和南宫影一战后,一夜失踪。” 李生缘突然想起,刚到青阳时遇到的黑袍人,押着一些和尚,好像也是在找人,他问净凡,暗幽门是不是也在找一灯大师,净凡点点头,说:“有件稀世宝物,在师傅手里保管了十多年,不知暗幽门怎么得到了消息,南宫影潜入寺内偷窃不成,被师傅打伤而逃,师傅也被南宫影所伤,担心他会再次回来抢夺,于是连夜带着宝物走了,几天后,南宫影果然集结全门上山,寻宝无果,气的杀了许多师兄弟,后一把火烧了大殿,一场天雨助我们灭了火,重修寺庙时,我下山找画师,遇到了你。” “为什么要先修缮寺庙,而不是先找一灯大师啊?万一被暗幽门找到,岂不是更糟?”李生缘着急地问。 “暗幽门人多势众又心狠手辣,现有僧人们不是对手,与其找到却护不了他,不如不找,寺院后山是一片千年古密林,冬日林子里雾气大,三米外什么都看不到,我随师傅在此地修行了三十年,雾大时进去还会迷路,暗幽门的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净凡平静地说。 “多少人知道大师在后山?那密林重重,他会不会不安全啊,暗幽门的人看不到路,他也看不到啊。”李生缘谨慎又有些担心地问。 “李施主尽管放心,师傅在此地修行,已六十多载,他自少时起,每日进山练功,有时也会去采药、摘果子,对山路熟悉到闭着眼都知道怎么走,所以雾气不会影响他,另外,知道他在后山的,除了我,就只有你了,当夜一战后,师傅把我叫过去,交代了一些事,就朝着后山方向走了,山高林密雾又大,他具体在后山的哪,我也不得而知。”净凡说道。 听到一灯大师暂时安全,李生缘稍有安慰,自言自语道:“如果不焕和远山在就好了。”他问净凡有无可以递信到北方的办法,净凡说以前有两个鸽子,是一灯大师和他在五台山做方丈的师兄联络用的,大师走后,鸽子不知哪里去了,别的办法没有。 李生缘想了一会儿,叮嘱净凡,不要和别的僧人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净凡点点头,出了禅房,李生缘拿出包袱里的藏经纸,写了一封信,叠了三折,放进了怀里。 帮僧人们收拾完,回到禅房,靖如玉累的鞋都没脱,直接瘫倒在床上,李生缘坐在椅子上,明显有些不自在,靖如玉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问他:“初心,发生了何事,你这别别扭扭什么呢?” “我不是初心。”李生缘浅笑了一下。 “你不是初心,那你是谁啊?”靖如玉眼睛都没睁,懒洋洋地问他。 “李生缘。”李生缘看着靖如玉,嘴里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你画的很好,无需冒充别人,多相信自己些,即使你不是李生缘,佛菩萨也不会嫌你画的差。”靖如玉觉得他可能是不够自信自己的画,开始安慰他。 “我真是。”李生缘又承认了一次。 靖如玉听他这么说,立马精神了,盘腿坐起,恨铁不成钢地瞅了一眼李生缘,说:“初心,按理说,你不是这样贪慕虚荣的性子呀,僧人们夸赞你画的好,你也不该尾巴翘到天上去,我上次和你说完李生缘,你仰慕他我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你冒人家名,我就瞧不起你了啊!” 李生缘听靖如玉这么说,哭笑不得,便不再解释,转而问靖如玉,是否知道靖仁有没有办法能快速送信回家,靖如玉表示在青阳没有,在汝阴有。 “靠得住吗?”李生缘听说能送信回去,急切地问。 “靠得住,那是我家祖宅,我祖父母故去后,一直是老管家在打理,我爹在两边养了鸽子,来回传消息,前几年他收粮,每年都会回去住几天,其实,咱们刚熟悉时,我和你讲过,我爹是汝阴人,你可能忘啦。”靖如玉如实相告。 “那你能带我去吗?我写了一封信,想让珍珠转给我家里人。”李生缘说道。 靖如玉听到他说家里人,意识到他想起些什么,问他:“你记起自己的家人了?” 李生缘点点头,和她说:“我白天画像后摔了一脚,醒来就记得了,我是并州人,家里排行老二,上有老母在堂,几个月前,我和她说去云州游玩,不料失忆在华严寺,连着几个月没消息,她一定很着急,我想给她送个信回去,驿马实在太慢,所以想请你飞鸽传书回家,然后让珍珠帮我送一趟。” 靖如玉听他说恢复记忆了,高兴地很,立马拍着胸脯应下了这件事,说回程时路过汝阴帮他传,李生缘一听要等回程,便说自己在家里有些银子,他想拿出来修缮寺庙,为尽快让人捎银钱过来,所以这信越早发出越好,靖如玉却觉得,不必急于一时三刻,李生缘看她坚持回程时传信,便开始胡诌,说自己昨天说的话被菩萨听见,才恢复记忆,担心菩萨觉得自己心不诚,明天又失忆。说完还装出一副可怜样儿,看着靖如玉。 “好好,我带你去,咱们去客栈骑马,两日就能来回。”靖如玉看李生缘好不容易恢复记忆,也不忍心他再失忆,便决定带他去汝阴。 “走。”李生缘听靖如玉答应了自己,便拉着她站起来,立马就要走。 “现在是晚上啊,下山的路咱们又不熟悉,明天去。”靖如玉又躺下,看着他说。 经靖如玉提醒,李生缘才想起现在是晚上,讲了声抱歉,搬长椅出了门,往上一躺,准备睡觉,突然想起靖如玉不相信自己是李生缘的样子,觉得她有点可爱,随即,咧了下嘴,笑了。 第二天一早,二人去找净凡辞行,靖如玉解释说有急事要去一趟汝阴,三日后回来,净凡带他们去找昨日上山的工头,给了一些碎银子,说想借他们两匹马出去一趟,三日后回,工头谢绝了银子,让他们把马喂好,说着去牵了两匹西域马过来。 二人和净凡告别,牵马出了寺门,李生缘一跃上马,见靖如玉迟迟不上马,他扭回头看着她说:“快些走。” 靖如玉看他这样,瞪着他,气鼓鼓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快些啊,你猜我为什么不上马?” 李生缘看着她,又看看马,才反应过来,她不上马是因为上不去马,遂跳下马,想找一个木桩给她垫着,找了一会儿没找到差不多高的,干脆自己跪了下去,让她踩着后背上了马,帮她调了马蹬后,李生缘又跃上马说:“这种西域马比一般马高,刚才没注意,抱歉了啊。” “看你做了一回上马石的份上,原谅你了。”靖如玉说完,抓紧缰绳,两腿一夹马肚子走了,李生缘见状,紧跟上去。 西域马体格健壮,速度快、耐力强,二人只在中途休息了三回,当夜戌时不到便进了汝阴城,靖如玉轻车熟路地在城内找了一家酒楼,二人吃过,另要了二斤酒、一只迎仙鸡包好带走,又去另外两家铺子买了两匹料子、各色糕点,之后,带着李生缘穿过一座高大威严的大插花门楼,到一户灰瓦白墙三阶大门的院落门口停下。 靖如玉踩着下马石下了马,对李生缘说:“到啦,下来。” 李生缘下马后,一手将二人的马牵着,一手拎着刚买的一堆东西,靖如玉欢快地跑去敲门,随着一个慢吞吞声音“来了~来了~”的走近,门打开,出现了一个年约花甲的老翁,那老翁看到靖如玉,面露喜色,向院子里喊:“老婆子,你快来。”转而,出现了一个比老翁年轻些的老妪,看到靖如玉一把抱住,说道:“小姐,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吩咐一声。” 靖如玉叫了声“福叔、福婶”,回头看了看李生缘,招招手,进门后,福婶接过一应吃食和布料,带着二人到了厅堂坐下,福叔把马牵到马厩,去院子里割了许多青草喂着,添了水,又放了几把豆子,才回了厅堂。 “福叔,福婶,这两年身体好吗?”靖如玉拉着福婶的手,看着福叔和福婶,关切地问。 “一切都好,放心,之前老爷来信,说这次小姐不一起来,我们还有些失落呢,没想到这就来了。”福婶说着,把她买的吃食一一打开,摆在桌上,招呼他们吃起来,靖如玉闻言说他们已经吃过了,这是给二老买的,老两口听后一阵感动,看着李生缘说了许多靖如玉的好,最后夸他好福气,得了这么个好媳妇。 “福叔,福婶,误会了,是个朋友。”靖如玉听到二老那么说,一口唾沫呛到气管,咳得脸红。福叔、福婶听后忙赔了不是,李生缘表示没关系,说靖如玉确实好,他也认为未来娶她的人定有天大的福气。 靖如玉听到他们的对话,有些尴尬,瞬间转移到正题,说:“福叔,我们这次来是想用个鸽子。” 福叔一听她用鸽子,忙出去提来一只,说这只二道楞体力最好,擅远飞,可日飞千里,两日即可到达云州,靖如玉看着李生缘,说:“信呢?” 李生缘从怀中摸出信,靖如玉看了一眼,说纸太大信筒放不下,福叔又把鸽子放回笼子里,她带着李生缘和鸽子到了书房,拿出一根蝇头小笔和二指宽的纸条递给李生缘,他重写后交给靖如玉,靖如玉封好蜡,问了他要送信的地址和接收人名字,又给珍珠写了一个条,塞进信筒,放飞了鸽子。 “你莫不是真认识李生缘?”靖如玉看李生缘要送信的地址是李画铺,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问。 “我弟弟在那里画画。”李生缘笑着回答。 “你到底叫什么?”靖如玉又问。 “你就继续叫我初心好了,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今日还没想起呢。”李生缘想起昨日的对话,也懒得再解释,反正自己告诉过她,是她选择不信,不过终有一天,她会知道,自己就是李生缘。 福叔带着李生缘去休息,靖如玉也回了房间,简单梳洗后,躺床上不到片刻便睡着了。 第二日,二人用过早饭,告别了福叔福婶,又上马走了,老两口目送二人走远,才关了门回去。 第7章 我不是初心 珍珠还没起床,便听到院子里有鸽子叫,她起床后推门去看,发现是汝阴来的鸽子,随后,抓了鸽子拿下信筒,放进鸽笼,抓了一把干玉米、倒了些水后回了屋。 珍珠坐在桌子前,打开信筒,抖出两个纸条,一个封了蜡,一个没封,她先打开没封蜡的看,是靖如玉的笔迹,上边写着:此有信一封,速亲赴并州,交李画铺江行谨。 李画铺、江行谨,珍珠看到这两个词的时候,立马想起前几天来找初心的两个男人,她记得说初心是李画铺画师的就叫江行谨。洗漱好,拿了信,很快到了粮铺,找到他们留给她的鸽子,塞了信进去,放飞后,对着鸽子飞走的方向默默祈祷了一会儿。 江远山刚迈进李画铺的大门,小厮就叫住了他,说有个鸽子飞了回来,江远山忙去鸽笼查看,看到鸽子腿上的圈号,他确定了这鸽子正是留在云州靖记粮铺的那一只,赶忙捉出鸽子,拿下信筒后到了金家镖局。 “不焕,不焕。”江远山刚进镖局,就开始叫金不焕,边喊边往他的书房走。 “江掌柜,少东家在后院喂马呢。”听到呼喊声,过来一个小厮对江远山说。 江远山到后院,金不焕正在给一匹马梳毛,他绕着马转了一圈,夸赞金不焕不只是武功好,养马也有一套,说这马刚被金刀找回来的时候瘦骨嶙峋,现在被金不焕喂养的威风凛凛,金不焕情绪低落地感慨,说马都长好了,人还没音讯。 江远山拿出信筒在金不焕眼前晃了几下,满脸得意地说:“我刚收到,云州来的。” 金不焕听到云州二字,双眼放光,把马毛刷扔到木桶里,拉着江远山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着急地说:“快快快,打开看看。” 江远山打开信筒,小心翼翼地刮掉封蜡,展开信,一字一句地读道:贤弟见字如晤,余赴云州,失忆华严寺,辗转于青阳九化寺,疾愈,对家慈、金兄与君惦念颇多,近有难,笔墨难尽,盼君与金兄早至,真如。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就说他命硬,阎王爷不肯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太好了!”金不焕听过信后,激动地大笑大叫,拉起江远山就去了李府,李老夫人本来病着,听到自己儿子在青阳的消息,高兴地病都好了一大半。 江远山和李老夫人说了要去青阳的事,李老夫人喊来丫鬟,取出一个带锁的螺钿黑漆木妆奁箱,打开拿出两万两银票,塞到他手里,说:“此去路远,九化寺情况如何不得而知,多带些银钱,路上有钱好办事。”他推辞不受,说自己有银子,李老夫人坚持要给,金不焕看这情形不要不行,于是一把接过银票,嘿嘿一笑,说道:“伯母给我,他不要我要。” 二人从李府出来,一路都咧着嘴,笑个不停,约好第二日卯时镖局门口出发,就各自去忙了。 金不焕回镖局,继续去后院把李生缘的马刷了个干净,又吩咐马房的下人,把自己的马也刷了一遍,重新钉了马掌,不一会儿,门口的小厮牵进来一匹白马,说是江掌柜派人送来的,金不焕认出那是江远山的马,立马会了他的意,让马房同样刷洗并钉了掌,又差小厮给他送了回去。 江远山回到李画铺,差人买了一炳金如意,让给云州婧记送去,喊来几个管事,嘱咐了一些事项,又让小厮挑了五只鸽子装个新笼,出门后,买了两包糖炒栗子,进了并州府衙后院。 并州府衙后院里,一个蒙着面纱的绯衣女子正指挥着几个衙役抬尸进验尸房,她看到江远山后,示意他到一边,江远山点点头,坐在了回廊下的凭栏上,眼光一直追着女子的身影移动,那几个衙役干完活儿,回前院时从回廊经过,看到他后笑着问:“江掌柜又来看我们叶神探啊?”江远山也不气恼,拎起两包糖炒栗子递过去,一个衙役接过,大家说了声“谢江掌柜赏~” 这绯衣女子,名叫叶知秋,太行神医叶家之后,她继承祖辈的医学智慧,聪颖好学,熟读医学典籍,自幼不喜医脉喜探案,十年前逃婚离家,后自探两起悬而未决的大案,府尹破例招入府衙,又因探案手段高超屡破奇案,人送称号“并州第一女神探”。 同时,这叶知秋也是江远山未过门的妻子,江、叶两家是世交,十年前经由家里长辈给二人定下婚约,过了庚帖要完婚时,叶知秋却突然嫌弃江远山一个画画的没前途,吵着闹着要退婚,双方家人自然不能同意,闹了几次后,看家里不松口,就想从江远山出发,江远山起初答应了她,后来忙忘了这件事,她一生气离家出走了,再后来进了并州府衙,江远山发现自己逐渐喜欢上了她,便不舍得退婚了,反而是一有空就来府衙后院找她,叶知秋嫌他烦,赶了几次又回来,后来干脆随他去了,虽然叶知秋烦他,但是衙役们可是喜欢他的很,因为他总时不时给大家带点小零嘴,如果时间多,也会坐下来,给他们画个像。 叶知秋忙完,摘下面纱,清丽的面容下露出一股英气,如瀑黑发下一身绯衣,刚毅中带着婀娜,宛若玉立的仙子,江远山见她摘了面纱,知道应该是忙完了,起身小跑过去,笑着问:“知秋,今晚能和我一起吃个晚饭吗?” 叶知秋本是要拒绝他的,江远山看她正要张口,抢在前面说:“明日我要去青阳了,以后要有一段时间不会来烦你了”,听他这么一说,她反而不好意思拒绝了,跟着他到了丹凤阁。 “江掌柜,楼上雅间请。”有眼色的店小二看到江远山,便迎了上去。 “小二,四喜丸子、过油肉、黄米凉糕,再来一个老锅子。”江远山落座后点了些叶知秋爱吃的菜。 “点这么多,吃不完。”叶知秋提醒他道。 江远山笑着说明天就出门了,怕以后吃不着,今晚想多吃些,叶知秋问他怎么突然要走,他说:“真如在青阳,说九化寺有难,我和不焕去看看。” “他不是在家得了怪病么?”叶知秋一脸懵,前几天还听人们说李二爷怪病要好了,怎么突然就到了青阳。 江远山看着她,笑了笑,说了李生缘失踪一事,同时也解释了他得怪病的前因后果,叶知秋听完一顿笑,说道:“你们两个真是胆大包天啊!”江远山表示,实在没办法,李画铺一百多个徒弟,如果有人知道当家的失踪,会更麻烦,叶知秋点点头,说他这脑子还真是灵光,他腼腆的笑着,像个被家长夸赞的孩子。 二人酒足饭饱,叶知秋有些微醺,说头疼,江远山提议送她回家,叶知秋一下清醒,忙摆手拒绝,说回家就要被念叨不成婚,还是回府衙好些,江远山送她到府衙后门,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大声说了句:“一定照顾好自己啊!”叶知秋没有回头,潇洒地挥挥手,进去了。 第二日一早,江远山骑着马到金家镖局门口时,看到金不焕已等在门口,他嬉皮笑脸地来了句:“金家的马蹄铁果真极好!” 金不焕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睛停在鸽笼上,问他:“山高路远,你带几只鸽子作甚?” 江远山一脸坏笑,悄悄地说:“我这几只鸽子啊,无论在哪都能飞回并州,万一你到了南方被小妖精迷住,我就放它们回来给嫂子报信儿”。 “住嘴你。”金不焕瞪了他一眼,丢给他一个锦囊,说:“平安符,这是你的。” 江远山把锦囊放进怀里,看着金不焕说:“谢谢嫂子了”,金不焕并没搭理他,随着一声“驾~”,策马而去。 为尽快见到李生缘,二人避开人多的地方走,一路翻山南下,不到三日便进了青阳城,问路后直奔九化寺,上山路上,金不焕察觉身后有两个尾巴,给江远山做了个手势,江远山从马背上的饲料袋里摸出几粒黑豆,丢了出去,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瞬间倒下两个人。 进九化寺庙门后,遇到一个小僧,金不焕上前问路,僧人看到他的样貌,以为是山匪强盗,吓得一路往里跑,江远山忙追了上去,解释说他们不是坏人,来这里是找一个叫李二的人,僧人指了指大殿方向,说工匠都在那里,让他们自己去找,,二人牵马走去,一眼就看到穿着一身粗布衣衫的李生缘,正在画像。 “真如!”金不焕激动地喊了一声。 李生缘听到声音,抬头看到自己的两个好兄弟,高兴地跑过去,与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嘶~~~”熟悉的马鸣声传来,李生缘松开二人,看到了自己的马,他过去抚摸着马鬃,把脸紧紧贴在马脖子上,说:“老伙计,受苦了”,马似乎也有久别重逢之喜,又高兴地嘶鸣了两声。 放好东西后,李生缘带二人去见了净凡,净凡看着三人,面露喜色,说道:“李施主仁义,两位朋友自是英雄,近几日没雨,山里雾气小,我明日借口进山伐木,你们乔装成伐木工人进去。”说完,递给李生缘一张手绘地图,上边简要标注了几处地方,说是他认为有可能的藏身地。 金不焕和江远山一头雾水,原以为来青阳是救李生缘的,没想到他好好的,反而一来就要去扮伐木工救陌生人? 李生缘看出二人的疑惑,遂将一灯大师护宝被伤的事和二人简短说明,二人听后表示,不仅要救大师,还要帮九化寺报仇,杀了南宫影,净凡却说天道轮回,不必同样杀绝,让他们救回一灯大师并护好宝物即可。 第8章 大师的重托 午饭时分,兄弟三人在九化寺以茶代酒庆重逢,李生缘说了自己失忆后的生活,金不焕表示不理解,自己明明去华严寺找过几次,为什么僧人都说没见过他呢,他便把广慧劝他躲仇人的事儿说了一遍。 “靖记那个伶牙利嘴的丫头,想必也以为我们是你的仇人。”江远山把二人去靖记被珍珠赶出来的事儿说了一遍,三人乐得哈哈大笑。 “是谁在说我们靖记的坏话啊?”三人话刚落,靖如玉的声音传来。 李生缘喊靖如玉坐下,给三人相互做了介绍,江远山看靖如玉,觉得有些面熟,问她两个人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靖如玉一口咬定说没有。 几人愉快地喝茶赏月,金不焕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递给李生缘说:“给你,出门时伯母给的。”靖如玉抢先一步接过,数了数,整整两万两,她吃惊地问李生缘:“初心,你们家到底干什么的?出个门就给两万两?” “初心?他可不是初心,他是李生缘。”江远山淡淡说道。 “李生缘?哪个李生缘?”靖如元看着江远山问。 “这世间能有几个李生缘,自然是并州李画铺的李生缘。”江远山看着靖如玉,一副你居然不知道他是谁的神情。 靖如玉突然僵住了,没想到他真的是李生缘,她惊慌地站起来,杵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李生缘问她怎么了,她说靖记冒犯了他,居然让他做苦力,有些对不起他,李生缘笑笑,郑重地感谢了她和靖仁对自己的好,她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生缘看了看,一把拉她继续坐下,问道:“你今天下山,伯父回来了么?” 靖如玉想起什么似的,快速点头,说:“差点忘了说,回来了,粮食也收的差不多,今天已经雇了马车,明早出发上山,两辆马车。” 李生缘听完,让她赶快下山,说寺内明天伐木,可能没有僧人去接粮,靖如玉很奇怪,好端端地为什么去伐木,李生缘说可能是修缮银两不足,净凡后晌知会他的,靖如玉还想再问,他又说禅房太小,住不下这么多人,说完催促她骑着自己的马下山了。 “怜香惜玉啊,这是怕姑娘明天有危险。”江远山先开口说。 “靖老爷发妻早亡,只这一个女儿,他们又搭救我于危难,不能再连累他们。”李生缘说完,看着靖如玉走的方向,久久没回过神。 金不焕连日赶路,困得实在不行,吵嚷着要去睡觉,三人回了禅房,一起挤在地上睡着了。 翌日,净凡送来两身粗布衣服,金不焕和江远山换了,三人随着僧人和工匠们进了山,走到一个岔路口,净凡让大家分散开去找适合做椽檩的木头,三人心领神会,朝着众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李生缘拿出净凡给的简易地图,很快找到第一个地方,找了找没有,又去其余两处找,还是没有,金不焕跳到一棵树上看了许久,下来后指了指东南方向,说应该在那边,江远山问他如何看出,他说东南方向地势相对平,有些野果树和一条飞瀑,重要的是四面八方都有路,易跑易活,是藏身的不二之选。 说话间,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金不焕喊了声“给老子滚出来!”两个伐木工走了出来,支支吾吾地说迷路了,问他们是否知道如何回去,江远山和金不焕对视一眼,一人一个敲晕,沿着山坡踹了下去。 顺着金不焕指的方向走去,果然在地上发现了脚印,沿着脚印走,到飞瀑突然没了踪迹,三人分散开,试图寻找到一些有用信息,找了一会儿没找到,江远山摘了几个果子,三人聚在飞瀑下边吃边聊。 “不知道大师有没有穿墙神功”江远山喃喃自语。 “你总不至于猜想大师是藏在这飞瀑里?”李生缘看着他问。 “有何不可?净凡也说大师熟悉这山里,假如真能藏在飞瀑里,那暗幽门寻来也看不到,我觉得在这里养伤加藏身倒是再安全不过的。”江远山一本正经地说完,拉弓射了一箭进去,凝神静气地侧耳听了听,说:“空的。” 李生缘让金不焕试试,看能否跃进飞瀑里,金不焕试了几次,每到飞瀑边上便被巨大的水流冲下,三人一致认为,受伤的大师不会比健康的金不焕武功更好,所以他不可能跃过飞瀑,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去别处找。 天擦黑还未找到一灯大师,三人怕迷路便决定返回,路过飞瀑时,听到声响变小,江远山转身看了一眼,只见飞瀑水流变小到之前的十分之一,水流下隐现出一排石阶,他叫住了李生缘和金不焕,三人顺着石阶上去,发现水流后有一个石洞,进洞后走了几步,一阵诵经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一灯大师”李生缘轻唤大师法号,诵经声即止,一个声音传出“老衲在此。” 听到大师的回应,三人激动地往里走去,江远山看到自己的箭落在地上,顺手捡起放进箭筒里,山洞最里面,昏暗的烛光下,一灯大师正对着他们,盘坐在地上,旁边的木桌上供着一尊约六寸高的地藏王菩萨,菩萨前有一块布盖着什么东西,大师面容慈祥平和、眼神清澈且明亮,透露出一种超越尘世的智慧,身上散发出的慈悲气息,让他们感受到祥和与安宁。 他们跪坐在大师身边,李生缘讲了菩萨入梦和净凡重托两件事,大师伸手揭起桌上的布,露出一个檀木盒子,他将盒子递给李生缘,只见那盒子精美异常,外边雕着青莲、千叶莲、法轮和菩提树及一些梵文,李生缘打开盒子,一层柔软的黄色绸缎下盖着许多佛舍利,其中有一颗微小而闪着金光,他合上盖子,又把盒子还给大师。 一灯大师诵念几句佛经后,闭上眼,缓缓开口:“百年前,有一座名为灵山的神秘山峰,据说是佛陀修行的圣地之一,灵山内有个小佛塔,里面供着一百零八颗佛舍利,有传言说这是佛陀、观音菩萨、文殊菩萨等大圣之身,具有无比神圣的力量,用此佛舍利练功,能让人内力大增,有起死回生之效,引得江湖各路人士纷纷上灵山明争暗夺,一日灵山崩,佛舍利和夺宝者均消失不见。” 讲到这里,一灯大师停顿了一下,李生缘看着檀木盒子说:“莫非这里面” “对,这里的就是灵山佛舍利。当年山崩后,佛舍利被藏于地下,蒙尘多载,一日,有位得道高僧入定,看到不远处的一座山上闪着金光,他寻过去,发现了一尊古老的佛像,想着带回寺庙供奉,却怎么都拿不起,运功使力后,发现佛像的基座连着一个被压坏的佛塔,他把佛塔上的石头搬开,发现了里面的舍利,便将其带回寺里供了起来,寺庙香火渐盛,灵山佛舍利的传说又现世了,多方人派人潜入寺庙欲夺宝,高僧怕守护不住,派了一个信得过的弟子连夜带着佛舍利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后来几经辗转,不知怎么到了一个苦行僧手里,十年前,老衲游学归来,遇到了这个奄奄一息的僧人,将他带回寺内救治,他临终前将佛舍利相托,老衲瞒着全寺,将它秘密藏在大殿,地藏王菩萨座下的金莲里,暗幽门南宫影,不知如何得知佛舍利在九化寺,杀了老衲的大弟子净空,易容成他的模样进了寺里,暗中窥探。大殿今年有些漏雨,净凡请了工匠修缮,老衲怕佛舍利被发现,于是前去请出,被伪装成大弟子的南宫影看到,他骗取不成,便交了手,他被老衲的霹雳掌击中要害遁逃,老衲也被他的鬼火印所伤,交代净凡照顾全寺后,连夜带着佛舍利到了这洞里,山洞被一条飞瀑遮掩,夜深水流渐小,日出则又成十丈飞瀑,几无人发觉。”一灯大师说着,又把佛舍利盒递给李生缘。 “经南宫影一事,老衲深知,九化寺众僧武艺不足以护此宝,日夜求菩萨指引,有一位武艺高强、侠肝义胆的真善人能持宝北上,交予老衲的师兄——五台山一空方丈,师兄武功和德行皆胜出于老衲,又有百余高僧相助,他们定能将佛舍利护好,李施主有菩萨入梦,是天选之人,万勿推辞。”一灯大师说到此处,连着咳嗽了几声,遮住口鼻的手心上有了丝丝血迹。 “前几日我已飞鸽传信,告诉师兄此事,为不被人察觉,几位英雄无需联系他,直接去便可,师兄会在山下等候。”一灯大师看出,李生缘想问如何联系一空方丈,补充说道。 李生缘见到一灯大师咳血,要扶他起来,回去救治,他不肯,江远山谎称他们找不到回去的路,大师便由金不焕背着回了寺,净凡见到一灯大师归来喜不自胜,扶着他到了经堂,让他看看李生缘画的圣像,他感慨道:“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看完圣像,听净凡说了李生缘和金、江二人的事,一灯大师说屋内暗,让净凡再去点几盏灯,净凡刚出门,大师就正襟盘坐好,笑着圆寂了。 李生缘三兄弟听到一灯大师圆寂的消息,盯着藏佛舍利盒的包袱久久没出声,一阵金光闪现,他们仿佛看到大师笑着走来,三兄弟站起来,手搭手,齐声喊了句“非死不负!” 第9章 未出阁姑娘,做了死人的媳妇? 想到白天在后山上的两个尾巴,李生缘觉得山上匠人里还有暗幽门的人,于是决定带着佛舍利马上下山,他本想和净凡告个别,看到他在为一灯大师诵经,就没过去打扰他。 三人到了客栈,靖仁看到李生缘后,拉着他一个劲儿地说话,他面色冷静地表示,自己可能无法一起回云州了,现在有一件着急的事儿,需要处理,靖仁当然知道,人家一个李画铺的当家人,自是不可能跟着他回去当一个长工,说忙是给了他一个面子,他当即表示非常理解。 李生缘问靖仁什么时候回程,靖仁说打算两天后走,还有一车粮食没送来,江远山让他现在就走,说晚几天可能走不了,靖如玉不明所以,追着要问,李生缘只好说九化寺有难,可能过几天暗幽门的人又会回来,怕他们的粮食出不了城,靖仁一听,谢过三人,赶紧叫伙计出发,靖如玉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李生缘见靖家父女走了,长舒一口气,回了客栈,给了客栈老板五十两银子,吩咐他万一有人来问,就说没见过他们三个,客栈老板点头哈腰地说:“好说好说。” 三人回屋后,正商讨去五台山的路线,忽听靖如玉的声音传来,李生缘打开窗看了看,果然看到靖家父女又回来了,不一会儿,就听到客栈老板说话:“靖老爷,怎么又回来了?” “出不去了,穿着黑袍的人把前后城门都堵死了。”靖如玉又给了客栈老板一些银子,开了几间房,靖仁说完,叹着气上了楼。 靖如玉本来想去找李生缘,站到他房门口,伸出手准备敲门时,想起什么似的又缩了回去,门内的李生缘看到她转身要走,打开门,把她拉了进去,关上门,说:“走什么呀,进来说说什么情况。” 她看到金不焕和江远山也在,她瞬间放开了,坐在桌前,小声说:“出客栈后,我们先去的南城门,看到两排黑袍人,提着刀守着,只进不出,我们想着给些银钱出去,结果根本给不出去,人家不要,后来又去了北城门,也是一样的,我买了三个烧饼,问了一个小乞儿,说是刚开始封城,看样子,出去的就算出去了,没出去的可能暂时出不去了。” 三兄弟互相看了看对方,江远山一副摆烂的样子,说道:“还商讨什么路线啊,现在这青阳城可是插翅难飞咯。” 金不焕最听不得这种不战而输的话,猛地站起来,提了刀,拍了拍胸脯说:“大不了冲出去,我掩护你们,暗幽门这些小喽啰,能死在我老金的寒云刀下,上辈子不知修了什么好福气。” 江远山一听金不焕要杀出去,继续说:“金兄,且不说人家那个南宫影是练邪功的,光是暗幽门有多少人我们都不清楚,盲目冲出去,就算能全身而退出青阳,我们能往下走几步,都不好说,你忘了靖老爷和靖小姐都不会武功,我们不能自己走了,把他们留这儿,人家可是真如的救命恩人啊!” “对对对,不能忘恩负义,把你们忘了,靖小姐,见谅啊。”金不焕不好意思地看着靖如玉说。 靖如玉听三人对话,猜出三人肯定是有秘密在身,既然他们不说,她也就没问,只是平静地笑着说:“你们不要靖老爷、靖小姐的叫了,就叫伯父、如玉,不然真的太见外了,另外,有我们能帮得上的,就尽管开口,初心哦不李二爷,他知道,我爹是个好人。” 李生缘听他们几个客气来客气去,实在难受,一拍桌子,说道:“大家都是我的贵人,是一家人,一家人嘛就该有一家人的样子,随性一些,不必拘着。” 他说完这句话,忽地开始深思什么,让靖如玉把靖仁喊了过来,靖仁坐下后,李生缘先是起身作揖,后开始说话:“伯父,我自华严寺失忆,认识您和如玉,后又蒙不弃随您到青阳,现下有件事十万火急,我不能瞒着您二位,让您和如玉跟着我冒险了,我在九化寺记起从前,同时受住持所托,要将一件宝物送至五台山,这宝物便是当初引暗幽门屠九化寺众僧的佛教圣物——佛舍利,传说这佛舍利能大增人的内力,所以绝不可让其落入南宫影手里,否则将生灵涂炭,百姓永无宁日。” 靖仁听到“佛舍利”三个字的时候,瞬间明白暗幽门的人为什么要封城了,他看着三兄弟,不可思议地问他们说:“所以,暗幽门要找的人是你们?要找的东西在你们手里?” “是的,我们白天在山上遇到了两个尾巴,才知道寺内还有暗幽门的人,想必,一灯大师被我们救出的消息已经传回暗幽门,所以才封了城。”李生缘看着靖仁说。 “既是圣物,自当不能落入魔教手里,需要我靖仁做什么,几位英雄吩咐便是,我能帮的上忙的,绝不推辞。”靖仁分别看了看三兄弟,郑重地说。 李生缘表示,现在敌暗我明,暂时不需要做什么,他明天要出去摸摸对方的情况,再做定夺。 靖如玉看着金不焕,若有所思地说:“金大哥,你明天不要去,你这样貌如果被记住就很容易认出来。” 李生缘和江远山十分赞同靖如玉的说法,二人抓住金不焕,一个要拔他的胡子、一个要帮他重新束发,他挣脱后钻到桌子底下不肯出来,江远山奚落他,命和毛发都分不清哪个重要,他却说:“你们少来,之前小白(李画铺内的一个小白狗)跳进颜料桶,被你们两个剃完,跟鬼抓了似的,它一出门就被别的狗咬,要弄我也要自己弄,你们两个先出去回避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靖如玉看到威严有度的金不焕被好兄弟吓得钻桌子,又听到李、江兄弟二人剃狗的欢乐事,笑得直不起腰。 直到李生缘拉着江远山出去,金不焕才从桌子下出来,看着门外站着的二人,说了句:“要了命了。” 靖仁把自己的一套修面刀拿来递给他,他拿着刮鬓刀怎么比划都不得劲,迟迟没有刮下去,靖如玉看出他的囧样,问他以前是谁给修面的,他尴尬地说以前外出都带着金刀,靖如玉立刻明白了他不下手的原因,接过刀,让他坐下,沾了些皂角水搓出泡沫,抹上去,片刻就刮完了,之后,帮他重新束了发,又给他拿来铜镜照了照,金不焕先是满意的不得了,后又说要给她银钱,靖如玉开玩笑地说:“给什么银钱,我又不是靠这个谋生的,只是帮我爹爹刮的次数多,手熟而已,金大哥若是真想感谢我,日后我添麻烦的时候,请多包容些即可。” “那没问题,姑娘叫我一声金大哥,我定护姑娘安全回家。”金不焕自信的说完,叫门外站着的二人进来,二人进来后,纷纷夸赞靖如玉这换头术厉害,金不焕也不生气,臭美地说回并州也不要蓄胡子了,感觉没胡子更显得年轻些,几人听完又是一阵笑。 天刚露出鱼肚白,李生缘就起床了,他借了客栈小二的斗笠出门,看到早已等在客栈外的江远山,江远山指了指地上的一担菜,李生缘笑着挑了起来,二人慢慢往南城门方向走,走到城门口,把菜放在地上,假意要卖。 “我数了数,有四批人把守,每一盏茶的工夫换一批,现在第五批和第一批的人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城门至少有八十人守着。”江远山小声对李生缘说,李生缘用手比划了几下,示意江远山抬眼看,他假装伸个懒腰,看到了藏在屋脊上的黑袍人。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新情况,准备返回客栈,看到一大批暗幽门的人进了城,江远山用了千里听音术偷听他们说话,发现他们要开始全面搜查,二人担着菜往回走,路上遇到一队迎亲的人马要出城,李生缘劝他们回去,带头的说想去试试,于是他们混进了迎亲的队伍,跟着往前走,走过去,果然出不去,带头的不死心,也想贿赂些银钱,首城的不收,拔出刀说:“娶个媳妇,又不是死了人,回去!”带头的怕死,带着鼓吹班子转身回去,走到一个没人注意的岔路口,李生缘和江远山慢慢脱离了迎亲队。 回到客栈,二人把收集到的信息告诉了金不焕和靖家父女,这时听到楼下有人吵嚷,江远山从窗户缝里往外看,三个暗幽门的人,气势汹汹地找到客栈掌柜,要住店登记名册,掌柜的吓得拿出了名册让他们查看,他们踹进怀里就要带走,掌柜的说了一句:“三位爷,这个不能带走啊。”其中的一个回身,给了他一刀,瞬间倒地,店小二吓得抱头缩在柜下。 靖仁看着李生缘他们,忧心地说:“估计要严查近期来的外地人了。” 江远山看暗幽门的人走了,开门出去,跑下楼梯,扶起掌柜的,叫了几声,掌柜的缓缓抬起眼皮,正要说些什么,一口血喷出,咽了气。靖如玉找到店小二,看他被吓得有些傻,舀了一瓢冷水从头顶浇下,店小二回过神,靖如玉给了他一些吃食和银钱,让他回家,他接过后拿着跑了。 由于不知道客栈掌柜是否有家眷,几人先买了棺材,装入殓,在后院停了两日,还没人来寻,决定帮他找个地方埋了,正在后院挖坑,一队暗幽门的人跑了进来,看到棺材说了句“晦气”,什么也没做就出去了,突然李生缘想起,那个守城的黑袍人说“又不是死了人”,几人决定乔装成送殡的出城。 把佛舍利盒藏在死人身下,又垫了两床被子下去,靖老爷装扮成父亲,靖如玉扮成媳妇,李生缘等三人外加三个靖记伙计算是抬材打墓的兼杠夫,几人把四匹马套了两辆车,把棺材抬上第一辆,靖仁和靖如玉坐在第二辆,又雇了一队鼓吹,敲敲打打、哭哭啼啼地到了城门口,守城的盘问一番,还是不让出,李生缘正要交涉,靖如玉走上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伤心地说:“这位爷,我男人是在外边得了天花才回家医治的,治了五日没治好,突然去了,郎中说不赶紧入土,会传染死人的,你们不让出去我也理解,可是我家里有老有小,也实在不能抬回去,要不这样,我先停在这边上,等你们忙完我再来抬出去安葬。” 守城的几个黑袍人听到“天花”两个字,吓得退出一丈远,为首的一个跑去汇报,不一会儿回来,说护法有令,鼓吹不能出去,靖如玉一番感谢后,大家顺利出了城,李生缘给她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有胆量,有智慧!”靖如玉伸出手给他看,手心满满都是汗,大家找个风景好的地方下了车,取出佛舍利盒,安葬了客栈掌柜,沿途又买了几匹马,向江宁方向奔去。 第10章 挖坟掘墓缺德东西 幽暗峡谷深处,隐藏着一座被浓密黑烟雾笼罩的建筑,这就是魔教暗幽门的所在地——暗幽宫。 暗幽宫被陡峭的山峦环绕,峡谷幽深,黑雾终年不散,阳光无法穿透,使这座魔宫永远处于黑暗之中,建筑通体依托一个大的天然山洞构成,一架软桥连接着外边,门顶部镶嵌着浮雕魔法符咒,旁边插着的火把光忽明忽暗。 一个满身是骷髅纹饰的人飞过软桥,落在正门口,站着的两个素袍守门人恭敬地喊了声:“神鹫护法”,神鹫护法没说话,匆匆走了进去,在暗幽宫内一条曲折、蜿蜒而上的石阶前跪了下来,石阶两旁再无别的路,只有诡异的鸟鸣、狮虎的咆哮和阴森的风从下边传来。 “滚上来。”一句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话从石阶另一端的大殿里传出,奇怪的是这声音虽听着浑厚,但是不够清晰,倒像是一个内力深厚之人用腹语传出的话。 神鹫站起,进了大殿,继续跪着,殿内,一个巨大的石雕座位,前方挂着两层黑色布幔,布幔后一个高大的黑袍人,带着面具坐着,袍子上绣满了螺旋符、尖角符、涡纹符、骷髅头,这就是暗幽门门主——南宫影,他的人如同他的组织一样,暗、幽,统治暗幽门几十年,无人得见其真正的面目,殿边上,一群身披黑袍的弟子仰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崇拜和畏惧,他们服从着他一切的命令,为他的意志而战斗。 地上一层猩红的地毯,墙上挂着各种兽头和说不上什么用途的器具,五架烛塔照着,显得更加诡异、阴森,见门主不说话,神鹫轻轻叫了声:“主上。” “我不瞎,看得见!”南宫影很生气,神速飞过去掐住了神鹫的脖子,掐的他喘不上气。 看着快被掐死的神鹫,南宫影松开手,走到一架烛塔前,开始剪灯芯,冷冰冰地说:“为什么这么久没消息?青阳都是些什么人?” 神鹫听到门主问话,跪好,右手握拳放在心口处,说:“属下已经派人把守了城门,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正派人一家家掘地三尺地搜,定能找出那舍利献给主上!” 南宫影本来就生气,突然气的更厉害,反手推了一掌,神鹫后背冒出一股热气,口吐鲜血,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南宫影继续质问他:“真的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前几天怎么有送殡的出了城?” “下属报过,说是天花,属下怕传染给咱们的人,就留下鼓吹,让抬出去了。”神鹫解释。 “天花?你好好看看这是天花?”南宫影说完,用力拍拍手,旁边的弟子抬上客栈老板的尸体,放在神鹫面前。 神鹫仔细看了看,惊奇地说:“是咱们的刀。“ “要不是有那机灵地偷偷跟着,掘了墓回来,你要骗我到几时?”南宫影伸出手轻轻一弹,一个蜡烛从烛塔飞出,落到了殿外的幽深处,瞬间暗了下去。 “属下立即去追,请门主给属下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属下一定将宝物双手奉上。”神鹫看了尸体,立即明白,送殡的撒谎,费尽心机想出城,说明这些人就是拿着佛舍利的人。 南宫影说了声“张嘴”,神鹫张大嘴,一粒药丸被弹入他嘴里,南宫影飞过石阶,出了大门,又传来一句“再不成就去喂狮虎!” 神鹫瘫坐在大殿里,有些失魂,倒不是说被门主打骂有些受不住,主要是他竟不知,自己身边谁是门主的眼线,想了想,想不出来,遂快马回了青阳,他要是再追不回舍利,门主把他扔下去喂狮虎也不是没可能。 南宫影出了幽暗峡谷,一路上了逍遥峰。 逍遥峰,俯瞰千里山川,宛若仙境落人间,山峰深处,松林环绕着一座神秘的院落,这院落由巨大的山石砌成,古朴厚重,与自然融为一体,豪不突兀,两侧高耸的石柱上立着两架半人高的机关弩,古铜色大门紧闭,旁边也无人守着,大门上方写着三个鎏金大字“逍遥堂”。 南宫影下了马,看门口无人,推了推门反锁着,正要运掌气强开,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妇人站在了门顶上,轻蔑地说:“南宫门主,来我逍遥堂也不提前说一声,硬闯是哪门子的规矩?我于三娘虽一介女流,但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说完手一挥,朝着南宫影射出几十枚飞镖。 南宫影虽说是魔教头子,但是于三娘最会用毒,她的碧血毒是天下奇毒之一,无色无味,中毒后非她不能解,所以他也不敢太放肆,作揖赔礼道:“三娘误会了,南宫忽至,是有一事相求。” 于三娘见他没有硬闯,翘腿坐到了门脊上,说:“你求我能有什么事,上次的账我还没找你算呢,我自立堂起,便与你们魔教势不两立,虽说我靠着消息赚些银子,但我做人有底线,不卖邪魔,你易容坑骗我儿年少在先,拿了消息,九化寺便出事在后,现在居然还敢送上门来,真是找死!” 南宫影倒是没有生气,往后退了几步,笑着说:“三娘这说的哪里话,南宫这是第一次登逍遥堂的门,不曾见过贵公子,更别说什么九化寺,三娘冤枉我,这可不像江湖正派的行事风格。” 于三娘一听,南宫影这是对自己做过的恶事不敢承认,她气极了,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冤枉你?你娘生你时没生眼,使得你用屁股看人,你便以为我逍遥堂全都是瞎眼的不成?老娘留着你的狗命是上次大意轻敌,不然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说着朝着两个机关弩各自射出一枚镖,机关弩里的暗箭朝着四面八方地射了出来。 “三娘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南宫影一边躲暗箭,一边不死心地继续说。 “我与你一泡阴沟里的臭狗屎何好说的?再不滚,让你尝尝我碧血的厉害!”于三娘作势站起身,南宫影看势不对,怕她下毒,跃上马走了。 见南宫影走远,于三娘跳进院子,进了一个宽敞而明亮的大厅,大厅中间有一座巨大的机关台,台上布满了各种精巧的机关装置,一条滑索连着院子外的信鸽房,一个个小篮子随着滑索落下,二十几个书童围着仙台整理消息,她过去看了几条展开的消息,问身边一个绿衣女子:“少爷呢?”,绿衣女子说在院子里,于三娘扭头出了大厅,往后院走去。 后院里,一位长发飘逸、面庞白皙、皮肤细腻的公子正靠着凭栏看书,他身穿一袭青衣,飘逸但不张扬,衣袂轻轻飘动,带着一股清新脱俗的气息,听到有动静,那公子抬头,看到于三娘,站起身。 “小兔崽子,看你做的好事,南宫影刚才又来了。”于三娘瞅了他一眼,坐下说。 “娘,我于六九一人做事一人当,九化寺的事儿我听说了,是我蠢,才被南宫影骗,害得僧人们被屠,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你让我出去,我杀了他。”原来这公子就是于三娘的独子——于六九,二十四年前,于三娘产子于娘家,父亲刚好六十九岁,便给孩子取名于六九。 “你能杀得了他?别不自量力了,你一个不会用毒的人,去了只能是送死,就当是个教训,以后做人留个心眼。”于三娘教训起了于六九。 于六九自小聪颖,又得于三娘亲传,武功不差,未经世事的他心地善良,既无害人之心,也无防人之心。两年前,下山喝酒,易容成富家公子南笙的南宫影有意接近了他,给了他三十两金,买了两条消息,确定真实可靠后,与之结交更甚从前,从没想过害人的他,自以为遇到了人生挚友,把酒言欢,知无不言。 渐渐熟悉后,南宫影便问于六九多少金可以探到灵山佛舍利的消息,他说家里有规矩,仙佛圣物消息不给探,后南宫影多次恳求,表示自己只是听了传说,有些好奇这舍利是否在世,他便回家偷偷看了仙佛录,发现真有佛舍利的消息,南宫影再问,他说只有一条十多年前的消息,但是不能说,南宫影这回没有追问消息内容,只是夸他消息广,问他如何得知的,他说家里有一本仙佛录,记载的都是些圣物,不过他娘不许别人看,他是偷偷看的。 半年前,于六九生辰,南宫影提着礼物出现在逍遥峰下,他带着回了家,和于三娘介绍说是个朋友,于三娘便大意了起来,众人举杯庆生,南宫影谎称自己肚子疼,去了久久不回,于三娘顿感大事不妙,跑到机关堂,发现他正打开仙佛录看,她扔出几枚飞镖后飞身踢去,南宫影一声低喝,起了掌风朝她袭来,于三娘侧身一躲,那掌落在一块石头上,石头顿时四分五裂,“鬼火印!”于三娘叫了一声,南宫影趁机飞身翻墙出去,骑着马逃了。 仙佛录上写着佛舍利最后出现在九化寺,南宫影易容后到九化寺下边的村子里住了下来,认识了一灯大师的几个弟子,一日,趁着别人不在身边,杀了与自己身形差不多的大弟子,易容成他的样子进了寺。 直到不久前,九化寺众僧被屠,灵山佛舍利现世的消息传回,于三娘才确定来人正是南宫影,她气得锁了大门,不许于六九再下山,让他在家思过反省。 得知南宫影上山一事后,于六九按捺不住地生气,半夜,趁着家丁们睡着,留了一封信,走了,于三娘第二日见于六九没来用早饭,让人去叫,结果只有一封信,上边写着:娘,不辞而别是儿不孝,南宫影害我与众僧,此仇在心,不报不宁,此去必谨慎行事,定能平安归来,儿六九。 于三娘看信后,叹了口气,对身边一个书童说:“书墨,加一条少爷的消息出去,送全分堂,随时报。” 第11章 单纯少爷下山报仇 李生缘一行人飞马入江宁,进江宁城后,他先买了一辆马车,又送靖家父女离开,临走时,硬要塞给靖仁一些银票,说自己害他损失了几千两的粮食,很是抱歉,靖仁推辞不受,让他早日送宝后回云州再聚,说完,上马车走了。 江远山到一家猪肉铺,给了屠夫二两银子,买了他三套旧衣服,三人换上,找了家客栈要了几间房,拴好马,准备进客栈隔壁的酒楼吃饭,不料被小二拦在了门口,金不焕怒目圆瞪,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晃了晃,小二忙迎了进去。 上齐菜,三人准备动筷子,四个暗幽门的黑袍人走了进来,坐在了他们旁边的桌子上,金不焕握紧了刀准备站起,李生缘和江远山一边一个,把他按在凳子上,示意他对方不是来找他们的,金不焕明白了二人的意思,点点头,三人竖起耳朵,假装吃饭,实则在全神贯注地偷听黑袍人说话。 “九化寺还有咱们的人吗?”黑袍甲说。 “有,不确定宝物是不是真的下了山,所以神鹫护法派了十人在那里暗查。”黑袍乙回答。 “神鹫护法让咱们来查送殡出城的几人,咱们连个画像都没有,怎么查啊?总不至于逐个问问是不是最近家里死过人。”黑袍丙有些苦恼。 “急什么,这不是神鹫护法派阿六来助咱们了么!”黑袍甲搂着黑袍丁的肩膀说。 “哦?阿六兄弟有何高招?快来说说。”黑袍丙好奇地问道。 阿六冷漠地开口,说道:“并无他法,只是我记性好些,记得那女人的长相,护法已命人绘了像,分发了出去,按脚程推算,他们应该到江宁附近。”说着从袍子里拿出一张画像,递给其余三个看了看。 听到这个阿六不但记住了靖如玉的相貌,还画了下来,三人有些着急,互相看了眼对方,李生缘摸出一些碎银子放在桌上,起身出酒楼,回了客栈。 “那个阿六不能再留了,不然伯父和如玉有危险。”一进房间,李生缘反手关上门,神色凝重地低声说。 “杀了他便是,反正也不是什么好鸟,我去去就回。”金不焕说着要出去。 江远山一把拉住他,说:“不能在这里,不然我们都出不了江宁。” “我们要不要去追上伯父和如玉,他们没有功夫。”金不焕看着李生缘和江远山,想起自己说过会护靖如玉安全回家的话。 “先杀了阿六才是最要紧的,他不死,他们永远有危险。”江远山若有所思地说完,拉着二人商讨了一会儿,三人一致决定,跟踪到无人处,全杀。 江远山下楼要了一壶茶,坐到了客栈门外的藤条椅上,翘着腿、半眯缝眼盯着酒楼,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四人喝的醉醺醺的走了出来,他提高嗓子喊了一句:“快来喝茶~”,李生缘和金不焕先后下了楼。 三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只见这四人竟然进了倚翠楼,走到门口,江远山说什么也不肯进去,坚持要在门口等,金不焕见他这样,说了句:“这种地方可是有后门的喔。”听到这个,江远山站起来,走了进去,三人不仅衣着寒酸,还有一股怪味,所以没有一个姑娘过来问候,对他们来说,这样反而更好。 进去在大厅转了一圈,黑袍人已不知去了哪里,一个穿着华丽长裙飘流苏服饰,满插珠翠、妆容妖艳但粉遮盖不住皱纹脸的女人向他们走来,女子人未靠近,嫌弃先到了,用手中的扇子捂住口鼻,斜着眼,厉声驱赶:“几位,是来找人还是来找打啊?也不睁开眼看看,倚翠楼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你们能来的吗?快出去~出去~” “张妈妈,不是他们能来的,那是我能来的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妖艳的张妈妈立马换了张嘴脸,赔着笑,三两步走了过去,用扇子帮来人扇了扇风,说道:“哟,于少爷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莫为几个下等人生气,您今天是来喝酒还是听曲啊?” 来人正是于六九,两年前,他就是在这里遇到化名南笙的南宫影,当时这妈妈说他是一个做生意的富商,想买消息,推荐给了于六九。 “南笙最近来没来啊?”于六九没接张妈妈的话,问她南笙来没来。 “兴许是去做生意了,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他不是您的朋友吗,您还能不知道?”张妈妈贱兮兮的嘴脸,还想把着于六九的胳膊,被于六九一把推开,他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慢悠悠的说:“我当然知道,既然南笙没来,那不如你就陪我喝一杯。” 张妈妈喊人端来酒,先给于六九斟了一杯,后给自己也满上,端起酒杯,正要喝,于六九拔出剑抵到她脖颈上,生气地问道:“南宫影是你什么人?”张妈妈吓得失了魂,大喊大叫,客人们见状纷纷跑了出去,李生缘几个站在一边,本想借此机会抓阿六,可是黑袍人不知去了哪里,一个没见。 “于少爷,千万别冲动,我不认识什么南宫影啊。”张妈妈强装镇定地说。 “少废话,两年前,小爷就是在这里,是你亲自带他引荐于我,你说什么他是个南境的商人,想从我逍遥堂买些消息,如今敢说不认识他!”于六九又把剑往里收了收,一道血痕出现。 “那不是南笙吗?于少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张妈妈一边安抚于六九的情绪,一边小心地往另一边挪步。 “保护神凤护法!”只听得一声喊,四面八方窜出二十多个黑袍人,朝于六九方向刺去,于六九推开张妈妈,手中扔出一排镖,将自己安全地靠到了墙边,张妈妈突然一改之前的谄媚模样,变得眼神狠厉起来,对着黑袍人呵斥道:“一群蠢东西,我用你们保护吗?”说完,飞身朝于六九过去。 金不焕最见不得以少欺多,喊了句“这么多人打一个,不要脸!”就帮着于六九一起打了开来,李生缘和江远山继续在边上看,终于在黑袍人里看到了阿六,李生缘拿出金刚笔,转了一圈,笔尖散开,几根暗箭飞出,直穿心脏。 阿六死后,李生缘和江远山也加入了战斗,黑袍人没一会儿便死的死,伤的伤,剩下几个能动的,围聚在神凤身边,神凤盯着李生缘三人,问道:“你们究竟是谁?” “暗幽门创立之初,南宫影座下四大护法,分别是:神鹫、神鹰、神凤、神雀,帮着南宫影大开杀戒吞并了许多小门派,后来,神鹰叛了暗幽门后一夜消失,神鹫继续在前打拼厮杀,神雀战死,神凤不知所踪,原来是帮南宫影开妓院了啊,你倒是个会照顾男人的,真懂心思啊!”于六九嘲笑神凤。 江远山听于六九这么一说,看了看神凤,笑的前仰后合,说道:“我们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就要去投胎了,下辈子你做人是不可能了,投到畜生道、饿鬼道,要被折磨的痛苦死,挖眼,割鼻、划脸咦,又丑又恶心。” 神凤听到这两个人的奚落,气得七窍生烟,冲过来又打,金不焕说了句“这女人真麻烦”拔了寒云刀出来,就要砍去,于六九拦住他,说道:“金爷,此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说完提剑跃去。 神凤毕竟是四大护法之一,自是有些功夫在身,与于六九持续胶着,江远山看了会儿,用千里传音告诉于六九:“攻她后背。”于六九听到有人指点,到她后背一剑刺了进去,见神凤受伤,黑袍人提刀再战,金不焕提了刀过去,不到片刻,全放倒了。 四人挨个儿查看了一下,一个活口没有后,锁了门,放了一把火,从后院翻墙逃了。 “你怎么知道我姓金?”四人跑了一会儿看没人追来,开始慢走,金不焕看着于六九问。 于六九笑着,作揖,说道:“在下逍遥堂于三娘之子于六九,当世武功排行榜也是多少知道的,榜上第六名金不焕,身似铁塔,单臂六百斤勇力,武器寒云刀,乃天外玄铁打造,削铁如泥。” 金不焕听后,憨厚的一笑,说:“知道这么多呢。” 于六九看着他,继续说:“金家只保李家的镖,想必这二位便是李二爷和江少爷了。” 李生缘和江远山对视一眼,看着于六九点点头,金不焕突然问于六九和南宫影有什么仇,他说世人都知道,逍遥堂一向不和魔教来往,于六九说此处不便详谈,换个地方,三人便把他带回了客栈。 回客栈喝了一杯茶,于六九羞愧的把两年前南宫影易容坑骗自己的事儿说了出来,“我就说他哪里知道的消息”听于六九说完,李生缘说了一句,他终于知道,佛舍利在九化寺的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 于六九说,刚才他们出手帮自己,猜他们应该也和暗幽门有仇,遂邀约三人随他上九化寺为众僧报仇。李生缘见他爽快,便直言他们正是从九化寺而来,于六九打听寺僧的近况,他给于六九描述了南宫影血洗九化寺的惨状,于六九哭的泣不成声,捶胸顿足,自言都是自己无知,害了一灯大师和众多僧人,说着就要出门去青阳。 江远山把他拦下,问他是否真的悔过,想要报仇,于六九表示能杀南宫影愿付出任何代价。李生缘提出要看看于六九是否是真的逍遥堂之人,于六九拿出自己的私印在手上盖了一个,李生缘看后,看了看江远山和金不焕,讲了他们护送佛舍利的事,说如果于六九愿意,他们想请他一起北上送宝,到时候他们再帮他杀南宫影,为九化寺众僧复仇。 “我于六九万死不辞!”于六九听完,郑重其事地抱拳表示。 李生缘把佛舍利盒子拿出,给于六九看了看,于六九说盒子太大不利于隐藏,如果能和舍利分开护送,不仅能更加方便携带,还能分散走一些人的注意力,给他们减少一部分敌人的追击,三人一听是个好主意,当下决定由于六九制作一个小的机关盒装佛舍利,将大盒子找个镖局护着北上。 “咱们烧了倚翠楼,恐怕南宫影很快就知道,你们不能继续在这里住了,不若先去我家里,我们既做了机关盒又能避避风头。”于六九看着三人,邀请他们随自己回逍遥堂,暂时避一避。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给令堂惹麻烦。”李生缘有些怕给于三娘惹麻烦。 “没事儿,我娘最是喜欢你,如果不麻烦的话,你去了得空给她画个人像,她能留你住一辈子。”于六九开玩笑道。 “这算什么麻烦,没问题。”李生缘爽快答应。 四人收拾了一下,骑马往逍遥峰方向走去。 第12章 一刀送他见阎王 “堂主,有条少爷的消息。”逍遥堂后院内,于三娘正练剑,书墨跑来递给她一个纸条,她展开,上边两行小字露出:火烧暗幽门倚翠楼,结识并州李生缘。 “哪个分堂来的?”于三娘看过纸条,撕碎后问书墨。 “江宁。”书墨回答。 “速速派人去江宁,把他叫回来,如果他不回,就迷晕带回来。”于三娘很担心儿子的安危,倚翠楼没了,南宫影必然会报复。 书墨接了命令,正要去找人,看到于六九带着三个陌生人正往后院走,他又跑回去,对于三娘说:“堂主,不用去了,少爷自己回来了。” 于三娘顺着书墨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于六九和三个人边说边笑地走来,他们走近后,于六九跑到于三娘身边,高兴地喊她,于三娘突然劈头盖脸地打他,一边打一边骂道:“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啊,出息了你,还烧了倚翠楼,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要招惹南宫影,你怎么就是不听!” 于六九绕着院子边跑边求饶,三兄弟见于三娘教子,自是不敢多言,安静地站在一边,待于三娘教训完于六九,她才想起还有三个人在旁边,踢了一脚于六九的小腿肚,说:“朋友们都是谁啊,快介绍给娘认识认识。” “不才并州李真如” “不才并州江远山” “某并州金不焕” 三兄弟见状,赶紧作揖,自报家门。 “你说你是李真如,我就信你是李真如?上次还来个”她想起儿子被骗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突然不说了,转问三人有何凭据能证明自己。 李生缘拿出笔,轻轻一挥手,笔尖插入回廊的柱子上;江远山摘下弓,五箭齐发,中一个靶心;金不焕拔出刀,从石头上划过,石头瞬间碎裂。 “金刚笔、追魂弓、寒云刀,果然是三位,失敬失敬。”于三娘瞬间笑了起来,并州三杰她是知道的,人品和武功自是没得说,儿子能结交上这样的朋友她自然高兴。 见于六九这次带回的都是好人,于三娘很是高兴,吩咐厨房做一桌好菜招待,她在席间对三兄弟说,于六九自幼和她长在逍遥峰,没见过人心险恶,能交到他们做朋友是他的福气,同时希望他们能多照拂他一二。李生缘表示,于六九至情至性、善良仁义,是个好孩子,他们都很喜欢他。 于三娘听此很是开心,见到于三娘不讨厌自己,李生缘忙起身行礼,说自己有事相求,于三娘让他直说无妨,他看了看两边站着的家丁仆婢,没有开口,于六九屏退众仆,李生缘才开口说:“李某因缘际会,受九化寺一灯大师重托送佛舍利北上五台,伯父和妹妹被暗幽门盯上了,现下生死不明,想托于堂主帮着查查,看看能不能有些消息。”说着递上了一万两银票。 听到九化寺和佛舍利,于三娘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于六九,于六九愧疚地说:“就是你想的那样,南宫影屠寺,住持大师将佛舍利重托于李兄三人,三人才被暗幽门追杀。” 于三娘一听,这不仅和儿子闯的祸有关,他们还做的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当即表示都是一家人,定会帮查探,给银子就显得见外了,李生缘解释说得按规矩办事,于三娘说于六九能有这样的朋友,就是佛赐给的福气,规矩就是她定的,她说不要就不要,于六九也说这钱不能要,李生缘只好收了回去。 “李二爷一会儿把令伯父和妹妹的名讳写给我,如果可以再画个像,方便辨认。”于三娘对李生缘说。 “于堂主都说了一家人,我不客气您也别客气,叫我真如或生缘都可以,行谨和不焕也是一样的。”李生缘说完看着二人,二人忙点头说:“是是是。” 用过饭后,李生缘随于三娘去画靖如玉的像,靖如玉夸他画的真好,他想起于六九说的话,加之很感激于三娘帮查消息,便说:“明日,如果于堂主有空,不如我帮于堂主画一幅,怎么样?”与三娘一听,高兴地像个小女生般跳了起来,连说三个好,美滋滋地喊了人,把靖家父女的信息递了过去。 第二日寅时末,于三娘便起床开始梳妆,直至卯时末还没有收拾好,于六九带着李生缘来找她,过一会她打开了门,只见她穿了一身木槿铃兰水波纹绸缎裙,裙底绣着细密的图纹,一个垂耳双髻,上面簪了一套金嵌珠玉的发饰,一根云鬓牡丹鎏金步摇,随着她的走动前后轻摆,就连脂粉遮不住的几根眼角细纹,竟然看起来也是温柔的。 于六九看到后直夸她,让她以后每天这么装扮,她瞥了他一眼说:“你想累死老娘啊?” 李生缘看了也夸她装扮的好,让她坐下,给她画了一幅像,她爱不释手地左看右看,连连夸赞:“到底是天下第一,我照镜子都没觉得自己这么好看过!” 三人正说着话,书墨走了过来,说靖家父女有消息了,他把纸条递给于三娘,于三娘看完没说话,于六九抢过来看了看,递给了李生缘,他接过来看,上边写着:江宁城外十里铺,家丁三人被杀,父女落暗幽门神鹫之手,现挂于江宁南城墙。 短短四行字,李生缘看的心如刀绞,于六九去找来了金不焕和江远山,李生缘给他们看了字条,金不焕说着就要出去救人,于三娘说既然挂在城墙,就说明是要引他们过去,人若死了,他们必然不会去,所以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暗幽门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于三娘问书墨。 “倚翠楼被毁,神凤被杀,南宫影大怒,昨日收到消息,目前还没有明确的线索指向,只是派了人守着废墟。”书墨回答。 “现下他能用的就只有神鹫,神鹫却忙着找李兄他们,所以我倒是觉得,要救人现在不失为一个好时机。”于六九深思片刻,看了看几人说道。 “展开讲讲。”李生缘迫切地想救出靖家父女。 于三娘对书墨摆摆手,书墨走开,于六九继续说:“声东击西。” 江远山醍醐灌顶般,看着李生缘说道:“对啊,几个人引开神鹫的注意力,几个人去救人。” 李生缘说不能让他们去冒险,他自己去就行,于三娘表示逍遥堂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儿,便不能坐视不管,她提议由她去吸引神鹫,李生缘他们带着于六九去救人,李生缘不同意她的安排,说神鹫武功高,太危险,让金不焕和她一起去吸引神鹫,金不焕听了很高兴,当即表示,见了他就要杀了他。 于三娘递给金不焕一瓶毒药,让他涂在刀上,金不焕没接,他说不屑此,想和神鹫公平较量一场,凭真本事杀了他,用毒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于三娘看着他一脸正气的样子,笑道:“和小人就做小人,遇君子才是君子,这毒药若是到了神鹫手里,你猜他会不会用给你?”江远山也劝他,不必执着于光明正大赢小人,速战速决平安回逍遥堂才是要紧的,不要忘了大家还有重任在身,金不焕听后觉得他们说的有点道理,接过了于三娘的毒药瓶。 晌午过后,五人下了逍遥峰,于三娘出门前将所有的机关开启,又在重要的位置安排了几个高手藏着。几人经由南城门进入江宁城,看到了被挂在城墙上的靖家父女,在附近找了个茶坊,坐了一个半时辰后起身离去,到了逍遥堂分堂,一进门,于六九拿了纸笔,将大家脑中记录的信息做了汇总。 “神鹫在城墙上坐镇,城墙守卫三十六人,每半个时辰换一班岗,他们交接的时候人最多,不易动手,最合适的动手时间是夜里丑时初,上一班岗快结束,下一班还没来,在岗的疲累大意、战力弱。”江远山冷静地说。 “那我们就定在丑时,两边共同行动,于堂主和不焕一队,先去炸废墟引动静,待神鹫到时,不焕拖住神鹫,于堂主驾隔壁巷子里拴好的马车回南城,行谨和六九负责清理城墙上的守卫和房顶的弓弩手,我上城墙救人,于堂主回来时,送伯父和如玉上马车,六九和行谨护着,从南门驾车离开,我和不焕断后。”李生缘安排的明明白白。 “我要拖着神鹫多久?”金不焕问他。 “一盏茶的功夫,夜里街上没人,于堂主驾车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南城墙,你杀了他就不要再恋战了,走房顶回来,趁着援军到来关城门之前,咱们出去。”李生缘说道。 “好。”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于三娘叫人将自己的马套了车,要了五套夜行衣和十个鬼火弹,分了分,又找了间屋子让大家先睡会儿。 子时中,五人睡起来,用凉水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会,换好夜行衣,按计划出了逍遥堂。 金不焕驾着马车路过废墟的时候,一圈守卫正打盹,他转弯停下,将马拴紧,和于三娘跳到一户人家的屋顶上趴了起来,于三娘接连扔出两颗鬼火弹,废墟瞬间火光四起,尘土飞扬,模糊一片,受惊的暗幽门守卫乱作一团,拔出刀敌我不分的砍,有几个放了信号弹出去。守在南城的三人看到信号弹互相点点头,不一会儿就看到神鹫带着一队人马飞奔而去。 废墟那边的于三娘和金不焕听到远处的马蹄声,互相看了看,金不焕叫了声“给爷爷拿命来!”跳了下去,于三娘趁势从另一边驾了马车离去。城墙下的几人估摸着神鹫已经和金不焕开战,于六九双手甩出几把飞镖解决了部分城墙守卫,江远山拉弓搭箭射下了几个房顶的弓弩手,江、于二人解决守卫的同时,李生缘扔出一把刀割断了靖仁的绳子,跑过去接住了他放在地上,又用同样的办法救下了靖如玉,将这父女二人安置好,他跑去开了城门,于三娘刚好驾着马车赶到,扶靖家父女上车后,江远山吹了个口哨,不知藏在哪里的马全跑了过来,二人跃马离开,李生缘警惕地守在城门下,牵着两匹马,等着金不焕。 此时的金不焕已经解决完虾兵蟹将,和神鹫打了十几个回合,神鹫认出了他的刀,一边打一边说道:“暗幽门与你金家有何仇?” 金不焕一听这个更来气,回道:“你先杀了九化寺僧,后绑我伯父和妹妹,你说有什么仇?” 神鹫一听就明白了,佛舍利在金不焕手里,他放出狠话要杀了金不焕抢到佛舍利,金不焕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使出真本事,一个猛虎落步,飞身提刀、灌注全身之力,快速朝神鹫头上砍去,还恶狠狠地说了句:“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神鹫招架不住,被金不焕的刀砍断了一条胳膊,瞬间疼的倒地不起,看着金不焕说:“你用毒。” 金不焕盯着神鹫说:“对你这种烂人,真是浪费老子的毒。”说完过去把刀贴在他脖子上转了一圈,骑了他的马到了南城门,看到援军正从两边赶来,他一边丢了一颗鬼火弹,换上自己的马后和李生缘一起出了城。 马车走得慢,李生缘和金不焕很快便追了上去,一众人回了逍遥堂。 第13章 他是受了钉刑,被折磨死的 倚翠楼被毁、神凤被杀的真凶还未找到,神鹫被杀的消息又传回了暗幽宫,南宫影坐在大殿里,气息犹如一座沉寂的火山,即将喷发无尽的愤怒。面具下遮着的脸不知仇恨成什么样子,手中握着的一颗人头骨被他生生捏的粉碎,一股浇不灭的恨意在他心头翻涌不休。 “是否知道是什么人杀了神鹫?”南宫影问来报信的黑袍人。 “神鹫护法是中毒而死,又被刀砍断了胳膊,属下眼拙,看”一个黑袍人话还没说完,南宫影运掌起风,把他推出了大殿,推到石阶边的黑暗里,随着他“啊”的一声,便只听得见狮虎咆哮了。 “全都滚出去!”南宫影气的很。 待黑袍人都出去,他走到石雕座位后方,按下了一处机关,一扇暗门打开,他缓缓走了下去,里面一个声音传出“南宫门主,你终于来了。” 逍遥堂里,众人把靖家父女抬到房里,二人衣衫破烂,满身都是新旧交加的鞭笞血痕,靖如玉不停地抽搐,嘴里还在说着听不清的胡话,江远山摸了摸他们的额头,二人都烫的像块烙铁。 “这不行啊,再不退热会死的。”于三娘着急地叫于六九和金不焕去井里提凉水。 冷水提来,李生缘和于三娘一人照顾一个,冰手的冷帕子,放上去片刻就得换,金不焕急的来回转圈,说如果天亮还不退热,他就去绑一个郎中回来,李生缘不同意,担心绑回暗幽门的人。 “酒,用酒擦擦身体,对,以前六九高热不退就是这么办的。六九,你去酒窖里,把那最裂的古辣泉抱两坛子上来。”于三娘突然想到于六九小时候发热多日不退,郎中让他用酒擦身体的事儿。 于六九听完,抱了两坛酒回来,于三娘叫金不焕和江远山把靖如玉抬到隔壁房间,给靖如玉擦了一晚上额头、腋下、手窝、腿窝和脚心,慢慢地她就不再抽搐,呼吸开始变得均匀,于三娘又帮她上了些药后,掖了掖被角站了起来,关上门到了隔壁。 她看着同样一夜未合眼的几人,说了句:“如玉不抽了,在慢慢退热。” 李生缘看着于三娘,说:“伯父情况不太好。” “哪里不好?伤药上了么?”于三娘说着就去找药。 “娘,伯父还被用了钉刑。”于六九轻轻一句话,于三娘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钉刑,就是做一个满是窟窿眼的人形铁皮箱子,把人关进去,从前后窟窿眼里往身上扎细钉,细钉最短八寸最长十五寸,钉的时候不出血,伤的全是内脏,受过钉刑的人,华佗在世都无济于事。 突然,靖仁睁开了眼,他费力的抬了抬右手,李生缘忙跑过去,双手紧握住他的手,叫道:“伯父。” 靖仁看着他,用力地挤出一个笑,之后好像突然有了力气,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金不焕过去慢慢扶起他,靠在自己身上,靖仁看着众人,慢慢说道:“几位叫一声伯父,某愧受了,原想着等你们到云州,咱们父子畅饮畅谈,现下看来是不可能了,某平生无憾事,如玉是我唯一的骨肉,若几位侄儿有余力,请护她一二,老夫把她交给你们”话还没说完,靖仁就缓缓合上了双眼,头歪向了一边。 “伯父!伯父!”众人叫了几声,靖仁没有回应,金不焕伸出手放在鼻孔上试了试,轻轻地说:“伯父他去了。”说完,把靖仁平放在了床上。 李生缘如霜打的茄子般坐到床边的地上,喃喃自语道:“我要如何和如玉交待” “真如,往好的一面想,起码救回了如玉。”于三娘安慰他。 “对,如玉。”李生缘突然想起如玉,他站起来,跑进了隔壁。 仿佛父女连心一样,靖如玉居然醒了,看到李生缘进来,她虚弱的张口说了两个字“我爹”,李生缘忍着悲痛说:“伯父醒了,只是不能走动,等你能下床,再去看他。”听到父亲也无恙,靖如玉笑笑,又睡了。 李生缘站在如玉床前,看着她,想起他们自华严寺认识到一起去青阳的一幕幕,泪眼婆娑,如果不是认识他,她怎么会受伤,又怎么会没了宠她如珠如宝的父亲,想到这里,他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对着睡着的靖如玉说了句:“对不起。” 于三娘着人去江宁城买了上好的殡葬用品,李生缘给靖仁换了里衣,他仿佛睡着一般,安详的躺在那里。 一日后,靖如玉彻底醒了,她看了看这陌生的环境,又看了看地上站着的李生缘等人,说道:“我梦到我爹了,他说要出远门,他好吗?”,李生缘忙说好,接着就给她介绍认识了于三娘和于六九,说他们救了她的命。 后两日,靖如玉又多次问起靖仁的情况,几人口径一致地说很好,可是她记得父亲被关进铁笼折磨的样子,他年纪已高,怎么能很好,于是内心泛起了嘀咕。 晌午,金不焕来给她送饭,她又问父亲吃了没,金不焕说吃了后,她突然说道:“金大哥,我都知道了,你莫要再骗我了。” “你都知道什么了?”金不焕有些紧张地和她聊着,放下饭准备走。 “我爹的事儿,李大哥都跟我说了。”靖如玉平静地说。 “哎呀,这个李真如,怎么搞的,不是说好了嘛,你这还病着呢!”金不焕听到靖如玉说李生缘告诉她实情,有些无奈加生气。 靖如玉听着话不对,穿上鞋就要出去,金不焕拦在门口,众人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靖如玉看着众人,哭着问他们是不是没有救出父亲,金不焕忙说:“救出了,救出了。” “那怎么一直不让我见他?”靖如玉哭得厉害。 于三娘扒拉开众人,说了句:“总有要面对的一天。”说完,拉着她到了隔壁,众人忙跟了进去。 靖如玉一进门便看到靖仁躺在床上,叫了声爹,没听到回音,跑过去握住他的手,发现他手很冷,扯过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说:“爹,怎么不盖被子呢。” 突然,她想到什么似的,把手伸到靖仁鼻孔处摸了摸,又慌张地摇了摇他的肩膀,泪珠扑簌簌地掉落,哭喊道:“爹,爹,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玉儿,你不要丢下我啊!” 李生缘走过去,对靖如玉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伯父。”靖如玉没理他,只趴在靖仁的尸体上嚎啕大哭,那种伤心的破碎感,让一众站在门口的人,都湿了眼眶。 她大声哭了好一会儿,突然抬头看着靖仁,眼泪止不住地说:“爹,你在梦里和我说要出远门了,你怎么走这么远啊,要比你每次收粮都远的远,你走这么远,往后,玉儿要是害怕了,想你了,该去哪里找你呢,你总说不放心我,这回怎么就放心了呢” 于三娘过去抱住了靖如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她哭的更大声了,伤心欲绝地说:“于堂主,我没有爹了。” “好孩子,以后,逍遥堂就是你的家。”于三娘帮她擦了擦眼泪,让她不要哭了,说靖仁的寿衣寿帽还等着她来穿戴。 靖如玉看了看李生缘,说要给靖仁刮刮胡子梳个头发,李生缘听完忙去打水,于六九给拿来了修面刀和皂角水,她哭着做完了一切,又和李生缘两个人帮靖仁穿好寿衣,金不焕和江远山帮着,抬进棺材,入了敛。 当夜,李生缘陪着靖如玉守灵,她哭着说:“杀我爹的是暗幽门一个叫神鹫的,我听别人叫过他的名字。” “我知道,不焕已经杀了他了。”李生缘说道。 靖如玉听到仇人被杀,突然笑了,接着又哭,对着棺材说:“爹,你听,金大哥帮你报仇了,你要是遇到我娘,就告诉她,我现在过得很好,让她不要担心我。” 三日后,众人在逍遥峰找了块风水宝地把靖仁葬了,靖如玉拿着他那身破旧的血衣,包好,说要带回云州葬在其母身边。 于六九在于三娘的帮助下做了一个鲁班盒,李生缘小心翼翼地把佛舍利放进去,又盖了黄绸,交给武功最好的金不焕贴身带着。 江宁逍遥堂传回消息,说南宫影练功走火不知所踪,几人拜别于三娘,要继续启程了,于六九刚叫了声“娘”,于三娘便对李生缘三兄弟说:“吾儿六九交给各位了。”于六九一听,高兴地抱着于三娘原地转了个圈。 “走濠州,那边是逍遥堂的大部,有事情好照应。”于三娘看着众人说道。 大家点点头,上马远去。 第14章 太监也能有儿子? 几人进濠州城,已是第二日午时,城内行人络绎不绝,车马穿梭其间,形成一片喧嚣热闹的景象,街道两旁商铺云集,珠宝、丝绸、瓷器无所不有,商贩们不断吆喝着,讨价还价声、笑声、叫卖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独有的民间乐曲。 他们牵马走在街上,李生缘问靖如玉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摇摇头没说话,于六九看她这样觉得不是办法,拉住一个人问了问哪里有好玩儿的,那个人说不远处有耍猴的,他问了路后,喊大家一起去看。 只见在一块热闹的空地上,人群围成一圈,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一个色彩鲜艳的旗子处,一阵阵喧闹声和喝彩声传出,只见一位年轻的女子坐在一张椅子上,身穿胡服,头上插着一朵娇艳的花朵,手中拿着一根软鞭,轻轻敲打着地面,眼神中透出一丝俏皮与灵动。 突然,三只小猴子跳跃着出现在她的面前,猴子们毛茸茸的身上分别系着一条不同颜色的绳子,她们坐在女子面前的地上看着女子手中的鞭子,仿佛在等着女子的指令。 女子微微一笑,与小猴子之间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默契,她抬起手中的软鞭,示意小猴子们开始表演,猴子们懂了女子的意思,转身展开了不同的表演,有一只轻盈的跳跃、转圈,手舞足蹈,有一只旁若无人的试穿了三套花衣服后开始模仿人的行走,还有一只爬上了旗杆,坐在顶上剥栗子吃,女子笑盈盈站起身,不时的用软鞭指引着猴子们的动作,让表演精彩纷呈,地上的两只尤其调皮,有时候还会模仿女子的动作,似乎在与她进行一场默契的对话,围观的百姓们忍俊不禁,拍手叫好。 表演结束,那女子端着锣和猴子们一起来讨赏,走到靖如玉旁边,一个猴子做了个鬼脸,靖如玉看着它突然笑了,李生缘大方的给了一锭银子。 晚上,五人围坐在客栈的院子里说话,于六九看着李生缘,问他:“李兄,我看过家里一些李画铺的卷宗,世人说你是天上的童子转世,作画的时候有神助,果真如此?” 李生缘笑笑,喝了一口茶说道:“我家祖上几代都是建寺修庙塑像的,我自小耳濡目染,看的多画的多,自然就画的快一些,所谓神助便是如此,至于说我是什么童子转世,是因为母亲当年随父亲上山,拜了观音娘娘后有了我,大家便说我是菩萨赐子了。” “原是这样啊,我还一直惦记着你的特异能力,指着你画个绝世美人儿给我当媳妇呢。”于六九笑着说。 “要是真说有特异能力,你不如问问你如玉姐,她曾经画过一张地狱恶鬼图,吓死了苛待她的乳母。”李生缘看着于六九,笑着指了指如玉。 于六九一听这个,来了兴致,缠着如玉讲讲,如玉又把那个故事讲了一遍,大家听了纷纷叫好,于六九开玩笑让她再画一幅,说要送给南宫影,吓死他完事儿,众人听了一阵笑。 “别出声。”金不焕突然严肃的说。 众人瞬间噤声,不一会儿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大家握住了自己的兵器,站起来盯着院门,李生缘一把将靖如玉护在身后。门被突然打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跑了进来,看到他们几个大喊救命说着就跪了下去,江远山指了指边上的干草堆,那女子钻了进去。 前后脚的功夫,四个蛮横的家丁也冲了进来,四下看了看,看到干草堆在颤动,他们走到干草堆前,一个家丁拔刀刺了进去,只听得一声“别杀我”女子自己钻了出来。那家丁一把薅住女子的头发,恶狠狠说道:“臭娘们!你不是很能跑吗?怎么不跑了?跑啊!” 就在此时,一只成年大猴子突然站在院墙上吱吱乱叫,眼中闪烁着无尽的愤怒,它猛地向那家丁扑去,窜上头顶就开始扣眼、抓脸,那家丁松开女子,忙抬手遮挡,猴子生气的咬下了他一只耳朵,他疼的发出一声惨叫,另一只手中的利刃也掉落在地,另外三个家丁见状要逮那猴子,猴子突又跳上院墙,冲着他们生气的龇牙。 那女子趁机跑到江远山身边,求救命,江远山不想多管闲事,冷冰冰的说了句:“姑娘得罪了人,自是要自己处理的,我们都是外乡人,开罪不起任何人。” 看江远山不管她,受伤的家丁捂着耳朵,命令其余几个过去把她架走,就在几人拉扯的时候,靖如玉认出了那女子就是白天耍猴的胡女,她小声对李生缘说:“救救她。” 对靖如玉的愧疚,正不知如何弥补,她有话,他无不从。 “几位,不知一个耍猴的,和大家有什么仇怨?”李生缘看着即将被拖走的女子,站出来说道。 “与你何干?”一个家丁看他想管闲事,转身瞪了他一眼说。 “不如我给几位二百两,就当卖给我了,如何?”李生缘笑着说。 “癞蛤蟆跳秤砣,你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是咱们白爷要的女人,别说二百两,就算整个濠州,你看看谁敢得罪白爷?”那人说着就要走。 “强抢民女,为我大盛律法所不容!”于六九上前说了一句。 “律法?实话告诉你,在整个儿濠州城,白爷就是律法!识相的不要瞎掺和。”被咬掉一只耳朵的家丁不耐烦地说。 “口气倒不小啊!”江远山说着窜过去,抢下了女子,三两下打跑了四个家丁。 那女子跪下,感谢他们的搭救,靖如玉上前将其扶起,墙上的猴子又从院墙上跳了下来,靖如玉吓得以为要打她,赶紧跑开,那女子笑着说:“别怕,它不会打好人的。”说着张开双臂,看着猴子,叫了声“乐乐”,一人一猴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姑娘,我们救了你,你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不要总是抱着个猴子,等会儿那个白爷来了,我们万一活不成,也得做个明白鬼不是?”江远山见女子抱着猴子不撒手,提醒她一会儿白爷还会来。 女子听到“白爷”两个字,猛地抬头,眼神慌乱,全身紧张起来,如玉壮着胆子过去拉她坐下。那猴子好像真能分得清好坏人似的,乖顺的坐在女子身边,于六九想伸出手摸摸,又紧张地缩了回去,猴子反而不紧张,伸出自己的手搭在他胳膊上,他忐忑地伸出一个指头轻轻摸了摸,笑了,猴子也笑了,还高兴地翻了两个跟斗。女子看着猴子和于六九玩耍,紧张感逐渐褪去,终于将自己的故事告知几人。 “我叫乌花,洛阳人,今年十七岁,家里世代靠耍猴卖艺为生,一年前家乡发大水,房田被淹,父母溺亡。大我一岁的姐姐乌珠,带着我一路卖艺到此地,遇到恶霸白贵财,强娶她做了第四十八房妾室,她刚进府一直被关着,后来有了些自由,用首饰贿赂了侧门看门的小厮,半夜偷偷溜出来找我,姐姐让我离开,可是我舍不得她。三个月前,姐姐突然就不来了,我去白家找她,被撵了出来,去报官,被打了一顿,说我诬告。找不到姐姐,也没有别的法子,我就只能带着四只猴子继续卖艺,一面养活自己,一面等着姐姐来找我。昨天,我在卖艺时又遇到白贵财,他说姐姐病了,允许我今晚去看看她,我就带着乐乐在他家门口等,一开门,两个家丁就殷勤的迎我进去,我感觉不对劲,就说不想去看姐姐了,他们突然往里拉我,我反抗的时候乐乐抓伤了他们,我们趁势跑了,他们喊了人来追,眼看要被追上,我就推门进了这里,然后” 话还没有说完,门外一阵喧嚣传进院子,门被踢开,一个年约五十、长得贼眉鼠眼的男人在几个家丁的簇拥下斜着眼走了进来,大家看了他一眼,没做声,乌花紧张地拉着猴子往于六九那边靠了靠,那人看到乌花后,有些气恼地走过去,夹着嗓子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你姐姐还等着你呢,快走。”说着就要拉起坐着的乌花。 江远山站起身走过去,把那人的手从乌花身上拿开,那人气的抬手就要打他,被他一个燕子背翅按在了身下,之前来过的一个家丁跑了过来,狗仗人势地扯着嗓子喊道:“大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人!敢这么对白爷,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原来你就是白贵财?”于六九吃惊地看着他问。 “既然知道还不放开?”白贵财一下子底气足了起来,虽被江远山控制着,听声音都感到他既骄傲又蛮横。 “只要你答应不再纠缠乌花,并放了她姐姐,我就放了你。”江远山看了他一眼,笑着说。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和白爷提要求?”旁边的家丁英勇救主。金不焕见不得他这臭样子,伸出手把他拍晕在地。 白贵财见几人都有武功,突然转变了话口,表示愿意不再纠缠乌花,江远山让他放了乌珠,他却说乌珠已经死了,乌花顿时哭了起来,江远山让他带着去乌珠墓前,他表示乌花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白贵财又说记错了,表示愿意马上带他们去见乌珠,前提是只能江远山和乌花一起去,江远山答应了他,遂松开让他前方带路。 “行谨。”李生缘有些不放心,叫住了江远山,江远山拍了拍背上的弓,说道:“放心。” 看着江远山跟着白贵财走出门,李生缘还是有些不放心,到客栈前院找掌柜的打听了一下这个白贵财的来历。 “这位爷,不瞒您说,没事儿别招惹他,他可是濠州城的土霸王,县太爷都不敢招惹的人。”客栈掌柜小心地说。 “这究竟什么来历?”李生缘好奇问道。 “他干爹是白公公。”客栈掌柜看了看四周没人才说。 “白公公何人?怎么听着像个阉人?”李生缘直言不讳。 客栈掌柜忙捂住他的嘴,吓得慌成一片,说道:“哎哟,我的爷,您别说那两个字,要是被人听见,我这店都要保不住了哟~~” 李生缘向掌柜赔了礼,掌柜的表示不知者不罪,以后不要说就行了,李生缘又问白公公,掌柜的说:“这白公公是当今皇上宠妃,向妃身边的大红人,白公公祖籍就是濠州的,五年回来祭祖,白贵财就认了干爹,话说这白贵财原名叫张有,认了白公公做干爹以后,白公公给重新取了名。” “那他娶了几十个老婆这事儿,也是认了白公公之后的?”李生缘又问。 “是的,以前虽然也不好,但是不至于这样,自打认了干爹,看见个稍有姿色的,就要抢回家,据说已经娶到六十多房,他这个人可能坏事做多,报应在女人身上,据说有的死了,有的跑了,不过咱一个小老百姓,也实在说不清。”掌柜的悄悄说道。 “原是如此。”李生缘感谢了掌柜的,回去和众人说了此事,大家万万没想到太监的干儿子都能这么狂。 “等行谨回来,我说与他听听,人家太监的干儿子都这样,他一个宫廷画师的后代,这做的不行啊~”金不焕打趣道。 靖如玉没想到江远山此等身份,问李生缘他为何会到李画铺,李生缘说:“听我父亲说,好像是他的祖上奉诏给宠妃画像,结果给宠妃怀里的猫少画了一根胡子,宠妃不高兴,皇上就把他祖上驱逐出宫了,江老爷子一朝落势,回老家并州在街上卖画,一日正好被我祖父遇到,便邀进李画铺,慢慢做到大掌柜,一代代做下来,就到行谨了。” 李生缘突然想到,靖如玉曾怀疑自己是宫廷画师一事,看着她说:“人家这才是真的宫廷画师!”靖如玉笑着没说话,抬头看到天空划过一颗流星,她默默地许了个愿。 又喊店小二新添了一壶茶,几人坐下,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等着江远山回来。 第15章 老爷有断袖之癖? 江远山带着乌花,跟着白贵财进了白宅,打外边看,这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宅院,进到里边却是别有洞天,庭院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气势壮丽堪比王子皇孙的府邸。庭院中央,一座巨大的仙鹤翘首喷水的池塘,周围的青石阶梯上摆放着华贵的石桌石凳,旁边架着几根鱼竿,池塘四周种满了参天大树,月光的照映下,树影婆娑,有一片幽静的美。 庭院内灯火通明,红墙黛瓦,雕梁画栋,屋顶上装饰着金箔彩绘,主楼高耸,门额上镶嵌着巨大的匾额,上书“福泽绵延”,厅堂内豪华富力,金碧辉煌,各种名贵楠木家具和珍奇摆设,几架雕刻精美的屏风,花鸟图案栩栩如生,万物闪烁着金光,一眼可看出,这家的主人贪财拜金的本性。 白贵财吩咐下人上了茶,让二人稍坐,随即关上门出去,乌花的手刚端起茶碗,江远山就吓唬她,说茶水里可能有毒药,她吓得赶紧放下,又好奇地在厅内四处走动,突然看到一股股青烟,从后窗户缝里飘了进来,她偷偷指给江远山看,江远山趴在她耳边说了句“快躺下,假装晕倒”,二人随即倒地。 门外的白贵财以为他们真的晕倒,开门后走了进来,在江远山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蠢东西,不自量力,敢欺负到爷爷头上,也不看看马王爷有几只眼!”江远山假装晕着,没动弹。白贵财叫来了管家白二,吩咐白二把江远山和乌花分别绑了,暂时关到柴房里,派两个人看着。 被扔到柴房地上,听到落锁声,江远山偷偷眯缝着眼看了看,确定没人后,睁开了眼,从袖中退出一把小刀,割开了绳子,又去把乌花的绳子割开,乌花高兴地站起来,要开门出去,江远山拉住她,小声说:“现在不能走,还要继续装睡”,说着又把割开的绳子放回装睡的乌花身上。他提气一跃藏到房梁上,喊了一句“来人啊,救命啊”,外边看守的两个人听到柴房内有人喊救命,打开锁发现少了一个人,正要去汇报,江远山跳下房梁,左右手分别点了二人的风池穴,二人瞬间倒地。他关上门,叫起了装睡的乌花,匆忙换上二人的衣服,又给二人穿上他和乌花的衣服,从身上扯了布条塞进二人嘴里,绑紧后,锁了门,带着乌花出去了。 “你知道不知道你姐姐住哪儿?”江远山带着乌花往后院走的路上问她。 乌花摇摇头,表示自己之前一直没来过白家,姐姐也没有说起过自己具体住哪个院子,江远山说有些不好找,二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正想着新招儿,两个丫鬟路过,有个说有些肚子疼,想去方便,让另一个先回,江远山示意乌花跟着她去茅房,走到一个隐蔽处,他点了丫鬟的穴,把她定住。 “我们问话,你如实回答,不然杀了你。”江远山威胁道。 那丫鬟吓得连连点头,乌花问她乌珠住在哪里,她开始说不认识乌珠,江远山递给乌花一把小刀,乌花将刀尖对准了她的脸,她赶忙求饶,说道:“乌珠夫人两三个月前就已经不在白宅了。” “她去了哪里?”江远山问。 “具体不知道,左不过就是被送到凤仙院或矿山,府里不听话的下人,老爷厌弃了的女人,以前都会被送去那里。”丫鬟如实回答。 “这凤仙院和矿山与白贵财有什么关系?”江远山又问。 “都是老爷的产业。”丫鬟道。 听到不远处有人过来,江远山伸手点了丫鬟的风池穴,把她拖到一处较暗的地上放着,说了句“好好睡一觉”后带着乌花跳出了院子。回到客栈,看到大家都在等着他们,江远山将白宅情景一一说明,李生缘也说了白贵财太监干爹的事儿。 “这个凤仙院是做什么的?莫不是他还做些皮肉生意?”李生缘问道。 “没来得及问,有人过来,我们就出来了。”江远山渴的连着喝了三杯水说。 “先去休息,明天再说。”李生缘看着几个人都困得不行,让大家先去休息。 “姐姐,我能不能睡在你屋里地上,今晚我不太敢回自己的住处。”乌花看着靖如玉,有些祈求的口气说道。 “不必回了,就跟我去睡,如果你能保证乐乐不抓我,我也可以让你带着它。”靖如玉见乌花一直不舍地看着乐乐,拉过她的手说道。 “乐乐过来,给姐姐拉拉手。”乌花听后高兴地喊乐乐拉拉靖如玉的手,乐乐似乎真的听懂了她的话,过去拉着靖如玉的手,对她笑。靖如玉带着一人一猴回了屋。 回屋后,乌花一阵欢喜,说在濠州除去姐姐乌珠,还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靖如玉客气地邀请她一起睡在床上,乌花却很懂事的说自己衣服脏,睡在地上就好了,说着就搂着她的猴子躺在地上睡着了,靖如玉看着这天真烂漫的女孩,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笑了笑,给她盖了床被子,自己也躺下睡了。 白贵财酒足饭饱,进了后院,接连走进七八个女人的房间,都觉得不太满意,脑中出现了乌花驯猴的模样,他觉得野妹子乌花有一种别样的味道,突然心猿意马起来,着急地返回前院,叫来白二,咧着嘴问:“刚才那个小娘们儿醒了没?” 管家最是擅于听音,立马会了意,说道:“一会儿我差人,洗洗给您送屋里去。” “麻利点儿!”白贵财龇牙咧嘴的笑出了声。 白贵财带了两个人到柴房,没找到守门的,只好自己取了钥匙开门,让人抬了“乌花”,送到汤沐池洗净。汤沐池内两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已经习惯了被迷晕的女子,三下五除二扒光准备洗,却发现居然是个男的!她们赶紧去找白二,说刚才送来的人不对,白二生怕耽误事儿,说:“有什么不对的,送晚了才是不对!”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快速回去洗了,又给穿了身里衣,裹了被子喊人抬走。 “老爷居然”一个嬷嬷想说白贵财断袖,但是不敢,只好欲言又止。 “就是说不能随便叫人爹,你看看,造孽哟!”另一个胆子大的一边清洗着洗澡盆一边感慨。 这边的白贵财,燃了一炉鹅梨帐中香,美滋滋地躺在床上,哼着小曲,等着下人们送乌花过来。 “老爷。”白二的声音传来。 “啰嗦什么,直接抬进来!”白贵财有些等不及,觉得白二这个没眼色的东西今天话太多。 门开了,白二带着两个下人放下被子卷,顺便吹了灯出去。白贵财看着躺在被子里的“美人儿”,嘿嘿一笑,扑了上去,被子里的人被洗澡、运输、又被这么一砸,彻底醒了过来,看到白贵财,胆颤心惊地叫了声“老爷”,白贵财听声音有些粗,以为是美人儿和他开玩笑,激动地心再也忍不住,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被子里的下人,吓得瑟瑟发抖,白贵财以为是乌珠紧张,上下其手地摸,下人战战兢兢地哭着说:“老爷,求求你放过我。”白贵财这回听着了,一下愣住,哪里是声音粗,这分明就是个男人的声音!他跳下床,掌了灯去看,发现果然是个男的,气的脸都绿了,大叫道:“白二,你给老子滚进来!!!” 白二听声音不对,以为乌花惹恼了白贵财,赔着笑,打开了门,问道:“老爷,您叫我?”白贵财正气的叉着腰在屋里来回走,捡起地上的鞋,丢在白二头上,骂道:“瞎了眼的东西,你看看这是谁?”白二走过去,一看正是找不到的看守之一,问道:“怎么是你?”那看守将柴房传出救命声及自己被打晕的事儿告之与他,白二气的踢了他两脚,骂道:“废物!” 白贵财一听更来气,觉得白二在内涵自己,凶神恶煞地瞪着他,白二一看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响亮地敲了自己几个耳光,说道:“奴才是废物,奴才才是废物!” “滚!”听到白贵财发话,白二拉起地上的看守,一起出去到了柴房,发现另一个还没醒,浇了桶冷水后醒了,问白二发生了什么,白二甩了他一巴掌,说道:“老子还想问你呢。”白二叫了所有下人集合在后院,询问是否见过可疑人,那丫鬟犹犹豫豫要说,又担心被发卖,终没有开口。 江远山和乌花插翅而飞,令白贵财勃然大怒,他气的睡不着、坐不下,想着要怎么报复。这时,白二来报,说舅老爷来了,白贵财先是生气让撵走,后又突然眉头舒展,计上心来,吩咐白二好酒好肉招待着、再给找两个丫鬟陪着,白二出了门,一头雾水地喃喃自语道:“见了鬼了” 第16章 人间销魂凤仙院 许是昨晚熬的久了,第二日卯时过,李生缘几人才陆陆续续聚到客栈大堂,靖如玉看了一圈,乌花不在,便问大家是否看到乌花,几个男的均表示没见过。 “她不是在你房里睡的吗?”金不焕说。 “我睡醒的时候她和猴子都不在了,我以为她起得早,先下来了。”靖如玉疑惑地说。 正说着,乌花推着一个独轮车走了进来,看到他们都在后,赶紧招呼出去帮搬东西,大家把车上的东西搬在桌上,乌花一一打开,众人才明白,原来她是去买吃的了。 “乌花姑娘,你不必这样,我们几个都有手有脚能出去吃的,你这样,让我们很不好意思。”李生缘说道。 乌花倒是直爽,看着他,机灵地笑着,不好意思地说道:“有何不好意思的?几位恩人昨夜救了我,我也没有很多银子答谢,能做的就是给大家买些特色吃食,如果这个你们都不接受,我反而不好意思再求你们帮我找姐姐了。” 江远山表示他们一定会好人做到底,不让她买是不舍得她花钱。乌花直言两天前卖艺时,有个大善人给了一锭银子,能花好久,于六九哈哈大笑,说那个大善人就是李生缘,她看着李生缘问他于六九所言是否属实,李生缘只好点点头,说她的猴子太可爱,表演的很好,值得一锭银子。她一脸满足地说自己命真好,遇到这么多好心人。 江远山和于六九带着乔装后的乌花出门,走到凤仙院时,大门紧闭,三人绕道找到后门,两个男的分别架了乌花的两条胳膊,跃进了院子里。街道上的喧嚣声逐渐响起,凤仙院还笼罩在一层寂静的氛围里,那紧闭的前后门,仿佛在沉睡,等待着新一天的到来。 大堂内,凌乱一片,残羹冷炙、倒了的酒壶数不胜数,地上铺着华丽的地毯,墙上贴满金箔,高大而精致的走马灯已经熄灭,轻薄的蝉翼纱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夹杂着久久没散的酒香,仿佛在向他们诉说着昨夜欢愉的景象。三人四处看了看,地上散落着几条男人的绸缎腰带和几件女人穿的薄纱,基本可以断定这凤仙楼是个奢靡的风月场所。 “这么多好酒!”于六九闻到酒香,深深嗅了一鼻子,有些陶醉地说:“江兄,这酒实在甘醇,宫廷玉液大抵就是如此了,我决定今晚来喝一杯,一起啊。” “正经些。”江远山拍了拍于六九的肩膀说道。 凤仙院实在太大了,三人在大堂找后又绕到隔间,听到一些杂役和老嬷嬷说话的声音,三人藏了起来,听他们聊天,才知道凤仙院不是谁都能进入的场所,出入的都是达官贵人和有钱人,他们都有特殊的门引,江远山看大家逐渐起床,决定晚上再来一趟,带着二人原路返回,跳墙头出去了。 江远山带着乌花回客栈,拜托于六九去问问门引的事儿,于六九到了逍遥堂,亮出私印,提出要看凤仙院的卷宗,管事将卷宗递给他,上面写着:凤仙院,濠州第一酒色交易场所,靠门引出入,内有各色女子无数,皆经训练,色艺俱佳,客人根据消费多少可以选择不同等级的姑娘陪伺,客人信息绝对保密,故来往多显贵和富商,门面掌柜白贵财,实控于内监白喜顺之手。 于六九看完问管事:“白喜顺是不是就是向妃身边那个白公公?” “正是,白喜顺仗着主子得宠,在濠州城开设妓院、赌坊,四处敛财,义子白贵财拍马屁,还给他建了座生祠,日日供奉香火。”管事回答。 “有什么办法能进到凤仙院吗?我需要三个门引。”于六九说道。 “少爷,门引都是一对一邀请的,我们没有,不过有别的办法可以进去,就是要委屈少爷一下。”管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直说无妨,只要安全即可。”于六九不太在乎怎么进去,进去就行。 “有一个地下渠,直通凤仙院的菜窖,您提前带一身好衣服用皮子包好,出了菜窖换上,凤仙院人多,只在前后门查门引,进了院子一律认为是查过的,不会再查。” “翻墙进去行不行?或者硬闯?”于六九不想走地下渠。 “可能不行,一到晚上,凤仙院的护卫便会就位,曾有许多人硬闯,都被打了出来,这群护卫的武功很好,不是一般的护院能比,如果被打出来,就容易被记住,以后走地下渠也容易被认出了。”管事提于六九。 “有道理,一会儿给堂主去个消息,就说我安然无恙。”于六九让管事指给他地下渠的入口后,又吩咐给母亲去消息报平安。 他回客栈的时候,江远山和乌花还没有回去,李生缘他们在大堂正喝茶,众人等了一会儿,江远山带着一个翩翩公子回了客栈。 “乌花呢?”于六九问他。 江远山笑着,指了指边上的公子,说道:“你仔细看看这是谁?” 那公子噗嗤笑出声,众人一看居然是乌花,问他们这是做什么,江远山说晚上要去凤仙院,装扮了一下,于六九说已经打听过了,晚上看的严,只能走两条巷子外的地下渠,乌花吃惊地说:“你这么快就获得了这么多消息,好厉害啊!” “我倒是不咋滴,主要是我娘厉害。”于六九说起于三娘,满眼都是笑意。 客栈外面一阵吵嚷声响起,白贵财的声音传了进来,江远山拉起乌花就藏到了房里,白贵财进来没看到要找的人,问李生缘把人藏到了哪里,李生缘一脸无辜说道:“昨日我家兄弟跟着您走了后一直没回来,我们也在这儿等着,按理说李某应该去贵府要人,您来找我要人是怎么个说法?” 白贵财一看李生缘在狡辩,说着就要下令搜客栈,金不焕站到他眼前,抻了抻筋骨,霸气地说道:“今日你若是能搜的成这客栈,我叫你一声爷爷!”白贵财想到昨日江远山一招制服他,又看金不焕比江远山更雄壮威武,也不敢再吵嚷,带着人悻悻离去。 金不焕解了一时的困,可苦了客栈掌柜,他一脸沮丧地看着金不焕说:“这位爷,您走了后,我这小店怕是要被强拆了啊!” “不会的,放心,这种恶霸,自有天收。”李生缘安慰道。 “菩萨早日收了他,罚他下地狱做恶鬼!”乌花和江远山听到二人对话后说了一句。 “就是,做恶鬼!”李生缘附和乌花后看着靖如玉,妄图她也接个话,但是她什么也没说。 自靖仁死后,靖如玉便不再爱说话,人问一句答一句,不问不答,李生缘邀请她出去逛逛,她起初不想去,乌花说有些担心家中的三只小猴子,怕有人盯着,让她去帮忙看看,她跟着李生缘和乔装后的乌花出了门。 乌花给了靖如玉一把钥匙,让她进去帮喂猴,她和李生缘在巷子口等着,不料门口真有白贵财的人在守着,他们看到靖如玉,以为是乌花,抬了就走,靖如玉吓得大叫“救命~~”。李生缘一个箭步冲进去,打倒二人,救下了靖如玉,乌花开门后递给靖如玉一根软鞭,让她打人出出气,靖如玉握着鞭子,下不去手,李生缘一人踹了一脚,放他们走了。 “乌花,带着小猴子,收拾一下,暂时你不能再回来了。”李生缘对乌花说道。 乌花知道白贵财不会放过她,带着三只猴子,又从米缸下拿了自己辛苦积攒的银子,跟着李生缘和靖如玉回了客栈。乐乐见到三只小猴子,欣喜异常,一只只抱着看,乌花给它们吃了些东西,四只猴子高兴地在客栈里表演了起来。江远山让乌花描述一下乌珠的样貌,他大致画了个像,乌花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说:“你真的好厉害呀!画的一模一样呢。” 华灯初上,于六九带着江远山和乌花穿过地下渠,进了凤仙院菜窖,三人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把旧衣服藏好,出了菜窖。 夜晚的凤仙院不不同白日,奢靡在这里达到了极致,灯火辉煌,乐声悠扬,笑声、欢呼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独特的乐章。来往宾客身着华服、带着满脸笑容,推杯换盏,大堂的舞台上,六位身着华丽霓裳服的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上台,翩翩起舞,她们的舞姿宛若一幅美丽的画卷,徐徐展开,时而热情奔放,时而含蓄内敛,每一个舞姿都充满诱惑,每一次挑逗都让座下的男人们心神荡漾,那些男人们沉醉在她们的舞姿里,神情陶醉的好像进了仙境,一曲舞罢,男人们疯狂往台上扔金银,女子们媚笑着走下台,或勾了某个人的手,或向另一个人抛个媚眼,那些等待尝些甜头的男人们,好像春日里嗷嗷待哺的家巴雀儿。 “这是什么人间宝地啊!”于六九对江远山赞叹道。 “要你命的风水宝地。”江远山不解风情地回答。 三人在一楼大堂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乌珠,于是上了二楼。二楼是一间间华丽的包厢,各色绸帐落下处均有欢声笑语传出,乌花假装走错路,进几个声音可疑的包厢看了看,还是没有乌珠,一个护卫盯着三人看了很久,觉得不对劲,走过去问:“你们干什么的?” 江远山赔着笑,说道:“应白老爷邀,来找他。” “白爷在忙,乖乖等着,不要乱进。”护卫说完把三人带到楼下,转身离去。 三人在桌边坐着,于六九装醉给每个人身上洒了半壶酒,一个妖娆又打扮精致的姑娘走来,他甜言蜜语地哄骗了会儿,又一把搂了姑娘的腰,推着往前走,江远山赶紧拉起乌花跟着。 “姑娘生的貌美,又有一股子茉莉香,莫不是本名就叫茉莉。”于六九笑着对女子说。 “这位爷说笑了,小女子名梦兰。”那女子捂着嘴笑了,觉得于六九好逗。 “梦兰,这个名字好啊!我上次来遇到个姓乌的,哎呀,那脾气还是美人儿你好。”于六九说着向女子脖颈嗅了嗅,夸她人美名也好听。 “这位爷,您可别说乌字啦,妈妈和白爷听了会不高兴的,那个犟种上次刺伤了县主簿大人,现在还被关在后院呢,要不是主簿大人稀罕她,估计早被赐死了。”说到姓乌,梦兰有些嫌弃。 “要不你带我去看看她,毕竟做过我的女人,我这心里怪不落忍的。”于六九短短几句,套出了梦兰的话,果真有个姓乌的在这里关着,至于是不是乌珠还不知道,不过乌是小姓,他还是想去确认一下。 “我可不敢去,妈妈知道了要打死我的。”梦兰拒绝了他。 “美人儿,我这心里疼的紧,你指一条路,那我自己去看看她。”于六九想问问这个姓乌的女子被关在哪里。 “我的天爷呀,你怕不是来要我命的,灾星!”梦兰上下打量了于六九一番,感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是个灾星,使劲儿推开他,又去找别人了。 江远山给于六九竖了个大拇指,乌花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他看了一眼江远山,二人不约而同地开始装醉找茅厕,乌花扮了个仆人一路跟着,路过的几个护卫早已见惯了各种醉酒客人,并没有搭理他们,三人顺利到了后院。 第17章 你骗我来我骗你 凤仙院后院鲜有人晚上来,所以也没有点灯,在月光下,一棵树后边隐隐出现一扇木门,三人走过去,发现门被上了锁,江远山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哭声传出,他用力拧下门环,打开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堆了半屋子干柴干草,女人的哭声还没消失,于六九趴在地上听了听,声音来自地下,他喊了句“乌珠在里面吗?”哭声停止,他又继续喊“你妹妹乌花来找你了”,随即,里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出:“花儿在哪儿?花儿,花儿,你来了么?” 乌花听到姐姐的声音,高兴地说道:“姐姐,是我,我怎么看不到你啊?” “墙角有个洞口,你过来。” 三人在墙角找到了一个拳头大的洞口,江远山吹亮了火折子往里看,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正在向上看,她看到江远山后吓得退缩了几步,乌花趴过去叫了声“姐姐”,那女子又走到洞口下,乌花伸了手进去,试图拉住乌珠的手,于六九把她拉起,对乌花说道:“此时不是说话时,咱们快把她救出来才是真。” 江远山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他问乌珠是怎么进去的,乌珠说自己是被打晕了抬进去的,她也不知道入口在哪里。江远山让乌花到门口去望风,他和于六九四处找入口,乌花看到两个人走了过来,江远山和于六九带着她藏到了干草后边。 “这是谁没锁门啊?”一人发现门开着,问另一人。 “别说了,一会儿锁住就得,大家讨个生活都不容易。”另一人倒是宽容。 两个人进来,熟练的找到洞口,往里扔了一个干窝头,问道:“白爷让问,你今日想清楚了吗?” 乌珠没说话,又开始哭了起来,那两人一看她还在哭,就准备走,乌珠突然说:“烦请帮转告,主簿老爷不嫌弃的话,奴家愿意将功折罪伺候他。”两个下人听到乌珠这么说,大喜,赶紧跑去汇报。藏在干草后的三人出来,江远山让乌珠想办法明日务必到南门大街,到时候他们在街上救她,说完带着于六九和乌花丛地下渠离开了。 白贵财听到乌花愿意了,高兴地派人去通知主簿,一炷香的功夫不到,一个老态龙钟着一身棕褐色绸缎服的男人进了凤仙楼,见到等着的白贵财,立即说道:“白爷,怎么说?真的愿意了?”白贵财神秘地一笑,对着这男人说道:“恭喜刘大人了!您重情重义,又怜香惜玉,白某说过,她动心就是早晚的事儿嘛。” “那还不赶紧的,带我去看看。”刘主簿有些着急。 “刘大人,别急别急,关了一段日子,总得梳洗打扮一番不是么,另外,白某可得再问一遍,刘大人真心还要她?若是真的,我这可就真金白银和您要银子了呀。”所谓奸商,大抵就是如此,一边说着情谊,一面算计着利益。 刘主簿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递到白贵财手里,说道:“尽快。” 白贵财拿了钱,吩咐白二去把乌珠放出来,又大声说道:“嬷嬷们利索点,给乌珠姑娘换一身上好的衣服首饰,装扮好叫刘大人进去。” 刘主簿等了好一会儿,有人来报说乌珠装扮好了,他赶忙站起来,一路小跑进了乌珠的房间,房内乌珠已经梳洗一新,着一身牡丹花薄纱长裙,头戴两根珠钗,手持一把苏绣双面扇,轻轻地摇着,看着刘主簿微微笑,刘主簿关上门,轻轻握住她的手,乌珠假意道歉,说道:“奴家真是懊悔,之前不懂得珍惜大人,现下才想来弥补,不知大人还肯不肯要妾身?” 刘主簿哪里见过这么温柔的乌珠,握着她的手,当即表示,进门三年内生儿子立马扶正,说着人就凑了上来,乌花一把推开他,假意生气得说道:“都言主簿大人稀罕我,如今看来也不是真的,无媒无聘就不说了,娶我过门衣服首饰竟也不给置办一两套,哼!” “买买买!明天就去买,你想去哪里买就去哪里买!明天我找两个人帮你拿着,多买些自己喜欢的。”刘主簿说着给了两张银票。 “妾身是出不得这凤仙院的大门的,白贵财会打死我。”乌珠委屈地看着刘主簿说。 “无妨,我已经给了他银子,从此刻起,你就和凤仙院与白贵财没关系了。”刘主簿说道。 “那我明日起来就能上街了么?”乌珠欣喜地问。 “自然,谁敢拦你啊,你可是未来的刘夫人。”刘主簿说着搂过乌珠坐在自己腿上,乌珠强忍着恶心,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说道:“真好,谢谢大人。” 刘主簿美人在怀,有些忘乎所以起来,乌珠一看迷魂汤灌的有效果,就开始装起病来,先是说自己头疼的厉害,继而又腹痛如绞。刘主簿说她病来的蹊跷,要叫个郎中来看看,乌珠撒谎道这是自己儿时顽疾,睡一觉便好,刘主簿有些不放心,说要出去找郎中。刚出门,隔壁屋绸帐后边伸出一只藕白色玉手,勾住了他的腰带,娇滴滴叫了一声“大~人~~”,这娇柔妙声,刘主簿一下忘了生病的乌珠,腿不由自主地迈了进去。 “大人,何时娶奴家过门啊?” “下个月,下个月一定。” 两句简单对话后,一阵欢笑声传出。 白贵财今日高兴的很,乌珠这个倔驴终于低头,他少了一个心头刺多了五千两纹银。回府后,他喊来白二陪他喝一杯,两人聊起了舅老爷,白二说按照吩咐伺候的很好,只是这舅老爷有些贪得无厌,这次来要借一万两银子,白贵财听后嘿嘿一笑,宽慰白二道:“无妨。” 话说这舅老爷,并非白贵财的亲舅舅,他认白喜顺作干爹时,白喜顺要他家里出一位长辈来画押,白贵财父母双亡,在郊外一个破庙抓了个长得像自己的乞丐,冒充亲舅舅,认了干亲。这乞丐摇身一变,成了白府舅老爷,隔三差五来打秋风不说,时不时的要银子,什么买种子、买牛、娶媳妇、生病,各种借口都用过,最后干脆懒得编借口,直接就是伸手借钱,但是借了也从来不还。自以为,用假身份拿住了白贵财的命门,可以衣食无忧,每次来白府,都是吃饱喝足,拿了满意的银票才离开,有时候还学着白贵财的模样,调戏几个丫鬟,白府上下见了他比见了鬼还忧愁。 “你去把舅老爷叫来,我和他喝点儿。”白贵财思虑许久后对白二说道,白二把人带到,识趣的要离开,被白贵财叫住。 “都是家里人,坐下。”白二给白贵财和舅老爷倒了酒,坐下了。 三人互敬几轮,舅老爷喝的东倒西歪,白贵财虚情假意的感谢一番,说要给他一万两银子,再给他娶两个媳妇,买个大宅子,舅老爷高兴地抱着他直喊自己好命,白贵财硬挤出两滴眼泪,一把抱住舅老爷,嚎叫道:“我的亲舅舅啊,有人欺负外甥你管不管?”舅老爷一听有人欺负自己的财神爷,立马表示绝对不行,自己明天就去找他理论一番。 白贵财见舅老爷已经上套,表示还真得请他帮个小忙,明天请他和自己出去一趟,处理个小麻烦,说着就给了一张万两的银票,并承诺回来后还有。舅老爷财迷心窍,喜滋滋地连着说了两个好的,白贵财又敬了他几杯酒,喊白二给拿来身新衣新鞋换上,才让他回去睡觉。 第18章 都给老子死! 逍遥堂内,于三娘收到儿子的平安信,喜笑颜开,对书墨说:“以后我骂少爷的时候你管着我点儿,少爷真的长大了。” 书墨低头笑而不语,于三娘问他笑什么,他直白地说:“堂主,您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脾气,好像我劝您真管用似的。” “去去去,瞎说什么大实话,烦人。”于三娘听书墨那么说,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但是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用于六九的话来说那就是“我娘生气就好像那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想起儿子小时候淘气的模样,又想起他前几天辞家时的稳重样,她自言自语道:“果真光阴如梭。” “堂主,九化寺又出事了。”书墨递给于三娘一个纸条。 于三娘看完纸条上的内容,神色十分担忧,让书墨速速传去濠州给于六九,嘴里骂道:“这帮杀千刀的,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街面上早已人来人往,凤仙院内仍旧鸦雀无声,一个绸帐垂落的房间内,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男人正是刘主簿,昨夜替乌珠请郎中请到了女人床上。刘主簿睁开眼,小心地下床,穿好里衣,一双手从背后绕了上来,睡眼惺忪地说道:“大人,再多待一刻,奴家不舍得你走。” “我的小心肝,明日我再来找你,今日先把乌珠带回去。”刘主簿转身抱住了那女子。 “瞧把你急的,跟头回当新郎官似的。”那女子取笑刘主簿。 “能不急嘛,我都五十多快六十了,膝下还无一子,乌珠被送来凤仙院那日,街对面的贾半仙就看了一眼,便说''此女日后必生贵子'',神仙都说了,她不仅能生儿子,还是贵子!这我能不急嘛”刘主簿满眼期待,乌珠过门后能给他生个大胖儿子。 “那我也给你生一个,你把我也娶了。”女子又说。 “我说你怎么心里没点数呢,你和乌珠能一样吗?她来这里还未接客,你自己有过多少个男人,你数得清楚么?也不好好想想,我儿子怎么能有你这种身份的生母?”刘主簿有些生气,拽开女子的手,穿好衣服出了门。 到了乌珠房门口,刘主簿赔着笑推进进去,乌珠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高兴地就要起身出门,刘主簿一看乌珠没有生气,自是一百个欢喜,吵嚷着让开了门,带了乌珠出去。门房看着他们走远,便一路跑着去了白府,白贵财听说乌珠出门往南门方向走了,赶紧让白二叫舅老爷起床,他亲自给舅老爷端了一碗龙井茶,看着他喝了后,二人也到了南门大街。 出了凤仙院,乌珠直奔南门大街,刘主簿气喘吁吁地紧跟着,街面上有的铺子还没开门,乌珠不知道乌花她们在哪里等她,只好磨磨蹭蹭一家一家的逛着,刘主簿毕竟年纪大,体力有些赶不上,扶着一家首饰铺子的门说道:“我的小姑奶奶,差不多就买,再折腾下去,我这把老骨头可要散架了。”乌珠就跟没听见似的,继续进进出出。 一只小猴子窜到乌珠面前,乌珠知道乌花就在附近,她谎称走累了,站着歇歇,顺着猴子看到了女扮男装的乌花,姐妹俩互相看到对方,开心不已,她正要跑过去,白贵财出现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道:“往哪跑啊?对面小白脸是你情郎啊?” 江远山一看白贵财来了,感觉事情要变得复杂,他带着于六九和乌花过去,掰开白贵财的手,拉过乌珠护到身后,白贵财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吵嚷着说他光天化日强抢人妻。此时的刘主簿还有些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问白贵财,这是演的什么戏,白贵财说他很快就知道了。 围观的老百姓越来越多,白贵财对舅老爷说:“舅舅,就是这个混蛋欺负我,他拐带我媳妇。”江远山一听白贵财开始胡搅蛮缠,急切地想要脱身,挣脱他的手,正要走,又被刘主簿抓住。舅老爷趁机,狐假虎威地站到江远山面前,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骂道:“瞎了眼的东西,我外甥的媳妇也敢偷!”众人一听,对他更是指指点点。 江远山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这般欺辱,再也顾不得什么君子礼仪,他气红了双眼,一只手捏了舅老爷的脖子,兀地举高,稍稍用力,舅老爷连疼带吓,直呼救命,挣扎了几下,突然不动了。江远山赶忙把人松开,舅老爷倒地不起,白贵财见状,过去摸了摸舅老爷的鼻息,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直言江远山掐死了自己的舅舅。老百姓见状,纷纷指责他不是人,有几个看不下去的,怕他跑,拉住了他的衣衫,江远山一时顿在那里,手足无措。 于六九见江远山被缠住,没法搭救,更不敢久留,趁着混乱带着乌氏姐妹回了客栈。一队巡街的官差闻声过来,见到刘主簿,问了问现场情况,将江远山和舅老爷的尸体带了回去,白贵财看着江远山的背影,哭着哭着露出一丝邪魅的笑。 人群散开,官差走远,白贵财从地上起来,塞给刘主簿一张银票,说舅舅死的冤,请他快回衙门结案,刘主簿突然想起乌珠,在四散的人群里找了好久没找到,被白贵财拉着回了衙门。 回到客栈,于六九讲江远山的情况告知了众人,大家都觉得这是一场阴谋,李生缘嘱咐金不焕照顾好三个女子,带着于六九去了县衙。他们贿赂了一些银钱,想去见江远山,看守说县令下了命令,不允许探视,又把银子还给他,二人正想办法,看到白贵财大摇大摆地从县衙走了出来。 “死了这条心,杀人偿命。”白贵财看着二人笑着说。 于六九看他那样,气得想揍他,他倒是不怕,伸过脖子说道:“白某没武功,您要是打,我也认了,不过这县衙门口,我就不信县太爷能纵你打我。”李生缘拉住于六九,白贵财斜着眼看了他们一眼,吹了个口哨,得意洋洋地走了。 于六九带着李生缘到了逍遥堂,本想要一张县衙牢狱图去劫狱,管事摇摇头说:“涉及人命,劫狱都是死罪,海捕文书一发,寸步难行,除非这个人以后不打算以正常人的身份活着。” “那不行。”于六九听后觉得劫狱的办法不妥当。 管事说于三娘给他来了信,他打开看后递给李生缘,上边写着:净凡被掏心死,作案手法非暗幽门。 回到客栈,李生缘对乌氏姐妹说团队有难,保护不了她们了,给了些银钱,让她们快走,乌氏姐妹知道是她们连累了江远山,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乌珠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出了门,到县衙找到刘主簿,央求他通融一下,刘主簿看到乌珠回来找自己,本来很高兴,结果一听是为了江远山来求他,气的咬牙切齿,拂袖而去。见刘主簿生气走开,乌珠忙追上去,眼角噙着泪,拉着他的衣角进了簿厅,半个时辰后,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纸,衣衫不整、发髻凌乱地走了出来。她走在回客栈的路上,走着走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突然又疯了般地往前跑,回客栈后将手中的纸交给了李生缘。 乌花看到姐姐这样回来,以为在路上遇到了抢劫的,一个劲儿问她怎么了,乌珠说路上跑得快,没主意摔了一脚。李生缘和金不焕看到纸上写的内容,又看了一眼乌珠,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二人看着这个单薄瘦弱的女子,沉默了,他们不是不感激乌珠,只是不知道这么大的牺牲要如何表达感激。 “姑娘大恩,我三兄弟全家上下没齿难忘,有朝一日,凡姑娘有求,无不应允。”李生缘拉着金不焕,给乌珠行了个大礼说道。乌珠淡淡地笑了,说道:“几位恩人素不相识,冒死救了我和花儿,大难临头又想极力保全我们姐妹,就当我是报恩了。” 拿了刘主簿的手书,李生缘和于六九顺利见到江远山,见人还平安,李生缘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江远山肯定地说。 “我们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撑住,我定会想办法还你清白。”李生缘说道。 “你这清白不了啦,除非仵作验尸能还你清白,但是仵作都是县衙的,县衙说白了还是白贵财的。”江远山隔壁一个被关着的老人悠悠地说。 “敢问这位老人家,也是因为白贵财被关进来的?”江远山看着老人问。 “他看上我家的二十亩水田,便宜买不成,杀了我的水牛,说是我杀的,县令依律把我下了狱,都已经关了两年多了。”那老人苦笑了一下。 “仵作如果濠州有知秋姑娘那种好仵作就好了。”李生缘感慨道。 江远山听到叶知秋的名字,叫李生缘和于六九凑近,说了一些话后,二人离去。 回了客栈,李生缘和于六九写了五六个小纸条,分别塞到江远山出门时带的那一笼鸽子的信筒里,放飞鸽子时,金不焕点点头,撇了撇嘴说道:“这家伙还真有先见之明,这几只鸽子竟真的用上了。” 当夜子时,三个黑衣人出现在了县衙停尸房,偷走了一具尸体。 第二日,正要升堂判决江远山杀人案,有人来报白家舅老爷的尸身不见了,县令一听吓得丢了半条命,他一边派人偷偷查找,一边拖着白贵财,说自己找人卜了一卦,卦象显示近几日大凶,不适合见红,再等几天再判,白贵财问他什么时候迷信上了,他说刚迷上没多久。 第19章 她千里救夫,他夜半跑路 冬日的北方,满眼萧瑟。 并州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雪,太阳升起又落下,房檐上便长满了一排冰柱。远处的山峦被白雪覆盖,依旧苍劲挺拔,像一个巨人屹立在寒风中,给人以无穷的震撼,寒风呼啸而过,带着冰雪的气息,凛冽而刺骨。 并州府后衙院子里,几人围坐在火堆旁,一边烤红薯一边分享着近日的喜乐忧愁。叶知秋说今日总是心绪不宁,说不上哪里不得劲,但是就是不得劲,自己摸了摸脉也没有什么病症。几个衙役听她这么说,开玩笑地说她是想江远山了,她看着他们,掏出了验尸的银针,说着就要扎过去,几人忙笑着求饶。 “叶姑娘,门外有个李画铺的人找你。”一个小厮通传道。 “李画铺的人找我?”叶知秋疑惑地站起身去了。 府衙后院门口,一个小厮焦急地探着头往里望,叶知秋一看不认识他,便问是谁让他来找自己的,小厮从怀中掏出三个封蜡小条,说道:“江掌柜出门时带的鸽子回来了,都是给姑娘的信。” “给我的?”叶知秋看着小厮,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正是,每个鸽子的信筒里都有这样的纸条。”小厮说着又拿出三个没封蜡的纸条,递给叶知秋,叶知秋打开看了看,上面写着一样的话:速交府衙叶仵作。 “这不是你们江掌柜的字啊。”叶知秋更疑惑,李画铺除去江远山,居然还有人给自己写信。 “是二爷的笔迹。”那小厮回道。 “奇怪”叶知秋觉得奇怪,自己和李生缘虽然见过几面,但是素日里并无交集,江远山都去找他了,他写信给自己要干嘛。她问小厮会不会写错了名字,小厮说不可能连着写错三封。二人正说话,又跑来一个小厮,说来了两个鸽子,有信交给叶仵作。 叶知秋被这五封信搞得疑惑不解,两个小厮问她能不能打开看看,他们想知道是不是二爷出事儿了。叶知秋随便摸出一封,打开看,神色立即慌张起来,又打开其余四封,看了看都是一模一样的内容,上边都写着:行谨遭诬陷,涉命案、困濠州县牢,有性命之忧,姑娘高义,盼速至相救。 “二爷没事儿,放心。”叶知秋说完,快步回了府衙,找到府尹大人,告了假。 “知秋,我是把你当妹妹看的,有话就直说,不要藏着掖着。”府尹大人看叶知秋慌乱一片,似有话要说,但是又不肯开口的样子说道。 叶知秋闻此,跪了下来,看着府尹说:“张大人高见,卑职有朋友在濠州,被陷人命官司入狱,远地求援,想必是濠州县不作为,求告无门,不知大人能否和徽州府尹说得上话?允许卑职前去濠州查探。” “知秋,你是知道的,咱们不能管人家地面儿上的事儿,纵是你的朋友,本官也不好办呐。”张府尹有些为难地说。 叶知秋央求张府尹换个地方详说,他屏退了两旁人后,叶知秋拿出一个纸条,递给他,说道:“卑职的这个朋友不是别人,是李画铺的江远山。” 张府尹一听是江远山,立即表示江远山属于并州人,他有权过问这个案件,说着扶起叶知秋,写了一封信又加了自己的名帖,交给她,并再三嘱咐道:“徽州府尹赵正与我是同一科的进士,为官清正廉明,你拿着这封信和我的帖子过去,他定会帮你。” 叶知秋拜别张府尹,骑了马一路南下,逢驿站让马休息一个时辰,没日没夜的赶路,两天后终于抵达徽州府,她问了路,去府衙递交了拜帖和张府尹的亲笔信,赵正把她请进去询问一番,说道:“既是时厚兄所托,又涉及并州,我给叶仵作两个人,一起过去,有事也好派他们回来通禀一声。” “多谢赵大人。”叶知秋行大礼道。 赵正将叶知秋扶起,对身边随从说:“立即发个公文,叫大龙大虎兄弟过来,拿着我的腰牌,跟着叶仵作走一趟。” 叶知秋见了大龙大虎后,三人辞别赵正,抄近道到了濠州县衙。 大龙拿出赵正的腰牌,三人顺利进了县衙大堂。徽州府尹赵正,为官刚正不阿,上任后挥泪斩胞弟,使他成为徽州百姓的青天,贪官眼里的魔鬼,濠州县令见到赵正的腰牌,以为自己贪赃枉法的事情败露,吓得尿了一裤子。 “吴大人,这是叶仵作,我们奉赵大人命,来查不久前的命案。”大龙作揖道。 吴县令一听不是来查自己的,憋在胸口的一口气终于呼出,把自己的腰牌给了大龙,说道:“听凭上官差遣,这是下官腰牌,三位大人请自便,若需配合,吴某随叫随到。”大龙拿着吴县令的腰牌,与叶知秋和大虎一起到了濠州县大牢门口。 生怕江远山出意外,李生缘日日在牢门口的空地上坐着,见到叶知秋过来,高兴地连喊了几声“有救了,有救了”。叶知秋问他怎么回事,他把来濠州后的事情从头到尾给叶知秋说了一遍。叶知秋听完,表示已经了解,问了他客栈名字,和大龙大虎一起,进了大牢里。 “行谨!”叶知秋走了一圈,没看到江远山,于是站在牢房中间大声喊了一句。 “知秋,知秋,我在这里。”江远山听到叶知秋的声音,翻轱辘从墙角站起来,趴在牢门上回应她。 叶知秋顺着声音看去,一个看不清脸的人正朝她使劲儿挥动着胳膊,她跑过去,看到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江远山,心里一阵酸楚,一瞬间,她就调整好情绪,让他讲了事情发生的所有细节。 “验过尸了么?”叶知秋问。 “没有,就等你来,你去找真如。”江远山看着叶知秋,说她脸色不好看,叶知秋说大概是灯暗的缘故,实际好得很,让他不要瞎琢磨,好好照顾自己,等着被释放的那天。 叶知秋走后,隔壁的老人笑着问江远山:“你媳妇了不起啊,这么远来救你!” “不是媳妇。”江远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又坐回草堆上。 “年轻人,好姑娘,莫错过!”老人说完躺倒睡了,江远山再搭话,他就不说话了,不到片刻便打起了呼噜。 叶知秋到了李生缘他们住的客栈,李生缘给她介绍认识了所有人,她问李生缘舅老爷尸体藏在何处,李生缘让她明日一早去县衙停尸房。她又问舅老爷的情况,几人都答不上来,叶知秋看了看他们,说困了,李生缘喊掌柜的新开了三间房,叶知秋上楼去休息,大龙大虎则高兴地看乌花驯猴子。 回房后的叶知秋并没睡着,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这个案子,江远山被诬陷是肯定的,可为何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就死了,还刚好死在他掐他的时候,他因为乌家姐妹和白贵财不对付,这个人又是白贵财的舅舅,县令为何不允许探监一连串的疑问困扰着叶知秋,她无比渴盼见到那具尸体。 舅老爷尸体丢失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白贵财耳朵里,他趾高气昂地进了县衙,要求马上结案,吴县令推出赵正做挡箭牌,表示自己现下已无能为力,不过他为了安抚白贵财,承诺可以帮他催办。 白贵财不相信府尹真有闲心管一个小案子,吴县令拿出公文给他看,他气的更厉害了,说道:“欺负爷不识几个字是?我说,你这个官是不是觉得当的太滋润了,如果你不满意,我给义父传个信儿,你可以立即告老还乡。” “息怒息怒。”吴县令收起公文,忙道歉。 “吴用,你个没用的东西,明日,务必给老子结案,不然就等着掉乌纱!”白贵财说完气汹汹地走了。 吴用瘫坐在椅子上,不知怎么办才好,一面是惹不起的太监义子,一面是如包拯般的清廉上吏,得罪哪一方,他都没法好好活着,想来想去,他觉得只有跑才是一条生路。想到此,他回家收拾好大部分银钱,又找了几个可靠、有武功的家丁,子时刚过,便谎称有公事,让守城的开了城门,带着妻小溜了。 第20章 吃了熊心豹子胆! 衙门点卯时分,叶知秋便带着大龙和大虎到了。 等了很久不见吴用过来,三人径直去了停尸房,叶知秋亮出赵正的腰牌,提出要验舅老爷的尸体,看守说尸体丢了,叶知秋不信,执意要开门进去,官大一级压死人,看守无奈打开门,居然发现舅老爷的尸体又回来了! “就是这具,前几日明明丢了,怎么又自己回来了”看守自言自语道。 “可能诈尸了。”大虎打趣道。 诈尸?看守听到这两个字,吓得七魂丢了三魂,他昨日在街上听贾半仙讲话本子,说的就是有能人异士能撒豆成兵、借阴火夺人魂魄一事,如今听大虎这么一说,感觉面前的尸体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吓得大叫着跑了出去。 “瞧这点出息。”大虎看着看守的样子,笑的直不起腰。 叶知秋细细地检查了舅老爷的尸体,找到了许多不合理之处,她一一记录在纸上:外衣穿新绸缎、内衣包括袜子脏且破了数不清的窟窿,掀开外衣后,一股臭味传出,可见素日里的生活和富足不沾边;头皮上有几根干草棍、干涸的泥土和一堆虱子、虮子,可见基本没洗过澡;双手皮肤粗糙、指甲缝里全是泥,指甲特别长但没有修剪,可见平时并不养尊处优;牙齿腐烂加缺失,垢黄且厚,可见根本不漱口。但他牙缝里塞了几根名贵的龙井嫩芽,怀里还揣着一张万两的银票。 最后两条发现,似乎与前几条有莫大的冲突,但是凭经验感觉,叶知秋更相信前者是真实的舅老爷。 “大龙,帮我找一个干净的水碗,大虎,帮我掰一下他的嘴。”叶知秋说着,小心翼翼地用银针挑出了那几根茶叶棍,放在水碗里,又放了根银针下去,不一会儿,银针变成了黑炭色。 “果然是中毒!大龙,你看着尸身,我和大虎去找吴县令。”叶知秋说完,带着大虎去了县衙。 县衙内,吴用一直都没出现,叶知秋问衙役们什么情况,衙役们都说不清楚,白贵财以为他装病躲结案,带着一众人就冲到了他家。见吴用家大门紧闭,白贵财上前踢了一脚,一个趔趄直接闪了进去,院子里几个下人挎着包袱,每个人都抱了一堆东西,正要出门,白贵财随便抓了一个,问吴用在哪,那人说不知道,大家继续往里走,直到走进卧室,还是没有吴用的踪迹。 “妈的,这孙子跟老子在这儿玩躲猫猫!”白贵财骂完,又砸了一堆东西发泄怒气。 叶知秋看到吴用家里整齐有序,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偷偷对大虎说:“快去禀报赵大人,吴县令逃了,让他派人来。”说完,她自己回了客栈,请李生缘和金不焕帮忙,再把尸体偷出来藏好,李生缘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着急地说:“吴县令跑了,如果尸体被白贵财抢走,行谨就活不成了。”李生缘和于六九对视一眼,二人忙跑去停尸房,找到院子里拉尸体的平车,把舅老爷的尸体抬上去,又盖了一床被子,架了一堆干柴掩护着,藏到了逍遥堂。 “金兄,你不一起去吗?”叶知秋看金不焕没一起去,有些着急。 “用不着我,他们俩足够了。”金不焕笑着说。 “于家兄弟,之前没听过。”叶知秋看着金不焕,有些不放心于六九。 “放心,这是逍遥堂的少爷,武功很好,人也靠得住。”金不焕手中一把刀被他擦得锃光瓦亮。 二人正说着话,大龙回来了,说舅老爷的尸体已经被李生缘接走,叶知秋悬着的心才放下,金不焕看她刚才着急地模样,开玩笑道:“你看你记得,要我说你心里也不是没有行谨,要不再考虑考虑嫁他这事儿?”叶知秋最不爱听这个,她站起来刚好看到靖如玉从房里出来,便借口说约了靖如玉聊天,说着拉着她出了客栈,二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叶姑娘,咱们什么时候约的?”靖如玉想不起,什么时候和叶知秋约了逛街。 “没有,刚才是我没办法,拿你做了个挡箭牌。”叶知秋倒是不藏着掖着,直言金不焕就像个爹似的,找机会就问成亲这个事儿,她知道他一片好心,但是她听不得这个,所以他一说,她就找借口走开。 “看不出金兄还有这一面。”靖如玉笑着和叶知秋说,自己认识金不焕有一段时间了,开始打相貌看,以为他只是个粗鲁勇猛的武将,后面刮胡子一事觉得他有些呆萌可爱,今天听了这事觉得他又很温暖。 “是啊,他在陌生人前似难融之冰,熟人面前如暖心之炉。”叶知秋如此评价金不焕。 聊着聊着,叶知秋便问起了靖如玉和他们的相识,靖如玉如实说了李生缘失忆后与他们父女相识,并一起南下收粮的事。叶知秋想了一下昨天见到的几人,里面并没有一个父亲年龄的男人,便以为靖如玉的父亲还在收粮,没有跟上大家,说道:“我看你闷闷不乐,是不是有些担心伯父,等行谨的事情处理完,咱们在濠州多住几天,等一等他就是。” 靖如玉本就沉浸在靖仁的亡故里难以走出,如今听叶知秋这么一说,直接哭了出来,叶知秋以为她这是第一次和父亲分开,安慰道:“别哭呀,你想念伯父是正常的,可是哭就不好了,别着急,他收了粮很快就赶上我们了。”靖如玉哽咽着说:“我再也不会见到我爹了。” 叶知秋瞬间明白,靖如玉的父亲这是死了,而且就在最近的时间,她没有再多问,抱着靖如玉,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哭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哭的这般厉害,我能理解你心里的难过,可是人总要向前看,你就当他又去收粮了,这次走得比较远,需要好几十年才能再见的那么远,几十年以后,你下去的时候,你们还是能再见的。” 听叶知秋这么说,靖如玉哭的小声了一些,叶知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继续安慰道:“我虽然不知道伯父为何突然故去,但是我敢肯定的是,他对你的爱并不会消逝。他活着的时候在你身边,是个具体的人,温暖、呵护你,而今不在人世,他是风、是雨、是小草、绿树,是天上的日月星辰,在你看得见看不见的每个地方,继续守护着你,我们虽然看不见伯父,但是生活处处是伯父,只是你这样终日难过,他在天有灵也会不安的,振作起来,在有限的岁月里过开心些,等再见面的时候,给他讲讲他没经历过的这些新鲜事儿。” 靖如玉听叶知秋说了这一番话,就不哭了,擦了擦眼泪,笑着说:“叶姑娘,你说的对,我爹爹最疼我了,他一定希望我快快乐乐的,我每次难过的时候他都吃不下睡不着的。”叶知秋看着她,笑着说:“就别叶姑娘叶姑娘的了,听着怪疏离的,我叫叶知秋,比你虚长不了几岁,你随他们,叫我知秋就好了。” “知秋?” “哎!如玉?” “哎!” 二人回到客栈时,李生缘和于六九早坐下喝了几盏茶了。看到靖如玉和叶知秋手拉手进门,李生缘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呛了气管,咳嗽的厉害,金不焕伸手过去帮他拍了几下,才稍稍转好。 “你们两个之前就认识啊?”金不焕看着她们两个问道。 靖如玉看了看叶知秋,笑着说道:“对,是通过不焕大哥认识的!” “真如,关我何事?”金不焕一脸疑惑地看着李生缘,似乎在等他帮自己解惑。 “那我能知道么。”李生缘看着靖如玉,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笑模样,他感觉自己的世界也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叶姑娘,咱们用了午饭去县衙等着,我猜大虎应该到了府衙了,大人可能后晌就会派人来了。”大龙看着叶知秋说道。 “好的。”叶知秋说完看着李生缘和于六九,问道:“藏的地方安全吗?可千万别被白贵财找到。”于六九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脯,表示绝对安全。 叶知秋和大龙早早吃了午饭,到县衙等了半个时辰,大虎跑着进了大堂,气喘吁吁地说:“大人、大人,在后面,快去救” “哪个方向?”大龙问道。 “北边。”大虎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龙让他好好休息,说完,和叶知秋一起跑了出去。 于六九听说府尹会派人来濠州县衙,本来想凑热闹看看来人是谁,结果看到叶知秋着急地跑,他追上去问是不是出事了,叶知秋点点头,对他说:“轻功好么?好的话帮我去北门救赵大人。”于六九虽然没听过赵大人是谁,但是看叶知秋很着急的样子,他觉得这是个重要的人,说罢,跳上一户人家的屋顶,往北门方向飞去。 北城门外,于六九看见四个穿着黑粗布服的杀手正围攻一辆马车,马车边躺了三个穿衙役服的男子,还有三个,正一边死死护着一个穿官服的老爷,一边和杀手尽力拼杀。 “敢问可是赵大人?”于六九帮三人打退了一波杀手的进攻问道。 “正是赵某,敢问阁下是?”穿官服的老爷抬起头,看着于六九说道。 “叶姑娘让我来的。”于六九一听,对方就是叶知秋说的赵大人,说着摸出一排燕尾镖,甩了出去,又飞身过去与杀手们纠缠在一起,没一会儿便捆了两个,其余两个看打不过,趁势跑了。 “谁派你们来的?”于六九看赵正安然无恙,伸出脚跺倒一个,踩住脸使劲儿往地里揉问道。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杀手拒绝回答。 “好,有骨气,爷爷让你有命拿,没命花!”说着拎起来搜了身,找到一个小孩子玩偶,拿到那杀手眼前晃了晃,说道:“有孩子,你死了是尽忠了,但是你老婆就可能成为别人的老婆,就连孩子怕是也要改姓咯~”见这人还不说,于六九看着赵正说道:“大人,谋杀朝廷命官是重罪啊,咱们把他挂在城门上,他父母和老婆孩子肯定会来找,到时候咱们都抓了,一并斩了他们。” 那人听于六九这么说,知道这是个狠人,害怕自己连累父母、妻、子,他咬牙说道:“白二爷。” “很好。”于六九说完,看着另外一个杀手,问道:“谁是白二爷?” “白府管家。” “非常好!各自算一次将功折罪。”说完点了二人的穴,又捆绑在一起,扔进马车里,和赵正他们一起进了城。 叶知秋和大龙赶到的时候,于六九他们已经进了城门,她看到赵正毫发无损,感谢了于六九,于六九自豪地说道:“小意思。” 第21章 知秘?者死 赵正迈进濠州县衙,便吩咐大龙大虎做了两件事:一是发通告,宣布由他暂掌濠州县所有事务;二是下发通缉令,全徽州府搜捕吴用。 赵正提审了于六九绑回来的两个杀手,让二人签字画押,确认了雇凶者是白二后,派出大龙大虎前去白府拿人。没一会儿,大龙大虎便回来复命,说白二吊死在了房里,尸首已经拉到停尸房。赵正喊来仵作验尸,两个仵作均表示是上吊自杀,他不信一个雇凶杀人的人会自杀,又喊了叶知秋来帮忙验尸。 叶知秋细细检查了一遍白二的尸身,既无头部充血又无挣扎抽搐,完全不符合上吊死的特征。她掰开嘴看了看,用银针扎了几处后验过,也没有查出毒,突然,她注意到白二脖子上有一条粉线,试图捏起来查看,捏了两次没捏起来,低头细看,原来是一条被双下巴遮住的细线般的伤口,她小心地掰起双下巴,发现喉管断裂,原来这才是白二的致命伤所在! 叶知秋将舅老爷和白二的验尸结果呈给赵正,他说濠州县衙内部有大问题,于是,派大龙调来了自己的人马,将濠州县衙原有人员尽数拘在衙门内。 舅老爷和白二的死,都涉及到同一个人——白贵财,一个是他舅舅、一个是他管家,他既不来报案也不来伸冤,赵正觉得这个人有问题,让大虎去叫他过来问话,大虎回来说白贵财不见了,问了白府的家丁,说他三天前出去再没回去,去了哪没人知道,赵正让大虎暗暗守住白府,等着白贵财回来捉他。 叶知秋去牢里看江远山,和他说了吴用失踪、赵正到来的事儿,江远山让她去抓白贵财,她说白贵财失踪了,找遍了濠州城都没找到一丝踪迹,江远山告诉她,之前听白府丫鬟说过白贵财有矿产,具体在哪他不知道。 住在江远山牢房隔壁的老人,闲来无事常偷听人们说话,刚又听到叶知秋说府尹要整治濠州乱象,他激动地爬起来,问了叶知秋府尹的为人,让她在牢内大肆宣扬其名德,并呼吁受害者站出来。有几个因采矿纠纷,被白贵财陷害入狱的人,鼓足勇气站了出来,告诉叶知秋,矿在城西二十里外的山上,有人日夜守着,不让外人靠近,叶知秋一番感谢后,跑着告诉了赵正。 大龙、大虎近日忙的不可开交,赵正说自己手里人手有限,无法派出太多人去矿山,叶知秋向他举荐李生缘等人,说他们都是自己的朋友,也是武功一等一的好手,绝对信得过,赵正想起了城门口救自己的年轻人,问叶知秋是不是他,叶知秋说是的。他让大龙安排好手里的活儿,明早陪着叶知秋他们一起去。 叶知秋回到客栈,和几人说了进山找矿一事,三个男人都表示愿意去。李生缘仍旧担心佛舍利,让金不焕留在客栈,金不焕不愿意,表示自己不能永远和几个女人待在一起,靖如玉狠狠瞪了他一眼,乌花也让小猴子去抓他痒痒肉。李生缘觉得金不焕说的对,但是又不敢冒险让他带着舍利去,虽说他武功好,万一中了全套,他们不仅对不起一灯大师的重托,更对不起惨遭屠戮的九化寺一众僧人。 “濠州县衙都是赵大人的人吗?绝对安全吗?”李生缘想了一会,问叶知秋。 “绝对安全,最近抓捕吴用和白贵财,濠州县原有人靠不住,赵大人便从徽州府调来了自己人,里外守着,怎么啦?”叶知秋不解地看着李生缘,意思是他问这个干嘛。李生缘说明天男的都出去,留下靖如玉和乌家姐妹,他不放心,想让叶知秋带去县衙躲一躲,叶知秋一口答应了下来。 当夜,李生缘和金不焕一起进了靖如玉的房间。第二日一早,三个男人又亲自送四个女子到了县衙,李生缘再三嘱咐靖如玉,无论外边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县衙大门,靖如玉笑着点头,让他们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叶知秋上马正要出发,金不焕让她留下,说她武功差,不让她去,靖如玉也趁机说,她和乌珠乌花都对县衙不熟,有些害怕,想让叶知秋留下来陪着,叶知秋无奈,只好下了马。 靖如玉挽着她的胳膊进了县衙,她看着靖如玉,有些怪,又说不上哪里不同,乌珠先开口,说道:“如玉今日的发髻有些不一样呢。”靖如玉浅笑,说道:“人长得矮,梳高了些。”叶知秋看着她,说她并不矮,突然想到刚才在衙门口,她和李生缘依依惜别的样子,叶知秋恍然大悟地说了句“和他站在一起,是有点。”靖如玉问她嘟囔什么,叶知秋忙说没什么。 赵正听说叶知秋带人来了县衙,以为是案情有关的证人,匆忙到后衙,发现居然是两个女子,叶知秋解释怕客栈不安全,带来这里躲避一会,赵正说无妨,不要乱走即可。靖如玉和乌珠给他见了礼,赵正盯着乌珠看了许久,说了句:“姑娘哪里人?” “奴家洛阳人士。”乌珠回答。 “冒昧问一句,姑娘在高阳可有亲眷?”赵正追着问了一句。 “先父母都是洛阳人,不曾听说高阳有亲戚。”乌珠不解,府尹问这个做什么。 “刚才恍若看错了人,姑娘莫怪。”赵正抱歉了一句,回了前衙,三个女子坐在院子里开始闲聊。 顺着叶知秋给的线索,大龙又请了牢内一个勇敢的人带路,几人很快到了城西矿山脚下。 “干什么的?去去去,一边去!”六个穿着黑粗布衣服的人走了过来,要驱赶他们。于六九猛然想起刺杀赵正的人就是穿着这样的衣服,他偷偷对李生缘和金不焕说:“小心,这些人是杀手,有些武功。” “既是杀手,说明入口就在附近。”李生缘小声说道。 大龙凑过来,问他们三个嘀咕什么,于六九告诉他,前几日追杀赵大人的杀手也穿这样的衣服,大龙想了一下还真是,他小声问于六九:“杀了闯进去?” “至少活捉一个,不然我们找不到路。”李生缘小声说。“金兄捉最左边的,那个看起来比较胆小,千万让他死,大龙、六九,咱们解决剩余五个,能活捉就活捉。” 几个人点点头,立即冲了上去,没几下就全被捉,大龙拿出徽州府的腰牌,有两个咬舌自尽,其余四个均表示自己没干过坏事,让他们放一马。李生缘看着大龙,大龙让他们带着进矿内,穿过一片小林,又过了一条河,四人带着他们轻松找到洞口,走了进去。 矿洞内火光通明,潮湿闷热,几个力壮的男人,搬起一块块大石头,放到独轮车上,正往出运,还有一些拿着铁锹和镐在奋力敲打,再往里走,堆放着好几排小木箱,李生缘过去掀开一个看,里面全是黄灿灿的金饼!他又打开其余的箱子,多一半都被装满了。 “私自开采金矿,所有人都是死罪!”大龙说道。 “不是金子,是铜,你们再看看。”四个里的其中一个,听到死罪,忙解释。李生缘拿起一个掂了掂,果然重量不对,让金不焕和于六九守着,他和大龙带着四人回了县衙。 赵正听二人说了矿内现象,忙让大龙去徽州兵备道借兵,大龙借了兵回来,将矿山查封,搬出三马车的金饼,回了县衙,找了几个打金人验证,果然是铜。 “一个铜矿,何至于神神秘秘还养了杀手,肯定有问题。”叶知秋又去看江远山,和他说了查封矿山的事儿,江远山觉得铜矿有大问题,叶知秋亦是。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江远山问叶知秋。 “暂时还不能,只是查出了舅老爷死于被下毒,但是你没有不下毒的证据,除非找到白贵财。”叶知秋的情绪有些低落,江远山被陷害杀舅老爷一案,缺了白贵财这个关键人物,现下有些难以推进。 “那我就等你救我咯~”江远山看出叶知秋有些心情不好,逗她。 从牢房出来,叶知秋回客栈时,乌花正眉飞色舞地给几个人讲稀奇事儿——街面上许多小乞丐开始用金子买东西。她听了一会儿,觉得很无聊,说了句:“乐善好施不乏人傻钱多的。” “那得多少钱,多傻的人啊!”金不焕感慨,砸了几下嘴,看了眼李生缘说道:“他就够有钱了,我也没见他施舍过金子,要我说啊,这人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手里没银子,被乞丐缠住,用金子脱身罢了,真挥金如土的,王侯公子也不能,除非家里有金矿” 金矿?叶知秋听到这里,想起查封的铜饼,她拉着乌花上街,找到许多乞丐,说要请他们吃饭,吃饭期间,她提出想看看乞丐们的金子,一个年龄稍微大点的乞丐,从破烂衣服里摸出一块,递给她说道:“姐姐你是好人,我不想骗你,这不是金子。” “这东西你们从何处得来?”叶知秋拿过看了一下,乞丐手里的铜饼和白贵财矿里的一模一样。 “老东西给的,他不知哪里弄来好些,这东西看着像金子,但是不值钱,不过我们也能拿着换些吃食。”这个乞丐说道。 “老东西是谁?你们还能找到他吗?”叶知秋着急地问。 “他可不就是个乞丐么?我们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小时候他带着我们讨饭,我们都叫他‘老东西’,前几年不知道他走了什么狗屎运,突然有一天就有钱了,跟个老爷似的,前几天不知怎么地,又穷着回来了,不过做有钱人真好,老东西走了几年,看着比几年前还年轻呢。”乞丐说起老东西,滔滔不绝。 “他现在在哪条街上?”乌花打算去街上找一找老东西。 “他说自己老了,走不了,不出来讨饭了,给了我们这些金闪闪的东西,我们换了吃的回去给他些,他现在不像之前能吃了,有一口就够活。”那乞丐连吃了两碗米粉,饱饱地打了一个嗝。 “你们平日里住哪儿啊?”乌花问道。 “郊外破庙” 叶知秋说自己有事要先走,让乞丐们慢慢吃,她结了账,拉着乌花跑回客栈,看着围坐在院子里喝茶的几人,问道:“你们有谁能认出白贵财?” 于六九站了起来,问她何事,她说有可能找到白贵财了,乌珠立马站了出来,表示没有人比她更熟悉白贵财,叶知秋看了看乌珠,又看了看于六九,说道:“就你们了,快走!”说完,拉着二人去了破庙。 乌花给李生缘他们讲了叶知秋请乞丐吃饭的事儿,又讲了小乞丐说的老东西,李生缘高兴地拍了下桌子,说道:“到底是知秋!” 第22章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叶知秋带着乌珠和于六九,一路跑着到了郊外,乌珠累的气喘吁吁,问她为何不驾马车,叶知秋说马车动静大,担心白贵财跑掉,于六九看着脸红且大喘气的乌珠,和她开玩笑,说道:“看你弱的,回头跟我学功夫,回去就拜师,如何?” “你就放过我,我还是更适合耍猴。”乌珠看都没看于六九,继续大口喘气。 叶知秋看了看乌珠,感觉她呼吸平稳了些,就往破庙走去,于六九拦在她面前,说道:“破庙有没有别的出口?白贵财在哪里藏着?他有没有毒或暗器?” “这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武功好么?”叶知秋不想多说废话,她现在一心一意只想抓住白贵财。 “你不能因为自己是个美人儿,就直接让我送死?”于六九觉得破庙有危险,想先观察一下再进,一看叶知秋不听,他便开始混说。 “那你说,怎么办?”叶知秋语气有些不耐烦,实际是她心里有些慌。 “咱们一前一后先去看看有没有哨子(望风的人),乌珠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于六九看着叶知秋说道,叶知秋点点头,她看了看前方有棵大树刚好能藏一个人,便对乌珠说:“你藏在树后边,有危险就喊我们。” 叶知秋和于六九一前一后走向了破庙,确认四周安全后,走了进去,里面空无一人。二人四处翻找,在一卷破旧行李下发现了许多铜饼。 “应该就是他,不然没人有这么多铜饼。”叶知秋说道。 “这狗东西,狡兔三窟。”于六九见白贵财不在,骂了一句。 从破庙出来,叫了乌珠,三人打算就在附近等。“那边有个小山丘,咱们藏过去,在这里容易暴露。”叶知秋看了一下四周环境,觉得山丘后边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地。快走到山丘顶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乌珠突然不走了,拉住叶知秋与于六九,低声说道:“是他,这声音我熟悉。” 三人快步往前,走到山丘顶部,看到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坐着,那男人蓬着头、破衣烂衫的,怀里还躺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男人一边笑,一边抬起一只大手,放在女人露出的雪白大腿上,来回游走。 一丝不挂的尸体,叶知秋见过不少,光着腿的女人被人摸,她还是第一次见,感觉心脏都要从胸腔蹦出来,又慌又怕,转身就要走,于六九一把拉住她,小声说道:“害羞什么呀,就当是两条狗!现下抓人才是要紧的,我行谨哥还在牢里呢!” 于六九说到江远山,叶知秋皱了皱眉,做了几次呼吸,下了狠心,又转回身,于六九看着她这样,笑的出了声,惊动了那对男女。那女人突然站起,恶狠狠地看着三人,问道:“哪里来的毛头孩子?”那男人倒是没动弹,他以为是小乞丐来找他,说了句:“红儿,几个乞儿,不要太凶啦,最近都是他们养着我的。” “白贵狗!”乌珠听男人说话,骂了一句。 那男人回头,看到乌珠,先是一惊,继而又冷静下来,说道:“几位找错人了,我不是白贵财。” “她刚才说的是白贵狗,没说白贵财,你不打自招就很没意思了,爷爷不喜欢这样的哦~”于六九看了看白贵财,比之前消瘦不少,或许是连日吃睡不宁,眼里也没了往日得意洋洋的神气。白贵财见被识破,不好再装,对女人说道:“红儿,一个不留。” 这红儿竟是个有武功的,说着就朝三人冲了过来,她戴着一副金刚爪,招招要人命,叶知秋和于六九挡在乌珠身前,与红儿缠斗,白贵财见状,拔腿就跑。于六九拔剑,挑了红儿的金刚爪下来,对叶知秋说了句“交给你了”飞身去抓白贵财,他刚抓住白贵财,一回头,发现叶知秋和乌花被红儿一手一个掐住了脖子。 “换吗?”红儿得意地看着于六九,想用叶知秋和乌珠换白贵财。 “不能换!”叶知秋先说话。 “她说了算,我说了不算的。”于六九看着红儿,又看看叶知秋,说道。 “那我就杀了她,这样你就能说了算了。”红儿笑着看着于六九,掐着叶知秋的手紧了紧。 “就凭你,也敢要挟我儿子,不自量力的东西!”一个霸气的质问声传来,于三娘提着剑朝着红儿后背踢了一脚,红儿一阵吃痛,叶知秋反手挥了手中的银蛇软鞭,正好打在她脸上,红儿以手遮面,叶知秋拉着乌珠跑到了于六九身边,于三娘将红儿捆了,又拿出一个瓶子在她鼻子下晃了晃,红儿瞬间倒地。 “娘,你怎么来啦?”于六九见到于三娘,高兴地问道。 “收到消息,说你们遇上了麻烦,为娘特来助我儿一臂之力,到了客栈,有个小姑娘说你来了破庙,我也就来了,怎么样,娘来的不晚?”于三娘爽快地说道。 “不晚,来的正好。”于六九看着于三娘,挤眉弄眼地笑。 白贵财见红儿被抓,深感大势已去,突然狂笑起来。于六九被他的笑吓了一激灵,踢了一下他的腿,让他别笑了,他却笑得更厉害了,看着于六九说道:“尔等今日抓我,来日我义父定要尔碎尸万段!” “你这一身臭,口气也是真不小,要我说你应该先求老天保佑,别回头你义父先把你杀了。”于六九一边捆他一边说,白贵财闻此没说话,被于六九带回了濠州县衙。 大龙禀报赵正,叶知秋和于六九活捉了白贵财,赵正当时正在听大虎汇报搜捕吴用一事,便将白贵财的审讯工作交给了大龙。大龙先是好好问话,白贵财态度强硬,出言不逊,即使有两个杀手的画押和供词,他仍旧拒不承认雇凶杀赵正一事,大龙属实拿他没办法,因为直接见杀手的人是白二,但白二已经死无对证。 大虎带人搜了白府,在白贵财的卧室,发现了一间密室,里面有基本账簿,其中一本上面详细记载了他在原县令吴用及主簿刘有权身上的一应花销,另一本则记录了拥有凤仙院门引的各级官员信息及来往次数,赵正看后气的暴跳如雷,没想到一个不起眼欢愉场所,竟成了白喜顺笼络官员们的销魂地。两本账簿被搜出,白贵财更是一副老子有后台你不敢办我的样子。 在白二房间的床下,还找到了一瓶药丸,叶知秋验过有毒,而且和舅老爷中的毒一模一样,但是她不知道是什么毒。于六九说他娘是用毒高手,说不定知道,叶知秋请于三娘帮辨认,于三娘看后露出吃惊地神色,她说这药丸叫散魂丹,出自宫内,一直被用来赐死有罪的皇族,因其无色无味无痛苦,可以给皇家留最后的一点体面。 “东西是在白二房间里搜出来的,不是我的,与我何干?”面对摆在面前的散魂丹,白贵财拒不承认与自己有关。 “这散魂丹,一直都是宫里用的,白二可没有义父能给他偷来这等好东西。”叶知秋看着白贵财,戳破了他的伪装。 “这我哪里知道?”白贵财有些心虚。 “不知道就不知道,不过你也不需要知道了。”大龙进来,手里拿着一根线,丢在白贵财面前,对叶知秋说,这线是在红儿身上搜到的,他审了红儿,红儿说这是白贵财交给她保管的,白贵财对她说这东西很重要。白贵财盯着那根线,狠狠地骂了句:“婊子!” 叶知秋拿起线看了看、又拉了几下,瞬间明白了白二的死因,这根线就是作案工具,她让大龙派人再去白府找找,看看有没有同样的线。大龙带了人亲自去,拿回来两卷线和几根鱼竿,他说线是在白贵财卧室找到的,鱼竿是在池塘边上的草丛里找到的,他比较了一下,鱼竿上就是这种线。 叶知秋看着白贵财说道:“把你手伸开,我看看。”白贵财闻此,双手紧握拳头,大龙过去掰开,两只手掌都出现了一条细线痕迹,她拿着鱼线,比划在白贵财脖子上,说道:“你就是这样杀了白二的?”在板上钉钉的铁证面前,白贵财没再狡辩。 “白二对你也算忠心,为何他都不肯放过?”叶知秋问道。 “他是忠心,但是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活着也是痛苦,不如早点去了。”白贵财阴险地笑着说,叶知秋欲再问,他直接装睡,打起了鼾。 白贵财杀了白二,全县通告,画像贴满了布告亭,几个不识字的小乞丐看着画像,大声讨论着老东西犯了什么罪要被砍头,巡街的大龙听了,觉得甚是好笑,白贵财富甲一方怎么可能和乞丐混在一起,回县衙后,他把这件事当个笑话讲给了大虎和叶知秋。 叶知秋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说了句:“对上了!”说完,带着大龙大虎到了停尸房,她指着舅老爷的尸体,问道:“仔细看看,像不像某个人?” “白贵财!”大龙看了看舅老爷的尸体,惊叫道。 叶知秋笑着说:“之前街上有乞丐用铜饼换东西,当时有个乞丐告诉我,是一个叫‘老东西’的给他的铜饼,我和于六九顺着他们找到了破庙,在一卷行李下发现了许多铜饼,进而抓住白贵财,由此可以确定,这个老东西就是白贵财。” “白贵财那么有钱,干嘛去当乞丐,忆苦思甜啊?”大虎不解。 “自然不是,实际上,真的有个乞丐叫老东西,他就是舅老爷,我当初验尸的时候有一系列疑问,现在都解开了,舅老爷真实身份其实是个乞丐。”叶知秋说着,解开了舅老爷的外衣,露出里面的破烂里衣,一股臭味儿传出,三人紧掩口鼻,看了一眼赶紧出去了。 “一个乞丐,居然是当地有钱老爷的舅舅,这太不可思议了。”出了停尸房,大龙说道。 三人正说着,于六九来找叶知秋,叶知秋高兴地告诉他案情有了新进展,又说到舅老爷,大龙仍旧表示不能理解,亲外甥怎么能看着舅舅当乞丐。于六九低眉浅笑,说道:“我娘刚刚查到消息,他们不是亲甥舅关系,舅老爷原本是个乞丐,白贵财无父无母,认干爹的时候,在破庙找了个长得像自己的,冒充舅舅,骗了白公公。” “所以,行谨因为乌花得罪了白贵财,舅老爷也因为掌握了白贵财的把柄,被下了散魂丹,白贵财掐着点让他们发生冲突,进而一箭双雕,行谨被下了狱。”叶知秋逐步分析道。 “对!白贵财和舅老爷长得像,又知他曾做过乞丐,杀了白二后没来得及逃走,赵大人就搜城,他便冒名顶替了舅老爷,成了乞丐口中的老东西。”于六九说道。 “这坏东西,鬼主意真多!”大虎骂了一句、 “白二的死,是因为掌握了他太多的秘密——铜矿、凤仙院、假舅舅,太监爹。”于六九笑着说道。 叶知秋将鱼线递给于六九,说白贵财就是用这个杀死了白二,于六九说白贵财没功夫,能活活勒死白二的概率不大,可能有帮凶,大龙说:“这线是在你们绑回来那女人身上搜出来的,我再去审审。” “那女人武功不错,又帮白贵财藏着这根线,八九不离十就是帮凶,两个人一起杀了白二。”于六九说道。 大龙去审红儿,红儿不承认杀了白二,大龙耐着性子劝她坦白,说会请赵大人留她活命,红儿不屑。大虎让他别磨叽,让人去河里抓了几条泥鳅,一股脑全倒进红儿衣服里,不到片刻,红儿便将二人如何杀害白二交待得一清二楚:两个杀手逃回白府,告知白贵财,刺杀赵正行动失败,有两个杀手被抓。白贵财气极,大骂白二,白二心有怨气,和他吵了起来,白贵财心胸狭隘,当夜假装道歉,带着红儿去白二房里饮酒,见白二喝的差不多,便掏出鱼线,勒在了他脖子上,白二挣扎,红儿便助白贵财拉紧了鱼线,白二被鱼线割喉亡。 “你还帮他杀过谁?”大龙问道。 “只有白二。”红儿轻轻地笑了一下,脖子一歪,不再说话,大虎过去看,一股血从嘴角流出,她咬舌自尽了。大龙将红儿自尽的消息告诉了白贵财,他面无表情,先是沉默,继而仰头,流出两行清泪。 大龙将一应证据呈给赵正,赵正当堂审判,白贵财以刺杀朝廷官员、杀家仆、贿赂县官、强占民田、民宅等数罪并罚,县主簿刘有权作为其帮凶,另加贪墨罪,二人均被判斩立决。江远山因被诬陷,当堂释放。 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围的水泄不通,江远山远远地就看到了人群后的叶知秋,他如阳光般明媚地笑着,走向她,轻轻唤了声“知秋”,叶知秋眼里满是欣喜地看着他,笑着点点头,说道:“你终于出来了。”江远山笑着,自信地说:“有你,我肯定出来。” 第23章 又有人死了? 白贵财被斩,濠州百姓额手相庆。经赵正查实,将他强占来的田宅土地能还的还给了原主,有些被破坏的,变卖了白府及相关产业后折现银给了原主,听于六九说,白贵财还给白喜顺建了生祠,赵正听着就觉得荒唐,问了老百姓祠堂所在,一并铲了,濠州除恶霸,赵正的官声更响亮了。 赵正整治濠州,折子传回皇宫,皇帝气冲冲地到了向妃宫里,扬言要治白喜顺的罪,白喜顺一推二六五,说自己不认识什么白贵财,都是坏人陷害自己,加之向妃哭的梨花带雨般,不断求情,皇上很快便忘了此事。 两日后,白喜顺见风波已过,叫了两个小太监到自己屋里,一顿拳打脚踢,怪他们听差时不专注,没有早点告诉自己濠州出事的消息,两个太监被打的连连求饶,其中一个,说有个江湖惊天秘闻要告诉他,他叫二人起来,三人头凑在一堆,那小太监说了佛舍利现世的消息。 “当真?”白喜顺吃惊地问。 “千真万确,奴才今日出宫采买,听几个相熟的掌柜说的,说那佛舍利是百年前灵山供奉的,都是佛祖们的真身,用它练功不仅功力大增,还有起死回生之效,那掌柜更是说的玄乎,说奴才用了还能长出子孙根呢。”这小太监说的眉飞色舞,看白喜顺的脸色,接下来不用再挨打了。 “既是此等宝物,咱们寻了来,献给娘娘,保她容颜永驻,咱们也能跟着一生繁荣。”白喜顺美滋滋地说着,闭上眼陶醉了一番,仿佛宝物就在眼前。 “干爹想得周全。”另一个小太监奉承道。 白喜顺一下高兴起来,对他们说道:“二宝、三星,你们明日就告假出宫,打听着了确切消息再回来禀报,差事办得好,娘娘少不了赏你们的!” “得嘞。”两个小太监高兴地起身走了。 濠州县衙内,赵正坐在椅子上,频频往门口看,刚才有个衙役来报,说大虎带着吴用已进城门,正在回衙门的路上,他又气又急地等在这里。 “大人,吴县令找到了。”大虎双手抱拳,行礼后说道。 “把他带进来!”赵正很生气,吴用贪赃一事儿,他早有耳闻,只是苦于没证据,所以就没动他。前几天在白贵财家密室搜到账簿,赵正看到白贵财笔笔在册,算了算,他上任五六年足足拿了七八万两银子。 “大人,可能没办法带进来了,您还是出去看看。”大虎说道。 赵正出了大堂,左右看了看,没有吴用,却看到四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停放在院子中间,他看着大虎,问道:“吴用呢?”大虎指了指白布,说道:“死了,尸体在那儿。”赵正欲掀开白布,大虎阻拦道:“大人,吴县令死相有些可怖,不要看了。”赵正不听,执意掀起白布,一具双眼膨大肿起、被割掉双耳、满身血窟窿的尸体出现在他面前,吓得他连连后退了几步,大虎见状,忙扶住他,又把白布盖好。 “在哪里发现的?一同发现的还有谁?”赵正问。 “在出濠州三十里外的一座深山里发现的,一个樵夫去砍柴,发现后报了案,现场一共找到四具尸体,根据衣着打扮和年龄看,其余三具应该是吴县令的夫人、妾室及女儿,不过”大虎吞吞吐吐地,想说什么又没说,赵正看他这样子,让他痛快说。 “不过,吴夫人她们的尸体有些奇怪,浑身上下毫无血色,像是被抽干了血亡的,但是现场没有看到大量血迹,属下之前练功听说过有种邪功,吸食活人血可功力大增,不知道她们的死是不是和这有关。”大虎想起之前听过的一种邪功,但是毕竟没亲眼见过,所以他也说不好。 赵正听大虎说了两句,看边上有的衙役已经开始害怕,遂呵止住了他,说道:“一天净胡说,哪有什么邪功,我看你是练功练的脑子出了问题,等回徽州府,找个郎中,好好给你瞧瞧。”说完,让大虎找人把他们葬了。?当天,赵正给朝廷呈了六百里加急奏书,说濠州县吴用身染恶疾不治而亡,请朝廷核准新人尽快赴任。 赵正处理完一应事宜,准备启程回徽州府,李生缘执意要请大家吃个饭,以答谢其救江远山之恩,赵正坚持不受,说一来不合规矩,二来当官为民解忧是本分。李生缘见赵正不肯去酒楼,就在客栈的后院里燃了堆火,烤了只羊,邀请赵正、大龙大虎兄弟一起来热闹热闹。 江远山和金不焕聊天,说到他入狱当日吴用拒绝探视一事,江远山颇有疑虑,他们是如何说服吴用的,金不焕吞吞吐吐不知怎么回答,乌花听到,说了句:“我阿姐去找了一封手书,他们才去看的你,怎么样,我阿姐厉害?” 乌家姐妹在濠州举目无亲,又没有财权相靠,如何能得来手书?江远山越想越不对劲儿,把金不焕拉到一边,又问了一遍,金不焕皱了下眉,嘴里啃着的羊排也不香了,说道:“据我和真如观察,她应该是用身体换的。”听到这句话,江远山如遭五雷轰顶,大脑一片模糊。李生缘看着二人在说悄悄话,过来凑了一耳朵,江远山看着他说已经明白一切了,他不知道江远山什么意思,金不焕双眼一闭,轻跺脚,尴尬地说道:“乌珠的那封手书。”说完便走向大龙大虎,三人痛快地干了一碗酒。 “乌珠姑娘舍身救你,我和不焕也不知该如何答谢,原想等事情平息亲自问问,看看她们需要什么,咱们在财力上尽量多给些,保她们一生荣华。”李生缘坐下,看着江远山说道。 “知秋知道吗?”江远山低着头问。 “她不知道,知道了也没什么用,我们就没有告诉她。”李生缘递给他一块羊肉,让他尝尝,说于三娘手艺非常好,烤的羊肉外酥里嫩。 “乌珠以后求我,无论何时,我都办,我欠她一条命。”江远山沉重地说道。 李生缘看着江远山,郑重其事地说:“不只是你,我们兄弟三个,都欠她一条命。不过今日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这大难不死,快乐一点,走,喝酒去!”说完,拉着他走到金不焕身边,去和大龙大虎兄弟喝酒。 赵正还惦记于六九的好功夫,问他愿意不愿意随自己回徽州府,于六九谢绝了他的好意,说自己不喜欢被束缚,他又问他们接下来去哪,于六九说要随着李生缘走,去北方看看。 靖如玉带着叶知秋和乌珠、乌花两姐妹,在那里愉快地跳着舞,于三娘看着,一脸慈母笑,喊于六九过去,小声说:“儿子,这几个姑娘好不好?”于六九脱口而出:“非常好。” 于三娘端着脸,看着于六九,他立刻明白于三娘的用意,嘴角微扬,笑着小声说道:“这几个姑娘虽好,但是大部分都有心上人,只有那个耍猴的野丫头没人要,你儿子不至于配她?”于三娘听了不高兴,拧着他的耳朵说:“你什么时候学会区别对人了啊,耍猴那是生活所迫,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轻视人家!”于六九痛的很,忙求饶,于三娘瞪了他一眼,松开了手。 乌珠看见赵正一个人坐着,便给他递了一些肉,赵正看到是乌珠,邀请他坐下来聊聊,乌珠刚坐下,赵正又盯着她看,说道:“长得太像了!”乌珠看着赵正,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道:“大人说奴家像谁?”赵正感到自己有些唐突,不好意思地又道歉,说道:“像我一个妹妹。” 金不焕性格直爽,听到赵正这么说,说道:“看得出来大人是在意这个妹妹的,不如把乌珠认了义妹,这以后她在徽州府行走,就没人敢欺负她了。”赵正听叶知秋这么一说,流露出一些欣喜,很快就平静下来,说道:“叶姑娘莫要拿某说笑,人家乌姑娘有亲眷,怎能随意认干亲,不妥。” “乌珠更不敢高攀大人。”乌珠说完,站起身继续去切肉了。赵正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 叶知秋见赵正两次盯着乌花看,有些好奇,凑过去,坐在江远山身边,问大龙大虎道:“你们觉得乌珠姑娘像不像某个人?”大龙喝的晕晕乎乎,看了看不远处的乌珠,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像谁,怎么,叶姑娘,你觉得我们应该认识这个人啊?”叶知秋忙说是自己眼熟,觉得见过,以为是徽州府的人。 “叶姑娘,你这几日太劳累,肯定是眼花了,徽州府哪里有这么好看的小娘子呀!”大虎说着,嘿嘿一笑,端起酒碗,就要和她干一个,江远山忙抢过叶知秋手中的酒,说道:“和女人喝有什么意思,来,咱们喝!”说着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一个衙役,面色慌张地跑进客栈,说要找府尹大人,赵正看了看不认识,问他有何事,来人说自己是汝阴县令郑明成大人派来的,找府尹大人有急事。赵正让他和自己讲,说帮他带话给府尹,那衙役一口拒绝,焦急地说道:“这位爷如果认识府尹大人,恳请您帮带个路,小的是汝阴县令徐子成大人的随从,找府尹大人有要事禀报,十万火急,容不得耽搁,刚才小的去了衙门,衙役说大人就在这个客栈。”说着拿出了汝阴县令的腰牌。 赵正一看,果然是自己的下属,亮出腰牌,让那衙役坐下,大龙给了他一些羊肉又给了一碗水,那衙役两口喝完一碗水,用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水,看着赵正,跪了下去,几近哭着说道:“赵大人,求求您救救我们大人。” “这怎么说的,你快坐下说。”赵正看着衙役,觉察汝阴出了事儿,拉起衙役,让他坐着说。 那衙役坐下后,拉着赵正的衣角,继续说:“大人,汝阴县已半个月,每日都有妙龄女子被杀,徐大人束手无策,让我去徽州府求救,师爷说您到了濠州,我又快马赶来,希望大人出手救救汝阴,救救徐大人。”说着就要磕头,赵正拦住他,让他不要总磕头,快休息休息,明日一起回汝阴。 “知秋,赵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汝阴县令徐子成派人向自己求救,说明事情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赵正见叶知秋救江远山,查案颇有章法,想让她帮自己查一查汝阴这妙龄女子失踪案。 叶知秋心领神会,在救江远山的时候,赵正给了她很大的帮助,所以这次自己也没办法拒绝人家,她没等赵正说完,便说:“大人有需要尽管吩咐就是,如果不嫌弃,知秋明日随大人一同去汝阴。”赵正看着叶知秋,欣慰地点点头,大龙大虎闻言,起身和赵正回了衙门。 江远山听到叶知秋要去汝阴,有些不放心,问李生缘他们能不能绕道也走一下汝阴,李生缘表示不用绕,汝阴是北上唯一的路,江远山听后一阵高兴。 第二日一早,于三娘回了逍遥堂,乌珠拉着乌花,来和几人告别,李生缘问她为何不和他们一起走,乌珠说已经给他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继续麻烦。金不焕看了她们一眼,说道:“麻烦甚,我们三兄弟养你们一辈子都是应该的。”说着一把抢过乌珠手里的包袱,放在马上,他又说:“两个女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多危险”。乌珠本不打算和他们一起走,经他这么一说,想到了白贵财,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表示如果他们不嫌弃,愿意一起去汝阴。 靖如玉知道乌珠和乌花不会骑马,又带着几只猴子,便谎称自己腿疼,想坐马车,于是花钱买了客栈老板的一辆马车、由李生缘赶着,和乌家姐妹坐在了车里。乌花高兴地和乌珠说:“阿姐,我和你讲过,如玉姐就是好,她其实并不腿疼,是考虑我们才说腿疼要坐马车的。”乌珠看着乌花,笑着说:“花儿说的都对,花儿最聪明。” 靖如玉看着这姐妹俩幸福的样子,坦言自己没有亲生兄弟姐妹,无法体会这快乐,乌花笑着拉着她的手,说道:“那我以后就做你亲妹妹,好不好?”靖如玉双眼放光,问她真的假的,她说真的,靖如玉看着乌珠,好像在征求她的同意,乌珠笑着,看着靖如玉,叫了声:“姐姐。” “姐姐!”乌花也高兴地叫靖如玉,她激动地跳了起来,头磕在马车顶上。靖如玉宠溺地帮她揉揉,让她小心些,她靠在靖如玉怀里,满足地说:“我有两个姐姐了,她们都疼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今天好开心啊。” 几人到濠州县衙,大龙大虎已经等在那里,待赵正出来,见这么多人,以为是来给自己送行,李生缘说:“赵大人救我们于危难,我们也想为大人排忧,如若不嫌弃,我们愿尽绵薄之力,随大人赶赴汝阴。”赵正原本还担心路上出意外,这下完全放心了,立即上马,扬蹄向汝阴而去。 第24章 仵作怕尸体? 快进汝阴城,靖如玉的情绪逐渐低落,想起上不久前还和李生缘来过汝阴,那时候李生缘还是初心,靖仁也还活着,陡然间,屋毁房塌,她从父亲的掌上明珠,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乌珠看出她有些不对劲,关心地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往事而已。” 赶着马车的李生缘,和靖如玉有着同样的心情,他想起上一次来时,靖如玉高兴的样子,福叔福婶热情迎接的样子,不由地有些伤感。他不知道要不要再去靖家老宅看看,主要的是如果福叔福婶问起靖仁,他不知该如何张口回答。 靖如玉敲了敲马车门,李生缘将车慢了下来,开门后,她说车内有点憋气,想到外头坐坐,于是和李生缘并排坐着。如乌珠看她,她也看出了李生缘的沮丧,问他为何心情不好,李生缘如实相告,靖如玉沉默了会儿,突然说道:“咱们进城就住我家,如果他们问,就说突发重病没了,不要说我们被劫持一事就好。”李生缘点点头,看着靖如玉,说道:“认识我,给你带来灾祸了,真的很抱歉。”靖如玉看了他一眼,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说人的命都是天注定的,与谁相识、别离,都是不可自己选的。 “真如,你对我都这么了解了,我却不曾了解过你,你和我说说你的事儿。”靖如玉满脸期待看着李生缘。 “你都知道,并州人,家有高堂健在,两个异姓兄弟,带着李画铺一百多个徒弟们,靠画画塑像修建庙宇为生,家业还行。”李生缘笑着说。 “谁问你这个,你妻小,是什么样的人?等我去并州,能不能让嫂子请吃一顿李家席面?”靖如玉听李生缘说的都是些自己知道的,便直接问了起来。 李生缘不好意思起来,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挠挠头,苦笑了一下,说:“我目前没有妻小,之前母亲张罗着给娶过两任,均病故了,也没留下个一男半女。” 靖如玉听到这些,表示自己不是故意接他伤疤,希望他不要在意,李生缘笑着说没关系,继而又和她说起一些流言:“并州人说我是菩萨赐子,想必你也听过,后来那两任故去,他们又说我童子命,克妻。”靖如玉听完,说他们两个真是天定的好朋友,一个克夫,一个克妻,李生缘听了,想到当初靖如玉和自己说克夫的事儿,笑得更大声了。 “不焕和远山呢?你们三个该不会都没妻小?”靖如玉又八卦。 “不焕有,人家十七岁就成婚了,长子已经十岁,前几天他说嫂子又有了身子,郎中说有可能是个女儿,他日子美着呢;行谨没成过婚。”李生缘如实说道。 “我看他看知秋的眼神不一样,知秋对他也不同,说不定有些缘分呢。”靖如玉伸长脖子看了看前方的江远山和叶知秋,一个英姿飒爽、一个飘逸俊朗,觉得背影都是般配的。 “他们原本就有婚约。” “啊!” 靖如玉吃惊地样子,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李生缘看了,觉得她甚是可爱,盯着她看的出了神,靖如玉见马车走偏,看向李生缘,发现他正盯着自己,她摸摸脸,问道:“我脸上有什么?”李生缘回过神,拉正了马,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惊讶地样子有些好玩儿。”靖如玉提醒他,别光顾着好玩儿,前面的人走远了,李生缘让她坐好,照着马屁股就是一鞭子,马快速跑了起来。 进汝阴城后,赵正带着大龙大虎去了汝阴县衙,靖如玉带着其余人找了个酒楼吃饭,江远山可能是饿了,吃的狼吞虎咽,说道:“这汝阴真是有好东西!” “那可不,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想着什么时候再来一次呢,没想到很快就来了。”李生缘扯过一个鸡腿,递给靖如玉,顺便和大家讲了等下要去靖家老宅入住的事儿。金不焕吸溜了一口牛肉汤,说道:“如玉不是云州人吗?怎么在汝阴有祖宅?”靖如玉说道:“我父亲是汝阴人,我母亲是云州人,他们成婚后,母亲早早过世了,我外祖没有别的孩子,父亲就替母亲照顾他,于是搬到了云州。” “原是如此,如此甚好,回你家,我就当回自己家了。”金不焕嘿嘿一笑,继续吃了起来。 叶知秋拉了拉江远山的衣袖,想要提醒他注意些形象,他没明白其意思,直接问:“知秋你拉我衣服干什么?”叶知秋顿时火气上头,强拧出一个笑,说道:“我看你吃的香!”江远山憨憨地,给她夹了一筷子,说道:“快尝尝,真的很香。”乌珠看他们这样,笑的合不拢嘴,江远山问她笑什么,靖如玉抢先一步,说道:“笑江掌柜榆木脑袋呗。”叶知秋噗嗤笑了出来,大家一阵乐。 用过饭,靖如玉又像上次一样买了些礼物,带着众人回了靖家老宅,福叔福婶开门看到是她,高兴地迎了进去,给他们拿了些点心又泡了茶。靖如玉将一众人等介绍给福叔福婶,二老看到李生缘也在,福婶热情地说道:“初心,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福婶,人家不叫初心,人家叫李真如,你们叫他真如。”靖如玉吃了一口点心,说福婶手艺真棒。 福叔、福婶两口子盯着李生缘,左右看了半天,疑惑地说道:“这也长得一样啊,咋就不是初心了?难道不是上次来的那个公子?” “就是他,只不过人家现在不叫初心了。”靖如玉看她们疑惑的样儿,笑着说道。 “这是改名啦?”福叔问,李生缘点点头,说道:“算是。” “年轻人啊,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名字怎么还能随便改呢?”福婶觉得改名这事儿过于草率,不好。 “遇上个大师,算了一卦,说那个名不好,就改了。”靖如玉开始胡诌,福婶这下反而信了,看着李生缘,说道:“好名字确实重要,改得好!”知情人士们都被逗得笑个不停,叶知秋和乌珠、乌花大眼瞪小眼地看了看,没明白他们说什么,尴尬地喝起了茶。 福叔问靖如玉,这次要住多久,靖如玉说等女子失踪案破了就走,福叔让她不要多管闲事,她解释道:“人家叶姑娘就是府尹赵大人请来,专门断此案的,所以福叔你说晚了,我们已经管上了这个事儿。”福叔看着叶知秋,一脸不可信的样子,李生缘笑着说:“福叔别看她是女子,她可是我们并州第一神探!”福叔听他这么说,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女中真英雄!”叶知秋笑着,谦虚地说道:“福叔谬赞了,都是乡亲们捧的高。” “瞧瞧咱们小姐,这些个朋友个顶个都是好的。”福叔看着福婶,自豪地说。 一阵吱吱吱吱的叫声,打断了聊天的人们,正吃着点心的乌花,听到叫声,猛地往外跑,边跑边说:“忘了把乐乐放出来了。”福婶以为还有人,紧跟着也跑了出去,却看到乌花牵着一只大猴子和三只小猴子向她走来。乌花叫乐乐给福婶行礼,乐乐两腿直立,看着福婶,给她鞠了个躬,其余三个小猴子也有样学样起来,把福婶逗到笑地前仰后合。 “福婶,这大猴子就是乐乐,这三个小猴子是乐乐的孩子,这些都是我和姐姐的猴子,它们很乖,能不能不拴着它们啊,如果怕弄坏家具,我们可以一起睡在柴房,甚至院子回廊都行。”乌花想起在濠州,客栈掌柜说客人多,担心惹麻烦,成天让她拴着猴子们的事儿,心中一阵难过。 福婶笑着安慰乌花道:“靖家没那么多规矩,来者都是客,姑娘是小姐的朋友,猴子是姑娘的宝贝,那猴子也是小姐的朋友,就睡在屋子里,我看它们也着实听话可爱,再者我们靖老爷宅心仁厚,就算小动物们弄坏点啥也不会追究,放心好了。”乌花听福婶这么说,高兴地让乐乐给福婶表演一个节目,乐乐表演了几个后空翻,又学着福婶的样子,挺个肚子、揣着手、抖腿站着,福婶乐的哈哈大笑。 福婶喊福叔来看猴戏,福叔出来看了会儿,也夸乐乐演的好,说着进屋给乐乐拿了两个栗子糕吃,乐乐把栗子糕分了分,给三个小猴子吃了一大半,自己吃了些渣渣,福叔见此,说道:“看这小畜生,真有情义,还知道给崽吃呢。”福婶问乌花,是不是少了一只大猴子,乌花难过地说乐乐的老婆半年前得病死了。 乐乐仿佛真能听懂人们说话,乌花说病死的时候,它突然平躺在地上,缓缓闭上了眼,福婶看猴子们可爱,喜欢的不行,玩了很久才想起还没给客人们打扫屋子,匆忙到了客房,靖如玉说不用福婶管,让他们自己打扫就行,大家纷纷表示不需要帮忙,福婶拉过靖如玉问起靖仁的近况,靖如玉说一切都好,让她放心。 福婶看着如玉,让她把耳朵凑近些,小声说道:“这几个年轻人,我看都不错,有没有个合适中意的呀?”靖如玉一听福婶说这个,害羞地不行,双手捂脸,说道:“哎呀~~~福婶,你去忙,你去忙。”福婶看着她,笑着说:“好好好,不说这个,你说说你,哪哪都好,就是这婚姻大事哎呀,老爷也实在惯着你。”靖如玉笑着把她推走,让她去帮忙喂马,福婶笑着去了马厩。 翌日清晨,叶知秋问了福叔去县衙的路怎么走,就出门了。到县衙的时候,大龙大虎正在门口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看到她后,二人跑了几步,迎了上去,大龙说道:“叶姑娘,这边的情况有点严重,你一会儿要是感觉有难度也别直接拒绝,赵大人在徐大人面前盛赞了你,万一你说处理不了,我们怕大人下不来台。” “感谢二位提醒,放心,我有分寸。”叶知秋说着往里走去。 赵正坐在大堂的椅子上,头上“清正廉明”四个大字高悬,看到叶知秋的时候,满眼放光,对着边上一个约五十岁出头、着绿色官服的男人说道:“徐大人,这便是我与你说的叶神探。”原来,此人便是汝阴县令徐子成。 叶知秋见了礼,徐子成邀请她坐下,大致讲了下,近期发生的、一桩桩离奇失踪被杀案:“约莫两旬前,有百姓报案说自家女儿失踪,我们只当做走失案登记在册,第二日又有百姓来报案,还是说女儿失踪,我只当是城内有了拐卖妇女的恶人,谁曾想,连着半个月,每天都有人来报案,有的说女儿失踪,有的说新婚妻子失踪,派了人去找,找回几具尸首,才发现不是失踪,是被杀,而且死者伤口出奇一致,就是找不到这个杀人犯,并且这几日还有人在不断失踪。城内人心惶惶,有女眷的家,白天都不敢开门了。” “尸体在哪,我能不能去看看?”叶知秋看着徐子成问道。 “后衙停尸房,我带姑娘过去。”徐子成起身,引叶知秋往后衙走,赵正叫上大龙大虎,三个人也一起跟着去了。 叶知秋进了停尸房,先看到一排绣鞋,她回头看看徐子成,问道:“这都是啊?”徐子成点点头,说道:“都是。”她随便掀开一块白布,看到一张惨白的脸,又随意掀开几个,都是一样的惨白,叶知秋说道:“像是被放干了血没的,正常人就算死了,也不至于这样煞白的吓人。” “我不懂这个,这尸体一天天多起来,衙门内的仵作,已经好几日没来点卯了。”徐子成无奈地说。 “仵作怕什么呀?死人不是常见的么。”叶知秋不理解。 “我猜他不是怕死人,是家里有女眷,不敢出门。”赵正说完道。徐子成立即附和,表示正是如此。 “可还有其它线索?”叶知秋问。 “没了。”徐子成答。 “我需要几个助手帮验尸,然后请徐大人把发现尸体的衙役叫来,我想问几句话。”叶知秋说道。 徐子成看着赵正,赵正表示,叶知秋是并州府在册仵作,自己特意借来帮办濠州案的,徐子成听到这些,戒备心才彻底放下,按照叶知秋的要求,叫来了四个胆子大的衙役帮忙,又叫了所有发现尸体的人,集中到了后衙院内。 第25章 在厕所上吊,好恶心 “大人,城东又发现一具尸体!” 随着一个衙役的禀报声,徐子成的心又紧了紧,这已经是第二十具尸体了,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每日,老百姓寻亲报案击鼓声和发现尸体的回禀声,就像两把钝刀,左一刀右一刀地割着他,剜心地痛。 叶知秋验了县衙内的尸体,并无多少可追查线索,听说又发现一具尸体,她想亲自去现场看看,得了赵正和徐子成允许后,随着大龙和几个衙役一起出发了,几人绕绕弯弯走了很久,到了一片竹林边。 “尸体在竹林里啊?”叶知秋问一个衙役。 “不是,在径山书院,那书院在竹林后边。”那衙役回答完,大家又继续走。 穿过一片幽静的竹林,便看到一座古朴的石桥,横跨在一条清澈的溪流上,桥的两边青苔斑驳,岁月在上面深深浅浅地刻下了无数的印记。走过石桥,一条小径蜿蜒而上,两旁绿树成荫,清幽无限。小径两侧散落着几个石凳,一些女学子或坐在凳上埋首书卷,或匆匆走过进入书院。 书院是整体的徽派建筑风格,古朴典雅,白墙黛瓦,正门前有一座木牌坊,上书“径山书院”四个大字,文字遒劲有力,依稀可见日月的洗礼。进入书院,映入眼帘的是几座青石亭台,青绿的苔痕,像是生命的蔓延。回廊里,有几个女学子正沉浸地挥毫,两旁挂着一些字画,可看见其笔墨之力。 “这里居然是个女学书院。”叶知秋有些好奇,汝阴这样不大的地方,居然有女子专门读书的地方。 “咱们上一任县老爷,只有一个千金小姐,宠的厉害,小姐自幼喜欢诗书,一生未曾嫁人,县老爷过世后,小姐用尽毕生资财,修建了这座书院。”一个较为年老的衙役说道。 “倒是一个奇女子,不知这小姐现在住在何处?忙完想去拜见她,能让女子读书,是做了天大的善事。”叶知秋听完书院的来历,对这位建院小姐产生了莫名的崇拜感,想去拜见认识一番。 “她就是这书院的山长,一会儿便能见到了。”那老衙役说着,就带领几人到了一间厢房前,门牌上写着“山长室”三个方正小字清秀有力。那衙役上前敲了门,里面没人说话,大家等了一会儿,走来一个发髻高挽的中年女性,她手中捧着一扎丁香花,气质优雅、面容出众,修长的眉毛微微挑起,露出一丝自信与威严,淡淡的妆容点缀,满面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林青云,来很久了吗?”那女子看着年长的衙役问道。 “许山长,刚来不久,接到您的报案,徐大人就派我们来了。”老衙役笑着说道。 许山长看到有陌生面孔,正欲问,林捕头说道:“这二位是徽州府尹赵大人的人。” “哦,既是官差,那便请进。”许山长开了门,把几人邀请进了厢房内,只见墙上挂着她的画像,书架上摆放着古籍典藏,以及一些珍贵的资料、账簿,她把丁香插进书桌上的一个花瓶里,顿时满室生香。书桌上摆放着一只古铜鼎,象征着许山长在书院的地位,以及她对文化的尊重和珍视。 “几位,我是这书院的山长,许静贞。”许山长看着陌生的面孔,自报家门。叶知秋看到自己慕名崇拜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有些小女儿的激动之情露出,她看着许静贞说,听林青云说了她的事,很是钦佩,许静贞温柔地笑笑,说自己不过是做了许多女子想做而不能做的事儿,不是什么圣贤伟人,不值得过度溢美。叶知秋表示想等案子结束时共饮畅谈,许静贞笑笑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叶知秋刚坐下,许静贞便说了起来:“被害女子名叫成春玉,是书院里舞学院的女学子,成绩优异,平日里也没听说有什么仇人,今早被起得早的学子发现,吊在了茅房里。” “尸体现在何处?”叶知秋急忙问。 “还在茅房吊着,这书院里都是女子,没有一个人敢去抬下来。”许静贞说着,流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 “麻烦许山长,快带我们过去。”叶知秋站了起来,就要往门外走,林青云说他知道在哪里,说着也起身,出了门,其余人紧跟着到了茅房。 一阵风刮过,山上有些凉意,不知是害怕,还是真的冷,许静贞有些抖,叶知秋让她不要害怕,说着就喊了大龙和衙役们走了进去,只见一具穿着红色舞衣的女子吊在正梁下,这就是许静贞说的成春玉。叶知秋绕着成春玉走了一圈,上上下下看了看,林青云问她看出什么了,她摇摇头,林青云叫了另外两个衙役,将成春玉放下来,从怀里拿出一块白布盖上去,抬出了茅房。 许静贞说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回去躺躺,让他们自便,叶知秋担心她害怕过度,想要亲自送她回厢房,她说自己可以回去,说完便走了。叶知秋大声问许静贞,是谁首先发现的尸体,许静贞并没回话,不一会儿过来一个女学子,说许山长让她来回答问题,叶知秋问她是否认识成春玉,那女子点点头,说自己叫成春灵,成春玉是自己的亲姐姐。 “我和姐姐都是书院里舞学院的学子,平时也住在一个屋子里,姐姐跳的好,每日都要加练,她课后常不在屋内,我早已习以为常,昨晚直至掌灯,她都没有回屋,我便出去寻,去了学馆没找到,以为她又去竹林跳舞了,便自己回屋睡下。半夜醒来,看到姐姐的床铺还空着,我想着去茅房后再去寻她,结果刚进茅房就看到有个人吊在那里,吓得我赶紧跑去找山长,将找姐姐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天亮后,山长和我壮着胆子进去,看了看,那人居然是我姐姐,于是山长差人去衙门报了案。”成春灵边哭边说,拉着叶知秋问是谁害了她姐姐,叶知秋安慰她,说定会找到凶手,帮她姐姐报仇。 几人将成春玉的尸体带回汝阴县衙,赵正发现成春玉的死法和之前的女子不一样,之前的女子皆是被放血而亡,而成春玉则是一脸安详地死去,仿佛死之前还很愉快的样子。县令徐子成满脸绝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案子,使得他心绞痛,终是一病不起了。 叶知秋忙的不可开交,连续几日都没有回过靖家老宅,江远山日日过去送饭,每次都只能换来一句“放那儿,一会儿吃。”这天,江远山又来送饭,一个衙役说叶知秋在停尸房,他将饭放在外边的石凳上,进了停尸房,看到颓坐在地上的叶知秋,正前方摊了一地资料。 江远山拿起几张看了看,都是被害女子们的信息,上边记载,有的女子才刚过及笄之年,他突然理解了叶知秋的颓败感,这么年轻的生命一个又一个地陨落,抓捕凶手一事却毫无头绪,任谁都会觉得自己没用。“知秋”他轻唤她的名字,她抬起头,摇摇头,沮丧地说道:“行谨,我一点线索都没找到,真是没用。” “一切都要讲究机缘,或许是不到破案的时机,你先吃饭,随后我帮你一起看看。”江远山伸出手,想把叶知秋拉起来,叶知秋表示自己吃不下,让他先回去。江远山看她这样,自然是不放心离开的,见她不肯起来,于是一屁股坐了下来,收拾起那些纸不断翻看。 “杨赵氏,年廿三,被发现于城东竹林,血枯亡,伤口在脖颈。” “张二女,年十九,被发现于城南灌木丛,血枯亡,伤口在脖颈。” “林翠云,年廿一,被发现于城东橘林,血枯亡,伤口在脖颈。” “咱们在濠州最后一晚,我喝酒时听大虎说过,濠州吴县令的家眷好像也是血枯亡,你要不要去问问?”江远山看着叶知秋说道。 “大龙问过了,大虎说只是看着像血枯亡,没有验尸,拿不准。”叶知秋回答。 “拿不准的话,亲自去验个尸不就好了?验尸这活儿,你手拿把掐。”江远山把资料收拾整齐,放在叶知秋手里,示意她亲自去看看吴用家眷的尸体。叶知秋眼里突然有了光,看着江远山,说道:“那我去问问大虎,看她们埋在哪儿,现在就出发,快马走一趟。” “我和你去,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告诉赵大人。”江远山开始无赖起来,终究原因是知道叶知秋武功一般,怕她在路上有个好歹没人接应。叶知秋自然知道江远山的用意,点点头,站起身,说道:“有些饿了,今天吃什么呀?”江远山见叶知秋状态变好,喜不自胜,从地上站起,小跑着去帮她拿了饭。 “谢谢。”叶知秋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块笋,一边诚挚地说了句谢谢。 “瞧你,跟我客气什么,你救我一事,我还没有谢谢你。”江远山有些内敛地说道,继而盯着吃饭的叶知秋看啊看,叶知秋问他看什么,他说看一种美好的生活。叶知秋没搭理他,继续吃饭,片刻后,两人一个去找大虎,一个回靖家老宅牵了马,直奔濠州。 第26章 热情似火真吃人 二人半下午时分便到了濠州,根据大虎给的地址,叶知秋和江远山顺利找到了吴用夫妇的合葬墓,二人将买来的瓜果点心供上,又等了三炷香燃尽,在墓上方架了一层黑色篷布。 “吴大人、吴夫人,抱歉得罪了,知二位死的蹊跷,我等特来查明,今日蒙您相助,日后定还二位公道。”江远山祷告一番后,拿起锄头刨了起来,不一会儿,就露出部分棺材板。 “有了!”叶知秋惊呼,江远山放下锄头,用铁锹将上面的土铲出,又拿起一个新扫把,将最后一层浮土扫去,两个摆放整齐的棺材出现,江远山和叶知秋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将小棺材的棺材钉取出,又用力推了推,棺材板被挪开。吴夫人的尸体露出,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层死了的尸虫,叶知秋看后,头皮一阵发麻,跑到一旁干呕起来。 江远山小心地将尸虫清理干净,叫叶知秋再次过去,只见吴夫人尸身一点没腐烂的迹象,江远山不禁有些疑惑,问叶知秋,是不是血枯后的尸身都不腐,叶知秋说不可能,血枯不是肉干,不腐只能说明周边有剧毒,尸虫活不了。 “你看这周边有田鼠、有小草,如果有剧毒,这些东西都是不能活的。”江远山抬头看了看周边,疑惑地说道。 “肯定有毒,不在土里就在尸体里。”叶知秋说着戴上了验尸的厚手套,本着尊重逝者的态度,让江远山背过身回避,后慢慢将吴夫人的衣服解开,石灰白色的皮肤展现在叶知秋面前,她拿出试毒的长银针,顺着吴夫人的心脏位置直直地扎了下去,又细细检查了发缝和手脚指甲缝。 “行谨,有一块皮肤凹陷下去,像是一个手掌印。”叶知秋拔出吴夫人胸口的银针,翻过背部检查,看到一块皮肤凹陷了下去,她用手按了按,陷下去的肉有些硬。 “还有没有别的线索?”江远山皱了皱眉问道。 “确实不是中毒,肋骨断了三根,但是尸体正面没有被打的痕迹,有些奇怪。”叶知秋将吴夫人胸口的针拔出,擦了擦,又放回自己的针包内,疑惑地对江远山说。 “那能不能确定,是否是血枯而亡?”江远山又问道。 “是的,失血的伤口也在脖颈,除去那个手掌印,和汝阴死了的女子们,死法基本无差别,可以说,凶手即使不是同一人,也是师徒关系,因为伤口位置、大小、深度,都一模一样。”叶知秋将吴夫人的衣衫又重新给她穿好,喊江远山回身,准备盖棺盖。 “无毒,尸虫不活”江远山一边推上棺盖,一边嘀咕。他不明白,为何刚下葬几天的死人,会有那么多尸虫,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具无毒的尸体,却没有活着的尸虫。带着这两个疑问,二人将坟茔复原,撤了篷布,复又燃了三炷香,磕了头,烧了些纸钱,骑马回了汝阴。 靖家老宅内,一群人正围坐在一起聊天,江远山走的时候,只和李生缘打了招呼,现下迟迟不归,李生缘开始有些担心,频频望着门口方向。 “真如,你看什么呢?”金不焕看李生缘有些魂不守舍,问他道。 “行谨还不回来。”李生缘眼睛盯着门口,伸出手,在炭火盆上烤了烤说道。 “你管他作甚,他一准又去衙门找知秋了,我和你说,除去在山上的时候,只要知秋在的地方,行谨就是她的影子,知秋在哪他就在哪,你不用担心他,除了知秋,谁还能绑了他不成?”金不焕听李生缘说完,感觉他在没意义的担心,遂说了两句。 “金大哥嘴里的江大哥像个跟屁虫。”乌花坐在地上,一边剥栗子,一边和乌珠聊天,听到人们说江远山,突然插了一句话。 “哎,对对对,乌花妹妹这个比方打得好!”金不焕笑着说道。 一阵口哨声传来,李生缘笑着,看了看众人,又伸了个懒腰,说道:“江行谨回来了,听他这个得意样儿。”话音刚落,江远山和叶知秋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靖如玉忙拉着叶知秋坐下,追问一下汝阴女子被杀案进展,毕竟大家不能在汝阴待太久,送佛舍利上五台山的重任还没有完成。 “有些不太好查,线索连贯不起来,可能和濠州吴县令案还有些关系。”叶知秋平淡地说道。 “怎么回事?”李生缘顿时警觉起来,生怕案子和佛舍利扯上关系,因为净凡的死至今还是个谜,既然不是暗幽门,那就说明有另外的势力,也在追佛舍利的踪迹,只有防患于未然,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一个人死了,肉不腐,尸虫满身,但都是死的,你们有没有听过这种怪事?”江远山想起吴夫人的尸身,想着问问南方人,是不是常见现象。 “听着好像爱情蛊。”乌珠言语了一句。叶知秋本着不放过任何线索的态度,让她展开说说。 乌珠看了看众人,缓缓开口,说道:“之前跑江湖的时候,听说过一种民间蛊,多是当地女子下蛊给变了心的男人,就是将做了法的母虫偷偷放到那人身上,这虫子进入人体,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中了蛊的人就会死去,母虫在人体内靠吸食人血迅速长大,然后不断地下小虫子,虫子不断吸食人血,直至吸完,再慢慢从七窍爬出。” 叶知秋听完,快速和江远山对视一眼,着急地坐到乌花身边,继续问道:“那你可知,这虫子爬出人体后是死是活?另外,这虫子是只吸血不吃肉么?” “对,只是吸血的,虫子没有牙所以咬不动皮肉,当时和我说这事儿的那个姑娘,说这个蛊叫‘热情似火’,至于虫子,就很奇怪,她说如果没有血液可吸食,虫子就会饿死在棺材里,它们是爬不出棺材的。”乌珠将之前跑江湖听到的怪事说了出来。 “那姑娘有没有说,被下了蛊的人,身上是否有伤口?”叶知秋忙问。 “这个她没说,我就不知道了。”乌珠摆摆手说道。 叶知秋听乌珠说完,想了一会儿,将自己和江远山去濠州的事儿,说了出来,她说根据乌珠的描述,感觉吴夫人中的就是这个热情似火,但是身上的手掌印和脖颈处的伤口,还需要进一步查明。 “手掌印?你比划一下,是个什么样儿,在哪的手掌印?”于六九问道。 叶知秋在乌珠后背上比划了一下,于六九又问她手掌印是不是深陷进去的,她说是,于六九若有所思,说道:“如果掌印处皮肤变硬,可能是鬼火印。”叶知秋表示,掌印处确实皮肤很硬。 “莫不是南宫影又来了?”于六九小声嘀咕了一句,眼神里的杀气瞬间升起。 “南宫影和这热情似火,难道也有关系?”李生缘有些不解。 “暗幽门总坛就在幽暗峡谷,那边多密林毒瘴,当地百姓最擅制蛊,南宫影门众不乏这种人,他用这个蛊毒,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毕竟一个练邪功的人,不能想他是个正常人。”于六九想起南宫影,字字句句都是恨意,一半是对他当初赤诚心的侮辱,另一半是对九华山众僧的不平。 “若是他真的到了汝阴,那我们更要小心一些。”李生缘警惕地吩咐众人,特意看了看金不焕,金不焕拍拍胸脯,说道:“放心,咱们四个高手,打他一个邪祟绰绰有余!” 叶知秋听几人说话,感觉他们和南宫影这个人有仇,便问道:“你们三个来南方短短数月,怎么还有了仇人?”江远山听她问这问题,忙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之前因为抢夺一点小东西起了冲突,叶知秋听后看了看他,又看看金不焕和李生缘,说道:“没一个省心的。” 李生缘看着江远山,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金不焕,张口要说什么,又没说,江远山站在叶知秋身后,对他连连抱拳,以示歉意。于六九看着这一幕,哈哈大笑起来,开玩笑说原来知秋才是他们的命门,金不焕性格直,直接说:“小六九,不兴乱说呀,你知秋姐姐是江行谨的命门。” “睡了睡了。”叶知秋一听话题逐步转移到自己身上,找了个借口,走了。 “大家都睡,如玉,带乌珠和乌花也去睡,我们兄弟们再喝一口。”李生缘想要支开乌珠和乌花。靖如玉秒懂他的用意,拉着乌珠和乌花起身,说福婶煮了甜汤,一起去喝一碗,乌花一听有甜汤,三两步就跑远了。 “行谨,知秋那边究竟什么情况?”只剩下四人,江远山坐下后,李生缘着急地问他。 “如果热情似火和南宫影有关系,那么汝阴的女子大部分都是死于南宫影之手。但是我没有听知秋说过,汝阴的女子身上有鬼火印,也没有见到大量的尸虫,所以不好说。”江远山表示两者似乎相似,又似乎不相似。 “没有见到大量的尸虫,和没有尸虫不冲突,明天请知秋再仔细看看。”李生缘感觉就是南宫影,但是他又不能让叶知秋凭自己感觉断案,所以想让她再好好看看。 “明天一起去一趟县衙,我也帮着看看,对南宫影我还是比你们熟悉。”于六九说道。 江远山点点头,李生缘示意他去休息,转身和金不焕说今晚去他屋里睡,于六九知道他的用意,说他也要过去打地铺,金不焕无奈地看着这两个人,说自己武功好,不需要这样。李生缘想起了一灯大师和净凡,说道:“些许风险都不敢有。” “好,走,同睡。”金不焕在炭盆上盖了盖子,拉起二人,回了房间。 第27章 大公鸡真是好东西! 夜空的星星刚退去,于六九就摸索着起床了,他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找到正在扫院子的福叔,说自己想去一趟鸡鸭行道地,请福叔帮指个路,福叔告诉他,福婶等会儿要去买菜,让他跟着一起去。于六九高兴地找到福婶,帮她挎着菜篮子,二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门。 “你去鸡鸭行道地买什么?”福婶问他。 “买个七八只鸡。”于六九笑着说。 “你这孩子,咱们虽然人多,也吃不了这么多鸡,日日来买新鲜的就是了,买回去还得养着,反正我是天天来,买一只够今天吃就得了。”福婶一听于六九要买七八只鸡,觉得不必如此,日日买更方便些。 “福婶,我这鸡不是给咱们买来吃的,我是要拿到县衙去破案的。”于六九悄悄在福婶耳边说道。福婶抬起头看了一眼于六九,问他:“鸡也能破案?” “鸡怎么不行,福婶不要小瞧一只鸡,是有大用处的哦。”于六九调皮地笑着,福婶有些不明白鸡破案一事,想要再问,于六九赶紧拉着他的衣袖,往前走去。 农贸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于六九找到一个现宰摊位,定了八只活的大公鸡,又多给了屠夫一贯钱,请他把给别人杀鸡的鸡血收集起,连同买的活鸡,午时初送到县衙后门。说着又买了一只鸭子,拎着去菜摊,找到福婶,二人买了一些菜,又一起回了靖宅。 想了一晚上热情似火,叶知秋决定一早就去找赵正和徐子成,问问他们能否找找会蛊术的人,帮着看看被害人的尸体。洗漱好打开门,看到李生缘和江远山正在院子里练功,福叔在一旁安静地修剪几株绿植,她看了一眼,就往门口走去。李生缘缓缓收气回丹田,叫住她,说道:“知秋,今天带我们去一趟县衙。” 叶知秋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二人,说道:“你们俩就别了,你们又不懂破案,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们不行,我行啊,带我去,我已经做好准备啦。”于六九和福婶进了院子,正好听到三人的对话,将手中拎的鸭子递给福叔,跑过去说道。 “你?”叶知秋看着于六九,想起他昨天说南宫影的鬼火印一事。 “我虽然年纪比你小,但是我熟悉南宫影啊,另外如果那些女子尸体内有蛊虫,我说不定有办法能帮你引出来呢,我是不如我娘,但是我并不是一无是处。”于六九见叶知秋不想带他去,连忙说道。 江远山一看叶知秋还不答应,提醒呀说:“你忘了,我和你说过六九是哪的人,他们家的消息也是按金起价买的,你可千万要珍惜他,赵大人不一定能帮你查到那个热情似火,但是他能。” 叶知秋突然想起,于六九是逍遥堂的人,看了看他,说道:“等下到了停尸间,不要嬉皮笑脸的。”于六九一听她终于肯带自己去,忙说了几个好的,并向她保证,一定会尊重逝者,还她们一个公道。 靖如玉在厨房忙了一早晨,炖了一锅香喷喷的牛肉粉丝汤,喊大家吃早饭,于六九盛赞她做饭好吃,说有一种妈妈的味道,靖如玉给他夹了一筷子牛肉片,让他快吃少说话,他大口扒拉着喝完一碗,又去盛了一碗。吃饱喝足后站起来,准备和叶知秋去汝阴县衙,走的时候还不忘吩咐江远山,中午送饭的时候多带几块鸭子肉,李生缘几人看着,乐地笑出了声。 到了汝阴县衙,叶知秋问江远山敢不敢看尸体,江远山表示死人比活人好多了,说着就走进了停尸房。他向女尸逐个祷告一番,说明自己的来意,请求她们谅解自己的冒失。叶知秋给了他一双长臂手套,他戴着,开始查看就近的一具女尸。 于六九仔细且认真地检查了骨骼,发现该女子没有中鬼火印,他又细细看了三具,也没有见到鬼火印的掌印。门口守卫来找叶知秋,说有个屠夫来送鸡,叶知秋说自己没买鸡,送错了,于六九忙说是自己买的,说着摘了手套,到了后门。 让叶知秋去后厨,借来十几个敞口大碗,于六九又将屠户请到院子里,让他现杀了五只鸡,将血流到碗里,又和屠户拿来的鸡血兑了起来,均匀地分在碗里,屠户不明白他干什么,好奇地问,于六九说县衙栏杆需要刷新了,买不起猪血,用鸡血刷,屠户帮他杀了鸡,拿着鸡笼和刀走了。 于六九让叶知秋帮忙,把血碗端进停尸房,又把几具女尸放在地上,将血碗放在其头边,摆了一圈,拉着叶知秋静静地蹲着。叶知秋被鸡血味道熏得难受,问他折腾什么,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叶知秋便不再说话,静静地盯着血碗。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于六九看到一只红色的虫子,从一个女尸的耳朵探出头,快速爬向一旁的血碗。他轻轻戳了戳叶知秋的胳膊,指了指虫子,叶知秋也看到了那红虫,惊喜异常,向他竖了竖大拇指。又过了一会儿,地上躺着的女尸身边都有了红虫,虫子闻到鸡血的味道兴奋无比,噌蹭地爬进了碗里。 一只红虫向着叶知秋爬来,于六九忙拉着她跳开。二人出了停尸间,正好遇到来送饭的江远山,叶知秋高兴地和他说了于六九的鸡血引红虫一事,江远山趴在门缝上看了一眼,说道:“和吴夫人棺材里的尸虫一模一样。” “如此说来,就是中了乌珠说的热情似火蛊,这些没来得及爬出来的虫子,就是证据。只是我有些不明白,吴夫人棺材里的红虫比这多好多,为何同样的蛊,虫子数量却大不相同。”叶知秋做了个深呼吸,回头看了看停尸房,一脸凝重地说道。 “可能是中了鬼火印的原因,鬼火印这邪功,掌风大且热,血热的话,母虫繁殖幼虫的速度会加快。”于六九喝了一口老鸭汤,看着叶知秋,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去吃饭。 “所以,可以肯定的是,汝阴的女子们皆是死于这热情似火,但是和南宫影有没有关系还不确定。”江远山听二人对话后,说了一句。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叶知秋坐下,准备吃饭。 大龙大虎兄弟忙完前衙的事儿,来后院找叶知秋,说赵大人询问案情进展。叶知秋扒拉了一口饭,让他们坐下等等,说稍后去和赵大人汇报。这对兄弟刚坐下,便看到散落在院子里的死鸡,大龙问道:“这哪里来的这么多死鸡?” “这可不是一般的鸡,这是帮咱们断案的功臣鸡,一会儿你们拿走,吩咐厨房今晚炖了,给大家开开荤。”叶知秋回头看了一眼那五只死鸡说道。 吃过饭,叶知秋与大龙去找赵正,大虎留下来和江、于二人聊天,说到吴用夫人、妾及女儿死的惨烈样儿,大虎满是惋惜,他问江远山,去濠州查出什么没有,江远山让他去停尸房门口看看。大虎推开门,看到密密麻麻地红虫,头皮一阵发麻,赶紧把门关上。 “这是什么鬼东西,吓一跳。”大虎被吓了一激灵,跑到江远山和于六九身边说道。江远山将热情似火蛊描述了一遍,大虎说自己之前听说书的先生讲过,今天第一次见,原本以为都是些民间怪谈,没想到还真有虫蛊这东西。 叶知秋见到赵正的时候,赵正正在和徐子成分析案情。她将热情似火一事告之,赵正满脸不信,徐子成却露出不同的表情,说自己知道这东西,如若叶知秋说的属实,那么就很容易查到凶手。 “徐大人,你是朝廷命官,怎么也相信这歪门邪术?”赵正不屑地看了一眼徐子成,有些嫌弃地说。 “赵大人有所不知,臣曾经亲历巫蛊女下蛊,差点就死在那林瘴之地,而今能活下来,是在阎罗手里抢过一条命啊!”徐子成想起往事,脑门汗珠沁出,赵正见他脸色不好,让他坐下慢慢说。 “臣本布衣,出身微寒,靠辛勤博取功名,蒙圣恩远赴汝阴。初到宝地,得暇之际,登高下河,领略风土人情。一次春节休沐,驾马入深山,遇一群异族人,似在举办大型祝祷仪式,臣驻马观之,恍惚间被拉入,几个女子将一个个铃铛塞入臣手,最后过来一个妙龄女子,说是臣的妻,臣自然不能认,她百般纠缠,臣拂袖而去,驾马回城。当夜,臣生高热,两日不退,郎中瞧了只说是怪病,吾妻四处求医问药,后得一好心人指点,找到一位炼蛊婆,只用了几个白水煮鸡蛋,便在臣鼻中吸出一条长虫,臣养了几日,终病愈。”徐子成说起当年的事,至今都有些后怕,一着不慎,差点丢了命。 叶知秋让徐子成找找当年的炼蛊婆,徐子成说炼蛊婆住在一处幽暗的峡谷内,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不知道她是否还在世。赵正让他带着叶知秋跑一趟,叶知秋说山高路险,想带着江远山和大虎,保护徐大人,赵正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点点头同意了。 回到后衙,叶知秋趴在停尸房门口看了看,红虫还在喝鸡血,她和江、于二人说了要去找炼蛊婆一事,于六九将地上被绑着翅膀的三只大公鸡解开,扔进了停尸房,叶知秋趴在门口看,只见三只大公鸡香喷喷地吃起了红虫,不一会儿,地上的红虫就被吃个差不多。 于六九看了看,地上的红虫所剩不多,三只公鸡已经吃饱,开始在地上溜达,他燃了一个小火把,将剩余的几只红虫身上分别倒了酒,一个个烧了。 第二日一早,徐子成带着夫人,叶知秋喊了江远山和大虎,几人上马正欲出发时,于六九提着剑骑马到了。江远山让他回去,他不肯,叶知秋说他懂得克制蛊虫之法,兴许能和炼蛊婆交流一番,愿意去便去,于六九向江远山眨了眨眼,两腿一夹马肚子,高兴地走了。 徐夫人带着大家七绕八绕,赶了一天路,穿过一片密林,终于到达一个峡谷入口处,又问了两个采药的人,很快便到了一个简易的木门前。 “早先来的时候不是这样子,可能蛊婆婆不在了呢。”徐夫人说着上前敲门。门打开,一个低首披着黑袍的人走了出来,冷冰冰地问道:“找谁?”徐夫人说明来历,询问黑袍人蛊婆婆是否健在,黑袍人说了声“找错了”用力地关上了门。 江远山和于六九见到黑袍人的时候,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手都握在了兵器上,见黑袍人关上门,两人缓缓将手从兵器上移开。徐子成和徐夫人面露尬色,表示没有帮上大家的忙,江远山安慰道:“徐大人和夫人不必介怀,咱们已经尽人事,至于天命,皆不是我等能强求。” 刚出峡谷,便听到一阵打斗声传来,看过去,是一个满身金丝绣的黑袍人和一个披头散发的老翁在一起练功。于六九细细看了看那黑袍人,袍子上绣满了螺旋符和尖角符,他心里泛起了嘀咕,四大护法已经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这个穿着护法袍的究竟会是谁?首先想到的是神凤,看了看觉得体型相差很远;又想会不会是神鹫,金不焕的刀上抹的可是他娘独门毒药——碧血,碧血毒见血封喉,若无于三娘特制解药,绝无生还可能。 叶知秋她们走远,他将心里的疑问告知江远山,江远山说邪教可能等级制度没那么严,就是披了个袍子,于六九摇摇头,说南宫影不允许任何人践踏上峰,如果不是有了新护法,那这个人就有可能是失踪的神鹰。江远山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让他快赶路,说无论是谁,只要人不犯我我就不要犯人。 “也是,和我有仇的又不是人家,不过他们也很可怜,跟着南宫影这个喜怒无常、阴险狡诈的大魔头。”于六九边走边骂道。 徐夫人见人就问,是否认识这山谷里的一个蛊婆婆,终于有一个中年女子,说自己的姨母会炼蛊,但是已经仙去。徐夫人问了一下女子姨母的样貌,那女子描述完,徐夫人表示就是曾经救过徐子成的蛊婆婆,再问女子其姨母何在,女子将几人引至一处墓前,说道:“已经在这里五年了。” 几人为蛊婆婆的死感到惋惜,徐夫人摘下手中的镯子,递给那女子,又留了自己的地址,才上马远去。那女子看着几人的背影,突然变了眼神。 第28章 藏身寺庙掳女子 一行人回到汝阴,徐子成和赵正汇报,蛊婆婆已经去世的消息。赵正告诉他,他们走的这两日,又有一具女尸被发现,叶知秋听闻,赶紧去了后衙停尸房,又是一具通体惨白的尸体,与之前大部分女子的死状基本一致。 “在哪发现的?”叶知秋问那些衙役们。 “后山竹林,几个挖笋的人发现,然后来报官的。”一个衙役回答。 如前几个一样,叶知秋将死者的信息登记,她盯着那一摞纸,左右翻看,这些死者均被发现于橘林、竹林、树林,灌木丛,几乎都在郊外,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跑去找徐子成要了一张汝阴舆图,又要了几张纸,让江远山照着舆图,画五六张出来。 “你要这么多舆图干什么?”江远山边画边问。 “我今天突然发现,这些死者都是死于郊外,感觉凶手不是本地人,或者说郊外有能吸引他的东西,既然城内尸体查不出什么,我想郊外或许能有新的突破。”叶知秋如实相告。 江远山听完,要了她记录的死者资料,顺便给她在图上标注了死者被发现地,第一张画完,江远山盯着看了看,说了句:“这凶手还真奇怪,藏尸附近都有寺庙,在佛主眼前干坏事,这凶手是死后想下十八层地狱。”叶知秋听他这么说,一把拽过他手中的图,端详起来,笑着说:“剩下的几张先不画了,感觉有戏。” “你该不会是想从庙里下手查?”江远山放下笔,问叶知秋。 “今天不会,以后说不好。”叶知秋拿着那张图,去找徐子成,请他帮问问被害人家属,死者生前是否去过寺庙。徐子成问她查这个干什么,她说有可能寺庙也是一个突破口。 “来人,传死者家属,问问死者生前是否去过庙里,有了答案立即来报!”徐子成叫人去问。叶知秋试探地问道,自己能否就在他这里等等,徐子成又叫人给她上了茶,让她安心坐着等等。 江远山和于六九等了一会儿,不见叶知秋回来,二人决定先回靖宅,给李生缘他们报个平安。江远山给叶知秋留了个纸条,用一块石头压在回廊下的桌子上,和于六九一前一后出了汝阴县衙。 街上人声鼎沸,药材铺门口排起了长队,于六九看了一眼拐了好几个弯的队,随便找了一个排队的人,问道:“敢问兄台,这城内发生了何事,为何这么多人来抓药?” “这位兄台有所不知,最近这城内有部分草药价格猛涨,不夸张地说,就是一个时辰一个价,有的人担心急用买不起,来囤些,有的人是想买了再卖,赚些差价。”这人说完,踮起脚往前数了数,看看还要排多久。 “这也太夸张了。”于六九和江远山边走边说。 “囤积居奇是大部分人的心理,大家都想着一夜暴富。”江远山见怪不怪地说。 二人回了靖宅,见到李生缘和金不焕,说起找蛊婆遇到黑袍人一事,几人一致认为,蛊婆必是暗幽门的人,当年是机缘巧合救了徐子成。于六九找了一圈,靖如玉和乌家姐妹都不在院子里,他问李生缘,有没有看到她们,李生缘说:“今天是乌珠的生日,她们三个一起去庙里祈福了。” “她们去庙里了?”江远山一听着急了起来,问李生缘知否知道去的哪个庙,李生缘说不知道。 “福叔、福婶~~~”江远山满院子跑,寻找福叔、福婶,正在打扫厢房的福婶,听到江远山的呼唤,以为他怎么了,扔下抹布就顺着声音找了过去。“怎么啦?怎么啦?江少爷。”福婶生怕客人有个好歹,自己不好和靖如玉交代。 “如玉和乌珠她们去哪了,你知道么?如果你不知道,那离这里最近的寺庙怎么走?”江远山焦急地问道。 “出门的时候和我说过了,说去庙里求生辰福,应该去的是城南的普度寺”福婶的话还没说完,江远山一溜烟不见了,他又跑到李生缘和金不焕跟前说:“如玉她们三个有危险,快和我去救人。”二人一听,顾不得多问,牵了马随江远山和于六九出了门。 “不焕,等下小心。”李生缘提醒道。金不焕点点头,说了两个字“放心”。 四人快马往城南跑去,路上遇到了往回跑的乌花,她像一阵风一样,跑地飞快,专注往前的江、李、金三兄弟,并没有注意到乌花,于六九轻拉缰绳,马儿向乌花方向跑去。在马跑过乌花身边的时候,于六九脚踩马蹬,弯腰脸贴马背,两手一用力,将乌花牢牢举到马背上。 “救命啊!救命啊!”乌花吓得一边喊叫一边挣扎。 “是我,于六九。”于六九一面说,一面驾马去追三兄弟。 乌花听到于六九的声音,便不再挣扎,扭回头又确认了一遍是他,然后便开始说:“快去普度寺,我姐被人绑走了。”于六九听她这么说,说了句“抓好缰绳”,便将马的速度提了上去。他试图追上李生缘他们,但是乌花不会骑马,开始吐了起来,于是,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镖,朝着正前方飞了出去。 跑在最后的江远山,听到有飞镖声过来,举起箭筒挡了一下,那一枚燕尾镖直直插进他的箭筒,江远山对着跑在前头的李生缘和金不焕喊道:“略慢一些,六九有难。”李生缘和金不焕慢了下来,三人回头,看到于六九和乌花骑马而来。 “乌花,你怎么在这儿?”江远山问道。 “普度寺,一个黑衣人劫持了我姐,如玉姐去追了。”乌花吐得苦胆都快出来了,只说了一句话便晕了过去。李生缘让于六九把她送回靖宅,说完和金不焕、江远山快马往普度寺方向奔去。 普度寺大殿外,善男信女们正在虔诚地跪拜,三人找了一圈,没找到靖如玉和乌珠,李生缘问了一个僧人,寺内也没有人被绑走。“是在寺外绑走的,走,出去看看。”李生缘带着二人出了普度寺。 “有新鲜的马粪。”三人沿着普度寺外围找线索,金不焕发现了一堆马粪。 “一堆马粪,金兄你乱叫什么,找点有用的。”江远山让金不焕找点有用的线索。 “这就有用啊,你们快来看,这马粪里有什么。”金不焕掰了一根树枝,扒拉了几下马粪后,叫二人过去。李生缘知道金不焕不是不稳重的人,听到他叫,赶紧跑了过去。 “不焕,有什么情况?”李生缘问道。 “马粪里有没消化的黑豆。”金不焕轻轻说道。 “你不要添乱,马粪里有黑豆说明这马吃了黑豆,这能说明什么啊?”李生缘觉得金不焕有些不知轻重,略微生气了。 “一般的马不会只喂纯黑豆,除非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走长路,另一种就是西域大马。你再看这马粪凌乱,说明马的主人着急,来不及等马儿拉完就要赶路,走得这么着急,应该是有事,我觉得不排除这个人劫持了乌珠,西域马骑两个人比普通马脚力还快。”金不焕到底是走镖的,对马比较了解,说起来头头是道。 “你再过来看这个马蹄印,很深,说明马走的时候负重了。”金不焕看到一排马蹄印,往前走了走,指着其中的一个说道。 “我往这边找找,如果找到了往天上射一箭,你们在这再找找。”江远山听金不焕说完,沿着马蹄印方向,骑马走了。乌珠在濠州失身救了他,他便不能不管乌珠的死活,听到金不焕分析,又知道他对马的了解程度,江远山不想放过这个可能。 “嘿,这厮,还真是腿快!”金不焕看江远山走了,笑着说了一句。 “嗖~嗖~嗖~”一阵箭嘀声传来,李生缘和金不焕同时抬头,李生缘跳起,在空中接住那根箭,落地后看了看,是江远山的箭,二人上马,沿着江远山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你们看,这东西应该是如玉的。”等着的江远山见二人过来,递过一个小荷包,上边绣着一个“靖”字。 “是她的,里边还有些碎银子。”李生缘看了看,揣进了怀里,继续往前。 眼前出现了一条岔路,三人正发愁该往哪边追,金不焕看到一条路的深处躺着一个人,本着能救一命是一命的原则,他说自己走一边,让李生缘和江远山走另一边。三人分开,金不焕驾马到那人处,发现地上躺着的居然是靖如玉! “真如~~~”金不焕用尽全力喊了声李生缘的名字,声音回荡在整个空气里。李生缘听到金不焕喊自己,和江远山调转马头,立即过去。 “如玉,如玉。”李生缘和江远山赶到的时候,金不焕已经扶起靖如玉,摸了摸鼻息还有气,他扶着她的肩膀,轻声叫她的名字。 李生缘见到靖如玉,跳下马就蹲在其身边,先是摸了摸脉,发现她没死后长舒一口气,掐了掐人中,靖如玉还是没反应,江远山看着二人叫不醒靖如玉,从马背上拿过一个水袋,往嘴里倒了一口,照着靖如玉的脸就喷了上去。 “你”李生缘刚要说他,靖如玉缓缓睁开了眼。他看着李生缘说道:“和知秋学的,有的尸体可怖之极,年小的衙役会被吓晕,叫不醒的时候就这么办,虽然算不上什么治病的方子,但是真的好使。” 李生缘和金不焕,一左一右将靖如玉扶起,靖如玉着急地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快去追乌珠,暗幽门的人把她抓走了,我跑着跑着,被人从身后给了一棍,就倒下了。” “不焕送如玉回去,我和行谨去追。”李生缘怕金不焕怀里地佛舍利被发现,让他送靖如玉回家。金不焕知道自己责任重大,点点头,对他和江远山说道:“救人就行,不必赢他,回头有机会咱们一起收拾他。”二人点点头。 金不焕先上了马,伸出一只手给靖如玉,靖如玉刚抓住,就被金不焕拉到马背上,她边走边和金不焕描述发生了什么事。 “早晨乌珠打扮的很漂亮,我夸了她几句,乌花说今日是她的生辰。在汝阴,过生辰都会去庙里求生辰福,我就带着她和乌花到了普度寺,我们求完生辰福就准备回家。寺门口,一个中年女人拦住了我们,看着乌珠手里的福袋,便问是否求的生辰福,乌珠说是,她就送了乌珠一支太阳花,乌珠很高兴,将那花拿在手里好一顿看。突然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袍人出现在我们面前,看着乌珠手里的花,就将她掳了去,跳上马、走了,我让乌花回家报信,自己跑着追,怕你们找不到我,我还在路上丢了个荷包。”靖如玉有些害怕地说道。 “多亏了你的荷包,我们才往这边追。下次遇到危险时,不要丢有银子的荷包,被人捡走就不好了。”金不焕说完感觉自己没说好,呸呸呸吐了几口,又说:“不会再有下次了,你下次出门,必须得带一个会武功的。” “金兄教我练武功。”靖如玉突然说。 “我这功夫你学不来,回头让六九教你,乌珠乌花也一起学学,且不说打人防身,教个轻功,有事儿先能跑,安全活着才是最要紧的。”金不焕思虑周全,将靖如玉安全带回家,看到乌花和于六九在门口张望。 “他们去追了,我先带如玉回来。”金不焕知道他们要问,先说了李生缘和江远山的去向。 “福叔、福婶知道这事儿吗?”靖如玉看着于六九问道。 “不知道,我们回来的时候,说你们去登高了。”于六九看着靖如玉一身土,问她莫不是真的登高了,靖如玉说被人打晕了。 “究竟是谁,看清了么?”于六九问。 “暗幽门的黑袍,没看清脸,带着面具,骑着一匹很高的黑马,马儿跑的也快。”靖如玉边往里走边说。 “南宫影!”于六九眼神凌厉地说了三个字。 第29章 心上人昏迷求神医 福婶看到靖如玉,浑身泥土,满脸担心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靖如玉笑着说自己摔了一跤。福婶拉着她,前后左右看了看,又拍了拍胳膊和腿,再三询问是否有痛处,靖如玉笑着将福婶扶住,表示自己好得很,说着原地转了个圈,福婶一看她果真无事,笑呵呵地去忙了。 于六九凑到靖如玉跟前,想要问问南宫影的事儿,靖如玉知道他内心的想法,痛快地说:“普度寺正门靠右,一条小径,遇岔路向右,我跟到这里的时候被人打晕,后边的路就不知道怎么走了。” “如玉姐大恩,六九来世做犬马以报。”于六九双手抱拳,给靖如玉鞠了个躬,转身出了门,将拴马石上的缰绳解开,跃上马,向城南疾驰而去。 叶知秋在徐子成处喝了两盏茶,又等了一个时辰,徐子成派出去的人终于来回报,他说:“大人,属下派了八个衙役,分四组,走访了所有被害女子的家,除去径山书院许山长外出,其余人家都说被害女子三天内去过寺庙。” “果然。”叶知秋听那人说完,起身告辞,去找了赵正,汇报了这一重要线索,赵正听后对她多加赞赏,夸她心思细腻,断案有方,同时给了她一个自己的腰牌,告诉她若有需要,可随时用自己的人。叶知秋接过腰牌,表示自己必不辜负他的看重。 “知秋,在靖宅住的那几个,最近好吗?”赵正突然问叶知秋,大家的情况。 “大人,卑职最近忙,不怎么回靖宅,之前见时,大家都很好。”叶知秋说着,突然想到江远山和于六九还在后衙,她说可以问问他们。赵正随她到后院,二人不在,叶知秋看到桌上的纸条,告诉赵正说二人先回靖宅了。 “你案子也有了眉目,要不一起走走?顺便去靖宅看看,我也蛮想念真如他们,正好过去拜访一下靖家的主人。”赵正想去靖宅,叶知秋想不明白,他和谁交情匪浅,不过她也不打算想明白,简单点很好。 “行呀,大人屈尊,他们必定高兴疯了。”叶知秋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和赵正出了县衙。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赵正扭回头喊她快些跟上,她说不敢和大人并行,赵正假装生气,说道:“哪的这么多规矩,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在外面我不是大人,是你大哥。” “别别,知秋不敢高攀。”叶知秋吓得赶紧跑到赵正跟前,赵正看了看她紧张的模样,笑了。 “你跟在时厚兄身边多久了?”赵正问到并州府尹张时厚——叶知秋的上官。 “十年了。”叶知秋脱口而出。 “这么久?看来我是没机会咯。”赵正笑着摇摇头。 “大人说什么?知秋不是很明白。”叶知秋不知赵正说这话什么意思,遂问道。 “原想着把你调到徽州府,可是你说你跟着时厚兄已有十年,我觉得你不会过来了,我只是感慨千里马太少。”赵正说完,笑了笑。 “知秋北方人,习惯了北方。终有一日,大人会有更厉害的知秋。”叶知秋安慰赵正。 “生活啊,一步错,步步错。”赵正叹了口气,看到一个点心铺子,进去了。叶知秋等在门外,看着来往的人,想着赵正说的最后一句话,若有所思。 二人刚转进巷口,便看到托着脸望向远方的乌花。“乌花。”叶知秋大声叫了一声。乌花看到叶知秋,高兴地跑了过去,抱住她。 “怎么啦?谁欺负你啦?”叶知秋感到她刚哭过一场,也抱住她,问道。 “知秋姐,我阿姐被人绑走了,不知道回不回得来,我心里好怕。于六九让我不要告诉福叔福婶,我就坐在门口等啊等,阿姐和李大哥他们还没回来。”乌花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 叶知秋一听乌珠被绑,忙问怎么回事,乌花将三人祈福的事讲了一遍,并说李生缘、江远山、于六九已经去救人了,叶知秋拉着她的手,安慰道:“莫怕,他们三个都有一身好武艺,一定能将你阿姐救回来的。”不知是叶知秋抱了抱她,还是她也觉得李生缘他们武功好,总之,乌花当下没那么害怕了。 赵正听到乌珠被绑,露出一丝担心,叶知秋邀请他进门,给他倒了一杯茶,又喊去了金不焕、靖如玉和乌花,几人坐在门口对面的回廊上,边逗猴子边等消息。 “不焕~快来帮忙!”李生缘的声音传了进来,几人匆忙站起,往门口走去。李生缘横抱着满身是血的乌珠跑了进来,江远山和于六九警惕地保护着他们,靖如玉看乌珠受伤,给了福婶一锭银子,请她去帮叫个郎中,随后带着李生缘到了乌珠的房间。 将乌珠放平,乌花第一个扑了过去,趴在她身上哭了起来,赵正拉起乌花,坐在床边,给乌珠摸了脉,他表情从紧张到狰狞,继而又恢复平静,对着几人说道:“脉浮且空,失血过多,究竟发生了何事?” “从遇到如玉的小径出发,我们沿着马蹄印追到一片竹林,突然就没了踪迹,行谨用千里传音听了听,发现西北方向有声音,我们就往西北走。走到竹林深处,看到一座神坛,乌珠被绑在一根石柱上,已经浑身是血,还有鲜血不断滴在身下的一个玉石盆里,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袍人,正盘坐在她面前的空地上,口中念念有词。我和行谨一个救人,一个和那黑袍人打了起来,不料那黑袍人早有防备,从袖中放出许多苍蝇似的东西,四处叮咬我们。就在此时,六九赶到,不知用什么办法杀了那些怪东西,黑袍人趁势逃了,我们才得以脱身回来。”李生缘和赵正说话的时候,江远山看了看乌珠,满脸担心地望了望门外,似乎觉得郎中来的实在太慢。 “黑袍人是谁?可有眉目?你们有什么仇人?”赵正继续问。 “听说黑袍人戴着面具,我原以为是南宫影,去了一看,并不是。”于六九看李生缘不说话,赶忙接话。 “你这年纪轻轻怎么还有仇人了?”赵正问他。于六九笑了笑,说自己和南宫影有些私人恩怨,之前他在人家开的妓院喝花酒,然后一把火又把妓院烧了。赵正看着于六九,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于六九为了让赵正相信,指了指李生缘、江远山、金不焕,又说:“当时他们三个还在场。” 赵正看着李、江、金三兄弟,三个人都点点头,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于六九,还是有些不相信他,但是看别人的眼神,感觉于六九说的又很真。就在此时,福叔和福婶回来了,他们带回了四个郎中,几人轮着给乌珠号了脉,赵正关切地问如何救治,四个郎中都表示,失血多不是主要原因,乌珠脉象时洪时数,难下药方。 “什么叫难下药方?你们都是郎中,号了脉,开方子,不是基本的吗?”听郎中们说不好下药方,赵正有些生气,揪住一个郎中的衣领,质问道。 “老爷,我们不是不救小姐,小姐这个病不是我们能救得了的啊!您要不找找巫医?”这个郎中抱拳求饶,建议给乌花找个巫医看看。 “巫医?一个失血过多的人,你让我看巫医,你们治不了,想找个借口跑是不是?”赵正更气了,将揪着衣领手的力道加重了些,郎中有些喘不上气,一把抱住了他的手,他又稍稍松了松。 “不是不是,小姐这个脉象真的不是一般病痛,我们当地,有时小儿夜啼不止,郎中瞧不好,巫医一看就好,老爷不妨试试,我们家小都在汝阴,不会逃跑,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去医馆找。”这个郎中言辞恳切地劝赵正找个巫医。边上的福婶也说郎中说的有些道理,可以试试。 “那你推荐一个来。”赵正放开那郎中,说道。 “老爷,李某不知哪里去寻,这种事务,一般都是妇道人家爱干的,您要不问问家里的夫人或下人们。”李郎中给了一条找巫医的路子。 赵正又问四位郎中,乌珠性命是否有碍,四位郎中一致表示,他们可开一些药,拖延个两三日,超过三日不好说,赵正忙让他们开方,又多给了十两银子,让他们留下一个煎药。 四个郎中互相看了看,不说话,显然是都不愿意留下,金不焕拍了桌子,说道:“如此医者,不若喂了我的刀。”说着就拔刀,四人吓得跪起求饶,都说愿意留下。 靖如玉问福婶,是否认识巫医,福婶表示不认识,她说可以去邻居家问问,说完就带着福叔去了。半个时辰后,福叔福婶带回了一个头戴牛角、满脸色彩,穿着各种彩布条服装,手握一根不知是牛还是马胫骨的女人,福叔给大家介绍,说这个女人是大仙转世,老百姓说她有起死回生的绝活。 这个所谓转世的大仙进门后,先是四面八方嗅了嗅,又神神叨叨地说宅子风水不好,住着几个鬼。赵正看了一眼,感觉是个骗子,故意吓唬那女人道:“床上躺着的可是宫里的娘娘,想好再说话。” 大仙突然愣了一下,看了看躺着的乌珠,突然浑身颤抖起来,鼻涕眼泪一把一把地流,止都止不住,继而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他身体传出,说道:“天上的玉皇,海里的龙王,后宫的娘娘,你凤体无恙”她话还没说完,赵正气地一脚踹倒,骂道:“什么鬼东西,满口胡言乱语,把这个骗子给我送到衙门锁起来!” “老爷,饶命,饶命啊!”大仙男人的声音消失,又恢复女人声音求饶。 赵正看都没看,挥挥手,于六九将人绑了,送到汝阴县衙,交给徐子成。徐子成问于六九这个人犯了什么罪,于六九说:“行骗赵大人。”徐子成一听,骗上官,这还得了?赶紧让衙役给带了枷,扔到牢里去了。他问许六九道:“赵大人现在何处?”于六九回道:“不知道,刚才在路上偶然遇到赵大人,他让我把骗子交给大人,没说去哪。”见于六九不说,徐子成便没再多问。 于六九回靖宅的时候,人们已经忙作一团,只听得乌花哭的厉害,李生缘站在乌珠门外,低垂着头,他跑进屋里看,只见地上好大一滩血!看起来乌珠是吐血了,四个郎中跪在赵正脚下,打着哆嗦,赵正坐在床上,猩红的眼扫射了一遍他们,怒斥道:“你们给她吃的什么药?” “大人,别急,我看她现在好像舒服点了,不会总是皱眉了。”叶知秋看了一眼乌珠,又看向赵正说道。赵正听叶知秋说乌珠好转,仔细盯着乌珠的脸看了看,他也觉得乌珠的表情似乎不那么狰狞了。四个郎中听到叶知秋的话,都在紧张地抬手擦汗。 于六九将徐子成的话告诉赵正,赵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要回衙门。叶知秋去送他,他让叶知秋回去看乌珠,让她有什么需要尽管去衙门找他。叶知秋是有些不解的,她想问问赵正,为何这么关心一个不相干的人,但是又觉得赵正身为一方父母官,爱民如子并不过分。 赵正回了汝阴县衙,叫来大龙大虎,让大龙张贴告示,寻找有能力的医者,赏银万两,又让大虎四处打听,看哪里有能治好怪病的人。二兄弟领命出了县衙,大虎问大龙道:“哥,你说大人找医者干什么?” “这我哪知道,你怎么不去问大人?”大龙作势要打大虎,大虎笑嘻嘻跑了。 大龙写好告示,张贴到布告牌上,吆喝老百姓过来看。有些贪财的想钱想疯了,到处揭布告,大龙带回县衙,赵正一验都是草包。实在被逼无奈,大龙将布告改了一遍,又重新贴上。有不识字的问贴的什么,一个人念道:“兹有异能医者,凭此状,赴汝阴县衙,救人生还,赏银万两,茂名顶替者,其罪当诛。” “异能医者,是什么医啊?”一个围观的人问道。 “神医。”一个声音回答。 大家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神医,一个白衣束冠的男子,上前揭了告示,大龙打量着他,他也打量了一下大龙,说道:“快带路啊,不然人就死了。”大龙突然拉着他,一口气跑到县衙。 赵正说家人非一般病,那白衣男子指了指背上的药箱,说道:“疑难杂症是专长,治不好提头来见。”赵正一听,感觉又是个吹牛的,让大龙带走,那男子朝着大龙的右肩扎了一针,大龙立马瘫坐在地上,疼的哇哇叫,他又扎了一针,大龙立马说不疼了。 “有些气血瘀堵,帮你扎了一针,你运功试试。”大龙运功一试,果然轻松许多,对赵正说道:“大人,这个真的可以。” 第30章 江行谨,叫我舅兄! 亲眼见到白衣男子的医术,赵正让大龙快带着送去靖宅,男子说自己有些累,想坐马车,赵正让大龙去套车。 乌珠被掳,更加证实了叶知秋的推测——凶手藏身郊外,以寺庙内的祈福人为目标,掳走后放血,下蛊。只见乌珠呼吸均匀,四个郎中又辛勤地照看,叶知秋拉过如玉,让她一字不差地讲一下发生的事,靖如玉又将对李生缘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女人主动聊天,生辰福,一枝太阳花”叶知秋反复说着这几个词,凭她多年断案的直觉,庙门口搭讪的女人肯定有问题,顺着她应该就能找到真凶。“我去衙门找一趟赵大人。”叶知秋说完出了门。 “大龙,去哪啊?”叶知秋刚走出巷口,就遇到大龙驾着一辆马车走了过来,她叫住大龙问道。 “去靖宅,来了一位神医,大人说让我带来,你去哪?”大龙问道。 “去衙门,你一会儿回去吗?回去带我一程。”叶知秋听大龙说去靖宅,想着搭乘他的马车去衙门。 “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送了神医就回去。”大龙说完,就将车赶到靖宅门口。 “神医,到了。”大龙跳下车,叫神医下车,等了会儿,神医还没有从车里出来的意思,他又叫了一声,神医还是没理他。大龙一阵惊慌,怕神医出什么意外,说了句“得罪了”就打开了马车门,只见神医躺在车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神医。”大龙抓住他的胳膊摇了摇,白衣男子迷迷糊糊睁开眼,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赶了两天路,有些累,没发现睡着了。”大龙表示没关系,说着将他扶下马车,帮他拿着药箱,进了靖宅。院子里,江远山和李生缘正安慰着乌花,陪她喂猴子。 “行谨,赵大人找的神医,说让我带来。”大龙看到三人,叫了江远山,由于江远山日日去县衙找叶知秋,他们也算半个熟人了。 “兄弟,谢谢了。”江远山接过神医的药箱,带着去了乌珠屋里。李生缘和乌珠也感谢了大龙,大龙问道:“究竟是谁受伤了?”乌花又哭了起来,说:“我姐姐。”大龙安慰了乌花,让她不要难过,他说这个神医医术了得,一定能救她姐姐,乌花听完,忙向乌珠房间跑去。 大龙和李生缘问了问具体事情,突然想起巷子口等着的叶知秋,匆忙告辞,李生缘也去了乌珠房里。 神医进了屋,看了看面带慌乱的人们,叫四个郎中出去了,说人太多对病人不好,说完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乌珠。他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坐下,让江远山打开药箱,拿出一个脉诊,放在乌珠腕下,搭了脉,又掰开眼睛看了看,正要解上衣扣子,金不焕着急了,让他不要耍流氓,说着就把他从床边拉了起来。 “这姑娘失血过多,又中了蛊毒,你们到底治不治?”神医被金不焕气到,直接说出乌珠的病因。 李生缘和江远山一听,这个是个真神医,忙道歉,又替金不焕赔了礼,金不焕自己也赔了礼,神医看着他们四人,将手伸到乌珠的衣领处,试探性地问道:“这回真解了,不会再打我了?我只是想赚一万两银子,可不想送命。”乌花看着江远山,江远山点点头,说道:“请神医施以援手,刚才唐突,以后绝不造次。” 神医解开乌珠衣领上的两颗桃花盘扣,往外扯了扯左边的衣领,只见脖颈青筋凸起,像一片失去水分、只剩下脉络的树叶,他有些吃惊,又看了看右边,比左边情况好些。地上站着的五人,看到乌珠脖颈上的青筋,也是一阵害怕。 “神医,只要能救活,您要什么我都答应,这里有一万两,您先收着。”李生缘想起濠州一事,满心都是愧疚,乌珠救了自己的兄弟,他们也不能不管乌珠,说着将一万两银票放在了药箱上。 “你应该是个有武功的,知道毒入肺腑不好救,看你这么有情义的份上,我就帮你救你媳妇好了,钱嘛,不急,救活再说。”神医说着将银票还给了他。他听神医说帮他救媳妇,忙解释说是自己的妹妹,不是媳妇,说完看向边上的几人,他们正艰难地憋着笑。 “想笑就笑。”李生缘说了句,憋不住笑地几人都笑出了声。 与此同时,神医给乌珠做了全身检查,他看着几人,说道:“还有心思笑,快问我怎么救人啊!” 江远山作揖,说道:“请神医告知,需要我们如何配合?” “去买两车冰来,蛊虫走得太快,进脑子容易失心疯。再准备一个大一些的浴桶,把她放进去。我写个方子,你们去抓药。”神医说着,坐在桌前写了一个方子,递给江远山,让他多拿一些银子,这个季节冰不好买,又量大,冰窖可能会坐地起价。 “行谨,银子够吗?”李生缘问江远山,江远山说够,说着就准备出门。 “哎等等,你叫行谨?”那神医疑惑地看着江远山,江远山点点头,问道:“怎么,神医有何指教?” “冒昧了,请问公子是汝阴本地人么?听口音像北方人。”神医收起脉枕,拿出了一个针包,说道。 “江某北方并州人。”江远山如实回答。 “并州?敢问,并州江家江齐正前辈,公子可认识?”神医问题越来越多。 “正是在下祖父名讳。”江远山意想不到,神医说出其祖父的名字。他又问神医,在哪里认识的祖父,神医大笑,看着他,叫了声:“妹婿。”江远山看着神医,告诉他莫要取笑自己,神医摆摆手,说道:“叶知秋认识?” 几人看着神医,没想到他认识叶知秋,便问他和叶知秋什么关系,只见神医站起来理了理衣服,看着几人,说道:“叶某和舍妹长得这么不像吗?” “你是知卜兄?”江远山惊叫。 “你可算是知道我是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瞧瞧这缘分,在汝阴都能相遇。”神医承认自己是叶知卜,江远山作揖,说道:“知卜兄,你来了乌珠就有救了!”说完拉着李生缘出了门。 “你居然不认识知秋的兄长?”二人去马厩牵马,李生缘有些奇怪地问江远山。 “他常年在外云游,基本不怎么回家,我和知秋定亲时他也不在家,听知秋和叶家人说过,知卜兄承祖志学医,天资聪颖,医术远高其祖,救人无数。”江远山对叶知卜全是溢美之词。 “那他能治乌珠这个病吗?”李生缘虽然相信江远山,但是乌珠得的病毕竟不是一般病,担心叶知卜无能为力。 “放心,他们家的医学是自古传下来的,从祝由术到药、脉、针都有涉及,他本人又涉猎广泛,云游阅遍各种医学典籍,蛊虽然说是邪医,但是也能治。”江远山非常相信叶知卜的医术。说完,二人分开,一个去买冰,一个去抓药了。 靖如玉让福叔找来浴桶,叶知卜看后说有些小,金不焕让福叔又找来一块木头,劈了几个木片出来,将浴桶拆开,重新组装在一起。叶知卜看他这娴熟操作,说没想到一个镖局少东家居然会做木工活儿,金不焕问他怎么知道自己是谁,他说回家的时候听家里人说过,江行谨有两个好兄弟,高大威猛、身似铁塔的叫金不焕,白面俊朗、儒雅有礼的叫李真如。 金不焕看叶知卜知道自己,有些高兴。四个郎中战战兢兢地问金不焕,来了神医,他们是不是可以走了,金不焕看着叶知卜,叶知卜说道:“走走,留着也没什么用。”四人听叶知卜说,准备离开,想起金不焕怒不可遏地样子,还是不敢动弹,金不焕瞪了一眼说道:“怎地,还得送你们?”他话音刚落,四人转身快步跑了。 叶知秋到汝阴县衙找到赵正,将乌珠如何被掳一事说明,她说怀疑庙门口的女人有问题,想要找几个人陪自己去各个庙里看看,赵正让徐子成找几个丫鬟,又让大龙大虎带了一些武功好的,暗地里护着。叶知秋让丫鬟们分开,去郊区庙里祈福,特别叮嘱,如果有人主动说话或者送东西,一概不要接收,一个丫鬟不明所以,表示白给的为何不能要,叶知秋看着她说道:“如果你想死,别说我没拦着!”那丫鬟瞬间闭了嘴。 江远山到了冰窖附近,雇了两辆车去买冰,却见大门被一把大锁锁着。凌人不在,他问了值守的老者,老者说今日凌人休沐,让他明日再来。他解释自己要买冰救人耽搁不得,老者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江远山掏出二两银子塞到老者手中,老者抱着用牙咬了咬,又拿出来看了看,说道:“城西车马巷,刘宅。”江远山说了句“谢了”许诺车夫多给银子,让他们原地等等,说完,自己骑马走了。 到车马巷,找到刘凌人宅院,江远山敲门,说明来意,刘凌人准备关门,他塞了一张银票,说道:“刘大人,小的十万火急,救命用冰,您大人大量,救救舍妹。”刘凌人斜着眼看了看那银票,上边四个“壹仟两整”大字清晰无比,他眯着眼笑着,对院子里说了一句“我有事去一趟”,说完和江远山去了冰窖。 第31章 我靠,这是真神医 刘凌人将两车冰装好,迟迟不盖印,车夫没办法拉走,江远山看他盯着印鉴左看右看,立马又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到其眼前的几案上。刘凌人瞬间眉开眼笑,哈了口气,将印鉴重重盖下,江远山带着冰回了靖宅。 叶知卜指挥着,让江远山和金不焕一起,将大一点的几块冰放到浴桶底部,吩咐乌花,将乌珠的外衣和鞋袜全部脱掉,众人将乌珠抬到浴桶里,又将碎冰盖在她身上。叶知卜又看了看乌珠的左脖子,看到青筋没有继续向上延伸,眉目舒展开来。 “药来了。”李生缘提着两个木桶走了进来,江远山问道:“药呢?” “桶里。”江远山将桶放在地上,说道。 “舀三碗,灌下去。”叶知卜在自己的药箱里一顿翻找,拿出一个绿色的小瓶子,轻轻掀开个缝看了看,又快速盖好,放了回去。 见没有人给乌珠灌药,他只好亲自舀了,捏开乌珠的嘴,猛一下灌了一碗进去。乌珠病着,又来不及咽下,呛得直咳嗽,叶知卜并不理会,又灌了两碗,后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直,露出背部,运功推了几下,乌珠猛地吐了一口血,还带着一个肉团。叶知卜见状,快速将乌珠从浴桶抱出,说道:“乌花过来,给你姐姐用药擦一遍身子,行谨,另外一桶药倒进浴桶里。”说着将乌珠放在床上。 按照他的吩咐,靖如玉和乌花去帮乌珠擦身子。江远山将一桶药倒入了浴桶,乌珠吐出的肉团立马四散开来,众人一看,居然是一团虫子!江远山看着叶知卜,表示不可思议,叶知卜说道:“蛊虫靠血活,将她放在冰上,血就走得慢,虫子不好活,就会抱成一团,又灌了相克的热药,催吐出来。” “为何还要浇一桶药,这冰和药不是都浪费了么?”江远山不解。 “这蛊虫性情团结的很,遇到危险,母虫会被小虫包在最里面,不杀死母虫,它进入谁的身体,这个人就会成为下一个中蛊的人,母虫遇冰不繁衍,这药里又有几味毒药,能全杀死,不浪费。”叶知卜轻松地说道。 “叶神医,果然名不虚传!”李生缘夸叶知卜道,叶知卜摆摆手,淡然地说:“什么神医不神医,就是走的地方多了,学到了别人治病的法子而已。” “乌珠算是脱离危险了么?”江远山问道。 “死不了啦,后续我再开几天药,慢慢调养几天,就恢复差不多了。”叶知卜看了看乌珠,冻得脸煞白,他对靖如玉和乌花说道:“你们给她盖上一点嘛。”靖如玉忙拉过一床被子,盖在乌珠上半身,帮她擦起了腿。 将乌珠从阎王手里抢回,几人高兴地叫出了声。这时,金不焕突然说:“六九去哪了?”大家才注意到于六九不在屋里。靖如玉听到他们说话,回头说了句:“在厨房帮福婶做饭呢,今天福婶有些忙不过来,喊了他去帮忙。” “福婶真会找人,六九能会做什么饭?”江远山笑着说道。 “那你可不能小瞧他,咱们前几天吃的饭,有好多都是他帮福婶做的。”靖如玉听江远山说于六九不会做饭,忙说出于六九帮做了好几顿饭的事儿。 “三娘教子有方,六九武功好,人也善良,还会做饭,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孩子。”李生缘夸奖道。 “这是在夸我吗?”熟悉的声音传入,于六九走了进来。跑过去看了看乌珠,见靖如玉和乌花在擦脚,他问道:“怎么样啦?” “叶神医说没事儿啦。”靖如玉笑着告诉他,乌珠已经转危为安,他才注意到屋子里还多了一个人。说着就给叶知卜行了礼,感谢他的大恩,叶知卜忙拉过他,说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于六九看着叶知卜,努力地回忆,始终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神医,我们真的见过吗?”于六九憨态可掬地问。 “没见过,但是你应该认识我,我是他舅兄。”叶知卜指了指江远山说道。他说完,又过去看了看乌珠,搭了脉,笑着对乌花说:“放心,小姑娘,你姐姐没事儿了,咱们先出去,让她睡一觉。”说着带着众人走出了屋子。 于六九听叶知卜说,自己是江远山的舅兄,他想起江远山殷勤地讨好叶知秋一事,有些生气,说道:“行谨兄,你不够意思,家里都有夫人了,还成天巴巴地追着人家知秋姐。”江远山一脸冤枉的表情,苦笑着,对于六九说道:“他叫叶知卜。” 叶知卜?于六九可太熟悉这个名字了,逍遥堂医学本里有记载:叶知卜,神医叶天士之孙,云游四海,百草大家,擅治疑难怪病,江湖人送名号“叶三针”,传言一般疾病,他最多三针,便可痊愈。“叶三针?”于六九看着叶知卜,吃惊地叫了他一声。叶知卜谦虚道:“江湖人捧,不必当真,如果愿意叫我一声知卜兄便可。” “叶知卜、叶知秋”于六九反复念叨着叶家兄妹的名字,说叶家祖上这是积了什么德,竟然有这么优秀的子孙,叶知卜听完爽朗地笑着,和江远山说:“这个小兄弟蛮有趣的。” “这是逍遥堂于三娘的独子,于六九,承袭了三娘的智慧和美貌,就是人有时候有些傻。”江远山看着于六九,打趣他道。其余几人听他这么介绍于六九,也都纷纷笑了,乌花笑的最厉害,大家问她怎么这么开心,她说:“一是叶神医救活了阿姐,二是于六九真的有点傻。”于六九看了看她,作势就要冲过来抓她,她笑着藏在了靖如玉身后。 “于三娘盛名在外,碧血只灭恶人,没想到教子也有方,小兄弟如璞玉,稍加雕琢,他日定有番作为。”叶知卜看着于六九,觉得他性格好,像一块璞玉般纯真赤诚。于六九被夸,喜上眉梢,拉着叶知卜,说道:“我带你去找知秋姐,去不去?” “知秋也在这里?”叶知卜吃惊地问。 “在的,说来话长,等晚上慢慢讲给你,兄长若是想知秋,就和六九一起去衙门找她。”江远山见叶知卜眼神发亮,猜测他是有些想念叶知秋,便顺着于六九的话,让他一起去衙门。 于六九带着叶知卜出了门,叶知卜问他:“我救的那个女子,她的夫君在哪里?”于六九看着他,说道:“乌珠姑娘没有夫君,她还没嫁人呢。”叶知卜眉头皱了皱,龇了下牙,啧了一声,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走到汝阴县衙后门,于六九说找叶知秋,门口的衙役说她和大龙出去了,二人就到对面的茶坊坐下,要了一壶茶,慢慢坐着等。叶知卜靠着一根柱子,盯着县衙方向,不一会儿便睡着了,于六九看他睡着,无聊的很,托着腮看着路上的行人,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叶知秋和大龙又去了一趟普度寺,没有看到靖如玉说的女人,二人便回了县衙等着。不一会儿,之前派出去的丫鬟们都回来了,表示没有人和她们说话,叶知秋怀疑是下午的原因,明天一早让她们交换地点,再去一趟。 “回去看看乌珠怎么样了,你的那个神医不知道行不行啊?”叶知秋有些困乏,伸了个懒腰,对大龙说。 “我驾车送你,折腾一天够累了,正好我也去看看,回来回禀大人一声。”大龙说着去了后院马房,让叶知秋到后门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叶知卜和于六九睡得正香,刚好没有见看到。 马车刚进巷子,就看到靖如玉陪着乌花在驯猴子,大龙叫了声:“靖小姐。”靖如玉抬头,看到大龙和从马车窗探出头的叶知秋,迎了上去,大龙停住马车问到乌珠的病情,靖如玉高兴地说:“你带来的神医给医好了,只是还在昏睡。” 叶知秋听乌珠被救,高兴地跳下马车,回头对大龙说道:“大龙快去告诉大人,就说乌珠已经没事了,昏睡着。”大龙随即调转车头,回县衙。路上,遇到一无所获地大虎,大虎垂头丧气地说没有找到神医,大龙说有一个神医自己揭了悬赏布告,已经救活,大龙转悲为喜。 赵正听说乌珠没事儿了,连连夸赞大龙,说他找的神医好,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放在大龙手里,让他交给神医,又突然要了回去,说要自己亲自给神医。说着就要出门,大龙叫住了他,说:“要落锁了,大人明天再去。” 赵正抬头看了看,天黑了,说道:“确实,不能晚上探病,听你的,明天去。”说着,又给了大龙一锭五十两的银子,让他出去买些补品先送去,大龙叫着大虎一起去了。 第32章 妹妹你也在这里? 按照赵正的吩咐,大龙大虎采购了两担礼品,送去了靖宅。 二人回衙门的时候,看到茶坊还亮灯,就坐下要了两碗茶。“王伯,今日收摊有些晚啊。”大虎常来喝茶,知道茶坊每日夕阳下山时打烊,今日还亮灯,有些意外。 已经年迈的王伯,颤颤巍巍地端上两碗茶,指了指角落说:“有两个年轻人,睡着了,不忍心叫他们,看着怪累的。”大龙大虎顺着王伯指的方向看过去,两个男子正鼾声四起。 大龙觉得二人有些眼熟,走过去看了看,是于六九和神医,他轻轻在二人肩膀拍了拍,叫道:“神医、六九。”叶知卜和于六九听到有人叫自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于六九看到大龙,立马精神了起来,说道:“大龙哥,你们回来了,知秋姐在衙门里吗?我们在这里等她。” “快些回靖宅,知秋早回去了,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大龙指了指天,于六九抬头,看到月亮已经爬上树梢。他拉起叶知卜,说叶知秋回家了,叶知卜哈欠连天地说道:“我们等着她,她居然没看见我们,不像话!实在不像话!” 大龙看着叶知卜,有些疑惑,神医只是去医了一个病人,就和于六九混得这么熟,还敢说叶知秋不像话?他想问问,但是又想起神医扎自己那一针,感觉浑身疼痛,终是没有张口。叶知卜付了茶水钱,和大龙兄弟告别,与于六九一前一后走了。 大虎见他们起身离开,拉着大龙回了县衙,王伯的儿子提下竹竿上的灯笼,灭了火,将茶具拿回屋里,用几块木板堵住门口,算是打了烊,搀着王伯回家了。 叶知秋回靖宅,看到人们满脸喜气,她也跟着高兴不已。看了乌珠,又摸了摸她的脉,说道:“没想到这汝阴还真有神医,乌珠现在脉弱但平稳,不日即可痊愈。” 福婶招呼大家吃饭,刚好看到这一幕,她不知道叶知秋出身医学世家,看她既会探案又会号脉,忍不住夸道:“这么好的闺女,人识礼,样貌俏,断案第一不说,还会摸脉,天下男人怕是也没几个配得上!” 叶知秋不愿意成婚,江远山一直等着她,如今听到福婶这么说,他有些不自信起来,偷偷问李生缘:“真如,我是不是真的很差?我感觉有些配不上她。” “不要妄自菲薄,你是优秀的,你们是匹敌的!”李生缘短短几个字,给了江远山莫大的信心。他看着叶知秋,眼神落寞地自言自语道:“江行谨,你不差!” “你本来就不差,江行谨,你是最棒的!”靖如玉拍了拍他不离身的追魂弓,说道:“五箭齐发,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人,对兄弟重情重义,为朋友两肋插刀,你真的是最好的,毋庸置疑。” “如玉,谢谢你。”江远山又有了些信心。怕叶知秋不高兴,他就岔开话题,说道:“知秋,你没有和六九他们一起回来吗?” “六九去找我了?”叶知秋一副不知道他去,也没看到他的样子。 “走很久了,说要去衙门找你,一直没回来。”江远山说道。 “糟了,该不会是出事了?”靖如玉有些担心,毕竟最近总是频频出状况。 “应该不会,六九武功好,神医也有功夫,想一起抓住他们两个,可不容易,兴许是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耽搁了。”江远山摇摇头,表示不太可能出事,两个人可能是被什么吸引了。 “神医和六九,一起去找我?”叶知秋非常不解,一个神医,找自己干嘛,她感觉这个神医实在太闲了。 “是啊,神医说想见你。”李生缘看着叶知秋,卖了个关子说道。 “莫不是你们和他说我有病?”叶知秋突然想到什么,有些紧张地说,片刻后又沉静下来,带着嫌弃地看着李生缘,说道:“真如兄竟拿我开心。” 几人正说着话,于六九带着叶知卜回来了,叶知秋看到叶知卜的时候,满脸不可信的样子,绕着他看了一圈,说道:“哥,你怎么来了?”叶知卜笑着,双手交叉在胸前,说道:“我就是那个神医啊!” “真的假的?你救了乌珠?”叶知秋看着叶知卜,指了指乌珠房门方向。 “不信你问他们。”叶知卜指了指旁边看热闹的人,说道。大家点点头,叶知秋终于信了,一把扑进叶知卜怀里,双臂紧紧抱着他,说道:“我兄长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若是说他的医术天下第二,那没人敢当第一!” 自小一起长大,又随着祖父和父亲学医。长大后,叶知卜喜欢百草救人,叶知秋却钟意探案验尸,虽说叶知卜不爱验尸,但是他对人体的了解,比叶知秋掌握的知识还要多,因为叶知秋看书只看自己爱看的,叶知卜不挑,什么都看,自然知识就掌握的比较庞杂。 叶知秋没入并州府之前,总是自己探些无人管的案件,偶也会揭榜探些悬而未决的官府奇案,那时候,叶知卜也不是常年在外,她就经常拉着他探案验尸。叶知卜最是喜干净,常常拒绝她,后来她就学会吹捧他,每次都是夸完没片刻,就提出要求。直到后来,叶知卜出外云游,才逃过帮妹妹验尸的命运。 “少拍马屁,我不验尸哦。”叶知卜将她胳膊拽开,随众人坐下,准备吃饭。 “原想着给你们做一道北方菜,可是老婆子我厨艺不好,做的有点差,粘锅了。”福婶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去厨房端出一盆土豆炖粉条,尴尬地说道。 “我们北方做这个也会粘锅,福婶不必抱歉,已经很好了。”李生缘说着,挖了一大勺,香喷喷地吃了起来。 “出门在外,有一年没吃过这个菜了,感谢福婶!”叶知卜拿过勺子,给自己盛了一碗。 “神医今天就留在咱们家了么?”福婶还不知道叶知卜的身份,以为他只是个救命的神医。 “留下了,给福婶扎扎腿,我刚才注意您走路,左腿有些沉,应是股骨和血回流的问题,我留下住几天,您管我一口饭,我帮您治腿,怎么样?”叶知卜扒拉了一口饭,对福婶说道。坐在一旁的叶知秋,放下筷子就拧上了他的耳朵。 “知秋知秋,快放开,疼疼疼。”叶知卜求饶道。 “好好说话。”叶知秋放开拧着耳朵的手,说道。 被叶知秋拧了耳朵,叶知卜就不再开玩笑,对福婶说:“我叫叶知卜,是知秋的亲哥哥,偶然来汝阴,揭了一张悬赏告示,治好了乌珠的病,发现自己的妹妹也在这里。”福婶听完说真是有缘的一群人,等福叔端来一锅萝卜丸子汤,他们老两口也坐下,大家开始边吃边聊。 “悬赏多少钱?”叶知秋听叶知卜说悬赏告示,想知道赵正悬赏多少钱救乌珠。 “一万两。”叶知卜边扒拉饭边说。 “多少?一万两?你没看错吗?”叶知秋有些吃惊,继续说:“一个府尹,每年俸禄八千两,加上冰敬炭敬等,也不过一万八千两。他居然花一万两悬赏救乌珠!而且还送了一堆补品过来。” “这女子是赵大人的外室啊?”叶知卜听叶知秋这么说,以为是赵大人养的外室。 几个吃饭的人,听到他这一句,呛饭咳嗽声此起彼伏,叶知秋又狠狠踩了一下他的脚,说道:“你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把你当哑巴。”叶知卜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低头吃饭。福婶看气氛一度尴尬,给每个人盛了一碗汤,又各种夹菜。 用过饭,靖如玉和叶知秋一起,给叶知卜打扫了一间房出来,让他早些休息。叶知卜说在茶坊睡多了,没有困意,叶知秋才知道,原来他和于六九在王伯茶坊等着她,之所以错过,是因为她没关注茶坊,而他们两个睡着了。 “真有你们的,在哪都能睡。”叶知秋一脸嫌弃地瞅了叶知卜一眼。 “你不知道,为兄自洛阳来,走了五日,才到汝阴,一路上又累又饿。刚进汝阴城,就看到悬赏,本想着先赚些银子,结果,居然遇到了行谨,说你也在汝阴,我就巴巴地去找你,你看你怎么这样说我。”叶知卜对着妹妹卖惨,说到最后,躺在床上抱着枕头装起了委屈。靖如玉看他这样,忍俊不禁。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委屈什么?”叶知秋问道。 “都是你,要不是认识你,我的一万两怎么能不翼而飞啊。”叶知卜想起赵正悬赏的一万两,看着叶知秋说道。 “那你明天去县衙,别说认识我,赵大人依旧给你一万两。”叶知秋说着就瞪了他一眼。 “你兄长是那种人吗?区区一万两,不要也罢,我妹妹才是最重要的。”叶知卜见叶知秋真生气,开始哄她。 “真的?”叶知秋问。 “真的,就算不给银子,我也得救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叶知卜乐善好施,救穷人分文不取,叶知秋是知道的,所以他虽是声名在外,却也过得两袖清风。 “行,那明天帮我看个尸体。”叶知秋说完,拉着靖如玉出去了。叶知卜懊恼不已,躺在床上,摆了个大字,不一会儿便深睡了。 第33章 男扮女装,哼! 第二日卯时初,穿着常服的赵正便站在了靖宅大门口,福婶一开门,看到他,忙请进去。赵正直言不讳,问到乌珠是否转醒,福婶说还没去看,赵正跟着福婶到了乌珠门口。福婶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回头小声说:“可能没醒呢。”赵正点点头,跟着福婶回了正厅。 “他们都没起呢?”赵正刚坐下,问福婶道。他觉得,虽说自己来的早了些,但是他们也起得太晚了。 “几个公子早就在后院练功了,姑娘们没事儿干,就起得晚一些。”福婶笑着回答。赵正昨天来穿着官服,今日换了常服,福婶有些不认识他了,问道:“这位老爷看着有些面生,除去乌珠姑娘,还认识家里哪位?老身可以帮您去看看。” “老人家不认识我啦?我之前来过,那个打扮的奇奇怪怪的女人”赵正一边说一边在自己脸上比划。福婶想起那个穿着官服的老爷,忙跪下,喊道:“民妇不知是官老爷驾临,还望恕罪。”赵正扶起福婶,说自己现在没穿官服,不是老爷,不必跪拜。 “大人,这么早?”先来正厅的是叶知秋,她看到坐着喝茶的赵正,惊问道。 “正巧路过,进来讨杯茶喝,顺便看看乌珠醒了没。”赵正说道。 “好的,那大人先坐会儿,我去看看。”叶知秋说完,跑到后院,将靖如玉叫醒,二人一起又去了乌珠房里。乌花躺在乌珠边上,两姐妹睡得正香,叶知秋想要叫醒乌花,靖如玉摇摇头,让她不要叫,拉着她出去了。 赵正看到叶知卜的时候,满脸紧张,问他是不是因为乌珠情况不好,所以他没走,叶知卜笑着说:“大人放心,我还没治好病人呢,先不走。”赵正安下心来,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叶知卜,说道:“神医请收下,辛苦了。” “这我可不能收,大人请收回。”叶知卜没接,让赵正收回银票。 “这是为何,说好的一万两,如今你救命,我付钱,应当的。”赵正说一不二,坚持要给钱。 “本来是应当的,但是这个病人是知秋的朋友,那便不能收了。”叶知卜说完,赵正看着他,又看看叶知秋,叶知秋笑着说道:“大人,这是我亲兄长,叶知卜,我们之前也不知道对方在汝阴,他接了您的悬赏,治好乌珠,我回来才遇到。” 叶知卜听叶知秋这么说,心中的疑虑打消,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收回了。”说完,将银票放回了袖子里。 乌花醒来,福婶的早饭刚做好,叶知秋邀请赵正一起吃,赵正不好意思,靖如玉忙给盛了一碗河粉,端到眼前,对他说:“大人莫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家。”赵正一看,她们是真心邀请自己,挽起袖子,吃了起来。见李生缘他们一人一瓣生蒜,他也学着咬了一口,辣的不行,忙喝几口茶水。 说起昨日救乌珠,江远山说了刘凌人勒索银子一事,赵正怒不可遏,表示回去就要查办他,大家表示,有他在任,真是徽州府百姓之福,他笑笑,没接话。转身问叶知秋:“知秋,今日还去庙里么?” “要去,原想着让那几个丫鬟更换一下,昨夜又想不安全,还是我亲自去,一个庙一个庙的去,就是浪费些时间,但是这样对破案最有利。”叶知秋回答。 “为什么要去庙里?”叶知卜不解。叶知秋说汝阴有些命案,可能涉及寺庙,叶知卜再问,她便说不方便透露。赵正看着叶知秋笑了,让她不必这么紧张,他说叶知卜一定不是凶手,让叶知秋回头和他说说,或许可以给她一些破案思路。 叶知秋看了看叶知卜,又看了看众人,便将汝阴命案及乌珠受伤一事和盘托出。叶知卜听完这些事,皱了皱眉说道:“如果是多人配合作案,你反复出现在所有庙里,就会引起怀疑,那些人都精明着呢。” “那我去,反正我都去过一次普度寺,你们暗中保护我。”靖如玉抬起头,看着几人,说道。 “万一你被抓,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太危险了,不合适。”李生缘第一个反对。 “知秋不成,我也不成,你们武功倒是好,那总不至于你们去?”靖如玉一听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有些着急。 叶知秋上下打量了一下叶知卜,看着他,说道:“哥,要不你委屈委屈,男扮女装一下?” “休想!门儿都没有。”叶知卜将身子扭到一边,不看叶知秋。 “你这么牺牲也是为了救人啊,你看多少良家女子,都被害成乌珠那样,她们还没有乌珠命好,能有人救,最后活下来。”叶知秋又开始捧叶知卜,他知道叶知卜最是心软,不会见死不救。 “就一次。”叶知卜想起乌珠的惨状,松了口。 “如玉,走走走,快带我哥去我屋子里。”叶知秋生怕叶知卜后悔,说着就要拉着他回屋。 “祖宗,让我吃完这一口。”叶知卜三两口喝了剩下的河粉,跟着叶知秋回屋了。 于六九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感慨道:“知秋姐这脑子,真是活泛的很呐!” 江远山看着于六九说道:“庆幸,如果她哥不来,这差事就是你的了。”于六九想想自己男扮女装的样子,尖叫了一声,放下碗,出了院子。 叶知卜被叶知秋拉回屋,换了叶知秋的一套浅色长裙,靖如玉给重新梳了发髻,又刮了面,抹了些胭脂、唇脂,两个女子又在他胸前塞了两团破布,精心捯饬一番。再次站到大家面前的时候,几个男子围着他一阵赞美。 “知卜兄,男儿身飘逸,女儿身也不逊色。”江远山看着叶知卜,肯定地点点头,又看了看叶知秋和靖如玉。叶知卜伸出一脚,踢了过去,他快速闪避开。 “我去看看乌珠,然后再走,行?”叶知卜看着叶知秋,无奈地说道。 “去去。”叶知秋看着叶知卜有些不开心,像小时候那样,又摸了摸他的脸,努力给他挤出一个笑。叶知卜被自己的亲妹妹折腾,只能受着,快速嘴角上扬,假笑了一下,往乌珠屋走去。 赵正表示,自己也想去看看乌珠,众人都说自己也想去,说完大家相跟着,去了乌珠房间。叶知卜敲了敲门,没人应,推开门进去,发现乌珠还在睡,他轻手轻脚地过去,搭脉,又给乌珠盖好被子,往外扇手,示意大家出去。 到了院子,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乌珠的情况,叶知卜说道:“放心,危险是没有了,只是身体原因,她嗜睡了些,或许晚上就会醒的。回头按我给的方抓药,煎出来把她叫醒,两个时辰喝一次就行。”说着,将一个药方递给了福婶,让她等药铺开了门去抓药。 赵正不放心叶知秋和叶知卜去,于六九和江远山举荐自己,说可以暗中保护,赵正欣慰地点点头。叶知秋她们去了寺庙,赵正回了衙门,院子里只剩下李生缘、金不焕和靖如玉。靖如玉找福婶要了药方,说一会儿自己去抓药,不用福婶去了,福婶不舍得让她再出门,怕有些什么意外。 “福婶,给她,我一会儿陪她去。”李生缘也不放心靖如玉单独出门,听李生缘说保护她,福婶将药方给了靖如玉。 叶知卜认为,普度寺没有抓到乌珠,凶手可能还会再下手,他们兄妹扮成姐妹,再次去了普度寺。去的时候寺门刚开,香客较少,二人在里面虔诚地拜了所有菩萨,遇到一个僧人,看着叶知卜说道:“姑娘若是男儿身,必是人中龙。”叶知秋笑着感谢了僧人,说自己的姐姐是个哑巴,叶知卜气得直翻白眼。 香客逐渐多了起来,叶知秋带着叶知卜也求了生辰福,叶知卜把求来的生辰福袋挂在脖子上,二人故意在人多处晃了晃,后一前一后往寺门走去。 “这位小姐生的俊美,是来祈福的吗?”叶知卜走在前面,刚出寺庙,庙门口一个捧着太阳花的女人拦住了她。叶知秋听到声音,放慢了脚步。 “嗯。”叶知卜不敢说太多话,轻声嗯了一声。 “小姐过生辰么?我看这福袋像是生辰福袋。”那女人又问,叶知秋听着女人地声音有些熟悉,但是想了想又觉得在汝阴没熟人。 “对呢。”叶知卜捏着嗓子说。 “送你一枝太阳花,结个善缘,希望你永远年轻美丽。”那女人说着就要把花塞给叶知卜。 叶知卜回头看了看,叶知秋没有跟上,想起于六九他们躲在前边的灌木里,用手指了指灌木,扭扭捏捏地,捏着嗓子说道:“稍等,去小解。”说完迈着小碎步往前走去。 “好,等着你嗷。”女人一阵笑,回荡在空气里。 第34章 她竟是女魔头! 叶知秋听到二人对话,走了出来,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左臂弯抱着一扎太阳花,正看着叶知卜,叶知秋故意撞了一下,那女人回头,叶知秋看到她的正脸,居然是径山书院的许静贞! “许山长?”叶知秋叫道。 许静贞抬头,看到叶知秋,眯起眼笑着,问她道:“叶仵作,也来拜佛啊?” “过生辰,衙门几个人说这里有生辰福,很是灵验,让我务必求一个,我进去看人好多,等不及,就准备回衙门了,算了。”叶知秋开始扯谎。 “那送叶仵作一枝花,当是讨个吉利。”许静贞笑着,递给叶知秋一枝花,叶知秋摆摆手,说道:“不了,等会儿衙门要忙,免得浪费。”叶知秋拒绝了许静贞的花,看着她眼神盯着叶知卜,说道:“许山长是自己来的吗?” “不是,和书院一个女学子来的,她去那边小解了,我在这等等。”听到许静贞撒谎,叶知秋更加确定她就是那个送花给乌珠的女人,正想戳穿她,又想到她背后的黑袍人,叶知秋冷静了下来。 “请问山长,来庙里献花是什么习俗啊?我们北方一般带供果或灯油,第一次见献花的,有些好奇。”叶知秋开始和许静贞搭话。 许静贞看了看手中的花,笑了笑,说道:“倒是也没什么特殊,只是之前听人说,佛前献花会积福,来世能生的好看。” “许山长已经是风姿绰约的美人,还要好看啊?”叶知秋夸起人,可真是一套一套的,许静贞虽说不难看,有些书卷气质,但是风姿绰约,远远谈不上。她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看着叶知秋说道:“叶仵作验尸验的好,夸起人也是有一套的。” 二人正说着,叶知卜已经从灌木丛出来了,他扭捏地笑着走了过来,许静贞和叶知秋说女学子来了,叶知秋识趣地告辞了。叶知卜接过许静贞的太阳花,放在鼻子前嗅了一下,说道:“这花好香啊。”说着就要离开。许静贞问他住哪,他说东城。 “那正好,我也要去东城,一起。”许静贞说着,就拉着叶知卜往旁边的小路走,边走边说:“走这边,这边有条小径,很快就到城里。” 见二人走开,灌木丛里的江远山和于六九站了起来,叶知秋也从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由于不确定许静贞是不是有武功,江远山不放心让叶知秋过去,叶知秋拿出自己的银蛇软鞭,说道:“有我哥呢,他也有武功,放心,我虽然打不了他们,但是我能保证不被打。” “等会儿打起来,你顾好自己,有危险喊我。”江远山看她执意要去,只好让她顾好自己。叶知秋点点头,跟着二人往前追去。 没追多远,便看到叶知卜和两个人打了起来,黑袍人仍旧看不到脸,女人正是许静贞。于六九先是射出一排镖,提气飞入打斗中,与叶知卜背靠背防御起来。江远山守着叶知秋,拉弓搭箭,他的追魂弓五箭齐发不是第一厉害,最厉害的还是箭中箭,射箭力道不同,一张弓能射出各种箭,一支长箭又包着五只长短不同的短箭,箭声肃肃作响,瞄准目标后,最高可以达到三十连击,人鬼皆无命活,江湖人称他的箭,叫“索命箭”。 在三个武林高手的配合下,黑袍人和许静贞很快败下阵来,被全面包围。叶知卜弯腰捡了两块小石头,快速丢到二人身上,二人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快,绳子。”叶知卜第一个冲上去,看着叶知秋,让她掏绳子。叶知秋从怀中摸出一条绳子,递给他,他和江远山一人一边,将许静贞和黑袍人绑了,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针,扎了二人的人中,二人苏醒。江远山一把扯下黑袍人的面具,看了看,又用力搓了搓,发现没有假面皮,他有些失望地对江远山说:“真的不是南宫影。” 濠州红儿咬舌自尽,给了几人警醒,江远山扯下黑袍人身上的一块袍布,又分了两块,塞到二人嘴里,将其拉起来,牵在身后,往汝阴县衙方向走。叶知秋让三人慢走,自己先行一步,回去禀报了赵正。 “知秋,你果然没让本官失望!”赵正听说凶犯归案,高兴不已。他让大虎去找徐子成,告诉他这一好消息,徐子成听后一阵欢喜,表示自己要宴请叶知秋,感谢她为汝阴除害。叶知秋表示,都是大家的功劳,请徐子成多给衙役们一些赏钱,大家都十分辛苦,徐子成对她更加另眼相看了。 许静贞和黑袍人被带回县衙的路上,遭到许多百姓的围观,大部分是看叶知卜的,也有几个认识许静贞的,想要拉住说几句话,都被叶知卜冷着脸撵走了。 赵正带着徐子成,早早地等在衙门口,见到于六九他们过来,忙叫大龙大虎和衙役们接过人犯,带回去审讯。徐子成邀请赵正坐正堂,赵正说他是当地父母官,应该由他来审,自己在一旁看着就行。徐子成推辞一番,赵正坚持不坐,他便不再推辞,坐到堂下,拿起惊堂木,重重拍下,大喊:“带人犯!” 许静贞和黑袍人被带上堂,认识她的几个老衙役都惊呆了。前任老爷的千金,径山书院的山长,任何一个身份,都不能把她和杀人凶手联系起来。靠在门口的两个衙役交头接耳,其中一个说道:“莫不是抓错了人啊。”站在门口看审案的叶知秋,小声对他们说:“恶人常披着好人的外衣。”二人立即不再说话。 徐子成让人给二人戴了镣铐,又将绳索解开,问道:“汝阴近来杀人案是否都与你们有关?”许静贞和黑袍人沉默不语,他又问了一遍,他们还是不说。 “大龙,和知秋去查一下径山书院,人关起来,重点查一下这女人的东西。”赵正转身招手,大龙俯耳过去,他小声说道。“是。”大龙领命,从侧门出去,喊过叶知秋,说了赵正的原话。 “走,一起。”叶知秋去过径山书院,是一座三进的院子,大的很,光凭她和大龙带着几个衙役,可能搜不出什么,所以她想叫叶知卜他们一起去。 “我不去,我这副样子已经丢过一次人了,不能再去圣贤地丢人。”叶知卜拒绝,他自是嫌自己一身女子装扮,叶知秋笑着,带他到后衙洗了脸、重新梳了头,又出去给买了一身新衣服,叶知卜才勉强答应。 到径山书院,叶知秋先以许静贞的名义,将所有人集中在一起,让衙役们四面守着。她和四个男子,开始搜索。凭着初次来的印象,她顺利找到山长室,发现门朝里锁着,以为里面有人,敲了敲门,没人给开门,江远山用力一拉,内插关嘎嘣一下断了,几人顺利进入。 “没人,但是朝里锁着,说明有别的出口出去。”叶知秋说了句话,就细细搜了起来。 “这个女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儿,可惜了,居然是个蛇蝎心肠,真是害苦了这些女子。”于六九看到许静贞的画像,有感而发。 叶知秋找了一会儿,没找到什么和案情有关的东西,就靠在书桌上休息,看到桌上的铜鼎,她便好奇起来,想拿起来试试,看看到底有多沉,结果一只手拿不起来,于是站直身,两只手抱,还是没抱起来,她左右移动,发现动不了,于是说道:“你们来看,这鼎有些问题。” 叶知卜试图拿起,也没拿起来,大龙提议左右挪动一下,还是不行,几人围着这个鼎左看右看,都不知破解之法。江远山在墙上敲了敲,又贴着耳朵听了听,发现挂满书画的墙后有回音。 于六九趴在鼎边看了看,又伸手进去摸了一遍,环顾四周,看了看屋里的东西,拿起一个放着鲜花的花瓶,放到鼎里,左右转动花瓶,咔嚓一声,机关合上的声音传出,书画后边的墙缓缓打开。 “行啊,小兄弟。”大龙拍了拍于六九的肩膀说道。于六九笑笑,说之前看的书上讲过,这种机关叫环,看似不相干的两个物件,只要有一处吻合,就能搭配在一起。叶知卜问他哪里来的这种书,他说家里的,叶知卜又想继续问,叶知秋拦住他,说道:“想都别想,他们家的东西不轻易外借。”叶知卜扁扁嘴,没说话。 几人穿过墙门,到了一个花园,里面种满了太阳花,在阳光下泛着七色光彩,美不胜收的景致,让几人都忘了此行目的,陶醉在太阳花海里肆意徜徉。 第35章 贞洁烈女生了个孩子?! 汝阴县衙内,徐子成审案并不是很顺利,许静贞和黑袍人都不说话。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赵正,赵正闭上了眼,徐子成心领神会,宣布证据不足,改日再审。 径山书院内,几人沉浸在花海里一会儿,又回过神来,发现有一扇爬满了藤类植物的门,几人推门进去,一条一尺宽的小径出现在眼前。“许静贞就是这样出去的。”叶知秋看着小径,说道。 “我和六九往前走走,你们再在这里看看。”江远山想去看看小径到底通向哪里,又怕走得太远,所以想着和于六九一起去,好有个照应。 “行,那我们再回去看看。你们路上小心。”大龙说完,喊着叶知秋和叶知卜,回了径山书院。三人在山长室又搜了一遍,没找到什么,决定去卧房搜。 “知秋,这里有个上了锁的盒子。”大龙趴在地上看,发现床底有东西,爬进去拉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一把铜锁锁着。即使放在床底,盒子外面也没有一丝灰尘,不难猜得出,里面必是许静贞的心爱之物。叶知秋看了一下,说这盒子看着感觉有些名贵,不像是一般人用的东西。 “你如今是越来越识货了,这可是金丝楠木。”叶知卜看了看,对叶知秋说道。 “管他什么楠,先打开看看。”大龙说着,一把拧断了锁,打开盖子,里面满满的都是书信,还有一个银质指环,上边刻着一个“鹰”字。大龙打开一封信看了看,笑地合不拢嘴,叶知卜问他笑什么,他将信递给叶知卜,叶知卜看完,神色凝重了许多。 “叶神医,怎么啦?”大龙看着叶知卜脸色有些不对,关心地问道。“放心,我没事,这一盒子信,可能掀起一段江湖风波了。”叶知卜将信递给大龙,俯身在盒子里翻看一番,又打开一封看了,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叶知秋看着这两人,说道:“我说你们,不要翻看人家的信件了,既不是案件相关的东西,给人家放回去。” “这个盒子得带走。”叶知卜说完,让大龙将木盒子装起来。叶知秋问他要干什么,他说等确定了再告诉她。 “这里怎么有男人的衣服。”叶知秋在许静贞的衣服箱子翻找,发现一身男人的里衣。 “带走!”叶知卜听到男人的里衣,过来将其拿走,和木盒子放在一起。 三人又翻找一番,没找到什么,大龙告诉衙役,可以让学子们回去休息,但是让他们守在书院大门外边,不要放走一个人、 江远山和于六九沿着小径一直走,不一会儿便走进一片竹林,竹子长得茂盛,少有光能照进来,看哪都一个样,无光处,二人有些辨不清方向,想着原路返回,不知怎么的,绕了几圈始终在原地转圈。 “怎么跟个迷宫似的,绕的人头晕。”于六九有些丧气,照着一颗竹子踢了一脚,一块竹楔掉落,楔子孔里流出一股黄色液体,顿时酒香四溢。 “柱子里居然有酒!大自然真的太神奇了。”江远山有些惊奇,他说自己从没见过竹子里长酒。 “不是竹子里长的,酒是被人灌进去的,竹子小的时候,人们凿个孔,将酒灌进去,再用竹楔封住,慢慢地,竹子长大,酒里也有了竹香。人们要喝酒的时候,会在有酒的竹筒下方凿孔,酒就流出来了,我们南方人管这个叫活竹酒。”于六九给江远山解释竹子流酒一事。 “原是如此,受教了。”江远山盯着那竹子看了看,说了句:“若是不焕在,定要惋惜一阵。” “这儿有活竹酒,就说明这附近有人居住,咱们再走走看,说不定能出去。”于六九又有了走出去的信心。 说话间,一阵饭香味飘了过来,二人大喜,顺着饭味来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就见一处茅草小院,一个竹子搭建的简易木门内,有个年轻女子正弯腰炒菜,屋顶上炊烟袅袅。 “果然有人家!”于六九高兴地上前,想要问问如何出竹林。 那女子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头也没抬地说了声:“阿爹回来啦?先坐一下,饭菜马上就好。”于六九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招呼,说道:“姑娘认错人了,我们路过,想问个路。”女子听到于六九说话,抬起头,于六九看着女子,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于某唐突,觉得在哪里见过姑娘,甚是有些面熟。”于六九先问女子。 “公子说笑了,阳儿从未出过这竹林,更不曾见过公子。”阳儿笑着回应,并告诉于六九,看着地上的石头走,石头上有方向,一直走出去,就到南城郊外了。于六九拜谢阳儿后,又想讨一碗水喝,阳儿将锅里的菜铲出,让他们进院子坐下。 “二位公子稍等。”阳儿说着进屋里端出一个砂锅,倒了两碗汤水,端给他们。 “阳儿姑娘,这是什么茶?”江远山喝了一口,感觉甘甜可口,唇齿留香,问阳儿道。 “我也不知道,是我娘熬的。”阳儿说着又给他们续了些。二人喝了两碗茶,起身告辞,走的时候,江远山偷偷在碗边留了两粒碎银子。二人顺着石头的标记走,一路下山,最后居然走到了普度寺附近! “天哪,这太奇怪了,明明去的是东城,怎么到南城了?”于六九先开口道。 “径山书院在东城偏南,普度寺在南城偏东。二者看起来毫不相干,却又是紧密相连。”江远山想到许静贞,他想她应该就是,沿着这条路下山,给被害女子送完花,再原路返回书院。 “走,先回衙门,等等知秋他们。”江远山说完,叫着于六九一起回了汝阴县衙。回去的时候,叶知秋他们已经等在后院,叶知卜正抱着一个木盒子,认真地看信。 于六九好奇心重,一把抢过,读了出来:“吾妻贞儿,多年未见,思之非常。吾被囚于暗室多年,今得重生,首书信于卿,不敢求守诺苦等,只盼一见,以解相思,不日将至。另冒昧问,阳儿安在否。” “等等!”于六九念到这里,江远山喊停了他。“贞儿、阳儿,吾妻,这说明许静贞结婚了?”江远山吃惊地说道。 “更准确的说,是私定终身,还有了一个叫阳儿的孩子。”叶知卜将木盒子放在桌上,又和江远山要了那封信,说道。 “如果这个贞儿是许静贞,那我们今天见到的阳儿,就是她的女儿!”于六九反应过来,吃惊地说道。他又着急地拿过叶知卜手里的信,展开看了看,署名处写着两个字“东升”。 “东升!知卜兄,还有别的东西吗?比如信物之类的?”于六九催问道。 “诺,这东西你应该熟悉。”叶知卜将信拿出,木盒底露出那个银质指环。于六九拿出来,在手里转了一圈,递给江远山,说道:“行谨兄,你记得咱们去找蛊婆的时候,遇到的那个黑袍人吗?我当时怀疑他是神鹰,现在看来,就是了。” “光凭一个指环,不足以作为证据。”江远山提醒于六九。 “还有这封信,林东升,是神鹰原来的名字。他当年叛暗幽门,后失踪,原来是被人囚禁了,我想是被南宫影囚禁的,要不然,暗幽门的人会营救他的。怪不得会背叛南宫影,原来是偷偷成家了,好家伙!这不得气死南宫影?”于六九有些激动、又开心地说道。 叶知卜虽猜测了个大概,但是还不是很清楚,看着于六九和江远山,让他们讲讲究竟怎么一回事。 “我们说不全,还得找许静贞和林东升。知秋,能否求求大人,让我们见见这两个人。”江远山问叶知秋。 “大人给了我他的腰牌,我带你们去牢里。”叶知秋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拿着赵正的腰牌,顺利带着几人进了大牢,将二人提了出来。 “许山长,隐藏身份真多啊,但是隐藏技能也多,不仅会传道授业解惑,还会武功、能通过送花杀人。”江远山先开口,许静贞瞥了他一眼,还是不说话。 “林东升,或许我该叫你神鹰,这么多年,你居然还活着,有了妻小,真是幸福,羡慕死南宫影了要。”于六九将刚才看的信展开,放在黑袍人眼前,一口咬定他就是神鹰。黑袍人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 “还真是夫妻同心,你们不说,我们只好请阳儿来见你们了。”江远山搬出阳儿吓唬他们,许静贞有些慌乱,眼睛闪烁不定。叶知秋捕捉到了这一幕,说道:“你们好好交待,我可以求大人放过阳儿,要不然,你们一家三口就去地下团聚。” “人是我杀的,他们母女是无辜的。我就是神鹰,你们如果和暗幽门也有仇,正好一并报了。”林东升听到可以放过阳儿,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还真是有情有义的好男人!怪不得一个县令的千金,能不明不白地跟着你,还为你偷偷养大一个孩子。”江远山看着林东升,夸了起来。 一旁的许静贞,不知怎么,突然嘤嘤地哭了起来,越哭越大声。林东升有些着急,恳求他们给自己松绑手,大龙给他解开手上的绳子,他冲过去抱住许静贞,安慰道:“贞儿莫怕、莫哭。” “你不怕他跑了啊?”叶知秋问大龙。 “许静贞在,不会跑的。”大龙自信地回答。 第36章 众人皆死我独活 “大龙,去把大人叫到后边坐着,我感觉一会儿要说重要信息了。”叶知秋悄悄对大龙说,让他去请赵正和徐子成,在后边坐着听。 大龙叫了赵正和徐子成过来时,许静贞仍旧哭的伤心,林东升还在抱着哄,赵正和徐子成悄悄坐下,面面相觑地看着。叶知秋递了一块泪巾过去,说道:“你的孩子还活着,你就哭成这样,想想那些被你们害死的女子,他们的家人该多伤心。” “对不起,贞儿,是我连累了你和阳儿。”林东升帮许静贞擦了擦眼泪,和她道歉。 “东升,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么多年我坚持活着,就是相信有朝一日,你一定会回来找我。我坚信你不会抛弃我和阳儿。”许静贞泪水连连地说。 “我怎么舍得抛弃你们呢,你们是我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我被南宫影关在暗室的日子,就是靠着你和阳儿作信念,才活了过来。”林东升紧紧抱着许静贞,想起在暗幽宫暗室的日子,泪水也流了出来。 “咳咳。”叶知秋咳嗽了一声,看着紧紧抱在一起哭的两个人,说道:“一会儿,可以请大人怜悯,给二位安排住在一间牢房,但是,现在二位需要好好配合一下,让我们结个案,行不行?” “你只要答应不伤害阳儿,我们就告诉你。”许静贞突然哭声小了。自知罪孽深重,她不为自己和林东升开脱,让叶知秋答应不伤害阳儿,叶知秋点点头,说道:“如果她没有参与你们杀人,也没有必要和你们同罪。”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许静贞听叶知秋这么说,也顾不上哭了,娓娓道来一个久远的故事。 “我父亲是之前的汝阴县令,家中子嗣单薄,只有我一个独女,父母自小娇惯。二十年前,我十七岁,私塾先生告假,我便趁机去了江宁外祖家。一日,好心地外祖父救了一个因受伤昏迷不醒的男子,男子转醒后,外祖父见其伤重无法远行,便让他在家中继续养伤。男子不好意思白住着,便主动提出,可以教弟弟妹妹们(舅舅家的孩子们)一些功夫,我吵着也要学,外祖父和舅舅拗不过,只好让我也一同去了。” 许静贞说到这里,看着林东升,会心地笑了,她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美少年,在阳光下明朗地笑着,翩翩向她走来。 “我是个孤儿,自幼被南宫家族当成杀手培养,那时,在江宁执行任务,成功返回暗幽宫的路上,被敌人伏击所伤,逃命时晕倒在贞儿外祖家附近,好心地外祖父救了我,我全当报恩,养伤空闲,教他家孩子们一些防身功夫。不料,明媚似光的贞儿,闯入了我的生活,她有学问、人生的美,心肠又好,不仅常帮我管教顽皮的弟弟妹妹们,还关心我的伤势,帮我抓药、熬药。慢慢地,我每天都期待见到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想着明天能见到她,都会觉得生活美好。住了两个多月,我的伤早就好了,但为了见到贞儿,我还装着有伤的样子。”林东升看着许静贞,想起她曾经的模样儿,沉醉地笑着,继续说。 “一日,贞儿和我说,她要回汝阴了,我强装着高兴,送她上了马车。当夜及之后的几晚,我总是睡不着,白天又是没精神,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外祖家。回了暗幽门,南宫影见我得胜生还,欣喜异常,他扩张在即,封我做了四大护法之一,赐名‘神鹰’。我主动请缨赴汝阴,说想去招揽会邪术的异族人,为南宫影所用,其实心里想的,是想去找贞儿。当时的我,蠢笨又胆小,不曾问过贞儿的姓氏,问了好多人,叫贞儿的姑娘找了十多个,都不是她。”林东升说到这里,笑了,仿佛看到当年那个愣头青,傻里傻气、横冲直撞。 “后来,我请人画了贞儿的像,拿着问,有个胭脂铺的掌柜,说像县令大人的千金,我便日日在胭脂铺里等。有一日,她果然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丫鬟,我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她,思念之情像洪水般涌出。我上前,强装镇定地打了招呼,她客套一番,说有空邀请我去家里喝茶,我死皮赖脸地就要当日去,最后她带我回了家,介绍给她的父母,说我是她外祖家孩子们的武功教习,也教她一些防身术,县令夫妇很是感激,留我用了晚膳。” 林东升说到这里,许静贞笑着接过话,说道:“他自此就常常去我家,或是赠礼或是求助,一段时间后,向我表明心意,我们情投意合,暗许终身。初时父母没觉得不同,时间久了,母亲觉察有些不对劲,便明里暗里告诉我,我和东升不合适,我哪里肯听她的话,当时一心一意,只想着与东升在一起。母亲与父亲商议,要给我说一门亲事,被我的丫鬟无意中听到,我与东升一合计,当夜就带了些金银和贵重首饰,两个人私奔了。东升动感情已是违背门规,我又害怕被父母抓回去,我们决定北上,去一个两个人都喜欢的地方,做些小生意度日,于是,先到了洛阳。” “在洛阳,我们拜了月亮和月老,天地为证,结为夫妻,没过多久,我就时常头晕,郎中号脉,说有了身孕,东升很高兴,我们决定在洛阳暂住,生下孩子再说。突然有一天,东升神神秘秘地回了家,说暗幽门的人找到了洛阳,我们收拾东西正要离开,南宫影出现,挟持了我。东升为了救我,被南宫影绑走。”许静贞说到这里,又哭了起来。 “我无处可去,拖着笨重的身子,回了家。父母见我可怜,但为了父亲的官声,又不肯留我在家里,于是将我送到径山上,帮我盖了两间茅屋,我在那里生下了阳儿。三年后,父亲受宫内太子案影响,被夺职,母亲将毕生积蓄偷偷拿给我后,二老以死明志了。”许静贞哭出了声,林东升帮她擦了擦眼泪,她继续说。 “阳儿大了,我想让她读书,又怕别人指点她的出生,于是修建了径山女子书院,我在书院里开辟了一片花园,种满了我喜欢的花草,更是种了一片太阳花,算是对那种难熬日子的寄托。对外称,阳儿是我捡来的孤儿,就这样,过了十九年。前不久,县衙认识我的人送来一封信,我一看居然是东升的笔迹,他说要回来了,我内心窃喜不已,常去城外他必经的路边等着,我也等到了他,可是他满身是血,奄奄一息。我将半死不活的他带回了茅屋,告诉阳儿,这是她父亲。”许静贞难过不已,掩面抽泣,林东升轻拍她的背,复又开口。 “当年,我被南宫影带回暗幽宫,他让我发誓永不见贞儿,我自然不肯,于是被锁在暗室里,至于过了多少年,我也不知道。前段时间,他突然打开了暗室,让我帮他练功,我发现他中了僧人的霹雳掌,劝他不要再练,他不听,强吸我的内力,结果走火入魔。我帮他控制住乱窜的内力,他说要放我出去,也允许我找贞儿,但是让我帮他找一样宝物,我答应了他,也给贞儿写了信。南宫影不信我,为了控制我,在我身体里下了毒,我内力不济,途中毒发吐血,强撑着才来到汝阴。为了尽快恢复内力,我必须用十八个人的血,以血换血。要不我自己性命不保不说,贞儿和阳儿也难逃南宫影的魔爪。”林东升将杀人动机和盘托出。 “所以你就杀人?”叶知卜有些生气地问。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自小被养在南宫家,从死人堆里活过来,练的就是邪功,我杀她们的时候,她们也没有痛苦,人世间这么不好,早点转世,来世投个好胎,多好呢。”林东升说道。 “啪!啪!”两记响亮的耳光略过他的脸,叶知秋实在忍不住了,打完后,骂道:“到底是暗幽门的,心思也这般黑暗,你想让你的妻小活着,凭什么觉得别人的妻小就该死?你又不是阎罗殿的判官,有什么资格掌握别人的生死?那些被你们害死的女子,也是有父母孩子的,禽兽不如的东西!” 徐子成看着叶知秋,凶巴巴的样子,和平日里温柔有礼的样子判若两人,他惊讶地张大嘴,看着赵正,赵正笑而不语,用手指了指前方,让他继续看。 “你们为什么选择寺庙作掩护?”江远山挠挠鼻子,笑着问道。 “在邪术里,生辰当日的女子,集全阴阳于一体,有着最好的血。”叶知卜说完,林东升抬头猛看他一看,问道:“你是何人?” “一个普通的江湖郎中。”叶知卜看着林东升,慢悠悠回答。 “所以,你就在寺庙门口观察,询问祈生辰福的女子,假意送花,实际是让藏身的林东升找到目标。”江远山看着许静贞,继续分析道。“乌花被掳,如玉却没事,是因为当日乌花过生辰,她和你说祈了生辰福,你送了她一枝花,对?” “贱人,要不是她,你们断然查不到我们身上!晦气东西,一脸苦相!”许静贞不哭了,又开始生气。 “南宫影要你找的宝物是什么?”江远山突然想起林东升说的宝物一事。 “灵山佛舍利。”林东升淡淡说出五个字,江远山和于六九瞬间紧张起来。 第37章 她居然怀了畜生的娃? 叶知秋等人和林东升、许静贞的对话,赵正坐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 “你平日里把蛊虫养在竹林里?我猜是不是在那个神坛?另外,你怎么会养蛊下蛊的?你不像是异族人,除非你家里有异族人。”于六九看着林东升,嘴角略过一抹笑,问了一连串问题。 “暗幽门里有异族人,暗幽门扩张期间,她们传授给我们一些异族秘术,其中就有养蛊。我养的母蛊在神坛柱子下一个缸里。”林东升老实回答。 “你没说实话,养蛊需要日日喂血,你胳膊上并无刀割伤,而且越是好蛊越是需要健康之人的精血,你内力不稳,养不了,肯定有别人替你养着。这个人是谁,让我们猜猜,阳儿?蛊婆婆的外甥女?还是陪你练功的老翁?哦,应该是陪你练功的蛊婆婆。”于六九看着林东升,又是一串问题。 “你是谁,为何知道的这么多?”听于六九问完,林东升对于六九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于六九笑着,歪头看了看他,说道:“不瞒你,在下逍遥堂于六九,南宫影的死敌。昨天刚获得线报,你在县衙安插了眼线,所以,汝阴女子被害案才久久难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东升听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他说县衙的眼线是个谜,他们永远找不到,犹如插入指头的一根刺,想起来就疼。 “那你可太小瞧我叶知秋了!桩桩件件联想起来,不难知道,你的眼线就是徐夫人!”叶知秋语出惊人,赵正和徐子成瞪大了双眼,震惊不已。“原本她是不会暴露的,但是二十年前去过的路,她记得那么清楚,蛊婆婆的样貌也描述地清晰,一个素不相识的外甥女,上好的镯子徐夫人送的时候眼都不眨。我猜出凶手在寺庙的时候,去找徐大人,当时徐大人和夫人正在商讨别的事儿,他派了一些丫鬟给我,问我有何打算,我说了,结果丫鬟们都说没有见到送花女人,说明我的计划被泄露。这么多的巧合,只有一个人一直在参与,那就是徐夫人。”叶知秋一条一条地分析。 徐子成从椅子上滑落,跪在赵正脚下,不停地磕头,豆大的汗珠落下,嘴唇哆哆嗦嗦,想说些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他刚才都想过了,如果这个眼线是衙役,就地革职,是仆人,就地发卖,万万没想到是夫人,这只能就地给赵正磕头了。 赵正正不知怎么办之际,江远山又开口,说道:“徐夫人带我们去找蛊婆,实际所有都是你们配合的一出戏。真实的蛊婆一定存在过,因为赵大人不会说瞎话,但是徐夫人能为你们所用,想必不是因为你,是因为赵大人?二十年前,蛊婆为何发好心救徐大人,是徐夫人许诺了她什么好处?我们那天看到陪一个黑袍人练功的老翁,就是当年的蛊婆?至于那个黑袍人,戴着面具,就是你?你的母蛊虫就养在徐夫人带我们去的那里?是蛊婆帮你炼的?” “住嘴,这都是你们的猜测而已。”林东升有些不高兴,有种被戳穿谎言的尴尬感。 “猜测?大虎,把夫人请上来。”大龙大声喊道,一间牢房的门打开,大虎带着虚弱的徐夫人,慢慢走进大家的视线。 “夫人亲自说说。”大虎说完,给徐夫人搬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二十年前,子成中蛊,我四下求医,经人指点,找到蛊婆,蛊婆提出让我拜她为师,不然不救子成,我无奈答应。子成获救后,我便如约拜蛊婆为师,我们约定,我每月初一十五,以进香的名义去山谷找她,割血喂蛊。约莫两旬前,我再去时,遇到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来拿蛊,蛊婆介绍我们认识,说男人是她的干儿子,毁了面容。那男人知道我的身份后,便对我格外好,问了我家住哪里,第二日就给我送来好多补血的药,熟悉后,他就和我打听女子被杀案的情况,我是个蠢的,据实已告。前几天子成和赵大人说了往事,让我带你们去找蛊婆,我怕暴露,就和蛊婆商量,演了一出戏。”几日不见,徐夫人身子虚弱的很,说了几句话,就要靠着椅子歇歇。 徐子成本来在给赵正磕头,听徐夫人一番话,眼泪婆娑,站起来,顾不得什么礼仪和体面,冲过去,站在了徐夫人面前,说道:“芬芳,你怎么这么傻啊?”徐夫人笑着,有气无力地说道:“子成,我恐怕不能陪你太久了,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说实话,让赵大人知道,我做的坏事,你是不知情的。”说着就晕了过去。 叶知卜上前,扎了一针,徐夫人转醒,他摸了脉,说道:“放心,不是什么毛病,只是普通的失血过多,牢内又潮,体虚而已,回头我开几服药,吃吃就好了。”徐子成感激地给他作揖,他忙制止。大虎给徐子成夫妇道歉,说夫人被发现后,自请入狱,他没有拦住,徐子成表示不怪他。 “径山书院的成春玉,是你杀的?”叶知秋看着许静贞,问道。 “我也不想杀她,那晚她在竹林跳舞,无意间撞见了我和东升,我怕事情暴露,只好让她永远闭嘴了。”许静贞毫无悔意。 “杀人前先下蛊,可以使人的血流的更快。所以这些女子们,都是血枯而亡,为了自己能苟延残喘,真的好残忍的手段!”叶知卜说了一句。 “一切都晚了,她们已经没了。”许静贞有些不要脸起来,和她以往高贵的山长形象,截然不同。 “这毒妇,不处决不快人心,不处决不平民愤!”赵正听着生气,再也不能悄无声息地坐在后边了,于是骂了一句,走到了前面,看了看许静贞,转身对大龙说道:“大龙,叫他们签字画押,让师爷写告示,布告全县,让被害人家属来领尸体。” 大龙喊来师爷,让二人写罪状,叶知秋突然想起濠州县令吴用及家眷的死,问林东升:“你从暗幽门出来,来汝阴的路上,有没有杀过一男三女?”林东升说:“当时我毒发,他们的马车路过,我想要些水,男人不给,还辱骂我,我就杀了他,把其余三个女人的血喝了,然后来了汝阴。” “对上了,吴夫人、姨娘、孩子。”大虎说道。 叶知秋突然想到,赵正已经报了吴用突发恶疾,便没再多问。 第二日午时,城门外砍头,百姓看到许静贞的时候,烂菜叶子、臭鸡蛋丢了她满身,林东升和许静贞互相望着对方,一同去了阴间。 于六九和江远山去找阳儿,她已经不在竹林里,叶知秋请示赵正,要不要追捕,赵正说:“手上没有血,也是个可怜人,不要去找了,随她去。” 赵正念徐夫人护夫心切,也没酿成什么大错,让她带着又去了蛊婆那儿,将蛊婆绑了,一把火烧了那些蛊虫,罚了徐子成半年俸禄,便让她回家养着去了。徐子成对赵正千恩万谢,和几个被害女子的亲人一起,站在汝阴县衙外,对赵正拜了三拜。 女子被杀案破,赵正又在汝阴扬名。 忙了两天,大家回到靖宅。叶知卜去看乌珠,发现她状态不是很好,虽然人醒了,但是看着一丝血色没有,便问靖如玉道:“吃药了么?药渣拿来我看看。” “没吃,没买。”靖如玉有些不高兴,叶知卜也生气了,出去找福婶,问为什么不抓药,福婶表示靖如玉和李生缘去抓了。叶知卜又去找李生缘,李生缘也有些小情绪,叶知卜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好缓和下情绪,再说话。 “真如,乌珠情况很危险,得吃药啊。”叶知卜换了种口气说道。 “我知道啊,你看看你这方子,开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白术、菟丝子,都是保胎的啊,你让我们怎么给她吃?”李生缘很着急,又不敢给乱吃药。 “对啊,就是保胎啊,坐在冰上那么久,又失了血,不吃保胎药,孩子会保不住的。”叶知卜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吃保胎药。 “你说什么?”李生缘惊叫,从怀里摸出那个药方,又看了看。 “你们不知道她怀孕了?”叶知卜也有些吃惊。 “她怎么会怀孕呢?”李生缘自言自语。 “她是个女子,为什么不能怀孕?那个赵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娶她过门?”叶知卜第一次把脉,就摸出乌珠怀孕,所以他起初以为,乌珠是李生缘的媳妇,后来看赵正,又觉得是赵正养在外的女人。 “我和你三言两语说不清,求你先不要把消息告诉别人,我去抓药。”李生缘听到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不知怎么办,只能先去抓药。 “奇怪。”叶知卜看着李生缘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第38章 做我的家人好不好? “前几天去抓药,排队不说,有几味药卖的特别贵,今日去,药材价格恢复正常了。”李生缘给乌珠抓药回来,和叶知卜说道。 “之前涨价是神鹰熬蛊,他需要大量的补气血药,现在他死了,没人买了,自然就涨不起来了。”叶知卜将林东升和许静贞的事儿讲给李生缘,李生缘听后,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 “乌珠的身体几时能动身走?”李生缘边将药倒进药茶壶,边问叶知卜。昨日,江远山一回来,就讲了暗幽门派神鹰夺宝的事儿,他听后表示,要尽早动身启程北上,怕暗幽门滥杀无辜,连累好心的福叔福婶。 “再有个日就行,现在走,孩子可能保不住。”叶知卜拿起一味药闻了闻,回答道。 “什么孩子,你们在说什么?”叶知秋过来找叶知卜,刚好听到他说的最后半句话。 “没什么,我们是说乐乐的那三个猴崽子,去北方不知道能否适应,咱们那儿正冷着。”李生缘编了个谎话。叶知秋表示北方也有猴子,应该没问题,李生缘‘哦’了一声,说要去泡药,就端着药茶壶走了。 叶知卜问叶知秋家中的琐碎事,叶知秋说:“我一直在衙门里住着,不敢回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叶知卜爽朗地笑了,说道:“你也就和我厉害。”叶知秋瞪了他一眼,哼了一鼻子,走了。 汝阴女子被杀案结案,赵正并没有急着赶回徽州府,只说自己身体不适,请叶知卜帮调理,叶知卜把了脉,说他只是有些肝郁,并无别的病症,赵正坚持自己不舒服,连续三日,每日到靖宅问诊。 乌珠也在叶知卜的照顾下,逐渐好了起来,面色红润,身上也有了力气,只是近几日嗜睡的很,日日睡到卯时才起身,用过午饭后还要再睡一个多时辰。 “都说一病新生,这乌珠也和个小婴孩似的,成睡一整天。”一日,吃了午饭,乌珠又吵嚷着说困了,福婶说笑道。 小婴孩!李生缘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脑袋嗡的一下,轰轰作响。好在叶知卜医术高超,发现的及时,现在,除了他们两个,别人还不知道乌珠有孕的事儿,但是孩子又不是个东西,只瞒得了一时,却藏不住一世。近几日,他每日都在想,该和别人怎么说这件事,尤其是和乌珠。 “真如,在想什么?”江远山看出李生缘有些不对劲儿,问他道。 “没什么。你们慢慢用,我先出去一趟。”李生缘说完,站起身出去了。 连日来,赵正每日到靖宅,也发现了乌珠嗜睡一事,他问叶知卜,乌珠为何会这么多觉,叶知卜支支吾吾地说:“失血过多嘛,气血两亏,最好的补法就是睡觉,挺好的,说明恢复的好。” 叶知秋看出叶知卜有些不对,她感觉乌珠的病有些古怪,打算找个机会问问哥哥,乌珠是不是活不成了,如果真的命不久矣,她想问问乌珠,有没有什么愿望,她愿意帮着实现。 赵正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几个男人都看得明白,只是他不戳破,别人也就装着不知道。乌珠要回房午睡,赵正借口要到院子里透透气,和乌珠一前一后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大人自便,乌珠先告辞了。”走到回廊,乌珠给赵正行礼告辞,准备回屋。 “赵某送姑娘回去。”赵正笑着,说着就要往乌珠房间方向走。 “乌珠昏睡那几日,大人送来许多补品,还未感谢大人恩情。乌珠出身贫贱,身上无银钱,就给大人磕个头,日后日日求菩萨,保佑大人平安顺遂。”乌珠说着,就跪了下来。 赵正伸手扶起乌珠,温柔地看着她,问道:“乌珠姑娘觉得赵某如何?” “大人自然是好的,在濠州除恶霸,在汝阴办凶犯,美名远扬、官声赫赫。”听赵正问,乌珠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猛夸他。 赵正听完,笑地合不拢嘴,他说请乌珠少睡会儿,陪他上街买些女子用的东西,乌珠以为他要给家里夫人采买,答应了他,二人一起出了门。 到了一家成衣铺子,赵正转了一圈,指着一套蝉翼纱绣金丝线长裙,让掌柜的拿了下来,乌珠换了衣服出来,赵正眼前一亮,看得一时失了神。店掌柜也趁机拍马屁,夸乌珠美如天仙下凡,赵正听得开心,又要了一套鹅黄短袄百花裙。另外,又让店掌柜拿了两套略小一寸的软缎裙,付了银子,赵正拎着走了。 二人出了成衣铺,来到金银楼,赵正对乌珠说道:“再帮我选选首饰,要配得上刚才买的衣服。”乌珠第一次进金银楼,看得眼花缭乱,对赵正道:“大人,这都太好看了,乌珠有些选不来。” 赵正喊来了店掌柜,拿出刚买的两套衣服,让他帮搭配几套首饰,店掌柜拿出了一套兰花点翠和一套五宝镶金头面。乌珠小心翼翼地戴了两支钗,赵正看得欢喜,当下给了银票,让店掌柜送到靖宅。乌珠又在店里看了一圈,盯着一支玉簪,看了又看,赵正偷偷给了掌柜的银子,示意他一并包好送过去。 “为什么要送到如玉家?”二人出了金银楼,乌珠问赵正。 “等下要送你回去啊,我走的时候一并拿走。”赵正笑着说道。 “不必劳烦大人送我,我等会儿自己走回去就是,大人该忙就去忙。”乌珠倒是不矫情,告诉赵正自己可以走回去。 “那不行,一会儿回去,我还要问你一些事。”赵正继续笑着,乌珠打了个哈欠,他说要带着乌珠去吃茶,顺便休息休息。乌珠表示自己不爱饮茶,赵正说茶坊里不只是有茶水,还有好看的点心果子和糖水,乌珠点点头,说道:“那就让大人破费了。” “破费什么啊,别客气。我问了靖家的福婶,她说这城内的清风茶肆最是有名,我也没去过,咱们一起去尝尝,以后离开汝阴,可不一定再有机会了。”赵正问了一个路人,七拐八绕,终于到了清风茶肆。 一处被细竹环绕的小院,三间竹子搭建而成的屋子,布置得雅致而宁静,一阵清风吹过,自然色调与清新氛围相得益彰,让人身心放松。 一位着藕色裙的美妇人,将他们请进屋内,带到一个满是字画的雅间,请二人落座后,那美妇人喊人端来碳炉,倒水煮了一壶茶。碧绿的茶叶在茶壶中轻轻翻腾,香气立即在整个房间弥漫开来,细竹丝编织的帘子,随着风轻拂,将茶叶的香气一股股扇到赵正鼻下,他猛吸一口气,赞叹道:“好茶!” “不只是有好茶,还有好茶点,老爷和夫人要不要尝尝?”美妇人趁机售卖茶点。 “自然是要的,有什么好的,尽管端来就是。”赵正说完,看看乌珠,她正紧张的搓着手。 美妇人出去片刻,端来了一个九宫格的盘子,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乌珠偷瞄了一眼,都是自己没见过的样式。赵正也夸点心做的好看,那美妇人说道:“这可是奴家亲自做的,是别处没有的味道,盼老爷夫人尝尝,用的好的话,下次再来。奴家就不打扰了,老爷夫人请自便。”说完,就出去了。 “你紧张什么?”赵正给乌珠倒了一杯茶,看她两只手来回交叉,不知道怎么放,问她为何紧张。 “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不给大人丢人。”乌珠老老实实回答。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就做你自己,大大方方的,谁敢说你,我帮你处理他。”赵正说着,伸出手,比了一个砍的手势,乌珠忙摆手,说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哈。”赵正笑了,乌珠问他笑什么,他说觉得乌珠真性情,非常可爱。乌珠低头,两抹红晕飞上脸颊,赵正又看得入迷。 “乌珠,赵某唐突,想问姑娘一些事,如果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赵正突然正式地站起,给乌珠作揖,随后坐下。 “大人有话就问,不要折煞奴家。”乌珠有些慌张,也站起身,给赵正回礼。 “还是那个问题,姑娘觉得赵某如何?”赵正又问一遍回廊里问的问题。 “大人自然是极好的,在濠州除恶霸,在汝阴办凶犯,美名远扬、官声赫赫。”乌珠也是原问原答。 “我不想要这个答案,你换一个。”赵正直白地说道。 “可是大人本身就很好啊,我不能换。”乌珠不解,哪有人不喜欢人夸的。 “那我换个问法,抛开我做官,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就是单纯的做朋友、或者做家人方面,你觉得如何?”赵正追问。 “肯定也好啊,大人对我都这么好,对朋友家人只会更好。”乌珠吃了一块点心,美滋滋地吮吸着手指,不假思索地说道。 “让你做我的家人,你愿意吗?”赵正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仿佛一块压在心中的石头落地,他瞬间放松,充满期待地看着乌珠。 “啊?”乌珠惊慌地跳了起来,一杯热茶洒到了身上。 赵正请了美妇人帮查看,发现乌珠大腿被烫起皮,忙拿了买的衣服,雇了一辆车,带乌珠去了医馆。到医馆后,乌珠见都是男郎中,死活不肯医治,坚持要回靖宅找叶知秋,赵正只好依她,回了靖宅。 第39章 我愿意 出门时好好的乌珠,被赵正雇车拉了回来,众人有些着急,以为是路上遇到了什么恶人。赵正愧疚地表示,是自己带乌珠去喝茶,让她被茶水烫伤,大家听此,纷纷舒口气,安了心。 “知秋姐,你能帮我看看嘛?”乌珠知道叶知秋也懂医术,又是女子,所以想请叶知秋帮自己看看。 “没问题,我去找我哥拿药,你稍等一下,男的都出去。”叶知秋说着,将男的全部撵了出去。正准备去找叶知卜拿药,就看到拿着药跑来的叶知卜,她接过药,进了乌珠房间。 乌珠轻掀裙,露出被烫伤的腿,叶知秋看后,说道:“都起皮了,这几日可不能沐浴,不结痂的话容易化脓。”说着打开药瓶,给乌珠抹药。 “你身体好点了么?就出门,你看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乌珠疼地哆嗦,叶知秋有些心疼地说道。 “赵大人请我帮忙,带我喝茶也是好心,放心,我没事的。”乌珠看叶知秋心疼自己,内心很温暖。 “他一个大男人,找你帮什么忙?大龙大虎还不够伺候他的?”叶知秋有些不高兴,给乌珠包扎好腿,埋怨道。 “让我帮忙试了几套女人的衣服和首饰,想来是买给自家夫人的。”乌珠漫不经心地说。 “赵大人尚未婚娶,哪来的夫人?”叶知秋脱口而出。 “啊?”乌珠听到叶知秋这么说,想到赵正问自己的话,心怦怦直跳,感觉已经到了嗓子眼,马上就要从嘴里蹦出了。 她的慌乱被叶知秋捕捉到,叶知秋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有些疼,叶知秋让她躺躺。乌珠躺下,叶知秋关上门出去了,她脑中一遍遍想着赵正的话,感觉赵正有些喜欢自己,但是很快又摇摇头,觉得人家一个府尹,自己远远配不上,说着还伸出手,用力拍了几下脸,告诉自己:“清醒些,莫做梦。” 叶知秋出去,看到赵正一脸惊慌地等在门外,她看着他说道:“大人放心,包扎好了,一些皮外伤,我哥的药好,连续换三日药就好了。”赵正点点头,连声感谢叶知秋。 一群人坐在院子里闲聊,靖如玉和福婶说,他们过几日就要离开了,福婶眼角抹泪,说舍不得她们,靖如玉依偎在她怀里,说道:“福婶要和福叔多保重,我们回头会再回来看你们的。”福婶抱着她,轻轻拍了拍,说道:“小姐要好好照顾自己,回头见到老爷,帮我们带个好。” “好。”靖如玉满口答应,眼角一滴泪水隐藏着,眨了下眼,露出一个微笑。 “请问这里是靖宅吗?”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站在门口,向里探着头问道。 福叔听到有人,以为是来找赵正的官差,忙跑着迎过去,看到一个店小二端着两个大匣子和一个小匣子,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说道:“是靖宅,请问您找哪位?” “我是金银楼的伙计,今儿后晌,你们家老爷到我们铺子,买了几套头面首饰,我给送过来了。”那伙计说着将匣子递给福叔,福叔问他是哪位老爷买的,他说是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人,留着山羊胡,看着像是个官老爷,福叔接过匣子,端到赵正跟前。 乌珠受伤,赵正一顿忙乱,看到首饰匣子,想起还有几身衣服,于是叫了乌花,让她把东西拿回屋,说是送给她们姐妹二人的礼物。乌花回屋后,打开盒子看到新衣服,高兴地拿着,在身上比来比去。 “阿姐,赵大人对我们真好。”乌花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换了一身米白色软缎裙,喜滋滋地站在了乌珠面前。 “啊呀,你怎么把人家赵大人的衣服穿上了,快快快,脱下来,这是人家赵大人给家里人买的。”乌珠正纳闷,妹妹为什么夸赵正,一看,原来是穿了人家的新衣服,说着就要拉过乌花,将衣服脱下。 “赵大人说送给我的呀,还有两身,说是送给你的,还有三个匣子,我还没看是什么,他说都是送给我们的。”乌花往后躲闪,没被乌珠拉住,高兴地说道。 乌珠喊乌花扶自己一下,乌花让她保证不让自己换衣服,乌珠举起右手,对着屋顶说道:“我保证,绝对不让乌花脱下漂亮衣服。”乌花听完,过去将她扶到桌边。乌珠打开两个大匣子,露出他们在金银楼选好的两套首饰,又打开另外一个小匣子,是她看了很久的那根玉簪子! “阿姐,官老爷都是这么有钱么?这么好的东西,随随便便就送给人。”乌花以为赵正经常送人这么好的东西。 “应该也不是随随便便就送。”乌珠又想起赵正问自己的话,说道。对赵正的感情,乌珠原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但看到这些昂贵的衣服首饰,确定了赵正和她聊天的用意,就是有意于自己。 乌珠坐在桌前,想了很久,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感情,要说找个依靠,她心里觉得赵正是个好人选,可是想到自己和白贵财那不堪的过去,她又觉得自己配不上赵正。心烦意乱,想出去透口气,便让乌花扶着出门,一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赵正。 “大人?你一直站在门口吗?”乌珠看到赵正,想着他送自己到门口一事。 “没有,我是准备要走了,来和你们告个别,你们刚好出来了。”赵正伸出手,想扶住乌珠,但是又觉得不合适,于是将手收回。 “花儿,阿姐和赵大人有几句话说,你去看看乐乐它们,顺便喂点吃的,一会儿再回来。”乌珠将乌花支开,让她去喂猴子,乌花高兴地去了。 乌珠坐在回廊上,赵正关切地问她的腿伤,她笑着说已经无碍,赵正想问点啥,嘴一张一合,还是没说出口。乌珠看着他的样子,低头笑了一下,伸出一只手,说道:“外面有些冷了,大人能不能扶奴家回屋?”赵正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乌珠,乌珠将手又往他身边伸了伸。赵正欣喜若狂,弯腰扶着乌珠坐回到桌边。 “大人,这衣服和首饰,奴家想要一个说法。”乌珠直奔主题地说。 赵正见乌珠问的直接,坐下看着她,说道:“如你所见,赵某对姑娘倾慕已久,愿得姑娘芳心。” “大人诚心一片,乌珠也不敢瞒着大人,奴家曾在濠州被白贵财欺负过。”乌珠直言不讳地说道。 赵正看着乌珠,她的坦诚,让他心底生出一丝敬佩和怜爱,说道:“濠州恶霸案,是赵某亲自结案的,所以这事儿我知道,我不在乎那些,我只在乎你怎么想的。” 乌珠听赵正这么说,震惊不已,她完全没想到,赵正不在乎自己的过去。她坦言道:“大人人品贵重,能得大人青睐,是乌珠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只是乌珠出身低贱,无显赫的母家,自身又无寸许长处,不知大人看上乌珠哪一点?” “不知姑娘是否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我便说你长得像一个人。”赵正问乌珠,乌珠摇摇头,表示记不得。赵正笑着,继续说道:“赵某未及第时,曾短暂的有过一位夫人,她贤惠非常,照顾着某的起居,日日盼着某高中。可惜天不假年,某尚未博得功名,她便早早过世。那日见到姑娘,与她长相酷似,赵某便觉得亲切非常。时日渐久,接触下来,看姑娘性情高洁,出淤泥而不染;坚韧顽强,绝境里对妹妹不离不弃,赵某便渐渐起了爱慕之意。” “我不愿做你的外室。”乌珠看着赵正说道。对做别人的影子一事,她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快的,但是想想自己的过去和出身,又觉得做影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有了赵正的庇佑,她和乌花不用再受人欺辱,可以过踏实的日子。 “不做外室,要做就做正妻,十里红妆,明媒正娶!”赵正看着乌珠,惊喜地说道。 “我没有嫁妆,还有个妹妹,和四只拖油瓶猴子。”乌珠满眼柔情,说完咯咯地笑了。 “你的心,便是最好的嫁妆。赵某保证,绝对不委屈姑娘,若有一日我负心薄幸,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赵正原本怕乌珠不愿意,现在听到她的心意,他高兴地像个孩子,还起了个毒誓。 大家在院内凉亭里说着话,叶知卜发现赵正去了很久没回,以为他走了。叶知秋见天色不早,让大家散了休息,大家惦记着乌珠的伤,说要去看看她。走到门口,叶知秋刚要敲门,听到赵正的声音,她贴耳听了一下,正听到赵正发誓,惊地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带着其余人跑回了凉亭。 “你跑什么呀?你在乌珠房间里听到什么了?”靖如玉问道。 “这我不能说,或许明日你们就知道了。”叶知秋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说自己听到了赵正发誓。 靖如玉继续追问,叶知秋仍旧不答。这时,赵正走了过来,和大家告别,说明日有要事相托,请大家务必帮忙,于六九让他透露一下什么事,他笑着说:“明日事,明日说。”说完,高兴地走了。 “他居然没走!”叶知卜嘀咕了一句。 靖如玉发现,叶知秋不敢看赵正,又根据赵正对乌珠的关心一事,猜测她刚才一定是听到了赵正在说话。她看着叶知秋,问道:“刚才在乌珠屋里,把你吓半死的,是赵大人?” “你怎么知道?”叶知秋惊愕问道。 “我没告诉你么?我通灵,会算。”靖如玉看着叶知秋,笑着说完,伸了个懒腰,回屋睡了。 第40章 孽种绝不能留! 月光穿过门缝,在黑暗的房间照进了一丝光亮,乌珠有些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赵正。经白贵财一事,她原不想再和男人有感情瓜葛,但是面对赵正,她承认自己有些动摇,赵正向她袒露真心时说的话,就像门缝的一缕月光,照进了她一潭死水般的心。 起初,她有些庆幸,觉得自己也算苦尽甘来,赵正是个好官,他也保证会对自己好;后来,她又有些伤心,觉得做了别人的影子,不知道这样的幸福能持续多久,有朝一日,赵正变心,她不知自己将何去何从。越想越清醒,乌珠索性坐了起来,动了几下,感觉腿没那么疼了,于是披了衣服,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月光朦胧,夜朦胧,乌珠在回廊的栏杆上坐下,倚着一根柱子,看着月亮,一阵脚步声传来,叶知秋走了过来。“知秋,你也没睡着啊?”乌珠问道。 “原本是睡了的,但是做了个噩梦,梦到你不见了,突然惊醒,便睡不着了,出来走走。”叶知秋说着,在乌珠对面的栏杆上坐了下来。“你怎么也没睡,难受吗?”叶知秋以为乌珠腿疼睡不着。 “叶神医的药很好,已经不怎么疼了,我就是有些心事,睡不着。”乌珠笑着说道。 “现在安静,我给你好好摸个脉,你这有心事可不利于伤情恢复,不行的话,赶明儿再加点安神的药。”叶知秋说着,让乌珠挪挪位置,坐在她身边,拉过她的右手,放在自己腿上,三根手指搭在了腕上。 “你月信什么日子?快了嘛。”叶知秋摸了右手脉,又换左手,一脸着急地问乌珠。 “每个月的初五,你这么一问,我想起来,这个月都过了日子,到现在还没来呢,你说我不会有什么疾病?”乌珠对叶知秋说道。 “放心,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你这脉有些滑,估计是快了,最近别着凉。”叶知秋的医术,比起其兄长叶知卜,是差了一大截,但毕竟也是名医之后,她稍用心摸脉,便摸出了乌珠有孕一事! 叶知秋并不知道乌珠舍身救江远山一事,又听江远山说她被白贵才欺负过,所以一口认定这个孩子是白贵财的孽种,内心将白贵财家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乌珠,对未来你有什么想法吗?”叶知秋看着乌珠,突然问道。 乌珠以为叶知秋知道了自己和赵正的事儿,害羞地说道:“赵大人和你说啦?” 听乌珠这么问,又想到赵正对乌珠的关心,叶知秋瞬间明白,这两个人已经暗许终生了。想想赵正也是个不错的人,乌珠跟着他没什么不好,叶知秋笑着,看着乌珠说道:“实际赵大人什么都没说,但是我们都看出来了,他对你的关心和情义,这靖宅都快放不下啦。” 乌珠害羞地低下头,微笑了一下,又抓着叶知秋的手,说道:“不知怎么地,我这心里慌得很,说喜不喜,说悲不悲的。” “小女儿嘛,要嫁人,心情就是这样,毕竟这个人的身上,系着你后半生的幸福和荣辱,就像当年”叶知秋安慰乌珠,想起十年前的自己,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 “当年怎样?”乌珠见叶知秋不语,问道。 “当年,和江行谨准备成婚时,我也是你这个心情。”在乌珠的追问下,叶知秋说出了十年前的事儿。 “你和江大哥,你们?”乌珠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疑惑地看着叶知秋。 江远山喜欢叶知秋,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只是他们差点成婚这事儿,乌珠是第一次听说。叶知秋见她惊讶,笑了笑,说道:“十年前,我们差点成婚,后来我耍性子,不愿意了,婚约也没解除,我们两个就拖成了现在这样子。” “江大哥是个好人。”乌珠轻声说道。 “我知道,就因为他是个好人,我才更不能和他成婚。”叶知秋说到此处,一阵揪心的痛袭击全身,两个眼眸泛起泪花,她仰头看月亮,尽量不让泪珠落下。 “这是为何呀?找个好人,不是应该庆幸吗?”乌珠有些不解,问道。 “有的人,遇到好人,只会难过。”叶知秋情绪低落,苦笑着,说了一句。感觉到叶知秋心情差,乌珠没再说话,紧紧地靠在她身边,仿佛这样,就能给她些力量。 听到一阵轻微的鼾声,叶知秋转头一看,乌珠已经靠着她的肩膀睡着了,她轻轻叫醒乌珠,扶着她回了屋,给她盖好被子,乌珠一转身,又睡了。叶知秋关上门离开,回了自己屋里,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 听到院子里有人走动,叶知秋叠好被子,出了门,走到叶知卜房间门口,用力拍门。 “来了,来了,来了。”叶知卜听到有人敲门,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从床上跳下去,鞋子都来不及穿,打开门一看,是脸沉的像阴天的妹妹。 “叶神探,能不能请您下次来得晚一点?”叶知卜将叶知秋请进门,迷迷糊糊说道。 “下次再说下次,这次的事比较急,等不及叶神医醒了。”叶知秋有些不愉快地说。 “怎么啦?谁惹你不高兴?兄长帮你教训他?说,是不是江行谨那个混账?”叶知卜见妹妹还不高兴,开始有意识地哄她,并问她不高兴的原因。 “那你去,惹我不高兴的人叫叶知卜。”叶知秋坐在桌边一个凳子上,斜着眼看了一眼叶知卜说道。 “哎呀,那有点难,兄长打不过,他有个妹妹,武功特别好,不过,你可以告诉兄长,叶知卜如何惹你不开心吗?”叶知卜坐在叶知秋面前,故意逗她,还做了个鬼脸。 叶知秋终于笑了,看着叶知卜说道:“乌珠有身孕,你别说自己不知道。” “当然知道。”叶知卜如释重负地呼吸了一下,说道:“第一次给她把脉我就知道了,月余大的胎儿。” “那你怎么不说?你是想害死她啊,她一个从魔鬼嘴里逃出来的苦命女子,怀了孽障的种,又没有生活来源,要是真的生下来,一看这孩子就想起他那禽兽爹,往后的日子怎么能活好啊?”叶知秋同情乌珠的遭遇,很为她的未来担忧。 “她怎么了?”叶知卜毫不知情,问叶知秋发生了什么事。 “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全,只是听江行谨说过一二。濠州有个恶霸,强占乌珠,做了第四十几还是六十几房,他们途径濠州,遇到乌花求救,看着可怜就伸了把手,乌花又说姐姐不见了,于是他们好人做到底,将姐妹二人一起救了。赵大人除恶霸,她们也没地方去,就跟着大家来了汝阴。”叶知秋简单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知道的事情的始末。 “原来如此,那这个孩子是不能要的。”叶知卜斩钉截铁地说道。 “赵大人有意乌珠,咱们也都能看出来。昨夜,我和乌珠说了会儿话,听她说话的语气,像是接受了赵大人。昨日,大人走的时候说今日需要大家帮忙,八九不离十就是说这事儿。”叶知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口喝下。 “我原以为,她是赵大人养在这里的外室,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应该是赵大人的。现在看来,这事比我想的复杂了些。”叶知卜抿着嘴,叹了口气。 “赵大人是乌珠最好的归宿,他有情有义,为人正派,可是再好的人,也不能接受媳妇过门带个肚?就算他能,他的家人呢?就算他们都能,乌珠自己呢?这孩子就像一个来自地狱的礼物,会时不时提醒乌珠,她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不如趁赵大人不知道,你给她喝点药算了。”叶知秋想让叶知卜下药,拿掉孩子。 “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我们都没有权利,替乌珠做这个决定,要不要留这个孩子,还得看她自己。虽然往事痛心不已,但是她是个大人,会想明白的。”比起叶知秋,叶知卜明显更加冷静。 “那我跟她说。”叶知秋说着站起身,就跑出了门。叶知卜想起什么似的,跑出去叫她,叶知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她刚走到乌珠房门口,便看到乌珠在打扫屋子,忙跑进去,反锁了房门,将乌珠拉到床边坐下,抓着她的手,准备将孩子的事情说出,支支吾吾地开口,却只说了几个字:“乌珠,我有个事想”乌珠以为叶知秋想让她帮忙,不好意思开口,笑着说道:“有话就说嘛,吞吞吐吐的,不像你的性子。” “哎呀,我不知道怎么开口,算了,不说了。”叶知秋看着乌珠的笑,一下子张不开口了,她感觉一旦说出孩子的事儿,自己就会是个罪人,破坏乌珠好不容易才有的美好生活。 “行,等你想说了再说,我先收拾下屋子。”乌花说着重新打开门,又继续收拾起了屋子。 叶知卜穿好衣服追过来,看到乌珠,问叶知秋是否来过,乌珠指了指床边,叶知卜看到坐在床上的叶知秋,过去拉着她走了。 第41章 天助我也! 辰时刚过,赵正就出现在了靖宅大门口。一进门,他和院子里的众人打了招呼,就跑去关心乌珠的伤势,乌珠说叶知卜的药很有效,腿已经不疼了,赵正听了很高兴,对乌珠说道:“我就要启程回徽州府了,你和乌花与我一同回。” “是不是有些太快了?”乌珠只是接受了他的心意,还没想过要一起回徽州府的事儿。 “不快啦,我已经出来很久了,那边堆积的公文还需要处理,所以想尽早启程。”赵正将急着回徽州府的原因相告。 “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乌珠明显不是很想和他去徽州府,说自己没有准备好。 “你是后悔了么?”赵正以为乌珠又不愿意了,觉得自己被耍笑,心里闪过一丝不愉快,说话的语气也生硬了起来。 “大人昨日许诺明媒正娶,今日又要我不明不白地跟你走,我心里慌。”乌珠说出了不愿意跟赵正走的真实原因。 赵正听乌珠说完,瞬间平复了情绪,伸出手,握住乌珠的一只手,说道:“我怎会骗你呢,明媒正娶是一定要的,让你和我去徽州府,你也不必住在赵宅,我在外还有一所宅子,现下空着,你暂且住在那里。我们成婚后,你和乌花再一起搬到赵宅。我之所以让你同走,是想多与你相处片刻,绝无他意。” “真的?”乌珠怯生生地看着赵正,小声地问了一句。 “真的,乌珠,跟我走。”赵正用一种恳求的眼光看着乌珠。 “我如果愿意与大人一起走,能不能邀请知秋她们一起去?我没有娘家人,想让她们以娘家人的身份,送我出嫁。”乌珠看着赵正,说想邀请大家一起去徽州府。 “如果她们愿意,自然是好的呀。”赵正看着眼前的女子,怯生生地模样,让他怜爱不已。 听到赵正愿意,乌珠心中的忧愁一扫而光。叶知秋在外敲门,说大龙来找赵正,赵正让叶知秋将大家聚在厅堂,说他一会儿过去。大龙和大虎一起,从驾来的马车上抬进了三个箱子,江远山以为又是赵正送给乌珠的补品,笑着说道:“赵大人偏心了哦。” “哪里偏心,这都是送给各位的礼物。”赵正和乌珠走进厅堂时,刚好听到江远山的话,他看了看大龙大虎,抬了抬手,大龙大虎将箱子盖掀开,三个箱子里分别装着半扇猪、一箱绸缎布匹、一箱粮食,看到这些东西,众人一片哗然,不明白赵正要做什么,叶知秋和他最熟,问他道:“大人为什么要送这些给我们?” 只见赵正理了理衣服,站到众人中间,鞠了个躬,说道:“结缘于知秋,赵某蒙各位助力,在濠州和汝阴除恶霸,破悬案,内心感激万分。今有姑娘乌珠,秀外慧中、坚韧果敢,赵某一见倾心,爱慕不已。乌珠父母皆亡,乌花和几位,是她在世亲人。赵某问了徐大人,汝阴习俗,娶媳妇要送娘家猪肉、布匹、粮食,今赵某特备三样上门,算向诸位提亲,愿娶乌珠为妻,白首与共。” 赵正说完,大家都看向乌珠,乌珠看了一眼赵正,又看着大家,坚定地点点头,笑着说道:“大家救我们姐妹于危难,又蒙赵大人垂爱,皆是乌珠之福。乌珠高结友人也愿高攀大人一次,希望大家做乌珠的娘家人,与我们一同回徽州府,送乌珠出嫁。” “我怕不是在做梦,府尹大人来我家提亲了!”福婶高兴地拍了拍自己的脸,生怕这是一场美梦。 “谢谢福婶对乌珠姐妹的照顾。”赵正走向福婶,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送到福婶手中说道。 福婶见如此贵重的礼物,忙拒绝道:“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太贵重了。而且这是靖宅,老爷小姐心善,没有让我们走,但是我们也不能端主人的架子。”福婶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晰。 “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是徽州府门牌,福婶以后若是有用得着赵某的,直接凭此牌进出徽州府衙,免通报。”听赵正说是门牌,福婶看了看靖如玉,靖如玉朝她眨眨眼,示意她收下,福婶感谢了赵正,将门牌端在手里,好一阵端详。 叶知秋和叶知卜小声嘀咕,急切地说着话,赵正问他们在说什么,叶知卜随口道:“我在和舍妹说,大人是不是应该先要乌珠的八字合个婚?这万一八字不合适,您到时候反悔,我们岂不是白高兴一场。”叶知秋听他这么说,踩了他一脚,他吃痛,看着叶知秋,说道:“知秋,你怎么踩我脚?” “哈哈哈哈哈哈,知秋,你怎么啦?为何这样对待兄长?”赵正问道。 “大人别听他乱说,我们刚才在说,乌珠的身体还没恢复,行远路需要多带点药。”叶知秋瞪了叶知卜一眼,看着赵正,规规矩矩说道。 “不必带太多,不到两日就到徽州。”赵正说道。 乌珠听到二人对话,高兴地问道:“知秋姐,你愿意和我们去徽州嘛?” “不能只带你知秋姐啊,如玉姐也去呢,我们未来的府尹夫人,欢迎不欢迎啊?”如玉看着乌珠,笑着说道。 “都去,都去。”乌珠高兴地笑着。 叶知卜看着乌珠,想起她腹中胎儿,一阵头疼,拉着李生缘和叶知秋出了门,说想去买一些汝阴特产,给并州的亲人们捎回去。三人出门,叶知卜就直奔主题,说道:“乌珠肚里的孩子怎么办?赵大人能不能接受?” “拿掉。”叶知卜和李生缘异口同声回答。 “你们想过没有,那是一条命,我做不来这缺德事儿。”叶知卜觉得二人有些残忍,他更不想干缺德事儿。 “相比乌珠的个人幸福,那个月余还未成型的孩子,对我来说一点不重要。”叶知秋坦率地回答。 “我同意。”李生缘非常同意叶知秋的说法,乌珠遇到赵正,也算苦尽甘来,不能再因为一个恶人的后代毁了以后。 “就当我不知道这件事。”叶知卜说完转身走了回去。 叶知秋去药材铺买了一包红花,和李生缘一起回了靖宅,她将药藏在自己枕头下,准备等晚上没人的时候煎了,给乌珠服下。 “知秋,在吗?”江远山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敲门声。 “进来。”叶知秋叫他进来。 “知秋,我准备去一趟濠州郊外,给吴夫人上三炷香,将汝阴案告之于她。虽不能为她明着正名,但是可以告诉她,凶手已经伏法了。”江远山说自己想去濠州,实际是想邀请叶知秋一起去。 “明天去,明天一早,我也去,待会儿我有点事。”叶知秋惦记着给乌珠喝药一事。 “行,那明天早些动身,就能早点回来。”江远山面露喜色,看着叶知秋傻笑,心里一阵美滋滋。 “行谨,你说老实话,我是不是一个坏人?”想起叶知卜,说拿掉乌珠的孩子是件缺德事儿,叶知秋心里有些不舒服,问江远山自己是不是坏人。江远山肯定地告诉她,说不是。又问她为什么问这个,是不是有人说她了,她说不是,就是想起了许静贞。 “知秋姐,救命啊!”乌花的声音传来,听着焦急,叶知秋和江远山站起来,赶紧出门,看到乌花气喘吁吁,正往自己房间跑来。 “慢慢说,怎么啦?”叶知秋看着乌花,问她。 “我阿姐,流血了,流了好多血,你快去看看她。” 乌花话还没说完,叶知秋就往乌花房里跑去,边跑边叫道:“叶知卜,快来救人啊!” 听到妹妹叫自己,叶知卜本来不打算搭理她,但是听声音不像是开玩笑,他立马想到叶知秋要拿孩子一事,以为叶知秋已经给乌珠服了药,说了句“糟糕”,拿着药箱就出了门。 “知卜,快,乌珠大出血!”叶知卜刚出门,就遇上李生缘来找他。 “都是你们干的好事!”叶知卜有些生气。 “不能怪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李生缘边走边解释。叶知卜看着他,似乎不太相信,李生缘点点头,又说:“真的,没来得及。” 听李生缘说,又看他的表情,感觉他没有说谎,叶知卜跑了几步,到了乌珠房里。只见乌珠下身的衣裙已被血浸透,她正疼的在床上来回翻滚。叶知卜拿出针,扎了她的合谷和足三里,她安静了下来,又扎了孔最穴,喂了一粒药,摸了摸脉,问道:“发生了何事?” “我们说好要一起回徽州府,我就带着她到徐子成家告别。我和子成手谈一局时,徐夫人带着她到花园里转了一圈,又吃了些茶点,乌珠说肚子疼,我们就往回赶,回来的路上她就开始流血,这是怎么了?”赵正有些着急地说道。 “月信崩漏。”叶知秋说乌珠刚和自己讲过,这个月月信推后,看她这样,像是来月信了。 叶知卜看着叶知秋,哭笑不得,明明是中毒流产,被她说成月信崩漏,不过这样也好,乌珠的未来生活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了。 他开了个方子,交给叶知秋,让她去抓药,叶知秋高兴地去了,熬好药端给乌珠,乌珠有气无力地说道:“来个月信,这也太夸张了。” “女孩子嘛,多爱护自己没错的,你保养保养,不要着凉,不要用凉水,要不下个月还得疼。”乌珠听了一阵后怕,表示一定会保养起来。 当夜,李生缘在梦中见到了观音菩萨,菩萨对他说:“李真如,不忘初心,诸恶莫作!”说完生气地走了,他被惊醒后再也没睡着,独坐到天明。 又过了两日,乌珠身体好些,大家告别了福叔福婶,启程往徽州走去。 第42章 快给朕献宝! 慢悠悠走了近两日,终于在第二日后晌,到了徽州府城郊。绵延起伏的青山环绕,蜿蜒的小溪穿过村庄,涓涓细流在古老的稻田间流淌,为这座百年老城增添了一份生机与灵气。城墙高耸、威严壮观,护城河上方悬吊着沉重的木质城楼,气势恢宏。 进入城内,街道纵横交错,青石路崎岖不平,青砖房屋沿街而立,有的房子年久失修,屋顶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与门前的几株老树,相映成趣,谱写着岁月的歌曲。街市热闹繁华,商铺鳞次栉比,书院、画院遍地开花,到处都能听到人们的吟诵声,文化氛围浓厚。 乌珠打开马车的窗户,和乌花一起探出头,左看右看,两姐妹上一次来,还是沿街卖艺乞讨,而今又来,身份不同,看景的心情自然也不一样了。 “阿姐,上次来,没觉得这徽州府这么好呢。”乌花怀里抱着一只小猴子,伸出手摸着猴子头,说道。 “咱们上次来,是逃命,而今是奔赴美好生活,你心情变好,看东西自然也就美了几分。”乌珠笑着说道,将手臂放在窗上,枕着,看街景。 赵正带着几人,在一处院子门口停下,说了句“到了”就下了马,敲了敲门,一个老妪打开门,看到他,问了声:“老爷回来啦?” “刘妈,收拾收拾,以后院子里要有人住了,另外,再出去买两个机灵点的丫鬟。”赵正说着,指了指马车。刘妈心领神会,忙跑过去,放了下车凳,见到乌花从车里出来,又满脸堆着笑,夸赞道:“这位小姐长得好生标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说着,伸出胳膊,准备让乌珠扶着。 乌珠站在车上,并没有扶她,自己走了下来,微微点头,看着站在门口的赵正,问道:“大人,我们就住这儿吗?” “对,大家都进来。”赵正说完,进里面拿掉顶门柱,将大门全部打开,一行人热热闹闹走了进去。 “刘妈妈,给大家上些茶水,再烧些洗澡水,大家赶了两天路,都累坏了。”赵正带着大家到了中厅坐下,吩咐刘妈妈一系列事儿,给了一锭银子。 “好的,老爷。”刘妈妈拿了银子就去了。 “这院子,大家就放心住着,回头有什么短缺,就吩咐刘妈妈。”赵正安排的事无巨细。 “大龙,回衙门看看,问问刘少安,有没有紧急的案子,如果有,你就一并带过来;大虎,你去鸿宾楼,要一桌饭,让他们送来。”赵正给大龙大虎派了活,又亲自出去,买了些干点心,给大家垫肚子,还买了一些栗子,给猴子们吃。 “赵大人实在是太好了!乐乐,你说他怎么对我们这么好呀!”乌花将猴子们放出来,在院子里边喂栗子边说,听着就能感到,她对现有生活十万分满足。乐乐看着她,吱吱地叫了几声,拿着栗子去一边吃了。 刘妈到底是伺候府尹的,眼力劲儿非常好,自从见到乌珠从马车上下来,事事都以乌珠为先,更是带了四个丫鬟回来,让乌珠选选,看留下哪两个。乌珠出生在普通人家,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甚至还照顾乌花,她说不需要丫鬟伺候,赵正坚持要留下两个,她让赵正帮选,赵正让她们伸出手,选了两个手粗糙的留下了。 “乌珠,给她们取个名字。”赵正说,通常买来的丫鬟要主人给赐名,乌珠想了想,给一个圆脸的取名叫珍珠,另一个瓜子脸的叫了如意。珍珠和如意高兴地领了新名,刘妈带着,便去忙了。 大龙很快回来,说刘师爷不在衙门,他问了几个衙役,都说没听说有着急案子,赵正让他坐下歇歇。大虎带着鸿宾楼的席面回来,大家风卷残云般,吃的盘光碗净。 “老爷,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洗澡水也放好了,可以请各位贵人们去了。”见大家酒足饭饱,刘妈带着珍珠、如意过来,对赵正说道。 “好,那你带着去,乌珠姑娘一会儿我带过去就行。”赵正看了眼刘妈说道。大家一听,也都很有眼色地跟着她们走了,靖如玉走的时候,说要帮乌花编个好看的头发,将乌花也带走了。 “乌珠,谢谢你。”众人走后,赵正坐到乌珠身边,抓着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紧紧握着说道。 “要说谢,乌珠更应该谢谢大人。”乌珠看着赵正说道。 “别老是大人大人的,显得见外,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你叫我子元就好。”赵正说着往乌珠那边挪了挪凳子,紧紧挨着她,乌珠浑身紧张起来,内心如小鹿乱撞,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子元。”乌珠轻声唤,赵正听后喜上眉梢。 “明日,我就请先生挑日子,尽早迎你过门。”将乌珠送到房门口,赵正突然胆子大了起来,一把搂过乌珠的肩膀,对她说道。乌珠点点头,浅笑着,说道:“但凭子元作主。”赵正听此,高兴地跳了起来,说了句:“天不绝我赵子元。” “大人~大人~”大龙满院子跑着,边跑边喊赵正。 “我在这里。”赵正听到大龙的声音,大声喊了一句。大龙顺着声音,着急地跑了过来,说道:“大人,宫里来人了。” “走。”赵正听到宫里来人,让乌珠回屋,带着大龙出了宅子,回了府衙。 府衙正堂内,灯火通明,一个身穿一袭明艳正蓝色朝服的太监,头戴镂空金丝官帽,独坐在正位太师椅上。那太监一手扶着膝盖,翘着二郎腿,一手抚弄着手中的一个玉扳指,神情悠闲,自得其乐地哼着小曲儿。他闭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仿佛在想着某段往事,或是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世界。 “下官赵正,见过天使大人。”赵正一迈进正堂,看到太监的脸,规规矩矩行了礼。 “哎哟,哎哟,赵大人,使不得使不得。”那太监听到有脚步声,眯着眼看到赵正,并未起身,直到赵正行了礼,才装模作样地站了起来。 “不知天使远途而来,有何贵干?”赵正将太监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问道。 “自是十万火急重要的事,赵大人,听口谕。”那太监说到这句,瞬间端了起来,夹着兰花指,指了指赵正,示意他跪下。 听到“口谕”二字,赵正忙规矩地跪好,那太监说话间也站了起来,提着嗓子说道:“相传,神物佛舍利现身徽州府,赵卿速速献来!” “佛舍利?这是什么宝?”赵正看着太监问道。 “这我哪儿知道啊,你得去问皇上。”那太监见赵正没有表示,有些不高兴。 赵正是个会当官的,听音知意,笑着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塞到太监手里,说道:“天使辛苦了,一些小意思,不成敬意。” 那太监瞬间不端着了,趴在赵正耳边,小声说道:“传言,这是灵山宝物,众佛菩萨的舍利,能让人容颜永驻,更有起死回生之神力。向妃娘娘向皇上进言,说宝物在徽州府。赵大人,言尽于此。” 赵正看着太监走出正堂,两个拇指高竖,双手交叠,鞠了个躬,说道:“恭送天使!” “大龙大虎!”赵正喊了一声,大龙大虎一起出现。“赶了一天路,今天早些歇着,明天去打听一下,灵山宝物佛舍利,有消息及时汇报,千万不能对别人说。” “是,大人。”大龙大虎说完,退下了。 “金銮殿上动动嘴,做臣子的跑断腿。”赵正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出了府衙,准备回家。 “大人回来了?”一个醉醺醺的声音传来,赵正转身,看到一个东倒西歪的男子,拎着一个酒壶,眯着眼,看着他,脸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 “少安,你怎么喝成这样子?”赵正过去,扶住男子问道,原来这男子就是徽州府师爷——张少安。 “大~人,你终于~回来了,真好,真好。”张少安抬眼,看到赵正,笑着,顺着他的身体,滑落在地上。 “起来。”赵正将张少安搬起,拖到路边,喊了两个衙役,将他抬到水井边放下,打了一桶水,从头顶浇了下去。 “谁谁谁?谁?”张少安被冷水浇醒,用手将脸上的水抹干净,叫着从地上弹了起来,看清是赵正后,瞬间安静下来。 “怪不得找不到你!喝的跟滩烂泥似的,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说,发生了什么事?”赵正有些生气,骂了他两句。 “大人救救卑职。”张少安说着跪了下来。 “先去换身衣服,起来说。”赵正将张少安扶起,带着他到后堂,拿了自己的一身常服,让他换上。 “大人,卑职的儿子不见了,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说到孩子失踪,张少安开始嚎啕大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慢慢和赵正说道:“吾儿子安前脚在街边玩耍,后脚便不见了,寻了已有三日,毫无踪迹。” “起来说。”赵正将张少安拉起,听他讲述了一遍事情的始末,说女人容易想不开,让他先回家陪着媳妇,明早再到衙门从长计议。 第43章 一群阉人,见人就摸 听完张少安说儿子失踪,又想到宫里催命要的佛舍利,赵正满是心事,手握拳轻抵在鬓角,胳膊肘支在桌上,眼睛盯着房梁,失神了许久。回过神准备回家,站起来刚走到院子里,听到街上子时的更声响起,赵正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了看礼案,将案上的东西搬走,躺上去睡了。 “大人,醒醒。”第二日一早,大龙刚到府衙,便看到礼案上睡了一个人,骂了一句“大胆”正准备拎起来,一看是赵正,转而轻轻摇了摇肩膀,将其叫醒。 “大龙,你来了,什么时辰了?”赵正看到大龙,迷迷糊糊,睁开朦胧的双眼,看着他问道。 “卯时刚过,大人怎么睡这儿了?”大龙将赵正从礼案扶下,问道。 “和少安聊了会儿,准备回府的时候发现已经子时,我就懒得走了,在这儿凑合了下。你去打盆水,我洗洗脸,今天有的忙了。”赵正喝了口隔夜茶,漱了口,又想洗脸,让大龙去打水。 大龙打水回来,拧了条帕子递给赵正,问道:“大人昨日找到师爷啦?” “遇到的,喝的醉醺醺,和我说儿子丢了。你昨日没找到他,估计是喝酒去了。”赵正说道。 “那么大的孩子,咋还弄丢呢,这也太不正常了。”大龙见赵正还有些困,又给他拧了一条帕子递过去。 “一会儿他来,你帮我问问,除去他家,还有没有人家丢孩子,如果有,将卷宗带来给我,千万别是拐卖孩童才好。” “是,大人。”大龙说完,转身走,刚走两步,就被赵正叫住。 “哎,站住。忙完再去小院问问,看看乌珠她们有没有什么需求,顺便替我说一声招呼不周,我今日就不过去了。让大虎尽快查查那个佛舍利,这事儿办不好,怕是脑袋得搬家。”赵正突然想到,还有一件催命的差事。 “是,大人。” “快去。” 大龙到小院时,大家已起床用了早饭,正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看到他进来,忙招呼坐下,大龙解释说只是来传个话,衙门事务繁杂,就不坐了。说着将赵正的话转达了一遍,大家表示张妈已经安排地事无巨细,没有别的需求,大龙又嘱咐了张妈一番,急匆匆地走了。 叶知秋闲极无聊,想出去逛街,问了靖如玉和乌珠,二人都有此意。三个人叫了乌花,准备出门时,遇到买菜回来的张妈,正神色慌张地关门,乌珠问她怎么了,张妈说街上来了好多官兵,到处逮人,逮住就要上下摸着搜身,有点害怕。 “那咱们别出去了,听着怪吓人的。”乌珠刚被林东升掳走过,又听到有官兵搜身,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立马不想出门了。 “赵大人治下,不应该有这种官兵啊,虽说都是百姓,但是大盛有明律,官兵搜身须得满足犯案条件,张妈看见的,有可能不是徽州府的兵。”叶知秋说道。 靖如玉突然想到什么,跑着去找李生缘,将他和金不焕拉进屋子里,说道:“听张妈说外边有官兵抓人,抓住就要搜身,不知道是不是冲着宝物来的,你们小心些。”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金不焕不屑地说道。 “金兄,不要总是打打杀杀,即使是恶人,也有在意和在意他的人,能躲就躲过去,咱们送到五台完成大师的嘱托就行,至于惩罚恶人的事,就交给老天。”自那日观音菩萨入梦生气,李生缘忏悔了无数次,不该过度揣测人性善恶,也不该随便要人性命,即使那人不是好人。 “俺老金是个粗人,办不到你说的这些,别人都骑在脖子上拉屎撒尿了,你还让我念阿弥陀佛。总之我是不能以德报怨,你不要劝我,现在有人来夺宝,我毫不犹豫,就给他一刀。”金不焕说着做了个“杀”的手势,在空气里斜着手劈了一下。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出去看看,万一真的是冲着我们来的,好有个准备。”李生缘话音刚落,就打开门走了出去,靖如玉见状,赶紧跑着追了上去。 “带上我,有个女的,好作掩护。”靖如玉追上李生缘说道。 “不行,你回去,我不能让你再冒险。”李生缘拒绝道。 “你考虑清楚,如果你不带我,我就要喊了,我到时候叫上知秋和乌珠一起去。”靖如玉一脸坏笑,看着李生缘。 “姑奶奶,走。”李生缘无可奈何,毕竟保护一个比保护三个轻松得多。 二人出了院门,往闹市走去,刚走到街边,便看到许多穿着靛蓝官服的人,抓着人上下摸,怕被人发现,李生缘拉着靖如玉蹲下,藏到了一个草垛后边。 “流氓。”靖如玉不高兴地骂了一句。 “他们可不是流氓,你看那身官服,这是宫里的太监。”李生缘坐在地上,偷偷回头,看着太监搜身。 “你在这儿等我,我过去探探,如果遇到危险,你就大叫,并用力按此处凸起,这里会有小针飞出。”李生缘将金刚笔交给靖如玉,吩咐她遇到危险如何使用。 “小心,我等你回来。”靖如玉看着李生缘,点点头说道。 李生缘站起身,向街中心走去,果然被拦住搜身,他装着害怕,塞了一两银子到太监手里,问道:“这位官爷,这是搜什么呢?” “不该问的别问,最近有没有见过几个外乡人啊?”这太监搜了一遍,他浑身上下什么都没有,于是问有没有见过外乡人。 “小的就是外乡的,娶了这儿的媳妇。有什么能为官爷效劳的么?”李生缘点头哈腰的,表现出一副马屁精的样子。 “去去去,不要添乱,若是看到形迹可疑的外乡人,要及时来报,重重有赏!”那太监斜着眼看了一眼李生缘说道。 “好的好的,小人多留意,遇到外乡人就去徽州府报告。”李生缘说完,准备离开,被那小太监拉住,回头问:“官爷还有吩咐?” “你是分不清马王爷有几只眼?要来这儿报,报给咱家!”那太监有些生气。 “放心放心,小的一定来报。”李生缘弯腰不断鞠躬,那太监又看到一个人,去抓那个人的时候,他趁机溜了。 “没问出来具体找什么,只是说找几个外乡人。”李生缘回到草垛后,和靖如玉说道。 “那咱们快些走,离开徽州府,我有些不踏实。”靖如玉想快些走。 “已经晚了,这是进出城的主街,我刚看了看,有几十个太监。就算按照不焕的想法,都杀了,我们也走不远,到时候海捕文书一发,大家一起上断头台就是。” “那现在怎么办?”靖如玉有些慌。 “回去呗,那是赵大人的宅子,这些阉人还不至于,要明闯府尹大人的私宅。”李生缘觉得,与其走不了不如不走。趁小太监们不注意,二人站起来,快速回了小院。 张少安到府衙的时候,大龙正在案牍库等他,问他还有没有别人丢孩子,张少安一听,不高兴起来,说道:“大人说了要帮我寻儿子,怎么反而关心起别人家的孩子?” “大人怀疑是有人故意拐卖孩童,让你找找相关卷宗,如果有的话就给我,这样才能尽快找到你儿子。”大龙平日里就不喜欢这个师爷,仗着自己的母亲和赵母熟稔,常看不起别的同侪。 “你要这么说,那就有。”张少安将八个卷宗整理好,递给大龙,说道:“快拿去。”大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拿着卷宗走了。 “大人,这是师爷给的卷宗,他说有八个孩童失踪。”大龙到正堂的时候,赵正正在和大虎说话,他将卷宗放在礼案上,对赵正说道。 “放下,一会儿你到街面上看看,有什么异常及时回来报。” “奇怪的事儿还真有,卑职刚从小院回来的路上,遇到一队阉人在街面上抓人搜身,说宫里丢了东西,总管公公让他们来找,我也是亮出了腰牌,才没被搜。”原来,大龙也遇到了太监搜身。 “这是丢了什么,这般兴师动众!你再跑一趟,告诉小院的人,最近没事儿不要出门,等阉人们折腾完再出去。另外告诉府尹府里的管家,每日给小院也送一份菜,账从我的月银里面支。”赵正说完,大龙又走了。 “大人,恕小的多嘴,阉人们有没有可能是搜宝物?”大虎感觉不是宫里丢了东西。 “如果这样,那他们是得到确切消息,宝物到了徽州府。既如此,你也偷偷查查。”赵正告诉大虎,让他偷偷观察太监们的行事,或许有线索。 “大人英明。”大虎夸赞道。 第44章 哪来的女人给搓澡? 去濠州和汝阴走了一些日子,大大小小累积的案件有三十多桩。赵正连着看了两天状纸和卷宗,终于在第二日酉时末,将所有案件梳理清楚。 “来人,把张师爷叫来。”赵正站起身,抻了抻胳膊,蹬了蹬腿,活动了会儿筋骨,让人去叫张少安。 张少安萎靡不振的走进正堂,都没给赵正见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赵正看着他,伸出脚,踢了踢他的小腿,说道:“看看你这样子,孩子没了咱们努力找,你每天半死不活的,要干什么?” “大人,我心里苦啊!”张少安说着又开始哭。赵正本就心里烦乱,看见张少安这样更麻烦了,瞪了他一眼,说了句“不争气的东西”,就出了府衙。 穿过中心街的时候,搜身的太监们还在,一个太监拦住赵正,伸出手,说着就要摸到他的衣服,他将腰牌亮出,那太监立马换了副嘴脸,赔礼道:“小的有眼无珠,不认识府尹大人,请大人恕罪。” “无妨,公公们初到徽州府,缘何不来府衙相见,也好给赵某机会,招待一二。”赵正收回腰牌,问那小太监。 “奴才不知,奴才们到哪儿,全听凭宝侍监和星侍监吩咐,不敢私自行动。”那小太监有些烦,但是也不敢得罪赵正。赵正在宫内素有响名,大家都说他办案无情、六亲不认。 “宝侍监和星侍监?敢问这二位是哪个宫的首领大监?赵某还未听过大名。”赵正继续问道。 “阳和宫。”那小太监说完,又过来一个人,向赵正作揖后,忙去抓了。赵正站在原地,看了看,发现他们只是搜身,不伤人,就没多管。 穿过中央大街,又过了两条巷子,赵正在一座青砖灰瓦的院落前停下。他缓步走上前,轻拍门栓,小侧门打开,探出一个光秃秃的脑袋,那脑袋看清赵正的脸后,立马缩了回去。大门打开,一个低个、秃头、略显肥胖的中年男人出现,对着赵正叫了声:“老爷。” “赵三,大白天的,你锁什么门?”赵正迈进大门,边往里走,边问赵三。 “老太太吩咐的,她不知听谁说,街面上不太平,让小的日夜锁着门。”赵三回答。 “母亲最近好吗?”赵正向赵三打听母亲的近况。六年前,胞弟杀人在逃,赵正查清案子后,将人缉捕归案,并亲自下令斩了他,赵母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他解释无数回,赵母一概不听,一口咬定是他害死了他弟弟。 “挺好,每顿饭能进一碗白米粥,前几天心情好,还吃了一碟子红烧肉。”赵三边走边说。 “大龙告诉你了,给小院送菜的事儿?” “告诉了,也已经连续送了两日,老爷放心。” “行,吩咐厨房烧几桶热水,我回屋洗个澡解解乏,如果没什么事儿,你就先下去。”赵三连连应声后,小跑着去了厨房。 赵正本来想去拜见母亲,告诉她乌珠的事儿,刚迈出两步路,想起母亲憎恶自己的嘴脸,有些害怕,立即收回了脚,向自己房里走去。回屋后,脱下外衣坐了片刻,赵三便带着几个人,提着热水来了,他将洗澡水兑好,又在旁边留了一桶热的,关上门出去了。 赵正躺在浴桶里,闭着眼,想起六年前斩杀胞弟的事。 赵家原本有三个儿子,赵正排行老二,兄长在十一岁时得了怪病,突然过世,父母悲痛欲绝,想再生一个孩子转移注意力,后来便有了幼弟。这个幼弟自小被赵母骄纵,在家里,连赵父都说不得,在外边,到处欺负人,每与人有冲突,赵母都要责怪别人,久而久之,养成了为所欲为的性子,成日和几个地痞流氓混在一起。 六年前,胞弟伙同几个混混玷污了一个女子,逃跑时,那女子挣扎着抱住了他的腿,他情急之下,蹬住女子的脖子,将人踩死,后逃到了邻县。女子的家人报官,赵正查案后,将凶犯缉捕归案,调查发现,是胞弟将女子杀害。赵母成日里哭哭啼啼,希望赵正网开一面,赵正解释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能徇私,不然以后自己没法做个好官。 赵母闹了几天,后又一根绳子挂在梁上,差点将自己吊死。赵正为了躲着她,好几日不回家,为给百姓一个交待,含着泪,下令斩了胞弟。当日,赵母便放出话,不认他这个儿子,并独自搬到了后院,单开了侧门进出。他去跪也跪了,求也求了,赵母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三年前,张少安的母亲带着落第的张少安来访,赵母让人将张少安带给赵正,赵正简单问了几句,也为了讨好母亲,让张少安留在身边,给了个师爷的职位,做一些整理案卷的工作。三年来,张少安仗着自己,排挤同侪、假公济私、不求上进、吃喝嫖赌,赵正几次欲将其革职,想到母亲,便忍了下来。他无奈安慰自己,就当是孝顺母亲了。 想到这些烦心事,赵正觉得有些头疼,他揉了揉鬓角,又想起苏雪,想起乌珠。 苏雪,便是他和乌珠说过的,他的第一任妻子。他们相识于一场春宴,才子佳人是天定的良缘,他回家后便求父母去找媒人提亲。去之前,并不知道苏雪的父亲是当时的徽州府尹,媒人表明来意,苏老爷一口拒绝了这门亲事,苏雪坚持要嫁给赵正,苏老爷一气之下,将苏雪锁在家里,不许她出门。 如果一把锁能阻止爱情,那哪里还有梁祝化蝶的故事。赵正和苏雪心有彼此,为了嫁给赵正,苏雪在家里一哭二闹,有一日被苏老爷骂了两句,竟摔碎碗割了手腕,苏老爷怕失去女儿,只得同意了这门婚事。 婚后,赵正发奋苦读,想要尽早出人头地,给苏雪更好的生活,二人举案齐眉,三年一晃而过。赵正赴洛阳赶考,受了风寒,在洛阳一病不起,误了考时,返乡后,更是无颜面对苏雪,愧疚加急躁,脾气便差了些。苏雪是个隐忍的性子,久而久之,就病了,两年后,药石无医,撒手人寰。 赵正再赴洛阳,一举夺魁,并殿试上语出惊人,被皇帝一眼相中,破格给了正五品,他觉得愧对苏雪,自请回徽州府,做了苏老爷的主簿。到任后,赵正勤恳敬业,苏老爷卸任时,上书举荐,皇帝看了他的功绩,擢升徽州府尹,直到现在。 这么多年,媒婆门槛都踏破了,他始终不为所动,每每想到苏雪,就心痛懊悔,总自责是自己害了她,后来,遇到乌珠,他觉得是苏雪原谅了自己,又回来找他了,所以把对苏雪的愧疚,都弥补在了乌珠身上。接触了一段时日,赵正发现比起苏雪,乌珠更加坚韧、开朗,他的内心渐渐生出一些别样的情愫,与乌花言明后,乌花的态度,让他大喜不已。 “雪儿,我准备开始新生活了,你在天有灵,保佑子元。”想到此处,赵正对着空气说道。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赵正的思绪,他起身添了一瓢热水,问道:“谁啊?” “老爷,是我。”赵三的声音传了进来。 “进来。”赵正说了句话,将身体沉进浴桶,只露出一颗头在水面,背对着门口。 门推开,赵三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那女子身着浅蓝色流云敞裙,配一条水云纱披帛,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看起来不像是个正经人家的女子。 赵三用眼神示意那女子,让她去赵正身边,那女子从地上的水桶里舀了热水,往浴桶里添了两瓢,赵正以为是赵三,说了句:“搓搓背”,说着递给他一块帕子。 女子接过帕子,看着赵三,赵三下巴扬了几下,示意她快搓,那女子有些不开心,但还是将帕子裹在手上,给赵正搓了起来。“你没吃饭呐,用点力!”赵正觉得赵三没用力,说了一句。 “啊~嚏~,什么味道?赵三你身上怎么有股子脂粉气,呛鼻子的很,等会儿换身衣服去。”赵正闻到一股浓重的脂粉味,打了个喷嚏,以为是赵三身上的味道,让他去换衣服。 “大人不喜欢,奴家一会儿去换了就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耳。 赵正回头,看到赵三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浴桶边一个扭捏作态的女子,正拿着搓澡的帕子,看着他。赵正瞬间明白了一切,大声叫喊道:“滚出去!”女子噘嘴,看着赵三,站在原地。 “是没长耳朵还是耳朵聋了?叫你滚!听不到吗?”赵正将搓澡帕子从女子手上夺过,扔到赵三头上,生气地说道。 “走走走走走。”赵三忙将女子推了出去,说着自己也要出去。 “赵三,你站住!”赵正喊住了他。 “长本事了啊,觉得自己懂本官的心了,是吗?”见女子已走,赵正从浴桶里站起,裹了身衣服,坐到床上,看着赵三,问道。 “大人,不是您叫的姑娘么?”赵三一脸茫然。 “本官什么时候告诉你,叫个姑娘来?”赵正更气了。 “您前脚进府,后脚师爷就来了,问奴才您在干嘛,奴才说在沐浴。他出去一会儿,就带了那女子进来,说是您吩咐要伺候沐浴的。不然,给奴才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带那种女人进府里啊。”赵三跪在床边,看着赵正,委屈地说着。 “起来,送走,以后除非本官亲自说,不然不许带这种不要脸的女人进来。”赵正看着赵三,说道。赵三赶紧站起,关了门出去。 “不务正业的东西!”赵正气的脸铁青,咬牙切齿地骂了句。 突然,他又想起一件事,换了身衣服,进了书房。 第45章 你以为你是谁啊? 小院里,大家吃过晚饭,如意和珍珠刚收拾走碗筷,张妈又给每人倒了一碗莲子汤,说是清心火,晚上能睡个安稳觉。 “各位贵人们,明天的早膳想进些什么?”张妈看着大家问道。 “张妈,随意些,已经添了不少麻烦,吃食上不讲究,有什么吃什么。”李生缘看了一圈,见没人说话,回张妈道。 “贵人体恤,那明日还是老身来安排,挞粿饼配一碗清淡小粥,今天府里送了一篮子鸭蛋,明早一并煮了给贵人们品尝。”张妈说完,作了个揖,下去了。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主要说中央街上太监搜身一事。 近几日,李生缘他们几个男的轮着出去看了,太监数量一日多过一日,而且搜的越来越严,然而想出城,必须穿过中央大街,如何悄悄且安全地带佛舍利出城,现下看起来有些困难。 “你们说,这些阉人找什么?找的这么用心。”叶知秋有些疑惑不解,她在衙门里,见惯了偷懒耍滑的官兵,没想到太监办事居然专心不二。 “准定是找钱,想给自己买干儿子。”乌花想到白贵财,脱口而出这么一句。 “我说你这小脑瓜子,一天到晚都装的什么呀?干儿子虽然说不如亲儿子,但是这也能买?”叶知秋看着乌花说了句,于六九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还真别笑话她,买不来干儿子,但是能买干爹,买什么不是买啊,爹比儿子辈分还大呢。”江远山笑着说道,他想起白贵财,有个太监做干爹,在濠州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样子。 “就是的,行谨哥说得对。”乌花高兴地看着江远山,又瞪了一眼于六九,一前一后不到片刻,态度形成明显反差。 “行谨哥说得对。”于六九学着乌花的样子,说了一句。乌花看于六九这样,有些生气,说着就要冲过去打他,于六九笑着,轻轻跃起,跳到一棵树上,乌花气的直跺脚,喊乐乐把他抓下来,乐乐跳到树上,于六九给了它些吃的,它便乖乖坐在树枝上吃了起来。 “乐乐,你个没良心的。”乌花气的一屁股坐在树下。 “花儿,过来,给你一块糖。”乌珠笑着,向乌花招招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糖,放在了手心上。乌花最喜欢吃甜食,看到糖,立马高兴起来,跑过去,轻轻拿起,一口喂进嘴里,眯着眼,陶醉其中。 “阿姐,你还有没有?再给我一块。”乌花吃完一块,还想要一块。 “没有啦,我只这一块,明天行谨他们出去,再帮你买一块回来。”乌珠摊开手,果然两手空空。 “明天轮到我出去。”于六九的声音自树上传下,乌花“哼”了一鼻子,说道:“不吃啦。”于六九又笑了几声,从树上一跃而下,跑到乌花跟前。乌花越是不想理他,他越是想和她说话,乌花眼睛一转,计上心来,瞅准机会,在他脚面上狠狠地跺了一脚,说道:“叫你笑话我!”说完喊乐乐下来,带着走了。 于六九脚痛的厉害,两手抱着脚,单脚在原地跳了几下,突然摔倒,人们都以为他是装的,哈哈大笑起来,只有靖如玉注意到他龇牙咧嘴的样子,过去扶起他,让他坐下缓缓。 又聊了会儿,戌时中更声响起,珍珠来报,说已经放好洗澡水,大家陆续起身,准备回屋睡觉。 于六九站起来的时候,脚痛的厉害,一个没支撑柱,向前摔去,摔倒的时候,身体往前倾,将挨他坐着的靖如玉也一并带倒了。 “啊~”靖如玉一声喊叫,前面走的几个人纷纷往回跑。金不焕最先跑回去,看到靖如玉和于六九双双摔倒,挨个儿扶了起来。 “如玉,怎么啦?”紧接着,李生缘等人也跑了回来,他看着靖如玉,一脸焦急地问道。 “没什么,六九没站稳,我们一块摔了。”靖如玉拍了拍身上的土,看着众人说道。 “没事儿就好,早些回去睡。”金不焕打了个哈欠,起身离开,其余人见状,也一起走了。 于六九想要再次站起,试了试,右脚还是用不上力,看着李生缘,说道:“真如兄,要不叫知卜兄回来,我感觉不太好。” “你等着,我去叫他。”李生缘说着就去追叶知卜。 听到李生缘说于六九站不起来,叶知卜回屋拿起药箱就跑,仔细检查后,发现有三个脚趾骨折了。 “孔圣人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看看这,怎么下这么重的手?看起来瘦的猴一样,力气真大。”叶知卜削了几根小树枝,给于六九绑在脚上,边绑边说道。 “这下好了,咱们彻底不用走了,明天也别出去了,踏实待着,养好伤再说。”原本也没有能安全出城的法子,于六九受伤,团队战斗力减弱,李生缘决定先不走了。 赵正在书房里写了封信,封了蜡,叫来赵三,说道:“六百里加急,送瑞王府。”瑞王,本名萧铎,是当今皇上的第五个皇子。 据传,这瑞王生的貌若潘安,但是胆小异常,不擅与人相交,经常装病不上朝,又因其母妃是个不得宠的梳头女,所以他也是最不受皇帝宠的孩子。年岁到了,开了府,封了个没实权的闲散王爷,就连封号“瑞”都是向妃向皇上进言的,说是取祥瑞祈福之意。 多年前,赵正赴洛阳赶考,在一家书院里吟诵,遇到了当时还没有开府的瑞王,两人志趣相投,相谈甚欢,赵正及第回了徽州,两人靠着书信往来交流,在纸上呼朋唤友、推杯换盏。 早些年,太子的情报组织注意到了赵正和瑞王,太子向皇帝进言,说瑞王勾结官员,意图谋反。皇帝惊恐又生气,将瑞王叫去责问,瑞王将二人来往书信奉上,皇帝拆开看了看,都是什么吃吃喝喝,诗词歌赋,没一句朝局相关,反而将太子责骂一番,说他闲的没事儿,就多琢磨琢磨如何管理大臣们,不要总盯着一个废物王爷。 赵三拿了信出去,赵正脑子里出现乌珠的脸。有几日没去小院,不知道她们过得好不好,想到这里,他灭了书房的灯,向小院走去。 “站住,什么人?去哪里?”走到中央大街,赵正又被一个小太监拦住。 “去徽州府衙。”赵正亮了一下腰牌,又放回袖内,就准备过去。那小太监没看清腰牌的字,执意要搜身,赵正坚持不让搜,二人争执了起来。 “怎么回事儿?找个东西都磨磨唧唧的。”一个太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那小太监看了一眼,吓得顿时跪了下去,来人正是之前被白喜顺踢打的小太监二宝。 “宝公公,这人非不让搜。”那小太监恶人先告状,指着赵正说道。 “宫里丢了东西,谁不让搜,谁就是贼!”二宝翘了兰花指,指着赵正的背影,细声细气地说道。 向妃得宠,白喜顺跟着风光不说,就连身边的小侍监,一朝出了宫,架子也大了起来。 赵正人如其名,为人刚正,原本就烦心事一堆,听了这句话,更是杠了起来,两手一伸,到那太监眼前,说道:“要不你捆了我,带上金殿,正好我有事儿要向皇上禀报,省得上折子了。” “哎哟哟,上折子,吓唬谁呢,你以为你是徽州府尹赵正啊?”见赵正不但不怕吓唬,还开始威胁那小太监,二宝有些不愉快,于是嘲讽了一句。 “宝公公真是好眼力,还没看到脸,就认出了赵某。”赵正笑着转身,看着二宝说道。 “你说你是谁?”二宝跨一步上前,那个小太监递了盏灯,他举起,仔细地看着赵正。 要说大盛朝上下的官员,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徽州府府尹赵正的名字,是阖宫上下都知晓的,就连口诛笔伐的御史们,也是说不出一点错处。他在任一方,励精图治,办案六亲不认,从不徇私舞弊,之前也有下官贿赂,赵正将贿银原封上交朝廷,有的官员流连烟花地,赵正知道后,上书给皇帝,一概革职,启用新人,几番操作下来,再没人敢惹赵正,因为朝廷里基本没有手脚干净的人,大家都怕丢官罢爵。 “看清楚啦?”赵正将腰牌又拿出来,放在灯下,让二宝好好看。 “大水冲了龙王庙,赵大人海涵,都怪这些崽子们,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二宝看得真真的,这人拿出的腰牌上写着“府尹”两个字。 “我是不是贼,不是的话我可就走了?”赵正看着二宝,又看了看一旁的小太监,问道。 “赵大人息怒,息怒。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小的们一般见识,请!”二宝说着,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赵正没走几步,便听到二宝在骂人“蠢东西!快给我找宝贝,找不到,就算咱家放过你们,干爹也会要了你们的命!” 二宝想起白贵财打自己的样子,有些害怕,催小太监们赶紧找宝物。 第46章 喜事将近! 乌珠刚铺好被褥,准备去洗澡,如意来敲门,说于六九脚趾骨折了,她想到乌花踩于六九的样子,顿时明白于六九骨折的原因,心急地跑出房间,遇到于六九被李生缘和叶知卜架着,正要回房间。 “六九,对不起啊,我替乌花向你道歉了。”乌珠有些紧张,生怕于六九责怪乌花,忙赔礼道歉。 “没事,没事,难得享受被伺候,也挺好的,知卜兄的药神的很,抹上去冰冰凉,还怪舒服嘞。”于六九明白的很,错不在乌珠,所以不但没说难听的话,还笑着宽慰紧张的乌珠。 “真没什么大事,我们送他回去,休养几天便好,我的药你还信不过?”叶知卜见乌珠不放心,说了一句,提示她想想前几天的伤,乌珠果然想起腿伤,说道:“神医出手,自然药到病除。” “回去睡,放心。”李生缘让乌珠回去休息,说完又和叶知卜架着于六九走了。 乌珠回屋后,将长发盘起,插了根簪子固定住,脱衣服,坐进浴桶,温暖的水立刻将身体包裹,舒服极了。想到于六九的脚伤,她盘算着,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让乌花去给人家道个歉。 赵正穿过中央街,来到小院。 张妈听到敲门声,趴门缝看了看是赵正,忙迎进中厅,又给沏了一壶新茶,问道:“老爷深夜前来,有何吩咐?” “来看看他们几个,这几天吃的用的可还习惯?你手里的银钱够不够花?有没有人来滋事?”赵正问道。 “老爷放心,院儿里吃吃喝喝都是有人送,花不了几个钱,大龙前日来给了一百两,还没花。滋事的人倒是没有,只是看得出来,贵人们憋闷的紧,外边又有人搜身,女眷们不好出门。”张妈如实描述,回答道。 “这群阉人,一天到晚搅得百姓不安生!”赵正心里有些气,骂了一句。 张妈是个有眼色的,看赵正还不问乌珠,于是就往问的路上引导,说道:“适才,于公子受伤了,好像是乌小姐踩骨折的。” “什么?踩骨折?这得多大仇怨啊?我去看看。”赵正心里只有乌珠,听到张妈说乌小姐踩了于公子,便认为是乌花将于六九踩伤,说着就往乌花房里走去。 走到乌花房门口,见灯还亮着,他敲了敲门。 “谁呀?”乌珠的声音传来。 “我,赵子元。”听乌珠的声音,好像还没睡,赵正浅笑了一下,说道。 “等等。”听到是赵正,乌珠从浴桶里站起,穿好衣服,去开了门,将赵正迎进屋里。 赵正进屋后,看了看,发现乌花不在,问道:“乌花呢?” “张妈说房间多,两个人睡在一起挤得慌,给她也收拾了一间出来。她就住在我后边,不过已经睡了,你找她有事儿啊?”乌珠跟在他身后,奇怪地问道。 “没有,之前在汝阴,你病着,我去看你,习惯了屋子里住两个人。”赵正笑笑,拉着乌珠的手,在榻上坐了下来。 “听张妈说,六九受伤了,怎么回事啊?”赵正温柔地问乌珠。 乌珠将晚上闲聊之事讲给赵正听,赵正听后哈哈大笑,乌珠满脸奇怪的看着他,问他笑什么,赵正看着乌珠,笑着说道:“张妈和我说乌小姐踩了于公子,我还当是你腿伤难忍,无意中踩了人家,原来是乌花故意踩的啊。” “我腿伤已经好了,叶神医有好药,没用几天就掉痂了。花儿今天确实有些过分,明日等她睡醒,我带去给人家赔个礼,虽然于公子不说什么,但是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没教养。之前在濠州蒙难,多亏人家救护,才有今日的好生活。”乌珠说着话,感觉衣服有些湿,摸了摸头发,发现有一绺没簪住,已全湿了,于是,她起身去架子边拿了块干帕子,擦了起来。 听乌珠的话意,对现在的生活很知足,赵正内心漾起一股心酸,有些心疼眼前的女子,不知以前她有着怎样的颠沛流离,现在才能满足于一所小院的一日三餐。想到这里,他走到乌珠身边,拿过她手里的帕子,又拉着她坐在榻上,要给她擦头发。 乌珠有些害羞,低着头,不肯让他擦,觉得他这样的身份,给女人擦头发不合适,伸手就要扯过帕子,赵正将她的手按下,问道:“有和不可的?我们都要成婚了。” “子元身份尊贵,做不得这些粗活儿。”乌珠低声说道。 “这哪里是粗活儿?在子元眼里,这是与你美好生活的点滴。”赵正看着乌珠,真情实意地把自己放在心里,内心的喜欢更多了几分。 赵正对自己这么好,乌珠是万万没想到的。她在汝阴的时候,以为自己会永远是一个人的影子,如赵正养在笼里的一只金丝雀,他高兴地时候就看看,不高兴就算了。而今看来,一个府尹肯放下身段,给自己擦头发,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应该是有几分情义在心里的。 赵正将头发擦干,右手轻揽过乌珠的肩膀,靠在自己肩上,左手抓着乌珠的一只手,握于掌心,说道:“谢谢你,乌珠。” “谢我什么?一直都是子元照顾我,给我置办新衣新首饰,我该谢谢子元才对。”乌珠说着,将头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 “身外之物不必提,我要谢谢你的是,在你知道自己长得像亡妻后,还愿意进入我的生活,给了我无尽的欢喜和希望。”赵正将搂着乌珠的手紧了紧,有些感慨。 “能得子元垂爱,是乌珠三生有幸。”乌珠将另一只手覆上赵正的手,缓缓说道。 “何其有幸,得妻如此!”赵正说的真诚,乌珠听着感动不已,两个人的心,在彼此的真诚里,贴的越来越近。 踏实感由心而来,乌珠彻底放松,慢慢睡着了,赵正将她放平在榻上,又从床上拿了一床被子盖上,吹了灯,关上门,走了。 “张妈,我今儿就睡这儿,你收拾一下我的房间。”出了乌珠的房门,赵正看到张妈还等在院子里的亭子里,过去对她说道。 “老爷,已经收拾好了。”张妈回道。 “好,那你也早些歇着。”赵正说完回了屋。 翌日,赵正一大早就等在乌珠房门口,听她在里面有了动静,就敲门进去,乌珠看到赵正,问道:“怎么这么早,你一晚上都没睡么?” “睡了,之前答应你要明媒正娶,等下用了早膳,我想带你去请期,前几日实在忙,抽不出空,今日我们早去早回。”乌珠要求赵正明媒正娶,赵正也真的说一不二,怪不得昨夜没走,原来是想着这件事。 “我不想去,子元自己去。”乌珠给赵正拧了一条帕子,递过去。 “为何?正好出去逛逛,你来徽州府好几日,我也没空带你逛,今天再去看看,婚礼需要用什么,置办些。”赵正接过帕子,擦了把脸,又还给乌珠,说道。 “听张妈说,街面上有人搜身,我一个女子,能不出去就别去了,被人当街搜身,这也太不能接受了。”乌珠抱怨了一句。 “有我在,不会有人搜你。”赵正说道。 “行,那就一起去,我正好也想去看看徽州府。”乌珠十分高兴地说道。 用过早饭,赵正带着乌珠出门,走到街上,又遇到那群小太监,赵正亮了腰牌,小太监恭恭敬敬请他们过去了。 “这都是什么人啊?”乌珠问赵正。 “宫里出来的,一群阉人,说是宫里丢了什么宝贝,一路追来了徽州府,我看就是无事生非,不知道要折腾什么。”赵正的语气,听着有些厌恶。 “阉人?莫不是白喜顺的人?”说到阉人,乌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白喜顺。 “现在还不知道,我去信给瑞王了,不日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派了人盯着,他们只是搜身,不伤人,再等几日就有信儿了。”赵正搂着乌珠的肩膀,快步走远。 二人到了东城的月老庙,拜了月老,乌珠又摇了签桶,求了一支签,那签词写着:姻缘有情一线牵,毕生辛苦半世缘,善恶到头终有报,麒麟报喜阴霾无。乌珠将签递给赵正看,赵正看后说“不错呀,善恶有报。” 从月老庙出来,赵正带乌珠找了两个算命测字的先生,分别测了四个好日子,二人拿着红纸,比对了一下,两张纸上都有初八,就决定初八办喜事。 “只有不到一旬的时间,有些赶,你会不会觉得委屈?”赵正试探着问乌珠。 “不会,嫁给府尹有什么可委屈的?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不来我的福气呢。”乌珠笑着说。 “珠儿,我有个事情没和你说过,现在和你说明,可能在这件事上,你要受些委屈。”赵正想起母亲的事儿还没和乌珠说过。 “你还有几个姨娘吗?”乌珠以为赵正还有别的女人。 “不是,是我母亲。六年前,我胞弟杀了人,我没办法,下令斩了他,母亲就与我生分了,扬言不认我,虽然一同住在府尹府,但是她不见我。我们成婚后,我估计她也不会给你好脸色,你到时候有什么委屈,都和我说,千万不要和她起冲突,她可能会因为我迁怒于你。”赵正想到母亲,满脸无奈,同样都是儿子,为什么就不能理解自己,是赵正想了多年都不明白的事儿。 “放心。”乌珠看着赵正,没想到他高官厚禄下,有着这样不能与人道的心事。 二人去嫁衣铺采买了喜服,又去打了一套凤冠头面,买了一包糖和一些点心,回了小院,赵正将吉日告诉大家,众人皆为二人贺。 于六九拖着残腿,对叶知卜说道:“知卜兄,初八我这腿能不能行动自如?” “没问题,初六就能行。”叶知卜胸有成竹地说道。 “初八的时候,我可得堵在门口,找大人要喜封。”于六九看着赵正,笑着说道。 濠州城外的相救,使得赵正对于六九特别认可,慢慢相处下来,他更是喜欢这个洒脱率真的少年,听他说要找自己要喜封,赵正立即表示:“那你可得帮我进门,到时候喜封厚厚的。” “我也要。”靖如玉也来凑热闹。 “乌珠的小姐妹,必须人人都有。”赵正看着几人,笑着说道。 乌珠拉过乌花,悄悄趴在她耳朵上说了几句话,乌花立即脸沉了下来,有些不开心。乌珠给了两颗糖,又哄了一会儿,乌花走到于六九身边,行了个礼,说道:“对不起,阿姐说你受伤是我害的,我昨日踩你不是有意要踩伤你,你知道我没功夫,我也没想到你没躲开。” 于六九看惯了乌花自由散漫的样子,一下子规矩起来,他还有些不习惯,略显紧张起来,语无伦次地说:“没关系,没关系。” 乌花完成任务,看着乌珠,乌珠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夸道:“我们花儿越来越棒了,做错事不怕,要认错,有担当才是重要的。” “阿姐,你说的对,我现在心里松快的很。”乌花有些高兴,没想到道歉也能愉快。 赵正叫来张妈,给了一些银子,让她请一些工匠,布置小院,说自己要成婚了,张妈先是惊讶后是欢喜,看着乌珠,连声说了几声:“恭喜老爷夫人。”赵正听得高兴,又给了一些赏钱,张妈高兴地下去了。 大龙着急地跑了进来,在赵正耳边说了几句话,赵正抬眼看着大龙,问道:“消息可靠?” “可靠,探子刚传回来的。”大龙说道。 “继续盯着,回衙门,把张少安那个狗东西给本官叫来!”赵正起身,看了看众人,抱拳离去。 小院里,大家又围坐在一起闲聊,今天的主题是乌珠的婚事,李生缘表示要送乌珠一份大礼,乌珠不要,金不焕忙说:“让他送,他们家银子多得很!” “哈哈哈哈哈。”众人齐笑。 第47章 瑞王进宫 洛阳,一个驿使骑快马穿城,在一座朱门高墙的府邸前停下,门上匾额三个鎏金大字“瑞王府”遒劲有力,驿使下了马,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封信,敲门,递了进去,说道:“徽州府,六百里加急。” 王府内,宽敞的庭院中,古树参天,碧水长流,错落有致的假山与花木点缀其中,宛如一幅园林画卷。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屋外的连廊都是清一色红木制成,处处彰显着皇族的尊贵身份。 后花园的亭子里,一个剑眉星目、着紫金蟒袍的中年男人,正拿着一根银质长勺,逗一只五彩斑斓羽毛的鹦鹉,边上站着一个着墨色衣服的侍卫,门丁跑着,将信递给侍卫,那侍卫看了一眼,递给男人,说道:“王爷,徽州府来的。”原来,这男人便是瑞王。 瑞王听到徽州府来信,将逗鸟的长勺放下,伸手拿过信,拆开,看了看,对身后的侍卫说道:“魏虎,快去备马,本王要进宫,你也一起去。” “是,王爷。”魏虎跑着到了马厩,牵了马,到门口等了一会儿,瑞王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 “一会儿进了宫,本王去给父皇请安,你找几个小太监打听一下,最近宫里丢了什么宝贝,之后你自行回府,不必等本王。”魏虎牵着马,瑞王上马时对他说道。 “诺。”魏虎说完,上了马。二人到宫门口,将马交给值守侍卫,互相看了看对方,点点头,朝着不同方向走去。 瑞王先到了正阳宫,通传太监看到他,面无表情地说道:“瑞王爷,皇上在批折子,说了不见任何人,还请王爷稍等片刻。” “既如此,那本王就在这里给父皇磕个头。”瑞王说着,跪下,磕了三个头,站起身,走了。 “李辛,外面是谁在说话?”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正殿传出。 “回皇上,瑞王来请安,刚才磕了头,已走了。”李辛小心答道。 “不争气的东西,随他去。” 瑞王出了正阳宫,直奔阳和宫。刚走到阳和宫门口,一个小太监便迎了上去,弯腰问好,说道:“王爷请。” “向母妃今日在干什么?”瑞王问那小太监。 “回王爷,娘娘今日心情不好,一直在花园里坐着,不让小的们近身伺候。”小太监赔着笑,回答。 “白喜顺呢?他不是最擅哄娘娘开心吗?”瑞王边往花园走边问。 “奴才不知。” “滑头东西,下去。”瑞王摆摆手说道。 那小太监是懂得皇宫生存之道的,虽说瑞王是皇上最不喜欢的儿子,但是他也是皇上的儿子,得恭恭敬敬伺候着;白喜顺是向妃喜欢的大监,欺负自己手拿把掐,两头都不能得罪。 瑞王走到花园,四下环顾,看到一个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少妇,正倚着一块石头坐着,他从地上捡起一粒小石子,扔了过去,那少妇抬头,正要骂人,看到瑞王,立即笑了起来,一只手撑着头,慵懒的看着他,说道:“终于想起我了?” “向母妃说笑,儿子心里一直是有母妃的,只是近日不得闲,才没来请安罢了。”瑞王说着,朝着向妃走了过去,将从王府拿出来的木盒子双手递过去,说道:“母妃打开看看。” 向妃撇了撇嘴,笑着,打开木盒子,见到里面的东西时,眼睛瞪大,嘴巴张开,满是惊讶的神情,看着瑞王,说道:“铎儿,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大的珠子?” “自然是东海了,孩儿知道母妃喜欢东海鲛珠,便派人寻了许久,今早刚送到王府,我就巴巴的给母妃送来了,回头,这五颗珠子,母妃可以镶在冠上,或是做成耳坠子,那戴出去,满后宫都是母妃风华的光彩!”瑞王使劲儿夸赞向妃。 “就你会说话,哄我开心。”向妃说着伸出一只手,瑞王赶紧过去,弯着胳膊垫着,扶向妃起来。 “母妃待孩儿的好,孩儿还未汇报十之有一,寻个珠子算什么,只要母妃张口,就算要天上的星星,孩儿也必全力给母妃找来。”瑞王扶着向妃往殿内走去,边走边说。 “你要这么说,那母妃还真有想要的。”向妃笑着说道。 “母妃但说无妨。” 一个伶俐的宫女掀起帘子,二人走进殿内,向妃坐在榻上,瑞王坐在榻边的椅子上。宫女上了茶,向妃说道:“下去,我和王爷有话说。” 那宫女退下,向妃看着瑞王,说道:“你在宫外,有没有听过舍利的事儿?” “舍利?”瑞王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还请母妃详说。” “本宫也是听说,说这舍利是灵山佛祖真身之物,用了能保容颜永驻,喜顺已经找了一些日子,但是还没找到,所以”向妃笑着,欲言又止。 “儿臣去寻,母妃放心。”听到白喜顺在寻宝,瑞王便明白了,他为何不在宫中。 “本宫到底是没有看错你,把你养在名下,真是一件明智的事。”向妃心满意足地笑着说。 “这是儿子的福气,多少皇子们羡慕着呢。母妃好好歇着,儿子这就出宫,去打听一下舍利的事儿。”瑞王起身,又拍了拍马屁,作揖后告辞。 出了阳和宫,瑞王叹了口气,想到挚友赵正的来信,信里说徽州府惊现阉人寻宝,应该就是寻这佛舍利了。他摇摇头,小声感慨道:“君不正则民不幸!” 回到王府的时候,魏虎已经等在了门口,他看到瑞王,立即起身迎了过去,牵着马,扶瑞王下来,说道:“王爷,有个惊天消息。” “叫别人牵马,你随本王来。”瑞王匆匆走进府内,魏虎在后边紧紧跟着,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说。”瑞王关上门,又关上窗,小声说道。 “卑职听到一个佛舍利的传闻,宫里太监和侍卫都在传,这宝物两个多月前出现在青阳九子山,暗幽门门主南宫影夺宝不成反被伤,现下宝物和南宫影均下落不明。”魏虎紧张地说道。 “有没有确切消息?”瑞王问。 “没有,没人见过宝物具体模样,据说这宝物能起死回生,使人拥有无穷尽的力量,宫里几位娘娘也有耳闻,都暗地里派了人去查。”魏虎又说。 “知道了,下去,本王想想。” “诺。” 第48章 赌博卖子 徽州府大堂内,赵正气的七窍生烟,来回踱步。 “张少安呢?怎么还没来?”赵正大声问。 “大人,在换衣服,稍后就到。”大龙作揖回禀。 “又不是让他娶亲,打扮什么?把他拎过来!”赵正气极了。 “大人,来了。” 张少安迈着方步进入大堂,草草给赵正见了礼,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道:“大人,卑职准备好了,可以升堂带人犯了。” “大龙,把张少安给本官押下来!”赵正看着张少安说道。 “大人,开什么玩笑?”大龙听到赵正吩咐,将张少安从椅子上揪了下来,踢了一脚后腿弯,立刻跪在地上,张少安不明所以,看着赵正。 “到底是谁在开玩笑?你说你丢了儿子,本官给你找,可是你儿子是真的丢了么?”赵正坐到堂上,拿起惊堂木,重重落下,看着张少安,问道。 “大人,真的丢了呀。”张少安又带着哭腔。 “把你那尿给本官别回去,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本官就将你母子二人逐出徽州府!”赵正又问了一遍,并加以威胁道。 “大人让我说什么呀。”张少安还想搪塞过去。 “大龙,把这张纸上的东西念给他听。”赵正拿起一张纸,大龙接过,读了起来。 “寅时,郊外见小乞丐,赠饼;卯时,早点铺喝酒;辰时,进如意赌坊;巳时被赌坊打出,进怡香院;午时,归家打娘子、搜到银钱,再进如意赌坊;未时,出赌坊,进怡春院,翌日清晨出,回府衙。”大龙读完,将纸放到礼案上。 “哪个丢了儿子的,能这么心大?喝酒、赌钱、嫖女人,这不像是丢了儿子,我看倒像是卖儿子了呀!”赵正丢了一块令牌下去,说道:“一个男人,居然干这种恶心事,先拉下去,打他十个板子!” “大人,晕过去了。”张少安挨了八个板子,就晕了过去,大龙忙回禀赵正。 “浇醒,继续打,打完拖进来。”赵正说道。 挨了板子的张少安,被大龙拖回堂上,趴在地上,看着赵正直喊疼,赵正看着他不争气的模样,走下堂,过去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又踩了上去,张少安疼的吱哇乱叫。赵正看着他,又问道:“说不说,孩子到底怎么没的?” “我说、我说、我说。”张少安怂了下来。 “卑职自知能力不足,都是大人平时抬爱,大人不久前远赴濠州,我本想趁机好好干,好在大人回来时炫耀一番,于是以大人的名义拿了府衙的薪银,借给一个叫鹿三的商贩,说好的五分利,十日还,谁知到日子他连人带钱一起失踪了,卑职找了好久,最后在一家赌坊找到了他。”张少安慢吞吞说道。 “继续说。”赵正瞪了他一眼。 “卑职去的时候,那鹿三已经赢了好多银子,他将卑职借给他的连本带利归还,卑职见他手气好,也想着赚些,于是跟着他投了一把小的,没想到就赚了,后来再投,亏了,就这样赚赚亏亏,卑职将薪银输完了。正不知怎么办的时候,鹿三又借给卑职五十两,卑职又输了。输红了眼,在人的唆使下,用儿子做了抵押,借了赌坊八十两,谁知道又输了” 张少安还没有说完,赵正已经听的青筋暴怒,大声呵斥道:“你输了儿子,又怕别人要,就把孩子藏了起来,谎称丢了,是?早晨去见的乞丐,就是你儿子?” “大人明鉴,卑职只这么一个儿子,是绝对不能给他们的。” “儿子多就能给人,是吗?听说你父亲有五子,当初怎么不把你送人?你今天回去好好问问他。”张少安不是个上进的人,赵正是早就看出来的,不然也不至于,靠着母亲的关系讨生活,但是他这么混蛋,赵正是刚知道的。 “大人饶了卑职。”张少安开始求饶。 “饶了你?你说说你有什么,值得本官放过你?整个府衙,也就你,仗着本官忍你几分,喝酒嫖妓,而今居然又赌博卖子,饶你什么?饶你还有一丝良心,没卖娘子?”赵正气的不想看他,让大龙带了下去。 不一会儿,一个布衣女子到了徽州府衙,一见赵正就跪了下去,说道:“大人明鉴,民妇和那张少安实在没办法一起生活了,求大人让我们和离。”原来,这女子正是张少安的妻子。 “起来说。”赵正示意衙役,将那女子扶了起来。 “大人,民妇当真以为我儿走失,日日在家以泪洗面,那恶棍隔三差五回家,说要银钱,又路子寻子,民妇卖了陪嫁换得几两银子,原来都被他拿去狎妓了。民妇不是妒妇,如果是纳妾娶小,自然也容得下,只是用孩子诓骗钱财,民妇不能忍。成婚多年,民妇受够了,请大人帮帮民妇。”那女子哭着说道。 “你莫要哭,本官已经派人去找孩子了,等下先看看孩子再说。”赵正安慰道。 “谢谢大人。”听说孩子一会儿来,那女子也不哭了,给赵正作揖后,眼睛直直地盯着大门。不一会儿,两个衙役带着一个满脸泥土、破衣烂衫的小乞丐走了进来,那小乞丐看到女子,大声叫道:“娘!” 张少安的娘子听到儿子的呼喊,不见儿子,只见眼前一个小乞丐,她盯着乞丐看了又看,乞丐又喊了一声娘,终于确认是自己的儿子,她抱着孩子,失声痛哭。 “晚一点,让他们去牢里看看那个混蛋。另外,问问账房,大家的薪银是多少,和我报个数。”赵正看着大龙吩咐道。 “是,大人。”大龙行礼后转身离去。 第49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大人。” 一个声音叫住赵正,他回头一看是大虎,招招手,大虎走近,他四下看了看,低声问道:“有消息么?” “有。”大虎点点头。 赵正将他带到后堂屋内,大虎说道:“相传佛舍利是灵山圣物,之前出现在九子山,有夺宝人伪装成工匠藏身山上,说一灯大师圆寂前见过三个民间男子,可能佛舍利在那三个人手里。” “可打听清楚那三个男子的样貌?”赵正急切地问。 “只知道其中一个会作画,长得清秀,别的就不知道了。”大虎回道。 “会作画的人有何稀奇?这个描述和没有没差别,还是得再探听一下。”赵正吩咐道。 “好的,大人,卑职托江湖上的朋友再问问。”大虎说完就下去了。 赵正托着腮,有些神游,想起那晚来找他的太监,一个惊动了皇上的宝物,究竟得有多好。有的地方,老百姓民不聊生,当权者却为了一个大家都没见过的宝物,掘地三尺。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找不到宝物而烦心,还是为百姓生活的水深火热而忧心。 一个衙役来报,说张少安想见赵正,赵正知道,他必定又要哭哭啼啼哀求,想到这里,他决定不见,和那衙役说:“告诉他,本官没什么与他说的,让他在牢里忏悔,顺便想想怎么判自己?挪用官银是何等罪过?” 赵正生生气,赵三跑了进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赵正看着赵三问。 “老爷,出大事了,小的带着人布置院子,老太太问了一嘴,听说老爷要成婚,立即闹了起来,扬言要一把火点了房子,您快回去看看。”赵三一脸无奈地说道。 “你去劝劝。”赵正不想回去,他不知道回家会面对怎样的暴风骤雨。 “劝过啦,谁劝也不听,直说您是想要她命,我这才来急急地禀报。”赵三一摊手,表示自己已经无能为力。 “走,那就回去看看,别再生出什么事儿来。”赵正已经焦头烂额一堆事,赵母还要这般折腾,他心里有些不舒服,更是不明白,同样都是儿子,母亲为什么这么对自己。 回赵府的时候,门口一个家丁都没有,赵三忙往偏院跑,果然大家都在这里。仆人们围着一个衣着光鲜的老妇人,赵正看了看,摇摇头,大声说道:“母亲这是又要闹哪样?” 那老妇人顺着声音看到赵正,并没回应他的话,好像燃烧的炭火遇到一阵风,变得更加猖狂起来,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两手一拍大腿,嚎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可怜你身首异处,看人家洞房花烛,可怜你骨枯黄土,看人家要娶新妇。” “老夫人这是为何哭泣?老爷成亲不是大喜事吗?”一个刚入府不久的丫鬟问另一个丫鬟道。 “慢慢你就知道了。”待的年久的丫鬟说道。 “赵三,叫他们去忙。”听到两个丫鬟讨论,赵正面子上有些下不来,让赵三把人撵走。 赵三得了赵正的令,大声吵嚷了一句:“看什么看?手里的活儿都干完了吗?干不好扣月钱!”众仆听到管家这句话,生怕被扣月钱,如一股烟般散了,现场只留下赵母、赵正、赵三,还有赵母的两个丫鬟。 “母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回屋,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我也就直说了,母亲愿意不愿意都没用,这新妇我是娶定了!”赵正看着赵母,语气生硬地说道。 赵母斜着眼看了赵正一眼,还是不理他,继而继续哭着说道:“老身命不好,十六岁嫁到赵家,生儿育女一辈子,上孝公婆,下育子女,我长子早夭,千辛万苦得了一个儿子,被这么个孽障害死,如今我儿尸骨未寒,人家却要洞房花烛,老天爷,你待我不公啊!当家的,你睁开眼看看,不如把我也一并带走” 赵三和两个丫鬟都有点听不下去,他们想过去将赵母扶起,赵母挣扎了几下,又坐到了地上,嘴角略过一抹邪恶的笑,看着赵正,说道:“害死我儿,你倒想过好日子,我告诉你,我不好,你也别好!” 赵正听得烦,看着也没有生命危险,就决定要走,赵母见赵正走,忙起身,追了上去,拉着赵正的胳膊,骂道:“赵正你个没良心的!你弟弟的死,就这样了是吗?你见不得我活着就明说,我立马就去死!”说着就弯腰,拿头顶赵正。 “哎,母亲,这是做什么?”赵正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 突然,背后伸出一双手,将赵正拉开,赵母直接顶到了来人身上,赵正被人拉开,看清来人,正是乌珠。 “哎哟。”乌珠被赵母一顶,捂着肚子蹲了下来,赵正见状,有些担心,要过去扶起,乌珠朝他挤了挤眼,他明白乌珠在装疼,便背抄手,看起了热闹。 赵母见到一个陌生女子,看模样也不像个丫鬟,问赵三道:“这是哪里来的野女人?敢管我的事!” 赵三看着乌珠,表示不认识她,赵母完全不信他的话,说道:“你不认识?那她是怎么进来的?” “小的也不知道啊。”赵三确实不认识乌珠,更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 “老太太,你怎么说我是野女人呢?我马上就是这府里的女主人了,我进出府凭的是子元的腰牌。”乌珠站起身,看着赵母,将赵正的腰牌一亮,霸气说道。 “你个小贱蹄子,你凭什么做这府里的女主人?”赵母将气成功从赵正身上转嫁给乌珠。 “我凭什么能做?自然是凭子元要娶我!难不成凭他有个蛮不讲理的母亲?”乌珠毫不示弱,不知是赵正的爱给了她底气,还是她和叶知秋她们相处久了,性格变了。赵正看着乌珠,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 赵正是个孝顺的儿子,自小儿子死后,赵母也习惯了朝他撒气,突然被乌珠这么一闹,她有点懵,自顾自地领着两个丫鬟回了偏院。 第50章 不想活就早点死吧 “珠儿,你怎么来了?”赵母走后,赵正走到乌珠身边问道。 “我原想着上街买一个铜镜,买了后发现离赵府不远,就让人直接搬了过来,到了门口发现没人,我就径直走进来了,遇到几个丫鬟问你在哪,她们说你在这里,我就来了,喏,我的镜子。”乌珠说着指了指身后,赵正看过去,看到一个半人高的铜镜。 “赵三,招几个人抬回屋里。”赵正说道。 赵三找了人,将铜镜抬到新房,赵正拉着乌珠在屋里看了一圈,说道:“既然来了,就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回头我一并找人买来。” 乌珠说道:“什么都不缺,子元安排的很好,我想买个铜镜也是因为心里有个执念,自小梳头就没有镜子,如今成婚,便想拥有一个好的,还希望你不要嫌我自作主张。” 赵正拉着乌珠的手,将他拥进怀里,说道:“以后这府里一应事宜,都是需要你来决定,一个铜镜算不得什么,我还要再一次谢谢你,刚才为我解围。” 乌珠听后哈哈大笑起来,挣脱出赵正的怀抱,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边说道:“你不知道,当时我都吓死了,要是她再厉害点,我没准儿就要哭了。那日,听你说她与你关系不好,我没想到竟坏到这种地步。” “我也属实没想到,她竟糊涂成这样,不过她要是不糊涂,我幼弟也不至于被骄纵送命,他其实是我们兄弟三人里最聪颖的。”赵正说到此处,有些惋惜。 “难为你了。”乌珠有些同情赵正。 “万般磨难,皆是修行,可能这就是我的命。”赵正被赵母磋磨了这些年,没想到如何化解矛盾,反而练就了一个好性子。 赵三搬完东西出去,几个仆人问他乌花是什么人,说从未见女眷进过老爷的房间,赵三回头看了看布置一半的花灯,说道:“我猜,那就是未来的夫人,你们小心伺候着,我看着不是个善茬。”几人听完,立马去忙了。 赵正和乌珠在屋里聊了会儿,一个丫鬟急匆匆来报,说道:“老爷,快去看看,老夫人要抹脖子了。” “哎哟,这可真是。”赵正说了一句,起身准备往偏院去。 “老夫人素日里爱吃什么菜?吩咐厨房做一些来,还有她喜欢什么东西,统统搬来。”乌珠拉住赵正的衣角,看着那丫鬟说道。 丫鬟不认识乌珠,自然不可能听她的,赵正见她站着不动,反而看着自己,说道:“过几天,这就是夫人了,一应事宜都听夫人吩咐就好。” “好的,老爷。夫人稍等,翠儿这就去办。”丫鬟是个懂事的,行了礼就去了。 “你有何好法子对付母亲?”赵正见乌珠胸有成竹,疑惑地问。 “不知道灵不灵,先不和你说。但是我法子多的很,对付这种不讲理的人,是我们走江湖卖艺首要解决的事情,比你母亲难缠的我也见过,只要你不责怪我不尊她就行。”乌珠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婆母,怕等会儿说的难听惹赵正不高兴。 “你究竟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啊,原来我以为你是那种温温柔柔的女子,后来发现你坚韧,今天又看到一股泼辣。”赵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乌珠问道。 “我啊,性子比较奇怪,别人如何对我,我便是那种性子,别人待我温柔,我也是温柔;别人待我蛮横,我自是蛮横。你,是不是后悔了?觉得我性子野,不适合做你的妻子。”乌珠说完前几句,意识到这样的性子可能不适合做赵正的妻子。 “你过来,我悄悄和你说,别让别人听到。”赵正招招手,示意乌珠凑近些。 乌珠刚过去,便被赵正一把拉住,抱到腿上坐着,她有些羞赧,说道:“快放我下来。” “我偏不!”赵正将抱着乌珠的手收了收,抱得更紧,继续说道:“我没觉得你不合适,反而觉得更合适了,做一个主母,不能只是一种性子,府里大大小小一堆事,你一个性子,下人们摸透了,都会拿捏你,现在这样不容易被人猜透心思,才是好的,我原还担心你入府管教不了下人,现在看来无须担心了。” 乌珠听此,双手交叉,环过赵正的脖子,回应着他的拥抱,说道:“子元,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赵正高兴地问道:“有多好。” “特别特别好,好到我觉得之前受过的苦都算不得什么苦了。”乌珠心里甜甜的,如吃了蜜糖,她早已忘了做人影子这回事儿,现下满心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期待。 “那我要多努力,对你更好,这样,你便一辈子都离不开我,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赵正笑着,握着乌珠的手。乌珠将头埋在赵正脖子里,说道:“谢谢你,子元。” 敲门声响起,翠儿说道:“老爷、夫人,东西准备齐了。” 赵正大声说了句:“好的,知道了。”乌珠从赵正身上下来,二人开门,看到翠儿和几个仆人带了一个食盒,一个箱子,恭敬地站在房门口。 “走,抬到老夫人院子里。”赵正对几个仆人说完,拉着乌花的手往偏远走去。 偏院里,赵母本来安静地坐着晒太阳,听到丫鬟们说赵正来了,立即开始撒泼起来,对一个丫鬟说道:“快快快,给我拿过剑来。”那丫鬟从屋里拿出一把剑,赵母二话不说抵在脖子上,眼泪说着就流了出来,说道:“我不活了啊,今被一个野女人侮辱,是我赵王氏的耻辱!生子不孝啊!” “翠儿,把食盒打开,摆个桌子过来,我和老爷要在此饮酒。”乌珠吩咐完,翠儿和一个男丁抬了一张小桌子过去,将食盒里的食物一一摆放上去,满满堆了一桌子,有虎皮肘子、金汤鲜鱼、腌笃鲜、还有几只大螃蟹。 “这是做什么?来我的院子里吃吃喝喝,成何体统!”赵母有些生气,将剑丢下,站在乌珠身边说道。 “乌珠僭越,提前称呼一声母亲,初八我和子元成亲,想必母亲已经知道了,如今母亲执意寻死,我想着到那日敬茶已是不可能,趁今日,提前给母亲敬一碗茶,母亲见到列祖列宗时,记得向他们介绍一下赵家新妇,回头我去宗祠跪拜的时候,还请他们保佑我,早日给子元生个一男半女。”乌珠慢悠悠坐在桌子前,看着赵母,笑着说道。 第51章 没过门就打婆母?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使唤我?” 乌珠说了一席话,赵母听完气不打一处来,顾不上自杀了,说着就朝乌珠身上扑了过去,张牙舞爪的要打她,赵正怕乌珠被打,有些担心,将乌珠护在了身后,赵母二话不说,上去给了赵正一耳光。 “啪~”乌珠也还了她一耳光,丫鬟仆人,包括赵正,都被乌珠这一举动惊呆了,赵母更是没想到,捂着脸杵在原地。 “你居然打我?”赵母气的伸出手指,指着乌珠,满脸委屈加愤怒得说道。 “你公然羞辱我夫君,我凭什么打不得你?我夫君乃朝廷命官,你无故羞辱当朝官员,应是要被抓去坐牢的!我打你都是轻的。”乌珠说的有理有据。 赵母气极了,看了看赵正,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没出息的东西!”,转而就向乌珠扑来,乌珠站着没动,赵母抓住她的时候,她大声嚷嚷道:“大家帮见证,就是这个老妇人,擅闯府尹府,杀死府尹大人即将过门的新妇,回头子元闹到金殿,望大家给做个见证,帮我讨个公道,让她以命偿命。” “你个毒妇,想害我,门儿都没有!”赵母听乌珠嚷嚷了几声,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于是将她放开。 “我也是舍不得死的,你要是非不让我活,我也得做个准备不是?黄泉路上没老小啊。”乌珠说着又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 “自古还没听过母亲教育儿子要受罚的,你少诓我。”赵母反应不慢,立即回怼过去。 “这倒是没有,只不过,你不是不认子元了么?自古孝顺,孝的前提就是顺,你话都说了,不认子元,子元也不能违背你的意思啊,只好依着你,断绝母子关系。既已不是母子,何来母教子一说?总不至于说,你高兴的时候,子元是你儿子,不高兴的时候,子元就是你的敌人?还从未听说,我朝有这样的律法,要不上衙门问问?”乌珠说着拉起她,就往门口走。 “不必去衙门了,本官在此,赵三,去衙门把主簿叫来,让他审审这案子,涉及本官家眷,本官回避,做个旁听。”听到乌珠那么说,赵正也开始给媳妇撑腰。 赵母挣脱乌珠的手,站在原地,她原本也不是想死,折腾来折腾去,就是为了朝赵正撒气,经乌珠这么一闹,气也不敢撒了,像一个霜打的茄子,蔫了唧的。 “好了,闲杂人等下去,我和老夫人有话说。”乌珠见赵母安静了下来,将一应下人支走,只剩下她、赵正、赵母。 乌珠过去,拉着赵母的手,赵母象征性的甩了几下,没甩开,也就被拉着了,看着乌珠,乌珠将她按在桌边坐下,自己也坐下,说道:“母亲,幼弟已人死不能复生,追根究底,他的死是不是子元的错,你心知肚明,这么多年,为什么要和子元过不去呢?子元是不是你亲生骨肉?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不能因为是自己的儿子,就觉得别人该死,那如果死的是你的女儿呢?” 乌珠说到这里,赵母有些不想听了,脸色拉的十分难看,赵正在一旁紧张地看着,生怕母亲把乌珠打了。 乌珠也看出赵母的情绪,直白地说道:“母亲也不是那愚蠢的人,不然也生不出子元这么敦厚的孩儿。我朝官员,稍有不慎,就被砍头杀族,子元只是做了一个官员该做的事儿,母亲就这么不愿意,那如果子元冒死救了幼弟,被发现后砍族,幼弟,母亲,子元,皆不能活,母亲要的是这样的结局吗?” 听到这里,赵母看着乌珠,有些诧异,她完全没想过这样的结局,以为一方父母官杀伐都能凭意愿,乌珠捕捉到她情绪的变化,继续说道:“子元他有多不容易,母亲看不见,他管理这徽州府,提心吊胆,稍有不慎也会性命不保,他爱民如子,况且自己的胞弟,岂有不爱之理?但是他那时若是徇私,以后别人犯了罪,要不要惩办?如果不办,那徽州府很快就乱套,老百姓失了安稳,盗匪猖獗,流离失所,真到那时,母亲如何独善其身?如果办,老百姓拿幼弟说事,他如何信服于人?人不信,威不立,他管不好徽州府,皇上要的可不是他自己的命,赵氏全族能保几人,全凭皇上的意思,母亲到那时能闹到金殿不成?难道也敢去骂皇上?” 赵母听得有些害怕,看着乌珠,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乌珠看着赵正,给他使了个眼色,赵正心领神会,坐下说道:“珠儿说的都是真的,母亲,我真的不是不救胞弟,他犯了死罪,只有伏法,才能保住赵氏全族,若是因为保他害了别人,咱们母子将会是整个赵氏的罪人。” “你之前怎么不与我说?你又不是个哑巴。”赵母看着赵正说道。 赵正喜极而泣!六年了,母亲终于能平心静气和自己说句话了,他心中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随后擦了擦眼泪,说道:“母亲不肯同我讲话,我哪里有机会说。” “你这孩子,从小到大,有什么事总是自己受着,母亲竟不知,你这般为难。你幼弟的事,其实我后来想明白了,只是不肯承认他是自作自受罢了。你的关心我心里也是知道的,这次闹,也是怕你娶了新妇再不管我。”赵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赵正说道。 “母亲说哪里话,儿子怎么能不管您呢?”赵正内心异常高兴,和母亲关系修复,原本是不指望的。 “老夫人,乌珠唐突了,刚刚多有得罪,还请您恕罪。”乌珠见赵母情绪稳定下来,便跪着赔罪,生怕自己这个难缠的婆母再出幺蛾子。 赵母看着乌珠,将她扶起,说道:“好孩子,得罪什么呀,都是一家人,起来。子元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也是老赵家的福气,是母亲糊涂,这么多年委屈了子元,幸亏你,将我及时骂醒,未来还有弥补的机会,才不至于抱憾终身。” 乌珠看着赵母,紧紧拥抱了她,赵母笑着说道:“真是好孩子!”紧接着,扶赵母坐下,和赵正一左一右坐在两边,三个人乐乐呵呵吃开了。 “母亲,这都是子元吩咐厨房做的,都是您喜欢的口味,您尝尝。”乌珠给赵母夹了一筷子肘子说道。 “老身命好,得了子元这么个孝顺儿子,我如此待她,他还能记得我爱吃什么。”赵母吃了一块肉,热泪盈眶。 “往后,我们在一起,都吃母亲爱吃的。”乌珠哄着赵母说道。 “好好好。”赵母满脸笑着,一改刚才的首恶嘴脸。 赵正看了眼乌珠,发现乌珠正在看着他,笑了。 第52章 铁面也有柔情时 张少安在牢里,见到妻、子的时候,哭着忏悔,其妻满脸无情,让他写和离书,坚决要与之和离,其子年幼,不明所以,哭着求母亲,其妻也哭,说道:“不要逼母亲死啊!”其子听之,低声抽泣。张母闻子进监牢,入内探望,张少安紧紧抓着母亲的手,说道:“母亲,去求求赵伯母。” 赵府内,赵正和赵母关系恢复,加之赵正大婚在即,一片喜气。 “老夫人,张夫人求见。”丫鬟通报赵母。 “带进来。” 张母进到府内,问带路小厮,府里有什么喜事,小厮回答说:“老爷要娶新妇了。”张母微微一笑,似是心里有了盘算。 入偏院见到赵母,张母假迷三道地恭喜道:“老姐姐可算是享清福了,赵大人娶新妇,以后就要抱孙子咯”,赵母心知肚明,这明着是恭喜,实则是挑起她的怒气,于是笑着请她坐下,说道:“没什么恭喜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姐姐,我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又有事来求你了。”张母先开口道。 “何事?直说无妨。”赵母问道。 “还是少安的事儿,之前老姐姐把他交给子元,现在不知什么原因被下了狱,希望老姐姐,能帮着和子元说说,那牢里阴冷潮湿,我怕他受不了啊!”张母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来人,把老爷叫来,就说我有事。”赵母叫了人去请赵正。 “还是老姐姐,替你大外甥考虑。”张母喜笑颜开,以为接下来又会如以前一样,赵正唯唯诺诺地进来,赵母直接安排事务。 不一会儿,赵正进来了,看着赵母和张母,说道:“母亲和姨母见谅,子元穿着官服,不便见礼了。” “少安的事,你说来听听。”赵母示意赵正坐下,又看了看张母,说道。 “本是衙门公事,既涉及到姨母家,母亲又问,那我就说说。少安先是私自挪用官员薪银一百五十两,后将银钱全部拿去赌坊输掉,后又将其子抵押,输子后不愿给子,将子藏起,骗我说孩子丢了,衙役们找了好几日,发现他弄虚作假,这在我大盛律法属于虚假报案。前后两桩事,都要坐牢的,故而子元才将其关押。”赵正如实相告。 “赵大人,你救救他,我只这么一个儿子啊!”张母说着跪了下来。 “姨母请起。不是子元不救少安,子元就是在救少安啊,他做了这些糊涂事,坐几年牢出来,想明白,还能重新开始,如果像现在这样执迷不悟,到时候妻离子散,悔之晚矣。”赵正过去,将张母扶回椅子上坐好说道。 张母见赵正油盐不进,开始求助赵母,可怜兮兮地哭着,赵母递了条泪巾过去,说道:“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这个时候还是回家看看孙子,可怜的孩子,差点被父亲卖掉,指不定心里多难过。子元你也知道,掌管徽州府,严守律法,自己的胞弟也不徇私,少安这事儿,恐怕也不行。” 张母听到赵母一番话,哭的更厉害了,赵正见状,忙说自己公务在身要忙,走了。见赵正离开,张母知道求助无望,又想起孙子,立时也起身走了,她出了赵府大门,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想了半天,才想起赵母和赵正不对劲,以前赵母从不给赵正好脸色,今日却一副慈眉善目样儿。 “怪不得不帮我,原来是有了儿子了。”张母抱怨了一句,急匆匆走远了。 张少安被关押,衙门里的人纷纷找赵正,将他素日里做的事儿都抖落了出来,赵正命人请来张母及其妻、子旁听,听到张少安的累累劣迹,张母掩面不看他,赵正当场宣判罚没其家产抵官银,坐牢三年。张少安的妻子求赵正判和离,张母求儿媳看在孩子的面上再给个机会,其妻没再说话。 “大人,有信。”赵正审完张少安,正要出府衙,一个驿使骑马赶到,递给他一封信,他看了看笔迹,是瑞王的,忙打开,看后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将信又装好,塞回了怀里。 赵正出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张少安的妻子,她正坐在府衙外的街上哭泣。赵正心知肚明,她哭是因为,一面放不下孩子,一面觉得未来无望,本来打算直接走,不搭理她,但是听到她哭,还是有些不忍心,于是走了过去。 “孩子去哪了?”赵正不知道问什么,见孩子不在身边,于是问。 “婆母带着先走了。”张妻听到有人说话,抬头看到是赵正,擦了擦眼泪,回答道。 “别哭了,早些回家去,我这里有些银钱,先拿着用,买些米面和衣服。”赵正说着给了些银子。 “民妇不要,民妇哭不是为了求大人施舍,是觉得自己命苦,再说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拿了大人的银钱,也还不起。”赵正听得明白,张妻对没有和离还有些怨气。 “孩子小,不能没有母亲,你再给他个机会,倘若出来后还这样畜生,本官定为你做主,行不行?”赵正看张妻实在可怜,安慰道。 “大人说的是真的?”张妻仿佛看到一丝希望,不哭了。 “真的,银子先拿着,回家好好生活。”赵正说完,将银子递给她,走了。 第53章 我承认,很羡慕她 三日后,便是初八。 初七一大早,赵正就开始忙了起来。 一到赵府门口,就能感受到浓浓的喜庆氛围。大门两侧高耸的石狮威武挺立,门前的红地毯铺设得整整齐齐,仿佛是通往幸福之门的象征。 院子里的房檐、长廊都挽了红绸花,正厅里也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喜字,四盆小山般的红枣、花生、桂圆、帘子被放在最显眼的八仙桌,墙上悬挂着金色的绣球、喜鹊、龙凤等吉祥图案,寓意着美满和幸福。 新房门外,有一座巨大的喜字拱门,由鲜艳的红绸缎、红灯笼和大小不一的喜字装饰而成,显得异常庄重和吉祥,拱门两侧悬挂着一幅精美对联,内容是“佳偶天成人间客,只羡鸳鸯不羡仙”,由赵正亲笔撰写,字迹端庄工整,充满美好祝愿。 新房内,还摆放着许多鲜花,鲜艳的花朵和绿叶散发出迷人的芳香,给整个空间增添了一丝清新和生机。 赵正和赵三对了两遍婚仪流程,细细检查了一遍明日要用的吃食和物品,又差大龙大虎去检查鼓乐班子和花轿。整个赵府都被一层浓郁的喜庆氛围所笼罩,每一个细节都展现出赵正对明日这场婚礼的用心和期待。 小院里,大家也早早忙了起来。 张妈带着珍珠和如意一边做饭,一边抽空剪了一对鸳鸯戏水喜字,贴在了大门上,江远山、金不焕、叶知卜三人忙着挂灯笼,李生缘在挽绸花,于六九和乌花帮忙来回递东西,靖如玉和叶知秋负责清点大婚要用的东西。 “你们什么都不让我做,真是憋闷坏了。”捂住想和大家一起忙,却被叶知秋拉回床上坐着。 “新娘子结婚头一天不能干活儿,最好是一直坐着,张妈说了,这叫坐福,表示未来生活满是福气。”叶知秋一边说,一边将乌珠的鞋子放在门口,她没了鞋,就只能乖乖在床上坐着,看着靖如玉和叶知秋忙来忙去。 “乌珠。”李生缘的声音传来。 “真如兄,快进来。”乌珠听到李生缘的声音,忙招呼进来。 李生缘和金不焕走进来,将一个盒子递给乌珠,说道:“乌珠,这是我们几人的一点意思,你就当是个娘家陪嫁。”乌珠打开盒子,发现是五张一万两的银票,顿时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忙合上盖子,要还给李生缘,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你必须收下,这不是我一个人送的,是我们大家一起凑的。认识你和乌花,你们把我们当成亲人般,邀请来送亲,既是亲人,给妹妹添妆那就是必须的,快收下。虽说赵大人不会苛待你,但有了这笔银子,在婆母面前也能添几分底气。”李生缘又将盒子给乌珠说道。 见乌珠执意不收,靖如玉走了过去,假装生气,说道:“你是不把我们当一家人啦?那我们可要走了,闲杂人的婚礼,我们可没兴趣参加。” 乌珠听言,生怕他们都走,赶紧说道:“别走别走,我收下还不行吗,几位哥哥姐姐,待乌珠的好,乌珠铭记于心,万分感谢了。” “这就对了,收好,那我们先去忙啦。”金不焕高兴地拉着李生缘走了。 靖如玉见乌珠要掉泪,忙抱了她一下,说道:“不许掉眼泪,新娘子掉眼泪不吉利。” 乌珠笑中带泪地点点头,回想起濠州的一幕幕,当初去求刘主簿,完全是因为他们救了乌花,自己只是想着报恩,没想到他们能把她们姐妹当恩人,想到这里,她甜甜地笑了。 “这东西都点请了,一样不少。赵大人想的还真是细致,为了给你撑面子,派人抬来了八担东西,说算是你的陪嫁。”叶知秋将一个礼单递给乌珠说道。 “兴许是几个空箱子。”乌珠随口说道。 “不是,我和如玉都看了,里面满满的全是新的,连一点旧的都没有,你这算是遇到良人了,嫁过去,就要享福了。”叶知秋也在床边坐了下来,挽着乌珠的胳膊,接着说:“赵大人是个好人,祝你们幸福。” 乌珠点点头,说道:“我们都会幸福的。” 当夜子时刚到,赵府便开始掌灯,正式宣告吉日的到来。赵母在厨房,指挥着几个婚宴嬷嬷蒸吉糕,上边摆了满满的一层红枣和蜜枣,寓意着生活红红火火、甜甜蜜蜜。 “手脚麻利些,一定要在子时中起锅才是大吉!”赵母边看边说。 “没问题,老夫人放心。”婚宴嬷嬷擦了一把汗,笑着回答。 早宴在寅时末正式做好,赵正先去祭拜天地,又去祠堂告了祖宗,后返回正厅和赵母及几位同族叔父一起用饭。赵母看着穿戴一新的赵正,笑着说道:“吾儿这些年辛苦了,今娶新妇,往后幸福美满,吉星高照。” “谢谢母亲。”赵正将赵母扶到正位,跪下,给她磕了三个头。 赵正的早饭完全没吃在心上,吃了几口,看时间差不多,便带着队伍出发去迎亲了,一路上,他想着乌珠及未来的美好生活,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缝。 穿过中央大街的时候,太监们还在搜身,大龙大虎走在前面开道,亮出赵正的腰牌,说道:“府尹大人娶亲,速速退让。”听到府尹娶亲,小太监们赶紧避让,人也不抓了,连声恭喜赵正,赵正左右拱手,表示感谢。 于六九和乌花在小院外边等着,听到鼓乐声,又仔细看了看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赵正,二人点了两挂鞭炮,快速关上门,朝里插住,于六九大喊道:“新郎官来啦!” 听到花轿到,大家纷纷往门口跑,大龙大虎前去敲门,于六九将门开了一条缝,大龙递进一些点心酒水,乌花吵着要喜封,大虎又拿出一些喜封,给大家分了分,赵正顺利进入小院。 屋内,乌珠坐在床上,早已梳妆完毕,大红的喜服衬得她如一朵盛开的玫瑰,娇艳欲滴。靖如玉拿来盖头,梳头嬷嬷又拿起梳子,象征性地梳了三下,边梳边念道:“一梳顺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地。” 听到赵正走近,靖如玉和叶知秋忙将乌珠扶上床,给她盖上盖头,又给了一个苹果捧着,换了新鞋,开了门,将赵正迎了进来。大龙大虎给屋内的几人发了喜饼和喜封,赵正弯起腰,背着乌珠出了门。 “新妇出门啦~”随着一个嬷嬷的高喊,鞭炮声、鼓乐声再次响了起来,赵正将乌珠小心地放进花轿,骑上马,回了赵府。 赵三派了两个人去盯着花轿,听到回报说花轿到巷口,便命人响起了鞭炮,赵母在屋内端坐好,听到鞭炮声,几次扬着脖子朝门口张望。 “老夫人,来啦来啦!”丫鬟翠儿跑了进来说道,赵母复又坐好。 “今有赵氏子孙,承先祖庇佑,蒙皇恩照拂,娶妇乌氏,敬告天地宗祠,拜~”在赵氏族长的指点下,二人拜了天地后进了洞房。 “照顾好夫人。”赵正对珍珠和如意说完,就出去招呼人了。 “走了吗?”乌珠小声问。 “走了。”珍珠回答道。 “饿死了,快给我点吃的。”乌珠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饿的快要晕过去,掀开盖头,就要吃的。如意给拿了一些点心,她吃完又要喝水,吃饱喝饱,倚在床边睡着了。 李生缘等人跟着花轿来到赵府,赵正将其作为娘家人介绍给赵母,赵母忙招呼几人坐下。 招呼完宾客,回屋的时候,赵正有些醉,珍珠和如意听到脚步声,忙叫醒乌珠,乌珠匆忙又盖上盖头,端坐好,进来两个喜嬷嬷,指引着赵正掀盖头,喝了合卺酒后带着丫鬟们退下。 赵正看着烛光里的乌珠,眯着眼,晕乎乎地说道:“珠儿,你真好看,子元终于娶到你了。”乌珠娇羞,没说话。 “咕噜噜~”赵正听到一阵声音,问乌珠是什么声,乌珠说道:“我饿了。” “哎呀,她们怎么不给你吃饭?”赵正一下酒醒了,喊人端了几个菜,看着乌珠狼吞虎咽地吃,他在一旁开心地笑着。 “你吃不?”乌珠吃了一只虾仁,问赵正。 “我吃饱了,你吃。”赵正笑着,给她倒了杯水。 乌珠吃了一会儿,赵正见她吃得差不多,将她手中筷子夺走,说道:“这花好月圆,别吃了,明日再吃。”说着就将她抱到了床上,乌珠顺手放下帷幔,满室春光,温馨无限。 大龙大虎送几人回小院的路上,几个人说到乌珠和赵正,靖如玉说道:“我是有些羡慕乌珠的。” 李生缘说道:“谁能不羡慕她呢?” 叶知秋轻叹气,不知想起了什么,江远山问她怎么了,她说道:“赵大人的爱可太拿得出手了,乌珠也是苦尽甘来了。” 江远山看着她说道:“愿我们也能苦尽甘来。”叶知秋假装没听见,对着叶知卜说了一句:“你说什么?等一下啊。哥,我有个药想问一下你。”说着,跑到了叶知卜身边。 第54章 大胆狂徒,竟偷皇上的女人 洛阳,瑞王府。 “娘娘吉祥,娘娘吉祥,快说。”瑞王正教鹦鹉学说话。 一个小厮跑过来,和魏虎说了几句话,魏虎接过小厮手里的包袱,放在石桌上,说道:“王爷,徽州府递来一个包袱。” “一个包袱?打开看看。”瑞王有些好奇。 魏虎怕是有什么伤害人的东西,准备拿到边上打开,瑞王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就这儿打开,赵子元是不会害本王的。” 魏虎将包袱打开,里面有两个盒子,又打开盒子,里面是满满的喜饼和喜果,魏虎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赵正干什么,瑞王看了看,说道:“好家伙,这是铁树开花了啊!”说着拿起喜饼,自己吃了一块,又递给魏虎一块,笑着说:“魏虎,你也尝尝,还挺甜的。” “多谢王爷。”魏虎双手接过,两口吃了。 “最近宫里有什么动静没?”瑞王问魏虎。 “那宝物还是没消息。不过,朝堂有消息传出,说太子近来总遭圣训,三天已经被训斥了两回。”魏虎四下看看无人,小声说道。 “二哥那个蠢货是真不行,既如此,我就再送老头子一份礼。稍后我进宫,你就不用跟着了,去买一些上好的胭脂水粉给赵大人寄过去,再把我书房那个端砚,也一并拿给他。”瑞王吩咐赵虎道。 阳和宫内。 两个小宫女正在给向妃捶腿,一个小太监进来,跪下,低着头,说道:“禀娘娘,皇上昨晚还是宿在了李美人宫里。” 向妃宠冠后宫多年,突然来了个李美人,连续三个月被皇上专房独宠,向妃有时候给皇上做些新衣、汤汤水水送去,他也会陪她说说话,但是到了晚上总说身体不适,找借口离开,她又气又急。向妃内心虽然气,但还是忍了下去,面无表情地说道:“好啦,你们也别按了,大家去准备准备,稍后本宫去一趟李美人宫里,连日来照顾皇上辛苦了,你们把皇上赏的那根百年老参带着,到时候本宫送给她。” “诺。”几个宫女太监一起退了下去。 向妃装扮一番出门,到李美人宫里的时候,正遇到李辛带着几个太监来送赏赐,李美人和李辛见到向妃忙跪了下去,向妃笑着说道:“瞧瞧,本宫来的倒不是时候了,快起来,起来。”说着上前将李美人扶了起来,又看着李辛说道:“李公公也起来,瞧你们紧张的,反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谢娘娘,那娘娘们忙着,奴才先告退了。”李辛行了礼,带着几个小太监下去了。 “妹妹近日辛苦,做姐姐的特来探望,希望没有打扰妹妹休息。”向妃笑着说道。 “姐姐哪里话,是妹妹不懂事,应该早去拜见姐姐。”李美人说着,请向妃坐了上座,自己在旁边坐了下来。 “多少年了,没见过皇上疼哪个女子比妹妹更甚,本宫刚才瞧了,那赏赐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本宫年轻的时候,也不曾多见,皇上到底是个偏心的。”向妃笑着,看了一眼摆在桌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赏赐,都是些上好的玛瑙珍珠金首饰,还有几匹颜色亮丽的锦缎。 “娘娘莫要拿臣妾说笑,这整个后宫谁不知道,娘娘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李美人也是个会拍马屁的。 “老咯,以后就是你们的天下啦,本宫今日来,是有一根百年人参,想着你伺候皇上辛苦,拿去叫人炖了汤,滋补滋补。”向妃说着,示意小宫女将人参盒子打开,递给李美人的宫女。 “娘娘重礼,臣妾愧不敢收。”李美人看了一眼,立即拒绝。 “有何不敢收的,我这也是皇上赏的,拿着,妹妹不收,就是看不起姐姐了。”向妃看着李美人说道。 “既是娘娘赏赐,那妹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美人给边上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接过人参,放在了桌上。 “好啦,已经叨扰半天,本宫也有些乏了,要回去了。改日你有空,记得到阳和宫坐坐。” 向妃起身走后,李美人看着她送来的老参,问旁边两个宫女道:“你们说这是什么意思?” “奴婢不知。”两个宫女吓得半死,连忙跪下,她们可不敢揣测主子们的意思。 “出去出去。”李美人见她们不说,于是将二人撵了出去。 瑞王进宫,照例先去正阳宫,今日皇上倒是得闲,破例召他进去,他规规矩矩磕了头,皇上问他进宫干什么,他一脸傻笑说道:“无事,就是来给父皇和母妃磕个头,父皇日理万机,儿臣陪着母妃进一餐饭,说些乐子,给她解解闷。” “我说你什么时候,能和几个兄长一样,争点气啊?你看看你,成天操心的都是些个什么乱七八糟!”皇上看着这个儿子,虽说他生母不出色,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还是希望瑞王能成些气候。 “父皇治理江山有几个兄长就好啦,儿臣没那个心智,就喜欢些诗词和吃喝,父皇就不要赶鸭子上架啦。”瑞王嬉皮笑脸说道。 “滚。”皇上听他说话,心烦意乱,赶紧把他撵走了。 出了正阳宫,又到阳和宫,一进门便感到一阵死气沉沉,几个太监宫女在院子里站着,他问了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说:“娘娘从李美人宫里回来,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小的们不敢出声。” “好啦,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干活儿更骂你们。”瑞王说完,挥挥手,让他们去忙了。 进入正殿,向妃正板着脸,在椅子上坐着,瑞王跪下,叫道:“母妃。” 向妃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继续跪着,过了一刻钟,向妃看着他,说道:“你倒是起来呀,跪着做什么?” “母妃气恼,孩儿跪一跪,或许母妃就高兴了,无妨,就跪着。”瑞王还是没起来。 “又不是因为你生气,你跪个什么劲儿啊?起来起来。”向妃让他起来。 瑞王站起,给向妃捶了捶背,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向妃将皇上赏赐李美人的事儿说了一遍,瑞王做了个深呼吸,笑着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一个美人,母妃不要讲她放在心上,这后宫,谁也比不上母妃的风华绝代,父皇的心啊,就在您身上,跑不了。” “别说这种好听的话哄我,你父皇眼见着就快抓不住了。”向妃叹了口气,说道。 “那些狐媚子,兴风作浪不了几时,母妃放宽心,这大盛后宫,始终是您的。” 瑞王是个会说话的,哄得向妃瞬间喜笑颜开,高兴地说道:“还是你会说话,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顿时舒畅多了。刚去那小妖精那儿,你父皇赏赐了好些个精美首饰,都不曾给过我,我本来心里就不舒服,看到那些东西,一下更难受了。” “儿臣上次给母妃的东珠呢?拿出来戴上呀,阖宫里,别说李美人,那是连父皇都没有的东西。”瑞王继续哄着向妃。 “说的对,母妃不生气了。”向妃笑着,让人拿些果子进来。 “那宝物可有线索?”向妃又想起佛舍利,问瑞王。 “也算有,也算没有。只是知道在三个年轻人手里,至于这几个年轻人长什么模样,还没查出,儿臣已经派人去了青阳,等回来看看,若是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母妃。”瑞王吃了一口果子,慢慢说道。 “那你今儿入宫,又是为了来磕头?”向妃看着瑞王问道,瑞王嘿嘿一笑,向妃看着她,露出慈母般的微笑。 要说这瑞王,并非向妃亲生。向妃入宫多年,宠冠后宫,一直无所出,和皇上坦言,想要过继个孩子,皇上想了想,五皇子萧铎人品憨厚老实,生母出身不光彩,一直被几个皇子打压,寄在向妃名下,再合适不过,于是作主,将五皇子给了向妃。 “儿臣还有些事要忙,晚些时候再过来。”瑞王起身告辞。 “哎~”向妃刚想问什么事,瑞王一溜烟跑了出去。 月亮上来的时候,瑞王又回了阳和宫,扯着嗓子喊道:“母妃!” “进来。”向妃让他进去。 “来人,扶着点娘娘。”瑞王进屋扶出向妃,又招呼两个小太监,将她扶上一顶软轿。 “咱们这是去哪儿啊?”向妃问。 “去了就知道了。”瑞王说完,又催促太监们快走。 路过花园的时候,向妃听到假山后有一男一女的声音,以为是宫女太监偷懒,让瑞王过去看看。瑞王看完支支吾吾地催快走,向妃觉得有事,下了轿,要亲自去看,瑞王拦着不让,向妃执意要去,过去发现一男一女正抱在一起。 “给本宫滚出来!”向妃有些生气。 那一男一女出来,向妃看得清楚,女的是李美人,男的居然是三皇子! “向母妃饶了儿臣。”三皇子头磕地砰砰响,李美人也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什么,赶紧求饶。 “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坏了本宫的好心情,还有脸求饶,等着皇上。来人,封锁御花园,去叫皇上来,就说本宫掉水里了。”向妃还是维护一丝皇家颜面的。 皇上到御花园的时候,看到衣衫不整的两个人,顿时明白了一切。怒火中烧,将三皇子关回府里闭门思过,将李美人一箭穿心就地处死,处决完二人,瘫坐在一块石头上。 “皇上别气坏了身子。”向妃走过去,抓着皇上的手,安慰道。 “爱妃,朕悔之晚矣!”皇上扑进向妃怀里,紧紧抱着她说道。 “臣妾会永远陪着皇上,夜里风大,回正阳宫早些歇着。”向妃对皇上说道。 “不回了,朕想去你宫里。”皇上说完,命人摆驾阳和宫,临走时,对瑞王说道:“把这个贱人埋了,你有事改日再找你母妃,今日先出宫。” “遵旨,儿臣恭送父皇、母妃。”瑞王跪下磕头,嘴角一抹浅笑掠过。 第55章 皇上也爱听墙角 第二日,瑞王正用早膳,一个小太监便来传话,说向妃让他进宫。 “公公先回禀母妃,本王稍后就到。”瑞王让魏虎将小太监送走,换了身衣服,洗漱完,骑马进了宫,进宫后直奔阳和宫。 刚走进阳和宫,便听到向妃在笑,瑞王站在门口定了定神,问一个宫女道:“母妃在做什么?” “是铎儿啊,快进来,快进来。”向妃的声音传出,门口的宫女将帘子掀起,瑞王走了进去,只见满屋子人参鹿茸,翡翠金饰,瑞王看了看,给向妃见了礼,坐下问道:“母妃今日好雅兴,竟有心思盘点起这些东西!” “哪有那心思。都是你父皇刚赏的,你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挑几样回去,给你侧妃,就说是本宫赏她的。”向妃今日高兴,出手也阔绰。 “得母妃赏,那她们不得高兴疯了。”瑞王笑着说道。 “你也不小了,该娶个正妃了,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向妃一展慈母心,开始操心起瑞王的婚事。 “母妃,算了,朝里大臣没一个,愿意把女儿许配给儿臣的,他们都巴结着我的兄长和弟弟们,等着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呢。”瑞王对自己在外的名声很有数。 “母妃帮你相看相看,回头让你父皇赐婚,我看哪个敢不从?”听瑞王说大臣们看不起自己,向妃有些不高兴。 “不急,等儿臣再努努力,有一些功劳再说。”瑞王倒是不着急。 “哎呀,也就你这个性子不急,你看看别人,巴不得把有用的人都笼络到身边去。”向妃说道。 “儿臣不喜欢那些,觉得无趣。”瑞王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两只镯子和一个玉扳指,说道:“母妃将这三样赏给儿臣。” “拿去。”向妃大方的很,让他多拿几样,他说不用太多,自己和两个侧妃一人一件,足够了。 “昨日的事儿还没完,你给母妃的惊喜呢?”向妃伸出手,看着瑞王,问道。 “说起来,儿臣就有些失落,昨日准备的好好的,请了几个变戏法的藏着,想给母妃个惊喜,结果御花园事件后,母妃跟着父皇走了,儿臣便将人送出宫了。”瑞王说道。 “是母妃不好,辜负了我儿的心意,母妃叫你父皇赏你些好东西,以作补偿,和母妃说说,你想要什么?”向妃哄着瑞王问道。 “母妃已经为儿臣求了开府,其余的,儿臣什么都不要了。”瑞王笑着回答。 “傻孩子,你怪不得之前总被他们欺负,这副不争不抢的性子,不欺负你欺负谁?” “母妃莫担心,儿臣自有福气在身上,自从有了母妃,他们几个就不曾欺负儿臣了,父皇待儿臣也好了,允许儿臣上朝,还赐了封号开了府,娶了两个美貌的侧妃,这样的好生活,不是大家都有的。”瑞王一副知足的样子。 “皇上驾到!”二人正说着话,一个太监的声音传来,帘子掀起,皇上走了进来。 “臣妾见过皇上。” “参见父皇。” “爱妃快快起来。”皇上上前,将向妃扶了起来,又看着瑞王说道:“铎儿也起来,坐下陪父皇说说话。” “儿臣多谢父皇。”瑞王谢恩后坐在了一边椅子上。 “你们刚才说的话,朕都听见了。”皇上看着向妃,又看了看瑞王,继续说道:“铎儿,朕以前以为你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如今看来,你是性情纯良,知足常乐。既如此,你就不能再做个甩手王爷了,朕看你这性子倒是适合管银钱,这样,一会儿朕下旨,你接管那个畜生(三皇子)的户部。” 瑞王一听,赶紧跪了下来,推辞道:“父皇明鉴,儿臣不是这块料。” “朕说你是,你就是!不许推辞,另外,从明天起,按时上朝,不许称病,不然小心朕打你板子。”皇上霸道中带着威胁。 瑞王不说话,看着向妃,向妃笑着说道:“这孩子,你看我干什么呀?别紧张,要是真的有什么难处,你还有你父皇,旁人不会再欺负你啦。” “谁欺负你,告诉朕,朕给你做主!”皇上说道。 “那儿臣恭敬不如从命,谢父皇,谢母妃!”瑞王又磕了几个头说道。 “好啦,你先退下,父皇在这儿,你便不能留着了,改日再来看你母妃。”皇上让瑞王起来,对他说道。 “儿臣告退。”瑞王恭敬地退了下去。 “你们也退下。”皇上将宫女太监都撵了出去。 向妃起身,给他端来一碗莲子汤,温柔地说道:“皇上用碗莲子汤,天燥,降降火。”皇上接过莲子汤,喝了一口,放在桌上,一手拉起向妃的手,一手轻抚,说道:“多亏有你,这后宫才不那么冰冷。”向妃顺势坐在皇上身边,靠着他的肩,说道:“皇上是臣妾的天,臣妾会永远陪着皇上,一如初见。” 说到初见,皇上和向妃回忆起过去,皇上搂着向妃说道:“初见你时,是在后花园,你着一袭粉蓝色衣裙,赤着脚在舞蹈,几只蝴蝶落在你的秀发上,朕看后心动不已,那时候你们刚进宫没多久。” “皇上当时着常服,骗臣妾说自己是太监总管,要臣妾二十两银子,说帮臣妾引荐见圣驾。”向妃想到这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继续说道:“臣妾说没银子,您就把臣妾头上的簪子摘了去。” “当时你哇的一声哭出来,把朕吓了一跳,朕赶紧还给你,你才不哭。”皇上笑着说道。 “那簪子是臣妾母亲的遗物,也是当时臣妾唯一的贵重首饰,以后嫁人要做陪嫁的。臣妾进宫,也没想着能中选,丢了簪子相当于丢了全部银钱,可不得哭嘛。”向妃想起当时的自己,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皇上爽朗地笑出了声,紧接着问道:“今天李辛带来的东西还满意吗?” “臣妾的东西足够多啦,皇上莫要再赏,让别人背后说臣妾。”向妃说道。 “有本事让她们来说朕,是朕赏的,爱妃大大方方用,你呀就是太善良,照顾这个小心那个,往后,你就随着自己的心意,爱怎么装扮就怎么装扮,朕就喜欢你日日新的样子。” “皇上~”向妃娇羞地倒在皇上怀里。 第56章 痴傻王爷好运来 瑞王回府,还未走到门口,便听到一阵鞭炮声,抬头一看,是自家门前在放鞭炮,管家和两个侧妃,带着府里所有下人,正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口。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瑞王下马后,一众人跪了下去。 “这是做什么?”瑞王一脸震惊。 “王爷,宫里来人啦,送来了官服,您就别瞒着我们啦。”一个侧妃笑着说道。 “瞧瞧你们干这点事,这位置是父皇从三哥嘴里掏给本王的,你们这样庆祝,让他知道作何感想?这不是破坏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吗?快给本王回去,一群丢人现眼的东西!”瑞王看着阖府人说道。 “魏虎呢?他在哪?”瑞王看了看,魏虎不在这群人里,于是问道。 “王爷,卑职在这里。”魏虎从偏门走了出来。 “魏虎,好啊你,竟然骗我,刚刚明明站在后的。”另一个侧妃指着魏虎说道。 “宁侧妃见谅,卑职不是有意的。”魏虎行礼道歉。 “你” 见宁侧妃准备继续说,瑞王拿出两个镯子,给了两个侧妃一人一个,说道:“母妃赏的,你们二人一人一个。”两个侧妃欢喜地戴在手上,左看右看,美滋滋地回了府。 “魏虎,随本王来。管家,吩咐厨房送一些吃食到书房,本王今晚要恶补一些知识,谁都不许来打扰。” 瑞王将魏虎带到书房,说道:“和本王换换衣服,直到本王回来前,你就待着这里,有人来就砸东西,假装发脾气。” “王爷,这”魏虎听着这个任务有些吓人,不敢应。 “这什么这,快些!”瑞王过去,将魏虎的衣服扒了下来,给自己换上,又扯着嗓子喊了句:“不要和本王说这个,本王不想听,你给本王滚出去!”说完,自己走了出去。 管家来送东西,敲门,魏虎不敢说话,丢一根笔到门上。管家听着屋内动静,以为是瑞王生气,小心翼翼地说道:“王爷息怒,奴才将食盒放在门口了,奴才告退。” 听到管家走了,魏虎趴到门缝上看了看,又听了听没有别的声音,打开门,将食盒拿了进来。 “感觉还怪爽的。”魏虎自言自语,打开食盒,一看里面都是好菜,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话说,瑞王和魏虎换了衣服,顺利出门,到门口牵了马,驰骋而去。 “魏侍卫怎么骑王爷的马了?”一个守门小厮对另一个说道。 “定是王爷准了,不然他再得宠,也不敢偷骑王爷的马。”另一个小厮说道。 “也是。”那小厮说完又规矩地站好。 瑞王骑马一路到了徽州府,到府衙门口停下,被两个衙役拦在门外,他拿出一块玉佩递过去,说道:“麻烦通传一声,某有事找赵大人。”赵正见到玉佩,问衙役人在哪里,衙役指了指外边,说:“就在门口。”赵正匆忙跑了出去。 “瑞”赵正看到瑞王,正要称呼,只见瑞王抢先一步,冲过去抱着赵正,说道:“子元兄,许久不见!”说着,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找个安全地方。”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小(萧)兄弟怎么有空来徽州?走,出去喝一杯。”赵正拉着瑞王出了府衙。 “王爷怎么来了?”赵正低声问道。 “回家说。”瑞王说了三个字。 赵正带瑞王回府,直奔书房,关上门窗,二人坐下后,瑞王先开口,说道:“恭喜子元兄,新婚如意。” “哈哈哈,谢谢王爷,喜饼收到了是?”赵正笑着说。 “不只是收到,也吃了,很甜!”瑞王笑着说。 “王爷冒险出皇城,所为何事?”赵正小声问。 “三皇子被关了,我估计是难出来了,老头子擢了我,明日起领职户部,我有些不安,想来找子元兄商量一番,我该如何应对。”瑞王将三皇子和李美人勾搭一事说出,看着赵正问道。 “王爷总算苦尽甘来,万里路迈出了第一步了。”赵正抱拳恭喜。 多年前,还不是瑞王的萧铎与赵正相识,他被几个皇子欺负欲轻生,被赵正救下,和赵正讲了自己的遭遇,赵正给了他一条生存之道——做一个混吃等死的人,等机会翻身。于是,从那时起,他开始吊儿郎当的活着,假装自己沉迷诗词、大吃大喝,挥霍无度,实则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继续装,事儿办的烂一些,上头的那位精明着呢,免不了派人盯着您,所以一开始,事儿不要办的太好。另外,别看三皇子一时被关,那可是嫡子,没准儿想起先皇后,上头那位就心软了,放出来也说不定。”赵正小声说道。 “向妃那边如何?”赵正又问。 “还行,靠些礼物哄着,李美人没了,她有些开心,我写信让你留意的佛舍利,有消息么?”瑞王喝了口茶问赵正。 “皇上都派人来过了,也是让我献这宝物,但是实话说,我毫无头绪,徽州府出现的那群太监,据说是阳和宫的,估计有些消息,但是我问不出来。”赵正如实讲。 “老头子如果也想要,那就麻烦了。”瑞王面露忧愁。 “有一说一,如果真是能起死回生,他想要不是麻烦,拿到手才是麻烦,我们快些下手,争取早日拿到宝物,将它保护起来,这东西传说的邪乎,如果落入不良居心者手里,腥风血雨在所难免。”赵正说道。 “对,这件事拜托子元兄了。我回京城后,如果没有按时给你送信,便是出事了,你速速逃走就是,不要被我连累。”瑞王感觉前路危险,先吩咐赵正保自身。 “王爷不必多言,赵某自有出路,只是您,回京城后,万勿保重。”赵正有些紧张,瑞王虽然聪明,但是单打独斗,不知道能胜几分。 “放心,我有魏虎。我母亲死的时候,说自己是大凉人,给了我一个哨子和一本册子,前段时间我让魏虎偷偷画了册子上的符号在街上,已联系上几人,都是大凉在大盛的探子,有些武功在身,必要时我逃到他们那里去,能获得一些庇佑的。”瑞王说道。 “啊?”赵正有些惊讶,瑞王之前说自己生母是梳头女出身,一下又成了大凉探子。 “管他呢,不让百姓受苦的人就是好人,不分大凉大盛。”瑞王若有所思地说。 “王爷英名。”赵正说道。 “好了,我要回了,你不要送了,容易引人注意。”瑞王说着起身。 “给你我的腰牌,街上有一群太监搜身,你拿着,好过去。”赵正将自己的腰牌递给瑞王。 “搜,我来的时候搜过了都,我什么也没有,没事儿,都是低等太监,认不得我。”瑞王说完,打开门走了。 赵正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天空,小声说道:“老天保佑他,他会是个好君王。” 第57章 三个人两天吃一头猪! 赵府内,靖如玉正在教乌珠看账簿。 婚后的乌珠,梳起了头发,盘成妇人们时兴的牡丹髻,配着在汝阴买的衣服和那支玉簪,华贵中带着丝丝清爽。 乌珠聪明是聪明,但是她本就没读过几天书,所以看账看的十分困难,一个算盘,已经学了五天,还是没有学会。 “如玉,没想到做一个主母要这么累。”乌珠伸出拨算盘累到抽筋的手,给靖如玉看。 “慢慢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靖如玉安慰道。 “你看账这个本事,几岁学会的?学了几年?”管家赵三送来上个月的账,乌珠看了两页就快疯了,靖如玉坐着,不到半天,就看完了。 “我娘死的早,我自小跟着我爹收粮卖粮,也不知道几岁开始学,反正有一天,我就能看懂了,你也是,多看看,突然有一天,你就看明白了。”靖如玉说道。 “伯父还缺女儿么?拜个干亲,我也跟着学学。”乌珠开玩笑说道。 由于乌珠不知道靖仁被害的事儿,靖如玉也不想再提及那痛苦的往事,于是笑着说道:“可能没机会了,他现在老了,不管这些事儿,以后我教你就行,我比他厉害多了,我们铺子里的账都是我算的。” “先生在上,请受弟子一拜。”乌珠说着,起身给靖如玉施礼。 “起来,给为师倒杯茶喝。”靖如玉装模作样地说了句话,两个人互相看了看,都忍不住笑了。 “夫人,小的赵三,有事禀报。” 听到赵三的声音,乌珠和靖如玉立马收起笑容,靖如玉藏到屏风后,乌珠缓缓说道:“进来。”赵三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个账簿,笑着对乌珠说道:“夫人,这是咱们府里的账,以前都是小的帮管着,老爷说,今后就交给您了。” “放下,我一会儿就看,赵总管辛苦了,没别的事就去忙。”乌珠看了一眼边上的桌子,示意赵三将账本放在那里,赵三心领神会,放下账本,关上门出去了。 靖如玉听到关门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乌珠让她帮着看看那两本账,她说道:“这不行,这是你们府里一应花销,相当于整个府的秘密,不能给外人看,你自己慢慢看,有什么不懂的,问我便好。” “我是信得过你的,你看得快,能看出些问题,我这第一次看账簿,不能被底下人看扁,你就帮我看一回,就算真有问题,我也不怕你知道。”乌珠将靖如玉按在桌边凳子上,翻开账,让她看。 靖如玉磨蹭了一会儿,还是不看,乌珠看了看她,又将自己抽筋的手指,伸到她面前,说道:“你就可怜可怜我,我手都这样了,你得帮我管管下人,我不能被他们骑到头上来,是不是?” “哎呀,我的府尹夫人,您就不要让我为难了,我不敢看府尹家的账。”靖如玉握着乌珠的手,给她按摩了几下说道。 “府尹不知道,夫人让你看你就看,快看,看不完今晚不给吃饭。”乌珠又催促道。 “那仅此一次,下不为例。”靖如玉说着拿过算盘,细细看了起来,她眼睛盯着账簿,手却在拨着算盘珠,先整体算了一遍总额,银钱收支数是对的,接着就看细账,看着看着,眉头皱了起来。 “赵大人年俸各种加起来,不够两万两银子,你们这么挥霍,几乎没有积蓄,省着点花啊。”靖如玉说道。 “嗯?我觉得还行,不至于挥霍呀,具体花在哪,看得出吗?”乌珠正练习拨算盘,停下手问道。 “日常吃穿,这开销真是大,你们大婚,更是花了八千两,照此下去,未来几个月,怕是要喝白粥了,我的夫人。”靖如玉一边看,一边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这么多?这肯定有问题,我们结婚,衣服首饰都是子元付的银子,走的不是府里的开销,就算加上,也用不了八千两啊,那日你也吃席了,并无什么鱼翅海参之类的,都是些普通菜。”乌珠提醒道。 “你嫁过来这几天,三餐用的什么?可是名贵食材?”靖如玉问道。 “不名贵,早晚一般多是白粥、素粉,午饭差不多四个菜一个汤,吃的肉都是普通的鸡鸭鱼牛羊肉,有时候一天都不吃荤腥,素材更不费钱了,母亲有个小菜园,种了好多种蔬菜,府里的丫鬟们打理着,吃的时候去拔一些。”乌珠想了想说道。 “那你们这个厨房的账目有问题,购买食材用的银钱太多了,你看,按照这个花销来看,你们要两天吃一头猪才算合适。”靖如玉指着一项花销说道。 “两天吃一头,怎么可能啊,我嫁进来也有几天了,就吃了两三回,我们三个人吃饭,两个女人,子元也不是那饭量好的,根本吃不完,别说两天,二十天都不至于。”乌珠听到靖如玉说两天吃一头猪,吓了一跳。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这帮孙子,子元对他们特别好的,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乌珠问靖如玉。 “先把这账簿给赵大人看看,看看他是否知道这个事儿,问问是不是有别的安排,记账记在了厨房,如果没有,那你就要找厨房管事和赵总管了,这两个人,保不齐看赵大人忙,觉得顾不上他们,于是趁机捞了油水。”靖如玉将账簿合上说道。 晚上,赵正回来,乌珠将账簿拿给他看,说厨房和大婚的账目有问题。赵正看后,生了好大一通气,将赵三和几个管事叫来骂了一顿,问他们这些年黑了府里多少银钱,并威胁说要带去衙门审问,几人吓得很,将这几年捞的油水都吐了出来,赵正数了数,足足有三万六千多两,接近自己两年的俸禄总和!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乌珠说可以再给几人一次机会,下次发现贪墨银钱,直接送府衙。几人知道,因贪墨主家银钱被关,出来后再也不会有主家雇佣,于是给乌珠磕了头,感恩戴德的下去了。 “赵总管,真没想到,这个新夫人这么厉害。”一个管事和赵三说道。 “那日敢打老夫人,我就看出这女子不一般,没想到这样样在行,以后,小心伺候着,以前的事儿别干了,咱们图个安稳日子就行。”赵三说道。 “是嘞是嘞。” 第58章 灭灯办正事(给我生个孩子) 下人们下去,乌珠给赵正脱了外衣,挂在衣架上,赵正一把搂过她,拥在怀里,问道:“是谁给你看的账,如玉吗?” “你怎么知道的?”乌珠笑着问。 “男的,你不可能带进府里来,不方便,女的,乌花不行,知秋也不行,只有如玉了。”赵正笑着说道。 “你不会怪我?人家如玉起初不肯帮看,说这是府里的秘密,我求了很久才帮我看的。”乌珠说道。 “不会,我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她帮你看非常好,你这一进门就在下人面前立了威,往后管这一家子,就容易多了,别看他们都是下人,脑子精得很,我以前是没工夫管他们,以后你都管起来。” 赵正边说边将乌珠的簪子取下,乌珠如瀑的秀发垂下,带着一丝淡淡的香气,他深嗅一鼻子,陶醉其中,说道:“好香啊!” “别闹。”乌珠挣脱出他的怀抱,又坐到桌边,继续背靖如玉给她写的口诀“一上一、一下五去四、一去九进一;二上二、二下五去三、二去八进一;三上三、三下五去二、三去七进一” “老爷,夫人,洗澡水放好了。”珍珠带着四个小厮进来,将洗澡水放好,后又退了下去。 赵正将门插住,站到乌珠面前,乌珠让他往边上站站,说他挡着光了,他假装没听到,继续站着,看着乌珠傻笑,乌珠以为赵正没听见,抬起头准备再说一遍,看到他一脸傻笑地看着自己,问道:“你傻笑什么呢?” “笑你。”赵正回答道。 “笑我?我怎么啦?我脸上有东西吗?”乌珠说着跑到铜镜前照了照,什么也没看到。 “哈哈哈哈哈哈”赵正一阵笑,走过去,从后边环抱着乌珠,在她耳边说道:“笑你特别可爱。” “我就单纯只是可爱吗?没有一些别的值得你笑的?”乌珠不自信地问道。 “别的?什么啊?”赵正不解。 乌珠转过身,抱着赵正,问道:“我这么笨,连个账本都看不明白,你有没有觉得很好笑?” “没有啊,你这几日很努力的在学,我是看得见的,人生来就是不同的,如玉有如玉的长处,你也有你的长处,不管别人多好,我最中意的只有你。”赵正像哄小孩似的,鼓励和肯定着乌珠。 “你先去洗澡,我再去背诵一会儿那个口诀。”听到赵正的肯定,乌珠下定决心要快快学会看账,于是,将赵正拉到浴桶边上,递给他一块帕子说道。 “好,那夫人就多学习,子元先沐浴了。” 乌珠又坐回椅子上专心地念口诀,片刻后,赵正叫她:“珠儿,帮我添点水。” “来了。”乌珠放下口诀纸,嘴里念念有词,走向浴桶边,舀了一瓢水倒进去,正要走,突然回过神,发现有些不对劲,仔细看了看,赵正不在浴桶里,他不见了! “子元,子元。”乌珠叫了两声,回头看见赵正挂在架子上的里衣,又在房间看了一圈,始终没找到赵正。赵正凭空失踪,乌珠心里好怕,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眼泪如井里溢出的水,止都止不住,她自己也好像泄了气似的,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哭着说道:“怎么就不见了呢。” 赵正原是憋了一口气,藏在了浴桶里,打算逗逗乌珠,没想到把她吓着了,听到乌珠的哭声,他赶紧从浴桶里钻出,扯过架子上的袍子披着,赤脚跑过去,抱住了她。 “啊~救命啊~”乌珠没想到赵正还在屋里,感到有人抱住自己,以为屋里进了坏人,尖叫出声,赵正忙捂住她的嘴,说道:“珠儿,是我,子元。” 外边的仆人听到夫人喊叫,忙跑过去,大力拍门,问道:“夫人,您怎么啦?” “没事儿,下去。”赵生说道。 乌珠听到赵正的声音,不哭了,定睛看了看,确认是他,紧紧抱住,带着哭腔说道:“你刚才去哪儿了呀?我都找不到你。” “我哪儿都没去,就在浴桶里憋着气,我以为你能看到我,结果你就没往浴桶里找。”赵正笑着,紧紧抱着乌珠说道。他没想到,坚毅的乌珠这么脆弱,同时,也看到了自己在乌珠心中的位置。愧疚中带着幸福,赵正满足地笑了。 “子元,你拿的什么东西,漏水了。”乌珠感觉衣服湿了,松开赵正,看了看,原来是赵正身上没擦干的洗澡水。 “哈哈哈”二人同时笑了。 “我还没洗完呢。”赵正说着,又走向浴桶。 乌珠过去添了两瓢热水,伸进手试了试水温,又添了一瓢,说道:“好啦。” “反正都湿了,不如,一起洗。”赵正说完将乌珠抱起,放进了浴桶里,随即脱了袍子,自己也坐了进去。 “天哪,子元,子元。”乌珠害羞的很,捂着脸,不敢看,慌乱地说道。 “我在呢。”赵正看着她害羞的样子,笑出了声,站起擦干身,换了干净的衣服,走开了。 乌珠听赵正走开,脱下湿透的衣服,也开始洗了起来,她将手泡在水里,感觉略微舒服一点,两个手对着,来回搓了搓,又想起算盘口诀,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暗暗告诉自己:明天一定能将算盘珠拨的又快又准! 洗好澡出来,乌珠见赵正躺在床上,过去看了看,他早已起了鼾声,于是吹了灯,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刚躺下,假睡的赵正便拉开了她的里衣带子,她感到不对劲,侧过身看了眼赵正,他正看着她笑着。 “你原来没睡啊。”乌珠将他的手从腰上拿下去说道。 “睡什么睡啊,这良辰美景,睡不着。”赵正小声说。 “早知道你不睡,我就不吹灯了,再默一遍那算盘要诀。”乌珠觉得睡太早了,浪费时间。 “默什么默啊,还有正事要干。”赵正伸出胳膊,搂住乌珠说道。 “什么正事,那我去给你点灯。”乌珠说着就要起身。 “不必点灯,给我生个孩子,这也是正事。”赵正在乌珠耳边说了一句。 乌珠拉上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娇羞地说道:“哎呀!” 花好月圆夜,新婚夫妻,确实,生孩子也是正事。 第59章 火药库炸了 小院凉亭里,李生缘眉头紧锁,江远山来回踱步,金不焕和于六九坐在石凳上唉声叹气。就连一向活泼的靖如玉,也有点提不起精神,叶知秋以为她病了,要让叶知卜给她看看,靖如玉说自己没病,只是有些麻烦,叶知秋再问麻烦什么,她就不说话了。 乌珠和赵正完婚已有几日,按理说他们应该到了离开的时候,可是街上的小太监越来越多,想要不被搜身,只能拿赵正的腰牌通行,但是他们又不愿将佛舍利的事情告诉赵正。 “要不咱们留封信,就说着急走。”金不焕挠挠头,看着李生缘和江远山说道。 “不妥,这几日如玉常去赵府,有再着急的事儿,即使赵大人忙,也应该和乌珠说一声,留封信,就相当于不辞而别,乌珠心思细腻,怕是会多想。”李生缘想了一下,否定了这种做法。 不远处,乌花的声音传来。“好宝,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好棒啊!乐乐,鼓掌。”听声音,乌花又在驯猴。乌珠婚后,赵正想把乌花也一起接到赵府住,但是乌花觉得,带着猴子们还是小院更自在,就没搬走。 “我要是能做个猴子就好了。”江远山喝了口水,感慨道。 “干什么,你不会是又喜欢上人家乌花了?”金不焕看着江远山,突然问道。 江远山一口水没咽下去,呛了气管,狂咳不停歇,看着金不焕,直翻白眼。 “我有一个大胆的提议。”李生缘开了口。 “你说。”江远山和金不焕凑了过去。 “那帮阉人只是搜人,咱们能不能把东西放在乐乐身上,出了城再拿出来。”李生缘看着其余二人说道。 “真如,你不要太离谱,一个畜生,万一跑了呢,回头找不到,你怎么办?”金不焕不同意。 “不行,这太有风险了,你还不如说,让我吞肚子里更合适。”江远山也不愿意。 听到两个好兄弟都不愿意,李生缘看了看于六九,于六九摆摆手,表示也不愿意,他就干脆放弃了这惊怪的想法,说道:“好好好,不愿意就不愿意,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砰~砰~砰~”一声声惊天地爆炸声响起,天空顿时升起一团团黑烟雾,三人见状,立即捂住口鼻,背靠背站着,警觉地向四周观望。 乌花吓得惊叫着跑到他们身边,一把抱住江远山,几只猴子惊慌乱窜。 “怎么啦,怎么啦?”叶知卜先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紧接着,叶知秋和靖如玉也跑了出来。 “莫不是真如他们出事了?”靖如玉有些慌,担心暗幽门的人来夺佛舍利。 “不好。”叶知卜听靖如玉说完,着急地往凉亭跑去。 “真如,真如。”靖如玉一边跑一边叫李生缘的名字。听到靖如玉叫自己,李生缘忙大声回应,说道:“如玉,我们都没事。” 江远山见没有什么危险,将乌花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拉开,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叶知卜他们跑过来,见到李生缘几人平安,顿时舒了口气。 “救命啊~”一声微弱的救命声传来,叶知秋先听出来,说道:“是张妈!她在做饭。” 大家一起往厨房跑去,只见张妈趴在地上,被一个木架子、一堆菜和几个粮袋子压住了全身。 “快快帮忙,把东西抬头,不要碰到张妈。”叶知卜指挥大家轻抬东西。 “一个惊天雷,吓得老身没站稳,想扶着架子,结果把架子也拉倒了。”张妈声音微弱地说。 “张妈不要说话了,放心,有我在,没事的。”叶知卜将张妈身上的菜叶子扒拉下去,简单摸了几处,张妈疼的直叫,他又说道:“多处骨折,不能背着走了,得找个木板抬着。” 大家出去找了找,没有合适的木板,李生缘看了看厨房门,对金不焕说道:“不焕,把这门拆了。” “不行不行。”张妈不愿意,估计是怕赵正知道了生气。 “快拆。”叶知卜看着李生缘说道。 金不焕力气大,一扇门对他来说就像是拆玩具,稍微一使力,便将门拆了出来,叶知卜又让他们找来一块防雨布,垫在张妈身下,大家慢慢地将张妈抬到门上,又抬着门,将张妈送到房里。 “知秋,去把我药箱拿来,真如,你们几个去找几块薄一点的木板,如玉,帮忙烧一点热水。”叶知卜有条不紊地做着救治张妈的准备。 “要不,拜托大家叫个郎中,老身有些银子的。”张妈不知道叶知卜是神医,担心自己被他治坏,想让大家帮着叫个郎中。 “张妈放心,知卜兄是神医,之前我阿姐有病,别的郎中看不好,他给吃了几天药就好了。”乌花握着张妈的手,试图给她些安慰,轻声说道。 张妈听乌花这么说,彻底放下心来,毕竟府尹夫人都认可的郎中,应该医术不会太差。 “张妈放心,两旬后,保你能走能跳。”叶知卜也说了一句。 “那就谢谢神医了。”张妈有气无力地说道。 叶知秋拿来药箱,叶知卜给张妈喂了一粒药丸,不消片刻,张妈便说不疼了,感觉也有了精神。乌花说笑道:“知卜兄是不是神医?” 张妈笑着说道:“是的是的。” 李生缘他们没找到绑腿的木板,只好将一块小的菜板劈了几块,又削薄,于六九想起自己脚趾骨折一事,笑着说道:“这院子怕不是有什么鬼怪,总和人的骨头过不去,赶明儿出去找个大师施个法。” “年纪轻轻,武功不错,迷信也深。”正在烧水的靖如玉,听到他这么说,接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一起笑了。 “快,再快些!快快快!”街上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哒哒哒的跑步声越来越近,一阵敲门声传来,于六九去开门,大龙走了进来。 “大家都没事儿?”大龙问道。 “张妈受了伤,骨折了,别人都没事。”于六九说道。 “那就好,我来就是告诉大家一声,城南的火药库炸了,没什么事近几日就不要出门了,不知道会不会还有隐火,别伤到。我有公务在身,就不进去一一说了,你告诉大家一声,我先去忙了。”大龙说完就走了。 几人将木板和热水拿到张妈房间,叶知卜让女子们给张妈抹了药,又亲自绑了木板,对张妈说道:“张妈好好休息。”靖如玉提议,由自己守着张妈,有事儿好叫人,叶知秋表示她也留下,乌花一听也要留下,张妈笑着说道:“用不着。” “用得着,你们两个大的轮着住这儿,张妈一旬内动不了,你们就轮着喂点水啥的,有问题叫我。”叶知卜看着叶知秋和靖如玉说道。 “我呢?”乌花问道。 “你管好你的猴子就好了。”叶知卜说道。 “啊~乐乐!”乌花此时才想起,猴子们不知道去哪了,急匆匆跑出了门。 于六九将大龙的话告诉大家,李生缘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好好待着。” 第60章 跑赢阎王的男人 火药库爆炸之时,几声巨响,震耳欲聋,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颤动。 当时,赵正正在府衙中审案,听到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心中一惊,急忙站起身来。他抬头看向正堂外,只见漫天黑烟滚滚,如同一条巨大的黑龙腾空而起,遮蔽了整个天空。 赵正眉头紧锁,意识到情况不妙,他当机立断,派遣一名衙役前去查看。那衙役领命后,匆匆忙忙地出了府衙,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黑烟之中。赵正心中充满了担忧,他焦急地等待着衙役的回报,同时也暗自祈祷着不要有什么大的事故,就算不幸有事故,也不要有太多的伤亡。 此时,街道上已经乱作一团,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呼喊声、哭叫声此起彼伏,中央街上搜身的太监们也抱头逃窜。整个徽州府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所震惊,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那衙役朝着黑烟的方向飞奔而去。一路上,他的心跳愈发剧烈,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突然,他看到一个守卫,浑身是血,断臂处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渗出血迹,坐在马上,摇摇欲坠。 守卫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透露出绝望和恐惧。他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与马身上的汗水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衙役将他带回府衙,他看着赵正,嘴唇颤抖着,声音沙哑地说出了那句让赵正的心沉入谷底的话:“大人火药库……炸了……” “大龙,快带人马去火药库!来人,给这位小兄弟包扎!”赵正愣了神,瞬间又回过来,着急地喊着大龙,又喊人给那守卫包扎。 大龙快速集结完官兵,带着人便往火药库方向跑,只见一片滚滚黑烟弥漫在空中,隐约可见火光冲天,路过小院,他敲门进去说了两句话后,继续跑。离得越近,他越能感受到那股热浪正朝着自己扑来,仿佛要将他吞噬。离火药库还有一段距离的路边,只见部分房屋已经被夷为平地,残垣断壁中还冒着缕缕青烟。 大龙驻足看了看,感觉双腿发软,有些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一步一步地朝着爆炸现场跑去,心中默默祈祷着能够挽回一些什么。 赵正突然想起家里的母亲和乌珠,立即宣布退堂,骑快马回了赵府。回去的时候府内也乱作一团,跑到房间一看乌珠不在,又去了母亲住的偏院,看到乌珠和惊慌失措的母亲,正抱在一起互相安慰。赵正将火药库爆炸的事情说明,母女俩瞬间安下心来,都催他去忙,他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策马直奔火药库。 爆炸现场一片狼藉,浓烟滚滚。一部分官兵提着水桶,一趟又一趟地往返于水井和火场之间,奋力泼水灭火。他们的脸上沾满了黑灰,汗水湿透了衣衫,但他们仍旧坚持着,都想尽最大的努力,控制火势的蔓延和降低下一次爆炸的可能性。 另一边,一些官兵在废墟中艰难地搜寻,呼喊着,希望能听到幸存者的回应。他们小心翼翼地搬开碎石和残骸,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有生命的角落。 大龙在火场中穿梭,不断鼓励着受伤的守卫和百姓们,让他们坚持下去。他的眼神坚定而急切,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尽可能多地挽救生命。 赵正到爆炸现场,看到现场惨状心痛不已,这惨烈比他预期的要厉害的多。他在烟火里找到大龙,对他说道:“大龙,你骑我的马,回府衙,把能调的人手都调过来,沿街传告,呼吁有余力的青壮年来帮忙,每人每日一吊钱,另免一半明春的赋税。” 大龙一到府衙,立刻召集所有能调动的人手,传达了赵正的紧急命令。随后,他亲自带领着所有人,边沿街奔走呼喊,边往爆炸现场跑去。他们的声音响亮而清晰,传达着求援信息。一些青壮年男子听到消息后,纷纷响应,主动加入队伍。 小院里的人也听到了大龙他们的呼救信息,叶知卜当即决定要去帮忙。 “估计赵大人那边人手不够,我们能去的就都去。”李生缘不假思索地说道。 “女的留下照顾张妈,男的留一个保护家,其余人都去。”江远山立即说道。 毫无疑问,又是金不焕留下。叶知卜不明所以,以为金不焕只是懒,看着他说道:“金兄,你一身武艺,一起去救人啊,家里有六九就好了,他的武功,虽说不如你,但是也没几个人能伤他,快走!” 金不焕内心早已按捺不住,听到叶知卜叫自己,看了看李生缘和江远山,见他们没有阻拦,立即站起身,将于六九拉到墙角,从怀里摸出舍利盒,塞到他怀里,嘿嘿一笑,说道:“好好在家哦。”说完,高兴地出了门。 四人跟着去救助的百姓,很快便到了爆炸现场,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开始救治伤员。赵正匆匆穿梭在废墟和伤员之间,看到他们四个的时候,抱拳致谢道:“大恩不言谢,今日欠诸位,日后有言,赵某必鼎力相助!” “赵大人言重了,都是父母兄弟,能救一个是一个。只是我的药不够救治这么多人,您须找人采买或让药材铺来人,现在需要大量的止血药材。”叶知卜一边给一个守卫包扎,一边说道。 “大虎,过来。”赵正一抬头,看到大虎在附近,于是叫他。 “你就不要参与搜人了,全凭叶神医差遣。”赵正说完,又匆匆走了。 叶知卜和大虎是老相识,他头也不抬,说道:“止血药,需要大量止血药,有三七最好,没有别的也行。” “等着我!”大虎说完,闪电般跑远了。 大虎领了一个人,跑遍了城内所有药铺,连买带抢,不仅带回了满满两大包袱三七粉,还带回了三个好心的郎中。有了三七粉,伤者大出血的状况逐渐好转,生命的曙光渐渐浮现,叶知卜的眼神中也露出更多的欣喜和希望,在这场与阎王赛跑的比赛里,他赢了第一局。 第61章 沾血的玉牌 包扎完所有的伤者,已经过了当夜子时,大家累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互相支撑靠着,看着伤者一个个均匀的的呼吸着,叶知卜欣慰地笑了一下,合上疲惫的眼,睡了。 “大虎,得快速搭棚子,大雨很快就来了,受伤的百姓不能再淋雨了。”李生缘突然开始浑身痒,边抓痒边对靠着自己的大虎说道。他天生就有一个奇怪的地方,逢天气突变,尤其下雨下雪,浑身奇痒难耐,痒的越厉害,就说明风雨越大。没听到大虎的回应,李生缘扭过头看了看,大虎也累的睡着了。 “救命”夜静了下来,一声微弱的求救声传来。 “还有人活着!”江远山原本睡着了,听到求救声,突然睁大眼睛,大喊了一声。叶知卜、金不换、大虎等人听到他的喊叫,都立即睁开了眼。 “哪有人?在哪?在哪?”金不焕站起来四下寻找。 “就在这附近的废墟里,我听得真切,咱们再找找。”听江远山说还有人活着,大家瞬间清醒了,又继续搜寻了起来。 李生缘全身奇痒,两只手蹭噌的抓,大虎看着他问道:“真如兄,你怎么了?要不叫叶神医也给你看看?” “没事儿,我这打小的毛病了,一到下雨下雪天,就浑身痒,谢谢大虎兄弟的关心。”李生缘说道。 “你说要下雨?”大虎抬头看了看天,又回头看了看伤者,有些惊慌地问李生缘。 “对,咱们得快速搭棚子,大雨最晚天明就到了。”李生缘说道。 “有把握吗?”大虎郑重其事得问。 “绝无虚言。”李生缘一本正经地回答。 “不好。”大虎说了两个字,就向远处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能动的都站起来!” 满身泥土的赵正,正倚着一根烧焦的柱子睡着,听到大虎的喊叫,站起来,问道:“大虎,怎么了?” “大人,要下大雨了,得赶紧搭棚子!”大虎焦急地说道。 听到要下大雨,赵正心头一紧,望着一片漆黑的天空,叫醒了所有官兵,随即毫不犹豫地命令道:“快!立刻搭建棚子,将伤者抬进去!保护好现场!” 官兵们接到命令,迅速行动起来。一时间,呼喊声、脚步声和工具的碰撞声响彻四周。大家齐心协力,不一会儿,一座简易的棚子便搭建完成。 “现场也得保护起来,官兵过去搭棚子,百姓们随我去救助伤者!”赵正说完就向伤者堆里走去。 江远山他们已成功将废墟里的求助者救出,满身血污,衣服残破不堪,看穿着,应该是一个官员。他伤的很厉害,一根断了的秤杆直穿肺部,被抬出来时不断吐血,叶知卜给上了药,又扎了针,才勉强有了些精神。 “赵大人”这人费劲儿地说出三个字,叶知卜听到,立即叫道:“赵大人,赵大人,快来我这里!” 赵正听到叶知卜的呼唤,心中一紧,忙跑过去,看到地上有个奄奄一息的人。那人努力地将手抬高,试图抓住赵正,赵正半蹲,握住他的手,那人嘴一张一合地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口血喷出,眼睛缓缓闭上,停止了呼吸。 赵正握着那人的手,感觉有些硌,打开看了看,是一块沾满血的玉牌。赵正猜测,他应该是想把玉牌递给自己,想到这里,他拿过那人手里的玉牌,擦了擦血,放进了怀里,继续去抬伤者。 就在最后一个伤者被抬进棚子里的瞬间,大雨倾盆而下。雨水猛烈地敲打着棚子,溅起一片片水花。 赵正站在棚内,望着外面的雨幕,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他转身看着伤者们,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在暴雨中,夜已渐去,但雨仍在无情地倾泻。 赵正从怀中取出那块玉牌,用雨水将血迹冲洗干净,他拿着细细端详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块玉牌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然后,他的记忆像一道闪电般划过,他想起了瑞王。 听瑞王说过,皇子们出身都有玉谍玉牌,玉谍记载着母亲的信息和出生时间,玉牌则刻着名字。想到这里,赵正再次细看玉牌,心中更是惊讶。 在玉牌上,清晰可见一个“爽”字。这个字眼,让他的心跳不由加快。因为他知道,这是二皇子萧爽的名字。 萧爽,是大盛帝的二儿子,年轻有为,战功赫赫。二皇子英王常年坚守边关,保卫着国家的安宁。然而,令人费解的是,原本应随身携带的信物,象征着他身份的玉牌,却意外出现在了徽州府。是被盗,还是另有隐情? 赵正曾听闻,萧爽和几位年长的皇子之间似乎有着一些难以言明的矛盾和纷争。现在,这块玉牌的出现,更是给整个局势投下了一层神秘的阴影。而刚刚被启用的瑞王,是否有卷入这场疑云,他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联或算计,目前尚无定论。 赵正深吸一口气,将玉牌收入怀中。他知道,眼前的这个谜团,或许将会成为未来一场风暴的前奏。自己有没有被卷进风暴中心,还不得而知。 赵正的思绪被拉回到几个时辰前的深夜,那人死去时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怀着沉重的心情,他开始寻找那具尸体。终于,在叶知卜的指点下,他在废墟的一个角落找到了他。 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被雨水冲刷过后,更显苍白,双眼紧闭。赵正小心翼翼地伸手在尸体的怀里摸索着,突然,他的手指触到了一块坚硬的东西。缓缓地将其取出,只见一块沾满鲜血的腰牌出现在眼前。 腰牌上的“火政”二字,鲜红而刺眼,仿佛在诉说着人死前挣扎的惨烈。他凝视着这两个字,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火政,是这个人的身份,他本名叫周言,是赵正的一个下属。周言为官勤勉,为人忠厚,赵正刚有意提拔,谁料世事无常。 赵正手中握着腰牌,仿佛能感受到周言的紧张与疼痛。这块腰牌见证了一个生命的离去,赵正决定将腰牌收好,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它会成为解开这惊天爆炸案的关键线索。 “将周大人抬进棚子里。”赵正说完,和叶知卜将周言的尸体抬进了爆炸现场的棚内。 第62章 小憩惊梦 倾盆大雨一直下,直到晌午才停歇,期间又有两个伤重的人停止了呼吸。 叶知卜和三个郎中熬了一锅药和一锅驱寒的茶,分别给伤者和救援者喝下。 赵正突然想起折子还未上呈,心中不由得一紧,急忙赶回府衙。他匆匆坐下,提笔疾书,将需要禀报的事项一一写在折子上,八百里加急报送。然而,在写折子的过程中,他刻意隐瞒了二皇子玉牌的事情,仿佛那是一个暂时不能被提及的秘密。 赵正将折子封好,让人送走,连着打了几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想着在桌上趴一会儿,结果头一挨桌子,他的眼皮渐渐变重,意识逐渐模糊,一下就睡着了。 睡梦中,赵正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宏伟的宫院之中。宫殿巍峨壮丽,金碧辉煌,仿佛是天上的仙境。他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叫了一声“有人吗?”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突然,一声尖锐的惨叫声划破了这宁静,他不由自主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宫院深处,只见一道华丽的朱红色大门敞开着,从门里传来阵阵喊叫声与厮杀声。 赵正脚步匆匆,走了进去,只见大殿中的场景令人震惊。二皇子端坐于龙椅之上,邪恶的笑着,身旁站着两列将士,瑞王则被两个人架着,站在二皇子面前的地上,脚下满是尸体。他仔细看了看,有李生缘、金不焕、江远山、叶知卜,于六九、叶知秋、乌花,他更是在地上看到了自己! 突然,他看到二皇子提着刀,凶狠地向瑞王脖子砍去。“王爷!”赵正惊呼一声,想跑过去阻拦这一切,但他的声音仿佛被空气吞噬,双脚也动弹不得。一刹那,鲜血四溅,瑞王也倒了下去!一股温热的血液溅洒在赵正的脸上,他感觉到一股绝望和无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坍塌。 就在这时,他猛地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慌乱地摸索着自己的脸,却发现那血液并不存在,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赵正坐在椅子上,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这个梦境让他觉得异常真实,仿佛是一场警示。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那个梦境中的画面,仍然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让他无法忘怀。他又从怀里摸出那枚玉牌,放在手里看了又看。 火药库为什么会突然爆炸?赵正直到现在才有心思想这个问题,潜意识里,赵正觉得这可能是一场阴谋。 “来人。”赵正叫人。 “去小院把知秋姑娘找来,就说本官找她有急事,让她速来。”进来一个衙役,赵正立即让他去找叶知秋。 那衙役并不知赵正说的小院在哪里,于是问道:“大人说的小院,在哪条街?” 赵正突然意识到,只有大龙大虎知道小院,于是摆摆手,说道:“罢了,你下去,本官自己去一趟。”那衙役规矩退下。 赵正骑马到小院,敲门,看到于六九,着急地问道:“知秋在吗?” “在呢。”于六九说完,将赵正迎进去,重新关上了门。 “这几日没什么事儿?”赵正问于六九。 “大人放心,没什么。”于六九看出赵正的着急,并没将张妈受伤一事说出。 “知秋!”赵正听于六九说没什么事,扯着嗓子喊叶知秋的名字。 叶知秋听到赵正喊自己,忙跑了出去。赵正看着她说道:“快跟我走,有急事。”听到赵正有急事,叶知秋心里已有了七八分盘算,对于六九说道:“他们回来问起,就说我和赵大人走了。”于六九点点头,二人匆忙走了。 “大人,什么事?”出了门,叶知秋问道。 “火药库爆炸,我觉得不是意外,但此事可能涉及皇子,我想在朝廷派人来之前,心里有个底儿,这事儿我不想交给别人,你得帮我。”赵正一脸真诚地说道。 “大人放心,知秋必定竭尽所能。”叶知秋满口答应。 “走,一起去。”赵正说完,带着叶知秋到了爆炸现场。 洛阳,正阳宫。 火药库爆炸的消息,昨夜已在京城传开,朝会上,太子匆匆将此事呈报皇帝。皇帝闻讯大怒,怒火中烧,因为赵正尚未呈上事发折子。一些心怀不轨的大臣,见机而动,纷纷趁机挑拨,意图让皇帝下令处置赵正。 而萧铎,内心焦虑,但又无法公然站出来为赵正辩护,只得暗自将这几位大臣的名字默默记在心中。在这场政治风波中,他自己身处险境,谨慎行事成为他唯一的选择。 皇帝下了朝,又去了阳和宫。向妃见他一脸不高兴,问起原因,皇帝将火药库爆炸一事说出,又说了赵正没上折子的事儿,向妃笑着,给皇帝端了一碗茶,说道:“他不来折子,皇上就派人去啊,这有什么可生气的,气坏了身子,这天下都要乱了,皇上为黎民,千万要爱惜自己呀!” “爱妃你说什么?”皇帝突然抬头,看着向妃问道。 “臣妾说,皇上千万要保重龙体。” “上一句。” “他不来折子,皇上就派人去呀。” “爱妃呀,你真是朕的开心果!”皇帝突然高兴起来,拉着向妃的手,出了屋子,说道:“走,陪朕到园子里逛逛。” 阳光洒在阳和宫的大门前,皇帝和向妃踏出宫门,正遇上刚要迈进宫门的瑞王。皇帝见到瑞王,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上前一步,亲切地拍了拍瑞王的肩膀,说道:“铎儿,你来得正好。替父皇去徽州府一趟,看看火药库爆炸是否属实,如果确有其事,你务必查明了再回来!” 瑞王刚接户部,之前没有功勋,难以服众,如果能办好这个案子,他以后管理部下会容易很多,更重要的是也也有了能力和几位皇子抗衡,互相牵扯,不至于威胁到皇位。想到这里,皇帝觉得,此事交给萧铎,就是天定的最佳人选。 瑞王恭敬地跪地行礼,应道:“儿臣遵命!”他的声音中带着坚定。起身时,他的目光与皇帝交汇,仿佛在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承诺。 阳光照耀下,瑞王的身姿显得格外挺拔,他转身迈向前方,步伐稳健而自信。皇帝和向妃看着瑞王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欣慰与期待。 出宫后回府,瑞王简单收拾,带上魏虎,一路驰骋,很快便到了徽州府。 第63章 此地禁女色,但有梳头油 夜幕低垂,一场大雨过后,徽州府城静谧如水。这座繁华的老城,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而悲剧降临,但是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它并没有因此被例外暂停。 瑞王是奉旨出京,到徽州府城外,下马换上官服,他是皇家的亲王,身份崇高而尊贵,即使没有车驾,一身华服也能显出威严的皇家气派。 进城后,魏虎牵着两匹马,瑞王神色凝重地走着,这次南巡是奉皇帝的旨意而来,要调查火药库爆炸事件的真相。赵正,他亦师亦友的知己,徽州府的府尹,是他主要的询问对象。他满心期待,火药库爆炸完全是场意外,不然,能否保住赵正,就全看自己的破案速度和皇帝的心情了。 瑞王和魏虎到徽州府衙门口,魏虎上前告知守卫,说王爷驾到,守卫赶紧打开正门,将二人恭恭敬敬地迎了进去。瑞王让那守卫去找赵正,那守卫跑着去了爆炸现场,和赵正说宫里来人了,赵正问是谁,守卫说不认识,随从说是个王爷。赵正有些心慌,以为是朝廷派人来抓自己,和李生缘几人交待,请帮忙照顾乌珠,之后从容地回了府衙。 赵正进了府衙正堂,看到瑞王和魏虎,心里满是欢喜,跪下行了礼,瑞王将他扶起,二人坐下开始说话,刚说两句,瑞王想起什么似的,对魏虎说道:“到外边看着点儿。”魏虎点点头,关上门出去了。 “子元兄,事发时你在哪?”瑞王开门见山地问道,他的声音威严中有些紧张。 赵正面容肃穆,恭敬地回答道:“启禀王爷,当时我正在这大堂内,审一桩案子。” “那你是否得知此事的详情?”瑞王眉头紧锁,期待着赵正的回答。 赵正沉声说道:“不知。爆炸发生后,臣立即前往爆炸现场,满目疮痍,血流遍地,当时顾不得查案,只忙着尽力救助伤者,不巧的是,当夜又下了一场暴雨,导致侦破案件的难度加大,臣一直在查,但到目前,还没查出什么。” “我这次奉旨来的徽州府,你怎么不上折子啊?”瑞王说出皇帝生气一事。 赵正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又补充道:“想来折子快到京城了,真没想到,太子的线报这么快。” “全大盛,朝廷里几乎所有人,都想要你的脑袋,你又不是不知道。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救援的事儿让下边人去做,你先保住自己再说,老头子越老越多疑了。”瑞王小声说道。 赵正突然想起那枚玉牌,赶紧从怀中拿出,双手捧着递给瑞王,说道:“王爷请过目。” 瑞王见到玉牌的时候,心里一阵紧张,以为是自己的玉牌丢了,赶紧伸手进袖子里,摸到自己的玉牌还在,顿时安下心来。他拿过赵正手里的玉牌,看到那个“爽”字,满脸诧异地说道:“二皇兄的玉牌,为何会在你手里?” “王爷若是不来,臣准备今晚就偷偷去一趟洛阳。这是爆炸过后,火政周言用命护着的东西,他在临死之前交给臣的。”赵正如实回答。 瑞王沉吟片刻,随即决定要亲自去爆炸现场看看。于是,赵正便陪着瑞王去了。 火药库的废墟中,叶知秋正仔细地翻看着每一处。突然,一块木板下压着的几个破碎瓦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大龙在附近,于是喊大龙帮自己抬起木板,将破碎瓦罐拿出,盯着左看右看。 “知秋,发现了什么?”大龙问道。他知道叶知秋擅长探案,也见识过她的本事,她绝不会闲极无聊看几个破罐子。 叶知秋面色凝重地回答道:“这好像是装油的罐子。” “火药库是明禁火油的,你再仔细看看。”大龙提醒叶知秋。 “帮我找点水,然后把你火折子给我用一下。”叶知秋不敢摸,怕是毒药,但是还不死心,觉得就是油。 大龙去水井边提回半桶水,手伸进怀里,拿出火折子,不经意间抬头,看到赵正和瑞王走了过来,赵正提示他不要出声,他抱拳行礼,将火折子递给叶知秋。 “往后站站。”叶知秋往后退了一步,提示大龙也站远些,随后拿出一个罐子碎片,将火折子吹亮后放了上去,火苗顿时腾空而起,大龙见状,立即倒水浇灭。 “果然是油!”大龙说道。 “是油,但是不是火油,是女人梳头用的油。”叶知秋拿过火折子,递给大龙说道。 “厉害啊,一把火就看出不是火油!” 叶知秋听到赵正的声音,头也没抬,继续盯着那几个破瓦罐,拿起一个油多的,闻了闻,说道:“大人明鉴,火油燃烧的时候冒黑烟,味道难闻,这油刚燃烧的时候,冒的是白烟,还有一股子香味,知秋刚才闻了闻,是桂花油。” 听闻叶知秋的一番话,赵正和瑞王都是一惊。火药库有命令,禁止女眷进入,自然不可能有女人用的头油。爆炸现场出现破碎的油罐,只能说明爆炸的真相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安排。 “叫人查查这罐子和头油。”瑞王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怒。 叶知秋听到陌生的声音,站起身回头,看到一个着蟒袍的男人,忙跪下行礼,说道:“叶知秋见过王爷。” 瑞王看了看赵正,笑着说道:“免礼。只是不知姑娘如何认出我是个王爷?” “蟒袍,无明黄。”叶知秋简单地说了五个字。 “你不是个普通人,说,你是谁?”瑞王警觉起来,想着叶知秋的身份,如果是敌人,就不能留。 “这就由臣来说。”赵正看着瑞王,继续说道:“知秋本名叶知秋,官籍并州府,是并州第一神探。并州几个行商之人涉濠州案,她前来探案,与臣相识,后汝阴出现寺庙送花杀人案,也是她助臣一臂之力。案子结束后,又逢臣娶亲,故而留在徽州府暂未还并,火药库爆炸后,臣又邀请叶姑娘来协助,以期尽早破案。” 瑞王看着赵正,瞟了一眼叶知秋,眼神中露出一丝犹疑,赵正点点头,表示叶知秋完全值得信任。 “好,那就留下全力查案,我派人和并州府尹说一声,晚些回去。有什么结果,直接找我和赵大人汇报,徽州府所有人皆听你指派,这是本王的令牌,你拿着。”瑞王深思片刻,为方便叶知秋对此事展开更为彻底的调查,将自己的令牌递给她。 “火药库爆炸的真相,绝不能让任何人逃脱法网,更不能让无辜者受到伤害。”瑞王叮嘱叶知秋道。 “卑职遵命。”叶知秋接过瑞王的令牌,跪地行礼。 “那你们忙,有事随时找本王。”瑞王说完,拉着赵正走了。 叶知秋拿着瑞王的令牌,有些恍惚,传说中的酒囊饭袋王爷,看起来一点不傻,她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管好你自己。” 在徽州府,一场新的调查即将展开。 第64章 竟是太子身边人? 叶知秋神情严肃,手中紧握着瑞王的令牌,目光坚定地看着爆炸后的火药库,站在原地想了会儿,便开始布置任务了。大龙武功好,心思细腻,警惕性高,叶知秋让他一边保护现场,一边仔细翻找着可能存在的线索;大虎治下威严,则负责审问所有活着的人。 李生缘他们也留下来帮忙,几人都参与了进来,在废墟中不停穿梭,他们敏锐的目光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每一块残片,每一丝痕迹。现场灰尘漫天,烧焦味、泥土味和尸臭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但他们毫不气馁,坚信真相就隐藏在这片废墟之中。 大虎行动迅速,不到半日,就将火药库所有幸存人员盘问了个遍,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火药库爆炸发生前几日,有一个戴斗笠的男子常去找火政周言,这男子每次去,两个人都关起门来聊半天。 这个发现引起了叶知秋的警觉,或许真相就隐藏在这男子背后。她让大虎带着江远山,又去找了一遍伤者,将那戴斗笠男子的样貌画了几幅下来。 叶知秋拿到画像,第一时间将其呈给瑞王和赵正,瑞王接过画像,仔细端详起来。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是觉得画像上的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于是问叶知秋道:“此画像是何用意?” 叶知秋赶忙答道:“回王爷,此画像乃根据爆炸现场伤者口述所得,几个幸存的守卫说,画像上的人并非火药库在册人员,但之前多次去找火政周言,两个人每回见面都要密聊,知秋想请王爷找找此人,带回来问问,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听你的意思,这个人还活着?”赵正内心雀跃,仿佛又看到一条线索,高兴地问叶知秋。 “回大人,守卫说,爆炸当日此人并未去过火药库,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还活着。”叶知秋小心地答道。 瑞王拿着画像,反复看了看,对赵正说道:“此人看着有些眼熟,好似之前在哪里见过。” “您一个王爷,不大可能认识一个普通人,许是长得像罢了。”赵正觉得瑞王不可能认识此人。 一旁的魏虎,听到他们三个的对话,凑上前去,也看了一眼画像。他的眼睛突然一亮,说道:“王爷,这画像上的人,倒像是太子身边的一个随从。” 瑞王听了魏虎的话,心中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点点头,道:“怪不得看着有些眼熟。你这么一说,本王想起来了,不过不能轻易下结论,事涉太子,关系大盛王位和未来,我们务必小心。” “王爷请看,这画上人脸上的痦子,和那人一模一样,卑职记得清楚,那人也在此有个痦子。”魏虎一口咬定就是太子的人。 瑞王沉思片刻,看着叶知秋说道:“此事颇为蹊跷。你暂且将画像留下,本王会派人调查一番。若有发现,定会告知于你。” 叶知秋连忙谢过瑞王,然后告退离去。瑞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转身对魏虎说道:“你回一趟洛阳,暗中调查一下这个随从的身份,看是否与此事有关。如果遇到熟人,就说本王在徽州府突发喘疾,回来拿药。” 魏虎领命而去,瑞王的心中却起了一丝疑虑。这画像上的人为何找周言?爆炸案与太子又有何关系?他决定要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大龙和大虎各自领着一队人,匆匆走进徽州城内的瓦罐铺和头油铺,将所有铺子里的掌柜都请到了徽州府,拿出那男子的画像,让掌柜们一一辨认。 在府衙内,气氛紧张而肃穆。三个掌柜的站了出来,仔细地端详着那男子,然后纷纷点头,表示曾经在他那里买过瓦罐和头油。他们的表情中透露出惊讶和疑惑,忙解释自己不知道此人是官府通缉之人。 大龙和大虎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暗喜。他们的调查终于有了突破,这三个人的指认让他们更加确信叶知秋的猜测。大虎让人把叶知秋找来,听大龙描述了掌柜的看画像过程后,叶知秋将三人掌柜的留下,让其余人回去了。 三个掌柜的有些紧张,互相看了看,有一个稍微年长的,看着大龙,试探性地问道:“官爷,不知我们几位什么时候能走?” 大龙看他们紧张,喊人给上了茶水,宽慰道:“莫急,我们问清楚就能走啦。” 叶知秋又去拿来瓦罐碎片,请三个掌柜的辨认,其中一个说道:“是我家的瓦罐。” “确定么?”叶知秋忙问。 “确定,我家是自家的陶土泥,为了保证瓦罐耐用,在制作的时候,会添加一些黏土进去,因此烧出来的成品纹路较一般的更粗一些。”这掌柜看出瓦罐碎片是自家的瓦罐。 “买瓦罐的人不少,画像上的人,你为何还能记得他?”叶知秋追问。 “小的家传卖瓦罐,到今已是三代人了,因为做的不精美,买的多是穷苦人,一次买个一两个,有的来了还要讲价,他一次买了十个,还多给了一些银子,自然就有印象。”这掌柜想了想,如实讲述了男子买瓦罐的场景。 “对对对,小的店里的梳头油也是,他进门直接要八十斤桂花油,小的铺子里油不够,就将他推荐到了好友王掌柜那里。”另一个掌柜忙说道。 “没错,没错,那人来,只说李掌柜让他买桂花油,小的将铺子里所有的桂花油,整整三十斤给他,他说不够,又让添了十斤月季油进去。我当时还提醒他,和在一起用不好闻,他说没事儿,随即就走了。他走后,我还去找李掌柜说过此事。”王掌柜顺着李掌柜的话说了下去。 “明白了,各位说的如果属实,就画个押,然后就能回去了。”叶知秋看着三个掌柜,让大虎带他们去画押,她则叫了大龙出去。 第65章 这是纨绔? 瑞王坐在府衙书房,右手摩挲着那块刻着“爽”字的玉牌,眼神闪烁着思索的光芒。礼案旁,赵正专注地听着叶知秋的汇报,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叶知秋详细地将斗笠男买瓦罐和梳头油的事情一一道来。赵正看着瑞王,瑞王一边听着,一边微微点头,左手的手指不时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当叶知秋汇报完毕后,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瑞王抬起头,目光犀利地看着赵正,缓缓说道:“你怎么看?”赵正沉思片刻,回答道:“王爷,若真是我们想的那个人,即使他买了这些东西,也并不能完全说明是其主子的意思。但是一旦惊动其主子,若我们处理不好,后患无穷。”瑞王点了点头,赞同赵正的看法。 瑞王说话的时候,并未停止摩挲手中的玉牌,他想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说道:“嗯,你说的对,我们绝不能打草惊蛇,现在急需派个人去一趟边塞,查查这个东西。”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果断。 赵正拱手道:“王爷英明。” 瑞王微笑着拍了拍赵正的肩膀,说道:“你这边有没有合适的人?最好是那种生脸,二哥记性好,有时候会记得之前见过某个人,被认出不好。” “臣手下大龙大虎忠心可靠,没见过那位,派大龙去,应该没事。”赵正想了想,认真回答。 “大龙走了,叶姑娘这儿忙得过来吗?”瑞王看着叶知秋问道。 “回王爷,卑职日常探案,确实离不开大龙大虎。”叶知秋如实回答。 赵正想了会儿,让叶知秋先退下。叶知秋出去后,他定了定心,对瑞王说道:“臣有一个合适的人,只是不是我大盛官职人员。” “是谁?”瑞王问道。 “叶知秋的兄长——叶知卜,是一名江湖游医,医术神奇,武功也好。他多年行走江湖,独自跨越山川湖海,去过不少地方,应该也去过边塞,最主要的是,叶知秋在这里,他一定会回来。”赵正深吸一口气,说道。 “此人现在何处?”瑞王问道。 “应该回小院了,之前爆炸现场救治伤员,多亏他出手帮臣,才避免了更多的伤亡。”赵正心里感激叶知卜,很认可他的为人和医术,所以向瑞王举荐了他。 瑞王看着赵正,满脸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叶家兄妹都在徽州府,刚要开口问,赵正笑着说道:“之前在汝阴,内人遭贼人所掳,救回时奄奄一息,当地郎中诊断,说被下了蛊毒,他们解不了。臣无奈,张榜重金求医,叶知卜自洛阳去,看赏金高,揭了榜。救治完内人,与众人闲聊,才发现其妹叶知秋也在汝阴,兄妹二人多年未见,打算一起还家,逢臣喜事,便邀请来了徽州府。一同来的,还有叶知秋南下救的几个并州人,之前臣和您说过的。” “记得记得,照你这么说,这个叶知卜确实是个合适人选。就是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能否叫来问问?”瑞王听赵正说,对叶知卜充满好奇,想叫他到府衙见见面,看看是否真的能担此重任。 赵正见瑞王不反对,感觉这事儿能成,内心一阵窃喜,对瑞王说道:“人多眼杂,我亲自去小院问问,这府衙里的人,谁是谁的人我也说不清,咱们一切小心为上。” “有道理,走,一起去。”瑞王是知道小院的,他以前装纨绔,偷着来徽州时,两个人总在小院聊天。 赵正带着瑞王来到小院,靖如玉开了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找谁,赵正就问她:“如玉,知卜在吗?” “知卜,赵大人找!”听到赵正说找叶知卜,靖如玉以为又有伤患出现,顾不得有陌生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哎哟!”瑞王完全没想到,靖如玉会来这么一嗓子,着实被吓了一跳,叫出了声。靖如玉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客人,忙赔礼,瑞王笑笑,说道:“姑娘好嗓子。”靖如玉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瑞王看着,心里更开心了,觉得这女子真好玩。 叶知卜听到靖如玉说赵正找自己,忙迎了上来,焦急地问道:“大人,怎么了?有人受伤了么?” “我”赵正刚张嘴,叶知秋二话不说,伸手便抓过赵正的手腕,开始给他搭脉。赵正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暗自叫苦,只得赶忙解释道:“叶神医,这次不是我来看病,是我带来的这位朋友……” 赵正边说边用眼神向瑞王示意,让他说话。瑞王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好奇的神情,似乎对叶知卜这个人颇感兴趣,缓缓说道:“叶神医,久仰。” 叶知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误会,放开了赵正的手,转而抓起瑞王的手腕,沉思片刻,说道:“给你看也行,谁让你是赵大人带来的。肝郁,情志不畅,脾不统血,以后少用冰。近期焦虑更甚,之前得过肺疾,已痊愈。总体没什么大的毛病,偶有心绞痛,等会儿我给你扎几针便能好。” 瑞王内心波涛汹涌,宫里的御医也没这么厉害,他觉得叶知卜不单单是个游医,但是他仍表面淡定地说道:“叶神医果然厉害。” 赵正一看,这误会还在继续,于是拉着叶知卜说道:“谁让你瞧病了?找你是有重要的事儿,找个地方详谈。” 叶知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瑞王和赵正看他这样,也笑了,一场小误会就这样在三人的笑声中化解了。 赵正带着瑞王和叶知卜进了书房,提出想让叶知卜去一趟边塞,看看二皇子英王的动向,叶知卜一口拒绝,说叶家有祖训,不允许后代参与朝堂事。赵正看着瑞王,瑞王笑笑,抱拳说道:“萧铎实在别无他法,也没有更可靠的人,否则绝不来麻烦神医。火药库爆炸案,事涉二皇兄和太子,这关系到大盛的将来,肯请叶神医跑一趟,为大盛、为百姓。” “萧铎?你说你是瑞王?”叶知卜虽然不参与朝堂纷争,但是大盛皇子们,他还是有所耳闻,五皇子坏名在外,纨绔不堪,终日宴饮作乐,半点想不到,传说中的瑞王与眼前这个眼里有光的男人有什么关系。 瑞王看着叶知卜,他满脸不相信的样子,哈哈一笑,说道:“坊间传言不可信。另,叶神医大义,本王也有诚意,实不相瞒,坊间名声是自己搞臭的。” “王爷如此坦诚,叶某愿往。”叶知卜不想让赵正为难,另外看着瑞王坦诚,更怕对叶知秋有影响,于是愿意去了。 “这枚玉牌你记住,到军营里,接近二皇兄,看看他有没有?”瑞王将那枚玉牌递给叶知卜看了看,叶知卜细细看了一会儿,还给瑞王,表示已经画在心里。 于是,在瑞王的安排下,叶知卜简单收拾行囊,继续以游医的身份,带着使命踏上了前往边塞的征程。他将深入那片广袤无垠的土地,探寻英王背后的秘密,为瑞王带回重要的情报。 第66章 杀了几个羌寇 在天苍苍,野茫茫的辽阔边塞,黄沙飞舞,寂静无边。 叶知卜骑着一匹枣红马,迎风而行,衣袂翻飞。隐约可见边塞的烽火台,矗立在蜿蜒的长城上,守卫着这片土地。 冬天的寒风刺骨,叶知卜放慢马速,紧了紧披风,看着远方,目光如炬,神情坚毅。他知道,瑞王和赵正正在徽州府等他的信儿,不容片刻耽搁,于是双腿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子,马儿又快速朝前飞奔。 忽然,一阵战鼓声从远处传来,夹杂着喊杀声和马蹄声。叶知卜心头一紧,连忙策马加速,循声而去。不多时,前方出现一片战场,羌国的铁骑正与大盛的边防军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羌国与大盛多年来纷争不断,边境百姓不堪其扰,叶知卜作为一个大盛人,见到这场面自然是不能光看着,只见他毫不迟疑,驱马冲入战斗中,大喝一声:“羌鬼,看爷爷杀你个片甲不留!” 这一波攻势被打退,叶知卜跟着军士们回了城内。只见军营门口张贴着一面大旗,上书“招军医”。他翻身下马,拱手对守卫道:“在下叶知卜,江湖游医,到此地采药,遇到羌鬼侵犯,愿入营,为大盛将士们疗伤治病。” 守卫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问了几句话,确认叶知卜是大盛人,又见他气度不凡,便点点头,带他进了军营。 营中伤兵遍地,哀嚎声此起彼伏。叶知卜不待片刻,卷起袖子打开药箱,便开始救治。他动作迅捷,手法娴熟,止血包扎,施针拔毒,轻重拿捏得当,如行云流水。轻伤将士很快止疼,有些濒死之人,也在他妙手回春之下,得以活命。 神医现军营的消息很快传到大营,英王亲自前来探视。英王人如其封号,身材魁梧,眉宇间透着英气与威严。他见到叶知卜,略带疑惑地说道:“多亏了神医的救治,我大盛才得以连日取胜,没想到公子年纪轻轻,医术竟如此高超。” 叶知卜不卑不亢,拱手道:“在下叶知卜,幼承家学,四处游历,略通医术,今采药至此,逢战事,愿为大盛将士们尽绵薄之力。” 英王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叶公子如此年轻有为,实在难得。近日与那羌人战,多亏有公子在后方救治,我军才能减少伤亡。” 叶知卜谦逊地道:“将军过誉了,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 营帐外的战鼓声再次响起。 “叶公子,战鼓响了,若有功夫,可愿随我一同上阵?”英王翻身上马,笑问道。 叶知卜一怔,随即点头应道:“叶某有些花拳绣腿,虽无实战操练,但将军有命,在下不敢不从。” 战场上,沙尘滚滚,刀光剑影。羌国大军如潮水般涌来,英王挥舞长枪,杀敌如麻。叶知卜实在没有对战经验,几次被围,英王将他救下后,他又跑到阵后救治伤员,调配药材。 数日激战,羌国大军终被击退,边塞重归平静。英王立下赫赫战功,边防军士气高涨。战后,英王特设庆功宴,全军将士共庆胜利,在大家的请求下,特邀医者叶知卜出席。 夜幕降临,营帐中灯火辉煌,席间酒肉飘香。叶知卜坐在席上,心怀计策,暗自思忖该如何接近这位久经沙场的王爷。 叶知卜没说话,静静地坐着,目光深邃,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英王见他如此,心生好奇,问道:“叶公子为何这般沉默?” 叶知卜抬起头,微笑道:“将军,此次一战,羌寇虽退,但其势未灭,边塞恐难长久安宁,叶某想起战火纷飞,便觉百姓辛苦。” 英王点点头,叹道:“叶先生所言极是。我军虽胜,但羌国之患未除,仍需谨慎。” 叶知卜接着说道:“在下有一计,可助将军暂解边疆之忧。” 英王闻言,眉头微挑:“愿闻其详。” 叶知卜沉吟片刻,低声道:“羌国连年进犯,实为生计所迫。若能与其和谈,定立互市,或可暂缓边患。” 英王思索片刻,点头道:“叶先生之计甚好,但和谈非一日之功,需得朝廷支持。” 叶知卜拱手道:“将军所言极是,在下愚钝了。” 英王闻言,若有所思,打算回营后上书天子,陈述边疆之患,奏请定立互市之策。 酒过三巡,叶知卜装作酒意渐浓,举杯对英王道:“得进军营救死扶伤,又见将军神威,实乃三生有幸。在下虽是医者,却也曾梦想仗剑天涯,保家卫国。” 英王朗声笑道:“公子心怀壮志,实在令人敬佩。但医者仁心,亦是保家卫国之举。” 叶知卜看英王高兴,趁机说道:“如今战事平稳,我明日采了药,就要归家了。” “公子家在何处?”英王果然上套,问道。 “并州。将军呢?哪里人?”叶知卜假装不知道他是二皇子英王。 “洛阳。”英王轻飘飘说了两个字。 叶知卜微笑点头,举杯敬酒:“在下幼年时曾随父游历洛阳,那里的繁华与壮丽至今难以忘怀。将军多年征战沙场,不知近年可曾归乡?如今是否更加繁华?” 英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怅然,举杯一饮而尽,缓缓道:“我不知,自我上一次归边塞至今,已有六年未曾归乡。每每思及故土,心中不免惆怅。” 叶知卜见状,故作酒醉,拉着英王的手,感慨道:“将军忠勇无双,保家卫国,实乃我辈楷模。待战事平定,洛阳定会张灯结彩,迎将军凯旋。” 英王听罢,哈哈大笑:“叶公子言之有理!待我平定羌寇之日,便是我归乡之时。” 第67章 我是英王 第二日清晨,叶知卜便起身告辞,准备启程回徽州。英王突然拦住他,说道:“叶公子,我有些东西想托你带回洛阳,交给夫人,不知能否多留一日,我准备准备?”叶知卜听罢,不加思索,便欣然答应了。 英王很高兴,让他再指点军医配些伤药,说自己回去准备好东西再叫他。晌午过后,英王来营帐找叶知卜,提议道:“今日天气晴朗,想不想随我一起进山打猎?” 叶知卜素来喜爱围猎狩物,闻言大喜,与英王一同携弓挟箭,策马入山。二人技艺高超,箭无虚发,不多时已猎得不少野味儿。回到营中,他们将猎物交给伙头营的伙夫们,嘱咐他们做成丰盛的晚餐。 夜幕降临,营内炊烟袅袅,香气四溢,英王叫来了所有的将军,众人围坐在一起,开怀畅饮。 酒过三巡,英王起身,对叶知卜笑着说道:“叶公子,随我到营帐一叙。”叶知卜点点头,随他进入帐中。原以为英王大帐定是奢华靡靡的,结果进去才看到,里面平平如常,只有一张大桌,一个床,一个盔甲架,一杆长枪,还有四个樟木箱子。 英王先去洗了洗手,后高兴地走到一只木箱前,打开箱子,从中取出几条上好的动物皮毛,郑重其事地包在一个包袱里,交给叶知卜,说道:“这些皮毛,烦请你送到洛阳英王府,交给王妃。” 这英王看着大大咧咧,实际心思细腻,驻军在外,还不忘给王妃准备礼物,要不就说嫁人这事儿得看投胎的运气,有的人近在身边,对夫人不闻不问,有的人远在天边,对夫人日思夜想。叶知卜假装不知他是英王,愣了一下,忙问道:“为何不给英王,却要交给王妃?草民不喜和女眷打交道,更怕英王怪罪,请将军看在草民救了官兵的份上,不要让草民去了,草民不敢。” 英王笑而不答,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叶知卜,说道:“叶公子莫要担心,英王不会怪罪你的。” 见英王言辞神秘,叶知卜连忙摆手推辞,试探道:“本是区区小事,草民不该推辞。但将军又非英王,如何知道英王不会怪罪,万一王爷震怒,草民有八个头都不够砍,到时候您在边塞安然无恙,草民大过年的就要身首异处。” 英王见叶知卜有所疑虑,笑着承认道:“不错,我便是英王。” 叶知卜故作惊讶,继而用怀疑的语气问道:“将军神武不假,莫要信口开河,既是英王,可有信物为证?” 英王哈哈一笑,随即摸索着腰间,突然想起玉牌不在身上,略显尴尬地笑笑,又去一个箱子里找了找,发现玉牌不见踪影,神色立即紧张起来。叶知卜忽而想到瑞王手中的玉牌,明白英王的玉牌丢了,于是淡然说道:“王爷不必找了,草民不过开个玩笑,自然是信您的。” 英王眉头紧锁,仍不肯放弃,口中喃喃道:“奇怪,玉牌到底去哪儿了呢?” 皇子丢玉牌,可是大事儿,这玉牌是身份的象征,如遇贼人冒名顶替,没见过本尊的大小官员和百姓,定会奉为本尊亲临,若落到敌国手里,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叶知卜内心替英王捏一把汗,却不动声色,岔开话题道:“王爷莫急,想必那信物不过暂时遗失,日后自会寻得。至于皮毛之事,小民自当尽力,定会安全带回王府,亲手交给王妃。” 英王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慌乱,叹道:“叶公子说得对,我得空再仔细寻寻,定跑不出这大营。这几件狐皮,是我近几年战事闲时所猎。王妃出身微寒,自小没用过这些东西,我出征时父皇赏了一块,她视若珍宝。之前太子巡边,临走时去了王府,王妃让他给我带信,信里说狐皮做了披风领,暖和的很。这里冬日的山上常有银狐出没,于是我闲暇猎了几条,小心放着,期待圣诏唤我回朝,亲手交给王妃,一直没等到。如今战事暂歇,圣旨不知何日到,我又不能擅自离营,只好托公子带去。” 叶知卜闻言,心中微动,感慨英王诚挚,便不再多言,只道:“王爷放心,小民定不负所托。” 英王满意地点点头,将打包妥当的皮毛又检查了一遍,叶知卜将那锭银子还给他,说道:“医药短缺,王爷留着,能多救两个伤兵,叶某举手之劳,不必酬劳。”英王看着他,内心一阵感触,抱拳道:“他日相逢再尽兴对饮,公子这个人,我萧爽愿结为知己好友。” “得王爷赏识,叶某之幸,他日王爷还朝,可要请叶某多喝几杯哟!”叶知卜笑着说道。 “这是自然,本王还朝时你去王府,多住几日,咱们再聚。”英王豪爽说道。 翌日清晨,叶知卜辞别英王,带着皮毛与英王的嘱托,踏上了去洛阳的路途,英王站在高处,为他送别,看着他慢慢变成一个小点,最后一闪不见。 洛阳城巍峨雄伟,街市繁华似锦。 叶知卜一路行来,心中多次想起远在边塞的英王,难免生出几分感慨。抵达英王府,他见府门大开,便上前请守卫通报,说要见王妃。不多时,一位衣着朴素的侍女走了出来,叶知卜将皮毛交予她,并传达英王的近况和对王妃的问候。 侍女接过皮毛,神情复杂,低声道:“公子稍候,奴婢这便去禀报王妃。”说着将叶知卜迎进了院子,让他在一处凉亭等候。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款款而来,正是英王妃。王妃见到叶知卜,微微一笑,温声细语说道:“公子自边塞来,一路辛苦了,王爷重托,想必是知己好友,留下用一餐便饭再走,权当英王府的感谢了。” 叶知卜本不愿留下,说自己还有要事,奈何英王妃执意要留,他却之不恭,只好随王妃进入内堂。侍女奉茶之后,王妃仔细端详着那些皮毛,眼中泛起泪光。她轻声说道:“看到王爷亲手所猎之物,如看到王爷凯旋,敢问公子,王爷在边塞可还好?” 叶知卜见王妃如此动情,心中对英王愈发钦佩,作揖说道:“王妃放心,王爷一切都好,草民出发前,王爷刚打了胜仗,全军士气高昂,以期圣诏还朝。” 王妃轻抚皮毛,将脸埋在皮毛间,仿佛能感知到英王的温度,缓缓说道:“可算是有点盼头了,祈祷王爷一路平安,尽早抵达。” 叶知卜听罢,心生怜悯,肃然道:“王妃不必忧心,王爷英勇无敌,若有圣诏到,定能马不停蹄,平安归家。” 王妃含泪点头,叮嘱叶知卜稍作歇息,并命人备酒席,又封了厚礼酬谢。叶知卜婉言谢绝,表示“此乃举手之劳,不敢受此厚遇。”王妃见状,更加感激。 用过饭,叶知卜辞别王妃回徽州,心中对英王与王妃的深情厚谊感慨万千。四处游走多年,见多了争执吵闹,也见了人心薄凉,但总有一些温情,他愿意铭记于心。 第68章 草屋藏娇 魏虎回到洛阳后,为避免熟人认出,买了一顶斗笠戴着。 看了看天色,到了宫防换岗的时候,他慢悠悠走到宫门口,找了两个相熟的侍卫,说了几句话,这二人皆是他跟着瑞王进出宫认识的酒肉朋友,名叫张强和李猛。 张强和魏虎说,多日不见瑞王进宫,以为他又被皇上禁足了。魏虎无奈地笑笑,说道:“今日不说主子们,咱们兄弟也好久未见,我近日得了些赏钱,咱们三兄弟去饮酒,如何?”听说魏虎有钱,李猛提议,应去城中最着名的“醉仙楼”举杯豪饮一番,魏虎同意,于是带着二人去了。 酒楼内,人声鼎沸,佳肴美酒不断上桌。魏虎、张强和李猛三人一边推杯换盏,一边聊起各自的生活,说到做随从侍卫的艰辛,张强和李猛满是怨言,魏虎一边宽慰一边灌酒。 酒过三巡,三人讨论如何功成名就、衣锦还乡,魏虎将话题巧妙地引到了太子的随从身上,他眉头一挑,故作神秘地说道:“你们注意到没,太子爷身边的随从,是本朝最威风的随从,有一个长痦子的,走路的时候,头扬的那老高,跟我小时候家里养的那大鹅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李猛笑着,还学着那随从的样子,抬起了头。 张强见状,立刻说道:“我说你们两个,知道不知道那是谁啊?还学人家,咱们这辈子是学不来人家咯。” “兄弟,请指教,下次遇到,魏虎也好奉承一二。”魏虎又给二人倒满酒,敬了。 “你说的那人叫林二,深得太子爷器重,在宫外还养着一个女人,常半夜溜出宫,风声在宫内早就传开了,太子爷就当听不见似的,压根不管。你说说,咱们别说背着主子养女人,养个狗都不敢。”张强有些醉,越说越生气。 李猛也跟着说道:“对对,咱们兄弟们学不来,要我说安生度日就好了。”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并许诺,下个月发了银子再请魏虎来喝酒,魏虎忙感谢,又给倒了一杯。 魏虎心中已有计较,嘴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可是要常相聚。” 酒宴散尽,魏虎的脑海中已经有了第一步计划。他决心跟踪林二,先看看女人的事儿是否属实。于是,他扮作乞丐,在宫门口附近的街上守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的夜晚,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了宫。 那人小心翼翼地从宫门走出,四下张望了一番,确认无人注意,便快速钻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魏虎追上前去,假装乞讨,确认就是林二。于是,远远地跟在后面,他看着林二穿过几条巷子,最终在一户不起眼的门前停下,四处观察一番后,才小心地敲了几下门。片刻后,门被轻轻打开,林二闪身进去。 魏虎迅速翻身上房,动作轻盈如猫,揭开一片瓦,俯身窥视。他看到林二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紧紧相拥,脸上露出满足而幸福的神情。魏虎将耳朵紧贴瓦片,细细听着屋内的对话。 拥抱片刻后,只见林二松开那女子,拉着坐在床上,林二说道:“霜儿,明日我休息,带你去庙里进香,你有什么心愿,到时候尽管许,佛菩萨帮你实现最好,如果不能,二爷帮你实现!” 霜儿甜笑着,搂住林二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道:“你对我真好,林郎。” 魏虎暗自冷笑,心里想道:“果然和太子一个德行。”然而,对于这对男女的絮语,他并无太大兴趣。小心地合上瓦片,翻身下房,悄然离去。 魏虎找了个客栈住下,反复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他知道林二的秘密,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筹码。若瑞王能将这个筹码利用得当,或许太子干的缺德事儿能被挖出,大盛的未来,到底在谁的手上,还未可知。于是,他起身出了客栈,暗中安排了几个人手,时刻监视林二的一举一动。 林二依旧按计划,带着霜儿去庙里进香。魏虎的人手悄然跟随,将他们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林二让霜儿进庙中祈愿,又在香火缭绕的长廊中,与霜儿的婢女卿卿我我。 半日后,一封密信送到魏虎手中,信内详细写了林二的动向。魏虎看罢,冷笑道:“这狗东西,果然无可救药。” 魏虎上街,在路边的墙上画了几个符号,不一会儿,就有人跟上了他,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一处无人的巷子,跟着魏虎的人叫住了他,问道:“敢问兄弟是谁?” “当今五皇子瑞王的随从,魏虎。”魏虎如实回答。 听到是瑞王的人,那人放下戒备心,随即惊慌起来,又问:“五皇子可是有危险?” “不必惊慌,王爷暂时无恙。我找你们,是想问问你们,大凉有没有会口技的人?如果有,最近不要离开洛阳,王爷随时都有可能用到。”魏虎联系的,原来是大凉在大盛的探子。 “有。王爷还有没有别的要求?”这密探说道。 “没了。”魏虎说完走了。 原来,瑞王生母是大凉静公主,为了帮兄长刺探敌情,混进宫做了梳头女,谁料被大盛皇帝看上,有了瑞王,皇帝始乱终弃,不肯给名分,静公主含恨早逝,这才导致瑞王一直被兄、弟排挤欺负。 第69章 你们男人最是会骗人了 洛阳城一年四季都是繁花似锦的景象,街头巷尾的百姓们,无不沉浸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中。魏虎一个人游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心中却满是想法。他已经找到了霜儿的住处,现如今再不需在宫门口守候林二,而是将目标转移到霜儿身上。 魏虎特意租了一个小商贩的胭脂水粉车,装满各式各样的胭脂、香粉、花钿、首饰,每天推着车子到霜儿所在的小巷里叫卖。他装作一名普通的小贩,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一日午后,阳光明媚。林二不在,霜儿和丫鬟聊了会儿天,觉得这丫鬟近来脾气不好,便让她洗衣服去了,试图磨磨她的性子。霜儿无聊得紧,忽然听到巷子里传来卖胭脂水粉的叫卖声,她心头一动,想再买一些胭脂,便赶忙跑出门去。 魏虎见到霜儿出来,内心一阵窃喜,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冷静,露出温和的笑容。 “夫人,需要买点什么?好好看看,我这都是上好的货。”魏虎将车停好,热情地招呼道。 “既是上等货,为何不立个铺子呀?揽些回头客才好做生意。”霜儿一边看一边说道。 “我是个外乡人,家里遭了难,租不起铺子,在这沿街卖,买的人多些,累是累,能多攒些银子。”魏虎编瞎话道。 霜儿看着满车的胭脂水粉,眼中闪烁着惊讶的光芒,笑道:“我想看看这些胭脂。” 魏虎耐心地将各种颜色、香味的胭脂一一展示给她看,同时将自己学来的,每一种胭脂的特点和用途,细心地讲解给霜儿听,尽量让自己装出一个卖货郎的样子。霜儿一边听一边与魏虎闲聊,不觉挑了好久。 忽然,魏虎注意到霜儿身上穿着一件上等的软烟罗,心生一计,便说道:“夫人这身软烟罗,料子真是极好啊。你家官人对你真好。” 霜儿笑笑,略带羞涩地说道:“我也不懂什么价钱,这料子很贵吗?这是他之前去外地出公差时帮我买的。” 魏虎心中暗喜,知道自己找到了突破口,便继续说道:“软烟罗乃是稀罕之物,价格不菲,你家官人真是有心。” 霜儿听罢,心中更加甜蜜,对魏虎的好感也多了几分。她仔细挑选了一盒胭脂,魏虎则殷勤地帮她装好,笑道:“夫人今日买的这些胭脂,若用着好,以后尽管找我,我这几日都会在这一片叫卖。” 霜儿点头道谢,拿着胭脂回了屋。魏虎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已有了更多的打算。 接下来的几日,魏虎每日都到巷子里叫卖,每日都耐心地等待着与霜儿的再次相遇。林二几日没来,霜儿心情烦闷,总是乱想他是不是有了别人,魏虎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巷子里,陪她聊天解闷,渐渐地,霜儿对这个温文尔雅的卖货郎产生了信任。 一天,霜儿闲来无事,又走出门来等魏虎。魏虎半柱香后推着车出现,见她心情不好,便主动问道:“夫人今日心情欠佳,这一盒香粉拿去用,权当小的孝敬您了,这连日来,您照顾我不少生意。” 霜儿没有要他的东西,叹了口气,说道:“我家官人整日忙于公事,只有我一人在家,成天瞎想,实在无聊得紧。” 魏虎看出了她的寂寞,故作关心地说道:“夫人,不如找丫鬟陪您走走,我这几日卖货发现,这附近有一处园子,景致极美。” 霜儿犹豫片刻,还是不想叫丫鬟一起去,怕她和林二多嘴。于是想让魏虎将她送过去,魏虎心中窃喜,带着霜儿走向那片园子。 园子里鲜花烂漫,香气扑鼻,霜儿顿时被这美景吸引,心情也好了许多。魏虎见时机成熟,便开始旁敲侧击地探问林二的情况。 “夫人,你家官人既然如此忙碌,那你们平日聚少离多,何不生个孩儿?有孩子陪着,便会觉得日子过得快一些。”魏虎装作无意地说道。 霜儿毫不怀疑他,直爽地回答道:“我们不能生孩儿,这话不能与你说,总之,你们男人最是会骗人了。” 魏虎心中暗自盘算,决定进一步拉近与霜儿的关系,于是说道:“我可不骗夫人,子女与父母也是一场缘分,或许是缘分不到,夫人莫要忧心,该来的总会来的。” 霜儿听魏虎说完,心中略感宽慰,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日子一天天过去,魏虎与霜儿的关系日益交好,他渐渐获得了更多有关林二的信息。终于,他决定采取进一步行动。 一天,魏虎与霜儿闲聊之际,故作无意地提起:“夫人,我近日听闻有一场庙会,热闹非凡,何不邀你家官人一同前去?” 霜儿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很快就灭了下去,说道:“罢了,他总是十分忙的,我也不愿意往远跑。” “那等他忙完这一阵,休沐的时候,带你去玩玩,这洛阳周边好多好景致。如果老爷得闲,也可以去徽州游玩,那里山好水好,吃食也好。”魏虎故意往徽州说,想看看霜儿知道不知道林二去徽州一事。 “你对徽州还有所了解呢?”魏虎一番话,引起了霜儿的兴趣。 “小的前段时间,就在徽州卖货来着,那边出了些事儿,没办法继续卖,才来了洛阳。”魏虎说道。 “我说呢,听你口音也不像徽州人。”霜儿笑着说道。 “看来夫人去过徽州了。”魏虎淡淡一笑道。 “之前,官人去公差,只他一个人,我便偷偷跟着去了一趟,徽州的牛肉面甚是好吃,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呢。”霜儿想起前段时间和林二去徽州,林二带着她吃了当地特色牛肉面。 “夫人身上穿的软烟罗,也是在徽州买的咯?那边盛产布匹锦缎。”魏虎又问。 “对,你别说怪好穿的,穿着特别轻盈不说,还温棉。只买了两身,下次去可以再买一些回来,洛阳的比那边贵多了。”霜儿说着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甚是满意。 “夫人真幸福,得了一个好的相公。近几日买货的人越来越少,从明日起,小的就先不来这边了,打算换个地方卖。”魏虎和霜儿告别道。他已经摸准了林二的秘密,打算回徽州向瑞王汇报。 “真是可惜,这街上只三两个卖货郎,你的货是最好的。等过段时间你再来啊,女子们用的快不说,也喜欢新样式。”霜儿有些舍不得魏虎,毕竟这个卖货郎陪自己说了好久的话,以后他不来,自己又要继续无聊了。 “这是自然。夫人回去,起风了,我再去吆喝吆喝。”一阵风刮来,带着些许凉意,魏虎赶忙找了个借口让霜儿回去。 霜儿点点头,转身回了院子。 “上好的胭脂水粉、唤钗首饰喽~~~”魏虎推起车,又吆喝起来。 出了巷子,魏虎将胭脂水粉车还给小商贩,又给了些银子,回了客栈。 夜幕降临,魏虎收拾好东西,离开客栈,骑马出了城,直奔徽州。 第70章 蠢货!你要害死所有人! 徽州城内,唯有赵府书房的灯火还在摇曳。 收到魏虎要回来的消息,瑞王一直在书房中等候。魏虎快马加鞭,很快便到赵府,他敲了门,进了院子,看到一间房子有光,便径直走过去,敲了敲门,听到瑞王叫进的声音,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书房内,瑞王正伏案而坐,手中捧着一本《孙子兵法》,眉头微皱。听到脚步声,他抬头望向魏虎,脸上带着一丝期待。 “魏虎,回来了?”瑞王的声音听着非常温柔。 魏虎连忙跪下行礼,恭敬地说道:“王爷,属下幸不辱命,有重要情况禀报。” 瑞王闻言,立即放下书,示意魏虎起来说话。魏虎将洛阳发生的一切,包括林二的行踪和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禀报了出来。瑞王听到林二确实到过徽州的消息,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沉思片刻,又看了看桌上林二的画像,伸出手轻轻摩挲过,低声说道:“果然是他。” “王爷,属下还有一事禀报。”魏虎说出这句话,心里有些慌。 “你说。”瑞王听到魏虎还有事禀报,让他继续说。 魏虎见状,小心翼翼地继续道:“林二养那女人,还未查明来路,但是他同时和那女人的丫鬟不清不楚,咱们要不要先将他捉了?” 瑞王摆摆手,说道:“不可,他背后是那一位,不要打草惊蛇,如果打了草,捉不住蛇,就会被蛇咬。咱们还没有十足的证据,且等等。你先回去休息,这事儿不急。” “属下鲁莽,以为王爷会捉人,提前想了一个计策”魏虎吞吞吐吐起来。 “就当是未雨绸缪,说来听听。”瑞王笑着看向魏虎,有些好奇他这个武夫随从,脑子怎么突然灵光了起来。 “属下想好了,等林二再去那女人家里,我带几个人穿上戏服,扮作皇帝,趁着夜色溜进去,让他写认罪书。”魏虎觉得这个计策真的太好了,于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不行,你当他是个蠢的?他精明着呢,回头太子知道,抓住你,不连累本王就是事儿小,搞不好,到时候咱们主仆一起死。”瑞王一口拒绝,看着魏虎,觉得他就适合做个武夫,用脑子这事儿不适合他。 “属下联系了凉人,要不咱们,借助他们的力量……” 魏虎话未说完,瑞王的脸色骤变,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你竟敢不听命令!还越俎代庖!那些人是何等势力,岂能轻易为我所用?你当真以为他们会奉我为主?他们不过是要这大盛天下罢了!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一个举动,本王可能要赔上整个王府乃至所有亲朋的性命?” 魏虎心中一惊,连忙跪下磕头:“属下只想着为王爷分忧,还请王爷明察!” 瑞王冷冷地看着他,怒气未消:“你这是在给本王招祸!明日闭门思过,若再有此类事情,本王绝不轻饶!” 魏虎只觉一股委屈涌上心头。他明明是为了瑞王考虑,为什么得不到理解? 就在这时,赵正敲门走了进来,见到魏虎被训斥,便开口说道:“王爷息怒,魏虎远道回来,让他先去休息。” 瑞王冷哼一声,挥手示意赵正将魏虎带下去。赵正扶起魏虎,轻声道:“走。” 魏虎随着赵正离开书房,两人一言不发地走到厢房。赵正让下人准备了一壶热茶,递给魏虎,说道:“魏虎,你也别多想,王爷也是一时气急,他是离不开你的。” 魏虎接过茶杯,满腹委屈地说道:“赵大人,我只是为了王爷好,没想这么多。” 赵正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太子根深树大,若让他的人盯上你,那将会是大麻烦。有可能他会因此弹劾王爷叛国,谋反叛国是何等罪过呀,到时候不只是王爷,你、我甚至你的家人,都可能不保,咱们不能冒这个险。” 魏虎听后,心中一震,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低声说道:“我只想着能为王爷出一份力,没想到会惹来麻烦。” 赵正点头道:“你的忠心王爷是知道的,只是有些事不能冲动行事。你这次贸然联系那些人,实在是太过冒险。以后没有王爷的吩咐,不要和他们联系,就算在街面上遇到,也只装作不识。” 魏虎低下头,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懊悔:“我明白了,是我考虑不周。” 赵正看着他,温和地说道:“去,好好休息一夜,一切明日再说。” 魏虎点点头,赵正转身离去。 魏虎关上门坐下,心中涌起无限感慨。他反复回想着这段时间的经历,心中渐渐明白了许多道理。他深知,在这权力斗争的漩涡中,任何轻率的举动都可能带来不可预测的后果。于是暗暗下定决心,今后定要更加谨慎,不能再让瑞王失望。 翌日清晨,魏虎又出现在瑞王房门口,他和瑞王道歉,说已经按照瑞王的命令思过一晚上。瑞王看他毫无心机的样子,说了句:“知道了,以后多注意。”瑞王不是不懂魏虎的心,只是他更明白,唯有更加谨慎、更加细致,才能在这场权力的博弈中立于不败之地。 一天,魏虎在洛阳的线报传来,说林二与两个凉国商人往来密切,怀疑林二是凉国探子。魏虎将这一消息告诉瑞王,瑞王让他再回洛阳,暗中调查林二在洛阳的行动,并设法找到林二与凉人之间联系的信件或信物。 当天,魏虎离开赵府,又回洛阳,开始了他的调查。他又继续暗中跟踪林二,发现林二每次从霜儿的住处出来,行踪都颇为诡秘。魏虎心中警觉,知道林二必定在进行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起初他以为林二又多了个女人,直到跟踪几次,才发现,林二是与一名蒙面人接头! 魏虎将这些情况详尽地记录下来,准备向瑞王禀报。然而,他知道,单凭这些线索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必须找到更确凿的证据。于是,他继续耐心地跟踪调查,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发现了一次重要的会面。 林二与那蒙面人进了一处荒废的茶馆,魏虎则悄悄潜入到隔壁房间,将耳朵贴在墙上偷听二人的对话,由于是竹板拼接的墙,所以他们说什么,魏虎听得真真的。他听到那蒙面人提及太子与各皇子的争斗,还说太子出征送他一场胜仗,林二则透露了许多宫中的机密信息。魏虎听得心惊肉跳,知道这次终于找到了确凿的证据。 他将这些内容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连夜赶回徽州,送至瑞王手上。瑞王听了魏虎的汇报,脸色凝重,沉思片刻后说道:“你这次立了大功。” 魏虎心中一松,连忙说道:“王爷,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瑞王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你做得很好,这次的情报非常重要。接下来,我们需要更加谨慎行事,不要再跟着他了,就在徽州,先别回去了。” 魏虎郑重地点头,瑞王让他先退下,他关了门出去。 夜深人静时,瑞王独自站在赵府的后院,抬头望向星空。他知道,前方的路充满荆棘和挑战,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一切未知的考验。 第71章 本王前去试试她 徽州城的冬日午后,阳光明媚,赵府内却笼罩着一层隐隐的紧张气氛。 叶知卜刚从边塞归来,正向瑞王和赵正详细汇报边塞及英王的情况。 “王爷,草民入边塞,正赶上羌寇进犯,英王率众连日奋战,终将其击退。他战闲时日日练兵,士兵们休息时喜欢进山打猎。草民此次回来,还托草民带了几条狐皮给英王妃。”叶知卜将自己在边塞的所有见闻一一陈述,瑞王的神色从凝重到惊讶,再到思索,最后停留在一片深沉之中。 “知卜,你可曾看见英王的玉牌?”瑞王从怀里拿出玉牌,在叶知卜眼前晃了一下,紧张地问道。 叶知卜回想了一下,谨慎而郑重地答道:“没有,王爷。英王的玉牌似乎遗失了。那日他向草民亮明身份,草民便佯装质疑,让他出示信物,他翻了自己的常服、盔甲和衣服箱子,都没找到,看神色有些惊慌,应该是之前没注意到玉牌不见。” 瑞王的眉头紧皱,摩挲着手里的玉牌,沉默了片刻,问道:“英王曾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 叶知卜先是摇摇头,继而又点头,补充道:“有一件事,草民觉得蛮奇怪。英王让草民给王妃带狐皮时,曾提及之前太子巡边时去过军营,说太子出发前特意去英王府,帮他带去一封家书,他很是感激。草民不是说太子坏话,只是他也属于半个国君,亲自去英王府只为带家书,似乎与英王关系有些过于亲密,但是坊间传言,他们不是一母同胞,英王多年驻守边塞,按理说不至于有如此亲厚的关系。” “太子残暴,是全民皆知的,他少时也和二皇兄关系一般,二皇兄是个好人,小时别人欺负本王,总是他在护着。”说完这句话,瑞王脸色微变,喃喃自语:“他怎么敢……”似乎在思索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王爷,王爷。”一旁的赵正见瑞王有些愣神,叫了两声。 瑞王听到赵正叫自己,回过神来,对叶知卜说道:“先回小院歇着,辛苦了。” 叶知卜识趣地退下,回到小院里。小院中一片祥和,他看见大家都安然无恙,特别是张妈也在逐渐康复,内心不禁感到一阵温暖与欢喜。大家看到叶知卜平安回来,也是十分快乐。靖如玉更是上街买了许多吃食,大家围坐在一起,庆祝健康和重逢。 一阵敲门声传来,于六九去开门,发现乌珠带着珍珠如意站在门口。乌珠高兴地进了门,边走边和珍珠如意说:“我就说来的是时候?刚好赶上饭点。” “是,夫人说的对。”珍珠如意齐声,笑着说道。 乌珠出现在众人面前,乌花高兴地跳了起来,抱着她不撒手,仿佛很久不见。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赵府人少活儿多,靖如玉知道乌珠忙,便问她道。 “上午在府里看到叶神医了,他出门久,你们肯定要欢聚,我就赶紧忙完手里事儿来了。”乌珠笑着,坐下说道。 “好好好,来,大家共饮。”叶知卜举杯提议,众人共饮,一阵欢声笑语传出。 赵府里,瑞王和赵正坐在书房里,继续讨论着魏虎与叶知卜带回来的消息,和近期发生的事情。赵正说道:“王爷,现在火药库爆炸案的所有线索都指向太子,您要是拿这个回去奏明皇上,有些难啊。毕竟是太子,不保皇上会秉公处理,到时候圣怒下来,臣有些担心。” 瑞王摇了摇头,陷入了沉思:“太子虽说蠢笨,但不至于糊涂到通敌自毁。即使大凉许诺千好万好,哪有做大盛的君王好呢?这件事可能不是我们看到的这样,我觉得背后可能另有隐情,只是我们还没查到而已。”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之际,魏虎急匆匆地敲门,带来了最新的消息:“王爷,我们在洛阳的线人传来消息,林二和向妃的侍女在宫外多次偷偷会面。” “向妃?”瑞王微微一愣,随即陷入了更深的沉思。他挥手示意魏虎退下,随后对赵正说道:“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我们必须搞清楚向妃和林二联系做什么。我打算回宫一趟,探探虚实。” 赵正点头表示理解:“王爷小心行事,宫中的情况复杂,千万要谨慎。” 瑞王决定立刻动身,他换上常服,策马离开徽州,朝京城进发。一路上,思绪纷飞,思考着如何才能看清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回了洛阳,他先回了王府,说自己喘疾发作,让管家去抓药,管家一听吓得很,忙跑着去了。 夜幕降临,瑞王悄然进入皇宫。在宫里长了多年,他熟悉宫中的每一条路,轻车熟路地躲避了所有守卫,来到了向妃的寝宫。向妃正坐在庭院中,似乎在欣赏夜景。瑞王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要从向妃口中探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谁在那里?”向妃忽然回头,发现了瑞王的身影,微微一笑,道:“原来是铎儿,你不是去徽州府了嘛?大半夜跑回来做什么?是不是遇到难处,要找你父皇啊?他今日在皇后寝宫。” 瑞王拱手行礼,微笑道:“母妃,儿臣是来找您的。” 向妃点头,示意瑞王坐下,一脸吃惊地说道:“你大半夜找我干什么?是那宝物有消息了?” 瑞王摇摇头,撒谎道:“儿臣在徽州喘疾发作,回王府拿药,听府里下人们嚼舌头,说宫里男男女女在宫外私会,怕是宫里出了什么乱子,母妃还被他们蒙在鼓里,特来提醒母妃,素日里严加管教些宫人,免得惹麻烦连累母妃。” 向妃笑了笑,有些慌乱地说道:“宫外私会,具体是怎么一回事?铎儿说说。” 瑞王注视着向妃的眼睛,试探性地问道:“宫内的男女,原本不是一个宫里的,但是私下里偷偷会面。” 向妃闻言,眉头微皱,显得有些不解:“可知道是哪个宫的人啊?” 瑞王见向妃神色如常,心中却未放松警惕,继续说道:“儿臣不知,府里嚼舌根的下人们说,男女都穿着宫服,好多个呢,见面时神神秘秘的,看着就不像素日里相处熟悉的人。” 向妃沉吟片刻,轻声说道:“过些日子就是你父皇的千秋寿宴了,皇后娘娘身体弱,今年下旨让本宫操办,宫里的宫女太监,大多都被派出去采买过东西,实难想到是哪几个。” 瑞王闻言,心中还是疑虑,但面上仍旧保持镇定:“既是如此,母妃还是要多加留意才是。” 向妃点头,感谢着他的坦诚相告。瑞王见天色不早,便告辞离开。瑞王走后,向妃说心里烦闷,想喝水,一个宫女端来水,她只喝了一口,便吐了出来,将茶碗摔在了地上,怒骂道:“蠢东西,泡的茶这么难喝!”那宫女忙跪了下来,向妃又挥挥手,让她出去,她赶紧溜了。 第72章 怎么样,我厉害吧? 瑞王一路奔驰,连夜回了徽州。 第二天清晨,徽州府衙书房内。瑞王将和向妃聊天的情况详细告知赵正,赵正听后,眉头紧锁:“王爷,向妃的话似乎并无破绽,但她越是平静,我们越要警惕。” 瑞王点头:“是的,她的反应太过平静,反而让我觉得其中有诈。我们必须继续调查,不能放松警惕。” 赵正沉思片刻,提出建议:“不如,我们还是继续从林二入手,查查他与向妃侍女之间的联系,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瑞王赞同:“就按你说的办。魏虎,你继续派人盯紧林二,一有动静,立即来报。”魏虎领命,暗中加强了对林二的监视。 要说宫里男女在宫外见面,本不是什么神秘的事儿,但是太子和向妃,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亲近的仆人私会,如果不是主人授意,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会有什么交集。宫里倒是不乏对食的宫女太监,但是林二不是太监,他在宫外还有女人,向妃的侍女也不是什么貌美之人,二人应该不是这种关系。 想到这里,瑞王始终觉得,太子和向妃有些扑朔迷离,他在心里暗中筹划,如何更深入地探查太子和向妃之间的关系。 赵正知道瑞王想什么,对他说了八个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瑞王明白了赵正的意思,但派谁入虎穴,是个难题。 瑞王和赵正各自坐着,沉默中透着深深的思索。两人心照不宣地思索着如何解决眼前的危机,以及选择谁来执行这次的关键任务。就在这时,大龙敲门走了进来,面带急色地汇报:“王爷、大人,我们在火政周言家挖出了一个大箱子,知秋让我来,请您二位过去一趟。” 瑞王一听又有了新线索,立刻站起身,和赵正一起,匆匆出了门。两人快步穿过回廊,出门上了马车。一路上瑞王的心情非常沉重,火药库爆炸已有些时日,若不能尽快破案,不仅是瑞王和赵正,两府上下都将面临一场浩劫。 周言家位于城南,与火药库相隔一条街。瑞王和赵正抵达时,眼前是一片断壁残垣,满目疮痍。瑞王看着被毁坏的房屋,触景生情,心中一阵难过,忍不住问道:“大龙,这家里还有谁活着?” 大龙苦笑着摇头,低声说道:“王爷,都没了。这条街离火药库近,爆炸发生时一条街的百姓,凡是在家的,无一人生还。” 瑞王听罢,心里一阵痛,仿佛有把刀子在那里搅动。他握紧拳头,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暗暗发誓要全力破此案,还百姓一个公道。 叶知秋站在周言家的废墟前,四下张望,看到瑞王和赵正赶来,立刻迎上前去,着急地说道:“王爷,赵大人,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一个特别沉的大箱子,里面似乎藏着一些重要的东西。” 瑞王点点头,示意叶知秋带路。几人穿过满是瓦砾的院子,来到一间只剩下四根柱子的房间里。房间的地砖已经被掀开,露出一个大的洞口。叶知秋一边带路一边解释:“我们在搜寻时无意间发现,这屋里有个洞,把洞里的东西拿出来,发现这洞居然是一个地下暗室。我和大龙大虎都进去看了,里有一个特别沉的大箱子,我们三个人都抬不起来,也不敢擅自打开,请王爷和大人来拿个主意。” 瑞王和赵正对视一眼,跳进洞口,来到地下室,果然看到一个厚重的大箱子,箱子上挂着一把八卦锁,显然是放着周言的重要东西。赵正走上前,用力拧了几下锁,只听得“咔咔”两声,似是机关声,突然,八卦图打开,飞出无数短箭,叶知秋挥起她的软蛇银鞭,将赵正拉到一边,魏虎则眼疾手快,护着瑞王躲到了箱子侧面。 “王爷,没事儿?”短箭不飞后,赵正立刻跑到瑞王身边,查看他是否受伤。 “本王无事,放心。”赵正说着,走上前去,盯着箱子转了一圈,缓缓说道:“八卦锁,这要是解不对,里面的箭射完,东西可能就一起毁了。” “王爷见多识广,可知这锁如何解?”叶知秋问道。 “本王爷只是听过,并不会解,这种机关锁非常复杂,又加了八卦生死门,这是防着贼人偷盗的,一般人解不开,除非有墨家徒弟或懂八卦之人,方可一试。”瑞王脑海里想着八卦图,生门艮宫应是在东北方位,他手放在锁上,轻轻转了一下,又听到机关声,他眼疾手快,迅速趴在地上,才没被短箭射中。 “王爷,莫要轻易冒险。”短箭射完后,赵正将瑞王扶起,心疼地说道。 “王爷,大人,卑职有个人选,或许可以试一试。”大龙说道。 “谁?”瑞王着急地问道。 “六九兄弟。之前在汝阴径山书院,就是他找到的密室,他还能说来那机关的名字,听着应该是了解这些东西的。”大龙觉得于六九能解开这机关,于是向瑞王和赵正举荐了他。 瑞王自然不知道六九是谁,看着赵正等他解释。赵正笑笑,让大虎放下梯子,上了地上,对瑞王说道:“也是住在小院里的一个人,知秋他们的朋友。之前在濠州城外救过臣的命,臣和王爷说过的,当时被人追杀,命悬一线,有个少年出手相救,就是他,全名叫于六九。” “你这小院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啊!”瑞王笑着说了句,出了门就往小院走去。 到了小院,赵正和于六九说,有个机关让他帮看看,于六九到底年轻,一听说别人解不开的锁,立马就来了兴趣,跟着二人到了周言家的地下暗室。 “八卦锁?”叶知秋将于六九带到地下,指了指那箱子,于六九过去看了一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说道。 “六九,这里面有短箭,不必逞能,性命要紧。”叶知秋怕于六九出意外,提醒道。 “倒不是不能试,只是你得告诉我,这是谁家,八卦锁一般开锁在生门,既然找到我,想必你们试过艮宫了,那这个锁的生门有可能和主人的身份有关系。”于六九说道。 “火政家。”瑞王说了一句。 “火的死门是水,一般来说,应该解在坎位,北方。但是这房子坐北朝南,这箱子却背南面北,解位应该在坎的对应位,离,离又代表火,与它的主人比较一致,我猜离位是解锁正位。”于六九一边说一边旋了八卦图,只听得“咔嚓”一声,箱子盖弹起,箱子被打开了。 在场所有人,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于六九,于六九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笑着对叶知秋说道:“知秋姐,怎么样,我厉害?” “就知道你厉害,快回去。”叶知秋知道,逍遥堂不涉朝廷事,不想让他掺和这案子,让他赶紧回去。 于六九调皮,伸出手到叶知秋面前,说道:“怎么也得请喝一杯。” 叶知秋秒懂他的意思,笑他顽劣,正要掏银子,瑞王示意魏虎,魏虎给了一张百两银票,于六九看了看,没要,跳上洞口走了。 第73章 幕后黑手竟是她! 八卦锁被打开,赵正过去,用力掀开箱盖,映入眼帘的是一堆摆放整齐的书籍,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工具和一摞厚厚的图纸。 赵正仔细翻看着这些东西,发现其中记录着大量关于火药制造和配方的资料。他皱眉说道:“王爷,这些资料详细记载了火药的制造过程,甚至还有一些改进的方法,是我大盛军队不可或缺的宝藏,这些东西若是落入敌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瑞王点点头,神色愈发凝重:“周言将这东西藏的这么隐秘,看来是防着谁,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这个幕后黑手,不然大盛危矣!” 就在这时,叶知秋忽然从箱子底部翻出了一本手札,她翻开一看,脸色微变,立刻递给瑞王:“王爷,您看看这个。” 瑞王接过手札,快速翻阅起来,发现这是周言的私人随手簿。随手簿中记录了他对火药研究的种种心得,还有一些与三皇子和太子有关的秘密交易和来往信函。瑞王越看越心惊,冷汗从额头渗出,看了一眼赵正,有些慌乱地说道:“周言竟然与太子府和安王府都有来往,难道这起爆炸案与他们两个都有关?” 赵正也凑过来看了几页,眉头紧锁:“王爷,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没错。太子府与这起爆炸案脱不了干系。现在又有了安王,事情变得更复杂了,还需从长计议,才能一下揭开他们的阴谋。” 瑞王点头道:“不错,这箱子里都是重要的证据。我们必须将这些资料带回去,以防落入歹人之手。” 听瑞王这么说,其余几人将箱子里的书籍资料一一包好,小心翼翼地搬回赵府书房。 夜幕降临,书房内灯火通明。瑞王和赵正还在全神贯注地,翻阅着周言的随手簿、火药制造的图纸及周言与太子和安王的往来信件。二人各自看后,又经过一番讨论,发现了一些关键的线索:周言在近几年的火药制造过程中,购买过几批高价材料,这些材料的来源一部分是太子府,一部分是安王府。 “说的好听点,叫购买,说的难听点,是他们敛财,这两个大盛的蛀虫!”赵正看了材料出入库记录,生气地说道。 瑞王骂是瑞王骂,赵正可不敢跟着骂,缓缓分析道:“王爷,这么多材料,显然不是那两位自己能够获取的,背后必定有他人的支持,大凉很可能就是那个幕后推手。” 瑞王点点头,心中愈发坚定:“二皇兄在边塞奋力杀敌,太子和安王竟然与大凉暗中勾结,意图通过爆炸案动摇大盛的根基,其心可诛。我得尽快将这事儿汇报给老头子,不然真等大凉打进来,我大盛百姓必是一片生灵涂炭。” 就在这时,魏虎敲了门,匆匆走进书房,神色紧张地禀报:“王爷,洛阳的线人传来消息,有新的动静,向妃的侍女和林二的联系更加频繁了,平均三四日里要见两次。” 瑞王听罢,心中一凛,立刻决定:“我们不能再等了,时间越长问题越多。魏虎,你立即安排人手,看看能不能混进安王府,安王被囚禁在府内,本王要他十二个时辰的所有动向。” 魏虎领命而去,瑞王和赵正则继续翻阅周言留下的东西,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他们都知道,时间紧迫,只有尽快查明真相,才能阻止这场翻天的阴谋。 两日后,魏虎的探子又传来消息,霜儿在低价处理自己住的院子。赵正觉得林二要跑,瑞王决定亲自出马,跟踪林二,毕竟以魏虎的身份可能压不住他。他换上常服,乔装一番,与魏虎一起,又回了洛阳,在林二和向妃侍女经常见面地附近,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客栈,两个人住下。 第二日晌午,一个乞丐进了客栈,借机讨饭,实则告诉魏虎,林二和向妃的侍女,正在附近一个茶坊内密谈。 魏虎闻言,和赵政各自戴了一顶斗笠,又带着那乞丐一起,出门进了茶坊。瑞王看了看,这茶坊有些破败,没有一桌客人,猜林二他们肯定躲在某个房间里。于是,他将掌柜的叫到外边,给了他一锭二十两的银子,让他和伙计将外衣脱下,出去买一身新的,掌柜的看着他,只觉得是个傻子,立即拿了银子,叫了店里唯一的伙计,两个人一起走了。 瑞王使了一个眼色,那乞丐便四下搜寻起来,指了指其中一间关着门的小屋,意思是在这里。魏虎招招手,那乞丐走到他身边,赔着笑,小声说道:“虎哥,现在怎么办?” “这衣服换上,开门进去给他们送点东西,然后出来时门不要关严实。”瑞王将伙计的衣服递给那乞丐说道。 那乞丐不认识瑞王,但是看魏虎,对他尊重有加,猜测必是个大人物。于是,恭恭敬敬地拿着衣服去换上,并将头发整理了一下,洗了把脸,看起来精神了许多。魏虎找了几个茶点和一壶水,端给他,他端着,前去敲了林二他们在的那个房门。 “滚,谁叫你进来的?都说了不要打扰,滚出去。”林二气得大骂道。那人顺势退了出来,关上门时留了一指缝的空隙。 瑞王小心翼翼地贴近那门,听得二人低声交谈。 只听林二说道:“大概就是这样,你告诉娘娘,太子那边已经安排妥当,只等时机成熟。” 向妃的侍女说道:“我会如实转告,但你也要小心行事,千万不可露出马脚。” 林二郑重其事地点头:“放心,我会小心的,你和娘娘也保重。” “安王最近被囚禁在府内,可能要千秋寿时才会放出,到时候一起走,你让太子有个准备。”那侍女说道。 “安王也是你们的人?娘娘当真好手段!”听话音,林二不知道安王也是他们的人。 “都是为大凉效力,待回我大凉,国君定会礼迎诸位。”侍女说道。 “那,凉王许诺的”林二话说一半,没有再继续。 那侍女似是懂了他的意思,说道:“放心,太子亲赴,我国君主必会出兵,助他夺得王位,只是请太子也记得,十五座城池的诺言。” “自然。”听声音,都知道林二在笑。 瑞王听到这些,心中震惊不已,气的双拳紧握,青筋暴怒,听二人准备走,瑞王慌忙躲避,魏虎伸手一拉,带着瑞王闪避到隔壁屋里。瑞王从门缝看的真切,向妃的侍女是向妃的贴身丫鬟彩环。 林二和彩环走远,瑞王和魏虎从屋里出来,他对魏虎说道:“继续盯着林二那个女人,想办法问问为什么卖房子。”他说完,三个人前后出了茶坊,朝着不同的方向走了。 魏虎等在霜儿住的巷子外,佯装与她偶遇,霜儿见到魏虎,很是欢喜。魏虎问起霜儿的近况,霜儿说她的官人准备带她去游山玩水,至于去哪,还不知道,等下个月初八后就走,现在在卖房子。魏虎将信息禀报给瑞王,瑞王想了想,下个月初八,是皇帝的生日。 第74章 他对她好温柔啊 十二月初八,是大盛皇帝的五十大寿,这次寿宴规模空前,整个盛廷都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然而,瑞王和赵正却心事重重。霜儿曾说过初八要走,这句话说明向妃她们可能会在皇帝寿宴上有所行动,这场惊天阴谋尚未完全显现,瑞王和赵正成日愁眉不展。 赵府内,瑞王和赵正关起门密谋了一番,二人始终猜不透向妃和太子的真实意图。瑞王沉思良久,最终决定:“本王回宫去,光明正大地盯着她。如果老头子问起案件,本王就说暂未查明,最多会被罚跪或罚俸,又不会死人。”然而,赵正觉得,还是需要派个女子进入后宫,毕竟后宫不是瑞王能长待的地方。 经过一番思量,瑞王和赵正最终选中了叶知秋,于是将她叫来,询问她的意愿。叶知秋在探案和验尸方面颇有能力,但她生活经验匮乏,担心自己在宫中可能会露出破绽,于是建议道:“如玉是个不错的人选,长得好看又机灵,也见过世面。” 瑞王听后疑惑地问:“如玉是谁啊?”赵正学着靖如玉那天的样子喊了一嗓子,瑞王立刻想起那个亮嗓门的女子。赵正觉得叶知秋的提议不错,于是邀请瑞王一起,去问问靖如玉的意愿。 到达小院后,赵正向靖如玉讲述了进宫探秘计划。靖如玉有些害怕,她说道:“都说宫里娘娘性情不稳定,我别犯点什么错,她就剁手剁脚的,回头我好端端一个人进去,半个人出来。” 瑞王思索片刻,突然说道:“宫女被罚是常有的,但是你要以我王妃的名义过去。向妃是我名义上的母妃,我立正妃,派你去学规矩,合情合理。你靠着这个身份,也能随时将消息传递给我。” 在场的几个人都吃了一惊,纷纷看向瑞王。瑞王解释道:“本王想了想,我若是突然送她丫鬟,势必会引起怀疑。而且刚进宫的女子,都做基础洒扫,根本接触不到向妃。只有我的王妃,名正言顺。只是要委屈姑娘一下。” 靖如玉听到需要以王妃的身份进宫,感到任务艰巨,不想接受,于是沉默不语。 瑞王看靖如玉不说话,站起身,对她深施一礼,说道:“姑娘大义,实不相瞒,向妃是大凉插在我大盛的暗探,必须除之,不然大盛百姓都将不保。”听瑞王这么说,靖如玉突然想到靖仁的死,又想到福叔、福婶和远在云州粮铺的珍珠,终于下定决心,点头答应了。 瑞王大喜,与赵正一起整理了爆炸案的卷宗。靖如玉也告别众人,与瑞王一起,回了洛阳王府。 瑞王府的管家看到王爷带了个女人回来,很是好奇,将靖如玉全身上下打量个遍。瑞王看管家一直盯着靖如玉,大方地说道:“思忠,你立刻去宫里,请个教习嬷嬷来,给王妃教教入宫礼仪。”管家一听是王妃,对靖如玉的态度立刻热情了许多。 “王妃,这边请。”思忠带路的时候满口王妃王妃的叫着。 “不必如此,我还不是这府里的王妃,如果不知如何称呼,叫我一声玉姑娘。”靖如玉不喜欢思忠这个谄媚的模样,制止了他。 瑞王走在前,听到靖如玉这么说,回头看了一眼,对思忠说道:“听她的。” “是,王爷。那小的赶紧去请教习嬷嬷。”思忠说完,找了个借口,识趣地退下了。 靖如玉聪明伶俐,学东西很快。教习嬷嬷两日便教会了她所有的宫中礼仪。当她以一个端庄文静的王妃形象出现在瑞王面前时,瑞王看着这个优雅从容的女子,怎么也想不到她就是那个活泼高嗓门的姑娘,连连赞叹。靖如玉被夸奖,内心也是满满的喜悦,转而想起很快要进宫,又流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两个教习嬷嬷,在瑞王面前猛夸靖如玉,说道:“准王妃生的好看,性格爽朗,聪慧端庄,学东西一点就通,王爷好福气!”瑞王听了高兴,多给了她们两个一些赏钱,又让思忠送回宫里去了。 教习嬷嬷走后,靖如玉一下不端着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托着头,叫苦连天道:“王爷,你不知道这个头有多沉啊!那两个嬷嬷教的真严厉,稍有不慎就要拿小棍子打我。”说着还挽起袖子,让瑞王看了看她胳膊上的淤青。 瑞王让魏虎去拿药,要亲自给她涂,她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瑞王将她按着坐下,小声说道:“坐下,门后有人看着。”靖如玉闻言,吓得一动不动,瑞王给她涂了药,又吹了吹,才将袖子放下。 听说王爷带了个女人回来,两个侧妃坐不住了,宁侧妃撺掇贤侧妃,二人一起叫去思忠,一顿盘问,思忠说王爷带回来的女子是未来的正妃,两人顿时傻了眼。 瑞王开府,大盛皇帝以关心瑞王为由,送来两个女子,让他娶了当侧妃,实际是安插眼线盯着瑞王。宁、贤二侧妃过门后,瑞王隔一段时间宠一个,搞得二人互看对方不顺眼,一听说来了正妃,立马结成同盟,表示要去看看是什么狐狸精勾搭了瑞王。于是趴在门后偷看,刚好看到瑞王给靖如玉涂药的一幕,两个人气的直翻白眼。 “天哪!他都没有那么对过我,好温柔啊!我要气死了,我受不了了!”宁侧妃先开口。 “我都没有过,别说你了。”贤侧妃也是个嘴毒的,这句话说完,宁侧妃气的踢了一脚院子里的小树,不料没掌握好力度,踢到了脚趾,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贤侧妃见状,又友好地伸出手,将她扶着,送回屋里。 又过了两日,靖如玉手上的淤青消失,瑞王领着她进了宫。一路上,靖如玉惊慌不已,两只手沁出了许多汗珠,瑞王见状,拿出汗巾给她擦了擦,告诉她:“你且放心,我在宫里不得宠,别人不会在意谁做我的正妃。向妃不知怎么,对我也是格外宽容,所以没人会欺负你的。”靖如玉点点头。 他们先来阳和宫拜见向妃,向妃见到靖如玉,问瑞王:“你又折腾什么?” 瑞王对着向妃行了跪拜大礼,向向妃禀明道:“儿臣在徽州看上了一个女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想娶回府做正妃,先送来母妃这里,请母妃帮调教几日,回头等父皇高兴了,再带去给他磕头。” 向妃看瑞王这个不争气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可愁死我了。” 瑞王知道她又要刨根问底,于是忙解释,说自己还有案情要陈述,跑出去,去了正阳宫。果然,他刚出门,向妃后脚就拉着靖如玉坐下,让她说说二人是如何相识的。靖如玉和瑞王之前排演过多次,回答的天衣无缝。向妃对夫妻之实一事有些不信,问靖如玉是否属实,靖如玉害羞说道:“王爷大腿根有两道疤,他说是小时候骑木马,木马断了,木头杵进大腿里伤的。”向妃一听,果然说对了,于是叫人收拾了一间屋子,让靖如玉先去休息了。 第75章 白狐献寿 在正阳宫,瑞王向皇上呈报了火药库爆炸事件的调查进展,他只说有线索涉及大凉,并未提及向妃、太子或安王中的任何一个。皇上听后眉头紧锁,神色复杂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命他继续调查。 与此同时,靖如玉也在向妃的宫中开始了她的“学习”。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向妃的一举一动,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向妃对靖如玉并不太关注,只是随意地指点了几处,便找了一个嬷嬷过去,让靖如玉跟着修习。 靖如玉每日按部就班地学习,闲暇时与几个洒扫宫女做游戏玩乐,晚上假装睡不着,拉着宫女们坐在院子里闲聊,听她们讲宫里的八卦。她渐渐发现,向妃身边的宫女彩环,行事神秘,常在深夜进出向妃宫中。靖如玉猜测,她可能与向妃的阴谋有关。 第二日,瑞王来给向妃请安时,靖如玉借机送他离开,将彩环的事儿告诉他。瑞王没承认早已知道此事,反而夸靖如玉心细,同时提醒她不要太冒险,要好好保护自己。 当天深夜,靖如玉装作有问题讨教,进了向妃的寝宫,果然又看到彩环也在。她出门后躲在暗处,听到她们低声交谈,提及“初八的行动及暗渠”。靖如玉害怕被人发现,没敢多听,匆忙回了屋内。 第二日,瑞王再来,向妃打趣道:“你什么时候,能对朝廷事务有这般上心就好了。” 瑞王假装不明白向妃说什么,问道:“母妃这是何意?儿臣查那案子,可真是费心费力了,只是那案子蹊跷,炸成一把灰,什么都没有查到罢了。” “母妃说的不是这个,你看看,自从如玉来了我这里,你是见天来,你怕我把她吃了还是咋地?”向妃笑着说道。 “母妃取笑儿臣。实不相瞒,儿臣先前不懂,如今真实感受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何种滋味。”瑞王笑着,走到向妃身后,给她捶肩说道。 “好啦好啦,快去看看她,她用过早膳,就在亭子里坐着等你啦。”向妃让瑞王去找靖如玉。 “多谢母妃!”瑞王规矩行礼后出去了。 靖如玉看到瑞王出来,朝他招招手,瑞王走到亭子里坐下,她将昨夜偷听到的消息告诉他。听到“暗渠”二字,瑞王突然意识到,向妃和太子有可能从暗渠逃跑。他感激地看着靖如玉,连说了两个谢谢后,匆忙出了宫。 大盛皇帝今年五十整,恰逢登基三十周年,江山稳固,国泰民安。向妃进言,千秋寿应设宴群臣,与民同乐。皇帝微微颔首,思绪却飘回了登基之初的岁月。 那一年,皇宫内外风云变幻,先帝崩殂,作为太子的他,肩负重任,登上皇位。先皇后常伴左右,助他处理朝政,为他分忧。然红颜薄命,先皇后在他登基十年后便撒手人寰,每每念及,皇帝心中一片凄然。此时,传来三皇子安王多日绝食的消息,皇帝念及亡妻,命人解了安王的禁令,愿他回朝与众共庆。 翌日,早朝之上,瑞王见到安王,心生复杂,安王奚落他一番,瑞王却不恼,只在心里暗暗盘算,该去哪里找人,才能在关键时刻压住这三个叛国的罪人。 正当此时,英王的捷报传到,皇帝心中大喜,夸赞他的二儿子最是辛苦。瑞王趁机说道:“好几年不见二皇兄,有些想他。”皇帝高兴之余,命人传诏,令英王回京贺寿。 英王到京之日,瑞王自请迎接于洛阳城外三十里亭,皇帝知其思念兄长,遂准许。兄弟多年未见,见面时得知瑞王已开府上朝,英王甚感欣慰。二人寒暄一番,瑞王提议登高望洛阳,拉着英王上了亭子边的一座小山。英王的随从欲跟上,被魏虎拦住,说道:“就在此处等着,山上已经清过了,人畜不留。”听此,英王的随从便在山下盯着,没有强行跟上去。 山顶,微风拂面,洛阳的美景尽收眼底。瑞王突然向英王鞠躬行礼,一脸严肃地问道“二皇兄此次回来带了多少兵?” 英王不解,脸上闪过一丝不高兴,轻声说道:“军政大事,你不必干涉,好不容易熬到开府上朝,不要再往回走了。” 瑞王左右环顾,小声道:“父皇有难,唯有二皇兄能救。” 英王神色一变,说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瑞王将火药库爆炸案及查到的线索一一告知,又道:“父皇尚不知情,若事发,他必不信我,若是质问向妃、太子和安王,局面恐失控。” 英王沉思片刻,道:“我此次回京,是贺寿之名,仅带了一千轻骑,若有宫变,远远不够。若事情如此之大,找老八求援最为稳妥,他有三万护卫军,就驻扎在洛阳城外百里处。” 瑞王苦笑,说道:“我与八弟不熟,不敢去说。自幼我被别人欺辱,都是二皇兄助我,今日之事,我也只敢告之于二皇兄。” 英王道:“放心,老八与我一母同胞,又是我一手带大的,与我一直亲近有加。今日我回京,他必定会来我府中,到时我们共商大计。” 瑞王感激涕零,又施礼道:“多谢二皇兄。” 英王扶起他,二人一起上马,进宫拜见皇帝。皇帝见到英王,满脸高兴,夸他骁勇善战,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英王知道自己手握重兵,皇帝会多疑,忙跪下说道:“父亲神勇,儿臣不及十之有一,今在塞外阻击羌寇,全仰赖天子神威,才能将帅一心。边塞物资匮乏,没什么好东西,儿臣亲手抓了一对白狐,带回来献给父皇,恭祝父皇福寿绵延!” 英王说着,让人抬上一个木笼,里面两只白狐安静地卧着,只见这两只狐通体雪白,额间一抹红,格外别致,皇帝看了喜欢,让李辛抬到御苑好生养着。 皇帝高兴,留英王和瑞王一起进晚膳,瑞王识趣,知道皇帝想问英王边塞的事儿,便找借口说要去给向妃请安,就告退了。英王陪着皇帝用过膳,又聊了会儿边塞风光,见天色不早,也起身告退了。 第76章 好疼,真在伤口撒盐 英王出宫后,瑞王早已等在宫门口,二人骑马,一路回了英王府。 英王府内,英王妃和八皇子周王早已等候。见二人归来,热情迎入内堂,几人坐着说了会儿话。英王妃贤惠,看三兄弟聚在一起,知是有要事相谈,让人给他们端了些茶水和点心,就去整理英王带回的东西了。 周王年少,却目光如炬,见兄长们面色凝重,知有要事,忙问:“二位皇兄脸色不好,有何要事?” 英王略一思索,看了看瑞王,瑞王点点头,英王将火药库爆炸案发生至今的事一一道来。周王听罢,脸色即刻沉了下来,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定要仔细谋划,不可打草惊蛇。” 瑞王看着周王,心生敬佩,说道:“八弟果然聪明睿智。” 周王看了一眼英王,谨慎地问道:“二皇兄此次回来,带了多少人?” 英王道:“仅一千轻骑。” 周王沉思片刻,说道:“此兵力不足以应对突变,我三万护卫军可作支援,但需有正当理由调动,不然引人疑心。” 英王点头,“正是如此,需谋定而后动。” 三人商议良久,最终决定,由周王上密折给皇帝,以保护皇帝安全为名,在千秋寿宴前,暗中调动护卫军,藏于暗渠内,秘密保护皇帝安全。 次日,早朝散,周王言有密奏,皇帝屏退了所有人,周王双膝跪地,奉上了密折,皇帝看后,大为赞叹道:“我儿心思细腻,思虑周全,藏身暗渠是个好主意。只是你三万人太多,宫里放不下,进来一半,由你亲自调动,时刻保护朕。” 周王明白皇帝的意思,他不相信任何一个儿子,所以不敢让他带太多人进宫。于是,伏在皇帝脚前,说道:“父皇英明,是儿臣思虑不周了。此次调兵,儿臣打算将皇室子弟先安排进来,不知父皇是否允准?” 皇帝一听周王这么说,甚是高兴,毕竟皇室子弟身上都盘根错节的有关系,谁也不至于拿全族人的生命开玩笑,他让周王起来,笑着说道:“一切由吾儿做主便是,父皇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周王领了旨意刚出去,皇帝便叫来李辛,说道:“朕过了好几个寿,周王前几年从来不主动说要保护。今年有些反常,为防万一,你把朕的亲兵安排到室内的房梁和室外的屋脊上藏着。” 周王的奏请被批准,三兄弟都很高兴,欢聚在英王府喝酒。酒过三巡,有些微醉,周王看着瑞王说道:“五皇兄藏得深,我从前只当你是个酒囊饭袋,如今见识了皇兄的能力,佩服!” 英王到底老练,举起酒杯,说了句:“五弟,苟富贵莫相忘。” 瑞王端起酒杯,和英王碰了,一饮而尽,看着周王说道:“所以啊,你就只能是做我弟弟。” “嘿嘿,这是自然的,我小时候想偷吃一个桃子,够不到,还是骑在五皇兄肩膀上摘下来的,五皇兄待我好,我记得。”周王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说完这句话就睡着了,见他睡着,瑞王也起身告辞了。 一日,靖如玉在宫中散步时,偶然听到几个宫女在私语。她悄悄靠近,听到她们提及一个叫做“黑影”的神秘人物。她将这一线索告诉瑞王,瑞王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态,找了英王和周王,三人一致决定,要抓到“黑影”。 三人进宫请安后,经靖如玉指点,分别抓了当日闲聊的几个宫女,经过一番审问,得知“黑影”原来是皇宫中的一名老太监。此人在宫中多年,一直在暗中操控一些事务。英王闻言,进宫找到那太监,找了个茬,说他对自己不敬,亲自将其抓出宫。经过一番非人折磨后,“黑影”招认,自己只是个跑腿的,真正的首领正是太子的心腹——林二。 瑞王让老太监画了押,将其关进密室。夜里,带着英王和周王,一路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地到了霜儿家,将林二捉在了床上。 “几位爷,饶命啊!”林二光着膀子,吓得跪地求饶。 “饶你什么呀?”瑞王问道。 “我不该动歪心思,觊觎几位爷的女人。”林二以为霜儿和他们其中的一个或多个有一腿。 “还真不是个东西,这么想自己的女人,也不枉我们亲自抓你一遭。”英王有些生气,踢了他一脚后,上去将其绑了。 霜儿有些害怕,蜷缩在床角一直抖,瑞王看着她,说道:“你就是霜儿,不必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这白二不是好人,姑娘往后就解脱了,离开这儿。”霜儿听完这些话,先是点点头继而又摇头,瑞王见她吓成这样,只好带着一起走了。 三人将林二和霜儿带回瑞王府,锁在地牢里。英王拿出老太监的供词,和周王一起,亲自审林二,林二始终不开口。瑞王在一旁安抚霜儿,说到林二和她的徽州行,问霜儿道:“姑娘当日离开徽州,可听见有大的响动?” 霜儿听到徽州,想了想,说道:“有,那日我在城外等林郎,只听得惊天巨响,过了一会儿,他跑来,说城里出事了,我们就匆忙走了。” “确实出事了,林二点燃了八十斤梳头油,将火药库炸了,周边的老百姓无一生还,房屋均被夷为平地,活着的人也多缺胳膊短腿,成了一辈子的残障。”瑞王有些心痛地给霜儿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惨状。 “妾身真的不知啊!”霜儿吓得跪地求饶。 “本王知道你不知,所以不会怪你。但是我要与你言明,这林二可能没和你说过,他是太子爷的随从,实际身份是大凉安插在大盛的探子。”瑞王又说道。 霜儿有些不可信,她的林郎虽说有时候扑朔迷离,但是待她很好,况且自己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能探什么呢? “你可能一时难以接受,有个人,你应该信他。”瑞王说着,把魏虎叫了进来。霜儿看到魏虎,觉得有点眼熟,魏虎说了句:“夫人莫怕。”霜儿立马想起那个卖货郎,顿时明白了,林二早被盯上,于是一下子瘫倒,魏虎掐了掐人中,霜儿又醒来,缓缓开口道:“他若真的罪孽深重,几位爷能不能让妾身给他收个尸?” “大概不能,奸细,是要被点天灯的。”英王冷酷无情地说了一句。 霜儿哭着,让林二招人,林二还在负隅顽抗,骂她道:“臭婊子,你瞎说什么?” 英王听着更气,上去一脚,踢断了他的两个小腿骨,又拿出一把小刀,吓唬他,说要将他一片一片片下来喂狗,说着就割了一片下来,拿到他眼前,林二不知是吓得还是疼得,晕了过去。魏虎一瓢冷水浇下去,林二又醒了,还是不招。周王拿出马鞭,沾了盐水,两鞭子下去,皮开肉绽,说着拿着盐罐,就要往伤口上抹,刚抹了一下,林二便求饶道:“王爷王爷,饶了小的,小的招,现在就招。” “自己写。”瑞王让魏虎把林二放到地上,给他拿了纸和笔,让他趴着写认罪书。 林二写好,瑞王看后,笑着说道:“看来还是周王心软,盐撒的不多啊,这太子和向妃,你是只字未提。”林二诧异,瑞王竟然知道这么多。 周王听着瑞王说话,抓了一把盐,生按进了出血的肉里,林二疼得哇哇乱叫,又求饶重写,将向妃是大凉密探的身份写了进去,也写明了太子叛国一事。 “这还差不多。”瑞王将林二的供词拿给英王和周王,二人看后气得咬牙切齿。 第77章 拉出去丢在乱葬岗吧 夜深人静,整个太子宫笼罩在一片阴森的氛围中。侍卫们拿着太子令频繁进出宫,宫人们则忙碌地在各个角落搜寻,然而,林二和霜儿依旧不见踪影。太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林二的失踪绝非偶然。 “再去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们!”太子冷冷下令,声音中带着焦虑和愤怒。众人不敢怠慢,纷纷四散而去。“他妈的,两个大活人,难道还能飞了不成?”众人散去,太子气的将一桌子东西全摊在地上,自言自语道。 新一轮的搜寻依旧毫无结果,太子感到非常无助和愤怒。在这片混乱中,他突然想到向妃,一直以来藏在大盛皇宫里,那个神秘莫测的女人。向妃表面是大盛皇帝的嫔妃,实际是瓦解大盛的第一斧头。之前自己犯错,被皇帝禁足,向妃抓准了机会,联系上林二,许大凉出兵保自己一国之君之位,前提是要东南边境的十五座城池,他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下来。 太子突然想到一件事:前几天,林二向自己汇报,向妃说初八后大凉要有大动作。她走时会带上他和林二,让他们有个准备。向妃许诺,只需要到大凉做客几日,再回盛时,保太子成为一国之君。 想到此处,太子觉得,林二的失踪或许向妃知情,于是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疑惑,决定亲自前往阳和宫一探究竟。 夜有点深了,太子迈步而入阳和宫,只觉一片寂静。一个小太监见有人进来,提着灯看了看是太子,忙跪下。 “去!通传一声,就说本宫求见向妃娘娘。”太子低声吩咐道。 那小太监轻说了声“诺。”就起身往里跑去。不久,小太监便又跑着,出来回话:“太子请进,娘娘在内等候。” 太子大步踏入正堂,只见向妃端坐在高位,神情冷淡,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和不屑。 “不知太子驾临阳和宫,有何贵干?”向妃淡淡问道。 太子略显尴尬,但还是直截了当地说道:“随从林二突然失踪,儿臣心急如焚。自知娘娘有通天手段,特来请教,在哪里能寻得这厮?” 向妃闻言,眉头微皱,冷笑一声,有些不爽,轻蔑地说道:“太子宫里丢了人,竟找到本宫这里!本宫即使使唤的人不够,也不至于藏你的人。又不是什么金宝玉蛋,也犯不着本宫动那个心思!” 太子见向妃有些生气,心虚了起来,忙作揖解释道:“娘娘莫气恼,只是他不在,儿臣眼盲心瞎,有许多消息,便得不到了。望娘娘不要怪罪才是。” 向妃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装作不明白,有些生气地冷笑了一声,继而说道:“怪罪什么呀,都是自家人。只是太子可真是糊涂了,本宫是你父皇的嫔妃,你深夜来我宫里,被有心人看见告诉你父皇,按照你父皇的性子,我明日一早就得一根白绫吊死!” 太子听向妃这么说,想了想自己那多疑的父皇,曾几次三番要罢自己太子位,又见向妃态度坚决,便没有再多说,悻悻然回了宫。 当夜,太子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林二的身影,以及向妃的冷笑和那副无情的嘴脸。不知想了多久,他在一片疲惫中进入了梦乡。 梦境中,太子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宫殿里——大凉皇宫。他看到向妃竟是凉国的王后,身着华丽宫装,冷艳如霜,林二则成了站殿将军,威风凛凛,手握利刃。自己站在二人面前,诚惶诚恐,手足无措。 转眼间,寒风凛冽,战火纷飞,号角声响起,林二率兵攻打大盛。太子见到大盛的疆土沦陷,满目疮痍、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少数活着的,也在痛苦呻吟。 他心里有些难过,不知怎地又到了大盛皇宫,看到太子妃和几个侧妃逐一倒下,一个看不清脸而身材魁梧的男人,手持利刃对准了他的幼子,手起刀落间,一颗睁着眼的头,滚到了他的脚下。突然,那人举刀朝他砍来,他看得真切,那人竟是他父皇,他惊恐地大叫:“不要啊!不要啊!” 太子猛然惊醒,满身冷汗,心中惊魂未定。他又想起那个梦,梦境真实,仿佛一切都在眼前发生。 “太子爷,怎么了?”一旁的太子妃被他的惊叫吵醒,看他满身是汗,下床拿了一块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关心地问道。 太子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太子妃,又想到梦里她被害的样子,紧紧抱了抱她,随后起身穿衣出去了。在院子里,他望着夜空坐了一夜,思绪纷飞。 天亮之后,太子召集了一众心腹,宣布道:“林二自小跟着本宫,如今下落不明,本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待会儿,让画师画一些林二的像,你们都拿几幅,给本宫全洛阳搜寻,提供一条消息者,赏银十两,提供假消息骗银子者,就地处决!”心腹们拿了画像,忙出了宫。 茶坊的伙计一眼认出,画上人就是经常来喝茶的男子,于是和太子的人说,自己有消息。 伙计被带到太子面前,直言说道:“不久前此人和一个女子常来店里喝茶,来了只说要茶,也不喝,两个人坐一会儿就走。” 太子一听,便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又让人画了向妃宫里女子画像,那伙计一眼认出了彩环,说道:“就是这个女子,他们总一前一后来,一前一后走。” 太子点点头,让人多给伙计一些赏钱,伙计拿了银子起身,却在出门时,被给赏钱的人从后背捅了一刀。那人拿过伙计手里还没焐热的银子,说道:“谁的钱都敢拿,不自量力的贱坯子!” 太子斜着眼看了一下,说道:“拉出去丢在乱葬岗。” 那人领命,又喊了两个人一起,将那伙计抬上一辆马车,拉到乱葬岗,丢下走了。 第78章 逆子!朕要废了他 皇帝千秋寿宴临近,宫中一片喜庆,太子的东宫内却笼罩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太子面色阴沉,心中怒火中烧,听了茶坊伙计的话后,他内心坚定的认为,林二的失踪与向妃有关。林二是他多年的心腹,突然失踪让他寝食难安,如今真相大白,令他怒不可遏。 “向妃!”太子心中怒吼,迈步直奔阳和宫。他在内心处告诉自己,今天必须要有一个结果,不能再被向妃的巧言令色所蒙骗。 阳和宫门前,几个小太监正说着话,看到太子气势汹汹地走来,不敢怠慢,忙迎了进去。不多时,向妃出现在殿前,面色平静,仿佛之前的不愉快,从没有发生过。 “太子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向妃微微一笑,语气温柔。 “向妃娘娘,”太子冷冷地开口,“本宫已得到确切的证据,证明林二的失踪与你脱不了干系,交人即可,废话多说无益!” 向妃一愣,随即说道:“殿下,林二失踪一事,本宫确实不知情。如何交出人啊?还请殿下明鉴。” “明鉴?”太子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要不就说娘娘手段高呢!能说会道,将父皇和本宫骗得团团转。若是今日娘娘再不交人,本宫就取消咱们之间的一切合作,并将你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 向妃听太子这么说,有些慌,面色冷静地屏退左右,直视太子,神情不再温婉,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殿下,本宫真的不知道林二的下落。你这样三番五次来找我,不只是陷我于危险之中,对你自己也不利呀。你信我,真不是我干的。” “相信你?”太子怒火中烧,“你干的那些事,我父皇还不知道,你当你是什么好女人!以色诱人的婊子!” “你是疯了么,你”向妃被太子气的七窍生烟,用手指着他,她不知道太子抽什么风,居然这么骂自己。 话未说完,帘子忽然被掀起,皇帝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将手中拿着的一盒螺子黛重重摔在地上,看着二人,抬起手,就朝太子走了过去。 “皇上!”向妃眼看皇帝要打人,连忙上前阻拦,从身后抱住他,说道:“请皇上息怒,太子殿下丢了随从,一时心急,才会出此言,他并未伤害臣妾,请皇上宽恕他。” 皇帝看着向妃,想到她从前小心眼的样子,今日又为太子求情,让他心中顿生疑虑,冷冷地说道:“你们二人,不会真有什么?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给朕戴了绿帽子?” 向妃闻言,惊愕万分,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皇上不信臣妾,臣妾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头一低,就朝着边上的柱子撞了上去。 “哎哟!我的娘娘。”李辛眼疾手快,见向妃要自裁,忙站到柱子前。不料,向妃没注意到他,直接一头顶了上去,将他撞得疼出泪花。 皇帝见向妃哭泣,想到这么多年的情分,心中一时有些动容,但转念又想到自己头顶绿帽子的样子,愤然说道:“李辛,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分别禁足!”说完,他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骂了一句:“寡廉鲜耻!” 皇帝走后,向妃独自坐在屋里,心乱如麻,想起自己进宫后如履薄冰的生活,她痴痴地笑了,仿佛看到她的主人——大凉静公主,向她款款走来。 当初,静公主带着她和彩环隐姓埋名进了盛宫,静公主做了刘贵妃的梳头女,她和彩环则做了花房的花女。一日,静公主被皇帝临幸,十个月后诞下五皇子,皇帝始终不愿意给个名分,静公主在月子里操劳过度,积郁成疾,一年后撒手人寰。她看着嗷嗷待哺的五皇子,泡了一晚上的蝴蝶花澡,在皇帝必经的路上赤足舞蹈,几只蝴蝶落在衣裙上,吸引了皇帝的注意,一夜过后,被封了美人。 获封后,她又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皇帝,位份逐年提升。宠冠后宫十多年后,晋四大妃之首的向妃,因多年无所出,向皇帝提出想要个儿子,皇帝想了想,先皇后的孩子们不能给,生母活着的不能给,八字相克的不能给,于是合了八字后,将五皇子划入向妃名下,一方面满足了向妃的心愿,另一方面培养起五皇子可以适当压制别的皇子,保太子能接手一个太平盛世。向妃目的达到,异常开心,名正言顺地帮静公主照顾起了孩儿,帮他求皇帝,允许开府上朝。 想着想着,向妃笑了。突然想到皇帝怀疑自己和太子不清白一事,凭着这么多年揣摩皇帝心思的经验,她知道,自己难走出阳和宫了。于是叫过彩环,嘱咐了一番,将自己的令牌和一封信交给她,让她出宫,将信亲手交给瑞王,然后再回到大凉。 彩环心中惶恐,却不敢违命,匆匆出了宫。向妃目送彩环离开,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在盛宫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但是还想为大凉做点什么。 于是,让宫女们给自己梳洗打扮一番,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瓶子,握在手里。派个小太监去请皇帝过来,说自己有话要说。不久后,小太监回来说道:“娘娘,皇上说不见。” 向妃咬了咬唇,对小太监说道:“再去!就说本宫死了。”小太监愣了一下,慌忙跑去传话。 皇帝听到向妃死了,心中一紧,顾不上多问,匆忙往阳和宫赶去。向妃原本坐着,听到皇帝的脚步声,立即将手中握着的瓶子打开,将瓶内的毒药一饮而尽,后将瓶子塞在枕头里,又端庄地坐好。 皇帝进门看见向妃无恙,原本有些生气,转身欲走。向妃叫了一声:“皇上。”随后嘴角流出一行鲜血,缓缓倒了下去。 皇帝大惊,忙叫道:“来人,传太医!”他抱起向妃,放在床上,看着她嘴角的血迹,心中一阵刺痛。 皇帝紧握向妃的手,两行清泪流出,焦急地说道:“你是何苦啊?朕又没怎么着你,干什么做这种傻事?” 向妃缓缓抬起眼皮,看着皇帝,气若游丝地说道:“太子……”话未说完,眼睛便闭上了,脖子一歪,咽了气。 皇帝听到向妃临终前提到“太子”二字,顿时怒火中烧,认定是太子逼死了向妃。命李辛将东宫围住,恶狠狠地说道:“朕要废了这个逆子!” 第79章 狗东西,生孩子没屁眼! 那日,周王看了林二的供词,当即就安排了两个人,一直盯着太子宫。这两人看到太子的人到乱葬岗丢了个死人,等他们走远,忙过去摸了摸,死人心口还有温热,于是找了卷草席裹着,拉回了周王府,暂时放在后院的柴房里,一个看着,一个去禀报周王。 周王见他们俩拉回一个死人,有些生气,让他们抬出去,其中一个说道:“回王爷,还没死呢,这是太子扔出来的,我们不知道王爷是否有用,就抬回来了。” 周王一听,忙喊了自己的随从,说道:“战信,你去把二皇兄和五皇兄叫来,就说本王新得了一坛好酒,喊他们来共饮。” 瑞王和英王很快就到,在柴房内,见到奄奄一息的茶坊伙计,又听周王讲了相关事情,瑞王说道:“这是个重要人证,千万死不得。” 英王更是生气,直接骂道:“狗东西,草菅人命!” 三兄弟正说着话,小厮通传说门外有五个戴斗笠的人找瑞王。瑞王不解,是什么人竟然追来了周王府?出门看到赵正,立即眉开眼笑地将人请进府里,带到后院,介绍给自己的兄长和弟弟,赵正分别给英王和周王见了礼。 瑞王问赵正是如何找到周王府的,赵正坦言,原本是要去瑞王府的,半路遇到魏虎,说王爷去了周王府,于是他也就跟着来了。瑞王以为赵正是偷着进京的,不料赵正却说自己是奉旨进京贺寿,并将李生缘、于六九、叶知卜也带到了洛阳。 瑞王听到叶知卜来了,大喜,立即问赵正人在哪里,赵正指了指跟在他后边的,四个戴着斗笠的人,说道:“王爷请看。”四人将斗笠摘下后施礼,齐声喊了句:“参见各位王爷!”瑞王一看,除去他们仨外,还有大龙。 “叶神医,随我来。”瑞王看了一眼叶知卜,拉着他就往柴房里走。 “不是,刚一来就要看诊?”叶知卜嘴上不愿意,腿脚却走得快,忙跟着瑞王去了。其余人见状,也跟着进去了。 见到奄奄一息的茶坊伙计,叶知卜俯身搭脉,从袖中拿出针包,给扎了三针,后写了一个方子,递给于六九,说道:“六九,快去,抓五天的药。另外,此人伤口有些微毒,买些大黄来。”于六九说了一句“得嘞”就跑了出去。 拿回药,叶知卜亲自给煎了,喂那伙计服下。半个时辰后,那伙计呼吸明显均匀,周王让人收拾了一间厢房,大龙和李生缘将那伙计抬了进去,照顾着,其余人则在院子里喝茶闲聊。 英王早就认出了叶知卜,想到他去边塞采药一事,现在又跟在赵正身边,觉得这个人身份非常可疑。有些奚落地说道:“叶神医果然神通广大,前脚还在我军营里救死扶伤,今日又跟着赵大人东奔西走。” 瑞王听话音,知道英王生气了,忙作揖赔礼道:“二皇兄莫要生气,叶神医是受我所托前去军营的。我奉旨查火药库爆炸案,火政周言临死前,将一个物件交给赵大人,二皇兄看看。”瑞王说着,从怀中拿出那块玉牌,递了过去。 “这是我的玉牌,怎会在你手里?”英王看过玉牌后,吃惊地问瑞王。 “这就要问二皇兄自己了,何时丢了玉牌自己都不知道。那日我让叶神医前去边塞,不敢暴露真实目的,是怕二皇兄一急之下把他砍了。”瑞王笑着,做了一个砍的手势。 周王闻言,立即说到:“此玉牌出现在火政手里,二皇兄就是第一嫌疑人,如果交给父皇,整个英王府都将倾覆,真好狠的心,好下作的手段!” “八弟聪慧。我见到玉牌不知是真是假,只好托叶神医帮跑一趟边塞,确认一下。铎儿在这里给二皇兄赔礼了。”瑞王给英王施了一礼,笑着说道。 “怪不得,那日我说我是英王,他非要让我拿信物证明,我找了会儿没找到,他还安慰我,说兴许什么时候就找到了。”英王想起当初找玉牌的样子,笑了。 “现下,终于物归原主了。敢问二皇兄,这到底怎么回事?”瑞王焦急地问英王。 “几个月前,太子奉旨巡边,到我军营里住了一宿。他没有提前告诉我要去,我自然也没有准备,事发突然,我便将我的营帐让给了他。想来是那时偷走了我的玉牌,又在爆炸案中嫁祸于我。”英王仔细想了想,看着瑞王说道。 “王八蛋!干这种缺德事儿,生儿子没屁眼,大盛绝不能交到他手里!”周王到底年幼,脱口骂道。 瑞王闻言,忙捂住他嘴,说道:“八弟,隔墙有耳,你小声些。咱们几个都是自己人,你府里到底有没有别人的眼线,说不好啊!” 周王点点头,立即改为小声咒骂了。 叶知卜对英王施礼,说道:“草民欺瞒王爷,自知有罪,请王爷责罚。” “那就罚你将那人治好!”英王豪爽,没有生气,指着厢房说道。 “多谢王爷大恩,草民必不能让他死。”叶知卜笑着说道。 又过了一个时辰,茶坊伙计逐渐苏醒,他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些许红润,睁开眼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李生缘忙叫在外的人进去,那伙计见到这么多人站在面前,惊恐地想要起身,但被叶知卜一把按住,说道:“你现在身体虚弱,伤口还没长住,不要乱动。” 周王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太子的什么人?为何会被丢到乱葬岗?” 那伙计稍稍缓了缓神,沙哑着嗓子,说道:“小的名叫阿泉,是茶坊的伙计。那日……那日街上有人拿着一个人的画像寻人,小的小的一看是茶坊常客,便告知于他,他将小的蒙着眼带到一间豪华房子里,一位衣着华华贵的爷问了话,还给了赏钱,小的起身还未出门,就被人捅了一刀,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至于太太子,小的真的一概不知。” 周王脸色一沉,说道:“竟然如此!” 英王沉思片刻,说道:“叶神医,阿泉伤势如何,能否确保他健康活着?” 叶知卜点头,信心十足地说道:“请王爷放心,阿泉的伤势并不算太重,只要按时服药,静养几日便可恢复。” “果真神医,刀伤都不算重伤,这样的医术,宫里的那些可是比不上!”周王夸赞叶知卜。 “王爷谬赞,叶某愧不敢当。”叶知卜说道。 “你姓叶,这让本王想起一个神医——叶天士,不知道叶神医是否认识?”周王问道。 “正是在下祖父。”叶知卜作揖,没想到三代过后,还有人知道他祖父的名讳。 “当真?竟是叶家后人!”周王高兴地抱着叶知卜喊道。他从小多病,常去太医院听御医们讲书,多次看到叶天士所着医术,被御医们拿来奉为圣物,如今见到叶家后人,欣喜不已。 “真的。王爷放开草民,草民喘不过气了。”周王从小习武,力气大了些,听到叶知卜这么说,忙放开他,说道:“抱歉抱歉,是我唐突了。”说着还帮叶知卜理了理衣服。 “哈哈哈哈哈哈哈。”瑞王和英王笑出了声。 第80章 此毒,甜如蜜糖 几人正说笑。突然,丧钟敲响,大家屏住呼吸,仔细听了起来。 “七声钟,是皇后?”瑞王听到丧钟响,有些诧异,皇后虽说身体不好,也不至于突然死。 不一会儿,报丧太监便到了,大家一起跪在院子里听圣旨:兹有大盛向妃,贤良淑德,端嘉柔敏,忽薨逝,朕甚痛惜。向妃侍朕左右,事事尽心,德行昭彰,宜为天下母仪。今特追封为孝贤慈皇后,享皇后之礼,随葬帝陵。大盛全民服丧七日,庶几上慰孝贤皇后在天之灵,俾彰皇后之德,扬宫闱之典。钦此。 报丧太监宣旨时看到瑞王,临走时特意看着他,说了句:“小的还要去下家,瑞王爷赶紧换丧服进宫。” 听到向妃的死讯,一盘棋好像被猫抓过般,立时乱了起来,众人互相看了看,又互相安慰了一番,瑞王回府换了孝服,快马进了宫。 进宫后,瑞王脚步匆匆,直奔阳和宫。还未到宫门口,便听到里面传出此起彼伏的哭泣声,那声音如泣如诉,仿佛一根根细针,直刺他心。 瑞王心头一紧,加快步伐,迈进门去。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穿着孝服的宫女太监们跪了满满一院,他们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着,有的人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整个院子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息,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瑞王突然停住,双腿好像被施了法术般,静静地站在那里,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虽说向妃是大凉暗探,但是她从未利用过自己,自从自己被划到向妃名下,向妃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帮他在皇帝面前求了开府上朝,还屡次提点他要小心,要谨慎。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向妃也不算太坏。 想着想着,他又想到自己的生母——大凉静公主。他出生不久母亲就过世了,他记不得母亲的样貌,只是听宫人说母亲是个梳头女。一年前,有个大凉商人找到他,他才知道自己的生母居然是个公主。那凉商将一个册子和一个哨子交给他,说那是他生母留给他的遗物,他翻开看了看,册子里画的都是一些看不懂的图案。一日,闲来无事,让魏虎画了几个在大街上,果然有几个大凉商人顺着图案找了过去,说愿意奉他为主。虽说皇帝待自己不好,但他从未想过勾结凉人叛国,果断将册子和哨子藏起,再没提过此事。 “想什么呢?”一个熟悉的声音悄悄响起,瑞王看了看,是一身孝服的靖如玉。 “跟我来。”靖如玉说着,将瑞王领到向妃灵位前,给他点了三支香,他奉了香后,跪下磕了三个头。 这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皇帝的身影映入殿内。 “铎儿,你们先出去,父皇要和你母妃说说话。”皇帝拍了拍瑞王的肩膀,语气虽温和,但隐隐透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威严。 瑞王点点头,起身与靖如玉一同退了出去,坐在了外面的凉亭中。风轻轻吹拂,带来一丝凉意,他放眼看去,整个阳和宫内,目光所及之处,都摆放着各色的冥间车马、纸扎的高屋大院,神态各异的仆人婢女栩栩如生,仿佛在这一刻,这些纸扎人和动物,也有了生命。 “你说这世间到底有没有阴间?”瑞王看着这些纸扎用品,突然问了靖如玉这么一句。他目光扫过那些忙碌的宫人,发现向妃的贴身侍女彩环不在,转头问靖如玉:“你有没有看到彩环?” 靖如玉没说话,摇了摇头,示意他悄悄跟自己走。两人穿过一条廊道,来到靖如玉的屋子。 “向妃之死有疑。”靖如玉小心翼翼地关上窗户,神色凝重地低声说道。 “展开说说,是怎么一回事?”瑞王知道向妃素日里身体康健,不至于突发恶疾,又听靖如玉那么一说,顿时神情严肃起来。 “先是太子来找向妃,不知怎么的,两个人突然起了争执。这时皇上来了,听到了一两句二人的交谈,气极了,进去发了一通火,出来时就下令让李辛禁足他们。”靖如玉低声说着,走到桌前喝了一杯茶。 瑞王听得一阵糊涂一阵明白,忍不住问道:“被禁足怎么就死了?” 靖如玉神情黯然,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听一个小太监和宫女们说,皇上走后向妃梳洗打扮一番,让他去请皇上。皇上再来的时候,向妃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死了。” 向妃的死因扑朔迷离,一日内,宫中流言四起。有人说是太子与向妃争执时失手所致,有人说是向妃因禁足心生绝望而自尽,也有人说是向妃和太子不清白,皇帝亲手杀了她。 瑞王心中疑云重重。晚上,他和靖如玉以向妃儿子儿媳的身份守灵时,偷偷潜入了向妃寝宫。二人一顿翻找,除了一些金银珠宝什么都没找到,靖如玉有些累,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手摸着向妃的蚕丝被褥,正在惊叹绸缎的爽滑,突然在枕头下摸到了一个东西。 “王爷。”靖如玉叫道。 瑞王过来,拿出向妃放在枕头下的毒药瓶,说道:“一个药瓶子,藏在枕头下干什么?” “不管这么多了,既然是藏着的,就有可能有秘密,先拿走再说。”靖如玉鼓动瑞王将其带走。 “听你的,快走,此地不宜久留,让皇上知道,要砍了你的头。”瑞王说着,拉着靖如玉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瑞王找到了那个,据说亲眼目睹了向妃最后时刻的小太监。小太监见到瑞王,显得十分惶恐,不敢多说一句。瑞王用安抚的语气对他说:“你不用害怕,本王知道娘娘的死与你无关,你只要把看到的如实告诉本王即可。” 小太监这才颤抖着说道:“昨日,娘娘梳洗一番,让我去请皇上,我离开时,娘娘还在梳妆镜前整理发饰。等我把皇上请来时,皇上进去两个人还说了几句话,之后娘娘就突然没了。” 瑞王让他退下,又找到了几个与向妃关系亲近的宫女和太监,询问她们向妃平日的状况。大家都说,向妃近日里性格温和,忙着皇上的千秋寿宴,不太会寻死。瑞王点了点头,心中思绪万千,突然想到,昨日在京皇子都来吊唁,唯独没有太子。 “难不成又和他有关?”瑞王自言自语道。 “莫急,只要不自乱阵脚,敌人总会露出狐狸尾巴。”靖如玉看出瑞王心里的不快,安慰他道。 李辛奉旨前来,告诉瑞王,后天就是十二月初一,进入万寿月,不应见白,所以明日向妃要起灵进帝陵,瑞王点点头,说道:“一切谨遵父皇旨意!” 第二日,向妃出殡,满城缟素,一片戚戚然。皇帝停朝一日,坐在阳和宫内,想着向妃的一颦一笑,几次泪流满面。 送殡结束,瑞王带着靖如玉去了周王府。见到叶知卜,瑞王将从向妃枕头下搜到的瓶子交给他,让他看看装过什么。叶知卜接过瓶子闻了闻,又在瓶口滴了两滴水,放了一根银针过去,银针瞬间变黑,他将瓶子放在桌上,遂看着瑞王,缓缓说道:“毒药瓶,装的是妃子笑,是一种大凉皇室用的剧毒,味道甜如蜜糖,服之即死。” “大凉剧毒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谁将药瓶藏在枕头下的?”瑞王再次陷入了沉思。 第81章 永世不得出! 向妃的灵柩被抬出宫,皇帝心痛不已。在阳和宫内默默坐了大半天,泪流满面地回忆着向妃生前的种种,直至夕阳西下,才红着眼睛、踉踉跄跄地走出来,口中吐出的第一句话便是:“朕要废储。” 近侍李辛听到这四个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知道这次皇上是真的怒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能不再触怒他,只好沉默不语,小心伺候着。 次日早朝,皇帝正襟危坐于正阳宫宝座上,亲口宣布了废太子的决定:“国之储君,不堪大用,当废再立!”此言一出,朝臣一片哗然。 先皇后与皇帝是潜邸时的少年夫妻,情深义重,先皇后仅生了太子和三皇子两个孩子,太子是嫡长子,论出身和皇帝的宠爱,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皇帝登基,第一封诏书,便是不顾群臣之意,强立时年六岁的大皇子为太子。 太子德行有亏,是所有大臣都知道的事儿,但许多守旧的大臣还是不愿意皇帝废储,而另一些大臣则暗自欢喜,认为废太子另立明君是好事,大盛将会更为昌盛。于是,朝堂上,两党唇枪舌战起来,互不相让,争执了半个时辰之久。 皇帝听得头疼,冷冷说道:“你们一个个叭叭什么呀?让你们说话的时候,屁都不放一个,现在倒是一个比一个能说。废储这事儿,朕只是告诉你们一声,不是让你们讨论决定。无需多言,退朝。”说完,便气冲冲地离开了朝堂。 回到御书房,批了一会儿折子,皇帝还是心烦意乱,趁李辛奉茶的功夫问他:“李辛,你烦躁的时候,一般会怎样让自己快乐起来?” 李辛是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的老太监,听话音,立马跪下,小心说道:“回皇上的话,皇上快乐奴才就快乐,皇上不快乐,奴才就想办法让皇上快乐,只要皇上高兴了,奴才便没有烦心事了。” 皇帝听到李辛这么说,笑了一声,说道:“老滑头,那你说说,怎么样朕才能快乐?” “再过几天就是千秋寿宴了,到时候普天同庆,喜事一来,皇上便能稍感欢愉。”李辛谨慎地回答,生怕一个说不好,就被皇帝责罚。 听到“喜事”二字,皇帝忽然想起了瑞王和靖如玉,于是下旨召他们进宫。 瑞王带着靖如玉进宫后,与皇帝聊了会儿天,二人只字不提向妃,给皇帝讲了一些民间故事,又拍了一会儿马屁。皇帝果然心情便好,笑着对瑞王说道:“宫里很久没办喜事了,你们二人既两情相悦,如玉又在你母亲跟前尽过孝,朕也不挑剔她了,千秋寿宴时,咱们喜上加喜,把你们的婚事一起办了!” “啊?”瑞王和靖如玉异口同声地发出声音。 “怎么?你们不愿意?朕之前可听你们母亲说过,你们两个都”皇帝没好意思说出口那几个字,伸出两个手的大拇指,并在一起,在瑞王面前比划了一下。 瑞王忙跪下磕头,推辞道:“父皇疼儿臣,儿臣感激,原本不应拒绝,只是母妃刚去,孝期未满,儿臣实在不能娶妻。堂堂皇子,应帮助父皇做全民表率,知道的说是父皇疼儿子,不知道的以为儿臣是个什么东西呢。望父皇收回成命,等儿臣孝期到时,再请父皇赐婚。” 皇帝看着瑞王,听他说了一番话,满心欢喜,觉得这孩子真是有情有义。于是笑着说道:“铎儿识大体,知大义,从前是朕冷落了你,以后,你无需小心活着,有人再敢欺负你,你就来找父皇,父皇给你做主!” “儿臣谢父皇!”瑞王又磕头。 “如玉呢?对铎儿的决定是否有意见?”皇帝看着靖如玉,笑着问道。 “但凭皇上和王爷做主。”靖如玉顺从地跪在瑞王身后,也磕了头。 这时,李辛进来传午膳,皇帝高兴,便留二人一同用膳。瑞王与靖如玉紧张又尴尬地,陪着皇帝用过膳后,匆匆告退出了宫。 刚出宫门,二人相视一眼,都长长出了口气,靖如玉突然哈哈大笑,瑞王道:“如玉,你笑什么?” 靖如玉低声说道:“我笑我自己,刚才王爷拒绝皇上的时候,我都想好死之前给谁留话了。” 二人上了马车,瑞王继续问道:“说说,你刚才准备了什么遗言?” 靖如玉看了看瑞王,微微一笑说道:“我家里有个如亲姐妹一般的丫鬟,叫珍珠,真如兄认识。我刚才想的是,要让真如兄去找她,把我的金银细软和我们家的铺子都给她,然后给她找个好人家。” “你这个主人还怪好的。”瑞王打趣道。 “那当然了,珍珠和我亲妹妹一样,五岁就被我爹捡回家了,和我一起长大,我们名义是主仆,实际就是姐妹。”靖如玉说着说着,想起了和珍珠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忍不住笑出了声。瑞王看着靖如玉,心底涌起一种莫名的喜悦。 与此同时,太子被废的诏书虽没下,但消息已在宫中传开。 晚上,皇帝想起了先皇后,有些睡不着,想起身出去走走,刚开门,便看到匆匆跑来的禁军统领蓝庭,蓝庭看到皇帝,跪地禀报道:“启禀皇上,正阳宫附近发现可疑人物,已被禁军抓获。” 皇帝冷冷说道:“带上来。” 李辛命人掌了灯,原本漆黑的宫殿一下明亮如昼。一名黑衣人被蓝庭带到皇帝跟前,面色苍白如纸,显然被抓捕时受了重伤。皇帝目光如炬,冷声问道:“你是谁?为何潜入正阳宫?” 黑衣人咬紧牙关,默不作声。皇帝示意李辛,李辛上前,对黑衣人说道:“老实交代,不然诛你九族!仔细想想再回话。” 黑衣人抬头看了看李辛,终于开口:“小人乃东宫侍卫,奉命潜入正阳宫,欲”说到此,他没再说下去,而是双手举着一把利刃,高过头顶,趁皇帝等人不注意,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服毒自尽了。 李辛拿过那把刀,递给皇帝,皇帝看了看,是当初立太子时,自己特意给太子定做的。他顿时心灰意冷,对李辛说道:“立即拟旨,宣告天下,废了这个畜生!将他关到诏狱,永世不得出!立即查抄东宫!” 李辛拿着圣旨去宣读,太子歇斯底里地咆哮,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这么狠心,自己和一个妃子争执了几句,就要废了他。李辛见他可怜,提醒道:“太子心急了,不该派人去正阳宫行刺。” “行刺?没有的事儿啊。”太子一口否认。 “册封太子时,皇上赐给您的刀,您拿来给老奴看一眼。”李辛轻轻说道。 太子听李辛要看刀,忙去找,找了半天没找到,突然跪地,抱着李辛说道:“本宫没有刺杀父皇。大监,求求你,你告诉父皇,我没有派人去,不是我” 李辛摇摇头,叹了口气,径直出了东宫。 第82章 奴家想让皇上搜 罢黜太子一时爽,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又是白月光先皇后生的嫡长子,更是自己捧在手心养大的孩子。两天过去了,皇帝心中郁结难舒。 这天晚上,他刚入睡,便梦到太子妃,手持一把利刃,朝自己刺来,从梦中惊醒后,他和李辛说了这个梦。李辛提醒道:“皇上,余党未除,或有不甘心之人,老奴这就去找蓝将军,让他加强禁军防卫,以防万一。” 皇帝心头愈加不安,闻李辛言,点头称是,遂下令彻查宫内外,将与太子有牵扯的三百多人全部下狱。令所有十四岁以上的女子充为官妓、男子充军流放,十四岁以下的则做了仆婢。更下令,阖宫不许再提及相关人和事,否则按同罪论处。朝臣和宫女太监都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周王府内,英王、瑞王和安王聚在一处,偷偷议论此事。 英王沉思片刻,说道:“我和他年岁相近,自小一同长大,不能说非常了解也是有些了解的。此人虽性格乖张,暴戾无道,但在父皇面前胆小如鼠,应不至于派人行刺。” 瑞王点头附和道:“二皇兄说的是,我之前也多闻他的恶迹。虽有劣行,但刺杀父皇一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父皇之前几次三番都说要废他,哪次不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次派人行刺,他好像不至于这么蠢。” 安王也表示认同,说道:“此事疑点重重,或有他人从中作祟,千秋寿快到了,我们更要谨慎小心些,免得祸及自身。” 叶知卜来敲门,说阿泉已经可以下地行走。瑞王沉默片刻,抬头说道:“先让他养着,别让他出去,可能还有人想要他的命。”叶知卜内心疑惑,但还是没有多问,点点头,出去了。 十二月初八转眼即至,皇帝千秋寿宴,宫中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宴席正式开始前,皇后带着所有的皇子皇女们,给皇帝敬酒祝寿,皇帝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还关心了几句皇后的身体,皇后谢了恩,落座到皇帝左手边,二人举杯相庆。 见皇帝心情愉悦,几位扫兴的老臣,从席间站了出来,奏请再立新君。皇帝思忖片刻,婉言道:“朕身体尚健,不急于立新君。今日是千秋寿宴,众卿尽管开怀畅饮,莫论国事。”几位老臣闻言,识趣地退了下去。他们心中明白,虽然皇帝暂不立储,但各皇子的势力已开始暗潮涌动,天长日久下去,只怕亲兄弟也会兵戈相见。 宫宴正式开始,管弦丝竹之声齐响,舞乐一场又一场,觥筹交错间,皇帝彻底开心了起来。 异域舞奏乐响起,一名蒙着面纱的舞女款款走来,她舞姿翩翩,时不时看一眼皇帝,眼波流转中眉目传情。那舞女一个不慎差点摔倒,面纱掉落,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皇帝瞪大双眼看着那舞女,龇牙咧嘴地笑,笑得嘴角都快挨到耳朵根,早已将失去向妃的哀痛抛诸脑后。 一曲舞罢。舞女跪下谢恩,皇帝笑着,伸出右手拍了拍边上的坐垫,说道:“快,坐到朕身边来,给朕倒酒!” 李辛担忧女子对皇帝不利,上前欲搜身,那女子嘟着嘴,看着皇帝,笑着,娇滴滴地说道:“奴家想让皇上搜嘛~” 皇帝一听这声音,好像那发情期的公狗,完全抵挡不住了,对李辛说道:“无妨,不搜了,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皇后见皇帝这个样子,内心有些不爽,但是不敢说什么,借口头痛,离了席。 李辛接到圣命,只好放人过去。那舞女走到皇帝身边,跪坐着倒了杯酒,一只手捏着酒杯,喂皇帝喝了,又身子一软,倒在了他怀里。皇帝春心荡漾,低头窝在那女子胸前嗅了一鼻子,直呼:“好香,小宝贝儿~”突然,那舞女拔下头上一根簪子,向皇帝刺去!皇帝一躲闪,刺在了胳膊上,顿时鲜血直流! “护驾!护驾!”李辛吓得很,忙叫人护驾。周王吹了声口哨,藏着的护卫军从暗渠口上来,立即将现场围个密不透风。 那舞女见没刺中要害,又向皇帝扑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离皇帝座位最近的安王,一跃而起,冲过去将皇帝护在身后,自己却被一簪刺中了胸口! 英王和蓝庭见状,立即上前擒住那女子。周王一声令下,护卫军立刻将所有舞者控制住。 皇帝惊魂未定,看着倒在地上,满身是血的安王,顾不上自己胳膊的疼痛,急呼:“御医,快传御医!”御医赶来,两个给皇帝包扎,三个给安王诊治。 “怎么样?”皇帝看着昏迷不醒的安王,心里一阵紧张,急问御医。 一个年长的御医站起来,行礼后回道:“陛下放心,安王得圣光庇佑,万幸未伤及心脉,现下因失血过多晕厥,臣们回太医院煎药,服下后,不日便可苏醒。” “那还等什么?快去啊!”皇帝催促太医们赶紧去煎药。几个太医小跑着走了。 李辛喊了一些宫人,将安王抬到正阳宫偏殿,皇帝静静地守在旁边。几个太医给灌了药,不到片刻,安王苏醒过来,微微睁开眼,有气无力地低声叫:“父皇。” “义儿,父皇在,父皇在这里。”皇帝听到安王叫自己,忙过去紧握住其手,连连回应。御医们建议安王多休息,皇帝闻言,让李辛伺候着,自己回了正殿。 “启禀父皇,舞女们悉数被关押,二皇兄和五皇兄在审,三皇兄吉人天相,请父皇保重龙体为上。”周王和蓝庭将舞女们押回牢房后,立即前来禀报。 皇帝坐在榻上,沉思良久,抬起头,说道:“好。告诉老二和老五,无论审出什么结果,都杀了,不必再报朕了。” “诺!”周王和蓝庭领命而去。 李辛来报,说安王执意要出宫。皇帝匆忙去了偏殿,只见安王在挣扎着起身,几个御医一边按着他,一边劝说走不得,安王道:“你们这是要本王命,本王是不能住在宫里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王必须走,你们去王府报个信,让王妃来接本王。” 皇帝听后,愈加觉得安王识大体,头脑一热,坚定地说道:“不必走了,朕立即册封你为太子,就住到东宫去。” 安王听皇帝说话,面露慌色,拒绝道:“父皇,儿臣年幼,不足以” “你都三十了,年幼什么?做个储君,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今你舍命救朕,让朕想起你母亲,二十五年前,她也曾为朕豁出性命。你们母子品德高尚,是朕之福,是大盛之福。你只管好好养伤,让李辛找人去帮王妃搬家,等你伤好了再行册封礼!”皇帝不容置疑地说道。 “太子爷,快谢恩呐!”李辛倒是变得快,称呼一下子就改了过来。 “不必谢了,安心养着便是,等身体好了,帮朕处理国事。”皇帝笑着说道。 翌日,朝堂上,李辛奉旨宣读立储诏书:“三皇子安王萧义,先皇后嫡子,勇敢果决,聪颖坚毅,救朕于危难,实乃国之重器。今立为太子,授印掌东宫,册封礼择吉再议。钦此。” 东宫内,萧义卧于床榻,思绪万千,他唤来自己的近侍宁丛,低声道:“你亲自去狱中,那个舞女,不能留。” 第83章 说他是禽兽都是侮辱禽兽 萧义救了皇帝,一跃成为太子,授印执掌东宫。老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皇恩浩荡下,旧时安王府的人也跟着风光无限,个个骄傲自满。宋丛是萧义身边的贴身侍卫,依太子之命行事,权势一时无两,愈发蛮横无理。 萧义命宋丛前往诏狱处理那舞女,宋丛到达诏狱门口时,几个守卫将他拦在门外,他有些骄傲地亮出东宫的腰牌,守卫们还是不让他进去。 “都说了,是奉太子之命前来办事,一个个是瞎了不成?滚开!”宋丛见侍卫们还是拦着,心中的怒气再也压不住了,欲强闯过去。 “大人息怒,卑职们只听命于蓝将军。若是大人有蓝将军的手信,可立即进去。”一个侍卫冷冷地回应。 宋丛面露愠色,觉得自己太子亲卫的身份受到了侮辱,于是与侍卫们扭打起来。正巧,周王和蓝庭从宫里出来,看到这一幕,立即喝止。 “住手!”蓝庭威严地喊道。 “蓝将军,太子爷吩咐,立即处死那舞女!卑职没想怎么样,只是想进去送她一程。这几个小兄弟便拦着不让进。”宋丛委屈地看着蓝庭说道。他知道蓝庭是禁卫军首领,直接听命于皇帝,太子的身份可能不是很好使,立即扮起了委屈。 蓝庭内心不屑,但表面笑了笑,对着宋丛说道:“请宋侍卫回禀太子,本将军和周王刚接到皇上的旨意,也是要处死。”说完,便带着周王进了诏狱。 宋丛见状,也要跟着进去,然而侍卫们再次将他拦住。他气急败坏地喊道:“蓝将军,我也要进去!” 周王回头,眼中露出一丝不屑,看着宋丛问道:“怎么?太子爷给你下旨做斩监候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宋丛愤愤不平地回了东宫,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萧义。萧义听后,双眼浮过一丝狠厉的神色,抿了下嘴,又笑了笑,拍了拍宋丛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蓝庭和八弟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们既然不把本宫放在眼里,那本宫就要把他们放在心上了。” 经过御医们的悉心照顾,萧义很快便恢复了七八成。一旬之后,他病恹恹地出现在朝堂上,皇帝见状无限心疼,直夸他有责任有担当,是个做储君的好人选,一个高兴,将许多大事的裁决权直接下放给了他。 “瑞王,徽州府火药库爆炸案,以后就不用向朕汇报了,一切都交由太子定夺,有什么结果汇报给太子即可。”皇帝看着瑞王说道。 瑞王内心叫苦不迭,知道这是送羊入虎口,但还是规矩地回道:“儿臣遵旨。” 下朝后,萧义将瑞王叫到了东宫,询问爆炸案的调查进展。瑞王看着萧义,笑着说道:“太子又不是一天认识臣弟,依臣弟之能,哪能这么快就有大的进展啊?” 萧义笑着摇摇头,又问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有。瑞王坦言道:“现场倒是发现了几个油罐,刚发现就赶上父皇的千秋寿宴,于是臣弟就着急忙慌回了洛阳,还没来得及仔细查呢。” “一个破罐子,你怎么查?”萧义问道。 “臣弟想好了,等回了徽州,就拿着那罐子一家一家问,看看是谁的。等找到那掌柜的,让他想想都卖给谁了,再一个个查呗。”瑞王知道萧义在试探自己,于是干脆装傻充愣起来。 萧义听瑞王这么说,心里很是高兴,料定他查不出什么。于是,叫来自己的两个儿子萧在仁和萧在礼,要给瑞王表演舞剑,瑞王装作害怕的样子,说道:“太子折煞臣弟了,太孙们身份高贵,臣弟不敢看。” “五弟,休要信口开河,还不是太孙。”萧义听着瑞王奉承自己的孩子,内心很是满足,但是他也不敢太放肆,于是假装谦虚了一下说道。 瑞王看出萧义的作假,内心鄙夷了一番,嘴上却笑得甜,说道:“看父皇对太子的器重,这是早晚的事儿,太孙必是他们中的一个。” 萧义看着瑞王,想起他曾被弟兄们欺负的可怜样子,觉得自己把他当敌人有点高看他,于是就想再捉弄他一番,想了一下说道:“五弟你打小可怜,三哥刚被册封,也不能为你做大事,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三哥去帮你求娶,你也该成个家了。” 瑞王嘿嘿一笑,正要说什么,萧义忽然想起靖如玉,说道:“想起来了,之前在阳和宫的那个女子!听说是你在徽州认识的,怎么样?三哥帮你求求父皇?” 听萧义那么说,瑞王知道他还没完全放松警惕,忙摆手,推辞道“多谢太子体恤臣弟,只是之前父皇也提过此事,臣弟说要为母尽孝,先不婚娶。再说,那女子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儿,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臣弟觉得有缘,便带回了洛阳。难得太子将此事放在心上,臣弟再次谢过太子了。”说着,就站起来跪了下去。 萧义见瑞王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老样子,中意的女子又是个小地方的孤儿,于是彻底放下心来,哈哈一笑,看着瑞王说道:“随你,随你,别老太子太子的,显得生分,五弟往后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三哥,再有人欺负你,三哥给你做主。” “臣弟谢过三哥。”瑞王又虚情假意地感谢了一番,起身告辞出了宫。 瑞王出宫后,马不停蹄地直奔周王府。刚一踏入府门,便有侍从跑进去通报。周王与英王正在书房密谈,听闻瑞王到来,立即迎了出来。 “二皇兄,八皇弟,我有要事相告。”瑞王跟着二人进了书房,一脸凝重,拱手施礼说道。 周王看瑞王神色紧张,让他坐下慢慢说。三兄弟围坐在一张圆桌前,瑞王沉声说道:“萧义今日对我不断试探,多次打听爆炸案进展,显然心中有鬼。” 英王点头,皱眉说道:“此人心机深沉,不可小觑。我们言行举止务必更谨慎些,免得落人口实。” 周王也附和道:“没错,那日宋丛硬闯诏狱,态度极其嚣张。一个爪牙都不把蓝庭放在眼里,况且我们。” 瑞王闻言,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说道:“那舞女,该不会认识宋丛?” 周王回忆起宋丛那气急败坏的模样,脸色变幻不定,低声说道:“莫非行刺……?”他不敢继续往下说,感觉这句话一旦说出来,大家都难以接受。 英王知道周王要说什么,冷笑一声,愤愤不平道:“若确如你想,说他禽兽还真有些侮辱禽兽!” 三人对视片刻,心中皆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周王说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查清这件事的真相。若舞女真与宋丛有关,那背后必有更大的阴谋。” 瑞王点头同意,目光坚定地说道:“八皇弟派人暗中调查舞女的背景,同时监视宋丛的一举一动,二皇兄和我尽快审她们,并确保那些舞女的安全,尤其那个行刺的。” “恐怕以后,我们也不能光明正大聚在一起了,我怕他会派人盯着我们。”周王谨慎说道。 “以后,跟我一起去花楼啊。”瑞王笑着说道。 第84章 王爷,有个女子找您 瑞王从周王府出,步履沉稳,面容冷峻。一路想着萧义干的恶事,又想起他试探自己的那副嘴脸,心中充满了愤怒。刚走到瑞王府门口,管家思忠急急迎上前来,神秘兮兮地说道:“王爷,有个女子来了。” “又送来一个?这样,你就说本王外出了,过几日再回来,先给她找个地方住,顺便带着和那俩认识一下。”瑞王以为皇帝又送来一个侧妃,连家都不打算回,想着去驿馆找赵正,正好可以躲一躲。 思忠见瑞王要走,忙上前一步,拦在面前,小声说道:“王爷,这回不是宫里送来的。” “民间的本王也不感兴趣,已经有两个女人了,再多一个,不得把我这王府拆了?”瑞王说什么也不愿回去。 “我的王爷哎,不是您想的那样,人家是来找王妃的,已经进去大半天了。”思忠见瑞王想到一边去了,忙说出那女子是来找靖如玉的。 瑞王皱了皱眉,问道:“你说找谁?找王妃?她在洛阳非亲非故的,能有什么女子找她?别是个人牙子,回头把她卖了。”说完,他就扭回头往府里走。 思忠一脸疑惑地看着瑞王,摇了摇头,小跑着跟上,说道:“绝不能够是人牙子,脏不拉几的一个女子,惊慌失措地跑来咱们门口儿,一见着王妃就哭了,直问王爷您在哪。” 听思忠这么说,瑞王心中有些疑惑,但他立即意识到,既然靖如玉将人带进府里,说明她们认识,靖如玉在洛阳认识的女子,只有阳和宫的宫女。想到这里,瑞王觉得事情可能不简单。于是,他加快脚步,朝靖如玉居住的院子走去。 刚迈进院子,瑞王便看到靖如玉正在给一个女子梳头,走近一看,正是在阳和宫没看到的彩环!彩环满脸是伤,衣衫不整,显得极为狼狈。见到瑞王,她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王爷,奴婢可算见着您了!” 瑞王一见此景,心头有些不忍,示意靖如玉将彩环扶起,说道:“先起来擦点药,再换身衣服,有什么话慢慢说。” 靖如玉轻轻扶起彩环,给她绑好头发,带进屋里擦了药,又给找了一身丫鬟的衣服,彩环死活不肯脱自己的旧衣,靖如玉拗不过,只好随她了,叫丫鬟拿来针线给她缝了几针,勉强勾连上,带着出了屋。 再次看到瑞王,彩环哽咽着声音说道:“娘娘殡天前,将一封信交给奴婢,让奴婢务必亲手交给王爷。”说着,她背过身去,扯开里衣底襟,从中拿出一个纸卷,双手递给瑞王。靖如玉看到这一幕,总算明白她为什么不肯换衣服了,原来是因为旧衣里有重要的东西。 “娘娘究竟是怎么死的?”瑞王觉得彩环一定知道此事,着急地问道。 “娘娘是自裁的。先太子的随从林二,突然不见了,他去质问娘娘,二人起了口角,先太子说了些过激的话,恰好被陛下听到,陛下怀疑娘娘与他不清白,便将二人禁足。”彩环说道。 “就因为这?禁足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没说实话。”瑞王明显不信。 “王爷恕罪,有些话奴婢不能说。”彩环说着就跪了下来,给瑞王磕头。 “算了,那你说点能说的。娘娘让你给本王信时,有交待过什么话没有?”瑞王坐在一个石凳上,转移话题问道。 “没有,娘娘只吩咐奴婢,要将信亲手交给王爷。奴婢拿了信后,心中有些不安,于是将它缝进了里衣底襟里,然后拿着娘娘的令牌,出了宫。刚出宫门没多久,听到丧钟敲响,奴婢预感大事不好,便急匆匆往回走。回宫路上,遇到了当时的安王,他将奴婢骗上马车,径直拉去了安王府,锁在一间屋子里。今日,近侍宋丛说要给奴婢换个地方,奴婢在街中心跳了马车,拼死才逃来您这里。今将此信交给您,奴婢总算完成任务,不负娘娘所托了。”彩环将所有事简短描述,瑞王和靖如玉也终于明白,她为何衣衫破烂且一身伤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关押你吗?”瑞王看了一眼彩环,问道。 “左不过是有些秘密东西,奴婢刚好知道在哪,娘娘没了,他想要回去罢了。”彩环遮遮掩掩地回答。 瑞王接过信,拆开一看,信中满是向妃的亲笔: “铎儿,见字如晤。汝乃静公主之子,吾乃静公主之亲侍,今日托大,敢请汝称吾一声姨母。汝见此信,吾已不在世间矣。此生遗恨多矣,然最大遗恨,莫过于未能与汝相认。汝母沉疴病逝,吾知汝举步维艰,未能及时伸出援手,深感歉疚。 吾妃位渐稳,又得皇上允准,方得以母亲之身份,代静公主照顾于汝。然汝秉性纯良,从未多求。吾遂擅自作主,为汝请旨开府,许汝上朝。汝聪慧坚毅,吾深知汝不屑波诡云谲之朝堂,然唯有如此,方能不被欺凌。汝性情开朗,诚恳待人,待吾至天上见公主,亦能笑言汝一切安好。 盛宫最后数载,有汝相伴,吾甚欣慰。更愿汝谅解一二,未能早早告知此事。吾之亲侍彩环,苦命之人,今托付于汝,望汝助其归凉,再与亲聚。此生缘尽,愿汝一生平安,幸福安康。姨母绝笔。” 信的字迹温婉而熟悉,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浓浓的爱。瑞王看完信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向妃生前对自己的好,并不是为了利用他,而是因为她真的把他当自己的孩子。想到自己曾对向妃的设防和敌视,瑞王转过身去,泪流满面。 靖如玉见状,轻声安慰道:“王爷节哀,娘娘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您这样。”说着拿了泪帕出来,垫脚轻拭瑞王泪,瑞王意识到有些失态,拿过帕子自己擦干泪痕,转回身问彩环:“娘娘让本王助你归凉,你有何打算?若是愿意,本王送你回去,若是不愿,就留在王府里。” 彩环泪眼婆娑地说道:“谢谢王爷,奴婢想回大凉,请王爷成全。” 瑞王寻来魏虎,驾了马车,亲自将彩环送出洛阳城,又给了些银子,彩环临走,看着瑞王说了句:“王爷保重!” 傍晚时分,瑞王又来到阳和宫,曾经热闹喧嚣的宫殿内空无一人。他走在静谧的宫苑中,思绪万千,想起自己拜亲那天,笑靥如花的向妃,忍不住笑了。从前他以为,那笑是虚伪,现在想想,虚伪的却是自己。 第85章 想让他死在南境 三日后,大凉挥师十万直捣南境,犹如猛虎下山,一路烧杀抢掠,如入无人之境,连夺五座城池。三城守将奋勇战死,两城守将不战而降。 战报八百里加急,马不停蹄地传回洛阳,皇帝看后,怒不可遏。在金殿上不顾形象,气得张牙舞爪,大骂守将无能,震怒之下,下令将两个投降守将的家眷全部处决,以儆效尤。 前方战报接踵而至,大凉军队又夺下一城。皇帝怒火中烧,猛然起身,指着朝堂上站着的群臣,声如雷震,问道:“谁敢一战?”原本叽叽喳喳的朝堂,顿时安静下来,唯有回声回荡在大殿之中。 萧义环视四周,看到无人应声,遂做了个深呼吸,上前一步,跪地说道:“启禀父皇,儿臣愿往!” 皇帝望着大病未愈的萧义,内心一阵感动,咆哮道:“你们看看太子!这才是我大盛的好男儿!难道全大盛就只剩太子一个人了么?要一个病人出征,你们羞愧不羞愧!”说罢,将手中的战报狠狠摔在龙案上。 蓝庭见圣怒难消,同样跪了下来,说道:“皇上,让臣去。” 皇帝瞪了他一眼,说道:“不许你去,你走了,谁来护卫朕?你和太子都不许去!” 萧义一听不让他去,心中暗喜,这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他再次环顾群臣,顿时心生一计,说道:“父皇,儿臣愿荐一人。” 皇帝闻言,忙坐下,笑问:“太子说来听听,要荐谁?” 萧义看向英王,说道:“回禀父皇,正是二皇兄,英王萧爽。” 英王闻言,忙跪地解释道:“父皇明鉴,并非儿臣不愿,只是儿臣此次奉诏回京,仅带了一千轻骑,杯水车薪。大军驻扎在北境,南北路远,恐来不及救援,且北境不时有羌寇骚扰,不可空虚防备。” 萧义笑道:“二皇兄也太实在了,洛阳周边不是有兵么?让父皇赐你虎符,一样能行。” 皇帝听到萧义提及洛阳周边有兵,心生疑虑,以为是哪个将军不遵圣令驻兵京郊,正要发火,萧义忙解释道:“父皇别忘了,八弟有三万护卫军驻守在京郊,可先让二皇兄带去,然后从东边再调五万兵马,双方在南境整合即可。” 皇帝一听,觉得十分有道理,当即同意了这个决定。 英王和周王暗暗瞪着萧义,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自古将军带兵,须亲自操练,日日磨合,方能在战争中配合无间,齐心杀敌。今萧义此举,使得英王和周王双双不爽,但又无可奈何。 瑞王闻言,深感萧义心狠毒辣,觉得他这是一边要萧爽的命一边损萧荣的兵。于是,上前一步,跪地说道:“父皇,周王和英王性格各异,带兵自然有差,况东境靠水,英王恐不知其大军素日战术。儿臣提议,将周王及东境的将军作为副将,一同出征,协助英王管理军队,以便尽早取得胜利。” 皇帝一听,突然觉得瑞王开窍了,笑着说道:“老五你什么时候开窍了?这事儿想得周全,就这么办!老八也跟着去,东境那边,由太子指派一将。命英王为征南大将军,周王及另一个为副帅,随军出征。你们下去准备,大军三日后开拔,朕和太子亲自相送。” “遵旨。”众人齐声应道。 退朝后,萧义看着英王,笑道:“二皇兄,此去山高路远,一路辛苦。” 英王笑着,抱拳施礼说道:“为大盛战,不敢言苦。要真说辛苦,太子操劳诸多繁杂事,更辛苦。” 周王见二人言笑,拱手施礼说道:“太子恕罪,出征在即,臣等要去点兵。”说完拉着英王离开。二人出了宫门,瑞王已等在一边,大喊道:“走啊,去花楼喝酒,我做东。” 周王被吓了一激灵,有些不解,问道:“五皇兄,何故如此大声,你疯了嘛?” 瑞王小声说道:“今日宫门口的守卫换了人,恐是萧义的眼线。”其余二兄弟立刻明白,大声回应道:“走,今日不醉不归!”三人说完,晃悠悠离去。 回至周王府,三人聚于书房。英王和周王对瑞王救场一事非常感激。瑞王说道:“咱们兄弟不言其他。此次南征,我有些不放心,叶知卜他们也一并带着。他们以一敌十,绝对可靠,你们关键时刻能有个自己人。东边派出的,必是萧义的心腹,到时指不定如何添乱。” “畜生!”周王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叶神医他们肯去,自然是好的,可是人家愿意么?”英王有些担心地说道。 “我去和赵正商议一下,他们皆是赵正的朋友,请他说和说和。”瑞王说完,离开周王府,前往驿馆找赵正他们,将事情的原委说清。 叶知卜当即表示自己愿意去,李生缘和于六九因为佛舍利的事儿,吞吞吐吐,几次欲言又止。赵正看他们有心事,以为是想家不愿意去,耐心说道:“赵某知道你们急着回家,但是大盛不保,何言小家?” 李生缘一听,知是生了误会,笑着说道:“家国大义,我们还是分得清的,并非不愿随王爷出征。实是之前答应他人一事,需将所托之物送至某地,若去南境,恐时间一再拖延。” “更重要的是,若我们战死,这物就送不到了。实不相瞒,为此物已死数人,我们不能放弃此事,更不能将此事假手于人。”于六九接话说道。 瑞王闻言,知他们确有难处,叹了口气,说道:“尔等实诚,萧某也不藏着,南境若破,五日内凉君必至洛阳。凉军到城下,国破家亡,到那时,生灵涂炭,何谈送物?也或许,等你们送物之人都在战争中丧命。但若尔等能助我兄弟,护住南境,事毕后,我们定会亲自护送尔等到达目的地,绝不食言!” 李生缘和于六九对视一眼,最终点头应允。瑞王心中大定,忙回报周王与英王,众人皆喜。 三日后,洛阳城外,皇帝亲率群臣送别,萧义亦在群臣之首。英王、周王与随行将士站立两旁,整装待发。皇帝高声道:“尔等肩负国家重任,须全力以赴,保卫我大盛疆土!朕与太子在此祝尔等凯旋归来!” “万岁!万岁!万万岁!”将士们齐声应道,声震天地。 英王接过虎符,喝了送行酒,一跃上马,大吼一声:“开拔!”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第86章 你真是我的福星 英王和周王率军出发后,瑞王入宫与皇帝告别,说要带着赵正和靖如玉返回徽州府。皇帝应允,夸他长大懂事,并嘱咐他一路小心。 瑞王从宫里出来,几人已等在宫门口。他们不急于赶路,骑马慢行,边走边聊。 靖如玉提及徽州府的怪事,特别是那些搜身的太监,她说道:“奇怪,爆炸案后,再没见过他们了。” 瑞王笑道:“都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估计爆炸那日就逃走了,他们只是想求财,可不愿意丢命。”话语间,他忽然想到一个人——白喜顺。向妃曾言,派他出宫寻宝,按理说向妃薨逝的消息昭告天下后,他应立即回宫奔丧,但瑞王未在阳和宫见到他。 瑞王觉得有些不正常,与赵正谈起此事。赵正笑着说道:“都是些个捧高踩低的货色,见向妃没了,估计又傍上新主了呗。” “也是,可能去了别的宫里。一个阉人,本王竟还想着他忠心,属实有些可笑了。”瑞王自嘲道。 抵达徽州后,几人先回到小院。叶知秋见叶知卜等三人未归,一阵心慌,以为出了什么事,忙问道:“王爷,大人,我兄长他们三个人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赵正笑道,将他们随军出征的事儿讲了出来。 一听三人随军去了南境,江远山和金不焕有些坐不住了,当即表示要去找他们。金不焕说道:“说好的同进同退,他们怎么偷偷去了?” 江远山也趁机说道:“就是,没了我和不焕,真如一点不灵,我们必须马上去南境,现在回去收拾,收拾好就出发。”叶知秋和靖如玉听闻,也嚷嚷着要同行。 “大盛有明律,女子禁止进军营。你们莫要开玩笑。”赵正看着她们两个,无奈地说道。 靖如玉听赵正这么说,脸上略过一丝不高兴,但转眼就又笑了起来,说道:“那我们就女扮男装,保证不会被认出。就算被认出,也不会连累大人。” “不行!谁也不许去。”瑞王冷冷地说了几个字,将四人心中热情高涨的小火苗扑灭了。 靖如玉委屈巴巴地看着赵正,想说些什么,赵正没给她机会开口,转头看着赵正说道:“府衙不是还有事吗?” 赵正心领神会,忙说大虎在府衙等着,于是和瑞王、大龙一起,离开了小院。 大虎提前一日收到大龙的信,说他们今天回来,一直在府衙门口等着。见赵正几人骑马走来,笑得合不拢嘴,跑着迎了上去,三人下马后,大虎神神秘秘地看着赵正,问道:“大人,什么时候给卑职发赏钱呀?” 赵正一脸糊涂,觉得他在拿自己开心,说道:“没大没小的,不年不节发什么赏钱?” 大虎嘿嘿一笑,附耳低语:“夫人有喜啦!” 赵正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让大虎再说一遍。大虎笑着说道:“恭喜大人,大人要当父亲了!” 赵正掐了掐自己的脸,确定这不是在梦里,笑着问道:“怎么不写信说一下呀?” “夫人不让,说怕影响大人。小的这才一早就等在了府衙门口,将这个喜讯告诉大人。”大虎笑着说道。 “下次不要听夫人的,给你赏钱的是大人。”赵正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大虎,让他去钱庄兑些碎银子,拿回府里给大家分分。 瑞王闻之,也替赵正高兴,对魏虎说道:“你也去逛逛,置办两套像样的首饰,给赵夫人送去。” 得知乌珠有喜,赵正便顾不得进衙门了,对瑞王拱手施礼,笑着说道:“王爷恕罪,臣想先回家看看。” 瑞王哈哈一笑,说道:“如此大喜事,你还不赶紧回去?顺便备一桌好酒好菜,本王晚上回去,咱们共饮同庆!” 赵正诺诺应声,上马飞奔而去,不到片刻便到了家门口。 刚一进门,便见赵母和乌珠坐在亭子里聊天,赵正忙跑过去,给母亲磕了头,又看着乌珠傻笑。赵母笑着夸赞道:“你瞧瞧我儿媳妇,真是个福星,刚过门,就给我怀上孙子了!” 乌珠闻言,娇羞笑道:“母亲~” “哈哈哈哈哈哈,母亲说的是。”赵正内心欢喜,大笑几声附和道。 赵母见儿子回来,谎称头疼,让人搀扶着回了偏院。赵正见母亲离去,便一把将乌珠横抱起,原地转了几个圈,说道:“真是我的福星啊!” 乌珠被转得头晕,忙叫他放下。站稳后,她笑着说道:“子元别高兴太早,才一个多月,郎中说还看不出男女。” 赵正先扶乌珠坐下,继而又自己坐下,笑着说道:“女儿也好呀,长得像你,漂漂亮亮的。只要是你生的,就算是个蛤蟆,我都喜欢。” “哎呀,你看你。”乌珠笑着轻推赵正。 赵正握着乌珠的手,关切地说道:“这女人生子,千辛万苦,你有任何不适,都要及时告诉我。” 乌珠笑着说道:“孩儿乖的很,妾身除了偶有干呕,无一不适。” 赵正想了片刻,叫赵三召集了全府下人,亲口嘱咐:“今后府内一切事务,以夫人养胎为第一,违令者立即逐出。”众仆领命而去。 夜幕降临,瑞王回到赵府,赵正已备好一桌上好的鸿宾楼燕翅席。 席间,二人畅言欢笑,推杯换盏间有些微醉。瑞王举杯说道:“今日之喜,不仅是子元兄的福气,也是我大盛之福。此子降生后,子元兄定要好好培养,来日,本王保他一个大好前程!”赵正忙举杯相碰,二人一饮而尽。 第二日,瑞王叫了叶知秋,又和赵正一起,重新梳理了一遍火药库爆炸案的线索。各种证据指向,幕后之人都是前太子,瑞王觉得萧义不可能没参与,但是就是没找到证据。赵正让他再等等再上折子,说有时候心急容易影响判断,瑞王点点头,答应了。 时光飞逝,转眼间一旬过去,春节将至。小院里,张妈正带着几人捣年糕,靖如玉突然想起李生缘,说了句:“不知道真如他们现下如何?春节将至,他们在南境不知能否吃饱穿暖?” “你想他了?”乌花突然凑过头问道。 靖如玉一阵慌乱,手中的年糕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忙说:“没有没有,只是突然想起他们而已。对了,你阿姐最近怎么样?”靖如玉忙转移了话题。 “我阿姐怀了小弟弟,赵大人不让她出门,也不让干活儿,她每日都很憋闷,还让我问你们,什么时候去看她呢?”乌花想起赵正小心呵护乌珠的样子,突然觉得成婚真好,有这么个人关心自己,仿佛日子都甜了起来。 “那我们一会儿去赵府,顺便带些年糕过去。”靖如玉对乌花说道。 “好啊!”乌花欢快地应道。 第87章 天降横祸 英王和周王率领大军出发,踏上去南境的征程,为尽快与东边的军队汇合,英王下令军队急行赶路,大军每日只休息不足三个时辰。 时值冬月,寒风呼啸,天公不作美,大军刚到许州,便碰上了一场来势凶猛、百年难遇的暴风雪。雪花铺天盖地,密集如同银色的雨幕,瞬间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淹没在一片白茫茫之中。一夜过后,南方的山水笼罩上一层厚厚的冰雪,仿佛只一夜,便进入了北国的寒冬。 暴风雪肆虐了三日,依旧没有停的意思,树木在风雪中摇曳,枝干上迅速积满了冰雪,沉重得几乎要折断。大军被困许州,没法前进一步。南方的兵士没有防寒设施,如此剧烈的暴风雪使得帐篷内外温差骤降,寒风凛冽,冰冷刺骨,将士们不得不紧紧裹住衣服,围挤在炭火旁取暖。 田野里,农田被无情地侵袭,百姓家房顶上的干稻草,亦在风中瑟缩,无奈地接受着寒冬的洗礼。河流也开始结冰,偶尔有几只水鸟在冰面上徘徊,想要捕捉一些水下的鱼虾,嘴却怎么都沾不到熟悉的味道,扑腾几下翅膀,沾满雪霜,只好无奈地飞走。 大军没法进城,只能扎营在许州城外,将士们吃住条件都非常差,已经有多人开始咳嗽、流涕、发热,出现风寒症状。英王命军医熬了姜汤,给将士们分发下去,又让李生缘三人扮成普通百姓,进许州城买了一些酒,给大家驱寒饮用。英王眉头紧皱,注视着眼前的风雪,与来回踱步的周王说道:“此天象实属不祥。” 二人正欲商议对策,忽闻急诏传来。原是太子萧义得知大军停滞,连发三道诏令,要求英王迅速赶往南境。英王察觉到事态紧急,不由心中忐忑。 “他这是什么意思?让他带大军走一个,我看看!简直猪狗不如!南境的人是人,我的将士们就不是人了么?”英王送走传诏官,周王气得大骂萧义。 “依照他的性子和卑劣手段,若此时大军迟滞,恐有重大变故对你我不利。”英王沉思片刻,想到金殿上萧义让自己出征一事,对周王说道。 “他能杀了我们不成?大军停滞并非你我本意,实是这诡异的暴风雪百年难遇。”周王更气了。 “你别忘了他是怎么当上储君的。”英王小声提醒周王,三兄弟当时怀疑,萧义是故意受伤一事。 想到这里,英王即刻下令,让将士们以接力的方式,清扫出一条小径。大雪封路,军队带着辎重难行,一匹马通过的地方,还是很好清理,没多久,一条弯弯绕绕的羊肠小道便通到了主帅营帐。英王卸下铠甲,跃上马,独自一人踏上回洛阳的路程。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风雪中,他的身影愈显坚毅。 到达洛阳后,英王顾不上回王府,急急地进了宫,面见皇帝,详述大军停留在许州的缘由。 “一场风雪,传令官都去了又回,你也回了洛阳,这大军如何走不得?”英王解释完,皇帝刚想说什么,萧义先一步提出质疑。 “回禀太子,许州昼夜温差大,雪下在地上,第二天就结了冰。大军辎重车多又沉,雪厚完全看不清前路,路面实难清理,恐有暗沟,造成更多伤亡。”英王如实回答道。 “二皇兄仁义,爱惜将士们无可厚非,只是你想过南境的将士和百姓吗?他们正在日夜盼着你们呐!”萧义又开始拿南境的苦难说事儿。 “皇上,求您开恩,再给将士们几天时间。一旦雪停,我们清理出路面,立即日夜兼程地奔赴南境。”英王没搭理萧义,不断磕头求皇帝开恩。 英王言辞恳切,苦心一片,然而皇帝不知年老昏聩,已不辨是非,还是不想听他多说,直接说道:“你说了这些,朕听明白了,但是朕有些乏了,此事就交由太子全权处理。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的话,先退下。” 听皇帝将此事交由太子萧义处置,英王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皇帝挥挥手,示意他出去。他愣在原地,还想再说些什么,看到皇帝身后站着的蓝庭,朝他眨了眨眼,于是他没再多言,磕了头退下。 萧义听到皇帝的授权,喜从中来。他看着英王走出正阳宫,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上,略过一抹邪恶的笑,跪下对皇帝说道:“父皇,既然您将此事交给儿臣处理,那儿臣有一言,当提前说出,免得到时候父皇心疼二皇兄,而责怪儿臣。” “你这孩子,想这么多,说什么父皇心疼你二皇兄,我看是你心疼?说,什么话?”皇帝听萧义这么一说,觉得他特别顾念手足情,顿时喜上眉梢,笑得像一朵午后枯萎的蓝色牵牛花。 “儿臣提议,英王作为一军主帅,贻误军机在先,无诏进京在后,应适当加以惩戒,以儆效尤。”萧义跪下磕了头,郑重其事地说道。 “太子是不是有些过于刚正不阿了?”皇帝轻轻笑着,说了一句话。他眼神直勾勾看着萧义,完全是被他的话震惊到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不太同意萧义的建议。 “儿臣并非有意惩戒皇兄,只是国有国法,他如今这般行径,若不加以惩戒,日后别的将帅也有样学样,儿臣恐到时为难的是父皇。”萧义听出了皇帝的意思,心中快速想出一个借口说道。 皇帝本就多疑,更怕将帅和自己不用心,想了想萧义的话,觉得他说的也在理,于是挥挥手,说道:“那你看着办。” 萧义得了皇帝的允许,以“延误军机、无诏返京”两条罪,下旨褫夺英王“征南大将军”封号,将其下了诏狱。又命自己的心腹林丛,拿了圣旨和虎符,赶赴许州,接替主帅之位,掌控周王的护卫军。 “来人呐,我要见父皇!快放我出去!”英王在牢内大喊。 “二弟,你省省心。进了这里,谁还敢帮你传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英王一看,竟是先太子萧仁。 第88章 你竟敢打王妃! 林丛被封为“征南大将军”的消息,如惊雷般炸响朝堂,满朝文武无不愕然。 许多正直老臣纷纷直面反对,认为此人毫无德才,又未立寸功,仅凭太子近侍的身份,不足以掌这么大的权。他们说战场凶险,战机稍纵即逝,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挡不住大凉的铁骑,况且一个整日跟在太子身边的人,又如何救南境于水火? 萧义听了这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认为这些老臣是看不起自己,虽然在朝堂上没说什么,但是内心默默记住了这些人的名字。下朝后,他直接让下人告诉那些反对的大臣:“众臣连年辛劳,从明天起,好好休息,不用上朝了。”几个敢言的老臣被迫赋闲,余下的朝臣见状,心中虽有不满,但谁也不敢再开口,生怕被强制回家。 林丛伺候萧义多年,如今得封,感觉自己已经大权在握,得意洋洋地拿着圣旨和虎符,到处炫耀。深知战场刀剑无眼,他又找全来城工匠,连夜打造了一套无缝盔甲。 临行前,他费力地将铠甲穿在身上,满脸自信,心中暗暗说道:“待我平定南疆,功名盖世,谁还敢小觑于我!”说着,他仿佛看到自己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样子,宝马香车美女无数。 “哎,想什么呢?”萧义推开门,发现林丛正穿着铠甲出神,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 林丛被拍,正想骂人,一看是萧义,立即换了一副嘴脸,说道:“太子爷,您什么吩咐?” “周荣虽然年轻,但不是个蠢货,你到许州一切小心些,拿了兵权最要紧,明白吗?”萧义严肃地说道。 “太子放心,小的明白。”林丛嘿嘿一笑,心想自己有圣旨,到时候拿出圣旨和虎符,周荣肯定得乖乖交兵权。 林丛鲜衣怒马,让人将盔甲抬着,一路鸣锣开道,向许州慢悠悠进发。他边走边欣赏沿途风光,本来是些美景,然而那美景中却夹杂着惨烈的景象,而且越靠近许州,越惨不忍睹。 “春儿,这死人怎么回事儿?真他妈晦气!”林丛本来想打开窗透个气,又看到几个死人,立马关上窗,有些生气地问道。 “回大将军,小的去买炭火时听说,大雪封路,许多百姓无衣无食,活活冻死。他们说许州郊外尸横遍野呢,越往前走,死人越多。”正在赶车的春儿回道。 林丛坐在刷了桐油纸的马车中,抱着温暖的手炉,想到外面的悲惨景象,非但没有怜悯之心,反而哼起了小曲,自鸣得意地说道:“爷爷是来立不世之功的,这些小屁民的死活,又与我何干!” “大将军说的是,回头大将军立了功,能不能也带带小的?小的也想立功光耀门楣。”春儿谄媚地问夸林丛,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是自然!你今日送本将军入许州,本将军不会忘了你这恩情,跟着本将军好好干,他日封你个百户做做。”林丛内心得意,都想好给身边人封什么官了。 一天晚上,周王正在帐中与叶知卜聊医术,忽然一根飞箭破帐而入,直射在一个椅子上。周王拔出箭,见箭尾绑着一小纸条,展开一看,上书:“主帅获罪入狱,林丛奉诏掌军。” 周王看了纸条上的字,心中一惊,脑中回响起英王临行前的警示之言,与叶知卜说道:“不好,萧义可能害了我皇兄!” 叶知卜闻言,立即跑出营帐,查看周围的情况,又问及巡逻兵士,都言无人见到陌生人踪影。 周王心中阵阵不安,思虑良久,他让叶知卜偷偷喊来李生缘和于六九。对他们三人作了个揖,一脸沉重地说道:“三位慷慨,随我兄弟二人南征,大恩不言谢。现兄长遭奸人所害,我对洛阳发生事一无所知,请三位速速离营,找英王妃和瑞王商议对策,全力营救。” “王爷可知这奸人是谁?我去宰了他!”于六九虽然跟着英王行军没几日,但是见过他爱兵如子的样子,觉得他是大盛的城墙,如今听他被奸人所害,内心气愤至极,誓要将那奸人杀之,以除心中不快。 “可能是萧义。”周王拿出刚收到的纸条,给几人看。 “如果这上边说的属实,那英王性命堪忧。”李生缘想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 “对,我暂时无法离营,所以想拜托三位,前往洛阳寻找英王妃和瑞王,想办法面圣,营救皇兄。”周王将心中想法说出。 “我们定竭尽全力,王爷放心。”叶知卜说完,带着李生缘和于六九,趁着夜色偷了马,偷偷溜出了军营。他们换上素日衣装,伪装成普通的过路百姓,离开了许州。因不知瑞王是否还在洛阳,他们决定兵分两路:叶知卜前往英王府找英王妃,于六九去瑞王府,李生缘则返回徽州。 叶知卜和于六九一路快马加鞭,没吃没喝,风尘仆仆地赶到洛阳,二人互相看了看对方,点点头,一个去了英王府,一个去了瑞王府。 叶知卜到英王府时,听侍女说,英王妃已经绝食四日,他和她说话,她看都不看他。 “王妃这个样子,你们都不劝劝吗?”叶知卜觉得有些无语,王妃不吃不喝整个王府的人都不劝劝。 那侍女一副委屈的样子,说道:“怎么能不劝呢?可是王妃心灰意冷,誓要与王爷同生共死。” “那麻烦你去熬点粥,我来劝劝,我是个郎中。”叶知卜说着叹了口气。那侍女看着叶知卜,想起他就是之前送裘皮的人,于是放心地出去了。 侍女走后,叶知卜快速关上门,伸手在英王妃面前晃了晃,见她眼神痴呆,毫无回应,心一横,重重地扇了英王妃一个耳光。说道:“王妃想死容易,想过英王府这一百多口人命吗?他们都跟随你们多年,你怎么好意思让他们陪葬?王爷待你情深义厚,如今蒙冤被害,你不想着营救就罢了,反而等他死,真是最毒妇人心!” 英王妃被这记耳光和这番话震醒,愣了愣神,突然大叫来人,说自己饿了,要吃饭。 “这才对嘛!”叶知卜看英王妃要吃饭,心中的紧张去了一大半。 “叶神医,你有办法救他吗?妾身全力配合。”英王妃突然意识到,叶知卜可能是来救人的,于是抓住他的衣袖,急切地问道。 叶知卜沉声答道:“王妃稍后梳洗一番,先去诏狱探探,也给王爷传个信,告知他,瑞王和周王都在营救他。”英王妃点点头。 第89章 王爷想做个搅屎棍? 李生缘离开许州,马不停蹄地赶回徽州。奔波的疲倦,在下马后显露无遗,他将马拴好,突然眼冒金星,一阵眩晕恶心,忙扶着拴马石站稳,闭上眼睛,稍作休息。 路过的大龙看到李生缘,过去扶着,问道:“真如兄,你怎么啦?” “王爷在不在里面?”李生缘缓缓睁眼,看清是大龙后,小声问道。 “在呢,大人和知秋也在。走我扶你进去。”大龙听到李生缘问瑞王,忙将他扶了进去。 瑞王此时正在书房内,与赵正和叶知秋一起,梳理火药库爆炸案的卷宗。大龙将李生缘带到门口,帮他敲了门后,转身离去。 “进来。”赵正的声音传来,李生缘推门而入。 “真如,你怎么回来了?”赵正抬头见到李生缘,惊讶地问道。 李生缘看着赵正笑了笑,顾不得回答他的问题。看着瑞王,拱手施礼,神色严肃地说道:“王爷,英王出事了!周王派草民回来寻您,求个营救之法。” 瑞王听到此言,心头猛然一沉,感觉到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看着满身灰尘、嘴唇干裂的李生缘,满脸忧虑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先坐下喝口水,慢慢说。” 李生缘听瑞王让他喝水,立马觉得口渴起来,端起桌上的茶壶,猛灌了几口,润了润干渴的喉咙,喘息片刻后,看着瑞王,紧张地说道:“英王率军出发,抵达许州时,遇上了一场百年难遇的暴风雪,将士们衣薄天寒,两日便病倒了许多人。大雪封路,大军停发不前,太子连发三道诏书,让英王继续前进。英王无奈,亲自骑马回洛阳解释。谁料,人没回营,周王收到神秘人送的消息,说他获罪入狱。于是连夜将我们三个放出军营,让我们找王爷求援。由于不确定王爷在哪,知卜和六九去了洛阳,我回了徽州。” 瑞王听后,心中复杂的情绪难以言表,低着头沉默不语,双手握拳,青筋暴起。 赵正见状,想说点什么,又注意到李生缘的唇干舌燥,戳了戳叶知秋的胳膊,小声说道:“去后厨,给他找点吃的,看他这样,估计是一路没下马,硬跑回来的。” 叶知秋点点头,将卷宗拿到一边,离开了书房。她在后厨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能吃的,便出门买了一碗牛肉汤回来。 李生缘说了声“谢谢”,狼吞虎咽地三两口喝完,顺手用袖子抹了一把嘴,看看瑞王,又看看赵正,焦急地问道:“王爷,大人,现下我们该如何办才好?” 瑞王将头抬起,深吸一口气,有些平静地问道:“是不是萧义那个畜生干的?” 李生缘抱拳回道:“确切消息目前还没有,但是周王怀疑是他。因为周王收到一个神秘纸条,说有个叫林丛的,要接替英王掌军。周王和我们说,林丛是他的人。” 瑞王看着赵正,脸上浮过一丝蔑视,冷笑着问道:“子元兄,你怎么看?” 赵正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这事儿不用多想,肯定就是他。林丛一个近侍,如今摇身一变当了大将军,是个有眼的,都能看出是谁害了英王。” 瑞王内心不悦,非常埋怨皇帝,内心里将他骂了千百遍。他不明白皇帝是真糊涂,还是怕英王功高盖主不好掌控,欲借萧义之手除他。于是,张口说道:“老头子对我不好,这也就罢了,二皇兄战功赫赫,是北境的守护神,怎么能让他的宠子这般羞辱?” 赵正为官多年,深知朝堂中的阴暗与斗争,浅笑了一下,说道:“王爷恕罪,臣说句大不敬的,他真能这么想,何至于有的地方连年受灾?这事儿,若是没有他的授意,臣万般不信,那位敢将一个战功无数的王爷下狱,就算身份高至储君,但是天下大事,尤其军国大事,裁决权还是君。所以臣觉得,就是他的意思。王爷回洛阳救人,也要当心才是,咱们这位储君的磨爪,应该不止想要伸到英王身边。” 瑞王听赵正这么说,顿悟,看着他说道:“子元兄,你和知秋受累,继续梳理卷宗,将幕后黑手就停留在前太子身上。二皇兄在狱中,萧义一定会尽快处决他,本王得找个正当的理由,尽快回洛阳去。我们必须想办法营救二皇兄,大盛绝不能没有他!” 赵正点点头,看了眼瑞王,胸有成竹地说道:“王爷放心,臣和知秋一会儿就整理完。” 瑞王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着李生缘,目光坚定地说道:“真如,你辛苦了。接下来的营救计划,本王还是不能离开你,甚至得叫上江行谨他们。只是我们大家,必须要更谨慎地行事,任何一步走错,不只是会让英王陷入更大的危机,更有可能要了我们的命。” 李生缘点点头,说道:“王爷放心,行谨和不焕必定同我一样,为营救英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你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出发回洛阳。”瑞王决定,火速回洛阳,担心迟则生变,萧爽性命不保。 夜深人静,徽州府衙书房内,灯火未熄。叶知秋与赵正继续在书房中整理卷宗。李生缘则在小院中和金不焕、江远山、靖如玉聊天,将自己回徽州一事,如实相告那三位。 “这时候了,大家都得出一把力,我不能继续在小院待着了,这次说什么都要随你们去洛阳。”金不焕一身武艺,被佛舍利困在小院,有些不舒服,他知道佛舍利的重要性,但是也想去营救英王。虽然他没见过英王,但是听叶知卜和李生缘描述,他觉得英王是大盛的战神,对他充满了敬仰与钦佩,听到英王蒙难,自然有些坐不住。 “去,这次行谨也得一起去。”李生缘看着江远山说道。 “自然。”江远山已有准备。 次日,大家一早从徽州出发,奔赴洛阳城。 “王爷心中已有计划了?”赵正看着瑞王,他正忍不住地笑。 “刚想了个奇招,救不救得出二皇兄难说,但是先能保住他的命。”瑞王笑着说道。 “能否透露一二,臣有些好奇。”赵正笑问。 “本王是个纨绔呀,纨绔会干什么呀?什么都不会!”瑞王笑着说道。 靖如玉听到二人对话,说道:“王爷是想回去做个搅屎棍?” “能不能文明点,说那么难听干什么?别忘了你还是本王的准王妃,得一起搅。”瑞王说完,哈哈一笑,高兴地驾马走远。 “我”靖如玉看着赵正,赵正笑笑,也加快了速度。 第90章 做个交易吧 瑞王一行人刚进洛阳城,便在繁忙的街道上遇到了于六九。李生缘迅速叫过他,低声问道:“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于六九神色凝重,示意几人跟他走。他们一路穿过狭窄的巷道,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叶知卜正与英王妃在院子里坐着,神情忧虑。 见到瑞王到来,英王妃立刻起身迎接,眼眶含泪,拉着瑞王的衣袖,急切地说道:“老五,你二皇兄有危险,你可得救他呀!” 瑞王看着英王妃憔悴的面容,心中更添一层忧虑,但他仍努力保持镇定,温言安慰道:“二皇嫂放心,我正是为此事回来的。这里每一个人,都会全力营救二皇兄,只是他现在在诏狱什么情况,皇嫂进去探视过么?” 英王妃叹息一声,声音哽咽:“去过了,萧义说他罪大,原本不许我去探视,我去正阳宫里跪了半天,求了陛下开恩,才得以进去送了些东西。暂时看,他倒是没有性命之忧,但萧义将他下狱时,定他罪名是贻误军机和不诏回朝,这两桩大罪,拖不了多久。” 瑞王皱眉深索,将英王妃扶着坐下,沉声说道:“萧义此人心狠手辣,好大喜功,恐怕二皇兄不是根本目的,他真正想要的,是大盛的军权。既如此,那咱们就送他一场富贵。” “五弟直言,需要皇嫂做什么?我娘家爹虽说只是个千总,又胆小怕事,但是有人要害他唯一的女婿,他手中的兵马也不是吃素的。”英王妃听瑞王那么说,立即有了信心,将自己胆小的父亲搬了出来。 “二皇嫂英名,正是需要沙千总的时候。臣弟想让他引荐,去见一些二皇兄的心腹。”瑞王郑重地说道。 “我带你回我娘家,现在就走。”英王妃说完,拉着瑞王出了小院。 到沙府,门童见到小姐回来,高兴地跑回去通报。不一会儿,一个衣着朴素,头戴一支钗环的老妇人快步走了出来,见到英王妃,高兴地喊道:“慧兰。” “娘,我爹在吗?”英王妃看到自己的母亲,很是高兴,但是心里想着营救英王,她便先问父亲在不在家。 “在后院呢,你去找。”沙夫人看女儿脸色紧张,猜是遇到事情,便没再多问。 瑞王跟着英王妃到了后院,见到一个面容坚毅,额头和眼角布满皱纹的男人正在练箭,她远远地喊了声:“爹。” 沙千总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收起手中的弓箭,说道:“怎么才来?等你好几天了。” “一言难尽。这是五皇子瑞王爷,我们找您有事儿。”英王妃面色凝重地说道。 “卑职沙怀义参见王爷!”听到女儿身边人是瑞王,沙怀义忙跪地施礼。 “沙千总不必拘谨,今日我和皇嫂,是为二皇兄一事而来,有求于您,还请您不要推辞。”瑞王伸手,将沙怀义扶起说道。他的声音低沉,温和中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王爷吩咐,卑职必定照办。”沙怀义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小声说道。 “现下二皇兄有难,我们见不得。沙千总是我朝老人,能不能带我和皇嫂,去找几个老臣?我们不好说话,您帮着周旋周旋。”瑞王直言,并将要找人的名字说出。 “没问题,这几位都是我朝正直忠勇的老臣。之前因为林丛一事,有几位被太子赋闲回家,咱们现在就去。”沙怀义虽说胆小,但是一生只有沙慧兰一个宝贝女儿,听说女婿出事,便不再瞻前顾后,立即叫人套车,带着他们去见了三位朝中老臣,获取了许多有价值的消息。 瑞王和英王妃回到小院,将见老臣们的结果说出。众人一致怀疑,萧义不仅仅是为了掌控军权,他或许还在谋取更多的权势。 “明天一早我就上朝,将火药库爆炸案结果呈上。”瑞王想了一下说道。 “如何搅混水啊?”靖如玉不解地问道。 “这就得一个老熟人帮忙了。魏虎,走,咱们回府,子元兄,我就不邀请你们去了,我府里有”瑞王想起两个侧妃,都是眼线,不敢邀请赵正他们频繁去府里。他走的时候顺便拉了靖如玉,说道:“你是不能去别处住的,走。” 李生缘看着瑞王拉走靖如玉,有些难受,说不上来为什么突然不高兴,总之就是一下子难过了。 瑞王回了王府,带着魏虎到了地下暗室。看到了林二,说了句:“做个交易。” 翌日,朝堂之上,百官齐聚。皇帝端坐龙椅,神情肃穆。瑞王一身官服,急匆匆进了宫,经太监通传后,神色坚定地走上大殿。 “铎儿,他们说你有要本奏,何事啊?”皇帝威严地问道。 瑞王上前一步,恭敬地拱手道:“陛下,臣奉旨彻查徽州火药库爆炸案,已有结论。幕后凶手身份特殊,有一重要人证,直言要面圣,臣不敢擅专独断,只好将人带来,请陛下御审。”说罢,他呈上爆炸案的卷宗,又对殿外候着的魏虎说道:“魏虎,将人带上来!” 魏虎押着一个人上了殿,皇帝一看居然是前太子的随从!他看着瑞王问道:“这是什么人证?” “回禀陛下,此人亲口承认,是自己买了八十斤梳头油,炸了火药库。”瑞王平静地说道。 皇帝看了看林二,又大致浏览了一遍卷宗,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来人,将这个凶手给朕拖出去,立即砍了!”皇帝眉头紧锁,冷冷地说道。 林二忙哭喊道:“冤枉啊!” 皇帝瞪了他一眼,说道:“别以为你干的坏事朕不知道,杀你一百回都不够解恨的!” 林二见皇帝真生气,不敢再说话。 朝堂之上,众大臣议论纷纷。萧义一看时机又到,想着把瑞王也一起害了,于是提议由他重审,那些忠于他的大臣也纷纷上前附议,扬言应彻查此案。 “五日,父皇给儿臣五日时间,必查个水落石出。”萧义说道。 “十日。”皇帝说完,气冲冲站起来走了。 “退朝!”李辛尖着嗓子喊了一声。瑞王长长吸了口气,和魏虎相视一笑。 第91章 这圣旨有问题! 林丛到达许州的时候,风雪刚刚停,一阵风吹过,天地间一片银白,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洁净的白纱。 营地外,士兵们忙碌地铲扫着积雪,周王的营帐里,他和几个心腹将军围坐在炭炉边,正在商议铲雪通路一事。三米外的屏风上,挂着一幅地图,他们一边看图一边分析,商讨着清雪后的行军路线。如何快速和东边的队伍汇合,又快速到达南境,是他们接下来最主要的两件事。 “要不让士兵先行,辎重押后,这样行军速度会加快一些。”一个将军说道。 “不妥,雪后路面泥泞,万一辎重跟不上,这么多人,很容易暴乱,不安稳。”周王不同意他的建议。 突然,一阵喧哗声从营外传来,周王眉头微皱,大声问道:“外面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一点规矩没有!” 话音刚落,帐帘一掀,冷风夹着一股雪花涌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身披蓝色大氅的男子,正是林丛。林丛身后跟着春儿,春儿两手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威严地举在胸前。 林丛站在门口看了一圈,神情得意洋洋,仿佛不把众人放在眼里。他脚步不停,直入帐内,走到周王面前,脸上挂着一丝冷笑,仿佛胜券在握般,高声说道:“圣旨到!”那尖锐的声音穿破空气,回荡在寂静的营帐中,显得尤为刺耳。 周王和几个将军看着林丛,心中疑虑重重,听到圣旨到,还是齐齐跪了下去。 林丛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高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英王萧爽,枉顾盛律,私自拥兵不前,又不诏回朝,罪无可赦。现任林丛为征南大将军,率军远赴南境,驱逐凉寇,保我河山。钦此。” 周王和几个将军听完圣旨内容,都愣在了原地,脸色阴晴不定。周王早知英王被害,没想到是这两项大罪,又抬眼看到林丛,满脸得意的样子,怒从中来,想要站起来,将他撕个粉碎。身后一个将军看出他不对劲,伸出一只手,压住了他的一双脚,他挣扎了几下,没站起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再挣扎,那将军慢慢放开了手。 林丛见状,心中暗自得意,斜着眼看了下春儿,又看了看周王几人,春儿立即会意,轻声提醒道:“各位将军,快接旨啊!” 周王两眼一转,计上心来。噌的一下站起来,面色铁青,看着林丛,怒不可遏地吼道:“放屁!哪里来的野种,敢假传圣旨!看本王不打得你屁滚尿流!”说着就要冲过去打林丛。 这突如其来的怒吼,震得整个营帐似乎都在颤抖。林丛自然也被吓了一跳,打了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春儿忙扶住他。林丛想到手中的圣旨,立马有了几分胆子,强装十分镇定地说道:“圣旨如假包换,周王拒不接旨,还出言侮辱本帅,是想造反吗?” 周王冷笑一声,目光如电般射向林丛,语气冰冷地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这圣旨是真是假,本王自会查明。你个腌臜货,想凭一纸假诏书,就羞辱大盛的王爷,门儿都没有!回头看本王禀明父皇,诛你九族。”说着,还用手指着林丛,做了个杀的动作。 林丛脸色阴沉,冷冷地说道:“王爷闹,小的出身低贱,自然不敢和王爷放肆。王爷闹够了,还是要接旨的。” 周王转过身,给旁边的将军使了个眼色,那将军立即心领神会,站起来对林丛作揖,温和地说道:“大将军,王爷脾气不好,您别和他一般见识,不如让我等仔细看看圣旨,以辨真伪。” 林丛闻言,心中一阵慌乱,但脸上勉强保持镇定,冷笑道:“圣旨是太子爷亲自去请的玉玺,岂有假冒之理?”他不愿意将圣旨交给他们,心里隐隐觉得他们不怀好意。 周王见林丛迟疑,厉声喝道:“不敢给陈平看,分明就是心里有鬼!依本王看,这圣旨就是假的!来人,将这个假传圣旨的狗杂种绑了凌迟!” 林丛心头一震,害怕极了,出了一身冷汗,虽说他有萧义撑腰,但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周王要是真把他杀了,再说个误伤,皇帝也不会让周王给他抵命。他低头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几个将军,知道单凭自己是压不住这帮武将的,咬了咬牙,心中暗恨,勉强说道:“春儿,把圣旨拿给王爷看看。” 春儿战战兢兢地捧着圣旨,走到周王面前,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周王接过圣旨,几个将军立即站起,围拢过来,假意查看。 “王爷,看好了么?”林丛撇嘴笑了一下,问周王。 周王没理他,将圣旨冷静地交给陈平,低声对身边的其余几人说道:“掩护他。” 要不就说将士一心,周王只说了三个字,其余几个将军立即心领神会,故意大声争执起来。 “这是假的,真的有云纹。”陈平率先说道。 “这个也有,你仔细看看。”另一个将军伸出手,在圣旨上比划了一个跑的暗语。 陈平故意大声说道:“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得拿到阳光下仔细看看。”说着,他拿着圣旨,快步走出营帐。 林丛见状,心中得意,觉得他们是在拖延时间,便冷笑了一声,没再催促。时间慢慢过去,陈平一直没有回来。林丛的心渐渐提了起来,开始觉得不对劲。他怒目圆睁,厉声质问道:“那将军为何还不回来?” 周王冷笑一声,悠然说道:“这我们怎么知道?兴许掉进茅坑了。” 见周王和其余几人说笑,林丛突然反应过来,被周王坑了!他愤怒至极,但也明白此时此刻,自己已无计可施。他知道自己陷入了绝境,想要挣扎,但几个五大三粗的将军,已经将他团团围住。春儿见状,吓得面无人色,颤抖着缩到桌下。 林丛看着周王,咬牙切齿地说道:“周王,亏你还是个王爷,这么卑鄙,竟陷害我!” 周王不屑地笑了笑,说道:“哪里叫陷害,说得过于难听了。只不过,你有你的靠山,本王有本王的谋略。来人,把这丢了圣旨的狗东西拿下!” 将军们上前,两下将林丛按倒在地,反绑了他的双手。林丛挣扎着,但无济于事,他绝望地看着周王,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周王让人将他拎起,伸手进他怀里,摸出虎符,冷冷地看了一眼,缓缓说道:“林丛,你若是个聪明人,就应该知道,这朝堂之上,谁才是真正的王。这天下是我父皇的,我父皇给我的兵,不是谁想拿就能拿的。” 林丛还想要说些什么,一个将军将他一条腿抬起,脱了鞋子,扯下袜子,塞进了他嘴里。春儿被吓得魂不附体,缩在桌下,瑟瑟发抖,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一个将军注意到了他,将他也一并绑了,和林丛拴在一起。 周王出了营,找到陈平,将圣旨叠好放进袖里。他知道,属于他们弟兄之间,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92章 儿子和主子,你选哪个? 林丛和春儿被锁到一个空营帐内,铁链冰冷,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周王怕天气太冷将二人冻死,于是派人给他们端来一个炭盆。 林丛被自己的袜子塞住嘴,不能说话,脸上写满了懊悔,内心不停地自责,不该一时得意,把圣旨交给周王。春儿和他背对背被捆着,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默默垂泪,双手紧握住林丛手,试图给他一些安慰。 夜深了,军营外风声呼啸,林丛的心却如坠冰窟。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一个个片段,从接到圣旨那一刻的欣喜,到面对周王狡诈的大意,又想到自己穿上那副坚不可摧盔甲的样子,他内心更加痛恨周王。他想逃出去,回去找萧义,让萧义帮他报仇。 与此同时,周王拿着圣旨,如拿着一个烫手山芋,心情起伏不定。他吩咐陈平等心腹将士们,加强军营的守卫和林丛的监视,以防他逃跑。 夜色如墨,月光隐约洒在周王身上,他乔装成普通百姓,骑了马,一路赶往洛阳。长夜漫漫,他的心思也如这深夜般沉重,他知道,只有尽快见到瑞王,才能决定下一步计划。 一日后,晨光熹微,周王终于抵达洛阳。他看着高耸的城墙,心中一阵释然。他到了瑞王府,没有去敲门,反而依着上马石坐下,打起了盹儿。 “去去去,什么人都敢在这儿睡。”一阵驱赶声将周王吵醒。他睁开眼看了看,站着一排人,但是没有瑞王,便挪到一边,继续打盹儿。不一会儿,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周王看了看马车,知道瑞王很快要出门,便不再睡了。 随着“吱~”的一声,瑞王府大门打开,瑞王走了出来,准备上马车。周王一路小跑迎了上去,瑞王以为是个乞儿,看都没看,说道:“思忠,给他点银子。” “五哥。”周王轻声叫道,说着用手擦了擦脸,脸上露出疲惫的微笑。 瑞王听到熟悉的声音,仔细一看,居然是周王,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八弟?”瑞王小声叫道。 周王笑着,示意瑞王换地方说话,瑞王大声说道:“原来是小兄弟啊!多年不见不认识了,你如今怎么这般模样?来来来,上车说。”说着自己上了车,又将周王拉进马车内。 “魏虎,把本王朋友的马一并带上走。”瑞王大声说了句话,周王正要说什么,他给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周王便没说。 魏虎一眼认出了周王,驾着马车走远,说了句:“王爷,安全了。” “八弟,你怎么回来了?”瑞王没想到周王会出现。 周王把绑林丛一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脸上透着一丝得意。瑞王听完,拍手称赞:“八哥果然聪慧机智,有勇有谋。此事做得好,兵权绝不能到萧义手里。” 周王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但随即收敛笑意,沉声道:“五皇兄,虽说林丛已被我拿下,萧义那边一旦知道消息,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我们需得更快些,先他一步,才能不被他咬住。” 瑞王点了点头,说道:“八弟所言极是。” “不过,五皇兄,二皇兄那边现在怎么样?”周王最关心自己的亲哥哥,赶忙问道。 “还行,只是在狱里受点苦,性命无虞,放心。”瑞王说道。 尽管瑞王如此说,周王还是担心,说道:“萧义那狗东西,能这么安分吗?他怕不是又在憋什么坏?” “他现在正得意忘形,忙着查爆炸案,准备将我也一起办了。”瑞王回答道,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周王不解地看着瑞王,问道:“既然如此,五皇兄为何还这么开心?” “因为这是我给他下的套,他刚好钻进去了。”瑞王笑了一下,小声给周王讲了用林二搅混水的计划。 “五皇兄有大智慧,荣儿不懂但信你。当下我该如何配合你?”周王问道。 瑞王沉思片刻,说道:“八弟,你尽快回军营,不能再被萧义抓住把柄,把你也关进去。还有个重要的事儿,你得好好审审林丛,他身上有不少萧义的罪证,他要是开口,省去我们许多麻烦。以后,我每两日派人去军营卖货,都是你认识的人,有消息就来回传。” 周王点了点头,心中有了底。他见识过瑞王的手段,知他心思缜密,计谋深远,不可小觑。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瑞王让魏虎将马车赶到郊外,周王下了马车。 翌日清晨,周王赶回许州。他一回营地,便召集将士们,以保存体力好赶路为由,减慢了铲雪速度,将士们满心高兴,都夸他人好心善。 周王坐在营帐内,心中思索着如何审问林丛,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决定先见见再说。 “把那假传圣旨的东西带过来!”周王对营帐外的侍卫说道。 侍卫领命而去,不多时,林丛被带到营帐内。 周王冷冷地看着林丛,开门见山地说道:“林丛,你陷害英王在先,假传圣旨在后,罪无可赦。只要你交代幕后主使,本王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林丛闻言,淡然一笑:“王爷,林某身正不怕影子斜。圣旨乃皇上亲赐,何来假传之说?您若要定罪,不妨直接了断,何必多此一问?” 周王眼中闪过一丝愠怒,随即冷笑道:“自有你想说,本王不想听的时候!” 一日后,军营中传来一阵卖狗皮膏药的声音。周王在营帐内听着,觉得有些熟悉,他走到帐门口,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破旧棉袄的人,正摇着拨浪鼓,叫卖膏药,再仔细一看,居然是叶知卜! “本王近日腰疼得厉害,让他进来贴几贴。”周王对侍卫说道。 不多时,叶知卜便被带进营帐,塞给周王一张纸条,同时低声说道:“林丛家人的近况。”周王打开纸条,上面简短几行字:“林丛独子,随母姓,名张宝儿,现在英王府做客。” 周王将纸条扔进炭盆烧了,脸上浮现一丝冷笑,心中顿时有了计划,装作淡然地大声说道:“你这膏药治不好,本将军宰了你!” “将军放心,三日后包好!”叶知卜也大声说了一句,随后出了营帐。 随后,周王又派人将林丛带来,林丛还是一副以前的样子,周王轻声说道:“张宝儿,在二嫂那儿做客呢。儿子和主子,你要哪个?” 林丛听到“张宝儿”三个字,立即顿住,没想到太子都不知道的事儿,周王居然知道。于是,眼睛一闭,说道:“王爷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只有这一个孩儿,请王爷手下留情。” “看你表现。”周王笑着说道。 第93章 狗东西,禽兽不如! 许州城外,夜色如墨,星辰寥落。周王的营帐内,灯火通明,几案上的烛火跳动,映照出他那张充满焦虑的脸。他的对面,林丛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神情沉重地一言不发。 “怎么,又后悔了?”周王的声音,在寂静的营帐内,显得格外低沉,“你若是不愿意,本王也不强迫你。只是你可得想仔细了,一旦本王自己查出来,就没你什么事儿了。你的张宝儿,到时候” 听到儿子的名字,林丛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周王,磕了三个头,说道:“王爷容禀,小人的儿子在英王府,小人怎么敢后悔?只是在想该从哪里说起。” “既如此,那就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儿说说,比如徽州火药库,英王之类的。”周王冷冷地说了句话,提示林丛,自己最想知道这两件事。 林丛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两件事都是太子的手笔。” 周王闻言,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说道:“他怎么敢如此胆大妄为?火药库是我大盛几十万大军的保障站,他怎么能这么干!你可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林丛看了一眼周王,继续说道:“应该是他不甘心,他常说自己的才能和学问远胜前太子,但是因为出生晚了些,就与储君位无缘了。” “所以,他就炸了火药库?大盛王师战败,他做个亡国之君有什么好?”周王好奇地继续问。 “并非如此。太子与死了的向妃勾结,暗中联系大凉,企图颠覆朝廷。大凉国君许诺,来日拥他上位。”林丛内心平静地说道。 周王沉思片刻,愤怒地说道:“照你这么说,火药库爆炸是他一手策划,但是瑞王负责查办此案,本王听说,查到的幕后真凶不是萧义。” “肯定查不到他,因为他假借前太子的手做了此案,王爷不信,可以找一个叫林二的问问,据我所知,林二已经不见了,前太子找了好久没找到。”林丛说到这里,有些情绪低落,看着十分难过。 “林二是谁?可是前太子的身边人?”周王知道林二在瑞王府,故意问林丛,林二是谁。 “是,林二背叛了前太子,听从太子的命令,炸了火药库。”林丛缓缓说道。 “真是惊天笑话,居然背叛太子跟个王爷!萧义究竟许诺了什么条件,让那林二背叛了前太子萧仁?”周王有些好奇地问道。 林丛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林二是我的堂弟,他从小性情刚烈,十分向往权力。太子承诺他,若能成功炸毁火药库,并将此事栽赃给前太子,自己上位后,会赐以高官厚禄,让他光宗耀祖,衣锦还乡。” 周王闻言,长叹一声:“原来如此,权力的诱惑,终究会让他丢了性命。” 看周王这样,林丛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跪着。 片刻后,周王又问:“英王的事,是怎么回事?” “王爷问英王哪件事?”林丛小声问。 周王一听,气得厉害,大喝一声:“你少给本王卖关子,你知道什么,通通说出来,不然要你好看!”说着,将手中的银枪抖了抖,枪尖直直地抵在林丛心口处。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林丛立马求饶,伸出手,握住周王的银枪,往边上挪了挪。周王蹭的一拉,将银枪收回,立在身边的地上。 “快说。”周王冷冷地说出两个字。 “先说爆炸案,林二说前太子手里有周王的玉牌,太子便撺掇他,让他将那玉牌偷了出来,以前太子随从的身份接近火政大人,然后将玉牌给了火政大人。原本是想着爆炸案后栽赃给英王,结果火政被炸飞了,瑞王也没有找到玉牌。”林丛说着,抬头看了看周王的脸色,只见他气的脸快变形。 “王八蛋!”周王气的脱口而出。看了一眼林丛,正偷看自己,说道:“你盯着本王干什么?继续说!” “南征一事,太子让英王带兵,本意是觉得将帅不和容易出问题,等他到东边汇合后再作打算。谁知道天降暴雪,大军行进受阻,英王回洛阳,让他抓住把柄,就下了狱。”林二说完,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 “朝里没人了么?怎么让你一个半寸功勋没有的人,来接掌南征大军?”周王不解地问。 “小的好掌控呀,太子说啥是啥,王也不必好奇,别无其他,只这一个原因。”林丛坦然说道。 “狗东西,这是让我几万将士去送死啊!”周王长出一口气,突然觉得有点牙疼,伸出手托住左半边脸。 “之前听说他和向妃关系不清楚,你可知道其中缘由?”周王问。 “这个是宫里人瞎传的,他不敢调戏向妃,还靠指着向妃巴结大凉呢。要真说关系不清楚,他是和陛下的李美人不清楚,他试图从李美人嘴里,得到一些后宫的消息,可是没多久就被向妃抓住了。陛下之前将他禁足在王府,就是因为这个。”林丛说起这个事儿,还偷着笑了一声,仿佛觉得萧义蠢的不行。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处置英王?”周王有些担心兄长的安危,问林丛是否知道萧义处置英王的计划。 “这倒是没说。只是将英王下了诏狱后,又任命小的来掌管大军,他说陛下有些不开心。估计会过些日子再说,但是也不会过太久,他经常会担心夜长梦多。小的那贪财的兄弟,八成就是死在他手里了。”林丛有些绝望地说道。 “放心,你兄弟还活着。”周王说了句,林丛眼睛立即有了光,问道:“王爷没诓骗小的?” “真的,你也好好活着。回头本王需要,你若是能金殿上指认那狗东西,本王定全力保你。到时候,给你一笔钱,你和妻、子团聚,远离洛阳,过平凡的日子去。”周王见林丛关心儿子和堂弟,也没有帮萧义遮掩坏事,觉得他也不是非死不可。如果再能帮大家指认萧义,他决定放他一条生路。 “感谢王爷大恩,王爷有需要,林丛随叫随到。”林丛给周王磕了几个头,周王便叫人将他带了下去。 回了营帐,春儿问他为什么去了这么久,林丛看着春儿,说道:“可能要变天了。” 春儿以为是又要下雪,遂说道:“别冻死我,我今年才十六,还不想死。”林丛看着他,笑了笑,没说话。 两日后,叶知卜再到军营卖膏药,周王将其叫进去,将审林丛一事和盘说出,并给了叶知卜一封信,说道:“速速交给五皇兄。” 瑞王接到信后,展开仔细读了起来,渐渐眉头紧锁。读罢,他冷哼一声:“狗东西,果真禽兽不如!” 第94章 罪大恶极,其罪当诛! 瑞王端坐在书房,手中捏着那封来自周王的密信,脸色凝重如铁。信中揭露了一系列骇人听闻的真相——太子萧义竟是这一切阴谋的始作俑者。 他放下信,深深叹了一口气,对站在一旁的魏虎说道:“鸽子好好喂喂,一会儿还要辛苦它一趟。”随即出了门,去找赵正和叶知秋。 “子元兄叶、知秋,你们看看这封信。”瑞王将信递给他们,继续说道:“事态严重到超出本王想象,进宫面圣已是刻不容缓。” 赵正接过信,和叶知秋一目十行地看完,二人眉头紧锁。 “殿下,这恶行累累,没有铁证可不敢轻易弹劾。”赵正谨慎地说道。 叶知秋在一旁沉思片刻,也说道:“王爷,卑职先将这些事情理清一些,看看我们手中证据的完整性。赵大人说的对,揭发储君这种事,要不不做,要不就不能让他翻身,不然回头咬一口,我们都活不成。” 瑞王点了点头,赞同叶知秋的观点,说道:“知秋说的对。我打算让不焕和行谨前往许州一趟,找周王要人证林丛。子元兄,你和知秋负责整理这些证据,本王要确保人证物证齐全,胜算在握才好进宫。”赵正和叶知秋领命,随即展开卷宗和一堆资料,开始整理了起来。 就在此时,于六九匆匆赶来,满脸焦急。“王爷、大人,我娘派人传回新消息,说太子萧义正和凉人暗中勾结。”他喘着气,将一张纸条递给瑞王。 瑞王接过纸条,快速浏览后,脸色骤变,看着赵正几人,说道“情况更加紧急,我们必须尽快行动。一旦南境全面失守,凉人攻进来,很快就到打到洛阳,到那时,我大盛子民皆是丧家之犬。” “我去找不焕和行谨,让他们现在就出发去许州。”叶知秋听瑞王说话,感觉马上就要国破家亡,一溜烟跑了出去。 金不焕和江远山正闲极无聊地互损,看到叶知秋气喘吁吁地过来,知道是有要事,二人立即正常起来,看着叶知秋,等她说话。叶知秋喘了两口气,着急地说道:“王爷让你们去许州,找周王接人证。务必要活着带回来,悄悄带到那个小院就行。” “放心!”金不焕说完,提着刀冲出了门。 “我去了,你速去转告王爷,请他放心。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江远山给叶知秋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和她说了句话,也出了门。 金不焕和江远山都是千里马,二人一路狂奔,马不停蹄,一日后,便将林丛带到洛阳,安置在那处偏僻的小院中。 “二位英雄,能否让我见见宝儿?”林丛提出想见儿子,他一方面是想念儿子,另一方面是想看看,孩子是否真在英王府,更重要的是,想确认他是否还安全地活着。 金不焕守着林丛,江远山去找瑞王复命,说出林丛要见宝儿一事,他问道:“宝儿是谁?我怎么找到这个人?” 赵正看着江远山,笑着说道:“是他儿子,不必你找,就在英王府。等会儿让知秋去一趟王府,将他原话告诉英王妃就行。” “不必去了,我来了。”声音落下,英王妃走了进来。 “二皇嫂怎么来了?安全吗?”瑞王有些担心萧义会派人盯着英王妃。 “放心,看我这打扮,我是走了侧门出来的。”英王妃笑着,提醒瑞王看看自己的衣着。瑞王仔细看了看,发现英王妃将自己装扮成了,普通的中年妇人样儿。 “王妃这是什么装扮?”赵正不解。 “卖菜的妇人。”英王妃爽快笑道。说着指着身后一个同装扮的女子,说道:“林丛的妻子,张婳。昨儿听知秋说他今日到洛阳,我想他们夫妻应该有话说,让他们见见面也好。” “不愧是二皇嫂,想在我前面了。”瑞王笑着说完,让江远山带着英王妃和张婳去见林丛。 林丛看到妻子,顾不上说别的,急切地问道:“婳儿,我们的宝儿还好吗?” 张婳温柔地握住林丛的手,轻声说道:“丛哥放心,宝儿现在在英王府,王妃很照顾我们,我们都很安全。” “你们怎么到的英王府?”林丛又问。 “有一个你的朋友找到我,说你犯了错,托他保护我们母子,于是将我们带到了英王府。”张婳如实描述。 “我的一个朋友?”林丛不解。 “是我!”于六九走了进来。 林丛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于六九问道:“阁下好手段,能否问问,是怎么找到婳儿她们的?” “逍遥堂听过么?”于六九笑了一下说道。 “几位爷还真舍得银子,一两金起步的逍遥堂,几位居然去买了消息。”林丛跟在萧义身边,自然知道逍遥堂,只是这逍遥堂不做朝堂生意,不然萧义早将其据为己有了。 “还真是花了大价钱,所以你得好好活着。”于六九笑着说了句。 林丛闻言,松了一口气,感激地对英王妃说道:“多谢王妃,对小的妻、子的照顾,林丛做牛做马累世相报!” 翌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瑞王就起床洗漱了。他命魏虎将林丛和林二伪装成自己的侍从,悄悄地带进了皇宫。 朝堂之上,气氛庄严肃穆,文武百官们整齐地排列在两侧。瑞王眼神坚定,步伐稳健地走上前去,给皇帝磕了头,大声说道:“启奏陛下,儿臣有本,不奏不可。” “说,什么事?”皇帝看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笑着说道。 当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瑞王身上时,他猛地展开手中的奏折,大声宣读起来。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剑,刺穿了太子萧义的虚伪面具。随着瑞王的讲述,萧义的种种恶行逐渐浮出水面。欺压百姓、结党营私、陷害忠良、炸火药库、勾结嫔妃这些罪名,让在场的大臣们无不震惊不已。 当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瑞王的神情变得异常冷峻,他提高音量,用洪亮的声音喊道:“与敌国凉人暗中勾结,企图谋害我朝,此等大逆不道之行径,实乃罪大恶极,其罪当诛!”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大殿内炸响,众臣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表示应该立刻废除太子的储君之位,以保国家太平。 “请皇上废储!”众臣齐奏道。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斥责时,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身体摇晃不定,突然昏倒在地。 整个朝堂陷入了混乱之中,李辛急忙上前扶住皇帝叫太医。 “父皇!”萧义也急忙上前,却趁机以储君之名,命令侍卫将瑞王与林氏兄弟抓了,一同关进了诏狱。 第95章 气到失语 正阳宫内,灯火通明,但长明灯却在风中摇晃不止,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般;而空气中,则弥漫着浓烈的药味,让人闻之欲呕。 太医们脚步匆匆、频繁出入宫殿之间,脸上满是凝重之色;侍从们则低头而立、沉默不语,整个场面异常安静且压抑无比,甚至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响亮,让人感到一种近乎窒息般的紧张氛围。 突然间,一声惊喜的呼喊打破了这片死寂——“醒了!陛下醒了!“ 众人闻声纷纷望向龙床,只见原本紧闭双眼的皇帝此时已缓缓睁开眼睛。一名太医率先反应过来,立刻上前仔细查看皇帝状况,并喜形于色地高声喊道:“陛下洪福齐天,总算是苏醒过来啦!“ 其他几位太医也赶忙围拢过来,再次对皇帝进行全面细致地检查。待确认皇帝身体无恙并已经完全清醒之后,他们才稍稍松了口气,并向一旁守候多时的李辛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和后续调养方法等事宜,然后便匆忙离去。 皇帝的视线慢慢扫过殿内众人,最后停留在跪在地上的萧义身上。萧义眼见此景,急忙叩头如捣蒜,泪流满面地哭诉道:“父皇明鉴啊!儿臣实属冤枉,儿臣绝对不曾做出任何不轨之事,请父皇相信儿臣!“ 皇帝凝视着萧义,心中焦虑万分。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觉自己的声音竟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紧紧扼住一般,任凭如何努力挣扎都无法发出半点声响。无奈之下,他只得狠狠一挥手臂,示意萧义先行退下。 萧义猛地抬起头,视线恰好与皇帝的手势相遇,整个人瞬间呆若木鸡,原本如决堤洪水般汹涌的哭声也像是被突然掐断一般,戛然而止。他的内心充满了疑惑和恐惧,一时间不知所措。犹豫了一会儿,萧义本想说些什么,但当他看到李辛朝自己挥手时,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然后战战兢兢地退出了房间。 李辛静静地站在一旁,他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一切,轻易地洞察到皇帝的异常。等到萧义离开之后,他立刻下令让所有的太监和宫女们都退下。 紧接着,他快步走到皇帝身边,关切地低头轻声问道:“陛下,您是不是觉得非常不舒服?需要老奴再次传唤太医前来诊治吗?” 皇帝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努力了数次,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心中焦急万分,却无法表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想法。 李辛注意到皇帝的状况,连忙伸手将皇帝扶起来,小心翼翼地让他倚靠在床帏之上,并细心地在他身后垫上了两个柔软的枕头。 随后,李辛迅速跑去拿了笔墨纸砚,轻轻地端到皇帝眼前。皇帝艰难地伸出手,颤抖着握住毛笔,试图写下一些字迹。然而,还没来得及写出一个完整的字,他就已经因为力气耗尽而手一软,毛笔也随之掉落到地上。 李辛默默地将笔墨放在地上,眼眶中渐渐泛起泪光,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哽咽着说道:“陛下,您到底怎么了?求求您别吓老奴啊!老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的话语中透露出无尽的担忧和惶恐,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李辛满脸忧虑之色,眉头紧蹙,心中充满了对皇帝病情的深深忧虑和不安。他静静地坐在皇帝床边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为皇帝盖上被子,眼眶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陛下,请您一定要快快好起来啊!您这一病,老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李辛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尽的哀伤和哽咽。泪水如决堤般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皇帝艰难地挪动着手指,吃力地拉住了李辛的衣袖,并朝着床边示意。李辛疑惑不解,但还是顺着皇帝的指引摸索过去。终于,他在床边摸到了一个小巧的盒子。 李辛将盒子拿给皇帝,皇帝示意他打开,他轻轻揭开盖子,里面躺着一张纸条。仔细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停朝拒见“。 李辛读完纸条后,顿时恍然大悟,轻声低语道:“陛下的旨意,老奴明白了。是否意味着从明日起停止上朝,拒绝接见任何人呢?“皇帝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须臾之间,一道“停朝拒见”的圣旨传遍全宫。皇帝龙体欠佳,近日朝会取消,有本奏的大臣,将奏折交由正阳殿太监通传。 皇帝缓缓睁开双眼,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感激与眷恋之情。他竭力想要开口说话,然而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发不出丝毫声响。 李辛看着皇帝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一阵无力感袭来,让他痛苦不已。 东宫内,接到圣旨时,萧义心中十分不安,感觉皇帝有事瞒着自己,两次前往正阳宫探病,均被李辛挡回,这让他心中更加疑虑重重。无奈之下,他回到东宫,心烦意乱地踱着步,忽然想起林丛,万万没想到,他会背叛自己,想到这里,他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身边的一棵小树拳打脚踢。 “太子爷,小心,这树有刺。”不远处,一个路过的小太监,看到萧义踢打小树,上前提醒道。 “你去正阳宫打听打听,看看皇上到底怎么了?”萧义听到小太监提醒,感觉他蛮机灵,于是让他去正阳宫打听消息。 小太监领命而去,萧义则在东宫内焦躁不安地等待。时间慢慢过去,萧义心中越来越不安,眉头紧锁,思绪万千。他想不通,皇帝为何不见自己,他感觉皇帝已经不信他了,想到这里,心中的疑虑与不安,如潮水般涌出。 终于,那小太监匆匆赶来,低声禀报道:“太子爷,正阳殿外围了兵,由蓝大将军亲自守着,小的进不去。” 萧义眉头一皱,心中一惊。他知道蓝庭是皇帝最信任的大将军,若他开始亲自守卫,那事情恐怕比较严重。 萧义想起自己做过的恶事,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深知自己并非国君,未来荣辱全在盛王一念之间。虽然目前还未身处险境,但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先发制人。 想来想去,萧义决定趁皇帝病重,先把瑞王这个拦路虎杀了,要不是皇帝突发疾病,今天进诏狱的,可能就是自己了。想到瑞王,又想起英王,仿佛看见英王率军追杀自己的样子,吓出一身冷汗,遂决定一并杀了。 “来人!去诏狱传旨!”萧义一声喝,派人去了诏狱,仿佛多一刻,英王和瑞王就能跑了一样。 第96章 得赶紧杀了他们 诏狱深处,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腐朽的气息。瑞王身穿囚服,被关在一间阴冷狭窄的牢房里。他的眼神充满了绝望和无奈。 与瑞王相邻的牢房内,住着英王萧爽。当他看到瑞王被押解进狱中时,心中不禁惊呼一声“不好“!然而,还来不及详细询问缘由,对面牢房中的前太子萧仁已先一步开口问道:“五弟啊,你怎么也落入如此境地呢?“ 虽然身处牢狱之中,但这些人毕竟身份特殊,皆乃龙子龙孙。说不定哪一天皇上心情愉悦,便会将他们赦免出狱。因此,狱卒们对待这些皇子们,也只是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只要不闹出人命,爱说啥说啥。 瑞王无精打采地抬起头,看向萧仁,深深叹息一声,说道:“唉……是我不自量力,妄图揭露当今皇太子的恶行,未曾料到,一着不慎竟遭反噬,最终落得这般下场,身陷囹圄。“说话间,他的脸上满是愤恨之色。 萧仁听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边笑边说道:“你说你跟谁争斗不好啊,非得去招惹太子爷?就凭你那点心机手段,人家就算是睡着了,也比你厉害不知多少倍!现在可好了,你也被关进来了,咱们三兄弟就只能一起等死咯,黄泉路上倒是有个伴儿。” 瑞王一脸无奈地坐在冰冷刺骨的地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情绪低落地说道:“我不能死,我还有好多未完成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然而,萧仁却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嘲笑道:“你怎么想的?已经踏进了这个地方,还怎么能平安无事地走出去?老五啊,别再白日做梦了,自从有这座诏狱以来,还从没有哪个皇子,能够从里面活着离开。” 英王默默地注视着眼前情绪低落的瑞王,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充满感慨地说道:“五弟啊,你毕竟还太年轻,很多事情都还不懂。但不管怎样,二哥心里还是很感激你的,你是因为我,才受到牵连了呀。” 瑞王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轻声回应道:“二哥,你千万别这么说,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遵循自己内心的信念罢了。而且不到最后关头,谁又能预料到,未来会发生什么呢?也许事情还有转机,也说不定呢。” 英王从牢房内艰难地伸过手去,轻轻地拍了拍瑞王那略显单薄的肩膀,语气低沉地安慰道:“五弟,事已至此,咱们接下来究竟该如何是好呢?你可有盘算?” 瑞王缓缓地摇了摇头,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无奈与愤恨。他紧紧地攥起拳头,双眼之中闪过一抹毅然决然之色,沉声道:“目前尚未想出什么应对良策。” 正当两人交谈之际,一名神情冷漠、面无表情的宣旨太监,迈着细碎而又均匀的步子,走进了牢房。 他站定之后,看了看,见英王和瑞王都在,便用那冰冷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声音,高声宣读起太子诏:“英王萧爽,贻误军机在先,不诏回朝在后,罪大恶极,论罪当斩!瑞王萧铎,捏造事实,诬陷储君,致使圣上龙体抱恙,忤逆不孝,其罪当诛!现特此诏令,两日后,正午时分,验明正身,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宣旨太监离去,原本就气氛压抑的牢房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死一般的沉寂笼罩其中。 英王与瑞王默默地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还有深深的绝望。瑞王握紧拳头,心中暗下决心,不论如何,他必须寻找生机,绝不轻易赴死。英王看着瑞王的表情,心中微微一动,他知道瑞王性格倔强,若真有一线生机,他定会拼尽全力。 瑞王坐在地上想了很久,突然站起来,眼中闪烁着坚毅与焦急,大声嚷道:“来人,来人,本王要见王妃!快去找王妃!” 诏狱的看守们,见瑞王如此激动,担心他是临死前的疯癫。他们不敢擅自前往瑞王府传人,也不敢不理他,只好将这个消息上报给萧义。 萧义正在东宫内饮茶,听闻此事,放下茶盏,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轻声道:“都快死了,他倒是还有这个心思,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去,去瑞王府,把那个女人找来,听听他们说什么,那女人走了,你们立即来报。” 诏狱的看守领命而去,心中却一阵忐忑。 瑞王府内,靖如玉正在后院中闲坐,眉眼间尽是愁容。魏虎匆匆回来,说瑞王被下狱,她思量许久,该如何去探监。正思索间,忽见管家思忠,带着两名狱卒走近,为首的狱卒上前施礼后说道:“王妃,瑞王殿下想见您,请王妃收拾收拾,随我们走一趟。” 靖如玉心中一阵欢喜,真愁不知道怎么去,这下好了,光明正大地进去,于是点点头,说道:“好,我随你们去。二位稍等片刻,我给王爷带一些吃食和衣物,一并拿过去。” “王妃尽快,小的们在门外候着。”两个狱卒退出瑞王府,等在门口。不一会儿,靖如玉和魏虎带着两个大包袱,走了出来。 “王妃,只能您一个人去。”那狱卒继续说道。 “知道,他在外头等着,帮我拿东西。”靖如玉知道,狱卒们并非故意刁难自己,所以她也不会为难他们,说着还给了那狱卒两锭银子,边给边说:“你们二人拿着,去喝点酒,就当是王爷给的辛苦费了。” “谢王妃!”两个狱卒心里高兴,将靖如玉扶上马车走了,魏虎骑着马一路紧紧跟着。 一路上,靖如玉心绪复杂,他不知道这两个狱卒是否真带自己去诏狱,她既担心瑞王的安危,又害怕这其中有阴谋。坐在马车里,紧握着手中的帕子,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不要节外生枝。 诏狱内,瑞王见到靖如玉的身影,快步上前,大声叫道:“如玉,我在这里!” 靖如玉看着眼前的瑞王,心中一阵心酸。那狱卒打开门,将靖如玉带的包袱放下后出去,靖如玉走进牢房,故意大声说道:“王爷,妾身给您带了些吃食和换洗衣物,要走也要吃得饱饱的,干干净净的。” 瑞王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靖如玉,说道:“等我死后,你要保重自己,找个好人,安稳度日。” 靖如玉哽咽着哭道:“王爷,我舍不得你。” 瑞王没想到,靖如玉这么聪明,他趁着上前给靖如玉擦眼泪的功夫,小声说道:“后日午时问斩,速去找八弟和子元兄。”说完,又大声说了句:“妇道人家,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快走。” 靖如玉哭的更厉害,声音颤抖着说道:“王爷心狠要抛下妾,妾也不是纠缠之人,今日一别,来生再见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诏狱。瑞王看着靖如玉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靖如玉走后,狱卒将这一切汇报给萧义。萧义听闻瑞王与靖如玉的对话,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自言自语道:“他可真是个情种,可惜啊,这情深意重却不能保他长命百岁。”想到两日后就要斩英王和瑞王,萧义心中暗自得意。 第97章 诏狱里的疯女人 昏暗的诏狱内,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与沉重。靖如玉离开之后,瑞王原本紧绷的心弦突然放松下来,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许多,不知怎么回事,他内心坚定地相信,靖如玉一定能将消息传出,周王和赵正也一定会来救他和英王。 瑞王轻轻地打开那两个包袱,惊讶地发现,里面不仅有一些吃食和衣物,竟然还贴心地准备了一床柔软的褥子!瑞王将食物分发给英王和萧仁,三个人顾不上形象,如饿狼扑食般,风卷残云地吃光了。 待到腹中稍有饱腹感,瑞王便开心地将褥子铺开,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准备进入梦乡。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悠扬婉转的歌声传入耳中。那歌声如泣如诉,饱含着无尽的哀怨与深情: “寒夜微凉,孤灯影碎, 谁在红尘深处,念情似海。 长亭旧路,花落成灰, 岁月如刀斩断,相思无悔……” 瑞王立刻坐起身来,凝神倾听,试图捕捉每一个音符。听了一会儿,又轻轻掐了一把自己,确定不是在梦里,他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大半夜怎么还有歌声?” 萧仁闻声,无奈地叹了口气,回答道:“听狱卒说,是一名疯了的舞女。常在半夜咿咿呀呀地唱,搞得人睡也睡不好。” “舞女,大哥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吗?”瑞王突然想起,刺杀皇帝的舞女也关在这里。不久前萧义陷害英王和周王,他又回了徽州,几人走的着急,还没来得及审明并处置那些女子。 “什么时候来的,我就不知道了,人家在女牢。不过这歌声,你二皇兄进来前几天开始的。”萧仁不耐烦地说道。 瑞王一听,看了一眼英王,说道:“有可能真是那女子。”说着,做了一个刺杀的动作。 英王入狱后,虽然也多次听到这歌声,但是他心烦意乱,不想多问,又早将舞女刺杀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如今,瑞王提示,他复又想起,心中顿时涌起一丝喜悦之情,说道:“你说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瑞王笑了笑,仿佛看到了出去的希望,迫不及待地嚷嚷道:“来人,来人!”英王和萧仁都看向瑞王,不解其意。瑞王却一脸决然,继续喊人。 几个狱卒听到喊叫,连忙走了进来。瑞王直言道:“将那唱曲儿的女子带来,给我们三兄弟唱一个。” “我的爷哎,那是个疯子呀!”一个狱卒说道。 “不怕,二哥一身功夫,还制服不了一个疯子不成?快去快去。后日就要死了,怎么着听个曲儿也不行?本王虽然被关了,但是又没有削爵,找舞女听个曲儿都要看你们脸色?”瑞王开始撒泼起来。 “小的是怕她伤了您。”狱卒耐心解释。 “不怕,快去带来。”瑞王催促道。 狱卒们见瑞王如此执意,想起靖如玉曾给的银子,便决定将舞女带来唱一曲。二人商量了一下,只是唱曲,应无大事,便未向萧义汇报。 片刻后,狱卒带着舞女来到瑞王的牢房。瑞王一看,果然是刺杀皇帝的舞女!当日三兄弟被萧义作乱,都走得匆忙,未及处置,如今再次相见,仿佛看到救命符,心中一阵欢喜,感慨无限。 舞女见到瑞王和英王,微笑着,分别行礼道:“参见王爷,参见王爷。” “好家伙,疯了还认识王爷!”一个狱卒见女子行礼,奇怪地说道。 瑞王问那狱卒,道:“她是怎么疯的?” 狱卒答道:“开始好好地,林丛来看过一次,林丛走后,她就疯言疯语地,突然有一天就开始在夜里唱曲,一日内,将一个牢里关着的几人都打伤了,小的们一看,竟是疯了。” “有和太子报过此事吗?”瑞王忙问。 “没有,一个下贱的舞女疯了,这等小事,小的们不敢去找太子。倒是和林丛说过,但是他那时候升任大将军,忙着出征,说要过来看,也一直没来。直到今天他被关进来,小的才发现,他也被抓了。”那狱卒老实回答道。 瑞王闻言,心中一喜,让那狱卒去休息,自己陪着那舞女玩了起来。二人嬉戏片刻,舞女渐感疲惫,躺在他铺好的褥子上,蜷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五弟,曲儿没听成,还赔了一床好褥子,哈哈哈哈哈!”萧仁见状,笑话瑞王。 “我乐意。美人儿床上卧,做鬼也风流。你就眼馋你。哼!”瑞王回怼了萧仁一句,看着那女子,露出一丝笑意。 “你干什么嘛?”英王见瑞王偷笑,问道。 “嘘!”瑞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跑过去,和英王耳语了一句,英王听完,不相信地看着他,他点点头,说道:“你快睡。”说完,自己也坐在地上,靠着牢门睡着了,不一会儿便鼾声四起。 不一会儿,舞女突然睁开眼,窸窣起身要走。瑞王一把拉住她,低声道:“说,为什么装疯?” 那舞女见瑞王没睡着,自知中计,便不再装,跪地哭诉道:“王爷饶命啊,奴家不是有意骗王爷,只是奴家不想死。” “怎么回事?慢慢说来。”瑞王将她按坐在身旁,柔声问道。 “林丛要奴家自裁,奴家只好装疯卖傻,企图让他放下戒心,苟活下去。”那舞女说着,哭声更大了。 “你究竟干什么了?值得林丛来解决你?老实说,是不是他让你去刺杀皇上的?”瑞王直接问道。 “不不不,他没让奴家刺杀皇上,他让奴家佯装刺杀皇上,实际是刺伤安王。”那舞女听到瑞王问,忙摆手解释。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他!他还真是花花肠子多!”英王笑着说了一句。原来,刚才瑞王和英王说,这舞女是装疯,让他不要睡着,英王便没睡,果然听到了劲爆消息。 瑞王想起萧义为皇帝挡刀一幕,感叹道:“这下作手段,自己的父皇都不放过!” “父皇哪有皇位重要。”瑞王轻蔑地说了一句。 第98章 真相原来是这样! 突然,对面牢房里传来几声冷笑,原是萧仁已醒。他嘲讽地说道:“就是因为不择手段,所以人家能当太子,你我只配进监牢。” 英王瞪大眼睛,显然是被萧仁的话惊到,看着他说道:“我恨他也就罢了,那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为何你也这般说?” 萧仁冷笑一声,说道:“我当他是亲弟弟,人家当我是替死鬼。多亏我的好弟弟,不然我能吃上诏狱的牢饭?”说罢,萧仁坐了起来,靠在墙边,似乎对这一切已习以为常,眼中透出一丝无奈和疲惫。 “这么说,你知道他是如何当上太子的?”瑞王听萧仁说完,沉思片刻,问他。 “当时,我因和向妃龃龉被禁足,都不知发生了刺杀一事。那日,李辛带人去抄家,提到刺客用的刀,正是父皇送我的那一把。我自己没做过,自是不信,百般解释。李辛让我找刀,我找了好久没找到,那一刻,我突然醒悟,是他将我的刀偷走了,然后让人拿着刺杀父皇,栽赃我。”萧仁苦笑一声,说道。 “你如何确定是他偷走的?”英王有些好奇地问道。 “就像你说的,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虽然不是个好储君,但是自认为是个好兄长,对他百般宽容呵护。那刀,我素日里就放在书房架子上,能自由进出我书房之人,除去我自己,就是他了。刀丢了,又恰好出现在刺客手里,他又救了父皇。想想,只能是他觊觎太子位,将我害了。”萧仁说着叹了口气,仿佛是在怪怨自己,当初没有防着萧义,才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原是如此,这狗东西还真是蛇蝎心肠。”英王骂道。 “话说到这里,我们也算敞开心扉了。大哥,能不能问问,徽州火药库爆炸案,你参与了多少?”瑞王想到林丛的口供,问了萧仁一嘴。 “我从未参与此事!怎么,你查出和我有关系?”萧仁一脸无辜地说道。 “那我换个问题,二皇兄的玉牌,你怎么说?”瑞王直接问出英王玉牌一事。 “你说这个呀,这就得和我巡边说起了。”萧仁声音低沉,继续说道:“那时,我巡边,住到了老二的营帐中。次日清晨,穿衣时,看见一块玉牌在衣箱中,以为是我的,便匆忙揣进了怀里。半路上,我突然看到自己腰间系着一块玉牌,又把怀里那块摸出来看,发现自己误拿了老二的玉牌。那时,我已在返京途中,没可能给他送回去,便想着趁机捉弄他一下,于是就带回了东宫。这事儿,你怎么知道?” 瑞王听罢,眉头紧皱,叹道:“那玉牌后来出现在了徽州,就在火药库爆炸现场,火政周言临死时,将其紧紧握在手心。” 萧仁冷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都是我的好弟弟一手操办的?” “那你可知,这玉牌是如何到他手里的?”瑞王又问。 “说来听听,让我也做个明白鬼。”萧仁笑着,内心如被凌迟般疼痛,眼角两滴清泪,不经意间滑落。 “你有个亲随,叫林二,是他亲随林丛的弟弟。此人贪慕富贵,被萧义威逼利诱,偷了你拿回的玉牌,又亲自去徽州,将玉牌给了周言,并一把火炸了火药库。”瑞王见萧仁坦诚,也如实告知林丛的招供。 “还真是我的好兄弟!”萧仁苦笑着,嘲讽了一句。想到自己找不到林二的着急样子,继而陷入久久的沉默。 瑞王想到萧仁勾结大凉一事,眉头微蹙,问道:“大哥,你为何叛国?” 萧仁叹息一声,神情复杂,缓缓开口道:“我德行有缺,又蠢笨不得盛宠,父皇几度扬言废储,心中惧怕的很。恰逢向妃许以好处,便一时头脑发热,答应了一桩荒唐事。” “既知荒唐,为何还要在千秋寿与凉人勾结?”瑞王听萧仁言,觉得他在狡辩,有些生气。 “我和向妃从没正面聊过此事,一直是林二和向妃的一个侍女,来回传消息。千秋寿前,那侍女找林二,说大凉要出兵佯攻大盛,让我亲征,送我几场胜仗,我胆小,不敢应。后他们又联系,说凉国君主邀我入凉,只要我允诺给边境十五城,他们便兴兵入洛阳,保我继位。时逢父皇心情差,总是骂我,我觉得自己储位不保,便答应了这荒诞的主意。”萧仁无奈说道。 “勾结敌国,你可真有出息啊!我边境将士们浴血奋战,你却在这里,为一个储位,舍十五城!就算没有镜子,你也应该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恶心东西!”英王听着生气,他守边十几载,见过太多为国伤亡的将士们,想想他们的牺牲,他更觉得萧仁不是东西,遂开口骂道。 “二弟,如果骂了我能痛快,那你就继续骂。我被废,是自作自受,就算被斩,也死有余辜。其实那事儿没过多久,我便深觉后悔,想与父皇坦白,可还未想好如何开口,林二便失踪了。我怕林二被父皇抓住,急着寻人,又闹出了和向妃的误会,被禁了足,原想着等解禁再言明,结果就出现了父皇被刺杀一事。随之,我就被废,再无机会面见天子了。”萧仁说出这一切,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继而蜷缩在角落里,低声呜咽,让人看着既可怜又可恨。 舞女一直默默听着。见萧仁不说话,她忽而微笑,开口道:“原来伤心的人不只有我。” 英王疑惑地问:“你什么意思?” 舞女未答,只是继续唱起那忧伤的歌声,歌声婉转凄美,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难以言表的往事。唱到伤心处,舞女突然将头上的一根簪子拔下,直插心口,鲜血如花般绽放,迅速染红了衣襟,缓缓向后倒去。 瑞王被吓了一跳,突然反应过来,紧紧地抱住即将倒下的舞女,大声呼喊狱卒,让他们去找郎中。几个狱卒跑来,看着满牢房的血,也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舞女的眼神充满了绝望和哀伤,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嘴唇微微颤动着,想要说些什么。瑞王急忙将耳朵贴近舞女的嘴边,只听见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那把……刀……刀藏在……安……”然而,还没等舞女把话说完,她突然一口气没上来,死了。 瑞王将舞女的尸体抱起,轻轻放到她刚躺过的褥子上,眼中满是悲痛。英王叹息一声,闭上了双眼,不愿再看这悲惨的女子。萧仁看着这一幕,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或许,这就是命。” 几个狱卒突然清醒过来,忙进去将女子抬出,刚出牢门,瑞王叫住他们,说道:“尸体送到瑞王府,让王妃厚葬她。你们将这东西拿给王妃,她一看便知。”瑞王说着,将自己的玉牌给了一个狱卒。 “您自己个儿都没日子了,还这么好心管别人。”这个狱卒忍不住开口说道。 “就当做好事了,或许,菩萨见我做好事,就不让我死了呢。”瑞王看着舞女的尸体,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还有一口气,便要尽力扳倒萧义。 第99章 女子的刚毅 靖如玉佯装生气,决绝地走出了诏狱。魏虎问及瑞王的情况,她将瑞王的原话转述。魏虎让她骑着马,自己跑着,二人一路穿过繁华的街市,直奔赵正他们住的小院。月光透过门缝洒落在地上,靖如玉下马后,站在小院门前,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轻敲院门。 门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是谁?” “是我。”靖如玉回答道。 门开,现出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正是赵正。 赵正见是靖如玉和魏虎,急忙将二人迎了进去。靖如玉刚迈进院门,来不及走进屋内,急声说道:“赵大人,瑞王让我带话给您,他和英王两日后要被问斩,请您联系周王,共商营救大计。” 赵正听罢,眉头紧锁,心中万分着急。他立刻叫来李生缘他们几个,共议营救之策。 “让我老金杀进去,直接把人带出来。”金不焕想着去劫狱。 “不行,诏狱周边有禁卫军,就算能进去,大家也未必能全身而退。”魏虎不同意这个办法。 “知卜兄配点药,给他们吃了,装死抬出来?”靖如玉提出自己的建议。 赵正摆摆手,否决她的提议道:“这样更离谱,就算突发恶疾,哪能刚好死两个?还刚好死他们两个?再说了,按照萧义的多疑和心狠,可能直接在身体上扎几刀,这样,相当于去送死。” 其余几人听罢,也纷纷献策,有的主张劫囚,有的建议绑萧义,各抒己见,气氛紧张而热烈。最终,赵正拍板决定,由李生缘、江远山、于六九、叶知卜四人去劫囚车,将英王和瑞王带到离法场最近的南城门。金不焕和魏虎提前等在那里,人到后,马上出发往郑县,与周王汇合。 “去郑县?”魏虎不解,说瑞王在郑县没有亲熟。 “对,就去郑县。正因为英王和瑞王都没亲熟,所以萧义也不会往那边追,到时可以有片刻喘息。”赵正分析道。 “周王那边,要怎么说?卑职回去放鸽子。”魏虎问赵正。 “两兄身陷囹圄,二日后问斩,整兵马,速至郑县。”赵正看着魏虎,说了一句话。同时,内心不断祈祷,希望周王能明白形势的严峻,营救行动一切顺利。 魏虎领命,迅速和靖如玉回了王府,将信鸽放飞。白羽振翅,带着希望和重托飞向了夜空。 靖如玉站在院中,望着信鸽消失在夜色里,心中忐忑不安。夜风拂过,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管家思忠又来了,说诏狱狱卒求见,靖如玉以为瑞王出了意外,忙跑出去,看到地上放着一具尸体。其中一个衙役说道:“禀王妃,这是一个舞女,突然死了,瑞王让小的们抬来,说让您厚葬她。”说着,将瑞王的玉牌递给靖如玉。 “知道了。思忠,回头多给些赏钱。”靖如玉叫魏虎找人,将尸体抬进了王府里。 “怎么是她?”魏虎仔细看了看,发现竟是刺杀皇帝的舞女。 “你认识她?”靖如玉突然想起狱卒说的话,她问魏虎,瑞王是什么意思。 魏虎沉思片刻,盯着尸体转了一圈,说道:“这是千秋寿宴上刺杀陛下的舞女。我想,王爷的意思,应该是觉得尸体身上有线索可查,但是” 魏虎话还没说完,靖如玉听到“尸体和线索”,脑子里立马想到叶知秋。她对魏虎说道:“快去,把知秋找来,如果有人问,就说我病了,请了个女郎中。” “对对对!王爷也应该是这个意思。”魏虎附和了一句,说着去找了叶知秋。 不一会儿,叶知秋到了面色凝重地仔细检查着眼前的尸体,然后缓缓开口道:“毒簪自尽身亡,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其余没看出什么。”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靖如玉与魏虎脸上露出惊愕之色,两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被这个消息震得呆立当场。 靖如玉有些疑惑地说道:“都有身孕了,怎么还自尽呢?” “这如花似玉的年纪,带着孩子死,大多都是被逼的没了活下去的希望。这谁啊?瑞王的侧妃?”叶知秋搭了她的话,问尸体是谁。 “你注意点,隔墙有耳。”听叶知秋怀疑是瑞王侧妃,靖如玉忙提醒她不要乱说话。 “是个可怜人,咱们送送她。”靖如玉说完,找来自己的一身干净衣服,和叶知秋一起,将舞女的衣服换下,又给她梳了整齐的发髻,插了一套干净的头饰,让魏虎抬出去埋了。 翌日,天光微曦,靖如玉早早来到英王妃处,假意让她陪自己逛街,一出门便将英王妃带上了马车,魏虎驾着车,直奔小院。路上,英王妃听靖如玉说了英王和瑞王的处境,眉目间透着一丝忧虑,但仍神情坚定。 小院内,众人神情凝重,讨论明日接囚车行动的细节。 英王妃看着大家,先开口道:“诸位,此次救人事关重大,身系大家身家性命。非亲非故,我不愿连累大家,不如就由王府亲兵去。” 叶知卜闻言,使劲儿摇头,说道:“王妃大义,不愿牵连我们,我们几个深表感激,但二位王爷皆是大盛清流,我等誓死追随,不言连累。萧义阴险狡诈,难免会想到劫囚之事,万一派武功高强的人藏在暗处,王府亲兵恐怕难以成功救人,反而会白白送了十几条性命。” 其余人附和,都说叶知卜思虑周全。英王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转身向每个人深深鞠躬,动情地说道:“我们夫妇永承您大恩!”魏虎也随之抱拳施礼,肃然道:“卑职替王爷谢过诸位!” 赵正看着众人,缓缓说道:“明日行动,赵某恐怕要做个缩头乌龟了。一来我不会武功,恐给大家添麻烦;二来朝中还需有人应对局势,我且留下,为大家传递消息。” 英王妃听罢,感佩不已,对赵正施礼道:“赵大人高义,为了大局,今日就启程回徽州。你无故出现在洛阳,在萧义面前,恐难以自辩。洛阳有我,有消息我派人通知你。” 靖如玉惊讶地看着英王妃,问道:“王妃不和王爷一同离开吗?” 英王妃微笑道:“我不走。带着我,他会有所顾忌。另者,我在洛阳,还能帮他们拖延片刻,让他们争取早日跑得更远一点。” 叶知卜感动于英王妃的深明大义,赞道:“王妃果然聪慧无双、勇敢刚毅!” 英王妃莞尔一笑,道:“多亏叶神医的一个耳光呢。”叶知卜闻言,想到自己当初扇的那个巴掌,羞愧不已,低下头不敢作声。 英王妃又与众人叮嘱了几句,转身对靖如玉说道:“待会儿,你来府里一趟,我有些东西要带给王爷。” “王妃有什么话要带给王爷么?”赵正见英王妃要走,忙说了一句。 “明天见到他,替我告诉他,好好活着,来日方长。”英王妃言罢,匆匆离去。 第100章 马不停蹄 次日清晨,阳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整个洛阳城一片阴暗压抑之景。狂风卷积着漫天黄沙,如凶猛巨兽般咆哮肆虐,似乎在向人们宣告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暴即将降临。 今日城中要处决两名王爷,这个消息像野火一般迅速传遍大街小巷,引得无数百姓纷纷前来,想要围观这场罕见的盛事。李生缘与其他三人乔装打扮成寻常百姓模样,早早便藏匿于法场四周,静待时机。 随着时间推移,英王和瑞王身戴枷锁脚镣,被囚禁于囚车内,在重兵押送下缓慢驶过街道。透过囚车栅栏,他们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人群中的李生缘等人,四目交汇处,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权当是打过招呼,那笑容中蕴含着无尽的期待与信任。 囚车抵达目的地,稳稳停住。紧接着,一队如狼似虎的官兵涌上前来,将英王和瑞王从囚车上粗暴地拽下,拖拽着朝法场中央行去。法场中央高耸矗立着,一座用粗壮木柱和厚实木板搭建而成的巨大刑台,远远望去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庄重肃穆且令人心生敬畏。刑台四周,密密麻麻站立着身披重甲、手持长矛的士兵,他们个个表情凝重,严阵以待,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两台崭新锋利的虎头铡,它们被放置在刑台上,散发出令人胆颤的寒光。这冰冷无情的刑具,仿佛在无声诉说着,皇族之人拥有的特殊待遇——即使面临死亡,也需以如此的排场,才能彰显其尊贵身份。 “等下尽量不伤人,救了人救走。”李生缘小声嘱咐其余三人。 “明白。”江远山、于六九、叶知卜都看着他,齐声说道。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后,默契十足地,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黑色面巾,迅速蒙住面庞。紧接着,深吸一口气,提起全身真气,猛地一跃而起,如四只飞鸟一般,冲入了戒备森严的法场。 不出赵正所料,等待他们的,不仅有法场上那密密麻麻的,一百多名普通士兵,更隐藏着十几个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绝顶杀手。刹那间,刀光剑影交错纵横,喊杀声与金属撞击声响彻云霄,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斗就此展开! 只见李生缘手握金刚笔,运劲于笔端,每一笔挥出,都带着刚猛无俦的内力,犹如雷霆万钧之势,将那些企图靠近的敌人,硬生生地震退数步。他身形灵动飘逸,步伐变幻莫测,时而急速前冲,时而侧身闪避,宛如一阵疾风骤雨;而那支金刚笔则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他手中上下翻飞。 江远山跃到刑台上,拉满弓弦,搭箭射向敌阵。他的箭矢快如闪电,例无虚发,每一箭都能精准无比地,射中目标要害。这些箭矢如一道道来自地府的催命符,比牛头马面的死亡使者还狠绝,有些士兵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已倒地不起。 叶知卜的手法更为诡异难测,他手中的金针细若牛毛,但却威力惊人。只见他手腕轻抖,金针便如同鬼魅般飘出。当金针刺中士兵的身体时,仅仅带来一丝轻微的刺痛感,就如同被蚊子叮咬一般。然而就在这转瞬之间,被击中的士兵,便会突然感到浑身无力,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 于六九的燕尾镖,锋利无比且速度极快。在他的操控下,燕尾镖在风中闪烁着寒光,如同一把收割生命的镰刀。每次出手,必有一排银光划过天际,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连串士兵倒地的声音。 尽管士兵人数多,且还有十余名冷酷无情的杀手助阵,但李生缘他们凭借着天衣无缝的默契,与锐不可当的招数,奋战良久,终于成功地击退来敌,并顺利解救出英王及瑞王。 此时此刻,法场之外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而混杂在汹涌人潮里的英王妃,则心急如焚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当亲眼目睹,英王与瑞王安然无恙地逃离虎口时,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总算落回肚里,眼眶中闪烁着晶莹泪花,然而脸上却流露出真挚欣慰之笑容,并默默祈祷道:“一切平安!”趁着人群混乱,英王妃从侧门回了王府。她惊魂未定地换了身衣服,又让丫鬟泡了一壶茶,坐在院子里看着天,心情格外复杂——一方面因英王得救而兴奋不已;另一方面又对其以后的安危深感忧虑。 看到有四个高手,打败了这么多人,并成功地将英王和瑞王解救走,监斩官惊愕不已。他迅速从监斩台下钻出,一边紧张地四处张望着,一边扯着嗓子高喊:“来人呐!快来人呐!有贼人竟敢劫囚!速速去禀报太子殿下!告诉他囚犯已经被劫走啦!“ 然而,尽管监斩官喊破喉咙,却没有一个士兵回应他的呼喊声,有的确实受伤了,有的怕回去被太子打,趴在地上装受伤。 无奈之下,监斩官咬咬牙,自个儿翻身上马,朝着皇宫疾驰而去。一路上,他心急如焚,不断抽打马匹,企图加快速度,生怕萧义怪自己去的太迟。 终于,经过一番颠簸,监斩官抵达了宫门。他径直跑向东宫,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萧义。萧义听后勃然大怒,立即下令展开追捕行动,誓言一定要将逃走的英王和瑞王捉拿归案…… 李生缘他们带着英王和瑞王,灵活地穿梭于狭窄幽暗的街巷之间,巧妙地避开穷追不舍的官兵,不一会儿,便抵达南城门下。 金不焕与魏虎二人,牵着马等在城外,精神抖擞地注视着城门方向。突然间,城内传来一阵骚乱声,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他们知道这阵骚乱意味着什么——那四人已经成功完成了营救任务! 紧接着,几个熟悉的人影出现,没顾得上说一句话,众人翻身上马,马匹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兴奋情绪,昂首嘶鸣几声,随后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只留下身后飞扬的灰尘 第101章 八弟,你快走! 马蹄声响彻在寂寥的原野之上,仿佛是一首紧张刺激的曲谱。英王与瑞王紧紧跟随在李生缘等人身后,一路策马,狂奔不止。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逃离洛阳这充满危险的地方。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疾驰,英王回头张望数次之后,确认并无追兵尾随而来,大声喊道:“大家停下来歇歇,再跑下去马该受不了了。”其余几人闻言,纷纷下马,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正当众人准备喘口气时,瑞王突然发现赵正不在!他不禁心急如焚,顾不上疲惫不堪的身体,立刻翻身跃上马背,紧紧握住缰绳,焦急地喊道:\"子元呢?糟糕,跑得太快他没能跟上我们!不行,我要回去找他!\" 瑞王满脸忧虑,声音中透露出对赵正安危的极度关切。他顾不上个人安危,恨不得立刻调转马头,返回去找人。就在这时,叶知卜急忙冲上前去,一把拉住瑞王的马缰绳,劝慰道:\"王爷切莫着急!赵大人和知秋她们,昨日就已经动身返回徽州了,此时想必早已安然无恙。\" 听到这话,瑞王紧张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一些,但他仍疑惑地看着叶知卜,似信非信。 李生缘见状,赶忙补充道:\"知卜说的没错儿,王爷,赵大人自知武艺不精,担心继续留在这里,不仅无法助我们一臂之力,反而会成为拖累。所以决定先行一步回徽州,一来免得让大家分心牵挂,二来可以帮着拖延部分追兵。\" 听完两人的解释,瑞王的心情这才逐渐平静下来,他暗自感叹赵正的深明大义和果敢决断,也为这些陌生人的团结一心而感到欣慰。于是,瑞王轻轻放下缰绳,再次下了马,跟着大家站到路旁休息。尽管暂时放下了心头重担,但他的目光始终凝视着后方,似乎在默默与洛阳城的所有一一告别。 英王听到赵正几人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他喝了几口水,缓和了一下紧张的心情,看着叶知卜,问道:“知卜,我们这是去哪儿?这不是去徽州的路啊。” “去郑县。”叶知卜说道。 “去郑县做什么?”瑞王只顾着赶路,并没来得及看,这路通向哪儿,听说去郑县,他也有些不解,忙问叶知卜。 叶知卜将赵正如此安排背后所蕴含的深意一一道出。英王和瑞王听了之后,皆颔首称是,对赵正此番布局之缜密、考虑之周全表示赞赏有加。 英王目光凝视着渐行渐远的洛阳城,不禁心生慨叹:\"仅仅是回来给父皇贺个寿而已,谁能料到竟会一夕沦落至此,成为阶下囚!\" 瑞王则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地说道:\"阶下囚又算得了什么?自我们成功逃离法场的那一刹那,就已然成了朝廷的在逃要犯啦!\" 英王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了一句:\"想必此时此刻,萧义怕是早已被气得七窍生烟了?\"众人闻此言,都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然而这阵阵笑声之中,却隐约流露出一丝无法言说的无奈。 尽管眼下已成功逃离洛阳,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前方等待着的,只有无尽的艰险与磨难。刚出虎穴不敢多停留,稍稍休整片刻之后,他们便重新上马,继续踏上这前途未卜之路。 途径一个小村子时,李生缘和江远山决定进去买些吃食,顺便打探一下消息。村内风平浪静,显然海捕文书还未传到。二人买吃食时,顺便问卖东西的小贩:“大哥,这里离郑县还有多远?” 小贩笑着说道:“不远咯,往西北方向,再走五十里,很快就到。” 李生缘和江远山丝毫不敢耽搁,拿起买好的食物,匆匆出了村庄,快速跑进树林中,将食物分发给在此等候的众人。 江远山神情严肃地对大家说:“这里已经离郑县很近了,今晚无论如何都必须赶到那里。只有见到周王,我们才能真正获得片刻喘息。” “他是自己来的么?”英王听到周王在郑县,忙问道。 “兴许带了些兵,毕竟赵大人让卑职飞鸽传书时,说明了二位王爷的处境。依照周王的性子,肯定会带兵保护。”魏虎说道。 听到周王可能带兵在郑县的消息,英王内心百感交集,既有喜悦之情,同时也充满了忧虑。瑞王敏锐地察觉到英王情绪上的变化,轻声说道:“等到郑县后,就让八弟偷偷返回,不能让他也跟着我们逃亡。” 英王点头表示同意,回应道:“没错,我也正有此意。如今我们只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如果他卷进来,我们就都成了谋反的罪人了!谋反要诛九族,绝不能再连累别的无辜之人了。”说完这句话,英王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决绝。 几人简单交流几句,吃了些东西,继续赶路,不敢再有片刻停歇。终于,夜色渐浓之时,郑县的城墙在远处隐约可见。 城门外,风尘仆仆的三兄弟紧紧相拥在一起。周王情绪激昂,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二哥、五哥,你们总算是赶到了!” 英王用力地拍了拍周王那宽阔坚实的肩膀,语气深沉而恳切地说道:“荣儿,久等了。” 一旁的瑞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轻声说道:“八弟,多谢你了。” 说着,周王将几人迎进一个重兵把守的客栈,注视着眼前的两位兄长,满怀关心之情,急切地说道:“二哥、五哥,放心在此处住着,我带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保大家夜夜睡个安稳觉。” 英王眉头微皱,陷入短暂的沉思之中,然后缓缓开口道:“八弟,趁着萧义没注意到你,你还是回许州去,这边我们几个应付得来。” 周王愣住了,说道:“不,我不能丢下你们不管!” 英王紧紧握住周王的手,目光坚定地注视着他,语气沉重地说道:“荣儿啊,如今我与老五已沦为逃犯,未来的日子必定是东躲西藏、提心吊胆。但我们并不想,一辈子都活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所以,还需要你回到朝堂去。只有你在朝堂,我们才能获取到可靠的消息,另外,出了此事,你二皇嫂一定心急如焚,你回去帮我带个平安信儿,让她千万不要做傻事,务必好好活着,等我回去。” 听到这话,周王不禁眼眶泛红。他强忍着内心的悲痛,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轻声说道:“好,那二位兄长多多保重,平安时务必给我带个信儿。”说完,立即整备军队,带着人连夜走了。 周王走后,英王与瑞王互相对视一眼,发出会心的一笑。他们心里都清楚,前方道路注定会崎岖不平、困难重重。 第102章 衙役竟敢讥讽王爷? 经过一整天惊心动魄、险象环生的救人和逃亡后,每个人都已疲惫不堪、困倦至极。英王与周王深知萧义行事风格,他们被劫走,他必定会率先派追兵前往徽州和许州。他们心想,目前即使有追兵追来,数量应该也不会太多,这些人足以抵挡,所以决定就在客栈歇息一晚。 二人环顾四周,看着众人,满脸倦容。英王语重心长地说道:\"诸位,今日劫囚与夺命逃亡,甚是激烈,想必大家早已筋疲力尽。我们人困马乏,急需休息调养。待明日养精蓄锐之后,再做计较。\" 众人纷纷点头应道,表示赞同英王所言。的确,经历了如此紧张激烈的战斗和长途奔逃,大家的身体和精神都有些疲惫。能够得到片刻安宁,好好睡上一觉,无疑是最为迫切的需求。 考虑到当前处境下,确保自身安全才是重中之重,他们商议之后决定,大家共同睡在同一间屋子里。大家找了个最大的房间,稍作整理后,顾不上其他,便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 躺下后,英王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心中满是事。他一边想着自己深爱的英王妃和周王,一边又想着萧义的丑恶嘴脸,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让他久久无法平静。他目光默默地扫过,身旁那些已经进入梦乡的伙伴们。看着他们安详的面容,听着轻微的鼾声,英王不禁轻声一笑。 或许,只有在这宁静的时刻,他才能稍稍放下警戒的心。疲倦最终还是战胜了一切。没过一会儿,他也渐渐闭上眼睛,沉入了梦乡之中。 次日黎明时分,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将熟睡中的众人猛然惊醒。 英王作战多年,睡眠较常人浅的多,第一个觉察到异常情况。正欲唤醒其余人,发现他们也都完全清醒过来,个个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门口方向,通过门缝向外窥视。 只见客栈一楼大堂里,有好几名全副武装的官兵,正在四处翻查搜寻着什么东西。看到眼前这一幕,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心中暗自揣测,这些官兵是否正是前来捉拿他们的追兵?于是不约而同地握紧手中兵刃,做好拼死一战的心理准备。 突然,那带头的官兵高声喊道:“昨夜出了命案,官府正在缉捕凶手,请所有的人下楼!”听到这话,李生缘等人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心想这场搜捕并非冲着他们而来。 就在他们刚松了口气的时候,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便是猛烈的敲门声。于六九立刻站起身来,准备前去开门,但还没等他走到门边,就感觉到一股尘土飞扬而起。原来是几名全副武装的官兵踹门而入,气势汹汹地闯进了房间。 这些官兵一看到几人身上带着武器,二话不说,就要上前将他们捆绑起来。李生缘连忙解释道:“各位官爷,我们只是路过此地的商人,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那位领头的官兵,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他们,冷冷地说道:“这家客栈的掌柜和伙计全都不见踪影了,整个客栈,就只有你们几个人聚在此,还敢说自己是无辜的?依我看,你们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李生缘等人闻言,不禁想起昨晚进到客栈时,周王早已带人清空了这里的情景。此刻面对这样的质问,他们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有口难言。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金不焕突然怒声吼道:“仅仅只是杀掉一个人而已,犯得着出动我们这么多人吗?” 那位领头的官兵顺声看去,见到金不焕铁塔般身形,感觉他似乎并不好招惹,于是脸上露出笑容,和声细语地解释说:“还请几位大爷多多体谅一下,我们这也是迫不得已!里正老爷一家离奇惨死,全家上下整整十八口人,无论男女老幼竟无一活口。县太爷对此事非常重视,严令我们必须彻查清楚,但凡遇到陌生面孔之人,都需要仔细盘问一番。所以,还望几位大爷暂时先留在这客栈之中,等我们把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可以随时离开。” “如果我们坚持,今日非走不可呢?”英王眼神冰冷,面无表情地反问。 “看几位都是有功夫在身的,若是执意要走,小人自然是阻拦不住的。只不过万一到时候双方动起手来,各位误伤官差,恐怕更难脱身。况且几位又不曾做过,为何不能配合县太爷询问几句呢?如此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嘛!”这位官兵虽然言语之间透露出一丝威胁意味,但同时也带有几分规劝之意。 李生缘实在不愿与这些官兵发生争执,于是转头望向身后的英王和瑞王,只见他俩轻轻颔首示意,李生缘这才点了点头,表示应允官兵的要求,暂且不会离去。 众官兵见此情形,心知肚明眼前这几人恐怕并非等闲之辈,当下便识趣地赔着笑脸,战战兢兢地向后退开几步,走出门去。 回到县衙之后,为首的官差赶忙向县令周义禀报了此事。周义听到一群陌生人竟要挤在同一间房内就寝时,顿觉事有蹊跷,遂指派师爷蒲济舟,随官兵们前往客栈,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并叮嘱蒲济舟,务必逐一登记众人姓名,再详细盘问一番,不要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你叫啥名?”轮到给英王登记时,一名衙役开口询问道。 “王二。”英王随口答道。 “嘿!你乐个什么劲儿啊?一个名字有什么好笑的?”那衙役瞥见一旁的瑞王,正捂嘴窃喜,忍不住出声呵斥,同时又转头问瑞王道:“你都笑他了,那你说说,你叫什么啊?” “在下王五。”瑞王不紧不慢地回应道。 “哟呵,我当是啥惊天动地的大名呢!”那衙役讪笑着说了一句。 “五比二大。”瑞王说着,又笑了。那衙役见他这样,以为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便不再多言。 第103章 隐约的血字 县令周义身披官服,腰悬佩剑,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迅速将里正家的院子团团围住。他面色沉重,眼神犀利,透露出一种威严和果断。踏入院门之后,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人作呕。 整个大院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仿佛置身于血海之中。周义皱起眉头,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开始仔细审视这片惨烈的场景。越往里走,景象越发触目惊心。 只见院落深处,满地鲜血染红了地面,宛如一幅血腥画卷展现在眼前。那鲜艳的红色刺痛了人们的双眼,仿佛这里就是人间炼狱。 在门口处,一个身着华服、显然是富家少爷模样的年轻男子,倒在血泊之中。他的右臂齐肩而断,伤口狰狞可怖,喷涌而出的血液,在地上汇聚成一滩猩红的血水。男子脸上还残留着极度惊恐的表情,似乎在临死前目睹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事情。 离他不远的地方,另一名年轻男子也倒伏在地上。他的双腿齐腰被砍断,血肉模糊,与身躯分离,孤零零地散落在一旁。周围的土地被染得血红,深浅不一的血迹见证了他曾经痛苦挣扎的过程。男子圆睁着双眼,眼中满是恐惧和绝望,仿佛对世界还有无尽的留恋。 在一棵高大茂密的枇杷树下,一个身着华丽绸缎衣裳的妇人,紧紧地将一个年幼的孩童抱在怀中。这对母子彼此依偎着,已然失去了生命气息,但他们的死亡场景却异常凄惨——妇人的头颅不知被何种锋利的兵器斩断,滚落至一旁,她那双原本美丽动人的眼眸,此刻充满了对孩子的眷恋与不甘;而那可怜的孩子,其稚嫩的手臂,亦惨遭砍断。母子俩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草地,仿佛恶魔之花洒向人间。 走进厅堂,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惨不忍睹的画面:一名中年男子,被几根尖锐的竹楔,硬生生地钉在冰冷的墙壁之上,他的四肢筋脉,皆已被残忍截断,血肉模糊不堪。从男子那因极度痛苦而变得扭曲狰狞的面容可以看出,他在临死前一定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再来到正房,里正及其夫人的尸首横陈于此。里正的身躯被利物割破,五脏六腑尽数裸露在外,双眼圆睁,仿佛在诉说着他临终时所经历的巨大惊恐;而里正夫人,则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四仰八叉地倒伏在书桌旁的地面上,她伸出的一只胳膊,像是被撒了什么毒药,血肉模糊烂到见骨,令人毛骨悚然。 十八具尸体以各种诡异的姿势散布在各处,场面异常惨烈,这场惊世骇俗的灭门惨案充斥着无尽的残忍和暴虐。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息,如同一层厚重的血雾,将整个庭院严密地笼罩起来。每个角落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恐惧氛围,没有一具尸体能够保持完整,也没有一个人能在死亡时显得安宁。 鲜血汇成河流,流淌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色溪流;而那凄惨的哀号声却仿佛被某种力量扼杀,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地宛如地狱降临人世,散发着阴森可怖的气息。 \"大人,这边有情况!\" 随着一名衙役的惊呼声,周义心急火燎地飞奔过去。他定睛一看,发现里正的右手下竟然压着一个用鲜血写成的字。由于血迹斑驳且书写潦草,这个字并不十分清晰,但大致轮廓看上去像是一个\"王\"字。 \"王?\" 周义蹲下来,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地上那个模糊不清的字,口中喃喃自语道。他眉头紧蹙,陷入沉思之中,试图从这个神秘的字符中解读出一些端倪。 周义作为郑县的父母官,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多年来也处理过大大小小不少事情。然而此刻面对如此惨绝人寰、令人发指的凶案时,他也不禁乱了方寸、束手无策起来。毕竟像这般残忍暴戾的灭门惨案,他还是生平头一遭碰到。 周义心里清楚得很,此案件绝非寻常小事,如果不能迅速侦破,后果不堪设想——不但自身声誉难保,还极有可能导致民心惶惶。 于是乎,周义当机立断下达命令:全城实行戒严!任何人无他的令牌,不得随意进出城门一步!他誓言定要找出蛛丝马迹,尽早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 \"大人啊,您看罗泰兴这话到底啥意思呢?难道说……他是在暗示咱们,那个杀人凶手姓王不成?\"师爷蒲济舟凑到周义跟前,一边看着地上留下的血字,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经蒲济舟这么一提点,周义不禁心头一动,越想越觉得有理。当下便毫不犹豫地吩咐手下差役们:\"来人呐!立刻把城中所有姓王的都给本官带回衙门问话!无论是不是郑县人,一个都不许漏!\" 就这样,所有姓王的人纷纷被缉拿归案,其中当然也包括了自称王二的萧爽以及王五的萧铎二人。 郑县县衙大堂,庄严肃穆的氛围之中,萧爽和萧铎这对兄弟并肩而立,直面着周义和蒲济舟严厉的质问。他们俩人口齿清晰,语气坚定,都坚称自己与此案件毫无关联。两人的神情真挚无比,言语间更是头头是道,所有听到他们说话的人,都觉得他们跟这个案子扯不上半点关系。 然而,周义对于眼前这一幕却持有不同的看法。结合多年断案经验,他深知人心难测,尤其是那些犯下罪行之人,常常会巧妙地隐藏起自己的真面目。所以,即使萧爽和萧铎再言之凿凿,周义依旧保持警惕之心,并告诫众人道:“绝不可轻易相信这些人所谓的清白。” 里正家被灭门,整个县城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百姓们人心惶惶,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周义问了一晚上,所有姓王的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明。于是,他决定继续到里正罗泰兴家,进行深入调查,试图找出更多线索。 第104章 他在和鬼说话? \"要不我们再去案发现场查看一下?\" 在对所有王姓人员逐一审讯之后,仍然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周义心中涌起一股失望情绪。他紧皱眉头,苦苦思索着这个案件的突破点,并向一旁坐着的蒲济舟提议道。 然而,蒲济舟却摇了摇头,表示坚决反对,说道:“那个案发现场实在太过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今日我不想去了,明日。” 既然蒲济舟不愿一同前往,周义也不勉强,独自一人出了县衙,来到了凶案院子里。尽管此前已经彻查过这里一次,但周义始终坚信,真正的谜底,必定隐藏在这座庭院之中。 打开锁,推开院门的瞬间,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周义几乎无法呼吸。强忍着不适感,他快步走到水井旁,打了一桶水,然后浸湿一块帕子,紧紧捂住口鼻,这才勉强抑制住那股强烈的恶心感。 刚刚向前走出没几步远,突然间,一颗小石子飞速袭来,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他的后脑勺,猝不及防之下,周义当场跌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黑衣、面部蒙着面纱的神秘人悄然现身,将倒在地上的周义拖拽至回廊里,嘴里还嘟囔着:\"怎么这么沉啊!\"似乎对周义的体重颇有些不满和嫌弃。 萧爽和萧铎被强行带走,李生缘几人忧心忡忡、焦虑万分,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焦急地在房里踱来踱去,心中纠结着,是否该前往县衙救人。 金不焕性格莽撞,主张干脆直接闯入大牢救人,然后迅速逃离;然而,叶知卜则认为,既然一时无性命之忧,这样做反而冒险;江远山表示,消极等待也绝非良策,只有协助县令侦破此案,才是他们能够安全脱身的正道。 几人讨论,魏虎一言未发,于六九好奇,问他在思考何事。魏虎皱起眉头,缓缓回答道:“我正在琢磨这个灭门惨案,凶手下如此毒手,究竟为何将一家人赶尽杀绝?” “还能有啥原因,肯定是有仇呗!”于六九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可据一些衙役所言,死者甚至遭到肢解,这得有什么血海深仇啊?”魏虎接着说道。 “要想弄清楚真相,还是亲自去查看一番比较好。”叶知卜始终坚信,亲眼所见才能得出最真实的结论。 听到要前去查看情况,魏虎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叶知卜看着他,摆摆手说道:“你不能去,你现在也同样受到朝廷的通缉,留在这里等待消息即可。我与行谨和六九一同前往即可,放心,我们必定会全力营救两位王爷!”魏虎虽然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夜幕降临,一轮清幽的明月升上夜空,穿过云层洒下微弱的光芒,照亮了郑县。 叶知卜偕同江远山及于六九踏出客栈,小心翼翼地朝着罗宅靠近。抵达目的地后,三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纵身一跃跳进院内。 “真奇怪,也没个人守着。”于六九见内外都没有守卫,有些好奇。 “不用守,锁住门就好了。这种属于大凶宅,老百姓避之不及,不会来的。”江远山边说边往前走。 叶知卜吹亮火折子,三人先到了正堂。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地上整齐排列着的十八具尸体,虽说之前也杀过人,但这一幕,还是令于六九不禁浑身一颤。他紧紧抓住叶知卜和江远山的衣袖,如小猫般,躲在他们身后。 叶知卜察觉到于六九内心的恐惧,轻声安抚道:“别怕,死去的人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反而是活着的人。” “只要你心中无愧,就勇敢地面对他们,告诉他们,你定会替他们讨回公道,他们的英灵将会引领你找出真凶。”江远山想起叶知秋曾和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告诉于六九,让他别害怕。 于六九听着他们的话,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但仍然不敢直视那些尸体。江远山见此情形,便让于六九到院子里等候。 叶知卜面色凝重,双手合十,双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虔诚地向周围的空气祈祷着:“列位英灵在上,在下叶知卜,乃一介江湖游医。略通医术及病案检查之道,在此万般无奈之际,斗胆恳请诸位见谅。今日,我需查看诸位之身躯状况,期望诸位能显灵启示,助我们寻得真凶,以还诸位清白与公道!” 言罢,他深吸一口气,按着江远山的脖子,一起鞠了三个躬后,缓缓蹲下身去,目光如炬,仔细审视着地上冰冷的尸体。他逐一看了所有尸体上的伤口,每一个动作,都格外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逝者的安宁。 \"可能有毒……\" 叶知卜喃喃自语道,声音低沉而严肃。经过一番仔细地检查,他惊讶地发现,大多数尸体上的血液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说?”江远山听到叶知卜说尸体有毒,忙问道。 叶知卜说:“通常人死后,血会随着时间变成黑红色,而这些人的血液,凝固出一种诡异的绿红色。” \"看来这并非一起偶然的凶杀案,而是一场精心策划、预谋已久的恶行。\"江远山脱口而出。 门外的于六九听到二人对话,不禁心头一紧。他回想起之前魏虎所说的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下此毒手?\" “走,再去别处看看。”叶知卜面色凝重地说道,他的目光紧盯着眼前那惨不忍睹的场景,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觉,那是对人性的一种嫌弃和害怕。 江远山听叶知卜说要走,忙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仿佛背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他一般。 离开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后,他们稍稍松了口气,但心情依然沉重无比,因为并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到房里好好看看,或许有发现。”于六九提议,应该去各个房间仔细看看。 每进入一个房间,他们都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留意家具摆件、墙壁和地面,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或证据。然而,大多数房间都显得十分正常,没有明显的异样。 终于,当他们来到后院的厨房时,有了新的发现——在厨房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绿色的粉末。叶知卜见状,忙蹲下身,神情专注地开始查看起这些粉末,他小心翼翼地舀了一点水倒上去,那粉末立刻沸腾起来。 \"这是蚀骨散!\" 见粉末沸腾,叶知卜的脸色变得极为凝重,转而又很开心,说出了“蚀骨散”三个字。 第105章 你怎么也在这里! 叶知卜在厨房发现了蚀骨散,江远山看了一眼,心里并没有太多波澜。毕竟他对毒药了解甚少,只当它是一种普通毒药而已。于是他随口嘱咐道:\"你们两个,别离这玩意儿太近,免得不小心中毒。\" 然而此时此刻,叶知卜却一脸严肃、眉头紧皱。他凝视着眼前的蚀骨散,语气沉重地说:\"此毒非同小可!其毒性之烈世间罕有,而且能够调配出如此剧毒之人,据我所知寥寥无几。依我看,里正绝对没有这般能耐,整个郑县,甚至都没有这样的高人。\" 听到这话,江远山顿时紧张起来,连忙追问:\"知卜兄,照你看,这场凶杀案莫非与此毒药有所关联不成?\" 叶知卜点了点头,非常严肃地说道:\"极有可能!据我观察,里正夫人那条胳膊,已经露出森森白骨,想必正是遭受了这蚀骨散的侵蚀所致。\" 正当两人交谈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于六九插话道:\"既然对此存疑,不妨我们再折返回去查看一番如何?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别的线索,我们做个确认也算是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说完之后,他用期待的眼神望向叶知卜和江远山。 三人意见达成一致,准备离开时,一只耗子吱吱地叫着,突然从暗处窜出,体型硕大无比。叶知卜眼疾手快,一根银针甩手而出,刹那间,银针如闪电般,刺中那只大耗子,耗子挣扎了两下,便四脚朝天一命呜呼。 见耗子已死,叶知卜走过去,弯腰伸手,抓住耗子的尾巴,将其拎起,并自言自语道:\"嘿呀,来得可真够及时嘞,小家伙!今日算你做好事,希望你来生脱胎个富贵人家。\" 于六九自是聪明,见叶知卜捉了只耗子,迅速找来一把锋利的菜刀,递了过去。只见叶知卜手起刀落,在耗子身上蹭噌地剐了两下,编削去肚子上的一块皮毛,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扔进刚刚沸腾过的蚀骨散水中。 随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弥漫开来,耗子身下流淌出鲜红的血水。叶知卜拿起一个锅铲,小心翼翼地将耗子翻了个面。耗子白森森的肋骨出现在眼前,血肉模糊,触目惊心。叶知卜凝视着眼前的景象,语气坚定地说道:“现在完全可以肯定,里正夫人确实中了蚀骨散之毒。” 于六九不禁联想到,叶知卜刚才说过,大多数人是中毒身亡一事,恍然大悟地说道:“如此说来,这个凶案现场,最少应该存在两种毒药。” 叶知卜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他似乎从发现的蚀骨散中看到了破案的曙光,于是向江远山和于六九提议道:“既然能找到蚀骨散,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线索,我们再好好找找。”江远山和于六九连忙点头应和,表示应该再去逝者生前住的地方找找。 正当他们三人准备转身离去之际,刹那间,一道漆黑如墨的影子,宛如幽灵一般,突兀地浮现在门口,三人被吓了一激灵,背靠背站着,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三步,紧紧盯着那黑影。 在清冷如水月色的映照之下,那黑影透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鬼魅气息。叶知卜他们三个神经紧绷到极致,手已摸上了各自的兵器,严阵以待,随时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战斗。那黑影见他们三人这样,忙举起双手,以示无心交手,三人见状,并未放松警惕。 \"究竟是何人在此?速速现身\" 叶知卜的嗓音中流露出满满的戒备与愤怒。 然而,那道黑影却并未回应,始终静默无声地伫立在门外,其身形仿若已与无尽的黑暗浑然相融。 “再不说话,休怪我们几个不客气了!”江远山见黑影不说话,心中愈发紧张起来,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弓箭,弓弦紧绷,箭头对准黑影,仿佛只要对方稍有异动,就会立刻发射出去。站在他侧面的于六九,也默默地将一枚飞镖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眼神锐利如鹰隼一般,死死盯着眼前的黑影,时刻准备着出手。 时间一点点过去,气氛异常紧张压抑。只听得噗嗤一声笑,那黑影向三人走近,后缓缓抬起手臂,轻轻拿下覆盖在脸庞上的黑布,一张三人再熟悉不过的脸,展现在他们面前——竟然是叶知秋! “知秋?”江远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连忙收回弓箭,匆匆奔向叶知秋,一把将其拉入厨房。 “知秋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于六九同样满脸惊愕,失声喊道。 “你大半夜的吓唬我们做什么?还装神弄鬼的,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叶知卜原本紧绷的神经,在看到来人是自己的妹妹后,终于放松下来,但还是忍不住数落了叶知秋几句。 江远山关切地看着叶知秋,问道:\"知秋,你怎么在这儿啊?\" 叶知秋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看着三人,笑着说道:“我们离开洛阳之后,便分作两路行动,大人带着如玉回了徽州,派我来郑县等你们。让我亲眼确认你们安全无虞,再返回徽州。可谁曾想,你们竟卷入了这场麻烦之中。知道你们肯定着急,我便想着协助县令侦破此案,好让你们尽快摆脱困境。” “你怎么昨夜没和周王一起等我们?”江远山问叶知秋。 “周王不认识我,之前见他带着兵,怕误会再把我抓了,便没去。昨日我等在你们住的客栈对面,见你们安然无恙,又知你们赶路太累,便想今日一早去找你们。今早到那儿发现,你们住的客栈被围了,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里发生了命案。又问了几个官差,说王二和王五是嫌犯,没多久,便看到两位王爷被带走。”说罢,叶知秋无奈地摊开双手,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之色。 “对,我们也是想着尽快破案,所以才来夜探里正家。”叶知卜说道。 “刚听你们三个说话,天黑我看不清,怕认错,便跟着来了厨房。看清是你们后,想着逗你们玩玩,没想到,你们差点杀了我。”叶知秋笑着说道。 四个人相视一笑,想想刚刚的紧张局势,都感到有些好笑。 “帮县令破案?县令呢?”于六九一脸疑惑地问。 “回廊里躺着呢。”叶知卜将自己打晕周义的事儿说了出来。 “知秋姐,你经常这样帮别人破案啊?”于六九指了指门外,意思是打晕别人一事。 “那没有,今儿是头一回。”叶知秋笑着。突然对上江远山的眼,江远山正看着她傻笑,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第106章 这是哪里的地图? 叶知秋的出现如同暗夜里的一道光,照亮了叶知卜心中的阴霾。他眼中闪烁着欣喜之情,一方面是因为看到妹妹平安无事,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另一方面则源自对妹妹具破案能力的信任与自豪。 \"知秋,你什么时候来的?是否已经查看过被害者的尸体?\" 叶知卜急切地发问,声音中透露出关切和期待。 叶知秋轻轻点头,神情凝重地回答道:“我比你们来的早些,早已去过正堂,也仔细检查了尸体。凶手杀人手段极其残忍,不仅夺去了性命,还将尸体毁坏。令人费解的是,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下此毒手啊!”说完,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对这起离奇而凶残的案件,感到困惑不已。 听叶知秋说完,叶知卜脸色阴沉地说道:“我们刚刚发现了一种剧毒——蚀骨散。里正夫人那条血肉模糊见骨的胳膊,所中的便是这种毒。而且,据我推测,可能还有其他未知的毒,只是目前还没有被找到。” 叶知秋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自信满满地宣称:“我已检验过尸体,可以肯定的是,你说的那没找到的毒,是一种慢性毒。” 闻言,叶知卜好像看到了更大的希望,连忙追问道:“那么,你可知晓具体是何种毒?”他焦急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叶知秋身上,渴望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目前情况尚不明朗,但若要对整个府内之人投慢性毒,绝非朝夕之间能够达成之事。想必在某处,应当会留有蛛丝马迹,我们不妨继续探寻,看看能不能找到。”叶知秋提出建议后,其他三人纷纷颔首表示赞同。于是乎,四人折返至内院,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展开细致入微的搜查。 为提升搜索效率,众人决定兵分两路分头行事。叶知秋与江远山并肩而行,步入一间仆役居住之室。江远山借着月光找到烛台,并将其点燃,屋内瞬间亮了起来。叶知秋双眸如炬,视线于室内来回游移,不放过任何一处细微之处,希望能快速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就在此时,她的脚掌忽地触及到,两块略微松动的地砖,于是抬脚重重踩踏了几下,侧耳聆听,竟听到底下传来阵阵回响。 \"行谨,此处似有异样!\" 叶知秋压低嗓音轻唤江远山。 江远山闻声望来,迅速从箭囊里取出一支箭矢,插入地砖缝隙之中,突然想起万一有暗器,于是看着叶知秋,谨慎地说道:“你往远站站。” 见叶知秋站远,江远山奋力一撬,刹那间,一个隐蔽的暗格赫然出现在眼前。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暗格,吹亮火折子一照,看到里面堆满了黄灿灿的东西。 “这黄灿灿的,究竟是何物啊?”江远山满脸疑惑地询问道。 “不好,是硫磺!赶紧将火折子灭掉!”叶知秋急忙走过去瞧了一眼,看到是硫磺,赶紧让江远山灭了火。 “这么多的硫磺,到底是用来干什么呢?”江远山自言自语,看着叶知秋,叶知秋摇摇头。 就在二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突然间听到江远山焦急的呼喊声:“行谨哥,知秋姐,快来我们这里,这屋子里有东西!” 叶知秋与江远山相互对视一眼,飞速合上地砖,朝着于六九和叶知卜所在的地方飞奔而去。 待二人抵达里正夫妇的卧房门前时,于六九拉起江远山的衣袖,一把将他们拽了进去。只见叶知卜背对着他们,站立于床铺前方。 “哥,你在那儿干什么?”叶知秋进门后,先四处看了一圈,觉得叶知卜有点异常。 “你们快看这儿!”于六九将他们拉到叶知卜身边,伸手指向床里说道。 叶知秋与江远山当即俯下身去看,发现床铺之上有一块木板已被揭开,下方赫然显现出一条极为隐蔽的地道口。四人毫不犹豫地下到地道之中,没想到眼前竟是一片金玉,原来这是一间摆满金银财宝的密室! 于六九点了墙上的火把,整个密室顿时闪出金光、璀璨夺目,富贵豪华,令人瞠目结舌。金玉珍珠数不胜数,玛瑙翡翠如街上的石块,遍地都是,面对眼前这惊人一幕,众人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是在梦里的宝山之中。 “里正怎么这么有钱?”叶知秋惊讶地说道。 “看来这里正夫妇并不简单。”江远山冷冷地说。 叶知卜和于六九没说话,目光忽然落在密室一角的一个箱子上。他们不约而同走过去,只见箱子上覆盖着半寸厚的灰尘,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于六九走上前,捂着鼻子,轻轻拂去灰尘,发现箱子上刻着一行小字:“大盛十五年仲春”。 “这是?”于六九看着叶知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叶知卜说道。 于六九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箱盖发出一声低沉的吱呀声,里面竟是一卷古老的羊皮卷轴。他拿起卷轴,展开细看,只见上面绘着一幅复杂的地图,旁边还注有一些晦涩难懂的文字。 “这……好像是什么地方的地图?”于六九喃喃自语,将这羊皮地图递给叶知卜。 “这不是我们大盛的文字,似乎是一些古老的暗号之类。”叶知卜皱眉说道。 “带走,或许我们弄清楚这地图,就能解开这对夫妇的秘密。”叶知秋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说道。 就在这时,密室外忽然传来一阵男人的歌声,几人吹灭火把,凝神屏息地听着动静,过了一会,歌声走远,四人出了密室,又将床板盖好。 “糟了,县令还在回廊!”叶知秋突然想到被自己打晕的周义。 四人跑到回廊看,哪里还有人影。叶知卜哈哈一笑,于六九问他笑什么,他说:“刚才唱歌那个就是县令啊!很明显,他醒来发现已经是半夜,又见房间亮了灯,走过去一看没人,吓得唱歌壮胆呗。” “哈哈哈哈哈哈。”其余三人笑出了声。 第107章 他竟是前朝余孽? 夜已深,万籁俱寂,叶知秋怀揣着满心疑惑,带着叶知卜和于六九,来到那间藏有硫磺暗格的房间。只见她轻车熟路地走到桌边,轻手轻脚地点燃烛台,微弱的烛火在黑暗中摇曳,照亮了屋内。江远山再次小心翼翼地撬开地砖、打开暗格,黄色的硫磺如小山般堆积其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异味。 于六九不禁眉头紧蹙,满脸疑惑地,低声呢喃:“一个仆人的房间里,为何会藏有这么多的硫磺?” 叶知卜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道:“这些硫磺极易燃烧,倘若稍有不慎,点燃了里正的金库,能将他们夫妇瞬间化为灰烬,他可不敢冒险,把这东西放在自己的卧房。” 江远山深以为然,频频点头,看着叶知卜说道:“知卜兄所言甚是,不过这么多硫磺,究竟有何用途,着实令人费解。” 四人低声商议了一些可能,都觉得不太合理,于是决定再仔细搜查一下这间屋子,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然而,经过一番努力,他们仍旧一无所获,没有找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于六九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说道:“王。两位王爷皆因姓王被抓走,或许这案子与‘王’有关,我们可以往这方面想想。” 叶知秋听于六九说完,恍然大悟似的,接话道:“对!六九不说我都忘了,我下午在里正夫妇的卧房地上,发现一个隐约的血字,当时看不清,以为是手指抓地的指痕,现在看来,应该是一个模糊不清的‘王’字。” 四人正压低嗓音轻声谈论着,突然间,门外传来一阵仓促而又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一个男子粗犷且毫不掩饰的嗓音:\"弟兄们,给老子仔细搜搜,这该死的罗泰兴,可是前朝余孽啊!听说他有一山的宝贝!只要今日能得到那张藏宝图,大家回头都能娶十八个娘们儿回家!哈哈哈!\" \"多谢大哥,大哥英明神武!\"一时间,四周传来阵阵感恩戴德之声。 叶知卜眼疾手快,迅速挥动衣袖,借助掌风将桌上的烛火熄灭。然后,他急忙指向床铺下方,示意其他人藏身于此。四人互相看了一眼,不敢耽搁半刻,赶忙钻入床下,屏气凝神,目光紧盯着门口方向。 没过多久,只听得\"砰\"一声巨响,房门被狠狠踹开,数名身着简陋衣物、宛如山贼一般的男子,气势汹汹地闯进屋内。他们满脸狰狞笑容,手持利刃,横冲直撞而来,二话不说便开始四处翻找。 此刻,四人心惊胆战,感觉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生怕这些人会察觉到隐藏在地板下的硫磺暗格。幸运的是,这群人搜索时相当粗心大意,并没有留意到地砖的异常之处。他们仅仅翻动了一下桌椅和被辱,发现一无所获后,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脏话,悻悻然离去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功夫,那阵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后,躲在床底下大气不敢出一口的四人,才敢慢慢爬出来。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流露出的都是如释重负之色,轻轻笑了。 然而好景不长,他们还没来得及庆幸躲过一劫,就看见外面火光冲天、浓烟弥漫,同时伴随着阵阵叫骂声传来。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刚才那帮人,他们没有搜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怒之下,就在里正的宅院里放起了火。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必须马上离开这儿才行!”江远山压低声音,对其他三人说道。 叶知卜则把刚刚从密室里带出来的羊皮地图,快速递给于六九,并叮嘱道:“六九,你腿脚利索,跑得比我们快,如果一会儿,遇到什么危险情况,你不用帮我们,带着这份地图跑,立即回客栈找真如。” 于六九郑重地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四人轻手轻脚地,摸到门口处,叶知卜先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确定附近暂时没有那帮贼人之后,这才回头,向身后的另外三个人招招手,示意可以走。于是乎,四人悄无声息地来到院墙根儿底下,纵身一跃,翻出了墙外。 由于并不是,从他们最初翻墙进去时,那个位置跳出,所以此刻的四人,对于周围地形完全陌生,根本分不清接下来该往哪儿走。无奈之下,只能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窜,结果误打误撞,走进了一条十分狭窄,又幽暗潮湿的小巷子里,而且越往里走,感觉越发阴森恐怖起来…… \"别走了,再走就真没路了。\" 叶知秋停下脚步,皱起眉头,观察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心中暗自思忖:郑县这路,弯弯绕这么多! \"我们没一个认识路的,只有走才能走上主街,不然该怎么办?\" 叶知卜无奈地叹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忧虑之色。 \"可是我感觉,我们越走越远,你看看这周边多阴森啊!\" 叶知秋语气沉稳地分析道,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只见周围黑漆漆一片,寂静得让她心生恐惧,仿佛隐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 \"要不,咱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歇歇脚,等天亮了,再问问路人怎么走。\" 叶知秋提议道。 \"我觉得知秋说得对,反正在哪儿睡都是一样的,找个地方凑合一下。而且等到天亮后,视野开阔些,我们站在高处眺望一下,说不定就能看到回客栈的路呢。\" 江远山立刻附和,表示赞同叶知秋的意见。作为叶知秋的忠实追随者,无论叶知秋提出什么建议,江远山总是毫不犹豫地给予支持。 叶知卜和于六九听了,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一行人继续走,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前进。终于,他们发现前方有一间废弃的小屋。江远山和于六九赶忙上前,轻轻吹亮他们手中的火折子,借着火光仔细查看起来。 “这间小屋虽然简陋破旧,但四周墙壁尚且坚固,可以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庇护所,供咱们暂避一时。”江远山说道。 几人找了一堵墙,沿着墙壁盘腿坐下,稍作休息后,继续讨论起灭门案的线索。 “你们有没有听到,刚才那贼首,提到了藏宝图。”于六九想起为首的贼人说过的话。 “我听到了,听他说的振振有词,我想,那所宅子里应该藏着什么秘密,凶杀案或许和这秘密有关系。”叶知秋说道。 “既然如此,就要辛苦叶神探了,尽早破案,让我们过个好年。”叶知卜笑着说道。 “对嗷,再有几日就过春节了。”于六九叹了口气,说道。 第108章 这是谁的墓塌了? 次日清晨,东方泛起鱼肚白,晨曦透过残破不堪的窗户洒进屋内。叶知秋、叶知卜、江远山以及于六九四人悠悠转醒过来。江远山与于六九动作敏捷地跃上屋顶,极目远眺,仔细辨认方位之后,带领着叶知卜和叶知秋朝着客栈的方向前行。 沿途,他们看到不少百姓惊慌失措地奔跑着,似乎有什么紧急之事。人群中不时传来催促声:\"快点啊!再磨蹭就来不及啦!\" 一名正匆忙赶路的男子,突然脚底打滑,重重摔倒在地。叶知卜见状,急忙伸手将他扶起,并随口问道:\"这位仁兄,何事如此慌张?\" 那男子站稳脚跟,神情焦虑,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吗?城东凌云山上,有人发现了大量稀世珍宝,大家都赶着过去抢一些。你们也快去,要是去晚了,可就错过了!\" 江远山听闻此言,心头一动,挑起眉毛,好奇心被勾起,看着其余三人说道:\"究竟是何宝物?搞得我心痒痒的。要不你们先行一步回去?我也想前去凑个热闹。\" 叶知秋看着江远山,笑着说道:“我也想去看看。” 叶知卜和于六九对视一眼,于六九笑道:“我也想去。” 看他们这样,叶知卜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说道:“既然大家都如此感兴趣,想要前去一探究竟,那我们不妨一同前往,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捡到什么稀世珍宝呢。到时候我就每日游山玩水,好不自在快活!” “那还等什么,快走。”于六九拉起叶知卜的胳膊往前,紧跟着那些奔跑的百姓,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行。 随着脚步的移动,一路上原本就嘈杂喧闹的人声,愈发鼎沸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们,如潮水般,纷纷涌向城东。 来到城外,众人眼前呈现出一幅朦胧而神秘的景象——稀薄的雾气环绕着山峦,宛如一层轻纱,给整座山增添了几分神秘氛围。江远山一边走着,一边欣赏着四周的美景,不禁由衷地赞叹道:“此地实乃风水宝地也!” 沿着山路蜿蜒而上,忽然间,有几位百姓惊叫声四起,从山上滚落下来。他们面容苍白,惊恐万分地呼喊着:“有鬼啊!山上有鬼啊!” 听闻此言,其他三人心中难免有些顾虑,担心叶知秋会因此感到惧怕,于是萌生退意,打算不再继续攀登。然而,叶知秋却并非寻常女子,面对这样的情况毫无惧色,反而语气坚定地表示:“你们怕什么呀?这世间何来妖魔鬼怪之说?即便真有所谓的鬼怪存在,那也是人们内心的鬼怪作祟而已。咱们既然已经来到这里,无论如何也要上去瞧个明白,岂能因为他人的几句恐吓之言就退缩不前?” 其余三人一看叶知秋不怕,加快脚步朝山顶奔去。到达山顶时,他们看到了一处塌陷的洞口,洞口周围稀稀拉拉地站着一些胆大的百姓,人们远远地指指点点,似乎对这个神秘的地方充满了恐惧,谁也不敢轻易靠近一步。 叶知秋看了一眼洞口,阴森一片,不禁浑身一颤,向江远山身边靠了靠,喃喃自语道:“难怪有人说这里有鬼,这地方的确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江远山小心翼翼地凑近前去,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线,仔细端详起那处塌陷的洞口。突然间,他惊讶地发现,洞口竟然正对着一座破败不堪的坟茔!他面色凝重,压低声音,对着身后的三人说道:“原来这里藏着一座坟茔啊……” 叶知卜缓缓蹲下身子,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地上的泥土,放在眼前仔细观察,又闻了闻味道。过了片刻,他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从这些泥土来看,这座坟应该有些年头了,或许是一座古墓。” 这时,站在一旁的一位大叔,忍不住插话道:“小伙子,你别光说些没用的话,这坟年代久远我们都清楚得很呐!现在最要紧的问题是,怎样才能进到里面把宝拿出来贝呢?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啊?” 话音刚落,于六九快步走来。他猫着腰,探头向洞内张望,但除了漆黑一片外,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他顺手拾起一块石头,用力扔进洞里,想听听是否会有回音。然而,洞内却异常安静,仿佛石头掉进了无底深渊一般,毫无声息。 过了一会儿,听得里面传出一阵非常远的嚎叫声:“哪个不长眼的打老子?看爷爷出去不扒了你的皮!” \"里面有人!\"于六九大惊失色,失声惊叫道。 \"可不是嘛,有几个心急的乡亲,为了寻宝,不小心把土踩塌了,结果掉下去就爬不上来咯。\"之前开口的那位大叔,看着于六九,再次补充道。 于六九闻言,几乎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到坟里来寻宝?\" 然而与此同时,一旁的叶知卜低首不语,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既是年代久远的坟茔,说不准当真藏有什么稀世珍宝。\" 江远山则一边摸着下巴,一边似笑非笑地接过话头:\"听闻古墓之中往往伴有珍贵的陪葬品,依我看啊,这些个乡亲们多半是冲着那些玩意儿去的。\" \"管它啥子陪葬品哟,只要能换到钱的,那都是好东西!只可惜咱们来迟了一步,没能赶上这波发财的机会。\"另一个年轻后生,一边说一边探头探脑地往洞穴里张望,满脸都是懊悔之色,仿佛觉得自己白白错过了一场天大的富贵。 “大家稍安勿躁。”江远山突然提高了声音,吸引了周围百姓的注意,“我等冒昧问一句,有没有哪个乡亲带了绳子来?当下要紧的,是下去救这些被困的人。这坟茔虽古,有无宝藏难说,但是人一旦在里面久了,是真的会死!” 这番话立刻引起了百姓们的共鸣,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男子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们在这里等一等,我这就下山取些绳子来!”说着,带了三个男子快速走了。 在等待绳子的过程中,叶知秋转头对叶知卜说道:“若这坟茔确实有宝藏,恐怕是一座大墓。” 叶知卜点点头,说道:“是的,你看大家的反应,说明这宝藏传闻已久,只不过今日才被发现。” 不多时,领头的村民带着绳子和火把返回,几人合力将绳子固定在一棵粗壮的树上,然后将绳子顺着洞口放了下去。叶知卜交待了江远山和叶知秋一番,便和于六九一起,顺着绳子攀下了洞口。 洞内黑暗潮湿,隐隐有冷风拂过,令人不寒而栗。于六九吹亮火折子,点了火把,照亮周围,只见几名百姓正缩在一角,满脸恐惧。叶知卜快步走上前,将他们一一扶起。 “你们没事?”于六九和叶知卜关切地问道。 “多谢恩公,我们没事,这地方太邪性了。”其中一名百姓颤抖着回答。 “好了,我们快上去。”叶知卜说道,于六九将绳子递了过来,二人将百姓们绑牢,让上边的人,一个个拉了上去。 第109章 我靠!好恶心 待到所有被困在墓里的百姓,安然无恙地抵达地面之后,于六九与叶知卜相继,顺着绳索攀爬而上。 叶知秋着急地走过去,看着叶知卜和于六九,开口询问道:“那底下究竟藏着多少宝物啊?” 叶知卜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目前尚未看出有任何宝物,里面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只闻阵阵呜咽之声,不知从哪里传来。眼见他们几个受伤,我和六九实在不敢久留,赶紧上来了。” 此时,领头的那位村民走了过来,插嘴说道:“据老一辈所言,凌云山乃前朝郡王爷的陵山。当年郡王爷下葬之际,随葬品众多,尽皆稀世珍宝。百年来,虽有诸多下斗者慕名而来,但都因无法找到墓穴入口,空手而归。岁月流转,此事逐渐被世人淡忘。且说这片土地甚是奇异,既无蝼蚁滋生,亦不长寸草。故而每逢乡邻建房造屋,常喜欢到这里挖土取材。数日前,一名村民前来挖土时,意外挖到了几支精美的发簪,并以高价售出。这件事传出,郡王爷陵墓藏宝一事再度现世。于是众人就都上山挖了起来,试图碰到好运气,大大发一笔财。” 叶知卜听闻此事后,顿时明白过来,他感叹道:“怪不得大家都要上山!原是想着一夜暴富啊!” 于六九回身看了看救上来的几人,问道:“所以,你们是挖土挖的掉下去的?”那几人没说话,重重点了点头。 叶知秋看大家贪婪,心生一念,说道:“若是郡王之墓,必定设有重重机关与密道。出于对自身安危考虑,大家最好别轻易涉险闯入其中,不然宝物没找到,人却死了,白白赔上一条性命。” 然而,百姓们面对可能的富贵,仍然心存侥幸,不肯轻易放弃。他们将目光投向,刚刚获救的一个男人,急切地询问道:“二愣子,下面究竟藏着些什么宝贝啊?” 只见那名叫二愣子的男子,面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无神,嘴唇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有有一条足足有一米多多长的怪物!身躯硕大无比,眼睛闪着绿光!而且而且还有阴森恐怖的鬼魂他们唱着歌儿,四处游荡。” 另一个听二愣子说话,也补充道:“对对对,我刚掉下去是摔晕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用舌头舔我的脸,把我舔醒了!我吓得不敢动,也没敢睁眼。突然,听得老四骂人,那东西蹭的一下走了,片刻后,只听得‘啊’地一声喊叫,一切便没了声音。我偷偷睁开眼,发现怪物不在了,与二愣子他们一起,缩在一边等死,后来两位英雄将我们救了上来。” “老四呢?”那领头人看了看上来的人,没找到老四,于是问道。 “下边就这几个人啊,我仔细看过,没了。”于六九怕百姓以为他们不救,赶忙解释道。 百姓们听到这番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先前对于财宝的贪婪欲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惊慌失措地尖叫着,转身拼命逃离现场,仿佛多待一刻,就会一命呜呼。 待百姓们散尽之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与商讨,四个人下定决心,一起踏入这座神秘的坟茔。他们还是沿着那条绳索,缓缓攀爬而下。这次,叶知卜和于六九凭借着过往的一些经验,率先打头阵,江远山和叶知秋则紧随其后。 当他们重新回到坟茔内时,江远山和叶知卜点了火把,照亮四周。突然间,一道亮光闪过,叶知秋惊觉,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直勾勾地凝视着自己。 “那是什么玩意儿?”叶知秋被吓得浑身发抖,急忙躲到叶知卜身后,战战兢兢地伸出手臂,朝着一侧指去。 江远山顺着叶知秋手指的方向望去,手中高举着火把,双脚轻轻抬起,又缓缓落下,每一步都迈得极为谨慎小心,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动了那个不明物体。他慢慢地向前走着,大约走了五六步远,借着火光,隐约看到一双玉盘大的圆目,正在快速移动。紧接着,一个粗长的身影,若隐若现地浮现出来。 那东西的外形,酷似蛇类,但却比一般的蛇要粗壮许多,身上覆盖着一层,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鳞片,这种奇特的外观表明,它绝对不是一种寻常的动物。 \"快往后退!\" 江远山压低嗓音,急切地喊道,并一把拉住,站在不远处的于六九。然后两人一同迅速向后撤退了数步。与此同时,叶知卜也紧紧守护在叶知秋身边,一同退到了刚刚下来的位置。 那只巨大的神秘生物,仿佛察觉到了他们的慌乱,它的身躯开始扭动起来,并伴随着一阵沙沙声,快速游走。 江远山连忙举起火把,试图照亮那个怪物,于六九则满脸惊恐地问道: \"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啊?简直太恐怖了!\" “刚才那个结巴,说有一米长的……一……米……长……的大虫……”叶知秋回想起二愣子结结巴巴说出的话。 叶知卜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虑,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大虫啊,这墓这么大,依我之见,这极有可能是守墓的怪物。” “难道是传说中的守墓兽不成?”一旁的于六九听后,脸色变得有些紧张,声音略微颤抖地问道。 “嗯,极有可能。”叶知卜点了点头,目光如炬地回答道,同时心里对于六九居然知道守墓兽感到十分诧异,于是好奇地问:“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 只见于六九眼神有些躲闪,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我小时候,闲暇之时看过一些古书罢了。”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慌乱,看书的时候只觉好奇,现在看到真的守墓兽,也是有些害怕的。 江远山听到他们的对话,感叹了一句:“如此看来,此处的宝藏必定非同小可啊!” 四人还没说几句话,突然间,那只大虫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而锋利的獠牙,以惊人的速度猛力向前扑来!叶知秋惊恐地尖叫起来,叶知卜毫不犹豫地,立即挡在她身前,拼命舞动着火把,试图用火光驱赶这个可怕的怪物。 与此同时,江远山和于六九也迅速做出反应。江远山拉紧弓弦,五箭射出;于六九则摸出一排飞镖,一同朝大虫射去。然而,这只大虫的外皮异常坚硬,就连江远山那致命的箭矢,都未能对它造成分毫伤害。相反,大虫变得愈发凶残,怒气冲冲地径直朝四个人扑杀过来! 叶知卜当机立断,一把将叶知秋推到江远山那边,然后自己敏捷地侧身闪开。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火把,用尽全力将其狠狠抛出,准确无误地砸中了大虫的头部。大虫痛苦地咆哮一声,身体扭曲挣扎着,看起来似乎受到了一些伤害,但仍然气势汹汹、威猛无比。。 “这怪物难对付啊!”江远山咬牙道,“咱们先上去,活着再说。” “行谨说得在理,快走。”叶知卜也怕死在这里,立马同意了江远山的提议。 听到叶知卜同意,江远山一把搂过叶知秋,抓住绳子,垫了一脚,飞了出去。于六九和叶知卜见状,也紧跟了上去。四人安全后,坐在一棵树下喘着粗气,于六九摸到怀里的羊皮地图,说道:“幸好没丢!” 第110章 一物降一物 树下,叶知卜、叶知秋、江远山和于六九四人靠着歇息。太阳渐渐升起,浓密的树叶轻轻摇曳,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仿佛古往今来的故事在其中游荡。然而,尽管他们绞尽脑汁,依旧未能想出对付那只大虫的良策。 叶知卜望向远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长叹一声,说道:“这大虫凶恶,咱们得想个办法制服,不然以后再有百姓掉下去,也是性命不保。” 江远山眉头紧锁,轻声附和道:“咱们出来有些时辰了,真如他们定然等得焦急万分。不若我们先回客栈,与他们详商此事,并将罗泰兴宅院的情形细细道来,或许能从中得出应对之策。” 于六九点头赞同,眼中隐现希望的光芒,说道:“行谨兄说得对,咱们先回,毕竟制服大虫不是首要目标。两位王爷还在牢里,咱们要尽早帮他们洗脱嫌疑才是。”他站起身来,轻拍衣衫上的尘土,作势欲行。 其余三人见状,纷纷站起来,大家一起下了山,向着客栈方向走去。郑县主街的青石板路,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四人昂首走过,光影在风中微摆,仿佛走在一条充满希望的坦途上。 还未到客栈门口,便见到李生缘、金不焕和魏虎正在门前踱步,见四人归来,李生缘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怎么去了一夜?” 江远山微微一笑,安抚道:“真如放心,我们均无事。只是碰到了好些个稀奇事,被拖住了而已。快进来,和你们说说。” 众人围坐在客栈屋内,叶知卜和江远山一起,将罗宅的种种细细道来。当说到硫磺暗格时,于六九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说道:“这么多,跟个小山似的。” 李生缘若有所思,忽然说道:“莫非这罗泰兴是个大地主?” 江远山不解,问道:“为何这样说?” 李生缘微微一笑,解释道:“此地多硫磺矿,这附近的老百姓常置了硫磺,用于农事防除虫之用。” 江远山有些惊讶,不禁赞叹道:“行啊你,竟然还知道这个?” 李生缘轻轻一笑,说道:“以前在如玉家做杂工时,靖老爷提起过,硫磺除虫的粮味道不好,所以他收粮时不来这里。” 他的话让众人一愣,叶知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道:“你在如玉家做杂工?” 李生缘嘿嘿一笑,眼中透出几分怀念与甜蜜,轻声道:“是啊,就是我失踪那些日子,我去如玉家打杂来着。” “堂堂李二爷,会打什么杂?”叶知秋继续问道。 “我力气大呀,能搬粮食。”李生缘哈哈一笑,随即和众人讲了自己失忆的事儿。大家笑了一会儿,江远山又继续讲昨晚发生的事儿。 “你们昨晚迷路,今早咋不回来啊?”江远山说完他们四个昨晚迷路,在小破屋凑合一宿的事儿,金不焕问道。 “今早本来是要回来的,走到半道儿去挖宝了。”叶知卜神秘地说了一句。 “挖宝?宝呢?”李生缘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可信。 “在一个洞里。”叶知卜继续卖关子。 “那还不赶紧搬回来?咱们路上需要银子,卖了它!”魏虎说了一句。 “那可不行,那东西没人买。”于六九插话道。 叶知卜见李生缘他们三个充满了好奇,便不再逗他们,将古墓里大虫之事说了出来,于六九更是站起身,给众人描述了一下大虫的形状。魏虎听着心里一震,金不焕倒是不怕,直言道:“让俺老金的寒云刀去会会它!” “你们猜,大虫是不是守护着稀世珍宝?”于六九将郡王墓一事说出,神秘地问众人。 “有也不是咱们的,不义之财不拿。”李生缘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我现在对宝物不感兴趣,比较想制服那大虫。”江远山想到那大虫,一阵害怕,想将它杀了,以绝后患。 李生缘微微皱眉,说道:“大虫也是虫,不妨试试硫磺。它这么多年守在墓里不出来,不是真的有灵气,应该是山上有硫磺矿,它受不了这个味道,所以不敢出来。” “行,那我们去把罗宅的硫磺带着,晚点时候再去一趟。”叶知卜说道。 “不焕留下等消息,不能大家都去。”李生缘还是不敢让金不焕去冒险,他身上藏着的佛舍利,是众多僧人用命保下来的圣物。 金不焕知道李生缘的用意,笑着说道:“俺一个人也很无聊,要不魏虎兄弟一起留下,咱们切磋切磋刀法。” 魏虎看着他,点点头,说道:“好!” 众人商议定,叶知卜和江远山去罗宅取了硫磺,几人简单吃了些东西,便出了门。阳光逐渐升高,山间的薄雾早已褪去,满眼清翠,四个男人背上背着硫磺袋子,向古墓方向行去。 到塌陷的洞口处,叶知卜和江远山带头,几人顺着绳子攀了下去。 “大家小心点,大虫可能随时出现。”落地后,江远山吹亮火折子,点了五根火把,给每个人分了一根,低声提醒道。 众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边走边挥动火把,洞中阴暗潮湿,火把光忽明忽暗的跳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败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突然,他们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低沉嘶吼声!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在警告入侵者,速速离去。叶知卜和江远山心头一紧,示意大家慢慢后退,几人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后退几步,耳边只听得呼吸声和心跳声。 一阵沙沙声由远及近,嘶吼声骤然变得愈加狂躁。 “快,火把!”江远山大喊一声。 大家挥舞起火把,火光映照出一个巨大的身影,长虫身体蜿蜒,鳞片闪烁着寒光,口中吐露着腥臭的气息。站在他们面前,张嘴嘶吼,却没有继续靠近。 “硫磺!打开袋子,撒出去!”李生缘见大虫彳亍不前,忙唤大家撒硫磺。 叶知卜将身上的硫磺袋子解开,朝着大虫方向,用力一扔,硫磺撒了一地,大虫龇着牙,绿目怒瞪,嘶吼着后退了几步。 “果然好使!”江远山笑着说道,顺手又把自己背的硫磺撒了出去。 大虫对硫磺有所忌惮,身形慢慢后退,似乎想要逃回黑暗中。李生缘见状,猛地一跃,吸引大虫去咬自己,大虫刚张大嘴,他便把手中的火把奋力一扔,狠狠丢进了大虫的嘴里!大虫发出凄厉的嘶吼声,身体剧烈扭动,似乎受了伤。 “命门在嘴里和腹部!”李生缘大声说道。 其余人见状,也不甘示弱,纷纷攻击大虫的腹部。大虫被激怒,疯狂地翻滚几圈,再次站了起来,叶知秋眼疾手快,扯了衣服上的一块布,绑了一些硫磺,将火把扔向大虫的头部,大虫瞬间被火焰包围,惨叫声回荡在墓中,终因受不了硫磺和火光的双重刺激,一个猛子扎进了前方的黑暗之中。 五人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大冲消失的方向,心有余悸。 “可算是走了。”叶知卜长舒一口气,“这怪物凶猛,多亏有硫磺。” “还是得继续小心。”李生缘说道,“这坟里恐怕还有其他机关和危险。” 众人点点头,握紧手中的火把,继续向前走去。 第111章 吃人的暗河 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五个人合力,成功击退了可怕的守墓长虫。他们手持熊熊燃烧的火把,毫不畏惧地,继续向前走去。 道路两旁,横七竖八地倒卧着,破碎的石像以及精雕细琢的陪葬器皿。此外,还有几具早已风化成枯骨的尸骸,蛛网暗结,凄凉地躺在一片凌乱里。这一切都表明:此地曾发生过激烈无比的争斗。 李生缘他们心怀怜悯之情,小心翼翼地将那些骨架移至一旁,并轻轻覆盖上自己的外套,表示对逝者最后一丝尊重与关怀。接着,他轻声吟诵起往生咒,希望这些亡者能够安息,并早日投胎重生。做完这一切之后,众人再次踏上前路。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一间异常狭窄的石屋,男人们举高火把,四下张望。他们惊讶地发现:两侧墙壁上,刻满了古老而神秘的符号。他们盯着符号看了一会儿,感觉这两面墙宛如两道符咒般,令人费解。 正对着他们的前方,有一扇高达十几丈的巨大石门。石门上方,精心雕琢着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奇异动物,两侧,则是雕刻着两只巨大的孔雀。动物们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仿佛正默默凝视着这群不速之客,紧盯着他们的每一个举动。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于六九,不慎踩到某个隐蔽之处,刹那间地面轰然崩塌,他的身体瞬间失去支撑,猛地向下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叶知秋迅速挥出自己的银蛇软鞭,软鞭如同灵蛇般,紧紧缠绕在于六九身上,叶知秋降低重心,双脚奋力撑地,试图把他拉上来。于六九见软鞭附身,连忙伸手,牢牢抓住,但无奈脚下毫无可以着力之处,尽管他拼命挣扎了几下,还是不由自主地,又往下滑了数寸! 此刻,情况危急万分,于六九不敢再动,生怕一个差池命丧黄泉。叶知秋竭尽全力地呼喊道:“坚持住啊!”看到叶知秋的软鞭缠住于六九,江远山和叶知卜急忙跑到她身旁,迅速接过她手中的软鞭,两人齐心协力,将全身力气灌注到鞭上,奋力向上提拉,终于成功将于六九从危险之中解救出来。 于六九吓得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心有余悸地感叹道:“真是太惊险了!差一点就要成为这墓穴中的死鬼了!” 李生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抚,并关心地询问:“好在有惊无险,有没有受伤?” 于六九摇摇头,转过头去,望着那已经塌陷的地砖,心中仍然充满恐惧,颤抖着声音说:“多亏了知秋姐的软鞭,否则我肯定死在这里了!那下边好像有比长虫还可怕的东西,也在嘶吼。”说完,他满怀着感激之情,目光投向叶知秋。叶知秋微微一笑,回应道:“是你命大啦,阎王不敢收你。” “看来,要想顺利通过这里,可不容易啊!”江远山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 接着,叶知卜看了看众人,说道:“行谨,你和真如抓紧这根软鞭,我试着摸过去查看一下情况。”于是,叶知卜紧紧握住软鞭的一端,将另一端交到江远山和李生缘手中。 叶知卜一手拿火把,一手抓着软鞭,一步一步、缓慢而谨慎地,朝着塌陷处靠近。他胆战心惊、如履薄冰般地,向前挪动着脚步,眼睛紧盯着刚刚踩过的地方,不敢有丝毫懈怠。每一次抬脚,他都先踮起脚尖,轻触地面,确认脚下是否稳固之后,才敢小心翼翼地,将另一只脚缓缓放下。 此刻四周万籁俱寂,唯有他们几个人轻微的呼吸声和细碎的脚步声,在这逼仄压抑的石屋内不断回响。 随着距离那处塌陷越来越近,叶知卜趴倒,慢慢前进。靠近塌陷处的边缘时,他将火把扔了下去,探出身子,低头望,但见下面竟然是一条,幽暗深邃、深不可测的地下河流!河水奔腾汹涌,流速极快,仿佛一头凶猛巨兽,正在愤怒低吼。叶知卜侧耳倾听,那阵阵沉闷的咆哮声,让他心惊胆寒。 “下面是一条暗河。”叶知卜声音有些发颤,对身后众人说道,“咱们不能硬闯,必须解开机关过去,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必死无疑!” “你赶紧给我回来!”叶知秋满脸忧虑,生怕叶知卜会遭遇不测,连忙出声喊道,要他回到安全地带。 听到呼喊声,叶知卜慢慢腾腾地退了回去。其他人见到他安然无恙,一直高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地。 “这位郡王爷可真够厉害的啊!如此精妙复杂的机关陷阱,打造起来怕是困难重重!”于六九忍不住感叹道。 “机关这么难,我们如何解啊?不然回,我有些怕。”叶知秋有些害怕,想回去。 “经常入深山采药之人,都知晓这样一个常识,即:但凡有毒蛇出没之地,其方圆百米内必定有解药。”叶知卜稍作思考后,缓缓抬起头来说道。 “没错!这道理就如同机关与解锁之法一般,二者紧密相连,机关所在之处,绝不会距离开锁之术太远。”于六九忆起家中设置的那些精巧机关,兴奋地附和道。 “大虫只是退了,咱们还没有将其杀死,再尽力走走看,既到此处,也是咱们命里该有的劫难。”江远山安慰叶知秋道。 叶知秋听他们说完,点点头,说了句:“那咱们再小心些。” 此时,江远山手持火把,照着墙壁看了看,略微有些失落地说道:“此地除却墙壁上刻划的符咒外,并无其他异样啊!” 李生缘听闻此言,犹如醍醐灌顶般顿悟过来,他凝视着墙上的符文,凭空比划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道:“嗯……说不定解开此机关的秘诀,便隐藏于这些符咒之中。” 众人闻言纷纷聚拢过来,将目光投向墙壁上,那密密麻麻、散发着神秘气息的古老符咒,此刻就是他们的希望。 大家全神贯注地端详着每一个符号,试图从中找出端倪。经过一番努力,李生缘终于在墙角处发现了一组与众不同的符号。 “这里的符号与别处的有些不同,你们快来看。”李生缘说道,“其余地方,这个形状都是每五个一排,这里是三个一排,但是边上的这两个,如果这么一扭,也就能变成五个。” “要不试试?”叶知卜看着李生缘,谨慎地说道。 李生缘回头看了看别人,大家都说可以试试。于是,他让大家退后,按照自己刚才说的,用手按压墙壁上的两个符号,将其转得和其余三个一致后,轻身一跃,回到了安全地带。 忽然,墙壁开始微微震动,一个隐藏的石桥从塌陷的地面下缓缓升起,连接了两端的地面。 “成了!”众人欢呼雀跃,完全将刚才的惊险抛之脑后。 第112章 他坠进深渊了?! 一座石桥横跨在幽深的暗河之上,李生缘他们五人步伐谨慎,慢慢迈了上去。那桥的护栏,已被流水冲击的残缺不全,桥上布满了厚厚的青苔,使得桥面异常湿滑,稍有不慎就可能摔倒,他们每迈出一步都格外小心,生怕一脚踩空掉进暗河。 众人全神贯注、提心吊胆地,互相搀扶着,一步一停,好不容易,才艰难地跨过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石桥,抵达至巍峨耸立的石门面前。 这道石门气势恢宏,给人一种庄严肃穆之感。它宛如天成般完美无瑕,与周围的石壁紧密相连。石门上方精雕细琢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它们的眼睛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蕴藏着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 此时此刻,五人默契十足地互相对视一眼后,内心深处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情绪,以及对未知世界的热切期盼。 只见李生缘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紧紧握住石门两侧的门环,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拼尽全力想要推开或者拉开这扇紧闭的大门。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甚至使出浑身力气,这扇石门依旧稳如泰山,纹丝未动。一缕缕阴冷刺骨的寒风,从门缝里若隐若现地吹出,仿佛在讥讽他的白费力气。 其他人见状,并不气馁,纷纷接二连三地尝试开启石门,但结果无一例外——全都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五个人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将注意力集中到石门之上。石门中央,精雕细琢的那两只活灵活现的孔雀,其姿态高贵典雅,仿佛正在轻声呢喃低语,尤其是那对孔雀的眼睛,两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闪烁着神秘幽深的光芒。 叶知秋迈步向前,凑近孔雀,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切,没过多久,她就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之处。原来,每只孔雀的翅膀边缘处,都隐藏着两道极难察觉的细小凹槽。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触那些凹槽,顿时感受到一阵轻微的颤动——孔雀的翅膀似乎并不稳固。 “这些孔雀雕刻得这般精美绝伦,但翅膀却有些松动……”叶知秋低声自语道,“莫非,这孔雀并非仅仅是装饰性的门雕那么简单?也许,它们本身就是开启这扇石门的关键所在呢?” 其余四人闻言,皆面露惊讶之色,赶忙围拢过来。叶知卜在仔细观察一番后,也觉得叶知秋所言甚是有理。于是,他按照叶知秋的指点,轻缓而坚定地施加力量。果然不出所料,孔雀的翅膀竟真的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江远山见到这一幕后,迅速移步至另一只孔雀旁边,并如法炮制般地,顺着那个凹槽的方向,极其谨慎地转动起孔雀的翅膀来。伴随着“咔嚓”一声,石门内部随即传出,阵阵机关运转时所特有的轰鸣声。 众人闻声纷纷向后倒退一步,屏住呼吸,瞪大双眼,凝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此时此刻,只见那扇紧闭着的石门之上,孔雀眼部位置镶嵌着的宝石,开始不停闪烁起来;紧接其后,石门便开始缓慢且平稳地朝内侧开启,显露出其背后那条,幽暗深邃、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通道来。石门彻底打开,在场的五个人,内心深处,都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情绪来。 这时,只见叶知卜率先高举手中的火把,毫不犹豫地抬脚,走进通道当中去;而其他几人,则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他身后。他们每一个动作,都格外小心翼翼,生怕会触碰到什么隐藏的机关陷阱,一命归西。 突然,又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传来——原来竟是那扇刚刚才被打开不久的石门,正在他们五人的身后缓缓合拢关闭,并且还发出一阵低沉压抑的回响之声,就好像要将他们与世隔绝一般。 “不好!这下我们可回不去了啊!”叶知秋回头看着关上的石门,失声惊叫道。 “既然有风流动,那就证明前方,一定还有路可走,大家还是继续向前走。”面对如此变故,叶知卜倒是表现得相对镇定许多,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又向前走去。 江远山和于六九高举火把,照了照前方,只见通道曲折蜿蜒,似乎通向一个更加神秘莫测的世界。 他们继续缓慢而谨慎地向前迈进,每一步都充满警惕和不安。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氛围越发阴森寒冷,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火焰的光芒无法穿透无尽的黑暗,只能隐约照亮前方的道路,但在那片未知的黑暗深处,却不时传来阵阵寒风的呼啸声。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一道深邃无底的巨大深渊前。深渊之上横亘着一座古老而神秘的悬浮桥,它宛如一条摇摇欲坠的细线,连接着两岸。桥身由粗大的铁链悬挂着,而桥板则已经腐朽不堪,看上去似乎随时都可能断裂开来。每当风吹过时,整座桥梁都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声,让人心惊胆战。 江远山手持着火把,靠近桥头,仔细端详着桥的构造。他皱紧眉头,忧心忡忡地说:“这桥看起来非常不稳固,我们必须格外小心才行。还是一个接一个地过,比较安全些。” 李生缘听后,表示赞同地点点头,并迅速将自己的衣角卷起。然后,他毫不犹豫地,从江远山手中接过火把,语气坚定地说道:“那就让我先过去探探路!”话音未落,他紧紧握住火把,小心翼翼地踩上了桥板。 刚一落脚,脚下的木板,立刻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呀\"声,仿佛在抗议着他的重量。整个桥身也随着他的脚步,微微颤抖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崩塌一般。然而,李生缘并没有退缩,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住身体,一步步艰难地,向对岸挪动。 火光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般,李生缘迈着稳健的步伐向前走着,但其实他的内心却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和平稳,绝不能有丝毫的慌乱。 当他刚刚走到桥中间时,突然间一股强劲的大风吹来,原本就有些摇晃的桥瞬间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李生缘心头一紧,连忙将手中的火把丢进深渊,后迅速紧紧抓住桥上的铁链。然而,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摇晃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猛烈的晃悠,让李生缘彻底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被甩出了桥面! “真如!” 看到这一幕,其他几个人全都吓得脸色苍白、大惊失色,猛叫李生缘的名字。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自己的回声和呼啸的风声。 第113章 差点都死在这儿 眼看着李生缘被大风刮下悬浮桥,江远山他们因无能为力救他,痛心不已,四人站在桥头叫李生缘的名字,听不到一声回应,江远山呜咽着哭了起来,叶知秋也红了眼眶。 “回去怎么和伯母交代啊!”江远山蹲下身,抱着头,大声哭道。 “行谨,别哭了。我们想想怎么下去,找到真如的尸首,把他带回去。”叶知卜拍拍江远山的肩膀,说道。 听叶知卜这么说,江远山立马振作起来,伸出手抹了一把脸,说道:“知卜兄,你说的对,我得把真如带回去!” “后边石门已经关上,咱们只能往前走了。”叶知秋回头看了看,石门关得紧紧的。 “嗯,往前走,这次我先过,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你们也不必再过桥,说明此路不通。定要想办法再开石门,原路返回。另外,也不必找我们了,我和真如就在此做个伴儿。”江远山站在桥头上,回首对叶知卜、叶知秋和于六九说道。 “你若是敢死,我出去就把知秋嫁个老头儿!”叶知卜虽说说了句玩笑话,但是也在提醒江远山,万勿保重。江远山笑笑,没说话。 “行谨。”就在江远山抬脚的刹那,叶知秋叫住了他。 听到叶知秋叫自己,江远山放下脚,回头看着她,说了句:“放心。” 江远山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地踏上悬浮桥。脚下的桥板,随着他的走动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断裂。耳边刮过一阵微风,仿佛也在嘲笑他的无助。 他步步谨慎,目光锁定在前方,努力忽略脚下的深渊。桥两侧是看不到尽头的山崖,被黑暗笼罩,给人一种置身阴曹地府的感觉。江远山知道,这种时候,容不得半点疏忽,每迈一步,他都万分小心,生怕一个失误,就会步入李生缘的后尘。 走在桥上的时间,无限延长,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悬崖边缘,江远山的心紧绷到极点,越是靠近桥中间,桥索摇摆得越厉害。突然,又是一阵强风袭来,江远山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跌倒,再次站稳后,他紧抓桥索的手,已经出了一层冷汗。站在桥头的叶知卜、叶知秋和于六九,则紧张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无限担忧。 “行谨,你没事?”叶知秋大声问道,声音里透着不安。 “没事!”江远山大声回应吼后咬紧牙关,稳住心神,继续向前迈进。 就在这时,几只鸟儿突然飞过,发出尖锐的叫声。江远山心中一凛,握紧桥索的手更加用力。他知道,眼前的危险不仅来自于悬浮桥的威胁,还有自己心中的恐惧。他稳了稳心神,闭上双眼喘息片刻,继而睁开眼继续盯着前方,小心翼翼地迈步向前。 终于,江远山踏上了悬浮桥的另一端。他长舒一口气,回头望去,一片黑暗,于是吹亮了火折子,摇晃起来,大声喊道:“我过来了!” “好!那你等着我们。”叶知卜大声回应道。 “桥中间有大风,千万小心!一定抓牢!”江远山嘱咐叶知卜他们三个,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 “好!”于六九说道。 “六九先走,知秋走中间,我最后。咱们隔开一些距离,统一迈步,这样桥身不至于太晃动。刚才看它摇晃,承受咱们三个的重量不是问题。”叶知卜说道。 叶知秋和于六九点点头,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缓缓迈上了悬浮桥。他们步伐小心翼翼,心中紧张不已。每走一步,桥板都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它的脆弱。 于六九走在最前,他的步伐沉稳,目光紧盯着脚下,尽量让每一步都踩在桥板的中心。突然,一阵强风袭来,桥身剧烈摇晃,于六九的身体一歪,险些跌倒,他紧抓桥索,心跳如雷,努力稳住身形后,继续前进。 “小心!”叶知卜在后面大声提醒道。 紧接着,叶知秋和叶知卜也上了桥,他们双手紧握桥索,只听得风在耳边呼啸,仿佛在试图将他们推下深渊。没走几步,叶知秋便感觉手心已经出了一层冷汗。突然,一声巨响传来,桥板猛地一震,叶知秋身体一晃,险些跌倒。她紧抓桥索,心脏剧烈跳动,感觉自己的生命,仿佛悬挂在一根细线之上。 “知秋慢一些。”叶知卜在后边小心提醒。 听到兄长的话,叶知秋一下子没那么紧张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继续向前迈进。 就在这时,于六九的脚下突然传来一声断裂声,他的身体猛地一沉,因被断裂的桥板卡住,才没继续掉下去。叶知秋惊呼一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叶知卜拼命稳住桥身,于六九使出浑身之力,登了一下桥索,往上一跃,重新站回了桥上。 叶知秋见于六九安然无恙,提到嗓子眼的心,又重新放回肚子里。她抬头望向前方,只见江远山正举着火把等着他们,那火光,仿佛就像一盏希望的灯,照亮了她吓怕的心。 “大家稳住,不要慌。”叶知卜在后面大声说道,虽然他的声音被风声淹没了一部分,但仍然带着坚定的力量。 三人继续向前,风越来越大,桥身的晃动也愈加剧烈。三个人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往前。 终于,他们走到了桥的中段。这里风力最强,桥索在风中发出刺耳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将他们甩出去一样。叶知卜听到脚下一阵阵“咔咔”声传来,他知道,这是木板断裂的声音。 “能快就再快些!”叶知卜大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紧张。他知道,他们必须加快脚步,整座桥随时可能会在脚下崩塌。 三个人心跳如雷,仿佛每一步都在和死亡赛跑。风越来越大,桥身的晃动也愈加剧烈。忽然,叶知秋感觉脚下一空,身体猛地一沉,一根软鞭随即将她缠住,她挣扎着站起来,回头看到叶知卜,一手紧抓桥索,一手拿着她的银蛇鞭。叶知秋的心脏剧烈跳动,她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继续向前迈进。 终于,三人平安到达了江远山身边。大家长舒一口气,彼此相视一笑,虽然笑容里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们还没从劫后余生的庆幸里走出来,一阵风呼啸而过,悬浮桥剧烈摇晃,只听桥板“咔嚓嚓”几声脆响,众人一回头,桥板一块挨着一块地,化为齑粉,纷纷坠入深渊。四人全身紧绷,后退至一块大石边上,大口喘着粗气,不敢多停留片刻,赶紧走了。 第114章 又一个生死不明 四人顺着风来的方向一路前行,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芒。 “有光!\"”叶知秋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忍不住欢呼起来,然后迫不及待地加快了步伐。 于六九望着那束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毫不犹豫地朝着光亮处狂奔而去。 当他们踏出洞穴时,眼前展现出一片茂密的森林,尽管浓密的树荫挡住了部分阳光,但仅存的几缕光线却足以给那些长期被困在黑暗中的人带来无尽的希望。 “不知道沿着这条路是否能够找到真如?\"”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之后,江远山仍然牵挂着李生缘的遗体,一心想着将他带出这个阴森恐怖的陵墓。 “目前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前进了。\"”叶知卜深吸一口气,感慨万分地说道,同时也感到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 “这是陵山,此路或许能通到墓底。真如兄摔下去,也应该掉在墓底,不会离开这山里,咱们多走走看,或许能找到。”于六九宽江远山的心说道。 江远山回想起李生缘从悬浮桥上跌落下去的瞬间,心如刀绞,痛苦万分,仿佛有成千上万只毒虫在啃噬他的心脏一般。他沉重地点点头,黯然神伤道:“但愿真能如你所言。” 四个人稍作停歇后,绕开那些布满荆棘的地方,艰难地穿梭于茂密幽暗的树林之间。他们迈着稳健而坚毅的步伐,心中只有一个坚定不移的信念——要把李生缘的遗体带出这里。 渐行渐远时,周围的光线逐渐变得昏暗起来。突然间,一阵异样的声响传入众人耳中。叶知卜连忙抬手,示意其他人止步,并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那阵声音犹如一头凶猛野兽的低沉咆哮声,伴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威慑力。 “警醒点!恐怕有不好的东西。”叶知卜压低嗓音提醒道,同时迅速摸出几枚银针,夹在手中,眼神中流露出丝丝警觉之意。其余三人也纷纷紧张起来,屏气凝神,瞪大双眼,试图寻觅到那阵低吼声的源头所在之处。 透过密林深处的重重黑影,可以隐隐约约瞧见两团闪烁着诡异红光的眼眸,宛如来自地府阴间的鬼火一般,让人看了直觉阴森可怖。 噌地一下!那两团鬼火朝着四人扑了过来。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两只巨大的猛兽,从密林深处窜出,巨兽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是守墓恶螈,快躲开!上树!”于六九看到猛然窜出的两个庞然大物,惊叫道。 听到于六九的喊叫,叶知卜毫不犹豫地一把搂住身旁的叶知秋,脚下用力一蹬,身形如电般朝着不远处那棵最为粗壮的大树掠去。眨眼间,他们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一根粗大的树枝之上。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江远山和于六九也是各自提起一口气,纵身跃起,分别轻巧地落在了另外两棵相邻的树上。 四人站定之后,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下方不远处的那两只恶螈身上,眼神之中充满了警惕之色。只见它通体覆盖着坚硬的鳞片,鳞片呈现出深褐色与青灰色的交织纹理,粗糙而古老。它的身躯庞大而矫健,长约五丈,四肢粗壮有力,利爪锋利如刀,足以撕裂任何猎物的身体。 最为惊悚的是恶螈的头部。它的头颅巨大,形状如同一块扭曲的岩石,嘴巴宽大,牙齿森然,长长的獠牙从嘴角伸出,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阴冷的寒光。它的眼睛深陷在两侧的眼窝里,红色的眼珠如同地狱中的鬼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恶螈的鼻孔宽大,每次呼吸都会喷出一股白雾,那味道闻了,令人作呕。 “六九,你知道这东西怎么驱赶吗?”江远山看了恶螈,只觉得恶心恐怖,不知该如何对付,想起于六九认识它,便问道。 “我不知啊,我也是在古书看的,说这东西叫恶螈,是守护古墓的神兽。”于六九回答道,“书上还说,它不仅能依靠利爪和獠牙进行撕咬,还能喷吐出一种剧毒的液体,这液体接触到任何生物的皮肤,瞬间便会腐蚀穿透,所以我们不可贸然下去。” \"砰!\" 随着一声巨响传来,众人惊愕地看到,一只恶螈的尾巴,犹如巨型铁锤一般,狠狠地砸向了一棵树。刹那间,整棵树剧烈摇晃起来,连周围的空气似乎也随之震颤不已。紧接着,伴随着阵阵清脆的 \"咔嚓\" 声响起,那棵大树竟然,因承受不住如此猛烈的撞击,而轰然倒地。 目睹这一幕的四人,脸色煞白。叶知卜惊恐万分地看着江远山和于六九说:\"这怪物实在太可怕了,不但长得丑陋狰狞,而且力量惊人。我们恐怕不能再继续待在这树上了。\"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却见两只恶螈突然抬起头来。其中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喷出一团浓密的白色雾气;另一只则嘴角挂着黏糊糊的涎水,径直朝着江远山所在的那棵大树扑去! 这两只恶螈的尾巴修长而柔韧,末端还生长着尖锐锋利的骨刺,仿佛一把巨大的鞭子,挥动之际轻易就将那棵粗壮的大树懒腰截断。江远山见状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纵身一跃,敏捷地跳落到了于六九身旁。 叶知秋瞪大双眼,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儿,她左手紧紧抓住叶知卜,右手则牢牢握住银蛇鞭。紧张之余,她听到于六九大喝一声:\"打!再这么待下去,我们就都要成为这些畜生的口粮啦!\" 话音未落,只见于六九手一挥,几枚锋利无比的燕尾镖,如同划过夜空的流星一般,径直朝着恶螈的头部疾驰而去。恶螈们似乎察觉到危险来临,突然仰头躲闪,一枚燕尾镖深深嵌入其中一只恶螈的嘴巴里,鲜血顿时四处飞溅。 \"打它的嘴巴,别让它继续喷出那些恶心的玩意儿!\" 于六九转头对江远山和叶知卜大喊道,并示意他们一同发动进攻,阻止恶螈继续喷洒白雾。 江远山反应极快,立即拉开弓弦搭上箭矢,接连射出四只威力惊人的夺命箭,箭头直直飞向两只恶螈张开的血盆大口。 随着两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响起,两只恶螈被激怒了!它们挥动巨大的尾巴狠狠地抽打在叶知秋和叶知卜所站立的大树上。刹那间,只看见叶知秋宛如断了线的风筝般,从高高的树枝上坠落下来,重重地摔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知秋!” “知秋姐!” 三个男人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担忧。然而此时此刻,叶知秋躺在地上毫无动静。眼见此景,两只恶螈蠢蠢欲动,准备朝她扑过去。 第115章 又来!有完没完? 眼见恶螈们即将对叶知秋发动攻击,叶知卜手中的银针,如同密集的雨点般,急速射出,径直飞向那些恶螈的眼睛。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两只恶螈瞬间陷入狂怒之中,它们张开那足以吞下整个人头的血盆巨口,并发出阵阵咆哮声,似乎随时都准备站立起身,扑向叶知卜。与此同时,从它们口中喷涌而出的浓密白雾,也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径直朝叶知卜所站立的大树席卷而去。 面对如此凶险的局势,于六九根本无暇思考太多,他再次抽出一把锋利无比的燕尾镖,并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狠狠甩出,目标直指那两只恶螈最脆弱的双眼部位。 另一边,江远山则不断拉弓射箭,一支支利箭犹如闪电般,接连命中恶螈们庞大的身躯。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尽管这些箭矢深深嵌入了恶螈们的肉体之中,但它们却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依旧气势汹汹地,一步步逼近叶知卜,仿佛不将他置于死地誓不罢休。 在于六九与江远山两人默契十足的协助之下,那两只凶猛无比的恶螈在于叶知卜这里并未占得丝毫上风,反而转头,将目光投向了倒卧在大石头之上,生死不明的叶知秋。眼见此景,叶知卜毫不犹豫,从树上一跃而下,并利用自己作为诱饵,来吸引这两只恶螈的注意,企图让它们把关注点,重新放回到自己身上。 果不其然,当这两只恶螈发现叶知卜时,立刻变得极度亢奋,摇头晃脑地朝他发动了猛烈攻势。面对如此险境,叶知卜临危不乱,一边拍着手发出声响,一边不断向后跳跃移动,竭尽全力想要分散恶螈的注意力,从而救下叶知秋。 然而就在此时,其中一只恶螈猛然腾空跃起,如饿虎扑食般径直朝叶知卜飞扑而来,同时它那条粗壮有力的尾巴,也如同钢鞭般,狠狠地朝着叶知卜抽打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叶知卜惊险万分地侧身闪开,但还是有几根被折断的树枝应声掉落,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只听“哎哟”一声惨叫,叶知卜痛苦倒地,而原本紧握手中,用以防身的数根银针,也随之散落一地,深深嵌入周围的土中。 “知卜兄,快站起来!”江远山急切地喊道,拉弓搭箭,瞄准那只扑向叶知卜的恶螈。他的箭如同闪电般飞出,正中恶螈的下颌,那恶螈愤怒地嘶吼,巨尾猛然扫过两棵一人抱的树,将其拦腰斩断,树木轰然倒下,尘土飞扬。 于六九抓住机会,翻身跃下树,试图去搭救叶知卜。双脚刚一落地,另一只恶螈的双眼便扫到了他,嘶吼着冲了过去。于六九手法精准,燕尾镖如同冰雹般射出,刺中了恶螈的左眼,恶螈痛得狂吼一声,疯狂地抓地、甩尾,周围的树木纷纷被扫断,木屑和尘土一起飞舞。 “六九小心!”江远山见那恶螈发怒,急切地提醒于六九,他的目光不断扫向地上的三个人,心中焦急如焚。 叶知卜见于六九有危险,咬紧牙关,强忍疼痛,从地上爬起来,迅速从腰间抽出几根银针,瞄准恶螈的右眼。他将所有的力气集中在手腕上,猛地一挥,银针如雨点般,射向那张牙舞爪的恶螈。 恶螈的双眼受到重创,狂暴地吼叫起来,身体剧烈地扭动着,似乎失去了方向感。趁此机会,于六九迅速跑到叶知卜身边,二人瞄准一棵将断未断的树,助跑几步,猛力踢向恶螈方向,那树准准地砸到恶螈头上,恶螈的凶狠劲儿顿时消失,趴在地上,哀鸣起来。 另一只恶螈见同伴受伤,更加凶狠地扑向叶知卜和于六九。江远山见状,毫不犹豫地射出一箭,箭矢如同闪电般,直击恶螈的舌头。伴随着一阵凄厉至极的嘶吼声响起,恶螈庞大的身躯猛地痉挛了一下,后重重摔倒在地,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身躯,更显残破不堪,只有出气多进气少,显然已是命悬一线。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另一只眼睛受伤严重,几近失明的恶螈,居然并未身死道消!只见这只恶螈,似乎察觉到了,同伴正处于生死边缘,拼尽全力摆动着粗壮的尾巴,如狂风骤雨般,向四周疯狂扫射。与此同时,它张开血盆大口,一股浓郁刺鼻的白色雾气,从其口中喷涌而出,迅速弥漫开来。 江远山刚好被白雾喷到,突然感到呼吸困难,视线变得模糊,他大喊一声“救我”后,瞬间倒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知秋突然睁开眼,她看见江远山倒下,心中一阵剧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迅速挥动手中的银蛇鞭,鞭子如灵蛇般,迅捷地缠上恶螈的脖子。 叶知秋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恶螈的头猛力拉去。恶螈因眼被伤,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于六九和叶知卜见状,迅速冲了过去。叶知卜再次掏出银针,瞄准恶螈的嘴巴,奋力射出。于六九则骑到了恶螈头上,趁着它张嘴嘶吼之际,将一根手臂粗的断木,狠狠扎在了它的口里,随即跳了下去,那恶螈挣扎得越来越剧烈,但它的力量也在逐渐减弱。终于,叶知卜趁势将一根尖锐无比的树枝,扔进了恶螈的嗓子里,恶螈的嗓子被彻底刺穿,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叶知秋喘着粗气,手腕上的肌肉,因过度用力,而颤抖不已。一个没抓牢,手中的银蛇鞭掉到地上。她看向江远山,正欲走上前,刚抬脚,又慢悠悠地倒了下去。 “知秋!”叶知卜惊呼,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行谨哥,你怎么样?”于六九过去扶起江远山,关切地问道。 江远山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气息微弱地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好像中毒了一般,浑身瘫软无力。” 叶知卜给叶知秋和江远山搭了脉,看了看两只被打倒的恶螈,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还真是中毒了,这畜生可真够吓人的。”说完,又从怀里拿出两粒药丸,给他们分别服下。 于六九帮江远山推了推功,他很快便恢复过来。清醒后的江远山,走到叶知秋身边,见她还活着,内心有说不出的高兴,叶知秋见到江远山,亦真心地笑了。 虽说四人合力击败两只恶螈,但是他们也已筋疲力尽,身上满是伤痕。叶知卜拍了拍江远山的肩膀,说道“能走吗?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必须尽快离开。” 叶知卜点了点头,说道:“能走。” 于是,叶知卜背着叶知秋,于六九扶着江远山,继续在密林中艰难前行。 穿越过一片茂密且荆棘丛生之地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前方,似有光芒闪烁。这丝光芒虽然若隐若现,但却让四个人心中,同时燃起一股强烈的希望之火——或许前方就是出口所在之处;又或者说,那里将会出现一个全新的转机,也未可知。 然而正当他们满心欢喜地朝着那束光靠近时,突然间听到了一声,来自前方不远处的低沉咆哮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得四人瞬间警惕起来,并在心头泛起一抹难以言喻的不安情绪。 只见一只体型硕大无比、浑身漆黑如墨的巨大恶螈,正从密林深处慢慢地爬了出来。 “又来!有完没完啊!”于六九失声惊叫道。 第116章 亡者竟能与神灵对话? 突然间,一只体型庞大无比的恶螈,出现在四人面前,这让他们心跳瞬间加速,神经紧绷到极致。 恶螈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冷光,口中不时传出低沉而震撼心灵的咆哮声,使得他们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倒立起来。 在于六九和江远山之间,叶知卜正背着受伤的叶知秋四处看,他试图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想把妹妹藏好,再与恶螈大战。于六九和江远山严密守护着身后的同伴,并高度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叶知秋压低声音,对于知卜说道:“哥,放下我,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在这里的。” 然而,叶知卜虽然眼中流露出些许惊惧,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别胡说八道!我们三个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连你一个弱女子都保护不了吗?” 江远山动作敏捷地从背后取出弓箭,搭箭拉弦,蓄势待发;与此同时,于六九则将一把燕尾镖紧紧握在手中,他们俩的目光,如同两把利剑一般,牢牢锁定住不远处的巨型恶螈。 这时,江远山抬头发现,身边有一棵粗壮的大树,他立刻对于知卜说道:“知卜兄,你赶紧把知秋带到那棵树上,先躲起来。等会儿动起手来,免得再伤到她。”说完,便继续全身心,投入到对战前的准备之中。 恶螈不知是听懂了江远山的话,还是感受到了他们的威胁,猛然加速,巨大的身躯朝他们冲来,几人见状,赶紧跳到三棵树上。 有了对付前两只恶螈的经验,江远山和于六九一左一右,分别攻击这只恶螈的眼睛,恶螈灵敏地侧头,避开了第一波攻击,随后一爪拍向江远山站的树。 树倒下的前一刻,江远山灵巧地一跃,跳到另一棵树上站稳。与此同时,于六九在另一面攻击,试图转移恶螈的注意力。然而,这只恶螈,似乎比前两只要聪明些,并没有被于六九吸引过去,直追江远山而去。那比钢爪还锋利的尾巴,将周围的树一棵棵扫断。 那只体型巨大、面目狰狞的恶螈,张开血盆大口,锋利的獠牙闪烁着寒光,粗壮的尾巴如同一根钢鞭般呼啸而来,眼看就要横扫到叶知卜和叶知秋所在的大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远山没有丝毫犹豫,毅然决然地从树上纵身跳下。 落地后的江远山稳稳站住,大喝一声:“爷爷在此!”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来吸引恶螈的注意。那恶螈似乎也感受到了江远山的挑衅,它停下原本的动作,趴在地上紧紧盯着他。双方就这样对峙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然而,这种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突然间,恶螈猛地挥动起,它那钢铁般坚硬的尾巴,带着凌厉的风声,朝江远山狠狠抽去。江远山见状,心知不妙,连忙侧身躲闪,并向后急速退却。但终究还是慢了半拍,被恶螈的尾巴结结实实地击中,整个人如同折了翅膀的鸟儿一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殷红的鲜血。 “行谨!” “行谨哥!” 树上的三人目睹这一幕,不由得齐声惊呼,他们的声音中充满了担忧与焦急。 江远山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强忍着剧痛,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抬头望向树上的三人,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我……我没事,还撑得住!” 尽管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但眼神依旧坚定无比。 于六九和叶知卜站在树上,飞镖与银针如密集的雨点般射出,有几支正中恶螈的双眼,顿时鲜血不断涌出。江远山抓住机会,手中的夺命箭如风般迅速出击,接连射向恶螈正嘶吼的嘴里。恶螈失去了视觉,动作变得混乱,身体因为剧痛而颤抖,更大声地嘶吼出声,挣扎片刻,最终倒地,死死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见恶螈倒下,叶知卜背着叶知秋下了树,四个人见对方都活着,正感叹墓主郡王爷的防盗墓手段,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中。 江远山河于六九对视一眼,一种绝望的眼神在二人眼里浮出,叶知卜将叶知秋藏到一棵树后,也警惕地看向四周。片刻后,两只兔子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众人紧张的心顿时放下来,纷纷长舒一口气。 “我的妈呀!要是再来一轮,我绝对得死这儿。”于六九见到兔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说道。 “你可得活着,不然于堂主得刮了我。”江远山大大呼出一口气,看着于六九,开玩笑说道。 那两只兔子倒是不怕人,蹦跳着到了叶知卜身边,叶知卜发现,其中一只兔子的腿在流血,忙扯了一块自己的衣服,给它简单包扎了下。那两只兔子待在他脚下,久久不愿离去。 “这小畜生,还怪懂人情,知道是我帮了它,你们看不愿走了!”叶知卜笑着说道。 叶知秋看了看,两只兔子伏在那里,乖巧的像是自小养大的一般,于是试着说了句:“过来。”没想到,那两只兔子竟然朝她蹦了过去。 于六九看着这一幕,吃惊地说道:“它们好像……懂人话。” 江远山和叶知卜也愣住了,他们对视一眼,江远山谨慎地看着兔子们,问道:“能带我们出去吗?” 两只兔子“吱吱”地叫了几声,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然后,它们缓缓地转过身子,朝着一片灌木丛蹦了进去。江远山顺着兔子们消失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的密林深处,有一条隐约的小路。 “它……它给我们指了路!”江远山惊呼道。 闻言,于六九从地上弹跳起,叶知卜又重新背上了叶知秋,大家朝着小路走去。 两只兔子仿佛真的通人性,蹦蹦停停的,时不时回头看看,眼神中带着某种急切,仿佛在催促他们快些跟上。四个人虽然心中依然有些疑虑,但他们知道,有的动物就是能听懂人话,为了保命,只好一试。 叶知秋仿佛与这两只兔子有缘似的,她坚信跟着它们能出去,微微一笑说道“我看这两只兔子不一般,很有灵性似的,咱们跟着它们走。” 四人紧跟在兔子身后,心中充满了警惕,但也带着一丝希望。他们在密林内穿梭,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地方。这里树木稀疏,阳光透过树冠洒在地上,显得异常明亮。在空地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仿佛在讲述着一个古老的故事。 两只兔子在石碑前停下,又叫了几声,蹦到了石碑的基座上。于六九和江远山走到石碑前,仔细看了看那些符文,是他们看不懂的文字。 叶知卜放下叶知秋,过去看了一眼,自然也不认识这文字,但他注意到了石碑背后的刻画,惊呼道:“这……这是一座祭坛!” “祭坛?”江远山和于六九也凑了过来,仔细观察石碑上的刻画。 叶知卜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说道:“你们看这刻画,就是在祭祀。” 于六九想起什么似的,连连点头,说道:“对对!我想起来,古书上记载,陵墓里设置祭坛,是为了让亡者与神灵沟通,获得神灵的庇佑。” 叶知卜皱起眉头,不解地说道:“可是这与我们有何相干?” 就在此时,两只兔子从基座跳下,蹦到了祭坛中心。于六九跟了过去,一股风从脚底吹进衣服里,他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祭坛中心,一个拳头大的石洞,出现在眼前。 第117章 祭坛上的喘息 于六九前往祭坛中央查看,叶知卜赶紧抓住这个机会,仔细地给叶知秋做了全面的检查。当他确认叶知秋只是受到一些皮外伤,并无大碍之后,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江远山。 此时此刻,危险的情况安然度过,在意的女子身体健康,江远山顿时松了一口气,心情也随之轻松起来。他看到于六九始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祭坛中央,不禁心生忧虑,害怕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于是,毫不犹豫地迈步,奔向于六九身边。 “知秋,你……”叶知卜看了一眼走远的江远山,又看着叶知秋,话到嘴边却又戛然而止。他的目光紧盯着叶知秋,眼中深深地流露出疑惑与关切之情。 叶知秋全身颤抖了一下,似乎突然想起了某件至关重要的事情,眼神瞬间变得慌乱起来。她迅速将原本放在叶知卜膝盖上的手抽回,仿佛那双手,触碰到了什么,令她十分恐惧一般。 叶知卜紧盯着妹妹,看她如此惊慌失措的神情,心中已然明了其中的缘由。他轻声细语地对叶知秋说道:“你早就知道?”这五个字虽然简短,但其中蕴含的深意,却让这对兄妹无需多言,便能立即明白对方所思所想。 叶知秋微微颔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说道:“十年前的某一天,我闲着无聊,便给自己把了把脉,就是那个时候知道的。” “原来如此!那你后来坚决不肯与行谨成亲,就是因为你发现自己无法生育吗?”叶知卜轻声问道,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叶知秋这十年来所承受的痛苦,心中不禁一阵酸楚。他暗自叹息,自己虽然被人称为神医,但却对妹妹的病情一无所知,实在是愧对这个称号。 “行谨是一个善良正直的好男人,江家也需要后代,来继承这份家业。可我真的无法接受,与别的女子分享他,既然这样……那还不如不嫁。不曾拥有过,便也不会心痛。” 叶知秋一边说着,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努力仰起头,不让泪流下,随即苦笑了一下,说道:“家里人都说,我医术不若兄长,如今看来,是不是还行?” “别担心,有兄长在呢,这不是什么大病。等咱们离开这里,我一定会帮你治好的,毕竟我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叶三针’啊!”叶知卜看到妹妹情绪低落,连忙安慰道。然而,他心里非常明白,叶知秋这种先天性的不孕症,即便是华佗再世,恐怕也医治不好。 “好,那就有劳兄长了。”叶知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江远山略显兴奋的呼喊声:“知卜兄,快来看,这里有个洞!”听到声音,叶知秋和叶知卜慢慢起身,向着江远山和于六九走了过去。 江远山站在祭坛中央,眼神紧紧盯着地上的洞口,洞里吹出的风,轻轻拂动着他的衣角。他转过头,对于六九说道:“你觉得这洞里会藏着什么呢?”于六九转了转眼睛,撇撇嘴,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一无所知。 “什么洞,让你这么兴奋?”叶知卜走过来,看到江远山正盯着地面看,笑着问了一句。 “知卜兄,你快过来,站我这里。”于六九说着,腾开了地方。 叶知卜闻言,急忙走了过去,低头仔细观察起那个神秘的洞。他趴在地上,凑过耳朵听了听,随即站起来,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地说道:“听着这风声,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但是这么小的洞口,咱们也进不去呀。” 这时,于六九提议道:“不如我们问问那两只带路的兔子。”话音刚落,四个人便不约而同地转头,四处寻找兔子的身影。然而,让他们惊讶的是,那两只兔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没出现过一样。 “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叶知秋见兔子们不见了,心中默念它们平安,笑着说道。 于六九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分析道,“依我之见,此处应当是某种机关,只要找到入口,就能进到里面去。” 说完,四人一同弯腰,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黑漆漆的石洞。他们屏住呼吸,侧耳聆听,只听到一阵阵呼啸而过的风声。这声音听着刺耳且恐怖,让他们不禁联想到悬浮桥,那座将李生缘三两下就甩下深渊的破桥。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四个人打了个冷颤,直起了身。 同时,叶知卜回想起,与长虫和恶螈激烈战斗的场景,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恐惧,他语气坚定地说道:“既然有下去的可能性,那我们就要提前做好准备。接下来等待我们的,很可能又是一场甚至多场,不知与什么机关或怪物,一较高下的战斗。” 江远山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接着补充道:“知卜兄说的是,我提议咱们还是先在这里休息一下,调整好状态再行动。按照刚才那种打法,如果再来一只更大的怪物,恐怕我们四个,都得去阎王殿里报道了。” 听到江远山这么说,早已感到疲惫不堪的于六九,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那块巨大的石碑,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当作宝剑挥舞起来,并喃喃自语道:“我可不能死啊,我要是死了,我娘肯定会哭死的。” “哭死?只怕死之前,于堂主会先大发雷霆,直接用她的宝贝碧血,先把我们几个送走!”江远山当然清楚,于六九对于三娘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故意跟他开起了玩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有可能嗷,你到时候跑快点。”于六九突然想起于三娘,追着自己满院子跑的样子,会心地笑了。一个哈欠打过,于六九突然觉得困,双手交叉抱过去,准备睡一觉,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手,他伸手进怀里一摸,发现是在罗泰兴家拿到的那羊皮地图。 “我们昨夜捡了这破图,今早就差点送命,晦气东西!”于六九说着,将羊皮地图一扔,那地图顺势滚落到叶知秋脚下。 叶知秋将其捡起,一边展开一边笑着说道:“那贼人们说罗泰兴有藏宝图,莫不是就是这个?” “知秋姐,不要白日做梦了,我娘曾找高人看过,我没有发财的命。”于六九两臂交叉抱着,倚在石碑上欲睡,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们快来看!”叶知秋盯着展开的羊皮地图,惊叫道。 第118章 残阳上石碑 叶知卜、江远山和于六九听到叶知秋的惊叫,忙凑了过去。叶知秋将地图举到众人眼前,说道:“你们看,这文字是不是和那石碑上的是同一种?” 叶知卜闻言,一把夺过地图,拿到石碑前。对比后发现,果然如叶知秋所说,是同一种文字。他皱起眉头,仔细地看着地图上的文字,又抬头看了看身前的石碑,心中一片疑云,低声说道:“既然这地图上的字迹和石碑上的一样,那这地方必定有些秘密。昨夜那些贼人,要找的,有可能正是此图。” 江远山摸着下巴,深思道:“你是说莫非这地图就是他们说的藏宝图?” “这么说,这泼天的富贵,就要属于我于六九了?”于六九听到这图有可能是藏宝图,心中一阵欢喜,笑着说道。 “你们逍遥堂就够富贵了,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叶知卜知道于六九在开玩笑,于是笑着和他搭话。 “给我娘买胭脂呀。打扮的美美的,然后再请真如兄帮她”于六九笑着,想到李生缘给于三娘画像一事,秃噜了一句。但他很快便想起,李生缘坠下深渊,立即住了嘴。 “快看看怎么下到洞里。”江远山见于六九有些尴尬,找了个话题岔开了他和叶知卜的闲扯。 叶知秋歪着头,双眼滴溜溜转了一圈,突然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说道:“既然此处是祭坛,那这石碑上的文字,应当是和背后刻画的祭祀图有关,如果我们能破解这图,或许就能找到下去的路。” 三个男子纷纷点头,四人围坐在石碑前,仔细端详着。不一会儿,江远山便靠着于六九的肩膀,打起了轻微的鼾声。叶知秋见状,准备叫醒他,叶知卜制止了她,说道:“让他休息片刻。刚在大战巨型恶螈时,他被甩了一尾,受了些内伤,体力有些不支。” “没事儿?”叶知秋听到江远山受伤,面露忧色。 “没事儿,我给他吃了药。”叶知卜回答道。 听到叶知卜说江远山没事,叶知秋的心绪瞬间安宁下来。盯着石碑上的符文,喃喃自语:“这碑上的文字奇怪,中间这么大一片空白,像是少刻了一行似的。” 叶知卜眯起眼睛,认真思索片刻,说道:“或许不是少刻,是藏起来了。” “藏起来?”于六九不解。 “就目前我们遇到的危险来看,这里确实是一座古墓。既是郡王墓,工匠怎会如此疏忽到少刻文字?所以我觉得不是少刻,是藏起来了。”叶知卜认真地说。 “藏哪儿了?”叶知秋看着叶知卜,满脸疑惑地问道。 “这都是我的猜测,不一定作数的。”叶知卜见叶知秋相信了自己的话,有些心虚,又不敢说了。于是站起身,看着叶知秋和于六九继续说了一句:“我再去那洞口看看。” 叶知秋和于六九垂头丧气地坐着,黄昏的阳光穿透密林的层层树叶,洒落在他们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阳光随之摆动,宛如闪烁的星光,洒在这座神秘的古墓中。 于六九抬头,看到一缕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恰巧照射在石碑上,石碑表面当即泛起一层金色的光辉,他的目光,立即被吸引住。对叶知秋说道:“知秋姐,你看这石碑,在夕阳下看,感觉有些好看呢。” 叶知秋顺着于六九的提示看过去,她突然发现,石碑中间出现了一道不起眼的细缝。 “六九,快看!”叶知秋指着那细缝,激动地说道。 于六九仔细看了看那细缝,像是把石碑竖着劈开两半一样。他在心里做了个大胆的猜测,猜这石碑是通往地下的门。想到这里,他高兴地喊道:“知卜兄,快过来!” 叶知卜闻声赶来,看到于六九和叶知秋都盯着石碑,他顺眼看去,一下子就看到了那道细缝。他眯起眼睛,在石碑前后看了看,说道:“前后都透光,莫非这不是一块石头?” “如果不是一块石头,但是又合在一起,有没有可能,是一扇没有框的门?”于六九大胆说出心中所想。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六九你太聪明了!”叶知卜高兴地说道,“咱们快再想想,怎么打开它。” 三人说的实在高兴,一不留神声音大了些,将睡着的江远山吵醒了。江远山听到于六九的大胆猜测,立即眼睛亮了起来,说道:“要不站在高处看看?有时候,拿远些看东西,反而会看得清晰。” 叶知卜闻言,让他们三个起来站到一边,立即跳到一棵树上,仔细向下看去。他突然发现,这祭坛好像一个什么画,想了想,发现正是石碑背后的刻画!“有了有了!”叶知卜跃下树,跑到石碑后边,盯着那刻画,激动地手舞足蹈。 “这祭坛的形状,和这祭祀图无差。”叶知卜对其余三人说道。 “确定?”叶知秋听到这个消息,比叶知卜还激动,连忙问道。 “是的!”叶知卜信心十足地回答道,“这祭坛凸出部分,咱们试试能不能按压,如果能按压下去,就是那祭祀图了。” 于六九闻言,看到脚下刚好有一块圆柱样凸出,使了使力,踩了下去,只听得脚下传来“砰!”的一声,四个人均被吓了一跳。 “不好,有自毁装置!”于六九立即说道。 “看来需要严丝合缝地对上才行。要是有纸笔就好了,画下来,我站上去告诉你们踩哪里。”叶知卜说道。 听到叶知卜这么说,江远山盯着那石碑的刻画,看了看,随后,跳上了那棵树,对着树下的三人说道:“听我的,踩西北方向第二个、东南方向第五个” “你确定记住了么?”叶知卜有些犹豫,怕触发自毁装置。 “放心,他记性好得很!”叶知秋很相信江远山,走过去踩了西北方向的凸起。 “咯噔、咯噔。”两声沉闷的机关声响起,石碑发出轻微的震动,细缝变成手指宽了。 “有效,继续!”叶知秋兴奋地对着树上的江远山说道。 于六九和叶知卜对视一眼,二人按照江远山的指挥,一一踩压凸起。每踩下一块,石碑都会发出细微的震动,细缝也随之扩大。 最终,随着叶知卜踩下最后一块凸起,石碑突然向两边地里快速平移,整个祭坛也随之缓缓裂开,露出一排通往地下的石阶。四人跑到石阶前,感受到一股冷风从地下吹上来,带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第119章 竟有如此相识之人? 四个人彼此搀扶着,手中紧紧握着那微弱闪烁的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火光所及之处,只能隐约分辨出脚下石阶的轮廓。 洞内异常潮湿,阴暗得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腐朽气味,让人作呕。石墙湿漉漉的,上面长满了厚厚的苔藓,还有许多斑驳的印记,似乎在默默讲述着,这片地下世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突然间,一阵寒风吹过,周围的气温骤降,变得越发阴冷起来。叶知秋不禁颤抖了一下,身体感到一丝凉意,紧接着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知秋,怎么了?\"一旁的江远山关切地问道,眼中满是忧虑之色。 叶知秋轻轻摇了摇头,强忍着不适说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他们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行,脚步轻得仿佛生怕惊醒这沉睡千年的秘密之地。终于,穿过了那个狭窄得只容一人侧身过的拐角,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宏伟壮观的地下石室。这个石室如此之大,以至于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尽头。石室的中央,高耸着一座古老而庄严的祭坛。祭坛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精美的供品,这些供品皆由上等的玉石精心雕琢而成,宛如神灵赐给人类的珍宝。 环顾四周,石室的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图案和文字。四人走到墙下,仔细端详起那些图案和文字。叶知秋惊呼道:“这墙上所刻画的,似乎也是祭祀!” 江远山细细看了几眼,点头道:“没错,这些图案和上边石碑画的,基本一致。” “咣当!”一声巨响,于六九回头,看到角落里一副盔甲掉落在地。他和叶知卜对视一眼,走了过去,发现了几具穿着古代铠甲的骸骨,显然是陪葬的将士! “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生葬!”叶知卜和于六九一起,把将士们的遗骸摆好,又规规矩矩鞠了躬,才回到江远山和叶知秋身边。 “这里怎么祭坛套祭坛?奇奇怪怪的。”江远山看着叶知秋说道。 “上边那个,应是墓主为了防止盗墓,做的假祭坛,这个才是真的。”叶知卜插话道,“达官贵胄们生来享受,死后也要延续荣华,所以墓里都有大量的陪葬品,为了防止被盗,他们多在墓室之上做假墓,掩人耳目。” “怪不得我们并未见到,所谓的稀世珍宝,原来是不到地方。”于六九啧啧称奇,看着叶知卜继续说道:“咱们怎么能到真正的墓室呢?” “我想,这个祭坛是个关键。”叶知卜说着,往祭坛中央走去。 只见江远山盯着墙壁,眉头紧皱,沉思良久,说道:“你们细看,这些祭品和刻画,仿佛是在暗示我们,需要进行某种仪式,才能到达墓主的墓室。” 于六九四处查看,突然在祭坛的香灰鼎里,发现了一根粗大的蜡烛,他想拿出照亮,却发现这蜡烛和香鼎粘住了。于是高兴地和其余三人说道:“你们看,这里有一根蜡烛,刚好我们没有火把了,我把它点上。”说着,他把火折子凑近,将蜡烛点亮。 烛光忽明忽暗地跳跃着,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强烈的气流,朝着祭坛上的玉石水果飘去,只见那些水果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片刻后,祭坛墙壁上的刻画,仿佛也活了过来,逐渐显现出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哎,墙上人走下来了!”于六九惊呼。 “我也看到了。”其余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而遥远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起来:“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此地!” 四人听到声音,心头一震,纷纷警觉起来,四下扫视,却什么也没看到,就连墙上的人物,也不再走动了。叶知卜一边仰头查看,一边大声说道:“我们并无恶意,只是为寻朋友的尸身而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叶知卜说完,四个人等了会儿,没等到声音的主人回话,便继续查看祭坛。然而,就在众人要忘了他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冷笑声。他们猛然回头,只见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站在身后,冷冷地说道:“自寻死路!” “你是何人?也是来寻宝物的?”于六九上前问道。 “寻?我还用寻?这宝物本就是我的!”听话音,那蒙面男子有些发怒。 叶知秋心中一惊,随即冷静地说道:“你无凭无据,何出此言?整个郑县的人都知道,这郡王是前朝人,前朝早已灭国,何言这是你的宝物一说?” 那男子冷笑道:“懒得与你们多费口舌,一群蠢东西!”说着就要朝他们打过来。 “看来是不能善了啦?”于六九低声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蒙面男子冷笑一声,猛地扑向于六九,出手快如闪电。于六九虽然反应迅速,但对方的速度和力量显然与他不分上下,几招之间,他仍旧没有打败对方。 江远山眼看于六九被压制,立刻拉弓搭箭,对准蒙面男子射去。箭矢疾速飞出,划破空气直奔男子而去。男子却似早有预料,轻轻一侧身,便躲过了这一箭。 “你们以为,凭这些小玩意儿,能对付得了我?”蒙面男子轻蔑地说道。 叶知秋见状,趁机从侧面攻打蒙面人,只见那蒙面人反手一掌,便将她打退数步。 “六九,打不赢就输了,你这么年轻,输了也不丢人。”江远山和叶知卜合计一番,对于六九说道。 于六九听懂了江远山话里的意思,故意露出破绽,引诱蒙面男子攻击。果然,蒙面男子不屑地笑了笑,一掌劈向于六九。于六九趁机向后跃开。与此同时,江远山和叶知卜同时跃起,分别从两侧夹击。蒙面男子虽身手了得,但面对四人合力,渐渐有些应接不暇。 “你们这群无知之徒!”蒙面男子怒吼道,双掌齐出,打算一招制敌。 就在此时,于六九瞅准机会,从后方一跃而起,手中的燕尾镖如流星般飞出,直插蒙面男子的后心。蒙面男子感到背后传来一阵疼痛,急忙转身格挡,但已然迟了一步。燕尾镖刺入他的肩膀,他闷哼一声,步伐顿时乱了几分。 江远山目光如炬,眼见形势危急,瞬间弯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一支利箭破空而出,带着凌厉的气势,直奔蒙面男子而去! 只听“噗嗤”一声闷响,这支夺命箭不偏不倚,正射中男子的膝盖,男子惨叫一声,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哼!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在此处藏头露尾、装神弄鬼!”叶知卜心头火起,迈步上前,伸手一把扯下男子脸上的面巾。 “此人好生面熟……”叶知秋皱起眉头,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张脸,心中暗自思忖道。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那种熟悉感愈发强烈起来,但任凭她如何苦思冥想,就是无法回忆起,到底曾在何处见过此人。 “哼!”就在这时,那名男子突然发出一声冷哼,满脸尽是不屑一顾的神情,同时将头微微偏向一侧,目光冷冽地盯着他们。面对这种无礼的举动,江远山等人不禁心生怒意。 “你别说,我也总觉得,似乎曾经在某个地方遇见过他……”站在一旁的叶知卜轻声嘀咕了一句。话音未落,只见他双眼猛然睁大,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大声喊道:“啊!我想起来了,此人与罗泰兴的长相简直如出一辙!” 经叶知卜这么一提醒,叶知秋如梦初醒般,连忙附和道:“没错!就是他!”然而,这个惊人的发现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可是,他分明已经死去多时,为何如今又会活生生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呢”叶知秋喃喃自语道,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难道说,这并不是一起简单的复仇凶杀案?亦或是,世上当真有两个人,能够长得如此相像”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猜测和疑问涌上心头,使得原本就扑朔迷离的案件,变得越发复杂起来。 第120章 趴在石棺上的兄弟 叶知秋瞪大眼睛,满脸惊愕之色,心中暗自惊叹不已——世间怎会有长相如此相似之人!她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并向身旁的叶知卜投去一道眼神暗示。 叶知卜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转向那位男子,用一种谦逊有礼且略带试探性口吻,开口问道:“实在抱歉,擅自闯入此地,确实是我们失礼了。敢问阁可曾听闻过,一个名叫罗泰兴的人呢?” 面对叶知卜语气柔和的询问,那男子原本嚣张跋扈的态度,瞬间收敛许多,但其嗓音依旧低沉,冷漠回应道:“你们问错人了,在下并不知晓这‘罗泰兴’何许人也。”他说话时语气平静得很,令人感到诧异甚至有些阴森恐怖。 “那么请问,阁下又是何方神圣?缘何会现身于此墓穴之中啊?”江远山见状,眼神锐利如剑般,径直质问起来。随后,他向前迈出一大步,拉近与该男子的距离,仿佛要透过这种压迫感,走进其内心世界一般。 男子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知道,这里不是你们随意进出的地方。”他的话语中隐含着威胁,让众人对他的身份更是充满了好奇。 叶知卜点点头,故作轻松地说道“既然你不是罗泰兴,那能否告诉我们,你是谁?为何说这墓里的宝贝都是你的?” 男子微微一笑,双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略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四人,似乎在心中仔细掂量着,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片刻之后,紧紧咬住牙关,毅然决然地伸手握住插在膝盖上的箭矢,并用力将其拔出。紧接着,他用手掌使劲儿按住伤口,试图止血止痛。 待疼痛稍稍缓解一些后,男子直起身,抬头凝视着江远山,语气坚定地问道:“你先告诉我,这支箭上究竟有没有毒?” 听到男子的询问,江远山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后,男子轻点了下头,又抬头看着四人。 就在众人同样看着男子,急切盼着他给出答案的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男子迅速从怀中掏出两颗弹丸,用力掷向四周! 刹那间,整个石室被浓密的烟雾所笼罩,四周变得模糊不清、混沌一片。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江远山等四人急忙捂住口鼻,以防止吸入过多烟雾。而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轻微响动声传来,眨眼之间,那男子的身影竟如同鬼魅般,凭空消失不见! “不好,他跑了!”待到烟雾逐渐消散开来,江远山定睛一看,发现原本男子在的地方,此刻已是空空如也。众人惊愕不已,纷纷四下搜寻起来,却始终未能寻得那名男子的踪迹,就好像他从来不曾出现在这里一样。 “真是奇了怪了,他藏身在哪里呢?这间石室明明别无他路可走啊!”叶知卜被烟雾呛得咳嗽连连,脸上满是狐疑之色,喃喃自语道。 于六九微微皱眉,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逐渐成形。他低声道,“有没有可能,我们遇到的并不是普通人,而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 “不能够,话说的那么清晰明白,咋能是鬼呢?”叶知卜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将其否定。 “管他是人是鬼,跑了就跑了,咱们想办法找条路。”江远山打断了二人的说话。 “血!”叶知秋站在祭坛上,惊叫出声。其余三人闻声跑了过去,发现祭坛上有几滴鲜血。 “是他的。\" 叶知卜伸出脚蹭了蹭,发现血迹尚未干涸。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消失不见的男子身影,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道:\"这几滴鲜血出现在此处,无疑表明,这个祭坛是他逃窜时所借助的遮蔽物。” 听闻此言,众人顿时兴奋不已。叶知秋催促道:“那我们赶快找一下,看看怎样能开启这祭坛!” 言罢,四人迅速行动起来,各自散开,围绕着祭坛展开细致入微的搜索。他们时而俯身观察,时而伸手触摸,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隐藏机关锁的角落。 这时,于六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只见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祭坛,仿佛陷入了沉思。江远山见状,好奇地询问道:“六九,你在看什么呢?” 于六九皱起眉头,疑惑地回答说:“那人逃走之前,膝盖处已不再流血,但为何此地仍留有血迹?我在想,莫非这座祭坛与血祭有关?” “血祭?”江远山闻言大吃一惊。在此前的经历中,他从未听说过,有人能通过血来开启机关。 于六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回忆起曾经阅读过的古籍记载,缓缓说道:\"据古书所述,某些地位崇高的大祭司,会设立血祭开关,你说有没有可能,这刚好是个血祭坛?\"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思忖。如果真如于六九所言,那么要想解开这个谜团,就必须找到正确的血祭方法。然而,面对眼前这座充满玄机的祭坛,他们又该从何处入手呢? “古书上有没有记载,关于血祭坛的开启方法?”叶知卜问道。 于六九摇摇头,说道:“我没看过。” “既然大家都不知,那咱们就试试。”江远山是一个行动力超强的人,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说着,从后背拿出一支箭,轻划掌心,几滴血滴在了祭坛中间的凹槽里。 四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凹槽,等了一会儿,见什么反应也没有,于六九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慢悠悠说道:“还真是伤口的血,想多了。”说完,大家又各自散开,继续去找机关锁了。 “行谨,递一个火折子过来。”叶知秋叫江远山递火折子,江远山起身,只听她说了句“这蜡烛好端端怎么灭了?” 江远山走到香鼎跟前,准备点蜡烛,一个没站稳,脚下一滑,朝前摔了过去,他两只手习惯性地支撑,一只手按在了蜡烛上。只听“咔”一声过后,祭台上的玉石水果开始闪现出微光,随即祭坛开始震动,地面出现了一道裂缝,叶知卜惊呼道:“这也能行?” 随着震动加剧,祭坛中央的裂缝逐渐扩大,四周墙上的符文亮起又灭,伴着一声低沉的轰鸣声,裂缝中突然喷涌出一道炽热的气流,将众人逼退了几步。气流消散后,裂缝中露出一个通道,通道内传来阵阵寒气,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果然是从这里逃的!”于六九想到刚逃走的男子,愤愤然说道。 “走,下去看看。”叶知卜坚定地说道,随后率先迈入通道,叶知秋、江远山和于六九紧随其后。 四人进入通道之后,便开始仔细观察起四周环境,最终选择了有风袭来的那个方向,举着火折子,继续前行。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空气中的潮气也愈发浓重起来。一开始,还只是依稀听见水滴落在岩石上那清脆而细微的声响,但慢慢地,流水之声变得越来越清晰可闻。 “见水见财啊,看来咱们离主墓室已经不远了。不过大家还是要多加小心才好,毕竟越接近主墓室,可能遇到的机关陷阱也就会越多。”叶知卜提醒着其他三人。 这时,江远山突然联想到这墓主的身份背景,不禁心生感慨,脱口而出:\"怪不得会灭国呢,看看这墓的设计,人力财力全都耗费在这种地方了!\" 话音未落,忽然间有个极其微弱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是行谨吗?\" 四人皆惊,这分明就是李生缘的声音! \"真如,真如,你到底在哪里呀?\"江远山心急如焚,急忙四下张望,但无奈周围漆黑一片,仅靠手中火折子所发出的微弱光芒,想要看清远处,简直难如登天。 “啪!啪!”清脆的拍击声突然传来。 四人悚然一惊,急忙循声觅去。突然,他们看到几个石棺,其中一个上面躺着一个人。众人快步上前,定睛一看,竟然是李生缘! “真如他没死!”江远山声音颤抖,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眼眶中喜悦的泪水不停打转。 第121章 黑暗中的一缕光 见到李生缘竟然还活着,江远山等四人不禁又惊又喜,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江远山急忙拿着火折子凑上前去,叶知卜则赶紧为李生缘做起了检查,以确定他身上的伤势情况。 “还好只是断了一条腿……没有其他太严重的伤,真是福大命大啊!”叶知卜面带微笑地说着。 江远山听闻李生缘暂无性命之忧后,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稳稳落了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紧紧地握着李生缘的手,用略带忧虑的口吻说道:“真如,你刚才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李生缘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他缓缓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江远山的肩膀,低声说道:“从桥上跌落下来的刹那,我也觉得自己肯定要死了。没想到桥下居然长着几棵树,我恰好落在其中一棵树上,借由树枝做了缓冲,最后摔落在这块石头上,这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什么石头啊,这分明就是一口石棺嘛。”于六九笑着插话道。 “快快,快把我弄下去!\"”李生缘一听到自己竟然睡在石棺之上,瞬间紧张起来,额上冒出一层细汗,浑身颤抖着,就要挣扎着坐起来。 “你别急嘛,都已经睡了这么久了,再多睡一会儿又何妨呢?等会儿下来时,记得多给这石棺的主人念几段经,超度一下人家。我和知秋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绑住你的断腿。你这腿可是断成了三截,如果不好好固定,等咱们出去后,恐怕还得重新打断再绑,那样的话,你可就一辈子都是残废啦!” 叶知卜用力按下想要起身的李生缘,口中劝慰着。 江远山听完叶知卜的话后,心中猛地一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看着躺在石棺上痛苦不堪的李生缘,内心越发慌乱起来。如果李生缘真的因此而残废,那对整个李画铺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想到这里,江远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开始想办法分散李生缘的注意力,以免他过度紧张。于是他故作轻松地,笑着说道:“你看看你呀,运气好的真让人妒忌!我们四个人拼上性命,才战胜三只恐怖至极的恶螈,差一点,就丧命它们的獠牙之下。而你呢,却安安全全地躺在这儿,等着我们前来。” 江远山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李生缘的反应。果然,李生缘被他的话语吸引,暂时忘记了自己身处石棺之上。见此情景,江远山稍稍松了口气。 “真如兄,你躺在这里这么久,怕不怕?”于六九插话道。 “不怕,刚坠落时,我疼得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醒来后发现四周漆黑一片,环顾四周,皆是黑暗,刹那间,我以为自己死了,进了地府。腿疼袭来,才知自己还活着,用手摸了摸眼睛,发现不疼,还能模糊地看到手指,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瞎,只是摔进了黑暗的洞穴里。我叫了几声,没人回应,又仔细听了听,有流水声,便想起来寻路,谁知双腿却无法动弹,只好继续躺着,祈祷你们能早点找到我。”李生缘笑着说道。 “还好你动不了,不然走错了路,我们还得去找你。”江远山同样笑着说了句。 “哈哈哈哈哈,你说得对。快跟我讲讲,你刚才说的恶螈,是怎么回事?”李生缘想起江远山说的四人大战三只恶螈的事,急忙追问。 江远山和于六九两人,有声有色地,将李生缘掉下悬浮桥后发生的事,仔仔细细讲了一遍。李生缘听得心惊胆战,连连惊叹,听到于六九说那两只神兔,他才眉头逐渐舒展,说道:“这两只兔子,说不定是菩萨派来救你们的。” 三人正谈论间,只见叶知卜与叶知秋缓缓走来。叶知秋神情落寞,低声说道:“眼前一片模糊,实在难以寻觅到适合给真如兄绑腿之物。” 于六九凝视着叶知秋,轻声安慰道:“知秋姐,你稍作歇息,我去那边再看看。”语罢,他手持火折子,朝着对向走去。 “火把一根也没啦?”李生缘开口询问道。 “生死攸关之际,谁还会顾及火把呢?早不知道去哪了。”江远山高高举起火折子,竭力寻找周围可供燃烧之物,以取代火把照明。 就在此时,只听得于六九大呼一声:“行谨哥!”听闻呼喊声,江远山急忙举着火折子,朝着于六九所在的方向奔去。 “你瞧,这是不是松树?”于六九将手中火折子凑近,向江远山示意道。 江远山趋前几步,定睛细观,果不其然,确是松树无疑。他喜出望外,兴奋地嚷道:“此树恰可作为火把使用啊!” 于六九展颜一笑,二人齐心协力,奋力一掰,数根粗壮如握拳般大小的树枝,应声而断。他们迅速点燃这些树枝,火焰瞬间照亮了四周,原本漆黑的洞内,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你再掰几根,我先把这几根给他们送过去,让知卜兄把真如的腿绑好。”江远山举着燃烧的松树枝火把,围着几棵树看了好久,终于找到几根长且直的,掰了下来,准备给李生缘制作两块临时的夹板。 叶知卜从中挑选了几根直而坚硬的树枝,将它们放在李生缘腿的两侧,又让叶知秋帮忙,扯了衣服作布条,紧紧地绑住李生缘的断腿。李生缘感激地看着他们,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于六九,虽然疼痛依旧,但心中却温暖无比。 叶知卜将李生缘的腿绑好,将他扶下石棺,几人恭恭敬敬地,给石棺鞠了躬,李生缘又念了两遍往生咒后,大家一起举着松树枝火把,朝前走去。 “你们听到了吗?水流声越来越大了。”江远山轻声问道,生怕惊扰到水流,它一个不高兴就不流了。 “听到了。”其余四人点头回应,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 几人举着松树枝,沿着黑暗的通道继续前行,仿佛水流声给他们脚下注入力量般,五个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轻盈与畅快。 伴随着渐行渐远,那原本若隐若现的水流声愈发清晰可闻,最终演变为轰鸣声。而眼前这条漆黑狭长的通道,亦逐渐宽敞开阔起来;周遭空气依旧湿润,但先前那股令人作呕的腐朽气味,却已悄然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泥土芬芳。 江远山将手中的松树枝高高举起,火光照亮四周,只见前方雾气氤氲,影影绰绰,让人难以看清真实景象。 “快走几步,听这水声如此浩大,前方想必就是出口所在之处了!”叶知卜难掩兴奋之情,兴奋地对众人说道。 听闻此言,其余四人心中欣喜异常,于六九更是直接背起了李生缘,高兴地向前奔去。转过一个弯道后,水流声在此处,显得尤为震耳欲聋。 突然,众人眼前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虽然微弱,但那光亮在黑暗中也颇为醒目,如同一线希望,照亮了这五个人心中的黑暗。 “光!”李生缘惊叫道。 “走!”江远山带头走向那光源,几人紧随其后。 随着他们一步步靠近,光亮逐渐变得清晰,水声也愈发磅礴。终于,他们看到一条巨大的飞瀑,从高处倾泻而下,水花四溅,雾气弥漫。 ”咱们在飞瀑里边,穿过这水帘,就出去了。“江远山激动地说道。 “终于要出去了!”叶知秋惊叹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几人穿过飞瀑,水雾扑面而来,带来一阵清凉。走出瀑布,他们看到一片月光,洒在面前的竹林里,竹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竹香。 “终于出来了!” “感谢各路神仙保佑!” 大家纷纷感叹,心中不仅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与好兄弟重逢的欢喜。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斑斑点点地照在他们身上,仿佛也在为他们庆祝。 “咱们在这里歇息一下,天亮再继续找出路。”叶知卜四下看了看,不知该往哪边走。于是提议在此休息,等天亮再说。 “同意,休息休息,我实在太累了。”于六九当即表示同意。 于是,五人在竹林中坐了下来,没一会儿,便鼾声四起。 第122章 竹林里的僵尸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竹林中的五个人早已沉浸在梦乡之中。然而,这片竹林似乎拥有了某种神秘的生命力一般,伴随着微风轻拂而过,竹叶沙沙作响,竹子的阴影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舞动之姿,并逐渐改变着它们的位置。 随着夜幕愈发深沉,竹林的布局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竹子的排列如同一道道错综复杂的迷宫,将五人紧紧地围困其中。地面上,开始若隐若现地,浮现出模糊不清的符文,散发着微弱的蓝色光芒,仿佛在暗示着,某种不祥之事即将降临。 就在此时,竹林中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阴森的吟唱声。这声音犹如来自地下深处的幽鸣,透露出丝丝阴冷之气。五人依然沉醉于梦乡之中,对即将逼近的危险浑然不觉。 繁星渐渐消散,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传来,逐渐将五人从酣眠中唤醒。李生缘率先睁开双眼,环视四周,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竹林的深处!再一看,原来在身边的江远山和于六九,也睡到了对面,现在在身边的,居然是叶知秋!见到如此诡异的变化,他心中震惊不已,满脸诧异。 “大家快醒醒!这竹林有问题,快起来,快起来!”李生缘焦急地喊醒其他人。 “谁!” “在哪里呢?” “怎么回事?” 叶知卜、江远山和于六九听闻李生缘的呼喊声,还以为又有什么凶猛的怪兽袭来,惊慌失措地叫着,跳了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为何会睡到这里?我记得昨晚明明是挨着我哥睡的呀!”叶知秋听到说话声,睁开眼,看到李生缘后,惊讶地问道。 “你们仔细看看,我们现在都不在昨晚躺下的位置了。”李生缘一脸谨慎地回答道。 众人听闻,瞬间变得紧张起来,纷纷将目光四处扫射,想要弄清楚,是谁,在暗中将他们做了转移。 “砰!”只听一声巨响传来,叶知卜正迈步向前走去,却不小心撞到了一棵正在缓缓移动的大竹子上,那竹子仿佛是人假扮的一样,撞了叶知卜后,突然就停住不动了。 “哥,没事儿?”叶知秋看着叶知卜受伤,有些心疼。 “这片竹林实在太诡异了,我刚才出现了幻象,觉得周边的竹子在动。”叶知卜捂着脑袋,表情十分严肃地说道。 “我也有种不祥的感觉,咱们赶紧离开这里。”李生缘也附和着说道。 “怎么回事儿啊?我怎么走不了啦?”于六九抬起右脚,想要往前迈步,却怎么也迈不前。 江远山见状,走到他身边,同样伸出脚,费尽全身之力,都没有踩到前方的地。二人疑惑地对视一眼,又跑到其余三个方向试了试,四周仿佛被看不见的墙壁围住,无论是拳打脚踢还是用力撞击,都无法走出去。 “邪了门儿了!”江远山提起一跃,试图从上空出去,发现上空似乎也被这看不见的墙挡住了。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之际,竹林中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五人警觉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片刻后,十几个人影出现在竹林深处,渐渐向他们在的地方靠近。 “喂,老乡,帮个忙啊!”于六九见到人影,以为是附近的村民,忙大声呼叫,同时挥舞着胳膊,生怕他眼里的老乡看不见自己似的。 “不对劲!”叶知卜拉住于六九的胳膊,小声说道,“你仔细看看,这是老乡么?” 于六九以为叶知卜怕麻烦别人,正要劝他此一时彼一时,一转身,看清了不远处那十几人的模样:那些人皆身着古旧的铠甲,面色青紫,双目无神,一片死气,他们走路双腿不会打弯,动作僵硬,看起来笨拙无比。 “是僵尸!”江远山警觉地喊道。 僵尸们步步逼近,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仿佛随时会扑上来。然而,他们走近后,并未立即发动攻击,而是整齐地站成一排,仿佛在等待什么。 透明墙里的五人见状,立即摆出防御姿态,周围的空气里,瞬间充满了致命的杀气。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声音,低沉沙哑地说道:“去。” 声音刚落,那些僵尸就朝他们走了过来。说来也奇怪,几人死活走不出去的隐形墙,此时好像不复存在一般,任凭僵尸队踏步而来。 “竹子在动!”叶知秋看到四周的竹子在来回游走,惊叫出声。 听到叶知秋惊叫,四个男子急忙转头看去,只见他们四周的竹子,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开始诡异的移动起来,并不断变换位置,逐渐向他们聚拢过来。 李生缘瞪大眼睛,仔细观察着这些竹子的变化,惊讶地发现:每当僵尸迈出一步,那些竹子就会更加紧密地靠拢一些。似乎要将他们困在一个无法逃脱的牢笼之中。 随着僵尸们一步步逼近,四人不得不与之展开一场生死搏斗。僵尸们毫不畏惧地扑了上来,它们伸出锋利的爪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寒光,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声音。 “这些畜生每走一步,竹子就向我们靠近一寸。”李生缘看得真切,压低声音对身旁的江远山说道。他拖着受伤的断腿,艰难地与江远山并肩作战。 一只僵尸猛扑过来,李生缘挥舞着手中的金刚笔,狠狠地刺向它的胸口,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一击竟然对僵尸毫无作用! “它们完全不怕疼,这可怎么办才好啊?”江远山手持追魂弓,紧紧地勒住两个僵尸的脖颈,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扯,成功地将其头颅割下。然而,让他惊恐万分的是,即使失去了头颅,这两个无头僵尸依然不依不饶地与他纠斗在一起!他被吓得忍不住大喊出声。 叶知秋之前受了重伤,身体变得虚弱,没打几下便感觉头晕目眩。突然,一只凶猛的僵尸,吱吱叫了两声后,猛地向她扑来,速度极快,让她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见那僵尸锋利的爪子,狠狠地抓向叶知秋,瞬间撕开了她的衣袖,鲜血流出,将她的衣服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血的味道弥漫开来,僵尸们兴奋地吱吱乱叫。 “知秋!”一旁的叶知卜见状,惊恐地大叫起来。他一手护着叶知秋,一手奋力挥舞着手中的竹棍,用尽全身力气向僵尸打去,试图阻止它对叶知秋的再次伤害。 竹林中,竹叶在风中肆意飞舞,仿佛也在为这场激烈的战斗助威。然而,这些僵尸异常凶残,力量强大,尽管众人拼尽全力,但仍然难以战胜它们。每一次攻击,都有人受伤流血,整个竹林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火!用火试试!”于六九突然想起僵尸是阴物,怕火,于是大叫道。 第123章 欢迎你们,我的客人! 江远山听到于六九的提醒,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从腰间摸出一个火折子,颤抖着手吹亮。火焰在黑暗中跳动,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他奋力挥舞火折子,向身边几个僵尸靠近。僵尸们似乎真的对火焰有所畏惧,纷纷后退,吱吱叫声愈发尖锐。 “它们怕火!”江远山大喊一声,将火折子挥舞得更猛烈。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吹亮火折子,几人背靠背站着,形成一个火的屏障,将僵尸们逼退了一段距离。在火焰的映照下,僵尸们开始变得迟钝,进攻的速度,也明显放缓。 \"大家务必小心,千万不能让火熄灭!\" 李生缘紧紧握住手中的火折子,眼神如鹰般锐利,警觉地注视着四周蠢蠢欲动的僵尸。虽然目前火折子暂时抵挡住了僵尸的攻击,但从它们那嘶嘶作响的尖叫声中,依然能够察觉到,其中蕴含的凶残与不甘,这些怪物显然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 叶知秋勉强撑起身子,举着火折子,靠在叶知卜身边,脸色越来越白。叶知卜看了一眼,给她鼓劲儿道:“知秋,撑一撑,我们一定会活着离开这里的。”叶知秋点了一下头,嘴角浮过一丝欣慰地笑。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可以借助火光暂时喘息之际,不知哪里突然传出一阵更为刺耳的嘶叫声。随即,僵尸们竟然不顾火焰,再次扑了上来! “它们真的完全不怕疼,这可怎么办才好啊?”江远山焦急地喊道。 “啊!”突然之间,一阵剧痛袭来,李生缘的肩膀被一只僵尸的利爪猛地划破,鲜血飞溅而出,溅到了江远山还未杀死的、那两个无头僵尸身上。 刹那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两个原本毫无生气的无头僵尸,在接触到李生缘鲜血的瞬间,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凄厉尖叫,紧接着便如同被点燃的火药一般,化作一团浓密的烟雾,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血!我的血!”李生缘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弱但充满希望的光芒。他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线生机。 然而,还来不及细想,另一场危机又接踵而至。只听得于六九发出一声惊恐万分的呼救声,李生缘顺眼望去,只见他正被三只狰狞可怖的僵尸团团围住。其中一只僵尸的手已经伸出,如恶鬼般紧紧扼住了于六九的脖颈。 时间紧迫,形势危急,千钧一发之际,李生缘毫不犹豫地紧握手中的金刚笔,咬紧牙关,狠心地朝着自己的手臂用力一划。刹那间,鲜血奔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袖。他强忍着疼痛,目光紧盯着身陷困境的于六九,焦急地喊道:“六九,快!把他们引到我这边来!” 于六九听到李生缘的喊话,迅速做出反应。他用尽全身力气,攻击一只僵尸,趁着那僵尸迟疑的一刻,踉踉跄跄地向李生缘跑去。见于六九跑了,僵尸们紧随其后,发出低沉的嘶叫声,散发着腐臭的气息。 于六九终于靠近时,猛地一跃,藏到了李生缘身后,几个僵尸紧接着扑了过来,李生缘猛地抬起带血的胳膊,挡在僵尸们身前。就在几只僵尸接触到李生缘的鲜血时,异变再度发生。他们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身体迅速化作一团团黑色的烟雾,消失在空气中。 李生缘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四周,发现还有几只僵尸在徘徊,他让江远山和叶知卜把僵尸们引到他身边,用消灭前几只僵尸的办法,将剩下的几只逐一消灭。 “真如,你怎么样?”江远山心疼地看着李生缘,焦急地说道。 “真如,你的血,究竟是怎么回事?”叶知卜一边给李生缘止血,一边问。他有些好奇,为什么僵尸怕李生缘的血。 “我也不知,不过不管咋样,也算天无绝人之路。”李生缘笑着说道。 “可算是都消失了,来这里一遭,我才发现,没有白看的书。那古籍里记载的墓穴奇物,我这两日是一一都见了。”于六九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说道。 众人还未多喘一口气,脚下的土地便开始迅速崩裂。他们惊慌失措地想要逃离,但无奈大地裂缝扩散得太快,最终所有人都失去了平衡,纷纷跌入了一个黑暗的洞穴中。 叶知卜摸索着站起来,吹亮火折子,把周围照亮,看到江远山和于六九,忙过去将二人拉了起来。 “知秋?真如?”叶知卜没看到叶知秋和李生缘,焦急地喊道。 “我在这里。”叶知秋听到兄长的声音,使出全身力气回应。 “我在。”李生缘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三个人过去,将二人扶着站了起来。洞穴深处传来阵阵阴风,夹杂着诡异的声音,仿佛在召唤着什么。众人心中不安,却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互相扶持着,朝着洞穴深处走去。 洞穴的墙壁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古老的刻画,似乎记录着什么重大事件。于六九凑近一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你们看,这像不像刚才的僵尸?”他看了一眼,有些吃惊,赶紧叫别人来看。 “难道这些僵尸是被召唤出来的?”叶知卜想了片刻,深沉地说道。 “很有可能。”于六九点头道,“我们必须要找到僵尸老巢,不然他们还会再来。” 一路上,众人小心翼翼地行进,火折子的光芒微弱,虽足以照亮前行的路,但是却能给他们一丝心理安慰。洞穴越走越深,空气也变得越来越阴冷。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感到一阵寒意。五人小心翼翼地走着,手中的火折子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终于,他们来到了洞穴的尽头。在那里,他们发现了一个身穿黑袍的身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石台前,石台两旁是熊熊燃烧的火把,那人似乎在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仪式。听到声音,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众人熟悉的脸。原来,他就是那个在石室里逃跑的男子。 “是你?”五个人看到那张脸,都不禁吃了一惊。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男子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欢迎你们,我的客人。”那人阴冷地笑道,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你究竟是谁?”江远山皱起眉头,质问道。他紧紧握住手中的火折子,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危险。 “还是那句话,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很快就会成为我的傀儡,永远听从我的命令。”那人狂笑着说道,显然就是他召唤了那些僵尸。 “做梦!”李生缘怒喝一声。 那人倒是没有生气,哈哈地大笑几声后,手中挥舞着一把黑色的匕首,向众人扑了过来。 第124章 是邪术?还是幻术? 那男子手持利刃,如饿虎扑食般飞扑而来,江远山目光锐利,身手敏捷,立刻迎面而上。他的每一次攻击都犹如雷霆万钧,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但那男子身形飘忽不定,如同鬼魅一般,令人难以捉摸。 “他之前明明受了重伤啊!为何现在却看似毫无异样?”于六九满脸狐疑地紧盯着场中的两人,口中低声呢喃道。 此时,叶知卜眼见江远山被对手缠住,无法脱身,便急忙将叶知秋搀扶至李生缘身旁,请他代为照看一二。紧接着,他与于六九一同纵身跃入战局,企图联手制服那名男子。 “就凭你们也妄想抓住我?”那男子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猛然纵身跃起,伸手探入怀中,掏出一支白骨制成的哨子,奋力吹奏起来。 刹那间,石台两侧冒出无数道黑影,这些黑影迅速汇聚在一起,幻化成一具具面容狰狞、行动迟缓的僵尸。它们的眼神空洞无神,身躯僵直,散发出阵阵浓烈的死亡气息。 “竟然是僵尸!”于六九失声惊叫,连忙摆好架势,严阵以待。 “别慌!”江远山大喊,飞身拿过一只火把,挡住几只扑向他的僵尸。 僵尸们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涌过来,他们根本来不及相互救助,只能被迫分散开来,迎战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 李生缘伸出他还在渗血的胳膊,竭尽全力地保护住叶知秋。有几只僵尸在他身旁游荡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朝着江远山、叶知卜以及于六九那边走了过去。 江远山一只手挥舞着火把,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追魂弓,动作精准无比地攻击着那些进攻的僵尸。就在这时,一个僵尸身上的衣物被点燃,那僵尸瞬间变成了一团黑雾,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江远山兴奋地大声呼喊道:“用火烧他们!” 听到这话,于六九立刻飞身拿起两根火把,与叶知卜背对背并肩作战起来。两人之间的配合天衣无缝,一个人负责发起进攻,另一个人则专注于防守,成功地击退了一个又一个扑上来的僵尸。 随着僵尸被击退,江远山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个男子身上,他心里很清楚,男子才是消灭僵尸的关键所在。此时此刻,只见那名男子,稳稳地站在石台上,眯着眼看着他们,那男子见僵尸逐渐消失,又吹响了手中的骨哨伴随着骨哨声,一波又一波的僵尸,持续不断地攻击着他们,大家一时被压制得难以招架。 男子的哨声吹的越来越密集,与此同时,江远山渐渐感到体力不支。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江远山大喊,“我们必须想办法解决他!” “有什么好法子?”叶知卜焦急地问。 就在此时,李生缘环顾四周,大声说道:“抢不到就破坏它!” “对,攻击石台!”江远山立刻明白了李生缘的意思,举着火把又点燃了几个僵尸的衣服后,拉弓搭箭,朝着石台用力射出。 江远山射出的箭,如闪电般疾驰而去,准确无误地射进了石台的中心位置。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石台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烈撞击,瞬间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缝隙。 原本还在洋洋得意的男子,脸色骤然变得惊恐万分。他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江远山射出的这一箭,竟然拥有如此惊人的威力。 只见那男子怒目圆睁,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挥舞着手中锋利的匕首,再次向着江远山猛扑过去。江远山见状,立刻意识到,石台对于这个男子来说,必定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抽出第二支箭,搭在弓弦之上,瞄准石台,迅速松开手指。箭矢如同流星划过天际,带着凌厉的气势直奔目标而去。 须臾之间,石台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两侧原本熊熊燃烧的火把也开始晃动,火焰忽明忽暗,不停地摇曳,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 那名男子听到声音,突然停下了攻击的步伐,脸上血色尽失,变得异常苍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不!这不可能!”他绝望地嘶吼着,脚步踉跄地冲向石台边缘,企图用自己的双手阻止石台继续崩裂。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石台崩溃的命运。最终,在一连串无情的重击之下,石台彻底坍塌,无数巨大的碎石四处飞溅开来。 随着石台的轰然倒塌,那些原本张牙舞爪的僵尸,也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纷纷倒地不起。它们的身躯逐渐化为一缕缕黑色烟雾,缓缓消散在空气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整个场面异常壮观,却又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氛围,让人毛骨悚然。 那男子跪倒在地,眼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看着江远山说道:“你……居然……” 江远山冷冷地看着他,愤怒地说道:“跟着你的僵尸一起投胎去!” “你们以为赢了?”那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仿佛随时都会飘散在空气之中,但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不甘和执拗。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众人,像是要把他们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心底一般。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他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然而,就在这时,一块飞速而来的石头准确无误地砸中了他的脑袋,瞬间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那男子的身体摇晃了几下,然后直直地倒了下去,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洞穴内才恢复了宁静。众人站在废墟之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还残留着刚刚战斗后的疲惫和紧张。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总算是结束了。 “又活了。”李生缘微微一笑,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他的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其他人听到他的话,纷纷笑了起来,笑声中夹杂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那人死之前,为什么会说那句话?”于六九皱起眉头,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仍有疑惑不解之处,“难道还有僵尸吗?” “或许只是他的临死之语,无需理会。”江远山拍了拍于六九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道,“活着的人是我们,不是他。” 叶知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激荡的心情。突然间,她的目光落在了满地的残骸上,眼神变得若有所思:“这哪的这么多白骨?” “可能是那人使的邪术。”叶知卜安慰道,“听说,有些邪术确实可以控制死人,也许他就是用这种方法,将白骨变成僵尸的。当他死去时,邪术随之消散,那些僵尸,自然也就变回了,原本的白骨状态。” 他的解释听起来颇有道理,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毕竟,对于这种超自然的现象,他们也只能凭借自己有限的知识和经验来推测。不过,尽管心中仍有许多疑问,但此刻他们更愿意相信,这场噩梦已经真正地结束了。 “真吓人,咱们快走。”叶知秋听叶知卜说这邪术,感觉有些害怕,催促几人离开。 第125章 一石砸开暗箭门 五道身影相互搀扶着,在火把光的照耀下,艰难地穿行在幽暗深邃、不见尽头的黑洞之中。他们的步伐踉跄不稳,仿佛随时都可能摔倒,但彼此之间的扶持却让他们坚持了下来。 “水!”突然间,一声惊喜的呼喊打破了沉默。于六九的双耳在听到清晰的流水声后,立刻泛起了欣喜的光彩。他高举着火把,毫不犹豫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跑而去。 随着他的脚步,眼前出现了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河水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幽幽的光芒,仿佛神秘的生命之泉。于六九激动地盯着河水,体贴地说道:“咱们就在此处歇歇,知秋姐和真如兄已经走不动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他们疲惫不堪地坐在河边,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喘息。 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将他们的神情映衬得格外清晰。此刻,他们的脸上不再有疲惫和恐惧,而是一种沉静和坚定。叶知秋无意间低头,目光被河水中的一抹光亮吸引住了。 她好奇地俯身一捞,竟然从水中捞出了一根精致的簪子。在火把光的照射下,簪子闪烁着耀眼的金光。叶知秋的心跳瞬间加速,她难以置信地将簪子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起来。 “你们看,我捡到了一根金簪!”她兴奋地朝其他几名男子喊道,声音中充满了喜悦和自豪。众人纷纷围拢过来,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做工真好啊!”五个人仔细观察着这根金簪,感受到它所散发出的独特魅力。 随即,叶知卜想起什么似的,眉头微蹙,缓缓说道:“这簪子怕是墓里的陪葬品,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 听到陪葬品,叶知秋吓得忙将金簪丢回水中,喃喃道:“不能再沾晦气了。” 于六九突然想到,老百姓捡到金簪卖钱一事,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老百姓捡到的那些首饰,是被暗河带到地上的。” “这些权贵,总想着在阴曹地府延续繁华,如今看来,陪葬品太多,不得安宁才是真的。”叶知卜笑着说了一句。 “不过好生奇怪啊!真如兄的血液竟然能够斩杀僵尸,今日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于六九不禁感叹道,同时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才那一幕:僵尸们沾上李生缘的鲜血之后,瞬间便化为了一团黑雾。 “我想,应该是他血液中,蕴含着某种特殊物质,可以破除邪恶法术。”叶知卜深思熟虑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们并州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说真如兄乃是佛前弟子转生而来。之前我对此半信半疑,但现在看起来,说不定他真的是某位罗汉转世呢。”江远山一脸认真地说道。 “这世间之事,确实有很多难以解释之处啊。”于六九苦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实在想不通其中缘由。 稍作休整之后,众人感觉体力逐渐恢复过来,于是决定继续前进。此时周围一片静谧,静得让人心慌,唯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幽深的洞穴中回荡。拐过两个弯道后,他们进入了一条狭长的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刻满了玄妙莫测的符纹,而地面上则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石像,有侍女、小厮、将军、士兵,甚至还有排列整齐的车马。这些石像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可能活过来一般。 “这像是墓道。”李生缘边走边看,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也觉得离主墓室不远了。”叶知卜跟着说了一句,“大家小心些,有的权贵,墓道里也有机关。” 在那长巷道的尽头,一扇古朴的石门静静矗立。他们五人走近细看,石门上雕刻着复杂的图案和符号,两侧的石壁上,不时可见被射穿的骷髅与铁甲,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过去的血腥与惨烈。 “这墓被人盗过了啊?”于六九见到鼓楼和铁甲后说道。 “应该是墓主故意安排,用来吓唬盗墓者的。”李生缘笑着说,“墓道里的陪葬品摆放有序,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如果真是盗墓贼,他们是不会放过那些精美的石雕的。” “嘿,这老头儿,怪精明的。”于六九笑着说了一句。说完,他大步走上前,两手放在门环上,准备推门。 “六九,别动!”叶知卜看到于六九要推门,忙大声阻拦,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于六九身边,将其拉回,神情凝重地说道:“看看这两边墙上的孔,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是暗箭门。如果强行推门,必然会触发机关,到时万箭齐发,咱们都会被乱箭穿心。” 听叶知卜说完,于六九向着两边看去,墙上果然满是细密的孔洞,他瞬间慌了神,额头沁出一层细汗,惊慌地说道:“多亏知卜兄,不然就成了刺猬了。” “咱们找找机关锁。”江远山提议道。 五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开始翻找东西,但李生缘因为行动不便,突然一个没站稳,身体猛地向前倾倒,重重地摔倒在地。他手中的火把也因此失去控制,像一颗飞逝的流星一样,直直地朝石门飞去,并准确无误地砸在了石门上。 只听得“咔咔”两声脆响,紧接着便是一阵机关运转的声音响起。原来是石门内的机关被瞬间触发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见“嗖嗖”的尖锐破空声传来。眨眼之间,无数支箭矢如疾风骤雨般,从孔洞中疾驰而出,其速度快如闪电,令人避无可避。 “后退!快趴下!”叶知卜大声呼喊道。与此同时,他迅速搂住身旁的叶知秋,一个箭步飞跃到了墓道的最深处,并躲藏在一尊石像的背后。江远山和于六九则架起受伤的李生缘,紧跟着他们的脚步躲到了安全地带。 “好险啊,差点就被射成马蜂窝了。”叶知卜喘着粗气,倚靠在石像身后说道。 过了一会儿,暗箭门终于恢复了平静,而众人仍然心有余悸,纷纷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李生缘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沉重地说:“这扇门的机关太危险了,如果我们继续贸然前进,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出去。” 叶知秋思索片刻,环顾四周,忽然眼前一亮:“我们可不可以用这些墓葬品和石像做掩护,把箭耗完再进去?” “耗完是不现实的,这么大墓,至少有几万只箭。”叶知卜沉思片刻说道。 “但是,我觉得知秋姐这个提议可以试试,毕竟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于六九说道。 李生缘和江远山点头,表示赞同于六九说的。叶知卜和于六九小心翼翼地搬了一尊石像,放在石门前,二人快速走远,拿起几个小的石像,灌注全身之力,朝大石像扔去,大石像受到外力,狠狠地砸在石门上,暗箭再次射出,众人忙缩到石像身后。 ”吱呀“一声响起,紧接着便是重物坠落的声音,过了片刻,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于六九偷偷侧过脸,朝石门看去,只见石门已经打开,他高兴地说道:“门开了!” 众人定睛一看,石门的确开了。然而,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仿佛是一个无底深渊,让人望而生畏。 于六九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问道:“我们直接进去吗?” 江远山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咬牙道:“进,我们小心点就是。”说完,他率先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走进石门。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 几人举着火把照亮,发现里面是一间宽敞的墓室。 第126章 真假郡王墓 五个人手中高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缓缓地穿过那扇透露出无尽黑暗气息的暗箭门。他们小心翼翼地踏入神秘而庄严的墓室,仿佛踏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一眼望去,整个墓室宽阔无垠,令人心生敬畏之情。位于墓室正中央的两座石棺椁,则宛如两座巍峨耸立的山岳,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散发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息。 他们慢慢地靠近,仔细端详着这两座石棺椁。只见每一座石棺椁上,都镶嵌着闪耀夺目的宝石,这宝石如同星辰般璀璨耀眼。而更为精致的,则是那些精美的石刻,其上描绘着繁复细腻的花纹与神秘莫测的符号,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棺椁周围,环绕着几个威严庄重的守护神雕像。每一尊雕像都栩栩如生,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它们默默地守护着逝者的灵魂,让人不禁感受到一股宁静与安详。 在棺椁的后方,摆放着三架两人高的石屏风。这些屏风上面刻满了各种各样的图案,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些象征着永恒生命的莲花雕像、蜿蜒曲折的蛇形图案,以及其他充满神秘感的再生图腾。 这些雕像和图案,无一不在向人们昭示着,逝者对于永生的渴望和追求。 再看墓室的墙壁,上面绘制着五彩斑斓、绚丽多彩的壁画。这些壁画生动地描绘了富贵生活的场景,那些场景在火光的映照下微微闪烁,仿佛将时间倒流,重新展现出墓主昔日生活的富贵。站在这里,仿佛能够亲身体验到,墓主人曾经的荣耀与辉煌。 这墓里的陪葬品,丰富且精致。青铜制的油灯和镶嵌宝石的烛台,都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五盏永不熄灭的长明灯,照亮了这个永恒的地下世界。 大量的金银器具,在长明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每件器物都雕刻得精美绝伦。散落在墓室四周的宝石、珍珠和翡翠,仿佛点缀着一片星光熠熠的夜空,为整个墓室增添了无尽的奢华与神秘感。 “真是奢华至极,不愧是帝王之墓。”叶知秋盯着一堆金银玉器,看得挪不开眼,忍不住赞叹一句。 在棺椁一侧,一张精心雕刻的超大石桌上,摆满了祭祀用的金器和宝石雕刻的供品,旁边的宝座,放着一副金缕衣,象征着逝者的尊贵地位。精美的织物铺在地上,绣着复杂的图案和符号,为墓室增添了一丝温暖和柔和。李生缘看后,不禁说道:“这真是难以置信的奢华!”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前迈着脚步,犹如踏入一个神秘而充满危险的领域一般,每一步都带着谨慎与警惕。穿过那片满是珍宝的陪葬品堆积处时,他们的目光被无尽的财富所吸引。 金银器具在长明灯的照耀下,闪烁着令人陶醉的迷人光芒,仿佛在向几人展示着它们的珍贵与华丽。那些雕刻精美的酒杯、盘子和首饰,静静地躺在地上,宛如沉睡的美人,无声地诉说着墓主生前的荣华富贵。 突然间,一个石刻书架引起了五个人的好奇心。“这郡王莫非是个书呆子不成?竟然陪葬这么多书籍。”他们缓缓走近,目光落在了那些皮革装订的书本上,只见它们整齐地摆满了整个石架,仿佛是一片知识的海洋,等待着有缘人去探索。叶知卜不禁轻声呢喃起来,对这一发现感到十分惊奇。 随着脚步的前行,一座巨大的祭坛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祭坛上摆放着无数的祭祀器具,香炉中未燃尽的香料,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感到一种神圣而肃穆的氛围。祭坛的中央,有一个石刻的人像正低垂着头,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替墓主召唤着神灵的庇佑。 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祭坛的背后。那里耸立着另一扇巨大的石门,门上雕刻的文字和符号比之前所见的更为复杂且整齐,仿佛是一道神秘的密码,守护着门后重要的秘密。这些古老而深奥的图案,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情,同时也激起了五个人对于门后未知世界的无限遐想。 穿过石门后,他们眼前呈现出一间更为奢华的墓室。这间墓室相较之前所见的更为辉煌壮丽,令人叹为观止。 在墓室的正中央,放置着一具更大的石棺椁,其上镶嵌着比前两个棺椁更大且更为璀璨夺目的宝石。这些宝石闪耀着迷人的光芒,令人目不暇接。不仅如此,棺椁表面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金箔,金箔反射着长明灯的光线,使得整个棺椁散发出一种神秘而诱人的光芒。 棺椁的四周,则摆满了数不清的奇珍异宝。珍珠和玛瑙堆积如山,琳琅满目的珍贵物品让人眼花缭乱。五个人凝视着这些宝物,无不对此啧啧称赞。 “这些每一件都是无价之宝啊!我平生还是头一次见到,真是大开眼界!”江远山手持火把,走近一步仔细端详后感叹道。 然而,就在这时,李生缘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我觉得,这并不是郡王的棺椁。”他的话语如同平静湖面上投下的一颗石子,激起了众人的惊讶和疑惑。 “这还不是?”于六九脸上写满了惊愕,\"真如兄,你怎么知道呢?\"他迫不及待地追问,似乎对李生缘的判断感到难以置信。其他人也纷纷将目光投向李生缘,期待着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咱们看到的只是棺椁和金银珠宝,如果是前朝王爷真身墓,棺椁附近应该会有机关,防止人盗真身,扰他百年清净。如果我猜的不错,咱们刚进来时,看到的那两个棺椁,应该是王爷的侧妃,这个棺椁里的,是王爷的正妃,同时也是王爷做的假墓,其目的就是为了混淆盗墓者的视线,保自己真身不被发现。”李生缘分析道。 “咱们再走走,就当探险了。”叶知卜坚定地说,“反正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 其余四人点点头,屏息凝神,继续前进。 第127章 仙翁指路开金门 李生缘他们五人缓步向前,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只见两旁堆满了各种金银玉器,闪耀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这浓郁的富贵气息,让他们不禁感叹,墓主郡王爷,生前生活有多么繁荣与奢华。 走着走着,一面巨大的青铜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江远山见状,连忙走上前去,高高举起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墙壁。借着火光,可以清晰地看到,青铜墙上雕刻着两尊栩栩如生的圣像。圣像面容慈祥,神态庄重,给人一种神秘而威严的感觉。 “看来,这后边就是郡王爷所在的主墓室了。”李生缘嘴角含笑,轻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里可以过得去呢?”江远山疑惑地问道。在他眼里,这分明只是一堵坚固的墙壁而已,但从李生缘的语气中,却听出这似乎是一扇通往某处的门户。 李生缘微微一笑,解释道:“你看,这墙上刻着的是两尊南极仙翁圣像。南极仙翁,又名寿星,乃是道教中象征长寿的仙人。他是被视为引领修炼有成者升天成仙的重要仙人之一。自古以来,无数渴望成仙得道之人,都会在自己的墓门上雕刻接引仙人的形象,希望仙人能够引领自己飞升天庭,从而长生不老、富贵永恒。” 听完李生缘的解说,众人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这青铜墙看着是墙,实际是一扇门?”于六九满心好奇,看着李生缘问道。 “正是。它没设门环,就是为了掩人耳目,防止盗墓者进入,损毁墓主真身。修仙者认为,亡人真身损毁是大罪,永不能得道飞升,所以凡想成仙者,都会想尽办法,把自己的真身藏起来。”李生缘回答道。 “够坏的啊!把自己的王妃放在外边,就不怕被损毁了?”叶知秋听着有些生气,觉得郡王爷用王妃以假乱真有些不地道。 “嗐,在权贵们眼里,愿意和某个女人合葬,已经是给了这女人天大的脸面。至于用女人掩护,不仅男人们觉得是自己的宠爱,可能女人本身,也觉得是一种殊荣。”叶知卜轻描淡写地说道。 “给女人的宠爱?他怎么不用他母亲作掩护?也爱爱他母亲。”叶知秋听叶知卜说完,更不开心了。 “他母亲有他父亲呢呀!轮不上他。”江远山见叶知秋不开心,忙说笑,逗她开心。 叶知秋听到江远山的话,果然“噗嗤”一声笑了,江远山看着她,笑着说道:“我们就是讨论个死了一百多年的王爷,瞧把你气的,终于肯笑了?”叶知秋看着江远山,翻了个白眼,将脸扭到一边,仿佛被看穿心事般,有些不好意思。 “那咱们怎么进去啊?”于六九看着几人问道。 “找找,肯定有机关锁。”李生缘深吸一口气,自信地说道,“不过,大家小心些,或许有陷阱。墓主真身藏的这么隐秘,不至于在墓门处不设防。” 其余四人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开始查找机关。经历过重重险阻,死里逃生才走到这里,他们深知,一切的奢华背后,必然隐藏着危险的机关与陷阱。 “你们说,这机关最有可能藏在哪儿呢?”于六九摸着青铜墙,试图找到开门机关,但一无所获。 “我告诉你一个不焕藏银子的办法:所有人都认为,他越是不会放在某个地方时,他的银票就偏偏放在那里。”李生缘反复观看着棺椁附近的石雕,笑着说道。 “真如兄,听你这么说,打开这主墓室的机关,应该不在这青铜墙上。”于六九听了李生缘的话,放弃了在青铜墙上寻找机关锁的想法,转而跑到对面墙上摸了起来。 “我感觉,这石像应该是个机关。”江远山盯着棺椁后边一尊不起眼的石像看了好久,沉思片刻说道。 其余人听说石像可能是机关,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们立刻围拢过去。江远山手持火把,小心翼翼地靠近其中一尊石像,指着它继续说道:“你们仔细看看这尊石像的手,与其他的似乎有些不同。” 大家纷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了异常——这座石像的一只手,手心竟然是朝后的,而且手腕处还隐藏着一条极细的线条,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察觉到。 “应该不是雕刻失误?”江远山低声呢喃道,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叶知卜否定了雕刻失误一说,他觉得既然有所发现,就应该尝试一下,于是看着江远山说道:“要不我们试着拧一下这只手,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再引来几只恶螈而已。”他说的语气坚定,并用眼神鼓励江远山去行动。 江远山有些犹豫不决,他抬头看着李生缘,似乎在寻求支持。李生缘短暂思考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叶知卜的建议。得到肯定后,江远山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那尊石像的手,轻轻向上翻转。 “咔!”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整个空间突然陷入一片死寂。紧接着,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从身后传出,声音震耳欲聋。众人惊愕地回头望去,只见原本紧闭的青铜墙,此刻正缓缓向两边滑动,最终露出一扇闪烁着金光的鎏金暗门。 “还真是!”叶知卜高兴地说道。 “行谨兄,你真的太聪明了!”于六九见青铜门打开,兴奋地夸江远山。 “大家不要贸然推那暗门,咱们先过去看看。”李生缘生怕出现暗箭门一幕,赶紧提醒几人。 大家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暗门,细细察看。只见暗门边缘都是规整的细微裂缝,李生缘沉思片刻,说道:“有可能是毒箭,咱们躲起来试试。” 其余人听到“毒箭”二字,脸色剧变,如惊弓之鸟般迅速向后退去,并躲藏到了棺椁后面。 江远山、叶知卜和于六九三人分别拿起一些陪葬品,奋力地朝着暗门的不同高低处扔去。他们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试探是否存在机关。 不出所料,当陪葬品刚触及暗门时,一排排细小的箭矢如雨点般密集射出。有些箭矢射程较远,甚至射到了墓门附近。若不是有棺椁作为遮挡物,恐怕他们几个人也难以幸免。 “竟真是毒箭!”待到不再有“嗖嗖”的箭矢声传来,几人才敢从棺椁后面走出。叶知卜胆战心惊地捡起一支箭,将其置于火把的光芒下燃烧。只见一缕轻烟袅袅升起,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并惊叹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再扔些东西过去试试,看看是否还会有毒箭射出。”于六九提议道,同时示意大家重新藏匿好身形。随后,他和江远山又捡起一些陪葬品,投向暗门处。 众人屏息凝神,静静等待了片刻,然而这次却并未听到有箭矢飞出的声响。 “没了,走。”江远山探出头看了看,确定没有毒箭飞出,叫大家一起向前。 于是,几人放心大胆地走近鎏金暗门,江远山用力一推,只听得一阵沉闷的响声传来,那扇门缓缓开启 第128章 石棺里的百年诅咒 鎏金暗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看后都震撼不已——这是一间更加广阔的墓室,中央摆放着一具更大、雕刻更精美的鎏金棺椁,周围无数奇珍异宝堆积如山。棺椁旁边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宝座,宝座上面放着一副金甲,两边的地上,躺满了白森森的骸骨。 “这棺椁里便是墓主了。”李生缘举着火把,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眼中闪烁着敬畏和愤怒的光芒。 “墓室真大啊!这棺椁,比那王妃的要大一倍还不止。”于六九看了看那金棺椁说道。 “他这墓虽然大,但是怪吓人的,这么多白骨。”叶知秋有些害怕,瑟缩到叶知卜身后。 “应该是活葬。有的贵族死后,将他们的妻妾、仆从甚至是牛马等,活生生地关在墓里,以便在另一个世界继续服侍他们。”叶知卜说道。 “你们看,这墙上的刻画和前边两个墓室里的不一样!”江远山在一面墙下,举着火把大声说道。 听江远山说石刻有异,其余四个人忙凑上前去。只见在墓室正南的墙壁上,刻画着一幅栩栩如生的求仙图。 求仙图的中心,是一位穿着华丽、面容庄重的王,他正朝着一条神秘的山道走去,王的身后跟着一群侍从,他们手持香炉、宝剑和书卷。山道蜿蜒盘旋,通向云雾缭绕的仙境。山道两旁,雕刻着各种神态威严的龙、凤、麒麟等神兽,它们匍匐在地,似在等候王的召唤。山道的尽头,是一座宏伟的宫殿,隐约可见殿前有一老神仙,正微笑着招手。宫殿前有一片莲花池,莲叶之上有九只仙鹤飞舞。天空中,祥云缭绕,几位仙人正踏云而来,他们手持如意、仙丹和灵芝。在长明灯的照耀下,整个刻画散发出一种宁静祥和的神光。 “真是贪婪!这世上所有好东西,权力、智慧、长寿、吉祥,都让他刻进这图里了。”江远山说道。 “看这神仙的微笑,那是何等的慈祥与智慧啊,”李生缘继续说道,“但在这墓主的眼里,只不过是他贪婪欲望实现的几枚棋子而已。” “依我看,这石刻不仅是他个人的梦想,更是前朝所有当权者的信仰和追求。”叶知卜叹道。 五人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观察那幅石刻图。那蜿蜒的山道、威严的神兽、宏伟的宫殿,以及老神仙的微笑,无一不透露出,墓主对得道成仙的无限向往。 “梦想虽好,”江远山忽然说道,“但最终,还是得在这墓室中长眠。” “看这满地的金银珠宝,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若是这种当权者永生,普通百姓就不用活了。”叶知秋轻声说道。 “任何一个朝代,若是没有开明清廉的当权者,终将会不复存在。”李生缘沉思片刻说道。 听李生缘这么说,叶知卜突然想到瑞王萧铎和英王萧爽。他们是浑浊大盛的两股清风,他坚信,终有一日,他们能带领大盛走向美好的未来。想到这里,他面目喜色,内心坚定地说道:“愿两位王爷,能不负万民,带大盛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感慨上了。”叶知秋看了他一眼说道。 “一时有感而已。”叶知卜笑笑,突然回神,发现于六九不见了。他一阵慌乱,大叫了声:“六九!” “知卜兄,我在这儿。”于六九听到叶知卜叫自己,忙回应。 “你这儿看什么呢?”叶知卜见于六九盯着棺椁看个不停,好奇地问道。 “这棺椁上刻着一幅地图”于六九若有所思地说着,从怀里拿出那卷羊皮地图,将火把插在棺椁附近的长明灯架子上,看了起来。他仔细端详后,惊讶地说道:“这棺椁上的地图……和我们从罗泰兴家里拿到的一模一样!” 其余四人一听,甚觉离奇,忙凑过去看,果然一模一样! 江远山惊喜地说道:“果然是同一幅地图!如此说明,这罗泰兴和前朝还真是有些联系。” “这地图,没有引我们找到宝藏,但是出现在满是宝藏的墓里,蛮怪的。”于六九说道。 李生缘皱眉思索,随即说道:“这棺椁上镀了金,又镶嵌了各色玉石,墓里的陪葬品也是极尽奢华。或许这地图指向的,并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前朝重要的秘密。” “前朝的秘密?”叶知卜的好奇心立刻来了,看着李生缘,想要一探究竟。 “我猜的啊,至于是不是,那就不知道了。或许,是这墓主给后人留的另一笔财富,也说不定。”李生缘见叶知卜双眼放光,忙说自己的猜测毫无根据,不可全信。 叶知卜好奇心被引出,不可能善罢甘休,于是举起火把,盯着棺椁仔细看了起来。他注意到:在棺椁的四角,刻着四个不同的图案,分别是龙、凤、麒麟和龟。沉思片刻,低声说道:“这也不是镇魂兽啊。” 叶知秋好奇地走上前,指着棺椁说道:“敢不敢开棺看看?” 叶知卜摇摇头,看着叶知秋说道:“你还真是验尸瘾犯了啊!一个死了一百多年的人都不放过。” “不是,我意思是,这棺椁里或许会有秘密。想哪去了你!”叶知秋笑着说道。 江远山听二人说话,凑了过来,说道:“要不看看?”说着,叫了于六九和李生缘,几人合力,将棺椁上盖推开一条缝。里面一团白烟飞出,呛的几人连连后退,叶知秋捂着口鼻,忍不住咳嗽,眼泪也被呛了出来。 白烟散去后,棺椁内的情景逐渐清晰起来。几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棺椁内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骸骨,而是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尸体身着华丽的服装,面容竟然栩栩如生,仿佛刚刚入睡一般。叶知秋心头一震,低声说道:“这人……不可能死了一百多年啊!” 叶知卜皱着眉,仔细打量着尸体,说道:“有可能是尸体防腐术,我们看到的那团白烟,就是防腐用的。”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尸体迅速枯萎,不一会儿便成了一具皮包骨的干尸。 “这防腐术也太厉害了!”于六九为前朝人高超的防腐术赞叹道。 突然,李生缘指着尸体的手说道:“你们看,他的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几人顺着李生缘的手指看去,发现尸体的右手紧紧握着一个羊皮卷。上边写着“开棺者人必亡”六个显眼的大字。叶知秋忍不住好奇,伸手想要去拿。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羊皮卷后,将它拿起的瞬间,墙壁上突然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 “不好!有机关!”于六九大惊失色地喊道。 然而,还没等人回过神来,整个墓室突然间剧烈摇晃起来,墙壁上的石头不断脱落,棺椁也开始疯狂抖动,那些原本栩栩如生的墓葬石像纷纷倒下,砸得地面砰砰作响。地砖仿佛被无数只钻地鼠同时啃噬一般,一排排掀起,扬起漫天的尘土。 “快跑!墓室马上就要塌了!”江远山扯着嗓子大吼一声,顺势将身旁的李生缘拉到自己背上。与此同时,叶知卜眼疾手快地抓住叶知秋,而于六九则紧紧跟随其后,大家跑着冲向那扇青铜门。 就在他们还差几步到达鎏金门时,身后的墓室轰然崩塌,硕大无比的巨石从天而降,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啊!~~”伴随着一阵整齐的尖叫声,五个人连同坍塌的墓室一同坠落了下去…… 第129章 墓塌落暗河 “啪!” “啪!啪!” 接连不断的沉重坠落声响彻在耳边,李生缘等五人一同掉入了一条汹涌澎湃、奔腾不息的暗河中。那河水寒冷至极,仿佛能穿透骨髓一般,带着来自地下最深处的凛冽寒气,刹那间便将他们冲散开来。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唯有水流奔腾而过的轰鸣声,在耳畔回荡不休。 于六九自幼生长在南方,水性极佳。落水之后,他动作娴熟而敏捷地纵身一跃,轻轻松松就上了河岸。不仅如此,他还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身旁的叶知秋,顺势一拽,成功将其带上了岸。 “想办法靠边!边上水流小。”当看到李生缘、江远山以及叶知卜三人被湍急的水流冲走时,于六九和叶知秋心急如焚。他们一边努力尝试着抓住他们,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喊。 这条暗河中的水流异常湍急,水面上溅起层层叠叠的白色浪花,无数珍贵的陪葬品和石块都被卷入其中,随着激流飞速消逝得无影无踪。 河道曲折多变,有的地方急剧下降,水花四溅;有的地方则稍微平缓,但水流依然汹涌澎湃,令人望而生畏。经过不断的挣扎,李生缘三人终于被冲到了一处相对平静的水潭,于六九拉着几人的手,艰难地将他们拖上岸。上岸后的三人,湿漉漉地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我们还活着,”李生缘虚弱地笑了笑,“自从进了这墓里,真可谓九死一生。” 江远山重重地点点头,眼中满是感激之色,他看着于六九,喘息着说道:“多亏了六九啊,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们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于六九摆摆手说道:“行谨兄,你太客气了。咱们可是兄弟啊,这种时候就别讲那些客套话了,在上边你们也是救了我多次的。” “是啊!”叶知卜也坐了起来,看着其他几个人,微笑着附和于六九“咱们都是好兄弟,不必言谢。” 这时,于六九忽然笑了一下,开口询问其他四人:“你们还记不记得,这墓里哪里有暗河?” “当然记得啦!”叶知卜立刻回答道,同时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趴在地上观察暗河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我们刚进入古墓没多久,打败了那只可怕的长虫,然后往前走了一段路,就碰到了一个暗河机关。当时我还好奇地趴在那里看了看呢。” 听到这话,叶知秋惊讶地看着于六九,问道:“所以,你打算从这条暗河上去吗?” 于六九点了点头,解释道:“目前我们并不清楚,这条暗河会通向何处。从机关上去,无疑是回到郑县最近且我们最为熟悉的路了。”说完,他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妥,”江远山立即否决了于六九的想法,“你记得那桥么?滑得很,真如兄和知秋受伤了,不一定能攀上去。” “对,我把这茬忘了。那咱们歇歇,顺着水流走。这水流既然能把陪葬品冲出去,就说明人也能出去。”于六九信心十足地说道。 五个人经过短暂的休息后,决定顺着暗河继续前行。于六九弯腰蹲下,在河里捞上来几个没湿透的火把,甩了甩水,点亮后带头往前,江远山扶着李生缘,紧随其后,叶知卜拉着叶知秋,走在队伍最后。他们小心翼翼地走着,听到一点不正常的声音就立马停下来,警觉地留意着四周。 河道时而狭窄,时而宽敞,石壁上覆盖着湿润的苔藓,闪烁着幽幽的绿光。几人走了许久,终于发现前方隐约透出一丝亮光。走近一看,原来是河道的出口。水流从这里涌出,形成了一条飞瀑,奔腾而下。 “听这声音,这飞瀑的落差不小。我们不要轻易钻出去,每年,都有被飞瀑卷走的人,再找到时,就成了一具尸体。”于六九怕李生缘他们又要穿出去,赶忙提醒。 “那里有条小路!”江远山突然发现飞瀑右后方竟然有一条两脚宽的小径,不禁兴奋地喊出声来。听到他的呼喊,其他人纷纷将目光投去,果然看到一条狭窄而蜿蜒的通道。 于六九小心翼翼地,从飞瀑边缘绕过去,探出身子仔细观察着这条小径。只见一排排石阶顺着岩壁盘旋而下。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对众人说道:“看起来可以从这里出去,不过大家还是要小心一些。”话音未落,于六九便毫不犹豫地带头走了下去,其他四人紧紧跟随在他的后面,大家慢慢往下挪。 经过一番努力,他们终于安全到达飞瀑下方的山谷,五个人站在地上,幸福地望向四周。这里流水潺潺、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与古墓中的阴森寒冷形成鲜明对比。清新的空气和世外桃源般的景致,让他们都感到心旷神怡。 “终于要出去了!”于六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 李生缘感慨地说道:“我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好运气,都用来在这座古墓里保命啦!” 叶知卜也劫后余生般地,长长舒了口气,笑着附和道:“是啊,能活着走出这个地方,真是太不容易了!”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生命的敬畏和感激之情。 “哈哈哈哈哈……”大家纷纷笑出了声,笑声在山谷中回荡。 “走,早点回,不焕他们还等着我们呢。”江远山说完,大家继续往前走。尽管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痕,但此刻他们的步伐却显得非常轻盈,心情也格外舒畅自在。 走出山谷,他们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山下的小村庄。村庄里,许多百姓正围着一条河,争先恐后地抢夺着什么东西,他们定睛看了看,赫然发现:百姓们抢夺的,都是古墓中的陪葬品!五个人心头一惊,叶知卜赶忙跑过去,喊道:“大家不要抢了,这些东西不吉利,都是死人用的!” 然而,穷了好几辈子的村民们,压根儿不会理会他的话,一个个如饿虎扑食般,争夺着陪葬品,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句争吵声。 “好狗不挡道,起开!”有人甚至嫌弃视线被叶知卜挡住,生气地推搡了他几下。 “这群人真是……”叶知卜无奈地摇摇头,看着这些贪婪的面孔,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彻四周,一群身穿破旧衣物的土匪骑着马疾驰而来。为首的土匪气势汹汹地高喊道:“住手!这些东西难道是属于你们的吗?谁要是胆敢再继续抢夺,休怪老子手中的刀子翻脸无情!”村民们惊恐万分,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惶恐不安地向后退缩,三步并两步地跑了。 土匪们迅速掌控了整个场面,得意洋洋地将陪葬品收拾起来。那匪首面带狡黠之色,点头示意后,仔细端详起他们五人来,并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几个,怎么还不滚?难道还要爷爷亲自送你们一程?”说着又晃了晃手中的刀。 五个人低着头,佯装出惊恐万状的样子,匆忙离去。 “刚才那个土匪的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啊。”五人走远后,叶知秋轻声嘀咕道。 “在罗宅放火的盗匪!”江远山和叶知卜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既然如此,那我们必须立刻前往县衙,告知县令大人,让他去抓捕这群土匪,这可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于六九话毕,便如离弦之箭一般,连跑带跳地朝着城中飞奔而去。 第130章 这泼天的富贵! 于六九心急如焚地赶到县衙门前,毫不犹豫地举起鼓槌,用尽全身力气敲响了那面大鼓。随着咚咚咚的鼓声响起,几个身强力壮的衙役迅速上前,将于六九牢牢抓住,并押解着他走向大堂。 大堂之上,县令周义端坐在正中央,神情威严庄重。当于六九被带到大堂后,周义猛地一拍惊堂木,声音犹如惊雷一般响起:“堂下之人,姓甚名谁?为何要状告他人?赶快如实说来!” 于六九张了张嘴,正准备开口说话时,突然间两根沉重的杀威棒狠狠地敲在于六九的后腿弯处。刹那间,一股剧痛传遍全身,于六九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但当他扭过头去,看到身后那几个面无表情、冷酷无情的衙役时,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满和愤怒。他紧咬嘴唇,试图挣扎着站起来与这些衙役理论一番。 然而就在这时,“啪!”的一声脆响再次传来,周义又一次用力地拍下了惊堂木。这一声响如同警钟一般,将陷入愤怒中的于六九猛地惊醒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抬起头来,目光急切地望向周义,然后大声说道:“大人啊,请您一定要为草民做主!草民要状告一群土匪,他们此刻正在城东的河流中,肆无忌惮地抢夺宝物!”于六九的语气充满了焦急和愤慨,他希望自己的话能引起周义的重视,尽快随他去城东。 周义一听这事儿,眉头微皱,略显不耐地挥挥手说道:“这等小事,何必非得此时来告?本官还有更重要的案子要处理,切莫大惊小怪,先回去。” 于六九见状,知道周义不想管这事儿,装个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计上心来,看着已经站起身,要走回后堂的周义,大声喊道:“青天大老爷明鉴,草民有苦难言!” 周义听到于六九这一声,以为他是被土匪祸害的一户穷苦人家,忙停下脚步,扭回头看着他,安慰道:“咱们郑县匪患一直未消,本官知道你们害怕,但是这不是兵力不足嘛!年轻人你且先回去,待本官处理完手头这重要案子,一定帮大家解决匪患,好?” “草民有要事,只能说与大人一人听。”于六九抬头看着周义,装作一脸害怕的样子说道。 周义见于六九满脸泥和伤,信以为真他有难言之苦,于是转身向他走去。就在周义靠近于六九的刹那,于六九二话不说,猛地一下站起来,拉着周义就跑出了大堂。 师爷蒲济舟见县令光天化日被劫持,吓得愣在原地,片刻后回过神来,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快追!保护周大人!”说完,忙带了一队官兵追出。 “哎!你好好说,本官不是不帮你。”周义被于六九这突然的拉拽吓了一跳,一边努力挣脱他,一边喊道。他尝试了多次,想甩开于六九的手,都没成功,又紧咬牙关两脚撑地,试图将于六九拖住。可是周义一个文弱书生,力量哪里是常年习武的于六九的对手?于六九感受到了周义的挣扎,稍稍用力,将他拉得距离自己更近了些。 “大人,草民绝无害人之心,但是今天这城东,您是不得不去。或许,您去了就可破了罗宅灭门案。”于六九见周义不断挣扎,担心浪费时间,让土匪们跑掉,于是边跑边说。 “不要说瞎话,你你懂个什么案子。快放开本官,本官实在跑不动了。”周义喘着粗气说道。于六九听周义说话声音不对,回头一看,只见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脸红的像个猴屁股。 眼见后边的官兵就要追上来,于六九怕人多打起来更拖延时间,于是他一把掐住周义的脖子,小声说道:“大人恕罪,得罪了。”说完,他看着追上来的蒲济舟和那群官兵,威胁道:“给我两匹马,否则我就掐死他!” 蒲济舟见状,忙叫官兵中的两个人下了马,将马牵给于六九。于六九先让周义上马,后自己一跃到了另一匹马的马背上,紧抓着两匹马的缰绳,对蒲济舟说道:“你可以多带一些人跟着,到城东河边。”说完,他两腿一夹马肚子,马儿嘶鸣一声,朝城外飞奔去。 蒲济舟听到于六九的话,感到十分怪异,但是又怕周义有个什么闪失,心里想了想,人多点总没坏处,于是又迅速叫了一队人马,跟着去了。 到城外时,只见江远山和叶知卜远远地朝他们招手,于六九和周义下了马,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他们已将陪葬品装的差不多,放在那边那几个麻袋里,估计是太沉马驮不走,等着车来拉。”叶知卜指着河边的一堆麻袋,又对周义说道:“大人,那麻袋里的,都是郡王墓出来的陪葬品。” “既是陪葬品,你们是如何得知的?”周义见于六九确实没有害自己的心,彻底放松下来,看着小山高的麻袋,疑惑地问道。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简短概括一下就是,我们几个前日掉进了墓里,今日死里逃生才出来。出来的时候墓塌了,里面一条水势汹涌的暗河,带出了墓里掉落的陪葬品。”江远山三言两语,将他们五人这两天在墓里的事儿说了个明白。 此时,土匪头目正得意地笑,一个转身,突然注意到一身官服的周义,骑着马冲了过来,挥刀大喊道:“兄弟们,狗官来了,给我杀!”其余正在说笑的土匪们,看到大当家冲向周义,喊叫着蜂拥而上,气势汹汹。 周义见状,吓得脸色苍白,腿脚发软。于六九将其拉到身后,笑着说道:“周大人,不要怕,有我们在,这土匪不能伤你分毫!” 见土匪攻了上来,叶知卜一个箭步冲上前,寒针如电,迅速扎到了几匹马的腿上,那马儿受惊,突然昂首抬蹄不前,继而双腿一软,倒在地上。于六九见状,喊道:“不必杀的太快,周大人也带了兵过来!” 叶知卜点头,从地上捡了一些小石子,一颗一颗地扔向那群土匪,周义看着他这样子,好奇地问于六九:“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路见不平的几个普通百姓。”叶知卜听到周义的话,怕于六九说漏身份,忙插嘴回道。 “大人!我来啦!”一个声音响起,只见师爷蒲济舟带着许多官兵冲了过来。他跑到周义身边,见周义安然无恙,表情坚定地手指前方,对着身后的官兵们下令道:“统统抓起来!” 官兵们手持长矛和刀剑,与土匪们打了起来。蒲济舟见到于六九,立马命人将他抓起,于六九也不生气,任凭他们抓了自己绑在树上,蒲济舟过去,给了他一耳光,骂道:“狗东西!敢挟持大人!你有几个脑袋!” 江远山看着生气,抓住蒲济舟的衣领,回扇了几巴掌,蒲济舟生气地喊道:“反了反了!来人,给我打!” 他说完,几个官兵冲上来,就要抓江远山,为他报仇。江远山只守不攻,和官兵们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一瞬间,官兵与土匪的喊杀声,武器碰撞的声音、蒲济舟的咒骂声与江远山他们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斥在空气中,让人听着十分混乱。 见官兵们迟迟拿不下土匪,江远山对着叶知卜喊了句:“不玩啦,早点结束回家。”说完,二人跃入其中帮着士兵们打了起来。土匪们被打的渐渐招架不住,纷纷溃逃。匪首见势不妙,正要逃跑,被于六九一枚飞镖射在马腿上,当场摔下了马,叶知卜见状,将其生擒,带到周义身边。看到大当家被俘,其余没跑的土匪也没了战斗的意志,纷纷举刀投降。 周义见土匪们已经被控制住了,心中大喜过望,急忙朝着河边狂奔而去。一到河边,他便迫不及待地解开麻袋,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 只见所有袋子里,都装满了金灿灿的饰品和耀眼的翡翠玛瑙。这些宝物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令人炫目的光辉,周义瞪大了眼睛,试图看清这满目的黄金,但那强烈的光芒却晃得他几乎无法睁开双眼。 此时此刻,周义想起于六九,心中涌起一股感激之情。然而,当他转过头时,却惊讶地发现:于六九他们五个人竟然不知去向! 第131章 尸体去哪了? 李生缘他们五个人,相互搀扶着回到客栈时,金不焕和魏虎早已等得心急如焚,心中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 金不焕看到五人回来时,本是异常兴奋的,但是看到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面色苍白如纸,李生缘更是断了腿,叶知秋也绑着胳膊的样子,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涌上心头。他急忙上前,将李生缘扶到床上躺下,然后逐一仔细端详着每个人,眼中充满了疑惑和忧虑,关切地问道:“你们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为何一个个都变成了这般模样?” “看你们这样子,仿佛经历了几场恶战似的。”魏虎也忧心忡忡地附和道。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流露出深深的关切之情。 江远山、叶知卜和于六九三人,身上虽然带着伤,但并不严重,于是他们将众人进入郡王墓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出来。金不焕和魏虎在一旁仔细聆听着,脸上不时露出惊恐的神色,偶尔还会投来难以置信且赞赏有加的目光。 当听到他们与长虫展开激烈战斗、与恶螈苦苦鏖战时,金不焕和魏虎的眉头紧紧皱起;又听说他们在悬浮桥上历经九死一生,甚至险些命丧僵尸之手时,两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当江远山描述李生缘从悬浮桥上坠落下去的情景时,李生缘突然插嘴说道。 于六九则在讲起移动竹林里的僵尸之战时,深吸一口气,陷入片刻沉思后,才缓缓说道:\"当时,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阴森恐怖的气息,仿佛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了一般,是真如兄救了我。\" “啊!”金不焕听完后,不禁惊讶地大叫起来,他随后深深叹了口气说道:“真没想到,那古墓居然如此凶险!早知如此,我就应该跟你们一起去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懊悔和担心。 李生缘斜躺在床上,眼中却透着坚定的光,看着金不焕说道:“你留在这里,我们才放心。”他语气坚定,眼神如同山岳般不可动摇。送佛舍利上五台,是他心中至高无上的任务,因为那是九化寺所有僧人用鲜血和信仰交换的重托。他的信仰与承诺,早已化作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真是不让人省心!”金不焕看着李生缘,虽然嘴上责怪,但眼中的担忧和心疼却清晰可见。 “大家吉人自有天相,好在都回来了。不然五爷会终身不得安宁。”魏虎想起萧铎,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叶知秋听闻魏虎提及萧铎,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两位王爷尚被囚禁于狱中之事,遂迫不及待地凝视着金不焕与魏虎,焦急地询问道:“二爷和五爷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魏虎垂首沉思片时,才开口道:“并无确切消息。但是,最近罗宅内却生出一桩奇事。”只见他眯起双眼,面带一缕意味深长的笑容,继续说道“那罗宅,昨日传出一则笑语。据说,两日前深夜,一场火灾骤起,烧毁数具放在正堂里的遗体。待救火的衙役们将火扑灭后,惊讶地发现,里面一个穿着里正服饰的尸首,竟非罗泰兴本人!” 魏虎的话犹如一枚重炮,须臾间在众人心头引爆开来。叶知卜忽地圆睁双目,霍然坐起,眼眸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惊愕与激动,直勾勾地盯着魏虎,急声问道:“你去没去看啊?那尸首究竟是何等模样?” 魏虎摇了摇头,轻轻说道:“我没去。” “狸猫换太子?”江远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墓里长得像罗泰兴的那个男人。他看着叶知卜,嘴角露出一抹狡黠地笑,继续说道“知卜兄,想不想去看看?” 叶知卜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去!” “哎呀,你们在说什么?”金不焕有些不明白,江远山和叶知卜达成了什么共识。 “我们在墓里见到一个人,长得像极了里正罗泰兴。”于六九给金不焕解惑道。 “他们到底谁是罗泰兴?”金不焕的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疑问与不安。 魏虎听于六九说完,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他看着几人,悄声说道:“难道说,真正的罗泰兴没死?死的只是一个替身?” 听魏虎这么说,众人都陷入了沉思,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呼吸的声音都变得十分清晰。金不焕突然起身,神色坚毅地说道:“今晚,我去替你们把那尸体偷出来。” 李生缘深吸一口气,试图站起来,然而剧痛让他脸色瞬间惨白了起来,他只好继续躺着说道“你可别,他们几个想去,进去看看就是了,你还偷出来,费这劲儿干嘛?” “他们几个都累成啥样儿了,我一来一去,也不费什么事儿。”金不焕还是想去偷尸体。 魏虎点了点头,觉得金不换说得有道理,于是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偷,一起进去看看就得。我们虽然受了伤,但是跳个墙头,还是不成什么问题的。”叶知卜说道。 “就是就是!”江远山和于六九赶忙点头称是。 夜色渐浓,天上的一弯月亮,皎洁如玉,悬挂在漆黑的夜空中,仿佛一颗璀璨的宝石,点亮了整个天地。 叶知卜、江远山、于六九、金不焕以及魏虎五人,偷偷摸摸地出了客栈,径直朝着罗宅迈进。 一众人抵达罗宅围墙下方时,毫不费力地纵身一跃,身形轻盈如燕,敏捷地翻过了高耸的围墙。 进入罗宅后,映入眼帘的景象令人心悸——原本华丽的府邸如今已化作一片废墟,四处弥漫着浓烈的烧焦气味。四周的墙壁和房梁,皆遭受了无情的烈火肆虐,变得残破不堪、面目全非。 “这帮土匪还真不是人。”于六九想到放火的土匪们,骂了一句。 “先去看看那个假尸体。”叶知卜非常想知道,穿着里正衣服的死者究竟是谁。 几人到达正堂,发现已是断壁残垣,那些原本应该横陈在此的尸体,却不知所踪,只留下空荡荡的一片狼藉。然而,尽管尸体消失不见,空气中弥漫的焦臭味道,依然让人感到阵阵作呕,仿佛在向他们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祸。 第132章 草丛里的运尸车 魏虎眉头紧皱,目光如炬,仔细审视着周围的每一处细节。他慢慢靠近那片焦黑的废墟,小心翼翼地用脚轻轻拨动着残留的灰烬,仿佛在寻找隐藏其中的珍贵线索。 “这尸体竟然不见了,到底能跑到哪里去呢!”金不焕压低声音嘟囔了一句,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困惑和不安。 叶知卜环顾四周,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灵感,他沉声说道:“难道是被县令大人带回县衙了不成?” 于六九点头表示赞同,分析道:“极有可能啊。毕竟这案子尚未侦破,院子又无缘无故走水,将尸体放置在县衙停尸间,的确更为妥当一些。” 然而,魏虎却并不这么认为,他高举着火把,继续翻找着,同时坚定地说道:“依我看,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倘若县令大人打算将尸体安置在停尸间,恐怕案发后就抬走了。” “哎,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好奇了,发生凶案,为何把尸体留在案发现场?所有人都应该明白,保护尸体就是破案最重要的线索。”江远山若有所思地插话道。 “是哦!”金不焕听江远山说了几句,立即表示赞同。 “虽说尸体没了,咱们也不能白来,再找找看,万一有别的线索也说不定。”叶知卜提议道,“倘若尸体真是被盗,这案子就难破了。咱们还得救二爷和五爷出狱,一定不能让坏人绊住脚,不然前功尽弃。” 大家都知道,叶知卜说的前功尽弃,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千方百计劫法场,救出萧爽和萧铎二人后,逃亡至今一事。 “行的。”金不焕嘿嘿一笑说道,“那咱们仔细搜搜,找不到尸体,找到点金子也是好的。”他突然想起,江远山他们之前说过,罗宅里有许多金子一事。 “已婚男人,即使是富贵如金东家,也是缺银子的。惨哦!”江远山逗金不焕说道。 “江行谨!”金不焕假装生气,叫江远山的名字后,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闭嘴你。” 几人迅速分散开来,仔细搜寻着每一个角落。他们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残破的梁柱和砖瓦,希望能找到一丝蛛丝马迹。突然,于六九发现,门槛上挂着一些未被烧毁的衣物碎片,他捡起来仔细查看,发现衣服是在被拖拽的时候,挂在门槛上撕碎的。 “过来看!”于六九高声喊道,手中举着一块最大的衣物碎片。 其他人听到声音后,便迅速地跑了过来,围在于六九身边。当他们看到那块碎片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不知道于六九到底想要做什么。 于六九小心翼翼地拿起碎片,然后将其举到众人面前,语气坚定地说道:“大家仔细看看这块碎片,它被挂在门槛上,这极有可能,是尸体在被拖出正厅时留下的。换句话说,尸体如果是被拖拽出去的,绝不可能放在县衙的停尸房中,因为县衙仵作验尸,都有专门的抬尸布,生拉硬拽反而更费力气,他们不会这么做。” “假如事实确实如你所说,尸体是被拖拽出去的话,肯定不是那些衙役或者仵作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啊。特别是仵作,他们对于尸体的完整性极其重视,绝对不会采用如此粗暴的方式对待尸体。”叶知卜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叶知秋。他曾经目睹过叶知秋处理尸体的全过程,深知仵作对尸体的尊重和谨慎。 魏虎听完于六九和叶知卜的分析后,急忙拿起火把照亮了院子里的道路。经过一番仔细观察,他惊讶地发现:有一条通往后院的小路显得异常干净,仿佛有人特意清扫过一般。他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一会儿,他从于六九手中接过那块碎布,仔细端详了很长时间,突然开口说道:“大家先看看门外的这条小路,干净异常。再看看这块布条撕裂处的碎毛头,也是一尘不染。倘若尸体真是这么被运走,这足以推断出,被偷走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金不焕焦急地问道。 “我们顺着门外这条路走走,看看能去哪。”魏虎坚定地认为,门外这条路和尸体失踪有关系。 众人闻言,不敢耽搁片刻,匆匆忙忙地走出正厅,顺着魏虎所说的路线缓慢前行。一路上,他们举着火把,瞪大眼睛,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正厅的后门处,江远山敏锐地察觉到,一片草皮似乎有些异样。他激动地喊道:“你们快看这边的草皮,是否像是被什么东西拖动过,而留下的痕迹呢?”其余人纷纷举起火把凑近查看,果然,只见大约二尺宽的草整齐划一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倒伏下去。 “跟上这些痕迹,我相信咱们一定能够找到罗泰兴的下落。”魏虎的眼神中闪烁出坚定的光芒,毫不犹豫地带头沿着痕迹向前走去。众人紧紧跟随其后,心中充满了期待和紧张。 然而,好景不长,正当大家满怀希望的时候,意外发生了。走着走着,他们突然惊觉,那原本清晰可见的拖拽痕迹,竟然消失在了一片茂密的杂草丛中。 “怎么会这样?难道线索就这么断了吗?”金不焕忍不住发出质疑声。 “别急,也许这附近还能找到其他的蛛丝马迹,大家再仔细找找看。”魏虎定了定神,安抚着众人的情绪。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穿过那片杂草丛,继续向前走去。 “这里有辆马车!”没过多久,魏虎便在草丛深处发现了一辆破旧不堪的马车。这辆马车看上去并没有被火烧过的迹象,整个车上满是黑乎乎的灰尘,但车辕口相对比较干净,显然是刚刚使用过不久。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众人精神一振,他们觉得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看来我们找对了方向。”江远山沉声说道,“接下来,只需要知道这车去过哪里,就能找到罗泰兴的尸体了。” “车辙印被抹掉了,看来是个老手。”金不焕在地上找了半天,没看到一条车辙印,心里有些失落地说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灰心,总能找到的。”叶知卜安慰金不焕。 “不知那土匪那儿,是否审出了什么?”于六九突然想起被周义带走的那几个土匪。 “那孙子肯定知道点什么,不然他们不会说罗泰兴有藏宝图。”江远山想到那群土匪放火前说的话,很肯定地说道。 “要不咱们先回,明日一早去县衙打听打听。”叶知卜提议大家先回客栈。 “走,知秋和真如两个人在客栈,确实也不是很安全。”江远山附和道。 第133章 滚刀肉过堂 腊月二十八,离过年仅仅剩下两天时间了,家家户户都在紧锣密鼓地,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天空才刚刚泛起鱼肚白,几颗稀稀落落的残星还挂在天边,街巷之中已然开始喧闹沸腾起来。家家户户都早早地起身,着手清扫自家的庭院。 魏虎躺在床上,心中一直挂念着萧铎的安危,一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看到天快亮,他索性披衣而起,走到窗前将窗户支开,站在那里向外张望。视线穿过窗户,他看到客栈的后院里,有位娇俏美丽的妇人,正手持一把扫帚,认真地清扫着庭院中的尘土。 “宝妹,快停下,快停下!”忽然,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魏虎定睛一看,原来是客栈的掌柜。 只见掌柜匆匆忙忙走过去,从那妇人手中接过扫帚,动作娴熟利落地扫了起来。“昨晚不是说好了由我来打扫嘛,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还是快些回房再补个眠。” 只见那位美妇人眉眼弯弯,喜笑颜开地望着掌柜的,轻声说道:“青哥,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你当真决定不回家去看看吗?” “不回了,那母老虎容不下你,我自然与她没什么好说的。况且大过年的,你自己多孤单,我留下来陪你,咱们还没在一起过过年呢。一会儿,我带你上铺子里做两身新衣服,咱们再买些肉,好好热闹热闹。”那掌柜的边打扫边说道。 “行,那你辛苦,我去收拾收拾。”美妇人面带微笑走进屋子里。 魏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目光继续落在客栈掌柜身上,看着他认真地打扫着院子。 只见客栈掌柜动作熟练而利落,先将院子彻底清扫干净,连角落里的灰尘也不放过。接着,他拿起一把掸子,仔细地掸去窗户上的尘土,让原本有些暗淡的窗户重新焕发光彩。完成这些后,他又取来两个红灯笼,用抹布擦拭得干干净净,然后高高挂在屋檐下。做完这一切,客栈掌柜对着屋子喊道:“宝妹,我先去前边了。等会儿回来接你。” 听到这句话,魏虎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耳边回响起,每年过年时萧铎都会说的话,“魏虎,去后厨看看,准备得怎么样啦。” 每年过年的时候,瑞王府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浓厚的节日气氛。一过腊月十五,德忠就会带领着一众仆人忙碌起来。他们会把整个府邸从里到外彻底清扫一遍,甚至连存放物品的库房,也不会遗漏。每一扇窗户、每一根窗棂,都会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明亮的光。 那时的场景是如此热闹而温馨,让魏虎感到无比幸福和满足。然而,如今却在逃亡保命,想到这里,魏虎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忧伤。他知道,那些美好的时光,暂时不会再有了。 之前,每逢这个时候,魏虎总是会特别高兴,因为只有在过年,他才能吃到最喜欢的炙鹿肉。年根儿,厨房是瑞王府里最忙的一处,案板上堆满了新鲜的食材,厨娘们忙得不可开交,杀鸡宰鸭,剁肉切菜。魏虎闲来无事时,常去帮忙,一来二去,厨娘们都知道他喜欢吃炙鹿肉,便将给主子们做完的边角料特意留下,做好送给他。 美好的回忆在脑海中涌出,魏虎仿佛闻到了炙鹿肉的香味,他深深吸了口气,陶醉其中。 “起床啦,走啦!”江远山下床,伸了个懒腰,简单擦了把脸,挨个儿拍门,把人叫醒。当然,他也将魏虎从过年的回忆里拉出。 魏虎整了整衣服,出门,看到等在门口的江远山、于六九、叶知卜三人,顺口问道:“金兄呢?” “真如兄腿疼,让他出去抓药回来煎,咱们四个去就行。”江远山回答道。 县衙大堂上,微风送来阵阵兰花香,但这沁人心脾的香气,丝毫未能冲淡现场的紧张气氛。堂上,县令周义正襟危坐,神色肃穆,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升堂!”周义重重拍下惊堂木,一声厉喝,犹如惊雷炸响,震彻整个县衙。 不一会儿,那匪首被五花大绑地押上堂来,他面色铁青,眼神阴鸷,犹如一头凶猛的野兽,尽管被牢牢绑住,走路时,仍然不失其凶悍之态。 待匪首走到堂下站好,旁边的衙役让他跪下,他却充耳不闻,甚至还恶狠狠地瞪了衙役一眼,似乎在挑衅他们的权威。见此情形,其中一个衙役挥舞着手中的杀威棒,朝着匪首的后腿打了下去。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那匪首只是晃动了几下身体,竟然又稳稳地站直了。另一名衙役见状,也立刻举起杀威棒,狠狠地砸向匪首的膝盖。但匪首却如同铁打的一般,文风不动。 叶知卜闲极无聊,弯腰捡了一块小石子,瞄准匪首后腿弯,轻轻弹了出去。只见那匪首的腿突然一软,仿佛失去了支撑力,“扑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地上。 两个衙役见状,诧异不已,对视一眼后,赶紧将杀威棒压在他的腿上,生怕他再站起来。 周义目光如炬,直视着匪首,冷冷地开口道:“堂下何人?” 匪首昂首不语,眼中充满了轻蔑与挑衅。 一旁坐着的师爷蒲济舟,见匪首不答话,学着周义的语气又问了一遍,随后手指轻敲案几,发出有节奏的响声,仿佛在给自己壮胆。 “你们不知道老子是谁,那抓来干嘛?”那匪首突然说道。 “整个郑县都知道你!本官如何不知道你是谁?你带领一群匪徒,屡次作乱,抢劫民财,杀人越货,罪行累累。而今更是猖獗,居然打起了古墓的主意。本官告诉你,孙有,从本官抓住你的那一刻起,你的死期就到了!”周义声音低沉而威严,充满了压迫力。 孙有又恢复一言不发的状态,看着周义,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周义眉头微皱,转头示意旁边的蒲济舟。蒲济舟会意,厉声喝道:“若今日不说实话,必将严惩不贷!若是老实交代,或可从轻发落。” 匪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冷笑,说道:“杀我一人,又有何用?你说的那事儿,你说我做,我便做了,你说我没做,我便没做。总之,就凭你们一张嘴,要杀要剐,随便。” 周义听罢,眼神更加凌厉,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既然你冥顽不灵,本官也不想与你多费口舌。来人,将他暂时关押,隔日再审!” 衙役们合力将匪首带下,堂上顿时安静下来。周义沉思片刻,挥手示意众人退堂,自己则留在堂中,凝视着匪首跪过的地方,若有所思。 第134章 他会循地术不成? 夜色如墨,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绒布笼罩着大地。原本就潮湿不堪、弥漫着潮气的牢房内,此刻更显阴森寒冷。萧爽和萧铎并肩坐在一堆干稻草上,彼此凝视着对方,脸上都挂着傻傻的笑容。 \"你笑什么?\"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询问对方。 \"你先说。\"他们又一次不约而同地说道。 沉默片刻,萧铎率先打破僵局,压低声音轻轻问道:\"二哥,你说来找我们的人,现在可能在哪儿啊?\" 萧爽抬眼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旁人偷听后,才悄声回应道:“无外乎就是我那处、赵正那里,或者老八那边。倘若这三处都没有消息,估计过了春节,萧义就会发海捕文书,全境通缉我们了。” 萧铎听了,苦笑着摇摇头,叹气道:“咱们今年可真是倒霉透顶啊,短短数日之间,竟然两次身陷囹圄。”说话间,他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在诏狱中的日子,紧接着,那名舞女的歌声似乎又在耳边回荡起来。 正当兄弟俩交谈之际,两名狱卒端着饭菜走了过来。 “二位兄弟,忙着呢!”听到一声响亮的说话声,两名狱卒回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们走来——蒲济舟。 “师爷好!您驾临此处有何贵干?”两名狱卒见到蒲济舟,连忙点头打招呼,生怕怠慢了他,大过年的给自己找罪受。 “没什么,几门继续忙就是。过年了,大人让我来看看,叮嘱大家几声,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出岔子。”蒲济舟说着话,挨个儿牢房门口走了走,仔细检查了每一把锁,之后又冠冕堂皇地和狱卒们说了几句话,便离去了。 次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还不到点卯的时候,周义就迫不及待地披上衣服,到了县衙大堂。他心里想着要在除夕之前迅速解决这些案件,好让全县百姓,能够安心度过一个愉快的年。 只见他端坐在县衙正堂的椅子上,敲着礼案若有所思。此刻,他心里想的,就是那个臭名昭着的匪首孙有。 孙有,外号叫\"黑虎\",身材高大威猛,面容黝黑如炭,一双眼睛犹如火炬般,炯炯有神,但却充满了凶狠和恶毒。他带领手下那帮匪徒。在乡间肆虐无度,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多年来,他们犯下的罪行,数不胜数,早已成为郑县的一大祸害。 ”杀了他!杀了他!“周义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昨天堂审时几位百姓激动的呼喊声。 ”一定要将他办了!“周义咬着牙狠狠地说道。回想起自己之前多次剿匪失败的经历,周义想要除掉孙有的决心越发坚定起来。 时间紧迫,不能再拖延了!周义当机立断,站起身来,大声喊道:\"来人啊!立刻去牢房,把那个土匪头子给本官带过来!\"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整个郑县百姓都听到一般。 值岗衙役闻言,急忙赶往牢房。然而,当他抵达时,却发现:原本关着孙有的牢房空空如也,只有一把打开的铁锁,静静地躺在地上。 “怎么回事!人呢?”衙役大声喝问两个狱卒,狱卒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无法解释孙有的无故失踪。 罪犯凭空消失,衙役不敢有丝毫耽搁,一路小跑着,将孙有失踪的消息汇报给了周义。周义听闻此消息后,脸上露出惊愕之色,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立刻放下手中正看的卷宗,匆匆赶往牢房,询问狱卒具体情况。 然而,面对周义的质问,狱卒们也是一头雾水,对于孙有的失踪原因,他们一问三不知,无法给出确切答案。周义气不打一处来,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但他深知此时发怒无济于事。于是,他强压怒火,扫视了一眼四周,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他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无论如何,必须找到孙有下落!告诉师爷和捕头,立即派遣所有衙役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与此同时,江远山、金不焕、叶知卜和于六九四人,早已守候在县衙门口。他们最为关心的是,周义是否能够从匪首口中获取关键证据,顺利了结此案,并将萧爽和萧铎无罪释放。四人焦急地等待了一个时辰,却迟迟未见升堂鼓声响起。随着时间的推移,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现场气氛异常喧闹。 叶知卜敏锐地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他心生疑虑,便找了个时机,塞给一名衙役一些碎银子,低声询问道:“兄弟,请问今天何时升堂呢?” 那名衙役收下碎银后,小心翼翼地凑近叶知卜耳边,压低声音告诉他:“今日升不了堂了。孙有昨夜在狱中消失了。” “死啦?”叶知卜失声尖叫道。 “噤声!没死,逃跑了。”那名衙役急忙压低声音说道。 “多谢兄弟提醒!”叶知卜感激地说道,然后招呼着江远山、于六九和金不焕一同离开。 “发生何事?为何不再等等?”金不焕疑惑地问道。 叶知卜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压低声音解释道:“犯人逃走了。” “什么!”这个意想不到的变故,令其余三人同样惊愕不已。 四人回到客栈,将匪首失踪的消息告诉李生缘和叶知秋,所有人心中顿时升起一团疑云。 “这里可是一座大牢,即便它并非固若金汤,但悄无声息地越狱,也并非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若非此人习得遁地之术,否则绝无可能安然逃走。”魏虎紧皱眉头说道,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坚毅之色。 “一般来说,遁地术这武功几乎不可能练成这样。现在人凭空消失,一定是存在内外勾结的情形。”江远山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 金不焕攥紧了拳头,愤怒地说道:“咱们得帮着找人,不然二爷和五爷明晚就回不来了。” “对。咱们立即分头去找。待会儿我画个像,大家拿着,可以问问百姓们是否见过。万一有线索,找到后不要轻举妄动,先回客栈等着,等人多一起行动。”江远山沉着冷静地说道。 第135章 银子哪有身份好使! 江远山画了像,分发给大家后,和魏虎、于六九、叶知卜、金不焕一起,拿着孙有的画像,上了街。 魏虎走在最前面,手中紧握着那张画像,眉头微蹙。他一方面担心找不到孙有,无法安然救出萧爽和萧铎;另一方面担心萧义的追兵赶来,他们逃不走。 “兄弟,怎么了?”江远山最先看出魏虎的异样,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 “无事。就是觉得五爷近来颇不顺,不知能否在追兵到来前出牢。我刚才想好了,若是明晚还结不了案,我就要去劫狱。再等下去,追兵来了,真的就会前功尽弃。”魏虎压低声音回应江远山。 “放心!老天不会亡我大盛。”江远山自信地安慰魏虎,“大家小心点,这孙有是土匪出身,阴险狠辣、狡兔三窟,一会儿千万不要单上,我们务必要将其抓获。”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充满了誓必抓住孙有的决心。 于六九紧随其后,将手中握着的画像展开看了看,心中盘算着,如何能迅速找到,孙有的藏身之处。他回头看了一眼叶知卜,低声说道:“知卜兄,可有什么好法子?” “暂时没有。主要咱们对这厮的了解太少了。等到下一个路口,咱们就分头去找,聚在一起效率太慢。”叶知卜说道。 其余四人听叶知卜说,都点了点头。叶知卜见大家都同意,眼中闪过一丝着急,说道:“那咱们就此分开,分成两组,我和六九、魏虎一起去东边;行谨和不焕,你们两个去西边。” “行,咱们从外往里搜,一个时辰后差不多能到主街,到时候有什么消息,主街见。”江远山说完,就拉着金不焕走了。 魏虎对孙有的画像盯了一眼,心中默默记住那张面孔,然后对叶知卜和于六九说道:“要不我自己再分一组,多一组,多一些尽快找到的希望。” 叶知卜知道魏虎心中所想,他抬起手轻拍了几下魏虎的肩膀,咧嘴笑了一下,说道:“放心,这孙有跑不了。咱们在一起有个照应,今日肯定能抓住他。” 叶知卜带着魏虎和于六九,沿着大街小巷搜寻。街道上人来人往,他们一边走一边拿出画像,询问路人:“这人你见过吗?”一些路人看了看画像,摇头表示不认识,有几个认出了孙有,则连忙离开,不愿多事。 江远山和金不换二人,没有像叶知卜他们一样挨个寻问,而是将孙有的画像贴在告示牌上,悬赏八十两银子找线索。 金不焕一手拿出银子,问道:“父老乡亲们,可有见过这像上人的?只要说出其下落,八十两银子立即奉上。倘若有骗银子的,也休怪我们兄弟不讲情面!”金不换嗓门大,越来越多的百姓听到他说话后围了过去,大部分人都认出了孙有,但是人们都摇摇头,表示不知其行踪。 “年轻人,你们不要猖狂,这是土匪!”一个好心的老人提醒他们。 “谢谢老伯提醒,这土匪横行乡里数载,今日势必要替乡亲们除此祸害!”江远山义愤填膺地说道。 “哎!”这穿着破旧的老人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紧张地看向他们。江远山见状,走上前,将老人拉到一边,低声问道:“老人家,你知道这人在哪吗?” 老人抬头看了看他,神色闪过一丝不安,低声说道:“我……我不清楚……但你们可以去城东的如意茶馆,那边消息灵通,说不定有人知道。” 江远山点头致谢,立刻带着金不焕朝城东茶馆赶去。与此同时,于六九、叶知卜和魏虎也到了东边的集市,他们三个分开,见人就问。 突然,三人的行为被两个商贩盯住了,只见其中一个商贩给另一个使了个眼色,另一个商贩便大声说起话来:“那土匪真够孙子的!昨夜进我家好生一顿抢,这过年的年肉,全没了!” “莫要难过,土匪刀下,保命才是最要紧的。”另一个小贩假意安慰道。 “那边两个小贩在说什么,听起来像是有线索。”魏虎听到他们说到“土匪”二字,忙示意于六九,两人迅速靠近,假装买东西,听着小贩们的对话。 其中一个小贩低声说道:“你说这大过年的,县令老爷又查得严,他能藏哪儿去呢?。” “估计还在城北,我家就住那边,今日一早县大人就封了街”那商贩话还没说完,只见于六九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立刻对魏虎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叫了叶知卜,一起离开集市,朝城北的方向赶去。 三人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江远山和金不换。“走,去如意茶馆。那里有消息。”江远山对叶知卜三人说道。 “我们刚听那两个商贩说,可能在城北。”叶知卜不愿去茶馆,他觉得不必要浪费时间。 “来都来了,走,去看看,不查明这一时半刻。”江远山说完,拉着叶知卜和魏虎往前走。问了一个路人,五个人终于到了如意茶馆。 只见茶馆里熙熙攘攘,众人成群地低声交谈,气氛略显神秘。魏虎先上前打探,走到茶馆掌柜的跟前,拱手道:“掌柜的,打听个人,有劳了。” 茶馆掌柜的抬头瞥了一眼魏虎,神色平静,问道:“阁下要打听何人?” 魏虎拿出孙有的画像,递给掌柜的:“敢问掌柜的,可有见过此人?” 掌柜的接过画像,看了一眼,微微皱眉,低声道:“这可是个棘手的人物得黄金”说着,就将手伸到了魏虎面前,让他拿金子,魏虎尴尬地回头看了看其余四人。 就在此时,于六九突然瞥见掌柜的腰间佩戴的挂饰,那是逍遥堂独有的身份标识。他上前一步,看着掌柜的说道:“逍遥峰里逍遥客,千山万水一家亲。” “最是人间逍遥客,山水相逢君相知。”那掌柜的看着于六九说道,“阁下是?” “书墨。”于六九没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掌柜的一听,以为他是于三娘身边的书墨,忙作揖道:“不知贵人驾临,唐突了。” “无妨。这像上人,对我们至关重要,还请协助寻找。”于六九说道。 那掌柜的忙点头,又瞄了一眼画像,脸上露出欣喜之色,随即低声道:“昨夜有人看到他出现在牌楼巷的废宅附近。” “多谢!”于六九抱拳致谢后离开。 “六九,这人你认识啊?”魏虎有些不理解,本来还要金要银的掌柜的,为何听于六九说了两句话,就变了嘴脸。 “他衣服上的坠子,是逍遥堂的。”于六九轻飘飘说了一句。 第136章 我不欠任何人,包括你! 江远山、魏虎、叶知卜、于六九和金不焕离开如意茶馆后,迅速朝牌楼巷的废宅方向赶去。一路上,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孙有察觉到风声逃走。 到了牌楼巷废宅,几人分散开来仔细搜寻。魏虎绕到废宅后院,发现一个隐秘的小门,他挥手示意其他人过来。江远山上前,用手试了试门,发现门没锁。五人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悄悄推开小门,进入了废宅。 废宅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杂乱的家具和破旧的墙壁,透露出这里长期无人居住的痕迹。五人分头行动,仔细搜寻每个角落。魏虎在一间房里发现了一些刚熄灭的蜡烛和几张没烧干净的碎纸片,似乎是有人着急走,没来得及烧干净东西。 “看这蜡烛和纸,这人可能刚离开不久。”魏虎低声对其余四人说道。 于六九拿起纸条,细细端详,又小心翼翼地拼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拼出半张带字的纸,看了上边写的字后说道“这上面好像写的是几个地名,会不会是孙有的逃跑路线?” 江远山仔细看了看纸条,分析道:“这些地方写在纸上,应该是有人给他安排好落脚点。” “如此说来,郑县县衙还真是有内鬼!”听江远山这么说,于六九更加相信,孙有的越狱是里应外合。 “这上边第一个地方,写的是城东破庙。咱们要不到那里看看?”魏虎提议大家过去看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能抓孙有的机会。 “还是分开,这里也留两个人盯着,万一这不是孙有的纸呢?”叶知卜还是比较谨慎。 “那你和六九留下,我们三个去。回头我们过来找你们。”江远山有些心疼叶知卜和于六九,刚从墓里出来,就又要四处奔波抓人,他想借此机会,让他们少走几步,多歇歇。 “行,那你们就辛苦,多跑跑。”叶知卜知道江远山的用意,二话不说,同意了他的安排。 城东的一处破旧小巷,魏虎和江远山、金不焕三人小心翼翼地走着,突然,他们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三人迅速躲进一旁的暗处,探出头观察,发现一个彪形大汉正被三个矮小的男子围住,似乎在进行激烈的争执。 “不是孙有!”魏虎又看了看画像,低声说道。 “去破庙看看。”江远山说完,率先起身,往破庙走去。进破庙后,空无一人,三个人仔细看了看,并没有人在的痕迹,于是,三人又返回了废宅。江远山和叶知卜说了破庙里的情况,叶知卜也认为孙有没去过那里,几人下定决心先藏身在废宅内,观察观察再说。 夜色如墨,废旧的宅院在月光下显得更加阴森恐怖。墙壁斑驳,屋顶残破,仿佛随时都可能坍塌。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翻墙进了院子,他眼神警惕,手中握紧了一把匕首。 “孙有!”于六九第一个看清来人的脸,惊喜地对身边的叶知卜说道。 只见孙有在院子里徘徊了片刻,忽然,一个黑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黑衣人一身夜行衣,身形矮小,脸上戴着一副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不是让你走么?怎么又回来了?”黑衣人冷冰冰地说道,虽然看不清面具下的脸,但是能感觉到他已经生气了。 “满大街都是官兵,你让我去哪?”孙有明显也不高兴了。 “不管你去哪,同一个地方不能待两天。我告诉过你,这样很危险,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那黑衣人有些无奈地说道。 “危险?我干的就是刀口上舔血的活儿,时时刻刻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危险于我而言,比吃喝还正常不过。”孙有在地上踢飞一块石子,他好像有自己的一套生存逻辑,并不领黑衣人的情。 “随你。你既然不走,罗泰兴的尸体,必须赶紧处理掉。”黑衣人的声音低沉而冷酷。 孙有皱起眉头,心中充满了不悦,“现在?你在开玩笑吗?我刚从牢里出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出城保命,不是处理什么尸体。你快想办法把我送出去!”他用命令的口吻和黑衣人说话。 黑衣人冷冷地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管你怎么想,这是必须要做的。” 孙有的怒火在胸中燃烧,他走上前一步,眼神中充满了敌意,盯着黑衣人说道“必须?我必须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保住自己的命,而不是替你擦屁股!” 黑衣人微微后退一步,语气依旧冰冷地说道:“你别忘了,是谁帮你越狱的。你今天能活着站在这里,应该好好想想是否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孙有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匕首,低声说道,“救命之恩?你以为你是谁?我孙有替你干了多少肮脏龌龊的事儿,你心里没点数么?我告诉你!我从来不欠任何人,包括你!” 话音未落,孙有猛地拔出匕首,向黑衣人刺去。黑衣人显然没有料到孙有会突然动手,来不及反应,胸口已被匕首刺中。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手捂着胸口,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愤怒。 “你你竟然敢……”黑衣人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 孙有冷笑一声,拔出匕首,血顺着刀锋滴落在地。他看着黑衣人,眼中充满了冷酷和决绝,“敢?我什么不敢!我就是个土匪嘛,杀人越货是我的本行!我最烦别人威胁我!” 黑衣人踉跄几步,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鲜血迅速浸湿了地面。他的呼吸逐渐微弱,眼中依旧带着不甘和愤怒。孙有看了他一眼,踢了几脚,骂道:“老不死的!”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想要离开宅院。 “孙有!拿命来!”金不焕一个飞腿,将孙有踢倒,江远山和魏虎一人一边,将其擒住,于六九忙递过来一条绳子,几人将孙有绑了个结实。 叶知卜担心黑衣人的伤势,跑过去想救他,搭了脉,发现已经没了跳动,他轻轻拿下面具,看到了郑县师爷蒲济舟!废旧的宅院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月光静静地洒在地上,映照出那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第137章 孙子要杀侄孙子? “蒲济舟?”叶知卜揭下黑衣人面具的刹那,惊叫出声。江远山、于六九、金不焕和魏虎,看清蒲济舟的脸后,也同样震惊不已。 “犯罪者隐于官,真是好手段!”魏虎看着蒲济舟的尸体,苦笑着说了一句。 “怪不得孙有能逃,原来是县衙里出了这么大个蛀虫!”江远山有些生气地嘲讽道,尽管嘲讽蒲济舟,但他的内心仍感到十分的失落,觉得大盛的吏治,真是烂到心里了。 “你们不是官?”孙有跪在地上,仔细打量了一番站在身边的五个人,见他们几个的行为动作和言谈举止,均不像是衙役,于是看着几人,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魏虎最是生气,回头瞪了他一眼,说道:“我们若是官,你这猪脑袋早就搬家了!” 于六九突然想起,破屋里有一根蜡烛,忙取出来点上,举在孙有面前,仔细地端详起他。 灯光摇曳,影影绰绰。孙有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脸上露出恐惧和绝望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再也无路可逃,只能寄希望于最后的求饶。 “诸位英雄好汉,饶命啊!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但求你们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孙有声音颤抖,眼神中充满了乞求。 江远山冷冷地看着他,眉头紧锁说道:“改过自新?你作恶多端,还想求饶?今天不说个明白,我们绝不会放过你。” 孙有听江远山说话,以为能有一线生机,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希望,急忙说道:“我有重要的消息!是关于蒲济舟的秘密。如果诸位好汉能放我一条生路,我愿意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们。” 江远山他们五个听到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叶知卜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于六九抑制不住的开心,金不焕八卦的双眼似是等不及的样子,魏虎则是微微眯起眼睛,江远山直勾勾地盯着孙有,他们五个都在心中思索着孙有的真实意图。 “你说的是什么秘密?”最终,还是叶知卜先开口,他内心疑惑无数,但表面不动声色。 “蒲济舟,他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孙有喘着粗气,“他并非是郑县的师爷,他是” “你不但杀了他,还要污蔑他,这世上若是有鬼,你也不怕他半夜寻仇?”孙有还没说完,江远山便用略带威胁的口气说道。 “是什么?”于六九逼近一步,盯着孙有的眼睛问道。 孙有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他是”刚说了两个字,他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抬起眼看着于六九,笑了一声,说道:“不能说,我说完,你们就会杀了我。” “还挺精明,你说,怎么样你才肯说?”魏虎问道。 “你们将我送出城。”孙有直接提出自己的条件,他要出城。 “封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能出去,你也能出去,现在你出不去,我们也没办法。”于六九不答应。 “那我不管。不然你们就别想知道这惊天的秘密了。”孙有见她们不答应自己的条件,也耍起了无赖。 江远山和魏虎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江远山缓缓走到孙有面前,弯下腰,直视他的眼睛,笑着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们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并且带你出城。但如果你敢欺骗我们,下场你应该很清楚。我们能捉你一回,就能捉你两回,能放你一命,也能要你的命!” “我不敢撒谎!求求你们,给我一个机会!”孙有连连磕头,额头碰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魏虎冷笑一声,挥手让其他人靠近些,对孙有说道:“你有条件,我们也有条件。诬陷当朝官员,可不是小事,你得带我们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蒲济舟的身份。若是消息不实,别怪我们翻脸。” 孙有连忙点头:“好,好,我带你们去!” 魏虎直起身来,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他们明白这是一个机会,不仅可以确认蒲济舟的真实身份,还能彻底破了罗宅灭门案。几个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佯装同意了孙有的交换条件。 “好,我们暂时信你。”江远山说道,“但你要知道,如果你敢耍花样,我们不会手下留情。” 孙有满脸感激地连连点头:“不敢,不敢,绝不敢耍花样!” “说,蒲济舟是谁?”魏虎问道 “他是前朝的后人,真正的身份是前朝郡王五世孙。他一直在暗中策划复国,到县令大人身边做师爷,也是为了方便打探消息。”孙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你说他是前朝后人?”魏虎向前逼近一步,抓着孙有的衣领问道。 孙有被魏虎勒得有些喘不上气,咳了几声,魏虎见状,忙放开手,示意她继续说。孙有不敢不从,继续说道:“是的。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他家里,他家里刻满了前朝的文字,不认识的人都以为是什么符号。” “前朝王子这么隐秘的身份,你是如何得知的?”叶知卜有些好奇孙有的身份,他觉得孙有不仅仅是个土匪这么简单。 孙有喘了几口气,抬起头看着叶知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但很快又恢复了求饶的神态,他低首说道:“我是个土匪,但我也是个贩卖消息的人。很多事情,我都有渠道知道。蒲济舟的事情,是我在一次偶然的交易中得知的。十多年前,有个神秘人到郑县,要买一批前朝古籍,出价很高。我千方百计寻来后,交给买主,也就是蒲济舟。蒲济舟见我能力非凡,便多给了许多银子,我卖他买,次数多了,就熟了起来。后来,他干脆对我亮明身份,让我助其复国。” “真是吃饱了撑得,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于六九觉得孙有好幼稚。 “他有前朝玉玺啊!给我看过的。”孙有看了一眼于六九说道。 江远山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看着孙有问道:“你说的古籍和玉玺,现在在哪里?” 孙有低声回答:“那我就不知道了,应该在蒲济舟手里,只要你们放过我,我可以把它们找出来,交给你们。” “罗泰兴,在这里又是什么人?”叶知卜问道。 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孙有额头沁满汗水,他看了看几人,继续说道:“蒲济舟之所以来到郑县,是为了接近一个重要人物——罗泰兴。罗泰兴是前朝郡王爷的侄孙子,手中掌握着一份关于前朝宝藏的地图。蒲济舟接近罗泰兴一家,实际上是为了找到这份地图,并利用它资助复国大计。” 叶知卜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其他人,又盯着孙有问道:“那罗泰兴一家被杀,是蒲济舟干的?” 孙有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更低说道:“是的。蒲济舟一到郑县,就和罗泰兴互相确认了身份,二人秘密相交十多年。这期间,他确定罗泰兴手中有藏宝图后,讨要多次,罗泰兴不给,他便设计将其一家灭口,以防消息外泄。” “他一个人杀这么多人?”江远山有些不信,他刚才亲眼目睹,孙有一下就刺中蒲济舟的心脏,看蒲济舟的反应,不像是有武功之人。 “一个人当然不行了,他有帮手嘛。”孙有翻了个白眼,似乎有些嫌弃江远山,觉得他问的问题好白痴。 “孙子杀侄孙子,这郡王爷也真够倒血霉的,两个什么狗吃屎后代!”金不换忍不住骂出了声。 “嘿嘿。”孙有听后,忍不住笑出声,说道:“但凭良心真英雄,金钱面前无血缘。” 第138章 鬼滑头,两头通吃! 孙有挑明了蒲济舟和罗泰兴的关系,江远山、魏虎、于六九、叶知卜和金不焕五人,心中顿时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们原本以为,蒲济舟只是一个前朝余孽,有些复国的执拗心思,没想到他居然罔顾血缘,杀害自己的亲人。 魏虎冷冷地看着孙有,似信非信地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们暂且信你。但如果我们查证之后,发现你在撒谎,那你就不要活了。” 孙有忙不迭地点头道:“不敢,不敢,面对几位英雄,我说的都是实话。” 江远山沉思片刻,决定试探孙有:“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们,罗宅灭门案上,谁是蒲济舟的帮凶?” 孙有脸上露出一丝难色,但还是点头说道:“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只怕那帮凶就是你和你的土匪弟兄?”叶知卜冷笑一声,笑着问道。 孙有有种心思被看穿的感觉,抬头看了一眼叶知卜,又扮起了委屈,哭着说道:“我与罗泰兴无怨无仇,杀他全是蒲济舟的主意。几位好汉给我机会,让我戴罪立功,我再说一个秘密给你们。” “你这秘密可真多,但是你如何断定,我们就对你下一个秘密感兴趣呢?”叶知卜想到罗宅里那些可怖的尸体,内心一阵愤恨,恨不得当场掐死孙有,和他说话的语气,都比之前更冷厉几分。 “罗泰兴没死!”孙有说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前段日子,蒲济舟多次讨要地图未果,罗泰兴感觉蒲济舟对地图志在必得,担心他对自己下毒手,便花高价做了一张人皮面具,找了个身形相仿的哑巴戴着,扮作自己,逃过了一劫。” “不对呀,这罗泰兴是个里正,他不说天天,隔几日也会见到县令,一个哑巴,居然没戳穿?”魏虎有些质疑。 “他告假了,说自己嗓子坏了。不信你们去问县令大人。”孙有见魏虎不信,又补充了一句。 “你说的可属实?”叶知卜弯下腰,盯着孙有的眼睛问道,那眼神仿佛要将他吃了一般。 “真的。你们不信去看,这宅子后院地窖里,那具男人的尸体,他不是罗泰兴。”孙有吓得有些哆嗦,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这几个人看着气的更厉害了。 “你们盯着他,我和六九去地窖看看。”江远山和叶知卜使了个眼色,带着于六九往地窖方向走去。 在路上,于六九低声对江远山说道:“行谨兄,如此说来,咱们在古墓遇到的那个人,真的就是罗泰兴。” 江远山点点头,沉声道:“是的。他本想着在墓里躲蒲济舟,却不料遇到了我们几个。” “我突然想到,他居然会召唤僵尸的邪术,这说明他平日里也常去墓里,不然那墓那么大,他一时半刻也找不到路。”于六九想到罗泰兴在祭石前召唤僵尸的样子,打了一个寒颤,对江远山说道。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那所谓的藏宝图,其实就是进入墓室的正确地图。罗泰兴虽然有些功夫,暂时绝不比咱们高,他在墓里能行走自如,说明早已知道机关所在,避开了而已。”江远山想起,在石室里,罗泰兴放出一阵烟雾后突然不见了,却又出现在了竹林下的石洞里一事,对于六九说道。 “这对堂兄弟,一个比一个吓人。”于六九感叹了一句。 二人走到地窖口,江远山往里扔了几块石子,试探里面是否有人,等了片刻,确认里面没有一丝声音,他和于六九借着火折子的光,下了地窖。 昏暗的地窖里弥漫着一股腐臭味,混合着空气中的湿气和霉味,味道闻了令人窒息。火折子光摇曳不定,照亮了几具横七竖八堆在角落的尸体。 “我去,都放在这里了啊!”于六九捏着鼻子、咬着后槽牙说了一句。 江远山没说话,举着火折子走近那角落,仔细看了看,确实都是在罗宅见过的那几具尸体。他们互相叠压在一起,有的被烧得像块碳,有的头颅已被摔碎,脑浆和烧焦的黑肉混合在一起,早已凝固,形成一块块黑色的斑痕。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开始腐烂的骨头,熏得于六九一阵恶心,扶着地窖的墙,吐了起来。 江远山看于六九实在受不了,让他站在远处,自己举着火折子,仔细地寻找着穿着罗泰兴衣服的尸体。 于六九站在地窖口看了看,不远处的墙角里,一只蜘蛛正静静地编织着它的网,仿佛在等待下一个不幸的猎物。 “找到了!”江远山一声喊,看到一具被压着的男性尸体,他伸出手用力拉了一下,将其从几具尸体中抽出,原本在上边压着的那几具尸体,顺势掉了下去。 于六九听到江远山说话,顾不得恶心,忙过去帮忙。 “果真不是罗泰兴,我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尸体的样子,和这个脸完全不一样。”江远山沉声说道。 于六九弯腰掰开那尸体的嘴,又凑近看了看,抬头对江远山说道:“没舌头,看起来不是天生哑。” “走,先出去。”江远山也受不了这地窖的味道,确认逝者身份后,带着于六九出了地窖。 待他们回前院的时候,听到孙有还在求饶。于六九说了一句:“他是死到临头了!” 江远山走过去,对叶知卜、魏虎、金不焕三人点点头,表示孙有说的属实。 “怎么样?那尸体不是罗泰兴?”孙有看着江远山和于六九问道。 “这尸体,你是放火烧罗宅那晚搬出来的?”江远山盯着孙有直接问道。 “你怎么知道?”孙有诧异地问道。 “那晚,我们在现场,只是你没看见我们而已。”于六九说完,还朝孙有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 “偷尸体,也是蒲济舟让你做的么?”叶知卜问道。 “不是,是罗泰兴。”孙有笑着说,“罗宅被灭门后,他非常害怕,让我一把火烧了宅子,但是没烧干净,他就自己将尸体搬到车上,给了我一些银子,我帮他运来此处而已。” “既是如此,蒲济舟怎么知道,罗泰兴的尸体在你手里?”于六九想起蒲济舟让孙有处理尸体时说的话,直接问孙有。 “我说的嘛,要不我哪里的银子养活那帮弟兄?”孙有咂了一下嘴,轻飘飘回答道。 “你这是两头通吃啊!”魏虎说了句。 “蒲济舟对我并非真心。”孙有不屑地说道,“我得给自己找条后路。” “绝!”叶知卜说了一个字,说完拎起孙有,将他推到门口,用力一拉,将门锁拉断,几人走了出去。 “几位好汉,我今日脱困,来日必重谢!”孙有以为他们要放了自己,心里一阵高兴,说着感谢的话。 金不焕听他说,往前推了他一把,狠狠地说道:“下辈子再谢。” 第139章 罪犯上门,衙门不收? 江远山他们五个人,连推带拉地将孙有带到县衙门口。孙有心中惊呼“不妙”知道自己求饶无门,两眼一闭,叹了口气。 “你还叹息上了!”江远山见他这样,有些生气。 “我本以为,你们是真的英雄,咱们做的是秘密换自由的交易,谁知道,你们前脚知道了我的秘密,后脚就要拿我的头来领赏。我叹息不是为别的,是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孙有有些心灰意冷,他知道到县衙意味着什么。 “杀人偿命,你想想你刀下的冤魂,每一个都该死吗?如今你求我们放过你,当初,他们没有求过你吗?你放过他们了吗?”于六九听孙有说话,心里实在不快,好像憋了一口闷气,不吐出来就难以平息。 “二位官爷,罪犯孙有带到,还请通报周大人。”魏虎走上前,对站在门外的两个衙役说道。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辰?周大人早就回家了,明天再来。”其中一个衙役不耐烦地说道,仿佛他们的出现,给这衙役添堵了似的。 “孙有”魏虎还想多说一句,感觉这衙役没有听清楚来者是谁。 “我管你什么有没有!去去去!”那衙役推搡着,将魏虎赶走了。 站在魏虎身后的几个人,见那衙役这么对他,心中有气。金不焕说着,撸起衣袖,就要上去教训那衙役,江远山将其拉住,小声说道:“莫要忘了,我们的正事不是打人。”金不焕被江远山拉着,无法上前,但还是仰起头,朝那衙役“哼”了一鼻子,以示不满。 “咱们先走。”江远山生怕金不焕一冲动去打衙役,赶忙拉着走了。 夜深人静,除去他们几个之外,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影。 孙有内心有些小雀跃,感觉自己命还不错,因为那衙役将魏虎撵走,其余几个人也没再纠缠,执意要送他进去。他恍惚了一下,甚至觉得他们在试探自己。 “咱们去哪啊?”金不焕说了一句。 “先回那废宅,蒲济舟的尸体还在那里,别被野猫野狗啃了。”江远山说道。 “那我先回一趟客栈,告诉真如兄他们,免得他们担心。”于六九见天色已晚,觉得应该回客栈报个平安,免得李生缘和叶知秋担心。 “我跟你去,正好要给真如换药了。”叶知卜看了看天色,决定和于六九一起回去。 叶知卜和于六九回了客栈,将抓到孙有的消息告诉了李生缘和叶知秋,同时又说到,刚送孙有去衙门,衙役说县令不在一事。 “听你们说,我感觉这土匪可能和许多人有交情,以防万一他再次逃跑,应该连夜交给周大人,免得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李生缘心中隐约觉得不安,提议应该连夜将孙有交给周义。 “但是他不在县衙。”于六九又强调了一遍,周义不在县衙一事。 “他不在县衙,就去家里找嘛。”叶知秋说道。 “好主意!我们刚才怎么没想到啊!”于六九拍了一下脑袋,觉得他们几个实在不知变通,“知卜兄,咱们一会儿去县令大人府上送个信。” 叶知卜点点头,给李生缘换了药,又嘱咐了他和叶知秋几句,就和于六九再次出了门。 县令周义的宅邸坐落在郑县中心,四周围着高墙和深院,显得格外寂静。于六九和叶知卜从暗处闪出,悄无声息地贴近周义的宅邸,熟练地避开了巡院的家丁,轻巧地翻过高墙,进入了后院。院子里寂静无声,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二人贴着墙根迅速前行,避开了所有可能暴露行踪的地方。 他们来到县令的卧房外,轻轻推门,门并没有上锁。于六九悄悄钻进房间,叶知卜则站在阴影中观察着四周。 屋内,周义夫妇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毫无察觉有人闯入。于六九将在客栈写好的一个纸条从怀中拿出,放在周夫人手边,他仔细调整了一下纸条的位置,确保他们夫妻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放好纸条,于六九又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出去了。 叶知卜见于六九平安出来,内心无比放松。二人相视一笑,跃上屋顶,大声喊了几声:“走水啦!快来救火啊!救命啊!” 周义夫妇正睡的香,听到有人喊“走水”,惊坐起来,顾不上穿衣,直往外跑,跑出去一看并无哪里起火,二人又回了屋,准备再睡。突然,周夫人注意到地上有一张纸,她捡起来,说了句:“你这些公文,不要带进卧房嘛,说了你几次,就是不听。” “没有啊,什么公文?”周义有些不解。 “喏,你看看,叠的这么方正,应该就是你的东西了,我是没有这些的。”周夫人边说边将纸条递给周义。 周义觉得奇怪,想看看是什么东西,于是点了灯,打开一看,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对周夫人说道:“你继续睡,我还有些公事,要去衙门一趟。”说着,他吹灭了灯,走出房门。 站在屋顶的叶知卜和于六九,见到周一急匆匆走出,知道他肯定是看了纸条,二人笑着,从屋顶上去了废宅。 到废宅的时候,只见江远山、金不焕、魏虎三个人,围着孙有坐着,叶知卜叫过他们,神神秘秘地说道:“走,一会儿县令大人就要来了。” “怎么回事儿?”魏虎看着叶知卜和于六九,满脸疑惑地问道。 “我们回客栈,知秋姐和真如兄提示,说县令不在衙门,我们可以去家里找。于是,我就写了一个纸条,放在了周义的卧房里。然后我和知卜兄大喊走水,将他吵醒。我们见他匆匆出了门,估计一会儿就带着人来了。”于六九解释道。 “你在纸条里写了什么?”江远山问道。 “孙有、师爷、罗泰兴,都在牌楼巷废宅,速去!”于六九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哈,写得好,那咱们躲躲。”江远山有些不放心孙有,提议大家躲起来,等确定周义确实带走孙有再回客栈。 “还是你想的周到。”于六九看着江远山笑着说道。 第140章 暗中的贵人 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周义手中紧握着那匿名纸条,脚步匆匆地朝着县衙走去。 县衙门口的守卫远远看见有人影晃动,以为又是之前来的几个麻烦人物,不耐烦地挥挥手,大声说道:“你怎么又来了?都说了老爷不在。赶紧走,别再来捣乱了!” “瞎了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是老爷!”周义听到衙役如此无礼的话语,顿时火冒三丈,怒吼道。他心中暗自思忖,看来这送信之人刚刚来过县衙。 “老爷……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请老爷恕罪!”两个衙役听到周义的声音,如梦初醒,慌忙行礼。与此同时,他们的内心也泛起一阵嘀咕,老爷好端端地为何半夜三更来到衙门? 周义走近后,目光严厉地扫视了他们二人一眼,沉声道:“刚才是谁来过?” 其中一名衙役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老爷,刚才来了几个人,说是要给老爷送犯人,小的见天色已晚,就叫他们明天再来。” “蠢货!你们这群饭桶,差点误了老爷我的大事!”周义一听,便恍然大悟,明白了匿名英雄之所以会前往自己的宅邸,原来是被这些不开窍的衙役给拦住了去路。他轻抬脚,在两个衙役的小腿肚上分别踢了一下,着急地说道:“你们两个,快去!一个人把所有衙役都叫到正堂集合,随老爷出去一趟!另一个,去师爷宅子里,让他马上赶到牌楼巷。” 两个衙役见周义说的着急且认真,丝毫不敢怠慢,帮周义点了灯后,各自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后,二十几个衙役才陆陆续续、迷迷糊糊地出现在正堂门前。他们的身影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摇晃和模糊,仿佛刚刚从一场梦境中苏醒过来。周义默默地注视着他们,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奈和焦虑。 又等了会儿,那个奉命前去寻找蒲济舟的衙役,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他跑到周义面前,弯下腰喘了几口气,然后恭敬地说道:“老爷,师爷家里人说他出门了。小的去的时候他还没回来,所以就留了一个口信给他家人,让他们转告给师爷。” 周义又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纸条展开,他的目光在纸条上游移,每一个字都不放过。突然间,他觉得自己有些荒唐可笑。作为一县之主,竟然会被这样一张纸条牵着鼻子走。然而,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张纸条绝非凭空出现。想到此,他觉得,背后或许真的有人在暗中帮助自己。 ”兄弟们,过年了,大家辛苦些。一会儿随本官去抓黑虎!“衙役们听到要抓黑虎,顿时来了精神,齐刷刷站好,等着周义的出发指令。 于是,周义毫不犹豫地,率领着一众衙役,朝着纸条中所指示的牌楼巷废宅进发。月光透过乌云的缝隙,洒下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幽暗的巷子。光影交错之间,形成了一道道诡异的阴影,仿佛在预示着前方未知的危险。 当他们接近那座废弃的宅院时,周义停下脚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用低沉而严肃的声音对身旁的捕头小声吩咐道:“让大家小心点,动作要轻,千万不能让里面的人察觉到我们。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刻抓捕,绝不能让他们逃脱!” 捕头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了周义的意图。他转身向身后的衙役们做了几个手势,传达了县令大人的命令,众人纷纷压低身形,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座废宅。整个队伍紧绷着神经,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惊动了院子里的敌人。 那捕头回头做了几个手势,又指了指其中的几个衙役,被指到的衙役们跑着,将废宅围住。 “老爷,可以了。”捕头对周义说道。 周义听捕头说完,小心翼翼地走到废宅门口,只见一把打开的锁,安静地躺在地上。他谨慎地看了看那捕头,捕头点点头,轻声说道:“老爷放心,有我在。”说着,他拔出身上的佩刀,将周义护到身后,一把推开了废宅破败的门。 周义走进院子,一股血腥又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在火把光的映照下,他看见被五花大绑的孙有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眼中尽是绝望。 “孙有,你可真是让本官好找!”周义有些喜又很愤怒地盯着孙有说道。 “大人,这里有具尸体。看样子,刚死没多久,血还没干。”那捕头突然注意到,孙有跪着地方的不远处,躺着一个人,他举着火把照了照,看到地上血迹斑斑,用脚蹭了蹭地上的血,发现血还未干。 “一并抬回衙门去,不知道这缺德东西又害了谁!大过年的不让人消停,”周义低声命令道,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又继续说:“看看是谁,如果认识的,知会家里来领人。” 那捕头借着火把光,俯身仔细查看,忽然惊叫道:“大人,这……这是师爷!” “节哀。一会儿,你亲自把他老人家,送回家里去。”周义没想到是蒲济舟,只当是捕头习武的师爷爷。 “大人,不是我的师爷爷,是咱们衙门的师爷,蒲师爷!”那捕头见周义理解错了意思,忙解释。 周义闻言,顿时惊愕不已,几步上前,看着地上毫无生气的蒲济舟,他的心中充满了疑问和困惑。怎么会是蒲济舟?他和孙有有什么过结吗?不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死在孙有的身旁? 周义起身,走到孙有身边,冷冷地盯着他,问道:“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有连忙点头,语气急切地说道:“大人,蒲济舟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前朝郡王的后人,一直在暗中策划复国。你我都只是他的棋子,被他利用罢了!他威胁我,让我帮他处理罗宅尸体,我不答应,两个人就起了冲突,混乱中,我不小心捅了他一刀,不料他就死了。” 周义听完,眉头紧锁,转头看向衙役们,沉声说道:“把孙有押回县衙,仔细审问!同时,封锁这座废宅,明日好好搜搜,看里面都有什么。” 几个五大三粗的衙役走上前去,如同拎小鸡般轻松随意地,一把将孙有拎了起来,然后拖着他快速往门外走去。周义则俯下身来仔细检查蒲济舟的尸体,他发现捅死蒲济舟的那把刀还留在他的身上。于是,小心翼翼地将刀子拔出来,拿在手中端详了一番,接着让其他人抬起尸体,一行人一同走出了废宅。 在回程的路上,周义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孙有说过的那些话,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同时也回忆起了蒲济舟平日里的一些行为举止。他实在难以想象,如此一个看似普通平凡之人,竟然会是前朝余孽。 “一会儿回县衙后,立刻彻底调查清楚蒲济舟的真实身份背景,以及他与前朝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关联。”周义转头对身后的捕头严肃地吩咐道,“另外,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孙有被抓,城外那帮土匪肯定不会消停,你们要时刻保持警惕,密切留意城内的动静。一定要确保,城内老百姓的人身安全,让大家能过上一个平平安安的年。” “遵命,大人!”那捕头双手抱拳回应道。 此时此刻,夜风微微发凉,江远山、叶知卜、于六九、金不焕和魏虎五个人,静静地站在废宅黑暗的角落里,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尽收眼底。待到周义等人离开后,他们五人才转身回了客栈。 第141章 除夕除霉 年三十,乃岁末之终,辞旧迎新之时。天地间,万物俱寂,唯郑县百姓家家户户,早已忙碌如常。 鸡鸣三声,整个县城已是灯火通明。妇人们早早起床,穿梭于厨房之间,开始准备这一年最重要的年夜饭。她们巧手翻飞,剁肉剁菜,蒸煮炸煎,忙得不亦乐乎。一边是蒸汽氤氲的蒸笼,一边是香气四溢的锅灶,家家户户皆弥漫着年味。 家里没有仆人的男人们,则在院中挥舞着扫帚,将一年的积尘一扫而净。他们将屋檐上的蛛网除去,将门前的灰渣扫开,务求每一寸地方都干净如新。 打扫完毕,便是贴春联和挂年画的时候。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帮着大人们端着浆糊盆,无论富贵贫穷,皆在门楣最高处贴上红彤彤的春联,上书“福星高照”“岁岁平安”等吉祥话语。窗户上,则贴上巧手的妇人们精心剪好的窗花,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有蝴蝶双飞、喜鹊登梅,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祖堂前,香火缭绕,供品摆满了长桌。郑县人家极为重视这一仪式,认为这是对祖先的尊敬与怀念。人们虔诚地跪拜,祈求祖先保佑来年的平安和顺。每一声祷告,每一柱香火,都寄托着对先祖的敬意和对未来的期盼。 街巷间,也是一派热闹景象。没有买齐年货的人们,提着大包小包进出店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卖糖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孩子们围在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拉丝的糖稀,口水直流。 晨曦初现,薄雾缭绕,映衬着烟囱上的炊烟袅袅,整个郑县,展现出一幅繁忙而祥和的图景。 “大土匪黑虎伏法,县令大人公开审判!”街上,几个衙役敲锣打鼓地,边走边喊,将周义审孙有的消息散布在大街小巷。 “走走走,快去看看!” “黑虎被抓啦!快去看周大人审案!” “郑县终于要太平了!走,一起去县衙看看。” 有的老百姓不知道孙有是谁,但是要是说黑虎,那大家可太知道了。这祸害一方的土匪, 在当地名声极其恶劣,令人闻风丧胆,又因凶狠残暴,而得名黑虎。 黑虎团伙常年在山中出没,抢劫过往商旅,时常袭击村庄,掠夺财物,甚至残害无辜百姓。他们所到之处,鸡犬不宁,百姓们谈虎色变,夜不安寝。甚至一些顽皮的孩童,在听到黑虎的名字时,也会吓得立刻停止嬉闹,躲到大人身后。 黑虎的恶行引起百姓们的不满和恐惧,周义多次派兵剿匪,因其熟悉地形,狡猾多端,每次都能侥幸逃脱。即便如此,百姓们也没放弃早日除掉这颗毒瘤的希望。如今听到他伏法,人们额手相庆,顾不得采买做饭,纷纷往县衙走去。 待江远山他们五个到县衙门口的时候,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有的想要一睹恶魔的尊容,有的因家人被孙有残害,想要亲眼见其认罪忏悔。无论是哪一种,都有对美好生活的希望在其中,仿佛他被抓,往后都是幸福日子。 “带凶犯孙有!”周义一声令下,手中的惊堂木种种落在礼案上,仿佛亲手点着了一个惊天大炮,庆祝除夕的到来。 不到片刻,五花大绑的孙有,就被几个衙役押上了堂。周义正襟危坐,目光如炬,审视着堂下被押解的孙有,内心偷偷长舒一口气,仿佛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孙有,”周义沉声道,“你可知罪?” 孙有跪在堂下,面色惨白,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知道,蒲济舟死了,没有人会救他了,于是他看着周义笑了。 “嬉皮笑脸!本官问你,罗泰兴一家的灭门案,是不是你所为?”县令厉声问道。 孙有闻言,浑身一颤,低头沉默片刻,终于叹息一声,缓缓开口:“大人,不是我。” 周义一挥手,示意旁边的主簿记录。孙有继续道:“凶犯杀人后,给了我些银子,让我帮着藏尸,我就将其藏到了牌楼巷废宅的地窖里。” 周义听罢,脸色铁青,怒不可遏,厉声道:“来人!即刻前往废宅地窖查看!” 捕头带着数名衙役,迅速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回来报告:“大人,属下等果然在废宅地窖内发现了许多尸体。由于之前罗宅走水,尸体被烧,有些面目不清的,看衣着,与卷宗记录对比,确是罗宅灭门案的尸体无疑。” 周义恶狠狠盯着孙有,声音冰冷地问道:“你刚说,凶手给了你银子。可见你知道谁是凶手,说出来,本官或可让你将功折罪。” “蒲济舟啊!昨夜你就应该知道啊,你们抓我的时候,我不是说和他起冲突了么?就是因为这个事儿。”孙有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 “你有何凭证?”周义看着孙有问道。 “我怀里有张银票,上面有蒲济舟的章,是他给我的。”孙有说完,周义示意衙役们搜身,果然在他怀中掏出一张三千两的银票。 “三千两?蒲济舟一年的俸禄都没这么多!”周义喃喃自语。 “人家有的是钱,你们去家里搜,他家里有个密室,里面多的是金银珠宝。”孙有不屑地说道。 “如你所说,蒲济舟富贵无边,为何要如此残忍地杀害一个里正?”周义冷冷问道。 “罗泰兴也是前朝人,他们有亲戚,因为一张藏宝图没谈拢,蒲济舟心怀怨恨,就杀了他全家”孙有咬牙切齿地说,“但是我有言在先,杀人的时候我可没参与,都是蒲济舟带着他的影子们去的。” “你说你没有参与,那你为何知道这么多?”周义又问。 “我刚说了嘛,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孙有并不想好好回答。 “大人,衙役们抬出的尸体里,穿着里正衣服的,不是罗泰兴。”一个仵作验尸后,发现不是罗泰兴,担心衙役们弄错,忙跑着来汇报。 “这是怎么回事?”周义又盯着孙有看,希望他识趣点,赶紧回答。孙有见周义着急,反而放松了起来,沉默不语。 “大人!草民知道怎么回事儿。”一个声音响起,周义往外看去,发现是劫持自己的男子。 于六九走上前来,恭敬地作揖,将自己无意中跌入古墓,见到罗泰兴一事说出。周义本不相信他的话,突然想起那一堆金银首饰,立马转变了态度。于六九低头看了看孙有,小声咬牙说道:“你要是与昨日言行不一,保你活不出这大堂。” 孙有不想死,准确的说,不是怕死,是怕被折磨。他只好继续交代了所有事,周义、衙役们、围观的百姓们,都听得面色愈加凝重,无不感到愤慨。几个与蒲济舟交情的好的衙役,更是大惊失色,没想到平日里和蔼的蒲济舟,竟有如此令人发指的残暴行径。 周义拍案而起,怒声喝道:“孙有,你虽然没有杀害罗家一十八口,但你多年来为害一方,欺负我郑县百姓,烧杀抢掠,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来人,把他押入大牢,年后问斩!” “好!” “周大人判得好!” 百姓见周义审案果断,纷纷对其竖起大拇指。周义看着被押着走远的孙有,心中感慨万千,对捕头说道:“将牢里之前抓来的人都放了,从此刻起,也不用封城了。”他指的“之前抓来的人”,是罗宅案发后,抓起来的王姓人。 江远山他们在大牢门口,等到了被放出来的萧爽和萧铎。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笑着回了客栈。 第142章 逃命要紧,吃什么饭啊 萧爽和萧铎回到客栈时,李生缘已经叫客栈伙计烧好了热水,二人回屋后,舒舒服服地泡起了热水澡。 “魏虎,我们怎么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那灭门案,这么快就破了?”萧铎魏虎伺候萧铎搓背时,萧铎问他。 “江行谨他们几个,为了救您和二爷。真是用尽了心思。”魏虎和萧铎如实描述了,他和萧爽入狱后发生的所有事儿后,感叹了一句。 “古墓?前朝人?”萧铎听完魏虎的描述后,一脸不可信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是的。听六九他们说,那墓里机关重重,阴森恐怖,更有吐着黏液的长虫和凶狠无比的恶螈,差点将他们吃掉。第二日,他们回来的时候,真如断了腿,叶姑娘攀起了胳膊,江远山、于六九、叶知卜三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魏虎想起李生缘他们回来时的样子,双眼放出一丝光彩,仿佛看到他们五个身上散发出阵阵光芒。 “真是亏欠你们了。”萧铎听得一愣一愣地,内心觉得非常抱歉,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和萧爽,大家便不会受伤。 “五爷言重了,从您救了卑职那日起,卑职的命便是您的了。”魏虎想起小时候被人欺负,萧铎将其带回府内一事,郑重地说道。 萧铎听魏虎这么说,心里无限感慨,万万没想到,当初一个善意的举动,换来一个生死相随的侍卫。他抬起手,拍了拍魏虎的胳膊,语重心长地说道:“别动不动就死啊死的,你可得活着。在我心里,你早就不是侍了卫,是我一生的好兄弟。要说往常我对你,是严厉了点,并非对你有意见,只是不想让别人觉得,你是我的软肋而已。” “五爷!”魏虎从未想过,自己在萧铎心中竟然这么重要。他头低下,说了两个字,感激的泪水滴落在水里,内心默默发誓,要永远追随萧铎,无论结局如何。 “你去看看二哥,帮他也搓搓。我洗好了,去找一下真如他们。”萧铎内心非常感激李生缘他们,迫不及待要亲口说一声谢谢。 魏虎点了点头,起身离开,走向萧爽的房间。萧铎望着魏虎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他突然想到赵正,想到自己这一生,有这样一群死心塌地的朋友,是何等的幸运。 萧铎出了浴桶,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步出房间,往李生缘他们的住处走去。他心里反复练习着,如何说,才能表达自己对他们拼死救命的感激之情。 他敲了敲李生缘的房门,不一会儿门便开了。开门的是叶知卜,他一看到萧铎,脸上露出笑容,忙将其迎了进去。 “五爷!”李生缘斜靠在床上叫萧铎。 “听说你们为了救我们兄弟都负了伤,现下好的怎么样啦?”萧铎见到李生缘,三两步走到他床边坐下,一手摸着他的腿问道。 “五爷放心,有知卜在,已经不疼了。能自由走路,估计得过几天。”李生缘笑着说道,“您和二爷能平安脱险,这是咱们现下最要紧的事了。” “各位,真是多谢了。”萧铎抱拳对着屋里的所有人说道,“若不是你们,我和二哥恐怕要被抓回去砍头了。” 江远山摆摆手,笑道:“五爷言重了,您和二爷都是百姓的希望,无需如此客气。” “听魏虎说,你们在墓里差点殒命。我和二哥,永远记得大家这份情义,他日有机会,必报答诸位。”萧铎情真意切地说道。 “那古墓里的险恶,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于六九接过话头,皱着眉头说道,“恶螈我以前只在古籍中见过,真的看见活的那一刻,吓得魂飞魄散。”说着,他就给萧铎描述了一下大战三只恶螈的惊险场面。 萧铎听得心惊肉跳,连忙道:“实在是太危险了,好在诸位武功好,又得神明庇佑。” “你们说什么呢?神明庇佑什么?”一个声音响起,萧爽和魏虎推门走了进来,“我看门没关,就进来了”萧爽突然觉得直接进来似乎不太好,忙解释自己没敲门的原因。 “二爷,没有那么多规矩,您进来坐!”江远山给萧爽搬了一个凳子,放在桌边,让他坐下。 萧爽和萧铎一样,对他们几个冒死相救一事,表达了深深的感激之情。叶知卜见他这样,说了句:“二爷和二夫人,还真是一模一样!” 萧爽听叶知卜说“二夫人”,内心突然紧张起来,看着他们说道:“我出来时,她好不好?” “二哥放心,二嫂很好。”萧铎知道,萧爽和王妃感情深厚,忙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今日虽然是除夕,但咱们已经在此地好几日,不能再留了。追兵若是在徽州和许州找不到人,或许会四处找,这里离洛阳实在太近了,咱们无论如何,吃了午饭就得走了。”李生缘觉得安全比过年重要。 “咱们下一步去哪?”萧铎问道。 “赵大人给我们的路线,下一站是平阳,不知二位爷有什么计划没?”李生缘看着萧爽和萧铎问道。 “没有,咱们早些启程,我看午饭也不必吃了。走得快的话,晚上能到平台,真如骑不了马,魏虎去雇个车。”萧铎沉思片刻说道。 “行!”其余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他们也担心追兵上来有麻烦,一顿饭不吃不要紧,安全是眼下最要紧的。 第143章 能否吃上年夜饭? 大年三十,原本应该是阖家欢乐、喜庆祥和的日子,但此刻的郑县城却显得格外冷清。车马行的掌柜早已关上铺子回家团聚,魏虎四处寻找也没有找到可以雇佣的车辆。无奈之下,他只得拿出一些银子,从客栈掌柜那里买下了一辆马车。 众人匆忙收拾好行李,离开了郑县。按照赵正事先规划好的路线,他们向着平阳进发。一路上,江远山和叶知卜一马当先,时而快速奔跑,时而缓慢前行,引领着整个队伍前进。魏虎则专心赶车,车上坐着萧爽、萧铎、李生缘和叶知秋四人。于六九和金不焕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生怕有敌人设下埋伏或者追兵悄悄逼近。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已到黄昏时分。经过漫长的跋涉,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名叫平台县的小村庄。这里距离平阳府还有四十里路。 “几位爷,前面就是平台县了,再往前走四十里,就到平阳府了。”魏虎一边赶着马车,一边略带疲惫地说道。 “进平台县,今晚在此歇息。四十里路也不近,咱们明日一早精精神神的出发。”萧铎打开马车的窗户,看了看骑马的几人,见大家又累又困,实在不忍心让他们继续赶路了,于是自作主张要进平台县。 众人闻得萧铎号令,心中皆喜,面露悦色,鱼贯而入平台县城。城中炊烟袅袅,爆竹声声,不绝于耳;远处飘来阵阵年夜饭香,诱人垂涎欲滴。这几个人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但都心照不宣,无人抢先启齿去吃饭。 进城后,萧爽与萧铎弃车步行,东瞧西望,终于找到一家四面八方都有路的客栈,便携众人入内。萧爽笑着说道:“今夜咱们便宿于此地。诸位先回房放置行李,稍后咱们也好好地饱餐一顿。” “几位客官,听口音似是异乡人氏。这附近的酒楼均已打烊歇业,若诸位不嫌弃,小店尚有些家常菜肴,可做与诸位品尝。值此除夕良辰,权当赠送诸位了。”客栈掌柜听闻他们尚未用饭,含笑抬头说道。 “甚好!” “多谢店家美意,不必了!” 或有人应和,或有人婉拒,这两个人,一个是萧爽一个是萧铎。 萧铎看了看萧爽,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接受客栈掌柜的好意。现在他们身处险境,若不是有李生缘等人护着,恐怕难以保命,如果再被害,就是雪上加霜。 \"多谢掌柜的好意,今日除夕,我们想吃的丰盛些,稍后出去看看。\" 萧爽和萧铎几经眼神沟通之后,萧爽明白了萧铎的担心,出言拒绝了掌柜的款待 客栈掌柜的看着二人,一时间愣住了,尴尬地笑着,说道:“不急,几位好好商量一下,先拿屋牌上楼。”说着,将几个屋牌递给站在旁边的江远山,便将他们领到楼梯边,示意他们房间的位置后,又站回了柜内。 他们上楼安顿好,很快便聚齐在了楼下,几个人有说有笑地出了客栈。 夕阳西下,天空渐渐染上一抹橘红。在这个特殊的傍晚,家家户户的灯火陆离,男女老少们忙碌着,准备团圆饭和节日的祭祖仪式。 几人路过一户没院墙的小宅院时,看到一个老翁抱着一个幼儿,围坐在火炉旁,炉中烧着正艳的柴火。一老一少两个妇人,在厨房里忙碌着,煮着浓香的鸡鸭鱼肉,炖着香甜的汤羹,二人时不时抬头看看对方,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又继续往前走,看到一户人家,约七八口,一同站在厨房门口,向灶台祭拜,烧香磕头。 于六九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场景,不由得想起了远在逍遥峰的于三娘。往年此时,他也会和母亲一起,带着逍遥堂的下人们,准备年夜饭,而今却流落他乡,不知何时才能与母亲团聚。想到此处,他的心情变得沉重了起来,走路都突然没了精神。 一旁的李生缘,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李生缘安慰道。 于六九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一行人继续沿着街道走着,希望能找到一家开门的酒楼,解决晚餐问题。 第144章 快去买生地黄! 除夕的夜晚,街道上弥漫着浓浓的年味。李生缘和他的伙伴们兴高采烈地走在街上,感受着节日的氛围。 他们穿过了两条街道,但令人失望的是,并没有找到一家仍然开门营业的酒楼。正当大家有些沮丧的时候,突然间,从街道的尽头传来一阵飞速奔跑的马车声。 紧接着,一辆黑色的马车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马车上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投下长长的车影,在地上摇曳不定。仿佛是被这神秘而又匆忙的气氛所吸引,李生缘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来,静静地注视着这辆马车。 “让他们先走。\"”萧爽轻声说道,于是众人排成一列,站在了本来就不太宽敞的路旁,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马车行驶的方向上。 然而,就在马车靠近他们身边时,车夫勒紧缰绳,马匹发出一阵嘶鸣后,停了下来。只见那车夫一脸焦急地看向他们,开口问道:“老乡,请问一下,这城里还有没有没打样的医馆啊?” 李生缘不假思索,简单地回答道:“不知。”话音刚落,便听到车内传出了女人的哭泣声,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悲伤和痛苦。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他们感到十分诧异,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 那车夫回头,对着车里说了一句:“老爷、夫人,遇到了几个老乡,问了一下,说不知是否有医馆开着,咱们再往前走走。我一会儿把车赶得再快些,夫人再坚持一下。” 车夫说完,车里一个声音响起:“好!” “你家夫人是生病了么?”叶知卜听到车夫的话,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感觉事情可能有些不妙。他凭借敏锐的直觉判断出,车里的夫人恐怕是患了某种急症,如果不及时治疗,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毕竟,医者仁心,他实在无法对眼前的病人视而不见、袖手旁观。 “是的,公子认识郎中吗?请给我们指条明路,救救夫人。”那车夫见叶知卜主动开口询问,便觉得他或许认识一些医术高明的郎中,急忙向他求救。此刻,时间就是生命,每一刻的拖延都可能让病情恶化。 “我就是郎中。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叶知卜微微一笑,向前迈了一步,稳稳地站在车夫面前。他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挽起衣袖,伸出右手,做好了为车里的夫人搭脉看诊的准备。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叶神医……” 叶知卜听到这三个字,心中不由得一惊,继而涌起一股喜悦之情。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小小的平台县,竟然能够碰到熟人。于是,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语气也变得兴奋起来。 “正是叶某。敢问是哪位旧相识?” “哎呀,是我们!”正当叶知卜思索之际,车上的木门缓缓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探出头来。原来,此人正是赵正! 叶知卜看到赵正,大喜,激动地将他拉下车,其余人见了赵正,也是格外欢喜。赵正顾不上重逢之喜,抓着叶知卜的手,紧张地说道:“快,给乌珠看看。她好像不太好” 叶知卜听到乌珠生病,忙跳上了马车,看到蜷缩在车门旁的乌珠,她面色苍白,额头布满了冷汗,显然病情不轻。他钻进车里正要为其诊病,看到车里还有别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乌花和靖如玉! “你们几个这是干什么?过年大巡游啊?”叶知卜一手抓了乌珠的手腕,扭过头看着坐在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乌花和靖如玉说道。 外边的人听到叶知卜说话,猜出车里还有别人。于六九将车窗推开,探进脑袋,看到了乌花和靖如玉,她们两个正坐在一旁,满脸泪水。 “别哭啦,快下来,真如和行谨他们都在。”赵正突然想起她们两个还在车上哭,忙站到于六九身边,往里看了一眼说道。紧接着他又盯着叶知卜,问道:“叶神医,怎么样?” 叶知卜抬头看了一眼赵正,没说话,两手搭脉,神色凝重。 “乌珠,你近期都吃了什么?”叶知卜的声音带着关切和担忧。 乌珠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虚弱无力地说道:“并未食用什么特殊东西,出门的时候,郎中交代过。” 叶知卜皱眉道:“这可不像什么都没吃的症状。”他细心地询问乌珠的病情,同时看了看乌花和靖如玉。他毕竟是江湖有名的医者,搭脉便知病因,是他最强的技能。 赵正焦急地站在一旁,眉头紧锁,目不转睛地看着叶知卜的一举一动。乌花和靖如玉则在车厢一角相互靠着,眼中满是忧虑和不安。 “叶神医,这病可怎么办?她还怀着身子呢。”赵正忍不住问道,他一面担心乌珠的安全,另一面也盼着乌珠肚子里的孩子无恙。 叶知卜沉思片刻,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放下乌珠的手腕,目光专注地望向赵正。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说道:“尊夫人的病并非寻常症候,我先扎几针,保她不疼。快把她带回客栈安置好,得马上开方抓药。” 赵正面色焦急地点了点头,跳上马车,让车夫驾车去了叶知卜他们住的客栈。客栈掌柜的见到叶知卜回来,还带了一个病恹恹的女人,有眼色地跑上前,为其打开了房门。 叶知卜让赵正将乌珠放到床上,再一次搭脉,表情变得更加严肃,说道:“她气血流动异常,体内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推动,肯定是吃了大量活血的东西。你快想想,给她吃了什么,这时候告诉我,孩子还能保住!” “真没什么,我们一路都在赶路,根本没去什么酒楼吃正顿饭。”赵正听了叶知卜的话,非常不理解,为什么叶知卜一口咬定乌珠吃了什么。 “桃糕!”突然,靖如玉想起,后晌她们休息的时候,一个卖桃糕的女人路过,乌珠看着可怜,给了一些钱,那女人给他们一人吃了一块桃糕。 “夹竹桃!”叶知卜低声说了三个字,“我的药箱不在身边,她这是中毒了,必须尽快吃药。你们去问问客栈掌柜,这附近有没有郎中家,今晚无论如何都要买到生地黄。” 第145章 咱家的财神爷显灵啦! 赵正听了叶知卜的话后,二话不说,立刻转身出门而去。靖如玉和乌花见状,也纷纷站起身来,准备跟上去。然而,叶知卜却迅速伸手拦住了她们,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不能去,深更半夜的,你们两个弱女子独自走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实在太危险了。找郎中买药这种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男人去办就好了。” 乌花满脸担忧地看着叶知卜,轻声问道:“那我姐姐她没事儿?” 叶知卜连忙安慰道:“放心,有我在呢,不会有事儿的。你们现在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过去陪陪乌珠,跟她说说话,千万别让她睡着了。” 叶知卜见靖如玉和乌花的目光始终紧盯着门外,似乎生怕错过什么似的,心中不禁暗自思忖,得想个办法稳住她们才行。于是,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给她们俩安排了一项任务。 赵正刚刚踏出房门没一会儿,就迎面碰上了折返回来的李生缘一行人。萧铎远远地望见赵正步履匆匆地朝这边赶来,左右张望着,便心知肚明他是要去找铺子买东西。于是,他加快脚步迎上前去问道:“子元,你需要买些什么呀?” 赵正听到萧铎叫他,将视线从路两旁的铺子上挪开,看着迎面走来的几个人,说道:“要找个医馆,买些生地黄。知卜说乌珠中了毒,需要这个药解毒。” “你这么找,今晚是买不上了。酒楼都关张了,何况医馆?”江远山闻言说道,“有没有问过客栈掌柜的,这附近知否有郎中家?” “问了,那掌柜的说,最近的一个郎中年前出远门了,他也不清楚别的郎中住哪儿。”赵峥满脸焦急,边说话边抬头看着店铺名,生怕错过哪个医馆。 “大家分散开找。真如行动不便,和知秋回客栈,剩下的几个,咱们两个两个的分开找。”萧铎看了看身边的众人说道。 “甚好!”于六九、江远山纷纷表示萧铎安排的很合理。 于是,大家很快分散开,沿着街道寻找医馆和郎中家。除夕夜,街上人不多,偶有人经过,他们焦急地询问,却被告知同样是过路人。 “我们不能这么找了,医馆和郎中家并不会喊话,告诉我们它们在哪里。”江远山有些情绪低落地说道。他和于六九已经找了两条街,一无所获,两个人又饿又累,坐在一处石墩上歇息。 “行谨兄,你有什么好的主意?”于六九一听,觉得江远山必定是有了更好的办法,于是看着他问道。 “咱们能不能敲一户人家的门,问一问?”江远山用试探的眼神看着于六九,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他心里清楚,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冒昧地去敲别人家的门,实在不是件有教养的事情。 于六九坐在石墩上,突然灵机一动,抬起右手轻拍大腿说道:“哎呀!这倒是个好办法!咱们可以给点银钱就当拜个年嘛。”说完,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不远处有几户人家,门口高悬着几只点亮的红灯笼。 “红灯笼亮着,说明里面肯定有人,咱们过去问问。”于六九轻盈地跳下石墩,挺胸抬头,大步流星地朝红灯笼院子走去。江远山见此情景,赶紧跟上。 来到第一个红灯笼院子门前,两人停下脚步,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他们紧张得直搓手,在衣服上反复擦拭了几下,犹豫了一会儿后,江远山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轻轻敲响了那扇门。 门里很快传来了声音:“是谁呀?”一个男子的声音,显得有些警惕。 江远山连忙解释道:“过路人生了急症,想求助问路,若是方便,劳烦兄台开门一见。” 门后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传来脚步声,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位中年男子探出头来,眼神里带着几分戒备,同时又有些好奇地,仔细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两个男子。 “请问二位公子,要问什么路?”中年男子问道。 江远山给那人作了个揖,恭敬地说道:“抱歉打扰了,我们途经此地,朋友中毒了,急需生地黄救命。不知先生是否知道,附近哪里有医馆或者郎中家?”他的言语中充满了焦急和等待。 中年男子听后略微迟疑了一下,但随即开口说道:“附近的医馆我倒是知道一家,但是今日是除夕,应该是打样着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老张家就在不远的街角,他是平台有名的郎中,或许能帮得上忙。” 江远山和于六九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他们连忙向眼前这位恩人深深鞠了一躬,并诚恳地道谢道:“多谢兄台指点迷津!今日除夕街上人少,不好问路。若不是您,我们恐怕不知要问到什么时候。此等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 话音未落,只见于六九迅速拉起男子的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轻轻地放在他的手心。接着,于六九微笑着对男子说道:“今日正值除夕佳节,能与兄台在此相遇,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缘分。这点薄礼聊表心意,请兄台笑纳。就当作是给家中孩子们的一份压岁红封,祝福他们在新的一年里健康快乐。” 中年男子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番举动,他微微一愣,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们俩。原本眼中流露出的戒备之意逐渐消散开来,但还是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表示拒绝道:“两位公子言重了,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为你们指引一下道路而已,并没有真正帮到你们什么大忙。这银子万万不可收下,你们快快收好,赶紧去找老张家,他家就在南街的尽头处。” 然而,于六九并没有就此罢休。他紧紧握住中年男子的手,坚持要对方收下这份心意。他轻声说道:“兄台就不必推辞了,大过年的,就权当是我们兄弟二人给您拜个早年啦!这银子虽然不多,但也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您若是不收,我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呀!” 说罢,于六九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中年男子原本想要伸出来推拒的手压了回去。江远山连忙道了再见,于六九将那男子推回院内,拉上门,转身快步离开,二人一起向着南街尽头赶去。 那中年男子关上门,回了屋,在烛光下拿出那锭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看了看,确定是真的后,高兴地对在一旁忙碌的妻子说道:“婆娘,咱家的财神爷显灵啦!” 第146章 肉在眼前吃不得 江远山和于六九沿着南街快步前行,寻找着老张家的位置。平日里繁华的主街上,在除夕夜里灯火昏黄,他们两个人边走边说话。 “这大过年的,你说,惊扰人家别人。”江远山想到刚才去敲门一事,有些不好意思。 “换个角度想,这大过年的,还有好人帮咱们。”于六九开解江远山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就说咱们福大命大!”江远山顺着于六九说的一想,突然感觉幸福了起来,于是开怀大笑。 终于,他们在南街的尽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草药香气,二人兴奋异常,眼里散发出激动地光芒。顺着草药的味道,他们找到了一处亮着灯的院落,门檐下挂着一块斑驳的木牌,上面写着“张宅”两个浓墨大字。 江远山快步上前欲敲门,却发现门没关。于是,他轻轻推门,走了进去。于六九见状,内心觉得蹊跷,但还是紧跟了上去。两人快步走进院子里,院内处处弥漫着药草的清香,只见正对面一间屋子里灯火摇曳,开着的窗户下,坐着一位蓄须白发的老者,对面有一位中年男子,正伸长舌头对着老者,看起来像是在看诊。 “应该就是张郎中了。”于六九小声对江远山说道。 江远山点点头,低声说道:“应该是的。看来像是在忙,咱们在外边等等。”说着,他们恭敬地走到屋门前,站在门口等着,二人都没再说话,生怕一时没注意,听不到张郎中叫他们。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男子走了出来,张郎中缓缓说道:“外边的两位公子,久等了,请进来。” 二人快步走到老者面前,江远山开口道:“张老伯,除夕夜上门打搅,多有冒昧。我们途经此地,一个朋友中毒,急需生地黄救命。打问了本地人,说您是当地有名的郎中,宅心仁厚,不知能否卖一些生地黄给我们?”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 张郎中抬起头,目光扫视了一眼江远山和于六九,随后微微点头,语气平和地说道:“生地黄我这里有,但是这用药可不能随意,你们那位朋友是瞧了郎中么?方子能否拿给老朽看看?” “不瞒老伯,没有方子。但是请您放心,我们会用药,不会出现人命官司。”江远山向张郎中保证道。 张郎中看着他们两个着急的样子,觉得他们也不像是别有居心的坏人,站起来向药柜走去,边走边问道:“需要多少?” “呀!忘了问了。”江远山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没问赵正要买多少。 “这咋办?我去问问行不行?你在这里等着。”于六九说着就要出门,江远山点点头表示同意。 “算啦,不要折腾啦。看你们也不是坏人,先带五十克去,不够了再来。”老张从药柜里取出一个小秤,将生地黄抓了包好,递给了江远山。 “感谢张伯!”江远山和于六九一起,弯腰鞠躬感谢张郎中。 “生地黄乃活血化瘀之药,用于解毒最为有效,切记不要过量,否则治不了病反而会要命!” 张郎中谨慎地嘱咐道。 江远山打开生地黄看了看,再次向张郎中道谢:“多谢张伯救命之恩!” 张郎中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地说道:“生地黄解毒,连服三天,应当能见效,若是还不好,你们带病人来,张某或可相助一二。” 江远山和于六九听罢,连忙点头答应,于六九笑着说道:“多谢老伯指点。我们兄弟顺带给您拜年了,祝您身体健康,福寿绵长。” 张郎中点头应声,关切地看了一眼江远山和于六九,笑着说道:“谢谢二位公子了。快去,别让病人久等了。” 江远山和于六九对张郎中深深一揖,转身匆匆离开他家。他们手里紧握着生地黄,心中充满了对快乐与希望。 “行谨兄,你回去送药,我去找赵大人他们。估计他们还在街上。”走到一个路口,于六九对江远山说道。 “行,那你慢点。”江远山吩咐了一句,就快步向客栈方向走去。 “知卜兄,生地黄带回来了。” 江远山一进客栈门,便激动地高喊,将买到生地黄一事,告诉叶知卜。 叶知卜听到江远山的声音,一个箭步从屋子里窜到楼下。他接过江远山手里的生地黄,仔细检查过后,微微松了口气,说道:“去后厨煎半个时辰,要一刻都不停的搅拌,糊了就不能用了。” 江远山接过生地黄的任务后,迫不及待地赶往客栈后厨,不料却被客栈掌柜的挡在了后厨门外。 “掌柜的,借用一下你们的药壶或砂锅,我们有个朋友受伤,继续煎药救命。”江远山好言相求。 “我替你们煎,好不好?保证煎好。这后厨,你是不能去的。”那掌柜的说什么也不肯让江远山进去。 江远山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一把将其拉到一边,推开厨房的门,走了进去。突然,一股浓烈的肉香扑面而来,令他垂涎欲滴。他忍不住四处看去,只见一口超大的锅里面,正炖着满满一锅肉,随着灶下火苗的跳动,那锅里的肉飘出阵阵香味,江远山闻了闻,香得流了一大串口水。 “哇,这香味!”江远山心头一动,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但马上又想到了手中的任务。他走到火炉旁边,将生地黄小心翼翼地倒在一个干净的砂锅里。 “一半时辰,不能让它糊了。”叶知卜的话在他脑海里回响。江远山调整好火候,片刻不敢耽误,开始专心地搅拌药材。随着时间的推移,生地黄在炉火下慢慢煎熬,药香渐渐飘散开来,弥漫在整个厨房里。 煎好后,他将汤药倒在碗里,端到楼上。叶知卜看着他说道:“你身上什么味道?” “不知道啊!”江远山低头在衣服上嗅了几下,没觉得有什么特殊味道。 “是一股子香味,好像炖肉。”乌花过去在他衣服上闻了闻,很确定地说道。 “对对对,那厨房里有好大一口锅,炖了满满一锅肉。”江远山比划了一下那口锅的大小,足足有两三个人环抱那么大。 第147章 过年好! 叶知卜小心翼翼地给乌珠灌下多半碗汤药之后,又迅速地在她身上扎了好几针。只见乌珠突然像被电到一样,猛地坐了起来。赵正见此情形,急忙伸手想要扶住她,但却被她用力地推开了。乌珠脚步踉跄地冲到洗脸盆旁边,伏下身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 叶知卜看到这个情况,赶紧又端过来一些汤药,劝乌珠喝下。然而,乌珠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一只手扶着盆架,另一只手则将叶知卜手中的药碗使劲向后推去,并有气无力地说:“我实在喝不下了,这药太难喝了。” “你一定要喝下去啊,如果不把毒素全部吐出来、彻底清除掉,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会受到影响……”叶知卜的话还没有说完,乌珠便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毅然从他手中接过药碗,一口气将里面的药水一饮而尽。 “好样的!你再躺下休息一会儿,如果还是觉得难受想呕吐,就尽管吐出来。记住,今天和明天两天都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水,要不然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哦。”叶知卜看着乌珠,认真地对她说道。 其实,他这番话不仅是说给乌珠听的,也是在暗示其余人,尤其是赵正,叫他们千万别背着自己偷偷给乌珠喂食或喂水。 赵正听叶知卜的意思,知道乌珠和腹中胎儿皆无性命之忧了,眉目才渐渐舒展开来。他看着叶知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深深作一揖后说道:“叶神医再一次救了乌珠,更救了我那未出世的孩儿,是我赵家此生的大恩人了。这无以为报的恩情,赵某在此给你行个大礼。”说着就要跪下去。 叶知卜见赵正要下跪,吓得忙过去将其扶起,说道:“赵大人折煞叶某,医病救人本就是郎中的本分所在,不必言谢。要说谢,叶某还未谢过大人,对舍妹知秋的鼎力相助,若在濠州时没有大人相帮,舍妹和行谨还不知在哪呢。” “正是!”叶知秋听兄长说起当初之事,忙附和道。 “都是自己人,就不要谢来谢去了。要我说啊,咱们想想吃点饭才是要紧的,这大过年的,大家流落在外已经是不易,不能饿着肚子呀。”萧铎见他们谢来谢去,又想起江远山说厨房有肉,忙将话题岔到吃饭上。 “老五,你不说我还没感觉,你这一说,是有点饿了!”萧爽摸了摸早已咕噜噜叫的肚子说道。 “要不,咱们给掌柜的一些银子,就在这里吃一些。乌珠中毒,真如挪动也不方便,外边的酒楼也不知哪家开着。”江远山想到那一锅肉,香得咽了几口唾沫后说道。 “我可以帮大家做一些。”坐在乌珠床边地靖如玉突然说话。 “你做饭?”李生缘看着靖如玉,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说道。 “对啊!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我是会做饭的,只是可能做的不那么好。这客栈掌柜是南方人,我猜不一定会做北方菜,我一会儿去看看有什么食材,做几个,大家一起吃吃,就当过年了。”靖如玉站起来说道。她用手指了指门外,说话间,就到了楼下。 靖如玉刚出门,屋内其余的人就互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同时笑了出来。他们认识靖如玉也有些日子,没想到她居然会做饭,当然,他们更多的是不相信她能做好。 “她她行么?”李生缘抬起手指了指门外,看着屋内的人,心虚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他虽然相信靖如玉,但是也有些担心,生怕靖如玉逞能,做了半天最后不熟或焦掉。 “如玉姐熬粥还是很不错的!”乌花听到李生缘的疑问,将握着乌珠的手放开,回头看着他说道,“之前在徽州,张妈断腿的时候,她总给大家熬粥喝。” “那行,听你这么说,我这心里有底了,最次也有粥喝,不至于饿肚子。”萧铎听乌花说完,赶紧说了一句。 “我出去看看,多少能帮个忙。”叶知秋开门看了一眼楼下,只见靖如玉在和客栈掌柜在说话,她眉头紧锁,手也不停地比划,还双手合十,做出求人的姿势,看起来有些着急,应该是遇到了麻烦。 “两个女子在楼下,总是不放心,我也去帮帮忙。”江远山说着站起身,随着叶知秋的脚步到了楼下。 “掌柜的,您放心,我绝不白用您的食材。”靖如玉说着,从袖子里拿出十两银子递给客栈掌柜。 客栈掌柜的拒不收银子,有些慌张地说道:“我的姑奶奶,不是银子的事儿,那后厨,你们真的不能再进去了。” 叶知秋和江远山站在不远处,听清了二人的对话。江远山只当是掌柜的怕他们偷肉,于是忙说道:“要不还是您做,我们几个一起进去帮帮忙?这大过年的,我们还没吃年夜饭,总不好叫您一个人忙活。” “不行,今天说破天,后厨你们就是不能再去啦!要不这样,我把家伙什拿到院子里,给你们架个炉子,把那火烧得旺旺的,大家在院子里做?”那客栈掌柜生怕江远山再把自己拉开,忙想了个办法说道。 “也行。只是要多麻烦您了。”叶知秋见江远山有些生气,忙拉住他的衣袖,示意他冷静些,看着客栈掌柜的说道。 “好说好说。后院里种着许多菜,几位去看看,有喜欢的尽管摘了吃,我一会儿就把炉子送过去。”那掌柜的见叶知秋帮他解围,感激地作揖说道,随后跑进了后厨。 靖如玉没有多言,她拉着叶知秋往后院走去。果然如掌柜的所言,后院里长了许多蔬菜,她和叶知秋各种都摘了些。 待客栈掌柜的搬来炉子和炊具,靖如玉又要了一些猪肉和鸡蛋。江远山和叶知秋洗干净菜,她娴熟地将肉切片,烧水,一边炒菜,一边把料放进锅里。整个过程看似平淡无奇,但不知不觉间,一道道香气扑鼻的菜肴便摆满了桌子。 客栈掌柜见他们做好了饭菜,忙不迭地送上了一坛酒和一盘切好的肉。 “哇,这是如玉做的?”金不焕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桌子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远山也不禁赞叹道:“如玉的手艺可真是没话说!以前没发现,她居然会烧这么多菜。” “我姐说,如玉姐可是大小姐出身呢,真没想到大小姐居然还会做饭啊!”乌花看着满满一桌色香味俱佳的饭菜,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那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鸡蛋羹,她觉得那肯定是一道非常美味的菜肴。 靖如玉微微一笑,本想说点什么,但突然间脑海里浮现出靖仁的身影,于是不再言语,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叶知秋向众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赶快用餐,李生缘和江远山则表示,应当让萧爽和萧铎先行品尝。萧爽和萧铎二人连忙摆手,表示不必客气,并邀请大家一同动筷。 “如玉小姐可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萧铎夹起一片滑嫩爽口的溜肉片放入口中,顿时感觉满嘴都是香味。突然间,他又想起了靖如玉身着王妃盛装时那光彩照人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情感。他凝视着靖如玉,举起酒杯,向她敬酒。 靖如玉优雅地端起酒杯,面带微笑地回应道:“这是一些我们云州的特色菜肴,希望二位爷能够喜欢。”说完,她轻抿一口杯中的酒,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温柔与谦逊。 “大家一起!”李生缘提议大家共举杯。 “过年好!”萧爽大盛喊了一嗓子。 “过年好!”众人齐喊,举杯一饮而尽。 第148章 美酒下毒 酒过三巡,情绪渐浓。长桌上香气四溢,烛火摇曳,映照着所有人满意而欢愉的笑容。 “子元兄,你们到平台县做什么?”萧铎看着赵正,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问。 赵正抿了一口杯中酒,随后将酒杯放在桌上,看着他们说道:“我在徽州等了好几日,一直没有等到知秋传回的消息。非常心急,不知道你们是否安全,借着带乌珠回娘家的名义,出了徽州雇了马车,打算去平阳府找你们。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你也真是胆子大,乌珠怀孕了你不是不知道。这时候还带着她乱跑。”萧铎听赵正那么说,内心异常感动,觉得自己这个朋友真是没白交。但同时,他想到得知乌珠怀孕时,赵正高兴地模样,便有些自责,感觉自己给他带来了麻烦事儿。 “萧义的人盯得紧,不带她出来,我难到这里。为了她路上有个伴儿,我原想着带乌花一起,谁知道如玉也要一起来,只好都带着了。”赵正笑了笑说道。 “萧义的人去过徽州了?”萧爽咬牙切齿地问道。 “去过了,将徽州府和我宅子里外翻了个遍,没找到你们就走了。”赵正平淡地说道,似乎他早已料到,萧义的人会将他家翻个底儿朝天。 “畜生!”萧爽气得大骂一句,将手中酒杯用力一捏,那酒杯竟瞬间被捏得粉碎。 赵正见萧爽气得厉害,宽慰道:“王爷莫生气。还有个好消息要告知您和瑞王” 萧爽听到好消息,双目放光,看着赵正说道:“可是八弟的消息?” “王爷真是能掐会算啊!”赵正笑着说道,“我临出发前,周王派人给我送了信,说萧义亲自带人查过许州的军营,没有把他怎么样,让二位放心。” “他怎么知道你要来找我们?”萧铎有些好奇。 “那自然是不知道我要来的。他肯定的是,我有办法与你们联系上,所以就传了个口信。”赵正笑着说道。 萧铎看着萧爽,笑了一下说道:“八弟如今真的长大了,咱们可以放心啦!” “可算是长大了!”萧爽高兴地说道,说完,夹了几筷子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宫里有没有什么消息?”萧铎看着赵正,小声问道。 赵正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英王妃没有消息传来,说明并无大的变故。” 提到英王妃,萧铎想起她深明大义的样子,看着萧爽,不禁赞叹道:“我是异常羡慕二哥的。二嫂性情直爽,与人为善,智慧果敢,堪称贤妻良母典范!” “回头,咱们若是有命回去,让你二嫂给你也找一个她那样的女子。”萧爽听到弟弟夸媳妇,心里美滋滋地,仿佛吃了蜜糖一样。 萧铎低着头,眼光看向了靖如玉,笑着说道:“谢谢二哥,我心里已经有合适的王妃人选了。” “是谁?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能被王爷相中?”赵正一听萧铎有了意中人,八卦的心立即点燃,忙问是谁。 “先不告诉大家,人家姑娘还不应我,待我保命能回宫再说。”萧铎笑着说道。 “到时候,可要请我们喝喜酒啊!”萧爽对萧铎回宫一事,非常有信心。 “那是自然!”萧铎拍拍胸脯笑着说道。 酒意渐醺,唇齿留香。交谈声在宽敞的院内回响,不时响起的笑声,让这顿简单的年夜饭,充满了无尽的温馨和快乐。推杯换盏间,大家仿佛都忘了,他们白天还在策马逃命一事。 众人你敬我,我敬你的,一杯杯美酒下肚,不知怎么的,萧爽和萧铎竟然喝醉了。 只见萧爽手中摇晃着酒杯,嘴里含糊不清地大声笑着,不时拍打着桌子,仿佛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萧铎则靠在椅背上,头歪歪斜斜地,似醒非醒,时而举起筷子,却总是夹不住盘中的菜,只好无奈地摇头,继而哈哈大笑。 客栈掌柜的见他们吃好喝好,小跑着过来,看到叶知卜还很清醒,忙作揖问道:“几位爷,还需要小的做点什么?” 叶知卜看了他一眼,想到他不肯借后厨的样子,有些不开心,哼了一鼻子,轻蔑地说道:“需要你以后别再用狗眼看人。” “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只见客栈掌柜点头哈腰,不停道歉。 “好啦,下去。”江远山看他烦,让他赶紧下去,不要打扰他们。 只见那掌柜的快步走到江远山面前,深深作揖,满脸歉意地说道:“客官,小店怠慢,还请海涵。”他一边说着,一边弯腰赔礼,态度恭敬,似乎真心实意。 江远山见状,摆摆手,表示他们不在意这些。 “几位爷大人大量,小的再去拿一坛酒过来,权当孝敬几位了。”那掌柜的说着话,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但眼中却闪过一抹阴狠的光芒。起身转身的瞬间,他脸色骤变,阴沉冷峻。 片刻后,掌柜的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抱着一坛打开的酒走了回来,热情地为每个人斟满酒杯,赔着笑说道:“这可是本店的特色美酒,各位爷请品尝一下。”话语中透着几分殷勤,似乎想用美酒化解先前的不愉快。 “好酒!”金不焕端起酒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阵酒香飘过,他瞬间陶醉其中,一仰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咂着嘴说道。 江远山总觉得这客栈掌柜的有些怪,哪里怪,他说不好。于是,他装着沉醉美酒的样子,用衣袖遮挡住脸,将一杯酒尽数倒在了衣服上。同时,他伸出桌子底下的脚,踩了踩叶知卜的脚,叶知卜心领神会,嘴上说着:“这不可多得的好酒,我得好好尝尝!”说着,也将酒倒在了衣服上。 “好好喝!多的是!”那掌柜的见大家喝一杯就立马给满上。 不多时,金不焕和魏虎先倒下,之后,其余人便一个接一个地软倒在桌旁。江远山和叶知卜见状,也趴在桌上,佯装昏迷不醒。 那掌柜的站在一旁,冷笑一声,后又一个一个地推了推,见他们都不动后,眼中闪烁出得意的光芒,俨然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他挥手示意店内的伙计们上前,言辞冷厉地说道:“这几个人看着不是普通人,他们都一身功夫,又爱问东问西。为避免被发现,你们速速将后厨的东西挪走,告诉赵五娘,近几日不要来了,等他们走了再说。” “是,夏爷!”伙计们领命而去。 第149章 就是为了搬口锅? 江远山和叶知卜原本以为,客栈掌柜的给他们下药,只是为了偷走他们身上的一些金银细软而已。然而,当听完他说的话后,二人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家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贪图他们的财物,而是因为有着自己的秘密,不想被外人所知晓罢了。于是乎,两人便放下心来,继续趴在桌子上装睡。 “一二,起!” “一二,起!” 忽然间,只听得几声喊口号的声音传来。江远山心中充满了好奇,忍不住偷偷地睁开眼睛瞄了一眼,却惊讶地发现,那四个伙计竟然,合力将后厨里炖的肉,及那口足以炖下一头牛的大锅,给抬了出来! “大家伙儿都再加把劲啊!今天可是除夕,货物安全送到赵五娘那儿,每个人都会多给些赏赐!” “多谢夏爷!” 紧接着,又传来了夏爷那带着笑意的话语,及伙计们异口同声的感谢之声。 听到这些发自肺腑的欢快回应声,江远山不禁放松警惕。没了潜在危险,他偷偷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刹那间,一股强烈的困倦感,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尽管他竭尽全力想要保持清醒,但无奈上下眼皮却像是仇人般,不停地打架。经过几番挣扎之后,他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这股倦意的侵袭,趴在桌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叶知卜听到江远山睡着,浅浅笑了一下,随即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没想到用力太过,疼得有些忍不住,他挤眉弄眼地强忍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被那夏爷发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夏爷,已经抬上车了。到赵五娘那边怎么说啊?”其中一个伙计问夏爷。 那夏爷想了想,抬头欲说什么,随即咽了回去,背抄着手,来回踱步。片刻后,他计上心来,看着那伙计,狡黠地说道:“就说店里来了一群人,将我绑了,硬闯进了后厨找吃的,看到了这肉。我怕影响夏爷大计,暂时将肉转移,待他们走了再搬回来。” “好的,夏爷。”那伙计抱拳应承后离去。 夏爷对着趴在桌子上的几人,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你说你们,要点什么不好,非要去厨房!真是给人惹麻烦!” “一、二”夏爷站在桌子边,开始数起了数。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瞪大双眼,说了句:“遭了!漏了一个!”说着,就往客栈楼上冲去。 叶知卜听到夏爷的话,知道他说的人是乌珠,他内心惊呼一声“不妙!”,从地上捡起几粒石子,朝着夏爷扔了出去,那石子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夏爷的后腿弯上。 “啊!”随着夏爷一声惨叫,他两腿一软,摔在了地上,捂着腿骂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打老子?”骂了一句,他四下看去,除去倒在桌上的几人,周围再没别人。他心里觉得奇怪,但是顾不得多想,挣扎着站起来,继续往客房那边走去。 “嗖~嗖~”随着两声清晰的声音传来,他又一次被石子打中后腿弯,倒在了地上。 “妈的,大过年的,还能见鬼了不成!”夏爷再次回头看,身后依旧没有别人,于是生气且无语地嘀咕了一句。 “难道没有迷晕?”夏爷坐在地上想了很久,到底是谁暗算自己,想来想去,只有趴在桌上的几人最有嫌疑,于是她心里犯起了嘀咕。想到这里,他又想到刚才搬肉锅一事,心中慌乱瞬起。于是,他又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叶知卜偷偷瞥见夏爷走回来,知道他是怀疑起了大家,于是佯睡,打起了呼噜。夏爷走近,听到呼噜声四起,不确定他们到底真晕还是假晕。他想了片刻,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刃小刀,蹭的一下,将刀贴近李生缘的半边脸,见李生缘毫无发声,又如法炮制地对着其余人的脸,做了同样的动作。见大家都毫无反应,夏爷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又匆匆往前走。 刚走没几步,又被打中后腿弯,他突然想起画本子里的各种恐怖故事,越想越害怕,后来干脆自己把自己吓得有些失魂,内心感觉乌珠可能是天神或地鬼,有神鬼在暗中保护。越想越怕,最后,他竟然对着空气祷告了起来:“各路神仙,各位祖先,小的夏全,并非想伤害客房里的女子。求求各位看在小的并无恶意的份上,放过小的一马,小的不去看还不成么!”说完,他干脆躺在了地上。 叶知卜见状,内心偷着笑了许久。过了一会儿,乌花先醒了,她看着身边的哥哥姐姐们都趴倒,以为他们死了,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谁谁谁?”乌花这一嗓子哭,没把叶知卜吓到,反而把夏全吓了一跳。他从地上惊坐起,四下寻找声音来源,看到一个女子正坐在桌边伤心大哭。他大喘了一口气,站起身,向着乌花走了过去。 “这位小姐,你不要哭,怎么啦?”夏全过去拍了拍乌花的后背,一边帮她顺气,一边说道。 乌花听到声音,立即不哭了,抬头一看是客栈掌柜的,忙说道:“掌柜的,您帮我看看,我哥哥姐姐怎么都不理我?是不是死了呀?” 夏全笑着安慰道:“不是,他们就是喝醉了,睡一会儿就好了。” “不会的,他们平日里睡觉很轻,我一叫就醒了,今日一个都没醒。”乌花说着说着又哭了,她觉得这掌柜的肯定是骗她的。 “他们是你亲哥哥姐姐么?”夏全看着乌花,想要从她身上套一下大家的身份。 “你妈能生十来个长得这么不像的啊!”乌花听到夏全的问题,只觉得他脑子有病,怎么能问这种问题。 夏全听乌花这么说,倒是也不恼,笑着继续问道:“既然不是亲兄妹,你们大过年的怎么不回家呢?” “我跟着我姐姐姐夫一起的,有什么问题么?”乌花看他问这么多,觉得他有些越界,心里顿时烦了起来,继续说道:“你能不能叫醒他们?他们如果再不醒,我就要去报官了,你这店属实有点问题。” “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呀,我们可是正经做生意的。这样,您先在这里稍等一会,我去拿点解酒的汤药过来,给他们灌下去,马上就能清醒过来了。”夏全盯着乌花说道。 “好的,那你快去。”乌花听到夏全这么一说,心中的惊慌之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转过身来,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地说道。 夏全的眼睛微微一转,笑容之中流露出一丝阴险,他对着乌花说道:“他们人有点多,我一个人可能端不过来这些汤药,要不您跟我一起去跑一趟?” 乌花并没有想太多,只是点点头,回答道:“好。” 叶知卜敏锐地察觉到,夏全似乎对乌花心怀不轨,于是他计上心来,决定装作刚刚睡醒的模样。只见他轻轻地挪动了几下身体,做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同时用手按住自己的鬓角,喃喃自语道:“好吵啊!” 第150章 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听到叶知卜说话,夏全赶忙向他望去,随即卑躬屈膝、点头哈腰地走到叶知卜跟前,伸出手来,指向乌花,谄媚地说道:“公子您终于醒过来啦!这位小姐呀,都快急疯了呢!” 叶知卜听闻此言,转头看向乌花,朝着她招了招手。乌花见状,立刻飞奔到他身旁,紧紧抱住他,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道:“呜呜呜……我还以为你们都死了呢……” “好啦好啦,花儿,别哭啦,没事儿的哦,不用太担心啦。我们只是太累了,再加上多喝了几杯酒,所以睡得比较沉而已啦。”叶知卜温柔地轻拍着乌花的后背,轻声安慰她道。 “可是……如玉姐姐平日里睡觉很浅的呀,在小院儿里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我。我有一次在隔壁房间说梦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呢,可刚刚我大声叫她,她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乌花虽然年龄尚小,但也有着自己的判断力,她显然并不相信叶知卜所说的这番话。今夜乃是除夕之夜,本应是阖家团圆、欢庆喜悦之时,又是众人久别重逢的大喜日子,多喝几杯酒或许情有可原,但是大家竟然全都醉得不省人事,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没事儿,他们不醒,知卜兄帮你叫醒他们,好不好?”叶知卜看着乌花泪眼朦胧的样子,连忙出声安慰道。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根银针,朝着每个人的内关和百会两个穴位扎了下去,最后走到江远山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大声喊道:“快醒醒,快醒醒,我们乌花妹妹都快哭昏过去了!” 叶知卜故意将“昏”字拖得长长的,声音也格外响亮,说完之后,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夏全。夏全似乎感受到了叶知卜的敌意,他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然后急忙找了个借口说要去端醒酒汤,便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他好端端的,怎么瘸了?”乌花有些诧异地问道。她记得很清楚,刚才吃饭的时候,客栈掌柜的给他们送酒时,腿还是好好的呢。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们只是喝多了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那掌柜的竟然就瘸了。 面对乌花的疑问,叶知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直接告诉乌花,是他用石子偷偷打瘸的。于是,他赶紧打了个哈哈,试图转移话题:“呃……年纪大了嘛,可能关节有旧疾,就像如玉姐家里的福婶一样。”他心里暗自祈祷,希望这个借口能够蒙混过关。 “哦,原来是这样。”乌花想起福婶,腿有旧疾,有时候走起路,确实看着有些跛脚。 夏全回到柜台前面,心中仍然愤愤不平。他想到叶知卜竟然在如此不合时宜的时候苏醒过来,心中的怒火便难以遏制。他紧紧握住拳头,用力捶打了一下桌子,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一块如拳头般大小的木板应声掉落,桌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大洞。“真是倒霉!”他盯着那个窟窿,气愤地咒骂道。 江远山正在酣睡之中,突然听到叶知卜呼喊自己的声音,努力挣扎着睁开眼睛。他茫然地望向前方,只见乌花满脸泪痕地站在地上。他疑惑不解地看了看叶知卜,双手撑在桌子上,端着脸,昏昏沉沉地问道:“知卜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咱们都喝多睡着了。乌花喝得比较少,所以最先醒了过来,她以为我们都死了,哭得几乎要断气了。”叶知卜微笑着解释道。 “啊!”于六九听到叶知卜的话,惊讶地叫了一声,然后笑着接着说:“我们不会这么惨,大过年的,竟然会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哼!”乌花不满地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于六九一眼,翻了个白眼,并未言语。 随即,李生缘和金不焕也醒了。金不焕看着众人,摸了摸头,很肯定地说道:“怎地能全喝倒呢?一定是这酒有问题!” 听到酒有问题,李生缘第一反应看向靖如玉,见她仍旧趴在桌上不动弹,他又看了看,叶知秋也趴着,于是,着急地对叶知卜说道:“知卜看看如玉和知秋,她们怎么不醒啊?” “不用看了,我醒了。”一个悠悠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看到叶知秋伸了个懒腰。 “没事儿,一会儿就醒了,她可能不胜酒力,又赶路有些乏,故而多睡了会儿。”叶知卜见李生缘比较担心靖如玉,忙说道。 李生缘听到叶知卜说没事儿,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江远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说道:“真如,过些日子回并州,你猜伯母会不会催你娶亲?” “又不是没催过,我对此事的态度一向比较排斥。”李生缘想起母亲四处给自己介绍女子的样子,忍不住摇头说道。 “快换个话题,不要聊这沉重的,我心脏受不了。”叶知卜见叶知秋愣了神,知道她一定是想起自己被逼婚的样子了。他不想妹妹不高兴,于是提议大家换一个话题聊。 “我提议不要聊了,咱们回去睡。”江远山还是困,平日里看着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如今困得只剩下一条强撑开的缝,告诉大家他没有睡着。 “我回去看看乌珠。”叶知卜听到江远山的话,想起屋子里的乌珠,担心她被夏全害。找了个借口,三两步跨到了前院的客房里。 “公子,您回来了?”夏全看到叶知卜,违心的笑着迎了上去。 “楼上的姑娘怎么样?掌柜的可有留意?”叶知卜开门见山地问道。 夏全内心慌张,没想到叶知卜这么问自己,他随即内心恢复平静,笑着说道:“公子这样问,小的不知如何答。东家有规矩,做下人的,不能随便进出客人的房间。所以,您问楼上的姑娘,小的无从作答。” 叶知卜听他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暗说了一句“记吃不记打的东西”,随后笑着上了楼。他推开门,走到床前,看到乌珠呼吸均匀地睡着,呼出了一口憋在心中已久的气。不到片刻,赵正等人也陆陆续续回了房里,大家见到乌珠转危为安,高兴不已。 第151章 她说你脱裤子放屁 夜幕低垂,微风轻拂,整个大盛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平台县巷道两旁的红灯笼,随风轻轻摆动,柔和的光芒映照出家家户户门前贴着的对联。这对联有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还有些人家,门口没有贴对联,这些奇怪的对联和空白的门柱,是一种人们对亲人的独特思念方式,说明这个宅子近三年内有人辞世。 随着子时的渐渐临近,百姓家里又开始热闹起来。长辈们笑着唤醒睡着的孩子们,并给他们拿了新衣,放在枕边。孩子们揉揉睡意朦胧的双眼,换了新衣服,一手拿了半柱燃着的香,一手拿了几个从挂鞭上拆下来的小鞭炮,蹦跳着到了院子里。四周弥漫着一股宁静而又期待的气息。 忽然,随着一声响亮的打更声响起,子时的钟声乘着风传遍了这个小县城。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划破了夜空。鞭炮在院落中接二连三地被点燃,火光四溅,爆裂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远处的天空也因这喜庆的爆竹声而被映得通红。 一些富裕人家,下人们举着竹竿放长鞭,普通百姓家,人们放短鞭。鞭炮声从小到大再到小,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无论鞭炮长短,皆是人们对春节的美好期盼与希望。在这鞭炮的声响中,过去一年的烦恼与不顺仿佛都随风而去。新的希望在这声声爆竹中萌生,人们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期许。烟火的光芒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每一个人的心田。 孩童们欢呼雀跃,兴奋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有的孩子胆小,只敢手持小鞭炮,不敢点燃;有些胆大的,直接点燃手中的花炮,快速扔出,让其在地上绽放出绚丽的火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几个孤寡老妪,则坐在自家大门口,眯着眼欣赏夜空和街上的热闹景象,感受着新一年的氛围。 “开祠堂啦!”随着一声悠远的喊声,男人们知道祭祖时间到了。他们纷纷走出家门,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平台不是一个大县城,百姓们大多是同根同族,所以每年的初一子时中,便会由德高望重的族长带领着所有的成年男丁,隆重地开祠堂祭祖。 祠堂内早已灯火通明,门前高挂的大红灯笼,将整个庭院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身着整洁礼服的年迈族长,拄着拐杖,早已等在祠堂门口。一个机灵的年轻人来回数了数人,对族长说了句:“老爷,来得差不多了。”那族长缓缓抬起头,看了看,便转身带领着按辈分站好的男人们,静静地走进了祠堂。 祠堂前,香案上摆放着丰盛的供品,有鲜花、果品、糕点,还有精心准备的全猪全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果香和浓郁的肉香味道。 祭祀的钟声响起,长者们在祠堂前再次整齐列队。族长走上前,双手捧起三炷长香,恭敬地插在香炉中。随后,族人们依次上前敬香,双手合十,默念心中的祈愿。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庄重而虔诚,祭祖仪式在肃穆的氛围中进行着。 在一片肃静中,族长开始诵读祭文,字字铿锵有力,祭文中充满了对先祖的感恩和敬仰,祈求先祖保佑家族平安兴旺,子孙繁荣昌盛。每读一句,族人们便齐声应和,表示对先祖的敬意和认同。 诵读完毕,族人们依次上前,行三跪九叩大礼。每一次跪拜,都是对先祖深深的敬意和感恩。 祠堂内的灯火映照着每一张虔诚的面庞,火光中仿佛能够看到先祖们的慈祥面容,他们的精神在这一刻得到了传承和延续。 祭祖仪式结束后,族人们聚在一起,共同分享供品,谈论着新一年的愿望和计划。笑声和祝福声交织在一起,祠堂内外弥漫着祥和与温馨的气氛。 “夏爷。”之前派出去给赵五娘送肉锅的伙计回来了,轻轻叫了一声趴在桌上打盹儿的夏全。 “大牛,怎么只有你回来了?其余人呢?另外,五娘说什么没?”夏全见四个伙计只回来一个,不免有些慌乱,焦急地看着大牛问道。 大牛看着夏全忧心忡忡的样子,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轻笑,语气沉稳地安慰道:“夏爷不必担忧,他们几人并无大碍。方才我们返回途中,恰巧遇见族长开启祠堂举行祭祖仪式,所以他们便前去参与祭祖了。” “噢,原来如此,我竟将此事忘却了。”夏全恍然大悟,随即便笑着询问道,“那五娘可曾说过些什么?” “她……似乎有些不悦……”大牛言辞闪烁,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她让我们转达于您,切勿……” “切勿何事?但说无妨,我不会责怪于你。”夏全察觉得出大牛似有难言之隐,想必那赵五娘所言必定不是什么中听之词,但他还是很想知晓,她究竟说了些什么。因此,他微笑着向大牛表示不会怪罪,示意大牛尽管直言相告。 “切莫……脱裤子放屁。”大牛面露窘色,尴尬地笑了笑回答道。 “你说什么?”夏全一刹那觉得自己听岔了,盯着大牛问道。同时,他也在试图让大牛好好想想,赵五娘到底说的是不是这句。 “没错,五娘确实是这么说的。我们几人刚刚将锅子拖拽至城外郊野之地,五娘就出现在眼前。她的面色阴沉沉的,似乎带着些许不悦之色,质问我们夏爷究竟是何用意。尧哥谨遵您之前的指示,向五娘详细地解释了一番,随后她才说出了那样的话语。”大牛如实地作答。 “难道就没有再说其他的吗?”夏全继续追问道。 “并无其他。”大牛凝视着夏全,心中暗自思忖,为何他如此执着于询问赵五娘是否还有其他言语呢? 夏全深知从大牛口中已无法获取更多信息,于是掏出几锭碎银递给了他,并微笑着说道:“此番辛苦了,早些归家歇息。大年初一客栈人少,睡个懒觉再来。” “多谢夏爷赏赐!”大牛感激涕零,抱拳作揖,之后怀揣了银子,转身离去。 “这到底是何意啊?”待大牛离开后,夏全反反复复琢磨着赵五娘所说的“脱裤子放屁”这句话,试图揣度她真正想要表达的含义。“莫非是暗指我愚笨至极?” 正当夏全苦思冥想之际,突然间传来一个女子的嗓音:“说你愚蠢,你反倒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不成?” 这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夏全不禁浑身一颤,他听得真真切切,来人正是赵五娘! 第152章 这个人有点意思 夏全听到赵五娘的声音,顺着声音的来处往外看,隐约可见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正缓缓向他走来。随着那女子越走越近,她那美艳绝伦的面容也渐渐变得清晰。只见这女子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盈波,睫毛轻颤,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忧伤和神秘,但她的双眸深邃而冷冽,令人不寒而栗。 “五娘。”夏全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别人后,小跑着迎了上去,走到赵五娘身边,恭敬地作揖行礼,小声问好。 灯笼光洒在赵五娘的身上,如同为她披上了一层红纱,她轻笑一声,抬眼看着夏全,冷冷地说道:“你如今胆子是越发大了,居然敢派人把肉送回给我!”她说完,将脸扭向一边,不再看夏全。 “五娘息怒,昨夜店里来了几个奇怪的人,身手均在我之上。他们吵着闹着要去后厨煎药,我不允许,他们中的一个便将我绑了,旁若无人地去了。”对江远山非要进后厨煎药一事,夏全添油加醋地描述给赵五娘。 “哦?”赵五娘唇红如樱,微微上翘,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看着屋檐下的红灯笼,内心对夏全说的几个人充满了好奇。“武功在你之上,阖整个平台也没几人,怎么一夜之间,武林高手都齐聚平台县了?”她的话透露出一股摄人心魂的魅力,令夏全心生畏惧。 “小的不知。”夏全的声音开始发颤,地上的影子,也因为身子抖动而开始晃悠。他知道赵五娘的性格,生怕自己说的不合心意,被她杀了丢进肉锅。 “你不知?你什么都不知,就把我的炼丹炉端了?”听声音,赵五娘有些生气了。她伸出手,弹了几下长指甲,瞥了一眼夏全,五个指头准准的落在夏全的心脏位置,稍一用力,指甲便插进了肉里。 “五娘饶命!五娘饶命!”夏全感到一阵揪心的疼,低头看了看,衣服上已经渗出血,忙求饶道。 “自从当家的没了,你们这几个,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赵五娘将手收回说道,“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倒要看看,你说的高手究竟有多厉害。” 夏全正要说话,听得客栈里一阵声音传出。他捂着胸口,示意赵五娘躲起来,赵五娘翻身上了屋顶,趴在上边静静看着。夏全忍着疼痛,坐在门口的一把椅子上,不一会儿,金不焕走了出来。 “掌柜的,你怎么不去睡啊?”金不焕看到夏全,满脸奇怪地问他为何没有休息。 “不睡了,客栈里有几个客人走的早,我一会儿做一些早点给他们吃。”夏全没想到金不焕和自己说话,只好编了个谎话搪塞他。 “辛苦了,茅房在哪?”只听得金不焕的肚子一阵咕咕叫,随即一个响屁放出。他忙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地看着夏全,询问茅房怎么走。 “后边。”夏全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了指后院,嘴里挤出两个字。 金不焕去了茅房,舒舒服服地拉完,感觉浑身轻松,正要起身时,却发现没带纸。他在茅房里尴尬地四处张望,却无计可施,无奈地摇摇头,决定喊夏全来帮忙。 “掌柜的,掌柜的!能不能帮我拿点纸过来!”金不焕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传入了夏全和屋顶上的赵五娘耳中。 夏全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真是个不省心的家伙。”他忍着胸口的剧痛,慢慢起身,走到后院找了些草纸。刚准备去茅房,却见赵五娘轻盈地从屋顶跃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身边。 “五娘,这”夏全尴尬地指了指茅房,又将手中的草纸拿起,示意自己要去送纸。 “这就是你说的武林高手?”赵五娘冷冷地说道,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夏全点点头,小声说道:“此人的功夫好坏没见识过,不过他随身扛着一把大刀,看起来不像是普通铁打造的,我猜应该是有些功夫的。” “管他们呢,让他们快走,不要影响老娘的正事。”赵五娘说完,指了指茅房。夏全拿着纸,轻轻走到茅房门口,伸手敲了敲门,冷声道:“纸来了,自己开门拿。” 金不焕听到声音,连忙应道:“谢谢,多谢。”他打开门,伸手去接夏全递过来的纸。就在他接过纸的一瞬间,他抬头向外看了一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赵五娘。 金不焕边往外走,边提裤子说道:“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来送纸怎么还领个女人?哦,我知道了,你不睡觉,是佳人有约啊!”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赵五娘的手猛然一挥,手中的几片树叶竟如利刃般飞出,直奔金不焕而来。金不焕大惊,连忙后退,险险躲过这一击。 “你是谁?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金不焕将裤子系好,有些生气地看着赵五娘问道。 赵五娘冷笑一声,轻蔑地说道:“我是赵五娘啊,我们是无冤无仇,但是你敢擅闯我炼丹之地,难道不该死吗?” “疯女人!”金不焕只当是赵五娘认错了人,摇摇头准备回去接着睡。 赵五娘眼中闪过一丝狠意,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刀,冷声道:“敢骂我疯女人,真是活腻了!”话音未落,她便挥刀冲向金不焕,刀光寒芒闪烁,招招致命。金不焕不慌不忙,轻松躲过她的攻击。反手一掌击出,正中赵五娘胸口,将她震退数步。 赵五娘心中骇然,这男人的武功竟如此高强!她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再次冲上前去,拼尽全力与金不焕搏斗。然而,无论她如何奋力进攻,金不焕始终能游刃有余,轻松化解她的招式。 “你到底是谁?”经过多次试探,赵五娘很肯定,金不换不是普通人。 “不必问了,我不收徒弟。”金不焕摆摆手,又回了房间。 “五娘,没事儿?”夏全看到金不焕给了赵五娘一掌,担心她受伤,忙上前关心道。 “管好你自己!”赵五娘没在金不焕身上占到便宜,看夏全更不顺眼了,对他的关心,她只当是一种嘲笑,于是更生气地说道。 “这个人有点意思。”赵五娘看着金不焕的背影,想着他的样子,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好好打听一下,我明天还会再来。”说完,她轻轻跃起,如一阵风般,不见了。 第153章 夫君,他们都欺负我 夏全望着赵五娘消失的方向,捂着胸口,想着她说的话,又看了看客栈方向,摇摇头,喃喃自语道:“哪里有意思?” “咚——咚——咚——”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梆子声,打乱了夏全的神游。他抬头看了看夜空,已经接近丑时。梆子声在夜空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而有力。客栈外,一个穿着满是补丁衣服的打更人,手持梆子和灯笼,沿着小巷缓缓而行。他的步伐稳健,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丑时——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人高声喊道,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他的声音浑厚有力,透着一股坚定与认真,仿佛在提醒着每一个还没睡的人们,放鞭炮时注意安全。 打更人继续前行,灯笼的微光在他身前投下一个长长的影子,随着他的步伐摇曳。每走过一段,他便停下来敲响梆子,再次高声报时。那梆子的声音不仅是报时的信号,更是夜间的守护者,给百姓们带来一丝安心。 走到祠堂前,打更人停下脚步,看了看祭祖的人们,再次敲响梆子。“丑时——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他声音洪亮,穿透夜空,传进每一个角落。 丑时更声响起,祠堂内的香火渐渐熄灭,祭祖仪式也在庄重肃穆的气氛中圆满结束。 “祭祖已毕,各位回家迎新。”族长挥了挥手,声音虽不大,却充满威严。 灯笼光洒在古老的祠堂前,映照出一片祥和宁静。老老少少的人们再次整齐列队,脸上带着恭敬与敬仰,依次向族长行礼告辞后慢慢散开。 人群渐渐散去,祠堂前的空地上只剩下几缕青烟袅袅升起。家族成员们三三两两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谈笑风生,气氛温馨而热闹。孩子们在前头跑跑跳跳,手中提着小灯笼,脸上洋溢着新年的喜悦。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满足和期待,仿佛刚才的祭祖仪式不仅是对先祖的敬拜,更是对未来的祈愿。 家家户户的红灯笼高高挂在门前,照亮了每一条回家的路。门楣上的春联在夜风中微微摆动,透着浓浓的节日气息。 族人们渐渐散去,族长回头看了看祖先们的牌位,命人将祠堂上了锁。在两个家丁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上了轿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老不死的东西!” 一声女子的怒骂声从祠堂的边墙下传出,紧接着,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子走了出来。只见她四下张望后,快速走到祠堂门前,拔下头上的簪子,伸进了锁里,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锁被打开。那女子回头,警惕地张望,灯笼光照映清她的面容,居然是赵五娘! 赵五娘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后,轻手轻脚地推开祠堂厚重的木门,那木门发出一阵轻微的“吱呀”声,仿佛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祠堂内的烛火微弱,映照出她那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盈波的面容。不同于在客栈见夏全时,此时,赵五娘的双眸中带着一抹深深的悲伤与决绝。 她走到祠堂中央,伸手拿过一个写着“刘尚安”的牌位,擦了好几遍后,放在眼前的供桌上,跪了下去,双手合十,低声喃喃:“夫君,今夜是除夕,五娘特来祭拜,愿你在天之灵能安息。你放心,我这段日子过得很好,只是异常想你。”说罢,她从怀中取出几张黄纸,点燃后放在牌位前,青烟袅袅升起,仿佛带着她的思念飞向天际。 正在此时,祠堂的门突然被推开,一阵冷风涌入。赵五娘惊觉有人进来,想要藏起来,猛然回头,却看见族长面色严峻地站在门口。族长旁边的小厮,手中提着一盏风灯,灯光照亮了族长的面庞,显得格外威严。 “赵五娘,你这是在做什么?”族长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目光紧紧锁定着她。“你是没长耳朵还是耳朵聋了?告诉了你多少遍,女人不能进祠堂,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我没聋,我只是想进来祭拜我夫君,有何不可?女人不能进祠堂,那你们还是女人生的呢!没女人,哪有你们?一天到晚各种规矩就会限制女人,有本事管管男人啊!”赵五娘原本伤心的模样立即收起,转而变得蛮横无理起来。 “你这婊子,居然这么和我说话!”族长听到赵五娘的话,气的颤抖地更厉害了。 赵五娘闻言面色一变,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她站起身来,不屑地看了族长一眼,平静地说道:“族长大人,五娘只是来祭拜亡夫,并无其他意图。今日是除夕,我不想与你吵,我们就当没见过。”说着,她就要往门外走。 族长眉头微皱,内心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伸出拐杖拦住赵五娘,耷拉着眼皮说道:“祠堂乃族中圣地,不可随意进入。你出身贱籍,尚安活着时,你们苟且我管不了,他死后,这祠堂,你是绝对不能来的,我们全族都不认你!这话要我说几遍?!” 赵五娘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族长,缓缓说道:“我夫君生前为家族立下汗马功劳,你说不认我就不认我?出身贱籍怎么啦?之前山匪进犯,你们一个个高门显贵的老爷们,还不是靠贱籍出身的我,帮你们渡过难关?” 族长沉默片刻后,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惋惜之意:“那可是尚安的功劳啊!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竟然还妄想贪功?” 赵五娘站在那里,她的手微微颤抖着,目光充满了愤怒与不屈。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她毫不犹豫地将刀尖抵在了族长的咽喉处,紧紧盯着族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再说一遍试试。” 族长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然而,他身旁的小厮却惊恐万分,看到赵五娘用刀抵住族长的喉咙,立刻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边跑边大声呼喊:“来人啊!有刺客!” 赵五娘听到外面传来的喊叫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火。她猛地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小厮,然后顺手将小刀用力一扔。只见那把小刀如同闪电般飞射而出,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小厮的右肩。小厮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跌倒在地。 赵五娘并没有理会倒地的小厮,她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块牌位上。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她声音哽咽地对牌位说:“夫君,他们都欺负我……”那悲伤而又深情的话语,仿佛穿越时空,传递给了远方的某人。 第154章 放长线,钓大鱼 小厮的喊叫声引来了等在祠堂外的轿夫们,几个轿夫冲进祠堂,看到了倒在院子里的小厮和站在祠堂内的族长与赵五娘。 “是她!那个女人回来了。”其中一个轿夫定睛看了看,发现是赵五娘后,有些惊奇地说道。其余几个人听到这个轿夫的话,向祠堂里看去,烛光下,赵五娘板着一张脸,眼里满是藏不住的凶意。 赵五娘旁边站着的族长,嘴唇哆哆嗦嗦,想要说些什么。赵五娘瞪了他一眼,他叹了口气,说道:“造孽啊!” “你们还委屈上啦!欺负我一个寡妇,你们有何脸面委屈?”赵五娘仿佛有探测人心的本领,她一下就明白了族长叹气背后的意思。听见族长那么说,她心中一股火瞬间升腾,像一条毒蛇看到猎物般,死死盯着族长,生气地问道。 “赵五娘,尚安是有妻室的人,他更是有功名在身之人。你夫君来夫君去,有没有替他想过?”族长知道赵五娘出身差,每次说话,都拿这个事噎人。“就按你说的,你和尚安情投意合,但如今尚安死了呀!他活着的时候,不曾娶你过门,所以你不能以未亡人的身份来祭拜他。这事儿不管闹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赵五娘冷冷地盯着族长,心中悲痛万分,但她咬紧牙关,声音颤抖却坚定地问道:“不让我来,也行啊,告诉我,尚安他是怎么死的?” 族长一时语塞,目光闪烁,不敢直视赵五娘。他低声道:“告诉你好几遍了,尚安他……是饮酒过多,气血倒逆而亡。” 赵五娘冷笑一声,声音冰冷地带着哭腔说道:“饮酒过多?气血倒逆?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我请了仵作开棺验尸了,说尚安是中毒而亡。对此,你有何说的?” 族长看了一眼赵五娘,没说话。赵五娘继续冷冷地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们不愿意尚安娶我,但是又左右不了尚安的决定,为了不给你们所谓的家族蒙羞,你们就故意设计将他害死!是也不是?” 族长愕然,眼神慌乱。赵五娘的质问仿佛一把利剑,刺中了他内心的秘密。 刘尚安,平台县人,才华横溢,祖业殷实,科举高中后靠着全县百姓的推举,成了当地的父母官。他英俊潇洒,年轻有为,深受百姓爱戴。然而,他的心中却藏着一个秘密,那就是他深爱着一个出身贱籍的女子——赵五娘。 赵五娘,籍贯不详,官妓出身,聪慧伶俐,容貌出众,是平台县出了名的艺妓。虽说贱籍在身,但她不知在哪里学得一身功夫,长成后挂牌接客时,打跑了十几个垂涎她身子的老色鬼,老鸨子怕惹事,干脆停了她的牌,让她卖艺为生。她不仅美貌出众,才情也令人赞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因此,一度时期,赵五娘成了平台县着名的“雅妓”,达官贵人们为求得一见,一掷千金还要看她心情。 话说这赵五娘生的好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人时蕴含着无尽的温柔与坚韧。族长六十大寿,邀请她去弹奏,她在那里认识了时任县令刘尚安,二人谈古论今,相见恨晚。刘尚安说,赵五娘弹奏的琴曲如行云流水,宛若天籁之音;作的画也栩栩如生,笔墨之间透着无尽的灵气。 赵五娘低首浅笑,如含苞待放的迎春花,感受到了春风的吹拂。她的微笑亦如春风般温暖,深深打动了刘尚安的心。 在这次偶然的相遇中,二人彼此倾心,情愫暗生。渐渐地,二人开始暗地里见面,后来赵五娘有了身孕,刘尚安大喜,将赵五娘赎了身,带回家中,宣布要娶她为平妻时,家族中一片哗然。 族长是刘尚安的亲伯父,他带着几个长辈找到刘尚安,目光如炬,脸色阴沉地骂道:“尚安,你是疯了吗?你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怎么能娶一个贱籍女子过门?还要做平妻?” 刘尚安坚定地看着族长,声音铿锵有力地说道:“各位叔叔伯伯们,五娘虽出身贫贱,但她品行高洁,心地善良,与我身心契合。今又有了我的骨肉,我不能让他们母子流落在外,必须迎娶过门,你们同意就来喝一杯喜酒,不同意就不要来了。我不在乎她的出身,哪怕舍了这一身官服。” 族长怒不可遏,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尚安,你要考虑家族的荣誉和未来。若你执意如此,将会给家族带来耻辱。” 家族中的其他人也纷纷反对,冷言冷语,不断打击赵五娘。刘尚安与赵五娘的爱情在家族中引起了巨大的纷争和矛盾。尽管如此,刘尚安依然不改初心,他向赵五娘许诺,一定会娶她为妻,给她一个安稳幸福的家。 沉浸在爱情里的赵五娘坦言,只要刘尚安在身边,名分什么的不重要。刘尚安听了感动不已,置了宅子,和赵五娘公开住到了一起。 然而,刘尚安的坚定决心却引来了杀身之祸。一天夜里,刘尚安饮酒后不久,便感到腹部一阵剧痛,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赵五娘见状不妙,忙派仆人去叫郎中,自己则拖着笨重的身子将刘尚安拖上床。 赵五娘见刘尚安命不久矣,泪流满面,心如刀绞。刘尚安拉住她的手,虚弱地说道:“五娘,对不起,我不能履行我的诺言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另外”刘尚安话还没说完,便在她的怀中渐渐失去了气息。 赵五娘哭得声嘶力竭,紧紧抱住刘尚安的尸体,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与绝望。族长来了后,以赵五娘并非刘尚安的妻妾为由,将刘尚安的尸体带走。赵五娘哭得断了气,再次醒来时,郎中说因为她动了胎气,孩子也没了。心灰意冷的赵五娘准备自杀,却突然觉得刘尚安之死有疑,于是隐姓埋名,带着对这家族的愤恨,连夜走了。 一年前,赵五娘又出现在祠堂门口,想着祭拜一下刘尚安,被族长阻止后便常常夜里偷偷来。打扫祠堂的族人发现,刘尚安的牌位异常干净,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族长,族长猜测是赵五娘,但是又没证据,于是在除夕夜放长线,钓上了赵五娘这条大鱼。 第155章 当年那件事,她有所怀疑了 赵五娘亲自看着族长进了轿子离开,却又突然出现在祠堂里,她心里明白,自己是被算计了。 “老匹夫!我每每想起尚安和我那未出世的孩儿,就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赵五娘想到刘尚安临死前的挣扎,心如刀绞,凶狠地盯着族长骂了一句。 族长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赵五娘,眼中没有一丝悔意。他轻声地说道:“尚安,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荣誉,你若在天有灵,也该明白。” “住嘴!你不许叫尚安的名字。为了家族?还不如说为了你这老匹夫的虚荣!”赵五娘始终觉得,自己和刘尚安是因为族长的阻挠才阴阳两隔。 “我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族长看了一眼赵五娘,又生气又无奈地说道。 “怎么非得把我叫来啊!”外边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赵五娘和族长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华丽锦缎衣裙的贵妇人,正满脸疑惑地被几个人请着,缓缓走进祠堂。这妇人约莫三十出头,容貌端庄秀丽,肌肤如雪,眉眼间透出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她发髻高高盘起,精心地插着几只金钗,光彩照人,双眸清亮如水,任谁看了都会在心中多生出几分怜爱来。 “族长老爷。”那妇人见了族长,微微点头行礼问好。 “你怎么来了?”对贵妇人地出现,族长明显表示很意外。但是从话音里能听出,他和贵妇人说话的语气比和赵五娘好太多。 “妾身正守岁呢,您的管家匆匆过府,说族长有十万火急的事儿,请妾身来处理。”那妇人将自己如何来一事解释给族长听。 “这女人,你应该知道是谁。”族长轻瞥了一眼赵五娘,对贵妇人说道。 这位贵妇人走到赵五娘身旁,温柔地伸手,一只手轻轻拉住赵五娘的手。她的声音柔和而坚定,宛如春风拂面地说道:“妹妹生的好看,想必就是赵五娘?我是刘尚安的夫人刘赵氏。你和尚安的事儿,我都听说了。现下他已经死了,你忘了他,你也该有你的新生活。” 刘尚安有妻室是赵五娘早就知道的事儿,但是她从未想过,刘尚安的妻子是如此宽宏美貌的女子。听刘夫人一番话,赵五娘变得拘谨起来,她收起了刚才的凌厉锋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说道:“夫人宽容。只是尚安在五娘心中,早已生根发芽,和血肉长在一起,拔不掉了。” 刘夫人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悲悯,看着赵五娘说道:“我知道,你与尚安情深意重。他的离世对你来说一定是个巨大的打击,但你要明白,尚安他人死不能复生,你这个样子,若是他在天有灵看到,一定也会心痛难过。若是你真的心中有他,想要祭拜他,也不必非要来祠堂。生前处处能是家,死后哪里都有魂。” 赵五娘愣住了,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庞,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位优雅的妇人。她的眼中充满了疑惑与痛苦,不明白刘夫人这番话的用意。当初她要嫁给刘尚安时,听说刘夫人可是拿了白绫上吊,以死威胁,拒不接受她。而今又来宽慰她,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赵五娘咬着下唇,泪水如珠般不断滑落,她抬眼看了看刘夫人,愤怒地指着族长,说道:“夫君他……不是饮酒过量而亡,是他们害死的!” 刘夫人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透出一丝坚定:“赵五娘,你是个坚强的女子,你有能力去面对未来的生活。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尚安他也不愿看到你如此痛苦。至于他的死因,你也不要再纠结了,是否真假饮酒亡,早已于事无补了。” 赵五娘听着刘夫人这番话,心中一阵酸楚与疑惑。她低下头,紧紧握住拳头,久久不再言语。 刘夫人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说道:“你要为自己而活,也要为尚安而活。未来的路还很长,你应当振作起来,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赵五娘深吸一口气,擦干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带着一丝哽咽的声音说道:“谢谢夫人,我会努力去面对未来的生活。”她的声音虽哽咽,但听着音调渐渐变得坚定。 刘夫人闻言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轻声说道:“这就对了。要始终相信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刘夫人缓缓起身,与族长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微笑着离开了祠堂。烛光依旧摇曳,赵五娘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仿佛燃起了一丝新的希望。但是她内心也非常不解,当年寻死觅活的刘夫人,如今为何变得这般宽容大度? “你看看人家当家主母的样子!”族长看着刘夫人的背影,笑着对赵五娘说道。 “有何好看的?人与人本就是不一样的!你不说我会死,是?”赵五娘本来不生气了,听到族长说自己,又开始不高兴起来。说着,用力推了一把族长,将他推出祠堂外,继续说道:“你要是再进来,我就杀了你!” “作孽哟!”族长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将地戳的咚咚响。 “老爷,要不小的盯着她,您先回。”族长的管家说道。 “也行。那你看着她,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才好。如果她祭拜完了,就赶紧锁门回去。”族长说完,头也不抬地出了祠堂。 祠堂外,刘夫人并未离开,见到族长出来后,一步三回头地慢慢走向祠堂后的隐蔽角落,族长见状,紧跟了上去。那里有一片竹林,竹影婆娑,风声如诉,显得格外幽静。 族长低声道:“夫人,没人了。” 刘夫人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但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感,说道:“族长,今天这样做,不太好?” 族长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我的美人儿啊!咱们的事情已经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不信我?真不是我让人去找你的。” 刘夫人低下头,脸色微微发红,想要再说些什么,族长轻轻揽过她的肩膀,两人靠在一起后,她继续说道:“你知道,我真的好怕。当年那件事,赵五娘已经有所怀疑了。” 族长轻笑一声,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你放心,我定会处理好一切,如当年般。” 刘夫人听后,轻轻点了点头,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在竹林深处,只有风声和竹影为他们掩护。 竹林中,风声依旧,烛光在远处摇曳,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寂静夜晚中的秘密。 第156章 谁能不喜欢人夸啊! 金不焕从茅房出来,回屋后躺下没多久,他的肚子又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他皱着眉头,心里暗道不好,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急匆匆地奔向茅房。 解决完后,金不焕满头大汗,虚弱地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正当他以为可以安心入睡时,肚子又开始咕咕作响。他无奈地坐起身来,听着那阵阵腹鸣声,他慌忙起身,突然一阵揪心的疼传来,他弯腰紧紧捂着肚子,眉头皱成一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金不焕喃喃自语,一边摸着肚子,一边想着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他回忆了一下晚上吃的年夜饭,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 然而,肚子的叫声越来越急促,他再也无法忽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起身,朝茅房走去。 刚走下楼梯,金不焕便遇到了正抱着一盆血衣走来的夏全。他看到夏全端着血衣,关切地问道:“掌柜的,你这是怎么了?哪里受伤了?等会儿我回来帮你包扎。” “无妨,不小心扎了一下。”夏全打算搪塞过去,突然他又想到赵五娘给他的任务,立即改变了主意,对金不焕说道:“如果不麻烦的话,公子帮我一把,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金不焕强忍着腹痛,笑了笑,说道:“你稍等片刻,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吃坏了肚子,先去趟茅房。” 夏全听后,眉头一皱,赶紧说道:“去,我给你找点热水喝喝,暖暖肚子。” 听得几声“咕噜噜”,金不焕又皱紧了眉头,他弯腰强忍着,稍觉得疼痛缓解,便跑开了。金不焕再次走出茅房,听着外面稀稀拉拉的鞭炮声和隐约传来的欢笑声,他不禁感到一丝苦笑。 “真是倒霉,偏偏在这除夕夜闹肚子。”他心中暗暗叹息着,慢悠悠走回了客栈大堂。 “公子,回来了?”夏全见到金不焕走进来,忙和他打招呼。 金不焕一愣,想起来自己说帮夏全包扎一事,三两步走到他身边,问道:“掌柜的,哪里受伤了?” 夏全抬起头,露出一丝苦笑说道:“这胳膊还在渗血,我自己系不住疙瘩,只好麻烦公子帮忙了。”说着,他将还在渗血的右胳膊,伸到金不焕面前。 金不焕看到夏全的右胳膊有鲜血渗出,眉头紧皱起来,不解地问道:“这伤口怎么回事?看着不像是磕碰?你先坐下,我来帮你重新包扎一下。” 夏全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金不焕拿起一旁干净的纱布和止血药,小心翼翼地卷起衣服,露出伤口,又拿了两盏油灯过去,叹了口气说道:“伤口不算深,好好养着别干活了,不然一直出血的话,就难好了。” “多谢公子了,公子一片好心,小的无以为报。”夏全听金不焕说话,知道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于是准备套他话。 “你得好好休息,别再乱动了。”金不焕一边仔细清理伤口,一边叮嘱道。“你不肯说,我便不问了。只是我没有医术,如果天亮还流血的话,恐怕就得知卜帮你弄了。” “几位公子看着都是人中龙凤,又一片好心,佛菩萨定会保佑你们遇难呈祥,逢凶化吉。”夏全想了想不知要如何引到正题,于是开始拍马屁。 果然,人都爱听好话,金不焕听到夏全这么说,嘿嘿一笑,说道:“借掌柜的吉言,希望我们真能逢凶化吉。” “我看公子是有些武功在身的,不知是否方便透露,师承何处啊?”夏全见金不焕有些受用拍马屁,慢慢往自己的目的方向引导。 金不焕自以为,是自己和赵五娘过招一事,引得夏全不开心,摆摆手笑着说道:“我是家里传下来的武功,没有什么名师指点。刚下得罪了令夫人,实在不是本意,言语唐突了,抱歉!” “我夫人?”夏全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夫人。 “对呀,我第一次去茅房时。”金不焕提醒他。 “哦,你说她呀!”夏全想起赵五娘和金不焕过招一事,继续说:“那不是我夫人,是我们东家。” “这客栈东家?”金不焕有些奇怪,东家怎么是个女的,而且怎么会有东家打客人? “是的!这客栈就是她开的,只不过她一个女人不好抛头露面,便委托我帮着打理生意。今晚和公子起了冲突,也不是恶意,公子别往心里去。”夏全笑着说道。 “她说我影响她炼丹”金不焕仔细回忆着和赵五娘的对话,想起赵五娘说他影响人家炼丹一事。 夏全没想到金不焕记得这么清楚,双眼一转,有些声音虚弱地瞎说道:“公子兴许听岔了,她应该是说影响她练功。我们东家不喜欢见陌生人,她总是半夜练功。” “原是如此!不过,你们东家的武功真不错。”金不焕想起朝自己飞去的那几片树叶,力量均衡,快如新刀。 “小的不懂这些。”夏全生怕说多露出马脚,便想终结这个话题。他看着金不焕,笑着说道:“公子不像是南方人。” “北方人,来南方找朋友。”金不焕也不傻,知道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含糊其辞地说道。 “北方人豪爽,怪不得公子愿意出手帮助夏某。”夏全浅笑一声,继续说道,“小的全名夏全。” “金”金不焕刚想说自己的名字,又突然想到不合适,担心有追兵连累赶来,到时候连累夏全。于是抱拳说道:“金刀。” “金兄好名字!佩刀也不错。”夏全想到金不焕进门时带的刀,忍不住夸道。 “你认识我的刀?”金不焕有些好奇,以为他认出了寒云刀。 “那倒不认识,只是看公子的刀比较大,多看了几眼而已。如今听到公子全名,感觉主人和刀很是配。”夏全继续说道,“公子长的也威猛高大,人如其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金不焕很久没听到别人夸赞自己,听夏全这么说,内心一阵高兴,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157章 男女计中计 金不焕本就嗓门大,再加上被夏全哄得高兴,笑声比平时说话更大了些,竟将睡着的江远山吵醒了。江远山在床上仔细听了一会儿,听到金不焕的声音,不禁感到好奇。 他起身开门,看到金不焕和夏全正聊得开心,忍不住问道:“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金不焕转头看到江远山走下楼梯,笑着招呼道:“行谨过来坐。” “看你们这样,知道的说你们刚认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友重逢呢!”江远山不解,金不焕和一个客栈掌柜有什么好聊的。 “哈哈哈哈哈,是相见恨晚!夏掌柜受伤了,我帮他包扎呢。”江远山走近时,金不焕对他笑着说道。 金不焕是个没心机的人,从没想过夏全受伤有疑。江远山在这一点与他截然不同,他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对夏全受伤一事,非常不解。于是,他走到二人身边,看着夏全缠满纱布的胳膊,关心地问道:“夏掌柜怎么受伤了?这大过年的,不应该有太多活儿了呀!我看这纱布缠了这么多,是伤的比较厉害的,要不要我去请个郎中?” 夏全笑了笑,回答道:“多谢这位公子关心,金兄已经帮我包扎,现已无大碍了。贱命一条,不值得请郎中,再说了,公子也说,这大过年的,不值得。” 江远山点了点头,看了看金不焕,笑道:“金兄,你这笑声还真是有力,硬生生把我都给吵醒了。” 金不焕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这夏掌柜说咱们北方人豪爽,又夸了我的寒云,我一高兴没忍住。不过,你也睡差不多了,来喝点茶清醒一下,一会儿天亮了咱们好赶路。” 江远山看了一眼金不焕,他原本是不想留下喝茶的,但是又怕金不焕一高兴说漏嘴他们的事儿。于是笑着说道:“正好,我也有些渴了,那就不客气了。”说完,他坐在金不焕边上,端起夏全递过来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这什么茶?这么好喝!”江远山只感觉一股清香在口内爆开。 “没有名字,我们当地山上的一种野生小茶树。公子觉得好喝,我再去泡一壶便是。”夏全说话的时候,神情有些不自在,仿佛是害怕江远山一样。 “不必了,就这么喝。我也不习惯喝浓茶。”江远山注意到了夏全的心不在焉,想到他给大家下药一事,担心他又去后厨下药,于是不让他去沏新茶。 夏全听到江远山的话,愣了一下,站起身,抱拳说道:“二位公子慢慢聊着,夏某有些困了,先回去眯一会儿。”说完,他就走了。 “反正也睡不着了,出去走走?”江远山见夏全借口离开,担心他藏在角落里偷听,便邀请金不焕出去说话。 金不焕一边点头,一边起身说道:“也好,我今晚不知怎么回事,拉肚子好几回,出去走走,或许会好些。”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客栈,微弱的灯笼光在寒风中摇曳。他们并肩走在街道上,听着远处传来的隐约鞭炮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 “行谨,有什么话要出来说,你是不是觉得夏掌柜有问题?”金不焕低声问道。 江远山点了点头,眉头紧锁说道:“是的,我总觉得他怪怪的。今夜,是他在大家的酒里下了药,你们才昏睡过去。刚才,我看他胳膊上的伤也有些奇怪,如果是打斗,不应该伤到那里,如果没有打斗,干活儿也不容易伤到那里。我感觉,像是被人故意划开似的。” “下药?妈的!怪不得我一直闹肚子,原来是喝了有药的酒!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下药的?”金不焕听着非常生气,但还是思索了一下,压低声音和江远山说话。 “当时我觉得不对劲,便没喝那酒,装睡来着。”江远山笑着小声说道。 “还得是你小子!就是谨慎。”金不焕看着江远山,笑着夸赞他。 “所以,你怎么和他聊起天了呢?”江远山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金不焕将自己闹肚子没带纸的事儿和盘托出,又说了自己主动帮夏全包扎一事。江远山听完,觉得出现在后院的女人有些奇怪,他看着金不焕说道:“你不觉得那女人有些怪么?” “夏掌柜说,那是客栈东家。他们东家有个习惯,喜欢半夜练功。”金不焕笑着说道。 “哪有半夜练功的人啊!分明就是有猫腻。”江远山不信半夜练功一事。 “谁知道呢?一个寡妇,或许就是很难。”金不焕不愿把一个寡妇想的太坏,始终觉得她有难处。 江远山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不远处有细微的脚步声。两人迅速对视一眼,警觉地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影正从街角走来。待那人走近,二人看清,是一个哭得伤心的女子。 “姑娘有什么难事?我们兄弟可以帮你,大过年的,莫要哭了。”金不焕听到女子哭,便想起在并州的妻子,瞬间想去帮助人家。这女子不是别人,是在祠堂里祭拜完刘尚安的赵五娘,只是他们都不认识,把她当成一个遇到难事的一般女子。 赵五娘本就心烦,看到有男子和自己说话,以为又是一些登徒浪子,头也不抬就要离开。金不焕没想到人家不搭理她,以为是个哑巴,拉住赵五娘的衣袖说道:“你是个哑巴比划比划也行啊!” “你才是个哑巴!”赵五娘有些生气,抬眼瞪了金不焕一眼,大声说道。 金不焕听着这声音觉得有些耳熟,只是想不起是谁,盯着赵五娘的脸仔细看,说道:“姑娘认识我么?你这声音听着颇好听,我只感觉在哪里见过姑娘似的。” 赵五娘本生气,突然看清金不焕就是打赢她的人,她顺便改变了主意,哭着说道:“我途经此地,丢了盘缠和包袱,无路可去。” “别哭,给你一些银子,天亮了先回家。”金不焕说着,掏出一锭银子看了看,觉得有些小,又拿出一张银票,递给赵五娘。 赵五娘执意不收银票,哭着说自己无处可去,想要吃些饱饭。金不焕听了顿时生出一丝怜悯,和江远山说道:“我看咱们回去,让夏掌柜给她弄些吃的。大过年,怪可怜的。” 江远山看着金不焕,摆摆手,意思是让他不要管闲事。金不焕假装没看见似的,看着赵五娘说道:“姑娘莫怕,跟我回客栈。”说着,将赵五娘带了回去。 第158章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赵五娘跟着金不焕和江远山回客栈时,夏全和几个伙计正忙着摆供。 “夏掌柜,忙什么呢?我还以为你睡去了呢。”江远山故意重提夏全说困一事,试图告诉他,自己不是那么好骗的。 “二位公子,我们平台县有初一早晨迎神的习俗,小的准备准备,不睡了。”夏全一手拿着一盘供果,一手拿着一个香炉,缓缓放在一排神位前。 “夏掌柜,稍后能不能给找点吃的,这姑娘可能有些难处。”金不焕看夏全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夏全听金不焕说有个姑娘,有些好奇,是谁家的姑娘,大年夜跑街上。他嘴上说着“好嘞”,忙摆好供果后回头,却看到赵五娘站在金不焕身边。夏全一时有些惊讶,看着赵五娘,不知说什么好,结结巴巴地说道:“金兄说的,可是这这姑娘?” “正是。刚才我和我兄弟出门溜达,遇上了这姑娘在当街哭。看着怪可怜的,就说带回来拜托你给弄些吃食。”金不焕忙说道,随后又补充一句说道:“放心,银子少不了你的。”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柜上。 “这”夏全不知道赵五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着金不焕的银子,欲言又止。 “不够么?”金不焕以为是银子不够,又掏出一锭放过去,喃喃自语:“又不是吃鲍鱼海参,你收这么多银子有些不厚道了啊!” 夏全听金不焕的话,知道他误会了自己,连忙摆手道:“不不不,金兄误会了,不是银子的事。”说完,他朝赵五娘看了一眼,满腹疑惑却不好多问,只得继续硬着头皮说道:“既然姑娘有难处,那自然得帮忙。金兄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厨房给姑娘准备些吃食。”说罢,夏全转身向厨房走去,他边煮面,边在心中思索着赵五娘是如何接近金不焕的。 夏全进了后厨,赵五娘站在金不焕旁,双手紧紧攥着衣袖,显得有些不安。金不焕见状,轻声安慰道:“姑娘别怕,这掌柜的是个好人,我和我兄弟也都是好人,我们不会伤害你的。等下吃些饭,你休息片刻,想回家回家,不想回家的话,就去散散心之后再回家。这大过年的,你出来,家里人肯定急坏了。” “谢谢二位好心人。”赵五娘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金不焕听到赵五娘终于肯说话,内心无比高兴,拉着她坐下,笑着说道:“你肯说话,我们就放心了。” 江远山则打量着夏全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道:“这夏掌柜,果然不简单。” 金不焕闻言皱眉,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 江远山看了看金不焕,神秘一笑,说道:“你没发现吗?咱们刚出去那会儿,这夏全明明说自己困得很,却突然不困了,还忙着摆供。这神位既是地方习俗,可没有固定供奉的位置,像是随意被拎出来似的,总觉得有些怪异。” 金不焕一听,也觉有理,正欲细问,夏全已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饭菜走了出来。他将饭菜放在赵五娘面前,笑道:“姑娘快些吃,别客气。” 赵五娘轻声道了谢,拿起筷子小口吃了起来。夏全则站在一旁,似乎有些不自在。他偷偷看了一眼江远山和金不焕,试探着问道:“二位公子,还有什么吩咐的没?如果没有,小的要继续去忙了。” 赵五娘突然放下筷子,抬起头说道:“小女子赵五娘,家住城郊。因遇仇人报复,除夕夜遭遇不幸,全家只我一人跑出,得二位公子搭救,才幸免于难。”她这话,仿佛是说给夏全听,意思是告诉他,不要戳穿自己。 夏全听了赵五娘的话,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面露悲色地说道:“姑娘可怜,既来此地,当是我们有缘,这餐饭就不收银子了。”说着,他将金不焕之前放在柜上的银子取来,还给了他。 金不焕看了赵五娘一眼,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赵姑娘既然遇到了难处,我们自然会尽力帮忙,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张口。” “多谢二位公子。”赵五娘虽然面上仍不露声色,内心早已窃喜不已。她边吃边想着怎么把金不焕为己所用,帮助自己对付族长和那帮欺负过自己的人。 “赵姑娘慢些吃,我们先回屋了。”江远山偷瞥了一眼,看到赵五娘眼底的笑意,觉得这个女子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于是想拉着金不焕回屋,尽可能减少点麻烦。 “你先回,我不困了。再和赵姑娘说说话。”金不焕这次没有明白江远山的意思,直接拒绝了他。 江远山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决定不回去了,毕竟他在场还能在关键时刻拦着些,不然真怕金不焕这急躁性格将有些事说出。于是他看着金不焕,嬉皮笑脸地说道:“既然是陪美人儿,那我也不困了。” 赵五娘听他们二人说话,知道江远山是对自己不放心。假装吃饱喝足地伸了个懒腰,说道:“吃得好饱!二位公子要是不介意,那就好人做到底,再帮我要个房间?” “好好好。”江远山一听,正合他的意,于是喊了夏全,给她要了一间房后,拉着金不焕回了屋里。 “金兄,你不要随意相信一个陌生人。”刚进金不焕的屋,江远山便关上门,谨慎地对他小声说道。 “我瞧着一个姑娘怪可怜的。看到她,便想到你嫂子”金不焕倒是实诚,将自己心中所想意义告诉了江远山。 “你别忘了,暗幽门很久没消息了。南宫影也没死,知道你杀了他两大护法,不得找你寻仇啊!”江远山提醒金不焕,要时刻注意危险。 “那怎么办?人都带回来了”金不焕一时间不知怎么安置赵五娘,看着江远山,带着求助的语气问道。 “能怎么办,先睡。”江远山也没办法,决定先睡会儿再说。 第159章 你怎么敢做不敢当? “啊!”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客栈的大堂,大堂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气和昨夜未散的烟火味。突然,一声尖锐的女子叫骂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女子的尖叫声如同利剑一般穿透整个客栈,所有人都被这刺耳的声音惊醒。 叶知卜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下地,警惕地竖起耳朵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轻手轻脚地趴在门缝往外看,生怕是朝廷的追兵来抓他们。他紧张地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楼下大堂只有两个伙计在走来走去,看起来很从容、很冷静,一点也不像是有官兵的样子。叶知卜终于松了口气,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反应迅速。然而,正当他准备转身回床继续躺着的时候,那女子的声音又一次传了出来。 “流氓!”女子愤怒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充满了委屈与不甘。叶知卜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暗自嘀咕:“怎么回事?难道真有人对这位姑娘无礼吗?”他停下脚步,好奇地想要知道更多情况。 紧接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神色慌张地从叶知卜房门前跑了过去。她的脸上满是惊恐和愤怒,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让人不禁心生怜悯。随着女子跑过,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刺激得叶知卜忍不住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女子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焦急的呼喊声,他紧追不舍,试图让女子相信自己。但女子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根本不理会男子的解释,只顾着向前奔跑。就在男子跑过的刹那,叶知卜看得真切,正是金不焕!他拉开门,一把将金不焕拽进屋,谨慎地说道:“金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知卜,一时说不清楚了!不知怎地,我醒来时,那女子在我床榻上!她非说我轻薄了她!”金不焕一脸苦难地说道。 叶知卜斜着眼,上下打量着金不焕,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道:“这也不发烧啊!怎么说胡话?” “哎呀!你莫要拿我开玩笑了!快想办法救救我。”金不焕见叶知卜不信自己说的,更着急了。 刚才,叶知卜只当金不焕是看热闹,现在看来,他居然是热闹本身。叶知卜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金不焕说道:“现在,你最好把她叫回屋里,不然,一盏茶的功夫后,这整个客栈的人,就都知道了。到时候,你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金不焕听完,忙点头,说道:“你说的对!”说着,打开门,冲下了楼。 “你们拦着我做什么?你们客栈里出现了不要脸的畜生,你们凭什么拦着不让我报官!”一名衣着艳丽、浓妆艳抹的女子,正怒气冲冲地站在楼梯上,身前站着想要拦住她的夏全和一个伙计。 “我们不是不让您报官,是”夏全着急地解释着。 “是什么?既然不是那畜生的帮凶,就给我滚开!”那女子越说越气,骂骂咧咧地往前冲,撞在夏全胸前。夏全“哎哟”一声,吃痛地紧闭双眼。原来这女子撞到了他的伤口。 “怎么着,连你也想讹我不成?”那女子看着夏全,以为他要讹诈自己。 “我的姑奶奶哟”夏全看着女子,感叹了一声,说着,斜了身子,让那女子走下了楼梯。 此时,听到动静的大部分人,都走了出来,或打开门,静静地看着。有几个说话直的,以为是夏全得罪了女子,劝他哄哄,夏全尴尬地笑着,两手一摊,表示与自己无关。 那女子双眉一挑,径直走到大堂中央,坐到一张桌子上。她四下看了看,没看到金不焕,以为他故意躲了起来,气得厉害,两腿盘坐好,张嘴便骂道:“有胆量做没胆量承认的怂狗!我醒来就在你的床上,你竟敢说什么都没发生!” 金不焕从叶知卜屋里走出,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走到那女子面前,紧张地辩解道:“姑娘误会了,我是真的不清楚怎么回事!” 女子冷笑一声,从桌子上跃下,走到金不焕面前,双手叉腰,怒目而视,继续说道:“你不知道?你这话也好意思说出口!我清清白白一个女子,醒来就破衣烂衫地睡在你身边,你说不知道,我就信你啊!你们这些臭男人,最是会扯谎,你是不是当我傻?” “姑娘,别生气,骂人怪累的,喝口水,润润嗓子。”叶知卜听女子骂金不焕,下楼走到夏全面前,让他给女子送点水,夏全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敢贸然上前,生怕惹怒了这位泼辣的女子。叶知卜看着他笑了笑,端着一碗水走了过去,递给那女子时说道。 “姑娘,真的是误会,我只是——”金不焕还想解释,却被女子打断。 “误会?你就是个欺人太甚的混账东西!”她愤怒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你以为你是谁?我虽然出身低微,但也是有自尊的人,你竟然如此轻薄,真当我大盛的律法是摆设么!” 金不焕本就不擅长和女子说话,碰上这件事,被怼的哑口无言,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周围的客人们纷纷指指点点,对他投来责备的目光。 “不焕,你怎么了?”江远山看了半天也不明白,金不焕究竟为何惹一个女子。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他非礼我!你是他什么人啊!”那女子将嗓音提高了八度,对江远山一顿输出。 “他非礼你?”江远山哼了一鼻子,明显是不相信女子所说。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那女子走到江远山身边,将烂衣服抖了抖。 “说。要多少钱?”金不焕听到有人指指点点,有些臊得慌,想着女子应该是缺钱才不得已讹自己,于是张嘴要她说个数。 “看,大家都看见了!”女子一脸愤怒,眼神中充满了委屈和不甘,她环视四周,提高声音说道,“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他这样对我,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吗?”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就在这时,赵五娘从人群中走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赶紧上前劝解道:“姑娘,请息怒,有什么话好好说,我们一定会让他给你一个公道。”她的语气诚恳而坚定,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人。 那女子瞪了一眼赵五娘,眼中泪光闪烁,冷冷地说道:“公道?你们蛇鼠一窝,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她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失望和不信任。 赵五娘并没有被女子的话所激怒,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与你们都非亲非故,要不我帮你们评评理?”说着,她一手拉着女子的手,一手拉过一个凳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女子坐下,仿佛对待自己的亲人一般。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评法!”那女子给了赵五娘一个白眼,高傲地将头别到一边。 江远山突然笑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看着赵五娘,心中暗暗想着:“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第160章 胡搅蛮缠真好使 赵五娘主动出面,要帮金不焕和那女子调停纷争。金不焕站在原地一字不发,江远山戳了戳他,他像一只被点着的火药桶,砰的一下炸开了。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女子说道:“最毒妇人心!” “哎,你怎么骂人呢!”人群中有几个女子,听了金不焕的那句话,明显不高兴了,觉得他在骂所有女子。 “别生气,别生气,我这兄弟不会说话。”知情人士叶知卜走下楼梯,对着那几个满脸怒色的女子笑着抱拳道歉。 “哟,帮凶还真不少啊!”那女子看着生气的金不焕,反而没之前那么生气了,笑着逗他。 “哼!”金不焕哼了一鼻子,瞪着那女子,没说话。 赵五娘看着金不焕,笑着走到他身边,温柔地说道:“这位公子莫生气,有话好好说。倘若真的喜欢这姑娘,好言哄劝一番,娶回家也未尝不可。” “你说什么?”金不焕看着赵五娘,突然觉得她有些陌生。昨夜是他将她带回客栈的,现在她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地向着别人说话,这不禁让他对她有些失望。 “大家看看!这登徒子非礼了我,如今还不想负责。苍天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那女子看金不焕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不想娶自己,于是看了一眼赵五娘,便大声嚎哭了起来。 “姑娘别哭了,怎么称呼啊?”靖如玉穿过看热闹的众人,拿着一方手帕站在那女子面前,用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安慰道。 “荷花。”那女子看着伸过去的手,停止了哭泣,回答道。 “荷花姑娘,我夫君如何招惹你了?”靖如玉看着金不焕,笑了一下,大声问荷花。 荷花听到靖如玉的话,抬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随即扯过她手里的帕子,抹了抹眼泪,吸了吸鼻子,带着几分委屈说道:“夫人,你家相公昨夜非礼了我。今早我醒来时,就在他床上,他却什么都不肯承认,还要百般羞辱我!” 靖如玉眉头微皱,转头看向金不焕,眼中闪过一丝讥笑。金不焕感受到她的目光,急忙解释道:“夫人,你别听她胡说!昨夜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至于她说的那些事,绝对是没有的!” “我就说,我早晨醒来,你怎么不在房里,原来是被小妖精勾了魂!”靖如玉看着荷花,继续说:“荷花妹妹莫怕,我这夫君虽然生得力气大,但是一般不打女子,这事儿我一定给你个交代!有一件事,我想问问,妹妹是凭什么说他非礼了你?” “我今早醒来便在他的床上了,还能凭什么?”荷花理直气壮地看着靖如玉说道。 “妹妹这话就不对了。他的床应该在甲字房,我刚从那里出来,从未见过你呀。”靖如玉不急不躁地说着,一回头,对上了站在一旁的萧铎,萧铎一手偷偷竖了个大拇指给她,一手捂着嘴,一副憋不住笑的样子。 “那那我怎么知道?”荷花听靖如玉说话,有些乱了方寸,争执起来居然开始结结巴巴。 “你出来带着夫人?”赵五娘看着金不焕,突然插话问道。 “对,我们夫人和公子要回娘家探亲。”没等金不焕想好说什么,江远山已经快速替他作了回答。 赵五娘看着金不焕,似乎在等他亲口说,金不焕想起她帮着荷花说话的样子,内心气不打一处来,并没搭理她。 赵五娘见金不焕生气,感觉场面有些失控,赶紧走上前来,笑着说道:“大家别急,事情总有个真相。荷花姑娘,金公子看着也蛮正直,或许真的有误会。我们不如冷静下来,好好说说。” 江远山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荷花姑娘。你再仔细想想,昨夜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荷花听了赵五娘和江远山的话,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也有些犹豫,但还是坚持道:“我不管,反正我醒来时他在床上躺着,他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 赵五娘见状,心生一计,微笑着提议道:“不如这样,我们请店里的掌柜和伙计过来问问,看看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不焕看了赵五娘一眼,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和江远山昨夜带她回来一事,点头道:“对,请掌柜的和伙计们过来,我们问问清楚。” “掌柜的,劳烦您将伙计们叫来。”赵五娘看着夏全,笑着说道。 夏全闻言,立刻招呼伙计们过来。赵五娘问大家昨夜是否见过金不焕,几名伙计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年长的伙计站出来说道:“昨夜我和掌柜的在摆供,看见这位公子带着一个姑娘回来,但是没看清是谁。” 金不焕闻言,气的脸都绿了,满脸控制不住的怒气,刚要反驳,却被另一名伙计打断:“没错,我也看见了。” “请问二位,你们都看见他昨夜回来带着一个姑娘,姑娘是走着还是被抱着呀?”靖如玉佯装有些生气,看着两个伙计问道。 “走着。” “抱着。” 两个伙计分别回答,显然他们在说谎。可以说看不清脸,但是走着还是抱着,还是不会看错的。 “这就奇怪了,这么大一个活人,你们居然看不清是抱着还是走着,但是却看得清是个女子!”靖如玉开始抓着他们的漏洞反问。两个伙计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这个场面。 人群中一阵议论纷纷,大家的目光从荷花身上移开,转向靖如玉。 赵五娘见状,微笑着对荷花说道:“荷花姑娘,你倒是好好想想,金公子到底有没有非礼你?你看这误会越来越大了。” 荷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低下头,低声说道:“我……我不确定,对不起。” 金不焕见她认错,脸色缓和了些,但还是冷冷地说道:“以后不要再随便冤枉人!” 赵五娘看着荷花叹了口气,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样子。她笑着对看热闹的人们说道:“好了,误会解开了,大家散了。” “别啊!还没说完呢!她说我夫君非礼,你们就指责我夫君。现在她说没事,就没事儿。我和我夫君的损失谁来赔?我们今早本是要赶回我娘家拜年的,现在出发晚了,误了吉时,她必须赔偿。”靖如玉拦着赵五娘和荷花,不让她们离去。 人群听到靖如玉的话,并没有如赵五娘期望般散去,纷纷回头驻足,等待看下一场好戏。赵五娘回头看着靖如玉,见她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转而看着金不焕,柔声说道:“金公子,误会已经解开,希望你和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金不焕看着赵五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笑着说道:“一切都以我夫人为主,你和她说。”说完,他拉着江远山上了楼。 第161章 你被人下套了 金不焕上了楼,荷花复又张狂起来,看着他大声叫嚣道:“你跑什么呀?” 靖如玉看着荷花张牙舞爪的样子,也不惯着,直接冲过去,一把拎住她那破碎的衣衫,有些生气地说道:“给你脸了是不是?”说着,伸出手,就要挠上她的脸。 荷花也不是好惹的,见靖如玉要打自己,干脆躺在了她脚下,哭的更大声,哽咽着说道:“这一对夫妻,没一个好人,大家快来看看,到时候官府里帮我做个证。” 看热闹的人们听荷花哭诉,顿时指责起了靖如玉。赵五娘趁机过去,看着靖如玉,笑着说道:“金夫人莫生气,既然金公子没做过的事儿,你为何气成这样?” “最见不得这种下作东西!”靖如玉低头看了一眼荷花,她正假惺惺地哭着,哭一会儿就抬眼偷偷看看自己,她看到荷花那小人得志的样子,恨不得立马抬脚将她踩死。 “你又是谁?这事儿关你什么事?”靖如玉看赵五娘两边说好话,猜测她不是个好人,没好气的对她说道。 “奴家五娘,今早遇上了这事儿,帮着调解调解。”赵五娘笑嘻嘻地说道。 “那行,既然你说要帮出面调解,这女子和我夫君的事儿,想必你也清楚,我刚说的赔偿,你们想想。”靖如玉直接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夫人,您高抬贵手,放过她。”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放过她?她红口白牙污蔑我夫君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让她放过?天下尽是弱者有理了是么?既是如此,要律法有什么用?”靖如玉知道,此时越是想大事化小越是显得自己心虚,于是她死死咬住荷花说的“不确定”三个字。 要说这荷花,原本是赵五娘从良前的姐妹,赵五娘从前与之交情匪浅。昨夜金不换睡后,她找到荷花,让她帮缠住一个男人,荷花一听小菜一碟,立即就答应了好姐妹的要求,跟着到了客栈。赵五娘原本不想麻烦别人,但想到自己本就为族长不容,担心以后更无法留在平台县。她求昔日的好姐妹,帮留下金不焕,以便来日为自己所用,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金不焕竟然半路出来个夫人,将事情搞得越来越复杂。 “夫人有什么诉求,可以说出来,奴家帮调解一二。”赵五娘笑着对靖如玉说道。事到此时,她还是不肯放弃,因为金不焕的武功她见识过,是帮她报仇的不二人选。她想听听“金夫人”有什么诉求,从而将他们留下,慢慢再拿下金不焕。 “看你们诚意。”靖如玉通过赵五娘的行为动作,基本可以判定,她和荷花是一起坑骗金不焕的。于是,抬眼看了她们一眼,假意的笑了一下。 “要不夫人先上楼歇歇,我和这女子单独说两句?”赵五娘见靖如玉不是个软柿子,生怕她再生出什么幺蛾子打断自己的计划,便想让她上楼去。 “可以。”靖如玉正想问问金不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才来一晚上,就惹了两个女人,于是她高兴地昂着头上了楼。 “散了散了,大家各自去忙。”夏全见靖如玉走开,忙将看热闹的众人驱散开。 靖如玉刚一上楼,就被一只伸出的手拉进了屋里。她一个趔趄倒在了拉她那人的身上,回过头一看,拉她的人是叶知秋。 “知秋,你神神秘秘做什么?”靖如玉不理解,叶知秋为什么神秘兮兮的样子。 “自然是怕楼下的人知道,你还有同伙呀!”叶知秋笑着说道。 “那你可多此一举了,据我观察,楼下的荷花,五娘、以及那两个作伪证的,应该是一伙的。”靖如玉不紧不慢地说道。她说完,四下看了看,见乌花还躺在床上,于是走过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叶知卜。叶知卜知道,靖如玉是关心乌花,想要询问她的伤势,于是他主动说道:“放心,只是嗜睡,已无大碍。” 听到乌花转危为安,靖如玉笑了。转而看着金不焕,一脸疑惑地问道:“金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和一个风尘女子纠缠不清?” “风尘女子?”江远山听到靖如玉的话,满是惊奇地看着她,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 “是啊!你们没看出来吗?”靖如玉看着江远山,笑着说道,“好人家的姑娘,谁能说出被一个男人玷污这种事?别说没发生,就算发生了,也是寻死觅活地觉得没脸见人。这荷花倒好,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的样子,这扯着嗓子大声嚷嚷,金兄说给她钱,她还假装清高不要,继而就叫更多的人来看热闹,这实在不正常啊!” “你这么一说,细细想来,确实有点不正常。”叶知秋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赵五娘是我们昨夜出去遇到的,但是那个荷花,真的不知道哪里来的。”金不焕看着靖如玉,面带苦恼地说着,同时紧张地搓着手。 “你们?”靖如玉有些不解,她记得,大家喝了酒后都回房间睡觉了,没听说有人要出去。 “我昨夜拉肚子,跑了好几趟茅房,睡不着,便和夏掌柜聊起了天。后来说的高兴,将行谨吵醒了,我们两个便出去走了走,在路上遇到了赵五娘,她哭哭啼啼的,我看实在可怜,就把她带回来,让夏掌柜给做了一些吃食。”金不焕低头小声说着,像个犯错的孩子,生怕被人骂。 “金兄,你糊涂啊!这个时候还热心助人,谁知道是不是敌人的圈套?万一这赵五娘真的是萧义的人,咱们这么多人,今天就得全死这儿。”靖如玉心直口快,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可是我们帮助的人是赵五娘,不是荷花啊。”金不焕觉得事情未必如靖如玉说的那般严重。 “她们是一伙的呀!”靖如玉看着金不焕,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还有那几个作伪证的伙计,都是一伙儿的。” “当真?”李生缘突然插话。 “真的,你仔细想想,若是没有帮凶,一个弱女子,缘何敢公然叫板男子?而且,那五娘说的是帮调解,最后什么也没调解啊,他们肯定有别的目的。”靖如玉非常肯定,荷花栽赃金不焕是有目的,但具体是什么目的,她说不好。 “现在怎么办?”江远山问道。 “等。”叶知秋说了一个字。 “等什么?”金不焕好奇,他的朋友们要如何帮他。 “等她们找咱们,看看她们具体要做什么,见招拆招。”靖如玉说完,趴在门缝往下看,只见赵五娘、夏全和荷花三人,在大堂里坐着说些什么。 第162章 客栈被围 热闹看完后,众人纷纷散去,靖如玉也上楼去了。赵五娘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盯着夏全和那两个伙计,气得肺都快炸了。她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开口骂道:“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 夏全心惊胆战,生怕惹得赵五娘不悦,连忙哆哆嗦嗦地赔礼道歉:“五娘请息怒,实在是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下一次我们一定会多加留意。” “下次?你还指望有下次?”赵五娘听到夏全的话,更是怒不可遏。“那个金刀的夫人一看就知道不好对付,你觉得你们还有机会吗?” “五娘智勇双全,我们一切听从您的安排。”夏全见赵五娘面露愠色,急忙讨好奉承起来。 “姐姐,之前是我们对这人不了解,才老马失蹄,现下闹了一番,多少了解了些,咱们再合计合计。”荷花伸手挽着赵五娘的胳膊,将脸贴在她的肩膀上说道。 “还有你啊,你说你平时嘴挺厉害的,今天怎么也不行了。”赵五娘扭过头看了一眼荷花,笑着说道。 “那个金夫人气场太强大了,我一时间有些慌。”荷花小声说了句,将头低下,等着赵五娘的训斥。赵五娘并没有像骂夏全那样骂她,反而安慰道:“没事儿。” 赵五娘和荷花不知道,她们这一亲昵的举动,被趴在门缝上的叶知卜看的真切。叶知卜见荷花挽上赵五娘的胳膊,回头看了一眼金不焕,向他招招手,说道:“金兄,快来看。” 金不焕两三步跨到门口,通过门缝看到了赵五娘和荷花说话的样子,气得牙痒痒地说道:“果然是一伙的!” “你们男人啊,真不是我说,一见个长得好看的女子,就像失去了脑子。”叶知秋内心有些不爽,觉得金不换和江远山是见赵五娘美貌心动,才将她带回客栈,进而惹出一大早的麻烦。 “你别说他们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咱们积极解决问题,争取早点启程就好。”李生缘看着叶知秋说了一句。 几个人正说着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随着脚步声走近的,还有赵五娘的笑声,她喜笑盈盈地边走边叫道:“金夫人,金夫人在哪间房?” 靖如玉看了看众人,做了个深呼吸,打开门走了出去,刚好撞上走过来的赵五娘。她佯装还在生气,不去看赵五娘,斜着身子问道:“找我何事?是商量好了么?” “夫人,今日是大年初一,不宜生气。既然咱们有缘分,不若由我做东,请您和金公子吃顿饭,压压惊。”赵五娘赔着笑说道。 “这就奇了怪了,冤枉我夫君的是荷花,关五娘何事?五娘既然是帮着调解的,哪有调解人请吃饭的道理?请恕我们不能给您这个面子,我觉得这样妥。我们不是占便宜的人,但是也不能任人欺凌。”靖如玉表达清楚了她的立场,同时一口回绝了赵五娘。 “我刚和那荷花姑娘聊了聊,她说昨夜喝醉了,不知怎么的,醒来就在金公子的床上。一下子有些害怕,才说了那些话,并未有意栽赃,还请夫人和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她。”赵五娘继续笑着说。 靖如玉没想到赵五娘会这么说,一下愣在了当场,不知该如何对答,正发愁之际,门开了,叶知秋走了出来,说道:“五娘好生奇怪,听我兄长说,昨日是她看你可怜将你带回客栈的。没想到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你对事实一无所知,却一心向着别人。” “这位姑娘是”赵五娘上下打量着叶知秋,见她英姿飒爽,不是一般女子,于是看着靖如玉问道。 “金公子是我兄长。”叶知秋有些骄傲地说道。 赵五娘眉头微皱,一个夫人就够她麻烦的,如今又来了一个妹妹。但是她仍旧笑着,缓缓说道:“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几位都不是本地人,没必要惹这个麻烦。正是金公子救了我,我才希望你们不要被乱事裹身,不然,我一个寡妇,怎会抛头露面帮人调解这种事?” “寡妇?”靖如玉听到赵五娘自报身份,有些吃惊。她不信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是一个寡妇。 “正是。我夫君刚走,昨夜去给他上坟回来的路上正伤心,遇到金公子和他的随从,他以为我遇到什么麻烦,发好心将我带回客栈。今早发生了这件事,我第一直觉,肯定是相信金公子所言,所以才出面帮调解。”赵五娘见靖如玉和叶知秋不好忽悠,便决定打感情牌了。 屋里的人们听到赵五娘的话,看着金不焕和江远山,二人点点头,意思她说的对。赵正微微一笑,对金不焕说道:“这女人可不简单!” “既是如此,更不好让五娘破费了。”靖如玉想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五娘新寡,已是不易,我们无法坦然接受这一餐,所以就算了。另外,既然五娘出面,荷花也没把我夫君怎样,就算了,我们也不想再纠缠,事情就到这里。” 赵五娘看着靖如玉,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与好奇。这个女人前一刻还在坚持索要赔偿,现在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不再提及赔偿之事。而且,当她得知自己是孤儿寡母后,态度变得温和了许多,甚至让人感到一丝温暖。这种转变实在令人费解。 靖如玉见赵五娘如此盯着自己,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转身回到房间门口。就在这时,一群官兵如潮水般涌来,迅速包围了整个客栈。他们手持兵器,神情严肃,仿佛有大事发生。 靖如玉回头看了一眼叶知秋,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信任。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叶知秋赶紧回房通知其他人。叶知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毫不犹豫地转身跑回房间。 萧铎和萧爽看到官兵们包围了客栈,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开始慌乱起来。他们四处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但由于客栈空间有限,很难找到合适的躲藏之处。两人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恐惧之情。赵正却显得颇为稳重,对他们说道:“先别慌,看看到底是干什么的。” 于六九、江远山、叶知卜和金不焕四人,则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分散在屋里各个角落,眼神中闪烁着警惕之光,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到来的危险。 第163章 俺发誓,再不做滥好人 客栈内,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赵五娘看着眼前的官兵们,心中不禁一紧,但很快又露出笑容,大声喊道:“钱捕头,您怎么来了?” 钱捕头闻言,抬头看向赵五娘,只见她正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他面无表情地向赵五娘深深作揖,然后命令道:“来人,把她给我带下来!”话音刚落,几名官兵立刻冲上楼梯,将赵五娘押解下楼。 “钱捕头,你疯了吗?”赵五娘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钱捕头,不明白他为何要抓自己,于是愤怒地质问。然而,钱捕头却如同陌生人一般,冷漠地回答道:“赵五娘,有人举报你扰乱县治,县令大人暂命我将你收监,节后再审。” 听到这话,赵五娘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破口大骂:“没良心的东西!尚安死了,你竟然连一点情分都不顾了!”她无法相信,与刘尚安曾经交情深厚的钱捕头会如此绝情,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故意扰乱平台县秩序,钱风皆不相熟,从前是,如今还是。”钱风看了一眼赵五娘,对她的骂声置若罔闻。 “我把这茬倒是忘了,老百姓传言,你钱捕头是一个认官帽不认感情的东西,今日一看果真如此!”赵五娘看钱风软硬不吃,用力一挣,挣脱开两个押着她的衙役,转身挟持了荷花,跳回楼上。 “别冲动!”钱风看到赵五娘这些举动,心中一紧,脸上露出一丝慌张之色。只见他身形一闪,提气一跃,如飞鸟般腾空而起,与此同时,他伸出一只手,试图抓住腾空而起的赵五娘。然而,他的努力最终还是白费了,连人家的裙带都未能碰到,便灰头土脸地落回地面。 钱风站稳脚跟后,目光紧紧锁定着赵五娘,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并开口劝解道:“五娘,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伤害无辜之人啊。” “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赵五娘手中紧握利刃,冰冷的刀刃抵在荷花那白皙娇嫩的脖颈处,眼神凶狠地瞪着钱风,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不过去,不过去……”钱风连忙举起双手,向赵五娘表明自己并无敌意,更不会轻易还手。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稍稍降低对方的警惕心,避免局势进一步恶化。 此时,靖如玉正静静地站在门口,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起初,她对赵五娘是否真的是寡妇还心存疑虑,但现在看来,似乎确有其事。而那个名叫“尚安”的男人,生前应该是在衙门里当差的。 正当靖如玉暗自思忖时,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她转头看去,只见房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叶知卜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一双明亮的眼睛透露出关切之情。紧接着,他迅速伸出手,一把将靖如玉拉回屋内。 随着房门重新关上,叶知卜警惕地问道:“外边什么情况?”屋里的人听叶知秋说来了官兵,担心是朝廷追兵,等来等去等不到靖如玉回屋,叶知卜只好冒险探出头,将她拉回去问道。 “嗐!大家别慌,是来抓赵五娘的。”靖如玉看着手持武器的几人,又看看他们身后面色慌张的萧氏兄弟,缓缓说道。 “抓她?”江远山惊呼一声,“这女人怎么还和衙门扯上官司了?而且衙门也奇怪,非得大初一来抓人。” “我听了两嘴,好像说她扰乱平台县秩序。”靖如玉看着赵正,继续说道:“赵大人,扰乱秩序是个什么罪?怎么还要进监牢?” “这个罪名可大可小,但是一个女子,扰乱县秩,某还是第一次听说。某大胆猜测,官兵手里没什么实际证据,所以随便按了个模棱两可的罪名。”赵正也觉得奇怪,平台县看着风平浪静,捕头们以扰乱秩序罪抓人,八成是没什么证据硬要抓。 “这赵五娘还真不是个一般人。”叶知秋趴在门缝向外看去,只见钱风仍旧举着双手,眼睛死死盯着赵五娘,“她居然挟持了栽赃金兄那个女子,亏得咱们以前还觉得她们是一伙的。” “来来来,让我看看。”金不焕听到叶知秋说赵五娘挟持荷花,顿时觉得好玩儿,凑过去想要一看究竟。 “我刚在外边,这赵五娘和我打感情牌,说自己是个寡妇,我本来是不信的,但刚听她和那捕头对话,好像是真的。所以,我感觉,这女人是不是遇到难处,才要陷害金兄?实际是想让金兄帮忙?”靖如玉看着屋里的几人,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赵五娘没那么可恨了。 江远山却不同意靖如玉的想法,他摇摇头,看着门口处说道:“既是有求于人,直接说多好?况且金兄昨夜执意把她带回来,已经算是帮过她一回了。帮过一回的人,再求求,帮第二回完全有可能。何必大费周章找人陷害?” “对啊!她有难处讲出来,我会帮她的。”金不焕脱口而出,“昨夜见到她孤零零地走在大街上,我便想到了我夫人,一时心软将她带了回来。只要她提出的要求不过分,我会帮她的。” “你行了,快别说话了。”李生缘看着金不焕,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这大善人的毛病,还真应该改改,不然,我们迟早得被这个连累。大家活下来多不容易,况且我们还有重任,北上一事,你可别忘了。” 金不焕听到李生缘的话,惭愧的低下了头,不自觉的伸出手,摸了摸怀里的机关盒,憨憨地朝着李生缘笑出了声,随即说道:“真如说的对,我改正!以后大家监督我,绝对不滥发好心了。” “你要不要写个保证书?”江远山可太知道金不换了,他自小条件优渥,就是有一颗菩萨心肠,每每看见可怜人,内心都要同情几分,如果人家求助,能直接将其拿下。因为这个缺点,他没少被并州的乞丐们骗银子,好在他武艺高强,敌人不敢轻易靠近,不然就他这个样子,李画铺的货物和银钱早就被抢光了。 “俺发誓,以后要是再滥发好心,任由行谨处理。”看到江远山一脸不信任地看着自己,金不焕也不气恼,反而伸出三根手指,冲着天郑重其事的发起誓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屋里的其他人,还是第一次见到金不焕这副憨厚可爱的模样,一个个忍俊不禁,纷纷笑出了声。 “好了,发誓就算了。这么着,以后你每次做滥好人,我就在纸上给你记一笔。等到并州,我将记录的纸条交给嫂子,让她处治你。”江远山灵机一动,想到金不焕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他老婆,于是便抬出真正的金夫人来压制他。 “你放心,这样的事儿绝不会再有了。”一听到江远山提起自己的妻子,金不焕立刻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保证道。 第164章 老东西,活得不耐烦了 几人在屋里调侃着金不焕,但客栈大堂内的气氛,却已经变得异常紧张。赵五娘手持利刃,抵在荷花的脖颈处,双眼狠狠地盯着钱风,语气冰冷:“钱风,放我走!” 钱风站在原地,眼神坚定而决绝,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五娘,恕我难以遵命。我身为官差,肩负使命,即便眼前之人是我的父母兄弟,今天也务必将你带回衙门。” 赵五娘的眉头紧皱,她心中明白,这场冲突已无法避免。她紧握着刀柄,用力地顶在荷花的皮肤上,鲜血顺着刀刃流淌下来。她咬着牙关,眼中闪烁着愤怒与无奈,对钱风说:“听你的口气,难道非要在这大过年的时候,拼个你死我活不成?” 钱风冷笑着回应道:“钱某从不打女人。”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轻蔑和不屑,仿佛认为赵五娘只是一个弱小的女子,不值得他动手。然而,这种轻视却激怒了赵五娘,她的目光越发凶狠,手中的刀子微微颤抖着,准备随时发动攻击。 “少扯你,你不打女人,是你武功不行!”赵五娘丝毫没给钱风留情面。这话一出,钱风身后的一堆捕快暗戳戳扬起了嘴角,他们生怕这一举动被钱风看见,所以在极力控制嘴角上扬的角度。但是,人倒霉的时候就是这样,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钱风一回头,看到几个憋着笑的捕快,顿时来了气。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尚安待你如何!”赵五娘恶狠狠地说道。她想到从前刘尚安在世时,百般夸赞钱风,说他是个值得重用的人才,并且刘尚安真的重用了他,去哪里都带着他。 “刘大人的好,钱某铭记于心,但是一码归一码,不能因为刘大人的好,就对你徇私。”钱风看着赵五娘,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姐姐,你这样不行。看钱风这架势,定是那老东西的意思,你快想办法逃出去。”荷花低声对赵五娘说道。原来,赵五娘是假意挟持她,她也在佯装很害怕。 “我知道是那老不死的。”赵五娘在荷花耳边说了一句。 赵五娘和荷花说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族长刘选。刘选本就不同意刘尚安和赵五娘的事儿,加之赵五娘昨夜伤了他的家丁不说,还用刀威胁过他,他必定怀恨在心,挟私报复。 片刻过后,赵五娘放开荷花,神色冷峻,双手抱胸,站到了钱风面。 “钱捕头,说实话,今日来志在抓我,是不是让老东西拿住了把柄?如果是,你说一声,我帮你宰了他便是。”赵五娘说话的声音清脆,带着几分挑衅。 钱风冷笑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刀背映出他坚毅的面容,他笑了一下,看着赵五娘缓缓说道:“五娘,你心里有数的话,就乖乖跟我回衙门。今日我来,不说别的。” 赵五娘冷哼一声,目光如电:“就凭你?” 但她音未落,钱风已然出手,刀锋直指赵五娘。赵五娘身形轻盈,迅速侧身避开,手中不知何时又多出一根长鞭,只见那长鞭如灵蛇般甩出,直击钱风手腕。钱风的刀还未架到赵五娘脖子上,便先感到手腕一阵剧痛,刀脱手而出,掉在地上。 钱风掉了刀,内心气恼不已,瞪着赵五娘,忍痛挥拳。赵五娘不慌不忙,巧妙地用长鞭缠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拉,钱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哈哈哈哈哈。”赵五娘跃上一张桌子,看着钱风,大声笑出了声。 钱风多次被赵五娘嘲笑,内心尴尬无比,只见他定了定神,稳住身形,再次进攻,拳脚如风,招招凌厉。然而,赵五娘步法灵活,身形如燕,始终与他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两人你来我往,拳脚交加,场面激烈。客栈里的客人纷纷躲避,夏全和伙计们也退到一旁观战。赵五娘见钱风动作渐渐迟缓,抓住一个空隙,迅速出手,一掌击中钱风胸口。钱风闷哼一声,身形晃动,终于不支倒地。 赵五娘收回长鞭,轻轻一甩,鞭影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稳稳地卷在她的手臂上。她冷冷地看着钱风,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钱捕头,看来你还是得多加练习才行。” 钱风躺在地上,捂着胸口,脸色苍白,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服输的光芒。他咬牙站起来,艰难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武功这么好了?” 赵五娘笑着看着钱风说道:“我武功一直很好啊,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刘大人,果真是你害死的!”钱风恶狠狠盯着赵五娘,从地上爬起来,对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赵五娘听到刘尚安的死被栽赃给自己,心中一阵气,两步冲到钱风面前,一手拎着他的衣领,说道:“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小心我不顾及之前的情分,缝住你的嘴!”说着,她伸出另一只手,在钱风嘴上迅速划过,钱风一瞬间呆若木鸡。 “你今日杀不死我,来日,我还是要捉你!”钱风告诉赵五娘,尽管自己今日捉不住她,但是以后也不打算放过她。 赵五娘淡然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随时恭候。不过,下次来之前,最好先练好你的功夫。” 一个捕快帮钱风捡起地上的佩刀,他强忍着疼痛,狼狈地离开了客栈。 赵五娘看着钱风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漠。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刚刚经历的激烈战斗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然而,内心深处却在思考着钱风所说的那句话——刘尚安是被自己害死的。这个疑问让赵五娘感到困惑不已,因为她知道这其中必定隐藏着一些不为她所知的原因。 她暗自猜测,这些秘密或许与族长刘选有关。于是,赵五娘心中默默锁定了这个人。 荷花看到钱风和他的手下们离去后,匆匆跑下楼来到赵五娘身旁。她关切地询问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赵五娘缓缓坐下来,顺手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她目光犀利地注视着荷花,语气坚定地说道:“那个老家伙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接着,赵五娘注意到荷花脖子上的伤口,面露担忧之色并向她致歉,表示自己使用的利刃过于锋利。荷花连忙摆手回应,告诉赵五娘:“不必在意,这点小伤并无大碍,甚至已经不再流血了。” 第165章 可算有件喜事了 叶知卜等人,将门外发生的所有事,都看在眼里。虽然听不清楚赵五娘和荷花说什么,但是他们很肯定的是,赵五娘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这女人武功不在知秋之下。”叶知卜想到赵五娘和钱风打斗时的场景,若有所思地说道。 “真没想到,这么好武功的人,居然一个人在大街上哭。”江远山想起他和金不换碰到赵五娘时的样子,好奇地说了一句。 “你们刚才听到没?赵五娘嘴里的刘尚安,好像和抓捕她的捕快关系不错。”靖如玉内心一直在盘算,这刘尚安是什么身份,怎么和捕头关系紧密。而且,听赵五娘所言,似乎刘尚安还有恩于那捕头。 叶知秋看着靖如玉,面色凝重地说道:“我也听到了,好像这个叫刘尚安的是朝廷人。” “你怎么知道?”李生缘看着叶知秋,没想到她知道这么多。 “一看你就没听仔细,那捕头叫刘尚安时,称呼他为刘大人,这说明,刘尚安生前,至少也应该在县衙里任个差。”叶知秋将听来的信息分析后说道。 “或许是个县令。”赵正看着一众人,说了一句。 萧铎听到赵正说话,顿时高兴了起来,看着他说道:“差点忘了,你曾经在平阳府任过职。” 其余人听萧铎这么说,仿佛发现了宝贝一样,齐刷刷看着赵正,等着他继续说。赵正也不负众望,笑了一下,缓缓说道:“我刚想起来,上一任县令确实姓刘,但是是不是叫刘尚安,记不清楚了,我去徽州府都已好多年了。” “管他叫什么呢!既然与咱们无关,就莫要细追究。要我说,咱们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好。”坐在角落里沉默许久的于六九说话了。 “我同意。”金不焕立即附和道,“这客栈里诡异之处太多了,咱们速速走。那个女人现被捕头气的晕头转向,正是最佳时机。” “你怎么搞得跟做贼似的。” “诡异之处太多?都有什么啊?” 李生缘和叶知秋不约而同地看着金不焕,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金不焕像个负气的小孩子似的,看了一眼李生缘,没搭理他。转而看着叶知秋说道:“昨夜我肚子不舒服,去茅房没带纸,喊夏掌柜送纸时,居然在后院看到个女人!” “你看到个女人有何奇怪的,又不是个女妖!”江远山看着金不焕,以为他能说出点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谁知道他居然说了这么平淡的一句。甚至,有一瞬间,他心里觉得,金不焕在故意捣乱。 “你看你,想法狭窄了!你们猜猜,那女人是谁?”金不焕看着众人,继续神神秘秘地说。 “谁啊?他老婆吗?”靖如玉问了一句。 “不至于,客栈的掌柜们,家眷多数不在客栈里。又是除夕夜,不应该是老婆。”赵正给乌花灌了一些汤药后,将药碗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回头说道。 “这客栈的东家!”金不焕在众人的期待中说出了那女人的身份。 “东家是个女人?”李生缘有些吃惊。 “不仅仅如此,那东家还与我过了几招,有些功夫。”金不焕憨憨一笑,看着众人说道。 叶知秋听到金不焕的话,喃喃自语道:“东家,女人,武功好,半夜出现” 叶知卜最是了解自己的妹妹,猜到叶知秋心里一定有了想法,他轻轻叫了一声:“知秋。” 叶知秋抬头,看到自己的兄长,莞尔一笑,说道:“你们说,这东家,有没有可能是赵五娘?” 大家听到叶知秋的话,顿时陷入了沉思。江远山皱眉道:“如果东家真是赵五娘,那她为什么会在我们眼皮底下演这么一出戏?陷害不焕,我想不到有什么好处。” “或许是为了掩盖她的真正身份。”李生缘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她真的是东家,那么他们昨天交手时,她肯定发现了不焕武功好一事。有没有可能,她想留下不焕” “留下?”赵正有些不解。 “听那抓捕之人刚才的话语,赵五娘应该是得罪了人的,她会不会想通过陷害不焕,让他帮报仇?”叶知秋到底常年查案,一针见血地看出了赵五娘的用意。 靖如玉点了点头,补充道:“还有,她与刘尚安的关系,肯定是破获这谜面的关键。” “她的武功确实不弱,而且身手敏捷,完全可以自己报仇。”金不焕沉吟道,“但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萧铎眉头一皱,紧接着说道:“或许她的仇人武功更好。但是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离开这里,避免陷入她的圈套。” 于六九同意道:“对,赶紧离开。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坐在这里纠结这些细节。” “乌花怎么样了?能走吗?”萧铎看着赵正,有些担心乌花的身体。 叶知卜过去查看了看乌花,又问了赵正,是否按时给乌花灌药,赵正毫不含糊地说道:“一个时辰一次,我一点都不敢耽误。” “我再看看。”叶知卜说着,坐在床边给乌花搭起了脉。事毕,他看着赵正,神神秘秘地笑着。 “我说叶神医,笑什么?我这心里有些忐忑。”赵正被叶知卜笑得心里发毛。 “恭喜赵大人,喜得贵子!”叶知卜憋了许久,将摸脉的结果告诉赵正。“夫人脉象强壮有力,如珠走盘,是个男孩儿。” 原本还一脸忧愁的赵正,听到叶知卜这么一句,突然愣在了原地。萧铎过去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道:“子元,你愣什么!?” 赵正回过神来,看着叶知卜,转而哈哈大笑起来,双手合十,对着屋顶默念道:“爹爹,孩儿有后了!” “既如此,咱们走,继续去平阳府。”萧铎催促大家尽早起身。 众人纷纷祝贺赵正后,回自己屋收拾东西。就在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客栈外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一群身穿官服的捕快冲进了客栈。为首的捕头大声喝道:“所有人不许动!我们接到密报,这里藏匿了朝廷要犯!” 大家心头一凛,不约而同地看向其余人。萧铎眼神一冷,低声对其余人说道:“这回,有可能是冲我们来的。” 第166章 反贼,给我拿下! 新年的第一天,本应充满喜庆氛围,但此时的客栈内外却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气息。 突然间,一群官兵匆匆闯入客栈,他们气势汹汹,毫不掩饰自己的来意——抓捕朝廷要犯。 客栈大堂内,人们都警惕地注视着彼此,仿佛每个人都是潜在的罪犯。这种猜疑和恐惧让整个场面变得十分诡异,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为首的官兵身披铁甲,面容冷峻,眼神犀利,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刃。他一挥手,身后十余名官兵迅速站好,动作整齐划一,展现出训练有素的纪律性。 “给我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官兵们齐声回应,随后纷纷散开,开始对客栈一楼展开严密的搜索。 柜台后的掌柜夏全,紧张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心中暗暗祈祷着这一切赶快结束。但他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能默默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群带着杀气的官兵,沿着走廊仔细地检查每一个房间。木门一扇一扇地被推开,陈旧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房内的陈设尽收眼底。床榻、柜子、甚至地板下都不放过,官兵们一一检查过后,又迅速撤出,带着寒气的凉风,随着官兵们的进进出出,卷进客栈所有角落。 赵正趴在门缝上看了看,只见官兵们穿着打扮不像是宫里来的,他顿时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打开窗看了看,确认屋后没有官兵把手,他神色凝重地看着萧爽和萧铎说道:“来了十几人,不像是宫差。不过,我建议二位王爷先躲躲,不焕身形比较特殊,有可能被记住,一起躲躲。” “躲哪儿去?直接杀出去得了!这么几个小猫小狗的,不出五招全都打趴下。”金不焕听赵正说来人不多,不想躲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着直接杀出去,毕竟他对自己的武艺还是非常自信的,楼下的那几个官差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还嫌敌人不够多啊!”李生缘瞪着眼睛,没好气儿地看着金不焕说道。 金不焕听到李生缘说话的语气不对劲,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便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先出去看看。”于六九说着,一个箭步冲到窗边,从后窗翻到了房顶上。 “房顶有人,散开!”江远山耳力极好,听到房顶有瓦片被掀开的声音,脸色一变,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带着屋里的人藏到了墙角,同时手中的弓箭紧紧对着房顶,时刻准备招呼屋顶上的不速之客。 “是我!”随着瓦片被掀开,露出于六九的脸,屋里的众人皆长舒一口气。 “上边什么情况?”江远山搬了个凳子,踩上去,小声和于六九说着话。 “不能上来,周围几个制高点有埋伏。”于六九四处看了看,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告诉江远山。 叶知秋闻言,皱起眉头,迅速权衡着局势。“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她低声道,“要不我出去看看。” “不行,我去。”叶知卜生怕妹妹出什么意外,话还没落,人就已经站到了门口。 “你不能”叶知秋看着叶知卜,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正在上楼。 “上二楼搜!”带头官兵的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 官兵们踏上楼梯,厚重的靴子踏在木制楼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带头官兵站在楼梯口,目光扫过每一扇门,随后挥手示意官兵们搜。这些官兵很是粗鲁无礼,屋里回应稍微迟的,他们一律踢开,直接进去搜查。 一间一间房门被打开,官兵们如同猎犬般,仔细搜寻着任何可能的线索。走廊中回荡着推门和翻动的声音,令人心生寒意。 终于,他们来到了叶知卜昨晚睡觉的房间。一个官兵,伸手敲了敲门板,声音虽不大,却透着一股威严:“开门!” 听得房内没有回应,那官兵眉头微皱,手一挥,身后两名官兵上前,用力撞开了房门。门板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房内陈设简朴,床榻凌乱不堪,显然有人刚刚离开。那官兵叫了带头的官兵过去,带头官兵走进房间,仔细查看着每一个角落,脸色越来越阴沉,说道:“你他妈是脑子坏了么?这有什么可看的?哪里写了有朝廷钦犯?” “小的意思是,没有找到”那官兵唯唯诺诺地说了一句。 “妈的,你就是老天派来克我的!”那带头官兵有些生气。 说罢,带头官兵走出屋子,大声说道:“线报说他往此地方向走了,那他们一定还在附近。大家分头搜,把那几间没搜的屋子仔细看看,掌柜的和伙计们,都抓起来问问,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更不能让他们跑了!” 官兵们领命,继续他们的搜索,他们一个个目光冷峻,心中暗自发誓,绝不会让朝廷钦犯逃脱。 “大人,这屋里好多人!”一个官兵敲开了叶知卜他们所在的屋子,神色紧张地汇报道。 那带头官兵听到下属的话后,便缓缓走到赵正等人面前,眼神冷漠地扫视着众人。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卷,展开后仔细端详起来。经过一番打量之后,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站在角落里的赵正身上。 \"就是你!\" 他大喝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朝廷通缉的要犯,乖乖跟我们走!\" 赵正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微微一笑,淡淡地回应道:\"大人怕是认错人了,赵某可不是什么罪犯。\" 那带头官兵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嘲讽地说道:\"别装蒜了!这画像明明画的就是你!有人向平阳府举报,说你私通反贼,现在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他的话音刚落,江远山突然一步跨出,挡在了赵正身前,眼神冷冽地盯着那带头官兵。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气势。 \"大人,您可能误会了。我们只是路过此地的客商,并非什么反贼。您是否抓错人了呢?\" 然而,那带头官兵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眼中闪过一丝凶狠之色。他大声吼道:\"少废话!给我把他们全部拿下!\"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那些官兵们如狼似虎般地扑向江远山等人。他们手持兵器,气势汹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江远山和他身后的兄弟们也不甘示弱,纷纷站起身来,准备迎接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 刹那间,客栈内刀光闪烁,喊杀声响彻云霄。一场惊心动魄的混战就此爆发,双方互不相让,一时间难分胜负。 第167章 抓人不成反被捉 打斗声传遍整个客栈,看热闹的人们再次围了上来。一声清脆的哨声响起,赵五娘疾步而来。她手持长鞭,眼神凌厉。 “住手!”赵五娘一声喝令,官兵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那带头的官兵转头看向她,面色复杂地说道:“闲杂人等滚开!” 赵五娘冷笑一声:“你在我的地盘撒野,还让我滚,我看你是好日子过腻歪了!”说完,她一个鞭子抽向旁边的几个官兵,有个官兵被打的措手不及,摔倒在地。 “这么废物?”赵五娘看着那带头官兵,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了一句,好像在挑衅他的权威。 那带头官兵有些气恼,仿佛是自己的属下给他丢了脸,他眼神凶恶地盯着赵五娘,正要攻击她,旁边一个下属在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他转而笑了,说了句:“妹妹好伸手!”说完,他又盯着赵正说道:“不要再抵抗了,你乖乖束手就擒,或许小爷回去能给你说句好话。” “你知道他是谁吗?”萧铎一看这带头官兵不是宫内人,知道一定不认识他和萧爽,于是上前一步,看着他,问他是否知道赵正的真正身份。 那带头官兵显然没想到抓人还要报对方身份,犹豫再三,咳嗽一声,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大声说道:“一个乱党,要什么身份!别说他是个普通人,就算是皇子,又能如何?通敌谋逆,罪不容赦!”他仿佛有证据似的,一口咬定赵正通敌。 赵正站在原地,趁众人和带头官兵说话的功夫,回忆了一下,自己得罪过的人,想了很久,没想到自己得罪过谁,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萧义。他想通过自己找萧爽和萧铎,明着问没问出来,便想着找个理由把自己送进监牢,到时候再严刑逼问或威逼利诱。 “既然说我通敌,拿出证据来,否则不可能和你们走的。”赵正看着那带头官兵,直言自己要看证据。 “进了牢里还愁你不招?到时候有的是证据!”带头官兵还未张口,其中一个肤色黝黑,歪着嘴的官兵抢先一步说道。 萧铎仔细看了看那官兵的样子,内心思虑再三,都觉得他不可能是平阳府的官差,因为朝廷用人,除非是能力非常好,不然不会用一个口眼歪斜之人。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看去,看的他内心发麻,将头别到另一边。 “我竟不知,大盛朝府尹招人,怎么还专挑有毛病的来?官差好歹也代表着我一方父母官的面子,这平阳府倒是有趣!”萧铎听他说话语气太冲,故意挖苦他的长相,试图让他难堪。 带头官兵早就烦了赵正,听他这么一说,更是生气,挥刀上去就要砍他。萧爽见他挥刀而来,噌的一下站在了萧铎面前,抬手握住了带头官兵举着刀的手。只见那带头官兵咬着牙不断使劲儿,刀就是没往下挪一寸,他恶狠狠盯着萧爽,另一只手也抱住了刀柄,将全身之力灌注到刀上,但是那刀好像被浆糊粘在了空中,纹丝不动。 “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砍人?”萧爽奚落他。“你们不是大盛官兵,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带头官兵盯着萧爽,邪恶地笑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了两个字:“阎王!” “好大的口气!” “肉锅里的羊头,眼烂了嘴还硬!” 江远山和金不焕同时说了一句,那带头官兵起初没做声,后来却突然笑了。众人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际,他握着刀的一只手松开,突然手中多了一把短柄利刃,说着就朝萧爽刺去!萧爽本能地一躲,还是被划开了衣服。 “嗖——嗖——”两声过后,那带头官兵突然倒在地上。 “真啰嗦,磨磨唧唧的。”一个声音自屋顶传来。大家抬头看去,原来是于六九射出了两枚飞镖,将带头官兵打倒,但他并没有要他的命,只是将飞镖射在其小腿上。 那带头官兵抬头,看到于六九的脸,骂骂咧咧地说道:“卑鄙小人,背后偷袭,算什么君子?” “哟呵!”于六九闻言,惊叹一声,翻身回了屋内,看着那群官兵说道:“这么说来,各位是君子了?既然是君子,那外边高点上那几个弓弩手,应该不是你们的人?” 那带头官兵完全没想到,他藏在外边的弓弩手被发现了,他猛地一抬头,对上于六九的眼睛,疑惑地问道:“你是何人?把那些人怎么样了?” “承认是你们的人了?”于六九撇嘴走近那带头官兵,俯身盯着他继续说道:“这么说,咱们彼此彼此啊!” 那带头官兵气得厉害,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于六九神秘地一笑,看着他说道:“你要是再动一下,镖上的毒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会要了你的命!”带头官兵听到“毒发”二字,瞬间愣在原地,脸上再也没了先前的骄傲模样,转而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于六九,说道:“好汉饶命啊!” 乌珠站在江远山身边,听于六九和带头官兵说话,又看到那官兵怕死的样子,心中窃喜不已。她走到于六九身边,故作神秘地说道:“今天用的是什么毒啊?是不是七步散?” “正是!”于六九看着乌珠,笑着回答。 “真好,这个月再差八个,咱们就杀够三十人了,修行就圆满了。”乌珠看着于六九笑了笑,故意编谎话给那群官兵听。 那群官兵听到乌珠的话,果然上了当,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于六九看他们的样子,有些憋不住笑,背过身去,终于忍不住,捂着嘴笑了。 “好汉,救救我,我不想死!”那带头官兵求饶道。 “你们究竟是不是平阳府的官兵?”萧铎冷酷地问道。 “不是,小的们没有官职,是这附近混山头的。有个有钱的老爷,雇我们来抓个人,许诺了一笔不菲的报酬,我们鬼迷心窍,没想到惹了各位大爷,求求你们高抬贵手,就把我们当个屁,放了。”那带头人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这画像,哪来的?”赵正一把夺过掉在地上的画像,展开发现,那上边真的是自己的脸,于是他将画像拿到那人面前,语气平和地问他。 “都是那个人给的,让我们照着画像抓人。你们来平台县也是他告诉我们的。”那带头人继续交代。 “好,那你们先委屈一下。”李生缘说着,一瘸一拐走到那人面前,将他打晕,撕碎一个被单,将他反手绑了起来。“别愣着啊,绑起来!”他看着其余人说道。 大家很快便将这几个假官兵绑在一起,又用布条塞了嘴,关住门,准备离开。 “要走啊?”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金不焕苦恼的皱了皱眉头,说道:“妈的!” 第168章 赵五娘被围小院内 叶知秋回头,看到赵五娘,她上前两步,一把抓住赵五娘的手臂,急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和我们过不去?” 赵五娘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冷冷地开口道:“刚才我全都听到了,你们之中有朝廷钦犯!”话一出口,众人皆是一惊,然后便看到赵五娘身形一闪,迅速冲出了客栈。 “不好,这女人要去报官!”有人惊叫道。 众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十分担忧。如果让赵五娘去报官,那他们可就麻烦大了。于是纷纷跟着赵五娘出了客栈,向着郊外疾行而去。 赵五娘脚力极好,速度极快,众人使出全力才能勉强跟上她的脚步。一路上,赵五娘一边快步走着,一边不时地回头看看,似乎生怕他们会掉队。就这样,一行人一直追到了郊外的一处小院前。 赵五娘停下脚步,推开门,径直走进了院子里。江远山等人则站在院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不敢贸然进入。 过了一会儿,见赵五娘没有出来,江远山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办?要不要进去看看?” “还是小心点好,万一里面有什么陷阱……”有人小声说道。 就在这时,赵五娘忽然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她一脸疑惑地看着众人,缓缓说道:“跟了这么久,你们现在应该明白了,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叶知秋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神秘的女人,心中充满了疑惑。她的出现伴随着各种奇怪的事情,让人摸不着头脑。于是,叶知秋决定直接问个明白:“说实话,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缠着我们?” 赵五娘微微一笑,轻轻推开院门,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叶知秋他们进去。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真诚,似乎并没有恶意。然而,叶知秋还是有些警惕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伙伴们。 这时,江远山走上前来,他看着赵五娘,眼中带着一丝疑虑。江远山轻声拒绝道:“我们东西多,就不进去了。你和我们原本就不熟,也无需惜别。”说完,他一把拉过叶知秋的衣袖,转身走向马匹,准备继续赶路。 就在这时,赵五娘突然开口说道:“你们不想知道,荷花为什么陷害金兄吗?”这句话让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众人停下了脚步,纷纷转头看向赵五娘。显然,他们都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 金不焕听到这话,立刻瞪大眼睛盯着赵五娘,愤怒地说道:“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那我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而赵五娘则微微一笑,她的笑声中似乎带着一丝无奈。接着,她对着金不焕深深地作揖,表示歉意。:“金兄莫生气。” “不气。”金不焕嘴上说着不生气,实际内心气得要死,他恨不得立刻拎起赵五娘给她一拳。他暗自咬牙切齿道:“真是可恶至极!” “多行不义必自毙!”叶知秋扭回头,目光凌厉如刀,直直地盯着赵五娘,冷冷地吐出这句话。赵五娘心中一震,面色苍白如雪,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默默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其中深意。 叶知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本想让赵五娘有话直说,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最终只轻轻地说了一句:“保重!” 赵五娘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她紧紧咬着嘴唇,双手微微颤抖,似乎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终于,她鼓起勇气,声音低沉地说道:“诸位能否带上五娘?” 众人闻言,都惊得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赵五娘。金不焕更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赵五娘,忍不住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赵五娘脸色微红,低下头去,双手不安地摆弄着衣角。她支支吾吾地说道:“五娘自知不够资格与诸位同行,但是……”她抬起头来,用乞求的目光看向众人,眼中满是痛苦和无奈。 众人沉默不语,静静地注视着她,等待她把话说完。金不焕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催促道:“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赵五娘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继续说道:“但是我实在无处可去。如今我的家人都已离世,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如果不能与你们一同前行,恐怕我将陷入绝境。所以,请诸位行行好,收留我。只要能跟着大家,无论让我做什么事情都行。”说完,她便双膝跪地,低头叩拜。 “你既然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就不要多想了。”江远山怕金不换又说什么,赶紧插了一句。 “走。”坐在马车里的李生缘,敲了敲木头说了两个字,催促大家快走。 “就在这里,给我把那个荡妇抓起来!” 就在此时,随着一声令下,几十个百姓穿着的男子跑了过来,将赵五娘的小院团团围住。 “这是做什么?”江远山见马前也站了人,示意他起开,那人却好似耳又聋眼又瞎一般,并不搭理他,他看着那人,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赵五娘看到跑来一群人,速度极快的跑回了院内,将门插上插关,又用顶门柱顶住。她心里害怕极了,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想起了刚被自己打败的钱风,或许是他出卖了自己。 “开门!”一个声音粗犷的男子上前踢门。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赵五娘隔着门缝大声问道。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踏足刘氏宗祠,我们是来抓你的!”站在门口的一个男子说道。 “胡说八道!”赵五娘气愤地喊道。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那男子也提高声音。 “刘选那个老东西让你们来的?” “不许你侮辱族长!” “哈哈哈哈哈。”赵五娘原本还心存侥幸,听到敲门男子的回答,立即仰头大笑。江远山他们看着这一切,走不得留不得。此时,身后响起一个老者的声音:“赵五娘!跟我回去。\" 第169章 欺负一个女人,没出息! 赵五娘听到老者的声音,心中一惊,她敏捷地跳到屋顶上,定睛一看,果然是刘氏宗族的族长刘选。只见他面容肃穆,双手紧握着一根拐杖,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小院的大门,每一步都充满了威严和庄重。 \"反了!反了!\" 刘选怒声喝道,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拐杖用力地在地上敲打了几下,杖尖戳起些许尘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他内心的怒火。 赵五娘静静地站在屋顶上,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刘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冷笑着说道:“族长,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呢?” 刘选听了这话,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脸上的表情越发阴沉:“无冤无仇?哼,先不说你这个妖女勾引尚安,害他在本应建功立业的年纪撒手人寰。单说你昨夜擅自踏入刘氏宗祠这件事,那就是对我们整个刘氏家族的侮辱。我若是轻易饶了你,如何向族人们交代?” “我去祭拜我夫君,是你们不让我去,我只好偷着去。这有什么问题?你要是大大方方让我进去,我没准儿还叫你一声叔公,给你磕个头。”赵五娘这张嘴也真是厉害,气得刘选眼冒金星,一个晃悠,若不是边上一个男子扶住,他就摔倒在地,在一众年轻人面前出丑了。 “你要点脸!尚安有正妻!伤风败俗的东西!”刘选听到赵五娘说自己是刘尚安的妻子,顿时否决了她的说法。 赵五娘正要反驳,突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骚动。她跳到院子里,透过门缝看去,只见几个青壮年男子正拿着铁锹和镐走来,看样子,他们是准备砸门而入。 “老东西,你竟然想让人破门,还有没有王法?”赵五娘见有人要破门而入,隔着门缝骂刘选。 刘选只觉得怒火攻心,又打了一个晃悠,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他没想到赵五娘会如此泼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才能压得住这个女人。 这时,一个年轻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对赵五娘说道:“赵五娘,我们并无恶意,你只要答应不再以尚安遗孀的身份去祠堂,我们就放你一马。” 赵五娘隔着门缝打量着说话的男子,只见一个穿着锦衣华服,气质不凡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认识这个男子,此人正是刘尚安的堂弟——刘尚全。她冷笑一声,道:“放我一马?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自尚安故去到我再回平台,你们这些人,哪个不想逼死我?我告诉你们,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对不向你们低头!” “哼,也就是尚安把你当根葱,你以为你是谁啊?给你脸了,是不是?”刘尚全见赵五娘软硬不吃,有些没了耐心,说话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你还急了!是你们找我麻烦,你们还不高兴了!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赵五娘隔着门缝说道。 “王法?在平台县,我老头子,就是最大的法!”刘选清了清嗓子,隔空回应赵五娘。 萧铎听他说话,有些吃惊,看过去,只见刘选抬头挺胸,仿佛真是这平台县最大的官。 “天上怎么不打个雷劈死你!”赵五娘恶狠狠地诅咒刘选。 大年初一,本应是喜气洋洋的日子,但此刻刘选却因为赵五娘的话而脸色阴沉。原本心情不错的他,被赵五娘这么一骂,仿佛被人下了咒一般,心里十分不爽。他眉头紧皱,嘴角挂着一丝不悦,大声地叫过身边的一名男子,语气严厉地质问道:“钱风怎么还没来?” 那男子赶忙回答道:“来了来了。”说着,他回头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示意刘选看过去。果然,钱风和几个捕快正站在那里。 刘选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似乎觉得胜券在握。他毫不客气地对那名男子下令:“叫过来!”仿佛钱风是他的下属一般,他要让钱风听从他的命令。 那男子不敢怠慢,急忙跑向钱风,传达了刘选的指示。很快,钱风便来到了刘选面前,毕恭毕敬地站好。此时,赵五娘也注意到了钱风的到来。她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当看到钱风向刘选走近时,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和不屑。她轻蔑地笑了一声,然后故意提高嗓门,对着门外的钱风嘲讽道:“我当老头子今天带了谁来抓我呢,原来还是你这个手下败将啊!” 刘选只当是没听到赵五娘说什么,理都不理她,双眼紧紧地盯着钱风,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一个女人都抓不住,废物东西!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拿下!”钱风没有作声,也不知道他是不敢还是不好意思,只是看了一眼身后那几个捕快,然后抬起手招呼他们走近自己身旁。 捕快们迅速围拢上来,钱风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弟兄们,能不能行?”“能行!”捕快们齐声回应道。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去询问钱风,到底是什么能不能行,仿佛这根本就是一件无需多言的事情,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的默契。 钱风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带着捕快们快步走近小院大门,在距离大门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紧接着,他猛地向前冲刺,准备冲破那扇门。 “不好!他们要破门。”叶知秋紧张地看着江远山,惊叫一声。仿佛她十分担心院子里的赵五娘会受到伤害。 江远山本就不是心狠之人,他对弱者总是怀有同情之心。当他看到钱风和那两个捕快要强行闯入赵五娘家时,心中涌起一股愤慨之情。这种以少欺多、以强凌弱、以男欺女的行为,让他无法容忍。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飞身下马,跃至小院门口,展现出他卓越的身手和敏捷的动作。 江远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几下子便将那几个捕快踢倒在地。他站在那里,目光如炬,严肃地盯着地上的几个人,语气坚定而有力:“以少欺多,该打!以强欺弱,也该打!以男欺女,更该打!”他的声音充满了正义感,让人不禁为之震撼。 此时,院子里的赵五娘原本已经做好了与钱风等人战斗的准备,但突然间外面传来一阵打斗声,引起了她的警觉。她紧张地趴在门缝处张望,却惊喜地发现原来是江远山来了。内心深处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感到无比欣慰。紧接着,她又听到了江远山义正言辞的话语,仿佛每一个字都深深地触动了她的心弦。 自从刘尚安去世后,赵五娘一直处于孤独和无助之中,没有人能够保护她。然而,此刻江远山的出现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意识到,这个男人不仅有力量,还有一颗善良正直的心。想到这里,赵五娘的眼眶渐渐湿润,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第170章 你姘头长得不错啊! 赵五娘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入嘴角,一股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然后,她迅速抬起手,用力擦拭着眼角,仿佛想要抹去所有的悲伤和无奈。泪水擦干后,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死死地盯着眼前紧闭的大门,似乎要透过这扇门看到门外的世界。 “兄弟们,给我站起来!”钱风一声怒吼,响彻整个庭院。他的声音带着愤怒和威严,让那些刚刚被江远山打倒在地的捕快们纷纷挣扎着站起身来。他们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恶狠狠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以及门前站立的江远山。 江远山稳稳地站在门前,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他的眼神冷漠而坚定,透露出一种无法撼动的决心。他知道这些捕快们虽然受了伤,但他们的斗志并未磨灭。只要稍有不慎,他们就会再次发动攻击,试图突破他的防线。 钱风看着江远山,心中暗自咒骂了几句。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平凡的男子竟然如此难缠,不仅打伤了自己的手下,还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开始怀疑这个人是否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士,或者背后隐藏着更强大的势力。 就在这时,钱风突然想起了刘尚安。他想起了刘尚安对自己的恩情和信任,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愧疚之情。或许是因为这份愧疚感,亦或是担心无法战胜赵五娘,钱风在众人即将准备好向前冲锋时,突然开口说道:“赵五娘,出来!我们看在刘大人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你的。” 赵五娘听到这句话,心中的怒火瞬间爆发。她咬牙切齿地骂道:“少废话,狗腿子!你们几次三番侮辱我,难道就不怕尚安找你们报仇吗?”她的话语充满了愤怒和怨恨,让人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痛苦与委屈。 赵五娘明白,这些人根本不是真心想放过她。他们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无非是想利用她对刘尚安的感情,让她放弃抵抗。然而,她早已看穿了这些人的阴谋诡计,绝不会轻易妥协。她决定坚守自己的立场,绝不向这些邪恶势力低头。 “冲!”钱风一声令下,捕快们如饮了鸡血般亢奋,提着刀冲向院门。 江远山斜着眼看了他们一眼,接着露出一股不屑之气,说了句:“你们好烦啊!”说着,又帮赵五娘打退了一波进攻。 “这是什么人,敢管我们的家事?”族长刘选看向旁边的一个男子问道。显然他是对江远山的出现不满意。 “回族长老爷,阿二不识。”那男子四下看了看,看到许多陌生面孔,但是他一个都不认识。 “撵走!把他们围起来做什么!”刘选看着江远山,内心有些烦躁,叫人腾出一条路,让金不焕他们走,主要目的是想让多管闲事的江远山走。可是他低估了金不焕等人和江远山的感情,他们看着眼前无人阻挡的路,却迟迟不动身,毫无要走的想法。 赵五娘在门缝里看着这一切,内心非常肯定,江远山和金不焕是热心的好人,一定不会不管她。于是,她心一横,做了个决定——将大门打开了! “老不死的,姑奶奶就站在这儿,你来抓啊!”赵五娘看着族长,面带微笑,甚至有一丝魅惑的说了句。族长见到赵五娘出现,愣了一下,听她说了句话,气得握着拐杖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还有你!手下败将,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赵五娘看着钱风,想到他刚才誓要抓住自己的样子,气得牙痒痒,故意提起打败他一事,来刺激他。 族长也是个嘴欠的,看到江远山帮赵五娘,心生一计,眯眼笑着,贱兮兮地开口道:“你真是好眼光啊,姘头长得真不错!配你绰绰有余。” 江远山见赵五娘打开了门,看她没事儿,准备走。突然听族长这么一说,顿时有种被侮辱的感觉,他眼疾手快,一支箭快速飞出,直接插在了族长大腿根的衣服里,族长被吓得不轻,裤子顿时就湿了一片,尿顺着腿流到了地上。赵五娘看到族长这个怂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可没有赵五娘有耐心,你要是再敢满嘴喷粪,我下一箭可不只是射你裤子了!”江远山嫌弃地看着族长,郑重地警告他,说话要注意分寸。 江远山说了什么,刘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早已被那根紧贴大腿根的箭吓得三魂丢了两魂,杵在那里不说也不动。 站在院门前的钱风,似乎也被江远山这神箭手震惊不已,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族长的囧态,立马扭回头,生怕族长注意到自己,回头找个由头找他的麻烦。 “该死的!”钱风身边一个捕快张口骂道,尽管不知道他在骂谁,但是钱风生怕江远山觉得他在骂自己,上前一把捂住那人的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赵五娘看着他们,一个个提心吊胆的样子,她打内心有着说不出的高兴,仿佛江远山终于帮她出了口恶气似的。虽说赵五娘也有些拳脚功夫,但是她不想和族长硬碰硬,毕竟自己还不想与全平台县人为敌。 “怎么样,还抓么?”赵五娘嘴角挂着一丝笑容,目光戏谑地看着刘选和钱风,语气轻描淡写地问道。 “你几次三番欺人太甚,不抓你我愧对全族老少!”刘选原本有些萎靡不振,但当他看见赵五娘从院子里走出来时,顿时回过神来,眼睛一亮,来了精神,说话也恢复了几分底气。 “行谨!”这时,坐在车里的李生缘突然大声叫了一声江远山的名字。 江远山听到李生缘的呼喊声,立刻转头望去,只见李生缘正朝着他招手。他连忙快步跑过去,站在李生缘身旁,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开口问道:“真如,你找我何事?” “差不多了,该走了。都让人家怀疑是姘头了。”李生缘看着江远山,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半开玩笑地说道。与此同时,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向着叶知秋所在的方向看去,暗示他不要再继续多管闲事了。 江远山心领神会,他顺着李生缘的目光看了一眼叶知秋,随即忙不迭地点头应道:“走走走!”说完,他迅速翻身骑上了马背,准备与大家一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171章 你们怎么阴魂不散? 刘选看着江远山上了马,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他心想:“等这讨人厌的家伙一走,我就立刻下令让人把赵五娘给抓回来!”越想越兴奋,甚至连自己刚才尿裤子的事都抛之脑后了。他忍不住轻笑出声,仿佛已经看到了赵五娘被押解回来的情景。 站在刘选身边的阿二则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族长如此怪异。先是尿了裤子,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傻笑,让他感到十分困惑。阿二突然想起村里的老人常说,有些人得了失心疯后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担心刘选发疯时会抓咬自己。 而此时,赵五娘也察觉到了江远山即将离去的事实。她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望着江远山骑上马背,心中充满了无尽的酸楚与失落。此刻,她的内心复杂得难以言喻。一方面,她对未来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另一方面,她又对江远山产生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 “行谨……”赵五娘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轻声唤出了江远山的名字。众人听到赵五娘竟然叫住了江远山,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而此时的江远山,自己也觉得赵五娘此举多少有点唐突,便尴尬地看着叶知秋,却见叶知秋双腿轻轻夹住马腹,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江远山一见此景,连忙对着赵五娘抱了抱拳,说了声:“保重!”随后,他用力拍了一下马屁股,紧追着叶知秋离去。 钱风看着江远山的眼神,再加上刚才听到他与赵五娘的对话,心里已经明白,原来叶知秋才是他真正的意中人。他转头看向赵五娘,脸上带着一丝喜悦,小声说道:“别再执迷不悟了,你根本斗不过族长的。” “我只是想去给尚安上坟而已,并没有其他任何要求。只要他能答应这件事,我马上就可以和你们一起走。”赵五娘目光坚定地看着钱风,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何必呢?”钱风依然试图劝说赵五娘改变主意。 “你不会懂的。”赵五娘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地回应了一句。 就在此时,一声低沉的冷笑传来,“赵五娘,这回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来救你?”说话的人,正是族长刘选。他看着江远山一行人走开,迫不及待想要抓赵五娘回去沉塘,以报刚才之仇。 “哟,你活了?”赵五娘压根没把刘选当个人,和他说话都阴阳怪气的。 刘选看着赵五娘,心中腾升出一股无名邪火,随即大声喊道:“今无论何人,活捉赵五娘者,赏银千两,祖先三代供奉宗祠!” 那些个壮年男子都是刘氏后代,听到族长刚才那句话,如沸腾的水般,立即炸开了锅。每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赵五娘,仿佛她身上有千两纹银。 赵五娘万没想到,刘选为了抓住自己,能许诺别人这么好的条件。她看着那几十双饿狼般的双眼,将手中的鞭子握得更紧了些。 “上!” 刘选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扑向赵五娘,赵五娘灵活地一跃,又站到了房顶上。 “愣着干嘛?”刘选走到钱风身边,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指了指房顶上的赵五娘,示意他上去将其抓住。 “刚才被那人打了腿,现下有些疼,上不去了。”钱风谎称江远山打伤了他。 刘选知道,钱风的武功是县衙里最好的,现在他受了伤,活捉赵五娘的概率不大了。于是,他看着站在屋顶上的赵五娘,笑着说道:“你主动下来,还是我叫人把你抬下来?” 赵五娘压根儿就没把刘选当回事儿,哼了一鼻子,笑着说道:“莫不是你想亲自来抱我?” “射死她!”几次三番被赵五娘调戏,刘选有些恼怒,命弓箭手射死赵五娘。 赵五娘见到弓箭手,忙跳到院子里大喊:“救命啊!救命!杀人啦!”她喊得特别用力,不是祈祷有大侠路见不平救她,而是让还没走多远的江远山他们听见,再次回来救她。 “快射!射死赵五娘赏银五百两!”刘选再次提出诱惑。 “有人在喊救命!”赵五娘不断地求救呼喊,声音终于乘着风到了江远山耳中,他轻勒缰绳,让马停下,又仔细听了听,确定自己不是幻听,对一旁的金不焕说道。 “早就听见了,是那娘们儿。”金不焕看了一眼江远山,显然还没有原谅赵五娘设局坑骗自己一事。 “这声音不像是装的。”并排走的叶知卜也听到了赵五娘的呼喊,他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几声,觉得不像是有诈。 “你们先走,我回去看看。”萧铎也听到了赵五娘的呼喊,他原本想佯装没听见,但听金不焕和江远山讨论,便想回去看看。当然,他决定回去并不是觉得赵五娘可怜,他是想看看族长是如何使唤得动官府的衙役。萧铎说完,调转马头回去,其余人见状,生怕他有个闪失,一起跟了回去。 赵五娘叫了好大一会儿,没有等到江远山的出现,正心灰意冷失望之际,看到一个男子飞身进院。她警惕的挥舞起长鞭,做好迎战姿势,准备与男人决战,岂料那男人只是站在赵五娘身前,看着她说了一句:“别叫了,我们听见了。”原来这男人正是萧爽。 “住手!”萧爽看着外边大声喝道,他的声音中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那些手搭弓箭的青壮年男子,被萧爽吼了一嗓子的气势震慑住了,愣在原地,不敢再动。 刘选皱眉看着刚走的人又回来,疑惑地说道:“你们是谁?为何要屡次干涉别人的家族事务?” 萧铎冷笑一声:“欺负女人,也算正经事务?” 刘选怒道:“大胆狂徒!你可知道这是刘氏的地盘?” 萧铎不为所动,淡淡道:“我只知道,这是大盛的地盘!” 刘选脸色铁青,盯着萧铎说道:“你这是在找死!” 萧铎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 靖如玉看着这一切,心中焦急,想要上前撕烂刘选,但李生缘拉住了她,轻声道:“先看看,等会儿再过去。” 刘选听着萧铎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他咬牙切齿地说:“好啊,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刘家的家主!” 萧铎不屑地笑了笑,说道:“刘家主?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原来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小人罢了。” 刘选瞪大了眼睛,怒视着萧铎,说道:“你……你竟敢侮辱我!今天我就要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说着,他挥挥手,示意手下们放箭。 第172章 他的死果然有问题 听到刘选要放箭射杀自己,萧爽哈哈一笑,笑声爽朗。然后他对着外边高声喊了一句:“兄弟们,我今天能不能活,全靠你们几个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但更多的是自信和镇定。 说完这句话后,萧爽小心翼翼地站到了屋里,他知道外面有危险,但却没有丝毫畏惧。同时,他招招手,示意赵五娘也赶紧进来躲避箭矢。 萧铎听到萧爽说话,心中的担忧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喜悦。他对着院子,大声喊道:“哥,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你死在这里!”他的语气坚定而果断,仿佛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困难的准备。 “哟,还情深义重上了啊!”刘选听到萧铎的话,忍不住调侃起他们来。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似乎对这种兄弟之情并不以为然。 萧铎看了一眼刘选,摇摇头笑了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屑和无奈。然后,他回头看着江远山等人,大声说道:“一会儿手下留情点啊,别让族长老爷败得太快。”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挑衅和讽刺,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放心!”一旁的赵正笑着回应道,他的目光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显然,对于接下来的战斗,他们早已有了十足的把握。 刘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轻视和嘲笑。他咬咬牙,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给这些人一个教训。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射箭!” 随着刘选的命令,那些握着弓箭的壮年男子们纷纷拉弓搭箭,将一支支利箭射向了萧爽和赵五娘所在的院子。箭矢如同雨点般密集,嗖嗖嗖地飞射而来,发出令人胆寒的破空声。 就在这时,两道高大的身影如同疾风一般席卷而来,瞬间出现在弓箭手们面前。定睛一看,原来是金不焕和江远山。他们轻盈地一闪而过,所有正在拉弓搭箭的男子都被轻而易举地击倒在地。 “怎么又是你?”刘选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江远山,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没错,就是我。”江远山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哥哥,你们两个还好吗?”萧铎急切地询问萧爽。 “放心,我们好着呢!\"”萧爽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箭矢声后,才放心地过去重新打开了大门。 捕快们看着萧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威严气息,不禁心生恐惧,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其中有几人见情况不对,急忙向后退去。钱风心里暗自着急,目光扫过萧爽和赵五娘,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叶知秋的银蛇鞭已经如闪电般迅速卷来,眨眼间就缠在了他身上。钱风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被紧紧缠住,叶知秋用力一拉,然后把钱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你这狗腿子,今天让你吃点苦头!”叶知秋冷笑一声,猛地一拉手中的软鞭,将钱风狠狠地抬起,又重重地摔落。钱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与地面猛烈碰撞,疼痛难忍。江远山看着眼前的情景,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着钱风嘲讽道:“不是我笑话你,就你这点能耐,想欺负人,还真是不行!” 此时,于六九已经迅速地用绳索将那心怀不轨的刘选绑成了一个粽子,然后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到了院门前。于六九一脸得意地把刘选扔到了赵五娘的脚下,并对着她说道:“人交给你了,不要再喊救命了。” 赵五娘静静地站在原地,她的眼神复杂而深沉。当她看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族长如今被紧紧捆绑着送到自己面前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她缓缓走上前,低头凝视着族长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努力克制住不让它们流下来。她的目光坚定而决绝,仿佛要穿透刘选内心深处最黑暗的角落。 “求我啊!”赵五娘的嘴角微微上扬,起初是哈哈大笑,后来又变成了低声抽泣。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绝望和痛苦,同时也充满了不屈的力量。她直勾勾地盯着刘选,说出了三个字。 刘选惊恐地看着赵五娘,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结结巴巴地求饶道:“五娘……有话好、好说……你知道我的为人,我不是坏人,求求你饶过我!” 赵五娘冷笑一声,继续说道:“饶了你?你可曾想过之前的我?我与你无冤无仇,在平台唯一的要求,就是想着给尚安上个坟。我这点要求,你们都不允许,我求过你?你也没有饶我啊!我凭什么饶你?”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和愤怒,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刘选神神秘秘地说道,仿佛他很有信心,赵五娘一定会对这个秘密感兴趣一样。他的眼神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可不爱听人闲话,跟那些长舌妇似的。”赵五娘冷冷地回答道,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她并不相信刘选会告诉她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对于他这种阴险狡诈的人来说,所谓的“秘密”可能只是一个陷阱而已。 然而,就在这时,一支短箭突然从远处飞来,准确无误地射中了刘选的胸口。他惊愕地看着自己胸前的箭矢,嘴角溢出鲜血,缓缓倒在了地上。 赵五娘惊讶地望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不知道这支箭是谁射来的,但却感觉到一种害怕。她之前怀疑是刘选害死刘尚安,但是现在却觉得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靖如玉站在马车前,本来是看热闹的,眼见族长被暗杀,内心一阵害怕,紧紧贴着马车,不敢动弹。 “看来,一时半刻走不了了。”李生缘看着死去的族长,对着空气说了一句。突然他注意到靖如玉的害怕,伸出手,将她的手紧紧抓住。 第173章 你男人不是我害的 刘选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低头一看,只见一支短箭正深深地插在自己的胸口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不停地从伤口涌出,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襟。他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可能停止。 赵五娘看着倒在脚下的刘选,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恐惧。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她抬头看向萧爽,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困惑。 叶知卜和于六九见到刘选受伤倒地,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毫不犹豫地朝着刘选飞奔而去,眼中满是焦急和担忧。叶知卜迅速来到刘选身旁,俯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他用手指轻轻触摸着伤口周围的皮肤,感受着箭头的位置和深度。然后,他看了一眼于六九,小声说道:“还有救,抬进去。” 于六九听了叶知卜的话,心中稍感宽慰。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刘选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人齐心协力将刘选抬起,慢慢地走进了赵五娘的小院。进入房间后,叶知卜急忙让于六九将刘选放在床上,并叮嘱道:“快,把他放到床上!”二人小心翼翼地将刘选放在床上,生怕弄疼他的伤口。 叶知卜走到床边,再次检查了刘选的伤口,发现挪动了一下后情况比之前更糟了。箭头深深地嵌入了肉里,鲜血不断地渗出。叶知卜皱起眉头,转过头对于六九说:“快去拿些干净的水来。”于六九赶紧点头,转身去准备所需物品。 叶知卜叫了几声刘选的名字,试图唤醒他的意识。然而,刘选仍然昏迷不醒,没有任何反应。不一会儿,于六九端来了一盆水。叶知卜找了一块布头当帕子,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刘选的伤口,尽量清理掉周围的血迹。接着,他用力扯开刘选的衣服,露出伤口所在的部位。 叶知秋送进叶知卜的药箱,叶知卜从中找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用火烤过消毒后,小心地切开刘选的伤口,寻找箭头的位置。他动作熟练而谨慎,每一刀都精准无比。终于,箭头被找到了,叶知卜用力将其拔出。随着箭头的拔出,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叶知卜的脸上。 叶知卜来不及擦拭,迅速用干净的布压住伤口,止住了血。然后,他又指挥着叶知秋找到止血散,帮刘选敷在伤口。 “你们你们怎么把他抬我这儿了啊?”赵五娘进屋后,看着躺在床上的刘选问道。 “我的朋友素有‘神医’之称,他能救活这个人。”于六九站在赵五娘面前,生怕她一个着急冲过去,影响叶知卜救治。 仿佛是听到了赵五娘说话,刘选咳嗽了几声,鲜血再次涌出,但叶知卜手稳如磐石,再次用止血药覆盖伤口,并用布条紧紧包扎。随着时间的推移,刘选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面色也略有恢复。 叶知秋、萧爽和于六九在一旁紧张地看着,直到叶知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几人才终于放松下来。 “遭了,钱风他们还在外边呢!”赵五娘突然想起院外的钱风和刘选带来的那几十个壮年男子,她有些担心,自己不在外边,那些人会不会把自己的院子拆了。想到这里,她转身往外跑。 “你们”赵五娘出了院门,看到江远山、金不焕和萧铎几人,已将钱风他们团团围住。 “五娘,放了我们。”钱风看见赵五娘时,立即求饶起来。 金不焕看他这样,想想之前的骄傲模样,心里有些气,过去踢了他一脚,骂骂咧咧地张口说:“一个老爷们儿,一点骨气都没有,还没把你咋样呢,尿唧唧的。” 赵五娘听金不焕骂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金不焕看着她,没好气地说道:“你还笑!俺们这些人,被你害惨了,这下走也不能走,留也没地儿留的。” “各位英雄今日救了我,我赵五娘来生犬马以报。”赵五娘看着金不焕,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又恢复笑嘻嘻的模样,看着他说道。 “我也不敢,下辈子别遇见了。这辈子,就认识不到一日,你看看你给我带了多少害?”金不焕也是个不饶人的嘴,明着数落了赵五娘。 赵五娘倒是也不恼,看着金不焕,呵呵一笑,说道:“几位进来喝杯茶,把这些人放了,让他们回去。他们原本与我也无冤无仇的,况且今日还是大年初一,都回去和家人团聚。” “谢谢五娘!”钱风听到赵五娘的话,扑通一声跪下说道。 “你快走,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如果下次再和刘选一起欺负我,别怪我不念旧情!”赵五娘背对着钱风,冷冷地说道。 钱风看着赵五娘,嘴巴张了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扭头离去。 屋内,刘选紧闭双眼,眉头微皱,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噩梦。突然,他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象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他看到了几个陌生的面孔正守在床边,脸上带着关切之情。 感受到大家的关心,刘选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用尽全力向众人表示自己已经醒来。 \"他醒了!\" 叶知卜兴奋地喊道。他立刻上前一步,仔细检查了刘选的伤口和脉象,确认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醒了!醒了!\" 赵五娘听到声音,激动地喊了两声,急忙从外面跑进屋里。她快步走到床前,焦急地望着刘选,语气中透露出紧张与担忧,但是仍旧面色冰冷地说道: “看看,到如今,你想杀我没杀成,差点被人杀了!你刚说要和我说个秘密,说。” 刘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是否要说出那个秘密。然而,经过一番挣扎之后,他还是下定决心,鼓起勇气说道:\"好……我说。尚安的死不是我害的。\" 他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充满了坚定。说完这句话后,他闭上了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第174章 突然想开了 对于刘尚安的死,赵五娘始终心存疑虑,觉得刘选跟此事脱不了干系。然而此刻,听到刘选在生死边缘说出这样的话,她又觉得不似作伪。毕竟如果不是刘选下的毒手,那么必然是其他人所为。可究竟是谁呢?赵五娘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低声呢喃道:“他究竟是得罪了谁呢?” 一旁的叶知卜与于六九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眉头紧皱,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所震撼,一时间难以理解其中缘由。而赵五娘却不再犹豫,她径直走向床边,面露凶光,眼神愈发犀利,紧紧盯着刘选,咬牙切齿地问道:“到底是谁害了尚安?你为何一直隐瞒不说?” 刘选中箭之后,伤势严重至极,但他心里明白,赵五娘一直对自己耿耿于怀。如今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他当然不愿轻易死去。此时,说出当年之事,或许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于是,他用尽全身力气,勉强撑开眼皮,准备向赵五娘道出事情的真相。他躺在床上,神情凝重地对赵五娘说起了当年的往事,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辛酸。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刘选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游移不定,仿佛穿越时光回到了那个当时,“尚安自幼聪慧,饱读诗书,一举成名。作为当时的平台县令,他是我们刘氏家族中最有前途的人之一。经过不懈的努力,他的才华和能力都得到了朝廷的认可,仕途正一片光明。” 赵五娘静静地倾听,没有打断刘选的话。她知道这些年刘选心里一直藏着许多秘密,如今他终于愿意倾诉,无论多生气,她都必须耐心地听完。 “可是,他却迷恋上了一个官妓,”刘选继续说道,声音中透出无奈和遗憾,“我并不是反对他追求自己的幸福,但那个女子的身份注定会给他的仕途带来麻烦。我劝了他多次,提醒他作为县令,娶一个官妓回家可能会招来非议,影响他的前程。” 刘选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赵五娘,继续说道,“然而,尚安已经铁了心要娶她。他不顾一切反对,要娶那个女子过门,做妾都不行,非要做正妻。为此,尚安的正妻多次寻死,我见他猪油蒙心,多次劝说,他甚至不惜与我这个族长决裂。他说,‘为了红颜,我宁愿丢官罢爵’。他带着那女子另立门户,几乎与家族断绝了关系。” 赵五娘神色复杂,眼中流露出几分慌张,她知道,刘选说的女子便是自己,他这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官妓的身份,所以没有指名道姓。 “尚安他”赵五娘还想说点什么,想到刘尚安的一刹那,几度哽咽,泪如雨下。刘尚安的痴情与坚持,她并非全然不知,但听到这些细节的时候,仍让她心生波澜,这个男子,为了他们的爱情,竟舍出了自己的生命! “我那时很失望,但也无能为力。”刘选继续说道,“没过几天,他就突然暴毙。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很多人都以为是我这个族长不满他的决定,才暗中动手。但我发誓,我绝没有害过他!” 他目光坚定地看着赵五娘,眼中满是对清白的渴望和对逝去往事的无奈。赵五娘轻轻点点头,看着刘选,低声说道:“我相信你。过去的事情终究会水落石出,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让凶手无处遁形。” “放过自己,也放过我们。”刘选用几近恳求的语气和赵五娘说话。 “或许,我从始至终,放不过的,就只有自己。”赵五娘苦笑着,说了一句。随即低头,走了出去。 赵五娘出了屋门,看到金不焕正站在小院的花树下。她笑了笑,向金不换走去,金不焕早已发现赵五娘向自己走来,赌气似的,迈步准备离开。 “金大哥,”赵五娘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讲声抱歉。” 金不焕微微一愣,转头望向她。赵五娘的眼神中透着几分歉意和犹豫,这让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他微笑着说道:“你别这样,我们救你,不是为了要你的抱歉。再说了,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好抱歉的,昨日我好心收留你,完全是想起了在家的内人,与你本人并无半点关系。” 赵五娘垂下眼帘,轻轻叹了口气,“我是真心想和你道歉的。今早,是我安排荷花躺在你床上的。我本来想让你留下来,帮我报仇。” 金不焕闻言,脸上的笑意稍微凝固,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仔细地看着赵五娘,问道:“那你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这些?你觉得我会赞美你机智么?还是会夸你聪慧?” 赵五娘抬起头来,目光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她轻声说道:“或许是因为我良心发现。你们这般帮我,我不忍心再那么自私。” “你这搞得我有点”金不焕不知说什么好了,一时间有些语塞。 见金不焕疑惑不解,赵五娘接着说:“刘选被你们救了后,为了保命,愿意说出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他的这一举动让我明白,有些事情,只有面对和承认,才能解开心中的结,既是为自己,也是为别人。” 说到这里,赵五娘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片刻后继续道:“我一直想着复仇,所以才希望你留下来帮我。但刘选的经历让我意识到,一直沉浸在仇恨中,可能会让自己失去更多的东西。我不想再骗你,更不想利用你。” 金不焕默默听着,心中感慨万千。他对赵五娘的坦白感到欣慰,同时也为她的转变而感动。他缓缓说道:“赵五娘,虽然我们不熟,但是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难以释怀的事情,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化解仇恨的方法。而我和我的兄弟们,无论如何,都会祝福你。” 赵五娘感激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一阵清风吹过,仿佛在庆祝他们之间这份珍贵的信任和理解。 第175章 他竟然是你爹? 赵五娘和金不焕在院子里聊天,院子外面一阵吵嚷声响起,紧接着,一个着锦衣的中年男人带着五六个家丁,直闯了进来。 “五娘,你怎么在这里?”那男子看到赵五娘时,先是一愣,继而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进堂你来这里做什么?”赵五娘显然是认识这个叫“进堂”的男子的,只是她没想到,他能出现在自己的小院里。话说这进堂,全名林进堂,原本是刘尚安的同窗。多年不中,后来跟在刘尚安身边做了个账房,刘尚安给赵五娘置办宅院一事,还是他一手安排,里面家具装扮也是他一力采买,刘尚安死后,赵五娘一走了之,二人多年未见。 “有人和我说族长受伤了,我这不赶紧过来看看。谁知道在这儿遇上你,你怎么样?好几年不见了,你怎么样啊?怎么回了平台也不打声招呼,我好上门拜访你啊!”林进堂笑着和赵五娘说话,完全没有一丝陌生感,光看他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来找赵五娘聊天的。 “他受伤和你有什么关系?”赵五娘有些不明白,刘选受伤,为什么林进堂着急忙慌。 林进堂笑了笑,看着赵五娘说道:“你想想我姓什么。” “姓林啊!你不是叫林进堂么?”赵五娘看着林进堂,一时间有些迷糊,她不明白,他姓什么和刘选有什么关系。 “不,我姓刘。”林进堂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本应该叫刘进堂,多年前因不满父亲纳妾,一气之下扬言要和他断绝关系,便自作主张随生母姓,改了名叫林进堂。” “所以,刘选是”赵五娘犹豫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是,他是我父亲。”林进堂低声说出了六个字。 面对刘选是林进堂父亲这一意外真相,赵五娘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炸开,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承受。 “刘选竟然是林进堂的父亲!”她在心中一遍遍地重复这个信息,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荒谬与无奈。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过去的一切忽然显得那么戏剧化。她想起以前在林进堂面前骂刘选被刘尚安阻止一事,想起刘选为什么知道刘尚安将她安置在何处,等等,突然有一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赵五娘低声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她觉得人生有时候真像一个精心设计的玩笑,每当你以为抓住了什么,命运却偏偏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 “真是好搞笑啊。”赵五娘喃喃自语,抬头看向天空。太阳虽然被云层遮住,但是依旧悬挂在天际,像是不知疲倦的旁观者,见证着人间的悲欢。 这种荒谬感,让赵五娘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她想哭,却又觉得一切无所谓。人生仿佛是一场她无法掌控的话本子,而她,不过是其中一个随波逐流的角色。所有的执着和仇恨,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然而,经过短暂的迷茫之后,赵五娘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她知道,无论命运如何捉弄人,生活仍要继续。她选择释怀,将过往种种埋藏在心底,轻轻地对自己说道:“也许正是这些意外,让人生如此独特。” 她微微一笑,转过身去,心中涌起一种新的力量,看着林进堂说道:“进去看看,你父亲伤的不轻,好在有神医,算是救了下来。” 林进堂听到刘选活着,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点点头,走进屋里。屋子里叶知卜几人正发愁怎么处理刘选,他们虽然救活了刘选,但是他们也知道,此人和赵五娘有旧仇,赵五娘不会让他住在家里。 “父亲。”林进堂进屋后,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刘选。他面色显白,正闭着眼躺着,来回蜷缩又伸展的手指像是在告诉林进堂,他没有睡着。林进堂轻声唤了声父亲,刘选缓缓睁开了双眼。 刘选费劲儿的抬起手,指了指叶知卜,像是告诉林进堂,这是他的救命恩人。到底是父子连心,林进堂立马就明白了刘选的意思,看着叶知卜几人,逐一鞠躬致谢,说道:“诸位今日救了家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若是不嫌弃,就在平台县多留几日,让我们尽些地主之谊。” “公子不必谢,我们也是路过此地,碰巧救了令尊。”叶知卜站起身,看着林进堂,抬手抱拳回话。 此时,刘选又是一阵咳嗽,林进堂顾不得多言,大声对站在院外的家丁们说道:“进来!” 几个家丁进去,将刘选扶起,准备抬着回家,却被叶知卜拦住了去路。 “这位公子”林进堂不解,为何拦住不让他们走。 “你们打算就这么把他拖回去?”叶知卜有些不高兴,虽说刘选欺负女人比较可恶,可是赵五娘也算不得什么善良贤惠的好女子,他们之间的恩怨一时片刻也说不清楚。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好不容易救活的人,他不能接受这人再死去。叶知卜说完,看了看林进堂,又指了指门板。 “公子什么意思?还请明示。进堂愚钝,猜不出。”林进堂毕恭毕敬的行礼,向叶知卜请教他想让他做什么。 于六九是懂叶知卜的,他看了一眼林进堂,说道:“他是让你找个平的板子,把你父亲抬着走。” “哦哦。二位公子放心,门外有一顶软轿,可以躺着。”林进堂说完,叶知卜挪开身,让他带着刘选走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赵五娘和金不焕还在院子里站着,林进堂看了一眼赵五娘,没说话,匆匆抬着刘选走了。 “咱们继续走。”金不焕看到刘选被抬走,提醒众人,他们也该继续启程赶路了。 叶知卜回头看了一眼刘选离去的方向,心中若有所思地说道: “走。” 第176章 追兵真的到了 叶知卜和金不焕刚一踏出房门,就与一名行色匆匆、神色慌张的男子撞个满怀。两人正要开口道歉,却发现此人竟是客栈掌柜夏全。 \"夏掌柜?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金不焕显然对他的出现感到困惑,毕竟夏全来到此处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金爷,顾不上和您多说,我来找人。\"夏全抱了抱拳,语速极快地丢下一句话后,便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小院。 叶知卜面带微笑地看着金不焕,意味深长地说道:\"这赵五娘还真是不简单!\" 金不焕一脸疑惑地望着叶知卜,好奇地问道:\"何出此言?\" 于六九看着憨厚没心眼的金不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只见他身形一闪,轻盈地跃到金不焕宽阔的后背上,两只粗壮的胳膊紧紧抱住金不焕的脖子,活脱脱像一只调皮的猴子,紧紧地挂在了金不焕的身上。 金不焕被于六九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便稳住了身形。他回头看着于六九,一脸疑惑地问道:“你干啥?快下来!”然而,于六九却不为所动,反而凑近金不焕的耳朵,神秘兮兮地低语道:“金兄,若是我猜得不错,这赵五娘应该就是那家客栈的东主。而且,你昨晚遇到的那个与你过招的女子,也是她。” 金不焕闻言,心中不禁一震,原本就瞪大的眼睛更是睁得滚圆。他连忙将于六九的胳膊拉开,并将其从自己的背上放下,语气急切地反驳道:“你可别胡言乱语,骗哥哥我啊!我虽然脑子不如你们灵光,但也不是傻子。”说着,他还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于六九,似乎对于六九的猜测表示怀疑。 于六九见状,知道金不焕还是不太相信,于是指了指一旁的江远山,笑着说道:“你不信可以问问行谨哥,看看我说得对不对。”金不焕听了于六九的话,转头看向江远山,眼中充满了期待和疑问。江远山看着金不焕即将开口询问,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于六九的看法。 金不焕得到江远山的肯定回答,脸上顿时露出惊愕之色。他愣在原地,喃喃自语道:“放了一辈子鹰,没想到今天被鹰啄瞎了眼!”说完,他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仿佛是在为自己的冲动行事感到愧疚。 就在这时,几人正准备继续往前走,突然传来赵五娘的声音。只听见她轻声呼唤道:“金公子……”金不焕听到赵五娘的叫声,身体微微一顿,然后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赵五娘身上。 “何时?”金不焕冷冰冰地问道。 “看看,这画像之人,你们认识不认识?”赵五娘说着话,走到金不焕身边,递上了三张画像。 金不焕漫不经心地接过画像,随意地翻看起来,但当他看到画中之人时,脸色骤变,心中一阵慌乱。画像上画的正是萧爽、萧铎和靖如玉!金不焕匆匆瞥了一眼,试图掩饰内心的紧张,将画像还给赵五娘,含糊地说道:“我们真的要走了,再会。” 然而,赵五娘并不打算让他就这样离开。“你当真以为我不认识?这画上之人分明就是刚刚救过我的二位好汉!”她的话中透出几分不悦,显然不满于金不焕的隐瞒和闪烁其词。 赵五娘一眼就认出了萧爽,她原本心存善意,打算帮几人藏身,但金不焕对她的怀疑和不信任让她略感失望,但是想到自己之前对金不换的隐瞒,她又觉得你来我往算是扯平,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见金不焕依旧沉默不语,赵五娘冷静地环顾四周,继续说道:“这画像既然分发到了客栈,你们以为,还能出得去这平台县么?” 她的语气虽然轻松,但话语中的警告意味却清晰可辨。赵五娘继续说道:“现在四面八方都充满了危险,出去的道路应该早已被封锁。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这么多人离开,无异于自投罗网。” 一旁的叶知卜、江远山和于六九面露愁色,深知赵五娘所言不虚。他们意识到,此时若是没有熟悉路的人带领,单凭他们的力量难以安然出城。尽管对赵五娘的陷害仍有芥蒂,但他们也知道,现在只能依靠她。 “不知,你打算如何帮我们?”江远山开门见山地问赵五娘。 赵五娘微微一笑,看出江远山心中的挣扎,轻声道:“你们信我,我不是坏人,先回院里,有什么我们进去说,我这郊外,鲜有人来,一时片刻应该没事儿。” 江远山点了点头,叫李生缘他们进了院子。李生缘等人进院子后,赵五娘看着夏全说道:“什么情况,和大家仔细说说。” 夏全点了点头,看了一圈众人,又看看赵五娘,双眼不断眨巴,似乎在问她是否真的要说。赵五娘看懂了夏全的意思,看着他说道:“你快些说,怎么磨磨蹭蹭的!” “好的好的。”夏全点头回应,“各位刚走没多久,来了两个凶神恶煞的官兵,拿着这几幅画像问小的,是否见过画上人。小的一看,不敢多言,待那官兵走后,急忙追了过来。” “那官兵可有说什么?”赵正坐在石凳上,让乌珠在自己后背上靠坐着,看着夏全问道。 “说了。他们说画上人是逃犯,揭发有赏,藏而不报按同罪处理。”夏全看着赵正,有些诧异,画上人并非是他,他怎么反而着急起来。 “那你有注意到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么?”江远山问夏全。 “应该是去县衙了。”夏全努力回忆着,“他们临出门时,问了小的,去县衙的路怎么走,问完就走了。” “县衙?”赵五娘一听,脸色微变,心里立刻掠过一丝不安。 “对!”夏全点点头,很肯定地说道,脸上没有一丝怀疑。 赵五娘听到这话,心中猛然一紧。“不好!钱风见过他们!”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关键的细节,语气急促地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她的这句话如同一颗炸药,瞬间在大家的脑子里炸开。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事情的紧迫性。那官兵去了县衙,钱风身为县衙的捕头,双方一旦碰面,钱风说出曾在这里见过萧爽、萧铎或靖如玉,那么事情将变得无比复杂。 江远山皱紧眉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看向赵五娘,低声道:“如果钱风认出说了些什么,恐怕我们会连累你,我们得走,不能继续在这里了。” 赵五娘没说话,心中在快速盘算着应对之策。她知道,他们三个若被钱风认出,必然会招来更多的追捕。到时候,这么多人,想要再全身而退的话,几乎不可能。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如果钱风带着人找来,对谁都没好处。”赵五娘冷静下来,果断地说道。她明白,唯有争分夺秒,才能将局势扭转。 众人纷纷点头,江远山等人立即行动起来,该上车上车,该上马上马。 第177章 兵分两路 赵五娘迅速整理好必要的物品,又想到客栈的伙计和荷花也见过金不焕他们。她想到这里,内心重重叹了口气,和夏全对视一眼后,对他说道:“你先回客栈,将所有见过他们的伙计都找个借口关起来,把荷花也想个办法留在客栈,就说我找她有事儿,给她买一套好的胭脂水粉,好好哄着。另外,客栈后院那个房间,给我腾出来,一会儿要用。” 夏全点点头,表示明白,说着便转身离去,生怕走的慢了影响到赵五娘的安排。 赵五娘看着夏全的背影,站在院子里出了神,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真心的帮几个陌生人,到底是因为他们救了自己,还是自己在他们身上重新看到了情义? 马匹嘶鸣声打破了院子的沉寂,紧张的气氛笼罩着每个人。赵五娘瞬间回过神来,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究竟为何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人命只有一条啊!”说着,她急忙走了两步,出了院子。她心里清楚,拖延片刻便可能被官兵围堵在这里,陷入绝境谁都没命,因此,她一刻也不敢让他们多停留。 “大家小心行事,不要引人注意。”赵五娘看着大部队提醒道,她目光坚毅,语气沉稳。 “放心,我们该往哪边走?”叶知卜抱拳感谢赵五娘的搭救,同时也问她,向哪边走更容易藏身或保命。 “你们分开走,骑马的走那边的小路,坐车的随我走大路。一个时辰后,客栈汇合。”赵五娘干练的指挥道。 “还去客栈?这不是自投罗网么?我不去。”于六九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表示不能去客栈。 “是的呀,客栈人多眼杂,保不齐就有官兵,实在有些危险。”叶知秋也附和道。 赵五娘微微一笑,早已料到他们的顾虑,便解释道:“大家救了我,也应该信我能救你们。我已安排人手在客栈布置了一条秘密通道,官兵即便前去搜查,也不会发现你们的行踪。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大家分头行动,不要太耀眼或高调吸引官兵目光,只要安全到客栈后门,一切就都好说。” 说到这里,赵五娘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而且,客栈的老板是我的旧识,绝对不会出卖大家。在客栈,安全问题大可放心。” “我们不去了。”李生缘突然掀开车窗,说了一句。 “为何?”赵五娘有些不解,她诚心实意地帮他们,他们却总是不听话,这让她又不悦起来。 “你也别不高兴,我们初次相识,便发生了这许多事。”李生缘笑着看着赵五娘,缓缓说道,“方才,客栈掌柜的跑着来找你,我虽不知你们说了什么,单看他的神情动作,我们都知道你们不只是旧相识这么简单。一边让我们跟你走,托付性命,一边不说实话,你这实在有些让人猜不透。我们这么多人,实在不能更不敢完全信任你。” 赵五娘听了李生缘的话,心中微微一震,随即明白了他们的顾虑。她叹了口气,说道:“我理解你们的想法。这件事情本就比较复杂,我没能把一切解释清楚,确实是因为时间短暂,后续有机会一定给大家说清楚。”她停顿了一下,直视李生缘,语气诚恳地继续道,“但我向你们保证,我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害你们,我赵五娘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女人。” 李生缘见她态度坦诚,神情缓和了些许,但仍保持谨慎,“江湖险恶,我们这么多兄弟姐妹,无法全身心相信一个陌生人的好意。我们不是不信你,只是希望能有更多的安全保障,请你多理解。” 赵五娘点头,思索片刻后说道:“我理解,毕竟信任这件事看着简单,实际是用性命相托,每个人的命只有一条,大家不怕死,但是不能枉死。要不这样,你们自己找地方躲起来,如果需要,就去客栈找夏全,他能帮你们找到我,有任何需要,我赵五娘全力以赴。” 李生缘沉吟片刻,终于说道:“那好,我们就依你所言。”他知道当前形势紧迫,也不愿与赵五娘彻底决裂。众人随即决定在附近寻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地。 赵五娘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既感到释然,也有些无奈。她理解他们的谨慎,也明白在这充满未知的险境中,信任是多么难得而又脆弱。 听了李生缘的话,众人这才稍稍安心,叶知卜点了点头,对李生缘说道:“既如此,咱们也得分开走。” “咱们对这地方不熟,去哪是个问题。”靖如玉说出了大家的问题所在——路不熟。 “我愿意和赵五娘走。”于六九虽仍有些迟疑,但在看了赵五娘一眼后,决定相信她的安排。他明白,他们几个男的武功好些,可是一旦暴露,追兵越来越多时,武功好也有照顾不到的时候。眼下最好的选择,唯有试试信任陌生人,才能不暴露身份,并且在来日被大军围堵时有一线生机。 “好,就按你说的办。”李生缘看了一眼于六九,妥协道,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 “还有谁愿意和我走?”赵五娘看了一眼于六九,内心生出些许高兴,笑得像一朵绽开的花儿。 “我们。”坐在马车里的赵正伸出头,表示他和乌珠、乌花也要和赵五娘一起走。 “你们”萧铎有些不放心,怕赵正他们出意外。 赵正却和他想的不一样,他看着萧铎,说道:“我带着一个还病着的孕妇,两个女子和我都没有功夫,遇到追兵,实在是不方便跑。不若跟她回客栈,万一安全,岂不是两全其美?” 赵五娘点头,对大家说道:“不要再多说了,快些走。大家千万要记住,分开后一定不要贸然使用信号弹。如果客栈安全,我会在客栈前后门挂六个红灯笼,如果有危险,就挂四个。如果有事儿,你们看灯笼数量再进客栈。” “好。”李生缘说完,关上了车窗。 江远山和叶知卜带头骑上马,带领一行人从小路快速离开。 “为什么让俺坐在车里?”金不焕有些憋闷,想骑马走。 “你太容易被记住了,就在车里坐着。”李生缘看金不焕有些坐不住,头一歪,靠在了他身上。 “别说话,不要被听出外地口音。”江远山骑马扭回头提醒道。 一路上,大家都保持着沉默,唯有马蹄声在寂静的空中回荡。 第178章 例行检查?滚! 赵正夫妇带着乌花及于六九、叶知秋一起,随赵五娘走大路回客栈。几人在路上都不约而同的沉默着,一路都在想着万一遇到危险,该怎么保护自己的同时救助同伴。赵五娘仿佛看出了他们几个的心思,笑着说道:“你们呀,不要多想,那画上又没有你们几个。” “可是你说的那个姓钱的,他见过我们和他们在一起。万一他检举,画上很快就会有我们。”于六九也不藏着掖着,痛快的将内心的想法告知赵五娘。 赵五娘听后,微微一笑,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安慰。她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你们的担忧。钱风的确见过你们,但也不用过于紧张。”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钱风这个人,我多少有些了解,他虽然得了失心疯似的要抓我,但应该不会随便牵扯无辜的人。他这个人,胆小的很,更关注的是自己的生死,向来自私,明哲保身是他的处事原则。哦对了,你得换身衣服。”赵五娘说着,将马车停下,等了一个过路的人,让于六九给了一些银子,买下了他的外衣换上,她仔细端详着于六九,又给他脸上抹了一把土,说道:“这下没问题了。”说着,她钻进了赵正的马车里。 乌花有些不安,看着赵五娘,轻声问道:“那如果他硬要找我们麻烦怎么办?” 赵五娘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自私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卷入麻烦。小妹妹放心,我既答应了带你们走,便有法子保护你们平安,不然你们因为丢了性命,我死后要下地狱的。” 乌花被赵五娘的话逗乐了,却又忍不住问:“你怕死么?” 赵五娘微微一愣,神情中透出一丝淡淡的惆怅。她望向远方,轻声道:“不怕。死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儿,我怕的是死后找不到想见的人。”她说这话时,脑海中浮现出刘尚安的面容,那些过往的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 在赵五娘的心底,刘尚安始终是一个无法释怀的存在。虽然他们的缘分没有得到世俗的认可,但在她的心里,那段感情比任何名分都要重要。她想到自己若是死后无法见到他,或者因没有名分而被十殿阎王拒绝在外,心中顿感酸楚,眼泪便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乌花见她流泪,心里有些慌乱,赶紧伸出手帮她擦去泪水,柔声问道:“怎么哭啦?” 赵五娘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轻描淡写地说了三个字:“没什么。”她用力地挤出一个微笑,一来是不想让大家为她担心,二是当前要紧的事不是伤春悲秋。 赵五娘迅速收拾起心情,努力打起精神,对乌花和其他人说道:“别担心,我们一定会安全到达客栈的。”虽然她的心中仍有隐隐的痛苦,但她知道,当前最重要的是藏好这几个人,他们在关键时刻帮了自己,自己不能害了他们。 “好的。”乌花虽然不知道赵五娘为什么流泪,但是她知道,不该问的不多问。于是,她轻轻回应了两个字,便没再说话。 赵五娘继续带领着他们往客栈方向走去,越靠近客栈,她的心越跳的快。她偷偷做了几个深呼吸,假装车内憋闷,借口要出去透气,便坐在了车辕口处。 “怎么出来了?”于六九骑着马在前边走,听到马车停下,赶紧回头看,看到赵五娘坐在了外边。他放慢马速,贴近马车,看着赵五娘问道。 赵五娘看着于六九,笑了一下,说道:“车里有些憋闷,出来透透气。一会儿万一遇到钱风,他不敢查我的车。” “也好。”于六九没再多说,警惕地盯着四周看了一圈,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大家被埋伏。 于六九走在前边,赵五娘赶着马车,大家沿着大路在阳光下行进。清晨的薄雾已经散去,太阳升得老高,洒下金色的光辉。一路上,人声渐渐多了起来,路边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不久,他们便遇到了一队官兵在路边查车,领头的正是钱风。见到赵五娘赶着车,钱风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示意手下拦下马车。 “五娘,又见面了,真巧!”钱风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仿佛刚在赵五娘小院门口那屈辱的一幕从未发生,“下车,朝廷抓捕要犯,我们要检查一下你的车。” 听到钱风这么说,走在前方的于六九下了马,手中的镖已经紧紧捏住,随时准备战斗。他假装马不听话不肯前行,做出一副很用力的样子要拉马走。 赵五娘抬头看了看他,眼神中满是鄙夷。“钱捕头好大的官威!我说,你可真有闲情逸致啊,”她不屑地说道,“抓捕朝廷要犯,搜查一个弱女子的车,你就不怕我车里藏着什么了不得的暗器,到时候好一下子杀了你?” 钱风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心中恼怒,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强撑着说道:“这是例行公事,还请配合。” 赵五娘毫不客气地反击:“就凭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能看出什么来?难怪你一直升不上去,即使做了狗,也只能看门,原来是自己没本事!”她的话犀利直接,让钱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站在旁边的几个衙役忍不住窃笑起来,虽然他们不敢大声笑出声,但那抖动的肩膀已出卖了他们。钱风看到手下的反应,愈发觉得颜面无光,心中怒火中烧。 为了挽回面子,钱风强作镇定,冷冷地挥手,“算了,没什么好查的,放行。” 赵五娘见他不再纠缠,微微一笑,驾着马车继续前行。车内的赵正目睹了这一切,心中对赵五娘多了几分佩服,果然,信她,是赌对了。 这一番惊险的遭遇,在赵五娘的智慧与机智中化为无形,让于六九和其他人心中感到无比庆幸。 “谢谢你。”叶知秋真心地感谢着赵五娘。 “互相帮助嘛,哈哈哈哈哈。”赵五娘终于发自真心的笑了一回。 阳光洒在马车上,暖洋洋的,赵五娘看着远方,心中明白,虽然这次轻松脱身,但依然充满了未知的挑战。她扭回头,对车内的赵正等人提醒道:“到了客栈之后,大家多留个心眼,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意出院子,也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第179章 仓库变密室 赵五娘领着于六九等人,顺利到了客栈时,夏全已经按照吩咐,将所有事办好。他仿佛知道赵五娘一定会从后门进客栈似的,早早便等在了那里。一看到赵五娘驾车而来,他直接打开院门,让赵五娘驾着马车进了院内。 “怎么样?”赵五娘下车后看到迎面小跑过来的夏全,问了一句。 “放心,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都办好了。只是”夏全支支吾吾的,想说什么,又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有话直说无妨。”赵五娘看出了夏全的欲言又止,让他有话便说。说着,她向四周看了看,让赵正他们下了马车,往后院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里带去。 夏全虽然得到了赵五娘的授意,但是他并没有将心里话直接说出,而是看了看赵正等人,疑惑地问道:“怎么只有他们几个回来?” “分开走的。你再留意一下,如果别人回来,就带到屋子里。”赵五娘边走边说,时不时警惕地看向四周,生怕突然出现几个搜索的官兵。 “好的,好的。”夏全不敢多问,立即点头应道。 几人走到一间屋子门口,赵五娘一推门走了进去。乍一看,这屋子像是个普通的仓库,四周堆放着一些杂物和旧家具,墙角还有几个落满灰尘的木箱。窗户上贴着厚重的窗纸,仅有的光线透过纸窗洒落,令屋内显得有些昏暗。 “咳咳咳。”乌珠身子有些弱,一进这屋子,便感受到一股潮气,忍不住咳了几声。 “没事儿?你坚持一下,现在可不能叫郎中。”赵五娘看乌珠身子孱弱,一路都没说话,突然咳嗽,有些担心,怕她身子撑不住。 “没事儿,她只是有些虚弱,休息休息便好。”赵正听出了赵五娘话里话外的意思,忙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只是”他看着这布满灰尘的仓库,有些没信心,住在这里到底能安全多少。 赵五娘笑了一下,似是知道了赵正的心思。她走到靠墙的一个大柜子前,稍稍用力,将其推向一边,露出了一个隐藏的花瓶,随即她双手捧着花瓶轻转,墙面上顿时出现一扇打开的门!她回头看了看赵正和其他人,微微一笑,示意他们跟上。 原来这看着像库房的地方,实际是一间密室!怪不得赵五娘想让大家回客栈,原来她的底气在这里。 大家依次走进密室,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所惊讶。密室有三四间客房那么大,但布置得非常整洁,显然刚被仔细打扫过。地上没有一丝灰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味道。墙上挂着几盏油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整个密室映照得温暖而舒适。 靠墙的一侧摆着一张长桌,上面放着几盏茶杯和一个茶壶,茶香随着热气氤氲在空气中,让人感到舒适放松。几把木椅围绕在桌子旁,木纹清晰可见,显然是刚刚被擦过的。墙角摆放着的几盆新鲜的花草,为房间增添了几分生机。 赵五娘领着众人四处看了看,笑着说:“这里还算宽敞,大家先坐下歇息一会儿。”她示意大家随意坐下,自己则走到一面墙前,不知拍了拍哪里,一块木板做的假墙皮立即弹开,外面清新的空气便流通了进来。 “哇——太棒了!”乌花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对赵五娘的安排赞叹不已。 赵五娘听到乌花的话,笑了笑,转身对身边的夏全说道:“做得很好。” 夏全露出腼腆的笑容,谦虚地说道:“也没做什么,主要是您安排的好。” 赵五娘点头,目光温和地看着大家,继续道:“这里暂时做大家的落脚之处,你们放心,这几日我就住在客栈,有什么动静会立刻通知你们。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你们不要走出这密室。” 赵正心中稍稍安定,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夏全,同时感慨道:“您和赵五娘这样无微不至的安排,真是费心了。” 夏全不敢接赵正的银票,但是也不敢拒绝,因为他不知道赵五娘心里怎么想的,生怕自己一个会错意,又被掏心。他看了一眼赵正,尴尬地笑着,歪着头看着赵五娘,等待她的意思。赵五娘微微一笑,点点头,示意夏全可以收,夏全双手接过赵正递来地银票。他又走回到桌前,为每个人倒了一杯茶,说道:“来,大家喝点茶,暖暖身子。” “子元,我想睡会儿。”乌珠的身体毕竟没有恢复好,又经过这半日的折腾,让她感到疲累不堪。她看着面前的茶水,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小声和赵正说自己想去睡会儿。 坐在乌珠身边的叶知秋听到了她说的话,指了指右前方,对赵正说道:“那边有床铺。” 赵正横抱起乌珠,往叶知秋指的方向走去。他走了几步,便看到密室最角落里放着的几张简易床,上面铺着干净的被褥,旁边还有一个大桌子,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日常用品,这场景,让他顿时有一种隐秘而舒适的感觉。 赵正将乌珠放在床上,贴心地帮她盖了被褥。他将这密室细细打量了一番,心里感到安心不少,对赵五娘说道:“先前多有顾虑,实在不该,赵某给您赔礼了。” 赵五娘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拘礼,并笑着补充道:“我虽不是什么大好人,但是也不是好坏不分的人。你们有情有义又武功好,杀我易如反掌,我可不会自寻死路。” “不知金兄他们如何了?”于六九看着密室里的一切,心中开始担忧起萧铎和萧爽,又不好明说担心他们,只好用金不焕做个借口。 “金兄武功好得很,我看无事。”赵五娘想起昨夜遇到金不焕,二人交手时,她用尽全力却没占到一点便宜。 “如此最好。”叶知秋叹了口气,望着通风口出神,她也有些担心他们。 “你们先好好歇着,我出去看看。”赵五娘看出了大家的担心,带着夏全出了密室。 第180章 她竟是贱籍从良之人? 不知道赵五娘是不是经历了一些事后醒悟了,她在关上密室门的时候,突然从怀中拿出一个蓝色的小布包。赵五娘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取出一个瓷白色的圆瓶,递给夏全,同时说道:“金疮药,拿回去抹上,好得快。” 夏全看着赵五娘,有些不敢伸手接药瓶,他愣在原地,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才能缓解自己心中的紧张。赵五娘看出了夏全心里的想法,又将药瓶往他那边递了递,瞪着他,大声说道:“快拿着啊,等什么呢!” “谢五娘!”夏全这回心里全明白了,赵五娘是真的要给自己药,于是双手捧着伸到赵五娘面前,接过药瓶,千恩万谢的感谢了一番赵五娘。 “好了,回去抹了药就去街面上看看。我去找找荷花,她现在在哪儿?”赵五娘安顿好于六九他们,同时还心中记挂着荷花,她担心荷花在客栈憋不住,吵闹着出去,遇到抓捕萧铎他们的官兵。所以,她必须得去找荷花聊聊,让她踏踏实实的留在客栈。 夏全听到赵五娘问荷花,笑着说道:“在天字乙号房,小的给她置办了一套桃花夭夭,她正抱着那套水粉盒子美着呢。”夏全高兴地说着,“五娘”夏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说,你有什么事?我早就看你有话要说。”赵五娘让夏全有话便说。 “小的手头银子不太够了。”夏全有些尴尬地说出这句话时,双脸憋得通红,满脸写着不好意思。 “怎么会呢?”赵五娘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的意识里,客栈生意虽说不太好,但是也日日有进项。大家平日里开销也不大,账上不应该没有银子。 “把账本拿来,我看看。”赵五娘听到夏全说没银子,先是有些不可置信,后决定查账。于是,她看着夏全,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赵五娘说完,夏全低垂着头,将她带到账房内。赵五娘一进门,便坐在一张雕花木椅上,手中捏起旁边的一本账簿,越看越面色凝重。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赵五娘的脸上,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是在思索着什么。 夏全和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不言不语地站在一旁。夏全满脸歉意,拱手说道:“东家,这段时间账上确实有些紧张,不是小人虚张声势。” 赵五娘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夏全旁边的男子,问道:“账房,账上银子为何见底?我之前听说最近生意还不错呀!” 账房先生连忙解释道:“东家,最近虽然客人不少,但因为一些意外开销,加上市面上物价上涨,银子进得快,花得也快。”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尤其是临年,夏掌柜支银子修缮客房、采购食材,发放红封,这些费用都比平时高出不少。” 赵五娘点了点头,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看着夏全和账房说道:“我这里还有几幅字画,一会儿夏掌柜随我取了来,你们拿去当了,还值一些银子。” “还要当?”夏全没想到赵五娘还要变卖资产,他深吸一口气,诚恳地问道:“咱们这个客栈,是非开下去不可吗?” 赵五娘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嘱咐道:“是的,非开不可的。你知道,如果没了这个客栈,我许多东西放哪儿?”夏全知道,赵五娘说的“许多东西”是指她那口大锅。他看着赵五娘,郑重地点头:“东家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保证客栈能继续运转下去。” 赵五娘闻言,略带鼓励地看了夏全一眼,淡淡说道:“好。”说完,她将账簿放下,起身往荷花房附近走去。 二人刚进客栈大厅,几个官兵模样的人便走了进来,吵嚷着要让客栈所有男子集合。赵五娘看了这几个官兵一眼,发现清一色都是生面孔,她笑着走近他们,说道:“几位官爷辛苦了,这大过年的还要出来忙,坐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说着,她便往一张桌子前引那些官兵。 “滚开!”带头的官兵有些生气,认为赵五娘故意捣乱,他抬手一挥,将赵五娘推的打了个趔趄。 赵五娘见状,也不再招呼他们,给夏全使了个眼色,夏全从柜下拿出一面锣,用力地敲了三下,大声说道:“老少爷们儿们,官爷查人,请速速至楼下集合。”听到锣声,客栈里住着的人们纷纷走到大厅,自觉地排成两排站好。 “官爷,您瞧瞧,有没有要找的人。”夏全对带头官兵笑着说道。 那带头官兵拿出手中的画卷,逐一展开比对,一无所获,有些不甘心地一把拎住夏全的衣领,生气地问道:“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么?” “是的。”夏全小心翼翼地回答,不敢多说一个字。他可太知道这些朝廷的人,一个字说不好,都会踢打谩骂大半天。 “妈的!晦气,这城里,除去你们家,还有谁家开市啊?”这官兵继续问夏全。 夏全佯装有些害怕,缩着脖子说道:“小的不知。” 那带头官兵看夏全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正要抬手打他,赵五娘两三步走近,将夏全从他手中拉出,笑着说道:“几位爷要找人便找人,大过年的犯不着生气。反正你们也人多,大不了搜一搜好了,但是你要是打了我的伙计,我可是不会饶了你的。” “哎哟,你是个什么东西?好大的口气!”带头官兵气得更厉害,他觉得被女人侮辱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儿。 “我不是东西。”赵五娘说着,用力掰了他两根手指,疼得那人哇哇乱叫,“你们来查人便查人,打人是什么来由?我这么多客人,掌柜的被你们打了,这店以后还做不做生意?我们这么软弱,试问谁还敢来下榻落脚?” 旁观的几人,听着觉得赵五娘说的有理,还有几个看了一早热闹的,偷偷地说道:“她怎么又成了东家了?” “嘘!少说多看。”另一个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悄说道。 那带头官兵完全没想到赵五娘会来这么一出,赵五娘见他不再叫嚣,手上的力道也逐渐减弱,对那人说道:“妾得了天家圣旨,好不容易贱籍从良,希望几位爷多关照些。” “贱籍从良?”那带头官兵听到这四个字,心中便有了计较。他猜测赵五娘肯定是夫家昭雪的家眷,盛宠在身,便不敢放肆,灰溜溜带着人走了。 剩下的客人们对赵五娘刚说的话来了兴趣,有的人还想要多问几句,赵五娘看出了他们的意图,迅速在人群里锁定住荷花,叫了一声:“荷花。”荷花回头,二人笑着。 第181章 空气里的紧张味儿 听到赵五娘的呼唤,荷花回过头来,与赵五娘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紧接着,荷花向赵五娘蹦跳着走来,与赵五娘并肩而立,眼中带着一丝调皮的光芒。赵五娘微微点头,有些宠溺的看着眼前这个开朗爱笑的姑娘。 周围的人见状,虽然仍然对赵五娘的身份心存疑惑,大部分人却也识趣地不再追问,还有几个不识趣的,看样子还想再多问几句。荷花也将注意力转回到身边的众人,轻声说道:“好了,各位,该忙的去忙。今天是大年初一,希望各位新的一年里万事顺意,富贵发财。”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客栈里的客人们纷纷散去,各自回到房间里。荷花和赵五娘相视一笑,心中对彼此的默契都感到欣慰。赵五娘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宜被人知晓得太多,而荷花的配合正好解了她的围。 在这稍显宁静的时刻,赵五娘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回过头,看着荷花,低声说道:“多亏了你,谢谢了。” 荷花调皮地眨了眨眼,轻声笑道:“彼此彼此,那套上好的胭脂水粉,我还没来得及用呢。” “就在我这里多住几天。找你有事儿商量。”赵五娘怕荷花想走,直接说出自己找她有事,希望她在客栈多住几天。 “那就住到初五,可得说好了啊,你得来和我一起睡,不然我睡不着。”荷花对着赵五娘撒起了娇。 赵五娘看着荷花,露出之前不曾有的温柔笑容,一只手轻戳她脑门儿,笑着说道:“好!” “走,你要不要去看看,夏全给我买的那套桃夭?”荷花邀请赵五娘去房里看她喜爱的水粉。 “先不了,我还有事儿,你先回去装扮起来,等晚一会儿,给我也捯饬捯饬。”赵五娘嘴上和荷花说话,内心却想着江远山他们,不知道他们一路是否顺利。 站在一旁的夏全看出了赵五娘的心思,又见她被荷花缠着不得分身,上前一步说道:“五娘,小的要取画。” “哦,对!”赵五娘听到夏全说话,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眼里立刻有了光彩,回头对荷花说道,“姐姐和夏掌柜还有事儿,你先回屋,一会儿给你做水晶糕吃。” 荷花一听到有好吃的,连跑带跳地上了楼,大声说道:“说话算数哦。” 见荷花上了楼,赵五娘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心中仍然挂念着江远山他们的安全。她转身对身边的夏全说道:“你去城里找找金兄他们,看看现下是否安全。” 夏全点点头,立即明白了赵五娘的担忧,拱手应道:“好的,东家,我这就去。” “注意不要引人注意,尤其要注意县衙的捕快和衙役们,钱风见过他们。不要让他盯上你,他可是个大麻烦。”赵五娘叮嘱夏全,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 “五娘放心,我会小心行事。”夏全说完,转身准备走。 “夏全。”赵五娘叫住了夏全,“我给你的药,用了再去。我知道你昨夜受了伤。” 夏全他点点头,没说话,回了房间。他费劲儿地拆下纱布,眼角两滴清泪落下,滴在衣服上,浸出两朵小水花。 赵五娘走到客栈门前,望向不远处的街道。街上人来人往,一片热闹的景象,但她的心却无法安定。她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夏全能够顺利找到江远山他们,并带回平安的消息。 另一边,江远山等人和赵五娘他们分开后,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慢慢向平台县城走去。四周是连绵起伏的田野,阳光洒在翠绿的庄稼上,带来些许清新的田园气息。路旁偶尔可以看到几户农家,屋顶冒着缕缕炊烟,显得格外宁静。 走了一段路后,江远山停下来,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户农家,提议道:“此处只有一户人家,我前去买几身旧衣服,咱们换上,不然很容易被认出来。”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江远山走进农家,与屋主商量后,用银子换来了几身旧衣服。这些衣服虽然有些破旧,但对于急需改头换面的他们来说,已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萧铎接过江远山递来的衣服,闻到一股刺鼻的霉味,皱了皱眉头,心中一阵反感。他捏着衣服的边角,犹豫不决地说:“这衣服也太……” 萧爽见弟弟不愿换衣,眼神一沉,知道不能耽误时间,便一把按住萧铎的肩膀,语气坚定:“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全,别多想了。”他朝靖如玉使了个眼色,靖如玉立即明白过来,迅速将旧衣服套在萧铎身上。 萧铎被哥哥牢牢按住,动弹不得,只能无奈地任由靖如玉给他换上衣服。他脸拉得长长的,心里极为不满,眼神中满是委屈,但看到众人已经换好衣服,似乎也意识到此刻不能再任性,只好勉强接受。 换好衣服后,众人继续前行。虽然身上穿着农民的旧衣,但心中都明白,这身装扮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掩护和安全。萧铎虽然心里不高兴,但看到哥哥的神情和周围同伴的坚定,他内心非常明白,这种必要的伪装很值得。 “五爷,在想什么?”靖如玉见萧铎有些不高兴,想和他说话。 “别说话。”江远山听到靖如玉说话,赶紧出言制止,他生怕周围突然有人出现,听到他们外地口音,从而多加关注。 靖如玉闻言,立刻收敛心神,变得更加谨慎。她觉得路上的风声、鸟鸣都仿佛放大了许多。他们每往前一寸都小心翼翼几分,谨慎异常。 又经过一段小路,他们终于看到平台县城的轮廓。内城墙在阳光下投射出厚重的影子,给人一种压迫感。江远山停下脚步,环视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才轻声对众人说道:“一会儿进城后,务必各自小心,不要引人注目。” 大家纷纷点头,心中都明白,这次的逃命之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们必须谨慎行事,才能确保平安活着。 第182章 兜兜转转又回起点 在平台县的内城门处,站着两列官兵,他们正紧张地搜查着来往的行人和马车。江远山等人站在稍远的地方,看了很久,他们看到每一位经过的百姓都要被官兵仔细盘查。这令他们心生忐忑,犹豫不决,不敢再继续向前。 这时,江远山瞥见不远处走来了四处张望的夏全。他的出现让江远山眼前一亮。虽然他们不是特别熟,但夏全是江远山在平台县唯二认识的人,另一个就是赵五娘。江远山朝着夏全走来的方向不由自主地挥手,希望引起夏全的注意,但人来人往,喧闹的环境中,夏全并未看见他,反而转身准备离开。 眼看大好的求救机会即将溜走,江远山心中焦急不已。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脑中灵光一闪,急中生智地大喊:“夏掌柜!”这一声大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出,一下子便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夏全被这声音唤住,回过头来,疑惑地四处寻找声源。当他看到骑在马上的江远山时,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江远山微微点头示意,试图在不引起官兵注意的情况下与夏全进行眼神的交流。 为了不引起来往人们的注意,夏全快走近几人时,故意大声说了些无关紧要的拜年词:“新春快乐啊!祝大家龙年行大运,发大财!”江远山立即心领神会,又虚情假意地给夏全拜了年:“新年吉祥啊!”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夏全贴着江远山站好,低声问道。 “不敢进内城,但是也出不去外城。正在忧愁之际,就看到你了。”江远山看着夏全,内心无比的高兴,他觉得夏全的出现,仿佛是一道黑暗里的光,让进退无路的他看到了一丝光亮。 “查的很严,你们恐怕不好进去。”夏全将自己从客栈出来一路的所见说给江远山,并表示目前进城有些困难。 “那咋办?咱们不能一直在这儿站着,时间久了,保不齐那些官兵也会怀疑。”金不焕坐在马车里焦急地问道。 “金爷怎么坐马车里了?”夏全听到金不换的声音,探着头,向马车里看去,只见马车里满满当当挤了五个人,他右手轻抬,用力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好家伙!你们这更不能进去了。” 听了夏全的话,李生缘陷入了沉思。他思考了许久,最终提出了一个建议:“咱们要不先回赵五娘的小院?”这个提议让所有人心中一震,似乎小院成了当下他们唯一的避风港。 “大家还有没有其它好的建议?”江远山有些不情愿,他觉得小院四下不开阔,不远处又有人家,一旦被盯上,不太好撤。 马车内众人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一致同意李生缘的建议,先回小院。 “那行,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咱们就原路回去。”江远山轻声说道,他带领众人原路返回。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一次,夏全跟在马车后,慢慢走着。 李生缘紧张地坐在马车里,不时探出头来查看周围的动静,看了几次均安全无比,他的心里终于稍微安定了一些。马车车厢里的其他人也都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声响。 江远山牵着马,走在队伍的前面,他的目光不时扫视着两旁偶然出现的房舍,确保有危险能第一时间发现。夏全走在后面,时刻回头,谨防有官兵跟踪。一路上,大家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终于,他们又来到了赵五娘的小院门前。 江远山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进入赵五娘的小院,他们又仔仔细细检查了所有地方,确定除他们外,院子里空无一人,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夏全看着紧张的几人,转身对他们说道:“五娘现在不在,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现下相对安全。几位暂时待在这里,不要随便出门,如果体力允许,我建议还是安排人到房上守着。” “多谢夏掌柜!稍后我们轮流守着便是。”江远山给夏全抱拳施礼,感谢着他的提醒。“能否问问,跟着你们走的几人,现在是什么情况?”江远山内心还是有些担心叶知秋她们几个。 夏全简要地说明了赵正等人的现状:“他们已被五娘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现在是非常安全的。五娘派我出内城找你们,一来是想看看你们是否安全,二来是让我告诉你们,你们的伙伴们已经十分安全,请你们不必挂怀。” 李生缘点头表示知晓,金不焕也郑重其事地说道:“谢谢你,夏掌柜。之前多有言语不周之处,你帮我们和五娘讲一声抱歉。” “好。”夏全说了一个字,抬头看了看天色,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说道:“我不能久留,客栈里还有事,得赶紧赶回去。你们切记,不要随意出门溜达,更不要和周边村民起冲突。” 江远山等人连连点头,表示无需他担心这个,他们自会小心谨慎。随后,夏全又叮嘱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小院,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回到客栈,夏全前脚刚迈进门,便看到赵五娘正坐在大堂里,神情焦急地望着门口。见夏全回来,她急忙起身迎上去,问道:“怎么样?找到没?” “他们几个没进来,又回了小院,”夏全压低声音向赵五娘汇报着情况,“内城把守太严了,一个一个拿着画像比对,现在完全进不来。”听到江远山他们回了小院,赵五娘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脸上的忧虑并未减少,她皱起眉头,担忧地对夏全说道:“那口锅还在附近,不会有什么事儿?” 夏全思索片刻,轻声回答道:“我觉得他们应该不敢随便溜达,目前看来应该是没事儿的。不过,咱们还是得尽快把它转移走,以免夜长梦多。”说完,他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在偷听。 赵五娘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神色紧张地对夏全说:“这事儿你抓紧时间办了,千万不能让他们几个发现。我的驻颜丹还得继续炼,不能半途而废啊。” 夏全重重地点头,抬起头看着赵五娘,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和信任。随后,他低声说道:“放心!” 第183章 他们是对的人 在赵五娘的小院里,江远山等人总算有了暂时的安身之处。虽然这里只是一个简陋的地方,但至少能让他们避免风吹日晒。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原本的紧张和焦虑渐渐被无聊所取代。 “咱们这样待着也不是办法啊。”金不焕环顾四周,看着这破旧的环境,忍不住抱怨道。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他们开始感到无聊,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段漫长的等待时光。 这时,李生缘突然灵机一动,提出:“要不咱们玩个游戏,打发一下时间?”他从地上捡起一把小石子,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主意。于是,大家围坐在一块,开始玩起了猜数字的游戏。 “我先出一个数字,你们猜猜看。”李生缘神秘地笑着说。其他人兴奋地开始猜测,一时间,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每个人都沉浸在游戏的乐趣中,暂时忘却了外面的危机。 “你耍诈!”金不焕猜了好几次都没赢,突然发现李生缘偷偷换了数字,忍不住叫了出来。江远山则眼尖地指出了他的作弊行为,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游戏继续进行,气氛越来越热烈。 “打他!”靖如玉一声令下,江远山顺势跃上了江远山的后背,并呼喊萧爽和萧铎也一起压上去。 可是他们三个哪里是金不焕的对手,只见金不焕怔了怔,两手用力撑地,托着他们三个直接站了起来,并在院子里开始绕圈! “啊!”萧铎被金不焕这一举动着实吓了一跳,惊叫出声,“快放下,快放下。” 金不焕停下,江远山他们从他身上落了地,萧爽用欣赏的眼光看着江远山问道:“金兄弟师承哪家?这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嘿嘿,都是自家的一些功夫,俺祖上传下来的。”金不焕憨厚地笑了笑,并没多说。 “原是如此!”萧爽嘴上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但是看金不焕的眼神却与之前完全不同了。 “来来来,继续继续,我要赢光你们所有人的银子!”靖如玉赢了一些银子,正在兴头上,招呼大家继续玩。 没过多久,不知是谁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响,紧接着,所有人的肚子都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有些饿了。”金不焕摸着肚子,皱眉说道。他环顾四周,见小院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能吃的东西。 “我也是。”靖如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咱们还是找点吃的,总不能一直饿着。”金不焕站起身来,显得有些着急。 众人闻言,纷纷站起四处寻找起来,可是他们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任何能食用的东西。 李生缘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匪夷所思地说道:“这赵五娘怎的还能不吃喝?” “要不我出去找找,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吃的,或者去附近的农户家买些东西回来。”江远山看着饥肠辘辘的大家建议道。 李生缘闻言,神情紧张起来,立刻反对道:“现在外面情况不明,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再说,官兵还在搜查,我们最好不要出去,被人认出来就不好了。” 萧铎看了看众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可总不能一直这么饿着呀!咱们是男人可以饿着,可是如玉一个女孩子,饿不行的。” 听了萧铎的话,江远山思索片刻,说道:“这样,我们再坚持一下,等天黑后再看情况。如果没什么动静,到时候再决定怎么办。” 众人无奈,只得点头同意。虽然饥饿让他们有些不安,但他们心里明白,安全比一时的饱腹更为重要。 于是,大家又围坐在一起,聊起了各自经历的一些稀奇古怪事件,试图分散几分饥饿感。聊了一会儿,金不焕觉得更饿了,索性找了个椅子,躺了下去,不再说话。其余人见状,也找个地方或坐或躺着,尽量保存些体力,但是江远山丝毫不敢懈怠,他提气轻轻一跃,上了屋顶。 萧爽和萧铎则坐在院子的角落,轻声交谈着。经过这次惊险的逃亡事件,他们心中对盛帝和未来充满了许多的不安与疑惑。 “想想这次的夺命大逃亡,还真是心惊胆战。如果不是赵正谋划得当,真如他们又拼尽全力救助,咱们如今怕不是快要过头七了呢。”萧铎叹了口气,目光略显忧郁地望向远方说道。他看着不远处的李生缘和金不焕,又看了看趴在屋顶上的江远山,回忆起那些在刀光剑影下险象环生的瞬间,不禁心有余悸。 “是啊,”萧爽附和道,“咱们这次能活着逃出来,已经是万幸。萧义那个王八蛋,不得好死的。”他低下头,手指轻轻划过地上的泥土,嘴上骂着萧义,心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二哥,在想什么?”萧铎看着萧爽,发现他似乎心事重重,于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地说道:“放心,二嫂聪慧无双,一定不会有事的。” 萧爽抬起头来,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但笑容随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忧虑的神情。他轻声说道:“不是担心慧兰。只是想起你说过,你最后一次见到父皇时,他正卧病在床,身体状况不佳,如今不知情况如何。又想到萧义那禽兽不如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忧心忡忡。” 萧铎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他轻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满和隐隐的愤怒:“萧义在位,估计父皇的病情很难好转。” 萧爽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一朝玉玺握,大权尽在手。我只怕他……”然而,他的话语突然中断,仿佛不愿意将内心深处的担忧说出口。他担心自己的预言成真,担心萧义会对父亲不利。 萧铎点了点头,心里明白哥哥话中的意思,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一直想掌控大局,父皇的病倒是给了他机会,但愿他能做个人。若是真的干出那大逆不道的事情,到时候,我拼了所有也要将他送下地狱。” “所以我们更要小心,先确保自己好好活着。”萧爽坚定地说,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他虽是个武将,但心里明白,这场宫廷斗争远未结束,他们必须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更多的家人。 两人沉默片刻后,萧铎摇了摇头,试图摆脱这种沉重的情绪。他转过头去,望着远方,后又停在了靖如玉身上,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尽管未来充满了未知与挑战,但他决定勇敢面对,要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一切。 屋顶上的江远山百无聊赖,他屏住呼吸,集中注意力,耳朵轻微一动,便捕捉到了萧铎和萧爽的对话。偷听完萧氏兄弟的对话后,江远山嘴角微扬,笑了。他知道,自己这一刻的微笑,并不是因为偷听成功,而是因为他和他的两个生死兄弟在这场复杂的棋局中,保护对了人。 第184章 我见过他们 外来的官兵在平台县内城搜查了大半天,始终未能找到他们要抓捕的人。太阳高挂空中,晒在官兵们身上,沁出一层汗湿。 冬天,按理说是不出汗的,但是他们在城中来回奔波无数趟,走路全靠两条腿跑着。半日不到,官兵们脸上都显现出特别的疲惫感和许多的不耐烦。 “头儿,一会儿能不能喝口酒啊?这棉衣湿透了,出了汗,有些冷。”一个气喘吁吁的官兵看着带头官兵,用略带祈求的口吻小心翼翼地问道。 “妈的,就知道吃吃喝喝!找不到人,回去命都得丢!”那带头官兵有些生气,一鞭子朝着那官兵抽了上去,那官兵再不敢言语,畏畏缩缩地退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跟在钱风身后的捕快瞥见那官兵手中的画像,心中猛地一震。他认出了画中人正是在赵五娘小院门口见过的两位陌生人。捕快心中犹豫片刻,暗自思忖着是否要将这一发现告知那官兵。 正当这捕快准备上前时,被钱风拦住了。钱风拉着他走到一旁,低声说道:“刘二,别多事,少管这些闲事,这些人不是善茬。大过年的,不要给自己添麻烦。” 这叫“刘儿”的捕快不解地望着钱风,疑惑地说道:“他们不是宫里来的么?咱们要是帮他们拿住了那群逆贼,岂不是也能立功?到时候,钱头儿你带着兄弟们领了赏钱,咱们也娶她几个婆娘回去享受享受!”他一边说一边陶醉的在想象,仿佛那几个婆娘就在眼前,正给他捶腿洗脚。 钱风眉头微蹙,谨慎地环顾四周,确保没有外来官兵偷听后,才低声说道:“当哥哥的不会害你,你信我,这次别插手。” “为什么?我不想错过这大好的机会。”刘儿不解为什么钱风频频阻拦自己,“头儿,你放心,我这去检举,也说是你让我去的,有了赏钱,咱弟兄五五分,哦不,你六我四!”刘儿爽快的和钱风说起了赏钱分配,表示自己不会独霸功劳。 “把我想哪去了!”钱风听刘儿说完,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忙说了一句,“你觉得你的武功,比我如何?” “比你,是差了一点点的。”刘儿实话实说,虽然钱风不是所有人里武功最好的,但是自己还是不如他。 “那你一早应该见了,我在那几个人身上,一点便宜没占到。你觉得你能有胜算打赢他们么?如果你检举了他们,官兵能抓住自然是好事,万一抓不住,他们知道是你检举的,你还想不想活了?你想想那个大块头,一把拧断你脖子。”钱风一边说着,一边比划起金不焕的身材。 刘儿想起了金不焕的样子,浑身颤抖了几下,忙摇头摆手,阻止钱风继续说下去。他心里清楚,他和钱风是两年多的好搭档,也知道钱风为人的谨慎。然而,当他回头再看向那些官兵时,内心的金钱欲最终占了上风。他决定不顾钱风的劝阻,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那官兵。 “头儿,想吃一块糕。你请我,今儿过年。”刘儿看前边有人卖年糕,心生一计,将钱风支开。 “行。”钱风爽快的朝着年糕摊走去。 趁着钱风不注意,刘儿悄悄地靠近那官兵,低声说:“我见过你们要找的人,今天早晨,在郊外。” 刘儿话音刚落,带头的官兵立刻精神一振,眼中闪烁出凶狠的光芒。他们苦苦寻找了多天,终于有了目击者。只见领头官兵拔出腰间的刀,冷冷地架在刘儿的脖子上,厉声喝道:“带路!快!” 刘儿心头一震,冷汗直冒。他吞了口唾沫,连忙点头答应,“好说好说。”他吓得动也不敢动,内心对自己的愚蠢决定后悔无比。虽然他后悔自己的选择,但已无路可退,只能带着官兵们向赵五娘的小院方向走去。 钱风听见一阵吵嚷声回头,便看见刘儿被几个官兵押在刀下。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仿佛感觉到一场天大的麻烦即将来临。他想救下刘儿,但是自己势单力薄,对方又是宫里的人,实在不敢鸡蛋碰石头,便偷偷跟在官兵后,朝小院走去。 小院里,江远山正躺在房顶上,悠闲地盯着不远处树枝上的几只鸟,耳边是轻柔的风声。他心里虽然略感无聊,但也非常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余光瞥见一队官兵正押着一个人,朝着小院的方向走来。他猛地趴下,眯眼仔细观察那些官兵的穿着,立刻认出他们正是在城门口盘查的那群人。 “有麻烦了!”江远山心中一紧。他快速评估了一下形势,知道必须赶快通知院子里的其他人。 江远山趁着官兵们不注意,毫不犹豫地从屋顶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院子里。见众人或躺着或在说话,他立刻低声说道:“快起来,有官兵正朝这边来,看样子是冲着我们来的。” 江远山话音刚落,屋子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李生缘眉头一皱,有些疑惑地问道:“你确定是那些城门口的官兵?没看错?” “没错,”江远山用力地点点头,看了一圈众人,继续说“我认得他们的穿着打扮,而且他们还押着一个人,看样子像是平台县里的捕快。” “妈的,老子撕了他们!”金不焕脸色微变,怒气暴涨。 萧铎有些焦急地问:“咱们现在怎么办?你们可有好的对策?” 李生缘迅速做出决定:“大家赶紧准备,把如玉和两位王爷保护起来,咱们别人不在画像上,一时半刻应该没什么危险。一会儿如果打起来,我拖住他们,不焕和行谨带着王爷和如玉先走。” “你行么?”江远山有些不放心李生缘的身体,毕竟他腿还没好利索。 “放心,他们这几人,不在话下。”李生缘拍拍胸脯,果断地说道。 小院里瞬间弥漫起了紧张的气息。 第185章 你们这武功实在差! 那些押着刘儿的官兵们一步步逼近小院,院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随着一声怒喝,领头的官兵用力一脚踹开了大门,原本就不怎么厚实的木门轰然倒下,尘土飞扬,官兵们如同洪水猛兽般,前跑后推,一股脑儿全涌入了院内。 “抓起来!”带头官兵站稳后,看着院内的人们大声下令。 “别急嘛,来这么多人干什么呀?院子这么小,放也放不下的。”李生缘一脸镇定地坐在院子中间,看着冲进来的无脑官兵们说了一句。 江远山和金不焕站在李生缘身后,护着靖如玉和萧爽、萧铎二兄弟。那带头官兵一眼就认出了萧铎,二话不说,便朝他飞扑而来。金不焕一跃而起,轻轻抬手,便将带头官兵抓住,举在半空,对着身前的一众官兵说道:“谁敢上前一步,老子就摔死他!”其余人见头领被抓,都不敢轻举妄动,举着刀站在原地。 金不焕看了一眼江远山,江远山迅速护着靖如玉、萧爽和萧铎两兄弟,急匆匆上马而去。预计江远山等人已跑出一段距离,金不焕将高举的头领往官兵们身上用力一扔,砸倒了一大半官兵,随即再次跃起,翻墙骑马追几人而去。 几个官兵迅速站起,转身欲追上去。就在此时,李生缘运功至手,轻挥衣袖,随着“咣当”一声,一阵掌风掠过,大门紧紧关上。 “想要追他们,得先打赢我才行!”李生缘冷冷说道。他单手持着一支金刚笔,面色从容,眼神如炬。 “你是什么人?敢和我们作对!”其中一个官兵紧紧盯着李生缘问道。同时,他将身边几个被砸倒的人一一扶起后,注意到了李生缘的断腿,想趁他不注意来个突然袭击。 “我是你们惹不起的人。”李生缘笑了一下,他已经看出了那官兵的意图,手中的金刚笔握得更紧了些。 “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语毕,那官兵提刀,身形如电,迅速朝着李生缘刺去。 “是个练家子!”李生缘见到敌人不留情面地冲了上来,感叹了一句。 一个官兵见伙伴冲上去,试图从侧面突袭李生缘。李生缘坐在原地,灌注力量,迅速转身,金刚笔巧妙一挡,随即顺势挥出一道弧线,将对方的武器打落。与此同时,其余官兵也从正面扑来,刀光直逼他的面门。李生缘不退反进,右手金刚笔猛然炸开,一圈圈小针飞射刺出,直指官兵们的手腕。 官兵们手中的刀被打偏,李生缘抓住机会,左手五指并拢,迅速出掌,一股强劲的内力直击官兵们而去。这一掌沉稳有力,正中目标,官兵们闷哼一声,被打得连连后退,武功差的再次摔倒,武功好的也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竟敢如此对待朝廷官兵!”那带头官兵怒吼道,脸色涨红,满是惊愕和痛苦。虽然言语不逊,但他不敢贸然再上前。 李生缘继续坐好,伸出一只手弹了弹衣服上的灰。他目光如炬,神情从容,金刚笔在另一只手中轻轻旋转,似乎在挑衅对方再来一战。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气势逼人,仿佛置身于无人之境。 这些官兵看到院子里只剩下李生缘的时候,原本以为他只是个被伙伴抛弃的残废,却未料到一根笔在他手中仿佛变成了灵动的兵刃,招招精准,笔尖划出道道银光,让人眼花缭乱。 带头官兵见李生缘不说话,便叫了几个人窃窃私语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奋力开始正面进攻,那几个官兵试图再次从两个侧面包围李生缘。 但是,李生缘的动作既敏捷又凌厉,令官兵们一时束手无策。他时而以金刚笔点向官兵们要害,时而巧妙化解他们的攻击,仿佛在与众人玩一场巧妙的对抗游戏。官兵们越是想抓住他,越是被他巧妙躲避,徒劳无功。 “你到底是不是个残废啊?”那带头官兵看李生缘还带着绑腿,但他武功又好到无人能近身,不禁怀疑,他的残腿,可能是装的,主要是用来麻痹对手。 “瞧你说的,大过年的,我再不喜欢你们,也不至于咒自己!”李生缘被问得有些哭笑不得,转念一想还不知道这是谁的人,于是继续说道,“反正你们也打不过我,不如你们说说,谁派你们来的?或许,你们说得好,我就放了你们。” “你和谁在一起,自己心里没点数么?”带头官兵也不蠢,并没有直接说明自己是谁的手下,反而问起李生缘,应该从身边人判断出他们是谁。 “我自然是和我的朋友们在一起了。”李生缘见带头官兵不好好说话,有些不高兴,摸了一块刚才玩游戏的石头,朝着他膝盖弹了过去。那官兵只觉得膝盖生疼,两腿一软,摔倒在地。 “快,快去追那些人!”领头的官兵摔倒后,看到大门口,立即想起自己的正事儿,看着其余的官兵们,焦急大喊。 “真是烦人。”李生缘说完深吸一口气,只见他身形微微一晃,竟不见起身的动作,如同一片轻羽,无声无息地掠过地面,向着院门的方向滑行而去。眨眼间,他已从原地跃至大门前,动作快若闪电。这一过程如行云流水,轻盈而迅捷,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凝固了一瞬。 官兵们挥舞着手中的刀,拼命向李生缘砍去,但李生缘却如同无形的屏障,死死牵制住他们的步伐。他的金刚笔仿佛有灵性,舞动间将几名官兵的兵器逼得节节后退,场面险象环生。 “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带头官兵不再藏着掖着,将太子府的令牌高举,看着李生缘说道。 “什么呀?看不清楚,眼睛不行。”李生缘暗吸一口气,果然是萧义!但为了给同伴们争取时间,他假装看不清那令牌,开始和带头官兵耍起了无赖。 “太子府!”带头官兵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仿佛太子就在身边做他的依靠一般,底气十足。 “看你们这功夫,还是不要冒充太子的人了,小心被砍头哟。”李生缘还是选择不信,虽然他知道带头官兵的令牌肯定是真的。 “你看看。”那带头官兵见李生缘视力不好,便将令牌拿近,让他仔细看。 李生缘接过令牌,前后翻看了好久,这里咬咬那里摸摸,装作看不清的样子,慢吞吞说道:“果然是太子府,请这位爷包涵,小人多有罪,您请。”说着,他让开大门,又如一阵风般,坐回了院子中央。 带头官兵看到李生缘很识相,有些骄傲了起来,想要把他抓走回去交差,转而又想起他深不可测的功夫,便作罢了,对李生缘说道:“等着爷爷回来再收拾你!” “恭敬不如从命!”李生缘笑着回了一句。他知道江远山他们已经走远,没必要和官兵们再纠缠下去,于是,掌风再起,将门打开,笑着说了一个字,“请!”带头官兵见门打开,忙冲了出去,四下望去,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第186章 林中美味野猪汤 金不焕追上几人后,和江远山一起,护送着萧铎、萧爽和靖如玉,沿着一条小路向远处奔去。他们也不记得到底跑了多久,总之,经江远山再三确定无人追上时,天边早已挂起晚霞。 “这是哪儿啊?咱这么瞎跑一气,还认识回去的路么?”靖如玉喘着粗气小声说道。与此同时,她抬头看了一眼江远山,江远山正一脸担忧地回头看着远方。 “咱们好像跑进了一片林子。”萧铎四下看了看,只见满是粗壮不等的树木和高矮不一的灌木,并没有一间半间的屋舍。 几人说话间,天色渐暗,夜幕开始降临,四周的树影在微风中摇曳,似乎在低声絮语着这片林地的秘密。 “不行,要天黑了,我们得尽快离开这片林子,天彻底黑了后更出不去了。”江远山低声催促,目光如炬,不断扫视着四周,以确保没被猛兽或追兵盯上。 “这林子不小,说不定有野兽,咱们得快走。”萧爽盯着几棵树看了看,看到一些动物的爪痕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听闻“野兽”二字,靖如玉脑海里出现了许多野狼、大老虎之类的猛兽,吓得她立即调转马头,嘴里念叨着:“被人杀好歹有个全尸。”其余几个男子看靖如玉这可爱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靖如玉瞪了他们一眼,继续说道,“快走啊!” 江远山骑在最前、金不焕断后,大家一起向来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在林间回荡,轻快而急促。 林中空气清新,草木的香气伴随着微风拂面而来。穿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就在大家感到异常疲惫之时,突然,一阵令人垂涎的肉香飘然而至,几人不自觉地放慢了马速。 “闻到了吗?”金不焕吸了吸鼻子,惊讶地对前边四人说道,“真香!好像是肉。” 走在前边的萧爽深吸一口,抿嘴一笑,回头看着金不焕调侃道:“怎么,饿了吗?” “已经一天没吃过热乎的东西了。”靖如玉轻声说道,话语中带着一丝疲倦。 萧铎看了看靖如玉,心疼无比。她自认识自己后,被迫卷入这场宫廷争斗,过上了居无定所的生活,而今还要挨饿。看到靖如玉那疲惫的眼神,他内心必杀萧义的心便坚定了几分。 江远山也被这股香气吸引,微微一笑道:“一会儿,我先去看看,如果没有危险,我就吹个口哨,到时候你们再出来。” “行!”金不焕愉快地答应着。 循着肉香,他们小心翼翼地策马向前。过了一段距离,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片开阔的空地上,正生着两堆火,火焰在风中轻轻摇曳,光亮无比。柴烧得不旺的一堆火上有一口巨大的黑色铁锅,被盖得严严实实;旁边一堆小火上,一口小锅热气腾腾,锅盖微微晃动。江远山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香味儿就是从这两口锅传出。 “看来有人在这儿做饭。”江远山低声说道。他抬手示意大家保持警惕,同时,他也悄然下马,朝那火靠近。 在那堆小火旁,一个中年汉子正专心地添着柴火。他面容敦厚,身材魁梧,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质朴的气息。旁边的地上,还有几个身材结实的年轻人,似乎是他的同伴,他们正聚在一起聊天。 “请问几位兄弟,你们是附近的猎户吗?”江远山小声问道,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是谁?”几个男子见到江远山后,立即警惕起来,背靠背站在一起,轻轻按住各自腰间的短刀,做出防御的姿势。 江远山见状,忙高举双手,以示自己没有害人之心。他小心翼翼地慢慢上前,面带微笑,朗声说道:“几位兄弟,打扰了。我是路过的旅人,在这林子里迷了路,闻到香味走到这里,看到你们在煮饭,想问问能否卖一些给我?”说着,他从袖里拿出一些碎银子,双手捧着,看向那几个男子。 中年汉子抬头,看了看江远山,似乎放下了一些警惕之意。他爽朗地笑了笑,指了指小锅,爽快地说:“正好锅里的肉刚熟,你要是不嫌弃,就一起来吃。” “不了,若是方便,你卖给我一些即可,我那边还有四五个同伴。”江远山拒绝了一起进餐的邀请。 “那就一起来,这林子不好走,你们估计一时半刻也出不去。再说了,你给我们银子,我们给你们吃一口,也不算亏。”那中年男子倒是直爽。 听到这番话,又仔细看了看几人,确定不是官兵后,江远山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他吹了一声口哨,金不焕几人高兴地拴好马,走了过去。江远山走上前,朝几个男子拱手表示感谢:“多谢几位慷慨,感激不尽。”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怎么这么晚还在林子里赶路?”其中一个男子好奇地问,同时伸手把锅盖打开,浓郁的香气立刻扑面而来,让人食欲大动。 江远山微微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回答道:“我们来自平阳府,走亲戚路过贵宝地,原本计划在此处狩猎一些野味带着,结果不幸迷失了方向。如果不是偶然间遇到诸位,恐怕我们就要饿死在这片山林之中了。” 听到江远山这番话,那几名男子仔细打量着他们的衣着打扮。尽管有些凌乱不堪,但并没有察觉到任何恶意或危险的气息。于是,他们渐渐放松警惕,心中的戒备也随之消散。 “这是刚刚猎获的野猪肉,搭配上山区特有的野菜,味道十分鲜美。”那位中年男子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递到萧铎面前。接着,他略带歉意地解释道:“实在抱歉,我们手头没有这么多碗,你们只能轮着吃了。” 萧铎接过碗,轻轻地吹拂着热气,然后小心地抿了一口。瞬间,一股温暖的感觉从胃部涌起,仿佛全身的疲惫都被驱散殆尽。他满意地点点头,赞叹道:“这真是一道美味佳肴啊!”紧接着,他将汤碗递给身旁的靖如玉。 靖如玉迫不及待地接过碗,大口喝下一口热汤,脸上洋溢出满足的笑容。她情不自禁地称赞道:“这汤真的太好喝了!” 第187章 翻脸比翻书还快 暖汤香肉吃饱喝足,江远山他们的神情逐渐轻松起来。那几个男子收了他的银子,态度也变得和善起来。大家一边吃着美味的野猪肉,一边分享着有趣的故事。 “叶神医去哪了?”萧爽早就注意到叶知卜不在,一直没机会问大家。 “跟他们走了。”江远山想到叶知秋跟赵五娘走一事,认为叶知卜一定是追着保护自己的妹妹去了。 靖如玉原本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想来想去都没想到哪里别扭,经他们几个一说,突然反应过来,是叶知卜不在了。她看着江远山,摇摇头说道:“他没有和他们走。” “奇了怪了,既然没有和他们走,也没有和我们走,他能去哪呢?”江远山念念叨叨的,有些担心叶知卜的安危。他正要和靖如玉说话,那煮肉的男子走了过来,将他的话打断。 “兄弟,饮酒么?”那男子将一个酒袋打开,递了过去。 江远山本来也不爱饮酒,这种时刻更不敢饮,生怕耽误正事。金不焕听到他们的对话,又被酒香吸引,连忙抬起头,看着那男子问道:“什么酒啊,好香!” “自家酿的,尝尝?”那男子见金不焕有意想喝一口,忙转身,将酒袋递了过去。 江远山微微靠后,半倚在一棵树上,听着这几个男子的声音,却总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之间,他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们。 在旁边,金不焕豪爽地饮了几口酒后,用手擦了擦嘴,虽然已经吃了半碗肉喝了一碗汤,但他依旧没有吃饱。几口酒下肚,他的馋虫再次在胃里乱窜,目光也落在那口大锅上,闻着锅里飘来的香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起身,想去掀起锅盖夹一筷子。 正当金不焕站起身走近那大锅时,几名男子不约而同地跑了过去,伸手拦住了他。刚才笑着递酒的男子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兄弟,吃饱了就行,锅里的可不能随便动。” 金不焕被拦住,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他转身望向江远山,想看看该如何应对。江远山见状,误以为这几个男子是想多要些钱,于是从怀里拿出几块银子,递了过去。 “多谢你们的招待,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我这哥哥饭量大,再让他吃一些。”江远山微笑着说道。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几名男子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为首的汉子瞪了江远山一眼,厉声道:“你以为我们是图你这几个钱吗?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碍事!” 江远山一愣,心中立刻警惕起来。他收回银子,镇定地说:“兄弟,我们无意冒犯。千万别生气,要是不方便,我们不吃便是了。”说着,他站到了金不焕身边,二人互相递了个眼色,立即小心起来。 “没什么好说的,快走,快走。”几个男子说话的语气愈发强硬,眼神里透出一丝警觉。 不远处的萧铎听话音变大,赶忙站起身。他听那男子撵人,感觉事有蹊跷,向江远山打了个手势,示意要先走,江远山微微点头。萧铎拉着萧爽和靖如玉迅速起身,钻入身后的林子,偷偷解开了马缰绳。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男子低声咕哝了一句:“这几个人怎么还不走,一会儿五娘要来了!” 江远山的耳力敏锐,听到了这句话。他心中一凛,意识到这些人就是昨夜帮夏全抬走大锅的人!他再仔细看看那口锅,和自己在客栈后厨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赵五娘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江远山迅速判断当前的形势,决定不与他们纠缠。 “就走,就走,抱歉了。”江远山冷静地说,然后转身拉着金不焕离去。 金不焕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不满,但他也知道不能轻举妄动,只得悻悻地跟随江远山,慢慢往后退。 “快走,这里不是咱们能待的地方。”江远山走进林子,看到萧铎他们后,低声对几人说道。 “真邪乎。”金不焕说了一句,翻身上了马。 江远山带着金不焕、萧铎、萧爽和靖如玉,继续在林中小心穿行。夜色越来越深,月光穿过树枝,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他们前前后后走了好几趟,始终在原地打转。 “妈的,鬼打墙?待俺撒泡尿再走。”金不焕有些生气,想起民间百姓说的鬼打墙,便立即下马解裤子。 “哎哎哎,金兄,我是个女的。”靖如玉见金不焕解裤子,立即害羞起来,忙提醒他有女子在,不要随便撒尿。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江远山心头一紧,立刻示意大家不要说话。他迅速观察四周,找到一片小树茂密之处,将马藏好后,带领大家迅速躲到了旁边的灌木丛里。 “别出声,等他过去。”江远山低声嘱咐所有人,目光紧盯着前方的路。 他们屏住呼吸,尽量降低存在感,紧贴在灌木后,只有月光洒在他们略显紧张的面孔上。片刻后,一个身材矮小但矫健的人影出现在路上,这人身穿夜行衣,策马疾驰而过,速度极快。 夜行人的动作非常利落,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骑手。马蹄声在他们藏身的灌木丛附近略微减缓,但随后又很快加速,向林中更深处奔去。 金不焕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到夜行人远去的背影,心中好奇不已:“这人这么着急赶路,看得出对这林子很熟悉。” “这人可能和那些煮肉的人有关。”江远山看着夜行人消失的方向,低声猜测道,心中隐约感到不安。 萧铎没有说话,等到马蹄声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后,才缓缓起身。他凝神思索着,随后说道:“若真如行谨所想,那这林中打野猪的男子们,可着实不简单呐!” 此时,靖如玉也从灌木丛后站起来,轻声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江远山思考片刻,说道:“顺着这人来的方向走,或许我们能出去。” 其余人点点头,大家牵着马,慢慢往外走。 第188章 没心的男子 江远山带着众人在这林间小道上来回穿梭,希望能够找到出路,快点离开这个如同迷宫一般的树林。然而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没过多久就会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之前走过的地方。火光摇曳,照亮了周围的树木,它们的影子在地上交错纵横,好像把他们困在了一个看不见的陷阱里。夜色越来越深,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树影,让人感到压抑和不安。 “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又回来了?真是倒霉透顶!”金不焕的心情变得越发急躁,他紧皱着眉头,狠狠地踢了一下身边的几棵树,以此来发泄内心的烦躁。树叶被金不焕这么用力地一踢,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这林子里突然闯进了一只凶猛的野兽。 “啪!”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一棵树上掉下来,正好砸在了靖如玉的身上。 “啊!”靖如玉惊叫一声。那东西砸得她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如玉!”萧铎脸色骤变,他快步上前,焦急地将压在靖如玉身上的东西挪开,蹲下身子,轻轻抱起靖如玉,紧张地摇晃着她的肩膀,“如玉,醒醒!快醒醒!” 江远山见靖如玉被砸晕,心中满是担忧,立刻跑了过去,蹲下身,查看她的情况。他将火折子移近靖如玉面前,只见她脸色苍白,眉头紧皱,显然被突如其来的重击吓得不轻。见靖如玉迟迟没有站起来,萧爽和金不焕也迅速围了过来,几人着急地喊着靖如玉的名字。 江远山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靖如玉的鼻下试了试,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气息,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稍稍放松了一下,低声安慰其余三个慌张的伙伴:“别慌,还活着,她只是受了惊吓晕过去了。” 金不焕此刻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满脸自责地说道:“都怪我,只想着自己泄愤,完全没意识到这么危险。” “不怪你,谁能知道树上有东西呢。”江远山见金不焕满脸懊悔,知道他内心一定自责不已,回头安慰了他一句。 “看看这个东西是什么,怎么还能把人砸晕呢?”江远山满心不解地指了指那黑乎乎的东西,警惕地走了过去,想将它拎起来,却发现有点沉,他看着金不焕说道“还怪沉的,金兄来帮我抬一下。” 金不焕走过去,看到那是一个被捆绑住的大包,他看了一眼江远山,说道:“像是谁藏起来的宝物似的。”说着,二人将那大包抬到了几步前的一块空地上放下。 江远山怕有什么意外,先让金不焕站在其身后,后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大包,心中带着隐隐的不安,将它打开。当包裹完全展开时,他和金不焕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包里赫然出现两具尸体! “死人!”江远山和金不焕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 萧铎闻言,将靖如玉轻轻放在一棵树下,与萧爽一起快步走上前。几人举着火折子仔细看,发现这是两具男孩的尸体,尸体面色惨白,胸膛上有明显的血渍。萧爽用刀扒拉了一下,露出尸体的胸膛,只见二人的心脏均被挖走,两具尸体看起来异常恐怖。 “这……这是怎么回事?”萧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骇人的场景。他忍不住倒退了一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江远山皱起眉头,心中掠过一阵寒意。他回头望了望其他人,确认他们也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住了。 “这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萧铎的声音有些颤抖,勉强保持冷静,但心底的恐惧还是无法掩饰。 “这可麻烦了,咱们不能去报官。要不包好再放回树上。”金不焕倒是不怕尸体,但是他怕官府,于是提议几人,将尸体包好再放回原处。 江远山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用力压下心头的惊愕,仔细观察着尸体和周围的情况。两具尸体衣着整齐,看起来是普通的村民,但这显然不是一起普通的死亡案件。 “这两个人可能得罪了什么人,被挖了心。”江远山勉强镇定下来,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太过惊慌,“杀人方法太恐怖了,这什么人,竟然这样残忍报复。” “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萧铎果断地下了决定,“这件事绝对不简单,很可能和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猎户以及那个夜行人有关。” “为何这么说?”萧爽看着萧铎,不解地问他,为何这么笃定死者和那些人有关系。 “咱们自入这林子,就没再见过其余人。能将这二人杀害,又绑好放在树上,说明杀人凶手当时一定是异常镇定。既是平静的杀人后藏于此,只能说明凶手对这林子比较熟悉,这么大的包,白天带来,可能被人看到,应该是晚上藏来的。咱们走了一晚上,都没出这林子,更能说明,藏尸者是对林子极熟的人。”萧铎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此地实在诡异,我们还是把它放回原处,另寻他处过夜。即便今夜无法走出这片林子,也绝不留在此地。”众人齐心协力,再次将那具包裹好的尸体安放回树上。四人环顾四周,确保周围并无其他危险存在,方才放心。然而,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只听得一声尖锐的嗖嗖声响起。金不焕眼疾手快,伸手一抓,一支暗箭被稳稳接住。 “有胆量就现身,何必藏头露尾,装神弄鬼!”江远山闻声而动,立刻意识到凶手可能就在附近,而且对方显然已经目睹了他们刚才的所作所为,正伺机对他们痛下杀手。他怒目圆睁,大声喝斥道。 黑暗中,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江远山和金不焕迅速追上去,但那黑影速度极快,很快便消失在了树林深处。由于这林子不好走,他们也不敢继续追,便回到了原地。 “可恶!让他跑了!”金不焕愤愤地说道。 “看来这林子里隐藏着不少秘密。”萧铎皱起眉头。 “我们必须更加小心些,快走。”江远山提醒道。 众人点点头,继续前行。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哭泣。 第189章 断断续续的哭声 行不多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哭声,断断续续。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还透着一丝诡异的凄凉。 “你们听到了吗?好像有人在哭。”萧爽低声问大家,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 “嗯,听到了,好像离咱们还不太远。”牵着马走在最前边的萧铎也停下脚步,紧张地望向声响传来的方向。 江远山眉头紧锁,心中隐约觉得不安,但仍示意大家保持安静。他缓步走到队伍前面,试图听得更清楚些。那哭泣声忽远忽近,仿佛在林中游荡。江远山沉思片刻,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对劲。 “可能是陷阱,我们不能贸然靠近。”江远山低声提醒其他人,示意他们保持警觉。 背着靖如玉的金不焕忙点头表示同意,提议道:“之前我听家里的老镖师说,山里有些成了精的东西老学人哭,等人们好奇走过去的时候,它们就变出獠牙,把人吃掉。” “你这还怪吓人的。”萧铎回头看了一眼金不焕,随即眼神停留在他后背的靖如玉身上,小声问“还没醒呢?” “没,估计砸坏了,得让知卜回头好好瞧瞧。”金不焕回头看了看靖如玉,又用力将她往上掂了掂,背起来更舒服一些。 大家又往前走了走,发现树木越来越茂密,完全不符合外林树木粗壮、稀疏的样子。 “这林子诡异,咱们今晚可能出不去了。”江远山突然停下,回头对众人说道。 “反正也来回打转,要不咱们歇歇,看看如玉怎么样了。”萧铎还是有些不放心靖如玉得身体,提议大家歇歇再走。 金不焕闻言,将靖如玉轻轻放在一棵树下靠着,萧铎过去看了看她,又轻柔地叫了几声她的名字,靖如玉依旧如熟睡般一动不动。萧铎看着她,心中满是担忧,看着江远山问道:“这怎么办啊?她能不能坚持到回去?” “放心,没事儿。”江远山安慰着萧铎,同时仰着脖看向远方,虽然前方一片漆黑,但他总觉得往前看看似乎就能多一线出去的希望。 “现下走不了,不如就在这里过夜。咱们几个都有些功夫,保护如玉没问题。等天亮再走,不然这么绕下去,天亮的时候一点精神都没有了,遇到追兵都打不赢。”萧爽走了几圈,也有些累了,觉得既然出不去林子,就在林子里等天亮也没什么不好,几人身手都不错,不至于有什么大的危险。 “你们在这里等,我再去找找路。”江远山内心预想了一下各种猛兽袭击的场景,又想起了刚才的那支暗箭,心里一阵不舒服,还是不愿意宿在林子里,决意要出去找路。 “俺和你去,有事儿有个照应,让二位爷留下帮照顾一下如玉。”金不焕听江远山要去找路,自告奋勇要一起去。 “你也累了,歇歇,我自己去就行。”江远山将马拴好,又扯了一块衣服撕成长条,打算沿途做标记。 “那不行,俺不累,俺是怕你出去后不回来叫大家。”金不焕说着玩笑话,走向江远山。他执意要跟去,不是真的不累,更不是怕江远山不回来,他是害怕江远山遇到危险,打算跟去保护他。 萧铎抬起头,对其余人说道:“我留下来照顾她。你们三个一起去,这林子怪异,有事儿,你们也好有个照应。我坐在树下,只要不点灯,不会有人发现,放心。” 萧爽点了点头,他根据弟弟平日里的言行能看出来,萧铎心里是有靖如玉的。于是,他看着萧铎说道:“你小心点,有什么情况就跳到树上大声喊叫,我们不会走远,听到声音会立即回来。” 萧铎应了一声,看着江远山、金不焕和萧爽走远。他温柔地脱下里面穿的干净衣服为靖如玉盖在身上,然后找了个较为隐蔽的地方,把靖如玉抱过去放好,后又将她轻轻靠在自己肩头,闭着眼,痴痴地笑。 江远山、金不焕和萧爽三人,顺着隐约的哭声继续往前走。微弱的火折子光,随着他们的走动不断跳跃,仿佛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好像不是一个人哭啊。”萧爽听着哭声时断时续,像是有无数人在痛苦地低泣,四周的黑暗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金不焕和江远山也听到了这交杂的哭声,三人默契地放轻脚步,尽量不发出声响。江远山吹灭了火折子,用手指了指右前方,意思是声音是从那边传出的,他准备往那边走。金不焕和萧爽一致地点点头,他们都明白江远山的意思。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近那哭声,在一处山坡旁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 “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江远山皱起眉头,低声对身后的两个人说道。他仔细倾听,确认哭声正从洞内传出。 “我们进去看看。”金不焕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谨慎的光芒。 萧爽点头表示赞同,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然后缓步靠近洞口。 山洞幽深而漆黑,江远山从腰间取出一根火折子,小心地点燃,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洞口的一小片区域。 他们轻声进入洞内,哭声变得愈加清晰,仿佛就在不远处。江远山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前面,火光在他手中轻轻摇曳,映照出岩壁上奇异的纹路。 “当心。”金不焕提醒道,他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 洞中的空气潮湿而阴冷,三人小心地避开脚下的碎石,缓缓向前探去。哭声时而变得微弱,时而又突然清晰,让人分不清是远是近。 走了大约十几步后,他们发现哭声似乎从一块巨石后传出。江远山示意金不焕和萧爽停下,自己上前一步,谨慎地绕过巨石。 在巨石背后,他们看到三个身形瘦弱的年轻男子,正背对着他们,蜷缩在角落里,低声抽泣。他们的肩膀微微颤抖,似乎浑然不觉有外人的到来。 “没事?”江远山走上前,蹲下身,低声询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安抚。 那三个男子听到声音,猛然抬起头,惊恐地回望,眼中满是慌乱。江远山举起火折子,柔和的光线照亮了他们的脸,三人看起来,均是不满二十岁的青年男子。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萧爽见状,温和地说道,希望能让他们放下戒备。 那三个男子没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们,似乎正在判断他们的话是否可信。片刻后,他们中的一个,终于微微点了点头。 第190章 失踪的男子 在昏暗的山洞中,微弱的火光摇曳,江远山和金不焕及萧爽一起,围在三名年轻男子身旁,静静地听着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家原本在平台做生意。”高个子男子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被回忆压得喘不过气来,“没想到那天晚上打烊时,有两个人闯进了店里,把我们一家子打晕,将我带到了这里。至今,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否健在。”他说到父母时,低声抽泣起来,让人听着满是心疼。 “我家也在平台,是开药铺的。一日晚上,我在街上闲逛,被人打晕,醒来的时候,就被关在这山洞里了。”另一名稍矮的男子接过话茬,他的眼中闪烁着恐惧,“最开始有五个人,大家都很害怕。突然有一天,被带走一个,过了几天又被带走一个,他们走了不知道多久,一直没回来,我们三个也比较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被带走。” “是的,是的。前几天,有两个人被那些人带走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最后一名男子补充道,语气中满是无奈和绝望。“我阿娘肯定要哭瞎眼了,她三十多岁才得了我这么一个孩儿,如今我突然失踪,不知道她要难过成什么样儿。”说着,他又继续哭了起来。 “你们别哭啊?抓你们来的人,有没有说为什么抓你们?”萧爽看着这几个青年,内心感觉得出,他们不是骗子,想着帮帮他们,但是又怕他们伪装好人,于是便问起了几人被抓的缘由。 “不知道,我自小胆小,别说什么仇家,就算是好兄弟也不怎么说话。以前在学堂里,也是最乖的,本打算过了年就参加乡试的。”高个子抬头回答道。其余两个人听他说话,也摇摇头,均表示自己没有仇家。 “你们虽被绑了手脚,但是并无人看管,为什么不跑呢?”金不焕有些不解,被绑住手脚固然难挣脱,但是这不是他们不逃跑的理由。 “跑过,怎么不跑呢。可是这山洞外面的林子好像是个走不出的迷宫似的,我们跑了几次都被抓回来,每次被抓住都会被狠狠打一顿,一次比一次打得狠。后来,就不敢跑了。”这高个子男子说着,伸出自己的胳膊,将满是鞭痕的手臂露出。江远山拿进火折子,看到满是淤青和血痂的胳膊,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们每日吃什么?”金不焕见几人虽然被打,但是不是非常瘦弱,猜测一定是有人按时来送吃的。 “吃得倒是很好,每日都有肉,只是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每每有人来送吃食,他们都不许我们抬头看,我们也不敢看。”那个自称胆小的男子凑过来,小声说道。 “你们就不好奇?”萧爽听着觉得有些离谱,一个男儿,就算胆小,他从未想过竟是这般胆小。 “打得太疼了,那皮鞭是沾了盐水的,一鞭子抽下去,皮开肉绽,根本不敢不听话。”那男子继续说道,说着他还向四周看了看,生怕送饭的人进来,自己再被抽一鞭子。 “真不是东西!那你们知道有几个人来送饭么?”金不焕听他们描述这悲惨的遭遇,同情心从内心油然而出,恨不得将那恶人碎尸万段以泄愤。 “一共三人。我听得出他们的脚步声。”家里开药铺的男子插话道。 “嘿,小子,有点本事啊,你会武?”金不焕听他说完,赞许地笑了。金不焕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岂料那男子心里害怕,看到金不换的手伸过去,忙将自己的头缩在抱膝的手臂里,浑身颤抖着说道:“我不会武,我自小跟着爹爹学医,从他们身上的味道和走路声音能判断出,里面有一个跛子,一个胖子。” “那两个人走过久了?”江远山突然问道,满脸焦急。 “有一段时间了,这里比较黑,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有几天。”高个子男子继续回答。 说到这里,江远山和他的同伴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同时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他们知道,这三名没有仇人的年轻人,显然是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而他们口中那两名消失的同伴,有极大的可能早已遭遇不测。 “你们知道他们被带去了哪里吗?带他们走的时候,那些人有没有说什么?”江远山忍不住问道,心中渴望得到更多的信息。 三名男子对视了一眼,然后无奈地摇头,“这个完全不知道,那些人来的时候不说话,直接拎起就走。第一个被带走的时候,第二个被带走的问了一下要去哪,没过多久,他就被带走了,后来我们也都不敢问。”高个子男子苦涩地说道。 “那两个被带走的,有多大年岁,你们知道么?”萧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忙问道。 “我们都差不多,刚过弱冠之年,他们比我们高,可能要年长些,也没差几岁。”那个家里开药铺的男子说道。 闻言,萧爽沉默了,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从树上掉落的大包。无心、失踪、绑架,这些线索在他的脑海中交织成一个恐怖的画面,仿佛在黑暗中逐渐拼凑出真相的拼图。那两个失踪的男子,会不会就是包里的那两具尸体呢? 萧爽用力地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思绪却如同脱缰野马般无法控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和悲哀。如果他所猜测的是真实的,那么这意味着,这些被绑架的男子,只不过是某个残酷计划的无辜牺牲品,他们的命运早已注定。 “会不会……会不会就是……”萧爽犹豫着,内心纠结万分,不知道是否应该将心中的推测说出口。他担心一旦说出,会引发更多的恐惧和绝望。 而此时,一直默默观察着他的江远山也察觉到了他的迟疑与不安,心中隐约感到事情似乎不妙。他轻声问道:“三爷,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萧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然后缓缓开口道:“我们之前在林子里发现的那个包,里面那两个没心的人……”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沉重和压抑,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沉甸甸的锤子,敲击在众人的心弦上。 第191章 好家伙,又来一个! 萧爽说到林子里那个死人包时,金不焕和江远山二人猛地抬眼,内心不约而同地“咯噔”了一下,因为他们也是这样想的。三人六目相对,谁都没有先再开口,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两个……是不是遇害了?”家里开药铺的男子小声开口,打破了空气中的死寂。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说出的话。 “不可能。”高个子男子立即出口反驳,似乎有些不愿意相信这残酷的现实,“平白无故的,怎么就会死呢?绝对不可能!”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但却无法掩盖内心深处的恐惧与不安。 “为什么不可能呢?”药铺少爷抬起头看着高个子,他也不同意高个子的观点,“咱们都没有仇家,不还是被绑来了这里?照你这个说法,咱们压根就不应该被绑来这里。但是咱们现在就在这里,这就说明,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短短几句,将高个子说的哑口无言,他怔怔地看着江远山他们,期望他们能给出一个他内心渴望的答案。 江远山在火折子光下看着高个子那看似成熟但稚气犹存的脸,点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萧爽抢先一拍开了口,“你们说的那两个人,你们记不记得他们穿什么衣服?毕竟这个山洞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可以说模样看不那么细致,衣服料子总是能看得出。” “穿的应该是丝绸。他们两个家境较好,又是家里的嫡长子,不会穿粗布的。”高个子男子看了一眼萧爽,不解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是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树上掉下的那个包,里面的人,也穿着丝绸。”江远山听高个子说完,看着金不焕和萧爽,眉头紧皱,轻轻说了一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三名年轻男子的脸色骤然苍白,显然是被他的话吓到了。高个子男害怕得最为明显,他本以为只是简单的绑架勒索,家里出些银钱就能解决的事儿,却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可怕,他半害怕半伤心地大声嚎了起来,“我不想死!” “别哭,他们又不确定死的人是不是那两个,不要自己吓唬自己。”稍矮的男子喃喃自语,他不敢或者更多的说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话的语气中满是震惊和恐惧,还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犹豫。 “是的,我们也不能确定,我们说的那俩人就是你们这里出去的。为以防万一,你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江远山的声音坚定而沉着,他知道,现在不应该是三个年轻人被恐惧压倒的时候。 “对!夜间这么黑,我们也看不清。”金不焕用力点头,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有力,以此给大家带来一丝信心。 三名年轻男子互相望了一眼,尽管心中依然有些许疑惑和不安,但至少有了一丝那两个同伴还活着的希望。刹那后,他们同时陷入了沉默,目光交织在一起,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找到答案。然而,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疑惑和迷茫。 “或许我们应该带你们去看看。”金不焕提议道,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仿佛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紧张。 “对,去看看。”江远山附和道,他的语气坚决,似乎在给自己打气。 “走!”萧爽说着站起身,朝着三个男子伸出了手,试图将他们拉起来。 “出不去的。”药铺少爷有些灰心丧气,他并不相信江远山能将几人带离这里,“如果你们能出得去这林子,又何必到这洞里来呢?既然来了洞里,便说明你们也出不去。若是我和你们走,再被抓回来,可能又被打得皮开肉绽,算了,我不走了。”他说完,干脆靠着墙眯起眼坐着了。 其余两个人,听到药铺少爷那么一说,仿佛被人掐住了腿神经似的,也慌张地摇摇头,表示不想去冒险了。 “你们怕死了?不至于,别让我瞧不起你们啊,是男儿就不能怕死。”萧爽看着三人,笑着说了一句。三人立即看着他摇头,随后默不作声,接着不约而同地表示,愿意随他们再试一次。 江远山和金不焕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萧爽,萧爽笑笑,逐一拍了拍三个男子的肩膀,鼓励道:“好样儿的!不是孬种!”他带兵时间久了,自是知道如何对付胆小的士兵,本来刚才那个激将法只是拿来试试,没成想这么有用。 江远山重新点燃火折子,准备领着大家朝洞外走去。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洞外传来,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他们来了!”高个子男子脸色骤变,声音中透着恐惧。其余二人听到声音,也忙蹲坐下,三人又恢复最初的惊恐状态。 江远山、金不焕和萧爽看到三个男子的行为动作,立即意识到危险的逼近,迅速在山洞中寻找藏身之处。洞内的空间不大,几处石缝和角落都不太适合藏身,几人心急如焚,找了几处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 眼看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江远山心中一横,示意大家向山洞顶上爬去。他们小心翼翼地移动着,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最终成功趴在了洞顶上方的石头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刚藏好,三个黑影便鱼贯而入。后两个黑影步伐沉重,抬着一个大大的麻袋,跟在一个颀长的黑影身后。 进洞站定,为首的黑影点了一根火折子,四处看了看,毫不犹豫地指向三人附近。抬着麻袋的两个黑影顺势将麻袋扔了过去,其中的一个,恶狠狠地踢了一脚麻袋,说道:“给爷爷老实点!”原本忽高忽低的麻袋瞬间不动弹了,里面隐约传来一阵阵微弱的呻吟声。 金不焕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来人,他借着微弱的火折子光,看清了对方的面孔后,心中一阵惊讶——那人竟然是给他们猪肉的猎户! 江远山似乎也看清了那黑影的面容,他屏住呼吸,和金不焕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陷入了沉思。 “去,把袋子解开!”为首的黑影说了一句话,扔下一块什么东西,便带着其余两个黑影离去。 三人听声确认黑影走远,快速站起身解开麻袋,从里面拽出一个奄奄一息的青年! 第192章 几经辗转出山洞 “啊!救命啊!”那青年从麻袋钻出,看到三个人围在自己身边,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喊叫了出来。 高个子男子上去一把捂住那青年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大声说道:“别叫了,我们都是被绑来的,不是坏人。” 那青年闻言,四下看了看,仿佛是在确认高个子说话的真实性,由于洞内无光,所以他看得并不真切。江远山三人见黑影离去,一个翻身,不约而同地跳到了地面上。江远山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再次吹亮,将其高举。 原本在洞内的三个年轻人,听到江远山他们的动静,才想起洞内还有三个人。他们焦急地看了一眼刚被绑来的青年,又看了一眼江远山,嘴唇哆哆嗦嗦,不知该向双方如何解说。江远山似乎看出了几人的心思,笑着对刚被绑来的青年说道:“我们也不是坏人。” “你们从何处来?”江远山一句话,让青年男子立刻意识到,他和金不焕及萧爽三人并非被绑来的同伴。刹那间,青年立刻露出警惕的神色,他的目光扫过金不焕三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后,迅速死死盯住江远山。见江远山越走越近,随即双手迅速摆出一个迎敌的招式,尽管身体因被绑而略显颤抖,但他内心依然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江远山见状,赶紧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别紧张,我真的不是坏人,”他说道,声音尽量放得柔和,以安抚对方。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青年男子声音略带沙哑,眼神中依然充满了疑虑,他显然是之前经历了太多惊吓,不敢轻易相信陌生人的好意。 “我们今日进了林子迷了路,误打误撞进了这里。”萧爽紧跟着解释道,他指了指已经走出去的三个黑影,“你先放心,这些人不是我们的同伙,否则他们进来时,我们也没有必要藏起来。你想想,我说的在理不在理?” 听萧爽一句话,青年男子的目光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扫视,显然还在判断他们的话是否可信。这时家里开药材铺的那男子开口道:“他们是外乡人,和绑咱们来人身上的味道不一样,可以试着信任。” “嘿,小滑头!你是说哥哥身上臭是?”金不焕听他这么一说,立即想起萧铎不愿意穿这身旧衣服一事,感觉这人一定觉得他们的衣服味道太大。 “不是,是你们身上有女人的脂粉气。绑我们来的人和给我们送饭的人身上均没有这个味道。”那男子谨慎地又嗅了嗅。 “你还真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啊!”萧爽用欣赏的眼光看着这药铺家的男子,夸赞了一句。 听到三个同被绑的男子和江远山他们说话,刚被绑来的男子才渐渐放下了紧绷的心。但他的身体还在抗拒,依然与江远山等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看着萧爽欲言又止几次,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爽上前一步,语气诚恳地说道:“确如这兄弟所言,我们误入这片林子,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山洞,通过与这三个小兄弟聊天,才知道这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刚才,我们正要走,就看到你被绑了进来。” 那青年看了看高个子等三人,三人齐刷刷点头,证明萧爽说的是真的。那青年内心挣扎了一会儿,看着萧爽,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们怎么这么好心?”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们都是江湖上行走的人,见不得恃强凌弱。”金不焕见男子放松了,高兴地拍着胸脯说了一句。 “你如何保证,能顺利救我们出去?”这青年看着萧爽三人突然问道。 “无法保证。”江远山上前一步,抢先回答道,“我们要是说能保证将你们救出林子,那是夸海口,也不现实,如果能出去,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我能保证,我们能走到哪一步,就会护你们到哪一步。现在就看你们敢不敢和我们试试,反正丑话说在前,生死各一半。” “我要和他比掰手腕。”那青年指着金不焕说了一句。 其余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时候比什么掰手腕。 “敢不敢?”那青年看着金不焕,挑衅地问。 “不是不敢,是我怕你觉得我欺负你!”金不焕也不是个软柿子,听对方言语,立即不高兴起来,“来!”说着,金不焕卷起了右胳膊的衣袖。 起初金不焕看这青年男子瘦弱,再加上刚刚经历了被猎户绑架和折磨,身体虚弱不堪,于是他心里也没多在意,两人面对面盘腿坐好,伸出右手,手掌相握。随着萧爽的一声“开始”,两人的手臂开始较劲。金不焕一开始并没有太过用力,只是象征性地压了压,以为很快就能把对方的手压下去。谁知对方不仅没有丝毫退让,反而手臂上猛地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金不焕的手竟然被青年男子硬生生地往下掰去。 金不焕心里一惊,眼神中透出几分讶异。他完全没想到这个看似瘦弱的青年,竟然隐藏着如此大的力气。一时之间,他的手臂被青年男子压得快要触到桌面,差点被掰过去。 “你还真有两下子!”金不焕感受到青年男子的力量,不由得内心一紧,赶忙收起轻视的态度,瞬间集中精力,开始真正地较劲。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暗自发力,手臂上的肌肉猛然一绷,巨大的力道从他的手掌中传出,犹如一股强劲的洪流,势不可挡。 青年男子一时不及,被金不焕的强大力量压制住,手臂渐渐开始颤抖。金不焕的手像铁钳一般,牢牢锁住对方的手腕,寸步不让。青年男子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已经尽了全力,但金不焕的力气实在太大,渐渐感到无力抵抗。 最终,金不焕的手臂猛然一压,将青年男子的胳膊死死地按在自己胳膊下。青年男子喘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跟你们出去,你一定能逃出这林子。” 金不焕哈哈一笑,收回手臂,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略带调侃地说道:“你也不差嘛,年纪轻轻也有百斤的力,师承何处?” “祖师爷传的,我是刘家拳的后人。”那青年轻轻说了一句。 “刘家拳?意思你姓刘?”江远山忙上前一步问道。 “是啊,平台县姓刘的比较多,保不齐他们也是姓刘呢。你们姓刘吗?”那青年回头看了一眼高个子三人,不以为意地说了一句。 “是,姓刘。”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姓刘你们不认识?你们不应该是有亲戚的么?”萧爽有些不解。 “平台姓刘的太多了,有的人为了攀附族长,自己给自己改姓刘,这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家开药铺的男子说道。 “原是如此。”江远山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忙示意大家不要多说,赶紧随他出去。其余人见状,明白他的意思,大家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山洞。 第193章 一闪而过的黑影 大年初一的晚上,天色异常昏暗,没有一丝月光,整个林子被浓重的黑暗笼罩,伸手不见五指。江远山、金不焕、萧爽带着那四个青年男子小心翼翼地走出山洞。 山洞外面有些阴冷,但一股自由的气息让四个男子感到精神一振,他们迈着谨慎而缓慢的步伐,一步步往前。进了林子后,江远山点了一根火折子四处看了看,在一棵树上看到来时绑的布条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些布条,是江远山他们来时绑在树上做记号的。 “跟着布条走,我们就能找到另外的伙伴。”江远山向身后的四个青年人说道。 “还有别人?”最后来的青年警惕地问道。 “在不远处,我们有两个伙伴等着,我们寻到他们一起走。”江远山耐心地解释。说完,便带着人们,沿着之前做好的布条记号走。他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心里默默地祈祷,祈愿他们能有些好运。然而,随着他们不断深入林子,四周渐渐起了风,火折子一点就灭。没有光的林子里,黑暗愈发浓重,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这妖风!”金不换忍不住骂了一句。 江远山再次吹亮火折子,一只手举着,另一只手小心地弯成一个半圆,挡在风来的方向,虽然火光微弱,却是他们看清布条唯一的办法。“呼~”又来一股风,火折子再次被吹灭,江远山的心中有些不安,但为了不影响大家的情绪,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怎么回事?”金不焕察觉到江远山的异样,低声问道。 “风太大,实在点不起火折子。”江远山回头看了一眼大家,有些愧疚地说道。 “摸着走,咱们绑的不高,能摸到。”金不焕伸出手,摸黑走过去,摸了摸旁边的一棵树,仿佛对自己的这一建议很有信心。他在树上摸了好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不好!” “怎么啦?”其余人听金不焕说话,立即跟着着急起来。 江远山三步并两步,跑到江远山跟前,在树上摸了摸,低声说道:“这树的记号布不见了。” 江远山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慌乱,虽然他已经在极力压制,但还是有些掩饰不住。他紧皱着眉头,心里开始翻腾着各种念头:他是风吹走了?还是有人摘走了? 萧爽走上前来,将火折子放在臂弯吹亮,四下打量了一番,眉头微微皱起,“这附近一个记号带都没有了,莫不是有人在故意捣乱?” 闻此言,几人的情绪更加紧张,林子里一片死寂,只有偶尔的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在耳边回荡,显得格外刺耳。那四位青年男子神色慌张,特别是之前就在洞里的三人,生怕再被抓回去打个半死。想到被皮鞭抽,他们禁不住打起了冷颤。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江远山的目光突然凝固了,他猛然看到了几道黑影在前方的林子里闪过。那些黑影迅速掠过,如鬼魅般无声无息,但在这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 萧爽也注意到了漂移的黑影,那几道黑影就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幽灵,瞬间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他手中的火折子微微颤动,心跳骤然加快,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否真的看到了东西。 “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江远山压低声音,眼神依然紧紧盯着前方。 “有东西过去了。” “什么?” 萧爽和金不焕几乎同时说道,他们顺着江远山的目光望去,但除了无尽的黑暗,什么也没有。 “我……我好像看到前面,有几道黑影一闪而过。”江远山的声音有些不稳,尽管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内心的恐惧和疑惑,还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黑影?”萧爽微微一怔,确认自己刚才没有看错。他随即紧握手中长剑,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同样低声说道:“可能是……有别人,也在林子里?” 金不焕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爬上来,他也不再说笑了,伸出手拍了拍怀里,确认佛舍利还在。随后,他拔出自己的刀,低声说道:“让俺在前边,管他是人是鬼,只要敢上前,俺一刀劈了他!”说完,他走到几个青年身边,嘱咐四人,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躲在他身后,四人听后猛地点头。 几人都屏住了呼吸,江远山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虽然几道黑影一闪而过,但他已经确定,前方绝对有某种危险在等待着他们,好则容易对付的人,不好则一群野狼或武功高深的恶人。 “我们要不换条路走。”江远山最后下了决心,低声对大家说道,“不能继续沿着这条路前进了,毕竟布条没有了,我们也未必能走回五爷那边。换条路,可能能躲过黑影,万一他们不是针对我们,撞上他们作恶,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萧爽点了点头,显然也同意这个决定,“我看可以,这林子诡异,真的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 金不焕则目光沉重,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黑暗,压低声音说:“虽然刚才俺没有看到什么,不过你们说有,那就一定有。但是,不管那些黑影是什么,你们莫怕,有老金在。” 几人迅速做出了决定,开始往另一边走。可刚一转身,江远山的余光又捕捉到了那几道黑影,这次它们更近了,仿佛在刻意接近他们一样。 江远山心头一紧,“快走!”他低声急促地说道,同时加快了脚步。 大家立刻跟上,不再迟疑。虽然内心紧张,但几人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尽量不发出声响。空气中的寒意更浓了,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江远山的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突然,林中的黑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江远山猛地回头,瞪大了眼睛,试图寻找声源。但除了那深不可测的黑暗,一切依然如常。 “继续走,别停下!”萧爽低声提醒,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几人继续往前走,他们知道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尽快离开这片诡异的林子。然而,那几道黑影仿佛就在他们身后紧紧追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194章 明目张胆地溜了 几道黑影闪过,空气中的紧张气息越发浓重。四个年轻人跟在江远山身后,害怕地缩着身子,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他们心头上,紧张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江远山集中注意力,听着周围的动静,感觉黑影离他们越来越近。他心中盘算了一下他们三个的战斗力,又想了想那四个年轻人,他决定必须尽快找到一条出路或一个安全的躲避处。他担心万一打起来,可能照顾不到四个年轻人。 就在他们焦急地摸黑前进之时,前方突然没了树木,出现了一片开阔地。江远山的心中一喜,“快,往那边走!” 几人迅速奔向那片开阔地,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然而,当他们到达开阔地时,才发现这片地方四周被密密麻麻的树木围绕,仿佛是一个天然的陷阱。 “这地方,有点眼熟。”金不焕摸着头,自言自语。 “这是……回到了原地?”萧爽惊愕地发现,这里竟是他们之前经过的地方! 江远山的心猛地一沉,没错,他们竟然不知不觉地绕回了原点!而那些黑影,仿佛在暗中操纵着他们的行动,像是猎人等待猎物般,一步步将他们引向陷阱。 就在几人震惊与恐惧交织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那些黑影再次出现,距离他们不过数十步之遥。江远山知道,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只有正面迎战。 “准备战斗!”他大喝一声,拉弓搭箭,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崽子们,躲到哥哥身后来!”金不焕握紧手中的刀,咬紧牙关,信心十足地叫四个年轻人躲在自己身后。 萧爽没有多言,他目光如炬,紧盯着前方的黑影,随时准备出手。而那四位青年男子虽然心中恐惧,但也在这一刻突然勇敢了起来,从地上捡起几根树枝,准备迎敌。 黑影越来越近,林中的空气仿佛冻结了一般,压抑得让人窒息。江远山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身后有佛舍利、王爷、四个年轻人。所以,这一战关乎的不只是自己的生死,他必须全力以赴,带着大家突围成功。 就在此时,两根点亮的火把从天而降,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漆黑的夜,微弱的火光让周围的树木与草丛也染上了一层橙色的光晕,仿佛将黑暗暂时驱散了一些。就在这一瞬间,那些本来咄咄逼近的黑影,竟然猛地停住了脚步。在火把光的照耀下,黑影的轮廓在逐渐清晰。江远山他们终于看清楚,原来那些黑影竟是披着黑斗篷的几个蒙面人! 但是,江远山、金不焕和萧爽都明显感到敌人的异样,他们三人目光锐利地盯着那些黑影,只见这些蒙面人似乎在火光照射下,感到有些不适,火把光照过去的那一刻,他们纷纷抬起左手遮挡,仿佛在极力避开火光。但他们很快便恢复镇定,眼中透出森然的杀气,手中寒光闪闪的刀,也被高高举起,准备向他们发起致命的攻击。 “他们……好像很怕光?”萧爽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但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让他心中警惕的同时,也生出一丝疑惑。 “看来这林子里真有怪东西!”江远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立刻意识到:火,或许是他们脱险的关键!他俯身捡起不远处的火把,将其点亮后,抬手高高举起,火焰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照射的范围也随之扩大。 这时,黑影们的反应更加剧烈,他们似乎对光有着天生的畏惧,纷纷后退几步,试图避开火光的照射。刚才还充满杀气的他们,此刻变得犹豫不决,仿佛光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让他们陷入困境。 趁着黑影的战斗力减弱之际,萧爽不再犹豫,大喝一声,率先冲向敌人,剑光如虹,直取对方的要害。金不焕和江远山见状,紧随其后,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大年初一的夜晚,在这片漆黑的林子里,几人的身影在战斗中不断闪动,长剑与刀光交错,发出阵阵寒光,激战在这片神秘而诡异的林间展开。 林子中,战斗激烈而短暂。江远山、金不焕和萧爽三人配合默契,以火把和兵器轮番逼近那些黑影。尽管这些黑影行动诡异、速度极快,但在三人顽强的攻击下,他们渐渐显露出败象。 金不焕一刀逼退一个黑影,趁机挥刀砍向另一个试图偷袭的敌人。他的刀刃划过空气,发出一声锐利的破空声,那黑影来不及躲避,被他一刀劈中,顿时倒地不起。金不焕冷哼一声,站定脚步,眼中闪烁着冷光,显然对这些怪异的对手毫不手软。 萧爽也不甘示弱,他以灵活的身法在黑影中穿梭,火折子一晃一闪,将黑影逼得不断后退。萧爽趁机猛然出手,一掌击向其中一个黑影的胸口,那黑影猝不及防,被这一掌直接震飞,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树上,随即倒地不起。 江远山则以火把为武器,挥舞着火焰逼近最后一个黑影。他见对方已是强弩之末,正准备一鼓作气将其擒住,突然,林中不知从哪里弹出一枚烟雾弹,在他们面前炸裂开来,顿时浓烟四散,瞬间将几人笼罩在烟雾中。 “糟了,快后退!”江远山急忙大喊,捂住口鼻,示意大家远离烟雾。金不焕和萧爽也迅速反应过来,纷纷退到一旁,以免吸入过多烟雾。 烟雾迅速扩散,弥漫在整个林间,视线被彻底遮挡,四周一片模糊。江远山一边挥手驱散烟雾,一边紧张地盯着刚才那黑影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不安。 待烟雾渐渐散去,江远山急忙冲到原来黑影倒地的地方,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那些刚刚还被打得溃不成军的黑影,竟然在烟雾中趁机溜走了,连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 “可恶!让他们跑了!”金不焕气得狠狠跺脚,眼中满是不甘。他本来还以为这次能够彻底解决这些诡异的敌人,没想到竟然功亏一篑。 第195章 这都是谁啊? “什么鬼东西!竟然使诈!”萧爽气得大骂一声,眼睁睁地看着烟雾逐渐变得稀薄,但那几个黑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甘心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块,石块在林间翻滚了几下,发出闷响。 “妈的,全跑了!”金不焕气得直跳脚,愤怒在胸口积聚,恨不得将那些黑影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江远山深吸一口气,虽然烟雾还未完全散去,但视线总算清晰了一些。他看向金不焕,安抚道:“冷静点,金兄,这些人明显有备而来,跑了或许没什么不好,至少咱们保存体力能去找五爷和如玉。” “可恶,他们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金不焕依旧气愤难平,握紧拳头,眼中满是怒火。 江远山皱着眉,眼神中透出几分沉思。他回想起刚才的情景,黑影们在烟雾中消失得如此迅速,仿佛被什么东西带走了一般。那一团烟雾,不仅遮住了视线,还似乎隐藏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们不光是逃走了,还走得很快,仿佛从未来过一样。”江远山低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看来,这些黑影背后,或许藏着一个甚至多个不可告人的阴谋。” 金不焕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愤怒未消,但江远山的话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难道他们还有同伙在暗中协助?既是如此的话,咱们得想个办法防备他们才行,几个年轻人里,只有一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可不能被他们掳了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去和老五汇合,不要再被这些人耽误了。”萧爽看向四周,心中已有些不安,“如玉还昏迷着,我们得抓紧时间回去,这林子里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我担心万一遇到黑影,老五招架不来。” 金不焕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他也明白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他们陷入更大的危险。现在,多一个会武功的人,他们安全出去的希望就多一分。 “走,咱们点着这几个火把。”江远山说道,语气坚定,虽然内心疑虑重重,但他深知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此刻不容磨蹭。 萧爽抬头看了看依旧阴沉的天空,没有月光的夜晚,刚刚打了一场过后,林子里显得异常阴森。他招呼四个年轻人迅速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护着他们前行,尽量避免发出任何声响,唯恐再引来其他的不速之客。身后的烟雾渐渐消散,黑影们留下的阴影却依旧萦绕在他们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金不焕一手高举火把,火光在他的脸上投下了明暗交错的阴影,映衬出他那略带狡黠的笑容。他目光在黑暗中扫视了一圈,然后将视线落在江远山身上,他快步凑近江远山,嘴角微微上扬,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好奇地问道:“行谨,你猜是谁扔来的这火把?” 江远山略微一愣,随即目光在四周迅速扫过。刚才的混战中,那突然出现的火把确实让他们占了上风,但现在想来,那个火把的来源却颇为可疑。 “是谁扔的?”江远山心中也隐隐生出疑惑。这个问题他早已思考过,但当时的情况危急,他根本没时间去多想。现在被金不焕提起,他才意识到这其中的蹊跷。 江远山皱了皱眉,低声回应道:“不清楚,可能是有人在暗中帮我们。但这人是谁,他的意图又是什么,还很难说。” “你是说……有人在暗中帮了我们?”金不焕低声问道,言语中露出一丝惊喜,“会是谁呢?这么好心,且来的恰是时候。” 江远山沉默了一会儿,眼神中透出一丝警觉,“不管是谁扔来的火把,这件事都不简单。咱们小心些,尤其你,你真的需要多注意,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江远山的话,意有所指,金不焕听得明白,他笑着拍拍胸脯说道:“放心!” 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林子里的黑暗似乎越发浓重,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暗中窥视着他们,让人不寒而栗。 “有人偷袭!”几颗石子突然从暗处飞来,落在江远山脚下,他警惕地举着火把环顾四周,同时大声说话,一来提醒金不焕和萧爽多注意,二来也是告诉偷袭者,他已经发现了对方。 萧爽和金不焕听到“偷袭”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立刻将四个年轻人围在中间,双眼警觉地扫视着四周,耳边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有人来了!”江远山迅速拉满弓,对着石子来的方向,射出了一箭。随后,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一致认为,是林子里的黑影在作祟。 萧爽没说话,双手握紧了剑,随时准备出手。他的目光冰冷,内心的警觉已经提高到了极致。 金不焕则一手握着火把,另一手紧握着他的寒云刀,体内的劲力已经蓄满,随时可以爆发。 就在他们准备全力迎敌、神经紧绷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几分戏谑和轻松:“瞧把你们吓得!这要传出去可丢人了啊!” 江远山一听,微微一愣,紧接着,他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笑着说了声:“你快出来,别吓唬我们。”萧爽和金不焕听到熟悉的声音,也放松了下来,他们渐渐松开了紧握武器的手,心头的紧张逐渐消散。 金不焕举着火把上前几步,火光照亮了前方的路,大家定睛一看,只见从林子里走出了两个人,正是他们熟悉的叶知卜和魏虎! “是你们!”江远山、金不焕和萧爽三人,不约而同惊喜地喊道。叶知卜和魏虎的出现,让他们刚才的紧张一扫而空,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仿佛让他们瞬间找到了依靠。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金不焕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他原以为叶知卜和魏虎回了客栈。 “跟了你们很久了。找个路磨磨唧唧的,方向感有些差啊!”叶知卜笑着调侃几人,同时,他拿过金不焕手中的火把,照了照四个年轻人的脸,“这都是谁啊?” 第196章 暗夜丢活人 叶知卜举着火把,仔细地打量着那四个年轻人,目光从他们脏兮兮的脸庞扫到凌乱不堪的头发和衣服,再扫到他们惊慌失措的神色。 几次观察后,叶知卜心中已有判断。这四人显然经历了不小的磨难,从他们的样子来看,绝对不是林子里普通的路人。而江远山、金不焕和萧爽三人,此时本已自身难保,却还不惜冒险救下这些陌生人,这让叶知卜心中有些许复杂的感慨。 他转头看向江远山三人,语气中带着调侃,又夹杂着几分无奈:“各位,现在咱们可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你们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死活?是不是太有点说不过去了?” 江远山听出叶知卜话中的担忧,知道他是怕他们三人因为救人而连累自身。毕竟,眼下他们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再带上这四个累赘,风险自然倍增。江远山听得出,叶知卜虽是调侃,但话中却带着一股深深的忧虑和不解。 江远山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语气坚定而诚恳:“知卜兄,不是我们逞强。我们五人在林子里迷了路,一路走来,误打误撞遇到这几个可怜人。他们都是被人绑架到此的,命悬一线。见了不救,于心不忍,如果没能力就算了,而今尚且能护他们一程,我不愿见死不救,那样真的枉为人。” 叶知卜闻言,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脸上的调侃神情也渐渐收敛。他理解江远山的心情,也明白他所说的道理。江湖人有江湖义,遇到无辜受害者却袖手旁观,这违背了江湖道义。况且,若他们不救,这四个年轻人极有可能命丧于此,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心里难安? “行,救了就救了。”叶知卜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后,迅速挤出一个微笑。 金不焕在一旁插嘴道:“神医,你也别怪行谨。这几个年轻人不是坏人,见死不救,谁的心里也是不踏实的。” 萧爽也点头赞同,突然想起宫里来的官兵,自嘲了一句:“我都已经被追杀到这种地步,还怕什么麻烦?左右不过一死,能多救几条命,也算值了。” 听到这些话,叶知卜心中的疑虑彻底打消,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拍了拍江远山的肩膀,语气中多了几分欣赏:“你们仨果然是性情中人。既然如此,那我愿再助你们一臂之力。” 江远山、金不焕和萧爽三人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叶知卜的这番话让他们倍感温暖与鼓舞。危难之际,能有这样的朋友并肩同行,真是再好不过的事。 “如此说来,咱们便一同出去。你们刚才遇到的几个黑袍人,不知哪里窜出来的,一会儿再出来的话还得打一架,犯不上和他们交手。”魏虎道。 江远山扫了一眼那四个年轻人,见他们神色紧张,便柔声安慰道:“别担心,我们会带你们安全离开这里。只要跟紧我们,必然性命无虞。” 四个年轻人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纷纷点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们此前经历了太多惊吓和不安,现在听到他们不抛弃自己时,内心一阵狂喜。 “好啦,那就别再耽搁,赶紧离开这里。”萧爽看着众人说道,眼神中恢复了冷静与坚定,“咱们先去寻老五他们。” “五爷也在林子里?”魏虎听后,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紧张,脸上浮现出焦急的神色。 “在,如玉受了伤,他在守着。”江远山寥寥数字便说清楚了萧铎和靖如玉的现状。 “这林子不宜久留,咱们得赶紧找到他们一起出去。他们在哪呢?”叶知卜闻言,也有些着急。 “他们离这里有多远?”魏虎追问道,显然想立刻见到他的主子。 江远山仔细回忆了下林中的路线,快速道:“不远,我们走过来大概也就一炷香的时间。按理说,只要顺着原路返回,应该能很快找到他们,但是我们绑在树上的带子不见了。这林子黑,我们分不清方向,绕来绕去,总也走不出这个圈。” 金不焕笑着挠了挠头,说道“我们在这林子里兜了好久圈子了,你们有办法识别方向么?” “跟着我就好,我能识别。”叶知卜的声音低沉而稳重,给所有人带来了十足的信心。 “你确定?”萧爽虽然知道叶知卜是神医,可是没听说过郎中有夜视眼,所以他并不十分相信叶知卜的夜视术,不禁问道。 “自然,这林子里辨方向靠摸树就行,我终年入深山采药,方向感很好。”叶知卜听出了萧爽的不完全信任,只好将自己为何能识别方向的原因如实讲出。 “这边,我很确定,我们是从这个方向来的。”江远山听叶知卜说完,心中大喜,往身后指了指。 “走!”叶知卜一声令下,众人齐声应诺,再无迟疑,立即紧紧跟着他,向前走去。金不焕从江远山手中接过火把,走在队伍前方,江远山和魏虎则不动声色地走在队伍两侧,保持着警惕。 夜色依旧深沉,没有一丝月光,林中的阴影仿佛在无声中流动,时而掠过树影,时而潜伏在草丛间。尽管他们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但众人的心里依旧清楚,凶险仍旧没有完全解除。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江远山看着魏虎问道。 魏虎大笑几声,指了指叶知卜的肩膀,说道:“我们本来是去找点吃的,结果就和你们走散了,再回小院,只有真如自己,他说你们走了,我俩一合计,你们不能进城,只能是进林子了。” “所以,你们就找来了?”金不焕听着心里十分欢喜,有一种被人惦记和关心的感觉,让他在这疲累不堪的路上感受到丝丝温暖。 叶知卜也微微一笑,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带着几分关切的意味,“你们没事?如玉怎么受伤了?黑衣人打的么?” 江远山苦笑着摇了摇头,“树上掉下来一个大包,刚好砸在了她头上。” “什么?”叶知卜听到靖如玉受伤的原因,有些吃惊。 金不焕低头,满脸愧疚地握着叶知卜的手说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主要原因在我。我们在林子里迷了路,我不高兴,踢了几棵树,她刚好站在那藏着大包的树下。” “你也不是故意的,别难过。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叶知卜果断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坚定。 “走,咱们快找到他们。”叶知卜拍了拍金不焕的肩膀,带着几分安慰和轻松。 在叶知卜的带领下,他们沿着小路缓缓前行,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周围的树木静静地伫立着,像是见证着他们内心的着急与不安。 当他们走到一个地方时,萧爽指着前方的一个角落,对叶知卜说,那里正是树上掉落大包的地方。大家小心翼翼地靠近,心中祈祷着不要看到那可怕的黑衣人。 终于,他们来到了那棵树下。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那个死人包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但是萧铎和靖如玉却不见了! 第197章 残忍至极,活挖心! 原本应该等在此地的萧铎和靖如玉,双双不见了,众人心中一阵慌乱,猜测着种种可能。江远山和叶知卜仔细检查了现场,毫无打斗痕迹。两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一切都只是梦幻泡影般的不真实。 “怎么会不见了呢?我们走的时候,明明说好就在此地等的。”萧爽满脸担忧,背着手在原地踱步,满脸都写满了着急。 “会不会是那黑影?”江远山说出了心中的疑虑。毕竟在这林子里,与他们交手过的人只有那几道黑影,而且他们又在烟雾掩护下逃走,必然是对这林子极其熟悉,且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无冤无仇的,这帮天杀的黑鬼!”江远山提到黑影,金不焕忍不住内心地怒气,大声骂了一句。随即拉着叶知卜到了那个装尸体的大包前,布料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散发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金不焕指着那大包,对叶知卜继说道:“就是这东西砸了如玉,你快好好看看,是不是什么邪术,里面吓死人了。” 叶知卜凑近大包,金不焕将火把拿低,橙黄色的火光在漆黑的夜色中摇曳不定,映照出树下的景象。大包的黑色布料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显得愈发阴森可怖。叶知卜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大包。 随着布料慢慢揭开,火光照亮了包裹的内容,叶知卜的瞳孔骤然紧缩。眼前的画面让他瞪大了眼睛,呼吸瞬间停滞。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地上的一幕,包里的两个死人,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他们的脸上挂着生前痛苦扭曲的表情,胸口处早已干涸的血迹变得发黑,血腥味夹杂在冷空气中,让人作呕。 叶知卜喉咙发干,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凉气,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直窜脑后。他的手轻轻颤抖着,抬起右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略带惊恐地看向身后的金不焕,低声说道:“活挖心!” 这一句话犹如冷风般从他口中飘出,带着不可抑制的震惊与恐惧。叶知卜的声音很轻,几乎是用气声说出的,生怕打破这片死寂般的夜色。他甚至害怕,自己稍微大点声,就会吓到那四个年轻人。看着大包里那两个年轻逝者已经空空如也的胸腔,他内心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金不焕听到叶知卜的话,面色也是瞬间凝重起来。他猛地皱起眉头,双拳紧握,火把在他手中微微颤动着。他原以为这里仅仅是某些匪徒的藏身之所,没想到竟隐藏着如此骇人的罪行。 “金兄?”叶知卜见金不焕身形有些不稳,轻轻叫了一声。 金不焕听到叶知卜的叫声,从失神中回到现实。他将头扭到一边,不敢看眼前的景象,结结巴巴地对叶知卜说道:“快快盖上,我现下双腿发软的厉害。咱们还是找找五爷和如玉。” “怎么啦?”江远山听到金不焕说腿软,有些担心他是不是身体出了状况,忙走到他身边,带着满脸关切的神情问道。 “这帮畜生简直丧尽天良!知卜说他们是被”金不焕咬牙切齿,满心的愤怒加恶心,让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没拿火把的那只手,早已拳头紧握,恨不得立即找到凶手,替死者讨回公道。 江远山看到再次被打开的尸包,忙想起那几个年轻人,他招招手,喊道:“你们过来看看,认得不认得这两个人?” 叶知卜听到江远山叫他们,迅速拉起一块包布,盖在死者胸口处,他有些担心,那空空的胸膛会吓坏他们。 早先在洞内的三人,听到江远山的呼叫,忙跑了过去。高个子低头看到两个死人,心中一紧,一下子晕了过去,药铺少爷倒是胆子略微大些,他凑近看了看,先是摇头后又点头,过了好久才缓缓说道:“洞内实在看不清面容,无法确定。” “衣服。”另一个胆小的男子,紧缩在金不焕身后,颤颤巍巍地说了两个字,提醒药铺少年可以看看穿的衣服。 “哦对!看看衣服料子,你说他们应该穿的不错。”金不焕想起几人在洞内的对话,一把拉开尸体身上的包布,露出逝者的衣服。 金不焕心里难受,将火把递给那年轻人,让他自己看。那年轻人闭着眼,将手贴近死者,因此,并没有注意到死者的胸腔,他伸手摸了摸死者衣领处,说道:“光滑,应该是丝绸。” “有个哥哥说,他脚底生了三个红痣,你记得吗?”那胆小的男子从金不换身后探出头,对着药铺少爷说了一句。 叶知卜闻言,立即夺过药铺少爷手中的火把,举向死者脚边。待他将死者的鞋袜褪去,举着火把凑近,其中一人的脚上真的有三个黄豆大的红痣! “真的有!”叶知卜看了一眼金不焕身后的年轻人,又看看其余人,肯定地说道。 “难怪之前他们三个说,被抓走的两人再也没回来……”江远山喃喃道,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凉意。眼前这骇人的场景,让他不禁联想到那四个被他们救出的年轻人,如果不是他们三个误入石洞,四个年轻人一定也会面临同样的命运。 “如果不是及时遇到你们,我们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药铺少爷听到死者确实是他们之前的伙伴时,起身对着江远山、金不焕和萧爽分别鞠了一躬,以此来表达自己无尽的感谢。 萧爽抬手,将他扶起后,轻轻闭了闭眼睛,试图压抑内心的震动。再次睁开眼时,他脸上重新恢复了冷静,语气低沉却坚定地说道:“我们得尽快找到老五和如玉姑娘,也许他们也在危险之中。” “咱们分头找,耽搁不得。”金不焕紧张地扫视着四周,眼中闪过一丝焦虑。 “如玉还昏迷着,咱们没有听到马蹄声,他们就算被绑,也应该走不远的。”江远山紧皱着眉头,眼神中充满了不安。 叶知卜上前几步,弯下腰仔细查看着地上的痕迹,眼中满是警惕。魏虎则紧握拳头,警觉地注视着周围的树木,仿佛那黑衣人随时会从暗处冒出来。 第198章 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经过神医叶知卜的铁口直断,两个死去的年轻人是被活挖了心。江远山、金不焕和萧爽三人急得像无头苍蝇般,在原地踱步转圈。他们内心都非常担心萧铎和靖如玉的安全,但是林子又黑又密,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去找。 “有没有一种可能。”叶知卜站起身来,语气凝重,“我说的是可能,五爷和如玉姑娘一起躲了起来?” “躲起来?不能够,老五自小都是个听话的孩子,小时候我们被罚跪,让跪多久他就跪多久,即使是几个哥哥们都提前走了,他依然跪在那里,直到时辰到。”萧爽听到叶知卜的发问,忙否定了他的这一猜测。 “难道是被那些黑衣人抓走了?”魏虎沉声问道,心中不由得一紧。 萧爽冷静地环顾四周,脑海中闪过种种可能。他回忆起大家进入林子后的种种异样,不禁开始怀疑,是否他们早已落入了某个圈套之中。更让他不安的是,眼前这个死人包的存在,仿佛在提醒着他们,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并未远去。 “我担心的是,这个死人包,是不是一个警告?”萧爽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 金不焕闻言,心中也不禁生出一股寒意。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恐惧,说道:“不管怎样,不能再拖了,必须赶快找到五爷和如玉姑娘!” 江远山看着地上的痕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站起身来,沉声道:“我们分头寻找,不能让五爷和如玉姑娘有任何闪失。但是得留下一个看着他们四个,他们四人也不能有闪失。” “说的是!但是谁留下呢?”叶知卜看着金不焕说道,“金兄是我们中力气最大的,能抵挡一阵子,一定能护得住他们” “俺不同意!要找一起找,留下俺自己在这里等,俺心里不舒坦。”叶知卜的话还没说完,金不焕便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他的眼神凌厉,眉头微蹙,似乎在向叶知卜传递着一种坚定的意志。 金不焕抬起右手,指向站在一旁的四个年轻人,嘴角勾起一抹轻松的笑意,仿佛已经成竹在胸。他的目光扫过江远山、萧爽和魏虎三人,语调却显得略带玩味:“要不,咱们一人领一个,怎么样?这样既能保护他们,也不耽误我们去找五爷和如玉。” 叶知卜闻言,眉宇间露出几分无奈。他深知金不焕的固执,也了解他担心朋友的那份执念。虽然心中有些焦虑,但他仍旧耐心劝说道:“金兄,你就留下,我们一定安全把他们带回来。这样,既能确保队伍的安全,也能让我们少分点心。” 金不焕的神色依旧不为所动,甚至愈发坚定。他微微摇头,目光沉稳而执拗:“不行,我答应了靖伯父,一定要照顾如玉,安全护她回云州。我不能食言!”金不焕的话语中饱含深情与责任,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 听到这里,江远山欲言又止,他想起了靖仁的惨死,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想起靖仁死时靖如玉的样子,也想起大家面对靖仁尸体时暗暗发的誓言,深知此刻再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况且,金不焕早已把靖如玉当亲生妹妹,他对朋友尚且两肋插刀,更何况救助妹妹?他的心早已如同磐石,根本无法动摇。 金不焕几句话说完,场面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叶知卜看着眼前这个固执的兄弟,心中复杂的情感交织着。他明白金不焕的坚持,也理解他那颗焦急的心。萧爽还想多问一句,刚叫了声“不焕”,就被江远山打断了。 “实在不行,我看金兄这个主意不错。”江远山对着萧爽轻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多问。萧爽明白了江远山的意思,知道金不焕是非去不可,于是也改变了初衷,附和道:“可以。” 最终,叶知卜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几分妥协地说道:“那咱们就依金兄的!” 金不焕见到大家听从了他的建议,不由得笑了起来,俯下身子走到昏倒的高个男子身边。他熟练地用两指按住男子的人中,稍微用力掐了掐,几秒钟后,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神情茫然地四处张望。 “醒了?”金不焕见男子逐渐恢复意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更加灿烂,“俺带着他,万一再晕过去,好扛着回来。”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又透出一丝宽慰的意味。金不焕一边打趣,一边伸手拉起男子,眼中满是欢喜。 男子虽然还没完全清醒,但听到金不焕要带着自己,又看到他的笑容,便知暂时没有危险,他的内心莫名感到一丝安定。他点了点头,微弱地应道:“谢、谢谢您……我会跟紧的。” 金不焕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背,爽快地说道:“不用谢,叫我金兄即可。”他随后看向其他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赶快出发。 几人点头同意,随即四下分散,仔细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线索。找了片刻,叶知卜和金不焕相遇了,二人聚在一起询问各自的进展,两人都摇摇头,表示没有任何线索。萧铎和靖如玉的消失,仿佛带着一层不可解的谜团,让人感到无比的无力和恐慌。 就在他们焦急地寻找时,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且沉重的脚步声。他们立即警觉起来,迅速聚拢在一起,还不忘将各自带的两个年轻人护在身后。 “谁在那里?”叶知卜大喝一声,手中的火把高高举起,照出了前边走来的几道黑影。 金不焕心中一紧,感觉来者绝非善类。他立即摆出了防御的阵势,严阵以待,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就在气氛紧张之时,忽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哎呀!是我们。” 这声音让众人心头一松,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几道身影正是萧爽和魏虎他们!原来,他们在分头寻找萧铎和靖如玉时,都因为没有线索而回来查看消息了。 第199章 又一具! 魏虎的声音让众人心头一松,紧绷的气氛瞬间缓和了几分。叶知卜将手中的火把再举高些,透过摇曳的火光,仔细一看,魏虎和萧爽几人也没有带回萧铎和靖如玉。 “原来是你们!”叶知卜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松懈,随即放下戒备。金不焕也终于舒了一口气,收起了紧绷的姿势,笑着说道:“吓俺一跳,刚才还真以为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呢。” 萧爽快步走近,边擦着额头的汗水边说道:“我们在外头找了好一段距离,一点线索都没找到,只好先回来看看,想着你们这边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魏虎点头附和,脸上满是无奈:“是啊,我们也找了好久,但是他们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真是怪。” “兴许是我们寻人的方法不对。”萧爽略微沉思,一只手撑成八字形,抬起轻轻摸着下巴,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与思索。他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过,仿佛在琢磨着什么深藏在黑暗中的线索。 叶知卜见状,眉头微微一皱,随即问道:“如何这般说?”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急切,显然他对萧爽的想法很感兴趣。 萧爽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我们之前的搜索方式,更多是依赖直觉和地形,但忽略了声音。老五和如玉姑娘不会平白无故地消失,他们若是遇到危险,想求救,听不到咱们的声音肯定也不敢出声。我们以前找逃跑兵士的时候,靠声音诈出来的可是有不少。我感觉咱们可以试着叫叫,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万一叫来黑衣人呢?又得打一场。”江远山深思片刻后说道。 “你们刚才遇到黑衣人之前,是大喊大叫了么?”萧爽看着江远山,浅笑一下说道,“既然黑衣人来去无踪,我们现下几人身手也能完全抵挡,我觉得,叫叫老五和如玉,可能找到得更快一点。也有一种可能,万一黑衣人没来,我们就找到他们了呢。” 江远山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我们之前生怕暴露,一直在悄悄搜寻,夜黑林密,彼此看不到也有可能。” 金不焕也插话道:“俺也觉得有理。另外,咱们既然喊了,也不怕那黑衣人,把两个火把都点起来,另外再找些干树枝点着,还要多留意一些不显眼的痕迹,比如断枝、脚印,甚至是掉落的东西。” 萧爽接着补充道:“没错,我们再分头找一次,这次不要急着往远处走,边叫他们边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不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 叶知卜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赞许:“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咱们快找。” 此刻,尽管焦急与不安依然萦绕在众人心头,但他们深知朋友和亲人是最重要的,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丢不得。夜色中的火把也燃烧得更加明亮,映照着每个人的面庞,仿佛照亮了出密林的道路。 这次,他们虽然分散,但是离得不远。大家小心翼翼地顺着商量好的路线,继续前行。 黑暗中,火把的光芒再次照亮了前行的路。林间的阴影仍旧静静地伫立着,似乎在冷眼旁观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然而,江远山几人并未退缩,他们一步步地向前迈进,内心充满了坚毅与希望。他们坚信,只要不放弃,就一定能够找到萧铎和靖如玉,将所有人平安带出这片诡异的林子。 “老五!” “五爷!” “如玉!” 大家猫着腰,慢慢地在林子里小心前行,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盯着前方,耳朵竖得笔直。林间的枝叶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夹杂在众人时不时的呼喊中。 突然,走在前面的江远山脚步一顿,侧耳仔细听了听,眉头一皱,低声说道:“等等,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他朝旁边示意众人停下,然后屏息凝神,仔细辨别着从远处传来的微弱声响。 “救……救命……”那声音微弱得几乎要被风吹散,但江远山却听得清楚。心中一紧,他迅速朝声音的方向跑去,其他人见状,也连忙跟上。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江远山拨开前方的枝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惊——喊救命的人正是萧铎!他和靖如玉双双跌落在一个隐蔽的陷阱里,两个人正虚弱地靠坐在地上,显得无比狼狈。 “快来!找到了!他们在这里!”江远山大声喊道。众人听到呼喊声,迅速赶到,一起围在陷阱边上。看到失踪的同伴都安全活着,大家不禁松了口气。 “五爷,拉住行谨的手!”金不焕大喊一声,随即拉住江远山的脚,江远山头朝下,俯身探进陷阱里,两只手伸向萧铎。 “你先接着如玉。”萧铎将仍旧昏迷的靖如玉横抱起,想要递到江远山手中,可是他努力了好几次,两个人之间始终有段距离。 “不行,有些够不着。”江远山回头,对着拉着脚的金不焕说道。 “我跳下去,五爷踩着我的肩膀,先把如玉姑娘抬上来。”魏虎说完,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陷阱里。 叶知卜、萧爽也赶紧上前,四个年轻人帮举着火把,众人齐心协力,终于将萧铎和靖如玉从陷阱里拉了出来。 叶知卜一边查看靖如玉的情况,一边从身上取出几根银针,熟练地扎在靖如玉的几处穴位上。过了片刻,他又坐下身来,用双手轻轻地在她后背推拿。靖如玉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些血色,终于,她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如玉!你感觉怎么样?”叶知卜见靖如玉转醒,关切地问道。 靖如玉虚弱地笑了笑,轻声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呀,被一个东西砸了,晕了好久。好在叶神医厉害,才把你救醒。”萧铎见靖如玉转醒,忙过去查看,见靖如玉意识清楚,他在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时,萧铎也慢慢恢复了些力气,开始讲述他们掉入陷阱的经过:“你们离开后,我就带着如玉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躲着。可不知怎么的,忽然刮起了一阵怪风。我怕她被吹醒受寒,想着换个地方再躲藏。可没想到,在转移新地方的途中,我一脚踩空,连人带着昏迷的如玉一起掉进了这个陷阱。”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责:“我担心她摔伤,就用身体垫在下面,结果自己也被摔晕了。直到刚刚,听到你们的喊声,才慢慢清醒过来。” “还好你们没事儿,这次真是有惊无险。”萧爽拍了拍萧铎的肩膀,笑着说道。 叶知卜叹了口气,认真地说道:“这次多亏了行谨耳朵灵,我们才能及时找到你们。好在你们都平安,咱们休息休息继续走。” 众人点头同意,虽说过程曲折,但幸好结局是好的。稍作休整后,他们再度起身,在叶知卜的带领下,准备继续前行。风声依旧在林间回荡,带来了一丝寒意,但他们的步伐却稳健有力。 “快走!”金不焕牵着他和江远山的马,正走着,突然间,江远山的马朝着边上走去,怎么拉都拉不回到正路上。金不焕上前,用力扯了一下马缰绳,那马突然嘶鸣一声,双蹄腾空而起,转而低头,用嘴拱着身下的草丛。 金不焕上前一步,又看到一个大布包。他叫住前边的几人,走过去,轻轻揭开了布包的一角。里面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 “又一个?”江远山听到马鸣,回身走过去,顺着金不焕的视线看到地上的尸体。只见死者双眼大睁,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表情。 “怎么又一个……”江远山喃喃自语道,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什么东西?”萧爽走近,见江远山状态不佳,忙焦急地问道。 江远山像想起什么似的,举着火把俯下身,用弓挑开布包,看到了一个空空的胸膛。 第200章 终于出来了! 江远山看到那尸体空空如也的胸膛时,心中猛地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令他呼吸都变得急促。他一瞬间愣住了,脑海里闪过各种猜测和不安的预感。 “这人”金不焕盯着这尸体看了又看,发觉这死者颇为眼熟,但是又想不起到底是谁。他拉了拉江远山的衣袖,一手指着尸体,结结巴巴地说了几个字。 就在这时,江远山也发现,这具尸体的外貌看起来极为眼熟——正是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个给他们端上热腾腾肉汤的男子! “怎么会是他……”江远山喃喃自语,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如纸。他的双腿有些发软,心中仿佛有千万个念头在翻涌,无法理清头绪。刚才在山洞里,他亲眼所见,是这男子将一个装着年轻人的麻袋丢了进去,到现在,并未离开多久,他却横尸山野。 叶知卜察觉到江远山的不对劲,忙走上前去,满脸焦虑地问道:“什么东西?你看到了什么?”他的声音中透着急切,眼睛死死盯着江远山的脸,仿佛害怕从他口中听到什么恐怖的答案。毕竟,刚才那个布包里面的两具尸体,已经让他不寒而栗。 江远山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举起火把俯下身去,再次仔细查看尸体的面貌。火光照亮了那张死寂的脸,尽管已经略显苍白,但五官轮廓依旧清晰可辨。江远山的心猛然一揪,他努力多次,仍旧无法将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那张较为熟悉的面孔重叠在一起。 “天哪……真的是他……”江远山声音发颤,终于看清了那张脸——正是不久前给他们送上肉汤的男子。他猛地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与愤怒,手中的火把差点掉落在地。 萧爽凑上前去,低头一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显然他也认出了死者:“这是……那个……他竟然……” 叶知卜见江远山紧紧握住拳头,声音低沉而不解地说道:“此人你们认识?看这血迹,应该是刚死不久,……你们知道这林子里还有谁,他怎么会突然遭到这种毒手?这杀人手法和之前树下那两个死者,一模一样。”说着,他蹲下身摸了摸尸体的腋下,果然还有一丝余温。 萧铎和靖如玉也被他们的异常吸引过来,当他们看到那具熟悉的尸体时,脸色皆变得异常凝重。 金不焕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本就不离身的寒云刀,眼中透出一丝无法掩饰的疑惑:“这小子前脚还在绑票,后脚就被人掏了心!报应来的这么快么?” “既然杀人手法相同,就可以认为是同一人所为。”叶知卜蹲下身,举着火把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这具尸体的伤口异常整齐,显然是被利器所为,他冷静地说道:“此人乃是利器挖心,绝对是正常人所为,而且对方手法极为精准,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看来我们面对的敌人,有些诡异。” “一招拿心,有没有可能,这凶手或许就不是人?”靖如玉听得有些害怕,突然想起之前听过的各种离奇故事。她觉得,既然正常人难为,又是在漆黑的山林里,豺狼虎豹、妖精、魔鬼等,也是有可能的。 “不可能!若是山里豺狼,不可能只吃心。”叶知卜盯着尸体又细细看了一遍,发现死者连挣扎的过程都没有,便直接殒命。 魏虎听着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脸色逐渐发青,额头冒出了冷汗,他紧张地四下张望,仿佛那凶手随时可能跳出来:“不行,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这林子里肯定藏着个疯子!咱们快点走。” 叶知卜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不错,不能在这里多停留,继续留在这儿只会更加危险。我们得迅速离开这片区域,但要小心行动,不能再冒险了。” 众人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决定立刻撤离。然而,每个人心中都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那一具冰冷尸体上空洞的胸膛,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背后隐藏的恐怖真相。 火把的光芒在阴森的树林中摇曳着,映照出他们神情的紧张与不安。夜风卷过树梢,带来一阵阵低沉的呼啸声,仿佛在预示着更大的危机正在逼近。 叶知卜凭借多年来进各种深山老林采药的经验,他摸了摸旁边树干的树皮,心中顿时有了方向。 “跟紧我,别走散了。”叶知卜低声吩咐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他摸索着树皮的纹理和苔藓的方向,带领大家一步步向前走。 夜深了,四周静得仿佛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回荡。 不知走了多久,所有人都觉得林中的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时间在这样的紧张中显得格外漫长。他们每一步都充满了小心翼翼,仿佛前方的黑暗中随时可能蹿出未知的危险。众人搀扶着走了许久,脚下的路逐渐变得平坦,林间的阴影也开始散去,头顶的夜空变得开阔。 就在他们快要撑不住时,突然,前方的树林稀疏了许多,微弱的光线透过树梢照进来,带来一丝希望的亮光。再往前走几步,林子的边缘终于出现在视野中,而林外的景象让他们的心头一松——夏全正站在林子外,焦急地探着头四处张望。 “夏掌柜!”江远山见状,急忙大喊一声。 夏全闻声转头,看到他们终于从林子里出来,顿时松了口气,快步迎了上来:“你们总算出来了,我在这里等得心急如焚!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叶知卜带着一身疲惫,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但总算平安出来了。快,帮帮忙。”说着,他将手中的火把递给夏全,随后一把扯过夏全手中拿着的水囊,拧开,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夏全见他们还带着几个陌生人,连忙上前,眉头紧锁:“你们怎么还带了几个新人?他们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远山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事情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先让大家喘口气,再慢慢解释。” 众人终于走出林子的阴影,尽管心中依然充满疑虑和不安,但看到夏全的身影后,也有了一丝踏实感。 第201章 果然是他! 经历了在密林中的生死挣扎,一众人终于脱离险境,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林子外。当他们看到夏全焦急地探着头四处张望的模样时,心中松了一口气。然而,江远山的内心却并未完全放松下来,相反,一种难以言喻的疑虑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 江远山细细打量着夏全,脑子里不断盘旋着两个问题:为什么夏全会在这偏僻的林子外等着他们?他是怎么知道他们会从这里出来的?这种似乎早有预料的姿态让江远山感到不安,他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眼前的夏全,和他们刚才所经历的危险有某种特殊的联系。 皱了皱眉,又偷偷看了几眼夏全,江远山心中的疑虑越发强烈。他很想直接问问夏全,但转念一想,若是自己误会了夏全,贸然提问只会引发不必要的矛盾。思来想去,他决定先试探一下,便悄悄凑到金不焕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不焕,夏掌柜有点奇怪。你有没有觉得,他刚好出现在这里有些不正常?今天是大年初一不说,另外,他怎么知道我们进了林子,并且从此处出来?” 金不焕看到夏全的时候满是开心的,但是听江远山说完后,眉头微微一蹙,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夏全。虽然他平时大大咧咧,但在经历多次凶险之后,警惕心也提高了不少。他斜眼看了看夏全,心中暗自权衡着江远山的担忧。 “所以你还是有些怀疑他?”金不焕故作随意地问道,眼神却充满了探究。 江远山犹豫片刻,压低声音解释道:“我在想,他怎么会这么准时地出现在这里?我们本来是从另一边进的林子,他却像早知道我们会从这条路出来似的,守在这儿等我们。还有,他一点也不问我们在林子里发生了什么,连如玉和五爷受伤的事都没多大反应。我觉得不正常,另外,也可能是我多想。” 江远山这么一说,金不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夏全的行为确实让人起疑,尤其是他们刚经历过如此诡异的事情,心里自然更为敏感。他想了想,低声回应道:“是有点不对劲。不过咱们现在刚从林子里出来,不了解外边的事儿,还是不要打草惊蛇。走一步看一步,先观察观察他的动静。” 江远山点了点头,心中虽然仍有疑虑,但也明白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经过刚才的经历,他们都已身心俱疲,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放心,我会留意的。晚上睡觉别睡太死,有动静听着点。”江远山说道,目光在夏全和周围的环境之间游移不定,仿佛在寻找着一丝破绽或线索。 金不焕拍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道:“别担心,能从我老金手中抢东西的人,没有活着的。走,咱们赶紧回去看看真如,之后再慢慢考虑夏全。” 金不焕说完,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跟着队伍继续前行。虽然表面上他们依旧保持平静,但内心深处的戒备已经悄然提升。 夏全依旧在前方领路,似乎毫无察觉他们之间的暗流。江远山和金不焕跟在队伍的后方,时不时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尽管他们不敢明言,但心中已有了某种默契:夏全的突然出现,不正常。 叶知卜走在前头,习惯性地时不时回头查看队伍的情况。这次一回头,却发现江远山和金不焕走在后头,动作缓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眉头微皱,心中暗自疑惑,忍不住出声催促:“行谨,快些!你们俩在磨蹭什么?” 江远山被叶知卜的喊声拉回了神,见其他人都已走在前面,忙笑着回应:“我们俩有些累,走慢些,你们先走,我们跟得上。” 话音刚落,夏全的目光也随着声音看向了后方。江远山和金不焕的反常举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微微一顿,随后转身向二人走来,神情自若,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心中的戒备。金不焕和江远山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却都未出声,只静静看着夏全的靠近。 夏全走到二人跟前,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目光扫过金不焕,似是关心地问道:“金爷怎么了?好似有些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什么难处,夏某若是能帮得上,尽管说。” 夏全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江远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探究的意味。生怕金不焕说漏了嘴,于是他抢先一步开口道:“我们在林子里遇到了几个歹人,差点要了他的命。他哪里是心不在焉,分明是吓得三魂丢了一魂罢了。” 江远山的话半真半假,既把夏全的疑问搪塞过去,也给金不焕找了个合理的借口。金不焕闻言,顺势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苦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嘛,那几个人下手又狠又快,我差点就交代在里面了。要不是命大,哪能站在这儿跟你说话?” 夏全听罢,点了点头,神情放松了些,但他并未就此放过,随口问道:“那黑衣人有什么来头?是不是之前要抓你们的官兵?” 金不焕正准备接话,江远山却立刻插嘴道:“来不及看清楚,只顾着逃命了。反正都是些想要我们命的家伙,甭管他们是哪个道上的,先脱身才要紧。”他说得随意,但语气中隐隐透出一丝不耐,仿佛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 夏全见状,似乎也觉察到江远山不愿多言,便没有再追问,只是微笑着看着金不焕说道:“好在你们都平安出来了,真是天佑。既然累了,那就别勉强,走慢点也无妨。等到了客栈,大家好好休息。” 江远山和金不焕点头应下,表面上恢复了几分轻松的神态,但心中的警惕却丝毫未减。夏全离开后,二人目送他的背影走远,随后默默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江远山低声对金不焕说道:“刚才,我们没说林子里有黑衣人,但他问我们黑衣人有什么来头,这说明当时他在林子里。” 金不焕点了点头,沉声道:“不止如此,我怀疑他就是某一个黑衣人。这人有些功夫,不是表面看着这般简单。” 第202章 好像......不是他? 江远山的眉头紧皱,心中暗自警惕。他已经确定夏全刚才就在那片林子里,但他却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让江远山对夏全的真实目的产生了深深的疑虑,尤其担心回到客栈后会陷入夏全设下的陷阱。然而,目前他还无法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来拒绝与夏全一同回去,以免引起对方的怀疑。 一路上,江远山都在默默地思考着如何应对这个局面,不能直接表现出不愿回客栈,否则可能会惊动夏全这条毒蛇。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突然心生一计,心中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 江远山将目光投向身旁的金不焕,然后悄悄地靠近他,压低声音说:“我们不能再跟着夏全往前走了,但我还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不和他一起走。等一下,我有个主意,需要你来帮我拖延一些时间。”说完,江远山便向金不焕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嘱咐他要小心谨慎,不要露出破绽。 金不焕听闻江远山所言,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他的想法。他压低声音回答说:“既然如此,你不如先装作身体不适,这样我们就有理由停下来稍事歇息,同时还能寻找其他出路。” 江远山思考片刻后,认为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于是,他开始故意放慢步伐,做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走着走着,他突然捂住胸口,身体一歪,似乎随时可能摔倒。 金不焕见此情形,迅速上前搀扶住他,并大声呼喊:“行谨!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此时,走在前方的叶知卜和夏全听到了后面传来的惊呼声,急忙转身查看情况。叶知卜注意到江远山面容扭曲、表情痛苦,便迅速跑过来询问道:“行谨,你身体哪个部位感到不适?” 江远山气喘吁吁地回答说:“突然间,我的胸口变得异常沉闷,头部也开始晕眩起来也许是因为刚才在树林里吸入了那枚烟雾弹释放出来的毒气,导致我现在无法支撑下去了” 叶知卜听他这么说,赶忙伸手替他搭脉。然而,当他的手指刚碰到江远山的手腕时,江远山悄悄用力抓了抓叶知卜的手腕。这一下虽轻,但却充满了暗示。叶知卜心头一震,立刻明白了江远山是在装病。 虽然不知道江远山为何要这样做,但叶知卜迅速反应过来,决定配合他。他装作神情凝重,沉默片刻后说道:“行谨脉象紊乱,恐怕是寒气入体,加之林间打斗用了真气,需要立刻停下调整气息,不能再往前走了。” 夏全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他走近几步,看着江远山,试探性地问道:“江兄弟突然病得这么重,不如让我帮你看看?兴许是初来乍到水土不服。” 江远山微微摇头,喘着气说道:“夏掌柜的好意心领了,只是知卜兄是名医之后,有他就够了,不好再麻烦你。我现在只觉浑身无力,怕是走不动了,还是在这儿歇一会儿,等好些了再走,你们先走,我死不了。” 叶知卜连忙点头称是,说道:“是啊,行谨现在的状况实在不宜着急赶路,如果强行拖着他前行,恐怕只会让他的病情愈发严重。不如就让他在此好好歇息片刻,待恢复些体力后再作打算。我和不焕就在这儿陪着他,等过会儿我们再去追赶你们。” 金不焕也赶忙附和,推着夏全的肩膀说道:“对啊,咱们就别因为他而耽误行程啦!赶快走,以免耽误了大事。” 夏全看到他们三人一唱一和,心里不禁有些恼火,但又不好强行逼迫,只得无奈地摇头叹气:“罢了罢了,那就在此稍作歇息。” 就这样,江远山终于成功地为自己赢得了喘息之机。他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暗自庆幸。尽管目前仍身处险境,但他坚信,只要与叶知卜、金不焕紧密合作,众人定能脱离困境。 “你要不靠着我坐会儿。”金不焕假装关心江远山的身体,一屁股坐在地上,让江远山靠着自己的后背。同时,他的目光审视着夏全,故作轻松地问道:“夏掌柜,这要不是看到你,我们现在还在林子里绕圈呢,行谨这突发疾病,要是有个好歹,我会自责愧疚一生。” 夏全看了一眼江远山,又看了看没心眼的金不焕,脸上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随后解释道:“我一开始是跟叶神医和虎兄弟一起到小院的,李兄弟说你们出去没回,我便猜到你们在林子里迷了路。这林子邪性,不熟悉的人,很难出去。他俩进去的时候,怕出不来,让我留在外面接应。因此,你们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我了。” 听到这话,江远山的疑虑并没有完全打消。尽管夏全的解释看似合理,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以夏全的性格,按理说不该听叶知卜和魏虎的指使。可现在他却很听话的守在外面,这看似好心的帮忙,总让江远山觉得是一场有意为之。 金不焕虽然鲁莽,也是有点智慧的。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真是辛苦你了。我得兄弟们说话直接,夏掌柜可不是任由他们驱使的,金某这里给你赔礼了。” 夏全似乎察觉到金不焕的试探,脸色稍微变了变,但随即恢复如常,淡笑着说道:“无妨,大家既然相逢都是缘分。我和她们说林子里情况复杂,万一被困在里面,可能需要有人在外面接应,放个信号弹什么的。他们寻你们心切,于是就自告奋勇留在外面了。” 金不焕听完,脸上的笑容依旧未变,但心里却多了几分警惕。 靠着金不换的江远山,在金、夏二人谈话间,眼神悄然扫过夏全的举止,似乎在试图捕捉到一丝破绽。然而,夏全的表现无懈可击,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 第203章 暗流涌动 江远山原以为假装生病能暂时拖延时间,没想到夏全非但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反而更加紧盯着他。自从江远山说身体不适后,夏全便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连片刻都不愿离开。无论是金不焕提出换个地方休息,还是叶知卜建议分头行动,夏全都一一回绝,理由是要确保江远山的安全。 江远山心中暗暗焦急,思忖着夏全的举动到底是真心关怀,还是看穿了自己的把戏。他一边假装虚弱地靠在金不换背上闭目养神,一边悄悄观察夏全的神情。可惜夏全脸上始终挂着那副关切的笑容,丝毫没有透露出半点破绽。 金不焕和叶知卜也看出了异样,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金不焕悄声凑近江远山耳边,低声说道:“盯得这么紧,看来我们得另想办法。” 江远山微微点头,心中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夏全的反应太过谨慎,不像是普通的担忧,更像是某种刻意的监视。然而,眼下既无合适的借口避开他,又不便直接揭穿,只能继续装病拖延时间。 叶知卜见夏全如此执着,也不便再劝,只好转而替江远山诊脉,口中不停念叨着一些药理之语,装作十分认真地考虑如何治疗。与此同时,他的手指在江远山的脉门上轻轻按了几下,暗示江远山继续配合。 时间在这微妙的气氛中一点点流逝,四周的树林静谧无声,仿佛在等待着某种不祥的变故。江远山心中明白,夏全既然不肯离开,事情必定没有那么简单。他必须另寻良策,尽快摆脱这个看似关切却深藏不露的人。 江远山假装休息了好一阵子,心里暗自盘算着如何能带着大家脱身,想来想去,想到了在小院的李生缘。终于,他装作面色稍有好转的样子,微微喘着气对夏全说道:“夏掌柜久等了,我现下感觉好些了,我们继续赶路,大家不能再为我拖着了。” 夏全见江远山神色缓和,便立刻点头,语带关切地说:“江兄弟,既然你觉得好些了,那就别耽搁了,咱们赶紧动身,一口气回到客栈。” 金不焕和叶知卜扶着江远山,让其慢慢站起,一行人继续前行。然而,刚走出几步,江远山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脸色骤变,急声喊道:“遭了!真如还在小院!不行,我要回去找他!” 江远山这突如其来的喊声让大家都愣住了。金不焕假装诧异地看着江远山,皱眉问道:“真如?我们走的时候,他没有一起撤出来么?” 江远山一脸焦急地解释道:“我们匆忙离开时,他说帮我们断后。后来,忙着赶路,又忙着在林子里绕,我也是才想起他来!他若是被人抓走,后果不堪设想!咱们赶紧回去,不能让他一个人抵挡追兵!” 闻言,叶知卜心领神会,连忙接话道:“对,这可大意不得。若是他出了事,咱们回去没办法向伯母交代。” “岂止是伯母!李家上下一人一口唾沫都会淹死俺老金!”金不焕说着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仿佛下定决心似的。 夏全听江远山提起“真如”,目光微微闪动,沉默片刻后说道:“江兄弟,你说的那人,我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我猜应该是你们那个腿脚不利索的朋友。昨晚,城墙上的查岗人已经撤了,五娘已经先一步把小院里的人带去了客栈。若你说的就是他,稍后我们回客栈后,你便能见到了。请你放心,此人安然无恙。” 听到夏全这番话,江远山内心一紧,暗自懊恼,没想到赵五娘先下手,将人接走。眼下这个借口不但没能拖延,反而让夏全更加有理由催促他快点走。江远山心中隐隐感到危机加剧,却只能装作放心地点点头,故作轻松地说道:“原来如此,那就好,真如既然没事,我就安心多了。” 夏全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江兄弟,你既然身体好些了,那咱们赶紧回客栈。大家都担心着呢,还是尽早回去为好。” 江远山强压心中的不安,表面上却笑着答应道:“好,咱们就快些走。” 金不焕和叶知卜也察觉到夏全话语中的微妙,知道江远山的计划再次落空,但他们不敢贸然行动,只能默默地扶着江远山继续前行。随着步伐的加快,众人表面上似乎朝着相同的目的地前进,但暗流在他们之间涌动,彼此间的猜忌与防备也在悄然增加。 就在众人紧绷着神经准备继续赶路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靖如玉竟从马上重重摔了下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萧铎目睹这一幕,脸色骤变,急得失声大喊:“叶神医,快来!如玉摔下来了!” 这一声喊打破了队伍中的紧张气氛,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叶知卜本正扶着江远山,听到萧铎的呼喊,毫不犹豫地将江远山的手交到身旁夏全的手中,随后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如同箭一般冲向靖如玉。 他一边飞奔,一边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叶知卜跪在靖如玉身边,仔细检查她的脉象与呼吸,手指在她的几处穴位上轻轻按压,神色越来越凝重。他摸着她的脉,并未感觉有什么异样,甚至比在林子里的脉象还要好些。因此,他无法理解,她是如何从马上摔下的。 “怎么样?如玉她没事?”萧铎焦急地问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 叶知卜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迅速地在靖如玉身上几处穴位上扎下了银针,然后轻声说道:“暂时没有大碍,只是旧伤复发,加上我们走的急,马颠簸,身体虚弱,才会突然晕倒摔下马。” 萧铎听了这话,脸上的焦虑稍有缓解,但眼中依然充满担忧。他知道靖如玉为了配合大家,一直忍着身体的不适,可没想到她的情况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 此时,夏全也赶了过来,看到靖如玉晕倒的样子,皱起眉头,低声说道:“看来我们不能再拖延了,得赶紧回客栈,让这位姑娘好好休息。” 叶知卜一边稳定着靖如玉的情况,一边暗自思索。现在不仅江远山装病,靖如玉也好像有点奇怪,说明眼前局面的危险大家都已明了。 江远山和金不焕远远望着这边的情景,彼此对视一眼,神色间都流露出一丝喜悦。 第204章 妹妹好计谋!彼此彼此 夏全原本打算尽快带众人回到客栈,但这一路却不如他所愿。先是江远山突然发病,言辞闪烁,令他心生疑虑。后又是靖如玉无故坠马,回程速度一再变慢。 江远山偷偷观察发现,每次停下来,夏全就忍不住抬头看天,眉头微蹙。这些不经意的小动作,显示出夏全心里的焦躁不安。虽然,他表面上依旧保持镇定,但那眼底的烦乱早已藏不住了。 夏全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心中本已焦虑难耐。眼下,靖如玉迟迟未醒,让他心情更是如覆在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于是他向叶知卜询问:“这位公子,这姑娘到底什么时候能醒?”他语气中透出隐隐的不耐,显然已经在心里盘算如何应对接下来的状况。 叶知卜望了望躺在地上的靖如玉,眸中光芒一闪。他心中暗暗思索,知道此时必须稳住夏全的情绪。于是他故作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夏掌柜,如玉姑娘先前在林子里被砸到头,伤本就未愈,后来又遭惊吓,在林子里绕来绕去的,又奔波劳累,身心俱疲。如此一来,先伤了脑子,再累了身体,这一时半刻,我猜怕是醒不过来。”他说得绘声绘色,言辞恳切,竟让夏全找不到丝毫可以反驳的余地。 听罢,夏全脸上闪过一丝焦虑,但很快做出决定。他蹲下身子,将靖如玉从地上轻轻扶起,打算背着她继续前行。他动作小心翼翼,眼中满是决心,仿佛背起靖如玉就能立刻解决所有问题。他一边将靖如玉往自己背上拉,一边回头对众人说道:“既然这个姑娘暂时醒不过来,我们就边走边等,这样,大家都能早些到客栈休息,实在不行也好请个郎中瞧瞧。” 叶知卜见夏全这样,内心一阵不高兴油然而起,正要阻止夏全的行为,萧铎的声音在一旁斩钉截铁的响起。 “不行。”萧铎见状,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他身形一动,挡在夏全身前,一句不同意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仿佛夏全抢了他的什么宝贝似的。众人闻言,顿时一愣,纷纷将目光转向萧铎。 夏全一怔,不禁抬眼看向萧铎,疑惑道:“为何不允?我又不会害她,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都累成什么样了,还不赶紧跟我走?” 萧铎冷静地看着夏全,语气中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如玉姑娘身份贵重,岂能随意背负?再者,她现在情况不明,若是途中出了岔子,你能承担得起这份责任?”他目光炯炯,显然不愿让夏全做出轻率之举。 叶知卜在一旁见状,轻轻拽了拽夏全的袖子,笑道:“夏掌柜,我看你还是暂且放下,若是得罪了这位爷,怕是得不偿失。”他的语气虽然平和,但隐隐透出几分暗示。 夏全虽心有不甘,但眼见萧铎态度坚决,又有叶知卜从旁劝说,终究只能无奈地放下靖如玉。此时,他心中的烦乱愈发浓重,只觉回客栈的路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仿佛这一路的阻碍都在无形中拉扯着他。 金不焕见靖如玉昏迷不醒,立刻上前劝夏全:“夏兄,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你先带着这几个年轻人回?” 夏全一听,皱眉摇头:“这不行啊,金爷。五娘让我来接应你们,岂有我独自回去的道理?再说了,这几个小鬼是谁,你们也未交待与我,我贸然领回去,指定要被责骂。”他语气坚决,显然不愿先走。 金不焕见他如此坚持,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靖如玉,心中暗自思量。片刻后,他一拍夏全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眼下行谨受伤,如玉不醒,情况颇为复杂,你回去把那个断腿的,和之前与赵五娘一起走的小年轻叫来,让他们来接应一下我们。同时,赵五娘一定等得着急,你正好回去报个信儿。就先带着那四个年轻人回,你跑这一趟,既能带回我们安全的消息,又能给我们搬来救兵,大功一件啊!” 夏全心中挣扎了一番,毕竟五娘的命令让他无法轻易放弃。但他也明白,金不焕所言也有一些道理,继续拖下去,五娘等得着急,对他也没好处。思索再三,他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头道:“那好,我先带他们回去。你们几个藏好,我稍后带那俩兄弟来救你们。” 说罢,夏全将四个年轻人召集到身边,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便带着他们匆匆离去。 夏全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叶知卜悄然站在原地,目光时不时扫向靖如玉,确认周围无人注意后,悄悄蹲下身子,凑到靖如玉耳边,轻轻说道:“走了,该醒了啊。”他特意压低了声音,生怕周围有夏全的人听见,同时眼中满是期待。他紧盯着靖如玉,几乎屏住了呼吸,等待她睁开眼睛回应自己。 然而,靖如玉依旧安静地躺着,脸上毫无波澜,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叶知卜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心里明白,靖如玉这是故意不醒,摆明了是要和自己开个小玩笑。 叶知卜眉梢微挑,心中生出一计。他凑得更近了些,几乎将嘴贴在靖如玉耳旁,压低声音说道:“有个虫子,爬到了你的耳朵上。”这句话带着些许恶作剧的意味,语气中却带着几分认真,好似那只“虫子”真的存在。 话音刚落,原本纹丝不动的靖如玉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收缩了一瞬,接着下意识地伸手去捂耳朵,脸上还带着几分慌乱与紧张。她四处张望,似乎真的在寻找那不存在的虫子。此时的她,完全没有了刚才的从容不迫。 叶知卜看着她这副模样,顿时忍俊不禁,捂着嘴偷笑了好久,肩膀微微耸动,几乎笑出声来。他的笑意藏在眼底,越发显得狡黠。看到叶知卜的神情,靖如玉很快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她略带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眼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调侃与不服气。 靖如玉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物,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她抿了抿嘴,神情带着几分假装的严肃,语气却难掩几分无奈:“叶神医,就是这般捉弄病人的?”她声音柔和,但隐隐透着一丝不服气。 叶知卜见状,忙收敛了笑意,做出一副正经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道:“如玉姑娘莫怪,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啊。”虽然语气正经,但眼中的笑意却始终未减半分。 靖如玉轻哼一声,虽然嘴上不满,但眼角眉梢间却流露出淡淡的笑意。这一番小插曲,让原本紧张的气氛多了几分轻松,也成功将夏全支走。 “如玉妹妹真是机智!这回晕倒的太是时候了?摔疼了么?”江远山走近,看着靖如玉笑着,笑中露出满眼赞许。他说,自己早就看出,靖如玉是故意坠马。 “彼此彼此,我也知道行谨兄不是真病。”靖如玉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笑着看向江远山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低微的笑声再次回荡在几人中间。 第205章 怪事频发 夏全这一走,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江远山站在原地,眉头微微皱起,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一路上的细节。他回忆着夏全的表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林中显得格外清晰,他对身边的几人说道:“夏全一路上显得太过执着,态度又异常坚持,我感觉这里面有事儿。既是来接应我们,我们脱离危险后,他回去报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但是他为何一直不愿先走?这里面恐怕另有隐情。” 金不焕听罢,点头赞同:“我也觉得那厮有些不对劲。他说是跟着知卜二人到的密林,但是我们出林子的时候,他一点都没关心大家,听我和行谨说起林子里的诡异事儿,他丝毫不感兴趣。我感觉,此人有问题。” 叶知卜眯了眯眼,沉思片刻后说道:“若真有问题,那赵大人那边就很危险了,他带着几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好在六九在身边,不然真的要成为人家刀俎下的鱼肉。” 江远山站在原地,神情凝重,眉头紧锁,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片刻后,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凌厉地扫向身旁的叶知卜和魏虎,语气郑重而急切:“你们一起来林子的时候,你俩有没有发现,夏全有何异样?” 叶知卜闻言,略显惊讶地抬起头,随即陷入回忆。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去林子的路上,夏全表面上看起来并无异样,言行举止都很得当,但他的眼神中时常透露出一丝焦虑和不安。这种情绪虽掩饰得好,但我还是察觉到一些端倪。” 魏虎也跟着点头,接过话茬:“没错,夏全给我的感觉也很不对劲。一路上,他表现得比昨天更加急躁,话语间总带着些许探问之意,仿佛有些着急。” “哎,我说,你们俩什么时候离开我们的?”金不焕看着叶知卜和魏虎,心中想不起,二人是什么时候和大家走散的。 “再次回小院的时候呗。我俩怕你们住在那里被一锅端,就干脆没进去。后来看到那群官兵往院子边走,我俩躲在了树上,不一会儿,看到你们几个骑着马跑了。我们本想着追你们,但是看到那官兵从院子里出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把他们都绑了。”叶知卜说到绑官兵的时候,满脸洋洋得意,仿佛自己干了件天大的事儿。 “怪不得刚才夏全说,城门查人的人不在了,我还以为是赵五娘有着通天的手段呢,原来秘诀在你们这里。”金不焕听叶知卜描述着当时的场景,笑得前仰后合。 “那你们俩,又是怎么和夏全在一起的?”萧铎有些好奇,夏全已经回了客栈,叶知卜和魏虎并未跟去,几人如何聚在一起,并且一起到林子,他觉得此处糊里糊涂,看着魏虎问道。 魏虎抱拳行礼,缓缓说道:“五爷容禀。小的和叶神医绑了那些官兵后,将他们拉至一处废弃的宅院盘问了一番,得知城内还有几人。我二人便想着一网打尽,进城捉人,在城里遇到了夏掌柜。他说赵大人等人已安全住下,让我们随他回客栈,我们便将绑人一事告知了他。他听说大家朝着林子跑了,一脸着急,说林子里有野兽,要我们立即追,我俩当然不信他的,但是他好像魔怔了似的,非要拉着我们一起去找大家” “所以,真如到底有没有被赵五娘接走?”江远山听了魏虎的话后,第一反应是李生缘的安危。 “这个真的不知道。当时,他要和我们一同走,让身边的一个人回去给赵五娘报信,倒是说了真如在小院,至于接没接走,不得而知。”叶知卜回想起他和魏虎遇到夏全时的场景,慢慢说道。 萧爽听了几人的话,心中已有定计。他沉声说道:“不管夏全背后有什么计划,我们眼下要做的是尽快查到真如的情况。若他还在小院,就说明夏全撒谎,他和赵五娘是一点信不得。” 江远山沉吟片刻,目光凝重地扫过众人,语气中带着几分决断:“既然如此,咱们便要小心行事,不能让暗处的敌人察觉到我们的怀疑。我们现在的关键在于查清真如的情况。现在,我和不焕回小院一趟,查探真如是否还在。知卜兄和魏兄弟在此,护着如玉和两位爷,等待夏全带人过来。若是到时候我们还没回,帮我们打个掩护。” 几人点头应诺,心中各自权衡着眼前的局势。江远山的判断让他们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而对夏全的疑虑则让他们更加谨慎。江远山与金不焕迅速准备好,翻身上马,带着一股紧迫感飞驰而去。 随着二人离开,叶知卜、萧铎、萧爽和魏虎的心情也跟着又紧张起来。叶知卜环视四周,沉声说道:“如玉和二位爷坐在我们身后,我和魏兄弟分前后警戒,定会确保大家的安全。” 萧铎和萧爽点头应诺,魏虎则干脆利落地去执行任务。几人守在一起,虽然此刻宁静,但他们都明白,危险,会随时随地的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他们四个没说话,四周显得格外寂静。 一盏茶的功夫后,林中的空气似乎更加沉静,仿佛一切都陷入了短暂的平静。然而,这片宁静很快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 叶知卜和魏虎同时警觉起来,他们对视一眼,立刻将萧爽、萧铎和靖如玉护到身后,眼神中闪过一丝紧张与防备。马蹄声越来越近,带着急促的节奏,如雷鸣般在静谧的林中回荡。 就在众人屏息等待时,一声熟悉的呼喊传来:“是我们!”话音刚落,江远山和金不焕策马出现在视野中,他们一前一后,马速飞快,显然是急着赶回来的。 叶知卜见到二人,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面色也随之舒缓。他微微侧身,对身后的三人轻声说道:“是行谨和不焕回来了。” 金不焕翻身下马,几步走到众人面前,脸色略显疲惫,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坚定。他简单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快速说道:“果然有问题。” 他话还没说完,江远山也已下马,眼神依旧锐利如刀,片刻也不敢放松。他看了看在场的几人,低声补充道:“真如确实不在小院,但是,我们在小院里见到了几个熟人。” 第206章 他是内鬼! 听到江远山这么说,叶知卜等人心里不禁涌起一股不安。他们互相对视,眼神中透露出担忧和疑惑。 叶知卜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立刻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们最初预计的更为复杂。萧铎也紧紧地皱着眉头,心中迅速闪过几个可能的猜测。他盯着江远山,急切地问道:“什么熟人?是客栈里的,还是林子里的?” 江远山沉默了一会儿,脑海中不断回忆起刚才的情景,他的脸色越发凝重。过了片刻,他才慢慢地回答道:“是夏全,哦不,应该说是赵五娘的人,客栈里的,昨夜出现过。” 他的话犹如一记警钟,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紧张。昨夜出现过?这个人究竟是谁呢?大家纷纷思考,然后异口同声地问道:“夏全?” 然而,江远山却摇了摇头,微微一笑,看向叶知卜继续说道:“此人,只有我和知卜兄知道。” 叶知卜经江远山一提点,立即想起给夏全抬大锅的几人,他满脸疑问地看着江远山,小声询问道:“莫非是那几个抬锅的?” “正是!”江远山斩钉截铁地点头说道。 江远山话音刚落,金不焕神秘地笑着补充道:“你们再猜,他们在赵五娘那院子里干啥?”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气愤,显然那些人干的不是啥好事儿。 “干什么?赵五娘的人,在赵五娘的院子里,倒是也说得过去。总不至于偷东西?”魏虎率先说道。 “在打人。”江远山冷冰冰地说了三个字,众人闻言,脸色骤变。 叶知卜略显惊讶地问道:“你们确定看清了?赵五娘的人在院子里打人?打谁啊?这么兴师动众。为何在客栈不能打?” “问得好!为何在客栈不能打?因为打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人。”江远山神情凝重,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们赶到小院时,正准备推门进去,却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我二人偷爬上屋顶,仔细一看,竟然是昨夜在客栈听夏全吩咐、抬大锅的那几个伙计。不过,这次他们穿着夜行衣,显然不想被认出来。” “打人?夜行衣?”萧爽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句。他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显然对这几个神秘人的穿着打扮感到十分好奇。他心里暗自琢磨,这事情似乎并没有表面上听起来的那么简单。 江远山和金不焕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沉重之色。他们低头沉思片刻,开始回忆起刚才在小院里所见到的惊人场景。他们低声交谈着,将每一个惊心动魄的瞬间都细致地回想起来。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和不焕当时也觉得很离谱。可是更离谱的,还在后边。”江远山轻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想要把心中的痛苦和困惑一同吐出来。 金不焕看着江远山神情凝重,连忙接过话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安:“更诡异的是,那些伙计正在打骂夏全带走的四个年轻人中的三个。” “四个中的三个?”萧铎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目光紧盯着金不焕问道,“莫非是原来在洞里的三人?” “五爷聪慧,确实如此。”金不焕叹了口气,“我们看到,他们被捆住双手,绑在房檐下的柱子上,脸上和身上都是伤痕,显然遭受了不少折磨。” 听到三个人被打成这样,叶知卜心头一紧,忍不住问道:“那第四个人呢?他不在那儿么?” 江远山和金不焕对视一眼,二人将小院里发生的事,逐字逐句讲给同伴们听。 “听着,那些伙计们正在逼问什么,他们的声音低沉而急促,透着浓浓的威胁。”江远山缓缓开口。 “一个伙计狠狠地踢了被绑的高个子一脚,眼中闪过一丝凶光,逼问他,是谁把咱们引到洞里的。”金不焕补充道。“那年轻人气若游丝,话语中满是痛苦和恐惧,一直说不知道,但对方就是不肯罢手。” 金不焕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此时,另一个伙计冷笑一声,抬手挥出一鞭,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紧接着,另一个年轻人传来一声惨叫。那伙计恶狠狠地掰着他的下颌骨,一把钢刀对着眼睛,差点戳进去” 叶知卜听到这里,心头猛地一震,脑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细细辨别着金不焕话语中的每一个字,突然意识到,他一直在担心的那个——第四个年轻人,或许是他们的内鬼。于是,他试探性地看着金不焕问道:“所以,另外一个年轻人,是个内鬼?” 闻言,萧爽迅速理清思路,脸色愈发凝重。他回想起四个年轻人,这第四个确实来的蹊跷,但当时以为都是被害人,并未过多在意他。现在想来,他确实有很大的嫌疑。 江远山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是的。最后进山洞里的那个,就是他们的内鬼。我和不焕亲眼看见,他和那几个伙计蹲坐在院子里,围着一堆火分食酒肉。怪我们救人心切,忽视了许多细节。真的,是我们连累了那三个可怜的年轻人。” “你们为何没救他们?”靖如玉听着,心里一阵酸楚,他问金不焕和江远山,既然看到惨状,为什么不施以援手。 “不能救。赵大人他们还在他们手里。他们不会打死他,但是我们若是暴露了,赵大人他们有可能活不成。”江远山若有所思,满脸歉意地说道。 金不焕微微点头,面色凝重地说道:“我们两人当时没有行动,而是选择悄悄走,确实是考虑了一番。林子里的尸体都是活挖心的,这就说明,他们不会把他打死。既然不死,来日必有相救的机会。但是真如、赵大人和乌家姐妹、知秋及六九,咱们还联系不上。现下我们装作不知情,他们还能活着。倘若撕破脸,我们担心他们有危险。 江远山和金不焕将这些细节向众人叙述完后,众人的表情都变得愈发凝重。 第207章 我还是不放心你们 江远山和金不焕回到树林中,向叶知卜等人细说了他们在小院中的所见所闻。众人听后,面色沉重,心情如压了一块大石。 “刚出地狱又入魔窟。”靖如玉听他们说完,不禁感慨了一句。 “那几个伙计的狠毒手段,内鬼年轻人的身份暴露,让我突然明白——夏全那种种怪异的举动,似乎也不那么离奇了。”江远山想了想,自昨夜入住客栈到不久前,他见到的夏全一直都是神神秘秘的样子。 “赵五娘这娘儿们,不是个好东西!”金不焕想起赵五娘让荷花陷害自己一事,又想到那个挨打的年轻人,脑海中浮现出赵五娘盈盈一笑的样子,他顿觉一阵恶心,厌恶地骂了一句。 萧铎始终保持着冷静,静静听完江远山和金不焕的叙述后,皱着眉头思索片刻,随后缓缓开口道:“如今情况不明,回客栈恐怕危险重重。现在不仅仅是夏全有异心,赵五娘是敌是友根本分不清楚,万一他们算计我们,回去反倒中了圈套。依我看,一会儿就算真如和六九来了,我们也不能都回客栈,以免被人一网打尽。” 他的提议一出,众人都深感认同。魏虎点头附和道:“五爷说得对,夏全行事鬼祟,咱们不可掉以轻心。” “昨夜的药酒,就是个例子,咱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何处下毒。”叶知卜想了想,轻轻点头,表示非常同意萧铎之言。 江远山沉思片刻,目光冷峻地看着前方,缓缓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想个办法分开,一会儿他们若是来,我们按照计划行事即可。” 叶知卜点点头:“此提议甚好,大家有何想法,快说说。” 正当几人细细商议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一辆马车如风般从林间大道上疾驰而来,车轮辗压地面,扬起阵阵尘土,打破了林中的宁静。 众人立刻提高警惕,吹灭火把后纷纷向密林深处靠拢。萧铎快速伸手,一把拉过正愣神的靖如玉,藏身于树影之中,目光紧紧盯着飞驰而来的马车。 那马车速度极快,仿佛在追逐着什么。车夫的手紧握缰绳,看不清脸色,只听得他“驾!”声不断,显然是在拼尽全力赶路。而在马车的帘子后,隐约可见一道人影晃动。 靖如玉好奇,探出脑袋想看个究竟,被萧铎一把按了回去。一旁的江远山见状,皱眉低声道:“如玉小心,不要轻举妄动,小心他们有暗器。” 马车飞驰而近,似乎并未察觉到藏在林中的众人。可就在它完全驶过几人之后,车内忽然探出一颗头,朝着树林方向瞥了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冷笑。而这一切,江远山等人并未察觉。 那马车继续疾驰而去,直到消失在林道尽头,留下的是江远山等人心中的好奇和不安。大年初一的晚上,一辆疾驰的马车,向着密林飞奔,若说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马车走远,萧铎神色凝重地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低声道:“我有感觉,那马车不像是偶然经过。” 叶知卜点头,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这马车来的蹊跷,恐怕是冲着我们来的。我猜测,车上应该是我们认识的人,不然,大晚上的,车上又没有灯,不至于这么快。” 江远山点亮了一根火把,目光闪动,沉声道:“莫非是夏全?” “有可能是他,毕竟你生病这事儿,他一直都不信。”叶知卜想起江远山装病时夏全的言语,一口咬定,夏全识破了江远山的计谋。 几人正低声商议间,耳边又传来一阵沉重的马蹄声。江远山再次熄灭火把,众人纷纷凝神戒备,目光再次集中在远处的林道上。只见一辆马车缓缓由远及近驶来,与刚才那辆疾驰而过的马车不同,这辆车行驶得极为稳重,速度也明显较慢。 当马车渐渐靠近时,江远山的眼神愈发凝重。他瞥见车厢左右各悬挂着一盏红灯,灯笼上绘有一个大大的“刘”字,朱红色的字迹在夜色中显得尤为醒目。车轮碾压过地面,发出低沉的轰隆声,每一步仿佛都带着一股压迫感。 萧铎眼神一凛,压低声音说道:“刘字……这是刘家的人?” 金不焕微微皱眉,心中也是疑虑重重:“刘家多了去了看这个车的豪华样儿,不像是一般人,难道是那个族长老爷?” “不能,他白天才受了伤,应该不至于这么不要命。”叶知卜想起自己给老族长治伤一事,一口否决了金不焕的猜测。 就在众人暗自揣测之时,那马车在他们藏身的树影附近突然停了下来。车夫稳稳拉住缰绳,目光沉稳,一副老练的模样。随后,车帘微微掀起,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从车内走了下来,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四周。 江远山立刻示意众人屏息凝神,尽量隐匿在树影之中,不发出一丝声响。他们的视线则紧紧盯着车上下来的人,生怕对方会发现他们的存在。 那丫鬟焦急地向路两边看着,似乎在等着什么人,随后转身对车内低声说了几句。话音刚落,只见丫鬟重新上了马车,随后马车开始缓缓前行,最终消失在林道深处。 树林中,气氛紧绷。众人仍在心中思量着刚刚驶过的那两辆马车,各自揣测着其中的玄机。就在他们隐匿在树影中,商议接下来的行动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金爷~江爷~” 江远山的耳朵微微一动,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萧铎紧随其后察觉到了动静,立刻做了个手势,示意魏虎警惕。魏虎见主子下令,立即紧握刀柄,准备随时迎战。 脚步声逐渐靠近,步伐不疾不徐,隐隐透出一股焦虑感。随着身影进入视线,众人终于看清来人,正是夏全。只见他满脸疲惫,眉头紧锁。 “夏掌柜?”江远山低声叫道,心头疑虑更重地点亮了火把。 夏全看见众人,眼神一亮,快步上前,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地看着江远山和靖如玉说道:“几位好汉,刚才我想了一路,还是不放心,便独自折返回来看看情况。江爷,你病好啦?姑娘也醒了?” “啊。” “是是。” 江远山和靖如玉支支吾吾地应和道。夏全的突然出现,无疑打乱了众人未完成的计划。 第208章 客栈里的较量 江远山等人见夏全折返回来,心中皆是一凛。虽说他们都不明白夏全和赵五娘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二人绝非善类。 江远山不动声色地与叶知卜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已做好了应对之策。 “夏掌柜,那几个年轻人呢?”江远山故意提起那四个年轻人,想看看夏全有什么反应。 夏全笑了一下,坦然自若地说道:“我给他们指了路,让他们先回客栈了。” “这走丢怎么办啊?”靖如玉见夏全撒谎,并没有拆穿他,而是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道。 “放心,丢不了!”夏全听了靖如玉的话,笑着说道。 此时,站在靖如玉身边的金不焕,回忆着那个被打的少年,内心不平又起,双拳紧握,青筋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头砸在了一棵胳膊粗的树上,只见得那树前后摇了摇,突然一头栽倒在地。 “金爷,这是做什么?”夏全见树木栽倒,有些吃惊地看着金不焕。他想要上前一探究竟,但怕自己也成为那棵树,抬起的脚又很快放在原地。 “练功呢。没事儿么事儿啊!”叶知卜知道夏全内心已经起了疑,上前拍了拍金不焕的肩膀,对着夏全笑道。 “各位,快走。”在金不焕那一拳震倒树木之后,场面一时陷入短暂的静默。夏全眼中的惊讶转瞬即逝,他强压下心中的疑虑,催促大家继续赶路。 江远山、叶知卜和萧爽、萧铎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多言。靖如玉和魏虎见大家都没说话,便也不言语,默默地上了马,随夏全往前走。 一路上,众人各自沉默,只有风带起的树叶在沙沙作响。萧铎时不时回头看向靖如玉,在确定靖如玉安全的时刻,又扭回头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江远山在心中却盘算着,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未知局面。金不焕则目光坚定,心中已暗自决定,等会儿夏全若是对他们不利,他一定一刀砍下他的头。 走近客栈时,只见几只高挂的灯笼亮着,透出一片宁静。刚跨进客栈后门,便看到一盏灯下,赵五娘正坐在院中一张石桌旁,悠闲地品着茶。她面带微笑,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们一定会来。 “大家辛苦了。”赵五娘轻轻放下茶杯,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金不焕身上。她的声音温柔,但语气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 “五娘客气了。”江远山淡淡一笑,心中却已提高警惕。他知道,真正的较量从此刻才刚刚开始。 此时的夏全,完全没了刚才的执着劲儿,如一只乖巧的狗般,小心地站在赵五娘身后。夏全虽然脸上带着些许倦意,但目光依旧锐利,他看了一圈江远山他们,附赵五娘的左耳说了几句话后,只见赵五娘微微点头,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今儿大年,我五娘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赵五娘轻笑道,语气轻柔,端起桌上的茶杯,一仰头,喝了下去。 面对赵五娘的拖延,金不焕心中焦急,直截了当地问道:“我的朋友们在哪儿?”他的语气中透着压抑已久的怒火。 赵五娘不慌不忙地抬眼看了看金不焕,依旧笑着说道:“他们都睡下了,你要是有事儿,明天再去找他们。”她的声音柔和,仿佛是在哄小孩一般,然而这份温柔只让金不焕更加怀疑赵五娘别有用心。 金不焕眉头一皱,心中愤怒愈加难以抑制,突然大声叫道:“真如!六九!”声音如雷贯耳,在院子中回荡。这一声如雷的喊叫,在寂静的院子里久久回荡,震得院子里的每个人都为之一颤。晚风轻拂过院中的树梢,带来几分寒意,但四周依旧死寂,无人应答。 江远山细细观察,敏锐地捕捉到赵五娘脸上那抹稍纵即逝的冷意。她的笑容虽仍挂在嘴边,但眼中的寒光显露无遗,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叶知卜和萧铎也不由得暗暗握紧了拳头,心中开始为战斗而戒备。他们都清楚,金不焕的这声喊叫,已经引起了赵五娘的不满,甚至是反感。 赵五娘轻轻放下茶杯,语气中再无先前的和蔼:“金爷,你这是干什么?这客栈里还有别人呢。”她的声音柔中带刚,明显透出几分不悦。她的目光冷冷地盯着金不焕,原本的喜笑盈盈已化作严厉,仿佛不愿再与他多费唇舌。 江远山见赵五娘明显不悦,心知不能再让局势恶化,便赶紧上前一步,缓和气氛道:“五娘莫生气,金爷是担心我们的朋友们,多有冒犯,还请见谅。不过,我们来的路上已经不见了官差,听夏掌柜说,他们已经撤了。所以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连夜启程,免得再生变故。” 江远山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诚恳,同时也隐隐表明他们无意与赵五娘对峙。赵五娘听后,眼中那一丝冰冷逐渐消退,但仍旧没有高兴模样儿。她轻轻点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这我哪能生气呢?你们几位白天才刚救了我,况且金爷也全无恶意,就是嗓门大了些而已。”赵五娘想了半天,终于开口。她的语气虽恢复了几分温和,但依然透着几分试探,“官差撤了,那自然是好事。不过,这么晚了,各位在林子里被追,几近丧命,又一路劳顿才到此处,不如休息一晚,明早再走?” 江远山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夜长梦多,还是趁现在天黑人少,赶紧离开为好。” 赵五娘盯着江远山,似在衡量他的言辞又似在想别的理由留人。片刻之后,她缓缓起身,轻轻一挥手:“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留各位了。希望各位一路顺风。”她的语气虽表面和善,但江远山清楚,赵五娘绝不会轻易让他们脱身。 “多谢五娘,我们的那些朋友在何处?我们需要一同上路。”江远山诚挚地抱拳,对赵五娘表示感谢。同时,他问赵五娘其余人在哪里。 “他们睡了。”赵五娘轻轻说了四个字,没有一丝要带他们去找李生缘等人的意思。 江远山心中暗吸一口气,依旧警惕不减,示意金不焕和叶知卜做好准备。他知道,今晚不打一场是走不了了。 第209章 密室里的声音 客栈的密室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知什么味道的香薰气息。几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这个不小的空间。 乌珠躺在角落里一张简陋的床榻上,呼吸平稳,脸色也比之前好转了许多。经过叶知卜的及时救治和一日的休养,她的面色终于有了些许血气。然而,守在一旁的赵正依旧满脸担忧,时不时低头摸摸她的额头,唯恐她再度不适。 “你觉得怎么样了?”赵正紧握乌珠手,低声问她,声音中带着十足的关心。他的双眼满是柔情,紧紧盯着乌珠,仿佛密室内的叶知秋、乌花和于六九不存在一样。 乌珠虚弱地笑了笑,回握住她的手,强撑着说道:“我感觉好多了,子元别担心。” 乌花坐在乌珠床边,手轻轻拍着乌珠的另一只手,天真地笑着说道:“这个赵五娘姐姐真好,不但人长得漂亮,还给咱们这么好的住处。这天下,还是好人多啊。” 在几步外闭目的叶知秋,听了乌花对赵五娘的夸赞,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心中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赵五娘平白无故坑害金不焕一事,让叶知秋始终对这位看似温和的女子心存警惕。也许是探案时间久了,见多了蛇蝎美人和不可能的危机,让叶知秋觉得,在这波诡云谲的世界中,美丽的外表和善良的行为,并不能意味着此人可信。 密室的另一侧,于六九百无聊赖地躺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密室的顶子,不知在想着什么。突然,他无聊地叹了口气,声音在密室中回荡:“也不知道真如兄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真让人担心。”说完,他又侧卧在地上,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赵正闻言,看着于六九,语气镇定地说道:“放心,他们武功好,肯定没事。真如虽然腿脚不便,但是不焕和行谨都是身手不凡的好手,他们不会有事,只可能是追兵查得严,藏起来了。赵五娘说有消息就告诉咱们,咱们在这里等着就行。” “知秋姐,你怎么不说话?”乌花见叶知秋不言不语,主动走到她身边,和她搭话。 “姐姐有些累了,休息休息。”叶知卜听到乌花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伸出手拉过乌花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温柔地说道。 “你说行谨哥他们不会有事?”乌花经过多次犹豫,还是小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你也担心他们么?”叶知秋看到乌花紧张的脸,笑着问道。 “我我比较害怕他们受伤。”乌花支支吾吾地说了句。 “放心,他们几个武功都好,不会受伤的。”叶知秋伸出手摸了摸乌花的后脑,轻声安慰道。此时,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江远山的模样,她看到江远山笑着走向自己。突然,叶知秋反应过来这是一种幻觉,她用力摇了摇头,看向不远处的于六九,将话题岔开道:“六九,你说是不是?” 于六九点了点头,但眉头依旧紧锁。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但心中那股不安却挥之不去。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密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轻微呼吸声和微弱的灯火跳动声。这安静的氛围,让他倍感压抑。 就在这时,密室中突然响起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呼唤:“六九。” 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穿过厚重的石墙,却又如此真切,仿佛就在耳边。于六九猛然睁开眼睛,警觉地坐了起来,心脏猛地一紧。他目光紧张地扫视四周,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 “赵大人,知秋姐,你们听到了么,好像有人叫我?声音听着好像不焕兄。”于六九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欣喜与不安。 赵正闻言,立刻坐起身,神色凝重,侧耳倾听,叶知秋也竖起耳朵静静听着。片刻过后,密室内依旧是那份令人窒息的寂静,叶知秋想起自己看到江远山一事,笑着说于六九可能出现了幻听。然而,于六九心中的警惕感却没有丝毫减弱。他将耳朵紧紧贴着通风的墙壁,耳中回响着刚才的那声呼唤,内心充满期待。 “你确定没有听错?”赵正轻声问道,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因为他凝神屏息仔细听,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不会,那声音虽然微弱,但是我听得清楚,是不焕兄。”于六九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目光开始在密室墙的出风口上巡梭。尽管嘴上说听清了,但他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知秋姐,你听,外面好像有声音。”于六九突然停下了四处张望的动作,转而将耳朵紧贴在冰冷的石墙上。他侧耳细听,神色越发凝重,仿佛捕捉到了某种不寻常的动静。 叶知秋见他如此紧张,也立刻屏住呼吸,跑过去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密室中一片寂静,仿佛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外界传来的消息。突然,叶知秋也听到,送风口那边传来一阵低沉而混乱的声音,似乎是某种激烈的碰撞声,夹杂着几声沉闷的喝喊。那声音虽然断断续续,但足够清晰,让她意识到外面正在打斗。 “听上去像是打斗的声音!”于六九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他猛地离开墙面,转头看向赵正,“赵大人,外面好像有人在打斗!” 赵正闻言,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心头的担忧更是陡然升起。乌珠也勉强从床上撑起身子,焦虑地看向于六九:“是不是追兵来了?” “应该不是,咱们在密室里,追兵并未搜查到这里,不会无缘无故起争斗。”叶知秋冷静下来后说道。 于六九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他看了看几人,下定了决心后说道:“我想出去。” “我也有些不踏实,心里慌得很。”叶知秋附和道。 于六九说完,心中越发焦急,他想到赵五娘的多变,心中觉得继续待在密室里只会更危险,于是决定找出密室的开关,带大家出去。他走到进来的石墙前,用手在墙上慢慢摸索,希望能找到隐藏的出口机关。 “得尽快找到机关锁。”于六九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触碰着墙上的每一块石砖,心里暗自盘算着可能的出路。他记得进入密室时,门是从外面关上的,但里面是否有机关,他并不确定。 密室里的石墙冰冷坚硬,每一块石砖都紧密地嵌合在一起,看不出任何异常。于六九的手指在墙上滑过,轻轻敲击着不同的地方,试图找到一处与众不同的地方。但过了好一会儿,墙面依旧毫无变化,没有任何触动机关的迹象。 其他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在墙上忙碌,心中既焦急又无奈。叶知秋忍不住开口:“六九,找到什么了吗?” “还没有。”于六九皱起眉头,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这密室的机关藏得太深了,或者说我们根本不知道它的位置。” 他不断摸索着,双手在墙上来回移动,敲击、按压,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密室里的气氛变得愈发紧张。于六九的额头渐渐渗出了汗珠,但他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第210章 单向机关锁难开 于六九在密室里摸索着墙壁,手指触碰着每一块石砖,目光专注,嘴里念念有词。他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薄汗。乌花第一次看到于六九这么专注的样子,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满是好奇,忍不住问道:“六九哥,你在自言自语说些什么呢?” 于六九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继续在冰冷的墙壁上摸索着。片刻后,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地响起:“我在默诵机关术的破解法,想找到这里的暗门或机关,带大家出去。” 乌花愣了愣,有些听不太懂于六九在说什么,但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不寻常的紧张感。她心中隐隐不安,紧握着自己手中的衣角,眼神不再天真无忧,而是开始变得焦虑。 “六九,怎么样?”赵正见于六九找了半天还没打开密室门,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再试试。”于六九轻飘飘说了四个字,但言语间已透出一丝慌乱。他抬起手,用衣袖拭去额头沁出的汗珠,又一寸一寸地在墙上摸索。 密室里气氛越来越凝重,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于六九的手在墙上游走。乌珠靠在赵正身边,眼睛直勾勾盯着于六九,仿佛在给他助威加油,等着成功打开密室门的好消息。 叶知秋则站在一旁,眉头紧锁,两个手的手指轻轻缠绕着,显露出内心的不安。她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墙壁上的每一寸,仿佛在帮于六九把关似的,生怕他错过任何可能开启密室门的每一寸墙壁。 时间在寂静的密室中显得格外漫长,石墙的冰冷似乎渗透到了每个人的骨子里。终于,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于六九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低垂着头,神情带着明显的失落与无奈。 “我们可能被锁在这里了。”于六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似乎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密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叶知秋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和不解:“怎么回事?被锁在这里,意思是我们出不去了么?” 于六九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低沉而平静地解释道:“我刚才用所学的机关术寻找这里的机关锁,找了这一整面墙,都没有找到。通常来说,这种情况下,这个密室是单向机关,也就是说,机关锁只能从外面打开,而我们从里面根本无法触发。” 叶知秋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她两只缠绕在一起的手指,几乎要拧成麻花状。只听她声音颤抖着问道:“那我们……或者说,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能出去?” 乌花听他们说出不去,顿时慌了。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恐慌,看着于六九,满怀期待地问道:“出不去意思是我们再也见不到行谨哥哥他们了么?真如哥哥、不焕哥哥,还有叶神医” 乌花越说大家越慌,赵正听着忍不住打断她,声音中带着压抑的焦躁:“六九兄弟,我们不懂机关术,没法子帮到你,你再想想,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于六九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些许无奈和歉意:“现在看来,我们只能依赖外面的人帮忙打开机关。否则,我们就只能继续困在这里。实在抱歉,六九学艺不精,无法带大家离开了。” 于六九的话如同一桶冷水泼在众人心头,叶知秋的手在发抖,乌花眼中满是惊恐,乌珠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赵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眼中的慌乱却还是有些藏不住。 密室里的每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所震惊,紧张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几乎让人透不过气。那种深陷困境、无力挣脱的感觉如同黑暗中的猛兽,狠狠咬住了他们的心。 于六九抬起头看向大家,突然看到乌花那张稚嫩的脸,心中隐隐作痛。他轻轻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后,勉强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对大家说道:“天无绝人之路,我再看看,万一它的机关锁不在这墙上呢,对?” 可他这句话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无比沉重。密室内,恐惧与无助的情绪在暗中滋长,大家心头的阴霾越来越重,每一刻的等待都像是无尽的煎熬。 “对对对,再试试,我也帮你找找。”赵正听于六九说了一句,立即来了精神。他将乌珠安顿好躺下,站起来,一边说着话,一边向着通风口那面墙走去,仿佛只要走过去,就能走出去。 叶知秋见乌花眼中闪烁着不安,脸上的天真早已被浓重的忧虑所掩盖,她心中不禁一酸。尽管她自己也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慌,但看到乌花这般模样,她知道此时必须强装镇定,去安抚这个比自己小的妹妹。 只见叶知秋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乌花身边,先是给了她一个大大地拥抱,然后伸手轻轻抚摸着乌花的头发,柔声说道:“花儿,别害怕。我们只是在这里暂时待一会儿,很快行谨和不焕哥哥就会来接我们出去。” 乌花抬头看着叶知秋,眼中带着一丝犹豫和恐惧说道:“可是,知秋姐,六九哥说,我们可能出不去……” 叶知秋的心中一紧,然而她没有表现出来,反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安慰:“六九哥只是说可能,但这不代表真的出不去。咱们经历过的困难还少吗?每次都能找到办法,这次也一定能,你相信我,我不骗你。” 叶知秋的语气柔和而坚定,仿佛是一束温暖的光,驱散了乌花心中的阴霾。乌花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她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叶知秋看在眼里,心疼得紧,她再次轻轻将乌花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道:“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在一起。你要相信这些哥哥和姐姐,我们一定能保护花儿的。” 乌花靠在叶知秋的怀里,感受到她温暖的体温和坚定的安慰,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知秋姐,我不怕了,我相信六九哥能带我们出去,若是暂时出不去,行谨哥和不焕哥也能找到我们的。” “对嘛!这样才好。”叶知秋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轻声安抚着乌花的情绪,尽量让她不去想那些可怕的可能性。她知道,眼前的恐慌和不安不仅仅是乌花的,更是所有人的,乌珠病着,她必须替她站出来,让乌花感受到安全和希望。 乌花轻轻地抱着叶知秋,像是一座温暖的港湾,在叶知秋的怀抱中,乌花暂时找到了片刻的安宁。她们相互依偎,尽管心中仍有恐惧,却也在这份温情中找到了力量。 “有了!”只听得赵正一声喜悦的高喊,于六九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第211章 青烟为信寻生机 赵正一声充满喜悦的高喊,打破了密室中的沉闷。响亮的声音回荡在石墙之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于六九听到赵正充满希望的喊声,心中瞬间燃起了希望,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只见赵正站在送风口那面墙下,眼睛里闪烁着得意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是一个孩子找到了一件珍贵的宝物。他一边盯着送风口,一边不停地咂嘴,脸上流露出一种陶醉的表情,似乎在欣赏什么令人愉悦的东西。 “赵大人,有什么了?是不是有出去的法子了?”于六九站到赵正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并未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他回头看了看赵正,赵正满脸喜悦,显然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他急切地问赵正,是否找到了好办法。此时,于六九看着赵正,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眼里充满了期待。 赵正听于六九问话,并没有立即回答,依旧盯着送风口,片刻后,他终于转过头来,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着通风口,缓缓说道:“六九,你看,这里是什么?” “通风口啊,大人。”于六九不知赵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满脸疑惑地看着赵正,等待赵正解惑。 赵正看于六九满脸疑惑,笑着又说道:“你闻闻,有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 于六九闻言,眉头微蹙,凑近送风口,仔细嗅了嗅空气。果然,闻到了一股清新的味道,似乎是一些甜香与泥土混合的气息,这与密室里的熏香味截然不同。 “这是外面的味道!”于六九眼睛一亮,激动地说道,“大人的意思是,我们从这里出去?” 赵正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出去,大概不可能,我们没有牛力能生生撞破墙壁。但是,这个通风口可以作为我们脱困的引线。” 密室里的气氛,因为赵正的发现,骤然变得活跃起来。叶知秋和乌花听到能出去,也赶忙凑了过来,大家的脸上都写满了期待和希望。虽然送风口很小,大家不知道赵正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他说能出去,大家就开始高兴起来。 “大人,是有什么妙计了么?”叶知秋等了半天,没等到赵正说话,看着他信心十足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赵正看着送风口,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转头对众人说道:“如果刚才六九听到的声音是真实的,那只有可能是从这里传进来的。既然声音能通过这里传进来,那它就能帮我们传消息出去。” “送消息?”于六九有些茫然,困惑地看着赵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赵正没有多言,直接开始解下身上的外衣。他动作利落地将衣服脱下,然后快步走到灯下,拿起灯芯,毫不犹豫地点燃了衣角。微弱的火光迅速舔舐着布料,冒出丝丝青烟。 “赵大人,您这是……”叶知秋有些惊讶,想要上前阻止,却见赵正已经将燃着的衣服对准了送风口。 赵正冷静地说道:“这里的送风口直通外面,虽然我们现在无法出去,但是,燃着的衣服冒出的烟会被风带出密室,只要外面有人看见烟雾,就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 话音刚落,于六九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大人智慧!利用烟雾送信,这办法妙极了!” 叶知秋这才明白赵正的用意,心中的紧张稍稍缓解。她看着那股青烟缓缓升起,顺着送风口渐渐消失在密室中,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她在心里默默念道:“希望老天保佑,我们顺利出去。” 看着青烟消失,于六九和叶知秋不由得佩服赵正的冷静和智慧,在如此困境中仍想出这样的办法,给了大家一线生机。 乌花看着那缕缕青烟,虽然不完全理解其中的道理,但她看到大人们的神情变得坚定,也跟着安心了许多。她轻声问道:“他们真的会看到吗?” 赵正点头,语气坚定:“只要不焕他们在外面,就一定会看到。” “把我的这件也烧了,烟大一点。”于六九说着,将自己穿的外衣也脱下点燃,放在送风口处。缕缕青烟一股股飘向外边,密室内的所有人,看着这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尽管密室内的空气依然沉闷,但那缕缕升腾的烟雾仿佛带来了希望,驱散了心头的阴霾。大家不再像之前那样恐慌,而是静静地等待着,期待着外面的回应。 客栈后院里,江远山和赵五娘的对峙已经持续了许久。江远山语气虽然温和,但话里却带着不容退让的坚定:“五娘,我再说一遍,我必须见到我的朋友们。你若真为他们好,便让我们当面确认他们的安全。” 赵五娘依旧面带微笑,语气却透出几分倦意:“你这人何必如此执着,他们都已经入睡了,这大半夜的,店里还有别人,我总不能为了你得罪所有住店的人?等天亮了再见,不是更好?” 江远山目光锐利,似乎想从赵五娘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但赵五娘的表情毫无破绽,依然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模样。僵持之际,双方的气氛愈发紧张。 突然,叶知卜皱了皱眉,鼻子嗅了嗅,神情变得有些疑惑:“各位,你们闻到没有?有股烧焦的味道。” 金不焕觉得叶知卜捣乱,打断了江远山,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气,随即又恢复如常:“客栈嘛,可能是厨房里做菜的火候大了些,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叶知卜看了一眼金不焕,摇摇头,但他并没有放过这个细节,顺着那股焦味朝院子一角走去,边走边仔细辨别着味道的来源。 走到一处地面时,叶知卜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他低头一看,发现地面上正冒着缕缕浓烟。他蹲下身仔细看,甚至有几块砖缝中透出了微弱的火光。 “地下怎么会冒烟!”叶知卜嘀咕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与警觉。 第212章 救火的尿 叶知卜正盯着地面冒出的烟雾,心中满是疑惑,这烟来得诡异,他正在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突然从地面下传来几声微弱的求救声:“上面有人吗?救命啊!” 听到求救声,叶知卜立刻警觉起来,身体微微前倾,侧耳细听,试图捕捉更多从地下传来的声音。尽管地面上的烟雾让空气有些浑浊,但那隐约的呼喊声却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朵。 “确实是有人在下面!”叶知卜心跳加快,神情变得紧张而专注。他试图和下边的人对话,并想弄清楚地底下究竟有多少人被困。 于是,叶知卜缓缓蹲下身,耳朵贴近地面,想要和地下喊救命的人说话,但是烟雾太呛,他实在睁不开眼。但是,那断断续续的求救声变得更加清晰:“救命啊!有人吗?” 眼看着烟雾越来越浓,叶知卜的眉头紧锁,意识到必须尽快将火熄灭,不然风向改变的话,烟雾回流,有极大可能会焖死地下的人,到时候情况会比现在更加糟糕。 叶知卜在附近四处寻找,希望能找到水缸或水井,然而一圈找下来,却连一滴水也没发现。听得地下呼救声更急切,他心急如焚,左右看了看四周,发现院子里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 “顾不得了!”他心中一横,撩起了自己的衣服,迅速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伴随着轻微的哗哗声,叶知卜解开腰带,对准冒烟的地面,一泡尿直直地浇了下去。他心中暗想,虽然有些不雅,但眼下并无人知晓,况且也是为了救人,顾不得这些了,只求能把火势压下去。 然而,就在他还没尿完时,突然听见地下传来一声几近绝望的喊叫:“火灭了!怎么火灭了?”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得叶知卜手一抖,险些踉跄倒地。他迅速提起裤子,收拾好衣服,目光急切地看向地面,心跳加速,耳朵里还回荡着那声声呼救声。 叶知卜本以为自己的声音能安抚那些被困的人,但就在他张口说话的同时,一股刺鼻的尿骚味猛然扑鼻而来。这股味道强烈得让他猝不及防,差点呛得他当场干呕出来。 叶知卜脸色微微一变,喉咙一阵翻滚,努力压住了几欲作呕的冲动。他赶紧后退几步,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心中暗自责怪自己刚才的“灭火”方法。 “有人在地下吗?”叶知卜对着通风口试探性地说了一句,随即侧耳于地,全神贯注听起地下的动静来。 地下的于六九等人听到叶知卜的声音,仿佛瞬间抓住了救命的绳索。他们一个个情绪激动,不断呼喊着:“救命啊!救命啊!好心人救命!” 叶知卜皱着眉头凝神听了片刻,再次听到了杂乱的呼救声。他心中一紧,急忙低头对着地下说道:“下面有很多人吗?别害怕,我不是坏人。定会全力帮助大家出来,只是想请兄台帮问问,被困的人中有没有一个叫六九的年轻人啊?” 叶知秋也紧张地听着那从地上传来的声音,心中突然一动,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她屏住呼吸,仔细辨认,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她侧耳再听,心跳加快,终于确定了声音的主人。 “是我哥!是我哥!”叶知秋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喜悦,激动地大声喊道。 她的话让地下的几个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于六九也意识到,这声音的确是叶知卜。他兴奋地拍了拍旁边的赵正,兴奋地说道:“赵大人,是叶神医!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叶知卜被尿呛的不敢太靠近地面,因此并听不清地下的人们在说什么,他对着地下再次说道:“有没有一个叫六九的年轻人啊?” “他听不见我们说话?”叶知秋没有等到兄长地回应,觉得他一定是听不清他们说话。于是搬来一个凳子踩了上去,大声喊道:“哥!是我啊,我是知秋!” 叶知卜听到叶知秋的声音,内心狂喜,深吸一口气,强忍住那股难闻的味道,再次对着地下回应道:“知秋是吗?你们都在一起吗?都有谁啊?我们几个正在想办法救你们,千万别慌!” “我们有五个人,都在一起呢。现在被困在一个密室里,出不去,你快来救我们。”叶知秋终于和叶知卜搭上了话,高兴地几乎要飞起来。 叶知卜听到叶知秋的声音,内心激动无比,他迅速站起身,朝着江远山那边喊道:“行谨!他们在地下!”他一边急切地喊江远山,一边安慰地下的人们:“知秋放心,兄长、行谨和不焕都在外边,定能救你们出去,你们不要再点火了,注意安全。” 这一喊,立刻引起了江远山和其他人的注意。众人迅速围了过来,赵五娘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他们就在这下面!”叶知卜指着地面,目光锐利地瞪着赵五娘,仿佛要将她撕成两半一样“不用想,便知是谁将他们关了起来!” 江远山脸色沉重,快步走到叶知卜身边,低头察看,目光中闪过一丝着急,看着赵五娘说道:“五娘这么做,不是待客之道啊!我们白天刚为你解了围,你晚上就困了我们的朋友,这是怎么个说法?” 赵五娘脸色瞬间大变,明显感到事态已超出了她的控制,她只好收起之前的狂妄,笑着说道:“主要是怕追兵么不是。” “给我把人放出来!”江远山低声喝道,目光如电地扫视四周,显然和赵五娘撕破了脸。 “行谨,是你吗?行谨?”叶知秋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里充满了欣喜与期待。 江远山听到叶知秋的声音传来,迅速俯身,但尿骚味儿依旧扑鼻而来,呛得他无法靠近。他转过头来,神情焦急地大声回应道:“知秋别怕,是我!我和兄长都在外边。” 赵五娘见江远山变了脸,紧咬着唇,好似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突发状况。江远山则毫不犹豫地朝她逼近一步,语气沉着而带着威严:“五娘,再不打开密室,只怕一会儿打起来,我未必会手下留情。”说着,他利索地拿起了夺命弓,搭上一支箭,缓缓拉满弓,将箭矢瞄准了赵五娘。 第213章 翻脸无情最是人 江远山听到叶知秋的声音,想到叶知卜说的冒烟一事,内心满是焦急和心疼。他拉满弓弦的箭矢直指赵五娘的胸口。弓弦绷得紧紧的,仿佛只需轻轻一松,那箭便会如闪电般直射而出。 赵五娘看着那支锋利的箭矢,脸色顿时煞白,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通过观察江远山的神情,清楚地知道,此人此时绝非是在虚张声势,而是真有可能在一瞬间将她置于死地。她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和被要挟的愤怒,声音有些发颤地,带着笑说道:“你们……你们冷静点,这可是在我的地盘。” “是又如何?爷爷还怕你不成?忘恩负义的婊子!”江远山见赵五娘迟迟不带他们去救人,又想到赵五娘让荷花骗自己一事,气得忍不住骂了她。 “金爷的武功在你之上,我们几个兄弟和金爷不相上下。今日,你若是好好带我们去救人,或许,我们念在你一介女流又死了夫君的份上,会放过你。但是,你若是执意要关着我们的亲人,休怪我们翻脸无情。我知道,那夏全也有功夫在身,而且你还有别的杀手,但是,你掂量掂量,能否打赢我们?”叶知卜是不愿意打的,他看赵五娘有些慌乱的神色,忙过去说了一番话,连威胁带吓唬地,将赵五娘说得有些怕,眼里瞬间没了刚才愤怒的神色,笑容也僵在了空气中。 江远山目光冷如寒冰,紧紧盯着赵五娘,弓弦依旧拉得满满的,没有一丝放松的迹象。整个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无比,仿佛一触即发的雷霆,只等那一声令下便会彻底爆发。 赵五娘突然吹了声口哨,这声短促的哨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叶知卜瞬间警觉,心中暗道不好,以为她是在叫帮手。他目光一寒,毫不犹豫地从袖中抽出一根金针,迅速反手抵在了赵五娘的脖子上。金针泛着寒光,距离赵五娘的肌肤仅有毫厘,稍有不慎便会刺入她的颈动脉。 赵五娘感受到脖子上的凉意,身体不由得僵硬了一下,但她依旧保持镇定,缓缓抬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任何敌意。她的动作极其缓慢而小心,生怕稍有不慎便会触发叶知卜和江远山的杀意。接着,她轻轻转身,目光扫向前院的方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夏全便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他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禁大吃一惊。叶知卜用金针挟持了赵五娘,而江远山手中的弓箭则对准了她的胸口,气氛剑拔弩张,仿佛只差一个火折子便会点燃这紧绷的局势。 夏全一看到这种情况,顿时脸色苍白,心跳加速,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这……几位英雄手下留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眼神不停地在江远山和叶知卜之间游移,生怕他们真会动手。他尽力想要缓和这紧张的气氛,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明明刚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没过多久,就剑拔弩张起来。 江远山目光冷峻,箭矢依旧对准着赵五娘,语气沉稳而带着压迫感:“夏掌柜,你来得正好。把你们藏在暗处的人都叫出来,我今日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江湖好汉,能挡得住我们!” 夏全听到江远山的要求,额头冒出了冷汗,他虽然不知道江远山说这话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夏全看着赵五娘,眼里满是心疼,生怕江远山和叶知卜一个不高兴将她杀了,因此,他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应对:“英雄们……不如先放下武器,我们慢慢谈,万事好商量。您说,要什么?” 叶知卜冷冷一笑,手上的金针微微加重了几分力道,轻声道:“慢慢谈?我们没时间跟你们耗下去,立刻叫放人!” 夏全被叶知卜的话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赵五娘,再看了看江远山那紧绷的弓弦,顿时知道再拖下去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他咬了咬牙,最终无奈地看着赵五娘说道:“我的五娘哎,他们说的放人,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句话呀!” 江远山听了夏全的话,耐心已经耗尽,心中的愤怒如同燃烧的火焰。他冷冷地盯着夏全,脑海中回忆起一路上这人种种鬼祟的行为。那每一步的催促、每一丝的试探,似乎都在刻意掩盖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少装蒜!”江远山咬牙切齿地喝道,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的手微微发力,将拉满的弓弦绷得更紧,箭矢缓缓离开了赵五娘的胸口,径直指向了夏全的心脏。 夏全感受到死亡的逼近,背脊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心头一震,惊恐地瞪大眼睛,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夏全知道江远山绝不是在开玩笑,那箭矢锋利无比,只要一松手,便会将他的心脏穿透。面对如此致命的威胁,他顿时语无伦次:“我……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朋友……” “我们的朋友,就是跟赵五娘回来的那些人,在哪里?”江远山再次问道。声音低沉而威严,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夏全喉咙发干,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眼神四处游移,试图寻求赵五娘的帮助,但此刻的赵五娘也无计可施,只能一脸苍白地站在原地。他看着江远山,刚才的冷静和自信此刻已经被恐惧所取代,再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不迫。 夏全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嗷嗷嗷,你说的是他们……他们就在密室里……只是……” 叶知卜听到这里,眉头一皱,心中生出几分怀疑。他轻轻推了推金针,在赵五娘脖子扎出一个血点后,看着夏全,冷声说道:“如果有半句假话,这根针就会扎穿她的脖子,你最好想清楚,不要想着骗我们,我们的耐心是非常有限的。” 夏全紧张地看着赵五娘,双手合十,对着江远山和叶知卜不停拜。他看到叶知卜的金枕,只感觉脖子上一凉,冷汗直流,慌忙解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骗,不骗,五娘在你们手上,我一个字都不敢撒谎。” 赵五娘看着夏全,脸色苍白,终于开口道:“都别动……,我带你们去密室。” 第214章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叶知秋他们在密室里,听到江远山和叶知卜的回应,心中立即安定了许多,但依然焦急地等待着救援。 “知秋姐,行谨哥他们真的来了!”乌花一听到江远山和叶知卜的声音,眼中原本的恐惧瞬间被一抹喜悦所取代。她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叶知秋听见乌花的话,内心的紧张也随之舒缓了不少。她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受到乌花的手心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叶知秋温柔地说道:“是的,他们来了,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乌花的眼中闪烁着泪光,脸上满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她看向叶知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紧紧握住叶知秋的手,仿佛在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境。 “行谨哥,我们在这里!”乌花鼓起勇气,对着通风口大声喊了起来,声音中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喜悦。 密室中原本沉闷的气氛因为乌花的喊声而变得明朗起来。赵正听到这声呼喊,也不禁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他拍了拍于六九的肩膀,低声说道:“六九,我们又活了一天!” 于六九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心里早想过几十遍被救的场景,但当真正确认有人来救他们时,他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欣喜。他回头,看着乌花和叶知秋,又看看赵正,眼中多了一分坚定:“真好!我此时此刻才明白,我阿娘说的,交友要慎重,是什么意思。” 一旁躺着的乌珠,听到大家的喜悦之声,也跟着开心不已。她扭头看了看众人,笑而不语,做了个深呼吸后缓缓闭上眼睛,试图闭目养神一会儿。 密室中,江远山、赵正、叶知秋三人,彼此对视,转而浅笑。虽然身处困境,但此刻他们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同,是外面的江远山他们,让他们看见了出去的希望,仿佛是黑暗中照进的一缕光。 此时,客栈院子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每个人都如同踩在刀尖上,一点点的动静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偷偷观察着敌对的那一方。尤其是夏全,他看着赵五娘,满脸担忧又心痛。 赵五娘见事态已经无法受自己控制,便妥协说要带江远山等人去密室。她话音刚落,眼中便生出一丝信心来,随即轻抬手,慢慢推开叶知卜的金针,转身向后院深处走去。 江远山目光冷峻地盯着赵五娘,生怕她有什么诡计,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而沉稳,弓弦依旧绷紧,而赵五娘的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叶知卜也没有放松,紧跟在赵五娘身后,金针未曾离手,时刻保持警惕。金不焕则走在最后,手握拳头,脸上的怒气未消。 转眼间,他们来到了后院的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前。赵五娘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众人,淡淡地说道:“密室就在这里。” 江远山扫视了一眼四周,这小屋看起来普通至极,外表破旧,似乎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他知道,越是这样的地方,越有可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还是内心警惕,犹豫片刻后,毫不迟疑地挥了挥手,示意赵五娘先进去。 赵五娘看了一眼夏全,头一歪,示意夏全去开门。只见夏全快步上前,轻推木门进入屋内,点亮了一旁的油灯后,弯着腰将江远山等人迎了进去。 赵五娘在江远山的注视下,缓步走向那面墙,手指轻轻触碰了一处几乎看不见的凹槽。只听“咔嚓”一声,墙壁发出沉闷的响动,墙面慢慢裂开,露出了一道向下的暗门。随着暗门的开启,一股浓重的熏香味道从密室中涌了上来。 江远山目光一凝,弓上的箭矢依然稳稳对准着赵五娘,眼神中透出一丝不信任。他冷冷地说道:“你先下去!” 赵五娘见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能顺从地走进了密室的入口。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暗门内,江远山这才稍稍放松了弓弦,但依旧不敢大意。他挥了挥手,示意叶知卜和其他人跟上,一起进入密室。他明白,眼下救人固然是当务之急,但赵五娘的行踪和意图尚不明朗,必须谨慎行事。 走了几步,江远山突然停下脚步,眉头微微皱起,转身朝金不焕喊道:“不焕,你和二爷五爷与如玉一起,留在外头,守着机关!” 金不焕和萧爽、萧铎及靖如玉四人,本想跟随他们一同进入密室,但听到江远山的吩咐后,立刻停下脚步。他们看了看渐渐合拢的暗门,又看了看江远山,萧爽点了点头,大声说道:“放心去,这里有我们守着,定会万无一失。” 听到萧爽的话,又看着被挟持的赵五娘,江远山和叶知卜的心,才稍稍放松下来。 密室中,江远山注意到,四周墙壁上隐约刻画着什么图案,像是一种祭祀之类的,但是又不像是祭祀。他凭着密室里黯淡的光,隐约看见那个墙壁中间的女巫,好像托举着一块猪肉。 叶知卜虽然表面上看似平静,但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赵五娘这个狡诈的狐狸,是否会另有谋划。他双眼紧盯赵五娘,始终保持着一丝警觉,防备着赵五娘可能的突然举动。 随着密室门被打开,一直处于昏暗中的赵正、于六九等人听到动静,互相对视一眼,内心顿时涌起一股希望。 “他们来了!”赵正低声说道,率先迈步向门口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乌花和叶知秋也忍不住跟在后面,她们的心跳加速,仿佛是去迎接光明。 当江远山和叶知卜、魏虎三人的身影出现在大家眼里时,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们坚定的轮廓。他们的脸上带着些许疲倦,但眼神依旧如刀般锐利,紧紧盯着密室内的每一个人。 特别是叶知秋,当她看到江远山和叶知卜的那一刻,心中原本的紧张和不安瞬间烟消云散。她的眼眶微微湿润,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一抹笑意带着无尽的欣喜与感激,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喊道:“兄长、行谨。” 江远山看到叶知秋,脸上的冷峻终于松懈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叶知卜点了点头,缓缓走向叶知秋,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怕,我们来了。” 乌花看到这一幕,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她的紧张和恐惧一扫而空,仿佛世界突然明亮了起来。 赵正与于六九也松了一口气,彼此点头示意,心中的压抑感终于得到释放。他们明白,江远山他们的到来,意味着他们终于脱离了险境。 “走,我们带你们离开这里。”江远山的声音坚定而有力,让人心中平添了几分踏实。他向众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赶紧跟上。 赵正轻轻抱起乌珠,带着释然与希望,跟随着江远山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出口。 “想出去?哈哈哈哈哈哈哈!”赵五娘的笑声响在身后。 第215章 不帮我?那就同归于尽吧! 就在众人即将踏出密室的那一刻,赵五娘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回荡在狭窄的密室中。那笑声充满了讥讽和阴谋,令人不寒而栗。 “我自知打不过诸位,既如此,那便同归于尽。”赵五娘与刚才的样子全然不同,她的声音透着一种冷酷的快意,仿佛她正掌控着一场棋局,而众人不过是她的棋子。 众人闻声,纷纷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赵五娘。江远山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他的手再次紧握着弓,箭矢依然对准着赵五娘。叶知卜则警觉地跃到赵五娘身侧,手中的金针闪着寒光,随时准备刺入赵五娘的身体。于六九则宝剑出鞘,剑锋直指赵五娘的喉咙。 “呵呵。”赵五娘看着他们几个紧张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你究竟发什么疯?我们如何得罪了你?”江远山眼神冷峻地盯着赵五娘,言语间满是愤怒。 赵五娘闻言,并未多说什么。而是缓缓走到一面墙前,抬起手,猛地按下一块砖。顿时,整个密室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墙壁和地面似乎在她的指令下瞬间变得不稳定,仿佛随时可能坍塌。 “你在干什么!”江远山怒吼一声,箭矢几乎要脱弦而出,瞄准着赵五娘的心脏。 “别动!”赵五娘冷笑着,抬起另一只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我可不想你们死在这里,至少暂时不想。你们也不想和我一起死在这里?” “你这疯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叶知卜冷声问道,眼神中充满了戒备与怀疑。 赵五娘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她缓缓说道:“我不过是想让你们帮个忙而已,你们却这么不配合。都说了,让你们明天再找朋友,你们非不听我的。事到如今,能怪谁啊?” “帮忙?”叶知秋冷哼一声,拳头紧握,看着赵五娘问道:“我们没帮过你么?你是如何回报我们的?将我们锁在这里,不让出去,这就是我们帮忙的结果。如果是你,你会愿意帮这样的白眼狼?” “骂得好!”赵五娘轻轻拍了拍手,仿佛在欣赏叶知秋似的,“骂完了?骂得痛快?白眼狼这个词有点难听了,我赵五娘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不至于是白眼狼?不然白天就把你们供出去了。你们说是?” “过河拆桥,你是玩得明明白白!”赵正不耐地吼道,心中满是怒火,“说,又要干什么?” 赵五娘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几分妩媚的神情,她目光流转,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突然,她将目光锁定在赵正身上,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柔和却充满了讥讽:“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怜香惜玉一点,好不好?” 说着,她缓步朝赵正走去,她走的时候刻意将身体微微前倾,胸部挺立,臀部左右摇摆,仿佛在向赵正展示她的柔弱和无害。她的动作轻盈,似乎每一步都带着某种无形的魅惑,试图用她的柔情和妩媚,打破眼前的紧张局面。 赵正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料到,赵五娘会突然对自己展现出这种姿态。他抱着乌珠,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不信任和警觉。赵正心里明白,赵五娘绝非寻常女子,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背后都隐藏着深意。 正当赵五娘接近赵正时,于六九忽然大喝一声:“站住!”他的声音中带着警告,显然他对赵五娘的意图早有察觉。 赵五娘听到喝止声,脚步顿了顿,但随即又轻笑一声,仿佛根本不在意于六九的警告。她微微侧过头,目光在于六九和赵正之间扫过,带着几分挑衅。 “怎么,我又打不过你们,靠近说句话都不行了吗?”赵五娘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无辜和戏谑,“我不过是想和这位爷说几句话而已,你怎么就跟盯贼似的,盯着我不放呢?” 于六九目光凌厉,盯着赵五娘,心中警钟大作。他沉声说道:“少来这一套,不要轻贱自己,更不要轻贱我们!” 赵五娘闻言,笑容变得更加妩媚,仿佛并不在意于六九的态度。她停下脚步,双手轻轻垂下,似乎是在表明自己没有恶意,但眼神中的那抹狡黠却清晰可见。 江远山见状,冷冷地说道:“赵五娘,少耍花样。你有什么想说的,快点说。”他的话语带着威胁,手中的箭矢仍然瞄准着她。 原本,江远山是不屑和赵五娘再说话的,但是他知道,密室的复杂程度远超他的想象,而赵五娘显然是这密室唯一的主人。他想带大家安全出去,除了暂时配合赵五娘,再伺机而动,他一时想不出别的办法。 “早这样多好!我也没有别的心思,就请你们帮一个小忙而已。”赵五娘将看着赵正的眼光转移到江远山身上,笑着说道。与此同时,她用手指了指叶知秋,意味深长地继续说,“你是懂怜香惜玉的。” 江远山看都不看她,冷冷地说道:“快说。但是有言在先,如果我帮你,先让他们出去。” 赵五娘笑意不减,点了点头:“只要你们帮我,我自然会信守承诺。” 叶知卜侧过头,低声对江远山说道:“她的话不能全信,纵然我们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但是也要谨慎些。” 江远山点了点头,心中已有决断。他转头看向赵五娘,沉声说道:“好,我们帮你,但你最好不要耍花样。开密室门,出去说。” 赵五娘笑容不变,轻声说道:“自然。”随后,她指引江远山和于六九分别按了几块砖,密室内的摇晃逐渐停止,众人的紧张情绪也稍稍缓解。江远山和他的伙伴们虽然暂时妥协,但内心的戒备却丝毫未减。他们比谁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安静。 “密室机关在哪?怎么出去?”于六九回头看了一眼赵五娘,面无表情地问道。 “出不去,这是单向机关锁,你们让外边的人先去帮我解决问题。”赵五娘说着,右手一伸,飞身而出,掌间注力,奋力一推,几块墙砖脱落,露出一个只能放得下一颗头般大小的窗。 “你!”赵正气的咬牙切齿。 “金爷!过来,他们在这里。”赵五娘看着赵正,笑得前仰后合,对着窗口,和金不焕说话。 金不焕听到声音,顺着找过去,看到江远山等人,他笑着问道:“搞什么名堂,快出来啊!” “你帮我个忙,不然我就和他们同归于尽。”赵五娘笑了一下,看着金不焕说道。 第216章 帮我,就能见到他了 金不焕听到赵五娘提出的要求,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抗拒。他厌恶地瞥了她一眼,眼中满是鄙夷,用力哼了一鼻子,转身便要离开密室。 然而,就在他迈步的那一刻,赵五娘的冷笑声在密室的角落里回荡开来。那笑声低沉而充满挑衅,仿佛是在嘲笑金不焕的愚蠢和天真。她缓缓抬起头,通过小窗直视金不焕的背影,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胁:“金爷,不想要你的朋友们了么?你要不要再想想,我的要求也不高” 赵五娘的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入了金不焕的内心。他迈出的脚步猛然停住,整个身体仿佛被冰冷的寒气所笼罩。经昨夜自己被荷花陷害一事,他意识到,赵五娘并非虚张声势。这个女人看着柔弱,实则心狠手辣。 金不焕紧紧攥住拳头,心中的怒火与焦虑交织在一起。他不知在密室里发生了何事,让江远山、叶知卜、于六九三个高手竟然不反抗,但他非常肯定的是,他们也被赵五娘威胁了。想到此,他只觉得背脊僵硬,沉默片刻后,他缓缓转过身去 “你想用他们威胁我?”金不焕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愤怒。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像是一头随时准备反击的猛兽。 赵五娘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几分得意的神情:“瞧你把我想的多坏,咋能是威胁呢?我只是想要你帮我一次,仅此而已。你帮了我,我的麻烦解决了,你的朋友们也安然无恙。而且,这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一箭三雕,大好事!” 金不焕沉默不语,内心深处的挣扎不断加剧。他意识到,赵五娘的话语肯定隐藏着陷阱,但却无法忽视她的威胁。想都没想,他的内心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无论帮什么忙,只要大家都平安就好。 江远山和叶知卜站在赵五娘身旁,透过小窗看到金不焕的神情变化,心中也暗自焦急。 赵五娘看着金不焕,笑了一声,看了一眼金不焕,突然开口说道:“金爷,别想了,你指定得帮我。” “你要我做什么?”金不焕将头别过一边,看都不看赵五娘,他心里觉得,和赵五娘这种女人说一句话,都会恶心干呕。 “我想要刘选的命。哈哈哈哈哈哈哈。”赵五娘一个字一个字地,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目的。说完,她抬头看着密室的屋顶,哈哈大笑了许久。这笑,听着像是得意,但又有几分放松。 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密室内的波澜。众人闻言,无不震惊,纷纷转头看向赵五娘。 金不焕的脸色骤然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不屑。他冷冷地看着赵五娘,声音坚定:“我不会替你做这种事。杀人是大罪,你以为我会为了你背负这样的罪名?” 赵五娘并不气馁,反而靠近了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蛊惑:“金爷,你要明白,你不是杀他,你是做好事。他的死,不仅对我有利,对你们也会有好处。万一那些官兵问到他,你以为,你们能藏哪儿啊?”大家都明白,赵五娘这是意有所指,她说的能藏哪儿,是指萧爽、萧铎能藏哪儿。 江远山上前一步,沉声对赵五娘说道:“你是疯了,想什么呢!我们谁都不会帮你去杀人。” 赵五娘的笑意微微收敛,目光在江远山和金不焕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她叹了口气,摆出了一副无奈的姿态:“你们也见了,他一把年纪,就算我不杀,也活不了多久了。” “即使他只剩一天寿命,那也不该由我们来终结。如果他犯了罪,有大盛律,如果没犯罪,有黑白无常。无论怎样,都轮不到我送他去见阎王。”金不焕听了赵五娘的无理要求,冷冰冰地说了几句,既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又拒绝了帮赵五娘这个忙。 “要不,我给你些金?”赵五娘突然换了说法,要给金不焕金子,用来买刘选的命。 金不焕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出手。别以为我会为了些许金银丧失做人的原则。” 江远山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地看着赵五娘,冷冷地说道:“赵五娘,杀人是犯罪,无论理由多么冠冕堂皇,我们都不会帮你。” 赵五娘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冷静的模样。她的笑容变得冰冷,眼神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你们真是让人失望啊。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但你们要明白,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如果你们不帮我,有个人,你们永远都见不上了。” 江远山听到赵五娘的话,心中一紧。他感觉到她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威胁,仿佛暗示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他迅速回过头来,目光在密室中的每个人身上扫过,眼神焦急而警惕。他一个个地看过去,心中默念着每个人的名字:叶知秋、赵正、乌花、于六九……但就在他数完之后,突然心中一沉——李生缘不在这里。 “我那个朋友呢?”江远山的声音低沉而紧迫,仿佛连空气都随着他的情绪紧绷起来。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赵五娘,仿佛要从她的眼神中窥探出一丝答案。 赵五娘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冰冷的笑容,仿佛江远山的反应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透出一丝得意:“哦?你们终于想起他来了?真是可怜的人啊,要不是我提醒,都没有人关心他的安危。” 她的语气轻佻而充满嘲弄,仿佛是在戏弄江远山的焦急。江远山的眉头紧锁,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看得出来,赵五娘似乎早已算计好了一切,正等着他们一步步走入她的陷阱。 “我们那个朋友哪儿?”江远山的语气变得更为严厉,他知道不能再让赵五娘牵着鼻子走。 赵五娘看着他,笑意渐渐淡去,语气也变得冷酷:“你们不肯帮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不过,我可以发发好心,告诉你们,他现在在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如果你们再继续这么不识好歹,恐怕这辈子你们都见不上他了” 第217章 顺从还是佯从? 江远山听到赵五娘的威胁,心中虽生波澜,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站在原地,手指轻轻搭在一旁的墙上,指尖不易察觉地摩挲着墙面,似是在无意识地思考着什么。赵五娘站在他面前,双手环抱,微微仰着头,脸上挂着那种胜券在握的笑容,眼神中满是自信与得意。 此时,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赵五娘的声音铿锵有力,直指李生缘这个弱点,让局势看似朝她所设想的方向发展。她并没有大声嚷嚷,而是用一种低沉却透着强势的语气,仿佛每一句话都是压在所有人心头的砝码,让江远山和金不焕不得不向她低头。 “几位爷,考虑得怎么样了?你们应该清楚,如今这局面,除了帮我,别无选择。”赵五娘轻轻踱步,慢慢地走向江远山的方向,声音中充满了掌控全局的笃定,“只要我一句话,你们的朋友,便可立即出现在诸位面前。” 赵五娘在说话时,特意加重了“立即”这个字眼,仿佛要将它刻进江远山的心里。说完,她停下脚步,站在江远山身前一步的距离,双臂微张,露出一副自信的姿态。她看得出,江远山是一个稳重从容的人,想要让他听从自己,并非易事。 江远山站得笔直,微微低着头,像是陷入了深思。他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表现出赵五娘期待的那种慌张或愤怒,反而显得更加沉稳,整个人如一块磐石,任凭风浪如何侵袭,始终不动分毫。 密室内昏暗光线洒落在江远山的身上,他的脸隐在阴影中,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赵五娘心中的得意逐渐扩大,仿佛自己已经掌握了所有筹码,已经不需要担心江远山会反抗。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江远山身上,似乎在等待着他屈服的那一刻。 忽然,江远山抬起头,目光从阴影中透出,瞳孔里闪烁着某种深不可测的光芒。他没有急于反驳,甚至连正面应答都没有,而是微微露出一抹笑意,这笑容淡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却透着一种从容和悠然。 “呵。”他轻笑了一声,随即抬手,轻轻在墙面上敲了两下,仿佛这轻轻的敲击声已经足以回应赵五娘的威胁。 赵五娘见状,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江远山的淡定有些不满,但她仍旧保持着表面的从容,问道:“怎么,终于想通了?” 江远山闻言,笑意加深了一些,但语气依旧不紧不慢:“赵五娘,你认为那个人的命,对我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 赵五娘没料到江远山竟然会这么回应,一时间愣住了。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江远山的脸,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故作镇定。然而,江远山的表情依旧如常,仿佛他是在闲聊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焕,”江远山忽然转头,对站在小窗外的金不焕说道,“你过来,我们商量一下这件事。” 赵五娘听到江远山这话,心里瞬间一松,脸上的紧张也随之散去。她误以为江远山终于妥协,心想:“果然,软肋还是软肋,不管他怎么装冷静,最终还是得听我的。” 想到这里,赵五娘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容,眼神中流露出胜利者的光芒。她一步步退到墙边,双臂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江远山和金不焕,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掌控者,等待着被臣服的那一刻。 金不焕闻声,立刻走到江远山身旁,步伐稳健。与江远山的从容不同,金不焕的表情带着几分憨厚和直爽,仿佛他对于眼前的局势并没有过多复杂的思考,只是简单地跟着江远山的指挥行动。他站在江远山旁边,微微弯腰,将耳朵凑近。 江远山低声在金不焕耳边说了几句,声音轻到几乎连站在一旁的于六九都听不清楚。金不焕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疑惑逐渐转变为兴奋,随即,他那粗犷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的笑声低沉而有力,像是从胸腔中滚出来的闷雷,越笑越响,最后竟然变成了哈哈大笑。 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在屋内回荡,震得赵五娘不禁皱起了眉头。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忍不住问道:“你们笑什么?” 金不焕一边笑,一边用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他丝毫不在意赵五娘的质疑,反而大大咧咧地说道:“五娘,俺们哥俩商量好了,放心,咱们会帮你办这事,你就乖乖在这里等着俺的好消息!” 赵五娘见金不焕这副模样,心中松了一口气。她虽然对江远山和金不焕的反应有些意外,但又一想,他们确实很重义气,选择妥协也是人之常情。这让她心中的得意之情,又暗自增长了几分,甚至开始在脑海里畅想自己快意的生活。她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自信,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金爷的好消息了。” 江远山站在一旁,嘴角的笑意依旧未散。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赵五娘,语气温和而从容:“让我们出去,密室里空气太差了,你放心,我们不会把你怎样,也不会跑,毕竟,我们的朋友在你手上。” 说完,他转身朝金不焕眨了眨眼,眼神中藏着一丝淡淡的深意,那笑容虽然柔和,却隐藏着一股无法看透的力量。 赵五娘此时完全放松下来,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她站在那里,双手不再环抱,而是自信地放下,心中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疑虑。她相信,江远山和金不焕已经成为她棋盘上的棋子。 “可以。”赵五娘朝他们点了点头,语气中透着几分胜利的喜悦,“看得出,你们很看重那个朋友,既如此,那就出去喝杯茶,一起等金爷的好消息。” “夏全,开密室。”赵五娘对着窗口大声说道。随即,夏全走到机关前,轻轻启动机关,密室门再次被打开,江远山和于六九一起,护着赵正他们快速走出。 金不焕见所有人都出来后,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拍着胸脯保证道:“五娘,你就等着好消息,俺老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他说着,便转身朝江远山递了个眼神,两人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江远山轻轻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冷静的光芒。 赵五娘望着金不焕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心中满是得意。她深信不疑,这一局她已经赢了。可是,她并不知道,这两个人的笑容里,藏着的并非顺从,而是另一场深不见底的博弈。 第218章 我是来救你们的 金不焕出了那杂物库房,径直朝院子里走去。院子里的空气有些沉闷,寂静中只听得见他鞋底踏在石板上的轻响。夏全看着金不焕,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嘴唇哆嗦了几下,还是没有张口。他将目光投到金不焕身上,试图让金不焕注意到自己,并主动讲出些什么。但见金不焕径直走远而未言语,他满心着急却又不敢贸然上前搭话,只是远远站着,满脸狐疑。 金不焕丝毫不理会夏全的目光,迈开大步,直奔马厩而去。马厩里几匹马正在悠闲地啃着草料,见到金不焕走来,其中一匹马儿高兴地甩了甩尾巴,轻轻嘶鸣了一声。 他径直牵过自己的青鬃马,摸了摸马儿的脖颈,熟练地拉紧缰绳,轻轻一跃,翻身坐到了马背上。 那一瞬间,金不焕高大的身影完全与青鬃马融为一体,他紧紧握住缰绳,马蹄敲击着地面,溅起几粒泥土,瞬间冲出院门。金不焕的身影越跑越远,消失在远处的尘埃中。 “这走得也太快了!”夏全被马儿飞奔溅起的尘土迷了眼,边揉眼边说了一句。 而此时,站在院子里的江远山,目送着金不焕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院子里头,直到那高大的身影彻底融入天地之间。他轻轻叹了口气,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浅淡而意味深长的笑容。 金不焕一路策马飞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周围本隐藏在夜色里的景物,迅速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他双手紧握缰绳,目光坚定,心中早不断想着江远山的话“快去小院,将打人的人抓起来,那几个年轻人也一并带回来。重要的是,务必要让他们都活着。” 边想边赶路。金不焕抬眼看见,赵五娘的小院子近在眼前,但他并未放慢速度,而是一刀劈开大门,径直骑马冲入,扬起一阵尘土。 几名正在殴打年轻人的男子愕然抬头,看到金不焕那高大威猛的身影时,脸色一变。他们显然没料到会有外人闯入,尤其还是个看起来身手不凡的汉子。 “你是谁!”其中一人厉声喝道,试图掩盖内心的惊慌。 金不焕没有回答,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那人,反而直接朝他们走去。他的每一步都像是一记沉重的脚步声,在地面上敲打着。他走到最前面的打手面前,伸出粗壮的手臂,一把抓住那人肩膀,将他直接摁倒在地。 “你们几个,乖乖听话还有活路,如果反抗,必死无疑。”金不焕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峰。 其他几名男子一看情况不妙,立刻反应过来,纷纷举起手中的棍棒,想要反击。然而,他们的动作在金不焕面前显得迟缓无力。金不焕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武功极高,身形矫健,一边躲闪一边出手,只见他左手一挥,棍棒应声而断,右手如同鹰爪般狠狠掐住其中一人的脖子,直接将其甩倒在地。 不到片刻功夫,四个男子已经全部被放倒在地,呻吟着动弹不得。金不焕将他们用绳索捆绑起来,随手绑在了院子里的一根木桩上,嘴角带着一抹冷笑。 做完这一切后,金不焕转身朝院子一角的水井走去。水井边的柱子上,正绑着三名奄奄一息的年轻人。年轻人们身上伤痕累累,显然是因为刚刚受到了狠厉的折磨。 当金不焕走到柱子边要给他们解绳子时,几个年轻人立刻警觉地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恐惧和不安。他们显然不知道来者是谁,只见那魁梧的身影高大得如同一座山。 “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金不焕低沉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才分开不到一个时辰,就不认识我是谁了?” 听到他的声音,几个年轻人的表情瞬间变化,从最初的恐惧逐渐转为惊讶和激动。其中药铺少爷猛然睁大了眼睛,惊呼道:“是你!你是……你是那个救我们出山洞的好心人!” 另一个瘦高个儿年轻人也立刻附和道:“对!是他!我记得他的声音!” 瞬间,三个年轻人眼里有了一丝光,原本的恐惧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激动和欢呼。他们觉得,金不换的出现,就是他们的救星。 “谢谢你!谢谢你再次救了我们!”一个年轻人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金不焕看着几个年轻人,轻轻点了点头,挨个儿检查了他们的伤势。他的动作温和而稳重,粗糙的手掌划过那些新旧交织的伤痕,虽然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但心中却掀起了一阵愤怒。他们的伤看起来都是些皮外伤,没有危及性命,但这些年轻人显然经历了不小的折磨。 “你们放心,这些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金不焕一边检查一边安慰道,语气温柔得像是兄长在安抚自己的弟弟,“跟着我走,我带你们离开这鬼地方。” 几个年轻人听到他的话,顿时觉得心中踏实了许多,眼中充满了对金不焕的信任。他们的身体虽然疲惫不堪,但此刻仿佛重获了力量,不顾疼痛,立刻紧跟在金不焕身后,仿佛他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和安全保障。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最后头的那个年轻人,显得有些不安。他的眼神时不时闪烁,手中紧紧攥着金不焕的衣角,仿佛生怕一松手,眼前的救星就会消失。他是那三个年轻人中最少言寡语的一个,此刻却突然开口了,声音细若蚊蝇:“大侠……你要带我们去哪啊?” 金不焕转头看了看这个抓着他衣角的年轻人,那男孩的眼神中还带着几分胆怯,整个人微微缩成一团,显得畏畏缩缩,像是受惊的猫一般,仿佛随时准备逃跑。他的双手紧紧拽住金不焕的衣角,显得十分害怕,好像随时担心金不焕会突然翻脸不认人,甚至动手打他一顿。 金不焕看着他那副神情,心里顿时明白了他的恐惧。这些孩子一定经历了不少苦难,才能被逼得如此小心翼翼。他的眼神变得柔和下来,语气温和而坚定:“小兄弟,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第219章 不自量力的东西! 金不焕顿了顿,拍了拍那个男孩的肩膀,继续说道:“一会儿,你们先和我回客栈,等天亮,我亲自送你们回家。到时候,便没有人敢再伤害你们了。” 男孩闻言,眼中的疑虑渐渐消散了一些,但身体依旧紧绷着,显然还不太敢完全相信。他低着头,小声说:“可是……他们说我们爹娘都是坏人,我们都是给爹娘赎罪的……” 听到这句话,金不焕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心中顿时明白,这些孩子不仅仅受到了身体上的折磨,还被灌输了某种错误的观念。他蹲下身来,眼神与男孩平视,沉声说道:“放他娘的狗屁!莫要理会这几个杂碎。” 金不焕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带着一种不可动摇的坚定。他看着男孩的眼睛,试图用自己的真诚打破对方内心的防线。男孩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着金不焕的话。终于,他轻轻点了点头,眼中的恐惧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依稀可见的希望。 金不焕站起身,回头看了看另外两名年轻人,发现他们也在默默注视着这一幕,脸上的不安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信任与渴望。 “好了,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金不焕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你们在门口等我一下,咱们得把这几个杂碎也一起带回去。” 几个年轻人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站在金不焕身边,纷纷点头。虽然他们的身上伤痕累累,体力已经消耗殆尽,但此刻,他们内心重新燃起了对自由和未来的希望。 金不焕看着眼前的几个抬锅的黑衣人,神情冷峻。他们刚才还对无辜的年轻人施暴,如今却被他一个个制服在地。他冷哼一声,随手拿起一根粗绳,将他们的双手牢牢绑住,动作干脆利落。接着,他不急不慢地拉出一根长绳,将这几个人像串糖葫芦一样绑成了一排。 这时,金不焕的目光扫向了其中一人,那是山洞里的第四个人,也是这些年轻人中最熟悉的叛徒——那个曾背叛他们的内鬼。此时,那人脸色煞白,低着头,生怕金不焕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身体微微颤抖,显得极为害怕。 金不焕冷冷地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然后,他将这人绑在最后边,动作比之前更加用力,甚至让那人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几个被救的年轻人站在一旁,虽然脸上还带着余惊,但见到这个内鬼被捆在队尾时,眼中露出了愤怒的火焰。他们心中的屈辱和痛苦,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金不焕看出了他们的情绪变化,低声说道:“这个人曾背叛你们,让你们受尽苦难。现在,机会在你们手里。” 他一挥手,从一旁取出一根马鞭,递给了其中一个年轻人。那人愣了愣,似乎没想到金不焕会让他们亲自处置这个叛徒。年轻人接过鞭子,握在手中,感受着手中的力量,内心的愤怒如火山般喷涌而出。 “你们每人抽他一鞭,这算是为你们自己,也为你们曾受过的委屈出一口气。”金不焕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一个年轻人深吸一口气,手中的鞭子猛地扬起,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重重落在内鬼的背上。那人痛呼一声,身体抽搐着,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 接着,第二个年轻人接过鞭子,他的动作比第一个更加果断,带着怒火狠狠地抽了一鞭,声音清脆有力。内鬼的身子再次颤抖,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但他不敢反抗,只能咬牙忍受。 最后一个年轻人接过鞭子,手指微微发抖,但眼中已经没有了畏惧。他看了一眼金不焕,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后,深吸一口气,将鞭子高高扬起,带着全部的愤怒与委屈,狠狠抽了下去。 随着最后一鞭落下,内鬼瘫倒在地,几乎失去了力气。而三个年轻人虽然满脸通红,但眼中的阴霾仿佛消散了一些,他们终于得到了发泄的机会。 金不焕看着他们,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好了,不能把他打死,一会儿还有用处。”说着,他从最后一个年轻人手中接过马鞭,带着三人出了院子。 金不焕走出院门,眼看着被自己救出来的三个年轻人,还有身后像糖葫芦一样被绑在一起的几个黑衣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来时是骑马来的,但现在人太多,马根本不够用了。他站在院子门口皱起眉头,脑中快速盘算着如何将这些人安全带回去。 正当他发愁时,忽然听到背后一阵轻微的动静。他回头一看,只见绑在最前面的一个打人的黑衣男子,仗着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试图从绳索中挣脱开来。那男子动作虽然隐蔽,但仍旧逃不过金不焕的眼睛。 “不自量力的东西!居然想跑?”金不焕低哼一声,迅速走了过去,根本不给对方挣脱的机会。那男子看到金不焕逼近,脸色骤变,正准备缩脖,却被金不焕一把拎了起来。 “跑得了么?”金不焕冷冷地盯着他,眼神如同刀锋般锐利。那男子还想再挣扎,双腿拼命乱踢。金不焕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抡起拳头,狠狠一拳砸在男子的脸上。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男子的脸瞬间扭曲,像破碎的陶器般崩塌下去。 紧接着,几颗牙齿伴随着血水从那男子的嘴里吐了出来,飞溅在地上,显得极为狼狈。男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脸上的痛楚和恐惧几乎让他失去所有力气,整个人软绵绵地瘫着,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勇气。 片刻后,金不焕弯下腰,抓住那男子的衣领,声音低沉而带着威胁:“你们的马呢?” 那男子此刻哪里还敢嘴硬,嘴里还在流着血水,连连点头,哆哆嗦嗦地回答:“在……在屋后的棚子里,全在那儿!” 金不焕松开手,站直了身体,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头朝三个年轻人说道:“你们去把马牵出来,咱们骑马回去。” 第220章 门后绑票的手 三个年轻人一听金不焕的吩咐,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匆忙奔向马厩,心中既紧张又激动。一路上,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小院里回荡,仿佛提醒着那些被绑的黑衣人,他们现在完全自由了。 几个黑衣人频频回头,望着三个年轻人,满眼全是愤怒。金不焕站在原地,目光如鹰,冷冷地扫视着被绑在地上的黑衣人们。 这时,其中一个黑衣人不甘示弱,挣扎着从地上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怨毒,声音嘶哑地说道:“你救了他们又能怎样?会长是不会放过你们的……”然而话音未落,金不焕猛然回头,锐利的眼神如刀一般划过那个黑衣人。 “我不需要你告诉我谁会放过谁,”金不焕声音冰冷,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今天你们没死,已经算是老子仁慈,留给你们的最后一线生机,劝你们把嘴闭上,不然爷爷一刀砍了你们的头接尿!” 身后那群被绑的黑衣人听到这句话,一时间鸦雀无声,似乎被金不焕的气势彻底压制住了。同时,金不焕再次转身,看向牵着马的年轻人们正往这边走,他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用眼神警告给了那些黑衣人,让他们安分些。那几个黑衣人仿佛懂了金不换的意思,一瞬间都闭了嘴。 三个年轻人牵来了几匹马,神色依然有些紧张。他们小心翼翼地将马匹拉到金不焕面前,几人对视了一眼,高个子犹豫着问道:“大侠,我们现在就走吗?” 金不焕轻轻点头,目光依旧冷冽地说道:“走,现在就走。你们上马,跟在我身边,咱们一起回客栈去。” 夜幕下,马蹄声如雷,金不焕策马带着三个年轻人一路飞驰。风在耳边呼啸,夜色如潮水般涌动,笼罩着奔跑的马匹和被拖拽的黑衣人。那些黑衣人的双脚早已跑得力竭,呼吸变得急促而混乱。他们的衣服被汗水浸透,脚步踉跄,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仿佛随时可能倒下。然而,金不焕牵着的绳索不允许他们停下,每一次他们摔倒或减速,绳索便如一条无情的鞭子,将他们再度拖起。 后院的客栈门口终于出现在不远处的阴影中。金不焕猛然拉紧缰绳,马儿长嘶一声,四蹄立定,尘土飞扬。身后的三个年轻人也纷纷勒马下地,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衫。而那些黑衣人此刻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瘫倒在地上,嘴巴大张着喘气,仿佛每一口气都像刀割般艰难。 金不焕翻身下马,随意扫了一眼身后的黑衣人,眼神冷峻,不带一丝怜悯。这些人,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江远山不许他杀人了。他转过身,打算吩咐三个年轻人跟上,但就在这时,药铺少爷却突然止步不前,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吓住了一样,僵硬地站在原地。 “走啊,”金不焕微微皱眉,声音中透出一丝不耐烦,“还愣着干什么?随我一起进去。” 药铺少爷没有回应,他的双眼定定地盯着客栈的后院门口,眼神中满是恐惧,像是看到了某种无法解释的东西。他的脸色迅速变得惨白,额头上沁出了冷汗,手指紧紧抓住马缰绳,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与惊惧之中。金不焕立刻察觉到不对劲,脚步缓缓走到他身边,声音稍稍放缓了一些:“你怎么了?这里是我等暂住的客栈后院,有什么好怕的?” 药铺少爷没有立刻回答,呼吸变得急促,目光不敢从那扇门上移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微微动了动嘴唇,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颤抖:“我……就是在这条街上被绑走的。” 这一句话像是炸雷般落下。金不焕一瞬间明白了少爷恐惧的缘由。他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声音也压得更低:“被绑走的?就在这?” 药铺少爷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手中的马缰绳几乎被他攥出了印子。他的眼神游离,似乎在拼命回想起那段痛苦的记忆:“就、就在前几天,我从铺子里出来,在街上闲逛……就在这条街上。我永远不会忘,我走到这后院门口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我的嘴……”他说到这里,声音开始颤抖,整个人似乎再一次陷入那时的恐惧中,“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人迷晕了……然后……然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已经在那山洞里。” 金不焕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的眼神扫过那扇看似平凡无奇的后院门,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寒意。夜风中,这扇门如今显得尤为诡异,仿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金不焕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你看到是什么人动手了吗?或者他们有没有说什么话?一会儿要是见到,还能认出么?” 药铺少爷摇了摇头,目光依然死死地盯着那扇门,仿佛下一刻它就会自动打开,里面冲出来什么可怕的东西:“没看清……他们动作很快,而且……而且声音很小。我听见他们低声说话,好像在说什么‘要送到地方’‘不能出差错’之类的……我也没听清楚太多。”他的声音越说越低,仿佛这些回忆让他感到更加无助和恐惧。 金不焕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眼神依旧冷冽坚定:“你怕,我能理解。但这事总要解决。今天不进去,明天一样得进去。”他说完,拍了拍药铺少爷的肩膀,语气不再是冷硬的命令,而多了一分沉稳的安抚:“我会护着你,放心,谁也伤不到你分毫。” 药铺少爷浑身一震,抬眼看向金不焕,虽然恐惧未褪,但金不焕的语气像是注入了一股力量,让他心头的惊惧稍稍缓解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虽然脚步仍然有些僵硬,但还是强迫自己往前迈了几步。 金不焕见状,微微点头,转身对其他两名年轻人吩咐:“你们两个也不要害怕,一会儿有哥哥保护大家。” 两个年轻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虽然心里也有些忐忑,但他们更愿意相信,金不焕一定不会欺骗他们。 几人正说着话,金不焕大手一伸,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黑暗的后院出现在他们面前。夜风吹过,带来一阵莫名的凉意,仿佛隐藏着无数未解的秘密。 第221章 方寸大乱美人逃 金不焕带着三个年轻人和一串被绑着的黑衣人,缓步走进了客栈的后院。在红灯的笼罩下,几人行进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院落中显得格外沉重。黑衣人们一个个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被绳索串在一起,步履蹒跚,口中发出微弱的喘息声。而那几个年轻人虽然依然紧张,但在金不焕的带领下,神色逐渐镇定下来,跟随在他身后,目光警惕地四处扫视。 客栈后院里,赵五娘正优雅地坐在之前她坐惯的那张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得意洋洋地轻啜一口。她的脸上带着一抹胜利者的笑容,仿佛已经料定金不焕会替她解决掉刘选,回来向她交差。 “刘选那老匹夫,死定了。”赵五娘心中暗自冷笑,脑中已经开始盘算着接下来如何控制金不焕,彻底成为她的爪牙。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不由得眉头一挑。她以为是金不焕带着刘选的头颅归来,脸上的笑意愈加浓烈。 “看来,他还算听话。”赵五娘心中满意,甚至没有抬眼去看,只是随意摆了摆手,语气轻松道:“不愧是金爷出手,回来得很快!” “不敢恭维,您抬眼看看。”金不焕听到赵五娘的话,笑着说了一句,同时张开双臂,将三个战战兢兢的年轻人护在自己的臂弯里。 赵五娘闻言,身子一转,抬起眼睛时,笑容却突然僵在了脸上。她手中的茶杯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掌控,随着她惊愕的表情,茶杯从她的手中滑落,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赵五娘的目光呆滞地盯着站在院中的金不焕,嘴唇微微颤抖,仿佛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她看到的不是刘选的头颅,而是三个有点眼熟的年轻人!更让她震惊的是,跟在金不焕身后的,是一串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那些本该效忠于她的手下,此刻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一个个狼狈不堪地站在那里。 “这……这不可能……”赵五娘的眼神瞬间从愤怒转为惊恐,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她本以为金不焕已经被自己掌控,怎料竟然把她的手下全数生擒。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变得急促,整个人僵在了椅子上,一动不动。 江远山看着赵五娘的反应,嘴角微微一扬,冷笑着缓缓走上前。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赵五娘心底:“五娘,看来你的计划并没有完全奏效。” 赵五娘脸色煞白,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有些发颤:“金爷,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说了,让你去处理刘选吗?你怎么……半路绑了几个人回来?” 江远山没有等她把话说完,冷冷打断道:“你以为我们真的会听从你的命令,任你摆布?族长刘选虽然欺负你,但是跟我们没仇没怨,我们凭什么要替你解决他?而在你小院里抓回的这些人,倒是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他说着,目光扫过那些被绑着的黑衣人,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 赵五娘强撑着笑容,心中却已如雷鸣般恐慌。她知道,此刻的局势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她曾以为利用他们重情义的脾性可以将金不焕玩弄于股掌之间,但眼前的场景让她意识到,她远远低估了这几个男人。 金不焕缓步走到赵五娘面前,声音低沉却充满威压:“你最好解释一下,这些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否则,今天这个局面,天亮后,可能会变得对你很不利。” 赵五娘的手指微微颤抖,试图遮掩内心的恐惧,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几分镇定的语气:“金爷,误会,都是误会……这些孩子我不认识……” 然而,她的声音显得虚弱无力。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对峙感,赵五娘已经彻底崩溃,眼前看着憨厚无比的金不焕,根本不是她所能掌控的棋子。 就在气氛紧绷的瞬间,药铺少爷突然颤抖着藏到了金不焕的身后,整个人蜷缩得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他的呼吸急促,眼神中充满了惶恐与惊疑,身体紧紧贴在金不焕的身上,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一丝安全。金不焕感受到药铺少爷剧烈的恐惧,微微侧头,心中本想着再次安抚几句,告诉他此刻有自己在,不必害怕。 然而,就在金不焕准备开口的时候,药铺少爷却突然用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在金不焕身边低声说道:“大侠,我记得……这味道,这味道曾多次在山洞里出现过。” 这一句话像是冰冷的刀刃,直接刺入金不焕的心头。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整个人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鹰,所有的警觉立刻被调动起来。他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赵五娘,心中迅速思索着药铺少爷的这句话背后所暗藏的含义。 “山洞里……”金不焕心念一动,那个山洞——他们曾经救出这些年轻人的地方!那里黑暗无比,充满了恐怖与死亡的气息。 在赵五娘小院里抓到客栈伙计打年轻人,已经证明他们不是普通的生意人。如今,药铺少爷提到的“味道”,让他更加肯定,赵五娘他们背后有更大的阴谋。 金不焕没有立刻质问赵五娘,而是稳住心神,压低声音问药铺少爷:“你确定是这种味道?” 药铺少爷的脸色依旧苍白,身子在微微发抖,但他极力控制住恐惧,点了点头:“我……我不会识别错……我自小跟着我爹采药晒药,熟悉多种药草的味道,这是朱砂摩擦后的火石味。我曾多次在山洞里闻到过这股味,淡淡的……很特别。”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安的肯定,仿佛那味道已经刻在他的记忆深处,久久挥之不去。 金不焕听到这话,心中的猜疑逐渐化为确认。他猛然间意识到,赵五娘不仅仅与残酷的绑架事件有着直接联系,甚至,林子里的那几具无心尸体,也是她的手笔。他缓缓转过头,重新看向赵五娘,目光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戏谑与冷淡,而是带上了一抹危险的锐利。 赵五娘察觉到金不焕眼神的变化,心头猛然一沉。她虽然不知道药铺少爷在金不焕耳边说了什么,但她敏锐地感知到,局势瞬间发生了变化。那种致命的危机感从四面八方向她压来,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金不焕不再迟疑,缓缓开口,声音冷酷:“五娘,林子里的山洞,是你的作案地,对吗?” 赵五娘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强自镇定,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试图掩盖内心的恐惧:“山洞?金爷,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金不焕冷笑一声,眼神如刀锋般锐利:“别装了,你身上的香味暴露了你。你最好说实话。”他顿了顿,语气森然,“否则,今天我一定绑了你和夏全去见官。” “今夜饶命啊!小的一概不知。”夏全闻言,吓得两腿一哆嗦,跪在了地上,朝着金不焕不断磕头。 “你不知是?不知好,省得增加我的罪孽。”江远山一个箭步上前,擒住了欲逃走的赵五娘。同时,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高举起来,赵五娘顿时猛咳出声。 “几位爷爷,放了她。”夏全见赵五娘痛不欲生,哭着给江远山作揖磕头。 第222章 美人入狱 夏全的磕头声在院子里回荡,泪水混合着尘土,模糊了他的脸。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哭喊声几乎嘶哑:“这位爷,我求您了!您看在我们今日护各位一程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我求求各位了……” 江远山的手依然死死掐着赵五娘的脖子,眼中寒光一闪。他的声音冰冷,带着决然的口气说道:“夏全,看来你是知道些什么的。今日,我们也不必言明,你我都知,她的生路已经走到头了。今日,她该为她所做的一切偿命,就算我不要了她的命,大盛律法也容不下她。” 赵五娘的眼神开始涣散,嘴唇发紫,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双手无力地抓挠着空气,似乎在为最后一口气而挣扎。她此刻已经无法说话,整个人几乎处于半昏迷状态。 “金爷!”夏全几乎声嘶力竭地大喊,整个人跪行到金不焕面前,眼泪滚滚而下,满脸是泪水的哀求金不焕帮他向江远山求情。他不停地磕头,额头早已磕出血痕,嘴里哽咽着:“我知道我无能,但她……她毕竟也是个可怜人,求求您,帮我们说说情。实在不行,哪怕是您废了她的功夫也好……” “现在和我说这个,你不觉得太晚了么?”金不焕斜着眼看了一眼夏全,有些心情烦躁,觉得他一个男人哭哭啼啼的,不像话。 江远山听着金不焕和夏全的对话,捏着赵五娘脖子的手依然没有松开,但他扭了一下头,目光扫过夏全,眉头微微皱起。片刻之后,他终于缓缓地松开了掐着赵五娘的手,眼神依旧冷漠:“你求情,我可以放她一次,但她的命,不在我手中。” 赵五娘掉落在地,双手捂住脖子,猛地咳嗽起来,几乎将肺里的最后一口气都咳了出来。她浑身瘫软,痛苦地靠在一根柱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怨恨。那一刻,她知道自己从鬼门关里捡回了一条命,但同时,她也明白,江远山他们是自己性命最大的威胁者。 金不焕站在一旁,目光依旧冷淡,盯着赵五娘的狼狈模样,眼底没有一丝怜悯。他没有反对江远山的决定,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宽恕的迹象。 “这回,是不是能说一下,我们那个朋友在哪里?”江远山淡淡说了一句,声音如冰,随后他转身过去,不再看赵五娘,仿佛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听到江远山问李生缘的行踪,靖如玉立即跑过去,冷冷地盯着赵五娘,目光中无一丝同情,且语气中不带丝毫情感地说道:“快说,他在哪?” 赵五娘捂着自己的脖子,尽管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但她那一贯的狠辣性格并未完全消退。她剧烈咳嗽着,目光中透出几分怨恨,喘息道:“你们想知道吗?放我们走,不然,休想从我嘴里套出一个字,哼!” 江远山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的冰冷仿佛又加重了几分。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你最好不要考验我的耐性,赵五娘。我已经给了你一次机会,你该知道,下一次我若是掐住你的脖子,你可未必会有刚才的好运气。” 赵五娘喘息着,咬紧牙关,目光倔强。她虽然被掐得几乎失去意识,但心里却清楚,李生缘是她手中的最后一张牌,绝不能轻易交出去。她知道,一旦她开口,自己便彻底失去了价值。 “你休想……”赵五娘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这几个字,脸上满是冷汗,仿佛将所有的意志都压在这一句拒绝上。 江远山的脸色瞬间冷如寒霜,眼神如刀般锐利。就在他准备进一步逼问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外边来了许多人!”金不焕侧耳听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警觉地看向院门口的方向。 紧接着,随着一声威严的“围起来!”院外的吵嚷声愈发激烈,似乎有一群人正在迅速靠近。江远山、金不焕和众人都不由得转头看向院门,只见门外灯火闪动,几个身着官服的衙役一涌而入,手持兵器,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在所有人心中微微一惊时,一个身穿青色官服、腰佩印信的中年男子踏步走进了院子。他神情肃穆,步伐稳健,周身散发出一种久居高位的威严气息。 “刘潜?”赵正的目光在那人的身上稍作停留,认出了来者——正是自己的同窗刘潜,看打扮,像是平台县的父母官。 刘潜走到院中,眼神冷冷扫过被绑着的黑衣人和其余人,脸色沉如水,显然他已经意识到眼前的场景远超常规案件。他轻轻一挥手,身后的衙役们立刻上前,将院子围得更加紧密。 就在刘潜话音刚落时,他身后突然走出一个年轻人。他走到刘潜身侧,微微拱手行礼,神态间透出几分恭敬。随后,年轻人则转头看向金不焕,语气平稳、带着感激之意地说道:“舅舅,就是这位好汉救了文生。” 金不焕发现,刚才随自己一同回来的三个年轻人中,那名高个儿男子居然不见了!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眉眼间竟与那个高个儿男子有几分相似!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目光凌厉地再次扫向眼前的年轻人,仔细看时,确认这年轻人正是那个高个儿男子,只不过此刻他的举止、气质,与先前大相径庭。 “你”金不焕看着那年轻人,有些好奇,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年轻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随即介绍道:“在下刘文生,正是平台县令刘潜大人的外甥。之前,被绑至山洞,无法与家人取得联系,今日多亏大侠仗义出手,才得以脱险。刚才,趁着大侠没主意,偷偷溜出去找了舅舅,来帮大侠抓坏人。” “你舅舅是县令?”江远山有些慌,他不知道县令是否看到了萧爽和萧铎的海捕画像。 “在山洞里,并非故意不说,实是不想给舅舅添麻烦,希望各位大侠理解。”文生看着江远山,一脸抱歉地作揖说道。 刘潜微微颔首,补充道:“大恩不言谢,文生说得不错,大侠今后就是我刘家的大恩人了。刘某对大侠们的义举心存感激,今日,我先将这罪魁祸首抓回去审审,咱们再把酒言欢。” 江远山没有立刻回应刘潜,而是看了一眼瘫倒在地的赵五娘,冷静说道:“感谢刘大人盛情相邀,我们兄弟只是路过,把酒言欢就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 刘潜轻轻点头,语气仍保持着一贯的沉稳,转头对几名衙役吩咐道:“带走,押回县衙严加审问。” 赵五娘听到此话,脸色骤然一变,她刚从江远山手中捡回一命,没想到现在竟然要被带回县衙受审。她猛地挣扎着想要反抗,声音嘶哑地大叫:“不!我不去!刘大人,您不能……” 刘潜的眼神冷冷一闪,立刻喝道:“还不动手!” 几名衙役立刻上前,将赵五娘押住,捆得结结实实,赵五娘再无力反抗,只能在挣扎中被强行拖了出去。 刘潜看着这一切,转身对金不焕和江远山再次拱手:“几位大侠稍安勿躁,这件事情本官定会彻查到底。” 第223章 地毯式搜院 赵五娘被几名衙役押走,夏全眼见自己一直追随的五娘就这么落入官府之手,顿时失了方寸。他眼中闪过一阵绝望,突然如同疯了一般,站起来,猛地扑向衙役们,想要从他们手中抢回赵五娘。那一瞬间,夏全仿佛失去了所有理智,嘴里发出嘶哑的吼声,整个人像是失控的猛兽般狂奔而出。 “住手!”刘潜正要喝止,衙役们也立刻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看局势即将升级,站在旁边的叶知卜迅速反应过来,身形一闪,快步拦在夏全面前。他沉稳地伸出手,按住了夏全的肩膀,一股柔中带刚的力道顿时压住了夏全的身体。夏全挣扎着,试图摆脱叶知卜的控制,但后者的手犹如钢钳一般,将他死死按住,无法动弹。 “冷静点,夏掌柜!”叶知卜压低声音,眼神里透出一丝警告。他清楚,这个时候如果让夏全闹下去,局势只会更加混乱,对他们寻找李生缘更为不利。 然而,夏全此刻已经完全陷入了恐慌与疯狂,双眼布满血丝,嘶哑着声音喊道:“放开我!我不能让他们带走五娘!她不能走!”他拼命挣扎,整个人几乎要与叶知卜缠斗起来。 县令刘潜见状,脸色微沉,随即向身边的衙役挥了挥手,沉声命令:“将这个人也绑了,一并带回衙门!” 衙役们立刻上前,几人合力将夏全制服,麻利地将他的手反绑住。夏全依旧在拼命挣扎,脸上满是绝望和愤怒,然而在几名衙役的压制下,他的抵抗显得苍白无力。随着衙役们将他控制住,场面终于暂时平静了下来。 江远山见此情景,眉头微皱,连忙走上前,对刘潜施了一礼,态度谦逊却不失坚决:“刘大人明鉴,我们的一位朋友至今仍下落不明,不知被赵五娘控制在何处。还请刘大人看在我们对令甥施以援手的份上,帮我们找找。” 刘潜看了江远山一眼,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这位公子请放心,本官连夜升堂审案,定会助你们找到朋友。”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几分,“既是涉及令友,诸位亦可随本官一同回衙,若真有任何蛛丝马迹,也好第一时间营救。” 江远山听闻刘潜的答复,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脸上也放松了几分。他深知此刻需要借助官府的力量来解救被困的朋友,随即再次拱手施礼:“如果不麻烦,江某和舅兄愿往,多谢刘大人!”说完,他不忘拉着身边的叶知卜一同鞠躬,表达感谢。 叶知卜虽不情愿,但还是随江远山一起低头施礼,微微颔首。刘潜见状,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似乎对江远山的识时务感到满意。他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神色恢复了严肃,朝手下的衙役们吩咐:“将赵五娘和夏全一并带回衙门,一路上务必加紧看守,回衙门后立即升堂细审!” 衙役们立刻行动起来,将捆绑得结结实实的赵五娘和夏全推搡着,往门口走去。虽然赵五娘不甘心地挣扎,但最终还是无力反抗,只能被押解着离开。夏全满脸焦急,却也无力摆脱,不得不被拖着,一步步离开了客栈。 江远山和叶知卜则随刘潜一行,走出了院门,跟随衙役队伍向县衙行去。客栈里,气氛因这些人马的离去而稍稍放松了几分。与此同时,金不焕、赵正、萧爽和萧铎等人则留在了客栈里。 待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赵正轻声对金不焕说道:“金大侠,刚刚是怎么一回事啊?”显然,他对金不换带着三个年轻人回来,又有一个年轻人带官抓人这两件事有很多疑惑。 金不焕目光沉静,望着江远山和叶知卜渐行渐远的背影,缓缓道:“赵五娘让俺杀刘选,行谨想到小院里那几个年轻人。他本是叫俺去绑了带回来,妄图用他们和真如做个交换。谁知道,那文生竟然是县令的外甥,偷偷跑去找了他舅舅”他说得冷静,内心中也是云雾重重。 萧铎眉头微蹙,望了一眼逐渐安静下来的院子,随后沉声说道:“既然行谨和知卜跟着去了县衙,我们也不能闲着。赵五娘心思狡诈,既然真如下落不明,说不定就藏在客栈里,尤其是这后院。我们不如趁现在搜一搜,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对,纵然找不到,也是做个排除。等他们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萧爽听到弟弟的提议,立即上前一步,点头附和道。 金不焕听罢,点了点头,觉得萧铎的这个提议非常合理。前有赵正等人被困密室,那李生缘可能就被困在某个隐秘的地方。他想都未想,沉声道:“好,咱们分头行动,仔细搜查后院,尤其是那些黑暗少有人留意的角落。” 赵正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将乌珠拜托给靖如玉和乌花后,随即和萧爽、萧铎一起,点了火把,开始分散搜寻。院子里寂静无声,只有微风轻拂树梢,夜色显得更加深邃。几人心中都绷紧了弦,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 金不焕率先来到院子的角落,目光扫过那些堆积的杂物。他心中猜测,赵五娘惯于暗中行事,这样显眼的地方或许未必有藏匿的可能,但他没有放过任何细节,依旧仔细翻查每一堆杂物、箱子,甚至还轻轻敲了敲地面和墙壁,听听有没有暗门或夹层的声音。 萧铎则沿着院墙仔细摸索,他的手指触碰过每一处砖缝,眼神锐利地观察着每一处细微的异常。他低声说道:“赵五娘藏人肯定不会太明显,找密道或者隐蔽的暗格,可能更有线索。” 萧爽则走到了院子的另一边,注意到一口水井。他皱了皱眉,靠近井口,低头看了看。井水清澈,看似没有什么异样,但他并没有掉以轻心。他捡起一块石子,丢进井中,听着回响,低声自语:“也是傻了,井下能有什么啊?” 与此同时,赵正走到了一扇老旧的木门前,门后是堆积许久的杂物间。他皱着眉头,伸手推开了门,开始翻找里面的物件。忽然,他手中的一件破旧箱子发出“咔嚓”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碰到了。 “大家,过来看看!”赵正低声叫道,语气中透出一丝紧张和兴奋。几人闻声赶到他身边,目光都集中在他手中的那个箱子上。 “这里面可能藏着什么线索。”赵正解释道,随即伸手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 第224章 匣子里的子孙根 赵正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打开,金不焕和萧铎举着火把走近,众人的目光立即聚焦在其中。箱子里赫然摆放着一个极为精美的大罐子。罐子的表面光滑如玉,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与古老的符号,隐约闪着微光。罐身通体呈深紫色,像是用极为稀有的矿物精制而成,在火光的映射下,一圈圈美丽的光线在其表面流转,显得十分神秘而高贵。 萧铎先是瞪大了眼睛,不由得轻声惊叹:“这罐子做工如此精美,倒不像是寻常之物,就算在宫里,也是稀有的。难道赵五娘是什么达官显贵出身不成?亦或者是什么江洋大盗?” 萧爽点了点头,也满脸疑惑:“这东西看着确实不凡,但赵五娘把它藏在这儿,好像显得也不是多用心的样子。” 金不焕走上前,双眉微蹙,仔细打量着那罐子。罐子上精致的雕刻和古朴的纹路让他心生疑虑。他伸手轻轻敲了敲罐身,声音清脆而沉稳。他的眼神愈发凝重,接着低声说道:“这东西好生精美,但出现在此地,便古怪得紧,赵五娘不像是能拥有此宝物的人。万一是偷的呢?要不,我拿出来,咱们看看。” 赵正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罐子从箱子中抱了出来。罐子的重量比他想象得轻,纹路触感细腻冰凉,仿佛蕴藏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萧铎和萧爽都围了上来,心中充满了好奇与谨慎。 罐子放在地上后,大家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它。罐盖上刻着奇异的符号,似乎是一种古老的图腾,但无人能识别其含义。 “打开它看看?”赵正的手指微微颤抖,心中有些犹豫。 金不焕看了他一眼,语气坚定道:“打开,但小心些,别轻举妄动。” 赵正深吸一口气,缓缓伸手抓住罐子的盖子,轻轻转动。罐盖似乎被上了油一样,旋转得极为顺滑。随着“咔”的一声轻响,罐盖松动了,他轻轻揭开罐子。 当罐盖被完全打开的瞬间,一股异样的气息从罐内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和湿润的冷意。几人不禁屏住呼吸,目光全都集中在罐口,心跳在这一刻仿佛放缓了许多。 罐子内并没有金银珠宝,而是一团暗红色的丝绢,似乎小心翼翼地包裹着某种东西。 “这是什么?”萧铎低声问道,目光中透出疑惑与警惕。 金不焕沉默片刻,随即伸出手,小心地将那团丝绢从罐子中取了出来。他轻轻展开丝绢,随着丝绢层层展开,众人的眼睛都瞪得更大,呼吸更加急促。 丝绢中,赫然躺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字迹飘逸灵动,似乎是一份复杂的药方或秘术,甚至夹杂着一些古怪的符号与图案。与此同时,纸的下方还藏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匣子雕工细腻,通体漆黑,表面同样刻满了神秘的符号。 当众人带着一丝紧张和好奇,将那精致的小匣子打开时,随着匣盖缓缓掀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可谁都没想到,匣子里居然不是任何宝物或秘密药材,而是一件极为诡异的东西——四个早已风干的人类子孙根! 刹那间,几个男人都不说话了,整个屋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钟。 萧铎先是一愣,随即脸色骤变,眼神中透出惊愕与不安:“这……这是人……” 萧爽顿时皱起眉头,脸色微微发白,忍不住退了一步,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厌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赵五娘和夏全,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赵正也脸色阴沉,神情严肃。他目光死死盯着那匣子里的物件,眉头紧锁,低声道:“看来赵五娘的手段不仅限于绑架,她背后会不会还和宫里有关?毕竟,这东西的主人,应该在宫里……” 金不焕也神情凝重,双眼微眯,冷冷说道:“我听说啊,某些邪门歪道也有一些邪术,你们说,她会不会是和他们有勾连?而且,这张纸,会不会是某种禁忌的术法?”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药方或秘术的纸上,心中暗自生疑。 他之前听一些江湖中人传言,有些邪派之人通过残忍的术法,利用人类的生殖器官进行某些禁忌的炼制,甚至有传闻这种术法能通过采阳补阴、夺命续命等方式延续寿命。想到这里,金不焕的神情更加阴沉。 “我觉得不焕兄言之有理,赵五娘的阴谋绝不简单。”于六九低声道,“她很可能涉及到某些邪术,甚至可能用这些手段来控制某些人或达到某种目的。” 萧铎沉默片刻,问道:“你们确定有这种邪术?” 听到于六九提起江湖中的邪术,赵正和萧爽、萧铎都不由得眉头紧锁,气氛顿时变得凝重了几分。于六九眼神冷峻,缓缓说道:“我家里有一本古籍,上边详细记载了一些江湖邪术,其中就提到了一种失传已久的术法。此术极为残忍,使用者会通过特殊的炼制手段,利用被害者的心肺或子孙根进行‘夺命续命’或‘采阳补阴’。更骇人的是,这种邪术不仅是为了延寿,甚至可以控制目标者的心神,彻底摧毁他们的意志。” 萧铎闻言,眉头紧皱,心中泛起一阵寒意:“你是说,这种邪术不仅能延寿,还能让被害者完全失去自我,成为施术者的傀儡?” 于六九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且凝重:“不错。施术者可以通过这种手段摧毁目标者的意志,目标者被邪术控制后,心智会变得迟钝,毫无主见,最终一心一意为施术者所驱使,就像提线木偶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金不焕听着,心中逐渐浮现出一幅可怕的画面。如果赵五娘掌握了这种邪术,那她的目的绝不仅仅是绑架几个年轻人这么简单。她很可能是在谋划更大的阴谋,甚至通过邪术控制某些重要的人物,以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果这是真的,”金不焕低声道,声音里透出一股压抑的愤怒,“这娘们也太可怕了!” 萧铎一脸严肃,双拳紧握,低声问道:“我现在就想知道,她已经对谁施了这邪术?” 于六九目光微凝,冷静地说道:“现在还无法确定她已经对谁施了邪术,但我担心真如兄会成为她的目标。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否则他恐会遭到赵五娘同类的报复而陷入危境。” 金不焕缓缓点头,心中生出一股紧迫感:“既然如此,我们不能再拖延。赵五娘已经被带走,但她的手段和秘密还隐藏在暗处。” 几人看着这小匣子,心思都沉重了起来,院子里的空气仿佛更加凝重。 第225章 大人是想屈打成招? 县衙堂上,刘潜端坐在公案后,正襟危坐,目光如炬。赵五娘和夏全则分别跪在堂前,神情各异。赵五娘满脸倨傲,眼中带着几分不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而夏全则眼神游离,面色苍白,额头上隐隐见汗。 刘潜拍案喝道:“赵五娘,夏全!你们二人被控在我平台县绑票一案,罪行累累,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赵五娘却毫不畏惧,冷笑道:“刘大人,你堂堂县令,竟为这几个外乡人做主?说我绑票杀人,可有证据?不过是些无中生有、凭空捏造的指控罢了!你们若想治罪,得拿出真凭实据来!” 刘潜目光一沉,厉声道:“赵五娘,事到如今还敢狡辩!证据都在,只等你招供!若再冥顽不灵,定叫你知道大刑伺候!” 赵五娘却依旧不屑,冷冷说道:“大刑?呵,倒要看看你敢如何。”她转头瞪了一眼江远山,眼神中充满了仇恨与蔑视,似乎在告诉他,等出了衙门定要他好看。 夏全虽然没像赵五娘那般嚣张,但也跟着摇头,嘴唇紧抿,一副拒不认罪的模样。 正在这时,药铺少爷忽然站了出来,目光坚定地看向刘潜,低声说道:“禀刘大人,小的曾经在山洞里闻到过一种味道,那是朱砂摩擦后火石的气味。刚才,我又在公堂上闻到了这味道,显然是这二人身上散发出的。” 赵五娘脸色微变,眼神一闪,显然对药铺少爷提到的“朱砂火石味”心生警觉。她立即厉声喝道:“荒唐!什么味道不味道的,你是个狗吗,靠闻味儿过活?凭这就想定我们的罪?简直让好人笑掉大牙!” 然而,此时夏全的神情却明显有了变化。他本来一直低着头,此刻却悄悄抬起头,眼中透出几分慌乱。朱砂和火石的味道显然触动了他心中某种恐惧和不安,他嘴唇开始微微发抖,说话也有些结巴:“你……你……不你不要诬陷好人……” 江远山见状,心中已然明白夏全开始动摇。他轻轻上前一步,语气沉稳地说道:“夏全,别再隐瞒了。刘大人的人已经去了林子里,那口大锅和三具无心的尸体,还有我兄弟带回来的那几个黑衣人,都将会是你们犯罪的直接证据!” 听到这话,夏全整个人猛然一颤,脸色煞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的双手开始微微发抖,呼吸急促,显然已经崩溃在即。 刘潜冷冷看向夏全,沉声道:“夏全,若你再不坦白,等大锅和尸体抬回来时,本官定要叫你们好看!” 话音刚落,一名衙役匆匆进来,禀报道:“大人,按这几位公子所指的方向,林子里那口大锅已找到并抬回来了。还有那三具尸体,也都找到带回来了。请大人指示,接下来要做什么?” 随着衙役的禀报声落下,整个堂上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夏全瘫倒在地,泪水混杂着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整个人像被抽去了脊梁骨一般,软软地趴在那里哭着,呜咽得令人心寒。 刘潜面色微沉,沉声道:“抬上来。” 片刻后,几名衙役抬着一口大锅进了堂上。大锅的外壁乌黑,被火熏烤得斑驳不堪,锅里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锅盖被揭开的一瞬,香气变得更加浓烈,但这香味却夹杂着某种让人隐约不安的腥气。 站在一旁的叶知卜率先皱起了眉头,他缓缓走到锅边,低头一看,瞳孔猛地一缩。锅内煮着的,竟是好多血肉模糊的大肉块,颜色呈现出暗红色,一个衙役用佩刀搅了搅,伴随着锅里的汤水翻滚,肉块轻轻颤动着,看上去极为诡异。 那腥香味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沉闷气息,令叶知卜闻了后胸口发闷。他眉头紧锁,上前一步仔细观察后,眼神里透出几分惊疑不定。他沉声道:“这肉……有些不对劲。” 江远山闻言也凑了上来,目光沉沉地盯着锅中的肉块。空气中的香味渐渐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隐隐的寒意。他突然意识到,这些肉块的形状,似乎并非普通的动物肉,而像是……人的内脏。 “你看这肉,像什么?”江远山伸手掩住口鼻,轻声在叶知卜身边说了一句。 “不好!”叶知卜神色骤变,立刻抬起头来,神情凝重地看向刘潜,“大人,这锅里煮着的,是人的心肺。” 这一句话仿佛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衙役们面色瞬间大变,犹如见了恶鬼般,纷纷惊恐地后退了几步,有的甚至忍不住掩住了口鼻,生怕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他们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似乎无法接受眼前所见的一切。 刘潜闻言,脸色也变得铁青,他上前一步,颤抖着手往锅里探头,仔细看了看锅里的肉,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呼吸一滞。他瞪大双眼,嘴唇微微颤抖,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丧尽天良的东西!”刘潜高声骂道,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愤怒。他的拳头渐渐紧握,青筋暴起,眼中透露出一股决绝之意。他本以为这不过是一桩绑票案,最多涉及一点江湖斗争,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牵扯出如此骇人听闻的罪行! 赵五娘至此依旧一言不发,她的神情倔强而冷漠,仿佛这锅里的东西与她毫无关系。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嘲讽。 刘潜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怒目圆睁,对着赵五娘厉声呵斥道:\"赵五娘!你竟敢如此丧尽天良,在我平台县杀人毁尸!今日若不给个交代,本官定不轻饶!\" 然而,面对刘潜的质问,赵五娘依然冷笑一声,不屑地抬起眼皮,冷冷地道:\"刘大人,何以证明这事儿和我有关呀?大人莫不是见我是一个女子,想要屈打成招?\" 她的语气中带着挑衅与轻蔑,似乎对刘潜的指控毫不在意。 第226章 一盒断指 一口满是人心肺的大锅,使得堂内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赵五娘神色依旧冷漠,似乎丝毫不为眼前的证据所动。 刘潜站在公案前,眉头深锁,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大锅和三具被挖了心的尸体,心中不断思索如何能够破解赵五娘这一团疑案。正当他发愁之际,外边突然传来急促的鼓声,原来是衙门口的鸣冤鼓被敲响了! “出去看看,如果不是要紧的案子,先记下来,本官现下有个棘手的案子要处理。”刘潜看了看左右两旁的衙役,抬手一指捕头,让他出去看看击鼓者。 “遵命!”那捕头正要往大堂外走,一个衙役急忙跑进来禀报:“大人,门外有一位名叫李二的人敲响鸣冤鼓。此人说自己手中有重要证据,要呈上公堂,这证据是指控案犯赵五娘的犯罪铁证。” 刘潜闻言,精神一振,立即吩咐道:“快!快将他带上来!” 不多时,一个一瘸一拐的中年男子被衙役领着走向堂内,远看此人衣衫虽有破旧,但举手投足间毫无紧张感,反而浑身透着一股坚定的力量。进堂后,男人一抬头,江远山和叶知卜顿时惊愕地发现,来人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李生缘! “真如!”江远山和叶知卜同时脱口而出,眼中满是震惊和疑惑。 “放心!我没事儿。”李生缘看着江远山和叶知卜,笑了笑,仿佛是在宽慰他们。 刘潜看着江远山和叶知卜,满脸疑惑,正欲张嘴问,叶知卜先一步开口道:“大人容禀,此人正是我们那失踪的朋友。” “哦?既是如此,便来说说,你自何处来?有何证据要呈?”刘潜听叶知卜说完,顿时对李生缘来了更大的兴趣。 李生缘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随即拱手作揖,缓步走向堂前。他对刘潜躬身行礼后,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大人明鉴,草民名叫李二,与一行朋友途经此地,入住客栈。不料被赵五娘盯上,她先害草民朋友不成,后诓骗草民,说朋友们有难,将草民引入客栈密室后下药迷晕,欲用此物害草民性命之际,草民惊醒。她目的不成,转手将草民反锁于密室内,幸得朋友们救助,草民才得已脱险。现,将密室内重要证据呈上,盼大人为民除害。” 这番话一出,堂上众人无不震惊。刘潜神色一凛,语气带着几分严肃:“李二,你所言属实?若有半句虚言,本官定不轻饶!” 李生缘点头,语气坚定:“大人,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赵五娘不仅对我下药,还在密室里做了许多惨无人道之事。我逃出时,带回了一些重要的物证,请大人过目。” 说罢,李生缘将手中捧着的两个盒子,小心地递到身旁的衙役手中,衙役举着盒子,将它们呈到刘潜的面前。盒子一个大一个小,均是异常精美,且带着一股说不上味道的香气。 刘潜沉着脸,先打开了较大的一只。刚一掀开,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将拿着盖子的手放开,那盖子重重落下。 “大人。”刘潜身边的捕头见他有些失神,忙凑近,小声叫了一声,试图将刘潜拉回到现实里。 “打开,拿给这俩禽兽看看!”刘潜听到捕头叫自己,怔了怔,佯装整理衣袖,迅速回神到堂上。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地上的赵五娘和夏全,让捕头将盒子打开,拿到二人面前,给他们看看。 那捕头抱过大盒子,慢慢打开,发现盒子里竟装满了人的手指!这些手指长短不一,但指节干瘪、部分颜色发黑,显然已经陈放许久。 捕头端着盒子走近赵五娘,赵五娘附近的几个衙役见状,一个个脸色发白,有人甚至闭上了双眼,将头扭到一边,不忍再看下去。 刘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他冷冷瞥了一眼赵五娘,接着打开了小盒子。盒盖一开,盒内几团风干的肉块跃然眼前——竟是几个人的子孙根,颜色紫黑,形状扭曲不堪,令人作呕。 “你你你一介女流,你看看你这恶心的怪癖!”刘潜将盒子盖住,满身嫌弃地用力一丢,将其丢到赵五娘身上。 “刘潜,别忘了,你这个位置是谁给你的?”赵五娘突然间来了精神,看着县令质问道。 刘潜闻言,脸上的怒意再也无法掩饰。他猛然拍案,声音冰冷而威严:“本官受命于朝廷,官位自然是陛下给的!赵五娘,本官知你何意,不就是尚安在任时,提拔过本官一次?你想让本官将这人情还与你,今日就实话告诉你,本官哪怕死后无颜见尚安,今日也不会纵容你!他提拔本官不假,但本官也是我大盛朝科举选出来的才俊!本官与尚安同属刘氏一族,他病故后,多次听闻你寻衅滋事,苦于没有证据,并不曾抓捕你。如今,这些证据摆在眼前,你还有何话可说?” 赵五娘依然冷笑不语,眼中满是倨傲和轻蔑。她轻轻抬起下巴,似乎并不在乎刘潜的愤怒,只是淡淡道:“杀了我啊!证据都是真的,杀了我。” 她的态度更加激怒了刘潜,刘潜厉声喝道:“放肆!你这狼心狗肺的女人!口口声声自己是尚安遗孀,却在私底下残害性命,践踏人伦,天理不容!今日,本官定要将你严惩不贷!以还我平台一个朗朗青天!” 李生缘紧接着上前,补充道:“大人,那密室里不止这些恶心的器物,我还看到不少刀斧和刑具,都是她用来折磨人的凶器!” 此话一出,整个大堂陷入了压抑的寂静。刘潜神情凝重,他显然有些无法接受这残忍的真相。 “来人,将赵五娘押回大牢,密切看管,等候本官详查之后再定罪!”刘潜一声令下,衙役们立即上前将赵五娘再次死死押住。赵五娘依然不屑地冷笑着,毫无惧色,任由她的身体被强行拖走。 第227章 后厨才是血腥地! 赵五娘被押回大牢后,夏全跪在大堂中央,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像是丢了魂一般。刘潜看着他,眉头紧锁,心中明白夏全已然崩溃在即。于是,他语气冷峻地问了一句:“夏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夏全仿佛没有听到刘潜的问话,依旧跪在原地,低垂着头,嘴唇微微颤抖,却一个字也没说。刘潜见他如此,内心烦躁至极,也不再多言,直接命令衙役:“将他也押下去,严加看管!给他们嘴里塞上布条,不许他们死,也不许给任何吃喝!” “是,大人!”衙役们得了令后立刻行动,将瘫软无力的夏全也拖了下去。不知是为何,夏全被拖下去的时候,竟没有丝毫挣扎,依然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 堂内的气氛依旧紧张,李生缘此时站出来,朝刘潜拱了拱手,语气诚恳地说道:“大人,赵五娘的罪行未能完全揭露。那密室中仍有许多证据,草民愿带大人前去,助大人探明真相。” 刘潜皱了皱眉,显得有些犹豫。他心里明白,去那密室无疑是再次面对赵五娘那些骇人听闻的恶行,大过年的,碰上这些晦气的事儿,确实让他心生抗拒。他正欲拒绝,却听见江远山轻轻上前,笑着说道:“刘大人,您为民伸张正义,断这等奇案,定会名扬四方。大人为官不仅清正廉明,更敢于直面邪恶,平台百姓必将感激不尽!” 这番话犹如一股温暖的春风吹进了刘潜的心里。他眼神微亮,胸中立即生出一股豪气,心想自己为官多年,若能破此一案,真可算是为民除害,造福一方,说不定后世人还会歌颂他呢。顿时,他眉头舒展,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 “这位兄弟说得对,清官为民,本官怎能畏惧这等邪恶之事!”刘潜挺直了腰板,语气中充满了正气。“来啊,整顿队伍,带上所有捕快,本官要亲自去李二说的那个密室,将此毒妇在我平台所造的孽,查个一清二楚!” 江远山见状,心中暗笑,知道自己几句奉承话拍得恰到好处。他随即与李生缘相视一眼,李生缘点了点头,便在前头领路。刘潜整理好衣冠,带着十几名精壮衙役,步履坚决地随行在侧。 一路上,刘潜神情严肃,目光凝重,仿佛在酝酿一场即将揭开的重大罪案。叶知卜、江远山紧随其后,气氛虽然略显紧张,但在江远山心中,更多的是对这即将揭开的谜团的好奇。 不多时,众人再次来到了客栈的后院。院子里的气氛紧绷,金不焕、萧铎、萧爽、赵正、于六九几人正焦急地在院子里踱步,显然早已等得心急如焚。直到看到李生缘平安归来,几人的神色顿时舒缓了几分,眉目间的紧张逐渐消散。 金不焕率先迎上前去,拍了拍李生缘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关切地问道:“你可算回来了,情况如何?” 李生缘没有多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透出一丝坚定,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随即转身对刘潜拱了拱手,低声说道:“大人,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在前方,还请您随我来。” 刘潜虽然疑惑,但见李生缘神态从容,心中也不由得信任几分。他微微颔首,带着衙役和江远山等人跟随李生缘走向了客栈的前厅,随即径直进了后厨。 后厨的气味混合着各种食材的香气,掺杂着一些油烟及炭火的味道,显得有些普通,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刘潜环顾四周,心中疑惑更甚,正要开口询问,却见李生缘径直走到一个放调料的架子前,伸手握住架子一角,像是在寻找什么。 就在这时,李生缘轻轻一推,那调料架竟然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缓缓开始移动起来,原本看似寻常的调料架竟是一扇暗门!随着架子完全移开,一个阴暗、狭窄的密道入口显露在众人面前。 刘潜瞳孔微缩,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他回头看了看李生缘,眼神中透出几分赞许和感叹:“这赵五娘藏得真深啊,若非李二公子带路,本官还真想不到,这后厨竟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刘潜走到门口,探进头看了看,迈步跟随李生缘进入了密道,轻轻皱了皱眉后挥了挥手,示意衙役们跟上。密道内狭窄幽暗,空气中透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昏暗的光线让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小心,脚步声在窄小的空间中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压抑感。 走了不多时,密道的尽头豁然开朗,众人眼前出现了一间宽敞的地下室,地面上摆放着几张石床、石桌,石桌上散落着一些古怪的器具和药瓶,角落里还有一架泛着红光的铜炉。 密室内的空气依旧冰冷阴暗。“刘大人请看,这些都是赵五娘用于行凶的工具。”李生缘指向墙壁上的刀斧刑具,语气沉重,“还有地上这些药物残渣,全是她行恶的证明。” 刘潜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周围的环境上,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缓缓走近那些陈旧的刑具,眼神愈发冷冽,手指轻轻触碰那泛着寒光的刀斧时,心中越发坚定要将赵五娘的罪行彻底揭开。\"这女人真是蛇蝎心肠!\"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刘潜转身对身后的衙役们下达命令:\"立刻将这些证据带回衙门,全数封存!赵五娘罪行滔天,本官必将她绳之以法!\"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决心和威严,让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决心。接着,他又补充道:\"还有,这客栈里的所有客人,明日起床后必须全部搬离。\" 众人听命,纷纷动手开始收拾密室中的一切证物。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每一件物品整理好,确保没有遗漏。江远山站在一旁,看着刘潜自信满满的神态,心中明白赵五娘的罪行已经无法被宽恕。而现在查到的各种东西,尤其是这间密室以及里面的刑具,无疑为这场审判增添了强有力的证据。 刘潜带领着队伍,将所有证物收拾妥当后,离开了密室。他们准备返回衙门,升堂审案,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江远山、李生缘和叶知卜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三人对视一眼,然后看着刘潜走出了客栈。 第228章 男人的欲言又止 刘潜走出客栈,沿着小巷没走多远,忽然意识到身后的江远山等人并未跟上。他心头一紧,转身又折返回了客栈。远远看去,院子里正传来阵阵马蹄声和忙碌的动静。等他快步走近时,看到江远山、叶知卜、金不焕等人正在套马车,似乎打算立刻离开。 刘潜的心头泛起疑虑,觉得即使离开也没必要半夜着急走,但他仍旧表面不动声色,走上前拦住了忙碌的几人。他先是扫了一眼所有人,目光最终落在李生缘身上,语气平静但透着威严地说道:“李二兄弟,你暂时还不能离开。” 这一句话顿时让原本松散的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江远山的脸色微变,而一旁的于六九和魏虎更是神情紧张,几乎是瞬间拔出了长剑,剑光寒冷而锋利,隐隐间透着杀意。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仿佛每个人的呼吸都被压制住了。 刘潜见势不妙,急忙摆手,连连解释道:“莫慌莫慌!本官绝无恶意!”他的声音急促,但态度依旧从容稳重,“此案诡异非常,光有物证尚不足以将赵五娘定罪,仍需人证作证。李二兄弟是关键证人,等案子审结之后,自会准许离开。” 随着刘潜的解释,江远山等人稍稍放松了一些,但于六九的目光仍然锋利如刀,紧紧盯着刘潜,手中的剑没有丝毫放下的意思。而站在一旁的魏虎,虽然沉默,但手中紧握的剑也丝毫没有松懈,剑尖闪烁着寒光,仿佛随时准备出击。 李生缘则一直冷静地站在一旁,他深深看了刘潜一眼,心中盘算片刻后,开口对于六九说道:“六九,把剑收起来,刘大人说得对,我是证人,确实不能走。” 于六九虽心有不甘,但看到李生缘已经表态,便缓缓将剑收回,眼中的敌意渐渐淡去。萧铎闻言,给魏虎递了一个眼色,魏虎默默点头,随即将长剑收入剑鞘。 场上的紧张气氛随着剑入鞘声逐渐消散,刘潜见状,轻轻松了口气,露出一丝微笑:“诸位大侠放心,本官绝无意为难你们,只是此案牵涉甚广,还望大家配合,再委屈半日,本官回衙后及时将此案查清,到时定会亲自送诸位离开。” 江远山上前一步,微微一拱手,态度礼貌但也隐含警惕:“刘大人公正严明,我们自当配合,只希望尽快结案,我等好尽早赶回老家。” 刘潜点点头,满意地说道:“本官也明白诸位的不便,必定尽快审结此案。还请诸位与本官一同回衙,好做个见证。” 一番话后,场上的局势终于缓和下来。刘潜看了看李生缘,又看了看江远山一行人,知道他们心中仍有戒备,便没有再多言,转身带着衙役继续往县衙方向走去。 而江远山、叶知卜、李生缘三人则跟在队伍身后,彼此对视一眼,心中默契十足。江远山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对叶知卜说道:“看来,平阳府的好酒,你是暂时喝不上咯!” “无妨,反正你有钱,我到时候多喝一天便是!”叶知卜看着江远山,微微一笑,继续朝前走。 刘潜带着众人回到了县衙,再次升堂。衙门外风声渐起,堂内气氛沉重压抑。堂上高悬的“明镜高悬”牌匾,在烛光的摇曳下投下阴影,映衬着整个大堂的肃穆和紧张。 赵五娘和夏全再次被押上堂。此时的赵五娘,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跋扈。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双手被捆在背后,显得异常平静。她低垂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不曾抬眼看刘潜一眼。 刘潜重重敲了敲惊堂木,威严的声音在堂中回荡:“赵五娘,夏全,尔等所犯之事,证据确凿,今日本官必将此事了断!来人,将证据抬上来!” 刘潜话音刚落,衙役们将从密室中搜出的证物呈了上来,带血的刀斧,触目惊心。刘潜又打开那个装着断指的大盒子,一盒子断指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堂内顿时弥漫起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接着,他示意捕头将小盒子也打开,里面那几截早已干了的子孙根赫然在目,衙役们看得面色一白,连连后退几步。刘潜眯起眼,冷冷看向堂前的赵五娘。 “赵五娘,这些东西从那客栈的密室中搜出,你如何解释?这些手指,这些子孙根,又是何人所为?本官问你,你可有冤屈?” 赵五娘听到这句话,缓缓抬起头来,她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丝毫波澜,似乎对眼前这些惨烈的证据视若无睹。她微微张了张嘴,但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冷冷地将头又低了下去,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 堂上的气氛愈发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五娘的身上,但她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无论外界如何质问,都毫无反应。 刘潜眉头一皱,手中的惊堂木再次重重拍下:“赵五娘,你既无话可说,那就由本官仔细说说!你杀人如麻,心肠歹毒,罪不可赦!若再不交代清楚,本官必将对你施以大刑!”说着,他就示意边上的捕头,拿出几个常见的刑具摆在赵五娘面前。 话音刚落,旁边的夏全终于坐不住了。他本来就已是冷汗直流,双眼不安地四处游移,听到刘潜威胁施刑,整个人突然一颤,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眼看刘潜的目光再次扫向自己,夏全额头上的汗珠更是大颗大颗地滚落。 “我……我……”夏全嘴唇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的眼神慌乱无措,瞥向赵五娘,似乎还在犹豫是否要说些什么。 刘潜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夏全,冷冷开口:“夏全,本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继续包庇赵五娘,一并治罪;若能如实招供,或可从轻发落!” 夏全的脸色顿时惨白如纸,双手不住地搓动,喉结上下滚动,眼神越发慌乱。他的心中显然已陷入了激烈的挣扎,既不敢违抗赵五娘,又害怕刘潜的威逼。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下,声音嘶哑地说道:“我……我……” 第229章 练邪功采阳补阴 就在夏全欲言又止的瞬间,赵五娘突然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迟疑。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冰冷,语气森然:“夏全,你若敢多说半句,我定叫你一无所有!” 她的声音低沉而阴冷,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一般,直透人心。夏全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整个人如遭雷击般颤抖不止。他的眼神顿时变得更加迷茫和恐惧,身体僵在原地,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刘潜见状,心中暗恨赵五娘的顽固和夏全的懦弱,目光一冷,拍案怒斥:“来人!给本官将赵五娘的嘴堵住!夏全,你若不说,休怪本官不客气!” 两名衙役立刻上前,一个用布条塞进了赵五娘嘴里,另一个将夏全按倒在地,两旁站着的衙役高举杀威棒,准备用刑。夏全见状,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挣扎,口中终于忍不住哭喊道:“我说!我说!我全说!” 夏全在众目睽睽之下,终于崩溃,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交代了整个事情的始末。他低着头,几乎不敢直视众人,眼神中满是愧疚与恐惧。 “五娘她本是平台县的官妓,与上一任县令刘尚安私定终身。刘尚安突然暴毙,五娘一直怀疑,是刘选——我们的族长——害死了他。”夏全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每句话都在扯动着他的心痛。 “这些,本官知道个大概,说些本官不知道的。”刘潜以为夏全是故意拖延,内心有些不悦,抬手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夏全说话被打断,但他好像并不在意似的,继续颓废着说道:“五娘痛失所爱,心中愤恨难平,为了报仇,她加入了一个神秘组织那个组织据说能教人练成一种厉害的功夫。” 刘潜听到这里,瞬间将头抬起,双眼直勾勾盯着夏全,皱起眉头问道:“是什么组织?她又练了什么功夫?” 夏全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她练的是一种采阳补阴的邪术,能提升自身功力她回平台的目的,本来只是为了杀刘选复仇。可是,不知为何,恶念渐生,她的仇人名单越来越长刘尚安当年死后,有几名郎中没能及时救治,她觉得郎中们该死,还有刘家的几位长辈,不同意她过门的,她心中都怀恨在心” “采阳补阴?所以这盒子里的子孙根真是你们杀的人?”刘潜已经怒不可遏。 “不是,那是我们几个效忠者的。”夏全微微一笑,坦然说道,“效忠五娘,必须是干净人,不能有这脏东西,得净身。” “断指是谁的?本官看你十指齐全。”刘潜强压着内心的愤怒,继续问。 “每杀一个,就切一根,是个计数得,没什么用。”夏全嘿嘿一笑,满脸阴森恐怖。 一时间,堂内鸦雀无声,衙役们都被这段过往所震惊,江远山等人也面露惊讶。刘潜拍案而起,沉声问道:“既如此,那你夏全又为何助纣为虐,甘心帮她?我平台不曾薄待任何一个外乡人,你那客栈,在不违反大盛律的基础上,开市闭市皆由你做主,你还有何不满?” 夏全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羞愧,喃喃道:“五娘她知道我一直倾慕于她,便便委身于我,让我明里开客栈,暗里助她行事。为了她不离开我我就这样我我开了这客栈,渐进地便一起干了许多事。” “展开说说,都干什么了?含糊不清的,光靠本官猜测,那可多了去了。本官完全有理由怀疑,这平台所有恶行都是你俩一起干的!”刘潜听到这里,已经气的七窍生烟,坐在公案后边的腿在案下狠狠踹了几脚,仿佛脚下躺着恶贯满盈的赵五娘。 “抢、偷、绑大概,就这些。”夏全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不敢面对此刻的自己。刘潜冷笑一声,厉声问道:“你和她的罪行,绝不仅限于此。密室里的那些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全浑身一颤,神情更加痛苦,仿佛被逼到了最后的绝境。他沉默片刻,终于低声道:“五娘她有一怪病,得吃一种特制的丹药来控制病情那丹药的炼制,需要需要人的心肺做引子,所以我们利用这密室,关押目标之人,并取他们的心肺炼药。” 此话一出,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江远山和叶知卜对视了一眼,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愤怒。连刘潜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至极,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愤慨与厌恶。 “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赵五娘居然还能心安理得地活着?”刘潜冷冷说道,眼神如刀般刺向赵五娘,“毒妇!你这些年来害了多少条人命?你可知罪?” 赵五娘依旧冷笑着,神情不见丝毫悔意。她的眼神冰冷、凶狠,仿佛死到临头也毫不畏惧。 夏全低下头,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低声回道:“人命?这些人活着也不是什么皇亲贵戚,死了又如何?能为五娘死,是他们的荣幸!” 他的话语冷酷无情,语调里没有一丝对死者的同情。那阴冷的面庞,在衙堂的灯光下显得愈加刺眼,仿佛他已沉浸在赵五娘给自己的信念中,不能自拔。 江远山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盯着夏全,语气低沉却清晰地问道:“怪不得,昨夜我们刚到客栈时,想要进后厨,你拦着不让。后厨那口大锅……就是堂上这口?” 听到这句话,夏全的脸色微微一变,但旋即又恢复了平静。他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像是对江远山的直觉感到赞许,或者说,他已经无路可逃,只能听凭命运的安排。 “你倒是聪明人,”夏全轻声道,抬头看了江远山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是,这口锅,就是那口。昨夜你们来到客栈时,那锅里已经煮着东西了昨日是除夕,我本不想杀人,但是你非要进去” “所以,你就在酒里给我们下毒?”叶知卜想到昨夜的惊魂酒桌,异常生气,他们昨晚竟然和这些邪恶之事如此接近!想到这里,他眼中的怒火几乎无法遏制,趁江远山不注意的时候,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夏全踢倒在地。 “锅里煮的是什么?我记得好香!”江远山上前拉住叶知卜,他的声音微微发颤着问夏全。虽然已有预感,但还是想从夏全口中得到确认。 夏全冷冷一笑,目光里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煮的什么?你这不是看到了吗……就是这些,这枚每一锅都需要煮七天七夜。” 刘潜听到这里,猛然站起身来,面色铁青,怒斥道:“夏全,你居然如此泯灭人性,助纣为虐,残害无辜!赵五娘一介女流目光短浅,你怎么能这样残害同胞?” 夏全看向刘潜,眼神里毫无悔意,淡然道:“不害,又如何?我要的只是五娘,凡是她要的东西,我愿意帮她去取。她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为了她,什么都值……” 他的话还没说完,刘潜已经拍案而起,声音如雷:“无耻之徒!这件案子到此,已经真相大白!来人,立即将夏全、赵五娘押回大牢,严刑拷问!不日公审,决不轻饶!” 名衙役立刻上前,将赵五娘和夏全押了下去。赵五娘依旧冷笑不语,夏全则瘫软在地,满脸绝望。两人被拖下堂后,刘潜的脸色依旧阴沉不定,显然对眼前的案情感到深深的愤怒和悲哀。 江远山和叶知卜站在堂上,看着夏全被押走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刘潜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则在堂上沉思许久。这一场诡异而残忍的案子,虽然逐渐明朗,但刘潜却并不开心。 第230章 丧钟一响,必有一亡 叶知卜三人刚踏出县衙正堂,正准备离去,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沉重的钟声,仿佛敲打在人心上一般,带着一股肃穆与压抑的气息。钟声一声声低沉,仿佛在宣告着什么重大变故。 刘潜也被这钟声吸引,眉头微蹙,显得有些不安。他熟知族内规矩,祠堂钟声平日极少敲响,除非是大事降临,或是族中有长辈去世。这般急促的钟声显然预示着族内出了变故。他在内心默默祈祷道:“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别出事啊!” 一阵眩晕过后,刘潜刚要起身前去查看,只见县衙门口一身缟素的林进堂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脸上满是泪痕。他一边跑一边大喊道:“刘大人!刘大人!”江远山三人见到林进堂,只是族长死了,三人满心疑问,随即交换了一个眼神,躲在了暗处静静听着。 刘潜闻声,心里一惊,连忙起身相迎。还未看清来人的面貌,林进堂已冲到了大堂中央,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地上,双手捶地,泣不成声。 “我父亲殁了!刘大人,我父亲殁了啊!”林进堂满脸泪痕,哭得撕心裂肺,那凄惨的哭声几乎震动了整个大堂,让人心酸不已。 听到这个消息,刘潜瞬间呆住,脸上的表情凝固,神色越发沉重。此刻,他还没有看清来者是谁,只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便快步上前将人扶起,待看清来人时,不禁大吃一惊,原来竟是林进堂! 刘潜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林进堂,急切地说道:“进堂,快起来,有什么事慢慢说。”族长刘选突然离世,这一噩耗如晴天霹雳般袭来,打得刘潜措手不及。“族长……怎么会突然……”刘潜眉头紧锁,缓缓问道,语气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震惊和疑惑。 林进堂泣不成声,艰难地抬起头,双眼红肿,泪水不断滑落:“刘大人,白日里我父亲还好好的,晚上却突然暴毙,连医馆的郎中都查不出病因,只说是走得太快,根本来不及救治。”说完,林进堂又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要把所有的悲痛都释放出来。 刘潜脸色愈发阴沉,思索片刻,觉得此事绝不简单。昨夜祠堂祭祖,他还见过族长,如今突然暴毙必有隐情。 江远山和叶知卜、李生缘三人躲在一旁静静听着,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也浮现出同样的疑惑。刘选白天不是已经被叶知卜治好了么?怎么会突然死去? “进堂,莫要过度悲伤,族长的丧事还需要你来操持,振作起来。”刘潜轻声安慰着林进堂,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 林进堂满脸泪痕,双眼依旧红肿,听到刘潜的话,抹了抹眼泪,哽咽着答道:“刘大人,家父突然离世,进堂不孝……但事关丧事,定然不会耽误。” 刘潜点了点头,语气沉重道:“昨日,本官在祠堂见过族长,他虽身体疲累,但看着红光满面,不像是有沉珂之人。今日,族长大人突然离世,本官绝不轻视此事。族长的离去是大事,全平台的百姓需要一个交代,若有任何蹊跷,本官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但你身为族长长子,还需先稳住族中人心,务必妥善处理族长的丧事。” 林进堂勉强压抑住悲痛,略微点头:“多谢大人关怀,进堂定当振作起来。” 江远山、叶知卜等人默默躲在一角,听着他们的对话,神色凝重。江远山微微皱眉,心中始终觉得刘选的死透着诡异,叶知卜的医术,虽不敢说当世无双,但他救活的人,还从未有转眼就死的。现在刘选暴毙,救治过他的叶知卜,自然成了第一嫌疑人。 江远山轻轻拍了拍叶知卜的肩膀,说道:“我觉得这事儿有蹊跷。” 叶知卜悄声说道:“这事可疑之极!我相信自己的医术,他白日里走的时候,只是虚弱但无性命之忧。” 江远山点了点头,目光沉静地说道:“没错!为避免不连累你,我们得尽早去看看刘选的尸体,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你们俩去,我回去和大家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李生缘想到客栈里等着的金不换等人,怕他们太过担心,决定自己回客栈,让江远山和叶知卜去刘选家。 不多时,江远山和叶知卜便来到了刘府。刘府门前已悬挂白布,丫鬟仆从们忙着布置灵堂,气氛哀伤而沉重。 趁着人们忙乱,叶知卜和江远山扮作下人进入了刘府,之后,二人又顺利进了刘选的卧房。卧房里安静得出奇,刘选的遗体静静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双手整齐地摆放在胸前,看似安详,却透出一种诡异的宁静。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檀香味,令人闻之欲呕,略感不安。 叶知卜上前几步,仔细打量着刘选的遗体,眼中透出深思。江远山则在一旁观察,目光仔细扫过屋子里的每一寸地方。 叶知卜的目光定在刘选的脸上,随后轻轻掀开刘选的衣襟,检查他的脉搏位置和白日的伤口。片刻后,他眉头微皱,转头对江远山低声说道:“伤口开始化脓,周边皮肤见黑,并非正常病逝。” “是中毒?”江远山疑惑问道。 叶知卜摇了摇头:“不像常见的毒药,但很可能是某种邪门手段。”他顿了顿,神色凝重地说道,“赵五娘?这女人的邪术,也许不仅仅局限于,煮人的心肺炼治病的药” “你是说可是刘潜死的时候,她在大堂上受审啊!”江远山听到叶知卜的推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此事真是赵五娘所为,那她的羽翼可实在太大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是赵五娘,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先和刘大人说一下。”叶知卜看着江远山,忧心忡忡。他心里知道,自己给刘选治病的事儿,迟早会被刘潜知道。与其等着被刘家下人说出,不如自己先站出来,这样,在刘潜心中,自己的嫌疑可能会小一点。 “怎么就死了呢?”江远山站在刘潜尸身旁自言自语。 第231章 不翼而飞的尸体 夜色深沉,刘府的院子里笼罩着一层诡异的安静,只有风穿过树叶时发出几声沙沙的响动。刘潜跟随林进堂走进府内,灵堂的白纱低垂,几盏昏暗的灯笼微微晃动,散发着苍白的光,将四周的气氛渲染得更加压抑。 刘潜看了一眼尚未布置完的灵堂,感到脊背一阵发凉,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怪异气息,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刘潜紧张地看向林进堂,只见他仍旧伤心地哭着,肩膀随着抽噎忽高忽低,随后,他目光扫过灵堂前摆放的供品与香烛,心中忍不住揣测:昨日还健康硬朗的刘选,为何在短短数个时辰内暴毙?更何况,连郎中都查不出死因。 “大公子,我们正要去族长屋里,抬他到灵堂,等吉时入殓。”几名下人见到林进堂,跑过去行礼后,语气恭谨地说道。 “此乃县令刘大人,快见过大人!”林进堂见下人请安,停止了哭泣,让他们给刘潜行礼。 “算了,非常时刻,不要讲这些虚礼了。走,本官也随你们一起,去族长屋里看看。”刘潜皱眉点头,他直觉这件事透着古怪,想亲自探查一番。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朝刘选的房间走去,林进堂走在刘潜身边,脸上满是哀戚与沉重。空气愈发寒冷,仿佛连冬日的冷风也卷带着某种无形的阴气,逐渐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里。 当他们走到刘选房间门口时,刘潜忽然瞥见屋子里透出一道微弱的灯光。屋内的烛火飘忽不定,这诡异的细节让他心中生疑,难道有人在房间里? 刘潜没说话,轻轻戳了戳林进堂的胳膊,后抬起手指,指了指屋里。 林进堂顺着刘潜手指的方向看去,先是一言不发,后忽然朝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紧接着,他悄声示意身旁的一个男仆上前。那男仆虽心中忐忑,却不敢违命,猛地吸了口气,随即猛冲上去,用力推开了房门。 门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拖拽着空气中的沉闷与压抑。在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阴冷的气流扑面而来,仿佛带着一丝腐臭,像极了长久未通风的陈旧房间。 “啊啊啊!”尖利的叫声骤然打破了夜晚的寂静。那男仆推门之后,只看了一眼房内,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人双腿一软,重重地瘫倒在地,身体抖得像一只即将被掐死的雏鸟。他的双目圆睁,满脸惊恐,竟被吓得失去了知觉。 刘潜和林进堂站在门外,见此情形,内心一阵恐惧涌上来,谁也不敢轻易上前查看。林进堂脸色煞白,额头冒出冷汗,喉咙干涩地开合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与刘潜四目相对,彼此心中都笼罩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寒意。 “怎……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刘潜声音微微发颤,他虽身为县令,平日处事果决,但眼前这诡异的景象,让他感到一阵寒气从脊背直冒上脑门。他本能地想往后退,却硬是强压下了内心的恐惧。 “来……来人!”林进堂强作镇定,声音颤抖着喊道。他说完话,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拉着刘潜赶紧躲到一旁的大鱼缸边。刘潜只觉得心跳如擂鼓在耳边作响,他虽然心中充满疑惑,但更为一种不安的直觉所笼罩,瞥了一眼躲在身旁的林进堂,见林进堂也是满脸惊惧,浑身微颤。 原跟在刘潜身后的捕头,跟着刘府内的家仆们闻声赶来,见到倒地不省人事的男仆,以及敞开的房门,人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几个胆大的家仆壮着胆子上前,想要看看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走近房门时,他们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放缓,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 屋内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股从门中溢出的寒意却愈发浓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像是血腥,又夹杂着腐败与不洁,令人作呕。 “大人,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那捕头战战兢兢地问刘潜,声音已经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颤抖。 刘潜迟疑片刻,心中惧意不断翻涌,但他不能表现出懦弱。他紧咬牙关,沉声道:“走,进去看看!查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先去看看那个年轻人,他摔倒后一直没起来。”刘潜整了整衣服,好像在给自己壮胆子一样,看到那名倒地的男仆依旧一动不动,他让捕头前去看看。 “到底发生了什么?”刘潜心中狂跳,他脑海里闪过无数可能性,但没有一个能解释刚才那瞬间的尖叫与昏倒的诡异场景。 林进堂的喉咙发紧,他用力压低声音道:“刘大人……里面……会不会有鬼?咱们要不要先请道士做个法事?” 刘潜摇了摇头,低声回道:“没有鬼……这世上也没有鬼,所谓的‘鬼’都是人心里有鬼。”他忍住内心的惧意,强作镇定地安慰林进堂。 “走,随本官进去查探一下,看看房里发生了什么。”刘潜声音虽低,但仍透出一股威严。刘潜发话,林进堂不敢不从,只见他硬着头皮走到刘选的房间门口,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刘大人,房内……没人。”捕头进房间后,四下查看一番,并未发现有人,速速报给刘潜。 刘潜闻言,心头的疑惑更重。既然无人,那刚才倒下的男仆惊叫什么?另外,无人的房间为何不点长明灯而点烛火? 林进堂进屋后,突然慌乱起来,他像个无头苍蝇般地四下寻找,皆不见刘选尸身,顿时脸色惨白,急声道:“怎么可能!父亲的尸体明明就放在这屋里,怎么会……不见了?” 刘潜闻言,顿时心头一惊——刘选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要说他的死没有蹊跷,任谁都不会相信的。他满心惊骇,仔细环顾房间,试图寻找任何线索。地面上没有挣扎的痕迹,也没有血迹或其他异样的痕迹,仿佛尸体凭空消失一样。 “这太不寻常了,”刘潜低声道,眉头紧锁,“一个死了的人,为何会凭空消失?进堂,你家宅院大,有没有记错的可能,比如,族长的尸身不是停在他的房间,而是停在什么厅堂里?” 林进堂摇摇头,眼中充满迷茫和恐惧:“绝无可能,父亲被抬回来时就安顿在了他的房间里,暴毙后母亲和几个姨母痛不欲生,我忙着去报丧,我们都没动过尸身。” 刘潜深吸了一口气,对身后的捕头吩咐道:“立刻封锁刘府,任何人只进不出!” 第232章 封府找尸 刘潜下令封锁整个刘府,林进堂一脸惶恐地吩咐管家迅速行动,将府中的所有人都聚集到前院。风声呼啸,府中的气氛愈加压抑,仿佛每一个角落都潜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刘潜皱着眉,环顾四周,心中的不安愈加沉重。当他走到前院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杂乱无章,刘选的八个夫人和十多个子女正挤在一起,脸色苍白,神情惶惶不安。除了他们,还有刘府上下的家仆随从、护院,足有一百多人,此刻全都聚集在前院,场面嘈杂混乱。 刘潜站在高处俯视,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这么多人,若逐一审问,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更别说,这场突如其来的死亡,诡异无比。当他还在苦苦思索该如何处理眼前局面时,捕头突然悄悄靠近,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大人,文生少爷来了,还带着三个救命恩人,他们说有要事要见大人。小的问了一下,说是关于族长的事儿。” 刘潜听到捕头的话,原本阴沉的神色瞬间转亮,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光彩。他猛地转身,激动地说道:“快将恩人们请进来!” 捕头得到命令,立刻转身跑向大门。不到片刻,四个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正是文生、叶知卜、江远山和叶知秋。四人步履稳健,神情自若,尤其是叶知卜,手中拿着医箱,神态沉稳,目光炯炯有神,似乎对于即将面对的谜团已有所准备。 刘潜迎上前去,深深地拱手行礼,带着几分急切说道:“几位恩人知道族长的一些什么事?但说无妨。现下族长尸首不见,府中众人心神不定,如若几位知道点什么,还望你们能够出手相助,助本官查明真相。” 叶知卜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感受着空气中那种潜伏着的诡谲之气。他低声说道:“刘大人不必忧心。在下有话要对大人说,还请大人换个地方。” 刘潜点点头,带着叶知卜和江远山进了一间屋子。叶知卜一进屋,便立刻向刘潜深深鞠了一躬,神色凝重。他抬起头来,缓缓说道:“大人,小的白日里曾为族长治过伤,现下族长暴毙,此事不得不报。” 刘潜一听,心中微微一震,目光锐利地看向叶知卜,低声说道:“治伤?你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知卜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接着说道:“上午,我和朋友们打算离开平台县,途径赵五娘的小院,遇到族长正带着一帮人要抓赵五娘,赵五娘手持利刃,缠斗间失手伤了族长。当时草民见族长性命危在旦夕,便出手相救,后一直照顾族长,直至大公子带人将其抬走。” 刘潜听叶知卜讲述完,心中的震动更加明显,目光变得越发锐利。他紧盯着叶知卜,仿佛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更多真相。片刻后,他低声问道:“这么说来,族长的死,是赵五娘所为?” 江远山站在一旁,神色凝重,轻声对刘潜说道:“大人,当时我们兄弟皆在场,可作证不是赵五娘主动行刺。只是不知为何,当时族长老爷言语不堪,还带着许多青壮年,要将赵五娘绑了,情急之下,双方发生冲突,族长无意中被刺伤。” “那族长当时伤势如何?你说他性命危在旦夕,是否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暴毙?”刘潜联想到刘选暴毙,立即盯着叶知卜问道。 叶知卜缓缓抬头,看着刘潜,摇摇头说道:“绝无可能。那刀伤虽说凶险,但草民已将人救治回来,是断无缘由再次发病致死的。除非” “除非什么?”刘潜听到叶知卜说除非两个字,眼中立即来了光,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叶知卜,希望他能说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除非,有人再给他下毒。”叶知卜短短几个字,说出了刘潜心中的想法。 “实不相瞒,现在族长的尸身不见了,所以,即使本官叫来仵作,也是没法验尸的。”刘潜的表情透出一丝焦急,他将刘选尸体失踪的消息吐露出来,语气中带着无奈和一丝隐隐的求助之意。他并没有明确证据,能洗刷叶知卜和江远山的嫌疑,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二人也许能暂时一信。 叶知卜和江远山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清楚,他们曾见过刘选的尸体,也确认尸体上有异常,但此刻,他们选择了沉默。毕竟,事情发展至此,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敌暗我明之际,他们必须再三小心应对才能保住性命。 叶知卜略微镇定了一下情绪,脸上依旧平静地说道:“大人,尸体不见确实令人震惊,但即便如此,我们仍然可以从其他线索入手。只要凶手一时不归案,他就可能还有更多隐秘的手段正在暗中作祟。我们若是能找到些线索,或许就能找到尸体的下落。” 刘潜听完,缓缓点头,虽然他的内心依旧忧虑,但叶知卜的话给了他些许安慰。他深吸一口气,抬头说道:“二位恩人言之有理,本官有个不情之请”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江远山打断。“大人不必多言,大人愿信任,我们定当全力相助。”江远山双手抱拳,对着刘潜深深作揖,感谢他的信任。 “几位好汉先是救了文生,又助本官查抄赵五娘的密室,本官自是信任的。只是,要麻烦大家了。”刘潜先是客套了一番,随即将二人带出门,再次回到人群前。 刘潜带着叶知卜和江远山走出房门,回到刘府前院时,林进堂已经将刘家上下分成了几队。前方是刘选的八个夫人和十多个子女,个个神色复杂,或惊惧,或悲痛。后面是府内的仆人们,他们低头肃立,似乎生怕一丝声响会引来横祸。 林进堂见刘潜走来,忙迎上去,指着人群说道:“这是府内的主子们和仆役,家中之事,他们最清楚。小的已经将主仆分开,大人若有疑问,尽可询问。只求大人尽快找回我父亲。”说着说着,他又声音哽咽起来。 刘潜站在人群前,扫视了一圈,然后对叶知卜和江远山说道:“二位,还需你们费心帮本官查一查。” 叶知卜点头,目光扫过刘府的人群。他知道,如此多的男女仆役中,难免有人知道些隐秘的真相,甚至有人参与了其中的阴谋。关键是如何从这些沉默的人脸中找出端倪。 江远山站在一旁,虽然表面平静,但心中同样在权衡。刘选尸体失踪的事情诡异至极,而赵五娘背后的势力显然远比他们预想的要复杂。要从这些人中找到线索,需要他们耐心又谨慎地查探。 叶知秋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地说道:“大家不必害怕,我们并非审问,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话音一落,站在前排的几个姨太太低头交头接耳,似乎在讨论发生了什么事。仆人们则一个个面无表情,依旧紧张地低着头,纷纷在心内猜测,是否是自己做错了事,但是即便是做错事,为何不是管家问话?渐渐地,仆人们也开始悄悄讨论起来。 第233章 寻尸问仆 叶知秋站在刘府院中,微微抬头,望着房檐下高挂的白灯笼,灯光映照在众人脸上,气氛愈显凝重。她眸中闪过一丝冷芒,目光如同利刃般,悄无声息地在府内众人的面上游走。那些仆人、家丁、夫人、姨太太们,有的低头默立,有的目光躲闪,仿佛生怕被这双洞察一切的眼睛看穿。 “知秋,你看什么呢?”江远山试图把叶知秋介绍给刘潜,但叶知秋的眼睛始终没有往他们那边看一眼,仿佛他们几个不重要,甚至不存在似的。 叶知秋在每个人的脸上并未过多停留,直到她的视线落在几名仆人的脸上时,心中骤然一动——这几人神色异常。她从刘管家手中要了灯笼提着,过去照了照,清楚地看到,这几人额上冷汗微现,手脚稍显不安。凭叶知秋多年断案经验推断,这几个人有问题。她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温柔地说道:“别紧张。”那人反而抖得更厉害了,叶知秋转头笑了笑,走开了。尽管他们伪装得再好,依旧难以逃过神探的眼睛。 此时,叶知秋心中已有了问话的初步计划。她走到江远山他们身边,轻轻抿了抿唇,低声对刘潜说道:“大人,根据卑职观察,有几人神情不对,恐有问题,您可重点审问。另外,为防止窜供和再有人受伤害,可以将其余人关回各自房间,有需要再提审。问话时,要将人分开逐一问,问完的和没问的,不能见面,或能有所突破。” 刘潜一听,眉头微蹙,显然心中并不太信服一个女子。他扫了一眼所有人,见他们面容平静,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心中不免对叶知秋提出质疑。他轻轻摇头,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神情。 这时,江远山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上前一步靠近刘潜,附耳轻声说道:“刘大人恕罪,刚才没来得及介绍,此乃徽州府赵子元大人举荐来的仵作,兼具探案之能,曾在徽州破过大案。” 刘潜一听“赵子元”三字,双眼骤然一亮,心中顿时喜意翻涌,当年科考一幕幕在眼前翩然而过,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在京城把酒言欢、写诗论曲,二人同时金榜题名,各自回乡后久无音讯。他连忙转头看向江远山,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与欣喜,带着几分不信的试探,压低声音问道:“恩人究竟是何人?竟与子元兄也熟识?另,又是如何得知我与子元兄也相识?” 江远山却微微一笑,眼中含着几分狡黠与从容,左眼眨巴一下,带着一丝玩味说道:“回大人,赵大人有言,说自己回乡探亲路过此地,本不愿扰大人清静,见大人有难,特意派身边人前来相助,望能解大人燃眉之急。” 刘潜闻言,顿时仰天大笑,笑声爽朗,心中却不禁感叹——简直是天降贵人!然而,他刚笑了两声,便意识到自己失态后,迅速敛去笑意,面色恢复了几分庄重,眼中闪过一丝机敏与暗喜,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叶知秋后连声道:“好!好!既然赵大人信得过的,自然也是本官信得过的。如此,本官便将问话权全权交给你负责!” 叶知秋神色平静,却眼含深意地朝刘潜微微一笑,随即抬手,轻轻指了指那几名面露慌张的仆人。她的动作轻缓,却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压迫力,那几名仆人见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目光躲闪,似乎想要藏匿内心的不安,却越发显得可疑。 刘潜瞧见这一幕,眉头紧蹙,心中隐隐生出几分警觉。他深知此刻事态复杂,容不得半点疏忽,片刻沉吟后,他终于不再犹豫,脸色一沉,挥了挥手,示意捕头上前执行。 “来人,将他们带走,逐一审问!其余人都各自回房,等待提审,不许说话,不许随意出门,违令者杖二十!”刘潜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捕头闻言,不敢怠慢,立刻带了几名衙役上前,将那几名仆人一一控制住。仆人们被捕头押着,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仍能看见他们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和微微发颤的双腿。 一时间,整个刘府的气氛更加压抑,夜风轻轻吹过,却带不走那份浓烈的紧张与疑云。林进堂站在一旁,眸光深邃地注视着那些被带走的仆人,额头竟也沁出一丝冷汗。 “大人,小的就在您身边,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吩咐。”林进堂将刘府上下驱散回屋后,低眉顺目地走到刘潜身边,小声说道。 “大人和刘公子在此处等着就好,卑职一个人问话即可。”叶知秋抱拳对刘潜说道。她本不愿意让林进堂留下,因为他也有杀人的嫌疑,但这是在人家府里,她又不是平台的官职,自然不好多言,为了不走漏消息,她还是谨慎地选择了不让林进堂知道自己问话的内容。 刘潜到底是做官的,知道叶知秋内心的想法,他轻轻点头说道:“让他们帮你记录一下,本官和大公子,就在此等消息了,几位辛苦。” 叶知秋的眼神如水般清冷,内心波澜不惊地随意走进一间屋子。叶知卜和江远山先带进第一个仆人,那人低垂着头,双手紧握,显然情绪不稳。叶知秋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说道:“不必害怕,我只问几件简单的事,你如实作答便好。”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做事?”她的声音仿佛一股清风,轻柔而没有压迫感,让那名仆人稍稍放松。 “小的名叫阿达,是后花园里种花的。”阿达不紧不慢地回答着。 “伸出手来,我瞧瞧!”叶知卜提议要看看阿达的手,阿达有些不情愿地伸出,同时尴尬地说道:“有些脏。” 叶知秋瞥了一眼,看到他指甲缝里的泥土,笑了笑,继续问:“族长老爷白日里去了哪里,你知道么?另外,他回来时好像受伤了,这个知道不知道?” “老爷早早就出门了,带了好些人,去抓一个贱人,但是没抓回来。他受伤一事,我也是听一些仆人说的,不知道真假,说老爷病的快死了,是大公子将人带回来的。是不是这样?”阿达说完,抬头看了叶知秋一眼,好像在问她自己回答的对不对。 叶知秋看了一眼阿达,并没回答阿达的问题,继续问道:“可见过郎中来给族长诊治?是哪家的郎中?” “没见过郎中来。”阿达继续回答。 “奇怪,族长受伤了,没有见过郎中来,但族长屋里有药碗”叶知秋看了一眼阿达,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其实,族长屋里有没有药碗一事,她也不知道,但她就是觉得阿达的回答过于完美,有些不像一个花匠的思路。 “兴许兴许有郎总来”阿达突然改了口。 突然,叶知秋注意到阿达的眼神却烁了一下,她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但并未马上揭破,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让江远山带到另一个房间。 接着,第二名叫赵大锁的仆人被叶知卜带了进来,这人比刚才的阿达更为紧张,额头上冒出了汗珠,眼神四处游移,显得极不自在。叶知秋问他同样的问题,这人回答得含糊不清,话语间有许多空白处,反而提到刘选在祠堂遇袭一事,他竟有些暗喜之色。 第三名叫刘顺子的仆人,看似比前两位镇定,但当叶知秋问到他,是否看到有非刘家人靠近刘选房间时,他的脸色瞬间僵硬,片刻的停顿让人感到极为可疑。他低声回答:“我……没有见过。”可他眼中的慌乱,却在无声中出卖了自己。 叶知秋心中已有了几分判断,她轻轻敲了敲桌子,声音并不大,却让刘顺子顿时更加慌乱。 “你要是撒谎,我定叫刘大人割了你的舌头!”叶知秋冷静地说了一句,声音虽不大,但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刘顺子一听,顿时面色苍白,甚至开始瑟瑟发抖,但仍旧没说什么。 “带下去,将他单独关着。”叶知秋看了看叶知卜,让他找个房间单独将刘顺子关起来。刘顺子出去后,叶知秋仔细想着三个仆人说的话,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第234章 夫人,红叶......死了! “接下来,得问问族长的夫人和儿子们了……”叶知秋微笑着,语气轻描淡写,但眼中闪烁着冷静与思索的光芒。 她走到刘潜身边,神情淡然道:“刘大人,仆人们已经问完了,但有些细节,恐怕还需要从族长的夫人和子嗣们处进一步了解。” 刘潜眉头微蹙,显然对此颇感棘手。他虽是平台位高权重的县令,但面对刘选的家眷,尤其是那八位身份显赫的夫人和十几位子嗣,却也不免感到为难。毕竟刘选是族长,这是刘府的内宅,事情牵扯到亲眷,审问的手段和方法便要格外慎重。 他沉思片刻,随后目光移向了站在一旁的林进堂。林进堂对上刘潜的目光,眼神闪烁了一瞬,随后低声道:“大人,父亲骤然离世,尸首又突然失踪,家中一时人心惶惶。要审问自家母亲和兄弟姐妹……实在有些难堪,下人们知道后,恐影响不好。” 刘潜点点头,明白他的顾虑。审问仆人已是寻常,但若对刘选的家人采取相同手段,势必引起刘府上下的不满,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争端。 林进堂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该问还是要问的,毕竟寻回父亲的尸身是现下头等大事。”他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无奈与一丝隐忍。“只是,还望大人宽容些,毕竟她们是我父亲的家眷,问话时不能像对待仆人那般。” 刘潜微微颔首,露出一抹浅笑:“放心,我自有分寸。”说完,他转头看向叶知秋,仔细吩咐道:“说话时注意些,莫要吓到几位夫人和孩子们。” “大人放心,卑职明白其中的要害。”叶知秋抱拳施礼说道。 叶知秋带着江远山,轻轻敲响了刘选正妻赵氏的房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丫鬟,她将二人迎进屋后,便关上门出去了。屋内香烟袅袅,一股檀香味沁人心脾,木质屏风后隐约可见一位端庄的妇人正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静默诵经。她的脸庞在烛光下显得清瘦苍白,眉目间虽藏着一丝悲戚,但更多的是一种平静的庄重。 叶知秋并没有急着开口,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等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赵氏才在一旁一个老妈子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姿态优雅而不失尊严。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从容不迫,即使是面对家中突然发生的巨变,仍然保持着当家主母的镇定。 赵氏坐定后,示意叶知秋和江远山也坐下,又让老妈子端了三杯茶过来。从始至终,她的眼神里都透着一丝疏离,似是察觉到叶知秋二人此行的目的,随即淡淡地开口道:“二位既然前来,想必是有事相询。不必绕弯子,直接问。” 叶知秋微微一笑,客气地拱了拱手,随即说道:“夫人,我们前来是想了解一些族长回府后的情况。族长受伤时,有无请过郎中?用过什么药?族长尸首不见一事,夫人心中是否有怀疑对象?” 赵氏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神情淡然,但叶知秋注意到她那略显发白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老爷受伤回府后,家中不曾请郎中来过,进堂将人抬回来时,说是已经被医治过了,并无大碍。于是,我就命人将老爷抬回了他自己房中。”赵氏平静地说道,语气中听不出太多的情感波动。 叶知秋微微点头,继续追问:“那夫人有没有觉得,这府里有谁有可疑之处?尤其是关于族长尸体失踪一事,夫人是否察觉到什么异样?” 赵氏的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但很快她便恢复了镇定,摇了摇头:“府中上下多是用了几十年的老人,平日里很惧怕老爷,可疑之处暂时没发现。自老爷受伤回府,众人皆在忙碌之中。加之我近几年身体不好,不过多过问府中之事,老爷暴毙时,我亦不在其身旁,至于尸首不见……确实也不知该怀疑谁。” 叶知秋听得十分仔细,赵氏的每一句话都滴水不漏。然而,她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赵氏虽然言辞中规中矩,但似乎对某些问题有所保留,尤其是提到族长死时,她眼神中全无悲伤之意,这实在有些反常。 离开赵氏房间后,叶知秋低声对江远山说道:“赵氏言辞周全,但她绝非毫无所知。她借口说自己体弱不过问府中事,实则说明她心中藏着某些事,只是未曾说出口。” 江远山点头赞同:“她作为府中的主母,不过问府中事,确实不正常。不过,最不正常之处,就是赵氏对族长之死显得颇为冷静,几十年的夫妻,这未免有些反常。” 叶知秋若有所思,但没有立刻表态。她决定继续查问其他夫人,看看能否找到更为直接的线索。 接下来,二人挨个走访了刘选的几位夫人。有些夫人对刘选的突然离世表现出极大的哀痛,几乎泣不成声;也有的态度冷淡,仿佛对这一切早有准备。然而,她们的回答大多无关痛痒,除了些许零散的家庭琐事外,并无太多实质性线索。 直到叶知秋与江远山来到刘府的最后一个小院子,这里住着刘选的第八位夫人,海棠。 一走进房门,叶知秋便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氛。海棠房内的陈设与其他几位夫人大不相同,墙上挂着几幅色彩艳丽的仕女图,窗边的纱帘轻轻摇曳,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香料气味,透着几分妖娆与诡异。海棠本人则坐在梳妆台前,正对着铜镜细细描画眉黛,仿佛外界的风波与她毫不相干。 “几位要问些什么?”她转过头,微笑着,声音柔媚中带着一丝慵懒。她的姿态与其他夫人截然不同,不仅没有半分哀伤,反而显得格外轻松自在,仿佛刘选的死并未影响她的心情。 叶知秋上前一步,轻声问道:“夫人,族长受伤后回府的情况,您是否知晓?有无察觉到什么异常?” 海棠的笑容微微一滞,眸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她低声道:“老爷回来时,听说伤得不轻,我便让丫鬟去送了一些汤药。至于其他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直到不久前,听几个嚼舌根子的说老爷死了,我起初还以为他们编瞎话呢,后来管家来通知,我才知道他真的死了。” 她的话说得极为轻描淡写,似乎并不想避开某些问题。叶知秋看着她,目光犀利地盯着她的神情变化,笑容渐渐淡去:“夫人派人送去的汤药,都经过谁的手?药渣现在哪里?” 海棠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掩饰道:“没谁,只有我的丫鬟红叶,是她熬了亲自端去的。至于药渣,想来还在小厨房。” 叶知秋微微眯起眼,心中已有了几分警觉,眼前的海棠明显有心事,她上前一步,逼近海棠,语气冷静而坚定地说道:“八夫人,能否请您将红叶叫来,让她带我们去看看药渣?” 海棠的脸色有些僵硬,但还是强撑着笑容点了点头:“好说,好说。”她转过身,冲身边伺候的丫鬟吩咐道:“翠儿,去把红叶叫来。” 翠儿应了一声,连忙小跑着出门去唤红叶。叶知秋和江远山静静站在房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仿佛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凝重。江远山用眼角的余光扫过海棠,只见她虽然表面镇定,但双手已微微攥紧。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仿佛撕裂了沉寂的空气,瞬间让房内所有人心头一颤。叶知秋和江远山立刻警觉起来,江远山率先快步冲了出去,叶知秋紧随其后。紧接着,海棠也走了出去,她大声说道:“死丫头,你大晚上的叫魂儿啊!吓我一跳!” 就在此时,三人看到翠儿满脸惊恐地跑来,她嘴唇发颤,指着前方,结结巴巴地说道:“八夫人,红……红叶……她……死了!” 第235章 女尸有孕? 翠儿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着,眼中满是惊恐和悲伤,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红叶……红叶她死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在场的众人都愣住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然而,叶知秋并没有被震惊得不知所措,他迅速转过身来,眼神冷酷而锐利,直直地盯着海棠。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红叶平日里住在哪里?” 海棠的脸上流露出无尽的哀伤,但她还是努力抬起手,指向了红叶平时居住的方向。 叶知秋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紧紧拉住江远山的胳膊,立刻像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而去。他们的步伐急促,如同狂风般迅猛,毫不迟疑地冲向红叶的住所。 当两人冲到红叶的住处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屏住了呼吸。红叶的房门大开,门板随着风微微晃动,屋内昏暗无光,陈旧的木质家具隐约显现出淡淡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甜,再嗅,还有一股令人难以言喻的绝望气息。风轻轻从敞开的窗户中吹进,吹动着房梁上挂着的红叶的尸体。她的身子随着风轻轻摇晃,脖子上系着的绳索深深勒入她纤细的颈部,仿佛无情的锁链,带走了她最后的生机。 叶知秋点了一个灯细看,只见红叶的面色青紫,双眼瞪大,死死盯着虚空,眼中还残留着一丝惊恐和绝望。 “红叶!红叶!”海棠紧随其后,踉跄地跑进屋内。她一看到红叶挂在房梁上的样子,仿佛被雷击中,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她口中喃喃叫着红叶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再无力气,一头栽倒,晕厥过去。 “八夫人!”叶知秋微微皱眉,心知海棠此时只会添乱。她叹了一口气,走到海棠身旁,俯下身子,用力掐住海棠的人中。海棠面色苍白,眉头紧锁,半晌才逐渐苏醒过来。她刚刚睁开眼睛,便又瞥见了红叶的尸体,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继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悲恸之情溢于言表。 叶知秋没有理会海棠的哭声,转身点亮了屋里所有的灯,昏黄的灯光瞬间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层温暖的光芒中,驱散了几分诡异的气息。她平静地说道:“行谨,把红叶的尸体放下来。” 江远山看了一眼挂在房梁上的红叶,心中也是一阵沉重。他默默走上前,深深吸了口气,走到尸体前,对着红叶躬身行了三礼,神情恭敬而肃穆。随后,他从床上拿起一床旧被子,轻轻包住红叶的小腿,稳住她的尸身。接着,他用力一举,将那直挺挺的尸体从房梁上取下,动作温柔而小心,仿佛怕打扰她最后的安宁。 红叶的尸体被江远山轻轻放在床上,叶知秋站在床边,目光凝重地看着红叶。只见红叶脖子上一道紫黑色的勒痕,嘴角微微上翘,唇边还残留着几滴血丝,仿佛在死亡的瞬间仍不觉痛苦。最诡异的是她的双手,死死攥着一根金簪,那簪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冷的光芒,与这死寂的场景格格不入。 叶知秋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眼神冷静如冰,却又透露出丝丝凝重之意。她轻轻地弯下腰,专注地查看红叶的尸体,双手温柔地触摸着尸身的脉络,仿佛在寻找着什么蛛丝马迹。突然,她注意到红叶紧紧握着的右手,于是轻轻抓住金簪的一头,试图将其从红叶的手中抽出。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那金簪就像被焊接在了红叶的手中一般,纹丝不动。 “行谨,把灯拿过来些。”叶知秋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她接过油灯,凑近红叶的手,仔细观察起来。在灯光的照耀下,叶知秋发现红叶的手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异常僵硬。 “怪不得抽不出,攥得这么紧。这簪子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竟然让她在临死之前还如此拼命地保护着?”叶知秋喃喃自语道,眉头微皱,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随后,她站起身来,目光落在红叶攥着金簪的手上,沉默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对江远山说道:“这事有些蹊跷,我觉得像是他杀你去前院看着那几个仆人,把我哥唤来,让他来帮忙做尸检。”说完,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似乎预感到事情并不简单。 江远山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不敢有丝毫怠慢,他默默地点头示意,然后迅速离开房间。 没过多久,叶知卜便急匆匆地赶到了。一进屋,他就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情况,深深地吸了口气后,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接着,他快步走到红叶的尸体旁,抬起她的右臂,轻轻扎了一针,只见红叶原本紧握的手瞬间松开,那支金簪也随之掉落在床上。 “难道说,她是因为偷了主人的簪子而感到羞愧,所以选择了自杀吗?”叶知卜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金簪拿在手中左瞧右看,又看了看红叶的尸体,心中暗自思忖着这支簪子似乎并不属于死者。 叶知秋拿过金簪,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走到神情恍惚的海棠面前,轻声问道:“八夫人,您可认得这支簪子?它是否属于您呢?” 海棠倚着门,双眼空洞地轻轻摇头,缓缓开口道:“这么大的簪子,老头子都不曾给姐妹们买过,我也不知道红叶哪里来的” 床边验尸的叶知卜,小心翼翼地查看着红叶尸体上的每一处细节,突然,他伸出手指搭在红叶的脉搏上。叶知秋看到他这一举动后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在干嘛?死人怎么可能有脉搏?我虽医术比你差,人死人活还是分得清的,放心,真的死了。” 片刻后,叶知卜的脸色忽然一变,眉头皱得更紧,眼中闪过一抹震惊,“这……”叶知卜有些迟疑,抬头看向叶知秋,眼中充满了疑惑和诧异,“她有孕了。” 叶知秋听到这句话,心中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红叶的尸体,又看了看叶知卜,问道:“你确定?” “确定,胎儿不大,还未显怀,两月余。”叶知卜一本正经地说完,回看了一眼红叶的尸体,叹了口气。 第236章 苦楚泪,死有疑 叶知秋站在房间中央,目光如炬,注视着眼前的情景。她早已料到红叶之死非同寻常,却从未预想到,死亡背后竟会牵扯到如此复杂的谜团。红叶不仅突然离世,还怀有身孕,这个意外的发现让叶知秋的断案思路瞬间陷入了重重迷雾,仿佛所有的线索突然断裂,只剩下扑朔迷离的谜面。 “怎么可能!不许你们污蔑红叶!”海棠猛然听到叶知卜的断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无法掩饰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她骤然起身,奔向红叶冰冷的尸体,双手颤抖地将她紧紧搂住,仿佛想用这迟来的拥抱,阻挡那冷酷的真相将红叶彻底带走。 海棠的动作充满了痛楚,仿佛她心中有某种更深的隐情,被红叶的死刺痛了最敏感的神经。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下,滴在红叶早已僵冷的面颊上,哽咽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沉重。叶知秋站在一旁,双眉微蹙,内心翻涌着层层疑问。海棠的激烈反应虽在预料之中,但她的不经意举止与言辞中的破绽让叶知秋意识到,这个案件背后藏着更多秘密。 刘府的氛围诡异至极,尤其是在接触过几位夫人后,叶知秋已然察觉到某种暗流在府内涌动。她的思绪飞速运转,初见海棠时她的眼神与言辞,现在细细回想,那是透着几分对刘选的无情。现下红叶的死,海棠几近崩溃,可见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女子。 叶知秋缓缓走近,目光淡然但不失锐利。她知道,逼问是无用的,海棠心中的痛太深,很难轻易开口。于是,她用平静的语气轻声说道:“八夫人节哀,红叶之死,官府自会彻查。但现下危急关头,她的死与族长之事或有牵连,若夫人知道些什么,不妨说出来。我们一定会尽快查明真相,还红叶一个公道。” 叶知秋的话语如一片轻柔的羽毛,抚过海棠的心,却带着锐利的边缘,直指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海棠抬起头,眼中泪光未消,嘴唇轻颤着,似乎有许多话想要说出来,但最终,却只是在悲痛中默默流泪。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既有无尽的哀伤,也有深深的挣扎。她喉咙滚动,似乎话到了嘴边,却又被无形的力量生生压下。 叶知秋没有再逼问,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知道,海棠此刻的心防正逐渐松动,若稍加引导,或许能得到关键线索。然而,她更清楚,若红叶真是他杀,此事牵扯甚多,单凭八夫人一己之词,恐怕无法揭开刘府暗藏的全部真相。 叶知秋心中一紧,突然想起被红叶之死吓到的翠儿。她快步走出红叶的屋子,看到翠儿仍旧呆坐在海棠的屋门口,她快步跑过去,见翠儿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似的,双眼无神,双手无意识地抓着自己的衣角,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恐惧。 叶知秋见此情景,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怜悯。翠儿不过是个年轻的小丫鬟,却在这个充满阴谋与杀机的府邸中,卷入了她无力承受的旋涡中,还见到了这个年纪不该见的可怖景象。她想到此,缓缓走上前,轻声唤道:“翠儿。” 听到声音,翠儿猛地一颤,像是从梦中惊醒般地抬起头,眼神茫然地望着叶知秋,似乎还没有完全从红叶自缢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翠儿,你怎么还在这儿?快起来,地上凉,不要一直在这里坐着。”叶知秋柔声说话,尽量放低语调,不想吓到这个惊魂未定的姑娘。 翠儿抿了抿嘴唇,哽咽着说道:“奴婢……奴婢有些害怕,也不知道该去哪儿……红叶姐姐她……她真的死了么?”翠儿说话时声音颤抖,话语中透着无尽的无助和恐惧。 叶知秋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翠儿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我明白你心里的害怕和难过,但是你别怕,你红叶姐姐若是平日里对你好,即使做了鬼也不会伤害你。另外,八夫人和我们都在,你要是实在不敢一个人待着,就去陪陪八夫人。”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似乎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翠儿低下头,眼泪簌簌落下,双手紧紧握住衣角,似乎还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叶知秋看着她那单薄的身影,知道此刻的翠儿心中一定是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翠儿,我知道你有些难过,但是为了尽早抓到害你红叶姐姐的凶手,有些事情我必须要问你。”叶知秋语气一转,开始步入正题,“听你说话,我猜你平日里和红叶的关系很好,你可有什么异常发现?比如,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者有没有和什么人有过不寻常的接触?甚至她有没有中意的郎君?仇人也行总之,你知道什么,都要告诉我,好不好?” 翠儿听到这些话,怔了一下,低声回道:“红叶姐姐是八夫人的贴身丫鬟,跟着她自小长大,又一起到了刘府。奴婢本是一个逃荒的,病倒在了八夫人的马车前,八夫人好心,让红叶姐姐给奴婢找了郎中瞧病,病好后,奴婢无处可去,八夫人就收留了奴婢。入府后,红叶姐姐也把奴婢当妹妹般对待,确实平时很亲近……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她很少跟奴婢说话,总是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发呆,似乎在想什么,奴婢问过几次,她不说,便没再问。有一段时间了,夜里,她总会偷偷摸摸地出去。” 叶知秋眉头微皱,心中一丝疑虑闪过。她继续问道:“她有没有说过,出去都去哪里?或者说见什么人?” 翠儿摇了摇头,抹着泪说道:“奴婢不知道红叶姐姐去哪里……她总是说肚子不舒服,去茅房,但是有一次她去了太久,奴婢去茅房找过,她不在。奴婢怕被赶走,以后也不敢多问了。” “你们在一个屋子里睡,你有没有发现,她最近与之前有无不一样的地方?”叶知秋继续追问。 “她干活儿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只是最近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甚至有几次,奴婢见她独自在窗边望着月亮发呆,似乎还哭过,但是再问,她就找借口走开了。” “眼里含泪?”叶知秋的心跳微微加快,似乎隐约摸到了一些脉络。 翠儿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的,奴婢以为,她是因为临年府中琐事太多,心里不痛快……没想到,没想到她会想不开……”说到这里,翠儿又哽咽起来。原来,心底善良的她以为红叶是不想干活儿而自缢。 叶知秋的思绪愈发凝重,翠儿的证词让她意识到,红叶的死可能真不是自缢。那个金簪,怀孕的事实,还有红叶的隐秘行踪,似乎都在指向一件隐秘的情感秘事。她沉吟片刻,缓缓站起身,将翠儿拉起,朝着红叶房间走去。 第237章 钓鱼计,诈真凶 听了翠儿的话,叶知秋的心中似乎闪过一道光芒,逐渐形成了对红叶之死的初步推测。她的思绪翻腾,深知这一切绝不仅是一起简单的自缢,背后定牵扯着刘府内的关键人物。 叶知秋找到海棠,神情严肃而坚定,低声问道:“八夫人,如果红叶是被杀害,您想不想找到杀害她的凶手,为她报仇?” 海棠听到这话,瞬间眼中闪烁起了希望的光彩,她眼神中流露出急切与渴望,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声音颤抖地说道:“愿意,愿意,红叶自小与我一起长大,亲如姐妹,她为我做了那么多,如今横死,我绝不能让她白白死去!” 叶知秋见她如此反应,心中稍安,便继续贴近海棠的耳边,悄声说道:“那么,您需要封锁消息,找人假扮红叶,然后跟我出去一趟。” 海棠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低声问道:“封锁消息?假扮红叶?这……有什么用?” “我们必须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以为红叶仍然活着,才能逼迫他们现身,揭开真相。”叶知秋的眼神透着坚定,充满了决心,“为避免有人走漏风声,从现在开始,您就假装族长之死让您悲痛欲绝,锁了小院的门,除去我们几个外,不许任何人进出,能做到么?” 海棠心中没有一丝犹豫,随即咬紧牙关,点头表示同意:“能做到,放心。我这院子里人少,一共不到十人,我现在就把他们叫一块儿,亲自看着。只是红叶的仇人,如果找到,我想亲手宰了这王八蛋,你要答应我!” “很好。”叶知秋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感激海棠的配合。她继续说道:“接下来,您尽量保持镇定,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出异样,知道红叶死的人越少越好。” 海棠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但眼中难掩的悲伤依旧流露。叶知秋则快速组织起后续的计划,她知道时间紧迫,必须尽快行动。 “你找谁假扮红叶?万一被识破,有没有想过怎么办?”叶知卜听着叶知秋和海棠的对话,感觉这招实在有些冒险。 “我想的是,一会儿我和八夫人一起出去,让假红叶戴个面纱跟在我们后边。”叶知秋毫不隐瞒自己的兄长,将心里的想法和盘说出。 “你怀疑是这府里的人?”海棠听到这里,紧紧抓住叶知秋的手,像是看到了逼死红叶的真凶一般。叶知秋被她攥的手疼,轻声说道:“夫人,疼”海棠听到叶知秋喊疼地声音,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将手迅速松开。 “一切都听你的,只要能为红叶报仇。”海棠伸出手,轻拭脸上的泪,双眼充满杀气地看着叶知秋说了句话。 “那就叫翠儿假扮一下红叶,她俩身形差不多,戴个面纱,夜色里也不好辨认。”叶知秋看着一旁的翠儿,心中迅速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八夫人,冒昧问一下,您既然这么执着于为死者报仇,为何还要打罚她?”叶知卜一边仔细检查红叶的尸身,一边注意到她大胳膊和大腿上尽是淤青。他本以为是海棠的责罚,但此刻看来,海棠似乎并不像会动手打人的人。于是,他忍不住问了出来。 海棠听到这话,眉头微皱,神情中流露出一丝不悦。“哎,你这人不要瞎说!我干嘛打她啊?”海棠说话的声音稍微提高,语气中透着一丝气愤,目光锐利地瞪向叶知卜,仿佛在指责他无端的怀疑。“且不说她与我自小长大的情分,就算是一般丫鬟,我也不会苛待。她们要是做错事,我要是心情不好,最多骂两句;要是心情好,骂都不会骂。不信你问翠儿!” 翠儿闻言,头点的像捣蒜般说道:“夫人不会打我们,她有好东西也经常赏给我们,待我们极好。” 叶知卜一时无言,心中却暗自思索。海棠的反应和翠儿的证词加在一起,足以说明海棠真没有动过手。他沉默片刻,轻声叫道:“知秋,你来看。”随即,他小心翼翼地将红叶的衣袖一层层挽起,露出她胳膊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大片的淤青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像是无辜者在无情的折磨中留下的证据。 叶知秋和海棠闻言,走近床边,看到红叶的胳膊后,心中陡然一沉。她们凝视着这些伤痕,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与绝望。 “翠儿,你知道是谁打了红叶么?”海棠说话的声音更大了,仿佛在心里已经将打红叶之人撕了个稀巴烂。 “奴婢不知只是近日来,红叶姐姐会偶尔发呆,有时看着像哭过。奴婢问,她也不说,问过了,她就不理奴婢了。”翠儿站在一边,依旧在哭,声音哽咽着说道。 叶知秋瞬间明白,红叶身上的伤痕,并不是海棠的惩罚,而是某种更深层的关系纠葛所带来的不良后果。 “这些伤痕……和红叶腹中孩子的父亲是否有关系?”叶知卜心中疑虑重重,转头看向叶知秋,语气温和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不排除这种关系,所以,我们得在红叶死讯传出之前,尽快找到孩子地父亲。”叶知秋冷静地分析。 “姑且一试,不过你们要小心些。”叶知卜想了想,暂无更好的办法能查清此事,所以他改主意开始支持叶知秋。 叶知秋和江远山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心中都明白,这其中的真相可能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八夫人,不要难过了,我们快给翠儿装扮上。”叶知秋将翠儿拉到自己身边,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海棠,提醒她眼下最重要的事。 “翠儿,你敢不敢和我一起抓坏人?”海棠看着翠儿,眼神坚毅地问她。 “敢,只要能为红叶姐姐报仇,翠儿不怕!”翠儿不知怎的,突然就不哭了,用力点点头,语气坚定地回答了海棠的问题。 海棠迅速让翠儿换上红叶的衣物,又戴了一个面纱,伪装成红叶的模样。叶知秋左看右看,将红叶原本握在手中的金簪插在了翠儿的鬓边,看起来非常显眼。 “稍后,八夫人就说翠儿不见了,我带着您出去找人。”叶知秋看着海棠,谨慎地说道。 “好,我这就把其余的下人都叫到我房里,我就说屋子里晦气,需要打扫,他们几个一时半刻打扫不完。再让这位公子帮看着,咱们快去快回。”海棠看着叶知秋和叶知卜,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很好!”叶知秋点点头,赞许地看着海棠,“愿我们这一钓鱼计成功找到渣男!无论这人是不是害死红叶的凶手,让她未过门怀孕,就都不是好东西!” 海棠扭过头,看了一眼红叶的尸体,仿佛在和她告别。之后,她又帮翠儿整了整面纱,与叶知秋一起,带着翠儿走出了红叶的房间。 第238章 欲言又止的男人 海棠一出院门,立即看向一旁的叶知秋,叶知秋点点头,似是给了海棠无尽的信心,随后,海棠便开始大声喊道:”翠儿!翠儿!”她一边喊,一边往前院走去。 刘府大部分人都被刘潜下令关在了自己的屋里,听到海棠的喊叫声,一些多事的姨太太们快步趴到门缝,努力往外看。 “海棠妹妹,怎么啦,你这急匆匆的?”海棠三人路过五夫人月春院子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 海棠闻声驻足,看到门缝里的人,走过去,笑着回道:“五姐姐,我那小丫鬟翠儿不见了,我出去寻寻。” “哎呀,一准是刚才人多,走散了,不知道又去哪里野去了。这些个小蹄子们,平日里玩闹惯了,竟分不清今日是什么时候,你快去,前院有县令大人在,让他的人帮你寻寻,可千万别乱走啊!”月春不放心地叮嘱海棠,让她去找刘潜寻求帮助。 “好的,五姐姐快回去,夜里凉,别着风。”海棠不敢多停留,生怕月春看到面纱下的翠儿。 海棠告别了月春,继续在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假意大声呼喊翠儿的名字。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害怕,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慌张,这反而让周围的人相信,她是真的在寻找丫鬟。 快走到前院的时候,海棠突然停了下来,她回头看着叶知秋,声音低沉地说道:“稍后接近大公子时,姑娘帮我留意他的脸色,我平日里看他不是个好东西!八成是他害了红叶。” 叶知秋点了点头,目光中透着理解和坚定。她知道,海棠不是无凭无据冤枉人,她是在为红叶的死寻找嫌疑人。 一旁的翠儿紧张无比,她伸出手握了一下叶知秋的手,叶知秋感到翠儿满手的汗,稍用力回握了一下,以示安慰。 三人继续向前院走去,她们心中都清楚,未来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海棠的声音依旧响亮,却难掩其中的紧张与焦虑。她想借着这场“寻人”之计,试探一向给她印象不好的林进堂,看他是否和红叶有不正当的关系。 走近前院,微风轻拂,空气中夹杂着几分不安的气息。海棠的心跳似乎加快了,既期待又害怕。她转身回望,确认叶知秋紧随其后,便加快脚步,向刘潜和林进堂所在的位置走去。 林进堂见海棠走近,连忙迎上前,关切地问道:“八姨母,刘大人下令不许出来,您这是干什么?” “八夫人的丫鬟翠儿丢了,她心急如焚,我特带着四处找找。”叶知秋在林进堂距离海棠五步外的地方将其拦住,不让他继续靠近,“请大公子谅解,为避免有串供嫌疑,府内之人不得近距离交谈。您和八夫人也不能例外。” “应该的,应该的。”林进堂说着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海棠继续问道:“八姨母找了哪些地方?可有找到?” 海棠故作轻松,微微一笑:“我这刚出院子,还没有找到。想着今晚府内有县令大人坐镇,得先来请示一下,希望大人的人也能帮着喊几嗓子,这丫头调皮,许是和别的姐妹的丫鬟们玩去了,被锁在哪里。我怕她一个人回不去,便委托这位姑娘带着我和红叶来找找。”她努力掩饰心中的紧张,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 叶知秋站在一旁,目光如刀,扫视着林进堂的神情。果如她们预料的那般,林进堂在听到红叶的名字后,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面纱下的假红叶。 “你们自己找,让叶姑娘陪着就行,本官的人有些忙。”刘潜拒绝了海棠的请求,他内心里有些瞧不上眼前这个年轻女子,一方面是她年纪轻轻给老头做小,另一方面是她分不清事情的主次。现在全刘府上下都在为寻刘选的尸首而努力,而她却为了寻个丫鬟要兴师动众。 就在此时,叶知秋的视线落在林进堂的身上。她注意到,林进堂的眼神闪烁不定,他的目光一直在徘徊,尤其是在看到翠儿头上的金簪时,眼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关注和惊讶。 “难道真和他有关系?”叶知秋心中一动,开始怀疑林进堂。 “好的好的,多谢大人体谅,民妇告退了。”海棠听到刘潜的话,心里一阵松快,偷偷做了一个深呼吸,对着刘潜作揖,告辞离开。 叶知秋转身离开时,再次偷瞄林进堂,只见他侧着脑袋低头看着翠儿,似乎想要看清面纱下的人脸,嘴唇微微开合,想要说些什么,但又犹豫不决。 “大公子,怎么了?”叶知秋突然停住,看着林进堂问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 林进堂怔了怔,像是被惊醒了一般,迅速收回目光,努力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红叶这金簪很好看。”他的话语前言不搭后语,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自然,显得更加可疑。 海棠听后,咧着嘴微微一笑,并未回头道:“这死丫头不知哪里得来的,宝贝得很,我觉得竟比我的首饰还要好看一些呢。” “确实好看。”林进堂的声音低沉,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安。 “好了,我们再去别处寻寻。阿秋姑娘,走。”海棠知道叶知秋已经看清了林进堂的所有表情动作,不敢多停留,带着二人匆匆离去。 三人走远后,海棠四下观察,确认周围无人,才轻声问叶知秋:“你刚才看他怎么样?有没有慌张?” “如夫人所料,大公子有些紧张,目光一直盯着这金簪,好像有话要说,却犹豫再三,没敢开口。”叶知秋在观察周围的同时,如实对海棠讲述了自己的观察。 “果然是他!”海棠咬牙切齿,怒火中烧,仿佛心中积压的情绪一触即发,猛地扯了扯自己衣袖,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的声音中透着无奈与愤懑,似乎心中那股气,若不发泄出来便难以释怀。 “也未必如此,只是说他有可疑。”叶知秋则是个讲究证据的人,思路清晰,面对海棠的激动,平静地说道,“我们再去别的公子院子看看,既然说找人,也应该找得像一点。” 海棠闻言,稍稍镇定下来,点点头,嘴里仍不停地呼喊:“翠儿!翠儿!”她的声音在空荡的院落中回响,既显得急促又带着一丝愤怒。 第239章 形形色色的怪人 海棠喊着翠儿的名字,继续假装寻找,她们走到北边一处院子附近,耳边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海棠见状,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放慢脚步,静心倾听院子里的动静。 院子里,一男一女的争吵声如雷霆般震耳欲聋,气氛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女子怒吼道:“你这个负心汉!你背叛了我们的感情,还有脸说我?我对你倾尽所有,结果你却和那个贱人眉来眼去,真是可笑!”她的声音尖锐,似乎想要将心中所有的不满尽数发泄出来。 男子则怒火中烧,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我背叛你?你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谁不知道你和林进堂暗通款曲,真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刀锋般刺入女子的心中,瞬间点燃了她的怒火。 女子毫不示弱,指着男子的鼻子大声质问:“暗通款曲?你当初求我跟着大哥学做生意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暗通款曲?你拿着我赚来的白花花的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暗通款曲?别说我和大哥没什么,就算我有什么,那也只能证明你就是个只会吃软饭的懦夫!如果没有我,父亲压根儿不会高看你一眼!”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气得仿佛七窍生烟。 叶知秋听着二人的争执声,看着海棠,满脸疑惑地问道:“这是?” “嘘!别说话,继续听听。”海棠并未回答叶知秋的问题,第二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不要说话。叶知秋心里犯嘀咕,原本还吵着要给红叶报仇的人,怎么一下子成了个长耳妇,竟然喜欢听人吵架? 就在此时,只听得院内男子冷笑一声,满嘴讥讽地说道:“吃软饭?娶了你这种低贱的女人,我软饭吃的还不够多么?我上辈子不知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媳妇,早知如此,老子宁愿一辈子不娶也不要你!”叶知秋听着,感觉男子的话像是冰冷的利剑,直刺女子的心房。 “不愿意娶我?哈哈哈哈哈哈哈,笑话!你一个野种,难不成还想娶个公主不成?”女子愤怒至极,话语中带着刺骨的怨恨,仿佛在试图撕裂这段关系的最后一点情感。话音未落,一声响亮的耳光猛然响起,震耳欲聋。 紧接着,一阵谩骂与哀嚎声传出,男子冲着女子咆哮道:“张芸儿,你最好识相点,不要再在本公子面前提起这两个字,不然,有你好看!”随即,“哐当”一声关门声,结束了这震耳欲聋地争执,留下的,只是一个女子在院子里的嚎哭声。 叶知秋在一旁听着,心中一阵不安,情不自禁地拉了拉海棠的衣袖,低声道:“我们快走。”她的声音中透着急促,生怕再多听下去会被发现,引来同样的谩骂。 海棠好像知道争执并未结束,因此不想离开,但见叶知秋如此紧张,便点点头,准备离开。正当她们转身之际,院子里争吵的声音再次激烈地响起,仿佛刚才的平静只是交锋中途的休息。 三人走远,叶知秋忍不住问海棠:“八夫人,能否问问,刚才,院子里的是谁啊?” 海棠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那是三公子刘进麟和他的新妇张芸儿,已经成婚三年了。如你刚才听到的那般,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争执,不是吵架就是打架。” 叶知秋听后,倒吸一口凉气,感慨道:“过成这样,真没意思。” 海棠轻轻一笑,似乎抓住了某种乐趣,卖了个关子:“等会儿回去,我给你讲讲,这一对儿啊,可是刘府的笑话。说不定,还能帮助你破案,找到老头子的尸首呢。” “怎么个笑话法?”叶知秋好奇地瞥了海棠一眼。 “墙外有耳,回去说。”海棠说完,继续叫着翠儿的名字往前走。 三人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往回走时,再次路过五夫人月春的院子。月春依旧趴在门缝上,神态悠闲,像是刻意等在那里一样,目光中透着几分调侃。她见海棠走过,立刻问道:“海棠,你们找到了人吗?” 海棠痛苦地摇摇头,语气无奈地说道:“算了,兴许明儿就自己回来了。现下老爷的事儿比较重要,刚才见了刘县令,他也表示很为难,不便帮我找丫鬟。我想了想,自己也确实不懂事,不找了,一个大活人,又封了府,总之是丢不了的,左不过偷懒少干点活儿罢了。” 月春轻轻一笑,仿佛在听到一则趣闻,嘴角微微上扬着说道:“就你们傻,还真信丢了,好端端的,谁偷个老头子啊!回去早点睡,等着他百天后另攀高枝。”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目光如星星般闪烁,似乎对这件事情心中早有了数。 叶知秋听着月春的话,心中一紧,暗想这位五夫人的话中似乎藏着不小的玄机。可是,不久前她和江远山去找五夫人时,她正伤心的哭,现在听着,竟无一丝难过之意了。 海棠略显不高兴,抬头瞪了月春一眼,语气有些不满地说道:“五姐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 “我可是好心劝你,你别不识好歹。”月春微微撅嘴,表现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原本,咱们都是可怜女子,委身于他也是没办法,现下他死了,我再也不用给他洗脚了,真的,想到这件事,我感觉空气都是甜的!” “你可消停会儿,你多少事,都坏在了自己这张嘴上!”海棠不愿再多言,说完最后一句,带着叶知秋和翠儿回了自己的院子。 “你们不信我,那也无所谓。”眼见海棠走远,月春轻轻耸肩,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嘀嘀咕咕:“反正我是看见了。” 刚进海棠的小院,叶知秋正要张口问月春的事儿,海棠先一步开口道:“走,去我屋里说。”说着,将叶知秋带回了自己的屋里。 第240章 引蛇出洞 海棠的屋子里,叶知卜正忙着带着几个下人打扫。他一边挥动着手中的扫帚,一边注意着门口的动静。当看到海棠三人安然无恙地回来时,他心中一松。海棠一进屋,便找借口说要检查打扫成果,便将所有下人都关进了外屋。 叶知卜站在海棠房间里,心中思绪翻涌。他看着叶知秋,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他想问问她们在外的试探是否成功,但每次开口都被犹豫打断,最终只能默默咽下那些未出口的话。 他微微皱眉,心中不安。此时的气氛显得格外紧张,似乎连空气都变得凝重。他观察着叶知秋的神情,想要捕捉她脸上的微妙变化,然而叶知秋却显得淡定自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知秋,”他终于忍不住,低声叫了她一声,声音透着一丝急切,“我们……你们倒是说说呀,我等你们开口等得好焦心!”他的目光中带着期盼,想从妹妹那里获取一些既能探查红叶之死又有价值的信息。 叶知秋微微一笑,眼神却透着深邃:“怎么说呢,一切还不明朗。我们出去发现大公子对金簪特别关注,但是,是不是他,这也说不好。还得想想别的办法。” 海棠此时也来了精神,看着叶知秋思索片刻,翘起了二郎腿,胸有成竹地说道:“对!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红叶是个开朗的丫鬟,绝不会轻易寻死,我敢肯定她是被人逼死的,如果凶手就在府里,我们刚在这一番,他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我猜,此人此时此刻正非常焦急,他肯定会再来找红叶,彻底灭口。” “八夫人睿智啊!”叶知卜听了海棠的话,忍不住夸赞起眼前的女子,且毫不吝啬地朝她竖起了大拇指。他本以为海棠只是个长得好看的花瓶,没想到脑子也好使,顿时对她的好感多了三分。 叶知秋坐下喝了一口茶,看着海棠轻声说道:“咱们刚才见到的那两个怪人,五夫人和三公子,似乎都有点不太正常啊八夫人方便说说,是怎么一回事么?” 海棠叹了口气,似乎在回忆着往事,脸上流露出一丝痛惜,声音也听着沉重起来:“五夫人叫月春,哪里人她自己也记不清了,但是实打实也是个苦命的女子。她自小被亲爹三个馍卖给了戏班子,戏班班主人好,教她唱崔莺莺,她一直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后来戏班来平台唱戏,她被族长看中,强行娶回府做了五夫人。主母心小,容不下貌美的她,听说,嫁进来没多久,就被人迷晕后脱光了衣服,扔在了池塘边。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羞辱万分,内心难以承受。从此就得了疯症,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刚才,她和咱们说话,那又是清醒的时候。” “我晚上还去过她屋里,她正哭得伤心,完全看不出有疯症的样子!”叶知秋听了海棠的话,想起月春的样子,有些吃惊。 “她没有疯得很厉害,不发病的时候也认识人,与常人无异。她人很好的,从来不害人,讲话声音温温柔柔的,可惜了!被刘选这个糟老头子糟蹋了”海棠说起月春,言语里满是惋惜,仿佛在心疼一个可怜的姐姐。 叶知秋默默点头,心中对这个女子的遭遇感到惋惜,她轻握了一下海棠的手,轻声说道:“她有子嗣么?” 海棠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没有,在这刘府,从四夫人往下数,全都没有子嗣。” “什么?”叶知卜听海棠说话,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插了句嘴。 “正常嘛,主母也不是原配,据说是生了三个儿子后,挤掉了自己的亲姐姐上位的,这种人,怎么能接受别人有子嗣呢?没有也好,我们这种妾,生的孩子也不会受重视,孩子省得跟着受苦了。”海棠看着叶知卜,满不在意地说着。 “至于三公子刘进麟,”海棠继续说道,“我听别人说,他的生母并不是刘府中人,而是族长在外苟合的女子。至于为何没有娶进门,那就更复杂了,传言说她当时已是个有夫之妇。三公子小时被接回府后,寄养在了二夫人名下。” 海棠微微叹息,继续说道:“三公子空有族长儿子的名声,却一直过得并不如意。他成婚已有三年,可妻子却是个商人的庶女。当年,主母故意将这样的女子娶给他,显然是在羞辱他的身世。他心中有气,却无处发泄,只能默默忍受。” “他的新妇张芸儿,性子刁钻,平日里爱和几个姨娘及妯娌争个高低。本以为嫁给族长儿子能无上荣耀,没想到夫婿不爱财物。她心中气愤,却又无可奈何,夫妻俩因此时常争吵,几乎成了人尽皆知的笑话。” 海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咱们刚才听到的,那也不算啥,他们之前打架,两个人都跟乌眼鸡似的,养了个把月才好。” “他们俩说话,也真是毫不留情,互相揭短。我听着三少夫人的话,仿佛这三公子还是个风流人物。”叶知秋继续打探。 “谁家里有个这不心烦呀?我之前听丫鬟们嚼舌头,说他经常半夜喝闷酒,心烦着呢。”海棠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无奈。 叶知秋听完,只觉得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她的目光穿过窗户,看向远处的黑暗,心中暗自思索着这些人物之间复杂的关系和隐藏的秘密。沉吟片刻后,她眼神中透出几分迷茫,看着海棠说道:“这府里的故事可真不少!如果案子处理的顺利,让我哥给五夫人瞧瞧,说不定能治好呢。” “当真?”海棠猛地抬头,盯着叶知秋,声音里带着一丝高兴。 “真的,我就是她哥,是个游医,多少会医个病。”叶知卜看着海棠,当即承认自己会看病。 “看病的事儿先放放,我现在脑子乱的像一团麻,”叶知秋看着叶知卜说道,声音中透着一种无奈,“如何引蛇出洞,你们快帮我想想。” 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即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八姨母,孩儿过来给姨母送些夜宵!” “蛇来了!”叶知卜看着叶知秋,小声笑着说道。 第241章 一碗宵夜,鱼羊鲜 海棠听到这声喊叫,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变,既有些愤怒又带着几分不耐烦地说道:“他又来了,这个不懂事的小子,成天就知道往我这里跑!”说罢,她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衣袖,似乎对门外的探访者感到一丝厌烦。 “八夫人知道是谁?”叶知秋细观海棠的神色,觉得她心中早有答案,于是故意问道。 “知道!是那个不着调的老三!”海棠一边说,一边走到门口去开门。 “八姨母,快开门!”刘进麟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他急切的拍门声,似乎生怕海棠不理会他的存在。 海棠轻轻将门打开,只见刘进麟一脸期待地站在门口,手中端着一个盖着的大碗,笑容洋溢,眼中闪烁着一丝调皮的光芒:“姨母怎么亲自来开门了?下人们呢?” “他们有事,我让他们干活呢。”海棠冷冷回道,心中对刘进麟的突然造访越发不满,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威严,“你大半夜的跑我这儿来干什么?再说了,刘大人已经下令不让出去了,你是怎么出来的?快回去,不要瞎跑!” 刘进麟却显得毫不在意,嘴角上扬,似乎对海棠的警告充耳不闻:“我和刘大人说,我有翠儿的消息,要和八姨母说,他们就让我来了。”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得意,右脸上的眉毛微微挑起,仿佛在期待海棠的夸赞。 海棠听了,心中更觉不快,目光一沉:“回去回去,今晚我这院子里忙,我和下人们都没空陪你玩。”她一边说着,边推着刘进麟,直欲将他往外送去,脸上流露出一种绝不允许他进来的决绝。 刘进麟被推得踉跄,显然没有预料到海棠会如此强硬,他急忙反驳:“八姨母,孩儿心情烦闷,您就让我进去!”他居然开始撒娇,声音中透出一丝不想走,似乎在等海棠心软。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海棠的声音提升了几分,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威严,仿佛刘进麟再不走就会触怒她的底线。 刘进麟见状,只能无奈地撇嘴,心中虽然不甘,但也识相地朝后退了一步,看着海棠说道:“好,八姨母,我这有一碗宵夜想送给您,您赏光。”说着,他一手将碗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掀开了上面的盖子,里面是一碗热腾腾的鱼羊鲜,汤面上还飘着几粒葱花,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我不爱吃羊肉!跟你说多少回了,带回去给芸儿吃啊。”海棠又说了一句,直接将刘进麟撵了出去。但是,刘进麟却在她关门的前一刻,将那碗直接塞到了她怀里! “这烦人精,也不分分时候,这时候你说他瞎添乱!他说他知道翠儿的消息,这个棒槌!”海棠有些不高兴,骂骂咧咧地往屋里走,心中对刘进麟的不懂事感到无比恼火。她心想着,眼下正是关键时刻,这小子却在这里添乱,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走进屋里,海棠心中烦躁,觉得刘进麟的出现打乱了她的思绪,她的情绪变得低落起来。此时的叶知秋、叶知卜和翠儿,在一旁默默坐着,各怀心事。 “你们查过那丫鬟的卧房没有?”叶知卜看着叶知秋,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他想起红叶的死状,心中对她的背景越来越好奇。 叶知秋摇摇摇头,看着叶知卜说道:“还没有,发现得突然。” “走,去看看,说不定房间里有线索呢。我看了她的尸体,不像是自缢,她手中握着的那个簪子,是死前握着的,如果是自缢,会在挣扎时扔掉,但是她握得很紧,有些不合常理。”叶知卜想起红叶手中紧握的簪子,推断她死的可能。 “走!”海棠听叶知卜说话,立即起身站着,当即决定要去红叶的房间看看。 房间内静谧而昏暗,点了三盏灯才勉强照亮了四周。在翠儿的带领下,她们开始仔细翻找,终于在红叶的包袱里发现了一封字迹潦草的绝笔信。 海棠轻轻展开信纸,字迹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潦草。 “夫人,红叶有罪,今日一别,来世再见。奴婢曾闲暇时幻想,若有来生,愿能牧歌田野之间,自由洒脱,无忧无虑地生活。可惜,这一切都成了奢望,奴婢犯了错事,羞愧无比,自知无颜再见您,自去矣。愿夫人身体康健,容颜永驻。红叶叩首。” “这不是红叶写的!”海棠听叶知秋读完信后,忽然一把夺过信纸,在灯下仔细观察。她的眉头紧皱,神情中透出几分焦虑。海棠紧握着信纸,眼中闪烁着疑惑的光芒,低声说道:“红叶识字不多,这几个字她认都认不全,更何况写出来。”她翻来覆去地看着信纸,仿佛希望在字里行间找到什么线索。 叶知秋看着海棠,心里有了一定的主意,她胸有成竹的说道:“既然如此,那这封信,便是凶手写的。” “这封信在红叶的包袱里找到,如你所说确实是凶手写的,那这凶手不是有病么?咱们拿着一比对笔迹,不就能找到是谁了么?”海棠对叶知秋的话半信半疑,她觉得凶手这么做似乎不合理,但是又觉得叶知秋分析得有道理。 “你看,这信里字迹潦草,但是笔力虬劲,说明是故意写不好的。”叶知秋分析道,眼神中透出一丝精明的光芒,“至于凶手为何留下这封信,应该是想伪造红叶自缢的假象。” 海棠的眉头紧锁,嘴唇微微颤动:“红叶总共也不认识二十个字……这凶手会写字,说明并非一般下人。究竟会是谁呢?”她的声音中满是忧虑,心中对这个阴暗的谜团感到无比困惑。 叶知秋点头,心中有了另一个办法:“我们需要了解一下红叶的日常交往关系,尤其是她与异性的交往,无论是主人还是仆人。” 此时,海棠的脸色渐渐沉重,她低声问道:“翠儿,你知道这些吗?” “红叶姐姐一般连院门都不出,异性也就是咱们院子里这三个小厮,但是奴婢觉得,他们不像是凶手”翠儿怯生生地说了一句,同时抬眼看着叶知秋。 “凶手的头上可不会刻字,是或不是,咱们都要一一排查过才好。”叶知秋看着翠儿,知她心中害怕,主动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后脑,轻轻安抚。 “走,回我屋去问话。顺便吃些宵夜,老三院子的厨子很会做饭。”海棠说着将几人又带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又是鱼羊鲜!三公子对吃羊肉进补还真是执着,红叶姐不在,也没人吃了,奴婢这就去倒了!”翠儿见桌上的鱼羊鲜,立刻端起碗要走。 “站住!”叶知秋迅速上前,一把拉住翠儿,脸上闪过惊喜,“三公子……经常送羊肉来吗?以前送来的,都是红叶吃了?” “对,三公子院子里的厨子特别会做羊肉,他常年吃不完就送给各位姨母。我们夫人不爱吃,但红叶姐最喜欢,所以每次都是她吃完。”翠儿一脸不解,继续道:“姐姐,你要吃么?” “那……三公子会写字么?”叶知秋目光微凝,继续追问。 “会,哪家的公子哥不会写字啊!”海棠插嘴,随即皱眉,闻着羊肉味感到一阵恶心,挥手示意翠儿赶紧处理掉。 “我想,是时候去一趟三公子的院子了!”叶知秋对叶知卜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探索的光芒。 第242章 满堂红,人装病 叶知秋看着翠儿手中那碗冒着热气的鱼羊鲜,心中不断涌现出各种可能的情景。海棠不吃羊肉,刘进麟屡屡来送,显然这肉是给红叶吃的,他为何会对一个丫鬟如此关照?另外,红叶的死与刘进麟是否有关?这些疑问如同一根刺,不断扎在她的心底,让她难以平静。 “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叶知秋犹豫再三,眼神坚定地看向海棠和叶知卜,“这碗鱼羊鲜,明显是三公子给红叶的,我想去问问三公子,他和红叶之间,是不是” “你怀疑他和红叶?”海棠眉头微皱,满脸疑惑,同时,内心也不免生出一些忐忑,“你不至于?他们两个身份差距多大呀,平日里见了面,三公子不问,她都不敢说话的” “那有什么关系?”叶知秋回答得毫不犹豫,“古来,公子和丫鬟有情的例子并不少,况且,三公子频频送羊肉给不吃羊肉的您,也实在难以解释。” “你要这么说倒是可以去问问。”海棠听了叶知秋的话,抬头看着她,带着一丝犹豫地缓缓道出一句,“但是,我们去了怎么说呢?如果老三真是凶手,会不会打草惊蛇?” 八夫人说得对!”叶知秋心中一动,抬起手指了指翠儿,眼前一亮,“要不我们带翠儿去,就说还碗?” 这时,翠儿正捧着一个洗净的碗走进屋子,听到她们的对话,立刻皱起了眉头,“以往都是红叶姐亲自还到三公子的厨房的。”她的语气中流露出对这个主意的质疑,“我觉得这样不太合适。” “可红叶现在已经不在了,我们也等不到明天。”叶知秋急切地说着,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如果凶手真的是他,我们晚去一刻,就可能少发现一条罪证。” 就在此时,一只黑色的飞蛾在夜色中悄然无声地飞来,忽然停在了翠儿的头上。它翅膀扇动的声音微弱,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刺耳。叶知秋见状,心中一紧,急忙提醒:“翠儿,你头上有个飞蛾!” 翠儿闻言,吓得猛然摇头,想要将那只飞蛾赶走。可是没想到,她一急之下,摇头动作太大,头上戴着的金簪应声而落,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宛如闷雷。翠儿呆呆地看着那根金簪从她的发间滑落,心中一阵慌乱,手忙脚乱地试图去捡,但为时已晚。 簪子重重地摔在地上,摔成了两半,闪烁的金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叶知卜迅速俯下身,捡起那根断裂的金簪,神情凝重。他小心翼翼地翻转着簪子,细细观察,渐渐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这簪子居然是个空心的!”叶知卜惊呼,手拿金簪仔细翻看,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掀起波澜。突然,他看到簪子里有东西,大惊道:“这簪子里有东西!” 翠儿此时已经忘记了头上的飞蛾,愣愣地看着叶知卜手中那根金簪,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说:“我不是故意的” 叶知卜小心翼翼地将簪子打开,里面竟然藏着一张小纸条。叶知秋和海棠同时向前探身,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 “快拿出来看看是什么!”海棠急切地催促叶知卜。 叶知卜拔出一根金针,伸进去捅了捅,又用力甩了两下,从簪子里掉出一个小纸条!他小心翼翼地将纸条轻轻展开,只见上面有三个清晰的小字:“满堂红”。 “这是什么意思,八夫人可否知道?”叶知秋疑惑地看着海棠,眉头微皱。 海棠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思索片刻,喃喃道:“满堂红……好像唱戏的词啊但是,放在这簪子里,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这簪子一定和红叶的死有关系。”叶知秋的心中充满疑虑,思索着这几个字的真正含义。 “满堂红刘进堂堂”叶知秋喃喃自语,心中渐渐浮现出大公子林进堂的脸,突然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八夫人,您是否知道,大公子为何姓林?” “知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公子早些年与老头子不和,一气之下随母姓了。”海棠嘴里说着话,眼睛却紧紧盯着那根金簪,仿佛多看几眼就能从中窥见真相。 “但,当家主母好像姓赵啊?难道大公子不是当家夫人生的?”叶知秋想起当家主母赵氏的样子,又联想起林进堂,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我听说,大公子的生母是老头子的发妻,生了孩子后,表妹来伺候月子,爬上了老头子的床,变成了现在的主母。”海棠看着叶知秋,微微一笑,似乎觉得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 “那么,大公子也是不受待见的嫡子”叶知秋心中愈发警觉,无奈地说了句:“这刘府还真是乱啊。” “没错,刘府的家事可真是一团乱麻。”海棠叹了口气,眼神愈加凝重,索性都与你说了,“大公子与三公子的关系也不简单,三公子的媳妇张芸儿,过门后一直跟着大公子帮老头子管一些生意,有传说他们有私情。” “怪不得我们刚听三公子夫妇吵架时,三公子那么说”叶知秋总算明白,刘进麟意有所指的人是谁了。 叶知秋思绪万千,决定不再犹豫:“我们已经没时间再等了,大公子和三公子是目前最有可疑的人,我想去问问他们两个。” “若真和红叶之死有关,恐怕他们不会轻易承认。”海棠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我明白,既然要问,就得做好准备。”叶知秋点了点头,心中暗自决意,无论如何都要揭开真相,还红叶一个公道。“还请八夫人再陪我演一出戏,就说丫鬟红叶得了急症,需要看郎中。同时,我躲到红叶屋子里,看看是否有人会过去,如果有,这个人不是凶手就是情人。” “好!”海棠一听,感觉此计甚妙,当即表示同意,转头对翠儿说道:“换身衣服,去和门口的守卫说,就说我丫鬟红叶得了急症,要请郎中救命,让他们赶紧告诉县令刘大人。” 第243章 丫鬟生病,公子忧 刘潜坐在前院中,心中如同被火焰灼烧般焦急,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满脸期待。突然,一阵跑步声传来,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捕快,正气喘吁吁地朝他跑来。他立即停下脚步,目光灼灼,急切地招手道:“快说,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那捕快略微停顿,摇摇头,语气中透出一丝焦急:“大人,八夫人差人来传话,说她的丫鬟红叶生了急症,要请郎中,请大人恩准。” 刘潜听后,脸上的光彩瞬间黯淡如乌云覆盖,心中一阵失落。他原以为捕快能带来刘选尸体的消息,不料却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丫鬟生了病。他抬眼看了一眼捕快,没好气地说道:“这个八夫人怎么回事?一晚上折腾好几回,本官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徇私。你回去告诉她,就说府外的郎中进不来,要不府内找有经验的老妈子们帮着看看,要不就忍着,等忙完正事,本官一定帮她的丫鬟叫郎中。” 一旁的林进堂听到捕快的话,心中猛然一紧,眉头瞬间皱起,急忙问道:“这位差大哥,请问是谁病了?”他的声音中透出难以掩饰的关切,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安,仿佛即将失去什么珍贵的东西。 捕快见林进堂如此焦急,心中不禁一愣,片刻间竟忘了红叶的名字。他抓了抓头,眉头深锁,努力回想,嘴里喃喃道:“这……我记得是个丫鬟……”似乎在搜寻脑海中的记忆,最终,捕快恍若有了灵光乍现,面露恍惚:“说是一个叫红叶的丫鬟。” “她可千万不能有事……”林进堂低声嘀咕,声音几乎被风吹散,满脸的担忧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紧绷。红叶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他再也忍不住,急忙向刘潜申请,想要亲自去看看红叶。 刘潜听到林进堂的诉求,略显不解,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他心想:堂堂一个族长大公子,怎么要去探望一个与自己并无太多关系的丫鬟?于是,他语气有些迟疑地说道:“大公子,不过是个丫鬟,犯不着啊……你要是不愿意和本官待着,自行回屋即可。” 林进堂听到这话,知道县令是误解了自己,他犹豫再三,最终满脸不好意思地深吸一口气,贴近刘潜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大人,她不是一般的丫鬟,是进堂许了终身的女子。” 刘潜听了林进堂的话后,一下子怔住,脸色大变,眼中闪过惊讶与恍惚。林进堂的这句话像是石投湖面,瞬间引起了刘潜心中的波澜。他看着林进堂,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于是,再次确认道:“你说什么?你再和本官说一遍。” 林进堂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着,神情变得更加认真,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地继续恳求刘潜:“大人,让我去,进堂求求您了。” “去去。”刘潜见林进堂执意要去,便不再阻拦。他看着一旁的捕快,说道:“那个谁你陪着大公子一起,有什么紧急情况及时向本官汇报。” “是,大人。”那捕快向刘潜行礼后,忙追着林进堂去了。 海棠见到林进堂,故作冷淡,微微撇过头,转身对站在一旁的捕快说道:“官爷,郎中什么时候来啊?我们红叶病得实在是厉害,撑不了太久的,人命关天呀,不能说族长的尸体是大事,丫鬟的命就不值钱。” 捕快听海棠说话,知她心中定是着急,他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略微挠了挠头,吞吞吐吐地答道:“大人让您找找府里的老老妈子看看,他他说等找到族长的尸体再说。” 海棠闻言,心中一阵狂喜,脸上的神情瞬间明亮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正是她要的结果,但是,她不能表现得太开心,“这可真是天助我也”海棠心中暗自庆幸道。 “什么?”海棠强压下满脸的笑意后,看着捕快问道。 “姨母不要怪他,实在是今天府里有大事。”一旁的林进堂满脸焦急地插话。 海棠旋即对一旁的翠儿说道:“去问问各个夫人和公子们,谁院子里的妈妈们会看诊,就说红叶病了,需要来帮忙。我出十两银子的酬金,哦不,二十两。”她的话语中透着一种自信与果决,似乎已经看到了计划成功的曙光。 翠儿是个聪明的丫鬟,光看海棠的脸色,她就知道她们的计划正在慢慢推进。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也感到一丝兴奋,连忙应声:“是,夫人,奴婢这就去!”说罢,她飞快跑出小院。 捕快听了海棠说话,感觉红叶病得厉害,他轻声问道:“请问夫人,您这丫鬟有何症状?过年一般会吃积食,如她也是此症,可以先喝一些荷叶水,后轻揉腹,便可缓解。” 海棠心里一阵得意,但表面上却故作愁苦,轻叹一声,眼中流露出几分担忧:“不是积食,刚才还好好的,突然说腹痛,躺在床上来回翻滚。这丫鬟自小跟在我身边,虽然是个丫鬟,我却是当姐妹一般处的。”她的声音温柔而悲伤,恍若涓涓细流,令人动容。 林进堂站在小院里,心中越发不安,想到红叶病得如此严重,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终于对海棠说道:“八姨母,我想亲自去看看红叶。” 海棠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怔,随即脸色一变,表情顿时冷了几分,语气也变得僵硬:“大公子,红叶只是我身边的一个丫鬟,你与她身份有别,于情于理,实在不方便去。” 林进堂被拒绝,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他望向海棠,眼中充满了坚定,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八姨母,红叶她……她是个好姑娘,您也说了,您没把她当普通的丫鬟,那我去探望姨母的妹妹,总可以?” 话音未落,林进堂不顾海棠的拒绝,猛然转身,朝着红叶的房间方向快步跑去。他心跳加速,脚步匆匆,仿佛每一秒的耽搁都是在与时间赛跑。 海棠见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紧锁,冷冷地看着林进堂的背影,正要开口呵斥,突然只见一个身影闪现,林进堂还没跑几步,便被叶知卜一把抓住了手臂。 “大公子,请留步。”叶知卜的声音不大,但带着几分冷静与压制。他的手劲极大,林进堂被制住的瞬间只觉得整个人动弹不得,他惊愕地回头看向叶知卜,却发现对方的神情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海棠这时也走了上来,眼神冰冷,语气不悦地对林进堂说道:“大公子,你今日真是越发无礼了!这是我的院子,在我面前居然如此不分尊卑。你执意擅闯我丫鬟的房间,意欲何为?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你父亲殁了,你就这般对我?” 林进堂被她训斥得一时语塞,心中的焦虑与无奈压得他无法反驳。他本想解释,却看着海棠冷冽的眼神,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低下头沉默不语。 空气中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海棠那冰冷的话语还在空气中回响:“老妈子怎么还不来?” 第244章 嬷嬷不救命 翠儿得了命令后,心中明白事态紧迫,连忙跑出去,穿过府中的小径,逐一敲响了各夫人和公子的院门。她急促地传达着早已默诵好的请求:“八夫人的丫鬟红叶得了急症,病得厉害,感觉撑不了多久了,刘大人不许请郎中,说让府里有经验的老仆帮着看看。您行行好,帮帮忙!” 每到一处,翠儿都能感受到各院门内不同的气氛。最先打开门的,是族长夫人赵氏身边的嬷嬷,她听完翠儿的话,满脸露出不屑,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厌烦,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翠儿,没好气地说道:“一个丫鬟生病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大过年的,再叨扰夫人,小心你这条命!”说完,她狠狠地瞪了翠儿一眼,随即,院门“砰”地一声关上。 翠儿被骂得一脸无奈,哭笑不得,离开后,又急忙赶往二夫人的院子。 在二夫人的院门外,开门的是个年轻的仆从,听了翠儿的请求后,显得有些犹豫。翠儿再三恳求,对方经过一番心里挣扎后,忙跑着去向二夫人禀报。不一会儿,二夫人差了一个嬷嬷跟着翠儿走了出来,那嬷嬷边走边嘟囔着:“这天还没亮,怎么就折腾起人来了?走,走,一会儿回来,我老婆子还得伺候夫人洗漱呢。” 然而,叶知秋和海棠特意交代翠儿留意的,是三公子刘进麟的院门。三公子听到红叶病重时,不仅没有拒绝,反而关切地询问了几句,脸色略带紧张。 “三公子,救人要紧,您这儿有没有合适的嬷嬷啊?”刘进麟迟迟不说话,翠儿催促了一声。 刘进麟回头看了一眼正屋,沉默片刻后,突然下令:“来人,把院子里的嬷嬷们都喊上,带上院子里的药,一起跟着翠儿姑娘去一趟。” 翠儿听到这话时,心里暗暗喘了口气。片刻后,一个仆人将几个嬷嬷带到刘进麟跟前,刘进麟抬头看了看,神情严肃,步伐坚定地带着嬷嬷们出了门。 翠儿见状,连忙带路,将一行人引向海棠的小院。海棠看到这么多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表面上依然维持着担忧的神情,朝嬷嬷们谦虚地说道:“多谢各位姐姐和公子们!深夜打扰大家,实在是红叶病重,已经撑不住了,请嬷嬷们随我来。”说着,她就带着大家往红叶的住处走去。 刘进麟进院第一眼,目光便落在了林进堂身上,他略带好奇地走过去,拍了一下林进堂的肩膀,大声问道:“大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林进堂被刘进麟突如其来的一拍吓了一跳,他看了对方一眼,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回答,场面一度有些尴尬。片刻后,林进堂勉强地笑了笑,说道:“我在前院,听翠儿说红叶病了,怕出别的岔子,所以特意过来看一眼。” 刘进麟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挥了挥手示意嬷嬷们赶紧跟上。 红叶的房间里,气氛压抑而紧张,叶知秋早已扮成红叶的模样,躺在床上。听到屋外的动静后,她迅速整个身子蜷缩进厚重的被褥中,时而轻轻哼着,时而忍不住来回打滚,仿佛身处极度的痛苦中。她的动作幅度很大,被子在她身上翻滚起伏,似乎真的疼得厉害。 嬷嬷们进屋后,见室内光线昏暗,隐隐约约只能看见床上的人影,其中一个嬷嬷皱着眉,忍不住说道:“这屋子里有些暗了,还是点灯,也好让我们给红叶姑娘仔细看看。” 海棠闻言,立即上前一步,微笑着挡在她们面前,语气温和中带着几分坚定地拒绝道:“嬷嬷们且慢!我知各位需要点灯,但红叶满脸长了疹子,自己怕吓着别人,一直不肯见人。她如今病得不轻,更是觉得羞愧,不愿点灯照亮。还请各位嬷嬷见谅。”她说完,又迅速示意身旁的翠儿,“翠儿,快把灯都收起来,别让红叶看了难受。” “是奴婢的疏忽,奴婢这就收了去。”翠儿给海棠行了礼后,忙上前将屋内的几盏灯一一收起。 几个嬷嬷面面相觑,看着床上的“红叶”疼得直打滚,一时吓得不知所措。她们虽然在府中伺候多年,却很少有如此病重的情形,满脸疹子听着像是传染病,这更让她们心中发怵。 一个年长的嬷嬷小声嘀咕:“这丫鬟病得这般重,若真出了什么事,老身可不好向八夫人交代啊……” 海棠知是她们不敢上前,心中窃喜,但仍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说道:“嬷嬷们帮我想想办法,能止个疼或者能退个疹子也是好的。” 刘进麟站在一旁,探头探脑地张望,见嬷嬷们迟迟不敢上前,心中不断盘算。突然,他眉头微皱,伸长脖子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红叶”,片刻后,他突然转过身,伸手推了推自己身边的一名嬷嬷,沉声道:“八姨母,我院里的这位嬷嬷医术不错,平日里也偶尔给我院子里的人瞧个头疼脑热的。八姨母若暂时无更好的郎中,就让她给红叶瞧瞧。” 被推出的嬷嬷显得有些无措,但面对刘进麟的命令,她也不好推辞,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站到海棠面前。 海棠见状,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额头上不由渗出细细的冷汗。她的余光扫向床上的“红叶”,隐隐担心叶知秋的伪装会不会露出破绽。可此时局面已到了无法回避的地步,刘进麟一脸坚定,她只得迅速调整心态,装作从容淡定。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声说道:“感谢三公子,有心了,既如此,就请嬷嬷帮着瞧瞧。” 说完,海棠迈步走到床边,弯下腰,亲自将嬷嬷引到床前。她一边压低声音说道:“红叶自前院回来后就开始不舒服,病情来得急,一直喊疼说腹痛,嬷嬷帮好好瞧瞧。”说着,她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扭头对着蒙在被子里的叶知秋说道:“红叶,这是三公子院的嬷嬷,你别怕,一定会好的。” 此刻,叶知秋依旧蜷缩在被褥中,整个人几乎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手。她一边装作难以忍受的样子,发出微弱的呻吟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第245章 吐血了...... 那嬷嬷俯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掀开被角,准备更仔细地检查“红叶”的病情。就在这一瞬间,躺在床上的叶知秋猛地咳嗽起来,声音中透着无尽的痛苦与虚弱。她在嬷嬷掀起被角的同时,嘴里喷出一股鲜血,鲜红的血珠直直地喷在了那嬷嬷的脸上。 嬷嬷惊恐地弹跳起,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擦拭着自己的脸,惊叫道:“老天啊!我不看了,不看了……”她的声音颤抖着,显然被突如其来的情景吓坏了,心中满是恐慌。 刘进麟见状,眉头一皱,立刻上前,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他语气中带着急切,眼神却忍不住透出一丝担忧。 嬷嬷慌乱地跑到刘进麟跟前,双膝跪地,神情恍惚,求饶道:“三公子,老身无能,看不了……这丫鬟怕是病得不轻,我看了只会更糟,还是让她自生自灭!” 房间里气氛瞬间凝固,一刹那后,嬷嬷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太吓人了,这丫头莫不是跟上什么了”二夫人院子里的嬷嬷低声说道。 “这怕不是痨病?咳成这样”一个嬷嬷用衣袖捂住口鼻,胆怯地往后挪了挪。 “啊!”被喷满脸血的嬷嬷,听到“痨病”两个字,瞬间起身,大叫着跑了出去。其余人见状,开始不安起来,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海棠急忙上前,试图稳住局面:“各位嬷嬷,红叶病了,我心里难过,大家就不要再添乱了。你们能看就帮着看看,如果不能看,我也不勉强,大家自行回去就好,只是切莫乱说话!若是我再听到有人乱传病情,别怪我不给各位留情面!” 几个嬷嬷摇头不已,脸上满是恐慌,二夫人院子里的嬷嬷上前一步,小心地说道:“八夫人您谅解,老身们贱命不足惜,只是院子里还有夫人和公子们需要照顾,担心实在是不敢再帮红叶姑娘瞧了,您……您别生气,我们先回了。”她说话时眼神躲闪,语气吞吐。 “走走,都走。”海棠挥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听到这声音,嬷嬷们神色不安,纷纷互相对视一眼后,风一般地跑了。但是,刘进麟和林进堂并未出门,他们的脸色逐渐变得严峻。 就在此时,叶知秋继续躺在床上,目光微微一颤,心中暗自得意,心想这个伎俩果然有效。她趁机咳了几声,带着一丝虚弱的声音,艰难说道:“夫人……我好痛,我太疼了……夫人我不想死。” 林进堂看着海棠,满脸担忧,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焦虑与不安:“八姨母,让我看看,虽说男女有别,但是人命关天。”他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恳求,似乎在为自己争取机会。 海棠心中一紧,隐隐感觉到林进堂的着急。她努力保持镇定,微微摇头说道:“大公子,这……”话未说完,林进堂却已继续道:“请八姨母放心,我待会儿诊脉的时候隔个丝巾,可以么?”他的话语中满是诚恳,试图说服海棠。 此时的海棠心中略过一抹浅笑,她明白,林进堂与红叶绝不是普通的主仆之情。她看着林进堂,并未说话,上下将其打量了好几遍。 林进堂察觉到海棠的迟疑,继续说道:“八姨母,我是真的很担心红叶,您就让我看看,我不在乎什么主仆男女之嫌。”他的声音渐渐提高,情绪中透着一股无奈与焦急,似乎在为红叶的安危而担忧。 海棠微微叹息一声,点点头说道:“好。”她看得清楚,林进堂的心思绝不是想害人,反而是对红叶的真切关怀。虽然她心中依旧紧张,但这份情感让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林进堂得了海棠的应允,快步朝床边走去,脸上挂着期待与紧张的神情。他靠近床边,眼神中满是关心。然而,就在他离床边一尺之距时,刘进麟快人一步,抢先坐到床边,一把推开林进堂,故作关心地说道:“大哥身份尊贵,给下人瞧病这事儿,还是让我来。” 林进堂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面露不满:“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红叶虽是个丫鬟,可更是个人啊!她得了急症,现在需要帮助,我不想再耽搁时间,你快让开些。”他语气中带着急切,试图说服刘进麟不要阻拦自己。 刘进麟却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屑:“兄长,我不过是想替你分忧,何必如此执着?要是让人传出去,你一个族长的大公子,居然亲自给丫鬟看病,这以后你的脸面往哪搁啊!”他的话语中透出一股威胁,似乎在提醒林进堂,给红叶瞧病会影响他的身份与地位。 林进堂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快,但仍旧面色平静地说道:“我并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人命,才是我最关心的。”他的声音中透出坚定与不屈,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刘进麟则不以为然,继续坐在床边,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大哥,你好好想想,现在族长老爷的尸首还未找到。你如此执着于一个丫鬟,是不是有些滑稽?” 海棠在一旁,心中默默记录着二人的言行动作,听到刘进麟的话,她心生不悦,立即插嘴道:“三公子,红叶虽然是丫鬟,但她一直为我尽心尽力,我从未把她当丫鬟看待,你说话也适当注意些,不要觉得丫鬟的命不是命,她的命和你我的一样贵重!” 刘进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但随即又摇摇头,显得十分有信心地说道:“八姨母,您自当问问红叶,愿意不愿意叫大哥瞧病。” 林进堂闻言,看着床上的假红叶,急切地说道:“红叶,你别怕,让我帮你看看。等找到父亲的尸身后,我立马出去给你请郎中。”他的声音中带着无法平息的着急,眼神中流露出深切的关怀。 “大哥,没看出来,你对给丫鬟瞧病这么上心!”刘进麟不依不饶,目光犀利地盯着林进堂,试图将他逼退。 林进堂一怔,但他脸上的神情仍不以为然:“你为什么非不让我给丫鬟瞧病呢?”他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刘进麟身上,透出一丝警惕,“红叶都没说不让我看,三弟恼怒什么?” 此时,被子里的叶知秋已将二人的对话理了一番,心里明白,再不管的话,这二人只会越掐越厉害。于是,她缓缓将手臂从被子里伸出,轻轻一挥,示意林进堂可以搭脉。 第246章 真凶难辨 林进堂看到被子里伸出的手,欣喜不已,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把拉开刘进麟,迫不及待地坐在了床边上。他的眼中闪烁着紧张与期待,心中默祷红叶能平安无事。 “八姨母,借您的帕子一用。”林进堂看了一眼海棠,轻声请求,海棠立刻将手中的丝帕递给他。林进堂小心翼翼地将帕子轻轻放在叶知秋的手腕上,三根手指搭了上去,专注地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他凝神静气,时间在此刻仿佛凝固。片刻后,微微松了口气,将帕子还给海棠,声音轻柔而稳重地说道:“我看着也不像是有什么大病,许是府里出了事儿,惊吓到了。八姨母叫人拿帕子热敷一会儿,或许会有所缓解。如果明日还不好,那就找个婆子叫叫魂儿。” “要不喝一些安神的汤药?我屋子里还有参须,回头煎水给她喝了。”海棠细细观察着林进堂对红叶的关心,隐隐觉得他并不是孩子的父亲,但仍希望能进一步确认。 林进堂看着海棠摆摆手,语气坚定地说道:“那倒用不着,她六脉较平,无需滋补。如果八姨母有安神香,倒是可以点一些。”他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那团被子,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容,似乎对红叶好起来充满了信心。 “你还别说!我近日新购得的安神香非常好,里面的麝香和松香味道独特,确实能让人醒神安睡。我这就差人拿过来点了。”海棠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迅速转身吩咐翠儿去取。 “如此甚好!”林进堂满脸期待地说道,眼中流露出对红叶的关切。 “不行!”刘进麟几乎是几乎和林进堂同时说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海棠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刘进麟,眉头微蹙:“老三,我给我的丫鬟用香,又不花你的钱,你不行什么?抠搜错地方了啊!”她说话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满,内心已经将刘进麟认定为红叶腹中孩子的父亲。 刘进麟闻言,并未生气,但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看着林进堂说道:“大哥又不是郎中,万一看得不准呢?真的只是惊吓吗?我觉得她的状态不像。”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林进堂,似乎在挑衅,仿佛不愿意轻易放过这个话题。 “我已经说过了,她的脉象稳定,不用太过担心。”林进堂耐心地回应,语气中透出几分坚定,试图说服刘进麟。 “可我看她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轻症。”刘进麟不甘示弱,声音中透着几分责问,“如果听你的,你真的能确保她不会出事吗?” “无妨,出事了我担着。”林进堂信心十足地说道。 “我认为你还是应当谨慎一些。”刘进麟依然坚持,脸上流露出不满的神情,“红叶虽说是个丫鬟,但与我也算是半个知己,我不希望她有一丝风险。” 叶知秋蜷缩在被子里,耳边听着两兄弟的争论,心中不断地将红叶之死设想了几十遍,心情愈发沉重。终于,她轻轻叫道:“夫人。” 海棠听到叶知秋的声音,心中一紧,立刻转过身。她看了一眼依旧争执的林进堂和刘进麟,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将二人推到门口,不耐烦地说道:“你们俩先出去,我来帮红叶收拾收拾,她出了一身汗,估计要换个衣服。”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强硬,显然不想让二人在屋子里。 林进堂和刘进麟在屋里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都意识到海棠的意图。林进堂最先让步,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无奈:“好,我先去前院看看刘大人,八姨母有事再差人找我。”他回头看了一眼叶知秋,目光中流露出关切,然后迈步出了屋门。 刘进麟则显得有些不甘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大哥去忙,我在门口等着,八姨母有事儿尽管叫我。”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挑衅,似乎不愿意就此罢休。 门一关,海棠心中松了口气,立即转身走到床边,掀起被子,低声说道:“都出去了,咋样啊,你知道凶手是谁了么?接下来还需要怎么做?”她的声音低沉而急切,生怕被外面的人听到。 叶知秋热得大口喘气,虽然心中忐忑,却尽量压抑住内心的慌乱。她缓缓摇头道:“现在还不确定具体是谁,但我可以确定,他们两个都和红叶有情感纠扯。”她轻声说道,目光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海棠看着叶知秋,眼角噙满了泪,痛苦地说道:“老三是那个糟蹋了红叶的畜生!” 叶知秋感受到海棠的绝望,伸出手,轻轻帮她擦去眼泪,又将其紧紧抱住,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未必是他。” “此话何解?”海棠突然抬起头,困惑而又不安,眼中闪烁着疑虑的光芒。 叶知秋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压低:“刚才,林进堂给我号脉的时候,手没有放对位置。也就是说,他和你说的六脉平稳,是他自己瞎说的。” “你是说……他?”海棠的声音低沉,心中充满了不安和疑虑。 “是的。”叶知秋坚定地点头,语气认真,“虽然他们都有嫌疑,但是我们不能急于下结论。只有找到更切实的证据,才能知道真凶是谁。” “一会儿,夫人出去找我兄长,让他藏在屋外暗处,到时候帮我拿人。”叶知秋的声音依然柔和,却透露出几分坚定,“我想着,让他们两个单独进来一次,说不定会有新的收获。” 海棠点点头,心中却隐隐感到不安:“可是,林进堂走了” “没关系,那就先试试三公子。”叶知秋目光坚定地说道,心中对刘进麟的情绪反复揣摩,认为他或许可以成为打开真相的一把钥匙。 “行,那你躺好,我现在就出去了。”海棠起身,心中暗自祈祷事情能如愿发展。海棠走到门口,心跳开始加速,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打开门,看到刘进麟正站在门口,面色有些阴沉。 刘进麟看到海棠,眼中闪过一丝关切:“八姨母,红叶怎么样了?” “她还好,只是有些虚弱。”海棠尽量保持镇定,语气温柔却隐含着一丝紧迫,“我前院有些事儿要过去一趟,想请你帮个忙,能不能帮我暂时看着红叶?我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 刘进麟的目光深邃,不假思索地应道:“没问题,八姨母只管去忙。” 海棠点点头,带着翠儿朝前院走去。 第247章 獠牙露出 刘进麟见海棠走远,贼眉鼠眼地四下望了望,确认周围无人后,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红叶的屋子。他推开门,快步踏入屋内,迅速将门上的插关插住。房间里的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他看向床上堆起来的被子,面露狰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一边嘴里骂骂咧咧地喊着“婊子”,一边恶狠狠地朝着床上的“红叶”扑去! 然而,就在他扑过去的瞬间,那高起来的被子一下子被他的身子压扁,他竟然扑了个空!刘进麟气得猛捶了几下被子,心中暗骂不已,正准备站起身,四下寻找红叶,突然感到一股冰冷的触感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尽管心中一紧,但他不敢回头,只能强作镇定,且笑着说道:“乖,红叶,之前是我的不是,你怎么还生气了呢,快把刀放下,危险!” “刘进麟,心肠够歹毒的啊!可惜了,我不是红叶。”叶知秋的声音如同寒风刺骨。 刘进麟听到说话声不是红叶,慢慢高举双手回头,便看到面色冷峻的叶知秋。她手中握着一把闪烁寒光的利刃,随着她胳膊的移动,刀锋微微颤动,模糊地映照出她那决绝的神情。 “你……”刘进麟不解地看着叶知秋,想要问些什么,却只说了一个字,便感受到叶知秋手中的刀又往自己脖子上靠了靠,心中一紧,咽了两口唾沫,将心中的疑问一并吞了下去。他显然没想到,叶知秋会出现在红叶的房间里。 “三公子,没杀了红叶,心里难受得厉害?”叶知秋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讽刺,直击刘进麟的内心。 “我没有……”刘进麟急忙辩解,声音微微颤抖,“我只是想来看看她的情况,毕竟也是我们家里的丫鬟,关心一下也是正常的。” “关心她?”叶知秋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继续说道:“没看出来啊,你这人虽然不咋地,但是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假!你和我说关心红叶?刚才你想要做什么,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如今还要装无辜,真是可笑至极!” “我真的没想伤害她!”刘进麟的声音愈加慌乱,心中焦急,似乎察觉到自己已经落入了圈套。他急忙向后退了一步,开始胡扯起来,试图挣脱这道致命的威胁,“姑娘,你相信我,我不是真的要害红叶,真的” “不是真的,难不成还有人逼你不成?”叶知秋微微眯起眼睛,刀锋稍一用力,透过他的衣襟,带着一丝刺痛感,令他不得不承认这份危险的真实。“倘若你所说属实,也就是说,背后还有人想要对红叶下手,我该如何信你?” 就在她思索刘进麟所言的真实性时,刘进麟却瞅准了机会,手中洒出一把粉末。叶知秋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呼吸之间,那粉末如雾般笼罩了她的视线。她伸出手放在眼前,试图感知周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 “哪里来的臭丫头,也敢管老子的事儿!”刘进麟的声音透着狂妄与愤怒,似乎一瞬间找回了自信。他将叶知秋掉落的利刃捡起,紧紧压在叶知秋的脖子上,逼问道:“说,那个贱人在哪?” 叶知秋意识到自己看不见了后,内心感觉到一阵恐慌,但她迅速调整好了心态。凭着多年断案经验,她心里清楚,刘进麟的狂妄,只不过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与恐惧。 “你害了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叶知秋避而不答刘进麟的问题,她心里算计着海棠走了多久。 “少给我在这里放屁!”刘进麟怒火中烧,刀尖微微加重了力道,似乎在发泄他心中的不满,“我只问你,红叶那个贱人在哪里?你要是不说,老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绝望!” 叶知秋咬了咬牙,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你以为抓住我就能找到红叶?我告诉你,她现在安全得很,你就算逼问我,也无济于事,除非你给我治好眼睛。” “放屁!治好眼睛等着你再抓我?”刘进麟显然不信叶知秋的话,心中的焦虑越发明显:“你们这些下贱皮胚子,还真不是好东西!红叶,我数到十,你要是再不滚出来,老子就杀了这个女人!” “你若真有能力叫红叶来,那我倒是蛮佩服你的。”叶知秋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挑衅,“实话告诉你,她听不见你说话。” “可恶!”刘进麟咬牙切齿,心中愤怒难平,他突然感觉到一阵不安。他感觉,正是眼前这个女子的从容不迫让他倍感无力。 “告诉我,你来刘府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刘进麟咬牙切齿,心中犹豫着,却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答案,“你躲在红叶屋里,要干什么?” “可惜……你没这个机会再问了。”叶知秋听到刘进麟的声音,凭借着敏锐的听觉,准确地判断出他所在的位置。趁着刘进麟不备,她突然抬起腿,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踢,不偏不倚正好踢中刘进麟的膝盖。刘进麟吃痛,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前扑倒在地,手中的刀也随之偏离了方向。 叶知秋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迅速站起身来。尽管她的双眼仍然无法看清周围的环境,但凭借着多年的战斗经验和直觉,她毫不犹豫地朝着门口的方向冲去。她知道,只要能离开这个房间,就能摆脱刘进麟的威胁。 “你这贱人!居然敢害本公子!”刘进麟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当他抬起头时,恰好看到叶知秋冲向门口的背影,顿时怒不可遏,大声咆哮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女子逼迫到如此狼狈的地步。愤怒和羞辱在他心中交织,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 然而,就在叶知秋即将穿出门口的一瞬间,门外突然传来了叶知卜的怒吼声:“畜生!”紧接着,门被一脚踹开,叶知卜如同一道闪电般冲入房内,直奔刘进麟而去。而海棠则赶紧扶住叶知秋,关切地询问她的眼睛,并将她扶到一旁坐下。 第248章 迷雾障眼 叶知卜将刘进麟控制住后,反手绑住,又狠狠在其后背踹了一脚,将其踹倒在地上,刘进麟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叶知卜,凶光仿佛要把他吃了一样。叶知卜点了灯,看到刘进麟的那双眼,心里泛起一丝不安。他轻轻调整了一下呼吸,一把拎住刘进麟的衣领,将其从地上揪起来,不屑地问道:“你是好好说,还是不好好说?” 刘进麟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仿佛在思考自己接下来的态度。此刻,他的怒火已经被压抑得快要爆发,但眼前的叶知卜却是个让他有些忌惮的人。他努力保持镇定,语气里带着一丝悲鸣,突然哭出了声:“八姨母,你这院子里都是什么牛鬼蛇神,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啊!” “牛鬼蛇神?”叶知卜冷笑一声,目光如炬,直视着他,“你倒是很会总结,我们要是牛鬼蛇神,你哪里还有命活?不过,如果你真觉得害怕,那就把话说清楚,或许我们还能留你一命。” “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刘进麟在地上用力挣扎,眼中泛起一丝绝望与愤怒,“我是族长三公子,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海棠,你是不是以为我父亲死了,我就可以任你践踏?”他的声音逐渐高昂,语气中夹杂着委屈和不甘。 “畜生!海棠这两个字也是你叫的?”海棠听到刘进麟叫自己的名字,联想到红叶的死状,悲从中来,灌注全身之力,跑过去给了刘进麟一个响亮的嘴巴。刘进麟欲再言,但海棠又是一个巴掌落下,两个巴掌下来,刘进麟只觉得眼冒金星,一时间沉默起来。 “你知不知道,我视红叶为亲姐妹?”海棠的声音透着愤怒与悲痛,她的手颤抖着,心中充满了对刘进麟的厌恶与绝望。“我在这个府里,防着多少人,唯独没有防过你你可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呐!” 刘进麟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心中又渐渐生出几分冷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后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尊你一声八姨母,你还真当自己是我母?在这个家里,谁能被人真正的信任?又有谁能真正信任一个人?” “卑劣小人!你就应该被凌迟处死!”海棠愤怒地指责道,“活该你父亲不看重你!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才知道啊?”刘进麟冷笑一声,“可惜,有点晚了。你的丫鬟红叶,已经为了爱情,出卖了你了” 叶知卜的手微微放松,听到他提到红叶,心中不由一动。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声说道:“听你说话,感觉你们像是情投意合之人,既如此,那你为何舍得杀了她?” “这还用问嘛,肯定不是情投意合啊!估计是红叶被骗了,红叶出卖我,我死都不会信。”海棠听到刘进麟还在污蔑红叶,心里更气了。 刘进麟被怼得哑口无言,怔了一下后,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只是在试探她的心意,想看看她是否真的爱我。可是她却……不在床上。谁知道,你们就把我绑了”他语气逐渐低沉,显得无比无辜,仿佛自己真是受害者。 “试探?”叶知卜冷冷地重复着,心中暗自思忖,这样的借口似乎有些可笑,“你以为,我们几个都是眼盲心瞎的不成?说实话!”说着,他走过去用力踩了踩刘进麟的小腿,刘进麟疼得直咬牙,额头瞬间沁出一片汗珠。 “哪有女人不想做正房夫人的啊!”刘进麟痛苦地挣扎着,“我答应她,孩子出生后,就休妻,但是芸儿的母家实力不错,我最近每天都被这个选择煎熬着” 叶知卜想起海棠说的刘进麟的出身,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仍旧不肯放松警惕。他低声问道:“你和红叶在一起多久了?” 刘进麟闻言,脸色变得更加复杂,似乎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斗争。他犹豫了片刻,终于低下了头,声音颤抖着说道:“大……大概有半年多了。最近府里一直有些不安的风声,似乎有人知道了我们的事儿我怕大哥知道,便想着让她把孩子处理掉,但是她说找郎中号了脉,说是男胎,我便犹豫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叶知卜逼近他,目光如炬,语气透出一丝严肃。 “我……我不敢说谎。”刘进麟咽了口唾沫,显得有些紧张,“红叶在哪,你们让我见见,好不好?我有些话要对她说。” 此时,海棠也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没有说话,心中想着红叶的好以及这府里混乱的局势。 “我觉得,有个事情你应该知道”叶知卜最终说道,“红叶死了。” 刘进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着叶知卜大声说道:“不可能!红叶不会死的,除非我亲眼看到她!” 叶知卜点了点头,随后松开了他。“好,但你最好有个准备,她的死状有些吓人。” “别说废话!带我去。”刘进麟斩钉截铁地说了几个字后,双眼流出两行清泪。 海棠见刘进麟终于表现出诚意,心中一动,问道:“她的死,真的和你无关么?” 刘进麟急忙点头,十分认真地说道:“真的没有,我就算不爱这个女人,但是我也想为刘府生个男子。” “你刚说她出卖了八夫人,具体说说。”叶知卜郑重说道。 刘进麟看着他们,缓缓闭上了眼说道:“我知道的不全,你们最好问问老大,听红叶说过,老大用我们的事儿威胁过她,要八夫人的一日行踪记录。” “林进堂?”海棠听到这里,瞬间气的更厉害,“我早就看他不是个好东西,果然!” “这下你知道,他为什么刚才号脉后,要让你熏香了?我猜他是知道了红叶怀孕一事,打算除掉这个孩子。”刘进麟缓缓说道。 屋内的气氛渐渐转变,虽然一切依旧充满阴霾,但似乎在刘进麟的坦诚下,大家都获得了一丝新的线索。 第249章 尸现密室 在这个潮湿的夜晚,海棠坐在窗边,微弱的烛光映出她思虑重重的脸庞。她的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刘进麟的话语。他的声音在她耳边环绕,如同窗外的风,时而低噪,时而刺耳。 海棠想起刘进麟隔三差五送来的那份羊肉,又觉得他心里是真的有红叶的,毕竟羊肉金贵,若是心里没有,也不可能隔三差五来送。海棠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份食物,更是一种情感的表达,应该是牵挂。 可她的心中始终有一丝不安,关于刘进麟是否是杀死红叶的真凶一事,她无法确定。 “可他到底想要什么呢?”海棠自言自语,眼神迷惘。刚刚,她和叶知卜在门外偷听到刘进麟与叶知秋的对话,那些难听的话,像是一道锋利的刀,划破了她的心灵防线。当时,刘进麟在她心里不再是那个简单的送肉人。 “林进堂”海棠欲叫来林进堂询问,却又犹豫不决。林进堂的聪明才智让她感到害怕,她深知一旦开口,便有可能被他的说法所左右,失去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判断。海棠握紧了手中的帕子,面上的愁苦愈发显露。 叶知卜帮叶知秋看了看眼睛,确认没有伤到眼球后,让她闭目休息。他转身走到海棠跟前,轻声问道:“八夫人,得拿个主意,外边刘大人的人,还等着找老族长呢。” 此时,刘进麟在房间内显得格外焦躁,他不断央求道:“我想去看看红叶,你们刚答应我的,别说话不算话啊。”他的话如同急流,裹挟着内心的痛苦,声音中带着无法压抑的焦虑。 叶知卜静静观察着海棠的神情,似乎在等待她的决定。海棠轻轻点头,虽然心中充满疑虑,但最终还是想看看刘进麟见到红叶尸体时候的样子。她这么做,并不是可怜刘进麟,而是想要揭开他身上的那层面纱。 叶知卜随即拎起刘进麟,向另一张床走去。床上盖着一床单薄的被子,红叶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似乎被暗夜所埋。刘进麟弯腰细看,确认是红叶后,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涌出,不一会儿,便浸湿了他的衣襟。 “红叶!你怎么能这样离开我!”刘进麟扑到床边,满脸绝望,哭泣声听着撕心裂肺。叶知卜并未阻拦他哭泣,他的情绪却愈演愈烈,继而,哭泣声转为疯狂的笑声,夹杂着无奈与绝望,显得格外刺耳。 “哈哈!你是我的,红叶!你是我的啦!”刘进麟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着,突然转身,朝门外狂奔而去。那一瞬间,他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似乎抛弃了所有理智,仿佛要将心中的苦闷与绝望全部释放。脚步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像是他内心的呐喊,越来越远。 海棠目睹这一切,心中一震,无法自已。刘进麟的狂笑与哭泣在她耳边交织,令她感到无比的恐惧。她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人,眼前的刘进麟仿佛与她之前认识的那个送羊肉的温和男子判若两人。 叶知卜见状,三步并两步追上,一把将刘进麟按住,语气坚定地说道:“够了,刘进麟!你不能这样!冷静下来,听我说!”可刘进麟却像是失去了理智,挣扎着,眼中闪烁着狂热而绝望的光,但是,叶知卜的手臂如同铁钳,牢牢地控制着刘进麟。过了一会儿,刘进麟的目光忽然变得迷茫,像是被叶知卜从梦中惊醒,挣扎的力道渐渐减弱。 海棠看着疯疯癫癫的刘进麟,又想想红叶,心里的难过一阵高过一阵,满是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感。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摇摇头并未张口。 突然,刘进麟的身体微微一震,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清明,但随即被狂热所淹没。他再次挣扎,试图摆脱叶知卜的束缚,嘴里呢喃着:“红叶是我的,是我的”他声音低沉,情绪仿佛在疯狂与绝望的边缘徘徊。 “刘进麟,冷静一点!”叶知卜试图平息他的情绪,可刘进麟的挣扎愈发猛烈,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直至最后一丝理智也在崩溃的边缘消散。 “我感觉,三公子的绝望,不仅是对红叶的爱,更是对自己内心无法解脱的痛苦。他的疯狂绝对不仅是为了红叶,更是一种无处发泄的情感宣泄。”坐在桌边的叶知秋缓缓开口,同时伸出手用力地揉着眼睛。 “好好的一个人,疯了般!”海棠递给叶知秋一条帕子,看着刘进麟,无奈地说道,“就算红叶活着,我也不能把她的后半辈子交给这样的人!” 然而,刘进麟的神情却越来越失控,仿佛在黑暗中挣扎,无法自拔。他用力摇头,眼中流露出疯狂与绝望的混合,似乎在抗拒着什么。叶知卜与海棠交换了一个眼神,感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加大了力道,将他牢牢按住。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海棠的沉思,她抬头一看,竟然是刚才的衙役。衙役神色凝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显得十分慌乱。他看着几人,直截了当地说道:“诸位,刘大人让我通传一声,说族长的尸体找到了,就在三公子院的密室里!” “你说在哪儿?”海棠强迫自己镇定,声音却微微颤抖,“族长的尸身,在三公子的院子里?” 衙役见海棠如此反应,皱了皱眉头,似乎也感到事态的不可信。他解释道:“是三少夫人发现的,她进密室取银子,发现密室门没关,进去后,竟然看到了族长的尸体,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调查。现在,刘大人让小的带三公子去前院问话。” “走,一起去看看。”叶知秋顾不得眼疼,站起来,拉着海棠就冲出了门。 叶知卜也带着刘进麟一起,四人抵达三公子院子时,周围已聚集了不少衙役,个个神情紧张。只听得一阵哭泣声传来,海棠上前一看,是眼神呆滞的张芸儿。 第250章 蓝线指凶 刘进麟看到张芸儿坐在地上,瞬间忘却了刚才的争吵,心中只剩下对她的关切。他伸出手,想要将她拉起来,但张芸儿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想要站起来的意思。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无助与恐惧,让他感到一阵不安。 “芸儿,怎么了?别怕。”海棠见状,立刻上前,蹲下身子,握住张芸儿冰冷的手,轻声安慰。她的声音如同冬日里的阳光,试图融化张芸儿心中的冰霜。 张芸儿抬头,看到海棠的关切,心中一阵涌动,却只能低声说:“八姨母,我真的不知道族长他怎么会在这里?”声音微弱,颤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似乎被眼前的恐怖情景吓得不轻。 此时,刘潜注意到了刘进麟,立即示意他上前,语气严肃地询问关于刘选尸体的事。刘进麟满脸无辜,心中一片混乱,表情似乎难以置信,他摇头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啊。大人明鉴,哪个偷了东西的贼会把赃物放在自己家里啊!”他试图用这样的辩解来为自己开脱,却也只能徒劳无功。 刘潜的目光犀利,像刀锋划过刘进麟的脸庞,似乎在怀疑他的诚实。就在此时,叶知秋悄然走向刘选的尸体,目光专注而细致,她注意到刘选的手中紧握着一物,显得异常不寻常。 “大人,有东西。”叶知秋轻声叫道,声音虽小却透着紧迫感。同时,叶知卜不知从何处找来一盏灯,点亮后举起,照亮了刘选的面容。 “赵这里,再近一点。”叶知秋低声对叶知卜说道,海棠与刘进麟也随之靠近。叶知卜将灯光移至刘选的手边,叶知秋蹲下身,手指轻轻拨开刘选的手,惊讶地发现他手中握着一根蓝线。 “这是什么?”海棠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心中不安加剧。那根蓝线在烛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泽,似乎隐藏着刘选之死的某种秘密,令她心中一阵异样的感觉。 “来人,将这丝线拿下去,比对一下,看看是什么。”刘潜一声令下,捕头立刻上前,从叶知秋手中接过丝线,开始在场的人中一一识别。 “老奴见过这种颜色的线。”一个老嬷嬷看完丝线后,立即走上前,对着刘潜行礼,声音低沉却坚定,“这是府里公子们的专用线,常用于缝制衣物上的饰品,如玉穗之类。” 刘潜眉头紧锁,心中的疑云愈发浓厚。他问道:“你是哪个夫人院子里的嬷嬷?” “回大人,此乃府内的针线嬷嬷,归父亲院子的。”林进堂上前看了看嬷嬷的脸,确认她是刘府做针线的女嬷嬷。 “既是针线嬷嬷,想必对丝线之类的不会看走眼。”刘潜看着那嬷嬷,仿佛在等她的进一步确认。 “大人放心,几个公子的穗子都是出自老奴之手,绝对不会看错。”那嬷嬷一口咬定,神情中带着自信与坚定,仿佛这根线是刚从她针线簸箩拿出来似的。 刘潜的神色变得更加严肃:“如果这线真是你所说那般,那么这事儿可就不简单了。”他缓缓转头,目光在刘进麟与其他公子之间游走,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为了住住真凶,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刘潜最终下令,“来人!将几个公子看住,一会儿本官要一一审问!” “我并没有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刘进麟试图辩解,但语气中的不安让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现在不是你解释的时候。”刘潜冷冷地回应,目光如鹰般锐利,逼迫着刘进麟的心跳加速。 “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另一个束发的公子心中愤怒交加,想要努力挣脱捕快的控制,声音中透出无助与绝望,愈发显得狼狈不堪。 与此同时,张芸儿依旧坐在地上,面色惨白,神情恍惚,仿佛这个世界都与她无关。她的内心正被一股深深的恐惧所淹没,并不关心未来会如何。 “芸儿,你别怕,先起来,刘大人一定会查明真相的。”海棠再次轻声安慰,试图给予她一些安定感。 刘潜见周围聚集的夫人们和仆人越发多了,心中不由得焦虑,他立刻下令:“来人,将这些闲来无事之人都驱散!不许打扰本官查案!”话音未落,几名衙役立即上前,将围观的人群推向一旁,场面逐渐安静下来。 接着,刘潜开始逐一审问几个公子。首先是刘进麟,他站在众人面前,面色依旧苍白,神情不安。刘潜冷冷地盯着他,问道:“这一整晚,你都在哪儿?谁人可以为你证明?” “我在我自己的院子里,因为一些事儿,和芸儿发生了口角,后来去了八姨母那儿。”刘进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语气却力求镇定。 刘潜微微一皱眉,继续追问:“你和你父亲的关系一向如何?” “我我们一向不睦,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刘进麟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可怜,但刘潜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你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人出入你的院子?”刘潜再问,声音低沉而严肃。 刘进麟摇头:“没有,我一整晚都心情不好,没顾得上看别人。” 接下来,刘潜又审问了其他几个公子。他们的回答虽然都显得无辜,但刘潜心中始终无法平静。他在心中思忖,难道刘选之死的真凶不在府内? 当审问结束,刘潜将目光投向张芸儿。她的神情依旧恍惚,似乎对刚才的事情感到极度恐惧。 “张芸儿,你说自己去密室是拿银子,你大半夜拿银子干什么?”刘潜询问道,努力引导她的思维。 张芸儿缓缓抬头,目光空洞:“我我和三公子吵了架,想要回娘家所以想去密室里取些银子。” “那你有没有听到过别的声音?”刘潜看着张芸儿,心中暗自揣测她的话,同时又引导“你能否再回忆起回忆?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比如生面孔或者奇特的声音” 张芸儿低头沉思,努力回想,却始终没有头绪。刘潜见她无能为力,转身回到几个公子面前,语气严厉地说道:“这丝线就是你们其中之一的,若是现在站出来,本官或许还能考虑从轻发落,若是等本官查出来,定斩不饶!”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众人心中忐忑不安,眼神互相交错,仿佛在寻找某种线索。刘潜的目光落在刘进麟身上,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公子可能是事情的关键所在。 “刘进麟,”他重重地说,“如果你知道些什么,现在就说出来。” 第251章 丝线引 刘进麟被刘潜再次逼问,脸上显出几分惊慌,他支支吾吾地低声说:“大人,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说话时,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闪烁,似乎在竭力隐藏着什么。 叶知秋一旁冷眼旁观,注意到刘进麟的不安,又将目光转向那位针线嬷嬷。她微微眯起眼,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问询的意味:“嬷嬷,你是否记得,这种丝线哪几个公子用过呢?这蓝线看着较新,总不至于所有公子同一时间用?” 针线嬷嬷闻言,抬起头回忆了片刻,然后答道:“这线,最近用的比较多,临年了,老爷和府里的众公子们都要做新的衣服和配饰穗子倒是也不是所有人都用蓝丝线,小公子年幼,不喜这种颜色,他用的青绿,三公子常穿玄衣,用乳白色。” “那嬷嬷是否记得,哪个公子喜欢蓝色?”叶知秋眼中露出一丝欣喜,继续追问。 “老身记得,大公子刚换的新穗子,用的正是这种蓝线。”针线嬷嬷沉思片刻,看着叶知秋,说出了林进堂换穗子一事。 刘潜眼睛一亮,朝着针线嬷嬷看过去,严谨地问道:“嬷嬷,本官在审案,你说的话就是证据,可得想好,是否是真话,作伪证,同样是要受罚的!” “那颜色,老身认得清楚,不会弄错。”针线嬷嬷毫不犹豫地说了一句。 话音一落,周围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刘潜听到“不会弄错”时,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抬头看向四周,在人群里搜索林进堂的影子。 叶知秋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说道:“大人,既然大公子刚换了穗子,那就应该去找他问个清楚。”她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人,眼神坚定,丝毫不动摇。 刘潜微微颔首,沉声吩咐道:“来人,去把大公子请过来。” 捕头领命而去,现场的气氛愈加凝重,周围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听得格外清晰。片刻后,林进堂的身影出现在三公子的院门外,刘潜冲他招招手,他神色平静地走了过去。 林进堂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似的,没有一丝慌乱的迹象。 刘潜看着他,眸中闪过一丝锐利,沉声问道:“大公子,本官有几句话要向你问个清楚。”他将手中的蓝线举起,目光犀利地望向林进堂,继续说“这是族长手中抓着的东西,据针线嬷嬷所言,你新换的穗子用的便是这种蓝线。大公子可否解释一下,这线与你是否有关?” 林进堂微微蹙眉,似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淡然一笑,说道:“大人,这蓝线的确是我最近换新穗子用的,嬷嬷所言不假。但蓝线并不是进堂独用,这点还望大人明鉴。” 刘潜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不依不饶地问道:“你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但并不能证明你与此事毫无关系,这样,为避免其余人说本官袒护你,从现在起,你就和其他公子一样,暂时先在前厅等一等。” 林进堂微微垂眸,沉吟片刻,缓缓道:“许是凶手故意嫁祸,将我置于不利之地。若真是我害死族长,我白日里倒是没必要将他带回来。进堂被冤,望大人查明真相。” “如大公子所言为真,嬷嬷是否记得,有没有人找你要过这丝线?”刘潜不为所动,看着针线嬷嬷,冷冷问道。 “有,八夫人的丫鬟红叶,天黑的时候刚要了两根,说是八夫人喜欢这颜色。”针线嬷嬷想了想,继续说道。 刘潜见针线嬷嬷言辞恳切,便转身正看她说道:“既然如此,红叶在何处?一般做女红都是白日里,你知她为何要在天黑时向你要线?” 针线嬷嬷微微一愣,道:“这倒不知了,红叶只是说八夫人有用,取完线便走了。”她回忆起当时情景,略带疑惑地补充:“不过,红叶来得急,走得也快,神情之间,倒有几分紧张。” 这话一出,众人皆暗自生疑。刘潜的目光落在叶知秋和海棠身上,缓缓道:“八夫人,如此看来,还是需得请红叶过来问个清楚。” 听到刘潜要请红叶来,林进堂顿了顿,脸色微微一变,随即低声说答:“大人明鉴。” 海棠和叶知秋听到刘潜要找红叶,心中微微一紧,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轻轻颔首,海棠对刘潜说道:“红叶得了急症,起不了身,但大人有召,不得不从。既然如此,那便请大人稍等片刻,我和叶姑娘即刻回院子带红叶前来。” 刘潜神色不变,冷冷一挥手:“稍有耽误无妨,但人必须带来。若她真不涉案,自会放她回去。” 叶知秋应声领命,拉着海棠匆匆朝着她的院子走去。二人一路急行,顾不得说话,直到快到院门前,海棠才喘着粗气低声开口:“姑娘,这事怎么办?红叶死了,我们不能抬个死人过去。” 叶知秋眉头紧锁,沉声回道:“死人又不会说话,自然不能,但是,咱们不是还有翠儿么?”她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还得翠儿扮一回,我觉得红叶簪子里的‘满堂红’有可能是红叶的红,林进堂的堂。” “行,为了红叶,咱们试试。”海棠下了下决定,拉着叶知秋进了院子。 海棠和叶知秋匆匆走进院子时,翠儿正坐在院子里打盹。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看向二人,显出几分惊讶。 “夫人,怎么啦?”翠儿见到海棠,赶忙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又看到二人神色凝重,她有些不安,“可是出了什么事?” 叶知秋轻轻握住翠儿的手,低声道:“翠儿,刘大人要见红叶,你还得暂时顶一顶。” 翠儿想到不久前的伪装,脸色微变,但不待犹豫,便坚定地点了点头,眼神里透出一股隐忍的决意:“没问题,只要能找到凶手,翠儿不怕。” “好翠儿,我一会儿找人抬着你,你依旧戴着面纱,到时候我就说你有病,你时不时咳一两声,明白吗?”海棠有些担心。 “夫人放心。”翠儿说着,跑进海棠屋子里戴上了面纱。 第252章 误打误撞 海棠见翠儿将面纱重新戴好,深吸一口气,叫来院子里的两个男仆,让他们用一把宽大且带扶手的椅子将“红叶”抬着,朝着刘进麟的院子方向走去。 翠儿坐在椅子上,薄纱遮掩下的脸显出几分苍白,双手紧紧攥着拳头,几乎把指甲嵌入了掌心,身子不住地微微颤抖。叶知秋察觉到她的不安,悄悄握住了她一只冰冷的手,轻轻地捏了捏,以无声的动作传达安慰,翠儿稍稍稳了稳心神。 沿路两旁的仆从见他们经过,纷纷退到一边,低头屏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周围空气沉重,仿佛压着一块大石,让人透不过气来。翠儿强自镇定,目光却忍不住瞥向地面,心里不断默念着“没事,没事”,指尖依旧微微发抖。 终于,他们抵达刘进麟的院子门口。刘潜原地踱步,看见叶知秋和海棠返回,目光中原本的严厉微微放松了一些。他眉目舒展,看了眼抬着的“红叶”,似乎在确认什么。 海棠上前一步,语速平缓地解释道:“回禀大人,我的丫鬟红叶得了急症,脸上起满了疹子,嗓子里也生了水泡,不能见风,无法出声说太多话,请大人见谅。”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扫视着刘潜的反应,话语平静中带有几分沉重。刘潜微微皱眉,将视线转向叶知秋,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和怀疑。 叶知秋会意,轻轻点了点头,用肯定的眼神回望他,示意海棠所言属实。见状,刘潜便不再纠结此事,而是将目光移向翠儿,语气依旧冷峻,缓缓开口道:“本官问,你若能说话就答,不能言语,就用点头或摇头回应,明白吗?” 翠儿垂下头,听到刘潜的询问,心头一震,忍不住握紧叶知秋的手,微微颤抖,透出几分无措。但她随即反应过来,缓缓点了点头,以示理解。面纱下,翠儿的眼神带着些许惊惶,不敢正视眼前的审问之人。 刘潜盯着她,眼神冷冽,随即语气不带一丝温度地问道:“你是否曾向针线嬷嬷借过蓝丝线?” 翠儿听到这个问题,心跳加速,脑中一片空白。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手心微微冒汗,紧紧握住叶知秋的手,指尖发凉,浑身轻颤。就在这时,她感觉到叶知秋的手指轻轻在她掌心勾画了一个小小的对钩。 翠儿的呼吸一滞,心神稍稍安定下来,连忙调整了一下呼吸,缓缓地点了点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很好,你继续回答本官的问题。你要这丝线,有何用?”刘潜非常满意“红叶”的表现,问话的语气都温和了几分。 翠儿听到刘潜的问题,不知如何回答,脸色一白,紧张地僵在那里。面纱下的她,眼神游移,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如何应对。站在一旁的叶知秋与海棠对视一眼,均察觉到翠儿的不安,生怕她因为过于紧张而露馅。 海棠额上微微冒汗,终于忍不住俯身靠近翠儿,低声在她耳边急促地说道:“快装病!” 翠儿如梦方醒,攥着的拳头松了松,另一只手微微发颤地抚上额头,踉跄着身体,似乎力气耗尽,眼看便要跌倒。她闭上眼,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借着身体的晃动,试图掩盖方才的举动。 谁知刘潜眼中陡然闪过一丝亮光,误以为她举手是要揭发什么人,立刻露出一丝欣喜,鼓励道:“莫要害怕!若是有人威胁与你,尽管大胆指认!本官为你做主,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翠儿心中一惊,举在半空的手顿时僵住了。她两眼睁大,脑中一片混乱,手不知该放下还是继续,另一只手紧紧攥住的拳头微微颤抖。身旁的叶知秋也屏住呼吸,心中暗叫不妙,生怕这一举动会惹来更大麻烦。 然而刘潜却毫不察觉,只见“红叶”颤颤巍巍地抬着手,他认定她是受了什么隐秘的胁迫,欲言又止的模样更添了几分紧张与压迫。他眉头一皱,温声鼓励道:“莫怕!说出来,无论是谁威胁你,本官都会为你撑腰。若有罪魁祸首,当场指认便是,绝不姑息!本官保你平安无恙!” 叶知秋和海棠站在一旁,神色一瞬间绷紧,尤其是海棠,急得几乎想伸手将翠儿的手摁下去。但此时二人不能轻举妄动,只能眼神交流,暗自为她捏一把汗。 此时,翠儿一只手依然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偷眼看向叶知秋,求助般地张了张嘴。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视线略过林进堂,恰好看到他神情微变,脸色暗沉得如霜般冷厉,几乎失去了平日的沉稳风度。 刘潜顺着“红叶”指的方向看去,正是林进堂站立的地方。 林进堂的神情愈发冷冽,眼神如刀般射向“红叶”,仿佛随时都会将她撕成碎片。他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心头怒火中烧,拳头越握越紧,青筋暴起,几乎忍不住直接冲上前将她揪起质问。 “你指着大公子做什么?莫非这蓝丝线,和他有关?”刘潜锐利地注视着“红叶”,话语中带着逼问的冷意。 林进堂的脸色瞬间铁青,眼底透出几分惊慌与难掩的怒火。他目光凌厉地扫视着“红叶”,压抑的愤怒几乎化为实质。翠儿感觉到那压迫感越来越强,心中怦怦乱跳,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紧张得几乎要滑下椅子。 翠儿迟疑着,不敢轻举妄动,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可她的一片沉默却仿佛默认一般,使得林进堂愈发暴躁。他咬紧牙关,感觉自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心中既是羞愤,又是恼怒。终于,他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怒火,怒目圆睁,狠狠地盯住“红叶”,大喝一声:“你个贱人!” 怒意冲头的林进堂脚下猛然一踏,挥拳冲向“红叶”。就在他动作的瞬间,叶知卜早已察觉到他的意图,眼疾手快地一个纵身跃起,猛地挡在翠儿面前,顺势用一招巧劲,将林进堂的手腕扭住,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林进堂挣扎着,脸上满是怒火,但被叶知卜锁在身下,动弹不得。周围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屏息,气氛如水面般紧绷。叶知卜低头看着被他制住的林进堂,冷静地向刘潜抱拳道:“大人,是否需要将他绑起来?” 刘潜看着眼前这一幕,眉头深锁,脸色阴沉,片刻后才冷冷说道:“绑了!本官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第253章 你有证据吗? 林进堂的突然失控,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禁屏息凝神。他的激烈反应似乎远远超出了正常的表现,而那眼神中不加掩饰的杀意与慌乱,仿佛无形中承认了他心底隐藏的秘密。尽管尚无法确定他是否就是杀害并转移刘选尸体的真凶,但他必然与此事脱不开干系。 刘潜看着林进堂满脸不甘的模样,心下冷笑了几声,已然决定不再留情。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叶知卜,简洁地吩咐道:“将林进堂绑结实了,带回前院正厅,本官要亲自审问。” 叶知卜应声,一个捕快递过一条长绳,叶知卜将林进堂的双手反绑在背后,动作利落而不失谨慎,生怕他再有任何挣扎之举。林进堂嘴唇紧抿,愤恨地盯着众人,挣扎了几下,但终究没有力气再发出一声反抗,只是那冰冷如刃的目光,仿佛要将每一个注视着他的人牢牢刻入心底。 刘潜转头,低声吩咐捕头和叶知秋:“速去封锁林进堂的院子,仔细搜查,任何一件细微之物都不可放过!” 捕头和叶知秋立即领命,带人快速前往林进堂的院子,神情严肃,步伐沉稳。刘潜将目光收回,冷冷注视着被押解的林进堂,心中暗忖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转身走向前院正厅,沉稳的脚步回响在寂静的庭院中,仿佛无声中透出一股雷霆之势,预示着一场更深的揭露正悄然而至。 海棠追上刘潜,解释说红叶病重,想回院子,刘潜本不愿应允,回头看了看瘫在椅子上的女子,又想到她刚才的英勇指凶,心便软了下来,点点头说道:”一会儿,还请八夫人到一趟前厅,毕竟事涉你的丫鬟,本官可能有些话要问你。\" 海棠见刘潜同意后,暗自松了一口气,朝他深深作揖,尽量压下内心的慌乱,柔声说道:“感谢大人体恤!民妇这就送红叶回去,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 刘潜点了点头,话语顿了顿,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最终却只挥挥手,转身继续朝前厅而去。海棠盯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压抑的情绪终于稍稍得以缓解。她心惊肉跳地站在原地,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感觉整个人几乎要虚脱般地瘫软下来,心脏仿佛跳到了嗓子眼。 海棠站在原地,看着刘潜的背影渐行渐远,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似是要将刚才那颗几乎跳到嗓子眼的心安抚回去。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见“红叶”瘫在椅上,瘦弱的身子像是虚脱一般,微微颤抖着。 翠儿双手死死攥住椅子扶手,指节已然泛白,努力维持着“重病虚弱”的模样,但额角冷汗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面纱下,她的眼神飘忽不定,显出内心的慌乱不安。她隔着面纱看着刘潜,心头的恐惧如野火般蔓延,几乎将她淹没。 海棠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翠儿的腿,低声安慰道:“别慌,撑住,咱们马上回院子。” 翠儿轻微点头,仍是咬紧牙关,嗓子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只能干涩地“嗯”了一声。她视线不敢随意乱转,目光僵硬地盯着椅子前方的地面,仿佛唯有如此才能避免与旁人目光相接。身体紧绷得几乎无法动弹,连腿都发起了酸。 海棠见翠儿如此模样,心中更觉愧疚,随即给了身旁的男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动作加快些,赶紧回去。男仆小心翼翼地抬着椅子前行,而海棠则紧跟在椅子旁边,几乎是护着翠儿一般,时刻注视着四周,生怕有谁突然靠近或是追问。 走在回院的路上,海棠几乎不敢大口呼吸,翠儿的手心也早已被冷汗浸透,指甲几乎陷入手掌。她想张口说点什么,嘴唇微微动了动,却硬是没敢发出声。脑中混乱的思绪一时涌来,眼前一阵发黑,仿佛耳边还萦绕着林进堂刚才那句冰冷的“坚韧”,让她心头一颤,慌乱无比。 海棠几次想停下脚步喘口气,却担心再生异样,只得硬生生撑住。终于,到了院中,她长舒一口气,忍不住擦了擦手心的冷汗,努力平复心绪。转身对两个男仆轻声道:“你们回去歇着。” 眼看着两个男仆走远,翠儿点点头,掀起面纱,捂着胸口,感到心跳如擂鼓般响起,简直比刚才还要紧张,她看着海棠,低低地问道:“夫人我,我还是有些害怕”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眼眶似乎已经微微泛红,心中充满了后怕。 “没事了,没事了,”海棠轻轻拍着翠儿的肩膀,像哄孩子一般温柔地说道,“你做得很好,接下来我去前厅,你就在我房里等着我回来。”海棠轻声叮嘱了几句后,轻轻吐出一口气,暗自调整好心绪,向前厅走去。 海棠推开前厅的门时,立刻感受到屋内一股沉闷的气氛。刘潜神色冷峻,眉宇间藏着几分疑惑与凌厉;而林进堂则似怒似冷,眼底有一抹复杂的情绪,仿佛交织着不甘与防备。两人就这样对视僵持着,谁都没有开口。 海棠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低眉敛目,谨慎地站在叶知卜旁。她的手紧紧攥着袖口,心跳随着前厅内的气氛愈加加速,生怕下一刻便会有怒火烧到自己。 许久过后,仍不见叶知秋和捕头回来。刘潜便不再等,冷冷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些许威严地问道:“林进堂,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他的目光锐利,似刀锋般逼人,直刺林进堂的眼神深处。 林进堂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眼中透出一丝嘲讽:“解释?我倒不知自己有何可解释的。刘大人,凭一个丫鬟的含糊指认,您便怀疑到我头上,未免过于武断了?”他的话语里夹杂着隐忍的怒火,语调虽平静,眉宇间的寒意却掩饰不住。 刘潜微微一笑,眼神却越发阴冷:“一个丫鬟?你这话倒是有趣。你若无心,何必动怒,何必对她那般失控?林进堂,你今日的情绪,可不像是清白之人应有的反应。”他的声音极轻,却步步紧逼,像是寒夜中的冰风,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 林进堂的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恢复平静,他眯了眯眼,目光阴郁地盯着刘潜,嘴角浮起一丝淡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刘大人真是好眼力,但是没有真凭实据,奈我何?要拷问我,屈打成招吗?” 刘潜冷笑一声,缓缓走近他一步,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几分森然:“拷问倒是不急,林公子,接下来,我们有的是时间,好好聊聊。”他回头看了叶知卜一眼,示意他去找找叶知秋他们。 林进堂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下怒意,冷冷一笑,不再言语,紧绷的双拳却无意中泄露了他内心的波动。海棠心头愈加忐忑,感觉刘潜与林进堂两人正在心里博弈。 第254章 面具下的公子 叶知卜出去没多久,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叶知秋、叶知卜和捕头匆匆走进前厅。那捕头手中捧着一个包裹,神色凝重。叶知秋停在刘潜面前,微微作揖,低声道:“刘大人,这是在大公子的卧室中找到的几样东西,属下们不敢擅自决定,还请大人过目。” 刘潜微微颔首,接过捕头递过去的包裹,放在一个桌子上,缓缓打开。海棠瞥见包裹里的物件,倒吸了一口冷气。包裹里陈列着几本账簿,几封叠放整齐的书信,还有一件女人的肚兜——样式华丽,颜色却过分艳丽,一看便知并非寻常人家的衣物。 刘潜拿起那件衣服,低头端详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后抬眼,目光冰冷地扫向林进堂:“大公子,解释一下,这衣物与这些东西放在一起作何用处?” 林进堂一见那衣服,脸色瞬间阴沉,眼中一丝慌乱闪过,但他迅速镇定下来,冷笑道:“大人,区区一件衣裳,能代表什么?我不过是好奇他乡异地的裁缝工艺,买来看看罢了。”他语气淡然,但眼神却微微闪烁,显然在隐瞒什么。 刘潜看穿他言语的敷衍,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将衣服在手中轻轻晃了晃,语气渐冷:“他乡异地的工艺?大公子倒是闲情逸致,这等色调浓艳、剪裁独特的衣物,莫不是……来留作纪念的?”他的语气轻描淡写,然而每字每句却犹如冰刃,逼得林进堂冷汗涔涔。 林进堂脸色愈发难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不安,沉声辩解道:“刘大人若是怀疑我,我说什么都是徒劳,大人既然有了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便好,无需找我确认。” 刘潜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大公子倒是洒脱。不过——”他将手中那几封书信递给了叶知秋,淡然道,“既然大公子不介意,叶姑娘,烦劳你替我读一读。”他话音刚落,林进堂脸色一僵,双拳不自觉地握紧。 叶知秋应声而上,展开第一封书信,轻轻读了几句,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些与外地商人的往来记载,字句谨慎、用词得体,似乎并无异状。就在她即将放下信笺之时,眼角忽然瞥见信尾,发现署名之人并非一位商人,而是一位女子,署名君之玉儿,言辞间隐隐透露出亲密情意。 叶知秋停顿片刻,心中不由得生疑,侧目看了刘潜一眼,将信纸放下,犹豫道:“大人,这封信的末尾……”她不多言,只是将信纸递回。刘潜接过,眼神扫过信尾的几行字,顿时眸色微冷,嘴角微微上扬。 他抬起头,眼神冷冷地看向林进堂:“大公子,看来这位‘玉儿’姑娘与你关系非同寻常。若本官所料不错,这衣服,便是这位姑娘留在你房中之物罢?” 林进堂的脸色顿时一变,神情间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恢复平静,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刘大人未免太多心了。区区几句书信,几件衣物,便要给小人定罪?这‘玉儿’不过是昔日故人,书信问候而已。另外,那衣服也不过是闲置之物,怎能引来如此揣测?再说了,古来有许多人,生了儿子取个贱名,想着好存活。” 然而,他眼底的慌乱却逃不过刘潜的眼睛。刘潜的目光像冷厉的刀刃,紧紧锁定着林进堂,慢慢走近几步,似乎每一脚都踩在他的心头,带着逼人的压迫感。他轻声冷笑道:“大公子好口才!说得倒是轻松。不过,若我猜的不错,这‘玉儿’可不是个男子,谁家取贱名取这么雅致呢?” 林进堂微微一怔,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要反驳,可在刘潜锋利的目光下却硬生生咽了回去。额上冷汗涔涔,指尖攥紧,僵硬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抬眼冷冷瞥了一眼叶知秋和海棠,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深的敌意,似乎每一个人都成了威胁。 刘潜见状,眼中的冷意愈加浓烈,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公子心思缜密,隐忍沉稳,难怪能将尸首悄无声息地转移,还有自己不在场的证据。如此心机、如此胆量,果然不凡。”他故意将话说得含糊又沉重,每一句话却都像是一道紧箍咒,缠绕在林进堂心头。 林进堂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于再也维持不住冷静,厉声道:“刘大人,您莫要凭空指责!小人虽然不是什么有身份之人,但也不是下贱仆役!”他双目直直盯着刘潜,带着几分绝望和怒火,仿佛再也忍不下去似的。 叶知秋见气氛紧张,不由得心头一紧,轻轻拉住海棠的手,给她以安慰。海棠悄悄攥住叶知秋的手指,感到自己的掌心微微发凉。 刘潜冷冷注视着林进堂的愤怒,微微一笑,语调依旧平静:“大公子无需动怒,若真无罪,这些不过是虚张声势。但若心中藏有秘密,怕是难以隐瞒到最后。”他顿了顿,眼神冰冷地扫视一圈,随后转头向捕头吩咐道,“将大公子暂且看押,等查清真相,自会放人。” “满堂红。”叶知秋想到红叶手中的金簪,小声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她的话音刚落,林进堂的眼神一亮,脸上隐隐透出一种急切的神情,仿佛被触及了什么要害。他几乎是立刻扭面,双目紧盯着叶知秋,急声问道:“‘满堂红’?你到底是谁?你是在哪知道这三个字的?” 叶知秋注意到林进堂眼中的那抹急切和疑惑,心中微微一震。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故作冷静,微微侧首避开他的逼视,淡淡地说道:“不过是个簪子的名字而已,大公子为何如此上心?” 林进堂目光微颤,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随即极力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地问道:“什么样的簪子?在哪里见的?” 叶知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心中逐渐明了,那枚金簪,就是他送给红叶的,他和红叶的死,绝对脱不了干系。她低声答道:“八夫人身边的丫鬟红叶,头上戴着的就是一枚叫满堂红的簪子,大公子想知道具体的,直接问她。”她话中轻轻一试探,目光却在林进堂脸上逡巡。 林进堂听到这番话,脸上更是波澜暗涌,握紧的双手微微颤抖,显然心绪难平。他皱了皱眉,嘴唇微张,似乎要说什么,可又在一瞬间闭上了嘴,只剩一抹冷色划过眼底。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隐忍与不甘:“算了。”他的语气虽然冷淡,双拳却再度收紧,似乎努力克制着某种强烈的冲动。 第255章 心疼她,杀了她 叶知秋微微一顿,视线落在林进堂身上,脑中掠过他方才给自己把脉的情景。那双修长的手,明明做着“诊脉”的姿势,却连她的脉门都未碰触分毫。思及此,叶知秋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光芒——林进堂,和红叶之间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海棠见叶知秋思索,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试图让她回过神。叶知秋假意沉吟了一瞬,随即一脸不经意地开口,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地落在众人耳中:“对了,刚才八夫人的丫鬟红叶对我说,大公子想杀了她”话音未落,屋内的空气似乎瞬间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林进堂。 “本官给她做主,保她无恙!”刘潜听到叶知秋的话,想到刚才林进堂的激怒模样,看着叶知秋说了一句话。意思是让叶知秋和海棠转达给“红叶”。 林进堂听了叶知秋的话,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铁青,瞳孔微缩,仿佛被叶知秋的话猛然刺中。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直扑向叶知秋,眼中含着愤怒与慌乱,似乎恨不得立即让她闭嘴。那一刻,他身上的杀气几乎溢出,压迫得叶知秋一时屏住了呼吸。 然而,叶知秋并非孤身一人!站在她身旁的江远山眼神一凛,手腕一翻,迅速挡在叶知秋身前,冷冷开口道:“林公子,何必如此动怒?欺负一个弱女子,枉为男儿啊!”话虽轻描淡写,手上却不容分说地运力一掌,逼得林进堂不得不后退数步。 林进堂花拳绣腿哪里是江远山的对手,他后退的同时,一个趔趄,一枚香囊从怀中滑落出来,滚落在地,发出轻微的撞击声。那声音并不响,却在众人心头激起涟漪。香囊落地的瞬间,海棠眼疾手快地上前,将那香囊捡起,仔细一瞧,立刻倒吸一口凉气,随即递给叶知秋看。 “满堂红”叶知秋轻轻念出香囊上的字,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林进堂。她心中瞬间了然,紧紧握住香囊,低声对海棠说道:“八夫人在这里等着,我要回你院子里一趟,去取一样东西。”话音未落,叶知秋已经转身,急步离开前厅,朝八夫人居住的方向奔去。海棠心知肚明——叶知秋是去取红叶的簪子了。 刘潜微微皱眉,看着叶知秋匆匆而去的背影,眼神中透出几分疑惑。她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离开?他心中隐隐不安,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将疑问压在心底。 就在此时,海棠缓步上前,行礼后轻声解释道:“刘大人,叶姑娘是去找红叶了。”海棠话音刚落,林进堂的脸色骤然一变,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气力,脚下一软,竟颓然瘫坐在地上。他原本倨傲的神情此刻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惧与慌乱混杂的复杂表情。 刘潜看着林进堂的变化,心中愈发疑惑,却隐约感到这事儿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林进堂脸上的挣扎和无力,像是隐藏多年的秘密即将揭开,而他正站在秘密的风口浪尖上。 “林大公子,”江远山语气低沉,眼神冷冽地注视着林进堂,“既然事已至此,不妨说个明白。你若不说,待红叶姑娘过来,迟早也是要说清楚的。既如此,现在交代,刘大人或许能网开一面。”江远山的声音不大,却透出一股冷峻的威压,仿佛在逼林进堂交代出心底最不愿碰触的往事。 林进堂低垂着头,双拳紧握,片刻后,他仿佛下了什么决心,颤抖着开口:“孽”他缓缓闭上双眼,仿佛在酝酿那未曾出口的隐痛。 片刻后,叶知秋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前厅,手中紧握着那支簪子。簪子的末端微微卷曲,是刚才翠儿不小心掉在地上摔坏的地方。她将簪子双手托着递给刘潜,眼中神情复杂,带着几分怜悯,又透出几分隐忍的愤怒。 刘潜接过簪子,端详了片刻,心中不免疑惑:“叶姑娘,你拿这个簪子来作何用途?红叶她人呢?不是说,你去找红叶了么?” 叶知秋转脸看了林进堂一眼,眼中隐约闪过一丝气愤,声音也不由得低沉下来:“回大人,红叶还病着,不宜过来。这簪子是她交给我的,她说”她顿了顿,目光直勾勾盯着脸色苍白的林进堂,“她说大公子见了簪子,就能明白她的意思了。” 林进堂的脸色登时惨白如纸,眼神颤抖着落在簪子上,仿佛它成了某种不可触碰的烙印,带着沉痛而无法挣脱的记忆。他僵硬地伸出手,想要拿过那簪子,却在快要触碰到的刹那猛然缩回,如同簪子上带了刺一般。 刘潜看着林进堂,冷冷地问:“大公子,事到如今,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林进堂微微颤抖,半晌才压抑着痛苦开口:“红叶她是无辜的,是我害了她。”他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自责与悔恨,仿佛说出口便揭开了多年的疮疤,但这一切在他眼神中却变成了无法承受的重负,“她是个好女人,终究是我负了她” 叶知秋听到这句话,心底泛起阵阵复杂的滋味,忍不住出言骂道:“猫哭耗子假慈悲!都这个时候了,还装好人,你是不是忘了,你刚才差点杀了她?” 林进堂惨然一笑,眼中带着一丝凄凉:“我并非想杀她只是她知道的太多了,有些痛苦,我帮她脱离苦海而已。”他缓缓地抬起头,盯着那支簪子,“这簪子她都给你了,说明,她对我是真的死心了” 叶知秋听罢,更加气愤,冷笑一声:“帮她脱离苦海?林大公子,这世上哪有这样的脱离之法!明明是你怕她说出什么,不得不狠下心肠。可笑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有情有义,到头来不过是个虚伪之人!” 林进堂脸色更加苍白,仿佛被叶知秋的言语剜去了最后的伪装。他看着那支簪子,眼神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与自嘲,喃喃道:“或许。可是你们……你们根本不懂!”他的声音中带着隐忍的痛苦,眼神却黯淡得近乎绝望。“她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活着未必是好事。”他低声说道,似乎是对叶知秋,又似乎是对自己,“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她永远不会再受苦……或者永远不会再说话。” 第256章 你也是孩子爹? 海棠听着林进堂满口所谓的“帮她解脱”“她需要我帮助”,只觉胸中怒火腾地燃起。她再也忍不住,上前几步,抬手便狠狠朝林进堂脸上抓去。她脑中浮现出红叶的嬉笑模样,眼中噙满了泪,指甲尖锐,带着决绝的恨意。 林进堂尚未反应过来,脸上便被海棠抓出了几道血痕,火辣辣的痛感袭来,他狼狈地往后缩,但海棠的手已再次袭来,她的声音中带着哽咽与愤怒:“林进堂,你不配提起红叶!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知不知道,她自小可怜,好不容易日子才好过一点,你还敢说什么帮她解脱?!” “她为你付出这么多,到头来,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下场!”海棠双手颤抖,眼神愤恨又悲怆。想到红叶一生的隐忍低微,甚至未婚先孕,如今却被他如此冷漠地对待,她的心中如刀割般刺痛。 林进堂被海棠一连串的话刺得无言以对,血痕还在脸上火辣地疼着,他目光闪躲,不敢直视海棠,只能狼狈地低垂着头。 叶知秋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江远山瞥了林进堂一眼,声音冷若寒霜地说道:“你以为把人踩在脚下就可以心中痛快吗?你这是得了失心疯?” 林进堂被这句话说得身子一颤,脸上再无一丝血色。他缓缓抬起头,望着面前那支簪子,眼中流露出一丝破碎的悲凉。他忽然意识到,他自己亲手将那份珍贵的情分葬送于无情与算计之中,再也无法挽回。 林进堂忽然跪倒在地,双手重重叩下,声音竟有些沙哑而哀切:“求求你,八姨母!让我见见红叶,我有许多话要对她说”他磕着头,脸上那几道血痕掩不住悲痛之色,“只要她见我一面,不管她再怎么怨恨,我都愿意受着,只求能再见她一眼你叫人把她抬来好不好啊?” 海棠冷冷地站在一旁,眼里既有愤怒,又有几分鄙夷,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可能!红叶如今病着,哪有精力见你?再说了,叶姑娘拿来的簪子足以证明,红叶已经对你死心了,你不配再去打扰她的清静!” 林进堂脸上露出痛苦不已的神情,身体前倾,眼中似乎闪烁着一丝急切的疯狂:“不!她会想见我的!红叶已经怀了我的孩子,她怎么会不想见我?你们在骗我,她不可能不想见我!” 他的话音未落,厅中顿时一片死寂。海棠愣住了,心头瞬间掀起狂涛骇浪,叶知秋和叶知卜也不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矗立在那里。 叶知秋一瞬间心头的疑惑像是被点燃了,她几步上前,目光凌厉地盯着林进堂,声音低沉而冰冷地问道:“林进堂,你敢再说一遍?你说红叶怀的是你的孩子?你有什么凭证?” 林进堂一听此言,眼神中瞬间闪过一抹慌乱,声音却仍强硬:“这要什么凭证?红叶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有了身子,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么?不过,事情闹到现在,你们叫来问问就是了。” 海棠气得浑身发抖,眼眶微红,冷笑道:“光彩?你既然知道不光彩,还干这种龌龊事儿?红叶为你隐忍至今,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分明就是你们兄弟的争斗牵连到她这份情分,她又承受得起吗!” 林进堂被这一句戳得心头一震,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嘴唇微微抖动,却一时无言以对。叶知秋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透:“这么说来,你和三公子还真是利用红叶互斗?” 林进堂沉默着,眼神闪烁,仿佛是被众人的质疑和红叶的失望压垮了。片刻后,他的身影显得愈发佝偻,喃喃道:“原本,我们是有感情的但是,我知道老三也喜欢她就一时被权利迷失了心智。” 叶知卜一直冷眼旁观,突然冷冷开口道:“真的只是一时?林进堂,红叶只是一个内宅的丫鬟,你却一次次将她卷入风波。若非今日事发,你准备作何打算?一副药或者八夫人的一盘香,堕了那个孩子?还是说你要娶她?” 林进堂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痛苦和懊悔如潮水般涌上,整个人如失去支撑般无力地垂下头。 刘潜听着厅中这一番指责与辩驳,心中暗暗皱眉,事情似乎越来越脱离正题,原本是为了族长的遗体而来,却不知不觉间成了一桩少爷与丫鬟的感情纠缠。面对此情此景,他心生疑惑,望向叶知卜,想要探知更多究竟。 叶知卜默默对上刘潜的目光,沉默片刻,便转头看了看海棠,示意她刘潜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海棠似是明白了叶知卜的意思,沉思片刻后,做了个深呼吸,心意已决似的,整了整鬓边的碎发,随即上前几步,深深地行了一礼,眼眶含泪,声音哀戚地哭诉道:“求大人为民妇做主——民妇的丫鬟红叶被人害死了。” 刘潜微微一怔,神情中流露出几分震惊。厅中其他不知情的人亦皆愕然,空气仿佛凝滞一般。红叶死了?这个消息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刘潜的湖心,激起一层层涟漪。 海棠缓缓跪下,微微低头,似乎回忆着那段不可回溯的悲剧,声音哽咽而缓慢地道:“红叶生前是民妇身边的贴身丫鬟,陪伴多年,忠心耿耿。民妇自幼与她一起长大,虽说主仆,实则姐妹。红叶平日温顺柔弱,从未对人有过半分怨言……谁知她却因与某个败类的情事,被冷落、折磨,甚至丢了性命。” 叶知秋和叶知卜面色沉痛,尤其是叶知秋,指尖微微发颤。她望向海棠,仿佛能从她那泣血般的言辞中窥见红叶那满身的伤痕。 刘潜目光微凝,似在回想之前种种,略显沉思地问:“刚不是还见过么?另外,你所说的败类,是林进堂?” 海棠没有抬头,语气却充满了痛恨:“是林进堂和刘进麟两兄弟!他们不仅玩弄红叶的感情,甚至要将她除之而后快。红叶的死状,民妇亲眼所见,满身伤痕,惨不忍睹。可她是个心软的,死后手中还死死攥着这支簪子……”海棠的声音哽咽,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潸然而下。 刘潜闻言,脸色阴沉,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愤怒。 叶知秋站出一步,抬眼看向刘潜,郑重地说道:“大人,红叶临死前拼死指凶,请您看在她这件事情的功劳上,为她讨个公道。”她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那句“讨回公道”便是她誓死要为红叶做到的承诺。 “她什么时候死的?”刘潜看着叶知秋,满脸疑惑地问道。 “回大人,卑职第一次去八夫人院子时,她就上吊了,只是没死成,被救了下来。后来在三公子院指认完凶手后,心中异常害怕,回去后吞金自尽了。”叶知秋想了想,不能告诉刘潜事情,她心一横,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既如此,把刘进麟带来。”刘潜略带疲惫的声音传出,捕头应声而出,去了刘进麟的院子。 第257章 两男抢尸 刘潜目光如炬,沉声指示捕头:“去把刘进麟叫来。”不久,捕头领着刘进麟走入前厅,刘进麟低垂着头,神色恍惚,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毫不关心。见他这样,刘潜心中有些不满,语气冷厉地问道:“刘进麟,你可知道本官为何传唤你到此处?” 刘进麟微微颤了颤,抬头看了看众人,目光最后定格在林进堂身上,愣了一瞬,随即又低下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回大人,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刘潜加重语气,目光如刀,直逼刘进麟,“你可曾听闻,八夫人的丫鬟红叶,死于非命是为了什么?” 此言一出,刘进麟脸上露出一丝惊慌,手微微颤抖:“红叶她”他心中忐忑,隐约意识到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海棠见状,忍不住上前,目光犀利,指着刘进麟的脸说道:“你们两个畜生,都要对她的死负责!今日不给我的红叶抵命,你们休想活得安生!” 刘进麟被海棠的谩骂压得喘不过气,神情愈加慌乱,嘴里含糊不清:“我我不是故意的红叶她我只是想”他的话语显得无比苍白,语无伦次,毫无说服力。 叶知秋冷冷一笑,眼中闪烁着愤怒与失望:“想什么?想要抹去你的责任吗?还是说想要说你自己是个好人?” 林进堂此时也抬起头,看着刘进麟,浑身颤抖,声音低沉却清晰:“她的死,与你无关?你我兄弟如此争斗,而她却成了无辜的牺牲品,怎能与你无关?” 刘进麟被这话激怒,突然抬头,神情变得激动:“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她会那么执着?她的死,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我也很难过!”说着,声音中透出几分无奈与绝望。 “你也难过?”刘潜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面无表情地继续道,“在我看来,你们兄弟俩不过是心怀鬼胎的操控者罢了。做事时,你们有考虑后果的能力,为何偏偏让一个无辜的女子赴死?难道不是,在你们心中早已认为她的命是最贱的吗?” 刘进麟愣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耳边回荡着刘潜的话,仿佛每个字都说在他的心上。他的喉咙微微发紧,想要辩驳,却发现自己无从开口。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进麟突然张口说话,同时慌忙摇头摆手,“红叶对我很重要,我怎么可能……”他的话语越说越无力,终究没能将心中的真实想法表达出来。 海棠见刘进麟如此,心中又是一阵愤怒:“重要?重要在何处?你们兄弟争权夺利,竟让她在这场权谋之争中失去了生命,你觉得这样能算得上‘重要’吗?”她的声音如同刀刃,直刺刘进麟的心口。 刘潜冷静地审视了一会刘进麟,将头扭到林进堂那边,带着一丝讥讽的意思说道:“三公子说了许多,大公子倒是好性子,一句话不说。” 气氛愈发沉重,林进堂面露困惑与懊恼,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然而,面对刘潜的质问,他愈发感到无助与绝望。 “我……我我不会让她白死的!”他终于忍不住喊出这句毫无底气的话,语气中充满了颤抖与不安,然而在他心中,却不知是否真的有那份勇气去承担。 刘潜闻言,眉头微微一挑,心中暗自思量。此时的林进堂,犹如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兽类,口中发出微弱的呜咽,却不知如何反击。 “这并不重要。”叶知秋突然插话,声音冷漠且坚定,“重要的是,红叶再也无法回来了。你们的所有后悔与愧疚,都无法改变她的死因。现在有个重要的问题,要问你们,红叶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你们谁的?” 话音刚落,厅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刘进堂和刘进麟面面相觑,随即不约而同地开口:“是我的!” 两人的声音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尖锐,几乎是同时发出的,反而显得更加可笑。刘潜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满,难以相信这两兄弟竟看上同一个女子。 “你们这样争抢,简直令人作呕。”海棠怒火中烧,指着两人,愤怒地说道,“红叶的死,虽说你们俩都要负上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如今你们在这里争夺一个已经没有意义的孩子,就是不顾她的尊严!” 刘进麟脸色微变,强撑着心中的愤怒,直言不讳:“那是我的孩子!” “你的?”林进堂冷笑,毫不示弱,“我和她之间,才是真心相待!那孩子是我的。” 此时,厅内的气氛愈发紧张,叶知秋感到心中一阵烦闷,冷静地打断二人争执:“你们这样有意义吗?谁才是孩子的父亲,也无法弥补红叶的遗憾。为什么不能坦然面对这个女子,做个真正的人?” “她是我的!”林进堂看着叶知秋,用力地说了一句。 “够了!”刘潜终于忍无可忍,低喝一声,声音如雷。“红叶已然不在,此刻,本官需要的是一个清晰的答案,而不是你们无尽的争吵。你们都说孩子是自己的,那就请你们说说凭证!既然有了孩子,说明你们二人均与这女子有过肌肤之亲,红叶身上有无明显的胎记之类,总归清楚?你们两个,写了呈上来。” 话音刚落,厅内顿时静默。刘进堂和刘进麟面面相觑,心中皆是慌乱,似乎从未考虑过这层问题。红叶的身世与身体状况,他们根本没有在意过。 “我……我记得她身上有个小胎记。”刘进堂终于开口,声音却显得无比微弱。 “什么胎记?长在哪?”刘潜追问道。 刘进麟不甘示弱,立刻反驳道,“我记得她身上有个疤,她说,那是她小时候不小心摔倒留下的!” “八夫人,你是否知道,红叶身上有无胎记或伤疤之类?”刘潜看了一眼刘进麟,转身问海棠。 海棠看着刘进麟,又看了看林进堂,面无表情地说道:“回大人,民妇不知。不过红叶尸体在院子里,可立即查看他二人说的是否属实。” 第258章 满身伤疤不见胎记 刘潜听海棠说可以验尸,顿时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思量,若能通过红叶的遗体确认胎记或伤疤,或许能找到真相。随即,他转身对捕头命令:“去,将死者红叶的尸体抬来!请叶姑娘帮忙验尸。” 一声令下,厅内的气氛愈发凝重。众人心中各有涟漪,却又不动声色。得令后,捕头匆匆走出前厅,叫了几个捕头一起,随叶知秋跑回了海棠的院子。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几个人抬着一具用白布包裹的尸体出现在了刘潜面前。 “禀大人,死者红叶的尸体在此,已验明正身。”捕快恭敬地将尸体放在厅中,向刘潜抱拳交代。众人的目光随即聚焦在那具安静的身躯上,心中不禁涌起千百种情绪。 刘潜给了一个眼睛示意,那捕头俯下身,缓缓揭开白布,露出红叶的面容。叶知秋不由得心中一紧,瞥见海棠的眼眶微微发红,眼中闪过一丝丝愤怒。 “知秋,细细检查一下,看看死者身上是否有他们俩说的胎记和伤疤。其余闲杂人等,一律随本官在门外等候!”刘潜沉声命令,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完,率先走出了门,其余人见状,紧跟着出去了。海棠站在叶知秋身边,想要留下,却被叶知秋察觉到她心中难受,出于对她的关心,强行把她推出了门。 关上门后,叶知秋小心翼翼地开始翻动红叶的衣衫,心中充满复杂的情感。红叶的身上早已没了生前的温度,失去血色的皮肤变得更白,被虐待过得痕迹愈发明显。那一道道的淤青如同一根根刺,不断扎在叶知秋的心底,她的手轻轻撩起红叶的衣襟,仿佛怕触碰到那暗红的悲痛将红叶疼醒。 随着布料的翻动,叶知秋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能找到林进堂和刘进麟说的证据。如此,便能将红叶的悲哀永远封锁在这个屋子里,不然时间拖得越久,知道的人越多,对她越不好。不知为何,纵使她们之前不相识,叶知秋也愿意保护这个傻气的女子。 想着想着,她的心跳逐渐加快,思绪万千。突然,她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一处肌肤,心中蓦然一震。 “这里”她低声自语,细细查看,发现红叶左肩胛骨下方确实有一处胎记,形状如同一朵盛开的小花,纹路清晰可见。叶知秋心中本一阵欢喜,瞬间又微微一凉,暗自想道:这一点可以证实他们的说辞,但又能否为红叶讨回公道呢? “还有伤疤。”她继续仔细检查,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当她的手指在红叶的身上划过时,触及到一处明显的伤痕,触目惊心。 一阵复杂的情绪席卷而来,叶知秋的心猛然一沉。她知道,红叶并非一个被宠爱的人,生活中的苦楚与挣扎都写在她的身上,这些伤疤仿佛在向她诉说着未曾言明的故事。 就在这时,门外的海棠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焦急地问道:“叶姑娘,怎么样?” 叶知秋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红叶的确有胎记,形状如花。”她顿了顿,心中仍有不安,接着补充道:“还有几处伤疤” “伤疤?新伤么?”海棠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急切,明显是在关心红叶生前的痛苦。 “是的。”叶知秋缓缓说出,心中渐渐明白,这些伤痕不仅是红叶的过去,更是海棠的疏忽。 叶知秋默默将红叶的衣衫整理好,心中暗自决定,不论真凶是谁,自己都要为红叶讨一个公道。站起身时,她的目光坚定再坚定,似乎在红叶的身上找到了新的勇气。 “大人,可以进来了,请您独自先进来。”叶知秋打开门,便看到刘潜和海棠焦急地等在门口。 刘潜随叶知秋进了屋子,微微颔首示意,神情愈发凝重。叶知秋小声附耳,将红叶身上的伤疤一一说明,她边说,刘潜边点头,似乎是在用心地记录。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重地压在刘潜心上,令他对接下来的调查愈加慎重。 “大人,她身上没有胎记,但是这些伤疤显然并非一时之痛。”叶知秋语气坚决,心中暗想,这些痕迹不仅是红叶的过去,更是她所承受的苦难。 刘潜听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眼中透出一丝欣慰与赞许:“辛苦了,你先歇歇。后边的事儿,自有本官处理即可。” 叶知秋心中一热,感受到刘潜的信任和支持。她点点头,准备去开门,刘潜将她拦住,又说道:“本官会尽快查明真相,让死者得到应有的公道。”刘潜的声音坚定,眼神中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似乎已经决定要彻底揭开这层迷雾。 “卑职愿助大人一臂之力!”叶知秋抱拳回应。刘潜笑笑,示意她去开门。叶知秋打开门,冲着所有人招了招手,说道:“大人叫大家进来。” 随着大家一同重聚回屋内,空气中弥漫着愈发紧迫的气息,所有人都清楚,真相就在眼前了。 “林进堂,你敢欺瞒本官,扰乱本官断案思路,该当何罪?!”原本背身对着大家的刘潜,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在场的人齐刷刷朝着林进堂看过去,等着他接下来的行动。 林进堂满脸无辜地看着刘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本想辩解,却被刘潜那炽热的目光牢牢锁定,心中暗自一沉,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我我并没有欺瞒大人。”林进堂结结巴巴,声音中透着一丝不安,努力保持镇定。“大人说的是何事,我尚不知,何来欺瞒一说” “红叶身上并无胎记!”刘潜冷冷地说出几个字,目光如剑,直刺向林进堂。屋内的空气瞬间凝重得仿佛要窒息,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待着林进堂的反应。 林进堂脸色骤变,心中一紧。“这这怎么可能?她说有的”他咽了口唾沫,强行镇定下来,却已无法掩饰内心的慌乱。 “她身上有胎记,不是你说的么?怎么现在又反口,说是人家自己说的?”刘潜的声音如同低沉的雷鸣,令人不寒而栗。每个字都像是重锤,砸在林进堂的心头。 “我我只是我只是希望她是我的”林进堂慌乱中说不出完整的话,心中惶惑无比。 第259章 真心终究错付 刘潜揭开林进堂撒谎一事,林进堂如被人抓包的小偷般,狡辩不成,最终只能垂头不语,脸上写满了不安与恐惧。屋内的气氛愈发压抑,众人都在静静等候着刘潜的下一步动作或指示。 叶知秋的目光微微闪烁,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那个簪子上。红叶死时紧紧握在手中,她感觉那是红叶对生活的执念与珍惜。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想象着红叶在临终前的无助绝望与那一丝幸福的希望。她无法忘记红叶将簪子握得有多紧,更无法将红叶满身的伤从脑海中抹去。 “大公子,虽不知你心中是如何看待红叶,但是在红叶心中,应该是珍惜与你的情义的,希望你良心发现,不要让她含冤而死。”叶知秋心中暗想了一番,看着林进堂脱口而出。 “根据针线嬷嬷所说,红叶借了蓝丝线,但蓝丝线最后出现在了死去的族长手中,这说明,是红叶将丝线放在族长手中的,或者,是有人拿了红叶的蓝丝线,之后又放在族长手中。”叶知秋一层层分析道,声音清晰而坚定,仿佛在揭开一个个隐秘的真相。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皆感一震。林进堂与刘进麟的脸色更是变化莫测,二人都显得极为紧张。 “你继续说。”刘潜看着叶知秋,眉目舒展,感觉案件正朝着他期待的方向展开。 “无论是红叶自己放的丝线,还是别人拿了她的丝线放过去,这个线索都至关重要。”叶知秋继续说着,眼神中透出坚定,“如果是红叶自己将丝线放在族长手中的,这丝线又和大公子相关,只能说明红叶想告诉大家,族长的死和大公子有关;如果是别人拿了红叶的丝线,红叶和针线嬷嬷借丝线是在晚上,短短时间内,知道她有丝线的人,必然是和她走得近的人,和她走的近的,除了八夫人和同屋住的翠儿,就是你们俩兄弟,八夫人和翠儿一来不知道族长的尸体在哪,二来她们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出入三公子的院子,所以,放丝线的只能是你们俩,最大的嫌疑是三公子刘进麟。” 刘潜微微颔首,深思熟虑后说道:“言之有理,刘进麟,你可有话说?” “大人,小的冤枉啊!”刘进麟听到刘潜叫自己,忙跪地磕头,边磕边说,“晚间时分,小人和贱内在屋里闹了些不愉快,一直争吵不休,未曾见过红叶。夜深时分,厨子又做了鱼羊鲜,小人端了一碗送到八夫人那里,八夫人起初不让我进门,后又说红叶病了,全府找嬷嬷帮看诊,我才带了院子里的几个老嬷嬷前去,但” “但什么?直说无妨。”刘潜听得仔细,听到刘进麟吞吞吐吐,让他继续说下去。 “但当时红叶病得厉害,吐血,嬷嬷们吓得紧,不敢给看,最后是大哥帮红叶把了脉的。”刘进麟将当时的情况说给刘潜听。 “你还有脸说,都是你们害得!”海棠忍不住插嘴,眼中闪烁着气愤的光芒。 “八夫人,冷静些。”海棠骂了后仍觉得气愤,朝着刘进麟走去,刚伸出一只脚想要踢他时,被叶知秋一把拉了回去。 “我还没说完,下面我继续说。”叶知秋继续说道,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族长的尸体出现在三公子院子里,看似三公子有最大的嫌疑,但是也不能排除他也是被陷害的……” 她的目光转向刘进麟,似乎在为他开脱,“若是他是被有心人陷害,那么,将丝线放在族长手中的人,必是转移族长尸身的真凶。这个人与三公子之间一定有旧仇新恨,不然不至于这么冒险,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啊!” 听到这,众人不由得一惊,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刘进麟的脸色微微缓和,似乎对叶知秋的分析表示赞同。然而,瞬间他又将目光看向林进堂,语气坚定地说道:“是他!他想要陷害我!” 林进堂深吸一口气,目光在刘进麟和叶知秋之间游移,沉默片刻,最终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的表情复杂,应该是心中在不断挣扎。 “不要妄加揣测,拿出证据来!”林进堂终于开口,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急切,“光靠想断案,你可真是个神探!” “别急,很快便会有证据的。”叶知秋出言反驳,声音坚定而冷酷。 “我真是受够了!”林进堂突然提高了声音,眼中闪烁着愤怒和不甘。 刘潜见局势愈发紧张,连忙打断两人的争执:“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重要的是找到真正的证据。若真有其事,今日无论是谁,我定要将此人绳之以法!” “不说族长的事儿,咱们一件一件来,大公子,先说说这个簪子。”叶知秋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主动转移了话题,目光坚定地落在林进堂身上。“红叶死的时候,紧紧握在手中,这簪子里的机关有三个字‘满堂红’,和你那香囊上的一样,这应该是你们互送的信物?” 林进堂面露迟疑,微微皱眉,似乎想要辩解,但最终只能默默点头。他的神情中透出一丝愧疚与不安,难以掩饰那份复杂的情感。 “你猜的没错,这是我送给她的簪子。”林进堂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而无力,“她从小做丫鬟,没有得过什么贵重首饰,我打了一个簪子送她,又藏了那三个字,和她说是我的真心,她喜欢的不得了,一直舍不得也没机会戴。” 叶知秋见他情绪低落,便继续追问:“那你可曾想过,她为什么在临终之际还紧握着这簪子?这说明,你在她心中是最重要的。” 林进堂微微颤抖,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回应道:“这个傻女孩,我没有让她死” “你没有让她死?她的生死,岂是你能掌控的!所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让她干坏事了?”刘潜紧抓林进堂说话的重点,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和族长的死,有没有直接的关系?” 林进堂愣住,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他低下头,嘴唇微微颤动,仿佛想要辩解,却又无从开口。 第260章 鞭尸计,吐真言 刘潜见林进堂和刘进麟吞吞吐吐,不愿再多浪费时间,他双目望着屋顶,心生一计,冷冷地说道:“若是你们俩兄弟继续不肯坦白,那我就只好下令将红叶鞭尸了。未婚先孕,这不知廉耻的女子,实在有损我平台声誉,不治不足以平民愤啊!” 林进堂听到“鞭尸”两个字时,脸色瞬间惨白,急忙跪着爬到刘潜脚边,哭着恳求道:“大人,我说我说。 请您饶了红叶,给她留最后的一丝颜面!她……她是个好女孩!” “好女孩?”刘潜冷笑一声,语气中透着不屑,“她与你们两个都有染,还怀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野种。你让本官给她留颜面?依本官看,这县令一职,你要是觉得本官做的不好,你来做好了!” “大人,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林进堂急忙解释,神情慌乱,“她只是被我利用了,她是无辜的,大人。” “被你利用?你说得轻巧,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大人,若非自己愿意,你能怎么利用?”刘潜逼视着林进堂,毫不留情地说道。他内心拂过一丝喜悦,感觉自己的“鞭尸”计起了作用,但是表面仍旧装作十分生气的样子。 “我……我只是想让她在老三那儿探听一些消息,没有料到事情会变得如此糟糕。”林进堂咬牙切齿,愤怒与无助交织在他的脸上,“我绝对没有想到她会自尽!” “哦!承认啦!你让她去打探什么消息?”刘潜不放过他,语气逐渐加重,“既然打探主子的消息,难免会被察觉,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她的安危吗?她既然帮你做事,就必定会面临危险的呀!” 林进堂抬头,双眼充满了愤怒与绝望:“是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我对不起她!我没有让她过上好日子” “过上好日子?”刘潜冷冷一笑,声音透着讥讽,“她如今已成了尸体,怎能再谈日子?还是谈谈你让她做的事儿?” 林进堂被噎得说不出话,低头思索着,面色变得苍白。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愤怒与嫉妒中,一步步将红叶推向了绝路。 “我错了!我不该”林进堂开始低声啜泣。 “所以,你现在愿意承认,是你和刘进麟的争斗,让红叶成为了牺牲品?”刘潜逼问,眼中闪烁着如刀般的光芒。 林进堂的声音变得脆弱:“我承认,是我让她接近刘进麟,但我绝对不想她受伤!” “你想的,和她实际面对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刘潜的声音越发严厉,“本官再问你一句,你有没有打过她?” “绝对没有!大人明鉴,进堂虽说不是什么大好人,但是不打人的,您可以问问这府里任意一个下人,我从未有一丝一毫苛待。”林进堂抬头看着刘潜,好像不是很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 “这就奇怪了红叶死的时候,身上满是伤痕和淤青?这显然是被人长期虐待所致!既然你说不是你打的,那想必”刘潜说话的时候,眼睛同时看向刘进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满是伤痕和淤青?”林进堂颓然地坐在地上,自言自语,眼中充满了绝望:“我只想要她帮我复仇,却没想到会牵连她至此……” “复仇?你在复仇的过程中,根本没考虑过她的感受!”刘潜俯下身,语气中带着一丝冷酷,“你口口声声的在乎,其实最在乎的是你自己!本官真是看不起你,用女人复仇就算了事后还吃干抹净,将人逼死,你个畜生!呸!”说着,他在林进堂跪着的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满脸嫌弃地直起了身。 林进堂沉默片刻,眼神渐渐坚定,他缓缓开口,将自己与刘进麟之间的恩怨一一说出。原来他是族长刘选的第一个儿子,且又是嫡子,自小颇受重视。然而,刘进麟的生母曾是他母亲的丫鬟,因勾搭上了刘选,导致了他母亲的悲惨结局。 “我母亲得知这一切后,心中受不了,终日郁郁而终,最终含恨而去。”林进堂的声音透着痛苦与愤怒,“从那一刻起,我便将这仇恨算在了刘进麟的身上。之前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直到我知道他喜欢红叶……” 刘潜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理解,但随即又恢复了警惕:“所以,你为了报仇,让红叶故意接近他?” “不是的!没有故意接近。我是偶然间得知,他们常在八夫人的院子里玩耍。”林进堂急切辩解,“于是,我故意接近红叶,说自己爱慕于她,等到我们感情比较稳定时,我提出让她替我探听一些事情的要求……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不想让红叶死的。” “继续说。”刘潜冷冷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审视的光芒,“红叶腹中那个孩子,究竟是谁的?” 林进堂摇了摇头,面露绝望:“不是我的,我和红叶没有任何肌肤之亲。前几天,她突然找我,说月信不来,我帮她把了脉,发现她怀孕了,才知道她和刘进麟已经” 刘潜的眉头紧锁,心中却已经理清这复杂的恩怨。“那你如何确定,一定是刘进麟的孩子,而非别人的?”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红叶……红叶和我说过,他强要了她。”林进堂的声音低沉,仿佛被压抑的怒火即将爆发,“红叶跟在八夫人身边,几乎不出府。而且,她和我说那件事的时候,距现在也没多久,和她腹中孩子的月份差不多。” “刘进麟!”刘潜抓住这个关键,语气越发严厉,“你已经娶亲,为何纠缠一个丫鬟?” “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刘进麟咬牙说话,心中充满了愤怒,“她爱上谁不好,爱上林进堂!还几次三番利用我,她傻,以为我也傻,我自然不能白白帮她的忙。” 刘潜不为所动,继续追问:“红叶向针线嬷嬷借过蓝丝线,最后却出现在族长的尸体上。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林进堂微微颤抖,似乎在回忆昨晚的情景:“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第261章 你口中的贱人在此! 刘潜不知是站得累了还是心累,看了看林进堂,摇摇头,坐在了正南方向的一把椅子上。周围的烛光洒下斑驳的影子,映出他愁眉苦脸的模样。他微微皱眉,声音沉稳而紧迫:“本官再问一次,你们俩兄弟可知,那蓝丝线为何会出现在族长的尸体上?” 林进堂和刘进麟皆跪坐在地上,低头不语。刘潜咳嗽了几声,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林进堂沉思许久后突然抬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困惑:“回大人,我真的不知,就连父亲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刘进麟的院子里,我至今都没想明白。” “你想明白什么了?你个阴险狠毒的蠢货!”海棠本就既愤怒又伤心,如今看着他们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一眼林进堂后骂了一句,仿佛能解解气似的。 正当气氛凝重之际,门外传来一声清亮而急促的女子声音:“我要见刘大人!我有重要线索要汇报给大人!”那声音如春雷般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迫切与焦虑。 刘潜心中一震,立刻从椅子上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门口,猛地打开门。他眼前一亮,屋檐下的灯光正好照在张芸儿的身上,映出她身形纤细的轮廓,周围的花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乎也在聆听这场突如其来的对话。 “三少夫人,你找本官有何事?”刘潜急切地问,语气中透着一丝期待与紧张。 张芸儿见到刘潜,面色略显紧张,脸颊因匆忙而微微泛红,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说道:“回大人,我在自家的院子里发现了一根蓝丝线!猜测这东西或许对大人有用,便急急地送了来。”她的声音清晰,像是带着不可忽视的重力。 刘潜的心中一震,仿佛抓住了希望的曙光。他的思维开始飞速运转,连忙问道:“你是如何发现的?那蓝丝线现在在哪里?” “是丫鬟在三公子的卧房发现的。”张芸儿说话时身子微微颤抖,似乎还沉浸在发现蓝丝线的惊慌中,“我刚才被吓得不轻,好像听到大家说什么蓝丝线,便想着这东西有可能帮到大人,于是急急给您送过来了。” 刘潜的心跳加速,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此刻变得模糊。他凝视着张芸儿,感受到她眼中闪烁的决心与勇气,不由得感慨:“三少夫人当真女中豪杰!还有没有发现别的东西?” 张芸儿微微一愣,似乎被他的赞赏打动,但随即她的眼神中又闪过一丝狡黠:“大人怎么知道?”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似乎在打趣刘潜。 随即,张芸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粗布做的肚兜,轻轻晃动了一下。她将它递给刘潜,面上显露出一丝得意又痛苦的神情:“还有这么个东西,我猜这一定是那个小贱人的!这东西不是什么好物件,等下大人问完话,我要找老三问问,看看他有什么说的!” 刘潜接过肚兜,手指触碰到布料的瞬间,看到了上边绣着的一个“红”字,心中隐隐感觉到一阵不安。他抬头,看了一眼张芸儿,问道:“小贱人?是谁啊!” “大人断案就是了,无需为民妇做主,民妇自己能处理好。”张芸儿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自信,但她的脸上却闪过一丝阴影,像是被过去的回忆所笼罩。“我早就知道,刘进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但我无子,没证据在手不敢说什么。”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渐渐坚定,“现今有了这贱货的肚兜,我看他要怎么诡辩!” 她的声音在空气中炸开,带着无奈与痛楚,似乎在倾诉那被压抑已久的愤怒。刘潜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波动,那种由爱而生的失望与痛苦,在这一瞬间化作了无形的力量,驱动着她勇敢地站出来,面对这个复杂而危险的局面。 “少夫人莫动怒,怒气伤肝。”刘潜认真地说,目光灼灼,直视着她的双眼,“我直接问,三少夫人说的小贱人,是不是八夫人的丫鬟红叶?” 张芸儿微微一怔,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贱人还真有点本事!大人都知道她?”她的声音中强装出几分镇定,然而,心底的波澜却在此时悄然浮现。 刘潜凝视着张芸儿,心中感到她有些误会自己,于是,他浅笑了一下,随即解释道:“刚刚不是见过了么?病恹恹的一个女子。不过,你确定她与刘进麟之间有事?人家丫鬟的清白也是清白,你是做主人的,不应该随意毁人名声。” “这都不是一两日的事儿嘞。”张芸儿的眼神坚定,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我找人打听过了,八姨母不吃羊肉,刘进麟三两头往八姨母院子里送羊肉,就是给这贱蹄子的。我素日里不爱用香,八姨母常熏香,刘进麟有时起床身上总是香的,一闻就闻出来了。” “不能这样,熏香的人可不止八夫人,你这越说越离谱了。”刘潜笑着说了句。 “自然不是随口说的,我好几次闻完这个味道后借口去找八姨母,她屋子里就是一样的香味。八姨母自然是瞧不上他的,加上一碗一碗的羊肉,不难知道,和他有染的是谁了。”刘潜静静地打量着她,发现这位女子的聪慧与执着,仿佛一朵盛开的花,在阴影中显得愈发耀眼。 刘潜转身进了前厅,同时让张芸儿也一起进来。张芸儿心中有些紧张,她的目光随即被一抹苍白的色彩吸引,地上那具白布盖着的尸体令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原本自信的神态瞬间显得有些脆弱。 海棠站在一旁,目光如炬,看到张芸儿的反应,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怕什么,刚才我听你骂得挺起劲儿的。”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挑衅,仿佛在提醒张芸儿,恐惧与勇气之间的界限是如此细微。 张芸儿微微咬了咬嘴唇,努力抑制住心中的不安,直视着海棠,心里却还是涌起一阵慌乱。“八姨母莫要取笑,我骂的是勾引三郎的人,和这具尸体没有关系。”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然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与自己内心的恐惧抗争。 海棠的眼神变得犀利,带着一丝不屑。“你说的贱人就在这里躺着!”她的话像一把无形的刀,直刺张芸儿的心底。 “啊!”张芸儿听清楚海棠的话,意识到地上是红叶后,尖叫了一声。 第262章 床板下的秘密 张芸儿尖叫一声过后心跳加速,眼中闪过恐惧的光芒。她战战兢兢地瞥了一眼地上,惊恐地发现那白布下的轮廓,令她不由自主地向身边的刘潜靠近。刘潜察觉到她的紧张,轻轻侧身,用一种温和而坚定的目光示意她不必害怕。一瞬间后,张芸儿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强装了几分胆子,与刘潜站得远了一步。 刘潜转头看向刘进麟,心中满是疑惑,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三公子,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刘潜的语气透着一丝嘲讽,但也带着些许探究。 刘进麟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声音中透出一丝轻松:“总算解脱了。”这一句话犹如重磅炸弹,令张芸儿愣住,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怎么会这么说?”刘潜脱口而出,心中有些愤怒,又夹杂着深深的不解,眼神直视着刘进麟,仿佛想从他那里找到一些合理的解释。 刘进麟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许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我在族中从来不受重视,婚配的夫人也不如意。在这府里,我活得连那些有头脸的下人都不如,日日小心翼翼,仿佛随时会被人踩在脚下。如今窗户纸捅破了,突然觉得很舒服。”他的声音中透出一种复杂的情感,像是长久的压抑与无奈被一口气说了出来。 张芸儿听到这话,心中五味杂陈,她无法理解,刘进麟怎么可以将她的悲剧视为自己的解脱?“难道你就不觉得有愧于我吗?”她忍不住问,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责备。 刘进麟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最终,他淡淡说道:“愧疚?你我自成婚以来,终日争吵,并无半分情分,何来愧疚?况且,你得了证据,来大人面前检举揭发,你又何曾愧疚?”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倦怠与无奈,像是经历了无数斗争后,终于明白了活着的意义。 海棠一直知道刘进麟和张芸儿不和,没想到竟然绝情至此,她有些同情地望向张芸儿,发现她的眼神中闪烁着迷茫与愤怒。 海棠注视着张芸儿,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她突然觉得,女人的一生真的太累了,仿佛被层层重压所困,连大口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想到此,她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带着一丝怜惜地看了张芸儿一眼,随即转向刘潜,声音坚定地恳求道:“大人,现下蓝丝线证据确凿,还请大人派人搜查刘进麟的院子,为红叶报仇!” 刘潜微微一愣,看到海棠眼中闪烁的坚定与悲伤。他点点头,语气认真地回应道:“八夫人放心,本官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说完,他转过身,向捕头下了搜查三公子院的令。 不久后,捕头匆匆赶来,面色凝重,语气急促地说道:“禀报大人,在三公子卧房的床下发现了一条密道!”这句话如同炸雷在众人耳边炸响,瞬间打破了前厅的沉闷。 “密道?通向哪里?”刘潜急切地问道。 “尚未可知,属下发现后就立即来禀报了,通向哪里还没来得及探查。”捕头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刘潜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疑虑。“叫外头的兄弟将这二人看好,我马上过去看看。你速速带路!”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果断,转身带着捕头出了门,张芸儿、海棠、叶知秋等人紧随其后。 刘潜走在前面,心中满是紧迫感,脚步在古朴的青石地面上回响,回荡在这寂静的院中。捕头快步在身侧引路,神情紧绷,手中握着火把,映出一片微弱的光芒。海棠和张芸儿等人跟在后面,心中交织着希望与恐惧。 很快,大家便到了刘进麟的卧房,捕头将刘潜引到床边,刘潜探头往里看去,被掀开的床板下露出几个木质台阶。 “找几个人下去看看。”刘潜冷静地下令,声音在空旷的卧房中回响。捕头迅速左右挥手,招来两个捕快。两人点燃火把,光芒在阴暗的密道中跳跃,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生怕打扰了这里潜藏的秘密似的。 “有危险就大声呼救。”刘潜紧跟着补充,目送他们渐渐消失在床边,心中默默祈祷一切顺利。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两个捕快便从密道中爬了出来。“回禀大人,这条密道有两个方向。”其中一个捕快快速说道,刘潜注意到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喘息,将手伸到空中,往下压了两下,示意他慢慢说。 “两个?”刘潜眉头一皱,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对!一个长,一个短。”另一个捕快补充,目光中透着几分不理解,似乎之前不常见这种事。 “我得进去看看,大人,您说先走哪个为好?”捕头小心翼翼地问,语气中流露出几分紧张。 “走短的那条,相对安全些。”刘潜下定决心,心中隐隐觉得那条路或许会带他们找到更重要的线索。他再次探头看了看那密道,回头看着叶知卜和江远山说道:“本官也一同下去,几位好汉,能否助本官?” “愿尽全力!”江远山主动上前,抱拳说道,“大人,我们几个听凭您差遣。” 刘潜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向床下走去。密道狭窄而阴暗,石壁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味。 “这密道应该是常用,不然会有霉味。”叶知卜先开口。 “我闻着反而有些脂粉味。”江远山小心翼翼地举着火把,边走边看。 走了不久,前方突然开阔,刘潜看到一个小出口,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四周。他微微皱眉后,大踏步走了过去。推开出口的木板,眼前的一幕令他大吃一惊:竟然是一个人的卧房! “这……”刘潜心中震惊,嘴角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 就在此时,叶知卜跟了上来,看到这一幕,惊讶地说道:“族长的卧房?” 第263章 原来是你! 众人顺着暗道进入族长的卧房,震惊之情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刘潜接过江远山手中的火把,望着眼前这奢华的空间,心中满是疑惑:“在自家府内,父子之间见面无需偷偷摸摸,为何还要挖个密道?”他正沉浸在思索中,江远山却冷静地开口:“如此看来,长密道那边应该藏着更大的秘密。” 刘潜猛然一惊,意识到江远山说的话很有道理。他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再次钻进了密道,众人紧随其后,心中都交织着期待与不安。随着他们不断向前,空气渐渐变得沉闷,令人窒息的脂粉气也愈发浓烈。 “这脂粉气有些呛鼻子。”叶知卜嗅到一股浓烈的香粉味,呛的他忙伸手捂住了鼻孔,好似这味道有毒似的。 “还真是奇怪的一家人!”江远山也闻到浓烈的脂粉气,深深皱了皱眉。 走了许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扇小门。叶知秋上前一步,正要伸手去开门,却被江远山一把拉住,满脸担忧地轻声说道:“你到后边去,我来。” “不会有事,谁会在密道里下毒啊!”叶知秋知道江远山是担心自己,笑着说了一句。 江远山的眼神中透着坚定和警惕,“这可说不好,你眼睛刚好,让我来。”他的话语中包含着对她的保护和担心,说话的语气也格外温柔坚定。 随着江远山轻轻拉了一下门栓,门在“吱呀”的声响中缓缓打开,露出一片幽暗的空间。众人屏息凝神,心中充满了紧张和期待。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暗房,墙壁上挂着两盏长明灯,一盏灯的旁边挂着一个墨绿色斗篷,空气更是混杂着浓重的脂粉气,刺鼻得令人窒息。叶知卜顺着味道深深一嗅,发现脂粉气正是从那衣服里飘出。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密室不像密室,闺房不像闺房!”捕头低声嘟囔了一句,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刘潜踏进小暗房,尽量掩住鼻间的不适,眼前的情景让他心中燃起疑惑与期待。他举着火把靠近墙壁,发现暗房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模糊不清的画像,画中女子虽神态各异,但皆是同一个面容。 “这些画像……”海棠走上前,轻轻擦去画上的尘埃,露出了那面容精致的女子。她的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熟悉感:“这女子,好生眼熟!” “眼熟?再想想是谁?是不是族长的某位夫人?”刘潜语气低沉,心中隐隐觉察到这个地方与刘选的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想暂时想不起,就是觉得眼熟!”紧跟在刘潜身后的张芸儿,听海棠说眼熟,也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画像,她也有种熟悉感,但是同海棠一样,想不起是谁。 忽然,叶知秋发现墙角有一个小箱子,她轻轻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摞用过的纸。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翻了翻,似乎是某个人平日里写的文章,她正觉得无聊,要合上箱子,突然在箱子的内盖上看到一个字——麟。 叶知秋的心跳加速,紧张地喊道:“这里这些纸……可能有问题!” 刘潜闻言,迅速走过去,然而,空气中愈发浓烈的脂粉气令他皱起了眉头。 “大人请看,这里有一个字。”叶知秋指着箱子内盖上的字说道。 “麟,你的意思是——刘进麟?”刘潜凑近,看清那个字,眼神中闪烁出一丝疑惑。 “刘府里,名字带麟的,只有他。”海棠听到二人的对话,过去看了一眼那箱子,插话道。 “这就奇了怪了怎么哪哪都有他?”刘潜看着那箱子,伸出手轻摸自己下巴上的几根胡子,仿佛在思索。 “大家再找找看,这暗房一定有出口,说不定,出口就是破案的关键。”江远山眼神坚定,鼓励众人继续探索。他知道,破不了案是难回客栈的。 众人听了江远山的话,重新聚焦,继续在暗房内搜索。空气中的脂粉气依然令人窒息,似乎是时间的余音,诉说着曾经的悲欢离合。每个人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每一步都在踏入未知的危险之中。 突然,刘潜发现了一张画有夹层!他喊了叶知秋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夹层,发现里面有几封陈旧的信件。信纸早已泛黄,上面的字迹虽不甚清晰,却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仿佛带着写信人的温暖与柔情。刘潜心中震惊不已,迫不及待地将信件一一翻阅,发现都是男人写给女子的情信。 “这些信件都是出自一个人之手,本官猜测,是一个男子写给这画上女子的……”刘潜轻声说道。 “大人,能否给民妇看看?”海棠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敢在刘府暗通款曲。她从刘潜手中接过信,翻看了两三封后,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心中涌起一阵恶心,带着不屑与讥讽说道:“我还当是哪个胆子大的,原来是这老东西!” “你认识?”刘潜疑惑地打量了一下海棠。 “这一看就是我们风流的族长老爷么!他这字很好辨认的,等会儿你们去书房里找几个比对便是。”海棠信心十足地说道,同时将手中的信塞回到刘潜手里。 刘潜心中暗自警觉,隐约感觉到这条密道藏着太多的秘密。 “阿嚏!阿嚏!”叶知卜被呛得连续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声响在这个寂静的小暗房中显得格外刺耳。忽然,暗房的上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选哥,你不是病着么,怎么又来了?身子可是好了?” 话音刚落,木板随即发出“吱呀”的声响,伴随着一束明亮的光线洒进了暗房。在火光的映照下,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缓缓走进了众人的视线中。 “是你!”刘潜看到女子的真容后心中一震,这女子竟然是刘尚安的妻子,刘赵氏!她的长发披肩,肌肤如玉,面容清丽动人,眼神中带着一丝柔情和关切,显然对“选哥”的到来心存惦念。刘赵氏显然没想到,暗房里的人不是她的选哥,慌张中,她转身便要往回跑。 第264章 密道掩团圆 “抓住她!”刘潜见刘赵氏要逃,心中一紧,立即喊道。他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中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叶知秋反应迅速,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刘赵氏的胳膊,将她拦在出口处。 刘赵氏挣扎着,脸上满是慌乱,“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她的声音急促,透出一丝恐惧和无助。 “跑什么?不许乱动,不然拧断你胳膊!”叶知秋感受到刘赵氏的挣扎,出言唬住了她。刘赵氏虽不认识叶知秋,但是凭她抓着胳膊力度判断,这女子有功夫,于是她便不敢再反抗。 “我想了千万种密道的出口,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夫人的卧房。”刘潜压低声音,尽量让语气显得温和,却又透着一丝严肃。他环视四周,背对着刘赵氏,继续说,“这人世间还真是有趣,赵五娘哭死苦活要做尚安兄的未亡人,而尚安兄名义上的未亡人心里却想着别人。敢问夫人到底是谁的夫人?” 刘赵氏万万没想到刘潜问得这么直接,只见她犹豫了一下,目光闪烁,神情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仿佛在心里挣扎着要选择的是什么。最后,她微微叹息,语气变得柔和,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悦:“大人都找到这里了,还有何需要民妇说明的?” “你这是默认了?”刘潜追问,心中对她充满了鄙夷。 “有何默认或是承认的必要呢?从这密道挖通的那天起,我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刘赵氏的声音逐渐低沉,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是我贪心了,我连累了选哥和麟儿”刘赵氏说着说着边哭了起来。 海棠看着刘赵氏,心中泛起一圈圈疑问,他明白刘赵氏的意思,但是始终不敢相信,眼前明目皓齿的美夫人,竟然是刘选生前的秘密情人!而这人还有一个更为尊贵的身份——前任县令大人的遗孀! “夫人口中的‘麟儿’是刘进麟?”江远山接过话头,直截了当地问道。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注视着刘赵氏,仿佛要从她的神情中看出更多的信息。 “你以为会是谁呢……从头到尾都只有他啊!”刘赵氏的声音变得哽咽,“这个家族里的权力斗争,让人无处可逃。为了他的前途,我忍着悲痛让他认别人当母亲” 此时,暗房的气氛愈发沉重,脂粉的香气混杂着人心的复杂,几乎让人窒息。刘潜心中的疑虑不断交织,感到事情远比想象的要复杂。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刘赵氏突然抬声问道,眼神中流露出不安,“是不是麟儿出了什么问题?” “夫人觉得他能出什么问题?”叶知秋一听,立刻紧紧盯着她,眼中闪烁着警觉的光芒。 “我……我不知道。”刘赵氏咬着下唇,目光闪避,似乎不愿再多说。她的神情中透着一种无奈和愧疚,“若是他真的做了什么错事,就让我替他承担,毕竟是我对不起他,才导致他性格有些偏执……”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性格偏执?”刘潜敏锐地察觉到刘赵氏话中有话,心中疑惑,想要更深入地探究。 “我……我只是觉得,家族里的事情太复杂,麟儿受了太多委屈。”刘赵氏低下头,声音微弱,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就在这时,张芸儿的声音突然响起:“天哪,她和这画上的女子,眉眼间竟如此相似!”她惊叫出声,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你说什么?”刘潜猛然转头,目光紧紧锁定在墙上的画上。 “大人,这位夫人和这几幅画上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叶知秋听了张芸儿的话,脸上带着震惊,目光在刘赵氏与那幅画之间快速游走,只看了两眼,便确定张芸儿所言非虚。 刘潜转身,面朝墙壁,仔细看了起来。他发现,画中的女子身段窈窕,面容美丽,眉眼间的神韵与刘赵氏并无二处。 “夫人,跟我们上去。”刘潜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他考虑到自己与刘尚安的交情,不想撕破刘赵氏的脸面。他知道,这件事关乎太多人的命运,尤其是刘氏父子。 刘赵氏却是个有脾气的,趁叶知秋一个没注意,准备往回跑。她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不安,似乎对这个暗房充满了恐惧。刘潜见状,心中一紧,轻声叹气:“想你儿子活,就跟我们走!”说完,他头也不抬地原路返回,径直出了密道。 听到儿子有安慰,刘赵氏急忙追上了刘潜,神情中透着一丝挣扎和痛苦。 暗道的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脂粉气,令人窒息,刘潜的心情也愈加沉重。他明白,刘赵氏的身份一旦公开,对刘尚安来说将意味着什么,然而在生死面前,任谁都必须直面这个现实。 “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你们把麟儿怎么样了?”刘赵氏的声音低沉,夹杂着一丝愤懑,眼中闪烁着不安。 “不是我们把他怎么样了,是他把别人怎么样了!”刘潜的声音坚定而沉稳,透着一股无可妥协的决心,“既然要做缺德事,就不能怕律法的处罚。” “他还是个孩子……”刘赵氏的声音颤抖,眼中渐渐盈满泪光。她仰望着刘潜,神情中透着无尽的恳求,“大人,一会儿把我抓了去,放了他。求求你。” “庄户人家都知道,保护粮食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们多晒太阳,晒干了,才好存储。”刘潜冷冷地看向她,眼中透出一丝冷酷与决绝,“你们一家三口暗道团圆这事儿,虽然没有伤害到谁,但心思不纯、不光彩,所以刘进麟才长了邪心。树苗栽的时候不直,难长成参天模样啊!” 刘赵氏的脸色愈加苍白,心中无比苦涩。她知道刘潜说得对,可她又怎能不为自己的孩子辩护?“他年纪小,不懂事。都是我对不起他,才让他走上这条路。” “每个人的选择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刘潜深吸一口气,声音逐渐平静下来,但仍带着一丝严厉,“现在你能做的,就是劝他坦白,本官或会从轻发落。” “好……”刘赵氏的声音哽咽,最终无言以对。 “谢谢你。”刘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大家快些,时间不等人。”他转过身招招手,带领众人出了密道。 第265章 人性的扭曲 刘潜带着众人走出阴暗的密道,重新回到了前厅。刚一进门,刘赵氏的目光瞬间被前厅的一幕吸引住了。她看到刘进麟被几名捕快押在刀下,心中瞬间涌起一种无可抑制的恐慌,情绪彻底失控,立刻朝刘潜奔去,哭喊着:“大人,请放了麟儿!他是个孩子,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刘潜原本想安抚她,但一瞬间,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决然。他明白,现在并不是同情的时候,正义与责任的天平需要倾斜。他怒喝道:“来人,把她抓住!” 话音未落,几名捕快迅速将刘赵氏绑了起来,她惊恐地挣扎,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绝望地看向刘潜:“你究竟要怎样?为何非要抓着一个孩子不放呢!” 刘潜的态度骤然转变,冷冷道:“不是本官非要抓着你儿子不放,是他罪大恶极,不容宽恕。地上躺着的这个,你看到了没有?她腹中已有了刘进麟的骨肉,今夜不明惨死,她的冤情,该向谁诉啊?” “别人的命我不在乎!我只想保护我的儿子!”刘赵氏悲哀地喊道,绝望的声音在空旷的前厅中回荡,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母爱与痛苦。 “可保护他的方法并不是替他遮掩罪行!”刘潜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如果你真心为他考虑,就要让他明白自己的错误,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机会重新做人。” 原本沉默不语的刘进麟,听到刘赵氏和刘潜的对话,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他看着刘赵氏,眼神中闪烁着不甘与愤怒,缓缓说道:“有何好哭的,原本也是你先抛弃我的,现如今又来唱这一出,何必呢?假惺惺的,你眼前的男人又不是刘选,看你两眼流泪就心软。” 刘赵氏听到儿子亲口说出的话,心如刀绞,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哭得更加厉害。她的声音因悲痛而颤抖,声泪俱下地说道:“母亲早已与你说过多次,当初母亲不是抛弃你,只是母亲做错了事,没办法给你应有的身份,才不得已让你入了二夫人门下……你要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若非如此,你便不能以应有的身份出现在刘府,跟着我,只会沦为别人的笑柄。母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呵呵。”刘进麟冷笑了两声,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你为了我,就不要把我生出来!是你让我失去了我的尊严,让我在这个家中活得不如一条狗!” “麟儿,你真的误会你父亲了。”刘赵氏无力地辩解,脸上的泪水流淌不止,“他看起来是不重视你,实则暗暗攒了好些金银,准备百年后留给你,保你一生无虞。” 刘进麟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苦涩,他低下头,心中被愤怒与失落交织着。他似乎在想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你说得容易,我却从未感受到那所谓的‘好’。几个夫人说起来,暗地里都叫我野种,你知道‘野种’是什么意思么?就是贱的意思!” 刘赵氏感到一阵心痛,她实在无法承受刘进麟的指责,心中满是疑惑和不解。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似乎想要从他的眼中寻找些许安慰,但只看到了一片冰冷的绝望。 “刘进麟,事到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了,本官劝你尽早坦白。”刘潜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刘进麟的目光闪烁,似乎在与内心的挣扎抗争。他低下头,咬着嘴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感。刘潜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压抑,那是一种被困住的痛苦,一种对母亲期望的无奈。这个少年本该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地成长,却因自己的出身变得异常敏感多疑。 “本官知道,你心中有怨气,也知道你为此承受了很多。”刘潜继续说道,目光不离刘进麟的脸,“但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面对才是唯一的出路。想想红叶,她已经死了,就算那个孩子未出世,你作为父亲,也应该给孩子一个交代?让他可以跟着母亲在另一个世界里自由快乐地活着,不必像你一样,终日里孤苦无依。” 刘进麟听着刘潜的话,呼吸变得急促,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复杂。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心中无数的委屈和愤怒像潮水般涌来,让他一时无言以对。最终,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说道:“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刘进麟的声音低沉,似乎在述说着一段无法言说的过往,“我从小长在一个暗室里,等到要读书开蒙,才被刘选接回府里。过继到二夫人名下后,她并不喜欢我,刘选也不怎么关心我,看到我的时候,总是叹气。”他深吸一口气,似乎要把心中的委屈一并吐出,“当我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他随便为我选了一个商户的女儿。我和张芸儿合不来,成婚后争吵不断,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没几天,进府了一个新人——八夫人,她长得貌美,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暖香,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不喜欢刘选。一日,我们闲聊了几句,我觉得她是个可以倾诉的人,便常常去找她闲聊。”刘进麟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但随即又染上一层阴霾,“后来,我渐渐喜欢上了她的丫鬟红叶,一日趁酒醉表露心迹,红叶也说对我有情。” “不知怎么的,我好害怕失去红叶,就趁着酒劲儿占有了她。没过多久,红叶怀孕了”他的话音逐渐低沉,带着压抑的痛苦,“我心中高兴,想着可以休了张芸儿,娶红叶。可是当我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后,红叶却并没有高兴,反而渐渐疏远了我。” 刘赵氏心如刀绞,听着儿子的倾诉,她心中对自己当年的选择充满悔意。她想要打断他的话,却又无从开口,支支吾吾半天,还是没说出一个字。 “有一次,我注意到红叶看向林进堂的眼神,心中竟有些忌妒和更多的害怕。”刘进麟的声音逐渐坚定,“于是我就编了个谎言,说掌握了林进堂犯罪的证据,要揭发他。红叶果然上当了,劝我不要那么做,在我的恐吓下,她虽然没有承认自己喜欢林进堂,但是她说不喜欢我了”刘进麟自言自语,语气中透着一丝懊悔。 “而今夜,刘选死后,我本想着将密道填了,彻底抹去过去的一切痕迹,带着红叶走。”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可是我又想起少时的自己,心内无比的酸楚和委屈。于是,我便通过那密道偷了他的尸体,放在自家的密室里。之后,我让红叶去找针线嬷嬷借蓝丝线,故意将蓝丝线放在刘选的尸体上,以此嫁祸林进堂。” “红叶的死,我是没想到的。”刘进麟沉默片刻,终于抬起头,目光坚决,“她都答应了我,要和我一起走” “红叶身上的伤,也是你打的?”叶知秋突然插话。 “她实在太不听话了,我没有打她,只是掐了几把,想着给她一点教训罢了。”刘进麟笑着看向叶知秋,做了一个掐的动作。 “畜生!”海棠不知从哪里拿到一把利刃,两只手抱着,就向刘进麟冲了过去。 第266章 不见 海棠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手握利刃,直冲向刘进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红叶报仇!她想要将这个罪魁祸首捅得稀巴烂,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你这个畜生,今天我一定要让你偿命!”她怒吼着,利刃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仿佛在预示着即将降临的血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赵氏却像是被什么力量驱使一般,突然冲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刘进麟的面前。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母亲的坚定与不屈,仿佛要保护自己心爱的儿子,即使知道后果是没了生命。 “刘赵氏——!”刘潜惊恐地喊道,眼睁睁地看着海棠的刀刃刺向刘赵氏的身体。 “母亲对不起你。”刘赵氏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带着一抹无奈的悲伤,看着身后的刘进麟,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后立即倒地。海棠仿佛杀红了眼似的,将利刃从刘赵氏胸口拔出,鲜血如泉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襟,瞬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的腥味。 “八夫人,冷静!冷静!”叶知秋和江远山一起,一个抱着海棠,一个将她手中的利刃夺下。 “按住她!”刘潜面对几近疯了的海棠,心中一阵恐慌,见叶知秋将其抱住,立即下令让她控制住海棠。 海棠被叶知秋紧紧抱住动弹不得,片刻后回过神,看到面前的刘赵氏后立即愣住,手中的刀子停在半空,面露惊愕。 “母亲……你怎么能这样做?母亲”刘进麟的声音颤抖,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击中了。他无法相信,那个将自己送人的母亲,竟然会为了他不顾性命。 刘赵氏的身体微微颤抖,她看着刘进麟的眼慢慢合上,一旁的江远山伸出手在鼻子下试了试,看着刘潜,摇了摇头,继而低声说道:“没气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母亲,你醒醒啊!”刘进麟的声音充满了绝望,愤怒与懊悔交织在心中,他只感觉心仿佛被撕扯成了碎片。 海棠目睹刘赵氏的鲜血染红了地面,心中一阵后怕,瞬间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白兔般,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与不安。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微微颤抖,像是随时可能疯掉一样。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几乎是哭着,满眼警惕地四处张望,仿佛这个暗房里隐藏着无数的危险。她不知该向谁求助,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心中的害怕和绝望交织在一起。 “八夫人,八夫人!”叶知秋见状,迅速上前,试图将她扶起,眼神中满是关切与不安,“没事儿,没事儿,别怕。” 海棠微微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似乎是在努力回忆刚才的场景,但脑海中全是刘赵氏倒下的瞬间,她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打击。“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要杀她!”她的声音颤抖,满脸的惊恐,心中懊悔得几乎要窒息。 “别慌,别慌,八夫人。”叶知秋轻声安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刘大人在这里,别慌。” 尽管叶知秋极力安慰,但海棠却无法自已,心中反复涌动的情绪如潮水般扑来,令她几乎无法呼吸。她闭上眼睛,强忍着泪水,却再也无法控制,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她的脸颊。 刘潜抬手反复摸着自己的鼻梁,似是在整理这复杂案件的思路。前厅内,众人的神情各异,氛围凝重而压抑。他缓缓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最终稳重地宣布道:“通知下去,族长刘选的尸体已完好找到。关于丫鬟红叶之死的判决如下:刘进麟因间接逼死红叶,判监刑三十年。” 这一宣判如同重锤,击打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头。刘赵氏的鲜血还未干,刘潜对刘进麟的判决更是让气氛愈发沉重。 “而八夫人海棠,”刘潜继续说道,语气缓和了些,“因为是出于过失杀人,判监刑三年。”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言毕,刘潜转身离开,留下了一片沉默。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既有对未来的未知,也有对过去的悔恨。此刻,前厅内的气氛如同厚重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捕头遵照刘潜的判决令,命人将刘进麟和海棠分别押着回了县衙。刘进麟的脸上挂着一丝倔强,但他内心的绝望却如潮水般涌来,难以遏制。海棠则一言不发,脸色苍白,眼神呆滞,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林进堂缓缓起身,目光锁定住地上,那里有红叶的尸体。他心中涌起无法抑制的痛苦与悔恨,踉跄着跑过去,紧紧抱住红叶,泪水夺眶而出,呜咽声中带着撕心裂肺的悲伤。“红叶,你为什么要走啊?你怎么这么傻……”他的声音几近崩溃,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只觉得四周空气凝固,其他人都默默地离开前厅,试图避开这份悲剧。 林进堂的哭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底。他的痛哭不仅是对红叶的哀悼,更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悔恨。哭了一会儿,他低下头,目光落在红叶的脸上,那一张曾经充满生气的脸如今静静躺在那里,毫无生气。他的手微微颤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心如刀绞。 刘潜出了刘府后,站在门前长长出了一口气,回头望着灯笼微微摇曳,心中感慨万千。刚看着刘府经历了一场人性的搜寻,他感觉整个人都被压得透不过气来。正当他陷入沉思时,叶知秋、叶知卜和江远山三人从刘府走出,脸上挂着无比的轻松。 “三位留步,请问子元兄在哪里?”刘潜叫住了要回客栈的三人,声音略显疲惫,却又透着几分开心与关切。 “大人,这是赵大人的亲笔信,托我们转交给大人。”叶知秋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双手捧着递给刘潜,“赵大人说,大人看了信后自会明白。” 刘潜接过信,忙打开,只见里面写着:“兄携家眷返乡,见弟有难,派人助之。然路遥马急,不便停留,先去矣。” “感谢三位!”刘潜看过信,知道赵正已经离开平台,和叶知秋三人表达了感谢后,带着人走了。 第267章 死罪! 刘潜回到县衙,心中本打算稍作休息,却被捕头急匆匆地叫住。捕头神情紧张,语气急促地说道:“大人,牢头派人来传话,说赵五娘挣脱了束缚,打了几个狱卒,企图逃跑!” 刘潜听后,心中一惊,冷汗瞬间涌上额头。他快速回想着赵五娘的恶行,她的狡诈与狠毒无不让人心生畏惧。她在平台县所引发的动荡和混乱,已是令人既恐惧又忧虑。这让刘潜意识到,若是让她逃走,必定会引发更大的麻烦。 “快!去提人!本官要继续审赵五娘。”刘潜果断下令,声音中带着压迫感,他知道时间紧迫,必须立刻采取行动。他迅速整理好思绪,脑海中闪现出各个细节,以期在稍后的审案中将赵五娘的恶行一一揭露。 捕头立即领命,转身急匆匆地向牢房的位置跑去,几个捕快紧随其后。 片刻后,刘潜一身官服,正襟危坐于县衙的大堂之上。堂内气氛紧张,众人屏息凝视。 “来人!”刘潜重重拍下惊堂木,声音如雷,震慑四周。“将罪犯赵五娘和夏全带上来!” 刘潜一声令下,赵五娘和夏全被五花大绑地押入堂中。赵五娘目光冷淡,而夏全则面露慌乱,时不时朝四周打量,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赵五娘、夏全,你二人可知罪?”刘潜的声音低沉,威严而不容置疑,回荡在寂静的大堂中。 “你之前都问过了,老是问这一句,有意思没有?”赵五娘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眼神中闪烁着一丝不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刘潜微微皱眉,心中暗道造孽,眼前的女人心思缜密,绝非善类。他转头看向夏全,目光如炬:“夏全,你可还有话要说?” 夏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斜着眼看了一眼刘潜,嘴角抹起一丝笑意,毫无畏惧地说道:“没有。” “就你们这样的认错态度,本官想从轻发落都难!”刘潜的语气不由得加重,心中一阵愤懑。“你二人狼狈为奸,在平台县掳掠杀害无辜之人数名,就算将你们的头砍一百回都不为过!”他继续施压,目光如刀,直逼二人。 赵五娘冷冷一笑:“无辜?在这个世上,有谁是无辜的?又有谁不是无辜的?尚安为平台县劳心劳力,还不是在最后关头被人害死!他不无辜么?” “一派胡言!刘县令突发急症而亡,如何能叫惨死?倒是你们两个,罔顾律法,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天理难容!”刘潜心中暗忖,不管刘尚安之死是否真的有疑,今日他若不将此事彻底压下,必会再次掀起一股民怨。 夏全轻蔑地扬起下巴:“律法?大人口中的律法,就是用来欺负好人的一种约束。五娘并未犯错,落入贱籍,她不无辜么?律法也不是没保护她么?” 刘潜心中一震,眼前的二人如此诡辩,显然背后不知对朝廷恨成了什么样子。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盘问:“你们是否还有其余的同伙?” “同伙?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赵五娘冷冷地看着他,面容倔强,“别说没有,有也不说。” “怪不得刘家不要你!”刘潜声音一沉,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就算尚安活着,有你这样的女子在侧,只会毁了他的前途!” 赵五娘似乎对他的话不屑一顾,眼中闪过一丝嘲弄:“放屁!” 夏全则在一旁附和:“少废话!” “你们你们真是罪大恶极!”刘潜怒火中烧,心中暗想,若不将这二人绳之以法,未来定会有更多无辜者受害。 “两个狗东西!本官懒得跟你们争辩。”刘潜拿起惊堂木,重重拍了拍桌子,目光变得凌厉,“早日去见刘县令,看看你们有什么脸面见他!” 堂内的气氛愈发紧张,“师爷!”刘潜大声喊道,“将证据递给他们,让他们画押!” 师爷匆匆上前,将写满了罪状的两张纸和断指盒拿着,放在了赵五娘与夏全的面前。“快些,一会儿画了押好上路!” 赵五娘和夏全看着满纸的证据,二人同时扭头,看了看对方,笑着按下了手印。 “在砍头之前,多加派人手守着,这女人精明得很!”刘潜看了一眼赵五娘,生怕她又出什么幺蛾子,吩咐捕头多派人盯着,以防不测。 “大人,文生少爷还在衙门口候着呢。”捕头提醒刘潜道。 “对对对,回家。文生这孩子,也算是死里逃生了,得好好去去晦气,庆祝一番!”刘潜笑着,伸了个懒腰,大踏步出了县衙,搂过早已等在门口的文生,舅甥俩一起回了家。 叶知秋、叶知卜和江远山三人回到客栈时,心情仍旧沉重。刚走进客栈的院子,就看见李生缘、金不焕和其他几位同伴正围坐在一起,神情凝重地往门口看。李生缘听到脚步声,知是江远山他们回来了,立刻抬起头,期待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说带个信儿回来,叫我们好一阵担心。” 叶知秋三人笑着上前,先是宽慰了一番因等待而焦急的众人,后又简单描述了刘府发生的事情,语气中夹杂着无奈与悲痛。 李生缘听后,沉吟片刻说道:“不管刘选的死还是红叶的惨遇,都是人性复杂的结果。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平台县事情太诡异,咱们尽快离开为好。” 江远山随即点了点头,附和道:“我同意,平台的怪事确实多,继续呆在这里,只怕会引来更多的麻烦。咱们立即动身,早日到平阳府,那边有一些卖颜料的老朋友,能照拂一二。” 萧铎也表示赞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赵正,脸上露出果断的神色,毫不犹豫地说道:“子元,一会儿,多给车子里垫一床被子,让你夫人躺得舒服些。” “放心。”赵正明白大家内心想的是什么,说了两个字后,立即回屋去接乌花了, 其余人随即开始忙碌起来,重新给马套上车和鞍,一行人借着夜色离开了客栈。 第268章 这是何物?庞然大物! 由于是过年,街上的灯笼高挂,红灯笼映衬着夜色,仿佛点燃了人们的希望与期待。 李生缘一行人趁着夜色出了平台县,心中的紧张情绪才稍稍缓和。马车在街道上吱吱悠悠地行驶,车轮与石板路的摩擦声,伴随着远处时不时传来的风声,如同一首即兴创作的悠扬乐曲。 “今晚的灯笼真漂亮。”乌珠透过开着的马车窗望着外边,眼中闪烁着一丝柔和的光芒。街道两旁,红灯笼在微风中摇曳,像是无数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是啊,过年了嘛,家家户户都热闹起来。”赵正微微一笑,心中却有些挂念家里的母亲,不知道此刻的她在干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但这一偷摸的动作还是被乌珠察觉。 “子元,你是有些想母亲了?”乌珠将靠着赵正的半边身子往他怀里钻了钻,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放心,我出门时都交代好了。” 赵正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一红,故作镇定地说道:“第一次在外,这样的过年方式,我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没事儿,慢慢你就习惯了。多大个人了,还想母亲。”一旁的乌花不是很理解赵正的想法,听他说不习惯,以为是离不开母亲。 “你呀,说你什么好!”赵正看着乌花,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他心里想的,乌花一点不懂,不过不懂也好,至少心里不会太害怕。 乌珠理解赵正的心情,也同样有着对未来的无限担忧。她缓缓拿起赵正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笑着说道:“做正确的事,我和孩子都支持你。” “有你们,是子元的福气。”赵正点了点头,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暗暗想着如果能平安活下去,一定要更对乌珠更好些。 “大家猜猜,乌珠这胎,是男孩女孩?”靖如玉着实有些无聊,抛出一个话题,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我觉得是个小姑娘,跟她妈妈一样漂亮!”叶知秋笑着回应,目光温柔而带着几分调侃。 “我可不觉得,乌珠可是个能干的女人,肯定是个小子!”靖如玉说话的语气中透着一丝顽皮,像是调侃的同时又带着对乌珠的赞赏。 “男孩女孩无所谓,重要的是健康。”赵正端坐在一旁,微微一笑,他向来对生男生女这些话题不太感冒,但看到众人兴致高昂,心中也不由得轻松了许多。 “你们在说什么呀,这么热闹?”江远山、金不焕、萧爽、魏虎四人骑着马,护在两辆马车两侧,听到马车内传出一阵说笑,不由得好奇。 “行谨哥,我们在猜阿姐肚子里的宝宝是男是女。”乌花听到江远山说话,探出头笑着回应道。 “我觉得是个小姑娘。”江远山看着乌花轻声说道,脸上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小女孩一定会像你和你姐一样漂亮。” “嘿,俺倒希望是个小子,将来俺有机会教他几招金氏刀法!”金不焕插嘴,语气中满是自信与调侃,“这趟遇见,俺发现赵大人夫妇都是好人,将来他们的孩儿,俺想认个干亲,不过分?” “金兄,你认亲的话,人家可是要继承你家的绝学哟!”靖如玉忍不住笑了,大声回应金不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没问题!”金不焕爽快地笑着。 一时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变得轻松愉快。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温暖的气息。 “说到底,不管是男孩女孩,都是我们心中的希望。”江远山认真地说了一句,目光中透着温暖和坚定。 “是啊,孩子的到来,总会带来新的期待与希望。”赵正点头,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此时,大家的心情也似乎随着讨论变得愈发明朗,仿佛可以暂时忘却生活的烦恼,尽情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与快乐。 不远处,隐约传来爆竹的声响,犹如一阵阵鼓舞人心的号角,提醒着他们不论多么艰难,心中要永远有希望,守住对家的牵挂与信念。 “希望在平阳府能过得平顺一些。”后边的马车里,李生缘坚定的声音响起。 马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外面渐渐变得宁静。星空如洗,仿佛给天空披上了一层银纱。李生缘侧耳听过去,前面马车的氛围也因夜色的宁静而缓和下来。他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以后会平顺些。 江远山走在最前,突然闻到空气中一股浓郁的月季香味,令人不禁想起春日花开时的恬静与美好。他顺着香气的来源看去,心中不禁好奇,这样的香味在这个季节里显得格外突兀。就在他凝神细看之际,目光渐渐上移,最后停留在幽黑的天空上。 只见一个庞然大物晃晃悠悠地飘来,犹如一朵巨大的黑云,逐渐靠近山顶。 “那是什么?”一旁的金不焕顺着江远山的目光看去,也被那庞然大物吓了一跳。 其余人也陆续闻到了香味,就在香味非常浓郁之时,庞然大物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嘶嘶声,接着竟在空中燃起了火焰!火光映照着四周的山石,瞬间将天空染成一片耀眼的橙红色,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变得炙热。 “快!跑啊!”江远山察觉到危险,立刻叫大家快跑,声音急促而有力。 火焰在空中盘旋,伴随着阵阵炽热的风,月季的香气在这股热浪中愈发浓烈。 “大家小心!不要靠近林子!”江远山再一次提醒。 正当众人紧张不已之时,那朵火球竟然在山顶上空爆炸开来,瞬间如同盛开的烟花。火星四溅,绚丽的色彩在夜空中交织,令人目不暇接。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叶知卜的声音在众人中传开,带着几分好奇与惶惑。 江远山凝视着那片火焰,小声道:“无论是什么,显然不是善类。” 第269章 诡异的祭祀 玫瑰球突然起火爆炸,火光四射,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浓烈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了好久,宛如春日里盛开的花朵,娇艳而芬芳。李生缘等人面面相觑,心中充满疑惑,纷纷猜测着这突如其来的现象。 “这东西好像一个巨大的火球啊!”萧爽打破沉默,声音中透着一丝不安。他目光灼灼,眼中闪烁着焦虑的光芒,“可能有大批的敌人就在附近,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未必是敌人,”萧铎却摇了摇头,面色认真,显得思虑更为周全。“我觉得这更像是民间幻术,某种特技表演的手法。” 众人听后,纷纷陷入沉思。萧爽指着刚刚绚烂的烟花,强调道:“如果真是幻术,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火焰?而且,这股香气让人觉得奇异得很,似乎不是单纯的幻术效果。” “这东西甚是奇怪!”金不焕插话,眉头紧锁。他的心中涌起一丝不安,“我们要小心些,我感觉这个东西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叶知卜在一旁默默观察,思考着那朵火球的意义。突然,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山林,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无论是什么,都不能掉以轻心。我看这火球自东方来,八成是平阳府那边飘过来的。”江远山终于开口,语气沉稳而坚定。他转身朝山顶的方向看去,脸上透露出一丝决绝的神情。 听江远山说火球自平阳府方向而来,萧铎心里一阵紧张,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平阳府作为大盛的经济中心,若是被敌人控制,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脸色逐渐变得严峻。 “二皇兄,如果真是平阳府出了事,怕是宫里已经变天了!”萧铎说完,目光灼灼地看向萧爽,满是忧虑。萧爽看了一眼萧铎,弟弟说的话正是他心里想的。万一京都有变,王妃不知是否能保命,想到此,他的眉头也紧紧皱起。 “我想回去看看,有些不放心慧兰。另外,也有些不放心父皇万一变天,他的命最危险!”萧爽语气坚定,心中焦虑难平。“万一萧义真的干了禽兽之事,势必会影响整个大盛的局势。为了天下苍生,你我更不能坐视不理!” 众人听萧爽之言,深感事情的严重性,几人面面相觑,紧张不已。江远山目光如炬,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转过身,严肃地说道:“二位王爷说得没错,不过到底是不是平阳府出事,还有待核实,我们必须立即赶往平阳府,了解事情的真相,唯有如此,才能下赢这盘棋。” “行谨说得对,现在情况不明,我们也不能莽撞行事。”李生缘插嘴,尽量让局面平静下来。“我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活到现在,不能轻易中圈套。等到了平阳府,找到给李家供颜料的几个老伙伴,让行谨去问问,看看最近的形势是否与之前有大不同。” “真如说得对,”叶知卜也加入讨论,“万一发生了大事,我们几个回去,也是无济于事。不如先观察观察平阳府的动静,再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办。” 就在这时,空气中的香味又浓了一分,似乎是在提醒众人:前方的道路充满了未知的挑战。 “咱们快些赶路。”江远山最终下令,翻身上马,带头朝平阳府的方向迈进。 几人到平阳府时,天刚蒙蒙亮,街上早已人山人海。叶知秋掀起车窗看了看,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期待,喧嚣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令人几乎无法想象,过个年居然这么热闹。 叶知秋低声嘀咕:“就算是过年,也不至于大家都起这么早,难道南方人过春节有什么特别的庆典?” 乌花突然指着前方大叫:“快看!”她的声音如同惊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街道的尽头,围满了人,前方的广场上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活动。人们神情兴奋,有的欢呼,有的则显得忧心忡忡。 “那是什么?”江远山下了马,好奇地伸长脖子向前看了看,只看到一层又一层的人,他一个翻身,站到了马背上,试图看得更清楚。 只见广场中央高高搭起了一个平台,上面站着几位穿着华服、戴着面具的法师,似乎在进行什么重要的仪式。平台的旁边,火光闪烁,几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正忙着给一个大火盆添柴,火焰在晨曦中跳动,发出嗞嗞的声音,映衬得周围的气氛更加神秘。普通的百姓则围着火盆转圈,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念着什么祭祀的咒语,神情恍惚,似乎在与某种力量沟通。 “难道是在举行什么仪式?”江远山下了马,心中充满了好奇,“看那样子,似乎在祭祀。” “可能是为了安抚神灵,祈求平安。”靖如玉推测道,眼中闪烁着一丝虔诚。 “这可不像是正经的祈福祭祀。”萧铎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说道,似乎在寻找更多的信息。 随着仪式的进行,平台上的法师开始舞动手中的法器,伴随着他们的动作,周围的人群也开始跟着节奏摇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气,令人在不知不觉中沉醉其中。那些平民的脸上写满了虔诚与期待,似乎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个神秘的仪式上。 “我觉得不对劲,”叶知秋低声说道,“这些百姓的神情太过迷醉,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样。” “我们得小心,”叶知卜紧握拳头,目光锐利,“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东西似曾相识?” “香气!这味道和昨晚火球掉落的一模一样!”江远山深嗅一鼻子,缓缓说道。 就在此时,平台上打扮最夸张的法师突然高声宣告:“各位家人们,今日我们在此举行祭祀,乃是为了唤醒沉睡的力量,保大家百年之福!”他的声音如雷霆般响彻,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不禁爆发出一阵欢呼,似乎这番话让他们更加相信仪式的力量。而在广场的边缘,李生缘他们目光犀利,开始偷偷观察这场祭祀。 “我们得找个办法,弄清楚这几个装神弄鬼的法师到底是谁。”李生缘低声提议,目光扫过四周,观察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第270章 松香斋 此时,一个身着蓝色短袄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江远山见之大喜,忙跑过去,将人拉住,大叫道:“孙掌柜!” 那人看到江远山,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因笑容而舒展开来,显得格外亲切。“江掌柜,真是久违了!”两人互相寒暄了一会儿,互诉着这段时间的经历与感受,气氛逐渐变得轻松。 “孙掌柜,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们,今天路过平阳府,本想去府上叨扰,不想竟在此遇到了。”江远山指着身边的一行人说道,孙掌柜一一与大家问好,脸上满是热情。 然而,孙掌柜的面色很快转为急色,压低声音说道:“诸位先请自便,我这边有些要事,必须得先去处理一下。晚上我会在松香斋设宴款待江掌柜及诸位,大家务必赏光!”说完,他行了一个抱拳礼,脸上带着几分急促,便随着人流向祭坛附近跑去。 叶知卜见孙掌柜的脸上闪过一丝急切,心中不禁对他的身份有了一丝好奇。看着他跑远后,叶知卜对江远山说道:“这孙掌柜,是什么来头啊?” 江远山看着孙掌柜,脸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眯着眼看着前方,笑着说道:“孙掌柜,本名孙志杰,是平阳府松香斋的掌柜。松香斋,不仅是平阳府最受欢迎的色彩商铺,更是李画铺在平阳最大的合作伙伴。松香斋以其精致的香料和独特的配方,闻名遐迩,生意火遍大江南北。” “原来他就是孙志杰!咱们在山上的生意,多亏了他的支持。今晚这顿饭,咱们请了。”李生缘叫过江远山,在他身旁悄声说道,目光中透着钦佩。 江远山点头赞同,看着孙志杰的背影疑惑地说道:“孙掌柜竟也信这种!”他说完,看着虔诚的百姓们,心中越发好奇这场祭祀的意义。那火盆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照着周围人们的脸庞,仿佛给这祭祀增添了一抹神秘色彩。 “咱们找个客栈,大家先安顿下来。”叶知卜提议道,声音中透出一丝疲惫。 “先别住客栈了。”萧铎却眉头紧锁,显得格外谨慎,“我怕有萧义的人追来,实在不行的话,咱们租个宅子。”他的语气坚定,透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决心。 众人面面相觑,李生缘等人自然明白萧铎的顾虑,大家互相看了看对方后,都不约而同地点头,表示对萧铎的认同。 “租宅子倒是个好主意!”萧爽沉吟片刻,微微点头。 “这样我们可以更好地隐蔽,也不至于太引人注目。”江远山附和道。 “那咱们就找个伢子,让他去找个合适的院子。”叶知秋立即做出决定,眼中闪过一丝坚毅。尽管街上的喧闹吵得人心烦,但她心里清楚,这时刻的选择至关重要。 “谁去找房伢子?咱们得找个生面孔。”江远山露出自己的担忧,眉头紧皱。虽然身处热闹的街市,但潜在的危险始终让他心神不宁,虽然他觉得租房是个好主意,但他想要找一个不引人注目的人来办此事。 “也未必需要生面孔,我看,孙掌柜倒是很合适帮这个忙。”靖如玉听到大家讨论租房子,立即插嘴,语气中带着一丝机灵。她的目光闪烁,似乎早有准备。“孙掌柜在平阳府名声在外,有他帮忙,可以轻松找到合适的院子。而且,大家都知道他的身份,若是他出面,房主也能对咱们多几分信任。一举两得的事,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帮这个忙?” “这倒是个主意。”江远山点了点头,心中逐渐安定下来,想到孙掌柜在城中的人脉和影响力。“如果能借助他的力量,不仅能安全地解决我们的住处问题,还能得到一些别的消息,或许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也会有帮助。” “行谨,今晚你问问孙掌柜。”李生缘毫不犹豫地说道,眼中透出一股坚定的光芒。他的声音虽不大,却透着一种决然,仿佛已经吃定了孙志杰会帮忙。 “没问题,今晚我和孙掌柜说说。”江远山回应道,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自信与期待。 “记得多问些事情,关于平阳府的动向、萧义那边如果有可能,也……”萧铎的声音逐渐低沉,言语间隐隐透露着一丝忧虑,“我还是有些担心昨晚那个喷香的火球,拜托兄弟好好问问。” “放心。”江远山看着萧铎笑着应道。 “接下来咱们去哪儿?”乌花从车内探出头问道。 “去松香斋,等着孙掌柜。”江远山想了想,没有比松香斋更安全的地方了。 大家到了松香斋门口,二掌柜吕涛见到江远山,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立刻迎了上来。“江掌柜,好久不见!您快请进!”他热情地招呼着,将众人带到后边一个雅致的院子里,院中青竹摇曳,小桥流水,鲜花在四周盛开,满目美景令人心情愉悦。 “孙掌柜有事出门了,请江掌柜及诸位在此稍等片刻。”吕涛歉意地说道,语气中流露出对江远山的尊重。 江远山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无妨,等他回来我们再聊。”他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地方虽小,却布置得别具一番雅致,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放松。 在等待孙志杰的间隙,叶知秋和叶知卜开始四处观察,乌花新奇地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靖如玉则靠在窗边安静地坐着,乌珠靠在赵正背上眯着眼睡着,萧爽、萧铎、江远山、李生缘、金不焕和魏虎则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面临危险时的逃生路线。 说话间,吕涛亲自为众人端上茶水 ,笑着说道:“孙掌柜一时半刻回不来,我给大家带了些茶水点心,请大家简单品尝几样。” “多谢吕掌柜,给您添麻烦了。”江远山几人接过茶水,口中不断道谢。 李生缘心中暗自感慨,松香斋经营得当,不仅是孙志杰的功劳,底下的掌柜们也都是人中人。 第271章 消业障法会 松香斋内,茶香袅袅,四周静谧而雅致。大家聚在一起,慢慢品着茶水、吃着点心,感受着这久违的片刻宁静。随着时间的推移,昨夜还紧张的气氛似乎也在散去,困意渐渐袭来。 江远山坐在一把雕花椅上,靠着扶手,轻轻闭上眼睛。他心中思绪万千,尽管外边路上的喧嚣隐约可闻,但此刻院内的宁静让他倍感安心。叶知卜和魏虎则一人找了一个角落,盘腿而坐,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靖如玉靠在窗边,阳光透过纱窗洒在她的身上,她感到一阵暖意,眼皮沉重,不知不觉间也随之闭上。萧铎、萧爽和赵正夫妇则坐在一旁,虽在交谈,但话语间已显得有些迟缓,最终也难逃困倦的侵袭,靠在椅背上渐渐放松下来。 “呼噜噜~~呼噜噜~~”一声声震天的鼾声响起,李生缘顺着声音找去,原来是坐在门口抱着刀的金不焕。他看着金不焕鼾声四起的模样,想起了这一路上的种种,微微笑了,突然,一阵困意袭来,他打了个哈欠,靠着门睡了。 大家或坐或卧,渐渐进入梦乡。只有窗外的阳光,透过青竹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静静守护着这一片温馨与安宁。 突然,屋内的静谧被一阵轻微的动静打破,叶知卜微微睁开眼,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孙志杰满脸堆笑的身影。他心中一动,决定装作未醒,静静观察。 只见孙志杰轻手轻脚地在人群中穿梭,似乎在找什么人。他走到江远山的身边,低头一看,见江远山仍在沉睡,便微微皱眉,轻声嘟囔:“怎么这么累呢?”但随即,他又露出一抹笑容,在江远山旁停留了片刻,仿佛在思考什么,然后又悄然转身,轻声走出了屋子。 叶知卜心中暗自思忖,孙志杰为何不叫醒江远山。 静谧的空气中,只有茶水的余香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街道声响。叶知卜决定不再继续装睡,他站起身,在原地伸了伸胳膊腿。 突然,金不焕、李生缘和江远山也渐渐站了起来,四人互相对视,眼中闪烁着一丝默契的火花。原来,他们都注意到了孙志杰的到来,只是选择了装睡,以此观察这位松香斋的掌柜到底有什么打算。 “都醒了啊!”金不焕率先开口,轻声说道,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调侃的意味。 李生缘点头,轻轻抚了抚额头的疲惫,“好久没有睡这么踏实了。” 江远山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几分得意,“孙掌柜果然是个可靠又细致的人。” “对!”萧铎的声音响起,“大家快醒醒,天快黑了!”大家听到叫起声,一个个慢慢转醒。 就在这时,孙志杰又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他将食盒放在圆桌上,从里面拿出几样新鲜的点心,脸上挂着阳光般的笑容,“大家醒了呀?我刚刚去厨房给大家准备了些小吃,快来尝尝!” 原本沉闷的气氛,随着孙志杰的到来而变得轻松起来,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享用这些点心,聊天的气氛逐渐热络。 孙志杰招呼所有人坐下后,随意地将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江远山身上,他搬了一个圆凳坐在江远山身边,轻声说道:“江掌柜怎地突然造访平阳府?是不是我们的货品出了问题?如果货品有问题,只要贵号说话,立即退换,无需江掌柜亲自跑一趟。” 江远山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搭在孙志杰的左肩上轻轻拍了几下后,缓缓说道:“孙掌柜误会了,江某此次来平阳府的目的,并非生意上的事情。我有些家事,需要到南方处理,途经贵宝地时,遇到两件蹊跷事,心中不免好奇,想着来叨扰孙掌柜一番,顺便讨杯茶喝。岂料,刚进城,就遇到您了。” 孙志杰听到江远山的行程与货物无关,本应该喜笑颜开,但是他神色似乎闪过几分慌张,江远山立即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他继续说道:“让孙掌柜忧心,是江某的不是了,今晚李画铺做东,给孙掌柜赔礼!孙掌柜携家眷同行,万勿推辞!” 孙志杰听到江远山的话,表面上微笑着点头,但眼中却闪烁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强装镇定,语气中却隐隐带着急促:“江掌柜的好意,我自然不敢推辞。不过,今晚的宴会,可能家眷无法随行了。” 李生缘眉头一皱,敏锐地捕捉到孙志杰的不安,他好奇地问道:“孙掌柜这是怎么说的!咱们都是老朋友,家眷也就是彼此的家人。” 孙志杰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从李生缘身上扫过,带着一丝不屑,但强装高兴地说道:“这位兄弟是谁?”他语气中透出些许不悦,显然对李生缘的插话感到不满。 江远山见状,迅速打圆场,笑着说道:“孙掌柜,这位便是李二爷,我的东家。” “李二爷?李真如?”孙志杰的态度瞬间改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换上了满脸的笑容,仿佛刚刚的不快从未发生过。他向李生缘拱手,态度恭敬,“原来是李二爷!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是开眼了!” “过奖了,孙掌柜。”李生缘淡淡一笑,抱拳回礼。 孙志杰眉飞色舞,继续夸赞道:“李画铺是我松香斋的头号伙伴,李二爷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在李画铺的扶持下,我松香斋才有今日!李二爷既然来了,就好好考察看看,帮孙某提些建议,以便我们更长久密切地合作。” 江远山暗自观察着孙志杰,意识到他这番话不仅是为了拉近与李生缘的关系,更是在试探他们的来意。虽然孙志杰的笑容满面,但江远山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 “岂敢岂敢!孙掌柜经营有方,李某才是那个应该虚心求教之人。”李生缘笑着说道。 孙志杰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折煞孙某了,几位大驾光临,松香斋蓬荜生辉。只是孙某忙,怠慢了诸位,抱歉抱歉!” 叶知秋忍不住问道:“孙掌柜刚说怠慢我们,是因为着急去参加祭祀吗?” “是的,上午的法会是一场赎罪法会,孙某自知有罪,忙着消业障,怠慢了诸位。”孙志杰抬头看向众人,语气变得更为认真,“希望大家原谅孙某。” 第272章 平阳宴 孙志杰直言,自己去参加法会是为了消业障,众人皆惊。他抬手微微一笑,略带几分神秘地说道:“最近整个平阳府,法会不少,我去参加个‘消业障’法会,完全就是图个心安。” 话音刚落,萧爽和萧铎面面相觑,眼中同时露出几分好奇之色。萧爽微微一笑,抱拳对孙志杰道:“孙掌柜信佛?” 孙志杰笑着摆手:“信佛倒谈不上,但信因果。我们做生意的,天天与各色人打交道,有时候难免顾虑不周,甚至不经意间得罪人,积下不少冤债。消消业障,也能让心安些,想着将来到了阴间也少受些罪。” 这话一出,萧爽若有所思良久,点了点头道:“说得在理。商贾往来、人情世故,实在难免积攒业障。孙掌柜,这‘消业障’法会有何神奇之处?听您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去亲眼见识见识。实不相瞒,某手下也有人命,若能消些业障,倒是求之不得。” 孙志杰见状,满脸欣喜地点头道:“这位公子能有此意,那就再好不过了!此法会是由平阳公主府请来的得道高僧主持,专为消解冤孽、保平安而设。几位高僧不但有深厚的法力修为,还能感知‘因果气息’,如能得到他们的祈福点化,便是极大的福缘。公子若意愿强烈,明日就可随我一同去,如何?” 萧爽听得目光一亮,直言道:“如此甚好!那便有劳孙掌柜了,明日卯时末,我在松香斋门口等候您。” 孙志杰闻言,笑意愈加浓厚。江远山则在一旁静静观望,心中暗自思量着这场法会是否另有隐情。 萧铎听到孙志杰提到公主府的高增,心中一时困惑,心思在脑海中盘旋,想要理清其中的关系。他想了个遍,却始终想不起到底是哪位公主在平阳府。于是,他不禁问道:“孙掌柜,不知您说的公主,是哪位?” 孙志杰微微一笑,摇头道:“公主府里住的,并不是真正的公主。她是先帝当太子时在平阳府认的干姐姐。等先帝登基后,便封她做了公主,赐了府邸。公主死后,后人就一直住在那宅子里。” 李生缘听罢,心中渐渐明白,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笑意。他想象着那位干姐姐当年被封为公主的场景,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干姐姐?先帝做太子时居然还在地方认干亲!”叶知秋好奇地问道,想要进一步了解这位公主背后的故事。“请问孙掌柜,关于这公主府,可有什么传奇故事?” 孙志杰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往事:“传说,这位公主全名叫李清妍,虽然不是正统的公主,但她获封后为平阳府做了不少好事,深受百姓爱戴。在她的影响下,很多人对先帝心怀敬意,感恩大盛。” “善行如水,润物无声。”萧铎感叹道,“孙掌柜是否知道,这位公主与先帝之间有着怎样的故事?” 孙志杰摇了摇头,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索:“这个孙某倒是不得而知,坊间关于她的故事繁多,各种说法都有。最多的一种说法是,当年太子在平阳府游玩时与守卫走散,结果被恶人骗了钱财,饿了两日,正是在这个时候,遇到了妍公主。她当时给了太子一碗粥,救了他一命。” 萧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心中暗想,果然是情义深重。孙志杰接着说:“太子登基后,常念一饭之恩,回到平阳府时,特意册封妍公主,赐她开府,并给予了许多封赏。从此,她的后人也一直居住在那宅子里,成为了平阳府的名门望族。” “这样的恩情真是难得。”萧铎轻声说道。 孙志杰见萧铎虽衣着简朴但气质不凡,心中暗自思忖,眼前之人举手投足间透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风范,绝非寻常之辈。他微微一笑,心中对萧铎的身份产生了几分好奇,猜测他背后必然有着不简单的来历。 “这位公子,莫不是出身于某个显赫之家?”孙志杰轻声问道,语气中透着几分恭敬和探询。他想更深入地了解萧铎,试图从这位年轻人的言谈中捕捉到更多的线索。 萧铎闻言,淡淡一笑,似乎并不愿多谈自己的背景,但他的微笑更让孙志杰心生好奇。 江远山见孙志杰对萧铎的身份产生了好奇,心中不免紧张,便忙找了个借口,故作轻松地说道:“该死的,居然有些饿了!不知孙掌柜可否带我去吃点东西?”他知道,话题若继续深入,恐怕会引来孙志杰更多的猜测和不必要的麻烦。 孙志杰一听,立刻笑着点头:“正好,饭菜已经备得了,松香斋的饭菜可口,请大家随我来!”他随即转身,带着众人朝院外走去。一路上,孙志杰继续热情地给大家介绍起松香斋的特色菜肴,尽量缓和气氛,而江远山则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其余人听着孙志杰的介绍,对这场饭局颇为期待,毕竟大部分人是第一次来平阳府,对于当地的美食还没有过多了解。孙志杰边走边介绍,乌花边听边咽酸唾沫,大家一起随着孙志杰向前走去,院子里的气氛逐渐变得轻松,原本的紧张感也在对美食的期待中消散了不少。 孙志杰带着众人来到松香斋的一处雅间,推开门,香气扑鼻而来。桌上早已摆满了色香味俱佳的平阳府美食,鲜艳的菜肴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诱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盘红油猪手,上面点缀着香菜和红辣子,仿佛在召唤食客;紧接着是一道松香斋的招牌菜——清蒸石斑鱼,鱼身晶莹剔透,搭配着鲜美的蒸汁,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还有一道脆皮炸鸡,金黄酥脆,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这些都是平阳府特色,我特意为各位准备的!”孙志杰满脸笑容地介绍道,“平阳府的美食兼容周边各地风味,大家尽管品尝,不必客气。”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大家夹菜,脸上洋溢着热情。 “这蒸鱼真是鲜美无比!”李生缘赞不绝口,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脸上满是满足的表情。 “尽兴!尽兴!”孙志杰忙起身给大家倒酒。“几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吩咐。” “还真有一件事,需要孙掌柜帮忙。”江远山笑着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第273章 居有定所 孙志杰听到江远山需要帮忙,毫不犹豫地说道:“江掌柜不妨直言,若是有用得着孙某的,尽管开口,不要客气。”说完,他再次起身为大家斟酒,他边倒酒边说话,神态自如,格外热情。 江远山见孙志杰热情无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抿了一口酒,轻轻放下酒杯,看着孙志杰说道:“孙掌柜,可否请你帮忙租一个院子?”他感觉这个事麻烦到了人家,说话的语气中透着些许迟疑。 “租院子?几位是想在平阳府住好久吗?”孙志杰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理解的笑容,显得十分耐心。 “这个……不太好说。”江远山稍微沉吟,心中其实有些紧张。毕竟,他们这次的行程充满了变数,突如其来的风险难以预料。内心挣扎了片刻,他继续说道:“不过,确实有些事要处理,我们可能会待上一段时间。我们此次来的突然,人多,又赶上春节,客栈大多休息,我想着还是租个院子方便些。” “住院子确实比较方便。”孙志杰点了点头,思虑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关切,“贵人们有什么要求没有?比如想要住在哪个方位?或者说大小之类的?” “孙掌柜不必太过精细,我们随便住住,只要不破败,能住得下这么多人即可。”李生缘接话,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虑,“唯一的要求是我们要的有点急,如果今日能找到,那就再好不过了。” 孙志杰见众人神情凝重,心中暗自感慨,看来李二爷和他的伙伴们确实面临一些不便。他略微思考,面带微笑地说道:“好巧不巧!我有个朋友在城外有个宅子,刚好空着,钥匙在我手里。如果几位不嫌弃,可以直接去那儿住。就是距离城里远一些,生活嘛,回头我让吕涛找几个伙计帮忙采买一些,日常吃喝应该是没有问题。” “真是太好了!”李生缘高兴地说,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孙掌柜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日后,只要您有用得着我们兄弟几个和李画铺的,一句话的事儿,绝不推辞!” “真是择不如撞。”江远山心中一松,脸上也浮现出笑意。其余人纷纷表示赞同,连带着紧绷的心情似乎都松了一些。特别是萧铎和萧爽,两兄弟对视一眼,心中如释重负般轻松。他们心有灵犀,一致认为住在城外非常好,万一萧义派人追来,至少好跑,另外,追兵大多搜客栈酒楼,他们住私宅相对能多隐藏一些时日。 孙志杰热情帮忙不求回报,但是江远山依然想表达对孙志杰的谢意,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郑重地递给孙志杰,语气恳切地说道:“一点小意思,请孙掌柜代为转交房主。” “江掌柜,这就见外了。我的朋友便是您的朋友,暂住几日宅子要什么费用!”孙志杰看到银票,双手推回去,笑道,“这宅子,你们不住也是空着,不必给银子。” 江远山和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暗自庆幸能够结识这样一个实在人。虽然李画铺与松香斋早已成为合作伙伴,但是李生缘与孙志杰的私交才刚开始。李生缘端起酒杯,看着孙志杰说道:“孙掌柜,我们在平阳府人生地不熟,有些生活物资的采买,还是要麻烦您。” 孙志杰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没问题!我这就让吕涛带人过去,到时候大家缺什么直接说就行。” “那就多谢孙掌柜了!”江远山心中充满感激,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能够有这样的安排,无论接下来的事态如何,他们总算有了个落脚之处。 顷刻间,酒杯相碰,笑声回荡。尽管未来充满未知,但在这一刻,友情与信任的温暖弥漫在每个人的心间。 随着时间推移,酒桌上的气氛愈加热烈,众人陆续加入了话题,闲聊起各自的经历和故事。孙志杰则适时为大家倒酒,尽显主人之道。他的性格开朗,言辞之间透着几分幽默,大家都被他的气质所吸引,纷纷围着他请教一些关于平阳府的风土人情。 “孙掌柜,你在平阳府生意做得这么好,想必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了解?”叶知卜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探询。 “哪里,哪里。”孙志杰摇头笑道,“比起李画铺,我不过是做了一些小生意,靠着朋友们才得以养家糊口。”他接着补充道:“不过说起来,平阳府确实是个好地方,物产丰富,人也热情。几位得空的话,改天我带大家四处看看。平阳府有很多精美吃食,几位姑娘应该会喜欢,等大家安顿好了,我让夫人带大家去试试。” 一听说平阳府有许多好吃的东西,靖如玉眼睛一亮,显得格外兴奋,“会不会太麻烦孙夫人?孙掌柜告知一下店名,我们几个自行过去即可。” 孙志杰听靖如玉的话,知道她们不愿意让夫人作陪,于是伸出右手猛地一拍脑袋,笑着说道:“瞧我这笨!”随即,他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各种美食,提到的每一种都让几个女子垂涎欲滴。尤其是靖如玉和乌花,二人均表示一定要去尝尝。 李生缘听着孙志杰的介绍,心中在暗暗计划着生意上的事儿,他转而看着孙世杰,一本正经地问道:“请问孙掌柜,平阳府的商会如何?现下颜料价格上涨,对出货影响大么?” “商会?可真是麻绳提豆腐——提不起来咯。”孙志杰的神情变得无奈起来,“之前,平阳府的商会一向兴旺,但其中也有不少利益交织,大家表面上和气,暗地里却各有算计。”他轻轻摇头,语气中透着几分警惕,“这一年多来,商会只会搜刮几个生意人的钱袋,正经事一件没干。不瞒二爷,我的生意毛利也低,如果不是李画铺撑着,松香斋早就关门了。” “这么严重?”江远山满脸惊讶,“去岁续约,孙掌柜说颜料涨价,我还压了你一成,实在惭愧。今春再续时,我给你涨两成。” 孙志杰笑着摆摆手,温和地说道:“江掌柜客气了,能和李画铺续约,让我们活着,孙某就很感激了。利是薄了些,但是还能吃饱,只求李画铺不要换掉松香斋,孙某一定供最好的货!” 这时,江远山看向李生缘,眼中透出一丝坚定:“二爷说句话!” “孙掌柜放心,”李生缘点头,眉头舒展,“李画铺活松香斋就能活!” 随着夜色渐深,酒桌上的热闹渐渐平息,最后一次共举杯后,孙志杰叫来了吕涛,拿了钥匙,大家一起出了院子,向城外走去。 第274章 短暂的欢愉 孙志杰带着众人出了松香斋,星光透过街道两旁的树影洒落在地上,给一行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一路上,热闹的集市中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行人让这座城市在夜间也显得生机勃勃。 几个女子走在前面,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左看看右摸摸。靖如玉指着一个摊位,兴奋地说道:“看,那边有卖香囊的,听说有些香囊能辟邪!”她的声音中透着几分童真的雀跃,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从前。李生缘看着她笑,脑海中闪过靖仁那慈祥的脸。 “走,过去看看!”叶知秋也不甘示弱,拉着她的手朝摊位走去。摊位上,五彩缤纷的香囊挂得满满当当,散发着各种味道的香气,让人忍不住靠近。 “知秋,你说这些都是用什么装的呀?好香!”靖如玉拿起一个荷花样的香囊细细端详了好久,又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只觉得一股清新的味道走遍全身,让她无限欣喜,对香囊内的填充物充满了好奇。紧接着,她又俯身一个个闻着摊主挂在绳上的香囊,仿佛想要一探究竟每个香囊里都放了什么。 “花,你闻闻,是不是香?”叶知秋拿起一个香囊递给身旁的乌花。 “香!”乌花闻了闻,也觉得清香无比。 几位女子在香囊周围讨论着,互相对比着各种花色和图案,笑声此起彼伏,仿佛一阵清风,轻松而愉悦。看到她们如此开心,江远山和李生缘他们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脸上的愁苦似乎在这一刻被抛诸脑后。 “瞧她们几个,挑得还怪认真的。”江远山微微一笑,目光追随着叶知秋,心中充满了温暖与喜悦。他知道,前路依旧险峻,但这样的欢愉,更是难得。 “这就是女子们的乐趣。”李生缘感慨道,眼中透出一丝欣慰,“只要能让她们开心一刻,这趟平阳府就算来值了。”他似乎在这一刻看到了生活中那些闪烁的美好,心中不再反复思索未知的困境。 “走,我们也去看看。”萧铎提议,想要带着大家一起融入女子们的这份欢乐。他说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轻快,仿佛此次来平阳府真的就是普通的游山玩水。 在萧铎的号召下,男人们牵着马缓缓向摊位走去。街边的热闹与欢笑将紧绷的神经松弛,仿佛把他们暂时带离了那份逃命的紧迫与焦虑。 金不焕不知在哪里买了几个小灯笼,送给女子们一人一个,几个女子更欢喜了。 “俺是个粗人,不会说话。瞧你们高兴,俺也高兴!”金不焕对几个女子说道。虽然他言辞之间略显笨拙,但大家都觉得他有几分可爱的憨态。 “知秋、花儿,你们看,这个香囊上还有一个小绣球!”靖如玉提着金不焕给的灯笼照了照手中的香囊,忽然发出一声惊呼,眼中闪烁着激动地光彩,“真好看啊!”她的欢呼吸引了李生缘的目光,李生缘浅笑着看着她,心中做了一个长长的呼吸,他感觉靖如玉终于从失去靖仁的痛苦中走出了几分。 摊主见几人言谈有度,猜想他们一定不是穷人,便顺着靖如玉说道:“这个小绣球象征着团团圆圆,寓意美好吉祥。姑娘若是喜欢,带一个回去,保你心想事成,团圆美好。”摊主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恭维,但靖如玉听着很是舒坦,手伸进钱袋里就要拿银子。 “几个姑娘,一人一个。”李生缘抢先一步伸手,将一锭十两的银子递给摊主。 摊主看着银子,又看了看李生缘,脸上堆满了笑,随即尴尬地说道:“公子,我这是小本生意,没有碎银子找零,要不劳烦公子明日再来。” “这一锭银子能买多少?”李生缘显然没想到香囊竟如此便宜。 “实不相瞒,我这是自家婆娘绣的,本小。卖五十个大子儿一个,您这十两银子能买我这一车。”摊主老老实实说道。 “大过年的,可以卖贵些!我们这些人,不分男女,你给大家都挑个合适的,银子就不用找了。”李生缘见靖如玉高兴,又怕摊主有心理负担,于是想了一个自认为的妙招。 摊主听了李生缘的话,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侧脸盯着李生缘,再次确认道:“公子,我刚才的意思是,您这一锭银子能将它们都买走。” “我听明白了,但是我们要这么多也无用,拿了也是浪费。今日途径贵宝地,又恰逢她们欢喜,带几个回去即可,剩余的你再吆喝吆喝,就当她们几个给你娘子添点油钱,她这女红做的可真好!”李生缘笑着拿起一个香囊,凑在灯下看了半天,只见针脚细密,色彩明艳,上面的一对鸳鸯活灵活现。 “谢谢几位活菩萨!”摊主笑着,精挑细选了一番,给每个人递过去一个香囊。 随着前行的步伐,众人的心情愈发愉悦,仿佛这些小玩意儿将他们带回了无忧无虑的日子。尽管未来仍旧充满挑战,但此刻的欢笑足以抵挡那些阴霾,带着希望和勇气,继续向前走去。 出了城门,孙志杰熟练地翻身上马,微微一笑,对众人说道:“这宅子距离城门有些距离,大家骑马坐车会更快些。”他的声音透着一股自信与亲切,让人倍感安心。 几位女子兴奋地挤在一辆宽敞的马车里,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她们打开刚刚买的小玩意儿,里面是香囊、手帕,还有一些色彩鲜艳的丝带,个个都发出悦耳的笑声,彼此分享着这些小物件的趣味。靖如玉拿着那荷花样的香囊,闻了又闻,笑着说道:“这个香囊好香啊,今晚我要把它放在枕头边上!” 叶知秋微微一笑,回应道:“那我也放着。”说着,她从怀里拿出自己的香囊,笑得如花般灿烂。那是一枚浅绿色香囊,上面绣着平阳的青山和一汪波光粼粼的湖水。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功夫,马车渐渐减速,最后停了下来。叶知秋探出头,看到前方是一座高大的门头,门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似乎在向他们展示这座宅子的非凡气度。 第275章 睡个好觉! “到了吗?”赵正和李生缘从后边的马车上探出头,眼中闪烁着几分好奇地问。 “是的,到了。”孙志杰在马背上微微点头,面带笑容,“这就是我朋友的宅子啦,虽然离城内有些距离,但环境十分清幽,不会有旁人打扰,大家暂时住着,若是住不习惯,我再去找伢人租一个便是。” 孙志杰说完话便下了马,他回头看了看,确认大家都跟上后,径直走上前去,轻轻推开那扇雕花大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露出一片宽敞的庭院。星光洒在青石地面上,映出斑驳的影子,院子里种着的几棵古老的松树,枝叶婆娑,似乎在轻声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快进来看看。”孙志杰笑着招呼大家,语气中满是热情。女子们纷纷从马车上下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彼此对视,心中满是欣喜。 靖如玉走得最快,仿佛在探索这片新天地。她迈步走进院子,站在门口做了个深呼吸,只觉一股清新的空气游走在全身,十分舒服惬意地说道:“这院子真不错,平阳府的风也好舒服啊!” 她的话语引得大家浅笑出声,萧爽轻轻拍了拍手,兴奋地说道:“没错儿!我也觉得平阳府人好风好。” “虽然离城内远了些,但是这环境真不错。”江远山跟在她们身后,目光在庭院里游移,心中渐渐安定下来,暗想道:“连日奔波,早已人困马乏,这样的地方正好可以暂时休整一下。” 李生缘一瘸一拐地跟着众人进入院子,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 孙志杰见大家对院子基本满意,心中的紧张逐渐消散。他笑着上前,指着旁边的几间屋子,向众人介绍道:“这里是柴房,那里是厨房,边上有个小库房,大家都可以随意使用,一会儿让吕涛看看缺什么,明天一并送来。” 一听到厨房,几位女子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靖如玉抢先说道:“太好了,我正想着喝一碗云州的红粥呢!明天就熬它一锅。” “我也想喝!”叶知秋附和着,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仿佛已经在脑海中描绘出红粥的模样。 看着她们如此兴奋,孙志杰忍不住笑了:“哪里用得着贵人们亲自动手!稍后,我安排一个厨子来,大家想吃什么尽管告诉他便是。” “这倒不必了!”江远山上前,轻拍孙志杰的肩膀,感激地说道:“叨扰孙掌柜已经很是过意不去,你给我们找了这么好的住处,我们已经感激不尽。厨子就不要了,几个女子都能做些简单的吃食,我们对付一口就行。” “这怎么行?”孙志杰害怕招待不周惹得江远山和李生缘不高兴,从而失了大主顾。 “我们也不是什么精细人,就听行谨的。”李生缘明白江远山的担忧,直接出面拒绝了孙志杰的好意。孙志杰见李生缘说话,便不再坚持。 “这院子好大,如果我的猴子们在就好了。”乌花看着这大院子,有些想念她的乐乐。 于六九见乌花情绪低落,想让她开心一些,不假思索地上前,学着乐乐的样子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乌花见状,果然笑出了声。 院子里的气氛逐渐变得轻松而愉快,大家彼此分享着自己的心情,渐渐融入这个新的环境。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鸟鸣,仿佛在为他们的欢笑伴奏,整座宅子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今晚大家在这里好好休息,一切的事情都等明日醒来再说。”李生缘笑着说道,眼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他明白,虽然眼前的安宁是暂时的,但这一刻的幸福感却值得被珍惜。 “好,那就这么定了。”江远山附和着,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那大家好好歇着,我们两个就先回了。”孙志杰很有眼色,见李生缘和江远山面露倦色,知他们定是疲惫不堪,于是出言告辞。 “麻烦孙掌柜和吕掌柜了!明日再去登门致谢。”江远山抱拳回应道。 孙志杰将钥匙交给江远山,笑着说道:“这是宅子的钥匙,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和吕涛。”江远山接过钥匙,感受到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心中十分温暖。 “二位慢走。”江远山诚恳地说道,目送孙志杰和吕涛骑马离去。 孙志杰和吕涛在回城的路上,吕涛犹豫再三,忍不住开口问道:“掌柜的,那几个不说话的人似乎也不简单,虽然衣着普通,我看他们都不是普通人。” “李画铺的人,怎么会结交上普通人呢!没准是哪个淘气的公子来体验民间疾苦了。”孙志杰点头赞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赞赏,“李二爷,我之前只听过他的名号,今日一见,倒是感觉特别。他虽然身在商界,却有种书卷气,怪不得李画铺经营有方,原是当家人胸有丘壑下边的掌柜们温和谦让。” “大哥看人的本事,兄弟是无比佩服。”吕涛附和着,思绪也随之飞扬,“有李画铺帮衬着,咱们松香斋暂时是安全的了。” “对,明天你亲自去,帮忙挑选一些生活用品和蔬菜吃食,尽量买好的,不要怠慢他们。”孙志杰略微思索,继续说道,“给几个姑娘也添置一些胭脂水粉。” “明白了,大哥放心。”吕涛点头应承,心中对明天的任务充满自信。他知道,能够帮助江远山一行人不仅是为了完成任务,也是为了与李画铺建立更深的联系,让松香斋能做李画铺最大的颜料商。 边走边说,两人在一个岔路口分开时,孙志杰伸出手拍了拍吕涛的马脖子,郑重地再次强调:“买东西一定要好,不要舍不得银子。” “放心,我明白。”吕涛回答,目送孙志杰离开,心中已经开始盘算明天的采购清单。 随着孙志杰的背影渐行渐远,吕涛的心情也愈发轻松,他两腿一蹬马肚子,晃悠悠回了家。 第276章 院子里的陌生人 星光如水般洒进古宅的庭院中,照的错综复杂的青石小路朦朦胧胧。 “六九、知卜兄,你俩从咱们马车上拿火把过来点着,我和不焕先去卸车。”江远山往院子深处走了几步,突然想起马和马车还在外边,复又转身出去。 萧铎和萧爽见江远山他们出了院子,感觉站在那里等有些不好意思。二人对视一眼,萧爽一个眼神示意,兄弟俩一起追着江远山他们而去。 “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你们不知道我有多困!”靖如玉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后,睡眼朦胧地伸了伸胳膊,努力克制着如山般袭来的睡意。 “你都困成这样了,不如在这儿靠着我先打个盹儿,一会儿收拾好我叫你。”叶知秋见靖如玉困得不行,有些心疼,随即坐在地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靖如玉可以靠着睡会儿。 靖如玉知道叶知秋也累,她笑着说道:“不了,等会儿我要躺在床上,睡到明日卯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行!回头我们吃早饭时,你的那份儿我替你吃了。”李生缘笑着打趣靖如玉。 就在此时,于六九走进院子,手中紧握着几根火把,火光跳跃,映照在他脸上,显得格外严峻。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最后停在李生缘身上,低声问道:“真如兄,你的腿好了么?” 李生缘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显得有些困惑。他的目光在于六九和四周其他人的脸上扫过,心中难掩疑惑:“腿?我腿没完全好啊”他自顾自地低声自语了一句,随即回望于六九:“六九,我的腿还没全好,只是不疼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于六九见李生缘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轻微一愣,随即挤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刚才我见你在院子里走动,行走速度极快,不像是腿有伤之人。真如兄是不是有什么独门轻功?不妨传授一二啊。” 李生缘听到这话,心中更加疑惑,大家走后,他和几个女子就站在原地,哪都没去。他正想说于六九捉弄他时,抬眼看到于六九的神情,似乎确实不是在开玩笑,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如果于六九没看错,说明这院子里还有别人!是敌是友,就说不好了。想到这里,李生缘稍稍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随即笑了笑,轻声道:“六九,你怕是眼花了啊!我刚才一直就在这里,不信你问她们几个。”李生缘语气中的玩笑并未掩饰他内心的疑虑,毕竟,于六九不是个轻易说白话之人。 于六九似乎没有察觉到李生缘话语中的微妙,他将火把一一插进院中的火盆,火光顿时更加明亮,照亮了周围的阴影。 突然,叶知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轻轻拍了拍于六九的肩膀,低声说道:“我刚才听到你们说话了,为避免出现意外,今晚得轮着休息了。” 于六九显然没料到叶知秋是如此反应,他正要问原因,叶知秋又低声说道:“非常时期,能相信的只能是自己人。孙掌柜,咱们不是很了解,多个心眼没坏处,一会儿我和行谨他们也说一声。就别让如玉她们几个没功夫的知道了,白跟着操心,让他们好好睡。” “知秋姐,你说得对。”于六九的语气变得更为凝重,他看了看周围,随后又低声对叶知秋说道,“真如兄也别说,他腿还没好。” “傻孩子,他心里早就有了盘算了。”叶知秋笑着看了一眼于六九,觉得他傻里傻气地很是可爱。 “啊!”于六九听叶知秋说话,惊得张大嘴巴,他完全看不出李生缘有何异样。 “啊什么啊!快走,跟我先把如玉和乌花安顿下。”叶知秋笑着在于六九左肩上拍了两下,随后去搀着早已困到抬不起眼皮的靖如玉。于六九眉头一挑,眼神闪烁了片刻,看了一眼李生缘后,跟着叶知秋走了。 这时,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车轮摩擦声,是江远山和金不焕牵着马进来了。李生缘和江远山与金不焕二人小声说了于六九看见别人的事儿,江、金二人立即警惕起来。三兄弟头对头地小声讨论起来。 李生缘语气坚定,显然已经决定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六九不可能是眼花,院子里确实还有人。”他微微皱了皱眉,脸上浮现一抹疑虑,“六九平时眼力向来不差,这次他亲口说看到有人,应该没有错。”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远处,仿佛那黑暗中隐藏的敌人随时都可能现身,“只不过,问题是——这人究竟想做什么?而且是一个还是多个,尚未可知。” 金不焕紧随其后地接话,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晚上守夜。我有些放心不下。”他的语气毫不犹豫,显然是已经做出决断。“前半夜我守着,来十个八个的,不在话下!”他说着拍了拍自己手里的寒云刀,似乎对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 江远山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金不焕那种直接果断的方式有些不同的想法。他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低垂,语气低沉:“不要打草惊蛇。”他眼中有种复杂的情感,但言辞却异常坚定。“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对方的真实意图,贸然行动只会暴露我们,甚至让他们在进攻前做好防范。” 金不焕沉默了片刻,他了解江远山的谨慎,也知道这话的深意。不能轻易暴露自己,更不能轻举妄动,尤其是在敌方信息掌握不完全的情况下。但金不焕的心中却充满了焦虑,毕竟,眼下的局面容不得过多思考。他压低声音道:“那我们怎么办,静观其变?几个女子武功差啊!万一” 李生缘插话道:“非常时期,陌生地方,我们不能完全静观其变,但也不能草率行动。一会儿,我们假装看院子,先确定一下他们的位置。”他抬起头,凝视着江远山,“几个姑娘自是不能单独住的,你想办法把她们安排在一个套间里,咱们几个睡在外边。” 江远山微微点头,似乎对李生缘的话有些认同。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投向远处,声音低沉:“行,一会儿我和知秋说。王爷那边,我和魏虎兄弟也说一下,大家尽量在一起。” “好!”李生缘和金不焕同时应声道。 三兄弟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随即,江远山转身,声音异常响亮地喊道:“院子里太暗了,兄弟来几个火把!” “好嘞。”李生缘和金不焕异口同声地大声应道。 第277章 见鬼了! 叶知秋安顿靖如玉和乌花睡下后,轻轻关上门出了屋。回头朝李生缘、江远山、金不焕几人招了招手,神秘兮兮地将他们凑到一起。她压低声音,带着些许疲惫与谨慎说道:“我提议,今晚还得守夜,只不过大家不用在院子里守。我们回屋子里,守在门口,这样既方便休息,又能立即应对突发情况。” 众人对视一眼,神色间都浮现出几分赞同与放松。院里的寒意在这个乍暖还寒的初春夜里渗入骨髓,尤其是那群神秘的人更让人如芒在背。若是守在屋内,既可免去彻夜露宿的寒冷,也能随时防备有人侵袭。 金不焕笑了笑,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许地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只要大家不睡死,听见一点风吹草动也能立刻起来,比在院子里盲目守更有效。”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觉得还是两个人一组比较好,守夜时至少有一个人不能睡,免得被人钻了空子。” 李生缘靠着一棵树沉思片刻,随后轻声道:“知秋和不焕说得都不错,我们可以几个人轮流着来,留出足够的精力,不必一夜疲惫。”他望向江远山,“你觉得呢?” 江远山点头,目光却依然深邃:“嗯,大家的建议很妥当。不过,我觉得还是该在屋外布下一些暗哨和标记,以防有动静的时候错过提醒。”他看了看金不焕,缓缓说道,“我们在门口外面留几个简单的小陷阱,比如一两块碎瓦片或是几根细枝。一旦有人经过,便会发出轻微响动,我们在屋里就能察觉到。” 金不焕略一思索,看着江远山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这真是个稳妥的办法!你小子这脑子就是好使。”他随即轻轻一笑,看向叶知秋,“你看看这好脑筋,还不赶紧嫁了!” 叶知秋听了金不换的话,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些俏皮的笑意,“金兄,你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哪有女孩子因为男的脑筋好就嫁的!” “话说到这里了,那你开口,要什么条件,我们兄弟一定帮你实现!”说完,金不焕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叶知秋,补充道:“当然了,天上的星星是不行的!” “我就要天上的星星!”叶知秋笑着抬头,对着金不焕做了个鬼脸后转身回了屋。 江远山看着金不焕,大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都老大不小的了,谁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金不焕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李生缘从身后捂住了嘴。 江远山瞥了一眼挣扎着的金不焕,低声嘱咐道:“待会儿,你第一个守夜,要是叫陌生人闯进屋子里吓到知秋,要你好看!” 金不焕被李生缘捂着嘴无法说话,只好用力地点了点头。李生缘小声问道:“还说不说啦?”金不焕又摇头,李生缘才松开捂在他嘴巴上的手。 “睡觉咯!”江远山大声喊了一句,伸了个懒腰后向屋内不紧不慢地走去。其余人见状,也打着哈欠跟了上去。 推门进屋后,江远山感觉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闷。萧爽坐在桌前,双手支着下巴,目光低垂,似乎在陷入某种沉思。而萧铎则背着手,立于一旁,眉头紧蹙,整个人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两人仿佛都没有注意到江远山的到来,正在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江远山等于六九他们都进去后关上门,轻轻走向萧爽和萧铎,关切地问道:“怎么了?看二位王爷的样子,似乎有什么不对劲?我们能帮得上么?” 萧爽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头沉默了片刻,眼里透着一股愁苦。萧铎则抿了抿嘴唇,嘴角勉强上扬,却显然有些勉强,依然没有开口。 江远山看着两人这副模样,心中升起一种不安的预感。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魏虎,试图从他那里得到些许线索。 魏虎见状,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情。他皱了皱眉头,似乎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远山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和宫里有关?”他想来想去也没有想明白,决定不再追问。他想起祖父曾说过,达官显贵还是少结交的好,而自己与萧爽和萧铎在未来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萧铎突然才抬起头,目光凝视着江远山,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压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个事情有些奇怪。” 江远山听到这里,神色一紧,立刻问道:“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萧爽终于也开口了,声音有些低沉:“咱们跟着孙掌柜进院子的时候,我们俩将马拴在一个拴马石上,我记得清楚,是我的马绳压着老五的。”他顿了顿,目光幽深,“刚才出去牵马,发现马绳换了位置。” 江远山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似乎隐约有些预感,但他并没有马上发作,只是平静地问道:“王爷记得真切么?” 萧铎接过话头,语气依然平静,但那份沉重感却愈发明显:“应该是真切的,宫里有个很严格的规矩,弟弟们的一切都要排在兄长之后,所以我们从小就这样放东西。” 魏虎听到这话,眼中也闪过一丝警觉,他轻声说道:“也就是说,有人动过王爷的马?” 萧爽点点头,眼中有些无奈,“没错。但是我们还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这人意欲何为。” “看来,这些人不是谋财。”江远山低声说道,目光闪烁。“我们稍后继续装睡,大家警觉一些,遇到危险,我和不焕主攻,魏虎兄弟保护王爷们,真如和知卜兄照顾三个女子,六九保护赵大人夫妇。” 萧铎叹了口气,苦涩地笑了笑:“一路逃亡,好不容易喘口气,感觉像是遇到了鬼,根本摸不清对方的底细。” 他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仿佛是树枝被风吹动的声音,带着些许不自然的静默。众人瞬间停下了呼吸,纷纷朝门口望去,心头不约而同地升起一股紧张感。 “警惕!”江远山低声一喝,众人立即警觉起来,屏息凝神,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一切可能的变化。 第278章 不速之客的骚扰 听到门外传来的轻微声响,屋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目光紧张地锁定着门外那片黑暗。空气仿佛也在这一刻变得沉重,每个人的心跳都变得格外清晰。 江远山站在门口,双眼紧紧盯着门缝处微弱的缝隙,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线可能的动静上。他的脸色严肃,目光锐利如刀,双耳一高一低地缓缓动着,似乎连空气的流动都能察觉到。就在这静谧的片刻,他屏息凝神,等待着屋外的动静,似乎想让这不速之客进一步透露行踪。 外面原本只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一两声似有若无的轻微步伐声,忽近忽远,似是有人小心翼翼地在院子里徘徊。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声音逐渐变得更为清晰,又在一阵轻风中变得微弱,仿佛那人上一刻还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下一刻却又巧妙地消失在了黑暗的院子里。 这一阵风声似乎带着些许怪异的节奏,像是有意放慢了步伐般,吸引江远山他们的注意力。屋内的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都能感觉到,那声音并不是单纯的风吹动,而是真有其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外的动静从远至近,又从近到远,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玩弄他们的耐心。屋外每有响动,所有人的紧张感都加剧一次,感觉全身的神经都在被拉紧。 “有了。”金不焕悄声低语,目光迅速扫向所有人。他的身体依旧保持着高度警觉,手已经悄悄将刀推出鞘。 “别急。”江远山低声回应,目光依然牢牢锁定着门外。他的眼中透出一丝冷静与深沉,仿佛是在告诉自己,稍后的行动容不得任何失误。 屋外的不速之客似乎感受到了屋里的氛围,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步伐声渐渐消失。随着风停,甚至连空气中的紧张感也稍微松弛了些。 然而,江远山的警觉心未曾放松,只见他握在弓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随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众人先不要大声说话。他有种预感,今晚这一切的都可能只是不速之客的试探,他们的真正目的尚未显现出来。 门外的声音远去后,周围的寂静又让人感到一丝不安。屋内的空气渐渐凝固,所有人都不敢出声。江远山的目光始终如鹰隼般紧盯着门缝,双眼锐利,似乎随时准备捕捉到外面的每一丝动静。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屋外还是一点声音没有,金不焕拍拍江远山的肩膀说道:“可能走了。” “奇了怪了!”李生缘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疑虑,他感觉到空气中的压迫感愈加明显,“我听得真切,脚步声不是一个人,他们时而快时而慢,好像在找东西似的,并不是要伤害我们。” “这院子里长久无人居住,莫非被几个毛贼占了?”萧铎微微皱眉,眼中有一抹犀利的光芒,“他们知道咱们住了进来,并没有起正面冲突,说明他们也在隐藏自己,做的事儿见不得光,我感觉像是几个偷儿。” “真想知道,他们到底想找什么。”叶知秋的声音也有些低沉,语气中带着些许焦虑,“不管他们是不是毛贼,今晚我们必须更加小心。一会儿你们先睡,我来我哥来守着。” 就在这时,江远山突然微微动了动,低声道:“知卜兄也累了一天,我守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仿佛已经做出了不容改变的决断:“你也去睡,我自己守着就行。根据刚才的情形分析,至少不是死敌。” 江远山说完话朝身后的人们挥挥手,让他们先睡,众人纷纷起身,动作迅速而沉默,每个人都不发出一丝声响。他们悄悄地躺在地上,闭着眼睡了。 夜色愈加沉寂,不知是叶知秋坐在身边的缘故,还是时刻担心不速之客再次造访,江远山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 突然,屋外再次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仿佛带着某种节奏,靠近又远去,仿佛在试探着他们的反应。叶知秋回过头,看着那些睡在地上的朋友们,紧紧握住了手里的银蛇鞭。 江远山则凝神屏息,再度趴在门缝处,眼睛紧紧盯着外面黑暗的空间。他屏住呼吸,眼中渐渐显现出一丝警觉和坚定。终于,那个影子出现在了门前,模糊的轮廓在星光下投下了长长的影子。它高大,步伐沉稳,仿佛并不急于离开,而是故意放慢了步伐,逼近着屋子。 “不好,看样像是冲我们来的。”江远山低声回看了一眼叶知秋,随即,他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开口说道:“不要出来!” 江远山话音刚落,只见他突然发力,用尽全力猛地一把拉开面前的屋门,他本人则像是一支离弦之箭一般,以惊人的速度从屋内瞬间冲了出去,并且不忘将身后的门再次关上。 他的身形快若疾风,眨眼间便已经跃出数丈远。由于速度极快,周围的空气都被他急速掠过的身躯所带动,形成了一股强劲的风势。 此时,一直在门外不远处的那个神秘黑影,显然也察觉到了这边突如其来的异动。只听得一声惊恐的尖叫后,这个黑影便慌不择路地迈开脚步,跌跌撞撞、凌乱不堪地朝着黑暗深处逃窜而去。 江远山见状,心头不由得一震。他的反应极其迅速,几乎是在黑影转身逃跑的同一瞬间,便伸手在弓上搭了一支锋利的箭矢。紧接着,他微微眯起双眼,瞄准那正在拼命奔逃的黑影,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 只听见“嗖”的一声尖锐鸣响,箭矢犹如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射而出。这支箭矢挟带着凌厉无比的气势和冷冽刺骨的杀气,直直地朝着那道逃跑的身影疾驰而去。 然而,就在江远山心头放松,自信箭矢已经命中对方时,事情却发生了急转直下的变化。对方似乎并未倒下,反而突地回过身来,尖叫一声,挥手一抖,一支飞箭从黑暗中激射而出,直扑江远山而来!江远山瞬间感受到眼前袭来的杀气,猛地侧身躲闪,眼看着那飞来的箭要掉落在地,他迅速伸手抓住了它。之后,他毫不犹豫地点燃了火把,脚步如电般追了上去。 “妈的!”江远山低声骂了一句。那支再次飞回的箭像是对他的一种侮辱般,让他的眼中燃起了愈加迫切要抓住对方的凶光,“给老子站住,不要装神弄鬼!” 第279章 消失的他 江远山疾步追着那不速之客,一路穿过院中的小道,借着手中的火把,努力追逐那模糊的身影。他的脚步轻盈,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前方的黑暗中。然而,就在他猛地转过一个角落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了。 那人,那个曾经从他箭下逃脱的不速之客,竟然如同融入了这片浓重的夜色中,瞬间消失无踪。江远山站在原地,心跳骤然加速,深深皱眉,脑海中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人的身影,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彻底消失,连一点声音也没有留下?他心里一阵慌,感觉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江远山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的环境,每一处的细微变化都被他仔细捕捉。 火光照亮了前方的路径,江远山一步步往前走去。周围的夜色愈发浓重,树木投下深深的阴影,空气中的气息变得更加压抑。突然,他停下脚步,眼睛猛地扫向一片草丛。地面上,泛着血红色的湿润,那是刚才被射中的目标留下的痕迹。 就在他站在草丛边思绪纷乱之时,一团轻飘飘的东西忽然从空中飘到了他的脚边。那东西犹如夜风中的一抹羽毛,飘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的声音。 江远山眉头一紧,猛地弯腰,火把照亮了那团飘动的东西。就在火光映照下,他看清楚了,那是一团散乱的毛,上边湿漉漉的,像是沾了什么东西。江远山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摸了下,发现那毛上居然沾着血! 又是一股小风吹过,那毛在空中翩翩飞舞。地面上也留下了些许毛发,散乱地铺展开来。 “毛?”江远山低声自语,他的心中顿时闪过一丝疑虑。他的直觉告诉他,不速之客的快速消失和这团动物毛的出现似乎并非巧合。 他迅速蹲下身子,捡起了几根带血的毛发,仔细观察着。毛发为深褐色,长约三寸,但颜色异常柔软,他想了想,觉得这应该是他不曾见过的动物身上的毛。这毛中混杂的血迹,则很直接地告诉他——不速之客一定是受了伤。 “跑了?”听到叶知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远山闭眼做了一个长呼吸后,微笑着转过了身。 “没抓住,一个转弯一下子就不见了,仿佛融化在空气中一样。”江远山冷静地说道,同时将手中的毛递给叶知秋。 “这是什么?”叶知秋并未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只是一脸疑惑地看着。 “不知道是什么的毛,我猜是那个东西身上的。你看,这上边有新鲜的血,应该是我刚才那一箭射中他了。”江远山低声道,“院子里路不熟,我不敢盲目地追下去,怕中埋伏。” “对,不必急着追,先回去,他要是受了伤,一时半刻不会再来了。”叶知秋说着就转身准备往回走。 就在此时,于六九和金不焕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两人快速接近,看到江远山和叶知秋后停了下来,金不焕上前一步,大声问道:“怎么让那畜生跑了?” “没追上。”江远山简洁地回应,目光没有离开手中那些散乱的动物毛,“跑到这个转角后突然消失了,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要不是有手里这一撮毛,我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于六九眉头一皱,仔细看了看那几根毛,心中立刻警觉,谨慎地说道:“这可不是小动物的毛,你们看这毛的长度,像是长在林子里的野兽。” 江远山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先回,我刚才射中他一箭,估计后半夜不会再来了。” 四人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回到屋里。屋子里,李生缘、叶知卜、萧爽、萧铎和魏虎都醒了,他们期待而紧张地看着江远山等人,似乎在等待一个好消息。江远山却沉默不语,一屁股坐在地上,倚着门眯起了双眼,不一会儿便鼾声四起。 “没什么,是个小动物,大家睡。”于六九见其余人不睡,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但是他又不想多说,免得大家惊慌。于是,他编了一个谎言后,又重新躺在地上睡了起来。 折腾了一番后,叶知秋睡意全无,她坐在一个圆凳上,目光透过门窗缝投向外面的黑夜。她想着刚才的一幕幕,又想起昨夜的月季香味火球,内心生出一个声音:刚才的追逐不过是一个开始,平阳府的阴谋远不止如此简单。 第二日一早,院子里还弥漫着夜的余温,四周安静得几乎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院内的几扇窗子半开,微风轻轻吹动着窗帘,阳光刚刚透过树枝洒落进屋内,像是为夜晚的余韵画上了句号。屋里的人还在酣睡,昨夜的疲惫与紧张让每一个人都显得格外沉静。 然而,院子外不远处的静谧突然被一阵脚步声打破。轻轻的、却又带着一种急切的节奏。片刻后,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敲门声,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急迫感。 “咚咚咚——” 江远山微微睁开眼睛,眉头轻轻蹙起,昨夜的事他尚未完全消化,心头仍有些不安。听到敲门声,心中暗想:难道是昨夜的追踪者又有动作?他默默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大门前,透过门缝看出去,正是吕涛的身影。江远山打开门,只见吕涛身后跟着一队仆人,个个手中提着大大小小的篮筐和包裹,显然是从城中采买了不少物品过来。 吕涛一只脚刚迈过门槛,便满脸笑容地打着招呼。“江掌柜,早啊!贵客驾临,今日平阳府的阳光正好,空气也清新得很。”吕涛带着几分熟悉的亲切感,似乎在刻意拉近与江远山的距离。 “吕掌柜,早!”江远山一边回应吕涛,一边侧过身子让他进门。 吕涛进门口边走边说道:“辛苦各位了!孙掌柜知道这院子条件不好,让我一早安排了这些物资和食材送来,都是贵人们所需要的。江掌柜看看,要是还有什么缺的,随时告诉我。” 江远山看了看他背后的一堆东西,心下了然,他微微点头道:“有劳了,吕掌柜。我们没什么别的需求,有些吃食便可。” “不敢当,不敢当。”吕涛笑着摆手,“这些都是小事,不值一提。”说完,他转头对身后的仆人们招呼一声,示意他们将所有东西搬进院子。 第280章 他安得什么心? 吕涛带着微笑走进院子,身后的一队仆人也紧随其后,忙碌地搬运着院门口堆叠如小山般高的物品。院子里原本安静的气氛,瞬间被一阵轻微的喧闹打破,吵醒了还在熟睡的其他人。 吕涛的到来,带来了这一日最为繁忙的景象。他指挥着仆人们,将采买的一应物品摆放整齐,分门别类地放在院子里。 “江掌柜,您瞧瞧,这是我一早从城里采买的东西。”吕涛一边指着院中的物资,一边笑得颇为得意。“这些都是大哥吩咐我为大家准备的,有食物、衣服、日常用具,还有些胭脂水粉和一些草药,希望贵人们能在这里住得更加舒适一些。” “吕掌柜,这是把家搬来了呀!”李生缘听到吕涛说话,一瘸一拐地从屋内走了出去。他看到满院子的东西时,内心倒吸一口气,震惊不已,随后笑着打趣吕涛。 “二爷说笑了,我们平阳府比不上并州,这东西只怕是不够入您的眼,您将就使,哪里不满意就直接说,我再给您淘弄去。”吕涛看到李生缘,那早已堆满笑容的脸上更生出几根褶子,眉眼仿佛都有了灵气。 李生缘走过去,粗粗看了一眼满地的东西,只见白花花的稻米和各色杂粮,在阳光下闪着微光;稻米旁边,几捆干柴被码得整整齐齐,堆得像个小山丘;紧邻这些干柴的,是一排新鲜的蔬菜,绿意盎然,葱、蒜、辣椒、胡萝卜和一筐绿叶菜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带着露水和泥土的芬芳,仿佛是刚从田野中收获来的一般新鲜。蔬菜旁边的一个木箱中,装满了新鲜水果,红艳艳的苹果、紫色的葡萄、黄色的柑橘,无一不散发着甜美的香气,令人垂涎欲滴。 更远一些,是一堆精美的瓷器和餐具,摆放得整整齐齐。几套青花瓷的茶具和餐具一应俱全,每一只碗、每一个盘子上的花纹都刻画得细致入微,仿佛能看到制瓷工匠的一片真心。旁边,茶壶、酒杯也被整齐地摆放在桌上。不远处,还有不知名的一些草药 李生缘看着这一切,心中居然有些瘆得慌。他并未对吕涛的用心感到些许的敬佩,反而觉得这个人有些深不可测。 “这”李生缘刚想说些什么,便被吕涛打断了。 “这些餐具什么的,他们都已经洗过一遍了,绝对干净;食材我也亲自过目了,保证新鲜无误。”吕涛见李生缘和江远山的表情不对劲,微笑着解释,话语中透出几分自信与精心。 他们的对话吸引了屋内的女子们,靖如玉和叶知秋走出房门,看到满院子的东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如玉、知秋,吕掌柜给咱们送来了这么些东西。你们两个点点,稍后盘个数出来,让行谨把银子给人家。”李生缘扭头,看着愣在身后的靖如玉和叶知秋说道。 “李二爷这就见外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忌口,我还顺路挑了些新鲜的肉,牛羊肉和家禽,都已经分装好,炖汤和做菜都方便,那个小箱子里,有些酒水和平阳府的一些特产。”吕涛听李生缘要给银子,赶忙摆了几下手快速说道。随后,他一手指向堆放在蔬菜旁的几个大包和一个箱子说道。 “吕掌柜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江远山点了点头,“麻烦你采买一趟,已经是不好意思,岂有白吃白拿的道理?况且,这也不是一笔小数,我这里有三百两的银票,你先拿着。”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看了看,上前一大步塞在了吕涛手里。 “江掌柜”吕涛微微一笑,“李二爷和江掌柜到平阳府,我们能招待是我们的荣幸,岂有收银子的道理?这事儿要是被大哥知道,我”他说着,尴尬地低头笑了笑,同时,伸出右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捏着银票的左手悬停在空中。 “那就请兄弟们喝一杯!一大早为我们忙碌,我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大过年的,劳烦吕掌柜帮我们请大家喝一杯!”江远山看了一眼吕涛,知道他并非不想要这银子,于是找了个借口想让他安心收下。吕涛不知道江远山是不是在试探自己,举着的手迟迟不敢收回,江远山见状,从他手中拿过银票,一把塞进了他的怀里。 “哎呀”吕涛一笑,“既然江掌柜都说了,那我就替大家伙谢谢几位贵人了!”他眼中隐约有一丝狡黠的光芒,李生缘只瞥了一眼,便觉得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说话间,吕涛带着仆人们离开了。江远山和李生缘看着他们的背影,陷入了一阵沉思。一旁的靖如玉和叶知秋,开始细细查看吕涛带来的东西,她们每查看一处,都禁不住发出惊讶声。 “这都是上等的丝绸和羊毛大氅!你摸摸,手感极好,光滑且温暖。”靖如玉打开一个箱子,看到满箱子的上等服饰和衣料。 “这人不简单呀,把我们身形都记了个遍!”于六九嘀咕着,举起一件亮米黄流云纹长袍,抖了抖衣服,轻轻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番。他低头看着衣服的长短,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嘲弄,“这衣服不但适合我,简直就像量体裁衣一样。” 于六九摆弄着衣服,似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江远山却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眉头微微紧锁。他没有立刻打断于六九的话,而是沉默地注视着那满院子的东西。他心里暗暗在想:吕涛这一番采买,不仅分了男女,甚至连一些细枝末节的生活习惯都似乎考虑到了,特别是衣物、首饰,甚至还买了好几种胭脂。 \"这些衣物还真是精致,\" 靖如玉挑了一件女士璇裙,拿起它比了比,轻声说道,\"这个料子软得很,颜色也温婉,款式典雅,我在云州可不曾见过这等好东西!\" 江远山闻言,心头猛然一震。“吕涛……”他低声自语,目光依然锁定在那一堆堆物资上,眉头皱成了一团。他心底的疑虑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渐渐席卷了所有的思绪。 第281章 怪物现真身 江远山正在心中琢磨吕涛背后的深意,忽然感觉衣袖被轻轻拉了一下。他转身一看,发现是叶知秋,眼中带着一丝急切与紧张。 “行谨。”叶知秋低声说道,语气中透着几分焦虑,“现在不是想吕涛的时候,昨夜的长毛怪应该还没死。再到那草丛边去看看,今夜可别再让它几次三番地打扰大家了。”她的眼神微微闪烁,似乎隐含着某种隐忧,仿佛一切的心思都集中在昨夜那片漆黑的草丛中。 江远山眉头一紧,立刻意识到叶知秋所说的才是当务之急。昨夜那怪物的出现,以及它的离奇逃脱,让他一直心生不安。他当时并未将其彻底解决,已经预感到,若怪物再来,可能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 “是啊,昨夜那东西,才是一个棘手的大问题。”江远山轻声叹道,目光略显沉重。他点了点头,“我叫上六九和不焕一起去找找,今天必须彻底解决这个怪物,免得再回来打扰大家。” “我和你去,人多目标大,万一怪物也有人放哨呢。”叶知秋生怕江远山暴露目标,主动提出自己陪他去找怪物,江远山听了,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容,点点头说道:“好!”随后,两人快步向昨夜发现动物毛的草坪走去。 江远山紧握长弓,叶知秋则随手拿出了自己的银蛇鞭。昨夜的风吹过了草地,带走了草丛中那些鲜血的气息,但那股怪异的感觉,似乎依然在空气中残留着,令江远山心生不快。 江远山警惕地走在前面,脚步轻盈又沉稳,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草丛,生怕一不留神,那怪物便会从空中窜出来。叶知秋跟在他身后,神色凝重,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她心中清楚,昨夜那怪物的凶猛与异常,绝非普通的狼或狗能比,若真的被偷袭,她也没有把握江远山能安全救出自己,因为她觉得,江远山都有可能命丧怪物之手。 走到怪物消失的地方,江远山停下了脚步。他弯下腰,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地面,轻轻拨开一束低垂的草叶。地上依旧有昨晚留下的血迹,虽然有些已经被风吹散,但痕迹依稀可见。江远山看了看四周的痕迹,心中一沉,他知道,那怪物伤得不重。 “它伤得不重,肯定没有死。”江远山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懊恼与决然,“只要找到它的巢穴,请不焕过来协助,应该能一招将其制伏。” 叶知秋蹲下身,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她的目光随即转向远处那片更深的草丛,沉声说道:“那片草倒像是能做掩体的。晚上本就视线不好,只要速度够快,钻进那深处不出声也不动弹,别人可就真的瞧不见了。” 江远山默默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不服气。他习武多年,虽不至于说当世数一数二,但也是人前有名的人,没想到被一个长毛怪跑赢了,这件事让他每想起一次就难过一次,觉得自己有被侮辱到。 “去那边看看。”江远山指了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那里杂草丛生,看起来非常隐蔽,似乎是昨夜那怪物逃入的地方。他带头走向那片灌木,脚步小心而沉稳。叶知秋紧随其后,心中紧绷着弦,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的危险。 两人走进灌木丛中,四周的树木和枝叶交织成一片阴影,月光在这片阴森的黑暗中显得更加微弱。树叶沙沙作响,偶尔有风从远处吹来,带着泥土的气息和草木的芬芳,但这片区域的静谧,却让人感到一股不安的压迫感。 “来了。”江远山低声说道,声音几乎与周围的风声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传向叶知秋。那句简单的警告让叶知秋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紧握银蛇鞭的手微微发力。 前方的石头后,传来了低沉而沉闷的呼吸声。那声音时轻时重,仿佛不只是一个普通的野兽,而是一种更为可怕的存在,带着一种令人压抑的气息。江远山的目光如刀般锋利,紧紧锁定那片黑暗中的石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仿佛某个未知的怪物正静静潜伏在那背后,随时准备扑向他们。 “它就在那儿。”江远山轻声说道,语气中已带有一丝坚定。虽然不见其形,但凭借着那充满威胁的气息,他可以确定,昨夜的怪物正隐藏在这片草丛深处。 “要不我去叫不焕?”叶知秋的心跳微微加速,她缓缓地将银蛇鞭收紧,目光注视着那片黑暗。她知道,眼前这头怪物并不像常见的野兽那么简单,它的行动极其迅速,且充满诡异的力量。若它再次发起攻击,两人恐怕有些难以抵挡。 江远山摆摆手,不让叶知秋去。自己轻轻走上前,步伐如猫一般轻盈,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手中的长弓紧握,箭矢已经搭上了弓弦,随时准备射出。空气中的紧张感愈发浓烈,仿佛每一秒钟都在拉扯着他们的神经。 突然,草丛中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咆哮,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有某种庞然大物在远处翻滚。江远山猛然转身,眼神一凛,立刻举起弓箭。与此同时,叶知秋挥舞起银蛇鞭,鞭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弯曲的弧线,宛如一道银色的闪电,威势不容小觑。 “不要冲动!”江远山低喝一声,紧紧盯住前方,眼睛如鹰隼般锐利。他感觉,这个怪物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单纯攻击型生物。生怕一个轻举妄动,让他们陷入更大的困境。 就在两人屏息凝神之际,突然从草丛的阴影中闪出一个巨大的黑影,那是一只披着长毛的怪物,体型远超寻常野兽,四肢如同铁铸般坚硬,爪尖泛着寒光。它的眼睛像两颗浑浊的夜明珠,散发着诡异的光芒,直直盯向江远山和叶知秋,仿佛要一口将二人吞掉。 第282章 大战长毛怪 江远山的心脏猛地一跳,眼前这怪物,正是昨夜那只神秘的长毛怪!它虽然受了伤,但依旧凶猛异常,气息强烈,毫不示弱地盯着他和叶知秋。 “果然没死。”江远山紧握弓弦,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气。 叶知秋的眼神如冰,毫不犹豫地将银蛇鞭甩向长毛怪,鞭身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而危险的弧线,直指怪物的眼睛。银蛇鞭闪电般的速度令怪物稍显迟疑,但它反应迅速,猛地一扑,躲开了鞭尾的攻击,同时张开满是獠牙的巨大嘴巴,发出震耳欲聋的低吼。 “小心!”江远山猛地一箭射出,那箭如风般疾驰,直中怪物的胸膛。箭矢刺入它的毛发,但似乎并未造成致命伤害。怪物怒吼一声,挥动爪子拔出了箭矢,转而朝两人扑了过来。 “快退!”江远山大喝一声的同时,拉着叶知秋倒退一步,迅速拉开与怪物的距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静,心中暗自盘算:若继续这样交战下去,他们会陷入持续的消耗战,这并非长久之计。若是此时喊人,难免会激怒长毛怪,让两人陷入更大的危险。 叶知秋站稳后,迅速与江远山并肩摆开阵势,随时准备下一波攻击。 长毛怪尽管伤势未愈,但速度极快,杀气不减反增。 “一击毙命,不然咱们都有危险。”江远山冷冷地说道,“我用计将这畜生引入死角,你跑回去找不焕他们来救。” 叶知秋点点头,深深看了一眼江远山,轻声唤了声“行谨”。随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一挥手,银蛇鞭带着锋利的鞭尾卷向了附近的一棵小灌木,迅速借力纵身一跃,瞬间跳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准备从空中发起攻击。 “你!”江远山看着叶知秋的动作,心里一阵焦急,却来不及阻止。叶知秋的身影如闪电般掠过空中,银蛇鞭在她手中灵活地舞动,带着惊人的速度和精准,助她借力腾空而起。她的动作轻盈如燕,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每一跃都带着决绝的气息,仿佛在给江远山争取活着的时机。 “知秋!”江远山几乎是本能地低吼,心跳骤然加速。他眼见她跃向空中,心中当即生出一丝无法言喻的担忧。他本想让叶知秋离开,没想到叶知秋竟不听他的。 “我不会丢下你的!”叶知秋的目光坚定,眼中没有一丝犹豫。 长毛怪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但依然凶猛,低沉的嘶吼声夹杂着怒火和痛楚,似乎随时准备将二人活吞。 叶知秋毫不犹豫地挥动手中的银蛇鞭,力道加倍,鞭尾如一道银色的闪电划破空气,猛地扫向长毛怪的眼睛。长毛怪的眼睛似乎有侧视功能似的,突然转头龇牙,咬住了叶知秋的银蛇鞭! “松手!”江远山见叶知秋的武器落入长毛怪嘴里,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指间已缓缓拉开了弓箭,朝着长毛怪的眼睛射去! 就在叶知秋将要放手的瞬间,长毛怪看到了射来的箭,骤然低头,一爪猛地挥出,试图挡开这一支夺命箭。但是,它不是每次都有好运气,因为这一箭,江远山运力射出了一支箭中箭! 长毛怪挥舞前爪的同时,有两只箭带着凄厉的响声划破空气,狠狠射进了它的左脸上!长毛怪痛得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片刻的痛苦与失神,让它的身体微微摇晃。叶知秋趁势猛地一拉,将银蛇鞭从长毛怪口中夺回。 江远山见状,心中一松,再次搭弓拉箭,弯弓如满月,箭矢呼啸而出,直中长毛怪受伤的地方。长毛怪接连发出一声声低吼,剧烈的疼痛让它浑身的毛发几乎炸裂开来,但它依旧没有倒下。 “它怎么回事,这都不死!”江远山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就在这时,叶知秋站在树上大喊了一声:“不焕兄,救命啊!”说完,她毅然决然得跳下了树,回到江远山身边。 “行谨。”叶知秋紧握银蛇鞭,语气低沉且决然,“这东西是什么啊?这么厉害。” “我也不认识!知秋”江远山凝视着叶知秋的眼睛,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想说些什么诀别的话,但迅速又平静下来。他怕自己死,因为他怕自己死后叶知秋哭,但是他更不想死,他还没有娶他心爱的姑娘过门。 “配合我,直接击中它的心脏!”江远山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叶知秋点头,眼神如冰冷的刀刃般锐利,瞬间与江远山的心意完全契合。她知道,胜败,只有一个时刻。 江远山护着叶知秋,缓缓往后退了几步,准备再次攻击长毛怪。但是长毛怪似乎已经看懂了他的内心,朝着二人快速扑了过去。 就在长毛怪扑过来的瞬间,江远山拉着叶知秋,背部紧贴地面飞窜到了对面!他们在与长毛怪交错之际,竟看到了长毛怪肚底的模样——皮肤苍白,肌肉结团,看着宛如岩石般坚硬。长毛怪四肢粗壮如树干,指尖生着尖利的黑色爪子,双眼猩红如火,浑身透出无限的狂暴与野性。 长毛怪见目标逃脱,龇牙摆尾咆哮不断,一个回头,再次朝着二人扑了过去!江远山脸色一变,迅速将叶知秋护在身后,脚下微微一挪,呈半侧身,既不阻断叶知秋的视野,又以最快速度为她挡去了一半的危险。叶知秋微微一怔,感受到江远山坚定而警惕的心,心中一暖。但此时,也容不得她多想,毫不犹豫地再次握紧了银蛇鞭,警觉地注视着前方。 长毛怪突然停下,那凶恶的目光锁定着江远山和叶知秋,喉间发出低沉的咆哮,仿佛在试探着他们的胆量。突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腥臭味,令人几欲作呕。江远山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身子微微下沉,做出防守姿态,身形如一座铜墙铁壁一般,稳稳地挡在叶知秋身前。 第283章 一击致命 长毛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江远山和叶知秋。此时,江远山心里只琢磨两件事:一是如何杀死长毛怪;二是如何护住叶知秋。 “千万别动。”江远山轻声低语,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生怕叶知秋再次激怒这个大怪物。 叶知秋心知,此刻是生死一线之时,只有默契配合,才能有机会脱身。她微微点头,双手一紧,做好随时攻击的准备。 长毛怪再度低吼一声,似乎察觉到他们的战意,猛然跃起,像一块巨石般朝二人扑来。江远山眼神一凝,迅速拉开弓箭,瞄准怪物的胸膛,一箭射出!箭矢如流星般飞向怪物,但它却本能地侧身闪开,紧接着抬起巨大的利爪,狠狠朝江远山扑下。 千钧一发之际,江远山低喝一声,脚下一踏,将叶知秋推向一边,避开利爪的锋芒,同时手中快速搭上两支箭,迅速射向怪物的膝关节,力求拖慢它的动作。那怪物吃痛一声,膝盖微微一弯,动作果然慢了下来! “知秋,快跑!”江远山沉声一喝。 叶知秋听到了江远山的话,但是并没有离开,反而立即跃到他身后,银蛇鞭如灵蛇般盘旋飞舞,带着强劲的鞭风卷向长毛怪的头部。鞭影如闪电般划过长空,重重地击中长毛怪的面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长毛怪一时间痛得向后退了几步,满脸愤怒。 “它的命门在鼻子!”江远山迅速判断,眼神凌厉。话音未落,他已搭上另外两支箭,紧紧瞄准长毛怪的鼻子。这次,他选定的角度极为刁钻,将箭精准地射进了长毛怪的鼻孔里。 只听得长毛怪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行动明显迟滞下来。江远山立刻趁机拉着叶知秋迅速后退,与它拉开距离,眼中露出一丝谨慎的光芒。 “它受伤了!但还未失去战斗力,往后退一退。”江远山冷静地说着话,同时,手臂稳稳将叶知秋护在身后,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那长毛怪。 叶知秋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慌,心中却充满了安全感。这一刻,他们之间的默契仿佛不需言语,只靠彼此的动作与眼神,就已心领神会。 金不焕听到叶知秋的求救声,心中猛地一紧,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提刀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尽管听到背后传来其他人跟随的脚步声,但他顾不得回头,只知道叶知秋此刻可能处于危险之中,一定要尽快赶到。 江远山和叶知秋的身影出现在金不焕眼里时,他先是笑了一下,突然注意到二人眼前的长毛怪,不假思索地拔刀冲了上去。 “不焕,别激怒他,这畜生命硬,中了我好几箭,看起来只受了皮肉伤。”江远山听到脚步声,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旁的金不焕正要挥刀,他赶紧出声制止。 “啊……”金不焕一时有些愣住了,眼见那长毛怪张开大嘴,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气扑向叶知秋时,他猛地回过神来,咬紧牙关,大喝一声:“吃爷爷一刀!” 金不焕的声音充满怒气,刀刃如闪电般猛然挥出,刀锋带着刺耳的风声,直逼那张大嘴。长毛怪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眼见锋利的刀刃逼近,口中一阵低沉的咆哮,想要扑向叶知秋的动作也被瞬间打乱。 然而,长毛怪的动作异常迅猛,甚至在金不焕的刀锋即将接触它时,它竟然猛地后退了一步,成功避开了致命一刀。金不焕脸色一变,眼中的愤怒更浓,他猛地追了上去,刀光如流星,刹那间一次又一次地挥向长毛怪。 “可恶!”金不焕低吼一声,力道加倍,刀锋如雷霆击下。这一次,他将全力灌注到刀锋,只求一刀斩下长毛怪的脖颈。 就在这时,叶知秋的银蛇鞭如毒蛇般扫向长毛怪的后腿,鞭尾的尖锐部分直接扎入长毛怪受伤的部位,长毛怪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剧烈扭动着身躯,奋力挥动着爪子,试图把银蛇鞭甩开。 “别让它逃了!”江远山的声音急切地从身后传来。他的目光犀利如剑,早已拉满弓的手一松,箭矢随着风迅速飞射而出,带着惊人的力量,直扑长毛怪的眼睛与鼻子。 长毛怪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眼睛骤然受创,剧痛让它发狂般转动身躯。它的动作开始变得极端暴躁,四肢疯狂挥动,在周围翻滚、扑打,仿佛想要摧毁这一切。 “它疯了!”叶知秋低声叫道,她的银蛇鞭一挥,再次扫过长毛怪的身体。 金不焕紧咬牙关,望着那长毛怪,更加猛地扑了过去。 就在这时,长毛怪一爪扫了过去,力道之大,二百多斤的金不焕都打了个趔趄。只见他身体猛地侧移,刀刃斜斜挥出,人却被长毛怪的爪子扇飞了。金不焕的身体翻滚着倒在地上,眼看就要被长毛怪踩中。 “不!”叶知秋和江远山几乎是同时本能地大喊,猛地扑向金不焕。 顷刻间,只见李生缘快速飞起,骑到了长毛怪的脖子上。一把利刃直直插进了长毛怪的左眼里,成功让长毛怪的攻击偏离了方向。 “快起来!”李生缘将长毛怪的注意力转移后,对着金不焕三人大喊道。 金不焕咬着牙,撑起身子,目光坚定地望向那长毛怪,愤怒地咬牙说道:“畜生!” 随着他的话落,刀又一次举起。长毛怪的身形庞大,眼睛因疼痛而显得愈发狰狞,血盆大口张着,仿佛要一口吞掉眼前的人。 “给爷爷死!”金不焕终于怒吼一声,纵身一跃,狠狠将刀插进了长毛怪的胸膛。 长毛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身躯剧烈颤抖,爪子乱抓着地面,想要挣脱,但那把锋利的刀刃已经扎进了它的心脏。金不焕用力一拉,拔出了刀刃,长毛怪最后的挣扎逐渐消散,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整个草地。 一切恢复了短暂的平静,众人喘着气,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走遍全身。 第284章 竟然是狗? “终于……死了。”叶知秋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长毛怪,松了口气后,轻轻擦去额头的汗水。 乌花年纪小,又没经历过什么大的风浪,看到那长毛怪倒地的一瞬间,心头猛地一沉,恐惧迅速蔓延至全身,顿时脚步踉跄,一下子便昏倒在地。 “乌花!”靖如玉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扶住她。其余人见状,纷纷聚拢到她们身边。 “呼哧~呼哧~”就在这时,浑身是血的长毛怪居然缓缓睁开了眼,大口地喘着粗气。 “它……还没死!”江远山听到声音后回头,看到长毛怪没死,大喊了一句。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震惊和愤怒,迅速拉满弓,准备再次射击,但长毛怪那只空洞的眼睛突然瞪向了他,随后一下子站了起来,浑身的毛发在疯狂地抖动,显然是生了好大的气。 “快带她走!”叶知秋看着靖如玉低吼一声。同时,一手紧握银蛇鞭,准备迎接长毛怪随时可能爆发的攻击。 金不焕目光一凝,用力抖了抖刀上还未干的血,眼神死死锁定在那长毛怪身上:“妈了个巴子的,这畜生有复生能力,看来不是一般的兽。” 此时,长毛怪的眼神里充满了恶意和狰狞,它用力抖了抖身上的毛,血水四溅。所有人都注意到,长毛怪身上的伤口在不断渗出血液,但它似乎并不受此影响,只是看起来更加暴躁了。 “这世上,居然有寒云刀下不死的东西?”叶知秋心中疑惑,显然不敢轻易接近这个变得更加危险的怪物。她紧咬牙关,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的预感。 “莫非王爷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江远山的眼睛瞬间变得冰冷,锁定着长毛怪的动作。他的弓已经准备好,箭矢搭在弦上,眼看就要发射,但被萧爽一把按住,缓缓收回了弓。 萧爽还未来得及言语,那长毛怪猛地挥动了一只巨大的爪子,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金不焕扑了过去。那只爪子带着滔天的力道,直击金不焕的胸膛。 “金兄!”叶知秋惊呼一声,快速跳到金不焕身旁,用银蛇鞭狠狠扫向怪物的爪子。 “咚!”银蛇鞭与怪物的爪子碰撞,发出一声巨响。叶知秋差点被反震力摔倒,但她依然死死抓住鞭柄,狠狠地将鞭子抽向长毛怪的另一只爪子。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咬着牙说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金不焕得到叶知秋的帮助,喘息一寸后,忍不住愤怒地咆哮,挥刀更猛,刀锋直击长毛怪的颈部。但长毛怪的愤怒也越发强烈,似乎感受到了来自金不焕的威胁,它猛地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朝着叶知秋咬去。 “啊!”叶知秋险之又险地侧身闪避,连人带鞭滚向一旁。就在她险险躲过长毛怪的牙齿时,江远山的箭矢再次射出,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长毛怪的右肩膀。 长毛怪痛苦地咆哮,晃动着头,想要甩掉身上的箭矢,但这一次它没有甩下去。同时,他进攻叶知秋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江远山“噌”地一下滑到叶知秋身边,用力一推,将她推到了远处。 没有抓到叶知秋,长毛怪愤怒至极,撕心裂肺地叫着,猛地向一棵树扑去。地面被它的巨大身躯震动,树木被它的爪子扫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不焕,准备好!”江远山大声说道,心里已经做出了决断。他知道,必须快速消耗长毛怪的体力,找出它的弱点,否则,所有人都无法全身而退。 金不焕看了一眼江远山,眼神愈加坚定地点了点头,狠狠地对着长毛怪猛砍过去,他将落刀点锁定在长毛怪的咽喉处,试图一击致命。 长毛怪怒吼一声,四肢猛地一蹬,地面被它狠狠踩裂,巨大的力量让整个空间都震动了一下,随即扑向金不焕,企图用那可怕的爪子将他击飞。 江远山看准时机,飞速射出五支箭,箭矢带着惊人的力量,精准地射向长毛怪的各个伤口,成功地让它暂时失去平衡,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 “不焕,砍它!”江远山大声喊道。 金不焕趁机举着刀飞身而起,刀刃如同裂空的雷霆,狠狠地砍向长毛怪的脖颈。长毛怪剧烈地扭动着身躯,想要摆脱这致命的一击,但金不焕手中刀势如猛虎出笼,丝毫不留余力。 “快!”金不焕大喝一声,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盯住长毛怪。他知道,若这次不给长毛怪致命一击,后果将不堪设想。 “现在!”江远山迅速搭弓,箭矢如雷霆轰击般,射进了长毛怪的心脏里。 这一箭,精准无比。 长毛怪在剧烈的痛楚中发出最后一声嘶吼,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再次倒下。 江远山担心长毛怪不死,拉满弓盯了好一会儿,直至听不到长毛怪的呼吸,才缓缓收回弓。 这时,他身后响起了于六九的声音:“知卜兄,你要的药我买回来了!现在开始熬么?” 江远山听到此,心里一阵不高兴,他们几个和长毛怪厮杀拼命,于六九和叶知卜却在这里开方抓药,哪里轻哪里重,两人心里一点数没有。 江远山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弓弦,眼中满是怒意,但他还是压下了心头的不快,转身看向于六九和叶知卜,语气冷淡地说道:“什么药这么贵重,都顾不得帮帮忙!” 于六九被江远山这话问得一愣,刚才他捧着药材走来时,脸上还带着几分高兴,眼下听到江远山的话,顿时满脸写满了无奈,低声说道:“行谨兄,这就是给你们几个抓的药!” “我好端端的,喝药干什么?”江远山听后更加不快,表示自己没病。 叶知卜不由江远山分说,动作出奇迅速地拿出三根针,朝着江远山的头便扎了进去。江远山只觉得一股炽热的能量瞬间冲进了体内,浑身气血如沸水般翻滚,心脏剧烈跳动,呼吸急促。那一刻,他只觉得视线一片模糊,眼前的世界似乎开始扭曲,所有的景象都开始散开,像碎片一样漂浮在空中。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江远山定了定神,强忍着不适,仔细看向前方,眼中的视野慢慢恢复清晰。但他的心中却涌上了前所未有的诧异与疑虑——原本倒在地上的长毛怪,竟然在他的眼前逐渐消失,变成了一只棕色的狗!那只狗的毛发呈现出杂乱的卷曲状,看起来非常普通,甚至有些憨态可掬,完全不像之前那只狰狞的怪物。 第285章 我们中毒了? 长毛怪变成狗,江远山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用力眨巴了几下眼睛,又伸出手揉了揉,再次睁开看过去,地上躺着的,还是一只棕色的狗。 “这……”江远山上前几步,试图让自己看得更加清楚。可是,眼前的景象依旧没有变化,那只狗乖巧地四处张望,看起来对人毫无威胁。 叶知卜注意到,江远山的脸色渐渐苍白。他皱了皱眉,走到江远山身边,低声问道:“现在觉得怎么样?” 江远山回过神来,急忙开口:“知卜兄,这是怎么回事?这……这只狗,难道真是那只长毛怪变的?”他的话语带着一丝颤抖,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 叶知卜却不以为然,语气依旧平静地说道:“变什么变?你们几个是中毒了,准确的说是中了一种西域的致幻草。” “中毒?”江远山听着叶知卜的话,心中的疑云更重了。他努力回忆从昨晚到今时发生的事,却只觉得脑仁生疼,一点都想不起来。他强压下心头的疑虑,试图冷静下来,看着叶知卜问道:“这狗……莫非我们刚才是在和这只狗厮杀?”他紧张地望着叶知卜,声音中透着难以掩饰的疑惑。 叶知卜的眉头微微一皱,显然注意到了江远山言语中的疑虑,但他没有急于回应,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依旧定格在那只趴在地上的棕色小狗身上。他知道,江远山此时的困惑和不安,正是因为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毕竟,这个看似普通的小狗,曾在他们的眼中化作了一只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那个形象太过深刻,实在令人难以相信,眼前的它真的与那只怪物是同一个生物。 过了一会儿,叶知卜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可辩驳的语气:“你们几个眼中的怪物,实际上只是幻象。这只狗,就是个普通的动物,至于你们所看到的那只怪物,完全是被幻术和毒素控制了心神而出现的幻象。简单点说,你们中毒了。”他顿了顿,抬眼扫视了所有人的面容,“这毒,是一种致幻毒药,能够在视觉上制造幻象。你们所见的怪物,实则不过是一种幻觉罢了。” “毒,幻术。”江远山的心猛地一沉,眼前的世界仿佛开始变得模糊。他无力地握住了自己手中的弓箭,感到脑袋嗡地一声响起,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压来,将他彻底淹没。他睁开眼,想要理清思绪,却发现自己脑海中乱成一团。幻术……毒药?这些词语,如同巨石一般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喘息。 “是有人故意下毒?”他低头不语,内心反复想着叶知卜的话,那种深深的疑虑和困惑在他心中升腾,掀起了滔天的波澜。一盏茶的功夫后,他将目光锁定在叶知卜身上,试图从那冷静的面容中寻找到一丝解答。“知卜兄,你觉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下毒?” “基本可以确定是人为的毒,但是,是不是故意毒我们,还不好说,因为,我们这几个人,只有几门几个中毒了。”叶知卜的语气坚定,“这种毒不常见,来自西域大漠那边,常被首领们用作控制奴隶的手段之一。人中毒后,会出现幻象,你们几个将小狗看成怪物,是由毒药作用下的幻觉而生,那个狰狞的怪物,其实根本不存在。” 江远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的困惑依然没有完全消散。他清楚,叶知卜不是那种轻易开玩笑的人,但这件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令他难以接受。“所以,昨夜我和知秋是因为中了毒,才会看到那只怪物?” “正是如此。”叶知卜点点头,“你们的眼睛和思想都被毒药迷惑控制,导致所见之物与实际情况产生了巨大的差异。就像你们看到的怪物一样,其实它不过是一只无害的小狗罢了。” 话音未落,突然,萧铎和萧爽从背后走了过来。萧铎的脸色不太好看,显然对于刚发生的事感到困惑和不安。萧爽也带着一丝紧张的步伐靠近,面色凝重。江远山转过身,看到二人后神情微变,便开口说道:“二位爷,你们有没有看到一只巨大的长毛怪?眼睛如血煞般放光,龇牙低吼,差点把我和知秋吃掉。” 萧铎脸色一沉,看着江远山,低声问道:“怪物?什么怪物?你都看到了什么?”他紧皱的眉头似乎透露出一丝深思,眼中闪过一抹不解与疑惑。 “没有啊,哪里有怪物,知秋姑娘喊救命的时候,我们过来看到你们在练功啊。”萧爽同样不解江远山在说什么,只得将当时的真实情况如实告知。 江远山原本还希望,能从萧铎和萧爽的身上,得到与叶知卜不同的答案。但是,听了他们二人的话,他更坚定地相信,叶知卜没有开玩笑。他叹了口气,算是接受了中毒这个现实。突然他想到叶知秋和金不焕与自己共同斗长毛怪的样子,紧张地对叶知卜说道:“快,快救知秋和不焕!真如,还有真如!他们也都中毒了” “我知道你着急。”叶知卜的声音平静,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然,“但是,你们几个的状况现在都不太妙,我只能一个一个来。不过,我向你保证,他们几个都不会有性命之忧。”他没有再多做解释,声音低沉而坚定。 于六九听着叶知卜和江远山的话,没有多言,将怀里的草药递给一旁的萧铎后,直接将江远山按在地上,自己则坐在江远山身后,手掌轻放在他背后,闭目调整了片刻后,开始运气。 “六九”江远山知道于六九在救自己,但是他知道于六九也累了好久,有些担心他的体力。 “别说话,凝神!”于六九闭着眼低声说道。 时间一点点过去,于六九依旧未曾停手,他的手掌上已经开始出现细微的金色光芒,那是一种他内力将要耗尽的标志。片刻后,他收回手,气运丹田后站起身,看了一眼江远山说道:“好了。” 第286章 神秘地敲门声 叶知卜手中的银针,逐一扎进了金不焕、李生缘、叶知秋和乌花的头上,四人体内的毒素得到控制后,渐渐恢复了自主的意识,原本昏迷的神情也开始变得清明。 江远山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四人渐渐清醒,内心的紧张与焦虑逐渐减轻。 金不焕睁开眼睛的第一瞬间,便感到剧烈的头痛,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嘴巴微张:“头好痛……发生了什么事儿?” 叶知秋紧跟着睁开了眼,她的目光四处扫视,瞬间定格在叶知卜的身上,眼神带着几分茫然:“哥……我……”她的声音低弱,但随即,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坐了起来,“长毛怪!有怪物,哥,快!快!”说着,一手紧握银蛇鞭,作攻击状。 叶知卜连忙按住她的肩膀,语气平静地说道:“坐下,已经没有长毛怪了。”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心底微微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长毛短毛怪,你们几个是中毒了。不过呢,你们也不必担心,现在你们的毒已经解了。” 李生缘慢慢抬眼,看了看周围,眼中有着一丝恍若未醒的迷茫:“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也中了致幻毒。”叶知卜冷静地解释,“现在已经解了部分毒,等会儿再喝碗汤药。今日,你们的体力会变得虚弱,真气提不上来,休息一日便能恢复。”他稍作停顿,又指向地上的那只小狗,“至于那只怪物,根本就不是怪物,而是一只普通的小狗。你们见到的长毛怪,是因为毒药让你们产生了幻象。” 三人闻言,这才将目光落在了地上,那只原本被视作怪物的小狗,趴在地上正啃着一块骨头,边啃边温顺地摇着尾巴,一副无辜的模样。 金不焕看着小狗,愣了片刻,突然大笑出声:“妈的,这南方竟出怪事,此事,你们回去后莫要提及,尤其是不能让镖局的那帮小兔崽子们知道,不然不得笑话死俺……”他的笑声带着几分苦涩,眼神里有着不自信的自嘲。 李生缘则低声道:“难怪我觉得那兽的气息那么强大,竟然是我们几个的气息……”他站起身,微微活动了下手脚,接着转头看向叶知卜,“知卜,你能否知道,这毒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又是谁下的?” 叶知卜抬起头,目光深邃而沉静地叹了口气说道:“不知是谁下的,不过不难猜,咱们昨天在哪,哪的人就是下毒之人。至于这毒,是西域的致幻草,当地人叫‘如意’,常用在奴隶身上。听名字就知道,中毒者会特别听话,让下毒之人倍感如意。” “中毒?我不会要死了?”叶知卜拔出乌花头上的针后,乌花渐渐清醒,听着大家讨论中毒,一时间害怕得哭了起来。 “别怕,有我在,死不了!”叶知卜笑着摸了摸乌花的头,走到自己的药箱前,开始整理那些瓶瓶罐罐。 江远山虽然觉得身体虚弱,但是没有急着休息,反而走到那只小狗面前,仔细地观察它。小狗的眼神里并无恶意,反而带着一丝天真与无辜的气息。它似乎察觉到了江远山本无恶意,轻轻摇了摇尾巴,轻盈地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脚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靴子。 “这就是那个怪物?”江远山微微蹙眉,心中的疑惑更深。虽然他现在知道,那只所谓的“怪物”并不具备任何攻击性,甚至只是个普通的小狗,但在这一切发生后,他依旧感到不安。究竟是谁在背后操控了这一切? “行谨兄。”于六九忽然走过来,打破了他的沉思,“你还是要冷静一些,不要忧虑太多,不利于真气恢复。毒虽然解了部分,但背后的凶手还没找到,我们的危险并未解除。” 江远山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思虑:“你说得对,六九。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是谁在背后做这些手脚。”他低头看了看小狗,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虽然它现在看上去并无威胁,但他怎么也无法忽视这场虚幻与现实交织的危险。 与此同时,萧铎与萧爽走到他们身边,看到小狗时,二人都不禁皱起了眉头。萧铎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西域的毒,竟然出现在普通市井” “嗯。”萧爽微微点头,脸色凝重,“要么是西域人,要么有人勾结了西域人。”他顿了顿,继续道,“尽管我们现在自身难保,但这事儿我不想放任不管。父皇有那么一日,无论谁坐江山,一旦国破,被害的,都是我大盛子民。” 这时,魏虎也慢慢走过来,低声说道:“二位王爷,容属下多句嘴,咱们不能都待在院子里。这一次是小一半人中毒,万一都中毒,会不会自相残杀” “魏虎兄弟说得不错。”江远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定了下来,“我们只有尽快弄清楚,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才能真正摆脱危险。一会儿,知卜兄和知秋可以去住客栈,这样城内外都有个照应。” 叶知卜微微颔首,看着他们几人逐渐恢复,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他知道,尽管眼前的毒并未有人伤亡,但这场波云诡谲的暗斗才刚刚开始。 “走走走,都回前院去,那里阳光比较好,好好晒晒。”叶知卜见大家都不动弹,起身将所有人赶回了前院。 前院里,赵正正在手忙脚乱地生火,企图给大家做些早点吃,但是不知怎么回事,木柴湿得根本烧不着。他被烟呛得满脸黑,内心焦急地自言自语道:“给的什么玩意儿!这么烂的东西” 此时,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众人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目光齐齐落在了那扇木门上。 “不是吕涛,他敲门声比这大。”江远山轻声说道。 “会不会是下毒的?”乌花小声说了一句。 突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大家互相看了看,没人愿意去开门。 门外的敲击声持续了一会儿,逐渐由轻轻的敲击变得急促,仿佛对方正迫切想要进入。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头一紧,暗自猜测这敲门的人到底是谁。 正当大家准备迎敌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愤怒与焦急,毫不掩饰地吼道:“于六九,你个王八蛋!” 第287章 看老娘不拧下你的耳朵! 于六九听到门外那熟悉而愤怒的叫骂声,一时愣住了。他本能地皱起了眉头,心里却莫名升起一股兴奋感。虽然这声音听起来颇为不客气,但他知道,只有一个人敢不顾忌形象地大声骂他,那就是他的母亲——于三娘。 “于六九,你个王八蛋!”那声音愈加急切,带着浓浓的不耐和怒气,仿佛随时能把门板一脚踹飞。于六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头的喜悦与惊讶交织在一起,下一瞬,他竟像个孩子般地蹦了起来,兴奋地跑向门口。 “娘?!”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里满是惊喜。 然而,就在他打开门栓的瞬间,一个拳头猛地从门缝伸了进来,直冲他脸庞,拳风呼啸,迅猛而又凌厉,显然是准备让他“吃点教训”。于六九眼疾手快,瞬间低头侧身躲开,拳头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狠狠打在了空中,没发出一丝声响。 “嗷!手下留情啊,这么多人看着呢。”于六九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心跳加速,脸上却依然挂着那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也配?!”随着一声带笑又带刺的话,门“嘭”地一声被猛地推开,紧接着,便有一股强烈的气场迅速弥漫进院子。随之而来的,是风姿绰约、气场逼人的于三娘。今日,她穿着一件简洁却不失大气的深蓝色流云锦袍,长发高高挽起,露出一张冷冽的脸庞。 于三娘走进院子,毫不掩饰的怒意让所有人不自觉地愣在原地,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小兔崽子,来平阳府不去给我传个消息!”于三娘声音低沉却有力,带着一丝讽刺,言语里充满了不满与愤怒。说罢,她一把抓住了于六九的耳朵,猛地将他扯过来,随即又狠狠地拧了一圈。她显然对这个儿子的行为相当不悦,脸上的怒气几乎要溢出来。 “娘,娘,娘,疼啊!”于六九弯着腰,捂着被拧得通红的耳朵,眼睛一边眯着一边挤眉弄眼,像个被捉住的小猫儿,嘴里抱怨道:“松开,松开,娘,快松开,疼死我了!” 不过,于六九的声音里并没有一丝真正的害怕,反而充满了喜悦。显然,这种母亲的“管教”已经不是第一次,于六九也早就习惯了。 “说,什么时候来的?”于三娘没给于六九任何喘息的机会,力道再度加重,显得愈发不耐烦。 “昨天,真的是昨天啊!娘,真是昨天,您别不信!求求您了,快松手,松手。”于六九痛得龇牙咧嘴,终于在一阵阵的疼痛中开始求饶,“您要是不信,问问真如兄他们!”说完,他慌忙指了指院子里站着的李生缘等人,想要借着他们的见证来让母亲放过自己。 “嗯?”于三娘抬头扫视了一圈,目光凌厉,她的眼神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才停在了李生缘的身上。 “真的?”于三娘看着李生缘,试探性地问。 “三娘莫要捉弄六九了,他刚才为了救我们耗费了不少内力,先让他歇歇,以后再打也不迟。”江远山看于六九的耳朵要被拧下来,忙出言相劝,“我们真是昨日到的平阳府,一路上又累又饿,又出了些状况,六九不是故意不给您消息。” “行谨说得我信!”于三娘松开拧着于六九耳朵的手,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江远山满脸笑着,恭敬地说道:“三娘过来找地方坐,我们昨日才住进来,一切简陋得很,还没来得及收拾。” “不急。”于三娘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看向自己的儿子,冷声道:“你现在出息了啊!什么地方都敢来!”她话音未落,再一次狠狠拧了一下于六九的耳朵,那个熟悉的疼痛让于六九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连连叫道:“娘,娘,疼!我错了!我下次再去别处,一定给您留消息。” “错了?你哪回不是说得比唱得好听?”于三娘没有丝毫的怜悯,神情冷峻,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似乎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可反驳的威严。 于六九心里清楚,于三娘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消息,才着急赶来找自己,否则也不会气成这样。他满脸委屈地看了看周围的众人,几乎是求助的眼神,但那眼神很快又消失了,因为他深知,母亲性格强势,没人敢在这时候插手,只好自己默默承受母亲这特别的“爱”。 “娘……”于六九试图用柔和的语气拉近母亲与他的距离,“我这不是没事吗?放心,你儿子命大着呢。”他脸上堆满了笑意,却也带着些许心疼,毕竟母亲亲自赶来,一定又是夙夜奔波。 “你们几个,一个个平日里挺行的,怎么这时候犯糊涂!”于三娘看着其余人,生气地继续说道,“你们是什么身份,当真是一点数没有?这时候居然敢相信熟人!有多少人坏事都是坏在熟人身上!” “可是,娘……”于六九嘟囔着,仿佛着急解释,但很快意识到越解释可能越乱,只好继续默默低头,嘴里不再发出声音。 此时,院子里的气氛微微尴尬,众人都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没一个人敢轻易开口,只能在心底为于六九默默祈祷:“愿他能再坚持坚持。” “闭嘴!”于三娘的语气简洁而有力,毫不客气,“你们可真是太高看自己了!在四面楚歌的时候,熟人是最危险的,知不知道!”她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温情,只剩下冷漠与严厉,“你们这些人,自己有情有义,就以为所有人都有情义,要我说,你们不是有情义,是蠢!” 于三娘的话,如同一瓢冷水浇在每个人的头上。“三娘,别骂了,消消气。我们虽说要遇到大麻烦,这不是您来了嘛,那自然就逢凶化吉了!”靖如玉察觉到于三娘的到来别有目的,壮着胆子上前,一把抱住于三娘的胳膊,哄小孩一样地哄着于三娘。 于三娘深深看了于六九一眼,终于将他那拧得通红的耳朵放开,语气也稍微松软了一些,看了一圈所有人后,笑着说道:“大家,收拾收拾,一会儿出门上屋外的马车,赶紧跟我走。” 第288章 不辞而别 于三娘让大家收拾东西随她走,萧爽和萧铎互相看了看对方,不知是否该同行。 靖如玉窥见两兄弟脸上地不安,轻轻拍了拍萧铎的肩膀,温柔的笑容里带着些许安抚地说道:“三娘是六九的亲娘,不会害大家的,比吕掌柜他们要靠谱得多。相信她,不会有危险的!”她的话音柔和,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萧铎与萧爽对视一眼,心中似乎有了些许决断。虽说他们心中对于三娘的警觉未曾完全消除,但听了靖如玉的安慰,心里不再那么忐忑。毕竟,他们这些日子以来,曾在许多事情上看到过于六九果敢和机敏的一面,相信他的母亲也不至于蠢笨。 更重要的是,此时的局势本就复杂,大家前有危险后有追兵,能有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暂住,至少能避免更多未知的风险,不说别的,至少长毛怪下毒事件不会再有。 于是,萧爽看着靖如玉点点头,低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俩兄弟就随行。只是这么多人是不是太打扰人家?”他说话时,眼中仍旧带着几分犹疑,怕于三娘只是表面客气,实际不愿意收留这么多人。 “不会的,三娘家大得很,我去住过。”靖如玉一边安抚萧爽的情绪,一边扒拉着吕涛送来的东西,顺手将几套女子的锦衣装进了一个包袱里。 萧铎则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一言不发地走到江远山身边。江远山看了看他,见他似乎有心思,便没有多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三娘来得好及时,俺正不想待在这里了呢,咱们赶紧走。”金不焕摇了摇头,用力地吐出一口痰,大声抱怨道:“吕涛那个老狐狸,谁知道他背后究竟搞了什么鬼,长毛怪那东西差点要了俺的命。” “什么怪?”于三娘听到金不换的话,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看着他问了一句,更多的是确定一下自己有没有听错。 “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先走,等回了堂内我和您说。”于六九看到母亲满脸好奇,上前几步将于三娘推离金不焕身边,“娘,你带了多少人来,叫他们来搬搬东西,这满院子的吃喝,得带走啊!” “带个屁,逍遥堂何时差你这一口吃喝!”于三娘斜眼看了一眼于六九,继续说道,“你也真是不长记性,就不怕吕涛下毒!” “放心,吕掌柜那人我很清楚。”江远山听见于三娘的话,眼角微挑,笑着说道,“就是有些过于热情了,这都是他一大早送来的呢。” “莫贪!”于三娘听江远山说话,有些生气,说了两个字后出了院门。 “听我的,吕掌柜给的东西,不要带了!”李生缘虽不知于三娘为何突然生这么大气,但他觉得于三娘说得没错,万一东西有毒,岂不是会害了逍遥堂。 李生缘一声令下,大家不约而同地没有接话,纷纷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不久之后,大家齐齐走出院门,上了于三娘的马车。江远山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充满幻象的院子,此时已经不再是他们能安全停留的地方了。 于三娘绕着三辆马车走了一圈,一是确认所有人已经上车;二是她也在偷偷留意来往的人,想看看是否有探子或暗哨。过了一袋烟的功夫后,她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对一个手握马鞭的男子说道:“书砚,一会儿你留下,带两个人把他们的马骑回去。路上注意眼睛!” 书砚应声点头,神色谨慎,立即双手抱拳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遵命,堂主。”他话音刚落,便立刻转身,快步进了院子,显然是要去执行接下来的任务。 于三娘回头望了一眼,手指轻轻一挥,示意车队准备动身。突然,她又做了个停的手势,车夫们只好再次将马车停下。只见于三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瓶口是一个细小的开口,她轻轻旋开瓶盖,瓶子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刺鼻。她先是低头端详了一番瓶内的东西,似乎在确认瓶子里的东西是否足够,然后毫不犹豫地开始动作。 她站在三辆马车的前后,分别撒下了几滴瓶中的液体。液体落在马车的车轮旁、马车的前面和后面,空气中微微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每滴液体的落下,似乎都为这场景平添了一些神秘的氛围。瓶中的液体在车轮旁渗透,在阳光下,泛起微弱的光泽。 做完这一切后,于三娘轻轻合上瓶子,抬起头,扫了一眼四周,目光锐利,显得十分果决。 “好了,走。”她低声命令道,随即毫不犹豫地迈上了最后一辆马车,脚步坚定而沉稳。她坐进车内,车夫轻轻拍了一下马屁股,马车缓缓行驶起来。三辆马车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远处。 院子里,书砚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惊到了在米袋子上啄食的几只灰雀,它们惊恐地扑棱了几下翅膀,全都飞走了。 马车内,所有人都未曾言语,只有偶尔的马蹄声与车轮的辗压声交织在一起,带着一股古怪的安静。 于六九与于三娘一同坐在宽敞的马车内,随着马蹄声有节奏地响起,车轮缓缓滚动前行。一路上,于六九心中暗自纠结,几次欲言又止。他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想要开口询问于三娘是否获取到了某些重要的消息,但每当他鼓起勇气看向于三娘时,却发现她始终紧闭着双眼,那模样仿佛早就洞悉了他即将提出的问题,有意躲避一般。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马车逐渐放慢速度,最终停稳。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闭目的于三娘突然睁开眼睛,轻声说道:“到了。”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了于六九的耳中。紧接着,只见于三娘迅速坐直身子,动作利落地整理起身上略显褶皱的衣物。待车夫将车门打开之后,她毫不犹豫地提起裙摆,轻盈地下了马车。 于三娘双脚刚一着地,便径直走向前方不远处另外两辆同样停歇在此的马车。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前面两辆马车的车门,提高音量喊道:“都下来。” 第289章 彻底放松了 众人下了马车,直到跟着于三娘走进逍遥堂的大门时,萧爽和萧铎才真正意识到于三娘的身份。 “于三娘?逍遥堂?”萧铎贴在萧爽身边,随着大家慢慢往前走,低声说了句话,同时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前方的于三娘。 “应该就是她了,传言说,逍遥堂堂主是个美妇人,膝下有一独子。”萧爽低声回应着萧铎。 “好香啊!”走在前面的靖如玉突然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禁不住陶醉其中。 “是一些檀香和药草混合的味道,一般人还闻不习惯呢。”于三娘听到靖如玉之言,笑着接了一句话。 靖如玉见于三娘笑着,知她之前的气已经消散,三步并两步地跑到于三娘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头一歪,靠在了于三娘肩膀上,撒娇地说道:“如今回了逍遥堂,可算是一颗心落回肚子里了,稍后,我要好好地吃一顿饭,然后再饱饱睡一觉!” “好!”于三娘爽快地笑着应道。 于三娘带着大家穿过一座宽阔的院落,眼前出现了一座层叠而上的阁楼,雕梁画栋,气氛庄严肃穆。阁楼前的空地上铺着青石板,中间的喷泉水柱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周围种着精心修剪的花草,清新的香气虽比不上刚才檀香的浓郁,但是也异常沁人心脾。 “这里是逍遥堂平阳府分号,欢迎各位。”于三娘驻足在阁楼前,回身看了一下所有人,微微一笑,语气平静而威严。 “在下不知竟是于堂主,先前多有冒昧,失敬了!”萧铎在朝多年,自是知道逍遥堂的本事。他也曾听闻逍遥堂的高傲,如今见到于三娘,内心里却生出一丝亲切来。 “二位王爷折煞民妇了,寒舍有幸迎客,您二位的到来,让逍遥堂蓬荜生辉啊!”于三娘听到萧铎说话,忙笑着回应了一句,“寒舍不大,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闯进来拿人的地方,大家随我来,先好好吃个饭,休息休息,其余的事睡醒再说。” 随着她的引导,大家在阁楼的侧边穿过,进入了另一座院落。院中绿树成荫,池塘清澈,四周的廊道错落有致,尽头是一间间清新素雅的厢房。 叶知秋的眼中闪过一丝疲惫的神色,她随手触摸了一下身旁的石栏,一种回家的感觉油然而生。尽管她和于六九不是很熟,且与于三娘并未有交情,但是于三娘的热情让她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不愧是逍遥堂,这院子建造的华美在其次,依托东山,易守难攻。”萧铎四处看了看,迎上了于三娘的目光,不禁赞叹道。 “既然王爷觉得这里不错,那就多住些日子。”于三娘微微一笑,轻轻拂过自己的衣袖,“这院子背靠东山,前有清流,地势高阔,能避开外界的骚扰。若真有人来攻,也得费尽心思。” 萧爽看着于三娘,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于堂主果然是做大事的人,眼光独到。这里的布局,除了易守难攻,更有一种隐秘的气息,四面围合,似乎没有任何可供外人窥探的死角。” 于三娘听了,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似乎对萧爽的洞察力很是欣赏。“不瞒几位,我选在东山不止是为了地势的优势,这山里还挖了几条密道,敌人来攻时,能保我逍遥堂众人活命。”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自豪与深沉,“所以,大家放心,在这里没有人能轻易伤到你们。至于吕涛,如果他真敢找来,我倒是要找他算一笔账的。” 萧铎和萧爽听到这话,心中暗暗点头,逍遥堂的安全显然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于三娘话音一转,轻轻地说道:“大家先找个自己喜欢的房间休息片刻,我去后厨看看。今天中午,咱们一起好好吃顿饭,算是过年了。” “谢谢于堂主!”李生缘双手抱拳,表达了感谢。 于三娘看着走路一瘸一拐的李生缘,撇了撇嘴,问道:“二爷怎么这样啦?” “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李生缘笑着回应道,“离开逍遥堂后,我们几个发生了许多事,后来误入一个古墓,我不慎掉了下去,摔断了一条腿。好在有叶神医护着,这才能走路,要不然估计这腿都废了。” “叶神医?”于三娘听到“叶神医”三个字,心中一震,她首先想到的是赫赫有名的神医叶天士。但是叶神医已经归西,现在江湖上的叶神医是其孙——叶知卜,她想到这里,看着李生缘,轻轻问道:“叶神医,叶三针?” “不敢当,真是在下。”叶知卜听到于三娘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上前一步拱手回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真是天赐的福分,竟然见到了叶神医后人!”于三娘上下打量着叶知卜,仿佛看到了一件稀世珍宝般激动。 “娘!”于六九看到于三娘打量叶知卜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叫了一声娘,以示提醒她不要过于激动。 “当年,你外祖外出访友,途经太行山突然恶疾,四处求医不得好,偶遇神医叶天士,才捡回一命。”于三娘话音一落,周围的气氛似乎也随之凝固了一瞬。她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陷入了回忆的漩涡中,似乎在追溯着某个被时光冲刷过的往事。 “于老堂主福大命大,我祖父医者仁心,这也是二人之间的缘分。”叶知卜的眉头微微一挑,笑着说了一句。 “是的,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也是咱们之间的缘分。”于三娘微微点头,笑容带着几分感慨,看着于六九继续说“若不是叶神医出手相救,你外祖恐怕在那时就命丧山野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回家后,我们几次托人上门送礼,奈何叶神医一直避而不见。后来更是,直接搬家找不到人了”说到这里,于三娘的脸上露出一丝敬意,“后来,逍遥堂查到了他的下落,说是定居到了并州,我们也没再打扰。” 叶知卜听着这些话,心中又对已故的祖父升起一股敬意。 “可惜我不成器,只学了些祖父的皮毛。”叶知卜声音低沉,似乎在回忆着和祖父学医的美好时光。 “叶神医莫要谦虚,‘叶三针’的名号,现在可是在我逍遥堂医者榜上排第一呢。”于三娘微微颔首,眼中露出几分钦佩,“以针为利,入脉生死,神医之名受之无愧。” 她顿了顿,又看着于六九笑道:“为娘这下放心了。” “放心!他要是不乖,我帮于堂主收拾他,三针下去,保管他言听计从。”叶知卜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欢笑声充斥在整个院落里。 第290章 是堂主,亦是人母 “堂主。” “堂主好。” 于三娘走进后厨时,厨房里的气氛立刻变得有些紧张。众多厨娘忙碌的手顿时停下,纷纷低头行礼问好,对她的到来心生敬畏。 于三娘并没有像以往那般严肃,反而微微一笑,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继续忙碌。 “大家不用紧张,照常做菜就是了。”她温和地说道,声音清脆悦耳,充满了母性般的亲切感。随后,她走到一旁的灶前,随手拿起一个小菜刀,熟练地切起了芋头,微笑着对身边的一个厨娘说:“小兔崽子就爱吃这个,今儿我亲自给他炒一个!” “堂主爱子之心天地可鉴!”那厨娘也是个会说话的,一句话哄得于三娘眉开眼笑,她觉得手下的菜刀也格外好用起来。 于三娘炒完了芋头后,又走到其余的灶前,另一位中年厨娘见状,略显紧张地上前道:“堂主,今日宴会的菜肴已经按您吩咐的准备好了,只是有几样菜稍微需要一点点时间。”她顿了顿,见到于三娘的脸色温和,便继续说,“桂花糕是您吩咐特别做的,已经快好了,蜂蜜也多加了些,应该会很合少爷的口味。” 于三娘听罢,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神色后平静地说道:“嗯,六九喜欢甜食,这孩子从小就爱吃甜的,尤其是桂花糕。等下多上几块,上的少了我怕不够吃。” “好的,谨遵堂主吩咐。”那厨娘见于三娘心情好,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说完一句话后,继续低头忙了起来。 说着,于三娘又走到另一个灶台前,掀开蒸笼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角落里,一些洗菜的妇人们,一边干活儿一边低声讨论起来。 “你说,咱们少爷生得那么俊俏,性格也温和,什么时候娶少夫人回来呀?”一个身穿麻灰色粗布衣的妇人小声说道。 “对啊,”另一名稍显年轻的妇人附和道,“公子真的是人见人爱!他不仅武功好,待人也亲和,不像有的人家的公子那样,高傲得像个锦鸡。我觉得,未来的少夫人,一定得是个贤淑的、高门大户的贵女才行。” “还要拿懂得疼人的,知冷知热。”另一个妇人笑着补充道。 洗菜妇人们轻声的讨论声,并没有引起于三娘的注意,她依然专注于查看各灶台的菜肴,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似乎根本顾不上厨房里下人们传来的私语。 “堂主虽然从不言表,但她心中一定也有自己的想法。”另一位年轻的厨娘听到妇人们讨论后轻声说道。 几个说闲话的妇人听到年轻厨娘插嘴,立即闭口不言,生怕一个说不好惹得于三娘不高兴。 “堂主,我回来了。”厨房外边,书砚边跑边喊道。 于三娘听到书砚的声音,匆忙走出厨房,将他带到一棵树下,左右看了看,确认四周无人后,低声问道:“马都牵回来了?一路上可有遇到什么可疑之人?” “都牵回来了。”书砚喘着气,满脸的汗水显然是一路奔跑过来的结果。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低声答道,“一路上没什么大事,我们走的城外,遇到几个路人,好奇地看了几眼,但并无异状。马匹都已经拴到咱们的马厩里,只是马车我没带回来,那车辙有些细,我担心有心的人观察得细,到时候根据车辙印找到这里。” 于三娘听到这里,点了点头,目光却没有完全放松。她微微皱了皱眉,低声说道:“干得好!虽说一路上无事最好,但我仍旧有些不放心,从今天起,外面巡逻的加强一队人马,你再安排几个暗哨,把咱们的机关都打开。” 书砚赶紧点头回应:“明白!堂主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他顿了顿,又小心地问道:“堂主,宾客们是否有禁行之地?小的拿不准,还请您示下。” 于三娘微微一笑,目光扫向院内,心中有一丝自信地答道:“没有,都是少爷的朋友,也是咱们逍遥堂的贵客,爱去哪去哪。但有一条,嘱咐所有人,少和他们聊天,万一说了不该说的,会比较麻烦。因为,有两位贵客身份特殊,不能得罪。”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没说全,又补充道:“少爷也多留意,这小子现在满心都是兄弟义气。他要是有什么反常行为,随时向我汇报。” 书砚听到这话,不禁暗自点头,堂主的眼光和心思果然无可比拟。即使是亲生的儿子,也没有完全信任,怪不得逍遥堂能立足于世间,全是她谨慎操持的好。 “遵命!”书砚笑着继续说,“堂主,少爷回来了,我进去吩咐一下,做一些桂花糕,少爷最爱这一口了。虽说这里的东西比不上咱们逍遥峰,但是也能将就一下。” “我已经吩咐了,她们做的很好。”于三娘温和地笑了笑,“我先回去,你一会儿进去看看,要是做好了,就直接开饭,他们几个都饿坏了。” 书砚听到这里,忙不迭地点头:“是,堂主。”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轻声问道:“堂主,吕掌柜的事,要和少爷他们说么?” 于三娘的脸色微微一沉,眼中掠过一抹精光。她深深地看了书砚一眼,语气低沉却不失威严:“吕掌柜的事,事关重要,咱们证据不足,先不说。今晚你把消息汇总一遍,明早我要平阳府所有做香料人的信息。” 她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安排,“至于吕掌柜,你特别查一查他的家里人,这个人的功夫有些邪门,我看招数不像是咱们大盛的。” “是,堂主。我明白了。”书砚答道,低头准备去厨房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于三娘一眼,似乎在回味堂主话中的深意。 “去。”于三娘挥了挥手,眼神深邃,似乎并没有打算将注意力过多放在这些琐事上。她的心中,见到儿子,和儿子安安静静吃一顿饭,是今日最重要的事。 第291章 情绪失控的他 后厨的厨娘们忙碌了大半天,终于将所有菜肴都准备齐全。厨房里弥漫着菜肴的香气,桂花糕、蒸鱼、红烧肉、炙羊肉,各式时蔬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佳,呈现出一道道美丽的盛宴。 书砚亲自巡视了一遍,确认每一样都符合堂主的标准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准备上菜,我去和堂主说一声。” 于三娘再次见到书砚的时候,就知道是饭菜准备妥当了,她对着一路朝自己小跑来的书砚大声喊道:“去请大家过来!\" 书砚迅速应声离开,径直向厢房跑去。片刻后,随着他的脚步声,一群人陆续走进了大堂。 “请,各位随意入座。”于三娘站在餐桌一端,神色依旧淡然而自信,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萧铎和萧爽的身上。她微微一笑,示意他们先入座。 萧爽和萧铎不约而同地微微点头致意。随后,大家相继入座,宾主尽欢。 不一会儿,随着几位厨娘忙碌地走来走去,满桌子的菜肴一一被端上了桌。肉香、鱼香与蔬菜的清香交织在一起,勾得众人食欲大增。 “这是堂主特别为贵客们准备的菜肴。”书砚走到于三娘背后,礼貌地开口说道,“请贵客们慢用。” 江远山看着满桌的佳肴,心里虽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但已将追兵抛之脑后。他轻轻点头,举起酒杯,笑着说道:“多谢于堂主的盛情款待!” “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于三娘笑得更为温柔,她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即说道:“这一餐,既是为了大家接风洗尘,又是庆祝新春。希望大家能放松心情,不必拘束。” 又是一番客气之后,众人纷纷开始动筷,热烈地谈论着眼前的美食。萧铎与萧爽虽然心中不安,但看到宴席丰盛,席间气氛愉悦,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了几口。 最高兴的人,自然是于六九,看着满桌的美食,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一时间竟然有些出神,嘴角带着一抹难以抑制的笑意。 “六九,今天这宴席可有做得不合口味之处?”于三娘笑盈盈地开口,语气温柔而亲切地问儿子,生怕他吃得不高兴。 于六九从于三娘的目光中看到了满满的关心,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轻轻摇头道:“娘亲亲自准备的菜肴,定然是上乘之选!宴席如此丰盛,六九不敢挑嘴,只是这芋头,只一看,便知道是于堂主亲自下厨做的。” 于三娘见状,微微一笑:“马屁精!若觉得味道合口,一会儿多吃些。”她的眼中闪烁着一丝光芒,似乎很享受这样温馨的时刻。 “好!继续继续。”于六九饿的厉害,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藕丝,满满的塞到嘴里,幸福地咀嚼起来。 席间,大家酒足饭饱,谈笑风生。气氛愉快而轻松,然而乌花心中有些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于堂主怎么知道,我们住在那院子里的?”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解,显然是在好奇于三娘的消息来源。 于三娘轻轻一笑,似乎早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她轻松地放下酒杯,微微抬手,做出一个随意的姿势,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这天下,就没有逍遥堂不知道的消息。”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与洒脱,仿佛这句话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乌花闻言,心中疑虑更深,想要继续追问,但她刚张口,叶知秋却忽然伸手从桌上拿起一只烤得金黄的鸡腿,轻轻放到她的碗里。叶知秋的动作温柔而不容拒绝,眼中有着深邃的笑意。 “花儿,多吃些。六九哥哥家里的饭菜好吃得很呢。”叶知秋低声说道,声音柔和且带着一种关切。 乌花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叶知秋会这么做,她怔了怔,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低头夹起鸡腿,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谢谢知秋姐。”她轻声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叶知秋并未言语,只是微微点头,目光却转向了于三娘,仿佛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于三娘见状,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忽然笑了笑:“六九走后,各堂口都会有他的消息,定时报送给我。前几日,京城传回消息,说大家被追,往这边走了,我猜定会途径平阳府买补给,便快马赶来,在此等着了。” 她的话虽简单,却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威慑力。她似乎并没有打算多解释什么,目光又从叶知秋转向金不焕等人,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在暗示他们,不必再继续追问。 突然,书砚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色有些凝重。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于三娘身旁,低声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于三娘的神色瞬间一变,原本温和的面容迅速收敛,眉头紧锁,仿佛是瞬间察觉到某种不对劲的气息。 她转头,目光锐利地凝视着书砚,声音低沉而严肃:“你确定?” 书砚的眼神略显躲闪,但依然坚定地点点头:“确定。吕涛正在院子里发脾气。”他顿了顿,轻声补充道,“留在那边的眼睛说,他气得把贵客们的马车都砸了。” “什么?!”于三娘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语气中带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吕涛果然有问题!” 她的手紧紧握住了酒杯,微微用力,杯中酒液微微晃动,但她并未将它打翻。她的目光迅速扫向在场的所有人,目光如刀般锐利,压抑的气氛顿时弥漫开来。 “你们怎么就摊上吕涛了呢!”于三娘的声音低沉,仿佛一股隐藏的暴风即将爆发,“去,叫人把那院子一把火点了。”于三娘说着挥了挥手。 书砚迅速应命,“是,堂主。”然后匆匆离开。 在他离开后,众人都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于三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迫感,仿佛在这一刻,整个屋子都充满了即将爆发的火药味。 “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于三娘低声说道,脸上露出一丝忧虑。 “吕涛,是不是身份有问题?”金不焕皱起眉头,显然对这一情况感到有些不安,“我们几个在那院子里中了幻术,差点死在那里。” 于三娘没有回应,只是低下头轻轻抚摸着自己手中的酒杯,眼神深沉。 第292章 把爱妾送给法师吧 众人见于三娘沉默不语,原本热闹的酒桌气氛,瞬间令人压抑起来。江远山内心隐隐感觉到,吕涛这个名字,已经不仅仅是他所熟悉的松香斋二掌柜。 眼下,吕涛的身份和行为引起了所有人的高度警觉。于三娘越是不言语,众人心中的慌乱越是明显,江远山放在桌上的右手,不经意间轻抓桌布,众人眼前的酒杯立即摇晃起来。沉默在屋子里弥漫,只有酒杯里琼浆的晃动,映照着众人复杂的神情。 靖如玉轻轻地瞟了一眼李生缘,见他略显犹豫,眼中掠过一丝不安。她心中浮现出几分疑惑,但又不敢贸然开口,于是将眼神转移到了叶知卜身上。 叶知卜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双眼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靖如玉身上。他微微侧过脸,偷偷看了看于三娘的表情,发现她依旧神情凝重。 叶知秋看了看众人,随后侧身,附到叶知卜耳边,低声说道:“哥,看来,那个吕涛真的有问题。”她的语气平静,但目光中有着一丝焦虑。叶知卜心里清楚,妹妹是担心他们被前后夹击。虽说有逍遥堂暂避一时,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朝廷若是重兵来袭,于三娘未必能护得住所有人。 叶知卜抿了抿唇,斜睨了一眼于三娘,见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终于站了起来,双手抱拳,郑重其事地开口道:“于堂主,恕叶某冒昧。我们昨夜在那小院里频频遭遇状况,最严重的是,舍妹等人中了西域致幻草毒,将一只小狗看成了一头凶恶的长毛怪兽,和它搏斗了许久。我猜测,必定是有人故意下毒。然而我们到平阳府后,接触过的人里,只有松香斋的人。所以,叶某怀疑这毒可能是出自松香斋” 话音未落,于三娘微微一顿,随即缓缓抬头,目光平静地扫向叶知卜,神色沉凝,似乎在衡量是否要将自己掌握到的、吕涛的真实情况告诉大家。她微微张口,几次欲言又止,空气中的沉默愈加浓重,大家都屏息凝神,像是许愿过后看见神仙般,等她显灵。 思考片刻后,于三娘终于开口,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压制已久的冷静:“吕涛,”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为凝重,“松香斋的二掌柜,外面人皆知,他为人温良恭俭,性情敦厚,性格沉稳,哪怕是与人争执,声音也不曾高过三分。但最近半年,他的行为却变得异常。”她微微皱眉,似乎回忆起一些让她不愉快的细节,“屡屡打骂学徒,苛责管事,甚至在堂内莫名对客人发火,种种表现与以前的他判若两人。”她的声音不由得低了一些,像是在回想一些令人忧虑的事情,“松香斋人们多言,二掌柜像是一夜间变了个人似的。” 于三娘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显然,接下来说得话尤为重要。“不久前,有人向逍遥堂买消息,要查他的三族和社会关系,出金五十两。逍遥堂做的就是这个生意,我见买家出手大方,便接下了这个活儿。底下的人调查了一下,结果惊人的发现,吕涛在过去这半年里,频繁与一些各国商人来往,这些商人——”说到此,于三娘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表面上看,他们做的只是些简单的生意。我又命人细查,发现这些商人背后,都是些敌国的王公贵族。我怀疑,商人们的真正身份,根本不是商人,而是敌国的奸细。” 众人听到这里,心中皆是一震。叶知卜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他并未想到,吕涛竟然会与敌国人有如此紧密的联系。而于三娘继续道:“这些奸细伪装成商人住在平阳府,暗中活动,具体要做什么,我还不得而知。不过,我于三娘既是大盛子民,便绝不能忍有人背刺我大盛之事。”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仿佛在讲述着某个隐藏在心底的秘密,“我怀疑,吕涛早已背叛了大盛,成为了敌国的内应,但是目前还没有十足的证据,所以我一直派人盯着他。”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今天一大早就去找我们了。”于六九听着于三娘的话,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于三娘看了于六九一眼,微笑着点点头,轻声说道:“昨夜收到消息,说你们进了松香斋,我就有些不踏实。因为没有证据,又不好冤枉人,只好先将你们带回来,毕竟家里最安全。”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在场众人的震动。萧爽和萧铎都不由自主地朝彼此对视了一眼,脸色凝重。萧爽轻轻皱眉,他的声音低沉地响起:“这件事,若真如于堂主所言,吕涛是要被诛九族的。” “杀人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要查一下吕涛都和什么人联系,看看对方掌握了我们多少机密,又有多少信息被送回母国。”萧铎低头沉思,轻轻叹气,仿佛在为大盛的国运捏一把汗,“事到如今了,宫里还在哎!” “王爷说得对。”于三娘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我这边让人先整理一下手里的消息,咱们看看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她说完,将目光转向门外,大声喊道:“来人!” 随着于三娘的呼喊,门外进来一个乞儿模样的人。众人皆不解地看着来人,以为他是走错了地方,那人走到于三娘跟前,将面前长发束起,于六九惊讶地叫出了声:“书墨!”原来,此人正是于三娘的贴身小厮书墨。 “少爷。”书墨听到于六九叫他,笑着回应于六九。 “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于三娘见到书墨也是满脸惊讶。 书墨笑了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今日下山去松香斋探消息,怕被人记住这张脸,于是装扮了一番。”他顿了顿,眼神一凛,“不过,我打听到一条消息,倒是有些意外——春节前,吕涛将自己的一个美妾送给了大法师。” 第293章 意在窃国 书墨的话音一落,屋内的气氛顿时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仿佛被他的话语紧紧抓住,谁都不敢出声。于三娘的眉头微微一挑,看着书墨冷冷地问道:“什么大法师?怎么送礼还送上美妾了?” 书墨见众人神情紧张,自己也感受到了这个话题的分量,急忙补充道:“据说,这位大法师,是个来自南疆的贵族,名叫哈提,平时行踪诡秘,出入都戴着面具,但他背后的势力却不容小觑。”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哈提名义上是个法师,实际是西域都护府的大王子。半年前来到平阳府,以香料生意为掩护,实则是收集大盛的军队信息。至于他与吕涛之间的关系,想来就是那时开始的。我收到线报,春节前两天,吕涛将自己的美妾——丽姬,送给了他。” “送美妾?”叶知卜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这……听起来很像讨好对方的手段,但在自己的土地上,没有必要讨好外来人。除非” “除非什么?”靖如玉快人快语。 “除非,吕涛有什么把柄在这个哈提手里,不得不将美妾送上;也或许,是哈提身上有吕涛想要的东西,刚好哈提看上了这个丽姬。”萧铎不假思索地说道。 书墨摇了摇头,“确切的原因,我还没有完全打探清楚,不过,送美妾这种事,看似荒唐,实际上却藏着多种心思。从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吕涛和哈提之间,的确有着一些秘密的交易。而且,哈提扮作大法师,频繁出入公主府,这其中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公主府?”萧爽听到这三个字,立即想到昨日看到的神秘法会,以及那些打扮怪异的法师,“我们昨日入城后,见到了一场奇怪的法会,莫非” “对,那些法师里,打扮最庄严的,就是哈提。他素日里做香料生意,每逢重大节日或西域节日,他就扮作法师,与公主府的人一起,在城内住持法会,美其名曰‘消业障、打冤债’之类。”书墨歇了口气,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掌握的所有信息。 于三娘沉默片刻,脸上的表情愈发严肃,“吕涛如果只是单纯的倒卖香料,倒是没什么。但是,这哈提身份可不一般,可以说是西域的小王爷,没必要远天远地跑来大盛赚银子。如果说,他来大盛仅仅是为了获取军队机密,大可不必装神弄鬼,只要银子给的足,出卖消息的军士有的是。他这么劳神费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站起身,步伐稳重,目光如刀般锐利,扫视过一圈众人后,大声说道:“书墨,你继续去打探下去,查清楚哈提平日里结交的人和常去的地方,还有他和吕涛的关系到底有多深。另外,如果有可能,在哈提和吕涛的府里安插几双眼睛。” “是,堂主。”书墨双手抱拳,接下了于三娘的命令,“堂主,还有一件事,松香斋的掌柜孙志杰,近半年来病得厉害。我问了给他瞧病的几个郎中,郎中们都说他病得不轻,但是,孙掌柜已经有两个多月不去抓药了,据说是哈提在帮忙治疗。” “哈提?”于三娘的眉头微微一挑,目光沉了下去。她顿了顿,低声说道:“看来,哈提不仅仅是与吕涛有关系,和孙志杰也关系匪浅。” “我猜,不是很好的交情。”叶知卜突然插嘴,“孙志杰病了许久,两个多月不抓药,说明之前一直是郎中给瞧病。如果他和哈提关系好,哈提到平阳府后,他就应该不去抓药了。我个人猜测,这个哈提,是通过中间人认识的,而这个中间人,大有可能是吕涛。” “孙志杰和哈提有生意上的来往么?”于三娘问书墨。 书墨点了点头,“有的,堂主。哈提在松香斋采买了许多颜料,说是画面具用。” 于三娘轻轻捏了捏拳头,脸色微变,“画面具怎么用得了许多?分明是挂羊头卖狗肉!”说着,她转向一旁的叶知卜,轻声问道:“叶神医,你怎么看这件事?” 叶知卜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昨日,我们在松香斋等了很久,孙志杰到的时候,说自己去参加‘消业障’法会了。刚才,这位兄弟说法师是哈提,这就说明,哈提在精神上控制了孙志杰。若哈提真是西域都护的大王子,他控制孙志杰,实际上是为了掌握松香斋。松香斋的颜料,最大的生意伙伴,便是李画铺,而李画铺,一直是给皇家庙宇塑像的” “所以,哈提的目标是宫里?”萧爽和萧铎对视一眼,被叶知卜的推理震惊不已。 “是不是宫里那位,还说不好,但是至少是和宫里有牵扯的。若非如此,难以想象他一个王子,掌握松香斋是为了什么。他不缺金银,也不爱出家。”叶知卜沉思片刻,缓缓说道。 “所以,李画铺采买的颜料可能有问题?”靖如玉接过话茬,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哈提的目的,是想通过掌控松香斋来得到大盛的皇家秘密。天哪,他会不会在颜料里下毒啊?到时候,李画铺用了有毒的颜料,整个寺庙上下都死了”她说着话,脑子里反复出现九子山被屠后的惨淡模样。 “我想,哈提应该是安插了人在送颜料的队伍里。”江远山愁眉不展,一手托着头满脸愁容地说道,“南方和北方的水有很大差别,颜料色重也多受雨水影响。往年为了赶工,我都会在送颜料的伙计里挑几个,帮我调配颜色若是哈提的人混在这里,便能轻易跟着咱们的人上山进庙,得到想要的信息。” 于三娘微微点头,听到这些话,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看来,哈提不能活太久了。”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我们不能再等了,先把吕涛绑了,哈提没了吕涛的帮助,想来在松香斋也不太能插得上手。” 第294章 誓要活捉 于三娘提议绑了吕涛,金不焕想到长毛怪一事,觉得自己有被侮辱,内心颇为不快,蹭地一下站起,拍着胸脯,仰着头大声说道:“让俺去!俺一定一把便将那厮撸了来!” 江远山一听,忙摆手,站起身后走到金不焕身旁,将其拉回到椅子上坐下,语气平和但带着一丝拍马屁的口吻说道:“你不行,你功夫太好了,容易把人家一把攥死,回头官府再通缉你。让于堂主安排人就行,咱们听吩咐就是了。” 金不焕愣了一下,紧接着脸上泛起一抹尴尬的笑容,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抓了抓椅子的扶手,显然是因为江远山说的话有些不悦。“我就说要抓他回来,不至于那么粗鲁弄死他,你也太低看我金不焕了!我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他低声抱怨着,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服气,显然,不能亲手抓吕涛这事儿,让他心有不甘。 江远山见金不焕脸上的情绪微妙,便不急着反驳,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我的金兄啊,你这股子力量,你自己心里有点数,行不行?你想想咱们上山路上,哪次遇到山匪,你不是一手一个地消灭?倘若吕涛反抗,你一用力,万一捏死,咱们这致幻草的毒,就真的找不到人报了” 说到此,他拍了拍金不焕的肩膀,好似在给他安慰,“另外,他下毒的可不是只有你,我们这么多人呢,都想着出出气。最重要的是,你在平阳府路不熟,有些什么情况不好跑回来,虽说你能打赢,但是咱们身后还有敌人,你别忘了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儿!万一追兵杀来,咱们不能连累于堂主,你得保存体力才能抵挡无数的追兵呀!” 金不焕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挑,似乎不服气的心略微静了一些,但看着江远山眼中的诚恳和警觉,他强压下了心头仅剩的一丝不快,缓缓靠住了椅子背,嘴里嘟囔了一句:“我也不是每次都把人弄死……好,听你的。”他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显然心里仍旧有些不舒服。 于三娘见两人这么一来一往,笑了笑,随即转头对江远山说道:“行谨说得对,金大侠虽然力气大,但要抓人还是得久居平阳府之人才行。”她的眼神淡淡,语气不急不缓,“不过,既然金大侠有意帮忙,我觉得倒可以让他在行动中负责个别方面,比如藏在暗中断后,万一影子们抓人不顺,金大侠出手相帮,他们便可顺利脱困,将人安全送到指定地方。” 金不焕一听,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刚才的郁气一扫而光,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看着于三娘高兴地一拍桌子说道:“于堂主英明!这真是个好主意!你放心,有俺老金在,任他什么吕涛还是铁涛,都得乖乖上山来。” 江远山见于三娘有意带金不焕行动,也没再继续劝解,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分析事情的另一面:“不过,绑吕涛并非一蹴而就之事。既然他和哈提有如此紧密的关系,势力便不能小觑,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在哪里动手,事成之后从哪里跑,都要提前规划好。倘若一次抓不到,再难有第二次机会了。” 他顿了顿,看向于三娘,继续说道:“于堂主,若是把吕涛直接带到逍遥堂,我担心会有别的风险,不知您是否还有别的地方?” 于三娘思索片刻,微微点头:“别的地方,倒是没有。不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转过身,扫视了一下在座的每个人,轻声说道:“你们住的那个院子,我觉得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如书砚方才所言,吕涛在那里生气,砸了你们的马车,说明那里是他的地方。”她的话音轻盈,但语气却透着一种深不可测的意味,仿佛她已经洞察了一切。 萧铎和萧爽对视一眼,眉头都微微皱了皱。显然,他们并不完全理解于三娘的用意。毕竟,吕涛这么做,说明他与那个院子有很深的联系,这也意味着,他们若想深入调查,必然要面临更大的危险。 “会不会太危险?”很久没说话的赵正,眉头微皱,眼神透出一丝忧虑。他低头琢磨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插嘴问道,“如果我们再闯入那种地方,吕涛和他的同伙难道不会立刻察觉到吗?到时候大家又中毒怎么办呢?毕竟昨日的毒,我们都不知他们下在了哪里。” 于三娘听了这话,神色不变,只是唇边微微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就要看叶神医的了。”她转过身,看向叶知卜,眼神深邃且充满期待。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神秘,仿佛她已经将所有的棋子摆好,正等待着最后一招的落地。 叶知卜心中一凛,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她的意图。于是,他微微点头,语气坚定:“如果逍遥堂有东西,叶某倒是可以一日内配一些药出来的。” “配药?谁病了?”金不焕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们在说什么?” 叶知卜略作停顿,解释道:“没有人生病。于堂主的意思是,在那院子里放点药,扰乱人的心智。”他顿了顿,眼神渐渐变得凝重,“若是吕涛和哈提常去那院子,叶某有把握,不消半个时辰,足以扰乱他们的心神。” 于三娘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缓缓开口:“书墨,快去追书砚,就说院子不烧了。另外,你们一起去摸一摸,看看院子里有没有旁人或其余出入口,包括吕涛和哈提的行踪,也一并带一份。明日太阳下山前,你俩务必回来。” 靖如玉听到下毒,有些不安起来,低声说道:“可是,这种毒药一旦发挥作用,我们的人也会中毒啊!到时候会不会再次出现长毛怪事件啊?” 于六九笑了笑,解开衣领口子,手伸进脖子里掏出一个挂坠,摇了摇,神秘地说道:“你猜,我和知卜兄为什么没有中毒?” 第295章 论下毒,她当世第一 靖如玉听到于六九的话,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完全消散,反而越发紧张了。她瞪大了眼睛,看向于六九手中晃动的挂坠,那是一个古朴的金色挂坠,形状奇特。看于六九的表情,那挂坠里应该是藏有某种玄机的。 “你……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靖如玉下意识地走近于六九,眼神中带着一丝疑虑。 于六九微微一笑,将挂坠摘下,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随即轻轻转动了一下。他手指上的动作灵巧而娴熟,靖如玉看得清楚,那挂坠的表面忽然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 接着,于六九语气淡定而神秘地说道:“这个挂坠,不是普通的饰品。它是我家祖传的物件,里面装着一颗避毒珠,能保我在剧毒的气味面前安然无恙。” 靖如玉闻言,瞬间目瞪口呆起来,她确实不晓得世上竟有如此神物。 “这东西……”靖如玉顿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是忍不住地追问,“你有几颗啊?你是给了叶神医一颗么?” 于六九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收起挂坠。“我只有一颗,是我母亲给我的。至于知卜兄他出身医学世家,又是在世神医,有点这种避毒物没什么稀奇的。当然了,这也仅仅是我的猜测,至于知卜兄是如何保自己安然无恙的,我还不清楚。” 叶知卜微微摇头,笑着说道:“避毒珠这种绝世宝物我可没有,我之所以能安然无恙,是因为我没有这东西。”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布包。一旁的江远山将布包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枚昨夜买的香囊。 江远山瞪大了眼睛,盯着叶知卜手中的香囊,心中一阵震惊。“这……这是什么意思?”他低声问道,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叶知卜轻轻一笑,缓缓将香囊拿起,拎在手里,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抿了下嘴说道:“这就是大家昨天在城内买的香囊。其实,这东西并不稀奇,外面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香囊罢了。”他顿了顿,目光从香囊上移开,看向江远山,眼中闪过一丝幽深的意味,“但它里面的香料可不是普通的东西。” 江远山将手伸进怀里,摸出自己的那枚香囊,细细地端详着,拿到鼻子下嗅了嗅,感觉到一股清雅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将香囊轻轻打开,才发现里面真如叶知卜所言,装的并非是普通香料,而是一些细碎的草,颜色青翠,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 “这是……致幻草?”江远山愣了一下,低声询问。 叶知卜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稳重:“准确的说,不完全是。这些草是‘定心草叶’和‘致幻草’的混合物,能让人觉得沁人心脾的同时又悄悄下毒。昨夜,几个女子喜欢,真如给每个人买了一个,我素来不喜这些小玩意,就将我的随手给了知秋。”他又补充道:“所以,几个女的里,知秋中毒也最深。” 江远山捏着香囊,心头一阵震动:“原来如此,我一直没想明白,我们中毒了,你和六九为何能安然无恙?现在终于明白了,我们是自己将毒带在了身上。”他对叶知卜感到一阵佩服,同时也有些自责,“都怪我,进城后以为松香斋能暂避,带大家去了一天,没想到差点酿成大祸。” 叶知卜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不要自责,这哪里是你能防得住的。吕涛连卖香囊的都算计好了,说明,算计咱们,是志在必得的。只是他不知道,咱们命大,被于堂主救走了。” 于六九在一旁听着,不由得轻轻地笑了笑:“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啊!”他将目光转向江远山,话语中带着一丝安慰,“行谨兄,我们都知道,你完全是为大家好。这事儿没人怪你,别多想。” 江远山轻叹一声,尴尬地笑道:“好在大家都平安。”他再次看向香囊,继续说,“这东西,咱们销毁了,万一吕涛有狗,闻着味道追过来,会害了逍遥堂。” 于三娘此时也插话道:“这个无须担心,大家上车的时候,我在车上滴了味道浓郁的混合液,应该掩盖住了气味。”她环视了一下众人,“这混合液是用南疆大犬的尿液加多种药和香配的,一般小犬闻了后,不敢追来。” “原来如此。”靖如玉终于松了口气,随即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人,“世间好东西可真多!”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吕涛这个狗东西,等我下次见到他,我要将他大卸八块!哦不,我扎他三刀六个洞,以报心头之恨。亏我们那么信任他,真如还要将李画铺的生意都给松香斋做,忘恩负义的东西!” 金不焕这时站了起来,笑着拍了拍靖如玉的肩膀,大声说道:“哥哥助你一起!” 于三娘见状,笑了笑,目光深邃地扫了一眼众人。“废话不多说,我这就去安排,找人去买草药。叶神医,你都需要什么东西,还请列个单子出来。”她的声音沉稳而坚决,充满了自信和决断。“六九,一会儿你带着叶神医去后厨,等那几个厨娘下了工,你亲自帮熬药。” 于六九与叶知卜两人目光交汇,只是短短一瞬,便已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流。他们彼此轻轻点了下头,那一瞬间,似乎有一种默契在空气中流淌,仿佛他们早已对接下来的计划了然于心。 紧接着,叶知卜稍稍将头一侧,压低声音对于三娘轻声说道:“解毒丸,还望于三娘慷慨相赐。此外,我们还需要几只活物——黑蝎子,最后再来一些青枣。”他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但又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于三娘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回答道:“好。”她的眼神扫过叶知卜,带着几分疑惑,继续问道:“我这边自会派人准备妥当,有其他需求你直接跟六九讲也可以。只不过,咱们此番前去乃是下毒,你要这青枣究竟所为何事?” 叶知卜听后,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笑容,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盯着于三娘缓缓开口道:“哈哈,这您就有所不知啦!咱们在下毒之前总得等一等,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而无聊的呀。所以呢,备些青枣正好可以解解馋嘛!想象一下,当我们隐匿在暗处静静等待时,随手拿起一颗青枣放入口中,轻轻咬下,顿时满口都是香甜可口的味道,岂不是美哉?”说着,他还故意舔了舔嘴唇,一脸的心机得逞之态。 “你不得配毒药?”萧铎忍不住问道。 “王爷有所不知,这世上,谁用毒能比得过于堂主!”叶知卜双眉一挑,看着于三娘,笑得开心。 第296章 小心我娘宰了你哦 叶知卜的眼中闪过一抹戏谑的光彩,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在想着什么。 “于堂主会用毒?”赵正看着喜笑盈盈的于三娘,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她和毒药联系在一起。 “子元,你之前应该听过‘碧血’?”萧铎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好像在提醒赵正,不该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莫非”赵正侧过脸,看着萧铎,有些不可置信。 “是我的毒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总要有些技能傍身。并非什么奇闻轶事,纯属自保罢了。”于三娘笑着,认下了碧血毒这回事儿。 “于堂主,你这话未免太谦虚了,”叶知卜故意放慢语调,“毒药,若真要说得上高明,江湖上能有几人比得过您?逍遥堂屹立不倒,各方势力不敢得罪的根本,就是堂主用毒于无形,且非堂主本人出手,神仙难解。” 于三娘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并不持久,却透着几分自信与深不可测。她的双眼微微眯起,像是夜空中最冷冽的星辰,毫不掩饰其内里锋利的寒光。“我来平阳府时,并未带许多毒,”她声音低沉,仿佛在回忆,“逍遥堂安稳直至今日,全靠不结盟不拉派。”她顿了顿,接着又补充道,“只希望境内和平,世界再无纷争,到时候,我逍遥堂众弟子,也能回家安稳度日。” 叶知卜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在于三娘身上停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她话中的深意。只一瞬间,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深沉了几分。 “神医在此,区区毒药何足挂齿?待我配一些便可。”叶知卜抬起头,眼神与于三娘对视,两人之间似乎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默契,仿佛早已知晓彼此的心思。“再说了,毒吕涛这等小人,哪里配用于堂主的碧血?” “神医就是神医!”于三娘赞许地开口,眼中闪过一丝欣赏,“需要什么尽管提,吕涛这祸国殃民的人,绝不能活!” 叶知卜轻笑一声,“我的药箱里有一些,再要一些白藤之类的,稍后我和六九兄弟交代一下。”他说这话时,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那份从容与自信几乎溢于言表。 江远山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位宾客。宴席上的气氛看似轻松,但他心里却早已明了,接下来的事情远比这顿酒宴要紧。配药、抓人,这一切都关乎着他们的计划能否成功,而时间,也在一点一点地流逝。看到大家早已酒足饭饱,甚至乌花在微微打着哈欠,他便开口说道:“既如此,那咱们这宴席就先散了。”他语气不急不缓,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沉稳,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也好,几个女孩子我看着都乌眼青了,回去休息休息。”于三娘站起身来,她的语气轻松,却难掩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她环视一圈,笑容依旧温婉如水,轻巧地抿了抿唇,随即抬步离席。她的动作优雅,仿佛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保持着那份令人难以捉摸的从容。她转身的瞬间,那微微扬起的眉角,不知是因为酒意,还是另有深意。 几位在座的男女,早已察觉到江远山话语中的含义。于是,大家纷纷起身,各自告辞,气氛变得有些匆忙,但又不失礼数。 叶知卜站在一旁,目光温和地看向于三娘的背影,嘴角带着一丝淡笑,然而心中却已在盘算着接下来的步骤。众人散去,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于六九的身上,目光微微一凝,便随即走近了他。 “六九,随我回屋子一趟,拿一下我的药箱。”叶知卜轻声说道,语气轻松而平静,但却透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他的动作也同样随和,笑容温和,然而那一瞬间搂过于六九肩膀的手,却带着某种莫名的亲昵与隐秘的信任。两人间的默契无需言明,一个神医,一个毒后的儿子,几乎是天衣无缝的配合。 二人一起走出大厅时,叶知卜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是将整个局势尽收眼底,心中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已经有了清晰的预判。 于六九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便会心一笑。他并没有反抗,甚至有几分自豪地迎合叶知卜的动作,轻轻点了点头。 “好。”于六九低声应道,眼底闪过一丝决然,那种在外界的冷酷,瞬间消散在这个简单的交流之中。 两人并肩而行,步伐一致,仿佛早已将彼此的想法交织在一起。 叶知卜回屋后,在药箱里翻找了片刻,指尖翻过一瓶瓶小小的瓷瓶,每一瓶瓶身上都刻着细致的符号或名字,代表着不同的药材与毒药成分。屋内的光线昏黄,映照在药瓶上,闪着若隐若现的光泽。他的动作从容而熟练,眼神却始终专注。每一瓶药材,他都轻轻拿起,像是品味一件极为珍贵的宝物。药材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有些是苦涩的,有些是清香的,但最终,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他所选的几瓶药物上。 叶知卜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他轻轻将其中三瓶药瓶摆放在桌面上,指尖滑过瓶口,轻轻拍了拍瓶身,仿佛在思考如何配制最合适的药方。 “你敢不敢试试?”他突然抬起头,眼神带着一丝挑衅与戏谑,笑着望向于六九。那笑容里透着几分玩笑,却也藏着不容忽视的认真。他知道,六九虽然年纪轻,但随着时间的增长,他的身手与智谋绝不会逊于他母亲。他想看看,这个年轻人究竟能承受怎样的挑战,是否能在风浪中走得更远。 于六九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他靠近了药桌,低头看了看那些瓶瓶罐罐,眼神中带着一种轻松的好奇。然后,他抬头看向叶知卜,笑得有些挑衅:“你也真是大胆,不怕我娘亲把你宰了哦?”语气轻松中带着一丝无奈,似乎是玩笑,实际上却透露出几分警觉和提醒。 第297章 就说我是你表弟! 书墨再次下山进城,风尘仆仆地走过崎岖的小道,踏着南方冬天午后微弱的阳光,步伐轻快而从容。阳光渐渐西落,街道上依旧热闹非常。城中节日氛围浓厚,男女老少喜气洋洋,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他穿梭在人流中,最终停在了一个小小的蔬菜摊前。摊子上堆满了新鲜的时令蔬菜,一股小风吹过,翠绿的青菜在风中微微摇曳,带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书墨从摊子上随手拿起一棵小青菜,微微一笑,向摊贩问道:“小哥,青菜多少银子一斤?” “二十个大子儿。”摊贩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头也不抬,显然是在忙着手头的事——将蔫了的叶子摘去。 书墨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收回目光,目光在那摊子上扫视一圈,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然后,他微微一笑,伸手比了个数量的手势,语气温文尔雅地说道:“小哥,我要一百斤,日落前送西山脚下二丁家。” 摊贩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一下,手中的动作顿了一顿,随即抬头打量了书墨一眼。见他不过是一个文弱的书生,穿着朴素,目光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眉头微微皱起,但还是以平常心应答道:“西山太远,没那么多货。公子确定想要的话,明天一早我可以去地里拉。不过公子要先付些定钱给我。” 书墨依然保持着那副温和的笑容,眼中有一丝十分欣赏的光芒。他并不急于掏银子,慢慢放下了青菜,伸出手来,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决断:“那我先付一锭金,劳烦兄台给个收讫。”他说话的言语很轻,语气不带半分威胁,但却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压迫感。 话音刚落,摊贩眼中的疑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掩饰不住的惊愕与兴趣。他微微瞪大了眼睛,嘴巴张了张,似乎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只一瞬间,那摊贩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热切而兴奋,眼神中透出几分欣喜和惊讶。待他看清楚书墨的脸后,不再犹豫,迅速迎了上来,笑得十分谄媚:“可以可以,公子里面请。”他说完这句话后,立即伸手指了指摊子后面的小屋。 书墨微微一笑,轻松应道:“那就辛苦了。”说罢,他便随着摊贩进入了屋子。 一进去,书墨的目光便敏锐地扫过屋中的一切,屋内的环境,看起来干净简朴。 摊贩关上门,又轻轻地关了窗,随后带着书墨走到一张简易的桌子旁边。他一边拉开上的一个小抽屉,一边低声道:“公子好逍遥!” “逍遥世界逍遥人。”书墨说完话,从怀里掏出一块写着“墨”字的令牌,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摊贩一眼便认出了那令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将令牌拿在手里仔细翻看一番后,恭敬地双手端到书墨面前,单膝跪地说道:“不知墨爷亲临,还请恕小的不敬之罪!” 书墨见状,微微点头,动作优雅地收回令牌,沉声道:“快起来!松香斋孙掌柜、吕掌柜,法师哈提,这三户人家里,有没有咱们的人?另外,想个办法,把我送进去。” 摊贩站起身,向书墨行了抱拳礼,随即神秘地看向四周,一副隔墙有耳的模样,示意书墨凑近耳朵。书墨见他似有悄悄话要说,便将头低下,俯身过去。那摊贩将嘴凑近书墨的耳朵,低声说道:“暂时插不进人,这三户今年都用的是死契。不过,这三个府里负责日常采买的总管我认识,尽是些贪财之辈,有银子好说话。” “好!我要进吕府一趟,你来安排。”书墨低声下令,眼中透着一种冷静与决绝。他的语气简短而有力,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菜贩没有多问,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目光闪烁间,似乎在快速思考如何安排这次行动。他对书墨的指令无比服从,毕竟,书墨是他的主子。 “墨爷要委屈一些,晚间,我有熟人要去吕府送菜,咱们过去帮个忙。”菜贩轻声回答,语气中透着一丝谨慎与恭敬,“不过,只能走小门进去,进去后,一切就凭墨爷自己了。” 书墨微微点头,眼神依旧深邃而冷静,“晚些时候,你带路,就说我是你表弟,老家闹灾,来投你。”他简洁地命令,语气平静得几乎听不出任何情感波动。 “这”菜贩子显然不敢这么说,话里话外有些犹豫。 “听我的,你不能暴露。”书墨沉声道。 “是。”那菜贩子听到书墨的话,不再犹豫。 原来,这个看似普通的蔬菜摊子,其实是逍遥堂在平阳府的一只眼线。而书墨,正是当初协助于三娘布眼线之人,被他们称为“墨爷”。 夜幕渐渐降临,城中的喧嚣似乎在这片古老的街巷中消失殆尽,四周渐显寂静。书墨与菜贩沿着小巷悄然前行。夜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周围的街灯在黑夜中摇曳,映出斑驳的光影。两人一路无言,只听见脚步轻轻回响。 来到一条更为幽暗的小巷时,菜贩停下了脚步,轻声说道:“爷,一会儿随机行事,我那菜贩子朋友,虽不是咱们的人,但是个莽夫,若是说话难听,您不要放在心上。” “好。”书墨轻轻说了一个字,算是应允。随即与菜贩一同,沿着昏暗的小道继续向前行进。小道两旁的房屋低矮,破旧不堪,只有几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红灯笼挂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的霉味。 那菜贩子走到一户门前,稍微停顿,随即伸手拉开一侧的破旧木门。门扇发出一阵微弱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沉默。 “谁啊?”一个男子粗犷的声音传来。 “三哥,是我,顺子。”菜贩子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扯着嗓子回应。 “顺子,哥哥正打算一会儿去找你呢!”随着声音的传出,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男子走了出来。 顺子忙迎了上去,将那男子一把抱住,高兴地说道:“三哥,今儿我带了个帮手来,一会儿我们帮你一起送菜,等送完了,咱们喝一杯,过年呢,好几天没见了,庆祝一下。” “好!”三哥爽快地答应道。 第298章 你别拉在裤子上啊! 顺子将书墨介绍给三哥后,三哥高兴地一把搂过书墨,扯着嗓子喊道:“兄弟怎么称呼?稍后去送菜,若是有人问,你就说是三哥的远房弟弟,过来帮忙的。”三哥说话间,情绪激动,仿佛两人已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力气也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几分,书墨只感觉自己的肩膀几乎被他揽得不能动弹。 顺子看着这一幕,心脏猛地一跳,生怕书墨不高兴,心里暗暗担心,万一书墨觉得三哥这副热情举止唐突了自己,恐怕一记过肩摔就能把三哥的骨头摔成一堆碎片。他心急如焚,赶忙上前,轻轻拉住三哥的胳膊,把那只正搭在书墨肩膀上的大手拉了下来,笑着说道:“三哥,我这个弟弟怕生,三哥太热情了,容易吓到他。” 三哥有些愣住,看向书墨,见书墨面无表情,眉目久不舒展,便觉得顺子说得对。虽然他性格直率,但也知道,人际交往场上的细腻和情谊的分寸。听了顺子的话,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真的有些过于热情了,便咧嘴一笑,拍了拍顺子的肩膀:“这事儿搞得!行,我知道了,往后我收敛点,别吓到弟弟。”说完,他尴尬地摸着后脑勺,“咱们先将菜筐搬上车,等会儿送完菜再细聊。我家里有好酒,我先去温一壶,一会儿咱们喝它一顿!” 顺子听三哥言,心中松了口气。他扭头看了看旁边的书墨,虽然没有看出书墨的情绪,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生怕书墨心中不悦。他本想找个话题缓解一下现场的氛围,转念一想,不该多事。随即回以三哥一个微笑,点头道:“好,三哥,咱们这就去搬菜。” 三哥瞧着顺子与书墨的反应,心里暗自好笑,虽然自己平时豪爽惯了,但这些细微的变化他还是能捕捉到的。他拍了拍手,带着两人去了屋角的菜堆。屋里散落着多种蔬菜,菜筐堆积成山。三哥没有多言,伸手从旁边抓起几个空菜筐,示意两人一块帮忙。 书墨站在一旁,眼神深邃,仿佛对这些杂乱的菜筐感到陌生,并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他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四周,落在角落里一把破旧的扫帚上,神情若有所思。 三哥和顺子忙着装菜,见书墨不动,轻声说道:“弟弟,别站着呀,快帮帮忙,把那边的水萝卜装一筐。” 书墨这才回过神,低声道:“哦,好好好。”他语气平淡,似乎在思考着别的事情。随即,拿起菜筐,蹲下身开始装水萝卜。 没用多久,三人就装满了七八筐蔬菜。三哥抬眼看了看,见每样都差不多,便站起身拍拍裤腿上的泥土,笑着说道:“差不多了,走。”他不再多说,抱起一个菜筐,带头走了出去。顺子和书墨各自抱起一个菜筐,紧随其后。 三人将菜筐装了两车,又用麻绳紧紧捆了。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来到吕府后门附近。门口的守卫远远看到三哥的身影,便大叫道:“马三,你快些!磨磨蹭蹭的,再晚来一会儿,老爷又要生气了!” 马三听到守卫催促,倒是也没有生气,只是推着车的脚迈得更快了。走到门口,守卫将书墨和顺子拦住,大声问道:“干什么的?” “爷,爷,是自己人,自己人。”马三见守卫拦住书墨和顺子,忙过去解释,“他,顺子,之前来过,一直帮我送菜的,您想想,是不是?” 顺子抬起头,对着那守卫笑道:“爷,是小的,之前来过。” 那守卫不知是真的想起,还是为了给自己个台阶下,恍然大悟地说道:“想起来了,进去。你后边这个是谁?” “小人的远方表弟,过年来投我。”马三继续说道,“今日菜多,小的便喊他一起帮忙送了” “去去去,快点进去。”那守卫没等马三说完,已经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些进去。 书墨和顺子推着菜车,跟着马三一起进了吕府的后院。进院子后,书墨故意放慢脚步,见马三走得远了,书墨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目光在四周扫视,观察着每一处细节,仿佛要将一切记在脑子里。 顺子注意到书墨的眼神变化,不禁低声提醒:“爷,注意些,据说这院子里有影子。一会儿,您要做什么,动作一定要快,万一暴露,不可恋战。” 书墨微微一笑,低声道:“放心,我知道分寸。”他心里明白,既然已经踏入吕府,便不能瞻前顾后。 三人送完菜,准备离开时,书墨突然捂住腹部,面色微微一变,看向马三和顺子,轻声说道:“我腹痛难忍,恐怕得要去一趟茅厕,能否稍等片刻?” 顺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看着马三说道:“三哥,这咋办啊?茅厕在哪?让他赶紧去,别一会儿拉在裤子上,大过年的晦气!” 马三见状,点了点头,略显慌张地说道:“我不知道啊!我没来吕府上过茅房。” 书墨低头看了看地面,装作一副急迫的模样,缓缓地走向后厨。走到厨房一扇窗下时,他看到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正在片着一只鸭子,只见那男人右手高高抬起,重重落下,刀背在烛光下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切下的鸭肉片整齐有序地落入案板。 书墨低头轻轻攥紧了拳头,慢步走向那个男人,眼神不自觉地扫向厨房内的布置,目光掠过每一处细节。 那片鸭子的男人头也不抬,依旧专心致志地用刀修整着鸭肉,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书墨的接近。直到书墨站在他身旁时,他才轻轻抬起刀,指了指厨房的斜后方,淡淡地说道:“过了厨房,五十步的地方,自己过去。” 书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男人早已将他们三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他轻轻点头,微微鞠了一躬,低声道:“多谢哥哥。” 第299章 心眼比筛子孔还多 得到片鸭子男厨子的指点,书墨捂着肚子,一路向厨房后边小跑过去。 那名厨师见书墨离开,依旧若无其事地切着鸭子。他的眼神中没有多余的情感,手中的刀每一次落下,都能精准地片下一片连皮带肉的好肉。 茅厕离厨房并不远,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微弱的风声掠过空地。书墨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刻意放慢了步伐,仔细观察着四周的一切,尤其是吕府内的一些特殊标志和布置。 对于书墨来说,想去茅厕只是一个短暂的掩示,但却也给了他一个难得的机会,去仔细观察这个地方的布局。茅厕旁,几个笼子里关着一些鸡鸭,偶尔咯咯的叫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书墨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拉开了茅厕的门。门内是一个简陋的木制小屋,里面传来阵阵刺鼻的气味,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 书墨探头进去看了看,确认里面无人。之后,拉着茅厕门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下,靠在茅厕外的墙边,眯眼扫视起了四周。“啪!啪!啪!”书墨俯身摸地,抓了一把小石子在手里,之后往四面八方扔了出去,故意发出一些声音,试图引出暗中藏着的影子。 “妈的,藏挺深。”书墨等了会儿,并未如预期般引出吕府的影子,语气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他眉头微皱,快速扫视四周,眼中闪烁着一丝冷静的决断。 书墨更加沉着冷静地将手伸进怀里,掏出怀中的一块黑布,快速地罩在自己面部,又手指灵活地系紧布料。黑布遮住了他大部分脸庞,只露出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眼眸里带着几分若隐若现的冷笑。 书墨眼角微挑,随即身形一晃,便像一只黑雀般,飘然而起,跃上了茅厕旁的一处屋顶。 屋顶的瓦片早已被风吹得有些松动,但书墨却站得稳如泰山,他动作轻巧,毫无声息。屋顶的夜风扑面而来,黑布在他脸上随风微微晃动,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他迅速穿行在屋顶之间,借着月色与屋里发出的、微弱的烛光,顺着一条狭窄的屋脊,向着吕府的内院悄然靠近。屋顶的缝隙让他轻松地避开了巡逻的守卫,渐渐接近目标区域。书墨心中有数,他只有尽快了解吕府内部的布局,才能找到吕涛和哈提勾结的罪证。 一阵风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与湿气,屋顶上孤寂无声,唯有书墨如黑影般悄悄行进。尽管心中不曾有一丝害怕,但此时此刻,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每一步都迈得小心谨慎。 经过几处院落后,书墨终于停在一座古老的屋顶前。那座屋顶不同于其他屋顶,周围没有太多杂物,而是整齐而空旷。书墨的目光冷静,微微俯身,静静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几名守卫在远处的院落里巡逻,步伐沉稳且规律,而屋内的灯光也透过窗棂微微闪烁。书墨趴在屋顶一角,一双眼来回看,试图寻找吕涛的住所或书房。 “什么人!”一声突如其来的喝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书墨的心猛地一沉,只见一名黑影出现在屋顶的另一侧,对方迅速拉弓搭箭,弓弦紧绷,箭矢带着嗡鸣声直射向书墨。 书墨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被发现了!随即,他迅速一个翻滚后起身,避开了箭矢的攻击。箭头擦过他的衣袖,带起一阵风声,但书墨的身形已然脱离原地,消失在夜色中。 书墨轻功不是一般的好,只一眨眼,便飘远到一个暗角里。他本想再多观察一番,奈何身后的影子也不是吃素的,几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迅速追了上来。 书墨猛地跃下屋顶,双手撑在屋檐上,借力一推,身体如同一片落叶,轻飘飘地落在了院外的空地上。脚尖轻点地面,身形如一只灵活的狐狸般,迅速朝着院外的竹林跑去,几名影子亦是紧追不舍。 进竹林后,书墨跑得更快了。借着夜色,他几乎是将自己的身形藏匿在黑暗中,身形与风融为一体,连影子都难以捕捉到他的存在。跑出竹林后,他微微侧身,将速度集中到下肢,踢向了一旁的几棵竹子,那竹子如被风侵袭般,四面摇晃了起来。随即,书墨跃上了一户人家的屋顶,又迅速跳到对面人家的屋顶上,最后,消失在一片更加黑暗的街道上。 这条街道较为冷清,街灯昏黄,门窗紧闭。书墨回头看了看,影子没有追来,他将脸上遮着的黑布取下,咧着嘴笑了。 书墨走出街道,迅速回到吕府后院门附近,看到之前的守卫又多了几人,便知道吕府正在抓人。他双眼一转,心生一记,不动声色地朝着侧墙走了过去。 书墨站在侧墙下,隐匿在黑暗中,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他知道,吕府的人已经开始严密搜索,但这恰恰是他制造混乱、重新潜入的好机会。 他捡起一截断木,目测了一下距离,迅速将其抛进院子里。断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地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在这里,在院子外边!\" 一声呼喊从院子里传来,书墨微微一笑,这声音显然是他想听到的。果然,不一会儿便听到许多人急促的脚步声,乱作一团地朝着这个院子跑来。 书墨不急不忙,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他低头捡起几块石头,再次快速丢进了院子。每投掷一次,院内的脚步声便更加杂乱一次,多一次。 “务必抓住!” 一声洪亮的命令从院子深处传来,显然是吕府的主事之人。听这声音,书墨知道吕府的人已经聚集的差不多了,他笑着再次走近后院门。果然如他所料,守门的人只剩下了一个,他手中石子轻弹出,正中那守卫后脑,那守卫还未来得及看清是谁,便昏倒了过去。 书墨笑着,将那守卫背在身上,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他进院子后,径直朝着后厨走去。只见厨房院子里,奴仆站了一堆,还有在一旁地上抱着头的顺子和马三。 “表哥。”书墨看着顺子和马三,笑着叫了一声,背着那守卫就要过去。 “拦住他!”一声命令后,书墨身前后出现了几个举着刀和火把的大汉。 “误会,误会。”书墨将那守卫放下后,双手抱头,看着几个大汉说道:“各位爷,我是来送菜的,拉肚子去茅房,出来的时候大家在院子里跑,我也就跟着跑。后来跑到后门,看到他被人打晕,便将他背了过来” 顺子听着书墨的话,偷偷笑了一下,小声嘀咕了一句:“心眼比筛子孔还多。” “你说什么?”一旁的马三以为顺子在和自己说话,但是他忙着看书墨,并未听清说什么,只好重问一遍。 “没什么,一会儿咱们回去喝一杯。”顺子往前凑了凑,在马三耳边说道。 第300章 你要是骗我,就把你拖出去喂狼! 书墨将被打晕的守卫轻轻放下,目光扫过四周。他隐约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心中警觉,急忙站直身形,准备迎接接下来可能的变故。 果不其然,一名帮厨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蹲下身仔细看了那守卫两眼,在看清守卫的脸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他立刻小跑到刚才呵斥书墨的人面前,双手抱拳行礼,恭敬地说道:“吕管事,他背回来的,是守着后门的二林子呀!”他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书墨,仿佛这个二林子对他来说蛮重要。 书墨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眼角余光紧紧注视着吕管事的反应。果然,吕管事一听到“二林子”三个字,神色立刻变得凝重,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我去看看。”吕管事快速说了几个字后,收回视线,迅速迈步走到书墨面前。 他先是紧张地盯着二林子看了一会儿,后用手试了试鼻子下边,感到一股微热的气息后,缓缓闭眼做了个深呼吸。随即,站直身子,双眼紧盯着书墨,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神情变得更加严肃,大声问道:“你见到他的时候,周围还有什么人?”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质疑的威严,显然是在审问。 书墨心中一动,知道吕管事这是在怀疑自己。为了打消他的疑虑,书墨迅速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轻声答道:“没……没了,小的怕得很,跟着人乱跑,见到他的时候,后门大开着,他就躺在门口。小的摸了摸鼻子,见他还有气,便将他背了过来。”他故意将话说得含糊一些,语气中带着一丝战战兢兢,好像极其害怕的模样。 吕管事仔细听着,神色渐渐变得复杂。他一步步走近,目光深深地盯住书墨,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说辞,却又找不出破绽。他低声说道:“你说你害怕,既然跑到门口了,为什么不走?这里是吕府,又不是你家!”说着,他将手放在了书墨的肩膀上,稍稍用力,五个指头好像生嵌进肉里一样,书墨疼得叫出了声“吕管事,疼” “说!你要是说不明白,或者说错,我就将你拖到后山喂狼!”吕管事看着书墨的眼睛渐渐充满了杀气,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重,仿佛和书墨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般。 书墨心中微微叹气,但脸上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他借着肩膀的吃痛,迅速低下头,摆出一副畏惧的样子,默默地指向角落里的顺子和马三,结结巴巴地说道:“小人的的表哥在这里等小人……”,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害怕和无助,就像是平白无故受到责难的家丁一样。 吕管事的目光随着书墨的手指转向角落,目光在顺子和马三身上稍作停留。这一刻,书墨清楚地感受到吕管事内心的疑虑和犹豫。 过了片刻,吕管事皱了皱眉,似乎在做出某种决定,目光最终落回到书墨身上。他沉声道:“你说你背了二林子进来,可若真如你所说,为何这么多人里,只有你发现了他?厨房离后门并不远。”他眉头紧蹙,语气中有些不耐烦,“你该不会是在骗我?” 书墨轻轻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助的神色,低声道:“吕管事这么问,小的不知怎么回答。您说得在理,但是小的确实也是路过的时候,看到他晕在那里” 吕管事看着书墨那副怯弱的模样,心中一时难以分辨真伪,毕竟,书墨的眼神中并没有太多作假的痕迹。他再次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似乎决定暂时不追问,转身向帮厨说道:“你先把二林子抬到边上,掐掐人中,灌点水,等一会儿醒来再问问。” 帮厨应声,又招呼了几个人,一起将二林子抬到了后厨屋檐下。 “六子,你亲自去,把门口的人安排好,不要让任何人进出!”吕管事再次看了一眼书墨,大声下了个命令。 屋檐下的二林子听到嘈杂声,缓缓睁开眼睛,头痛欲裂,他有些迷茫地环顾四周,显然还未从昏迷中完全清醒过来。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一阵陌生,他的视线逐渐聚焦,终于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整个后厨的人。他用力摇摇头,视线慢慢清晰,府里进了贼,抓贼,自己被打晕等片段,一一从脑中蹦出。 帮厨见二林子睁开了眼,心中的紧张顿时松懈下来,脸上露出笑容,急忙递过一碗水,大声喊道:“吕管事,二林子醒了!他醒了!” 吕管事闻言,不再多看书墨一眼,立即转身,快速走到二林子床边。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二林子的表情,心中虽然放松了一些,但眼底依然充满了谨慎。 “怎么样?头还疼吗?”吕管事低声问,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但眼神却未曾离开二林子半分。 二林子微微皱眉,手摸上额头,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咬紧牙关,试图平息那种不适。过了一会儿,头痛稍微缓解了些,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问:“我……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吕管事见二林子双目虽无神,但眼神不涣散,又没有表现出过于惊慌的情绪,心中松了口气,知道他没有摔坏脑子。他随即笑了一下,开口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被那贼人给打晕了,休息一下就好。”他顿了顿,又低声附加了一句,“今晚不要出去了,府里不太平,你得小心些。” 二林子挣扎着抬起手,试图撑自己坐起。没想到,他的手臂毫无力气。 吕管事见状,笑了笑,俯身过去,温和地抓住了二林子的手腕,轻轻地将他扶坐起来。他语气温和却有几分调侃地说道:“放心,不扣你月钱!” 二林子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我……我记得自己好像看到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脸上的神色不再那么茫然。 吕管事的眼神微微一动,轻拍了一下二林子的肩膀,笑道:“你休息一下,别想太多。一会儿帮我看个人。”他说得轻松随意,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 吕管事看着二林子的笑容依旧温和,但在转身离去的瞬间,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 第301章 狗日的,又当婊子又立牌坊 吕管事站在一旁,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凝重却是无法忽视的。他总感觉自己察觉到了什么,但又未曾完全捉摸到真相。 书墨背着二林子突然出现,他不由得开始怀疑,书墨是否与这一切有关系。可他又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书墨确实与此事有关系,所以,他只能暂时压下心中无限增长的疑虑。 就在吕管事感到烦躁不安的时候,一个婢女匆忙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屈膝行礼后低声说道:“管事大人,老爷请您马上过去。” 吕管事听到吕涛的召唤,心中的那股不安顿时被一种急切的情绪所替代。他本能地感到,今晚的陌生人不是小偷小摸的贼。而此时,书墨背着二林子回来的样子,又从他脑子里跳了出来。 “知道了。”吕管事没有多言,急忙跟着婢女往前院走去。 走过书墨身边时,吕管事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书墨身上,再次将其上下打量一番,从书墨那表面上毫无波动的神情,到他衣袖微微被风吹动的摇摆,都没有错过。吕管事的眼神越来越锐利,像是锋利的刀刃一般盯着书墨,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寒意。 “你,跟我走。”吕管事指了指书墨,沉声说道,语气严肃且直接,丝毫不给人商量或拒绝的余地。 书墨双目圆睁地看着吕管事,显得有些害怕,但心中却是一阵暗喜。吕管事此举,正好让他能借此机会接近吕涛,正如一个人打瞌睡时,有人递了一个枕头过来。不过,他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喜悦,反而故作惊慌,脚步微微一顿,像是受到了突然的惊吓而不知所措。 书墨站在那里,假装害怕地厉害,两手轻轻抓住衣角,怯生生地看着吕管事,吞吞吐吐地说道:“大人,我……我……”他的话还未说完,吕管事已经不耐烦地蹙了蹙眉头,脚步猛地向前迈出,一脚踢在书墨的小腿上,语气急切且带着命令地喊道:“快些,磨磨蹭蹭的!再磨蹭,立即打断你腿!” 书墨假装痛苦地倒退一步,眼神闪烁,心中生出无限欢喜。有机会接近吕涛,正是他所期待的。此时,他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见到吕涛后该如何说话,才能让吕涛将自己留下。 “走!”一个吕管事的狗腿子见书墨不动弹,上前推了一把。书墨低下头,紧咬嘴唇,悄无声息地跟着吕管事,一步步走向前院。 在走过一道弯曲的小道时,书墨故意放慢了步伐,稍稍靠近吕管事的身边,轻声说道:“大人,小的……小的有些害怕,一会儿见到吕老爷,小的要怎么做,还请您指点一二。”他的话中透露出一丝恐惧,恰到好处地激起了吕管事的警觉心。 吕管事看了他一眼,心中虽然并不完全信任书墨,但眼下的局势却让他无法放任不管,毕竟眼前的书墨在他看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更加冷峻:“不让你说的时候,你就不要多嘴。老爷脾气不好,若你因为多嘴惹了事,谁也救不了你。”他的语气里带着威胁,也带着些许不容质疑的权威。 “谢谢大人。”书墨心中暗笑,仿佛已有了十足的把握,能让吕涛注意到自己。 两人跟着婢女,快步走进了吕府的前院,又穿过一个小花园,来到一扇雕花大门前。门内,透出微弱的烛光,显然有人在等候他们的到来。那婢女上前,轻轻推开门,进去禀报一番后出来,对吕管事说道:“老爷请吕管事一个人进去。” “你在此处等。”吕管事斜眼看了一下书墨,又不放心地对婢女说道:“红果,你帮我盯着他。他要是敢跑,你就大叫。”说完,小跑了两三步,匆匆进了雕花门。 雕花门内,吕涛正坐在一张檀木书案前,手中无意识地翻动着几卷书籍,眉头紧锁,目光忧愁,显得疲惫不堪。他的面容虽然看着平静,紧锁的眉头下却透出一种无法掩饰的暴躁与心烦。书案上凌乱地堆放着一些未整理的纸张,旁边散落着几支断了的毛笔,纸墨之间的斑点和笔触,透露出一种压抑的气氛,整个房间仿佛弥漫着一种暴风雨前宁静的氛围。 吕管事老奸巨猾,抬头看了一眼吕涛后,便默默站到了门口。他心中清楚,吕涛此刻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绝不能轻易开口打,免得触霉头。 不一会儿,吕涛似乎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脸色涨红,愤怒与失望交织在一起,他一把抓起书案上的砚台,毫不犹豫地将它朝吕管事砸了过去。砚台划破空气,狠狠砸在吕管事的胸口。那沉重的砚台瞬间甩出许多浓重的墨汁,墨汁飞溅开来,滴落在吕管事的棕色长袍上,瞬间将长袍布染成了黑色的斑点状。 吕管事被砚台砸中,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站稳后,急忙捡起砚台,双手捧着,用袖子擦了擦,轻轻地放回到书案上,低声说道:“老爷,休要气坏了身子。”他的声音平静而恭敬,仿佛对吕涛的怒气早有预料,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哀求。即便被砚台砸中,衣服弄脏,他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恭敬。 吕涛愤愤地捏着拳头,眼中的怒火并未平息,他紧咬着牙,脸上显现出一种挣扎的表情,片刻后,他才勉强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气:“你说,怎么回事?一个毛贼抓不住就算了,二林子怎么也被打晕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话到嘴边,吕涛没有继续往下说,他仿佛吃定了,吕管事明白他的意思。 吕管事低着头,恭敬地站在书案前,不敢多言。他知道吕涛的脾气,尤其在面对一些利益问题时,往往会情绪失控,而这种时候,越是沉默,越能保住自己。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吕涛叹了口气,好像怒气已经平息。他站起身,走近吕管事,目光中带着一丝锐利地说道:“说说,林少爷怎么回事儿?” 吕管事见吕涛情绪逐步稳定,便拱手说道:“老爷,有一个送菜的,将林少爷救了……”他顿了顿,语气略显沉重,“但是,小的也说不清,总感觉太过蹊跷。那么多人,就他看到林少爷晕倒,好像有些过于巧合。” 吕涛目光一凛,阴沉着脸,点了点头:“你有没有问问林少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转身坐回椅子上,冷冷地说道:“好在林少爷醒了,不然,本老爷的项上人头都可能被你害掉!你以为这府里没有哈提的人了么?做事怎么这么不上心!哈提说让林少爷来历练,你给他找个轻快的活儿,养着就是了,怎么还真叫人家守门啊!” 吕管事心中叫苦,无奈地说道:“老爷,是林少爷执意要去守后门” 吕涛听吕管事说完,紧握着椅子扶手,眉头紧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吕录,除了五年以上的死契下人,其余人都想办法逐出去。哈提这狗日的,又当婊子又立牌坊,一面吞着孙家,一面惦记着我。” 第302章 以后跟着我吧 吕涛让吕录去一一审核府里下人的身份,言语里透着极大的愤怒与不满,尤其提到“哈提”时,语气几乎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吕录微微一愣,随即心中有了几分明悟。哈提一方面与吕家保持着友好的合作关系,另一方面又在悄然地监视着吕涛的一举一动,意图颇为深远。 “哈老爷,”吕录轻声自语,暗自想了想,又立即向吕涛说道:“老爷,关于林少爷的事,小的要不要和哈府说一声?”他顿了顿,低下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万一他们的眼线去报,哈府怀疑咱们暗害林少爷,到时候,恐说有理也说不清楚啊!” 吕涛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他的眉头便再次紧锁,声音愈加冰冷:“怕什么?这里是大盛!你以为他一个小小的法师能左右我的人生吗?现在你最重要的事儿,是得先清除这些潜伏在府中的眼线。”他抬头看向屋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借着今晚的由头,一个一个查,务必要把所有的钉子都拔起!如果不清理干净,这府里就没什么安全可言了,本老爷和你的脑袋,就有可能在睡榻上被人割走,懂吗?” 吕录心领神会,低声应道:“老爷所言极是,属下马上去查。”他略显沉重的语气中透着深深的警觉,心知吕涛此刻正处于极度的紧张状态,心里烦乱无比。 吕涛抬手挥了挥,示意吕录暂且退下:“去,有什么事随时禀报。另外,今晚追出去的影子,全处理了,连个人都追不住,一群没用的东西!”说完,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凝视着书案上的几张纸,似乎在深思什么,内心的愤怒与焦虑愈发强烈。 吕录小心翼翼地行了礼,随后退出了房间。随着他关上门的一刹那,吕涛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刚才的阴影之中,空气中只剩下几分紧张与压抑。 他还未走下台阶,便听到屋里吕涛的声音再次响起:“吕录。” 吕录听到自己的名字,伸出去的脚立马缩回,转身推开书房的门,缓步走进,目光低垂,谨慎地走到吕涛面前,还未开口,吕涛便问道:“你刚才说有个人救了林少爷,怎么回事?” 听到吕涛问林少爷的事儿,吕录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恭敬地回答道:“老爷,刚才救了林少爷的,是来府里送菜的。说是救,不如说是碰。送菜的说,府里混乱之际,他受惊乱跑路过后门,看到林少爷晕在那里,便将他背到了后厨。” “后厨?”吕涛满目疑虑,伸出一只手在下巴上来回摸,脑中浮想着书墨救人的场景。 “对,他和他兄长来送菜,受惊后跑散了。”吕录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因为从吕涛的脸色来看,似乎并不完全信任他的说辞。 吕涛坐在案前,双手交叠,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的目光锐利地看向吕录,眼神冷冽而深邃:“送菜的?”吕涛语气中带着一丝质疑,“居然能冒死救人?有这胆量,还至于送菜?” 吕录稍微低了低头,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还是恭敬地答道:“老爷英明!小的也怀疑此事有蹊跷,但实在没有合理的证据。故而,现下只得将此人扣在府里,待稍后查明后再做打算。” “这事儿干得不错!”吕涛轻轻捏了捏书案上的一根笔杆,发出一声微弱的咔嚓声。他冷冷地望向吕录,缓缓开口:“你带他进来,我要见见这个送菜的。” “就在院子里,小的这就叫他进来。”吕录赶忙转身,轻轻推开门,走向书墨。 “老爷召你进去,一会儿说话注意点。”吕录凑在书墨耳边说了一句。他的语气有些不太自然,显然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生怕书墨触怒吕涛,进而牵连到自己。 书墨微微一笑,脸上满是紧张,心里却早已开心到飞起,他仿佛早料到吕涛会见自己,于是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后,看着吕录说道:“请管事大人引路。”他说得平静如水,但眼神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一抹狡黠地笑。 吕录点了点头,示意书墨跟着自己。两人一前一后走近雕花门,走到门前,吕录点头哈腰轻轻说了句:“老爷,人带到了”。 “进来。”吕涛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屋子里,吕涛依旧坐在书案前,烛光照在他那张冷峻的脸上,映得他如同神只般高高在上。书墨和吕录进去后,停在了吕涛对面五步远的地方,稍微低了低头,双手抱拳,恭敬地行了一礼:“见过老爷。” “抬起头来。”吕涛沉默了片刻后,让书墨抬起头,盯着他的面容,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他看穿。“你便是那个送菜的?”吕涛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和好奇。 书墨心中拂过一丝浅笑,知道吕涛并非单纯地在问话,而是在试探他。于是,他依旧保持着平静,淡淡答道:“正是。小人随兄长来府里送菜,突然腹痛难忍,借用了后厨的茅房。刚从茅房出来,便听到有人喊抓贼,后厨的人们乱作一团,小人心里怕,便跟着人群乱跑。后来看到守卫晕倒,便将他背到了后厨。” 吕涛沉默片刻,眼神依旧锐利,似乎在揣摩着书墨的每一个字,试图从中探出一丝真实。他轻轻点了点桌面,声音依旧冷冷:“年轻人,你要富贵了!今日,你救得不是一般人,是个贵人。说,想要点什么赏赐?” 书墨低头,看着地面,知道吕涛还未放下对自己的怀疑,他又继续佯装起害怕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老爷,以以后能不能叫后厨一直喊我兄长来送菜?” “这算哪门子赏赐!”吕涛笑了一声,“你怎么不要些金银?” “不要,不要。”书墨连忙摆手,略微停顿,抬头,目光平静地与吕涛对视了一下,“兄长没什么出息,能给吕府送菜已是天赐好事,不敢奢求别的。” 吕涛凝视着书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书墨话语中的谦卑让他有些意外,他心中微微泛起波澜,但并未立即做出判断,只是轻轻地敲了敲桌面,发出“咚咚”的声音:“愿意不愿意留在府里?” “老爷,若小人有机会效劳,不知是否能为老爷分忧?”书墨看到吕涛的眼神有所变化,便心生一计,轻轻开口。 吕涛眉头一挑,露出一丝冷笑:“你倒是够直接,说说,为什么想跟着我?” 书墨眼神微微一闪,心中一阵窃喜,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沉静,他低头再度行礼:“人往高处走,小人也不例外。” 吕涛冷冷地注视着书墨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点点头:“你先下去,一会儿让吕管事安排一下。” “是!”书墨起身行礼,转身退了出去。 吕涛看着书墨的背影,伸出右手招了招,示意吕录上前。吕录靠近吕涛的时候,吕涛附在他耳边说道:“盯紧他!另外,安排一下,我天亮去一趟哈府,把他带上。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哈提的人!” 第303章 今晚跟我睡! 书墨出了吕涛的书房后,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冷静。他心中清楚,吕涛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甚至对他产生了疑心。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将吕涛掳走。可是,他不知吕涛身手如何,另外院子里影子众多,难有胜算。想到此,他决定再观察一下。 “姐姐,老爷让我出来了,我还要在这里等吗?”书墨看着院子里的红果,试探着和她套近乎。 红果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让你等你便等着,哪这么多废话!” 书墨见红果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肯定问不出什么了,便识趣地站回了刚站的地方,开始偷摸观察。 屋内。 吕涛的眼神依旧冷峻,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深远的计谋。他的心中有疑虑,也有更深的打算。这个看似平凡的送菜小子,态度平和、应对得体,不贪财不慕利,看着一无所求,实际却并非看着那般简单。特别是林少爷,他让吕录多派人关照,为什么那么多人,只有他路过的时候林少爷刚好晕倒,吕涛并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林少爷……”吕涛想到林少爷——哈提的次子。他说想跟着自己历练,进府后执意要守门,应该就是受了哈提的指使,想看看素日里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人进出吕府。 “哈提好手段”吕涛低声念叨着,眼神里渐渐闪烁出一丝阴谋的光芒。哈提这人,不仅有些手段,还用自己背叛孙志杰作要挟,强要了自己的爱妾,若能借此事找到他窥探自己的把柄,说不定能一雪前耻。 “刚才那个送菜的,叫什么?”吕涛突然抬头,看着吕录问书墨的名字。 吕录听到吕涛这么问,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哎呀”了一声后,尴尬地小声说道:“老爷恕罪,小的糊涂,一着急给忘了等会儿,小的问了再来回禀。” “算了。”吕涛倒是没有生气,叹了口气,沉思片刻说道:“叫什么都无所谓,今晚你看好他就行。明日一早,你安排他随本老爷去一趟哈府。” “好的老爷,您看咱们要不要带一些礼物?”吕录出言提示。 “带!你准备一份厚礼,把林少爷也带上。明天人少些,我、林少爷,你,叫那个送菜的赶车。”吕涛本来想去找哈提质问一番,但是没有证据,还是决定继续忍着。毕竟林少爷晕倒在自己家院子里,为避免哈提日后找麻烦,先去赔礼道歉才是上上策。 吕涛说完,吕录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随即默默点了点头,低声答道:“好的,老爷。”说完,他缓缓退出了屋子。 吕录出了吕涛的书房后,轻步走到书墨身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明的冷漠:“今晚你就住在府里,明日一早,老爷要带你去见见世面。” 书墨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紧,眉头微微皱起。虽然他的面容看着平静,但心底却在翻涌着一股疑虑。吕涛的话语中隐约透露出一种不安与试探,而“见见世面”这四个字更是让人捉摸不定,究竟是想带自己去见什么世面呢?他一时无法捉摸出其中的真意。 但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必须保持冷静,不能露出丝毫破绽。于是,书墨故作不解地低声问道:“管事大人,能否告知小的是什么事儿啊?小的好提前有个准备。”他的语气带着些许谦卑与恭敬,但眼神却深邃得让人难以捉摸。 吕录听了这话,抬眼淡淡地看了一眼书墨,似乎并没有被他的恭敬所打动。相反,他的目光似乎在书墨身上打量了一番,眼中有一丝犀利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即他淡淡地问:“你叫什么名儿?” 此刻,吕录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带着某种探求的意味。书墨心中微微一凛,但表面上依旧平静如水,依然用那副谦卑的模样,低声回答道:“小的二狗,爹妈死的早,没个正式的名儿……” “二狗?”吕录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的笑意,“这是什么名字,这种名字怎么能在老爷跟前伺候!我给你取一个,从现在起,你就叫‘福寿’。” 书墨知道,吕录并不是单纯给自己取名,而是在暗中探究自己的身份。“福寿谢过管事大人……”书墨停顿了一下,话语中隐隐带着试探,“大人,小人要改姓么?” 吕录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一眼书墨,仿佛在思量什么。他顿了顿,才低声说道:“想什么呢!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姓吕!” 书墨倒是没有生气,脸上依然保持着平和的表情,恭敬地说道:“小的知错了。” 吕录见书墨的表现平静,心中不禁暗自称赞。他对书墨的警觉并没有任何的轻视,反而更加确定了这个年轻人并非表面那么简单。于是,他轻咳一声,转身领着书墨走向外院,“今晚,你就在我屋里打个地铺。明日一早一起出发。” “好!”书墨说了一个字,紧跟在吕录身后往前走。 吕录带着书墨回到了自己的房内,进门后,他显得有些疲倦,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肩膀说道:“唉,真是累了,今天事儿太多,得早些休息。”他边说着,边脱下外衣,走向床榻,显然是想要早点休息。 书墨观察着吕录的举动,满心疑问。吕府闹贼,没抓住,管家要早睡,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他觉得,吕录是有重要的事要去做,既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待着,又不愿意带他去。 于是,书墨抬头打了两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装作十分疲倦的模样。他走到吕录身边,帮吕录脱了靴子,略显迟疑地开口问道:“大人,小人的兄长还在后厨……小人想告诉他一声,不回去了。” 吕录本来打算躺下,但听到书墨提到兄长的事情,他挥了挥手,显得有些不耐烦:“你踏实睡你的,明天还有重要的事儿呢!你要是办不好,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兄长了。” 书墨表面上笑了笑,低下头,眼里却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他忍住心中的不安,继续装作疲倦的样子,点点头,走到门口躺下。 第304章 一个响亮的臭屁! 书墨躺在地上,表面看似在沉睡,但心底却未曾放松警惕。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听到房间内有轻微的窸窣声,右耳微微动了动,确认了声音来自吕录睡觉的方向。他暗自笑了一下,眼睛微微眯缝起一条缝隙,视线扫向床边,看到吕录正小心翼翼地坐在床上穿鞋子,吕录的动作极轻,生怕弄出一丝响声。书墨心里暗自冷笑,果然,他猜得没错——吕录有鬼! 吕录穿好鞋后,并没有立刻站起,而是伸长脖子,目光紧紧盯着书墨睡着的方向。 “咳~咳~”吕录看着书墨,试探性地轻咳了几声。书墨故作沉睡,并未动弹。 见书墨不动弹,吕录仍有些不放心,又轻声叫了几声:“福寿,福寿”。他的声音低沉且急促,书墨不仅依旧装作听不见,竟开始假模假式地打起了呼噜,仿佛进入了深度的睡眠状态。 吕录见状,依旧没有完全放下心,他双眼一转,计上心来。 “呼——呼——”轻轻调整了两个呼吸后,吕录轻轻起身,蹑手蹑脚地朝门口走去。 就在他即将走到门口时,书墨突然翻了个身,随意地说出一些无厘头的梦话:“别走我要你绿禾”话音未落,他又轻轻地翻腾了几下。原本睡在门口的他,也随着几次翻身翻到了屋里。 吕录顿时停下脚步,看着书墨,心中升起一丝不安,觉得书墨似乎并未完全入睡。正当他犹豫不决时,书墨的鼾声又响了起来。 “见鬼了。”吕录嘀咕了一句后,弯腰,伸出手,在书墨的脸前晃了晃,想确认他是否真的睡着。说时迟那时快,吕录正要直起身时,书墨亮堂堂地放了两个响屁! 原本就不大的屋子,被两个臭屁轰过,立刻弥漫开一种令人恶心的味道。吕录皱起了眉头,随之露出一副满脸作呕的表情,连忙紧捂口鼻。奈何这两个屁实在太臭,一阵反胃感瞬间袭来,让他差点吐出来,他顿时不想再试探书墨是否睡着。 吕录几乎是猛地转身,抓住门栓,迅速打开门,急促地迈过门槛,来到院子里。那一刻,他只想赶紧摆脱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是吃了屎么?这么臭的屁!”吕录在院子里站定,先是骂了书墨一句,随即便大大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像是离开水的鱼儿重新回到水里一样。 “来人”,吕录静了静心后喊了一嗓子,随即跑来了两个家丁。 “吕管事,有什么吩咐?”两个家丁弯腰低头,给吕录行礼后恭敬地问道。 “你们俩守着我屋里,里面的人要是出来,就把他绑了。”吕录口气生硬地命令道,“一会儿悄悄地,尽量不要吵醒他。” “好的,吕管事。”两个家丁说完,走到吕录屋门口,将门重新关上后,一左一右地站到了门口。 屋内的书墨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听到外边没了说话声,他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看到门重新关上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 “小样儿,看爷爷不整死你!”书墨笑着说了一句。他悄悄坐起身,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片片,含在嘴里,走到对面的窗前,轻轻将窗户拉开一指宽,对着外边,用力一吹,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传出“唧唧,唧唧”。 书墨吹了两下后,将小片片收回到怀里,侧耳坐到窗下,像是安静地等着什么。过了片刻,同样的鸟鸣声传来,“唧唧,唧唧”。 书墨听到回应,内心一阵狂喜,嘴角上扬,满脸笑容。他知道,书砚就在附近! 不一会儿,书墨只听得门外两个家丁问道:“什么人?”他们的话音还没落,书墨便听得外面传来两声”咚!“随之,门被推开,一个带着斗篷的人走了进来。那人站在门口扫视了下屋内,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场后,才轻轻关上门,摘下兜帽,走进屋内。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书砚。 “你还真是有一套。”书墨的声音带着些许赞赏,“居然能找到这里!”他走到书砚身边,低声说道。 书砚轻笑一声,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骄傲的光:“打小都是我救你,这次也不例外!” 他话音未落,便伸手拍了拍书墨的肩膀:“怎么样?查到什么了么?” 书墨眉头微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查倒是没查到,不过,吕涛把我留下了,让我以后跟着他。”说完,他又笑了起来“嘿嘿嘿”。 “那好啊!”书砚略带沉思,随后笑着说道,“我回去和堂主说一声,就说你以后要做狗腿子了。” 书墨一把捂住书砚的嘴,认真地说道:“这种玩笑开不得啊!”他谨慎地看向书砚,眼中闪烁着害怕的光:“逍遥堂的人,背叛堂主的,哪有好下场?你这话可不兴乱说!” 书砚点点头,用力拉开书墨捂在自己嘴上的手,低声说道:“明早,吕涛准备带你到哈府,去见一见哈提。他怀疑你是哈提的人。” 书墨微微皱眉,嘴角的笑容愈加深沉。“怪不得,这个老狐狸!”他喃喃自语,眼底闪过一丝阴冷,“吕录去干什么了?” “造孽呗!今晚追你的影子,因为没追上,都得死。”书砚沉默片刻后,轻轻说了一句。 书墨的眼神一凝,原本阴冷的笑容顿时消失,他紧紧盯着书砚,嘴唇微动,声音低沉:“你是说” “是的,就是吕涛下令的。吕录刚才溜走,就是去办这个事儿了。”书砚的语气冷静无比,仿佛他早觉得,这一切再正常不过。 书墨心头一阵愠怒,没想到吕录竟然会如此狠辣。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老东西!杀人如麻,不得好死!” 书砚察觉到书墨的情绪变化,见他脸上的表情已从愤怒转为思索,不禁皱了皱眉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书墨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找几个身手好的,明日等在哈府附近,看见我出来,见手势行动。另外,告诉堂主,就说明日正午时分,吕涛和哈提一起上山。” “你打算”书砚听着书墨的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感觉书墨要走一步险棋——同时掳走两个人! 书墨点点头,认真地说道:“对!我打算把他们一起带上山。” “我先走,你照顾好自己,明日哈府外见。”书砚知道书墨心意已决,内心有些慌乱,他不确定哈提和吕涛到底有多少人,只得先赶回山上向于三娘报告。 第305章 机会难得,绑了! 书砚不敢多待,快步走出吕录的房间,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虽然书墨的自信让他心生佩服,但这次的计划实在太过冒险。哈提背后的势力非同小可,若是他亮出身份,到时候牵涉到国事,足以让整个大盛变得被动。他之所以没有和书墨晓以其中的利害,一来是不确定哈提的性格,二来是怕书墨明天分心,万一被擒,救不出来的话,他就只有一死。 走在黑暗的过道里,书砚的脚步有些急促,他知道时间紧迫,必须尽快离开吕府,将书墨的计划传达给堂主。翻墙出吕府时,寒冷的夜风迎面扑来,书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灯笼光洒在街道上,金色的光辉映照着街角的阴影,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书砚抬头看了看天空,心中有些不安。他穿过一条巷子后,将身上的袍子一脱,挂在一棵树上,两个指头放在嘴里,鼓起腮帮子用力吹出两声口哨,等了一口气的功夫,远处跑来了一匹马。马儿看到书砚,四蹄朝前跑得飞快,跑到他跟前时,他轻轻一跃上了马背,“驾!”一声后,马儿如离弦之箭般飞奔了起来。 书砚的心思早已飞到山上,想着如何将书墨的计划完美地传达给于三娘。他知道,于三娘绝不可能让书墨冒险。 没用多久,书砚便隐约看到了逍遥堂的灯笼。他一着急,竟然忘了于三娘定的“入堂下马”的规矩,骑着马就到了逍遥堂大门口。看着那紧闭的两扇门,他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安心感。 “砚爷。”门口站岗的小厮看到书砚,轻轻叫他。同时,那小厮伸出手指了指地面,示意书砚下马。 书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慌慌张张跳下马,深吸了一口气,快速跑进了一旁的小门。一路上,他遇到人便问:“堂主现在哪里?”终于,问了三个人后,得到准确答案,“堂主在后院厢房。” 书砚跑到后院,先是看了看亮灯的屋子,后来走到门下仔细听,终于在最里边一间听到了于三娘的声音。 “堂主,属下有重要事禀报。”尽管书砚听到于三娘在聊天,但是他不得不打断她,只因他觉得书墨的计划牵涉太多,需要于三娘早做决断。 “进来。”于三娘的声音平静地传出。 书砚推门进去,看到于三娘、于六九、叶知卜三人正坐在桌边。桌上,三盏油灯微微摇曳,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木炭的气味。于三娘的手中正翻动着一本古籍,眼神专注而沉静。 “见过堂主。”书砚走进去,恭敬地行了个礼。 三娘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放下书籍,示意他坐下:“回来得这么快,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书砚深吸了一口气,将书墨大闹吕府,以及如何打算同时掳走吕涛和哈提的大胆计划说了一遍。于三娘听完后,眉头紧蹙,眼神变得更加深沉。 “胡闹,这孩子!”三娘说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 书砚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书墨的能力属下清楚,按理说不该这时候叨扰堂主,但是,此事涉及到哈提和南疆,属下担心,到时候南疆以此为由出兵,这就变成国事了。” 三娘沉默不语,目光深邃。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夜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片刻,她转过身,目光坚定地看向书砚:“明日,我们就在哈府附近设伏,确保书墨一切行动顺利进行,并将哈提和吕涛一起带上山!” “堂主”书砚以为于三娘没有听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于是轻轻出声提醒,同时还张嘴要说些什么。 “书墨做得对!”于三娘郑重地夸赞了书墨一句,转过身看着书砚继续说,“今夜,吕府出了事儿,吕涛必定会加强防范,以后再接近他就更难了。哈提也不是傻子,他是懂得杀鸡儆猴的,看吕府出事,必会更加小心。所以,明日,书墨在他们身边时,是一个相对较好的时机。” “那,南疆”书砚硬是插话,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叶知卜微微一笑,伸出双手蒙住身旁于六九的眼睛,看着书砚说道:“捂住眼睛,便看不见,捂住嘴巴,便不能言。明日,一旦得手,打晕便是,然后黑布三层蒙眼,粗布条捂嘴。带上山,但是不要带到逍遥堂来。” “知卜兄,你意思是?”于六九一把拉开叶知卜的手,满脸疑惑地问道。 “于堂主说过了,逍遥堂有密道通后山。”叶知卜双眼一转,浅笑了一下,看着于六九。 于三娘听着叶知卜和于六九的对话,喜上眉梢,双手用力一拍,大声喊道:“妙啊!” 书砚看着对面三人高兴地样子,知道于三娘已经决定支持书墨的计划。他低头问道:“堂主,那就将人带到后山?” “对,后山不是有个山洞么,带那里就是了。明日,我找两个生面孔看着。”于三娘的语气突然变得轻松,其中透着一股无形的决心。 书砚点点头,心头的紧张稍稍减轻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毕竟,这场绑票,绑的是南疆的王子。 “你去准备。记住,带信得过的人。另外,带几个鬼火弹,万一书墨脱不开身,帮他扔一个,中途出变故,先保书墨。”三娘目光犀利,声音低沉。 “是。”书砚最后深深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房间。 叶知卜和于六九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哈哈大笑。叶知卜拿起其中一个瓶子,摇了摇,随即放在耳边,细细听起了动静,于六九一把抢过那瓶子,笑着说道:“神医,请再配制神药。我要小剂量使用的那种,让人闻了以后神志不清。” “好的,少爷。”叶知卜配合着于六九说道。 吕府内。 “两个废物!怎么睡着了!”书墨听到吕录在骂人,知道是他杀完人回来了,便继续躺在地上装睡。 紧接着,房间门再次被推开,吕录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他看到地上的书墨,嘴角扯过一抹邪恶的笑容,随即,再次躺回了床上。 第306章 一晚上没睡 第二日,天还未亮,公鸡的第一声啼鸣便打破了夜的寂静。 吕录睁开眼睛,神色一凛,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迅速穿好衣服,整理好衣袖,快步走到书墨面前,抬脚轻轻踢了踢正在熟睡的书墨:“福寿,起来!起来!”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带着几分急促。 书墨被踢得有些不耐烦,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看到吕录满脸的不耐烦,他故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露出个笑容,说道:“管事大人,怎么啦?怎么啦?”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未醒的沙哑。 吕录轻哼一声,站在边上不耐烦地催促道:“快起来!别让老爷等着你。”他显然不愿再浪费时间,脸上带着一股浓重的焦急,仿佛晚去一会儿吕涛就会要了他命似的。 书墨再次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眼神瞬间清明。他抬头看了看吕录,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淡淡的笑:“管事大人,听您吩咐。等下需要小的做什么?”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语气轻松,显得毫不紧张。 吕录随口道:“你跟着我就行,别问太多。”说完,他便带着书墨匆匆出门,步伐迅速而坚定,像是早有准备。 走到吕涛的房门前,吕录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书墨,低声说道:“一会儿,有点眼色!”他说完,又做出一副微笑模样,伸出手敲了敲门,轻轻喊了一声:“老爷。” 门内传来了吕涛的声音:“进来。”语气沉稳且带着几分力量。 吕录推开门,走了进去,书墨紧随其后,迈步走入房间。房内的气氛显得格外静谧,只见红果正伺候吕涛穿衣,她手法轻柔,动作熟练,不急不躁。吕涛抬头挺胸,眉宇间带着一丝严肃,他抬头看了看吕录和书墨,没有说话。 吕录站在一旁,等待着吕涛的指示,他不敢打扰,安静地站了一会儿。一炷香的功夫后,听得吕涛问道:“吕录,都准备好了么?”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力度。 “好了。”吕录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低声说道:“老爷放心,一切都已准备妥当。礼品带了两幅字画,黄金千两,白银五千两,还有孔雀蓝颜料千斤。老爷看看行不行,若是有问题,小人马上去换。” 吕涛听后,微微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放松。他穿好衣服后,接过另一个婢女递过的帕子,擦了擦面,语气冷淡地说道:“很好。你们把车赶到门口,去把林少爷叫上,我一会儿就出去。”他的话语里没有多余的情感,语气冷静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感。 吕录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恭敬地点点头:“是,老爷。”说完,他便带着书墨退了出去。 “我去偏院一趟,你去正门等车夫赶车过来。”吕录让书墨去等车夫,自己则朝着偏院走去。 他走进偏院,看到林少爷正在庭院中央看书。林少爷身姿挺拔,衣袖随风飘动,目光中带着几分悠然。 “咳咳。”吕录站在一旁,默默观察了一会儿,见林少爷没有看到自己,便轻咳一声,试图引起林少爷对自己的关注。 听到声音,林少爷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书。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吕录问道:“吕爷,有事么?”林少爷的声音平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脸上的表情显得不急不躁,仿佛昨夜的事儿不曾发生一样。 吕录见林少爷已经放下手中的书,随即走上前,恭敬地说道:“老爷正要去哈府拜年,特意请您一同前往。” 林少爷听后,微微一愣,眉头微挑,似乎有些没想到。他看了看吕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笑了一下,想起了昨夜的事儿,顿时明白过来,吕涛这是要去赔罪。 “好。”林少爷沉吟片刻,低声说道,“吕爷稍等,我回屋换身衣服。”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朝屋内走去。步伐轻盈,毫不拖沓,显得从容而自信。吕录站在原地,目光随着林少爷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屋内,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 片刻后,林少爷便重新走了出来,换了一身宽松的水蓝色云纹长袍,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精神,气质也与看书时的严肃有所不同,带上了一丝贵族子弟的潇洒。 “好了,吕爷,我们走。”林少爷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笑着对吕录说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吕录点了点头,神色平淡地说道:“林少爷,请。”说完,带头往前走。他们二人出了吕府大门时,书墨正站在马车旁边等着,看到吕录的时候,跑着迎上去,笑着说道:“管事大人,老爷在车上等着了”。 “走。”吕录听到吕涛已经上车,急急走了几步,与林少爷一前一后上了车。 “福寿,前面三条巷子路口右转,第二个路口再左转。”吕录没有说要去哈府,反而告诉书墨具体路线。 “好嘞!”书墨笑着,一跃上了车,给了马儿一鞭子,马车开始走了起来。 车轮碾过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发出低沉的声音。没多久,马车便缓缓停到了哈府的大门前。 吕录从车上下来,轻轻抬起胳膊,稳稳地扶住了身后站起身的林少爷和吕涛。书墨站在一旁,眼睛微眯,暗自观察着这一幕,心中渐渐有了些许猜测。 书墨眼神微动,暗自观察着眼前的二林子。吕录扶着二林子下车的举动,显得非同寻常,这可不是普通家丁应得的待遇。他又细细观察,二林子身上的气质,与其说是家丁,不如说是主子。他举止从容、气质高雅,目光锋利又带着一丝淡然,这完全不是那种低调忍辱的下人应具备的特点。书墨心中暗自推测:二林子,是哈府和吕府都重要的人! 就在书墨思索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不远处,突然冲出一个中年男子,身穿黑色长袍,面容干净却隐约带着一丝狡黠。他步伐轻快,眉宇之间透着精明与圆滑,显然是有些年头的管家。管家走到二林子跟前,低头微微行礼,声音温和却不失尊敬:“二公子,老爷听说您出了事儿,一晚上没睡。” 第307章 你拉一车宝物回去! 哈府管家这一声“二公子”,让书墨心头的疑惑愈发加深。他仔细看着哈府管家的神态,越发确定,二林子不是单纯的下人,而是哈府的二公子。至于为什么名叫“二林子”可能是家里排行老二又名中带“林”。 “让自己的儿子去给吕府守门,可见哈提的心思缜密又不肯轻易相信他人。”书墨微微蹙眉,心中默默推算着哈府的复杂局势。一个如此年轻且不显山露水的人,背后必定隐藏着更加强大的力量。眼前的这座府邸,看着是住着一位商人,实际的背后,可能是决定南疆命脉的主人。 他静静地观察着,口中却缓缓低语:“原来,你不是守门的。”言辞虽轻,却透露着一股恍然大悟的感觉。 吕录站在书墨旁边,似乎听到了他的低语,略微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动,但眼中却闪过一丝警觉。 “我先回去洗漱一番,一会儿再去给父亲磕头。你先带着吕老爷他们进去。”二林子看着管家,沉声吩咐。 “二公子,还是先随我来。老爷一早就吩咐了,您若是回来,直接去见他。”管家轻轻地笑了笑,朝二林子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进入府内。 “吕叔,您请!”二林子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朝吕涛走去,吕涛立即作出一个“请”的手势回应,二人同步向前进了哈府大门。 “老爷”书墨没听到吕涛叫自己和吕录,不知道是否要跟上,便张口准备问问。 吕录上前,一把捂住书墨的嘴,悄声在他耳边说道:“别说话,跟上就行。”说完,他示意书墨紧跟在自己身后,一起进了哈府。 走进府内,竹林和小桥流水的景致映入眼帘。小径两旁的树木葱郁,拂过身旁的微风带来一阵阵清香,穿过庭院深处,便可见到一座雄伟的楼阁。这楼阁层叠错落,雕梁画栋,每一层都悬挂着金色的灯笼,灯笼里微弱的灯光透过丝绸帘幕洒落在青石地面,仿佛要点亮每一个角落。府内的建筑呈现出一种气势恢宏的层次感,每一扇门、每一窗框,都是描金绘银,看得出工匠的精心与主人的高端品味,整个院子呈现出南疆独有的异域风情。 几人被哈府管家带到一处偏厅,厅内布置简朴,却流露出一种低调的奢华。木质的屏风雕刻精细,窗棂上垂下的锦缎轻轻飘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名的香味,沁人心脾。厅内的桌面上摆着精致的茶点与水果,清一水的楠木家具,经过精心的保养与擦拭,闪烁着古朴的光泽。 “二公子、吕老爷,请稍等,老爷稍后便到。”哈府管家说完,礼貌性的作了个揖,便退了出去。 二林子和吕涛分别坐在了两旁的椅子上,吕录拉着书墨安静地站到了吕涛身后。 吕涛看起来有些不安,目光时而低垂,时而看向门口。虽然厅内静谧,但书墨却觉得,弥漫着一种隐约的压迫感,仿佛连空气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扭曲。 书墨的眼神偷偷游离在屋内,耳中听着外头传来的脚步声,心里却在默默揣摩着哈府的每一处细节,尤其是二林子,此时他正斜倚着椅子靠背,双眼紧闭,一副睡觉模样。 片刻后,外面的脚步声渐渐响起,之后,又隐约传来一阵豪迈的大笑声。书墨的目光一凝,听得那笑声如同山洪暴发,霸气十足,却又夹杂着一种自信和轻松。不用想,来人肯定是哈提。 只一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偏厅的门口。书墨不敢抬头看,只看到一件深紫色的长袍,快步走了进来。他偷偷看了看,哈提的衣袍上镶嵌着繁复的金线花纹,满身都是压不住的贵气。衣袍上挂着的玉佩,随着他的步伐微微飘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哈哈哈,吕老弟,我的好朋友!”哈提大笑着向吕涛走去,语气中满是亲切,却又带着些许戏谑,“你可是叫我好等啊!昨日我还在想,吕老爷是不是忘了我这位老朋友啦?谁曾想,今日就来了!” 吕涛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眼中却难掩一丝怯意。他微微低头,做了一个恭敬的礼数,嘴上却不敢轻易开口。 “怎么啦?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儿不好管教?你告诉我,我来管!”哈提热情地抓着吕涛的手,稍稍用力,吕涛只觉得一阵疼痛感袭来,他“哎哟”了一声后,缓缓开口:“哈兄,折煞兄弟了。”他说话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歉意和胆怯,“原本初一就要来拜年的,实在府里人多事儿杂,一时脱不开身。我心里想着,兄长不是外人,定能理解一二,故而来迟。还望兄长原谅呀!” 哈提听到这话,哈哈一笑,拍了拍吕涛的肩膀,仿佛是在安慰一个受宠若惊的孩子:“瞧你说的,做哥哥的,哪里能不体谅!要不是有弟弟帮衬,我如何能在大盛赚那么些黄金!”哈提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书墨站在一旁,静静观察着这一切。他已经很清楚,吕涛已经叛国了,而哈提一定是掌控局势的人。他之所以这么对吕涛,完全因为吕涛是一个帮他敛财和收集情报的工具。 “来来来,大家一同坐下。不要见外,来这里就当是自己家。”哈提看到站着的吕录和书墨,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二人也入座,随即他看着书墨问道:“吕管家我认识,这个小兄弟是谁?” “哈兄,是小弟照顾侄儿不周。昨日,我府里进了一个毛贼,二公子不知怎么的晕倒了,是这小子将他背回,故而今日一起带来,给您看看。”吕涛满脸笑容,将二林子晕倒及书墨救人的事儿说了个清楚。 “哦,竟有这事儿?”哈提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看着二林子说道:“林儿,你是不是又给吕叔叔惹祸了?才去了没多久,怎么还晕倒了呢!” “父亲大人明鉴,孩儿武功不行,昨日没帮得上吕叔,还给他添乱,日后无颜再去吕府历练了。”二林子听着哈提的话,站起来说了几句。 “不去也好,省得惹麻烦!”哈提抬手示意他坐下,随后看着书墨,笑着说道:“年轻人,抬起头来,我不吃人。你救了我儿,自是哈府的恩人,想要些什么啊?” 书墨听到哈提叫自己,抬起头,对着他抱拳鞠躬,恭敬地回答:“回老爷,小人名福寿,什么都不要。” “这哪里行啊!我最是重义气了!”哈提听到书墨拒绝,有些不悦,“一会儿走的时候,我让管家给吕老爷装一车。” 此时的书墨感受到了一股从哈提身上散发出的独特气场。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都有一种天生的权威和无所畏惧的气魄。这种气场让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气凝神,仿佛一切都只能围绕他运转。他不敢多说话,只得乖乖说了一句:“谢谢老爷!” 第308章 你的福气在后头! 哈提看着书墨,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小兄弟有胆量,不如跟着我如何?”他这话一出口,厅内的气氛瞬间有些微妙,尤其是吕涛的脸色,微微变得有些难看。 书墨站在一旁,听着哈提的话语,又看了看垂头丧气的吕涛,心中暗暗笑了好一会儿。不知哈提想要自己,是真的觉得自己值得,还是故意要给吕涛难堪,他更多的觉得是属于后者。想到此,书墨决定再挫一挫吕涛的锐气。他微微躬身,淡淡地回应道:“多谢大人的厚爱,小的深感荣幸。” 哈提听着这话,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仿佛觉得自己和书墨之间的“恩情”已然建立。他看向吕涛,似乎有些得意,眼中闪烁着一股自信的光芒。 然而,吕涛的脸色却没有之前那么从容。哈提的这番话无疑是在暗示自己不如他,这种言语间微妙的高低差让他一时间有些不适。他感到有些挂不住脸面,内心不禁浮现出一阵不安和不满,然而,这些情绪很快被他压了下去,深吸一口气后,他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吕涛强笑了一下,随即转向哈提,语气变得稍微正式:“哈兄莫要拿一个下人取笑。兄弟有些事,要与您单独商议,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屏退左右。”他特意将“重大”二字说得铿锵有力,想用这一层话术给自己增添一些分量。 哈提听了,微微一笑,点头表示理解。似乎他早就预料到吕涛会有这些话要说。面上不露任何情绪,反而轻松地说道:“既然是咱们之间的事,小辈们就不该听了。林儿,你带着这位兄弟和吕管家去后院,吃些茶点、小坐片刻,父亲和吕叔叔有些话要说。”他转向一旁的哈林,眼神中带着命令的意味,“快去。” 哈林应声站起,眉眼温和,语气轻柔地对吕录和书墨说道:“两位请随我来。”他话音刚落,对着哈提和吕涛分别行礼,便转身带着吕录和书墨走向后院。 随着他们步入后院,书墨注意到这里的环境与偏厅的豪华截然不同。后院的建筑更加朴素,绿树成荫,几条石径小道蜿蜒其中,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尽管景色宜人,但在书墨的眼中,这一切似乎都掩饰着某种更为深沉的气息。他不禁心生警觉,眼角余光不停扫视四周,尽力保持冷静。 哈林领着他们走向一处偏僻的凉亭,亭内有简单的茶具,桌上放着几盘点心,四周清静无声。书墨知道,虽然这里看似平静,却也绝非无事。 哈林带着吕录和书墨吃了一会儿茶点,说到书墨救自己一事,哈林轻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似乎对自己那段记忆有些模糊。“说实话,我真记不太清楚了。”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只记得,猛然一石子砸过来,打得我眼前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等我再醒来,已经在后厨了。”他无奈地笑了笑,“至于是谁干的,又是谁救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真是抱歉了,恩人!”说着他对着书墨抱拳微微一笑。 书墨听着哈林的叙述,眉头渐渐舒展。既然连他都不记得具体情况,那就意味着自己做得非常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书墨低头轻轻地晃动着茶杯中的茶水,若有所思。“二公子,袭击您的人,大概什么模样,您是一点都记不得了么?”他突然问道,声音平静。 哈林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即皱了皱眉,似乎在思索着书墨的话。“真是记不得……”他缓缓说道,“但是,我觉得对方肯定不是哈府的仇人,要不然,当场便杀了我了。”他不禁轻轻一笑,“不过,不管怎么说,我没死就是好的,用你们大盛人民的话来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哈哈哈哈哈哈哈,对对对!二公子,您的福气在后头!”书墨顺势大笑了起来,“二公子的中原话,说得真是好!就跟中原人一样!” “哈哈哈,我母亲是中原人。”哈林见书墨笑,也跟着笑出了声。 吕录默默地看着哈林的脸,细细琢磨着他的话。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反倒是显得若无其事。可吕录心里清楚,像哈提这样的人,若真有什么大事发生,怎么可能让哈林这个家族的年轻人以这种态度对待?他不禁心生疑虑,觉得哈林的记忆和态度或许有些刻意。 书墨看着哈林,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未曾被任何人察觉。他只微微一笑,淡淡道:“二公子宽宏豁达,来日必定前途无限!” 吕录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书墨心中的想法,他只是静静地端坐在一旁,脸色没有任何波动。毕竟,他心中也有着自己的判断,书墨的举止和言辞给了他更多的线索。他可以百分百确定,书墨并非是哈府的人,但他也绝不可能是个卖菜的,而是有着不为人知的背景和猜不透的心机。至于书墨为什么进了吕府,他还没想明白。 哈林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一丝紧张的变化,他赶紧又拿起茶杯,轻轻晃动着,说道:“大过年的,不说这晦气事儿,不如我们聊些轻松的事情,如何?”他尝试着用更加轻松的话题来缓解气氛,但书墨心中已经没有兴趣去跟他做这些无聊的交谈了,他现在只想着怎么才能让哈提出府,将哈提和吕涛一起绑回逍遥堂。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吕录和书墨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只见哈府管家快步走进来,轻声禀报道:“二公子,老爷请您过去一趟,门口有人闹事。”他看向书墨和吕录,低声说道:“好像是吕府的人。” 哈林微微一愣,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吕府的人?确定么?走走走,前面带路!”他看向吕录和书墨,冲他们微微点头,“两位要不要一起?毕竟事涉吕府,吕管事出面处理,可能更方便些。”说完,他便跟着管家走了。 吕录和书墨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暗光。书墨心中有些疑虑,他想不明白吕府的人为何要来哈府闹事,但是他想趁此机会出去看看书砚是否在附近。 等哈林的背影消失在后院尽头,吕录悄声对书墨说道:“福寿,一会儿到了外边,无论对方是谁,他只要说自己是吕府的,你都说是你兄长,他不放心来找你了。”他眉头紧锁,低声道,“无论如何,不能在哈府丢人现眼。” 书墨微微一笑,淡然道:“可是万一不是呢?” 吕录见书墨一副不开窍模样,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看了看,拿出一张最小的——贰拾两,塞到了书墨怀里,恶狠狠地说道:“不管是不是,都是你兄长!我怀疑有人想害老爷!” 说完,他拉着书墨跑了一段路,气喘吁吁地追上了哈林。 第309章 老子就要上门! 书墨跟着哈林出了哈府大门,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和守卫胡搅蛮缠的顺子。他偷偷瞥了一眼吕录,吕录的脸由青转黑,嘴唇微张,正要开口骂人。书墨先吕录一步,高举右手的同时往前迈步,扯着嗓子喊了声:“表哥!” 顺子听到书墨的声音,猛地回头,瞪了一眼守卫。待到书墨走近,他一把将书墨抱住,满怀激动和担忧的开始抽泣,仿佛突然变成了书墨的亲人。 “表哥,你大过年的哭什么?怎么啦?”书墨故意大声说话,企图让哈林和吕录相信,顺子真是自己的表哥。 “你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才来平阳府几天啊,就晚上不回家了!你知道不知道,昨晚我一晚上没睡,喊了所有认识你的人去找你!”顺子抱着书墨,突然大声数落起他,数落着数落着,竟然开始嚎哭,“呜呜呜呜呜,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姑妈交代啊!” 顺子大声嚎哭的那一瞬间,书墨略微低头,悄然看了眼四周。哈府门口聚集了不少人,管家、下人,还有一些陌生的面孔,显然这些人都在关注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顺子紧紧抱住书墨,力道有些过大,书墨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即,顺子趁大家指指点点的时候,低声在书墨耳边说道:“砚爷在二条巷接应,到时候,他撞坏吕府的马车,趁机让车里人上咱们的车。” 这简短的一句话,像一杆上等的狼毫笔,在书墨心中划过一道清晰的轨迹。他瞬间心里乐开了花,二条巷、马车、撞坏——这一切,书砚都已经提前布置好,只为让他的计划百分百成功。 书墨压下心中的激动,深吸一口气,随即缓缓拍了拍顺子的背,示意他可以稍微放松一些。顺子看到他动作缓慢,不由得加重了力度,仿佛生怕看热闹的人不相信自己似的,再次将书墨抱得更紧。 书墨抿了抿唇,继续默默地配合着顺子的这个戏码,大声说道:“表哥,这是在哈府,你不要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嘛!等我和老爷请示过,今晚就能回家了。你看我,全须全尾的,是不是?” 终于,顺子放开了书墨,站在他面前,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芒。大声嚷道:“你小子还嬉皮笑脸!来这里什么好的不学,竟然学会了不回家!你不回也行,好歹来个信儿!”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推了推书墨的肩膀,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似乎在提醒他配合演出。 书墨微微一笑,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没办法么,昨晚,老爷不让我回。”他用尽量自然的语气回答,同时不忘暗示顺子,差不多就走,不要让吕录和哈林察觉太多异样。 顺子点了点头,眼中却没有任何松懈的迹象。此时的他,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看到他这一番举动,纷纷露出理解的神色,暗中笑着摇头,认为书墨不过是个“调皮”的小子,给顺子添了不少麻烦。 这时,哈林也注意到书墨和顺子的一番互动,他皱了皱眉,眼神有些不解。顺子的这番行为,看起来有些过于没素质,但哈林一想他一个卖菜的,温饱都是难题,何谈素质?便没再多问。他扫了扫四周,神色略微松弛,但目光中依然保留着警惕。 “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就先回来。”哈林摆了摆手,显然已经开始准备转移注意力。他对书墨的表现似乎并不怀疑,毕竟,刚才表演的主要人物是顺子。 “那个贵公子叫你,你先去。今晚记得回家啊!”顺子见时机差不多,大声嚷嚷了一句,消失在了看热闹的人里。 书墨心中一阵暗笑,顺子的做法简直是毫无破绽。既然哈林没有怀疑,书墨便不再多说,只是顺势跟着他走回后院,目光却时刻关注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以待回山上时向于三娘详细汇报哈府的情况。 走到后院一处较为僻静的角落时,书墨突然停下脚步,低声对哈林和吕录说道:“二公子、吕管事,小的实在闲不住,要不去看看马车?一会儿老爷要走的时候,能快一些。” “也好。咱们给哈老爷的礼物还没有搬下车,我和你一起去抬。”吕录说着,看着哈林,满脸笑容的道歉,“林公子,失陪一会儿。” “我找几个人帮你们。”哈林说完,大手一挥,一旁站着的两个家丁便跑了过去,“你们俩,帮吕管事搬些东西。小心着些,听吕管事吩咐。” “好的少爷!”两个家丁异口同声地回答。 吕涛和哈提在偏厅里密谋了许久,讨论着一些棘手的协议和未来的合作计划。两人言辞恭敬,却言下之意互相试探、彼此权衡。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阳光逐渐上升,屋内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沉闷,直到哈提似乎终于说完了他所有的要点,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投向外面宽广的庭院,“既然如此,老弟,事情也都谈妥了,不若留下来,吃个便饭。” “多谢老兄,饭就免了,家里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吕涛微微一笑,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 哈提也不是个真心留客之人,听到吕涛要走,便不再留,只是无奈地说道:“坐在再喝一杯,我让人给你那个家丁准备的厚礼,估计还没准备完。” “厚礼?”吕涛以为哈提说的送一车,只是随口一说,不料他竟然来真的。他又坐回椅子上,一手重新端起桌面上的茶杯,语气带着一丝礼貌的轻松,“哈哈,福寿可是个有福之人!只不过,我只带了一辆车来,怕是帮他运不回哈兄的厚礼。” 哈提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意外,“哈哈,老弟真是幽默。哪里有送礼物而不亲自送上门的道理?”他温和地笑了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坚定,“你府里,那些照顾过林儿的人,实在是感激不尽。稍后,我亲自登门,赏大家一些东西。” 吕涛的笑容渐渐僵硬,他没有想到哈提居然这么坚持,并且如此言之凿凿地提到“照顾过我儿子的人”。这句话无疑让他心生疑窦——欺负过哈林的人,他更不会放过!他去吕府,哪里是什么谢恩,分明就是破案。 第310章 水性杨花的女人! 尽管心中已经窥探到哈提的意图,但是吕涛不敢多言,表面上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他知道,哈提的疑心病非常重,这样的情势下,若是拒绝他上门,恐怕并不妥当,反而会让他觉得,是自己找人袭击哈林,甚至有可能引发双方起不必要的纷争。 为了更好地在哈提手下赚银子,吕涛硬生生压下了心中的不安,装作十分高兴的样子,再次说道:“哎呀,哈兄真是给吕某面子!方方面面都替弟弟想到了……”吕涛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既然到了府里,还是想请哈兄留下,用过午饭再返回,如何?” 哈提闻言,面带微笑,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他轻轻点头,看似温和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推辞了。另外,不知道老弟是否允许,我想带个人一同去?”说完,他满脸笑地盯着吕涛,似乎早已吃定,他一定不会拒绝自己这个请求。 吕涛听到哈提的话,瞬间想起一个人——丽姬。此女子本是南疆舞女,自己喜欢便带回了府中,奈何哈提一眼看上,以松香斋的秘密相要挟,将其带回了府里。想到此,他低头,苦笑了一下,转瞬抬起头,又是满脸赔着笑地说道:“哈兄请便!” 哈提似乎并不在意吕涛所言,继续说道:“我已经吩咐管家去准备了,待一会儿安排好车,我们便一同出发。”他边说边朝着门外望了望,显然已经准备好动身。 吕涛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的眉头紧蹙,忍不住思索:丽姬到底是媚术高深还是真的纯情,才到哈府没几天,哈提已经是寸步离不开的样子? 他抬头,看着哈提满面春风的样子,心底渐渐升起一股焦灼感,只是表面依旧保持着客气的微笑:“一切听哈兄的!”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但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似乎双方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和谐,而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波澜。或许是因为丽姬,或许是因为哈林,也或许,是因为双方都不曾完全信任对方。 “那就好。”哈提微笑着点头,似乎对于一切都心中有数,“来人啊!去,将丽姬叫来。” 外边正要走进来的哈府管家,听到哈提喊人,将原本要进门的小厮拉住,斜着眼瞪了一下,那小厮心领神会,乖乖地退到边上,继续站着。 “老爷,东西已经准备妥当。吕老爷来时带的礼品清单,请您过目。”说着,他将一个卷着的红纸双手捧着,递到了哈林手边。 哈林拿起红纸,并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笑着说道:“你亲自去,把丽姬带来。”说完,他缓缓打开纸张,直到看到上边的“千斤孔雀蓝”才喜笑颜开,看着吕涛,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点了几下,狡黠地说道:“老弟啊,还是你疼哥哥!” 吕涛看到哈提的面色,心中舒了一口气,知道这礼物算是送在他心上了。一会儿,就算他在吕府查出点什么,只要不是涉及哈林的生命,都将不是问题。 片刻后,一个身穿一袭精致藕荷色罗裙的女子,出现在了偏厅门口。吕涛感觉到有人走来,抬眼看了一眼,来人正是丽姬。丽姬迈腿走进偏厅,裙摆随着她的移动微微飘动,走过的地方满是芬芳,仿若一朵盛开的莲花。丽姬的面容柔美,又带着几分疏离感,让人有一种不得不爱的感觉。 丽姬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眸却似乎被一层云雾笼罩,温柔而又带着几分朦胧。当她的目光落在吕涛身上时,眼中并未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反而带着一种厌恶至极的冷淡。她轻轻地扫视了吕涛一眼,仿佛对这个曾与她同床共枕过的男人早已没有了任何的情感波动。她的目光只在吕涛身上闪过一瞬,随即转向了正坐在主位上的哈提,眼中瞬间充满了喜悦又有些嗔怒的神色。 她甚至连一丝客气的招呼都没和吕涛打,而是一步步走到哈提面前,柔软的手臂突然环上了哈提的脖颈,顺势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仿佛要挂在他身上一样。 哈提并没有不好意思,紧紧抱着丽姬,深深在她脖子上嗅了一下,陶醉地说道:“好香!” 丽姬抬头看着哈提,脸上露出一抹娇羞又带嗔怒的笑容,低声轻语:“老爷,都快一个时辰不见啦!”她的话音轻柔,却带着一股温暖的甜腻感,仿佛是刚刚苏醒的少女,对恋人充满依赖的柔情。声音也像是春日的细雨,带着温柔的滋润,令人听了心猿意马。 哈提哈哈大笑了几声,脸上的褶子更加深了几分。他伸手轻轻拍了拍丽姬的背,语气温和带着宠溺地说道:“没规矩,吕老爷还在呢!” 丽姬的目光柔和,却依旧带着一种掩不住的调皮。她轻轻低下头,将脸埋在哈提的肩膀上,轻声道:“我不管谁在,我今天就要老爷陪着我。”她的语气中有些许调侃,带着一种如小鸟般依赖的语气。 吕涛坐如针毡,看着眼前这一幕,面色尴尬不已。虽然他心中早有预料,水性杨花的女人靠不住,但亲眼所见如今的丽姬,依然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他想找个借口出去透透气,但是又不敢说话,生怕哈提多想,惹来更多麻烦。干脆,他紧紧闭上了眼睛,佯装自己犯困。 丽姬依然紧紧搂着哈提,仿佛完全忽视了吕涛的存在,她那双深邃的眼睛此时却无声地扫过吕涛,带着一丝轻蔑和不屑。 哈提似乎察觉到了吕涛的尴尬,他的目光从丽姬身上转移到吕涛的脸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漠的笑意。他看着守在门口的管家,大声问道:“车子准备好了吗?” “老爷,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下令出发了。”管家站在门口,恭敬地回答。 “出发!”哈提说着,将丽姬一把横抱着,站了起来。 第311章 你又来给他送女人? 哈提抱着丽姬走出偏厅,一步步轻松地迈着步伐,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丽姬依偎在他的怀中,神情轻松、温柔,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若无睹。她的眼睛半闭着,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像是一朵安静绽放的花,散发着自己的芬芳。 随着他们缓步走向大门口之际,突然间,门外的光线略微变得昏暗,一道沉稳而带着威压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正前方。 那是一位珠光宝气的妇人,穿着一件华丽的七彩色锦袍,锦袍上绣着金丝勾勒的云纹,璀璨的珠宝镶嵌在衣领和袖口,散发着耀眼的光泽。她的面容严肃,眼神犀利,唇边带着一丝微微的冷笑,仿佛她才是这座府邸的真正主宰。那美妇人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周围,看到吕涛,轻蔑地哼了一声,虚情假意地问道:“怎么,又来送女人?”说完,她转脸盯着哈提,双目圆瞪,似乎内心有许多气,正没地方发泄。 哈提看到她,步伐骤然停滞,原本自信从容的气息瞬间变得慌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不安。丽姬感觉到身边的气氛有些不同,微微抬头,看向哈提,看到他脸上略显慌张的神情,眉头不禁微蹙。 美妇人站在门口,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在等着哈提亲自解释。她的目光在哈提和丽姬之间游移片刻,终于,轻轻一笑,却是那种带有几分威胁意味的笑容。随即,抬起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精致的发髻,声音沉稳地问道:“大法师,这是闹得哪一出?” 哈提听到“大法师”三个字,心中一阵剧烈的波动,似乎意识到自己当下的做法并不妥。他急忙放下丽姬,向妇人走去,尽力压下内心的不安,露出一脸迎合的笑容。手上不自觉地紧了紧衣袖,像是想要用这动作将自己内心的紧张与尴尬藏匿起来。 “夫人呐,夫人今日打扮得如此美丽,仿若天女下凡一般!”哈提尽力用最甜腻的语气哄着夫人。他故作轻松地将妇人拉近,搂过她的肩膀,用力地将她拉入怀中,仿佛在对她传递一种亲昵和宠爱的气息。然而,他的动作明显带着一丝过分的急切,似乎想要以此消解眼前的尴尬局面。 哈夫人的眼神依旧冷冽,似乎并未对哈提的奉承话感到任何愉悦。她缓缓抬起手,轻轻推开哈提搂住她的手臂,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与愤怒。“哈老爷,”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你当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为这个女人,你不如把南疆送给吕老爷!” 哈提的笑容顿时僵硬,他立即明白过来,夫人生气的点,是因为她误会了自己。他再次搂过哈夫人,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我去吕府,是要查查案子。昨夜有人袭击了林儿,我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说完,他回头看着丽姬,立即神气起来:“丽姬,你就送到这里。初八,本老爷有一场大法会,稍后,你去帮着夫人抄经!” 丽姬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眼中闪烁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知道哈提的性格,自己若不顺从,轻则打骂,重则没命。于是,她站直了身子,对着哈夫人的后背屈膝行礼道:“谢谢夫人!” 哈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转身看向丽姬。她那深邃的目光如同锐利的刀锋一般,仿佛一眼就能洞察到丽姬内心深处的所有秘密。丽姬感受到那目光的沉重,不由得微微抬头,迎上了她的视线。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仿佛空气瞬间变得凝滞,时间也在这一刹那静止。 “你的美貌虽然令老爷惊艳,但是否能在这府里活得长久,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哈夫人轻声说道,声音清冷且不容忽视。她没有直接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每一个字似乎都藏着无形的力量,带着一种压迫感。仿佛在无声地警告丽姬,她的地位并不稳固,任何时候都可能被再次发卖、转赠甚至杀害。 丽姬并没有退缩,微微一笑,目光平静而自信地看向了哈提。她知道,在任何男人面前,她的美丽都是无法忽视的,果然,哈提也不例外。“好了好了,夫人不要和一个下人生气。”哈提再次出言哄哈夫人,意在帮丽姬解围。 “走!”哈夫人瞪了丽姬一眼,说了一个字,抬脚往后院走去。丽姬委屈巴巴地看着哈提,并不愿意挪脚跟上去,哈提却无奈地摇摇头,对她说:“后宅,一向是听夫人的,去。”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 哈提和吕涛走出大门时,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哈提的脸色越来越沉重,走路的步伐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自信。吕涛紧随其后,面带微笑,但目光中的警觉却显而易见。他们的身影映照在石板路上,拉长了几分,看着像一对戴了面具的人偶。 书墨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力极佳地立刻赶车过去。随着马车轱辘的停下,书墨利索地将上马凳搬到车前,动作流畅无比,仿佛是多年伺候吕涛的下人。吕涛看着他,心中暗自点头,觉得这个年轻人真是机敏灵活,打算将他培养成自己的得力助手。 哈提此时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路,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他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像个浸了水的炮仗似的,浑身都透着几分无力。吕涛见状,忍不住试探性地开口,试图打破这份沉默:“哈兄,要不小弟陪你走走?” 话音刚落,哈提摆了摆手,似乎不太想再多说什么。他的目光渐渐从地面移开,缓缓抬头,脚步却不曾停下。随即,径直向前迈了两步,毫不犹豫地上了吕涛的马车。 吕涛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哈提此举。还没等吕涛反应过来,哈提已经掀起车帘,带着一抹虚假地微笑说道:“你上来,咱们哥俩说说话!” 吕涛依旧愣在原地,眉头轻蹙,犹豫不决。眼看哈提已经坐定,车帘微微掀起,他的目光对准了车内,心里微微发慌。虽然他明白哈提的这个举动只是因为他心烦,但他的心中却也清楚,他不会杀了自己。想到此,他赶紧跃上了车。 与此同时,书墨站在一旁,心中原本担忧的种种复杂情绪顿时消散,看到这一幕,他不禁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笑容。原本他还在琢磨,如何将二人都请上同一辆车,但眼下来看,自己完全是多虑了。 书墨跃到车辕口坐下,目光扫过吕录,看到他依旧站在一旁,没有上车的意思。他正要问,吕录显然看懂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书墨不要说话。 “我跟着哈老爷的车,你小心赶车。”吕录低声说道,语气平静。 书墨点了点头,心里一阵释然,随即满脸春风地轻轻挥鞭,驾车离开了哈府。 车轮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渐渐消散。二条巷的书砚早已等得不耐烦。 第312章 蠢货,你露馅儿啦! 二条巷内,伪装成一个马夫的书砚,正焦急地四下张望。他的眼神在阴暗的巷子口扫视,心中却始终挂念着一个问题:书墨怎么还不出现?按他估算的时辰,拜年寒暄不需要很久。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书砚的耐性已到了极限。 又咬着牙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马车的轱辘声始终没能传来。书砚忍不住低声嘀咕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他转身低声问了一旁的一个男子:“顺子刚才是怎么回话的?” 那人眼神闪烁,知道书砚在担心,低声安慰他道:“他说墨爷一切都好,按计划行事。” 听到这话,书砚心头微微一松,但随即又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这小子,总是这么不叫人省心!他正想着书墨,突然间,耳边传来了阵阵马车轱辘的转动声,声音越来越近。 书砚不禁抬头,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眼中闪过一抹期待。果然,不远的街口处,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那马车虽然不算华丽,却引得书砚格外开心,因为他终于看见了那道期待的身影!见到书墨安然无恙,书砚的心中松了一口气,嘴角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意。 书墨的眼神一扫,瞬间捕捉到书砚的位置。只见他微微扬了扬鞭,嘴里大声喊道:“驾!”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像是对书砚的回应,也像是对即将展开的计划的一声号令。 书砚听到这声“驾”,不禁笑了笑,心中的焦虑瞬间消散。他快速转身,对站在旁边的男子轻声说了两个字:“行动!”话音刚落,书砚从怀中摸出一块黑布,熟练地遮住了自己的大半个脸,只将眼睛露出在外。这个动作迅速又精准,似乎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早已预定好的信号。 那男子得到了书砚的指令,毫不犹豫地吹了一声口哨。随着口哨声的响起,从旁边的巷子里突然窜出了许多受惊的马车。它们一边嘶鸣一边奔腾,惊慌失措地四下乱冲。就连路旁停着的、几辆破旧的马车,也在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中开始乱跑。 在一阵慌乱中,有几辆破旧不堪的马车,直接撞上了书墨所驾的马车。剧烈的撞击声响起,书墨驾着的马车猛地一晃,车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随着一声“咔嚓擦”的巨响,车身剧烈地摇晃了起来。马匹嘶鸣,车厢也随之倾斜。原本坐在车里的哈提和吕涛,被这一撞狠狠摔倒在车里,二人顿时狼狈不堪,摔了个狗吃屎样儿。 吕涛将哈提扶起后,眼中闪过一抹愤怒,他一手把在车门上,正要打开门骂书墨,但话未出口,哈提已经抢先一步,迅速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谨慎地低声说道:“别出声。”说完,他又将车窗挪开一条缝,大声问道:“外面怎么啦?” 书墨听到车内传来的动静和话语,心中微微一笑。他知道,哈提和吕涛都是人精,必定会保持警觉。于是,他大声说道:“回两位大人,路旁有马受惊,将咱们的马车撞坏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书砚从怀中掏出一块令人生畏的令牌,高举过头顶。原本停在路上的小摊贩和路人,看到书砚手中的令牌,纷纷扯下自己的外衣,露出一身全黑衣衫,随即,他们将手迅速伸到身旁的桌椅下、草堆里,奋力拔出各自的刀剑,将两辆马车团团围住。 书墨看着这一幕,内心早已笑得像朵花一样,不禁悄悄夸了一句:“还得是我砚兄!” 突然间,一辆全新的马车被赶了过来,车轮轻盈,马蹄声稳重。书砚飞快地走到倒地的书墨身旁,伸手扶起了他,大声说道:“真是抱歉了,小兄弟,受惊的马将你们的马车撞坏了。贵府的马车维修费用,我全部负责,并尽快修好。现在,我这儿有一辆全新的,你先去送老爷,回头再驾过来换你的车。行不行?” “这我做不了主,我要问问我家老爷。”书墨给书砚递了一个眼神,转身朝吕府的马车走去。“老爷” 他刚要开口,就被车内的哈提打断,“我们都听到了,现在外边什么情况?” “回二位老爷,咱们的车确实不能走了,马夫也赶来了一辆刚上过清油的马车。”书墨将街上的情况如实告知。 “知道了。”车内的哈提大声说道。 哈提嘴上说知道,身子却没动弹。他看了看吕涛,吕涛也满脸无奈,不知怎么办。他只好点点头,对吕涛说:“要不换车?”说着,他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外面,示意吕涛先下马车。 吕涛站起身时,和哈提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哈提轻轻点头,吕涛横了横心,打开车门,钻了出去。他虽然心有恐惧,却依旧不敢多言,只是在心里下了个决心:“等做完今年的最后一批颜料,他要带着妻儿回老家,再不涉足江湖事。” 看到吕涛,书墨几步上前,将人扶下了马车,带到书砚准备好的马车前。吕涛在临上车前,看着书墨问道:“福寿,刚才有没有吓着?” 书墨万万没想到吕涛会这么问,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道:“老爷放心,咱庄户人家的孩子,胆子大!” “好。”吕涛说完,弯腰进了车里。 另一边,全程看着吕涛上车的哈提,看到吕涛进了车厢后,内心的谨慎逐渐消散。他掀开帘子,先伸出一条胳膊,后又慢慢地探出一条腿,确认没有风险后,才将整个身子挪出。书墨正要上前将人搀扶,吕录一路跑着过去,抢在了书墨面前,关心地问道:“哈老爷,没事儿?” “没事儿。”哈提说完,快步走向新马车。上车后,吕涛笑着打趣道:“哈兄真是受人喜欢,吕录都没扶我啊!” 哈提听到这话,随即愣了一下,笑着回应道:“你这个管家好,是个会来事儿的,讨好我,对你百利无一害!” “那是自然。”吕涛笑着,打了个哈哈。内心却坚定了一件事:吕录是哈提的人!确定了这件事,他心里不禁对自己轻嘲道:“喂了一辈子的狗,原来是敌人家的!” “二位爷,您们先走,后马车上的东西,小的一应都带回府里。”吕录跑过来,在马车前说道。 “辛苦了。”吕涛毫无表情地说了一句,随即笑着拍了拍车门,大声说道:“福寿,走啦!” “好嘞!”书墨听到吕涛叫自己,一跃上了马车,同时将两个小药丸扔进了车厢里。 第313章 酣睡中被绑上山 吕涛和哈提坐在马车里,车内的空气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二人面对面坐着,似乎都意识到对方有话要说,却又没有谁愿意先开口。 车厢内的气氛逐渐凝固,沉默如同一张厚重的网,笼罩在哈提和吕涛之间。即使是外头风声的轻响,也显得如此遥远与无关。 终于,打破这片寂静的,是吕涛的一声轻微的哈欠。他抬手掩嘴,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哈兄,我实在是困得厉害,头也有些疼。”他说话的语气带着点歉意,“想着先眯一会儿,免得到时候头晕脑涨。”说完,他稍稍低下头,似乎在等待哈提的回应。 哈提抬头看了看吕涛,眼神微微一凝。吕涛的声音虽然有些疲倦,但哈提却察觉到其中的微妙情绪——他可能有些尴尬。想到此,哈提笑了笑,语气轻松地抬头说道:“不知怎么的,我也有些犯困……”他伸了个懒腰,摇了摇脑袋,似乎想要缓解自己的一些疲累感。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轻轻将头歪向一侧,闭上了眼睛,仿佛只是一瞬间,便陷入了沉睡。 吕涛看着哈提的状态,心里微微有些慌张。虽然哈提的动作看似自然,但这种略显过于迅速的“入睡”,让他感到一丝不对劲。吕涛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车门,示意书墨停车。那一瞬间,吕涛只感觉自己的心跳略微加速,眉头也紧紧蹙了起来——他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儿。 一阵微弱的拍门声传入书墨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感。书墨眼中闪过一抹轻笑,但嘴上依然保持着冷静与沉稳。他轻声回应道:“老爷,如果困了就睡会儿,等到地方我叫您。”说话间,他用力拍了拍马的屁股,马儿应声扬蹄,车子随即稳稳地跑了起来。 书墨等了会儿,没听到吕涛说话,心中暗自窃喜。目前的局势似乎正朝着他预定的方向发展——哈提和吕涛被迷晕了。车马稳步前行,窗外的景色渐渐从繁华的街道变为郊外的寂静之地。书墨一边想着接下来的事情,一边专心赶车,他渐渐地开始哼唱,一丝胜利的滋味萦绕在心田。 不久后,马车抵达东山脚下。 此时,于六九早已在山下等候多时,看到书墨赶来,他眼中闪烁着一抹激动的光芒,用力朝着书墨挥了挥手,示意他停车。 “少爷。”书墨熟练地停了车,打开车门,将头探进车内,看了一眼早已睡着的两人——哈提和吕涛。他们鼾声均匀,似乎毫无察觉已被带上东山。 于六九靠近车门,眼中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他竖起大拇指,称赞道:“真有你的,书墨。”他的语气带着些许钦佩,同时也显得颇为轻松。“堂主没白疼你!” 书墨嘿嘿一笑,心中升起一丝得意,却没有表露过多。他关上车门,准备将车赶回逍遥堂。然而,于六九突然伸手挡住了去路,低声在书墨耳边说道:“不能进堂里。拉到后山,废旧山洞有人等着。” 书墨微微一愣,他刚要开口问什么,却看到于六九已经转身,步伐轻盈地消失在眼前,背影渐行渐远。书墨轻轻叹了口气,想到了车内的哈提与吕涛,心中顿时明了,为什么要把人放在后山。他没有再犹豫,轻轻一拉缰绳,马车调头驶向后山。 后山背阴,四周显得昏暗,安静得只有偶尔的几声虫鸣。大石头旁,金不焕、江远山和叶知卜三人正在低声交谈,偶尔微微笑着,气氛轻松却带着几分警惕。时不时,他们也会抬头朝山路上望一望,像是在等人一样。 终于,远处传来了马车的轱辘声,轻微却逐渐清晰。三人立即默契地停下交谈,迅速跳下大石头,悄无声息地躲入旁边的灌木丛中,屏息凝神,生怕被发现。 当书墨的马车渐渐近前,叶知卜目光锐利地从灌木丛中瞥见了书墨的身影,随即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出来,自己人。”他的声音清晰响亮,在寂静的山谷中来回荡漾。 书墨见到三人,放慢了车速,将车稳稳地停在了原地。又见叶知卜等人朝自己走了过来,他笑着轻扬了扬手,抱拳行礼道:“三位辛苦了。”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感激与轻松。 叶知卜微微一笑,示意书墨下车,走近后轻声说道:“我们三人来此,主要是于堂主让我们来等哈提和吕涛。”他说得简洁明了,书墨一听即明。 书墨不假思索地点点头,略带笑意地回应:“多谢三位的帮忙。”接着,他转头望向车内的哈提与吕涛,语气轻松地继续说道:“几位,帮我把他们搬到山洞里。”说完,他跳下车轻轻打开了车门。 此时,金不焕已经一跃而起,身形如猛虎下山般迅捷,直接一把扯过哈提的脚,将他扔到了自己肩膀上。随即,他不慌不忙,轻松地说道:“这个,俺自己扛着就行了,两个人抬着怪费事儿的,放心,一点不沉。” 江远山和叶知卜对视一眼,江远山无奈地摇了摇头,打算开口说句抱歉,却被书墨抢先一步打断:“六百斤之力名不虚传!”书墨笑着,语气轻松,带着几分调侃,显然他对金不焕的强壮早有耳闻。话音刚落,他转身准备去抬吕涛时,却看到江远山和叶知卜已经动手了。 叶知卜似乎不想让书墨觉得尴尬,他看了一眼书墨,指了指前方:“你前面带路,我们俩抬着这个就行。”语气中带着几分掩饰,也让书墨感到一丝温暖的体贴。 书墨闻言,微微一笑,回头点了点头,随后迅速跑到前方,带领三人朝山洞的方向走去。幽幽的光线映照在山间的岩石上,四人小心翼翼地移动着。几人看似步伐轻松,实则每一步都充满警觉。 终于,他们走到了山洞口。金不焕轻轻地将吕涛放在了地上,紧接着,江远山和叶知卜也将哈提放下。叶知卜是个谨慎的人,迅速检查了一下两人的状态,见他们仍未醒来,便转身走向一旁,朝江远山借了一把匕首后,动作迅速、熟练地,扯下吕涛衣服上的一块布,分成四条,将它们小心地捂在了哈提和吕涛的眼睛与嘴巴上。 书墨站在洞口,目光扫视了一圈洞内,心中松了口气。 “接下来怎么办?堂主有没有吩咐?”书墨看着江远山,想问问他们于三娘是否有下一步安排。 “于堂主说,有人看管,让我们放下人就走。”叶知卜听到书墨的问话,插了一句。 书墨没多问,他知道,堂主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他回头看了一眼,叫着江远山三人,一起回到了逍遥堂。 第314章 天理难容,为何做好事要被罚? 书墨和叶知卜三人回到逍遥堂,进入堂厅时,空气中充斥着一阵爽朗的笑声,随着笑声的传来,书墨的嘴角也开始微微上扬。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啊!”叶知卜自言自语了一句。 “六九回家了呗!于堂主从昨日到现在,笑声就没停过。”江远山听出,是于三娘在笑。 几人顺着声音走去,来到一间屋子的门前,隔着门缝,他们看到屋内的于三娘、于六九和书砚三人,正围坐在桌前,气氛轻松地闲聊。最夸张的要属书砚,他正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似乎在模仿某种夸张的动作,逗得于三娘和于六九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于三娘的大笑声如洪钟般响亮,几乎震得屋内的墙壁都在轻轻共鸣。书砚一边做着动作,一边哈哈大笑,显然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 书墨和其他几人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禁更加轻松了些。虽然他上一刻钟还有些紧张,生怕自己擅作主张被于三娘责罚。但他也清楚,万一被责罚也是自己活该,逍遥堂的规矩本就是这样。就算偶有阴云密布,但也只有那么一瞬间,于三娘是一个豁达通透的好家长,她从不曾刻意针对或者欺负谁,这也是逍遥堂能做大做强的根本原因。 “堂主,我们回来了。”书墨轻轻敲了敲门,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静,然而心中却泛起了丝丝不安——他知道,今日之事,恐怕并不会被轻松原谅。 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转而传来了于三娘的声音,“进来。” 书墨推开门,四人踏入屋内。于三娘坐在主位上,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但眼神却锐利如刀。她那双常年经历风浪的眼睛似乎能洞察一切,她看着书墨,微微挑眉,站起身面带微笑地说了一句:“厉害啊!” 书墨到底一晚上没睡,脑子竟开始犯糊涂。他以为于三娘是在夸自己完成任务的果断,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谁知,话音未落,于三娘忽然一步跨到书墨面前,手掌像铁钳一样按在了他的左肩上。 “啊!”书墨低呼一声,顿时感觉肩膀被压得生疼,几乎无法忍耐,双膝不自觉地弯曲,直接跪倒在地。 “六九,你先带金大侠他们回后院,我有些话要问书墨。”于三娘的声音又温柔了下来。 叶知卜、江远山和金不焕三人,看到于三娘这么对书墨,正满脸疑问地面面相觑。他们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不要招惹于三娘才好。听到于三娘的话,三人纷纷抱拳告辞,跟着于六九,先后走出了房间。 “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于六九他们走后,于三娘的声音又恢复到冷若冰霜的样子。声音里威严不减反增,满是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书墨没有回应,只是紧紧咬住下唇,偷偷抬头看着于三娘。那一瞬间,他知道,于三娘作为逍遥堂的堂主,并非仅仅是气急败坏,而是在用她特有的方式警告自己——不能为一己私欲不顾别人的死活。 书墨心里乱作一团,这次,他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于三娘没有听到书墨的求饶声,手上的力道暗暗加重了几分,书墨的肩膀几乎要被捏碎。 此刻,屋内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书砚看着书墨吃痛的样子,忙不迭地跳起来求饶:“堂主,堂主,您高抬贵手,饶了他。” 书砚的声音中透着几分焦急,他知道,于三娘此刻发火,不是简单的生气,而是因为书墨的所作所为牵涉到了逍遥堂的安危。他心里清楚,虽然于三娘不常表现出愤怒的情绪,但一旦动怒,便会如暴风骤雨般猛烈。 于三娘眼睛一转,瞥了书砚一眼,冷声问道:“你说,他该不该罚?” 书砚顿时被问住,心里有些紧张。若是平时,他或许会以书墨有功为由,站出来为他辩解,但今天,他明白,书墨的行为太过于冒险。胆大包天,万一行动失败,已经不单单是个人的失误,而是直接牵动了逍遥堂的命运,甚至有可能引发大盛和南疆之间的战争。 书砚没有说话,默默低下头,不敢直视于三娘的眼睛。沉默了许久后,他见于三娘怒气渐消,终于轻声道:“堂主,书墨的确犯了大错,但他这次也是为了大盛的安全这次是他考虑欠佳,您别生气了。好歹咱们全身而退,成功将人抓回来了。”书砚的话含含糊糊,只是小心翼翼地为书墨求情,试图让于三娘的心软化一些。 于三娘冷冷一笑,她的眼神不再温和,而是透出一股凌厉的寒意:“你这算是在为他求情吗?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南疆的探子查到你们,逍遥堂怎么活?这么多人,一夜之间都有可能灰飞烟灭!” 书墨的双膝仍然屈着,他知道,于三娘是真的害怕了。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头,声音低沉却带着坚定:“堂主,是书墨做事欠考虑,妄图夜探吕府,不料事儿没办成却惊动了吕涛。我怕那事以后更不好近他的身,万般无奈下,又逼着书砚帮我绑票。都是书墨一个人的错,您要罚便罚,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态度就是唯一的解答。 于三娘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挑,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的手从书墨的肩膀上松开,随即冷冷地说道:“你明白了就好,并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靠胆量解决。书墨,逍遥堂之所以能屹立不倒,不仅仅是因为咱们胆子大,更重要的是,咱们有智慧。” 她歇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桌子前,“人能知错改错是好事,但却未必每一次都能有机会改过,你明白我的意思么?哈提是南疆的王子,你们稍有不慎,暴露了自己,万一南疆打来,盛帝能保咱们么?若是不能,就靠着逍遥堂,怎么能战胜一个朝廷?况且,到那时,我们的敌人可能不只是南疆。大盛觊觎逍遥堂的人不少,你又不是不知道!” 书墨低头,沉默不语。他心中清楚,自己这次所做的事,虽然表面上看似果敢、果断,但却过于冒险,牵涉到的风险太大。听了于三娘的一番话,他在心里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抬头看着于三娘,正要继续说话,不料被一个声音打断,“别的不敢保证,若有一日南疆来犯,我帐下十万精兵,定倾巢而出,助逍遥堂扫平敌寇!” 第315章 帝死有疑 于三娘听到外边传来铿锵有力的声音,她的眼睛从书墨身上移开,转向了门口。只见萧爽和萧铎两人严肃地站在那里,仿佛带着某种沉重的气息,整个屋子的氛围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于三娘微微一怔,随即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位,请进来。” 萧铎扫视了一眼屋内,目光停留在了书墨身上,看到他正跪着,脸色略显过一丝尴尬。他知道现在不是适合找于三娘的时候,便抱歉地说道:“真是不巧,打扰了于堂主。您有事就先忙,我们到外边稍候片刻。” 于三娘意识到二人有急事,她忙不迭地说道:“哪里,二位请进。”转身时,她对书砚和书墨说道,“你们先回去忙,吕涛的事儿,一会儿再说。” 书砚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仿佛看到了大救星般,他忙冲于三娘抱拳施礼,随后用力拉起跪在地上的书墨,急忙将他连拉带推地,带出了屋外。 随着书砚和书墨离开,屋内只剩下萧爽、萧铎与于三娘,气氛变得更为严肃与紧张。 进屋后,萧爽与萧铎两兄弟互相看着对方,面露难色,嘴唇一张一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于三娘看着他们,知道他们心里有事,但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她并没有戳穿二人的尴尬,微微一笑,随即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萧铎。萧铎接过纸条,随手打开,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顿时神色大变。 纸条上写的字赫然震人:“帝崩,子欲继,然玺无踪。” 萧铎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他立刻将纸条递给萧爽,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同时浮现出深深的慌乱与不安。 萧铎原本那份冷静与理智的表情顷刻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的神情。他盯着于三娘,声音低沉而颤抖地问道:“于堂主,消息可靠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于三娘看着萧铎的表情,心中也一阵低沉。她知道,这个消息对二人意味着什么。她轻轻点头,满脸忧愁地答道:“刚收到的消息,尚未来得及去后院,亲自通知二位王爷。请王爷节哀!” 萧铎浑身一震,几乎无法站稳,他用力捏紧纸条,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眼中的迷茫与无助交织在一起,他咬住嘴唇,极力控制住即将涌上心头的情绪,但那一刻,他终究还是没能抑制住心中的痛苦。 “父皇……”萧铎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沙哑,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情感的爆发。 萧爽见状,神色也变得极为沉重。他伸手拍了拍萧铎的背,低声安慰道:“五弟,节哀顺变。父皇驾崩,萧义秘不发丧,必定有鬼。我们现在不是痛苦的时候,要想办法回宫里去。” 于三娘见状,脸上的忧虑又重一层。她走到萧铎身旁,低声说道:“五王爷,节哀!我知道,这个消息对您来说有多沉重,但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太子要继位,玉玺失踪了。没有玺印,意味着继位之事将陷入更大的混乱。大盛朝乱久了,先皇驾崩的消息恐瞒不了多久,到时候敌国来犯,必定生灵涂炭。王爷不能不管百姓,还请二位王爷救黎民于水火啊!” 萧爽闻言,直勾勾看着于三娘,内心对眼前的女人生出一片敬佩之情。他努力压着自己的悲伤情绪,又轻轻抚着萧铎的后背,认真地说道:“于堂主说得在理!五弟,父皇驾崩,玉玺失踪,或许不是一件坏事。二哥长年领兵在外,多少听过萧义的为人。经此次逃亡,你应该心里清楚,大盛落在他手里的话,你我兄弟,迟早会身首异处。” 听到“身首异处”四个字,萧铎抽噎了一下,努力整理着情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慢慢抬起头,目光中尽是无力和悲伤。“于堂主,劳烦您再帮我们打探一下,京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于三娘没有立刻回答,低头思考了片刻后,才慢慢点头:“好的,王爷。” 萧铎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他紧紧握住纸条,双手微微颤抖:“玺印,萧义……” “敢问二位王爷,是否有亲信在宫里?”于三娘打断了他的话,低声说道,“若是王爷们有自己人,逍遥堂的人可以帮传个话,带他来见。若是没有信得过的人,二位知否知道,谁是太子的仇人?” 萧爽的眼中闪过一丝理智的光芒,他迅速整理了思路,冷静地开口:“父皇有个贴身的太监,叫李辛,他从小跟随父皇,距今已有几十年。李辛只听命于父皇,若真的帝死有疑,我猜他一定知道其中的内情。”说到这里,萧爽的眼神深沉,显然已经决定了行动的方向。 萧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的心情依旧复杂,悲痛的情感尚未完全消散,但此刻他的理智却逐渐占据了上风。他紧紧握住拳头,咬紧牙关,仿佛要将这份悲伤与不甘化作力量,注入到未来的行动中。 “父皇的死,一定有问题!”萧铎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眼中泛着一股锐利的光芒,“走之前,我进过宫,当时父皇只是被气到,他没有什么顽疾,不可能突然驾崩!萧义!一定是这个狗东西害了父皇!如果李辛真的知道什么,那他现在要么死了,要么在四处躲藏。三娘,还请逍遥堂帮我兄弟二人一把。”说着,他毫不犹豫地对着于三娘深深鞠了一躬,姿态恭敬而又沉重,似乎将所有的希望和信任都寄托在她身上,“来日,我兄弟二人,必将投桃报李,无尽感谢。” 于三娘看着这两兄弟,脸色变得更加凝重。她明白,萧铎所说的李辛,确实是个关键人物。无论是帝王的死,还是随之而来的政局动荡,李辛身上的消息或许真的能决定一切。她沉默片刻,深深看了萧铎一眼,终于点了点头,答道:“我明白了,请二位王爷放心,逍遥堂上下必全力搜救李辛。” 她的声音低沉且有力,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坚定。对于三娘而言,无论是萧铎还是萧爽,都不是轻易让她拒绝的对象,特别是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刻。如果他们兄弟二人能稳定局势,那么整个逍遥堂的利益也能得到保护,儿子于六九的未来也会更顺畅一些。 “至于投桃报李之事,王爷不必挂在心上。”于三娘继续说道,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作为大盛人,三娘我也期待天下有一位明君。” 萧铎听到此话,内心稍微松了口气。他低头再次深鞠一躬,脸上充满感激之情:“多谢三娘。” 于三娘微微一笑,示意他们不必多言:“事急从权,我先去安排一下。” 萧爽见状,忙点点头,低声道:“那便劳烦三娘了。我们这就去找行谨,请他帮画一个小像,回头您叫堂内人看看,便于寻找。” “如此甚好!”于三娘说完,急匆匆出了门。 萧铎虽然内心依然波涛汹涌,但此时他已恢复了冷静。他转头对萧爽说道:“同时要联系八弟,再联系宫中的旧臣。” “好!”萧爽眼神坚定地接话。 第316章 进退两难的决定 盛帝驾崩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般轰然落下,书墨又绑了哈提和吕涛,这一切仿佛一场早已设定好的棋局,只不过局势变得迅速且复杂。于三娘站在正厅,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深深不安。她的思绪如乱丝般纠缠不清,她仿佛看见两军交战的场景,刀枪林立,硝烟弥漫,逍遥堂上下四处逃窜 想到这里,于三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冷意。皇帝驾崩,玉玺失踪,大盛的局势已然变幻莫测。而萧爽与萧铎的身份,又如两柄悬在逍遥堂头上的利剑,让她每每想起,便感到心口处如压巨石般不能呼吸若是有一天,这两兄弟成为阶下囚,逍遥堂全体都将随之殒命;然而,若是他们掌握了天下,自己和堂中的人,是否真能安稳度日?她将头转了个方向,目光投向一边,眼前的世界仿佛瞬间模糊不清。 帝王的杀伐,有时也许仅仅是因为他在睡梦中做了个不合时宜的梦,而这梦,却能决定许多人的命运。 于三娘微微闭眼,任由这种不安的情绪在心头蔓延。她明白,自己的处境正如一只走在钢丝上的鸟,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丈深渊。可若此时不管不顾,有可能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娘!”一声清脆的呼唤突然打破了于三娘的思绪,直刺心脏。她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儿子,于六九正站在她身前,眼神清澈,似乎并未感受到母亲内心的波动。她强迫自己微笑,一把握住了于六九晃在她脸前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儿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于六九见母亲恢复了神色,便笑着凑近:“娘,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又有人惹你生气了?你说,是谁,我去给你揍他!”他眨了眨眼,显然对母亲的沉思有所察觉,但见母亲不想多说,便只好岔开话题。 于三娘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纷乱的念头抛到脑后,微微一笑:“没什么,娘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她说着,眼神突然一亮,仿佛闪现出一丝灵光,脑海中瞬间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站起身,走向屋内的桌案,拾起一张布满草图的纸,沉吟片刻,便开始在上面快速勾画。 六九见母亲突然变得有些急切,眼中闪过一抹好奇:“娘,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于三娘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继续快速看着那图纸。她的脑袋清晰起来,心中那些盘旋的疑云也逐渐被她一一理顺。萧爽和萧铎的身份,如今确实成了她最大的不确定因素。若他们胜了,逍遥堂在短期内应是平安的,甚至有可能会被纳入新的权力体系中,得到重用。 “六九。”于三娘忽然停下了手中的笔,转身看着自己的儿子,“现在,我有一个天大的计划,需要你亲自去一趟京城,你敢不敢?” 于六九愣了愣:“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三娘微微一笑,眼中透出一股深沉的决心:“可能有一条路,能够带逍遥堂走得更远,只是目前,需要我我们赌上一切。” 于六九沉默片刻,随即眼中泛起一抹不可置信:“娘,你是说……你要参与朝堂之争?”他已经从母亲的话语中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仿佛她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想来想去,能让于三娘这么纠结的,只有皇帝驾崩这件大事了。 于三娘深吸了一口气,望向门口,低声说道:“我决定,赌一次。你带回来的那俩,绝非善类。若是他们有朝一日胜了,咱们必然活不下去。既如此,何不奋力一搏?” “可是你以前不是最恨朝堂么?”于六九有些不解,一向不参与朝阳纷争的母亲,今日为何会性情大变。 于三娘的眼神愈发坚定,她缓缓转过身,凝视着儿子,眼中似乎有着深藏的无奈和决绝。“六九,你听母亲一句话。”她声音低沉,却清晰每一个字,“我不是恨朝堂,我是怕。怕我们终究只是一个陪葬品,始终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但现在,我怕也没有用了,越缩脖子,可能越死得早。” 她步伐轻移,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天际。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仿佛也带着一抹冷冽。“朝堂上,有权谋有诡计,人人都在算计着自己的利益。我们不是绝情之人,做不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我之前一直不愿意参与朝堂之事” 她顿了顿,转过身,目光如刀,直视着六九:“而今,皇帝驾崩,太子无德,两位王爷求助于逍遥堂。我方才想了很久,觉得不能拒绝他们。” 于六九皱了皱眉,明显有些困惑:“娘他们不是什么残暴之人,不会逼着你做事。” 于三娘抬手打断了儿子的话,冷冷地道:“只有主动出击,才有机会掌控自己的命运。人生就是一场赌局,若是一直站在边缘,永远都不会有机会赢。”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冰冷的光芒:“而且,若今日我们不出手,也未必会有好处。到时候,太子党觉得我们是仇人,难道他们就不会这么觉得么?” 于六九沉默片刻,深知母亲做的决定从不轻易动摇,他低声道:“我明白了,娘。既然你已决定,那我自然也会随你一起走这条路。” 于三娘转身,目光柔和了几分,伸手抚摸了下儿子的头:“六九,记住,无论何时,千万不要让别人替你做决定。”她看着那张青涩而坚定的面庞,内心涌上一股复杂的情感。 她知道,这一赌,注定将会是一场生死未卜的较量。她不再是那个只想赚金子的女人,而是成为了一个搅弄风雨的谋士。 “娘,你说,要我去京城干什么?”六九终于问道,眼中闪烁着期待与决心。 于三娘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拿着堂主令,去调动京城分堂所有人,将周边五十里的暗桩都启用。找一个叫李辛的太监。一旦找到,将人控制住后,立即传火焰令给我。” 她的话语沉稳而坚定,“一定要找到这个人,千万不能让其落入别人手里,因为他可能知道玉玺的下落。” 于六九点了点头,他深知母亲的智慧与决断。这场赌局,无论成败,已经没有回头路。 “好,我这就动身。”六九转身离去。 于三娘则目送他离开,静静站立良久,眼中的光芒似乎越发冷冽。她心底清楚,现在自己已经站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第317章 大法师不要我们了! 于六九奉了于三娘的命令前往京城,刚一入平阳城,便发现了一个异常的景象。大街上行人稀少,偶尔能看到几个人影,却是步伐迟缓、目光呆滞,像是失去了生气般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相对塞北,平阳只是不冷,但是也没到炎热的时候,但这些人脸上却带着明显的疲惫和不安,仿佛整个人都被沉重的负担压得透不过气。 他心中疑惑,不禁停下马来,开始观察这些人的动向。原本不经意的几个人,竟然在无声无息中汇集成了一个小群体,他们低头、匆忙地穿行在街巷之中。最奇怪的是,这些人似乎并不互相交谈,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一种被迫、茫然的神情,仿佛身处其中,却不知所措。于六九心中有了一个强烈的预感:这些人一定是受到了某种不寻常事件的影响。 他将马拴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隐匿在人群之中。于六九心头升起了几分好奇,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很快,他发现这些人似乎有着一个共同的目的地——广场。广场上,几名身着黑色袍子的法师正规矩地站着,面目隐匿在面具下,神情肃穆,似乎在准备某种神秘的仪式。那些赤膊的男子正忙着点燃广场两旁的火炬,熊熊火光在阳光下燃烧,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广场上空的气氛沉甸甸的,四周的信徒们并没有站在原地,而是慌张地四处张望,眼中带着焦虑和期待的神色,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时刻来临。一阵冷风吹过,点燃火炬的火焰跳动得愈加猛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息。 就在这时,于六九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人群,突然,他在远处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看上去有些慌乱,面色苍白,正在人群中小心穿行。于六九眼尖,迅速认出那人正是平阳城松香斋的掌柜——孙志杰。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想要打招呼解开心中的疑惑。走近了些,才发现孙志杰的神情十分不对,脸上带着明显的迷茫和焦虑,仿佛被什么东西支配了思绪,精神有些恍惚。 “孙掌柜,又来消业障啊?”于六九微微一笑,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但更多的是对眼前景象的疑惑。 孙志杰听到于六九的声音,先是一愣,随即眼神变得茫然,他低头看了看四周,又瞥向于六九,显然不太能认出他来,愣了好一阵子才开口:“你……你是谁?是不是认错了人?”他显得有些局促,似乎是在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于六九心中一动,笑了笑,随即便答道:“孙掌柜,贵人事儿忙,自然记不得我。我曾去松香斋买过颜料,您不记得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他故意轻描淡写地提起以前的交易,试图让孙志杰放松警惕。实际上,自己心里都没底,担心这个随口而来的谎言一下被识破。 孙志杰微微皱眉,似乎在努力回想。终于,他露出了勉强的笑容,拍了拍脑袋:“是是!我记得了,原来是您啊,真是抱歉,今天有些心烦,脑袋乱得很。” 于六九依然微笑着,但心中却已经不再放松,孙志杰分明没想起自己是谁,却硬是假装熟识。他更加确定,孙志杰今天的表现异常,来这个广场,也并不是消什么业障。他环顾四周,看到这些信徒的眼神更加空洞,身体有些摇晃,似乎并不是出于自愿,而像是受到了某种控制或引导。 于六九感到一股不祥的气息涌上心头,决定深入了解一番。他低声问道:“孙掌柜,您知道他们都是来干什么的吗?我看大家的表情,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孙志杰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安的神色,他的目光在四周快速扫过,压低声音答道:“没……没什么,就是一个法会,说是消解业障、祈求安宁。我不过是过来凑个热闹,您也知道的,这年头,事情多,压力大。” 听到这儿,于六九心中的疑虑更甚。他看了看那些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更加不安的信徒,又转头盯着孙志杰,心中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这所谓的法会,未必是简单的宗教活动,很可能隐藏着某种更加阴暗的目的。 就在这时,广场上的法师突然开始低声吟唱,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人群中的信徒似乎被某种力量吸引,纷纷向着法师所在的方向涌去。于六九的直觉告诉他,这些信徒似乎并非自愿来此,他们的行为、眼神、甚至身上的颤抖,都透露出一种被操控的迹象。 “孙掌柜,我也有业障。”于六九心中不安,轻声说道,“您指点一下,要怎么才能消掉?” “公主府,自己报名去。”孙志杰说完,跟着人群往广场中间走去。 于六九心头一沉,意识到眼前的局势绝非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尽管孙志杰的言辞软弱而含糊,但他隐隐觉得,这其中必定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危险。眼下,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才能不惹麻烦。他带着心中难掩的忧虑悄然后退,试图避开人群的视线,寻找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出口。 然而,就在此时,广场中的局势突然发生了变化。远处的人群似乎突然感知到了什么异样,躁动不安,吵闹声、脚步声一时间四散开来。于六九警觉地抬头远看,眼前的景象让他顿时心头一紧——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乱,似乎有些人开始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去,而另一些人则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推搡着,身体失去控制般向前涌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于六九没有丝毫犹豫,他跨步跃上了附近一户人家的屋顶,站在高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广场。就在这时,他看到广场中央突然升起了一股浓重的烟雾,烟雾在空中蔓延开来,迅速将整个广场笼罩。烟雾的颜色奇异,带着一丝诡异的紫色光晕,隐约中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仿佛有某种强烈的魔力正在其中滋生。 几个身穿黑袍的法师开始聚集在烟雾中间,低声交谈着什么,偶尔指指点点,眉头紧蹙。于六九从屋顶上俯视着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法师的每一个动作。过了片刻,那些法师分开,各自站在广场的不同位置,开始再次吟唱低沉的咒语,声音如同暗夜中的雷鸣,带着某种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突然,随着一声轰隆巨响,广场中央的地面剧烈震动,一条裂缝出现在原本平整的地面上,烟雾像是得到了某种召唤,迅速从裂缝中弥漫开来,犹如一只巨大的怪兽,吞噬着周围的空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于六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一片惊慌。这个裂缝的出现无疑是某种仪式的高潮,而烟雾的蔓延也昭示着某个巨大的秘密即将浮出水面。他的眼睛始终紧紧锁定着裂缝,不敢有丝毫放松。裂缝逐渐扩展,然后又迅速合拢,仿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烟雾也在几息之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广场恢复了平静,但空气中的不安与压抑感却愈加浓烈。 就在此时,人群中一阵骚动传来,突然有一个声音大喊:“大法师走了!他不管我们了!”这一声惊呼像是点燃了炸药桶,瞬间引起了人群的混乱。 第318章 娘手里的筹码多得很! 随着一个恐慌声音的呐喊,整个广场上,原本有序的气氛顿时崩塌,惊慌失措的人群开始四散奔逃,许多人嘴里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快跑!大法师真的不管我们了!” “我们完了!大法师今天没来,他真的生气了!” “神啊,救救我们!” “走!跟我走,赶紧离开这里!” 四周的喧哗声此起彼伏,犹如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信徒们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像丧失了方向的群羊一样,疯狂地奔向各个方向,又不顾一切地挤在一起,脚步声、呼喊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海洋。几个人撞在一起,摔倒在地,马上又被其他人踩在脚下,现场的情况变得极其危险。 于六九站在屋顶上,瞳孔紧缩,看清了人群中的每一瞬变化。他注意到,一些信徒的表情扭曲,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双手紧抓着头发或是抓住身旁的人,满脸的惊慌。更有一些人,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绝望,像是已经意识到什么无法逃避的命运。 几名法师的面具已经摘下,正站在广场的中央,脸色苍白。他们的目光四下乱扫,似乎在寻找什么人或是想要联系什么人。就在这时,一个法师突然失控,冲着人群大喊:“安静!别乱!”他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恐惧和无奈,但他的命令没有任何效果,反而更让人群的恐慌加剧。有的人直接扑向四周的墙壁或树木,有的人想要用力抓住什么。 突然,一声重物摔落的声音响起,一名法师颤抖着跪倒在地,浑身发抖,嘴巴张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另一个法师急忙扶住他,低声安慰,却已经明显显得无力。那法师的眼中透出深深的恐惧与无助,他的双手死死抓住地面,好像想要抓住些什么。 此刻,于六九的心跳加速,他知道,眼前的局势已经完全失控,绝不再是普通的宗教仪式那么简单。烟雾的源头、法师们的异样反应,种种迹象表明,眼前的事件极可能涉及到某种深不可测的力量。 就在他准备撤离时,广场中央的裂缝突然剧烈震动,像是被某种巨力撕裂开来,那股深沉的黑暗再次从地底涌出,几乎要吞噬周围的一切。烟雾再次从裂缝中腾空而起,浓烈的紫色雾气弥漫,仿佛形成了一个无法逾越的屏障。与此同时,广场四周的火焰也随着裂缝的开启而熊熊燃烧,像是地底的某种神秘力量正在觉醒。 “完了!完了!”一个信徒突然大声嚷道,面色苍白,目光茫然地望向远方,显然已经彻底崩溃。几名法师也因地面的剧烈震动而失去了平衡,一个个踉踉跄跄地后退,仿佛也被这股力量所压迫,眼中充满了无力和惊慌。 此时,那个之前大喊“法师不管我们了”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完了!我们真的完了!”他的眼神充满疯狂,似乎完全不顾及周围的危险,扯开嗓子大喊着:“大法师生气了!” 这句话一出口,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名失控的信徒身上,广场上静了一瞬,紧接着更多的声音响起,带着愤怒、恐惧、疑惑,甚至绝望。“是的!大法师生气了!” 于六九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知道,这个法会的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就在这时,广场的另一端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呐喊:“全都给我停下!不要再乱了!” 那声音具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竟瞬间让人群停滞了片刻。于六九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紫金袍的老者缓步走入广场中央,他手中握着一根闪烁着神秘光芒的权杖,气势磅礴,仿佛整个天地都为他让路。随即,那名失控的信徒瞬间被几名法师拖走,整个广场上再次陷入了压抑的沉默。 于六九深吸一口气,想要立刻回逍遥堂,将这一切报告给于三娘及逍遥堂的其他人。他觉得,这场风波的背后,可能不是哈提简单的敛财,而是有着更重要的秘密,若不及早应对,恐怕京城乃至整个大盛都会陷入不可逆转的混乱。 于六九快马加鞭,几乎不敢停歇,心中满是忧虑与疑惑。一路上的景物如流水般飞速掠过,他的心思却全然沉浸在刚才见到的混乱场景中。广场上那道裂缝,那股扑面而来的沉重气息,仍然让他心头发毛。 经过一段急促的行程,于六九终于回到了逍遥堂。他问了小厮于三娘所在,径直走进堂厅,推开门,看到于三娘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于三娘听到声音,睁开眼看到于六九,并无一丝惊讶,仿佛对他的折返早有预料。 于六九走近后,低头恭敬地行了一礼:“娘,六九有要事要和你说。”他微微喘息,显然是刚才走得太累了。他抓起一旁的茶壶,猛灌了几口,目光中带着些许焦急与困惑地说道:“我刚才在城内见到了许多奇怪的事情,广场上信徒们乱成一团,甚至还有传言说大法师背叛了大家。更奇怪的是还有烟雾和裂缝……” 于三娘一把拿过于六九手中的茶壶,慢悠悠地看了看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这些事,暂时不必管了,为娘心里自有分寸。”她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一种无法动摇的坚定,“你要记得,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找李辛。” 于六九听后愣了一下,眉头微微一挑,显然有些不解:“你都知道啊?”他轻声重复了一遍,眼中充满了疑惑,“你知道,你不早说!害得我白白担心一场!” 于三娘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深邃地看向远方:“就是没告诉你,娘才发现,你真的长大了!”她的语气沉稳且笃定,“逍遥堂日后在你手里,娘放心多了!” 于六九听后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他觉得于三娘是在试探自己。 “不必难过。”于三娘看出了于六九的不高兴,“娘不是有意要瞒着你,只是不想你分心而已。”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更为深邃:“你放心地去,逍遥堂暂时不会有危险。那大法师本就是哈提,现在他在我们手里,料他的手下一时半刻找不到这里,就算找到了,他们也不敢让哈提死。放心,娘手里有的是筹码!” 于六九听得清楚,不再多言。“娘,六九走了。”他最后低头行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去,他出门后翻身上马,风吹过他的脸庞,带起一阵凌冽的寒意。 于三娘站在远处,望着于六九的背影,微微笑了一下,眼神复杂。 第319章 神医一箭双雕 于六九走后,院子里渐渐恢复了安静,唯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于三娘目光深沉,心中早已在快速盘算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她不愧是历经风雨的老练人物,虽身处风口浪尖,却始终面不改色。 站在院子里想了片刻,她转身迅速找到了在整理消息的书墨。 “书墨。”于三娘轻声唤道,声音平静却不容忽视,“你有没有注意到,哈提和吕涛身上究竟有何玄机?” 书墨随即立定,心知堂主此时的问话定不简单,他略微低头思考片刻,便道:“两位的确有些与众不同,特别是哈提。方才,我将他拉出马车时,嗅到他身上有一股似香非香的味道。”他说着,眼神有些复杂,“吕涛身上倒是没有这个味道。但我肯定,这不是女人的脂粉味,至于是什么,我之前没接触过。” 于三娘听后微微点头,沉默了一阵。书墨的回答虽然简洁,但却让她更加确信心中的猜测。她已经不再看书墨,而是开始低头沉思,思绪千回百转。终于,她的目光如利刃般直直射向书墨。 “城内法会的混乱,想来是哈提手中确实有控制人的药物。”她的声音冰冷而坚定,“你去哈府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 书墨愣了一下,显然没有预料到会被派去哈府。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堂主,直接去哈府探查,小的有些困难。毕竟已经探过一回吕府哈林又回了府,加上哈提的失踪,想来现在已经戒备森严了。若我贸然去,恐怕办不成事,还要牵连逍遥堂……” 于三娘没有急着打断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书墨,眼神深邃而洞察一切。过了片刻,她开口道:“哈府二公子的命,是你救的,对?” 书墨一愣,随即恍若有所悟,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道:“感谢堂主提醒!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呢!” 于三娘微微一笑,目光依然锋利:“既然有救命之恩,吕涛和哈提又双双失踪,你去找哈林求救,应该不过分?” 书墨听罢,顿时明白了,于是连忙躬身行礼:“是,堂主!我这就去准备。”他匆匆退出,脚步轻快却不失谨慎。 此时,于三娘的目光依然凝视着远处的院墙,心中已有打算。她知道,虽然找李辛事关国运,但是查清楚哈提,也是不小的事情。 稍后,于三娘来到了后院,找到叶知卜。叶知卜正在一旁摆弄他的瓶瓶罐罐,见到于三娘来访,便放下手中的事,抬起头,微微一笑:“于堂主,有事找叶某?” 于三娘走到他面前,低声道:“哈提今早上了山,平阳城内的法会便发生了混乱。我想,若是寻常法会,就算法师不在了,也不至于乱成一锅粥。听六九说,现场的人眼神呆滞,面目表情,最离奇的是孙志杰,他已经不认识六九!” 叶知卜的眼睛猛然一亮,瞬间将手中的瓶瓶罐罐放好,快速抬起眼看着于三娘,小声地说了句:“致幻草!” 于三娘点点头,神色凝重:“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心有灵犀。”叶知卜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定,“这种草药在大盛虽不常见,但不代表没有。它的效用极为强大,若是有人将其与薄荷调配,便能让人在心情愉悦中迷失心智,听从他人指令。特别是在法会这样的场合,若被有心人下毒,大批人的意志将会被控制。” 于三娘皱眉:“那么,我们如何能查清楚这些人是否受到了致幻草的影响?” “这倒不难。”叶知卜迅速分析道,“致幻草的效果通常不是瞬间显现,而是逐渐渗透,一旦被使用,人的眼神会变得呆滞,举止也会显得不自然。而且,他们的反应也会不正常,因为会出现深度幻象。我们第一日宿在小院时,行谨他们就中了这草的毒,几个人隔空打斗,说是有一只长毛怪攻击他们,实际上只有一个缩在地上的卷毛小狗” 于三娘点点头,心中已有了打算。她转身看向叶知卜:“我已经安排书墨去了哈府,你要不要和我去后山看看哈提和吕涛?” 叶知卜沉思片刻,随即点头:“要的,但是我们不能就这样去。” “你的意思是?”于三娘冷静地问道,“我们要乔装一番?” “等等。”叶知卜说着,打开药箱拿出一个小瓶子,在一旁的铜盆里倒了一些药水进去,那盆里居然出现了一张面皮! “你?!”于三娘看到叶知卜这神奇的操作后,惊讶地叫道。随后,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铜盆,不可思议地看着叶知卜,似乎在等他一个解释。 叶知卜轻轻一笑,似乎早就预料到于三娘的反应。他没有急于解释,而是缓缓将小瓶子放回药箱,再次看了一眼铜盆中的面皮,嘴角勾起一抹冷静的笑意。“这是我特意准备的,”他说道,“一种极为稀有的药物,能在短时间内改变皮肤的质地和颜色。此法虽不完美,但在一场小小的伪装中,足以使人神不知鬼不觉。” “这……”于三娘愣住了,她惊异地看着铜盆中漂浮的那张皮肤,心中震动不已。“这张面皮,你确定不是真人?” 叶知卜微微点头,指着那面皮继续说道:“我是个游医,不是杀人狂魔。放心,它只是我用蜡油和药水制造出的‘假面’。短时间内,能够随意改变人的面容,若是加上适当的药物辅助,甚至可以完全模仿他人的容貌。如果不大笑或近距离观察,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于三娘依旧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张面皮,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问道:“这……这样的一张面皮,能不能给我用用?” “那是自然!一会儿咱们去后山,一人一张。于堂主扮作孙志杰,我的话,就扮作吕府管家。”叶知卜说完,坏笑着看向于三娘。 “好个一箭双雕计!”于三娘笑着夸道。 第320章 我来问,你来答 叶知卜和于三娘悄然步入后山,沿着小道一路走向隐藏的山洞。两人皆戴上了精巧的面皮,化作了孙志杰与吕录的模样。于三娘的容貌在面皮的变化下,与孙志杰无二,甚至连眼神和气质都与那位商会掌柜神似。而叶知卜则依旧保持着那份冷静与从容,模仿起吕录的模样,更是没有丝毫破绽。 二人走近山洞时,几个守卫瞬间警觉地拔刀,锋利的刀光在昏暗的洞口闪烁,锋刃带着寒意地指向他们。 “站住!”最外边站着的一名守卫喝道,眼神中透着警惕和不信任,显然并未认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于三娘平静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不急不躁的笑容,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光闪闪的令牌,令牌上刻印着一个大大的“于”字,那是逍遥堂堂主的令牌。她微微抬起令牌,将有字的一面拿到那人面前,轻声道:“让开。” 守卫瞪大了眼睛,抬头一看,见到那块令牌上的字,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迟疑。片刻后,他忙示意其他人退后,低声对旁边的同伴道:“快放行!” 其他守卫立刻收起了刀剑,纷纷退后一步,那前排守卫低声恭敬地说道:“请!” 于三娘和叶知卜不再多言,径直走入山洞。洞内的空气有些沉闷,显得压抑。二人没走几步,便看到被绑成粽子般的哈提和吕涛。两人不仅被粗糙的麻绳捆绑着手脚,连嘴巴都被布条堵住,要是没人说,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他们在两个时辰前还风光无限。于三娘和叶知卜站定,打量着被捆着的两人,心中已有计较。 哈提和吕涛听到有声音,眼神明显充满了焦虑与恐慌,但当他们看到叶知卜和于三娘两人的面孔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吕录?”哈提看到叶知卜的模样,以为是吕录,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迅速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狂喜地用眼神和微弱的动作示意叶知卜给他松绑。 由于嘴巴被布条捂住,哈提的声音极为模糊,但叶知卜依旧能从他焦急的眼神中看出,他真的将自己认成了吕录。 哈提那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下巴和闪烁的泪光,让于三娘内心有些看轻他,觉得他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南疆也不过如此,想到这里,于三娘原本的担心,瞬间小了很多,她觉得,就算两国起争执,南疆也毫无胜算。 叶知卜和于三娘互相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走向他们。于三娘轻轻弯下腰,检查了一下哈提和吕涛的状态。她从腰间拿出一小包药粉,轻轻洒在哈提和吕涛的口鼻上,随即两人都渐渐放松了下来。 于三娘一把扯开哈提嘴上的布条,他便立刻挣扎着要说话,可由于药物的作用,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迷糊:“孙掌柜,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于三娘微微一笑,低声道:“我们是来救你们的,放心。来,用力吸一口,一会就带你们走。” 吕涛见状,也拼命摆动手脚,显然急切地想要“吕录”和“孙志杰”给自己回应。由于嘴巴依然被布条紧紧封住,他的眼中则满是求救的神色。 叶知卜从容地解开了吕涛嘴巴上的布条,声音低沉而有力:“别急,马上就好。” 哈提和吕涛都用力点了点头,显然知道自己已被救出。于是,哈提突然眼中闪现出一丝微弱的光彩:“孙掌柜回头带你去见我王” 于三娘点了点头:“好!哈提王子可要说到做到啊!今日的法会你不在,大家都乱了。你能说说,你有什么让人听话的秘诀么?” “他他哪有不过是用些手段罢了。”吕涛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但从中听得出蔑视的语气。 哈提也随着吕涛点了点头:“没,没,没有什么秘诀,就是一点药而已!孙掌柜喜欢,我回头送你一筐。” 叶知卜微微皱了皱眉,随即伸手一指,示意于三娘继续问下去。于三娘立即懂了他的意思,轻轻拍了拍哈提的肩膀:“法师还是先给药。不然,等我带你离开这里时,我怕你反悔。” “西域最不缺的就是那东西,下次我给你一车。”哈提眯着眼笑了一下,看起来困得厉害。 “好。”于三娘冷静地说道,“你来大盛究竟是要干什么?” 哈提眼神迷离,显然药物起了作用,他打着哈欠,脸上带着几分倦意和不耐烦。他的目光飘忽不定,似乎每一个字都显得沉重:“我来大盛,要干什么……我能干什么呀,就是买点消息罢了。” 于三娘盯着哈提那有些含糊其辞的回答,眼神瞬间冷了几分,语气却仍旧平静:“买什么消息?是买宫里的,还是平阳府的?” “你还是知道得挺多的嘛。”哈提轻声笑了一下,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无奈的光芒,“我有点困” “说清楚点。”于三娘的语气并不急促,甚至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哈提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权衡是否该说出更多的真相。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你也知道,我不是个商人” 他停顿了片刻,目光变得有些凝重:“大盛有的人贪财,我有金子,我们交换嘛” 于三娘静静地听着,眼神锐利,似乎哈提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她心中激起了波澜。她并不急于插话,而是等待哈提继续说下去。 “法会,”哈提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们都在哪里?”于三娘终于忍不住问道。 “法会”哈提说完这两个字,脖子一歪,昏睡了过去。 叶知卜看着于三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夸她问话问得好。 一旁的吕涛吸入的药物较少,没有昏睡。他警惕地看着于三娘和叶知卜,始终觉得这俩人有点不对劲,不像平日里的样子,但是看着那两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第321章 投名状 吕涛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心中虽然疑虑重重,却并未立即表露出来。他注意到,面前的“孙志杰”举止并不完全如他所知,尤其是那一抹看似若有若无的微笑,和言语间的冷静。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是自己熟悉的孙志杰。 然而,眼前人的面容和声音却无一不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既然如此,他便决定用试探的办法,来确认眼前人的身份。 “掌柜的,今天那批货还得发出去。”吕涛缓缓开口,语气不动声色,眼睛却微微眯起,眼神里带着一股难以察觉的疑惑,盯着眼前的孙志杰。 于三娘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她心里一紧,暗自警觉起来。她微微一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为自然,却也没有忘记自己真正的目的:“吕掌柜,这批货交由你全权负责。只不过,发出去之前,咱们还是得确认好。” 叶知卜站在旁边,似乎没有表露出任何的紧张,他哼了一鼻子,与抬眼看自己的于三娘对视了一眼,心中已有了决定。 就在吕涛似乎有所迟疑的刹那,叶知卜已然出手。他悄无声息地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动作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银针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直直地朝着吕涛的脖子扎了过去。 “咻——” 这一针快得犹如雷电,几乎没有给吕涛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在那根银针精准地刺入吕涛的脖侧时,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随后整个人瞬间陷入了昏迷状态,身子一软,便如同哈提一样,倒在了地上。 于三娘在旁边看着,脸上依旧保持着那抹平静的微笑,但心中却早已紧绷。她知道,若不是叶知卜无声无息地飞了一针,她必将被吕涛看破。随即,她轻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已经昏迷的吕涛身上。 “还是得将他们绑好,这两只狡猾的狐狸!”于三娘沉声对叶知卜说道。 叶知卜应声走了过去,拿起一根绳子,再次将吕涛和哈提的双手牢牢绑住。此时,整个山洞内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呼吸声回荡在空旷的洞窟中。 于三娘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思量着接下来的行动。她转身对叶知卜低声说道:“看来易容不是长久之法,接下来,我们要更加小心了。” 叶知卜微微点头,神色未改,眼中却多了一抹深沉:“我现在有些担心,不知这城里有多少人中了致幻草的毒?” 于三娘抿了抿唇,眼神微微凝重。她没有立刻回应叶知卜的话,而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随即缓缓开口:“致幻草的毒效果然不容小觑,单凭这两人,就足以证明它的威力。若是城中真的有许多人中了毒,那事情可就复杂了。” 她清楚,眼前的局势已经不容忽视。要是平阳城真的有大规模的人中了致幻草的毒,那无论是商会、官府,还是街头巷尾的普通百姓,都可能变成一颗颗随时会爆发的定时炸弹。 叶知卜见她神情凝重,也不再轻松,眼神更显深沉:“致幻草能够让人感官错乱,甚至听从某些人暗中操控的指令。若这药物在城中广泛流传,平阳府随时可能陷入混乱。若是幕后之人再有所动作……”他顿了顿,似乎不敢再说下去,毕竟这个假设,已经让人无法承受。 于三娘转身看向叶知卜,眼中突然有了一股锐利的光芒:“你说得对,我们必须加快行动,不能再拖延。”她停顿片刻,又补充道,“我派人继续盯着这两人,咱们赶紧去配解药。” 叶知卜点点头,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极好!” “叶神医,”于三娘在和叶知卜走到山洞口时忽然开口,“你可知致幻草长在哪里?” 叶知卜思索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这种草药往往只在西域一带生长。近几年,随着商路进入我大盛。” 于三娘微微皱眉:“西域?那岂不是……”她的话未说完,心中却已然明了。 “你放心。”叶知卜看出了她的担忧,“这背后的势力,虽然不小,但他们藏在暗处,目前,主动权在我们这边。” 于三娘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地面,若有所思。然后,她坚定地说:“我现在有些分身乏术,宫里还是一锅粥,又要考虑南疆,又要想着西域。” 叶知卜点了点头:“宫里和平阳府,是目前并列第一要紧的。” “另外,”于三娘的目光再次凝聚在叶知卜身上,“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实在为难,可以不回答我。” 叶知卜点头,笑着答应:“问,于堂主收留了我,我回答问题就当是谢恩了。” “嗯,”于三娘点了点头,“咱们回去说。” 叶知卜微微一笑:“好!”随即,二人出了山洞,沿着来时的路再次回到了逍遥堂。 回到堂厅后,于三娘走到案几旁,轻轻地坐下,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她盯着叶知卜,嘴角微微扬起:“叶神医,你会玩骰子吗?” 叶知卜微微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她,眼中没有丝毫波动,淡然地答道:“不会。”他的语气如常,似乎对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并不感兴趣。 于三娘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回答。她轻轻一笑,从自己随身的怀袋中取出两枚骰子,轻巧地把它们掂在手心,旋即又拿起身边的一个小杯子。她的动作轻柔、熟练,仿佛早已习惯这种节奏。 “不会不要紧,”她低声说道,似乎并不急着让叶知卜做出反应,“你可以看看我怎么玩。”说罢,她反手一扣,将杯子轻轻地放在桌上,随即她手腕一转,骰子在杯中叮当作响,清脆的声音如同一个约定,悄无声息地穿透了空气。 叶知卜注视着她的动作,眼神微微一沉,虽然他的面色如常,但那微妙的变化已然显示出他并不简单地看待这场游戏。他默默地观察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于三娘摇动骰子,手腕轻巧如飞,仿佛在与空气舞蹈,骰子的声音在杯中不停翻滚。她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轻松变得更加专注,似乎整个世界的焦点都集中在那两枚小小的骰子之上。她的动作越来越流畅,越发沉静,直到骰子的声响逐渐停歇。 她轻轻拿起杯子,慢慢将其倒扣在桌上。 “看,”她拿走杯子,指着骰子的点数,笑意渐浓,“这种游戏,看着是靠运气,实际也是。” 叶知卜瞥了一眼桌面上已揭示出的点数,眼中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虽然他从不参与这些轻浮的赌局,但他早已见识过许多类似的场面。 “于堂主话里有话,不若放在明面上说,”叶知卜微微皱眉,似乎对于三娘的话有些琢磨不透。他缓缓开口,“堂主的意思是” “我想为六九赌一回!”于三娘低声说道。 “你之所以让六九下山,是去了京城?”叶知卜顿时反应过来,于三娘这是要助龙升腾了。 “是。”于三娘如实说道。 “那平阳府的危机,于堂主可要尽心尽力了。”叶知卜心中已经猜出,于三娘这是为了萧爽和萧铎堵上了逍遥堂。他无法干涉她的决定,但是可以友好地提醒,她应该如何立投名状。 第322章 自己的儿子自己罩 叶知卜给于三娘暗示,如果想抓住机会攀龙,就要帮萧氏兄弟处理好平阳府的问题。于三娘看着叶知卜,内心惊叹于他的聪明才智,不禁赞叹道:“叶神医不仅医术高超,领悟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好!”说着,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叶知卜,仿佛在想他为什么一下就猜中了自己的心思。 叶知卜笑了笑,没有正面接话,而是将话题引到了于六九身上:“六九命好,天赐了一个好娘。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于堂主这次,可是够深够远了。” 他的话音落下,于三娘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微微低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才抬头对叶知卜说道:“六九从小没有父亲,是我最不起他,所以我总想着,尽可能多地帮他解决掉一些未来的麻烦” 她顿了顿,目光远远地望向窗外,似乎在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于六九从出生到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再到练功读书,身后都是她无尽的担忧,同时,也带给她数不清的欢喜。想着想着,于三娘眼里含起了两滴泪珠,转而一下子笑出了声,伸出手抹了抹眼角,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六九这孩子,最是不省心了!”她叹了口气,目光柔和了些,“但他比我更幸运,身边有你们这样的好兄弟。你看得比他远,明白得比他多,倘若有一日我不在了,还望你能看在我今日收留大家的份上,给他一点帮助,保他一命。” 叶知卜微微一笑,那笑容并非通常的冷静与淡漠,而是带着一丝温暖的柔和。他明白于三娘心中的复杂与无奈,也明白她这是将于六九的未来委托给了自己。他有种预感,于三娘这次攀龙,是打算豁出自己的性命了。随即,他深吸一口气,将双手背到身后,抬头假装看窗外,故作轻松道:“我可不会带孩子,于堂主还是自己带的好!另外,我们蒙受您大恩,帮逍遥堂上下任何人都是应当的,何况六九早已把我们当做生死兄弟。既然是兄弟,照顾他,义不容辞!” 于三娘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但她的嘴角依旧保持着那一抹淡淡的微笑。“希望我儿能快速找到李辛,平安归来。” 叶知卜没有接话,只是微微点头。片刻的沉默过后,他又将话题拉回到正事上:“在下有一言,既然于堂主做了决断,那么接下来的事,便是今日重中之重了。只有平阳府问题解决得好,才能为逍遥堂打开更大的局面。” “叶神医说得是,锦上添花不若雪中送炭!”于三娘眼中闪过一抹坚定,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若能帮助他们查清平阳府的谜团,的确是攀龙附凤的好机会。”她的声音低沉,却充满了决断,“但是,我不敢贸然行动,想再等等京城的消息。” 叶知卜点头:“既如此,那就先查。咱们不是有真如么?他和松香斋可是多年的主顾关系,孙志杰不会不给面子。现在吕涛失踪,孙志杰一定方寸大乱,让行谨去试试,准行!” “行谨?”于三娘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你打算怎么做?” 叶知卜轻轻一笑,眼中露出一抹狡黠的光彩:“让他去订货!趁机看看松香斋到底有什么秘密。我始终觉得,吕涛身上没什么值得哈提动脑筋的地方,但是哈提愿意和他结交,必定是有什么更大的秘密。如刚才六九所见,孙志杰成日沉迷于消业障法会,必定无暇分心松香斋,但是此时行谨若是订货,他也不会想着放过这条大鱼到时候,咱们用人皮面具混进去,将吕涛查他个一干二净!” 于三娘的眼中闪过一抹思索,她看着叶知卜,右手大拇指已然竖起,大声说道:“高!实在是高!” 叶知卜点头微笑道:“吃人嘴短。况且逍遥堂的饭好,我更不能白吃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于三娘眯起眼睛,哈哈大笑了起来,“神医助我,是逍遥堂之福!” 于三娘和叶知卜交谈了片刻,心情逐渐好了起来。她低头看着桌上的茶杯,茶香扑鼻,心中的那些不安和忧虑似乎随着话语的流转渐渐散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抬起头看向叶知卜,心中暗自感叹,这个神秘的医者,除了医术高超,他的智慧和判断力更是让人佩服。与他交谈,仿佛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前进的方向,不再迷茫。 “叶神医,今天多谢你了。”她笑着说道,“若不是有你,我恐怕还要再纠结好久。” 叶知卜并未正面回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堂主心中有决断,自然能做出最好的选择。” 于三娘深知,叶知卜的话不是空泛的安慰,而是深深的洞察与智慧。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乱世中,只有抓住机遇,才能为于六九和逍遥堂铺出一条最平稳的道路。 她点了点头,想起了孙志杰和松香斋的事情。起身开门,喊来书砚,低声吩咐道:“去后院,将真如和行谨找来,就说我有些事要请他们帮忙。” 不久后,李生缘和江远山相继走进了堂厅。 李生缘身着一袭青衣,神色一如既往的冷静,昨日还瘸着的腿,今日只有些跛了,叶知卜看着他的腿,指了指自己,突然昂首挺胸起来,像个等着被夸的孩子。李生缘立即会意,抱拳道:“叶神医名不虚传!”说着,他还原地转了一圈,似乎是让叶知卜看清自己一样。 江远山则一身黑袍,面容坚毅,眼中隐隐透着几分警觉和沉稳。两人见到于三娘,笑着问了好后,静静等着她开口。 “真如、行谨,二位身份贵重,我这样实在是唐突了。”于三娘开口道,“现下有个要紧的事儿,可能需要二位帮帮我,不知”她说着说着,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叶知卜见状,挥手示意两人坐下,自己则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目光缓缓落在李生缘和江远山身上:“宫里传出消息,皇上驾崩了,玉玺失踪,太子暂时无法登基咱们身边的两位,都是云中龙,现在机会在手,于堂主有意帮他们翻身,更为逍遥堂博一个未来。”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哈提是南疆人,勾结吕涛叛国。现在,平阳府不安稳,我们得帮两位王爷查清此事。因此,于堂主和我商议,打算试探一下孙志杰,看看松香斋的背后到底藏有什么阴谋。”他再次顿了顿,观察两人反应,“这件事,可能需要二位帮忙。” 第323章 他是最重要的 听叶知卜说完,李生缘和江远山的眼神交错了一下。李生缘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我赞同于堂主的想法。”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松香斋在平阳城的势力不小,若他真与那些叛国势力有所勾结,我李画铺断然容不下这样的伙伴!” 江远山则面露深思之色,缓缓说道:“松香斋与李画铺的合作关系,一直都很紧密,若想摸清楚松香斋的底细,除了从孙志杰那里下手,恐怕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过,孙志杰也不是个冒失之人,咱们还得从长计议再决定从哪里下手,否则的话,我担心他有所察觉,不利后来。” “行谨到底是个谨慎之人,”于三娘轻笑了一声,“你别忘了,吕涛和哈提还在咱们手里。”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眼中更是透出一抹坚决,“如果松香斋真的和南疆勾结,李画铺可能在一段时间内也会受影响,你和真如,可要早做打算呀!” 李生缘微微点头:“于堂主尽可以放心,我李画铺也不是只有松香斋一家伙伴。况且,行谨也囤了一些颜料,应付个一年半载没什么问题。” “李二爷命真好啊!”于三娘轻轻笑出了声,“得了行谨这样的兄弟不说,还全心全意帮着你。” 李生缘浅笑道:“李某也就这点好命了。” “这” 于三娘听着李生缘话里的意思,正要追问,被江远山一句话打断:“真如,你莫要儿女情长。赶紧想想,到时候见了孙志杰,该怎么说才不被他怀疑。” 叶知卜见状,也补充道:“行谨说得有道理,咱们得想个计谋,争取一次成功!” 于三娘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有诸位全心帮助,我便放心了。”她顿了顿,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若是能通过试探孙志杰的方式,将吕涛身上的迷雾拨开,便能顺利解决平阳府的怪事了。” 李生缘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敬佩之色:“堂主谋虑深远,想来松香斋的秘密,定能在我们手中揭开。” 于三娘轻轻点头,心中已有了更为清晰的计划,她目光沉静,语气依旧坚定:“就这样决定了。此事我也不知如何帮得上二位,但有一句话,日后若是有任何用得着逍遥堂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话虽简单,却饱含深意。她深知,若想在这复杂的局势中取得一席之地,李生缘和江远山一定是挖开松香斋谜团的强有力人物。言外之意,她更是希望他们明白,逍遥堂期望能够与他们有更多互利的机会。 李生缘听后,微微一笑,眼底的光芒一闪而过:“于堂主客气了!逍遥堂对我们兄弟的帮助,我们自是铭记于心,难得有机会报答一二,自然不该推辞。另外,六九兄弟秉性纯良,已与我们相处如亲人般,此时再说客气话,就是见外了!” 江远山则稍显沉默,但目光中也透着几分坚定,点了点头:“于堂主放心,此事我与真如必定尽力。” 于三娘笑了一下,看着三人微微点头。她一向心思缜密,一直以来都懂得权衡利弊。逍遥堂能有今天,可以说离不开她的谨慎小心。此时,她心中无比踏实,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三个男人的承诺并不空洞。 “谢谢,”她温声说道,“六九能得诸位兄长的呵护,是他一生的荣幸!” 李生缘和江远山相视一眼,心知平阳城的权力斗争远比他们所想的更加复杂。 叶知卜见几人已聊得差不多,主动起身告辞,李生缘和江远山也纷纷起身。几人寒暄了几句,告别了于三娘,走出了屋门。于三娘目送着他们离开,心中却并不完全放松。她站在门口片刻,直到几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转身回到屋内。 窗外的风轻轻吹动着帘子,带来了冬日的一缕清凉,让于三娘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将自己放进一张椅子里,眉头微微蹙起。突然,她大声喊道:“书砚!” 屋内静默片刻,随即书砚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恭敬地走了进来,站在于三娘面前,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于三娘望着他,眼神透出一抹冷峻:“书砚,书墨走了多久了?他那边的情况如何?” 书砚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回堂主,书墨已走了好一会儿,下山的时候只带了两个人。现在,想来已到哈府附近了。” 听到这个回答,于三娘微微皱眉,心中的不安更浓了。她站起身来,步伐如常地走到书桌前,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你这糊涂东西,怎么只给他带了两个人?万一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怎么办啊?哈府是什么人家!哈林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赶紧的,给我下山一趟。” 她的语气渐渐不平淡起来,话语中还透着数不清的焦虑。 书砚低头,心知此刻他不能有丝毫的反驳。“堂主,您的意思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虽然他清楚,于三娘此时已经做出了决定。 于三娘沉思片刻,眼神中闪过一抹决然的光芒,她突然转身,朝门口叫道:“来人!” 很快,几个身形俊朗的男子走进了屋中。他们身上的气息沉稳,显然都不是初出茅庐之人。 “这几个人,你带下山,悄悄跟着书墨。”于三娘指了指这几名进来的男子,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地对书砚说道。说完,又对几个男子命令道:“你们几个,跟着书砚,下山保护书墨,若是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刻回报,不得有丝毫拖延!” 男子们齐声应命,迅速点头:“是,堂主!” “书砚,不论发生什么,书墨的命一定是最重要的。”于三娘再度叮嘱,声音中透出一种难得的焦虑。 书砚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他走近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堂主,少爷那边,需要不需要派人跟着?” 于三娘微微一顿,侧过头来看向他,眼神深邃:“先不用管少爷。书墨的安危关系到我们整个逍遥堂的计划,现下他是最重要的!” 书砚心头一震,默默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他不再多言,转身悄然退去。 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宁静。于三娘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目光凝视着窗外,仿佛在沉思未来的每一个可能的局面。 “儿子,保重……”她轻轻地低语,心中的担忧愈发深重,薄雾中的平阳城,依旧笼罩着一层不安的阴霾。 第324章 打入敌人内部去 书墨带着两名护卫离开了逍遥堂,一路上三人默不作声,直到抵达平阳城的城门口。他们并没有急于进入城内,而是转身走进了旁边的一座茶楼。 茶楼的外观简朴,但内里却别有一番风味,墙上挂着几幅古画,桌椅间隙都有些许雅致,光线透过窗子洒进来,给这个普通的茶楼带来一丝宁静的气氛。 书墨落座后,轻轻捏了一下茶杯,茶水泛起一丝涟漪。他脑海中闪过一些计策,尝试分析自己该如何潜入哈府,如何才能在不引起哈林怀疑的情况下,找到哈提和吕涛勾结的罪证。沉思了好一会儿,他低声对面前的两名男子说道:“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城里转一圈,找人打听打听情况。”他看了看周围的人,虽说没有可疑之人,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 两名男子轻轻点头,眼中满是警觉,他们知道书墨此次下山的任务不简单。若是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暴露身份,危及生命甚至牵连到逍遥堂。 书墨则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缓步走向茶楼门口,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十分从容,仿佛没有任何的紧迫感。但实际上,内心早已波涛汹涌,思绪万千。“要怎么才能接近哈林,取得他的信任呢?”他缓缓迈步的同时低着头小声嘀咕着。 正当书墨迈出茶楼门槛之际,突然间,身前一阵风扑面而来,随即,一股沉重的力量猛地撞上了他的肩膀,将他狠狠地撞了一个踉跄。他迅速稳住身形,紧紧抓住身旁的一把椅子,才使得自己没有摔倒。 “抱歉,抱歉!”一个急促的声音从面前传来,书墨刚想抬起头去责怪,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哈林。书墨来不及多想,抓着椅子的手轻轻松开,自己则故意摔了个面朝天。 “谁啊!”书墨大声嚷嚷,假意自己没有发现来人是哈林。 哈林此时脸色微红,显然是匆忙间失控了。他看了看被自己撞倒的人,发现是书墨后,似乎有些诧异,但一瞬间又冷静下来,忙不迭地伸手扶住书墨,紧张地说着:“实在抱歉,你怎么来这儿了?”说完,他的眼睛四下扫视了一番,像是意识到什么,随即低声说道:“你不是回吕府了么?” 书墨微微皱眉,心中一阵警觉,感觉到此时正是一个走进哈府的好时机。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假装害怕起来,随即哇地一下哭出了声:“少爷,我我们遇到歹人了!” 哈林见书墨大哭,神色有些紧张,想要安慰他,但是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他内心觉得此事蹊跷,但是又看着眼前人害怕的模样,觉得自己不应该怀疑他。他闭眼,调整了一次呼吸,将书墨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书墨听哈林问话,假装害怕,继续嚎哭。哈林只得轻声说道:“福寿,别哭了。别怕,有我在呢。”他故意放缓语气,以免眼前人再次情绪失控。 书墨心中窃喜,但脸上依然保持着平静,又装模作样地哭了一刻钟后,伸出右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泪,结结巴巴地说道:“少爷我们半路被撞撞坏了车,然后我被打晕,醒来就到了城外” 哈林坐下,随手挥手示意店家端茶水后,看着书墨说道:“坐,坐下慢慢说。” 书墨心头一动,语气微微加重:“少爷救命,有人想杀我!”说着,他一个箭步窜到哈林身后,害怕地躲了起来。同时,双眼偷偷瞟过自己的两个同伴,在三人眼神汇聚的时刻,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假装不认识自己。 哈林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过来坐,别害怕,有我在,不会有人害你。你仔细说说,你们发生了何事?” 哈林的坚持,正是他所期望的。书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他四下环顾一圈,低声说道:“我们两辆车离开哈府,走了不久,便被一群受惊的马撞坏了马车,哈老爷和吕老爷被困同一辆车中。后来来了一个人,自称是马夫,赔了我们一辆车,两位老爷上了车,让我驾着,准备回吕府。没走多久,我就被人打晕了,再醒来的时候,我人在城外,两位老爷却不在身边。” 哈林的眼中闪过一抹怒意,他迅速扫视了一眼四周,仿佛生怕有人偷听。接着,他低声问道:“具体在哪里被撞?马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书墨凑近哈林身边,低声说道:“小的不知那街叫什么名,马夫高高壮壮的,一脸络腮胡,戴着一顶瓜皮帽,双眼深陷眼眶内,鼻子高挺,皮肤黝黑,看着不像大盛人。”他说这话时,心中暗暗笑,因为书砚和他描述之人的样貌完全相反。 “难道是他?”哈林深深看了书墨一眼,眼神复杂难测。他伸手摸了摸下巴,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说道:“走,你再带我走一遍你们刚才走过的路。” 书墨低着头,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即,点点头。 哈林的眼神依然复杂,似乎在深思书墨所说的话。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道:“吕府也在四处找人。这几日,你就跟在我身边,万一想起什么,也好及时汇报。” 书墨点了点头,顺势引着哈林朝城内走去。走了几条街巷,书墨带着哈林来到了二条巷隔壁的三条巷,“就是这里。”他指着前方,故作轻松地说道,“刚才我们就在这一片出的事。” 哈林眼睛眯起,深深看了看前方,目光犀利,似乎在试图辨认什么。他微微皱眉,嘴唇轻启:“确定么?” 书墨心里一动,虽然表面上并未表现出太多异样,但心中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现在的局面,他已经可以确定哈林并不简单,似乎在有意试探自己。 “不确定小的是外乡人,路不熟。”书墨低声道。 “那马夫在哪儿?还记得么?”哈林突然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书墨随即摇头,淡定地说道:“当时都吓傻了,没太敢看。”然后,他有意拖慢语气,增加几分神秘感,“但可以肯定,就在这附近。我别的记不清楚,这药草味记得,我驾车经过一个医馆门口,好大的一股药味飘出。” 哈林微微点头,皱着眉看向四周。他似乎想要寻找一下书墨口中的医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你说你一个外乡人,给人赶什么车啊!” 第325章 手上的暗语 哈林与书墨站在三条巷的巷口,四下寂静,周围的街道人流稀少,空气中透着一丝阴冷的气息。虽然阳光依然洒在街道上,但深巷的阴影却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哈林目光锐利,扫视着眼前的巷道,心中却并没有完全放松。他虽然嘴上说着信任书墨,但心底的疑云却依然未散。此时的书墨,已经不再是他眼中那个单纯的“福寿”了。 他回忆起不久前,吕录那急匆匆的模样,带着慌乱去哈府报信的情景。吕录说到受惊的马车时,明显不像是在描述一个小小的撞车事件,反而更像是在暗示什么。越是回想,哈林心中越是觉得,这一切的背后,似乎总有一股不为人知的暗流在涌动。 眼前的福寿到底是谁?他究竟藏匿了多少秘密?哈林心头一动,突然间心生一计。他看向书墨,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笑,目光中带着一丝玩味的意味。假装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突然拍了拍书墨的脑袋,故作轻松地说道:“福寿,我想起来了,吕管事说,你们出事的地方是在二条巷!这是三条巷啊!你走错啦!哈哈哈哈哈哈。”说完,他又哈哈大笑了几声。 书墨心头猛地一紧,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蔓延开来。尽管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憨厚的笑容,但内心的警觉已经达到极点。凭他的直觉,他感觉这是哈林的故意试探。他的心跳一阵加速后,偷偷迅速调整着呼吸,力图不让自己的异常被哈林察觉。 他随即低声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小的就记得这一片,具体哪个巷,有点分不清。这平阳府太大了,街巷也出奇地一致。”话音刚落,他随手伸出右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挠了几下,摆出一副笨拙的模样,尽力掩饰内心的慌乱。之后,他又故意装作一副憨厚的样子,声音低沉却又带着几分无奈地说道:“吕管事说二条巷,那就一定是二条巷!少爷,咱们去,说不定能找到点什么。” 哈林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嘴角的弯度变得更深了一些,但他没有立刻揭穿书墨,而是眯起了眼睛,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行,那咱们就去二条巷。你说能找到东西,那咱们就去找一找。自我昨日被你救了后,便觉得你是个有好运的人,有你在身边,我觉得踏实。” 在这微妙的沉默中,书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更加警觉地观察着哈林的一举一动。哈林的每一个微小的举动、每一句看似随意的言语,都在他的心中引起了一阵波动。尽管表面上哈林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但书墨知道,这一切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他明白,哈林刚说的最后一句话,明显就是在诓骗他,但他并未戳穿。 二人沿着狭窄的街道行走,书墨尽量放慢脚步,边走边想对策。然而,哈林步伐轻快,显然并未察觉到书墨的紧张。两人走到二条巷口时,书墨的心情愈加沉重。此时,他已经有些后悔跟随哈林走到这个巷口,虽然眼前看似无事,但他知道,惊险的撞车事件刚发生不久,若被有人认出自己,其中的危险自不必说。 走进二条巷,阴影愈发浓重,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气味,街道两边的商贩在有序出摊。书墨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似乎每一块石砖,每一块墙面,都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二人慢慢往里走,书墨在人群中看到了顺子,只见顺子朝他微微一笑后点了点头,书墨心中的大石才缓缓落下。 哈林似乎并不急于前行,而是停下了脚步,轻轻环视四周后,目光再次扫向书墨,冷冷一笑:“福寿,你真记不清了吗?就刚刚发生的事,这里就是你们出事的地方,你再好好想想。若是顺利找到两位老爷,到时候赏你黄金千两!” “少爷,您可不能这么说,折煞小的了。”书墨故作紧张地问道,眼神中依然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心底却早已打起了小算盘。 哈林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这算不得什么。”他轻步向前,继续朝着巷内走去,毫不在意书墨的反应。而书墨,紧随其后,目光暗自锐利,心中却渐渐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紧迫感。他告诉自己,今晚必须到哈府去找东西,否则迟易生变。 书墨背着手,十个指头伸开握住几次,又伸出单个指头勾握多次,动作看似随意,却暗藏玄机。他站在人群中,神情淡然,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周围。那几个动作,迅速吸引了旁边顺子的注意。 顺子先是站在人群的另一端,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书墨的举动,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理解和默契。顺子看明白了书墨的暗语,并没有立刻走向书墨,而是径直停在了一个卖年糖的摊位前。 摊主是个年约二十左右的男子,脸上带着微笑,双手灵巧地把糖制作成各种造型,由于标价过高,生意看起来并不好。顺子走到摊前,表面上假装认真地挑选糖果,却在摊主低头的瞬间,悄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摊主听清楚。 “老板,年糖不错啊,”顺子微微笑了笑,随手拿起一颗糖,放入口中,眼睛却瞥向摊主,语气低沉,“你去城外的茶楼找两个穿蓝衣的男子,说少爷已经平安回府了,让他们今晚在府外后门等。” 摊主的表情微微一滞,但随即恢复正常,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他低声回应:“明白。”说完,他随手将顺子动过的糖果摆放好,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着摊位,随后大声说道:“不卖了不卖了,走走走。”顺子闻言,一言不发地走开,那摊主合上糖箱子,将其放在独轮车上,推着走向人群深处。 这一番交谈,看似平常,但实际上却是在传递一个重要的信息。书墨手上的动作,实际是逍遥堂的暗语。他先是通过不经意的手指动作,将顺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再说清楚事情,由顺子通过年糖摊的暗哨,将信息传递出去。整个过程,迅速而流畅,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察觉到。 第326章 你终于回来了 书墨和哈林沿着二条巷走了一圈,破旧且狭窄的巷子尽头尽是黯淡的砖墙,偶尔有几只老鼠窜过,带来一阵窸窣的声音。脚下的石板路坑坑洼洼,哈林一不小心闪了一脚,内心颇为不顺畅。书墨低着头,眼神平静,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哈林没找到任何一条有用的线索,书墨紧绷的心渐渐放松下来。他抬眼朝路两边看去,只见四周的环境早已恢复如常,他在心里不禁感叹道“书砚这小子,果然够快!只有和这样的人搭档,才不会随时脑袋搬家。”想着想着,书墨突然想和书砚喝一杯。 哈林还不死心地继续往前走,书墨在心中盘算着,尽管哈林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但仍不能完全放松。按照松香斋和哈提在平阳府的势力,哈林早晚知道,人被劫上了东山。 然而,与书墨表面的平静有所不同,哈林则显得十分焦躁。他不时回头扫视书墨,眉头紧蹙,显然对这次搜寻的结果感到不满。尽管表面上他还维持着一丝冷静,但内心的不安和怒火已经开始悄然积聚。 哈林的步伐变得越来越急促,终于忍不住怒斥了一句:“妈的!福寿,走,回府!”他的声音有些冷冽,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怒与着急。 书墨知道,此时的哈林已经完全丧失了耐性。尽管哈林嘴上说着相信自己,但他心底却充满了怀疑。 哈林也有些不解,原本他认为福寿有很大嫌疑,但他镇定地随自己走到二条巷,又似乎心中不虚。哈林偷偷观察,一会儿感觉福寿就是个外乡来的傻小子,纯粹运气不好;一会儿又觉得福寿善于隐藏,不是个好人。所有的想法在他脑中来回拉扯,慢慢发芽生长 书墨低头不语,跟随着哈林的步伐离开了二条巷。虽然他知道哈林此刻的怒气并不完全针对自己,但心中的恐慌却一点一点在加剧。 “走快些。”哈林简短地说道,语气中没有再带有之前的亲近,反而更多的是一份冷漠与疏离。书墨察觉到这一点,心中更是清楚,自己必须尽快为哈林提供一些线索,不然接下来自己将是第一个被怀疑监视的对象。 两人一路沉默,穿过街巷,进入了主街。周围的喧嚣依旧没有停息,街市的吆喝声、马车的辘辘声,仿佛都与他们无关。书墨虽然面不改色,但内心的算盘却未曾停歇。此刻,他已然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哈林的怀疑,以及如何查找哈提和吕涛的罪证。 走进哈府的大门时,书墨故作轻松地说道:“少爷,小的想回吕府一趟。” 哈林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向府内走去。书墨紧随其后,心中暗自计算着如何安抚哈林,同时也在盘算下一步的计划。 走了十步远,哈林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目光冷锐地锁定在书墨身上。书墨的心头一紧,知道他迟早会开口询问,于是表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轻轻拱手,低声说道:“少爷,您有何吩咐?” 哈林盯着书墨看了片刻,似乎在琢磨什么,眼中的疑虑时有时无。“福寿,”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压抑的威严,“你的出现,不像是偶然。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一定要讲出来。念在你救我一场的份上,我必会全力帮你。” 书墨心底微微一颤,知道哈林又在试探自己。他低头,沉默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抬头与哈林对视:“少爷真是睿智!小的确是有些小心思,但由于没有把握,也只不过是自己想着。既然少爷问,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我想,既然我们无法在二条巷里找到什么线索,倒不如去吕府问问吕管事,毕竟,除了我之外,现下亲历这场祸事的,就只有他了。吕老爷出门的时候,只带了我们两个,哈老爷走的时候,也没带旁人。” 哈林的眼神微微闪烁,显然对书墨的话并未完全否决。他沉默了一会儿,原地踱步了一圈,又回忆了一遍吕录来时地慌张模样,才缓缓说道:“你说得有道理。贼喊捉贼也不是没可能。”说到这里,他的目光逐渐冷了下来,“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怀疑吕录?你要知道,他虽然是个下人,但也算是你的半个主子。” 书墨心头一紧,果然,哈林的怀疑并未减少。他轻轻一笑,恭敬地回答道:“少爷,哈老爷看重小的,赐了一车的礼物,小的尚未报答一二,就出了这样的事儿。另外,是在小的赶车回吕府的路上出事,两位老爷不见,小的却安然无恙,实在有嫌疑。为洗脱自己的冤屈,小的也应当尽力查找线索,早日迎回老爷们。” 哈林紧皱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一些,显然书墨的这番说辞还算合乎情理。只是,他依旧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书墨能够感觉到哈林眼中那份未曾完全信任的冷意,心中暗自决定,必须更小心应对。 “好,”哈林终于点头,冷冷说道,“你要去吕府便去。但记住,若发现什么,马上回来告诉我。” 书墨心头一松,表面依旧恭敬地点了点头:“是,少爷。”他知道,哈林此时放行,并不代表他放下了警惕。 “少爷等着我的消息。”书墨转身,低声对哈林说道。 书墨回到吕府时,日头开始西斜。他走进吕府的大门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朝后院小跑而去。不料,没跑几步便撞上了一个人。他抬头,迎接他的是吕录的冷眼! 吕录看了一眼书墨,转身背对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后停下,“福寿。”吕录轻轻叫道,他说话声音不大,却透出一股压抑的寒气。当书墨走近时,吕录又慢慢转过身,目光冷冷地扫过他。 “福寿,你终于回来了。”吕录说话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书墨分明听到了他后槽牙咬碎的声音。 第327章 把他给我吊起来! 吕录看到书墨站在自己面前,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此时,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早上那份温和,转而是一种压抑多时的愤怒与冷酷。他双手紧握,指节发白,声音低沉且充满威胁地大声喊了一句:“来人啊!” 话音刚落,原本跟在身后的几名家丁便迅速上前,毫不留情地一把将书墨按在地上。书墨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狠狠压住,整个人瞬间动弹不得。他惊愕地睁大眼睛,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几只铁拳般的手死死按住。书墨心中盘算,吕录定是有着和哈林一样的心思,觉得是自己害了哈提和吕涛,但是吕录没有再多言语,书墨一口咬定,他并未有实际证据。 “吕管事,吕管事,这是怎么说的呀?怎么这么大误会,我是福寿啊!您不认识我啦?”书墨假装心生一丝恐惧,看着吕录,连忙开口求饶。 然而,吕录冷冷地哼了一声,根本不打算回应书墨的恳求。他眼底深处的寒光闪烁着,似乎充满了无尽的猜疑和不信任。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着押着书墨的两个家丁挥手并命令道:“将他踏实绑了,吊到后院的树上去!我倒要看看,是他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书墨的心顿时一沉,他没想到吕录会如此心狠手辣。他的嘴一张一合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沉重的压迫感打乱了思路。他本能地想要挣脱,但转念一想,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只得做了几下假意的挣扎。两个家丁见书墨挣扎,又叫了两人,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吕管事,吕爷爷……”书墨无助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不甘,“您不能这么做啊!我是福寿啊,您看看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然而,吕录却没有任何动作,根本不理会书墨的呼喊。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转眼消失在书墨的视线里,留给书墨的只有那些粗鲁的家丁,以及内心越来越多的疑虑。书墨的心中愈发沉重,他感觉,一会儿要有些苦头吃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在他被拖向后院时,心中却开始转动着另一个念头——吕录没有证据,只是怀疑自己,那么事情就还有转机。 “看他们一个个着急的样子,可以肯定,哈提和吕涛……必然不是一般的关系。”书墨在心里暗暗盘算,脑海里回想起昨夜到此时发生的所有事。 “咕咕。”一声清脆的鸟叫声传来,书墨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他仿佛对自己有信心,不论稍后发生什么,他始终能安然脱身。 后院的树木很大,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树立在那里,几乎遮住了整片天空。书墨被粗暴地押到了树下,两个家丁麻利地将他绑到树干上,绳索紧紧勒住了他的四肢,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挣扎了几下,却感到手脚无力,身体无法自如活动,只能依靠着最后一丝冷静等待吕录到来。 此时,书墨耳边传来了几声低语,似乎是站在远处的家丁在谈论什么。他竖起耳朵,竭力去听,但声音模糊不清。就在这时,一股冷风吹过,带着一丝湿气,轻轻拂过书墨的脸庞。他眯起眼睛,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对着树下的家丁喊道:“说什么呢?大点声,带我乐一个。” “咕咕。”又是一声清脆的鸟鸣,带着轻微的风声从树梢飘然而过,书墨微微一笑,双眼紧闭,若有所思。他已经隐约知道,书砚就在不远处,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书砚在身边,尽管此刻身陷困境,他心里依然感到一股隐秘的安慰。 “该如何脱身呢?”书墨在心中低语,眉头微微皱起。他知道,吕录若是彻底动了杀心,自己必定难逃一劫。可是,逃脱似乎又成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自己还未查到哈提和吕涛勾结的证据,此时挣脱束缚跑,无疑就是不打自招,到时候再想接近哈府和吕府,就是难如登天了。 正当书墨思索对策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竖起耳朵,仔细辨认。果然,随着一步步逼近,他听见了吕录低沉的声音,夹杂着不耐烦的怒意。 “福寿,我可告诉你,少给我耍眼前花!”吕录的声音冰冷而沙哑,像是打算宣布什么判决。“你以为你能瞒得住我吗?你这小子,胆敢在我面前玩这些把戏,今天我一定让你知道后果。” 书墨心中一笑,面上却仍旧保持着一副害怕的模样。他低头看着捆住自己四肢的绳索,沉默不语,心底一片平静——他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吕录说完狠话。 吕录站在他面前,冷冷地打量着被绑着的书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似乎并不急着下决定,而是站在那里,默默地逼视着书墨,试图从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洞察出些什么。 “你是不是以为,你这点小伎俩能瞒过我?”吕录冷笑了一声,目光凛冽,“告诉我,老爷和哈老爷到底在哪里!” 书墨抬起头,面对吕录的逼问,依然保持着镇定,他低低地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吕管事,小的若真有那本事,岂能被绑在此处?您有吊小的这会子功夫,不如多问几个人啊,或许真有人瞧见呢。” “你什么意思?”吕录的耐心在一点点消失。 “小的驾车先走,半路也被人打晕。醒来时人就在城外了,刚去茶楼讨一碗茶喝,就遇到了哈二公子,后来又随着二公子去二条巷走了一遭。心中不放心您,这才回府,谁曾想,一进门,您就把我捆了”书墨心中笑笑,看来在茶楼遇到哈林还是有点好处的。 “少废话!谁能给你证实?”吕录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衣袖,将一根皮鞭伸进沾了盐水的桶里,用力搅动了几下,确保皮鞭都沾上盐水后,缓缓提起,“我就不信了,你个孙猴子还能逃出我如来佛祖的手掌心!”说着,他扬起鞭子朝书墨挥了过去。 第328章 他会通灵? 书墨看到吕录挥来的皮鞭,心中大喝一声“不好!”随即咬紧了牙关,准备迎接这致命的一鞭。 “莫要冤枉了好人!”此时,一个声音从暗处发出。吕录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后的家丁。几个家丁纷纷摇头摆手,表示不是自己在说话。 书墨知道是暗处的书砚救了自己,深吸一口气,看着吕录,继续恳求道:“吕管事,小的真的冤枉啊!” “说,你有多少个同伙?”吕录沉思片刻,将刚才没落在书墨身上的鞭子补上,恶狠狠地质问他。他说话的语气像极了一个审犯人的判官。 书墨被突然抽了一鞭子,吃痛地“哎哟”了一声,心中渐渐升起一阵恶意。他自小在逍遥堂学本事,这么多年,除了于三娘,吕录还是第一个打他的人,这让他怎能不恨!他原本还略带柔和的表情瞬间变得冷酷起来,眼中多出了几分憎恨。 “没有。”书墨恨虽恨,但心中仍没忘记回答吕录的问题。 吕录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他很快压下了这丝动摇,嘴角微微上扬:“想用这种小把戏转移我的注意力吗?别以为我会上当。”他冷笑着低声道,“不过,看你能撑多久。” 书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将吕录的丑恶嘴脸再次刻在脑子里一遍。于三娘打他,他不做声,那是因为他自小长在于家,把于三娘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如今,吕录打他,那可不一样!他决定,有朝一日,要把吕录吊在东山的后山上喂野狗。 “你不想说?”吕录咬牙切齿地说着,眼神中透出一种狠戾的光芒,“那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痛苦。” 说罢,他示意身后的家丁准备动手。书墨心中一紧,眼睁睁看着其中一名家丁举起了一个烧红的烙铁,朝着自己就要走过去。眼看烙铁就要落下,书墨的心跳一瞬间加速,他快速闭上眼睛,脑中迅速闪过书砚的模样,随即大喊道:“神仙天爷,救命啊!” 就在烙铁即将贴到书墨身上的一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改变了这一切。书砚藏身在不远处的黑暗中,手中迅速甩出一条结实的绳索,精准地缠住了那名家丁的手腕。随着书砚猛地一拉,那家丁的手腕被强行拽向一旁,烙铁顿时失去了控制,飞出了他的手掌。烙铁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像是被人操控了一般,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原本绑住书墨的绳子上。 书墨眼疾手快,几乎在烙铁触身的刹那,他迅速用力蹬了一下树干,身体如同一只灵活的猫一样,轻轻侧身,躲开了。那炙热的铁面,瞬间擦过了他身旁的空气,传来阵阵刺耳的声音,而他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地面上,距离那股灼热气流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线之隔。 “咕咕!”远处,一声清脆的鸟叫再次响起,伴随着这声叫声,一条细长的绳索快速从空中落下,准确无误地缠住了书墨的手腕。书墨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变为果断,他迅速抓住了绳索的一端,双手一用力,便顺势拉紧。那绳索似乎拥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似的,如同一道闪电般瞬间卷紧,像是要和书墨融成一体。 吕录愣在原地,嘴巴微张,目光呆滞,仿佛这整个世界突然间变得无法理解。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仆人,竟然能这样命好! 书墨迅速察觉到吕录的慌乱,心中暗自窃喜。此时的他,不仅脱离了险境,且对方的紧张情绪暴露了心中的忐忑不安,显然,吕录是一个信鬼神的人。书墨心中一动,脑海里灵光一闪,便决定顺势而为,反向利用吕录的焦虑。 他毫不犹豫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急忙举起,作出一副虔诚的模样,向着天际低头大声祷告。“感谢各路神明保佑!多亏了神明们的庇护,小的才得以幸免于难!”书墨的声音高亢而充满感激,语气中夹杂着强烈的敬畏与恍若不知其事的惊恐,“若非神灵出手,小的早已命丧黄泉!他日飞黄腾达,定位各位再塑金身。” 他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做出了一个磕头的姿势,额头狠狠撞击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真心感激天命的恩赐。此举不仅迅速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连吕录也不禁心存疑惑,他的目光停留在书墨身上,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其妙的表情。 “你……”吕录本来想说些什么,然而看到书墨如此虔诚的模样,心中不由自主地被这场“戏”所牵动。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内心的不安和不确定感让他暂时停住了要发作的愤怒。 书墨看出了吕录的迟疑,他暗自冷笑,心想:“果然,越是心虚的人,越容易被引导。”他继续加大了自己言辞的力度,语调愈加激动,“神明显然不愿见我死于非命,才派人救我!这一定是天命!天命!伤我者就是有违天命,望天神降罪!” 他的语气越发高亢,甚至有些带着啸声,这近乎疯癫的语言让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似乎都怕被这股突然升腾起来的“神秘力量”所震慑。书墨知道,他现在的表现看似荒谬,但这种荒谬反而更能扰乱吕录的理智。 “你真的……”吕录皱起了眉头,刚想出言询问,却被书墨的声音再次打断。 “吕管事,我真的是冤枉的。”书墨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吕录,“你也看见了,神明已经显灵,难道你要与天斗吗?你知道,若得罪神灵……”他说着,手指指向远处模糊的天际,“吕管事一生修行,莫要为了一个小小的我而破戒。” 吕录的眉头紧锁,心头一震,虽然他深知福寿不过是想要借机脱身,但他此刻表现得如此沉稳,反而让吕录感到一丝压迫。吕录不仅愤怒于自己的无力掌控局面,更对福寿的反应有了新的警觉,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疑虑:福寿到底有什么能力? 第329章 你个蠢出世的王八! 书墨在心里冷笑着,他可以感觉到吕录的动摇,面上的表情越加痛苦和挣扎。他知道,自己此时的演技成功地在对方心中埋下了疑云。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便可以彻底打破吕录的防线。 “吕管事还不信我?”书墨突然停住动作,抬头直视吕录,语气转为威胁,“好,如果你不信,那就看看以后会发生什么。”他故意加重了语气中的暗示,仿佛他所言的一切都会成为现实。 吕录的手指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眼中的犹豫和怒火交织。他最终没有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瞪了书墨一眼,转身挥手示意几名家丁。 “你们四个。”吕录低声命令,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愤怒,“给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本事!” 书墨内心暗自冷笑,但表面上依旧装作惶恐的模样,连连磕头,“谢各位神明相救之恩!谢吕管事不杀之慈!小的必定以命报答!” 吕录再一次隐约感到,眼前的福寿并非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仆人。如果不是普通人,他又是谁呢?来吕府是为了什么呢?这两个问题搅得吕录心烦意乱,他没好气地走过去,一脚踢倒了装满盐水的木桶。又对着木桶旁无辜的家丁发脾气:“你个蠢出世的王八!”家丁见吕录生气,畏畏缩缩地忍着身上的疼痛,将木桶重新放好。 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下人急匆匆地跑来,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吕管事,二林子回来了!” 吕录的眼睛一亮,原本因烦恼而微微皱起的眉头瞬间松开了,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轻松的笑容,仿佛哈林是他现在最想看到的人。尽管是微凉的风吹过,但吕录的心头却是温暖的。他几乎没有停留,急步向院子的后门走去,脚步欢快得像是要去迎神。 书墨看到吕录神情一变,知道自己的救星来了,他毫不犹豫地跟着跑了过去。心中不禁微微叹息,为虎作伥者,终会被老虎吃掉。 走到后门时,他们正好迎上了从院外步履匆匆而来的哈林。哈林一眼扫过他们,面色阴沉,眉头微皱,似乎对他们有着深深的不满。尤其是在看到吕录时,那份愤怒和不悦的情绪愈发明显,步伐不由得稍微顿了一顿,嘴唇紧抿,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吕录见状,连忙迎上前,故作轻松地笑道:“怎么回来了?”他不是不恭敬,只是有言在先,不能让别人知道哈林的身份。 哈林没有回应他,目光扫过吕录,最后停留在书墨身上。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似乎是从某个细节中察觉到了什么,紧紧盯着书墨的脸。书墨的眉头微微蹙起,那份不安的情绪迅速在他心中升起,甚至有些不敢直视哈林的目光。 哈林看着书墨的表情,突然冷哼一声,心里明了。眼前人虽然并没有显露太多情绪,但他那微微闪避的目光和不自然的神态,让哈林清楚地知道:是吕录私自扣下了福寿! 他心中的怒气愈加汹涌,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冷淡的表情,声音却是低沉冰冷:“福寿,咱们不是说好了,你要回哈府么?怎么这么久不回?难不成还和我摆上架子了?” 书墨没有立即回答,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吕录见状,迅速上前,笑意依旧,却不掩其言辞中的敷衍:“林少爷,误会一场,福寿正要回去呢。”说完,他挥挥手,示意其余人退下,几个有眼力劲儿的家丁见状,识趣地走开了。 哈林瞥了吕录一眼,那眼神犀利且充满了质疑。他微微冷笑,语气渐趋严肃:“是吗?如此甚好!只是不要瞒着我,否则我会不高兴的。” 书墨终于忍不住,皱眉抬头,与哈林对视一眼,开口道:“二少爷,事情并非您想的那样,我……”话还未说完,语气中隐含的无奈和痛苦都未曾完全散去。 “闭嘴!”吕录的眼神骤然一变,紧接着冷声打断了书墨的话,那股压迫感让书墨不由得一愣,心中一紧。吕录的态度瞬间转变,冷冽的语气像冰霜一般,将原本柔和的氛围瞬间冻结。“二少爷面前,说话注意点。”吕录这句话虽然是在针对书墨,但目光却始终不离哈林。随后,他又轻轻咳嗽了一声,似乎在警告书墨,不要轻易触及那些不该触碰的边界。 哈林的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道不悦的神色,他的目光在吕录与书墨之间游移了一会儿,最终定格在吕录的脸上,低声冷笑:“你总是这么喜欢在别人面前指手画脚,吕管事。”他语气中的不屑和挑衅几乎不加掩饰。 吕录的脸色微变,但并未显露出太多情绪。他心中一紧,意识到局面已经失控,哈林此刻的冷淡和强硬,显然不似白日里温和的模样。看来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好,想必是与哈提的失踪有关,才会让他如此焦急和愤怒。于是,他稍微收敛了些许气息,强压下内心的紧张,试图让气氛稍微缓和。 “二少爷,咱们进屋说。”吕录语气微沉,故意把语气放得更加柔和,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他的目光扫向书墨,示意他随自己一起走。然后,吕录伸出手,弯腰微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身体微倾,给人一种似乎在引导的感觉。 哈林沉默了一瞬,目光冷冷地扫过吕录的手势,最后将视线转回书墨身上。尽管他心中愤怒的情绪还未完全散去,但眼下不是发火的时候。看到书墨那副犹豫的模样,他终于冷冷地开口:“福寿,跟我走。”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书墨轻轻地叹了口气,低下头,默默点了点,心中却暗自笑出了声。 吕录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即便心中有些许不快,他依然没有表现出来。只见他嘴角微微一勾,淡淡道:“二少爷,请!” 第330章 暗格里的秘密 哈林斜着眼看了一眼吕录,心头的焦虑似乎愈发加剧。他紧跟着吕录走了几步,步伐依旧沉稳,却隐约带着几分急切。就在这时,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伸手拉住了身边紧跟着的书墨。那一拉之力不重,却足以让书墨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哈林的目光深邃,眼中似乎有些许探究和疑问,他的双眼转了转,像是在等待书墨开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书墨微微一愣,心中略感不安。哈林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似乎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答案。可书墨清楚地知道,眼下自己没什么能说的。他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二少爷” 哈林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他并未多说什么。书墨却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跳得更快了,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压力涌上心头,无法排解。 在前边引路的吕录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轻微却又不容忽视。他的眼神微微一动,不自觉地回头看去,心头却猛地一紧。那一瞬间,他的视线正好与哈林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吕录的心脏猛然一跳,忽然意识到,福寿并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仆人。看他和哈林亲近的样子,显然和哈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在此时,他突然回想起自己之前的举动——如果福寿真是哈府的人,那他刚才差点将福寿吊死的事情,岂不是相当于自掘坟墓?这一念间,吕录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冷汗瞬间涌上额头。他的手不自觉地抬起,哆嗦着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眼中满是惊慌与不安。这个念头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他的脑海中,让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凝固。 哈林站在他身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目光微微侧过,看到吕录擦汗的动作,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吕管事,怎么了?”哈林低声问道,语气带着一丝关切,目光却再次落在书墨的脸上。 吕录心中一阵慌乱,强行压下内心的慌张,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低声回道:“没事,只是有些热。”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那一丝不自然的颤抖,还是无法掩饰地泄露了他内心的动荡。 哈林似乎没有深究,目光闪烁了一下,便没有再问什么。但他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似乎还在思量着什么。吕录见哈林没再多问,虽暗暗松了口气,却仍感到一股无法释怀的紧张盘踞在心头。 哈林和吕录说话的时候,书墨始终没有移动脚步,他那冷冷的目光仍然紧紧锁定着吕录,仿佛一把锋利的剑,正在无声地逼近。 哈林和书墨跟着吕录走进了书房,屋内的空气显得有些沉闷,人影在昏黄的烛火下摇曳着,投射在墙上与桌上的书本间,隐隐透着一股不愉快的气息。书房里书架高耸,一排排整齐的书卷显得格外压抑,仿佛每一本书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书墨略感不解地环顾四周,他虽然知道吕录不是忠仆,但此刻的氛围却让他有些难以捉摸。尤其是吕录那刻意压低的声音和轻微的动作,仿佛在隐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哈林则身上带着一股压抑的冷气,似乎心事重重,目光时不时看向自己。 吕录见状,走到书架前,抬手轻轻挪动了一摞厚重的书,眼神中闪过一丝谨慎。他的动作看似平常,却在这静谧的书房内显得格外小心,生怕发出任何不该有的声响。 “二少爷,请稍等片刻。”吕录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难掩的紧张。 哈林愣了一下,看向吕录,显然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冷峻。 就在这时,吕录轻轻地将那摞书移开,突然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哒”声。紧接着,书架的一部分竟悄无声息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隐藏的机关。墙壁上的一块暗格悄然弹开,露出里面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书墨眼睛微微一亮,心头不禁泛起一阵疑惑。他没想到,吕录竟会藏有这样一个秘密。那木盒子雕工精细,外观古朴典雅,隐隐透出一种贵重的气息。尽管它看起来并不巨大,但从吕录的神色来看,这个盒子似乎包含着极为重要的东西。 吕录的眼神一变,他深吸了一口气,四下迅速扫视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这才小心地走过去,弯下身子,双手谨慎地将那只木盒子捧了起来。盒子的表面光滑如镜,雕刻着几根精致的花纹,看上去显得格外珍贵。 他将木盒子小心翼翼地端到哈林面前,恭敬地低下头,语气中满是担忧:“二少爷,吕老爷生死不明,属下担心,若是这些东西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若是让别人知道,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不若,先拿到哈府?”他说话时,眼神闪烁,似乎在掩饰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哈林盯着那只木盒,眉头微皱,显然对于吕录的举动有些意外。他的目光停留在盒子上,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然而,无论他如何凝视,那盒子依旧显得神秘莫测,仿佛被赋予了某种无法轻易破解的力量。 “这是什么?”哈林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压。他的目光没有离开那盒子,语气中透出一股冷冽的审视。 吕录略微低下头,神色谨慎:“这是吕老爷亲自保管的东西,主要是他和哈老爷交易往来的凭证。若是这些东西落入有心之人手中,恐怕会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二少爷,属下恳请您,将这盒子暂时带回哈府保管,吕府里的人,有些不是死契,就算是死契也有外心的。老爷之前交待过,若是他出事,让属下将这东西交给哈老爷。如今哈老爷也下落不明,属下只得暂时交给您。” 哈林沉默片刻,目光依旧深沉。他没有立刻接过那盒子,而是微微侧头,凝视着吕录,仿佛想从他的脸上读出更多的信息。吕录的眼神微微闪烁,但始终未敢直视哈林的眼睛,似乎他心中也有着难以言说的隐情。 书墨站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但心中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开心,他想要的,正是这些。 “二少爷。”书墨见哈林有些失神,轻轻叫了一声。 终于,哈林轻轻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接过了那只木盒。木盒的表面温润如玉,触感细腻,却在哈林的手中似乎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压迫感。他低下头,盯着盒子的表面,目光深邃,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既然如此,我便暂时带回哈府。”哈林终于开口,声音依旧低沉而冷静,“但吕老爷生死未卜,待他回来,我再让人送回。”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一切都已经注定。 吕录微微松了口气,恭敬地点了点头:“是,林少爷。属下明白。” 书墨站在一旁,心中却笑出了声。 第331章 反其道而行之 哈林缓缓点头,眼底的冷光一闪而过,随即收回了目光,看向吕录手中那只精致的木盒。木盒的表面雕刻着精细的花纹,似乎是上好的檀木,流光溢彩,散发出一股隐隐的香气。虽然外表并不显得奢华,却极具匠心,令人一眼便能感受到其中的贵重与特殊。哈林微微抿了抿嘴,接过盒子,低声说道:“这盒子很重要,我可得保管好。” 书墨则从旁边轻轻一笑,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盯着地面,心中却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关于自己的身份,吕录和哈林还没有相互确认过,所以目前,吕录定是将他划归到哈林身边了,否则,他是绝对不可能当着自己的面儿拿出这宝盒的。 想到这里,书墨计上心来。他微微眯起眼,忽然不再看哈林,而是转身向门口走去。步伐轻盈,仿佛生怕被哈林和吕录注意到自己似的。 “福寿,你去干什么?”哈林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书墨脑中的思绪。 书墨停下了脚步,微微回头,嘴角挂上一抹淡然的笑容,恭敬地作揖后回答:“小人还是出去的好。” “等一等。”哈林的声音不再是那种调侃,而是带着几分命令的意味。他的步伐在书墨的背后突然加快,随即止步,声音清晰地传来:“你出去干什么?外边可是有人在等你?” “不不不!”书墨快速回头,双手摇摆,解释起来,“小人觉得,这些事儿不是小人该听的东西。” 哈林看向他,神色显得并不急切,倒是有些迟疑。他的目光从书墨脸上扫过,似乎想要探究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笑了一下,低声说道:“怎么,怕被我们杀人灭口?” 书墨听到“灭口”两个字,脚底像踩在了火堆上一样,忙跳了起来,装作满脸恐慌的模样,笑着,结结巴巴地说道:“二少爷拿小的开玩笑。” “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执意要出去?”哈林见书墨这样,越发来了精神。 书墨轻轻叹了口气,眼神落在那木盒上,眼底的神色一闪而过。“方才,吕管事和您所讲之事太重了,”他微微低下头,轻声道,“这不是小人该听的东西,您没让小人回避,是信任小人,但是小人自己不能没分寸。”说着,他缓缓后退了几步,仿佛是深思熟虑的模样,随即转身朝门口走去。 哈林的眼睛一眯,嘴角扬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瞧把你吓得!”他轻轻一笑,“无妨,谅你也不敢出去乱说。” 书墨的心脏猛地一紧,但他保持了冷静的神色。“不敢不敢。”他的声音低沉且清晰,毫无波动,仿佛话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哈林站在那里,依旧没有动,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书墨的一举一动。书墨心头的那一跳并没有外露出来,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仿佛所有的思绪都已经被压制得不再激荡。内心的盘算却像是风暴前的静默,蕴藏着无数可能的变化。他知道,眼下这木盒的重任,或许正是他脱身的契机,也是揭开吕涛和哈林二人之间所有见不得光的秘密的钥匙。 哈林的目光微微一动,似乎察觉到书墨微弱的反应。他的唇角扬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为我办事,不用太拘谨。”他低声说道,语气里没有怒气,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书墨没有答话,只是低下了头,细细掂量着哈林的话。随即,他听见那句命令般的话语落下:“过来。” “一会儿,随我回去,帮我抱着这盒子。”哈林没有再给书墨选择的余地,语气平稳,但每个字都仿佛是铁锤般敲打在书墨心头,让他不得不在这一瞬间作出回应。 书墨的心中轻微一动,但脸上依旧没有露出丝毫变化。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淡然回应:“是。”只是这个“是”字里,满是深藏的冷静与谨慎。 他知道,这个“命令”,对他来说,是无法抗拒的。他的心中轻微一跳,然而脸上依旧无丝毫波动,心中却已默默盘算着,该如何从这局中抽身,又该如何利用这个机会,将这一盒子秘密送出去。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风声,伴随着一声“吱呀”,门外的冷风毫不留情地吹进书房。书墨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原本温暖的屋内顿时有了几分凉意,那一股突如其来的冷意让他稍微有些不适。但这微弱的不适并未影响到他心中的冷静,反而让他更加警觉。 他快步走向门口,低头瞥了一眼地面,目光扫过那开着的门,冷风正是从门里卷入屋内。他两手分别稳稳握住门把手,带着几分力道将门插上了。 门的关合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仿佛将外界的所有干扰隔绝开来,也让室内的气氛变得更加沉寂。 “你怎么这么胆小?”哈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几分不屑和疑问,目光紧紧盯着书墨的背影,“福寿,你似乎有些不对劲。” 书墨轻轻转身,勾起一抹浅笑,“小的真的怕。”他依旧保持着略微慌张的神态,仿佛那些复杂的情绪与计划全都被他巧妙地掩藏在这表情之下。 哈林注视着他的眼神有些深邃,似乎不太相信他刚才的解释,但也未作多言。他只是沉默片刻,随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走。” 书墨没有再多言,他知道,无论他心中有多少打算,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选择——按照哈林的安排走下去,直到时机成熟,再图谋他自己的目的。 随后,三人一同走出书房,步伐稳重而有节奏。书墨手中捧着那木盒,追着哈林的步伐略微加快了几分。 走廊的两侧,是一片朦胧的光影,透过窗户洒进屋内的月光在地面上投下了斑驳的影子。书墨抬头望了望那明亮的月光,微微闭了闭眼,仿佛在思考,自己究竟应该在什么时候下手。 第332章 内心的较量 书墨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木盒,仿佛手中捧着一枚随时要爆炸的炸弹似的,哪怕是稍微用力一点,都会让它立马爆炸。他的眼神专注而警觉,脚步轻盈,生怕任何一点异动都会被哈林察觉。此刻,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在加速,但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波动,眼底的情绪藏得极深。 哈林走在前面,步伐不紧不慢,仿佛对眼前的这一切毫不在意。他似乎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个被书墨捧在手中的盒子。 终于,二人来到吕府的院门,院外传来马车的铃铛声,哈林没有多言,直接上了那辆早已等候的马车。书墨手中木盒依旧捧得小心谨慎。车厢内的光线昏暗,只有车外透进的月光与灯火勉强照亮了四周。书墨估计哈林已经坐好,便伸手掀起门帘,将盒子轻轻放在车内的一侧。 “福寿,你就跟在车后一起回去。”哈林的声音从车内传出,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命令感。 “是。”书墨点了点头,随即站在车的一侧,跟着车慢慢走了起来。马车缓缓驶出吕府所在的巷口,车轮与路面摩擦发出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寂静。街道两旁是古老的青石板路,路边人家的红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像是给这座城市蒙上一层淡淡的梦幻色彩。 一路上,书墨的目光不停扫视着两旁的街道,不断地想着如何趁机将这个信息传递出去。即便他知道哈林此时的警觉性已经提高,但他依然渴望能够遇到熟悉的面孔——书砚、顺子,或者任何一个与逍遥堂有联系的人。 “如果能在街头遇到书砚,或者顺子,那就好了。”书墨心中默念着,眼睛几乎不由自主地盯向路两侧。每当有行人经过,或是街头的商铺灯光一闪,他的心都会微微跳动一下,仿佛那一瞬间,自己即将与熟悉的人相遇。然而,他所期待的,始终未曾出现。他心中急切地等待着可能出现的机会,每一次车轮碾过的声音,都像是时间的流逝,每一次搜寻不到熟人时,都让他的心情愈加沉重。 马车一路走得缓慢而稳定,前方的路面逐渐变得宽阔,哈府的方向越来越近。书墨的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觉得越来越沉重。外面的夜色依旧深沉,街道两旁的建筑物随着车轮的推动一闪而过,偶尔有些许微弱的灯光透过窗棂照进车内,晃得哈林有些心烦。 “停车!”哈林忽然大声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书墨顿时感到一阵紧张,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捏紧了拳头。 车夫早已习惯了哈林的命令,听到这声令下,他毫不迟疑地拉住了缰绳,马匹的脚步在一瞬间停了下来。外面的一片寂静仿佛被打破,只有马蹄的余音还在回荡。 哈林打开车窗,目光直直地盯着外面,脸上的神情显得异常不耐烦。他拍了拍旁边站着的书墨的肩膀,眼神冷峻地命令道:“福寿,你上来,陪本少爷坐着。” 书墨悄然抬起头,心底不禁升起一丝疑惑。为何哈林此刻突然点名要他上车?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拒绝。 “好的,少爷。”书墨恭敬地行了个礼,随即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辞,便依哈林的吩咐上了车。 “好啦,快走。”哈林见书墨坐好,淡淡地开口,语气中没有任何不悦,却似乎带着一丝加快步伐的意味。车夫应声而动,拉起马缰,马车再次开始前行。 车厢内的空气显得有些压抑,月光照进车内,留下斑驳的光影,哈林低垂的眼睛在光影下显得更加深邃。书墨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捏紧了衣袖,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书墨见状,也将头低下,盯着对面的那个木盒子。 “你在想什么?”哈林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书墨的沉思。 书墨微微一惊,抬头看向哈林。他依旧坐在车厢中间,眼睛没有离开那木盒子。只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疑问:“福寿?” 书墨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随即将目光收回,微微一笑:“少爷,小的没想什么。只是感慨,今晚能顺利回哈府犹如做梦一般。”他尽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却依旧感到有一股寒气从骨髓蔓延开来。 “听说了,差点被吕录吊死,是不是?”哈林突然笑着问道,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与不以为意的神色。 书墨微微一愣,心头猛地一沉,却迅速恢复了平静。他略作迟疑,装作满心好奇的模样,问道:“少爷怎知道?”他故作不知,心中却暗自警惕,试图从哈林的语气和表情中探出些许端倪。 哈林轻轻点了点头,眼睛不紧不慢地扫过书墨的脸庞,似乎在观察着他细微的反应。“这你就别问了,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不然,我去吕府干什么?”他话语中的冷笑越发明显,仿佛对吕录的动作早已洞察一切,不以为意。 书墨听到这里,心底不禁微微一震,眼神一暗,却仍旧保持着不动声色的表情。他知道,哈林此话背后蕴藏着深深的意味。这不仅仅是关于自己险些丧命的事情,而是哈林似乎已经通过某种途径,了解了吕府的动向,甚至可能已经掌握了吕涛的全部。 “多亏了少爷去得快,不然小的就死定了。”书墨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 哈林却不急于回应,只是侧目看向窗外,眼中似乎有一丝深思。他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将话题引开,似乎想要试探书墨的态度和反应。“你倒是够沉得住气,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就尿裤子了。” “小的也怕,”书墨低下头,声音淡然,却带着一丝坚定,“只不过,当时有神仙显灵救了小的,所以还未来得及尿出”他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吗?”哈林轻笑了一声,眼睛依然没有从窗外移开,似乎对书墨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他的笑容中透露出一种熟稔与玩味,仿佛早已洞悉了书墨的所有心思。“不过,你到底是吕老爷看上的人,吕录这狗东西,实在太过分了。” 书墨的心猛地一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他迅速将其压下,平静地回道:“谢谢少爷为小的出头。”他异常冷静,无论哈林如何试探,都没有看出半点破绽。 车厢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马车轻微的颠簸声与外头偶尔传来的夜风声相互交织。书墨的脑海中,千丝万缕的思绪如同涌动的潮水,在一瞬间翻涌而至。他知道,哈林的每一个话语,每一个眼神,似乎都在暗示着更深的含义。而他,正站在这场复杂博弈的最前沿,只有时刻冷静才能活下去。 终于,哈林再次打破了沉默。“福寿,我眯一会儿,到了叫我。”他说完,便向车厢一角轻靠了过去。 第333章 铜锁锁秘密 车辆缓缓驶近哈府的大门时,夜幕依旧笼罩着一切,街道两旁的灯笼透出微弱的光,空气清新,偶尔有几声犬吠打破寂静。马车的车轮发出轻微的滚动声,逐渐减缓,最终停在了哈府的门前。 车厢内,哈林的身影蜷缩在软垫上,双眼紧闭,呼吸均匀,显然已经沉沉睡去。外面的一切与他无关,连车厢内的轻微震动也未能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书墨透过车窗,看了一眼眼前的府邸,确认就是哈府。随即,大门缓缓打开,一阵冷风拂过,他顿了顿,轻轻推开车门,挪到哈林面前,低声唤道:“少爷,到了。” 哈林听见声音,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没有完全从睡意中清醒过来。他的眼皮缓缓抬起,眼中有一丝迷茫,随后逐渐清明,直到看清书墨,才开始动作。轻轻地伸了个懒腰,眼中闪过一抹懒散的神色,随即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慵懒:“到家了?” 书墨点点头,眼中带着几分恭敬,他伸出手,稳稳地托住了哈林伸出的手,轻轻撑着,让他调整了几下坐姿,直至能够坐直身子。 “是的,少爷,已经到正门门口了。”书墨轻声答道,语气平和,却藏着微妙的疏远。他知道,哈林虽然看似懒散,却也深谙掌控他人心思的技巧,而此刻,他正默默观察着自己的每一个细节。 哈林打了个哈欠,坐直身子后,露出了一个带着轻笑的表情:“不愧是个聪明人,这么快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他说话的语气依旧是那种带着随意感的戏谑,仿佛对于书墨的表现,有些意料之中。 书墨微微低下头,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少爷过奖了。” 一阵轻风吹进车厢,带来几分凉意,书墨打了个寒颤,神情在这一瞬间变得严肃。他心里暗自揣度,哈林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书墨很清楚,他的目标并不在于如何揣摩哈林,而是要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利用现有的局势,找到更多的突破口,进而发现更多秘密。 “你先下去。”哈林的声音如同轻风拂过,悠然自得,却又带着那种不容反抗的命令感。 书墨心中微微一震,但脸上依然是那副恭敬的表情。他没有丝毫迟疑,微微低头,轻轻点了一下,随后动作利索地跳下了马车。 然而,就在他双脚落地的瞬间,他的胳膊猛地被一只力道异常大的手抓住,书墨的身体一顿,心中一惊,愣是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转头看去,却看到车夫的脸。 “你……”他刚想质问,却看到那车夫从袖中缓缓褪出一枚发簪,眼神中有一种复杂的光芒闪烁。那簪子晶莹剔透,雕刻精美,正是他几个月前送给逍遥堂堂主于三娘的发簪。 书墨心头猛地一震,脑海中一片空白,那簪子的形状、细节,他再熟悉不过。这枚发簪,是他亲手挑选,亲自送给于三娘的,作为她生辰的贺礼。可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车夫手中? 一瞬间,书墨只是想到逍遥堂出事了,他感到背脊一凉,心底涌上一股寒意。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紧紧锁住那枚发簪,内心暗自掀起波澜,眉头微微蹙起。 书墨抿了抿嘴唇,声音平静得几乎没有一丝波动,但心中却隐隐有了某种不安的预感。“谁给你的?”他贴近车夫的耳边低声问道,语气不急不缓,却让人感受到一股微妙的压迫感。 车夫见状,似乎感受到了书墨的震惊和疑惑,神情一滞,随即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低声道:“莫慌。”随即,他将簪子收回袖中,低声说道:“我是叶知卜。” “叶知卜?”书墨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变得谨慎,小声说道:“我不认识此人!” 车夫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和不安,他快速拿起书墨的手,贴在自己脸边摸了摸。书墨摸到了一层软软的东西,他用力扯了一下,发现车夫的脸有些变形,他当下心中便断定这是易容术!正要继续说话,被哈林打断。 “福寿,把盒子抱着。”哈林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即,那个木盒子被递了出来。 书墨站在原地,双手接过木盒子,依旧如那片不动的湖泊,表面平静无波,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哈林从车厢中探出头,淡淡地看了书墨一眼。“发什么呆啊!”他的语气依然平淡,但那一眼,却让书墨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没事,少爷,有些困了。”书墨心中一动,迅速收敛了表情,抬头轻声回答。 哈林看了他一眼,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伸手搭上马车的车边,轻巧地跃下车来。他身上的衣袍在夜风中微微飘动,整个身形看上去轻盈而优雅,带着一种不经意的贵族气息。 两人并肩走向哈府的门口,书墨的目光微微扫过四周,心底却开始盘算如何去和叶知卜接头。 书墨抱着木盒子,步伐轻盈,跟着哈林穿过曲折的走廊,最终来到府中的书房。这间书房空间宽敞,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映照在古老的书架和一排排精致的卷轴上。书房里弥漫着书墨的香气,以及略带木质的清新气息,给人一种宁静而古雅的感觉。 他轻轻地将木盒子放在书案上,木质的桌面上已经摆放着几本厚重的书册,还有一些尚未写好的字。书墨退到一旁,略微垂下眼睑,面色不动,心中却暗暗计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 哈林在一旁已经开始指挥,语气平淡却有着不容质疑的威严:“叫管家过来。”他随意地靠在书案边,手指轻轻敲打着木桌的边缘,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书墨应声而去,没多久,管家便匆匆走了进来。他身穿整齐的一身棕色长袍,步伐稳重,面色平静。哈林看了他一眼,简短地说道:“一会儿,我们走后锁上书房的门。” 管家微微一愣,随即恭敬应道:“是,少爷。”他转身去拿了一把沉重的大铜锁,那锁黄灿灿的,带着岁月的痕迹,沉甸甸的仿佛曾经关过许多无法言喻的秘密。 哈林看了一眼那黄铜锁,起身出了书房,书墨紧跟其后。管家见二人走出,动作很快地将门关上,手中那把大铜锁发出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 第334章 战马被烧 书墨站在一旁,目光如鹰隼般紧随管家的每一步动作移动。管家的动作显得极为娴熟,手稳稳地将铜锁挂在书房门上,锤打几下确认锁好后,才转身向哈林报告:“少爷,门已锁好。这是钥匙,请您收着。”他的语气恭敬,动作也极为小心,仿佛手中捧着的,不仅是一把普通的钥匙,而是某种关乎全局的命运之匙。 哈林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随手接过那把钥匙,轻轻地揣进了怀中。“好。”他语气淡漠,依旧显得从容淡定,仿佛此刻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书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哈林身上,在脑中不断分析着这一连串看似简单的动作。他站在一旁,心中却暗自盘算着——哈林的举动虽然看似小心谨慎,但锁上书房的门,显然不是最好的保密手段。让书墨叫管家,又让管家锁门,这一切似乎都在表明,今晚他并不是单纯地想保密,而是有着别的目的。 “这不对,”书墨在心底轻轻盘算,忽然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哈林这是在放饵钓鱼!他大张旗鼓地进门、叫管家、锁门,这些手段都是为了引诱目标人物前来他猜测,哈林应该是做好了准备,以动制静。” 就在他沉思的瞬间,哈林突然转头,微笑着开口:“福寿,今晚你就辛苦一点,睡在书房外边的长廊。顺便替我看着些,这事儿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书墨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不解,随即又迅速恢复冷静。“少爷,小的有些担心,这么重要的东西,怕是自己没能力守住。”他轻轻开口,语气恭谨,“您要不再找几个功夫好的,我们一起守着?” 哈林闻言微微一笑,嘴角弯起的弧度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犯不着!你就踏实地睡你的,本少爷相信你,你守得住。”他语气淡漠,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自信,仿佛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等着来人自投罗网。想到此,书墨的心跳顿时加快了几分,虽然他的面容依旧如常,但心底的警觉已经升起。 “守得住……”书墨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句话,突然间,一种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的脑海里闪现出刚才的车夫。那人说自己是叶知卜,虽未来得及确认身份,但是于三娘的发簪不可能是假的也就是说,那车夫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若真如车夫所说,他是叶知卜,那今晚,哈府必定会有一场动静。书墨心中忽然清晰地意识到——如果今晚叶知卜真会夜探哈府,他的目标必然是协助自己。一路回府,他已经注意到了这木盒子,稍后若是行动起来,必然会来这间书房。 书墨的心绪变得愈发复杂,原本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看来,更大的麻烦近在眼前——如何阻止叶知卜? “若真是叶神医,他定会想办法和我说话。”书墨暗暗推测,眼神变得更加犀利,“哈林有没有在这附近安排暗哨,尚未可知” “福寿,你放心,今晚过后定会重重赏你!记得,有任何风吹草动,你都要大声喊人。”他说这话时,眼中闪烁着一种戏谑的光芒,仿佛早已掌握好了一切。 书墨虽然心急如焚,但他仍旧保持面上的冷静,点了点头,恭敬地回答道:“好的,少爷。”他轻轻转身,朝书房外的长廊走去,心中却在思量着如何才能见到叶知卜。 “走水啦!” “快来救火啊!” 突然,一阵阵刺耳的救火声从不远处传来,响亮的吼声与马鸣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一时的静谧。 “不好!是马厩起火了!”只听得哈府管家一声惊叫,顾不得给哈林行礼,转身朝着火光的方向跑了过去。 火焰的蔓延速度惊人,照亮了夜空,远远的火光从西北方向跃起,像是恶魔的舌头,舔舐着四周的一切。书墨看着哈林紧紧皱起了眉头。随着救火喊声的加大,马匹的惊叫声也此起彼伏。 “你,跟着管家,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哈林派了个下人跟着管家前去查看。 不一会儿,那派出去的人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大口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公子,马厩失火。拴着的几十匹西域战马被被火光吓得在府内四处乱跑。” “快,快去救火!所有人,都来!”管家的声音传来,带着无法掩饰的慌乱和急促。浓烟在空中迅速弥漫,整个哈府充斥着难闻的味道。 书墨站在原地,朝马厩方向望去,黑烟笼罩下,一团团火光在远处舞动,映得夜空如同白昼。他突然意识到,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灾,是否是有人故意为之?纵火之人想要借此引开所有人的视线,达成某种他人无法预料的目的。 “少爷!”管家急匆匆跑来,面色苍白,神情慌乱,“火势已经蔓延到马厩旁边的仓库,恐怕要进一步扩散,所有家丁都在拼命扑救,但情况不容乐观。”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显然,事态已经十分严重。 “既如此。”哈林突然摆手,似乎不想多说话,“一场火,还能烧得了什么?就让它烧。看顾好我的书房就好了,我这里的东西那可是哈府和吕府的全部身家。”他说话地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松,仿佛这场火灾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书墨心头一震,完全无法理解哈林为何能如此冷静,甚至显得有些漠视这一切。他心中清楚,今晚的局面,已经不再简单。无论火灾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火光映照下的哈府,都是在下一盘巨大的棋局。 “福寿,你记住我的话了么?今晚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大声喊人。”哈林突然重新强调了一遍。 “少爷放心,小的记住了。”书墨恭敬地回答。 第335章 他先睡了 喊救火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整个哈府都要被火灾吞噬了。火苗在黑夜中蔓延,吞噬着一切,它们摇曳着,如同不知疲倦的怪物,吼叫着攀爬向夜空。那高高的火光直冲云霄,照亮了整个府邸,映得窗户都泛起了红光。书墨站在书房外,心中愈加焦急,他能清晰地听见外面一阵阵慌乱的叫喊声,马厩的火势不容小觑,眼看着火焰已经蔓延到了周围的仓库,势头猛如脱缰的野马。 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闪过无数起火的原因。“不行,我得去帮忙。”书墨暗自决定,准备赶往马厩处协助扑灭火灾。 然而,就在他刚转身的瞬间,哈林却突然开口:“你给我站住!” 书墨一愣,急忙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哈林,只见他仍旧冷静地盯着马厩方向,面容不急不缓,似乎并未因那越来越大的火灾而表现出一丝紧张。 哈林慢悠悠地摆了摆手,眼神深邃,带着一丝让人看不透的从容:“你不用去救火。” “可是……”书墨有些不解,语气里充满了疑惑,“少爷,火势这么大,万一蔓延到书房这里,岂不是……” “火烧不到这里。”哈林的声音轻松而自信,带着一种几乎让人信服的坚定。他伸了个懒腰,眼里透出一丝微笑,“放心。这里的危险可不是火。” 书墨皱了皱眉,心中不免产生疑虑。眼下火势如此凶猛,若真如哈林所说,火焰难道有眼?真的不会蔓延到这里吗?即便是有家丁救火,这样大的火势,他为何如此笃定书房一定安全? “少爷,您不是诓我?我娘可就我一个孩子啊!我来投奔我哥,是为了活路,不是要”书墨没有马上到长廊,而是继续停留在原地,沉声问道,犹豫再三,“送命”两个字,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哈林抬起眼,目光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淡淡笑道:“已经有很多人过去了,你再去帮忙,也不过是多余罢了。再说了,你又不熟悉哈府,就爱此处安心待着,我有我的安排。” 书墨听着他的话,心头虽然有几分不安,但依然没能完全揭开其中的谜团。甚至有一瞬间,他怀疑这火是哈林放的,但是他为什么要火烧自家呢?而且还烧了多匹战马,这实在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书墨心中半信半疑,迟疑片刻后,依旧没有去长廊。他一边注视着哈林,一边竭力分析着眼前的局面。哈林虽说“火烧不到这里”,但从他的神情来看,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紧张或焦虑,反而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让书墨更为困惑。 他想要追问更多,却又不敢过于直白地询问哈林的真实意图。毕竟,自己不过是一个被安排在这里看守木盒子的仆人,若是过于多言,反而显得不知分寸。 然而,哈林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疑惑,脸上的笑容微微加深,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福寿,你的心思太重了。这火,就让那些该担心的人去操心,咱们不必参与其中。今晚你只需要做一件事——看好这书房。” 话音未落,他便起身,轻轻拍了拍书墨的肩膀,带着一股轻松的气息走向外边。“既然你现在不困,那就在此处看看风景也好,稍后我会叫人给你送些吃食,你可千万记得,要守好这里!” 书墨被哈林这一番话说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静静点头,目送哈林离开。他站在院子里,心中依旧翻腾着疑虑。哈林的话,让他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之中,既然哈府的火灾对哈林而言不是什么紧要问题,那么,紧要问题是什么呢? 书墨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心底的警觉与不安越发浓烈。他有种强烈的感觉,无论如何,这场火灾的背后,必定隐藏着更深的阴谋。而哈林,似乎在暗中引导着一场不可避免的风暴。 书墨默默站在院子里,听着外面越来越剧烈的喊声和马匹的嘶鸣,脑海中却回荡着哈林那轻松而自信的语气。他知道,今晚的危机,只是刚刚开始。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外面的救火声终于渐渐减弱,原本剧烈的喊叫和混乱的马匹嘶鸣声也开始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远处偶尔传来的低沉声响和隐约的脚步声。听来来往往下人们的谈话,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 “邪了门儿了!马厩怎么会起火?” “就是,见鬼了!” 几个提着木桶、浑身湿透的家丁,一边走一边小声讨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火灾的余波未散,而哈府的气氛似乎更显得压抑与紧张。书墨突然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又一阵风刮来,风中带着些许冷意,似乎是夜晚的气息已经悄然吞噬了白昼的温暖。书墨紧了紧衣襟,感到背后有些凉意,身子微微一颤。他环视四周,突然觉得哈府有些过于压抑。 书墨伸了伸胳膊腿后,开始在院子里跑了几圈,试图用运动驱散身上的寒意和困意。他步伐不急不缓,身体渐渐变得微微发热,心跳也逐渐平稳下来。 风来得快去得快,吹起书墨额前的几缕发丝,空气中夹杂着一股焦灼与硝烟的气息,火灾留下的痕迹尚未完全褪去。 跑了几圈后,书墨感到体内的寒气似乎消散了许多,然而,他的疲惫感却愈加明显。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提醒他该休息了。于是,他不再继续跑,而是慢慢走回到书房回廊下的柱子旁,靠着柱子坐了下来。夜晚的风依旧在他耳畔吹过,他感到微微的困倦涌上心头。 书墨将双臂抱紧,低下头,眼皮不由自主地沉重,周围的黑暗似乎在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的意识。疲劳让他不再思索太多,他本想打个盹,但刚轻轻闭上眼睛,耳边那风声、火声的余响,便立刻变得遥远而模糊。 渐渐地,书墨在回廊的石地上安静地睡着了。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微微靠着柱子,仿佛整个身体都被夜晚的寒气包围着。他的一切警觉与焦虑,随着沉睡一点一点消散。 然而,在这静谧的夜里,书墨并不知晓,在哈府的深处,一场更深的风暴,正悄悄地酝酿着。 第336章 变天了 在书墨沉沉入睡的瞬间,哈府的深处,暗影中却早已潜伏着不为人知的危机。那座藏于府邸最隐秘角落的密室中,几道身影在昏暗的烛光下悄无声息地移动着。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刺鼻的金属气味,仿佛死亡的气息已经悄然逼近。 哈林坐在一张暗色木桌前,桌上放着一个摊开的卷轴,卷轴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哈林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好久,似乎上面记载着的是非常重要的信息。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卷轴的边缘,眼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阴冷光芒。旁边的水漏不停地滴答作响,每一声都仿佛在敲打着他的心脏,沉重又冰冷。 “这事儿,倒是个好机会!不知道是哪个好心的人,替我除掉了那个老东西?”哈林低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决绝的味道。屋内的气氛随之变得更加凝重,像是空气都在为即将发生的事件感到窒息。 站在他身旁的,是那位身着深灰色锦袍的神秘男子,面容冷峻,眼神深邃。此人名叫达瓦,是哈林暗中最为信任的助手,更是他从小长大的伙伴,亲如兄弟。 听了哈林的话,达瓦的目光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冷冷地看了哈林一眼,随即垂下眼帘,声音低沉地说道:“今晚的火灾,险些烧到库房,小人失察,还请公子恕罪!” 哈林微微一笑,语气依旧平静:“你这场火烧得好啊!这府里,现在牛鬼蛇神多得很,刚好通过这火试一试,看看谁是我们的人。” 达瓦微微点头,但仍旧有些不解,侧着脸继续追问:“小人不懂,还请公子明示。” 哈林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冷冽,“今夜风大,马厩有干草,大部分人会认为走水只是一个偶然事件。今晚,火焰的蔓延不过是个开始,真正的戏,还没有正式上演。” 他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在空气中切割开一条隐秘的缝隙,透露出一种无法忽视的威胁和预兆。周围的气氛随着哈林的话语变得愈发压抑,仿佛一切都在沉默中等待着爆发。 达瓦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公子筹谋,小人不便多问,但是达瓦就一句话,愿效忠公子鞍前马后!” 他的声音坚定且诚恳,仿佛要用这句话来表明自己的立场与忠诚。他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眼中闪烁着某种深不可测的光芒。尽管他话不多,但每次说话都铿锵有力。 哈林的嘴角弯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中带着一种深深的审视和肯定。“我的好兄弟!你自不必多说,我信得过你。”他的话语虽轻,但其中的分量却令人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仿佛达瓦的忠诚早已得到了完全的认可和肯定。 “从来不必言忠诚。”哈林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目光落在桌上的卷轴上,似乎思考着什么复杂的事情。“你这些年的隐忍和付出,我都看在心里。”他停顿了片刻,指尖在卷轴上轻轻划过,又缓缓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倘若有一日,我承袭了这爵位,你我兄弟的好日子,就真的来了。到时我们举杯欢庆,共享天下!” 达瓦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属下必定全力以赴。” 哈林微微一笑,眼中的寒意更甚,“今晚的火,只能算个小前奏。而接下来的局,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他放下手中的卷轴,目光如鹰隼般犀利,穿透了屋内的昏暗,仿佛能看到遥远的未来。他低声道,“吕录应该是老头子的人,想办法做掉;管家谁的人也不是,也做掉;总之一句话,不是咱们的人,都不能留,明白么?” “明白!”达瓦低头恭敬地回答着,“公子带回来的那个人,要怎么处置?”达瓦问到了书墨。 “他今晚应该已经察觉到一些异常。”哈林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不过,他还未明白,我们的目标是什么。你且不搭理他,找个机会试试他会不会武功,完了再说。”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总觉得他不像个普通人,你一会儿给他送一趟饭,记住他的相貌,出去找个画师画一个,让别人拿着问问,看看有没有问题。” “好的,公子。那您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儿,属下就先去忙了。”达瓦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铁血的决心,似乎准备说干就干,毫不拖泥带水。 哈林点点头,眼神深沉地看着他,随后起身走向达瓦,手里拿着一件深黑色的披风,精致的纹理在微弱的灯光下隐约可见。他没有急着让达瓦离开,而是伸手替他系上披风,动作虽然简洁,却带着几分慎重与关切。 “好兄弟,一切小心。”哈林低声嘱咐,语气中夹杂着一种无言的深情与信任。 达瓦微微愣了一下,抬头对上哈林那双锐利的眼睛,心中一阵温暖。“公子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托。”他恭敬地低下头,心中暗自立誓,无论任务多么危险,他都不会辜负哈林的信任。随即,他转身,步伐坚定地走出了密室。 密室的门“吱呀”一声轻响关上,留下哈林一人静静地站在昏黄的烛光下。屋内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微弱的蜡烛火苗轻轻晃动,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一个即将改变一切的瞬间。 哈林站在那儿,目光穿透窗外黑夜,眼中流露出一丝冷冽的光芒。突然,他低声喃喃了一句,“变天了。”这句话听起来并不显得激动,却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喜悦与冷静的预感。他早已布下了所有的棋局,今晚的风暴将是他等待多时的结果,而这一切,已经无法再被阻挡。 他站在那里,仿佛与这个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内心的波澜却激荡得越来越剧烈。明天,他的计划将迎来最高潮。 “老东西……你真以为自己能长命百岁啊!”哈林轻轻笑了,低沉的笑声在密室中回荡,像是对即将到来的胜利的前奏。 “变天了。”哈林再次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坚定。 他缓缓转身,步入书案旁,手指在那卷轴上再次轻轻摩挲。 第337章 互相试探 夜色愈加深沉,书墨依然倚在书房长廊的柱子上,昏昏欲睡。外面风声呼啸,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鸣叫,空气里带着一丝冷意。他本已疲倦至极,眼皮沉重,慢慢陷入了梦乡。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且有力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逐渐靠近。他本能地想要站起身,去看个究竟,却在刹那间回忆起自己如今的身份——一个普通的仆人,不能随意露出任何不该有的举动,尤其是没有武功的身份。他强压住身体的冲动,迅速闭上了双眼,开始装作熟睡。 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面前,书墨能感觉到那人站得离自己非常近,他迅速将眼眯起,呈出一条缝隙状。随即,一个食盒被打开,传来了熟悉的饭菜香味。香气随着风飘散开来,渐渐弥漫到整个廊下,书墨的胃里不自觉地发出了咕噜一声,心中微微一笑。 他适时地开始唧嘴,佯装闻到了饭菜香,随即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达瓦站得笔直,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书墨的反应颇为满意。 “福寿,二公子派我来给你送饭。”达瓦声音低沉,略带一丝沙哑的温和。 书墨看了一眼,食盒里有几道热腾腾的清淡小菜和一盘凉肉,他用力嗅了一鼻子,香气直冲天灵盖:“香!”他随即伸出手,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夹起一块凉肉放入口中。 达瓦站在旁边,低垂着眼睛,看着书墨吃饭。眼中那种专注的目光,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情绪,书墨微微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虽然他依旧不动声色,但内心却隐隐感到有些不安。他慢慢放下筷子,抬起头看向达瓦,微微皱眉,语气淡淡地问道:“你盯着我做什么?是饿了么?坐下来一起吃!” 达瓦不急不躁,依然保持着那种从容的姿态,他似乎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而微微一笑,声音依旧低沉:“不饿。你吃,我就是没在府里见过你,有些好奇而已。” 书墨的眉头微微一挑,虽然他凭说话就已经猜出达瓦不是什么普通人物,但这种直白的回答,还是让他感到有些不太舒服。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道:“兄弟,你若是无事,便去忙。” 达瓦的笑容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似乎并不急着离开,站在书墨面前,眼神没有偏移,依旧锁定着书墨。同时,也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看着书墨,目光深沉,似乎要将他的容貌刻在心里一般。 书墨心中一阵不安,他隐隐觉得这人并非单纯地只是送饭而已。 达瓦的目光太过犀利,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将他吞掉一样。书墨微微偏头,想要打破这种沉默,却发现自己的心情有些不悦,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你……就非得这么看着我?”书墨终于忍不住,语气有些不悦。 达瓦这才轻轻一笑,伸手整理了一下衣服,低声说道:“兄弟,请你原谅,实在是因为你这容貌,细皮嫩肉的,不像个粗人,让我不禁想要多看几眼。”他说话的语气依旧平淡,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意味,似乎并没有恶意,但眼神中却隐藏着某种难以捉摸的情感。 书墨没有说话,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开始有些警觉。他觉得,对面的男子根本不是看自己细皮嫩肉好看,更多的可能是在试探自己,或者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了解真实的自己。然而,他并不打算与达瓦深谈,只是淡淡地说道:“你若真想欣赏好看的人,去丽姬窗下守着便是,别跟我这儿膈应人,行吗?” 达瓦微微低头,似乎并未将书墨的态度放在心上,轻轻应了一声:“开玩笑,莫生气,你好好吃饭。”随即,他转身走下了长廊,步伐依旧稳重,从容不迫。 书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头的警觉并未消退,反而愈发浓重。达瓦的目光,太过犀利,仿佛每一次的凝视都能穿透人心,让人无法忽视。他不禁开始琢磨,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是否真的只是二公子派来送饭这么简单?他静静地坐在长廊下,脑海里回想着刚才的细节,心中渐渐有了些许想法。 达瓦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书墨稍稍松了口气,他以为达瓦这次试探已经结束。然而,正当他准备放松警惕、继续享受眼前的美味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次传来,竟是达瓦突然回身,身形如鬼魅般迅速扑向了他。 书墨眼角余光迅速捕捉到达瓦的身影,心头一紧,本能地想要反应。然而,几乎是同一瞬间,他意识到达瓦此次行动可能仍然带有试探的意味——否则,无仇无怨的两个人,不应该突袭。于是,书墨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假装没有察觉身后接近的危险,继续低头夹起一块肉,嘴巴微微张开,仿佛沉浸在美味的食物之中。 就在达瓦已经几乎扑到他背后时,书墨故意不避闪,任由达瓦的脚步快速接近。他的眼睛在盯着食盒,动作迟缓,余光却异常锋利地扫视着达瓦的一举一动。 达瓦几乎是在瞬间就临近了,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浑身的气息更加压迫。就在他准备发动攻击的一刹那,书墨微微侧身,手中的筷子突然轻轻一弹,直击达瓦脚踝——速度快如闪电。 “啪!”筷子精准击中达瓦的鞋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达瓦一滞,脚下的力道瞬间减缓,他的身体本能地向后倾斜。书墨趁机佯装捡筷子,成功避开了达瓦的扑击。此时,他已经看出来了,来人此时的攻击并非真的要伤他,而是在试探他反应的速度与能力。 “你小子真是运气好,不然就被我一脚踢到府外边去了……”达瓦的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没有想到书墨会阴差阳错地躲开。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步伐重新稳住,看着书墨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一分欣赏,“怪不得能救二公子呢,果真是命好!” 书墨站在一旁,目光平静,表面上毫无波动,甚至轻轻擦了擦嘴角,假装对刚才的突袭毫不在意。“我说‘不送了’你走就是了,还回来干啥啊?非要我亲自起身送你啊?” 达瓦轻笑出声,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挑衅:“我学过几分拳脚,想着和你交个朋友,看看你的功夫怎么样?” 书墨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他再一次拿起食盒,慢条斯理地夹起一一筷子菜,边吃边说:“你可别高看我了,我们穷人家的孩子,饭都吃不饱,还练武?哪有那个闲散银子!” 达瓦一时无话可说,看着书墨那淡定从容的样子,他没有继续挑战,而是转身准备离开。“扫兴!那你就继续吃。” 书墨不动声色地低下头,目光在食盒内来回扫视,仿佛完全不在意达瓦的言辞。他只是轻声回应:“慢走,不送。” 达瓦似乎对书墨的话不再感到愠怒,反而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走出长廊后,他的脚步再次加快,消失在夜色之中。书墨听到脚步声消失,慢慢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第338章 演戏他第一 达瓦重新回到密室,将门轻轻合上。他站在昏暗的烛光下,依旧能感受到书墨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平静气息。虽然他没有察觉出书墨有什么明显的武功,然而内心深处,却依旧对这个看似普通的仆人充满了警惕。对于达瓦而言,哈林夺位路上的危险,一分都不能在他眼前存在。 “公子,属下回来了。”他在哈林面前抱拳后单膝跪下,语气恭敬而沉稳。 哈林此时依旧坐在那张书案前,盯着桌上的卷轴。他听到达瓦的话,并未抬头,只是轻轻敲了敲桌面,又将手往上抬了两下,示意达瓦继续说下去。 达瓦整理了一下思绪,将刚才的试探过程一字不漏地复述了出来。听到哈林询问福寿的反应时,他特别详细地描述了福寿如何大口吃饭,以及忙着吃东西而没有察觉自己接近的脚步,又如何掉了筷子,筷子刚好落在自己脚踝的情景。 “公子,属下试过他了,那人并无半点武功。属下都提着食盒走到他眼前了,他还在梦里吃好吃的,不断唧嘴。后来属下又偷袭了一次,他正忙着吃冷肉,一点没发觉背后的我,要不是当时他没握住筷子,他压根儿也不会回头看。说句不好听的,当时杀了他,他也就死了。”达瓦从心底里有些瞧不起书墨。 哈林慢慢放下手中的卷轴,终于抬起头,目光犀利而平静地看向达瓦。烛光下,他的脸庞微微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语气悠然自得:“甚好!尽管如此,你明日还是找个人画了像问问,这样心里踏实些。” 达瓦微微沉默,略微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不过,此人过于冷静,虽然没武功,但是也不像普通的仆人,属下明日里多打听打听。” 哈林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眼神深邃:“明日你一早就去办这事儿。另外一件事,老头子的印鉴,还未找到这事儿,是明日你最大的事儿。明日,你忙完那件事就回府,帮我找找,有些我不方便去的地方,你找个由头进去搜一搜。” 达瓦低下头,有些不敢直视哈林的眼睛,沉声道:“遵命。公子,属下有一件事,需要提前请示,丽夫人那儿属下不敢去。” 哈林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意依旧没有消散,他的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他慢慢开口:“明日我找个由头将她引出来,你偷偷进去搜一搜。” 达瓦心头一震,他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想到哈林还有这种操作。 “公子是说这样不行,不行!太危险了,上一次,大公子就是误闯了她的院子,她就给老爷吹枕边风,老爷一个不高兴,将大公子禁了足。”达瓦想到丽姬那妖艳模样,又想到她的下作手段,气得浑身发抖。 “放心。”哈林的嘴角扬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我和兄长不一样,你忘了,我的生母可是哈夫人!” 达瓦不禁有些愣住,眉头紧锁,显然对哈林所说的深意还未完全理解。哈林并没有继续解释,只是慢慢站起身,走到达瓦面前,将他亲手扶起,目光复杂。 “明日正午,我会邀请夫人和丽夫人一起出去。”哈林的声音渐渐低沉,却充满了一种不可忽视的威严,“到时候,你可以带着福寿一起去搜。记着,这事儿,不能让我们之外的第四个人知道。” 达瓦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是低下头,恭敬地说道:“是的,公子,属下明白了。” “去。”哈林没有再多说,挥手示意他退下。 达瓦躬身退了出去,心中依旧无法完全消化哈林刚才所言的深意。哈林的生母并非是哈府大夫人,他为何说自己生母是哈夫人?直到他走出密室,迎着清冷的夜风,他才稍微清醒过来。哈夫人没有亲生的儿子,必然会在哈老爷几个儿子里挑一个养老,这事儿,哈林先想到了,所以他一直奉承哈夫人 达瓦估计,大夫人要过继哈林一事,哈提应该是不知情的。不然,就凭借哈提老奸巨猾的性格,怎么会让自己最优秀的儿子过继给大夫人呢?到时候自己百年后,别的儿子将会没有活路啊! 他无意中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哈林争位,或许并不会很顺利。 后半夜,夜色深沉,哈府内一片寂静。书墨在长廊下安静地睡着,突然,一阵鸟叫声在静谧的夜空中响起,清脆却刺耳。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微微睁开眼,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鸟鸣声不像是从外面传来,而是来自书房内的方向。 书墨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他下意识地坐起身,悄悄起身朝着书房走去。走到门口时,他蹑手蹑脚地靠近,轻轻扒开门缝,眯着眼睛朝书房内望去。 房间内黑暗一片,唯有些微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映照在书案和柜子上,形成模糊的轮廓。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停留在一个正悄悄活动的人身上。那个身影在房间内踱步,动作轻柔谨慎,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书墨心中一动,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说道:“嗐,干嘛呢?”他的语气并没有压低太多,反而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调侃。 屋内的人听到书墨的声音后,先是一阵慌乱,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似乎被发现了。紧接着,那个身影缓缓后退,迅速躲到了房间的一个阴暗角落,低声不安地嘟囔了一句什么。书墨在门口依然静静地看着,心中已经猜到那人不可能是普通的仆人。 几秒钟后,那个身影重新走出来,蹑手蹑脚地朝着门口走来。书墨看得更仔细了,脑海里隐隐地浮现出某些想法。当那人走得近时,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只见屋内之人微微弯腰,确认门外只有书墨后,他脸色一变,迅速伸出手指捏住下巴,猛地一扯——在书墨的注视下,那人脸上的皮肤仿佛被撕开了一层薄薄的面皮,露出了下面真正的面孔。 书墨顿时愣住了,心头一震,那人下巴下撕开的“面皮”赫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叶知卜! “快走,有埋伏!”书墨对着门缝内的叶知卜说了一句。 叶知卜不以为然,觉得书墨是过于小心,书墨见他仍然不走,怕他打乱自己的计划,于是大声喊道:“有贼啊!抓贼啦!” 叶知卜听到书墨的叫喊,不敢多作停留,双脚用力蹬地,跃上屋内的房梁,又从被掀开的一处砖角上跑了。 第339章 贼喊捉贼 书墨的喊声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夜深人静的哈府激起了涟漪。为救火忙活了大半夜的下人们才刚回屋躺下,就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纷纷披上衣服,举着灯笼,慌慌张张地循着声音赶来。空气中夹杂着一丝不安与疑惑,昏黄的灯光在石板地面上摇曳着人影。 管家听到动静时,正在屋子里被两个下人伺候洗漱,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一边快步朝书房方向跑,一边大声呵斥周围的下人:“怎么回事!夜里出贼了还不抓紧着点,成何体统!”语气虽是责备,但语调中透着急切。 待众人围拢过来时,只见书墨站在书房前,神色镇定,丝毫没有慌乱。管家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隐隐渗出汗珠,开口便质问道:“福寿,贼呢?你喊得这样大声,把整个府上都惊动了!” 书墨闻言,冷静地抬手指了指书房的大门,语气平静道:“在里面。” 管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眉头紧皱。他犹豫片刻,快步走上前,双手用力拉了几下书房的铜锁,只听“咔咔”两声,锁链分毫未动,完好无损。管家脸上的紧张顿时缓解了几分,甚至带上了一丝怒气。他转身瞪着书墨,压低声音怒斥道:“胡闹!铜锁好好的,哪来的贼?你是睡糊涂了,还是想故意惹事?” 书墨却不慌不忙,目光坦然地迎上管家的怒视,淡淡道:“刚才里面真的有人,是二公子让我喊的,他说有动静就喊。” “什么?”管家闻言愣住了,随即脸色一沉,嘴里不住地嘀咕:“二公子?”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书墨的衣领,声音低沉却带着怒意:“福寿,我警告你,别拿二公子当幌子!你要是惹出麻烦,连累了咱们这些下人,别说二公子,就算是老爷回来,你也一样活不好!” 书墨没有挣扎,脸上仍是一片平静,只是轻声道:“你也知道我是个下人,但是二公子吩咐的事,我怎么敢不做嘛?” 管家被他这副淡然的态度气得脸色铁青,抬手作势要打,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手悬在半空中,微微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倒要去问问二公子!我看你是故意找茬,还是——” 话未说完,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怎么,这府里的规矩,连我的话也不管用了?” 众人一惊,纷纷回头,只见一袭月白长袍的哈林正缓步走来。他步伐从容,神色淡然,眸光却锐利如刀。周围的下人们不由自主地低下头,让出一条路。 管家脸色骤变,原本高高扬起的气势瞬间收敛,连忙上前行礼,语气恭敬却略带慌乱:“二公子,您怎么来了?小的不知是您吩咐的,才——” “才怎样?”哈林不疾不徐地开口,目光扫过书墨与管家。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压迫感,“福寿不过是按我的吩咐做事,你就要动手打人了?” 管家连连摆手,讪笑着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只是这深更半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怕是惊扰了夫人和公子们……” “惊扰了又如何?”哈林冷笑了一声,语气带着些许嘲讽,“难不成哈府出了贼,还要等天亮再抓?” 管家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低着头不敢答话。书墨站在一旁,始终面无表情,只在哈林的目光掠过时,微微低了低头,算是行了一礼。 哈林的目光扫过书房门前那扇紧闭的大门,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慢慢开口道:“今日大家都聚在这里,我就先说一声,父亲有事外出,这府里近日由我暂管,大家有什么事,记得随时来报。既然福寿喊人,那管家就好好检查检查,看看贼到底进没进我的书房。万一我要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到时候就不好了,你说对?” 管家脸色僵硬,却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是,二公子所言极是。”他咬牙转过身,掏出钥匙,手上动作却因为紧张而显得笨拙。钥匙刚插入锁孔,他便听到身后的哈林淡淡地补了一句:“要是贼不在里面,那明日就将整个院子都查查,免得夫人和几位姨娘有危险。” 这话意味深长,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子,刺得管家后背发凉。他终于用颤抖的手打开了书房的门,门锁轻轻一响,厚重的木门缓缓推开,吱呀一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众人屏息凝神,举着灯笼探头望去,书房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哈林抬了抬下巴,示意管家进去查看。管家不敢怠慢,硬着头皮迈步走进书房,仔细环视四周。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摆得整整齐齐,书架上的卷册也井然有序,没有任何凌乱的迹象。他还特意拉开了窗户,确认窗栓完好如初,这才回头小声对哈林说道:“二公子,没……没人。” 哈林没有应声,只是迈步走了进去。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书房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天花板的阴影也不曾放过。他绕过书桌,伸手撩开帘幕下垂的布边,又俯身察看书架后的缝隙。书桌上的墨迹早已干透,书架上的卷册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连角落处的一盏灯台,油芯也并未被点燃过。他走到窗边,拉了拉窗栓,确认完好无损后,将窗户轻轻关上。 整个书房静谧得仿佛与外界隔绝,唯一的声音是窗户合上的细微“咔哒”声。哈林的手从桌面缓缓抚过,感受到木质表面的冰冷与光滑,没有半点凌乱的痕迹。他站在原地沉思片刻,目光落在地板上,似乎在寻找什么线索。然而,整间书房安静得过分,连一丝风也没有,遑论人影。 他走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待他转身出来时,脸上竟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眼底却藏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他站定在书房门口,负手而立,目光扫过围在门外的众人,最终落在书墨身上。他唇角微扬,语气不疾不徐,喊了一声:“福寿。” 书墨听到哈林的喊声,心中顿时一紧。他低着头,不敢直视哈林的目光,慢慢挪步上前。脚步声踩在砖地上,微微发颤,看着无比害怕。他本以为哈林会直接斥责甚至责打自己,毕竟,他搅乱了哈府上下,却连一个贼影都没找到。他继续佯装害怕,双手握紧住衣角,指尖微微发抖。 第340章 死了! 哈林唤书墨时,书墨心中一紧,瞬间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正准备面对哈林的责罚。他低着头,眼中浮现出几分惶恐和紧张,身体微微后退,似乎准备借着装作害怕的样子,躲过这一劫。他甚至开始思索着如果被打,应该不应该趁机逃跑或者如何说辞求得宽恕。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哈林的反应却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哈林并没有怒目而视,甚至没有一丝责怪的情绪。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书墨的肩膀,语气淡然却带着一丝欣赏地说道:“福寿,今天干得不错!” 书墨愣了一下,心头一震。那种被认可的感觉让他瞬间放松了下来,但紧接着他便意识到,这一切应该是哈林的试探!毕竟,大部分当家的一贯善于用这种方式来衡量手下人的忠诚与机智。既然是试探,那就意味着哈林真的安排了人试图闯入书房 思及此,书墨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个人影——叶知卜。他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脸上隐隐显出了一丝紧张。 哈林见书墨站得愣愣的,以为他还在害怕,便笑着宽慰道:“一个大男人,又没有受伤,你怕什么啊!”语气虽然轻松,却不禁让书墨感觉到一丝不安。这句话中隐藏的意味让他意识到,哈林似乎早就看透了他心中的波动。 正当书墨准备开口解释时,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家丁拖着一个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走了进来,他眼睛迅速扫向被拖进来的黑衣人,心中一沉,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叶知卜。想到此,他心头猛地一跳,情不自禁地轻轻晃动了一下手腕,几枚暗器瞬间被他握在手心——他准备随时出手救人。 就在他准备行动的瞬间,突然人群中响起了一个惊讶的声音:“怎么是你啊!你大半夜的搞什么搞?” 书墨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收回了暗器,迅速将其藏回袖中,佯装镇定地走到哈林身旁,举起一旁的灯笼,假装自己在为哈林掌灯照路。随着哈林走近几步,凝神看了看那黑衣人,书墨心中的紧张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轻松——眼前的人并不是叶知卜,而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那名黑衣人似乎发现了哈林的目光,顿时愣住了,脸上露出一丝无辜的表情,仿佛在期待着哈林的询问。他的眼神中满是委屈和不甘,似乎准备随时哭出来。 哈林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地看着那人,缓缓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也是个机灵的,见到哈林问话,急忙走上前,低声询问拖人来的家丁。那家丁似乎并不敢怠慢,赶紧小心翼翼地回道:“回公子,是在书房后墙发现的。” “这是兵器库的才让啊!”另一个家丁惊叫一声,随即说出了黑衣人的身份。 “大半夜的,这真打扮!莫非,你就是刚才的贼人啊!” 管家这番话一出口,书墨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哈林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他猛地转身,瞪了管家一眼,正欲发话,却在这时,那个黑衣人突然急切地开口,声音哀求道:“二公子,救救小的啊!” 书墨的心猛然一震,仿佛所有的线索在瞬间汇聚成了一个清晰的图景。他瞬间明白了,这个黑衣人正是哈林安排的试探自己的人。他脸上原本的紧张一扫而空,心底涌上一阵暗暗的冷笑。看来,哈林也并没有什么高手在侧,想到此,他瞬间觉得浑身轻松了起来。 哈林听到才让的求救声,面上并未显露任何波动,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袍,目光依旧冷漠而不带情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周围的下人都屏息静气,似乎都在等待着哈林的反应。可是,哈林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就像完全不在意那人哀求的声音,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种忽视,带着某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漠。书墨站在一旁,心中暗自揣摩,哈林这是在考量什么,还是他已经预料到才让会有这种表现?气氛愈发凝重,几乎可以听见空气中微弱的呼吸声。 管家见状,脸色一变,显然意识到不应放任事态发展。他急忙上前,伸手一巴掌打在了才让的脸上,声音清脆而响亮。“给我注意点分寸!”管家的怒斥在院子里回荡,带着几分压迫感,令周围的下人都不敢多言,纷纷后退几步,生怕才让身上的晦气传染给自己。才让的脸颊被打得迅速红肿,但他依然满脸哀求,眼中充满了恐惧。 然而,哈林并未因此有所反应,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冷冽地扫视着那被打得有些呆滞的才让。书墨的心跳不由得加速,眼见哈林转身时,他的眼神暗含着某种隐秘的意味。 就在这一刻,才让再度紧张地叫喊起来:“公子,公子,您救救我啊!” 他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似乎是最后的挣扎。此刻的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已完全悬于哈林的手中,而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得到这个冷漠公子的一丝怜悯。 然而,哈林的反应依旧冷漠,甚至并未带着些许的耐心。他缓缓回头,目光冷峻地落在才让身上,眉头微微皱起。空气中,仿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树上的鸟叫似乎都被这紧张的气氛压制住了。 哈林走上前,目光低沉地注视着才让,忽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那一刻,才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哈林的动作轻柔,却充满了压倒性的力量,令才让无法反抗。 “下辈子,说话慢一点。”哈林低声在他耳边说,语气轻缓,却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 才让还没有反应过来,哈林手中的匕首已然闪电般地刺入了他的胸膛。那一瞬间,仿佛时间停滞,匕首的锋刃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脏。才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惊愕,嘴唇微张,却已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鲜血迅速涌出,从伤口处流淌而下,染红了哈林的衣袖。 周围的下人们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甚至连管家也愣住了,似乎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如此模样。书墨站在一旁,心中一片寂静,虽然他早已猜到哈林不可能饶过才让,但看到这一幕时,还是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席卷而过。 哈林缓缓拔出了匕首,看着才让渐渐失去生气的身体,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悯,反而带着一种让人不敢逼视的冷漠。他低声叹了一口气,仿佛这不过是一件平常的事,甚至没有太多的情感波动。匕首上的鲜血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似乎在宣告着某种决定的不可逆转。 “从来不懂得分寸的人,终究要为此付出代价。”哈林淡淡地说,声音带着不容反驳的威慑力。 他没有再多看一眼才让的尸体,转身朝管家示意:“收拾干净,丢出去。” 管家招呼了几名家丁,大家立刻上前,低头把才让的尸体抬了出去,场面一片沉寂。 哈林转身面对书墨,目光冷静,地说道:“福寿,看好这里。” “是,公子。”书墨恭敬地回应。看着鲜血渐渐渗透在眼前的地上,心底不禁涌起一阵寒意。 第341章 测字?画像! 才让的尸体被拖走,院子里一片死寂。剩下几个有眼力劲儿的家丁低着头上前,迅速收拾好残局,匆匆地离开。哈林看了一眼,一字未说,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书墨独自一人站在原地。他感觉非常压抑,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而难以呼吸。 院子外传来一阵小跑声,继而渐渐远去。书墨站在院子里,只感觉眼前的世界仿佛也随着才让的死去而静止了一般,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空荡荡的空间和逼人的寂静。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平静下来,反而像是卷起了惊涛骇浪般翻腾。 刚才,哈林毫不犹豫地刺入才让心脏的那一刻,鲜血四溅的场景在他的眼前一次又一次地回放——那匕首无情地穿透了才让瘦弱的肉体,鲜血飞溅。骇人的画面让他不由得心头一紧,每每回想起那一刻,心中的不安和害怕就愈加加剧几分,仿佛一只巨大的手在他胸口不断用力往下压,令他难以呼吸。 “冷静,冷静。”书墨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这两个字。可是,无论他念多少遍,心头的波动依然无法平复。 才让的死,虽然在哈林看来或许不过是一个贱仆之离去,甚至没有任何情感上的波动,但对书墨来说,却是一次强烈的震撼。逍遥堂上下团结,他从来没见过于三娘对下有那么冷酷无情的一面。尽管他早就知道,世上有权有钱者大多心狠手辣,但亲眼见到后,心中的那丝恐惧却始终难以平息。 他走到廊下,低头望着空荡荡的院子,试图让自己从这一场震撼中抽离出来。然而,那一幕不停地在脑海中闪现,仿佛一切都没有结束。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冷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 在他眼前,才让那张满是委屈与恐惧的面容依旧在眼前晃动。那种满脸的无助与乞求,让他想到曾经的自己。当时,他也是那样的可怜无助,但是好在他是幸运的,遇上的是于家人,将他带回去习武、读书,后来成为于三娘的得力干将。 书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那里藏着他的腰牌和一把软剑。他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院子里的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寒意,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书墨告诉自己,找证据一事必须要加快脚步,因为哈林不仅冷酷无情,更是杀人不眨眼。 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书墨的沉思。他立刻警觉地回头,目光迅速扫过来人,眼中闪过一丝警觉——是几个家丁。他们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只是正常的巡夜,书墨见状,便没有多言语。 第二日,天刚刚亮,达瓦便睁开了眼,他并没有如往常那样慢悠悠地起床,而是异常急切地跃下了床,目光中闪烁着一股若隐若现的焦虑。他简单洗面后,换了一件墨色长袍,长袍的领口被他匆忙地扣紧,似乎有些不合身的地方,但他也顾不得这些了。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只有微弱的晨曦透过窗棂投进来,洒在地面上,照亮了他脚下的步伐。 他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走出哈府大门没多远,外面的街道已经渐渐热闹起来,空气里带着晨曦的清新和一丝沉闷的尘土气息。达瓦步伐匆匆,眼睛不时地扫过四周,仿佛在找什么。 没走多远,达瓦便遇到了一位在街边摆摊的瞎子测字先生。测字先生穿着一件布衣,手持一支长毛笔,面前摆着几张黄色的旧纸和一块磨得光滑的砚台。摊子上散发出一股墨的味道,连着周围的空气都带着些微的湿气。他看了一眼,只见那测字先生在低头写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达瓦停下了脚步,微微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他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低头打量着测字先生手中的那支毛笔,心中有了一个主意。“先生,能否帮我画个像?”达瓦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 测字先生抬起头,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请求有些不太理解。他的眼神浑浊,白眼球暴露在外,但手中的毛笔依然稳稳地握着。“画个像?”他轻声问道,声音沙哑。“鄙人双目视物不清,主业测字,不曾给人画过像。” “画一张,多给你些银子。”达瓦低声说道,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 测字先生点了点头说道:“那鄙人试试,请公子稍等片刻。”他说完,略微弯下腰,随手从桌上摸起一张稍微粗糙的纸,轻轻掸去表面的尘土,蘸了一点墨汁。就在他准备下笔的瞬间,他抬起头,语气依旧平和,却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请求,“公子请坐近一些,让鄙人看清楚些。” 达瓦闻言,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稍稍向前走了几步,站定在了测字先生的身边。他低声说道:“不是画我。我来说,你根据我说的话画。”他话音落下时,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仿佛急于看到那个画面成型,却又不敢显得过于焦虑。 测字先生缓缓点头,似乎没有察觉到达瓦语气中的不安,他一边听着达瓦的描述,一边自顾自地调了调墨汁的浓稠。达瓦说完,测字先生手中的毛笔也同时在纸上飞舞起来。笔触间,他先是勾勒出了一个轮廓,接着,随着他的手指一抖,墨水在纸上蔓延开来,渐渐显露出一个模糊的形象。 达瓦站在旁边,眼睛不由自主地紧盯着那幅画。画上的人物就像被赋予了生命般,渐渐地鲜活了起来。他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四周,生怕有人路过,发现了他的行踪。毕竟,哈林昨天杀才让的时候,他看到了,生怕自己办事不力成为下一个才让。 他的心跳微微加速,开始有些不耐烦,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尽管内心的焦虑感越来越强烈,他还是轻声问道:“先生,能不能快一点?” 测字先生似乎没有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急切,依然保持着从容的态度,低头勾画。他一边画,一边轻声说道:“公子急什么,画像不是儿戏,必须得慢慢来,方能对得起公子给的银子。” 第342章 只是稍微动个手脚啦 测字先生画得慢,达瓦几乎要发火了,心中的焦虑和不安让他有些失控。眼看测字先生并没有打算加快速度的意思,达瓦忍不住有些恼怒,双手紧握住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差点挥拳砸了摊子,但他还是强忍着愤怒,咬牙切齿地催促道:“快些,别他娘地磨磨唧唧!” 测字先生笑了一下,看起来异常冷静,他似乎对于达瓦的脾气早有预料。随后,他极为从容地抬起笔,伸出左手摸索着,拔了两根飞出的细毛下来,又将毛笔整理了几下,再次蘸了墨汁笑着说道:“好的好的,既然小公子急着要,那我便加快些。”他低头继续在纸上画了几笔,这次笔触明显加快,手势也愈加流畅。 达瓦见状,稍微松了口气,继续观察着画面,渐渐地,画像的人物轮廓已然成型。他看着画上那张脸,眉目逐渐明晰——画中的人,和他心中的福寿并无二样。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神,活灵活现一样。达瓦忍不住在内心赞叹了一句:“这瞎子还挺有两下!”随即,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眼中闪过丝丝遮不住的喜悦。 然而,就在他微微松了口气的一刹那,意外发生了——测字先生一个没握住,手中的毛笔突然掉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后,测字先生轻声道:“公子,有劳您,帮我捡一下。” 达瓦心中没有多想,低下头捡起毛笔,将其放回测字先生伸出的手上。 “多谢公子。”测字先生淡淡地说道。随即拿起毛笔由添了几笔后,将画像吹了吹,面带微笑地递给了达瓦:“请公子收好。” 达瓦点了点头,将画像收好,走出了摊子。 这幅画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当他再次仔细端详时,忽然间,一股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个人物的神韵变了,尽管依旧和福寿有几分相似,却又带着一种微妙的不同。这幅画上的人,眼神里似乎透着某种他不敢正视的东西,仿佛并不是福寿,却又能从中隐约看到一丝熟悉。 达瓦低头看了看,心情愈加沉重。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心中却越来越疑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画上的人,不是他心中的福寿,而是另一个,像是……像是书墨? 测字先生千恩万谢后,递过画像,面带笑意。“这便是您所要的。” 达瓦接过画,目光凝视着那幅画中的人物。画中的人面容模糊,却依然透露出一股深邃的神韵。他看得有些出神,突然间,画中的人似乎在眼前变幻,眉眼间变得既熟悉又陌生。那个轮廓,几乎与他心中福寿的脸一模一样,但又似乎带着某种隐约的变化。 “这画……”达瓦喃喃低语,眼神始终未离开那幅画,他的心中充满了困惑与不安。刚才画中人物的那种模糊与熟悉交织的感觉,让他不禁陷入了深深的疑虑。 “公子怎么了?”测字先生见达瓦久久不语,眉头微挑,目光中透着一丝关切,却又掩饰得十分巧妙。 达瓦终于将自己的困惑说了出来:“我瞧着,此人和我心中的容貌有些不同,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同。”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迷茫,似乎是在试图解开一个难以言喻的谜团。每一笔勾勒出来的人物,虽与他心中的福寿有几分相似,却又隐隐带着某种不同的气质,这种细微的差异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测字先生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他轻轻笑了笑,声音低沉而缓慢:“公子,请您不妨再仔细看看,或许是看多了有些眼花。”他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急切,反而像是在提醒达瓦,不要急于做出判断。 达瓦的心中猛地一沉,头脑瞬间变得空白。他没有再说什么,丢出几个铜板后,步伐飞快地离开了。 达瓦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后,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整个街道重新恢复了平静。但就在这寂静的片刻,测字先生的脸色突然一变。他的双眼,原本那一对迷蒙的白浊眼睛,突然间像是被某种力量点燃,瞬间清澈明亮起来,仿佛就是一瞬间,所有的朦胧与虚幻都被打破了。 他轻轻闭了闭眼,好像是在习惯突然恢复视力的感觉。随后,他缓缓抬起头,眸中闪烁的锐利光芒如同锋利的刀锋,直刺四方。那种凌厉的目光,根本不像是盲人该有的。此刻,他的眼睛明亮而深邃,仿佛能够穿透一切虚假,洞察世间的每一丝动静。 “终于走了。”测字先生低声自语,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冷笑。那笑容中,带着一股深不可测的意味,仿佛他早已预见了这一切的发生。 他轻轻伸手,熟练地拔下了假胡子,一张被遮掩的面容顿时显现出来——原来,测字先生正是李生缘假扮的。 李生缘回想起刚才作画的那一瞬,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冷笑。 画一幅画,虽然看似随意,实则每一步都在算计。他在此处摆卦摊,本来只是想借着测字接近哈林,没想到达瓦居然来了!李生缘边画边想办法,就在即将画完那微妙的瞬间,灵感突然闪现。他故意将笔丢到地上,又求达瓦帮忙捡起,就在那一刹那,李生缘的手指已经悄无声息地蘸上了墨汁,并在纸上轻轻按了几下,画中书墨的面容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些细致的改动,几乎无法察觉,但却足够让人感到一种不自然的变化。 “只是稍微动个手脚啦。”李生缘低语着,眼神中露出一抹算计的光芒。 “到底是李真如,神不知鬼不觉就画了一张新像!”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李生缘笑着回头,看到靖如玉正背着手站在自己身后。 “叫你不要出来,你出来干什么啊?”李生缘想起自己出门时,吩咐了七八遍靖如玉,到哈府附近不要下马车一事。 “我不出来,能看见瞎子先生偷天换日?”靖如玉笑着说道。 李生缘一听,忙上前一把将其嘴捂住,有些慌张地说道:“注意些!这是哈府的巷子。”说完,拉着靖如玉钻进了另一条巷子里,点了她两处穴位后,将其塞上车,驾着走了。 第343章 重赏寻人 达瓦出了巷子,转身到了集市上,摊贩们忙碌地招呼着顾客,叫卖声此起彼伏。他展开画像,随机问了几个路人,均一无所获。 淡淡的阳光从云层中洒下,空气中弥漫着小摊卖食物的香味,偶尔传来几声孩子的笑闹声,显得热闹非凡。然而,在这片喧嚣的背后,达瓦却目光凝重,双手紧握着那张画着似像非像书墨面容的画像,额头上还隐隐有汗珠滴下。 他正发愁之际,发现自己走到了布告亭下,忽然灵机一动,一个绝妙的主意从脑子里蹦了出来:“妙啊!”达瓦激动地拍了一下手,随后走上前,将画张贴在布告亭上的布告板上,一边高声喊道:“各位乡亲父老,大家都来看看啦!图上这位贼人,他偷了我的银子!若是有人能认出此人者,赏银贰拾两!”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托在手上,展示了起来。 话音刚落,周围的路人纷纷停下了脚步,目光被他的话语吸引了过去。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抬头看起了画像,画上那张若隐若现的脸庞,带着一股深邃的气质,眼睛微微下垂,面容里透出一股风流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就在此时,人中群一个中年妇人说了一句:“这画虽不是精品,看着也不是俗品。公子有这手艺,何必费心思找个贼?给大家画画像,这银子只会多不会少啊!” 达瓦闻言,回头看了看布告板上的画像,脑中浮现出测字先生双眼失明的样子,笑着回应道:“嫂嫂好生会说话!不过,这画不是我画的,我不会画像。”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笔法和功底。”那妇人说完,又盯着画像,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久。 “这像上之人,果真长得是个贼样子!公子说说,他怎么偷走的银子?”一个年约五十的老汉看着达瓦问了一句,随后也仔细打量起了那幅画。 “我见过这个人!”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妇女突然大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就在昨晚,他在如意酒馆里喝酒!” “哪里哪里?快给我说说详细的!”达瓦忙迎上去,眼神充满期待,“可有什么别的特征?” “这个……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就记得他挺高,身材壮实,面皮白净,”那妇女看起来一副不太确定的样子,开始胡乱描述,“好像有个剑疤在左脸。” “那不对,此贼人一副小白脸模样,没有任何刀疤、剑疤之类的伤。”达瓦忍不住拍了拍大腿,“还有没有乡亲们见过此人啊?但凡提供有用线索者,一条赏银贰拾两!”说着,他又将银子往高举了举,生怕站在后边的人看不见似的。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但却没有一个能明确说出到底在哪里见过像上人。几个老汉、几个买菜的妇人纷纷摇头,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却一个个都给出不同的描述。达瓦焦急地走来走去,几乎快要失去耐性。 “要我说,这画像上的人,分明是一个瘦子!”一个年轻小伙子突然高声说。 “瘦子?你没吃饱饭?他明明是个胖子!”旁边的人马上反驳。 达瓦气得眼睛发红,他伸手指着旁边的画像,大声呵斥道:“你们他娘的一个个眼睛瞎了!看清楚了,那是个长脸,不是胖瘦的瘦!还有你,你怎么能看出他是个胖子的?爷爷真金白银的拿着,是问你们要线索的,不是等着你们一个个来猜的!” 一时,布告亭前的气氛变得更加混乱,更多的人开始加入到辨认的行列。尽管达瓦说话难听,但大家似乎并不在乎,满心满眼都想着拿到他手中的赏金。人们不断上前,每当被问到更详细的特征时,又不知如何回答。 “身高多高?身材怎么样?皮肤是白是黑?”达瓦越来越不耐烦了,他的怒气开始升腾,声音也变得尖锐,“把这些问题想清楚再上来,不然别耽误爷爷的宝贵时间!” 旁边的一位中年商人也皱起眉头,他有些不满地嘟囔:“何时何地丢的,公子也不明说,这世上相似之人不少,冤枉了好人可不好了。” 达瓦气得咬牙切齿,刚想发作,就听到一个声音冷冷地插了进来:“就算告诉你,你也未必能为公子解忧。” 他转身一看,是一个穿着灰布长袍、满脸冷漠的男人。这个男人看着并不起眼,但那一双锐利的眼睛透出一股让人不敢忽视的气场。 达瓦微微皱眉,看着这人,心里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是冷哼一声,说道:“都是几个只会动嘴的乌鸦!满嘴没有一句让人期待的话!” 灰袍男子冷笑一声,不屑地扫视着周围一圈辨认无果的人群,随即伸手指向画上的那张面容,淡淡说道:“这像,画得并不精致,但从五官的神韵来看,确实是个俊俏的男子。看长相,这并非是个普通的贼。公子怕是找不到咯~~~” “什么?”达瓦一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灰袍男子抬眼望了望他,冷淡的语气中透着一股莫名的自信:“看相貌,这不像是个小贼。公子的这幅画线条流畅,笔力不俗,但这面相看着老实无比,小贼那贼眉鼠眼的模样一分没有画出,足以可见,要么画的不像,要么此人不是小贼。” 达瓦皱眉,心头一沉。他没有料到,会有人只凭一幅画就得出这种结论。但他还是不甘心,生怕对方看出自己的心虚,怒声喝道:“你说这些有个屁用!按照你这意思,贼人还有统一的样貌。你这话传出去,也不怕叫人笑掉大牙!” 然而,灰袍男子并未理会他的怒气,轻轻一笑,便转身离开了。走至人群之外,他轻声道:“你要想找到画像上的人,应该换个地方找,比如各个贵气府邸。也许,在那里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其余人,可以散了,这个赏钱,你们一定拿不到!” 达瓦瞪大了眼睛,看到那男子渐渐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心中却闪过一丝不安。他皱着眉,抬头看向那些开始散去的群众,突然觉得,刚才的灰袍男子,并不是普通人。 第344章 别样的赏赐 达瓦站在布告亭前,又问了几个过路的百姓,大家纷纷表示不认识画像上的人。他抬头看了看太阳,感觉时辰不早,怕哈林等消息等得着急,便决定要回府了。 “真是外乡来的普通人。”达瓦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抬手捏住画像上方的两个角,将其轻轻撕了下来。他双手紧握着那张被自己撕下的画像,心头一阵阵放松,不禁低头再次看了看画中的那张面庞,越看越觉得不像是个心机深沉之人。 下一瞬,他突然将画像捏得更紧,眉头深深地锁起,轻声自语:“福寿倒是没啥,刚才那男子怕不是个好东西!”带着心中的困惑和不甘,他跳下了布告亭台阶,脚步加快,向哈府的方向走去。 走进府门,只看到几个仆人在洒扫庭院,他并未多问,径直朝里走去。与前院不同,后院里四周竹林摇曳,点缀着几缕阳光,显得格外安静。一个小厮从林中窜出,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笑意,低声说道:“达瓦力士,二公子请!” 达瓦抬眼看了小厮一眼,发现是哈林的仆从,便放下了戒心。随后,他盯着小厮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公子醒了么?”他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小厮笑着,用力点了点头,回答道:“醒啦!公子已经在花厅用早点了,特意交代,如果达瓦力士到了,一起去进早点。”他顿了顿,又笑道,“请您随我来。” 达瓦微微皱眉,虽有些急切,但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小厮走进了花厅。花厅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山水画,恬静而雅致。几只瓷质的茶盏正散发着白雾,显得格外温暖。 刚迈进一只脚,达瓦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郁香气,那是热腾腾的奶茶香!他停住了脚步,闭眼深深嗅了一口:“奶茶!真香!”他说话时,眼神充满愉悦之气。 哈林坐在一张雕花的木椅上,脸色微红,看样子吃得正好。他放下茶盏,哈哈一笑,笑声爽朗,显得极为放松。随即,指了指旁边的空位说道:“先坐,一起喝一碗。” 小厮见状,立即会意,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搬开一把细木凳,放到达瓦身后。达瓦眼神略带犹豫,但还是坐了下去。此时,哈林已经端起了眼前的一碗奶茶,笑着说道:“不急着说。天大的事,先喝一碗刚煮的奶茶。”说着,他轻轻抬手,将茶碗递到达瓦面前。 奶茶的香气扑鼻而来,白色的奶雾如同轻纱一样弥漫在茶面上,柔和的香甜扑鼻,让人不禁生出一种宁静和温暖的感觉。达瓦低头看了一眼茶碗,茶水的颜色带着微微的金黄,像一匹光滑的绸缎。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双手心朝上作半并拢样,伸到哈林面前,低着头接过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奶茶流入喉中,带着丝丝描述不出的香,瞬间驱散了他身上的冷意。 “好茶!”达瓦忍不住夸赞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多谢二公子的赏赐!属下久未尝到家乡的味道,甚是想念。” 哈林微笑,眼中带着些许得意,“这算什么赏赐!你如果喜欢,以后每天都来喝。”他略微停顿,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即继续说道,“快喝,我这儿一壶呢!喝完和我说说,这一早晨都干什么了?” 达瓦听着,心中一动,赶紧放下茶碗,眼神变得认真起来,“二公子神机妙算!如何知道我出门嘞?” 哈林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我不仅仅知道你出门,我还知道你要回来找我。”说完,他就哈哈大笑起来。 达瓦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属下去找人辨认了,大家都说不认识那生瓜蛋子,可见真是个外乡来的。” 听到这个,哈林脸上浮现出一丝轻笑。他似乎早就预料到达瓦会这样说,伸手抓了一个糖果子塞到嘴里,看着达瓦问道:“那画像你带回来了吗?画得像不像?” “当然,”达瓦从怀中掏出那张画像,递给哈林,“公子看看,属下觉得画得挺像的。” 哈林接过画像,低头细细端详了一番。他的眼神从画中的面庞游移到细节处,微微皱了下眉头,片刻后,淡淡说道:“这幅画,画得并不完全像,但乍一看,却又是福寿的模样奇怪。” 达瓦听了有些不解,皱了皱眉,“二公子,属下不明白……” 哈林将画像翻了过来,眉头微挑,轻声道:“你再仔细看看,有没有觉得这幅画有点奇怪?这画工看着有些粗糙,但笔力却有劲儿,粗看像福寿,仔细看又不像,再看,又像了” 达瓦沉默了片刻,想起自己和测字先生说的话,他望着哈林那冷静的眼神,将原话复述:“公子,兴许是看多眼花了。属下看着,这画像上的人和长廊里那位并无二样。” 哈林淡然一笑,指了指桌上的奶茶,“或许是这样,昨晚没怎么休息好。”他语气淡然,目光却如刀锋般锐利,“稍后,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你别忘了昨天说的事儿。” 达瓦本想问什么事,心中一震,突然明白了哈林的意思。他低头轻声说道:“公子放心,属下都记得。” 哈林缓缓点头,“书房那边,也不用让福寿继续守着了,你的影子也撤回去。”他伸手按在桌面上,站起身,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我大概辰时末出门,你去准备准备。” 达瓦沉默了片刻,眼神微微一闪,忙站起身,快速点了点头,低声道:“好的,公子。” “来人!”哈林对着门口大叫一声。 刚才引路的小厮立即跑了进来,等待着哈林的吩咐。 “你去叫管家,让他到前厅等着,就说我有话要问他。”哈林说完,大步流星朝门口走去,再快迈出花厅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对达瓦说道:“奶茶,多喝几碗!” 达瓦还未来得及感谢,哈林便笑着走了。 第345章 你去倒夜壶吧 哈林走出花厅,迈着四方步,回到了他的房间。 进屋后,丫鬟吉拉便端来三件袍子。哈林看了看,指了指其中的一件玄色云纹袍说道:“这件。”说完,便快步走到衣架旁,张开双手,等着吉拉给自己换衣服。 吉拉快步走过去,低下头,伸手轻轻脱下哈林身上的素衫,动作熟练而又小心。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尽管已经习惯了为哈林穿衣打扮,但每次这样近距离接触,他清冷的气息和高高在上的身份,依然让她感到些许紧张。她把长袍从衣架上取下来,轻轻地披在哈林身上,袍子面料光滑柔软,边缘银线绣成的云纹在太阳光下微微闪烁。 哈林微微皱了皱眉,他的目光落在吉拉的动作上,显然有些不耐,但并未说什么,只是默默站着,任由她为自己换衣。 吉拉半蹲下身,又小心翼翼地帮他系上了一条暗红色的腰带,带子散发出一股微妙的香气,和他身上那股冷静高贵的气质相得益彰。腰带系好后,吉拉又拿起两个小巧精致的香袋,分别绑在哈林的腰间,每一个动作都尽量轻柔,仿佛怕打扰到他的一丝宁静。 哈林站在那里,焦急地看着她,皱眉催促道:“快些,粗手笨脚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眼神不由自主地扫过她手忙脚乱的样子。 吉拉原本就有些紧张,听见哈林催促的话,她的手指更加笨拙起来。一个不小心扣错了一道扣子,将原本应该扣在第三个扣眼上的扣子,扣到了第四个扣眼上。扣错扣子本不要紧,但是她完全没有察觉,一心只想着赶快给哈林穿好衣服。直到她把所有扣子扣好,低头一看,才猛然意识到出了问题。 “哎呀!”吉拉慌张地叫了一声,脸色瞬间涨红。她抬头看了看哈林,发现他正低头看着她,眼中透出些许不悦。吉拉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连忙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公子,我……”她话还没说完,就吓得跪在了哈林面前。 哈林看着自己衣服长短不齐的样子,皱了皱眉,低声说道:“真是个蠢笨的东西!”他这话说得不大声,却清楚地传进了吉拉的耳中。吉拉一害怕,脸上更是愣住了,随即双手紧紧抓住裙摆,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跪在一旁,心里充满了害怕和紧张。 那一刻,哈林没有多说什么,扫了一眼屋内其余的丫鬟,目光冰冷地随口说道:“阿伊拉,你来。”随即看向正在洗面盆前拧帕子的丫鬟阿伊拉。阿伊拉马上放下手中的活儿,擦了擦湿润的手,立刻小跑到哈林身旁,低头半蹲下来,细心地将他身上扣错的扣子一一解开,动作熟练且温柔。 哈林有些不耐烦地回头看了吉拉一眼,语气冷冷地说道:“蠢笨的东西,多跪会儿,反省一下!”虽然他的话很轻,但对于吉拉来说,却如同一记重击。她愣在原地,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额头上也开始冒出细小的汗珠。 阿伊拉一边扣上哈林的最后一颗扣子,一边轻轻劝道:“公子今日的装扮,甚是显贵气!”她一边笑着说,一边恭敬地将衣袍整理整齐,又跑去拿了块干净的帕子,给哈林擦了擦手。她知道,哈林心情不佳的时候,说些好听的话能免些灾祸。 哈林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准备出门。临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吉拉,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冷淡地说道:“长点记性!不然就去杂役房倒夜壶!”说完,他没有再看她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吉拉听到这些话,瞬间感到一种窒息的压力。她呆在原地,吓得无法动弹,低着头,心中惴惴不安,怕哈林会真的说到做到。就算哈林已经出了房门,但她仍旧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哈林折返回来,将她扔到杂役房倒夜壶。 阿伊拉也注意到了吉拉的恐惧,她送哈林出门后,又佯装擦窗户,在外边等了一会儿,发现哈林没返回,便快步跑回了屋子里。她将吉拉扶起后,皱了皱眉,轻声道:“吉拉姐姐,你最近怎么回事?干活儿的时候总是神游什么?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呀!”她语气并不严厉,但带着一丝担心和提醒。 吉拉听到阿伊拉的话,心中一紧,赶紧抬起头,满脸慌张,“阿伊拉,怎么办啊?我刚才真是太慌了,没想到会这样。万一二公子真生气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去杂役房” 阿伊拉叹了口气,拍了拍吉拉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道:“你说你,平日里最是胆小,这几日怎么频繁得罪公子啊?我也没有好办法,只能你自己多注意,以后别再犯这种错了。”她的语气虽然带着安慰,但也有着一丝不容忽视的严肃,“不过,你别怕,二公子是几个公子里脾性最好的。今晚他回来,你和他认个错,应该没事。” 吉拉听了这些话,感觉稍微松了口气,便赶紧点点头,“好的好的,我今晚一定亲自去向公子认错。”她心里虽然仍旧有着强烈的不安感,但阿伊拉的话让她稍稍平静了下来。随后,她抬头看了看阿伊拉,眼中带着一丝感激地说道:“谢谢你,阿伊拉。”说着,激动地抱住了阿伊拉。 阿伊拉笑了笑,拍拍吉拉的背,宽慰道:“别客气,都是姐妹,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吗?”她轻轻回抱着吉拉,给予她一份温暖的安慰,“放心,二公子不像别的公子那么严厉,你只要真心认错,他应该不会追究的。” 吉拉眼中闪过一丝泪光,感激地点了点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下定决心,今晚一定要好好道个歉,求得哈林的宽容,以后绝不再犯错。阿伊拉看着吉拉的样子,笑了笑,随手递给她一个毛掸子,说道:“快些忙,晚些时候你亲自去做几个南疆菜。” “好。”吉拉笑着接过毛掸子,哼着歌儿,愉快地干起了活儿。 第346章 地毯下的秘密 哈林刚踏出院门,脚步未停,目光却已经扫向了前院。管家正站在前厅门口,双手微微背在身后,神色显得格外焦虑。看到哈林朝着自己走来,管家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连忙迎上前去,小跑几步,轻声叫道:“公子。”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期盼,但也有隐隐的不安。 “嗯?”哈林淡淡地应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清冷地问道:“老爷有消息了吗?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多少?” 管家立刻放慢脚步,随即低声说道:“关于老爷的消息,似有似没有。公子先进去喝口茶,听小的说一说。”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神秘感,似乎在有意吊着哈林的胃口。 “似有似没有?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哈林眉头微微一皱,停下了脚步,目光直视管家,声音已然有些低沉:“你到底什么意思?在这儿耍我呢!” 管家被哈林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一盯,心中一紧,赶紧笑着解释道:“公子莫急,小人也是听探子们说的,至于消息的真假,还需要进一步核实……”管家顿了顿,话语中带着一丝迟疑,“近日,松香斋来了几个神秘人,吕府怀疑,两位老爷的失踪和这几个神秘人有关系。” “说重点。”哈林的眼神越发冷冽,语气也更加不耐,“你到底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管家心头一颤,赶紧补充道:“咱们在松香斋内的人回报的。此人说,不确定是不是就是那几个人绑走的两位老爷,但那几个人来了后,松香斋就出了事。” “就算如此,和父亲有什么关系?”哈林的眉头紧锁,心中疑云密布,冷冷地打断道,“咱们和吕老爷的事儿,孙掌柜都不知情,何况几个外人?” 管家点点头,低声道:“应该是这样的。公子,小人再派人探一探。”管家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这段话不想被别人听到。 哈林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紧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渐渐平静下来,“无迹可寻可怎么好!如果连个痕迹都找不出,时间久了,怕是难以向王上和各位宗亲们交代” “公子……”管家的语气变得愈发小心,“恕小人一言,大公子现在被遣返回南疆,几位小公子年岁小,不足以堪大任,您要有所准备” 哈林的目光如同刀锋般锐利,直直地盯住了管家。管家顿时感到一阵寒意,忙低下头去,不敢与哈林对视。 “以后莫要说这种话!”哈林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似乎在冷静思考。“我们要全力寻找父亲的下落,这个府里离不开他。” 管家小心翼翼地应声道:“好的,公子。” “神秘人,”哈林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再去找个人查查,看看这几个人住在哪儿,什么来头。” 管家见哈林如此说,心中放松了些许,他抬头看了看哈林,低声道:“公子,小人已经问清楚了。那几个人口音不一,有男有女,有壮汉,也有瘸腿的,他们起初被安排在了城外的一处宅子里,但小人去看了,已经人去宅空,不知所踪。” “哦?”哈林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不容忽视的锋芒,“城外的宅子?这个我知道啊!那不是吕录之前养女人的院子么!” 管家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公子好记性。” 哈林眼中闪过一抹阴沉,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缓缓说道:“这么说来,这几个神秘人倒是有点意思!吕录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肯让他们去那儿住,说明来人身份必然不一般呐!本公子现在对他们有点兴趣了” 管家抬头看着哈林那冷静的脸庞,心中一阵钦佩,随即低头应道:“公子,您说得对。小的会继续派人调查下去,确保不漏任何蛛丝马迹。” 哈林没有再说话,他转身走进前厅,脚步清晰而有力,仿佛每一步都在踏着某种节奏。“松香斋那边,你不必投入太多精力,主要的精力还得找老爷。”他淡淡地说道,“实在不行,和吕府商量一下,让他们把府里的影子都派出去。” 管家急忙应道:“是,公子,小的这就去办。”说完,他安静地退下了。 管家走后,哈林站在前厅的门口,轻轻地将木门关得严严实实。门板与门框碰撞的声音并不大,但在空荡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哈林紧盯着门口的缝隙,确认管家已经走远,这才迅速转身,双目在房间里四下扫射了起来。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厚重的木质家具安静地伫立在地上,主人桌上堆着几本看似无关的账册和几幅赝品字画。哈林的目光扫过这些物件,但并没有停留,反而低声自言自语:“到底藏哪儿了呢?” 他走到主人桌旁,指尖轻轻触碰那本显得有些年久的账簿,翻了几页,眼神在字里行间快速扫过,并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哈林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转身便走向旁边的柜子。柜子的木门虽雕花精美,但略显陈旧,随着他的推拉发出几声低沉的嘎吱声。他迅速打开柜门,眼前是几层整齐摆放的茶碗。 “老东西,这么狡猾。”哈林轻声嘀咕,一边翻动着柜中的东西。 他的动作不慌不忙,但每一次触碰物品时,他都能感觉到一丝紧张感在心底隐隐浮动。哈林心中有种直觉,印鉴离自己越来越近,至于具体在哪里,他还感知不到。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呢!”哈林翻了一会儿,没找到想要的印鉴,有些退却。 就在哈林即将要放弃寻找的时候,一块地毯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缓步走过去,蹲下身来,手指轻轻拉起地毯的一角,露出下面的地板。地板上的接缝处并无泥土,显然是个暗格! 看到暗格,哈林的心瞬间激动了起来。他小心地回头看了又看,又竖起耳朵听了听外边的声音,确认没有人来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拿匕首撬开那块地砖,一股霉味和尘土混合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得来全不费工夫。”哈林低声嘀咕,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一丝得意的光芒。他用力抱起地砖,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地砖终于被他掀开,露出下方的一个小箱子。箱子的表面斑驳,角落处积满了尘土,看起来显然有些年久未曾被移动过。 他心中一阵兴奋,轻手轻脚地将箱子搬起,仿佛怕打破某种沉默的平衡。箱子上布满了裂痕和污渍,似乎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哈林迫不及待地将它的盖子掀开。 就在他准备探手进去的一刹那,突如其来的一声“嗖——”划破空气。短箭像闪电一样从箱子里疾射而出,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地朝哈林的左肩射去。 第347章 惊魂未定 哈林眼疾手快,身体微微后仰,在短箭划过的瞬间,左手迅速合上了箱子的盖子,仿佛是本能的反应,他的右手快速伸出,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那支短箭。箭杆在他手中微微颤动,仿佛回应着他内心的紧张。 他盯着箱子,眼睛透过箱盖的缝隙,目光紧锁着那黑洞洞的空隙,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他设想了两种可能,箱子里可能什么也没有,也可能藏着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东——那枚继承王位至关重要的印鉴,那个曾让他日日难安、夜不能寐的印鉴。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那股突如其来的焦躁情绪。 然而,心中的渴望和警惕在此刻发生了微妙的碰撞。箱子里到底藏着什么?那枚印鉴是否真如自己想象般,就安静地躺在里面?哈林内心如猫抓般痒痒,但是又不敢轻易再打开它,也不愿将其放回原处,生怕这次的机会一旦错过,自己就与日思夜想的位置失之交臂。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的重心都在这只小箱子里,轻轻一推,就能揭开他渴求已久的秘密。 哈林犹豫了片刻,眼神闪烁不定。终于,决心一狠,他脱下了自己的长袍。细长的袖口与腰带间的丝绸轻微摩擦,发出一些微弱的声音。他将袍子摊开,轻轻将箱子包裹起来。袍子的布料滑过箱子表面,柔软的质感带着一丝凉意。哈林小心翼翼地捧着包裹好的箱子,生怕碰到里面的机关,再引发什么意外。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匕首,那把薄刃如同他的心思,锋利而沉静。随即,他拿起匕首缓缓地将其轻轻插入袍子里,并低声嘟囔了一句:“真神庇佑。”刃尖轻轻穿透袍布,带着一点生硬的摩擦感。哈林的指尖刚触到箱子的边缘,便快速而稳准地将匕首插入,自己则缩到一旁,用力翻转了一下手中的匕首,试图再次打开那个充满诱惑与危险的箱子。 匕首翻起,箱子的盖子略微松动,由于被厚衣服盖着,并没有完全打开。哈林屏住呼吸,一只手将衣服拉了拉,试图腾挪出一些空间。手指在衣料上轻轻滑动,布料在指尖下微微起伏,发出一阵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 他的动作极为缓慢,每一寸衣料的移动都像是在与时间赛跑,生怕稍不注意,箱子里隐藏的某个致命机关便会再次启动。随着时间的推移,哈林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顺着眉梢滑下,他不敢有丝毫的犹豫,也不敢表现出一丝急躁。他清楚,稍有不慎,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便可能变成他致命的错误。 终于,袍子被拉开了一些,空间稍微腾挪开了些许。他再次翻动匕首,想要打开那微微翘起的箱盖。那一瞬间,箱子里似乎也因为他的动作而发出了一丝轻微的震动,仿佛是对他入侵的回应。哈林的心跳又不由得加速,手心沁出了许多手汗,他换了一只手握着匕首,将右手在袍子上随意地擦了两下,稍后,停顿了片刻,又换回了右手握着匕首柄。 哈林强压着内心的紧张,抿紧了嘴唇,深吸一口气,轻轻地用力,将箱盖再度推开了一些。他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仿佛将自己挂在悬崖边缘般紧张。他不清楚箱子里究竟有什么,只是万分担心,箱中的机关若是再一次开启,极有可能将他置于死地。 哈林坐在箱子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此时,他只感觉,空中弥漫着一种湿润的气息,仿佛自己都被凝固其中。静谧的空间里,只有他急促的心跳声和木门被风吹动后吱呀作响的声音。紧接着,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左手紧握住袍子的衣襟,右手准备用力,打算一次性将箱盖子打开。 他略一沉默,突然心一横,迅速将袍子拉得更开一些,腾出更多的空间,右手中的匕首一推一转,箱子的木盖发出轻微的“吱嘎”声。正当他准备再用用力,将箱子完全打开时,外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如清晨的风铃,轻柔却又清晰入耳:“林儿,林儿?你在里面吗?” 瞬间,哈林的动作骤然停顿,脸色微变,他听得出来,那是哈夫人的声音!他猛地咽了口口水,脑海中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就本能地把匕首从衣袍中抽了出来,迅速插回靴子里。随即,他动作利索地一手按回箱子盖,一手扯过袍子扔在一边,又快速地将箱子放回原位。箱子边缘碰到地面时,发出一声低沉的碰撞声,吓得他打了一哆嗦,只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哈林听得清楚,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迅速拿起那块在箱子上铺着的砖,轻轻盖了回去,生怕一个不小心会再次弄出响声来。最后,他飞快地低下身子,将地毯再次铺好,遮掩了所有的痕迹。整个过程,他的心跳如擂鼓般激烈,紧张得几乎不敢大喘一口气。 “砰——”前厅的大门猛地被推开,先是两个丫鬟轻步走了进来,脚步声轻柔却迅速填满了整个安静的空间。她们一前一后,走得恭敬而从容。紧接着,带着华贵气息的哈夫人缓缓迈入了房间。她的步伐稳重而优雅,每一步都带着无可忽视的威严。 哈夫人今天穿着一袭貂绒绸缎长裙,深红色的面料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妙的光泽,裙摆在她的每一步移动中轻轻摆动。她身上佩戴着黄金丝线编织的耳环、璀璨的发簪、以及那条镶嵌着巨大红宝石的项链,在光线下熠熠生辉,犹如阳光般璀璨。远远看去,仿佛她浑身上下都映射着金光,整个前厅在她迈进门的那一瞬,仿佛都亮了起来,连空气也似乎被她的光彩所充盈。 哈夫人站在门口,眸光扫视了一圈,却未见到她所期待的人影。她微微皱眉,回过头看向两个丫鬟,眉眼中带着一丝询问,声音柔和却隐含不容忽视的权威:“刚才,他们说二公子是在前厅?” “是的,夫人。”其中一个丫鬟立刻应答,声音清晰而恭谨。她说话时低垂着头,身子站得笔直。 此时,另一个丫鬟,突然瞥见了角落里那个低着头、一脸惊魂未定的哈林。她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似乎在指引着哈夫人的目光。哈夫人顺着丫鬟的指引,看向了那个方向,目光终于落在了哈林身上。 第348章 歪打正着 “林儿?”哈夫人皱了皱眉,见到哈林坐在那里,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她走近几步,眼神中满是关切和不解,“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哈夫人的语气中带着母性特有的焦虑与温柔。仿佛在瞬间,整个房间的光芒都被她母性光辉衬托得黯然失色。 哈林愣了一下,像是从深深的迷茫中被唤回,他的双眼依然带着一丝惊惶,心跳依旧不由自主地加速。他原本感到一阵恍若梦境般的混乱,现在又似乎被卷入了一个旋涡,所有的思维都被拉扯得支离破碎。但,他内心还没有完全失控。 他在慌乱中站起身,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态,面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回应道:“阿母,孩儿在这里。”他站起时,微微低了低头,目光下意识地避开哈夫人的眼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 然而,哈夫人注意到,哈林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微微发抖,脸色也看起来苍白如纸,显然是刚刚经历了某种冲击。显然,哈林没有对自己说实话,这让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一刻,想有个亲生儿子的想法突然从脑中蹦出,但只一瞬间,她眼里的光便暗淡了下去,仿佛刚才的想法刺伤了她的明眸般,让她顿感不悦。 但只是一瞬间,哈夫人眼里的光彩便再次浮了上来,“林儿,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她轻笑着,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和不解。“你把自己关在这里做什么?你父不见,也不是你的责任,好孩子,不要自责。”她的声音如流水般流畅,透着不加修饰的亲切,却也隐隐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哈林微微一愣,向前迈出的脚步停滞了一瞬,心里犹豫了片刻,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缓缓转身应答:“阿母,让您见笑和担忧,是儿子的不是。”他知道,经过刚才的惊心动魄,自己此时肯定看着很狼狈,但又不能说自己在找印鉴,只得顺着哈夫人的意思,假装是思父过度,有些情绪低落。 哈夫人打量着他,眉梢微微一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样,但又未曾揭穿,语气依旧柔和:“你父亲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我看你面色不太好,有什么话可一定要告诉我,我撑得住。”她走近了几步,眸子微微闪烁,眼角带着一抹温柔的关切,却依然如锋利的刀刃般,透着一股习惯性的审视。 哈林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略带紧张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没事,孩儿只是有些焦急,故而失态了,请阿母见谅。”他微微后退了一步,目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箱子所在的地方,那儿似乎一切都还原得无懈可击。 哈夫人并没有再多问,只是淡淡一笑,从容优雅地轻轻抬手,温柔而又不失威仪地摆了摆,安慰道:“林儿,莫急,阿母刚才找几个法师通了一次灵,说你父亲尚且活着。既然活着,就有希望,咱们再多派些人出去,一定能找到。” 听到哈提还活着,哈林心中略感不快,他稍微弯了弯腰,低声应道:“阿母英明。”语气中,尽管带着恭敬,但那隐隐的情感波动还是泄露了出来——轻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哈夫人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并未察觉到哈林语气中的微妙变化,她依然用那种温暖的目光注视着他,眼里满是慈爱与宽容。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母亲特有的从容与坚定,仿佛所有的忧虑与难题都不足以动摇她的信心。“阿母不急,你也别急,耐心些。”她停顿了一下,微微一笑,眼中似乎充满了某种预见,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你父亲是都护府的王子,若是在大盛丢失,连他们的皇帝都得吓得尿裤子!前几日来的战报上说,咱们的铁甲骑士所向披靡,到时候拿下区区大盛,不出月余。” 听到这里,哈林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心中掀起一阵不悦。他感到哈夫人的言辞有些过于自信,甚至显得有些不切实际。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心中有许多疑问,却不愿意在此时挑战母亲的信念。 最终,他还是低声提醒道:“阿母,之前父亲说过,大盛有个王爷……” 然而,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哈夫人便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语气中带着一种几乎是自得的笑意:“你说的是一个叫‘爽’的王爷?是个边塞王?如果是他,那你可以放心了,他现在已经沦为阶下囚,不知在哪里逃命呢!”哈夫人面露喜色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与自信,仿佛一切都已经在她的掌握之中。 哈林愣住了,原本想要表达的疑虑被哈夫人这一番话打断,心里反而更为沉重。他从未听说过大盛王爷被俘的消息,反倒更清楚哈夫人所说的“铁甲骑士”并非无敌。大盛英王萧爽,是当今边塞的名将,英勇异常,若他真被俘,宫里怎么可能不传消息出来? 哈林的脸色微微变化,内心的矛盾与困惑愈加明显。他看着哈夫人那自信满满的表情,心中不禁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怀疑——她到底希望自己的男人是生是死? “阿母,之前两军对峙,萧爽的战力并不容小觑,他……”哈林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却依旧试图劝解,“给阿母消息之人可靠么?阿母不要被有心人利用而浑然不觉。” 哈夫人听完,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似乎觉得儿哈林的担忧有些多余:“林儿,你放心。”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却依然不失温柔,“萧爽不过是大盛皇帝的一枚弃子罢了,别被他的名声吓到。” 哈林心中一震,尽管他内心依旧有诸多疑问,但此时他只能默默低下头,感受着哈夫人那满满的信心。 哈夫人看到他低下头,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温柔,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好孩子,不要再难过了,你父定然能安然归家。”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哈林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温情,“你对你父亲的心,阿母今日见了。待你父亲归来,阿母定劝他改主意,将王位传与你。” 哈林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关于萧爽被罢的疑虑暂时抛开,低声回应:“谢谢阿母,但是儿子不需要这些,王位既传长子,便是大哥的。日后,儿子一定全力辅佐大哥。” 然而,在他的心底,却暗暗笑道:“早知如此,我何必大费周章找印鉴?”想到这里,他双眼弯弯,笑得更甜了。 第349章 母慈?子孝? 哈夫人轻柔地点了点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哈林内心的波动。她那温和的笑容依旧挂在嘴角,眼中满是母亲的慈爱与满足。“你这么懂事,阿母真是高兴。”她的语气中透着一份满足与欣慰,仿佛哈林的每一次进步,都是她自己努力的回报。“快回去换件衣服,昨日你不是说今日要给阿母一个惊喜么?阿母可是等了半上午了,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是什么惊喜呢!” 哈林心头一震,仿佛被哈夫人的话语拉回了现实。他突然想起了昨晚与达瓦的商议。今天,他确实有一个计划——把丽姬从她的院子里请出来,好让达瓦进去搜印鉴。丽姬这个新入府的舞女,姿色出众,聪慧机警,由于深受哈提的宠爱,故而在府内骄纵跋扈。但她与哈夫人的关系,却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和睦。 “阿母先回屋,儿子先去换个衣服,稍后亲自去您院子里说。”哈林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轻轻回应道。 哈夫人抬眼看着哈林,似乎对他这番安排颇为满意,眉梢微扬,露出一丝欣赏的笑意:“好,那阿母就先回去了。”她的声音温婉而不失威严,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满足感,“但林儿,阿母要再提醒你一句,不必过于伤心,你父亲吉人天相,自会平安无恙的。” 哈林心头微微一沉,“儿子全听阿母的。”哈林轻声答道,转身快速走向门口。尽管语气中没有太多情绪波动,但他的心跳却是格外急促。他知道自己必须小心行事,才能成为嫡子,继承王位。 哈夫人目送哈林离去,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她转身领着两个丫鬟离开了前厅,步伐依旧优雅从容,身上珠翠闪烁着温暖的光辉。她的眼中,透着一种深深的自信与满足,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的一切——自己过得无比的荣华尊贵! 哈林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拉吉和阿伊拉已经打扫干净离去了。他来不及传唤她们,自己翻箱倒柜地翻了一会儿,找到一件较为考究的墨绿色吉祥兽团云长袍,快速换上。他站在镜前,凝视着自己穿戴整齐的身影,长袍上的纯银丝线闪烁着微弱的光泽,给他增添了几分威严。原本就身形修长的他,穿上这件衣服后,显得更加挺拔,他从内心感觉,自己就是下一个气度不凡的都护王。 然而,快乐只是一时,内心的焦虑却如影随形。 哈林轻轻整理了下衣襟,随后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做自我激励。镜中的人看起来稳重沉着,然而心底的波澜却依然无法平息。他低声祈祷了几遍,“愿真神保佑阿林。”声音虽不大,但充满力量,似乎在寻求某位神秘人的支持。这个祈祷,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也是对未来不确定局势的期许。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出门时,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安——若哈提真的是活着回来,那一切该怎么办? 想到此,他猛然停下了脚步,眼神一瞬间变得深邃复杂。他忽然感觉有些呼吸急促,身体微微僵硬,脑海里纷乱的念头让他无法理清思绪。哈提那张严肃的面容时刻萦绕在他的脑海中,尤其是那双鹰隼般毒辣的眼睛,总是让他不敢抬头对视。 “愿真神保佑……”他喃喃低语,眼神变得迷茫,“希望他回不来。”他紧握拳头,给了自己一些信心。 片刻后,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镇定。“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低声说,像是对自己做出了某种决断。 随后,他轻轻推开房门,走出屋外。回廊里的气氛依旧宁静,阳光洒进来,映照在被下人们擦洗得干净的地面上,勾勒出斑驳的光影。哈林的脚步稳重且果断,眼神也重新恢复了坚毅。他知道,今天要找的东西,不仅关乎他自己的未来,更关乎全族人的未来。 走到哈夫人的院子门前,他停了下来,抬头望向那扇通向里面的大门,调整了两次气息,慢慢走了进去。里面,哈夫人已经在等他。 “阿母。”哈林一进院子,看到哈夫人正坐在客厅的高椅上,便大声叫了一声,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院子里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身上,温暖的光线与他身上的墨绿色长袍相映成趣,显得他神采奕奕,然而眼底却藏着一丝未曾消散的忧虑。 听到哈林的声音,哈夫人眼睛一亮,立即笑得满面春风,仿佛整个世界都因哈林的到来而变得光彩照人。她坐在高椅上,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身旁的丫鬟们忙碌起来。“快快快!金瓶,过来扶着;玉盏,你去迎一迎公子。”她的语气中带着丝丝急切,半个时辰前才见完的哈林,仿佛看起来大半年未见的样子。此刻,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第一时间见到他。 金瓶和玉盏闻声,立刻动作起来,金瓶快步走到哈夫人身边,轻轻扶住她的胳膊,而玉盏则笑盈盈地走到哈林面前,微微低头行礼,“公子,您来了。”她的声音温柔,恭敬中带着一抹欢喜,眼中闪烁着对哈林的敬重与亲近。 哈林轻轻点头,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走近哈夫人,“阿母,儿子来了。让阿母久等了。” 哈夫人瞪大了眼睛,满脸慈爱地看着哈林,林儿,快说,有什么惊喜?阿母等得可是心急如焚。”她的眼睛里闪烁过几分柔情,带着些许调皮的意味。 哈林心里一紧,略微垂下头,低声回应道:“阿母,此事不好轻易张口。”他并没有详细解释原因,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同时,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旁边站立的丫鬟们。 哈夫人依旧温柔地笑着,示意丫鬟们退下,“金瓶、玉盏,你们去准备茶点,一炷香的时辰后再进来。”她又转向哈林,目光深深地凝视着他,仿佛在问“这下可以了?” “阿母最疼儿子了!”哈林回应道。尽管他嘴角依旧挂着微笑,但眼神却变得愈发深邃。 第350章 夫人的温柔 哈林带着一丝紧张的心情看向哈夫人,准备向她描述他所精心策划的“惊喜”。 “阿母,今日的惊喜,是儿子特意为您准备的。”哈林站在哈夫人面前,语气带着几分神秘感,眼里闪烁着一种期待与紧张交织的光芒,“只是父亲突然失联,儿子又觉得此时做这件事有些不人道故而在心里想了好久。但昨夜马厩失火,儿终于想明白,珍惜眼前所有才是最要紧的事,因此,才临时向阿母提及此事。希望阿母不要怪罪儿子的犹豫不决。” 哈夫人微微皱了皱眉,瞥了瞥哈林,见他满脸真诚又神秘兮兮的模样,倒是有些好奇,“你这孩子,不必多心。你是何种人,阿母心里跟明镜似的,你一片孝心,阿母不会怪你的。好孩子,快说,是什么样的惊喜?阿母倒是有些期待呢。” 哈林轻笑,眼中有了一丝深意,“儿子请了些南疆的幻术师,请他们在城外的庄子里表演一场前所未有的幻术,来庆贺阿母的生辰。稍后,请阿母梳洗一番,赏光去看看,儿子这就去安排车马。” 哈夫人微微一怔,眼神中露出几分欣喜,“幻术?咱们南疆的幻术师?你说的‘前所未有’,究竟稀奇在哪里?” 哈林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坚定。“阿母,绝对是您想象不到的奇观。这些幻术师,儿子十个月前就请到了平阳府,暗中训练了好久。原本打算在您芳辰当夜献技,但是父亲突然不见,儿子有点担心自己,生怕有一日也不见。到那时,便没机会为阿母庆贺生辰” 哈夫人凝视着哈林,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她轻轻皱了皱眉,随后喜笑颜开地说道:“呸呸呸!大过年的,你说些吉利的话。什么见不见的,我堂堂娜仁郡主的儿子,怎么能不见呢!” 话音落下,哈林的笑容微微一顿,眼底的复杂情绪转瞬即逝,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打断了她的话:“是,儿子错啦。阿母快叫人梳妆,咱们一会儿出发,趁午饭前赶回来。” 哈夫人轻笑一声,似是对哈林的心思了然于心。她站起身来,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衫,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柔和:“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阿母便去。”她低头细细端详着哈林的模样,眼中满是温柔与宠爱,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你先去备车,阿母梳洗好就出门。” 哈林的眼中闪过一抹欣喜与满足,嘴角的笑意愈加明朗。他快步走上前,轻轻拉住哈夫人的手,目光炽热,语气中掩不住的激动:“阿母,谢谢您。” 哈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感谢弄得愣了愣,随即笑得更加温柔,她轻轻拍拍哈林的手,柔声道:“都是一家人,阿母应该谢谢你才是。”她低下头,忍不住轻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岁月赋予她的深沉。 玉瓶和玉盏捧着精致的茶盘和点心,轻盈地步入了宽敞的厅堂。门口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地上,映出晃动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温暖的茶香与糕点的甜味。她们的步伐轻盈,衣袂间散发着若隐若现的香气,步履间带着一丝轻松的闲适。 正当她们准备将茶点放在茶几上时,哈林微微一笑,随即开口道:“玉瓶,你去请丽姬过来。就说大夫人让她陪着出门一趟,让她立即动身,不要耽搁。” 玉瓶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中捧着的茶具,心中有些犹豫。丽姬虽不是什么有名分的夫人,但是也是老爷宠在手心的人,身份虽比不上夫人、公子们的尊贵,但是也比她一个丫鬟尊贵。她不过是一个大夫人房里的一等丫鬟,没有大夫人的命令,如何敢接这个差事?她心中暗自忐忑,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低声说道:“二公子,这……这个丽姬她——” 哈林的眉头微微一挑,似乎有些不悦,但并未发作。他望着玉瓶,语气柔和却带着命令的气息:“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 玉瓶听到哈林的话,心中一阵慌乱,将茶盘放在茶几上后,脚步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眼中满是为难的神色。她不是不怕哈林,只是她是哈夫人的丫鬟,不能未经主子授意就帮别人,这样,容易给自己带来麻烦。她想拒绝,却又不敢违抗,只得低声嘟囔了一句:“可……可丽姬,她……我怕……” 这时,哈夫人轻笑着走了过来,她眼中带着几分温和地说道:“二公子叫你去,你便去,怕什么?丽姬一个舞女,我素日里已经给足了她颜面,难道她还敢为难你不成?”她的语气没有责怪,反而像是在宽慰玉瓶,又像是在鼓励她。 玉瓶抬头看向哈夫人,只见哈夫人那温和的目光中,似乎藏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坚定。她顿时心头一松,忙不迭地低下头:“是,奴婢知道了。”随即,她转身出了门,朝丽姬的院子快步走去,生怕一个不小心耽误了事。 与此同时,哈夫人转向玉盏,微笑道:“玉盏,走,回屋去帮我换件衣服,我要出去一趟。” “是,夫人。”玉盏忙应道。 她临走前,还不忘给哈林屈膝行礼。哈林点点头,玉盏回了一个微笑后,忙不迭地跟着哈夫人回了屋。 玉盏的动作一贯轻盈灵巧,双手熟练地取下了哈夫人原来穿着的精致锦袍,轻轻披上了一件浅粉色的真丝夹棉衣裙。衣裙上细密的绣花,如同春日降临人间,清新又雅致,透出一股温婉的气息。 玉盏的手指灵巧地调节着衣领,细心地整理好哈夫人衣袖的褶皱,哈夫人在镜子里看着这一切,满意地笑了。她抬起头,露出温和的笑意,对玉盏说道:“玉盏,府里几个公子,你有中意的吗?” 玉盏低下头,双脸飞起一抹红晕,害羞地撒娇道:“夫人” 哈夫人微微点头,站在镜前,笑着说道:“害羞什么呀!你要是有喜欢的,就说出来,回头找个好日子,我把你指给他。你这小蹄子,我是不舍得把你嫁到别家去的,我想叫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没有。玉盏想永远伺候夫人。”玉盏低着头,低声说了一句。她说话的声音极其小,如同聒噪夏日夜里的蚊子飞过,生怕被第三个人听到似的。 哈夫人浅笑,她的眼中有着难得的柔和:“好,永远陪着我。”她轻转身,看了一眼玉盏,又不禁低声笑道,“我倒是要看看,到时候谁着急。” “夫人~”玉盏闻言,更加害羞了。 第351章 一个贱人而已 玉瓶气喘吁吁地、急匆匆跑回哈夫人房里时,额头上隐隐有些汗珠,看起来有些狼狈。她低头不敢看哈夫人的眼睛,两只手紧张地抓握着衣角,带着明显的不安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夫人,丽夫人她……她正在院子里跳舞,丫鬟不让人打扰……” “所以呢?”原本与玉盏玩笑着的哈夫人,顿时不高兴了起来,“那你最后有没有告诉丽姬,我找她。” “没”玉瓶的头更低了,轻轻说了一个字。 她话音未落,立刻感到一股冷冽的气息从哈夫人身上蔓延开来。只见哈夫人微微皱了皱眉,脸色瞬间变得更加不悦。 “反了她了!”哈夫人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一个贱人而已,还真把自己当碟子菜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压迫感,几乎让整个房间内的空气都变得沉重。 玉瓶连忙低下头,心中一阵悸动,生怕自己没办好事,惹得哈夫人更生气。 “走,我倒要去看看,什么丫鬟,敢拦我的人!”哈夫人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刺破了空气中的宁静。她一转身,迈步向门口走去,身上那股威严与愤怒的气息让玉瓶和玉盏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玉瓶只得急忙跟上,心头不安的情绪愈发加剧,低声道:“夫人,您消消气犯不着和一个丫鬟置气。” 然而,哈夫人显然并不打算听她的,她步伐坚定,声音却带着一丝戏谑:“丽姬这贱人真是蹬鼻子上脸!一个丫鬟也敢不给你面子,这哪里是不给你脸,这是打我的脸啊!”说完,哈夫人脚下的步伐明显更快了些。 虽然步伐快,但十分稳重,哈夫人穿过走廊,来到丽姬的院门前。院中传来轻柔的乐声,隐约夹杂着清脆的舞步声,显然丽姬正在练习舞蹈。守在门口的丫鬟看到玉瓶上前,再次不高兴了起来,伸手将她往外推,边推边说:“怎么又来了?丽夫人在舞蹈,谁都不见!有事过了午时再来。” 哈夫人听到丫鬟的话,眼中的怒火瞬间燃起,身体的气势几乎要压塌周围的一切。她冷冷地扫了那丫鬟一眼,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上前几步站在玉瓶面前,大声质问道:“好大的口气!谁都不见?怎么,本夫人要找一个玩物,还得求着你这个贱人不成?” 丫鬟被哈夫人的气势一震,立即感到浑身一紧,手中的动作顿时僵硬,愣在了原地。她看了看哈夫人,又低下了头,嗫嚅道:“夫人奴婢不敢。” “你不敢?”哈夫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中满是挑衅与不屑:“我看没你不敢的!玉瓶是我的丫鬟,这满院子谁不知道,我把她和玉盏当女儿养着!你倒好,居然给她吃闭门羹。你是不是觉得,这贱人马上就要做夫人了?到时候,这哈府都要听你们俩的!” “夫人”那丫鬟还想再说些什么,哈夫人一抬手“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甩了过去,她立即疼哭了。 哈夫人冷眼看着那丫鬟,微微皱眉,继续说道:“怎么,打不得了?还哭上了!收起你这狐媚子性格,本夫人可不是哈老爷!” 她话音一转,眼中又多了几分狠意:“今天,我倒要让你们主仆俩明白明白,谁才是这府里的主子!” 说完,哈夫人抬手一指,示意玉瓶和玉盏快步上前,将那丫鬟推到一边,之后,带着一股强势的气场,直接迈步走入院内。院中的空地上落满了细碎的光影,映衬着丽姬那轻盈的舞步,使她看起来仿若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然而,当她察觉到脚步声靠近时,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进来的人。随即,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并未表现出任何紧张。她轻移碎步,走到哈夫人身边,微微低下头,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地柔声说道:“不知夫人驾到,有失远迎,请夫人恕罪。” 她的声音很轻柔,却带着一种淡定的从容,似乎没有意识到哈夫人此刻已经满腔怒火。 哈夫人冷眼看着丽姬,心中的怒火不断翻腾。她上下打量了丽姬一番,语气不悦地说道:“有失远迎?你可真是不要脸,敢说出这话来!你入府这段时间,什么时候迎过我?老爷宠着你,把你当个金丝雀似的捧着,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他的心头肉了?笑话!” 丽姬的微笑一滞,但她依然没有急于反驳,而是低下头,恭敬地回应:“夫人教训的是。”她低头的姿势尽可能显得谦卑,尽管心中不明白哈夫人为何跑来骂自己。 然而,哈夫人显然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她的声音越来越冷:“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竟敢让丫鬟挡本夫人?平日里给你脸多了是吗?” 丽姬听到这里,面色微微变了,她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依旧没有出言反驳,只是低头恭敬地站在那里,似乎在耐心等待哈夫人发泄完毕。 哈夫人看到丽姬不卑不亢的态度,心中的怒气愈发涌动:“我说了半天,你一个字不吭,我看你属实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她声音渐渐提高,几乎是带着一丝强迫性的命令:“快去换衣服,随我出去一趟!” 丽姬的面色一沉,眼中有一抹隐约的寒光闪过,但她依然保持着低调的态度,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慢慢回话:“妾知道自己身份不高,夫人教训自是不敢说话。但恳求夫人指点,今日妾哪里做的不好,惹得夫人这般动怒?” 她的话语虽然简短,但却透着一种不肯轻易低头的自持。 哈夫人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没料到丽姬居然敢这么说。她微微眯起眼睛,似乎要更加仔细地审视这个女人。然而,最终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不要仗着老爷一时喜欢你,就忘了自己是谁!” 丽姬没有再答话,她低头轻轻鞠了一躬,语气柔和:“好的,夫人,妾记住了。” “一刻钟后,马车在后门等你,快些!”哈夫人这才终于转身,眸光冰冷地扫了一眼院中,随即径直走了出去。她的步伐一如既往的稳健,而身后跟随的玉瓶和玉盏,此时也都松了口气。 “一个贱人而已,也敢给我气受!”哈夫人在离开时低声咕哝,眼中却依然带着浓烈的怒气。玉瓶和玉盏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默默跟着她离开了院子。 第352章 请君入瓮 丽姬站在空荡的院子里,心中的怒火渐渐升起。 她看着眼前的丫鬟,再也忍不住,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那名丫鬟的脸上,那原本就有些红肿的脸立刻浮现上了鲜红的掌印。随即,丽姬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不屑,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你倒是会装傻,大夫人来了,怎么不来报?” “夫人说了,谁都不许打扰”那丫鬟试图解释,自己没来报,是丽姬有命令在先。 丽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名丫鬟,眼神冰冷,语气毫不留情:“你是故意的,是?故意让大夫人责骂我。我是让你拦住不相干的人,但是大夫人是什么身份?是我能得罪得起的人吗?你这个脑子,是从猪身上借的吗?居然敢把她挡在外面,你以为你是谁啊!”她的话语中有着浓浓的不满,语气充满了冷冽和尖锐,言辞异常难听,仿佛要把哈夫人对她的不满全部转嫁到这小丫鬟身上。 丫鬟满脸委屈,眼眶微红,声音低哑:“丽夫人,我……我真没那个意思,我只是听从您的命令,守在外边玉瓶说有事,并没有说什么具体的事情,所以我就挡住了她。” 她眼神闪烁,似乎有些不敢直视丽姬,但又忍不住委屈地解释:“后来……后来大夫人真的来了,她不让我进来,我也不敢动” 丽姬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嘴角微微翘起,冷笑着骂了一句:“蠢东西!”她的声音低沉,仿佛在说一个痛恨至极的人,每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直刺丫鬟的心头。 那丫鬟愣了一下,木木地站在原地,低着头,眼泪几乎要溢出来。她并不敢反驳丽姬的话,只得低声道:“丽夫人……对不起,我……”她的声音因紧张而颤抖,话语未说完就已哽咽。 丽姬不再理会她,只是转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低声命令另一个丫鬟道:“小秋,回屋给我挑件衣服,我马上要出去了。”她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似乎对于丫鬟的所有解释和低声下气都毫不在意。 小秋应声走了过来,陪着丽姬回了屋内。之后,她恭敬地拿了一件白色绸缎衣裙递给丽姬:“夫人,这件裙子,您看看怎么样?色彩柔和不失高雅,也不会夺了大夫人的风头。”她目光中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恭敬,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引起丽姬的不悦。 丽姬看了看衣裙,目光微动,点了点头。她迅速换上衣裙,动作优雅而迅速。白色的绸缎衣裙在她的身上流转着淡淡的光泽,衬得她皮肤更加雪白如玉,整个人看起来清冷高贵。她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被她抑制了下去。 小秋给丽姬整理了一下衣服,她快步走出房门,朝后门走去。尽管不知道大夫人叫自己去干什么,但是老爷不在府里,她还是要装的乖一点,免得受皮肉之苦。 走到后门,丽姬抬头,忽然看见了哈林正站在那里,微笑着看向她。 “丽夫人果真风华无限,怪不得父亲宠爱有加。”哈林的声音轻柔而带着几分玩味,他见丽姬走近,立刻迎了上去,神色温和,眼中却似乎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深意。 丽姬的心情微微一顿,眼中的冷意稍微淡了些,微微一笑:“二公子过奖了,我这点装扮不比夫人万一。”她语气温和,却隐隐带着一丝谦卑。 哈林不禁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挑衅的光:“您这话可就不需要客气了,丽夫人是父亲的宝贝,哈府谁不知道啊!”他故意加重了“谁不知道”几个字,似乎是在暗示丽姬,她是有后台的人。 丽姬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一丝警觉,她并未立即回应,而是轻描淡写地道:“公子高兴,也别拿我开心,叫你父亲知道了,不合适。”她不动声色地侧过身,示意他跟自己保持些距离。 哈林脸上的微笑更深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兴致:“丽夫人果然谨慎。放心,是阿母让我在这里等你的。”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 丽姬微微挑眉,眼神如同利刃般锐利,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的神色。她并未急于不满,而是轻声道:“有劳二公子。” 丽姬上了马车后,缓缓靠在软垫上,心头的复杂情绪潜滋暗长。她打开窗子,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的景色,思绪却飞快转动。她想了很久,都没想到大夫人叫自己去干什么,想问问哈林,但几次欲言又止,生怕一开口就失了气势。 “丽夫人,关好窗,一会儿路上冷。”哈林都没有问过丽姬的意见,便伸手将车窗关上。 马车的车厢安静而温暖,微风轻拂过车窗,只有她平稳的呼吸声与自己作伴。突然,车外传来一阵低语的声音,她听得清楚,那声音是从哈林的口中发出,随即车夫轻轻挥鞭,马车缓缓行驶了起来。 与此同时,哈林离开丽姬的车前,迅速走回府内。他走进后门,径直穿过石板路,绕过拂柳,最终来到了另一辆静静停在正门口的马车前。这辆马车装饰更为奢华,车帘内隐约可见金银光泽的装饰。哈林没有直接上车,而是轻轻敲了敲车门。车内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随即车门被轻轻拉开,露出了坐在车厢内的哈夫人。 哈夫人满头珠翠,身着华丽的衣裙,气度非凡。她的目光在哈林身上略微停留,看到他一副忙碌的模样,心中竟生出几分温柔的关切。她将手中抱着的暖炉递给他,声音柔和:“怎么去了这么久?”她的眼中闪烁着轻微的担忧,似乎早已等得不耐烦。 哈林接过暖炉,低头嗅了嗅那从炉内散发出的温暖气息,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去等丽姬了,怕她不肯去。”他的话语简简单单,却带着几分让哈夫人安心的语气。 哈夫人听后微微点头,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就属你办事周全。”她的语气温婉,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我儿放心,丽姬再怎么胡闹,也不过是个贱人,她不敢的。”她的话语深沉而从容,仿佛早已掌控了一切。 哈林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轻轻低下了头。他没有反驳,而是微微弯下腰,向哈夫人行了一礼:“阿母所言极是,儿子自会谨记。”他虽然回答得从容,但在心中,他已经开始期待接下来的事儿——达瓦能在哪里找到哈提的印鉴? 哈夫人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哈林,笑着问:“还不走吗?” 哈林恍若被什么点醒一样,哦哦地叫了两声,一跃到了车辕口,亲自驾起了马车。哈夫人隔着马车门,看着哈林,笑了。 第353章 庄子里的较量 哈林驾着马车的声音在稀薄的阳光中轻轻回荡,没一会儿,他将车辕轻轻一拉,停在了城东庄子的大门前。马匹的蹄声在静谧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急促。车窗外,浓重的雾气还未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味和草木的清香。 车帘掀开的一刹那,哈夫人轻轻地抚了抚衣裙上的褶皱,略显疲惫地转身看向哈林。她那如雕刻般精致的脸庞上一抹微不可见的皱纹,透露出岁月的痕迹。她一向优雅,所有的风尘仆仆也难掩她那高贵的气质。 “阿母,请小心。”哈林温声说道,伸手托住她伸出的右手,轻轻将她引下车来。 哈夫人踩着木梯,缓缓地踏下车辕,一步一步地行进在这片稍显荒凉的庄园前。庄园的大门并不显得高大威严,反而给人一种宁静安逸的气氛。她的目光掠过一条不太干净的青石板路,随即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这一片宁静。哈夫人微微一顿,目光瞥向了声音的来源方向,只见丽姬站在人群中,脸色极其难看。哈夫人和哈林走近一听,原来是丽姬正在与庄子上的下人争执。 丽姬的声音尖锐且刺耳,还带着一丝怒气:“瞎了眼的狗奴才!我这衣裙可是千金难买的,你们怎么可以让它染上这肮脏的尘土!这鬼地方和你们几个一样,简直是太过粗鄙!” 下人们的神色有些恍惚,不知如何应对。有人低着头默不作声,而另一些胆子大的人,则试图说服丽姬,但都被她一一回绝了。 哈夫人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她缓缓地走近,站在丽姬背后,冷冷地哼了一声,同时眉头微蹙,心里默想着:果然,这狐媚子东西很是矫情! 丽姬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哼声,猛地转身,脸上瞬间从愤怒转为笑容。她立刻迎了上去,眼中的冷意被掩藏在了恭敬的神情下,笑意盈盈地开口:“夫人,您来了!真是荣幸,非常感谢您,能邀请妾一同来庄子。早先,妾以为庄子不好,今日一来,感觉甚是舒适呢。” 哈夫人只是淡淡地看了丽姬一眼,心中的不悦并未因她的笑容而消散。随即,哈夫人又微微一笑,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冷意:“是吗?庄子上的景色确实不错,刚听你说话,我以为你不喜欢呢。现在听你说,感觉你很喜欢。既如此,你便在这里待着,等过了正月再回府里。”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由哈林扶着,步伐稳重地继续往庄子里走去。 丽姬见状,顿时急了几分,连忙快步追了上去,轻声道:“夫人~尽管说新春到来,庄子里空气新鲜,一片生机。但这里人少,妾住着多少有些不便,夫人还是让妾回去。妾保证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绝对不会烦到夫人。” 哈夫人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庄子再好,也配不上你身上珍贵的衣裙?要我说,你就听话,在此好好住住,磨一磨这性子,我看没什么不好。” 丽姬闻言,知道哈夫人是真的想把自己留在庄子里,她心中更加慌了。待在庄子里,见不到哈提,自己就一辈子都出不去这黄土泥地了,想到此,她几乎是求着哈夫人的语气说道:“夫人,夫人行行好,妾不愿”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哈夫人打断了,“你别忘了,我可不是老爷!你要是再哭哭啼啼,我保证叫你今年都出不去这庄子!” 丽姬听哈夫人这么说,立即吓得跳了一个高高,随后伸手捂住口鼻,不再央求,只是默默跟着哈夫人往前走。 哈夫人心中嘲笑一声,丽姬这番无非是在装模作样,想要给自己争取一点好感罢了。但她又不想与丽姬在这些无谓的言辞上纠缠,便没有再理会。 哈林扶着哈夫人,一步步朝庄子深处走去。他心中暗暗想着:也不知道达瓦找到印鉴没有? 丽姬紧跟在他们身后,心中暗暗咬牙,虽然外面笑着,可内心的焦虑与不甘却早已涌上心头。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加速跳动,压抑的情绪几乎让她忍不住想要大声争辩。 但她还是忍住了,深吸一口气后,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继续追在哈夫人身后,尽管她知道,这一笑有些虚伪,却也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 “夫人,您看,那边有一片桃花林,我听说那里的花开得最美,春风拂过,花瓣如雪。您若喜欢,不如去那里走一走。”丽姬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期待,然而哈夫人的步伐却丝毫不曾停下,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空气中的冷淡愈加浓重。哈林小心地扶着哈夫人,继续往前。很快,他们便停在了庄子的中心位置,一顶宏伟的大帐篷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个帐篷比周围的建筑更为引人注目,巨大的帷幔用精致的丝绸和金线编织而成,金色的穗子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象征着某种高贵的气息。四周的地面上铺着厚重的地毯,色彩艳丽,似乎与周围的自然景色格格不入,却又无比醒目。 帐篷前的几根高大柱子支撑着整个结构,每根柱子都雕刻着复杂的花纹,细致入微。帐篷的入口处挂着一块镶嵌着宝石的金匾,几道精致的花纹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彷佛每一颗宝石都在诉说着它们的独特与奢华。 哈林先是抬眼看了一下哈夫人,目光中带着些许期待:“阿母,到了。”他声音温和,虽不显急切,却有着一种神秘。 哈夫人并未立即进入帐篷,而是稍微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望向帐篷周围的景色。阳光透过薄薄的雾气洒在她的身上,淡金色的光辉在她的衣裙上留下了微妙的光影。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深邃,那些曾经令她愉悦的场景似乎再次来到眼前。 “这”哈夫人眼眶有些湿润,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只说了一个字,嗓子便发不出任何声音。 “阿母,一切都是旧时的模样,您进去看看。”哈林说着,轻轻拍手,帐篷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第354章 真情是必杀技 帐篷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阵清凉的风吹进了帐内,哈林站在门口,眼神柔和地看着哈夫人。哈夫人微微一怔,随即缓步走近,脚步轻盈,却不自觉地停顿了片刻。她望着哈林那带着微笑的脸,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情感,仿佛一瞬间感到了有个儿子的好。 哈林轻轻摆了摆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哈夫人进帐篷:“阿母,进去看看。” 哈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才轻轻探进了头,随即目光便被帐内的一切牢牢吸引住了。帐内的布置与装饰,都仿佛与她在南疆时的居所如出一辙。精致的彩纹垂花帘,柔和的灯火,摆放整齐的桌椅,乃至墙上的挂画、案上的摆设,每一件都带着熟悉的气息。她不禁轻轻张了嘴,目光在这些物件间游移,似乎在寻找某个早已不在的过去。 哈夫人缓缓抬脚,带着满脸惊讶的表情走进帐篷。她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心头的激动与惊愕几乎让她无法呼吸,目光所到之处皆是惊喜。她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哈林,哈林此时站得笔直,笑容不改,眼中带着几分温暖的期待。 “阿母,”哈林轻声道,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可忽视的柔情,“这个生辰礼物,您可否喜欢?” 哈夫人眼眶瞬间湿润了,眼中那一瞬的光芒仿佛击中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猛地快步走过去,握住哈林的手,掌心传来的温暖让她的情感瞬间失控,几乎是带着些许颤抖的语气,喃喃自语:“有心,有心,我儿有心了!” 哈夫人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从心底深处挤出来的言语,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感动与欣慰。她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波动,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这一刻的手握就是她所有情感的释放。随即,她的眼泪无声滑落,滴在哈林紧握的手背上。哈林怔了怔,眼中划过一丝温柔,随即低下头,微微笑了笑。 “阿母高兴,也不枉费儿子一番辛苦。”哈林轻声道,他的声音带着一抹清浅的温情,仿佛在这一刻,他也感受到了来自母亲心底的那份久违的认可。 哈夫人咬了咬唇,轻轻点头,情绪有些失控,却又不想在丽姬和下人们面前流露出太多软弱。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深深地看了哈林一眼,眼底涌动着无尽的情感。 “你父亲有几个儿子,但是,你一直是阿母最喜欢的……”哈夫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话语里仿佛藏着无数未曾言说的情感。她转过身来,轻轻拍了拍哈林的肩膀,动作温柔,却似乎有些力不从心。她的手掌略微停顿,仿佛想要传递一种力量给他,又仿佛是想借此动作给自己一些力量,哪怕那种力量早已悄悄溢出,悄然流淌。 帐篷内,烛火跳动,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映照着母子两人紧握的双手,温暖的光芒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又长又细。那一刻,似乎时间都在凝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仿佛全世界都在为这一份亲情屏住了呼吸。哈夫人的眼中,除了无尽的感动和激动,还有无法言尽的美好时光,那些藏匿在岁月深处的牵挂与期盼,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她抬起头,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眸光温柔而深远。 而哈林眼中的光却不似哈夫人那般澎湃与激动,反而多了几分坚毅与温暖。他的目光一直紧紧锁着哈夫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那笑容里透着一种早已长成的成熟与沉稳。 片刻后,哈夫人轻轻松开了哈林的手,低下头,环顾四周,眼神在每一件熟悉的物品上停留。她的目光有些迷离,似乎还未完全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轻声说道:“我真不敢相信,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看到这些……林儿,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布置,几乎同我在南疆时一模一样,就连这些摆件的位置都毫无差错……” 她停顿了片刻,眉头轻轻皱了皱,想起了刚才进入帐篷的一瞬间,仿佛穿越了时光,回到了那段往日的岁月。她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带着一丝怀疑,又不敢完全相信:“我刚才,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呢!你说说你,给阿母准备这么大的惊喜,真不枉阿母疼你一场。” 哈林看着哈夫人的表情,心里轻笑一声,语气低缓而柔和地说道:“阿母,您对整个哈府的付出,父亲记在心里,我们做儿子的,自然也不会忘记。南疆,是您的故乡,儿子想,您一定是怀念那里的,所以就将那边的东西都搬来了庄子里。后又找人做了这顶帐篷,将您的居室还原,就是希望阿母能在思念故乡的时候有个寄托。” 哈夫人听后,眼中再次闪过一抹湿润的光芒,嘴角微微弯起,仿佛心头的激动终于得到了些许平复。她静静地看着哈林,眼里是千言万语,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你……你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她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充满柔情。她转过身,缓缓坐下,手指轻轻触碰着身边的物件,仿佛在抚摸着那些久违的记忆。帐篷内的灯光依旧柔和,照亮着母子二人的心事,仿佛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变得温柔。 哈林默默地站在一旁,静静注视着哈夫人的神情变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暖意。 哈夫人没有再说话,她似乎明白,有些话,永远也不需要再多说,行动就足够说明一切。 丽姬站在帐篷门口,看到里面的哈夫人终于情绪稍微恢复,心中一动,便生出一计。 她轻轻地甩了甩手中随风飘动的丝带,踩着轻快的步伐,开始跳舞。那舞步并不复杂,却充满了南疆特有的柔美与灵动。她的身姿轻盈,裙摆如风中飘动的花朵,在这冬日里盛开。 哈夫人被外面的动静吵到,目光不由自主地从帐篷内移开。她的心情本就因哈林的用心布置而变得轻松愉悦,看到丽姬的舞蹈,更是愣了一下。眼前的景象让她有些恍惚,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南疆那片熟悉的土地,回到了那些年岁月的缱绻时光。 她轻轻抿了抿嘴唇,眼神略微迷离,低声问道:“丽姬,为什么突然跳舞?” 丽姬闻言,立刻停下了舞步,轻轻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腼腆,却又充满了柔情:“夫人,妾也是南疆人,看到这些布置,触景生情,不由得想起了家乡的时光。请夫人不要怪罪妾的无礼。” 哈夫人凝视着丽姬,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南疆的风土人情,曾是她的根,而眼前的丽姬,显然也从那片土地上走来。她的舞蹈,仿佛也在诉说着某种无言的情感,那是一种带着乡愁的情感,一种深藏在岁月深处的情愫。 她轻轻一笑,眼中柔光乍现,平静地说道:“对,你也是南疆来的……”她顿了顿,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丽姬,“你若是不喜欢,就不必待在庄子里了。稍后,一起回府。” “夫人说得是真的吗?”丽姬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抑制的兴奋,她眼睛闪亮如星,心底的喜悦几乎要溢出。随后,又激动地绕着哈夫人转了两圈,之后,双手合十,恭敬地向哈夫人行礼,“谢谢夫人,感谢夫人!” 哈夫人点了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明白,哈提为什么喜欢她了。 第355章 幻术取真心 哈林站在一旁,静静观察着哈夫人脸上的变化,见她露出愉悦的神色,心中不由地泛起一股莫名的自信。这种自信,源自于哈夫人此刻的高兴,也源自于他心里那份逐渐清晰的目标。他感觉,有一扇门正在悄悄开启,他走进去,看到未来的自己,离自己一直想要的那个位置,又近了一步。 他小心翼翼地迈步,微微低头,面带笑意,恭敬地引导着哈夫人往另一边走去。他的步伐轻盈而稳重,语气也更加温和:“阿母,请随我来,接下来会有些许新鲜的东西,您一定会喜欢!” 哈夫人见他如此恭谨,也不禁微笑点头,心中逐渐做出一个决定:将哈林过继到自己名下。这样,她有了自己的儿子,就算哈提不行,日后也有依仗;而哈林,也需要一个嫡出的身份,帮他提升一下在哈林眼中的位置。哈夫人越想越觉得,这真是一箭双雕的美事儿,她准备等哈提回府就提一下这事儿。想着想着,她就发自内心的笑了。 “阿母,请!”哈林见哈夫人渐渐慢了下来,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继续引着她往前走。哈夫人笑着,跟着他继续朝前,丽姬踮着脚、提着裙子跟在二人身后。几人走了一段路后,来到了庄子里的空地上,眼前的景象令哈夫人一愣。 在场地中央,数位穿着南疆传统服饰的人正在忙碌着。每个人的动作都显得十分娴熟、迅速,他们身形灵巧,眼神专注,手中挥舞的布料与饰品仿佛都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哈夫人看得目不转睛,心中有些惊讶,轻声问道:“这些人……他们是?” 哈林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自豪:“这是儿子特意请来的幻术师。阿母,咱们南疆的幻术当世无双,流派众多,每一位幻术师都有自己独特的技艺。听闻,阿母少时最是喜欢看幻术表演,今天,儿子特意请他们来,为阿母献寿。” 哈夫人微微点头,眼中掠过一抹欣赏的光芒。她在府里时,就听哈林说过,要请人演幻术,没想到这么大规模。哈林这份生辰礼物,确实让她感到意外又惊喜。她轻轻抿了抿唇,心中有一丝说不清的感动与满足,恨不得当场就宣布哈林嫡子的身份。 “既如此,那阿母就等着开眼了。”哈夫人眯眼笑了一下,满脸温和地看着哈林。 “绝不会让阿母失望!”哈林笑着回应,随即领着哈夫人走到最前排的位置,那里摆放着一张精致的软座,周围几根雕花柱上,环绕着缭绕的轻纱,将位置与外界隔绝开来。虽是隔绝了闲杂人等,但是轻纱薄柔,看表演时视线一点不受影响。哈夫人坐下时,哈林俯身轻轻扶住她的背,确保她坐得稳妥。随即,他转身,站到一侧,双手合十,大声拍了两下。 随着清脆的两声拍掌,原本嘈杂的空气瞬间变得寂静无声。场内所有的动作停顿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哈林身上。哈夫人的眼中,原本的轻松变得稍微紧张,似乎感受到了一种神秘氛围的降临。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四周,那些穿着传统南疆服饰的幻术师们已经排成了整齐的队伍,站在场地的两侧,气氛渐渐变得有些神秘。就在她还未完全消化掉眼前的情境时,哈林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大法师,开始。” 话音未落,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立刻点头,快步走上前,面带着平静而略显神秘的表情。他在哈夫人和哈林的视线注视下,缓缓举起双手,随即轻轻摆动,开始念出一串低语,声音如风般传遍整个场地。 一瞬间,场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周围的空气仿佛开始有了波动。哈夫人皱了皱眉,目光牢牢锁定在中年男子身上。随着男子动作的展开,原本平静的地面似乎开始微微震动,一些细小的光点在空中划过,像是某种幻影的影子,逐渐交织成了一个迷离的景象。渐渐地,光点成了一道光圈,继而生出多种彩色,交织在一起,如梦似幻。 哈夫人看得陶醉其中,将眼前的轻纱掀开,追着男子的身影而去。只见男子的手势越来越复杂,随着他每一次抬手与低头,周围的光线也开始变幻。忽明忽暗的光芒映照着他身后的众人,那些飘动的轻纱仿佛也从空气中凝结出来,轻盈地绕成了一个个精美的图案,最后凝聚成一座巨大的光环。 哈夫人望着眼前的变化,转头看向哈林,眼中带着几分惊讶与赞许:“林儿,真是了得,这么震撼的幻术,阿母还是第一次见!” 哈林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满足。他站得笔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坚定:“阿母喜欢就好,您再继续看,好戏还在后头。” 就在此时,场地中央的一处空地上,一团耀眼的火焰猛然升起,迅速壮大如球。火光灿烂,犹如太阳坠落凡尘,忽然间,火球在空中旋转几圈,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升起。哈夫人注意到,那火球不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宛如光明中的仙童,在空中跳跃,旋转,飞速变幻出一幅幅色彩斑斓的光影。 哈夫人定睛凝视,只见那火球渐渐裂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美丽的身影。那女子步伐轻盈,衣袂飘飘,身穿一袭华丽的南疆仙装,衣襟如流云般轻盈飘动,金丝和珠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每一步都伴随着一阵温柔的风。女子脸庞上带着柔和的微笑,容颜清丽脱俗,宛若仙子下凡。 片刻后,只见那美人缓缓飘落,脚尖轻点地面,衣袂随风飘动,宛如一只羽化的仙鹤,轻盈得几乎让人忘记她的存在。 随着她的步伐逐渐接近哈夫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美人走到哈夫人面前后,双膝轻轻跪下,姿态优雅,恭敬地捧起一个小盒子,示意哈夫人卡开。 第356章 他的新身份 美人将盒子捧到哈夫人面前,动作缓慢而庄重,仿佛在等待一位尊贵的神只赐福。 “请夫人打开盒子。”她低声说道,语气柔和,带着一丝虔诚。 哈夫人有些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不知为何,面对面前的美人和这突如其来的礼物,心头莫名的涌上一股情感,既是惊奇,又是期待。她微微动了动手指,轻轻接过那个小盒子。盒子极轻,温暖的触感仿佛带着来自南疆的阳光。 她轻轻打开盒盖,刹那间,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那香气如同海风一般清新,却又不失深邃的层次,弥漫在她周围。哈夫人闭眼,深深吸了一鼻子,南疆大碗月季的香味瞬间游走在全身。 哈夫人猛地睁眼,眼中满是惊艳与喜悦的交织。她的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仿佛这股香气带她回到了那片遥远的南疆,回到了她年轻时的岁月。那是个充满温暖与希望的地方,也是她与丈夫哈提共度过无数美好时光的地方,同时也是她的伤心地。 她抬起头,目光定定地看向跪在面前的美人,眼中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惊讶,而是一种从心底发出的震撼:“这香气……真是……太熟悉了。” 美人微微一笑,目光中透出一丝温柔与恭敬:“恭祝夫人芳龄永驻!这是咱们南疆深山里采来的大碗野生月季,只有在特定的时节和地点,才能得到如此纯净的香草精华。能得夫人喜欢,便是它们的福气了。” 哈夫人缓缓点头,心中的震撼依旧未曾完全消散。她从未想过,收到这样好的生辰礼物。随即,她轻轻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这一刻,她与南疆的那片土地,再度紧紧相连。 美人恭敬地退下,优雅的身影在火光下逐渐消失,仿佛烟雾般散入了四周的空中。她的离去,并未让场中的气氛冷却,反而引来了更为神秘的变化。 突然间,场中空荡的地方响起了一声轻轻的铃音,接着,一股轻柔的风从四周吹起,带着丝丝光影,幻术师们迅速换上了新的服饰,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神秘。 就在此时,之前的男幻术师再次站了出来,他身体微微倾斜,低语着咒语,随着他每一声低语,场内的灯火忽明忽暗,忽然,一道璀璨的光芒冲天而起,直射向天空。霎时,空气中传来一阵雄壮的凤鸣,接着,空气仿佛裂开了一条缝隙,一只巨大的凤凰缓缓展开翅膀,炽热的火焰将四周照得通亮,光彩夺目。 那凤凰翅膀拍动之间,烈焰飞舞,羽毛如同火焰般摇曳生姿,每一次震翅,仿佛都有风雷之声。它那耀眼的尾羽如同彩虹般绚丽,红、橙、金三色交织,光芒四射,华丽得令人目不暇接。哈夫人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瞪视着这展翅飞翔的幻象,心中震撼无限。要不是摸了摸屁股底下的软垫,她几乎以为自己置身于一个仙境之中。 那火凤凰飞舞的姿态优雅而神秘,每一次挥动翅膀,都带动着空气的波动和光的流转,宛如一位天神降临,瞬间让所有人都沉浸在那无与伦比的美丽和力量之中。 哈夫人眼中闪烁着惊叹,她几乎忘记了自己在何处,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那凤凰慢慢向自己飞来。当它的身影靠近时,凤凰化作一团光影,缓缓地降落在哈夫人面前,羽毛轻轻拂过她的脸庞,带着一种温暖的力量。 这一刻,哈夫人彻底被震撼了。她轻轻捂住胸口,脸上浮现出一抹激动的神色,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这,真是太惊艳了。林儿,你可知道,这样的幻术,阿木生平第一次见。” 哈林站在一旁,面带微笑,眼中闪过一抹自豪,但很快,他低下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场中的人都静静地看着哈夫人,她的眼神从刚才的震撼渐渐转向深思,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决断。 片刻后,哈夫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儿一片孝心,天地可鉴……林儿,阿母有打算把你过继到我名下,不知你是否愿意?” 话音一落,周围的空气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集中在哈林身上。哈林神色微变,似乎没想到哈夫人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他微微扭捏了一下,眼神略显犹豫,低声答道:“阿母,儿……儿子上有兄长,且生母出身低微。即使非您亲生,正室儿子这个身份也与别人不同,请恕儿子不敢贸然答应。” 他的话语虽然谨慎,却带着一份深深的敬畏与谦逊。哈夫人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怜爱与高兴。她轻轻笑了笑,眼神中透出一抹欣慰:“你这么谦虚,反倒让我更高兴了。不必顾虑其它,阿母心中早已将你视作自己的亲子。若你愿意,咱们就将此事定下了。回头,等你父亲回府,我便让他上表大王,正式写进宗谱。” 哈林抬起头,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心中曾经的不安和犹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踏实与宁静。他低下头,声音沉稳而恭敬:“阿母垂爱林儿,实乃林儿的福气。请阿母放心,儿子定会好好侍奉您和父亲。” 他的声音中虽带着一丝温柔,却不再有任何的犹疑和迟疑,仿佛这一刻,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种属于对权利的渴望,开始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 哈夫人看到哈林这副神情,心中不禁一阵温暖。她伸出手,轻轻地扶住了哈林的肩膀,手掌的触感柔软而坚定,仿佛在这瞬间,她也把自己的一份坚韧与爱传递给了哈林。她微笑着,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喜悦,似乎在这一刻,她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荣华富贵、安逸幸福。 “好林儿,”哈夫人的声音温柔而充满力量,“阿母就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有阿母为你做主。”她的话语简单,却如同一股暖流,滋润着哈林的心田。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柔和的光芒,轻轻拍了拍哈林的肩膀,仿佛是在表达自己对他的肯定与信任。 哈林低垂的头微微点了点,哈夫人的支持与信任,仿佛给了他一个无形的支撑,让他在这一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母亲……”他轻轻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随即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丝坚决的光芒,“儿子定不负母亲的期望。” 哈夫人听着儿子的话语,心中更加温柔与欣慰,她轻轻点头,脸上展露出久违的微笑,仿佛岁月中的所有波澜,都在这一刻被平息。 母子两人相视而笑,眼神交汇的瞬间,似乎默契无言地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共识。 第357章 夫人大赏! 见哈夫人和哈林的对话进入了真情时刻,丽姬心中清楚,眼下显然是她表达恭敬和迎合的好时机。她迅速在一旁整理了下衣裳,微微弯了腰,眼中闪烁着恭维的光彩,随即轻步走上前,对哈夫人行礼。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丽姬的声音娇柔,带着几分温柔的媚意,“夫人喜得嫡子,妾亦替夫人高兴。请夫人随便赏些什么,让妾也沾沾喜气。”她的眼眸低垂,嘴角含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目光却时刻关注着哈夫人的反应。 哈夫人听到这话,心中虽然有些许的防备,但也忍不住微微一笑。丽姬到底是南疆人,聪明机智,又懂得察言观色,虽然有时候仗着有哈提撑腰,在府里有些霸道,但是对她,一向是恭敬的。此刻,这番恭维和讨赏并没有让她感到不适。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笑道:“赏是要赏的,等老爷回来赏个大的!不过,你既张口了,我也应你一回,说,想要什么?” 丽姬见哈夫人心情愉悦,立即觉得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中暗喜,随即更加热络地说道:“夫人心善,您得了这么个好儿子,日后定然福泽无量。妾不想要什么首饰衣物,只求夫人得闲能教导一二,以便更好地伺候老爷。”她的话音柔和,但话语中却透露出几分自信,似乎在暗示哈夫人,自己是哈提的宠妾。 哈夫人微微挑眉,淡淡一笑:“你有这份心就好了,日后行事乖巧些。”她的话虽然不重,但语气中却带着警惕的意味,提醒丽姬不要太过分,自己才是哈府女主人。 丽姬自然听懂了哈夫人话中的深意,虽然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她眼中闪过一丝聪明的光芒,随即低头,恭敬地说道:“谨遵夫人教诲。”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更为谦卑,完全收敛了之前的那股开心和恭维,似乎在此时,她突然懂了自我收敛、成了一个知礼的人。 哈夫人并未再多说,只是看了丽姬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她没再回应,只是望向了哈林,心中微微舒了口气。 “好了,”哈夫人突然轻声说道,“今日林儿为我过生辰,咱们先不说这些了。你且先起来,后边坐着。”她抬了抬手,让丽姬起身。同时,似是要将话题暂时放下,转而看向哈林,目光柔和,“林儿,来,陪阿母坐下一起看。” 哈林恭敬地点头道:“好的,阿母。” 哈林上前,扶着丽姬起身,二人先后坐在了哈夫人身后。 “丽姬,”哈夫人突然转过身,淡淡说道,“你习舞多年,会不会演幻术?要是会的话,回头回府里咱们也乐呵乐呵。” 丽姬低着头,眼角轻轻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听到哈夫人的问话后,她连忙站起身,扶着座椅边缘,恭敬地回答道:“夫人,妾哪有什么幻术之能!舞艺稍通,哪敢与这些高人相提并论。”她语气恭顺,眼中含着一丝淡淡的自谦,仿佛是在恭维之中又带着些许的谨慎与自知。 哈夫人目光锐利,似乎在透过丽姬的表面,观察她那份恭敬中是否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伪。她轻轻瞥了一眼丽姬,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微微一笑:“哦?听闻你习舞多年,舞蹈在平阳府可是有些名气。我曾见过几回,你也算是个难得的舞姬。”她言语中的含义让丽姬微微一震,似乎在提醒她,她的身份低贱,不要妄想其他。 丽姬的笑容瞬间更加恭敬,但眼中的警觉也未曾消退。她轻轻低下头,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衣襟,语气谦和:“夫人过奖了。妾只是个跳舞的,若是您喜欢,妾随时可以为您舞上一曲,若是幻术,妾实是无能为力啊!”她话中带着一丝幽默,却并不失谨慎,仿佛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瞧你吓得,快坐下,我就是同你说句玩笑罢了。”哈夫人见状,顿时笑了。 尽管哈夫人如此说,但丽姬的心中仍未全部放松。哈夫人的笑容虽然温和,却总让她感到一种不易察觉的压力。她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手,微微喘了口气。哈夫人的一句“玩笑罢了”,更是让她心中的紧张稍微松动了一些。她再次坐回自己的位置,装作自然地轻叹一口气,然后侧头看向舞台上的幻术师们。 幻术表演在火光的不断变化的中渐渐进入了高潮,每一场幻术都比前一场更加奇妙与震撼,火光与彩烟交织在空中,让哈夫人看得眼花缭乱。特别是那个最后的祈福舞,将整场表演推向了顶峰。幻术师们双手伸展,衣袍随风舞动,形似凤凰翱翔,随即散发出一阵阵五彩斑斓的光华,如同无数缤纷的色彩在空中交织,照亮了整个庄子。 哈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表演,眼中闪烁着一丝满足的光芒。她那皱纹不多的脸庞上,此刻也难掩心中的喜悦。只觉得自己早已完全沉浸在这一片神奇的景象中,身心都被这美妙的表演所吸引。 丽姬也被眼前美轮美奂的场景所吸引,但心底的那丝不安依旧未曾完全消散。她悄悄地侧头看了看哈林,只见他静静坐在一旁,似乎并非全情投入。他时而低头不语,时而与哈夫人低语几句,偶尔也会回头,目光在丽姬身上停留片刻。丽姬并不觉得他在关心自己,但心底却不禁生出一种莫名的好感——或许,因为他讨好了哈夫人,从而使得自己不用留在庄子里。 随着最后一个舞步落下,幻术师们纷纷谢幕,哈林带头,在场内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哈夫人这才缓缓从座位上起身,目光依旧停留在舞台上那片光华消散的空中,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奇妙景象。 哈夫人满意地看着站在一旁的幻术师们,眼中闪烁着一丝深意。她随后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转身朝旁边的随侍挥了挥手,大声说道:“赏!”她的声音清脆而有力,显然是在赞美幻术师们的精彩表演。 丽姬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哈林,只见他微微弯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哈夫人语气的肯定和奖励显然已经让这一场表演完美地落下帷幕,而哈林也同样表现出了他对这位嫡母的尊重。 哈夫人眼底掠过一抹细微的笑意,心中有了一些新的打算。她转过头,看向哈林:“林儿,阿母有些乏了,咱们回去。”她语气温柔,却有着不容反驳的意味。 哈林点了点头,轻轻弯腰:“好的,阿母。”他微微转头看向身边的随从,眼神中没有太多情感,只是简单地示意:“去套车,回府。” 那随从恭敬地应道:“是,少爷。” 第358章 贱人藏得够深啊! 幻术表演结束,哈林带着哈夫人和丽姬返回哈府。车厢内,哈夫人安静地坐着,神色愉悦,眼里依旧闪烁着对哈林出色表现的骄傲,而丽姬则坐在后边的车上,脸上挂着一丝邪魅的笑容,偶尔打开窗透透气,心中却隐隐生出几分不安。 哈林依旧为哈夫人驾车,他坐在马车前方,时不时回望一眼,目光复杂。一方面,他深知成为嫡子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他又想着万一哈提回来不同意这事儿,到时候该怎么办? 马车缓缓驶入哈府的门口,守卫们立刻恭敬地行礼。哈林挥了挥手,大门被打开,两辆马车分别从大小门进了哈府。 庭院里,金色的光晕洒在精致的雕栏和玉石铺就的路上,整个府邸看起来宁静而庄重。哈夫人打开车窗,微微侧目,看到几个家丁在来回奔忙着。 “林儿,一会儿去问问,看看有没有你父亲的消息。”哈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透过打开的窗户,望着这座她熟悉的府邸。 哈林轻笑道:“好的,母亲。” 马车进了院,又走了一段路后停稳。哈林跳下车,随侍上前打开车门,哈林一手伸出,托住哈夫人的手,哈夫人缓步走下车来。丽姬则是在车夫的接引下下了马车。 他们三人一起回到哈夫人的院子。前厅里,玉瓶、玉盏带着几名仆人已经站好,随时等候着哈夫人的指令。哈林搀扶着哈夫人坐下后,亲自为她倒了杯茶,温声说道:“母亲,今日累了大半天,您喝点茶,歇息片刻,儿子先去问问父亲的消息。” 哈夫人看着哈林,眼中满是欣慰,她轻轻笑了笑:“辛苦林儿了,事事都要你操心。外边有些事儿,你可以吩咐管家他们去做,那些总归是小事。但是家中大事,还需你亲自过问才是。” 哈林微微低头,掩去眼中的复杂情绪,恭敬地答道:“感谢母亲提点,儿子这就去安排,稍晚些再来请安。” 此时,丽姬则安静地站在一旁,她垂着头,眼神微闪,不时偷偷瞄着哈林,心中却掀起了涟漪。她能感觉到哈林身上那不易察觉且深藏的野心,她觉得,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话语,都在无声地透露着他所隐藏的锋芒。 “不急,先吃些点心,歇片刻再说话。”哈夫人放下茶杯,笑着向哈林示意。同时,她点了点一旁的位置,示意丽姬坐下,“丽夫人也坐下用一些。” 一旁的玉瓶应声而动,端起一盘精致的糕点,缓步走至丽姬身旁,低声道:“丽夫人,请。”她的声音清柔温婉,笑容中带着几分亲近。 哈夫人看着玉瓶,笑着点了点头,“就你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她目光柔和,看着玉瓶的样子,仿若慈母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儿。 丽姬恭敬地低下头,“谢夫人。”说完,便恭敬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却不曾饮用茶水与任何点心。 哈林的目光扫过哈夫人与丽姬,微微一笑,“母亲与丽夫人先歇着,儿去了。” 哈夫人点点头,温和地说道:“不要太急,切莫太劳累!” “好的,请母亲放心。”哈林说完,给哈夫人行了一礼,又转过身对丽姬点点头,之后后退几步,出去了。 哈林一走进自己的院子,便警惕地环顾了一眼寂静的四周。他抬手示意身边的随侍,锁住院门,暂时不要打扰自己。不一会儿,他便出现在了暗室里。 暗室的气息一如既往地沉闷,带着一些潮湿与昏暗。哈林轻轻敲了敲厚重的石门,门应声而开,达瓦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他一身黑衣,站得笔直,眼神中透出一股谨慎与沉稳。见哈林进来,他微微低头行礼,随后默默地走到一侧,为哈林倒了一杯茶水 “找到了吗?”哈林并未接过达瓦手中的水,眼中满是期待的目光。 达瓦站在一旁,神情中略带一丝迟疑。他微微摇头,低声道:“没有,少爷。丽姬院内并未找到任何有关印鉴的线索。” 哈林眉头一皱,暗自咬紧了牙关,显然对这个结果感到十分失望。他走到石桌前,双手交叠,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一点线索都没有吗?你有没有去别处看看?” 达瓦低下头,保持着恭敬的姿态,语气平静:“光说丽夫人的院子,属下没有遗漏任何地方,确实什么也没找到。另外,属下不敢用原本院子里的人,喊了福寿去协助,可是……几名婢女不让我们进去,我便扬言府里进了贼,您下令要彻底搜查。” 哈林的眉头更加紧蹙了,显然不太满意达瓦的处理方式。达瓦见状,连忙补充:“就在此时,管家听到了动静,跑过来阻止我们。属下与他发生了争执。最后一怒之下,属下将管家捆了起来,几个婢女见状也不敢再发声。” 哈林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你继续说。” “接着,属下和福寿上上下下搜了两遍,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物品。”达瓦顿了顿,接着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递到了哈林面前,“不过,我们找到了一张大额银票。这银票看起来并无特殊之处,但……当属下仔细瞧见银票上的印鉴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哈林接过银票,眼睛微微一眯。他翻看着银票的正面,看到印鉴的那一刻,心中猛地一震。他清晰地认出:这银票上印的,正是公主府的印鉴! 看到这个印鉴,哈林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眼中闪烁着警觉与惊讶。 “公主府?”哈林低声重复道,指尖轻轻摩挲着银票的边缘,“这我可是万万没想到啊!丽姬这贱人藏得够深的!” 哈林的心跳急促,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紧紧握住那张银票,指尖不停地摩挲着纸面,似乎想要从中读出更多的秘密。公主府的印鉴,代表着什么,他心里十分明了。 第359章 看死她,哪都不许她去! 哈林左右翻看着手里的银票,心中生出几分嘲讽,“哼”了一鼻子后,看着达瓦,谨慎地问他:“此事,除去你和福寿,还有谁知?” “福寿也不知。今日,福寿只是帮属下望风来着,具体搜寻丽夫人的东西,是属下亲自搜的。”达瓦小心地回答着。 “这事儿你办得好!”哈林淡淡地夸奖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却又隐隐有一种冷漠的疏离。他微微挑起一边的嘴角,眼中却毫无温度,仿佛在评估一个工具的效用,而非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 达瓦低下头,脸上闪过一丝谦虚,但也掩不住眼底的得意。“公子,丽夫人能有公主府的银票,说明她的背景必不简单是个舞姬。属下斗胆猜测,她或许是被派来监视我们的人,至于是谁派来的,属下一时间拿不准” 哈林收回目光,继续捏着那张银票,眼中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复杂。公主府的印鉴,意味着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交易,这背后隐约的联系,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公主府……” 他放下银票,双手交叉,目光深邃得如同黑夜中的深潭,缓缓说道:“如果公主府真是丽姬的老家,那么她的目的——” 哈林顿了顿,脑中快速运转着所有可能的选项。“如果丽姬真是公主府的人,那她的目的恐怕不止与老东西建立‘恩客’关系那么简单。她背后,必然有更大的图谋。”他说到这里,目光锐利如刀,仿佛已经洞察一切。 达瓦站在一旁,心中也在思考哈林的推测,但脸上不敢显露太多表情,只是轻轻点头。“属下觉得,尽管丽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难以猜测,但是她这个人在我们手里。” 哈林听着达瓦说话,脑海中一片混乱,面前的银票仿佛是一个锁链,将公主府与丽姬之间紧紧捆绑在了一起。她的身份,显然不再是一个舞姬那样单纯。 “丽姬……公主府的人?”哈林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她应该只是一个棋子,或者说,棋局中的一颗诱饵。吕录和老东西……这些人,背后的牵扯才是更为深远的。” 达瓦站得笔直,低声道:“少爷,如果丽姬真的是被派来监视老爷的,她必定知道许多我们不愿意让外人知道的事。” 哈林紧紧握住银票,眼中涌现出一股深深的冷意。他的心中,一股久违的坚定重新燃起。 “无论如何,丽姬的身份已经不容忽视。”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达瓦,“你继续盯着她,务必查清她的底细。现在老东西不在府里,夫人当家,她应该不敢闹腾。但她身上的秘密,一但坐实,就是个雷。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你查清后,不要轻举妄动。” 达瓦深深点头,“是,少爷。属下会立即调查。” 哈林微微转身,凝视着墙上昏黄的烛光,眼神深邃,他语气低沉,仿佛自语般道:“不管如何,这盘棋,已经开局,便没有回头路了。” 达瓦站在哈林的背后,默默看着哈林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不再是那个仅仅依靠权势与家族背景的少爷,而是开始真正面对更大、更复杂局势与挑战的男人。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内心升起了一股更强的敬畏感。 哈林沉默片刻,低声对身旁的瓦达再次吩咐道:“无论丽姬是不是公主府的人,这几天都想法别让她出院门了。” 达瓦站在一旁,面露难色,缓缓开口道:“公子” “怎么了?”哈林感到了达瓦的为难,回身看了他一眼,好奇地问道。 “公子说得对,丽夫人的行动必须被限制,但属下咋能管得了她啊”达瓦边说边抬眼看哈林,像是在描述事实,又像是在寻求他的帮助。 “是,我疏忽了这一点。一会儿,我去找一趟夫人,让她传个口令。在身份没有确定以前,至少要确保丽姬无法与外界接触。”哈林想了一下,略皱眉后说道。 瓦达听到哈林的话,立即警觉地站直了身子,语气认真地回答道:“明白,公子。” 哈林点了点头,脸色依旧严峻。“你马上去安排人手,将丽姬的行动范围限制在她的院中,务必确保她无法轻易接触外面的任何人。管家那儿,你都把他捆了,也不适合再出现在他面前,免得他报复你,这两日,如果有需要和他接触的,你就派福寿去,顺便看看,这小子能不能收归咱们用。” 瓦达微微低头,心中也明白,哈林的指示无疑是在为未来的风波做准备。他立即转身,脚步坚定地走出了暗室。 哈林站在那里,依旧凝视着达瓦刚才站立的地方,心中却在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他知道,公主府的棋盘可不是简单的局面,而自己,早已进入了这场博弈的核心。他虽然看似处变不惊,但内心的挣扎与痛苦,别人恐怕永远无法了解。 “若不成佛便成魔”达瓦自语着,眼神渐渐冷峻。随后,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哈林出了暗室,步伐看着轻松而从容,心中却依旧在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他的思绪稍稍沉淀,眼下要做的,必须是帮达瓦擦屁股——安抚管家。他再次到了哈提的书房,又在长廊下看到书墨。 书墨恭敬地立在一旁,见到哈林走近,立即低头行礼,“公子来了?” 哈林微微扬眉,扫了书墨一眼,随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嗯。福寿,今天辛苦了,办事稳重,让我刮目相看。” 书墨心中一愣,没想到哈林会突然这样夸奖自己,但还是低头表示谢意:“少爷过奖,福寿只是尽了微薄之力,并没有帮上太多。” 哈林轻轻摆手,目光却在书墨的身上停留片刻,仿佛在思索什么。随即,他看向远处的院门,神色不由得邪魅几分,声音依然平淡,“一会儿,你去柴房那边,把里边的人放出来。别说是我让你做的啊,” 书墨稍微愣了愣,旋即恭敬地答应:“好的,公子。” 书墨退下后,哈林静静站在院中,目光若有所思,嘴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淡然,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在他看来,书墨是一个聪明的人,他的机警与忠诚也可能是他接下来的行动中要依赖的重要一环。 “公主府……都护府……”哈林喃喃自语道。 第360章 跟着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书墨走到柴房门口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挣扎声,他贴耳到门上听了听,里面还有浓重的喘息声。他想都没想,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一抬眼,便看到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管家。 管家的手脚被两条绳索紧紧缠绕着,眼神里带着一丝愤怒和无奈。他听到声音,抬头看去,看到书墨走进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意外之色。 管家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因为被绳索紧勒住,话音无法传出。书墨愣了一下,心中有些不适,他的目光稍稍闪烁了一下,想起今天白天在丽姬院子里的那一幕——自己站在那里,看着达瓦与管家的争执,最后任由达瓦将管家捆了带走。 书墨站在柴房门口,迟疑的目光落在管家的身上。管家被捆绑得动弹不得,脸色苍白,显然是因长时间的挣扎而感到不适。他心中一阵复杂的情绪翻滚,原本是想赶紧完成哈林的吩咐,但眼前这一幕却让他感到尴尬不已。 “这……这事儿,怎么会是管家呀!”书墨低声自语,眼神闪烁,内心的尴尬与管家的怒意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管家挣扎了一下,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嘶哑声。他似乎是想表达什么,却因嘴上绑着一条绳子,而没能说出完整的话。 书墨心中一紧,忍不住低下头,语气有些颤抖:“管家大人,我真不是故意的”他说话时,声音有些小,似乎是在安抚自己也安抚对方。 管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怒火与疲惫交织。他的眉头紧皱,显然对眼前人白天的表现并不满意。再次看到他时,心中的不满逐渐累积成了压抑的怒气。 书墨感觉到管家眼中的怒气,轻轻咬了咬下唇,低下头,几乎是用一种逃避的语气说道:“我我这就走马上出去。” 管家只是冷冷地瞪了书墨一眼,显然在等他给自己解绑。 书墨低下头,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他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住衣襟。思索了片刻后,轻轻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后退了几步,关上柴房的门,出去了。 书墨没走出几步,便想到了哈林的吩咐,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柴房。他这次没再犹豫,推开门进去,走到管家身边蹲下,开始解开管家身上的绳索。他的动作很轻,好像生怕弄疼管家似的。 管家见书墨再次回来,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心底虽然仍然充满愤怒,但他知道,正是这个没本事的下人,解了自己一时的困顿。 “为什么放了我?不怕达瓦找你的麻烦?”管家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 书墨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解开了管家手上最后一节绑绳。 解开绳子的一刹那,管家终于得到了自由。他的双手被松开后,慢慢地用力摩挲着被绳子勒住的地方,显然有些酸痛。他站了起来,转头看着书墨,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你……为什么帮我?” 书墨没有想到管家会这么问,低下头,双目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心里便有了答案。他恭敬地轻声道:“小的一个下人,以后在这府里,还要仰仗管家。” 管家听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低头冷笑:“你个马屁精!白日里,我见你和达瓦力士也是一条心呢!” 书墨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却没有离开管家。他低声说道:“小人刚来,谁也不敢得罪。” 管家看着他,想到自己刚入府的谨慎,突然也没有了争辩的心情。眼前之人将话说得轻描淡写,却是不假的事实,让他无法反驳。 他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好,好。你既冒险帮了我,我就不再说什么。总之,记住,日后若是好好听话,自然有你少不了的好处。” 书墨缓缓点了点头:“谢谢管家大人。” 管家轻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慢慢走出了柴房。但他在门口停下,转头看了书墨一眼:“记住,日后能在主子面前替你说话的,只有我。” “记住了。”书墨低头,低声应道。 管家从柴房出来,心中仍旧翻腾着怒火,然而外面空气的清冷让他稍微平静了些。他一步步走向府中的大院,却突然听到脚步声匆忙而急促地从身后传来。 他转身一看,正好与那人撞个正着。那人身形瘦削,面色慌张,似乎是急得不得了,瞬间与管家撞在一起,差点摔倒。管家的怒气立刻被激起,他眼眸一沉,冷声问道:“瞎跑什么?” 那人被撞得踉跄几步,看到管家后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惊恐和慌乱。他慌忙扶住管家的一只胳膊,低下头不敢直视其眼睛,结巴地说道:“管家管家大人,小的不是故意的,大夫人下令了” 管家的眉头微微一挑,目光冷锐,盯着眼前的下人,问:“大夫人下了什么令?” 那人急忙低下头,声音更低了:“大夫人下令说,最近两日,府内所有人,不得随意出自己的院子,除非是有她的允许。说是要让大家为老爷祈福” 管家的脸色一沉,目光中有一丝不解,他语气稍微提高了几分:“祈福?” 那人明显感受到管家的质疑,连忙低声说道:“是的。大夫人说,正月里祭祀活动多,要咱们为老爷祈福,保佑老爷康健。” 管家冷哼一声,似乎有些不屑,他扫了一眼那人,冷冷地说道:“就这?还有没有别的?” 下人听得出管家语气中的不满,用力地摇了摇头,小心地赔着笑道:“没了。” 管家甩了甩手,终于抬起头,冷声说道:“知道了。那你就照大夫人的命令去知会各个院子。” 那人赶忙点头:“好的,小人先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管家望着那人渐渐离去的背影,心头一紧,莫名有种不安的预感袭上心来。突然,他又想到什么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顶,迈着步子继续往前走。 第361章 父子有嫌隙?好事儿啊! 书墨站在柴房的角落里,内心翻江倒海。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着过去几个时辰发生的事情。他想了很多理由,依然不是太明白,达瓦为何会突然将管家绑起来。心中盘旋着疑问,浑身的气息微微紧绷,他又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获取哈提和吕录勾连卖国的证据。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柴房外传来,细密而有节奏,带着些许的轻盈感。书墨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抬头警觉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门口,站着一位身穿车夫服饰的男子。男子身形高大,面容粗犷,带着些许的朴实。然而,书墨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心头一震——他想起了昨晚装扮成车夫的叶知卜。 “叶神医?”他心中猛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喊出这个名字。可眼下情况特殊,书墨压下心头的疑虑,保持着警觉,并没有直接喊出。 车夫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看出了书墨的反应,他轻轻拍了拍书墨的左肩,声音低沉且温和:“堂堂墨爷,居然怕同一个车夫讲话,这传出去,不知三娘会有何反应啊?” 书墨心中微微一震,他仔细听着车夫话中的语气,瞬间辨认出,原来眼前的车夫,正是他想找的伙伴——叶知卜!他虽然和叶知卜不熟,但叶知卜那浑厚的声音和气息非常有特色,尤其是在这安静的地方,他又说了那么多话,书墨一听便辨认了出来。 为保险起见,但他还是略作不熟地浅笑了一下,心中生出一个试探的计谋。于是,他假装不认识此人,迅速向前迈了一步,就要离开。 然而,车夫却忽然哈哈一笑,声音里充满了几分愉悦和调侃:“差不多行了啊,我说你这心思可真是重得很。三娘的簪子都给你看了,还不信我!”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仿佛觉得书墨有些过于谨慎。 听到这一句,书墨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叶知卜,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叶神医……”书墨的语气带着几分高兴,眼中闪过一丝难掩的惊讶与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低声问道,眼神中透出一些未曾消散的疑虑,心中却隐隐感到一股踏实。 叶知卜笑着摇了摇头,眉宇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深沉。“来接应你。”他语气一转,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的笑意,“我们怕你找到东西后不好脱身。” 书墨眉头微微舒展,心中的喜悦感再次上升。他看着叶知卜,感到一阵莫名的舒坦。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在这前狼后虎的哈府里,终于有了信任的伙伴。 “叶神医,昨晚的火,是不是你放的?”书墨轻声道。 “不是我,我不至于一来就放火,这不是添乱嘛。”叶知卜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书墨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就是哈林自己放的。”他语气依然低沉,却带着些许玩味,“此人倒是有些意思,值得我们重点关注一下。昨晚,他让我守着书房,或许正是想要试探这府里谁是外人。” 叶知卜瞪大了眼睛,看着书墨,低声问:“你昨天抱回来的盒子,到底有没有什么真东西?” 书墨轻笑一声,眼中满是自信。“应该有点东西,但我猜,不是很重要。”他顿了顿,目光微冷,“那个盒子,是吕录从一个暗格里拿出来的,我抱回府里后,哈林没有藏起来,也没有避着我查看过,叫管家锁了门,一直放在书房里。” 叶知卜低下头,心中默默思量。他意识到,要想获得想要的东西,并非原来以为的那样简单。 书墨沉默了一会儿,低头沉思,似乎在权衡该不该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出来。最终,他还是开口了,声音有些低沉,“叶神医,我这儿有件奇怪的事儿,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他望着眼前的叶知卜,心中一阵复杂的情绪涌动,显然心头仍有疑虑。 叶知卜微微一笑,眼神柔和,似乎察觉到了书墨的不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事直说,我虽帮不上大忙,但可以帮你出个主意。”他的语气轻松且温和,仿佛有信心能为书墨助力。 书墨见状,便开口说道:“今天,达瓦带着我去了丽姬的院子,说是进了贼,要搜院。”他顿了顿,目光有些不确定地望着叶知卜,“与丫鬟争执间,管家不同意,结果达瓦将管家捆了。” 叶知卜听到此,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细细思考。“嗯?”他轻轻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达瓦竟然会动手捆管家?这可不太寻常。”他微微一挑眉,语气带着些许探究。 书墨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是啊,据我观察,管家和达瓦原本并无冲突,这次竟然这么做,确实有些不对劲。而且,管家看上去并没有做错什么……”他顿了顿,略带困惑地补充道,“我觉得,达瓦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叶知卜皱了皱眉,似乎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的确不符合常理,有些过于急切。”他又轻轻抿了抿嘴,“不过,我觉得达瓦这样做,很可能与哈林有关。” 书墨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疑问,“怎么说?” 叶知卜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沉稳,“捆管家,很明显是达瓦有某种情绪控制不住。”他顿了顿,语气缓缓加重,“而这种情绪,不是普通的冲动,而是管家影响了他较为急迫的事情。我推测,达瓦的这种态度,与哈林脱不了干系。” 书墨眉头紧皱,想起自己和哈林的接触,心中生出了一些疑惑。“哈林达瓦”他低声重复,显然还在试图理清事情的真相,“管家是哈提的人,达瓦这么做,显然是不把哈提放在眼里但是,他是哈林的人,这么说”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是没有说出来。 叶知卜微微点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么说,哈林和哈提不是一条心!”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深邃,“达瓦的种种迹象说明,哈林并不希望哈提回来。” 书墨听到这里,心中的想法逐渐清晰,“哈提是南疆的一个王子,这么说,哈林是想得哈提这个位置了。” 叶知卜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玩味,“这就有意思了。”他顿了顿,眼神犀利地望向书墨,“既然哈林不想让他回来,那咱们就帮帮他” 书墨看着叶知卜,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哈提若是真的死在咱们手上,那岂不是……我们不能帮他啊!” 叶知卜微微一笑,目光中闪过一抹锋锐,“那肯定不能!”他的声音低沉且坚定,“可利用他们父子的嫌隙,找到你想找的东西。” 书墨点点头,心中顿时有了决定。 第362章 公子的心思你别猜 书墨看着叶知卜,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低声问道:“叶神医,那以前的车夫去哪了?”他微微皱眉,心中生出一股隐隐的不安,生怕叶知卜杀害无辜之人。 叶知卜听到这个问题,嘴角微微扬起,低声回答:“他被我迷晕了,藏起来了。”他的眼神中带着一抹冷意,声音依旧平静,“三日内他绝对不会醒来,此事不必担心。” 书墨听了,心中的那股不安终于消散了,他轻轻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那就好。”他本来以为,就算车夫不死,也可能会引起什么麻烦,没想到叶知卜竟然早早解决了这个问题,这让他对叶知卜的手段更是佩服。 然而,正当书墨放松警惕,准备和叶知卜说更多话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福寿!” 书墨的心跳猛地加速,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对着叶知卜低声说道:“快,先躲一躲!”然后,他几乎是猛地转身,飞快地跑向柴房门口,将门轻轻合上,生怕被外人看到里面有人。 叶知卜神色不变,淡淡一笑,看着书墨的背影,并没有躲起来,反而是大大方方在地上坐了下来。他似乎早已料到,就算有人发现他在柴房,也不会有什么想法的,因为一个车夫,不会引起别人的特别关注。 书墨急忙下了台阶,迈着大步往远走,他想要尽快离开柴房,避免来人看到里面的叶知卜。就在他准备跑两步时,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头一看,只见管家正气喘吁吁地跑来。 管家看到书墨,停在原地,弯腰大口喘着粗气,一手扶着墙,一手冲书墨打招呼,示意他过去。书墨走近,看到管家面露不悦,显然是因为跑得太急。他不禁愣了一下,上前扶住管家,关心地问道:“管家大人,您怎么这么急?慢点慢点,我先扶您歇歇。” 管家摆摆手,气喘吁吁地看着书墨,神情急切,“二公子找你。”他话音未落,又追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跟着我回去?”他的目光在书墨身上扫了一圈,似乎想要找出一些异常的地方。 书墨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心中一阵紧张,暗自咬了咬牙,脑海中迅速想着一个借口。他低声回答:“有点困了,偷着打了个盹儿。”他的话语轻描淡写,却掩饰不住其中的慌张。 管家听完,略显惊讶,随即“哎哟”了一声,似乎对书墨的行为感到有些不满,但也没有过多追问。只是拍了拍书墨的肩膀,语气急切地说道:“快去,二公子说有重要的事找你,别耽误了。”说罢,管家便伸手推了推书墨,示意他赶紧过去。 书墨抬眼看了管家一眼,心中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我扶着您,咱一起回去。”管家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任由书墨搀扶着,二人一同向着外边走去。 他边走边想,哈林找自己干什么,想来想去也没有想清楚,只得暗自叹了口气,心中开始盘算接下来要如何应对哈林的召见。 书墨和管家一路走到哈林院子的大门前,却没想到大门内突然传来了阿拉依的声音。 “管家、福寿,请二位留步。”阿拉依站在门口,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她脸上的神情平淡,眼神却带着一丝挑衅和警觉,仿佛一切都要听她的。 管家皱了皱眉头,刚想开口,却看到了阿拉依手中的令牌。她微微扬起,显得极为从容,“二公子有令,只允许福寿一人进去,请管家回自己院子待命。”她说话的语气不急不缓,但每个字都带着一股威严,毫不留情地给管家下达了命令。 管家的脸色瞬间变了,眼中闪过一丝怒气。想起白天达瓦捆绑自己一事,他心中的愤怒顿时升腾。他抬手准备回击,但却被阿拉依的冷眼逼退。管家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嘴唇紧抿,心中暗骂一声,“贱婢。”心里骂归骂,但是他并没有出言反驳阿拉依,只是沉默地低下头,望着她。 阿拉依见管家没有再反应,微微一笑,心中的胜利感愈加明显。她的目光投向书墨,轻轻挑了挑眉,目光中却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 书墨感受到阿拉依那一瞬间的目光,心里不由得一凛,但表面依然平静如常,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冷淡的笑意,对阿拉依说道:“既然二公子有令,那请姐姐带路。” 管家看着书墨,心中有些不悦,即他转身,愤愤然低声嘟囔:“堂堂哈府管家,竟然被一个贱婢拿捏了!”他的声音很低,但却足够书墨听见。书墨生怕阿拉依听见后再吵起来,忙迈步进了院子。管家斜着眼,看着书墨的腿,感觉他每一步都踏在了自己的心头。 “福寿!”管家忽然大声喝道,叫住了书墨,“等会儿见到公子,顺便问问,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在院门口等着。” 书墨转头,看着管家眼中那一丝不善的光芒,嘴角微微一翘,淡然回答:“好的。”说完,他便不再理会管家的反应,直接走远了。 管家眼睁睁看着书墨进入院子,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感。看着书墨的背影,他心头的怒火仿佛被挑起,狠狠地压在胸口。他恨不得此刻就冲进去,质问哈林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但理智告诉他,哈提现在不在府内,若自己真这么做,恐怕连在哈府的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他忍住了这个冲动,缓缓转身,朝一块石头上走去。尽管嘴上不说,但他心中的不满却像火山一样在积蓄,随时可能爆发,忍无可忍之际,他坐在石头上,紧攥双手,用力捶打了几下石头,心中骂了几句“贱人,野种。” 而书墨在进入院子的一刹那,内心的紧张与焦虑集中到了一起。虽然他知道自己暂无性命之忧,但是哈林的冷酷无情他昨夜就领教过了。当哈林杀了才让的时候,书墨就觉得眼前之人是一只缺心少肺的白眼狼。 院子内,哈林站在堂前,看到书墨后,热情地叫了一声:“福寿,快来!”。 第363章 去!杀了他 书墨进了哈林的屋内,四周的气氛压抑而沉默。他抬头偷偷看着哈林,那张看似年轻却充满算计的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书墨微微皱眉,心中充满了疑惑,眼前的情形让他不由得有些不安。 哈林轻轻拍了拍书墨的肩膀,见书墨一脸困惑,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福寿,瞧把你紧张的!放松些,本公子又不会吃了你!” 书墨呆呆地看着哈林,嘴唇微动,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心中越发疑虑,缓缓开口道:“公子在说什么?福寿有些不大明白。” “一会儿,你帮我办件事,怎么样?”哈林看着书墨,似命令似玩笑地说了一句。 书墨听到哈林找自己办事,立即紧张起来,他怯生生看着哈林的脸,低声问道:“公子看得起小人,是小人之福。不知公子要小人做什么?” “帮我找个人。”哈林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找人?”书墨有些不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顺子的表弟,并非平阳府人士,让他去找人,这多少有点不合适。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看着哈林,似乎在寻求一个理由。 哈林见他还是不明白,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向前倾身,低声说道:“我这次派你出去找的人,并非普通人,而是个假冒者。” “假冒者?”书墨更加不解,一双眼睛看着哈林,浅浅蹙眉,满脸着急样儿。双手也不自觉地举起,在空中比划了起来。 “听说平阳府内,有人假扮了我父亲,招摇撞骗。这给哈府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我现在需要你去查清楚,看看传闻是否属实。”哈林看着书墨的样子,内心觉得好笑,浅笑了一下后,回头看看没人在身后,才缓缓说出。 听到这里,书墨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面上虽然看着冷静,但脑海中的思绪却翻滚不止。假扮他父亲?那不就是假扮哈提么!这世间,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假冒南疆贵族?他想了一下,想不出谁有这熊心豹子胆。 “这……小人该怎么查啊?”书墨低声问道,虽然他已经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装作一脸害怕且不知所措的样子,试图从哈林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哈林的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笑容,似乎在享受着书墨此刻的情绪,“我已经有确切的消息,此人就在平阳府内,是一位长相和我父亲极为相似之人。此人藏身在哪,暂时不得而知,但是他假冒我父,显然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用做别的,就去暗中查探一下,找到这个人的栖身之处。若是真有其事,你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书墨心头一震,心中猛然清醒,眼前的哈林话语中的杀气已然显现,他的眼神似乎在暗示着一种致命的行动。 “若是找到,公子想让我做什么,还请公子明示?”书墨的声音低沉而有些迟疑,他似乎明白了哈林话中的深意——哈林希望他除掉这个人。 书墨心中顿时升起一个意识,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假冒者,是且只能是哈林的父亲——哈提。 哈林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笨死了!你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个人,并将他除掉。据我所知,此人有些功夫,你这细胳膊细腿也可能打不赢,给你一包快活散,到时候你神不知鬼不觉撒在他衣服上就好了。” 书墨的心跳顿时加速,脸色却依旧平静。他知道,自己站在了一个巨大的旋涡边缘,而这一次,他不得不跳进旋涡里。尽管他心中非常不愿意答应哈林,但眼下,他没有退路。于是,他佯装自己有些不懂,憨憨地问道:“快活散?公子有这等好东西,能否给小人试试?这大过节的,小人也想借您的光快活快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看着书墨,笑得非常大声,内心却更放心了,眼前这个傻憨憨,能问出这个问题,足以说明他是个真憨憨。他看着书墨,笑着说:“福寿,这不是什么真快活的东西,就是有个好名儿,等你帮我办成这件事,本公子带你去真的快活!”说罢,他将一包东西放在了书墨的手上,同时伴着一句,“收好,别撒了,这是要命的东西。” “好的,公子。”书墨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心中动荡不安,但他还是尽力将自己的声音保持在一个平稳的音调。他佯装高兴地咧着嘴,试图控制住内心的情绪,哪怕心底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哈林见书墨答应,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他轻轻点头,语气有些得意,“按理说,我不该使唤你。但是你这个能力,我蛮欣赏。这么着,你要是愿意,我去和吕录说说,以后就跟着我,怎么样?” “谢谢公子了,我我得回去和兄长商议一下。”书墨怯怯看着哈林,佯装自己不能做主。 “行,不急!”哈林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拿了一张一百两的,塞到书墨怀里,“拿着,事情办成,会有更大的奖赏。” 书墨的目光微微一凝,心中十分确定,哈林是铁了心要杀哈提。他没有立刻开口感谢,而是低下头,沉默片刻,最终说道:“公子看重,小的感激不已。” 哈林见到书墨的反应,内心十分满意,他嘴角扬起一丝浅浅的微笑,“福寿,我相信你能将此事办得妥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除去你、我,谁都不能说,否则”他说到这里,平抬高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书墨泄露消息必死无疑。 书墨忙点点头,站起身,缓缓走向门口。每一步,他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仿佛在这短短的几步之间,他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个抹脖子的动作,仿佛如重锤一般压在他胸口。 走出哈林书房的瞬间,书墨的思绪再次回到哈林的命令上。他不知道,哈林是否会派人在暗中跟着他,想到这里,他很渴望再次见到叶知卜,好让他将这个消息带回去。 书墨突然站住,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第364章 他让我买快活药 书墨走出哈林的院子,心里还在回味刚才的对话,思绪纷乱。他一脚踏出院门,便被管家拉到了一旁。管家一脸急色,低声问道:“二公子和你说了什么?” 书墨微微一笑,眼神里带着些许神秘,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略作停顿,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什么,二公子只是叫我去给他买些东西。喏,他给我的银票。”说着,他从怀中掏出那张银票,在管家眼前晃了晃,。 管家眯了眯眼睛,看了看那张银票上的面额,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很快被压下。他低声问道:“买什么东西?” 书墨轻笑了一下,语气轻松地说道:“快活药。”他瞥了管家一眼,见他神色微微一变,心里有些得意。管家的反应正如他所料,满脸写满了尴尬。 管家闻言,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略显尴尬地推了书墨一把,声音低沉且急促:“快去,别耽搁了。再过一会儿要封府了,到时候出去还得大夫人的手令,快走快走。” 书墨看着管家的反应,心中暗自得意,脸上却依然带着那种紧张不安的笑容。他深吸一口气,故作恭敬地给管家鞠了一躬,“多谢管家指点,小人这就去。”然后,转身走了。 管家看着书墨离去的背影,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但他很快将其压下,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眼下,管得太多没用,保住命等哈提回来,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书墨想起管家刚才问话的神情语气,显然是在打听哈林的事儿。按理说,一个懂规矩的下人,是不该过问主子们的事儿的,但是管家执意要问,只有一种可能:哈提让管家监督哈林。 “真叫人头大!”他边走边嘟囔了一句。 “这满府之人,到底有什么打算?”书墨在心中自问,但答案似乎远没有他想到的那么简单。 走到府外的街道时,书墨回头看了一眼哈府的大门,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不由得再次叹了口气,低头继续向前走去。他的步伐很快变得轻盈,几乎是在不经意间,他便有了主意。 书墨终于走到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口,巷道两边的青砖墙略显陈旧,灰色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潮湿的味道。他停下脚步,四下打量了几眼,轻轻叹了口气。接着,他瞥了一眼巷口,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蹲在墙角下——那是顺子。 顺子身穿一袭简朴的布衣,眼神中透出一股狠劲。见到书墨,他立刻露出了一抹宽厚的笑容,迈步走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瞬间,书墨便忍不住展露出一丝笑容,迅速跑上前去,激动地大喊道:“哥哥!” 顺子一听书墨喊出声,立刻反应过来,眼神警觉地扫了一眼四周,随即同样大声回应道:“你个傻孩子,去哪了啊?”说完,他迅速将书墨一把抱住,脸上露出宠溺的神色。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的瞬间,顺子低声说道:“墨爷,您吩咐。” 书墨借着顺子抱紧自己的机会,将嘴唇贴在了顺子的耳边,低声说道:“告诉堂主,哈林让我杀哈提。” 顺子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的眼神微微一凝,转头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时才将脸稍微凑近一点,低声道:“哈林让您杀哈提?这事儿……大了。”他顿了顿,继续低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书墨神情严肃,轻声叹道:“哈林的计划,可能是王子位。不过暂时我也没弄清楚,但他既然让我出手,肯定是下了决心的。你快将消息传回堂里。”说着,他放开了顺子。 就在此时,书墨忽然瞥见墙上的光动了动,一种不好的感觉顿时生出。他直视着顺子的眼睛,语气坚定地大声道,“我现在在哈府,跟着二公子做事,哥哥放心,我们很快就发财了!到时候,你就不用送菜了,咱们都娶个婆娘,好好过日子。” 顺子皱了皱眉头,显然对书墨的话有些不解,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应该是书墨发现了有人跟踪。他叹了口气,拍了拍书墨的肩膀,大声说道:“这么好?表弟,你出息了!如今伺候在富贵人家,要格外小心些,多听话,好好办事。若有什么用得着的,随时和哥哥联系” 顺子话音未落,书墨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向远处,恍若有察觉一般,低声提醒道:“角落里有人。”顺子点点头,看着书墨,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真好!” 不远处,一个人影仿佛完成任务似的,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后,顿时像是被风吹散一般,迅速消失在了巷道的转角处。书墨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低声命令道:“一会儿,你去散播消息,你表弟跟了哈府二公子,你要发财了!” 顺子点了点头,快步跟上书墨,两人迅速消失在了巷道深处。 顺子最终停在了一家古老的糕点铺前,铺子不大,门口的招牌因为年久失修而有些褪色,但里面的香气却依旧浓郁,能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顺子低头,四下看了看,之后快步走进了糕点铺。门口的铃铛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即,一位小二从后厨走了出来,见到顺子,他一愣,随即笑道:“客官看看,要些什么点心?” 顺子轻咳一声,表情显得有些不耐烦,“前几日,买了你们家的点心,吃了之后拉肚子!太难受了,掌柜的在吗?今儿必须得给爷爷赔偿!” 小二听了愣了一下,赶紧应道:“掌柜的在后面,我这就去请。”说罢,他转身跑向了后院。 顺子一脸的不悦,倚在柜台旁边,漫不经心地踱步,实则在看门口来往的人。没过多久,小二回来了,急促地说道:“掌柜的请您到后院,您请。”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后,前面带起了路。 第365章 卡在城门口 顺子点了点头,跟着小二走进了铺子的后院。后院并不大,四周被低矮的围墙环绕,墙角处种着一些不起眼的小花。几张桌椅杂乱地摆放着,显得有些破旧。掌柜的正在一张木桌旁擦拭一只茶壶,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见到顺子,眉头微微一挑,笑道:“客人来了,麻烦您亲自跑一趟。怎么了?我听小二说,吃糕点出了事儿?” 顺子见到掌柜的,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冷峻起来,他沉声道:“可不是么!拉肚子了,你今儿不赔我几个银子,甭想撵我走。” 那掌柜的满脸堆笑,对小二说道:“你去前面守着,这里有我。” 小二见到顺子,本以为今天要有大麻烦,内心正叫苦不迭。听到掌柜的吩咐,巴不得赶紧走,他可不想解决这麻烦,于是,他轻快地回了一句:“得嘞!”之后,快步回了前院的铺子里。 顺子见小二离去,立即变了脸色。“我有点急事,需出去一趟。你给我一匹快马和一套衣服,快点。”他冷峻的面容下,语气十分干脆,没有丝毫给那掌柜的商量的余地。 掌柜的愣了愣,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说道:“顺管事稍等,我这就安排。”他看了一眼顺子,小声说道:“管事随我来。” 顺子扫了一眼四周,并没有跟他走,而是低声问道:“有别的人在吗?” 掌柜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察觉到了顺子话中的警惕,他笑了笑,低声说道:“没有,我这里是紧急点,到如今,还没怎么用过,知道的人并不多。” 顺子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但也只是点了点头,“那好,你快准备马和衣服。我就在此处等。” 掌柜的见状,也不再多言,转身去牵马和找衣服。 顺子则站在原地,目光不停地扫视着四周,显得有些焦虑。 片刻后,掌柜的牵着一匹黑色马走了进来,马匹看起来精神抖擞,毛色光亮,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同时,他拿过一套豪华的衣服,递给顺子,“管事若是出城,穿得体面些。最近城里查人,穿得好一些的,不容易被盘查。” 顺子接过衣服,随便看了一眼,快速套上后,便转身牵马准备从后门离开,随即面无表情地说道:“若是有人问” 那掌柜的想都没想,快速插话道:“这院子里只有我和小二,不会有人问。” 走到后院的出口处,顺子拍了拍马的鬃毛,迅速跳上马背,最后瞥了一眼掌柜的,冷冷说道:“多谢了。”说罢,他一扬马鞭,快马疾驰而去。 糕点铺里,掌柜的站在院子里,看着顺子消失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顺子策马走到城门口,看到前方聚集了大量的行人。杂乱的人群拥挤着,喧闹声此起彼伏,顺子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他没有打算停下脚步,只是慢慢放慢了马速,试图从人群中找出一个空隙穿过去。 他轻轻拉动马缰绳,靠近一旁的摊贩,弯下身子,丢了几个铜钱到桌上,低声问道:“兄弟,打听一下,前边怎么回事?城门口怎么这么多人?” 摊贩抬头看了看他,见他一身锦衣,便感觉是不能得罪之人,满脸笑着恭敬地回道:“不知道哪里来的官兵,好像在抓人,拿着画像比对了一日多了。听说,是有几个通缉犯,前几日跑来了咱们平阳府。公子衣着华贵,若是出城,夜里早些回来,安全些。” 顺子微微皱眉,心头猛然一紧。他连忙下了马,从人群中伸长脖子,踮脚往前看,果然看到几个官兵正手持画像,逐一与路人对比。他心里一阵惊慌,紧握马缰,眼中闪过一丝警觉。强压住心中的焦虑,低声对摊贩问道:“你晓得不晓得,他们要找的人长什么模样?” 摊贩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什么异常,便悄声道:“俺们做小买卖的,不太关注这些。这位爷,您要是感兴趣,去城门下瞧瞧,那儿有几张海捕画像。” 顺子突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急忙谢了那摊贩主,用力拍了几下马脖子,催促着马匹往前走。他牵着马,左窜右绕,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看就要接近官兵的排查区域,顺子心里的一股不安越来越浓。 他试图保持冷静,但看到前方的官兵越来越接近,心中暗自揣测:到底是什么大案,居然会下海捕文书? 忽然,他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大声叫喊:“站住!” 顺子猛地一惊,转头看到一位官兵正快速接近自己。没有犹豫,他迅速控制住马匹,站在了原地。 只见那官兵拿着几张画像,一边仔细对照着顺子的脸,一边又低头看了看画像,显然是想从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你……”那官兵的目光从顺子的脸上扫过,眼中闪烁着一丝怀疑,“最近有没有见过几个陌生人来平阳府?” 顺子下意识地伸了伸脖子,想看清那画上人的面容,但面上却不动声色,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回官爷,小的不常出门,不知道。” 官兵不理他,依旧紧盯着他的面容,似乎在寻找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突然,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递给顺子。 “念一念上面的字。”官兵冷冷地说道。 顺子心里一跳,他虽然识字,但并非精通,看到纸上的字,顿时有些发懵。他盯着那张纸,眼睛在字句间游走,然而能看懂的字屈指可数,最显眼的三个字是“平阳府”。 他强压下心中的焦虑,低声说道:“官爷,这……小人不太识字。” 官兵眯了眯眼,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去去去!快走,不要妨碍我们办差。” “谢谢官爷。”顺子礼貌地说道,轻轻低头,脚步却不敢停滞。 一出城门,顺子终于松了口气,他低声骂了几句:“完犊子玩意儿。” 他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第366章 以后,你不要常来 顺子到东山脚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风带着一丝寒意,吹拂在他脸上。他抬头看了看山的轮廓,脚步渐渐放慢,心里不禁升起了一阵焦虑。身边的空气渐渐压抑,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胸前藏着的令牌,试图安抚自己紧张的情绪。 然而,就在他接近逍遥堂牌楼的那一刻,突然有两个人从旁边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顺子微微一愣,随即从怀里摸出令牌,举到他们面前。 “何方人,敢擅闯逍遥堂?”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警觉地打量着顺子,显然不认识他。 “平阳府的管事顺子。”顺子简短地回答,语气带着些许不的着急。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向前方,心里想着,如何才能快点见到堂主。 那两个人互相看了看,仍然没有给他让路,反而露出了些许疑虑的神色。其中一个人微微皱眉:“管事?我们从未见过你,也没听说堂主最近要接待管事。” 顺子的心底涌起一阵烦躁,但他仍旧压制住怒气,耐心地解释:“我有重要消息要见堂主,快些通报一声。”他话音刚落,又从怀中拿出了那块令牌,递给那两人看了看。 其中一个人冷冷地说道:“堂主吩咐过,非她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山。抱歉,不能通报。” 听到这话,顺子的心头涌起一股不甘,脸色变得阴沉。他已经尽力表现得足够恭敬,但这些人仍然如此不近人情,显然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咬了咬牙,正要开口反驳,却在此时听到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他转头一看,正看到两个男人从山下走来,二人身形矫健,气度不凡,正是萧铎和萧爽。顺子眼睛一亮,立刻认出了萧铎正是城门口官兵画像上的那个人!他眉头舒展,心中有了几分希望。就在二人从他身边经过时,顺子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大喊道:“官兵已经搜到城门口了!” 这句话顿时吸引了萧铎和萧爽的注意,二人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顺子。萧铎眉头一挑,似乎对顺子充满了戒心,但他并未立刻走过来将其制服,而是微微沉吟,目光扫过那两位守卫,冷冷地问道:“二位兄弟,发生了什么事?” “此人扬言要见堂主。咱们奉命,不得允许陌生人上山。”其中一个守卫回答道。 “快让我进去,我求求你们,行不行?”顺子突然改变了语气。 守卫互相看了看,沉默了片刻,依旧不肯让顺子进山。顺子察觉到二人依旧没有给自己让步的打算,急忙向萧铎和萧爽解释道:“我有紧急的消息要见堂主,事关墨爷的安危,还请二位帮我传个话。” “墨爷是谁?”萧爽眉毛一挑,仍旧不敢相信顺子,他决定试试他。于是,他佯装不认识书墨,好奇地盘问起顺子来,“你是他什么人?他的安危关我们什么事儿?” “哎哟,你们就别拿我开涮了!墨爷就是堂主身边的书墨,是他让我传话回来。我是逍遥堂平阳府分号的管事顺子,您二位好心,帮我传一声。”顺子见求不动守卫,开始求萧铎和萧爽。 萧铎上下打量了顺子一番,又拿了他的令牌,随后轻轻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们也没办法直接带你进去。于堂主的规矩破不得,”他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守卫,“不过,你可以在此处等我们一下,我们去找于堂主,帮你说说,看看她愿不愿意让你进去。” 顺子听到这里,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仍旧充满了焦虑和不安:“多谢二位!”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眼睛却一直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心中的不安愈发沉重。 他知道,事情越往后拖,书墨暴露的风险也就越大。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萧铎和萧爽在一旁低声交谈了一会儿,萧铎随后转身走向山门内,萧爽则陪着顺子站着。 “于堂主最近很忙,若真有紧急事,为什么不放鸽子呢?”萧爽一边看着顺子,一边低声问道,他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显然对顺子的做法感到不解。 “这种消息,不能走鸽子。”顺子说了一句,看向萧爽,立即紧张起来,“你不是逍遥堂的人?” “不是。”萧爽看着顺子,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你刚才说官兵搜到了城门口,想必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请问,现在城内是什么情况?” 顺子的心头一震,他本能地想要否认,但萧爽的话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小心暴露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微笑着摇了摇头,“公子放心,既然是堂主收留的人,我绝无他意。”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一些,然而心中却一片混乱。 萧爽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挑了挑眉,看向那扇大门。显然,他并不完全相信顺子所说的话,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顺子心跳微微加快,他的目光时不时扫向门口,眼神中透出一丝焦虑。 过了一会儿,萧铎从门后走了出来,他看了看顺子,缓缓说道:“堂主在忙,稍等片刻,她随后就来。” 顺子松了口气,稍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但心里的不安依旧存在。他知道,时间越是拖延,书墨身上的压力就越大。 “谢谢。”顺子向萧铎和萧爽道谢,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激。 突然,大门内传来了脚步声,顺子猛然回头,见到一名身穿白色衣袍的女子缓缓走出。她的步伐从容不迫,眉眼间自带一股威仪,来人正是于三娘。 顺子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急忙低头行了一礼:“堂主。” “书墨怎么了?”于三娘直接开口问道。 顺子看着萧爽和萧铎,支支吾吾不愿开口,于三娘瞬间明白过来,说了句“自己人”,顺子得到堂主授意,低声说道:“墨爷让我传消息给您,说哈林让他杀哈提。” “哈林杀哈提?”于三娘双眉紧蹙,有些不明白,一瞬间后恍然大悟,继续说道,“我知道了,你且回去,照应书墨。以后,有消息不必亲自上山,我怕哈林的眼睛跟着你。城东茶馆,我每日会派人去那里坐着,到时候你留意一下,有消息传给他就好。记得,不要常去,非常情况下再去。” “遵命。”顺子说完,翻身上马,回了城里。 第367章 我们必须保护他 夜幕降临,逍遥堂的正厅里灯火通明,柔和的光线洒在一张张古色古香的桌案上,透过窗棂的月光映照在木质地板上,散发出一股淡雅的清香。顺子带来的这个消息,份量远非大家所能承受。房间内,于三娘等人沉默地坐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而紧张的气氛,仿佛每一个呼吸都带着即将改变局势的分量。 几人面面相觑,于三娘的眉头紧锁,眼中泛起一丝犹豫,她向萧爽和萧铎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说说自己的想法。萧铎屏气凝神,摇摇头没有言语。 “哈林这颗炸药,要的是我们大盛的命。”萧爽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但是,我们若是控制得好,这炸药也有可能让它在自己家爆炸。” 萧爽带兵在外,战争嗅觉异常敏锐,他很坚定地认为,哈林的举动不只是对大盛和南疆关系的一次挑战,更像是一颗炸弹,威胁着大盛的根基。而他目前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于六九回来,带回盛帝的消息或玉玺,否则,他一个逃犯,带谁出征都是要人全家性命。想到大盛的未来,他紧握的双拳上青筋暴起,仿佛马上就要将哈林碎尸万段。 “你意思说”萧铎一时也放下了所有的顾虑,眼中闪烁着一种久违的光芒,“若真如哥哥所言,我们借势而为,这一定能对大盛朝廷中的内外诸事起到深远的影响。” “二位都是宫里的,自然比我有经验。这事儿,到底能控制住吗?”于三娘终于开口,她的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这其中的牵扯太深,若是我们掌控不好,会成为千古罪人。” 萧铎没有马上回应,他的目光转向窗外,似乎是在思考着些什么。半晌,他才慢慢地开口:“不管哈林是否有针对大盛的目的,他这次行动成功,必定会触动大盛与南疆的关系。轻则患病暴毙,割地赔款,重则兵戎相见,生灵涂炭”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赵正的声音响起:“于堂主在里面吗?是我,赵正。” 于三娘微微一愣,快步走去开门。门一打开,赵正便带着李生缘步入了房间。 “赵大人、李二爷,快进来。”于三娘招手示意,赵正和李生缘一同进入正厅,随后她轻轻关上了房门。 李生缘随手摘下了斗笠,露出他那一头黑亮的长发,眼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锐气。赵正一向沉稳,面容沉静,但在这一刻,眼中却难掩一丝急切。 “书墨那边的情况如何?”赵正的声音沉稳且不容忽视。 “顺子已将消息传来,哈林让书墨杀了哈提。”于三娘开门见山地说道,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但我们几人也不清楚,哈林这么急功近利,目的究竟为何?不过,我们一致认为,他的行动绝非单纯的弑父夺位那么简单。” 李生缘在一旁听着,眉头微微一皱,显然并不满足于“弑父夺位”这个说辞:“我佯装算命先生,在哈府巷口开摊。有个人,让我画书墨的像,想必哈林已经在查书墨了。现在书墨又被委以重任,说明哈林已经查明,书墨在平阳府没什么势力,是个随时能为他死的小卒。这两日发生的事儿,足以证明哈林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如今,让书墨杀哈提,若是他完成任务,他杀了他,便能高枕无忧,若是完不成任务,还是杀了他,便能以绝后患。” 赵正见状,向李生缘点了点头:“李二爷所言极是。可见,哈林有此心不是一两日。”他顿了顿,似乎在思索如何表达自己的看法,“哈林现在所做的种种,应该不是无的放矢。我们应该加以戒备,他日真的两国起战,也好有个证据。” 于三娘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变得冷静:“二位说得对,哈林这一举动,看似鲁莽,但实际上却是精心策划。若我所料不错,他背后必然有大势力支持。至于这势力是谁,还不得而知。” 李生缘点点头,眼神透出几分凌厉:“哈林如今的举动,和南疆以及大盛的和平关系密切相关。他要么是为了引起大盛与南疆之间的纷争,要么就是想借此机会挑起更多的矛盾,进而渔翁得利。” 于三娘略微有些动容,她一直以来对南疆与大盛的关系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但没想到最后竟关键在一个小小的哈林身上。她的心情更加沉重:“如果真如大家所说,哈林有意挑起两国战乱,那我们便不能坐视不管。南疆若因此与大盛发生冲突,我们的同胞又要饱受战乱之苦了。” 赵正沉思片刻,开口道:“我认为,现在正是一个机会。我们可以利用哈提这个人,作为突破口,揭露大盛内那些不为人知的内奸。”他说话时,眼神闪烁着几分睿智的光芒,“哈林若想借哈提之事来嫁祸于人,我们便可以以其为契机,暗中调查,逐步剥开大盛朝廷中的层层迷雾。” 萧铎此时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他稍微倾身,向赵正询问:“子元兄,此言何意,何不展开讲讲?若我们借此机会抓捕内奸,倒也不失两全其美之法。” 赵正微微一笑,眼中充满了自信:“哈提怕死,若是他知道他儿子想要他的命,他将如何想?若我们将他保护起来,用内奸名单做交换,我想他会愿意的。” 萧铎的兴趣渐渐被激发,他的眼睛闪烁着灼热的光芒:“这真是太好了!这个法子应该是目前最好的了!” “但……”于三娘却未立即答应,她似乎有些犹豫,“南疆人并非正人君子,万一哈提给的是假清单,大家杀了不该杀的人,结果只会更糟。” 李生缘深深看了一眼于三娘,缓缓说道:“三娘,或许你此时的谨慎正是我们最需要的。但我觉得我们也不必过于谨慎,可以先试试嘛,他若是故意陷害我们的良臣,我们就切他一个指头,我想,他不至于舍得一双手脚?” 于三娘的脸色逐渐回暖,她低头沉思片刻后,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哈提便不能再在后山了。”她转向赵正和李生缘,“我们必须保证他的安全,夜间,我将他迷晕,捆起来带回来。在自己眼前,是最保险的。” 萧爽和萧铎互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他们都知道,这一场博弈的风险极大,但这也是他们目前所能把握的一次机会。 夜色更深,逍遥堂内的气氛愈发紧张而严肃。各方势力的棋盘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尚未明晰的未来。 第368章 来大单了! 夜色沉沉,烛火微摇,屋内几人围坐一团,气氛凝重。 赵正轻叩桌面,眉头紧锁,沉思许久后才缓缓开口:“大家想的很好,但是,哈提为何会信任我们,这也是一个问题。” 于三娘唇角微扬,似是早有对策:“不难,让书墨回来一趟就是了。之前派出去接头的人拿回来消息,说哈提很信任书墨,赏了他一车礼物呢。可惜哈提在送礼物的路上被我们劫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爽、萧铎和李生缘对视一眼,皆是点头表示赞同。萧铎嗓音低沉,透着几分谨慎:“若是如此,由书墨出面和哈提讲这事,定能让哈提重新思考,当下如何选择才是最正确的。” 李生缘轻叹一声:“正好,我打算去松香斋一趟,到时候在平阳府多转几圈,说不定就能遇上书墨。” 于三娘点点头:“那好,省得再派人去找。” 次日清晨,李生缘与江远山整理好行装,下山而去。这次不同于上次,李生缘未带靖如玉同行,而是与江远山搭伴。 晨曦微露,马蹄声轻踏青石街巷,平阳府的街市已然热闹非凡,吆喝声、交谈声不绝于耳。李生缘策马而行,眼神不时扫过街边行人,生怕错过任何可疑之人。江远山微微勒住缰绳,瞥了他一眼:“真如,你怎么看起来有些紧张?” 李生缘低声道:“我怕此事办不稳妥,到时候砸了李画铺的招牌啊!” 江远山神色不动,淡淡道:“放心,不会的。孙志杰我打了好多年的交道,胆子小得很。他若是知道吕录叛国,应该会第一个出来检举,以保松香斋及全族人性命。” 二人继续往前,未几,便到了松香斋。铺内檀香隐隐,柜台后坐着孙志杰,他正低头拨弄算盘,见二人进门,连忙堆起笑脸迎上来。 “哎呀,李二爷、江掌柜!恕孙某有失远迎了。今日二位怎得有空莅临松香斋?” 李生缘也不绕弯子,看了一眼孙志杰,直接说道:“趁着在平阳府,我们打算订购一些绿松料。这次,可能要的量多一些,故而先来交些定钱。”说着,他伸出手,张开五指,后又翻了一下,意思是要拾万担。 孙志杰一听,顿时眼睛一亮,但紧接着又露出一丝难色:“李公子要的数量有些多,敢问是近期要,还是……” 李生缘心下不耐,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张拾万两的银票,轻轻放在柜台上。 孙志杰瞪大眼睛,脸上的笑意顿时加深,伸手欲拿银票,李生缘却按住不放,淡淡道:“银子好拿,先说说什么时候到货?” 孙志杰舔了舔嘴唇,脸色却有些不自然,最终,他缓缓摇头,苦笑道:“实不相瞒,李二爷,这批货物一时半天可能出不了平阳。” 李生缘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孙掌柜,你刚才是在耍我们?” 孙志杰脸色一变,连连摆手:“二爷莫生气,小人岂敢耍您!只是……只是……” 他扫了一眼四周,快步走到门口,探头张望一番,确认无人注意后,才悄悄将门掩上,压低声音道:“小人有苦衷,这进出货一直是吕录关着,但是近日,吕录失踪了。” 屋内气氛顿时凝滞,李生缘和江远山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李生缘抬头,看了一眼孙志杰,沉声道:“失踪了?怎么一回事?青天白日,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失踪呢?莫不是有什么事,自己藏匿了起来?” 孙志杰压低嗓音:“吕录前几日还在店里盘账,两日前,忽然就不见了,屋内屋外都找不到半点痕迹,若非有人故意劫走,他不会凭空消失。” 江远山微微皱眉,问道:“可有人见到可疑之人?” 孙志杰摇头:“吕录向来小心,平日里也无仇家,实在古怪。” 李生缘冷笑一声:“若真如孙掌柜所言,那这件事可不简单。但是吕二掌柜不在,那我李画铺还要跟着歇业不成?” 屋内沉默片刻,江远山忽然轻声道:“孙掌柜,若是吕掌柜真的遭遇不测,你当如何?这松香斋莫非要关门不成?” 孙志杰想了想,道:“那不能够!一个二掌柜,不至于让我放弃祖宗的基业。但……” 李生缘敛眉,再次开口:“直说重点,何时给我走货?” 江远山看了看孙志杰,见他拘谨地搓着手,不敢言语,便低声对李生缘说道:“我们都是多年老主顾,不要为难孙掌柜,给他些时间想想。不如,咱们先去街上转转,后晌再来?” 李生缘笑了一下,对江远山点头,转身道:“也好。孙掌柜,那这张银票暂且放你这里,待我们回来,再做计较。” 孙志杰连连点头,目送二人离开,脸上却浮现出几分忧色。 看着李生缘和江远山走远,孙志杰背着手来回在柜前踱步。他不想放弃李画铺这笔大生意,但是石头全是吕录在管,吕录不在,自己确实有点无从下手。 他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忽然转身走进柜内,提笔写下几行字,随即招来店中一个小厮,低声吩咐道:“把这封信送去东街的‘和泰坊’,交给杨掌柜,让他到松香斋一叙,就说李画铺有大单,我想和他一起拿下。” 小厮点头,接过信件,匆匆出了门。孙志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心头的不安却并未减少半分。他低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吕录,你到底去哪儿了呀……” 李生缘和江远山出了松香斋,直奔哈府方向而去。二人内心十分希望,能在路上遇到书墨,但是直至快到哈府门口,都没有见到书墨的影子。 “这可如何是好?”江远山低声嘀咕了一句。 “莫急,咱们一前一后守着,他应该会进出的。”李生缘说道,“你在前门等,我去后门。有消息立马过来,若是没有,两个时辰后,我来此处找你。” “好。”江远山应道。 第369章 回家! 江远山与李生缘各自守在哈府的前后门,寒风裹挟着街巷间的寂静,将他们的身影映在青石板上。江远山倚在墙边,手指在袖中摩挲着一枚铜钱,目光不时扫向府门方向。他屏息等待,脑海中已将可能发生的情况推演了数遍。 突然,听得门内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江远山立刻精神一振。果然,他抬眼便看到书墨出现在门口。他身着一袭深青色长衫,腰间系着一根素色束带,步履从容,却透着一丝谨慎。他刚要迈出门槛,便看见了站在门口不远处的江远山,心头微微一动,但表面却丝毫不露端倪。 “什么人都敢在哈府外溜达,赶紧给我退去!”书墨忽然扬声呵斥,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这里也是你散步的地方么,糊涂!”守在门口的护卫们闻声朝江远山看去,眼神冷漠带着几分警告。 江远山闻言,心下大定,脸上却露出一抹惶恐,忙不迭地作揖,连连后退到巷子外,嘴里还低声应道:“公子息怒息怒,在下这就离开。” 书墨目光冷淡地看着他离去,直到他消失在巷口,这才低敛眼睑,假装整理袖口,随后亦步亦趋地朝巷子里走去。他的步子不快,仿佛只是随意散步,然而目光却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刚转过街角,江远山便像是毫无防备一般迎面撞了上来。书墨立刻皱起眉头,摆出一副愠怒的模样,厉声道:“走路不长眼睛么?” 江远山立刻会意,忙露出讨好笑容,伸手拍了拍书墨的衣襟,声音诚惶诚恐:“请您息怒、息怒,是在下冒失了。”与此同时,他压低声音,迅速地吐出一句:“三娘让你回去一趟,计划有变。” 书墨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后点点头,依旧保持着那副不耐烦的神情,嗓音冷淡道:“下回走路看着点!” 他说完,抬手轻轻拂了几下衣袖,仿佛嫌弃江远山碰过的地方,然后昂首迈步离去。江远山则微微弓着身,做出一副惶恐退开的模样,待书墨走远,他才缓缓直起腰,若无其事地折向另一条小巷。 江远山绕到哈府后门,远远便看到李生缘踮着脚尖,探头探脑地朝门内张望,一副焦急等待的模样。江远山不禁失笑,快步上前,低声说道:“走。” 李生缘闻言,迅速收敛神情,装作走错路似的调转方向,紧跟着江远山,隐入人群之中。 书墨走出几步,便看到顺子迎面而来。顺子神色自若,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浅笑,看似随意地朝他瞥了一眼,书墨见状,心中便了然——顺子已经把消息送上山了。他们没有多做交流,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交换,各自像陌生人般擦肩而过,随即朝着不同的方向分开。 书墨得了江远山传来的消息,一心想着回逍遥堂。他一路行至城门,心下早已筹谋好,走哪条路能尽快返回东山。路上的行人虽不算多,但仍有一些早起做生意的商贩和匆匆出门的旅人混迹其中。他脚步不疾不徐,任由自己融入人群之中,神色如常,唯有微微敛起的眉眼透露出几分谨慎。 走到城门下,书墨的余光一扫,瞳孔便微不可察地一缩——城门上贴满了海捕文书,白纸黑字的画像赫然是萧铎和萧爽兄弟二人!画像上的两人神情肃然,五官描摹得极其生动,尤其是萧铎那双锐利的眼眸,仿佛要透过纸张盯住每一个驻足之人。书墨心头一紧,表面却未露分毫异样,只是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嘴角,缓缓吐出。 “无事。”他在心里轻声告诉自己。 城门口的守卫比平日更加仔细,一队兵丁来回巡查,不时对着进出城的百姓比对告示上的画像。书墨压了压头上的帽檐,顺着人群缓缓前行,脚步看似随意,实则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兵丁最锐利的目光。然而,还是有一名守卫注意到了他,目光犀利地扫来:“你,抬起头来!” 书墨心中暗骂一声倒霉,面上却装作愕然,缓缓抬头,露出一副无辜又略带困倦的神情:“官爷,何事?” 那守卫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扭头看了看画像,似是有些不太确定,便又摆摆手,让他往前走。但走了没几步,另一个守卫又拦下了他,再次仔细对比画像,甚至盯着他的鼻梁和眼角看了许久。书墨心中暗自叫苦,但脸上依旧带着微微的不耐和疲惫,像极了一个被莫名拦下的寻常百姓。 “长得不像,不是。”片刻后,守卫终于低声嘀咕了一句,抬手让他过去。 书墨拱了拱手,连忙随着人群出了城门,一出城,他才暗暗舒了一口气。可他没有丝毫停留,立刻沿着官道往林子方向而去。 走到一处隐蔽的林间小道,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确认无人跟随后,伸指含在唇间,吹出了一声悠长的口哨。 林中回荡着悠远的回音,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低沉而有力,踩得小径上的枝叶吱吱作响。片刻后,一匹墨色骏马从林中窜出,鬃毛被风拂得微微扬起,鼻息喷薄,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书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轻轻抚摸了一下马的脖颈,翻身而上,双腿轻夹马腹:“回家!” 骏马嘶鸣一声,四蹄翻飞,朝着密林深处疾驰而去。 林中小道曲折蜿蜒,树影斑驳在地面,如同一张巨大的棋盘。书墨驾马穿梭其中,衣摆随风猎猎作响,心中却比来时轻松了许多。直到远远看到逍遥堂那高耸的门楼,他才缓缓勒住缰绳,放缓速度。 大门前,两名守卫见到来人,立刻露出笑容,其中一人率先迎上来,一把接过他的缰绳:“墨爷,回来了!堂主说在正厅等您。” “嗯。”书墨翻身下马,拍了拍骏马的脖子,随即抬步迈入逍遥堂的大门。 第370章 等我回家拧断他脖子 逍遥堂正厅内,于三娘端坐在主位,身旁的萧铎和萧爽神色凝重,似乎已等候多时。书墨快步上前,先是对三人行了一礼,随即直接开口:“堂主,哈林交给属下一个秘密差事……” 他将自己打探到的情报一一说出,言辞间不乏凝重之色。讲完后,他眉头微皱,疑惑地看向于三娘:“堂主,江公子说事情紧迫,您叫我回来,莫不是有什么新的打算?” 于三娘微微一笑,目光在萧铎和萧爽身上扫过,缓缓说道:“书墨,你觉得,如何才能护住哈提?” “护住哈提?”书墨微微蹙眉,思索片刻,沉声道:“他身份敏感,又是亲儿子要杀他,咱们就算护得了一时,也不能护一世。所以,属下认为,护哈提,有些不合适,养虎为患。” “正是因为如此,才需要你赶紧回来。”于三娘声音轻缓,却透着一股笃定之意。她缓缓将整个计划娓娓道来,每一个步骤都环环相扣,每一个安排都藏着深意。 书墨起初还有些疑惑,然而当计划全部铺展开来,他眼中的光芒瞬间亮了起来,忍不住轻轻鼓掌,连连称赞:“妙哉!绝妙之至!” 萧铎瞥了他一眼,笑着道:“稍后,还要请墨爷好好规劝一番。” “不敢当,不敢当。”书墨连忙摆手摇头,眼中闪烁着兴奋之色,仿佛已迫不及待要投入这场波谲云诡的博弈之中。 于三娘面色凝重,沉思片刻后,轻声嘱咐书墨:“记住,无论如何,必须让哈提相信,哈林真的想杀他。你进去后,一切小心,尽量让他保持冷静,别让他做出过激的反应。”她的声音如水般平静,却带着无可置疑的威严,“他的身份敏感,若是让外人知悉他在逍遥堂,我担心南疆派人来找麻烦。” 书墨低头应道:“是”,心中已有了大致的思量。转身离开时,他的步伐虽然看着稳重,但眼底却掩不住微微的紧张。他知道,这次见哈提,绝非吕涛带着去串门那样,他们的谈话甚至关系着整个局势的走向。 他进了密室,四周昏暗,仅有一盏微弱的烛光在桌角摇曳,幽冷的光芒投射在墙上,形成错乱的影子。书墨扫视了一圈,目光终于落在角落里蜷缩的人影上。 那是哈提,虽然他仍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袍,但整个人看起来与他记忆中的形象大相径庭——曾经精气神十足的他,此刻看起来如同一个受困的野兽,眼神空洞,面容憔悴,似乎连腿上的骨头都因为被一双粗壮的胳膊压迫而透着脆弱。 书墨微微一愣,心中暗道:“这……短短两三日,怎么这般脆弱?”他轻步走过去,声音尽量温和地喊了一声:“哈老爷。” 哈提听到声音,缓缓抬头,那双原本锐利的眼睛里,满是无力与恐惧。看见书墨,他的眼神一亮,似是看到了最后的希望,他快速伸出手,猛地抓住了书墨的衣裳,声音沙哑却满是激动地说道:“福寿!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他的话语充满了急切,似乎一切的苦难与绝望,都会随着书墨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书墨心中一动,却没有立即回应,只是轻轻将哈提推回去,示意他不要站起来:“哈老爷,您先坐下。”他蹲下身,平视着哈提,眼中有着几分沉痛与愧疚:“恕小人无能,不能带您出去。” 哈提愣了一下,随即神情一变,似乎有些不信:“你说什么?你不能带我出去?你不是来救我的么?”他声音中的急切与怒气瞬间掩盖了所有的理智,“那你也是被抓来的?这帮瞎了眼的,抓我还有点用,抓你能干什么?” 书墨深吸一口气,脸上依旧是恭敬的神色,低声解释道:“哈老爷,小人有个消息要告诉您。少爷说,有人在平阳府冒充您,想趁机取您性命。同时,少爷也给小人派了活儿,说若是见到假老爷,必须将其杀掉。”他顿了顿,低声补充道,“小人担心,您若是离开此处,恐怕会被误杀。毕竟,少爷究竟派了多少人去找这个假老爷,小人也不清楚。所以,您就暂时在此委屈几日。” 哈提听了,脸上的怒气骤然爆发,他用力一拍地面,声音愤怒且带着颤抖:“畜生!”那怒火几乎是直接扑向了书墨,“这么大的事,这狼子野心,我竟然没早发现!说得倒是好听,冒充我?!没一个好东西!” 书墨低下头,心中略有无奈,他没想到哈提会如此激动,但仍旧保持着冷静:“哈老爷,您息怒。”他不敢抬头去看哈提的神情,只是低声道,“外边有几个人,说能保护您,他们想和您聊聊,不知您有没有这个意思?” 哈提的眼神一瞬间充满了不信任,他猛地站起身,手指指着书墨:“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外边的人?保护我?”他满脸怒火,原本冷静的气息在这一刻完全崩塌,像是失去了理智的猛兽,“怕就是外边的人把老爷我抓来的?而你,也和他们是一伙的!” 书墨心头一紧,连忙上前,将哈提按回地上:“哈老爷,冷静些!”他语气极为恳切,“请您相信小人,小人完全是为您着想。假如您现在出去了,一旦被误杀,说什么都晚了呀!”他语速急促而低沉,像是在竭力安抚着哈提,“您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等待时机。到时候,出去杀他一个回马枪,让别有用心之人的阴谋诡计不能得逞。” 哈提喘着粗气,眼睛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愤怒与失望,似乎不愿相信自己会沦落到这般境地。然而在书墨坚定的目光和言辞中,他的怒气又渐渐有些平息。片刻后,哈提终于低下了头,眼中那股火焰逐渐熄灭,替代的却是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沉痛。 “你说得对。”他声音低沉,几乎是自言自语,“我不能出去。我得回去,拧断那畜生的脖子!” 书墨默默点头:“哈老爷放心,一切都会查明的。”他顿了顿,站起身:“您先在此处安静待着,躲过这一阵再说。另外,您好好想想,如果门外之人想要您的性命,您怎么能平安活到现在呢?” 哈提的眼神依然有些迷茫,嘴巴微微开合,却又无言以对,过了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说了三个字:“说重点。” 第371章 想活命就听话 书墨蹲在哈提面前,目光柔和,却有几分迫切。他能感受到哈提眼中的防备与不信任,这种情绪显然已经渗透进了他们之间的每一句对话中。尽管他尽量压低了自己的语气,安抚着哈提,可哈提的反应依旧冷淡,甚至带着些许不屑。 书墨抬眼看见,哈提的眼神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霾,充满了疑虑和不安。他有种感觉,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恐怕永远无法打破哈提的戒备心理。 于是,他决定改变一下谈话的策略。 书墨顿了顿,起身缓缓伸手入怀,指尖触到那小巧的药包,心中微微一动。他将那药包拿出来,轻轻晃了晃。那包裹的独特样式几乎立刻引起了哈提的注意——那是南疆的秘药,名为“快活散”!此药无需服用,只需撒在人的衣服上,人一旦将药粉吸入肺内,痛苦的记忆便会慢慢消失,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极度的虚弱和致命的毒性。在南疆有句话,专门形容此药的毒性:无论是人还是神,一包快活散,快快活活重新来过。 书墨将药包晃了几下,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哈老爷,您认得这个?” 哈提的眼睛一瞬间失去了光彩,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紧接着,眉头一蹙,脸色苍白,似乎被这药包深深吸引住了。他盯着书墨,低声道:“自然认得。这是……快活散。”那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你是哪里得来的?花了多少银子买的?” 书墨轻轻摇了摇头,依旧保持冷静:“哈老爷,您误会了。这个药,不是我花银子买来的,是少爷给我,让我杀假老爷的。”他放慢语气,低声补充道,“少爷的意思是,若是遇到与您长得一致之人,立即动手。他还许诺,一旦得手,就给我三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银。” 哈提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眼中再次闪过强烈的怒意,但更多的是对局势的无力感:“说,告诉我这些,你们想要得到什么?”他声音低沉,仿佛已经完全看透了人情冷暖,低头时,眼中有一丝无法掩饰的落寞。 书墨将药包轻轻放回怀里,缓缓说道:“门外之人的意思是,若您愿意与他合作,他可以保全您的性命。”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锋利,“毕竟,现在这个条件下,您只有依靠更强大的人,才有安全活下去的希望” 哈提的双手微微颤抖,他的神色变得越发凝重,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开口了:“如何让我相信你们能保护我?毕竟,我现在这个样子,看不出一点你们想要和我谈条件的态度。”他抬头,直视书墨的眼睛,语气坚定了些,“你也不必装了!明人不说暗话,我愿意与你们合作,但我要保证一件事——我必须全须全尾地活着回哈府。” 书墨眯了眯眼,淡淡说道:“这是自然!您放心,一定能活着回去。”他停顿片刻,“既然您愿意合作,门外有人想和您谈谈,或许他能给您更多的保证。” 哈提听罢,眼神一变,随即点了点头,语气急切:“谁?” 书墨微微一笑,转身走向密室的大门,回头说道:“这个我不方便说。不过,他会告诉您,这是一场对您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交易。” 说完,他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静静等候的于三娘、萧铎和萧爽见书墨走出,立刻看向他,三人之间没有多余的言语,似乎都已经心照不宣。书墨目光扫过他们,轻声道:“他愿意了。” 于三娘点了点头,目光沉静,虽无太多表情,但从她微微紧握的双手中可以看出,她内心的压抑与焦虑。萧爽则在一旁稍作沉吟,随后走到于三娘面前,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句:“于堂主,让我去和他谈谈。” “行,您去再好不过。”于三娘简短回应,点了点头,“哈提心思重,未必肯信任我和五爷。” 萧爽冷眼扫了哈提所在的密室一眼,心中早已有了主意,随即转身准备走入。他的步伐沉稳而有力,肩上的气势似乎比往常更加沉厚。“他是个重权之人,既然他已答应合作,那就该让他知道,自己身边站着的是谁。”萧爽声音低沉,带着一股铁血般的决断,“我们到平阳府的时候,追兵应该还没追上来。如果我亮出身份,他或许会更配合些。毕竟,这种人最信的是权力,而我手里又有足够的力量” 于三娘和萧铎对视一眼,似乎都认同萧爽的说辞。萧铎轻轻点头:“嗯,的确。三哥手里的十万精兵正是和他谈判的最好筹码!” “好。”萧爽简短回答,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决,“我去会会他,五弟,你在此处等三哥出来。” 说罢,萧爽没有再多言,径直走向密室。书墨站在一旁,看着萧爽的背影,心中默默祝祷了起来。 萧爽走进密室,将门轻轻合上。 萧爽走进密室时,哈提依旧坐在角落,神情冷淡,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与戒备。尽管书墨的言辞已经传递了足够的信息,但他显然还是对来人心存怀疑。 “大王子似乎不欢迎我啊!”萧爽笑着,说了一句。 哈提抬眼看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如何知道我的身份?”那语气透着一股不屑,仿佛根本不把萧爽放在眼里。 “萧爽。”萧爽看着哈提,轻轻说了两个字。 哈提眼中掠过一丝怀疑,低声说道:“大盛的边疆王,可不是谁想当就当的。你说这大话,也实在愚蠢。我现在改主意了,不愿意与你们合作了。” 萧爽听到这话,微微一愣,随即轻叹了一声。他从袖子里取出自己的腰牌,缓缓走到哈提面前。他并没有急于开口,而是沉默了片刻,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玩味。然后,他将腰牌递到哈提面前,语气不紧不慢,却又不容置疑地说道:“好好看看。” 第372章 你的生死在本王手里 哈提低头看着萧爽递过去的那枚腰牌,原本带着一丝轻蔑的神色瞬间凝固。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神变得异常专注,仔细地端详着腰牌上那精美的刻纹和华丽柔和的光泽。腰牌的正面雕刻着一个大大的“爽”字,背面则是“英王”两个字,字迹雕刻沉稳而有力,仿佛每一笔都写着腰牌主人此生的荣耀与权力。 哈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盯着腰牌愣了片刻。只一瞬间,他觉得整个密室似乎都凝固了,连空气都变得异常压抑。 萧爽看着哈提,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等待着哈提进一步的反应。 终于,哈提慢慢抬起头,眼中已不再是之前的轻蔑与怀疑,而是深深的震撼与不安。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真是英王萧爽?人人称颂的大盛边疆王?” 萧爽微微一笑,低声道:“边疆王不敢当,爽只是奉王命在边塞练兵而已。”他轻轻松了口气,心中暗自评估着局势。“大王子,别来无恙啊。” 哈提低头沉默片刻,他紧紧攥住拳头,似乎在努力消化眼前的现实。萧爽的身份,令他感到极大的压力和不安。他原本以为,绑票之人可能是想要些金银,可眼下,面前的这位年轻王爷,显然不是一个为财而来之人,这让他一时间更没了主意。 “萧爽边疆王……”哈提喃喃自语,像是在确认这个身份的真实性。他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震惊,也有对未来的恐惧,“你没骗我?” “如假包换。”萧爽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所以,大王子,请你调整一下状态,让我们谈谈双方的合作。”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似乎在提醒哈提,这场游戏中,自己才是那个掌握胜负的人。 哈提咬了咬牙,片刻后,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我明白了。”他稍稍放松了身体,低声道:“是我的大意,才被你捉至此。说,想要什么?”他说完,眼神有些黯淡,仿佛意识到了自己深陷的困境。 萧爽微微点头,沉声说道:“大王子可不是大意之人!只不过,在大盛,爽的消息更多一些罢了。爽近日途径平阳,又听说大王子在此做生意,这才不得使出特殊手段,邀请大王子前来一叙。” 哈提静默片刻,最终缓缓抬头,看着萧爽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压抑的愤怒:“邀请?到底是带兵打仗的边疆王,请人的方式也格外与众不同。我竟不知大盛礼仪之邦,邀请他国王子叙话居然是用掳的!” “大王子消消气。”萧爽笑着,语气温和了许多,像是在给哈提一丝安慰。“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大王子既然答应了合作,那咱们就好好聊聊这个。” “合作?说得好听!分明是本王子沦落成阶下囚,靠拿消息换命!让你说得竟然高尚了许多!”他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沉重的决心,“说,你们想要什么?另外,如何保证我能活着出去?” 萧爽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轻轻点了点头:“大王子就是聪明!活命才是最重要的。本王可以给你承诺,若你真心合作,必然能活着离开这里。不仅如此,本王还可与你协定,以后十年内,大盛对南疆永不发兵。”他轻轻放下语气,话语中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但若大王子想耍滑头,那就另当别论。我大盛虽是礼仪之邦,但是本王可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哈提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决绝与犹豫交织。他沉默了片刻,最后低声说道:“好,我答应你们。但我要保证我的安全,你们能做到吗?”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但也有一丝急切,似乎在等待着萧爽的回应。 萧爽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放心!既然本王说了能保证,就一定会让大王子活着。”他说这话时,语气温和,却蕴藏着难以忽视的决心。 随着这句话落下,密室中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哈提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那好,英王不妨直言,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萧爽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抹冷笑,直言不讳地张口:“朝廷内,都有谁是你们的人?” 萧爽的话音刚落,密室中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压抑。哈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警觉,他猛地抬起头,紧紧盯着萧爽,仿佛在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些许动摇。然而,萧爽的眼神依旧冷静,带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威严。 “朝廷内,都有谁是你们的人?”萧爽重复了自己的话,语气冷得几乎没有一丝温度。他缓缓走近哈提,眼睛直直地看向哈提的双眼,像是要从中探出答案。 哈提没有立刻回答,微微低下头,双手无意识地摩擦着衣角,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表情。他似乎在思考,是应该坦白一切,还是继续隐瞒,毕竟这关乎他的命运,也关乎许多人的命运,甚至是南疆的国运。 萧爽站在他面前,语气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变得温和,反而更加严肃:“大王子,我不喜欢绕圈子。你若聪明些,最好老实交代。否则——”萧爽微微扬起嘴角,笑意冷冽,“否则,你的命,本王是保不了的。” 哈提的眉头紧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看向萧爽的眼睛。那些曾经充满底气和自信的眼神,现在变得复杂和动摇:“我不知道。” 萧爽没有立刻搭话,而是低声说了一句:“你以为,本王不会从别人嘴里得到这个消息?到时候,你若是再想说,本王可就不想听了。” 哈提的嘴唇微微抖动,仿佛想说什么,又仿佛不想承认什么。他沉默了许久,最终低声道:“我说。” 第373章 你可真是给我惊喜啊! 萧爽说出交换条件后,哈提犹豫再三,不肯开口。直至萧爽出言威胁,他才觉得自己真的走投无路。 哈提抬眼,看着萧爽,语气透着一丝无奈和叹息,“能换个交换条件吗?”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安,“我要是说了,就是整个南疆的罪人了” 萧爽的眼神微微一沉,冷冷说道:“哈提,本王的耐心有限,更没有时间和你玩把戏。你若真要跟我合作,便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南疆安插在我大盛的探子,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清楚。等本王出了这个门,你若再想活着出去,可就不是这个条件了。”说罢,他转身迈步,佯装要离开。 哈提顿时感到一种来自萧爽身上的压迫感,那股气势仿佛能够将一切碾碎。在内心经过一阵剧烈的挣扎后,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你威胁我?”哈提突然冷笑了一声,似乎想要将自己的怒气和无奈全都发泄出来。“你真当我是什么傻子吗?我说出来,可就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更加坚定,“你们到时候弄死我,还不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萧爽微微扬眉,轻轻一笑:“你今天能活着,完全是我给你机会。信不信,随你,反正,你失踪了多日,我再将你放出去,都护老汉王也不能再信任你了。”他的语气平淡,却说出了最令哈提害怕的话。 “你说老汉王不信我他就不信我?”哈提的语气有些激动,他站了起来,步伐有些不稳,“我是嫡长子!嫡子,懂么?我生母是大王妃!” “大王妃?”萧爽冷笑,“你生母都死多少年了?还拿这个说事儿!”他步伐渐进,低声嘲讽道:“怪不得生不出聪明儿子呢,就你这个脑子,真是无药可救。” 哈提被萧爽说得有些更加不爽,他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只知道,大盛朝中有几人,和南疆的关系极深。”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至于是不是探子,我不知道” 萧爽闻言,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那双眸子更加冷冽,语气却没有因为哈提的迟疑而显得温和一分:“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听起来更像是你在给自己找出去的借口。”他俯身,眼神如刀锋般直指哈提,“我问的是,朝中具体是谁,在与南疆勾结,谁是南疆派来的探子,谁在卖国。” 哈提的手微微颤抖,他明知萧爽是一个不容抗拒的人物,但他的内心依旧充满了挣扎。片刻后,他再次叹气,仿佛下定决心一样:“有几个人,我知道些许”他顿了顿,抬眼看了看萧爽,欲言又止。 萧爽眉头一挑,冷笑一声:“他们是谁?你一个一个的给我说,务必要说清楚,不能错一个字。”他说话的语气里满是威胁与不屑,“哈提,你最好明白,你面前的人不是个容忍你无理取闹的人,你要是骗我,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哈提的脸色微微一变,那股不安的情绪愈发强烈。片刻后,他终于垂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有一个人,我知道他和老汉王有着非常深的联系,他不仅仅与南疆有生意上的往来,还在军事和情报上有合作。”他顿了顿,脸色凝重,“此人便是……”他忽然停住了话,似乎没有准备完全说出这个名字。 萧爽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他冷冷地盯着哈提,突然用力将其衣领抓住,一把拎起后,按在墙上。语气冷冽如冰地说道:“说。” 哈提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绝望与恐惧,他开口道:“此人便是——李言城,现任礼部主侍。南疆与他之间的关系,比任何人都要深。” 萧爽的眼中闪过一丝锋锐的光芒,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冷笑:“李言城?”他低语道,仿佛在咀嚼这个名字。随即,他恢复了冷静,点点头:“你确定是此人,没有记错?” 哈提示意自己还在墙上,萧爽手一松,他稳稳地摔落在地上。哈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仿佛是在给自己鼓劲一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稳定:“李言城多年前出使南疆,是老汉王奏请大王特意要的人,若不是有什么关系,为何非得要他呢?可以这么说,李家两代人,与南疆的联系,始终没有断过。”他的话语低沉而沉重,仿佛每一句都在拼命地揭开一个深埋的秘密,“而且,李言城的身份,你们可能不知道,他是李家捡来的孩子,实际上他不姓李。” “李言城……”萧爽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锋利,仿佛在揭开一层沉默已久的面纱。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语气中充满了探究的意味:“听你这么一说,他难道也是个南疆人?” 哈提的眼神此刻变得格外深邃,仿佛突然间窥见了什么禁忌的秘密。他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变得低沉且带着些许忐忑:“要不就说你聪明呢!”他顿了顿,似乎在准备将一个深埋的秘密挖出来,“我听老汉王说过,当年,南疆为了在盛朝建立一条秘密的通道,做过许多安排。其中有一步,便是将一些四、五岁的孩子放在大盛高官们的府门前,或内宅妇人们常去之地,让孩子们吸引夫人们的注意,进而将其带回家养着,或作养子或作仆役。总之就是,成功进入他们家后,偷偷打探消息,再将消息放出。” 萧爽听到这里,眼中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他没有急于发问,而是仔细消化着哈提提供的信息。片刻后,他再次出声:“所以,李言城便是这其中的孩子之一?” 哈提摇了摇头,脸色更加凝重:“我猜是。要不然,老汉王为何偏偏指定让他出使?”他顿了顿,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你要真的揭开他的身份,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因为他不和我联系,我也没办法帮你指认。” “我朝蠹虫!”萧爽低下头,若有所思地轻轻点了点头,继续问:“那你就说说,谁和你联系。”他抬起眼,脸上露出一抹冷意,“吕涛,是不是你的人?孙志杰是不是?公主府,和你有什么关系?” 哈提闻言,面色有些发白,他眼中带着一丝绝望地低声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第374章 不如......让本王助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萧爽的冷笑声在这个密室中回荡,空气中的紧张感逐渐加剧。他的声音清冷而带着威胁:“我所知道的,可不仅仅是这些。”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哈提,“我还知道,你儿子想杀了你继位,你夫人都很支持他” 哈提的脸色变得愈加苍白,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痛苦和挣扎。过了许久,他终于抬起头,缓缓开口:“吕涛……他是。”他语气微弱,仿佛说出这些话,自己的灵魂就要被掏空了,“但孙志杰,就是个蠢货。至于公主府……”哈提顿了顿,嘴唇微微发抖,“也是。” 萧爽的目光闪烁不定,深深注视着哈提,似乎在等待他的进一步解释。等了一会儿,不见哈提张口,他缓缓开口,语气更加冷冽:“也是,是什么意思?公主府全都是你们的人?” 哈提深吸了一口气,显然已经没有了退路。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是耳语:“公主府,表面上是盛朝的皇室,但背地里……背地里,公主不是真的公主,你又不是不知道。” 萧爽的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冷光,心中的那股危机感愈发强烈。公主府、南疆、朝廷重臣这些庞大的力量交织在一起,令局势变得异常复杂。“此话当真?”他语气低沉,“公主虽不是皇室所出,但是尊荣富贵一样不少。本王完全可以怀疑,你是想通过这件事铲除对自己不利的人。” 哈提的目光变得迷茫且复杂,像是背负着沉重的枷锁一样。他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都到这般境地了,我哪有那个心思……我现在说的,全是为了保全自己这条命罢了。”他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颓废,“你边疆王的狠辣,我早有耳闻。如今我身陷囹圄,岂敢骗你?” 萧爽冷冷一笑:“不必再表忠心了。”他微微低头,语气变得更加严厉,“你不妨直言,朝廷内还有谁是你们的人?” 哈提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似乎在挣扎。片刻后,他终于低声说道:“与其查大臣们,不如看看你自己的兄弟。” “兄弟?”萧爽的眼中闪过一抹紧张,“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哈提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就是你理解的这个意思,你父皇的儿子里,也有我们的人。” 萧爽站直了身体,目光如冰:“他是谁?”他语气低沉,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决断,“你说得这般神秘,莫非是”他心里顿时想到了萧义,但却在话要出口的时候及时收住。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为坚定:“若你配合,助我拔掉这些潜伏在朝中的敌人,我必在新君面前保举你,助你成为下一任都护王。” 哈提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他低声问道:“我如何信你?” 萧爽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淡淡道:“你说过,我是边疆王。我手中掌握着十几万大军,一母同胞的弟弟,手中也有不少兵马,若是大王子愿意合作,王权更迭时,我兄弟二人的军队愿助大王子一臂之力。只是,大盛内的暗桩,定要连根拔起,到时候,还得大王子提前给个名单才好。” 空气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哈提的目光缓缓转向萧爽,眼中逐渐浮现出一丝决然。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好,我答应你。” 萧爽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合作愉快。” 空气在这句话之后,似乎凝结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哈提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才将自己内心的重负压下。他的目光不再迷茫,而是闪烁着某种决绝,仿佛做出了最后的抉择。这一刻,他终于清醒过来,自己已经深深陷入了这场权力的旋涡,再无回头之路。 萧爽的嘴角带着冷笑,站直了身体,眼中有着一丝得意。他与哈提之间的协议,不仅仅是暗桩与权力的交换,更是彼此间深不见底的算计。萧爽知道,虽然哈提答应了合作,但这其中的变数仍然不少,而他,必须确保哈提成为他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非另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很好,”萧爽缓缓道,“既然大王子愿意和平,爽也得拿出点诚意来。” 哈提微微点头,沉声说道:“不知,英王要给我什么诚意?” 萧爽微微一笑,眼中带着些许阴冷:“为证明爽所言不虚,许你回府一趟,怎样?这份诚意,足不足?” 说着,他走到哈提身旁,低声说道:“虽说,南疆的暗网,早已经渗透到了大盛的核心。但是,你府内的火,可是烧到了你的床榻!”他的声音低沉而压迫,“既然咱们要合作,就要互相信任。本王能捉来你一次,就能捉来你两次,希望你回去后,不要忘了咱们的合作。” 哈提的眼睛微微一亮,随即又有些担忧地看着萧爽:“你是不是想害我?” 萧爽的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决心,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腰牌,然后缓缓道:“你这人,心思过于深沉了啊!你说我害你有什么用?再说了,按照我的身份,害你也不必亲自来。” 他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萧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着萧铎那带有几分冷冽的表情,萧爽淡淡一笑,转身对哈提说道:“而我的兄弟,将是最强的后盾。”他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补充道:“若你愿意支持大王子,我们不仅能剿灭南疆,还能重塑大盛的未来。” 哈提看着他们,神情渐渐变得坚定:“也是。” 萧爽拍了拍哈提的肩膀,安慰似的点头说道:“放心,若此事可成,我保大王子能在大盛新君面前拥有一席之地。”他的话语没有半点迟疑,充满了压迫感的自信。 “新君?”哈提有些不解,萧爽为何说了两次新君之事。 萧爽则轻轻一笑,目光深邃:“大王子还不知,我父王已秘密改储。”他低声道,“本王定会为大王子在新君面前美言,保大王子继下一任都护王。” 哈提眉头微蹙,他心想,并未听说盛帝驾崩的消息,萧爽说新君莫不是在骗自己。但是,他又不确定自己被抓了多久,期间外边发生了何事,于是,便决定相信萧爽一次。只见他思索片刻后,点了两下头,沉声回应:“合作愉快。” “大王子英明,”萧爽眼中闪烁着一丝冷笑,“请稍等片刻,本王这就安排人,随大王子回府。”说罢,他大步流星走出了密室。 第375章 愿意不愿意跟着我? 萧爽从密室走出时,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峻,但眼中闪烁着一抹得意的光芒。整个过程顺利,哈提的态度也逐渐软化,显然,是他的功劳。在几人的期待中,萧爽将自己与哈提的协议一一说了出来。 听完萧爽的话,于三娘和萧铎不由得齐齐竖起了大拇指,神情中充满了赞许。于三娘笑得意味深长:“好一招命换暗桩计,三爷有勇有谋,边疆王名不虚传!” 萧爽淡淡一笑,眼神依旧冷静,“于堂主谬赞了!不过,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路,还得靠书墨去完成。”他看着书墨,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我答应了哈提,让他回哈府,你跟着他。一旦他有了逃跑的打算,你就将他再次捉回来,只要有口气就行,下手时不必留情。” 书墨神情微动,瞬间喜转愁容,他低头想了片刻,看着萧爽,略难为情。但犹豫再三后,终于开口:“哈府内的高手如云,我未必能有把握把他抓回来。”他低头沉思,眼里闪过一丝不安,“若他真有意图逃跑,凭我一个人……恐怕未必能轻易制服他。毕竟,到时候,哈林也可能帮他” 他这话刚说完,于三娘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莞尔一笑,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轻轻倒出一颗药丸,递到书墨手里:“三日丸,一会儿给他吃一粒。” 书墨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接过药丸时,他像是捧着一件珍贵的宝贝,动作格外小心。三日丸——于三娘的宝贝之一,人服下后,立即丧失所有功力,三日内不服用解药,全身筋脉寸断,七窍流血而亡。 “有了堂主的宝贝,我就有了十足的把握!”书墨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丝轻松的笑意,眼神中也带着几分欣喜,“堂主,等这个事情了结,您能不能让我去藏书楼看两日书?。” 三娘微微一笑,语气依旧轻松:“好说,此事办得好,这件小事允了!” 书墨笑着,心中有了几分底气,甚至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去藏书楼先看什么书。他想起上次没看完的那本剑谱,顿时心痒痒起来。 “谢谢堂主!”书墨高兴地给于三娘磕了个响头,后又迅速起身,转身走进密室。 密室内,哈提仍旧坐在角落,表情有些疲倦,显然是刚才与萧爽的协定耗费了太多精力的缘故。书墨走上前去,目光沉静,没有丝毫的慌乱。他伸出手,用力捏住了哈提的下巴,哈提抬头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警觉却很快被快乐所替代。 “福寿,我能走了么?”哈提问道,他看着书墨的双目充满了期待。 “少说话,把它咽下去。”书墨低声说道,眼中掠过一抹冷冽,手中的动作却极其迅速,他把药丸轻巧地弹进了哈提的嗓子眼。 “你……”哈提本能地想要挣扎,但书墨动作更快,药丸已经精准地弹入他的口中。书墨的动作极为迅速,几乎让哈提毫无反应的机会。就在药丸进入哈提口中时,书墨立刻捂住他的口鼻,压制住任何可能的反抗。 “咳——”哈提的喉结微微动了动,努力想要将药丸吐出来,但书墨早已将他的口鼻捂住。 “吞下!”书墨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哈提的呼吸变得急促,几乎是本能地咽下了药丸。书墨待哈提的喉结动了动,确认药丸已经被吞下后,才缓缓放开了手。 “你……”哈提微微喘息,面色苍白,似乎有些疑惑。 书墨站直了身,淡淡地说道:“放心,三日丸而已。”他嘴角轻轻勾起,“一会儿,我陪哈老爷回府,三日内,不服用解药,你就会七窍流血而死。所以,你回府的时间只有三日。” 哈提的眼神渐渐模糊,仿佛那份反抗的意志正一点点被药物所吞噬。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渐渐失去焦距,最后低下头,陷入了某种沉睡的状态。书墨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但更多的,还是那份冷静与决断。 “我以为多能耐呢。”书墨低声自语,转身走出密室,关上了门。与此同时,外面的于三娘和萧爽、萧铎三人已经等候在门口,见书墨走出来,三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怎么样?”萧爽询问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期待。 书墨轻轻点头:“药已服下,我出来时看他有些困了,想必是药效起来了。” “好。”萧爽微微一笑,嘴角扬起一丝冷意,“等他睡熟后,我们将他搬到车上,你带他回府。到时候,我们不在身边,你一切小心啊!” “放心,叶神医在哈府,我们可以互相照应。”书墨笑着,将遇到叶知卜的事儿告诉了三人。 “怪不得!”于三娘后知后觉似的惊叹了一声,“叶神医说他有办法去找你,让我给个信物,我把你送我的簪子给他了。” “叶神医精明得很,易容成了哈林的车夫。”书墨一边说一边比划,将叶知卜易容后的样子给大家描述了一番,引得几人哈哈大笑后继续说,“他亮出堂主信物的时候,我还不肯信他。直至他用自己的声音和我说话,我才放下戒心。” “谨慎些,没坏处。”萧铎拍拍书墨的肩膀,像是对他行为的一种肯定,“日后,若是有机会,愿意不愿意跟着我报效朝廷?” 书墨听到萧铎的话,联想到他的身份,心下已经明了,他这是要招揽自己。于是,他佯装没听懂似的,侧过脸看着萧铎说道:“我没跟着五爷的时候,也在报销朝廷呀!堂主说了,我们身在逍遥堂,心要装着大盛。” “我说的意思是” 萧铎欲多言,还未说完,便被于三娘打断,“瞧瞧,五爷一看重,这孩子竟开始说胡话了!书墨,去看看哈提睡熟没?赶紧弄走,免得夜长梦多。” 书墨点点头,再次进了密室。 第376章 你服毒,我亲手喂 书墨进了密室,唯一能听到的只有哈提缓慢的呼吸声。他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冷静地扫视着四周,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手,又紧紧盯着哈提看,似乎在确认,哈提是不是在装睡。 见哈提纹丝不动,书墨悄然靠近他,低下身,伸出手指,在哈提的肩膀上拧了一下。 “唔……”哈提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扰乱了他昏沉的睡意,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连眼皮都没抬起来。书墨盯着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确认三日丸已经生效。 “果然是好东西,睡得跟个猪似的!”书墨嘀咕了一句,又用力拧了一下。这次,哈提的身子轻轻蠕动了两下,但依然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甚至连眼皮都没抬起来。 书墨微微点头,对哈提这种迷迷糊糊的状态非常满意。 “很好。”他站起身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坚定和冷静,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书墨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走向密室门口。 站在门口的于三娘和萧爽、萧铎三人正等得着急,看到书墨浅笑着出来,便心领神会。于三娘轻轻一笑:“怎么样,睡熟没有?” 书墨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眼神依然冷静,语气沉稳地回答道:“睡熟了。我拧了两下,只是稍稍动了动,困得眼都睁不开。”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得赶紧带他走,不然在半路醒了可不好,他毕竟有些功夫,我担心药效比普通人会短些时辰。” 萧爽看了看书墨,满意地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年轻人,思虑就是周全。” “那你们把他搬到车上去。”于三娘说道,眼中充满了精明的光芒,“书墨,一切小心啊!” 书墨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冷静。他低声说道:“堂主和二位爷,请放心。”他顿了顿,目光微微变得深邃,“书砚在哈府附近,有什么事儿,他会帮我的。” 三娘和萧爽对视了一眼,随即都没有再说什么,大家都知道,此时,已经到了一个关键时刻。 书墨再次回头,看了看密室的门,心中隐隐感到一股压抑的气氛,仿佛那一扇门后,藏着太多的秘密与未解的谜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跟上萧爽走了进去,准备将哈提搬出。 密室内,哈提仍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着。他脸上毫无表情,仿佛是一个被完全束缚住的傀儡,如果没人说,任谁都想不到,这是那个曾经在背后操控一切的南疆王子。 书墨和萧爽默契地配合着,将哈提小心翼翼地抬到马车上,又将自己的马拴在车后。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异常谨慎,生怕惊扰到沉睡中的哈提。马车缓缓地摇晃着,车轮轻轻地与石路摩擦发出低沉的声响,似乎这一路的安静也在为接下来的计划铺路。 快到城门口时,书墨停下马车,与萧爽合力将哈提从车上拖下来。哈提原本就长得壮硕,加之被药物麻痹,身体无力,抬起来颇为费劲。书墨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扯,将他拖到一棵树下。 书墨回身,轻轻关上马车的门,又将自己的马牵过。萧爽驾着车,头也不回地返回了逍遥堂。书墨待萧爽走远,拍了拍马的脖子,轻轻说道:“老伙计,去。”那马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似的,四蹄扬起,朝林子深处跑去。 书墨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物,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依旧冷静,却也带着些许紧张。紧接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放在耳边轻轻晃动了几下,直至听到里面有液体流动的声音,才满意地笑了。他打开小瓶,一股醒脑的气味立即走遍全身。原来,那里面装的是提纯的薄荷叶汁,吸一口,人立即如泡了冰水澡般清醒。 书墨凑近哈提,低下头,将瓶口轻轻地贴在哈提的鼻子下。另一只手轻轻扇动空气,将那股气味逼向哈提的鼻尖。片刻后,哈提的眼皮微微动了动,紧接着,他的双眼缓缓睁开,起初带着些许迷茫,仿佛还未完全从沉睡中恢复过来。 “哈老爷,醒了。”书墨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冷静,目光专注。 哈提的目光终于聚焦了起来,他环顾四周,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光影斑驳,太阳透过树叶洒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苍白。他试图站起,但因药效尚未完全消退,身体依然有些使不上劲。 “你、你……怎么回事?福寿,你对我做了什么?”哈提的声音低沉且沙哑,显然是刚从药物的沉睡中恢复过来,带着一丝迟疑与不解。 书墨淡淡一笑,冷冷地说道:“别急,哈老爷,休息片刻便能站起来了。不过,你要记得一件事,那就是,你服了三日丸,如果三日内拿不到解药,将会暴毙七窍流血而亡。” 哈提脸色骤变,瞬间明白了眼前发生的情况。眼下,自己处于完全的劣势,但他心底的骄傲与坚持并未完全消失,低声嘶哑地问道:“萧爽到底想怎么样?” 书墨没有直接回答,目光冷峻地注视着他:“他说,已经和你说清楚了。”他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稍后回哈府,你也不要想着耍花样。实话告诉你,我身上没有解药,但,若是我死了,你将永远见不到解药了!所以希望你识相点。” 哈提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颤抖地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低下了头,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明白,自己已无退路,只能选择妥协。 书墨见他不再言语,便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温和却带着威胁地说道:“走,二公子还在府里等着你呢。” “帮我个忙。”哈提开口求助。 “你说。”书墨也是个爽快人。 “一会儿到家,你找几个人把我抬回去。就说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快不行了。”哈提咬着唇,说出了这句话,仿佛下定决心要做一件大事。 第377章 我买棺材给你睡啊 书墨和哈提一路走在小路上,脚步匆匆。他的心中不时闪过紧张的念头,毕竟哈提的身份非同小可,且萧爽和萧铎的画像还在城门上高悬,如果让哈提看到了,恐怕他们的计划会受到影响。书墨快速扫视周围,心下暗忖——这个时候,不能让哈提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当他们走到城门下时,书墨悄悄地停下了脚步,心跳一时加快。想着城门那边那高高挂起的画像,他忽然觉得一阵心悸,萧爽和萧铎的画像栩栩如生,面容清晰。他转头看了看哈提,心中一阵纠结,最终还是决定采取一番手段。 “哈老爷,”书墨低声说道,“委屈你了。”他一把扯下哈提衣襟上的一块布,迅速蒙住了哈提的双眼。哈提猛地一愣,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心中不禁升起疑惑。 “福寿,你这是做什么?”哈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解,他的眉头紧蹙,虽未能看到外面,但却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息。 书墨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思绪一片混乱,急忙支支吾吾地说道:“前面……前面有些风沙,我怕你眼睛不舒服。”他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早已开始懊恼自己的解释有些生硬。这么牵强的理由,任谁都不会相信。 “风沙?”哈提的声音有些讥诮,“福寿,咱们如今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书墨不敢回答,内心的紧张让他只想赶紧结束这段对话,他几乎是用力推着哈提往前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他的心跳在胸腔里如同战鼓一般急促,额头微微渗出些许冷汗。 就在他们进到内城门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两个穿着官服的盘查士兵。书墨的心一紧,眼神下意识地扫向哈提的方向。 “站住!”其中一名士兵走到他们面前,神情严肃,“停下,解下布条,露出全脸来!” 书墨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他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轻轻地放在手心里,递给那个官兵。同时,脸上堆满了笑意:“官爷,您看,我大哥在外打猎,掉进了别人设下的陷阱里,眼睛被石灰迷了,现在需要进城看郎中。劳烦您通融通融,帮个忙,行吗?” 那名士兵微微一愣,见书墨一副恭敬的模样,心中稍微动了动。他看了看书墨放在自己手里的银子,又掂量了掂量,眼神游移不定。书墨见对方不放行,又恳求了一遍。那官兵这次没有再犹豫,低头自言自语道:“方脸……”他猛地抬头看了看哈提,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快走,快走。” 书墨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赔笑道:“多谢官爷。”他赶紧推着哈提继续往前走,步伐比先前更显得急促,生怕一旦拖延就会露馅。 二人走出城门后,书墨稍微放慢了脚步,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后,他终于转向哈提,将其眼上的布条解下,并低声说道:“跟我走。”他心里清楚,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把哈提送回哈府,否则一旦哈林的杀手察觉到异常,哈提就有性命之忧。 他们走了一段路,穿过几条狭窄的小巷,终于来到了一个空荡的街道。书墨的目光随即落在了前方的一家棺材铺上。春节期间,人们忌讳冥间的一切,因此棺材铺四周一片寂静,来来往往的只有几个送木料之人。 书墨往前走了两步,突然站定,转向哈提,低声说道:“等一下,随我进去一趟。” 哈提有些疑惑,但并没有说什么。书墨带着他走进棺材铺,铺内气氛阴森,木材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店主是个中年男子,面容疲惫,见到书墨走进来,眼神中略带一丝惊讶,但随即便恢复了平静。 “二位客官,要多大的?什么日子要?要什么材质,我这里有楠木、松木、柏木,木材不同,价钱也不一样。”店主说话的声音沙哑,似乎将书墨和哈提当成了买棺材的客人。 书墨看了看四周,伸出手指着哈提,对店主直接开口道:“来一个柏木的,给他用。同时,我想再雇几个人,帮忙将棺材抬回家里去。” 店主微微一愣,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同时也想确认书墨的要求是否准确:“雇人?抬棺材?” “对。”书墨简单明了地说道。 “你是不是发烧了?”哈提看着书墨,明显不高兴起来,觉得他这是不信任自己的表现,在等自己三日后暴毙。 “做戏得做全套!”书墨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你不死,你那宝贝如何暴露他的真面目?那你回家的意义就没有了呀!你方才让我找人抬你回去,说你奄奄一息,可不就是为了看清他的嘴脸嘛!” “你你都知道?”哈提没想到,书墨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秃子头上的虱子,你这不明摆着嘛!”书墨抬眼看了哈提一下,仿佛在问他“我看起来特别笨吗?” 哈提的心思被戳穿,他反而觉得轻松了些。轻轻拉了拉书墨的衣袖,低声说道:“一会儿,我装死,万一那个畜生真的要捅我,你可得护着我啊!”书墨正要说话,哈提以为他要拒绝自己,立即补充了一句:“你可不能不管我,我知道你有功夫的!” “好,答应你。”书墨笑着答应了哈提这个请求。 过了一会儿,四名伙计一起将哈提小心地安置在一具棺材里,紧接着,他们又将盖板挪开一掌宽的缝隙,以供哈提呼吸。之后,四人一起抬起棺材,跟在书墨身后,慢慢地朝着哈府的方向走去。 哈提躺在棺材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偶尔皱起眉头,显然他在思索自己当前的处境。 书墨心中虽然一片冷静,但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愁云,仿佛在思考一会儿进了哈府后,该怎么和哈林说这件事。 第378章 恭迎您,我的主人 书墨带着假死的哈提走到哈府门口,哈府的气氛如同以往般肃穆。门口的两排守卫依旧站得笔直,眼神警觉,身形高大。 “站住!”其中一个守卫走了上来,眉头紧蹙,显然对书墨抬棺材回府一事感到不满。 然而,书墨早已准备好应对之法。只见他冷冷地抬起右手,示意抬棺材的人停下,目光同时不急不躁地看向守卫,大声喝道:“让开!耽误了公子的事儿,你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守卫挡住了他的去路,语气严厉:“我等知道,你是二公子的人,原本不该阻拦。但是,你今日实在不宜进府,棺材晦气,放你进去……这事儿弟兄们不好交代,怕是二公子要责罚的!” 书墨眉头微微一挑,心下暗骂此人有眼无珠。他冷冷地拉过这个守卫,低声喝道:“你看看棺材里躺着的是谁!”语气中透着一种压迫力,仿佛一切已然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名守卫被书墨的眼神一震,脸上显露出一丝犹豫,他向前一步,靠近棺材板的缝隙,正准备仔细查看。可在他低头的瞬间,立刻瞳孔一缩,脸色骤变——棺材里躺着的人,赫然是他们的老爷哈提! 一时间,守卫的脸色瞬间惨白,脚下的步伐踉跄,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一般,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接着一个踉跄,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旁边的同伴愣愣地看着他摔倒,只听得“啪”的一声,震得周围的空气一阵轻微的波动。 “快快!”那名守卫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爬起来,脸色苍白如纸,连声音都在颤抖:“这、这是——这是小的有眼无珠!”他想着棺材中躺着的哈提,眼中满是震惊与恐惧。 书墨没有理会他的慌乱,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语气毫不客气:“这回,我能进去了么?” “开!开大门!”守卫急急忙忙地回头大喊,仿佛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的声音颤颤巍巍,透着一丝不确定,却充满了恐惧,“快!快把正门打开!” 身后的几个守卫面面相觑,显然并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但在看到这名同伴如此慌张后,他们也没有再多问,连忙去拉开大门。 书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待大门完全打开后,他一挥手:“走,随我进府!”随即,他带着几个抬棺材的人,步伐快速却又稳重地将哈提抬进了大门。 那守卫见状,急忙转身跟进府内,脸色依旧苍白,心跳如鼓,却没有敢再问一句话。他只是迅速走到门口,朝着棺材双膝跪下后磕了三个头。 书墨心知,眼下的局势已经紧张,哪怕是最轻微的差错,都可能让自己暴露在更大的风险中。他没有再浪费时间,带领着抬棺材的人直奔正厅。 刚进入正厅内,一股熟悉的陈旧木香味扑面而来,书墨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一切都似乎与他第一次来时没有太大变化。他压低了声音,对着身后几人缓缓说道:“就放在这里,轻一点。” 几个伙计不敢多言,马上将装着哈提的棺材小心地放在地上。书墨从怀里摸出哈林给他的银票,递给其中的一个伙计,并轻柔地说道:“拿钱快走,不必找了。” 几个伙计凑上去看了看银票,只见上面的数额巨大,几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不约而同地看着书墨,似乎都觉得他给错了银票。书墨见他们不走,只得用力挥挥手,略显怒气:“快走!等着看戏呢,是?” “谢谢公子。” “谢谢,谢谢。” 那伙计听书墨言,将银票揣进袖子里,拉着其余几人,对书墨感谢了一番,随后一溜烟跑出了哈府,生怕下一秒书墨反悔将银票要回。 书墨看着棺材里静躺的哈提,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某种不安的情绪越发强烈。他在正厅门前站了一会儿,没看到有人过来,才轻轻关上门走到棺材前。 “哈老爷,赶紧透口气,一会儿我要去找你儿子了。等他过来,你就不能大口呼吸了。”书墨低声说道,声音虽然柔和,但却带着一种无奈和急切。他的目光始终未离开那张安静躺着的面容,仿佛在等待哈提的回应。可眼前的哈提依旧一动不动,像死一般沉寂。 书墨的手指轻轻触碰到哈提的手腕,试探性地按了按,感受到脉搏的跳动。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默祈祷着,接着双手用力,将棺材的盖板轻轻推开一小段。板子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空隙中渐渐有了更多的空气流通。 “真是对不住了,口留得小了些。”书墨低语着,目光却依旧不肯离开哈提的面容,生怕他真的因缺氧而去世。 哈提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刚刚恢复了一些气力,便坐了起来。他的眼睛微微睁开,眼中的迷茫逐渐消散,重新恢复了一些清醒后,伸出右手食指,指着书墨,眼神中带着些许责备,却又掩不住内心深处的感激。 “你这小子,差点要了我命!”哈提的语气听着是责怪书墨,但更多的是对自己所遭遇的无奈与愤懑,似乎想借此发泄心中的积压情绪。 书墨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到一旁桌上有茶水,忙倒了一杯给哈提端过去,并低声说道:“哈老爷,真是对不起了。来,喝点水,稍微缓口气。” 哈提瞥了一眼书墨,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茶水。茶水温暖,喉咙像是得到了抚慰,他轻轻咳嗽了几声,接着一口干了那碗茶,并将空碗递给书墨,同时轻声说道:“去帮我把那个畜生叫来。”他说完,便迅速躺回了棺材里,闭上眼睛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 书墨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感到哈提和哈林会有一场大的冲突。他正要问哈提,还需要自己做什么时,外面突然传进一个清晰且带着哭腔的声音:“父亲!我的好父亲!” 第379章 不听话就弄死你 听到哈林的声音,书墨强忍着疼痛,用力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眼角忍不住泛起一丝泪花。他努力酝酿着情绪,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痛苦一些,目光却不自觉地看向进门的哈林。 哈林带着泪水和满脸的悲伤,在两个人的搀扶下,挪着步子走进正厅。书墨看着他,想起昨日那个让他杀人的哈林,心下将二者的模样对比了一番,不由得暗自唏嘘了起来。 哈林显然是哭得太多了,脸上泪痕未干,整个人的气息都带着一股失魂落魄的伤痛。他被两个仆人搀扶着,步伐蹒跚却坚定地走到棺材旁,定定地盯着里面看。仔细观察了片刻后,确认了棺材里躺着的人确实是自己的父亲——哈提,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猛地跪倒在棺材旁,双手紧紧摸着棺材的边缘,泣不成声:“父亲!父亲,您怎么就去了啊!为什么……” 他哭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是哽咽在喉间,难以发出声音。沉痛的哭泣回荡在寂静的大厅里,仿佛带着一股难以言明的真实悲伤,摧残着书墨的心。书墨站在一旁,感受着这一幕,心里却无法平静下来。突然,只觉得腿间一股疼痛袭来,他才反应过来是刚才拧得太大力的原因,不由得在心里暗叫自己一声“傻子”。 突然,似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哈林猛地抬起头,停止了哭泣,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向书墨,眼中满是急切的问询:“福寿,在哪里找到的?”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急切的渴望,仿佛想要从书墨那里得到一点儿能带来安慰的答案。 书墨顿了顿,低声回应道:“西山。”简洁的回答没有多余的废话,却也隐含着哈林想要的答案。 哈林的眼睛微微一眯,似乎很满意书墨的说辞。他又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再次挥了挥手,眼泪再度盈满了眼眶:“父亲……您怎么会去那儿?怎么敢不管我们……” 书墨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公子,不必再哭了。老爷若是活着,也一定不希望看到您这个样子。” 哈林哽咽一声,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的手指紧紧地掩住了眼睛,但心底那份难以掩饰的快乐却一波波地涌了上来。 这时,书墨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他微微侧头,对旁边的人挥了挥手:“咱们先出去。”他的声音低沉且平静,带着一种为哈林考虑的真诚。 众人听到书墨说话,纷纷低头,默默地退了出去。书墨看了看哈林,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转身准备出门。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哈林的声音:“福寿,你留下。” 书墨的步伐顿时停顿,稍微回过身,看见哈林那依然满是泪水的眼睛,那一刻他心中长叹一声“造孽啊!”。尽管此时的哈林看起来格外疲惫和脆弱,但眼中那一丝坚定的光芒让书墨明白,他有重要的事儿要问自己。 书墨深吸了一口气,静静收回了刚才迈出去的脚步,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后,他重新关上了门,空荡荡的大厅里再次陷入沉默。哈林坐在棺材旁,目光复杂地望着书墨,轻声道:“你发现的时候是死是活?” “死了。小人也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只好雇人抬了回来”书墨低首,慢吞吞地回答着,心里却在预判着哈林的下一个问题。 哈林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想要从书墨的眼中看到什么答案。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他是活着的!”他咬紧牙关,眼神中的狠厉与决绝交织在一起,仿佛在向书墨发出一种无法拒绝的命令,“他是在抬回来后死的,并且,他是当着你的面儿说,要将王位传给我后才咽气的,懂吗?” 书墨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中那股无形的嘲笑感再次涌上心头。他低声道:“公子,这” “这什么这!”哈林的情绪瞬间爆发,眼睛瞪得滚圆,咬牙切齿,眼中闪过一丝暴怒,“你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你是聪明人,这点事儿还想不明白吗?你若按我说的去做,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但若你乱说……”他的语气骤然变得冰冷,眼神像刀一样切割着书墨,“我就对夫人说,是你害死了他!” 这最后一句话,仿佛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书墨的心头。那股冰冷的威胁不由得让他心底一阵抽搐。哈林的话轻飘飘地落下,但其中的危险却像是一条潜伏的毒蛇,悄悄在暗处盘踞着。 书墨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一刹那,他的心情复杂无比。这个年轻人,果然比他父亲更加心狠手辣。书墨能感受到,哈林那股暗藏的野心,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狠劲。 “公子,”书墨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已经决定先按他所说的去做,遂低声道:“小人害怕……” “怕什么?”哈林没有丝毫犹豫,眼神更加坚定,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放心,只要有我在,夫人必不会为难你。” 躺在棺材里的哈提,静静听着哈林和书墨的对话,感觉自己的胸口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压住似的,呼吸有些困难,他轻轻抬起手,捂住了胸口。 与此同时,书墨低下头,低声说道:“公子,我明白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无奈。 哈林见书墨没有反驳,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冷笑一声:“这才对嘛。不要和我对着干,往后,这府里,还得我说了算。” 这时,正厅的大门再次被推开,一阵低沉的脚步声传来,伴着低声抽泣,显然,来人是哈夫人。哈林微微侧头,看了看书墨,眼中的狠厉更深了一分,随后,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脸上恢复了那种十分难过的模样。 哈提将手从胸口拿下,放回身侧,心中一阵感叹。哈林的心机和决断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若不是亲眼见证,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能如此冷酷无情。 不久,哈夫人从门外走了进来,身上披着白色的丧服,目光冷漠而严肃。她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口棺材上。 第380章 养你不如养条狗 哈夫人走进正厅,身上披着一袭白丧服,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她的步伐踉跄,一步步走向棺材,直到站在哈提的棺材前。她看着躺在棺材里的丈夫,悲痛欲绝,趴在棺材边缘的双手,忍不住地颤抖。 书墨见哈夫人哭得如此伤心,心里不免有些惋惜和同情,随即走上前去,轻声安慰道:“夫人,节哀顺变,老爷一定不会愿意看到您如此伤心的。” 哈夫人抬起眼睛,眼中闪过一抹悲痛的光芒,低声喃喃道:“我哪里能节哀?他这一死,留给我的是无尽的痛苦和黑暗的未来!”她的声音逐渐高涨,悲伤化作哭声,后来干脆捂住脸,放声大哭了起来。 书墨站在一旁,低头不语。此时,他注意到哈林站在一旁,正冷眼旁观,眼中似乎还透着一丝冷笑,仿佛对哈夫人的哭泣毫不动容。他心中不禁微微一凛,暗想:养儿如此,还不如养条狗! 哈夫人哭了许久,眼泪早已湿透了脸上的妆容,她突然停住了哭声,目光变得如冰一样冷冽,嘴角微微翘起,静静地盯着棺材里的哈提。突然,她冷笑出声:“不是挺能耐的么?起来呀!”她伸手进棺材里,抓住哈提的衣服,像抓着一块死物似的,用力地摇晃着。 书墨眉头微微一皱,心生警觉。哈夫人的行为显然不正常,这种举动已经超出了悲痛的范围,更多的是一种失控的表现,似乎她的情绪与理智已经逐渐崩塌。他心中一阵不安,赶紧看了看哈林,却发现他依然站在旁边,脸上没有丝毫慌张,反而脸上泛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哈夫人完全没在意哈林和书墨在旁,看着哈提继续自言自语:“起不来了?我原以为你多能耐呢!这下好了,你那些骚蹄子们,可要独守空房了!”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嘲讽又疯狂的气息,眼中闪烁的光芒也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不若这样,我都给你送过去,怎么样?让她们去那边继续伺候你” 书墨暗自心惊,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夫人,您莫要伤心过度……” 然而,哈夫人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继续自顾自地嘲笑着,仿佛把一切都抛之脑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 “母亲,您可真是了不起!”哈林此时却突然开口,脸上挂着一抹奇异的笑容,他居然恭敬地给哈夫人磕了一个头,动作看着异常得体,完全不像是个丧父的伤心人。“恭喜母亲!”哈林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哈夫人被哈林这一磕头弄得愣了一下,原本还在继续狂笑的她,瞬间停止了言语,皱眉看向哈林:“你在说什么?” 哈林笑眯眯地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母亲,自此以后,这府里就是您的天下了!”他说这话时,故意把语气拉得很重,“您的天下”四个字也说的铿锵有力,目的便是让哈夫人觉得哈提过世是一件喜事。 哈夫人果然被拿捏了,眼中的疑虑一闪而过,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喜悦:“你别说,这一下,还真是省事了。”她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神情变得异常冷静,“他这一死,正好,省得我儿再等了,母亲这就上书,由你承袭他的爵位。” 哈林心中一阵狂喜,然而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种恭敬的神色,他微微低头,嘴角含笑:“母亲,万万不可……父亲命我继位一事,只有福寿听到,再者,他尚未交代印鉴在哪里便撒手人寰,儿子担心此事无人信服。” 哈夫人轻轻一笑,似乎早有准备:“印鉴在母亲手里。”她的话语掷地有声,语气中充满了确定和掌控的意味。 哈林闻言,顿时激动得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低头,眼中闪过一抹贼笑:“母亲!”言罢,他心中已经开始畅想着继位后的尊荣,甚至不由得有些幻想自己坐上那个权力的巅峰,成为这座府邸乃至整个西域都护府的真正掌舵人。 书墨站在一旁,看着母子两人的对话,心中不由一阵冷意。哈夫人显然是“死了”丈夫后有些不安,开始讨好儿子了,而哈林,则是期待已久的梦想终于实现的模样。然而,他心里清楚,这一切美梦的泡影,将会随着哈提从棺材里爬出而全部破灭。 哈提躺在棺材里,听着母子两人的对话,心中的愤怒和痛苦交织在一起。他从未想过,最先背叛自己的,竟然是自己最亲近的夫人和儿子。他默默地咬着牙,心中充满了寒意和决心——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的屈辱,他决定一会儿要亲手宰了他们。 想到这里,哈提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指尖几乎要戳穿自己的手心。突然,气管被一口唾沫呛住,一阵剧烈的咳嗽从他的喉咙深处涌出,“咳!咳咳咳咳”,那一瞬间,哈提只感觉自己的胸腔如同被刀割一般难受,他分不清是咳嗽震得疼还是真的心疼。 棺材外的哈夫人和哈林,听到了这阵突如其来的声音,母子两人愣了一下,然后哈夫人猛地转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诈尸了!诈尸了!”她尖叫着,声音中透着震惊与恐惧,双手颤抖地指着棺材,仿佛她所听到的这个声音,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哈林也被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吓得愣了一下,随即脸色骤变,心中猛地一紧。尽管他表面上保持着冷静,但眼底的惊慌依旧掩不住。他不是个信奉鬼神之人,但刚才的声音,他听得清楚,那就是父亲哈提的声音! “怎么回事!福寿,是不是你搞得鬼?”哈林第一时间想到书墨,觉得是他作弄自己。 “公子冤枉,小人一直站在这里,不曾发出丝毫声音。”书墨恭敬地回了一句。 “本公子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想耍我!”哈林说着,从靴子里拔出了那把锋利的匕首,紧紧握在手里,朝着棺材走了过去。 第381章 背叛我,你必须死 哈林的步伐沉稳而有力,匕首在他手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锋利的刀刃像是要将一切都切开。他眼中布满了愤怒与不甘,心中充满了激烈的情感。尽管他表面上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他手中的匕首却已出卖了他的心态——若是哈提没死透,他准备亲手送他上路! “谁都别想挡爷爷的路!”哈林咬牙切齿地低声自语,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戏弄我!”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棺材,心中的阴谋在此刻化为一股强烈的冲动,迫使他迈步向前。他的匕首紧握在手中,仿佛随时准备刺入哈提的心脏。那一刻,他的心里没有父亲,只有挡他爬升路的敌人。 然而,就在他一步步接近棺材时,突然一声沉重的声音从棺材里发出。 “哈林!” 哈林的脚步猛地一停,他的身形一僵,刹那间似乎时间凝固了。声音从棺材中传出,低沉、沙哑、又充满力量。那声音他太熟悉了,是父亲哈提的声音,他的一句“哈林”,充满了警告与愤怒。哈林虽然被富贵王权迷了眼,想做大逆不道之事,但终究心中还是害怕,拿着匕首的手开始有些抖了。 就在哈林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棺材的盖板被猛然推开,他看见一个身影从中挣扎着坐了起来。 哈提虽然面色无光,但眼中闪烁的怒火与杀气,足以让整个房间瞬间如坠地狱。他勉强支撑着坐直身子,眼中满是愤怒与恨意,身形微微摇晃,目光却如利剑般射向哈林。“这是想杀我?”哈提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深渊中传来,带着无法掩饰的寒意。 哈林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瞪大眼睛看着父亲,眼中先是闪过一抹惊愕,随即转化为愤怒与不甘。“你死了不是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既然死了,为什么不死透呢?” “我真是高估了你了,”哈提冷冷一笑,他的眼神锐利如刀,“贱人生的孩子,怎么都喂不熟!”他用力支撑着身体,眼中带着滔天的怒火,“从现在起,你什么都不会得到了,包括姓氏。我会对外说你得了恶疾,你自行去,自此以后,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哈林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抹杀气,握住匕首的手指微微用力,剑刃在空气中发出轻微的破风声。“那可未必!”他冷笑一声,恶狠狠地说道“只要你死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挥舞匕首,锋利的刀刃直指哈提的胸口。那一瞬间,气氛变得极其紧张,书墨轻抖手腕,将暗器紧紧捏在手中,随时准备为哈提解围。 然而,就在匕首临近的瞬间,哈提眼中闪过一丝惊人的冷冽,他突然在棺材里站了起来,随后轻轻跃到地面,高抬右腿,使出全身之力,猛然踢向哈林。不知是哈提力气大,还是哈林害怕,一腿过去后,哈林瞬间倒地,手中的匕首应声跌落。 “就你?也想杀我!”哈提的声音充满了怒火,紧紧握住哈林的手腕,几乎要将其捏断。“你还嫩着呢!” 哈林目瞪口呆,心中的恐惧与不安迅速蔓延。他用尽力气挣脱,但哈提的手腕如同铁钳般死死锁住。他瞪大了眼睛,强撑着冷笑,“你不是死了么……” “你个畜生倒是盼着老子死!”哈提冷笑着回击,“老子洪福齐天,偏偏不如你愿!” “你……你不能……”哈林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他似乎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极大的困境。每一句话都充满了不甘,但他也无法从哈提的手中挣扎起来,匕首已经跌落在远处,手腕上的剧痛让他痛不欲生。 哈提的眼神中闪烁着不屑与愤怒,他用力一推,将哈林摔向了地面。“你当你是谁呢!你不过是一个被权力欲望迷了眼的畜生罢了,还妄图翻身做主子!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哈林狼狈地摔倒在地,眼中充满了愤怒与屈辱,但却无力反抗。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了先前的自信和骄傲,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懊恼。 “你……”哈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几乎被愤怒吞噬,“你为什么装死?” 哈提的眼神骤然冷冽,仿佛瞬间把周围的温度都冻结了。他那深邃的瞳孔凝视着哈林,语气低沉,带着无法掩饰的愤怒和威严:“你也配问老子?”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哈林的心头,让他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震。 哈提的怒火和权威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哈林几乎喘不过气来。那一瞬间,哈林的眼神骤然闪过一丝犹豫,他的思绪仿佛又开始翻涌,暗涌的念头不断在心底升腾。然而,就在他试图再次寻求机会反抗时,哈提忽然迈步向前,几乎如同猛兽出击。 “你敢!”哈林还没反应过来,哈提已快步走到墙边,一把拔出挂在墙上的长剑,剑身反射出锐利的寒光,仿佛一柄死神的镰刀,带着致命的气息,直直朝哈林的胸口刺去。 “噌!”剑刃猛地贯穿了空气,刹那间,剑尖便如闪电般刺入哈林的胸膛。那一瞬间,痛楚与震惊交织成无尽的黑暗,哈林的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嘴巴微张,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剑刃深深嵌入他胸口,鲜血迅速涌出,浸透了衣襟。 哈林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还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双腿软的没一点力气。他眼中的恐惧、愤怒和不甘化作一道道狂暴的波动,然而,却根本不敌哈提那一剑的锋利与决绝。 哈提的脸色毫无一丝波动,剑刃仍然停留在哈林胸膛的深处,只有那鲜红还带着体温的血,透过衣物缓缓渗出,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冷酷。 “下辈子,记得做个孝顺的孩子。”哈提的声音冰冷得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温度,他的每个字眼都如同利刃般划过哈林的心脏。 哈林忍着剧痛,将剑从自己体内拔出,鲜血瞬间如泉涌般溢出。他的身体也跟着倒了下去,面容扭曲,表情狰狞。倒地后,他瞪大了眼睛,似乎还在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却无力发声。最终,他只能眼看着自己的一切希望和计划化为一地的血迹,彻底消失。 “还算有种。”哈提低声嘲笑,他缓缓将剑捡起,在衣服上擦了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第382章 贱人,你怎么敢...... 第382章 贱人,你怎么敢 房间内的气氛宛如死寂的深渊,空气中的压迫感愈发沉重。 哈提的冷眼扫过已经倒地不起的哈林,他缓缓放下剑,眼神冷峻如刀锋,仿佛整个房间都被他的威严所笼罩。鲜血顺着哈林的身体缓缓流淌,染红了地面,哈提弯腰,将哈林抱起,丢进了棺材里。哈林的血滴落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哈夫人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可置信,她的身体如同秋风中枯萎的树叶般,发抖不止。她看着哈提冷酷的动作,突然意识到下一个被杀的就会是自己。 “哈”哈夫人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说了一个字后,很久没再出声。突然,她浑身无力地靠着一旁的柱子滑了下去,蜷缩在那里,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膝,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一丝安全感。 “贱人,敢偷老子的印鉴!”哈提看着哈夫人,没有半点夫妻之间的怜爱,反而是满眼嫌弃。 “哈……哈……”哈夫人声音微弱,几乎是哀求般的低语,但她的双眼却仍然紧盯着哈提,心中充满了恐惧与疑问,“哈提,一日夫妻百日恩” 哈提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切割着一切,包括那曾经存在的爱情与亲情。 “你”哈夫人还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下,她年岁正好,并不想死。 哈提抬起头,冷冷一笑,仿佛根本不在意眼前这个曾经与他共享过一切的女人。他抬眼,看到哈夫人委屈又可怜的模样,内心隐约闪过一丝嘲讽。 “你以为,我会容忍你和他一同背叛我?”哈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待喷的火山,充满了吞噬一切的力量。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重砸在哈夫人心头的石头,让她的内心瞬间崩塌。 哈夫人的眼中涌现出恐慌,她下意识地缩了缩双脚,甚至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哈夫人张了张嘴,想要开口,但喉头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言语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哈提,求你,求你放过我,算我求你了……” “放过你?”哈提低低一笑,目光冷峻而无情,“你当我是谁啊?一个你可以随时背叛的人吗?” 哈夫人闻言,脸上瞬间涌上一层冷汗,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甚至连刚才的高傲与不屑都消失殆尽。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从这个男人的手中逃脱。曾经她是那般高高在上的“哈夫人”,但今天,在哈提冷漠的目光下,她不过是一个犯了错的女人,一个曾经被人蛊惑,为权力和地位所迷失的人。 “你看清楚了。”哈提缓缓向她走去,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如同敲打在她心上的铁锤,“今日的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种下的因。” 哈夫人愣愣地看着他,眼中的恐惧几乎要溢出眼眶,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涌了出来,但她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本能地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再是那个她曾经一瞪眼就会哄她的哈提,而是一个冷酷无情、权力至上的统治者。 “我……我错了。”哈夫人终于低下了头,泪水滴落在地面上,声音充满了懊悔与绝望,“我知道错了,求你饶我一回……” 哈提的目光依然冷峻,毫无波澜,仿佛听不到她的求饶。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空气中,像是一只孤独的鸟,在风暴中无法翱翔。 “求我?你配吗?”哈提冷冷地回应,语气没有一丝怜悯。“自你嫁给我,敢问我哪点对不住你?我宠着你,惯着你,宅子里进了母鸡都要你点头,你却这般对我!你自己摸摸自己的良心,你配被我原谅吗?” 此时,房间的气氛愈发凝重,哈夫人低垂着头,浑身颤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抗拒着哈提的话。她的眼中满是懊悔与恐惧,但再也没有力气去为自己的罪行辩解。她知道,她已经没有任何机会翻身。 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权力与背叛交织成一场悲剧,鲜血、泪水与无尽的悔恼,成为了哈提与哈夫人之间不可挽回的鸿沟。 哈提站在正厅中,怒火如火山般喷薄而出,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双眼中充满了令人胆寒的冷意。哈夫人看着眼前的男人,神色复杂,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哈提的气场压得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房间内的空气几乎凝固了,哈提一步步走向她,每一步的沉重都像是踩在哈夫人心头的巨石。她从未见过丈夫如此愤怒,曾经的霸气和威严似乎已被一种无可抗拒的怒气所代替,仿佛是要将一切不顺心的事情撕裂。 “贱人,竟然敢背叛我,背叛我……” 哈提的声音低沉如雷,带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杀意。他一步步逼近,直到与哈夫人近在咫尺。哈夫人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紧张转变为慌乱,她瞪大了眼睛,想要后退,却发现怎么都逃不脱那种愤怒的气息。 “你怎么敢求饶!”哈提低声怒道,伸出手,如同一道铁钳,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拉起,按在柱子上。 哈夫人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却发现自己几乎连呼吸都无法顺畅地进行。她的双手无力地拍打着哈提的手臂,试图挣脱,但每一次都显得那么微弱与无力。 “我娶你,是高攀了你。但是,这么多年,哪一点不如你意了!”哈提的声音中夹杂着冷笑,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要将她的灵魂撕裂,“你看不上我,我知道,既如此,就让这痛苦结束!” 哈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眼泪涌上眼眶,她的嘴巴张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无助的哽咽声。 哈提看着她挣扎的模样,脸上的冷意愈加浓烈,他的手掌紧了紧,直到哈夫人挣扎的力气逐渐减弱,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样,双臂突然垂了下去。 哈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低头看着哈夫人已经失去生气的面庞,心里却没有一丝悔意。她的死,是必然的。曾经的温柔与亲密,如今在无尽的背叛与算计中早已烟消云散。 他放开了她的身体,她如一个破碎的瓷瓶般,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哈提看着死去的哈夫人,脸上的表情平静如常,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 房间内依旧寂静无声,而书墨的心情却是如潮般翻滚。哈提,一个不可一世的大王子,接连被夫人和儿子背叛,又亲手解决了他们,这股狠劲儿让书墨敬佩,但是也让他胆寒。 “幸亏吃了三日丸。”书墨在心里暗暗想道。 第383章 这惊天的秘密! 第383章 这惊天的秘密! 哈提回头看了一眼哈夫人和哈林,迈着沉静的步伐走出正厅时,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跟上。”哈提喊了一声,示意书墨跟着自己。书墨听到哈提叫自己,回身给哈夫人和哈林鞠了一躬,忙跟着哈提走了。 走过空旷的走廊,穿过一扇扇沉重的大门,哈提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最后,他来到了书房门前。门上的锁条泛着微弱的金光,但这对他来说,根本不足为惧。他蹙了蹙眉,脸上浮现一丝不耐,抬脚狠狠踹在门上。 “咔嚓!”一声脆响,门锁应声而断,木门瞬间打开,门框被狠狠撞到墙上,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 哈提并没有立刻走进去,他稍稍停了下来,眼中透着几分深思。门内的空气充满了书香和尘土的气息,然而在这片安静的气氛中,书桌上的一只木盒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盒子上印着的细密花纹。 “这个东西怎么在这里?”哈提有些不解,自己明明将这东西放在了吕府,为何会出现在自家书房? 书墨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前日,吕管家给二公哦不,给哈林的。” “吕涛这个狗杂碎!”他低声咒骂,口气沉痛而愤怒。哈提一把抓起桌上的木盒,打开盖子,随手拿出里面的一个纸卷。他的眼神在那上面快速扫过,阅读着纸上那一行行细密的文字。每一个字都像是深深刺入他的心脏,带着无声的警告。 “枉我白白信任他一场……”哈提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懑和冷笑。他将纸卷随手放到一边,思绪翻滚。一时间,书房内的空气似乎更加沉重,仿佛一切的安排,都是一场早已注定的阴谋。 哈提紧紧握住拳头,指节发白,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看着木盒子,目光坚决,嘴角微微上扬。内心想着吕录那谄媚的模样,将牙咬得咯吱作响。 书房内,斑驳光影下,杀意弥漫。 哈提的手指摩挲着案上的木盒,眼神阴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来。他想到自己亲手将这个木盒送到吕府时的情景,心头的怒火腾地窜起,五指紧紧扣住盒子边缘,指节发出微不可闻的咯咯声。 当时,他认为将这个木盒放在吕府是最周全的安排。吕涛唯他马首是瞻,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吕涛会永远敬畏和巴结自己。可是——他错了!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风高夜黑的晚上,他骑马疾驰到了吕府后门,悄然翻身下马,将怀中紧抱的木盒郑重地交给吕涛。那时的吕涛接过盒子,郑重地点头,低声道:“哈兄,放心,除我以外,绝无第三人知晓。”他的语气铿锵,眼神坚定,哈提毫不怀疑他的话。 可是如今呢?吕涛竟然把盒子交给了一个下人!还是个两面三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吕录! 哈提睁开眼,眼底寒光乍现,胸口起伏不定,怒意如潮水般翻涌。他重重地一掌拍在桌上,木盒微微震动,险些跌落。 “我哈提半生英勇,竟无一人可信!”他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找到吕涛,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书墨站在一旁,看着哈提怒不可遏的样子,心中不禁泛起了些许疑虑。他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哈老爷,我能否问问,这木盒里……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让你如此震怒?” 哈提冷哼一声,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暴躁,沉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他目光幽沉,盯着书墨,似是在衡量该不该将此事告诉他。但转念一想,自己都命在旦夕,内力全无,书墨若是强行看,隐瞒也无济于事。 “不过,你既随萧爽查到我,应该也有耳闻,吕涛这些年,购买了一批又一批的石头。”哈提缓缓开口,语气森冷。 “石头?”书墨皱眉,显然没能立刻理解这个信息的含义。 哈提抬眸,盯着书墨的眼睛,声音低沉:“那些石头,可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夹带着密信的信石!吕涛这些年,他借着跟我做玉石颜料生意的名头,暗中帮我收集消息,再运出大盛边防。这么些年,他运出的每一块石料里,都藏着一条消息。” 书墨猛地睁大了眼睛,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这惊天的大事,边防官兵竟然不查?” 他怎么也没想到,吕涛竟然会用这么隐蔽的手段在暗中查探和递送消息,更没想到,哈提竟然是这消息的最终接收人!他一时之间,不知该惊讶吕涛的胆大,还是震惊哈提背后隐藏的庞大布局。 “边防官兵贪婪,多给些银子,便查得松些。你也别震惊,哪里都是一样的!”哈提冷笑一声:“吕涛口口声声说忠诚于我,可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吕录那个鼠辈保管!你可知,吕录那狗东西是个什么人?他见风使舵,唯利是图,但凡给一点利益,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倒戈相向!” 书墨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一阵惊涛骇浪。哈提的怒火,他此刻感同身受——这可不仅仅是背叛的问题,而是国家生死攸关的大事!若这些石料里的密信全部都是边防消息,大盛的边疆安定问题不堪设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哈老爷,为何愿意告诉我这些?” 哈提的眼神闪过一抹狠厉,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幽幽道:“这个你得问萧爽了,这是他与我的协议。” 书房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仿佛有什么事发生了,仆人们纷纷在院子里走动,互相低语,局势显得越来越紧张。 “哈老爷,你这府里要乱了。”书墨看着来往的仆人,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对哈提说道。 哈提有些不明所以,走到书房门口,探出头往外看,果然看到仆人们三个两个的,如屁股后边着火了似的,慌不择路地急跑。 第384章 谁敢多嘴,我割了他舌头! 第384章 谁敢多嘴,我割了他舌头! 哈提站在书房门口,沉着脸,一手扶着门框,双眼紧盯着院外的动静,微微皱眉,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正当他准备找个人问问时,一个慌乱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野。 一个年轻的仆人,满头大汗,显然是因为恐惧而失了常态。眼见着他朝着书房门口跑过,哈提没有任何犹豫,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猛地将他拉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哈提声音低沉,眼中透出一股凌厉的寒气。 仆人吓得顿时抖了起来,双手急忙拼命作势想挣脱,却被哈提铁般的手掌牢牢握住。他的眼睛充满恐惧,语无伦次地说道:“老爷,老爷求求您……求您放了小的……我,我不想死啊……” 哈提眉头一挑,心底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压低声音,冷冷道:“我问你话,别说这些废话!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仆人连忙低下头,浑身颤抖,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无从逃脱。“正,正厅……”他语气里满是惊恐,“刚才……有人去里面打扫,结果……结果就看到……看到……” “看到什么?”哈提的声音逐渐冷硬。 “我看到夫人……夫人她……”仆人哆哆嗦嗦地说不下去,眼睛已经不敢直视哈提,他只能勉强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最终不敢再瞒下去,吞吞吐吐地说道:“看到夫人和二公子……已经死了。”他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老爷,您放了小的求求您了!” 哈提眼神骤然一冷,狠狠一推仆人,将他推到一旁。仆人被推得踉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他怯生生地看着哈提,眼神里满是恐惧。 “死了就死了!”哈提冷冷重复了一遍,眼中不带一丝情感,“既然他们死了,你们就该处理好后事,为什么反倒在这里惊慌失措?”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心头的怒火,“夫人和公子死了,我们大家都很难过,快去叫管家来,就说本老爷找他!” 仆人被吓得连连跪下,“是,……请,请老爷稍等……” 哈提冷冷地看了一眼他,心中却生出一股不安和愤怒。他没有再理会那名仆人,而是回到书房,坐下后,狠狠一拳砸在案桌上,心里不禁愈发生出一股愤怒,目光逐渐变得冰冷而决绝。 “人心凉薄啊!”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感慨哈夫人、哈林及吕涛对自己的背叛。 不一会儿,管家便匆忙地走进了书房。看到哈提的时候,管家心头一紧,不敢贸然上前。他低头,恭敬地行了一礼:“老爷,您叫我……” 哈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像利刃一般锐利:“我不叫你,你准备死哪去?”他轻笑一声,语气冰冷,“府里下人们都乱成一团了,你看看像什么样子?为什么不管管!” 管家顿时愣住,他知道自己面前的,是何等愤怒的老爷。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小的……小的这就去处理……” 哈提的怒火并未消散,他猛地站起身,往管家面前一指:“处理?你怎么处理?处理什么?” 管家不敢说话,只是默默低头,双肩微微颤抖。哈提走到书桌前,猛地用力将案上那块硬木板拍了下去,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管家身体一震,差点没站稳。 “说,刚才干什么去了?”哈提怒声说道,“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别怪本老爷不顾念旧情。” 管家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哈提,低声道:“老爷,小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哈提打断了管家的话,语气骤然低沉,“不过,这个府里,还是我说了算的。” 管家连忙低头,不敢再发出声音。哈提走到他的面前,眼睛如同利刃一样刺穿了他的心脏,逼问道:“正厅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管家心里明白,正厅死去的夫人和哈林都是哈提的手笔,但他并不敢明说,吞了吞口水,咽下那些说不出口的真相,只得低声道:“老爷,全凭您吩咐。” “那你不早来找我?!”哈提的声音冷如冰霜,狠狠一拍桌面。管家赶紧闭嘴,垂头低眉,恭敬地等着哈提发话。 哈提冷笑一声,右手突然扬起,狠狠地挥向管家的脸,气势汹汹,犹如雷霆万钧。管家瞬间低下头,急忙伸手捂住脸,生怕一巴掌下去自己就倒地不起。 然而,哈提却并没有动手,他的手停在半空,最后只是狠狠一拍桌子,语气中带着极度的寒意:“说说看,现在主要做的事是什么?”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毫不留情。 管家听到这话,试探性地抬头,看到哈提的眼中满是冷冽的怒气,便立刻低下头:“老爷,小的先去布置灵堂” 哈提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停下,随即语气一转:“你听我说。” 管家愣住,疑惑地看向哈提,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哈提眼神冰冷,缓缓说道:“今日,夫人和二公子因为一些小事起了冲突,二人拔刀相向,”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话语更加沉重,“不慎双双殒命。” 管家的眼睛瞬间睁大,表情显得十分惊愕,嘴巴微张,却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没想到哈提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形容夫人和二公子的死。看着哈提那冷静的神情,他心中更加混乱,却又不敢多问。 “老爷,这……”管家愣了一下,声音颤抖地接话。 哈提轻笑一声,眼神中透出一股冷意:“没错,就这样说。”他顿了顿,似乎在想着什么,接着语气突然变得愈发阴沉,“吩咐下去,哪个多嘴的出去乱说,立即割了他的舌头。” 管家瞬间清醒过来,他的身体一阵冰冷,心跳加速,完全感受到哈提眼中的杀气。他连忙点头,声音愈加小心:“是,是,老爷。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安排。” 哈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挥手示意管家退下:“快去,葬礼办得风光些!”他语气不再柔和,彻底冷却,“一会儿,我还要给都护大人和大王上奏疏呢。” 管家慌忙应了一声,匆匆离开了书房。书墨站在书房内,冷冷地看着门口,心中思绪翻腾。 “吕涛,吕录,”哈提眼中闪过一抹阴冷的光芒,“俩孙子,给我等着。” 第385章 去哪?跟我走就是了! 第385章 去哪?跟我走就是了! 哈提走到书房的一角,心情沉重,像是背负着一座大山。他低头翻找着,手指划过一堆堆古旧的书籍和卷宗,眼神不时扫过那些他曾经熟悉的文字,然而此刻,任何一页都无法给他带来安慰。最终,他从一堆乱七八糟的物件中,取出一个球状的物品,捧在手心里。 “老伙计,只有你还在原地等我了。”他爱不释手地看着这球状物,如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般,忍不住自言自语。 书墨从一旁走了过来,目光有些疑惑:“这是什么东西?”他的心里仍旧压着一股莫名的不安,生怕哈提想要玉石俱焚。 哈提没有回答,而是轻轻地把球状物放进木盒里,又轻轻将木盒合上,动作小心翼翼,仿佛盒子里放着的是什么宝贝似的。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低沉地笑了一声,抱起盒子就要出门。 “干啥去啊?”书墨张开双手,拦在哈提面前。 哈提看到身前的书墨,想绕过去,但是他走在哪里书墨就拦在哪里。最后,哈提像是突然明白了书墨的意思,他看着书墨,坦言道:“放心,我不是去杀人的。” “不杀人?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书墨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下意识地拦住了哈提的去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怀疑,“你确定不是要去杀吕录?” 哈提停下了脚步,看着书墨,那眼神中充满了某种莫名的情绪,似乎是生气,也似乎是无奈。他苦笑了一下,声音低沉:“吕录是你们大盛的人,我要是杀了他,你觉得萧爽能让我活下来?”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我们南疆人是脑子直,但是并不傻。我真不是去杀他,放心。” 书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他直勾勾地看着哈提,心中充满了疑虑:“那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他只是一直在忍耐,但好奇心却始终未能消退。 哈提微微侧了侧头,斜着眼看了书墨一眼,随即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好东西。”他一笑,仿佛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继而摆了摆手,接着话语带着些许神秘地说道:“走,带你去见见世面。” 说完,哈提便拉着书墨朝外走去。他的步伐急促,仿佛心里有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书墨心头一紧,始终觉得事情不对,试图用话阻止:“哈老爷,大王子” 哈提没有理他,走出书房时,脸上那股沉默的气息依然没有散去。他的目光依旧如前般冰冷而锐利,仿佛连空气也能被刺穿。书墨见他不语,只得紧紧跟着,心头的疑问渐渐变得愈加深重。 二人走到前院时,遇到了几个仆人,他们见到哈提,几乎是下意识地退缩了几步。哈提顿时心烦意乱,心中的怒火再次升腾。他猛地哼了几声鼻子,眼中闪过一抹狠劲:“给老子乖一点!不然扒了你们的皮!” 这一声怒喝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仆人们顿时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愣在原地,动弹不得。空气在那一瞬间凝固,整个院子寂静得让人喘不过气。 书墨感觉,哈提这是憋了很久后,终于找到了个安全的出气口。“走。”他轻轻提醒。 哈提闻言,微微转身,表情稍显缓和,但依旧是那种无所畏惧的冷酷。二人并肩走向正门,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仆人都不约而同地,纷纷闪避,不敢直视哈提,仿佛连空气都在他的威压下弯曲。 走出府门,书墨有些疑惑地看着那只木盒子,继续说道:“咱们丑话说在前后,不只是吕录,大盛的子民,你一个都不能伤害。” 哈提没有马上回答,他低下头,抚摸了一下那盒子的表面,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然后,他抬起头,看着书墨,语气变得低沉而深远:“啰里嗦!都说了,不会不会,没完没了的!你能不能和萧爽说一说,换个人跟着我?你这人太烦,嘴碎,话又多。”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你要是再问,小心我不想活。” 书墨听到哈提的话,心中一紧,虽然知道哈提的脾气历来直白且暴躁,但此刻他那种语气中流露出来的威胁,却让他不由得有些寒意。面对哈提的警告,他内心苦笑了一下,感慨道:“大王子倒是会拿捏人的,我不问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和,态度良好。生怕哈提想不开真的自残,到时候断了萧爽的线索。 两人继续往前走,书墨不再开口,而是紧跟在哈提身后。每走一步,他都能感受到空气中那股浓烈的压迫感,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巨大的重量。 没走几步,哈提忽然停住了脚步,他没有回头看书墨,只是淡淡开口:“不知道你有没有成家?”他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书墨发泄,“我平日里不是今天这样的,刚才,见笑了。” 没听到书墨说话,哈提继续说道:“你初到哈府时,”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沉稳,眼神中闪烁着深沉的光,“我便觉得你不是一般人。只是没想到,”他说到这里,语气轻描淡写,但话语中的深意却让人感到一股异常的智慧,“首次见面,你就有胆量把我绑了。” 书墨闻言,并不想多与他交谈那件事,但又不能一直不说话,他微微皱眉后心生一计:“大王子谬赞了,我就是个跑腿的。胆量确实大了些,那是因为相对年轻些,不是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嘛。今日,我也和大王子学了不少,杀伐果断,有勇有谋。”说着,他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哈提突然回过头,脸上的表情愈加复杂,“你们盛人,最是狡猾奸诈。” 书墨听哈提暗讽自己,忽然抬头看他,低声问道:“大王子,那个盒子里的东西,究竟是……?” 哈提眉头微微一挑,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你还真是个属猫的,好奇心不死不休。”他撇了撇嘴,脸上浮现一丝嘲讽,“你就等着看,过不了多久,你自然就知道了。” 书墨心中一沉,仿佛被哈提的那句“你自然就知道了”挑起了某种不安。虽然他已经尽力压制住心中的疑惑,但哈提的行为和言语仍旧让他无法安心。 哈提似乎不打算再多说,重新迈步向前,书墨犹豫了一下,跟上了他的步伐。 府外,阴云密布,天气也显得有些沉闷,仿佛连天地都预示着一场风波的来临。 “这是要去哪里?”书墨忍不住问道。 “去一个地方,跟着走就是了。”哈提没有停步,语气坚定。 书墨点点头,虽然心中充满了疑问,但他知道,现在的他,只能跟着他。 第386章 在我眼皮子底下干这事? 第386章 在我眼皮子底下干这事? 哈提带着书墨走在通往城中心的街道上,周围的景象似乎与往常并无二致,然而,书墨却感受到一种说不清的压抑感。眼前的百姓们步伐缓慢,脸色苍白,仿佛缺乏了生活的热情与动力。他们低头走过,目光空洞,甚至连迎面而来的、在南方冬日里稀有的美好阳光,都未能勾起他们的任何兴趣。 “你瞧,这些人。”哈提轻声自言自语,眼睛扫过一群低着头的路人,“是不是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常,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书墨并未答话,他心中充满了疑惑,感觉这并不像是普通的疲惫,甚至有些不同寻常的阴森。路人们的表情混乱、浑浊,仿佛心中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得喘不过气来。即便是穿过街道上的风,也没有带走这份沉重的氛围。 “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好了。”哈提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几分无法掩饰的自信,他随手抬起一只手,示意书墨继续跟上。脸上那种熟悉的冷淡表情未曾改变,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书墨虽然心里有许多疑惑,但并未多问。哈提的回答虽然简短,却总是带着一种不可动摇的自信,仿佛一切的迷雾都会随着他的引导而解开。书墨无言地跟着哈提,渐渐地,街道两侧的景象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百姓们依旧在行走,脸色苍白,但步伐却似乎轻了一些,眼中也不再是刚才的迷茫,而是多了几分似有若无的期待。 走到城中心的广场时,哈提停住了脚步。广场上,几个身穿长袍、面具遮面的法师正站在一块圆形的祭坛旁,手中挥舞着法杖,口中念念有词。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奇异的气息,仿佛是魔法的波动在低语,又像是一股能撕裂时空的力量在蠢蠢欲动。 哈提站在书墨身旁,神情不变,只是目光冷静地注视着祭坛上的法师们。“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书墨忍不住问道。 “给你变个戏法。”哈提淡淡地回答,仿佛这些法师的行为本就不值得他多加关注。接着,他突然拉住书墨的袖子,“随我来。”话音未落,哈提已经转身朝旁边的一间成衣铺子走去。 铺子的老板见到哈提,神色中带着恭敬和敬畏,立刻迎了上来。那双小心翼翼的眼神,仿佛是见到了一位至高无上的神灵。店主恭敬地走到哈提身边,低声道:“大法师,您来了。”说罢,他几乎不敢抬头,迅速带领两人走向地下。 地下室阴暗而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味道。书墨忍不住皱了皱眉,刚想询问,却见哈提熟练地拉起了几条隐蔽的绳子。他随手一用力,天花板上的一块砖石悄然滑开,露出一个通道。哈提没有多说,径直走了进去,书墨只能紧随其后。 地下通道十分狭窄,似乎是为某个人或某种活动专门设计的。哈提走到一处暗角,掏出一个小小的火折子,从木盒子里拿出那枚圆球,神色专注地将引线点燃。火光一闪,哈提猛地将那颗圆球掷出,球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一个凹槽里。随即,一阵低沉的破裂声响起,气味浓烈,令人作呕。 霎时间,空气中弥漫起一种刺鼻的臭气,哈提眼疾手快,又拉了一下墙上的把手,瞬间,头上的木板开始向两侧移动,露出了湛蓝的天空。 书墨不禁捂住鼻子,急忙转头问道:“这是什么?” 哈提转过身,微微一笑,眼神依旧冷淡:“臭鼬的屁,能够解百姓体内的毒气。”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轻松,“你放心,用不了多久,大街上这些人就会恢复了。” 书墨听到这话,差点没呛到,他急忙闭住了气,心头一阵恶心。虽然哈提言之凿凿,但书墨仍然心存疑虑。 “感情,是你给城里百姓下了毒?”书墨难掩心中的疑惑,低声问道。 “也不算下毒,就是让他们更相信神明而已。”哈提冷冷一笑,话语中带着一种深不可测的意味,“如果说这是毒,那老百姓中的,不仅仅是空气中的毒,还有人们心中的毒。其实,心毒才是最难除的。” 书墨怔了怔,心中不禁有了更多的疑问。可是,哈提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早已将一切预见,他并不需要向他解释。 在这个阴暗的地下室中,随着臭气的散去,书墨忽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他眼前的这个人,哈提,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贵族,他还是一个无所不能,南疆实际权力的掌控者。 哈提带着书墨从地下室走出来,再次踏上了街道。原本的天色似乎都变得明朗了一些,透过云层洒下的阳光,映照在街道两旁的房屋上,仿佛给这座城池披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可是,书墨却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他发觉街道上的人群与先前已然不同。 街上的百姓依旧低着头、缓慢地走着,但这次,他们的眼神不再空洞、麻木。每个人的面孔上都带着一种奇异的神情,眼中闪烁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光彩。他们不再那样机械地迈步,甚至有几个人站在路边,彼此交换着眼神,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有着某种约定的默契。 “看到了吗?”哈提轻声问道,微微侧过头看向书墨,嘴角弯成了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些人,变得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一个卖水果的小贩看着两人走过,突然抬起头,脸上挂着久违的微笑。“二位,看看,新鲜的果子。” “嗯,看起来不错。”哈提轻轻点头,微微一笑,目光不离那名小贩。“过节,早些回家。”哈提拍了拍小贩的肩膀说道。 小贩没说话,面色有些不悦,伸出手,拿开了哈提放在肩膀上的手,没好气地说道:“果子买不买?不买就不要站这儿,别挡着别人买,去去去!” “这小哥,脾气还挺冲!”哈提笑着说了一句,迈步离开了。 待他们走远,那小贩谨慎地回头看,确认四周无人后,缓缓伸开手,手中多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边疆王萧爽至平阳,速攻可夺。 第387章 瞧你这阴阳怪气的样儿! 第387章 瞧你这阴阳怪气的样儿! 哈提和书墨并肩走在街上,街道依旧是那样的热闹繁华,摊贩的吆喝声、行人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曲日常的市井交响乐。书墨注意到周围的百姓神情焕发,步伐轻快,仿佛一个个都重获新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久违的活力,这让他不由得心中一阵欢喜。显然,这一切都和哈提的“功劳”分不开。 就在他们走过一片繁忙的小摊时,街头的气氛突地有些变化。一个身影猛地从人群中窜出,速度快得让人猝不及防。书墨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便被撞了一下,随即一个熟悉的气息袭来,紧接着便是那道冷冷的声音。 “走路不看路,要眼睛是做什么用的!”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挑衅,令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书墨下意识地转头,看到的正是书砚那张熟悉的面孔。书砚故意加快了步伐,摆明了就是要挑起事端。书墨愣了愣,心头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刚想开口,却未曾料到书砚已经毫不客气地开始发难。 “兄弟,兄弟,你别这么冲动。”书墨求饶似地开口。 书砚冷笑一声,毫不在意书墨的反应,反而在突然间用力一推,将书墨整个人撞了个踉跄。书墨见状,知道书砚肯定有事要说,眼中闪过一丝怒火,瞪着他,立刻上前几步,抓住了书砚的衣领,冷冷问道:“你他妈的,疯了是不是?” 书砚却只是淡然一笑,眼中带着不屑,“说谁呢你?” “说的就是你!”书墨说完,朝着书砚猛地扑了过去,书砚“啊——”一声吼,二人抱作一团摔倒在地上。 “糊涂蛋,哈提刚才送情报去了!”书砚贴近书墨耳边,低声说道。 “什么意思?”书墨眉头一挑,语气中满是不可信。 “那商贩,是南疆人。” 书墨一愣,心脏猛地一跳,脑海中猛然浮现出哈提在街头与瓜果小贩交谈时的模样——那时候他只是觉得哈提无聊,却没想到事情背后竟然有着如此复杂的动机。想到此,他的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后悔的情绪,仿佛一根紧绷的弦突然断裂,瞬间失去控制。 “拦截了么?”书墨压低了声音,谨慎地问。 “当然,不然为什么来找你?”书砚低声回答。“看我一拳。”他说着,就朝书墨伸出拳头。 书墨一个闪避,躲过了那一拳,书砚吵着还要打。二人不由分说,双手交错,一场新的扭打便爆发了。 书砚似乎早有准备,动作灵活而凌厉,顷刻间将书墨的手腕压制住,“快带他上山,”他咬牙道,“我恐哈提还有后手。” “明白。”书墨沉声回应道。他心情异常沉重,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给了书砚一掌,书砚快速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不打了不打了。”说完,便装作没事儿人似的走了。 书砚走后,哈提走过去,伸手想要拉书墨起来,却迎来了书墨的一个白眼。 “我说,你这人” 哈提正要说些什么,书墨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直勾勾盯着他,他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看我干什么啊,回家。”书墨朝哈提说道,声音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怎么看哈提怎么都不爽的表情。 哈提并未多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跟着书墨,两人便朝哈府的方向走去。 进入哈府,管家正在指挥仆人们布置灵堂,表情严肃,手忙脚乱。见到哈提归来,管家赶紧过来行礼,“老爷,您回来了?一切的安排都在进行中,您看看还有没有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哈提没有抬头,眼神冷冷地扫了一眼管家:“我有事要出去几天,葬礼的事,交给你操持。记住,一定要风光大葬,不能有任何差池。” 管家听得一愣,脸色微变,但很快反应过来,急忙点头:“是,老爷,您放心,葬礼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他刚想继续问些什么,哈提突然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言,转身便要离开。 书墨不禁看了看哈提,心中生出一丝疑问,但最终什么都没问出来。就在两人即将离开时,哈提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回头朝管家道:“对了,丽姬呢?怎么没有看见?她去哪了?” 管家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犹豫片刻,语气低沉地说道:“丽夫人她不见了。” 哈提的眼睛眯了眯,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但那深沉的目光仿佛在试图从管家身上看出什么。“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她究竟去哪了?” 管家低声说道:“老爷,小的也不知道她昨天还在。刚才,小的去敲门报丧,丽夫人院子里的丫鬟说她出门了。直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丽夫人回来。” 哈提听后,眉头瞬间紧锁,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阵烦躁。这种不明不白的消失总是让他感觉到某种不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冷冷地吩咐道:“你派人出去,把她找回来,立刻。”他的语气沉重而冷冽,眼神中隐约透着一股危险的寒意。“有任何消息,立即来报。” 管家迅速点头,面色凝重地转身,急忙退下去安排寻找丽姬的事情。 哈提低下头,目光略显沉思,片刻的沉默后,他再次抬头,目光落在书墨身上。“你猜她能去哪?”他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但却难掩那种微妙的不安。 书墨听了之后,似乎没有多想,轻松地说道:“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他顿了顿,看着哈提,嘴角微扬,“她若真有心藏匿,怕是只会去你根本想不到的地方。” 哈提的眼神微微一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有意思!”他眼中有一丝狠厉的光芒闪烁,随即又有几分复杂的情绪在其中交织。“你这个人,说话说一半,但是就是很有意思。” “我不像大王子,脑子好,话也多。”书墨沉吟片刻,阴阳怪气地说道,看着哈提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哈提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也就是你,换个人和我这么说话,”他说得简短,却充满了威压。“他早就在地上躺着了。” 书墨苦笑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门口,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第388章 这就要走? 第388章 这就要走? 逍遥堂内,烛光摇曳,轻风透过窗棂洒入,带着一丝清冷。于三娘正坐在堂内的木椅上,手中捻着一颗梅花珠,眼神不自觉地瞟向门外。她的眼皮跳得厉害,仿佛有某种不安的预兆在心头盘旋,却又无法说清楚这股压抑的感觉究竟来自何方。她皱眉,目光浮动,似乎每一寸空气中都弥漫着即将发生的事。 “该死的,跳个没完!”于三娘伸出手按住了眼皮,刚一松手就又快速跳了几下。“莫非是六九出了事儿?再不济就是书墨有麻烦” “咚咚咚,于堂主在里面吗?”三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传来,将于三娘不安的心拉回了现实。 “进来。”于三娘听出是叶知秋的声音,忙起身相迎。 叶知秋一进门,便察觉到于三娘的异样,她温和地走到于三娘身边,细细观察了一番,低声道:“于堂主像是有心事,知秋能帮得上忙吗?” “眼皮跳得厉害,不知是怎么了。”于三娘说着话,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眼皮跳,就会在眼皮上边贴一点沾了唾沫的纸。她看了看自己手边,正好有一张干净的宣纸,利索地扯了指头肚大小,沾了点杯子里的茶水,贴在了自己的右眼皮上。 “于堂主,眼皮跳得这么厉害,一定是近日太过劳累了。堂里原本就事务多,最近,我们几个又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估计是操劳过度的原因。”她说话时,语气里带着十分的关切,同时手伸过去,就要给于三娘搭脉。 “你也会?”于三娘有些不信叶知秋会号脉。 叶知秋笑着说道:“比起兄长,我是差了很多,但是比一般郎中,我还行。” “放心,我没什么大碍。”于三娘低下头,喃喃地说,“但就是觉得心里有种不安,仿佛有什么事快要发生。总觉得不踏实,但是又不知道要怎么办。”她的声音略带一丝沙哑,似乎困扰了她许久的担忧此刻再也压抑不住。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茫然地望着远处,低声继续道,“我比较担心六九和书墨,虽然他们武功都不俗,但总” 叶知秋的眉头微微一皱,神色变得更加温和:“于堂主将心放回肚子里,六九和书墨都是机敏之人,而且也有人暗中跟着,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我知道,可我总觉得这几日有些不对劲。”于三娘微微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梅花珠,心神被困在不安的旋涡中。“六九那孩子,虽然机警,却太过善良,心思简单。而书墨,虽然冷静,总归是有些刻板。” 叶知秋看着她,心里有些动容,但也不免有些无奈:“于堂主,您真是担心过度了。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心思,武功也远在常人之上,若是遇到困境,自然会想办法脱困。您这样整日牵挂,只会更加焦虑,与其不停担心,不如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或许睡一觉起来,就会觉得好很多。” 于三娘抬眼看向他,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感,她缓缓开口:“我知道,你说的没错,可我的心,总是无法平静。”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忧虑,似乎在内心深处,早已认定,一定会有不好的事儿要发生。 与此同时,她轻轻放下手中的梅花珠,抬眼望向叶知秋,目光中隐含着一丝疑问地问道:“知秋,你找我有什么事?”她的声音低沉而柔和,话语间完全听不出,是一个满是心事的人。 叶知秋坐在于三娘面前,神情温顺,低声答道:“赵大人和夫人要走了,现在正在收拾东西。” “走?”于三娘愣了一下,略显错愕,“他们夫妻要走了?”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随即低头沉思,心中有些慌乱,“这是为何?难道是我逍遥堂招待不周?若有什么不满之处,但说无妨。”她的话语中带着些许自责,似乎将这场突如其来的离去归咎于自己的疏忽。 叶知秋看得出来她的困惑,微微摇头,语气平静却透着坚定:“于堂主,不是您的问题。”他顿了顿,继续道,“赵大人他们的离开,并非因为逍遥堂招待不周,而是因为太子的追兵已到城内。我们大家一致认为,若太子那边知道他们和我们在一起,恐怕会给赵大人夫妇带来更多麻烦。于是,大家决定让他们先走,一来保证他们的安全,二来可以保全朝堂内仅存的实力。” 于三娘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叶知秋的意思。她微微皱了皱眉,思绪飞速转动,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紧接着,她站起身,来回踱步,眼神变得愈加沉重:“别说是太子的狗,”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就算是太子来我逍遥堂,也未必带的走我想留的人。” 叶知秋点了点头,沉声道:“于堂主,莫要冲动。” 于三娘沉默了片刻,目光深邃,仿佛已经看透了眼前的复杂局势。她转过身,看向窗外渐渐黯淡的天空,低声道:“六九可能快到京城了……真的不要再等等了么?” 叶知秋看着她,深知她心中的担忧:“人多,目标大,乌珠的胎儿也不是很稳” “嗯。”于三娘低低应了一声,站在窗前沉默片刻,仿佛在与自己的思绪对话。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忧虑。那一丝不安,像是阴霾一样笼罩在她的心头,难以驱散。“哦,对……”她突然轻声开口,目光变得深邃而远远:“赵大人和五爷的情谊我还是有所耳闻,这种时候,赵大人走,确实是最合适的。” 她低头沉吟,片刻后才缓缓转身,长袖飘然,像一只在风中飞舞的雪雁,冷静却不失威仪。她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却是理智和思考。她望向叶知秋,目光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缓缓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强留了。只是,赵大人夫妇武功不好,多留一两天,回头书墨和书砚忙完,我让他们两个送一程。” 叶知秋听着她的话,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于堂主考虑周全。” 第389章 给您添麻烦了 第389章 给您添麻烦了 于三娘与叶知秋一同步出正厅,步伐轻盈,面带微笑,但心中却仍在想着又眼皮跳个不停的怪事儿。 “一会儿,我和赵大人夫妇聊聊,既是为了让他们等等书墨他们回来,也想问问他们路上可能需要的东西,我好派人去准备。”于三娘边走边说。 然而,正当她迈步走出门外时,眼前一道身影匆匆奔来。 那是逍遥堂的一个门徒,衣衫凌乱,神色慌张,显然心中有事急于报告。看到他气喘吁吁的模样,于三娘心中一沉,不由自主地皱了眉:“你这般慌张,成何体统?有事慢慢说,不要慌乱。”她语气带着几分不悦,话语虽不算严厉,但却足以让这门徒感到压力。 那门徒连忙低下头,额头的汗水未曾拭去,急切地说道:“堂主,山洞里的人……绝食一天了。”他的话语像一颗石子落入池中,顿时在于三娘的心湖激起千层波澜。 一瞬间,于三娘心头剧震,顾不得再想赵正和乌珠的事情。她的目光猛地一凛,嘴唇微微发白,眼中充满了焦虑和警觉:“什么?怎么这么晚才来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不敢相信这个消息的严重性。 山洞里的人是吕涛。绝食一天,这意味着,哈提走后他就一心求死了。 “堂主,事情真急,您得做个决断出来啊!”门徒的声音中带着无比焦急和不安,显然是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好!”于三娘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应道,心中满是焦急。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叶知秋,眼神中没有一丝犹豫,立即转身,随即跟着那门徒急匆匆地走向后山。 叶知秋站在原地,深知她此刻心急如焚,便没有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离去。她知道,于三娘此刻的身份是逍遥堂堂主,而不是热心助人的大善人。于是,她轻轻转身,回到了后院。 后院里,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赵正与乌珠正与萧爽、萧铎、金不焕、李生缘、江远山几人告别。赵正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目光却坚定,乌珠则抱着乌花,眼中满是泪水,她的表情悲切,仿佛此刻的分别,承载着无法言说的沉重。 萧铎看着赵正,语气低沉:“子元,我们的关系,无需多言。你和夫人一路小心,若是遇到萧义的人,尽量躲着点儿,实在不行,就把我们供出来。放心,我们人多,武功也好,不会有事儿的。”他语气简短,目光深邃,仿佛透过眼前的一切,看见了更大的风雨。 李生缘则拍了拍赵正的肩膀,语气稍显轻松:“赵大人,路上艰难险阻不可避免,我这里有些银子,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他的话语轻松,但眼中的关切却是真切的。 金不焕最是不会这一套,他上前,拍拍自己的胸脯,大声道:“赵大人,要不,俺护送你们回去?有俺老金在,任谁都不能近你身。” 赵正微微一笑,面容疲倦,却依旧显得坚毅:“感谢诸位的情谊,但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保护好两位爷。请诸位放心,我与夫人暂时没有危险。”他说完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看着乌珠抱着乌花的模样,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愧疚和无奈。 乌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神迷茫,却又充满了依赖:“阿姐、姐夫,你们真的要走了吗?”她的声音颤抖,几乎是哽咽着说出这句话。 乌珠抱着乌花,紧紧地将他搂在怀里,仿佛生怕这片刻的告别,成了永远的失去。“花儿,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们回去呢?” “我”乌花欲言又止,一双含泪的眼睛看向了江远山。 赵正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抚摸乌珠的肩膀:“乌珠,放心,他们有能力照顾好妹妹。”他说得轻柔,却满心都是对大家的信任。 “赵大人,你和夫人一路保重。”萧爽的声音传来,略带一丝沉稳的关切,“以后,若是有机会进京,能否”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赵正打断了,“放心,臣一有王妃的消息就送到逍遥堂,托于堂主交给王爷。” 萧爽没再多言,双手抱拳,对赵正表示感谢。 乌珠点了点头,眼中依然挂着泪珠,却已是强忍着不再掉落。她紧紧抓住乌花的手,低声道:“花儿,在外边要听各位兄长们的话,不要给大家惹麻烦。并且,重中之重,你要记得在我生产前回去啊!” 乌花的目光在乌珠身上停留了一瞬,最终深深地点了点头:“我知道。阿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回去迎接小外甥的出生。” 两人相对默然,气氛中充满了无言的告别和深沉的情感。尽管大家都知道,这次分别或许不是短暂的,但每个人的心中,依然有着无法割舍的牵挂与期盼。 就在此时,突然间,于三娘的身影出现在后院门口。她急促的脚步打破了这一片沉默,带着一股压抑的紧迫感,直奔赵正和乌珠而来。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平静,眼神中透着难以掩饰的焦虑。 “赵大人,乌珠!”她大步走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抱歉,刚刚有些事耽搁了,想来是该问你们路上需要什么东西,我这就安排人去采买。” 赵正和乌珠看着她,眼中有一丝惊讶,但更多的,还是感激和依赖。乌珠微微颔首,轻声道:“多谢于堂主,暂时不需要了。若是有需要,我们一定不推辞。” 于三娘站在赵正与乌珠面前,目光中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她轻轻地开口道:“赵大人、乌珠,既然你们已经决定离开,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但至少,请再多留两天,书墨和书砚忙完手上的事后,我让他们陪同你们走一程。” 赵正闻言,眉头轻轻皱了皱,眼中有几分犹豫。虽说他理解于三娘的好意,但他本能地觉得,过多的依赖别人,会让自己显得软弱,尤其是在此时此刻,萧铎身边多个人就多一份安全。他想了一下,低声说道:“于堂主,您真是太客气了。不必麻烦书墨和书砚的,路途也不远。” 乌珠轻轻地挽住赵正的手臂,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她那微微颤抖的声音中,仿佛带着些许不舍与感激:“子元,既然堂主说了,我们就听从安排。我身子不稳,有两个高手护送,咱们也能早日到家。”她的语气虽然柔弱,却充满了信任与依赖。 赵正的心中微微一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对于三娘作揖,低声道:“既然如此,便麻烦于堂主了。” 第390章 这男人真不老实 第390章 这男人真不老实 当得知赵正和乌珠决定再留两天,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笑了。尤其是萧爽和萧铎,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场局势的复杂性,赵正的安危,对于整个局势的发展至关重要。 乌花不哭了,后院的氛围也变得更加轻松,赵正夫妇和大家围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看着他们,于三娘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感慨,毕竟,在这般时候,这样的信任是难得的。她看了一圈所有人的脸,发现李生缘和江远山的神情显得沉稳而不苟言笑。 于三娘走到李生缘和江远山身旁,便直接开口问道:“二爷,山下的情况如何?孙志杰那边什么意思?” 李生缘和江远山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江远山首先开口,声音低沉且有些急迫:“城门查得很严,每个进出的人都得接受严格的盘查。海捕文书之外,城门下还张贴着好多画像,我细细留意了,就是三爷和五爷,所以,城内必定是太子的人了。孙志杰因为吕涛的失踪,看起来有些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下我们的大订单。” 于三娘眉头微微一挑,心中不由得紧了一下:“这个孙志杰,真是没用。”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思索,“那他是怎么说的?” “他一方面想赚我们的银子,另一方面又怕走不了货赔款。我估计啊,现在正在想办法凑货呢。”李生缘的脸色愈加凝重,语气也比平时更加低沉,“不过,我观察,他是真不知道吕涛干了什么事儿。” “他果然是个炮筒子。”于三娘冷冷地一笑,显然对孙志杰的表现并不看好,“那现在,二位如何打算?需要我做些什么?” “暂时应该不需要做什么,查账一事,我们还没提,到时候根据孙志杰的态度再做打算。”江远山补充道,语气中透着一丝精明。 萧铎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思路。“城内的情况,听起来的确复杂。”他顿了顿,又转身问道:“那吕涛呢?大家有没有什么想法?” 提到吕涛,于三娘的脸色立刻变得更加严肃:“吕涛的情况不怎么好,已经绝食了一整天。显然他心里有些害怕。那家伙,心思深沉,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 “绝食?”萧铎听后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解,“他怎么不按常理来啊?” “他一向谨慎,不知道又打算闹哪样。”于三娘微微皱眉,心里迅速转动着:“我刚才去看了看,他一言不发。” 她的目光扫过李生缘和江远山,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我倒是有个主意,或许,可以让吕涛真正感到一些压力。”她顿了顿,语气稍带试探,“把吕涛送到你们之前住的那个院子里,如何?” 江远山闻言,快速抬头看着于三娘,显然这个提议令他眼前一亮。他沉思片刻,低声说道:“把吕涛送过去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那地方既隐蔽,又是他的地盘。但……这事儿要怎么办?毕竟,我们不能直接把人拉过去?” 于三娘的目光变得深邃,“那不能!”她沉吟片刻,又转向李生缘,眼中闪过一丝机警:“李二爷,可有什么好的法子?但说无妨。” 李生缘听了,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已经有了主意。他低声笑道:“于堂主,请恕在下拙见。我认为,若真要让吕涛心甘情愿地交代,不如设个局,将他逼上绝路。到那时,他若是不想死,自然会去求救,而我们,只要跟着他,就能找到一些线索。” “如何设局?”于三娘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明显对这个计策产生了兴趣,“你打算怎么做?仔细说说。” “很简单。”李生缘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几分狡黠的笑容,“我们可以给他制造一个机会,让他误以为自己能够脱逃,但其实这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他既然不肯完全信任一个人,那么我们就抓住他的软肋,用他心中的恐惧来做文章,让他在想逃跑的时候,主动进入我们设置好的圈套。” 江远山也点了点头:“我感觉,这个办法行得通。吕涛若是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逃脱的机会,他的警惕心自然会加强,到时候,便会选一个不易被人找到的地方安身,我们在那时,便能趁机把他逼到那个院子里。” 于三娘的目光闪烁,显然被这个计策打动了:“好,这个办法不错。咱们合计合计,怎么样做最保险。” “好。”李生缘和江远山齐声应道,眼中透露出同样的决心与信心。 于三娘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心中的紧张与期待交织在一起。每一步棋,似乎都在决定着未来的走向。她知道,为了最后的胜利,她必须尽全力去掌控每一个细节。 就在此时,书砚回来了。 院子里昏黄的灯光照在书砚的身影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黑。书砚进了大厅,没找到于三娘,问了一个门徒,说于三娘在后院,他便急匆匆向后院走去。 刚进后院,书砚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于三娘。他面色凝重地走过去,并未多言,只是从怀里摸出一个纸条交给了她。 于三娘接过纸条,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怕是于六九有什么不好的消息,犹豫再三,还是不敢打开。 “怎么了?”萧铎见于三娘的反应不对,连忙开口询问,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书砚,发生了何事?是六九兄弟的消息么?” “不是。”书砚简明扼要地说了两个字,他不明白,一个情报消息怎么能和少堂主联系在一起。“是哈提的情报,这家伙在城内还有很多同伙。” “哦?”萧爽立即感兴趣起来。于是,他将纸条从于三娘手中拿过,快速展开。萧铎也走了过来,站在他身旁,两人一同浏览起信中的信息。 “好家伙,他都吃了毒药,还不老实!”萧铎气得骂了一句。 第391章 有样学样 第391章 有样学样 萧爽看过书砚带回的、哈提未曾传出的情报时,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重。他没有急于开口,而是直接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于三娘。 于三娘接过信后,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所有字,神情逐渐变得凝重。院子里几盏灯笼摇曳着微弱的光,映得她的眉眼更加深邃。 书砚站在一旁,静静等待她的反应,等了许久,都不见于三娘说话,他只好轻轻唤了一声:“堂主”。 于三娘听到书砚叫自己,将信放下,眉头微微皱起,她心里清楚,这封信所透露的信息,可能会给大盛带来不小的灾难。她沉默了片刻,随即将目光转向了萧铎和萧爽,低声说道:“哈提的情报网真够严的,一个瓜果贩子都能用起来。我有些担心” 萧铎接过话题,神色复杂:“这消息如果传出去,恐怕边境会再起战火。好歹算是拦下了,神佛保佑我大盛。” 萧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未必拦下。一般情况下,既然送消息,就会担心有意外,尤其军中消息,基本都是走三条路。” 于三娘没有再多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心里正盘算着萧爽说的话,正当她陷入思索之际,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让她不由得轻轻一笑。这个念头一出现,原本紧绷的心情似乎轻松了不少。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角流露出一丝深邃的光芒,似乎有了某种决定。叶知秋注意到她的变化,看到她忽然露出这样一抹笑意,不由得心生一丝好奇,走上前问道:“怎么了,于堂主?看您表情,似乎有了什么新的主意?” 于三娘轻轻一笑,转身看向叶知秋,神秘地眨了眨眼,声音低而缓:“算好主意,也不太好。这么说,我感觉是个绝妙的主意。”她顿了顿,目光略显得迷离,“你还记得,你们刚到平阳府时,中毒那件事么?就是把狗看成怪兽的那件。” 叶知秋点了点头,“嗯,毒是藏在香囊里的,我和行谨险些被那毒害死。” 于三娘一边轻抚着桌上的信,一边若有所思,“我刚刚突然想到,若是我们能利用这个毒,或许可以解决掉一些麻烦。” 她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眼底深处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咱们刚刚在说吕涛,正不知如何下手” 叶知秋看她一眼,神色有些疑惑,“吕涛?” “没错,”于三娘点了点头,接着声音低沉,“吕涛虽然表面上绝食,但他根本就不想死。你们当初中毒,就是拜他所赐,他又是哈提在大盛的狗,所以,我怀疑,他不仅仅是出卖大盛的消息,有可能还知道一些哈提的见不得人的秘密。” 她忽然转身,看向书砚,“书砚,书墨那边,有什么别的情况没有?” “应该是……没有了?”书砚依旧保持着谨慎的态度,眼中带着些许疑虑,“不过,这也不能保证,书墨向来心软,要是被求个回,说不定又干什么傻事呢。就好比这纸条,我就是在他和哈提逛街后获得的。” “逛街?”于三娘的眼睛亮了起来,“哈提都这个时候了,还逛什么街啊,这肯定有猫腻啊!哎哟这个呆子!” “书砚,我有个问题,”李生缘站在一旁,提出了一个问题,“你获得这个情报的时候,哈提有没有看到?” “这倒是没有。”书砚轻声说道,“我跟在他们后边,发现哈提拍了这个瓜贩的肩膀,瓜贩也抬手拍了哈提的手,便觉得有猫腻。待他们一走,我便将那瓜贩锁住,搜了身,然后搜到了这个情报。” 于三娘听到这话,眼中的光芒更盛了几分,她轻轻地将双手交叉,右手大拇指反复在左手大拇指上摩挲着,语气里透着几分笃定:“哈提身边的人,不应该不谨慎,瓜贩能替他送消息,说明这个人绝非跟了他一两日。”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书砚身上,“能不能确定,这瓜贩的真实身份。” 书砚皱了皱眉,低声道:“我逼问过几句,他的口风很紧,一问到细节,他就装疯卖傻。我试着用些手段,但他一直咬死,说自己不认识哈提,这东西也不是哈提给的。” 于三娘冷笑了一声:“能让哈提亲自拍肩、放心托付的,会是什么小人物!”她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不过,他嘴再紧,也紧不过死人的嘴。” 萧铎闻言,眼神微微一沉:“于堂主是想杀了他?” “不杀。”于三娘笑了笑,笑意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杀他太可惜了。” 她看了看几人,似是失神,又似在琢磨着什么计策,随后,她抬眼看向叶知秋,缓缓道:“我有个更好的办法。知秋,香囊的事情,咱们有样儿学样儿怎么样?” 叶知秋皱眉回忆了一瞬,点头:“可以。” “嘿嘿。”于三娘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若是我们就地给他下毒呢?” 萧爽一愣,随即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幻术再现?” 于三娘轻笑:“你们说,这个主意行不行?”她顿了顿,转头对书砚道,“那瓜贩还活着?” 书砚点头:“暂时还活着。” “好,那就让他再活一会儿。”于三娘眯了眯眼睛,“一会儿,他就派上用场了。”随即,她轻叹一声,低声喃喃道:“有时候,活着的人,比死人更容易‘说’出真话。” 萧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于堂主的意思是……让他们两个互掐?” 于三娘微微一笑,语气轻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不错,这瓜贩既然是哈提信任的人,必然也知道点什么。” 她抬起头,目光深邃地扫过众人,缓缓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出现幻觉。” “甚妙!”叶知秋看着于三娘,对着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她是从心底敬佩于三娘的智慧与胆识。 第392章 又有好戏看了 第392章 又有好戏看了 院中几盏灯笼微微摇曳,映得周围一片温暖的光影。众人正因于三娘的主意而心情轻快,谁知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书墨和叶知卜并肩走了进来。 “书墨!”书砚第一个看到他,眼中透出几分欣慰之色,“神医也一起回来了?” 于三娘则微微一笑,伸手招呼书墨近前,率先问道:“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哈提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书墨脚步匆匆,径直走到于三娘面前,神色沉静,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可闻:“哈提下山后非常生气,回府后二话没说,直接杀了哈林和哈夫人。” 短短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萧爽眉头骤然皱紧,“你是说……哈提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发妻?” 书墨点点头,神色如常,仿佛这只是个普通的消息,但萧爽却心知肚明,这意味着什么。 萧铎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凝重:“这家伙疯了,简直是六亲不认的畜生!” 于三娘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桌面,眼神微微一沉:“不,他不是疯了。他一直都是一个心狠之人,只是以前没有这么生气而已。”她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书墨,“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这么生气,你知道么?” 书墨轻叹一声,低声道:“哈夫人早已不满哈提终日里沉迷美色,哈林亦是狼子野心觊觎哈提的王子位。二人不知何时开始私下筹谋,恰好赶上咱们绑了哈提,二人的计划就提前了。” 众人沉默,屋内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就在这时,叶知秋的目光落在叶知卜身上,眼神透着一丝疑惑:“哥,你怎么这副打扮?看着跟个仆人似的?” 叶知卜闻言,眨了眨眼,忽然笑了,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这可是个有趣的故事,知秋想不想听?想听的话,过来给哥捏捏肩膀。”说着,他看向叶知秋的同时,做了一个伸懒腰的动作。随后往前一步,双手抱拳,故作神秘地说道:“我潜入哈府的身份,是一个赶车的。” 众人一愣,叶知秋更是瞪大了眼睛:“你开什么玩笑?” 叶知卜轻轻一摆手,随即一脸得意地说道:“我原本是想以郎中的身份混进去的,后来发现哈林很是信任一个车夫,就一掌把那车夫打晕,换上了他的衣服。于是……我就成功找到了书墨。”他眯了眯眼睛,嘴角扬起一抹坏笑,“更妙的是,直到现在都没人发现车夫有问题” 众人听得倒吸一口气,叶知秋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说道:“祖父要是知道,你学的这一身本事都用在这地方,他老人家得气得从坟里站起来。” 叶知卜一脸诡异地笑着,耸耸肩说道:“祖父他老人家,为什么一生浮沉,就是为人太过刚直。我这连哈提的九牛一毛都不如,无妨,无妨。” 众人原本因哈提的事情而紧绷的情绪,竟因叶知卜的轻松态度而缓和了一些。 然而,就在这时,书墨忽然转身,神色郑重,竟对着叶知卜深深一拜,语气里满是诚挚:“叶神医,此次多亏了神医相助,否则我恐怕不会如此顺利。” 叶知卜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摆手:“别这样说,一切都是你自己聪明。” 书墨却依旧一脸恭敬:“神医大义,暗中助我。” 叶知卜见他如此认真,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轻叹道:“罢了,你若非要谢,就谢老天爷,是他赐给咱们两个顶好的运气。” 屋内短暂的沉默被于三娘轻轻的一笑打破。她的目光在书墨和叶知卜之间游移,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你们两个,不要谢来谢去了,说说哈提,他人现在在哪呢?”她的语气虽轻,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冷静与果决,“你们两个这样大摇大摆地回来,把他弄哪去了?” 书墨微微低头,眼神深沉,缓缓道:“哈提杀了哈夫人和哈林后,带着我上街,到了城中心一家成衣铺子,放了一枚臭气弹,城内百姓原本失神的脸瞬间变得有神起来。之后,我们回哈府的路上,他通过一个瓜果贩送情报,被书砚截获。我一时生气,将他带回哈府后,打晕装在了车里,后来找到叶神医,就约着一起回来了。”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微微一凝,“哈提这孙子,一点不老实,都要死了,还是一百个心眼子。” 于三娘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深思地望着灯笼里烛火跳跃的光影:“城内南疆的别人,有什么动静没有?大王子失踪多日,不会无人察觉的。” 书墨沉思片刻,声音略微低了几分:“据探子来报,近日,公主府的一个男仆去过哈府,至于去做什么,暂未可知。” “公主府……”萧铎皱了皱眉,“看来,这城中烂的最厉害的,就是这个公主府了。” 叶知卜抱着胳膊,慢悠悠地说道:“这就是大盛日落西山的原因朝廷内卖官鬻爵不算,还要卖国” 叶知秋听到叶知卜这么说,心里一阵紧张,她抬眼看了看萧爽和萧铎,立即转移了话题:“哥,你给我说说,你这次潜进去,除了赶车,还干了什么活?听说哈府着火了,那时候你在干什么?” 叶知卜听她这般问,嘴角一勾,目光带着几分得意:“你还真是说对了,我一进去,就被拉着救了一晚上火。”他微微一顿,压低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把我累得跟个三孙子似的。不过我也得到了一个信息,那把火,是哈林找人放的。” “什么?”叶知秋惊叫一声。 叶知卜摊了摊手,嘴角带着一丝玩味:“不然,你以为会是谁?” 此时,萧爽冷笑了一声,语气不善:“哈提手段阴狠,儿子倒是学了几分。有点意思。” 于三娘缓缓闭上眼睛,随后睁开,神色冷静:“他这把火,放早了。不然,书墨就折进去了。” 书墨点头,语气沉稳:“堂主英明,属下那晚正打算夜探哈府。失火后感觉不对劲,便在回廊睡了一晚。” 萧铎目光微沉,缓缓说道:“于堂主,让哈提活着。万一两国起战事,这是个保命符。” 叶知卜轻轻吹了声口哨,懒洋洋地靠在一根柱子上,似笑非笑道:“啧,看样子,咱们又有好戏看了。” 第393章 只给他下了一点药而已 第393章 只给他下了一点药而已 院子里的灯笼火跳跃着,映得众人的神色或深思,或沉重,或欲言又止。于三娘沉吟片刻,目光从书墨移向叶知卜,缓缓开口:“我们方才正在说一件事,想让吕涛中致幻草的毒,或许可以供出哈提的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但叶知卜却听得微微屏息。 叶知卜原本正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闻言,唇角微微勾起,眼中浮现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这算什么事儿啊!毛毛雨而已,于堂主吩咐,什么时候让他中毒,叶某包了!”他说完后,伸出右手拍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算的模样。 众人一愣,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叶知秋皱眉,有些低声道:“我的老天爷,你不要说大话呀!” 叶知卜歪着头,缓缓站直了身子,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说道:“真哈提就在车里,一会儿把吕涛带来,让他看一眼。后边的事情,估计都不用下毒,他就会招了。”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安静了一瞬。 “谁不想好好活着啊!如果哈提死了,吕涛自然知道,自己抱谁的大腿能活命。”叶知卜四下看了看,不见有人说话。但面对大家满脸的疑问,他还是解释了一下,刚才为什么会说那一番话。 于三娘眯了眯眼,仔细打量着叶知卜:“要是真如你所言,那倒是省事儿不少。” 叶知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摊了摊手:“可不是么?一个应该被诛九族的卖国贼,犯不上咱们那么好的毒药。咱们这好东西,还得留给身份更高的人。” 萧铎原本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滞,眼神一瞬间复杂至极:“你是说……” 叶知卜随意摆了摆手:“哎,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有的人可是自己钻进陷阱里的,我只是顺势关上门罢了。” 萧铎沉声继续问道:“叶神医,能否将话说明白些?是否有什么新的情况?” “还能有什么情况?”叶知卜慢条斯理道,“哈提被我下了点料,迷迷糊糊间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而已。” 萧爽挑眉:“……你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叶知卜眨了眨眼,语气懒散中带着几分促狭:“这不,省了咱们许多麻烦?” 于三娘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叶知卜,眼底的笑意意味不明。片刻后,她轻轻握了握拳头后又展开双手,缓缓开口道:“既然叶神医知道一些秘密,那就更好办了。” 她转头看向萧铎和萧爽,语气冷静:“六九那边应该也快有消息了。” 萧铎微微颔首:“于堂主辛苦了。” “不辛苦。”于三娘目光微微一热,笑着回应道“这天下,还是要在一个好人手里,百姓才能有活路。” 书墨沉思片刻,缓缓开口:“堂主,刚才我们在上山的路上,哈提迷糊间说出了几个字,我和叶神医不确定是什么意思,但是应该是他的秘密。” “几个字?”于三娘的目光一转,缓缓落在叶知卜和书墨身上,唇角微微勾起,“他说了什么?你们俩真够大喘气的,怎么不早说啊,快说说。” 叶知卜耸耸肩,笑得漫不经心:“他说‘松公主’。” 萧爽好奇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叶知卜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低落:“不知道,不敢乱猜。” 烛火在风中轻轻跳跃,映得几人的神色忽明忽暗。院外的夜风吹得竹叶簌簌作响,仿佛也在倾听他们的话语。 于三娘沉吟片刻,抬眼望向叶知卜,目光深邃:“‘松’和‘公主’两个字,单独来看没什么,但从哈提嘴里说出来,那就绝不会是无意义的胡言乱语。” 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世间能被称作‘公主’的,只有皇家人……但‘松’字,倒是没什么奇特之处。” 书墨也陷入思索,片刻后缓缓道:“难道是某个与哈提有关的女子?” 叶知卜眨了眨眼,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谁知道呢?不过,这说胡话,可能是潜意识里最害怕,也可能是最在意的事。至于是什么,只有哈提知道。”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松’是一个人,能被他在迷糊间念叨,这人必不一般。” 萧铎的目光微微一闪,低声道:“若他口中的‘松’指的不是物件,而是一个人,并且是一位公主,那此事便不是寻常的说胡话,而是……涉及皇家卖国。” 于三娘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她缓缓说道:“这可不得了!这话可不敢乱说啊。” 她顿了顿,视线扫向叶知卜,眼中隐隐带着几分探究:“叶神医,你可有法子让他再开口?说得更清楚、更多些?” 叶知卜耸耸肩,脸上笑意未减:“这可简单得很,既然药效未退,再加一味引子,或许能让他把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都倒出来。” 萧爽微微皱眉:“……你下的什么药?” 叶知卜摸了摸下巴,一脸无辜:“就是普通的迷幻药剂,让他做点梦而已。” “普通?”萧铎看着他,语气意味深长,“你这‘普通’,怕是寻常郎中一辈子都配制不出来的?” 叶知卜笑得眼睛弯弯:“那当然,不然我能是叶神医?”他说完这句,慢悠悠地踱到一旁的桌旁,随手拈起一颗桌上的果子,在掌心轻轻掂了掂,像是思索,又像是随意玩弄。 书墨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问道:“哈提已经中了三日丸和迷魂散,再下毒,会不会死掉啊?” 叶知卜摇摇头,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点了两下,意味深长地说道:“无妨,有我在,你放心。” 于三娘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轻轻点了点头,半晌后,她缓缓开口:“既然如此,双管齐下。我认为吕涛那边也不能放手,毕竟哈提这话断断续续的,不好猜。”她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游移了一圈,最终落在叶知卜身上,唇角微微勾起:“叶神医,你觉得呢?” “如此甚好!”叶知卜笑道。 第394章 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第394章 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夜色如墨,沉沉压在院落之上,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微风拂过廊檐,撩动灯笼的流苏,映出忽明忽暗的光影。屋内,众人屏息凝视着躺在榻上的哈提,目光沉沉。 叶知卜半蹲在床榻前,修长的手指拈起一粒莹白的小药丸,指尖一转,药丸在烛光下泛起一抹微妙的光泽。随即,他抬眼瞥了众人一眼,似笑非笑地开口:“都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怕他突然诈尸啊?” 叶知秋皱眉:“你少说些怪话。” 叶知卜轻笑一声,不再多言,捏开哈提的嘴,将药丸缓缓塞入。指尖轻轻一点,他喉头一动,药丸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屋内静谧无声,众人凝神等待。 不过片刻,哈提的眉头微微一颤,鼻息变得沉重,接着,他的胸膛缓缓起伏,鼾声骤然响起,震得屋内一片尴尬。 “鼾声如雷,这药倒是让他睡得极沉。”书墨低声道。 叶知卜闲闲地托着腮,目光意味深长:“这才刚开始呢。” 哈提的鼾声在屋内回荡了几声,忽然,他的喉间翻滚着一丝含糊的呢喃,像是梦呓,又像是挣扎。 叶知卜目光微动,轻轻伸手,在哈提的眉心上点了一下,声音低柔却透着一丝蛊惑:“梦到什么了,哈提?” 哈提的眼皮颤动了一下,仿佛在梦境中回应。 叶知卜继续缓缓地说道:“哈提,你看到什么了?” 屋内众人心神皆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榻上的人。 片刻后,哈提的嘴角微微开合,声音低哑破碎:“……火……” “火?”萧铎皱眉。 叶知卜没有停顿,继续用温和而蛊惑的语气引导:“什么火?” 哈提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像是在竭力回忆。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额间竟渗出一丝冷汗,眉头深深皱起,似乎梦境中的情景令他极度不安。 “……火……大火……烧了……都烧了……”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像是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噩梦勾起,连身体都微微抽搐了一下。 众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惊疑之色。 叶知卜的指尖轻轻按在哈提的脉搏上,感受着他逐渐加快的心跳,声音依旧温和:“除了火,你眼前还有能看到什么?” 哈提的喉咙里滚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呜咽,像是陷入梦魇之中,额角冷汗越发密集。 “……松……”他咬着牙,呢喃出一个字。 叶知卜眸光微微一凛,继续引导:“松什么?” “……松、公……主……”哈提的声音断断续续,脸色竟隐隐发白,像是梦境中正经历着极度的恐惧。 萧爽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低声道:“他……他说的是‘松公主’?” 叶知卜没有回头,视线始终紧锁在哈提身上,语调依旧不急不缓:“松公主是谁?” 哈提的身子倏然绷紧,指尖微微蜷缩,呼吸急促,仿佛梦境中的他正在面对极大的恐慌。他的嘴角微微张合,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叶知卜眯了眯眼,指尖在他额头轻轻一点,声音变得更加柔缓:“哈提,不要怕。告诉我,她是谁?” 哈提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随即,他的嘴里终于挤出了一个颤抖的字眼—— “……她……她……” 此话一出,屋内空气骤然一凝。 萧铎瞳孔微缩,于三娘的指尖轻轻扣在桌面,书墨微微屏息,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心头大震。 松公主……? “什么意思?”萧爽失声问道。 叶知卜微微抬手,示意她噤声,随即继续催眠般地低语:“她是盛人吗?” 哈提的额头汗水涔涔,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正在挣扎,喉咙里滚动着细碎的呢喃:“……不该……不该……她……” 忽然,他的身子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力量骤然扼住,呼吸急促,眼皮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从梦中惊醒! 叶知卜眸光一闪,手指倏然在哈提的脉门上一压,声音温柔又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暗示:“哈提,好好睡。” 话音落下,哈提的身体瞬间松懈了几分,呼吸渐缓。 众人紧盯着他,仿佛看到一个有特异功能的怪物一样。萧铎直接问他:“神医,你这是什么医术?” “哪里是医术,这是一种安眠问案法。刚才我给他吃的药,是一种错乱人思想的药。我这是在凉国游历时,在他们官差身上学来的。”叶知卜轻描淡写地说道。 于三娘靠在门边,抱着双臂,脸上的表情略带不耐。她听了半天,除了什么“火”、“松公主”之类的支离破碎的梦话,竟再无更具体的消息。她微微皱眉,压低声音对叶知卜道:“这样问下去,不知道还要耗多久。既然哈提梦里只会胡言乱语,何不直接问问吕涛?” 叶知卜指尖轻轻一敲桌面,目光未离开昏睡中的哈提,语调仍是不紧不慢:“你是觉得他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于三娘嗤笑一声:“就凭他这几句梦呓,你能拼凑出什么?大火?松公主?这些旧事是真是假,谁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弄清楚他和吕涛到底在密谋些什么,才好做打算。” 叶知卜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于堂主心直口快,十分直爽了。” 于三娘轻哼:“不要捧杀我,你要真想问出点东西,倒不如让我去把吕涛带来。” 叶知卜略一沉吟,随即颔首:“也好,那便差人去。” 于三娘没有废话,利落地转身出了门。 待她走后,萧爽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有办法让吕涛开口?” 叶知卜伸了个懒腰,语调慵懒地道:“试试。” “怎么做?” 叶知卜笑意更深,手指在桌上轻点了几下,慢悠悠地吐出一句:“人有梦魇,心有弱点。” 萧爽听得一愣,正要再问,却见叶知卜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吕涛的嘴会有多紧。 不过片刻,于三娘便带着吕涛回来了。 吕涛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脸上带着未散的怒意,显然是在挣扎过后才被拖过来的。他被推到屋中,一抬眼便看见昏睡在床上的哈提,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叶知卜见状,唇角轻轻一勾,笑容却带着几分冷意:“吕掌柜,你知道我们请你来的意思了?” 吕涛狠狠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叶知卜微微前倾,眼神幽幽:“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第395章 但凡开口,便是死罪 第395章 但凡开口,便是死罪 吕涛冷哼一声,目光如刀,似乎想要从叶知卜脸上看出他的底细。可叶知卜却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神色闲适,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说话?”吕涛语气嘲讽,“你们费尽心思把我请来,就为了和我‘说说话’?” “当然”叶知卜轻声应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他微微前倾,目光犀利地落在吕涛脸上,“不是。吕掌柜,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心里有数。你现在的处境,你心中应该很清楚?” 吕涛脸色微沉,握紧了拳头,却没有出声。他当然清楚自己的处境——如今对方人多势众,而他不过是孤身一人。想要强行突围逃走,无异于以卵击石。可若是坐以待毙,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 叶知卜见他沉默,便继续说道:“吕掌柜,你在这城中多年,耳聪目明,该知道些什么事是该做的,什么事是该避开的。”他顿了顿,两指轻敲桌面,声音清脆而节奏分明,“我们不拐弯抹角,今日请你来,是想请你讲几个故事。” “讲故事?”吕涛冷笑,“几位要听什么故事?” 叶知卜目光幽幽,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比如,松香斋和哈府的故事,也比如,公主府和哈府的故事,还有,吕府和哈府的故事。” 这几个词汇一出口,吕涛的脸色瞬间变了,仿佛被人狠狠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滞了一瞬。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眉头紧蹙,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甚至带着一抹难以置信的震动。他强行压下心头的异样,冷冷地盯着叶知卜,嗓音低沉:“你究竟想说什么?” 叶知卜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封信,他将其缓缓展开,信笺在掌心轻落,他又悠然自得地吹了吹,似乎对吕涛的反应丝毫不感到意外。他微微侧头,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淡淡的笑意,但眼神深邃得像是能洞穿人心。 “吕掌柜,这些名字你不会陌生?”他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像一柄无形的刀刃,缓缓地切入吕涛的神经,“王三、丁达、赵六……这么多人,他们都与吕府扯上了关系。实在让我好奇,你们之间到底有多少隐秘的往来?” 吕涛的手悄然攥紧,袖口微微颤动,显然心绪不稳。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叶知卜看出了他的挣扎,唇角弧度加深,继续道:“哦,忘了一件事,哈提,哈老爷,也在这里。” 吕涛深吸了一口气,强行稳住自己的情绪,目光阴鸷地盯着叶知卜,声音低哑:“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叶知卜微微前倾,信笺一收,轻轻放在桌面上,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知道的,不过是一些真相罢了。” 空气仿佛凝滞,屋内的灯影微微摇晃,映得吕涛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的指尖缓缓收紧,心头却如被千斤重石压住——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避不开这一场对峙了。 吕涛的目光越过叶知卜的肩膀,落在那张简陋的木床上。最初,他只是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心中还存着侥幸,然而当他真正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整个人仿佛被雷击般僵在了原地。 床上躺着的,是哈提。 吕涛看清哈提的面容后,倒抽一口凉气,嘴唇微微颤了颤,脸上那层强撑着的冷漠被瞬间撕开,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惊恐。他的指尖微微蜷缩,背脊僵硬,额角隐隐沁出一层细汗,心跳在顷刻间加快,如擂鼓般敲击着胸腔。 怎么会是他? 吕涛细细看过去,只见哈提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眉头微蹙,似是陷入昏迷。他的衣襟微微凌乱,手臂上有些许带血的痕迹,仿佛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折腾。但无论如何,他的存在本身,便是一道无声的惊雷,炸开在吕涛的心头。 叶知卜微微侧身,眯着眼打量着吕涛脸上的变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语气轻飘飘地问道:“吕掌柜,看来你认得此人啊?” 吕涛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压了下去,脸色重新冷了几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可那丝不安还是泄露在了他的话语间:“我……不认识。” “哦?”叶知卜拖长了声音,像是随意地感叹了一句,“你刚刚的反应,可不像是不认识的样子呀。” 吕涛的拳头悄然收紧,眼神戒备地扫了一圈房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能自乱阵脚,必须撑住。可他的脑海却乱成一团,许多危险的可能性一一浮现。 哈提的身份不容小觑,他与哈府又牵扯极深,若是他落在了叶知卜等人手中,那接下来……他们会对自己做什么?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哈提的多少秘密? 思及此处,吕涛心头的不安更盛,几乎压不住想要转身逃离的冲动。可他明白,现在的他,恐怕已经被逼到了角落,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放心,他不会再说话了,”叶知卜见他沉默,轻笑了一声,随手拍了拍一动不动的哈提,漫不经心地继续说起来“吕掌柜,你的心思我能猜到一些。无非是想着,该如何脱身,又该如何把事情压下去,对?” 吕涛的瞳孔微微一缩,心中骇然——这个人,竟然连他的想法都猜得如此精准? 叶知卜轻叹了一声,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可你应该很清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人也到了这里,许多事情便由不得你做主了。” 他微微前倾,目光幽深,语气低柔,却像是锁住猎物的缠丝:“现在,该由你来告诉我真相了。我也不想知道那些没用的,你和哈提勾结,出卖了多少大盛的机密,直接说这个就行。” 屋内的烛火微微摇曳,映照在吕涛苍白的脸上。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狂跳不止,背上的冷汗已将衣衫微微浸湿。 他不想说,因为他知道,但凡开口,便是死罪。 第396章 他送女人给我,我没得选 第396章 他送女人给我,我没得选 吕涛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牙关悄然收紧。他很清楚,今日落在叶知卜手中,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无论他是沉默还是坦白,等待他的都不会是活路。既然如此,与其任人宰割,不如自行了断,至少还能保住家人。 他悄然屏住呼吸,舌尖缓缓抵在上颚,目光沉沉地盯着叶知卜,似乎想要在最后一刻把这个年轻人的模样深深刻入脑海,以便死后做鬼好报仇。 他脑海中浮现出妻儿的模样,心中有了一丝犹豫,但是转而又横了横心。他笑了一下,心中想:再等片刻,只需用力咬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的牙齿蓄满了力道,就在他即将咬下的瞬间,一只冰凉有力的手猛然扣住了他的下颌骨,力道之大让他的牙齿根本无法合拢! “哼,想死?没那么容易!” 一道冷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凌厉。 吕涛瞳孔一震,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身形修长的青年站在自己身旁,目光幽深如刃,正冷冷地看着他。 此人正是书墨! “咳咳。”吕涛咳嗽几声,心头一沉,双手猛然去掰书墨的手,奈何对方的力气惊人,指骨如铁钳般死死扣着他的下颌,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叶知卜在一旁悠然地坐着,似笑非笑地望着这一幕,语调依旧轻缓:“吕掌柜,这样做人就太不仗义了?我们好不容易请你来,你竟然连几句话都不愿意和我们说,就想死在我这里,未免太不仗义了?” 书墨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语气低沉:“你若真想死,大可不必这般费劲。不过,你最好想清楚,你要戴罪立功还是要九族尽亡?” 吕涛被钳得下巴生疼,冷汗涔涔而下,心跳如擂鼓。他挣扎着,眼中透着绝望与愤怒,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呃……呜……” 叶知卜看了书墨一眼,微微颔首,书墨这才松开了手,吕涛猛地向后咳嗽几声,整个人像是被扔进深渊,胸口剧烈起伏。 他抬起头,狠狠瞪着叶知卜,眼底满是怒意:“你们……你们究竟想要我说什么?” 叶知卜收起笑容,指了指身后的哈提,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你应该清楚,我们想听什么。” “我不知道!”吕涛咬牙切齿,眼神决绝,“你们就算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叶知卜不疾不徐地笑了笑,声音依旧温润,甚至带着一丝遗憾:“吕掌柜,你这是何苦呢?你的命,或许并不值钱,但你的家人呢?通敌可是灭九族的罪!哈提都交代了,你死咬着不说,有什么好处呢?要是真的被砍了九族,你就是吕家的罪人了。” 吕涛猛然瞪大了眼睛,呼吸一滞:“你们……你们究竟是谁?” 一旁的萧铎走上前,轻轻叹息,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本王原本不想为难你的家人,只是你既然如此顽固,那就不得不杀几个,让他们来帮你回忆回忆了。只是先杀谁本王还没有想好。你说,谁最该死啊?你那小儿子不过半岁,没有任何记忆,要不他先” 吕涛的心瞬间沉入冰窖,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整个人如坠深渊。家人——是所有人唯一的软肋,最不能承受的痛。 他死死地盯着萧铎,咬紧牙关,声音因愤怒而低哑:“你……你们不是人!” “我们不是人?”叶知卜挑了挑眉,轻笑一声,“吕掌柜,当初你在松香斋、在哈府、在公主府做事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是个人?一个走狗,还敢侮辱我们,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不说,那就永远别说了。我们原本是看你妻儿可怜,你倒好,不领情,既如此,那就算了。” 吕涛的嘴唇微微颤抖,喉咙干涩得仿佛要裂开。他看着叶知卜那张淡然的脸,心中充满了屈辱、愤怒、恐惧,还有一丝……绝望。他的脸色苍白,额头渗出一层冷汗,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闪烁不定,似乎仍在挣扎。 叶知卜耐心地看着他,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依旧温和:“吕掌柜,差不多了。” 书墨在旁冷冷地补了一句:“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 吕涛猛然抬头,眼底的挣扎更甚。他沉默片刻,终于低下头,声音嘶哑地开口:“……我招。”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终于卸下了压在身上的千斤重担。 “我……我原本是做正经生意的,”吕涛声音干涩,像是喉咙里塞满了沙子,带着几分自嘲,“当年,我替孙志杰掌管松香斋,生意做得不错,往来客商皆有,虽不算大富大贵,也足够养家糊口。”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有些暗淡,似是回忆起了往事,苦涩地笑了笑:“可谁知,一批从南边运来的青石出了问题……那批石头,本该是上等货,结果送到工地后,才发现里头掺了劣质石材,无法提取颜料。货款早已结清,工地那边逼着松香斋交货或赔偿,我四处奔走,却连个公道都讨不回来……” 叶知卜静静地听着,轻轻问道:“所以,你就通敌卖国?” 吕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先是点头又摇头,低声道:“就在那时,我遇到了一个有钱的客商,他说那石头有好料,能做玉石,便高价买走了。我当时还不知道,那个客商是哈府的大管事假扮的。大管事帮我摆平了这件事,我也又买到了好的货……可我没想到,他给我的,不是恩情,而是一副枷锁。” 他眼神复杂,像是在痛恨自己的愚蠢,声音变得更低:“之后,他亮明身份,让我帮着传递消息,我不答应,他便拿这件事来威胁我,让我替他做事……起初,不过是些小事,比如运一些稀有石头,后来便让我在松香斋的账目上做些手脚,再后来替他打探一些生意上的消息……但后来,他的胃口越来越大,竟要我帮他搜集军中消息。” “我没办法”吕涛的拳头微微握紧,语气透出一丝恐惧,“他每次都塞给我一笔不小的酬劳,有金银,有女人……我知道,那些东西不能碰,可他抓着我的把柄,我根本没得选。” 第397章 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第397章 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吕涛一鼓作气说了自己是如何被哈提拉下水一事,叶知卜等人听得既无奈又想笑。萧铎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下吕涛,有些故意刁难似的问道:“那么,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你主动帮他办事的?” 吕涛的脸色变了变,嘴角抖了抖,像是被刺中了痛处。他深深低下头,喃喃道:“有一次,他陷害我通敌我被逼无奈为了活路不得不帮他。” 书墨眉头一皱:“为了活?你明知道这是条死路,当初怎么不去检举他?” “检举?你莫不是生在官宦人家?否则怎能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吕涛惨笑了一声,眼中透着深深的愤恨:“如今,大盛的天下,哪个衙门不是有理无钱莫进来?有一次,他让我送一批货去城外,我照做了。可过了几日,官府的人就找上门来,说那批货里藏着军械,说我与外敌勾结,意图叛国!” 他猛地抬头,目光赤红,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隐忍的愤怒:“我哪里知道那些东西是军械?可官府已经认定我是罪人,若非哈提出面相救,我早就被诛九族了。” 叶知卜缓缓点头,目光如水,似乎并不意外:“所以,从那以后,你彻底成了哈提的人?” 吕涛颓然点头,眼中满是悔意:“他救了我,但也让我彻底没了退路。我要活命,就只能听命于他。为他送消息,替他安插眼线,帮他处理见不得光的事情我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没命,可我没得选。”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沉痛:“后来,孙志杰让我打点松香斋的生意,与他合作运石头出边境。我本不想掺和得太深,可是一步步走下来,就到了今天。” 说到这里,他声音微微哽咽了一下,目光闪烁:“我我知道,这样做是卖国。我也知道,迟早有一天会有人来找我算账。” 他的眼神怔怔地落在地上,似乎已经认命:“我原本以为,这一天不会来的很快。现在,我只想求各位,能否念在我戴罪立功的份上,放过我的族人” 叶知卜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轻声道:“吕掌柜,世上哪有真正的无路可走?有时候,路是自己选的,只是你不愿承认罢了。” 吕涛的肩膀猛然一颤,眼底涌起一抹痛苦,像是被戳中了最深的伤口。 书墨冷冷开口:“老实交代,你们暗中都有哪些见不得光的事儿?” 吕涛闭上眼睛,深深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无奈地说道:“这让我从何说起啊!” 萧铎目光凌厉,紧紧盯着吕涛,声音低沉:“哈府和公主府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么回事?” 吕涛神色一滞,眉头皱紧,似乎有些犹豫。但他很快意识到,说不说都是一样的结果,于是,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公主府内……确实有哈提的人。” 叶知卜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折扇在指间轻轻转动:“是谁?” 吕涛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个……我不知道。哈提做事谨慎,他从不透露自己安插的棋子是谁,我只知道,那人地位不低,能够直接接触到公主。” 萧铎目光微沉,语气不容置疑:“那他和哈提是如何联系的?” 吕涛迟疑了一下,才缓缓道:“是通过法会。” 叶知卜闻言,眸色微微一变,轻声重复了一遍:“法会?” “对。”吕涛点头,压低声音道,“公主信佛,府中经常举办法会,每逢重要的日子,都会邀请寺庙的大法师前来诵经祈福,哈提便会借此机会,与公主府内的眼线交换情报。” 叶知卜闻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幽幽地望向吕涛:“你是说,那位大法师——” 吕涛苦笑,眼中透出一抹苦涩:“没错,大法师就是哈提。他披着佛门外衣,暗中操控一切,而那些随侍在侧的小法师,便是他的眼线。” 叶知卜听到这里,心头一震,霎时明白了一切。 “好一个借佛门之名行阴谋之事。”萧铎冷笑,眼底闪过一丝寒意,“若不是你亲口所说,谁能想到,这位大法师竟然不是我大盛子民?” 叶知卜眯了眯眼,唇角微微勾起,虽然带着笑意,但眼底却泛着冷意:“看来,平阳府要掀起一场大的血雨腥风了。” 萧爽脸色一沉,手掌握得咯咯作响,眼中燃起怒火。他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吕涛,声音低沉而冷冽:“你是说,公主府里有卖国贼?此话当真?你要是瞎说,老子一刀砍了你!” 萧铎站在一旁,脸色也已难看至极,怒极反笑道:“好啊,连公主府都被渗透了!哈提那条老狗,竟然把手伸到了公主身边!” 吕涛被萧爽那凌厉的目光逼得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连连点头:“真……真的,公主府里确实有哈提的人。” 萧爽咬紧牙关,眼神仿佛能将吕涛剜出一个窟窿:“是谁?” 吕涛额上冷汗直冒,嘴唇微微颤抖,语气却满是无奈:“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从不让我见真容。一般有消息传递,大家都是通过法会。” 萧爽冷哼一声,眼底寒光一闪:“果然是几个肮脏心思的人,连这等龌龊手段都使得出来!”他猛地转头看向萧铎,眼中怒意未消,“老五,咱们得立刻拿个决断出来,这种事绝不能拖!” 萧铎微微眯眼,沉思片刻,随后冷静地摇了摇头:“公主府里有卖国贼,若我们此刻直接上门质问,反而会打草惊蛇。” 萧爽皱眉,双拳紧握:“你想想那张我来这里的纸条,耽搁不得啊!” 叶知卜这时笑了一声,语调慵懒:“公主不是爱法会么?”他微微抬起下颌,眼中闪过一抹深意,“我们明日举办一场法会就好了。” 萧铎深深地看了叶知卜一眼,点头道:“你有计划?” 叶知卜看了看床上的哈提,轻笑道:“既然他们用法会传递消息,那我们不如……借他们的法会,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第398章 你要主动去公主府? 第398章 你要主动去公主府? 夜色沉沉,屋内灯火摇曳,映得众人面上的神色亦明亦暗。 叶知卜侧身,将吕涛的话细细咀嚼一遍,忽地笑了一声,招手唤过书墨,附耳低语了几句。书墨听罢,眼神微微一闪,朝叶知卜深深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明白。” 他转身走到吕涛身旁,手腕一翻,毫不留情地扣住他的肩膀,迫使他弯腰低头,随后手指微微用力,狠狠一压吕涛的下颌骨,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布条,让他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吕涛闷哼一声,冷汗涔涔,却不敢反抗,只能任由书墨将他押着往外走。 待房门重新关上,屋内一时静谧无声,只有烛火跳跃的轻响。 叶知卜微微扬眉,目光扫过屋内众人,似笑非笑地道:“各位,事情已然明朗,接下来,我们便要请那位藏在公主府的‘眼睛’主动现身了。” 于三娘靠着桌沿,折扇轻摇,眸光微动:“你是想主动去公主府引蛇出洞?” “正是。”叶知卜站了起来,在床边缓缓踱步,嘴角的笑意未曾退去,眼底却透着一丝深思,“吕涛所说的法会,既是他们传递消息的途径,那何不将计就计,让他们在法会上露出马脚?” 萧铎静静地听着,双手抱臂,面色沉稳如山,忽地开口道:“可是我们没办过” 叶知卜顿住步伐,轻轻拍了拍床上的哈提,笑意更深:“有他呢呀!他现在的生死可是在于堂主手里,办一场法会,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萧爽闻言,眉头微皱,目露迟疑:“可这法会毕竟是佛门之事,若是我们贸然举办,难免引人怀疑,反倒叫别人警觉” “所以,这事不能硬来,而是要顺势而为。”叶知卜微微倾身,眸色幽幽,“他们以法会为掩护,那我们便让这场法会变得‘名副其实’。” “名副其实?”于三娘轻笑一声,抬眸睨着他,“你这话倒是有趣,何解?” 叶知卜笑而不语,缓缓扫视众人,嘴角一勾,低声道:“想让蛇出洞,就得给它温暖的‘阳光’。” 众人对视一眼,皆知他已有计划,萧铎沉思片刻,沉声道:“你打算如何布局?” 叶知卜看了看大家,声音悠然而坚定:“这场法会,不仅要办,而且要办得名正言顺、声势浩大。” “哈提不是大法师么,叫他动动脑子。”萧爽看了一眼哈提,计上心来。 叶知卜听了萧爽的话,唇角微微上扬,目光玩味地扫了一眼床上仍旧昏迷不醒的哈提,手中的药瓶轻轻敲了敲掌心,似在思索什么。 “这主意倒是不错。”他低笑一声,目光幽幽,“不过,这位哈提大法师心智不稳定,怕是不会轻易配合。” 萧爽双臂抱胸,冷冷地看着他:“那就让他‘配合’。” 叶知卜轻笑,手指轻轻敲着药瓶,忽然偏头看向书砚:“麻烦你去取一碗凉水来。” 书砚微微颔首,转身出了房门,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碗凉水回来,水面映着微弱的灯火,泛起细微的涟漪。 叶知卜接过水碗,缓缓走到床边,目光微微一沉,手腕一翻,凉水兜头泼下。 “唔——!” 哈提猛地打了个激灵,整个身子剧烈一抖,睫毛颤了颤,终于从昏迷中苏醒。他先是愣了一瞬,随后意识回笼,陡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周围站着几道身影,气息皆冷冽如霜。 “你们”哈提声音沙哑,眼底闪过一丝惊恐,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可手脚却被绑着,动弹不得。 叶知卜悠然站在一旁,眸光微垂,淡淡道:“哈提大法师,醒得倒是及时。” 哈提脸色微变,强压住心头的不安,声音带着几分戒备地看了看屋里所有的人:“你们想做什么?” 萧爽冷哼一声,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冷厉:“问这废话干什么!” 哈提眼神闪烁,呼吸微微急促。 萧爽继续沉声道:“公主府的人邀请你,”他顿了顿,声音更冷,“明日,让你去办一场法会。” 哈提脸色猛然一变,几乎是下意识地挣扎起来,连声道:“明日?不是初八么?再说了,我被你们这样绑着,如何去公主府办法会?” “明日就是初八了!”叶知卜微微一笑,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再说了,这个法会你不去不行,因为我们有些事儿要进去一趟,只有你才能顺利把我们带进去。” 哈提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心头狠狠一颤。 萧爽盯着他,声音低沉却透着逼人的压力:“去,或者死,你自己选。” 哈提的呼吸急促起来,喉结滚动,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叶知卜那双深邃而幽冷的眼睛里。 叶知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声道:“你若配合,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哈提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嘴唇颤抖着,良久,他闭上眼,咬牙低声道:“我去。”就在同一瞬间,他的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目光也变得闪烁不定,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低声说道:“但法会要穿的衣服不在身边。” 萧爽闻言,眼神一冷,语气不善:“我去给你买。” 哈提猛地摇头,声音急促:“不是!法会的衣服是特制的,平日里存放在专门的地方,没有那套衣服,我根本无法主持法会。” “那就说说,衣服在哪里?”萧铎沉声问道,目光如刀。 哈提迟疑了一瞬,眼中掠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咬牙道:“在我府里。” 萧爽嗤笑一声,扬眉道:“这还不简单?我去帮你取!” “不行!”哈提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拒绝,语气焦急,“你们进不去!那地方有守卫,还有机关,若是贸然闯入,我担心你们拿不到衣服不说,还会受伤。” 萧爽闻言,脸色微沉,冷哼道:“那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只能你自己去?” “对”哈提目光微闪,声音放低,“我都已经这样了,不会跑的,放心。” 萧铎盯着他,眼神犀利,仿佛能洞察他内心的一切:“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哈提浑身一僵,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几位爷爷,哦不,祖宗,事成之后,记得给我解药啊!” “放心。”叶知卜轻笑,扇子轻轻一敲掌心,语气戏谑,“你要是不耍花招,我们自然也不会为难你。” 萧爽抱着手臂,冷冷道:“既然要取衣服,就别再拖延了,快走。” 哈提脸色难看至极,心头暗自叫苦。他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去公主府,但是公主府里有自己的人,到时候如果那探子联系他,很有可能被他们当场抓获。这样的话,他安插在大盛的探子就又少了一个。 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对策,他低着头,手指微微蜷缩,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咬牙点头:“走。” 第399章 大人喜欢养男人? 第399章 大人喜欢养男人? 哈提脸色灰败,双唇紧抿,整个人如行尸走肉般被推着向前。他心知肚明,自己无论如何挣扎,也逃不脱这几人的掌控。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低声道:“我们要走后门,不能从正门进去。” 叶知卜眸光微动,笑着打趣道:“怎么,莫不是后门暗藏了什么机关,等着将我们一网打尽?” 哈提没有接话,只是垂下眼帘,脚步缓慢地带路。书墨冷哼了一声,走在他身侧,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神如鹰隼般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江远山则走在队伍的最后,他似乎漫不经心,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眼神却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李生缘没有多话,他向来沉稳,此刻只是淡淡扫了哈提一眼,便跟在队伍中,不多做声。至于金不焕,他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肩上扛着他的大刀,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喊道:“真他娘的是个好地方!这院子要是给俺,那家里人不得高兴地睡不着觉!” 哈提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发一言,心中实则将金不焕骂了好几遍。 不多时,几人穿过狭窄的小巷,沿着一条青石铺就的小道,绕到哈府的后墙。哈提站在一扇看似普通的木门前,侧身低声道:“大家跟我走。” 叶知卜眯了眯眼,敲了敲门板,发现声音微闷,显然门后还有一道屏障。他笑着问道:“哈老爷,我再问一遍,你不会想着在门后设伏?” 哈提咬牙道:“若是我真想设伏,又怎会带你们来这里?” 书墨冷冷道:“废话少说,开门。” 哈提伸手在门侧一处不起眼的石砖上按了按,门“咔哒”一声松动,他推开一道缝隙,率先走了进去。叶知卜对众人点了点头,几人鱼贯而入,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哈府。 府中寂静,夜色掩映下,只有偶尔巡逻的护卫脚步声在回廊间回响。哈提走得很小心,生怕惊动了府中的人。他带着几人穿过一道长廊,最终停在了一间暗红色雕花木门前,低声道:“衣服就在里面。” 金不焕撇嘴道:“开门,带我们进去,动作快点。” 哈提看了叶知卜一眼,后者轻轻颔首。无奈之下,他推门而入,几人跟在后面,一同进了屋子。 房间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口大箱子,箱盖上蒙着薄纱。哈提走到其中一口箱子前,缓缓揭开,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法会衣袍。这些衣服颜色各异,最显眼的是那套紫金色的法衣,上面绣着复杂的图腾纹路,一看便极为华贵。 叶知卜走上前,轻轻捏起衣角,看着上面的绣纹,笑道:“果然是皇家的规格看来,这场法会哈老爷已准备许久,明天一定会一切顺利的。” 哈提没说话,只是默默拿起自己的法衣,缓缓穿戴整齐。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显然心中极为忐忑。 书墨双手抱臂,冷冷看着他:“快点,别磨蹭。找点我们几个能穿的,明日大家一起去。” 江远山则微微侧头,瞥向屋内的角落,似乎在留意着什么。片刻后,他突然开口:“这里除了衣服,应该还有其他东西?” 哈提心头一紧,假装镇定地回道:“没有,只有法会用的衣袍。” “是吗?”江远山笑了笑,走向一旁的柜子,伸手推开,果然看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数卷文书。他随手抽出一卷,展开一看,眼神微微一凝:“我的哈老爷,这些美人儿是怎么一回事啊?” 哈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嗫嚅了一下,却说不出话来。他嘴角微微抽搐,努力维持着镇定,可掌心却已经渗出一层冷汗。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叶知卜手中的“美人图”,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知卜挑了挑眉,看着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大法师,如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手指轻轻一抖,展开其中一幅“画卷”,目光悠然地扫了一眼,然后嘴角的笑意变得更深了些。 “啧啧,这些美人儿长得倒是各有风情。”他慢悠悠地翻看着,“有的娇俏玲珑,有的英气勃勃,还有的”他顿了顿,眼神一动,“倒是有些眼熟。” “让大家看看。”李生缘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接,哈提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却不敢贸然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美人图”在这几人手中传阅。 金不焕接过画卷,看了两眼,忽然“咦”了一声,凑近后仔细瞧了瞧,然后惊讶地说道:“你别说,这些人,还真有几个看着有点面熟。” 李生缘闻言也微微皱眉,走近看了一眼,神色顿时沉了下来。他伸手翻了几页,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干脆将整卷画轴铺开,仔细端详了一阵,才幽幽开口:“这些‘美人’”他顿了一下,眼神变得锋利无比,“好像有点问题,你们看,乍一看是女子,实际都是男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金不焕瞪大了眼睛,再次细看了一番,果然,这些画像上的人物虽然妆容艳丽、衣饰华美,但五官轮廓分明,气质凌厉,绝不是寻常女子! 叶知卜轻轻摇头,嘴角微微上扬,眸光深处透出一丝寒意。他抬眸看向哈提,意味深长地说道:“哈提大人,你藏得可真是别有用心啊。” 哈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自镇定道:“这这是外邦进贡的画册,没什么特别的。” “是吗?”书墨冷冷一笑,“那为何其中几人的衣饰,分明是南疆服饰的样式?” 哈提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底透出一丝惊惧。 叶知卜手指轻轻敲了敲画卷,笑意不减:“这可不是什么‘美人图’,应该是南疆安插在大盛的暗探图鉴。” 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仿佛连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江远山淡淡开口:“这可是好东西,保我大盛基业。” 哈提的额角渗出冷汗,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金不焕“啧”了一声,挑眉道:“早听说哈大法师风流多情,没想到,原来是喜欢‘养男人’啊。” 叶知卜懒懒地说道:“这些人恐怕早已潜伏在大盛各地,甚至有的已经渗透到朝堂之上?难怪能勾搭上公主府的人” 江远山的眼神冷如寒冰,他盯着哈提,语气森然:“这些名单,可比你的法衣重要多了。” 哈提脸上毫无血色,他知道自己若是执意狡辩,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他努力稳住声音,沙哑地说道:“你们拿去。” 叶知卜眼神微转,忽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放心,我们只是拿回去看看。” 哈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颓然垂下头:“随便。” 李生缘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半晌后,冷冷道:“既然如此,我和不焕先回去一趟。” 金不焕哈哈一笑,拍拍哈提的肩膀:“放心,我腿脚快,明日会再来的。” 哈提闭了闭眼,他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第400章 我就喜欢你这脾气 第400章 我就喜欢你这脾气 夜色沉沉,逍遥堂内烛光摇曳,将影影绰绰的人影投在墙上,仿佛一幅浓墨未干的画。 李生缘和金不焕快步走进堂内,手中紧握着那卷从哈府搜出的“美人图”,神色凝重。他们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皆因这画卷之中的秘密,绝非寻常可比。 刚跨入门槛,二人便看见于三娘正与萧铎、萧爽兄弟二人围坐在一张矮桌前,三人神情肃然,桌上的烛火将他们的眉宇映得阴晴不定。 金不焕性子爽朗,见状便朗声道:“怎么,你们几个聚在这里,又发生什么事了么?” 萧爽闻言,缓缓抬头,神色不善地瞥了金不焕一眼,语气不冷不热:“没什么。” 李生缘走上前,目光落在桌案中央,只见一张被人展开的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几行字,笔迹歪歪扭扭,似乎是匆忙间写就。 于三娘叹了口气,指着那纸条说道:“这东西是刚刚送来的,你们看看。” 李生缘低头扫了一眼,眉头瞬间拧紧,只见纸上写道: “逍遥堂内有叛徒,速查内鬼。” 李生缘的心猛地一沉,他指尖在纸条上摩挲片刻,沉声道:“这是谁送来的?” 萧铎双手抱胸,冷哼一声:“一个小乞丐送的,说是有人给了他几个铜板,让他转交给东山穿蓝衣服的人。” 金不焕摸了摸下巴,眼神带着几分深思:“这消息是真是假还不确定,大家先别慌。” 萧爽沉着脸道:“不错,真假暂且不论。但是,能把这话送到咱们手上的人,绝非寻常之辈。” “不错。”于三娘点头,神色冷峻,“能知道逍遥堂有内鬼的人,必定对逍遥堂了如指掌”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李生缘和金不焕,“你们两个,怎么回来了?其他的人呢?” 李生缘沉吟片刻,缓缓展开手中画卷,淡淡道:“你们先看看这个,这是我们在哈提府中搜出来的。” 几人疑惑地凑近,当画卷完全摊开,萧铎和萧爽几乎是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些……人……”萧铎瞳孔微缩,指尖紧紧扣着桌面,“有几个,看着着实面熟。” 萧爽更是眉头一拧,声音低沉:“这些画上之人,看着是女子,但是眉宇间多有一股英气,绝非是寻常女子,莫非?” 于三娘也神情微变,她目光迅速掠过画卷,随后眼神一凝,指着其中几幅画像道:“这些人……怎么看着像男子?” 金不焕闻言,立刻追问:“于堂主再看看,有无别的奇怪之处?” 于三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来,从身旁的书架上翻找了一会儿,最终抽出一本厚重的账册,翻了几页后,手指停在一行字上,眼神冷冽地惊呼道:“这里有几个人的画像,与南疆商会近几年频繁进出大盛的几位‘商贾’非常相似。” 她将账册推到李生缘和金不焕面前,指着其中的几条记录:“这些商人,来京的时间,与南疆势力在京暗中活动的时间几乎吻合。他们以贩运异域珠宝、香料、药材为掩护。我个人猜测,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南疆的暗探,但是苦于他们身份特殊,一直不好查,加之两国关系紧张,因此,我逍遥堂也没有全部掌握他们的信息。” 李生缘眼神微沉,低低念道:“我们刚才问了哈提,这些画像里的‘美人’,不是普通女子,就是南疆潜伏在大盛的暗探,只不过,南疆人为了掩饰,把男子画成了女子的模样。” 萧铎此刻已经明白了一切,眼神如寒冰般锋利:“换句话说,你们拿回来的这张‘美人图’,就是一张南疆细作分布图。” “可以这么说。”于三娘不假思索地说道,随意伸出手,又从李生缘手中要过画像,仔细端详了起来,“南疆人这鬼点子还真是多!” 萧爽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怒道:“这群狗贼,居然把人都安插到咱们眼皮子底下了!” 金不焕耸耸肩,神色轻松,语气却透着冷意:“既然查到了,就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等二位爷空出手来,一个个都拔掉。” 李生缘目光扫向于三娘,沉声道:“于堂主,逍遥堂能否查出这些人如今的确切行踪?” 于三娘思索片刻,微微点头:“给我点时间,我会让逍遥堂的人去查。但……”她顿了一下,目光凌厉,“如果这些人真的已经渗透到了各个势力之中,怕是我们动手之前,他们也已经有所察觉。” “所以必须快。”萧铎冷冷道,“这事不能拖。” 于三娘收起画卷,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这样,李二爷辛苦一些,把这些女子画像重新恢复成男子模样,下边的人找起来也能更快一些。” “这都不是事儿,交给我。”李生缘说着,拿起桌上的笔墨便开始勾勒起来。 夜色下,烛光微微晃动,几人的影子在墙上交错,他们的目光交汇,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肃杀之色。 于三娘默默看着李生缘落笔,笔锋起落之间,那些被刻意美化成女子妩媚模样的画像逐渐恢复成男子的真实面貌。她轻叹一声,声音低沉而凝重:“果然是易容改画……这些人,若非如此,还真不好找。” 萧爽瞥了一眼那些逐渐显露出棱角的面容,冷笑道:“这狗东西。” 李生缘笔下未停,目光微沉,语气淡淡:“既然他们敢藏,我们就敢挖。”他一笔笔勾勒,将每个人的眉眼、骨骼线条调整到更符合男性特征的模样,直到最后一幅画完整呈现,他才搁笔,甩了甩酸涩的手腕,语气笃定:“好了。” 萧铎探身看去,啧啧称奇:“李二爷这手艺,简直比大理寺的画师还要厉害。” “民间画师,不值一提。”李生缘笑笑,随即抬头看向于三娘,“于堂主看看,行不行?” 于三娘点头,将画像小心收起,转身叫了书砚进去,仔细吩咐道:“立刻派人去查,看这些人如今身处何处,有消息就报。” 书砚应声而去,屋内一时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萧铎缓缓开口,嗓音低沉:“现在,逍遥堂的内鬼怎么办?” 李生缘闻言,微微一笑,语气带着几分神秘:“既然这样,咱们是不是该给内鬼送一份‘大礼’?我们在明,内鬼在暗。现在,我们编几个只有我们知道的假消息,不同时间放给不同的人,再暗中观察这些人的动静,一抓一个准儿。” 于三娘大笑,眼神透出一丝暖意:“二爷,我就喜欢你这脾气!” 烛火微微晃动,映照出众人眼中浓重的杀机。风雨欲来,他们,已然准备妥当。 第401章 他怎么不去死呢? 第401章 他怎么不去死呢? 夜色沉沉,院中灯火通明。于三娘眉头微锁,指尖轻叩桌面,目光紧紧落在摊开的画像上。李生缘提出的办法确实精妙,可逍遥堂势力遍布各地,要查出内鬼谈何容易?若是贸然行动,不但耗费时间,还极有可能打草惊蛇。她的脑中飞速盘算着各种可能性,却始终难以找出最稳妥的方案。 就在这时,远处骤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马嘶,打破了夜晚的沉寂! 那声音穿透夜幕,凄厉而焦急,带着风雨欲来的不安。于三娘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快步冲出门去。李生缘、金不焕、萧铎、萧爽等人也紧随其后,纷纷警觉地朝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 院门大开,月色之下,一匹骏马疯狂地冲入,马蹄溅起地上的尘土。那匹马正是于六九的坐骑,可于三娘远远看去,朦胧间觉得马上之人并非于六九! 驮在马背上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快——”于三娘失声惊呼,急步上前,一把抓住马缰,强行将狂躁的马匹稳住。她的心跳如擂鼓,目光紧紧锁住那人的脸——当看清楚来人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如遭雷击! “六九!”她的声音陡然颤抖。 那人正是她的儿子,于六九! 于六九瘫倒在马背上,衣衫染满鲜血,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昏死过去。他微微睁开眼,看到母亲,努力想要开口,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娘” 于三娘的心像是被狠狠撕裂,双手颤抖地扶住他的肩膀,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的伤口:“谁——是谁干的?!” 于六九唇角溢出血丝,气息微弱,声音断断续续:“京城京京城有有埋伏出事了” “兄弟,先别说话,我去找知卜。”李生缘脸色骤变,连忙拉着金不焕下了山。 于六九的眼神痛苦而挣扎,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最终只剩下无力地垂下:“娘逍遥堂内有内鬼。”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裂在众人心头,于三娘只觉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儿子,别说话”她喃喃自语,眼眶瞬间泛红,强忍着心中的慌乱,声音却已经微微颤抖:“你撑住,你平日里武功那么好,不会有事” “娘”于六九咬紧牙关,努力睁开双眼,声音愈发微弱,“儿子好好困” 这一句话,让原本满心惊怒的众人蓦地一震。 “六九,别睡,别睡!”萧铎立即上前,想将于六九从马上抱下来,但是看着他满身是血的样子,又感觉无从下手,一时间张开双手,愣在了那里。 于六九已无力再言,只是虚弱地喘息着。 于三娘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剧烈的情绪波动,低声道:“六九,你别说话了,其他的等伤好了再说!” 萧爽见萧铎愣住,立刻上前一步,拍了下他的后背,二人一左一右,将于六九从马背上扶了下来。于六九的身体极度虚弱,几乎像一摊烂泥一样滑落,萧爽连忙用力稳住,低喝道:“撑住!你娘还在这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来护着她?” 于六九听见“娘”这个字,眼皮微微颤了颤,艰难地侧过脸,像是想看向于三娘,可眼前一片模糊,怎么都看不清。他的喉咙里溢出一丝含糊的低喃:“娘……” 于三娘的指尖死死抠进掌心,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那抹剧烈翻滚的情绪出卖了她的内心。她沉声道:“来人,给我查,我倒要看看,是谁伤了我儿子!” 几人连忙将于六九抬入屋内,几个门徒迅速找来干净的被褥铺在榻上,萧爽和萧铎小心翼翼地将于六九放下。于三娘从柜子里翻出一瓶伤药,正要上前,萧爽却拦住了他,眸色沉沉:“别急,先看看伤再说。” 他俯下身,仔细检查着于六九的伤势。撕裂的衣物下,纵横交错的伤口遍布全身,深可见骨的刀伤、鞭痕、淤青……每一道都仿佛诉说着残忍的折磨。他手指触到他胸口的一道贯穿伤,眉心狠狠一跳:“这一刀是冲着心口去的,稍有偏差,他根本撑不到这里。” 话音一落,屋内一片死寂。 于三娘的指尖微微颤抖,猛地伸手一把冲过去,哭着抓住了于六九的手腕。那双本该温暖有力的大手,如今却颤抖得让人心惊。她的嘴唇抖了抖,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六——九。” 萧爽俯身帮于六九检查伤势时,手指触碰到于六九的一道伤口,心头微微一跳——这伤口不像寻常刀伤,而是隐隐透着些奇怪的硬物感。他皱了皱眉,手指小心地探入,轻轻一捻,竟摸到一块薄薄的纸张质地的东西。 他屏住呼吸,缓缓将那物从于六九的伤口中取了出来。那是一张被油纸层层包裹的细长小包,外面已经被血迹浸透,微微泛着暗色的红痕。萧爽指尖微微用力,将油纸剥开,里面赫然是一道折叠整齐的黄绢密旨! “这是……”萧爽的心猛然一跳,目光瞬间凌厉起来。 其他人见状,纷纷围拢过来,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萧铎目光紧锁在那道秘旨上,沉声道:“快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萧爽当即展开密旨,只见上面用极细的小书写着一串密密麻麻的文字。烛火微微摇曳,照在那暗黄色的绢布上,字迹显得格外沉重。他瞥了一眼,眼神微变,低声道:“这笔迹……不像是出自父皇之手。” 萧铎接过密旨,仔细辨认,脸色瞬间阴沉:“是太子亲笔!”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色骤变。 于三娘闻声而至,目光扫过众人凝重的神色,视线落在密旨上,眼神一沉:“怎么回事?” 萧爽沉声道:“六九受的这些折磨,恐怕不仅仅是因为逍遥堂出了内鬼,而是因为这道秘旨。”他顿了顿,缓缓道,“太子御笔……看这意思是给大家捎信,让我和老五回去受死。” 众人无不屏息,心头泛起惊涛骇浪。 萧铎轻轻吐出一口气,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冷笑:“他怎么不去死呢!” 萧铎目光深沉,轻声呢喃:“走投无路,骨肉相残。” 第402章 阎王爷不敢要我的人 第402章 阎王爷不敢要我的人 夜幕沉沉,微风拂过院落,带起枝头的细碎簌簌声。李生缘和金不焕脚步急促,几乎是一路狂奔着闯入哈府后门。两人气息未定,目光四下扫视,终于在偏厅外的回廊下看到了哈提等人的身影。 叶知卜正负手而立,似乎在沉思,身旁站着的书墨见二人又折返回来,眉头微挑,忍不住问道:“二位腿脚可真够快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生缘弯着腰,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指着叶知卜,正要说什么。只见金不焕一把抓住叶知卜的手臂,低声道:“叶神医,跟我来!” 叶知卜挑了挑眉,正要开口,李生缘也沉声道:“别多问,跟我们走!” 叶知卜心头微微一沉,知道若非大事,李生缘和金不焕不会如此失态。他没有多问,顺势跟着两人走到偏僻处。 李生缘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压低声音:“六九兄弟出事了!” 叶知卜眼神骤然一凝,手中的那把折扇“啪”地一声合上,语气瞬间冷了几分:“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金不焕舔了舔干燥的唇角,沉声道:“他受了重伤,浑身是血,被他的马驮回逍遥堂。我们刚到,便见他虚弱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什么?”叶知卜的神色顿时变了,语气中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锋利,“他怎么会突然受伤?谁干的?” 李生缘皱眉道:“暂时不清楚,他受的伤不轻,昏迷前只说了几句话。最关键的是——”他顿了顿,眼神幽深,“好像不是一个人伤的。” 这话一出口,叶知卜整个人陡然僵住。夜色下,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眉心拧紧,隐隐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六九兄弟武功不错”他的声音极低,却仿佛有千斤之重。 “人在江湖走,谁还能没个仇家啊?”金不焕语气低沉,“但是这小兄弟的仇家是个狠角色。” 叶知卜的呼吸微微一滞,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没有再多问,猛地甩开折扇,快步向外走去。 书墨见几人神色不对,连忙追上来:“怎么回事?叶神医要去哪儿?” 叶知卜头也不回,语调冷得像霜:“我回去一样。” 书墨一怔,正要再问,李生缘已经叹了口气:“别拦他,现在山上需要他。” 金不焕耸了耸肩,嘴角扬起一丝玩味的弧度:“有他在,天塌下来都会没事的。” “是不是堂主有危险?”书墨皱眉望着叶知卜远去的背影,心头不知为何泛起一丝不安,他第一反应是 于三娘有危险了。 “放心,不是。”李生缘不敢说于六九受伤的事,他知道,凭借书墨的忠心和对于六九的感情,他一定会和叶知卜一样不管不顾地回去。但是他又和叶知卜不同,哈提的情况他最熟悉,且叶知卜回去能救人,他并不能,因此,他选择闭口不谈。 夜色深沉,山林间弥漫着潮湿的雾气,寂静得仿佛连风声都屏息不动。叶知卜一路疾行,靴底踏在青石台阶上,发出急促而沉稳的回响。山间小道崎岖蜿蜒,可他却脚步不停,身形轻盈如风,衣摆在夜色中翻飞,仿佛一抹掠过夜幕的幽影。 抵达逍遥堂时,院内的灯火已经燃起,但气氛凝重,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寒意压在众人心头。门口守着几个逍遥堂的人,见叶知卜疾步而来,纷纷让开路,其中一人低声道:“叶先生,堂主请您直接去她正厅……” 叶知卜未等他说完,已然推门而入。 房内,灯光微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香与血腥气。榻上的于六九脸色苍白如纸,唇色暗淡,浑身缠着白布,血迹早已浸透了纱布,殷红的一片触目惊心。他的呼吸微弱,胸口起伏极小,整个人看上去像是随时可能断气一般。 萧爽坐在榻边,正小心翼翼地替于六九擦去额角的冷汗,他眉头紧皱,嘴唇微抿,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忧虑。萧铎则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神色沉肃,目光始终落在于六九身上。于三娘站在床尾,手紧紧攥着一方手帕,指节泛白,眼眶微微泛红,却极力克制着自己,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叶知卜踏入房门的瞬间,几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他。 萧爽率先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叶先生,你可算回来了……” 叶知卜没说话,径直走到榻边,伸手探向于六九的脉搏。指尖刚触及腕上冰凉的肌肤,他的眉头瞬间拧得更紧了。脉象极弱,气息紊乱,明显是失血过多,加上内伤严重,若再不及时施救,恐怕撑不过今晚。 “伤的还行,大家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叶知卜声音冷静,目光却锋利如刀。 萧爽轻声道:“后背三道刀伤,腹部有一道贯穿伤,除此之外,身上还有些擦伤和淤青……我们已经给他止血了,但……” 他顿了顿,眼底透出一抹难掩的焦急,“但他一直高热不退,人昏昏沉沉的。” 叶知卜深吸一口气,按了按眉心,冷静地吩咐道:“热水再备一桶,金疮药再敷厚一点,给他喂参汤补气,另外,把屋子里的火盆再添些炭。书砚,你叫人去我房里拿我的药箱来。” 书砚立即转身去后院,萧铎急匆匆去后厨,萧爽则继续守在床边,于三娘抿紧嘴唇,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叶先生,六九他……能撑过去吗?” 叶知卜沉默片刻,缓缓道:“能不能撑过去?这是什么话!六九是我的兄弟,阎王爷不敢和我抢人,信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他的目光落在昏迷的于六九身上,神色幽深如夜。 六九啊,这次下山你究竟都遇到了什么事? 叶知卜深吸一口气,轻抬右臂,用力一抖,一卷银针在烛火下闪着微光。他的指尖划过针袋,目光凌厉而专注,快速挑选出几根细长的银针,寒光一闪,映在他冷静的双眸之中。 他弯下腰,手指轻轻按在于六九的手腕上,细细辨别着他紊乱的脉象。紧接着,他手腕一翻,第一根银针便稳稳扎入于六九的合谷穴,缓缓捻转,使气息顺畅流通。 萧爽屏住呼吸,看着叶知卜一针接一针地落下,精准地刺入于六九的天突、内关、关元等穴位,每一下都恰到好处,仿佛能直接牵动生命的脉络。 于六九眉头微微一皱,原本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似乎稍稍平稳了一些。 第403章 你想让我反? 第403章 你想让我反? 叶知卜的银针刺入于六九体内,原本奄奄一息的于六九呼吸渐渐平稳。 “他失血过多,气息微弱,先用针稳住他的心脉。”叶知卜低声道,语调沉稳,意在安慰失魂的于三娘,但目光仍未从于六九身上移开。 最后一针落下,他微微抬眼,看向于三娘,“于堂主,叫人温些米汤来,等他稍微能动了,就得喂进去。” 站在一旁的萧爽,听到叶知卜说话,顾不得他是不是和自己说,只一个劲儿地点头,之后迅速起身去了后厨。 叶知卜则慢慢收回手,凝视着于六九苍白的脸,低声道:“六九,给我撑住。” 屋内一片寂静,火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烛光摇曳,映出众人脸上的焦灼。 忽然,床上的人微微动了一下。 于六九的指尖微微颤抖,似是感受到针灸的刺激,终于,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随即,他的眼皮缓缓抬起了一丝缝隙。 叶知卜眸光一紧,伸手在他肩头轻轻按了一下,声音低而稳:“六九,能听见我说话吗?” 于六九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点,他的目光仍旧涣散,像是还未从深重的昏迷中彻底清醒,但下一瞬,他的嘴唇微微翕动,虚弱地吐出一个字:“……冷……” 叶知卜心头一松,旋即扬声道:“加炭,换热被。” 于三娘立刻上前,将厚厚的棉被给他盖了三张,眼底隐隐泛红,轻声道:“娘在呢,六九,别怕……” 屋内忙碌不停,而叶知卜仍蹲在床边,凝视着于六九苍白的面容,微微握紧了手中的银针。 他知道,这一夜,还远远没有结束。 屋内温度渐渐升高,火盆里燃烧的炭火噼啪作响,映得于六九惨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微弱的暖意。 叶知卜盯着他苍白的嘴唇,抬手轻轻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依旧低得惊人。他沉吟片刻,又从针袋中取出一根更细的银针,快速扎入他足三里穴,缓缓旋转。 “不能再让他冷下去了。”他声音沉稳,低低嘱咐道,“等米汤好了,尽快喂他喝下去。于堂主,你多和他说说话,尽量别让他昏睡太久。” “热米汤来了,热米汤来了。”外头萧爽端着一碗温热的米汤进来,满脸焦急。 于三娘立刻接过碗,舀起一勺小心吹了吹,正准备喂,却发现于六九的嘴唇紧闭,毫无吞咽的力气。 “这样不行。”叶知卜皱眉,思索片刻后,从萧铎拿来的药箱里掏出一支瓷白的细管,放入碗中搅了搅,轻轻凑到于六九唇边,小心地引导米汤流入他的嘴中。 于六九的喉咙动了动,似乎本能地想吞咽,但仅仅一瞬,他又无力地垂下了眼睫,米汤顺着嘴角缓缓流出。 于三娘的手顿时攥紧了几分,声音微微发抖:“叶神医,他……” “没事,”叶知卜神色未变,只是继续耐心地用细管一点点往他口中送,“再慢一些,他的身体太虚,不能灌得太急。”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内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于六九终于艰难地吞咽下了第一口米汤。 这一口,像是给所有人带来了一丝希望。 叶知卜继续喂着,萧爽不禁咽了咽口水,低声问:“有没有人能说说,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伤成这样?” 屋内顿时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清楚,于六九身手不差,能把他伤成这样的,绝非寻常之事。 萧铎眼神一沉,低声道:“他身上带着的那道秘旨……可见伤他的,正是那个畜生!” 听到“秘旨”二字,于三娘脸色微微变了变,目光落在于六九被血污浸透的衣襟上,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安。 “秘旨呢?”她突然问道,语气冷得出奇。 萧爽怔了一下,抬手从怀中取出那个油纸小包。 “在这里。” 于三娘接过,手指捏紧,缓缓展开油纸。 下一刻,她的瞳孔微微一缩,脸色在烛光下变得愈发凝重。 萧铎见状,忍不住说道:“于堂主放心,我们兄弟二人绝不会连累逍遥堂上下。” 于三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向他们,目光深沉地说:“你来看看我儿,他伤成这样,是为了谁?你们如今说不连累我,这叫不连累!” 叶知卜闻言,感觉情况有些微妙,他缓缓站起身,接过油纸,扫了一眼—— 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然而内容,却足以让他呼吸一滞。 “这秘旨……”他轻轻吸了口气,低声道,“竟是直接给你俩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萧爽愣了愣,随即苦笑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道:“如今我为鱼肉了。” 叶知卜目光幽深,缓缓抬眼看向众人,声音低沉而缓慢:“我理解二位的心,但是从六九受伤一事看,对方已经将咱们认为是一体的人。所以,为了整个逍遥堂的安危,你们走不了,更不能走。” 于三娘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只感觉叶知卜的话字字如铁。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沉重地说道:“二位莫怪,方才是我失态了。叶神医说得对,你们不能走,不是逍遥堂怕被牵连,而是我们想拥戴一个明君。” 叶知卜低声道:“三娘说的话,便是我此刻的想法” “二位的心意我们懂得,”萧铎低低叹息了一声,眼底涌起一抹深思,“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是逃犯,哪里还有更好的明天?” 屋内短暂沉寂。 半晌,于三娘抬眸,看向萧爽,眼中带着深意:“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叶知卜眨了眨眼,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血性男儿,不说别的。单为六九兄弟报仇,我认为也有必要杀回去。” 他的手指在塌边轻轻一敲,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意—— “既然他那么想让你们回去,不如……你们就回去。到时候,不只你们回去,咱们一起回去。” “你是说?”萧爽的嘴唇哆嗦了两下,“反”这个字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第404章 天王老子我也要杀他 第404章 天王老子我也要杀他 叶知卜看着萧爽,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声音依旧淡淡的,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事到如今,我的意思你懂!” 他轻轻一顿,手指在塌上点了一下,目光幽深,“一味地忍让退后,只能换来妻离子散、受伤殒命的结局。若是勇敢些,再挣扎几下,有可能会有不一样的明天。如今,我们为棋子,忙着逃命,难道二位从未想过做执棋者吗?” 萧爽咽了口唾沫,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嗓音有些干涩:“你这让我如何接话?” “王爷就大大方方接,”叶知卜慢悠悠地笑了一下,“执棋者谁不想做啊?有能力有德行之人做,天下人受益;无德无才之辈做,民不聊生。二位都是皇家人,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边境狼烟四起,民不聊生?” 萧铎始终沉默不语,目光却越发沉静。他缓缓抬手,将秘旨轻轻拿到自己手里,指腹摩挲着纸张的边缘,片刻后,缓缓开口:“如果他不能给我们一条活路,那我们更不能顺他的心去死。” 这句话落下,屋内一片沉寂。 于三娘微微眯起眼睛,低声道:“你们可曾想过,送这封秘旨的人究竟想要什么?” 萧爽皱眉:“说小点,至少要我们俩的命;说大点,要我们俩亲朋好友的命。” “是啊。”于三娘的声音放缓了一些,带着一丝深意,“不过,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六九若是真落入那个人手里,他大可以直接来找你们,为何在伤口里塞一个字条?他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锐利,“不过,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欺负我儿子,就是我的仇人!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空气骤然冷凝。 叶知卜低低地笑了一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幽幽道:“看来,我们不仅要‘反’,还得查清楚到底该‘反’谁。” 萧铎看着桌上的秘旨,眉头皱得更紧了。 萧爽抬起头,眼里透着一丝复杂:“只有这一条路了么?” 他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自嘲,“左右,我们兄弟两个,本也没想过要活得安安稳稳。现下好了,人生一世,轰轰烈烈。” “哪里是两个?咱们还有个弟弟呢!”萧铎提醒萧爽,他们还有周王的兵马。 屋内的烛火跳动,映照着几人神色各异的面容。 萧爽的嘴角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几分无奈,又带着几分豁出去的洒脱。萧铎却仍旧低头看着手中的秘旨,指腹缓缓摩挲着那一角,目光深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你们既然决定反了,那就要做好准备。”于三娘声音低沉,语气却格外稳重,“一旦入局,便是刀光剑影,别想着回头。” “回头?”萧爽嗤笑了一声,“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萧铎终于抬起头,眸中沉静如水,声音平稳而冷静:“那我们现在该做的第一件事,是确认这封秘旨是谁放在六九身上的。” “对。”叶知卜轻轻转动着茶盏,眼底闪烁着若有所思的光芒,“六九兄弟这个仇,得报!” “你杀过人么?”萧爽皱眉,“如果真的是萧义,你要报仇,那便意味着……你也被卷进了我们的事。” “所以,你想想,萧家已经对不起你们了。”萧铎笑了笑,缓缓道。 “杀人,我不怕。”于三娘果断开口,“等我查清楚是谁伤了我儿子,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照杀不误!” “报仇这事儿,交给你们,你放心。”叶知卜轻笑了一声,眼底却是深不可测的幽光。他端起茶杯轻轻一晃,看着茶水在杯中泛起一圈圈涟漪,缓缓道,“此仇不报非君子。” 萧铎点了点头,“于堂主放心,有我们兄弟活着的一日,六九兄弟这仇就不用你出手。” “那就这么定了。”萧爽敲了敲桌面,语气轻快了一些,但目光却格外凌厉,“咱们先假装按着秘旨上的意思做,看看萧义准备怎么办。” 叶知卜唇角微微扬起,眸中笑意更深:“等六九性命无忧,我要去边境一趟,二位有没有什么口信要我带给谁?。” 他放下茶杯,目光扫过萧爽,缓缓道:“王爷,除去书信,你还得给我一个信物。” “你怎么知”萧爽听到叶知卜这么说,心里充满了好奇,自己正发愁如何联系几个得力下属,叶知卜就说要去边境采药,而且他还算准了自己一定会让他带书信一事。 “六九!”于三娘猛地转过头看了一眼于六九后,瞳孔骤缩。 于六九原本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眉头轻皱,似是强撑着意识。但就在萧爽话音刚落的瞬间,他的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随即,一口猩红的血从唇间涌出,沿着下颌蜿蜒滴落,溅在他的衣襟上,触目惊心。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下,血便止不住地从喉间涌出。他的手无力地抓住胸口的衣襟,像是想压住那股从胸腔深处翻涌而出的疼痛,却根本无济于事。 “不好!”叶知卜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他几乎是瞬间扑到榻前,指尖迅速探上于六九的脉搏,随即眸色一沉,语气低而急促:“快,帮我按住他!” “快!”叶知卜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从我的药箱里找一下金针包和一个蓝色的小瓶子!” 于三娘没有迟疑,打开叶知卜的药箱一顿翻找。 萧铎握紧拳头,脸色阴沉得可怕:“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有毒。”叶知卜沉声道,“他伤口里本来就有毒,只是没有发作,方才我行了针,气血走的快,血脉翻涌,毒素彻底蔓延。” “该死的!”萧爽低骂了一句,猛地踹了一脚身旁的桌角,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烧起来。 “别吵。”叶知卜猛然抬眼,声音冷静得近乎锋利,“保持安静。” 说话间,于三娘已经将金针和药瓶递了过去。 叶知卜深吸一口气,手指飞快地拈起,指尖轻弹,针身微微震颤。 第405章 我要去京城 第405章 我要去京城 “再来一个,帮我按住他。”叶知卜沉声道。 一旁的李生缘立刻伸手,将于六九的肩膀稳稳按住,而于三娘则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声音哽咽:“六九,坚持住,娘在这儿!” 叶知卜目光微敛,手腕翻转,金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于六九的几处大穴,他的动作快而精准,每一针都落在最关键的穴位上。 然而,于六九的脸色依旧苍白如雪,嘴唇毫无血色,眼神逐渐涣散,他的唇微微蠕动,像是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力气发出声音。 “六九!”于三娘的声音颤抖,眼泪猝不及防地滑落。 叶知卜却仍旧冷静,他手指在于六九的脉门上按了好一会儿,片刻后,他再次给于六九搭了一个脉,终于松了一口气,声音缓慢而坚定地盯着他,对众人说道:“他的命,暂时保住了。” 众人这才发现,他们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烛火微微摇曳,映在众人凝重的脸上,仿佛连空气都带着一丝沉闷的焦灼感。屋内静得只剩下于六九虚弱的喘息声,众人的心都悬在半空,未曾落下。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书砚快步走进屋内,脸上带着一丝未及消散的痛苦之色,眼底闪烁着凝重的光。 “堂主!”书砚一进屋便沉声开口,“刚收到京城分号的快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于三娘猛地站起身来,语气急促:“快说!” 书砚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榻上脸色惨白的于六九,神色愈发沉重:“少爷到京城后,被暗幽门的人盯上了。那人扮作饭馆小二,在少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在他的饭菜里下了毒,然后将他带走。好在少爷武功好,很快便逃了出来” “暗幽门南宫影”于三娘喃喃重复,眉头皱得死紧,手掌已经攥成了拳。 “他逃出来后去了哪里?”她的嗓音微微发颤。 书砚不敢抬头看于三娘,声音放得极低:“遇到了太子的人。”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连烛火跳跃的微响都显得刺耳。 “萧义?!”萧爽猛然站起,目光犀利如刀,“果真是这畜生的手笔!” 书砚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对” 一时间,众人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所以”萧铎喉头微动,压低声音道,“他最后是从萧义手里逃出来的?” “不是。”书砚咬紧牙关,“是有人把少爷送回来的。” “无论是谁,敢伤我儿子,都给我死!”于三娘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眸底燃起一丝危险的寒光。 书砚微微垂眸,似乎在组织语言,片刻后,他缓缓道:“已经传令下去了,堂主放心。” “我去亲自去一趟京城!”于三娘猛地站起,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几日,麻烦叶神医帮我照顾六九。” “你现在不能走,”叶知卜突然开口,目光冷静如水,“他需要你。” 于三娘的手猛地一紧,指甲掐入掌心,目光扫过奄奄一息的儿子,终究还是忍不住那股想立刻动身去报仇的冲动,低声说道:“你放心,我有分寸。六九拜托诸位了。” “我乔装一番,”萧爽沉声道,“同于堂主一起回去。多个人,多一些照应。” “我也回去。”萧铎缓缓吐出这几个字,语气沉重而低哑,“之前的冤枉,加上六九兄弟的伤,我们和萧义的这笔账一下子算不清了,他的人头,我必须要亲手摘下!” 这话一出,众人心头皆是一震。 这意味着——萧爽和萧铎彻底反了。 于三娘的呼吸顿时一滞,心头仿佛被猛然攥紧,痛得窒息。她望着榻上双眼紧闭、气若游丝的于六九,心头沉重得几乎喘不过气。她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儿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每每想到他死里逃生的艰难,她都心如刀绞。 屋内的烛光映在几人的脸上,明明灭灭,衬得众人的神色更加凝重。 叶知卜缓缓放下手中的银针,抬眼看向萧爽与萧铎,目光幽深如渊。 “你们换张脸回去,行事方便些。”他沉声道,伸手在一旁的药匣中翻找出一小盒特制的颜料,“三位人少势单,去了不要贸然行事,先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回来后我们从长计议。” 萧爽低低一笑,嗓音沙哑,“放心,我虽是个武人,但不是莽夫。” “边疆王可不是吹的!”叶知卜挑眉,手中的调色笔在颜料盒里轻轻一旋,蘸取了一丝淡淡的黄褐色。 “比如……”萧爽抬手揉乱自己的头发,整个人的气质忽然变得萎靡起来,背也微微佝偻,脸上浮起一抹惫懒而市井的笑意,“一个醉生梦死的乞丐,如何?” “用不着这样。”叶知卜点头,又看向萧铎,“二位给我一个时辰,我做几张面皮,你们贴在脸上,保管谁都认不出!只是近几日不能洗脸了。” 萧铎并未作答,而是缓缓起身,腰背依旧挺直,目光沉静如水。但在烛光微闪间,他微微一顿,神色似乎变得迟疑了一瞬,眼中透出几分惶惑,甚至嘴角都不自觉地轻轻抽搐了一下。 “无妨,我们又不是靠脸行走。”他说完,眼神微敛,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仿佛带着几分不得已。 萧爽笑了笑,整了整自己的衣襟,低声浅笑一下,调侃道:“你还没娶王妃,得靠脸。” “你”萧铎被萧爽说得一时羞赧,脑子里出现的全是靖如玉当初扮演他王妃时的样子。 于三娘双唇紧闭,不再发出任何声音,那目光如深潭般幽邃,沉沉地落在他们身上。她紧握的手指不经意间微微一颤,似是内心翻涌着激烈的情绪,但很快,那手指又缓缓松开,恢复了平静。 窗外,呼啸的风声如一头猛兽破门而入,室内的烛火在这股劲风的侵扰下,无力地轻轻摇曳,忽明忽暗。几人的影子在墙壁上相互交错,扭曲变形,宛如一幅诡异的画卷。 这一室之内,寂静得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住了声带,无人敢发出一丝言语。那股肃杀之气,犹如冰冷的潮水,在空气中悄然地、缓缓地弥漫开来,一点点地侵蚀着众人的神经。 第406章 上路! 第406章 上路! 屋内,于三娘、萧爽和萧铎简单收拾了一番,也装好了叶知卜给的人皮面具,正依依不舍地看着于六九。油灯的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照出三人严肃的神情。萧爽背上包裹,将一支藏刀系在腰间,低声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该走了。” 于三娘站在门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于六九。他的脸色仍有些苍白,浑身缠满了厚厚的包扎布,额角因疼痛微微皱起。她眼中掠过一丝不舍,但旋即收敛了情绪,看向站在床边的叶知卜、李生缘和金不焕三人,满怀深意地说道:“我儿就托付给你们三位了。” 叶知卜抿唇点头,浅笑了一下,回应她:“放心,我们会好好照看他的。” 李生缘则轻声说道:“你们此去务必小心。”他顿了顿,补充道,“京城局势诡谲,易容虽能掩人耳目,但也别太过放松警惕。” 萧铎在一旁整了整衣襟,冷静地道:“放心,我们不会冲动行事。” 话音落下,三人迈步走向门口。夜风轻拂,门扉微微晃动,似乎要将他们的衣角卷走。就在他们即将踏出门槛之际,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慌乱的喘息。 “发生了什么事啊?” 叶知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靖如玉与乌花也一同闯了进来。 靖如玉面色焦急,眼里藏着未散的惊惶之色,而乌花更是气喘吁吁,一只手扶着门框,似是一路疾奔而来。 “六九伤得重吗?”叶知秋扫视屋内,一眼便落在床上的人身上。他几步上前,见于六九脸色苍白,顿时皱起眉头,“哥,这是怎么回事?” 靖如玉跟着靠近,看见于六九手臂缠满了绷带,神情一变,忙问:“谁干的?” 乌花抬手拭去额间的薄汗,看着愣在门口的三人和不知所措的叶知卜三人,语气有些急促地解释道:“我们刚听门徒们说,六九受伤了,急匆匆跑过来。” 屋内气氛一时凝滞,于三娘微微蹙眉,目光扫过叶知卜和李生缘。她正思索该如何作答,叶知卜已经先开了口:“没大碍,伤势稳住了。”他语气温和,隐隐带着些安抚的意味,“大家放心。” 乌花仍然紧盯着于六九,眼神中满是对叶知卜的不信任,她回身看了一眼叶知秋,又看着叶知卜,疑神疑鬼地问道:“真没事?” “我能骗你吗?小姑娘。”叶知卜看着一惊一乍的乌花脱口而出。 乌花闻言,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但仍然盯着于六九看了好一会儿,低声道:“你这家伙,不是一向很厉害的么。”她说话时,嘴唇嗫嚅几下,似乎想骂他不小心,又生生忍住,随即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快点好起来啊!” 于三娘见他们围着于六九,又扫了眼门外天色,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迟疑。她本不愿多做停留,但眼下若是贸然离开,怕是会引起更多的怀疑。她正思量间,萧爽已然上前,轻咳一声,道:“既然他没事,你们也该放心了。回去,这里有我们照顾,你们三个未出阁的姑娘,不方便。” 这话虽不重,但语气里隐含着几分催促之意。 叶知秋目光微微一顿,随即看向他们三人,目光闪烁:“你们……这是要出去?” 于三娘心中微微一紧,脸上却未显露分毫,她微微一笑,道:“我们去后厨看看。” 靖如玉察觉到些许异样,眼神在他们身上流转,轻声问道:“不对,你们一定有事儿。” 于三娘垂眸,语气平静:“六九受伤了,没有什么要紧事儿比他重要。” 乌花皱眉,似是有些疑虑,但最终没再多问。 气氛一时陷入微妙的沉寂,夜风轻拂,吹得屋内灯焰微微晃动,投下几道摇曳的影子。萧铎见状,轻轻扣了扣门框,低声道:“大家回去休息,这里交给叶神医他们守着,于堂主、哥,咱们三个后半夜再来。” “好。”于三娘和萧爽齐声回应。 叶知秋盯着他们,似是犹豫了一瞬,最终没有再拦,轻叹道:“你们先回,我们再坐会儿。” 于三娘微微颔首,眼中浮现一丝感激,但未再多言。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终究还是迈出了门,夜色沉沉,风声低缓,掩去了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夜色沉沉,山间的凉风裹挟着松涛,掠过山道,带起阵阵衣袂翻飞的声响。三人策马而行,马蹄踏碎山间的寂静,溅起几缕泥尘。 萧铎骑在马上,心中翻涌起些许思绪。他回忆起皇宫里的一切,一番酸涩涌上心头。 就在此时,他的脑海里蹦出哈提的身影,随即暗叫一声“不妙!”他突然意识到,现在哈提身边只有书墨和江远山了。他侧过头,望向身旁的于三娘,心中权衡着是否让她找人接应一下。可还未等他出声,于三娘忽然两腿一蹬,猛然策马加速,疾风般冲了出去。 “驾!” 缰绳甩动的声音划破夜色,烈风卷起她的衣角,如同夜中翻飞的墨色羽翼。她的背影被月光勾勒得分明,骑姿挺拔而坚决,仿佛一柄离弦之箭,毫无半分迟疑。 萧铎微微一怔,唇边刚浮现的字句便被生生咽了回去。他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萧爽和魏虎依旧稳稳地策马前行,神色淡然,仿佛对于三娘的突然举动并不感到意外。萧铎心里微微一动,终究对魏虎说道:“你去哈府接应一下书墨他们。”随即,他深吸一口气,握紧缰绳,腿下一夹,马蹄扬起尘土,紧追于三娘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夜幕如墨色长卷铺展在天地之间,繁星点点,映照出山道两旁摇曳的树影。萧铎的心绪也随着夜风翻涌不定。 想到要回京城,他内心居然有些紧张。 但他究竟是在紧张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见他眉头微蹙,目光沉沉,握缰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夜风夹杂着草木的幽香,迎面扑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疾驰的马蹄声中逐渐加快。 前方,于三娘一双眼冷冷地望着前方,唇抿成一条直线,风将她的发丝吹乱,但她毫不在意,神情冷峻而决绝。 她不是不知道京城有多危险,但是她想为儿子报仇的心更强烈。亲情当前,危险不足一提。 六九……六九……她闭了闭眼,指节微微泛白。 想到于六九浑身是血的样子,她痛得无法呼吸。只得更用力地夹紧马腹,让马蹄踏碎黑夜的沉默,带她去那最接近仇人的地方。 第407章 信我,没事儿的! 第407章 信我,没事儿的! 夜色沉沉,远处山峦的轮廓隐匿在浓重的夜幕之下,唯有零星灯火点缀,仿佛孤独地在黑暗中漂浮。微风拂过院中的树木,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隐约的潮湿与松木的香气。 叶知卜离开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在巷子的尽头,紧接着,李生缘与金不焕相视一眼,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找了个借口,也匆匆离去。 江远山立在廊下,指尖缓缓摩挲着衣角,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书墨站在不远处,目光似乎随意地落在远方,但袖中的手却攥紧了几分。两人都没有开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默契和压抑的沉思。 他们都不是傻子。叶知卜走得急,李生缘和金不焕紧随其后,这三个人可不是会随意离开的主,唯一的解释就是——山上出了事。 可问题是,此时的他们不能回山上去。 江远山微微偏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哈提身上。哈提正坐在石凳上,随意地把玩着一块玉佩,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意味,像是并不在意发生了什么,可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却透着几分冷意,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江掌柜,你也觉得,他们三个是一起走了?”书墨忽然低声开口,声音不带任何起伏。 江远山瞥了他一眼,懒懒地抬手扶了扶额角,语气淡淡道:“真如和不焕都不是会编瞎话的人,看他们刚才那结巴样儿,一定是随叶神医走了。” 书墨不置可否,微微抬起眼睑,目光扫过院落,沉吟片刻,忽然道:“要不,我们也……” “我们走了,谁看着他?”江远山直接截断他的话,嘴角噙着一丝讥讽,“你觉得哈提会安分守己,等我们回来?” 书墨神色一僵,目光与江远山对上,皆是沉沉的一片。 他们都想回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可一旦他们走了,剩下的只会是哈提一个人——这人身份特殊,目的成谜,心思难测,若真让他一个人待着,鬼知道他会不会趁机做什么?即使他吃了三日丸,但是他们仍旧不敢放松。 他们两个,谁都不愿意冒这个险。 于是,二人都没再说话,沉默地站在原地。 哈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不走?方才那几位走得倒是挺急的。” 江远山眸光微闪,懒洋洋地斜了他一眼,随口道:“走什么?好端端地,去哪儿?” “哦?”哈提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似笑非笑地抚着玉佩,半晌后缓缓道,“我还以为,你们也有急事呢。” 江远山嗤笑一声:“我们急什么?倒是哈提大人,你好像很希望我们走啊?” 哈提轻笑着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悠悠然地伸了个懒腰,眼底的暗芒一闪而逝。 “哪儿的话?只是觉得,你们盯着一个废物,怪无趣的。”他说着,意味不明地看了二人一眼,嘴角的笑意深了些。 江远山眯了眯眼,心底更是警惕了几分。 书墨同样没有放松神经,手指微微握紧,思索着他若是出幺蛾子该如何应对。 夜色之下,空气仿佛变得更加沉闷,院中沉静得让人透不过气。灯火映着瓦檐投下温暖的光晕,风吹动竹影,在地面上晃出斑驳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木质气息,混杂着些微夜露的湿润。 江远山正不动声色地盯着哈提,心中思绪翻涌,忽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魏虎来了。 江远山眸光一凝,脚下动作极快,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迎上前去。魏虎刚一踏进院门,就见江远山已然逼近,那双眼睛紧盯着自己,透着凌厉的锋芒,显然是在等着自己开口。 “魏虎兄弟,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江远山直接问道,语气里带着不容回避的急迫。 魏虎脚步一顿,神色一变,却很快恢复如常,脸上带着惯有的粗犷笑意,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哪儿能有什么事?” 江远山眯了眯眼,目光凌厉地落在他脸上,试图从他神色里捕捉一丝破绽。魏虎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咳嗽了一声,转头看向书墨,忽然大力挥手,语气故意提高了几分:“我来啦!你在干什么?” 书墨眼底划过一抹疑虑,脚下却没有动,只是微微偏头看了江远山一眼。江远山不悦地皱起眉,显然对魏虎这突然的举动极为不满。他当然知道魏虎是在刻意避开话题,但也正因如此,他更确定山上一定出了事! “魏虎兄弟。”江远山沉声开口,语气微微压低,“你直接说,出事儿的是谁?” 魏虎脸上的笑意微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自然,耸了耸肩:“哎呀,真没什么事,于堂主和我们爷他们几个都是稳妥的人,能出什么乱子?”他说着,又冲着书墨招手,“来来来,帮我看看我这袖口是不是又裂开了?这破衣裳,才穿了几天就不行了。” 书墨微微皱眉,眼神在江远山和魏虎之间扫了一圈,最终缓缓迈步上前,目光落在魏虎的袖口上,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裂开的痕迹。 ——这明显是借口。 江远山盯着魏虎,目光沉沉,心底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再问,忽然余光瞥见哈提依旧悠然地站在廊下,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像是看一场无声的戏。 江远山眼神微冷,终究压下心底的焦急。他知道,魏虎肯定不会当着哈提的面透露任何关键的事。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他和书墨之所以没走,不只是担心哈提,更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越是出事越是不能再出事, 江远山缓缓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在魏虎身上扫过,最终轻飘飘地道:“罢了,既然没事,那就算了。” 魏虎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掩去,嘴里哈哈一笑:“对嘛,我就说没事。” 可江远山的心,却沉了下去。 第408章 公主死了?不,她活着! 第408章 公主死了?不,她活着! 天刚蒙蒙亮,整座城还笼罩在一层浅浅的晨雾中,空气中透着些湿冷的水汽,像是连夜下过一场无声的薄雨。哈府后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前院仆人们的哭声偶尔响起。 哈提一早便起了身,换上了一件宽大的法师袍。那袍子通体黑色,袖口与衣襟处绣着繁复的金色符文,微光下隐隐泛着奇异的光泽。他头戴高冠,额间用一道红绳系住一枚铜符,整个人比起昨夜更显神秘。 江远山、书墨、魏虎三人站在院中,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他身上。 魏虎皱了皱眉,显然对哈提这副装扮很是不屑,冷声道:“他倒是挺讲究。” 江远山目光微沉,打量着哈提衣袍上的符文,似有所思。书墨则站在一旁,面无表情,袖下的手指却微微收紧。 哈提系好最后一道腰绳,转身看了他们一眼,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道:“一会儿,三位可要跟紧了,公主府可不是个让人随意走动的地方。” “用不着你提醒。”魏虎哼了一声,摸了摸腰间的佩刀,迈步走上前去。 “没事儿,法师是公主府的座上宾,弟子们偶尔走错路,也是能被原谅的?”书墨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哈提看着他们,嘴唇哆哆嗦嗦,想要再说些什么,迎面撞上了江远山的深谋,到嘴边的话,一瞬间咽了回去。 等他们到达公主府时,天色才彻底亮了起来,可府邸却显得比外面更加幽暗。大门外,两个侍卫静静地站在门侧,眼神漠然。 “咚咚咚”哈提上前一步,拿起门环,用力拍了三下。 大门缓缓打开,一阵湿冷的风自门内吹出,带着些许说不出的气息。江远山微微皱眉,袖中的手指不自觉地扣紧。 踏入府门,四人沿着青石铺就的回廊走去,周围的仆人仿佛对他们视若无睹,低着头快步行走,像是刻意避开他们的目光。 书墨忽然停下脚步,目光一凝。 “怎么?”江远山侧头看向他。 书墨的目光落在前方的石阶上,低声道:“血。” 江远山心头微微一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在石阶边缘看到了一抹暗红色的痕迹,已经干涸,但仍能看出那是鲜血留下的印记。 魏虎神色不善,沉声道:“公主府到底出了什么事?” “死人了。”哈提在前方悠然地开口,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什么?”魏虎猛地抬头,眼神犀利。 哈提微微一笑,缓缓转身看向他们,眼神幽深而晦暗:“你们马上就会知道了。” 风声吹拂,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落在青石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这一刻,三人皆心生警觉,隐约察觉到,今日这场法事,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四人穿过重重回廊,最终来到府邸最深处的寝殿前。寝殿的大门紧闭,朱红色的门扉上隐隐可见一道道浅淡的符文痕迹,像是有人提前做过镇压之术,但看上去已显陈旧,难掩门后沉沉的死气。 哈提站在门前,缓缓抬起手,指尖微动,似在感知着什么。他嘴角微微翘起,像是验证了心中的某种猜测。随后,他手指一勾,袖口滑落,一道暗金色的符纸已然夹在指间。他低声念咒,指尖轻轻一弹,那符纸便无声地贴在了门上,顿时腾起一缕淡淡的青烟。 “推开。”哈提的声音低沉,似乎带着某种蛊惑的力量。 魏虎皱着眉,抬手便要去推门。 “等一下。”书墨突然开口,目光沉沉地看向门上的符纸,声音微冷,“你这是在干什么?” 江远山也察觉到不对劲,眼神微微一冷,看着哈提的侧脸,低声道:“说不出个所以然,一刀宰了你。” 哈提闻言,轻笑了一声,侧眸看向他们,眼底似有玩味的光闪过。他声音悠然,缓缓道:“是你们让我来做法事啊!” 魏虎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江远山和书墨亦是如此。 哈提却不以为意,轻轻抬手,门扉随即“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大门推开的刹那,一股阴冷的气息猛地从殿内扑出。原本昏暗的寝殿,此刻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雾,四周烛火跳跃,火光映在殿内的一尊高大铜镜上,折射出诡异的光影。 而在殿中正前方,一张雕花大榻之上,公主静静地躺着,脸色惨白得宛如死人,嘴唇乌青,身上盖着一张写满符文的黄纸,四角压着铜钱,似乎是在镇压着什么。 然而,最让人不安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睁开的!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生气,瞳孔扩散,空洞无神,似乎只是一个躯壳。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在四人踏入寝殿的一刻,她的眼珠微微一动,直直地盯向他们。 江远山猛地止住脚步,心头骤然收紧。魏虎也下意识地按住腰间的佩刀,面色铁青。 书墨眯起眼睛,盯着公主的脸,缓缓道:“这……这是死了?” “没有。”哈提悠然走上前去,目光落在公主身上的符纸上,声音意味不明,“但她的魂,确实不在了。” “什么?”魏虎的眉头皱得更紧,目光锋利,“那你说说,她的魂去哪了?” 哈提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他,眼底透出几分兴味:“这不正是我们来做法的原因吗?” 话音刚落,哈提抬起手,衣袖微微一拂,袖中落出一串漆黑的木珠。他将木珠抛在空中,木珠瞬间散开,化作一道道细小的光线,交织成一个隐约闪烁的咒阵,悬浮在寝殿之中。 他单手掐诀,低声念诵古老的咒语,声音低沉,如夜风掠过墓碑,带着一丝莫名的寒意。寝殿内的黑雾随之翻涌,像是某种东西被唤醒。 江远山心头微沉,侧身问书墨:“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书墨目光微动,盯着哈提的手势,缓缓道:“他在召东西。” “召什么?”魏虎的声音透着一丝怒意,他握紧了刀柄,眼神不善,“难不成是把这公主的魂魄再召回来?” 哈提嘴角微微勾起,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他侧头看了魏虎一眼,笑意不明:“如果她的魂还在的话,那倒简单了。” “你的意思是……”江远山的眼神陡然一沉。 哈提手中法诀变换,咒阵骤然光芒大盛,寝殿内的风声倏地猛涨,一道尖锐的低语声自四面八方响起,像是无数人在耳边轻语。 “她的魂,早就不在这世间了。” 江远山心底倏然泛起一股寒意,他猛然抬头,正好对上公主那空洞的双眼。就在这时,公主的嘴角,竟缓缓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 第409章 一个阳间的女鬼 第409章 一个阳间的女鬼 那一丝诡异的笑意,如针般刺进江远山的心头。公主明明如死尸一般僵卧在床,可她嘴角那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却让整间寝殿的气息变得诡谲至极。 魏虎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掌死死攥住腰间的刀柄,额角隐隐渗出冷汗。他的声音低沉且警觉:“喂!你最好给咱们说清楚,到底在搞什么?” 哈提没有理会他的质问,而是盯着不远处的公主,目光中带着几分浅笑。 忽然,哈提猛地抬起一只手,指尖轻轻一弹,咒阵中的光点瞬间凝聚,化作一缕暗淡的光丝,缓缓缠绕在公主的额头上。 刹那间—— “轰——” 寝殿内骤然狂风四起,桌椅被掀翻,烛火猛烈摇曳,映得墙上的影子扭曲如鬼魅。四周的黑雾骤然涌动,如同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殿中游走,发出低沉呢喃。 公主的身子猛地一震! 她僵硬的四肢突然抽搐起来,青筋在她苍白的皮肤下鼓起,如同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挣扎。她的眼睛依旧睁着,但瞳孔却开始急速收缩,嘴巴微微张开,喉咙里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 江远山心中一凛,立即朝哈提喝道:“住手!” 哈提却依旧自顾自地施法,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愉悦的笑意。他轻声呢喃道:“公主还活着呢……你们看,她还在动。” 魏虎脸色阴沉,终于忍不住拔刀,刀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寒光:“我警告你,再不住手,我就让你彻底闭嘴!” “哈哈哈……” 正当魏虎的刀即将出鞘之际,床上的公主忽然张开嘴,发出一声沙哑低沉的笑。 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是某种扭曲的嘶鸣,仿佛喉咙被千百根枯枝塞住,笑声带着不属于人世的阴冷,刺得在场三人背脊发寒。 紧接着,她的身体竟缓缓坐了起来! “她真的死了吗?”书墨的声音低沉,眸光深邃地盯着公主的脸。 公主的动作极为僵硬,像是一具被操控的木偶,脖颈一点点扭转,缓慢地朝众人看去。她的眼眸深处,一抹幽幽的青光浮现,带着某种不属于生者的气息。 “……你们。” 她开口了! 那声音既不像是公主本人的声音,也不像是寻常女子的嗓音,而是带着一种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回音,带着森冷的金属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是在骨头上刮过,让人头皮发麻。 江远山与魏虎双双后退一步,书墨则死死盯着公主,脸色前所未有地凝重。 “哈提,你到底在折腾什么?” 哈提嘴角微微上扬,他的手指轻轻变换,袖中的法珠再度浮现。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愉悦,却又带着几分狂热:“她不是我召唤的,她一直都在——你们以为这寝殿为何会有这么多镇魂符?” 江远山的瞳孔骤缩,蓦然回想起寝殿门口那些残旧的符文痕迹——那些根本不是外人后来所贴,而是早就在此镇守着某物! 他猛然意识到不对,低喝一声:“撤出去!” 然而,就在此刻,公主猛地抬起手,她的五指青筋暴起,指尖像是被腐蚀般透出森森的黑气。 下一瞬,她朝他们伸出手,口中吐出一个字—— “……别走。” 空气顿时凝滞,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了四人的咽喉,让他们动弹不得。 哈提眼中的兴味更浓,他轻笑了一声,低语道:“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一瞬间,殿中所有的烛火齐齐熄灭,只剩下那森冷的幽光在公主的瞳孔中跳跃,照映出她扭曲的脸。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众人包裹其中,仿佛整座寝殿都已陷入另一个诡异的维度。 书墨的后背紧绷,右手下意识地探向腰侧,可他的剑却不在身上。魏虎握紧了刀,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眼神如猎兽般戒备地盯着公主,江远山则微微侧身,随时准备出手阻拦哈提。 然而,哈提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惊慌,他的笑意甚至更深了些。 “别急。”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轻飘飘的,仿佛带着某种蛊惑,“她还没完全醒来……” “醒来?” 江远山的眉头狠狠一皱,目光如锋刃般刺向哈提。他的语气低沉,却带着难以遏制的怒意:“你到底做了什么?” 哈提笑而不语,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一弹,那枚法珠再次浮起,在空中旋转,洒下点点青色的光芒。 公主的身躯随之一颤,嘴角的笑意更加诡异,她的手缓缓举起,指向哈提,声音低哑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你……过来……” 江远山的心猛然一跳。 魏虎的呼吸顿时沉重起来,他的手微微一抖,额上沁出细汗,眼中的惊疑更深。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哪怕是曾经历过的生死搏杀,也远不如眼前的诡异来得震慑人心。 “哈提!” 书墨终于忍不住开口,他的声音依旧冷静,但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哈提缓缓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书墨的身上,嘴角的笑意仿佛带着几分讥讽:“不是我在召唤,而是她自己——想回来。” “她?” 书墨的眉头骤然一皱,目光再次落在公主的脸上,却见她的眼神已经变了——不再是先前的僵硬,而是带上了一种诡异的活力,如同真正的生人一般。 那一刻,他心头猛地一沉。 公主的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她的手依旧指着哈提,嘴唇微微开阖,像是在努力挤出某个名字。 “哈……” 空气瞬间变得窒息,江远山的脸色霎时沉了下去。他可以肯定,这是哈提的一种阴术,但是如何破解,他还没有想清楚。 魏虎察觉到他的异样,立即低声喝道:“江掌柜,小心点!” 但就在此刻,公主的喉咙中发出一阵诡异的咯咯声,她的手骤然收紧,指尖青筋暴起,整个人的身体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牵引着,从床上直直地飘了起来! 她的头颅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后仰,双眼翻白,嘴巴张开到极致,仿佛有一股强大的气息正从她的体内冲出。 “嗡——” 空气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四周的黑雾瞬间暴涨,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自暗处伸出,试图将众人拉入深渊。 江远山心知不妙,咬牙沉声道:“不对劲儿,大家先撤出去!” 魏虎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咬牙点头:“你呢?” 江远山没有回答,只是猛地抬起手,狠狠地往地上一拍—— “啪!” 尘土飞扬,一道劲风自地面激荡而出,将四周黑雾短暂地冲散了几分。借着这一瞬的空隙,他猛然上前,一把拽住哈提的衣领,低声怒斥:“停下!” 然而,哈提只是轻笑了一声,脸上没有半点慌乱:“停下?太迟了。” 江远山的心猛地一沉。 紧接着,公主的身体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刻,她的瞳孔彻底变成了一片漆黑,无比深邃,像是一片无尽的深渊。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声音低哑而沙哑:“终于……来了。” 下一瞬—— 整个寝殿的墙壁上,瞬间浮现出一道道诡异的符文,如血般缓缓流动。原本破败的镇魂符骤然燃烧起来,散发出幽绿色的火光。 哈提的嘴角勾起,低声笑道:“我才不能死呢。” 第410章 他到底是人是鬼? 第410章 他到底是人是鬼? 寝殿之中,阴风怒号,四壁符文流转,仿佛有无数鬼影在幽暗的角落中窥视,伺机而动。公主悬浮在半空之中,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她的嘴唇蠕动,似乎在念诵某种古老的咒语。 江远山的指尖微微收紧,掌心渗出细汗,他深知此刻若不破阵,便只能任由哈提继续操控,眼睁睁看着这股诡异的力量彻底降临。 书墨的目光凌厉,低声道:“这不是普通的招魂术,他在借这具尸体的力量,引来某种更强的存在。” 江远山咬牙道:“你有什么办法?” 书墨抬手一挥,一道无形的气劲划破黑雾,他冷静道:“我来封住公主的魂,你去毁了他的法器!” 江远山点头,目光如刀般射向哈提手中的法珠——那珠子悬浮在空中,散发出淡淡的青光,仿佛一个门户,不断吸引着未知的力量降临。 “想毁我的法珠?痴心妄想。” 哈提笑了,抬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力量猛然朝江远山袭来。 江远山翻身避开,双足猛然一蹬,借着寝殿之中的柱梁腾跃而起,直取法珠! 与此同时,书墨的指尖凝聚出一丝淡蓝色的光芒,他低声吟诵,手指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道古老的符文,符文化作光刃,朝着公主的额头刺去! 公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的身体剧烈颤抖,似乎在与书墨的力量对抗。 哈提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猛然转头,厉声道:“你是谁!” 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江远山的身影快如疾风,手中寒光一闪,短刃破空,狠狠地斩向那颗法珠! “砰!” 法珠炸裂的瞬间,一道凄厉的嘶吼声响彻寝殿,黑雾如潮水般溃散,公主的身影剧烈颤抖,旋即无力地坠落在地。 书墨收手,快步上前探查她的气息,片刻后,微微皱眉:“嗯……这看起来像是死了好久。” 哈提怔怔地望着那颗破碎的法珠,神色阴冷,嘴角的笑意终于消失,沉声道:“你们……坏了大事。” 江远山缓缓收起短刃,冷冷一笑:“喊你来这里做法事,本来就不是为了成全你的事。” 哈提沉默片刻,忽然嘴角微微上扬:“哎……罢了。” 他退后一步,深深地看了江远山和书墨一眼,随即身影一晃,整个人倒了下去。 江远山与书墨、魏虎三人皆是一愣,原以为哈提是要施展什么诡异法术逃走,不料他竟然直直倒了下去,重重摔在冰冷的石砖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寝殿内的黑雾还未完全散尽,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诡异的寒意。江远山警惕地盯着哈提的身体,脚步却没有上前。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这个人,怎会突然倒下?他之前的笑意,他之前的狂妄,像是胸有成竹的人,怎会这般轻易毙命? 书墨也没有轻举妄动,他蹙着眉,眼底浮现一丝探究。他缓缓靠近几步,手中的刀暗暗握紧,内心暗暗道:“见鬼了,妈的。” 江远山颔首,手握几枚暗器,慢慢接近哈提的身体。他们的脚步很轻,殿中只剩下火烛摇曳的噼啪声,以及那细微得几不可闻的喘息声。 ——喘息? 江远山心中猛然一惊,瞬间警觉,脚步停住。 “他还活着。”书墨也察觉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底皆生警惕。书墨再往前一步,伸手搭在哈提的脉门上。脉象微弱,却不似普通人的脉动,反倒带着一股阴寒之气,仿佛他的血液中流淌的已非人类的生机。 忽然,哈提的眼睛猛然睁开! “哈哈哈哈——” 一阵低沉的笑声骤然响起,他的嘴角扯出一个极为诡异的弧度,整个人竟如一具被牵线的傀儡般猛地坐起,脖颈僵硬地转向江远山和书墨。 “你们……真以为这样就能控制我?”他的声音比先前更加沙哑,甚至带着一种似人非人的回音,如同从幽冥之地传来一般。 书墨眉心一跳,迅速后撤,同时低喝道:“他被反噬了!” 江远山亦迅速拉开距离,目光如电,紧紧盯着哈提的脸。他的脸色比方才更加惨白,双眼深陷,瞳孔黑得骇人,额间浮现出一道漆黑的印记,仿佛是某种邪恶术法留下的痕迹。 “反噬?”江远山低声重复,心底已有猜测。 “他所施的法术,本就是在拿自己献祭,一旦失败,术法的力量便会吞噬他。”书墨冷静地分析道,“可他撑住了,甚至……变得不再是他自己。” 哈提的笑声越发癫狂,他抬起一只手,五指间萦绕着黑色的气息,那些气息仿佛有生命般蠕动,如藤蔓般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他低低笑道:“公主府也是你们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江远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沉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哈提眯起眼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们真的以为,自己能控制住我?不过是给你们几分面子罢了。” 他的语气轻松,脸上的笑意却诡异而冰冷。 书墨却从他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心头一紧:“你究竟是人是鬼?” 哈提却没有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来,手中黑气翻涌。他的身形比方才更显单薄,仿佛整个人正在被那股黑气吞噬。他抬头看了看公主,忽然低笑一声:“这具身体……也到极限了。” 江远山与书墨同时察觉到不对劲。 “不好——”书墨刚要开口提醒,公主的身形陡然模糊,下一瞬—— “嘶——”一阵极强的阴风席卷全殿,所有火烛瞬间熄灭,整个寝殿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 江远山猛地后退一步,双手握拳,耳边却听到了哈提那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呢喃:“想控制我,门儿都没有。” 黑气骤然炸裂,整个寝殿剧烈震颤! 只见原本围绕在公主尸身周围的阴气,也随之烟消云散,整个寝殿,终于恢复了安静。 然而,安静得可怕。 火烛熄灭,夜色沉沉,四周一片死寂。 良久,书墨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低声道:“他……到底是人是鬼?” 江远山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公主最后消失的地方,眉心微蹙。 第411章 有人来找你了 第411章 有人来找你了 寝殿内的气息凝滞得几乎令人窒息。烛火微弱,投下摇曳不定的影子,映得地上的符篆残片和法器碎屑愈发凌乱。 公主的尸身,竟凭空消失。 书墨的手仍然停留在方才布阵的地方,掌心微微冒汗,江远山的目光则紧紧锁在地面那几道焦黑的痕迹上,眉宇间浮现一丝凝重。他们都明白,这绝不是寻常的障眼法——哈提动用了某种更高深、更危险的术法,却仍旧功亏一篑。 哈提整个人瘫倒在地,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的双目微眯,似在思索,又似在极力压制某种翻涌的怒意。可还未等他再做挣扎,江远山已然眼疾手快,手指如电,在他身上连点数处大穴。 “嘶——” 哈提猛地一震,体内真气被瞬间截断,四肢瞬间失去掌控,如木偶般僵直地倒在地上。他用尽全力想运转术法,可丹田却如被冰封,丝毫调动不得。 “又一次失败了啊。”江远山垂眸看着他,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书墨走近一步,轻轻叹了口气:“你口口声声说要来做法事,原来是来干坏事。哪怕你再如何强行逆天改命,也不过是借尸还魂的伎俩,骗得了旁人,骗不了天地。” 哈提的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似是想冷笑,却终究未能发出声音。 正当此时——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殿响起,杂乱无章,带着一丝慌张。显然,寝殿里发生的异变已惊动了外面的守卫。 江远山与书墨心中皆是一凛。 寝殿之事绝不可让旁人知晓,至少,此刻还不是时候。 “快躲起来!”书墨低声道。 江远山没有丝毫迟疑,一把拎起哈提,另一只手迅速掀起厚重的窗幔,与书墨和魏虎三人一道躲入后方。 窗幔后的空间极为狭窄,三人挤在一处,哈提被点穴后无法动弹,只能被江远山死死按住。厚重的帷帐将他们的气息隔绝,外面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几声急促的低语。 “怎么回事?你方才也听见了?” “是啊,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还有奇怪的风声……” “公主寝殿之前就出过事,殿下特意交代过,除去大法师外,不许任何人擅闯,我们……” “可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呢?” 几名侍卫在殿门外踟蹰不前,似乎不敢贸然推门而入。 书墨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暗暗计算着时间。若是这些侍卫再往里走一步,他们便无处可躲。 江远山察觉到危险,手指轻轻一动,在哈提肩上的穴道又点了一下。哈提只觉一阵酸麻袭来,全身上下更是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无了。 “你最好安分点。”江远山低声道,语气虽轻,却透着警告。 哈提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冷笑,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仍是闭上了嘴。 窗幔外,侍卫们仍在低声争论。 “要不……去请小公子来看看?” “这个时辰,怕是还没起,若是惊动了他,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岂不是自讨苦吃?” “可若是真的……” 他们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仍旧犹豫不决。 良久,其中一人终于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们在这里守着,若里面有动静,再行通报。” “也好。” 几人似乎终于达成了一致,脚步声渐渐远去,只留下寝殿门口模糊的守卫身影。 窗幔后的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书墨轻轻掀开一角,确认外面已无大碍,这才低声道:“不能在这里久留,我们得想办法尽快离开。” 江远山点点头,目光扫向哈提,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带上他。”他沉声道,“公主府的内鬼还没找到,不能离开。” 书墨看着江远山的神色,心知他已然生出了更深的疑虑。哈提这一系列举动,恐怕背后还有更大的秘密。 魏虎也在一旁低声道:“他吃了三日丸,竟还有这么强的功力。” 江远山颔首,深深看了一眼仍旧动弹不得的哈提,随即拎起他,与书墨、魏虎一同朝着后殿悄然退去。 风吹过庭院,携着一丝不安的气息。 江远山拖着哈提悄然退入后殿,脚步轻盈而迅捷,书墨和魏虎紧随其后,三人无声地穿过长廊,最终在一处无人的偏殿内停下。 “先把这家伙藏好。”江远山低声道,目光落在哈提身上。 魏虎立刻上前,粗暴地将哈提按倒在一张破旧的榻上,随手撕下殿内的窗帘,将他的手脚捆了个结实。哈提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只能阴沉地盯着江远山,嘴角微微一抽,露出一抹冷笑。 “怕了啊?”他沙哑地开口,声音中透着一丝嘲讽,“不如合作一次?” 江远山没有理会他的挑衅,目光扫过哈提的法袍,神色微动,忽然伸手一撕,将其从哈提身上剥了下来。哈提冷笑一滞,眼中闪过一抹警惕:“你想做什么?” 江远山不答,迅速将法袍披在自己身上。书墨立刻会意,取过一旁的一张帕子,将哈提的嘴堵住。魏虎更是手脚利索地拿起沾了灰尘的破布,盖住了哈提的脸,让他整个人彻底隐没在阴影之中。 江远山理了理法袍的衣襟,调整了袖口的褶皱,又伸手按了按腰间的佩饰,确保细节无误后,他才微微抬眸,眼神微冷。 “哈提既然今晚要做法事,必然会有人来找他接头。”他语气淡然,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沉稳,“我们就等着那个人自己送上门来。” 书墨点头:“说得对!这人绝对就是公主府的内鬼,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 魏虎压低声音:“那要不要先埋伏起来?待会那人一露面,直接擒下?” “等等再动手。”江远山轻声道,“我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话音刚落,外殿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仿佛有人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摸索。 “来了。” 第412章 那女子果然有问题! 江远山目光一沉,缓缓收敛气息,站在偏殿中央,姿态沉稳如山。他微微垂首,额前的碎发遮掩了半张脸,而幽暗的烛光落在他的肩头,使他看起来竟有几分与哈提相似的阴鸷气质。 帘幕轻轻晃动,一个穿着府中下人服色的男子谨慎地探头进来,目光四下扫视了一番,见殿内只有“哈提”一人,才快步上前。 “尊者,事情办妥了。”男子压低声音,态度极为恭敬。 江远山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微微颔首,尽量让自己的气息沉静如常,模仿哈提的威势。他缓缓抬起眼睛,目光冷漠地看向对方,淡淡道: “好。” 男子显然毫无怀疑,立刻凑近一步,低声道:“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在南书房的暗道里安排好了接应,只要今夜一过,公主的事情便可彻底了结,绝不会再留下任何痕迹。” “公主?”江远山心念电转,面上却不露声色,微微挑眉。 男子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继续道:“那具尸身,属下已经安排人运往城外,明日便可彻底焚毁,保证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江远山心头一沉,眼底掠过一抹寒意。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内鬼极可能是负责处理公主尸体的人,而今日的一切,只是他们更大计划的一环——毁尸灭迹,抹除所有可追查的痕迹! 事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慵懒的冷漠:“很好。” 男子听后露出一丝谄媚的笑意,凑得更近了一些:“尊者,接下来属下该如何行事?” 江远山眼底的冷意骤然凝聚,几乎在刹那间,他倏然出手,手腕翻转,迅如闪电般扣住男子的手腕,顺势一拧—— “咔嚓!” 男子的腕骨瞬间被折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尚未来得及惊叫,江远山已然手指如电,迅速点住了他肩井、曲池两穴,瞬间让他全身一麻,整个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书墨和魏虎立刻闪身而出,魏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脚踩住那人的背脊,冷冷道:“狗奴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 男子脸色惨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嘴巴微张,似乎想喊叫,可江远山的手指已经按在了他的下颌骨上,冷冷地低声道: “别想着呼救,否则,你的舌头会比你的人先死。” 男子浑身一颤,瞬间冷汗涔涔。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之人并非哈提,而是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猛虎,而他已经落入这只虎的掌心。 江远山微微低头,目光深沉,缓缓道: “现在,告诉我,你们到底在掩盖什么?” 男子额头冷汗涔涔,被江远山的目光牢牢盯住,整个人如坠冰窟。他嘴唇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惶恐,挣扎了片刻,终于嗫嚅着开口:“小的小的是公主的仆人大法师”他声音发颤,努力想稳住心神,可还是止不住语气里的恐惧。 江远山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神像一把寒刃,直逼他心脏。魏虎的脚更是狠狠用力,压在他肩头,令他整个人更贴近冰冷的地面。 “说清楚。”书墨俯身盯着他,沉声说了一句,眼里透着凌厉。 男子喉结滚动了一下,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低声道: “大法师是他给了小的银子,让小的在府里替他办事。” “什么事?说细致一些。”江远山声音冷沉,目光微微一眯。 男子颤颤巍巍地继续道:“一开始只是传递一些消息,帮他提供公主的喜好后来后来”他说到这,眼神开始闪烁,似乎不敢继续往下说。 江远山眸光一寒,手指微微用力,猛地扣住他的肩头,冷声道:“再吞吞吐吐,我让你一辈子都开不了口。” 男子顿时一哆嗦,牙关一咬,闭了闭眼,终于低声吐出最致命的事实: “后来他逼着小的一起,毒死了公主!” 空气骤然一沉,仿佛连周围的烛火都颤了一颤。 书墨和魏虎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江远山的指尖微微收紧,眼神犹如寒刃。 “你说什么?”魏虎低吼一声,脚下的力道更重了一些。虽说公主不是天生皇家血脉,但是也是皇帝亲封世袭,身份贵重,竟然被一个下人毒死,这听起来怪叫人难以相信。 男子痛哼了一声,连忙道:“是他用家人性命逼小的下的毒可是、可是那毒并不会立刻发作,而是会让人看上去像是病重” 魏虎心中一震,脑海中飞快闪过公主病倒后,公主府对外宣称她身体抱恙、命悬一线的情形。原来这一切竟然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弑主之局! 书墨皱眉,沉声道:“你说毒药不会立刻发作?” 男子连连点头:“对!大法师说,这种毒能让人渐渐虚弱,仿佛是真正的病症一样,一点点侵蚀人的身体。等到最后,她的脉象会彻底紊乱,即便是名医诊治,也只会认为她是久病不治,最终香消玉殒!” 魏虎气得咬牙切齿,怒声道:“你居然敢毒害主子!该死的东西!” 男子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嗫嚅道:“小的小的也没办法!是大法师拿住了小的把柄!他知道小的偷偷私吞了库房里的银子,还把公主的消息卖给他他拿此威胁小的,说若是不听他的,便要将这些事揭露出来,小的根本没有选择” 江远山冷冷地盯着他,声音沉冷如冰:“所以你便成了他的走狗?” 男子的脸上露出痛苦的挣扎,他哆嗦着想要辩解,可在江远山的威压之下,他最终只是低下了头,声音带着颤抖:“小的小的当时只想着保住自己的命可后来,公主她她还是” “还是怎样?死了?”他继续逼问,手中的力度更大了一些。 “嗯。”那人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这个“嗯”字,也打消了几人心中的猜测,刚才看到的公主果然有问题。 第413章 地下的骷髅堆 书墨目光锐利,逼问道:“你们毒害公主之后,又为什么要做法事?” 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终于放弃了所有侥幸,苦笑道:“因为大法师说公主府里迟早会有人察觉公主死因不正常,所以必须趁着大家还没发现时,尽快清理痕迹。” 江远山沉默了片刻,冷声道:“所以,他是让你毁尸灭迹?” 男子的脸色瞬间煞白,像是被人一语道破了最后的底线,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连连点头:“是大法师说,必须立刻处置公主的尸身,否则否则他便会被人怀疑。他要让公主彻底消失,不能留下任何线索!” 书墨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厌恶和愤怒:“他们竟然连一具尸体都不肯放过” 魏虎更是咬牙切齿:“狗贼!” 江远山目光如炬,沉声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公主的遗体?” 男子低着头,声音微微颤抖:“小的小的按照大法师的命令,在南书房的暗道里安排好了人手,准备连夜将公主的遗体运出城,然后然后”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然后焚烧了。” 寂静。 一股寒意从江远山心底升起,涌向四肢百骸。书墨和魏虎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尤其是魏虎,气得拳头发白,骨节都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 “畜生!连公主的尸骨都不肯放过!”魏虎怒喝一声,猛地一拳砸在那仆人身上,只听得咔嚓嚓几声,那男子痛得惊叫一声,几乎昏死过去。 江远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目光如刀,直直盯着地上的男子,语气冷酷而果断:“你现在立刻带我们去南书房。” 男子身子一震,似乎想反抗,可当他对上江远山那如鹰隼般的眸光时,顿时连最后一丝挣扎的念头都消失了,整个人像是被彻底压垮一般,无力地点了点头。 江远山这才缓缓起身,目光幽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既然他们想毁尸灭迹,那我们就让他们的阴谋彻底暴露。” 江远山和魏虎押着那个仆人,快步穿过回廊,直奔南书房。寒意弥漫,府中的风灯晃晃悠悠地在屋檐下摇曳着,仿佛有无数鬼魅藏匿其中,窥伺着他们的脚步。 “南书房里还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魏虎低声问道,警惕地扫视四周,手已悄然按上腰间的刀柄。 仆人脸色惨白,步履踉跄,他强忍着颤抖,低声道:“是是哎呀,你们到时候自己看,我不知怎么说。” 魏虎闻言一怔,江远山的眉头亦微微皱起,他没有多言,只是加快了步伐,片刻后,一座幽深的书房便出现在他们眼前。 南书房的大门虚掩着,似乎是为了方便那些秘密进出的人。一阵风吹过,门扉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犹如一只暗枭在低语,令人不寒而栗。 江远山目光一冷,他抬手推开房门,木门轻响,门后的景象骤然映入眼帘—— 书房里,厚重的帷幔遮住了外边所有的光,烛塔上点着几根昏暗的蜡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药草味。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屋内一个书柜后边摆放着一个个散乱的白骨架,那些骷髅或倚靠着书架,或倒卧于角落,惨白的骨骼在烛火下映出森然的光泽,仿佛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在无声地质问着他们的归宿。 魏虎倒吸一口凉气,握刀的手青筋暴起。“这些难道都是被害的人?”他的声音因愤怒和震惊而微微发颤。 仆人低下头,不敢直视那些白骨,声音颤抖:“是是大法师他们他们大多是公主府里曾经侍奉公主的仆从不听话就被也有些,是府里被发现秘密的人还有,是几个与公主身形相似的妇人。” 江远山沉默地走上前去,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骷髅,他的指尖拂过白骨,发现许多骨骼上都留有刀伤,还有的残留着细微的毒斑,显然这些人并不是死于寻常病痛,而是被人残忍地处决后,抛尸于此。 “好一个大法师,怪不得能杀死自己的老婆孩子,这可真够阴险毒辣的。”江远山冷冷道,眼底闪烁着森然的寒意。 魏虎一拳砸在墙上,咬牙切齿道:“这群狗贼,竟然做出这种事情!他们简直是禽兽!” 江远山站起身,目光落在房间深处。书房的地面上有几处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他扫视了一圈,很快锁定了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那里的地砖边缘微微翘起,似乎是机关的所在。 他缓缓走过去,弯腰伸手敲了敲地面,果然,那块地砖下方传来了空洞的回音。 “这里应该是暗室的机关。”江远山沉声道。 魏虎顿时瞪大了眼睛:“打开看看?” 江远山没有多言,直接从腰间取出匕首,沿着地砖的缝隙一撬,只听“咔哒”一声,地砖缓缓松动,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地道入口。 地道里弥漫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空气仿佛已经沉寂了无数个黑夜,等待着有人来揭开尘封的秘密。 江远山与魏虎对视一眼,魏虎握紧了刀,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走!下去看看!你跟上!” 魏虎毫不犹豫,提灯跃入地道,而那个仆人,则在恐惧的驱使下,有些退缩,江远山像拎鸡崽一样,一把捏住他的后脖颈,一脚将他踹到暗室口,那仆人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江远山的冷酷目光,踉踉跄跄地跳了下去 “这地方怎么这么冷?”魏虎低声抱怨着,手指摩挲着刀柄,吹亮火折子四下环顾着昏暗的地道。 江远山没有回答,他目光扫过周围的墙壁,发现两侧竟嵌着一排排整齐的骨架,有的已经风化破碎,有的仍保持着清晰的轮廓,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古老而骇人的秘密。 第414章 一个来自地狱的幽灵 魏虎、江远山二人一起,带着仆人下了南书房地道,刚走几米,便发现了满地的白骨。 “这里不是普通的密道。”江远山沉声道,伸手拨开了一具骷髅,发现它的手腕处竟然还残留着断裂的铁链。 魏虎举着火折子,顺着江远山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铁链,皱起眉头说道:“难道说,这密室是囚禁人的地方?” 仆人脸色惨白,哆嗦着点头:“是是的他们他们被关在这里有些人死了,就直接被丢在这里” 魏虎怒极,狠狠地一脚踹在地道墙壁上:“他娘的,这群畜生!” 江远山没有理会魏虎的愤怒,而是继续朝前走。他的步伐很轻,仿佛在倾听地道深处的回音。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座地道,绝不仅仅是个弃尸之地。 拐过一道弯,前方出现了一间石室。石室中央摆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椁,上面绘着繁复的金色符文,烛火映照下,仿佛有妖异的光在符文上流转。 魏虎的呼吸一滞,握紧了刀:“这这是谁的棺椁?” 江远山凝视着那口棺椁,神色沉静,却未立即回答。片刻后,他缓缓上前,指尖在棺盖上拂过,发现其上竟然没有半点尘埃,显然是被人时常打开。 他目光一凝,低声看着那男仆问道:“这里面是谁?” 仆人惊恐地摇头:“我我不知道我从来不敢靠近这里” 魏虎一愣:“什么意思?” 仆人咽了咽口水,声音发颤:“法师说,地府的恶鬼被封印在棺椁中,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复苏外边那些白骨,都是喂了这恶鬼的” 魏虎骇然变色:“这是什么鬼话?” 江远山没有理会他们的对话,他缓缓伸手,握住棺盖的边缘,沉声道:“无论真假,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魏虎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握刀的手:“一起来。” 两人同时发力,棺盖缓缓移动,发出沉闷的“咯吱”声,仿佛打开的不是一口棺椁,而是某个被尘封的禁忌秘密。 棺盖滑开的一瞬间,一股冷冽的气息骤然弥漫而出,烛火随之剧烈摇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苏醒 棺椁缓缓开启,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而出,烛火微微晃动,映出棺内苍白无血色的面容——竟是方才他们才见过的公主! 魏虎猛地屏住呼吸,握紧了刀柄,额角渗出一丝冷汗:“怎么回事?她她不是已经消失吗?” 江远山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扫过公主的脸,肌肤依旧细腻,毫无腐败迹象,甚至连衣襟都整整齐齐,看上去仿佛只是沉睡。但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公主的手腕,一片冰冷,没有丝毫生气。 魏虎喉结滚动,低声道:“这府里果然有鬼,我们方才才见到她,现在却躺在这里” 江远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四下扫视,仔细打量棺椁内部的构造。他微微侧头,嗅了嗅空气,眉头皱得更紧了:“你闻到了吗?” 魏虎心中警惕,也跟着嗅了嗅,随即皱起眉头:“是有点古怪像是药草的味道。” 他探身往棺材里看,果然,在公主尸身的下方,密密麻麻铺着一层厚厚的草叶,泛着幽幽的绿光,在烛火照耀下,甚至显得有些诡异。 魏虎脸色微变:“怪不得尸体不臭!这些药草是用来防腐的。” 江远山伸手捻起几片药草,放在指尖碾了碾,神色愈发凝重:“不仅仅是防腐,这些药草能减缓尸体腐烂的速度,同时也能让尸体维持近乎生前的状态。更重要的是,经过这种药草浸润的尸体,可以解毒。” 魏虎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所以说,公主的尸体一直被人刻意保存着?” 江远山缓缓点头,眼神晦暗不明。 魏虎目光警惕地看向四周,咬牙道:“你方才说这能解毒?莫非” 江远山没有回答,而是猛地环顾四周,眼神冷冽:“你猜得不错,这说明有人在用公主的尸体练功。” “那日我听五爷说,公主没死多少年这尸体看着竟然不是一个很老的妇人。”魏虎自言自语。 “看来,一直有人操控着这里。”江远山四下看去,坚定地说了一句。 他伸手按住棺椁的内壁,指尖沿着一处木纹轻轻一扣,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棺底竟微微震动,像是某个机关被触发了一般。 魏虎顿时绷紧身体,双手握住刀柄:“怎么回事?” 江远山眼神微沉,缓缓吐出一句话:“说明这里不是这府里唯一的密道。” 魏虎浑身一震:“你的意思是” 江远山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他的动作显得有些凝重,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抬起手,用指关节轻轻地敲击着棺椁的内侧木板。 “笃笃笃” 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让人感到一种压抑和不安。江远山的脸色依旧冷静,他的目光落在棺椁上,似乎在透过那厚厚的木板,窥视着里面的秘密。 “你方才的话给了我启发,”江远山的声音平静而低沉,“我们刚刚见过公主,但是她却出现在这里,这只能说明,这府里处处都是密道。” 魏虎的额头冷汗涔涔,他的心中充满了骇然。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江远山,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公主已经死了,但是尸体却出现在了这里,这意味着什么?”江远山的声音继续在房间里回响,“这只能说明,这府里还有哈提的人。” 魏虎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喃喃道:“这叫什么公主府,干脆改名哈府得了。” 江远山的目光微微一凝,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魏虎,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人就在你我身边。” 魏虎的心底像是被一股寒风吹过,一阵发寒。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那个一直站在角落里的仆人,仿佛盯着一个来自地狱的幽灵。 第415章 杀了他吧,真的 仆人感受到魏虎灼热的目光,身体微微一僵,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但随即低下头,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仿佛被吓得不敢抬眼。 然而,江远山的眼神却更加凌厉,他缓步向前,脚步轻缓,却仿佛带着千斤之重,每一步都在房间里激起沉闷的回响。 魏虎握紧了刀柄,掌心渗出一层薄汗,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公主府果真是人鬼不分家!” 江远山没有说话,而是突然伸手,一把扣住了仆人的手腕! “啊——”仆人惊叫一声,猛地想要后退,可江远山的手就像铁钳一般死死锁住他,让他动弹不得。他的额角瞬间冒出冷汗,眼神慌乱地四下乱瞟,嘴唇哆嗦着:“公……公子,你……你要做什么?” 江远山眸色深沉,不动声色地在仆人的手腕上摸索了一下,果然,他的袖子里藏着一片极薄的纸,微微泛黄,边角被汗水打湿了一角。他毫不犹豫地将那片纸抽了出来,展开一看,顿时目光一沉。 “果然。”江远山冷笑了一声,将那纸一抖,递到魏虎眼前。 魏虎定睛一看,瞳孔猛然一缩——纸上密密麻麻画满了图,再仔细看去,居然是公主府的布局图,甚至连地下密道的入口都清晰地标注在上面!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在某个角落里,赫然写着一行小字:“入内者死。” 魏虎后背窜起一股寒意,喉头发紧,低声道:“入内者死?谁死?” 江远山冷笑一声,目光犀利如刀:“还能是谁?当然是新的‘公主’。” 仆人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要开口,可江远山根本不给他机会,猛地一掌劈在他的肩头,他整个人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魏虎立刻上前,将刀架在他脖子上,怒声道:“说!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公主的尸体为什么会在这里?府里到底有多少哈提的爪牙?” 仆人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脸上已全是冷汗,他哆嗦着嘴唇,似乎在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开口,忽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一咬牙,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整个人竟猛地向后倒去! 江远山脸色骤变,几乎是本能地出手,手指如闪电般扣住仆人的下颚,猛地一扯,一粒小小的黑色药丸从他嘴里飞出,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魏虎一看,顿时暴怒,一脚踹在仆人肩头,将他踢翻在地,怒声道:“好你个奴才,竟然还敢服毒自尽?!” 仆人倒在地上,嘴角已经渗出丝丝黑色的血迹,显然毒已入体,身体开始抽搐。可他脸上的恐惧却不是针对江远山和魏虎,而像是来自某个更深的恐惧。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声“咯咯”的声音,眼神涣散,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江远山冷冷地盯着他,忽然俯身,压低声音说道:“你在怕什么?你该不会以为,就算你死了,那位就不会找上你的家人?” 仆人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嘴唇颤巍巍地吐出几个字:“……骗……骗我……” 魏虎暴躁地抓起他的衣襟:“骗你?爷爷可没这个心思,杀了你是最好的。”说着,他就拔刀,一下架在了仆人的脖子上。 仆人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终于崩溃了,声音断断续续地挤出喉咙:“……他们……他们要用公主的身份……立……立新的傀儡……” 江远山的眼神一冷,果然如此! “新的傀儡?”魏虎皱眉,“什么意思?” 仆人眼中流露出绝望之色,喘着气说道:“公主已经死了……但外界不知道……他们一直……在找一个替代者……用药物和术法……让真的公主看上去……活着……。” 魏虎倒吸一口凉气,骂道:“狗娘养的!哈提这老狗想干什么?!”话音落下时,他手中的刀一甩,那仆人顿时便没了呼吸。 江远山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盯着仆人的尸体,思索片刻,沉声道:“如果哈提只是想立一个傀儡公主,他大可以随便找个女子,用易容和术法糊弄外界,为何非要保留真正公主的尸体?甚至不惜动用药物和秘术,让她看起来像是‘活着’?” 魏虎蹙眉思索,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骇然:“难道……他们不仅仅是想立个假公主,而是……真的要让公主‘复活’?” 江远山眼神陡然一冷,缓缓摇头。 魏虎只觉一股寒气从脊背窜起,他死死盯着那具公主的尸体,牙关紧咬:“这他娘的可不是普通的傀儡术……哈提在谋什么?” 江远山沉默了一瞬,低声道:“获取朝廷秘密。” 魏虎心头猛震,脸色一变:“什么?!” 江远山缓缓开口,语气低沉而危险:“他不只是想摆弄一个傀儡公主……他更在用邪术,想要‘控制’公主。只要公主的身份还在,朝廷仍认她为公主,那一切就顺理成章……而他哈提,便是幕后执掌一切的人。” 魏虎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难怪……难怪他敢这么大胆地折腾公主府,这府里已经被他渗透成了筛子!外头的人以为公主的后人仍在,原来公主府的主人竟然是他……” 江远山冷笑一声:“不只是公主府,这平阳府甚至朝廷里,估计早就烂透了。” 魏虎额角冷汗涔涔,双拳紧握,怒骂道:“这老狗野心勃勃,不知还有多少花花肠子?” 江远山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他缓缓说道:“哈提既然已经布局多年,他的谋划绝不会只有这一步。他利用邪术保留公主尸身,控制整个公主府,定然还有更深一层的计划。” 魏虎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江远山:“杀了他,真的,我受不了啦,他要是再多活一日,我觉得我不配做大盛男儿。” 第416章 这个男人秘密真多 江远山冷笑一声,抬手指向那具静静躺在棺椁中的公主,语气森然:“公主已死,但她的‘尸身’仍在,而哈提利用邪术,让这具‘活着’的尸体继续统治天下。你想想,这意味着什么?” 魏虎的脸色从震惊到愕然,最后彻底变得苍白:“若是天下人都信了那大法师便成了‘不死的神君’” 江远山点头,声音低沉而冷冽:“到那时,哈提便不仅仅是公主府的实际掌控人,他是掌控神权的圣人,是唯一能‘通天’之人。所有人都会信他、敬他、惧他。届时,皇权、军权、甚至整个大盛的信仰,都会落入他的掌控。” 魏虎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惊得手心全是冷汗:“他他这是要变天啊!” 江远山眼神深沉,缓缓地说道:“他不仅仅要窃国他要的是永世不倒的统治。” 魏虎攥紧了拳头,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咬牙道:“不能让这老狗得逞!江兄,我们得立刻把那狗东西带回去处死,再揭穿他的阴谋!” 江远山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沉思片刻,目光沉冷如刀:“哈提能布局至此,说明他早已在朝堂和皇城内安插了无数眼线。我们若是贸然将此事昭告天下,非但无法揭穿他的阴谋,反而会被他反咬一口。此时,两位爷正有危险,我们不好再给他们添麻烦。” 魏虎心头一沉,脸色凝重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江远山缓缓吐出四个字:“釜底抽薪。” 魏虎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你的意思是?” 江远山目光锐利如刀,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既然我们今日知道了这事,那我们便让这事随着这密室彻底消失。” 魏虎猛地瞪大眼睛,嘴唇微微张开,随即猛地一握拳,狠狠道:“好!彻底毁掉他的法子,让这具尸体再也无法被他利用!只是我又想到一件事。” 他说到此处,突然没了声音。 “什么?怎么不说了?”江远山感到了魏虎的奇怪,皱了一下眉头,继而满脸好奇地看着他,等他进一步开口。 “你刚说,这棺材里的药草可以解毒我在想,哈提的三日丸是不是解了” 江远山闻言,目光骤然一凝,整个人瞬间紧绷了起来。魏虎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 “三日丸……”江远山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得仿佛带着一丝寒意。他眯起眼睛,神色复杂地盯着棺椁里那些药草,沉思片刻后,缓缓道:“如果公主的尸身能解毒,那意味着刚才的哈提……” 魏虎咽了口唾沫,接上他的话:“意味着哈提的毒,已经解了!” 江远山却没有急着附和,反而神色沉稳地看了魏虎一眼,缓缓道:“这人,究竟是什么人啊?” 魏虎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咧嘴一笑:“他要是我们盛人就好了,此番聪明,定能对国有益。” 江远山微微点头,随即目光再次落在棺椁之中,沉思片刻后,忽然伸手从药草堆中取出一小撮叶片,放在鼻尖轻轻一嗅,眉头微微皱起。 魏虎见状,忍不住问道:“怎么?这药草有什么问题?” 江远山沉吟片刻,低声道:“这药草里不仅有解毒的成分……” 魏虎闻言一怔:“还有别的?” 江远山轻轻点头,目光深邃:“有没有觉得现在特别有精神?” “你别说,真的” 魏虎活动了几下筋骨,脚下一用力,踢到了棺材。不料,那棺材竟然缓缓动了起来! 江远山和魏虎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警惕与震惊。紧接着,一条密道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棺材下面竟然还有密道……”魏虎低声嘀咕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安。他探着脑袋看去,洞口下方是一条狭窄的石阶,一直向下延伸,仿佛通往无尽的黑暗。 江远山蹲下身子,拿出火折子轻轻一晃,借着微弱的光亮朝下看去。密道幽深而潮湿,隐隐传来一股霉味和药草混杂的味道。他低声道:“这条密道恐怕直通公主府外,看来哈提早就布好了退路。” 魏虎冷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哈提这老狗还真是会藏东西,咱们下去看看?” 江远山微微颔首,伸手按在腰间的箭上,小心翼翼地先行踏入密道。魏虎紧随其后,二人屏住呼吸,一步步顺着狭窄的石阶往下走。 随着深入,四周的空气越发潮湿,隐隐还能听见远处有水滴落的声音。江远山目光犀利,敏锐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密道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些许青苔,显然是多年未曾修缮,但石壁上却刻着一些古怪的符文,像是某种法阵的残痕。 魏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些符文,皱着眉道:“这些是什么玩意儿?” 江远山眸光微沉,低声道:“这些符文……像是某种镇尸术的一部分。” 魏虎身子一僵,瞪大了眼睛:“镇尸?!” 江远山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低声道:“看来哈提并不仅仅是想操控公主的尸体,这里很可能是他研究邪术的密室之一。” 二人继续前行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密道的尽头,是一块石门,石门上方刻着几个模糊的字迹,江远山凑近一看,发现竟然是:“生死轮回,假作真时。” 魏虎见他盯着石门不动,低声问道:“怎么了?” 江远山眉头紧皱,语气低沉:“这几个字的意思……恐怕是哈提想用某种秘法,让死人‘活’起来,让活人‘死’去。” 魏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这老狗到底想干什么?!” 江远山没有回答,而是仔细检查了一番石门,发现门边竟有一道暗扣。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按了下去,随着一声沉闷的“咔嚓”声,石门缓缓开启,露出了一条更加狭窄的通道。 二人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踏入其中。 片刻后,江远山突然停下脚步,魏虎差点撞到他身上,低声问道:“怎么了?” 江远山抬手示意他安静,随后侧耳倾听,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魏虎也竖起耳朵听了听,隐隐约约听见前方传来微弱的鼓乐声,夹杂着低沉的诵经声。 魏虎神色一变,惊疑不定地低声道:“怎么像是丧事的声音?” 江远山目光一沉,没有回答,而是加快步伐往前走去。终于,他们来到密道的尽头,眼前出现了一扇木质的暗门,门缝间透出一丝烛光和人影晃动的阴影。 江远山缓缓推开一道缝隙,探头望去,只见外面竟然是一个院落,而院子中央摆着两口棺材,四周围满了身穿麻衣的仆人,个个低着头,一副哀戚之态。最前方,一个男子神情肃穆地在烧纸,口中念念有词。 魏虎心头狂跳,低声道:“晦气。” 江远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视线往远处一扫,瞬间瞳孔微缩——这院子正是哈府! 第417章 再说话,把你割成兔子嘴! 江远山与魏虎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掠过一丝寒意。 “这条密道直通哈府,说明哈提早已完全掌控了公主府。在公主府内,他并不是外来之人,而是早就将势力渗透其中” 江远山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魏虎咬牙低骂了一句:“这老狗好大的胆子!公主府简直成了他的后院!” “嘘!低声些,莫要惊动他人。”江远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身后,示意魏虎回去。 魏虎点点头,没有多言。 二人也不敢再多作停留,连忙折返回去。 他们沿着原路疾行,步伐轻快却不发出丝毫声响,仿佛潜伏在暗夜中的猎手。沿途漆黑阴森,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随着距离偏殿越来越近,一阵低沉的诵咒声渐渐传来,夹杂着劲风交错的破空声——有人在交手! 江远山心头一沉,眼神一凛,脚步加快。魏虎也紧紧跟上,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当他们终于冲出密道,重新踏入偏殿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双双一怔—— 殿中烛火摇曳,映照出两道交错而动的身影。哈提一袭法袍翻飞,手中握着一串黑色佛珠,口中诵念着晦涩难明的咒语,双掌翻腾间,一道道漆黑的气息宛如毒蛇般游走于空气之中,仿佛有某种邪异之力在涌动。 而在他对面,书墨手执利剑,神情冷峻,步伐游走间宛如灵蛇,剑尖轻挥,每一击皆带起一股凌厉劲风,与哈提的诡异术法激烈交锋! “不好!”魏虎低声喊了一句。 书墨对魏虎的声音仿若未闻,目光牢牢锁定着哈提,眉头紧蹙,显然已然陷入苦战。 哈提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阴冷:“年轻人,你以为你能胜我?不过是给萧爽一个面子罢了。” 书墨冷冷地看着他,手腕微微一抖,宝剑再次挥出,逼退了哈提半步,沉声道:“你操控公主尸身,妄图欺天窃国,已是死罪。” 哈提不怒反笑,眼中闪过一丝诡谲之色,低声道:“死罪?呵呵,你是不是忘了,我不是你们盛人。”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手,那串黑色佛珠陡然飞出,迅速在空中旋转,一股诡异的黑气弥漫开来,直逼书墨而去! 江远山目光一沉,疾步上前,一掌猛然劈出,掌风如雷,直冲那团黑气而去! “轰——!” 黑气在空中炸裂,化作无数细小的碎影,四散开来! 哈提眼神微变,没料到此时会有人来,更没料到来人会有这么深厚的功力。 江远山冷笑一声,眸光如电:“哈提,你这套把戏该收场了!” 哈提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猛地后退一步,双目微眯,冷冷地盯着眼前三人。 江远山一步步逼近,语气沉稳却带着强烈的威慑:“哈提,你早已不是什么公主府的座上宾,而是这府中的鬼魅!” 魏虎冷笑一声,往前一步,抬手指向殿外:“我们刚从密道回来,那条通往哈府的秘道,可是你的杰作?看样子,你早已在这里安插了无数眼线了?甚至公主的尸体都被你利用来练功解毒,你还真不是个人啊” 书墨挥动利剑,眸中寒意凛然:“以活人养尸,以邪术蛊惑人心,你的计划虽巧妙,但终究逃不过天理昭彰。” 哈提脸色阴沉不定,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狡黠,他猛然抬手一拍法袍,顿时,一股黑色烟雾自袖中喷涌而出,四散弥漫,遮蔽了整个殿堂。 “哼!你们以为胜券在握?”哈提的声音在黑雾中回荡,低沉得宛如鬼魅,“这公主府的人早已被我掌控,就算你们识破又如何?” 江远山心头一凛,知道这黑雾必然有古怪,连忙低喝道:“小心!这雾有毒!” 魏虎一咬牙,立刻屏住呼吸,反手拔出短刀,沉声道:“他想逃!” 书墨迅速扯过一块帷幔,奋力挥舞了起来,劲风席卷,试图驱散黑雾。然而,哈提的身影已然模糊,显然想趁机遁走。 就在这时,江远山猛然踏前一步,手中寒光一闪,一根短箭骤然飞出! “唰——” 银箭破空,穿透黑雾,直直刺向哈提的肩膀! “噗嗤!” 哈提闷哼一声,身形一滞,踉跄后退。他伸手去拔,才发现这枚银针竟带着一股异样的麻痹感,顷刻间,他的整条手臂已然僵硬。 魏虎见状,猛地一跃,挥拳砸向哈提胸口! “砰!” 哈提狼狈地倒地,剧烈喘息着,眼神里满是不甘。然而,江远山与书墨已经快步上前,毫不犹豫地封住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让他彻底动弹不得。 “结束了。”书墨轻轻抖落帷幔上的黑雾,语气平静而坚定。 江远山缓缓收回手,望向地上的哈提,淡淡道:“这次,罪证累累,任你是什么身份,永远都翻不了身了。” 魏虎哼了一声,抬脚踢了踢哈提的法袍:“你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机关算尽,结果呢?还不是被我们逮了个正着?我们大盛有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你细品。” 哈提咬紧牙关,眼神中充满怨毒,半晌,他忽然低笑起来,声音阴冷至极:“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江远山目光一沉,冷冷看着他:“不然呢?” 哈提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声音极低:“你们晚了一步” 魏虎一愣,心头猛地一跳:“什么?” 然而,下一刻—— 偏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声惊呼响起:“不好了!有贼人闯了进来!” 江远山与书墨对视一眼,心中顿生不妙的预感——哈提,真的还有后手! 江远山眼神微微一凛,随即果断地对魏虎说道:“看好哈提,不要让他再耍什么花样。” 魏虎重重点头,拔出短刀抵在哈提肩头:“敢再动一下,老子把你的嘴割成兔子!” 哈提狰狞一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低声道:“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早晚有一天把你的嘴割成两只兔子。” 江远山听着门外的声音,迅速转身,与书墨一同朝外走去。 第418章 愿为将军分忧 偏殿外,脚步声杂乱,府兵们神色紧张,朝大门处汇聚。江远山沿途抓住一名府兵,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 那府兵面色惶急,连忙答道:“有人带兵攻进来了!他们身穿黑色甲胄,人数不多,但身手极其厉害,已经破了外院,正在往内府逼近!” 江远山心底一沉,目光凌厉地望向书墨:“哈提的后手,果然来了。” 书墨微微颔首,神色沉静:“看来,他早已安排了一批死士,等着我们上钩。” 两人快步赶往府门,远远便看到数名黑甲武士持刀而立,他们步伐整齐,目光如鹰隼般冷酷无情,而在他们的身后,一辆黑色帷幕掩盖的马车缓缓驶入府门,仿佛正等待着迎接某个人。 江远山的眼神猛地一缩——那是来接哈提的人! “不能让他们把哈提带走。”书墨低声道,语气果断。 江远山点头,目光扫过府内零散的护卫,沉声喝道:“弓箭手列阵!拦住他们!” 府兵们虽慌乱,但心智还是好的,他们虽不认识江远山,但此时有共同的敌人便是朋友。况且江远山身着法师袍,他们内心坚定地认为,他是进府做法事的法师,是公主府的朋友。因此,当他们听到江远山的命令后,迅速调整阵型,弯弓搭箭,直指黑甲武士。 空气凝固了片刻,黑甲武士们眼神未曾动摇,似乎毫不畏惧,反而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其中一名武士拔刀前冲! “杀!” 瞬间,刀光闪动,黑甲武士们如疾风暴雨般冲入战阵,弓箭手来不及反应,已有两名护卫被一刀砍翻在地! “上!”江远山低喝一声,亲自迎战,身形如电,一掌拍向来敌的咽喉,书墨亦侧身一绕,剑锋一扫,卷住对方的手腕猛然一扯,黑甲武士猝不及防,被瞬间卸去半边身子的力道,接着书墨一记肘击,直接将其打翻在地。 魏虎这时也从偏殿冲了出来,一手拎着被封住穴道的哈提,一手抡起短刀,狂怒道:“老子忍你们很久了!我倒要看看,今天谁能从这里活着出去!”说着,他找了几个护卫拿着刀抵在哈提的脖子上,自己提刀一跃而起,加入了战斗。 黑甲武士们虽训练有素,但面对江远山、书墨、魏虎三人联手,还是被逐步逼退。眼见久战不下,马车里忽然传出一个阴冷的声音:“撤!带走主人。” 随即,一道黑影从车内闪出,速度极快,直奔护卫手中的哈提! “想带走人?问过我没有?”魏虎怒喝一声,冲过去提起哈提就往后一扔,直往江远山所在的方向抛去。 江远山身形一闪,稳稳接住哈提,同时迅速封住他更多的穴道,让他一时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黑影落地,看清楚来人,江远山目光一凝——竟是哈府管家! “对面的,把老爷交出来。”哈府管家缓缓拔出长刀,声音如同死寂中的寒冰,透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江远山嘴角微微一勾,语气淡漠:“要人?你一个奴才,也配和我们说话?” 哈府管家的目光陡然一冷,刀锋一转,意在直取江远山的人头! 江远山及时迎上,一箭射出,强劲内力激荡,逼得哈府管家不得不后退两步。而与此同时,魏虎已然从侧面绕行,短刀精准地横劈而去! 哈府管家侧身避开,目光阴冷,刚欲再战,忽然—— 府外传来一声号角,紧接着,大量甲士涌入公主府,为首骑马之人正是当朝大将军,李承业! “所有人,放下武器!我乃本朝将军李承业,立即放下武器,或可饶尔等不死!若负隅顽抗,格杀勿论!”李承业沉声喝道,身后军士立刻列阵,将整个公主府团团包围。 哈府管家脸色微变,知道再拖下去,便是死路一条。他猛地后跃,与身后的黑甲武士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一声长啸,众人立刻朝府门方向撤退! 书墨不甘心地大喊道:“别让他们跑了!” “放心,跑不了啦!”魏虎出言制止了书墨,转身对李承业拱手道:“李将军,您来的正是时候!我等刚刚发现,公主府被哈提控制已久,证据确凿。” 李承业沉沉点头,目光落在被江远山制住的哈提身上,眼中闪过一抹肃杀之色:“此獠谋逆,罪无可赦,立即押入大牢!” 哈提一双阴狠的眼睛轮番盯着江远山三人,嘴唇微微开合,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江远山微微一笑,淡淡道:“李将军来的真是时候。” “几位年轻人,真乃我大盛少年英雄!”李承业说完,一手松开马缰绳,轻轻跃下,稳稳落在地上。 江远山看着李承业步伐稳健地走来,目光中透着一丝审视。魏虎站在一旁,见李承业脸上带着笑意,不由得低声嘀咕:“他朝我们走来了啊。” 书墨轻轻拂了一下剑,将其收回到剑鞘里,淡淡道:“李将军,这边请。” 三人一前一后,带着李承业穿过偏殿,沿着长廊走向那间藏有公主遗体的南书房。沿途,李承业的士兵们已将公主府彻底控制,原本潜伏在府中的哈提爪牙纷纷被擒,或束手就擒,或负隅顽抗时被一一斩杀。 走到密室门前,江远山停下脚步,伸手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扑面而来。 李承业微微皱眉,进入密室,目光落在那口棺材上。他缓缓走近,低头一看,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 棺材之中,躺着的正是那位已然身亡的公主。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似乎只是沉睡,并未腐坏。 李承业沉默片刻,眼底闪过一抹震惊,随即缓缓吐出一口气:“此人好大的胆子,竟然用这等手段愚弄陛下。” 江远山微微颔首,走到棺椁一侧,伸手拨开其中的药草:“公主的遗体得以保存,正是因这些药草。这些药草能延缓尸身腐坏速度,如此说来,他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李承业眼神一冷,声音低沉:“此贼不杀,不足以震天下。” 书墨叹了口气,神色肃然:“将军英明。” 李承业缓缓点头,目光看向他们三人,郑重说道:“看到消息时,我还以为是有人戏耍于我呢!不料公主府竟真的发生这样惊天地的大!今日,几位立了大功,待我日后上表,请求陛下隆恩,嘉奖几位。然,此事关乎国本,公主的遗体必须护送回京城,交由皇上亲自定夺。我” 江远山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我等愿为将军分忧。若将军信得过,我们可全力护送公主进京。” 李承业目光深沉,沉思片刻后,沉声道:“如此,甚好!” 第419章 傻子,不好好爱自己 江远山主动请缨护送公主的遗体回京城,李承业心中自是十分欢喜。他是个武将,最是讨厌勾心斗角那一套,京城的同僚们,说话都弯弯绕,去了几趟后,他便不喜欢进京了。 如今,平阳府出了事儿,自己帮平了乱,究竟是福是祸还未可知,不进京,便多一分安全。想到此,他背抄着手走近江远山三人,细细将其打量了一番,面带微笑地点头,自言自语道:“后生可畏。” 魏虎站在一旁,皱着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看了江远山一眼,又看了看李承业,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将军……我想先回家一趟,收拾些东西,再启程,请您允准。” 李承业笑着点头,摆摆手道:“去,去。公主府的事情告一段落,你们辛苦了,理应歇息一二再出发。” 三人告辞离开,踏上归途。 日光笼罩下,街道喧闹无比,一阵风吹过,带起路旁的落叶,在地上滚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魏虎走在前头,步子比平时略快,仿佛心里憋着什么事。书墨跟在旁边,见他神色不对,随口问道:“你怎地怪怪的?” 魏虎犹豫了一下,随即撇撇嘴:“没什么。” 江远山一直不曾开口,直到出了城门,他才缓缓停下马,目光深沉地看向魏虎,缓缓道:“魏虎兄弟,我为何请缨,你可知?” 魏虎一怔,皱眉道:“江掌柜愿意往京里跑,关我何事?” 江远山轻轻笑了笑,眼底却藏着深意,他看着魏虎,缓缓说道:“这事要问你自己。昨夜,逍遥堂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仔细说说。” 魏虎脸色微变,脚步顿住。书墨站在一旁,眼神一沉,目光如炬地盯着魏虎。 魏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神有些闪躲,半晌后,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昨夜,六九少爷受伤了。” 书墨原本平静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声音低沉:“怎么回事?” 魏虎被书墨的气势一逼,赶紧说道:“昨晚,六九少爷不知从哪里归来,满身是血,昏迷不醒” 书墨的脸色越发阴沉,眼中透出一抹锐利的寒光。他的马鞭“啪”地一声甩在马屁股上,冷声道:“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人!” 他再不迟疑,马鞭连甩,直奔东山! 魏虎愣了一瞬,随即摸了摸鼻子,嘀咕道:“啧,都怪我……” 三人到山下时,看到逍遥堂的院门正虚掩着,风一吹,吱呀作响,仿佛在低声叹息。 书墨一路奔跑着冲进去,马鞭甩得猎猎作响,步子带着急切与慌乱。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堂中回荡: “堂主!堂主——!” 但是却没有人回应他。 他皱眉,脚步却未曾停歇,一直跑到后院,又折回长廊,再奔向前厅,眼神里开始有些焦躁不安。 “堂主!” 一旁的江远山和魏虎也紧跟其后,听见书墨的喊声,心中都有些沉重。魏虎低声道:“别叫了,于堂主她不在了。” 江远山沉声道:“不在了,什么意思?她去哪儿了?” 就在此时,廊角处,一个瘦高的身影缓缓走来,太阳照在他身上,影子被拉得极长。那人一袭灰衫,头发略显凌乱,脚步虽轻,却稳如磐石——正是叶知卜。 书墨猛地顿住,眸光一凝,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叶知卜的手腕,眼睛死死盯着他,喉咙里却卡着话,嘴唇一张一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问,却又不敢问。他怕听见的是最坏的答案。那一刻,他连平日最讨厌的冷嘲热讽都忘了,只剩下急切的呼吸和颤抖的手指。 叶知卜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怜意。他拍拍书墨的肩膀,声音低而平稳:“放心,活着呢。” 书墨愣住了,怔怔地望着他:“谁活着?” “都活着,六九兄弟和于堂主,他们都活着。”他盯着书墨,缓缓说了一句。 “真的?”书墨盯着叶知卜,突然间笑了。 叶知卜轻轻点头:“六九伤得有点重,但命保住了。” 那一瞬间,书墨仿佛被人从水底捞了上来,猛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软下去。他低下头,用力握了握拳,声音有些沙哑:“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那小子……命硬得很。” 江远山凑过来,小声问:“人在哪儿?能去看看吗?” 叶知卜摇了摇头:“刚睡下,用了止痛和安眠的药,他这一觉必须睡得安稳些,才能渡过第一道难关。咱们都别去吵他。” 江远山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此刻才开口:“昨夜发生了什么?怎么伤成这样?” 叶知卜眉头轻蹙,缓缓道:“他之前去了京城,不知发生了何事,昨夜回来时满身是伤,整个人像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一样。脉象一乱再乱,连话都说不清,好在年轻身体好,这才捡回一条命。” 书墨听到这话,整个人像被什么击中一般,猛地一偏头,不让人看到他眼中泛起的红意。他鼻尖发酸,却倔强地哼了一声:“傻子。京城里有的是自己人,他肯定又没联系别人,又自己一个人闷头冲。” 他说着,咬了咬牙,拳头握得死紧,指节泛白,嗓音压得低低的,像是在骂于六九:“什么都自己扛着,是觉得别人都不中用吗?他倒是聪明,可这一身伤谁替他受啊?” 魏虎在旁边看着,默默别过头去,低声道:“别难过了,养养就好了,咱们去给他报仇。” 江远山却仍望着书墨,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笃定:“就是,魏虎兄弟说得对!别难过了,咱们此次进京,你将这件事好好查一查。不管是谁动了他,我们都替他讨回来。” 书墨怔了一下,为江远山的聪慧所震惊。他低着头,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啧”了一声,语气又酸又闷:“你这属蛔虫的,怎么什么都猜得准?” 江远山嘴角微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既然人都没事,咱们去将军府。” 第420章 你们可千万别出事 叶知卜望着书墨和江远山两人神色复杂地站在廊下,一时有些看不懂局势。他抬起手,指了指院外,又指指魏虎:“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你们两个不是说去公主府做法事吗?怎么,事情已经完了吗?” 他话音落下,又转头朝魏虎看了一眼,见这人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皱起眉头:“魏虎兄弟,你不是随着他们三个一起去京城了么?你们不对劲。” 书墨吸了口气,正欲开口解释,却被江远山轻轻一摆手制止。 江远山目光望向院外,似是确认周围无人,才压低声音说道:“我们确实去了公主府……可那儿早就不是公主府了。哈提在那儿布置法事是假,暗中掌控整座府邸是真。” “哈提?”叶知卜脸色一变,语气也陡然凌厉了些,“对哦,你们就这么回来了。哈提呢?他人去哪了?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难道他在你们三个眼皮子底下跑了?” “被押进了将军府的大牢,怕是难出来了。”魏虎插口,一边说一边揉了揉后颈,像是直到此刻才感到疲惫,“后来,李承业来了,人被他带走了。” 叶知卜睁大眼,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你说……你们把哈提交给了李承业?现在又要去将军府?你们疯了不成?!李承业是谁的人,行谨不知道,魏虎兄弟应该清楚的呀。” 他的话掷地有声,眼中更透着一丝罕见的怒意和不解。他向前一步,拉住江远山的袖子:“你们明知道哈提一肚子心眼,怎能轻易把他交出去?再说将军府那边……你们去做什么?现下六九伤着,你们不要添乱了啊。” 书墨也皱起眉来,眼角泛着微红,低声说道:“叶神医,你别着急,听我给你说。我们原本是随着哈提一起去的公主府,阴差阳错发现了公主府有条密道直通哈府。后来,哈提解了三日丸的毒,企图将我们杀死,就在我们交手之际,李将军到了。哈提在公主府里掀起了太多风浪,不交出去,根本不行,而且,他身份特殊,在我们手里杀不得放不得,如今交给朝廷的人,后续就算有战事,也不会牵扯我们。” “可你们就不怕他从将军府再翻出什么风浪来?他可是见过咱们面容的呀!”叶知卜声音发紧,眸中流露出浓浓的不安,“城门口的海捕文书和画像那么显眼,他要是检举你们,你们三个都完了。可千万别再去将军府了!” 江远山轻轻将他的双手交叉用力掰了一下,发出几声连续的“咔哒”声,随即低声道:“他不能张口了,我这次没有点他的哑穴,直接封了他所有的筋脉,他只要强行冲,必会筋脉全损,七窍流血而亡。”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字字沉稳,像是风雨来临前一块镇石,压住人心底的那股惴惴不安。 “知卜,我们去将军府,不是去送死的,是要揭开六九这事的最后一层皮。”江远山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这个仇不能不报。” 叶知卜沉默了。他看着江远山,又看了看书墨与魏虎,眼神里像是翻滚着万千思绪,最后却只是轻轻一叹。 “你们啊……”他摇摇头,“真是个比一个胆子大。” 但那语气里已没有刚才的怒火,反而透出一丝无奈和隐隐的骄傲。 “安全去。”他低声道,“记得带命回来。”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打开看了一眼,火速塞住,递给了江远山,同时不放心地说道:“这里是一些增加功力的药,危急时刻,你们三个服下,功力可以在一个时辰内增大一半。切记,只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你们会变得虚弱无比,需要休息四个时辰以上,方能再次运功。” 江远山接过瓷瓶,拇指轻轻拂过瓶身冰凉细腻的瓷纹,眼底微微一沉。他没急着收起,而是看着叶知卜,低声道:“这药的后劲这么差么?怪不得平日舍不得让人碰,今日怎么舍得给我们了?” 叶知卜斜他一眼,淡淡道:“舍得舍不得,你拿了不就得了。” 书墨也侧过头看着叶知卜,眼神微微闪烁,半开玩笑地笑道:“神医出手果然阔绰!” 叶知卜没理他,只盯着江远山,一字一句道:“记住我的话——一个时辰,最多一个时辰,不要贪。服了药就赶紧收尾。真拖到了极限,不管有没有赢,都得退。” 他的语气不似平日玩笑嘻笑,而是罕见的凝重。魏虎本想随口接一句“你不信我们”,可话到了嘴边却生生咽了下去,只是走上前来,也看了眼那瓷瓶,低声道:“叶神医放心,我们记住了。” “对了,”叶知卜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袖口里又摸出一张纸条,迅速摊开,递给江远山,“这是于堂主这几日查出来的几个密探的落脚处和常用暗号,哈提这一盘棋不止下在公主府。另外,你们就算到了京城,要防的,也不只是哈提一个人,切记不要强出头,免得被人盯上。” 江远山接过纸条,迅速扫了一眼便折好收起,拱手对他一揖,郑重道:“多谢大哥!” 叶知卜侧过头,脸上闪过一丝不耐:“这还差不多。” 他嘴里说着埋怨话,可眼中却透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压着千言万语,只能藏在心里。 书墨忽然也认真了神色,低声说道:“等我们回来。” 叶知卜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一扬,轻笑出声:“我才没那么闲得慌,巴巴等你们。” 三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转身而去。 檐角的风铃轻轻摇动,叮叮作响,一声声敲在大家的心头。 叶知卜站在院中望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忍不住喃喃一句:“你们……可千万别出事啊。” 那声音极轻,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像是怕被谁听见,也像是在说给风听一样。 第421章 我们的命很值钱 叶知卜站在原地,看着江远山、书墨和魏虎的背影渐行渐远,风从廊下穿过,吹起他额前的几缕碎发。那一刻,他的胸腔仿佛空了一块,冷风毫不客气地钻进去,在心头搅起一片泛苦的涟漪。 他低低叹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却忽然“哎哟”了一声,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声音不大,却像是突然从记忆深处拎出了什么不得不面对的东西。 “该死的,怎么把这个人忘了……”他喃喃道,眼神一点点沉下去,像是被某种不安或愧疚拖进回忆的深渊。 再次见到吕涛,是在一间极隐蔽的小屋中。 那人被反绑着双手,嘴里塞着一团布条,狼狈地靠坐在角落,身上的衣裳皱皱巴巴,眉心满是痛楚和挣扎的褶皱。屋中光线昏暗,照不清他的脸,只照得见他眼中深沉的恨意和难言的痛。 叶知卜站在门槛外,脚步微顿。 他盯着吕涛好一会儿,才缓步上前。他的手慢慢抬起,伸向吕涛口中的布条。吕涛眼神一动,似是惊讶,也似是茫然,呼吸忽快忽慢,像是无法置信面前的人竟还愿出手帮他。 但叶知卜的手,终究停在了半空。 他忽然想起——哈提、密道、毒药、死去的公主、那具棺材下的通路……还有吕涛曾在哈提身边出没的身影,还有几桩他明知的、但没有开口说出的关于哈提的秘密。 空气里仿佛有股难闻的气味,是憎恨、也是警觉。 “你是不是……?”叶知卜的声音轻得像风,“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做个好人?” 吕涛的眼神从愤怒变成挣扎,眼白中泛起血丝,他拼命摇头,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嘴里的布团死死塞着,压住了他所有的解释。 叶知卜没有靠得更近,反而缓缓收回了手,像是触电一般,指尖微微颤抖。 他低头望着吕涛,一动不动,脸上的神色说不清是痛还是失望。他的眼睛暗下去了,像是看见了一个再也回不去的世界。 “你知不知道……”他轻声说,“孙志杰真的把你当兄弟。” 吕涛剧烈地摇头,眼中泪光闪动,却只能发出闷哼。 “可你到底背叛了他。”叶知卜不经意地一笑,手指掐紧了掌心,恨得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他转身欲走,却又忽然停下。 “你真猪狗不如,”他头也不回地说,“孙掌柜待你不薄,你做出这事儿,死后都无颜见列祖列宗。” 他说到这儿,声音冷了下来,仿佛那一瞬整个人的气性都被抽空,“不妨告诉你,哈提已经被李将军带走了。李承业将军是个什么性子,你应该清楚,哈提肯定是死定了。至于你,你再想想,你是哪一点比哈提强,或者你有什么救命符,现在拿出来,再晚点,就得下辈子用了。” 话音落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脚步冷静而坚定,唯有手指还在微微颤抖,仿佛这场对峙,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屋中,吕涛默默低下头,眼泪终于落下,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无声却沉重。 叶知卜回到前厅时,阳光有些发白,山上的雾还未散,整个逍遥堂静得出奇。 院中一角燃着一炷沉香,香烟袅袅,仿佛将一切风雨与喧哗都隔在了外头。 他一脚踏入堂前的台阶,步履略重。木地板“吱呀”一声响,惊动了守在门边的叶知秋。 她原本倚在门边打着盹,头靠在一侧的木柱上,呼吸绵长,像是这几日积攒的疲惫才刚刚找到一个落脚的缝隙。但那脚步声一响,她几乎本能地睁开了眼,整个人从柱子上弹射而起,做攻击姿势。 但是,叶知秋一抬头,便看见自家兄长站在阳光之下。 她的眼神本是带刺的惯性,凌厉、警惕,哪怕是在相对安全的地方,也随时准备出刀。但下一息,那熟悉的身影将她心中那根绷得死紧的弦轻轻一拨,她的神色瞬间化了。 那是种不经意的变化,眼角眉梢都软了,原本锐利的轮廓突然变得温柔,像是春风化雨,化开了她眼中的霜。 “哥。”她轻声唤了一句,声音还有些哑,是刚醒时特有的沙哑,却带着藏不住的安稳。 叶知卜脚步一顿,看向她的眼神也柔了些,但那一丝心事仍旧沉沉地压在眉头。 “六九有什么问题没有?”他问,声音不高,像是不愿吵着屋里的于六九。 叶知秋摇摇头,“你走后他就没动过。气息还稳,就是太虚了。”她顿了顿,抿了抿嘴角,“你这是把书墨他们劝走了?” 叶知卜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随手摘下肩头的外袍搭在一旁柱子上,走近了几步。 “你怎么了?刚才,我似乎看见行谨也一起回来了,是么?他们怎么没进来看看?”叶知秋问得直白,话中没有试探,只有对兄长的信任和一种必须弄清楚真相的决意。 叶知卜侧头看着屋中昏睡的于六九,眼中浮起一丝疲惫,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让人精疲力竭的搏斗。 “他们几个也要进京了。”他沉声道,“哈提被带走了。” 叶知秋呼吸一窒,站直了身体。 “据行谨他们描述,哈提在公主府里做了些大逆不道又见不得人的事。”叶知卜缓缓开口,语气冷静得像是在叙述一个陌生人的罪行,但叶知秋看得出来,他眼底压着的那团火,烧得他几乎无法自持。 “他甚至找人毒死了公主,”叶知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指尖仍有些发颤,“然后,假装公主生病需要做法事,通过这种手段控制了整个公主府。” “苍天!这是人还是鬼,这人这么可怕。”叶知秋轻声说。 “神鬼怕恶人。”叶知卜闭了闭眼,像是在逼自己看清,人面兽心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所以,哈提被谁带走了?这和行谨他们进京有什么关系?”她忽然问。 叶知卜没有立刻回答。他望着床榻上的于六九,眼神柔了几分,却也更沉。 “他们想去查查六九受伤的真正原因。”他说,“也想探探,京城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他轻轻叹了口气,又道:“逍遥堂对大家有恩,六九差点没命,大家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于堂主三人进了京,真如腿伤刚好,不焕身负重任,都不方便,他们三个武功还行,去探探,若是需要,可以帮助一下于堂主他们,挺好的。放心,我让他们带命回来啦。” 叶知秋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门边,看着那安静的屋子,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发闷。 良久,她轻轻道:“哥,你刚刚那句话说得对。” “哪句?” “你说让行谨他们三个,记得带命回来。”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握得发白的拳头,笑了一下,“我们现在,命都值钱得很。” 第422章 帮我给王妃送个口信 驿道两旁的柳树在风中摇晃着枝条,黄尘被车轮卷起,扑打在三人披风之上,干燥而沉重。太阳才刚爬上山头,天光尚浅,赶了一夜的路,马蹄声夹杂着鞭响,急促而不曾歇息。 前方驿站的旗帜随风猎猎作响,门口的驿卒打着哈欠,才刚将大门打开,迎面便瞧见三骑快马扬尘而至。 “歇歇脚。”萧铎拉了拉缰绳,低声劝道,“再不休息,这马也得倒。” 他面色虽不见疲惫,但语气中已有一丝隐隐的劳乏。他向来谨慎,凡事求稳,此刻见前方有驿站,便想着歇息片刻、整理装备、补充干粮,才是稳妥之道。 可他话音刚落,于三娘却已扬鞭催马,声音冷冷从前头传来:“不用了。杀子之仇未报,我一刻也不想停。” 萧爽紧随其后,也偏头瞪了萧铎一眼,满脸不耐,“要歇你自己歇,我也要随三娘赶紧回去,家里不知出了多少事呢。” 萧铎一时哑然,望着前头那两个身影——一个披着劲装,眼神冷厉,鬓边一缕头发已被风吹乱却毫不在意;一个虽满脸疲惫,却咬着牙,倔强得像头撞不过墙也不肯回头的小鹿。 他知道,此时的他们两个,怎么劝休息也不会有用。 “你们两个——”他仍旧试图再劝,声音低了一些,“马也是命,咱们一夜不歇,你们俩一点都不觉得累,我理解。但是你们想一下马,它们也是会累的。” “也对。”于三娘勒住缰绳,猛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那要不歇息一盏茶的功夫,给马饮饮水。” 萧铎一时语塞。 “三爷,下来,不着急这一时半刻。”她嗓音发哑,却字字冷硬,像沙砾磨破了喉咙般,“咱们攒足力气,去了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三娘,慎言。”萧铎终于低声说,“驿站里的人身份各异,咱们人少,为避免惹麻烦,还是注意些。” 于三娘的话让萧爽也回了头,他的脸上写着不耐,但看向萧铎的眼神却带上了一丝顺从。 “你以为我不想歇?”他轻声,“我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可我……我一想到慧兰,便不敢歇。我若是现在歇了,错过了她一个消息,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萧铎嘴唇抿成一线,忽而又轻笑了一声,那笑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倦意。 “罢了,罢了。”他叹了口气,翻身上马,用力扬鞭,也随两人继续前行。 “你不歇了?”萧爽偏头看他一眼。 “我怕你们不等我。”他说了一句,笑望着两人,声音带着一点点宠溺,“也怕你们冲进京去,给我惹出什么大祸来。” 于三娘没说话,马蹄却放慢了一瞬,像是为萧铎的跟上,留了一点距离。 阳光终是从山头洒下,照得他们的背影拉得老长。三人风尘仆仆,却气势昂扬。驿站的驿卒望着这几个人远去的身影,不由在心底嘀咕了一句: “这几位,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 三日后。 京城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巍巍城门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斑驳的金色光影。街巷里已渐渐热闹起来,卖馄饨的吆喝声、铺子开门的铜锁声、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轻响,交织成了京城特有的清晨气息。 三人在城外换了叶知卜给的面皮,骑着快马穿城而入,马蹄声急促,直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于三娘策马当先,披着一身灰黑劲装,风将她的长发吹得飘扬,她一双眼透着倦意,却死死盯着前方,眉间是一片凝重与急切。 “咱们再快些。”她回头说了一句,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再绕过前面那条街,就到我们在京的分号了。” 萧爽抱着一口气,紧紧跟着她,脸上满是焦急。“你说逍遥堂的人会知道我娘子在哪儿么?”她问,“前几日我做梦,梦见她跪在雪里……醒来时吓出一身汗。” 于三娘没回话,只是手中马鞭一挥,催马加速。她知道萧爽着急,可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于六九的仇未报,仇人行踪未明,她每每想到于六九回东山的样子,都恨不得将京城炸个稀巴烂。 萧铎落在最后,护着两人身后,眼见熟悉的景象愈来愈近,心中反而隐隐生出些不安。他低声道:“三娘,咱们贸然前去,若逍遥堂的人不认你,你可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于三娘冷笑一声,“我若连进个分号都不能,那还有什么资格谈报仇?” 说话间,几人已转入一条偏僻巷道。那是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街,青砖黛瓦,门前挂着“春来茶行”的招牌,唯有门前那两个守着的伙计眼神锐利,不似寻常商贩。 于三娘一勒缰绳,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茶行门前,冲着那两人亮出一枚青铜令牌。 “我自逍遥峰而来,”她冷声开口,“要见分号侯管事。” 两名伙计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小声道:“等等。” 片刻之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名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衣着虽是普通布衣,但站姿挺拔,眼神犀利。 他一眼扫过三人,落在于三娘手中的令牌上,神色微变,“是堂里的令牌,敢问……您是在哪里得的这个令牌?” “里面说。”于三娘直言不讳,说着朝里走去。 侯管事试图阻拦她继续往里走,但她一手举着令牌,完全没把侯管事当回事。直至走到茶行后院,于三娘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皮,露出自己本来的容貌。 “堂主?”侯管事看到于三娘后,双目放大,先是震惊,继而一脸不可信地围着于三娘转了一圈,将其上下打量一番,似乎不可信,她居然亲自来了。 “侯琛,京城里现在什么情况?另外,少爷的伤,你一会儿和我细细说来。再有,英王妃是否曾有什么消息传出?还有,暗幽门在京城的名单给我一个。” 侯琛微微眯眼,“英王妃……”他念了一遍,缓缓道,“咱们没有监视人家,所以没有消息。” 萧爽脸色一变,刚想冲进去,却被萧铎一把拉住。他低声劝道:“先听完再走。” 三人被引入茶行后堂,沿着一道暗门进入一间小厅。厅中桌椅整洁,墙角摆着两架书柜,气息平和,却也暗藏警戒。 侯琛望着他们,语气沉稳道:“堂主,要去打听英王妃的消息么?” 于三娘神情陡然紧了紧,声音也低了下去,看了一眼萧爽,问道:“你说怎么办?” 萧爽摇了摇头,平静地开口道:“若有可能,请帮送个口信。” 第423章 你耳朵没用,不如割了喂狗 听到萧爽要给英王妃送口信,侯琛斜着眼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重重“呸”了一声,暗暗想道:看着人模狗样的一个人,怎么的要偷偷摸摸联系英王妃?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他盯着萧爽,微一挑眉,略带试探地问道:“这位公子要带什么口信?” 萧爽站直了身子,神情虽平静,声音却透着一点轻微的颤抖:“就说……她的老三回来了。”他停顿了一下,眼眶微红,“她若是自由身,侯管事也方便,能否带来让我们一聚?……若是不能来……那就请她保重。” 这一句话,说得不急不缓,像是早已在心底酝酿了许久。说完后,他抬手擦了擦眼角,嘴角却硬生生扬起一个笑容,“另外,若是她问起我,请您务必转告,就说老三平安,就是……有些想她。” 于三娘看着萧爽,没有说话,眼神却变得有些着急。她之所以看起来有些迫不及待,是因为要等萧爽说完,好仔细问侯琛,关于于六九进京受伤一事。 侯琛点了点头:“公子放心,这事侯某会记下。不过英王府门第高严,英王妃也不是我等随意求见之人,不知这口信是否能送到”他说着,略顿了一下,“若是不能顺利见到王妃,还请公子谅解,并非侯某不帮忙。” “此事务必办成,”于三娘立刻说道,“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都要见到王妃本人,切勿通过任何人传话。否则你就不用回来了。” “遵堂主令。”侯琛惶恐道,“小的亲自去。只是,这位公子,您有无什么信物?侯某到时候拿给王妃看,也好与王妃交谈一二。”侯琛说话间,眉梢微挑,视线落在萧爽脸上。 萧爽摇摇头,平静地说道:“抱歉,我身无一物,无法给你任何信物。王妃自小便孝顺,从未断过与娘家来往。虽然如今身居王府内院,但她每五日都会回娘家一趟,给父亲母亲请安。”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墙上那张京中简图上,“王妃的娘家,就在这片福安坊。” 侯琛顺着萧爽手指的方向望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福安坊……那可是御街后侧,驻扎着好些兵马,有官兵日夜巡视。” “无妨,又不需要你劫持王妃。”萧爽轻声道,唇角却隐隐绷紧,“别紧张,没事儿。” 于三娘望着她,忽然轻声问:“你的意思是去王妃的娘家找她?” “万万不可,半路等即可,王妃的马车路过时,想法子拦下。我怕沙府也不安全”萧爽谨慎地看着于三娘,想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安全的传口信办法。 侯琛沉吟了片刻,终于点头:“既如此,我这就去。半路等……的确是个相对稳妥的法子。只不过——”他看了眼于三娘,又看向萧爽,“若是王妃愿意来,恐怕得夜间,能行么?” 萧爽抿唇一笑,道:“随时都行。” 侯琛了然地点头,沉声道:“我明白了。” “暗幽门……” 于三娘眼中杀意微现,声音冷冽道:“暗幽门的名册,马上给我,我要亲手铲掉京城所有暗幽门的人。” 萧铎皱眉看她:“冷静——” “静不下来一点。”于三娘声音很轻,却像一柄冰刃,割开屋中平静的空气,“我本想直接杀了南宫影,如今既知他的人还在京中,那我自然要先给他个大礼。” 侯琛默然片刻,道:“堂主稍候,属下这就去安排” “不用了。”于三娘起身,眼神坚毅,“我这一身气,歇不下来。你速速拿名单给我,再给我找一身暗幽门的黑袍。” 侯琛嘴角一牵,带着几分钦佩:“遵令!”他说着,从书架后抽出一本书,在桌上打开。不料,那书中竟是空的,内嵌一个用锦帕包着的小册子,“这里。是暗幽门在京城大部分人的据点,其中有一个级别较高的使者,属下尚未查明其身份,不在此册,其余人均在。” 于三娘看了一眼那册子,深深点头:“知道了。”说着,她就迈步出了屋门。 萧爽与萧铎亦起身,两人一前一后跟着她。萧爽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紧紧握住了腰间那块带着王妃绣纹的腰带。 她们都知道,这一趟,将不止是追查与复仇那么简单。 ——京城的风,似乎变得更冷了些。 小厅中气氛微紧,侯琛略顿了一下,像是思索着什么,随即追了出去,走到于三娘身边,沉声道:“堂主,还有一事……属下本不欲此时提及,但事涉少爷安危,属下也不敢不问,请问堂主,少爷现在安好么?” 于三娘语气略显凝重:“六九……他受了伤,如今正在养伤中。放心,性命无虞,只是,我儿在京城受伤,居然没有收到密报,你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 “什么?”侯琛像是没听清楚于三娘说什么似的。 于三娘眉头一蹙,声音几不可闻地低低一沉,眼中寒光乍现,“耳朵没用,就割了喂狗。” 这句话侯琛可是听得清楚!他心里瞬间明白,于三娘这是在问于六九的事。 他本想抬头说话,瞬间又将头低了下去,不敢与于三娘对视,声音低却稳:“前些日子,少爷独自来京,未及招呼属下,便有底下人传来消息,说他被暗幽门的人绑了。少爷神武,还未等属下营救,便逃了出来。再然后,不知怎地和太子的人起了冲突属下传消息给您了呀。怎么,堂主没有收到?” “怎么会……”于三娘低声重复,眼神却冷了下来。 “怪不得!”她猛地站起,话语像刀子一样掷出,“你给我传消息一事,是你亲自办的么?” 侯琛并未回避,拱手躬身道:“堂主息怒。不是属下亲自去的,咱们分号养的鸽子多,有专门的喂养人,属下将信筒封了蜡,让他传走的。” 萧铎见状,上前一步,沉声问道:“除去您和养鸽人,这信,还经过谁人之手?” “果真是出了叛徒!”于三娘沉了一口气,缓缓坐下。她侧头看向侯琛,语气转冷:“所有沾手这消息之人,全给我提来!” 第424章 姑奶奶今日饶你不死 于三娘听到侯琛的话,瞬间想起自己收到的那个神秘纸条——逍遥堂有内鬼。她并未多想,直接让侯琛去提所有参与送消息之人,她内心坚定地认为,内鬼就在其中。 侯琛听到于三娘的话,眉眼一紧,却不敢迟疑,立即应道:“是!”说罢快步退了出去。 院内顿时沉寂,于三娘许是累了,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气得前胸起起伏伏。她看着一旁的萧爽和萧铎,双眉紧蹙,低声道:“你们记得那个纸条么?如今看来,是真的。我逍遥堂竟真出了内鬼!” 萧铎站在一旁,望着于三娘的侧脸,那双眼眸中像是燃着暗火,明明静坐,却叫人觉着寒意阵阵。 “这事还得谨慎些。”他低声道,语气克制,却不失锋利,“查清楚再说,免得冤枉好人。” 于三娘缓缓抬眸看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意:“不忠心的人,不是好人,我逍遥堂容不下。” 萧铎沉默了一瞬,道:“可若这‘忠心’是被人拿捏着的呢?” 于三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却很快被寒光掩去。 她低声道:“我可以容人无能,容人迟疑,唯独不能容背叛。逍遥堂不是避难所,出了内鬼,就要查出来肃清,否则我对不起别的兄弟。” 没过多久,侯琛便带着五六人匆匆赶回,个个神色慌张,神情或愕然、或惶恐。 他走到于三娘身边,弯腰拱手道:“堂主,全部人已带到。” 于三娘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没有说话,只慢慢站起,踱步至院中央。 她目光落在最右侧一个二十多岁的青衣小厮身上,声音如霜:“你,叫何名?素日里做些什么活?” 那小厮脸色发白,嗫嚅道:“回、回堂主,属下唤作刘安,是管鸽棚的。” “前几日,侯管事有没有交给过你一个信筒?”于三娘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只是日常问了句“吃了么”。 刘安身子一颤,连忙跪下:“回堂主,交,交给过。但属下……只是照规矩办事,绝无有私啊,请堂主明察。” “绝无?”于三娘盯着他,忽然笑了,“我都没说什么时间,什么信筒,你就吓成这样,这要真是干点什么,我还真不信是你。” “小人、小人什么都不知……”刘安几欲叩头如捣蒜,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很好。”她的语气忽转冷,“再问一句,除去你,鸽棚平日里几个人看着?” “还有……还有许昌、邓子瑜……还有……”刘安的声音已带了哭腔,“还有张喜、顾恒……” “叫他们进来。”于三娘转头看向侯琛,语气干脆,“一个都不要落下。” 片刻后,屋中多了几人,鸽棚上下都齐了。 于三娘走回主位前,缓缓抽出腰间薄刃,一声未响,细细打量着那几人。 屋中一时寂静得只听见心跳声。 忽地,她指向张喜:“你来,说说你是干什么的?” 张喜上前一步,脸色煞白,却努力维持镇定:“回堂主,属下是喂鸽子的。” “那你一日的时间里,几乎要时时在鸽棚里了?” “回堂主,是这样的。” “日前,可见刘安往总堂传过信?” “……见过。”张喜低头道,“那日他急匆匆来,我还问了他几句。” “他怎么说?” “他说是去总堂的急信,不得耽误,交给许昌就走了。” “许昌?”于三娘目光一凝,转向一旁瑟瑟发抖的一个男子,“你就是许昌?” 许昌年纪略长,眉眼间带着股油滑,他正要开口,于三娘却冷声打断: “回话前好好琢磨,你若说谎,仔细你的脑袋!” 许昌喉结动了动,咬牙道:“回禀堂主……不知您说的是不是四日前走的急报?如果是,那封急报,我没亲手放鸽,当时,我忙着给一个受伤的鸽子换药,让顾恒代劳放飞了。” 一语落地,于三娘已冷笑一声:“好个‘层层转交’。鸽子飞得快,情报走得更快。你们是不是以为,鸽子一旦飞出这院子,我就一定能收到这急报了?” 她手腕一翻,刀光一闪,“啪”一声将刀身横拍在案上。 “顾恒——你把鸽子放飞到哪里去了?” 顾恒脸色骤变,立刻跪下:“冤枉啊堂主!属下、属下只是依照许哥吩咐——” “他吩咐你什么?”她声音冰冷,“吩咐你吃里扒外?” 侯琛及其余几人,见到于三娘这个架势,纷纷吓得跪地求饶。顾恒更是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想要求饶,但张开的嘴巴一张一合,没说出一个字。 于三娘转头看向侯琛:“侯琛,你说说,此人该当如何处置?” 萧铎目光深沉,道:“情报事关全堂,理当先审,再决。” “不必。”于三娘平静说道,“此人心虚已露,我断是他将你的急报截留,审也无益。” 她走上前去,凝视顾恒那双惊惧的眼睛,缓缓拔出刀。 “我亲自来。” “堂主——!”几人齐声惊呼。 顾恒已瘫倒在地,喊也喊不出,只发出一声低低的“啊——” 刀起,一道血光乍现。 空气中瞬间弥漫出浓重的血腥气,侯琛及身后的几人吓得跪地不动。 于三娘却只是静静站着,手中之刀不染尘灰,冷光森然。 她缓缓抬头,目光落在众人脸上,一字一句: “我可以容你们愚笨,可以容你们懒惰。但谁若敢背我、叛我——”,她抬手一指顾恒倒下的方向,“这就是下场。都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众人声音颤抖。 她望着那群跪着的人,又看向一旁沉默的侯琛,声音低沉而冷厉: “若要我亲手再杀第二个,那就只能是你了。” 院内又是一阵忽然的安静,静得仿佛空气都凝成了冰。 侯琛猛然抬头,目光里闪过一丝震惊,接着便迅速低下头,重重磕了一记头,声音嘶哑:“堂主放心,属下绝无二心!若下次再有半点疏漏,纵是失察,也愿当场领死!”他跪得笔直,双拳紧握,额角青筋跳动,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让声音颤抖。 于三娘一步一步走近他,脚步轻得几不可闻,却让在场之人皆如临深渊。她的眼中没有恼怒,只有一种冷静的克制,那种将杀意一点点沉进骨髓里的冷静。 “我不信你有心背叛逍遥堂,”她的声音慢了下来,听起来几乎是低语,却字字沉重如山,“可你该知道,我一向信不过‘失察’这两个字。”她顿了顿,忽地抬起手,指了指顾恒的尸体。 侯琛额头抵地,声音低得近乎哽咽:“属下知错了,您饶命啊!” “你知的,”于三娘盯着他,“不是你的错,是你的命!” 第425章 谁都不能伤他 于三娘手起刀落,亲手斩了内鬼,将分号在场的所有人吓个半死。 侯琛只感觉自己的心怦怦跳,原本想拍马屁的话到了嘴边,只见上下嘴唇哆嗦个不停,终究一个字都没说出。 于三娘回头看了他一眼,竟笑了,笑意却像霜刀卷过人心,“你选的人,罚你半年俸,可有怨言?” “属下不敢。”侯琛低声说了一句,整个面部伏在地上,纹丝不动,生怕再次惹怒于三娘。 于三娘转过身去,望向天空,半晌才又开口道:“其余人,罚俸三个月,杖十。不过,你们听好了,无论是谁,再有下次玩忽职守,仔细你们的命!” 侯琛及他身后的几个人,皆咬紧牙关,头磕得如捣蒜,不敢起身离开,也不敢出声说话。 萧爽看着院子里跪着的众人,心下佩服于三娘的果敢与决断。他知道,于三娘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事儿,正想着上前劝说一二。 就在此时,一道光照在了于三娘的身上,将她的背影映在墙上。萧爽看到一个孤傲、凛冽,却也藏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倔强的影子。 他走上前几步,看着于三娘,凑近到她身边,终于低声开口:“于堂主消消气,震慑一二即可,别忘了暗幽门的名册。” “谢谢。”她轻轻吐出一句,像是与萧爽说话,又像是说给自己听,“自从做了母亲,便容易心软。侯琛,叫他们下去,你回头给顾家送些银子过去,就说就说他死得忠勇。” 她说完,转头扫了一眼脚下跪着的众人。 “下去、下去,都下去!侯琛,你安排人,鸽棚重新整顿,所有人手里的活儿,不定时对调,每日轮查,鸽食、信筒、蜡封,按时辰记载入册。” “是!”众人应声,仿佛得到赦令,匆匆退下。 侯琛最后一个起身,他看着那滩血迹,喉头滚动,最终低声道:“堂主,您先避避,属下将这尸体先抬走。” 于三娘没有立刻说话,望着他,眼神像穿过了尘世万象,只剩一句微不可闻的“嗯”。 “你别忘了英王妃的事儿。”她低头擦拭刀刃,语气淡漠。 侯琛站在一旁,垂下头低声道:“堂主放心,属下记着呢。” 她没再看他,低声道:“去忙。” 那一刻,侯琛什么都没有说,弯下腰拖起地上的尸体,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离去,他步子虽稳,背影却看着瞬间老去。 于三娘轻轻吐出一口气,唇角带着几分疲惫。 “下一个暗幽门。” 她轻声自语,那双握着刀的手,依旧稳如磐石。可眼神深处,已透出一丝裂纹,像是藏着千钧重压的山峰,终究,会崩。 于三娘将刀收好,拿出侯琛给的暗幽门名册,仔细翻看了起来。那册子厚厚一本,墨香仍在,可见是侯琛近日所誊写,他仿佛早已料到,于三娘会要这个东西一样。 于三娘摊开它时,指尖在每一页都停顿许久。每一页上,皆写着名字、代号、职责、联络人、出入暗号以上这些信息虽然重要,但是她的注意力却被最后一栏吸引:是否有与南宫影直接联系。 南宫影两次伤害于六九,于三娘已把他看成是逍遥堂的死敌。而今,找不到他本人,杀几个他心爱的下属也是解气的。 “你们且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于三娘心里有了主意,又担心萧爽和萧铎的安危,她提着刀离开时,再次嘱咐他们留在那里。 出了门,于三娘没再戴面具,她要用自己这张脸吸引出南宫影,为于六九报仇,是她当下心里唯一的事儿。 她先去找了一个叫冷霁的女子,该女子是暗幽门在京城的一名执事,册子上记录,她是南宫影倚重的人之一。 她见到冷霁的时候,冷霁刚从院子里走出。于三娘没有多说什么话,走过去撞了她一下,趁着冷霁没有反应过来,随即快速拔出刀,一刀刺入了她的心脏。 冷霁面色刷白,猛然高喊:“你是谁?” 刀光未落。 “逍遥堂于三娘。”她说完,将手中的刀又用力捅了捅,握着刀柄的手重重用力,旋了一圈。 冷霁两眼一黑,不再挣扎。她最后看见的,是于三娘落下的那双眼,冷漠如冰,带着万丈深渊的静默。 血溅半尺,刀回鞘声清越。 她转身而去,连一个眼神都没留下。 杀到第七人时,夜雨刚至,风里卷着细碎的梅香。 那人叫陆青,册子记载,是南宫影近日亲自提拔的女弟子。 陆青与于三娘缠斗了一会儿,于三娘感觉体力有损,不想恋战,索性闭气,撒出了一些碧血毒。陆青察觉有毒的时候,已七窍开始出血,他深知自己今日难逃一死,索性放下武器:“碧血于三娘” 于三娘站在雨中,未戴斗篷,湿发紧贴鬓边,声音低如雨中风: “怎么,有些意外?你我素日里无冤无仇,只是你不该跟了南宫影。下辈子,跟个好主子,做个长命人。”说着,她举起了刀。 陆青怔了怔,忽地笑了。“原来如此。贵公子还活着么?他是个真汉子,能从我手下逃走。”说完,他缓缓闭眼,将脖颈微微一扬,像献祭一般静待即将来临的那一刀。 于三娘望着他,刀却迟迟未落,脑海里皆是于六九满身是血的模样。她双眼猩红,怒意渐增,内心感觉一刀杀了陆青并不解气。 风穿过廊檐,吹动陆青腰间悬的令牌,那“幽”字,沉沉一震。 于三娘想了片刻,最终闭了闭眼,轻声道:“算了,给你个痛快。”话音落,刀也落。 杀至第十四人,是个少年,十四岁,唤作秦浪。 他抱着于三娘的大腿哭,哭得像个丢了家的孩子。 “您饶命啊,我刚进门,什么都不知道” 于三娘蹲下身,望着他。 感觉少年的眉眼和南宫影好像。 她一语不发,只是将刀缓缓抬起。 那少年吓得往后缩,泪水鼻涕糊满一脸,却仍抱着她的衣摆哀求不止。 “别杀我婶婶我怕” 刀落了。 刀落那一刻,她微微闭了眼。 册子一页页翻过,血已遍染整本,像怒放的花。十几个名字,十几条命。于三娘站在一个屋檐下擦干净刀,又盯着册子看了半晌,直至确认南宫影直接联系之人全死后,喃喃低语一句:吾儿,谁都不能伤。 第426章 你不必对我感恩戴德 雨越下越急,仿佛连天都知晓于三娘心里的凌乱与不甘。 于三娘伸出手,雨点落在她的手心,她突然间更加心烦意乱,急匆匆向前迈出一大步,便从屋檐下站在了雨里。不消一刻钟,她的头发已被雨水打湿,凌乱的发丝贴在脸颊,雨水顺着脸流进了脖子里。但是,她并不在意这些,只抬头望着漫天昏暗,想要将头顶那片天撕个稀巴烂。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于三娘内心泛起一阵喜悦,她感觉是南宫影来找她报仇了!她忽地仰起头,看过去,看清马上是一个年轻男子后,她猛地大声喊道:“南宫影——!你个畜生,你出来啊!出来找老娘报仇啊!” 回音滚入云霄,被风撕成零碎的片片。 于三娘的声音愈发冷厉、带恨,每一个字都像是血里淬过似的:“你个缩头乌龟!老娘杀了你徒子徒孙一十六人!一个个,都是亲手杀的——你怎么还不来找老娘报仇啊?!” “你不是厉害吗?来啊!出来——你出来一刀杀了老娘,给你的属下们报仇!!” “你要是再不来——老娘迟早会亲手把暗幽门的人都杀光!从明日起,你一日不来,老娘就杀一个,你两日不来,就杀一双!” 她骂着,喊着,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泪是雨。 风卷着她的声音翻过街巷,像落进了沉沉夜海。 她骂了许久,最后一句骂得破音,几乎像哭:“南宫影!你死了吗?你个王八羔子、缺德生儿子没屁眼的黑心鬼!” 天地无声,唯雨不止。 她突然没了力气,站了良久,终于静了下来。 雨水顺着额角滴下,她像是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神一下清明了。她缓缓伸手,擦了擦脸,像是想将眼泪一并抹去。 雨打在肩头,冷得彻骨。她却像忽然回过神来,低声自语一句:“老天保佑我儿平安度过此劫。” 转身,她上马,踏入泥泞,动作沉稳却透着一种空洞的决绝。 一路无言,直到重返春来茶行。 门开,灯未熄,侯琛、萧爽和萧铎几人早已候在廊下,见她满身湿透、脸色苍白,皆欲言又止。 她扫了他们一眼,没说话,只把刀往侯琛面前一掷,发出沉闷一声:“放出消息,就说逍遥堂于三娘进京了。” 侯琛垂首应声,双手接刀,却隐隐察觉她的手指在轻颤。 她步入主屋,脱下外袍,披上一件干净的衣裳,动作依旧利落如常。 但谁都看得出,她的背影,比平日更冷了一些。 夜深时,窗外风雨未歇。 她一人坐在案前,摊开旧纸,写着一封信,字字力透纸背,却写得极慢,像是每一笔都要与心头死角搏斗一番。 最后一句,她写道:【若性命不保,逍遥堂全众唯吾儿于六九是从。切记,万万不要为吾报仇,冤冤相报永无了。】 她折好信,密封,落蜡,又用油纸包了,轻轻放在屋内的枕头下。 做罢,于三娘闭眼躺到了床上,准备睡觉,但她一闭上眼,眼前全是于六九奄奄一息的样子,瞬间睡意全无,她只得不停地左右翻身。 “子时已到,小心火烛。” 街上,打更人走过。 于三娘起来推窗看了看,雨小了些。她再次躺回床上试图入睡,这一次竟真的睡着了。不知是什么时候睡去的,她只感觉这一觉沉得仿佛入了水底。 她梦见于六九趴在床上,脸上尽是血污,一边咳着一边咧嘴冲她笑,说:“娘,我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可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的眼神虚浮,嘴角的血止不住地往外涌。 她惊醒,手心一片湿冷。 天光透过窗棂,斑驳映在屋里。 屋外忽地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尖细、带着撕裂似的悲怆,如刀划布面,直往人心里钻。 她皱眉起身,披了件外衣便出了门,脚步还未落稳,便冷声道:“谁家妇人嚎丧似的在我门口哭?!” 可话才落音,她的身形顿了一下。 院中那抹衣裳鲜亮妇人身旁之人,不是旁人,竟是萧爽! 萧爽一改往日的成熟稳重模样,此刻正抱着一个身着锦衣的妇人,低声安抚着什么。那妇人头发有些凌乱,发髻散了半边,满脸泪痕,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埋在萧爽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于三娘下意识拢了拢衣襟,脚步收住,站在廊下,一时间竟没再发火。 她像是意识到这妇人是谁似的,静静看着,眼神渐渐转暖—— 那妇人不是旁人,正是萧爽的王妃——沙慧兰。 萧爽听到动静,抬起头,看见于三娘,脸色一滞,显然没料到她会生气。他并未犹豫,轻轻松开拥着沙慧兰的手,朝于三娘招了招手,低声对沙慧兰说道:“慧兰,这就是于堂主。” 于三娘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目光落在沙慧兰身上,静静道:“这就是王妃么?果然好模样,怪不得王爷日思夜想呢。” 沙慧兰抬起头,眼睛红肿,神情却极复杂。她的声音仍哽咽着:“感谢于堂主,让我们夫妻此生能有再见日。” “王妃客气了。”于三娘轻声道。 沙慧兰的礼数极尽周全,容貌虽憔悴,但那份出身皇族的端庄气度却仍旧不减。她盈盈一拜,语气诚恳:“慧兰知晓,王爷这一别多日,受恩于贵堂……若非您出手庇护,只怕连再见都成妄想。” 于三娘微微一笑,那笑意却未及眼底。 她缓缓朝前踏出一步,站得离沙慧兰更近了些,语气也温婉了些:“王妃这话说得沉重了些。我庇护谁、救了谁,从来都缘分。” 说罢,她低下头,目光像是无意地扫过沙慧兰方才紧紧依偎着萧爽的那只手,睫毛轻颤,眼里一瞬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萧爽站在一旁,眉宇微蹙,似想说什么,又一时噎住,终是没有开口。 沙慧兰站在原地,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觉得昨夜的雨带来了一阵暖风。 第427章 他真的死了 雨后的天,乌云尚未散尽,远处天边挂着几缕淡淡的灰光,院子里的积水尚未退尽,瓦檐上还偶有雨珠滴落。空气里还带着泥土与湿草混杂的气息。 于三娘在回廊转角处停下,目光落在院子里那对尚未散开的身影,心里的那一口气仿佛还在翻腾。她低头默默做了几次深呼吸,反复提醒自己:“有罪的是南宫影,与旁人无关。” 到底是自己方才语气重了些。 她拢了拢袖子,转回身来,装作若无其事般走向萧爽与沙慧兰,语气尽量平缓,甚至带着点勉强的轻松,开口道:“今日这天儿不错哈?” 她这句话一出,萧爽与沙慧兰皆是一滞。 沙慧兰像是受了惊吓,显然没想到这般情境下还能有人用这样的话题化解气氛,她从萧爽怀里抬起头看着于三娘,一双眼睛里还挂着点水汽。萧爽也是微微一愣,目光不自觉落到于三娘身上,像是说不出她这究竟是拙劣的圆场,还是某种别扭的没话找话。 场面一时有点诡异的安静。 沙慧兰勉强笑了笑,顺着她的话接道:“是啊,雨停了。天空放晴,感觉看东西都清晰了不少呢。” 于三娘点点头,语气仍有些别扭:“这雨啊,下了整整一夜,差点把这院子都淹了。王妃来的时候,可曾淋着?” 沙慧兰摇了摇头,低声回道:“没淋着。于堂主的人办事周到,我下了王府的马车后,上了你们的轿子。” “好,好。”于三娘嘴上应着,心头却又是一阵气恼翻涌,她心里暗暗想:南宫影怎么还不出现? 她心里陡然生出点不合时宜的情绪,又强自按下去,抬手敲了敲旁边的柱子,轻轻叹气,努力装得自然些:“王妃金尊玉贵之躯,理应如此,底下人这事儿办得不错。” 沙慧兰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怔了怔,眼眶微红,低头一福:“多谢于堂主。” “别别别,王妃折煞三娘了。”于三娘忙上前扶住沙慧兰,脸上挤出点笑容,又把目光转向萧爽,淡淡道:“王爷,王妃远道而来,你们夫妻二人叙叙话。我先去找一趟侯琛,回头有什么事,你随时吩咐他去办。” 她这话说得坦然,萧爽听着却有些难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于六九重伤在床,于三娘还能如此心细地对自己,这让他心里既感动又难受。 他动了动唇,最终只是低声道:“三娘,大恩不言谢。” “王爷又和我客气。”于三娘抬手打断,勉强笑着,“回头,等我儿病愈,还盼王爷带他到塞外看看,他以前一直想去那里的。” 萧爽望着于三娘,忽觉这位素来凶狠厉辣、手段果决的堂主,其实也有这样拘谨细腻的一面。他抱拳回应道:“小事一桩!我若活着,天南海北任何地方,六九兄弟想去哪里都行。” 于三娘闻言一愣,随即竟破天荒笑了一下,只是神色不再如先前那般阳光温暖,她轻轻点头:“多谢王爷。” 这时候,天边忽然撕开一片亮白,细碎的日光洒落下来,映得院里微湿的青砖泛着点光。 于三娘站在那片光里,忽觉心头那团郁结的闷气更重了。 或许,旧仇旧怨,都终有个了结的时候。 她看着沙慧兰,忽然轻声道:“王妃,三娘有件事,想请您给个答案,不知是否方便?” 沙慧兰原本就觉得于三娘心不在焉,又听到她说有事问自己,便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于三娘的手,笑着说到:“于堂主,但说无妨。” 于三娘站在檐下,风吹得她衣角微扬,神色却沉静得有些冷:“皇上……到底是不是驾崩了?” 这句话出口,院子里仿佛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下檐角残留的雨珠滴落在地上的声响。 沙慧兰手指微微一颤,警惕地四下看了看,随即垂下眼,掩住眼底一丝复杂之色,低声道:“于堂主怎会突然问这个?” 于三娘冷笑了一声,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都和京城有关。之前得到密报,说陛下已经龙御归天,但目前还没有国丧的消息,所以” 沙慧兰低头抿唇,沉默半晌,终于轻叹一声,低声道:“于堂主的消息应该是可靠的。只是,可惜……我如今身边也没个贴心的旧人了,自己也被太子禁了令,无法入宫。不然,我倒是可以借口去给陛下侍疾,入宫帮你探听一二。” 她苦笑着抬起头,神情里尽是无奈和疲惫:“王爷他们越狱之后,王府就被太子的人把守,原先服侍我的几个婢女,尽数换了。连厨房的小厮都面生得很。宫里的消息,一个都传不出来,只是偶尔听下头人嚼舌根,说太子这些日子日夜不歇,忙着张罗什么大典……再不就是御书房灯火彻夜,朝堂之上已有几位老臣失踪,看样子……太子登基不会太遥远了。” 说到这,她声音微微发涩,眼底有一丝哀怜与无力,像是心底挣扎了许久才认下的现实。萧爽听沙慧兰说了这一番话,心里一阵刀绞似得痛,他恨不得现在就起兵杀进宫里,将萧义的头颅砍下当球踢。 “王八蛋!他竟然敢禁你的令!”萧爽面色瞬间如铁青,双手握着的拳头上青筋暴起,他轻轻松手又握紧,只听得一阵“咔咔咔”的关节活动声。那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脆刺耳,这一刻,萧爽想反的心到了极点。 于三娘静静看着沙慧兰,神色不动,只是指间无声地捻着衣袖,良久,看着萧爽说了句:“王爷,准备。”说完,她仰头望了望天,天空昏昏沉沉,阳光刚破开乌云,便又被压了下去。突然,她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低声喃喃:“怪不得……怪不得六九会受伤,南宫影自不必说,太子那边,必然是有了确切的消息,知道你和瑞王在逍遥堂。只是我现在有些担心,南宫影会不会和太子勾结上?” 萧爽轻轻开口:“不怕。” “我晓得。”于三娘语气忽然变得极轻极淡,“到时候,三娘若是没了,六九还请王爷多照顾。” 院子里雨后的风带着凉意,于三娘望着萧爽眼里的恨意,心里忽地一阵刺痛,她想到了逍遥堂不涉及朝廷的规定,像是看到了逍遥堂的未来。 第428章 他约她决一死战 沙慧兰听着于三娘那低低带着叹息的声音,仿佛是在交代后事,心里越发发毛。 她原本挺直的背脊不自觉地绷紧,手心沁出一层细汗。她抬起头悄悄瞥了萧爽一眼,想开口问问于三娘究竟是什么意思,可话到了嘴边,却像被什么堵住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看着萧爽的侧脸,眉眼沉静,似乎并未被方才那些话扰乱分毫,叫她忽然生出一种不该多问的念头。沙慧兰咬了咬唇,终究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耳畔,是院子里几株树被风吹动,枝叶簌簌作响的声响,夹杂着屋檐下风铃微微晃动的脆响。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像是一层无形的薄纱,罩在每个人头顶上,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侯琛的身影快步跑来,衣襟还沾着些灰尘,显然是匆忙赶来的。他站定在于三娘身前,微微喘着气,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声音略显压抑:“堂主。” “何事如此慌张?”于三娘不急不躁地问了一句。 于三娘的话音落下,侯琛抬起头,一下子撞见萧爽与沙慧兰两人正拉着手,彼此对视。那眼神,似有千言万语都藏在这短短的一瞬里。沙慧兰眼中是未能言明的担忧与依赖,萧爽则目光沉静,带着满满的温柔。二人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对方,再无旁物。 侯琛心头倏地一沉。先前,他便隐隐觉得英王妃与萧爽之间有些不对劲,如今眼前这一幕,更是让他心里猛地生出几分说不清的厌恶。原本他对萧爽还有几分好感,觉得此人看着英武不凡,说话也利索周全,行事果敢,不似寻常纨绔子弟。可眼下看来,若他真是和英王妃暗通款曲,未免也太不顾规矩礼法。只一瞬间,心里对萧爽的几分好感,已然悄然滑落至谷底。 他拧了拧眉,神色间不自觉多了几分冷意,目光在二人相握的手上停了停,挪到了于三娘近旁。“有您的信。”他说着将手中握着的一张小纸条递给了于三娘。 萧爽像是察觉到侯琛目光里的异样,回头淡淡扫了他一眼,那眼神清冷疏离,带着三分不悦,七分不屑,却并未开口说话,只是微微握紧了沙慧兰的手,似在无声安抚。 沙慧兰感受到手心那一丝力道,低下头,耳尖微微泛红,心中无限感慨,是老天垂怜,让她们今生还能再见。 空气里仿佛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情绪波动,一时间,所有人都各自藏着心思,却无人再言语半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三娘将那纸条在指间缓缓搓着,指甲泛白,却似未觉疼痛。她盯着纸上那行遒劲凌厉的字迹,唇角扬起一个意味莫测的笑,笑声带着几分苍凉,又像是压抑太久终于放声畅笑,回荡在院内,叫人听着心里发虚。 “终于来了。”她低声念叨着,声音沙哑,像是吹过残枝败叶的冷风。 她放下纸条,眸中厉色一闪,忽然转身,却被身旁的侯琛拦住了去路:“堂主,出了什么事?是否需要属下在周边加派人手?” “无妨。”于三娘摆了摆手,目光落在萧爽身上,“爷,这趟京城我是不白来。” 萧爽一怔,随即侧脸看着于三娘,脸上写满了疑问。他松开握着沙慧兰的手,走至于三娘前,神色肃然地说道:“于堂主,发生了何事?” 于三娘将纸条递给萧爽,眸中慢慢氤氲起薄雾,像是在回忆昨天的那场杀戮。 “南宫影,终是舍得现身了。”她嗤笑一声,“你且瞧瞧,这老贼约我两日后于落霞坡决战,刀剑无眼,生死各凭本事。” 萧爽看着纸条,眉头微拧。那字迹锋芒毕露,寥寥数语,却杀气隐现。 “两日后,落霞坡,生死一决。” 萧爽眼神沉了沉,回望于三娘:“于堂主,南宫影用意不善,此番怕是有诈。” “诈?”于三娘冷笑一声,拄刀而坐,不屑地说道:“他若不诈,倒是奇怪了。可我等这一日,也等了太久,纵是死,也要与他打个痛快。” 沙慧兰听得心惊,忙低声劝道:“于堂主,何必如此拼命?坏人阴险歹毒,行事素来不择手段,如今我看你心不在焉,万一他设下埋伏,到时候……” “埋伏?”于三娘嗤了一声,目光幽沉,“王妃放心,我自有分寸。另者,我便是死,也要将他一块拖下地狱。” 院子里又是一阵沉默,连窗外风吹过的枝叶声都像是止了声。侯琛低着头,手心暗暗握紧,心里盘算着南宫影此番的打算,打算到时候带人提前埋伏过去,到时候趁乱给他放暗箭。 萧爽沉吟半晌,终于抬头:“两日后,我随你去。你自己去,肯定是不行的。” 于三娘看了他一眼,眼底神色莫可名状,半晌方低声道:“这”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沙慧兰,嗓音放缓,“你不能去,王妃孤身一人,你……若是随我一同去了,到时候” 沙慧兰听到于三娘关心自己,心里生出几分感动。她上前缓缓开口道:“于堂主不必考虑我,我不是个不知感恩的女子,他要去,必然有去的理由,我自是十分支持。自嫁给他,我哪一日不担心他,反而才是生了病呢。” 侯琛听着几人的对话,心里突然明白,眼前的男人正是英王!他看着萧爽,嘴巴张得老大,满脸惊惧之色,支支吾吾道:“王王爷。” “有事儿?”萧爽看着侯琛问了一句。 “你要是没事儿就退下,我们还有别的话要聊一聊。”于三娘打断侯琛的思考,目光如炬。 “遵令。” “于堂主,叫他去,多个人多一分胜算。”沙慧兰再次开口。 “我这私人恩怨,算不得什么大事,不必让他跟去。一个南宫影,我打不死也能打他个半死,你们放心。” 沙慧兰心头怦怦直跳,手指无措地揪着衣角,半晌,终于看着于三娘轻轻笑了:“无论多么久的仇恨,都会过去。于堂主千万保重自身。” 于三娘望着她,露出一丝苍凉笑意:“放心,我还等着有机会去王府做客呢。” 说罢,她看着天空笑了。 远处隐隐传来几声犬吠,像是预示着即将而来的风雨杀劫。 第429章 求我,给你个全尸 两日后,落霞坡。 夜色如墨,乌云低垂,天边连星光都被厚重云层吞噬。山坡上,杂草随风伏倒,远处的树影影绰绰,如同鬼魅森然。 正中央,一方空地早已被踏成焦土。于三娘一袭深青衣袍,手执长剑,单膝跪于地,额角染血,眼神却冷如霜雪。对面,南宫影一身玄衣,银发束冠,手中弯刃泛着幽幽寒光,狞笑立于坡顶,宛若一头黑夜中的狼。 “于三娘,之前你羞辱本尊,本尊没和你计较,是本尊宽容。如今,你杀我暗幽门使者众多,本尊不得不为他们报仇。今日,便是你命丧之时!”南宫影语声阴冷,字字如刀,挥手示意,身后数名黑衣死士骤然扑出。 “南宫影,你个臭不要脸的!说好的决一生死,你怎么还带了帮手?”于三娘骂了一句后,冷哼一声,剑尖划地,掀起尘土,一跃而起,剑势如虹。 铛!铛!铛! 火星四溅,于三娘一剑逼退两名死士,脚下一个错步,转身反刺,剑光破空,直取来者咽喉。血光飞溅,那两人闷声倒地。 然而敌方人数众多,数名黑衣人挥刀扑来,刀锋如雨,于三娘双臂翻飞,剑气泼洒,宛如破浪激涛,刀光剑影间,她身形连转七处,剑鞘脱手,化作利器击翻一人。 就在此时,草丛中一缕冷芒悄然射出。 嗖! 于三娘侧身闪避,奈何身法稍慢,那支毒箭擦着肩头而过,剧痛袭来,血色瞬染衣襟。她身形微滞,脸色瞬间苍白,却强行咬牙稳住。 “哈哈哈!”南宫影立于高处,掌控全局,看见毒箭得手,仰天大笑,“于三娘,今日你插翅难飞!” 于三娘深吸一口气,额头冷汗涔涔,眼神却愈发凌厉,长剑疾挥,一记横扫,逼退围攻之人。但体内毒素已然蔓延,四肢渐觉沉重,气息紊乱。 南宫影见状,手持弯刃,疾步上前,衣袍翻飞,刀光卷起狂风,一招直劈而下。 于三娘强提最后一口气,剑身上挑,格住来刀,激起一片火星。可南宫影内力深厚,她虎口顿裂,剑锋被震偏,身形一个趔趄,膝跪在地,鲜血自唇角溢出。 南宫影狞笑逼近:“于三娘,死前可还有遗言?念在本尊和你儿交情的份上,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于三娘喘息着,手指缓缓摸向袖中,握住那个早已准备的小瓶,低声呢喃:“大可不必。” 南宫影逼至她跟前,刀尖挑起她的下颌,低头探看:“怎么,还不领情?” 就在这刹那,于三娘眸中寒光乍现,猛地拔开瓶塞,翻腕将瓶中的液体泼向南宫影。 “碧血!”南宫影惊骇失声,面色骤变,连忙退避,可那碧血液体如同化骨烈焰,瞬间泼洒在他脸侧和胸前,顿时滋滋作响,烟气腾起,皮肉溃烂。 “啊——!”南宫影惨叫,翻身滚倒在地,双手捂脸,痛苦嘶嚎。 于三娘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嘴角浮起一丝苍凉冷笑:“南宫影,便是死,我也要你血债血偿!另外,我告诉你,这不只是碧血,还有蚀心草,你就等着烂死。” 南宫影半边脸已然溃烂,眼眶血肉模糊,趴在地上,哆嗦着发出愤怒又惊惧的低吼。围观的死士见状,尽皆面露惶恐,迟疑不前。 就在这时,山坡一侧冲出一队人马,萧爽当先,手执长刀,目光冰寒,侯琛紧随其后,眼眶通红。 “杀!”萧爽一声暴喝,人影如风,长刀卷起疾风,直斩黑衣死士。 刀光闪烁,惨叫连连,片刻之间,局势逆转。死士群心胆俱裂,纷纷溃散逃命。 南宫影趴在血泊中,挣扎欲起,却被萧爽一脚踏住肩膀,刀锋直指其咽喉。 “留他一命。”于三娘虚弱出声,鲜血自唇角涌出,“我要……他活着,我得……亲手宰了他。” 话音落下,于三娘气息陡散,手中长剑颓然滑落。 “堂主!”侯琛扑上前,泪水滚落,颤声唤着。 夜风渐冷,坡下血水蔓延,乌云散开,一缕残月洒下,将这场血色厮杀照得分外凄冷。 夜风呼啸,血腥味弥散在山坡上空。 萧爽站在南宫影身前,刀锋抵在他血肉模糊的脖颈处,眉心紧锁,目光森冷如铁。他微微偏头,看了看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于三娘,胸膛剧烈起伏,喉头哽咽,却强行压住情绪,声音低沉沙哑:“侯管事,带于堂主先离开,这里交给我。” 侯琛见于三娘流了很多血,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将她横抱起。但是,他想到于三娘前几日杀人的样子,又怕自己冒犯了眼前人,愣神一瞬,赶紧将伸出的手缩了回去。 萧爽双目一寒,收回刀锋,踹了南宫影一脚,冷声道:“今日之辱,记好了。若是死后要寻仇,记得来找我!” 说罢,转身大步走向于三娘,将她小心抱起,目光扫向四周:“各位英雄好汉,现场除去南宫影外,所有暗幽门的人,全部处死!一个活口都不留。” “是!”身后一众人齐声应下。 数十人挥刀破风,残余黑衣死士仓皇四散,却已然无处可逃。刀光剑影间,惨叫声接连响起,很快便归于死寂。 南宫影瘫倒在血泊中,满脸溃烂,半张脸皮翻卷,眼中却仍然充满怨毒和疯狂。他咬着牙,看着萧爽几人远去的背影,低低嘶吼:“于……你……死……!” 但这声音,早已被夜风吹散。 天边残月破云而出,冷冷照在血迹斑斑的落霞坡,坡上的草木仿佛也染上了铁锈般的猩红,一阵风过,草叶簌簌,像极了万千冤魂低泣。 萧爽抱着于三娘,不能骑马,只得疾步向前。 “于堂主,坚持一下,你不会有事的。”萧爽低声说,像是安慰于三娘,也像是给自己信心。 于三娘强撑着点了点头,忍着疼痛,红着眼,强行稳住心神。 坡下,春来茶行的马车早已等在当路,几名伙计打扮的男子见到萧爽和于三娘,忙上前迎接。 “快!赶紧回去。”萧爽喊道。 他将于三娘轻轻放上车厢,随即自己也跳了上去。 马蹄疾响,夜风凛冽,天边已隐隐泛起一抹将明未明的曙色。 今夜落霞坡,血战一场,恩怨未了。南宫影身残命在旦夕,于三娘生死未卜。落霞坡上的血,一场风雨过后将会渐渐消散,如同这江湖,虽然看不到风雨的模样,但风雨从未停歇。 远处,一人站在山巅,黑衣似墨,负手而立,淡淡望着这场杀戮终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果然有趣……。” 他低声一笑,转身,身影渐隐夜幕。 第430章 跟个娘们儿似的 夜色正沉,春来茶行门前的灯笼在风里晃荡,火光跳动不定,映得门匾上一行字仿佛也在微微颤动。萧铎早在门口守得心焦,来来回回踱着步子,手里捏着一串佛珠,珠子被捻得发亮,他却浑然不觉。 忽然,远处尘土飞扬,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而来,马蹄声急促,带起一路风沙。萧铎眼睛骤然一亮,脸色却也随之一沉,心里咯噔一下。 “出事了!” 车子刚停稳,萧爽便推门跳下,脸色冷凝如铁,衣襟上沾着未干的血迹。他二话不说,快步走到车门前,一把掀开帘子。 “老五,快,于堂主受伤了。你带个人去请个郎中来!”萧爽语气低沉,却压着一股藏不住的急切。 萧铎猛地冲上前,看到车厢里,于三娘面色苍白如纸,额角还有血迹,唇角泛着青紫,一身衣衫狼藉,隐隐透着血污。他心里一沉,顾不得多问,立刻转身朝院里喊道:“来个人!快来帮把手。” 话音落下,他自己也立刻上车,帮着萧爽将于三娘小心抬下。 于三娘的身体仿佛失了魂魄,软绵绵地靠在两人怀里,气息微弱若游丝。 “快,先抬进屋里去。”萧爽沉声道。 两人将于三娘安置进茶行后堂的卧房,萧爽亲自把脉,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样?发生了何事?怎么能伤成这样?”萧铎看着萧爽,急急问出了几个问题。 萧爽目光一黯,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紧了紧拳头。 “血色这么深,这是中毒了啊!得用解药。”萧铎惊叫道。 正说着,侯琛带着个须发皆白的老郎中匆匆赶来。 “刘神医,您快看看。”他说着,将老郎中带到于三娘床前。 刘神医一见于三娘,脸色大变,立刻吩咐众人备热水、银针、草药,一刻不停。 屋里药香渐浓,银针齐出,刘神医一边施针逼毒,一边汗如雨下。于三娘偶尔痛得轻哼一声,却始终昏迷未醒。 萧爽站在一旁,目光一刻不离于三娘,手指紧扣成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侯琛跪在床前,双手合十,不停喃喃祈祷:“堂主,您千万不能有事,求您撑住……” 屋外,夜风仍在,茶行门口灯笼晃晃悠悠,照得整座茶行静悄悄的,只有内堂隐约传来银针穿刺皮肉的细微声响,和偶尔一声低低的痛吟,叫人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萧爽和萧铎站在廊下,望着黑沉沉的天幕,二人眼底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杀意。 “南宫影……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萧铎低声道,语气森冷如夜色。 夜色将尽,东方隐隐泛白,春来茶行内却灯火通明,一室药香弥漫。 刘神医披着单薄的旧袍,满头大汗,银针遍布于三娘周身,眉心、脉门、膻中、太渊、曲池……针法凶险,药汤苦涩,但于三娘自被抬回后,便如沉入幽潭,再无半点转醒迹象,脸色苍白得渗人,唇边微微泛青。 侯琛守在床头,眼眶红肿,衣袖早被泪水浸透,却始终不肯离开半步。萧爽和萧铎站在门前的廊下,脸色阴沉似铁,整夜未曾合眼。 刘神医手上不停,眼底却难掩凝重之色。他缓缓放下最后一根银针,长叹一声,拱手对侯琛、萧爽及萧铎道:“诸位,这夫人中的是一种奇毒,阴狠至极,我这一身本事,能拖住毒气扩散已是极限,若再不以异法解救,恐怕……” 他话未说完,萧爽猛地一颤,给他鞠了一躬,认真地恳求道:“神医,不要放弃。您再试试……再试试啊!” 萧铎走上前看了看,转头看向萧爽,眼神沉凝:“二哥,我看这样下去不是法子。” 萧爽目光如刀,紧盯于三娘一动不动的身子,沉声问:“你有更好的法子?” 萧铎咬了咬牙,低声道:“如今若说咱们认识的人中,还有能力救她的,便是叶知卜了。此人我虽认识时间短,但见证过他的医术,当之无愧‘神医’二字。另,他不仅精通歧黄毒术,还会些奇门易数、若他能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萧爽神色微动,片刻沉默,最终点了点头:“我回去,叫他来。” “你回去来不及。”萧铎的声音中带着决绝。 “总要试试啊!我不能见死不救。”萧爽有些着急了。 “让我想想。” 屋内重归死寂,只剩炭盆里火焰噼啪作响,萧爽垂眸望着床榻上的于三娘,指尖微颤。他从未如此仔细看过这女人,自认识以来,她总是豪爽张扬,敢笑敢骂,如今却气息微弱,仿佛随时要被夜风吹散。他想起于三娘将于六九托付给自己时的样子,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侯琛蹲在墙角,双手抱着脑袋,肩膀一抽一抽的,原本想强撑着,可这几个时辰以来,看着于三娘一口气若有若无,连刘神医也束手无策,他心里早已七上八下,如今彻底慌了神。 呜咽声起先还刻意压着,后来越哭越大,像个憋闷的小孩,鼻音沉重,哽咽沙哑,叫人听得心里发闷。 “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娘们唧唧的!”萧爽终于没忍住,眉头一拧,低声呵斥了一句。 这屋子里本就压抑得厉害,烛火烧得噼啪作响,药香苦气弥漫,空气里满是死亡阴影和救不回的急迫。侯琛那抽噎声就像一根绊脚的刺,搅得人心里乱麻一团,萧爽平日最听不得这动静,此刻更是烦得透顶。 话音一出口,屋内瞬间静了下来。 侯琛猛地抬起头,眼圈通红,鼻尖泛着酸意,死死盯着萧爽,像是要辩解,又像是委屈。他张了张嘴,憋了好一会儿,只蹦出一句:“我、我就是……就是怕堂主,不……” 萧爽本想再训他两句,可对上那双泛红发涩、满是慌乱的眼睛,心里一沉,硬生生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他低头叹了口气,眼底泛着从未有过的疲惫道:“怕有个屁用,给我个好鸽子!” 萧铎听到萧爽要鸽子,高兴地合手拍了一下,原地跳了起来,叫喊一声:“妙啊!” 第431章 不听话,我就绑了你 萧爽沉了一瞬,忽然转身走到桌前,提起狼毫,蘸了墨,刷刷几笔,写下一张纸条。他字迹凌厉,笔锋带着一股逼人的锐气,像是要将这沾着血气的夜撕开一道缝。 写完,他折好纸条,塞进一旁放着的竹筒里,动作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冷冽的潮气,将屋里那股子压抑的死气吹散了几分。 “侯管事。”萧爽转过身来,语气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头,“麻烦您,跟我走一趟。” 侯琛连忙擦了把眼泪,站起来跟了出去,轻声问道:“这位爷,您叫我有何事?” “给我一个鸽子,我要给平阳府逍遥堂送个信,那里有人能救于堂主。要最快的鸽子!” “请随我来!” 两人脚下如生了风,极快奔走,没几步便出了后院。 鸽棚在茶行后院偏角,常年有人看护,里头关着十几只雪羽信鸽,是江湖上最快的送信法子。 侯琛一路疾行,推开鸽棚门,熟门熟路拎起一只灰羽鸽,动作娴熟地将萧爽给的竹筒系在鸽腿上。 “这鸽子没问题?”萧爽低声问。 侯琛头也不抬,冷声回应道:“放心,从未有差。” 萧爽伸手,接过鸽子看了看,之后将其高高抛起。鸽翅一展,破空而去,夜色里化作一道白影,没入无尽苍穹。 “你记住,”萧爽目光幽冷,盯着那只信鸽远去的方向,声音像冰冷刀锋,“于堂主的伤,不要让过多人知晓。若是有人问,只说受伤,别说中毒。另外,这个刘神医,暂时就让他在这里住几日。” 侯琛咬牙点头,虽然心里隐隐觉得他有点管得宽,但此刻也只想着于三娘能活下来,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还有些事,你先回去守着,堂主要是醒了,叫人通知我。”萧爽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转身又往前院走,身影冷峻,像一把随时能出鞘的快刀。 侯琛望着那背影,攥了攥拳,也跟着快步走了回去。 夜色更深,残月如钩,鸽影渐行渐远。 整个京城,都在这一夜,悄然酝酿着风雨。 平阳府,逍遥堂。 夜已深,堂外疏星几颗,淡淡银辉透过窗棂,洒在榻前,映得屋内一片静谧温暖。炉中檀香袅袅,药香氤氲,驱散了夜色的凉意。 榻上,于六九靠着厚厚的锦被,面色虽还微微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机灵与狡黠。他正一边咬着一小块蜜渍桂圆,一边咧着嘴冲着旁边的人傻乐。 叶知卜坐在榻边,一身青衫半敞,袖口挽起,露出一截修长手腕,手里正仔细替于六九把脉,眉眼间满是难得的欣慰与轻松。那副吊儿郎当惯了的模样,此刻却带了几分兄长般的耐心与温柔。 “行了行了,脉象稳了,这条小命算是捡回来了。”叶知卜嘴角微翘,像是在故意逗他,“亏你命硬,换别人早就埋土里头去了。” 于六九嘿嘿一笑,咳嗽了一声,仰头看着屋顶:“我说嘛,我命不该绝,还得留着喝叶神医的喜酒呢。” 叶知卜闻言,忍不住伸手敲了他脑袋一下,假装怒道:“成天净琢磨没正形的事!这次你要不是命硬,我都替你收拾后事了。” “那不还是仗着叶神医您医术高超嘛!”于六九嬉皮笑脸,心里却是真有几分感激。 昏迷那几日,他在梦里翻来覆去,总觉得有人在他耳边说着话,轻轻拍着他的胸口,拉着他的手,像是怎么都不肯放他走。醒来第一眼看到叶知卜,他险些没激动得哭出来。 叶知卜看他眼底那点软意,心头也泛起几分暖意,轻叹了口气,收了手:“好好养着,别胡思乱想。这几日你千万不要下床。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绑起来。” “啥?”于六九听了叶知卜的话哭笑不得,“我总要起来走两步的嘛,日日躺着,就成了废人了。” 叶知卜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低了几分:“你中了毒,还伤得不轻。要是敢不听话,随便折腾自己,我不仅会绑了你,还会告诉你娘。” 于六九一听,急得眼圈都红了,连忙盖好自己身上的被子,慢慢躺好:“叶神医,你只要不找我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叶知卜一把按住他:“这才是好孩子。” 于六九龇牙笑了笑,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传来,他歪头看到了书墨,笑道:“别愣着,进来。” 书墨轻轻一笑,低声道:“少爷,我找叶神医。” 于六九一听,眉头一挑,眼珠一转,龇着牙笑得更厉害了:“哟,你这声音轻得跟猫儿似的,吓我一跳。找叶神医啊?找他做甚?你是不是也爱慕上了我们伟大的叶神医?” 书墨被他这句调侃说得脸微微一热,却也不恼,轻轻摇头,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走上前一步,拱手道:“少爷取笑了,刚收到京城急报,说是茶行那边有弟兄们接连中毒,堂主让叶神医尽快过去帮瞧病。” 叶知卜一听,神色微敛,立刻起身,将药箱提了起来:“既然于堂主唤我,想必是要紧的。六九这边已经无大碍了,我让知秋过来,你们到时候帮着她点,监督他好好吃药就行。” 说着,他走到于六九床前,弯腰拍了拍他的肩:“你给我好好歇着,别乱来。要是敢不听话,等你娘回来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于六九故作可怜,眨着眼道:“我要是乖乖躺着,叶神医到时候可得帮我说说好话啊。” 叶知卜翻了个白眼:“没问题,我和你娘说,让她多给你炖碗清粥。” 于六九一听,脸立刻苦了下去:“亏我还当你是救命恩人,你居然这样对我……” 书墨在旁边忍俊不禁,叶知卜却不再理他,背上药箱,随书墨匆匆出了门。 走到院子里,叶知卜抬头望了望天,夜色依旧沉重,远处天边泛着一丝微微的青灰。风吹过松柏,沙沙作响,像是无数人在耳边低语。 他心里微微发紧,低声对书墨说了一句:“究竟何事,你直说。” “不瞒您,受伤的是堂主。”书墨见瞒不下去,只好如实相告。 听罢,叶知卜加快脚步,随书墨往马厩方向奔去。夜色中,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迅速消失在逍遥堂的院落。 第432章 官爷,您通融通融 夜风猎猎,晨光尚未破晓。叶知卜与书墨赶马疾驰,马蹄踏得泥水四溅,沿途枯树成排,夜鸦哑叫,天边只露出一线青灰。他们衣衫染尘,眼圈乌黑,连眼神都透着疲惫,可谁都没肯松口慢下来。 “再挺一程,再快一程。”叶知卜一手紧拽缰绳,嗓音沙哑如砂纸摩擦,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执拗,“到城里就有办法了。” 书墨咬牙点头,额角冷汗涔涔,双腿麻木得像是绑着石块,可一想到茶行里还躺着个生死未卜的于三娘,他也咬死了牙不肯慢一步。 一路上,两人不敢耽误,马儿累了就扔下几锭银子换新马,驿站的驿卒们本想多问两句,看着这两人神色焦急、满身土尘,又是厚实的银子砸手里,自然乐得卖个顺水人情。 到了第二夜,天色微亮,远处的城门高耸入云,晨雾里像个模糊的巨兽,静默地矗立着。叶知卜一下勒住缰绳,马儿嘶鸣,打着响鼻原地踱步。 “还没开门……咋就不开门呢!”叶知卜皱眉,跳下马,直挺挺盯着那扇紧闭的城门,来回踱步,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书墨也跟着跳下来,腿都发软,却强撑着站稳,眼睛也红了:“神医,要不我爬上去看看?” “不行,这是京城,你小子别找死。”叶知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爬上去!你以为城门是东山的菜园墙?里头守卫一个个跟狼似的,见你这举动非把你当成刺客,射成个筛子不可。” 话音刚落,果然远处就有几道火光晃动,几名值夜的官兵提着长戈快步奔来,衣甲铿锵,刀鞘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什么人!”为首的一人喝道,眉毛又粗又浓,月牙刀挂腰,满脸戒备。 书墨一愣,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定是自己俩这般急切模样太过扎眼惹了怀疑,忙上前一步,双手举起,连声解释:“官爷别误会,我是个跑茶行的小贩子,这是我的同伴,我们两个是赶着进京找亲人的。” 那官兵狐疑地盯着他:“半夜三更,急得跟鬼追似的,你和我说找亲人,谁信啊?” 书墨脑子飞快一转,赶紧喊:“我哥!我哥叫侯琛,就在城里的春来茶行!官爷您要是不信,我们就在此等着,等开门后,您差人进城问一声就知道了!” 一听这名字,几个兵丁面色顿时缓了缓,彼此对视了一眼,悄声嘀咕:“侯琛?就是那茶行的?咱兄弟们常去喝茶的那个春来?” “对对,那掌柜的手头阔绰,打赏大方,京城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侯琛。” 那为首的兵丁眯眼打量书墨一番,见这小子倒是俊俏老实模样,虽一身尘土,倒也不像撒谎,便嘿嘿一笑:“原来是侯琛的兄弟,怎么不早说?这可差点把你们俩当夜贼抓了。” 书墨忙赔笑:“官爷明察,我们真是有急事,烦请行个方便。” 那官兵也不难说话,摆摆手:“得了,咱也不敢耽搁你们兄弟救命的事。来人,开个小门,放他们进去。” “谢官爷,谢官爷!”书墨连连拱手,叶知卜虽满心焦急,也点头拱了拱手,算作致谢。 小门“吱呀”一声开了,叶知卜将一锭银子塞在为首官兵手里,并丢下一句:“谢谢官爷!请弟兄们喝茶。”之后和书墨一起,牵着马进了城内。 二人进城后,一刻也不敢耽搁,跨上马,继续飞奔,蹄声如鼓,直奔春来茶行方向。 清晨薄雾翻涌,街头灯影摇曳,马蹄声惊起沿街几只睡树的乌鸦,扑棱棱飞上半空。两人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春来茶行内,晨雾尚未散尽,院子里积着些夜里落下的细露,竹叶上挂着水珠,滴滴答答。茶行大门紧闭,门口挂着的灯笼已经熄了火,只留一股淡淡油烟味。 书墨和叶知卜一骑飞奔而来,急急下马。书墨警惕地四下环顾一番,确认没人跟踪后,二话不说上前,抬手便开始砰砰砸门,敲得门板直颤。 里头的看门小厮睡眼惺忪,迷迷糊糊过来开门,门缝刚开,看到两张满身尘土、眼神凌厉的脸,顿时一怔,警惕地往后缩了缩,正要开口: “请问二位——” 话音还没落,书墨眼神一厉,猛地伸手,一把将小厮推开,快步往里闯:“不要说废话,马上叫侯琛来!就说书墨来了!” “书墨?!”小厮一听这名字,顿时脑子一个激灵。春来茶行上下,谁不知道堂主身边那位“墨爷”?平日里来无影去无踪,传话办事从不多言,但一出手准是要命的。 他不敢怠慢,连忙转身,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朝里喊:“侯管事!侯管事,墨爷来了!” 茶行后院灯光通明,几道身影来回穿梭,房门前守着的伙计们听见动静,纷纷抬头。侯琛正站在于三娘房门口,脸色蜡黄,眼睛红得像是几夜没合眼,正咬着牙死死盯着天空,像是在祈祷一样。 “侯管事,墨爷来了!”小厮气喘吁吁跑过来,指着后头。 侯琛听得这声,心头猛地一跳,猛回头,一眼看到疾步而来的书墨和叶知卜,简直像见了救命恩人,脚下踉跄几步迎上去。 “墨爷!您终于来了!”他声音发哑,连忙拱手,带着几分哽咽:“可算是把您盼到了,您看看,堂主她……她怕是……” “说点吉利的话来听听!”叶知卜沉声打断,脸色阴沉如铁地往里面走去。 侯琛见状不敢多言,回身推开了房门。 屋里药香扑鼻,烛火明亮,几盏铜灯挂在四角,映得帷帐轻晃,床上于三娘闭着眼,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唇角也泛着青紫,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极轻,几乎看不出来。 床边坐着的萧爽抬头,见是书墨和叶知卜,眉心一动,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让了个位置出来,低声道:“叶神医,快看看。” 第433章 她活了!她活了! 叶知卜见到于三娘,心里翻涌起一阵难过。他顾不得说话,快步走过去,半跪在床边,探手搭在于三娘脉门上,指尖一触,眉头便皱了起来。他闭眼静心凝神,一丝一缕细细诊着脉,片刻后,缓缓睁眼,沉声道:“中的是‘幽魂散’,配了软骨藤,内气阻滞,筋骨微裂,再加上失血过多,迟半日,人便会没了。” 书墨听得腿一软,差点跪倒,侯琛忙上前扶住他,看着叶知卜,低声问:“神医,能救吗?” 叶知卜却没答,只是取出随身药囊,翻出两包药粉,又吩咐道:“备热水,叫人去买五十年陈酿酒,越老越好,再去药铺寻‘地心血’、‘七星草’,有多少买多少!” 书墨当机立断:“侯琛,你随我同去!” 说罢转身就走,屋内几人心头像压着大石,空气中连呼吸都变得凝重。 叶知卜继续调药,目光冷冽,低声说话,像是安慰自己,也像是在给于三娘鼓劲:“别担心,我来了,你死不了的。”说罢手指微动,捏出一粒血色药丸,探手塞入于三娘口中,随后取出银针,银光一闪,针尖细若发丝,下一刻,便接连刺入她胸前、掌心、腹部三处大穴,针针极稳,毫无迟疑。 银针刺入,于三娘苍白的指尖微微一动。 叶知卜眼神一凝,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很好,反应很快。” 萧爽咬着牙,双手握拳,声音发涩:“叶神医,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帮我盯着后厨,烧了水就提过来,再找几个大一点的盆和一堆木柴。”叶知卜虽然说着话,但是眼神却没从于三娘身上离开一刻。 萧爽点点头,转身出了屋。 房里,只剩烛火微动,针影跳跃,命悬一线。 烛火静静摇晃,屋内的气氛如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闷得人喘不过气来。叶知卜银针如雨,指尖游走不歇,针尖入肉无声,却能在生死之间撕开一条缝隙。他额角已渗出细汗,手上动作却越发稳如磐石。 于三娘的脸色仍旧惨白,唯独那微微颤动的指尖,像是黑夜里突然点亮的一点烛火,细小,却固执。 叶知卜见状,目光更冷厉,低声喃喃:“幽魂散阴毒,软骨藤走奇经八脉,先破其阴,再开其络……” 他翻开药囊,取出两味药粉,一包血红如砂,一包淡青如霜,细细拌入热水之中,调成一碗暗红色药浆,气味辛烈刺鼻,药面上浮着点点细沫,泛着一股带血腥的药香。 正调着,门外脚步声急促而至,是萧爽提着两桶滚烫热水,一脚踹门进来,气喘吁吁:“水来了!后厨的火也点着了,木柴马上送过来。” “好,把水放那边。”叶知卜头也不抬,手指捻起一缕药线,续着针。 萧爽放好水,又转身出去,片刻后,萧铎带着几个伙计抬着木柴和两口大铜盆跟着进来,呼啦啦摆满屋角。烛光映在铜盆上,反射出暗金色的光。 “把热水倒进盆里,柴火全点着,屋里升温,越快越好。”叶知卜吩咐着,语气急促却分毫不乱。 萧爽和萧铎二话不说,卷起袖子,亲自动手,伙计们也都跟着忙碌了起来,屋子里顿时多了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水汽蒸腾的雾气。 热气氤氲,很快便让冰冷的空气暖了几分。 叶知卜看准时机,取出一方青铜小鼎,放入药浆,点燃火折子,小鼎底下火焰跳跃,药浆翻滚,渐渐散发出浓郁药香。他把于三娘双手小心抬起,放入热水中浸泡,再覆上药布,嘴里低低念着药诀,仿佛以气引针,以针通脉。 就在这时,书墨和侯琛风风火火跑回来,书墨手里提着一坛五十年陈酿老酒,侯琛则捧着一个药匣子,喘着气喊:“药来了!都找齐了!” “好!”叶知卜一声令下:“酒倒盆里,药给我!” 书墨利索地拧开酒坛,醇厚浓烈的酒香冲天而起,他手腕一翻,将酒倒进另一口大铜盆,热水和烈酒混作一团,酒气蒸腾,满屋都是辛辣香醇之气。 叶知卜不敢耽搁,接过药匣,取出七星草、地心血,连同自己怀里拿出的一包粉末一同入鼎,再添几滴灵芝精华,药液顿时由红转紫,散发出一股异香。他凝神片刻,确认药效融和,这才将药碗端起,凑到于三娘唇边,轻轻哄着:“三娘,坚持一下,六九还在等着你回去。” 于三娘唇角动了动,似乎想回应,却终究无力。 叶知卜手腕一翻,将药汤缓缓灌入她口中,待药尽,他银针再下,连刺七处,指尖一按一提,顿时,一口暗黑淤血从于三娘口中喷出,带着森冷药毒之气,落在铜盆里,酒水瞬间泛起青黑色涟漪。 萧爽见状,眼睛一亮:“神了!她吐血了,吐出来就好!” “这是好事!”一旁的刘神医凝神道。眼前的年轻人看着稚嫩,但是医术却远在他之上,这让他对叶知卜十分好奇起来“毒气破体,这位夫人有救了!” 叶知卜似是听不见别人说话一样,眼皮都没抬一下,手上再不迟疑,接连拔下银针,指腹顺着经脉轻轻揉捏,调气归元,掌心内力透体,将药力逼散开来。 良久,于三娘胸口剧烈起伏,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睁开了一道缝隙,发出微弱得几不可闻的一声:“神……医……” 叶知卜手一顿,眼眶猛然泛热,却强压着情绪,低声道:“我在,我来了!于堂主,别害怕,我在这儿,不会有事。您先不要说话,养养气。” 书墨、侯琛、萧爽及萧铎四人几乎同时围上来,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侯琛当场跪下,重重磕了个头:“感谢神医!堂主,您可算醒了!” 叶知卜抬手制止了他,目光却依旧盯着于三娘:“找人守好,屋子里的火不能灭,我开个方子,你再去抓药,两副煎一碗,煎好后兑半碗小米汤,一起喂她服用!” 说罢,他坐到桌边,开始写药方。 烛火下,萧爽和萧铎静静看着于三娘,二人眉目间尽是杀气。 第434章 幽眼毒蜈蚣 屋内烛火摇曳,空气里弥漫着药香与残余的血腥气。于三娘终于脱离了险境,虽然脸色仍旧苍白虚弱,但呼吸绵长,脉象渐稳,是叶知卜将她从鬼门关里硬生生拽了回来。 叶知卜见状,心里一块压着的巨石终于落了地。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边滑落,落在衣襟上,湿出一小块。他垂眸看着于三娘,见她气息平稳,再没了刚才那种若断若续、命悬一线的虚弱,整个人才仿佛被抽光了力气一般,一只手搭在床边,另一手随意搭在膝上,靠着床沿坐下,头微微一歪,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侯琛正要叫他,书墨抬手拦住,低声道:“别吵,让他睡会儿。” 这时,萧爽才像是忽然记起什么似的,猛然一拍脑门,眼睛里蓦地腾起一股杀气:“他娘的!我把南宫影那几个畜生忘了!现在还关在柴房里呢!” 说着,他拔下墙上的腰刀,转身就要往外走,脸上写满了横冲直撞的怒意。 萧铎却连忙拦住他,低声劝道:“哥,等等!” “等什么?”萧爽眼睛一瞪,声音压低却透着森然杀意,“这几天于堂主受了多少罪?要是还让他活着喘气,我感觉自己就不配做人!” 侯琛不慌不忙,凑近一步,低声说道:“他中的是碧血毒,毒气入骨,一天一寸,七日可毙命。就算你不动刀,他也撑不过七天。莫急,现在咱们要的是堂主康复,南宫影不足为惧。再者,堂主若醒,未必会让他就这么痛快死去。” 萧爽一愣,脸色变幻几下,咬牙低声道:“你确定他命不久矣?” 侯琛点头:“我看过他的伤口,错不了。” 萧爽握着刀柄的手指微微发紧,良久,才咧嘴一笑,带着几分阴狠和快意:“那好,七天……我等得起。到时候,看他是如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铎拍拍他肩膀:“于堂主脱离危险,大家都累坏了,咱们也回去歇歇。这里交给侯管事的人守着,等堂主醒了,她对南宫影是杀是剐,咱们悉听便是。” 萧爽想了片刻,随即收了刀,随手靠在门框上,目光森冷,像头没扑上去的饿狼,冷冷盯着柴房方向道:“咱们别回房睡了,随大家在这里凑合一下,这样安全些。” “好。”萧铎说完,拉着他在廊下坐下。 屋内静了下来,只有火盆里的炭火劈啪作响,书墨小心替叶知卜盖了件薄衣,侯琛则去后厨熬着补气汤药,萧爽守在门口不动,目光沉沉。 夜色渐淡,天边隐隐泛起鱼肚白,整座春来茶行却仍在悄无声息地翻涌暗潮。远处柴房内,南宫影虚弱地靠在墙角,嘴唇发黑,浑身冷汗淋漓,隐隐能感觉到体内一股阴寒毒气正如蚁噬骨髓,一点点吞噬着他的筋脉,痛不欲生。 他强撑着精神,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咬着牙低声喃喃:“于三娘……于三娘……你……等着……”声音却如风中残烛,越来越弱,终至无声。 茶行后院笼在一片渐起的薄雾里,只余火盆里偶尔劈啪炸响,映着于三娘屋内那一室摇曳不定的灯火。 众人都困倦得厉害,萧爽和萧铎一左一右横刀靠在门框,眼皮耷拉着,书墨困倦得蜷坐在角落,鼾声四起。 突然间,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上了后院房顶,动作灵巧如猫,避开了所有的瓦脊与脊兽,脚步轻若无物。他俯下身来,揭开几片瓦片,一只眼睛透过缝隙往屋内打量。 终于,他揭了四五处的瓦片后停了下来,俯身往里看。只见于三娘静静躺着,一个男子倚在她的床沿熟睡。 黑影咧嘴一笑,冷意透骨。只见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黑漆小瓶,拔开瓶塞,倒了几滴透明的水状液体,从瓦缝里悄悄滴了下去。那水珠无色无味,落地后几乎无声无息,但却在空气中荡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随后,他又从怀中摸出一个暗红色绣着金线的细袋,手指一捻,袋口微张,两条通体漆黑泛着油亮,一尺多长的赤背金环蜈蚣缓缓探出身子。蜈蚣足爪如细针,头上獠牙寒光点点,隐隐透着幽绿。 黑影低声吐气,像是跟它们打了个手势,两只蜈蚣缓慢游动,顺着被揭开的瓦片缝隙,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屋内,叶知卜困得厉害,睡梦里突然感觉手背上凉凉一滴,像是水珠,又像是蚊虫的触须。他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抬手一挥,低声咕哝:“哪里来的蚊虫……” 然而下一瞬,他耳边便传来一阵细碎窸窸窣窣的异响,像是什么细小的东西在墙角、案几、床榻之间游走。 叶知卜骤然惊醒,睁眼一看,只见在跳跃的灯火映照下,两条手指粗细、泛着黑亮光泽的蜈蚣,正顺着墙根爬过来,触须轻轻颤动,嘴角獠牙森然,直奔于三娘床榻而来。 他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反手抽出银针,手腕一抖,细针破空,带着破风之声直射而出。只听“噗”“噗”两声,蜈蚣翻滚着倒在地上,但仍在顽强扭动。 “有人!” 叶知卜一声低喝,瞬间清醒过来。 萧爽当即一个激灵,刀已出鞘:“怎么了?怎么了?” “屋顶有人!” 叶知卜话音未落,身子便一个闪身窜至窗边,一掌将窗户拍开,厉声道:“书墨,盯好堂主!” 话音一落,他已蹿出窗外。 萧爽怒吼一声,提刀跟上。 就在这时,屋脊上的黑影见事情败露,双手猛地一挥,从袖中洒出一片粉尘,借着夜风飘散,带着淡淡甜腥。 叶知卜目光一凛,猛然拔出袖中药瓶,洒下一层清凉药粉,瞬间将那粉尘逼散,紧跟着银针破空,直取黑影眉心。 黑影身法极快,侧身一避,险险避过,可仍被针风擦过耳廓,鲜血迸溅。他低喝一声,纵身欲逃。 “留下命来!” 萧爽一跃而起,手中刀光如电,劈向黑影后背。黑影被逼得狼狈,一时躲闪不及,刀锋斩过肩头,衣衫破裂,血花溅出,发出一声痛哼。 但黑影也不是等闲,脚下一点,顺着屋脊疾驰而走,消失在黑夜中。 叶知卜咬牙,想追,却知此刻屋中于三娘性命未稳,自己断不能离开,便立在原地,冷冷看着黑影远遁。 “为什么要放他走?”萧爽不解。 “留着他的命,他敢来一次,定还会来第二次。”叶知卜森然一笑,眼中闪过寒光,“如今于堂主命在旦夕,我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说罢,转身回了屋。 屋内,刘神医已经将那两只蜈蚣的尸体摆在桌上。叶知卜看了一眼,小声对书墨道:“烦请将这蜈蚣烤了,碾成粉末给我。” 书墨点头,提起两只蜈蚣端详一番,将它们丢进了火里。 夜色依旧沉沉,只是这回,众人眼里再无倦意,茶行上下,杀气暗涌。 第435章 关门打狗 黑影逃遁的动静渐渐消散在夜色里,后院静得连夜风卷过竹叶的声响都格外清晰。 叶知卜沉着脸,收回最后一枚银针,手指微颤地捻了捻蜈蚣尸体的粉末,眉心紧蹙,低声道:“这两只赤背金环蜈蚣,是南方烟瘴之地特有的剧毒虫物,是什么人把它们带来京城的” 书墨咬了咬牙,沉声道:“这恶心且卑鄙的手法……除了暗幽门,旁人谁能使得出来!” 萧爽倚着门,双目森冷,低哑着嗓子道:“我早说南宫影那贼种不能留,他活着就是个祸根!你们瞧着,刚才的贼人定是来救他的。” 侯琛皱着眉,插话道:“暗幽门的人,这几年躲在终日有烟瘴的峡谷里,藏得极深。若是能找到他们的老巢,我一定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他说到这儿,声音哽住,喉咙滚动了两下,脸色更阴了几分。 书墨眸色一沉,压低嗓音道:“不对劲。你们想,南宫影这狗东西平日里对门徒们非打即骂,如今又废成那样,还有人肯冒险来救?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如果是诸位,素日里打骂自己的人就要死了,大家还会拼命营救么?反正我是不会。” 几人面面相觑,气氛骤然凝滞。 萧爽双拳紧攥,指节泛白:“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柴房,看看这畜生到底有什么魅力!” “且慢!”叶知卜抬手拦住,眸色沉如死水,“杀个人容易,可咱还没问出来他是谁。” 此言一出,几人皆是一震。 书墨呼吸一滞,低声道:“你是说,柴房里关着的,不是南宫影?” “八成。”叶知卜冷声道,指了指手中那蜈蚣尸体粉末,“这东西毒性刚烈,若非有一定的功力和解毒的秘药,一般人碰不得。据我所知,就算暗幽门住在烟瘴之地,这么大的赤背金环蜈蚣也不是谁都敢捉的况且,还要把他们带来京城。且不说路途遥远,光说这虫子的不可控,暗幽门上下只有南宫影和一个人有这个实力” 侯琛听罢,神色阴沉:“所以,和堂主比武的,不是南宫影本人?” 叶知卜眯起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暗幽门黑袍遮身,很少以真面目示人,在座的,有几人见过南宫影的模样?况且,听你们描述,决战在夜晚,打斗又快,看不清面目再正常不过” 萧爽握着刀柄,恶狠狠道:“若是你猜得准,管他柴房里是谁,老子都要一刀劈了他!” 书墨捏了一撮蜈蚣尸体粉末,放在鼻下嗅了嗅,眸色沉如深井:“暗幽门这害人的邪教,不除不行了。” 几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叶知卜最后看了屋里一眼,见于三娘面色安稳,脉息也稳了,便压低声音吩咐书墨:“你再吩咐一下,于堂主脱离险境一事不许走漏半点风声。照常当于堂主还危在旦夕,外头只管宣扬春来茶行重金请名医救人。到时候,一定会有暗幽门的人趁机混进来救人,咱们关门打狗,叫他们血债血偿!” “是!”书墨立即应下,眼中杀气涌动,“侯琛,听明白了么?按照神医的吩咐去办。” 侯琛闻言,拱手躬身看着书墨道:“墨爷放心,我这就去调换院里的值守,再把后院门锁重换一遍,装出一副谨慎害怕的模样。另外,再安排一些兄弟们分批盯着前后街巷,有陌生人靠近茶行,立刻来报!” 书墨颔首,声音微低却透着逼人的锋锐:“好!今夜这贼人既然来了,定不会是最后一个。你叫兄弟们辛苦些,咱们把他们一窝端了,大家好过太平日子。” 萧爽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眼底火光跳跃:“要不要我再装个犯了错的门徒,躺柴房旁边守着?来一个宰一个,来俩我劈一双!” 叶知卜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却透着一丝赞许:“二爷这主意倒行,不过别动死手,留活口——暗幽门的秘密,咱们得套出来。” 萧爽“嘿嘿”一笑,摩拳擦掌:“好!你等着看我抓活的。” 书墨转身欲走,又忍不住回头,皱着眉问:“叶神医,那柴房里那人……要不要先去验验?” 叶知卜沉吟片刻,眸光微敛:“不能现在去。此时若是惊动了他,若他另有同伙在暗处,必会提前示警。再等等,等这风波再起时,再动手。今晚我们只做一件事——守好于堂主。” 众人齐齐颔首,心头那股压抑与肃杀,竟比方才动手时更胜三分。 院中夜色愈发沉重,竹影在灯光里摇曳,像无数鬼影盘桓。远处偶有犬吠,院墙下,书墨已命侯琛悄悄布下几枚鬼火弹,藏于石缝瓦片之中。 萧爽扛着刀,往柴房方向摸去,顺着墙角蹲下,真就把自己往一堆废草堆里一躺,嘴里叼了根枯草茎,冷笑道:“世情薄,人情恶狡兔死,走狗烹啊!” 侯琛亲自带着两队人,暗暗布防,后巷与天井屋檐上,都安排了眼线,连邻家酒肆的伙计都临时换成了自己人。 书墨回头望了眼于三娘,见她呼吸平稳,心里才稍安。 叶知卜半倚在床前,望着窗外冷月如钩,手指轻轻摩挲着袖中的银针,眸底泛着凌厉寒光。 他喃喃低语:“欺负孤儿寡母,实在可恶。” 一时间,风再起,竹林沙沙作响,像是千万只鬼手,在黑夜中索命而来。 风声愈紧,天边的云翻滚低压,隐隐有雷声滚动,仿佛夜色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啊——!!” 一个声音凄厉,带着撕心裂肺的颤音,像是断了的喉咙一般,传入了萧爽的耳中。他本能地跃起,想进去看个究竟,但是又想起侯琛的话,以为是屋里之人皮肉溃烂的痛苦声,便继续躺了下去。 “饶命!!” 一声清晰的求饶声传来,萧爽愈发感觉不对劲儿。吹了个口哨后,一脚踢开了柴房门。柴房里,他看见一个黑袍人半蹲在南宫影跟前,一手握着一个药瓶,一手扣着他的肩胛骨。 第436章 你个恶心东西 萧爽眼睛猛地一眯,脚下骤然一蹬,身形如箭,直扑那黑袍人。 “找死!” 他低吼一声,刀光破空,直劈那黑袍人的后颈。 黑袍人显然早有防备,身子一偏,掌心一推,借势带着南宫影滚到一旁。药瓶“叮啷”一声滚落在地,里头漆黑如墨的药液溅出几滴,落在柴房残破的地砖上,顿时冒出淡淡青烟,一股怪异的腥甜味弥漫开来。 萧爽面色一变,暗道不好,提气闭息,翻身拔刀再追。 “快!别让他跑了!”叶知卜与萧铎听到萧爽的口哨声,狂奔而至。 叶知卜袖口一抖,三枚银针破风而去,直取黑袍人肩、腕、膝三处要害。 萧铎则身形一晃,长枪如龙,枪尖寒芒吞吐,封住黑袍人退路。 黑袍人显然不是寻常之辈,脚步一错,竟在极短距离内贴着墙壁疾行,险险避过银针,脚下一点,腾身跃起,欲破窗而逃。 “给我下来!” 萧爽暴喝,身子拔地而起,横刀劈去。 铛! 黑袍人反手一掌,竟硬接住刀锋,掌心被逼得溢出一缕黑血,但他强行卸去劲力,险之又险地借力滑出数尺。 书墨见状,袖口一抖,五指微曲,竟取出一只细小的黑玉管子,口中念念有词。 “这回看你怎么逃。” 他低声冷笑,玉管轻轻一吹,一道几不可察的细线银芒激射而出,悄无声息地缠住黑袍人的脚踝。 黑袍人身形顿滞,萧铎一记横枪扫腿,砰然将他掀翻在地。 “擒住了!” 萧爽翻身上前,刀尖抵住黑袍人喉咙,眯着眼冷声道:“说,你是人是鬼,敢带着南宫影的脸在这装神弄鬼!” 黑袍人倒也硬气,虽气喘如牛,口鼻溢血,却一言不发,只冷冷盯着几人,眸中泛着诡异的紫意。 叶知卜蹲下身,抬手摘下他的面罩。 “呲啦”一声,一张凶狠的面容暴露在众人面前。 “南宫影?”书墨诧异地喊出了声。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萧爽皱眉低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回事?” 叶知卜凝神细看此人,之后迈步进了柴房。 “来!是人是鬼,让大家看看!”他指尖捻过眼前人的面颊皮肤,又掀起耳后,一枚极薄的蜡制人皮掉落下来,露出下面一张瘦削苍白的脸。面龙眼窝深陷,嘴角淌血,却是个陌生的模样。 “这就对了嘛!不要装神弄鬼。”叶知卜浅笑一声,将面具丢在那人身上,调侃道。 黑袍人嘴角勾起一丝血色冷笑,艰难道:“迟了……一切……一切都……来……你们……都得死……” 话音未落,他喉头一动,竟生生咬破口中早已含着的一枚药丸,顿时脑袋一歪,死了。 “该死!” 萧爽怒骂一声,踹了那尸首一脚。 叶知卜面色铁青,半蹲着摸了摸那人耳后,一抹熟悉的香灰色细沙沾在指尖,低声喃喃:“是‘鬼砂’。”之后,他倏然起身,看向萧铎与萧爽,目光森冷:“搞半天,今日逮住的,才是南宫影。” 萧铎咬牙点头:“杀了这狗日的。” “先砍了他的手脚筋,免得乱窜。至于杀他一事,我想叫于堂主亲自来,他们之间的仇恨,最深。”叶知卜上前一步,拦住了萧铎。 萧铎闻言,拳头攥得嘎吱作响,眼中杀意腾腾,胸膛剧烈起伏,像头即将扑杀的猛兽。他迈步出柴房,盯着南宫影,半晌,终是咬牙自言自语了一句:“狗日的命真好!” 说罢,他猛地蹲下身来,一把揪住南宫影的衣襟,眼神阴冷得像能将人撕裂,咬牙切齿道:“你狗日的命,先给你留着,等于堂主来了,看他要怎么收拾你!” 南宫影浑身颤得像筛糠,脸色煞白如纸,喉咙里发出哆哆嗦嗦的求饶声:“别、别杀我,我错了,我给解药,求你们别杀我,求求几位英雄了……” “闭嘴!”萧爽一脚踹在他肩头,将他踹得趴在地上,冷笑一声,“再嚷嚷,先割了你舌头!” 叶知卜上前一步,眼神森寒,伸手拔出腰间短匕,蹲下身来,捏住南宫影手腕,声音低得像从地缝里钻出来的风:“既然你干缺德事儿,就别怪我心狠,命给你留着,可是筋脉可得先割了。” 南宫影惊恐大叫:“不要!不要啊!!” 可话音未落,寒光一闪,叶知卜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划断了他右手腕内侧筋脉,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南宫影痛得一声惨嚎,满地打滚。 “再来一条。”叶知卜神色不动,又抬手割断了他左脚脚踝处筋腱。 南宫影痛得几近昏死,口中不断溢出痛苦的哀嚎,泪水涕泗横流,整个人像条死狗般瘫倒在地,动弹不得,只能抽搐。 叶知卜这才收了手,冷笑一声:“暂且留着你的狗命,等着于堂主来收。” 萧爽和萧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畅快之意。 叶知卜低头看了南宫影一眼,目光森冷如刀,嘴角勾起一抹阴寒笑意,像极了地狱里掌魂判命的阎罗。 “疼么?疼就对了!这账啊,还没算完呢。” 远处,几只乌鸦落在枯枝上,发出几声瘆人的“哇哇”叫。院子里,风呼啸,血腥气在黎明中愈发浓重。 叶知卜再次进了柴房,面无表情地将那具已经死透的黑袍人拽着双腿,一路拖出到院子里,血迹在青石地上拉出一道弯曲猩红的痕迹。 “砰!” 尸体被叶知卜甩在院中,发出一声闷响。南宫影被书墨和侯琛押在角落,一身血污,脸色惨白,双目无神。可当他看清那人的脸,还有那张死灰色的人皮时,像是被人猛然抽了一鞭,整个人猛地抖了一下,继而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嚎啕: “呜啊——!王八蛋!你怎么先我而去了!!” 他的声音凄厉破碎,像是喉咙里撕扯出来的,声声带血,眼泪混着鼻涕直往下淌。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挣扎着爬上去,一把揪住那具尸首的衣襟,顿时哭得更狠了。 “南宫影!” 萧爽看不下去了,快步上前,一把拎住他衣领将他拽了起来,怒声道:“你个狗东西,还有脸面哭?约了人决战,自己不出现,算个什么鸟蛋!如今人家替你死了,你在这里猫哭耗子。你个恶心东西!” 南宫影浑身颤抖,嘴唇发紫,泪水模糊了视线,他茫然看着萧爽,又看向叶知卜和萧铎,浑身像是被人从头到脚剥了一层皮,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第437章 求饶?求你娘个头啊! 南宫影浑身瑟瑟发抖,嘴唇抖个不停,脸上混着汗水与泪水,血污涂满脸颊,狼狈得像条被拖上岸的死鱼。他费力地眨了眨眼,眼前瞬间变得模糊一片,只能隐约看见几个人影围在他身旁。 他下意识地将手指蜷缩了几分,可断了筋的手腕立刻传来钻心的剧痛,像是无数细针扎进骨头里。他“啊”地一声惨叫,声音嘶哑,眼泪滚滚而落,心里涌起彻骨的恐惧。 “别杀我……我、我真的错了……放过我,求求你们……”他说话时声音颤得不成句,像风中残叶,随时可能散尽。 萧爽半蹲在他面前,眯着眼冷冷打量他,手指缓缓在刀柄上摩挲,脸上带着一点像是看破烂货般的轻蔑。 “呵,南宫影,你也有今天!”萧爽冷哼一声,刀身在火光下泛着森冷寒光,他歪着头,像逗弄一只濒死的老鼠,“刚刚,我看你挺威风啊,怎么这会儿就这个德行了?” 南宫影艰难地抬头,目光混乱,一会儿看萧爽、萧铎,一会儿又看向叶知卜,眼里带着哀求、惶恐,甚至是绝望。他此刻心里像被扔进了冰窖,每一丝血液都像冻住了一般。 “我……我真的错了……”他嗓音低哑,断断续续,像快断线的风筝,根本拉不回去。 “错了?”叶知卜眉梢微挑,站在旁边,居高临下望着他,唇角挂着淡淡的讥笑,却比任何怒骂都要让人心寒,“你说说,谁逼你犯错的?你错在哪儿了?错了几回?” 南宫影嘴唇颤了几下,像是在犹豫。可对上叶知卜那双冰冷如刀的眸子,他顿时打了个冷战,赶紧低头:“我……我有” 萧铎闻言冷哼一声,横眉怒目:“你有什么?你有个你娘的头!” “你们暗幽门这群狗东西,骨头里都透着腥臭!”萧爽咬牙,狠狠啐了一口,“居然还有脸面求饶!” 南宫影听了这话,身子一颤,知道自己再求也没用。他心里一阵悲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可惜人活着,总以为自己有身份有地位,到头来才发现,命贱得像街边的烂泥。 叶知卜见他神色,知道这人怕是已经彻底崩了,索性冷声问道:“说清楚,今晚在屋顶放毒蜈蚣的人是谁?” 南宫影咬牙,脸上血污与泪水混在一起,像个破了相的泥人,良久,他颤声道:“是……是我。” “哼,果然。”叶知卜目光一凛,“我就说那人身手不凡,原来是南宫门主。” 南宫影浑身颤抖,像个被丢进冰窟的人,眼里满是悔意与屈辱,断断续续地哭道:“我……我知道错了,英雄,你、你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给我个痛快……” 叶知卜静静看着他,良久,淡淡道:“你的命不归我管。” 说罢,他转身朝书墨说道:“把他锁柴房里,四肢绑好,嘴堵死。另外,再派两个身手好的人守着,一炷香换一回岗。等天亮,于堂主到了,让他亲自处置。” “是!”书墨拱手,眸中寒光如刀。 南宫影哆嗦着,想喊却被萧爽一拳砸在后颈,直接昏了过去,瘫倒在地。 风卷过院落,残灯摇曳,几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叶知卜站在灯下,目光幽深如潭,心底暗道: “六九,替你讨债的时候了。” 远处,一只乌鸦扑棱棱飞过,哑哑叫了两声,夜色渐渐褪去,血腥气浓得几乎化不开。 就在此时,刘神医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嘴里喊着:“快来!快来啊!” 书墨正守在走廊下,听得这话,心里“咯噔”一跳,只当是于三娘那头出了大事,脸色一下子煞白。她顾不得多问,连忙提起衣角往回跑,急得眼泪都要涌出来了。 “刘神医,怎么了?”侯琛在后头急问一声,见书墨跑得急,也跟着追了上去。 “快些,你问什么问!”书墨一边跑一边掉泪,嗓音都在发颤。 其余人听见这话,心头也是一紧,原本还在院子里围着南宫影的几个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武器,陆陆续续跟了上来,脚步凌乱。一时间,院子里满是低低的喘息声和鞋底踏在青石板上的急促脚步声。 众人一窝蜂涌进了于三娘的房里。 房内灯火摇曳,淡淡的药香混着些潮湿的血腥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书墨第一个冲到床前,正要开口,却骤然发现,于三娘原本紧闭的眼睛,竟缓缓睁开了。 那双眼眸里带着些迷茫,像是在混沌里找寻熟悉的人,视线缓慢地扫过床边站着的一圈人,最后定在书墨的脸上。她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仿佛风吹枯叶,轻轻唤了一声: “书墨。” 书墨整个人一震,胸口顿时像是被什么重重砸了一下,眼泪当即就涌了出来。她扑到床边,紧紧攥住于三娘微凉的手,哽咽着道:“堂主,堂主您可算醒了……呜……您吓死我们了!” 于三娘微微蹙眉,像是听懂了,又像是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她唇瓣干裂,轻轻喘了口气:“……我睡了多久?” 书墨抹着眼泪,哽咽着笑:“不久不久,堂主您歇一歇就好,咱们几个都在呢……都在。” 叶知卜这时挤了进来,抹了把汗,连忙扶着于三娘靠起,探了探脉,神色微微缓和了些,低声道:“还好,还好,总算熬过来了。你们母子俩……哎,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命硬,真是命硬啊!” 听到这句,房里的人都松了口气,只有书墨在低低啜泣。 于三娘转头看着屋子里的人,目光掠过侯琛、萧爽、萧铎……最后又回到书墨脸上,眼里缓缓浮出一点雾气,像是恍惚又像是释然,嘴角勉强勾起个虚弱的笑。 “……叫大家担心了。” 她这一句话,像是一道绷了许久的弦,猛地崩断,众人鼻子一酸,连萧爽都别过脸去,硬是咽了口气。 书墨眼泪止不住,双手紧紧握住于三娘的手,带着颤音:“堂主,您以后有事儿,吩咐我们去做就好。” 屋里一片静默,只有窗外微亮的天色和偶尔几声夜鸟啼鸣。于三娘闭了闭眼,像是极费力地想要说话,良久才轻声道: “好……好。” 说完,便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绵长均匀,比方才安稳了许多。 叶知卜长舒了口气,转头看了看窗外:“好了,都别围着了,让她好好歇着。人醒了,命是保住了。两三日后,就能下地了。” 书墨这才红着眼眶,轻轻替于三娘掖好被角,低声哽咽:“堂主,您歇着,等身子好了,咱们再慢慢说话。” 房里众人见状,心头皆是一酸,默默地退了出去,只留叶知卜守着榻边。 屋里的烛火静静摇晃,窗外却渐渐明亮,这生死刹那的人间,多了几分暖意。 第438章 带我去看看他 几日过去,于三娘的气色总算好些了,虽还带着病后之虚,眼下能下地走动,已算是天大的好消息。 院子里不知名的小黄花开了一树,风吹过时,花瓣簌簌而落,像是下了一场轻飘的雪。书墨扶着于三娘,缓缓在青石板上来回走着。 “慢些,堂主,小心脚下。”书墨低声叮嘱,心头还是藏着些担心。 于三娘嘴角轻弯,缓缓摇头:“无碍,躺得骨头都要散了,倒是想出来透口气。这几日照应我,辛苦你了。” 书墨咬了咬唇,想说的话很多,最后只闷声应了句:“堂主客气了,这都是属下该做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廊下,花落在于三娘肩头,她伸手拈了下来,目光微凝,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问道:“落霞坡那夜……南宫影,好像被抓回来了,你有没有问过侯琛?” 书墨一怔,心中暗叫不好,却又不敢瞒她,犹豫片刻,道:“抓了。只是……有些事,看着有些怪而已。” “什么不一样?”于三娘转头看她,眼里带着点病中未褪的倦意,却透出几分压抑不住的执拗。 书墨无奈,只得将那夜真假南宫影之事细细说了,怎么黑袍人戴着南宫影面具与她决斗,又如何有人在暗处射毒箭,最后柴房里揭开假冒者的面具,南宫影本人也被断了手脚筋……一桩桩一件件,说得清清楚楚。 于三娘听得神色几番变幻,待听到“那人带着南宫影的面具与你决斗”时,脸色蓦地一沉,咬着牙低声道:“怪不得……怪不得我那时总觉得,他招式虽像,但少了几分狠厉……原来,竟不是本人。” 书墨劝道:“堂主,这事既已过去,您也不要多想了。咱们抓着的人也死了,南宫影如今和个废人没什么两样,等您再歇两日,我同您一起亲手斩了他的头颅,以解心头之恨。” 可于三娘却倔强摇头,眼神带了几分执拗:“不,我要现在去。我得亲眼看看,究竟是谁,敢披着南宫影的皮,来和我决战。” 书墨皱眉:“您这才刚好些,再劳神,万一身子再出个岔子——” “书墨。”于三娘抬头,神色罕见地认真,语气却很轻,“我若不去,这心里这口气,堵着出不来,哪怕吃再多汤药,也好不了。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快带我去。” 那双眼睛清清冷冷,带着几分凛然之气,竟与当日落霞坡决战时别无二致。 书墨看她片刻,心头一软,叹了口气:“行,我扶着您,咱们慢点走。不过,您可要答应我,处理完这件事,近几日就不要再劳神了。” 于三娘微微一笑,淡淡道:“把你厉害的,还管上我了?行,这回就听你的。” 二人便慢慢往柴房走去。一路春光正好,花开正艳,偏偏这一路,却叫书墨心头一紧,像是压着沉沉的一块大石。 到了柴房前,书墨推门进去,房里阴凉,靠墙处捆着的南宫影,早被取了面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残着血迹。 他听到动静,猛地抬头,目光阴鸷,瞥见于三娘进来,眼里掠过一丝惊诧,却迅速恢复冷漠,咬牙不语。 于三娘站在门槛处,盯着那人,目光一点点剥开他肮脏狼狈的面容,像是要从这张陌生的脸里找出个交代来。 她静了半晌,忽然冷声开口:“畜生,你也有今日!” 南宫影不作声,只是一味的冷笑。 书墨脸色一沉,正要上前扇他,却被于三娘抬手拦住,声音淡得吓人:“不必,可不能脏了你的手。” 她缓缓走过去,弯腰,盯着南宫影的眼睛,语气森冷:“你这人,藏头露尾,阴狠毒辣。先欺骗我儿,后偷袭我,如今落在逍遥堂手里,也是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南宫影咬牙,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心中对于三娘充满了憎恶,却没有回嘴,不知是疼还是不敢。 于三娘直起身,转头对书墨道:“将他看好,别叫他死得太痛快。” 书墨点头:“放心。” 门在她们身后“吱呀”一声合上,房里重归寂静,只余窗棂外小花零落,随风飘进几瓣,落在血迹斑驳的地面上,映得这一方天地,越发阴冷。 出了柴房,院中小花被风吹得漫天飞舞,落在于三娘肩头,她却像未曾察觉,脚步虽慢,却带着几分执拗的劲儿。 书墨一路小心搀着,见她脸色苍白,额角隐隐渗着汗,不由轻声劝道:“堂主,要不歇歇,您这身子才好些,别一股劲儿走老远。” 于三娘没理,目光落在天井中央的石阶上,像是透过那层层薄雾,心底压着的话憋了许久,终于出口:“书墨。” 书墨忙应声:“堂主,我在。” 于三娘顿了顿,低声问:“那日,与我决战之人的尸首……在哪?” 这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锋利,像是藏刀入鞘许久,随时可能拔出来。 书墨心头微跳,原本不打算让她知道的,可见她这神色,又觉瞒不得,叹了口气,低声回道:“那人……那夜被南宫影打了一掌,加上服过毒,死得有些难看,堂主还是别看了。” 于三娘闻言,眼神微微一动,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想看看,究竟是谁。” 书墨犹豫片刻,还是如实道:“原本想等您醒了再处置,但实在太可怖,侯管事将他扔在了后院柴房后头的小井旁了。” 于三娘点了点头,声音冷静得不像一个病弱方愈之人:“带我去看看。” 书墨皱眉:“堂主——” “别劝了。”于三娘淡淡打断,回头看她一眼,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执拗和倔强,“我得亲眼看看他是谁。” 书墨无奈,只得搀着她,绕过天井,往后院小井边走去。 后院僻静,几株枯梅旁,柴堆乱七八糟堆着,井口破旧,早年废弃不用,只偶尔拿来丢些脏物。井边一块破旧席子盖着,隐约能看见下面的人形轮廓。 第439章 把他厚葬了吧 二人走到小井口边上,书墨停下脚步,望着那卷草席,声音有些艰涩:“堂主,就在这。” 于三娘轻轻松开书墨的手,缓步上前,蹲下身,手指微颤,一把掀开了那块血迹斑斑的草席。 入目是个面容苍白的男人,五官寻常,但隐约有些像南宫影的轮廓,尤其眉骨一带,神似几分。只是嘴角血痕尚在,双目圆睁,透着死前最后的不甘与怨毒。 于三娘盯着那张脸,目光里没有怜悯,反倒冷冷一笑,低声喃喃:“怪不得叫暗幽门,尽干了些个暗地里的勾当!” 风过,吹起她鬓边碎发,落下几片小花,她却仿佛浑然未觉。 书墨低声道:“堂主,您看也看了,我这就让人将他扔远些,别脏了咱们的地方。” 于三娘静了片刻,忽而摇头:“也是个可怜人,死得很惨,叫侯琛买个好棺材,葬了。” 说着,她慢慢站起,望着井边的尸体,唇角浮现出一抹冷意:“下辈子,不要转人了。” 书墨心头一凛,暗暗叹息。昔日意气风发的于三娘,眼下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身上多了几分阴冷杀意。 书墨扶住她,低声道:“堂主,先回去歇着,好不好?” 于三娘轻轻点头,最后看了尸体一眼,转身时,目光已如冰刃入鞘,只余平静。她声音很轻,却冷得像冬夜落水的月光:“我刚想起来,你不是在哈提那儿么?怎么来了京城?” 书墨闻言一愣,随即神情有些紧张。他低头哈腰地陪着笑,试图掩饰那一瞬的慌乱:“哈提那边的事儿……其实早就完了。我想着堂主在京里,需要个帮手,便主动来了。” 于三娘微微侧首看他,找了一块路边的石头坐下,眼中似有笑意,却不带半分温度地盯着书墨道:“你忘了我是谁了么?六九的毛病你可不能有。再给你一次机会,重说!” 书墨喉结轻滚,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嘿嘿……堂主,要我说啊,哈提机灵归机灵,但到底年纪大了,有些阵仗唬得了别人,可唬不了咱们这些见过世面的年轻人。那天在公主府,我看他假神弄鬼,便和江掌柜、魏侍卫一起,把他擒了。然后,李承业将军将他带回去锁在牢里了。这不,李将军很欢喜,让我们三个英雄押送他进京呢。” “将军叫你来京?”于三娘淡淡地问,同时扶着书墨站了起来,开始慢慢往回走。 书墨连忙赔着笑回道:“对呀。” 于三娘冷哼一声,没说话。 她步履看似平缓,却极稳,仿佛脚下每一步都踩着刀锋,却又稳若磐石。 “堂主……”书墨小心翼翼地开口,“您……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书墨没做好?” “好不好,看你接下来的运气就知道了。”她语气平淡,一句回答却让书墨登时噤了声。 风又起,吹得小巷深处落叶纷飞,仿佛有东西正在悄悄地酝酿着。一时间,乌鸦飞过小井上空,发出“啊——啊——”的叫声,仿若为那死者送行。 于三娘忽地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井口,目光幽沉,轻声道:“书墨,你跟了我多少年了?有十多年了?” 书墨躬身应声:“是的堂主。” “这么多年,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书墨一怔,额头隐隐冒汗:“这……堂主犹如书墨的再生父母,天下没有谁比您对我更好了。” “那你帮我办一件事。” “堂主尽管吩咐。”书墨连忙低头。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缓缓道,声音低而稳,“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南宫影有个堂弟,在京城里说是做生意,你偷偷去查一查,究竟是什么生意。” “回禀堂主,这个,属下还真的查完了。”书墨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像个和母亲话家常的孩子。“他这个堂弟,做生意是假,实际是宫里一个小太监。据说,还南宫影送进宫的,他狠?” “他还真不是东西。”于三娘语气轻轻地,“没想到,自家人都害。” 她说着,转过头来,看着书墨,眼神淡漠:“宫里,咱们的暗桩,你联系一下,问问消息。” 书墨心头微震,低声应是,伸手继续搀着于三娘,两人一路无言地朝后院方向走去。 天色愈发明亮,远处风过,高墙之上有鸽群飞起,一瞬搅乱这一片宁静。 而那被草席盖住的尸体下方,血水已经慢慢渗进井石缝中,宛如一道暗线,缓缓朝着未知的深处蔓延。 中院里,叶知卜提着汤碗快步穿过回廊,他脚步虽快却极稳,生怕药洒出来半点。 这药是他亲手熬的,选的是温养心脉、清气安神的方子。 前日,于三娘说苦得厉害,今日他特意添了几枚蜜枣,又在临出门前加了一撮橘皮,入口虽仍带苦,却也不至于那么难下咽。只是,这汤端到于三娘房间时,她并不在。叶知卜原以为她在锻炼,便将汤药拿回灶上温着,可是,温了三遍,仍旧没见到于三娘的身影。 他心里隐约有一丝不安,问了几个打扫的小厮,有人说见她和书墨去了柴房方向,叶知卜便追了过去。 绕过中院的月门,柴房已在眼前。 叶知卜脚步放慢,小声唤道:“于堂主?书墨?” 柴房里没有任何回应。 他推开柴房的门,一股冷霉味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探头往里看了一圈,堆得高高的柴垛遮住了半边光线,屋里幽幽暗暗的,只有一个残废南宫影,背对着他蜷缩着。 “……咦?”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声自语道:“不是说往这儿来了么?” “走了。” 南宫影强忍着疼痛,歪着嘴笑了一下,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叶知卜打了一个激灵,并没有回应只言片语。他站在门口想了片刻,忽然抬头,看见东边偏院小径上有两道身影缓缓而行,一高一矮,一前一后。 他一眼认出就是于三娘和书墨。 第440章 这丫鬟好丑 穿过夹竹桃下的小径,一阵风吹过,落花如雪。 叶知卜追上前去,正听见书墨压低声音:“……那南宫影的堂弟,我查了,是个太监。” 叶知卜上前,轻轻说了句:“你俩真叫我好一顿找。” 于三娘脚步未停,回头望了他一眼,神情没什么起伏:“你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给你送药。”他将药碗递过来,语气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坚持,“先喝了,等回头再说别的。” 书墨在一旁识趣地退开两步,假装欣赏院子里的竹影。 于三娘看了眼药碗,略一迟疑,终是接过,低头嗅了一嗅:“神医,真的喝不下” “加了橘皮,知道堂主怕苦。”叶知卜低声道,语气极轻。 于三娘微微抬眸看他,半晌,唇角竟似勾起一点点笑:“叶神医真乃大好人。” “你可别抬举我了,最近,我这点医术全用在和阎王抢人上了。” 一句话出口,气氛微微一滞,书墨忍不住咳了一声,仿佛替他们找了个落点:“那个……堂主,属下这就去吩咐人把那尸体移了,棺材我也叫侯琛去找人挑一个上等的。” 于三娘点点头,没说话。 叶知卜看她低头喝药的样子,忽然有些恍惚。叶知秋从前也常这么站着,接过他手里的药,只是那时候的叶知秋眉眼明朗,眼底藏着风,藏着火,如今的于三娘却像一汪静水,看不出深浅,也无波澜。 “刚才去看南宫影了?”他忽然问。 于三娘慢慢放下空碗,眼里闪过一丝残狠道:“我恨不得手刃暗幽门全众!” 她转过身来,眼神清冷,风一吹,她披风微扬,像是一柄未出鞘的刀,静静横在暮色之中。 “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叶知卜微微侧头,凝视着于三娘半晌,声音柔下来:“堂主,仇人既然被抓,便不会跑了,血债也不会烂在地里。你要紧的是养好自己的身子。咱们不急这一时半刻的报仇。” 于三娘眸光微动,心头一震,却没立刻作声。 叶知卜叹了口气,向前半步,压低声音道:“你若是倒下了,叫大家怎么安心?叫六九怎么办?……你不是孤身一人,得想想逍遥堂上下。” 那句话似重锤敲在心上,于三娘指尖微颤,紧了紧衣袖。她素来独来独往,吃得苦,扛得痛,久而久之,几乎忘了,还有人在旁会为她担心。 良久,她偏过头,掩去眸底那一瞬温热,语气淡淡道:“知道了。” 叶知卜见她终于松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笑着调侃:“回头要打要杀,你吩咐我去呀。你是堂主,我给你打下手——反正你也不会亏了我,到时候把你们堂里的好药给我点儿就行。” 于三娘轻哼一声,眸底却染上一层浅浅的笑意,仿佛连周围的寒风也柔和了几分。 正说着,远远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着女子急切的呼喊:“于堂主?于堂主你在哪里?” 叶知卜与于三娘一齐回头,只见沙慧兰提着裙摆,小跑着赶来,身后还跟着萧爽。 她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问萧爽:“她伤得怎么样了?怎么不派人告诉我啊?!我叫我父亲去找个相熟的太医来瞧瞧。” 于三娘认得沙慧兰,眉头一挑,暗想:这位不是来找萧爽的吗,怎么又找我了? 沙慧兰终于赶到近前,一眼见到于三娘,便急急道:“于堂主,我听说你受伤了?怎么还在外面吹风?!快回屋,快些,我现在就去找我父亲,叫他务必找个太医来给你看看——” 说着,便要上前扶于三娘。 于三娘被她这股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侧身避开了半步,拂袖挡了挡,道:“小伤,不碍事,不必兴师动众。” 沙慧兰却哪里肯信,急得眼眶都微微发红:“小伤?我可是听说,你昏睡了几日呢!” 叶知卜在旁边听得暗自好笑,心道这姑娘倒是心直口快。 他见于三娘有些不耐,便温声帮腔道:“王妃,堂主真的没大碍,太医也未必比我厉害——我开的药,她喝了,歇几天,养养就好。” 沙慧兰还是皱着眉,半信半疑地看了叶知卜一眼,又急急看向于三娘:“真的?若是再不好,可得听我的,叫太医来!” 于三娘见她一副真情流露的模样,心头微动,终于放软了声音:“好,若有不妥,必叫你来管。” 沙慧兰这才稍稍放心,絮絮叨叨地又问:“你冷不冷?走,回屋,我陪着你。啊,对了,萧铎那小子呢?我来半天没见他人,他又躲到哪儿去了?” 叶知卜忍不住笑出声来,看了眼于三娘,心道:英王妃倒是有趣,像极了靖如玉。 于三娘也忍不住嘴角微动,伸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声音淡然:“这我哪里知道。” 一行人带着不同的心思,顺着小径慢慢走远了。风微凉,吹得枝头细碎作响,像是一次沉默的低语。 走了几步,沙慧兰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朝身后的于三娘说道:“一会儿,我给你看一个人。” 于三娘有些好奇,是什么人,沙慧兰却卖了个关子道:“等会儿就知道了。” 几人刚走回卧房后院,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走上前来,低着头,缩着肩膀,像个被风吹歪了的小蘑菇。 沙慧兰笑嘻嘻地看向于三娘和叶知卜,得意地道:“看看。” 众人一听,便顺势打量起这丫鬟来。 只见那小丫鬟约莫十三四岁年纪,身量瘦小,眉眼普通,皮肤粗黑,鼻头塌塌的,下巴又尖又窄,活脱脱一张叫人一眼就忘记的丑相。 叶知卜眨了眨眼,忍着笑咳了两声,心里想着:这模样,叫她夜里给人递茶,怕是能吓掉一半魂。 于三娘也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掩了下去,神色淡然地问:“王妃带人来,是何意?” 沙慧兰神色正经地笑了一下,指了指那丫鬟,只见丫鬟开始解衣服扣子,吓得叶知卜连跳带叫地跑远了。 第441章 我去,你怎么是个男的! 只见那丫鬟低着头,手忙脚乱地解开了衣服的扣子,动作又急又慌。 叶知卜一看情形,不由得心头一跳,嘴里大叫着“哎哎哎,慢点慢点,别当着男人们的面儿脱啊!王妃,你这丫鬟怎么这么不讲究?”说着他连连后退几步,差点一脚绊倒在身后的萧铎身上。 其他人见丫鬟这样子,也都怔住不说话,沙慧兰却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只听“哗啦”一声,那小丫鬟用力扯掉了外衣,露出里面一身妥帖的男装,布料虽旧,却裁剪利落,腰身平直,哪还有半点女子的模样? 众人一时都看呆了。 萧铎眯起眼,盯着那人的脸细细打量。他忽然迈前一步,伸手向沙慧兰借了一块帕子,在一旁水缸里沾了水,伸手在那丫鬟——不,男子脸上用力擦了擦。随着一阵揉搓,原本粗黑的肤色竟渐渐露出一层较为白净的皮肤来,鼻头也不塌了,下巴也不像先前那般又尖又歪。 萧铎看得心头一震,忽地惊喜地叫道:“飞星?!” 那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张略显稚气却坚定的脸,眼眶微微发红,声音低哑地应道:“是小的,王爷。” 众人一片哗然。 原来这装丑成丫鬟的人,竟是瑞王府里的飞星,而这飞星的身份,竟然是向来稳重能干管家——思忠的儿子! 叶知卜瞠目结舌地指着他:“你你你一个大小伙子,怎么搞成这样子了?!” 飞星脸上浮起一丝不好意思的笑意,拱手解释道:“小的奉英王妃之命,潜入皇城打探消息,怕人认出,便乔装成丫鬟模样。” 沙慧兰在一旁笑着补充道:“现下局势不明,身边有个机灵能用的人,总归多一分底气。” 萧铎半是心疼半是气恼,轻拍了拍飞星的肩膀,低声道:“你父亲也真是忠心了!” 飞星眼眶更红了几分,却咬着牙摇头:“王爷受苦了。” 叶知卜忍着笑,打趣道:“我说怎么觉得这丫头忒丑,原来是男人装的,还故意弄这么磕碜,险些害我晚上做恶梦!” 于三娘一听,便瞪了叶知卜一眼:“什么叫‘磕碜’?掩人耳目,难道还叫他扮个俏丫鬟不成?” 众人听着,纷纷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许多。 于三娘站在旁边,望着飞星,心里也浮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天下乱象,人心如棋,谁不是在暗夜中小心翼翼摸索? 她微微点头,语气缓和了几分:“这个小伙子有胆识,英王妃更有远见。如今咱们这边,多一个人,多一份助力。” 飞星立刻俯身行礼,郑重其事道:“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萧铎眼眶微微发热,猛地转开头,假装去看远处的天色,轻咳一声:“好了好了,都散了。我带飞星去好好洗洗,这么俊的小郎君,扮个丫鬟模样儿,说起来还是我瑞王的人,这怎么能行?!” 太阳渐高,众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仿佛这乱世风雨里,也能凭着一点点信任和热血,步步前行。 飞星换了身干净衣裳,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他束了个小发髻,穿着一身青布短袍,眉眼里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气息,只是神情间藏着几分藏不住的沉稳和忧色。 他走到屋里,规规矩矩行了礼,站到萧铎身侧。 沙慧兰见他打理得整齐,微微颔首,柔声道:“飞星,这里都是自己人。你将收集到的消息,一一道来,让大家也好心里有个数。” 思忠点点头,面色一肃,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回王爷、王妃,各位贵人们。宫里出了乱子,如今局势紧张,有消息传出,陛下命不久矣咱们瑞王府在王爷离开之后,很快就被封了。太子派了人将府门钉死,府里的人各自散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眼中浮出一抹愧色,拳头紧了又松。 “但是——”他眼神一亮,声音也微微高了些,“府里的仆从们,虽然四散逃命,可心里还是惦记着瑞王府,盼着有朝一日能再回去。他们中有人冒着风险,偷偷地给我和我父亲传了不少消息。”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一震。 萧铎忙问:“都散了,你们怎么生活?另外,都传了些什么消息?” 飞星略一整理思绪,沉声道:“一是,有几个官籍丫鬟,之前是皇上赏给王爷的,王爷走后她们重新回到宫里,被再分配了,目前虽然受制于新主人,但暗地里还是向着咱们王府;二是听几个宫里的小太监说,朝堂里关于王爷殿下的消息忽然多了起来,有人说,王爷是叛党同谋,也有人说,王爷是被冤枉的。” 说到最后一句,飞星眼中带了股咬牙切齿的愤怒。 叶知卜听得直皱眉,低声骂了句:“一群乌龟王八蛋,两位王爷都是好人,怎么能往他头上泼脏水?” 沙慧兰却神色冷静,轻轻抚着衣袖,缓缓问:“飞星,宫里的这些消息,都是谁传的?可曾确认真假?” 思忠郑重道:“大部分是几个爱赌钱的小太监说的。小的和父亲分两路找人获取消息,又交叉比对过,应该八九不离十。” 于三娘这时也开口,声音清冷:“舆论忽起,大抵是有人要借此做局。不管真假,既然有了风声,便要早做打算。” 萧铎皱眉思索半晌,抬头看向沙慧兰:“王嫂,你在哪遇到的飞星?” 沙慧兰微微一笑,眸中却是冰雪一般的清明。她轻声道:“你王府被查,仆人们四下逃命,当时我父亲暗中将思忠和飞星藏在了沙府。” 飞星听了,连忙跪下,磕头道:“王妃恩情,属下没齿难忘!” 沙慧兰伸手扶他起来,语气柔和却不容置疑:“这世道乱了,人心也乱了,咱们更要拧成一股绳。飞星,你吃点东西,歇一歇,这里我也不能久待,免得太子的人盯上。” 飞星连连点头,声音哑着应了。 屋中气氛凝重,却也隐隐透着一股久违的力量感。众人心知,这一局虽难,却不是无路可走。 第442章 认识爷爷是谁么? 萧爽站在门槛内,望着沙慧兰的身影,心中百味杂陈。风吹动屋檐下的灯笼,一丝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映得他眼底情绪翻涌。他明白,这一别,又得好几日才能再见,更不知下次再见时,宫内的局势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沙慧兰本是要走的,却回身抬手,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柔声叮咛:“别送了。门外谁知道藏着多少眼睛。太子的人盯得紧,我不能让你冒险。” 她的手温温热热,带着淡淡的香味,力道虽轻,却有种不可抗拒的坚定。 萧爽喉咙哽住,半晌才点了点头,眼圈微微发红。 他忽然伸出手,猛地将沙慧兰紧紧拥进怀里。那一刻,他才真切地意识到,无论外面风雨如何,这个温柔而坚强的女子,是自己这一生最深的牵挂。 沙慧兰一怔,很快也回抱了他一下,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记住,你还有家人在等你。做事可以狠,但心不能乱。” “嗯。”萧爽喉头滚动,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哑得厉害。 他闭了闭眼,在心中暗暗发誓:这一仗,不论多难,他都要杀回来!要护住瑞王府、英王府,护住沙慧兰,护住与他们有关系的所有亲朋好友! 风吹动门外的阳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伺,可这一刻,萧爽的心却暖得像小小的火炉。 沙慧兰松开他,轻轻整了整他的衣襟,像往常一样细细叮嘱:“脾气不要倔,凡事稳着来,你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萧爽眼圈发热,只能重重地点头,不敢多说一句,怕一开口,就泄了那股汹涌而出的情绪。 沙慧兰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萧爽站在门内,久久未动,只听得自己心跳声在寂静中一下一下地敲着誓言。 誓要萧义——血债血偿!誓要——英王府再立京城! 萧爽送走沙慧兰,心里一阵空落落的,正打算回去和于三娘他们商量后续的事,却见书墨急匆匆从院里窜了出来,一边整理袖口,一边脚下生风,像一阵风似的要往外冲。 萧爽一把拦住他,笑着问:“干什么去啊,急成这样?” 书墨一怔,回头见是他,忙压低声音道:“去赌坊抓人,堂主有令,让咱们动手了。” 萧爽一听,眼睛亮了。他心中顿时明白了,怕是要去收拾那几个乱嚼舌根的小太监。他摩拳擦掌,兴致盎然地凑上去,低声道:“记着,要是有人嘴硬,油盐不进,不妨用子孙根吓唬吓唬他们。” 说罢,还坏笑着比了个剪刀的手势。 书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扑哧一声笑了,连连给他竖大拇指,压低嗓子赞道:“高!不愧是王爷,就是懂得这些人的心思!” 萧爽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笑了:“少拍马屁,赶紧的。把那帮孙子弄回来,咱们慢慢审,审出什么是个什么。” 书墨连连点头,眼里精光一闪,心里已打定主意,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些藏着掖着的消息都给抖搂出来。 说罢,他提了提衣襟,猫着腰,像一只机警的狸猫一般,轻快地消失在巷子里。 萧爽站在原地,看着书墨的背影消失,心里不禁发热。虽然局势艰难,但能有这些兄弟姐妹并肩作战,真好。他吸了口气,转身快步回屋,准备同于三娘他们定下接下来的部署。 今天,京城注定不会平静。 戌时。 家家户户点起了灯,守在赌坊所在巷口的书墨轻轻抬手,周边立即冒出几个壮汉。 “一会儿,看我眼色行事,务必抓活的,抓住后,蒙眼带回去。”书墨看了一眼所有人,郑重说了几句。 “是。”几个壮汉恭敬地作揖回应,随后各自散开了。 一阵风吹得赌坊门前的灯笼猎猎作响,昏黄的烛光映出里面熙熙攘攘的人影。赌桌边骂声、笑声、摔骰子的声音乱作一团,一片热闹喧哗。 书墨带着两个人,从偏巷里绕了出来。他眼神一沉,低声吩咐道:“目标一共三个,全是太子手底下的小太监。别惊动其他人,悄悄动手。” “是!” 几人动作利落,各自藏好。书墨自己则拍了拍袖口,挺胸走进赌坊,一副来玩两把的模样。 堂中烟气缭绕,骰子哗啦啦地滚动着。他很快锁定了目标——靠东墙的赌桌旁,坐着三个穿着寻常布衣、眼神四下乱飘的小子。他们正一边打着骰子,一边低声说着什么,神色又紧张又贼眉鼠眼。 书墨微微一笑,从一旁端了一个碗茶假装路过,猛地一个踉跄,把一碗凉茶泼到了那仨人身上。 “哎哟!谁啊!”其中一个小太监跳起来,满脸怒色。 书墨赔着笑弯腰:“对不住对不住,手滑手滑!” 就在那几人分神的一刹那,藏在暗处的兄弟们已如鬼魅般闪出,一人一个,手刀劈在脖颈上,“咚咚咚”三声闷响,三只小太监应声倒地。 “抬走!”书墨低喝。 几人动作麻利,把三人往外一拽,迅速消失在巷子里。 路上,有个兄弟笑着问:“墨爷,要不要去看看别的弟兄们?” 书墨咧嘴一笑,拍了拍腰间别着的小刀,低声道:“用不着,这几个是最滑头的,你们都轻而易举拿下了,其余那几个,也是点毛毛雨啦。” 众人憋着笑,加快脚步,一路朝小院而去。 夜风中,只剩下赌坊内还在呼喝的赌徒们,丝毫未察觉,有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被带去过一场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夜。 几人把小太监们扔进院子偏厅,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咳咳咳——” “咳呸——!” 三个小太监醒了,一个个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嘴上还塞了布条,顿时眼中满是惊惶。 书墨抱着膀子倚在门边,冲萧爽咧嘴一笑:“王爷,要不要给他们开开眼?” 萧爽负手走了进来,眼神里带着一丝懒散,脚尖一勾,将其中一个小太监踹倒在地,慢悠悠道:“认识爷么?” 第443章 太监吐实话 书墨上前一拽,把那小太监嘴里的布条一把扯下来。 小太监嗓子里哼哼了两声,刚想叫喊,立刻被萧爽一脚踩住肩膀,动弹不得。 “抬起头来看看,想清楚再回话。”萧爽声音平静,“问你们点事,老实回答就给你们留条命。不然——我是谁,都认识?你要是不认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 他微微一笑,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在小太监鼻尖一挑。 刀锋冰凉,小太监顿时吓得浑身打颤,哭丧着脸连连点头道:“英王,求求您,您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小的死不足惜,别脏了您的宝刀。” “说,萧义在宫里都干了些什么事儿?” 小太监嘴唇哆嗦着,支支吾吾:“小、小的只是……只是太子府里一个传信的,小的不知道宫里的大事啊……” 萧爽挑眉,看了书墨一眼。 书墨心领神会,笑嘻嘻地从桌上拿过一个小刀套子,里头装着几根细细的银针。他蹲下身子,一根银针在指尖灵活地转着,慢条斯理道:“行啊,不说也成。咱们一根根扎,扎到你说为止。对了,本少爷还有个绝招——用你子孙根上仅剩的那点肉试真,不过嘛我这个手法不太好,可能会疼得你魂儿都飞出去” 小太监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哆嗦得跟筛糠似的,哇一声哭出来:“别别别!王爷王爷,您高抬贵手,我说!我全说!” 萧爽看了一眼旁边另两个小太监,他们也吓得脸色煞白,拼命点头,连连呜呜叫着,意思是自己也会说。 “真不错,这样多好,我省了一根针,你们也保住了一条命。”书墨将针收回,笑着调侃道。 萧爽嘴角勾起冷笑,往后一靠,双手交叉抱着,一只手的手指上下动着:“好,那就从头讲,别落下一个字。” 于是,几个小太监你一言我一语,把自己知道的全倒了出来: “太子让我们盯着周王府,尤其是后门……说什么,周王要是带兵回府,就要立刻通风报信……” “还有,太子府的管事,专门收买各王府的下人……他、他还让我们……拉拢各王府的人去赌场,每拉去一个,给二两银子” “太子说是要紧盯英王妃……” 一桩桩,一件件,听得萧爽眸光微沉,心中杀意翻滚。 书墨听到“紧盯英王妃”这一句,忍不住撇撇嘴,低声骂道:“从女人身上下手,忒歹毒了些!” 萧爽却冷冷一笑,眸色森然:“那就是个畜生,据说他和父皇的妃子还有染” 他起身拍拍手,目光冷冷扫过那几个跪着的小太监:“皇上现下如何了?要是敢撒谎——”他声音低了下去,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仔细想想再回家,如果瞎说一个字,就不是扎针了,我会到敬事房拿了你们的命根子喂狗,让你们死后都不能投胎” 小太监们几乎趴倒在地,连连磕头,哭着发誓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书墨走过去,把他们一人踹了一脚,嘴里念叨着:“快说!爷爷们不稀罕你们磕头。” 小太监们被吓得魂飞魄散,额头贴在地上都不敢抬头。那第一个太监哆哆嗦嗦地开了口: “皇上……他是,是真的……已经没了。” 他声音低得像蚊子,脸色惨白,“小的原先听府里的下人们传言,皇上忽然暴毙,连个太医都没来得及请。尸身如今藏在正阳宫的密室里,太子不许走漏半点风声。” 另一个太监急忙接话,声音也带着哭腔:“太子这几日反复进出各个宫殿,像是在找一样东西——有人说,是一份密诏,也有人说是兵符。听人说,只要那东西不在手,太子登基就名不正言不顺……可不知道为什么,找了好久就是没找到!” 书墨一听“名不正言不顺”几个字,眉头一挑,目光飞快地掠向萧爽。萧爽没说话,眼神却一点点阴沉下来,像是风雪将至前的山林,冷得瘆人。 “李辛呢?”萧爽眯起眼问,“陛下龙驭宾天后,他去了哪里?” 第三个太监用力点头,声音细细的:“据说,李总管在皇上断气的前一夜忽然就不见了。太子气疯了,封了宫门,在内廷张贴缉捕文书,说李辛私藏诏书,叛主逃命,重金悬赏!可到现在都没找到他,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说到这里,那小太监忍不住擦了把冷汗,低声补了一句:“听说太子现在连宫妃和几位老嬷嬷都打……前日御前侍书挨了鞭子,满背都是血……” 萧爽“啧”了一声,吐了口气:“这条疯狗啊。疯得不轻。” 萧铎不知从哪里走出,缓缓走到几个太监面前,低头看着这三个如筛糠一样跪着的小人,忽然问: “他在找的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有没有人知道,东西在哪里?或者说,去哪里找能好找一点?” 小太监听到第三个人说话,抬起头看到是瑞王萧铎,打了个哆嗦,满脸一愣,眼中露出一丝恐惧:“这个……没人知道。王爷,小的们是真的不知道,不是不愿意告诉您几位啊!” 萧铎沉默了片刻,忽而一笑,却冷得刺骨。 “你们几个,带下去看着,不能死,也不能伤,三日后再审一次。”书墨拱手,冲后头招了招手,几个人立刻将三个太监拖了出去。 待院中安静下来,书墨才走上前,低声道:“二位爷,这下该是真的了。太子弑父,企图登基。” “弑父。”萧爽轻声重复一遍,眼里寒意更甚。他缓缓转头,望向远处皇城的方向,像是隔着层层风雪、透着岁月仇怨去凝望那座金色的宫阙。 “他也真的胆子大,”他说,“不怕真龙血脉未绝,到时候要了他的狗命。” 萧铎皱了皱眉头,目光凌厉:“可惜——” “他忘了,还有我。” 他转身,长袍翻飞,声音稳而低,像一口埋在冰雪下的寒井:“二王兄,咱们既然回来了,就给他送个礼,叫他这几日都睡不安稳。” 萧爽眸中精光一闪,笑道:“听你的。不过,你隐蔽着点,既然他没找到李辛,说明李辛还活着。此人定是知道些什么内情,或者,手里拿着玉玺。” 萧铎不答,只缓缓伸出手,从袖中掏出一封折得极细的密函,放入萧爽掌中。 第444章 我回来了! 密函写得极简,用的是军中特有的暗语,纸张极薄,字迹深浅错落,但落在熟人眼中,便如烙印清晰。 “边境战起,敌军压境,旧部无主。太监卢恩传太子喻,接管先锋三营,调兵失策,折将四员,折兵六千。 西线已失烽台三座,伤员遍野,军心浮动。 萧爽翻看之后,脸色骤变,低声道:“卢恩……又是个太监!这些阉人是要亡我大盛啊!” 萧铎冷笑了一声,语气却像寒夜枯井:“萧义这个狗杂碎,自己不敢接管你的兵马,又不敢启用蓝将军他们,只好把兵符交给心腹太监接管,这样好一并掌控前线。但太监们又不懂兵法,卢恩更是个只会拍马屁的的笑话,仗没打过,据说马都不会骑……这些年,只知道在萧义跟前谄媚,还管军?呵,他连自己的命都快管不住了。” 萧爽抬手按住信纸,拇指在“折将四员”这行上重重一顿,声音微哑: “看这笔迹,应该是江英。他是我的副将,跟我五年,素来稳重。字写得如此潦草,说明军中已经濒临崩溃。” “若兵败,皇权颜面尽失,那位要这样的天下有什么用呢?”书墨有些不解。 “那更好,”萧爽的眸色沉了下去,吐出几个字,“天道不助他。” 萧爽双手背后,缓缓走到旁边,望向西北遥远的方向。那里风起云涌,烽火连天——是他曾驰骋多年的疆场,是他一次次血战突围的地方。 “我不出,他们必定会被太监害死;我一出,天下人都会知道,我反了。” “我和于堂主谋划了一下,密派三路,一路接二嫂及沙府上下,一路随你去边境,一路——”他顿了顿,目光如刀,“随我,去找老八。然后,你和老八的兵马汇合,咱们一起打回来。”萧铎低声道。 门外风声猎猎,一角小花被吹入廊下,打着旋。萧爽立在窗边,望着夜色沉沉,一语不发,手掌却微微收紧——像是握住了那早晚要染血的兵符。 萧爽久久未语。 风一阵阵从大门缝里灌进来,卷起那朵落入廊下的小花,在地砖上颤颤巍巍地滚动着,像是一点沉默的火——忽而燃起,忽而又寂然无声。 他背对着萧铎,眼神似钉入了夜色里,沉重而缓慢地开口:“你说……我会不会害了大家?” 萧铎沉声答道:“若是三年前,我也不会劝二哥这样做。但现在,父皇身死,萧义遮掩龙体,江山已乱。老八虽手握兵权,但他与你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你若出事,他必不会坐视不理,同理,你要是蒙冤惨死,老八也不会有好日子。” 萧爽依旧不动。他的肩微微抖了一下,那是难以察觉的悸动。 老八虽素来清冷寡言,却是几位皇子中与他血缘最近的一个。 他忽地转身,眼里多了一层深深的幽光。 “可是,现下尽管躲藏,你还活着,万一卷入这里” 萧铎没有退缩,直视着他的兄长,声音低缓却无比坚定:“我相信的从来就不是皇权,是人品。” 这句话如闷雷炸入静夜,一时四下无声。 萧爽的喉结动了动,眼中映着萧铎的脸,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一幕幕:父皇温言叮咛,兄弟并肩策马,夜雪下沙场尸横遍地,母妃垂泪在榻前轻唤……一切恍如隔世。 他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缓点头:“好,那我便打回来。” 话音落下,他抬步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吩咐萧铎和书墨:“三路人手务必可靠,不可走漏消息。接慧兰那一路,我想让你们两个亲自带人去,我不放心旁人” “这是一定的。”萧铎应得利落,“飞星说他已经观察了好久,有办法避开太子的暗哨,将我们带入沙府,到时候,我们走密道,将他们带出来。” “还有,”萧爽停住脚步,微一侧头,“老八一向爱着急,若你遇到他时我还未到,就把这个给他。”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老旧的铜牌——边角磨损严重,正面却依稀还能辨出“英周”二字,背后刻着一行极小的字,是少年时兄弟二人自刻的盟誓。 萧铎郑重接过:“二皇兄放心,我会转交给八弟。” “记住,我不到,你们不可轻举妄动。” 风声渐响,卷起前方屋子门帘的一角,头顶的夜色浓得像一壶沉酒,而酒中那柄尚未出鞘的刀,终于轻轻动了一下。 两日后。 夜色如墨,风沉沉地卷过京中街巷,街灯稀落,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那马蹄深深、心跳沉沉。 萧爽换上叶知卜给的假面皮,又一身商贩打扮,肩背包袱,腰间系着一根老旧的黄麻绳,鬓边抹了灰,手上指节故意刮出老茧状,看上去就是个跋山涉水做苦力的小贩。身后随行一人,正是侯琛,扮成了他的二哥,将他安全送出了京城。 他沿着早前书墨安排好的小道,一路穿过林子,绕至一个小码头,坐上一艘不起眼的渔船,在月光未全落时便离开了京郊。 码头的舵手是逍遥堂的暗线之一,瞧见萧爽上船,只说了一句:“再晚半刻,风就转了。” 萧爽点点头,将一个腰牌放入对方手中,低声道:“风到不到不要紧,掌舵人到了我就踏实了。” 舵手收了腰牌,转身便撑篙破浪。 此时,没人再言语,只有桨声拍水,敲得风夜铿锵如鼓。 三日之后,掌舵人将船靠岸。萧爽落脚西郡驿外,换了马,沿着山路向边疆而去。 他夜行昼伏,进出多个驿站都换了身份,有时是药材贩子,有时是假官差,行迹虽快,却步步谨慎。 第七日黄昏,终于抵达边疆外围,离驻军之地尚有五十里,远远便听到阵阵军鼓声夹着喊杀——战事未歇。 萧爽勒住马,望着远方硝烟升腾,目光如铁,声音低哑: “我回来了。” 山风卷起他的衣袖,像是久别重逢的一声战鼓,在黄昏沉暮中震得人心血翻涌。 第445章 血染大帐 “我回来了。”萧爽望着前方漫天尘土,缓缓吐出这句话,语声低沉,却如山崩。 就在这时,一支仓皇退却的一队人马自前方小道奔来,几名军士身上带伤,一见萧爽,登时警觉,拔刀怒喝:“何人在此” 话音未落,那为首之人却愣住了,目光定在萧爽身上,如见鬼魅。 “王……王爷?!” 这一声宛如山雷滚落,惊得在场所有人齐齐跪下:“王爷!王爷——!” 萧爽下马,快步走上前,一把扶起最前方那名面色苍白的裨将,低声问道:“谁在主阵?你们为何仓皇溃逃模样?” 那人强忍住呕血之痛道:“冀将军五日前战死,卢恩临阵逃脱,将兵权推给副将周庸。现在大营乱作一团,先锋部已被敌军压到东侧战壕……弟兄们死了太多了,连旗都快守不住了!王爷饶命,我们几个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这样委屈地死,实在心有不甘” 萧爽闻言,眼眶骤红,一把扯过此人身上染血的军旗,攥在掌心,回身翻身上马,一言不发,策马如飞—— 他要回营,他要亲自杀回去。 夜色未沉,但战场已近。 远处的战线如一头扭动的巨蛇,刀光与火光在乱军之间此起彼伏。萧爽赶至前锋阵时,只见一处壕沟满是尸首,血流成渠,而他昔日亲自训练的三营军士竟被打散成群,无力组织反攻。 一杆本属于他麾下的白金龙牙旗倒在泥水里,被敌军数人用马蹄踏得稀烂。 萧爽胸口剧震,恍如心头一刀。 “王爷!”一个副将打扮的人认出了萧爽,激动地站了起来,飞奔到他马前。 萧爽笑着,拍了拍那副将的盔甲,后抬眼望着那横尸遍地的甲士,那些曾在他麾下受训多年、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心中猛然血浪翻涌! 他拔出腰间刀,猛然一夹马腹,战马嘶鸣而出,如箭疾驰! “杀——!” 这一声怒吼,惊雷般炸响在沙场! 敌军前锋正围攻溃散的三营残兵,猝不及防被人从侧翼冲杀,一人一骑如鬼如神,斩铁如泥,刀光之中竟无人能挡。待看清来人模样时,几名敌中校尉猛然变色,纷纷惊呼出声—— “他……他不是死了吗?!” “萧爽?!他怎么回来了——!” 恐慌如潮蔓延,敌军队形瞬间大乱,有数人直接勒马后退,连长枪都来不及带走。 三营残兵原本已无斗志,此刻望见马背上那熟悉又威震边关的身影,一个个眼眶通红,呐喊着追随上前! “王爷还在!王爷回来了!” “跟着王爷!杀——!” 喊杀声如海潮倒卷,原本溃散的防线竟在顷刻间聚合成势! 萧爽挥刀斩下一名敌将首级,鲜血洒满胸前,他回头高声喊道: “传我军令——打响号角,列七星阵!三营回位,五营绕后!” 这一刻,他不再是逃出京城的罪臣,也不再是那个畏首畏尾的男子。 他是萧爽——先皇帝之子,边关之魂,十万兵马的主帅! 夜色终沉,风过边塞,号角连连。营中火把通明,众将士纷纷集结于主帐前。 一个浑身泥土和血之人走近萧爽,将血淋淋的战报呈于他面前:“敌军先锋尽退,周庸受伤,已暂归营后。王爷,您发生了何事?怎么宫里派了一个阉人来接管咱们?……但是,事到如今,无论王爷做了什么决定,弟兄们誓死相随!” 萧爽扫视众人一眼,将战刀插入营帐之外的泥地,沉声道: “从今夜起,所有兵权回归主帅中军。违令者,斩。” “是!” 雷霆般的回响响彻天幕。 萧爽重新执掌兵符,一封密令当夜发出,传向那不远的西南荒原——他要与周王兵马合流,重建联军。 而在这一刻,京中尚不知——那位被海捕文书通缉的王爷,已经重登战场。 夜风卷过边关营帐,火光在夜色中摇曳不定。敌军初退,营中士气大振,然而萧爽知道,这还只是开始。 他换下血衣,重新披上战袍,吩咐左右备茶,不入主帐,反而挑了副营后那间旧石屋。那是他当年初到边关时常驻之地,简朴,却安静。 不多时,几位老将便陆续赶来。江英、牛战、徐应,还有一位自前方重伤归来的老卒林望——皆是当年他在军中一手提拔之人。 “王爷还活着……这是老天有眼呐。”江英见他坐在上位,眼中一时竟有泪意,“咱们兄弟这些日子,一直压着气活着,这口气,终于能吐出来了!” “别急着吐。”萧爽淡淡一笑,声音低沉,“我回来了,但如今这军中,可能不是我说了算了。” 众人神色微变。牛战低声道:“卢恩那狗贼虽不在大营,但还有几个太监在中军巡视,周庸虽是副将,行事却一味听命于京中,不敢有一丝违逆。前日我们想追击敌军,却被他以‘粮草不济’为由按了兵。” “他是个一根筋,”萧爽望向徐应,“你一直管着粮草辎重,你说粮草究竟够不够?” 徐应立刻起身拱手,沉声道:“王爷,够!前月刚从西南调来三千石军粮,加上之前的储备,足够十万兵用一个月!” “很好。”萧爽一拍茶案,站起身来,冷冷笑了一声,“既然周庸受伤,那就让他好好养着。” 未时三刻,营中聚将鼓暗敲,诸将分散而行。徐应带人封锁军营要道,牛战率人控制粮仓与兵械,江英与林望带亲卫三十名,直入主帐。 主帐内,两名太监还在喝着酒,美滋滋地畅想未来。 “我听说……今日前锋突围,是你擅自调兵?”那肥胖的太监一面啜茶,一面阴声阴气道,“你们可知道皇命如山?” 江英脸上堆笑:“就你们几个,也配和爷爷站着说话?” 话未说完,只听一声巨响,帐门被一脚踹开! 萧爽一身铁甲,寒光如刃,踏步而入,杀气弥天。 那两名太监脸色瞬间惨白,刚要尖叫,江英便上前,一掌封喉,叫也叫不出。 其中几个倒戈之辈更是吓得跌坐在地:“王……王爷,末将是不得已而为之——” “闭嘴。”萧爽眼中杀机四起,一步步走向那两名太监。 “你们两人,自京师来边,窥探军情,假传军令,生生葬送我四营弟兄于敌军阵下,至今犹不悔改,既如此,那便去地下给他们赔罪!” 他一字一顿,声音如雷。 江英和林望手起刀落,两颗人头滚落于地,血染帐前。 第446章 那么多大活人,都飞走啦? 萧爽亲手砍下了两个太监的头颅,众将士心头大震,但无一人后退一步。 他转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低沉: “众将士听令!我大军日夜操练,旨在为大盛保境安民。今虽天下大定,但朝内奸佞当道,阉人篡权,致使我军将士蒙冤惨死者甚众。吾今手刃阉人,立誓重振军威。此刻起,我军不从内监,只归大盛!凡有异议者,可领军俸十个月,自行离去。” “王爷!王爷!王爷!”众将士齐臂三呼,表明自己要追随萧爽。 “今日起,诸位便是我萧爽的无血缘兄弟了!我们有肉同吃,有衣同穿,共同强我大盛龙虎之师!” 萧爽随即拔刀指天,厉声道: “我等为国而战,为君而生,如今萧义弑父欺君,任由阉人擅夺兵权,诛忠灭士!我萧爽今夜起兵,北讨叛逆,直入皇都,匡扶社稷!” 他话音落地,江英、牛战、徐应、林望四人齐齐跪下,抱拳高呼: “匡扶社稷!誓死效忠!” 帐外早有守将传声喊起:“誓死效忠!” 喊声如山洪倾泻,从中军大帐传向外营,再往后方营地蔓延开来! 山风骤起,军旗猎猎,火光如昼。 夜未央,萧爽立于主帅高台,凝望远方天际。他知道,从今夜起,他便再不能回头。 三日后,边军大营后方的风岭谷中,设下重重伏兵。萧爽与江英、牛战等几位老将密谋已久,借着敌军贪功冒进、粮草告急之机,以假装突围不成、退守待援为饵,引敌深入。 敌方首领,正是昔日大盛朝中分封在北境的辅国公罗驿之子罗俊,此人素来心高气盛,妄图借边疆之乱上位图功,未曾想中了萧爽的调虎离山之计。 那一日,日暮时分,天色阴沉,风岭谷内突然鼓声震天,四面伏兵齐出。牛战率重骑断其归路,徐应封其左右翼,江英亲自领飞弩军袭扰中军,而萧爽披挂上阵,亲率一百精骑,猛掠敌阵。 杀声震天,罗俊麾下三千兵马顷刻大乱。那一战,箭矢如雨,血流成河,短短一个时辰,敌军已折多半以上。萧爽单骑冲入敌阵,斩马夺刀,将罗俊一刀斩于马下,其余残兵尽数俘虏,缴获军马两千、粮草数万石。 夜,军帐中,诸将环立。萧爽踱步帐内,抬眸望向众人,低声道: “不过数日之功,大家便歼敌主力,夺其粮马,此地守军已不足为惧。”他顿了顿,目光如刃,“江英、林望。” 两人齐步出列,拱手听令。 “自此,你二人分守西北两道,整饬守军,镇压余乱,百姓可迁入内堡,冬粮分发半成,赈灾为主,兵马屯驻依旧,禁骚扰百姓。” “末将遵命!” “我将亲率八万大军,北上入关,待拿下皇城之日,再与诸位举杯共饮。” 此话一出,帐中将士尽皆精神一震。 “将军” “放心,无碍。”萧爽微微一笑,“老八的兵在许州,我们前后夹击,定会安然无恙。” “那萧义那边——”江英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口。 萧爽眼底冷意一闪,缓缓道:“我此番北上,若他敢应战,就在京外断他兵脉;若他退避,那便直接登门问罪。你们放心,起兵之日,我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会儿,徐应会给大家发一些银子,若是我不幸战死,尔等拿着银子速速遣散士兵,归隐他乡,也能安稳到老;若是我活着,咱们有的是日子把酒言欢!” “王爷”江英知道萧爽不想让自己担心,故意把话说得轻松。 萧爽也知道江英的意思,他随即一个转身,披上战甲,踏出营帐。 高台之上,万军肃立。 他抬手一指北方,大喝道:“开拔——!” 军旗挥舞,战鼓擂响。 八万大军如洪水决堤,旌旗蔽天,铁甲映日。沿着北归官道而行,踏雪过原,破风越岭,马蹄声震动九州。 而此时—— 皇都朝堂之上,太子萧义面色铁青,站在殿中一言不发。下首几名言官与兵部尚书已然急报: “北地英王萧爽起兵,宫监二人被杀,边军尽归其手。敌军主帅罗俊被杀,兵马尽失!” “太子殿下,是否立刻征召京营蓝庭将军?” “太子殿下,是否启用诏令,调动西南三郡守军?” 萧义听着他们说话,却始终沉默。他心中明白,这不是一次边事叛乱,而是一场,针对他本人的清算。 “殿下?”一名内侍低声提醒。 “传我令。”萧义终于开口,声音冰冷如霜,“封锁城门,禁传外信。” “命皇城司彻查户部及兵部所有与萧爽、萧铎有交情之人,凡有发现者,立斩不赦。” “另外——” 他冷冷一笑,“查一查周王萧荣、沙府还有那几个还未死干净的老家伙,他们有没有在暗中搞什么鬼。” 一场朝堂与边疆的对决,正在悄然展开。 就在此时,殿外脚步声急促,一名内侍匆匆奔来,扑通一声跪下,颤声禀道: “殿下,不不好了,英王府人去楼空!护卫、家仆、车马,无一留下!” 萧义猛然回头,眼中杀气腾腾:“你说什么?你给本太子认认真真说清楚,谁人去楼空了?” 那内侍已吓得瘫软在地,语不成句:“小人、小人亲自带人去的,绝无差错。另,英王府后门有脚印拖痕,马槽尚温,像是刚走不久还有沙府也也已人去屋空,连连灶台都是冷的,怕是提前一日便走了。” “废物!”萧义一掌将案上的茶盏扫落,瓷碎声脆响一片,“不是派了人在周围盯着么?当时怎么说的,说什么保证一个苍蝇都飞不进去?现在好了!十几个大活人,全飞走了!” 殿中鸦雀无声,内侍吓得蜷缩在地上如一个受了惊吓的鹌鹑。那一刻,仿佛连烛火也静默下来。 萧义立于御书房内,背手负立,眉目阴沉,眼下浮现几缕怒色。 第447章 银包子喂狗 殿中鸦雀无声,仿佛连烛火也静默下来。 萧义缓缓踱步,眼中却翻涌着怒意与杀意:“萧爽……沙家……这一对贼寇翁婿,果然早有贼心。沙家是萧爽正妻的母家,如今连窝端走,难道是……”他喃喃,忽而厉声,“传兵部!将京中沙家旧属、英王旧部,一个不留,全数押进诏狱!” “传户部查沙府五年账册!” “传刑部!即刻起入城严查三日,凡藏匿逆贼亲属者,杀三族!” “是——!”外头众内侍齐声应下,却个个额上冷汗淋漓。 萧义闭上眼,额上青筋暴跳。一个消息未落,又有传令官奔至,急道: “启禀殿下,探子来报,八殿下所领兵马,已于齐州集结完毕,号称勤王出征,实则已越淮西,直逼中都!” “这个生瓜蛋子,本太子倒是把他忘了!早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说是勤王……”萧义一脚踹翻地上的一个椅子,满目讥诮,“他萧荣是来‘勤’本殿下的‘王’吗!” “英王南路,八王北线……他们想做什么,朕不明白?” 他猛然低笑一声,笑中却带着寒意逼人。 “那就来啊。让他们试试看,这皇位,到底是谁的。” 宫外。 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在夜色中驶过承天门,越出皇都北关,悄无声息地往郊外而去。车中,叶知卜轻叹一声,撩开车帘一角,望向宫墙方向: “路上颠簸,于堂主忍着点。如今萧义知道了英王起兵,京城定会一阵大乱,咱们短时间内再留不得了。” 书墨在他身边,脸色如常,却已握紧车内一卷羊皮地图。 “江掌柜和魏虎兄弟也应该启程了。到时候,我在路上与他们汇合,进京后探查消息,有重要情报第一时间传回堂里。” 叶知卜点头,声音低而坚定:“行谨是个生人,武功也不错,你们在一起帮着瑞王,确实是个不错的搭配。” 于三娘斜着身子靠在一张软垫上,看着叶知卜和书墨,笑道:“事已发生,迎难而上。” 马车滚滚向前,车轮辗在了一块碎石上,叶知卜和书墨被颠地碰了头,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仿佛是在自嘲,又像是在为彼此鼓劲儿。 京城内。 夜色越加沉寂,月光如洗,兵部的铁骑在街道上来回巡逻,手持兵器的士兵步伐沉重。 天边有几颗星星零星点缀,似乎都在注视着这个动荡不安的城市。 叛军即将攻城的消息乘风而来。 传言四起,京城内外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老百姓都想逃出城保命,但城门早封,无人敢对皇家的权力发出任何反对的声音。 就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侯琛每日站在春来茶行门前的巷子口张望,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神却紧紧盯着巷口的几个站岗兵卒。 他时而给兵卒们倒些茶水,时而给他们买些粥饼,慢慢地,大家变得熟络起来。 终于有一日,一个穿着盔甲的人带着那几个兵卒,大步走进了茶行,气势汹汹。 侯琛心中一紧,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几分。他将手中的一包银子悄悄放入那个官员的手中,眼神里满是乞求之意。 \"大人,小的这都是些小本生意,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开罪官府呀。只是茶叶易碎,\"侯琛的声音低沉,语气恭敬而急切,“小店靠卖点茶水度日,不敢扰了大人的正事,还望大人体恤一二,吩咐底下的兄弟们动作轻一些。” 那官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但最终还是不动声色地收下了银子。他掂了掂手中的银袋子,嘴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你说得对,茶叶确实易碎。”他抬头,挥了挥手,“你也知道,这几日的风头正紧,万一这茶行里藏着些不得了的东西,我也不好向上头交代” 侯琛听得出话中的威胁之意,但他并没有很害怕,因为那包银子,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他低垂着眼,没看那人,心里松了口气,随即低声道:“自然,自然知道。大人放心,没什么可疑之物,都是普通的生意。”他边说边带着士兵们往后院走去,同时,还大方地打开了所有的屋门,让他们一一进去搜查。 “大家动作轻点,掌柜的做生意不容易。”那带头官兵扯着嗓子说了一句。 “是!” 士兵们查了屋内,又查院子,最后低头走进了柴房。 一推开柴房门,一股霉味和木屑的气息扑面而来。柴房里堆放着木柴、干草和几只旧罐子,看似极为普通。但在那堆乱七八糟的木柴下面,却藏着一个人的身影——南宫影。 他的脸色苍白,身形消瘦,正趴在一堆干草上,双眼半睁着,完全没了之前的神气。 几个士兵捏着鼻子进去走了一圈,出来汇报说里面有个人。 侯琛急忙笑着走上前:“他是我家的一名家奴,犯了错,被我关在这里罚一罚,不值一提。柴房里拉屎撒尿的,有点臭,官爷们别进去了。”他快速说完这些话,上前将柴房门关上,深怕士兵们会多想。 那名带头的军爷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琢磨什么,最后不再多问,只是扫了柴房门一眼,随口说道:“既然是自己家的奴才,差不多罚一罚就得了。”他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其他士兵也随之跟上。 侯琛心里一松,立刻跟了上去,笑容更甚:“多谢大人,给您添麻烦了。”他低声道。 “嗯,记得小心点,最近见到可疑之人,要立刻汇报给街上的兄弟们。不然,看了你头。”那名官员淡淡地提醒道,语气中依旧充满了威胁。 侯琛送走了兵部的人,关好院门,转身走进了院中的密室。萧铎站在一角,脸色暗沉,眼中闪烁着几分怒意。 侯琛走到萧铎面前,低声道:“走啦。”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却也掩不住那股疲惫。虽说今天这一场险些爆发的搜查计划顺利完成,但侯琛心底深处却清楚,今天的局面只不过是暂时的平静。 萧铎微微抬起头,声音极低:“辛苦了。” 第448章 杀! 齐州,地势开阔,地利险要,是南北兵锋交汇的咽喉。数日前大雪初霁,如今虽已出了太阳,寒意却仍未散尽。厚重的云压在天顶,暗藏着某种不安的躁动。营帐之间旌旗猎猎,兵甲森森,一切都预示着风雨欲来。 夜色渐浓,营中一座大帐亮着温暖灯火。帐内铺着厚实的地毡,炉火正旺,驱散了夜间的寒气。案上铺着最新绘制的地形图和京畿城防布置图,几支狼毫笔横陈在图边,似乎刚被人用来圈画勾勒。 萧爽坐在主位之上,身披铁甲,甲上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他一路北上,与敌交锋三场,刀锋未歇,如今方才稍得喘息。帐内的酒炉飘着微香,热气渐渐升腾,他站起身脱去战靴和盔甲,之后轻衣斜倚,一手把盏,另一手轻敲桌面,眼神却依旧锋利,犹如未入鞘的长刀。 对面是萧荣,神情虽淡然,却也压不住眉眼间久历沙场的锐气。他如今已是十五万大军的都统,将自己的军队与萧爽的大军合编之后,整支兵马声势更甚。 两人一夜未眠,自日落谈至此刻,帐中已换过三轮酒。 “你说五王兄?”萧荣皱着眉,放下酒盏,“你居然想……推他去主天下?凭什么啊,天下是咱们兄弟一起打下来的!” 萧爽淡淡一笑,举杯一饮,“他稳,沉得住气,能容人用人的同时手腕也狠绝果断,有咱们身上没有的特点。你、我若称王,即使他能助我们,朝里那些人也未必乖乖听话;他若称王,你、我亦心安,更重要的是,他一直在京城,熟知朝内关系,在用人和治理江山方面比我们更优秀。” “可你是父皇最早封王之人啊!”萧荣神情中透出不甘,“边疆是你镇下的,虎符是你拿着的,如今南北将心尽数归你,是你率领我们进京平叛乱。你若不争,我心里有些不甘。” “争?”萧爽低声一笑,把酒盏搁在桌上,神色一敛,像是忽然忆起某些早已尘封的往事,“当年太后下旨逼父皇废母亲的封位,我不是没争,但是舅父一家还是被流放北岭,连一封家书也不能送回。你以为父皇封我英王是什么意思?不是说我英明睿智,是让我心里有点数我在边境多年,已经不适合京城的波诡云谲。老八,有时候,不争也是一种争。” 他说到这,目光微动,像是穿越风雪重回那座冰封的孤城。 “前一段时间,我几近陷入一场爆炸案,老五将那件事处理得得体妥善,我觉得他适合掌管这天下。” 他抬头看着萧荣,声音低而笃定,“我欠的血债太多,慧兰跟着我也没过几天舒服日子。荣弟,若真有一人必须担此大统,我希望是他。二哥不是不愿意推举你,只是你过于宅心仁厚,这样的性格,恐不能健康善终” 帐中一时沉寂,唯有炉火轻鸣,烧得一块枣木发出清脆的爆响。 萧荣凝视萧爽许久,目光里翻涌着百般情绪,终于低声道:“哥,你真的不想要这江山?” “我要的,是让这一身铁血,能换来的太平天下。百姓生活的苦,只要有人能解他们的疾苦,就够了。”萧爽笑了,目光却透着疲惫和隐忍,“慧兰还等我回去,和她一起种花、煮茶、看雪落窗棂,看晚霞满天。而这些,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能做到的事。” 萧荣低下头,默然许久,忽而抬手一拱,“若真如二哥所言,臣弟愿意拥戴他。” 萧爽看着萧荣,心头微松,却又轻声一叹:“你我兄弟,健康终老,便是极好。” 两人对坐,帐外风声渐息,夜更深,火光映照他们坚定的脸庞。外头传来营哨交接的脚步声,一切都井然有序。 萧荣忽道:“你出发前,京中局势如何?咱们进京后又当如何处置?” 萧爽眸光微转,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缓缓道:“京营兵心未稳,禁军多听蓝庭之令。咱们得先掌握兵部,掌天街五门,之后,文官那边也须有人应声而动。” 他指着地图,“你与牛战率一部分人马于京外设伏,设封锁线,防萧义出逃及拦截外边来的援军。我带一部分人冲进宫里,将那贼拿了。” 萧荣一怔,随后笑出声:“你倒是说得轻巧。” 萧爽也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出京时,和老五初步预演了一下。京中狼虎环伺,不早做准备,谁知自己明日是君是囚?” 两人对视,皆是一笑,酒意微醺,情谊更甚。 那一夜之后,大军列阵,齐州之北的旷野上,铁骑整装待发,战旗如林,号角未吹,杀气已震山河。 风正劲,烽烟起。 王者之战,已然揭幕。 夜半三更,京城笼在厚重的黑幕之下。漫天阴云压顶,连星光都无法透下,仿佛天地间只剩沉默与压抑的喘息。街头的灯火早已熄尽,只有巡夜兵偶尔的脚步声,在空荡街巷中回荡。 然而,一道惊雷从城西震起。 紧接着,是滚滚如潮的战鼓声。 齐州兵马突袭京师,一路势如破竹,锋芒直指皇都城门! 天街之上,萧爽亲披战甲,策马当先。 “破门!”他一声令下,牛战领着破军营驾着云梯巨车撞上厚重的西门。火油飞泼,烈焰腾空,伴着轰然巨响,大门轰然崩塌! 金甲铁骑潮水般冲入城中,萧荣率护卫军从东门直插,十几万兵马前后夹击,如刀切豆腐般将京营数万禁军撕成两段。 天子脚下的军阵,自不及沙场老兵。 “大胆!”宫墙上,一个内监高声喊着,话音未落却被冲阵军一箭射死,一道鲜血溅满了身后的宫墙。 禁宫之内,火光映天,哀叫连连。 侍卫仓皇应战,却哪里挡得住边境的兵马。萧爽领着精锐直破太极殿,长枪扫过,拦路者无不披靡。 他马踏丹墀,衣袂烈烈,一双冷眸直望御阶之上。 “萧义,给老子滚出来!” 御座后,一道身影踉跄站起,正是萧义。 第449章 连夜登基 萧爽带着人杀进皇宫,宫内乱作一团,萧义藏于太极殿椅子后,被萧爽一嗓子喊了出来。 萧义面如死灰,身着明黄袍服,腰间尚挂着象征太子皇权的玉佩,颤声喊道:“萧爽,你敢弑储君?你是要造反吗!” 萧爽勒住马缰,长枪横指,冷笑一声:“造反?你当初勾结外贼,借机废储,杀我旧部,封锁边关,擅改诏令,如今却来问我何为‘造反’?你这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的性格,等着下辈子再改!” 火光映照下,他满身铁甲寒光凛冽,眼神如刀,杀意沉沉。 御阶之上,数名内侍试图挡在萧义前头,却被萧爽身后跟随而来的兵士们一一掀翻。 血溅黄阶,惨叫不断。 萧义不敢再言,转身跑到另一扇门前,用力拉开门准备逃跑,不料却撞入另一道身影怀中——正是萧荣。他满身戎装、披风翻飞,脸上沾着未干的血痕,冷冷望着他这个昔日的“兄长”。 “萧义,你以为够得着龙椅扶手就是真龙天子了?” 萧荣扬手拔刀,寒光一闪,却被一旁的萧爽伸手拦住。 “莫让他死得太快。” 话音未落,外头脚步声响,一名副将疾奔入殿,跪地道:“禀英王殿下、周王殿下,五殿下已率文官诸臣自西华门入宫,正在朝堂聚集。” 萧爽点头,转身看向满殿残火与尸体,轻声道:“走,咱们一起去正阳宫看看。” 随后,他留下数名亲兵看押萧义与残存侍卫,带着萧荣直奔正阳宫。 正阳宫内,文武百官衣冠不整,面色苍白,大半人尚未从宫门突破的惊惧中回神。站在最上首者,是先王太监首领——李辛,他身着素色常服,神情平静如水,手中却端着一份沉甸甸的诏书。 众人见萧爽与萧荣缓步登殿,一时神色惴惴,不知当行何礼。直到李辛起身,拱手深揖:“英王、周王,京城之危已解,老奴恭请二位王爷听封。” 萧爽点头,只看他一眼,便道:“封什么封啊,我父皇呢?” 李辛轻轻一叹,展开手中遗诏,高声宣读: “先帝遗诏在此:皇第五子萧铎,宽仁有度,勤学政理,今继朕之后,嗣位登基,为新帝。” 李辛的声音沉稳有力,回荡在广阔的太极殿中。 殿内众人皆神情骤变——萧铎?那位从未踏足沙场的五王爷?一时间,无数复杂目光悄然投向萧爽与萧荣,有好奇,有不解,更多的是不甘。 只见萧荣一怔,下意识转头看向兄长。 萧爽却神色未变,似早已知晓这封诏书的内容。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沉默片刻后,才缓缓迈步走上金阶。甲胄未卸,身姿笔挺,宛如从战场走下的铁血天神。 他站在御座下方,深深望了御座一眼,那上头依旧残留着血迹与火焰的痕迹。 然后,他回身,朝众人朗声道:“英王萧爽在此,奉先帝遗命,拥立新帝登基。今日起,天命归位,乱臣贼子,全部伏诛!” 声音铿锵,掷地有声,如同长钟重击在每一个朝臣的耳畔。 萧荣微蹙眉头,似欲言又止,但终究闭口不语,低头站立在旁。 萧爽看着萧荣的神情,目光微沉,他的心他懂。 这不是他第一次站在这座大殿中。年少时,他曾随母亲于此听训,朝服未合,便被人讥笑为“荒野之子”;中年归朝,他献上北境大胜,却被群臣冷眼相迎。如今,他手握重兵,推开宫门,却不是为了登基,而是为了将这片焦土,交还给那个更适合坐在这里的人。 他转身对李辛淡淡道:“吩咐下去,新帝即刻登基。” 李辛连连点头,颤声应下。 不多时,宫外传来滚滚车驾之声。 一辆素色辇车缓缓驶入,车帘掀开,一名男子身着素青长袍,从容步下。那男子抬头,五官清朗,气度沉稳,正是瑞王萧铎。 他缓步走向大殿,站在御阶之下,深深看了萧爽一眼,声音不高,却极清晰:“二王兄,这龙椅非你不能坐啊!” 萧爽垂眸一笑:“我更习惯坐马背。老五,你听我说,你的脾气秉性是咱们兄弟里最好的,你知人善任,不计得失,为民思量,是一个合格的君王。我半生戎马,野惯了,如今更是想带着你王嫂去大漠看孤烟落日,下江南赏四月美景;老八比我还不如,他一生执着于效命听话。所以,这个位置,只有你,最合适,也只有你,能坐得稳。” 萧铎眼底浮起复杂情绪,半晌,郑重一揖:“兄与弟之大恩,萧铎受之不敢忘。若将来治世不修,愧对社稷,王兄与王弟尽可以另立他人,萧铎绝无二话。” 萧爽伸手托住了他的胳膊,笑道:“愿你执此江山,心怀苍生。若有一日世乱人苦,我定不饶你。” 一言既出,满殿沉默。 与此同时,宫城四门焰火升腾,边军接管京营,禁军统领束手就擒。正阳宫前,千军列阵,披甲执戈,肃穆而立。那夜的大雪,再次洒落京师,落在层层朱瓦之上,也落在这新王登基的时刻。 新帝登基,废宫重整。 京城百姓站在街巷口望着火光余烟散去,终见曙光自天边升起。 那一夜,金甲褪下,旧主沉眠,新君登基。 英王萧爽终究未回朝堂,而是在次日率军缓缓出京。朝中传言,他们只留下一句话—— “此去关外,便是归途。” 雪落京畿,群山如画,铁骑西去,独留旌旗在风中猎猎。 萧铎一夜之间成为新君,仿佛风雪骤止、天地换色。 正阳宫的金銮椅上,他坐得笔直。素日里温和的眉眼,此刻笼着一层淡淡的寒意,叫人不敢直视。他的手指轻轻叩着扶手,节奏缓慢却有力,仿佛在试着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帝位——不是夺来的,也不是求来的,而是父皇死后,兄长以战功与威望强行替他扫平万难、推他而上。 朝中尚未完全安定。诸公心怀忐忑,百官半忠半惧,皆不知这位新帝将如何处置旧案、平定新局。 第450章 躲在下水道里的人 当日清晨,第一道圣旨下达。 “前储君萧义,削爵降封,迁出京城,永世不得返京。” 一石激起千层浪。旧日那些“太子党”的人立刻噤若寒蝉。 第二道圣旨,传至兵部与户部: “即日整饬北境军政,英王萧爽摄外朝,边境全军听其调度军政,不得违令。” 文臣默然,武将震惊。堂堂帝王竟将兵权交予兄长,还白纸黑字昭告天下? 而更叫人惊异的是,第三道圣旨: “周王萧荣,掌管护卫军,护卫京畿安全。” 整个朝堂哗然。 清晨三道圣旨,一道比一道狠辣,一道比一道深沉。 第一道圣旨,断储之路、绝京之归,将昔日太子萧义打入冷宫之外的彻底放逐,昔日朝中“太子党”闻讯如坠冰窖。有人当场跪倒请罪,有人低头无语,有人偷偷打点退路,生怕殃及池鱼。储君被废,已非一朝一夕的局势,如今尘埃落定,新帝一刀切割,干净利落,不容翻案。 第二道圣旨,将军权拱手交予英王——这位“二殿下”数年来不在朝堂之上,而在万里边疆之下,是用实打实的铁与血换来的声威。这份兵权转授,虽是摄政之名,但“边境全军听其调度,不得违令”几个字,字字如刀,字字千钧,实已将北境军政尽归其手。 不少老臣面露忧色:此举虽可安军心、稳北疆,但将来,若英王不归,谁还能压得住他? 但没有人敢出声。 第三道圣旨,反而更叫朝堂震动—— “周王萧荣,掌护卫军,护卫京畿安全。” 这道旨意看似温和,实则妙绝。 护卫军者,非禁军,非野战军,而是一支专司宫城、都城防务的内外混编兵力,调兵之权由宫中内务与兵部双制。 此番却由萧荣掌管,意即——将都城安危,交给了这位年少的八王爷。 有人窃语:“陛下莫非疯了?刚继位,又将兵权分到了这两人手中?这不是养虎为患?” 可有的人却微微颔首,眼中似有一丝敬意。 他们或许懂了。 ——萧铎并非分权,而是结局已定,开始布局。 前储君削爵,是肃清。 英王掌外,是托付。 周王掌内,是安抚,是牵制,更是封赏。 看似三分天下,实则萧铎才是中心: 先帝尸骨未寒,他不诛兄、不夺功、不取势,却连封二将,让兄弟各得其所、各负其责。 新帝初登基,非以权压群臣,而以势定人心。 圣旨颁下,百官退朝,风起云涌。 而在御书房中,萧铎独坐,轻轻合上疲惫的双眼。 他喃喃自语: “萧义失德,非我之敌;萧爽用兵,胜我之谋;萧荣沉潜,似我之影。” “此局不成,天下无我。” 那一日,正阳宫外,金光洒落,一位少年帝王,手执玉玺,步入深宫,再未回头。 御书房内,帷帐垂地,香炉袅袅。日光从朱红窗格里透进来,在地上映出斑驳的金影。 萧铎背手而立,久久望着窗外那株老槐树。他沉默了许久,才转过身来,低声道:“来人!叫李辛来见朕。” 不多时,李辛疾步而入,身形瘦削,步履却稳。他刚跪下行礼,便听见一个极轻的声音落下:“大监劳苦功高,朕当行礼。” 话音未落,萧铎竟躬身一拜。 李辛大惊,猛地匍匐在地:“万万不可,陛下万万不可!老奴一介下人,怎敢受此大礼!” 萧铎不言,只亲自将他从地上扶起,一手按着他的肩,缓缓坐下,道:“是你,将玉玺交到英王手中。若非你,朕恐连宫门都进不得。” 李辛眼眶发红,喉头一哽,跪坐在地,不敢抬头。 萧铎道:“坐下,慢慢说。今时今日,此处只有你我,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字一句细细说来,不得隐瞒。” 李辛低低应了声“是”,抬袖拭了拭眼角的湿意,才道: “陛下当时进宫,先帝起初只是小恙,太医院每日轮换诊治,皆说无大碍,调养些时日便好。” “可到了第七日,病情忽然转剧,日日高热,夜里惊喘,太医们说是寒邪入肺,可药到病不除,反觉一日重似一日。” 萧铎眉心微动:“那时萧义做了什么?” 李辛嘴角一颤:“殿下哦不,前储君,他当时忧心忡忡,召来几位‘法家高人’,说要驱邪化煞,宫中几夜连设法坛,鼓乐不绝,香烟浓重得连奴才都喘不过气来。” “太医院本就不敢拂储君之意,谁也拦不住。几场法事下来,先帝便再无言语虽不能言,但眼神仍清明。奴才侍奉在侧,看得真切。” 萧铎沉声道:“其余的皇子们,没一个人站出来?” 李辛点头,眼圈又红了:“大约都知道他的品行,不敢。先帝知道自己时日无多,那一日,奴才替他净面时,他忽然指着御案,示意奴才过去。奴才摸到下边,有个盒子,将盒子拿出后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封未写完的遗诏,还有玉玺。” “他他将玉玺递给我,眼神中满是焦急。奴才一时不敢接,先帝却用尽力气推我,几乎是将那玉玺塞进奴才手中。” “奴才明白了。” 他说到此处,声音哽咽下去,许久才续道: “可那时宫中耳目重重,前储君日日在宫内宣称‘奉旨监国’,暗中搜查各处。奴才无处可藏,便藏入了藏入了下水道,污秽肮脏之处。” “那些日子里,奴才夜夜听见宫墙之上钟鼓不绝,听说听说太子即将登基。可奴才死也不信,先帝还没咽气,况且又没有玉玺,他怎敢称帝?奴才本想出去阻拦,一想,这可能是他的计谋,便继续在下水道待着。” “直到听说英王、周王领兵入宫,奴才才知道,奴才该出来了。” 御书房中一片寂静。 李辛说完这些,整个人仿佛脱了力般伏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 萧铎静坐良久,忽而起身,为他拂了拂肩上的尘灰,道:“先皇的遗照上,储君位写的是谁?” 李辛忙跪倒:“奴才实话实说,是空的当日,奴才拿着它,交给英王的时候,想着只要不是萧义就好。是英王让奴才写了您的名讳。” “大监辛苦了。”萧铎轻声说。 片刻后,他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又道:“先帝与大监所受之辱、之苦朕会一一清算。” “至于大监,朕看你目前耳聪目明,不如留下,再帮朕管管这些小崽子们。” 李辛猛地抬头,整个人愣住。 “这是托付。”萧铎看着他,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宫里有你,朕才放心。” 李辛双膝跪地,重重叩首,哽声道:“老奴誓死为陛下守好宫门、守好这条龙脉!” 殿中香烟未散,风动帘影,御笔一挥,“内监正”三字落定,金章封覆。 江山从此易主,帝心独明。 第451章 国殇,她笑 诏旨传出之日,尚是清晨。风自西北来,吹得宫墙飞瓦、瓦下树枝呜咽。百官立于金阶之下,听着那句“前储君萧义,削爵降封,迁出京城,永世不得返京”,没有人敢抬头看萧义的脸。 而他……竟也没说一句话。 当蓝庭带着金甲禁军将他缓缓押出东宫时,萧义只是一直低头,手指死死地揪着那一袭未着整的朝袍,足足走了数百步,才倏然停住。 “你们……你们看着点,这袍子是金线绣的,天子才能穿。”他抬起头,一双眼睛猩红,神情古怪地朝左右笑了笑,“我母后说,我是天命所归……” 他挣开禁军,猛地抱住那袭太子袍,像是抱着一具尸骨般,小心地抚摸着袍上的蟒纹与团花。那原本是他登基大典前亲自命人缝制的,金丝玉扣,寸寸缝绣着他一生的骄傲与渴望。 “别碰……别碰我的龙袍!”他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你们这些奴才!谁准你们动朕的东西!” 他抱着袍子在殿外地砖上翻滚,眼神空洞,口中喃喃:“朕让你们修祭天台了没有?让你们刻玉玺了没有?……朕才是天子……才是……” 李辛在高阶之上望着,轻轻别过脸去,低声对身侧一名中年内侍道:“你去找个太医,给他开些安神汤药……他是疯了。” 那人沉声回道:“好的,大监。” 押解的禁军面色铁青,却不敢多言,只依令将他捆起。可萧义仍不住喃喃自语,像是要把一腔不甘都融进那旧袍子里:“你们知道什么?父皇要立的,是我……是我啊……他后来后悔了的,是不是,是不是没来得及改诏?还是你们藏了,一定是你们藏了!” 没人答他。 禁军将他拖进囚车,铜锁沉响,彻底与那宫阙断了缘分。 车辚辚,出承天门。昔日万人仰望的储君,被逐于京华之外,连一顶伞盖都没有。 京中巷语纷纷,或言他谋逆未遂,或言他登基前夜失德,更有人低声道:“听说他疯了,在宫内抱着太子袍不放,说自己是皇上。” 闲言碎语传入耳中,但萧铎未作一言回应。圣旨之后,他便再未提过萧义,只让人在朝会之末添了一笔:“前储君既失理智,命人妥善照看。” 这是废他,又护他。 这是手起,也是留情。 此后朝中再提萧义,皆称“那个人”,而不敢直呼其名。 而就在宫外风声正紧之时,宫中另有风雨欲来。 钦天监选了黄道吉日,太监们也清扫出一条正阳宫直通太庙的御道。钟鸣三十六响,百官披麻挂素,萧铎亲披孝服,于太庙前昭告天下: “先帝病重薨逝,遗诏由皇第五子萧铎继承大统,即日起,移灵太庙,百官守丧,举国哀恸。” 一纸诏令,终于将“先帝驾崩”四字公之于世。 而那日传旨至后宫时,皇后并未失声恸哭,也未昏厥于殿中。她只是将茶盏轻轻放在小几上,转头望了宫外一眼,平静道: “我就说不寻常,竟然真死了。” 传旨的太监战战兢兢,不知是否该再多说些什么,只低头将圣旨交给皇后的贴身女官,便匆匆退下。 屋里寂静如水。炉中香未灭,薰得帘下半透明的纱幔晃动,宫人们齐齐低头,不敢喘息。 皇后,哦不,如今该称为太后了。太后缓缓起身,走到铜镜前,细细看了看自己。镜中人鬓边已有些许白丝,眉眼却仍清秀端方,只是眼里那点光,仿佛在听闻“先帝薨逝”之后,一寸寸熄了。 “这些年,他对谁都留了情,唯独对我……总是那么不冷不热。” 她低声说着,像是自语,又像是在说给镜中之人听。 “如今他死了,却还要我披麻戴孝,这世道啊,向来就不公平。” 她嘴角轻扬,却没有笑意。 “也好,礼不能废,后位更不能弃。我这一身孝,既是为天下,也是为自己。” 说着,她命人取来素白宫服,亲自梳起头发,挽了个未亡人髻,插上素玉簪子。 贴身女官红珠悄声道:“娘娘,您可还要去太庙吊唁?” 皇后闻言,淡淡一笑,语气平静得像是秋水般清寒:“自然要去,我是太后,他是先帝,这一礼,我若不行,旁人也不能行。” 可她轻轻提起裙摆转身时,却险些一个趔趄。 红珠急忙扶她:“娘娘!” 太后摆手,低声却坚定:“无妨,终归要走这一遭的。” 她的目光穿过珠帘、宫墙,望向那苍穹之下的金銮殿,低语如风:“他这一生,多情又凉薄。我不怨他了……但我也不会为他落泪。” 太庙正殿外,风吹白幡,浮云似雪。 而她缓缓步入殿门,身披素衣,一步步走入礼法与权势交织成的黑白世界。 ——她不曾哭,可宫中再无人比她更懂,这场“守丧”,是送夫,也是送旧日的自己。 太庙阴沉,柱梁森然,香烟缭绕之中,金棺静卧在苍黑的石台之上,几如陈年古木,不动不言。 萧铎跪坐在棺椁之前,自日出至午后未曾起身,衣袍下摆早已沾了灰尘。他神情沉肃,眼中却并无太多哀戚,更多的是隐隐的克制与谨慎。 当内侍悄声禀告“太后驾到”时,他抬眼看去。 太后着一身素缟,头发绾得极紧,面色白得发青,不施粉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显威严沉静。她步伐稳健,并不急着入内,反倒先在阶前停了一息,似是看了看这座她昔日与先帝多次共行祭礼的太庙。 萧铎起身,正襟危坐,迎上前去,恭恭敬敬朝她一拜,低声唤道:“母后。” 太后微微颔首,走至他身前,亲手将他扶起。 “你如今为君,行礼自当有度。孝子之情,我懂,便也不多言。” 语气温和,却带着一贯不容违逆的分寸。 萧铎垂眸应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自幼在深宫长大,对太后的敬畏甚至多过亲近。此刻她亲自来扶,竟让他一瞬生出少年时在长乐宫中听训的错觉。 红珠从身后恭敬捧出三炷香,太后接过,举香于眉,面朝灵位。 她闭上眼,神情凝重,似在默念。香烟飘荡间,那一刻她的背影,竟像极了当年盛年之时的皇后,风华无双,心似寒霜。 香插入香炉的一瞬,太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冷静,几不可闻: “先帝以天下为念,一生劳碌,今得安息,也是解脱。” 萧铎听罢,抬眸看了她一眼,眸色微动,却终究没说什么,只与她并肩立于灵前。 太后静静望着那口厚重的棺椁良久,忽地低声道:“你父皇生前劳碌不停又遍寻名药延年益寿,可到头来,也不过是一病不起。他这一生,多疑而辛苦。” 说到“多疑”二字,她语气轻如羽,却有种说不出的寡凉。 萧铎顿住,久久未语。他忽而觉得,自己虽登上九五,却始终走在那群宫墙影子之中——父皇、太后、向妃及皇兄们……他们每一个人,一步步将他推向今天。 他微微垂首,低声应道:“母后说的是,孩儿……记下了。” 太后不再多言,只在香案前缓缓跪下,举起衣袖,叩了一个极沉的响头。 她这一拜,既是送夫,也是与旧日皇权诀别,迎来新的荣华。 第452章 欲言又止的爱 太后在香案前跪了片刻,叩过一拜,便起身整了整衣袖。她转身看向萧铎,面上依旧无悲无喜,却比来时多了一分凝重与笃定。 “你父皇一生劳苦,虽非十分圣明,却终究守了天下多年。如今你登基,是天命亦是大势,毋庸心怀怯意,做你自己认为对的事,对得起这辛苦得来的天下。” 她说得平静,不似一个丧夫之人,更像一位从血雨腥风中走出的政坛老手。 萧铎低头应声:“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太后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忽然伸手,轻轻整了整他衣襟上不甚平整的金边,那动作极轻,几乎带着些久违的母子情意。 “你自小便稳重,懂分寸,如今居高位,心中更要明大义。”她顿了顿,声音低缓,却有股压不住的锋芒,“京中初定,百姓尚未安稳,你要记住,帝位不是荣耀,是重担。百姓家中烟火不断,才是你太平的根本。” “别惦念宫中这些旧事了。你父皇既走,万事也终归寂寥,往后的事,不必再牵扯。”她顿了顿,又道,“你该将心思放在朝堂上,救天下百姓于水火,方不负这天命。” 萧铎静静听着,心中有几分沉重,也有几分释然。他知道太后素来冷静,她与先帝之间的情分早已消磨殆尽,如今她虽口口声声称“寂寥”,却绝非脆弱之辞,而是断念。 “母后教训得是。”萧铎轻声道。 太后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言,只吩咐红珠取了她带来的一块白玉香牌,亲手交到萧铎手中。 “这是你父皇少年时佩的,我替他收了许多年,如今将此物赠予你,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她语气极淡,却仿佛在说着一桩沉埋半生的往事。 萧铎接过那香牌,只觉入手冰凉,仿佛藏着数不清的旧事陈情。 太后看着他,淡淡地道:“走,丧仪有礼,该守则守,但朝政不能停。你若真的愿他安息,便要稳住这大盛的江山。” 说罢,她不再留步,只带着红珠转身离开太庙,步履仍稳,却仿佛一下老了许多。 萧铎站在原地,低头看着那块白玉香牌,半晌未动。 身后棺椁沉静无言,仿佛连死者都在静听他的心跳与思虑。 他收好香牌,缓缓跪下,朝父皇的灵位深深叩了三个响头。 这一拜,不是孝子,而是新君。 丧仪终于告一段落,萧铎在肃穆礼仪中送别了那位纵有千般不是、却终究是自己父亲的先帝。 朝堂大局已定,百官渐归秩序,天下也因他初登大宝而风声渐平。 这一日,晨曦破晓,他披了件玄色便服,脱下龙袍、卸去玉带,吩咐左右不必声张,只带了几个心腹贴身太监与暗卫,出了皇城,一路往西而行。 马蹄踏在泛青的泥土上,沿途柳丝轻拂,春风带着点儿草木香气。车窗帘子微掀,萧铎坐在车中,望着街边渐渐复苏的景象,心中却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他想着那间藏在东山里却清幽如水的逍遥堂,又想着那日,靖如玉在瑞王府一袭华服,倚门看他,眉眼含笑的模样,他也想起那时她坐在他书案前,唤他一声“王爷”,那一声唤得太轻,却仿佛压在他心头至今。 这一趟,他既是还情,也是问情。 马车在平阳府城外停下,萧铎下车时特地遮了面容。熟门熟路地走过那道门口的石阶,他脚步却莫名慢了下来。 逍遥堂外边,看起来还是前几日离开时的模样,只是门口挂着的铜铃更旧了些,但依旧会在风中轻响。 大门没有守卫,他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似乎惊了堂内的人。 “是谁——”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是乌花。 她从里头跑出来,裙角翻飞,正巧对上了萧铎的眼睛,一时怔住了。 “你你你……你是……”乌花的眼睛一下睁得老大,又惊又喜地看着他,声音低了几个调,“你到此地……有何贵干?” 萧铎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遮面的帽子摘下,温声道:“别喊啦,是我。” 乌花回过神来,小声笑着道:“陛陛” “陛什么陛啊,快去告诉她们,五爷回来了。”萧铎轻轻颔首,脚步不疾不徐地踏入了院中。 穿过回廊,他远远便见靖如玉正蹲在花架前,手中拿着剪刀,小心地修着几枝冬残花。阳光洒在她肩头,她没戴帷帽,长发束成髻,鬓边插了支青玉簪子,素净中带着点活气。 他忽然觉得脚步沉了许多,站在那儿,竟不知该唤她什么。 “如玉姑娘。”他轻声唤了一句。 靖如玉没回头,只顺口道:“乌花你等一会儿,再拿一盆凉水来,我剪好了——” 她话音未落,转头看清来人,整个人顿在了那儿。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光仿佛停了。 靖如玉眼中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剪刀几乎都要掉了。她眨了眨眼,才低声问道:“你……陛下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啦?”他走近了几步,语气温和,“一来看看大家,二来,我还有东西留在这里,得带走。” 靖如玉低下头,轻轻笑了笑,声音像春风拂过水面:“能来能来。” “于堂主她们在哪?”他点头,“我先过去一趟。” 她的指尖抚过那株小花,回身一指,轻声道:“在后院房间里呢。” 他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眉目间那淡淡的笑意,喉头像堵了什么,许久才低声开口:“我……也想问问你,你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 靖如玉抬眸看他,眼中仿佛有波光在荡漾,又仿佛什么都没说,只轻轻吐出一句话: “很好,真如说过几日我们就要启程回家了。本来还有些遗憾,没能再见一面您和英王,您今日就来了。” 萧铎闻言,心头蓦地一紧。 “这么急?怎么突然要走?”他下意识问出口,声音里竟带了些慌。 靖如玉点点头,眉眼平静如水,却像在不动声色地隔开一层湖面,“嗯,联系上了珍珠,她说家里粮食告急了,得回去。” 她语气极轻极缓,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却让萧铎心口堵得发闷。 第453章 我想做他的娘子 萧铎看着靖如玉纤细的侧影,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悔意。 从初见她,到信重她,再到后来与大家一起逃命,他始终将她安放在心底最深处,却从未好好开口问她一句:“你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他一直觉得时机不合适,一直想着等岁月静好时再开口,也一直以为他还有时间。 可今天得知,她就要回老家了。 “靖如玉。”他忽然出声唤她,像从胸腔里压了很久很久才吐出来。 靖如玉回头看他,眼中仍是那抹淡淡的笑意,“嗯?怎么突然叫我全名?” 萧铎张了张口,却发现那些千言万语都堵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他只能一步步走近,直到与她只隔一臂之遥,才低声道: “若我……不同意你走呢?” 靖如玉神色一顿,垂眸轻轻一笑,“陛下,如玉的家在云州,那里还有我父亲的粮食铺子呢,我必须回去。” “可我说了。”萧铎望着她,眸中压抑已久的情绪缓缓涌出,“我是皇帝,可我也只是……一个人,是那个曾与你一同逃亡的男人。” 他轻声道:“我怕你走,也怕……你再也不回来。” 靖如玉仰头看他,眼眸一动未动,低声问了一句:“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萧铎一怔。 他想说“我喜欢你”,可那一些字到了唇边,却迟迟说不出口。 她的眼神里没有期待,只有一种温柔的分寸感,像早已想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也已替他做了决定。 “陛下,”她忽然唤了他一声,“能与您相逢一场,已是我这平民百姓的福气。能与大家一起看您登上帝位,更是我一生的骄傲。陛下心怀天下,不该过于留恋往事。” 她顿了顿,缓缓笑道:“我们昨日还在说,这一生能遇到陛下,已经是祖上积了八辈子德。” 那一刻,春光照进小院,斜斜地落在她鬓边,拂过她浅淡的眉眼。 她笑得很温柔,像真的是——很好。 萧铎望着她,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是“舍不得”。 就在此时,一个丫鬟扶着于三娘从廊下缓缓走来,她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褙子,鬓发被细心梳起,只在鬓边簪了一支木钗。她一步一步地走得很慢,却走得很稳,眼神也如旧时一般清明。 “哟,原来真的是陛下来了。”于三娘笑着开口,那声音充满了尊重,又带着一点儿旧时的亲昵。 靖如玉立即上前几步接住她的手,轻声道:“于堂主,怎么不好好躺着休息呢。” “你这丫头,还当我真是起不来床啦?”于三娘拍拍她的手,又转头看向萧铎,打量了他一眼,笑容里透着一丝唏嘘,“几日不见,陛下一切安好啊?” 萧铎忙拱手一礼,声音压得很低,“于堂主,我一切都好,你可放心。此番前来,特来感谢于堂主救命之恩。” “救命恩?”于三娘“啧”了一声,“要论恩情,陛下是大盛子民最大的恩人,自然也包括我逍遥堂上下。” 她说着,看了靖如玉一眼,又看了萧铎一眼,眼中似有深意。 “我瞧着,你这趟来,不是单为了看看我这个病人?” 萧铎一时无言,只抿唇站着。于三娘看着他,感觉他像极了被她训着喝药的于六九。 靖如玉却噗嗤一笑,扶着于三娘的手更紧了些,“于堂主,我扶着你回去。” “好。”于三娘转向萧铎,微微挑眉,“陛下想去那边看看六九吗?他也好些了。” 萧铎神情一顿,点点头,顺着于三娘手指的方向走去。 于三娘看着萧铎的背影,语气忽然柔了下来,缓缓说道:“这世上的缘,有些是靠福分撑着,有些是靠你自己撑着。” 靖如玉怔怔地看着于三娘,只觉那双满是故事的眼睛里,藏着太多人生的起伏与清醒。 说完,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叹一句旧时光的残忍,便转身对靖如玉道:“如玉,靖老爷去的时候将你托付给了我,作为你的长辈,我想问问,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打算?” 靖如玉“嗯”了一声,回头看了萧铎一眼,神色柔淡,却什么都没说。 “你嗯什么呀!我就将话挑明了说,你这次回云州,有没有想过找个人嫁了?或者说,你要是嫁人,想嫁一个什么样儿的?”于三娘看出了萧铎的意思,又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儿,有些着急。她在心里“哎呀”了一句,索性当着萧铎的面儿问了靖如玉。 靖如玉没说话,只是傻笑。 进屋后,于三娘靠坐在一旁的榻上,手中捧着一盏温茶,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沉默片刻后才淡淡开口: “如玉,你可曾想过,往后想怎么过?” 靖如玉坐在她身旁,轻轻替她理了理衣袖,语气温柔而平静:“想过。” 于三娘偏头看她:“那你打算如何?一个女子,本就不易,况且你还没出阁,往后总不能为了那个铺子不嫁人。” 靖如玉低下头,指尖轻轻揪着膝头衣角的一处皱褶,半晌,才像是用尽了某种决心般轻声说道: “我打算跟着真如他们回去,实在不行就把铺子关了。” 于三娘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回去也对,本乡本土的,好生活。” 靖如玉缓缓抬眸,眼中不见犹豫,只有淡然与一丝复杂的温柔:“我……我知道于堂主关心我,可是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她垂下眼睫,语声更低了些:“而且,我……想做他的娘子。” 这句话一出,于三娘微微一怔,放在膝上的手指顿了顿。 屋中忽然安静下来,只余没灭的灯芯“噗噗”地跳着光,像是也在迟疑地回应。 “是谁啊?”于三娘低声问。 靖如玉轻轻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她抬起头看向于三娘,眼中不再有往日那种隐忍和克制,反倒像是卸下重担之后的坦然与踏实。 “他是个普通人,但我想与一个普通人过普通的日子。若有朝一日,我能做他娘子,也很好。只是,这事情,他还不知道。” 于三娘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眼神由审视慢慢转为柔和,终究轻轻叹了一口气:“既是你自己想清楚的,那便好。感情这事,旁人不好替你做主。” “你自己不悔,才是最紧要的。” 靖如玉点头,轻声道:“于堂主,您放心。” 这时,门外忽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重,却异常清晰。靖如玉回眸,似有所觉。 于三娘看了她一眼,眸中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我知道你说得是谁了。” 靖如玉一怔,脸色忽而泛起一丝微红,却没有回头去看,只垂眸害羞道:“哎呀。” 第454章 我来这里求个答案 门外传来一道熟悉又爽朗的声音,虽略显虚弱,却掩不住那天生的活气与憨气: “怎么没人出来迎迎我啊?” 靖如玉眼神一震,连忙起身推门,清风拂面,门扉一开,阳光倾泻在门槛前。 只见于六九一身宽大的袍子,手脚还有些笨拙,正被书墨和叶知卜一左一右扶着缓步而来。他头发乱蓬蓬的,脸上带着久病之后的苍白,却仍旧咧嘴笑着,嘴角那道还未结痂的伤口微微牵动,叫人看着心惊。 “你……”靖如玉刚要出口,话却卡在喉头。 于六九看见她,笑容一滞,眼睛亮了一下,忽然低声道:“如玉姐?你怎么在我母亲房里?我母亲呢?” 靖如玉没说话,只迎上前去,随即抬起右手食指,往屋里一指,于六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于三娘。 屋内,于三娘听见动静,神色紧了一下,想要起身,嘴里急急喊道:“六九?他怎么能下地——” 她话未说完,才一支手臂刚撑住矮几,就因用力过猛,牵扯到了胸口的伤,顿时“哎哟”一声叫出来,脸色刷地白了。 “娘!”于六九脸色大变,几乎要挣脱搀扶直接冲进屋去,却被叶知卜赶紧按住:“你给我慢着点!” 书墨更是大步抢进屋去,快步来到于三娘身旁:“堂主,别动,您还没好利索,伤口开了怎么办?” 靖如玉也回过神来,快步跟进,心疼地扶住于三娘的肩,轻声责道:“您怎么又逞强了?不是说让我们来吗?” 于三娘脸上一阵抽痛,却仍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我……听见六九那小子声音,就忍不住……想去看看他。” “我这不是……”她偏头看着门外那瘦了一圈的儿子,眼神一瞬间泛了水光,“叶神医真乃悬壶济世活菩萨啊!” 于六九眼圈微红,站在门槛外不敢跨进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娘,我好着呢。你也要好好养着,叶神医说等我好了,带我去边境采药。” 于三娘被他这一句逗笑了些,嗓音却还带着疼:“你可省点心。” 靖如玉轻轻扶着她,回头对六九说:“你们快进来,门口风大,他们都不适合吹风。” 叶知卜见状,扶着六九慢慢挪了进来,身后跟着的,还有李生缘、萧铎等人。 屋中气氛这才稍稍缓和下来,可每个人的眼神里,都藏着刚才那一刻的惊心与牵挂。 萧铎站在门口,手指微蜷,像是还在琢磨着方才靖如玉说出的那句—— “我要回老家了。” 屋里,李生缘一进门就忍不住开口,声音虽不大,却郑重其事:“陛下登基,是百姓之幸。我这糙人不懂什么文绉绉的贺词,但今天能站在这里,能见于堂主和六九兄弟无恙、全是托了陛下的福。” 书墨也缓缓起身,长身一揖:“贺陛下登基,愿山河永固,百姓安宁。” 叶知卜虽吊儿郎当惯了,这会儿也难得神情肃然,拱手道:“陛下登基,愿四海清晏,朝纲清明。” 萧铎微微一怔,眼底露出几分复杂情绪。他身上的龙袍已换成了寻常深青色团纹长衣,却仍不掩帝王之气。 “诸位客气了。”萧铎目光依次掠过几人,最后落在于三娘身上,“这些日子以来,多亏你们几位相助。若无逍遥堂,我恐怕早已被埋骨乱世。” 于三娘倚靠在软枕上,眼角还残着一丝刚才疼出的汗意,却依旧神情清明,含笑应道:“我们是帮大盛的,陛下谈感谢就严重了。” 靖如玉也轻声接道:“天下之大,治国之人难得一心。今日您登基,百姓多半盼的也是清明太平。” 萧铎听着,微微颔首。他眼神如水,却带着一份深不可测的静意。 “我今日来,不为君臣之事,只为旧日之情。”他说这话时,声音极轻,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于三娘缓缓点头,语气柔和:“我们有福气,遇到一位好的君主。” 这片刻的平静背后,似乎藏着许多未说出口的情意与思量,尤其是萧铎看向靖如玉时,目光温沉。 于三娘闻言,眼角的笑意顿时淡了些,抬手唤道:“书墨,去吩咐厨房,按照过年的规格做菜,今日逍遥堂有喜事,咱们要摆一桌,宴请贵宾。” 书墨一听便应下,刚欲转身,萧铎却抬手止住他:“不用了。” 屋里众人皆是一怔。 “我今日来,只是匆匆一行,”萧铎语气轻缓,眼神却极为认真,“还有许多政务等着我回去安排。此刻京中动荡方平,百官犹疑不定,边境军令未稳,我若在此久留,便是轻忽了天下人。” 靖如玉眉心轻蹙,似想开口,却终究没出声。她的目光落在萧铎身上,仿佛想从他眼底读出更多情绪。 于三娘淡淡一笑,靠在榻上说道:“陛下既然已是帝王,处处都要想着天下,自然不能再如少年人般任性。只是……若只为政务,又何必亲自来逍遥堂一趟?” 萧铎闻言,微微一顿,目光垂落,不避不闪:“我有一个问题,搁在心头太久,一直无解。” “是什么?”叶知卜在旁插话,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低声嘀咕,“难道是算命算不出来的命理问题?这个我可以啊!” 萧铎失笑,却摇头:“不是命理,是人心。” 他缓缓抬眼,目光在靖如玉身上停驻片刻。 “我想知道,当我卸下所有身份,不是储君,不是皇子,也不是皇帝时,是否还有人愿意真心待我,不因权势、不问前途。” “我想知道,我到底还剩下些什么。” 他说到这里,语声渐低,却掷地有声。 靖如玉眨了眨眼,没有言语,神情平静得如一潭止水,只是指尖却微不可察地绞着衣角。 萧铎回头看向于三娘:“我来逍遥堂,就是为了这个答案。如今得了,我该回去了。朝堂上风急浪涌,有人必须站在最前面。” 他语罢,朝在座之人深深一揖,再不多留。 于三娘望着他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终是错过了。” 靖如玉没有动,指尖却松了又紧,终于轻声说了一句:“他会是个好皇帝的。” 第455章 我也要走了 屋里气氛正落在一片沉静中,叶知卜靠在门边,打了个哈欠,正准备说些轻松话题调节气氛,书墨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 “对了,江掌柜和魏兄弟怎么还没回来呀?这几日没有一个消息,也不知他们是否顺利。新帝登基,哈提那厮……也该有个交代了。” 他话音刚落,门外忽地传来一道熟悉而爽朗的声音: “我们回来了!” 众人一怔,随即纷纷起身看去。 只见江远山踏入门槛,风尘仆仆,神情却精神十足,身后紧随其后的是魏虎,脸晒得更黑了些,嘴里还在咕哝:“渴死我了渴死我了,先给我来碗水,我快干死了。” “行谨!”李生缘喜出望外,忍不住高声喊道,连靖如玉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 书墨眼明手快,立刻端出水来,魏虎一口饮尽,长舒一口气:“哎呀,渴死我了……妈的,这一路风沙不比上战场轻松。” 江远山放下包袱,也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才笑着说道:“这一路啊,确实不太平。但也算赶上了好时候。” “到底发生什么了?”叶知卜着急地问。 江远山扫视一圈,确认于三娘等人都安然在侧,眼中一抹轻松:“我们押着哈提一路往京城赶,刚到洛川边上,就听说瑞王登基做了新帝。” “然后呢?”于六九惊喜,“你们做了何事?” 魏虎啧了一声:“这消息我们是在驿馆听人嚼舌根听来的,一开始还以为是假消息。后来打听到新帝名讳是铎,我跟江兄对视一眼,就确定是瑞王了。” 江远山点点头:“当时我俩心里一个念头——得快进京。我们立刻换了快马驾车,拼了一夜,硬是把哈提押到宫门口扔了下去。” 他顿了顿,哈哈大笑了几声:“结果没让我们失望,新帝连夜下令——斩立决。” “斩?”叶知秋突然出声。 “对,”魏虎拍了拍大腿,“他亲自下的旨,雷霆万钧,毫不拖泥带水。哈提当天就被押到刑部,天一亮头就掉了。紧接着圣旨送到边疆——不议和,来必打!” 屋中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意识到:那个总是温和沉稳的萧铎,终于以帝王之姿站在了风口浪尖。 “好!”于六九忍不住拍了一下桌角,声音虽微哑,却掷地有声,“他果然不负大家护他这一路!” 叶知卜摸了摸鼻子:“我原还想他为帝性格太软,如今看来,是藏得深了。” 靖如玉低垂眼睫,声音温柔:“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王爷了。” 江远山放下杯子,笑着道:“不再是了,他是天子,是要镇得住乱世的王者。” 众人沉默了一瞬,忽有一种异样的安宁缓缓升起—— 是啊,乱世终平了。 屋外阳光正好,春意拂面。 逍遥堂的院子里临时摆上了两张大圆桌,桌上蒸笼热气腾腾,菜碗交错,香气扑鼻而来。厨房里几个厨娘忙前忙后,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鸡汤、炖肉、素斋、饺子都一一端了上来。 于三娘被扶着坐在主位,笑容温和,看着一众人儿嬉笑怒骂,眼角已带泪光。靖如玉坐在她一侧,温声劝她多吃点儿软的,叶知卜抢着说:“不行,要听郎中的话。” “堂主,尝尝这红烧肉,是我亲自挑的!”靖如玉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快速放到了于三娘碗里,之后冲叶知卜做了个鬼脸。 叶知卜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治病不忌嘴,跑断知卜的腿!” “快快,再吃几筷子蔬菜。”书墨在旁边笑了一下,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于三娘地碗里,“多吃点素的,别光油乎乎的吃肉,听郎中的。” 众人听了哈哈一笑。 书墨早已斟好一壶酒,小心地分到每人杯中,站起来举杯道:“今日这一杯,敬在座各位,也敬我们自己。从前种种,皆是苦中求活,如今能平安落座,已是莫大的福分。” 众人纷纷举杯。 江远山眼神一转,补了一句:“这一杯,也该敬新帝。他是这场局里最艰难的人,如今顺利活下来了,也赢了。” “敬新帝!”众人高声道。 靖如玉手中握着酒盏,眼中浮起一层细光,没有说话,却轻轻抿了一口。 一时间,笑语盈盈,饭菜飘香,空气中不再有血腥和惶惶,仿佛世间终于按下了暂停键,给这一群曾背负命运、奔波求存的人,留出了真正可以歇息的一刻。 于三娘看着这一桌人,心中缓缓泛起安宁。 她低声说:“这才像个家。” 屋檐下的风轻轻吹拂着帘子,院中的花悄然落下一瓣,正好飘进了江远山的酒杯里。 “花也喝醉了。”叶知卜笑道。 “醉就醉,”魏虎一口饮尽,“从今天起,我们就该好好活了。” 饭至中途,魏虎放下酒杯,起身拱手,声音洪亮道: “各位,我得先告辞了。陛下还等着我回宫复命。城内公主府那边还有些未了的事,我得过去一趟,把人交代清楚,也顺便给那府上扫个尾。” 他一开口,众人都停了筷子。 于三娘忙问:“你一个人去?” 魏虎笑了笑,拍拍腰间的佩刀,说道:“无妨,现在没人追杀我了,耽搁久了反倒让陛下担心。况且陛下如今新登大宝,处处都需要人,我若再不回去,他怕要责罚我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笑了。 江远山站起来:“我送你一程。” 魏虎却摇头:“不用不用,我此次回来就是来道别的,咱们有缘还会再见面。你们好好吃,等我把宫里这摊事理顺了,再来陪你们喝一顿。” 说着,他朝于三娘和靖如玉等人一一行礼,末了又看了看叶知卜,道: “叶神医,靖姑娘,江兄……多谢你们这些日子的照拂。要不是你们,我魏虎这条命,早就交代在前太子手中了。” 靖如玉站起来,轻轻道:“魏大人保重。若有闲时,可以去并州找李画铺,让真如兄告诉我,我一定去见你。” 魏虎咧嘴一笑:“我记下了。等我再得闲的时候,一定去。” 叶知卜叹了一声:“魏大人一口一个‘一定’,我听着已经开始期待了。” “没问题。”魏虎扯了扯披风,“如今是太平年,咱们都该各安其位,各尽其责。我这次回去,是去帮陛下把乱摊子收一收,你们若再想见我,大可以入宫找我——魏某人在正阳宫北门等着!” 说完,魏虎哈哈大笑,转身大步走出了门。 门外天光正好,他一身武袍,在日头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靖如玉站在门边,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融入街角,低声念了一句:“山河已稳。” 第456章 曲终人散了 夜渐深,饭桌上的热气散去不少,但院子里的人依旧围坐未散,杯中尚有残酒,碗中也还残留着些菜汤与欢意。 金不焕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倚着椅背往后一靠,咂了咂嘴:“唉,这顿吃得,我怕是日都不想练功了。” 叶知秋摇头:“你一个时辰后就会在后院扎马步,我还不了解你?” 金不焕嘿嘿一笑,算是默认。 李生缘放下酒盏,轻轻咳了一声,说道:“于堂主,我们……这几日也该动身北上了。” 话音一落,众人都静了下来。 江远山轻轻叩了叩桌面,跟着开口:“没错儿。京城尘埃落定,咱们眼前的麻烦也解了,我们还有一个任务没有完成,需要继续往前走。” 金不焕顿时接话:“我早说咱们这几块料,注定闲不下来。罢了,明日我便回去收拾行李,咱们早点动身。” 叶知秋点点头:“快回,再迟些,只怕大人该怪罪了。” 于三娘闻言微怔,抬眸看着几人,只觉一股莫名的空落感攫住了心口。她很快掩饰下去,笑着道:“竟都要走了。” 李生缘望向她,语气温和却郑重:“于堂主,逍遥堂的确宁静,可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注定都不是享福的命,况且我们还要去五台山。” 靖如玉垂下眼眸,声音温软而坚定:“我随你们一同上路。” 她这话一出,于三娘在旁轻叹一声,轻拍了拍她的手,什么都没说,却似都懂了。 这时,一直坐在角落里扒饭的乌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你们都走啦!那我怎么办啊——我一个人回徽州,好怕啊,万一……万一在路上又碰上坏人……” 众人一时怔住,叶知秋忙劝:“乌花别哭,咱们不是不管你。放心,到时候,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李生缘皱眉,放柔声音道:“我送你一程如何?先护你出平阳,再往徽州方向走,保你一路安稳到家。” 乌花却抽抽噎噎抬起头,忽地大声道:“我不想回徽州了!我想去并州看看!” 她话音一出,众人都怔住了。 靖如玉笑出声来,眸中闪着光:“去并州?要不你随我去云州。那可是个好去处,云州临水,春日里青山如画,桃花绕城,马蹄声声入梦。并州更是边地重镇,商贾云集,若是机缘巧合,说不定还能看见几个洋人。” 乌花听得眼睛发亮,破涕而笑:“真的吗?那我真要去了!我早就想看看洋人的样子了。” 她咬了咬唇,又看向江远山,害羞道:“行谨哥,你带我去并州,好不好?” 江远山微怔,转眸看向叶知秋,眼底似有一丝难言之意。他终究点头:“可以,但你得听话。” 乌花立刻点头如捣蒜:“我最听话了!” 靖如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要真去了,好好看,好好玩儿一段时间。并州可是个好地方。” 乌花重重点头:“我会的!我会学点真本事,等你们再见我时,就不会觉得我是个哭鼻子的小姑娘了。” 一时间,众人都笑了。 而靖如玉的笑,却带着一点淡淡的释然。她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仿佛看到了曾经年少的自己。曾经也是这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只是如今—— 她低头抚了抚袖中小巧的荷包,仿佛摸到了那一枚碧玉的扳指,嘴角轻轻一扬。 她,终于要回家了。 于六九原本正靠在椅子上啃着一块点心,听得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要去并州、云州,一个个意气风发,心中早已按捺不住。他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拍了拍手,斩钉截铁道:“我也去!” 众人一愣,纷纷转头看他。 叶知卜眉头一挑,放下酒杯,似笑非笑道:“你去?你怎么去?” 于六九站起来,拍着自己的胸膛,加重声音道:“我都躺了这么些天,早就养得差不多了!这次我也得出点力。虽说新帝仁慈,一路上不保证没有别的追兵,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们破解点机关什么的,祝你们早日到达!” 他说得振振有词,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出来是真的在家憋坏了。可他刚站直身子,脚下一个虚晃,差点没绊自己一下,还是书墨一把扶住。 叶知卜冷眼看着,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两指探了探他的脉,又搭上他额头,语气顿时沉了下来:“别装了。你体内的寒毒虽解,但气血还没完全回归经络,你现在连五成力气都提不上来,出了城门怕是连马都骑不稳。” 于六九急了,往后退一步:“可你说我快好了的!你上次不是还说我恢复得比你想得还快嘛!” “我那是安慰你。”叶知卜凉凉道。 “你……”于六九语塞。 他顿了顿,低下头,沉默片刻,像只没精打采的小狗崽。他不是不知自己如今的身子,可这一院子的人都要走,唯独他,还是个病号……心里怎会甘心。 叶知卜见他低头不语,语气也放柔了些:“你若是真想帮忙,就把身体养好。等你真好了,在去并州找我们,咱们兄弟把酒言欢岂不快哉!” 靖如玉也在旁笑道:“叶神医说得对。六九,你若跟着我们上路,大家都会担心。不如先在家里安心调养,日后伤好了,骑你的千里马去追我们也行。” 于六九咬着牙,脸色涨得通红,心中憋屈得很,可最终还是闷声点头:“……好。” 于三娘在一旁拍了拍他肩膀:“儿子,等你伤好了,娘陪你一起去。” 李生缘端起酒杯,站了起来,眼神柔和却不失坚定:“既然如此,就为我们各自的来路,敬一杯。” “敬一杯。”众人纷纷举杯。 酒香扑鼻,杯中清液微晃,如同乱世中的人心,经过风雨,终将沉淀。 风声阵阵,一如这一院子里的人走过的过往,灿烂,也曾血色。 但他们知道,他们的脚步,并未停下。 第457章 我出二百两! 踏上北上的路,天朗气清,春风拂面,沿途草木吐绿,山川秀色如画。马蹄声踏过官道,卷起一路烟尘,却不再是仓皇奔逃。李生缘、靖如玉、江远山、金不焕、叶知秋、叶知卜,还有跟着他们死心塌地的乌花,一行人日夜兼程,用不了几日,便到了霍州。 霍州虽不大,但地处要冲,自古商道繁盛。远处青山连绵,近旁村舍错落,官道旁三三两两赶集的百姓,肩挑背扛,笑声入耳,毫无半点战火阴霾。 靖如玉坐在马上,远远望着霍州城门,阳光洒落在她脸上,微微一笑,轻声道:“身后没有追兵的日子,真好。” 她这一句话,不似往日的俏皮,反倒带着些沉静。叶知卜听出了她语气中的释然,抬眼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立刻接话。风从山隘间吹来,将靖如玉的披风掀起,她一手按着发鬓,嘴角带笑,却藏不住眼底那一抹难言的轻松——这些日子以来,她心头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得以松下来了。 乌花却丝毫不知疲倦,一路上叽叽喳喳,几乎成了路上最热闹的存在。她年纪尚小,却已有少女模样,蹦蹦跳跳地跑在最前头,一见街边有卖点心的,便拉着靖如玉和叶知秋去买;见路边有挑着担子卖糖画的,又央着叶知卜讨了几文铜钱,换了两只巧做的糖鸟儿。 她每每买什么,都会多买一份,小心翼翼地包起来,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 “你买这么多干嘛?”金不焕问她。 “拿回去给我阿姐啊!”乌花笑嘻嘻地说,“她从来没出过远门,我这回出来了,得给她带点什么回去。再说了,她马上就要生小宝宝了,我也得给她的宝宝买点吉祥物。” 说话间,她又瞥见一家铺子在卖五彩缎带,便一溜烟地跑过去,挑了最鲜艳的红色,一边试着系在发上,一边扭头问:“金大哥,你说小宝宝要是扎这个,会不会好看?” 金不焕正啃着一块梅花酥,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噎了一口,拍了拍胸口后才道:“小宝宝,我不知道。不过要是你扎这个,我感觉倒是颇有几分新媳妇的味道啊。” 乌花一愣,随即羞得脸颊通红,抿着嘴看向江远山的方向。 江远山正牵马走在前方,听见动静微微回头,目光在她脸上一掠而过,像是无意,又像是早就听得清楚。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笑,那笑意浅浅,仿佛掠过湖面的风,一点就散了。 乌花像被那一眼看得心头发热,低着头小声嘀咕:“……胡说,阿姐才不会把我嫁人。” 叶知卜挑眉看她:“那你红着脸做什么?” 乌花跺了跺脚,一边把缎带胡乱塞进荷包,一边低头跑回了队伍末尾,背影却悄悄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 前头的靖如玉看得忍俊不禁,轻声问你生缘:“乌花这丫头……是看上行谨了?” 李生缘偏头望她:“你说呢?” 靖如玉笑而不语。 江远山却始终走得稳重,仿佛对这些话题不曾在意,只偶尔望向远方,那双眼静得像山林深处不动的水潭。 而风,还在吹着,掠过田野,掠过瓦檐,掠过他们这一行人,掠过他们心头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霍州已近,天边的云层轻薄,阳光透下来,将道路两旁染得一片明亮。这段路,才刚刚开始,而前路,已隐隐透出不同以往的光景。 入得城来,天色尚早,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人声鼎沸。霍州虽不比并州、云州那般繁华,但也是兵商要道,来往行旅不少。城中茶肆酒楼、客栈饭庄沿街而设,香气四溢,马蹄声夹着吆喝声,一派热闹景象。 众人一路风尘仆仆,便在城南的一家“祥和客栈”住下。 这“祥和”虽不奢华,却干净宽敞,院内不知名的花开得正好,红艳艳的一树,像一团团火。掌柜的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一见到众人衣着不俗,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来,亲自领着他们选了两进院落,说是“最清净的位置”,还吩咐小二赶紧打热水、备晚饭,招待得极是殷勤。 谁知掌柜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忽然定在李生缘身上,顿时愣了一愣,眼中惊喜之色一闪而过,旋即惊呼出声:“这不是……不是那位李公子吗?!那画鹤、画松、画菩萨的李二爷!” 李生缘正低头抖着衣摆上的尘土,听见这一声,动作一滞,仿佛整个人僵了一瞬。他抬起头,看着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妙。 “还真是你啊!”掌柜的声音大了些,连忙迎上前,“我可认得你!那年你在云平山画展上画的那幅‘鹤归松影’,我一个朋友至今还挂在堂屋正中呢!哎哟,说来真巧,我这儿正好有几张绢帛——李二爷,能否给我们画上一幅……” 他话音未落,门外正好几个客人进来,其中一位大娘模样的妇人一眼瞥见李生缘,又听见掌柜的说话,顿时眼前一亮,扯着嗓子喊:“哎哟!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缘分哟!” 掌柜的连忙附和:“可不!李二爷来小店了,让小店蓬荜生辉啊!” 话音才落,客栈里的小二、伙计,还有几个刚入住的旅人纷纷围了上来,个个目露热切,甚至有人已经掏出了纸笔绢帛,还有人直接拽着李生缘的袖子,满脸希冀道:“李公子,给我家闺女画一张,画个桂花香肩,哪怕只几笔都好啊——” 李生缘的脸都白了。 他一步步往后退,连连摆手:“不是我……认错人了……真的不是我……” “哎哟您别谦虚了,咱霍州不是没有好眼力的人!”掌柜的满脸堆笑,一边推着他往客堂走,“来来来,我这儿还有一张宣纸,是从汴京带回来的,您摸摸这纸的筋骨——” 李生缘哪里还敢应声,猛地一转身,像逃命似的拔腿就往后院跑去,差点撞上抱着茶壶的小二。 “哎呀,别跑啊!”掌柜的急得在后头喊,“我出银子!一百两,二百两都行——” 众人顿时哄笑成一团,连一旁喝茶的旅客也笑道:“这李公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风雅,一画难求,连脸都害羞得红了!” 院门处的乌花捂着肚子笑得弯下腰,指着李生缘落荒而逃的背影直打跌:“我还以为他最多怕鬼,原来更怕人哪——” 靖如玉在一旁摇头轻笑:“他呀,宁肯应付几百个敌人,也不敢应付几个客人。” 江远山则是哼笑一声,伸手拍了拍金不焕的肩:“你跟他一个屋,回头记得关好窗户,他要是半夜溜出去避风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金不焕眯眼望着李生缘逃进后院的身影,想了想,悠悠道:“那我也得在门口写块牌子,‘李二已疯,谢绝追问’。” 靖如玉却站在一旁不语,只是低头轻笑。 第458章 爱是欲言又止的紧张 李生缘逃回屋内之后,不出半个时辰,整间“祥和客栈”便如火上添油,一传十、十传百,街坊邻里、往来旅人,甚至城中几个读书的秀才也赶了来。纷纷挤在客栈门口打听“李二爷”是否还在,“他是不是真的会画水墨飞花”“可不可以求一幅送子观音图”——有人甚至捧着老画卷来对照,有人托着孩子上前拜见,一时间热闹得不像话。 客栈前厅后院皆是人声,连廊下的石桌都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小二端菜的托盘几次被挤得险些翻落。掌柜的急得直冒汗,最后只得苦笑着站到门外,高声宣布:“今日客满,从即刻起暂停接待——打、打样了!都散了,散了散了!” 人群里一片哀声叹气,但仍有不甘的百姓悄悄往窗边挤,想从纸糊窗缝里窥上一眼“传说中的天才画师”。 靖如玉撑着下巴坐在院中石桌旁,看着四周涌动的人潮,笑得不行:“依我说,真如你不如干脆开门迎客,索性画上一画,兴许还能赚不少银子,回头咱们也阔气阔气。” 李生缘坐在屋檐下的竹椅里,怀里抱着一杯热茶,低头叹气:“不是我清高不愿画,而是……你看今天才露一面,就闹成这样,若真开始画,明天怕是连霍州太守都要来求我作一幅‘太守迎春图’了。” “这你倒是也不必太谦虚。”叶知卜端着茶路过,笑吟吟地插了句,“只是我倒觉得你不如改行卖画,我感觉这个营生更好赚钱啊!” 李生缘叹道:“你们就只会拿我取乐。” 众人嬉笑中,暮色也缓缓降下。黄昏的天光透过萌芽的枝头,映得墙角一片柔金。客栈终于安静下来,只剩后院中隐隐笑语。 江远山倚着一棵歪脖子树,手里摘着一朵未全开的花苞,半阖着眼,懒洋洋地望着坐在回廊边独自整理药囊的叶知秋。 “知秋啊,你什么时候才肯答应嫁给我?”他忽地问道,语气轻快却分明带了几分认真。 叶知秋没有抬头,只是将一包黄连收好,指尖顿了顿。 江远山走过去,随手将那朵花苞放在她膝头:“你是躲不掉的。我想回并州,想咱们完婚。”他低头看着她,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不想拖了,阎王殿里走了一回,我怕了。” 叶知秋微微一怔,指尖拂过那团殷红未开的花朵,良久,却没有回答。 风吹起她鬓边几缕细发,她终于抬眼,目光落在他脸上,眼底仿佛压着千钧重石,半晌,她低声道:“行谨,我……” 话未完,却忽然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她张了张嘴,想把藏在心里许久的那句话说出来:“我不能生孩子。” 可话到嘴边,她却忽然哽住。 那一瞬,她仿佛听见了很多声音——兄长旁观时的惋惜、他日成亲后亲族的冷言冷语、将来无子的寂寥……她不怕苦,不怕流浪,不怕死,唯独怕这一份深情在将来被现实磨得遍体鳞伤。 她忽然低头,唇角轻颤,两行泪水不知何时悄然滑落,落在那朵花苞上,把红润的花瓣濡成一片暗色。 江远山一怔。 他从未见她哭得这样无声。 他本想,听她亲口答应,又或者再一次拒绝,但此刻他心里只剩懊悔。他下意识地蹲下身,想抬手替她拭泪,却又迟疑着收回,低声道:“我……是不是把你逼得太紧了?” 叶知秋咬住唇,没有应声,只轻轻摇了摇头,眼泪却愈发不受控制地滚落。 江远山喉头一涩,低声补了一句:“对不起,我本意……不是要你难过的。” 暮色深沉,风过廊下,两人静静对坐,只剩那沉默中浮动的心音,如春水暗涌,彼此缄默地咬着不愿出口的苦涩与深情。 叶知秋依旧低着头,肩膀轻轻颤动,像一株在风中强撑的弱草。她努力忍着抽泣,终于哑声开口,断断续续地道:“不怪你……真不怪你。”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却句句像针,扎得人心里发麻。 江远山站在她面前,眉头紧蹙,眼神里写满了不解与忧虑。他看着她眼角还未干的泪痕,又听见她哽咽中说的那几字,脑中一片混乱。 ——她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哭得这样,却又说“不怪我”? 他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他本想直接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不是不愿嫁他,是不是早已心有所属。可他看见她哭,看见她嘴角颤抖,整个人像被沉重情绪压住,他的心忽然软了下来。 他甚至怕,怕他一追问,那点支撑她的力气就会崩塌。 于是话到嘴边,他咬了咬牙,忽然转了口风,低声说:“我……我去找找真如。” 声音落下,他几乎是有些慌张地转身离开,脚步匆匆,不敢再回头。 叶知秋怔住,眼角滑落的泪珠在衣襟上洇出浅浅的痕迹。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鼻尖泛酸,心头又是一阵绞痛。 ——她知道他是体贴她,怕逼她,怕问出她说不出口的苦衷。 可正是因为他不问,她才越发难受。她宁愿他发火、他质问,她也好借机宣之于口,将那“你娶我就会绝后”的秘密一吐为快。可他不问,她就只能一个人藏着。 廊下的风吹得她一身发冷,她静静坐了片刻,便拿起那包药囊,轻轻抱在怀里,像抱着一点仅剩的体面与勇气。 另一头,江远山快步穿过天井,走进偏屋。 屋里点着灯,李生缘正坐在窗边削苹果,听见脚步声便抬起头来,见是江远山,忙笑道:“江掌柜,怎么有闲工夫来找我?” 江远山随口嗯了一声,在对面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苹果,咬了一口,又放下。灯影下他面色不改,神情却透着一股心神不宁。 李生缘察觉出来了,便试探着问:“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江远山皱了皱眉,摇头,却又忍不住开口:“知秋……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生缘轻轻“哦”了一声,把手中刀子收了,道:“这事儿我解决不了,你问她不就行啦?跑来跟我嘀嘀咕咕什么。” “我问了,她不说,”他烦躁地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步,又停下,低声道,“她哭了。” 李生缘一怔。 江远山转过身,看着他,语气里多了一分不安:“我是头一次见她哭成那样……我真怕她是因为不想嫁给我才难过的。” 李生缘沉默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有些话,旁人不好说。但我看叶姑娘……不是那种轻易落泪的人。她要真哭了,多半是心里藏着苦,我感觉和嫁不嫁你没什么关系。” 江远山握紧了拳头,眼中浮起一抹挣扎。 “她不肯说,我也不能逼她……可我真的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想嫁我。” 李生缘看着他,眼中忽然泛出些怜惜之色。 “行谨,”他缓缓开口,“之前,有人和我说过一句话‘有时候,一个人不愿意答应你,不是因为不爱你,而是因为她怕自己配不上你。’” 江远山一怔,喃喃地重复:“配不上我?不可能,我们俩,是我高攀。” “是啊。”李生缘笑了笑,又低头去削第二个苹果,“你若真想知道实情,就再等等。只要真心待她,总会知道答案。” 屋内灯火温温,照得江远山的脸色沉静如水,而他心里的那团迷雾,却越发沉重。 夜渐深,叶知秋独坐廊下,一根枯草被风卷着落在她肩上,她未曾拂去,只望着远方月色,默默想着他刚才走时的眼神——那一眼,竟像极了她心中千言万语未出口的自己。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第459章 夜里女子的哭声 叶知秋原本倚在廊下,半边身子笼在夜色中,半边身子落在灯火下,眉目间映出些疲惫与愁绪。她原想着起身回房歇着,却忽然听见一阵低低的哭声,从客栈偏角一处窗下传来,断断续续,时高时低,像一只濒死的鸟,在风中挣扎。 她微微一怔,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女子斜倚在廊角窗下,月光打在她的身上,照得她一袭素衣越发单薄。那女子面貌尚年轻,约莫二十来岁,一张鹅蛋脸泪痕斑斑,身旁放着个布包,脚边搁着一只旧篮子,里面裹着半条被角,看起来像是有人匆匆逃难的模样。 叶知秋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尤其不习惯卷入陌生人的情绪。她见那女子暂无性命之忧,心下微微一紧,垂眸转身,不准备去多管闲事。 不料,她刚走出两步,身后那女子忽然开口,声音带着急切与哀求:“姑娘,姑娘,等等……我……我能不能跟你借些银子?” 叶知秋脚步一顿,转头看她,那女子已踉跄站起,神色恳切地道:“我……我不是骗子,真的不是。我……我孩子病死了……我想给他买口像样的棺材,不能让他草草下葬……求你,借我十两银子,只要十两。” 她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旧荷包,手抖得厉害,“我,我有这个,是我死去的丈夫留给我的簪子……我抵给你,我一定会还你的银子,只要孩子入了土,我就去做工。求你帮帮我。” 叶知秋怔住了。 她望着那女子清瘦的身影,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她没经历过孩子早夭的生离死别,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刚失去孩子的母亲。 十两银子,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 可她见惯了阴谋诡计,有些不信任这世上的哭声,尤其是太容易激起怜悯的哭声。 但是,涉及到孩子,她还是缓缓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那女子立刻回道:“我叫张氏,青阳人,跟着丈夫到霍州来谋生,结果……结果染病的染病,饿死的饿死……我们家只剩下我了。” 说着,她掀开了那只篮子的一角。 叶知秋本不想看,可那一眼终究扫到了。 篮子里,果真躺着一个婴孩模样的小小身体,被旧被褥层层包着,只露出一张蜡黄的小脸,双眼紧闭,嘴唇干瘪——已是没有了气息。 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痛得钝却真实。 她低下头,沉默了一瞬,从袖中摸出荷包,掏了十两碎银,递过去:“我借你,银子不用还。你拿去给他收殓,好好入土。” 张氏怔住了,双手颤颤地接过银子,顿时泪如雨下,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哽咽道:“谢谢你……谢谢你……姑娘你大恩大德,我来生做牛做马报答……” “别磕了。”叶知秋皱眉,声音却不似方才那般冷,“照顾好自己。” 她说完转身便走,长长的衣摆在夜风中一晃,像是拖过一线沉默的叹息。 她回到自己屋里,坐了好一会儿,心头仍未平静。那孩子的小脸总在她眼前晃,像个哑巴的梦,无声地拽着她的情绪。她忽然意识到,她永远体会不到,那个抱着孩子奔波的女人,哭得崩溃时的那种痛。 有的事儿,不经历,反而是一种幸运。 不知为何,此时,一种莫名的空虚,在她的心里缓缓升起。 她想,自己该告诉他实情了。无论结果如何,她不能一再逃避。 夜色如水,偶尔几声虫鸣,也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门外忽有风声响动,叶知秋抬头,似听见远处有人在走廊快跑,不辨是谁,却让她心跳一紧。她下意识起身,轻轻开门,站在门槛边,仰望漫天月色,心头满是波澜未平。 她立在门槛边,身子微倚着门框,心事重重,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廊下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晃动。 竟是张氏。 她还抱着那个篮子,像是扯住了叶知秋整个人的重心。 张氏步伐踉跄,眼眶红肿,像刚哭过,又像还没哭完。她抬头看看门号,眼神在昏黄灯光下掠过一丝犹疑,随即抬起手,敲了敲门。 那扇门,不是叶知秋的,而是隔壁——金不焕的房门。 门“咯哒”一声开了,金不焕正披着外衣站在门口,一手挽着门框,头发略显凌乱,似是刚躺下不久。他一见张氏抱着个篮子站在门口,愣了一下,不耐烦地皱眉问道:“干什么……?” 张氏眼泪一涌,哽咽着开口:“这位公子……抱歉打扰了……我不是来扰您的……我是来找……找那位姑娘的……” 金不焕尚未反应过来,叶知秋已从旁边推门而出,脸色沉静,声音却略带一丝疲惫:“你找我?” 张氏一见她,连忙点头,一边擦眼泪一边低声说:“是,是,我是找姑娘您的。刚才太晚,不好意思叨扰,但我想了半宿,越想越觉得……我不能留在这儿,我怕再出什么事。” 她说着把篮子放下,跪坐在地上,双手抱拳,像是卑微的祈求:“我知道姑娘您是个好人,一定是个大家出身的小姐,有见识,有怜悯心。你今日救了我孩子最后一程,我知恩不敢忘。我想……我想跟着您走,不要工钱,给一口饭我就知足……我做得了饭,洗得了衣裳,打得了水,我只想换一条活路。” 叶知秋站在廊灯下,看着张氏披头散发、眼神慌乱的模样,心底泛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张氏这话并不算错。 她确实出生于世家大族,儿时也是衣香鬓影,不识烟火,可现在自己的身份有些特殊,更不方便带人回衙门。 “你若是怕了霍州,愿去别处,我可以再给你些银子。但是,你不能和我走,我没办法收留你。”她淡淡地道。 “不。”张氏猛地摇头,眼泪直流,“我不要银子。我不敢再留了,哪儿我都不敢信。我只信你。你给我银子我也不知道能活多久,我一个女人,带着个……带着个死孩子,走不出城门。我求你了姑娘,让我跟着你。我会一心一意伺候你,不惹事,不多话。” 她的声音哽咽,几乎听不真切,但其中那股绝望却清晰无比。 金不焕一直站在门边,皱着眉没出声,此刻忽然看了眼叶知秋,又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张氏,开口问道:“她这是怎么了?你咋在霍州还有熟人?” 叶知秋没有立刻回答。她静静地凝视着张氏那只抱篮子的手——那只手很瘦,骨节突兀,像是抓着什么最后的救命稻草,青筋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楚。 “你愿意跟着我,可以。”她终于说道,语气比刚才柔和些许,“但有一条,你得听话,回头,我让你去哪就去哪。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苛待你。” 张氏呜咽着连连点头,双手再次磕头:“我这条命……以后就是姑娘您的。” 叶知秋看着她,沉默良久,低声道:“起来。” 她转身对金不焕略一点头:“金兄,明日细说。” 金不焕微微一笑,目光略带复杂:“小心些。” 叶知秋没接话,只将门打开,领张氏进了屋。 张氏捧着那只篮子,小心翼翼地随着她进门,像是踏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门“咯哒”一声合上,客栈的走廊重新归于沉寂。金不焕倚在门边片刻,望着紧闭的门,低声嘀咕了一句:“这是演的什么戏啊?” 说罢,他关上房门,转身回屋。 第460章 这女人真够邪门的 夜里风起,窗外沙沙作响,客栈里烛火微明。叶知秋坐在床榻边,一身素衣未解,披着外衫,神色淡然地望着窗外。张氏则低头坐在门边的垫子上,怀中空空,怀里曾抱着的那只竹篮,现已搁在床脚,被叶知秋盖上了一层白布。 屋中寂静良久,只有风声穿过窗隙,与灯火微颤的声响相伴。张氏忽然低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石子在喉咙中磨着:“姑娘,我想……我得把这些事同你说一说,不然你不明我是谁,不敢真信我。” 叶知秋没看她,只淡淡应了一声:“你说。” 张氏双手交握,手指泛白,似乎是在下极大的决心,才缓缓吐出压在心头多年的往事: “我姓张,原本是青阳下头一个村子的,家里世代种地。我六岁那年,家里给我定了个娃娃亲,那男人比我大五岁,叫李二顺,人老实,不会说话,但对我好……成了亲之后,我们过得也清苦。他在镇上的砖窑里做活,我在家种菜、喂鸡。头两年总盼着有个孩子,肚子却不争气,村里人也有闲话,说我命硬,克子……” 她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怕吵醒了什么,又像是在跟谁忏悔:“后来,我也去庙里求神拜佛,吃了不少偏方,多年来总不能如愿。” 她说到这儿,语气里带出一点暖意,可那股微弱的温情,还未燃成火苗,就被她自己掐灭。 “有老乡在霍州做生意,给的银子多,他二话不说,就跟着走了。走了一年多时间,他突然回家了,说霍州日子好,就把我也带来了。谁知我竟在霍州有了身孕,生下来,是个儿子,取名叫李有余……我们一家三口,日子虽苦,却也甜。不料,天有不测风云,老乡的买卖黄了,我又生了孩子,一家人开销突然增多,迫不得已,他去了一个砖窑。干了个把月,便被砖窑那边的恶霸扣了工钱。那人仗着自己是镇上张家的少爷,横行霸道。二顺本就染了风寒,头昏脑涨,吃不饱还不让休息,结果一块大石砸了下来……人就没了。”她眼睛一红,抬袖抹了把泪,“我没亲眼看见他死,连尸首都是别人帮忙送回来的,说是当场就没气了。” 她垂着头,声音像破了的罐子,断断续续:“我……我想讨个说法,也不是非要讹人家多少银子,我就想万一孩子问起来有一个交代。可那张少爷根本不听我说,骂我是疯妇,叫人将我轰出去。我抱着孩子跪在他门口一天……又一夜……” 她忽然停住,喉咙一阵颤动,像是要把肺腑都吐出来,才艰难地接着说: “第二天早上,他家的管事开门……说我挡了他们少爷出门的喜气,把我往外推,我没抱稳……有余被他们手下一个小厮掐住脖子……等我再夺回来时……他已经不动了。” 说到这儿,她终于忍不住,整个人伏倒在地,肩膀剧烈颤抖,一声不吭地哭着,像是怕吵醒那已经死去的儿子,也像是怕自己一开口,那段过去就真的像锥子一样扎进骨头缝里,永不脱身。 叶知秋坐着,许久未动,终于低声问了一句:“那后来呢?” 张氏强忍住抽泣,哑声答道:“后来我闯进他们家,被家丁打了一顿,关进了镇上的牢里,说我闹事……又说我要讹他们钱。三天后放我出来,有人劝我认命。可我不认。我抱着有余,一路走到霍州府衙,想着能讨个说法。可我不会写状纸,也没有银子,所以四处求告谋个差事,好在这里掌柜的可怜我,让我留在这里浆洗缝补,赚些银子。但是孩子迟迟不能下葬,我便心如刀绞,方才,看到姑娘,觉得您一定是个善良的人,我便厚着脸皮开口借了您的银子。” 说到这里,她整个人如破布般伏倒在地,呜咽着说不出话。 叶知秋沉默良久,才缓缓起身,替她拉起那张布盖得更严实些,低声道:“孩子……你明日去安葬好。” 张氏眼泪滂沱,颤声应着:“谢谢姑娘……谢谢……” 夜更深了,屋外风吹烛影斜,火光在墙上摇曳,像是这命途中的苦难,也被吹得飘忽不定、无所依托。叶知秋站在烛前,目光望着窗纸上映出的自己,眼底不知何时也泛起一层薄雾。 她忽然轻声说道:“你要是能做一些浆洗缝补的活儿,那就跟我回并州,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张氏愣住,随即伏地磕头,哽咽着:“我谢姑娘再生之恩。” 叶知秋没有再言语,只走到桌前,替她添了盏灯。 那灯照亮了昏黄一角,也照进张氏颠沛流离的命运深处,仿佛一点微光,虽微弱,却不熄灭。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城中尚未彻底苏醒。霍州的街巷在晨雾中显得朦胧朴素,客栈院内却已有人起了早。 江远山一大早便在院中练功。他素来有晨起之习,这会儿穿着墨青短褂,袖口挽至大臂,神情专注地举着两个石锁。练到一半,他却突然收了势,眼神朝东廊一瞥,眉头微蹙。 他看见叶知秋走来,身后还多了个人影——是个妇人,穿着旧衣裳,袖口打了补丁,怀里提着一个白布蒙着的篮子。 “知秋,早啊!这是”江远山看着张氏,想知道叶知秋在哪认识个妇人。 “是个可怜人,叫张氏。昨晚,在廊下哭,遇到我了,求个活路。我想带回并州,在衙门里做一些浆洗缝补的活。”叶知秋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哦,这篮子里是什么?给大家买的早点么?”说着,他一把扯开白布,露出里面一个干瘪的死婴。 “你!”张氏似有些生气,但一手夺回白布重新盖好,并未多说其余。 “抱歉!抱歉!”江远山连忙道歉,并看了叶知秋一眼,叶知秋面无表情,似乎早已知道篮子里是什么。 他将目光收回,神情若有所思,擦过额角薄汗,往叶知卜房中去了。 叶知卜还窝在被褥里打哈欠。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江远山走进来,背手站在案几前,开门见山地说道: “知卜兄,知秋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女人。” 叶知卜困倦地眨眨眼:“一个女人有何好奇?多个男人你才应该不踏实。” 江远山轻嗤一声,道:“你是没看见。是个叫张氏的女人,提着个死孩子。” 叶知卜这才精神了一些,坐直了身子,望着他:“死孩子?” “嗯,我怀疑这女子有些问题。”江远山语气低缓却透着一股警觉之意,“看着不像是一般村妇,而且带这个死孩子走来走去,真够邪门的。” 第461章 来意不明的女人 江远山和叶知卜嘀咕了一会,二人均觉得张氏有点可疑。 叶知卜提议,去问问金不焕和李生缘,因为他们住在叶知秋隔壁。他刚走出叶知卜的房门,便听到两个小二在一旁嘀咕:“那间屋子昨儿个晚上添了个妇人,好像是客人带回来的,看起来怪可怜的。”江远山脚步一顿,眯起眼问了句:“什么样的妇人?”那小二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是“抱着个包裹、穿得灰扑扑的”。 江远山听后心中微动,没说什么,只顺势走回廊下,进了李生缘和金不焕的房中。 屋内一缕清烟袅袅而升,李生缘正坐在窗边磨墨,一身单衣,神情清淡安宁。听见门响,他头也不抬,道:“你来得早。” 江远山随手关了门,压低声音:“我问你一事,知秋那屋子里多了个人,你可见过?” 李生缘这才抬头,眉眼间带着点没睡够的慵懒:“昨儿夜里我听着她房门开过一次,不焕也出去看了,好像是个妇人,不过我没太在意……怎么啦?” 江远山在他书案旁坐下,捻起一支未用的画笔,指尖微顿:“叫张氏,带着个死了的孩子。” 李生缘一怔,眉头轻轻皱起:“这听着……倒像个苦命人。” “可我总觉得她不对。”江远山看着窗外院中的石榴树,低声道,“她说孩子死了,可今晨我经过时,看见她神情宁静得像刚睡醒。一个刚失去孩子的母亲,不至于这样平静。” 李生缘也沉默了片刻,点点头:“那你想怎么样?” “先不打草惊蛇。”江远山的眼中浮出一抹锐意,“李画铺在霍州有个小铺子,那儿的伙计通点人情世故,我想拜托他帮我打听一下张氏的事。她若真如她所说那般惨,咱们一起帮帮也不是不行,若是有别的目的,我怕来者不善。” 李生缘道:“此法可行,你现在就去。” 江远山起身,理了理袖口:“待我换身衣裳就去。你若闲得无事,一同走一趟如何?” 李生缘摆手:“你知道我怕见人,还是算了。” 江远山一笑,也不多劝,刚推门准备出去,便听院外一阵喧哗。 “李二爷出来画一幅!” “求求您了,二爷,画个观音菩萨也成!” “二爷,我昨夜排了一宿,您画我闺女一幅,她就快出嫁了!” 江远山挑眉,循声望去,便见客栈前院外围满了人,男女老少挤得水泄不通,全是来求李生缘作画的。有人甚至架了凳子站着,有人托着帘子往里看,有人举着银子当场喊:“哪怕画一笔,百两银子我也给!” 李生缘站在窗前,看着这一幕竟忍不住傻笑了起来,喃喃道:“我不过在这里住一宿,怎么比戏班子开鼓还热闹……” 江远山见状,不由伸手把他从窗边拉开,低声斥道:“你还看?想一会儿被人堵在房门口?” 李生缘无奈笑着让开:“你管得宽,真当我是瓮中龟?” “你要真是只龟,我就放心了。”江远山拽着他往屋里退,“老实待着,别乱晃。” 说罢,江远山转身走出客房,神情沉静却目光凌厉。刚才那一瞬,他已在院角瞧见张氏的身影,她抱着那包裹似的东西,正站在檐下,神情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场人潮涌动。 她的目光,不像个只为求活的寡妇,更像是——在观察什么。 江远山心头微微一紧,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街口的李画铺是一间老字号,门楣高挂着一块旧匾,墨迹略显褪色,却仍能看出“李氏画坊”四字苍劲有力。江远山站在门前时,几个店伙正忙着擦洗画案、挂展帘,一见他来,小掌柜立刻迎了出来。 那小掌柜不过二十七八,清瘦灵巧,一口霍州口音,笑得眼睛弯弯的:“江掌柜,您可真是稀客!昨儿我还听老百姓说并州李二爷来霍州了,我还不信,今日见到您,可见东家是真的来了,快快里边请!” 江远山拱手寒暄几句,跟着他进了后堂。里头布置雅致,画轴挂了满墙,角落摆着青花瓷瓶与砚台,显见是做生意中不忘清雅之气的门道人家。 小掌柜亲自奉上茶水,江远山婉言谢过,放下茶盏后便道明来意:“我这次来,是想托你帮我打听个人。” 小掌柜一听,脸色微微一肃,点头道:“江掌柜请讲,只要霍州这边能打听出来的,我一定尽力。” “一个妇人,二十五六上下,抱着个死孩子,自称是让人害死丈夫,又被害死孩子的孤苦人。她昨夜来投奔我们的人,说是在霍州混不下去了,想求个活路。”江远山顿了顿,目光一沉,“但我和真如都觉得不对,为了不冤枉好人,我想先弄清楚,她是不是编的。” 小掌柜听完沉思了一会儿,随即摇头:“若是这么显眼的人,街坊邻里怎么会没说过?不过霍州虽不大,可这几年打仗逃难的人多,也难免有疏漏,这样,我找人打听一下,之后再给您准话。” 他说着,唤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徒弟:“你先去前街后巷转一圈,顺便找那几个看门的乞儿打听打听,记住了,就问最近有没有见到过一个抱着死孩子的女人。” 小徒弟一溜烟跑了出去。小掌柜亲自给江远山斟了杯茶,说道:“江爷放心,咱们这画铺虽小,眼线不算少。她要真是霍州的老百姓,我保准给您查得清清楚楚。” 江远山点头,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愈发觉得那张氏古怪非常。若真是带着尸体行走街巷,哪怕再低调,也不至于一点风声都没有。那副沉着冷静的模样,与她自述的苦难人生愈发显得不相称。 约莫过了一炷香,小徒弟气喘吁吁跑了回来,站在堂口拱手回报:“师父,我打听过了,那几个平日里趴在城门口、茶摊下讨饭的小乞丐都说——没见过这样的人。一个抱着死孩子的妇人,他们要是见着了,早吓跑了。” 小掌柜闻言回头看向江远山,眉头一挑:“江掌柜,这事怕是真有蹊跷。” 江远山拇指扣着茶盏边沿,缓缓点头,一言不发。他心中已有定论——张氏恐怕不是一般人。 是有人安插进来的?还是她另有所图?或者说……她带来的不止是一个故事和一个“死孩子”。 他站起身来,谢过小掌柜:“若再有新消息,还请速速派人来客栈找我。” 小掌柜连连点头:“这是自然,您放心。” 江远山走出画铺时,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摩挲着袖中那几枚短箭,目光深沉地望向街道尽头——客栈就在那边,张氏也在那边。 他步履沉稳,心思却一丝不敢松懈。 那女人,来意不明。 第462章 收起你的鬼把戏 江远山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由晴转阴,薄云层压着日头,街上的喧闹声也变得沉闷。他一进院子,正巧见张氏正在井边洗衣裳,一身粗布素衣沾着水迹,背影纤细,动作却有些笨拙。 他缓步走近,语气平淡地问道:“你男人,叫什么名字?” 张氏动作微微一顿,没回头,只低低应了一声:“唔……他姓李,叫李二顺。” “那你的孩子呢?多大了?” 张氏搓衣的手停了片刻,嘴唇颤了颤,像是要说,又像不知该怎么说,半晌才道:“叫有余。” 江远山盯着她背影,继续道:“你说你男人被恶霸害死,哪家的恶霸?叫什么名?在哪条街上?” 张氏低着头,指尖在水里捻着衣角,良久才轻轻说:“……姓张,是镇上张府的少爷,他逼迫生病的人上工,还不给工钱。” “哪条街的张府?” “西门外……往山脚下走的那条。”张氏嗓音发紧。 江远山眯起眼,冷下脸来,语气也不再客气:“你还说你男人是被砸死的?死哪儿了?尸体呢?衙门怎么说?” 张氏闻言,身子明显抖了一下,衣裳泡在水里,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只是低低地抽泣起来,像是把所有情绪都压进了嗓子眼,不敢放声,却止不住那细碎的啜泣声。 “你别哭了,我又没把你怎么着!”江远山一声大喝,语气里透着一丝恼羞和烦躁,“我就问个话,你哭至于哭成这样么?我告诉你,我可不吃你这一套,你给我把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收起来!” 张氏的哭声顿时大了一些,像是委屈到极致,手一松,那团湿衣裳滑进了水桶里,她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伏在井台边呜呜咽咽。 江远山一脸尴尬,额角的青筋突了突——他不是来欺负人的,他是想弄清楚她的底细,可这女人倒像是他把人给打了骂了似的,哭得他心里毛躁。 就在这时,旁边屋子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叶知秋出来了。她头发半束,神色疲惫,眼神却清醒得很。 她看了一眼伏在井台边的张氏,又看了看江远山,眉头微皱:“你这是干什么?” 江远山有些愣,嗫嚅了一句:“我……我就是问她几句话,她忽然就哭上了。” 叶知秋冷冷地盯着他看,目光没有责备,但那沉静的一瞥却让江远山像是被人戳穿了伪装。他本来想强撑着说两句狠话,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出口。 “你快走,别吓着人家。”叶知秋淡淡地说。 江远山抿了抿唇,看了看张氏,见她仍是低头伏着,泪水一滴滴落入井水中,脸色苍白,像是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他站了片刻,终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拂了拂衣袖,转身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风声和张氏低低的哭声,叶知秋走过去,将她搀起来,低声道:“他性子急,不懂得好好说话,但是人不坏。你别往心里去。” 张氏抬头望了她一眼,眼角仍挂着泪,嗓音哽咽地说:“姑娘,我……我是真的没处去了,您信我,我不是坏人……” 叶知秋轻轻点头:“我信你。你也信我,他不是坏人。” 张氏点头,脸埋在手背里,小声抽泣。 而在不远处的廊下拐角,江远山站在影子里,听着这番话,眉头深锁,心中百般滋味。 她到底是受了天大的苦,还是……藏得太深? 他望着叶知秋的背影,只觉得这一局,怕是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江远山站在房内,神情有些烦乱地踱了几步,然后将张氏今儿个的情形原原本本说给了李生缘和叶知卜听。 “我不是刻意为难她,”江远山说着,语气微沉,“可她说话前后矛盾,又哭得太凶,我问几句话她就哭个不停,实在让人起疑。” 叶知卜靠在门边,手里正转着一颗药丸听他说话,闻言哼了一声,道:“我看你就是太紧张了。她一个带着死孩子的妇人,能有多大能耐?哭几声你就觉着是妖法不成?” “不是妖法,”江远山皱眉,“是手段。若她有意靠近知秋,又用这么个孩子做借口……我是怕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怕她是钓鱼的饵?”叶知卜眯了眯眼,轻声说,“倒也不是不可能。” 一旁的李生缘一直没说话,只低头在纸上勾画着什么。待江远山说完,他将画笔搁下,抬起头,脸上带着一分淡淡的歉意:“你说的事,我也听见了。” “那你怎么想?” “我也不知道张氏是真是假。”李生缘叹了口气,“不过她那孩子确实已经没了,知秋刚来找我,说张氏的孩子今天要下葬,请我去诵一段超度经文。” “你不怕人了?”江远山皱眉。 “我不便出门,”李生缘淡淡一笑,“你也看到了,院外那些找我买画的快把客栈围成庙了,我一露面只怕他们能把屋顶都掀了。” 说罢,他将手中的纸一翻,双手递了过来。 那是一幅刚画好的地狱童子图。纸上墨痕未干,画中童子赤足披发,手捧宝莲,神色哀婉,身后一片幽冥烈火,画风庄严肃穆之中又带一分悲悯。 “我想了想,也算是份心意。”李生缘缓声说,“你待会儿替我送过去,就当是我赔个礼,也算是为那孩子送一程。” 江远山接过画,细细打量了一番,不由得一顿。 纸上的童子神情,竟莫名让他心头一紧,似乎有种说不清的熟悉与压抑。 “你是不是想用这个画镇她?” “不。”李生缘道,“镇不住她,也没那个意思。只是她既说孩子已走,这幅画若真有灵,便也愿替那孩童走完最后一程。” “你也真是好心感情坏人只有我一个。”江远山问。 李生缘低声道:“你也是关心则乱。” 叶知卜咂了咂嘴,看着画,忽然转向江远山:“你把这画送过去,也当面问清楚。她要是真是苦命人,咱不能那么怀疑人家;可若是另有图谋,你再打算都来得及。” 江远山点点头,将画小心卷起,拎在手中。 这一次,他没急着出门,而是站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李生缘,道:“你昨儿说,这世上每个人的画骨都藏在眼睛里。” 李生缘笑了笑:“怎么?” “你若有空,”江远山道,“不如也帮我画一幅。” “画你作甚?” “不许问。”江远山轻声说,声音低到几不可闻,却带着一种隐秘的恳求。 李生缘一愣,眼神微动,却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 江远山转身走出屋子,他既是要送画,也要送一颗心,去探一个真假莫辨的魂。 第463章 半脸画 江远山再次来到叶知秋房门口,房门开着,他轻轻叫了声“知秋”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探进脑袋去看了看,屋内空无一人。 “跑哪去了?门也不关”江远山低声嘀咕了一句。 “客官,找那个好心的姑娘么?她们在偏屋。”这时,客栈掌柜的路过,看到江远山探头探脑的样子,知道他在找人便好心告知叶知秋和张氏在偏屋。 “谢了。”江远山抱拳感谢。 客栈的偏屋,那里原是给跑堂的小厮住的地方,屋子不大,靠窗放着一张榻,榻上摆着用破布包裹的小小一团,正是那个已经气绝的孩子。 江远山走进去的时候,张氏正坐在榻前,低头抹着一块用来包裹孩子的小袍子,衣角已经洗得发白,袖口的针脚也开了。屋内一股淡淡的艾草香气掩不住死亡的气息,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张氏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默默起身行了个礼。 江远山四处扫视,不见叶知秋。他默默看了张氏一会儿,从怀中将卷起的画轴拿出,轻声道:“这是我们那个朋友画的地狱童子图,他说自己有些别的事儿,就托我送来,给你孩子超度,愿他早登极乐世界。” 张氏怔了一下,眼眶慢慢泛红,双手接过画卷,指尖颤抖了一下。 “……多谢。”她声音微哑,低低地说了一句,接着又低头,仿佛怕被人看见脸上的神情。 江远山站在她面前,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说你男人被人害死,孩子也……” 他没有说完,只等张氏回应,谁知她只是抱着画卷轻轻摇头,泪水顺着她的睫毛滑落,滴在那画卷的布边。 “我只是……不想再提了。”她哽咽着,“那孩子……才那么小啊……他怕冷,我借了叶姑娘的银子,是想着买一口好棺材,把他埋得深一些,这样暖和……” 江远山皱了皱眉,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止住了。 他看得出,张氏此刻的悲伤并不作伪,可她话语之间的回避,又让人心中存疑。他一时判断不出她究竟是真情,还是借情设局。 但他知道,此刻若再多问什么,只怕又要惹来哭声,而他一点也不想再叫叶知秋过来瞪他一眼。 于是他抿了抿唇,将话咽下,语气缓和几分:“画你收着。稍后下葬,我会托人买几样纸扎,送孩子一程。” 张氏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抹泪,轻轻点头。 江远山见状,再没多停,拂了拂袖,转身出了屋子。 门扉轻轻合上时,他回头望了一眼,屋内昏黄的灯火下,张氏那道影子缩成一团,抱着画卷坐在死孩子身边,仿佛她的整个人也被死亡带走了些许颜色。 但他心中,却依旧泛着不安。 她的悲伤像是水中浮影,触手可及,却又看不清底。 正值午后,街上熙熙攘攘。客栈门前仍围着寻画之人,人声鼎沸,叫卖声、笑语声交织不息。张氏头上蒙了一层灰帕,低头快步走出客栈,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裹着死孩子的小包袱。那孩子身形瘦小,一团轻得像是空的,只是她的双臂却紧得几乎要把那团布揉碎。 她挤在人群中,一路低着头,小心避开每一双投来的目光。可人群汹涌,不由得她分心。她被一位蹦跳着追糖人的孩子撞了一下,身体猛地一颠,袖中那幅尚未收好的《地狱童子图》悄然滑出,飘落在人脚之间。 张氏身形猛然一僵。 她下意识回头望去,只一眼,脸色便变了。那是一种惊惧、愕然、甚至近乎怨毒的神情,像是某个秘密在不经意间暴露。她看着那幅画卷滚落在泥尘里,被人来回踩过,童子脸上的笑意模糊成了一团血色。 张氏抿了抿唇,眼里涌起一股无法言明的情绪。 她没有去捡。只是将孩子更紧地往怀中裹了裹,抱着那团布包低声对着自己的胸口说了什么,随后加快脚步,一步三回头地向城门方向走去。 每走几步,她便回头瞧上一眼,望望那条已经被画卷遗落的街口,又望望客栈的方向。 她的眼神再不似昨日那般柔顺、哭泣时那般委屈,而是一种狼在夜里逃跑时才有的凶光——藏着戒备,藏着判断,藏着一种,不能被追上的狠。 出城之后,她的步子更快了,走进林间的一道小岔路,细细的脚步声很快被鸟雀和风掩去。 而那幅地狱童子图,却孤零零地躺在街角,已被踩脏一半,纸边卷起,仿佛有一只眼睛从画里裂缝中悄悄张开,冷冷望着远去的背影。 那幅被踩得皱巴巴的《地狱童子图》,静静躺在尘土中。就在张氏的背影即将消失在远方小道时,一只粗壮的手将它从地上捡了起来。 “哎哟,这画……这画工怎么这么精湛!”那人蹲下身子,皱着眉头摊开画卷,一边抖了抖灰土,一边嘴里嘀咕。 围观人群中忽地有人瞪大了眼睛凑上前来,呼吸一窒,惊叫出声:“是、是李二爷的画!你们快看,这笔势,还有这小童子的眼神,跟庙里那幅《引路图》一模一样!” 此话一出,如同往热油锅里泼了一瓢水。 人群顿时炸了。 “真是李二爷的画?在哪儿捡的?还有么?” “废话,肯定没了!” “兄弟,你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哇!” 捡画那人眼珠滴溜溜一转,立即将画小心卷起,护在怀里,转头一吆喝:“来来来,诸位看一看了啊——这可是李二爷亲手画的,大家想要的,都站过来啦!谁出价高就是谁的!这画虽有些破,但这绝对是李二爷的手笔,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说罢,竟在原地就拉开了嗓子叫卖:“李二爷的地狱童子图,笔势刚劲,神韵十足!” “我出十两!” “十五!” “二十!” “你别抢,我先看到的!” “哎哟你还讲不讲规矩了!” 原本围着客栈等待李生缘露面的客人们,转眼间全被这幅“残卷”吸引了过去,围着那名男子争吵、竞价,甚至有人伸手要抢。 人声鼎沸中,李生缘正在客栈内,隔着门听得满街吵嚷。他本还以为是客人们打起来了,可耳尖如他,很快便听见“李二爷的画”几个字,顿时心中一紧。 “咦?哪来的我的画?” 他好奇地从门缝中一望,正见门外那群人簇拥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在喧哗,而那人怀中抱着的画卷边角……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那幅童子图?怎么会在外头?” 他蹙起眉头,隐隐感觉不妙。 而另一边,江远山也听到了“李二爷”“半幅画”的叫卖声。 他身形一顿,望着被人抢来抢去、叫价不断的那幅熟悉画卷,心中一惊——那不是他刚刚亲手交给张氏的画么? 他眯起眼,嘴角紧绷,一股寒意从心底冒了上来。 “张氏……” 第464章 下定决心 张氏再次踏入客栈时,天色已然暗沉,门廊下挂着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来晃去,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身上多了些泥尘,裹孩子的布包也换了一块较为干净的粗布,怀中却空空,显然,那个死孩子已安葬妥当。 她步伐平稳,神色如常,仿佛不是刚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而是出门采买归来一般。她没有理会大堂中好奇的目光,径直走向楼上的客房,脚步不快,却极稳,每一步都像踩在心口。 她推开门时未曾敲门,动作也不大,只是一扇门吱呀一响,便惊动了屋内正靠着窗台看书的叶知秋。 叶知秋抬起头,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你回来了?安顿好了?” 张氏点点头,没说话,轻轻阖上门,走到窗下的椅子边坐下。那是她昨夜坐的位置,仿佛从未挪动过。她把包袱放在膝头,双手搭在上面,眼神落向窗外,看不出悲喜。 叶知秋看了她一会,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堵:“你饿吗?他们吩咐厨房做了些饭菜,一会儿一起下楼吃一点。” 张氏微微侧头,笑了一下,依旧不语。 片刻后,二人一同下楼,厅中已有些人围坐。李生缘与叶知卜各据一隅,江远山坐得有些靠边,看见她们二人一同下楼,眼神一动,眸光落在张氏身上,又迅速收回。 饭桌上,叶知秋的语气显然带着一份决断:“这位是张氏,我想带她回并州。她无家可归,也无处可去,跟着咱们,回去做一些缝缝补补的活儿,也省得流落街头。” 她一边说,一边给张氏盛了一碗汤,语气自然而温柔,像是对待早已熟识的亲人。 张氏低着头,用手指捻着碗沿,神情恭谨而沉静。 话一落地,厅中寂静了一瞬。 李生缘拿起筷子,慢慢搅着碗中的粥,似是在思索。 叶知卜叹了口气,还未说话,叶知秋便侧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写满了“你倒是说话”的神情。 见大家久久不说,叶知秋终于按耐不住,急了:“你们倒是吱一声啊!” 叶知卜便一挑眉,满不在乎地轻飘飘吐出一个字:“吱——” 他声音不高,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是逗猫的哨声,又像是在学鸟叫。明明是在回应,却更像是在调侃。 叶知秋眼睛一瞪:“叶知卜,你闹什么?” “我不是你让我‘吱一声’吗?”叶知卜一摊手,一本正经。 金不焕一口汤喝下,呛得直咳嗽。 江远山低头喝汤,憋着笑,不敢出声。 李生缘轻轻咳了一声,终于说道:“知秋,带她回并州这事……你自己想清楚。并州不是客栈,这人在那里是否能适应,你心里得有数。” 叶知秋点点头:“我明白。” 说罢,她转头看向张氏:“你可听清了?” 张氏抬起头,眸光柔和,带着淡淡水意:“听清了,姑娘。请大家放心,我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叶知秋见她神情平稳,心里却有点儿酸涩,不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 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闷。张氏寡言,众人避讳,只有叶知卜偶尔说几句闲话,才不至于冷场。 饭后,众人散去,叶知秋留下了张氏。她本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却看见张氏捧着一只汤碗出神,似是呆了片刻。 “在想什么?” “……想我娘。”张氏声音低低的,“她活着的时候,也像姑娘一样护着我。” 叶知秋心里微动,却没说话,只默默接过她手里的碗,转身放在了桌子上。 外头风起,客栈门前一片昏黄。那幅落在街头的地狱童子图,已经被围观之人抢去拍卖,有人高喊是李二爷的真迹,争相出价,街头乱作一团,甚至惊动了官差。 而在这一室昏灯之下,两个女子的身影并肩而立,仿佛彼此都在各自命运里行至一段转折。 只是,这份宁静与亲近,究竟是情分,还是另有波澜,仍未可知。 客栈外头越聚越多的人群,挤得门前水泄不通。 原本卖菜的小贩都开始跟风吆喝:“李二爷的地狱童子,辟邪镇煞,贴门防鬼,一两银子一个角!” 街坊四邻闻言,纷纷赶来看热闹,争抢残画者越聚越多,甚至有几个手头不宽裕的乡人也想掏钱买一角回去贴墙头。 客栈掌柜的本是个精明人,如今却站在门后不知如何开口。他额头直冒汗,看着客栈门前被堵得结结实实,进不来人、出不去货,连今日订好的三桌饭菜也没及时送出去,他咂摸着嘴,心头一阵焦躁。 李生缘站在楼上回廊,看了眼底下那片喧哗,又转头望见掌柜的在堂前踱来踱去,脸上忧色难掩,便顺着楼梯缓步而下,几步走到他身边。 “掌柜的,为难你了。”李生缘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歉意。 掌柜一愣,苦笑着摇摇头:“李二爷说的哪里话?这不怪您,是咱这镇子儿小,盛不下您这尊神仙。” 李生缘望着门外那群人,嘴角一抿,心里隐隐发涩。他本意是借画作慰一亡灵,没想到反引来这般风波,连张氏安葬死儿都变了味。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道: “我画的那幅,本不是拿来叫卖的。但……看着大家如今这般撕画、裁碎了卖,我实在难受。” 掌柜的低低嗯了一声。 “我想了个法子。”李生缘回头看着他,眼里多了一分正色,“他们既喜欢画,那我就画给他们。可不是地狱童子,也不是镇煞符纸——我只画门神。一户一对,护家佑宅,不收银钱。你说,行不行?” 掌柜的愣了半晌,嘴巴张了张,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只画七日。”李生缘补上一句,“等画完,我便要离开此地。” 他话音刚落,掌柜的已激动地一把将他抱住,粗声说道:“李二爷啊,您这不是救我,是救我这店、救我全家——这门前再堵下去,我怕真要关门了!” 李生缘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自己这番话能换来一个大男人的热泪盈眶。他向来是个孤僻文士,习惯了在纸墨间独自安身,骤然被这般热情一抱,耳根顿时红了半边。 “咳,咳——”他轻轻咳了两声,尴尬地拍了拍掌柜后背,“你先松松,我喘不过气了。” 掌柜这才哈哈一笑,松了手,退了半步,连连作揖:“多谢李二爷,多谢李二爷!我这就让人去备纸墨——” 李生缘摆摆手:“我自己来。只求你一件事。” “您说,您说。” “给我一张小桌,靠着窗就成。” 掌柜笑着点头:“明儿一早,您就画着,窗下那张八仙桌,专留给您。” 李生缘嗯了一声,转身上楼,袍角随步拂动,步履未快,却自带一股安定人心的静气。 而这时,客栈外头人声鼎沸未歇,却已有个小跑腿的孩子绕进人群,悄悄传出风来: “李二爷明儿开始当街画门神了,不收钱,一户一对!” 风言风语,传遍整条街巷。画铺门前乱象未解,却仿佛因这一消息,有了一丝将散未散的秩序初现。 而在这喧嚣之外,夜色如水,风过老街,悄无声息地,将这些人心的动荡,一点点卷入更深的波澜中。 第465章 他可真是老少通吃啊! 翌日一早,天光尚未大亮,客栈门前的石板街上便已聚了不少人。男女老幼、邻坊远客,成群,交头接耳,说的都是“李二爷”的事—— “真是不要钱么?画一对门神?所有人的都一模一样的那种?” “可不是么!听说昨儿晚上就有人排队了,睡马路牙子上的!” “画一对得多久啊?” “谁知道?反正我家新宅子刚落成,大门上就差一对门神呢!” 李生缘的画桌被客栈掌柜特意摆到了窗下,桌上铺着上好的白宣纸,砚台里墨汁浓如夜色,笔架上几杆笔尖垂坠,似乎也在静候一个开场。 李生缘穿了一身素灰直裰,发束得整齐,整个人端坐于桌前,不急不躁。他眼前立着一只粗陶茶盏,茶未沸,墨先香。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取笔,蘸墨,下笔。 笔锋如风,勾眉绘眼,转瞬便是轮廓初现。 最先成形的是“秦叔宝”,一双剑眉斜挑,眼神凌厉,红袍银甲,执鞭持剑,英武中带着一股沉稳。接着是“尉迟恭”,黝黑面孔,怒目圆睁,一身墨甲,威风凛凛。 围观的众人早已看呆,孩子们踮起脚尖,大人们屏住呼吸,有人手中热包子都忘了吃,有人嘴边的话咽回了喉咙。 “活了啊”一位老人低声感叹,“这笔下的神仙,好像下一瞬就要跃出来了。” 有人忍不住低声请问:“李二爷,我家门窄,能画个小点的吗?” 李生缘抬头瞥了他一眼,笑道:“门小神不小,心诚便灵。” 众人一听,顿觉有趣,忍不住哄笑起来。 他画一对交出去,便有人自觉帮忙挂到一边阴干,又有乡民主动维持秩序—— “都排好队啊!别挤!” “这画人家不收钱,咱可别折腾坏了!” “你家门朝西的,记得门神要换方向贴啊,别搞反了!” 阳光愈烈,纸墨干得极快,李生缘却毫不怠慢,汗湿鬓角也不自觉,只时而停笔,抿一口茶水,眸光在下一张纸上稍作停留,便又落笔如飞。 掌柜的在一旁替他打扇,不住抹着额头笑道:“李二爷这下可成了咱镇上‘活菩萨’了!” 李生缘嘴角动了动,道:“我不过是赔罪罢了,镇不上别的,乡亲们若是因此心头少些怨气,生活得安稳富足,便不枉我这几笔。” 话虽如此,可他的笔下,从未有过一丝敷衍。 而远远围在人群之外的江远山、叶知卜站在阴影下看着热闹,叶知卜感叹了一句:“他还真是老少通吃啊。” 江远山摇了摇头,低声道:“别看他了,只怕张氏那边,也得盯得紧些。” “你是说她今天一整天没露面?” “嗯,出奇地安静。”江远山目光幽幽,“像是在等什么。” 热闹的人群中,欢笑声、惊叹声此起彼伏。而这镇子背后,某些风声,却悄然酝酿—— 门神守宅,人心守命。可若真有邪祟将至,这一日的热闹,也不过是暴雨前最静的一响锣鼓。 正值午后,客栈内外人声鼎沸。外头李生缘画门神的热闹尚未平息,屋内却忽地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像是争执。 江远山耳尖,率先起身循声而去,叶知秋正要跟上,忽听背后一声尖利的叫喊响起:“就是她!我屋里的簪子分明放在箱角,怎的她进去出来一趟便没了?!” 说话的是一名粗衣短裙的妇人,脸颊因愤怒而涨红,指着张氏的鼻尖几乎要戳进去。 张氏跪在地上,双目含泪,哭得肩头微微抖动,声音细软又哀伤:“我真的没有我连饭都是讨的,怎敢偷你家的东西啊?是你说我帮着整理箱子给我些碎银子,我才进你屋子的啊!” 那妇人瞪圆了眼,丝毫不为所动:“你说你穷,我信!可那支簪子是我陪嫁的——镶了细银,头上雕了只蝴蝶!你那破包裹我都翻过一遍了,要不是你趁我上茅房时在我屋偷的,谁还会进我屋子?” 围观人群逐渐围了上来,有人附和:“哎哟,看她那模样,倒不像是做贼的” “可也说不好,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人若是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金不焕听不下去了,快步上前,皱眉看了张氏一眼,再转头向那妇人问道:“你说的簪子,被她偷了,可有别的凭证?” “那没有!”妇人叉着腰,有些没好气地说,“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金不焕摇头,“我只是见不得你欺负人。”说完,他转过身,看着张氏,眼中有一丝迟疑,也有一分不忍:“你若真冤枉,不如让大家搜你屋子,查个明白,也好还你清白。” 张氏眼里闪过一丝惊惶,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搜我不怕。但是我是住在叶姑娘屋子里的,得问问她” 江远山此时也到了,冷眼望着张氏,暗自打量她的神情反应,始终未发一言。 “她不可能藏在屋子里,一定是藏在偏房了!”那妇人看了一眼金不焕,快速说道,“我刚看见,她从偏房出来的。” “那就搜偏房。”张氏咬着唇说了一句。 众人拥着去了后头偏房,里面极简陋,地上铺着一张旧席,角落里是一只灰扑扑的布包,叠得整齐。那妇人怒气冲冲地又是一阵翻找,仍是没能翻出簪子的影子,正待发作,却忽然听得人群中有人轻呼:“找到了!在窗沿底下的竹筒里!” 簪子果然在那里。妇人惊呆,眼神先是狐疑地看着张氏,随后转为气急败坏:“哼,你还说没拿!” 张氏脸色苍白,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她只是怔怔看着那簪子,忽地仿佛泄了气一般,低下头哭了出来,声音哑得发紧:“不是我放的我不知道我没动过你的簪子啊” 这一幕落在金不焕眼里,心里生出几分动摇。他一向最是护弱,尤其见不得女人哭。张氏那哭声带着压抑后的脆裂,叫人听了心口一沉。 “好了好了!”金不焕挥手止住那妇人的唾骂,“既然簪子也找回来了,别闹了。兴许真是风吹落了也说不定。” 妇人还欲再争,掌柜的也赶来劝解:“好了好了,大家给我个面子,都消消气。” 人群渐散,张氏依旧跪着没动,头垂得极低,肩头还在轻轻颤着。 金不焕犹豫半晌,终是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扶起来,低声道:“起来你若真是清白的,往后不妨更勇敢些。” 张氏抬起泪眼看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藏得极深,她咬了咬唇,轻轻点了点头。 而在不远处,江远山侧身站在廊下,手中把玩着一枚小小的铜钱,眼神,却愈发深沉了几分。 第466章 公子,妾不知如何报答你 夜色沉沉,院中灯影斑驳。 晚饭过后,金不焕收拾了一圈,打着呵欠回了自己房里,想着早些歇息。不想一掀被角,顿觉不对——他早上换下的一身脏衣裳不见了。 他一愣,起身将房中翻了个遍,连床底都不放过,可就是找不着。他嘴里嘀咕着:“奇怪……我记得是扔在被子上的啊……难不成被风吹出去了?”说着,披了件外袍,举灯出门。 院子里风不大,角落的梅花正开着,幽香袭人。金不焕顺着廊下转了一圈,刚到天井中间,猛一抬头,却见晾衣绳上晃悠悠地挂着几件衣物。最前头那件,赫然是他那件青灰色的短打袍子,衣摆尚滴着水,显是才洗不久。 “咦?”他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带着洗衣草的淡香,还有点余温。他一头雾水:“谁帮我洗了衣裳?” 正念头未定,背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夹着衣摆轻扫青石地的窸窣响动。他转头一看,只见张氏抱着一小盆刚倒过水的木盆,正从屋角转出,见到他站在晾衣绳前,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走了过来。 她站定在他面前,面上仍带着几分疲倦,却难得有一抹温和的笑意。月色下,她声音轻轻的:“是我洗的。” 金不焕一愣:“你?” 张氏低头看着木盆中的皂角泡沫,嗓音有些发紧,却带着几分认真:“金爷,你今日替我说话……我没什么好报答的,只想着……你们几个男人出门,洗洗涮涮不在行,我便主动帮你洗了衣服。我不是故意动你屋子里的东西的,是想着报答你,我又没有银钱,就只能想到这个笨办法……” 金不焕一时语塞。他生性粗枝大叶,这些琐碎之事平日里也不多理会,今日突遭这么一桩细腻体贴的事,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他挠了挠后脑,干笑一声:“那什么……你其实不必的。你自己都不容易,还要管我这些……” 张氏抿了抿唇,似是想解释,又像是不愿多说。她只是将木盆放在一旁,看向晾衣绳,轻声道:“你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嫌弃?”金不焕赶紧摆手,却又觉得这话说得太快,忙补上一句,“我是说……谢谢你,真的。” 张氏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回身欲走。走出两步,她忽又停下,回头看他一眼:“金爷,你是个好人。” 月光柔柔洒落,她的眼神透着复杂,说完这句话便低头快步回了屋。金不焕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脑海里却还回荡着那句“你是个好人”。 他咂摸着滋味,忽地想笑,又不知笑什么。风吹来,晾衣绳上的衣裳轻轻晃了一下,滴水声清脆地落入夜中,好似心底的一滴涟漪,正悄悄荡开。 最初,张氏只是在那个夜晚为金不焕洗了一次衣服。 那晚过后,她依旧寡言寡语,待人客气中带着距离感。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便默默地记住了金不焕的习惯:他每日清早练拳,回来时总满身大汗,她便早早起身,在他练功的空隙里悄悄取了他换下的衣裳,带去后院井边洗净,再晾在他屋旁的阳光里;他饭量大,吃饭又快,她便总在饭点前几步,为他盛好饭菜,摆在他平日喜欢坐的位子上。 金不焕起初颇为尴尬,脸上总带着几分窘迫,几次想开口拒绝,但张氏只是低眉顺眼地笑笑,柔声说:“不是什么大事,我闲着也是闲着。”话说得温柔,不容置喙。他终究不是能拗得过人情的人,只好作罢。 只是那几日里,他每次进院,都能看到晾衣绳上飘着自己干净的衣服;每次去大堂,都能发现自己的饭碗总比旁人满上一些,菜也是自己爱吃的几样。慢慢的,尴尬变成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又变成了习惯。 他甚至开始会在练功回来后,自动脱下外袍搭在门槛边,轻轻咳一声,算是通知;有时吃饭吃得急,还会伸手去接她手里的碗:“我来。”可张氏总是一笑,动作不疾不徐地绕过他,把饭安稳放下。 李生缘曾在饭桌上调侃他:“哟,咱们金掌柜这是起了小厨房了?” 他一边扒饭一边涨红了脸:“哪儿就小厨房了?我又没使唤她做什么……” 叶知卜则在旁轻轻咂嘴:“你没使唤,她却日日围着你转,你这福气……也不知是好是坏。” 江远山则是嘴不饶人:“你最好识相点,能管得住自己。嫂子还在家里给你养小的,伺候老的。” 金不焕愈发羞赧,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偏头看了一眼张氏,只见她坐在角落,手中拢着一只小布巾,神情恬淡,不争不抢,仿佛只是在尽一份无人知晓的本分。 两三日过去,众人也渐渐见怪不怪。金不焕原本的别扭在习惯中悄然消解,有时甚至会主动朝张氏笑一笑,见她手中还提着洗净的衣裳,便伸手接过,顺口说一句:“辛苦你了。” 张氏听罢,只垂首一笑:“不辛苦。” 那笑意浅淡如水,却像风吹荷叶,柔得不着痕迹,竟叫金不焕心头忽然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怜惜,更像是一种久未体会的温软牵挂。他心中泛起一点迷茫,却并不抗拒。只是低头继续吃饭,耳根却悄悄红了起来。 这一日傍晚,天边残霞如火,金不焕练完拳后照例回屋,刚走进院子,便瞥见晾衣绳上挂着自己的一件深灰袍子,袖口整整齐齐折起,水珠尚未滴尽,阳光一照,泛着温润的光。他叹了口气,站在台阶上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喃喃:“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 话音未落,张氏从一旁走出,手里还拎着一只空木盆。她见他站着不动,便低声道:“衣裳还有点潮,明儿再收。”金不焕点点头,欲言又止,终究只说:“嗯……你这些天太辛苦了。” 张氏一怔,眼中浮起一丝微光,垂下眼睫道:“不辛苦的。” 第467章 听你快乐我很难过 面对张氏的热情,金不焕觉得自己心中长出了不一样的情绪。他的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这几日发生的事,但耳边顿时响起了江远山的话,想到老家的妻子,他不禁打了个哆嗦,清醒后,用力给了自己一耳光。 “这是做什么呀?”张氏见状立即抓住了金不换的手。 金不焕吓了一激灵,慌乱中将张氏的手甩开,抿了抿唇,终还是开口:“你……以后不要为我做这些了……你又不是我的丫鬟。” 张氏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你那日信我、帮我……我没别的法子,只能做这些。只求在这世上还有我的立锥之地。”她说得平平淡淡,没有乞怜之意,却反而更让人心里发涩。 金不焕听得心头一紧,沉默片刻,说道:“可你也不用一直给我做这些,我……” 他话没说完,张氏却笑了笑,道:“那你因为我做了这些变得不高兴了么?” 她笑容淡淡,不卑不亢,却叫金不焕一时接不上话来,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不是不高兴,就是……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有你自己的生活,不必事事想着我。” 张氏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像秋水一样静静地看着人,没说话,只轻声道:“我知道了。” 金不焕忽而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不知怎的,心头竟泛出一丝模糊的怜意,又仿佛隐隐带着一丝别样的情绪。他咬了咬牙,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忍不住回头:“你若有别的打算,也不必拘着我。我金不焕……虽不是什么贵人,可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张氏点点头,轻声道:“我明白的。” 夜风渐起,风吹得衣袂轻摇,晾衣绳上的袍子在暮色中轻轻晃动。金不焕站了片刻,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低头快步回了屋去。张氏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泛出一点点细碎光影,似沉思,又似释然。 这夜无月,只有星子一点点,在高远天穹里微光闪动。张氏回到屋中,坐在床沿边,静静搓着那只已洗净晾干的衣角,仿佛在抚摸一段遥远不可言说的过往,而窗外,那风吹铃响,似远似近,恍若旧梦悠悠。 李生缘将最后一笔红线收紧,恰有夕阳从窗棂洒落,落在那对门神的脸上,如涂朱砂,光辉灼目。他放下画笔,长长吐了一口气,扭了扭酸胀的肩膀:“七天,二百七十二对,画得我梦里都在描眉点眼了。” 靖如玉坐在一旁,正低头洗笔尖,闻言抬头笑道:“你倒像庙里闭关的画僧。”说着,她递过一块帕子,“擦擦手,休息休息。” 李生缘接过帕子时看了她一眼,轻声说:“多谢。”那一瞬间,他的目光里有一丝柔和的光晕,又很快低头转开了。 这时,大堂里忽地传来金不焕高声一喊:“真如,你终于画完啦?那太好了,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咱们明儿一早就上路!” 他风风火火冲进来,眼睛都亮了,一边说一边拉着叶知卜的袖子:“快快快,你也回去收拾。咱们明日一定要启程回并州,你快回去收拾你的医箱,别再掉一些瓶瓶罐罐的。” 众人一听,都愣了。 “这么急?”江远山挑眉,“不得让真如再休整两日?” “就是啊,金兄你火急火燎的要干什么?”叶知秋一边理衣袖一边嘀咕,“虽然我也着急,但是我也不急着这一日半日的。” 金不焕咧嘴一笑,挠挠头,有点羞又有点得意地说道:“唉,我这几日盘算了一下,出门这么久,我家那口子……大概要生了。” “啊?”靖如玉瞪圆了眼,“你怎么早不说!” “说了也没用啊,”金不焕摊手,“路远得很。我想着,咱们早走一天是一天——我这心都悬了好些天了,不敢影响真如,但是再不走,我怕到家赶不上看孩子第一眼了。” 李生缘怔了怔,看着金不焕那张憨直的脸,忽然笑出声来:“你这是急着回去抱孩子啊?” “那可不是?”金不焕一拍胸膛,眉飞色舞,“我出来时,郎中说是个女儿。这要真是个女儿,我就教她骑马,最好能把她养得既温婉可人又英姿飒爽。” 靖如玉一听,先是一愣,随后“扑哧”一笑:“你还想得挺美。按照你这个预期,我看啊,你这女儿,最后八成成了我这样的女子。我小时候,我爹就一边希望我随我娘的温柔,一边又希望我能有男子的勇敢,后来我就成了一个女红不行,打架也不行的人” 叶知卜在旁也摇头失笑:“瞧你急得,像是被火烧着了裤裆。不过你放心,我立马就回去收拾,明天你一喊我,我就能走。” 金不焕却一本正经地说:“嘿嘿,要是像几分如玉,也是不错,鬼灵精怪。” 众人相视而笑。 张氏端着热茶走进来,见堂中气氛热烈,轻声问了一句:“大家发生了什么喜事?” “要走了。”金不焕点点头,又道,“我们打算明日启程。” 张氏微微一怔,低头看了看手中托盘,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我随叶姑娘,她去哪我就去哪。” 金不焕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泛起一点复杂的意味,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夕阳彻底坠入地平线,天边只剩下几缕浅红的余辉。客栈屋檐下的风铃在晚风中轻轻晃动,发出细碎清响,仿佛为这即将告别的一段时光作别。 张氏站在原地,托着茶盘的手微微一紧,眼神也跟着低垂下来。她原本柔顺地说着“她去哪我就去哪”,但下一瞬,那目光却有些发沉。 众人谈笑正欢,没有立刻察觉到她神情的变化。 叶知秋回头看了她一眼,还带着点刚刚的笑意:“怎么啦?看着有些不开心啊!” 张氏抬起头来,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眼里浮起一层薄雾,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没有,只是为金爷感到高兴。” 那时,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她那个死孩子,一瞬间,空气凝结住了。江远山内心“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第468章 她悄悄地走了 江远山离开,金不焕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还带着点刚刚的笑意,问张氏:“你不高兴啊?不想去并州了?” 张氏抬起头来,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眼里浮起一层薄雾,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并州又不是我的家,我去了,能待多久呢?” 金不焕一时语塞。 叶知秋察觉到了异样,也抬头望向她:“你不是早就说,要跟我一块儿回并州?刚也说我去哪你去哪,怎么现在又……” 张氏咬着唇,低头看着手中那几盏早就冷掉的茶水。她轻声说道:“我是说过……可那是因为——”她顿了顿,像在犹豫是否要继续说下去。 李生缘缓缓站起身,语气温和:“若你觉得为难,大可不必勉强。你若愿意留在此处,我们也能安排你赚些银钱度日——” “不是为难。”张氏打断他,眼神里却透出一点委屈,“是……是我总觉得,我好像哪里都不属于。一直在给大家添麻烦,我这内心总是过意不去。” 堂中一时间静了。 金不焕咳了一声,挠着头说:“哎,你这话我听着怪难受的。你怎么不属于了?你不是……不是早就跟咱们一道了吗?怎么,这些天我那脏衣裳白洗了?” 他说得没心没肺,话却戳中了什么,张氏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圈竟一下红了。 “你、你别哭啊,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想缓和气氛嘛。”金不焕连忙摆手,急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帮我洗衣服、盛饭……我这心里记着呢,咱不是没良心的人……想着回并州报答你呢。” 张氏却没再看他,只是低头轻轻放下托盘,声音轻得像窗外夜风:“我知道你不是没良心的人。可我怕……总有一天你们还是你们,我也还是我。” 说完,她转身便走,脚步一如既往地轻,仿佛走了好远,也没人发觉似的。 众人面面相觑。 叶知卜皱眉看着她的背影,低声嘀咕:“这女人真难懂,情绪起伏得快,像风一样来去无踪。” 叶知秋却忽然站起来,望着张氏的背影沉默许久,才低低开口道:“她也过得艰难。” 李生缘望了金不焕一眼,没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风过檐角,吹动灯火微微摇曳,落在堂中几人各自沉思的脸上,将这顿原本热闹的夜晚,轻轻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惆怅。 第二日清晨,天色才微亮,客栈院中已有脚步声响动。 金不焕早早就起床了,兴冲冲地跑来跑去,嘴里念叨着“终于能回家了”“孩子怕不是都生了”。李生缘将最后一捆卷轴小心收进箱中,叶知卜揉着眼睛倚门发呆。 叶知秋从楼上下来,环顾四周,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张氏呢?”她皱起眉问。 众人一愣。 “她不是跟你睡在一个屋的吗?”叶知卜揉揉眼睛,“你没注意去哪了么?” 叶知秋摇头:“我醒的时候她就不在了,床铺也整得整整齐齐,像一夜没睡过似的。” 气氛顿时微微一紧。 金不焕背着包也止了步:“不会是……被人掳走了?” 叶知秋抿着唇,快步回屋查看,果然不见张氏的半点踪影,连平日里用来洗衣裳的木盆也不见了,甚至连她那双洗得泛白的布鞋,也没留下。 “她还真走了?”金不焕站在门口,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可她昨儿晚上……还、说要和大家一起回并州……” 叶知卜翻了个白眼:“这女人心机深啊!不过话说回来,她要是真什么都不图,就想吃口饱饭,我倒是佩服她。” 李生缘沉吟了一会,忽然抬手道:“等一下,我记得……她昨晚没怎么说话,可临睡前她去过前堂,还问了我几句关于并州的事。” “问了什么?”叶知秋立刻追问。 “她问我们要走多久,会从哪里过,进城后我家在不在城里头……我以为她是在打听路上安排。” “听真如兄说这些,我判断,她是在算该什么时候离开。”叶知秋声音低了下来,眼神中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 院中一时沉默。 过了一会,金不焕低头从包袱里摸出一块包着干粮的布包,踌躇了一下,又悄悄收了回去。 “她是个聪明人。”李生缘叹道,“也许……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悄无声息地离开是最好的告别方式。” 江远山叹了一口气,轻声说:“我感觉,她要的不是去并州,也不是洗洗涮涮缝缝补补赚些碎银子。” “那她要什么啊?”叶知秋有些不解。 “你看看金兄,好好想想。”江远山留下一句话,昂着头,大踏步走向了马厩。 “那咱们找不找她啊?”靖如玉从马车里探出脑袋,看着几人问道。 “不找了,走。既然是有心离开,便不好找得到。”李生缘挥挥手,示意靖如玉继续坐回车内。 风从屋檐掠过,院中几片落叶翻卷而起,如同昨日傍晚那场突如其来的短风,将所有人心头刚升起的暖意,又吹散了些。 半个时辰后,众人整顿妥当,马车已候在客栈外。 再没有人提张氏,仿佛她从未在这队人里留下什么痕迹。但就在金不焕跨步上车时,脚边风中飘起一片细布角,他下意识低头拾起一看——竟是一块手帕,针脚细密,上头绣着一枚极淡的栀子花。 他怔怔站了一瞬,将那手帕扔在地上,翻身上了马。 车辚辚而去,客栈门口的尘土在他们身后缓缓落定。 金不焕望着前方,双目充满了光彩,仿佛下一刻就能回家见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手握缰绳,指节微白,宛如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就在他们离开的不久后,客栈门前的那条小巷,有一人缓缓走出。她穿着一身寻常的青布衣裳,怀中空空如也,慢慢走过去,捡起了金不焕丢掉的手帕。 张氏静静站在巷口,看着那早已不见踪影的马车方向,目光淡淡。 她没哭,也没笑,只是在风中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的背影很小,在风里一点点缩进市井人潮中,仿佛从来不曾出现,也从不曾离开。 第469章 曲有误,金郎顾 一行人行至霍州外围,已是近午时分。天光照得刺眼,马蹄翻起黄尘一线,风却恰到好处地吹来些江水的凉意。前方是一条小石桥,横跨一条清江,江水淙淙,声若丝竹。 忽听得一阵柔婉的女声,从江边悠悠传来,似水面漂来的枯叶,轻而缓。 “妹妹送哥哥小桥下,千言万语不言说,只盼着哥哥啊,来年早早回家乡……” 曲调温婉,字字哀婉含情,带着一点低低的呢喃,仿佛是将一段深情,悄悄唱进了水里。 金不焕骑在最前头,猛地勒住马缰,马儿不解地前蹄一抬,鼻中喷出一股热气。他却像是没察觉,愣愣望向江边。那歌声落进他耳里,仿佛钉进了心里,一瞬间,某种久压的记忆猝然炸开。 他脑子里浮起一个人影——张氏,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旧衣服,站在客栈后院的小井旁,一边搓着衣裳,一边低声哼唱的模样。那时他还嫌她烦,又别扭又尴尬,可这会儿,那声音却像是从心口下拽出的一根丝线,断了,疼了。 “妈的!”他低声咕哝了一句,一甩缰绳,策马原路奔回! 马蹄声惊起众人。 靖如玉骑在后头,扯着嗓子喊:“你去哪儿!金兄!” 金不焕头也不回,只把马鞭一扬。 “疯了?”叶知秋皱眉,向江远山瞥了一眼,“他该不是精神有问题了?” 江远山没有说话,只转头望向那江岸洗衣的妇人。她背对着众人,阳光洒在她发顶,洗得泛白的衣裳贴着背影,隐隐透出一点单薄。 她的手在水中翻转着,动作极轻,那曲子却还在继续,一句不落。 江远山眉头一动,低声说道:“过于巧合了。” “什么?”李生缘扭头看他。 江远山压低声音,道:“她唱的……是之前张氏在客栈里唱的曲子。‘千言万语不言说,只盼着哥哥啊,来年早早回家乡’。” 叶知卜蹙起眉:“你说的是,她给金兄在后院洗衣的时候?” 江远山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洗衣的身影。 李生缘脸色变了变,低声道:“这歌是民间小调,各地有唱的,但这腔调,这咬字……却的确有些像她。你说,她——是故意让不焕听到的吗?” 叶知秋冷哼:“她若真是张氏安排的,那张氏藏头露尾的样子,确实是有些吓人的。” 江远山却没说话,他目光深沉地望着那江边女子,仿佛要从那一身褪色的青布衣里看出真容来。可是,她始终背对着众人,从头到尾都未回头,连声音都没有高过水声几分。 良久,他淡淡道:“我有些不明白,她既不想和我们走,又为何派人在此唱那一曲?” 叶知卜挠了挠头:“可能……我也不知道这个原因。” 李生缘叹了口气:“确实有些不正常。” 靖如玉却忽然道:“我说你们几个大男人,还真是不行!你们不觉得……她故意藏起来,是因为,她早就算准了金兄会回去吗?” 众人皆一怔。 而这时,金不焕的身影早已远去,只留下马蹄声在空中渐渐散去。他心中那点绷了许久的弦仿佛忽然崩断,一路只觉心跳如鼓,口干舌燥。 “金不焕,你不是人啊……”他在心中念着,“你不是人。” 远方的江水依旧潺潺,马蹄声回荡在风中,似乎再也没人说话。风吹起桥边冒芽的柳树,一根鸽子的灰羽轻轻飘落,在空中旋了几旋,落进水里,不见了。 金不焕一骑回到霍州城时,天已过午,阳光像火,马脖子上都是汗。他进城门时心跳得极快,像有什么东西从肋骨下鼓噪着往外涌。他一路朝着客栈疾驰,快到门前时才勒住马,跳下马背,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门。 掌柜的正坐在柜台后头打算盘,看到他像阵风似地闯进来,吓了一跳:“哎呦金爷,您这是——” 金不焕喘了口气,眼神发急:“那天跟我们在一块的那个女的,就是那个姓张的,张氏。她还在这儿吗?” 掌柜的一怔,随即叹了口气:“哎,不在了,她今儿一早就走了,收拾得利利索索的,连句告别都没留。” 金不焕眉头皱得更紧:“她去哪儿了?有没有说?” 掌柜摇头:“没有,她是天不亮就走的,说是出去有事,也没人留神她去了哪里。”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金不焕声音压低,像是怕吵了掌柜,又像怕吵了自己心里的那点情绪。 掌柜苦笑了一下,摇头:“没有。要说她也不常说话,来去安静得很。我只知道,她以前好像是住在城南那边,或者说,那儿有她个念想,她偶尔也说过‘得闲喜欢去城南’,可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金不焕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只说了句:“讨你点水喝。” 他喝完水,便重新上了马,拎缰不紧不慢地往城南去。街道两旁是低矮的老屋子,风从窄巷里穿过,带着些洗衣的水气和炊烟的味儿。他勒马停在一个茶铺前,向老板打听,没人知道张氏。又往前几里路,问了几个卖菜的、推磨的,还是没人认得。 他心里烦,坐在一口老井边休息,正准备放弃时,一个年纪大的老妇人走过,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胯下的马,说道: “你不是李二爷的护卫么?” 金不焕眼睛一亮,忙站起身:“是我,是我!大娘,您认识我?那您认识我们一起的一个妇人么?瘦瘦小小的,穿一身泛白的衣服,不爱说话。” 老妇人点点头:“这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巷子里有个女人,和你描述得挺像。” “她现在在哪儿?您能带我去看看么?” “她可能不是你要找的人,她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半上午刚回来,还给了我一件衣衫,说自己找到了活路,明日就要去给一个富贵人家做杂役婆子了。”老妇人用手指了个方向,“你往那边走,到香樟巷底,最里头那间就是了。” 金不焕千恩万谢地离开了老井边,一路往香樟巷跑去。 第470章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巷子深而静。 金不焕在门前站了一会儿,轻轻叩门,没人应。他又叩了三下,用力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屋里昏暗,一个女人正蹲在角落里抹地,听见声音抬起头来。 那张脸满是疲惫,但他认得,是她。 张氏怔住了,一只手还攥着抹布,眼神恍惚:“金爷,你怎么……” 金不焕走了进去,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他站在她面前,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像是气一下都堵在了胸口。 张氏缓缓站起身,低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向你道歉。”金不焕的声音不大,却像打雷一样炸在屋里,“我不该把你留在这里。” 张氏垂着眼睛,抿着嘴,身子轻轻颤着:“哪有什么该不该的,金爷着急回家抱孩子,也是人之常情。况且,我们非亲非故,你也没必要替我考虑太多。” “走到霍州外,听到一个洗衣的妇人歌唱,和你在客栈唱得调子一样。” 张氏一怔,笑了一下:“我并不会唱,素日里都是瞎哼。”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你,觉得自己很不是东西。很想见到你,和你说句对不起。”金不焕喉头哽着,眼里有一点红。 张氏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没有什么好抱歉的,你不需要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先招惹了你……” “别的废话就不多说了,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张氏没有应声,只是抬起手,轻轻将窗台上的一块干了的手帕拢进怀里。 “你说话呀!”金不焕急得直跺脚。 张氏的手指轻轻交叠,缠绕在一起,良久,才低声开口,像是在和他说话,又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跟你走?去哪里?我这一身泥一身灰的,又没个身份,也没个名分……在并州靠着叶姑娘能活一两日,可是往后呢?叶姑娘若是不愿意照拂我了,我将何去何从,你们都没有想过我的处境,只是让我跟你们走,你们在那里有家,我没有。” 金不焕被她这句话堵得心口一闷,仿佛被人一拳捶在心尖上。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氏轻轻笑了一声,笑音却干涩:“金爷,你是个好人,真的。我一开始跟你说话、给你洗衣、端饭菜,也不是想讨你什么,只是……只是有些觉得,你和我死了的男人有些相似,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 她说着,慢慢转过身来,眼里已经泛起了泪意。 “你不知道,他死后,我被人指着骂、被驱赶、我偷过饭吃,也抢过乞丐的食物。就那日,你替我出头的时候,我心里头,突然有了一点盼头。” 金不焕喉咙发紧:“那你就跟我走啊,我不嫌你,你信我。等我们到了并州,我给你个名分。” 张氏摇了摇头,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你信我,可你家里人会怎么想我?一个死了男人的孀妇,跟你回去是去做什么?做你的下人?做你的通房?还是你不愿见光的外室?” “你别胡说!我怎么能委屈你做下人呢!”金不焕一步走到她面前,声音忽然大了几分,“我说的是正经话,我是来找你的,不是来听你说这些推开的话的。张氏,我金不焕是个粗人,不会说那些好听的,但你帮我洗了衣,我记得,你替我盛饭,我也记得。你哭的时候我心里难受,你没了的时候我更难受。并州那边,你不必担心,一切有我。我家里也有些资金,目前只有一个夫人,她温柔宽厚,一定能容得下你。” 说罢,他竟真举手指天,准备起誓。 张氏吓了一跳,猛地伸手拉他:“你疯了!别这样,我承不起!” “你肯不肯跟我走?”金不焕倔强地看着她,一双眼里全是火。 张氏看着他眼里那火,终于再也压不住心底的那根弦,泪水扑簌而下。她一双手轻轻地环住他的腰身,哽咽着点头: “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金不焕一把抱住她,将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风穿过香樟巷尽头,刮起了一层薄土,眼前的风景瞬间模糊了起来。 金不焕四下环顾,突然将张氏打横抱起,就要往门外走。她吓了一跳,轻轻挣了两下:“你别这样,这是做什么?让人看笑话了。” 金不焕却不管她的反应,抱得紧紧的,一边往马前走一边低声道:“让他们看,看我金不焕抢亲了,谁有意见谁来拦我。” 张氏听着这话,脸一红,终是没再挣扎,任由他将自己小心地放上马背。金不焕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一只手执缰,一只手稳稳搂着她的腰。 她轻轻拢着膝上的衣摆,声音低得像风吹过:“你这个人,疯疯癫癫的,要真带我走了,回头可别后悔啊。” 金不焕听着这话,低头笑了笑:“我脑子傻,但是老天爷一直眷顾。放心,我是要后悔,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张氏没说话,只低头靠在他肩头,风吹动她鬓角几缕碎发,扫过他的颈侧。他感觉到她的气息贴着自己,竟一时有些恍惚。 马蹄踏出小巷,回到了官道上,日光正暖,斜斜地从树梢洒下,照在二人肩头。 张氏抬眼看了看远处天色,忽然问:“一会……一会儿见到他们,你要怎么说?” 金不焕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带了几分安慰:“这有何好说的,他们都是聪明人,可能会立马改口叫小嫂子。到时候,你别吓一跳就行。” 张氏一怔,随即轻轻一笑:“你就这么把我带回去,你家里那位真的不会容不下我?” 金不焕大笑:“她不会,等你见了就知道,她是一个顶好的女人。” 张氏没再说话,只是将头又轻轻靠在他背上,闭上了眼睛。 风渐渐大了些,吹得她的衣摆猎猎作响,金不焕勒紧缰绳,一手护着她,骑马疾驰在山野之间,尘土飞扬,仿佛这一路不问前程,也不问归期,只管带她回去—— 他是从什么时候动心的呢?他也说不清楚。她是从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他也不知道。 但,此刻,他只想,带她回并州,给她一个家。 第471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金不焕带着张氏赶到时,马蹄声由远及近,夹着风里残余的尘土,众人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靖如玉挑眉看了看,又看了看金不焕怀里那个人影,嘴角轻轻抽了一下,似笑非笑。 乌花张大了嘴,瞧见是张氏后,伸出胳膊轻轻拍了靖如玉一下,小声道:“她怎么又回来了?” 靖如玉没接话,只轻轻嗯了一声,眼底掠过一丝不悦。 车队停了,所有人一言不发,仿佛空气也凝住了。金不焕翻身下马后,小心将张氏抱了下来,手脚熟练得像是这事早就做过千百遍。他将她放在地上,轻声说:“你和她们坐车去,路远,马颠。” 张氏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瞧那辆慢悠悠挪动的马车,摇了摇头,声音不大不小,却格外清晰:“我想与你一起骑马,走这么远的路,也想看看回家的风景。” 金不焕一愣,随即低笑出声,“行啊,看风景就看风景。”说着也不由她再多言,干脆利落地将她再次打横抱起,安安稳稳地放回了他自己的马背上,自己也翻身而上,坐在她身后,一手搂着她腰,一手执缰。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说不出的诡异。 尤其是——叶知秋。 她本来就骑在江远山旁边的马上,这会儿看着金不焕那副眉开眼笑的模样,脸都要气歪了。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嘴唇一抖,刚要发作,江远山便出声了: “知秋。” 这两个字,像钉子钉在空气里。 她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收住情绪,转过头去狠狠盯着张氏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金不焕那副“全世界我最得意”的样子,终于一甩缰绳,猛地将马掉了头。 江远山刚要问她做什么,谁知她干脆地将缰绳递给他,冷冷一句:“我到车里坐会儿,有些困了。” “困?”江远山下意识接过缰绳。 “嗯,困。”她眼皮都不抬,跳下马,裙摆一摆,头也不回地钻进马车。 车帘掀起的一瞬,她还狠狠瞪了金不焕一眼。后者倒是毫不避讳,冲她一笑,抱着马前的张氏稳稳当当地坐着,悠然得像春日游山。 江远山低头看了看缰绳,又看了看那被气得脸色发青的叶知秋,心里忽然冒出一句话:“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人家正房夫人呢。” 张氏起初坐在金不焕身前,身子绷得笔直,一双手死死攥着马鞍,像是怕沾了他半点。马儿缓步前行,金不焕一手握缰,一手扶着她的腰,不多话,也不乱动,任由她拘着。 风拂过衣袂,天边阳光刚好,斜洒在她肩上。张氏斜睨着身边同行的叶知卜和李生缘,偷偷瞄了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脸颊泛着淡淡的红。 她压低声音,小声道:“大家都看着呢。” 金不焕低头,凑近她耳边,轻声一笑:“你怕什么,又不是你抢了我,是我非要带你走的。” 这话听着没一句正经,偏生语气又像撒娇。张氏别过头去,不再吭声。过了一会儿,却悄悄松开了攥着鞍的手,缓缓放在了金不焕搭在她腰上的手背上。 再过一会儿,她的肩一点点往后靠,身子轻轻斜过去,最终整个人软软地倚进了金不焕的怀里。 她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你别乱动啊。” 金不焕看着她头顶的发,笑得一脸得意:“你靠着我,我哪还敢动。” 这一幕落在身旁同行的叶知卜和李生缘眼里,两人面面相觑。 叶知卜“啧”了一声,低声道:“真没眼看。” 李生缘听了,默默点头。 两人默契地一拉缰绳,几乎同时放慢了速度。马蹄由快转缓,踩在松软的土路上,渐行渐退。 叶知卜低声抱怨:“真没发现,金掌柜居然是这种人。” 李生缘一边控着马,一边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前方阳光下,金不焕骑马抱着张氏,神情潇洒张扬,像是哪家少爷携了家中娇妻外出春游。 叶知卜忍无可忍,再次道:“就不能收敛点?一路人都看着呢,跟唱戏似的。” 李生缘叹道:“这场戏他唱得真,但我估计,他要栽在这女人手里咯。” 叶知卜:“真不能理解,家里的辛苦给他生孩子,他在外边纳新的。” 李生缘低声应道:“他都属于好的,他父亲好几个呢。” 两人再也不想与那人同行,索性将马拉至最后方,落了一截,只留那一对人在前头沐着日光,似乎什么烦恼也没有,连风都变得温柔了些。 马车里,帘子低垂,光线昏黄。 叶知秋一屁股坐在车里,震得车厢微微晃了晃,气鼓鼓地掀了帘子看了一眼外头,又“哗”地放下来,闷声闷气地将手中的马鞭狠狠一甩,自己靠在了车厢壁上。 靖如玉坐在另一边,手里正拿着一块点心准备吃,见她一进来就带着火气,手上顿了一顿,小心问道:“你怎么了?” “还能怎么!”叶知秋猛地一扭头,眼神都快冒火了,“我真是为嫂子抱不平!” 靖如玉微愣:“别气了,咱们又不能做什么。” 叶知秋瞪了她一眼:“你是没见过,嫂子是个极好的人。” 靖如玉忍不住笑了:“听你说过。” 叶知秋越想越气,声音也抬高了几分,“你说她是图什么?图他的钱?还是图他这个人?” 靖如玉放下手里的点心,轻声道:“她可能是图他的好心。” “好心?”叶知秋嗤笑了一声,“那颗心今天还不是被他骑马搂着晃出去了?你看他那副得意样,仿佛天下只有他最风光!” “我觉得,这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之前你护着她,我不好说什么,但是我觉得,咱们真应该替金兄好好观察一下。”靖如玉拍拍叶知秋的手,给她安慰。 叶知秋顿了一下,目光复杂地看向帘子外。 “我错了。” 靖如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笑了笑。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好在一切不算晚。” 叶知秋定定看着她,目光渐渐缓了下来。 “你们两个吃什么?给我也来一点。” 靖如玉没有回答,只是拿起一个食盒,又慢慢打开,递到叶知秋跟前。 叶知秋看了一眼,拿起一块吊炉烧饼,叹了口气:“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姐姐,我美吗?”乌花突然轻笑,“我美吗?” “美!”靖如玉和叶知秋齐声回应。 马车轻轻颠簸着往前,车厢里三个女子各有所思,外头风吹过树梢,一匹马踏着尘土,载着两个剪影,渐行渐远。 第472章 瘟疫村 太阳偏西,天色将暗未暗,金红的光披在地上,仿佛镀了一层暮色的霜。 一行人走了大半日,马蹄早已缓了下来,连拉车的马儿都略显疲倦。道路从山野渐渐转向平原,前方出现了个不大的村落,村口立着一块大青石,上头歪歪斜斜刻着“赵家川”三个大字。 金不焕勒马停下,拍了拍马脖子,皱眉道:“这地方以前没走过,倒也静得过分。” 江远山从后头策马上前,打量了那块石碑一眼:“看这字迹,年头不少了。石边青苔上长着新草,最近下过雨。” 李生缘牵着马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袖子:“这村子看着荒,可也不是完全没人。路边有柴灰,田边有鞋印子。” 众人点头,便进了村子。 然而这一进,几人就皱起了眉头。 ——村里静得过分。 不是那种天生安静的荒村,而是一种“人都藏起来了”的静。鸡犬声没有,孩童笑声没有,炊烟也没有,就连他们的马蹄声,在青石板上回响时都显得分外突兀。 叶知秋撩开车帘子看了一眼,低声嘀咕:“怎么……一个人也没见着?”说完,她噌地一下窜出马车,跳到了地面上。 “有人。”江远山突然开口,目光落向一处窗子,“我刚才无意中看见,那帘子后边有张脸。” 一旁的叶知卜也道:“后头那户,门口的干柴摞得整整齐齐,不像没有人打理的样子。” 金不焕啧了一声:“即使这样也不正常,竟然大街上一个人没有” “确实,”叶知卜拢着袍子,“是不是村里发生了怪事,不想让外人知道。” “也可能……是怕。”李生缘接道,目光沉沉,“只有怕,才会藏。” 几人又往里走了走,仍不见一家客栈,连像样的屋子都寥寥无几。 叶知秋终于忍不住骂了句:“这破地方,真是滴水都藏着鬼气。” 众人商量一番,最终在村子东边找到一座小破庙,庙前几级石阶早已断裂,庙中供奉的神像一半塌了,风一吹,梁上掉下一把尘土。 “也只能在这儿凑合一晚上了。”江远山先进去,绕着庙转了一圈,“庙里没脚印,至少这几日没人来过。” 李生缘也探头看了看:“后殿塌了一半,有野猫出入,咱们守着正殿歇。” 靖如玉与乌花二人也下了车。 张氏抱着包裹,站在庙口,望着庙门上的“福佑众生”几个字,半晌没动。 金不焕走过去,拍拍她的背:“别怕,有我在。” 她轻轻“嗯”了一声,却没再说话。 不远处,叶知秋撇撇嘴:“哼,真当自己是金家镖局少夫人了。” 靖如玉无奈叹气:“你小点声,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 江远山点起火,几人围着火堆坐定。 火光跳动,庙门咯吱作响,风里带着潮湿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叶知卜闻了闻,眉头微皱:“这庙……怪得很。” 李生缘点头:“风带血腥,是老事还是新事?” 江远山看向门外天色:“这一宿怕是睡不得太死了。” 金不焕忽然低声道:“大家都别散开,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 话音刚落,庙后传来一声猫叫,拖得极长,听得人头皮发麻。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火光映着每个人的脸,投出沉沉的影子,在墙壁上颤抖不止。 火堆里的枯枝“噼啪”炸响,映得庙中人影婆娑。那声猫叫拖得长长的,像是被扯住了尾巴,带着嘶哑的惨厉,又像是远处有人压着嗓子低吼。 乌花缩了缩脖子,向身边的靖如玉靠了靠:“如玉姐,这……这猫怎么叫成这样?我有点害怕。” 靖如玉的手悄悄按住她的胳膊:“别怕。” 可那叫声却像得了信号似的,一声接一声地响起来了。起初是断断续续,渐渐地变得密集,东一声,西一声,随后又近了一些,从庙后、屋顶、甚至破窗缝中传来,似乎四面八方都充斥着阴冷的猫叫。 “这不像猫。”江远山低声开口,目光森冷,“太整齐了。” “今晚怕不是要打一架了。”李生缘皱眉,已缓缓抽出了剑。 张氏抱紧包裹,忍不住贴近金不焕的胳膊,小声说:“这声音……我也怕。” “管他是人是鬼,”叶知秋猛地站起,“我今儿倒要看看,到底是不是半人半鬼!” “不是我吓你,这好像是招魂猫,”张氏紧张地看着庙后黑暗处,“是我家乡的一种说法。猫若见到尸体,有灵气的会跳上去,那死者的魂就会被勾回来……” 众人神情骤变。 叶知卜站起,皱着眉望向庙后:“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江远山也起身。 “不行。”金不焕拦住他们,“我去。你们守着姑娘们,万一真有东西——” “别争了,”李生缘已翻身出庙,“我们三人一起去,半炷香不回,知卜就带人往村外撤。” 风越发凉,庙中火光摇曳。 金不焕、江远山、李生缘三人循着猫叫声往后而去,庙后是一片乱石和倒塌的屋梁,他们小心拨开荆棘与瓦砾,越走越偏,直到一处塌陷的祠堂后墙。 那猫叫声戛然而止。 三人对视一眼。金不焕率先踢开残砖,门后突然涌出一股扑鼻的臭味。 “天杀的……”他捂住鼻子,声音透着一股压抑的惊骇。 江远山沉着脸往里一探,声音一紧:“是人。” 李生缘点燃火折子,将光凑近一照——只见祠堂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皆是村中男女老少,有的眼睛睁着,面色乌青,有的四肢蜷缩,嘴角带血。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具尸体的腹部或手背,竟都密密爬满了野猫——那些猫或舔着血,或低声嘶叫,一见光,倏地窜入黑暗角落。 “死状不像中毒。”李生缘沉声说。 “也不是刀剑。”金不焕皱眉,“你看他们的脖子和手脚,连绳痕都没有。” “脸乌、唇紫、死后僵硬,”叶知卜不知何时已跟上来,他走入尸体堆中,蹲下身,用手巾捂着鼻子查看了几具尸体,眼神越发凝重,“是瘟疫。” “瘟疫?”几人齐声低呼。 叶知卜点头,声音低得仿佛怕惊动什么:“而且是极毒的疫症,起得急,走得快。村人定是知道隐患,才不敢露面。” “你是说……有人故意杀人?”江远山眼神冰冷。 叶知卜没应,只是起身道:“先回庙,把大家带出去。此地绝不能再留。” 几人转身快步奔回庙中。 庙里,乌花正抱着靖如玉发抖,叶知秋也不再讥讽,脸色煞白,但仍旧手膜银蛇鞭,双目有神地四下警戒。 “快,跟我们走。”江远山喝道,“马上走。” “出什么事了?”靖如玉问。 “这个村,染了瘟疫。”叶知卜冷冷道。 众人变色。 金不焕一个翻身将张氏抱上马,“真邪性。” 李生缘回头看了一眼那块村碑,“赵家川”三字在晚霞下被拖出长长的影子,仿佛也在腐烂。 风中又响起一声猫叫,细长阴冷,宛如从死人胸腔里被硬生生拽出的叹息。 第473章 前后夹击 山路依旧蜿蜒,暮色压顶,残阳被乌云吞噬,远方的天际隐隐泛出青灰色的潮湿。众人匆匆离开赵家川后,不敢歇息,直往官道方向赶,生怕身后那一村尸骸与猫叫声会追着他们一路扑来。 然而刚翻过一段坡地,就见前方路旁蹲着个衣衫褴褛的人,像是在等候路人的施舍。他们面黄肌瘦,眼神却警觉地盯着骑马的人群。为首的是个瘦高老者,抱着个破木碗,一言不发。 众人一时放慢脚步,李生缘挑眉:“这荒郊野岭,还有人乞讨?” “或许是逃荒的。”靖如玉掀起车帘子,轻声说了一句。 张氏抱紧包裹,紧紧靠着金不焕的胸膛,低声道:“他们太可怜了。” 金不焕心一软,从怀中摸出两个干饼抛了过去,那老者忙磕头,双眼泛着泪光。江远山见状,也丢出些干粮。众人纷纷拿出随身带的小食,陆续分了些下去。 那群乞人如获至宝,有的立刻塞进嘴里,有的颤颤捧着饼子抹泪。但就在众人准备策马离去时,最后一个站着的小孩,忽然摇摇晃晃两步,竟当着众人的面“砰”地一下倒在地上。 “哎!”乌花惊呼一声。 叶知卜反应极快,立刻跃下马,蹲身查看那孩子的状况。小孩脸色发青,呼吸微弱,脖颈处一丝红痕缓缓浮现,如血线一般蔓延。 叶知卜的手指刚碰到那孩子的腕脉,身子猛地一震。 ——那一瞬,他仿佛听见耳边风声变了,变得厚重、沉闷,像鼓膜被一层浊水包裹。他的指尖微微颤着,不敢再深入去探,他只抬手,缓缓掀开那孩子破旧的衣襟。 一股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 孩子胸前的皮肤已大片溃烂,脓液带着墨绿色的粘丝,沿着锁骨缓缓流淌,皮下隐隐可见青筋扭曲,像是死蛇在皮里游动。 “天……天啊。”叶知秋瞪大了眼,几欲呕吐。 “瘟疫。”叶知卜低声说,声音嘶哑得像被风割过的枯枝。 金不焕下马,见他神色僵硬,不由问:“怎么了?他伤得重?” “不是伤。”叶知卜喃喃道,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他染了瘟疫……是和赵家川那堆尸体一样的病。” 江远山一听这话,脸色骤变,上前半步:“你确定?” 叶知卜没有回答,而是颤着手指,指了指那皮下的溃烂伤口。李生缘走近,一眼看到那斑斑绿脓,不由后退一步,神情陡变:“……我们才从赵家川出来不到一个时辰。” “说明这瘟疫,已经不止赵家川有了。”叶知卜缓缓站起,声音低得可怕,“它已经开始往外扩了。或者说……早就扩散了,也或者说,源头不是赵家川。” 张氏面色煞白,指着那些正坐在地上分吃饼子的乞人,声音发颤:“他们……?” “都染上了。”叶知卜说,“他们皮肤泛灰,眼珠混浊,步伐不稳,而且不咳……咳的人都死得快,这些人只是没有发出来而已,不过也就是日的光景了。” 众人齐齐后退两步。 那老者见众人神情剧变,似乎也察觉了不对劲,捧着饼子的手僵住,眼神从感激变得警惕,再慢慢转为狠厉,像是某种野兽察觉到猎人将走。 “走。”江远山冷声说,“现在就掉头,找条别的路。” “不能走官道。”叶知卜已迅速将随身药包取出,洒了一把药粉在手心,“官道是必经之路,这些人若有组织地向外扩散,官道传播是最快的。” “你是说……”李生缘的声音压得极低,“有人在故意放疫?” 叶知卜缓缓点头:“这瘟疫传得太厉害,而且沿途不见官员组织郎中医治,说明,这……不像天灾。” “那我们怎么办?”张氏声音都发了颤,“都看到这些了,会不会被传染?” “我刚才试探得小心,且我身体还行,应该无事,但你们几个女子……”他看向那些还在吃饼的乞人,眼神复杂至极,“得尽快撤离此地,而且——从现在开始,不能让任何人靠近你们半步。” 金不焕转身上马,一把将张氏抱起:“不管什么阴谋,敢拿这种瘟疫害人……我非撕了他!” 众人神情紧绷,再无半分迟疑。 那小孩的尸体安静地躺在路边,嘴角尚残留一星饼屑。其余乞人依旧在吃着众人方才施舍的食物,只是眼神之中,已透出一抹诡异的笑意。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像是在盯着一群,尚未察觉自己也将入土的人。 队伍策马奔逃,一路尘土飞扬。 乞丐们原本稀稀拉拉蹲在路边的身影,仿佛瞬间从地底爬了出来似的,越来越多。山道两旁、田埂之下、破屋后头,一个接一个衣衫褴褛、面容病态的人涌了出来。他们不像在乞讨,更像是在围堵。 有的嘴角渗着脓血,有的手指已经溃烂成骨,甚至有人一边嘶哑喊着“给点吃的”,一边用手指抓地,指甲瞬间折断,血与土搅在一处。那种惨烈的画面让靖如玉都忍不住皱紧眉头。 “再不找地方避一避,怕是要被围在中心了!”江远山皱眉高喊,望着四周渐渐逼近的身影,眼中透出警惕。 “那边!”李生缘忽然扬鞭指向东南方向,“那边有座小院,没有炊烟,兴许没有人,咱们去避避!” 众人不敢多想,立刻调转马头,穿过一片荒草地,急速奔入那座破败的小院。 那院子墙垣半塌,门框歪斜,显然早已废弃多年。几人跳下马,合力将大门死死关上,又搬了块石磨顶住,金不焕更用一根旧横梁从内将门栓死。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与干咳声,有人不断在门外呼喊:“我们不抢,我们只要一口吃的啊……给点,求求你们……” 张氏脸色发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金不焕把披风裹到她身上,小声说:“别怕,有我在。” 屋里一片沉默,只有众人急促的喘息声。 第474章 别怕,我陪你 大家进了屋,不约而同地笑了,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叶知卜点燃火折子,照了照四周。屋内杂物散乱,蛛网垂垂,空气中有股长期未人居住的腐潮味。 “这里暂时安全。”他转身看向大家,“但我们得立刻做隔离处理。我身上有些草药,能抑制疫气传播,但作用有限。” 他边说边取出几包细粉,洒在门口、窗缝与每人身前。 “这些乞丐怎么像疯了一样?”叶知秋皱眉,狠狠掀掉衣角上粘上的泥,“像是被什么人驱使似的。” 李生缘冷声道:“我也觉得不对劲。咱们刚遇到第一个孩子时他们不追,等你发现疫病了,他们才突然冲过来,并且有越来越多之趋势。这也太巧合了些。” “我猜这应该是早就设好的局。”江远山目光沉沉,“我们自出了霍州后,四周村庄一个比一个怪,赵家川尸横遍地,官道有疫病人流动,现在外面这些疯疯癫癫的……如果我没猜错,真正的图谋,可能不止于此。” 众人一听,皆心中发凉。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靖如玉低声问,视线在门外一闪一闪的烛火影子上打转,“现在这样走也没法走,得了瘟疫的人越来越多,一接触就必死无疑了。” “我觉得该回头去查是谁在操控这些人。”李生缘低声说,“这一切来得太快太齐,像是有人——特意释放疫病,在堵截我们。” “可谁会用这么毒的手段?”叶知秋咬牙,“让这么多百姓也跟着遭殃……这不是疯子吗?” 张氏一听,眼神怔了一下,喃喃道:“疯子或许也是有难处的——” 她话未说完,外头忽然“咚”的一声,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撞在了门上。 众人倏然一惊。 紧接着,又是“咚”“咚”“咚”三声,有人在砸门,像是用木棍,也像是用身体撞。 叶知卜沉声道:“别出声。大家屏气——不要发出一点动静。” 整个破院子顿时安静到极点,甚至连一根落尘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 可就在这死寂中,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 “好心人,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尸体从喉管里挤出的气音,听得众人毛骨悚然。 下一刻,风忽然大了,院中杂草“哗啦啦”作响,门缝中透出一股腐肉味混杂着血腥味。天幕乌云压城,似有无形之手,将这片空间死死封住。 “他们,不像是普通的疫民。”叶知卜眼神冰冷,“我们必须,想办法出去,不然早晚得感染。” 夜,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天黑得很快,一抹残阳没入远山时,破败的院子里早已看不清人的面容。江远山点着几根干柴,火光在夜风中摇曳不定,照得每个人的脸都像覆了一层虚幻的纸影。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声,像是在黑夜里撕开一道细小的缝。 火堆旁的靖如玉猛地转头,紧张地望向声音传来处。 乌花,坐在角落里,手里握着一个冷硬的馍,一口没咬下,却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地咳着。 “怎么了?”叶知秋走上前,还没靠近,就闻到一丝异样。 那不是普通的咳嗽——那股气味,她在赵家川后庙见过,在尸体堆中也闻过。 叶知卜立刻起身,快步走向乌花。他蹲下身,将手贴在乌花额头上,指腹一点点移到她脖颈,摸了脉象。 乌花惊惶地看着他,眼里带着委屈:“我没事的,就是……嗓子痒。” 叶知卜的手却一顿,眉头缓缓皱起。 “你发热了。舌头伸出来,我看看。”他沉声道,同时认真地观察了乌花的舌相“而且,你的脉象浮躁,舌苔发黄。” “我没事……”乌花下意识地缩了缩,“真的,哥哥、姐姐,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你不是添麻烦。”他声音不大,却一字一顿,“我怀疑,你可能已经感染了疫病。” 这句话像一块沉石,扔进了一池死水里。 一片寂静之后,张氏轻轻掩住了口鼻,靖如玉也本能地向后缩了缩,眼神闪躲不定。哪怕她极力控制自己不表现出惊惧,但那是人性中难以克服的本能——恐惧。 金不焕站了起来,握着佩刀的手收紧了:“现在该怎么办?” “我来。”叶知卜缓缓起身,望向院子一侧的偏屋,“那边还有一间小屋,门窗都在。花儿得立刻隔离。再迟,我怕来不及了。” 乌花听懂了,眼里立时浮出恐惧之意:“你们是要把我丢掉吗?” “没人要丢下你!”靖如玉赶紧摇头,走上前想拉她的手,可手伸了一半又缩回去,神情极为复杂。 “花儿,你听我说,”叶知卜一边安抚,一边在怀中取出一小瓶药丸,“小屋就在旁边,那里通风,知卜兄也会陪着你,时刻照看你。而且我保证,我们永远不会抛弃你,这是为了救你——更是救大家。” 乌花的唇颤了颤,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低下头,像只被雨水打湿的小兽,默默点了点头。 众人沉默地看着叶知卜将她带进那间昏暗的小屋。他点了一盏灯,又放了些草药在角落熏烧,仔细叮嘱她不要随便打开窗门,还留了一张干净的帛巾和一壶热水。 等他出来,门“咯吱”一声关上,叶知卜回身时,脸上疲惫一览无余。 “那她还有救吗?”张氏咬住嘴唇问金不焕,眼神躲闪,似是害怕。 “看她运气,我相信知卜的医术。”金不焕道。 “乌花年纪小,会害怕。今晚,我不睡了,守在门外,和她说说话,也方便照顾她。”叶知卜说了一句。 “我陪你。”李生缘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让几个女的睡。咱们几个男人轮流守着,也好护住这片院落。” “对。”江远山接话,“咱们不能再出事了。” 金不焕瞥了眼张氏,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坐到了院中火堆旁,将披风一拢,长刀横放膝头,整个人像一道不动的影。 院子再次陷入寂静,只有风吹着破瓦“簌簌”作响。 门外,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呓语般的哭喊,或低沉的咳嗽,像是瘟疫的阴影,就盘踞在村落的每一片土壤之下,随时准备将众人一口吞没。 而此刻,他们能做的,唯有——硬撑到天亮。 第475章 你可长点心吧 火光摇曳着,像被风掐住了脖子,光影忽明忽暗。突然,屋外的男人们听到了一阵哭声。 “有人在哭。”李生缘压低声音道。 “是不是乌花啊?她怕得厉害。”江远山接了一句。同时,伸手拿起一旁的一根木棍,翻了翻眼前的柴火,意在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不像是她” 李生缘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叶知秋和靖如玉一前一后,从屋内走了出来,神情各异。叶知秋板着脸,眼尾还残留着怒意,靖如玉则是满脸无奈,仿佛刚压住了一场即将燃起的怒火。 李生缘立刻警觉,走上前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叶知秋甩了甩袖子,冷脸大声说道:“还能怎么回事?我就说了几句实话,她就受不了了。要哭,也得看看时候!” 靖如玉劝道:“知秋,你也确实话说重了些” “我说重?”叶知秋抬眸,望着她,“你倒是说说,我哪句话不对了?她说跟着咱们东奔西走很辛苦,咱们谁不比她辛苦?她倒好,一路上倚着个无情汉跟坐了个软垫子似的,还矫情起来了……就拿今晚这事来说,瘟疫谁不怕啊?她还偏要和我同坐,结果一言不合就说自己不被欢迎,怪我欺负她。我真受不了这些娇滴滴的贵妇们,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看着烦!”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里带了些控制不住的颤。 李生缘皱眉道:“好了好了,别气了,让不焕听见不好。” “他最好听见。”叶知秋冷哼一声,“省得成天跟丢了魂儿似的,连自己老婆孩子都忘了。” 靖如玉叹了口气,拉了拉她的袖子:“算了,咱们过去烤烤火,歇会儿。” 众人神色不一,正沉默间,屋内那原本压抑的哭声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人死死捂住了嘴巴,也没能捂住那股心碎的颤音。 火堆旁的金不焕猛地站起身来,神情冷峻,一言不发地抬步,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没有火堆,光亮比外头暗许多,窗纸被风吹得“簌簌”响。 张氏蜷在床榻一角,手里捏着帕子,帕子早已湿透,皱巴巴地贴在手心。她听见门响,急忙拢了拢鬓发,做出一副不敢看来人的样子。 金不焕几步走到她跟前,看着她的脸,眼中浮出一层幽暗的光:“怎么哭了?这好端端的,哭什么呀?别哭了。” 张氏摇头,咬着唇:“她们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那你说说,你哭什么?”金不焕声音低沉,像压在喉头的怒火,“知秋和如玉若是惹你不高兴,你不搭理她们就是了,她们两个都不是欺负人的人。” 张氏终于抬起头,眼里蓄着泪,嘴唇发颤:“我不是因为她们……我是觉得自己像个拖油瓶,做什么都碍事。” “这话说的!我没觉得你碍事。”金不焕低头,伸出手,给张氏擦了擦眼泪,安慰她。 张氏哽咽,继续道:“你看我……什么都帮不上你。路上还得大家照顾,我不说话,但我有感觉,大家心里烦我;我说两句害怕,别人又觉得我矫情。她大概是生气,我跟了你她要是不同意,我可以回去” 金不焕皱着眉,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像被人拧了一把。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在她身旁坐下,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你放心,”他低声道,“知秋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如果非要说有错,那错的,也是我,是我把你带出来,让你受委屈了。” 张氏埋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了,像是压抑了一路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出口。 屋外的火堆边,叶知秋咬着牙,死死盯着那扇门。 “你看看她。”她看着靖如玉,声音发冷,“真以为自己是正房夫人呢。” “知秋。”江远山适时开口,递给她一盏热水,“别生气了,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再说了,按照不焕的家世,多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叶知秋低头接过,重重地喝了一口热水,忍着鼻子发酸,一句话没再说。江远山试图再多说两句,叶知秋将脸别向一边,不再看他,他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儿。 靖如玉蹲在火堆一角,原本是在拨弄火星,听到江远山那番话,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声不大,带着点讥讽与倦意,像是深夜里一滴不合时宜的清水。 “我的江掌柜呀,”她没回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你可真是个榆木疙瘩。” 江远山愣了愣,下意识地道:“我怎么了?” “你还问怎么了?”靖如玉直起身子,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慢吞吞转过头来,眼神中带了点明晃晃的调侃,“什么叫‘多个女人不是什么大事?’金兄的正房夫人,你们都说是个极好的人,在生孩子的关头,男人搂着别的女人进门,叫她如何欢天喜地的接受啊!你以为知秋是为了张氏生气?她是气金兄呢。当然,更气你,气你们这些男人!” 江远山怔住。一旁的李生缘也抬起了头。 “知秋是为了金夫人难过。”靖如玉叹了口气,语气不重,却句句敲在江远山心口,“她在并州,怀着身子,伺候公婆,男人却与别的女人花前月下。” 叶知秋低着头,眼圈发红,嘴唇抿得死紧,却没开口否认。 江远山抿了抿唇,喉结动了动,握着茶盏的手指也紧了紧。他低声道:“我……我不会那样的。” “你不会哪样?”靖如玉轻声一笑,声音里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要我看,你们这些少爷,没一个好东西!” 火堆噼啪地响着,火星偶尔炸裂开,像是有人心头一闪一闪地疼。 江远山没说话,只是盯着火光看了许久,才缓缓抬眼,看向叶知秋的背影。那一瞬,他想开口,却发现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所有话都压在舌根,再也吐不出来。 他从来是个慢性子,习惯了把话藏心底。他可以一人策马冲阵,刀口舔血,也可以陪兄弟出生入死,却唯独在感情上,一点勇气也没有。 叶知秋忽然起身,背对着他们低声说:“我有些累,想进去歇着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进屋里,门被风轻轻带上,那声“吱呀”,像是江远山心头的一根弦被拽断。 靖如玉静静看着,忽然凑近江远山一点,低声说:“你可长点心。” 江远山一动不动,身影被火光拉得很长很长,仿佛沉在了夜色里,久久没有出声。 而屋后那间小屋,乌花的咳声又轻轻传了出来,细微而断断续续,如深夜中藏不住的忧患,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逼近。 第476章 妾要给你生个孩子 夜风有些冷,叶知秋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瞬。 她终究还是放不下心中的烦闷与委屈。那些话憋着难受,说出来也没好受多少。火堆那边江远山一直没追过来,她想着,也罢,不说了,不想了,睡觉去。 她推开门,轻轻走了进去。 可忽然,一阵细碎又诡异的声音从靠墙的那侧传来——像是压抑不住的喘息,又像低低的哽咽,还夹杂着衣物摩挲的细响。 叶知秋顿住脚步,皱了皱眉。她原本以为是张氏还在哭,正想轻轻过去说两句安慰一下,却没想到,猛地看见了一幕—— 隐约间,她看见张氏的发丝凌乱垂落,半边肩头的衣裳滑落,而金不焕,正紧紧压着她,两人滚作一团,几乎将那张小榻翻倒。 叶知秋骤然睁大双眼,心跳一下提到嗓子眼。她身子一下僵住,想退却又迈不开腿,仿佛整个人被定在了原地。呼吸也凝滞了。 她不是没想过金不焕与张氏会有这一天,但亲眼撞见这样的一幕,仍像是有人猝不及防地往她脸上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那一瞬间,她后悔万分,觉得是自己当初滥发好心,非要带张氏走,才害了远在并州的金夫人。 正当她惊愕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身后一只温热的大手忽地探来,猛地捂住了她的嘴。 “嘘——别出声。” 是江远山。 他将她用力一拉,把她整个往外拽,轻轻地,却极迅速地将她带回了院子。 夜风一吹,她几乎立刻清醒。 她猛地挣脱开他的手,脸上是一种复杂到几乎扭曲的神情:“贱人!” “知秋,”江远山语气低沉,声音沉稳如铁,“我说那话,本意是宽慰你,不想你生气。可我发誓,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心里只有你。这么多年,你可以不嫁我,但是也应该对我的人品有所了解,何况我还没有娶到你,怎么敢有别的心思呢?” “你把我拉出来干什么?”叶知秋不知如何接话,换了话题。 “事情都发生了,不焕和你非亲非故,这是人家的家事,就连真如都不好过问。你咋?你是能一刀砍了张氏,还是要冲上去骂不焕?”江远山低声宽慰。 “你以为我不敢?”叶知秋气得脸发白,眼圈一瞬间就红了,“他们——他们简直不要脸!” 江远山皱了皱眉,伸手挡住她欲再冲回屋的脚步,低声道:“万一他不顾你的感受。你冲进去,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叶知秋的呼吸又急又重,咬牙切齿道:“贱人!” 江远山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她终于忍不住,用略带好奇地语气问江远山:“你说,张氏是不是会下蛊,金兄怎么就跟中邪似的?” “那我不知道。”江远山低声回答。 叶知秋怔了一下,眼泪便突然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我就是替嫂子打抱不平” 江远山沉默地听着,忽然伸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他的力气不重,却极稳妥,仿佛用整个臂膀挡住了所有夜里的风寒与委屈。 “我知道。”他低声道,“我都知道。” 叶知秋愣了愣,眼泪一下子蹭湿了他衣襟,再也没有挣扎。 那头,屋内的声音慢慢平息下去。 屋内,月光透过破窗照了进去,墙角的影子一动一动,映出两个人缠在一起的身形。张氏靠在金不焕怀里,唇角还残着点点潮红未散,额头上细汗未干,整个人像是一朵折了枝的红花,柔软地蜷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金不焕伏在她肩上,胸膛仍剧烈起伏,像是方才用了尽全力才终于抵达这片刻安宁。 静默了好一会儿,他轻轻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后悔吗?”他低声问,声音带着些迟疑与歉意,手指拢过她散乱的发。 张氏缓了缓,摇了摇头,眼角微红:“不……妾不后悔。” 她声音有些哑,是哭过的那种哑。眼眶里似乎还淌着一点泪水,可神情却是安定的,仿佛终于抓住了一个能够让她栖身的岸。 金不焕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你怎么总是这样……让人心疼?” 张氏脸颊贴着他胸膛,轻轻道:“你忘了么,我是一个命苦的人。其实,我一早就不打算活得太久……那时候没牵挂,活不活都无所谓。可遇到你了,我又舍不得死了。” 金不焕一怔,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半晌没说话,只抬手把她额前的发捋开,贴着她的发顶轻轻蹭了一下。 张氏忽地笑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要脸?” “别胡说。”他捧起她的脸,郑重地看着她,“我珍惜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看轻你呢?” 张氏轻轻摇头:“如果回了并州,你家里的不高兴,你就说是我先招惹的你。” 金不焕笑了笑,却忽然低声道:“不会,你放心。” 张氏怔了一下,没说话。 金不焕语气忽然沉了下来:“从今日起,你是我的女人了,往后,不必再小心翼翼地活着了。” 张氏眼中有微光跳动,像是忍了许久的委屈一齐泄了出来,化成了轻柔地一句:“夫君。”说完,她就猛地扑到他怀里狠狠抱紧,不肯松手。 金不焕闭了闭眼,将她整个人裹在怀中。他忽然觉得,这破屋残火之间,远比任何高堂锦榻都来得温暖、来得真切。 片刻后,他轻轻开口: “往后,我再也不让你受苦了。” 张氏仰头看他,眼中浮出一丝光:“有了你,妾一点也不苦了。” 金不焕点头,额头抵着她的:“当真?” 她忽然笑了,像个捡到糖的孩子一样,笑得眼睛弯弯的:“那……妾也要给你生个孩子。” 金不焕听得脸一红,咳了一声,装作镇定地道:“生,生。” 张氏忍俊不禁,轻轻锤了他一下:“你脸红什么呀,好像没当过爹似的。” 金不焕低头吻了她的额头,叹道:“我金不焕此生,有夫人和你,这辈子值了。” 屋外的风吹过破窗,吹散了一角光,夜色更深了。 可屋内,仍有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不愿放手。 第477章 你可长点脑子吧 靖如玉刚站起来,掸了掸裙摆,嘴里嘟囔着“真困了”,却被叶知秋一把拉住了手腕。 “别走。” 她愣了一下,回头看叶知秋,一脸茫然:“怎么了?我真的是困了,想回去歇会儿。” 叶知秋脸色铁青,手劲却轻得很,只是拉着她,不肯放开。 靖如玉眨了眨眼,看了看叶知秋,又看了看江远山。只见江远山脸色也有些不自然,坐在火堆旁,一双眼紧紧盯着那间屋子,半天没说话。 “远山哥?江掌柜?怎么了嘛?”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江远山闻声才回过神似的,语气低沉:“你现在不能回去。先在这儿陪我们坐一会儿。” 靖如玉一头雾水:“你们两个奇奇怪怪的,怎么还不让我睡觉啦?” 叶知秋脸上的神色一瞬变得复杂极了,那股憋闷、委屈、不甘,还有刚才看见的一切——她强忍着不让自己生气,只是死死盯着火光,像是在把怒气都憋回去。 “你坐下。”她声音有些冷,咬字也格外清晰,“你要是现在回去,会更睡不着的。” 靖如玉听着这语气,意识到好像不是开玩笑,皱了皱眉:“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金兄和张氏一起惹你不高兴了?” 这话刚一出口,气氛顿时更僵了。 叶知秋沉默着,唇线绷得紧紧的,面上毫无血色。 江远山抬手捏了捏鼻梁,低声说道:“不是,只是,知秋……她刚才无意中看见了一些事,有些郁闷而已。” 靖如玉神色一变,转头看向江远山,刚想问,又忽然明白了什么。 “……张氏又在搞幺蛾子?”她声音很轻。 江远山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靖如玉嘴巴张了张,又闭上,眼神复杂,像是想起什么让她不愉快的事情。 她轻轻吸了口气,转身在火堆旁坐下,伸出双手烤火,掌心贴得很近,却一点都不觉得暖。 “这妇人可……”她叹了口气,没继续说下去。 叶知秋冷笑了一声:“是我看走眼了。” 靖如玉听得一哆嗦,下意识看了江远山一眼。 江远山轻咳一声,语气像是在缓和局面:“要我说,不焕那人……这事儿办的也不够意思。” “他可不是不够意思。”叶知秋像是终于压不住,声音微微发颤,“他太够意思了!” 一旁的江远山见叶知秋又开始生气,端起一盏温过的茶,递给她:“喝点热的,别气坏了身子。” 叶知秋接过茶盏,眼眶忽然又红了,她低头喝了一口,觉得这茶苦涩至极。 靖如玉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放在她肩上,柔声说:“你也别太在意他们,就把张氏当个屁放了。” 叶知秋闭了闭眼,没说话。 火光轻跳,夜色沉沉,风从破门缝吹进来,带起一地灰尘。 远处那间屋子仍旧亮着微弱的灯光,偶尔传出轻轻响动,像是有人低声说笑,又像是夜虫在梦里哀鸣。 火堆旁,谁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片刻,屋门吱呀一响,金不焕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头发微乱,袍角凌乱,眼里还挂着点说不清的情绪。见院里几人都围着火堆坐着,他微微一怔,那点心虚一下子爬上了脸。 “咳……”他咳了一声,装作自然地走了两步,又下意识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脸上带着一丝尴尬又不好意思的笑,嘿嘿道:“大家在聊什么呢?” 没人答话。 他讪讪一笑,悄悄绕过叶知秋和靖如玉,在火堆另一边坐下,挑了个离李生缘最近的位置,一屁股坐下,还试图活跃气氛:“真如,你这火烧得不赖啊,暖和。” 李生缘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他本来还不明白,叶知秋为什么不让靖如玉回去睡觉,看了一眼金不焕后,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金不焕伸出手,搓了搓掌心,试图让空气轻松些,又抬眼看江远山:“行谨,你今儿真沉得住气啊,在那儿坐一晚上都没动。” 江远山慢悠悠地抬了下眼皮,淡淡道:“不及你能动。” 这句话说得不轻不重,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水里,顿时荡出几圈尴尬的涟漪。 金不焕那点装出来的轻松顿时全散了,脸皮抽了两下,干笑着转过头去。 叶知秋冷哼一声,没说话,却将手中茶盏搁得极响。 靖如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金不焕,轻声道:“金兄,你的张氏不哭了?” 金不焕眉毛一挑:“没事儿了。我刚刚进去……安慰了一下子。” 叶知秋蓦地站起身来,冷冷看他一眼:“金兄,你何时学会的安慰人?我在并州的时候,看你总是横眉冷眼地对别人。” 金不焕一时语塞,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抓耳挠腮,憋红了脸。 江远山看不过去,轻叹了一声:“不焕,你也别太着急。张氏那边,哭几声也不会出事。现在,咱们要分清主次。” 金不焕点点头,一脸乖巧地说:“对对对,你说得对极了。” 李生缘瞥他一眼,语气不冷不热:“你啊你!哎” 金不焕坐直了身子:“我咋了?” 忽然,他又低声嘀咕了一句:“你们几个都怪怪的。” 这话一出,叶知秋猛地起身往屋里走。 金不焕吓了一跳,立刻喊道:“哎哎哎,知秋,我不是针对你——” 可叶知秋压根没理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屋,把那扇原本就破烂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院子里一阵沉寂,火堆噼啪作响,像是在嘲笑刚才那一连串荒唐的戏。 江远山走过去,拍了拍金不焕的肩:“你呀,做什么都快人一步。” 金不焕苦着脸:“行谨,你在说什么?” 李生缘冷声道:“你这猪脑子。” 他话音刚落,忽听远处那间小屋子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几人齐齐一怔,江远山立刻站了起来,面色微变。 “是乌花。”他低声说了一句,又大声喊,“知卜兄,怎么样,需要帮忙吗?” “无碍,你们都别过来。”叶知卜回道。 第478章 内忧外患的时刻 江远山站在原地,眉头深锁,仍有些不放心地望向那间昏暗的小屋。那屋门紧闭,灯火微弱,只透出一缕摇晃的光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他一个人能行吗?”李生缘低声问。 “知卜的医术,不会有问题的。”靖如玉缓声道,但语气里却藏着掩不住的担忧。 又是一阵咳嗽传来,这次比先前急促些,像是从胸腔深处硬扯出来的一样,听得几人心头一紧。 金不焕凑过去,看了看江远山,又看了看屋子的方向,小声说:“要不……我们给他们送点热水过去?” 江远山摇了摇头:“别添乱。他叫我们别过去,就一定是有传染的风险。咱们几个顾好自己,就是不给他添麻烦了。” “那我、我就……不过去了。”金不焕挠了挠后脑勺,讪讪地坐了回去。 “咳成这样……会不会是瘟疫真的传进来了?”靖如玉看着李生缘,低声说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有可能。”江远山凝声道,“乌花那几声咳,不像是受了寒,更像是从肺里刮出来的。若真是感染了,咱们此时可真是内忧外患了。” 靖如玉小声问:“那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预防措施?” “已经来不及了,也没有那个条件。”江远山冷静地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控制住大门外的人,不让那些人和我们再有接触。” 忽然,小屋内传来一声沉闷的重响,像是有人跌倒在地。 “乌花!”靖如玉惊呼,猛地站起身。 李生缘一把拉住她:“冷静!你过去是救她,还是陪她一起倒下?” 靖如玉身子僵住,眼眶顿时红了:“她才十七啊,跟着姐姐流浪,如今又遇到这事儿……” 屋里没再传出声音,仿佛那一声响之后,连风都被封在了屋中。 火光将众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气氛沉如死水。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了。叶知卜走出来,披着外袍,手中捏着一张帕子,上头隐隐透出点血丝。他的脸比平时更白,神情却冷静得几乎冷酷。 “她睡下了。”他说。 “病得厉害么?还是……永远睡了?”江远山颤抖着嗓音问。 叶知卜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我给她服了压咳的药,又敷了驱寒的方子。发热不明显,暂时还不是很危险。但她现在体虚,经不得任何惊吓和波动。”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李生缘问他,眼神审视而犀利。 叶知卜沉默了一下,才道:“她身上出现了三处红斑,胸口也略有些肿胀。如果那几处红斑明早还不褪色,就可以断定她已被感染了。” 众人听了,神色齐变。 金不焕喃喃道:“这病也太邪了,来的时候没半点征兆,突然就起红斑……” 叶知卜抬头,目光在每个人脸上略过,语气罕见地冷峻:“你们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靠近那间屋子半步。如果我也出状况,到时候喊知秋接手处理。听明白了吗?” 众人静默点头。 “如果到了明早,乌花的症状继续恶化——我会开方,诸位要想办法去买药……”叶知卜语气一顿,接着冷冷吐出四个字,“如果买不到,到时候我们死了,必须将我们焚烧后深埋。” “烧?”靖如玉几乎是喊出来的,“你不要说这种丧气话!” “瘟疫若蔓延,一个也逃不掉。”叶知卜看她,语气坚决无情,“我也不想死,但是我说的是万一。”叶 知卜说完,转身走到小屋旁,靠着墙睡了。 靖如玉此时突然十分害怕,咬住唇,泪水在眼眶打转,终究没有说话。 夜色沉沉,火光跳跃,众人围坐火堆,无人再语。每个人的心里都像压着一块石头,重得喘不过气来。 只有远处的屋子,透出一点微弱的灯光,像在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生命。 天色刚亮,天边才露出一丝鱼肚白,院中已无一人安眠。风一夜未停,吹得枯枝乱响,屋顶的破瓦片也在“哐啷”轻响。 叶知卜守在屋外,看似睡觉,实则一夜未曾片刻安眠,每听见乌花轻轻咳嗽一声,他便紧张地竖起耳朵细细听着屋内的动静,直到听到乌花均匀的呼吸声,才将悬着的心一次次放下。 “花儿?”叶知卜感觉很久没有动静了,他拉开门进去轻轻唤道。 乌花缓缓睁开眼,眼珠微微发红,脸色泛青,嘴唇干裂。她轻轻动了动身子,忽然低声说:“知卜哥哥……我浑身痒……像是被虫子咬了一样……” 她声音里透着哭腔,眼泪从眼角滑落,一滴滴落在脸上。 叶知卜神色微变,立刻说:“别挠。”随即抓住她一只手,卷起她的袖子—— 只一眼,他的心便猛地一沉。 那原本白皙细嫩的胳膊上,如今布满了大片的红斑,斑点凸起,边缘模糊,有几处甚至渗着淡红的水珠,看上去触目惊心。红斑已从手腕蔓延至肩头,像是一片灼热的火焰,在她皮肤上疯长。 “我是不是……要死了……”乌花轻声问,眼神带着恐惧。 叶知卜脸色一瞬苍白,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挤出一点笑意,说:“别乱想,说什么浑话!哥哥在你身边,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说着将乌花身上的衣服轻轻盖好,然后起身,拉紧门,走出屋子。 院子里,一阵风吹过,吹起地上的枯叶和灰尘。众人也都早早醒来,坐在快熄灭的火堆旁沉默不语。 靖如玉脸色苍白,手里捧着水却一口未饮。叶知秋望着叶知卜身后的那扇门,满脸担忧,眼角布满血丝。 门一开,几人纷纷站起。 “知卜兄?”江远山迎上前,低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叶知卜沉默片刻,像是从喉间压出三个字:“是瘟疫。” “严重了么?”李生缘皱眉。 “毒扩散地极快,整条胳膊都是。”叶知卜答,语气低沉,“目前看来,她体内的毒气正在往肺腑蔓延,已经不是外部感染的阶段了。奇怪” “那、那……”靖如玉结结巴巴,“还有救吗?” 叶知卜没有回答,只是道:“不能再等。她现在必须被完全隔离,而且,她碰过的东西,我们也不能再用了。” “她、她现在……还好吗?”叶知秋声音颤抖,“万一有个啥,我们怎么好和乌珠交代——” 叶知卜眼神坚定地说道:“有兄长在,别担心。” 江远山抿紧了唇,转身对李生缘道:“我们得另寻一处干净的小屋。” 李生缘点头:“我去引开门外的人。” 金不焕默然许久,忽然站起:“我去帮忙。” “等等。”叶知卜叫住他,“不焕,你身上还带着重要的东西,不能出事。万一我们死了,你自己把东西送上山。” 金不焕顿了一下,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只默默坐回了原地。 风忽地加大了几分,卷起满地黄叶,火堆也被吹得摇摇欲灭。 靖如玉忽然低声说:“咱们不要分散了,现在里外都是病人,留在院子里,好歹只有花儿一个感染的,外边可全是。” 众人一愣,转头看她。 风穿过破败的屋檐,发出一阵诡异的呜咽声。金不焕捏紧了腰间佩刀,目光冷峻:“神医,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 叶知卜缓缓点头:“暂时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大家先远离那边屋子,一会儿,我将药箱里的药分分,大家做个预防。” 第479章 与阎王拔河 小破屋内。 乌花的气息越来越虚弱,整个人烧得像一团火。破窗缝隙里时不时钻进的风,仍旧压不住她身上透出的热浪。她翻来覆去,嘴里喃喃着胡话。 “知卜哥……好热……好烫……阿姐……水……我要水……” 叶知卜满脸焦急,一手压住她肩头,试图安抚她,却被她一下推开。乌花眼神迷离,浑身颤抖,嘴唇已经干裂发黑,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低哑的嘶声。 “好热……热死我了!”她忽然抓住自己的衣襟,拼命撕扯,指甲划过衣料,发出刺耳的“嗤啦”声。 叶知卜面色一变,连忙扑上去按住她的手,轻声道:“乌花,清醒点,别乱动。” “好热,好痒!”乌花突然间力气大得惊人,眼睛血红,一把将叶知卜推开。她已经顾不得羞耻,衣衫半敞,身子在地上打滚。 叶知卜咬了咬牙,心中一狠,低声自语:“罪过罪过,老天爷,救人命的时刻,原谅叶某……” 他双手迅速将她压住,一点点解开她的衣物,动作迅速却克制,额头冒着冷汗。衣襟一翻,他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明白了乌花为何一边打滚一边解衣扣。 只见乌花的胸腹之间、手臂大腿,全都起了密密麻麻的红斑。那些斑点颜色已经变得深紫,且有几处鼓起成了水泡。最大的一个水泡生在她侧腰,几乎有婴儿拳头大小,皮肤薄如蝉翼,隐约能见其中的黄浊液体在晃动,仿佛一触即破。 叶知卜眼角微跳,脑子里一片嗡鸣。从昨夜到此时,不过寥寥几个时辰,乌花的身体已然到了这般危急的地步。 “这病怎么这么快!”他喃喃道,抬起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的乌花,“花儿,知卜兄知道你难受,再坚持一下。” 他脑中迅速翻过无数药理记载和前朝典籍,终于下了一个决断。 “只能先把热压下去,不然,就算治好了瘟疫,也会烧成傻子。” 他冲出屋子,快步跑向院角的水缸旁。水缸里是昨夜接的井水,冰凉刺骨。他一边往屋里拽木盆,一边大声喊:“来个人!帮忙!” 江远山立刻奔来:“怎么了?” “你扯一块布蒙着口鼻,帮我提点水进来,花儿热得厉害,再烧下去,人不死也会没半条命!” 江远山一怔:“好!” 叶知卜一边将木盆搬进屋里,一边给乌花盖上衣服,一边咬牙道:“花儿,日后要打要骂随你了” 江远山快步进屋,往木桶里倒了两三桶凉水后关上门再次出去。叶知卜抱起浑身滚烫、已半昏迷的乌花,如同捧着一些细碎的玻璃碴,重重叹了口气。 “咕咚——” 乌花被缓缓放入水中,整个人顿时抽搐了一下,猛地睁开双眼,喉咙发出一声尖叫:“阿姐……!!” 叶知卜立刻按住她肩膀:“花儿,坚持一下!你只有挺过现在,知卜兄才能救你。” 水面波光粼粼,很快就被她身上的高温蒸得起了一层薄雾。乌花的脸在水中泛红,眼神恍惚,却似乎真的缓过来一些,剧烈的挣扎也逐渐平息。 “祖师爷保佑。”叶知卜看着乌花嘀咕了一句。 乌花在水中轻声呓语:“来了……她又来了……” 叶知卜坐在木盆旁,摊开手中随身带的药包,指尖翻飞,将草药逐一倒出,唇角紧抿。他低头嗅着一味又一味药香,眼中布满血丝,指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川芎、丹皮、玄参、板蓝、石膏……不够……”他低声呢喃,像是在与死神赛跑,“需要清热解毒,又不能太寒,否则她脾胃一崩,人先虚脱……” 他手一顿,从包底翻出一撮已经干枯发黄的红花,微一犹豫,仍是放入了木盆中,接着拿起一根木棍开始搅拌盆里的水。 木盆里,乌花仍在浸水,面容潮红,呼吸短促,有时喉咙里还带着痰音。她的皮肤因高热浸泡,红斑略有缓解,但大水泡却依旧显眼,其中数个开始慢慢鼓胀,仿佛随时会炸裂。 叶知卜瞥了一眼她的状态,猛地站起,低声嘀咕了一句:“不好。” 屋内一片急促而有序的忙碌。空气中弥漫着中药味、血腥味和一丝湿冷的腐肉气息。 过了半个时辰,叶知卜看到乌花原本涨红的面色渐渐恢复正常,心里一阵欢喜。他小心翼翼地将乌花从木盆里抱出,重新放在铺了干草的一张破木榻上,又贴心地给她盖好衣服。 此时,乌花已陷入半昏迷状态,躺在破木榻上,眼神游离,嘴里断断续续嘟囔着些胡话,声音干涩沙哑:“阿姐……我好热……阿姐……好冷……” 她手指不断抓挠身上的衣物,叶知卜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低声喊她的名字:“乌花,别动,我是知卜哥哥。” 乌花却仿佛听不见,手脚乱蹬,像是要将自己撕开似的。 叶知卜知道她定是奇痒难耐,掀起衣服看了看,只见原本的几个水泡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有的浮肿发亮,有的中央现了白头,有几处更鼓胀得如同小儿拳头大小,皮肤透明,能看见其中粘稠的黄白液体在鼓动,如同一团流动的毒。 他胸口狠狠一震,眼底浮现出浓重的担忧。 “毒液回流入血,三日内必亡。”叶知卜想起了祖父传授他医术时说的话,沉声自言自语。 他说着已取出银针,放在火折子中灼烤了一下,直到针尖泛出淡红。 他坐在乌花身边,深吸一口气,右手稳稳提针,指尖却不可避免地轻颤。他盯着乌花腰侧那最大的一颗水泡,缓缓将银针刺入皮下最薄处—— “呲——” 水泡轻响一声炸裂,泛着腥臭的黄白毒水汩汩流出,顺着她身体蜿蜒而下,带着灼灼热气和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叶知卜手脚麻利,按住水泡两侧轻轻挤压,将余毒一点点逼出。乌花的身子在他指下轻颤,喉头溢出低低的哼声,带着痛意和喘息。 “忍着,花儿,再忍一会儿就好。”叶知卜低声哄着,像小时候哄叶知秋喝药那样,“有兄长在,必不会叫你有事。” 他一个泡接一个泡地刺破,擦拭,一遍又一遍,动作越来越熟练,眼神却越发冷静——仿佛早已将情绪封死,只剩下一个郎中治病救人的本能。 微弱的火光中,他的影子照在墙上,像一只忙碌又不肯退让的狼。 远处的猫叫声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凄厉、遥远,仿佛是地狱里某个死者的魂在啼哭。 而这间破屋中,却仍有一个人,在与死神的手,拔河。 第480章 这事不正常! 突然,乌花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她像是一只被猛火烫伤的猫,发出嘶哑低沉的呜咽,双手双脚乱挥乱抓,乍看去,整个人又像是从烈火中挣扎而出的鬼影。她的眼珠翻白,口中呢喃混乱的胡话:“救我……好热……有蛇……来了……” “乌花!”叶知卜低声喊着,努力压住她翻腾的身子,可乌花仿佛不认人一般,竟抬手抓破了叶知卜手臂上的皮肉,留下一道猩红血痕。 “知卜兄!”江远山听到声音,推开门刚好看到那一幕,惊叫一声,正欲上前帮忙。叶知卜眼疾手快拦住了他:“别靠近!” 叶知卜脸色苍白,嘴唇紧抿,额角滴下冷汗。他没有退,反而更用力将乌花压住,咬牙对江远山低声说道:“放心,我没事儿。你快出去,这里不安全。” “咳!咳咳!”乌花咳嗽了几声,挣得愈发疯狂,几次将身上盖着的衣服扯落,嘴角流出的不是涎水,而是鲜血与痰混合的浓汁。 “花儿,委屈你了。”叶知卜终于一咬牙,从袖中取出一根极细的金针,吹亮火折子略一灼烤,随后屈指点在乌花额间、脖颈、后脑三处穴道,力道巧劲交融,快如电走蛇窜。 “睡穴已封,再疯也梦里疯。” 金针刚入第三处,乌花身子猛地一震,整个人如抽去了筋骨般瘫软下来,颤抖渐止,只余气息粗重,呼吸声仿佛一口一口从沼泽里艰难地拖拽出来。 她终于沉沉睡去。 火光下,叶知卜跪坐在地,浑身衣襟湿透,一半是汗,一半是毒水与血。那道被乌花抓伤的血痕还在缓缓往下淌,染湿了袖口,他却仿佛全然不觉,只低头看着乌花那张终于安静下来的脸,目光疲惫而坚定。 “这瘟疫怎么这么不正常……”他没有说完,声音嘶哑干涩。 江远山上前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布巾,低声道:“你歇一会儿,先把自己的伤口处理处理。” 叶知卜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似乎藏着说不尽的疲惫与不安:“你快出去,别再把你传染上。放心,她会没事的,我也会没事。” 院子外,风声渐紧。 江远山看着叶知卜那被汗水与血水混合浸湿的手,低声说:“这不是瘟疫,这是灾厄。” 说完,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光。 ——他之前听人说过这种病,十年前,一个离并州九百里的偏远山村,一场来无影去无踪的瘟疫,死了整整一个村的人。 但他从没想到,自己会遇到。 院子里。 李生缘本想出去买药,走到门口,手碰到插关要开门时,从缝隙里看到一双猩红的眼睛,吓得他连连后退两步。他迅速收住了脚步,一跃上了房顶。 蹲在屋脊之上,寒风拂面而来,却不及他心中的惊悚来得彻骨。 屋顶下方,黑压压一群人趴伏在院门与围墙边,宛如死尸复苏。一具尸体半侧瘫倒在门前,口鼻溢血,眼睛睁得极大,死不瞑目的样子;其余几个尚存气息的,则蜷缩在角落里,不断嘶哑呻吟,或干咳如裂帛,或啜泣低语,像是堕入人世最深的苦难。 更恐怖的是,有几个病人好像闻到了草药的味道,开始发狂一般拍打门板,指甲抓得门上干木屑飞扬。那门板因年久失修,在众人的推动下,竟发出“咯咯”的裂响。 李生缘屏住呼吸,眸光一沉,悄然往后退。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顺着屋脊缓缓爬回内院。 他刚落地,便被守着火堆的金不焕与靖如玉发围了上来。靖如玉快步迎上:“情况如何?” 李生缘的脸色如霜,眼中满是凝重:“别想出去了,外头……全是病人。有些已经死了,但更多的是快死的。他们像是——像是嗅到了什么,全挤在这个门口不肯散开。” 靖如玉顿时睁大了眼睛,声音低了八度:“我觉得有点怪,这些人就像故意追赶我们似的。我们不过就是施舍了几个干饼,他们怎么还追着我们跑?” “我也觉得不正常。”江远山低声说,“我们进这小院后,他们没有强攻进来,只是守在外边,像在等上头人的指令一样。” 靖如玉的声音冷静中带着一丝颤抖,“你们没发现吗?他们并不求救,也不多说话,只是想要我们的吃的,或者说想靠近我们,我们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们……” “是不正常,这疫发展得太快了。”叶知卜的声音忽然传来,低低地却带着毫不掩饰的笃定。 他从小屋中走了出来,袖口染血,眼神沉静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疲惫:“我现在怀疑,这些人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怎么说?”李生缘低声问。 “我看乌花的模样,不像是突然染上的瘟疫。” “所以,你怀疑”江远山心中的疑问还未完全讲出,已被自己这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睁大了双眼,张着嘴没再说下去。 火堆噼啪作响,众人一时沉默。四周的低声咳嗽与呢喃像是从阴间传来,混杂着病人脚步在外头拖动的声音,仿佛冥府正在张口。 靖如玉忽然抬头问叶知卜:“你是不是怀疑,乌花是在霍州染上的这坏病?” 叶知卜沉声道:“是的。” 气氛一时间凝重如铁,连火焰都噼啪得沉闷了下来。 “张氏,你干什么!”叶知秋忽然一声厉喝,打破了院子里原本沉闷的气息。 屋门“砰”地被江远山推开。他快步冲进去,眼神凌厉,死死盯着屋里的两个人——张氏正背对着叶知秋站在床边,神色慌乱,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袖子往下拽。 “你在藏什么?”叶知秋目光锐利如刀,一把抓住张氏的衣服,猛地将她的袖子拽了下来。 “啊!别碰我!”张氏失声尖叫,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缩,可终究慢了一步。 那截裸露出的前臂上,赫然布满星星点点的红斑!有的像蚊虫叮咬的肿包,有的已经浮起白头,红肿交错,甚至在手肘内侧,还有一片暗红色的大片瘢痕,边缘微微翻起,像是烫伤,又像是腐败未净的伤口。 叶知卜猛地倒退了一步,心口一阵发紧,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也染上了!”他声音颤着,却非常清晰,“你” 第481章 这是人命啊! 张氏一胳膊的红斑,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的,不是瘟疫!”张氏惊慌失措,拼命想拉回衣袖遮住那些可怖的斑痕,“我只是——只是前几天有些上火,起了些风疹……” “上火?起疹子?”叶知秋冷笑一声,“花儿昨夜就是这样的小斑,接着发烧、起泡……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 张氏脸色惨白,喉咙发干,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叶知秋定了定神,走上前去,狠狠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拉了出来。那只手腕上,同样的斑痕赫然可见,而且比刚才那一边更严重,斑块边缘已经开始发黑。 张氏彻底崩溃了。 “你,你,你”李生缘结结巴巴地不知该说什么。 “你这病,不是昨日染上的?”叶知卜叹了口气,将门打开,说完一句话,就往院子里走,“你们也都出来,憋在屋子里,更容易传染。” 张氏听叶知卜说话,迈腿准备出去,叶知秋抬腿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知道自己染病了,还一直跟大家混在一起?”叶知秋声音在颤,却克制着没有尖叫,“你说说,你这一路上,安的是什么心?” “我、我也不知道这是瘟疫……”张氏瘫坐在地上,嗓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只是怕被你们赶出去,我不想害你们……叶姑娘,我没有害人心的,我真的……” “可你已经是个活毒源了!”叶知秋厉声打断她,“这就是你回报救命恩人的方式,真是古今奇观啊!当初哭哭啼啼的,我还以为你真是个可怜人,现在看来,还是我眼瞎。” 张氏伏在地上哭了出来,指甲狠狠抓着地砖,仿佛那是她仅剩的救命稻草。 “你不许出去。”叶知秋低声说,咬着牙,“不要逼我动手打你。” “我……知秋姑娘,我求你了,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叶知秋俯下身子,盯着她的眼睛,“你发现自己身上长斑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每天都和我们在一起?唯独白日里大家要走的时候你失踪了?还有,溪边洗衣服的女人,是不是你的同伙?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少给我装好人!” 张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空气沉得吓人。 叶知秋直起身,指了指门外:“如果出去,你给我要点脸。” 张氏慢慢地站起身,步伐僵硬如同僵尸,一步步往门外走去。她的脚步声轻得几不可闻,影子被风吹得在地面上晃动,像一条快要断掉的线。 她走到门口,忽然转头看了叶知秋一眼,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门轻轻阖上,屋里恢复了死寂。 叶知秋盯着她离开的方向许久,才慢慢靠着墙坐下,双手紧紧抱住膝盖。 她不怕张氏,她怕的是——这几个人,到底能活下去几人。 张氏缓缓走出屋门,脚步虚浮,像踩在棉絮上。院子里的风呼地灌来,卷起她鬓边几缕凌乱的头发,也将她那件宽大的外衣轻轻吹起,露出一小块裹得紧紧的布带,和隐隐透出的红色痕迹。 她停在门口几步之外,眼神带着几分期盼,也带着几分渴望地扫视众人,嗓子沙哑却仍努力开口:“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想害你们,我只是、只是……” 但火堆边的几人,却齐齐地将头扭向了一边。 李生缘垂着眼,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关节,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她说话;江远山微仰着脸,目光远望屋檐上堆积的厚灰,神情淡漠得仿佛在看什么陌生人;靖如玉向来心软,此刻却也死死抱着胳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叶知卜则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乌花在的那间破屋。 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张氏站在那里,半晌没有人回应。 她的眼眶一寸寸地红了,唇角抽搐着,似是想笑,又像是想哭,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只能茫然地站在那儿,像一个被逐出神庙的异端。 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一头病兽在瑟瑟发抖。 忽然,一道沉稳却略带怒意的声音响起:“你们这是干什么?” 金不焕一向好义,加之昨夜和张氏有了实质性的男女关系,此刻看见张氏那副面容憔悴、近乎哀求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泛起阵阵酸楚。 “她又没做什么坏事,得病也不是她愿意的!”他说着,皱着眉头站起身,抬脚朝张氏走了过去。 张氏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似乎想要迎上来。 可金不焕刚走出三四步,脚下一软,整个人突地向前一栽—— “啪”的一声,他重重地摔倒在地! “不焕!”李生缘第一个惊叫出声,立刻扑过去。 “不焕,你怎么了?”江远山也变了脸,几步冲到他身边,半跪下来扶他。 金不焕挣扎着想坐起,额上已冒出密密的冷汗,嘴角抽动了一下,声音嘶哑:“我……头有点晕……好像一下子没力气了……” 李生缘惊觉他的额头滚烫,一把掀起他的袖子,只见那小臂内侧——赫然一块指甲大的红斑,边缘模糊,颜色暗红! 一时间,四周沉寂得可怕。 张氏站在远处,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身体猛然一晃,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哑口无声。她颤着手后退了一步,脚下一滑,几乎跌倒。 “让开,别过来!”江远山忽地转头,一声怒喝。 张氏身子猛地一震,脚步戛然而止。 她就那么站在风中,像被钉在了原地,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茫、颓然、死寂。 “怎、怎么会这样……”靖如玉声音发颤,不敢置信地看着金不焕,“他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李生缘沉声说:“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快把知卜叫来。” “张氏。”叶知秋闻声推门而出,看到金不焕身上的红斑,一股怒火瞬间升腾。她冷冷地望着站在门外的女人,声音不带一丝情绪,“你看见了。你瞒下的,不是疹子,是一条命。” 张氏的身影,在暮色里瑟瑟发抖,宛如风中残烛,几欲熄灭。 院落中,一股压抑、惊惧与绝望的气息,正在无声地蔓延开来。 第482章 现在不是争男人的时候! 院子里,火堆里的火光跳跃不定,空气仿佛凝成了冰。 金不焕躺在地上,额头的汗珠一颗颗滴落,混着灰尘,浸湿了身下的土地。李生缘紧紧按着他的肩,嘴唇紧抿,脸色沉如水,显然已将最坏的可能预设在心头。 “真如,我怕是也中招了。”金不焕声音微哑,语气却出奇的平静,他试图笑一笑,可脸上肌肉却几乎动不了。 “别说丧气话。”李生缘摇头,拿出干净的帕子替他擦汗,“还不确定呢,你可能只是累着了,等知卜一会儿过来检查一下。” 江远山沉声道:“不要动气,没事儿的。” 张氏站在门口,一双手垂在身侧,死死握着自己的衣角,指节泛白。她的眼神越过几人,落在金不焕身上,嘴唇轻轻动了动,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你想说什么?”叶知秋缓缓转头望她,语气冷得像水,“还是说,你看大家还不够惨,想要再努努力?” 张氏嘴唇发颤,忽然跪了下来。 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一点点地将膝盖落地,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咚”。 “我我不是想害他。真的” “可你知不知道,你把我们害惨了。”靖如玉眼圈泛红,眼里再没了之前的那丝怜悯。 张氏抬起头,眼角通红,声音却细细碎碎的,仿佛快要碎裂:“对不起” “够了。”江远山冷声打断她,语调平静却不容置疑,“再说这些没意义的有什么用?从你遮着疹子不说的时候起,你就配不上不焕的真心了。” “出去!”叶知秋咬着牙开口,眼神如刀,“从现在起,你马上开门出门,想去哪儿都可以。只是别再跟着我们了。” 张氏怔住了,脸上血色褪尽,唇角一动不动。 她缓缓站起身,一步步往院门口挪去,背影踉跄,像只拖着断翼的鸟。风吹得她的衣角乱舞,瘦削的身影在微弱的火光下摇晃。 “知秋,别搭理她了,不要气到自己。”江远山沉声道。 张氏走到门前停住脚步,背对着众人,忽然轻声说:“就让我在这里,求求你们了。” 她语气极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句“今晚冷不冷”。 靖如玉猛地转头不再看她,李生缘低下头,手心死死抓着金不焕的一只手。 而门边的张氏,就坐在门槛边的一块石头上,身影低低地缩着,一动不动,像是一座快被黑夜吞没的土碑。 叶知卜蹲在金不焕身旁,小心地揭开他的衣襟。他的胸膛上,也已经泛起一片淡红的疹子,那些细密的红斑正一点点蔓延,像无声燃烧的火,沿着血脉的方向蜿蜒而上。叶知卜的手在金不焕胸口略一停顿,抬起头来,神情变得凝重至极。 “他染上了。”他说。 短短四个字,像石子落水,在这风声里砸出深深的涟漪。 叶知秋倏然转头,目光如利刃般直刺向门口缩成一团的张氏。 “是她!”她猛地指过去,声音尖锐,“就是她将病带进来的!从头到尾,她都知道自己有病,一直装模作样,一边黏着金兄,一边害着咱们其余的人!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死了孩子灰心丧气,是想拉几个人陪她一起死!” 张氏猛地抬起头,眼里布满红丝,像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我不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声音在发抖,却又带着绝望地大声喊着,“我一开始只是觉得有点热,头晕而已!我没撒谎,真的没撒谎!” “你不说。”叶知秋冷笑一声,“你一个劲遮着疹子,不许我看,瞒得紧得很。你以为你在隐瞒病情?你是杀人——张氏,你杀了乌花和金兄!” “我没有——!”张氏踉跄着站起,身形消瘦又狼狈,指着地上的金不焕,眼眶湿红,“他是我男人……我怎么会害他!我只是……我只是怕你们不要我……我怕你们把我赶出去啊……”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说到最后一句时,已像在喃喃自语,沙哑而空虚。 但叶知秋根本听不得,眼中怒火更甚,一步步逼近:“我呸!亏你说的出口,你男人!你在这个时候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和该老天爷就应把你收了去!” 张氏往后退了一步,咬紧牙,眼里却忽地闪过一丝细碎的恨意。 她看着叶知秋,那目光不再是乞求,也不再是哀求,而是冷冷的,像冰雪中露出的碎瓦片。 “叶姑娘,你一直看我不顺眼,我知道的。”她缓缓开口,语气沙哑,“你恨我,不是因为我生病,不是因为我撒谎,是因为……我没有如你所想,跟着你们回并州做下人。” 叶知秋面色骤变,整张脸霎时涨红,像被人当面抽了一巴掌。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张氏却笑了,那笑意疲惫又酸楚,“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属意于他!要不然,你为什么生气呢?” “闭嘴!!” “你杀了他也没用,他的心,从来就不在你那儿。” “我叫你闭嘴!!” 叶知秋猛地冲上去,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张氏猝不及防,跌坐在门口,手掌磨破,血丝顺着裂口渗出。 “别说了,和一个疯妇争执有什么意义!!!”江远山喝道,一把拉住叶知秋。 “说这些有的没有干什么!”李生缘也沉声喝道,“都给我清醒一点!张氏,我们是看你可怜才收留你,不是为了让你和叶姑娘争吵,你要是力气多到用不完,不若去伺候不焕。” 叶知秋喘着气,整个人都在抖,江远山站在她身侧,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像是生怕她下一刻就失控。 张氏咳嗽了几声,慢慢撑起身,靠着门框坐好,看了看不远处的金不焕,一句话不再说。 她的肩膀在颤,眼泪却一滴也没掉下来。 火光下,院中一片死寂。 而屋中,金不焕的呼吸,已经变得沉重急促,每一声都像钝器撞在众人心头。 第483章 你还真是个贱人 第二日晌午,乌云压顶,闷热无风。院子里死一般寂静,只听得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一两声压低的咳嗽。 李生缘端着一碗药,从小屋中出来,满脸倦容。他的手上沾着未擦干净的黑血,整个人像从煎熬中煮出来似的,衣襟湿透,头发贴在额头上。他将药递给屋角的叶知秋,轻声说:“趁热喝。” 叶知秋接过,指节却在微微发抖。她的袖口略一掀起,腕上竟浮现出斑斑点点的红色,颜色浅淡,却清晰可辨。 “别乱想,有你哥在,咱们会没事的……”李生缘喉咙一紧。 叶知秋没有说话,只是将碗抱在手里低头慢慢喝了下去,唇色苍白如纸。 李生缘扭头看向其余几人,靖如玉正倚着门框,脸色灰白,手背上也有两三块红斑和水泡。她没注意到李生缘在看,低头时不小心挠了一下,顿时破皮,血水和淡黄色的水液一起渗出。 金不焕靠坐在柴垛旁,呼吸虚浮,额头沁满冷汗。他的胸膛和背上已布满大块红斑,衣襟早已湿透。叶知卜蹲在他身侧,一边给他敷冷帕子,一边皱眉打量着从夜里就开始升高体温的他。 江远山坐在火堆旁,一动不动,眉头拧得死紧。他的指尖一阵一阵发麻,掀开袖子时,看见自己臂膀上同样爬满了细密的红点。 “怎么会……”他低声呢喃,“怎么会这么快……” 张氏坐在门前的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无光,她的额角上也浮现出了大片红疹,看得人触目惊心。 除了李生缘,所有人……都开始发病了。 靖如玉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声音嘶哑:“真如,你……你莫要再照顾我们了。现下,我们几个互相照顾好了,你保护好自己便可。” 李生缘摇头,目光沉静地扫过众人,心中却仿佛被什么狠狠攥住。他明知道不能乱,他必须冷静,可眼前的一幕依旧令他感到无力至极。 “也许……我就是个例外呢。”他说。 “那你也别靠太近。”叶知卜忽然开口,语气坚决,“你得活着。我们谁都不能肯定接下来会怎样——但你必须保住自己,万一我们有个啥,你得回并州报丧啊。” “你……” “听话。”叶知卜一字一顿,“你是我们几个里唯一还没染病的。” 院中一时安静下来。 但安静并不代表平静,反而像是风暴前的死寂,所有人心头都被不安缠绕。 “是不是我们都……活不成了?”靖如玉忽然出声,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块石头砸入死水。她盯着院门方向,喃喃地说,“门外边的人好像没有之前多了,他们……他们是不是死了?” “别乱说。”叶知卜低声喝道,却也无力反驳。 江远山攥紧拳头:“我们还活着,就不能认命。知卜兄,你还有没有办法,咱们不能等死。” 叶知卜抬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压了整夜的沉重在这一刻泄出。 “如果两日后真如还没有感染,我们也许可以喝他的血。” 众人一惊,靖如玉几乎下意识地说:“那不就是……要真如的命么?我不同意!” “不会要命的。”叶知卜望向李生缘,语气冷静中带着一丝试探,“真如,主要是你刚病了一场,再流血,身体可能得养更久。” 院子里,所有目光都集中到李生缘身上。 而他,只是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众人——眼前是一个个熟悉的脸,苍白、惊惶、倔强又脆弱。 他垂下眼睫,声音低而坚定: “这有什么的!只要能救大家,我愿意的。” 这句话一落,众人一震。 风从屋檐下穿过,掀起地上的灰尘与旧叶,一如命运此刻吹响的低哨,令人充满敬佩。 夜沉如墨,四下安静得几乎能听见露水落在瓦片上的声音。院中几人因高热与疲惫沉沉睡去,只有火堆旁燃着星点火光,昏黄微亮,在夜风中微微摇曳。 金不焕病得厉害,叶知卜让他躺到了屋里的破榻上。他躺在那里翻来覆去,浑身酸痛,心中一阵烦躁,想起了昨夜,想起了张氏。想着想着,他突然想到一件怪事——张氏没有丝毫病症加重的模样。他心中越想越不对劲。 “这是怎么弄得……”他低声喃喃,轻手轻脚地起身,披了衣裳,蹑步出了屋子。 月色从屋檐斜洒下来,照得院中一片清冷。他刚走到门边,忽听外头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原本以为是风声,可细听之下,却是张氏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进来: “……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他们全都发病了……可你答应我的解药呢?我撑不了多久……再晚,我真的也要死了……” 金不焕脚步顿住,心头一震。 他屏住呼吸,猛地靠近门缝,身子紧贴着阴影处,连大气都不敢出。 外头那人嗓音低沉,有些沙哑,却分外清楚: “主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你若想要解药,就得再坚持几天。你若露了馅,谁也保不了你。” 张氏急了:“可事前说好的,我只负责把病过给他们!现在他们全都染病了……你如今是什么意思?” 外头冷笑一声:“虽然没给你解药,但是那日也趁乱给了你控制红斑的药物,放心,你不会死的。不过你要记住,你能活到现在,都是主人给的恩典,别给脸不要脸。” 金不焕听到此处,浑身血往上冲,一口气险些没忍住。他脑中轰的一下——这病,是张氏带进来的! 一瞬间,他几乎连骨头都在发寒。可那怒火,比寒意更快地攀升了上来。 他猛地冲出阴影,两步跃出,如猛虎般扑到张氏身后,一把揪住她的后领将她提了起来! “你还真是个贱人啊!!!” “不焕,不焕,你放我下来,有话好好说。”张氏满脸通红,开始低声求饶。 “日你先人!老子一辈子做人光明,不料竟栽在你个贱人身上!”金不焕气得开始吼叫。 第484章 保护好姑娘们 金不焕怒喝一声,声音如雷霆炸响,整个院子都被惊醒! 张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拎得腾空,惊恐万状地尖叫:“不焕?你……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金不焕眼眶都红了,怒不可遏地一巴掌甩在她脸上,“那你告诉我你刚才在跟谁说话?解药又是怎么回事?!” 金不焕一松手,张氏捂着脸踉跄着摔在地上,哭着喊:“我……我也是被逼的!我若不照办,他们就杀了我一家人……我也不想的啊!” “闭嘴!”江远山的声音从屋中传来,他一脚踹开门,步履踉跄地走了出来,脸上布满通红的斑点,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你做了这些,还有脸哭?我们几个,哪个待你不好,你当初说孩子死了,知秋给你银子,真如帮你画像,不焕更是铁了心要待你好,你怎么就不知感恩呢!” 靖如玉、叶知秋、叶知卜也都冲了出来,个个脸色难看,惊怒交加。 “我当时就怀疑你,”叶知秋指着张氏,声音发颤,“一个死了儿子的女人,怎么能在几日内钟情于一个陌生的男人!” 张氏缩在地上,双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叶知卜一步上前,蹲下身死死盯着她:“外边的人他们是在散毒对不对?” 张氏咬住牙,不肯回答。 叶知秋猛地冲过去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拉到火堆旁:“你要是现在不说,就别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另外,我们的身份也不怕你知道,若是我们死在你手里,你的家人一样也活不出去!” 张氏的眼神闪烁,终于彻底崩溃,嘶声喊出一句话: “霍州南城外的废庙……解药……也在那里……” 空气刹那凝固。 所有人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他们被围困,是圈套;他们生病,是人为;而唯一的解药,如今,握在敌人手中。 院中落针可闻,只有火堆在风中噼啪作响,如一声声冷笑,敲在每个人心头。 夜风森寒,院中火堆将几张苍白疲惫的脸映得忽明忽暗,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没人说话,没人动弹。张氏那句“解药在南城废庙”如同惊雷,在众人心头炸响,炸出了怒火,也炸出了无尽的绝望。 就在此刻,李生缘突然站了起来,声音冷静而坚定:“不能再等了,我去拿解药。” 众人齐齐看向他。 他那双平日温润含笑的眼睛,此刻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藏着逼人的锋芒。 “你不行,李画铺不能没有你。”江远山拒绝了他的提议。 “我一个人,轻功好,动作快,也识得路,我去最合适。”他顿了顿,低头看看金不焕手心里还在变大的红斑,又看了看江远山,语气从容却沉重:“你们也瞧见了,再拖下去……大家都得死,再说了,我的功夫你还不相信么?” 江远山眉头紧皱,显然心中也认同,但仍难掩担忧:“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若是废庙附近早就设了埋伏——” 李生缘打断了他:“他们不会设埋伏,至少今晚不会。他们以为我们已经病得动不了,又被围困在院里,谁能出去?而我……也绝对不会对恶人再仁慈了。”他说到最后一句,眼神忽然犀利如刀,声音里多了几分狠意。 江远山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叶知卜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递给他,叮嘱道:“路上若真遇到险境,就撒这包药粉,趁乱脱身。但切记,不要硬拼。” 金不焕也挪了过来,咬着牙,一边系紧自己的腰带,一边说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个帮手。” 李生缘摆了摆手:“你现在连走稳都难,不要添乱。”他语气不重,却字字如锥,金不焕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几人对视一眼,随即围成一圈,飞快商议对策。 “我出门后,你们立刻把门关死,如果有人闯进来,该杀就杀。”李生缘低声说道,“既然这是个圈套,外头那些病人必然不正常,说不准就是装的。你们保护好三位姑娘,解药的事儿交给我,我一定给大家带回来。” 江远山点头,低声道:“我会守着她们的,你放心去。” 叶知秋本想说话,却见李生缘已快步走向院角那匹快马上,解了缰绳,利索地翻身而上。马蹄轻踢地面,却被他牢牢按住未出声响。他回头朝火堆边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靖如玉身上,眼神微微一软,继而又恢复凌厉。 “开门!”他低喝一声。 江远山一掌拍开门闩,院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李生缘一夹马腹,瘦马顿时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关门!”江远山厉喝。 金不焕和叶知卜合力将门猛地关上,重重插上门闩。 门外,是低哑嘶哑的呻吟,是那一群不知是装病还是真病、蜷缩在角落的人,他们如同被惊动的尸鬼,纷纷转头朝飞驰而去的李生缘望去,有几个甚至跌跌撞撞地追了两步,却在黑暗中很快失去方向。 而李生缘的背影,已如一缕寒光,穿破沉沉夜幕,义无反顾,奔向那未知的死地。 火堆旁,靖如玉攥紧了袖口,低声喃喃:“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风猛地卷过院墙,吹得火堆摇曳跳跃,仿佛天地间最后一线温暖,也随那道背影远去。 夜,更冷了些。 李生缘策马而行,夜风如刀,吹得他脸颊生疼,眼眸却比夜色更沉。他低伏在马背上,不断催促坐下的千里马加快脚步,废庙在南城边缘,路程不近,更何况途中他还要避开那些打家劫舍的恶人。 霍州城中已不是白日里见到的模样。 夜色中街巷死寂,无人行走,偶尔远远传来几声咳嗽、呻吟,甚至是神志不清之人的低吼,像是鬼魅在人间游走。李生缘熟练地绕过一条条小巷,借着月光和心中记下的路线,终于在一个时辰后,来到南城外的一片废墟前。 第485章 阴魂不散 那座破庙横在残垣断壁之间,断梁颓瓦,枯木盘结。门槛塌了一半,一块风干的符纸挂在门上,已经褪色。 李生缘翻身下马,将马拴在一棵歪脖老树上,抽出藏在靴里的金刚笔,小心翼翼地靠近破庙。 庙内漆黑一片,却依稀可见供桌后的神像残躯,一缕烛火在香炉旁微微跳动,证明这里并非空无一人。 他轻手轻脚绕到后檐角,屏息听着动静。 ——果然,里头有人说话。 “你是说,他们都病得差不多了?嘿,真不愧是你。”这声音阴冷,带着几分笑意。 另一个声音紧跟着响起,低低的,有些疲惫:“他们觉得病气过得很快,没人敢出门。你答应过我,事成后” “自然。”那声音轻轻一笑,“你放心,我会保你女人的性命。只要你们别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对了,这是解药,拿好了,回去给你女人吃下,保她安然无恙。” “真的不会死吗?” “当然。不过这药只能解一时之毒,病根还在,七日后若不再服药,就会复发,死得更惨。” 李生缘听得心中愈发冰冷。他微微抬眼,见供桌旁那人正低头整理一只药盒,另一个男子站在他对面,像是还想说什么。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唰——!” 李生缘身形如风,瞬间掠入庙中,一脚踢翻供桌,那人尚未来得及惊叫,便被他逼到墙角。 “谁?!”拿着解药的男人尖叫着往后退,却被李生缘一把拎住。 “你是谁!”他惊骇地喊道。 李生缘冷笑,一手夺过那只药盒,另一手握金刚笔直指那名贼眉鼠眼的男子:“你叫什么名字,谁派你来加害我们的?” 那人哆嗦着:“我……我叫胡通,是给人跑腿的!我也不知是谁主使……我只管送药!” 李生缘没再听,反手一掌将胡通击晕,拿绳子将他绑住,又用力扇了一巴掌,将其打醒,目光如冰地问了一句:“你!老实交代,解药在哪里?如果你不说,这里就是你的坟墓,若你说了,今日尚可苟活。” 胡通本来还想负隅顽抗,被李生缘冰冷的目光一逼,整个人像被铁针钉住似的,不敢再动。李生缘气势森冷,金刚笔尖对着他的咽喉,只需轻轻一推,便可取他性命。 “我……我说……在我袖子里!”那男子声音发颤,浑身冷汗直冒,缓缓举起双手。 李生缘毫不迟疑,一把扯过他的袖子,果然从中摸出一个油纸包,包裹严实,里头似是瓷瓶碰撞的细响。他迅速拆开,露出三只白瓷药瓶,每只瓶上都贴有符号,一看便知来历不凡——这不是寻常药铺的物什,极可能是暗门秘制。 他将瓶子收好,又从胡通身上搜出一张染着血指印的小纸条,纸上写着几个潦草的字:“七日一服。” “还有几瓶?”他冷声问那男子。 “……只、只剩这三瓶了够了,够了。”胡通眼神闪烁,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咬牙没敢再提。 “你是给谁办事的?” 那人面色剧变,嘴唇微颤:“你、你还是别知道了,对你不好。” 李生缘不再废话,一掌将他劈晕,又将张氏的男人拉过去,以同样的手法打晕,把两人一起捆在香案下,抄起药盒与瓶子,小心地放进怀里,转身出了破庙。 夜风扑面,仿佛天地间都在催促他的归程。 他翻身上马,低声道:“老伙计,跑快些。” 那马似乎听懂了,四蹄翻飞,化作一道影子,卷着夜风回了赵家川。 此时天边已有些泛白,晨雾尚浓。 破败的小院里,大门紧闭,他轻轻吹了三声口哨。门内传来江远山低低的应声,紧接着是木栓打开的咔哒声。 “快进来!”江远山一把打开门将他迎了进去,又立刻插上了门栓。 “药呢?拿到了么?”叶知卜迎上来,声音几乎发哑。 李生缘点头,从怀中将药瓶和药盒交给他:“快,给大家服下。” 叶知卜接过,手指微微发颤,他已经诊断出病情凶险,这药来得极其关键。金不焕从屋角蹒跚走来,面色潮红,但神志尚清,看见李生缘回来,眸中闪出一抹熠亮。 “真如,你……没事?” 李生缘点头,却没多说,反倒道:“我在废庙里捉到了两人,一个是送药的,一个是取药的,暂时被我绑了。其中,那个取药的,说他的女人在这里,我怀疑是张氏。” 江远山脸色阴沉如铁,目光冷冽:“看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时,屋内传来靖如玉一声呓语:“……热……热……” 叶知卜闻声再不耽搁,立刻带药进屋救人。李生缘站在院中,望着渐亮的天色,深吸了一口风中混着血与药味的空气,神情凝重。 他不知道,老天爷是否会帮助他们。 屋内,空气闷沉,药汤的苦味与汗水交织,混着夜未散尽的潮气。叶知卜亲自监督大家服药,先从最重的金不焕开始。他将药丸放在嘴里,喝了一口水,仰头咽下。 “好苦……”他咧了咧嘴,却笑得轻松,“好奇怪,一喝下去,便感觉头没那么重了。” 靖如玉躺在床上,脸色灰白,眼皮微动,叶知卜俯身喂她喝药,她虽然昏沉,但舌下还存有吞咽反应,叶知卜将药丸碾成粉末兑了水,后将药汁一勺勺灌进去。 江远山自己端着一碗水坐在门槛上,抬头望天。微光洒落,映在他眼底的倦意与坚决之中。他一饮而尽,猛地吸了口气,仿佛要压下从胃里翻涌起来的苦浪。 叶知秋犹豫着举着碗,看着李生缘说道:“真如兄,谢谢你救了我们。” 李生缘疲惫却坚定地道:“咱们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亲,你说这话就见外了。” 她点点头,低头喝下,一边皱眉,一边骂:“这贱人张氏,真该千刀万剐。” 红斑满布的众人喝下药后,最初无甚变化,反而出现了短暂的剧烈反应:有的开始剧咳,有的浑身抽搐,还有人满身冷汗,如雨下淋。 叶知卜一一安抚,口中念叨:“药性催发,这是好事。” 一炷香过去,最早喝下药的金不焕竟缓缓睁开眼,额头的汗珠不断往下滚,面上的红斑却在褪色,最严重的胸口处,那枚水泡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皮肤也不再肿胀发亮。 “……我……感觉有力气了。”他试着扩胸,声音依旧虚弱,但气息稳了。 “有效。”叶知卜眼中闪过光芒,“药是对的。” 这一声让众人皆提起精神,不多时,大家的红斑渐止,呼吸也平稳了。 李生缘擦了把汗,倚墙坐下,身边是一排服过药后渐渐安睡的人。院中死寂片刻,叶知秋忽然道:“张氏那个贱人呢?” 江远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锁在那个小屋了,四肢反绑。暂时留她一命,等不焕处置。” “这贱人把咱们害惨了!”叶知秋冷声。 李生缘抬头,望着晨曦映出的天边乌云,语气如霜:“他们给我的解药瓶子,上边有花纹,好像是暗幽门的东西。” “阴魂不散。”江远山低声道,眼底微光沉沉,“等大家都好些,咱们快走。” 一阵风吹过,卷起院中的灰尘,也吹散了屋内残存的血腥和病气。 夜尽天明,但没有人敢真的松懈。他们知道,这场瘟疫的解药,不过是揭开张氏阴谋的第一层布帘。 更大的黑暗,还在后面潜伏着。 第486章 我们两不相欠了 四周山影幢幢,晨光穿破薄雾,如水洒落在瓦片与地面上。院子里,人们陆续起身,已没有了昨日那般沉沉病气。 叶知卜轻抬靖如玉的手腕,搭脉片刻,缓缓点头:“气息平稳,红斑尽退,已无大碍。” 金不焕舒展了一下筋骨,手指一翻,内力运转如意,掌心吐出一缕温热真气,他眉梢一挑,轻声笑道:“我这劲儿也回来了——虽没有完全恢复,但是七八成总是有了。” 江远山静默地闭眼运气,周身袍角微扬,宛若潜龙翻涌。他睁眼看向叶知卜,沉声道:“我也同金兄一样。” 叶知卜拈着银针,在掌心轻轻一旋,随手扎入自己手臂几处穴位,又撤下细针收起,微笑道:“看来天不绝我们。” 众人面上俱浮喜色,一连数日压抑的恐慌终于得了释放。甚至连最重病的乌花,也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下缓缓睁开了眼。 她声音虚弱,唇角却弯:“我有点饿咱们是不是没死啊?” “当然没死。”叶知秋俯身轻抚她发梢,哽咽着笑,“你撑过来了,你好棒啊花儿!” “我们都撑过来了。”靖如玉补上一句,目光温柔,“谢天谢地。” 众人皆松了口气。 “不能再留了。”李生缘望着天边一缕飘荡的黑烟,神色警觉,“这地方不净,我昨夜绑了他们的人,说不定会有人追过来。我提议,咱们一会儿活动活动,尽早启程走。门外那些人,咱们把张氏押着,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江远山点头:“尽快启程,午前离村。” 众人收拾妥当,准备出院门时,金不焕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那间柴房:“张氏还在里面么?” 江远山眼神淡淡:“在呢。” 金不焕不语,默然走向那间小屋。门“吱呀”一声推开,他走了进去,又顺手将门带上。 屋内光线昏暗,张氏披头散发地靠坐在墙角,听到动静,先是一愣,随即垂下头,哽咽道:“不焕……你终于来了……我知道你还是……还是在乎我的……” 她抬起头,脸上泪痕纵横,一副柔弱楚楚模样。 金不焕没有言语,只是缓缓走近,目光冰冷如刀。他一言不发,伸手拔出了自己的刀,寒光一闪,直指她的颈侧。 张氏瞳孔骤缩:“不焕你……你要做什么?” “我就问你一句,”金不焕声音沙哑,沉若雷霆,“为什么要害我?” 刀锋贴上肌肤,划出一道血痕。张氏脸色骤白,眼角一抽,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倏忽间退去,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 “原来你不是个傻子啊。” “你承认了?”金不焕咬牙。 “是。”张氏缓缓抬头,眼神冷冽如蛇,“你还记得你杀死的神鹫么?那是我男人!我男人是被你杀死的……你们毁了我的幸福生活、杀了我的兄弟,我当然要报仇。” “你为了报仇,不惜牺牲自己?” “是。”她毫无掩饰,“不过没关系呀,神鹫死了,我活着就是为了给他报仇,只要仇报了就行。” “真是个疯女人。”金不焕眉头紧锁。 “你不死,是我没想到的。”她眼中带着一丝疯狂,“如今我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便你。” 金不焕盯着她,拳头微颤:“贱人!” “贱人?你说我贱我就贱啊!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为人!”张氏忽然歪头笑了,语气阴森,“你个蠢货!” 她话音未落,只见金不焕冷笑一声,猛然翻转刀锋,刀柄狠狠砸下她脖颈。 “你——” “受死!”金不焕一声暴喝,话音未落,刀锋一转,从她肩颈斜斜划入,鲜血喷涌,染红了整面墙壁。 张氏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金不焕竟真下了杀手。她嘴角颤了颤,却再说不出一句话,软软倒了下去,死状狰狞。 金不焕闭了闭眼,转身时,刀上的血仍滴落在地板上,滴滴如鼓,铿锵作响。 他走出屋门,阳光洒落在他布满汗水与血痕的脸上。他沉声道了一声:“走。” 没人问他做了什么,江远山、李生缘、叶知卜三人看了一眼他的刀,便知道他做了什么,几人对视一眼,没再提张氏,只是默契地看着金不焕点了点头,转身跃上马背。 金不焕披着破风斗篷,一步上马,神刀在手,刀光如匹练划过门闩,一挑之间,门栓断裂,大门吱嘎而开!随着院门“轰”地一声被推开,尘土翻涌,阳光在这一刻刺穿昏沉的天际,斜斜洒下。 门外的人早已等得心焦,眼见门户敞开,顿时如饿狼扑食般涌了上来。他们披头散发,手持铁钩、镰刀、短戈,眼神赤红如血,口中发出低吼,似要将院内众人撕碎。 “啊——” 扑在最前的一个满脸疮斑的汉子尖叫着冲向金不焕,嘴角流涎,眼中带着疯狂的光。然而下一瞬—— “唰——!” 一声刀鸣震耳欲聋。 金不焕神刀出鞘,锋芒划空,直直斩下! 血光迸溅,那汉子的头颅瞬间腾空而起,带着一串血珠在空中翻转数圈,“扑通”一声落地滚了几滚,才缓缓停下。 他脚步不停,身形如虎,如龙入山林,刀随身走,转眼之间又是两道寒光劈出! 又两人闷哼着倒地,胸膛被劈开,鲜血喷洒,场面骇人。 “退下!”金不焕虎目圆睁,站在门槛上,怒吼如雷,“里面的女人已经死了!——再敢上前者,格杀勿论!!” 话音震天,惊得四野鸟雀乱飞。 院门外那一群人仿佛忽然从狂热中惊醒,纷纷止步,面面相觑。他们看着脚下几具尚未断气的尸体,看着那柄还滴着血的神刀,再看那站在门口气如崩山、杀气如沸的金不焕,一时间,竟谁也不敢再动一步。 气氛霎时如刀割般凝固,静得仿佛连远处枯树上的乌鸦都不敢再叫一声。 “走!” 忽然,江远山一声低喝,从院内冲出。 “驾!” 李生缘一甩马鞭,马蹄轰响如雷,踏碎地面尘泥。叶知卜也紧随其后,驾着马车跃出,风裹衣角,黑发飘舞。叶知秋和靖如玉坐在马车里,抱着仍有些虚弱的乌花。 “驾——!” 江远山掌中长鞭一甩,鞭梢打在一个人身上,发出一声爆响,惊马如风。 五骑同时冲出大门,马蹄翻飞,尘烟滚滚,仿佛一道雷霆疾驰于废墟之间! 那些门外围困多时的人,只愣愣看着这一幕,竟无人敢拦。 只片刻间,大家便绝尘而去,身影如箭,转眼间冲入远处,只余烈烈风声在残墙断瓦间回荡。 金不焕在风中低声喃喃了一句:“两不相欠了。” 第487章 他猝死了 血色残阳缓缓沉没于地平线,天地间被余晖染成一片死寂的金红。大队人马刚刚冲出瘟疫之地不久,尘土未散,风中仍残留着腐败与惊悸的味道。 金不焕骑在马背上,走在最前,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唯有眉心紧蹙。他的手轻轻覆在心口,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里的疼痛已经开始蔓延,一阵一阵地撕扯着他,从心脏深处抽出仿佛刀刃般的痛感。 “再忍忍……快出了这片山,就能歇下来了。” 他暗自对自己说,脸上却仍挂着从容。他不想让后面的人担心,尤其是乌花还病着……他不愿自己再给大家添麻烦。 可下一瞬,那疼痛陡然剧烈如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头炸开,他猛然一震,眼前一黑,连前方的道路都仿佛远去。 “唔……” 他闷哼一声,终于控制不住,身体猛地一偏,从马背上重重摔了下来! 金不焕坠马的声音极重,仿佛一块巨石从高空摔落,砸在众人心头。马匹惊嘶而起,扬蹄后退,尘土翻飞中,金不焕的身子滚落在地,肩头撞上一块突出的石头,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襟。 “不焕!” 李生缘第一个翻身下马,冲过去抱起他。与此同时,叶知卜也已扑了上来,蹲身按住他的脉搏,眼中满是沉色。 江远山则握刀环顾四周,提防可能的埋伏,眼角余光始终盯着远方的山岭。 “不是外伤。”叶知卜低声道,手指捻着金不焕的手腕,眉头越蹙越深,“是……心脉之毒,发作了。” “中毒?”李生缘眼睛陡然一紧,“可他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这毒在他体内至少有三日了,”叶知卜咬牙,眼神一片冷厉,“我大意了,以为是瘟疫。” “张氏。”江远山眯起眼,声音低沉如冰,“三日前,咱们接触过的人里,只有张氏一个外人。” 马车内的动静也惊动了靖如玉和叶知秋,靖如玉拨开帘子探出头来,眼中一慌:“怎么了?出……出什么事了?” “是不焕。”李生缘回头道。 靖如玉一愣,随即一手掀帘,一脚踏地而下,扶着车身快步跑了过来。叶知秋紧随其后,银蛇鞭缠在腕上,眼神戒备地扫视远方。 “发生什么事了?他……还好吗?”靖如玉蹲下来,眼圈顿时红了,“金兄,你别吓我们……” “他还有脉象。”叶知卜低声说,“但极不稳。张氏对他下的是内息慢毒,发作之后,会从心脉处崩解内功根基——若不及时压住,轻则武功便再难恢复,重则” “那要如何救他?”江远山问。 叶知卜沉默了片刻,从怀中摸出一枚乌金色的小匣子,打开后是三枚漆黑如墨的丹丸,幽香扑鼻。 “这药是祖上传下的‘定心丸’,可暂稳心脉。”他道,“但这只是拖延之法,若想彻底解毒,唯一的办法是找到解药。” 说话间,叶知卜已将一枚定心丸喂入金不焕口中,轻轻掐开他的牙关,将药送入他舌下。过了片刻,金不焕咳出一口暗血,脸色略有缓解,但神情依旧苍白。 “他这是毒发了,如果不服解药,撑不过明日。”叶知卜低声道,“我们必须立刻回去。” “我去昨晚的破庙看看,没准儿那两个人有线索。”李生缘站起身来,长袍扬起风尘,“大家不必跟来,山路我熟,一个人也快。” “我回去搜搜张氏的身,知卜兄,你找看好他和几个姑娘。”江远山紧接着说。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叶知秋咬牙,“那个破院子外边好多人,我和你一起去。” “你们快走。”叶知卜扶着金不焕,声音低却坚定,“他这副样子等不了很久。” “知卜兄,我能帮你做点什么?”靖如玉抿紧嘴唇,挽起袖子,“你放心,我已经好了,能帮你干点小活。” 一阵风袭来,众人目光交织,如寒夜中燃起的篝火,彼此支撑。 马蹄再次响起,李生缘一骑飞驰而出,朝北奔去。 另一边,江远山与叶知秋并肩纵马,直奔密林深谷。 而风声中,叶知卜守着金不焕,目光冷峻,仿佛下一刻,他们就能看到希望的光芒。 “冷”金不焕紧紧缩着身子,一直喊冷。 叶知卜让靖如玉捡了一些干柴,就地生了一个火堆。他则抱着金不焕静坐在火堆旁,神色沉稳,然而额头却渗出了一层细汗。 金不焕的胸膛起伏极重,每一下都像在和阎王拉扯。叶知卜已连续为金不焕施针一盏茶的功夫,但他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金兄,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他们就快回来了……”叶知卜低声念着,声音沙哑。 “咳……”金不焕喉头一动,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血中夹杂着暗色毒丝,溅在地面上,渗入土壤,泛起一股浓烈的腐气。 “金兄!”靖如玉猛然扑上来,声音近乎嘶哑。她跪在他身边,手颤抖着想去扶他,却被他轻轻推开。 “别……别哭……”金不焕勉强睁开眼,眼神已经涣散,却努力想让自己看清那张熟悉的脸。 他转头看向叶知卜,像是鼓起了最后的力气,用已经没有多少力道的手,攥住了叶知卜的衣襟。 “知……卜……”他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气若游丝。 叶知卜俯身凑近:“我在。你说。” 金不焕眼中血丝密布,眼白已染成淡淡的灰色。他咧嘴一笑,却露出一口血:“张氏……是神鹫……的女人……” “神鹫?”叶知卜一愣,迅速反应过来,脸色骤变。 “她说……要替她男人……报仇……咳咳……”金不焕说到这儿,口中又涌出一口血,脸色灰败如纸,额角青筋暴起,“所以,这次,你你不能再在阎王手手中抢回我了” 靖如玉已经哭得浑身颤抖:“你别说了,金兄……知卜兄一定能救你的……” 金不焕却再没看她,只缓缓松开了叶知卜的衣襟,嘴角残留着一点点血沫,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定格在唇边。 “帮照顾……你嫂……” 话音未落,他的胸口轻轻一震,像风吹过落叶,便那样……缓缓止住了呼吸。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火堆中轻微的“噼啪”声,仿佛在为他低声送别。 叶知卜长叹了一口气,闭上他的眼睛,将那只已经冰冷的手轻轻放下。手腕上,仍留着张氏在他腕上留下的一点淡红指痕,仿佛讽刺,亦仿佛审判。 “放心去。”叶知卜声音低沉,起身望向东方,“一切有我们。” 靖如玉扑在金不焕胸前,痛哭失声,那一声声低唤,穿透风,远远传入暗林之中,惊起一群乌鸦四散而飞。 第488章 上路 风声仿佛带着哭腔,从树梢低低掠过。 李生缘和江远山先后回来,便见火堆边那具静躺的身影,再无往日的豪气,也无他大笑时那双微眯的眼。 叶知秋望着金不焕的尸身,仿佛还在等他下一刻坐起,揉揉鼻子说一句“吓你们的”,但他没有动。他从马背上坠落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怎么动过了。 江远山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李生缘第一个冲了过去,跪在地上,一手扶着金不焕的肩膀,另一手轻轻探他的鼻息,手指颤抖,眼神里先是不敢置信,然后是彻骨的疼痛。 “我回得太迟了……”他喃喃,“是我……是我耽搁了……要是早一点回来,早一点……” “真如,”江远山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低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可那一掌刚落下,江远山的眼泪也已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滴在金不焕冰冷的衣襟上。 叶知秋紧紧抱着靖如玉,整个人靠在马车边,咬着唇不敢哭出声,只有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打湿了衣襟。靖如玉却已泣不成声:“他……不是说好了,要带我们去看那即将出世的孩子么……” 乌花靠在车厢内角,虚弱地看着这一切,苍白的脸上无泪,却有种彻骨的空。 而叶知卜静静站着,眼里没有悲恸,只有沉沉疑惑。 他低声开口:“他临终前说……张氏是神鹫的人。”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几分迟疑,“你们,和神鹫有什么仇怨?” 这一句话像冰冷的尖刀,在寂静中缓缓落下。 李生缘猛地抬头,眼里仿佛亮起一道雷光:“神鹫?!” 他张了张嘴,嗓子干得厉害,却仍快速地说出:“不焕……你确定是神鹫?几个月前,神鹫杀了靖伯父,我们兄弟三人联手打他,最后是不焕一刀封喉,杀得他血溅三丈。” 他说到这里,呼吸已经变得急促,“原以为追来的会是南宫影和黑袍人,没想到……还有看着可怜的女人。” 叶知卜轻轻点头,喃喃道:“难怪。这毒……不是寻常之毒,能躲过我的探脉,只发作在不焕一人身上……这毒,是张氏专门冲他下的。” 叶知秋捂着脸,哽咽出声:“她当初带个死孩子出现在客栈,我一时心软同情她她给金兄洗衣、说话柔柔的……实际上,根本就是个善于伪装的刽子手啊……” 乌花忽然咳了两声,虚弱地吐出一句:“杀了她!” 江远山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声音却已冰冷:“金兄已经把她杀了。” 李生缘死死地握紧拳头,声音嘶哑:“他昨日还说,要给嫂子带海棠糕,等她一出月子,就带她去京城转转……” “他还说,等孩子满月时,要大宴宾朋。”靖如玉的声音飘飘忽忽,“他说想过点清净日子,等再去五台的时候,好好拜拜佛。” 火堆中的柴火“啪”的一声炸开一簇火星,仿佛也为金不焕这些未尽的愿望叹息。 四下沉默良久。 “埋么?”江远山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压着石头,“还是要怎么处理?咱们如果带他回并州,就得赶紧去买口棺材。” 李生缘红着眼:“再难也要带他回家。” “带回去,瘟疫退了,这个毒也不会传染。”叶知卜站了起来。 山寂静。金不焕的尸身静静躺在那里,似是睡熟了,只是梦里再也不会醒来。他的刀,静静地贴着他的手臂。那刀,是他放下的,如今,那仇,却在别人心里迅速升起。 马车缓缓滚动,车轮碾过碎石,发出低低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山路上显得格外沉重。 马车里光线幽暗,一盏油灯挂在车厢顶,灯火摇曳,映出人脸一明一暗。 金不焕的尸身被草席包好,放在车厢一角,他的脸已经擦拭干净,眉眼清朗,仿佛只是睡着了,不知自己再也醒不过来。叶知秋望着他,眼神不再愤怒,反倒透出一丝茫然。 她手上还握着水袋,刚才亲手为他擦脸的触感还未散去,那脸庞曾那样生动、鲜活,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挑,眼睛像两道月牙。如今,却再没有气息了。 乌花缩在她怀里,小小的身子一颤一颤地哭。叶知秋低下头,温热的气息落在乌花发顶,轻声哄着:“别怕,花儿别怕……我们已经有了解药,病也退了,你很快就能痊愈了。” 可她知道,乌花害怕的不只是病。 “金兄……他再也不会醒了……我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乌花的声音软软的、哑哑的,像梦里传来的。 叶知秋的心一紧,低声应了句:“嗯……他只是睡了。他太累了,救我们太多次,这次……终于累倒了。” 乌花抬起头,眼泪糊着小脸,鼻尖通红,“可……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他。” 叶知秋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更用力地将她搂进怀里。车外的风吹得帘子飘起一角,露出黄昏灰蓝的天,群山沉寂如铁。 另一边,江远山骑马紧随马车之后,目光始终盯着马车车门。他知道,里面的三个,是他要拼死守护的人。金不焕的死,让他懊悔不已,他恨自己当初不够坚持,如果他再多查查,就一定能知道张氏的身份。 而叶知卜则沉默地骑着马走在一旁,他刚才亲手帮着将金不焕抬进车厢,手掌还记得那具身体的冰凉与沉重。他眼里没有泪,只有一道道推演的逻辑线在脑海中交错翻滚——张氏、神鹫、毒药、解药、仇恨……这一切不可能就此结束。 “我不会让你白死的,”叶知卜低声说,像是在对金不焕说,也像在对自己说,“这个仇,我早晚得给你报。此生,必杀尽神鹫余孽。” 李生缘则远远走在队伍前边,他独自策马,一言不发。风拂过他的脸颊,吹不散他心头的沉痛。他是一个信佛的人,也知道因果轮回、冤冤相报,但他心里仍在滴血。 他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嫂子开口,更不知如何说出那句“你等的那人,回不来了”。 暮色降临,一行人宛若过河孤舟,在山路中缓慢前行。 马车内,乌花终于哭累了,在叶知秋怀中沉沉睡去。叶知秋打开窗,看着窗外的天,忽然低声道: “金兄,对不起,我不该给你甩脸子,谢谢你因为行谨包容我。” 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只是马车上的那盏风灯,悄悄地摇了摇,像是回应了一声叹息。 第489章 我心里有些慌乱 夜色如墨,冷风卷着沙砾,呼啸掠过荒凉的山道。众人护着金不焕的尸身,一路疾行至汾阳地界。 原本想找一处客栈歇脚,但一问才知,带尸之人一律不接,众人无奈,只得绕至城西荒地的一座破庙。庙门半敞,神像残缺,门匾上的“土地祠”三个字已经模糊不清,周围一片死寂,唯有风声阵阵。 李生缘翻身下马,打量了庙中四周一圈,虽年久失修,倒也干燥无异味。他回头看了大家一眼,道:“先拿东西。今晚,咱们就在这里凑合一宿得了。” 叶知秋扶着靖如玉和乌花下了马车。叶知卜则独自一人,在庙后将一块平整干净的石板拭去尘土,又小心地和李生缘一起,将金不焕的遗体平抬其上,又以旧衣遮盖其身。 庙里没灯,江远山找了些干柴堆在神龛前,用火折子点着。火光亮起的瞬间,破庙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众人围坐在火堆边,谁也没有开口。 乌花靠在靖如玉肩上昏昏欲睡,叶知秋坐在叶知卜和江远山中间若有所思。 夜深风寒,李生缘见大家十分疲惫,便提议早点歇息,随后又对江远山说道:“行谨,明日一早,你陪我进城一趟,买口好棺材。” 江远山点点头:“没问题。” 第二日丑时刚过,两人便悄然进了城。穿街走巷,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夜里守着的老棺材铺。 李生缘左右看了看,看上一口合适的,那棺材是上好的老柏木做的,木纹清晰,香气沁人。铺主看他们衣着普通,不愿卖,借口说是有人预定了,谁知李生缘却不听他继续说,伸手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口气不容置喙:“我的好兄弟去世了,需要一口好木送终,劳烦您再给别人加加急,这一口就卖给我。” 老板一看,竟然是个财主,点点头,终是应了。 二人又添了一套新寿衣,一匹素布,几张符纸,之后赶回庙里时天还没有亮。 破庙内,火光犹在,叶知秋靠在墙角,已然睡着,靖如玉抱着乌花也蜷成一团。叶知卜半倚着神像闭目养神,听到动静,见李生缘他们回来,立即起身。 “东西都买好了?” “嗯。”江远山点点头,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叶知秋也醒了,默默走上前来,一言不发地从李生缘手中接过寿衣与素布。 “我来。” 李生缘一愣:“你——” “我在衙门里常做这个事,比你们都有经验。”她低声说了一句,眼神坚毅得仿佛不像个女子。 夜色沉沉,土地庙静谧如夜,唯有风吹动枯枝,发出细微的“哗啦”声。火光跳跃在神龛前,投下幽幽昏光,映得墙上的泥塑神像似悲似怒。 庙后,一块较为平整的空地上,金不焕的遗体静静地平放在临时铺设的草席上。夜风微凉,拂过他已经冰冷的面庞,将他鬓边一缕发吹得微微颤动。 江远山与李生缘一前一后抬着那口沉沉的柏木棺材。柏香浓郁,木质纹理分明,做工细致,为这野庙荒地添了一分肃穆。李生缘额头沁着一层薄汗,眼中却是一派沉静。 叶知卜将寿衣展开,一件一件整齐铺在那块干净的包布上。那寿衣是李生缘特意挑选的青色细纹布料,素雅肃正,没有华丽装饰,却将金不焕生前喜着青衣的习惯延续了下来。 叶知秋轻轻掀开金不焕身上盖着的草席,见他面容安详,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半跪下来,轻轻替他拭去鬓角的风尘。 “咱们尽快帮金兄更衣。”她抿了抿唇。 靖如玉原本也要上前,却被李生缘摆手拦住:“你去看着乌花,这边我们几个就可以了。” 靖如玉点头,带着其他人退开几步。 火光下,叶知秋动作缓慢而细致,替金不焕解开扣子,为他换上寿衣,再一点一点将袖口抚平,将前襟理顺。她的手不知是冷还是颤,一次次摸上他的胸口,只想确认他是否还活着——哪怕只是一丝气息也好。 可没有。金不焕早已走远了。 她的眼泪落下来,滴在他的脸颊上,宛如清晨露水。 “金兄。”她低声道,“你留下孤儿寡母的嫂子和孩子们一去不回,真的好狠的心啊!” 说罢,她抬手为他覆上素布,随后点点头轻声道:“安心上路。” 江远山与李生缘将金不焕小心地抬起,放入棺中。叶知卜取来黄纸封符贴在棺盖上。盖棺时,一时间无人愿动手。李生缘最终还是缓步上前,轻轻扶着暗力一推,木盖缓缓合上,厚重的声音落地如锤。 “他被人暗害尸骨未寒,又在此破漏庙后入殓,是他最后一劫了。”李生缘喃喃说着,取出一卷经书,跪坐在神像前,诵起了往生咒,香火微弱,符纸在火焰中悄然燃起,化作细灰,随风而逝。 低低的经声在空旷庙中回荡,众人皆默默垂首。乌花蜷在靖如玉怀里,轻声抽泣。夜风一阵阵地吹,吹不散这悲凉肃穆的空气。 火光微弱,黄纸轻颤。 那口柏木棺材如沉沉的碑,记着一个男人的命,也记着众人心头永不能释怀的痛。 过了一会儿,天边泛起一线微光。李生缘裹紧外袍,独自一人出了破庙。他打算进城租一辆结实些的马车,将金不焕的棺木单独运走,好让剩下的人轻装继续北上五台。江远山原要陪他同去,被他一语挡了回去:“你守着众人,我有些心慌,总觉得会再出什么事。” 谁也没想到,这句话竟成了未卜先知。 李生缘才刚刚走出没多远,突然间,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从他的身后传来,那声音仿佛是从地下深处被硬生生地挤出来一般,带着无尽的力量和压迫感。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让李生缘猛地一惊,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也微微颤动了一下,就好像是大地在这一瞬间也被这声巨响所震撼。 还没等李生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紧接着又是一声“咔啦”的脆响,这声音清晰而刺耳,仿佛是什么东西突然断裂了一样。这声音是从破庙的后方传来的,李生缘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490章 我回去一趟! “怎么回事?”叶知秋警觉地站了起来。 “地在动。”江远山低声说了一句,眉头紧皱。他下意识握住身边的弓,眸光沉冷。 “轰——!” 第二声巨响,震耳欲聋。紧接着,破庙左侧的一段老墙轰然倒塌,碎砖飞溅。众人瞬间惊起,靖如玉一把将乌花拉进自己怀里,叶知卜则一把将她们护在身后。 “是地裂!”叶知卜喊了一声,刚说完,庙前的地面猛地一沉,一道足有胳膊粗的裂缝陡然张开,尘土飞扬,仿佛有无形巨力在撕裂大地。 “行谨,快,把棺材抬走!”李生缘远远跑回来,脸色惊变。 江远山立即反应过来,看着角落里那还未入土的棺材,沉声一喝:“快来帮忙!”叶知卜和李生缘大步上前,三人合力将抬起棺木,刚迈出庙门不远,一旁屋后的民房竟然“砰”地一声塌了,碎瓦如雨而落,尘浪滚滚袭来。 “快走——别管那些东西了,保命要紧!”叶知秋和靖如玉一左一右扶着乌花,喊得嗓子都破了。 三个男人既顾不得多言也顾不得牵马,抬着棺材一路狂奔,飞速出了破庙。 叶知秋和靖如玉架着乌花,快步跟在三个男人身后,安全出了破庙。那口破庙终于支撑不住,整座轰然倒塌,连同庙前那座残破的土地神像一并倾覆,碎成一片废墟。 “好险,地真的裂开了!”靖如玉回头望了一眼,吓得脸色煞白。 轰鸣声一声高过一声,路边的土屋像被巨手推倒一样,一栋接一栋地塌下去,尘土腾空而起。原本稀稀落落的村庄,转眼便成了一片焦土。 “地裂这么厉害!”叶知秋一边喘气一边低声道。 “像是地龙翻身。”江远山抹去额角的汗,冷声道:“不祥之地,不能留。” “走!赶紧走,赶紧离开汾阳境。”李生缘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废墟,低声道:“金兄在天有灵,保佑咱们几人安全离开。” 他眼角泛红,却不敢多看那副棺材。 四下寂静,天地苍茫,初升的朝阳照在众人满是尘土的面孔上,映出疲惫与惊惧交织的神情。 李生缘背对众人站在前头,神情阴沉,望着前方那条朝北的官道,沉声道:“不能再耽搁了,趁地还未再裂,我们得赶紧上路。” 他声音不高,但语气极坚定。 没人应声。 他转过身,看见身后的众人都站着不动,像是被钉在原地。靖如玉低头抱着乌花,神情犹豫;叶知秋蹙着眉,低声和江远山说着什么;江远山则蹲在地上,轻抚着金不焕的棺木,仿佛在默念什么。 “怎么了?”李生缘微蹙眉。 叶知卜抬头,神情复杂,声音却异常平静:“真如……马挣脱开缰绳跑了出来,但是马车还在破庙里。”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生缘怔了一下,目光扫过身旁空空如也的官道——他们逃命时只顾性命,竟将马车留在了那片地裂房塌的废墟中。 “马……车?”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整个人瞬间清醒,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我们……是抬着棺材逃出来的。”江远山低声道。 “棺材现在靠人抬,不可能再走更远。”叶知卜淡淡地说,“而且,我们没有足够的马匹,也没法让乌花、如玉再继续步行太久。” 靖如玉抬头看了李生缘一眼,语气温和而沉静:“真如,花儿确实不能再走了。” 李生缘站在原地,身形如钉,眼神却微颤。他不是不想回去,可亲眼所见那地裂天崩的场景犹在眼前,脚步像被什么攥住一样沉重。 片刻后,他低低一笑,语气却如风吹过深林,带着一点无奈:“地裂了,估计城内的客栈也没法住,咱们还得在外边凑合。” 说着,他解下外袍,交给靖如玉,“铺在地上,给乌花垫着。” 靖如玉接过那件早已沾满灰尘和血渍的外袍,眼圈红了。她俯下身,将乌花轻轻放在袍上,生怕惊扰了她渐渐平稳的喘息声。叶知秋也在一旁蹲下身,替乌花理了理鬓发,轻声道:“撑住,花儿,再撑一撑。” 而李生缘已经快步走到道边,望着远处尘雾未散的村庄方向,咬牙道:“我回去一趟。” 江远山立刻站起:“我陪你一起。” “我去,或许还能救个人。”叶知卜站得笔直,声音平静,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冷决。 “你们疯了?”叶知秋猛地站起,双眉倒竖,“那地方随时会塌,地面开裂一尺再深,就是一脚踏进去的坟!” 李生缘静静点了点头:“知秋说得对,但……乌花病体尚未好转,我看有些撑不住了。不焕的尸身也需要马车,咱们就算找不到两辆,一辆也是好的。” 三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须多言,彼此都明白:此行如同与鬼门关并肩而走,可若不去——便是当下无解的残局。 靖如玉眼眶发红:“你们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放心。”叶知卜勾了勾嘴角,强自轻松。 江远山也低声一笑,对靖如玉笑道:“咱们福大命大,不会有事,你们三个藏起来,等我们回来。” 李生缘目光如剑,语气如冰:“咱们绕最短的路回破庙,若车陷瓦砾,一起牵拽。不过,以防万一,咱们三个男的还是不能全走,知卜是个郎中,但此刻不是救人的时刻,还是顾好自己的人,你留下,我和行谨去。万一,我说万一,我们一个时辰不回来,你们也别回去找,继续走。有个很重要的东西,在不焕胸口里放着,到时候将它取出,送上五台。” 他说最后那句时,声音几不可闻,但靖如玉却听得分明,眼泪忍不住一颗颗滚落。 “好。”叶知卜答应了。 几人简单分配后,所有人都未再多言。李生缘和江远山牵起缰绳,上了马,一路向废墟奔去。 而身后,乌花的鼻息越来越弱,靖如玉一直抓着她的手,仿佛只要不松开,乌花就不会从她指缝中溜走。 叶知秋背靠着塌落的墙垛坐下,看着远去二人的背影,忽然喃喃自语:“要平安啊!” 风卷着灰尘从破裂的山道上吹过,吹得枝头飒飒作响。 不远处,金不焕的棺木依旧静静躺着,棺盖上那一块拭过血与泪的白布,随风微微飘起,像是他在告别,又像是他在守望。 第491章 向前走,莫回头 李生缘与江远山纵马至破庙废墟前,一路硝烟未散,断垣残瓦仿佛仍在冒着余温。庙前的土地像是被某种力量生生撕裂,形成了一道道深沟壑,若非两人武功好,稍有不慎便会坠入其中。 两人下马,小心翼翼靠近庙角。庙墙一侧已经完全塌陷,厚重的瓦砾乱石中,勉强能辨出那辆马车的轮廓——车身倾斜,轮轴歪斜,一根粗大的横梁压在顶棚上,几块大石头散落其上,像是死死钉住了它逃脱的机会。 李生缘拧了拧眉,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江远山,两人眼神一触即分,却已心照不宣。 “先从这块石头开始搬。”江远山沉声道,语气果断。 李生缘点头,将袖子挽起,用力拔出土里的一个短柄铁叉,将那块看似松动的石头一寸寸撬动。石头下滚时,卷起一片粉尘,两人眼睛几乎睁不开,仍不敢停手。 又是一块粗木被江远山扛起,肩头狠狠一顿,将它甩到一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还剩最后一根。”李生缘喘着气,额角汗珠混着尘土滚落。他走到车尾,咬紧牙关将卡在轮子上的木桩拉起,发出一阵咯吱作响的抗拒。江远山上前,两人合力,猛地一抬—— “轰——” 那根横木终于滚落下来,砸在地上扬起一阵尘沙。 他们停顿片刻,目光转向马车。 那马车虽有些破损,但车厢大体完整,只是轮轴歪得厉害,布篷处也有撕裂痕迹。李生缘蹲下检查了片刻,才开口:“还能走,但不能快跑。我们得小心一点。” 江远山长出一口气,又去废墟里翻出一捆麻绳,将车尾缚紧,并扶起翻倒的辕杆。他目光掠过仍嵌在乱石间的几颗马蹄印,眼神凝了凝:“不焕的马在哪儿?” “我看见它了!”李生缘指了指不远处一处小坡,那马竟奇迹般逃过一劫,此刻正踱步在碎石之间,似乎还认得它主人的朋友们,微微朝他们扬了扬头。 “老伙计,干得不错。”江远山低声一笑,走过去安抚住它,小心牵回。 马车终于可以动了。 两人立在废墟前,望着风中已然倾覆的破庙,谁也没有说话。李生缘最后看了一眼那满地碎石、断柱残砖的庙影,轻声自语道: “好险。” 江远山点了点头,翻身上马,一手握缰,一手牵着马车绳索,李生缘则紧随其后,在尘土飞扬的焦土之上,一步步向众人所在的方向赶去。 风凛冽,地上的尘沙尚未平息。李生缘与江远山驾着那辆勉强修复的马车,终于赶回众人歇脚的那片开阔地。 远远的,靖如玉、叶知秋和叶知卜三人正坐着闲聊,乌花蜷在叶知秋怀中沉沉睡着,马儿站在一旁不安地甩着尾巴。听得马蹄声响,叶知卜率先站了起来,快步迎了上来。 “回来了?”他目光迅速扫过两人,落在那辆颠簸着行来的马车上。 李生缘跳下马,一边解缰绳,一边喘着气:“马和车都找回来了,车能勉强走——” 话音未落,叶知卜已经走到车旁,俯身仔细看了眼车轴与木架的结合处,又绕到车尾,试着用力推了推那一端。 “太沉了。”他皱眉,摇头道,“这车烂成这样,勉强坐乌花也就罢了,若再加上这口棺木,路上车轴必断。” 叶知秋也走了过来,拍拍车板,声音不高:“确实不稳。若再遇地裂,半路散了架,棺也难保。” “可我们不能弃金兄于不顾。”靖如玉低声说,眼神倔强地看着众人,“不能让他曝尸荒野。” 李生缘一时间沉默,手指缓缓摩挲着衣角,那时的风仿佛又卷着金不焕闭眼时的叮嘱,在耳畔低语。他抬起头,看向天边,长长吐出一口气: “如今别无他法,咱们再回汾阳城看看。” “你疯了?”靖如玉脱口而出,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尖锐,“那城现在定是空壳一样,半毁半塌,谁还留得下?” “不焕肯定不能弃。”李生缘说得平静,语气却如山岩般坚定,“棺材店、匠铺,哪怕只有一处还在,就或许能找到一辆硬实马车。” “我跟你去。”江远山提了提弓囊。 李生缘摇头:“我自己去就行,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不在,你和知卜得照看好几个姑娘们。” 江远山沉默了片刻,终是点头。 靖如玉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出劝阻的话。她知道,李生缘下了决心,任谁都拦不住。 乌花在睡梦中微微哼了一声,叶知秋抬手轻轻替她掖好披风,默然不语。 众人静静站在被风刮过的土地上,目送李生缘再一次翻身上马,轻轻拍马而去。 他身影拉得老长,消失在远处,仿佛是孤身前往一处无人之境,只为给故人一具能安息的行囊。 风又起,无人说话。 摇摇欲坠的马车边,那口沉默的棺木静静卧着,仿佛等待着李生缘带回的,不仅是一辆车——更是一份道义,一份送别兄弟的体面。 汾阳城下,天光微亮,残烟未散。 李生缘策马而来,踏着一道道龟裂的官道,一步步靠近那座曾经车马喧嚣、人声鼎沸的城池。如今,却只剩断瓦残垣,和一地死寂。他勒马停在城门前。 昔日巍峨的石门,如今已塌去大半,门匾歪斜挂着,上头“汾阳”二字几被烟火熏黑。两侧的城墙坍了一段,残砖嶙峋,像是无声咆哮的野兽尸骨。空气中弥漫着焦土和尸腐的味道,熏得人喉中发苦。 李生缘翻身下马,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执着金刚笔,悄然入城。他每踏一步,都踩在焦土之上,耳边是死寂无声,脚下却是隐隐有血渍渗入尘泥。 主街的铺面早已无人,铺板散乱地倒在街心,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首,有的身上还挂着破碎的衣服,像是临死前挣扎着要逃离。 “不焕……你若在天有灵,保佑我找个马车。” 他喃喃低语,转过一个街角,记忆中的“仁义棺材铺”就在那里。 门扉开着,里头一片狼藉,柜台歪倒在地,棺木堆得七零八落,有的已被压塌,有的在地震中裂开了口子。灰尘飘荡中。后院里,仍有两辆没被压到的马车,看起来尚能一用。 李生缘快步走进去,将手伸进袖中,拿出随身带的一叠碎银,在废木上敲了敲:“店主在上,恕我擅取一物。他日若你再回此地,请收我这点银子。” 他挑了一口还算完整的棺车,看似粗笨却结实。又花了半个时辰才将其从杂乱中拖出来。 乌鸦从破败的屋檐上扑簌簌飞起,李生缘回望一眼废墟汾阳,翻身上马,带着那沉重的棺车,缓缓走出城门。 身后,是一座彻底死去的城市。 身前,是一群等他归来的亲人和兄弟。 光洒在他背上,苍茫中,仿佛也为他洒下一层薄薄的辉。 第492章 回去! 马蹄踏出最后一步,车轮也驶出汾阳破败的青石道。 风声猎猎,天边隐有薄霞。他能看见前方不远处,几道熟悉的身影——江远山站得笔直,靖如玉抱着乌花坐在一块巨石上,叶知秋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城门方向,像是等得焦灼。 “回来了!”江远山看到李生缘后喊了一声。 众人齐齐转头,像是从噩梦中醒来。 马蹄声停在尘土飞扬中,李生缘跳下马,一言不发,脸上带着风霜与疲惫。 “找到了?”江远山沉声问。 他点点头,喉头发紧,只说了四个字:“凑合能用。” 几人上前帮他卸车时,叶知秋突然住了手。她的手搭在棺车一角,微微发颤——朋友们此行太苦了! “赶紧走。”她低声说,声音哑哑的,“离这个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李生缘点头。天色正亮,但没有一点阳气的暖意,似是死城余息还缠在他们身后。 他最后看了一眼汾阳。 破庙残墙、街市废墟,一切都被初升的阳光照得发白,如同一场冷寂的梦。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阴曹走了一遭。 “金兄……”他低声道,“我们带你回家。” 就在马车再次起行时,谁也没注意到,在汾阳最深的巷尾,有一处被人掀开的地砖轻轻合拢。地缝中,一只灰白的手,缓缓地缩了回去—— 马车吱呀作响地驶过官道,薄雾初散,空气中混着浓重的尘土气和余震未息的焦灼感。李生缘勒紧缰绳,时不时回头看着跟在后头的棺车,心中不安未平。 江远山一直走在最前方,双眉紧锁,不发一言。叶知卜时而侧耳听后边的动静,以防有暗幽门的人追来。靖如玉怀里抱着乌花,安静得有些反常。叶知秋拎着水袋,眼神一刻不停地盯着前方的路,像是怕下一步就会陷进泥潭里去。 “轰——!” 就在众人刚穿过一道低矮的山坳时,远方忽然一声巨响,如闷雷滚地般传来。 “地又在动!”江远山当机立断,回头喝道,“停下!” 李生缘猛勒缰绳,马嘶一声,人立而起。紧接着,大地开始微颤,最前方的官道像一条蜿蜒的纸被什么无形之力撕开,一道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过来,尘土飞扬。 “别往前走了!”叶知卜大喊,“前面有大裂缝!” 众人当即转向,一头扎进了官道左侧的林子。马车颠簸而入,几乎撞断了几根枝桠。江远山、李生缘两人合力推着棺车绕过一棵倒伏的老松树,终于在一块平地前止了步。 “别再走了。”叶知秋弯腰扶着膝盖,喘着气,“这路……没法走了。” 靖如玉小心将乌花安置在一棵树下,自己坐到一旁,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乌花蜷着身子哼了一声,神智似乎又开始模糊。 林间风声渐起,卷着昨日未散尽的焦土与血腥味,像是从地底某个深不见底的裂隙中吹来的哀鸣。 李生缘皱眉看着四周,道:“这林子虽静,却也透着古怪……咱们几个男的,精神点。” 江远山点头:“没错儿。” “得赶紧出林子,地裂的时候,这里更危险。”叶知卜也站了出来。 叶知秋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脚边的枯叶下传来“咔哒”一声。她低头一掀,竟翻出一截碎裂的人骨,骨上还裹着半块灰蓝色的布角,隐隐可见“汾”字的残笔。 她脸色顿变,将骨头踢远,喉头发紧:“这里……是个乱葬岗?” 靖如玉听见,脸也白了:“那我们……” “比起继续赶路,还是在这儿待着更安全。”叶知卜淡淡道,“世上本无鬼,是人心里有鬼。” 李生缘回头看了一眼那口静静躺着的棺车,目光沉沉。 他忽然低声开口:“有不焕保佑着,没事儿的。” 风穿林而过,吹得枝头沙沙作响,落叶似鬼影翻飞,刹那间,仿佛整个林子都屏住了呼吸。 叶知秋舔了舔发干的唇,低声道:“何时能回家” 没人回答她。 天地之间,唯有寒风与恐惧还在悄悄滋生。 林中死寂沉沉,仿佛连鸟雀都在地裂的轰鸣之后,躲进了地底,不敢再现踪影。 江远山趁喘息间绕过林边,看了一圈地势,回来时皱着眉头道:“再往前二里,就是一片塌陷地,官道全断了,左侧是绝壁,右侧塌成了泥沼,根本无法通行。” 李生缘闻言,目光向北沉沉望去,似乎能透过林木望见那一带山坳的混沌与断裂。他攥了攥拳,又松开,喉头滚了两滚,终究低声道:“那只能回汾阳了。” “还回去?”靖如玉闻言抬头,眼里带着不可置信,“那地方……已经不是人住的地方了。” 叶知秋轻轻抱紧乌花,像是要将她彻底包裹住,沉声说:“可前路断了,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回汾阳,至少有水喝,不至于大家都死。” “也只能是回汾阳了。”叶知卜点头,“汾阳城破败,但一定有人生还,人不可怕。这林子里藏什么,我们却一无所知,这个比较可怕。” “可怕?”江远山皱起眉,“你是说——林子里会有大动物?” “嗯。”叶知卜目光阴沉,“你看地上的爪子,不出意外,是野狼。” 众人沉默了一瞬,风将乌花的发丝轻轻吹起,她靠在靖如玉怀里,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看了看前方,哑声道:“我能回去。” 这一句话,像一把针,狠狠扎进每个人心里。 李生缘猛地站起身来,走到马前,手按在缰绳上,低声道:“那就回去。” 江远山上前,沉声道:“一起回。” “我驾棺车。”叶知卜走到一边,默默将车辕整理好,“你们两个护好她们几个。” 靖如玉低头看了一眼乌花,轻轻将她放在车里,替她盖好毯子,自己随后缓缓爬上了车,没有多说什么。 阳光从林缝间漏下来,照在那口粗糙却安静的棺车上,仿佛替那沉睡其中的魂魄披上一层柔和的金光。 一行人再度启程,方向却掉了头。 回汾阳。 地仍在暗暗震颤,大地的咽喉尚未合拢,但他们不再退缩。 第493章 鬼市开,拿命来 废墟之上,烟尘未散。 城东残街一带,屋梁横塌,墙石破碎。活着的百姓,有的赤着脚,有的头上还裹着血布,正徒手搬石掘砖,哭喊着亲人的名字。那声音在漫天灰色里传来传去,像是一种从地底浮出的哀吟。 李生缘和江远山在城门边找了块地势尚稳的角落,把乌花、靖如玉、叶知秋安顿下来,将金不焕的棺木用几块厚毯遮住,又在旁边搭了一个简易的棚,挡风遮日。 “你们就在这待着。”江远山交代一句,回头望了一眼乌花,女孩躲在靖如玉怀里,像只受惊的小兽,双眼无神地盯着金不焕的棺盖一角,未发一言。 “我们去帮帮忙,一会儿就回来,有危险就大声喊叫。”李生缘沉声说完,随即和江远山、叶知卜一同向前走去。 …… 他们加入救援时,天光已经逐渐变黄,血色日头透过尘雾洒在每张疲惫、焦急又悲痛的面孔上。 李生缘扒开了一扇倒塌的砖墙,听见底下传来微弱的呻吟。他立刻蹲下身子,呼唤道:“别睡,坚持住,我们很快就来救你。” 江远山和叶知卜迅速上前,两人合力搬开墙角的大梁,将一个满脸尘土、肋骨似乎断了的男子拖了出来。男子浑身是血,手上还有斑斑烧伤,被拉出来时还死死护着胸前一个小木盒子。 “活着的!”叶知卜喊了一声,李生缘立刻将他搁在自己膝上,掏出水袋小心滴了几滴水在他唇边。 那人咳了两下,终于艰难睁开眼睛,声音破碎如风中残叶: “鬼……鬼市……” 三人对视一眼,叶知卜蹲低身,沉声问:“你说什么?什么鬼市?” 那人身子颤了两颤,满脸惊恐地摇头:“鬼市有城隍庙,旁边的巷子……有人拉我进去……灯火、人影、买卖声,全都是真的……” 他说到这里,忽地死死抓住李生缘的衣襟,眼睛瞪得极大,低声而急促地说: “他们没脸……都没脸……一个个,鼻子以下全是黑洞,嘴巴裂到耳根……就是活生生的人啊!” “鬼市?鬼市在哪?”江远山低声道。 一阵风吹来,卷起尘土中埋着的一角符纸,沙沙作响,像是细语低鸣。 “你们说的是……鬼市?”一个瘦削的中年汉子满脸尘灰,脸颊上还有一道血痕,手里抓着一根烧焦的木棍作拐杖,颤着手走近了救援队伍,听到方才那奄奄一息之人说出的“鬼市”二字后,整个人像是被触动了某根古老的神经。 “你知道?”李生缘立刻回头看他,声音紧了几分。 那人慢慢点头,嗓子干哑:“老一辈说……每逢汾阳地裂灾变之后,便会在城外旧道、那条通往北山的老驿道尽头,开一道‘鬼市’。” “鬼市难道不是传说?”江远山皱眉。 “不是。”那人咳嗽两声,眼中浮起惊惧,“我们村子以前有人亲眼见过。他说……鬼市的灯是白的,一盏盏像人头骨里点的魂火,一直延到黑压压的尽头去。有人在摊上卖纸马纸人,有人卖骨头,有人……卖命。” “卖命?”叶知卜低声重复。 “嗯。”那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道,“他们说,走进去的人,可能会看见死去多年的亲人,有些人是想求解药,有些人是想换一条命。可那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你换了什么,它就夺你什么。”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有人回来,没了眼,有人回来,不会说话了……还有人,回来后两眼空空,说自己一直在跟死去的母亲下棋。” 空气仿佛骤冷。 “为什么非要去鬼市呢?如果不进去会怎样?”江远山盯着他。 那人却摇头:“不进去也躲不开。只要鬼市开了,凡在此城七日之内的活人,就都被记在‘市契’之上,早晚是要做买卖的货。” 这番话说得所有人背脊发凉。 李生缘一只手死死握着水袋,低声问:“有没有人……活着熬过七日?” 那汉子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缓缓道:“有一位,姓李的书生,十多年前的大裂之后活下来的。他疯了,被村里人当成神神叨叨的怪人关在祠堂里。但他写下了一本册子,说自己见了三十三个摊主、走过七座鬼灯拱桥,说……最后一日,‘夜行人’会来验账。” “夜行人?”叶知卜声音一沉。 “嗯。”那人点点头,“他说,那人才是真正掌市者,来讨债、收人。谁该死或不该死,谁逃不过。” 一阵死寂在众人中间流动。 李生缘手指微紧,心头翻起无声巨浪。 地裂、诡巷、纸灯、命契…… “我们想知道的更多一些。”李生缘缓缓开口,声音如刃切木,“请问您,那位李书生现在在哪?” 那中年人迟疑了一下,缓缓道:“我可以带你们去……他就在东边的祠堂,挨着旧巷尽头。只是……” “只是?”叶知秋问。 “你们得趁白天和他说话。”他声音颤抖了一下,“一过了黄昏,祠堂外的那口井……就会冒烟。没人敢靠近。” 李生缘眸色深沉如墨,望向灰茫暮色中的残破城池,仿佛那一砖一瓦间,都藏着看不见的眼睛。 “走。” “我们去祠堂。” 天光将坍塌后的汾阳涂上一层金灰,仿佛旧梦一场未醒。而他们,却正一步步,走向那传说中的鬼市幸运之子。 几人匆匆赶到了汾阳东边的祠堂。 这里地势略高,祠堂后院临着一口深井,井栏残破,周围满是枯草。地裂震动厉害,这里竟然安然无恙,李生缘心里满是好奇。 祠堂的大门微微敞开着,一道斑驳的木匾上写着“赵氏宗祠”,字迹被风雨剥蚀得只剩下几笔残痕。 “就是这了。”带路的那位男子小声说,“李书生便住在后堂偏屋里。你们想知道什么快点问,问了后快点走,我还要去找救人,先走了。”他说完,瘸着一条腿,慢慢走远了。 李生缘轻轻推开祠堂门,一股阴冷的潮气扑面而来,带着陈年香灰与木腐之味。 “李先生,我们有事请教,可以进来么?”他低声唤了一句。 没人应声。 众人沿着供桌转过屏风,走到偏屋门口,只见屋内一片凌乱:几本破旧书册倒在地上,墙角堆着一叠纸符,黑墨未干,像是刚被人反复写画过。 “这怕不是个疯子。”江远山低声说。 偏屋正中,坐着一个须发斑白、面色灰黄的老者,衣衫褴褛,一双脚光着,盘在一堆稻草上。他正一下一下地敲着面前的破碗,嘴里不停地念叨:“三十三摊主,七灯拱桥……灯下死人,桥上走马……七日鬼契,夜行人来讨命喽……” 第494章 闯鬼市,黑玉问命 祠堂前,风吹枯草。 李书生仍蜷在那堆稻草上,嘴里念念叨叨,仿佛在与另一个世界对话。众人试图追问更多,可他疯疯癫癫,时而咧嘴大笑,时而掩面痛哭,已再无半分章法。 “走。”李生缘叹了口气。 众人转身离开。 一路走出祠堂,天色有些暗沉。街道旁的断墙残垣在晚霞中仿佛扭曲成了一张张窥探人心的面孔。沿街的百姓三三两两,有人还在废墟中刨土找人,有人已烧起柴火搭锅熬粥,也有人盘坐街角,呆若木鸡,仿佛还没从白日的灾祸中醒过神来。 李生缘一行几人走过一片半塌的屋舍,忽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他立刻冲了过去,发现一个妇人正扒着塌下的横梁,哭着喊:“娃儿还在下面,他还在呢,求求你们——谁来帮帮我啊——” 江远山话不多,早已卷起袖子冲了上去,双臂抬起一块巨石,浑身肌肉紧绷,粗喘间青筋暴起:“坚持住,我们一定能救你们的!” 李生缘也扑了上来,手中匕首劈开倒伏的竹篱墙,连声安慰:“夫人别哭,我们一定救孩子出来!” 众人连忙加入,不多时,又有灾民闻声赶来,七手八脚地搬开了一堆瓦砾,终于,一个瘦小的孩子被拽了出来,脸色苍白,但鼻息尚存。妇人一把抱住孩子,哭得肝肠寸断,连连磕头谢恩。 这场景让人鼻酸。 黄昏的光越发淡去,月亮还未升起,天却黑了下来。 江远山正拧着手中一块破布擦汗,突然抬眼看向李生缘:“我想去鬼市看看。” 李生缘没立即回应,只是盯着他看了片刻,忽而一笑:“你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叶知卜在一旁喝水,闻言眉头一挑:“你们两个……当真打算信那疯子的话?” “你说他疯,可他疯言疯语里,有太多不是疯话的东西。”江远山神情认真。 “再说,”李生缘接道,“若真有鬼市,那或许能了解一些咱们不知道的消息。” 叶知卜正要出言反驳,却见江远山忽然看向他,语气郑重:“知卜兄,你还是留下照顾三个姑娘,等我们平安回来。” 叶知卜翻了个白眼,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摆摆手笑道:“滚。” 几人都笑了,气氛一时缓解。 “来人啊!” 随着一声呼救声,三人齐齐跑了过去。 夜幕彻底降临。 在靠近汾阳旧道的城郊,风忽然变得极冷,地气中仿佛涌出一股无法解释的寒意。李生缘和江远山骑着两匹马,手上只提了一盏风灯。马蹄踏过干裂的土地,一切都静得诡异,只有灯光在晃。 忽然—— “看那边。”江远山忽地勒缰。 远处旧道尽头,居然出现了若隐若现的灯火,一串又一串,仿佛点在无形的长街上。一座横跨古道的石桥悄然浮现,桥下雾气翻涌,桥上灯笼晃动,有黑影穿行。 李生缘缓缓抬头,喃喃道:“鬼市……” 二人缓步前行,走到那桥前时,却听到一阵奇异的喧哗声从桥对岸传来。 “冥香三钱,买不买?走错了灯街,不保魂火的。” “这小子新死的,热乎着,换不换一口气运?” “贩纸命一尺,魂钟两响……摊主老墨,只收阳寿。” 江远山握紧了拳,声音低沉:“这不是幻觉。” 李生缘缓缓跨过桥的第一块石板,忽然,一只漆黑如墨的手自桥下探出,轻轻拍了拍他脚下的石砖。只听桥底传来一声低语: “入市者,不许回头。”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提灯迈入了灯火迷离的鬼市。 江远山和李生缘步入鬼市的那一刻,身后的黑雾悄然合拢,仿佛一扇被遗忘的门悄悄关上。脚下的石桥变得潮湿而寒冷,灯笼的火光映照在泛白的桥面上,不再温暖,而像是燃烧着某种阴间之火,微蓝带紫,照亮一条幽长的街道。 街道两侧,竟摆满了摊子。摊主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人穿着布衣、有人披着袍服,也有的连人形都称不上——只是一团雾、一只手、一张面孔悬空飘着。 摊上售卖之物更是诡异:折断的骨头、流动的影子、正在滴血的镜子,甚至还有婴儿的哭声从某个竹篓里传出…… “魂伞、魂伞——五年阳寿换一把,保你三灾不入梦。” “命纸十两,白日书契,夜里可见。” 一个带着斗笠、只露出嘴巴的摊主冲着他们发出一阵低笑,喉音嘶哑如裂帛:“两位爷,来看看不?您身后这口棺,气煞连根,想必是‘血债带魂’之象,合该留在我们这儿做一场‘问冤’的。” “问冤?”李生缘止步。 斗笠人从摊下掏出一个黑陶罐:“一魂三问,命灯可验真伪。只要此人死时心有怨、气有结、命有裂,便能招其魂来,三问定因果。” 江远山眉头紧皱,沉声问:“若魂不来呢?” “那就是命自止,不关他人,不关世。” 李生缘低头看向身边虚浮的命灯,忽地眸色一凝。 只见那盏灯,在接近他们时,火光竟骤然摇动,像是风卷夜衣,跳出一尺高的蓝焰,刹那又收拢成一线寒光,死死钉在灯芯中。 “灯动了。”他说。 江远山看着他,神色凝重:“你想问?” “我想问。” 他脱下披风,取出金不焕的贴身之物——一块磨得光滑的玉佩,轻轻投进了黑陶罐中。斗笠人手一抖,黑罐里“轰”地腾起黑烟,一股极冷之气席卷而出。 烟雾翻腾之间,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衣衫破旧,脸上却是金不焕熟悉的模样。他的目光空洞,却又像在某个缥缈的地方凝望众人。 李生缘惊讶地看着他,低声问:“不焕,是不焕!” 虚影不动,命灯轻晃。 他咬紧牙,再问:“张氏,是暗幽门神鹫的什么人?” 这一次,命灯蓝焰猛地窜起,整盏灯几乎要炸裂开,影子开口,却不发声,只朝他们身后,缓缓抬起了手—— 那只手,指向了鬼市更深处。 江远山神色瞬变:“什么意思?能说明白些么?” 魂影逐渐淡去,命灯归于沉寂,黑陶罐“咔”的一声碎裂,仿佛一场因果,终于埋下。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这摊时,一个老人慢吞吞地走过来,拄着一根生着青苔的拐杖,沙哑道:“问完命,别急着走,今夜‘主街’初开,有你们想找的答案。” “主街?”江远山心头一震。 老者一笑,眼里没有白眼珠,像是两口干涸的井,一字一顿说道:“活人见鬼,鬼市开门,不是因为天灾,而是——有人,把地狱带来了人间。” 两人对视一眼,背后仿佛有风掠过。 第495章 惊魂鬼市 鬼市主街,灯火通明,却无半分人间烟火气。 李生缘和江远山一路前行,越走越深,只觉气温如骤降寒潭,脚下踩着的青砖不再坚实,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进了某种虚浮梦境。前方,雾气渐浓,街道尽头隐约可见一座黑色的石台,台前竟跪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衫各异,却都低头伏地,像是在朝拜什么。 李生缘忽然站住了。 他看见,在跪着的人群中,有一道身影格外熟悉。那人身形魁梧,一身青衣猎猎如故,虽然低着头,但那双握拳的手、微微颤动的肩,赫然就是——金不焕! “金兄!”他下意识低呼一声,脚步猛地加快,几乎要冲进人群。 江远山也目光一凝,拦住他:“不对劲……都不是活人!” 那金不焕的身影并未回应,仿佛根本听不见,或者说,听见了也不能动。众跪者皆面朝石台,而那台上,正站着一个身影模糊的人。他披着黑色长袍,袍上绘着朱砂纹路,似兽非兽,似翼非翼。他的脸始终笼在阴影中,像是天空特意避开他,不肯将光撒在他身上。 “为何不跪!”黑袍人声音如雷,骤然震响。 顷刻间,地面轻颤。几个尚未跪下的魂影立刻痛苦地捂住头,脸孔扭曲,发出如哭如诉的低嚎,下一瞬也跪伏而下。 李生缘目光一寒,握紧了袖中藏着的金刚笔。 江远山沉声低语:“这些……究竟是不是人?” “不是,你看不焕。”李生缘咬牙。 “不。”江远山摇头,“我觉得不对劲儿” 他们再看那金不焕的身影,只见他脸庞苍白,眼中泪痕犹在,仿佛是在承受极大痛苦,却又被强大的力量压制住,无法发出一声哀鸣。 “暗幽门……南宫影。”李生缘看向石台上的黑袍人,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是他!” 江远山瞳孔收紧:“是他?” 石台上,那黑袍人像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窥视,忽地缓缓转身,一双深不见底的眼望来。那一刻,李生缘和江远山几乎动弹不得,如陷寒潭,灵魂仿佛被钉在了地上。 “两个活人?”那黑袍人缓缓开口,声音却如尸棺裂缝中爬出的冷风,带着一丝嘲弄,“又是你们这些不甘命的人,闯入了不该来的地界。” “放了他!”李生缘怒喝,指着金不焕的魂影,“他是我兄弟,不该在此为奴!” 黑袍人嘴角微扬:“兄弟?呵……你可知,他为何能来?” 李生缘一愣:“什么?” “因为你带了他的执念,你亲自招他来做奴的。”黑袍人笑了,眼神深沉如夜,“你手中那块玉,是他生前贴身之物……也是冤气最重之物。” 他手指轻抬,虚空一震,众魂伏地的肩膀齐齐颤动。 “你既执念不放,不如一起来跪。” 下一瞬,一股大力如潮涌般压来,李生缘膝盖发软,几乎要被压得跪地不起。 江远山猛地横身一挡,将他护在身后,拔出背上长弓,低声道:“想让我们跪?你还不配。” “真是不识好歹。”黑袍人嗤笑,“既如此……便让你们见识什么叫——魂压!” 说罢,他双手一扬,虚空中忽然升腾起一片猩红光海,万千魂影嘶嚎而起,如亡国断曲,一曲魂咒落地开裂,街道如地狱裂缝缓缓裂开,一只只白骨之手从地下探出,欲将两人拉入九幽…… 地面如渊,白骨森森。 江远山的长弓一松,银箭破风而出,准确击穿一只自地裂缝中探出的白骨手,那手指尚未收回,便已轰然碎散成尘。李生缘抽出袖中金刚笔,笔身灵光微现,在半空一转,划出一道道净化咒纹,凡咒光所至,厉魂皆退,哀嚎着远遁。 他们一人前冲,一人掩护,转眼已将数十道阴影逼退,黑雾翻滚,魂影们却一再扑来,似潮水翻卷,不死不休。空中,那台上的黑袍人没有动,只是静静俯瞰这一场恶战,眼神冰冷如霜。 “行谨,小心后面!”李生缘忽地低喝一声。 江远山手中弓还未回转,一道利爪已从背后袭来。千钧一发之际,李生缘扑上前来,尺光一横,将那魂影硬生生逼退。但也就在这一瞬间,黑雾之中一缕极淡的阴丝倏地飞来,悄无声息缠绕上了他的额前。 “啊——!”他一声低呼,猛地捂住了眼睛。 江远山大惊:“真如!” “不……”李生缘低低喘着气,却没有放下手,反而死死按着眼,声音沉稳异常,“别管我,我没事——我只是……我们看到的全是幻象。” “幻象?”江远山一愣,四周魂影已再次围拢。 李生缘这时却猛地静住了—— 那些汹涌而来的厉魂,那些嘶吼着要夺命的声音,忽然像是被风吹散的烟雾,一点点从他眼前褪去。刚才爬出地底的白骨、扑面而来的厉影,还有那黑袍人嘲弄的声音,居然在瞬息间全然散开。 只剩他独自站在一条寂静的街道上,街灯忽明忽暗,空气干冷中带着一丝淡淡血腥气。他双手缓缓放下,这才看清,自己眼前——竟是一方灰白色的布帕,正好遮住双目。 李生缘呆了一瞬。 那些跪伏的魂影忽然开始颤动,仿佛风中落叶,片片消散。台上的黑袍人猛然站起,声音如雷: “谁破了我的‘望魂镜’?!” 江远山尚在与鬼影搏斗,骤见四周景象开始崩塌,魂影如水流后退,幻象浮光被一层层撕裂。他一边格挡,一边看向李生缘:“你做了什么?” 李生缘深吸一口气,将那块布帕再次绑在眼上,闭目低声道:“凝神屏息,不要看他们。” 江远山皱眉:“好!” “此地诡异,”李生缘睁眼一瞬,却再无迷障,“我们马上走!” “想逃?”黑袍人的怒吼震得整座街道哀鸣作响,“你以为,魂入鬼市,还能走?” 话音未落,虚空中顿时裂开一道巨口,一只通体漆黑、形似蟒蛇却满是人脸的诡异巨物,从中蜿蜒而下,冲两人席卷而来! 江远山眉眼一沉,抽出背后一支染血的破箭,大喝一声:“既然是幻象,那我就破了它!” 话音落,一箭飞出,竟破空穿雾,直击那怪物额心。 轰! 整条街,忽然黑白颠倒,梦幻破灭—— 两人猛然惊醒,已站在鬼市外围那石兽前,四周寂无人烟。哪里还有什么黑袍人?哪里还有金不焕、魂影、台阶?只剩脚下地面,还残着几滴尚未干透的血迹。 李生缘慢慢取下布帕,眼中满是沉思:“见鬼了……” 江远山扶住他肩,声音低沉:“走,先回去。” 李生缘点头,二人上马返回汾阳城内。 第496章 众魂,他来了 夜色已深,风仍带着一丝焦土未散的腥气。破败城中,一处靠近街角的废屋内,昏黄的灯火在破壁中投下长影。屋中几人围坐,气氛沉沉。 李生缘与江远山一进门,便将门闩落下。他们身上的衣角还带着夜露与灰尘,神情肃然,眼中却藏着一丝震动未散的情绪。 叶知卜一见他们归来,立即放下手中为乌花熬着的药盏,起身快步迎来:“你们去了,快快坐下,说说结果如何?” 江远山沉声点头,目光凝重。 “我们两个去了鬼市,在那里见到了不焕。”李生缘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得几乎冷淡,但细细听来,却隐有波澜。 “那鬼市主街是魂影大聚集之地,不焕就是众多魂影中的一员。”江远山补了一句,“跪在一位不知名黑影面前,和那些被压制的魂魄一起,中了邪似的……给人家行礼。” 屋内顿时寂静。 叶知秋脸色微白,握着水袋的手顿了一下,低声问:“是他吗?确定是金兄?” 李生缘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起来是,神情、衣衫、气质都像,可实际上,更多的可能是幻象。那地方……有一种极强的吸引力,能诱人心魂。若非我在关键时刻闭眼止念,我们两个恐怕要深陷其中。” 叶知卜目光深沉,低头轻声念了几句“阿弥陀佛”,然后抬头,平静说道:“听你们说来,我感觉,这所谓的‘鬼市’,八成不是什么贸易市集,而是被布下的大型幻阵。” “人为的?”靖如玉皱眉,“你是说,那些魂、那些幻觉,全是人为的?” 叶知卜点头:“幻象可以依附魂魄、吸引活人气息,但背后必有人主持,才能维系那种规模。而且你们提到那尊‘黑影’——那可能就是阵眼所在,或者是控阵之人投下的神识化身。” “可我们看到的,不只是幻象。”李生缘插言道,语气微紧,“鬼市里还有个算命问卜的老者……他说话了,还在提醒我们不要回头。那语气,根本不像是幻觉。” 叶知卜叹息一声:“幻象亦能言语,勾人记忆,撩拨情绪。但真如和行谨,你们两个向来意志坚定,若连你们的神志都能动摇,说明那阵法非同小可。对凡人百姓而言,几乎是噩梦深渊。” 他说着,眸光忽然一沉:“这种东西若不破,只怕很快就会有人被活活杀死,甚至诱杀更多无辜之人,他们将会化作那‘鬼市’中的一部分,时不时出来害人。” 屋中气氛顿时凝固。 李生缘起身踱步,停在一口破窗前,望着外头夜雾弥漫、远处隐约有灯光浮动的废城街巷,忽然低声道:“今晚我们见到的东西太诡异。我不怕阵法,也不怕魂鬼,我怕的是——不焕真的……被困在那里,他的魂魄如果一直流连在人间,那他将不能进轮回投胎。” 江远山斜靠在门边,双臂抱胸,语气冷冷:“如果他的魂魄真的尚在人间,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去把他带出来。” “我也去。”李生缘回身,目光灼灼。 “你们疯了吗?”叶知秋一声惊呼,“你们刚刚死里逃生回来,就要再闯进去?” 叶知卜没有劝阻,只是平静看着他们两人:“如果你们要去,那得想办法破阵。否则,被身后之物盯上,可能就回不来了。” “你能找到阵眼?”江远山问。 叶知卜摇头:“这幻阵布得极深,我从你们的描述来看,它似乎是借汾阳地裂而成,将自然灾变与人力机关结合。若我猜得不错,‘鬼市’的范围应该是随着地裂裂纹扩散而不断延伸的。这种阵——只能在夜深时分、阴气最重之时现身白骨之地。” “也就是说,”李生缘缓声道,“想破阵,得在‘鬼市现形’结束之前,先找到那个‘阵眼’所在?” “对。”叶知卜点头,“而且要快。三天之后是月正中,阴气最盛之夜,到时若有人再陷入阵中,怕是连魂魄都被锁死,再无回天之力。” “那就从明天开始。”江远山开口,声音如刃,“我们分头查找。白天问问人,夜晚探幻阵。不管不焕的魂魄在不在那鬼市,我都要弄个明白。” 叶知卜望着两人,良久后轻轻叹了一声,低声说:“既然咱们留在了汾阳,便要替这座城和它的百姓,拔掉这枚毒钉。” 外头,一道阴风吹过,木门吱呀作响。 江远山握紧了身侧的弓,眼神一如既往冷静,却比从前更凌厉:“汾阳这地儿,不太平的很。” 李生缘默默点头。 夜深。 破庙里火光微弱,三位姑娘已沉沉睡下。李生缘与江远山在讨论着鬼市的见闻,叶知卜则坐在角落,眼神平静地望着火堆中不断炸响的松脂。 夜风从残破的窗棂吹入,将火光拉得忽明忽暗。叶知卜眼神微动,侧头看了看躺在棺木旁的乌花、叶知秋和靖如玉,又望了一眼靠墙坐着打盹的江远山和李生缘,终于缓缓站起。 他动静极轻,连衣角拂地的声音也被风吞噬了去。他披了件灰青色长袍,将原本宽大的白衣藏在其中,又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青白小丸含在口中。 “借幻入影,神不知鬼不觉。”他轻声一语,随即像是风中影子一般消失在夜色中。 汾阳夜路,如死寂之湖,四周残垣断壁间伏着无数不知名的暗影。叶知卜一路行走,脚下却不沾尘土,身形如鬼魅穿行其中,直往鬼市旧道而去。 他不是不信李生缘与江远山,也不是鲁莽,而是——他心里有一处隐约的预感,一种从医者本能中诞生的直觉。 鬼市之中,有更深的“病”。 到了那片旧道口,他停下了脚步。 空气似乎比别处冷,远处残楼中传来微弱的絮语,如人在耳边呓语低泣。天光未亮,月色却偏偏明亮得诡异,一条条雾气宛如细丝缠绕在古道上,将其染得如梦似幻。 叶知卜静静站着,口中默念:“心神藏内,魂气不泄。幻术可欺眼,不可欺心。” 他轻轻闭眼,再睁开。 那一瞬,他的瞳孔微缩。 ——众魂,他来了。 第497章 看不透的真相 与李生缘他们看见的有所不同,这一次,叶知卜看到的鬼市更像是一座死者之城。无数模糊的人影穿行其间,有人卖伞、有人吆喝、有人躲在角落里小声哭泣。街道边,一家家残破的店铺竟挂着灯笼,有白纸、红灯、灰油伞,透出说不出的诡异。 叶知卜缓步走入其中,身形若影,魂气内敛到极致,几乎不被察觉。 走至一处旧书摊前,他脚步停了。 书摊后竟是一个瞎眼老人,披着破布,手中一页页翻着似是泛黄的医书,口中喃喃:“肝胆俱损……五行皆衰……死者未死,生者未生……” 叶知卜眼神一闪。 他认得这书。那是祖父昔年曾授过他的一本古医残卷——《阴伤录》。 那是记载如何医治“活尸”之书。 他上前一步,正要询问,老者却猛地抬起头,眼窝空洞,却直直对着叶知卜所在的方向。 “你是……活人。” “你能见我?”叶知卜沉声问。 “你是……白骨未碎之人。”老者喉咙发出一种几近哀鸣的笑声,“你们这些人啊……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埋三个……” “你什么意思?” “后面……后面那个……他就要来了……”老者忽然缩头,捂住耳朵,身躯瑟瑟发抖。 下一刻,鬼市之中,灯笼齐灭。 整座幻影般的街市在瞬间化作浓黑如墨的幽冥之域。雾气骤然翻腾,街角传来低沉的脚步声,如沉重棺盖拖地,一步一声。 叶知卜迅速后退,背脊贴上了一块残墙。 随着雾气逐渐凝聚,叶知卜的眼神变得愈发警觉。他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正缓缓逼近,那是一股充斥着浓烈死气与血腥味的力量,仿佛冥界的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的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那笑声带着一种深沉的冷意,仿佛来自远古的幽冥,令人脊背发凉。叶知卜皱了皱眉,迅速将魂气压得更低,几乎融入到周围的黑暗中。就在这时,那声音再次响起,仿佛从地底传来,“终于,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大活人。” 那声音似乎并没有来源,却却清晰地回荡在叶知卜耳边,令人毛骨悚然。此时,雾气已经浓重到几乎看不见五指,眼前只剩下摇曳不定的灰色灯光,以及那一声声沉重的步伐。 突然间,叶知卜感到背后一阵冰冷的寒气,他猛地回头,看到一道几乎完全由黑雾构成的身影正缓缓接近。他的眼中没有眼珠,只有无尽的黑暗,而那种冷冽的气息,宛如被死亡侵蚀的灵魂。 叶知卜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显得异常冷峻,“你是谁?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暗魂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邪异的笑容,“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或者说不重要,我知道你是谁就行,外乡人。” 话音刚落,暗魂迅速消失在雾气中,下一刻,他的身影已在叶知卜面前骤然出现,伸出手掌直指叶知卜的脖颈。那是一只苍白如纸的手,指尖闪烁着淡淡的红光,仿佛蕴藏着某种致命的诱惑。 叶知卜心神一动,身形迅速向后闪避,却不料脚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无法动弹。他猛地一挣,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那股血腥的气息牢牢锁住,身躯仿佛陷入了泥沼,越挣扎越沉重。 “好奇,你太好奇了。”暗魂的声音再次在周围回响,“这座鬼市,这里的一切,你们逃不掉,永远都逃不掉。” 叶知卜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强行将自己的魂气压抑到极限,似乎准备爆发出最后的反抗。然而,在那一瞬间,眼前的暗魂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声,猛然举起手中的利爪,直刺向叶知卜的胸口。 那一刻,叶知卜几乎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倒流,死亡的气息愈加接近。他闭上眼,心中默念师父传授的口诀,强行调动起体内的灵力,准备进行最后的拼搏。 但就在他即将迎接那致命一击的刹那,突然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鬼市中的一切都陷入了无尽的静默。 叶知卜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不再被束缚,四周的雾气也在缓缓消散。他抬头望去,暗魂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什么力量彻底驱散。 他心中一凛,明白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近乎致命的陷阱。显然,这场鬼市的背后,隐藏着比暗魂更为可怕的存在。而那个瞎眼老人,或许是这其中的关键。 叶知卜没有停留太久,迅速转身,朝着书摊的方向走去。眼前的景象再次恢复了些许正常,雾气开始散去,街道上的人影依然匆匆穿行,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他走到书摊前,望着那位依旧喃喃自语的老人,低声问道:“刚才的是什么?为什么我能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老人的眼睛依旧空洞无神,他低头翻开一本泛黄的书页,指着其中的一段,缓缓说道:“阴伤录,记载的不仅仅是医治‘活尸’,还有你们这种‘白骨未碎’之人,注定无法逃脱命运的枷锁。你……并非仅仅要面对鬼魂,更要面对那即将降临的更大灾厄。” 叶知卜心中一震,目光瞬间变得凌厉。他盯着那位瞎眼老人,突然间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这个老人,正是鬼市的根! 书摊,那个破旧的摊位,竟是一个迷幻阵的中心。眼前的一切,鬼市的景象,甚至那个沉重的步伐,都是这个阵法的一部分,所有的幻像和诡异,都是由这本“阴伤录”所引发的。 叶知卜深吸一口气,暗道一声“果然不简单”。他开始警惕起来,周围的雾气重新蔓延,街道上的人影依旧匆匆,似乎一切都未发生任何改变,但他清楚,这一切不过是迷幻阵中的一幕。他的目光冷冷锁定在老人的身上,低声道:“你在操控这一切。” 老人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窝似乎穿透了叶知卜的灵魂,他微微一笑,露出一丝似乎充满怜悯的表情。“我不过是一个过客。”老人的声音如同来自深渊的回音,“你们这些人,永远无法看透真正的真相。” 第498章 囚魂阵 叶知卜站在那老者面前,风卷残雾,火灯熄灭,街道空旷如荒冢。 他不再说话,五指微张,一缕清魂之气从他指尖流出,融入破旧书摊下的土地。气息探查而去,他的眸光如刃,在幽暗中划破层层迷障。 顷刻间,他看到了。 书摊之下,竟是一处“囚魂阵”,以阴伤录为核心,以地底无数枉死之魂为引,生生不息地汲取汾阳灾后残存的死气与人心的恐惧。鬼市不过是浮在表面的皮影戏,那些贩卖纸钱、痛哭流涕的身影,皆是旧魂残念,被阵法执念牵引,永世不得超脱。 更可怖的是,阵眼之中,竟有活人之魂在微微跳动。 “这不是亡者之市……”叶知卜低语,“这是拿活人之魂,做了阵引。” 他猛然抬眼,看向那仍坐着的老人。 “你,到底是谁?” 老者却咯咯一笑,突然起身,一身破布抖落,在夜风中裂开,露出一副骨瘦嶙峋的身形。他面上无皮,只有斑驳黑气缠绕的面骨,空洞眼窝中燃着两点森火。 “你既然破得了阵,我便借你这‘白骨未碎’之躯——试试这千年魂煞之力!” 话音未落,整个鬼市的天穹仿佛崩塌。 万灯齐灭,地裂如蛛网。那老者大袖翻卷,无数残魂从地底翻涌而出,哀嚎成潮。叶知卜面不改色,手中掐诀,喝道:“天地无极,万象归元,魂印开——起!” 他体内的气息骤然爆发,身后浮现一道白金色的魂印,古拙神秘,如凤尾般舒展。 那是祖传医门中最为禁忌的一式——“逆魂开天”! 魂印浮现,瞬间镇压全场怨魂。一道道残魄如见天日,顿时发出解脱般的啼哭。原本攒动如潮的幻境也开始溃散,露出其下被封印的数十具枯骨、符咒与血色引线。 那老者被魂印之力逼得节节后退,面骨之上浮现惊惧。 “你——你竟能唤出逆魂印!你不是普通人——你究竟是……”他话未说完,魂气便被魂印撕裂,如纸人燃尽,倏然化作灰烬。 鬼市彻底崩毁。 整个旧道一瞬间风清月明,地上的尸骨寸寸断裂,归于尘土。而那本《阴伤录》,在阵法解除之后,化为一缕青烟,没入叶知卜掌心,烙入他掌骨之上。 他跪地喘息,周身衣袍已被冷汗浸透。 ——这一战,几乎耗尽了他全身气息与魂力。 但他知道,他赢了。 天色微亮,他踉跄着踏入汾阳城的城门。 李生缘与江远山正神情凝重地站在城门外张望。一见到他归来,便迅速迎上去。 “你去哪了!”江远山低声问道。 “去鬼市看了看。”叶知卜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你怎么一个人去了?”李生缘眉头紧锁,扶住他,“你脸色都——” 叶知卜疲惫一笑:“鬼市破了。” 他将一切缓缓道来,二人听得心惊。李生缘长叹一声:“原来是囚魂阵……若不是你,这汾阳恐怕永无宁日。” 江远山目光如炬,道:“那些被困的魂,解脱了吗?” 叶知卜点头,又道:“但这一切……不是偶然。那阵法……早已布下。我怀疑,这不是自然灾变之后的畸生,而是人为引灾。” “谁要这么干?”李生缘眉头紧蹙。 “那老骨的口气……似乎还有人指使他。”叶知卜目光沉了沉,“汾阳这一场地裂,怕不是终局。” 他望向远方,朝霞初升,照得断壁残垣金红交叠。 一个静寂许久的声音,在他心头响起。 “天将有变。” 叶知卜一夜未睡,脸色苍白,但眼中却比以往更加锐利。 “你说那阵法早就布下,说明在这场地裂前,鬼市就已经存在。”李生缘皱眉道。 “不错。”叶知卜点点头,“那本《阴伤录》早已被人投放阵心,且与地脉缠绕多年,若非最近地裂将其激活,我们根本察觉不到。” 江远山抱臂站在门口,低声开口:“若你推断无误,这就是‘引灾’,不是天灾。” “这是极其凶险的邪阵。想要布下,需要长年累月刻阵、藏物、炼魂,还要对整个汾阳城地势了如指掌。”叶知卜顿了顿,面色冷沉,“此事非外人所为。” “你是说——城中人?”江远山低声。 “至少是与城中极熟之人。” “会是谁?为何要引灾?汾阳虽非大城,但再怎么也罪不至此。”李生缘眼神犀利,“若为仇,那是滔天之恨;若为利,那是泯灭人性。” 叶知秋走来,突然道:“我听灾后救人的时候,有几个老街坊说,地裂之前,有人来祠堂、山门附近徘徊过,白衣黑伞,不言不语。” 叶知卜一震:“你确定?” “那几人神志未清,我起初没当回事,但说法很一致。”叶知秋迟疑了一瞬,望着叶知卜,“你觉得他们是……” “阵使。”叶知卜眼神一冷,“引灾者的引阵之人,类似于‘开关’,启动封存阵心的人。白衣黑伞,属水,克火,正好与汾阳属阳之地相冲。” 江远山拔剑插入地面:“那咱们便去查。先从祠堂开始。” 汾阳祠堂旁的老山墙已断裂,但地砖下却隐约能见一道缝隙。叶知卜拂去灰尘,手指一点,拔出一根黑色钉子。那钉子通体乌亮,其上隐隐刻着咒符,竟是锁魂钉。 “还有人在镇压魂气!”他目光凛然,“也就是说——现在的地底,尚有‘第二阵心’未破。” 李生缘皱眉:“那你昨天破的,是表象?” “是迷阵,是用以遮掩真正引灾阵心的假阵。”叶知卜面色肃然,“我们必须找到真正的阵眼。” “可汾阳就这么大,到哪找?”江远山问。 叶知卜沉吟片刻,低声道:“也许我们可以去查……汾阳旧县志。” “你说什么?”李生缘转头看她。 “汾阳早年间不是现在这个布局,百年前,城中心曾有一处祭坛,后来迁移,旧址便被封住了。”叶知卜走到一旁,提笔在废砖上勾出一个古地图轮廓,“这里——城南驿道尽头,有一个叫‘望魂台’的地方,传说是通冥之地。” “那就是了。”叶知卜目光如霜,“真正的阵心,恐怕藏在那望魂台下。”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李生缘有点好奇。 “知秋在家里誊写了各处县志,我回家的时候总会翻看,之前看过汾阳。”叶知卜头也没抬地说道。 “那咱们今晚探一探?” “好!” 第499章 活人祭坛 当天夜里,几人便披甲执灯,直奔南驿。 月色如霜,风过老树如鬼哭。那处荒废驿道的尽头,矗立着一块风化严重的碑石,上书两个字:“望魂”。 碑下有阶,阶下是井。 而井口之上,钉着三根漆黑的铜钉。 叶知卜蹲下身,轻轻抚摸那钉子,忽然脸色剧变:“不好——是活阵!” “怎么?”江远山拔剑戒备。 “地火之气已通入阵心……若再晚一步,整个汾阳还会再裂一次,这次可能毁灭整个州郡!”叶知卜咬牙,“必须破阵!” “怎么破?”李生缘按住剑柄,神色坚定。 “我下去。”叶知卜脱下外袍,披上不知哪里借来的一件破符衣,“你们在上面守着,若我一炷香未上来,就……” “闭嘴!”江远山冷声打断,“你是个郎中,这个大部队离不开你。” 李生缘眼中也闪过一抹痛色:“知卜,这次要你独扛……我们不甘。” 叶知卜看着他们,眼神温和。 “这汾阳,虽然是我第一次来,却还想着第二次、第三次。” 说完,他纵身而下,跳入井中。 井中冷风扑面,四壁是润滑的青石,浮着浓重的魂气,仿佛踏入一座埋骨不腐的冥道。 叶知卜脚踩湿苔缓步而下,四下皆是黑暗,唯有胸口佩戴的魂铃微微震颤,为他指引方向。他不敢点火,只凭魂气细探前路。越往下走,魂气越发浓重,像是无数未散之魂,低语着缠绕在他周身。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 “呜……呜呜……” 童子哭、妇人泣、老者哀……一重重交叠,仿佛整个地底,埋着一座活人祭坛。 叶知卜脚步一顿,指尖轻划,凝出一道护魂符,贴在额前,耳边声音立刻减弱许多。他继续前行,直到前方骤然豁然开朗—— 一座地底空殿,赫然浮现。 殿中四角立着铜制灯台,灯芯却燃着幽蓝之火,中间则是一个圆形法阵,地上刻满古篆,阵心一口血井翻涌着不祥之红。那井中,似有一道模糊身影缓缓浮出。 “终于来了。”那声音苍老而平缓,却又说不出的熟悉。 叶知卜一愣,蓦地回头,只见井边的石柱旁,一人披发跪坐,面朝阵心,似在祷告。 “你是……李书生?”他眯起眼,“你怎么……” 那人缓缓转身,月白长袍破烂不堪,一张脸却笑得温文尔雅,只是眼中已无神采,仿佛另一个灵魂在操控着这具身躯。 “你不是疯了吗?” “疯?”李书生低笑,“我若疯,又怎能破这阵、绘这符、祭这魂?你们谁都不懂,汾阳该死,该烧,该沉。” 叶知卜一震,瞬间明白:“是你布的阵……你在故意引灾!” “不错。”李书生缓缓站起,身影映在灯火之间,拉得极长,“三十年前,汾阳书院抄没我祖家典籍,烧我祖宅,逐我母亲于雪夜街头。你可知,那时我才七岁?” 叶知卜目光渐冷:“你为了复仇,要用全城百姓陪葬?” “陪葬?”李书生神情变得癫狂,“不,我只是想他们听见死人的声音,看见魂的哀求!我要让汾阳千人跪于阴界,万人魂归鬼市!” “你疯了。” “我醒得很。”李书生一步踏入阵中,法阵立即亮起红光,魂气翻腾而上,将他与井心连成一体,“我只是找到比活着更清醒的方式。” “你杀不了我。”叶知卜低声,猛地从袖中取出最后一张“乾魂符”,一掌拍在地上,符光如龙,直击阵脚。 “哦?”李书生讥笑,“我算好了你来的时间,也算好了你会破阵,可你太急了。你动这一脚,破的是我设的表阵,但却激活了血魂反锁。” 霎时间,地底魂火大盛,阵中红光狂涌,整个地宫剧烈颤动。井口泛起的血气化作无数魂影,直扑叶知卜。 “你也得陪我死。”李书生眼神冰冷。 “谁说我要死?”叶知卜冷笑,猛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符剑之上,符剑青光大盛,破碎虚影中飞出一道道人魂之影,全是他多年积下的魂医之果。 “我用魂救人,也可用魂灭你!” 说罢,他猛地一剑破井心! “嘶——!”整个阵法仿佛在哀鸣,阵纹断裂,红光暴散。李书生口吐鲜血,神色狰狞,想扑却被反噬的魂火卷入井中。 “你会后悔的!”他凄厉狂笑,“这才只是开始!冥门未关,下一次,整个汾阳,都会陪我沉沦——”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在血雾中焚尽。 地动渐息,魂阵崩塌,地底的灯火一盏盏熄灭,空殿寂静无声,仿佛从未存在。 叶知卜踉跄走出,额间冷汗如注,灵气几乎枯竭。但他仍微微一笑。 “地,活了。” 他抬头望向井口,那是一束幽幽的光。 有人在上面伸手,将他拉了出去。 ——是李生缘。 “鬼市没了?”江远山望着沉寂的夜色问。 “没了。”叶知卜疲惫点头,“李书生引魂设阵,用的就是汾阳城旧阵的根骨。阵心已灭,鬼市不会再开。” “可他说冥门未关。”江远山蹙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叶知卜轻声道,“有个更大的局,在等我们。” 他望向北方,目光渐沉。 “汾阳救下了,可世道的风,才刚刚起。” 三日后,清晨。 汾阳初晴,天光微弱,却已不再像前几天那样阴沉。 废墟之上的灰尘慢慢安定下来,原本震毁的街巷已被勉力修补。那口井——地火之井——被层层封上,叶知卜亲手将一块刻着“魂归无恙”的白石嵌入井盖中央,洒上一抔黄土,仿若封住了那些不安的幽灵。 李生缘回头看了一眼那块碑,不知怎的,忽觉肩头轻了一点,却又多了另一种沉。 李生缘、江远山、靖如玉、叶知秋,还有已苏醒的乌花,几人一行,终于再次整装,拉着金不焕的棺木,启程北上。 第500章 到家了 晨光微起,众人启程北上。 这一日天极晴朗,拂晓的云被初阳染成金红,春意带着些许新绿从山脚一缕缕地蔓延上来。马蹄踏在并州旧道上,溅起层层晨雾,路旁的老柳刚冒出嫩芽,一切都像是从灾劫的灰烬里重生过来。 “我若早点回并州,说不定还能赶上家中腊八酒。”叶知秋望着远处田畴,语气轻快。 “腊八粥啊,”叶知卜在后头附和,“我记得娘喜欢放甜藕、桂圆,还有红糖,香得很!” “你是不是也馋了?”叶知秋忍不住笑起来。 叶知卜一仰头,得意:“有点。” “听你们这么说,我也想吃啊。”乌花也小声咕哝了一句。 “别急,等到了我家里,先歇一歇,回头请你们吃最好的。”李生缘骑在最前,语气温和,眼神却落在不远处那片熟悉的坡地。 那是并州城南的一段浅岭,过了岭,便能见到并州城墙的轮廓。也正是在那座城墙的影子里——金不焕的家,金家镖局,就静静地坐落在那里。 突然,金夫人的脸出现在了叶知秋面前,她笑着松开马缰绳,伸手过去,想说些安慰的话,手却在空中垂了下去。 “眼花了”叶知秋自言自语。 愣了一会儿神,发现大部队已经走远,她策马追上队伍,见李生缘原本神采飞扬的脸上神色缓缓沉了下去。 她又看了一眼右边的江远山,他同样不说话,只是拉着缰绳的手越攥越紧,关节泛白。 靖如玉通过马车的窗户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一沉,转头叫过叶知秋:“怎么回事?他们几个怎么突然……像被什么压住了似的?” 叶知秋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快到金家镖局了。” 靖如玉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 他们这一行人里,最安静的灵柩,就在后边的马车里沉沉睡着。 那是金不焕。 从汾阳带回来的,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眼中有火、身带千钧的男人,而是一具沉静冷寂的躯壳。 风忽然冷了下来,哪怕春阳照在身上,众人也像裹在薄冰里,笑声渐止。 李生缘没说话,只低下头,拍了拍坐骑的脖颈,轻声道:“老伙计,快到了。” 江远山扯了扯缰绳,低声对叶知卜说:“到了金家……我们该怎么同嫂子说?” 叶知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叹了口气:“你若是说得出口,就说。说不出口,就陪她坐一坐。她懂的。” 队伍缓缓靠近并州。 远远地,一座灰墙青瓦的镖局影影绰绰地显现出来。门外旗杆上的镖旗随风晃悠,发出咯吱的响声。 李生缘忽然勒住了马。 他望着那扇镖局的大门,眼中浮现出一幅幅过往画面——酒后比拳时的金不焕、押镖路上夜谈的金不焕、最后在洞中怒拳砸树的金不焕。 风中,那些声音仿佛一一回响: “我金不焕此生,不负兄弟,不负镖旗!” “哪怕全天下都不信你,我金某信!” “来!咱们比拳,谁先倒地,谁尿褥子!” 江远山在旁静静站着,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他低声说:“他回家了。” 靖如玉望着前方那灰墙老宅,轻声补了一句:“回家了。” 气氛沉沉,所有人下马而立,无人催促,也无人出声。 直到那辆棺车“咯吱”一声,自己滑下了一寸。 江远山上前扶住,抬头看李生缘,却见他脸色复杂,不知是悲是愧。 叶知卜缓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方封好的小木牌,上书“金不焕归魂”。 他在门前摆好灵台,焚香三柱,目光落在那扇闭着的门上,朗声道:“金家金不焕,今日归家,请家人开门。” 一炷香没过完,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 一位头发花白的男人站在门内,眼神仿佛望穿了重山万水,看清了车上那一口沉沉的木棺。 他没哭,只扶住门柱,颤声说了一句: “公子回来了。” 众人尽皆低头,肃然不语。 香灰轻飘,檐下春燕忽地飞起。 “开大门,迎公子回府!”那男人顿了顿,轻擦眼角,回身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老宅的门“吱呀”全然打开,一声低低的抽泣,像是从屋内极深处传来,细碎、压抑,却带着穿心的悲意。几人站在门外,俱都神色肃穆,不敢率先出声。 金老夫人缓缓走出门来。 她穿着一件旧青衫,鬓发杂乱,双手紧紧握着一块绣着“金”字的帕子。目光扫过众人,又扫过那口黑漆木棺,脚下忽地踉跄了一步,抬手撑住门框,嘴唇发颤。 “这是……”她的声音极低,像是怕惊了梦,“这是……怎么了……?” 李生缘快步上前,单膝跪地,低声道:“老夫人,是我不好……连累了他。” 金老夫人手中帕子“啪”的一声落地,她扑上前来,跪在棺前,双手死死抓着棺盖,力气之大,竟将那两只本就苍老的手指都勒出了血。 “儿!我的儿啊——!”她猛地一声痛哭,如兽般嘶喊,喊得心胆俱裂,仿佛要将所有的血泪一瞬倾倒。 靖如玉几人皆心头一震,乌花更是早已红了眼眶。江远山不忍再看,低头紧攥着拳,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你不是说很快就回来的吗?”金老夫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你说你还要替你爹守岁、替我做长生饭……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却不说一句话?” 她猛地伏在棺盖上,额头重重一磕,“砰”地一声,一道血痕立现,她却浑然不觉:“焕儿!我儿啊,你醒醒,娘不骂你了,你回来,好不好?你说一声也好,哪怕你骂我一声也好——” “老夫人”叶知秋忍不住冲上去想扶她。 可金老夫人根本听不进人言,她哭得像是已失了魂魄一般,泪水和血混成一片,眼中却只有棺中那沉静的轮廓。 她哆嗦着伸出手,想揭开棺盖,又被李生缘一把拦住。 “老夫人!”李生缘声音发紧,“不焕他……一路颠簸,尸骨已损,不能再动了。” 金夫人看了他一眼,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眼神渐渐空了。 下一刻,她的身体突然软了下来,直直地向后倒去。 “老夫人!”众人惊呼。 叶知卜当即上前,双手接住她后背,指尖搭在她脉上,面色一变:“心痛攻心,气血上涌,她晕过去了——快,去取些甘草煮汤来。” 灵前香烟袅袅,风吹过门前老旗,旧布裂开一角,发出撕扯般的哀鸣。 李生缘站在门口望了一眼那口棺,目光沉沉如夜。 他低声说了一句:“金兄,我们回来了。你也,回家了。” 光影沉入屋檐下的哀色之中。 第501章 江湖人的告别 屋内光影昏黄,药香与哭声交织,仿佛将整个金家镖局都压进了一口沉闷的棺中。 金老夫人被抬入内室后才刚刚稳住气息,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撕裂布帛的尖啸,又似深井回荡的哀嚎,将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拽,顿时凛然而动。 叶知秋脸色一变,回头疾步奔了出去。 廊下的风拂起布幔,一抹青色身影正踉跄而来,头上包着一块旧布头巾,耳孔中塞着棉花,衣裳是坐月子的棉衣,脚下只穿着一双厚实却沾了泥水的棉鞋。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颤抖着撑向棺木,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中却满是崩溃的痛楚。 “焕哥儿……”她哑着嗓子喊,声音一出口便哽咽至极,“焕哥儿你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在屋里梦见你了,梦见你披着霜雪给我送饭来……你怎么还真的……真的……” 她的手覆上棺身,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叶知秋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扶住,急道:“嫂子,你刚生产完身子弱,不能哭,快起来。” 金不焕的夫人却已泪如雨下,胸口剧烈起伏,她一边哭一边用手死死抱住棺材,像要把里面的人挖出来抱在怀里,“他明明说过要陪我和孩子过满月的……还要给孩子起名字……你们骗我……你们是不是骗我,他不在里面……不在……” “嫂子!”叶知秋心头酸痛,忙轻拍她的后背,“孩子还等着你喂奶呢,嫂子……你别这样。” 金夫人闻言,身子陡然一震。 她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抚上自己尚未干瘪的腹部,指尖已然冰冷。她身子一歪,抱着棺材的动作慢了下来,整个人靠在叶知秋怀里,哭得几乎断气:“那娃儿……娃儿还没见他爹一面……呜呜呜……” 叶知秋咬了咬唇,将她扶坐在廊下的柱边,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朝屋里高声喊:“来人,快拿一件披风来!少夫人有些站不住了!” 屋里顿时一阵急响,江远山着急忙慌拿出一个汤婆子来,叶知秋小心扶着金夫人,让她揣在手里。 金夫人浑身颤抖,眼神发直,双手冰凉,唇边全是泪痕,却还哑声念着:“焕哥儿……焕哥儿他不会走的……他不会抛弃我的……” “嫂子,”叶知秋轻声道,“他不会走的,他一直在。他护着你、护着孩子、护着我们每一个人。他是大英雄……你别倒下,要替他好好活着,把孩子养大……” 金夫人听了这话,眼神一滞,终于抱着叶知秋痛哭失声。 院中风声掠过屋檐,棺盖之上,落下一片早春的枯叶,轻轻飘在那黑漆表面,如同最后一抹余殇。 李生缘起身,目光复杂地望了一眼棺木,然后转头看向江远山:“家里男丁少,我们就替不焕……办最后一件事。” 江远山点头,眉眼间满是未曾言明的沉痛:“不焕在世做的是镖局大义,死后也要给他一个风风光光的归处。” 叶知秋抚着金夫人的肩,目光缓缓落在那口棺上,心中默然:这世上最难的,不是送别死者,而是安住活人的心。 暮色缓缓落下,金家镖局上空被夕阳染成一片沉沉的金红,天光晕染着瓦檐、老树,也照在那口沉静的棺木之上。 李生缘从屋中走出,身形挺拔,神色沉定,长风拂过他的衣摆,也扫过他眼底隐忍的悲意。他回头看了一眼廊下那口漆黑发亮的棺材,又看了看神情哀恸却已渐安的金夫人与金老夫人,终于沉声开口: “管家,把人手集中起来,立即带人出去采买,顺便去画铺里叫各大掌柜过来,大家帮忙布置灵堂。金兄生前为人正直,镖局柱石,他护了太多人,如今该我们替他守好最后这一程了。” 众人默然应下,镖师和下人们纷纷起身,沉重地点头。 江远山卷起袖子,走到李生缘身边:“怎么安排,你说。” “主堂设灵,我亲自画金兄遗像,两侧摆白绢、挽联、香台。灵前设三叩九拜之礼。门外搭棚设香案,镖局众人与街坊邻里前来吊唁之人,可在此祭拜,不必入内。你亲自去找大法师,让他算个下葬的好辰时,停柩入地前,还要设起白幡路引,李画铺上下停工,都来送他最后一程。” 李生缘语气简洁,但每一句都饱含敬意。 靖如玉将乌花安置到一旁,帮着几个镖师将白布系在门梁之上。叶知秋带着几个男丁抱来长桌,摆上香炉与白烛,手中火折子一点,烛焰倏然亮起,光落在她眼底时微微一颤。 叶知卜站在门口,远远看了一眼灵堂,手中捧着新写的挽联,那字笔力雄浑、字迹带寒—— “金胆照人间侠义,不焕魂归义路天。” 他把挽联挂上后,转头道:“真如,今晚我想守夜。” “好。”李生缘看他一眼,没说多余的话,只重重点头。 灵堂渐成。厅中燃起了松木香,淡淡的清气中夹着烟火与悼意。棺前早有人铺好白布跪垫,屋角的铜盆里烧着静静的长纸,一片片灰烬随风而起,落在空中,如同漫天飘雪。 夜深。 风轻拂,灵堂烛火跳动。金老夫人在后屋服药安歇,金夫人却执意要坐在灵堂侧厅守夜,一手揽着襁褓中的婴孩,一手摸着金不焕生前最喜欢的刀。 她低声哼着催眠的歌谣,歌声细弱、哀婉。 叶知秋坐在她身边,一手轻拍她背,眼神则望着前方烛火出神。靖如玉与乌花坐在屋角,乌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低低呜咽一声,便将头靠在靖如玉腿上不动了。 江远山端着一盆热水进屋,悄声放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退了出去。 李生缘在主灵台前跪了半刻,三拜九叩,才缓缓起身。他站在门口,看着整座镖局灯火肃然、纸幡飘飘,心头像被一根长钉压着,钉进骨髓里,痛得透彻。 这场大礼,虽简单,却字字皆心。 金不焕生前豪爽仗义,死后,也该魂归厚土,名留正气。 夜色如水,灵堂寂寂。 这一夜,镖局诸人守着一口棺、一盏灯、一段未竟之志。而夜风过处,似有长歌低吟,那是江湖人的告别方式。 第502章 再见,再也不见 几日后,天微明。 并州的城外,山色沉静,青草微湿。金家镖局的长街口,已搭好了送丧白棚。灵幡高悬,纸马、纸人列成行列,一路延至西郊的金家坟园。 今天,是金不焕入土为安的日子。 清晨,天色如洗,众人便早早起身。镖局门前燃起长香,松柏枝搭起灵路。金夫人身穿素衣,扶着金老夫人从内屋缓缓出来。这一老一少的脸上都没有血色,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 金夫人身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由丫鬟抱着,襁褓中静静不啼,似也感受到今日的沉重气息。 李生缘站在棺前,一身素黑长袍,眉目肃然。他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镖师们点头:“时辰到,起棺。” 十六名壮汉各自绑好麻绳,屈身抬起棺木,沉重却整齐地迈出第一步。鼓声低鸣,哀乐响起,送葬队伍缓缓向城门而去。 靖如玉牵着乌花走在队伍后边,乌花竟意外地安静,没有一丝躁动,她心里明白,今日之事不容喧哗。 叶知秋搀着金夫人,耳边哀乐绵绵,不由鼻头泛酸。 叶知卜指挥着抬车马的纸扎匠人,走在队伍最前边。 金不焕的长子手执香幡,神情严肃。风吹过他衣摆,纸钱如雪般洒落,落在人间,仿佛一封封写给阴间的信。 送葬队伍浩浩荡荡,途经并州街市,路旁李画铺的所有徒弟们自发站立两旁,纷纷低头默哀。金家为李画铺三代护镖,几十年辛苦如一日,护镖路上没有一次失误。提起金家,这些徒弟们如同看到李家一样,无一不敬重佩服。今日一别,哀声四起。 有的掩面哭泣,有的在街角燃香,更有许多人站在路两旁拱手低头,甚至有几位曾受金不焕庇护的江湖人,骑马远远追随,直到棺材出了城门。 “起灵!” 一声响彻天际的呐喊声自棺材旁响起,金夫人将原本手中端着的红色瓦盆重重地摔在地上,一瞬间哭声四起。 金老夫人哽咽跪地,手捂心口,颤声唤道:“我的儿啊……你这一去,让娘以后……如何活啊……” 金夫人脸色苍白,站不稳,被靖如玉搀着才没倒下。她低头看着一旁的婴孩,泪水滴落在襁褓之上,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轻轻颤抖着,像在与亡夫无声话别。 棺材被抬着走远,女眷们就送到这里。 金家坟园里,已提前开好一穴长坑,石匠砌边,棺椁停妥。 李生缘走上前,举起一掬黄土,缓缓撒入棺上,喉头哽住:“不焕……你我虽不是一母同胞,但胜似亲兄弟。此生有你同行一段,足矣。你在下边有需要就托梦来,好好歇歇,等我下去时,咱们兄弟再续缘分。” 江远山同样,将手中捧着的黄土放入棺上,低声道:“我们一定会护好家里老小的,你安心走。” 叶知卜最后一个上前,没有言语,只是取出一个护身符,那是他与金不焕喝酒时,金不焕笑嘻嘻塞给他的,说能保命。他将香囊放入棺前,轻声道:“再也不用护命了,你去那边,好好歇歇。” 挽幛随风鼓动,松柏随风摇曳。 “入土!”有人低喊一声。 棺木缓缓落入地穴,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一道闭门声,将人世与幽冥之路永远隔开。 众人纷纷伏地叩首,哀乐终止,风声却仿佛代替了它继续吹响这场告别。 坟土一点一点填满,黄土归穴,石碑立起。 碑上两行字由李生缘亲笔所题—— “金不焕之墓。侠者有魂,山河当记。” 众人久久不语,只有山间鸟鸣,似为这段江湖画上最后的句点。 良久,江远山轻轻站起身,对众人道:“走,他不会希望我们一直沉在这里。” 李生缘点头,转身离开,身后众人也依次起身。江远山回头,望着新土封起的坟冢,眼中闪着泪光,但终于咬牙没说什么。 金不焕已去,但留下的,是他为之拼命守护的人,和他们未竟的事。 江湖仍远,路还长。 回金府帮着撤了灵棚,大家与金不焕的家人做了告别,就要离开了。 李生缘牵着马,一手拎着包袱,靖如玉和乌花安静地跟在一旁。 这条回家的路,走得比他想象中还慢。脚步每前进一步,心中的涟漪就更深一分。熟悉的街角、熟悉的邻人、甚至是那户门前还晒着菜干的老邻居,都像是从记忆里活了过来。 终于,李府的大门就在前方。 朱漆大门未曾换新,但门前台阶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有人每日都盼着这扇门被推开。 门口的老门仆正用扫帚扫着台阶上的灰尘,一抬头,便望见了那道日夜思念的身影。他双目一亮,喊也顾不得喊,手里的扫帚一扔,飞快转身往里跑:“老夫人!老夫人!!二爷回来了!回来了,二爷回来了!” 李生缘还未进门,就听到院中传来瓷器打翻的声音,接着是屋内有人跌跌撞撞冲出来,几乎是跌着跑到门前。 “真如!”李老夫人扑上来抱住了儿子的手臂。 她的手抖得像风中的枯枝,却用尽全力将他拉进门中,一眼没看清靖如玉和乌花,也顾不上问她们是谁,先打量起自家儿子,眼泪早已滚滚而下:“你这孩子,你这孩子……你是去烧香不是去送命的啊……我早就说,你从小命大福重,不会有事……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怎么这么晚……” 李生缘红着眼,轻声应着:“娘,儿子回来了。” 靖如玉看着这一幕,心中悄悄泛起涟漪。她抱紧乌花,站在门口,一时不敢进门。直到李老夫人擦干泪,忽然看见她们,神情一怔。 “这两位是……”她下意识要问。 “娘,这是靖姑娘,”李生缘将靖如玉轻轻拉到身前,“是我在云州遇到的大善人,是和我并肩闯过生死的人,是咱家的恩人。” “她旁边那位小妹妹,叫乌花。” 靖如玉和乌花闻言,立刻低头行礼:“见过老夫人。” “哎哟,不必多礼。”李老夫人急忙扶住她们,细看之下,见二人脸色略有疲惫,衣裳上还有风尘之痕,顿时心疼得眼眶又红了,“孩子们受苦了,快进屋来!” “成叔!”她转头喊人。 “在!” “你亲自去,买鞭炮、买点心匣子,买糖果,吩咐厨房杀鸡宰羊,赶紧开火做饭,叫二厨三厨都来——我亲自上灶炒个菜,今儿要吃团圆饭!” “是是是!”管家成叔笑得合不拢嘴,撒腿便跑。 院中顿时热闹起来,李家的仆人们听说二爷回来了,纷纷从后院、侧院跑出来,围着李生缘打转。女仆打湿了帕子帮靖如玉和乌花擦脸,小丫鬟带她们去换了干净衣服。厨房里响起剁菜声、油锅噼啪声,鞭炮声也在不远处响了起来,噼里啪啦如连珠炮,惊飞了墙头上的一只鸽子。 李生缘看着满院子的热闹,仿佛这一路的风霜苦难,都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抚慰。他低声笑了笑,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回家了。” 第503章 从此,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李生缘平安回府,李府张灯结彩,门口新插的红纸灯笼在风中轻晃,院中挂满了“平安”、“团圆”二字的红绸,连屋檐下的喜鹊都似察觉出了主人的欢欣,一连叫了好几声。 为了欢迎儿子九死一生的归来,李老夫人特意开了祠堂祭祖—— 香烟袅袅,祖堂门前,李家的列祖列宗牌位被细细擦拭一遍。李老夫人亲自披了青缎长衫,手持三炷高香,眼中含泪,低声念道: “列位先祖在上,吾儿真如命大福厚,九死一生,今日归家,平安无恙。还望列祖庇佑,日后路途光明,亲人团聚,灾祸不再……” 众仆跪地叩首,靖如玉拉着乌花,虔诚地站在廊下看着。李生缘跪在母亲身后,望着那些陈旧却肃穆的神龛牌位,心头泛起潮水般的酸涩。 拜过祖先,老夫人又带他们去观音堂烧香礼佛,她亲手点了三盏长明灯,嘴里念念有词,忽而又轻轻抽泣了一声:“菩萨,感谢您听到了信女的祈祷,将我儿平安送回……” 之后,她叫人打来一桶药浴,说是煮了艾草、桂枝、当归、生姜,非得要李生缘好好洗一洗:“走了那么远的晦气路子,不洗洗怎么得行?洗洗晦气,去去血光,这才是‘重生’。” “母亲,您这是要把儿子当羊肉涮了啊!”李生缘虽面上无奈,心中却暖得发烫。 等他换了干净衣裳重新入座,天色已暗,厅中灯火通明,热气腾腾的菜肴摆满了大圆桌,李家许久未有的丰盛家宴就此开始。 葱烧鲤鱼、清炖甲鱼、红焖肘子、五香扣肉……还有李生缘小时候最爱吃的八宝饭,也被老夫人特意安排厨子做了出来。她亲自给靖如玉盛了碗参汤,又递给乌花一个酥皮糖饼,一边唠叨一边招呼大家:“都别客气,都吃,回来就好,回来就得吃一顿热乎的。” 饭桌上,一时间笑声不断。靖如玉被老夫人夸得面红耳赤,连乌花都被逗得咯咯直笑,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熟桃子。 等一轮饭菜过后,老夫人端起了酒,郑重说: “我儿这一路,是靠着几个好兄弟照应着才能活着回来。行谨和不焕是两个好孩子,为人仗义,品行端正。改日……我得请他们来府上一叙,亲自敬他们一杯酒。” 她语气里满是由衷的感激。 “若不是他们,我这个命薄的娘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李生缘听到“行谨和不焕”几个字时,手中举着的酒盏微微一颤。他本想顺着话题轻轻应过去,却见老夫人越说越认真,甚至当场吩咐成叔次日便备礼:“我要登门谢过江家与金家。” “母亲……”李生缘咽了口唾沫。 老夫人抬眼看他:“怎么了?你是有什么话要说么?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不像个爽快人。” 他沉默了半晌,终是低下了头,声音带着些沙哑:“不焕……他已经……他已经……” “怎么?”老夫人眼神一滞。 李生缘深吸口气:“他为了护送大家脱险,在汾阳遇难了。” “什、什么……”李老夫人手中的酒盏猛地一抖,掉在桌上,翻倒的酒水流了一桌,却没人顾得上。 她愣了几息,突然站起身,一把抓住李生缘的手腕,眼圈瞬间通红:“你说什么?你说……不焕死了?” “他死了?”她语气骤然提高,仿佛没听懂,又像是不肯信。“不焕死了?你跟我说清楚……他是怎么死的?怎么死的!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你怎么没救他?你怎么没救他啊!” 她的嗓子已是嘶哑,一边喊着,一边猛然跌坐回椅子上,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 “他小时候来家里吃饭,乖得像只小羊羔……我还记得那年他送你一对核桃手串,说是镖局老头传给他的……他才多大……这孩子才多大啊……” 一句接一句,几乎是哽咽着:“他走的时候和我说一定会把你救回来……我该怎么面对他的娘啊……” 靖如玉心头一紧,连忙起身扶她,叶知秋急忙端水,成叔更是眼眶通红,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李生缘也红了眼,跪倒在母亲身旁,低声道:“娘……我护不住他……是孩儿没本事,叫您听这种噩耗……” 老夫人摇头:“他出殡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下人告诉我,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烧个纸的。” 说着,终于支撑不住,头一歪,晕了过去。 众人一阵惊慌,赶忙将她扶去内屋休息。靖如玉亲手替她擦汗,一刻不离地守在床前。 夜深人静,厅中仍残留着些酒气与饭菜香,可没有人再吃得下。 李生缘独自坐在廊下,一手拢着袍袖,望着天上的残月,心里仿佛被什么空荡荡地掏了一块。 他喃喃一句: “金兄,你看,我把她们带回并州了。” “你说过不怕死,也许是真的。但我们活着的人——要怎么面对这一切啊……” 夜色沉沉,屋内昏黄的灯光照着李老夫人苍白的面容。 她静静地躺在锦被之中,面容因哭泣而显得疲惫,眼角的皱纹如刀刻一般清晰。额头上还留着一点微汗,发丝贴在鬓边。靖如玉坐在床沿,轻轻给她掖了掖被角,手心温热,动作极轻,生怕惊扰。 忽然,李老夫人微微动了动眼皮,睫毛轻颤,随即缓缓睁开了眼。 “伯母,您醒啦。”靖如玉温声唤她,低头替她擦去额角的汗珠。 李老夫人眼神先是茫然了一瞬,随即想起了先前李生缘说的那句话——金不焕死了。她的眼神登时一黯,泪水又似要涌出。却在下一刻,被靖如玉稳稳握住了手。 “伯母,”靖如玉轻声说,“不焕哥……他走得很安详,我们把他带回来了,安葬在他最想回的地方。不是真如他们不救他,只是事情发生的又急又险,他们没有救活他。” 话未说完,她喉头一哽,只能低下头,嗓音发颤,“其实,路上没的,除了他,还有我父亲……” 李老夫人的脸瞬间失了血色,眼神顿时呆住,半晌未能言语。她的嘴唇轻轻翕动着,像是试图吐出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过了一会,她慢慢转头看向靖如玉,眼中终于浮起了泪光,却没有立刻哭出声来。她忽然抬起一只手,抚上靖如玉的脸颊,那手指冰凉,却格外坚定。 “孩子,你受苦了。”她的声音终于轻轻响起,带着浓浓的鼻音。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紧紧握住靖如玉的手,语气低沉却郑重: “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靖如玉听得一震,眼眶立刻红了。 “伯母……”她轻声唤了一声,眼泪瞬间决堤。 李老夫人抬手擦去她的泪,又拉她入怀,紧紧抱住。这一次,靖如玉没有挣脱,像个小孩似的倚在老夫人怀里,肩膀微微颤抖。 窗外的风吹动了帘角,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地上,银白如练,悄无声息地落在她们相拥的身影上。 屋外,李生缘在廊下静静站着。他本不愿偷听,但那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还是一字不落地传入了耳中。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柔软地触了一下,眼中泛起一层水雾。 他知道,这个家,终于又添了一束光。 第504章 娘,你莫要吓到人家 朔风在并州城头呜咽了一夜,黎明时分,寒气刺骨,虽已有春意入城,但窗棂上还凝着霜花。 李老夫人睁开眼,四下看了看,后缓缓起身拿了个枕头放在身后斜倚着,炭盆微红,却难抵她心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寒意。贴身丫鬟巧云屏息侍立,见到主母醒了,便双手捧起暖炉,走了过去。 “老夫人,”巧云终究轻声开口,“二爷……已在门外候了一个多时辰了。” “什么?”老夫人蓦地抬头,昏花老眼里瞬间涌出浑浊的泪,“这傻孩子!天寒地冻的,骨头都要冻酥了!快,快取我那件厚实的狐裘来给他披上!” “赶紧的,给我梳头,你怎么不早说呀!”李老夫人挣扎起身,动作竟显出几分不合年龄的麻利,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任凭巧云匆忙为她披上外袍。她甚至未等巧云为她绾好一个完整的发髻,只草草簪了一支素净的银簪,便急急挥手:“快开门,快让真如进来!” 门轴发出艰涩的呻吟,卷进一阵凛冽的寒气。李生缘裹着霜风跨进门槛,肩上、眉梢凝着细碎的寒星,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冻得微微发紫。他抬眼望见母亲,那点冻僵的冷硬瞬间消融,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还未修整过来的沙哑:“娘——” 李老夫人快步走过去,用那双枯瘦却温热的手紧紧攥住儿子冰凉的手,泪水滚烫地砸在他手背上:“我的儿啊!傻孩子,傻孩子!怎的不知心疼自己!巧云,再加点炭,快点!” 屋子里,炭火被拨旺,映红了李生缘苍白的脸。巧云奉上热茶,老夫人亲自接过,塞进儿子手中,看着他一口口咽下。 李生缘觉得暖意仿佛随着热茶渗入四肢百骸,他冻得僵硬的躯体渐渐松弛了下来。 “娘,”他放下茶盏,声音依然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眼神深处是尚未完全散去的惊悸,“儿子这趟,实在不孝……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窗外的风似乎更紧了些,呜咽着扑打着窗纸。 “……儿子当初去云州,”李生缘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本想去寺庙里添点香火,不料晕倒在了那里,醒来后,脑袋里一片空白,很长一段时间记不得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庙里的师傅们看我可怜,收留了我。后来如玉的父亲去施粥,儿子跟着他去了粮铺,再后来一起去了青阳收粮,不聊遇到一件大事……”他喉头猛地一哽,仿佛被冰冷的雪块堵住,后面的话再也吐不出来,只余下沉重的静默在暖阁里弥漫开来。 老夫人枯瘦的手猛地攥紧了膝头的锦缎,指节泛出青白。她嘴唇翕动着,想问,又不敢问,最终只化作一声悠长而悲怆的叹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儿命大……”她闭上眼,浑浊的泪顺着深刻的皱纹蜿蜒流下,那是为儿子生还而涌出的滚烫感激。 然而这感激尚未平息,更深的痛楚又狠狠攫住了她的心——那个从小在她膝下玩闹、性情豪爽、总爱喊她“干娘”的金不焕啊!那孩子鲜活的面容瞬间清晰,又瞬间被风雪撕碎。“孩子们……我的孩子们受苦了……”她终于泣不成声,那呜咽像被揉碎的枯叶,在温暖的室内显得格外凄楚。 李生缘的心被母亲这声悲泣狠狠刺穿。他默默起身,亲自提起温在火炉上的铜壶,将热水注入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他双手将茶捧到母亲面前,动作轻缓得如同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娘,”他的声音沙哑而艰涩,“逝者已矣……您别太伤怀。不焕他……定不愿见您如此。” 老夫人颤抖着手接过茶盏,滚烫的杯壁暖着掌心,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她看着儿子低垂的眼帘,那里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她看不透的决然。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 果然,李生缘重新坐下,双手无意识地交握着,指节绷得发白。“娘,”他抬起头,目光里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儿子……还需再离府一段时日。” 老夫人端着茶盏的手一抖,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她直直地看着儿子:“真如,你……你才刚回来,身子骨还虚着,外头又不太平……”她的话语里满是担忧与不舍。 “娘,儿子知道。”李生缘打断母亲,语气异常坚定,“您放心,此趟出门不是去别处,是去五台。”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锐利如刀锋的光芒,那是属于江湖人的决绝,“儿子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我们在青阳遇到一个高僧,他圆寂前有重要东西交给儿子,儿子不能辜负师傅所托,要将东西亲自带去五台。正好,春天开工在即,有些东西要送上去,如今不焕不在了,只有儿子亲自去才行。” 老夫人沉默了。炭火噼啪作响,映着她苍老而忧虑的脸庞。她凝视着儿子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执着,那是李家男儿骨子里磨不掉的刚硬。良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叹息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带着一种豁达的释然,嘴角竟艰难地向上弯起一个慈祥的弧度:“去。”她放下茶盏,声音平静而坚定,带着母亲独有的包容和力量,“去做你该做的事,母亲在家……你放心。” 就在这短暂的温情时刻,屋子外响起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珠帘猛地被掀开,带进一阵清冷的空气。靖如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发髻微乱,脸颊因疾走而泛着红晕。 “老夫人,早!”她的声音带着喘息,目光急切地扫过屋内,当看到安然坐着的李生缘时,那紧绷的肩膀才不易察觉地松弛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深的焦虑取代,“你起得可够早的!” 李老夫人看着靖如玉,刚才的悲戚与忧虑瞬间被一种别样的光彩替代。她朝儿子看了一眼,那目光里有着过来人的了然和毫不掩饰的欣赏,声音里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有意说给谁听:“多好的姑娘啊,知书达理,又重情重义……要是能成我们李家的媳妇,那可真是祖上积德的大福气!” 这话语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屋子里清晰无比。靖如玉正欲上前说话,闻言脚步猛地一顿,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缚住。她的脸颊瞬间飞上更浓的红霞,一路蔓延到耳根,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的梅花,明艳不可方物。她飞快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剧烈地颤抖着,掩盖了眸中汹涌而过的复杂情愫——是羞?是恼?亦或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 李生缘的反应则截然不同。他先是猛地抬眼看向母亲,眼中是猝不及防的惊愕,随即目光飞快地掠过靖如玉那张绯红的脸。他像是被那抹艳色烫到,又像被母亲的话语戳中了某种深藏的心事,几乎是立刻低下了头。他盯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指节分明却布满风霜刻痕的手,嘴角牵动了一下,似乎想笑,最终却只化作一抹极淡、极苦涩的弧度,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疏离和沉重的无力感: “娘,您莫要开玩笑,回头再吓着人家姑娘。” “开玩笑”三个字,轻飘飘落下,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沉沉地砸在屋子里每个人的心上。 茶烟袅袅,盘旋上升,终在凝滞的空气中缓缓消散。 第505章 我都知道了 这一日,天光微露,李府的厨房早早升起了炊烟,热气蒸腾中,仆妇们正忙着准备早膳。李生缘与母亲李老夫人一同用过饭后,靖如玉则带着乌花在回廊下缓步走着,想着今日天气晴好,正适合出门走一走,透透气。 两三人刚至大门口,李生缘正欲差人牵马套车,却听得门外突然锣鼓喧天,吆喝连连,惊得门房差点跌了油壶。紧接着,李府大门轰然被推开,一队身着朱衣、头戴红翎的仪仗随之而入,正中一顶绣金八抬大红箱稳稳地落在门前,两边的内侍抬着宫匣、锦盒、牌匾与衣物,步步整齐地排开,前方领头一名细眼高腮、语调高昂的公公,手持明黄色圣旨,高声唱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生缘,忠义可嘉,恪守职守,忧国爱民,不惧艰难,护送百姓、解纷救命,心系苍生。今特赏金百两,锦衣一袭,玉带一条,赐封‘义节郎’,世袭三品忠义门第!” 这圣旨一出,李府上下瞬时哗然,管家哆嗦着跪倒,门房跪得双膝发颤,丫鬟仆从俱是伏地而泣。 李生缘一听,神色震动,连忙整衣跪下,口中高喊:“草民李生缘,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磕得额头在青砖地上响响作响,身后的李老夫人更是哭着哽咽:“我儿终于得见太平之日!祖宗有灵啊——” 公公笑容满面,摆手示意:“快快请起!圣上心中记得李公子从龙护驾之功,今日这赏赐,是陛下亲口点的,叫咱们敲锣打鼓地送来,让大盛子民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忠义男儿。” 言罢,他走近李生缘身边,压低了声音,眯着眼道:“陛下还说了,李真如这人,真是不识好歹——哎,这厮不进宫,不写信,不传话,莫不是朕登基了,他就不认识朕了。” 李生缘一听,顿时尴尬至极,急忙又是一揖到底,笑得满脸通红:“小民惶恐,小民惶恐,陛下大人不记小人过,草民谢恩谢恩。” 靖如玉在一旁看得分明,忍着笑意,眼眶却早已泛红。她回头望向乌花,轻声说:“这份赏赐,不只是给他一个人,给的是我们所有活着回来的人的恩典。” 正当众人将锦盒、圣旨、牌匾一一抬入府中,准备奉上祠堂供奉之际,人群后方却传来一个声音,带着掩不住的惊喜与熟悉:“真如兄!如玉姐!” 那声音刚出口,靖如玉心头如被无形的细线抽着,猛地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唇间便已脱口而出:“六九!” 话音落地,只见人群让出一条路来,一名身穿内侍服、肩背斜挎小包、头顶束髻的小太监快步走入门来。他眉眼精致,神情激动,眸中含泪,一见到靖如玉和李生缘,整个人激动得像是丢了魂一般。 “六九!”李生缘几乎冲过去,一把将他拽入怀中,一手拍着他的背,“你小子跑这么快!怎么这个打扮?” 于六九被抱得快喘不过气,抬起头来苦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年轻嘛!自然好的快些。送赏赐的公公先到了逍遥堂,我打听了一下,他们要来并州,就跟在队伍后边一起来了。” 他话音未落,靖如玉已跑上前来,一把抱住他的手臂,眼泪夺眶而出。乌花也跑上来,一把抱住他们三个,“六九,金兄没了!” “不会没……”于六九连连摇头,一手摸着乌花的头,“或许是和你开玩笑,躲起来了……” “来来,先进来,进来说。”李生缘怕乌花说出金不焕之死影响于六九的心情,迅速岔开了话题。 李老夫人见状,赶紧命人请六九进屋歇息,一边派人去厨房,吩咐道:“今天的午饭,鸡要宰十只,鱼要十条,宰两只羊,猪、牛无数,另外去把徒弟们都叫来,好酒好烟都拿出来,做几桌上好的饭菜招待大家!咱们李家,今日,是天大的喜事!” 那日午后,李府里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赏赐与重逢皆在一朝得报,前些日子亡者安葬、战火纷扰的阴云,终于被这份温情与团聚所驱散。 而于六九的到来,也意味着,他们与京中——与那位坐在高台之上的少年皇帝之间——又多了一条联系的纽带。欢喜之外,似乎,也预示着新的故事,就此展开。 饭桌上,李府张灯结彩,厨房更是热气腾腾,十几道家常菜接连端上来,桌上盛了满满一席。李老夫人亲自挽着靖如玉的手坐在主位,一边招呼下人添饭,一边抬头望着满堂的欢声笑语,眼眶红红的,几次抹泪,嘴里却不停念叨着:“好,好啊,只要人都好好的,便比什么都强。” 乌花坐在靖如玉身边,头一次吃这么热闹的一顿饭,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沾着油也不自知,吃得欢快极了。 于六九坐在李生缘对面,一面吃着,一面打量着席间的人,神情中有种轻微的压抑——像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六九,这酒你也尝尝。”李生缘给他满上,“是我父亲在世的时候酿下的,行谨和不焕也爱喝,如今只剩下一坛,若非今日大喜,我母亲断然不肯拿出来的。” 闻言,桌上霎时间静了下去,几双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酒盅上。于六九目光一顿,郑重地端起酒,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时,目中已微微泛红。他大声道:“好酒!” “好酒。”众人齐声举盏,落杯声如重鼓。 气氛压了一瞬,李老夫人擦了眼角,赶紧换了话题,又问于六九在北地吃得惯不惯,边说边把一大块红烧肉夹到他的碗里。 饭后,风微起,府中院落一片宁静,院门前的灯笼随着风轻轻晃动。 于六九走出厅堂,忽而仰头望了望天空,又转头看了眼并不算远的城门方向,道:“真如兄,我想去并州城里看看。” “现在?”李生缘一怔,但随即起身,“走,我陪你。” 两人并肩出了李府,走了两步,于六九忽然停下。 “真如兄,”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但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认真,“不要瞒着我了。” 李生缘一愣,眉头一挑,尚未答话,于六九又道:“金兄的事……我听说了。” 这一刻,风似乎也静了。 李生缘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他低头望着脚下的石板,久久没有动静。 李生缘终是抬起头,轻声问道:“六九……你想怎么做?” “我想去拜一拜他。”于六九眼神坚定。 “我带你去。”李生缘低声答应。 第506章 你的好福气在后头 日头偏西,暮色未至,云影拖着长长的身姿斜铺在城外的大地上。 李生缘与于六九并肩出城,沿着并州北郊的老官道行了小半个时辰,才拐进一条幽径。林间有风,枯叶轻响,前方不远处,一方祖坟地隐在苍松古柏之间。几只灰雀被人声惊起,扑棱棱飞向远天。 “到了。”李生缘低声道,脚步却不由放缓。 于六九望着眼前陌生的坟园,心中莫名一紧。他记得金不焕曾在开玩笑时提起,说自己若哪日死了,必须葬在祖坟,他想离父亲近些,好说说没来得及说的话。 此刻,那愿望竟已成了现实。 坟地虽不大,却打扫得极整洁,黄纸灰烬新散,香烛炉中尚有余温,可见近日常有人来祭拜。那一排排墓碑中间,便是新立的“金不焕之墓”,黑漆白字,端正沉静。 二人走到墓前,李生缘先行躬身,缓缓点燃纸钱与香火,将三炷香插在墓前香炉中,退后两步,双膝一屈,郑重磕头三次。 “好兄弟,”他轻声道,“我带六九来看你了。” 于六九也跪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那块墓碑。他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与金不焕重逢。跟着送赏赐的队伍来并州前,他原想的是与大家喝一顿酒、说一桩笑话,哪怕是吵一架也好,可如今,却只能与金不焕隔着黄土相望。 “金兄,”他低声,“你若能听见,就骂我一顿,我回得迟了。”声音虽轻,却哽住了尾音。 李生缘安静片刻,忽听六九问道:“金兄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沉默一瞬,将马车返程路上所遇之事娓娓道来——汾阳地裂、百姓哀嚎、鬼市现世……一字一句,克制却压抑。说到霍州和张氏时,他眼底透出浓重的悔意,拳头紧了又松,咬牙道: “我有错,我不该不管的。行谨不喜她,我只是觉得不过是眼缘不佳,没细想,结果让她暗中下毒,借柔弱的外表散播瘟疫,不焕是死在她的局里。我该死,是我心软,误了他。” 他嗓音低哑,话落时竟不觉拭了拭眼角。 于六九听罢,良久未语,只是仰头望着坟前两行黑字,沉声道: “真如兄,别自责,你尽力了。金兄若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怪你的。” 李生缘轻轻点头。 山风卷起纸钱灰烬,绕着墓碑盘旋了一圈,仿佛冥冥中有谁正听着他们说话。 于六九又取了几柱香,亲手点燃,轻声念着:“金兄,你放心走。咱们几个还在,接下来的事,我们会做到底,嫂子和孩子你也放心,我们都会好生照拂。” 他转头看向李生缘,眼中已有了决意: “真如兄,我不回了。我想同你们一起上五台。” 李生缘怔了一下,随即抬手重重拍了拍他肩膀。 “六九,谢谢你。”他说。 “不用谢。”于六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我娘说,自从认识你们,我好像长大了。” 二人重新跪下,朝墓前各磕了三个响头。 黄土无声,却似压下无尽誓言。 坟前香烟袅袅,暮色缓缓沉下,日头从松林间斜斜照来,将碑影拖长,落在他们身后,像一道深沉的守护。 风过之时,林叶轻响,仿佛金不焕在笑。 第二日,午后时分,李府庭院中日光正好。白瓷茶盏上蒸汽缭绕,宫里来传赏赐的几位公公已在偏厅歇息过一阵,香茶奉上,点心也吃了几样。这一路奔波,他们本只为传旨完事,未曾料到李家上下如此殷勤,心中皆觉暖意。 李生缘与母亲沐手焚香,在厅中再次郑重拜谢众位公公。李府上下也早换上整衣,跪倒在庭中,一拜圣恩浩荡,二谢陛下厚赐,三敬几位公公舟车劳顿、不辞辛苦。 为首那位略年长些的公公姓蒋,人称蒋总管,眼角带着一抹世故老练的笑纹。他被扶起时连连摆手,嘴里道:“诶哟李大人不必如此,咱家不过是奉命办差的,倒叫您如此客气,折煞人了。” 李生缘却依旧拱手郑重道:“公公一路辛苦,既是替陛下传旨到我李家,便是我们家的恩人,岂能怠慢。” 众人客套一番,蒋公公终于起身,抖了抖衣摆,感慨道:“旨意也传了,赏赐也送了,咱家这就要回宫复命了,李府的孝心、忠心,陛下必能感知。” “应当如此。”李生缘立即起身相送,亲自将人送出前院大门。 府门外早有李家的下人牵马抬轿、备好凉水和清果。蒋公公正要踏入轿子,李生缘忽地唤住他,从一旁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布包递了过去,语气温温的: “这是些干粮点心,不值什么钱,只是想着您一路风尘,若饿了,也能垫垫肚子。” 蒋公公连连摆手:“哎哟李大人,这可使不得,咱家可不是为这点东西才跑腿的——” “公公若推辞,”李生缘笑着拱手,“就是看不起我李某的这点心意了。” 这话说得得体,分寸恰好。 蒋公公笑了笑:“那咱家便恭敬不如从命啦。” 李生缘亲手将那布包塞进轿内,朝他作了个揖。蒋公公再三称谢,上轿后便道:“李大人不必送了,咱家这就回了!” 轿子起行,慢慢悠悠地向南而去。一路走到官道处,车帘半掀,蒋公公终于忍不住打开了那包裹。原以为不过是些干粮点心,哪知打开一看,里头除了两包精致的枣泥饼与桂花糕,还藏着厚厚一沓银票,最底下居然还有一尊寸许高的金佛像,金光隐隐,温润如玉。 蒋公公倒吸一口冷气,嘴唇哆嗦了下,旋即喜得几乎合不拢嘴。他握着那金佛,望着窗外李府的方向,忍不住喊出一句: “李府的福气在后头呐!” 他眼神一亮,嘴角藏着抑不住的喜意,将金佛收好,拍了拍膝盖,心里暗道: “这李生缘,虽是个商人出身,却通透得很。” 风吹开轿帘,一缕阳光正好洒落在那金佛之上,熠熠生辉,仿佛连天命也微微笑了。 而此刻的李府中,李生缘已回到了中堂,正与李老夫人一同看着前厅下人将最后一批赏赐清点妥当,静静点头。 第507章 这寡妇和你绝配啊! 正午的日头泼洒下来,将李府高耸的朱漆大门晒得有些发烫,门环上的狻猊兽首反射着刺目的光。 李生缘步履轻快地跨过高高的门槛,一身月白云锦常服被风带起些许飘逸的弧度。他刚从库房出来,抱着皇帝赏下的一匣子南海珍珠并两匹流光溢彩的蜀锦。那珍珠颗颗浑圆,在库房幽暗的光线下兀自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宝光,蜀锦更是触手生凉,暗纹浮动如水波。 李生缘心情颇佳,琢磨着顺路去首饰铺子一趟,给母亲和靖如玉打几样雅致的首饰。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他去云州之前将一本吴道子的残卷摹本送到他本家叔叔老李头那里修复,不知现今修复得如何了。这并州城里,若论古画鉴别与修复,他这位叔叔老李头的手艺堪称独步。 一只脚刚踏下府门前冰凉的石阶,还未沾到外面被晒得微温的尘土,一个尖利又带着刻意亲昵的嗓音,如同淬了蜜糖的钢针,突兀地刺破了街市的嘈杂,直直扎进李生缘的耳膜。 “哟——!瞧瞧这是谁啊?二爷!二爷您这是贵脚踏贱地,要出门散心呐?” 李生缘脚步猛地一顿,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仿佛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方才的好心情霎时冻裂成渣。这声音……他闭了闭眼,一股混杂着烦躁与无奈的浊气直冲头顶。不必抬头,他也知道眼前立着的是谁——并州城首屈一指、号称“铁嘴能说破天,死人能说下地”的金牌媒婆,王巧嘴!那张涂得鲜红的嘴,上下翻飞间不知撮合了多少怨偶,自从妻子故去后,又瞄上他李生缘这块“肥肉”了,说了几个不合适,李生缘说不找了,奈何王巧嘴不答应。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厌烦,脸上挂起一丝客套而疏离的笑意,正准备侧身打个招呼就脚底抹油开溜。这王媒婆的缠功,他可是领教过多次,沾上就甩不脱。 “真如!你给我站住!” 一声沉稳中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呼唤,自身后府门内响起,如同无形的绳索,瞬间捆住了李生缘刚欲抬起的脚。他肩膀几不可查地垮塌了一瞬,心中哀叹一声——是母亲。 李生缘缓缓转过身,脸上那点残存的笑意彻底被无奈取代,化作一抹清晰的苦笑,僵硬地挂在嘴角。他李生缘在这并州城或许算得上一号人物,天资不凡,家财万贯,圣眷正隆,但在母亲面前,那份“孝”字当头,便是他挣不脱的金箍。母亲年轻守寡,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积劳成疾,身体一直不算硬朗。李生缘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母亲蹙眉叹气。他认命般地挪动脚步,重新踏上石阶,朝府门内走去。 王巧嘴那张保养得宜、却因常年堆笑而刻满细纹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容,仿佛一朵吸足了水分的秋菊。她扭着腰肢,甩着手中那条香气熏人的大红汗巾,抢先一步迎了上来,声音甜得发腻:“哎哟喂!我的好夫人!您竟亲自来迎我了!您瞧瞧二爷这气度,这身量,这通身的富贵气象,满并州打着灯笼也找不出第二个!老婆子我呀,这心里头成日成夜就惦记着二爷的终身大事,可不敢有半点马虎!这不,刚得了桩天大的好姻缘,紧赶慢赶就来给您二位报喜啦!” 李老夫人身着深紫色缠枝莲纹杭绸褙子,鬓发梳得一丝不苟,虽面带愁容,眼神却依旧锐利如昔。她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儿子那张写满不情愿的脸,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期许:“王妈妈辛苦,进来说话。真如,你也进来,一起听听。” 说话间,三人进了前院西侧的花厅。花厅布置清雅,多宝阁上错落有致地摆着几件古瓷和玉雕,靠窗的紫檀木条案上,一个香薰炉上青烟缥缈,幽香浮动。丫鬟奉上香茗,识趣地退了下去。 王巧嘴屁股刚沾上酸枝木太师椅的边,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话匣子,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对面李生缘的脸上:“夫人!二爷!您二位可听好了!老婆子这次给咱们家二爷相看的,那可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人家!城西柳家巷的柳娘子!虽说……呃,是再蘸之身,前头不幸送走了两任夫婿,可人家那身条模样更是没得挑,柳叶眉,杏核眼,身段儿跟那水葱似的嫩!论命格,那也是极硬的!寻常男子哪压得住?可咱家二爷是什么人?天上的菩萨下凡!紫微星护体!命硬福厚!这不正正和柳娘子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这姻缘要是成了,保管二爷您往后运道亨通,财源广进,多子多福……” “噗——!” 李生缘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王巧嘴那句“送走了两任夫婿”一出口,他一口上好的龙井全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脸都憋红了。克死两个男人?这王媒婆是存心来恶心他还是咒他?一股邪火“腾”地就窜上了脑门,烧得他眼前发黑。他“啪”地一声将茶盏重重顿在桌上,茶水四溅,正要发作—— 花厅门口的光线微微一暗。 李生缘抬头,看到靖如玉不知何时俏生生地立在了那里。她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衫裙,看着略宽松了些,却异常整洁。手里捧着一只小巧的竹簸箕,里面盛着刚晒好的、散发着清苦药香的黄芪片。乌黑柔顺的长发松松挽了个髻,斜插着一支普通的木簪子,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段白皙优美的脖颈,此刻正带着一丝刚踏入屋内的无措和茫然,好奇地看向厅内剑拔弩张的几人。 李生缘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般定在靖如玉身上。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堪称疯狂又无比顺理成章的念头骤然攫住了他!那冲天的怒火瞬间被一股破釜沉舟的冲动取代。 说时迟,那时快! 在李老夫人微蹙的眉头和王媒婆因被打断而略显不悦的目光注视下,李生缘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刮过。他几个大步就跨到了靖如玉面前,在她惊愕得完全来不及反应的瞬间,长臂一伸,极其自然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就将靖如玉纤细的肩膀牢牢搂进了自己怀里! 第508章 你怎能毁我清誉! 李生缘壮着胆子搂过靖如玉,这一动作看呆了在场所有人。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黄芪清苦与少女体馨的气息瞬间涌入他的鼻端。 靖如玉浑身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手里的竹簸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金黄的黄芪片撒了一地。她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眸子瞬间睁得溜圆,里面盛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茫然地仰头看着李生缘近在咫尺的下颌线,小嘴微张,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白皙的脸颊迅速飞起两朵红云,一直蔓延到耳根。 李生缘却已换上了一副情深似海、理所当然的表情,他甚至还微微侧过身,将怀里的靖如玉展示给厅内呆若木鸡的两人看,朗声道:“母亲!王妈妈!好意心领!不过实在不必费心了!您看我这不是已经有了吗?如玉,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们情投意合,早就私定了终身!只是我回来这几日事务缠身,一直没来得及跟母亲禀明罢了!”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个字都砸得掷地有声,手臂更是收紧了几分,将试图挣扎的靖如玉箍得更紧,仿佛要坐实这“情深”的证据。 花厅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李老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表情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湖面,先是惊愕,随即是难以置信的审视,最后化作一片深沉的复杂。她的目光如同探针,在李生缘那副“情真意切”的脸和靖如玉羞窘慌乱、几乎要缩进地缝里的姿态上来回逡巡,眉头锁得死紧。 王巧嘴更是彻底石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涂着厚厚脂粉的脸颊肌肉抽搐着,一双精明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盯着李生缘搂在靖如玉肩头的那只手,仿佛看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她精心准备了半天的说辞,那美若天仙的柳家寡妇,在这突如其来的“未婚妻”面前,成了一个荒谬的笑话!这李二爷……唱的究竟是哪一出?怀里这丫头,穿的还不如她府里的体面丫头,未过门的妻子?骗鬼呢! 趁着这死寂般的空档,李生缘哪里还敢停留?他深知母亲回过神来必然是一场雷霆震怒。他当机立断,半搂半抱着几乎魂飞天外的靖如玉,脚下生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地一下就从王媒婆和李老夫人眼皮子底下溜了过去,像两道仓皇逃离的旋风,眨眼间就刮出了花厅,穿过前院,消失在大门外喧嚣的市声中。 “李真如!你……你给我回来说清楚!”李老夫人带着愠怒的喝问终于追了出来,却只扑了个空。 王巧嘴猛地一拍大腿,扯着嗓子尖声叫道:“哎哟我的老天爷!这……这算怎么回事啊?二爷!二爷您不能这样啊!那柳娘子……”她的声音被厚重的朱漆大门无情地隔断。 李生缘一口气拽着靖如玉冲出了半条街,直到确认后面无人追来,才敢稍稍放缓脚步,松开手臂,靠在路边一堵斑驳的影壁墙上,大口喘着气。心口还在“怦怦”狂跳,一半是紧张的余悸,一半是刚才那冲动之举带来的莫名燥热。 靖如玉甫一挣脱,立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猛地向后跳开两步,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仿佛刚才被烙铁烫过。她脸颊上的红晕尚未褪去,反而因羞愤而更显深浓,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眸子里此刻蓄满了水光,又羞又怒地瞪着李生缘,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你……你……李生缘!你混蛋!你怎能……怎能如此毁我清誉!”声音带着哭腔,细弱却充满了被侵犯的愤怒。 李生缘看着她气得发抖、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头难得地掠过一丝愧疚,但这点愧疚很快被更大的麻烦和一丝破罐子破摔的痞气淹没。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赖和疲惫:“好如玉,如玉女侠,事急从权!方才那情形你也瞧见了,那王媒婆要把个克死两任丈夫的寡妇塞给我!我不拉你出来挡箭,难道真去跳那火坑?再说了,”他顿了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故意拖长了调子,“你这清誉嘛……横竖你也不打算嫁人,先借我用用。算我欠你个大人情,成不?” “你……”靖如玉被他这无赖逻辑气得眼前发黑,偏偏此时嘴笨了起来,不知如何反驳,只觉得满腹委屈无处发泄,眼眶更红了,只能狠狠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李生缘见她这样,知道一时半会儿也哄不好,索性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别气了。是我对不住你。走,带你吃好吃的去,压压惊!咱们回城那日我注意到,城南新开了家果子铺,我问了人,说是他家的蜜饯糖果子,甜得能齁掉牙,算我给你赔罪,如何?”他试图用美食诱惑。 靖如玉抿着唇,依旧倔强地背对着他,肩膀却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糖果子,她是想吃的。 李生缘见状,心中暗笑,知道有门。他不再多说,只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刻意将步子放得悠闲,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拒媒闹剧从未发生。 午后的阳光穿过街道两旁老槐树的枯枝,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摇曳的光斑。街市上人来人往,叫卖声、车马声、孩童的嬉闹声重新汇聚成一片嘈杂而鲜活的背景音。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前方十字街口骤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和锣鼓点子!只见一大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围成了个水泄不通的圈子,圈子中央的空地上,几个穿着鲜艳短打的江湖艺人正卖力地表演着杂耍。一个赤膊的精壮汉子头顶着碗口粗的竹竿,竹竿顶端,一个身形灵巧的少女正在翻腾跳跃,做出各种惊险的动作。铜锣敲得震天响,围观的人群随着艺人的动作爆发出阵阵惊呼和叫好。 “走过路过的,瞧一瞧看一看” 对方的叫喊声还没落音,靖如玉已经被吸引了过去。 第509章 街头惊变 杂耍喧嚣的热闹像块巨大的磁石,瞬间吸引了所有路人的目光,也暂时冲散了靖如玉心头的羞愤。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踮起脚尖,好奇地朝那人头攒动的圈子里张望,眼中流露出少女天然的好奇与向往,方才的委屈被这新鲜景象冲淡了不少。 李生缘看她神色松动,心中稍安。他紧走几步,挤到旁边一个支着草靶子、上面插满各色晶莹剔透糖果子的小摊前,掏出几枚大钱:“老板,来两串!要那个裹了霜糖山楂和蜜渍杏脯的!” “好嘞!爷您稍等!”摊主麻利地取下两串最大最饱满的,红艳艳的山楂裹着雪白糖霜,金黄的杏脯浸润着琥珀色的蜜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诱人至极。 李生缘举着这两串“赔罪礼”,拨开人群,挤到正专注看杂耍的靖如玉身边,将一串塞到她手里:“喏,尝尝,看是不是真那么甜。” 冰凉的竹签入手,甜蜜的香气钻入鼻端。靖如玉低头看着手中这串亮晶晶的糖果子,又抬眼看了看李生缘带着几分讨好笑意的脸,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那层雪白的糖霜。一股纯粹的、浓郁的甜味瞬间在舌尖化开,带着山楂的微酸和杏脯的果香,直冲心脾。她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不自觉地微微眯了起来,像只终于被顺毛撸舒服了的小猫,颊边甚至漾开了一个极浅极淡、却真实无比的梨涡。 李生缘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那点残存的愧疚感奇异地被另一种柔软的情绪取代,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扬了扬。他刚想调侃她一句“小馋猫”,变故就在这一刻毫无征兆地降临! “让开!都他妈给老子让开!” 一声粗野暴戾、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嘶吼猛地从人群另一侧炸响!紧接着是几声凄厉的惨叫和人群惊恐的推搡! “杀人啦!” “有刀!快跑啊!” 原本热闹和谐的氛围如同脆弱的琉璃盏被重锤砸中,瞬间粉碎!密集的人群像炸了锅的马蜂,轰然四散奔逃,哭喊声、尖叫声、桌椅翻倒的碰撞声乱成一片! 李生缘脸色骤变,反应极快,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抓身边的靖如玉!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混乱的人潮如同狂暴的洪流,裹挟着惊恐的力量,一下子就将两人冲开!李生缘只觉得手上一空,再定睛看去,心胆俱裂! 只见一个身材矮壮、穿着灰扑扑短褐、脸上横亘着一条狰狞刀疤的汉子,如同从地狱里钻出的恶鬼,一手粗暴地推开挡路的人,另一只手里赫然握着一把闪着森然寒光的厚背砍刀!而他此刻的目标,正是被人流推搡得踉跄后退、一脸茫然无措的靖如玉! 刀疤脸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动作快如鬼魅!他几个箭步就蹿到了靖如玉身前,粗糙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扼住她纤细的手腕,狠狠一拽!靖如玉猝不及防,痛呼一声,被巨大的力量扯得向前扑倒! 冰冷的、带着铁腥味的刀锋,在午后刺目的阳光下反射出死亡的光泽,精准无比地、不容置疑地压在了靖如玉那截脆弱白皙的脖颈上!皮肤瞬间被压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啊——!”靖如玉的惊叫被恐惧死死扼在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呜咽,小脸煞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眸里,瞬间被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填满。 “李二爷!李生缘!”刀疤脸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声音嘶哑难听,如同夜枭啼哭,带着残忍的快意,目光穿过混乱奔逃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数步之外、目眦欲裂的李生缘,“认得老子手里的妞儿?想要她活命?简单!一万两!现银!少一个铜板,老子立马给她放血!给你半个时辰,城西十里坡乱葬岗旁边的老槐树下见!敢耍花样,或者敢报官……哼哼!”他手腕微微一沉,锋利的刀刃瞬间在靖如玉的颈侧压出一道更深的红痕,一滴殷红的血珠缓缓渗了出来。 “好汉——!”李生缘的怒吼冲破喉咙,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眼睁睁看着那滴刺目的鲜血滑落,心脏像是被那只握刀的手狠狠攥住、揉碎!怒火焚天,几乎要将理智烧成灰烬!他下意识地摸向袖中暗藏的金刚笔,可刀疤脸极其狡猾,整个人几乎完全缩在靖如玉身后,只露出半张狞笑的脸和那双凶残的眼睛。 投鼠忌器! 李生缘目睹此景,怒火焚天,几乎失控,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他死死盯着刀疤脸那双浑浊而疯狂的眼睛,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带着血腥味:“好!一万两!我给你!半个时辰!城西十里坡!你若敢动她一根汗毛,我李生缘发誓,定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哈哈哈!爽快!”刀疤脸发出一阵夜枭般的狂笑,似乎对李生缘的威胁毫不在意。他粗暴地拖着浑身瘫软、几乎无法行走的靖如玉,如同拖着一件货物,迅速退入旁边一条更狭窄阴暗、堆满杂物的小巷,身影一闪,便消失在混乱与阴影之中。 只留下原地一片狼藉,和心如刀绞、双目赤红的李生缘。他低头,看着地上那串被踩得稀烂、沾满尘土的糖果子,如同他此刻被践踏的心。他猛地转身,朝着李府的方向发足狂奔,每一步都踏在燃烧的怒火和无边的恐惧之上。一万两现银!半个时辰!他必须快!更快! 此刻,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李二爷有武功啊!怎么被一个刀疤拿捏住了?” “那女子是二爷身边的,这几日我见她常出入于李府。兴许,二爷要娶新夫人了。”另一个声音响起,像是自己早已知道靖如玉和李生缘一定有夫妻缘一样。 第510章 她的呼吸他的命 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行将燃尽的火球,被西天灰暗的云层一点点吞噬,只余下几缕不甘的血色残光,挣扎着涂抹在并州城西郊外那片荒凉的土地上。风呜咽着掠过枯黄的蒿草,卷起阵阵尘土,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泥土腐败气息的阴冷。几只漆黑的乌鸦停在光秃秃的枝桠上,发出“嘎——嘎——”的嘶哑叫声,衬得这片临近乱葬岗的荒野愈发死寂、不祥。 李生缘骑着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沿着坑洼不平的土路狂奔而来。马背上除了他,还驮着一个沉甸甸的、鼓囊囊的粗布大褡裢。他身后数丈外,另有两名家丁模样的精壮汉子骑马紧随,面色凝重,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一万两白银!即便全是易于携带的银票,也绝非小数目。半个时辰内从府中银库调集出来,还要避开可能的眼线,几乎耗尽了李生缘所有的心力。他不敢赌绑匪是否在府外有眼线,更不敢赌报官后靖如玉的安危。最终,他只带了两名心腹家丁,将银票分作几份贴身藏好,又在大褡裢里塞满了沉重的铅块冒充银锭,以作万一之需。袖中的金刚笔冰冷地贴着手臂,是他此刻唯一的依仗。 前方,一棵虬枝盘曲、形如鬼爪的巨大老槐树出现在视野中。树下,一个矮壮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手里紧紧勒着一个人。正是刀疤脸和被他用刀抵着后心、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的靖如玉! 李生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看到靖如玉还活着,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一丝,但看到她颈侧那道已经凝结成暗红血痂的伤痕和惊恐绝望的神色,怒火又轰然腾起!他猛地勒住缰绳,黑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在距离刀疤脸十步开外停住。两名家丁也迅速控马,呈犄角之势停下,手悄然按在了腰间的短刀柄上。 “二爷,银子带来了?”刀疤脸缓缓转过身,脸上那道疤痕在残阳下显得格外狰狞。他手中的砍刀依旧稳稳地压在靖如玉后心位置,另一只手则紧紧扣着她的肩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警惕地扫了一眼李生缘身后的两名家丁,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带来了!”李生缘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他一把扯下马背上那个沉重的褡裢,重重地砸在脚下干燥的硬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万两!一分不少!放人!”他声音嘶哑,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刀疤脸。 刀疤脸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贪婪的光芒大盛,却并未立刻上前,反而将靖如玉又往自己身前勒紧了几分,刀尖几乎要刺破她的衣衫。“让你的人,还有你,退后!退到十丈开外!哦不,三十丈!”他嘶吼道,“把褡裢扔过来!老子验过货,自然放人!” “你……”李生缘身后的家丁怒目而视,就要上前。 “退后!”李生缘猛地抬手,厉声喝止。他死死盯着刀疤脸,牙关紧咬。三十丈?这个距离,若对方拿了银子翻脸,他袖中的金刚笔也难保万全可以一下毙命。可靖如玉在他手上!他别无选择! 就在这千钧一发、双方神经紧绷到极致的对峙关头,一阵轻微而突兀的脚步声,伴随着车轮碾过碎石子的“嘎吱”声,忽然从李生缘身后的另一条岔路上传来。 这声音在死寂的旷野中显得异常清晰! 刀疤脸和李生缘同时脸色一变! 李生缘猛地回头看去! 只见一辆半旧的青布马车正慢悠悠地从那条岔路拐过来,显然是要经过此地。赶车的是个身材颀长、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短衫的男人,看起来五十上下,眼神却沉静而锐利。他似乎也没料到这荒僻之地会有人对峙,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勒住了缰绳,马车顿时停在了原地。 “公子,路堵住了,走不了,您要不下来自己走两步。”那中年男子回身,对着马车内谨慎说道。 “无妨,”马车内一个男子的声音传出,紧接着,那男人掀起帘子,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站了出来。“哟,这是一出大戏啊!” 李生缘听得声音熟悉,循声看去,发现来人正是江远山。 “江”李生缘身后的家丁们看到江远山,高兴地就要喊他救命,奈何话到嘴边,竟然开始紧张起来。 “将什么将?你们要是敢耍老子,将要见阎王了!”刀疤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手上的刀子又紧了紧,示意李生缘等人继续后退。 天助我也!李生缘心中狂喜,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但他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依旧维持着那副愤怒而焦灼的模样。他飞快地收回目光,重新盯住刀疤脸,同时借着侧身和衣袖的掩护,极其隐蔽地、用只有江远山那个角度能清晰看到的幅度,朝着靖如玉的方向用力地、连续地指了一下!眼神中传递出无声却无比急切的信号:救人!背后!偷袭! 刀疤脸显然也看到了江远山,眼中凶光更盛,警惕地喝问:“什么人?!少管闲事!滚开!”他手中的刀下意识地又紧了紧,靖如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江远山下马车后给了车夫一些碎银子,脸上那点初时的愕然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岳般的沉稳和了然。他没有回应刀疤脸的呵斥,甚至没有看刀疤脸一眼,只是轻轻拍了拍车夫的背,让他先行离开。 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举动,却让刀疤脸更加紧张,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这辆慢悠悠靠近的马车吸引了几分。他全部的警惕都放在了李生缘和他两个家丁可能的暴起发难上,对于身后那个安静得如同不存在、此刻正被夕阳拉长影子缓缓覆盖过来的“路人”,反而疏于防范。 五丈…三丈… 就在马车即将与刀疤脸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 一直垂着眼仿佛在研究枯草的江远山,动了! 第511章 幽冥再现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江远山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借着一棵树弹射而起!身形快得如同一道撕裂暮色的青色闪电!没有呼喝,没有预兆,只有衣袂破空的微弱锐响!他选择的角度刁钻至极,正是刀疤脸因关注马车而露出的、那极其短暂和细微的空档! 刀疤脸只觉得一股凌厉无匹的劲风猛地从侧后方袭来!快!太快了!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格挡或反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凭着野兽般的本能,将手中的砍刀狠狠向后扫去,试图逼退来敌! 然而,江远山的功夫可不是浪得虚名?他这一扑,目标明确——夺刀!救人! 就在刀疤脸挥刀后扫的瞬间,江远山的右手如同穿花拂柳,精准无比地一叼一扣!五指如钢钳,死死扣住了刀疤脸握刀的手腕脉门!同时,左手化掌为爪,闪电般探出,目标是刀疤脸扣在靖如玉肩头的那只手! “撒手!”江远山一声低喝,如同炸雷在刀疤脸耳边响起! “呃啊!”刀疤脸手腕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半边身子瞬间酸麻!扣着靖如玉肩膀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松! 就是现在! 李生缘等的就是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他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在江远山动手的同一瞬间就爆射而出!目标不是刀疤脸,而是被松开钳制、摇摇欲坠的靖如玉!他一把将惊魂未定的靖如玉用力拽向自己身后,同时怒吼:“行谨!废了他!” 江远山一招得手,制住对方手腕,听到李生缘的吼声,眼中厉色一闪,扣住刀疤脸脉门的五指就要发力,将其腕骨彻底捏碎! 被制住手腕、半边身子酸麻的刀疤脸,脸上非但没有绝望,反而在电光火石之间,浮现出一抹极其阴毒、混合着疯狂与得意的狞笑!他那只原本被江远山扣住脉门的手,不知何时竟已松开刀柄,任由砍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而空出的右手,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探入怀中! “小心!”李生缘刚刚将靖如玉护到身后,眼角余光瞥见刀疤脸那抹狞笑和探怀的动作,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嘶声大吼! 晚了! 刀疤脸的手闪电般从怀中掏出!扬手! 一大蓬惨白色的粉末,如同骤然升腾的鬼雾,带着刺鼻呛人的生石灰味道,铺天盖地、劈头盖脸地朝着近在咫尺的江远山和李生缘方向猛撒过来! “闭眼!”江远山反应已是极快,在李生缘示警的同时便已察觉不妙,厉喝一声,猛地松开刀疤脸的手腕,双臂交叉护住头脸,同时脚下发力,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拉扯,急速向后倒掠! 李生缘也几乎在同时,猛地将刚拉到身后的靖如玉再次狠狠往地上一按,自己则迅速侧身闭眼低头,用宽大的袖袍死死捂住口鼻! “噗——!” 石灰粉弥漫开来,瞬间将方圆数丈笼罩在一片呛人刺目的白雾之中!如同下了一场诡异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雪! “咳咳咳!”“我的眼睛!”剧烈的咳嗽声和痛苦的闷哼响起。即便反应迅速,江远山和李生缘依旧被部分石灰粉波及,眼睛火辣辣的剧痛,涕泪横流,呼吸间更是如同吞了烧红的炭火,灼痛难忍!两名冲上前想帮忙的家丁更是首当其冲,捂着眼睛痛苦地蹲了下去。 “行谨!你怎么样?”李生缘强忍着双眼的灼痛和窒息感,嘶声问道,同时摸索着想去确认靖如玉的情况。 “无妨!闭着眼呢,回去用清油洗洗就好,你护好如玉姑娘!”江远山的声音传来,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极致的愤怒。他凭借风声和记忆,迅速向刀疤脸最后站立的位置扑去! 然而—— 晚了! 这石灰粉的烟雾不仅遮挡视线,更带着强烈的刺激性。待到江远山忍着剧痛、流着泪强行睁开一条缝,凭着模糊的视线冲到刀疤脸原先的位置时,那里,除了地上那把孤零零的砍刀和一片狼藉的白色粉末,已是空空如也! 人呢?! 李生缘也挣扎着抬起头,模糊的视线扫过四周。蒿草在暮色晚风中摇曳,乱葬岗方向传来乌鸦凄厉的啼叫,远处的老槐树投下浓重的阴影。荒野茫茫,哪里还有刀疤脸的影子?那个凶徒,竟如同鬼魅般,在这呛人的白雾中凭空消失了! “跑了?!”李生缘又惊又怒,一拳狠狠砸在地上,指节瞬间皮开肉绽!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还是在他和江远山这等高手眼皮子底下! “咳咳……好狡诈的恶徒!”江远山也捂着刺痛的眼睛,声音冰冷如铁。他强忍着不适,蹲下身,仔细查看刀疤脸消失的地方。除了凌乱的脚印,似乎……还留下了一点别的东西? 暮色四合,光线愈发昏暗。江远山眯着刺痛流泪的眼睛,在那片被踩踏的白色粉末边缘,发现了一抹与泥土和石灰截然不同的幽暗光泽。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拂开表面的浮尘。 一枚约莫拇指指甲盖大小、触手冰凉的非金非玉的黑色薄片显露出来。它静静地躺在尘土中,形状并不规则,边缘似乎曾被摔裂过,显得残破。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这块小小的黑色薄片上,用极其古老、阴刻的手法,清晰地镌刻着两个笔画扭曲、仿佛带着无尽怨毒与死气的篆体小字—— 幽冥。 “幽冥……” 李生缘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半跪在冰冷的土地上,小心翼翼地接过江远山递来的那枚残破黑佩。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刺骨,仿佛握着的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小块凝结了千年寒气的玄冰。夕阳最后一丝血色的余光挣扎着落在那两个阴刻的篆字上,笔画扭曲盘绕,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和死寂,仅仅是凝视,都让人心头莫名发沉,生出一种被无形之物窥视的不安。 第512章 大麻烦来了 靖如玉蜷缩在李生缘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双手紧紧抱着膝盖,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脖颈上那道血痕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目。她听到了李生缘念出的那两个字,下意识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里还残留着巨大的惊恐,但当她的目光触及李生缘手中那枚黑佩时,瞳孔猛地一缩。 “那……那块玉佩……”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一丝不确定的惊疑,“那个坏蛋……他……他勒住我的时候,我好像……好像挣扎时,手指……手指碰到过他怀里一个硬硬的东西……边缘……有点硌手……就是这种感觉!”她努力回忆着那短暂而恐怖的接触,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李生缘和江远山闻言,眼神同时一凛!靖如玉的指证,几乎坐实了这枚诡异黑佩就是刀疤脸仓皇逃窜时遗落之物! “幽冥……”江远山重复了一遍,眉头紧锁,清癯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凝重得化不开的寒霜,“真如,这‘幽冥’二字,绝非善类。江湖上隐秘组织众多,名号带‘幽冥’、‘九幽’、‘黄泉’之类的,行事大多阴狠诡谲,不择手段。但这枚玉佩的形制和这阴刻的笔法……”他用指尖轻轻拂过玉佩断裂的边缘和那扭曲的字痕,“古老,邪门。绝非近几十年江湖上那些叫得出名号的组织惯用的标记。倒像是……某些传说中早已湮灭的、更久远也更危险的传承信物。” “更久远?更危险?”李生缘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针对他财富的、手段狠辣的寻常绑架勒索。刀疤脸勒索一万两时那贪婪的眼神做不得假。可若这枚“幽冥”玉佩背后牵扯到某个神秘而古老的邪恶组织……那事情的复杂和凶险程度,瞬间提升到了另一个恐怖的层面!他李生缘虽富甲一方,也与在朝的几个官员有几分薄面,但面对这种隐藏在历史阴影深处的魑魅魍魉,他这点力量,渺小得如同尘埃。 “他为何要绑如玉?”李生缘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一丝颤抖,目光转向依旧惊魂未定的靖如玉。她只是一个寄居在李府、身世飘零、毫无背景的孤女!绑她能威胁到谁?除了他李生缘,谁会在乎她的生死?难道……对方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他李生缘?绑走靖如玉,仅仅是因为她恰好在那个时刻,被“认”作了“未婚妻”?这个念头让李生缘浑身发冷。 江远山没有立刻回答,他深邃的目光在靖如玉那张苍白却难掩清丽的小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李生缘紧握黑佩、指节发白的手。他沉吟着,似乎在权衡措辞:“或许……绑如玉姑娘,并非最终目的。而是投石问路,或者……声东击西?”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真如,你需仔细回想。你可曾得罪过什么非同寻常之人?或接触过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尤其是一些带着古意、或来历不明之物?”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再次扫过那枚“幽冥”黑佩。 非同寻常之人?不该碰的东西? 李生缘的思绪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翻腾起来。他得罪的人不少,商场倾轧,官场暗斗,明里暗里的对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但若说“非同寻常”,能驱使“幽冥”这等神秘组织……他猛地想起一件事! 就在一年前,他通过隐秘渠道,从一伙盗墓贼手中高价购得了一批刚出土的“明器”。其中有一只造型奇特的青铜鸟尊,鸟喙衔环,环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无人能识的蝌蚪状铭文。当时只觉古拙神秘,便锁入了库房最深处……难道问题出在那上面?那批货来历确实不明,卖家也神秘消失……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荒野死寂的暮色!不远处,两名李府家丁骑马疾驰而来,二人神色异常焦急,翻身下马时几乎踉跄跌倒,冲到李生缘面前,声音都变了调: “二爷!不好了!府里……府里出事了!” 李生缘心头“咯噔”一下,猛地站起身:“说!怎么回事?!” 那家丁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惊惶和后怕:“是……是王媒婆!她……她死了!就在刚才!死在……死在咱们府门外不远的小巷里!” “什么?!”李生缘和江远山同时失声!靖如玉也惊恐地捂住了嘴。 “怎么死的?”李生缘厉声追问,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一刀毙命!喉咙被割开了!血……流了一地!”家丁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小的们本是按您吩咐,远远跟着王媒婆,想给她家送些礼物……谁知刚跟到巷口,就……就听到一声短促的惨叫!等冲进去时,人已经倒在地上,没气了!那凶手……动作快得吓人,黑影一闪就翻墙不见了!只在……只在王媒婆尸体旁边……留下了……留下了这个!” 家丁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双手捧着递到李生缘面前。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并不规则的黑色布片。布料很普通,就是并州城常见的粗棉布,染成了不起眼的深灰色。但在这块布片上,却用一种触目惊心的、粘稠猩红的颜料,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狰狞的图案——那赫然是一只滴血的眼睛!眼瞳的部分被涂得漆黑空洞,下方蜿蜒画着几道刺目的“血痕”,仿佛这只眼睛正在淌血!整个图案透着一股原始而邪恶的疯狂意味,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尽管只是颜料),令人望之生畏,毛骨悚然! 李生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他眯缝着眼,看向手中那枚冰凉刺骨的“幽冥”黑佩,再看看这块画着滴血眼睛的恐怖布片。 王媒婆!一个刚刚试图给他保媒拉纤的媒婆,转眼就横死街头!还被留下了如此诡异邪恶的标记! 这绝非巧合! “行谨……加速!立刻进城!要快!我们……有大麻烦了!天大的麻烦!” 第513章 血煞令 刀疤脸的绑架,王媒婆的暴毙,幽冥玉佩,滴血之眼的标记……一条无形的、充满血腥味的线索,正冰冷地缠绕过来!对方的目标,清晰无比地指向了他李生缘!绑走靖如玉或许只是试探,是警告,是让他自乱阵脚!而杀死王媒婆……是在灭口?还是在向他示威?宣告着这场针对他的猎杀游戏,已然拉开血腥的序幕? “行谨……”李生缘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抬起头,看向挚友,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寻求依靠的迫切。这潭浑水的深度和凶险,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掌控。 江远山的神情同样严峻如铁。他盯着那块滴血之眼的布片,又看了看李生缘手中的幽冥黑佩,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要穿透这两件邪物,看清背后隐藏的深渊。他沉声道:“真如,此地不宜久留!对方手段狠辣,行事诡秘,接连出手,必有后招!当务之急,立刻回府!加强戒备!王媒婆的尸体和现场需立刻报官,但……”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关于这玉佩和布片,还有你我今日的遭遇,暂时不要透露!对方在暗,我们在明,一动不如一静!” “好!”李生缘没有任何犹豫,重重点头。他一把将那块滴血之眼的布片也紧紧攥在手心,连同那枚幽冥黑佩,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皮肤。他转身,看向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靖如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伸出手,声音努力放得平稳:“如玉,此地凶险,跟我回府。放心,只要我在,定护你周全。”这一刻,当初那个被他临时拉来挡箭的“假夫人”,无形中已被他划入了必须拼死守护的范围。 靖如玉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看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凝重,眼中的恐惧似乎被一股微弱的力量稍稍抚平。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颤抖着,将自己冰凉的小手放入了李生缘宽厚而同样冰冷的手掌中。 “你们俩,先去城里买一些清油来,给我和江掌柜擦洗擦洗。”李生缘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伸出手,一个家丁过来接走,翻身上马进了城。 那家丁很快便买了一壶清油回来,李生缘和江远山擦干净眼睛,迅速整理,朝着暮色深沉的并州城疾驰而去。 荒野的风更冷了,吹动着枯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无数冤魂在暗中窥视、窃笑。 李生缘抱着靖如玉骑在马背上,眉头拧成一个死结。左手掌心,那枚“幽冥”黑佩和那块滴血之眼的布片,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神不宁。王媒婆临死前惊恐扭曲的面容,刀疤脸撒出石灰粉时那阴毒的狞笑,靖如玉脖子上刺目的血痕……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回、交织。 到底是谁?这“幽冥”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们想要什么?那只青铜鸟尊?还是他李生缘的命?抑或……两者皆是? 还有那滴血之眼的标记……是“幽冥”组织的徽记?还是另一个更凶残的杀手的独门留名? 谜团如同浓稠的墨汁,将他重重包裹,窒息感越来越强。 没过多久,并州城高大的黑色城墙轮廓在深沉的暮霭中若隐若现,城门口悬挂的风灯在夜风中摇曳,如同几点飘忽不定的鬼火。城门洞黑黢黢的,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终于要到了。回到那看似坚固的堡垒之中,是否就真的安全了?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金刚笔,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然而,就在他的目光扫过城门洞上方那片被灯笼昏黄光线勉强照亮的、凹凸不平的古老墙砖时—— 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融入夜色的反光,猛地刺入了他的眼帘! 那反光的位置,就在城门拱券正中央上方,一块毫不起眼的青灰色城砖缝隙里!若非角度恰好,若非他目力过人且心中警觉提到了极致,绝对无法发现! 那是什么? 李生缘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一股比在乱葬岗时更加强烈的、冰冷的危机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住那个反光点,试图看清。 马在颠簸中又靠近了些许。 借着城门楼上那盏摇晃风灯投下的、极其微弱的光线,李生缘终于勉强看清了那缝隙中嵌着的东西! 那是一枚令牌! 一枚只有半个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沉血色的金属令牌! 令牌的形状狰狞,边缘并非平滑,而是铸造成尖锐锯齿状,仿佛某种凶兽的獠牙!令牌的正面,浮雕的图案在昏光下模糊不清,但那鲜明的血色和狰狞的轮廓,却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杀戮之气! 令牌的大部分深深嵌入墙砖缝隙,只露出一角。但就在那露出的一角上,两个同样暗沉、却因材质不同而微微凸起的篆体小字,如同被凝固的鲜血书写,清晰地烙印在令牌之上—— 血煞! 血煞令! 李生缘的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全身的血液! 不是幽冥! 是血煞! 这枚如同用鲜血铸就、散发着滔天凶戾气息的令牌,就这样堂而皇之、却又隐秘无比地嵌在入城的必经之路上!是标记?是警告?还是……一张早已张开的、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死亡之网?! 对方不仅仅是要对付他!他们甚至嚣张到了如此地步!将索命的令牌,直接钉在了并州城的城门之上! 江远山显然也察觉到了李生缘瞬间变得粗重的呼吸,他沉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穿透空气:“真如?你看到什么了?” 李生缘大口喘息着,试图平复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心跳。他摊开汗湿的掌心,那枚冰冷的“幽冥”黑佩和那块画着滴血眼睛的布片静静躺着。而此刻,在他脑海中,那枚狰狞的“血煞令”正散发着妖异的血光。 幽冥?血煞?滴血之眼?这三者之间,究竟是何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关系?它们如同三只从地狱深渊伸出的魔爪,已从不同的方向,牢牢锁定了并州城,锁定了……他李生缘! 他缓缓抬起手,抹去额角瞬间沁出的冰冷汗珠,声音因极度的惊骇而变得异常沙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挤出来: “血煞令。” 第514章 鬼火现世 李生缘的声音干涩嘶哑,在暮色沉沉的并州城下如同砂砾摩擦,又似濒死之人的最后喘息:“血煞令。”这三个字,带着砭骨的寒意,从他齿缝间艰难挤出。 “血煞?!”江远山猛地勒住缰绳,身下的马不安地踏着蹄子。他霍然转头,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城门拱券上方那片昏黄光晕笼罩的阴影!他目力极佳,远超常人,方才只是全神戒备前路,此刻经李生缘点破,那嵌在古老墙砖缝隙里的狰狞血色令牌,那锯齿状的獠牙边缘,那如同凝固污血书写的“血煞”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眼睛上!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柱急速蔓延,连握缰绳的手都微微发僵。 血煞!这早已被江湖视为传说、被视为禁忌、被视为最深沉噩梦的名字,竟以如此嚣张的方式重现人间! “走!快走!”李生缘几乎是咆哮出声,猛地一夹马腹!座下骏马吃痛,长嘶一声,箭一般朝着那黑洞洞的城门冲去!江远山紧随其后,身后的家丁也快步跑着跟了上去,马蹄踏过石板路发出刺耳的呻吟。 冲入城门洞的瞬间,浓重的阴影和冰冷的石壁气息扑面而来,仿佛一头撞进了巨兽的咽喉。李生缘的心跳如同密集的战鼓,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他下意识地将怀中依旧在微微颤抖的靖如玉搂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保护起来,同时,他的目光如同最警惕的猎鹰,死死扫过城门洞内壁每一寸阴影,袖中的金刚笔早已滑入手心,冰冷的金属触感是此刻唯一的支撑。那枚“血煞令”就悬在头顶,如同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随时可能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没有预想中的伏击。只有城门卫兵被疾驰而来的马匹和骡车惊扰的呵斥声,以及路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他们如同一阵裹挟着死亡阴影的旋风,冲破了城门洞的黑暗,重新沐浴在城内稀疏的灯火和更为压抑的夜色中。但李生缘丝毫不敢松懈,紧绷的神经并未因暂时的安全而放松半分。 “去府衙!找张大人!你们几个立即回府,非我命令任何人禁止出入!”李生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穿透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声。王媒婆暴死街头,留下“滴血之眼”的恐怖标记,这已非寻常凶案!必须立刻动用官府的强力介入! 江远山重重点头,没有任何废话,一抖缰绳,马儿前方猛地拐入一条更宽阔的街道。李生缘策马紧随,马蹄铁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哒哒”声,如同他狂跳不止的心脏。靖如玉紧紧闭着眼,将脸埋在李生缘胸前,似乎只有这坚实的怀抱和有力的心跳,才能驱散那无孔不入的冰冷恐惧。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冲过一个十字街口,拐向通往府衙的主道时,前方骤然爆发出一片混乱的喧嚣! 火光冲天! 人群如同炸窝的蚂蚁,哭喊着、推搡着从前方一条窄巷中汹涌而出,将本就狭窄的街道彻底堵死!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某种令人作呕的、仿佛皮肉烧灼的怪味,随着夜风扑面而来! “走水啦!快救火啊!” “死人了!巷子里……巷子里有死人!” “鬼!是鬼火!烧不死人的鬼火!” 惊恐的呼喊声、妇孺的哭泣声、泼水救火的嘈杂声、兵丁维持秩序的呵斥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末日般的恐慌浪潮。 江远山猛地勒住缰绳,马儿扬起前蹄,不安地嘶鸣。李生缘也强行控住马匹,脸色铁青如铁。火光映照下,只见前方那条名为“槐荫巷”的窄巷深处,一团幽绿色的火焰正诡异地升腾、跳跃!那火焰仿佛没有温度,舔舐着一间铺面的门板,却只留下焦黑的痕迹,并未引燃木质结构本身。更诡异的是,在绿焰摇曳的光影下,巷子中央的地面上,似乎倒伏着几团扭曲的黑影! “滴血之眼……”李生缘几乎是呻吟般地吐出这几个字。一股冰冷的直觉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这绝非寻常火灾!那幽绿色的火焰,这混乱的场面,这弥漫的恐慌……像极了精心策划的、更大混乱的序曲! “绕路!”江远山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他猛地一扯缰绳,马硬生生在混乱的人群边缘挤出一条缝隙,拐入旁边一条更幽暗的小巷。李生缘策马跟上,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盯着那巷口汹涌的人潮和绿焰跳跃的方向。就在他即将冲入小巷的刹那,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在混乱火光和人群的缝隙中一闪而过! 那人穿着深灰色的短打,身形矮壮,动作却异常敏捷,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逆流穿梭,迅速消失在另一条岔路的阴影里! 刀疤脸!是那个在乱葬岗撒石灰的绑匪刀疤脸! 李生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几乎要立刻拨转马头追上去!但怀中靖如玉一声压抑的痛哼让他瞬间清醒——不行!此刻追过去,不仅可能再次落入陷阱,更可能将如玉置于险地!他强压下沸腾的杀意和追踪的冲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眼睁睁看着仇人再次消失在眼前,这比刀割更痛! “快走!”江远山急促的催促声再次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显然也看到了那个一闪而逝的身影,但更明白此刻的轻重缓急。 李生缘猛地一夹马腹,黑马长嘶,紧随骡车冲入黑暗的小巷。巷子狭窄而曲折,两侧是高耸的院墙,月光被彻底阻隔,只有骡车前方悬挂的一盏气死风灯投下昏黄摇曳的光圈,勉强照亮方寸之地。车轮碾压着坑洼不平的碎石路面,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靖如玉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身体在李生缘怀中不安地扭动,似乎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痛苦。 “如玉?你怎么了?”李生缘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头急问。借着微弱的光线,他骇然发现靖如玉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眸此刻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更让他心惊的是,她颈侧那道被刀锋压出的血痕,在幽暗的光线下,竟隐隐透出一种极其微弱的、不祥的暗青色! “冷……好冷……好吵……”靖如玉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梦呓般的痛苦,“好多……好多声音……在哭……在叫……血……都是血……”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 第515章 命悬一线 “行谨,等一等!”李生缘厉喝一声,声音因焦虑而变了调。江远山几乎同时勒住了马。 李生缘翻身下马,小心翼翼地将靖如玉抱下,让她靠坐在冰冷的巷壁下。触手所及,她的身体冰凉得可怕,仿佛一块寒冰。他迅速解开自己的外袍,裹在她身上,又探手去摸她的额头,同样冰冷一片,并无高热。 “怎么回事?如玉也被石灰粉伤了眼睛?”江远山也蹲下身,眉头紧锁。李生缘伸出三指搭上靖如玉的手腕,脉象极其紊乱、虚弱,如同被惊扰的游丝,时断时续,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之气,绝非寻常伤病或中毒之象! “脉象阴寒刺骨,神思惊扰……倒像是……像是被极厉害的阴邪煞气冲撞了神魂!”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江远山,“那血煞令!还有这满城新起的恐慌死气!她体质似乎极为敏感,承受不住了!” 血煞令!冲天的煞气! 江远山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想到靖如玉在乱葬岗时被刀疤脸挟持,距离那枚“幽冥”黑佩最近,而此刻,那枚象征着死亡与不祥的“血煞令”就钉在城门之上,如同一个散发着邪恶力量的源头!难道……这所谓的“幽冥”与“血煞”,其力量本质就是侵蚀生机的阴邪煞气?而如玉,不知为何,竟成了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怎么办?”李生缘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他可以面对刀光剑影,可以算计商场倾轧,但面对这种无形无质、侵蚀神魂的诡异力量,尤其是受伤者是眼前人时,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护住心脉,隔绝外邪!先回府,我去叶家找人!”江远山当机立断。他并指如风,迅速在靖如玉胸前几处大穴拂过,指尖蕴含着一丝温润醇厚的纯阳内力,试图暂时护住她心脉,隔绝外界那无处不在的、因“血煞令”和接连凶案而弥漫开来的阴寒死气。靖如玉痛苦的痉挛似乎稍稍缓解了一些,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不能再耽搁了!李生缘一把抱起靖如玉,翻身上马。江远山也重新翻身上马。两人不再言语,将速度提到极致,如同两道沉默的黑色闪电,在并州城蛛网般的小巷中疾驰穿梭,分别朝着李府和叶府的方向奔去。每一次马蹄踏地,都像是在与死神赛跑。李生缘紧紧抱着怀中冰冷的身躯,感受着她微弱的生命力如同风中残烛,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惧攫住了他——若如玉因此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不敢深想。 当李府那熟悉的、高耸的大门终于冲破浓重夜色,出现在视野中时,李生缘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丝丝。然而,这份松弛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不安。府邸内灯火通明,远超往常,隐约可见护院家丁们手持棍棒兵刃,神色紧张地在院墙内来回巡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氛围。 “开门!二爷回来了!”门房里一声沉声高喝,声音在寂静的街巷中传开。 沉重的府门“吱呀”一声迅速打开,几名家丁早已焦急地等在门内。看到李生缘怀中抱着的、人事不省的靖如玉,众人皆是一惊。 “快!抬软榻,拿火盆!”李生缘抱着靖如玉疾步向内宅冲去,声音嘶哑地连声下令,语气中的焦灼与恐惧毫不掩饰。此刻,什么血煞令,什么幽冥玉佩,都被抛到了脑后,只有怀中这冰冷的身躯占据了他全部心神。 “是!二爷!”管家反应最快,立刻指派几名手脚麻利的仆妇抬来一张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小心翼翼地将靖如玉安置上去。 李生缘没有立刻跟随,他站在前院,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视着府邸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库房和几处紧要门户的方向。他沉声对迎上来的护院头领赵铁柱道:“铁柱,立刻带人,将府中所有门户、院墙再仔细排查一遍!尤其是靠近库房和老夫人院子的地方!加派双倍人手!今夜,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发现任何可疑痕迹,立刻示警!” “二爷放心!小的这就去!”赵铁柱是个四十出头的精悍汉子,曾是边军斥候,闻言立刻抱拳领命,脸上满是凝重。王媒婆离奇惨死府门外的消息早已传得人尽皆知,加上二爷有些狼狈而紧张地回府,还带着昏迷的靖姑娘,傻子也知道出大事了!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点齐人手,如临大敌般分散开来。 与此同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两声马儿嘶鸣过后,江远山和叶知卜一前一后出现在了李府大门口。 “真如。” 江远山轻轻叫了一声。 “行谨、知卜,你们快进来。管家,关门落锁!”李生缘看到江远山和叶知卜后,紧张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些。 暖阁内,炭火烧得极旺,温暖如春。靖如玉被安置在柔软的锦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但她的身体依旧冰凉,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颈侧那道伤痕透出的暗青色,在明亮的烛光下显得愈发刺眼诡异。 李老夫人坐在榻边,握着靖如玉冰冷的手,老泪纵横:“我苦命的孩子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江远山一直沉默地站在窗边阴影里,如同蛰伏的猎豹,警惕着外面的动静。此刻,他缓步走到李生缘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金属般的冷硬:“生缘,既然来者不善,我觉得不一定是你购买的那明器。你想想,会不会是佛”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李生缘,到嘴边的话却没有说下去。 李生缘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混乱的思绪中猛地劈开一道刺目的电光!记忆如同挣脱枷锁的困兽,咆哮着冲了出来! 佛舍利! 这三个字如同带着某种神圣的韵律,在充满阴寒煞气的暖阁中轻轻回荡开来。 第516章 声东击西盗宝库 江远山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反手扣住李生缘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李生缘都感到一阵剧痛:“佛舍利?!那东西现在何处?!”他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惊和急迫! “在……在库房!锁在最深处的暗格里!”李生缘急促地回答,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血煞令!幽冥!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根本不是我的命!也不是钱!是那舍利子!他们是在找它!绑如玉,杀王媒婆,留下那些诡异标记……都是在试探!在逼迫!在制造混乱,好趁机下手!”他越想越觉得通体冰寒!如果他的猜想正确,那“血煞令”的出现,就绝非仅仅是警告他个人,而是宣告着对这件佛门至宝的志在必得!而觊觎佛舍利的势力……其凶残和强大,恐怕远超他之前的想象!更大的风暴,必然随之而来! “库房!立刻!”江远山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佛舍利乃佛门圣物,蕴含无上慈悲正大之力,正是克制一切阴邪煞气的无上至宝!若真如李生缘所猜想,那么这舍利子,不仅可能救靖如玉的命,更是解开这一连串血腥谜团的关键钥匙!但同时,它也成了招致灭顶之灾的祸源! 两人甚至来不及向忧心如焚的李母多做解释,只匆匆交代一句“看好如玉”,便如同两道离弦之箭,朝着位于府邸西侧、守卫森严的库房疾冲而去! 库房所在的院落独立而坚固,高墙环绕,铁门紧闭。此刻,院门口和墙头上都增加了数倍的人手,火把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护院们个个刀出鞘、弓上弦,气氛凝重得如同战场。 “二爷!江爷!”负责守卫库房的头目见到两人,立刻迎上来,脸上带着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库房可有异常?”李生缘劈头就问,声音因为奔跑和紧张而微微发喘。 “回二爷,并无异常!弟兄们一直死死盯着,连只耗子都没放进去!”头目回答得斩钉截铁。 李生缘和江远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没有丝毫放松。两人快步走到那扇厚重的包铁木门前。李生缘深吸一口气,掏出贴身收藏的、构造极其精巧的黄铜钥匙,插入锁孔。锁芯内部传来细微而复杂的机括转动声。 “咔哒!” 沉重的铁锁应声弹开。李生缘和江远山合力,缓缓推开了那扇仿佛隔绝着另一个世界的库房大门。 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防潮石灰以及各种金属、丝织品、药材等复杂气味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库房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只有门口透入的火光,勉强照亮门口一小片区域,显露出堆积如山的箱笼和蒙着布幔的架子轮廓,更深处则隐没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如同蛰伏的巨兽。 李生缘从怀中摸出一个精巧的牛皮火折子,“嚓”的一声晃亮。橘黄色的火苗跳跃着,驱散了门口一小片黑暗。他举着火折子,毫不犹豫地朝着库房最深处、一个被巨大紫檀木多宝阁遮挡的角落走去。江远山紧随其后,全身肌肉紧绷,目光如电,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个阴影角落,碎玉掌的劲力已在掌心无声流转。 绕过沉重的多宝阁,后面是一堵看似普通的青砖墙壁。李生缘蹲下身,手指在靠近地面、一块不起眼的墙砖上用力按了几下特定的顺序。 “咔…咔咔……”一阵轻微而沉闷的机括运转声从墙壁内部传来。紧接着,旁边一块三尺见方的青砖墙面,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幽暗洞口!一股更浓重的、混合着金属和古老尘土的气息从洞内弥漫出来。 这就是李府库房最隐秘的所在——暗格!只有李生缘一人知晓开启之法! 李生缘举着火折子,毫不犹豫地弯腰钻了进去。江远山也立刻矮身跟上。 暗格内部空间不大,约莫丈许见方。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亮,可以看到里面陈设极其简单:几个蒙着厚厚灰尘的楠木箱子,墙角立着一个半人高的青铜兽面罍,而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赫然摆放着一尊造型奇特的青铜鸟形器物! 那鸟尊约莫尺半高,造型古拙而威严。鸟首高昂,双目圆睁,虽是青铜所铸,却透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神韵。最奇特的是鸟喙并非闭合,而是微微张开,衔着一只同样青铜质地的圆环。圆环之上,果然密密麻麻镌刻着无数细如蚊蚋、笔画扭曲盘绕的奇异文字!在火光的映照下,那些文字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光泽,流转不定! “就在这里!”李生缘的声音带着激动和后怕的颤抖,快步上前。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鸟尊基座上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只见那原本应该严丝合缝、布满玄奥纹路的青铜基座一角,赫然出现了几道新鲜的、极其粗暴的刮擦和撬压痕迹!坚硬的青铜表面被某种利器划出了深深的凹槽,甚至有一小块边缘被生生撬得微微变形翘起!虽然基座整体并未被打开,但显然,有人已经发现了这里!并且尝试过暴力破解! 冷汗,瞬间浸透了李生缘的后背!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对方……对方不仅知道佛舍利在他手中!甚至……甚至已经摸到了这最隐秘的暗格!若非这鸟尊基座的机关设计得太过精巧坚固,恐怕舍利子早已落入敌手! “他们……来过了!”李生缘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后怕。他猛地抬头看向江远山,眼中充满了惊骇。 江远山同样脸色铁青,他蹲下身,伸出二指,小心翼翼地拂过那新鲜的撬痕边缘。指腹传来金属被巨力破坏后特有的毛刺感和冰冷。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仔细审视着痕迹的走向和力道:“手法极其粗暴,但力量惊人。用的是特制的、带倒钩的撬棍类工具,而且……不止一人。”他的语气冰冷,带着浓重的杀意,“看痕迹的新旧程度,就在我们回府前不久!他们是在制造槐荫巷混乱的同时,派人潜入府中下手!好一招声东击西!” 第517章 暗格机关,梵音显圣 “王媒婆……刀疤脸在混乱中出现……槐荫巷的鬼火和死人……府库被潜入……”李生缘喃喃自语,将这一连串事件串联起来,一个环环相扣、步步紧逼的庞大阴谋图景清晰地浮现出来!对方不仅凶残诡秘,而且组织严密,行动高效!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他们的痛处和漏洞上!若非那鸟尊基座异常坚固,若非他们及时赶回……后果不堪设想! “此地不能再留!舍利子必须立刻转移!”江远山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尊青铜鸟尊,“此物留在你手中,已成催命符!如玉的生机,或许也系于其上!” 转移?如何转移?转移到哪里去?谁能抵挡“幽冥”与“血煞”的觊觎? 李生缘脑中一片混乱。但看着基座上那刺眼的撬痕,感受着怀中那枚“幽冥”黑佩和“滴血之眼”布片残留的冰冷触感,再想到暖阁里命悬一线的靖如玉……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猛地涌上心头! “好!”他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赌一把!” 暗格内,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唯有李生缘手中火折子燃烧发出的微弱“噼啪”声,和他自己沉重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橘黄色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青铜鸟尊巨大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扭曲晃动,如同蛰伏的魔怪。 江远山没有半分犹豫,沉声应道:“好!”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如同融入暗格的阴影本身,无声无息地退至暗格入口处,背对着李生缘和鸟尊,面朝外间库房的深邃黑暗。他身形微躬,双足不丁不八,看似随意,实则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已调整到最佳发力状态。那双沉静的眼眸此刻锐利如寒星,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捕捉着库房内任何一丝光线的细微变化、任何一缕气流的异常扰动。碎玉掌的掌力在丹田气海无声凝聚,含而不发,却已将周身三尺之地笼罩在一片无形的、凝练如钢的罡气之中。此刻,他就是李生缘身后最坚固的盾,最致命的矛! 李生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他蹲下身,目光死死锁定在青铜鸟尊基座那布满玄奥纹路和新鲜撬痕的底部。这鸟尊基座并非一体铸造,而是由内外数层精巧的青铜构件嵌套锁扣而成,其机括之复杂精密,远超寻常锁具。当初得到此物时,那伙盗墓贼曾含糊其辞地提到过开启之法,只言片语间似乎与某种特定的按压顺序和角度有关。李生缘凭借过人的机巧天分,花费数日才勉强摸索出其规律,但也仅开启过两次,一次是初次尝试,另一次是回府后藏佛舍利,今日,是第三次。 他伸出双手,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微颤,但动作却异常稳定。他先是用指腹仔细摩挲着基座边缘那些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蕴含天地至理的云雷纹和饕餮纹,感受着青铜冰冷而厚重的质感。然后,他的手指开始按照记忆中那极其复杂的顺序,在特定的纹路节点上或轻或重、或按或旋、或推或拉…… “咔…哒……” “咯…吱…” 随着他指尖的动作,基座内部开始传来一连串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机括运转声!声音沉闷而富有韵律,仿佛沉睡千年的巨兽正在缓缓苏醒!那些被暴力撬压变形的部位,在内部精巧结构的牵引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李生缘的额角已布满细密的汗珠,顺着紧绷的脸颊滑落。他的精神高度集中,每一次按压都凝聚了全部的心神,仿佛在与一件拥有生命的灵物进行着无声的沟通。江远山如同一尊石像,纹丝不动地守在入口,但紧绷的背脊和微微起伏的肩线,显示着他内心同样高度戒备。库房外间死寂一片,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护院巡逻的脚步声,更衬得这暗格内的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 终于! 当李生缘的食指带着一丝微颤,用尽全身力气,将基座最中心、一个形似莲台、微微凸起的纹饰猛地向下一按,再逆时针旋转半周时—— “嗡——!” 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嗡鸣,骤然从青铜鸟尊内部响起!仿佛洪钟大吕穿越了亘古时光,又似佛陀在幽暗深处发出的一声叹息!这声音并不刺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和洗涤心灵的奇异力量,瞬间充斥了整个暗格,甚至穿透墙壁,隐隐扩散出去! 嗡鸣声中,整个青铜基座如同盛开的莲花,最外层的厚重青铜构件缓缓地、无声地向四周滑开!露出了里面一层更加精致、闪烁着柔和暗金色泽的内胆!内胆之上,同样镌刻着繁复的梵文密咒,中央则是一个莲花宝座般的凹陷! 就在那凹陷的正中心,静静地安放着一物——正是放佛舍利的机关盒! 李生缘小心翼翼地打开机关盒,露出里面一块红布,他又掀开红布,露出里面的舍利子,在火折子微弱光芒的映照下,周围的光线却仿佛被舍利子吸引、净化,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见的、极其柔和、极其纯净的淡淡光晕!这光晕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浸润在清泉之中,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神瞬间安宁祥和的慈悲气息! 李生缘的心跳在刹那间几乎停止!他静静地感受着那股如同春日暖阳般拂过灵魂的温润力量,连日来的恐惧、焦虑、愤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拂去,只余下一种回归母体般的宁静与安然。连空气中弥漫的库房陈旧气息和那若有若无的阴寒煞气,都被这股力量悄然净化、驱散! 就在这时! 一直静静躺在莲花宝座中的乳白色佛光舍利,毫无征兆地轻轻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比之前更加柔和、更加纯粹、更加浩瀚的金色光芒,如同初生的朝阳,猛地从舍利内部迸发出来!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瞬间照亮了整个幽暗的暗格!李生缘和江远山的身影被清晰地投射在墙壁上!更令人震撼的是,这金光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在舍利上方尺许高的虚空中,凝聚、交织,隐隐勾勒出一个极其模糊、却又无比庄严神圣的轮廓——那是一尊跏趺而坐、手结禅定印的佛陀虚影!虚影周围,无数细小的、由纯粹金光构成的梵文种子字如同星辰般环绕、生灭、流转! “梵音显圣!”江远山猛地回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撼光芒!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这佛门传说中的神异景象惊得心神俱震! 第518章 不许放进一个活物! 佛光舍利迸发的金色洪流如天河倒卷,将暗格内每一寸角落都浸染上神圣的辉光。那自“幽冥”黑佩窜出的狰狞鬼爪虚影,甫一接触这纯粹无垢的佛光,便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残雪,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啸,瞬间扭曲、淡化,最终彻底消融瓦解,连一丝阴寒的涟漪都未能留下。充斥暗格的邪秽煞气被涤荡一空,只余下温煦浩大、令人心神澄澈的慈悲气息。 然而,这神圣的异象并未就此平息。 舍利上方虚空,那原本模糊的佛陀轮廓骤然变得无比清晰、凝实!金光流淌,交织成庄严的宝相。佛陀并未跏趺而坐,而是以垂悯之姿立于虚空。祂的面容模糊在无尽光明之后,唯有一双蕴含大千世界、洞察过去未来的眼眸,带着无边的智慧与慈悲,静静地垂视着下方惊骇失语的李生缘与江远山。 “李生缘、江远山” 二人抬头,只见那宝冠璎珞,那手持净瓶柳枝的法相……竟然是观世音菩萨! “嗡……” 一声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仿佛来自宇宙初开之时的妙音,并非响在耳畔,而是直接在李生缘与江远山的心湖最深处荡漾开来。没有具体的语言,却有无穷的信息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涌入他们的神魂! 刹那间,他们“看”到了! 看到并州城上空,七道猩红如泣血的眼眸标记,如同地狱的星辰,冷冷悬于城门之上,散发着滔天的怨毒与毁灭气息!看到城外荒野,血色的煞气如同活物般蠕动,凝聚成狰狞的兵戈虚影,正无声地朝着并州城合围!看到一条微弱的、却坚韧不屈的金线,蜿蜒向北,刺破重重血幕,最终隐没于一片笼罩在无尽祥和佛光、莲台隐现的巍峨山影之中——五台山! 菩萨的法相在传递完这惊心动魄的景象后,开始变得透明、虚幻。那无悲无喜、洞彻一切的目光,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被李生缘和江远山紧紧护在中间、犹自散发着微光的佛舍利。随即,菩萨的身影化作亿万点细碎的金色光尘,如同星河倒卷,无声无息地消散在虚空之中,只留下一圈缓缓流转的金色符文,证明着神迹并非虚幻。 暗格内重归寂静,唯有佛光舍利收敛了光芒,静静躺在机关盒中,散发着温润内敛的乳白光晕,如同风暴过后宁静的明月。 “五台山……琉璃净火照前路,金莲坠尘引归途……”李生缘喃喃自语,菩萨最后那一眼的含义,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头——菩萨是救助,更是路引! 佛宝绝不能落入邪魔之手! “真如!”江远山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决断,“菩萨指点,佛宝存续,系于五台!此地已成绝地,血煞七眼锁城,如果咱们不走,百姓必遭大劫!我们在青阳答应了主持要送宝北上,如今一路没少耽搁,现在,该启程了。” “走!必须走!”李生缘没有丝毫犹豫,眼中燃烧着破釜沉舟的火焰。他猛地看向江远山腰间悬挂的那张伴随他行走江湖多年、弓身由百年铁木与蛟筋反复锻打而成的夺魂索命弓!“行谨!此弓乃你至宝,弓身坚韧中空,寻常刀剑难伤!可否……” 江远山瞬间领悟,眼中精光爆射!他毫不犹豫地解下弓,手指在弓臂靠近握手处一个极其隐蔽的机括上用力一按! “咔哒!” 一声轻响,一块巴掌大小、严丝合缝的弓臂外层铁木应声弹开,露出了里面一个被精心掏空、垫着柔软鹿皮的狭长凹槽!大小深浅,竟与那装佛光舍利的盒子相差无几! 李生缘屏住呼吸,将其轻轻放入弓臂的凹槽内。江远山立刻将外层铁木盖板复位,手指在机括处一旋、一压! “咔!” 盖板严丝合缝地锁死!从外表看,弓臂浑若一体,毫无破绽!江远山将弓重新挂回腰间,手指在冰冷的弓身上拂过,感受着内里那沉甸甸的、维系着无数生灵的希望。他沉声道:“人在,弓在!弓在,佛宝便在!” 两人不再有片刻停留,迅速退出暗格。李生缘在关闭暗格入口前,再次检查了青铜鸟尊基座上的撬痕,确认无误,才将青砖墙面恢复原状。 推开库房沉重的包铁木门,门外火把通明,护院头领赵铁柱带着几名精锐正紧张地守卫着。 “二爷!江爷!”赵铁柱见两人出来,立刻抱拳。 李生缘脸上刻意做出凝重疲惫之色,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拔高的严厉,确保声音能传开:“铁柱!库房重地,今夜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没有我的亲口命令,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许放进去!一只苍蝇都不行!给我死死守住!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是!二爷!”赵铁柱挺直腰板,声音洪亮,“小的们用命担保!绝不放一个活物进去!” 李生缘“嗯”了一声,不再多言,与江远山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步履匆匆,再次朝着静心苑方向疾行而去。 暖阁内,金靖如玉静静地躺在锦榻上,呼吸均匀悠长,脸色虽然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却不再是那种死气的灰败。最令人欣喜的是,她颈侧那道曾透着暗青色的可怖伤痕,此刻竟已消失无踪!肌肤平滑光洁,只余下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浅粉色印记,仿佛从未受过刀伤! 李母坐在榻边,握着靖如玉的手,脸上泪痕未干,却已换上了虔诚的激动:“佛祖保佑……真是佛祖显灵了……玉儿颈上的伤……竟好了!” 李生缘快步上前,俯身仔细查看,确认那致命的伤痕确实奇迹般愈合,心头一块巨石轰然落地。他看向母亲,语气急促而坚定:“母亲!如玉暂时无碍,方才府外又生事故,我们必须立即动身走了。” 李母看着儿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藏的恐惧,又看看榻上昏迷未醒的靖如玉,嘴唇颤抖着,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和满眼的担忧:“走!快走!家里……有娘在!你们……定要平安归来!” “母亲保重!”李生缘重重跪下,磕了一个头,随即起身,再无半分犹豫。他小心地将依旧昏睡的靖如玉用厚实的锦被裹好,横抱在怀中。她的身体不再冰冷,带着一丝温软的暖意。 第519章 你好吵啊 西门偏巷,夜色如墨。 靖如玉和乌花依偎在一起,隐在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阴影里。马车并不起眼,但车辕坚固,拉车的两匹马虽非神骏,却也膘肥体壮,耐力十足。最引人注目的是,车后装满了大大小小、用油布封得严严实实的木桶和箱子,散发着一股浓烈而复杂的颜料气味。 马车旁边,于六九骑在一匹马上,机警地四下张望。 突然,一阵凌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是江远山带着叶知秋兄妹匆匆赶到。 “走!”李生缘低喝一声,跳上车辕,亲自执鞭。江远山骑马护卫在车旁。他腰间的那张夺魂索命弓,在夜色中泛着幽冷的光泽。 “出发!” 鞭梢在空中炸开一声脆响!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朝着洞开的西门驶去。 城门口守卫比平日森严数倍,火把通明,兵丁林立,盘查着稀稀拉拉进出的人流,气氛紧张肃杀。守门的队正认得李生缘,见他亲自驾车,车上堆满颜料桶,又带着官府的人(叶知秋),护卫也只有江远山一人,虽觉有些奇怪,但李生缘一句“城外‘云山画坊’急要这批新到的西域石青和朱砂”,便打消了队正大半疑虑。谁不知道李二爷的画铺生意做得极大?查验了并无违禁,挥手放行。 马车顺利驶出西门,融入城外更深的黑暗。李生缘回头望了一眼那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蛰伏的并州城墙,以及城楼上隐约可见的、如同鬼眼般闪烁的灯火,眼神冰冷而决绝。 车轮滚滚,碾过官道,朝着北方未知的险途,疾驰而去。 颠簸中,叶知卜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封得严严实实的颜料桶,手指无意识地掐算着,眉头微蹙,低声嘟囔了一句:“坎水生震木……北行遇水则滞,逢林则安……这满车的火气(颜料),倒是能压一压水劫的阴气……奇哉怪也……” “你嘟囔什么呢?”叶知秋听见,皱眉瞥了他一眼,“这会儿还神神叨叨的。” “我说的可是保命之理。”叶知卜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摸出一块干粮啃着,“这些颜料桶虽然重了些,却是生门所在。火克水,阴邪难近,再说了——你没发现吗?咱们虽然匆匆上路,但是老天爷很照顾,无风无雨。” “咦,你可少吹。”叶知秋翻了一个白眼,两腿轻轻一夹,骑着马到了队伍前。 并州城郊,夜色如墨,冷风猎猎。 一条官道横穿林间,蜿蜒通往北方。车轮滚滚压过青石,夜行的马车正欲转入一片林荫遮蔽的小道,忽听前方传来一阵马蹄杂乱,尘土飞扬,一行黑衣人横亘路中央,黑巾蒙面,肩披乌氅,站姿如雕塑般森冷。 最前一人摘下蒙巾,露出一张削瘦干枯的脸,眼窝深陷,嘴角挂着一抹讥讽冷笑。 他扫视车队一圈,目光如针,最终落在李生缘身上,声音低哑如砂纸擦磨: “交出佛舍利,饶尔等不死。” 李生缘眼角轻轻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走下车辕,扶了扶衣襟,冷静开口:“你们找错人了。我是画商,运的是一车颜料,要不要你们过来仔细看看?” 那人冷哼一声,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柄漆黑短刀,刀刃泛着寒芒,带出一缕幽幽雾气:“我们从不认错人。你身上藏着的,不是西域赭石,也不是朱砂,是佛舍利——交出来,留你个全尸。” 此刻对方已然明示来意,纵是狡辩也无用。李生缘心头一沉,暗道果然不可能糊弄过去。 江远山亦下马而立,望向李生缘,眼神沉静如深井。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已心知肚明。 “知卜、六九——”李生缘低声喝道,“保护好女孩子们。” “放心。”叶知卜已经将马车护到车后,嘴里咬着干饼子,手里把玩着数枚金针,脸色平静。 于六九也迅速调转马头,落在车后,左手按在暗器机括之上,右手执剑,眼神扫过几名黑衣人,却隐隐浮出不安。 那头,黑衣首领冷喝一声,身形陡然疾掠,如鹰击长空,手中黑刀化作一道鬼魅弧光,直逼李生缘! “来得好!”李生缘暴喝,双袖一振,掌中已握金刚笔,笔锋骤转,墨罡破风而出,与那黑刀撞在一处,火光四溅! 几乎同时,江远山翻腕抽弓,一箭怒射,一名黑衣杀手从树影中悄然突袭,被这一箭贯喉,连哼都未及发出便倒地不起! 但对方人数众多,且明显久经训练,短短数息,李生缘与江远山便陷入围攻之中。金刚笔虽灵巧百变,但挡不住数柄毒刀齐至,江远山虽箭术惊人,但双拳难敌四手。 “行谨兄、真如兄!”于六九大叫,猛地翻身跃下马背,从车底抽出一截双头钩锁,脚步轻灵,一记“燕回环”挑开两名黑衣人侧翼,破空而入,硬生生地劈出一条缺口! “畜生们,爷爷来了!”他低声吼道。 可他话音未落,身后却骤然传来一声惊呼! “啊!” 乌花的身影在马车尾一闪即失,一只苍白枯瘦的手掌从黑暗中探出,猛然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拉入树影之间! “花儿!”靖如玉惊叫一声。 江远山一眼扫见,心神剧震! 他几乎没有犹豫,脚下一踏,猛然挣脱缠斗,朝乌花被掳的方向暴掠而去。 “别过去!”李生缘厉声吼道,“那是——” “——诱饵!”话音未落,黑影骤闪! 一道冷光自林中飞射而出,掠过江远山侧肩,直接钉入他的右肩膀! “噗!” 血光四溅,那枚细如毫发、漆黑如墨的幽冥毒针深深嵌入血肉之中,伤口瞬间泛出一圈诡异的黑紫。 “行谨哥!!”乌花失声大叫! 江远山踉跄半步,却仍扑上前,将乌花一把拉回怀中,翻身滚落在地,堪堪避过第二道利刃来袭! “别哭。”他咬紧牙,声音低哑,却依旧护着乌花的头不让她撞伤,“我在。” 鲜血顺着他手臂汩汩而下,染红了袖口,也染红了乌花的脸颊。 战局愈发焦灼。叶知卜横身杀入战圈,手中银针如雨点飞洒,击退两名偷袭者。他见江远山中毒,立刻跃至其身边,半跪地面,一边封住他肩头数处要穴,一边取出药粉止毒。 “你这莽夫——中的还是幽冥火针,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叶知卜低声骂道,语气却焦急无比。 乌花却死死抱着江远山的手,眼泪簌簌直落,声线发颤:“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你又不是……” 江远山闭着眼喘息,淡淡道:“我不救你,谁救你?” “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乌花忽然大声喊出来,泪眼婆娑,“可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你……你别死好不好……你若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江远山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你小小年纪说这些做什么?” “因为我怕你嫌我笨,嫌我拖累你……我只会哭,也不会打架,可你却每次都不嫌我麻烦……” 乌花越说越难过,泪水大颗大颗落在江远山脸上,他却忽然睁开眼,盯着她认真说道: “我没有嫌你笨,但你能不能别说话了,好吵啊。” 这一句话,乌花愣住了,眼泪更凶猛地落下去。 第520章 她慌了 远处,李生缘再度强攻,金刚笔化作一道流星,直刺黑衣首领心口。眼见对方向后暴退,他沉声一喝:“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要我们兄弟的命!” “掩护行谨兄!”于六九大喝一声,掀翻几桶颜料,趁着红蓝颜色的水四溅遮蔽视线,一行人迅速突围。 夜风猎猎,乌云遮月。 并州城郊,一片荒草地边缘,杂木林深处尚残留着方才激战的痕迹。 残叶未静,泥土翻裂,几缕暗红的血迹浸透枯草。 江远山倚坐在一块突出的岩石旁,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他右肩的衣衫已被利器割开,里面的皮肉泛着紫黑,伤口不深,却隐隐透出焦灼与腐蚀的气息。 “别动。”叶知卜低声呵斥,捻着银钳小心地夹出嵌在肌肉间的黑色细针,那针短如蚊足,寒光逼人,却滴着诡异的墨绿汁液。他皱起眉,“果然是幽冥的‘摄魂蚀骨针’。针头淬了剧毒,若不是你中得偏些,此刻只怕人已经抽搐不止了。” “神医,我快疼死了,快救我。”江远山强忍痛意,声音低哑。 叶知卜翻出一小瓶赤红药粉,撒在伤口上,粉末一触即化,发出一阵呲呲声响,伴随一缕刺鼻白烟腾起,江远山闷哼一声,半边肩膀如灼火般抽痛。他咬紧牙关,却不言一声,身子微微颤了几下,便挺住了。 “你啊你……”叶知卜边将伤口包扎,边嘀咕,“让你护着她可以,但你一箭射倒一个、反手再接一掌,最后又替人挡针……你是把自己当铁打的还是当不死的?” 江远山闭着眼没答。他没想太多,只是那一刻,乌花就在他前头,而那枚冷光乍现的暗器来势诡异、角度刁钻,他根本来不及细思,身体已本能地冲了上去。 包扎完毕,叶知卜收拾起药瓶,正想嘲他两句,忽听一阵脚步声轻轻靠近。 “行谨哥……” 是乌花。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双眼红肿,鼻头也是红的,显然是哭了许久。手里还抱着一小包用手帕包着的温水布,看到叶知卜时,她低了低头:“知卜哥,我能不能……我能不能和行谨哥单独说几句话?” 叶知卜挑了挑眉,没有多问什么,起身拍拍江远山肩头,叮嘱道:“别乱动。毒虽然封了,但你也不是什么不坏之身。” 说罢,他便走开了。 石头下只剩乌花与江远山。 她蹲下身,将那包温布递过去,小心擦拭他额角的汗,又咬着唇轻声道:“行谨哥……你疼不疼?” 江远山睁开眼,淡淡道:“不疼。” “你骗人。”乌花垂着头,声音微哑,“我刚才听见你在哼……我还以为你会死了呢。” 江远山顿了一下,没有接话。 “你为什么要替我挡?”乌花的声音颤了,“你又不是我亲哥哥,也不是……也不是我什么人……” 江远山转头看了她一眼,只道:“因为你是我们的人,我不能让你死。” 乌花咬紧牙,低声道:“可我不想只是‘我们的人’。” 江远山微微一愣。 “我知道我笨,也没你们机灵,更不会武功。”她咬着嘴唇,声音发颤,“我以前以为你是最凶的,最不爱说话,可……你每次都护着我,从山道上拉我下来,我病时给我盖毯子,这次还替我挡毒针……” 她终于抬起头,眼里水光一片:“我……我不傻,我心里都记着。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但……我想嫁给你。” 江远山整个人都僵了一瞬。 他转过头,深深看了乌花一眼,眸色沉沉,声音低缓却坚定:“乌花,你很好。但我不能答应你。” 乌花怔住,眼泪还未掉,像是凝固在眼眶里:“为什么?” 江远山闭了闭眼,声音如刀割:“我心里有人。” 乌花身子一抖,眼里的光倏地暗了下去。 她低下头,不说话了。 良久,她才勉强笑了一声,却比哭还难看:“……我就知道,你嫌我笨。” “不是。”江远山皱起眉头,想解释,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乌花却仿佛没听见,继续自顾自说下去,声音越来越低,眼泪终究滴了下来:“你心里的人是不是叶姑娘?她又美又聪明,说话好听,走路好看,脑子也好……我哪都比不上她,我也知道……” 她一边说一边哭,眼泪打湿了手背。 江远山喉头一紧,最终只是叹了一声。 他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却又放下。 一时间,只剩乌花低低的哭声,还有夜风卷着火光吹进来,在灰土中打着旋,仿佛连天色都为这场未成的情意低头。 远处传来野狗的低嚎,混着枯草翻动的哗哗声,像是谁在夜里低低呢喃。 “我没事。别担心。” “你闭嘴。”乌花眼圈又红了,气鼓鼓地站起来,将一块裹了蜜的糯米团子塞到他手里,“我从真如兄家里拿的,给你吃。” 江远山失笑,但接过。 “行谨,你能坚持走么?”李生缘四下看了看,想起刚才的惊险,觉得还是上路为好,但是想到江远山的伤,决定还是问问他,实在不行就原地休息,他和叶知卜及于六九两个人一组轮流放哨。 “可以。”江远山想都没想,轻轻抬起手,示意他拉自己一把。 “知卜,来帮忙啊。”李生缘回身,叫了叶知卜一声,二人合力将他抬进了马车。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马蹄踏地,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回响,仿佛敲打在众人心头。 车厢内弥漫着药粉与血腥交杂的味道。江远山半靠在角落,脸色苍白如纸,衣袖早已被血染透。他的伤口虽然已被叶知卜封毒包扎,但幽冥火针毒性霸烈,他此刻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刀锋上翻滚。 乌花守在他身边,泪眼婆娑,不敢离开一步。 车帘猛地被掀开,夜风灌入,一道倩影风一般冲进来。 是叶知秋。 她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的江远山,顿时心头一紧,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 第521章 放心,我撑得住! “他怎么样?!”叶知秋声音发颤,直接扑到江远山身边,推开乌花,急切地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手指却微微发抖。 叶知卜挑了挑眉:“死不了,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幽冥火针里淬的是焚血毒,发作时会烧经蚀脉。我能封毒一日三刻,一日三刻之后,要不彻底拔针取毒,要不他这条胳膊就废了。” 叶知秋听得心跳一紧,猛地看向江远山:“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那是圈套?!” 江远山睁开眼,虚弱地笑了一下,声音低哑:“我知道。” “那你还——” “因为她是我们的妹妹呀。”江远山看着叶知秋,语气平淡,却句句如铁,“她不会避招,不会识毒,不会逃命。她不是真如,也不是六九,她是个弱女子,我不能见死不救。况且,赵大人对咱们有恩。” 叶知秋怔住,眼中情绪翻涌,胸口像是被什么钝重的东西撞了一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咬住嘴唇,沉默了半晌,终是低声道:“你救她,我不怪你……但你要是死了——我们怎么……我们怎么向江家人交代?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他们的主心骨?!” 她说着,语气忽然变得哽咽,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 “你要真死了,我怎么办……” 江远山缓缓转头看她,目光里一瞬浮现出淡淡的温色。 “我不会死。”他轻声道,“我舍不得你。” 叶知秋身体一震。 那句话像是轻描淡写,却击中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一旁的乌花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眼圈通红,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低下头,抱紧了自己的膝盖,把眼泪都藏进袖中。 而马车之外,夜风仍在呼啸,黑云压城,前路未明。 可在这一刻,车厢里却安静得仿佛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 而叶知秋轻轻伸出手,握住了江远山满是汗意与血污的手,指尖微颤,却没有再松开。 “放心,我不会死。”江远山的声音轻得像一缕游丝,几乎要被车外呼啸的夜风撕碎,却异常清晰地穿透叶知秋耳中翻涌的杂音,“我还没有娶到你。” 叶知秋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贯穿。那声音低哑虚弱,每一个字却像带着滚烫的烙印,狠狠烫在她心口最柔软、最不设防的地方。 她怔在那里,所有强撑的坚硬外壳——那些焦虑、愤怒、埋怨——都在这一刻被这轻飘飘的七个字击得粉碎,只余下一片酸涩的、温热的悸动在胸腔里无声蔓延。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将他那只冰冷、粘腻着汗意与血污的手攥得更紧了些,仿佛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一旁的乌花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倔强的杏眼此刻红肿得厉害。她飞快地扫过两人紧握的手,又迅速垂下头去,把整张脸更深地埋进环抱着的膝盖里,肩膀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无声的泪水彻底洇湿了粗布的衣袖。 叶知卜盘坐在车厢角落,先前那点玩世不恭的戏谑早已消失无踪。他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在江远山那条中毒的手臂和叶知秋失魂落魄的脸上来回扫视。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行了!再拖下去,我祖父活了也难救!行谨,忍着点!” 他转向叶知秋,语气急促,“好妹妹,搭把手!把他按住!所有的毒必须立刻清出来!” “好!” 叶知秋如梦初醒,所有的混乱心绪被这声断喝强行压回心底。她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沉静锐利,如同寒潭映月。她松开江远山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双手稳稳地压住了江远山宽厚的肩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动作迅捷而精准,带着一种医者特有的冷静力量。江远山抬眼看她,唇角似乎想弯一下,但剧烈的痛苦抢先一步攫住了他,那点微弱的笑意瞬间被扭曲的痉挛取代。 叶知卜的动作快如闪电。他并指如风,瞬间封住江远山肩臂几处大穴,指影翻飞间,那几根没入血肉、散发着诡异幽蓝光泽的毒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吸出! “呃——!” 江远山的身体在叶知秋手下骤然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喉咙深处爆发出被强行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剧烈的疼痛如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手臂的经脉中疯狂搅动、穿刺、燃烧。他猛地咬紧牙关,下颚的线条绷得像刀削斧凿,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头、鬓角汹涌而出,浸湿了散乱的发丝。他仅存的一丝清醒意识驱使着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更尖锐的疼痛去对抗体内那股焚烧一切的烈焰。一点刺目的鲜红,迅速在他紧握的拳缝间洇开。 叶知秋的心被那只染血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窒息。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右手闪电般探出,用力掰开他紧握的拳头,将自己的手强硬地塞进他滚烫、痉挛的手掌中。 “疼就抓紧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钉子,深深钉入此刻混沌的世界,“别伤你自己!” 那滚烫粗糙、布满厚茧的手掌猛地收拢,带着濒死般的巨大力量,死死攥住了她冰凉的手指。指骨被挤压得咯咯作响,尖锐的痛感直冲神经。叶知秋咬紧下唇,一声未吭,另一只手依旧稳稳地压着他的肩膀,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通过这微小的接触渡给他。 叶知卜全神贯注,额头也沁出细密的汗珠。随着最后一根深埋的毒针被“嗤”的一声拔出,一股带着焦糊腥气的黑血猛地从针孔激射而出,溅在车厢壁上,留下几道狰狞的痕迹。他动作不停,指尖沾着一种散发着清冽药香的碧绿药膏,快如幻影般涂抹在每一个针孔上。药膏刚一接触伤口,便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那翻涌的黑血竟肉眼可见地开始转淡。 “呼……” 叶知卜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抹了把额头的汗,“好了!暂时封住了!毒血排出了大半,但这毒霸道得很,余毒未清,还会反复发作,得尽快找到‘冰魄’才能彻底根除。” 他疲惫地看了一眼几乎脱力、脸色惨白如纸的江远山,又瞥向叶知秋被攥得毫无血色的手,“你…怎么样?” 叶知秋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江远山痛苦扭曲的脸,她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声音异常平稳:“没事,我撑得住。” 第522章 她心动了 马车在崎岖泥泞的山道上颠簸前行,每一次颠簸都像重锤砸在江远山虚弱的身体上。车厢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 乌花蜷缩在离江远山和叶知秋最远的角落,背对着他们,小小的身影在昏暗的油灯光晕里显得格外单薄孤寂。叶知卜靠在车门边闭目养神,呼吸均匀,但眉头依旧没有展开。靖如玉则在一旁闭着眼睛,不知究竟睡没睡着。 夜,深沉如墨。 窗外,风更急了,枯树枝从树上掉落,开始噼啪地敲打车顶。 叶知秋保持着那个姿势,肩臂早已僵硬麻木。江远山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昏睡,紧攥着她的手指略微松开了些力道。然而,这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痉挛毫无预兆地席卷了江远山。他的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砸回车板,喉间发出断续的、痛苦的呻吟,像是被无形的火焰从内部灼烧。冷汗瞬间再次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 “呃…呃……” 他无意识地辗转,沉重的头颅不安地摆动,紧锁的眉头下,睫毛痛苦地颤抖着。模糊的呓语从他干裂的唇间逸出,破碎而含糊,却一遍又一遍,执着地重复着同一个名字:“知秋…知秋……” 那一声声模糊不清的低唤,像带着滚烫温度的小钩子,狠狠扯动着叶知秋心底最深处那根从未示人的弦。每一次呼唤,都让她的心跟着狠狠一缩,酸楚与怜惜交织成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防。她看着他因剧痛而扭曲的脸颊,看着他额角不断滚落的、在昏暗灯光下闪着微光的冷汗,看着他唇上被自己咬出的深深血痕……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攫住了她。 “傻子……” 她的声音低哑,融在雨声里,轻得只有他能听见,每一个字却仿佛耗尽了毕生的力气,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与决然,“你何苦……” 车厢外,黑沉沉的天幕仿佛要倾压下来,将世间万物都吞噬殆尽。夜风凄厉地嘶吼着,卷过山林,如同无数怨魂在呜咽哀鸣,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徒劳地冲撞。前路被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彻底吞没,只余下这辆孤零零的马车,在泥泞和未知的凶险中艰难地挣扎前行,车轮碾过泥水,发出沉重而粘滞的声响。 然而,在这方狭小、颠簸、充斥着伤痛与血腥的车厢内,却悄然滋长出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叶知秋的话语,像投入滚油的一滴水,瞬间在江远山混沌痛苦的意识深处炸开一片短暂的清明。他滚烫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因剧痛而紧蹙的眉心,竟在昏迷中奇迹般地、极其缓慢地舒展了一线。 叶知秋的话语带着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她清晰地感受到掌中那只滚烫粗糙的大手,无意识地、微弱地回握了她一下,虽然力道轻得如同蝶翼拂过,却带着一种笨拙而坚定的回应。 那微小的动作,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圈滚烫的涟漪。酸楚、心疼、后怕……无数激烈翻涌的情绪,在这一刻奇异地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坚固的东西,沉甸甸地坠在心间。她缓缓闭上眼,将脸颊轻轻贴在他依旧灼热的额侧,感受着那份令人心悸的温度和微弱却顽强的脉搏跳动。一滴温热的泪,毫无征兆地滑出紧闭的眼睫,无声地跌落,融进他汗湿的鬓发里。 黑暗的车厢里,只余下两人交织的、并不平稳的呼吸声,还有车外永不停歇的风的咆哮。叶知卜依旧闭目靠在车门处,呼吸悠长,仿佛睡去,只是嘴角不知何时,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了然的弧度。角落里,乌花抱着双膝的背影似乎更缩紧了一些,像一棵被雨水打蔫了的小草。 时间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只剩下伤痛与守护的拉锯。不知过了多久,江远山沉重的呼吸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虽然依旧灼热急促,但那撕心裂肺的痉挛似乎暂时平息了。紧攥着叶知秋的手也终于彻底脱力,松软地垂落在身侧。 叶知秋这才轻轻抬起头,借着油灯微弱摇曳的光,仔细凝视他。汗水将他额前的黑发浸成一绺一绺,紧贴在苍白的皮肤上。失血和高热让他英俊的面容显得格外脆弱,唇色淡得几乎透明,只有那两道浓黑的剑眉,即使在昏睡中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坚毅痕迹。她小心翼翼地用袖角拭去他脸上残留的汗渍,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知秋姐……” 角落里传来乌花怯怯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小心翼翼的试探,“江大哥他……好点了吗?” 叶知秋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胶着在江远山脸上,只是微微颔首,声音有些疲惫的沙哑:“暂时安稳了。你别担心,快闭上眼睛睡会儿,路还长呢。” 乌花“嗯”了一声,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车外的风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喧嚣。 又过了一阵,闭目养神的叶知卜忽然睁开眼,精光一闪而过。他侧耳凝神听了片刻,眉头再次皱紧,压低了声音:“不对劲。” 他锐利的目光扫向窗外沉沉的夜幕,“有东西跟上来了,速度很快……不止一路。” 叶知秋的心猛地一沉,刚有些松懈的神经瞬间再度绷紧。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指尖掐进掌心。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看向叶知卜:“能甩开吗?” 叶知卜摇头,脸色凝重:“风太大,路太烂,行谨受了伤,我们三个要打,还要照顾你们,胜算不大。” 他目光扫过昏迷的江远山和角落里的乌花,“硬拼是下下策。前面不远有个岔道,我记得一条是往黑石谷,地形复杂,或许能周旋。但那条路……” “我知道。” 叶知秋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就走黑石谷!” 她看向江远山,眼神锐利如刀,“他需要时间恢复,再拖下去,余毒发作,神仙难救。黑石谷再险,也比留在这里被杀死强!” 这一刻,她身上那股属于“主心骨”的决断气势再次显露无疑,甚至比江远山清醒时更显凛冽锋芒。 第523章 腹背受敌 冰冷的绝望如同实质的藤蔓,缠绕着石凹中每一个人的心脏。叶知卜的警告声未落,那混杂在风中的异响已变得清晰可闻,不再是模糊的揣测,而是冰冷的现实! 轰隆隆—— 一瞬极致的光亮过后,天空一声巨响,一个春雷随着敌人一起到了。 哗啦啦—— 紧接着,就是一阵急雨。雨水落在马车上,好像一阵鼓点。 “西边!血刀门的人!”于六九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尖锐,指向左侧谷道深处。只见影影绰绰十几条魁梧身影,身着暗红色劲装,手持造型夸张的厚背砍刀,正趟着泥水,杀气腾腾地快速逼近。刀锋在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映照下,反射出嗜血的寒光。 “东边!是百鬼窟的崽子们!”叶知卜的瞳孔骤然收缩,声音沉得像铁。右侧嶙峋的怪石阴影中,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滑出七八个身影,他们穿着紧贴身体的黑色夜行衣,脸上戴着狰狞的鬼面具,身形飘忽不定,如同真正的幽魂,手中淬毒的短匕在黑暗中泛着不祥的蓝光。 而他们来时的方向,那唯一一条勉强可称为“路”的泥泞谷道尽头,最后一路人马也终于显露出獠牙——十来个身穿墨绿劲装,袖口绣着诡异藤蔓纹饰的人影,如同毒蛇般悄然封死了退路。为首一人,正是之前暗算江远山、使用幽冥火针的幽冥殿高手!他阴鸷的目光穿透雨幕,死死锁定石凹中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三路人马!三方强敌!呈品字形,如同三把冰冷的铁钳,彻底锁死了这方小小的、风雨飘摇的避难所! “妈的!”叶知卜狠狠啐了一口,眼中再无半点侥幸,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凶悍,“幽冥殿的杂碎果然不是独自来的!这是要把我们一锅端!” “知秋姐…我们…我们怎么办?”乌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脸惨白如纸,紧紧抓着叶知秋的衣角,身体筛糠般颤抖。 叶知秋的心沉到了谷底,冰冷的雨水混着冷汗滑落鬓角。前有断路绝壁,后有三大强敌合围,江远山重伤昏迷,几乎无战力…这是一个必死之局! 然而,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枕在自己腿上、气息灼热紊乱的江远山脸上时,那股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绝望竟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狠狠压了下去!不能死!绝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一股近乎蛮横的决绝从她眼底燃起,瞬间驱散了所有的慌乱。 她猛地抬头,正要说话,李生缘的声音在风雨中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知卜!开路!六九护住乌花和如玉!知秋护着行谨在中间,我来断后!目标——左前方那块最大的卧牛石后面!那里地形复杂,或许能周旋!”他飞快地指向血刀门方向稍侧一点的位置,那里有一块巨大的、形似卧牛的黑色岩石,周围散落着许多稍小的石块,形成了一片相对复杂的遮蔽区,距离他们藏身的石凹约有十几丈远。这是绝境中唯一能看到的、或许能争取一线生机的角落! “好!”叶知卜没有丝毫犹豫,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战意“大家跟紧我”。 叶知秋深知此刻任何迟疑都是致命的。他猛地抽出腰间银蛇鞭,在昏暗中划出一道森冷的弧光。 话音未落,叶知卜已如离弦之箭般从石凹中疾射而出,目标直指那块卧牛石!他的速度快得惊人,身影在泥泞和乱石间穿梭,竟带起一串模糊的残影,瞬间吸引了大部分追兵的注意。 “拦住他!”“别让他们过去!”三路人马几乎同时发出怒吼。 血刀门的人反应最快,离得也最近。三把沉重的厚背砍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卷起泥水,如同三道血色匹练,狠狠劈向叶知卜冲势的前方,意图将他拦截下来! “滚开!”叶知卜厉喝一声,不闪不避,手中金针爆发出刺目的寒芒,针走轻灵却蕴含着开山裂石的巨力!只听“铛!铛!铛!”三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火花在雨幕中迸溅!那三名血刀门高手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手握的刀剑上传来,虎口剧震,刀剑几乎脱手,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 叶知卜借力一个旋身,剑光如孔雀开屏般横扫,逼开侧面扑来的两个百鬼窟杀手,脚尖在一块湿滑的石头上猛地一点,速度再增,硬生生在合围之势中撕开了一道狭窄的口子! “驾!”叶知秋的厉喝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她为了将敌人的注意力转移,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个翻身,转到了马车车辕口下。 更多的追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两名血刀门大汉狂吼着,挥动巨刃,一左一右,如同两扇沉重的门板,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狠狠劈向马车!刀风激荡,将密集的雨帘都劈开两道真空! 同时,两个百鬼窟的杀手如同附骨之蛆,从刁钻的角度贴地滑行,淬毒的匕首无声无息地刺向叶知秋! 叶知秋瞳孔收缩,全身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她没有硬接那足以开山裂石的血刀劈砍,身体如同柔韧的柳枝,在间不容发之际猛地向后仰倒,几乎贴到了泥泞的地面!两把沉重的砍刀带着恐怖的劲风,擦着她的鼻尖呼啸而过! 借着后仰的势头,她双腿如同毒蝎摆尾般向上猛踢!“砰砰!”两声闷响,精准地踹在两名百鬼窟杀手的手腕上!巨大的力量让那两人闷哼一声,匕首脱手飞出! 叶知秋腰腹发力,身体如同弹簧般瞬间弹起,同时双手齐扬! “噗!噗!”暗器入肉的声音被风雨声掩盖。两名大汉身形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巨大的砍刀脱手砸落泥浆,咽喉处一点细微的金芒闪烁,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溅起大片泥水。 然而,叶知秋的危机并未解除!一名幽冥殿的高手抓住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马车后,淬毒的掌风带着腥臭的气息,狠狠印向她的后心! 第524章 我要嫁给你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 “呃——!”一声压抑着巨大痛苦的嘶吼从马车里爆发!一直昏迷的江远山,竟在剧痛和极度危险的刺激下,强行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浑浊、布满血丝,却燃烧着野兽般的凶戾和一丝残存的清明! 他看到了叶知秋背后那致命的毒掌! 没有任何思考,完全是本能的驱使!江远山猛地飞出,落地时一个趔趄,那条中毒的手臂软软垂下,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仅存的右臂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和速度! 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朴实无华的短匕瞬间出鞘!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简单、最直接、凝聚了他此刻全部意志和生命潜能的一刺! “嗤——!” 匕首精准无比地、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刺入了那名偷袭叶知秋的幽冥殿高手的肋下!角度刁钻,直透脏腑! 那幽冥殿高手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变成了极致的错愕和痛苦!他拍向叶知秋后心的毒掌,力量瞬间溃散,软软垂下。 叶知秋惊魂未定地回头,正对上江远山那双因剧痛和强行爆发而赤红的眼睛。他嘴角溢出一缕黑血,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但握着匕首的手却青筋暴起,死死不放! “走!”江远山从喉咙里挤出沙哑到极致的低吼,眼神死死盯着叶知秋,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难掩的焦急。 叶知秋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她没有任何废话,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江远山,同时厉声喝道:“哥,接住!”说着,将江远山推到马车上,用力拍了一下马儿的屁股,那马车瞬间飞奔起来。 趁着这短暂的空隙,于六九甩出几个鬼火弹逼退了围攻的敌人。掩护大家冲到了那块巨大的卧牛石后面! 暂时安全了。这块由巨大卧牛石和几块稍小岩石天然形成的夹角,形成了一个三面遮蔽、仅留一个狭窄出口的临时堡垒,易守难攻。但代价是,他们彻底失去了机动性,被死死困在了这里! 叶知秋半扶半抱着江远山,李生缘和于六九拼死抵挡着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的追兵,叶知卜在忙着和阎王爷抢人,靖如玉抱着受惊的乌花不断安慰。 江远山再次陷入了昏迷,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强行爆发的代价显然极其惨重。那柄刺穿敌人的匕首,还被他无意识地紧握在完好的右手中,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三路人马的追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迅速将这块小小的角落团团围住。他们不再急于强攻,而是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在暴雨中形成了一道严密的包围圈。血刀门的人虎视眈眈,百鬼窟的杀手如同鬼影般在岩石阴影中若隐若现,幽冥殿的高手则冷笑着,似乎在等待最佳的出手时机。 “咳…咳咳…”江远山在昏迷中痛苦地咳嗽起来,嘴角再次溢出黑血。焚血毒的余毒,显然在他强行爆发后,再次猛烈地反扑了。 叶知秋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衣角,手忙脚乱地替他擦拭嘴角的血迹,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心也跟着不断下沉。她快速检查他的伤口,发现那处被幽冥火针所伤的手臂,肿胀得更厉害了,皮肤下隐隐透出不祥的青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 “毒…毒在扩散!”叶知秋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叶知卜之前封住的穴道,显然在刚才的激战和江远山的爆发下松动了! 叶知卜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他探过身,飞快地在江远山手臂上再次点了几下,但效果似乎微乎其微。“不行!余毒被气血强行冲开了!必须立刻压制!否则…”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但眼中的凝重说明了一切。 “把‘凝冰散’给我!”叶知秋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 叶知卜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冰凉的小玉瓶扔给她。叶知秋拔开瓶塞,将里面冰蓝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倒出大半,混着冰冷的雨水,快速涂抹在江远山中毒的手臂上。药粉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冒起一股带着寒意的白气。江远山痛苦紧蹙的眉头似乎稍微舒展了一线,但那青黑色的毒纹,只是蔓延的速度稍稍减缓,并未停止! “只能暂时缓解…撑不了多久!”叶知秋的心沉到了谷底。冰魄…冰魄在哪里?没有它,一切都是徒劳! “里面的人听着!”一个阴冷的声音穿透雨幕,从包围圈外传来,正是那个幽冥殿为首的高手,“交出‘舍利子’,或许还能留你们一个全尸!否则…嘿嘿,等雨停了,老子有的是手段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于六九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血沫,声音嘶哑却充满了桀骜,“想要佛舍利?有种就自己过来拿!爷爷的剑正好还没饮够血呢!” 回应他的,是几声充满杀意的冷哼和包围圈微微收紧的压迫感。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岩石和众人身上的血迹,也冲刷着不断流逝的时间和希望。小小的角落如同风暴中的孤岛,被三方强敌和汹涌的毒潮死死围困,摇摇欲坠。 叶知秋紧紧握着江远山那只滚烫的手,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目光扫过外面影影绰绰的敌人,又落回江远山痛苦的脸上。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合着血腥味和雨水的土腥气涌入肺腑,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心绪再次沉淀下来。 她轻轻俯下身,在江远山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异常平静的声音低语,仿佛在许下一个沉重的诺言: “行谨,等你病好了…我就,嫁给你。” 说完,她满眼柔情地看着江远山,有种这话已经在心里好多年,今日终于说出来的畅快感。 第525章 生死刹那 叶知秋那句“嫁给你”轻如耳语,却像一道滚烫的烙印,狠狠烙在江远山昏沉灼痛的神魂深处。那濒临涣散的意识,竟被这句话生生拽回了一丝清明! 他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眼底映出叶知秋近在咫尺、写满决绝与柔情的脸庞。那惨白如金纸的嘴角,竟极其微弱地、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虚弱却真实无比的笑意!与此同时,他那被叶知秋紧紧握住、滚烫得吓人的手,猛地用尽最后残存的气力,用力地、坚定地回握了她一下!力道之大,让叶知秋猝不及防,心头巨震! 这不是濒死的痉挛,这是回应!是他用生命最后的热度,在回应她的承诺! “行谨!”叶知秋的声音哽咽了,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滑落,滴在他的脸颊上。 然而,这片刻的温情转瞬即逝。包围圈外,敌人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 “冥顽不灵!给我杀!一个不留!”幽冥高手阴冷的咆哮如同催命符。 “杀——!”三方人马齐声怒吼,如同决堤的洪水,再次疯狂地涌向卧牛石这小小的角落!这一次,他们不再试探,刀光剑影、毒镖暗器,如同暴雨般倾泻而来! “顶住!”李生缘嘶吼着,于六九手中的长剑也舞得密不透风,格挡着正面袭来的血刀门重劈,剑刃碰撞出刺目的火花和震耳的爆鸣!叶知卜也放弃了继续压制江远山的毒,怒吼一声加入战团,他的招式大开大阖,硬生生将两个试图从侧面突入的杀手逼退,肩头却被一枚刁钻的毒镖擦过,衣服咧来,好在没有伤及皮肉,这让他瞬间浑身冒冷汗! 靖如玉将乌花死死护在身后,手中短刃勉强紧紧握住,脸色煞白。 “这样下去不行!”李生缘在激烈的拼杀间隙,声音嘶哑地吼道,他背靠着冰冷的岩石,胸膛剧烈起伏,身上又添了几道血痕,“咱们非得被围死在这里,他们耗也会耗死我们!”他的目光扫过昏迷不醒、气息越来越弱的江远山,又看向苦苦支撑的众人,最后落在靖如玉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从腰间摘下江远山那张沉重古朴的硬弓,又抓过仅剩的几支箭囊,将它们郑重地放在江远山身边。动作快得没有一丝犹豫。 “我有办法!”李生缘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我速度快,腿脚利索!我冲出去,吸引他们的主力,往谷深处引!制造混乱!六九、知卜和知秋你们三个,趁机带着行谨和不会武功的姑娘们,从另一侧薄弱点突围!”他指向包围圈相对稀疏的、靠近陡峭岩壁的一侧,那里怪石嶙峋,地形更复杂,追兵也少些。 众人闻言,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这似乎是绝境中唯一可行的生路! “真如!”靖如玉精神一振。 “不行!”一个沙哑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器摩擦,突兀地响起,压过了所有的厮杀声和风雨声! 众人惊愕地循声望去。 只见原本昏迷的江远山,竟然再次强行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涣散,布满血丝,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嘴角不断有黑血溢出,身体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但那双眼睛深处,却燃烧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不肯熄灭的火焰! 他死死盯着李生缘,那只还能动的右手,竟颤巍巍地抬了起来,指向自己:“我…留下…断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咳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你疯了?!”李生缘和叶知卜几乎同时失声吼道,眼中全是难以置信和焦急,“你现在这样子,站都站不稳,怎么断后?!” “咳咳…咳…”江远山剧烈地咳嗽着,身体蜷缩了一下,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叶知秋慌忙扶住他,用袖子擦拭他嘴角不断涌出的黑血,心如刀绞。 咳声稍歇,江远山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我…武功底子…还在!能…移山碎石!咳咳…这点毒…死不了!”他挣扎着,试图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撑起身体,却徒劳地滑倒在叶知秋怀里,只有眼神依旧死死地盯着外面汹涌的敌人。 他的目光艰难地转向叶知秋,那燃烧的火焰中,夹杂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却又无比滚烫的渴望,声音低哑却清晰地穿透风雨: “让我…做一次英雄…不然…咳咳…怎么…配得上你?”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叶知秋心上!在这种生死关头,他想的不是活命,而是…配得上她! 泪水汹涌而出,叶知秋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紧紧抱着他滚烫的身体,感受着他生命的流逝,心痛得无以复加。 “江行谨!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叶知卜急得眼睛都红了。 “放屁!你留下就是送死!”李生缘更是直接骂道。 但江远山只是固执地看着叶知秋,那只还能动的手,紧紧抓住了她胸前的衣襟,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支撑和执念。 就在这时,敌人一波更猛烈的攻击再次袭来!数名血刀门大汉悍不畏死地顶着于六九和叶知卜的剑锋,强行冲击狭窄的入口!巨石被劈砍得碎石飞溅!杀手如同鬼魅般从岩石缝隙中探出毒匕! “没时间了!”叶知卜格开一记重劈,虎口崩裂,嘶声吼道,“腿脚好的护着不会武功的,从那边走!”他指向岩壁方向,“真如,你负责带路突围!知秋,你带着乌花跟紧!六九护着如玉,我留下帮行谨,你们过去接应我和行谨!” 这是眼下唯一能争取最大生机的方案!虽然残酷,但必须抉择! 李生缘看着江远山那决绝的眼神,又看看外面汹涌的敌人,猛地一跺脚,眼中闪过一丝悲愤和无奈:“好!江行谨,你他娘的给老子撑住!你要是敢死,老子追到阎王殿也要把你揪回来!”他将自己的金刚笔放在江远山手中,一把抄起他身边的弓,跃了出去。 叶知秋心如刀割,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她猛地俯身,在江远山汗湿冰冷的额头印下一个滚烫的、带着泪水的吻,声音颤抖却清晰:“活着!你说过,你要娶我!” 说完,她决然地松开手,一把拉起吓得几乎走不动路的乌花,对着靖如玉喊道:“如玉,走!” 江远山感受到额头的温热和那声“活着”,涣散的眼神似乎凝聚了一瞬。他极其艰难地,用那只还能动的手臂,支撑着自己,摇摇晃晃地、一点一点地,靠着冰冷的卧牛石,坐直了身子!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股宁折不弯的惨烈气势! 他看也没看冲向岩壁方向的叶知秋等人,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定着再次汹涌扑来的敌人潮头!那只完好的右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抓起了放在身边的金刚笔! 第526章 他是真英雄 武器上手,江远山睁大了双眼,仿佛某种沉睡的凶兽被突然唤醒! “来啊——!”江远山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撕裂喉咙般的咆哮,如同重伤濒死的猛虎发出最后的怒吼!那声音沙哑、破碎,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惨烈与挑衅,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喊杀声和风雨声! “快跑!” 江远山这声嘶吼,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黑石谷,瞬间压过了四周敌人嚣张的呼喝与兵刃的碰撞声。 众人早已绷紧的神经被这吼声猛力一拽,几乎是本能地,在李生缘的带领下,朝着江远山面前那缓缓挪移、露出缝隙的巨石缺口处亡命狂奔! “行谨,快走啊!”李生缘攥紧了手中那柄还带着江远山体温和血迹的沉重硬弓,回头嘶喊。 “走!”江远山背对着他们,声音依旧洪亮,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畅快。他周身真气狂涌,如同实质的火焰在燃烧,那无形的力量死死“吸”住那块万钧巨石,将它一寸寸、艰难无比地向外推开,豁口在不断扩大!他脚下的岩石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力量,寸寸龟裂、塌陷。 然而,就在众人看到一线生机,即将冲出这绝命陷阱的刹那—— “哈哈哈!好一个移山碎石!果然英雄了得!”一个阴鸷的声音带着嘲弄,从谷顶传来,正是之前那个指挥合围的声音。“可惜,你救得了他们,救得了你自己吗?给我放箭!目标——石头边上那个想死的!” “咻咻咻——!” 破空之声如同骤雨般倾泻而下!早已埋伏在两侧陡峭崖壁上的七杀堂弓手,以及占据谷口唯一通道的血刀门刀客,此刻将所有的箭矢、所有的暗器、所有的恶毒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以一己之力撼动山石,为同伴打开生路的男人身上! 他,就是最醒目的靶子!他,就是瓮中那只最大的鳖!敌人等的,就是他这力竭的一刻! “噗嗤!噗嗤!” 江远山正全力运功,根本无法闪避。数支劲弩利箭瞬间洞穿了他的肩胛、大腿!剧痛让他身体猛地一晃,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但他紧咬牙关,双目赤红,那推石的动作竟没有丝毫停滞,反而因为剧痛的刺激,豁口又猛地扩大了一分! “不——!”叶知秋目眦欲裂,几乎要停下脚步冲回去。 “走!别回头!”江远山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甚至还有一丝笑意,“活下去!有朝一日帮我报仇!”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风雨中的叶知秋,那眼神复杂,有托付,有欣慰,更有无尽的温柔和满足。 更多的箭矢和暗器如同毒蜂般扑至!江远山的身影瞬间被淹没在密集的攒射之中。他像一座不倒的山岳,依旧死死地“钉”在原地,以残存的生命力维持着那来之不易的生路豁口。他周身插满了箭矢,鲜血如同小溪般流淌,脚下的岩石早已被染成暗红。 “行谨——!”绝望的呼喊在幸存者中响起。 “行谨!”李生缘心如刀绞,几乎咬碎了牙。他知道,江远山在用生命为他们争取最后几息的时间!他猛地转身,眼中含着血泪,嘶吼道:“所有人!跟我冲出去!别辜负了行谨!”他不再看那悲壮的身影,第一个从那巨石移开后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豁口处,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其他人强忍悲痛,紧随其后,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向那用生命换来的缝隙。 就在最后一人堪堪冲出豁口的瞬间——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巨响,仿佛大地的心脏被狠狠捏碎! 众人惊恐回头。 只见江远山的身影在无数敌人狰狞扑上前的最后一刻,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最后的光华!他凝聚毕生修为,甚至燃烧了最后的生命本源,发出一声震彻山谷、仿佛龙吟般的狂啸! “开——!!!” 那声波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在他面前那块被推开的巨石上!同时,他体内残存的、狂暴到无法控制的真气轰然炸开! “轰——!!!” 那块万钧巨石,竟被他这最后的力量,彻底炸得粉碎!无数碎石如同炮弹般激射向四面八方,扑上来的五毒教弟子、七杀堂弓手、血刀门刀客首当其冲,顿时被砸得血肉横飞,惨嚎连连! 巨大的冲击波不仅摧毁了巨石,更将狭窄的谷口通道彻底炸塌!无数更大的山石轰隆隆滚落,瞬间就将那唯一的生路,连同江远山站立的地方,以及涌上去的敌人,彻底埋葬! 烟尘冲天而起,遮蔽了月光,也吞噬了那个顶天立地的身影。 黑石谷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巨石滚落的余音和敌人垂死的呻吟在回荡。 谷外,侥幸逃出的李生缘等人,站在崩塌的谷口废墟前,浑身是血,呆若木鸡。眼前只剩下乱石嶙峋、彻底封死的巨大石堆。 李生缘手中的硬弓,冰冷刺骨,仿佛重逾千斤。他死死盯着那埋葬了英雄的乱石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滴落。 月光艰难地穿透尘埃,落在他脸上,映出两道清晰的泪痕。他缓缓举起那张沉重的弓,对着那堆埋葬了希望与绝望的乱石,发出了如同孤狼般悲怆而决绝的嘶吼: “行——谨——!” 吼声在死寂的山谷间回荡,久久不息。 黑石谷,成了真正的坟墓。敌人精心布置的瓮中捉鳖之局,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终究还是让他们逃出了最关键的几人。但为此,他们失去了那根擎天之柱。 李生缘握紧了弓,他知道,有些债,必须用血来偿。有些路,注定要独自走下去,背负着逝者的期望,走向更深的黑暗,或者……黎明的曙光。 黑石谷那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仿佛还在耳边轰鸣。李生缘背着那张冰冷的硬弓,带着仅存的十几人,如同丧家之犬,在崎岖的山路上亡命奔逃。身后是彻底封死的死亡绝地,前方是未知的黑暗与追兵。 第527章 一夜江叶氏 叶知秋被靖如玉半扶半拖着,脚步踉跄。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那双曾经灵动、时而倔强的眼眸,此刻空洞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的路,仿佛灵魂早已随着那声惊天动地的“开!”和随之而来的毁灭埋葬在了乱石之下。 叶知秋身上沾满了江远山的血,那暗红的印记,如同烙印,灼烧着她的肌肤,更灼烧着她空洞的心。 “知秋,求你了,喝口水?”靖如玉递过水囊,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 叶知秋毫无反应,连眼珠都未曾转动一下。 “知秋,听话,稍微吃几口,我们还要赶路…”李生缘声音低沉,带着疲惫和难以言喻的沉重。 叶知秋依旧沉默,像一尊失去了生气的玉雕。她只是下意识地,用冰冷的手指,死死攥着怀里一个硬物——那是江远山最后塞给她的一块随身玉佩,上面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如今却冰冷刺骨。 众人心中悲戚,却也无可奈何。沉默像沉重的铅块,压得每个人喘不过气。他们不敢停下,只能麻木地向前,向着最近可能有人烟的镇子跋涉。 终于,经过了大半天的奔波,在暮色四合、精疲力竭之际,他们看到了山坳里一处破旧客栈的微弱灯火。那点光,在绝望的逃亡路上,如同溺水者抓住的稻草。 “就在那里歇脚。”李生缘声音嘶哑,做出了决定。 众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客栈,要了几间房,胡乱吃了些东西。唯有叶知秋,任凭靖如玉如何劝说,只是木然地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无尽的黑暗,水米不进,一言不发。她的世界,似乎只剩下那崩塌的山谷和那个含笑赴死的身影。 靖如玉担忧地看着她,又看看李生缘。李生缘疲惫地摇摇头,示意让她静一静。他抚摸着那张沉重的弓,眼神复杂,仇恨与悲痛交织。 夜深人静,只有客栈外呼啸的山风。叶知秋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突然,她紧紧攥着的玉佩,不知是因为用力过度,还是某种无法承受的心碎之力,“咔”的一声轻响,在她掌心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夜无话,或者说,是死寂的一夜。除了风声和偶尔传来的几声咳嗽,客栈里静得可怕。 天刚蒙蒙亮,李生缘便强打精神起身,准备安排后续行程。追兵随时可能寻踪而至,此地绝非久留之处。他敲响了叶知秋和靖如玉的房门。 靖如玉揉着惺忪的睡眼开了门,脸上还带着担忧:“真如,这么早?” “收拾一下,我们尽快离开。”李生缘说着,目光越过靖如玉,看向屋内。床上,被子凌乱地掀开一角,却不见叶知秋的身影。 “知秋?”靖如玉也察觉不对,回头一看,顿时慌了,“知秋去哪了?昨晚她明明就坐在这里的!” 两人冲进房间。房间不大,一眼就能望尽。床铺空着,窗户紧闭,叶知秋的随身小包袱还放在桌上,唯独人不见了踪影。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李生缘的心。他猛地看向窗户,又冲到门口检查门栓——都是从里面闩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知秋!知秋!”靖如玉焦急地在房间里呼唤,声音带着哭腔。她慌乱地翻找着床铺、桌底,仿佛叶知秋会藏在某个角落。 “别喊了!”李生缘低喝一声,脸色铁青。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细节。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桌上那个叶知秋的小包袱旁边。 那里,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素笺。纸是客栈里最粗糙的那种,边缘甚至有些毛糙。 李生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快步走过去,拿起那张纸。靖如玉也凑了过来,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李生缘颤抖着手指,展开了信笺。上面是叶知秋娟秀却带着一种异样决绝的字迹,寥寥数语,却如同惊雷,炸响在两人耳边: “兄长亲启:我误了他一生。他不在了,我活着实在煎熬。现在,我要去嫁他了。祝福我。” 落款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江叶氏。 靖如玉如遭雷击,瞬间捂住了嘴,眼泪汹涌而出:“不…不可能!知秋她…她去了黑石谷?她去找行谨了?!她…她这是……” 李生缘捏着信纸的手背青筋暴起,纸张在他手中剧烈颤抖。他猛地抬头,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悲痛,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疯狂。 “叶知卜!!”李生缘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野兽,瞬间打破了客栈的寂静,“快!备马!去黑石谷!快!!” 李生缘的吼声如同炸雷,惊醒了客栈里所有人。叶知卜第一个冲了出来,他本就因为妹妹的异常状态忧心忡忡,此刻听到李生缘的吼叫和靖如玉的哭声,再看到李生缘手中那张刺眼的信纸,瞬间明白了大半。 “知秋怎么了?!”叶知卜脸色煞白,一把夺过信纸。当他看清那两行字时,身体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去了黑石谷!她要…她要……”靖如玉泣不成声,一旁的李生缘轻拍她的后背,不断安慰。 “胡闹!!”叶知卜目眦欲裂,一股狂暴的戾气瞬间爆发,“她这是找死!!”他像一头发疯的公牛,转身就冲向客栈后院马厩,声音嘶哑地咆哮:“马!我的马呢!!” 客栈里顿时一片混乱。众人手忙脚乱地套马,李生缘脸色铁青,抓起弓箭就要跟上。谁都明白,黑石谷已成死地,敌人或许还在附近搜索残余,叶知秋孤身一人前去,无异于羊入虎口,更是……自寻死路。 叶知卜动作最快,几乎是撞开马厩的门,一把扯过自己那匹枣红马的缰绳,连马鞍都来不及仔细套好,就要翻身上马。 “驾!!”他猛抽马鞭,枣红马吃痛,长嘶一声,前蹄扬起,就要冲出院门,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叶知秋找回来一样。 第528章 此生,不复相见了 就在马蹄即将踏出院门的那一刻,叶知卜的动作却猛地僵住了。 他勒紧了缰绳,马儿在原地不安地扬蹄喷鼻,发出焦躁的嘶鸣。铁蹄刨动青石地面,声声如锥刺心,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犹疑与挣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天色沉沉,山风呜咽而过,卷起客栈院中的落叶与尘土,吹乱了众人的衣摆与发鬓。 李生缘已经冲到了院门口,满身风尘,衣袂凌乱,眼中写满焦急与不可置信。他高声喝道:“知卜!你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靖如玉也探出身子,一边护着倚在门边的乌花,一边探头看去:“知卜兄” 于六九翻身上马,一只脚还悬空挂在马镫上,也是一脸惊愕地望着叶知卜的背影。 “知卜哥,我与你同去!” 靖如玉见叶知卜仍旧没有走,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带着压抑不住的焦灼:“你怎么了?人都快跑没影了,再不追就——” 但叶知卜没有回头。 他依旧骑在马上,背对着众人,肩膀微微起伏。 山风鼓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他紧锁的眉头与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那是一种痛苦与挣扎交织的神色,仿佛灵魂被撕裂。他的目光,越过了眼前尚未熄灭的灯火、越过客栈的围墙,穿透了层层叠嶂的山影,望向那座正逐渐被黑夜吞没的方向——黑石谷。 那里,埋葬了他的一切。 他最好的兄弟,在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中身死骨碎,连一个完整的尸骨都未能留下。 他唯一的妹妹,为了那个她宁愿与幽冥为伍也要相守的男子,甘愿放弃过往、放弃家人。 他曾无数次告诉自己,要追上去,哪怕打断她的腿也要把她拽回来。 可就在此刻,马蹄踏出院门的刹那——他却无法动了。 他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中那股压抑了多日的暴怒、愤懑、悲伤,如潮水般在心底泛起,轰然席卷,而后,在下一刻,又仿佛退潮般迅速褪去,归于沉寂。 最终,化作一种带着无尽苍凉的、悲悯的、了然的平静。 他轻轻勒转马头,马儿打了个响鼻,被迫停下躁动的步伐。 动作缓慢而沉重。 他翻身下马,双脚落地的那一刻,姿态稳如磐石,却透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力量。 众人屏住呼吸。 “知卜……?”李生缘的声音微微发颤,仿佛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愿相信。 叶知卜没有回应。他只是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枣红马汗湿的脖颈,动作温柔得几乎不像他。他的目光,依旧望着山道尽头,那一望无际的黑暗深处。 “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这又是做什么呢……” 这句话,如风中低语,轻飘飘地从他嘴里吐出,却仿佛在众人心中投下了一块千斤巨石。 靖如玉呆住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再也流不下来。 李生缘整个人如被雷击,颓然放下了已经握在弓弦上的手,眼中满是难以言喻的痛惜与敬佩。 于六九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乌花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她懂了。 他们都懂了。 叶知卜不是不爱妹妹,而是太爱了。他的爱不是绑架、不是控制,而是守望——即使那守望的代价,是割断血脉的最后一丝牵引。 可他也知道,她的眼神里那种为爱甘愿燃烧的光,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她已经选了她的归处。 哪怕那归处是深渊。 “知卜兄……” 靖如玉终于低声叫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却让叶知卜背脊一震。 他没有回头,只是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转身,步伐沉稳地朝客栈门廊走去。 他身形瘦削,影子被夜灯拉得极长,在青石地面上一步一步地延展,如同将自己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通往幽冥的那条山道上。 他没有说一个字。 他也知道,不会有人拦他。 李生缘站在原地,紧紧握着江远山的弓,指节泛白。他眼神里是震动、是沉痛、更是某种释然。 “或许,”靖如玉看着叶知卜的背影低声说,“只有你才真的懂知秋。” 李生缘缓缓点头,却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 门廊下,叶知卜脚步微顿,抬头看了一眼远方,然后默默走入屋内,背影如孤山立雪,凛然而寂。 没人再说话。 风继续吹,卷动残叶在青石院中打着旋,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为这场心灵的诀别默哀。 经此一事后,叶知卜再无妹妹在身边嬉闹。 而山那头的黑石谷,便是他终生不再涉足的禁地。 客栈前院的风终于静了。 客栈门前,尚未熄灭的火把在门边跳跃着,照亮众人凝滞如雕像的身影。李生缘将手中的弓背回肩上,默默走到马车旁,低声吩咐于六九去查看车轮是否结实。声音沙哑得像砂石摩擦,却没有人问他为何突然沉默,也没有人再提起“追”这个字。 靖如玉搂着乌花缓缓上了马车,她们坐在车内,掀起帘子看着叶知卜消失在门廊阴影中的背影,怔怔出神。乌花靠在靖如玉怀里,哭得已经没了声音,仿佛泪水已被抽干,情绪也随之一并掏空,只剩下一具轻飘飘的身躯,随时可能在风里散开。 马儿低着头打着响鼻,不知是困倦,还是感受到主人情绪的波动,也静默无声。只有那匹枣红马,不安地在叶知卜翻身离开后走了几步,又回头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发出一声低低的嘶鸣,像在追问,又像在送别。 那一刻,众人心里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 叶知秋,已经不是他们旅队的一员了。 她去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归处。 这个归处或许危险,或许黑暗,但那是她自己选的,是她用整个灵魂都在渴望的地方。 “真如兄……”于六九走回来,低声道,“车检查过了,可以走了。” 李生缘点了点头。 没人催促叶知卜。 他就像只是进屋取件披风、喝杯茶,很快便会出来,然后骑上马继续与众人并肩闯荡江湖。 可马车启动时,马蹄声哒哒踏响,众人却心照不宣地避开了门廊,不再回头看那个方向。 他们心中清楚,那个门下的身影,需要和妹妹做一场深刻的告别。 第529章 朋友到了 连绵的阴雨终于在他们抵达五峰村的那一日,识趣地收了声势。厚重的铅灰色云层被撕开几道缝隙,久违的阳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明亮泼洒下来,将泥泞道路、湿漉漉的屋顶和行人脸上残留的惊惶,都照得纤毫毕现。光线太强,刺得人眼眶发酸,只想躲避。 李生缘走在最前面,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根被强行楔入冻土的铁钎。那张从江远山染血的衣襟里拿出的弓,此刻正稳妥地挎在他背上,隔着粗布衣衫,却仿佛烙铁般滚烫沉重。他沉默地引路,马蹄踩在湿滑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队伍里再没有江远山低沉有力的声音,也没有叶知秋的干练爽快,只剩下一种被抽空了筋骨般的死寂。 于六九依旧在队伍里穿行,那张能说会道的嘴没有一刻停歇。他讲着不知哪里听来的新笑话,唾沫横飞,努力想让大家的嘴角咧开一个熟悉的弧度,可那声音干涩空洞,在寂静的空气里撞了几下,便无力地跌落下去,连个回声都激不起。听众们只是麻木地听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或者死死盯着泥泞的路面。 靖如玉掀起车帘子透气,偶尔扯动一下嘴角,那笑容也僵硬得如同冻僵的鱼,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有更深沉的疲惫。于六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只剩下几声无意义的干咳,消散在初晴的、过分明亮的空气里。那份刻意的喧嚣,反而将失去的空白衬得更加巨大,更加难以忍受。 五峰村不大,依着几座低矮山丘的皱褶而建。村口一棵歪脖子老槐树,枝桠虬结,半死不活地立着,权当了界碑。村中唯一的客栈,叫“歇脚”,名字朴实得甚至有些敷衍,灰扑扑的二层小楼,门前挑着一面褪色的酒旗,在雨后初晴的风里,有气无力地晃荡着。客栈门口的青石板缝隙里,积着浑浊的泥水。 “到了。”李生缘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木头。他抬头看了看那面无精打采的酒旗,率先下马推开了客栈那扇吱呀作响、门轴仿佛随时要断裂的木门。 一股混合着陈年汗味、劣质土酒、柴火烟气和湿木头霉变的气息扑面而来,并不好闻,却意外地给人一种……活着的实感。客栈大堂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顽强的阳光从狭窄的、沾满油污的窗户纸孔洞里钻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 老板娘是个脸上刻着风霜的中年妇人,眼神精明,上下打量着这群明显带着长途跋涉痕迹、衣衫破损、神情疲惫又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郁的客人。“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她嗓门洪亮,试图驱散这突如其来的沉闷。 “住店。”李生缘言简意赅,将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油腻的柜台上,“要几间楼上的房,清净些,劳烦您多给一间屋子,等会儿我们还有个人要来。” “好嘞!”老板娘麻利地收了银子,掂了掂分量,脸上堆出职业的笑容,“正好楼上还有几间上等的空房!二伢子!死哪去了?快领几位客官上楼!打热水!” 一个半大孩子应声从后堂钻出来,趿拉着破草鞋,好奇又略带怯意地瞄了众人几眼,才引着他们走上那架陡峭狭窄、踩上去便呻吟不止的木楼梯。每一声“吱呀”都像是踩在紧绷的神经上,于六九一上楼梯,便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手指无意识地扣紧了腰间的武器。 楼上是一条光线更暗的狭窄走廊,几间客房的门板都旧得发黑。李生缘和于六九低声商议几句,很快便分配好了房间。没有争论,没有异议,所有人都沉默地接过钥匙,推开属于自己的那扇门,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看不见的存在。 李生缘选的是走廊尽头一间临街的小屋。推开窗户,一股混合着泥土、湿木头和远处山野草木气息的风涌了进来,稍稍冲淡了屋内的霉味。 窗外,五峰村低矮的屋顶鳞次栉比,一直延伸到远处几座馒头样起伏的山丘脚下——那大概就是“五峰”之名的由来了。村外道路泥泞,散落着几块刚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嶙峋怪石。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在这片劫后余生的土地上,亮得刺眼,亮得让人无处躲藏那份心底的荒凉。 他站在窗边,背影对着空荡的屋子,像一尊凝固的石像,只有搭在窗棂上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楼下大堂里,一个略胖的男人正跟老板娘交涉着什么,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上来。 无人交谈,无人串门。整座客栈二楼,陷入一种异样的安静。时间在这片寂静里,粘稠地流淌着,每一刻都被拉得格外漫长。 于六九在自己狭小的房间里,一遍遍擦拭着佩剑,雪亮的锋刃映出主人失神的眼;靖如玉只是枯坐在硬板床上,盯着对面墙上一块洇湿的水渍,目光空洞乌花说自己有些饿了,拿着靖如玉给的干饼子,机械地啃着,味同嚼蜡。 江远山爽朗的笑声,叶知秋温和的眼神,还有那场在雨夜里爆发的、混乱而绝望的厮杀……那些声音,那些画面,如同潜伏在静水深流下的嗜血水草,只要稍一松懈,便会疯狂地缠绕上来,将人拖入窒息般的黑暗。唯有沉默,唯有这刻意维持的、脆弱的平静,像一层薄薄的纸,勉强糊在滴血的伤口上。 太阳渐渐西斜,将窗棂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板上。从午后住进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半日。楼下大堂里似乎又来了两拨行商,喧闹了一阵,杯盘碰撞声、粗豪的笑骂声,更衬得楼上这死水般的沉寂格格不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几乎要将最后一丝耐心磨平之际,楼梯口传来了声响。 那并非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甚至带着几分长途奔袭后的沉重与拖沓。老旧腐朽的木楼梯,不堪重负地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悠长、更加清晰的呻吟——吱呀……嘎吱……吱呀…… 第530章 穷追不舍 楼梯处的声音像一根无形的针,瞬间刺破了楼上那层凝固的、小心翼翼的沉寂。走廊两侧,几扇紧闭的房门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拉开了一道缝隙。一张张脸孔露了出来,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疲惫,还有一丝近乎麻木的期盼。李生缘的身影也出现在他的房门口,他并未完全走出来,只是侧身倚着门框,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定了楼梯的转角。 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踏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 终于,一道身影出现在楼梯口的光影交界处。 是叶知卜。 他整个人像是刚从泥潭里捞出来,又狠狠在风沙中滚了几十遍。一身原本质料尚可的青色长袍,此刻沾满了泥点、草屑,几处撕裂的口子像咧开的嘴,露出里面同样污浊的里衣。袖口尤其刺目,一大片深褐色、几乎发黑的污迹牢牢地浸透了布料,边缘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僵硬感,仿佛凝固了太久。风尘仆仆已不足以形容他的狼狈,那张总是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清俊脸庞上,此刻只剩下一层被烈日和风沙打磨过的灰败,嘴唇干裂,眼窝深陷,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只有那双眼睛,在极度疲惫的底色下,深处似乎还跳跃着一点未熄的、灼人的东西。 他扶着粗糙的墙壁,微微喘息着,目光缓缓扫过走廊上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的视线掠过李生缘紧抿的唇,掠过于六九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情,掠过乌花眼中残留的惊恐与茫然……最后,那目光似乎轻轻飘向了李生缘房间隔壁那扇紧闭的房门。 “客官,房间准备好了,进去洗个澡歇歇。”老板娘见叶知卜愣着不动,以为他没听清楚房间在哪,连忙过来要重新带路。叶知卜仍旧没说话,看着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老板娘见这伙人虽然脏但是有银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识趣地转身下了楼梯。 走廊里静得可怕,只有叶知卜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所有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无声的询问,关于他的迟来,关于他的告别……千言万语堵在每个人的喉咙口。 然而,没有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整个二楼。 李生缘只是几不可察地朝叶知卜点了点头,动作僵硬得如同锈蚀的机括。于六九张了张嘴,似乎想扯出一个像往常那样浑不在意的笑,可最终只是嘴角极其难看地抽搐了两下,便又紧紧闭上了。其他人更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叶知卜那沉甸甸的目光,乌花悄悄垂下了头,将视线投向走廊尽头那扇窗户,靖如玉则干脆无声地缩回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无人开口。无人问询。 仿佛他仅仅是去村外散了趟步,稍微耽误了些时辰归来。仿佛那场夺走了江远山和叶知秋的惨烈厮杀,那些飞溅的鲜血、绝望的嘶吼、冰冷的死亡,都只是一场遥远而模糊的噩梦,随着这五峰村午后过分明亮的阳光,蒸发得干干净净,从未在这人世间真正留下过痕迹。 叶知卜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最后逡巡了一圈,那里面翻涌的复杂情绪——疲惫、痛楚、某种疯狂的余烬、以及一种近乎死寂的明了——最终都沉淀下去,化为一片深潭般的平静。他没有试图解释,也没有力气去探寻那些刻意的回避。他只是拖着那双沾满泥泞、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的腿,一步一步,走向李生缘为他预留的那个空房间。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合拢了,将走廊里那片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寂静,连同门外刺眼得让人眼眶发酸的阳光,一起关在了外面。 客栈屋檐下悬着的褪色铜铃,被一阵不知从哪个山坳里钻出来的穿堂风掠过,轻轻晃动起来,发出几声细碎、空洞的叮当声,在骤然死寂下来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叶知卜房间那扇沉重的木门合拢之后,二楼走廊里那层刻意维持的寂静,仿佛又凝固了几分。人们缩回各自的房间,将门板关得严严实实,却关不住弥漫在空气中无声的沉痛和惊悸。时间在压抑中艰难爬行,楼下大堂行商们粗鲁的喧闹声,此刻听来遥远得像是隔着一重山。 李生缘依旧立在窗边,窗外,五峰村的暮色正一点点晕染开来。远处馒头状的山丘轮廓模糊,被染上了一层深沉的靛蓝。白日里刺眼的阳光消失殆尽,只留下天际线一抹将熄未熄的暗红,如同干涸的血迹。他搭在窗棂上的手指,指节依旧泛着用力过度的白。 突然,一阵风毫无预兆地卷过客栈狭窄的巷道,带着山间特有的阴冷湿气,猛地扑打在窗棂上。檐下那串褪色的旧铜铃,被这风猛地一撞——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骤然响起,短促、尖锐、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特有的刺耳感,瞬间撕破了客栈上下的沉寂。这声音来得太突兀,太不祥,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扎进紧绷的神经里。 李生缘眼神陡然一厉,搭在窗棂上的手猛地收紧。 几乎就在铜铃尖啸的同一刹那,楼下大堂里爆发出一片混乱的惊叫和桌椅翻倒的巨响! “什么人?!” “啊——!” “放开她!你们干什么!” 李生缘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瞬间从窗边掠至门后。他并未立刻开门,只是侧身贴在门板上,凝神听着楼下的动静。隔壁几间房的门也悄无声息地拉开了一道缝隙,黑暗中,是于六九等人惊疑不定的眼睛。 楼下,老板娘那特有的、带着点市侩气的洪亮嗓门变成了惊恐的尖叫:“放开!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天杀的!二伢子!跑啊!快跑——!救命啊!救命——” “住嘴!”一声厉声呵斥后,老板娘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只剩下一串痛苦窒息的喘息声。 紧接着,一个冰冷、生硬、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楼板,在死寂的二楼走廊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 “李生缘。滚出来。或者,看着这婆娘的血,染红你脚下的地板。” 寒意,瞬间从每个人的脚底窜上脊背,冻住了血液。 追兵!竟然这么快就咬上来了! 第531章 三日之约 李生缘深吸一口气,那气息沉入肺腑,带着铁锈般的冷硬。他猛地拉开了房门。走廊里,于六九、叶知卜也同时推门而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凝重和杀气。叶知卜脸上那深潭般的死寂被打破,眼底掠过一丝惊怒交加的厉色,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污迹斑斑的袖口,又迅速移开,同时手中多出了几根银针。 众人无声地对视一眼,无需言语,皆已明了。李生缘率先迈步,走向那架通往地狱般喧闹的楼梯。他的脚步声沉稳,踏在吱呀作响的木梯上,每一步都带着千钧的重量。于六九紧随其后,脸上惯常的油滑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狠厉的阴沉。叶知卜走在最后,步履沉重,眼神晦暗不明,袖口那片深褐色的污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刺眼。 楼下大堂,已是一片狼藉。几张粗木桌子被掀翻在地,碗碟碎片、汤水食物溅得到处都是。昏黄的油灯被撞得摇晃不定,将扭曲的人影投在墙壁上,如同群魔乱舞。 五六个黑衣劲装的汉子,如同冰冷的铁桩般杵在中央。他们身形精悍,气息沉凝,脸上罩着狰狞的青铜鬼面獠牙面具,只露出两双毫无感情、如同毒蛇般的眼睛。为首一人身材格外高大,站在翻倒的柜台旁,一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扼着老板娘的喉咙,将她整个人提离了地面。老板娘脸色涨得发紫,眼珠凸出,徒劳地踢蹬着双腿,双手徒劳地抓挠着那只铁臂,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嗬嗬”声,涎水顺着嘴角淌下。 店小二二伢子蜷缩在角落的柴堆旁,吓得浑身筛糠,涕泪横流,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先前还在喝酒划拳的几个行商,此刻都瑟缩在墙根,面无人色,大气不敢出。 那为首的黑衣头目,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越过狼藉的地面,钉在了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李生缘脸上。他手上的力道似乎又加重了一分,老板娘喉咙里的“嗬嗬”声瞬间微弱下去,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东西。”头目的声音毫无起伏,像两块生铁在摩擦,“交出来。换她一条贱命。” 李生缘的脚步在楼梯最后一级停住,目光平静地迎上那双鬼面后冰冷的眼睛。大堂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油灯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老板娘濒死的微弱喘息。 “放了她。”李生缘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们要的东西,不在我身上。” “嗯?”黑衣头目面具下的鼻腔里发出一声危险的冷哼,扼住老板娘喉咙的手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老板娘的身体猛地一挺,眼白翻起。 “那东西,岂能随身携带?”李生缘的语气依旧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佛舍利乃通灵圣物,需以特制宝函盛装,置于清净之地,方能不损其性灵。我若带在身上招摇过市,只怕还未出百里,便已被其灵光反噬,或是引得各路妖邪蜂拥而至,尸骨无存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老板娘那痛苦扭曲的脸,“你们既知我名,也该知晓我李生缘行事,从不虚言。舍利此刻封存稳妥,置于他处。” 黑衣头目的动作微微一顿,那双冰冷的蛇眼死死盯着李生缘,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空气凝固得如同实质。 “何处?”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在你们找不到,也拿不到的地方。”李生缘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三日。给我三日时间,我亲自去取来,双手奉上。” “凭什么信你?”头目的手指再次收紧,老板娘的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痉挛。 “就凭她。”李生缘的目光落在老板娘脸上,那眼神平静得可怕,“你们扣着她。三日之内,她若少了一根头发,或是掉了一滴血,我保证,你们想要的佛舍利,会立刻变成一堆无用的齑粉,随风散去。你们,也永远别想活着离开五峰村。我一个人可能打不了你们怎么多,但是李画铺会有人替我报仇的。你们寻宝失败,回去也不会有好下场,不如信我,还有一线生机。”他的话语并不激烈,却字字如冰锥,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敲打在每一个黑衣人的心头。 “你们可以不信,现在就动手。”李生缘微微抬了抬下巴,露出脖颈的线条,那姿态竟带着几分睥睨,“赌我李生缘的命,和你们主子的‘佛缘’,值不值这一个村妇的命。”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大堂里弥漫。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黑衣人鬼面上的獠牙映照得更加狰狞。那扼住老板娘喉咙的头目,面具后的眼神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显然在飞速权衡。佛舍利的价值,与一个无关紧要村妇的性命……更重要的是,李生缘身上那股平静之下蕴藏的疯狂与决绝,让他不敢轻易去赌那个“玉石俱焚”的可能。 终于,黑衣头目缓缓松开了手指。 “呃……咳咳咳……”老板娘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捂着脖子,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呛咳和干呕,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好。”头目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三日。记住你的话。”他阴鸷的目光扫过李生缘,又扫过楼梯上脸色铁青的于六九和眼神晦暗的叶知卜,最后落在狼狈不堪的老板娘身上。 “这婆娘,我们带走。三日后子时,此地。舍利换人。”他冷冷地宣布,如同宣判,“若敢耍花样……”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猛地一挥手,指向了二楼的乌花。 两个黑衣人立刻上前,粗暴地将还在咳嗽流泪的老板娘从地上拖拽起来,另外有两个,上去将乌花架在胳膊上绑走了。乌花还未来得及挣扎和哭喊,就被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死死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客栈老板娘的围裙带子松脱了半截,沾满了地上的污秽,随着她被拖向门口的脚步,无力地拖曳着。 “娘——!”角落里的二伢子终于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想要扑上去,却被另一个黑衣人一脚踹翻在地,抱着肚子蜷缩起来,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李生缘站在原地,如同一尊没有表情的石像,看着老板娘被粗暴地拖出客栈大门,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夜色里。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客栈的大门被最后一个离开的黑衣人重重摔上,震得整座小楼似乎都晃了一晃。檐下那串铜铃,被这剧烈的震动再次惊扰,发出几声微弱、颤抖的叮当声,随即彻底沉寂下去,如同死了一般。 大堂里,只剩下翻倒的桌椅、满地的狼藉、角落里二伢子压抑的抽泣、还有墙根那几个行商劫后余生般的粗重喘息。 李生缘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一片死寂的二楼走廊栏杆。叶知卜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背对着楼下的一切,他的肩膀在昏暗的光线下,绷得像一块即将碎裂的岩石。于六九脸色铁青,牙关紧咬,腮帮子上的肌肉一跳一跳,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客栈紧闭的大门,仿佛要穿透门板,烧死那些远去的黑影。 三日的倒计时,如同悬在头顶的冰冷铡刀,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开始了。 第532章 夜色里的等候 黑衣人的马蹄声彻底消失在五峰村外的夜色里,像被浓墨吞噬。 客栈大堂死寂得如同墓穴,只有二伢子蜷在柴堆旁,压抑的呜咽断断续续,像受伤小兽最后的哀鸣。翻倒的桌椅、泼洒的酒菜汤汁、碎裂的粗陶碗碟,在昏黄摇曳的油灯下,拼凑出一幅劫后的狼藉图景。空气里残留着汗臭、血腥、劣酒和恐惧混合的浊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胸口。 李生缘站在楼梯口,身影被拉得细长,投在布满污渍的墙壁上,如同一柄出鞘半寸便凝住的古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扫过角落瑟瑟发抖的行商,扫过伏地啜泣的二伢子,最后落在于六九身上。于六九靠着翻倒的柜台,背对着大堂,肩膀绷得极紧,像一张拉满的硬弓。他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摊开的掌心,那上面沾着老板娘挣扎时蹭上的泥灰和几点暗褐色的、不知是汤汁还是别的什么的污迹。他的呼吸又粗又重,每一次吸气都像要把这浑浊的空气和满腔的怒火一起吸进肺里碾碎。 “大家一起来收拾干净。”李生缘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凿开死水,清晰地刺入每个人的耳膜。他目光转向那几个缩在墙根的行商,“劳烦几位,搭把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行商们如梦初醒,慌忙点头,手忙脚乱地开始扶桌子、拾掇破碗烂碟。二伢子也被一个年长些的行商搀扶起来,拉到角落低声安抚。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帮助下,桌椅很快复位。 李生缘不再看众人,转身,一步一步踏上那架饱受摧残、呻吟声似乎都带着痛楚的木楼梯。他的脚步依旧沉稳,只是每一步落下,都像有千钧重物坠在身后。 于六九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狂暴的戾气,他盯着李生缘的背影,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受伤般的低咆:“三天?”声音嘶哑,如同砂石在铁皮上刮擦,“老子他娘的一刻也等不了!那帮畜生会怎么对乌花?啊?!她还病着”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手臂上的肌肉虬结贲起。 李生缘的脚步在楼梯拐角处停住。他没有回头。一只骨节分明、同样布满旧茧和细微新伤的手,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千钧之力,重重地按在于六九紧绷如石的肩头。那力道沉得像要直接捏碎肩胛骨,瞬间压下了于六九几欲爆发的冲撞。 “稳。”一个字,短促,冰冷,像淬过寒潭水的铁。没有解释,没有安抚,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决断。 于六九的身体在李生缘手掌下剧烈地一颤,牙关咬得死紧,腮帮子上两块肌肉高高隆起,如同两座沉默喷发的火山。他死死瞪着李生缘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胸膛剧烈起伏,最终,那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咆哮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化作一声从鼻腔里喷出的、带着血腥味的沉重闷哼。他猛地挥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柜台柱子上,腐朽的木头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木屑簌簌落下。 楼上,叶知卜的房门紧闭着,一丝光也无。李生缘站在自己房门口,目光在那扇黑沉沉的门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有极快的东西掠过,最终归于一片深潭似的沉寂。他推门而入,没有点灯,径直走到窗边。窗外,五峰村彻底沉入墨色,几点零星的灯火如同鬼眼,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模糊,像蛰伏的巨兽。檐下的铜铃死寂无声。 时间粘稠地流淌。楼下收拾的动静渐渐小了,行商们似乎被安置到偏房,二伢子的抽泣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梦呓。整个客栈如同一个巨大的、被抽空了生气的壳,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在黑暗中无声地鼓噪。 二更梆子敲过不久,一声极轻微的“吱呀”,从客栈后墙传来。 李生缘站在窗前黑暗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他的目光投向下方客栈后巷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一个比夜色更浓、更迅捷的身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过低矮的土墙,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那身影在墙角阴影里伏低停顿了一瞬,警惕地扫视四周,随即像一滴融入墨汁的水,悄无声息地滑入村中小路交错的黑暗之中。 是于六九。他终究没能“稳”,不过,眼看着心爱之人被掳走,换谁都不能冷静下来。 李生缘搭在窗棂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本能地想去拦住于六九,犹豫了一瞬还是叹了口气,轻轻说了句:“敢爱敢恨,真好啊!”。 窗外的黑暗,仿佛变得更加浓稠,带着一种无声的、噬人的压力,沉沉地包裹过来。 后半夜,起了风。风不大,却带着山野深处的寒意,穿过狭窄的巷道,呜咽着扑打在窗纸上,发出“扑簌簌”的轻响。楼下大堂里,值夜的行商似乎耐不住困倦,响起了压抑的鼾声。李生缘依旧站在窗边,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塑,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映着窗外极其微弱的天光,亮得惊人。 时间一点点熬过去,每一刻都漫长得令人心焦,李生缘如鹰隼般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死死盯着远方。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村西的方向,极远极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一声极其短促、极其压抑的闷响。那声音被夜风撕扯得模糊不清,像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又像是什么东西被捂住嘴后发出的最后挣扎。紧接着,是几声模糊的、如同夜枭惊飞般的扑腾声,随即彻底被风声吞没。 李生缘搭在窗棂上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声。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客栈后墙外,终于再次传来了极其细微的窸窣声,伴随着压抑到极致的粗重喘息。 李生缘竖起耳朵听了听,突然笑了,只一瞬间,身影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窗边。 第533章 那是他在意的人啊! “吱呀——” 客栈后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浓重的血腥味,如同实质的铁锈,瞬间涌了进来,盖过了客栈里残留的所有气息。 一个身影跌撞进来,沉重的喘息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是于六九!他几乎站不稳,半个身子斜靠在冰冷的土墙上,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天光熹微,惨淡的青色透过门缝,勉强勾勒出他的轮廓。 左半边身子,从肩头到腰胯,衣袍被大片大片的暗红色浸透,那红色在微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发黑的粘稠感,已经凝固板结,紧紧地贴在皮肉上。他的一条手臂无力地垂着,小臂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翻卷着,边缘的皮肉被血糊住,仍在极其缓慢地往外渗着暗红的液体。他脸上也溅满了斑斑点点的血污,混合着汗水和泥灰,糊成一片,只有那双眼睛,在污浊之下亮得吓人,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余烬。 他咧开嘴,似乎想笑,却扯动了脸上的伤口,扭曲成一个狰狞的表情。牙齿缝里全是暗红色的血痂。他抬起那只还能动的右手,那只手紧紧攥着一样东西。 是半块面具。 狰狞的青铜鬼面獠牙,从眉心处被暴力撕开,断裂的边缘参差扭曲,残留着几缕被硬生生扯断的皮绳。獠牙上沾着暗红的血和一点灰白色的、疑似骨渣的东西。 叶知卜听到动静,以为是客栈里进了贼,开门出来看到浑身是血的于六九,忙跑下楼将他按在一个靠墙的凳子上,转身回房去拿药箱。 “乌花……”于六九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沫从喉咙里硬挤出来,“关在村西…废窑……看守…四个…暗桩…三个……”他剧烈地呛咳起来,身体因剧痛和脱力而剧烈颤抖,靠着墙壁才没有滑倒。他喘息着,将后面的话从牙缝里一字字磨出,带着一种惨烈的快意:“老子…摸了三个暗桩…够…够本了!” 他摊开那紧攥着半块鬼面的手掌,掌心里,除了面具,还有一小撮被血浸透、沾着泥污的头发——是女人的头发,粗硬微黄,正是老板娘的。 李生缘站在门内的阴影里,看着于六九手里那撮沾血的头发,瞳孔深处,终于有什么东西,彻底地、无声地沉了下去,冰冷刺骨。 于六九靠着冰冷的土墙,身体筛糠般抖着,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牵动伤口,带出更多的血沫子。那半块狰狞的鬼面獠牙和一小撮沾血的头发被他死死攥着,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带着血腥温度的东西。 李生缘一步跨出阴影,动作快得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瞬间出现在于六九身边。他没说话,一只手臂如同铁箍般稳稳架住于六九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几根手指精准地按在于六九左臂伤口上方几处穴位上。指力透入,汩汩外渗的暗红血液肉眼可见地缓了下来。 “别…别管我…”于六九喉咙里嗬嗬作响,想挣脱,“废窑…乌花…” “想活命就别说话!”李生缘的声音低沉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一边半架半拖着于六九上楼,一边反手将客栈门栓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沉重的血腥味瞬间在狭窄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浓得呛人。 “知卜!”李生缘的声音不高。 “来了来了,快拖进来。”随着门轴转动轻微的吱呀声,叶知卜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叶知卜脸上依旧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灰败和深重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像两簇在死灰里复燃的幽火。他扫了一眼浑身是血的于六九,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没有任何废话,快步将人接了过去。 “这孩子,就是稳不了一点,务必让他好好活着,咱们欠于堂主太多了。”李生缘将于六九安置在角落一张沾满油污的长凳上,有些抱歉又有些无奈地对叶知卜说道。 叶知卜俯身,动作迅捷地从药箱中翻出一个小布包展开,里面是几根长短不一、闪着寒光的银针和几个粗糙的小瓷瓶。他撕开于六九左臂上被血浸透的衣袖,露出那道深可见骨的刀口,边缘的皮肉翻卷着,惨白中透着死灰。 叶知卜眼神专注,捻起银针,下手如风,精准地刺入伤口周围的穴位。随着银针入穴,于六九紧绷的身体猛地一颤,剧痛让他额角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没发出一声痛哼,只是喉咙里压抑着野兽般的低吼。叶知卜又飞快地打开一个瓷瓶,将里面一种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黑色药粉,厚厚地撒在伤口上。药粉接触到血肉,发出轻微的“嗤嗤”声,于六九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豆大的冷汗混着血污从额头滚落。 “死不了!”于六九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眼睛死死瞪着李生缘,“村西废窑!他们…他们把人挪到那儿了!看守…四个,我只摸到三个…暗桩…窑口那棵歪脖子老榆树上…应该还有一个…弩手…” 李生缘蹲在于六九面前,目光如寒潭深水,直视着他燃烧的眼睛:“你真是不要命啦!” “四个!”于六九喘着粗气,声音带着血腥的斩钉截铁,“窑洞…不大,里面点了火把…洞口守着两个,榆树上挂着一个…还有一个…在窑洞顶上…放风…”他急促地喘息着,试图描述得更清楚,“乌花…她们在…在里面…靠着墙…好像…好像…”他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后面的话卡住了,只有攥着那撮头发和半块面具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青筋暴起。 李生缘的目光在于六九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向叶知卜。叶知卜正用撕下的干净布条,飞快而有力地包扎着于六九的手臂,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但眼神深处,那一点幽火跳动得更加剧烈。 “你好好休息,我去救人。”李生缘站起身,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然。 “不!你不能去,我去!”叶知卜猛地抬头,手上的包扎动作一停,眼神锐利如刀。 第534章 狡兔三窟 李生缘的目光落在叶知卜同样疲惫不堪、甚至隐隐透出透支之色的脸上,又扫过他袖口那片早已干涸发硬的深褐色污迹,沉默了一息,才缓缓道:“你守着他。稳住这里。”他的目光扫过房间门,外边有惊魂未定的妇人,有瑟缩的行商,还有角落里那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天亮之前,无论如何帮我保护好大家。” 叶知卜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看着李生缘那双深不见底、不容置疑的眼睛,他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被强行压了下去,化为一片更加深沉的死寂。他垂下眼,继续手上的包扎,只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轻、极沉的“嗯”。 李生缘不再多言,转身出门走向马车。他拨开几捆草料,从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里,拖出一个狭长的、裹着厚厚油布的包裹。解开油布,里面居然是金不焕的刀!他握住刀柄,并未拔出,只是感受着那冰凉沉实的触感,随即迅速将刀重新裹好,负在背上。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声响。 他走到后门边,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风声呜咽,村庄死寂。他轻轻拉开一条门缝,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 屋内,只剩下于六九粗重的喘息、叶知卜包扎布条的摩擦声,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两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叶知卜扎紧最后一个结,动作沉稳。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于六九紧攥着的那撮染血的头发上,瞳孔骤然收缩!那撮头发里,夹杂着一小片指甲盖大小、颜色深褐、边缘不规则的东西——那不是泥垢,也不是血痂,而是一片干涸凝固的人体皮肉组织。 于六九顺着叶知卜的目光,也看到了那粘在头发上的可怖之物。他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起来,眼中那点疯狂的余烬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恐惧和悲愤吞没。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抓住叶知卜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叶知卜反手按住于六九剧烈颤抖的肩膀,力道沉稳。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那片粘着血肉的头发,眼底深处,那点幽火终于彻底燃烧起来,烧尽了所有的疲惫和死寂,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实质的杀意。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哑得如同地狱刮来的阴风: “他们…对她们做了什么?你都看见了,是不是?” 于六九布满血污的脸上,肌肉扭曲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燃烧的火焰被巨大的痛苦和疯狂吞噬。他猛地张开嘴,却只发出一阵破碎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声,最终,那声音化作一口带着浓重腥气的血沫,猛地喷了出来,溅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点点绝望的烙印。 天光,在压抑的死寂中艰难地挤出第一丝惨淡的灰白,勉强描摹出五峰村低矮房屋的轮廓。客栈里,时间仿佛凝固了。于六九蜷在长凳上,身体因剧痛和那无法言说的恐惧而间歇性地抽搐,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伤口,带出新的血沫。叶知卜站在他旁边,背脊挺直如枪,目光却死死钉在紧闭的后门上,眼底深处翻涌着岩浆般的焦灼和冰冷的杀意。那撮粘着皮肉的头发,被他紧紧攥在手心,指甲深陷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砰!” 后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清晨微凉的空气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股刺鼻的硝烟焦糊气,瞬间灌满了小小的后厨! 李生缘出现在门口。 他背上负着那狭长的刀,刀依旧未出。但他的样子,比出去时更加骇人。一身粗布短打几乎被血浸透了大半,暗红发黑,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脸上溅满了星星点点的血污,一道细长的血痕从额角划下,斜贯脸颊,皮肉翻卷,还在缓慢地渗着血珠。他右肩的衣料被撕裂,露出下面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边缘焦黑翻卷,散发着皮肉烧灼后的恶臭。他左手拖着一个沉重的东西。 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破烂黑衣的人,像死狗一样被拖在地上,双脚在泥地上犁出两道拖痕。那人显然已经断了气,胸口一个碗口大的焦黑窟窿,边缘皮肉翻卷出,散发出浓烈的硫磺和血肉烧焦的混合气味,正是雷火弹近距离爆炸的恐怖效果。这人脸上没带面具,露出一张因极度痛苦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望着虚空。 李生缘将尸体随手丢在院子的一角,那沉重的闷响在死寂的清晨格外惊心。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寒潭底燃起的鬼火,冰冷,锐利,带着尚未散尽的杀伐之气。之后,他站在那里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气息后进了客栈里面,直接走进叶知卜的房间。 “窑里…没人了。”李生缘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喉咙被砂纸磨过。他喘息了一下,目光扫过叶知卜和挣扎着想要坐起的于六九,“只有…陷阱。一个…用乌花衣服做的假人…连着…三颗雷火弹。”他指了指地上那具胸口开花的尸体,“这杂碎…是放哨的…也是…引信的…线。” 于六九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眼睛死死盯着李生缘,瞳孔里最后一点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沉的死寂。 叶知卜攥着头发的手猛地收紧,那片粘着的皮肉几乎要被他碾碎。他牙关紧咬,腮帮上的肌肉如同磐石般绷起,眼底那点幽火瞬间爆燃成焚天的烈焰! “这几个人,有一个算一个,不死不行!”叶知卜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渣。 李生缘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村外更西的方向。在那片刚刚被晨曦勾勒出的、馒头状山丘的深处,一处地势险恶、怪石嶙峋的陡峭山坳。 “他们…往那边…跑了。”李生缘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冰冷的确定,“我追了一路,抓了个舌头…临死前…吐了两个字——‘幽冥窟’。” 第535章 冲天巨响 “幽冥窟?”叶知卜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名字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窜过他的脊椎。那是方圆百里猎户和采药人的绝对禁区!传说里面毒瘴弥漫,怪石如鬼牙,更有无数天然形成的、深不见底的竖井地穴,如同幽冥地府的入口,人畜坠入,尸骨无存!那帮黑衣人,竟然将巢穴设在了那种地方! “乌花…”于六九的声音突然响起,嘶哑、空洞,像从一口破败的枯井深处传来。他挣扎着,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撑住长凳的边缘,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他浑身浴血,脸色灰败如同死人,身体摇摇欲坠,全靠一股可怕的意志支撑着。他的目光没有看李生缘,也没有看叶知卜,只是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具胸口开花的尸体,又缓缓移向李生缘指向的、那遥远而险恶的山坳方向。那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悲伤,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彻底的、万念俱灰的空洞,以及在那空洞最深处,一点点燃起的、决绝的、毁灭一切的疯狂。 他咧开嘴,沾满血污的脸上竟然扯出一个极其扭曲、极其难看的笑容,露出同样被血染红的牙齿。 “呵…呵呵…”干涩、破碎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如同鬼哭,“好啊…好地方…埋骨…埋骨的好地方…” 他不再看任何人,拖着那条重伤的腿,一步一挪,极其缓慢却又异常坚定地,朝着客栈后门走去。每一步,都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暗红色的血脚印。 “六九!”李生缘厉喝一声,身形一动便要阻拦。 于六九的脚步顿住了,却没有回头。他那只完好的手,缓缓伸向自己的腰间,摸索着,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黑沉沉的、毫不起眼的铁疙瘩。那东西表面坑洼不平,布满了陈旧的划痕,只有一个细小的引信孔,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气息。 “真如兄…”于六九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像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别拦我。”他掂了掂手里那枚沉甸甸的雷火弹,“这玩意儿…是我们逍遥堂最厉害的武器…今天…我想让它…多吃点荤了。” 他不再停留,铆足浑身的劲儿,一步跨出了后门。门外惨淡的晨光落在他浴血佝偻的背影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件血色残阳的外衣。 李生缘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于六九消失在门外的晨光里,那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回头的余地。他缓缓收回手,指关节捏得发白,目光转向叶知卜。 叶知卜的眼神同样沉得如同寒铁。他缓缓松开一直紧攥的手,那撮染血的头发和那片小小的皮肉无声地飘落在地。他弯腰,从地上那具胸口开花的黑衣人尸体旁,捡起一把掉落的长刀。刀身狭长,带着弧度,是制式的黑衣佩刀。 “知卜,你往南走八里,有李画铺的分号。拿着我的印信,找掌柜的,叫他把所有的护院都给你。”李生缘的声音冰冷如刀,“咱们,三十里外的破庙汇合。”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险恶山坳的方向,眼神锐利如鹰隼,“他…为我们撕开的口子…不能白费。” 叶知卜握紧了手中的刀,刀锋冰冷。他深深看了一眼李生缘,那一眼包含了太多东西,最终只化为一个沉重的点头。他不再多言,转身快步上楼,脚步踩在吱呀作响的楼梯上,每一步都带着肃杀的回音。 李生缘站在原地,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这混杂着血腥、硝烟和清晨寒意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如同淬火精钢般的杀伐决断。 他看了一眼于六九消失的方向,那晨光熹微的村西。随即,如同融入晨雾的影子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间充满血腥和死亡气息的后厨。 五峰村在身后迅速变小,最终被山峦的褶皱吞没。 正午的阳光毒辣地炙烤着崎岖的山路,空气燥热得没有一丝风。 叶知卜带着七八个年轻人,沉默地奔行在山道上。每个人都脚步沉重,衣衫被汗水浸透,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惊魂未定。气氛压抑得如同绷紧的弓弦。叶知卜走在队伍靠前的位置,脸色比出发时更加灰败,嘴唇干裂,每一步迈出都似乎耗尽了力气,但他背脊依旧挺得笔直,眼神死死盯着前方的路。 与李生缘会面后,他简单地说了一句:“感谢诸位!”说完,他便自觉地走到队伍最后,如同沉默的磐石,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山林和身后的来路。 就在他们绕过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坳,准备转向北边那条更隐蔽的小径时—— 轰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恐怖轰鸣,骤然从西南方向炸响!那声音并非尖锐的爆裂,而是如同千万吨巨石被瞬间碾碎、崩塌、倾轧在一起的沉闷巨响!整个地面都随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山道两侧松动的碎石簌簌滚落。 所有人瞬间僵在原地! 叶知卜猛地回头,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他望向巨响传来的方向——正是那“幽冥窟”所在的险恶山坳!只见那边天际,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浓厚黑烟和滚滚黄尘的蘑菇状云团,正咆哮着冲天而起!那烟尘翻滚着,扩散着,即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毁灭性的力量!烟尘下方,隐约可见山体崩塌的轮廓,无数巨石在烟尘中滚落! 李生缘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他死死盯着那冲天的烟柱,搭在腰间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可怕的“咔”声,手背上青筋暴凸如同虬龙!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于六九! 那决绝的、浴血的、掂着雷火弹的背影,仿佛就在他眼前! 烟尘还在翻滚,上升,遮蔽了小半边天空。那沉闷的、毁灭性的巨响余音,依旧在山谷间回荡,如同大地发出的沉重悲鸣。 第536章 死了,都死了 那冲天而起的、裹挟着死亡与毁灭的烟尘,如同一块巨大的、污浊的裹尸布,沉沉地压在西南方的天际,久久不肯散去。沉闷的轰鸣余音如同大地垂死的呜咽,在山谷间低徊,每一次回响都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李生缘率先转身,背对着那片吞噬了于六九、吞噬了乌花、也吞噬了太多太多东西的烟尘,朝着北方,迈开了脚步。每一步踏在崎岖滚烫的山石上,都沉重得仿佛要将脚下的岩石踏碎。他的背影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硬弓,仿佛再多一分力,便要彻底崩断。 叶知卜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遮天蔽日的烟柱,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彻底熄灭,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他死死攥着那把从黑衣人尸体旁捡来的长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惨白,指甲深深嵌入手掌的皮肉,鲜血顺着刀柄蜿蜒流下,滴落在滚烫的石头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暗红,随即被高温蒸腾得只剩下一点焦痕。他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只是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沉默地跟上李生缘的步伐。 七八个年轻的护院,脸上带着尚未褪尽的惊惶和目睹天崩地裂后的茫然,如同受惊的羊群,本能地跟随着前方那道沉默却依旧给人以无形支撑的背影。队伍在死寂中行进,只有粗重的喘息和鞋底摩擦碎石的声音,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刀锋之上。 山路越来越陡峭荒凉,两侧是风化剥蚀、形态狰狞的怪石,如同无数沉默的鬼影。正午的太阳毒辣无情,将裸露的岩石晒得滚烫,空气扭曲蒸腾,吸进肺里都带着灼痛。汗水浸透了每个人的衣衫,混合着尘土和尚未洗净的血腥气,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种令人作呕的沉重感。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条岔路。一条稍宽,依稀有人踩踏的痕迹,蜿蜒向北;另一条则隐入更加荒僻陡峭的山坳,几乎被乱石和枯黄的荆棘掩埋。 李生缘在岔路口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身后这群疲惫不堪、脸上还带着稚气和惊魂未定的年轻面孔。他的眼神依旧锐利,深不见底,但那份锐利之下,似乎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沉重,如同被厚厚的灰烬覆盖。 “你们几个,”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北走,就能去并州了,去李府,和老夫人说一声,就说我晚些日子回家。”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脸上带着一道浅浅刀疤的护院,看出李生缘有些不对劲,强压下心头的悸动,用力点了点头:“二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了。”李生缘微微颔首,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掠过,带着一种审视,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路上警醒些,避开不相关的人,说完后,大家就各自散了。我这里有几张银票,你们拿着,替我给我老娘磕个头。” “二爷!”那刀疤弟子急切地开口,眼中带着担忧,“那您” “我们还有些事,需要去一趟外地,走另一条路。”李生缘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然,“记住,到了并州,也去叶府看看,买点东西,就说叶公子和叶姑娘托你们带回去的,旁的话,什么都不要说。”最后六个字,他说得冰冷彻骨,带着凛冽的寒意。 年轻护院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疑惑和不解。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匆匆来,就为了这么句话,应该不是李生缘最初的意思。但看着李生缘那双深不见底、不容置疑的眼睛,看着旁边叶知卜如同石雕般毫无生气的侧影,那点不解最终化为了沉重的服从。 “是!二爷,您保重!”刀疤护院抱拳,声音带着哽咽。其他弟子也纷纷抱拳,眼神复杂地看了李生缘和叶知卜最后一眼,然后咬着牙,转身踏上了那条向北的山道。他们的背影在荒凉的山石间显得格外单薄,很快便消失在嶙峋怪石的拐角处。 直到最后一名护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直到那杂乱的脚步声被山风彻底吹散,再也听不见一丝回响。 李生缘依旧站在原地,如同钉在山石中的一根铁桩。他背对着叶知卜,面朝着护院们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正午的毒日头毫无遮拦地泼洒在他身上,汗水顺着额角那道翻卷的血痕淌下,混着尘土,在他脸上冲出几道泥沟,他却浑然不觉。 叶知卜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同样沉默。他手中那把沾着血污的长刀无力地垂着,刀尖点在滚烫的石头上。他看着李生缘紧绷如弓的背影,看着他肩胛骨处被撕裂衣料下那道边缘焦黑的爪痕,看着那件被大片暗红血污浸透、在烈日下几乎要蒸腾出腥气的衣衫。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力量死死扼住了他的脖颈,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时间,在这死寂的荒山岔路口,仿佛再次凝固了。只有热风卷起干燥的沙尘,打着旋儿掠过两人脚边,发出细微的呜咽。 突然—— 李生缘的身体猛地一晃! 那一直如同磐石般稳固、如同标枪般挺直的脊梁,毫无预兆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支撑着这副躯壳的所有筋骨,在这一瞬间被某种无形的、可怕的力量彻底抽离、碾碎! 他猛地转过身! 那张沾满血污、布满汗水和泥灰、被烈日灼烤得几乎要开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那双深潭般、锐利如鹰隼、总是蕴藏着无尽力量与决断的眼睛,此刻,所有的壁垒轰然崩塌!深不见底的潭水瞬间被搅得天翻地覆,汹涌的、赤红的血丝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瞬间吞噬了所有的眼白!那里面翻涌着的,不再是冰冷的杀伐,不再是深沉的疲惫,而是赤裸裸的、无法抑制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巨大悲恸!如同决堤的熔岩,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冲垮了最后一道堤防! 第537章 绝望后的崩溃 李生缘踉跄着向前一步,不是走向叶知卜,而是像一个失去了所有支撑、即将坠入深渊的人,本能地扑向眼前唯一能抓住的、活着的存在! 他伸出的手臂,带着一种溺水者般的绝望和疯狂,猛地箍住了叶知卜僵硬的身体!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叶知卜的骨头勒断! 叶知卜猝不及防,被他撞得向后趔趄了一步才勉强稳住。他手中的长刀“哐当”一声脱手坠地,砸在滚烫的石头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没有言语。 只有一声压抑到了极致、如同受伤濒死的孤狼从喉管最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破碎的呜咽。 那呜咽声刚冲出喉咙,便被死死堵住,化作一阵剧烈到无法形容的颤抖,从李生缘箍紧的双臂,传递到叶知卜同样冰冷僵硬的身体上。 叶知卜僵立着,如同被雷劈中的枯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李生缘箍在他背后的手臂那钢铁般的肌肉在疯狂地痉挛、颤抖,能感受到那颗紧贴着他胸膛的心脏,正以一种濒临爆裂的恐怖速度疯狂撞击!滚烫的、带着浓重血腥和硝烟气味的泪水,如同滚烫的熔岩,毫无征兆地、汹涌地、灼热地砸落在他的颈窝里!一滴,两滴瞬间便濡湿了一大片衣襟,那温度烫得惊人,仿佛要穿透皮肉,烙进骨髓深处! 那不是哭泣。 那是堤坝彻底崩溃后,滔天洪水的无声咆哮!是火山积压万年,最终撕裂大地、焚尽一切的熔岩奔流!是支撑着一切的脊梁被硬生生折断后,灵魂发出的凄厉哀鸣! 江远山爽朗大笑的脸叶知秋温和沉静的眼于六九掂着雷火弹、浴血决绝的背影老板娘和乌花被拖走时那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有那冲天的、埋葬了一切的烟尘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牺牲与毁灭,所有的重压与绝望,在这一刻,随着这滚烫的、无声的泪水,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狠狠地、反复地捅进李生缘的心脏,再经由他痉挛的身体和灼热的泪水,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叶知卜。 叶知卜的身体也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想抬手,想推开这几乎要将他勒毙的拥抱,想擦去颈窝里那滚烫得几乎要将他灼伤的液体。但他动不了。一股同样巨大、同样窒息、同样焚尽一切的悲恸,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李生缘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箍着他,任由那滚烫的、无声的泪水浸透他的衣衫,灼烧他的皮肤。 滚烫的泪水顺着叶知卜的脖颈流下,蜿蜒着,最终滴落在他胸前那枚早已失去光泽、被血污覆盖的铜质卦钱上。 烈日当空,荒山寂寂。只有两道紧紧相拥的身影,在滚烫的岩石上投下扭曲的、颤抖的阴影。那无声的悲恸如同实质的飓风,在死寂的山谷间盘旋,吞噬了所有的声音,只剩下灵魂深处那无法言说的、震耳欲聋的轰鸣。李生缘滚烫的额头抵在叶知卜冰凉的肩膀上,沉重的呼吸带着破碎的呜咽,灼热的气息喷在叶知卜的脖颈,每一次都像滚烫的烙印。 叶知卜僵硬的手臂,终于极其缓慢地抬起,带着千斤的重量,迟疑地、颤抖地,最终落在了李生缘剧烈起伏的后背上。那不是安抚,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支撑,支撑着彼此不要在这巨大的悲恸洪流中彻底崩溃、散架。他能清晰地触摸到李生缘肩胛骨处那道深可见骨爪痕的边缘,皮肉翻卷焦黑,触手滚烫。每一次李生缘压抑不住的剧烈颤抖,都让那伤口传来细微的、令人心悸的痉挛。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李生缘箍紧的双臂终于松开了些许力道,但那颤抖并未停止。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如同熔岩地狱般的双眼死死盯着叶知卜同样布满血丝、空洞死寂的眼睛。那眼神里,有毁灭一切的痛苦,有被命运碾碎的愤怒,更有一种近乎疯狂的质问——为什么我们到了这个地步?! 叶知卜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他想说什么,想喊出那个名字,想质问苍天。但喉咙里像是堵满了滚烫的沙砾和凝固的血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只能同样死死地回望着李生缘的眼睛,在那片翻涌的赤红里,看到了自己同样支离破碎的倒影。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摇了一下头,动作幅度微不可察,却耗尽了他残存的力气。他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一切都碎了。 李生缘眼中的疯狂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无边无际的疲惫和空洞取代。他猛地推开了叶知卜,力道之大让叶知卜踉跄着又后退了一步,险些被脚下的碎石绊倒。 李生缘不再看他。他转过身,踉跄着走到一旁,弯腰,拾起了叶知卜掉落在地上的那把黑衣长刀。他握刀的手依旧在剧烈地颤抖,指关节捏得发白。他盯着那染血的刀锋,眼神空洞得可怕。 然后,他猛地扬手! 刀光一闪! 咔嚓! 旁边一株手腕粗细、早已枯死的矮树,被他一刀拦腰斩断!枯木断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山谷里格外刺耳,断口处扬起一小片干燥的灰尘。 李生缘看也不看那倒下的枯树,只是将刀狠狠插回叶知卜脚边的刀鞘里,发出“锵”的一声金属摩擦的厉响。他背对着叶知卜,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磨过生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撕裂出来: “走。” 只有一个字。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尚未散尽的泪水的咸涩。 说完,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有抹一把脸上的泪痕和血污,只是一步一步,朝着那条隐入荒僻山坳、布满荆棘乱石的岔路走去。他的背影依旧挺直,却透着一股被彻底抽干了精气神后的、沉重的、行尸走肉般的僵硬。每一步踏出,都留下一个沾着血和泪痕的脚印,很快又被滚烫的沙尘覆盖。 叶知卜站在原地,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嶙峋怪石和枯黄荆棘之后。颈窝里那片被泪水浸透的衣襟,被山风一吹,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他缓缓弯下腰,拾起地上那把插在鞘中的长刀,冰冷的刀鞘触手生寒。他低头,看着胸前那枚被泪水洇湿、血污化开显得更加模糊的铜质卦钱,又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颈窝里那片依旧残留着灼热感的濡湿。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长刀紧紧握在手中,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冰冷的依凭。然后,他抬起沉重的脚步,踩过李生缘留下的、即将被风沙掩埋的脚印,一步一步,沉默地、坚定地,跟了上去。走向那条更加荒芜、更加凶险、通往未知黑暗的路。 阳光刺眼,落在他沾染了血污和泪痕的侧脸上,却照不进那双彻底沉入死寂深渊的眼眸。唯有他紧握着刀柄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森冷的白。 第538章 相顾无言 那条通往荒僻山坳的岔路,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吞噬了李生缘的身影。嶙峋的怪石和枯死的荆棘投下扭曲的阴影,很快便将他的背影彻底淹没。 叶知卜站在原地,脚下是滚烫的碎石,颈窝里那片被泪水浸透的冰凉,像一块烙印,灼烧着皮肤,更灼烧着灵魂。 没有叹息,没有言语。他最后望了一眼李生缘消失的方向,那方向只有死寂的山石和刺目的阳光。然后,他握紧了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声响,抬起沉重的脚步,踏上了李生缘留下的、即将被风沙抹去的脚印,一步一步,沉默地跟了上去。 他们并未沿着那条荒僻的岔路深入太久。李生缘的身影在绕过一片风化的岩壁后便停了下来。他背对着叶知卜,面朝着来时的方向,那片埋葬了五峰村和太多过往的群山轮廓。阳光落在他染血的肩背上,那道焦黑的爪痕狰狞刺目。他没有回头,只是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方向,又似乎在积蓄最后一点力气。随即,他调转了方向,并非向北,而是沿着另一条更隐蔽、几乎被荒草覆盖的兽径,朝着东边折返。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笼罩着两人。只有脚步踏碎枯枝败叶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山林间显得格外清晰。李生缘的脚步沉重而僵硬,叶知卜紧随其后,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影子,手中的长刀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刀鞘偶尔磕碰到路边的岩石,发出沉闷的轻响。 山势渐缓,林间的光线也明亮了一些。当他们再次钻出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五峰村低矮的屋顶,就匍匐在下方不远处的山坳里。只是此刻望去,那村庄死寂得如同一个巨大的坟包。没有炊烟,没有人声,只有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孤零零地立在村口,像一块指向天空的墓碑。 李生缘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径直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叶知卜默默跟上。两人穿过空无一人的、泥泞的村道,路边的门户大多紧闭着,偶尔有被风吹开的门板吱呀摇晃,露出里面黑洞洞的、仿佛被洗劫过的狼藉。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气并未完全散去,混合着泥土和腐烂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从某个角落窜出来,对着两人龇了龇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随即又夹着尾巴,飞快地消失在另一条巷子的阴影里。 他们径直走向“安歇”客栈。那面褪色的酒旗依旧在无精打采地飘荡,只是客栈的大门敞开着,如同一个被掏空了内脏的躯壳。门槛上,凝固着一大片暗褐色的污迹。 李生缘的脚步在门槛前顿了一瞬,目光扫过那片污迹,随即一步跨了进去。叶知卜紧随其后。 客栈大堂内,比他们离开时更加狼藉。翻倒的桌椅被粗暴地踩踏过,碎裂的木屑和碗碟残渣铺了满地。墙壁上溅着几道已经发黑干涸的喷溅状痕迹。角落里,二伢子蜷缩着的小小身影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几片破碎的粗布衣角。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灰尘和一种绝望的气息。 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蹲在靠近楼梯的角落。她穿着简单的粗布衣裙,长发有些凌乱地用一根木簪挽着,肩膀微微耸动,似乎正在费力地拖拽什么沉重的东西。听到脚步声,她猛地转过头。 是靖如玉。 她原本清秀的脸上沾着灰尘和几道干涸的泪痕,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和深深的恐惧。当她看清走进来的是李生缘和叶知卜时,那恐惧瞬间被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委屈和疑问取代。 “真如!知卜!”靖如玉的声音带着哭腔,猛地站起身,踉跄着朝两人跑了几步,“你们…你们去哪了?!吓死我了!天刚亮…外面…外面好大的响声!村里…村里的人都跑光了!二伢子…二伢子也不见了!我…我躲在柴房里…听见好多人在翻东西…砸东西…好可怕…”她语无伦次,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手指死死攥着衣角,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她的目光急切地在两人脸上搜寻着,像溺水的人寻找浮木,希望能得到一个安心的答案。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 李生缘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脸上停留。他像一具没有感知的泥塑木雕,径直绕过她,脚步毫不停顿地走向通往客栈后院的角门。他的眼神空洞地扫过满地狼藉,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幻影。 叶知卜的脚步顿了顿。他看着靖如玉那张沾满泪痕、写满惊惶和疑问的脸,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那干裂的唇间,最终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接触到靖如玉目光的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痛楚和疲惫,随即又迅速沉入一片更深、更冷的死寂。他避开了靖如玉探寻的目光,微微垂下眼睑,也沉默地跟随着李生缘,走向后院。 靖如玉僵在原地。脸上那点刚刚升起的希望和委屈,如同被冷水浇灭的火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更深的茫然和冰冷。她看着李生缘那冷漠得如同陌路人的背影,看着叶知卜那沉默得如同哑巴的侧影,一种巨大的、被遗弃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张着嘴,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浸水的棉花,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了。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地顺着脸颊滚落,砸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后院同样一片狼藉。堆放柴草的角落被翻得乱七八糟,马厩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几根断裂的缰绳和满地凌乱的草料。 李生缘的目光直接锁定了马厩旁边一个简陋的棚子。棚子下,停着他们的马车,车辕断裂了一根,但主体还算完好。旁边,两匹毛色明亮的驽马正不安地踏着蹄子,打着响鼻,它们显然也受了惊,但还拴在柱子上。 第539章 蚀骨之痛 李生缘走过去,动作依旧僵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他看也没看那两匹马的状态,直接伸手解开了拴马的绳索。其中一匹驽马似乎想挣脱,被他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按住了脖颈,那马挣扎了两下,竟被他手上传来的巨大力量按得动弹不得,只能发出恐惧的嘶鸣。李生缘另一只手扯过断裂的车辕,检查了一下断口,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从旁边散落的杂物里抽出两根相对粗直的木棍,用断裂的缰绳飞快地捆绑、加固,动作粗暴却有效。 叶知卜默默走到另一匹马旁边,解开了绳索。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动作有些迟缓,但依旧完成了。他将缰绳套上简陋的挽具,又将那匹马的缰绳与李生缘加固好的车辕连接起来。 整个过程中,没有一句交流。只有绳索摩擦木头的声音、马匹不安的响鼻和蹄子踏地的声音。 很快,一辆勉强能用的、由两匹瘦马拉着的马车被套好了。 李生缘这才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站在后院门口、脸上泪痕交错、眼神空洞茫然的靖如玉。他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解释,只有一种冰冷的、不容抗拒的指令。他朝马车抬了抬下巴,喉咙里挤出两个嘶哑干裂的字: “上车。” 靖如玉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看着李生缘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寒潭冰封的眼睛,又看看旁边沉默得像块石头的叶知卜,嘴唇哆嗦着,似乎还想问什么,但最终,在那巨大的、无声的威压和冰冷的绝望面前,所有的话语都失去了意义。她咬了咬下唇,尝到了泪水的咸涩和一丝血腥味,默默地、顺从地走向那辆破旧的马车。她扶着冰冷的、沾满泥污的车板,费力地爬了上去,蜷缩在车厢最角落的位置,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将脸埋进膝盖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李生缘不再看她,走到车辕旁,准备上车。 叶知卜却比他更快一步。他沉默地走到车辕前,握住了粗糙的缰绳和那根简陋的马鞭。 李生缘的动作顿住了。他看向叶知卜。叶知卜没有看他,只是目视前方,握着缰绳的手因用力而指节泛白,手背上那道被他自己指甲掐破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涸发黑。 一个无声的交流在死寂中完成。 李生缘收回了迈上车辕的脚,沉默地走到马车后面,靠着冰冷的车板站定,像一尊守卫在棺椁旁的铁铸雕像。 叶知卜轻轻一抖缰绳,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叹息般的低喝:“驾!” 两匹瘦马不情愿地迈开了步子,拉着这辆吱呀作响、随时可能散架的破车,碾过客栈后院坑洼不平、布满狼藉的地面,缓缓驶出了后院的门洞。 马车驶过空荡荡、死寂的五峰村街道。歪脖子老槐树的影子被夕阳拉得细长扭曲,投在泥泞的路面上。车轮碾过地上不知是谁遗落的一只破草鞋,发出轻微的“噗”声。靖如玉蜷缩在车厢角落,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无声地耸动着。李生缘靠在车尾,背对着村庄,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越来越荒凉的道路。叶知卜坐在车辕上,脊背挺得笔直,握着缰绳的手却在不自觉地颤抖,手背上那道干涸的伤口,在夕阳的余晖下,像一道无法愈合的黑色裂痕。 车辙深深地印在泥泞的村道上,又缓缓延伸向村外那条通往未知黑暗的、布满灰尘的官道。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身后那座死寂的村庄上,如同三道沉默的、流血的伤口,渐渐被暮色吞没。 破旧的马车,在暮色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碾过五峰村外最后一段泥泞的土路,终于踏上了相对平整些的官道。车轮滚过干燥的硬土,吱呀声变得单调而沉闷,如同一声声拖长的叹息,融入渐起的晚风里。 靖如玉蜷缩在车厢的角落,双臂紧紧环抱着膝盖,脸深深埋着,只有肩膀偶尔无法抑制地轻微抽动一下。车身的每一次颠簸,都让她本就紧绷的身体更加僵硬。她不敢抬头,不敢看车外沉沉的暮色,更不敢看车辕上那个沉默如石、背影像一堵冰冷高墙的叶知卜,以及车尾那个倚靠着、气息如同深渊般沉寂的李生缘。巨大的、无声的悲恸和冰冷的疏离感,像沉重的铁枷,牢牢锁住了她,让她窒息。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茫然和冰冷。 李生缘靠着车尾的挡板,背对着来路,也背对着车厢。他微微低着头,额前散落的几缕碎发遮住了眼睛,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那道斜贯脸颊的血痕在暮色中显得更加狰狞。他搭在车板边缘的手,指关节依旧残留着用力过度后的青白,偶尔随着车身的晃动,会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一下。他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官道旁飞速后退的、模糊成一片灰暗剪影的田野和荒丘,瞳孔深处却没有任何焦点,仿佛灵魂早已抽离,只剩下这具伤痕累累的躯壳,在惯性驱使下移动。叶知卜袖口那片深褐色污迹,于六九掂着雷火弹的背影,还有那冲天的、埋葬一切的烟尘……无数破碎的画面无声地在他眼前翻涌、撕扯,每一次闪现都带来一阵灵魂深处的剧痛痉挛。 叶知卜坐在车辕上,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根被强行绷紧的弦。他粗糙的手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凸起,几乎要将粗糙的绳索嵌入掌心皮肉里。手背上那道自己掐破的伤口,在暮色中像一道干涸的黑色裂口。他目视着前方道路延伸的尽头,那里是沉沉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风吹起他散乱粘在额角的发丝,露出下面一双同样空洞、布满血丝的眼睛。那眼睛深处,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令人心悸的沉寂,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已在那场冲天的烟尘中燃成了冰冷的灰烬。颈窝里那片被泪水浸透后又被风吹干的衣料,此刻像一块冰,紧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种挥之不去的、刺骨的寒意和提醒。 第540章 金山寺下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笼罩着这辆在暮色中踽踽独行的破车。只有车轮单调的呻吟、马蹄踏在硬土上的哒哒声,以及荒野深处不知名夜枭偶尔发出的、凄厉短促的鸣叫,更添荒凉。 夜色彻底笼罩下来。叶知卜没有点灯,只是凭借着微弱的星光,驱赶着两匹同样疲惫不堪的瘦马。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包裹着他们,也吞噬着方向。时间失去了刻度,只有无尽的颠簸和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的前方,隐约出现了不同于荒野的、微弱的光亮。 不是一点,而是许多点。星星点点,连成一片,在沉沉的夜色中晕开一片朦胧的光晕,如同坠落在凡间的星群。随着马车缓缓靠近,那光晕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盛大。空气中也开始飘来一种混合着香烛燃烧、食物烹煮、以及无数人聚集在一起所特有的、繁杂而温热的“人气”。 官道在这里变得宽阔了些,路上的行人也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虽然已是深夜,但依旧有三三两两的人影,或挑着担子,或背着包袱,或拖家带口,步履匆匆地朝着那光亮汇聚的方向赶去。他们的脸上大多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中却闪烁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和期待,低声的交谈和孩童的咿呀声在夜风中飘散。 马车驶入了这片光亮笼罩的边缘。借着周围人手中提着的简陋灯笼或是远处那盛大光源的映照,可以看清这里的地势:官道沿着一条不算太高的山岭蜿蜒,山岭脚下,地势豁然开朗,形成一片巨大的、相对平坦的山谷地带。此刻,这片谷地灯火通明! 无数的灯笼、火把、还有临时搭建的高大灯棚里悬挂的气死风灯,将整个山谷映照得亮如白昼!谷地中央,一座巍峨的寺庙轮廓在灯火中若隐若现,飞檐斗拱,宝相庄严,巨大的山门在灯火下熠熠生辉。寺庙周围,临时搭建的棚户、摊点鳞次栉比,一直延伸到山脚下官道两旁。卖香烛纸马的,卖素食斋饭的,卖茶水点心的,卖佛珠佛像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诵经念佛声、孩童嬉闹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巨大而喧嚣的声浪,扑面而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线香燃烧的气味,混合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汗味、尘土味,形成一种独特而浓烈的“庙会”气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虔诚跪拜的信众,好奇张望的游人,维持秩序的僧人…一派香火鼎盛、热闹非凡的景象! 马车在这片突如其来的、与身后死寂荒凉形成极端反差的喧嚣边缘停了下来。 “吁…”叶知卜勒紧了缰绳,两匹瘦马喷着响鼻,不安地踏着蹄子。巨大的声浪和炫目的灯火似乎让它们有些受惊。叶知卜坐在车辕上,望着眼前这片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盛大场景,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不是喜悦,不是好奇,而是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茫然和疏离。仿佛从地狱一步踏入了人间的庙会,强烈的反差让他无所适从。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按住胸前那枚冰凉的铜质卦钱,指尖却在触碰到衣襟时顿住了。 蜷缩在车厢角落的靖如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和喧嚣惊动了。她缓缓地、有些迟疑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茫然地望向车外那片灯火通明的山谷。巨大的声浪冲击着她的耳膜,炫目的灯火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看到了攒动的人群,看到了庄严的寺庙轮廓,看到了摊点上热气腾腾的食物…这一切都带着一种鲜活的生命力,与她刚刚经历的死寂、血腥和冰冷绝望,形成了无比残酷的对比。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像是在问“这是哪里?”又像是在无声地呐喊。 李生缘依旧靠着车尾,背对着这片喧嚣的灯火。那辉煌的光亮落在他染血的肩背上,照亮了那道狰狞的焦黑爪痕,却照不进他低垂的、被阴影覆盖的脸。巨大的声浪似乎被他身周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他的身体纹丝不动,连搭在车板上的手指都没有丝毫颤抖。只有那紧抿的唇角,在明暗交错的光影下,似乎绷得更紧了些,如同刀刻的线条。 “这位大哥,劳驾问一声,”一个挑着空箩筐、准备收摊的老汉从马车旁经过,叶知卜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马车内外的死寂,也打断了自己那片刻的茫然。他的声音干涩,像是许久未开口,带着一种强行挤出来的生硬,“前面…这是…?” 老汉停下脚步,借着灯光打量了一下这辆破旧马车和车上三个形容狼狈、气息冰冷的人,脸上露出一丝惊疑,但还是热心地回答:“哦,几位是赶远路来的?难怪不知。前面是金山寺啊!后日就是观音菩萨圣诞,庙里要办三天三夜的大法会!方圆百里的善男信女,都赶着来烧头柱香,沾沾菩萨的福气哩!你们瞧这阵仗!”老汉指了指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山谷,脸上带着自豪,“这可是十年难遇的大场面!” 观音菩萨圣诞…法会… 这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李生缘那层沉寂的外壳! 他搭在车板边缘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声!手背上青筋如同虬龙般瞬间暴凸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讽刺、荒谬绝伦和无法抑制的暴戾气息,如同被点燃的火药,轰然从他沉寂的躯壳深处爆发出来! 佛?菩萨?圣诞?法会? 江远山染血的路线图…叶知秋温和却永远沉寂的双眼…于六九掂着雷火弹、浴血决绝的背影…乌花被拖走时那截松脱的衣服带子…还有那埋葬一切的冲天烟尘…以及…他怀中那枚染着同伴鲜血、引得无数豺狼觊觎、带来无尽杀戮的…佛舍利! 第541章 一无所有的前行 这巨大的讽刺,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进他的心脏,反复搅动!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从喉管深处硬挤出来的、破碎的闷哼,骤然从李生缘紧咬的牙关里迸出!他猛地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身体剧烈地前倾,如同虾米般弓起,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不再是之前的悲伤痉挛,而是一种被巨大的荒谬和暴怒冲击得几乎要炸裂的、毁灭性的颤抖! 叶知卜猛地回头!看到李生缘弓身剧烈颤抖的背影,看到他捂嘴的手指缝间,似乎有暗红的液体渗出!叶知卜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缰绳的手猛地收紧!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扶,身体刚动—— “走!” 一个更加嘶哑、更加狂暴、如同砂轮在生铁上疯狂摩擦、带着浓重血腥味的低吼,从李生缘捂嘴的指缝间硬生生挤出!那声音里蕴含着无法形容的痛苦和一种濒临疯狂的毁灭欲! 叶知卜的身体僵在车辕上,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李生缘剧烈颤抖的背影,又看看眼前这片灯火辉煌、梵音缭绕、充满了虔诚与“祥和”的金山寺法会盛景。他胸前的铜质卦钱,在灯火映照下,似乎也感受到主人心绪那剧烈的、毁灭性的波动,竟然在衣襟下,极其轻微地、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驾!”叶知卜猛地收回目光,不再看那法会的灯火,也不再看身后颤抖的李生缘。他狠狠一抖缰绳,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喝。 两匹瘦马似乎也感受到了车辕上传来的那股冰冷决绝的杀意和催促,嘶鸣一声,奋力迈开蹄子,拉着这辆破旧马车和车上三个被血色与绝望浸透的灵魂,冲开前方熙攘的人群,碾过那片象征着“祥和”与“福气”的、灯火通明的谷地边缘,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官道前方更加浓重、更加未知的黑暗之中。将那片喧嚣鼎沸、梵音缭绕的“佛门圣地”,连同那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讽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破旧的马车如同惊弓之鸟,带着一股决绝的冰冷,狠狠撞开了金山寺法会边缘那片喧嚣与“祥和”的薄纱,一头扎进了官道前方更加浓重、更加未知的黑暗之中。将那片灯火辉煌、梵音缭绕、充满讽刺的“佛门圣地”远远甩在身后,也将李生缘那被巨大荒谬和暴怒冲击得几乎崩溃的颤抖,暂时隔绝在颠簸的车轮声里。 车厢内,靖如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加速甩得撞在冰冷坚硬的车厢板上,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她蜷缩在角落,双手死死抓住车板边缘的凸起,指节用力到发白。车外,叶知卜坐在车辕上,背脊挺得如同即将折断的标枪,粗糙的缰绳几乎要勒进他掌心的皮肉里。他不再回头看一眼那片灯火,更不敢去看身后车厢里李生缘的情况。只有手中那根简陋的马鞭,被他无意识地、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同样疲惫不堪的瘦马身上,发出沉闷的“啪啪”声,催促着这破车更快地逃离这片令他窒息的光明。 李生缘弓着身,靠在车尾,那只捂嘴的手缓缓放下,指缝间残留着一点暗红的湿痕,被他狠狠擦在同样染血的衣襟上。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在车尾阴影的笼罩下,却彻底沉入了冰封的黑暗,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死寂和一种被彻底点燃的、无声燃烧的毁灭欲。佛?舍利?法会?所有与“佛”沾边的东西,此刻在他眼中,都只剩下粘稠的血色和冰冷的嘲讽。 黑暗的官道似乎没有尽头。马车在沉默和颠簸中前行,车轮单调的呻吟成了唯一的伴奏。法会的喧嚣被彻底抛远,四周又恢复了荒野的死寂,只有冷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前方官道的拐弯处,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群人。 人数不少,约莫二三十个,堵在并不算宽阔的路中央。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隐约中看见部分人已经瘦得脱相,他们手中拄着木棍或是挑着破烂的包裹,看起来像是一群逃荒的流民。此刻,他们或坐或卧,将本就不宽的路面堵了个严严实实。听到马车声,人群骚动起来,纷纷站起身,朝着马车涌来。 “行行好…老爷太太,行行好…” “给口吃的…孩子快饿死了…” “发发慈悲…让我们搭个车…” 哀求声、哭泣声、孩童微弱的啼哭声混杂在一起,在寒冷的夜风中显得格外凄楚可怜。几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抱着襁褓,直接跪倒在马车前行的道路上,伸着手臂哀嚎。 叶知卜眉头紧锁,勒紧了缰绳。马车在距离人群几丈远的地方被迫停了下来。两匹瘦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刨着蹄下的尘土。 “让开!”叶知卜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一种被强行压抑的焦躁。他并非铁石心肠,但此刻,他只想尽快离开,离开这片让他窒息的黑暗,也离开身后那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更何况,这些人堵住的是他们唯一的去路。 “老爷!求求您了!给口吃的!就一口!”一个头发花白、衣衫破烂的老汉扑到车辕前,枯瘦如柴的手颤抖着伸向叶知卜,浑浊的老眼里满是绝望的泪水,“我们…我们从北边逃荒来的…遭了灾…一路…一路饿死了好多人啊…” 老汉的哭诉凄惨无比,身后的人群也爆发出更大的哀求和哭泣声,几个壮年汉子也围拢过来,堵在马车前方,眼神里充满了饥饿驱使下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车厢里,靖如玉透过车厢板微小的缝隙,看到外面那些形容枯槁、哀嚎遍地的流民,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向车尾那个沉默如山的背影,又看向车辕上同样沉默的叶知卜,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在那片巨大的、冰冷的沉默面前,她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将脸埋得更深。她知道,他们自己也是伤痕累累、一无所有的逃亡者。 第542章 开杀戒了 马车停在了路中。 叶知卜看着眼前这张布满沟壑、涕泪横流的绝望老脸,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和一丝隐隐的不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我们…也没有吃的。让开路,我们有事情要过去。” “没有吃的?”老汉身后,一个身材相对壮实些、脸上带着一道陈年刀疤的汉子突然挤上前来,声音带着质疑和一种刻意的粗鲁。他目光锐利,如同探针般在破旧的马车上扫视,尤其在车厢和车尾李生缘的位置停留了片刻。“这么大一辆车,说没吃的?蒙谁呢!你们这些有钱人,就是心黑!”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前凑近了几步,几乎贴到了车辕边上,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瞟向叶知卜腰间——那里,别着那把从黑衣人尸体旁捡来的、沾着血污的制式长刀! 叶知卜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这刀疤汉子的眼神,太不对劲!那不是纯粹的饥饿和乞求,那是一种…带着目的性的窥探和评估!他搭在刀柄上的手瞬间绷紧! 然而,就在他心念电转、全身戒备提升到顶点的刹那! 变故陡生! 那扑在车辕前、哭得浑身颤抖的花白头发老汉,眼中绝望的泪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毒蛇般冰冷狠戾的精光!他那双看似枯槁无力的手,如同鹰爪般猛地探出,速度快得惊人,目标直指叶知卜握着缰绳的手腕!这一下若是抓实,足以捏碎腕骨! 与此同时! 那个挤到车辕边的刀疤汉子,口中那句“心黑”的骂声还未落下,他藏在破旧棉袄下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般猛地抽出!寒光一闪!竟是一柄尺余长、闪着幽蓝光泽的淬毒短匕!带着一股腥风,狠辣无比地直刺叶知卜毫无防备的左肋!角度刁钻,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 前后夹击!毒辣致命! “小心!”车厢内,一直紧张注视着外面的靖如玉,在老汉眼神变化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几乎是尖叫着喊了出来! 叶知卜的反应已经快到了极限!在老汉眼神变化的刹那,他全身的肌肉就已经绷紧!当那枯爪抓向手腕、毒匕刺向肋下的瞬间,他体内残存的真气如同被点燃的火药般轰然爆发! “喝!” 一声短促的厉喝炸响!叶知卜的身体如同被强弓射出的劲矢,硬生生从车辕上拔地而起!不是后退,而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违反常理的姿态猛地向斜上方跃起!那枯爪擦着他的手腕掠过,带起一阵破空声!而那柄淬毒的匕首,更是险之又险地贴着他的衣襟下方刺过,幽蓝的刃锋甚至削掉了他腰间一块粗布! 刀光一闪! 叶知卜身在半空,无处借力,但他的手更快!腰间那把沾血的长刀在跃起的瞬间已然出鞘!一道匹练般的寒光,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闪电般劈向下方!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入肉声! 那扑空的老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他探出的那只枯爪,连同小半截手臂,竟被叶知卜这含怒而发、快如闪电的一刀,齐腕斩断!断臂带着喷溅的鲜血飞上半空! 然而,叶知卜也付出了代价!他强行在半空扭转身形避开要害,虽躲开了致命毒匕,但肋下衣襟还是被那幽蓝的刃锋划开了一道口子!一股阴冷刺麻的感觉瞬间顺着破口蔓延开来!毒! “舍利在车上!一起上!”刀疤汉子一击不中,反而折了同伙一臂,眼中凶光大盛,厉声咆哮! 随着他这一声吼,刚才还哀嚎遍地的“流民”们瞬间变了脸!所有的凄楚可怜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豺狼般的凶狠和贪婪!他们纷纷从破烂的衣衫下、从挑着的担子里、甚至从背后抽出早已藏匿的兵刃——短刀、铁尺、分水刺、还有几把劲弩!寒光闪闪,杀气腾腾!哪里还有半分饥民的样子?分明是一群训练有素、乔装改扮的悍匪杀手! 他们的目标,赫然是佛舍利! “杀!”刀疤汉子一声令下,率先挥舞着淬毒匕首,如同毒蝎般再次扑向刚刚落地的叶知卜!周围的杀手也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群狼,挥舞着兵刃,嗷嗷叫着从四面八方朝着马车疯狂涌来!几把劲弩更是直接对准了车厢! “啊——!”车厢内,靖如玉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杀机四伏的瞬间! 一股冰冷、狂暴、如同九幽寒狱吹来的毁灭气息,猛地从马车后方爆发开来! “找死!!!” 一声如同受伤洪荒巨兽发出的、充满血腥与暴戾的咆哮,震得整辆马车都嗡嗡作响!那声音里蕴含的杀意,让扑向叶知卜的刀疤汉子都动作一滞,心底升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一道黑影,如同撕裂夜幕的黑色闪电,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毁灭一切的疯狂,猛地从车尾腾空而起!是李生缘! 他人在半空,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那柄深沉的乌木刀鞘!刀,依旧未出鞘!但那股凝聚在鞘中的、足以斩断一切的恐怖杀意,却如同实质的飓风般席卷开来!他赤红的双眼在黑暗中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锁定下方扑来的杀手!尤其是那个手持淬毒匕首的刀疤汉子! 乌木刀鞘带着泰山压顶般的万钧之力,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呜咽,朝着刀疤汉子当头砸下!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刀疤汉子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他怪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叶知卜,将淬毒匕首横架在头顶,试图格挡这含怒而来的雷霆一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爆响! 刀疤汉子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山岳崩塌般的巨力狠狠砸在他架起的匕首上!精钢打造的淬毒匕首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弯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那股恐怖的力量透过匕首,毫无保留地传递到他的双臂! 第543章 红光乍现 咔嚓!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刀疤汉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他双臂的骨头,竟被这股隔着匕首传递过来的巨力硬生生震得寸寸碎裂!匕首脱手飞出!他整个人更是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口喷鲜血,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官道旁的一块巨石上,软软滑落,生死不知! 李生缘一击废掉刀疤汉子,身形毫不停滞,如同虎入羊群!他手中的乌木刀鞘并未收回,而是化作一道横扫千军的黑色匹练! 砰!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擂鼓般接连炸响! 几个冲在最前面、手持短刀铁尺的杀手,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胸口或脑袋便如同被攻城锤狠狠击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口喷鲜血,筋断骨折地倒飞出去,撞倒后面一片同伴! 混乱! 这群乔装的杀手被李生缘这如同魔神降世般的狂暴出场和雷霆手段彻底打懵了!他们没想到目标竟如此凶悍!更没想到那个一直沉默如同影子般的车尾之人,爆发起来竟是如此恐怖!原本严密的包围圈瞬间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拦住他!放箭!射车厢!”混乱中,一个尖锐的声音嘶喊着。 几把对准车厢的劲弩瞬间被激发!弩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毒蛇般射向车厢板壁! “如玉!”叶知卜强忍着肋下蔓延的麻痹感,目眦欲裂!他猛地挥刀格开侧面刺来的一柄分水刺,不顾一切地想要扑向车厢! 就在弩矢即将洞穿车厢板壁的刹那! 一道赤红的光芒,毫无预兆地、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熔岩般,猛地从李生缘怀中爆发开来!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暖意和威严!如同暗夜中突然升起的一轮小小血日!赤红的光晕瞬间扩散开来,将李生缘、叶知卜、马车,乃至周围数丈范围都笼罩在内! 嗤嗤嗤… 那些激射而至的弩矢,在接触到这层看似柔和、却蕴含着奇异力量的赤红光晕时,竟如同冰雪投入熔炉,发出轻微的灼烧声,箭头瞬间变得通红软化,随即无力地坠落在地! “这…这是什么武功?!”混乱的人群中,有人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本能的敬畏! 这突如其来的赤红光芒,不仅化解了弩矢之危,更让周围疯狂扑杀的杀手们动作齐齐一滞!那光芒中蕴含的奇异威严,仿佛直接作用于他们的灵魂深处,带来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和颤栗!杀戮的狂热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了大半! 李生缘也因为这突然爆发的红光而动作一顿。他低头,看向自己身前——江远山的追魂弓正散发着红色的光芒。赤红的光芒正透过层层包裹,顽强地透射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竟暂时压制了他体内翻腾的暴戾杀意。 叶知卜趁机冲到车辕旁,一刀劈翻一个试图爬上车厢的杀手,护在惊魂未定的靖如玉身前。他肋下的麻痹感越来越强,呼吸也变得急促,但眼神却死死盯着李生缘怀中那透出的红光,充满了惊疑。 短暂的死寂笼罩了混乱的战场。杀手们惊疑不定地看着那赤红光晕中如同魔神般的李生缘,又看看地上生死不知的同伴,眼中充满了恐惧和退缩。佛舍利的神异,以及李生缘那非人的恐怖战力,彻底击垮了他们的意志。 李生缘缓缓抬起头,赤红的眼眸扫过周围那些惊惧退缩的面孔。那赤红光晕映照下,他脸上的血污和那道狰狞的爪痕显得更加恐怖。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中那柄沾着血迹和脑浆的乌木刀鞘,指向那些瑟瑟发抖的杀手。 一个冰冷、嘶哑、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宣判的声音,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都滚。” “或者,都死。” 最后一个“死”字出口的瞬间,他怀中那赤红的光芒似乎也随之猛地一盛!一股无形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威压轰然扩散! “妈呀!” “快跑!” “妖怪!他是妖怪!” 残存的杀手们彻底崩溃了!他们丢下兵器,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带爬地朝着官道两旁的黑暗荒野中亡命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连那个被斩断手臂、倒在血泊中哀嚎的老汉,也被两个同伙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转眼间,刚才还杀气腾腾的官道上,只剩下满地狼藉的兵刃、几具扭曲的尸体、浓郁的血腥味,以及那辆破旧马车旁,被赤红光晕笼罩着的三道身影。 红光渐渐收敛,最终完全隐没在李生缘怀中,仿佛从未出现过。那奇异的威严也随之消散。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血腥气,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缓慢地被一支无形的笔搅动、稀释。 官道上那场短暂而血腥的遭遇战留下的尸体和狼藉,早已被远远抛在身后,连同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一同被夜风吹散在无尽的荒野里。破旧的马车依旧在沉默中前行,只是那吱呀作响的呻吟声里,似乎又多添了几分沉重和滞涩。 叶知卜坐在车辕上,背脊依旧挺直,但脸色在渐褪的夜色中显得异常苍白,嘴唇紧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细线。他握着缰绳的手,偶尔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一下,每一次颤抖都牵扯着肋下那道被毒匕划开的衣襟破口。那阴冷刺麻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正顽强地沿着经络缓慢蔓延,被他强行用残存的内息压制着,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针扎般的刺痛。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道路模糊的轮廓,不敢有丝毫松懈,更不敢分神去感受身后车厢里那死一般的沉寂和车尾那道如同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般的气息。 车厢内,靖如玉依旧蜷缩在角落。之前的惊恐尖叫似乎耗尽了了她最后一点力气,此刻她只是睁着一双空洞失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随着马车颠簸而不断晃动的车厢顶棚。车外那场突如其来的杀戮,李生缘如同魔神降世般的狂暴,还有那最后从李生缘怀中爆发出的、诡异而威严的赤红“佛光”…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光怪陆离、血腥残酷的噩梦,将她的认知冲击得支离破碎。她紧紧抱着自己,指甲无意识地抠进手臂的皮肉里,留下深深的印痕,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后怕。 李生缘靠在车尾,整个人仿佛与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他怀中那枚引发无数觊觎和杀戮的佛舍利,在爆发出那阵赤红光晕后,便彻底沉寂下去,再无一丝异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他肋下被爪伤的地方,还有强行催鼓内力、爆发杀招后带来的气血翻涌和内腑隐痛,都在提醒他那场战斗的真实。他的脸色比叶知卜更加难看,是一种失血过多后的灰败,眼底深处那翻涌的赤红和疯狂暂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疲惫和空洞。只有搭在乌木刀鞘上的手,指关节依旧残留着用力过度后的青白,显示着那平静表面下并未真正平息的惊涛骇浪。 第544章 终于到了 时间在沉默和颠簸中流逝,每一刻都漫长如年。东方的天际线,那浓得化不开的墨色终于开始一点点泛出灰白,如同陈旧的血痂被慢慢揭开。周围的景物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荒野退去,地势开始起伏,远处出现了连绵山峦的模糊阴影,如同趴伏在大地上的巨兽脊背。 空气中的气息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夜风的凛冽被一种更加清冷、带着山林特有湿润草木气息的风所取代。风中,似乎还隐约夹杂着一种极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梵香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庄严肃穆的氛围。 马车沿着一条明显变得更为陡峭、蜿蜒向上的山路前行。路面铺着粗糙的青石板,被车轮和无数脚步磨得光滑,在熹微的晨光中泛着冰冷的微光。路旁开始出现一些简陋的石刻佛像和经幡,虽然饱经风霜,却无声地昭示着此地的不同。 叶知卜肋下的刺痛越来越难以压制,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握着缰绳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强打精神,驱赶着同样疲惫不堪的瘦马。前方的山路拐过一个巨大的弯道,视线豁然开朗! 一座巍峨、雄伟、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万一的巨大山脉,如同沉睡的佛陀,赫然横亘在天地之间!群峰耸峙,层峦叠翠,在破晓前青灰色的天光映衬下,呈现出一种庄严、肃穆、近乎神圣的磅礴气势!主峰台顶平坦如台。晨雾如同洁白的哈达,缠绕在山腰峰峦之间,缓缓流淌。无数寺庙殿宇的金顶、白塔、红墙,如同散落在青翠山间的宝石,在晨曦将至未至的天光下,闪烁着静谧而神秘的光泽。 东台望海峰之巅,第一缕金色的曙光,如同利剑般刺破了青灰色的云层,精准地、恢宏地洒落下来,瞬间将峰顶的寺庙和那座巍峨的舍利白塔染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边!庄严、浩大、洗涤人心的光芒,如同佛国降下的恩泽,驱散黑暗,普照山川! 就在此时,钟声响了起来。 “当——” “当——” “当——” 浑厚、悠远、清越的钟声,从山顶的寺庙,从山腰的殿宇,从山谷的禅院,次第响起,汇成一片庄严恢宏的声浪,穿透晨雾,涤荡山林,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那是五台山晨课的钟声,是唤醒沉睡、迎接曙光的梵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导人向善的慈悲力量。 马车在山脚下停了下来。前方不远处的山门牌坊高大巍峨,上书“清凉圣境”四个古朴大字。牌坊下,已有零星的早行香客和身着袈裟的僧人,在晨曦与钟声中,或虔诚跪拜,或缓步前行,一派佛门净土、祥和庄严的景象。 这圣洁的曙光,这恢宏的钟声,这庄严的山色,与马车上这三个满身血污、疲惫不堪、灵魂都仿佛被血色浸透的人,形成了无比强烈、近乎残忍的对比。 靖如玉被这突如其来的钟声和圣光惊动,茫然地抬起头,透过车厢缝隙望向那沐浴在金色曙光中的神圣山峦。那庄严的景象让她红肿的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迷惘和一丝本能的敬畏,但随即又被更深的茫然和冰冷淹没。佛?菩萨?这圣洁之地,能洗净她昨夜目睹的血腥和恐惧吗?能唤回那两个如同被抽空了灵魂的同伴吗? 叶知卜坐在车辕上,望着眼前这佛光普照的圣境,听着那涤荡心灵的钟声,肋下的刺痛似乎都缓和了一瞬。但他眼中没有任何被感化的祥和,只有一种更加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疏离。这光明,这庄严,这慈悲的钟声…都让他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刺痛。他们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身上沾满了同袍和敌人的血,这佛光越圣洁,反而越照得他们肮脏和罪恶。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仿佛想躲避那无所不在的光芒。 李生缘依旧靠在车尾,背对着那喷薄而出的金色曙光。那神圣的光芒落在他染血的肩背上,照亮了那片凝固的暗红和焦黑的爪痕,却照不进他低垂的、被阴影笼罩的脸。浑厚的钟声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耳膜,却仿佛撞在了冰冷的铁石上,激不起丝毫涟漪。他的身体纹丝不动,只有搭在乌木刀鞘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节摩擦着冰冷粗糙的鞘身,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声。 佛光普照,钟声涤荡。 却照不亮他眼底的深渊,荡不清他满身的血孽。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巍峨的、被金色曙光笼罩的五台山。目光穿透了庄严的寺庙,穿透了缭绕的香火,穿透了慈悲的梵音,直抵那山峦深处最冰冷的岩石,最幽暗的林影。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用一种仿佛耗尽了他所有残余力气的动作,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柄沾着血污和脑浆的追魂弓,重新负回了背上。弓身冰冷,紧贴着他同样冰冷的脊背。 他开口,声音嘶哑干裂,如同被砂石磨过,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疲惫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决断,打破了这佛前晨曦的寂静: “上山。” 五台山的晨钟还在山谷间回荡,余音袅袅,涤荡着凡尘的喧嚣,也衬得山门牌坊下愈发寂静。那金色的曙光如同佛手轻抚,将“清凉圣境”四个古字映照得庄严肃穆。香客与僧人的身影在光尘中缓慢移动,低声的诵经和脚步声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虔诚。 马车停在牌坊外的阴影里,与门内那片被曙光净化的土地泾渭分明,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冥河。拉车的瘦马不安地踏着蹄子,喷出的鼻息在清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李生缘没有看那山门,也没有看那曙光,只是沉默地、动作略显僵硬地从车尾翻身而下。落地时,伤腿的滞涩让他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但他立刻站稳,如同一根钉入阴影的铁桩。他背上那把弓,在晨曦微光中泛着冰冷死寂的光泽。 第544章 终于到了 时间在沉默和颠簸中流逝,每一刻都漫长如年。东方的天际线,那浓得化不开的墨色终于开始一点点泛出灰白,如同陈旧的血痂被慢慢揭开。周围的景物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荒野退去,地势开始起伏,远处出现了连绵山峦的模糊阴影,如同趴伏在大地上的巨兽脊背。 空气中的气息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夜风的凛冽被一种更加清冷、带着山林特有湿润草木气息的风所取代。风中,似乎还隐约夹杂着一种极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梵香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庄严肃穆的氛围。 马车沿着一条明显变得更为陡峭、蜿蜒向上的山路前行。路面铺着粗糙的青石板,被车轮和无数脚步磨得光滑,在熹微的晨光中泛着冰冷的微光。路旁开始出现一些简陋的石刻佛像和经幡,虽然饱经风霜,却无声地昭示着此地的不同。 叶知卜肋下的刺痛越来越难以压制,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握着缰绳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强打精神,驱赶着同样疲惫不堪的瘦马。前方的山路拐过一个巨大的弯道,视线豁然开朗! 一座巍峨、雄伟、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万一的巨大山脉,如同沉睡的佛陀,赫然横亘在天地之间!群峰耸峙,层峦叠翠,在破晓前青灰色的天光映衬下,呈现出一种庄严、肃穆、近乎神圣的磅礴气势!主峰台顶平坦如台。晨雾如同洁白的哈达,缠绕在山腰峰峦之间,缓缓流淌。无数寺庙殿宇的金顶、白塔、红墙,如同散落在青翠山间的宝石,在晨曦将至未至的天光下,闪烁着静谧而神秘的光泽。 东台望海峰之巅,第一缕金色的曙光,如同利剑般刺破了青灰色的云层,精准地、恢宏地洒落下来,瞬间将峰顶的寺庙和那座巍峨的舍利白塔染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边!庄严、浩大、洗涤人心的光芒,如同佛国降下的恩泽,驱散黑暗,普照山川! 就在此时,钟声响了起来。 “当——” “当——” “当——” 浑厚、悠远、清越的钟声,从山顶的寺庙,从山腰的殿宇,从山谷的禅院,次第响起,汇成一片庄严恢宏的声浪,穿透晨雾,涤荡山林,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那是五台山晨课的钟声,是唤醒沉睡、迎接曙光的梵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导人向善的慈悲力量。 马车在山脚下停了下来。前方不远处的山门牌坊高大巍峨,上书“清凉圣境”四个古朴大字。牌坊下,已有零星的早行香客和身着袈裟的僧人,在晨曦与钟声中,或虔诚跪拜,或缓步前行,一派佛门净土、祥和庄严的景象。 这圣洁的曙光,这恢宏的钟声,这庄严的山色,与马车上这三个满身血污、疲惫不堪、灵魂都仿佛被血色浸透的人,形成了无比强烈、近乎残忍的对比。 靖如玉被这突如其来的钟声和圣光惊动,茫然地抬起头,透过车厢缝隙望向那沐浴在金色曙光中的神圣山峦。那庄严的景象让她红肿的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迷惘和一丝本能的敬畏,但随即又被更深的茫然和冰冷淹没。佛?菩萨?这圣洁之地,能洗净她昨夜目睹的血腥和恐惧吗?能唤回那两个如同被抽空了灵魂的同伴吗? 叶知卜坐在车辕上,望着眼前这佛光普照的圣境,听着那涤荡心灵的钟声,肋下的刺痛似乎都缓和了一瞬。但他眼中没有任何被感化的祥和,只有一种更加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疏离。这光明,这庄严,这慈悲的钟声…都让他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刺痛。他们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身上沾满了同袍和敌人的血,这佛光越圣洁,反而越照得他们肮脏和罪恶。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仿佛想躲避那无所不在的光芒。 李生缘依旧靠在车尾,背对着那喷薄而出的金色曙光。那神圣的光芒落在他染血的肩背上,照亮了那片凝固的暗红和焦黑的爪痕,却照不进他低垂的、被阴影笼罩的脸。浑厚的钟声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耳膜,却仿佛撞在了冰冷的铁石上,激不起丝毫涟漪。他的身体纹丝不动,只有搭在乌木刀鞘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节摩擦着冰冷粗糙的鞘身,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声。 佛光普照,钟声涤荡。 却照不亮他眼底的深渊,荡不清他满身的血孽。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巍峨的、被金色曙光笼罩的五台山。目光穿透了庄严的寺庙,穿透了缭绕的香火,穿透了慈悲的梵音,直抵那山峦深处最冰冷的岩石,最幽暗的林影。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用一种仿佛耗尽了他所有残余力气的动作,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柄沾着血污和脑浆的追魂弓,重新负回了背上。弓身冰冷,紧贴着他同样冰冷的脊背。 他开口,声音嘶哑干裂,如同被砂石磨过,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疲惫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决断,打破了这佛前晨曦的寂静: “上山。” 五台山的晨钟还在山谷间回荡,余音袅袅,涤荡着凡尘的喧嚣,也衬得山门牌坊下愈发寂静。那金色的曙光如同佛手轻抚,将“清凉圣境”四个古字映照得庄严肃穆。香客与僧人的身影在光尘中缓慢移动,低声的诵经和脚步声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虔诚。 马车停在牌坊外的阴影里,与门内那片被曙光净化的土地泾渭分明,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冥河。拉车的瘦马不安地踏着蹄子,喷出的鼻息在清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李生缘没有看那山门,也没有看那曙光,只是沉默地、动作略显僵硬地从车尾翻身而下。落地时,伤腿的滞涩让他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但他立刻站稳,如同一根钉入阴影的铁桩。他背上那把弓,在晨曦微光中泛着冰冷死寂的光泽。 第545章 菩萨低眉,血海浮屠 李生缘走到车厢旁,没有言语,只是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指节粗大,布满新旧伤痕和凝固的血痂,此刻却稳定得可怕。 靖如玉蜷缩在角落,看着伸到面前的那只染血的手,眼神空洞地瑟缩了一下。但最终,她还是颤抖着,将自己冰冷的手放了上去。李生缘的手掌粗糙而有力,微微一用力,便将轻飘飘的她从车厢里扶了下来。她的双脚落在冰冷粗糙的石板上,一阵虚软,几乎站立不住,下意识地靠向了身旁这唯一能抓住的、冰冷而坚实的支撑。李生缘没有推开她,但也没有任何安抚的表示,只是任由她靠着,目光依旧平视前方,穿透了那庄严的山门,不知望向何处。 叶知卜也下了车辕。他的动作比李生缘更加迟缓,每动一下,肋下的刺痛都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他强撑着,走到两人身边。三人并排站在山门的阴影里,望着门内那片被佛光笼罩的净土。他们满身的血污、疲惫、以及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悲恸与杀伐之气,与眼前的祥和宁静格格不入,如同三滴浓墨,即将滴入清澈的圣泉。 “咱们走着。”李生缘的声音嘶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率先迈开了脚步,踏过了那道无形的界限,从阴影步入了曙光。 靖如玉下意识地紧紧跟着他,几乎贴着他的手臂。叶知卜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味,也迈步跟上。 一踏入山门,那股无形的、庄严肃穆的氛围便如同水银般倾泻下来,包裹住他们。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气息,混合着清晨露水和草木的清新。道路两旁的古柏苍劲挺拔,枝叶间漏下的光斑如同金色的梵文。偶尔有身着袈裟的僧人垂目敛容,步履平稳地从他们身边经过,目光触及他们满身的血污和狼狈时,眼中会掠过一丝惊疑和怜悯,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慈悲,低诵一声佛号,悄然走开,并未上前盘问。仿佛在这佛门圣地,一切尘世的苦难和污秽,最终都能被包容、被化解。 这种包容,这种慈悲,此刻却像无数根细密的针,刺在李生缘和叶知卜的心上。每一声佛号,每一道怜悯的目光,都让他们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和荒谬。他们的脚步沉重,在这片净土上留下一个个沾着泥污和暗红血痕的脚印,显得格外刺目。 他们没有交谈,没有目的,只是沿着被香客踩得光滑的石阶,漫无目的地向上走着。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们,走向那香火最盛、钟声传来的方向。 终于,他们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平台。一座巍峨的大殿矗立在眼前,飞檐斗拱,宝相庄严。殿门上方悬挂着匾额——“大雄宝殿”。殿内梵唱声声,木鱼清叩,浓郁的香火气如同实质的云雾般从殿内弥漫出来。许多香客正虔诚地跪在殿外的蒲团上,向着殿内鎏金的佛像顶礼膜拜,神情专注而敬畏。 李生缘的脚步在殿前广场的边缘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望向大殿深处那尊巍峨的、低眉垂目的佛陀金身。佛祖面容慈悲安详,眼神似闭非闭,仿佛洞悉世间一切悲苦,却又沉默不语。 靖如玉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庄严的佛像,那缭绕的香烟,那虔诚的诵经声,让她冰冷恐惧的心湖似乎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她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抓着李生缘衣袖的手,向前走了两步,眼神迷茫地看着那些跪拜的香客,又看看那慈悲的佛像。她是不是…也该拜一拜?求菩萨保佑死去的父亲、乌花、于六九、江远山、叶知秋 叶知卜站在李生缘身侧稍后的位置。他望着那佛像,眼神却是一片死寂的虚无。肋下的刺痛阵阵传来,提醒着他昨夜的血战和那阴冷的毒素。佛?菩萨?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胸前那枚冰冷沉寂的铜质卦钱。卜算天机,却算不尽人心鬼蜮;菩萨低眉,可曾看见那废窑中的惨烈?可曾听见那雷火弹震天的轰鸣?他嘴角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嘲讽的弧度。 李生缘一动不动。金色的曙光落在他身上,却仿佛无法温暖他分毫。他脸上血污干涸,那道爪痕狰狞可怖。他死死地盯着那尊低眉垂目的佛像,盯着那慈悲的、洞悉一切却又漠视一切的双眼。 江远山染血的路线图…叶知秋永远沉寂的温和…于六九掂着雷火弹、浴血决绝的背影…乌花被拖走时那截松脱的、沾满污秽的衣裙带子…还有那冲天而起、埋葬一切的烟尘…昨夜官道上那些乔装杀手贪婪凶狠的嘴脸、淬毒的匕首、以及怀中舍利爆发出的诡异赤芒…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牺牲与背叛,所有的血腥与绝望,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死寂的胸腔里疯狂地奔涌、撞击!那尊金色的、慈悲的、沉默的佛像,在这一刻,不再是救赎的象征,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无声的嘲讽! 为什么低眉?! 为什么沉默?! 既然洞悉一切,为何纵容?! 既然慈悲为怀,为何不救?! 一股狂暴的、几乎要撕裂他灵魂的戾气,混合着巨大的悲恸和无法言说的荒谬感,如同火山般在他体内轰然爆发!他搭在乌木刀鞘上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暴凸而起!周身那股冰冷死寂的气息瞬间被一种极度危险的、毁灭性的波动所取代!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个靠近他们的香客似乎感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令人心悸的寒意,惊疑不定地看了过来,下意识地挪远了几步。 靖如玉被李生缘身上突然散发出的可怕气息吓得脸色惨白,猛地后退一步,差点摔倒。 叶知卜也猛地转头,看向李生缘,苍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惧之色!他强忍着肋下的剧痛和麻痹,下意识地向前半步,似乎想阻止什么。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沉默的火山即将喷发的刹那—— 李生缘那紧绷如铁、剧烈颤抖的身体,却猛地顿住了。 第545章 菩萨低眉,血海浮屠 李生缘走到车厢旁,没有言语,只是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指节粗大,布满新旧伤痕和凝固的血痂,此刻却稳定得可怕。 靖如玉蜷缩在角落,看着伸到面前的那只染血的手,眼神空洞地瑟缩了一下。但最终,她还是颤抖着,将自己冰冷的手放了上去。李生缘的手掌粗糙而有力,微微一用力,便将轻飘飘的她从车厢里扶了下来。她的双脚落在冰冷粗糙的石板上,一阵虚软,几乎站立不住,下意识地靠向了身旁这唯一能抓住的、冰冷而坚实的支撑。李生缘没有推开她,但也没有任何安抚的表示,只是任由她靠着,目光依旧平视前方,穿透了那庄严的山门,不知望向何处。 叶知卜也下了车辕。他的动作比李生缘更加迟缓,每动一下,肋下的刺痛都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他强撑着,走到两人身边。三人并排站在山门的阴影里,望着门内那片被佛光笼罩的净土。他们满身的血污、疲惫、以及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悲恸与杀伐之气,与眼前的祥和宁静格格不入,如同三滴浓墨,即将滴入清澈的圣泉。 “咱们走着。”李生缘的声音嘶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率先迈开了脚步,踏过了那道无形的界限,从阴影步入了曙光。 靖如玉下意识地紧紧跟着他,几乎贴着他的手臂。叶知卜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味,也迈步跟上。 一踏入山门,那股无形的、庄严肃穆的氛围便如同水银般倾泻下来,包裹住他们。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气息,混合着清晨露水和草木的清新。道路两旁的古柏苍劲挺拔,枝叶间漏下的光斑如同金色的梵文。偶尔有身着袈裟的僧人垂目敛容,步履平稳地从他们身边经过,目光触及他们满身的血污和狼狈时,眼中会掠过一丝惊疑和怜悯,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慈悲,低诵一声佛号,悄然走开,并未上前盘问。仿佛在这佛门圣地,一切尘世的苦难和污秽,最终都能被包容、被化解。 这种包容,这种慈悲,此刻却像无数根细密的针,刺在李生缘和叶知卜的心上。每一声佛号,每一道怜悯的目光,都让他们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和荒谬。他们的脚步沉重,在这片净土上留下一个个沾着泥污和暗红血痕的脚印,显得格外刺目。 他们没有交谈,没有目的,只是沿着被香客踩得光滑的石阶,漫无目的地向上走着。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们,走向那香火最盛、钟声传来的方向。 终于,他们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平台。一座巍峨的大殿矗立在眼前,飞檐斗拱,宝相庄严。殿门上方悬挂着匾额——“大雄宝殿”。殿内梵唱声声,木鱼清叩,浓郁的香火气如同实质的云雾般从殿内弥漫出来。许多香客正虔诚地跪在殿外的蒲团上,向着殿内鎏金的佛像顶礼膜拜,神情专注而敬畏。 李生缘的脚步在殿前广场的边缘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望向大殿深处那尊巍峨的、低眉垂目的佛陀金身。佛祖面容慈悲安详,眼神似闭非闭,仿佛洞悉世间一切悲苦,却又沉默不语。 靖如玉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庄严的佛像,那缭绕的香烟,那虔诚的诵经声,让她冰冷恐惧的心湖似乎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她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抓着李生缘衣袖的手,向前走了两步,眼神迷茫地看着那些跪拜的香客,又看看那慈悲的佛像。她是不是…也该拜一拜?求菩萨保佑死去的父亲、乌花、于六九、江远山、叶知秋 叶知卜站在李生缘身侧稍后的位置。他望着那佛像,眼神却是一片死寂的虚无。肋下的刺痛阵阵传来,提醒着他昨夜的血战和那阴冷的毒素。佛?菩萨?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胸前那枚冰冷沉寂的铜质卦钱。卜算天机,却算不尽人心鬼蜮;菩萨低眉,可曾看见那废窑中的惨烈?可曾听见那雷火弹震天的轰鸣?他嘴角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嘲讽的弧度。 李生缘一动不动。金色的曙光落在他身上,却仿佛无法温暖他分毫。他脸上血污干涸,那道爪痕狰狞可怖。他死死地盯着那尊低眉垂目的佛像,盯着那慈悲的、洞悉一切却又漠视一切的双眼。 江远山染血的路线图…叶知秋永远沉寂的温和…于六九掂着雷火弹、浴血决绝的背影…乌花被拖走时那截松脱的、沾满污秽的衣裙带子…还有那冲天而起、埋葬一切的烟尘…昨夜官道上那些乔装杀手贪婪凶狠的嘴脸、淬毒的匕首、以及怀中舍利爆发出的诡异赤芒…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牺牲与背叛,所有的血腥与绝望,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死寂的胸腔里疯狂地奔涌、撞击!那尊金色的、慈悲的、沉默的佛像,在这一刻,不再是救赎的象征,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无声的嘲讽! 为什么低眉?! 为什么沉默?! 既然洞悉一切,为何纵容?! 既然慈悲为怀,为何不救?! 一股狂暴的、几乎要撕裂他灵魂的戾气,混合着巨大的悲恸和无法言说的荒谬感,如同火山般在他体内轰然爆发!他搭在乌木刀鞘上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暴凸而起!周身那股冰冷死寂的气息瞬间被一种极度危险的、毁灭性的波动所取代!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个靠近他们的香客似乎感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令人心悸的寒意,惊疑不定地看了过来,下意识地挪远了几步。 靖如玉被李生缘身上突然散发出的可怕气息吓得脸色惨白,猛地后退一步,差点摔倒。 叶知卜也猛地转头,看向李生缘,苍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惧之色!他强忍着肋下的剧痛和麻痹,下意识地向前半步,似乎想阻止什么。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沉默的火山即将喷发的刹那—— 李生缘那紧绷如铁、剧烈颤抖的身体,却猛地顿住了。 第546章 几位找我何事? 李生缘攥紧追魂弓的手,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力道。暴凸的青筋缓缓平复下去。周身那狂暴毁灭的气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下,一点点收敛,压缩回那具伤痕累累的躯壳深处,只留下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没有再看那佛像。而是缓缓地、近乎机械地转过身,目光空洞地扫过吓得瑟瑟发抖的靖如玉,扫过脸色惊疑苍白的叶知卜。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朝着那香烟缭绕、梵唱声声的大雄宝殿,朝着那尊低眉垂目的金色佛像,缓缓地、近乎僵硬地躬下了身。 不是一个虔诚的跪拜,更像是一个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后,仅凭一丝残存本能完成的、毫无意义的仪式性动作。他的脊背弯折的弧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疲惫,仿佛背负着整座血海尸山。 一揖。 仅仅一揖。 起身。 整个过程沉默得可怕。 然后,他不再看那大殿,不再看那佛像,也不再看身边的任何人。他转过身,拖着那条依旧滞涩的伤腿,一步一步,朝着大殿后的方向走去。脚步沉重,踏在光滑的石板上,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回响。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那些虔诚跪拜的香客之间,像一个从血海地狱爬出、误入佛国、却又格格不入、最终黯然离去的孤魂。 靖如玉愣住了,茫然地看着李生缘离去的背影。 叶知卜看着李生缘那躬身一揖后又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大殿深处那尊依旧慈悲、依旧沉默的佛像。他眼中那死寂的虚无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凝固了。他猛地抬手捂住嘴,发出一声被强行压抑住的、剧烈的呛咳,指缝间有暗红的血沫渗出。他不再犹豫,一把拉住还在发愣的靖如玉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哑声道:“走。” 两人踉跄着,追着李生缘那孤独而决绝的背影,迅速离开了这片香火鼎盛、梵音缭绕的佛前净土。 只剩下大雄宝殿前的袅袅香烟,依旧缓缓升腾,如同无数无声的疑问,融入湛蓝的天空。那尊低眉垂目的菩萨,依旧慈悲,依旧沉默,俯视着殿前空地上那几枚尚未干涸的、带着血痕的脚印,无悲无喜。 李生缘走在最前面,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被彻底抽空后的僵硬。那尊低眉菩萨的沉默,像最后一块巨石,压垮了他心中某些摇摇欲坠的东西,只留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叶知卜紧跟其后,肋下的刺痛和毒素带来的麻痹感越来越难以压制,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脸色苍白得吓人,唯有眼神深处那一点不甘的微光还在挣扎。靖如玉跌跌撞撞地跟在最后,茫然地看着前方两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背影,山风卷起她凌乱的发丝,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们没有回山门外的马车,而是沿着一条被香客踩出的偏僻小径,绕向寺庙的侧后方。越走越僻静,梵唱钟声渐渐遥远,取而代之的是风吹松林的呜咽和山涧流水的淙淙。最终,他们在一处禅房门前停了下来。小门虚掩着,门楣上挂着一块旧木匾,刻着“方丈室”三个字,笔法古拙,却透着一股远离喧嚣的沉静。 李生缘抬手,指节在木门上叩击了三下。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一个身着灰色旧僧衣、眉须皆白、面容清癯的老僧出现在门后。他眼神澄澈平和,带着岁月沉淀下的智慧与淡然,目光落在门外这三个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不速之客身上时,既无惊惧,也无厌弃,只有一丝淡淡的讶异和探究。 “阿弥陀佛。”老僧双手合十,声音温和,“三位施主,寻老衲何事?” 李生缘看着老僧,目光沉静如水,之前的狂暴和死寂似乎都深深敛入了眼底最深处。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晚辈李生缘,受一灯大师所托,前来拜会一空方丈。” “一灯师弟?”一空方丈眼中的讶异之色更浓,那平和的目光骤然亮起,透出一股深切的期待和关切,他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老衲便是一空。师弟他他有些日子没有信传来,不知可还安好?他让你们来的?几位有何事”一连串的问题从他口中吐出,那属于得道高僧的沉静外壳下,流露出的是对故人最真挚的牵挂。 李生缘沉默着。他看着一空大师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孩童般纯粹的期待,那期待的光芒,像一根无形的针,刺入他冰冷的心脏。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那简单的答案有千钧之重。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一字一顿地,将那沉重如山的消息碾出喉咙:“一灯大师已于数月前在青阳城外圆寂了。” “圆圆寂?”一空方丈脸上的急切和期待瞬间凝固了。那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可怕的魔力,抽走了他眼中所有的神采。他脸上的皱纹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深刻,如同瞬间被风霜刻蚀。他微微张着嘴,保持着那个询问的姿态,眼神却一点点、一点点地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最终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死灰。他合十的双手无意识地垂下,宽大的僧袖微微颤抖着。许久,他才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仿佛叹息般的呢喃:“阿弥陀佛尘归尘,土归土。” 禅房前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松涛呜咽,如同低徊的哀乐。 良久,一空方丈才缓缓抬起眼,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深深的悲悯和疲惫,他重新看向李生缘三人,目光扫过他们满身的泥泞、血污和伤痕:“师弟他走得可安详?你们这一路” 第546章 几位找我何事? 李生缘攥紧追魂弓的手,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力道。暴凸的青筋缓缓平复下去。周身那狂暴毁灭的气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下,一点点收敛,压缩回那具伤痕累累的躯壳深处,只留下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没有再看那佛像。而是缓缓地、近乎机械地转过身,目光空洞地扫过吓得瑟瑟发抖的靖如玉,扫过脸色惊疑苍白的叶知卜。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朝着那香烟缭绕、梵唱声声的大雄宝殿,朝着那尊低眉垂目的金色佛像,缓缓地、近乎僵硬地躬下了身。 不是一个虔诚的跪拜,更像是一个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后,仅凭一丝残存本能完成的、毫无意义的仪式性动作。他的脊背弯折的弧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疲惫,仿佛背负着整座血海尸山。 一揖。 仅仅一揖。 起身。 整个过程沉默得可怕。 然后,他不再看那大殿,不再看那佛像,也不再看身边的任何人。他转过身,拖着那条依旧滞涩的伤腿,一步一步,朝着大殿后的方向走去。脚步沉重,踏在光滑的石板上,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回响。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那些虔诚跪拜的香客之间,像一个从血海地狱爬出、误入佛国、却又格格不入、最终黯然离去的孤魂。 靖如玉愣住了,茫然地看着李生缘离去的背影。 叶知卜看着李生缘那躬身一揖后又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大殿深处那尊依旧慈悲、依旧沉默的佛像。他眼中那死寂的虚无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凝固了。他猛地抬手捂住嘴,发出一声被强行压抑住的、剧烈的呛咳,指缝间有暗红的血沫渗出。他不再犹豫,一把拉住还在发愣的靖如玉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哑声道:“走。” 两人踉跄着,追着李生缘那孤独而决绝的背影,迅速离开了这片香火鼎盛、梵音缭绕的佛前净土。 只剩下大雄宝殿前的袅袅香烟,依旧缓缓升腾,如同无数无声的疑问,融入湛蓝的天空。那尊低眉垂目的菩萨,依旧慈悲,依旧沉默,俯视着殿前空地上那几枚尚未干涸的、带着血痕的脚印,无悲无喜。 李生缘走在最前面,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被彻底抽空后的僵硬。那尊低眉菩萨的沉默,像最后一块巨石,压垮了他心中某些摇摇欲坠的东西,只留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叶知卜紧跟其后,肋下的刺痛和毒素带来的麻痹感越来越难以压制,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脸色苍白得吓人,唯有眼神深处那一点不甘的微光还在挣扎。靖如玉跌跌撞撞地跟在最后,茫然地看着前方两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背影,山风卷起她凌乱的发丝,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们没有回山门外的马车,而是沿着一条被香客踩出的偏僻小径,绕向寺庙的侧后方。越走越僻静,梵唱钟声渐渐遥远,取而代之的是风吹松林的呜咽和山涧流水的淙淙。最终,他们在一处禅房门前停了下来。小门虚掩着,门楣上挂着一块旧木匾,刻着“方丈室”三个字,笔法古拙,却透着一股远离喧嚣的沉静。 李生缘抬手,指节在木门上叩击了三下。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一个身着灰色旧僧衣、眉须皆白、面容清癯的老僧出现在门后。他眼神澄澈平和,带着岁月沉淀下的智慧与淡然,目光落在门外这三个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不速之客身上时,既无惊惧,也无厌弃,只有一丝淡淡的讶异和探究。 “阿弥陀佛。”老僧双手合十,声音温和,“三位施主,寻老衲何事?” 李生缘看着老僧,目光沉静如水,之前的狂暴和死寂似乎都深深敛入了眼底最深处。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晚辈李生缘,受一灯大师所托,前来拜会一空方丈。” “一灯师弟?”一空方丈眼中的讶异之色更浓,那平和的目光骤然亮起,透出一股深切的期待和关切,他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老衲便是一空。师弟他他有些日子没有信传来,不知可还安好?他让你们来的?几位有何事”一连串的问题从他口中吐出,那属于得道高僧的沉静外壳下,流露出的是对故人最真挚的牵挂。 李生缘沉默着。他看着一空大师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孩童般纯粹的期待,那期待的光芒,像一根无形的针,刺入他冰冷的心脏。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那简单的答案有千钧之重。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一字一顿地,将那沉重如山的消息碾出喉咙:“一灯大师已于数月前在青阳城外圆寂了。” “圆圆寂?”一空方丈脸上的急切和期待瞬间凝固了。那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可怕的魔力,抽走了他眼中所有的神采。他脸上的皱纹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深刻,如同瞬间被风霜刻蚀。他微微张着嘴,保持着那个询问的姿态,眼神却一点点、一点点地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最终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死灰。他合十的双手无意识地垂下,宽大的僧袖微微颤抖着。许久,他才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仿佛叹息般的呢喃:“阿弥陀佛尘归尘,土归土。” 禅房前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松涛呜咽,如同低徊的哀乐。 良久,一空方丈才缓缓抬起眼,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深深的悲悯和疲惫,他重新看向李生缘三人,目光扫过他们满身的泥泞、血污和伤痕:“师弟他走得可安详?你们这一路” 第547章 巧了,你也叫这名? 李生缘避开了一空大师关于“安详”的询问,因为那场惨烈的守护战,说出来只会让大家更难过。于是,他直接打断了一空大师的话,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大师,晚辈受一灯大师重托,有要物需亲手交予您。并有紧要之言,需与大师单独面陈。” 一空方丈深深看了李生缘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冰冷的外壳,看到他内心深藏的沉重与血孽。一空大师没有再多问,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既如此,三位请随老衲来。” 他转身,引着三人进了禅房内,又对院内两个正在洒扫的小沙弥挥了挥手:“你们且先去斋堂帮忙,斋饭时不必来请,我带几位施主过去。” 小沙弥恭敬合十,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离开时还小心地带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四人。 一空方丈转身,看向李生缘:“施主,此处再无六耳,有何话,但讲无妨。” 李生缘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解下了背上那柄用厚布紧紧包裹的追魂弓。厚布被一层层揭开,露出了里面那柄样式古朴、透着森然寒意的金属长弓。弓身冰冷,上面还沾染着已经发黑的血迹。 一空方丈的目光落在追魂弓上,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更多的还是疑惑。 李生缘双手托着追魂弓,手指在那冰冷坚硬的弓身上某几个不起眼的机括处,以一种特殊的手法或轻或重地按压、旋转。他的动作精准而稳定,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咔哒咔咔 几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的机括轻响过后,追魂弓中部,那原本严丝合缝、看似浑然一体的弓弣处,竟然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狭长的暗格!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瞬间从暗格中弥漫开来!那并非香气,而是一种纯净、温暖、仿佛能涤荡人心所有阴霾、安抚一切痛苦的奇异能量波动! 紧接着,一点柔和而璀璨的、介于赤金与暖橙之间的光芒,从暗格中缓缓透出,越来越盛,将李生缘沾满血污的双手和冰冷的弓身都笼罩在内! 李生缘小心翼翼地从暗格中,取出了一物。 那是一盒浑圆莹润、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暖赤金色泽的舍利子!它们静静躺在他的掌心,散发着柔和而庄严的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生命力和慈悲智慧,驱散了小院的晦暗,也瞬间压下了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和戾气。舍利子表面光滑流转,隐隐有玄妙的纹路若隐若现,仿佛凝聚了多位大德高僧一生的修行功德和无上佛法! 佛舍利! 在看到这枚舍利子的瞬间,一空方丈那双原本充满悲悯和空洞的眼睛,骤然收缩!他脸上所有的皱纹都仿佛在这一刻被那温暖圣洁的光芒熨平了!他死死盯着那在李生缘掌心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圣物,瞳孔深处倒映着那赤金的光芒,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 所有的疑惑,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轰然洞开! 为何这三个陌生人会满身泥泞血污、伤痕累累! 为何他们眼神深处藏着如此沉重的悲恸和疲惫! 这一路必然是尸山血海,步步杀机! 一切,都是为了护送这佛门至宝,这些引得无数豺狼觊觎、足以掀起江湖腥风血雨的——佛舍利! 一空方丈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并非因为震惊,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沉甸甸的、几乎让他无法呼吸的明悟和随之而来的、更深沉的悲悯与哀痛。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似乎想要触碰那圣洁的光芒,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化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佛号,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感慨与沧桑: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诸位施主一路受苦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李生缘、叶知卜和靖如玉身上时,那悲悯之中,已带上了难以言喻的敬重和痛惜。那不仅仅是对故人逝去的哀伤,更是对眼前这三个历经磨难、将生死置之度外、最终将圣物送达的护送者,最深的敬意与哀戚。 佛舍利的光芒,柔和而坚定地照亮了禅房,也照亮了在场每一个人脸上复杂难言的神情。 佛舍利的光芒柔和地充盈着禅房,那温暖圣洁的气息仿佛暂时凝固了时间,也涤荡了空气中最后的血腥与戾气。一空方丈的目光久久无法从那些圣物上移开,眼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对师弟圆寂的哀恸,有对佛宝现世的震撼,更有对眼前三人所经历一切的沉重悲悯。 良久,他才缓缓收回目光,双手重新合十,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却多了一份深深的敬重:“阿弥陀佛……劫波渡尽,圣物终归净土。此乃莫大功德。还不知三位恩公高姓大名?老衲当率全寺僧众,日夜诵经,为三位祈福消灾,超度一路护法英灵。” 他的目光依次掠过李生缘和叶知卜,最后落在靖如玉身上。 靖如玉下意识地看向李生缘,见他沉默,便也怯生生地低下头,小声道:“晚辈…靖如玉。” 叶知卜强忍着肋下愈发强烈的麻痹和刺痛,微微颔首,声音嘶哑:“叶知卜。” 最后,李生缘抬起眼,迎向一空方丈的目光。他脸上血污干涸,神情疲惫到了极点,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却有什么东西在佛舍利的光芒映照下,微微闪烁了一下。他开口,声音依旧低沉沙哑:“晚辈,李真如。” “李真如?”一空方丈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又略带感慨的温和笑意,他轻轻摇头,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世间因果,真是奇妙。想不到竟是重名之缘。说来也巧,五台上还有个李家画铺,掌柜的也叫此名。那位李施主出身书画之家,年纪虽轻,笔下佛像却已颇具灵韵,悲悯庄严,令人见之忘俗。只可惜近来有传闻说他失踪……唉,众生皆苦,各有缘法。” 第547章 巧了,你也叫这名? 李生缘避开了一空大师关于“安详”的询问,因为那场惨烈的守护战,说出来只会让大家更难过。于是,他直接打断了一空大师的话,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大师,晚辈受一灯大师重托,有要物需亲手交予您。并有紧要之言,需与大师单独面陈。” 一空方丈深深看了李生缘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冰冷的外壳,看到他内心深藏的沉重与血孽。一空大师没有再多问,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既如此,三位请随老衲来。” 他转身,引着三人进了禅房内,又对院内两个正在洒扫的小沙弥挥了挥手:“你们且先去斋堂帮忙,斋饭时不必来请,我带几位施主过去。” 小沙弥恭敬合十,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离开时还小心地带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四人。 一空方丈转身,看向李生缘:“施主,此处再无六耳,有何话,但讲无妨。” 李生缘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解下了背上那柄用厚布紧紧包裹的追魂弓。厚布被一层层揭开,露出了里面那柄样式古朴、透着森然寒意的金属长弓。弓身冰冷,上面还沾染着已经发黑的血迹。 一空方丈的目光落在追魂弓上,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更多的还是疑惑。 李生缘双手托着追魂弓,手指在那冰冷坚硬的弓身上某几个不起眼的机括处,以一种特殊的手法或轻或重地按压、旋转。他的动作精准而稳定,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咔哒咔咔 几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的机括轻响过后,追魂弓中部,那原本严丝合缝、看似浑然一体的弓弣处,竟然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狭长的暗格!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瞬间从暗格中弥漫开来!那并非香气,而是一种纯净、温暖、仿佛能涤荡人心所有阴霾、安抚一切痛苦的奇异能量波动! 紧接着,一点柔和而璀璨的、介于赤金与暖橙之间的光芒,从暗格中缓缓透出,越来越盛,将李生缘沾满血污的双手和冰冷的弓身都笼罩在内! 李生缘小心翼翼地从暗格中,取出了一物。 那是一盒浑圆莹润、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暖赤金色泽的舍利子!它们静静躺在他的掌心,散发着柔和而庄严的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生命力和慈悲智慧,驱散了小院的晦暗,也瞬间压下了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和戾气。舍利子表面光滑流转,隐隐有玄妙的纹路若隐若现,仿佛凝聚了多位大德高僧一生的修行功德和无上佛法! 佛舍利! 在看到这枚舍利子的瞬间,一空方丈那双原本充满悲悯和空洞的眼睛,骤然收缩!他脸上所有的皱纹都仿佛在这一刻被那温暖圣洁的光芒熨平了!他死死盯着那在李生缘掌心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圣物,瞳孔深处倒映着那赤金的光芒,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 所有的疑惑,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轰然洞开! 为何这三个陌生人会满身泥泞血污、伤痕累累! 为何他们眼神深处藏着如此沉重的悲恸和疲惫! 这一路必然是尸山血海,步步杀机! 一切,都是为了护送这佛门至宝,这些引得无数豺狼觊觎、足以掀起江湖腥风血雨的——佛舍利! 一空方丈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并非因为震惊,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沉甸甸的、几乎让他无法呼吸的明悟和随之而来的、更深沉的悲悯与哀痛。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似乎想要触碰那圣洁的光芒,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化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佛号,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感慨与沧桑: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诸位施主一路受苦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李生缘、叶知卜和靖如玉身上时,那悲悯之中,已带上了难以言喻的敬重和痛惜。那不仅仅是对故人逝去的哀伤,更是对眼前这三个历经磨难、将生死置之度外、最终将圣物送达的护送者,最深的敬意与哀戚。 佛舍利的光芒,柔和而坚定地照亮了禅房,也照亮了在场每一个人脸上复杂难言的神情。 佛舍利的光芒柔和地充盈着禅房,那温暖圣洁的气息仿佛暂时凝固了时间,也涤荡了空气中最后的血腥与戾气。一空方丈的目光久久无法从那些圣物上移开,眼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对师弟圆寂的哀恸,有对佛宝现世的震撼,更有对眼前三人所经历一切的沉重悲悯。 良久,他才缓缓收回目光,双手重新合十,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却多了一份深深的敬重:“阿弥陀佛……劫波渡尽,圣物终归净土。此乃莫大功德。还不知三位恩公高姓大名?老衲当率全寺僧众,日夜诵经,为三位祈福消灾,超度一路护法英灵。” 他的目光依次掠过李生缘和叶知卜,最后落在靖如玉身上。 靖如玉下意识地看向李生缘,见他沉默,便也怯生生地低下头,小声道:“晚辈…靖如玉。” 叶知卜强忍着肋下愈发强烈的麻痹和刺痛,微微颔首,声音嘶哑:“叶知卜。” 最后,李生缘抬起眼,迎向一空方丈的目光。他脸上血污干涸,神情疲惫到了极点,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却有什么东西在佛舍利的光芒映照下,微微闪烁了一下。他开口,声音依旧低沉沙哑:“晚辈,李真如。” “李真如?”一空方丈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又略带感慨的温和笑意,他轻轻摇头,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世间因果,真是奇妙。想不到竟是重名之缘。说来也巧,五台上还有个李家画铺,掌柜的也叫此名。那位李施主出身书画之家,年纪虽轻,笔下佛像却已颇具灵韵,悲悯庄严,令人见之忘俗。只可惜近来有传闻说他失踪……唉,众生皆苦,各有缘法。” 第548章 就等你啦! 一空大师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惋惜,仿佛只是在感慨一段尘封的往事,并未将眼前的狼狈血人与记忆中那位惊才绝艳的少年画师联系起来。 李生缘听着一空大师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搭在追魂弓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没有接话,而是猛地转过身,几步走到小院角落那口古朴的石井旁。 井口布满青苔,井绳老旧。他一把抓住冰冷的辘轳把手,用力摇动。井绳发出吱呀的摩擦声,一个装满清水的木桶被提了上来。井水清澈冰凉,映出他模糊而污秽的倒影。 他伸出双手,掬起一捧冰冷的井水,猛地拍在脸上!冰冷刺骨的触感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一遍又一遍地掬水,用力搓洗着脸颊、额头、脖颈…仿佛要洗去的不仅仅是血污和泥泞,更是这一路的风尘、杀戮和难以承受的沉重。 混浊的血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浸湿了前襟。随着污渍褪去,那张原本被血污和疲惫掩盖的脸庞轮廓逐渐清晰起来——虽然依旧带着深刻的疲惫和一道狰狞的疤痕,但眉宇间那份被血色和风霜掩盖的清俊轮廓,以及那双沉静眼眸深处难以磨灭的、属于他特有的敏锐与沉凝,终于一点点显露出来。 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甩掉手上的水珠,然后转过身,重新面对着一空方丈。 洗净铅华,褪去血污,尽管衣衫依旧褴褛,伤痕依旧狰狞,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气质却无法被完全掩盖。他朝着愕然的一空方丈,努力扯出一个近乎破碎、却带着一丝奇异光彩的笑容,声音因为冷水的刺激而清晰了些:“一空大师,您再看看。不是重名,真是我啊!李生缘!” 一空方丈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凝固了!他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洗净脸后、依稀能看出昔日清俊轮廓、却又被苦难和风霜改写了模样的年轻人。那眉眼,那神态,尤其是那双眼睛深处此刻流露出的、混合着无尽疲惫与一丝故人重逢的微弱光芒…… “你…你真是…李施主?!”一空方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惊愕,他下意识地向前疾走两步,枯瘦的手一把抓住李生缘冰凉湿漉漉的手臂,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这…这怎么会…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都说你失踪了,李家…莫非出了什么变故?!若是有难,可将老夫人送来本寺,老衲定帮你照拂一二。” 李生缘嘴角那丝破碎的笑意淡了下去,眼中掠过一丝深切的痛楚,却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家事,只是淡淡道:“世事无常,前些日子得了失忆症,走丢了。让大师见笑了。” 一空方丈何等人物,立刻明白其中必有难言之隐,不再追问,只是抓着他手臂的手更加用力,眼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痛惜:“阿弥陀佛!真是苦了你了!老衲…老衲真是…竟未能一眼认出!” 他搀扶着李生缘,仿佛生怕他一碰即碎,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李施主,老衲…不,整个五台,等你很久了!” 李生缘微微一怔:“等我?” “正是!”一空方丈语气急切,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期盼,“文殊菩萨圣诞大典在即,这是十年一度的盛事!然而寺中后殿壁画因年久失修,又兼之前地动,多有损毁剥落,急需重绘一组菩萨大像,以庄严道场,供奉法会。虽说李画铺有技高徒弟在寺内,但匠气有些重,难绘菩萨慈悲智慧真意。老衲与寺中首座们听说你不见,又迟迟寻不到合适人选,正为此事焦心不已。万万没想到,菩萨竟以如此方式,将您送到了老衲面前!这…这真是文殊师利智慧加持,不可思议的缘法!” 一空大师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紧紧看着李生缘:“李施主,此事关乎法会庄严,关乎万千信众法身慧命,恳请施主仗义援手,为我佛门留下一组传世之作!所需一切颜料画具,请按最好的采买即可!” 李生缘沉默地听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叫嚣着需要休息,他千疮百孔的心灵渴望沉寂。绘制一组菩萨大像,绝非旦夕之功,需要投入全部的心神与精力。 然而,他抬起头,目光越过一空方丈殷切的脸,仿佛看到了静静散发着柔和光芒的佛舍利。那温暖的光芒,似乎稍稍驱散了他眼底深处的冰寒。他又想起昨天那场血腥的截杀,想起五峰村里于六九决绝的背影,想起怀中舍利爆发出的赤芒…这一路的牺牲与守护,仿佛在这一刻,与眼前这绘画的请求,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联系。 这不是简单的作画。这是一种…交付。是一种…延续。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考虑自己的身体状况,迎着一空大师期盼的目光,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干裂的嘴唇吐出一个字: “好。” 一个字,嘶哑,却重若千钧。 一空方丈闻言,眼中瞬间迸发出无比欣慰和激动的光芒,仿佛看到了菩萨真身降临!他紧紧握住李生缘的手,连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菩萨慈悲!李施主慈悲!快!快随老衲入禅房净手用斋,稍事休息!叶施主,靖姑娘,这边请!” 他几乎是搀扶着李生缘,又连忙招呼叶知卜和靖如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叶知卜看着李生缘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安然的笑容,肋下的刺痛似乎也减轻了些许,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了然的微光。靖如玉则依旧有些茫然,但看着李生缘似乎找到了某种目标,心下也莫名安定了少许。 佛舍利的光芒依旧温暖而圣洁。而那口古井旁,一盆洗净血污的浊水,正静静映照着天光云影,仿佛预示着一场尘埃落定后的新生,即将在这佛门净地,以笔墨丹青的方式,悄然开始。 第548章 就等你啦! 一空大师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惋惜,仿佛只是在感慨一段尘封的往事,并未将眼前的狼狈血人与记忆中那位惊才绝艳的少年画师联系起来。 李生缘听着一空大师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搭在追魂弓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没有接话,而是猛地转过身,几步走到小院角落那口古朴的石井旁。 井口布满青苔,井绳老旧。他一把抓住冰冷的辘轳把手,用力摇动。井绳发出吱呀的摩擦声,一个装满清水的木桶被提了上来。井水清澈冰凉,映出他模糊而污秽的倒影。 他伸出双手,掬起一捧冰冷的井水,猛地拍在脸上!冰冷刺骨的触感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一遍又一遍地掬水,用力搓洗着脸颊、额头、脖颈…仿佛要洗去的不仅仅是血污和泥泞,更是这一路的风尘、杀戮和难以承受的沉重。 混浊的血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浸湿了前襟。随着污渍褪去,那张原本被血污和疲惫掩盖的脸庞轮廓逐渐清晰起来——虽然依旧带着深刻的疲惫和一道狰狞的疤痕,但眉宇间那份被血色和风霜掩盖的清俊轮廓,以及那双沉静眼眸深处难以磨灭的、属于他特有的敏锐与沉凝,终于一点点显露出来。 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甩掉手上的水珠,然后转过身,重新面对着一空方丈。 洗净铅华,褪去血污,尽管衣衫依旧褴褛,伤痕依旧狰狞,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气质却无法被完全掩盖。他朝着愕然的一空方丈,努力扯出一个近乎破碎、却带着一丝奇异光彩的笑容,声音因为冷水的刺激而清晰了些:“一空大师,您再看看。不是重名,真是我啊!李生缘!” 一空方丈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凝固了!他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洗净脸后、依稀能看出昔日清俊轮廓、却又被苦难和风霜改写了模样的年轻人。那眉眼,那神态,尤其是那双眼睛深处此刻流露出的、混合着无尽疲惫与一丝故人重逢的微弱光芒…… “你…你真是…李施主?!”一空方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惊愕,他下意识地向前疾走两步,枯瘦的手一把抓住李生缘冰凉湿漉漉的手臂,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这…这怎么会…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都说你失踪了,李家…莫非出了什么变故?!若是有难,可将老夫人送来本寺,老衲定帮你照拂一二。” 李生缘嘴角那丝破碎的笑意淡了下去,眼中掠过一丝深切的痛楚,却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家事,只是淡淡道:“世事无常,前些日子得了失忆症,走丢了。让大师见笑了。” 一空方丈何等人物,立刻明白其中必有难言之隐,不再追问,只是抓着他手臂的手更加用力,眼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痛惜:“阿弥陀佛!真是苦了你了!老衲…老衲真是…竟未能一眼认出!” 他搀扶着李生缘,仿佛生怕他一碰即碎,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李施主,老衲…不,整个五台,等你很久了!” 李生缘微微一怔:“等我?” “正是!”一空方丈语气急切,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期盼,“文殊菩萨圣诞大典在即,这是十年一度的盛事!然而寺中后殿壁画因年久失修,又兼之前地动,多有损毁剥落,急需重绘一组菩萨大像,以庄严道场,供奉法会。虽说李画铺有技高徒弟在寺内,但匠气有些重,难绘菩萨慈悲智慧真意。老衲与寺中首座们听说你不见,又迟迟寻不到合适人选,正为此事焦心不已。万万没想到,菩萨竟以如此方式,将您送到了老衲面前!这…这真是文殊师利智慧加持,不可思议的缘法!” 一空大师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紧紧看着李生缘:“李施主,此事关乎法会庄严,关乎万千信众法身慧命,恳请施主仗义援手,为我佛门留下一组传世之作!所需一切颜料画具,请按最好的采买即可!” 李生缘沉默地听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叫嚣着需要休息,他千疮百孔的心灵渴望沉寂。绘制一组菩萨大像,绝非旦夕之功,需要投入全部的心神与精力。 然而,他抬起头,目光越过一空方丈殷切的脸,仿佛看到了静静散发着柔和光芒的佛舍利。那温暖的光芒,似乎稍稍驱散了他眼底深处的冰寒。他又想起昨天那场血腥的截杀,想起五峰村里于六九决绝的背影,想起怀中舍利爆发出的赤芒…这一路的牺牲与守护,仿佛在这一刻,与眼前这绘画的请求,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联系。 这不是简单的作画。这是一种…交付。是一种…延续。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考虑自己的身体状况,迎着一空大师期盼的目光,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干裂的嘴唇吐出一个字: “好。” 一个字,嘶哑,却重若千钧。 一空方丈闻言,眼中瞬间迸发出无比欣慰和激动的光芒,仿佛看到了菩萨真身降临!他紧紧握住李生缘的手,连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菩萨慈悲!李施主慈悲!快!快随老衲入禅房净手用斋,稍事休息!叶施主,靖姑娘,这边请!” 他几乎是搀扶着李生缘,又连忙招呼叶知卜和靖如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叶知卜看着李生缘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安然的笑容,肋下的刺痛似乎也减轻了些许,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了然的微光。靖如玉则依旧有些茫然,但看着李生缘似乎找到了某种目标,心下也莫名安定了少许。 佛舍利的光芒依旧温暖而圣洁。而那口古井旁,一盆洗净血污的浊水,正静静映照着天光云影,仿佛预示着一场尘埃落定后的新生,即将在这佛门净地,以笔墨丹青的方式,悄然开始。 第549章 现世安稳 偏殿被临时辟为了画室。原本堆积的经卷杂物已被清空,窗户大开,让五台山清冽的空气和柔和的天光流淌进来。墙壁事先已由寺中懂行的僧人用特制的细泥和麻筋混合物仔细抹平打磨,洁白如雪,光洁如镜,只待妙笔生花。 李生缘站在空白的墙壁前,一身粗布僧衣(一空方丈命人找来替换了他那身血衣)空落落地挂在他清瘦许多的身架上,更显颀长。他脸上洗净了,那道爪痕却依旧狰狞,如同一道永恒的烙印。但他握起金刚笔,在铺开的各种矿物颜料碟中蘸取、调试、在试色纸上勾勒时,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却焕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神采。之前的死寂、狂暴、疲惫仿佛被一种极致的专注和沉静所取代。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却又沉静如古井,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了笔尖那一点之上。 他没有立即在墙上落笔,而是先在一张巨大的宣纸上起稿。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文殊菩萨的轮廓逐渐清晰——跌坐青狮之背,右手持智慧宝剑,左手拈一枝青莲,莲上置般若经卷。姿态既要庄严慈悲,又要透出无上智慧与斩断愚痴的决绝。每一根线条的曲直、疏密、虚实,他都反复推敲,如同苦行僧修行般一丝不苟。一空方丈悄悄来看过几次,见他如此沉静专注,眼中欣慰之色更浓,吩咐小沙弥不得打扰,只按时送去清淡斋饭。 半月后,稿成。 李生缘开始往墙上过稿。他用长杆钉住宣纸稿,以针刺孔,沿着线条密刺小孔,再用装着赭石粉的布袋隔着纱网扑打,墙上便留下了淡淡的痕迹轮廓。随后,他拧出了大号的笔尖,调和大青、石绿、朱砂、金粉开始铺设大色块。青狮的威猛,菩萨衣袂的飘逸,背景山峦的深远他运笔如飞,却又稳如磐石,整个人仿佛与那墙壁、与那即将显现的菩萨融为了一体。颜料的气息混合着殿内淡淡的檀香,形成一种奇异而肃穆的氛围。他常常一站就是数个时辰,忘记喝水,忘记吃饭,只有画笔在墙壁上摩擦的细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钟声、松涛声。 偶尔,极度疲惫时,他会停下笔,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和缭绕的云雾,目光空茫。那时,于六九、江远山、叶知秋、乌花那些逝去的面孔便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当他回头,看到墙上那逐渐成形的、悲悯而智慧的菩萨双眸时,那刺痛仿佛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缓缓抚平。笔墨丹青,成了他超度亡魂、安顿自身血海心神的唯一法门。 叶知卜的禅房则弥漫着另一种气息——浓郁的药香。他肋下的毒素虽被一空方丈以精纯内力配合寺中珍藏的解毒丹暂时压制,并未深入脏腑,但伤口愈合缓慢,且余毒未清,仍需时日调理。他自己便是极高明的大夫,开了方子,由小沙弥每日煎药送来。 他并非能安心静养之人。伤势稍缓,他便在静心寮的小院里支了张桌子。起初,他只是为自己换药,研究清除余毒的方子。偶有洒扫庭院的老僧路过,见他手法精妙,便壮着胆子询问一些陈年旧疾。叶知卜心情尚可时,便会寥寥数语点破关窍,或随手写下个方子。 不料,一传十,十传百。“静心寮住着一位神医”的消息很快在僧众中悄悄传开。先是些患有关节风湿、肠胃不适的僧人慕名而来,叶知卜虽脸色依旧冷峻,言语简短,却往往能直指病根,药到病除。后来,一些在山中清修、年事已高、身体多有不便的老僧,也被弟子搀扶着前来求诊。 叶知卜来者不拒。他看诊时极其专注,望闻问切一丝不苟,下笔开方却迅疾如风,字迹带着一股冷峭的力道。他从不收任何报酬,甚至对僧人的道谢也只是淡淡点头。仿佛这只是他打发时间、偿还寺中收留之恩的一种方式。只有在看到那些被病痛折磨的苍老面容因他的药石而舒缓时,他眼中那死寂的冰层,才会极短暂地融化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药香袅袅中,他忙碌的身影,似乎也暂时冲淡了那份萦绕不去的孤寂与悲恸。 而靖如玉,则在经历着另一种蜕变。那日她怯生生地站在斋堂外,看着寺中僧人用餐,虽只是粗茶淡饭,却井然有序,透着一种平和的满足。她听到几位执事僧低声交谈,提及山下近年收成不佳,加之近日为筹备法会,香客云集,寺中存粮消耗甚快,恐难以支撑到法会结束,言语间颇有忧色。 她默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想起这一路看到的荒芜,想起五峰村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虽然后来知道是杀手假扮,但饥饿是真的),想起于六九和乌花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但一个念头却在她心中悄悄萌芽。 她鼓起勇气,找到了正在监督画材准备的一空方丈,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丝罕见的坚定:“大师我我是云州靖家有粮仓。我我能写封信,您帮我寄出么?我想让家里准备些粮食,说是是我在寺里祈福用” 一空方丈闻言,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一直怯生生的姑娘,眼中闪过惊讶和深深的感动。他双手合十,深深一躬:“阿弥陀佛!靖姑娘慈悲心肠,此乃雪中送炭之善举!只是路途遥远,恐怕” “我认识路!”靖如玉急忙道,脸颊因激动而微微泛红,“我可以带路!让让寺里几位师兄陪我一起去!快马加鞭,很快的!” 一空方丈看着她眼中急切而真诚的光芒,沉吟片刻,终于点头:“既如此,便有劳靖姑娘了。老衲派几位稳妥的弟子随你同行。一切小心。” 三日后,靖如玉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短打衣衫,带着四名武僧,赶了马车,下了五台山。 第549章 现世安稳 偏殿被临时辟为了画室。原本堆积的经卷杂物已被清空,窗户大开,让五台山清冽的空气和柔和的天光流淌进来。墙壁事先已由寺中懂行的僧人用特制的细泥和麻筋混合物仔细抹平打磨,洁白如雪,光洁如镜,只待妙笔生花。 李生缘站在空白的墙壁前,一身粗布僧衣(一空方丈命人找来替换了他那身血衣)空落落地挂在他清瘦许多的身架上,更显颀长。他脸上洗净了,那道爪痕却依旧狰狞,如同一道永恒的烙印。但他握起金刚笔,在铺开的各种矿物颜料碟中蘸取、调试、在试色纸上勾勒时,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却焕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神采。之前的死寂、狂暴、疲惫仿佛被一种极致的专注和沉静所取代。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却又沉静如古井,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了笔尖那一点之上。 他没有立即在墙上落笔,而是先在一张巨大的宣纸上起稿。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文殊菩萨的轮廓逐渐清晰——跌坐青狮之背,右手持智慧宝剑,左手拈一枝青莲,莲上置般若经卷。姿态既要庄严慈悲,又要透出无上智慧与斩断愚痴的决绝。每一根线条的曲直、疏密、虚实,他都反复推敲,如同苦行僧修行般一丝不苟。一空方丈悄悄来看过几次,见他如此沉静专注,眼中欣慰之色更浓,吩咐小沙弥不得打扰,只按时送去清淡斋饭。 半月后,稿成。 李生缘开始往墙上过稿。他用长杆钉住宣纸稿,以针刺孔,沿着线条密刺小孔,再用装着赭石粉的布袋隔着纱网扑打,墙上便留下了淡淡的痕迹轮廓。随后,他拧出了大号的笔尖,调和大青、石绿、朱砂、金粉开始铺设大色块。青狮的威猛,菩萨衣袂的飘逸,背景山峦的深远他运笔如飞,却又稳如磐石,整个人仿佛与那墙壁、与那即将显现的菩萨融为了一体。颜料的气息混合着殿内淡淡的檀香,形成一种奇异而肃穆的氛围。他常常一站就是数个时辰,忘记喝水,忘记吃饭,只有画笔在墙壁上摩擦的细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钟声、松涛声。 偶尔,极度疲惫时,他会停下笔,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和缭绕的云雾,目光空茫。那时,于六九、江远山、叶知秋、乌花那些逝去的面孔便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当他回头,看到墙上那逐渐成形的、悲悯而智慧的菩萨双眸时,那刺痛仿佛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缓缓抚平。笔墨丹青,成了他超度亡魂、安顿自身血海心神的唯一法门。 叶知卜的禅房则弥漫着另一种气息——浓郁的药香。他肋下的毒素虽被一空方丈以精纯内力配合寺中珍藏的解毒丹暂时压制,并未深入脏腑,但伤口愈合缓慢,且余毒未清,仍需时日调理。他自己便是极高明的大夫,开了方子,由小沙弥每日煎药送来。 他并非能安心静养之人。伤势稍缓,他便在静心寮的小院里支了张桌子。起初,他只是为自己换药,研究清除余毒的方子。偶有洒扫庭院的老僧路过,见他手法精妙,便壮着胆子询问一些陈年旧疾。叶知卜心情尚可时,便会寥寥数语点破关窍,或随手写下个方子。 不料,一传十,十传百。“静心寮住着一位神医”的消息很快在僧众中悄悄传开。先是些患有关节风湿、肠胃不适的僧人慕名而来,叶知卜虽脸色依旧冷峻,言语简短,却往往能直指病根,药到病除。后来,一些在山中清修、年事已高、身体多有不便的老僧,也被弟子搀扶着前来求诊。 叶知卜来者不拒。他看诊时极其专注,望闻问切一丝不苟,下笔开方却迅疾如风,字迹带着一股冷峭的力道。他从不收任何报酬,甚至对僧人的道谢也只是淡淡点头。仿佛这只是他打发时间、偿还寺中收留之恩的一种方式。只有在看到那些被病痛折磨的苍老面容因他的药石而舒缓时,他眼中那死寂的冰层,才会极短暂地融化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药香袅袅中,他忙碌的身影,似乎也暂时冲淡了那份萦绕不去的孤寂与悲恸。 而靖如玉,则在经历着另一种蜕变。那日她怯生生地站在斋堂外,看着寺中僧人用餐,虽只是粗茶淡饭,却井然有序,透着一种平和的满足。她听到几位执事僧低声交谈,提及山下近年收成不佳,加之近日为筹备法会,香客云集,寺中存粮消耗甚快,恐难以支撑到法会结束,言语间颇有忧色。 她默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想起这一路看到的荒芜,想起五峰村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虽然后来知道是杀手假扮,但饥饿是真的),想起于六九和乌花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但一个念头却在她心中悄悄萌芽。 她鼓起勇气,找到了正在监督画材准备的一空方丈,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丝罕见的坚定:“大师我我是云州靖家有粮仓。我我能写封信,您帮我寄出么?我想让家里准备些粮食,说是是我在寺里祈福用” 一空方丈闻言,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一直怯生生的姑娘,眼中闪过惊讶和深深的感动。他双手合十,深深一躬:“阿弥陀佛!靖姑娘慈悲心肠,此乃雪中送炭之善举!只是路途遥远,恐怕” “我认识路!”靖如玉急忙道,脸颊因激动而微微泛红,“我可以带路!让让寺里几位师兄陪我一起去!快马加鞭,很快的!” 一空方丈看着她眼中急切而真诚的光芒,沉吟片刻,终于点头:“既如此,便有劳靖姑娘了。老衲派几位稳妥的弟子随你同行。一切小心。” 三日后,靖如玉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短打衣衫,带着四名武僧,赶了马车,下了五台山。 第550章 观画不语 靖如玉从未独自承担过如此重任,心中忐忑,却又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支撑着她。她必须做点什么,为了这收留他们的清净之地,也为了告慰那些逝去的灵魂。 一路风尘仆仆,不敢有丝毫耽搁。到达云州靖家粮行时,珍珠见到走了多日、面容憔悴却眼神坚定的小姐突然带回几个和尚,惊愕万分。靖如玉拿出钥匙,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她平生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下令立刻装车。库管虽满腹疑问,却不敢违逆。 又三日后,五台山下出现了浩浩荡荡一列车队。整整六辆大车,装满了饱满的麦粒、金黄的粟米,用厚厚的油布盖得严严实实。靖如玉坐在车上,小脸上沾着尘土,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光彩。她身后跟着的武僧们,脸上也充满了欣喜和敬佩。 粮食运抵山门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守山的僧人慌忙通报,一空方丈亲自带人出来迎接。看着那满满六大车粮食,看着从马车上跳下来、虽然疲惫却眼神明亮的靖如玉,一空大师眼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慨和慈爱,他对着靖如玉,亦是对着所有在场的人,深深宣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善哉!靖姑娘,你此番功德,胜过万千金帛布施,活人无数啊!” 靖如玉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低下头,小声道:“这这没什么应该的”她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殿后的方向,仿佛想透过重重殿宇,看到那个在画壁的人,看到那个在熬药的人。 粮食被迅速搬入粮仓。寺中的炊烟似乎都变得更加浓郁踏实。钟声悠扬,梵唱声声,五台山依旧庄严静谧。但在这一片佛国净土之中,三个被血与火洗礼过的灵魂,正以各自的方式——笔墨、药石、米粮——默默地耕耘着,疗愈着,奉献着,寻找着各自的彼岸和救赎。 自那六车粮食稳稳落入五台山粮仓,靖如玉在山寺中的地位悄然不同了。僧人们见到她,总会合十微笑,称一声“靖施主”,目光里多了几分真挚的感激。但她自己似乎并未察觉这种变化,或者说,她心思并不在此。 那间偏殿,仿佛一块巨大的磁石,牢牢吸引着她的脚步。 起初,她只敢远远地站在殿门外,探着半个身子,像一只受惊后仍好奇的小雀,偷偷瞧着殿内的情形。殿内很安静,只有画笔扫过墙壁的细微沙沙声,以及李生缘偶尔移动脚步时,衣袂摩擦的窸窣响动。他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背对着门口,身形融在从窗户投入的天光里,成了一个专注而孤独的剪影。墙壁上,青狮的轮廓已然雄健,菩萨的宝相初具慈悲。 她看得入了神,忘了时间。直到里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或是李生缘下来调色时偶然回头瞥见门口的影子,她才像被惊扰的蝶,慌慌张张地缩回身子,脸颊微红,心跳如鼓,快步躲到院中的老松后面,假装在看地上的蚂蚁。 次数多了,她的胆子便稍稍大了一些。她开始端着一杯清水,或者一小碟寺里给她送来的时令果子,小心翼翼地迈进殿门槛,将东西轻轻放在离脚手架不远处的矮几上,然后飞快地退开,低声道:“真真如兄,喝点水。” 李生缘通常没有回应,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画笔的沙沙声会极短暂地停顿一瞬。有时,在他极度疲惫、下来休息的间隙,他会看到那杯清水或那碟果子,沉默地拿起,几口喝完,或者拈起一块果子慢慢吃了,然后又默默回到脚手架上去。 这让靖如玉感到一种微小的喜悦。她开始更频繁地进来,有时甚至敢在殿内角落的一个蒲团上坐下来,抱着膝盖,安静地看着。 她看他如何将坚硬的矿物石块在乳钵里细细研磨,加入糯米浆和清水,调成或浓稠或稀薄的艳丽色浆;看他如何用各种粗细不同的笔尖,勾勒出纤细如发丝的衣纹,点染出菩萨低垂眼眸中那难以言喻的慈悲与智慧;看他如何将金箔小心翼翼地贴附在菩萨的宝冠和璎珞上,瞬间让整面墙壁都焕发出神圣的光彩。 她看不懂那些繁复的线条和色彩搭配的奥妙,但她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庄严而悲悯的力量。她更能看到李生缘作画时的样子——那不是她印象中温文儒雅的江南画师,也不是那个一路沉默杀戮、浑身浴血的冷峻男子。此刻的他,眉头紧锁,眼神却亮得惊人,所有的精神气力都凝聚在笔尖,仿佛不是在画画,而是在进行一场艰苦的修行,在与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搏斗、对话、和解。汗水有时会从他额角滑落,沿着脸颊的疤痕淌下,他也浑然不觉。 她看着看着,常常就忘了自己身在何处。那些血腥的逃亡、冰冷的恐惧、失去亲人的悲痛,似乎在这安静的殿内,在这单调而富有韵律的画笔声中,被一点点抚平、沉淀。 有一天,李生缘正在绘制菩萨手中的那柄智慧宝剑。剑身光华流转,似乎要斩断一切愚痴烦恼。他画得极其投入,口中无意识地喃喃低语,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祈求:“斩得断么斩得断么”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殿内,却清晰地传到了角落靖如玉的耳中。 她心中猛地一颤,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斩!”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坚定。 画笔的沙沙声戛然而止。 李生缘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从墙壁上那柄未完成的宝剑,移向了角落那个抱着膝盖、此刻正因为突然开口而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的小姑娘。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将目光投向殿内这个几乎成了固定摆设的“观画者”。 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带着疲惫的血丝,但其中锐利的锋芒似乎被连日来的笔墨磨钝了些许,多了些沉静和一丝极淡的探究。 靖如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是说菩萨菩萨那么厉害一定一定斩得断的” 李生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了许久。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她惊慌失措的表象,看到了她内心深处那份懵懂却坚定的信念。 良久,他才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那似乎是一个极其微弱、几乎不存在的笑意,随即又转回头,重新面向墙壁,拿起了画笔。 沙沙声再次响起。 但他周身那股极度紧绷、仿佛随时会断裂的气息,似乎因为这句稚嫩却坚定的打断,而悄然松懈了一丝丝。 第550章 观画不语 靖如玉从未独自承担过如此重任,心中忐忑,却又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支撑着她。她必须做点什么,为了这收留他们的清净之地,也为了告慰那些逝去的灵魂。 一路风尘仆仆,不敢有丝毫耽搁。到达云州靖家粮行时,珍珠见到走了多日、面容憔悴却眼神坚定的小姐突然带回几个和尚,惊愕万分。靖如玉拿出钥匙,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她平生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下令立刻装车。库管虽满腹疑问,却不敢违逆。 又三日后,五台山下出现了浩浩荡荡一列车队。整整六辆大车,装满了饱满的麦粒、金黄的粟米,用厚厚的油布盖得严严实实。靖如玉坐在车上,小脸上沾着尘土,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光彩。她身后跟着的武僧们,脸上也充满了欣喜和敬佩。 粮食运抵山门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守山的僧人慌忙通报,一空方丈亲自带人出来迎接。看着那满满六大车粮食,看着从马车上跳下来、虽然疲惫却眼神明亮的靖如玉,一空大师眼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慨和慈爱,他对着靖如玉,亦是对着所有在场的人,深深宣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善哉!靖姑娘,你此番功德,胜过万千金帛布施,活人无数啊!” 靖如玉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低下头,小声道:“这这没什么应该的”她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殿后的方向,仿佛想透过重重殿宇,看到那个在画壁的人,看到那个在熬药的人。 粮食被迅速搬入粮仓。寺中的炊烟似乎都变得更加浓郁踏实。钟声悠扬,梵唱声声,五台山依旧庄严静谧。但在这一片佛国净土之中,三个被血与火洗礼过的灵魂,正以各自的方式——笔墨、药石、米粮——默默地耕耘着,疗愈着,奉献着,寻找着各自的彼岸和救赎。 自那六车粮食稳稳落入五台山粮仓,靖如玉在山寺中的地位悄然不同了。僧人们见到她,总会合十微笑,称一声“靖施主”,目光里多了几分真挚的感激。但她自己似乎并未察觉这种变化,或者说,她心思并不在此。 那间偏殿,仿佛一块巨大的磁石,牢牢吸引着她的脚步。 起初,她只敢远远地站在殿门外,探着半个身子,像一只受惊后仍好奇的小雀,偷偷瞧着殿内的情形。殿内很安静,只有画笔扫过墙壁的细微沙沙声,以及李生缘偶尔移动脚步时,衣袂摩擦的窸窣响动。他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背对着门口,身形融在从窗户投入的天光里,成了一个专注而孤独的剪影。墙壁上,青狮的轮廓已然雄健,菩萨的宝相初具慈悲。 她看得入了神,忘了时间。直到里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或是李生缘下来调色时偶然回头瞥见门口的影子,她才像被惊扰的蝶,慌慌张张地缩回身子,脸颊微红,心跳如鼓,快步躲到院中的老松后面,假装在看地上的蚂蚁。 次数多了,她的胆子便稍稍大了一些。她开始端着一杯清水,或者一小碟寺里给她送来的时令果子,小心翼翼地迈进殿门槛,将东西轻轻放在离脚手架不远处的矮几上,然后飞快地退开,低声道:“真真如兄,喝点水。” 李生缘通常没有回应,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画笔的沙沙声会极短暂地停顿一瞬。有时,在他极度疲惫、下来休息的间隙,他会看到那杯清水或那碟果子,沉默地拿起,几口喝完,或者拈起一块果子慢慢吃了,然后又默默回到脚手架上去。 这让靖如玉感到一种微小的喜悦。她开始更频繁地进来,有时甚至敢在殿内角落的一个蒲团上坐下来,抱着膝盖,安静地看着。 她看他如何将坚硬的矿物石块在乳钵里细细研磨,加入糯米浆和清水,调成或浓稠或稀薄的艳丽色浆;看他如何用各种粗细不同的笔尖,勾勒出纤细如发丝的衣纹,点染出菩萨低垂眼眸中那难以言喻的慈悲与智慧;看他如何将金箔小心翼翼地贴附在菩萨的宝冠和璎珞上,瞬间让整面墙壁都焕发出神圣的光彩。 她看不懂那些繁复的线条和色彩搭配的奥妙,但她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庄严而悲悯的力量。她更能看到李生缘作画时的样子——那不是她印象中温文儒雅的江南画师,也不是那个一路沉默杀戮、浑身浴血的冷峻男子。此刻的他,眉头紧锁,眼神却亮得惊人,所有的精神气力都凝聚在笔尖,仿佛不是在画画,而是在进行一场艰苦的修行,在与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搏斗、对话、和解。汗水有时会从他额角滑落,沿着脸颊的疤痕淌下,他也浑然不觉。 她看着看着,常常就忘了自己身在何处。那些血腥的逃亡、冰冷的恐惧、失去亲人的悲痛,似乎在这安静的殿内,在这单调而富有韵律的画笔声中,被一点点抚平、沉淀。 有一天,李生缘正在绘制菩萨手中的那柄智慧宝剑。剑身光华流转,似乎要斩断一切愚痴烦恼。他画得极其投入,口中无意识地喃喃低语,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祈求:“斩得断么斩得断么”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殿内,却清晰地传到了角落靖如玉的耳中。 她心中猛地一颤,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斩!”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坚定。 画笔的沙沙声戛然而止。 李生缘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从墙壁上那柄未完成的宝剑,移向了角落那个抱着膝盖、此刻正因为突然开口而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的小姑娘。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将目光投向殿内这个几乎成了固定摆设的“观画者”。 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带着疲惫的血丝,但其中锐利的锋芒似乎被连日来的笔墨磨钝了些许,多了些沉静和一丝极淡的探究。 靖如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是说菩萨菩萨那么厉害一定一定斩得断的” 李生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了许久。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她惊慌失措的表象,看到了她内心深处那份懵懂却坚定的信念。 良久,他才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那似乎是一个极其微弱、几乎不存在的笑意,随即又转回头,重新面向墙壁,拿起了画笔。 沙沙声再次响起。 但他周身那股极度紧绷、仿佛随时会断裂的气息,似乎因为这句稚嫩却坚定的打断,而悄然松懈了一丝丝。 第551章 缺了点什么呢? 从那天起,靖如玉觉得殿内的空气似乎不那么凝滞了。她依旧安静地坐在角落,但李生缘偶尔会在她放下茶水时,极简略地说一句“放着”,或者在他下来调一大盘颜色时,会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那么冰冷:“把那碟石绿递过来。” 只是很简单的话语,却让靖如玉心中雀跃不已。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他需要的颜料,在他目光扫向某个色碟时,便能提前一步将他需要的颜色递过去。她甚至能分辨出他研磨不同矿物时力道和时间的细微差别。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旁观者,她成了一个沉默而默契的小助手。 有时,她也会大着胆子问一些极其简单的问题。 “真如,为什么菩萨的眼睛要画成这样的?” “真如,青狮的毛色为什么要加一点赭石?” “真如,贴金箔的时候,你的手不会抖吗?” 李生缘心情尚可时,会简短地回答一二。 “低眉,是垂怜众生。” “加赭石,显其威猛而非凶恶。” “心静,手自稳。” 每一个简单的答案,都像为她打开了一扇小小的窗,让她窥见一个从未接触过的、用线条和色彩构建的、庄严而美妙的世界。她开始明白,那些看似随意的笔墨背后,藏着怎样的匠心与深意。 她去看他画画的次数越发频繁,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甚至忘了去斋堂用饭,还是叶知卜配完药路过,看到她痴痴坐在殿内,才会皱着眉头将她拎出去。 叶知卜的伤势在药物和他自身高明的医术调理下,好了大半。他依旧沉默寡言,但身上的死寂之气淡了许多。他偶尔也会踱步到画殿外,负手看上一会儿,目光扫过墙上日益栩栩如生的菩萨宝相,又看看脚手架上那个沉浸其中的身影和角落里那个仰着头、眼神发亮的小姑娘,然后便会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继续去忙他的药草和僧众的疾患。 这一日,李生缘正在绘制菩萨身周的背光。他用极细的笔尖,蘸着调和了金粉的浓稠颜料,勾勒着繁复无比的火焰纹和卷草纹。那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稳定的手法,不能有一丝错漏。 靖如玉照例坐在角落的蒲团上,看得目不转睛。她看到李生缘的手臂因为长时间高举精细作业而微微颤抖,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犹豫了一下,悄悄起身,倒了一杯清水,又拿起一旁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地走到脚手架下。 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仰头望着。 李生缘画完一段极其复杂的纹样,长吁一口气,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目光向下瞥时,正好对上了她仰视的目光。 四目相对。 他看到她眼中清晰的担忧和一丝怯生生的关切。她看到他眼底深藏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她鼓起勇气,将清水和布巾轻轻举起。 李生缘沉默地看着她,看了几息。然后,他放下了画笔,从脚手架上缓步下来。 他接过布巾,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拿起水杯,一饮而尽。动作自然,没有之前的僵硬和隔阂。 殿内很安静,只有窗外风吹松涛的呜咽声。 “你”李生缘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似乎没那么干涩了,“整日来看,不觉得无趣么?” 靖如玉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话,愣了一下,连忙摇头:“不无趣!很有意思!看着菩萨一点点出现,好像好像心里也慢慢变得安静了”她小声说着,脸颊微红。 李生缘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向墙上那已完成大半、宝相庄严、智慧慈悲的文殊菩萨像,淡淡道:“画画,其实是画心。心不静,画不出真慈悲。” 他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靖如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李生缘不再多言,将空杯递还给她,重新爬上了脚手架,拿起了画笔。 沙沙声再次响起。 靖如玉握着那只还残留着他掌心温度的杯子,站在原地,仰头望着那个重新沉浸到色彩世界里的背影,心中一片宁静。殿外,五台山的钟声悠悠响起,穿透殿宇,与殿内的画笔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声声慈悲而智慧的叩问,敲在每个人的心扉上。 时光在画笔的沙沙声与松涛钟鸣的交响中悄然流逝。偏殿墙壁上文殊菩萨的法相日益圆满,青狮威猛灵动,背光璀璨辉煌,衣袂飘逸如真。色彩的浓郁、线条的精准、构图的庄严,无一不臻至完美,足以令任何见到的人屏息凝神,心生敬畏。 李生缘从高高的脚手架上下来,退后数步,站在殿心,目光如同最苛刻的鉴赏家,一寸寸扫过自己的作品。连日的呕心沥血,几乎不眠不休,让他清瘦的面容更加憔悴,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因为极致的专注而依旧亮得灼人。 靖如玉屏住呼吸,站在他身侧稍后的地方,也跟着他一起看。在她眼中,这壁画已然是神迹,每一笔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力量和美,让她看得心醉神迷,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这份庄严。 然而,李生缘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看得很慢,很仔细。从青狮怒张的鬃毛,到菩萨层叠的衣褶,从身后巍峨的山峦,到头顶绚烂的宝盖……所有的一切,技法无可指摘,形制完美无瑕。 可是…… 他的目光最终凝固在了壁画的核心——文殊菩萨的面容之上。 菩萨低眉垂目,嘴角含着慈悲的笑意,法相无比庄严、无比完美。可就是这份“完美”,让李生缘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不对。 不是这样。 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尊没有灵魂的塑像,完美得像工匠严格按照粉本描摹的复制品。慈悲有了,智慧有了,庄严有了,唯独少了那最关键的一丝——神韵。 那是一种无法用笔墨精确描绘,却能让观者灵魂为之震颤、瞬间领悟何为“无上甚深微妙法”的鲜活气息。那是一种超越了形似、直抵神髓的灵光。当年一空方丈称赞他笔下佛韵,赞的便是这份超脱技法的“灵性”。 而此刻,这面耗尽了他所有心血、承载了无数牺牲与期望的壁画,却偏偏缺失了这画龙点睛的最后一“神”。 它足够好,足以惊艳世人,足以成为任何一座寺庙的镇殿之宝。 但它不够“真”。不足以告慰一灯大师在天之灵,不足以匹配那枚以鲜血守护而来的佛舍利,更不足以……平复他内心深处那依旧翻涌的血海与执念。 第551章 缺了点什么呢? 从那天起,靖如玉觉得殿内的空气似乎不那么凝滞了。她依旧安静地坐在角落,但李生缘偶尔会在她放下茶水时,极简略地说一句“放着”,或者在他下来调一大盘颜色时,会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那么冰冷:“把那碟石绿递过来。” 只是很简单的话语,却让靖如玉心中雀跃不已。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他需要的颜料,在他目光扫向某个色碟时,便能提前一步将他需要的颜色递过去。她甚至能分辨出他研磨不同矿物时力道和时间的细微差别。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旁观者,她成了一个沉默而默契的小助手。 有时,她也会大着胆子问一些极其简单的问题。 “真如,为什么菩萨的眼睛要画成这样的?” “真如,青狮的毛色为什么要加一点赭石?” “真如,贴金箔的时候,你的手不会抖吗?” 李生缘心情尚可时,会简短地回答一二。 “低眉,是垂怜众生。” “加赭石,显其威猛而非凶恶。” “心静,手自稳。” 每一个简单的答案,都像为她打开了一扇小小的窗,让她窥见一个从未接触过的、用线条和色彩构建的、庄严而美妙的世界。她开始明白,那些看似随意的笔墨背后,藏着怎样的匠心与深意。 她去看他画画的次数越发频繁,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甚至忘了去斋堂用饭,还是叶知卜配完药路过,看到她痴痴坐在殿内,才会皱着眉头将她拎出去。 叶知卜的伤势在药物和他自身高明的医术调理下,好了大半。他依旧沉默寡言,但身上的死寂之气淡了许多。他偶尔也会踱步到画殿外,负手看上一会儿,目光扫过墙上日益栩栩如生的菩萨宝相,又看看脚手架上那个沉浸其中的身影和角落里那个仰着头、眼神发亮的小姑娘,然后便会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继续去忙他的药草和僧众的疾患。 这一日,李生缘正在绘制菩萨身周的背光。他用极细的笔尖,蘸着调和了金粉的浓稠颜料,勾勒着繁复无比的火焰纹和卷草纹。那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稳定的手法,不能有一丝错漏。 靖如玉照例坐在角落的蒲团上,看得目不转睛。她看到李生缘的手臂因为长时间高举精细作业而微微颤抖,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犹豫了一下,悄悄起身,倒了一杯清水,又拿起一旁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地走到脚手架下。 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仰头望着。 李生缘画完一段极其复杂的纹样,长吁一口气,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目光向下瞥时,正好对上了她仰视的目光。 四目相对。 他看到她眼中清晰的担忧和一丝怯生生的关切。她看到他眼底深藏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她鼓起勇气,将清水和布巾轻轻举起。 李生缘沉默地看着她,看了几息。然后,他放下了画笔,从脚手架上缓步下来。 他接过布巾,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拿起水杯,一饮而尽。动作自然,没有之前的僵硬和隔阂。 殿内很安静,只有窗外风吹松涛的呜咽声。 “你”李生缘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似乎没那么干涩了,“整日来看,不觉得无趣么?” 靖如玉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话,愣了一下,连忙摇头:“不无趣!很有意思!看着菩萨一点点出现,好像好像心里也慢慢变得安静了”她小声说着,脸颊微红。 李生缘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向墙上那已完成大半、宝相庄严、智慧慈悲的文殊菩萨像,淡淡道:“画画,其实是画心。心不静,画不出真慈悲。” 他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靖如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李生缘不再多言,将空杯递还给她,重新爬上了脚手架,拿起了画笔。 沙沙声再次响起。 靖如玉握着那只还残留着他掌心温度的杯子,站在原地,仰头望着那个重新沉浸到色彩世界里的背影,心中一片宁静。殿外,五台山的钟声悠悠响起,穿透殿宇,与殿内的画笔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声声慈悲而智慧的叩问,敲在每个人的心扉上。 时光在画笔的沙沙声与松涛钟鸣的交响中悄然流逝。偏殿墙壁上文殊菩萨的法相日益圆满,青狮威猛灵动,背光璀璨辉煌,衣袂飘逸如真。色彩的浓郁、线条的精准、构图的庄严,无一不臻至完美,足以令任何见到的人屏息凝神,心生敬畏。 李生缘从高高的脚手架上下来,退后数步,站在殿心,目光如同最苛刻的鉴赏家,一寸寸扫过自己的作品。连日的呕心沥血,几乎不眠不休,让他清瘦的面容更加憔悴,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因为极致的专注而依旧亮得灼人。 靖如玉屏住呼吸,站在他身侧稍后的地方,也跟着他一起看。在她眼中,这壁画已然是神迹,每一笔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力量和美,让她看得心醉神迷,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这份庄严。 然而,李生缘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看得很慢,很仔细。从青狮怒张的鬃毛,到菩萨层叠的衣褶,从身后巍峨的山峦,到头顶绚烂的宝盖……所有的一切,技法无可指摘,形制完美无瑕。 可是…… 他的目光最终凝固在了壁画的核心——文殊菩萨的面容之上。 菩萨低眉垂目,嘴角含着慈悲的笑意,法相无比庄严、无比完美。可就是这份“完美”,让李生缘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不对。 不是这样。 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尊没有灵魂的塑像,完美得像工匠严格按照粉本描摹的复制品。慈悲有了,智慧有了,庄严有了,唯独少了那最关键的一丝——神韵。 那是一种无法用笔墨精确描绘,却能让观者灵魂为之震颤、瞬间领悟何为“无上甚深微妙法”的鲜活气息。那是一种超越了形似、直抵神髓的灵光。当年一空方丈称赞他笔下佛韵,赞的便是这份超脱技法的“灵性”。 而此刻,这面耗尽了他所有心血、承载了无数牺牲与期望的壁画,却偏偏缺失了这画龙点睛的最后一“神”。 它足够好,足以惊艳世人,足以成为任何一座寺庙的镇殿之宝。 但它不够“真”。不足以告慰一灯大师在天之灵,不足以匹配那枚以鲜血守护而来的佛舍利,更不足以……平复他内心深处那依旧翻涌的血海与执念。 第552章 神韵难描 李生缘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搭在身旁画架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淹没了他的心脏。他试图找出问题所在,是颜色的浓淡?是线条的疏密?是构图的虚实?他一遍遍地审视,目光如同梳子般细细篦过每一寸画面,却始终抓不住那缺失的核心。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已经倾尽了所有! 靖如玉察觉到了他气息的变化,那是一种极度压抑的、濒临崩溃前的死寂。她看着李生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眼中那近乎绝望的审视,心中的喜悦渐渐被担忧取代。她小声地、试探地问:“真如……怎么啦?哪里……不好吗?” 李生缘仿佛没有听见。他猛地转身,走到调色盘前,拿起一支笔,蘸了点朱砂,又走到墙边,想在那菩萨的唇色上再加一点什么,笔尖悬在半空,犹豫片刻,又颓然放下。颜色已经足够饱和,再加,便是败笔。 他又退后,再审视。目光死死锁住菩萨那双低垂的、慈悲的、却毫无“内容”的眼睛。 是眼睛? 问题出在眼睛? 他尝试在脑海中勾勒,赋予那双眼眸更深的情感——更悲悯?更智慧?更空灵?……无数种可能在他脑中闪过,却又一一被他否定。都不是。那种感觉,抓不住,摸不着,如同指尖流沙。 挫败感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内心。连日来的疲惫、压抑的悲痛、对自身能力的怀疑,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他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头腥甜,眼前阵阵发黑。 “真如!”靖如玉惊叫一声,连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李生缘一把推开她(力道并不大,却带着一种烦躁),声音嘶哑低沉:“别说话!” 他踉跄着走到窗边,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窗棂,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他望着窗外远山如黛,云卷云舒,呼吸急促而混乱。那圣洁的山景,此刻在他眼中却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画不出真慈悲,是因为心不静。 心不静,是因为血未冷,恨未消,孽未偿! 那些逝去的面孔,那些惨烈的景象,如何能让他画出真正清净无染、慈悲智慧的菩萨? 他以为笔墨可以超度,可以安顿,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呵呵……哈哈……”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而苍凉,充满了无尽的自嘲和绝望。 靖如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样子吓坏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眼圈瞬间红了,带着哭腔:“真如,你怎么了?你别这样……画得很好,真的很好……” 她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 脚步声匆匆传来。叶知卜和一空方丈几乎是同时赶到了偏殿门口。叶知卜是听到了靖如玉带着哭腔的声音,一空方丈则是恰巧想来询问画作的进度。 他们一进门,便看到了面如死灰、抓着窗棂状若癫狂的李生缘,以及旁边吓得快要哭出来的靖如玉。 “李施主!” “李施主!” 一空方丈快步上前,目光担忧地扫过李生缘,又迅速投向那面几乎已经完成的壁画。只一眼,老僧的眼中便瞬间充满了无比的震撼和赞赏,脱口赞道:“阿弥陀佛!这……这真是夺天地造化之功!庄严妙相,慈悲具足!李施主,你……” 他的赞誉说到一半,便卡住了。因为他看到了李生缘脸上那绝非欣喜、而是近乎痛苦绝望的神情,也感受到了殿内那股凝滞而压抑的气氛。 叶知卜没有说话,他锐利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壁画,最终也落在了菩萨的面容之上。他不懂画,但他懂人,更懂李生缘。他瞬间明白了症结所在——这画,缺了一口“活气”,缺了那股能让他这样满身血孽之人也能瞬间平静下来的“力量”。 李生缘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那面他呕心沥血却自觉失败的墙壁,声音疲惫沙哑到了极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形具而神亏……匠气十足……灵韵尽失……让大师失望了。” 一空方丈闻言,脸上的激动和赞赏缓缓褪去,化为深深的了然与悲悯。他再次仔细地看向那壁画,这一次,他看的不是那精湛的技艺和绚丽的色彩,而是透过表象,去感受那画面深处传递出的气息。 良久,老僧双手合十,长宣一声佛号,声音温和而沉静:“阿弥陀佛。李施主,非是你笔力不济,亦非画作不佳。而是你心中之结,未解啊!” 他目光慈和地看着李生缘:“菩萨低眉,金刚怒目,皆是慈悲。施主一路行来,所见所历,皆是修罗场,皆是血泪图。心中自有怒目金刚之气,如何能强求笔下立刻全然呈现低眉菩萨之静穆圆融?强行摹形,自然失神。” 李生缘身体一震,猛地抬头看向一空方丈。 老僧继续缓缓道:“神韵非无根之木,非强求可得。它源自放下,源自看破,源自……真正的平静。此非一日之功。施主又何必急于一时,以此苛责自身?” 叶知卜也走上前,声音依旧冷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劝慰:“方丈所言极是。心力已耗竭,强求无益。不如暂歇。” 李生缘站在原地,身体僵硬。老僧的话如同暮鼓晨钟,敲在他混乱的心神上。是啊,他太急了,急迫地想用这幅画证明什么,救赎什么,告慰什么。却忘了,自己满身血污,心魔未除,如何能绘出真正不染尘埃的菩提净土? 他缓缓松开了紧握窗棂的手,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将他淹没。他看着眼前关切的一空方丈、神色复杂的叶知卜、以及眼圈通红满脸担忧的靖如玉,又缓缓转头,看向墙上那尊完美却“无神”的菩萨。 沉默良久,他终于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大师……教训的是。是晚辈……执着了。” 他眼中的狂躁和绝望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虚无的疲惫。 “此画……尚缺最后一步。”他轻声道,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但非今日所能为。需……静待机缘。” 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拖着沉重无比的步伐,一步一步,缓缓走出了偏殿。背影萧索,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在刚才那场与自我的搏斗中消耗殆尽。 殿内,只剩下那面光彩夺目却似乎缺少了灵魂的壁画,以及面面相觑、心中沉甸甸的三人。 天光从窗外照入,将菩萨低垂的眼眸映得一片空茫。 第552章 神韵难描 李生缘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搭在身旁画架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淹没了他的心脏。他试图找出问题所在,是颜色的浓淡?是线条的疏密?是构图的虚实?他一遍遍地审视,目光如同梳子般细细篦过每一寸画面,却始终抓不住那缺失的核心。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已经倾尽了所有! 靖如玉察觉到了他气息的变化,那是一种极度压抑的、濒临崩溃前的死寂。她看着李生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眼中那近乎绝望的审视,心中的喜悦渐渐被担忧取代。她小声地、试探地问:“真如……怎么啦?哪里……不好吗?” 李生缘仿佛没有听见。他猛地转身,走到调色盘前,拿起一支笔,蘸了点朱砂,又走到墙边,想在那菩萨的唇色上再加一点什么,笔尖悬在半空,犹豫片刻,又颓然放下。颜色已经足够饱和,再加,便是败笔。 他又退后,再审视。目光死死锁住菩萨那双低垂的、慈悲的、却毫无“内容”的眼睛。 是眼睛? 问题出在眼睛? 他尝试在脑海中勾勒,赋予那双眼眸更深的情感——更悲悯?更智慧?更空灵?……无数种可能在他脑中闪过,却又一一被他否定。都不是。那种感觉,抓不住,摸不着,如同指尖流沙。 挫败感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内心。连日来的疲惫、压抑的悲痛、对自身能力的怀疑,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他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头腥甜,眼前阵阵发黑。 “真如!”靖如玉惊叫一声,连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李生缘一把推开她(力道并不大,却带着一种烦躁),声音嘶哑低沉:“别说话!” 他踉跄着走到窗边,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窗棂,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他望着窗外远山如黛,云卷云舒,呼吸急促而混乱。那圣洁的山景,此刻在他眼中却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画不出真慈悲,是因为心不静。 心不静,是因为血未冷,恨未消,孽未偿! 那些逝去的面孔,那些惨烈的景象,如何能让他画出真正清净无染、慈悲智慧的菩萨? 他以为笔墨可以超度,可以安顿,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呵呵……哈哈……”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而苍凉,充满了无尽的自嘲和绝望。 靖如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样子吓坏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眼圈瞬间红了,带着哭腔:“真如,你怎么了?你别这样……画得很好,真的很好……” 她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 脚步声匆匆传来。叶知卜和一空方丈几乎是同时赶到了偏殿门口。叶知卜是听到了靖如玉带着哭腔的声音,一空方丈则是恰巧想来询问画作的进度。 他们一进门,便看到了面如死灰、抓着窗棂状若癫狂的李生缘,以及旁边吓得快要哭出来的靖如玉。 “李施主!” “李施主!” 一空方丈快步上前,目光担忧地扫过李生缘,又迅速投向那面几乎已经完成的壁画。只一眼,老僧的眼中便瞬间充满了无比的震撼和赞赏,脱口赞道:“阿弥陀佛!这……这真是夺天地造化之功!庄严妙相,慈悲具足!李施主,你……” 他的赞誉说到一半,便卡住了。因为他看到了李生缘脸上那绝非欣喜、而是近乎痛苦绝望的神情,也感受到了殿内那股凝滞而压抑的气氛。 叶知卜没有说话,他锐利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壁画,最终也落在了菩萨的面容之上。他不懂画,但他懂人,更懂李生缘。他瞬间明白了症结所在——这画,缺了一口“活气”,缺了那股能让他这样满身血孽之人也能瞬间平静下来的“力量”。 李生缘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那面他呕心沥血却自觉失败的墙壁,声音疲惫沙哑到了极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形具而神亏……匠气十足……灵韵尽失……让大师失望了。” 一空方丈闻言,脸上的激动和赞赏缓缓褪去,化为深深的了然与悲悯。他再次仔细地看向那壁画,这一次,他看的不是那精湛的技艺和绚丽的色彩,而是透过表象,去感受那画面深处传递出的气息。 良久,老僧双手合十,长宣一声佛号,声音温和而沉静:“阿弥陀佛。李施主,非是你笔力不济,亦非画作不佳。而是你心中之结,未解啊!” 他目光慈和地看着李生缘:“菩萨低眉,金刚怒目,皆是慈悲。施主一路行来,所见所历,皆是修罗场,皆是血泪图。心中自有怒目金刚之气,如何能强求笔下立刻全然呈现低眉菩萨之静穆圆融?强行摹形,自然失神。” 李生缘身体一震,猛地抬头看向一空方丈。 老僧继续缓缓道:“神韵非无根之木,非强求可得。它源自放下,源自看破,源自……真正的平静。此非一日之功。施主又何必急于一时,以此苛责自身?” 叶知卜也走上前,声音依旧冷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劝慰:“方丈所言极是。心力已耗竭,强求无益。不如暂歇。” 李生缘站在原地,身体僵硬。老僧的话如同暮鼓晨钟,敲在他混乱的心神上。是啊,他太急了,急迫地想用这幅画证明什么,救赎什么,告慰什么。却忘了,自己满身血污,心魔未除,如何能绘出真正不染尘埃的菩提净土? 他缓缓松开了紧握窗棂的手,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将他淹没。他看着眼前关切的一空方丈、神色复杂的叶知卜、以及眼圈通红满脸担忧的靖如玉,又缓缓转头,看向墙上那尊完美却“无神”的菩萨。 沉默良久,他终于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大师……教训的是。是晚辈……执着了。” 他眼中的狂躁和绝望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虚无的疲惫。 “此画……尚缺最后一步。”他轻声道,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但非今日所能为。需……静待机缘。” 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拖着沉重无比的步伐,一步一步,缓缓走出了偏殿。背影萧索,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在刚才那场与自我的搏斗中消耗殆尽。 殿内,只剩下那面光彩夺目却似乎缺少了灵魂的壁画,以及面面相觑、心中沉甸甸的三人。 天光从窗外照入,将菩萨低垂的眼眸映得一片空茫。 第553章 残影惊心,旧痛喷薄 偏殿内那令人窒息的沉寂和挫败感,如同实质的蛛网,缠绕着李生缘,几乎要将他拖垮。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踉跄而出,将那片耗尽心血却徒具其形的壁画、将一空方丈慈悲的劝慰、叶知卜冷静的目光、以及靖如玉担忧的泪眼,统统甩在身后。 五台山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落在他苍白憔悴的脸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反而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扶着静心寮院廊下冰凉的木柱,闭上眼,试图将脑海中那尊完美却空洞的菩萨法相驱散,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血气和自我厌弃。 然而,心魔岂是易与?越是抗拒,那些画面便越是清晰——江远山爽朗大笑下的决绝,叶知秋温和眼眸中的担忧,于六九掂着雷火弹时那浴血而疯狂的平静,乌花被拖走时那截松脱的、沾满污秽的裙带……最后,统统汇聚成那冲天而起、埋葬一切的、无声的烟尘。 它们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嘈杂的争执声从不远处的斋堂方向传来,打断了他沉沦的思绪。 “……女施主!您就行行好,帮帮我们!让孩子们学点本事!” “哎呀!你这和尚好不晓事!都说了我心情不好!莫要缠着我!” “贫僧昨日分明见您在院中晾晒衣物时,随手便将那木盆顶在指尖转得飞快!那分明是极精湛的杂耍把式!寺后慈幼院里那些孩子,多是山下遭了灾的孤儿,整日里怯生生的,难得有点笑模样……贫僧就想……” 李生缘蹙眉睁开眼,循声望去。只见斋堂旁的杏树下,一个中年、面相憨厚的僧人正双手合十,不住地对着一个背对着李生缘的女子作揖恳求。那女子身形……李生缘的心猛地一跳! 那粗布衣衫,那微乱的发髻,那略显泼辣却中气不足的嗓音…… 乌花?!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劈入他的脑海!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是过度疲惫和悲痛产生的臆想!乌花不是已经……已经在于六九的雷火弹下…… 他猛地甩了甩头,定睛再看。 是幻觉!那身影,那声音,虽然相似,脸色也带着未散的惊悸和苍白,但确确实实不是乌花! 此时,他几乎忘了自身的疲惫,下意识地便抬脚快步走了过去。然而,走近了几步,看到那僧人苦苦哀求、而那女子却显得极为不耐烦甚至有些焦躁地挥着手试图赶人时,他眉头再次紧锁起来。 乌花绝对不会这样! 五台山是佛门清净地,女子这般态度,着实有些失礼,对出家人不敬。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开口阻止道:“姑娘,不得无礼。大师是出家人,有何事好好说便是。” 他的突然出现,让争执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那女子猛地转过身来。当看到来人是李生缘时,她眼中瞬间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惊愕,有慌乱,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和麻木。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绞着衣角,讷讷道:“李…李二爷…不是俺…是这师父他非要……” 那胖僧人见到李生缘,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上前行礼,急声道:“阿弥陀佛!李施主您来得正好!贫僧是寺后慈幼院的执事净源。是这般,这位女施主身怀绝技,贫僧想请她去慈幼院,给那些无父无母的苦孩子们教授一二杂耍技艺,也好让他们开朗些,有点傍身的念想。可女施主她……” 李生缘闻言,瞬间明白了原委。原来是这般好事!他看向那女子,心中那点因她“失礼”而产生的不快立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切的、几乎是带着命令口吻的催促:“这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姑娘,你既有这本事,为何推拒?快去!莫要辜负了大师一番善心和那些孩子的期盼!” 他太需要一些“好事”来冲淡这一路的血腥和压抑了! 然而,那女子听到李生缘的话,非但没有欣然应允,反而猛地抬起头!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原本的麻木被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激动所取代!她看着李生缘,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哀恸,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嘶哑: “李二爷!您…您也让俺去?!俺不去!俺怎么能去?!俺的心…俺的心静不下来啊!!” 她猛地抬手,死死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襟,仿佛那里有无法忍受的剧痛,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俺一闭上眼!就是少爷的样子!就是他曾经给俺们传授技艺时的样子!听说他死了,俺一宿一宿地睡不着!夜夜都睁着眼到天亮!耳朵边全是风声雨声…还有…还有…” 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听说知秋小姐也没了,俺不知道…不知道他和知秋小姐…在下面…重逢了没有…过得好不好…俺这心里…跟油煎似的!俺怎么有心思…去耍把式逗孩子笑?!俺笑不出来!!” “知秋”两个字如同最后的重锤,狠狠砸在李生缘紧绷的心弦上! 乌花!江远山!叶知秋! 那些被他强行压抑、试图用笔墨覆盖的血色记忆,那些他以为可以通过绘制菩萨来超度和告慰的亡魂,在这一刻,被眼前女子这撕心裂肺的哭诉,毫无保留地、赤裸裸地、血淋淋地再次撕开! 所有的牺牲,所有的遗憾,所有未能说出口的话,所有午夜梦回时的锥心之痛,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他用尽全部力气才勉强维持的平静外壳! “噗——!” 一口滚烫的、殷红的鲜血,毫无预兆地猛地从李生缘口中喷涌而出!如同点点红梅,凄厉地溅落在身前地上,也溅落在他苍白如纸的衣襟上! 他身体猛地一晃,眼前瞬间天旋地转,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这一口心血抽干,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李二爷!!” “李施主!!” 女子的尖叫和净源和尚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阳光依旧明亮,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残酷。那口触目惊心的鲜血,红得刺眼,红得绝望,无声地诉说着所有无法用笔墨描绘的悲痛与沉重。 第553章 残影惊心,旧痛喷薄 偏殿内那令人窒息的沉寂和挫败感,如同实质的蛛网,缠绕着李生缘,几乎要将他拖垮。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踉跄而出,将那片耗尽心血却徒具其形的壁画、将一空方丈慈悲的劝慰、叶知卜冷静的目光、以及靖如玉担忧的泪眼,统统甩在身后。 五台山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落在他苍白憔悴的脸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反而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扶着静心寮院廊下冰凉的木柱,闭上眼,试图将脑海中那尊完美却空洞的菩萨法相驱散,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血气和自我厌弃。 然而,心魔岂是易与?越是抗拒,那些画面便越是清晰——江远山爽朗大笑下的决绝,叶知秋温和眼眸中的担忧,于六九掂着雷火弹时那浴血而疯狂的平静,乌花被拖走时那截松脱的、沾满污秽的裙带……最后,统统汇聚成那冲天而起、埋葬一切的、无声的烟尘。 它们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嘈杂的争执声从不远处的斋堂方向传来,打断了他沉沦的思绪。 “……女施主!您就行行好,帮帮我们!让孩子们学点本事!” “哎呀!你这和尚好不晓事!都说了我心情不好!莫要缠着我!” “贫僧昨日分明见您在院中晾晒衣物时,随手便将那木盆顶在指尖转得飞快!那分明是极精湛的杂耍把式!寺后慈幼院里那些孩子,多是山下遭了灾的孤儿,整日里怯生生的,难得有点笑模样……贫僧就想……” 李生缘蹙眉睁开眼,循声望去。只见斋堂旁的杏树下,一个中年、面相憨厚的僧人正双手合十,不住地对着一个背对着李生缘的女子作揖恳求。那女子身形……李生缘的心猛地一跳! 那粗布衣衫,那微乱的发髻,那略显泼辣却中气不足的嗓音…… 乌花?!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劈入他的脑海!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是过度疲惫和悲痛产生的臆想!乌花不是已经……已经在于六九的雷火弹下…… 他猛地甩了甩头,定睛再看。 是幻觉!那身影,那声音,虽然相似,脸色也带着未散的惊悸和苍白,但确确实实不是乌花! 此时,他几乎忘了自身的疲惫,下意识地便抬脚快步走了过去。然而,走近了几步,看到那僧人苦苦哀求、而那女子却显得极为不耐烦甚至有些焦躁地挥着手试图赶人时,他眉头再次紧锁起来。 乌花绝对不会这样! 五台山是佛门清净地,女子这般态度,着实有些失礼,对出家人不敬。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开口阻止道:“姑娘,不得无礼。大师是出家人,有何事好好说便是。” 他的突然出现,让争执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那女子猛地转过身来。当看到来人是李生缘时,她眼中瞬间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惊愕,有慌乱,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和麻木。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绞着衣角,讷讷道:“李…李二爷…不是俺…是这师父他非要……” 那胖僧人见到李生缘,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上前行礼,急声道:“阿弥陀佛!李施主您来得正好!贫僧是寺后慈幼院的执事净源。是这般,这位女施主身怀绝技,贫僧想请她去慈幼院,给那些无父无母的苦孩子们教授一二杂耍技艺,也好让他们开朗些,有点傍身的念想。可女施主她……” 李生缘闻言,瞬间明白了原委。原来是这般好事!他看向那女子,心中那点因她“失礼”而产生的不快立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切的、几乎是带着命令口吻的催促:“这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姑娘,你既有这本事,为何推拒?快去!莫要辜负了大师一番善心和那些孩子的期盼!” 他太需要一些“好事”来冲淡这一路的血腥和压抑了! 然而,那女子听到李生缘的话,非但没有欣然应允,反而猛地抬起头!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原本的麻木被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激动所取代!她看着李生缘,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哀恸,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嘶哑: “李二爷!您…您也让俺去?!俺不去!俺怎么能去?!俺的心…俺的心静不下来啊!!” 她猛地抬手,死死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襟,仿佛那里有无法忍受的剧痛,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俺一闭上眼!就是少爷的样子!就是他曾经给俺们传授技艺时的样子!听说他死了,俺一宿一宿地睡不着!夜夜都睁着眼到天亮!耳朵边全是风声雨声…还有…还有…” 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听说知秋小姐也没了,俺不知道…不知道他和知秋小姐…在下面…重逢了没有…过得好不好…俺这心里…跟油煎似的!俺怎么有心思…去耍把式逗孩子笑?!俺笑不出来!!” “知秋”两个字如同最后的重锤,狠狠砸在李生缘紧绷的心弦上! 乌花!江远山!叶知秋! 那些被他强行压抑、试图用笔墨覆盖的血色记忆,那些他以为可以通过绘制菩萨来超度和告慰的亡魂,在这一刻,被眼前女子这撕心裂肺的哭诉,毫无保留地、赤裸裸地、血淋淋地再次撕开! 所有的牺牲,所有的遗憾,所有未能说出口的话,所有午夜梦回时的锥心之痛,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他用尽全部力气才勉强维持的平静外壳! “噗——!” 一口滚烫的、殷红的鲜血,毫无预兆地猛地从李生缘口中喷涌而出!如同点点红梅,凄厉地溅落在身前地上,也溅落在他苍白如纸的衣襟上! 他身体猛地一晃,眼前瞬间天旋地转,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这一口心血抽干,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李二爷!!” “李施主!!” 女子的尖叫和净源和尚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阳光依旧明亮,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残酷。那口触目惊心的鲜血,红得刺眼,红得绝望,无声地诉说着所有无法用笔墨描绘的悲痛与沉重。 第554章 子夜点睛 李生缘那口喷涌而出的心血,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生机。他直挺挺向后倒去,幸得净源和尚手忙脚乱地扶住,才未重重摔在冰冷地面上。整个人已彻底昏死过去,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唇边衣襟上那抹刺目的鲜红,怵目惊心。 他们的惊呼声引来了更多人。一时间,现场乱作一团。 叶知卜闻讯疾奔而来,只看一眼,脸色便沉得能滴出水。他二话不说,上前搭脉,指尖传来的脉象混乱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分明是急火攻心、忧思过甚、心血耗竭之兆,远比之前任何一次伤势都要凶险。 “师傅,帮帮忙,抬进禅房!”叶知卜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与净源和尚合力,小心翼翼地将李生缘抬回最近的那间狭小禅房,安置在硬板床上。 一空方丈也匆匆赶来,见此情形,连宣佛号,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痛惜。他立刻吩咐下去,寺中所有珍稀的补气培元、安神定惊的药材,任凭叶知卜取用。 接下来的日子,禅房成了漩涡的中心,却又异常安静。药香取代了墨香,苦涩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叶知卜几乎寸步不离。他本就伤势未愈,此刻更是强撑着精神,日夜守候在床边。针灸、煎药、喂服、擦拭……每一个步骤都亲力亲为,眼神专注得可怕。他本就沉默,如今更是如同哑巴,只有偶尔为李生缘渡气续命时,紧抿的唇角才会泄露出几分内心的焦灼。他的疲惫刻在眼底的青黑里,藏在每一次为李生缘施针时指尖极细微的颤抖中。 靖如玉则像是吓坏了的小兽,红着眼圈,守着药炉,或是拧干帕子,小心翼翼地为李生缘擦拭额角的虚汗。她不敢大声说话,眼角含泪却不敢大声哭泣,只是默默地做着一切能做的事情。每当看到李生缘在昏睡中因痛苦而蹙紧眉头,或无意识地喃喃着那些逝去者的名字时,她的眼泪就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又慌忙擦去,生怕惊扰了他。她趴在床边守着的时间,比睡着的时间长得多。 一空方丈每日都会前来探视,低声与叶知卜交流病情,看着床上那人事不知、日渐消瘦的身影,唯有长叹,诵经之声日夜不息,为李生缘,也为所有逝去的灵魂。 时间在浓重的药味和压抑的担忧中缓慢流淌。李生缘一直深陷在昏沉之中,时而被梦魇纠缠,浑身冷汗,时而陷入死寂的沉睡,仿佛再也醒不过来。他的生机如同暗夜中的一点微火,明明灭灭,全凭叶知卜高超的医术和昂贵的药材吊着那一口气。 直到第七日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山风掠过松梢,发出永恒的呜咽。 子时正。 禅房内油灯如豆,光线昏暗。靖如玉实在撑不住,趴在床沿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叶知卜靠在墙边的椅子里,也陷入了极浅的、眉头紧锁的睡眠里。 就在这死寂的午夜,床上那如同沉睡已久的人,睫毛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随即,李生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不再是之前的死寂、狂暴、或者疲惫的空洞。而是一种奇异的、被彻底掏空后的清明,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深处却燃烧着一点微弱却执拗到极致的星火。 他没有看向别处,目光直接落在趴在床沿、睡得并不安稳的靖如玉身上。他看了她片刻,眼中流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柔和。然后,他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用手臂支撑着虚弱无比的身体,试图坐起来。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和全身的无力,让他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咬牙忍住了,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艰难地挪下床,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僧袍外衫,动作轻缓地,盖在了靖如玉单薄的肩头上。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耗尽了力气,扶着床沿喘息了片刻。随后,他赤着脚,如同一个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走出了禅房,融入了门外浓重的夜色里。没有惊动浅眠的叶知卜。 夜凉如水,月光被流云遮蔽,只有星子稀疏地洒下微弱的光。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那间殿——那间有着未完成壁画的殿,一步步走去。脚步虚浮,身形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那双异常清明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前方,闪烁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孤注一掷的光芒。 他推开大殿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殿内一片黑暗,只有窗外星光照出墙壁上那巨大壁画的模糊轮廓,菩萨、青狮、山峦……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光明使者。 他没有点灯。仿佛黑暗更能让他专注。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那架高高的脚手架,开始向上爬。每上一级,都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和骨骼不堪重负的轻微作响。他终于爬到了绘制菩萨面容的高度。 他伸出手,精准地摸到了放在脚手架平台上的那个特制木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那支他特制的点睛之笔——笔杆是用百年金刚杵的木芯所制,笔头则混合了寺中供奉多年的旧袈裟金线、以及一颗东海珍珠研磨下的珍珠粉,混合糯米浆制成,坚硬无比。这笔,是他的父亲传下来的,平日里就供奉在山上,多年只用于佛像点睛。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颜料和檀香混合气息的空气,将那支沉甸甸的、蕴含着无上愿力与慈悲象征的笔,紧紧握在手中。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不再看那墙壁。 不再想那技法。 不再执着于形似,不再苛求于完美。 他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念,所有的生命残火,所有的悲痛、悔恨、守护、牺牲、以及这一路走来所见的无数苦难与微光……江远山的大笑,叶知秋的温柔,于六九的决绝,乌花的眼泪,靖如玉的依赖,叶知卜的沉默,一空方丈的悲悯,甚至那些杀手狰狞的面孔,五峰村的死寂,金山寺下的讽刺……所有的一切,如同百川归海,最终都汇聚、沉淀、升华成一种无比纯粹、无比浩瀚的情感—— 那不是凡俗的悲喜,那是洞悉一切苦难后依旧选择垂怜的慈悲,是斩断一切愚痴后通达无碍的智慧,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愿,是“众生度尽,方证菩提”的担当! 他猛地睁开双眼! 眼底那点星火骤然爆开,化作无边光明! 手中的金刚笔如同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带着他全部的心神、全部的生命力,朝着菩萨那双低垂的、空洞的眼眸,点了下去!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只有一种水到渠成、天人合一的绝对自信与平静! 笔尖落下。 不是画,是注入。 是将他此刻全部的灵魂、全部的了悟、全部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神”,彻底灌注其中! 笔尖在极其细微地移动、勾勒、渲染……每一个动作都快如闪电,又凝重如山。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奇异的光晕里,仿佛不是他在画,而是某种更高远的力量借他的手在完成这最后的点睛。 殿外,夜色最浓。 殿内,无声惊雷。 第554章 子夜点睛 李生缘那口喷涌而出的心血,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生机。他直挺挺向后倒去,幸得净源和尚手忙脚乱地扶住,才未重重摔在冰冷地面上。整个人已彻底昏死过去,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唇边衣襟上那抹刺目的鲜红,怵目惊心。 他们的惊呼声引来了更多人。一时间,现场乱作一团。 叶知卜闻讯疾奔而来,只看一眼,脸色便沉得能滴出水。他二话不说,上前搭脉,指尖传来的脉象混乱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分明是急火攻心、忧思过甚、心血耗竭之兆,远比之前任何一次伤势都要凶险。 “师傅,帮帮忙,抬进禅房!”叶知卜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与净源和尚合力,小心翼翼地将李生缘抬回最近的那间狭小禅房,安置在硬板床上。 一空方丈也匆匆赶来,见此情形,连宣佛号,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痛惜。他立刻吩咐下去,寺中所有珍稀的补气培元、安神定惊的药材,任凭叶知卜取用。 接下来的日子,禅房成了漩涡的中心,却又异常安静。药香取代了墨香,苦涩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叶知卜几乎寸步不离。他本就伤势未愈,此刻更是强撑着精神,日夜守候在床边。针灸、煎药、喂服、擦拭……每一个步骤都亲力亲为,眼神专注得可怕。他本就沉默,如今更是如同哑巴,只有偶尔为李生缘渡气续命时,紧抿的唇角才会泄露出几分内心的焦灼。他的疲惫刻在眼底的青黑里,藏在每一次为李生缘施针时指尖极细微的颤抖中。 靖如玉则像是吓坏了的小兽,红着眼圈,守着药炉,或是拧干帕子,小心翼翼地为李生缘擦拭额角的虚汗。她不敢大声说话,眼角含泪却不敢大声哭泣,只是默默地做着一切能做的事情。每当看到李生缘在昏睡中因痛苦而蹙紧眉头,或无意识地喃喃着那些逝去者的名字时,她的眼泪就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又慌忙擦去,生怕惊扰了他。她趴在床边守着的时间,比睡着的时间长得多。 一空方丈每日都会前来探视,低声与叶知卜交流病情,看着床上那人事不知、日渐消瘦的身影,唯有长叹,诵经之声日夜不息,为李生缘,也为所有逝去的灵魂。 时间在浓重的药味和压抑的担忧中缓慢流淌。李生缘一直深陷在昏沉之中,时而被梦魇纠缠,浑身冷汗,时而陷入死寂的沉睡,仿佛再也醒不过来。他的生机如同暗夜中的一点微火,明明灭灭,全凭叶知卜高超的医术和昂贵的药材吊着那一口气。 直到第七日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山风掠过松梢,发出永恒的呜咽。 子时正。 禅房内油灯如豆,光线昏暗。靖如玉实在撑不住,趴在床沿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叶知卜靠在墙边的椅子里,也陷入了极浅的、眉头紧锁的睡眠里。 就在这死寂的午夜,床上那如同沉睡已久的人,睫毛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随即,李生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不再是之前的死寂、狂暴、或者疲惫的空洞。而是一种奇异的、被彻底掏空后的清明,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深处却燃烧着一点微弱却执拗到极致的星火。 他没有看向别处,目光直接落在趴在床沿、睡得并不安稳的靖如玉身上。他看了她片刻,眼中流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柔和。然后,他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用手臂支撑着虚弱无比的身体,试图坐起来。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和全身的无力,让他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咬牙忍住了,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艰难地挪下床,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僧袍外衫,动作轻缓地,盖在了靖如玉单薄的肩头上。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耗尽了力气,扶着床沿喘息了片刻。随后,他赤着脚,如同一个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走出了禅房,融入了门外浓重的夜色里。没有惊动浅眠的叶知卜。 夜凉如水,月光被流云遮蔽,只有星子稀疏地洒下微弱的光。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那间殿——那间有着未完成壁画的殿,一步步走去。脚步虚浮,身形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那双异常清明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前方,闪烁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孤注一掷的光芒。 他推开大殿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殿内一片黑暗,只有窗外星光照出墙壁上那巨大壁画的模糊轮廓,菩萨、青狮、山峦……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光明使者。 他没有点灯。仿佛黑暗更能让他专注。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那架高高的脚手架,开始向上爬。每上一级,都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和骨骼不堪重负的轻微作响。他终于爬到了绘制菩萨面容的高度。 他伸出手,精准地摸到了放在脚手架平台上的那个特制木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那支他特制的点睛之笔——笔杆是用百年金刚杵的木芯所制,笔头则混合了寺中供奉多年的旧袈裟金线、以及一颗东海珍珠研磨下的珍珠粉,混合糯米浆制成,坚硬无比。这笔,是他的父亲传下来的,平日里就供奉在山上,多年只用于佛像点睛。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颜料和檀香混合气息的空气,将那支沉甸甸的、蕴含着无上愿力与慈悲象征的笔,紧紧握在手中。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不再看那墙壁。 不再想那技法。 不再执着于形似,不再苛求于完美。 他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念,所有的生命残火,所有的悲痛、悔恨、守护、牺牲、以及这一路走来所见的无数苦难与微光……江远山的大笑,叶知秋的温柔,于六九的决绝,乌花的眼泪,靖如玉的依赖,叶知卜的沉默,一空方丈的悲悯,甚至那些杀手狰狞的面孔,五峰村的死寂,金山寺下的讽刺……所有的一切,如同百川归海,最终都汇聚、沉淀、升华成一种无比纯粹、无比浩瀚的情感—— 那不是凡俗的悲喜,那是洞悉一切苦难后依旧选择垂怜的慈悲,是斩断一切愚痴后通达无碍的智慧,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愿,是“众生度尽,方证菩提”的担当! 他猛地睁开双眼! 眼底那点星火骤然爆开,化作无边光明! 手中的金刚笔如同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带着他全部的心神、全部的生命力,朝着菩萨那双低垂的、空洞的眼眸,点了下去!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只有一种水到渠成、天人合一的绝对自信与平静! 笔尖落下。 不是画,是注入。 是将他此刻全部的灵魂、全部的了悟、全部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神”,彻底灌注其中! 笔尖在极其细微地移动、勾勒、渲染……每一个动作都快如闪电,又凝重如山。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奇异的光晕里,仿佛不是他在画,而是某种更高远的力量借他的手在完成这最后的点睛。 殿外,夜色最浓。 殿内,无声惊雷。 第555章 梦断晨曦,魂归菩提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当东方的天际线开始透出第一缕极其微弱的、如同鱼肚白的曦光时。 “喔——喔——喔——” 山下村庄里,第一声清越的公鸡啼鸣,穿透黎明的寂静,遥遥传来,如同吹响了唤醒尘世的号角。 就在这啼鸣声响起的刹那。 李生缘手中的笔,正好完成了最后一道极其细微、却足以扭转乾坤的弧度。 笔尖抬起。 他静静地看着墙上那尊文殊菩萨。 菩萨依旧低眉,嘴角依旧含笑。 但一切,都不同了。 那双眼睛活了。 那不再是颜料描绘出的形状,而是两泓深不见底、蕴含了无尽智慧与慈悲的宇宙星辰。它们低垂着,悲悯地凝视着众生,洞悉了一切苦难愚痴,却又充满了无边的宽容与救渡的希望。只要看上一眼,便能令人心头的躁动瞬间平息,万般烦恼如同冰雪遇阳,消融无形。那是一种直指人心、震撼灵魂的神韵! 壁画,成了! 真正地、完美地、毫无遗憾地成了。 李生缘静静地站在脚手架上,望着自己的作品,望着那双“活”过来的眼睛。他苍白如纸、瘦脱了形的脸上,缓缓地、缓缓地绽开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沉重、疲惫、悲恸、嘲讽,只剩下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心满意足的平静与安然。仿佛所有的夙愿都已达成,所有的重担都已放下,所有的答案,都已在那双慈悲智慧的眼眸中寻得。 晨曦微光透过窗棂,恰好落在菩萨新绘的眼眸上,折射出一点柔和而神圣的光晕,也落在李生缘带笑的脸上。 他长长地、极其舒缓地,吁出了最后一口气。 然后,身体一晃,手中的笔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整个人,如同终于燃尽了最后一丝灯油的古灯,从高高的脚手架上一头栽下,轰然倒地! 尘埃微微扬起。 殿内,只剩下那尊刚刚被赋予灵魂、宝相庄严慈悲、仿佛下一刻就要开口宣讲无上妙法的文殊菩萨壁画,静静地、悲悯地,凝视着下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绘者。 晨曦透过窗户,安静地洒满大殿,将这一幕映照得无比清晰,又无比寂静。 禅房内,油灯芯将尽未尽,挣扎着吐出最后一点昏黄的光晕,将墙壁映照得影影绰绰。靖如玉趴在床沿,睡得极不安稳。李生缘喷涌的鲜血、苍白的面容、以及乌花那撕心裂肺的哭诉,交织成混乱而恐怖的梦魇,紧紧缠绕着她。 就在这混沌的黑暗深处,一点微光忽然亮起。 梦境的色调变得奇异而清晰。她看见李生缘站在一片柔和的光明里,不再是那身染血破损的粗布僧衣,而是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挺括的藏青色长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那道狰狞的爪痕也消失了,面容清俊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轻松释然的笑意。 他身后,是那尊已然完成的文殊菩萨壁画,菩萨低眉含笑,眼眸中流转着无尽慈悲与智慧的光芒,仿佛在默默注视、并祝福着他。 “如玉。”梦中的李生缘开口唤她,声音温和而清晰,不再有丝毫沙哑疲惫。 “真如?”靖如玉在梦中怔怔地回应,觉得眼前的他既熟悉又陌生,“你你好了?你今天真好看” 李生缘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却又仿佛透过她,看向了更遥远的地方:“嗯,好了。我来和你说一声,我要去一个新的地方了。” “你要走?要去哪里?带上我!”靖如玉心中一急,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的衣袖。 李生缘却微微摇了摇头,笑容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靠近的距离感:“那个地方,暂时还不方便带你去。你乖乖留在这里,好好的,等你该去的时候我来接你。” “你要去哪里?危险吗?”靖如玉追问道,梦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李生缘不再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有关切,有嘱托,更有一种彻底的、了无牵挂的释然。他转过身,朝着那壁画中菩萨慈悲目光所向的、一片更加明亮温暖的光明深处走去,步伐轻快而坚定,没有丝毫留恋,也没有回头。 “真如!你别走!李真如!”靖如玉在梦中焦急地大喊,猛地向前扑去,却扑了一个空! 窒息般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从梦中惊醒,弹坐起来!心脏狂跳不止,额头上全是冷汗。 窗外,晨曦微露,天光熹微,将禅房内照得朦朦胧胧。 她急促地喘息着,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床榻—— 空的! 硬板床上,被子凌乱地掀开着,原本应该躺在那里的人,不见了踪影!只有她身上,滑落下一件眼熟的、带着淡淡药味和血腥味的僧袍外衫。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遍了她的全身,让她四肢百骸都冰冷僵硬!那个不祥的梦境与现实重叠,放大了一切恐慌! “啊——!!!” 一声极度惊恐、撕心裂肺的尖叫,猛地从靖如玉喉咙里迸发出来,尖锐地划破了静心寮清晨的宁静! “真如——!!!”她几乎是哭喊着叫出了那个她只在心里偷偷唤过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灭顶般的绝望! 几乎是同时! 靠在墙边椅子里浅眠的叶知卜被这声尖叫猛地惊醒!他豁然睁开双眼,眼中还带着未褪尽的血丝和疲惫,但锐利的目光瞬间如同鹰隼般扫向床榻! 空无一人! 再看向瘫坐在床沿、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剧烈发抖、指着空床榻说不出话来的靖如玉! 两人目光在空中猛地碰撞! 无需任何言语!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闪电,瞬间击穿了他们! 没有对视超过一息! 叶知卜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因动作过猛牵扯到肋下的旧伤,一阵剧痛让他脸色一白,但他浑然不顾! 靖如玉也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 两人甚至来不及交换一个字,不约而同地、如同两道被飓风裹挟的影子,猛地撞开了禅房那扇虚掩的木门,疯了一般朝着同一个方向——那菩萨画像的大殿,狂奔而去! 第555章 梦断晨曦,魂归菩提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当东方的天际线开始透出第一缕极其微弱的、如同鱼肚白的曦光时。 “喔——喔——喔——” 山下村庄里,第一声清越的公鸡啼鸣,穿透黎明的寂静,遥遥传来,如同吹响了唤醒尘世的号角。 就在这啼鸣声响起的刹那。 李生缘手中的笔,正好完成了最后一道极其细微、却足以扭转乾坤的弧度。 笔尖抬起。 他静静地看着墙上那尊文殊菩萨。 菩萨依旧低眉,嘴角依旧含笑。 但一切,都不同了。 那双眼睛活了。 那不再是颜料描绘出的形状,而是两泓深不见底、蕴含了无尽智慧与慈悲的宇宙星辰。它们低垂着,悲悯地凝视着众生,洞悉了一切苦难愚痴,却又充满了无边的宽容与救渡的希望。只要看上一眼,便能令人心头的躁动瞬间平息,万般烦恼如同冰雪遇阳,消融无形。那是一种直指人心、震撼灵魂的神韵! 壁画,成了! 真正地、完美地、毫无遗憾地成了。 李生缘静静地站在脚手架上,望着自己的作品,望着那双“活”过来的眼睛。他苍白如纸、瘦脱了形的脸上,缓缓地、缓缓地绽开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沉重、疲惫、悲恸、嘲讽,只剩下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心满意足的平静与安然。仿佛所有的夙愿都已达成,所有的重担都已放下,所有的答案,都已在那双慈悲智慧的眼眸中寻得。 晨曦微光透过窗棂,恰好落在菩萨新绘的眼眸上,折射出一点柔和而神圣的光晕,也落在李生缘带笑的脸上。 他长长地、极其舒缓地,吁出了最后一口气。 然后,身体一晃,手中的笔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整个人,如同终于燃尽了最后一丝灯油的古灯,从高高的脚手架上一头栽下,轰然倒地! 尘埃微微扬起。 殿内,只剩下那尊刚刚被赋予灵魂、宝相庄严慈悲、仿佛下一刻就要开口宣讲无上妙法的文殊菩萨壁画,静静地、悲悯地,凝视着下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绘者。 晨曦透过窗户,安静地洒满大殿,将这一幕映照得无比清晰,又无比寂静。 禅房内,油灯芯将尽未尽,挣扎着吐出最后一点昏黄的光晕,将墙壁映照得影影绰绰。靖如玉趴在床沿,睡得极不安稳。李生缘喷涌的鲜血、苍白的面容、以及乌花那撕心裂肺的哭诉,交织成混乱而恐怖的梦魇,紧紧缠绕着她。 就在这混沌的黑暗深处,一点微光忽然亮起。 梦境的色调变得奇异而清晰。她看见李生缘站在一片柔和的光明里,不再是那身染血破损的粗布僧衣,而是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挺括的藏青色长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那道狰狞的爪痕也消失了,面容清俊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轻松释然的笑意。 他身后,是那尊已然完成的文殊菩萨壁画,菩萨低眉含笑,眼眸中流转着无尽慈悲与智慧的光芒,仿佛在默默注视、并祝福着他。 “如玉。”梦中的李生缘开口唤她,声音温和而清晰,不再有丝毫沙哑疲惫。 “真如?”靖如玉在梦中怔怔地回应,觉得眼前的他既熟悉又陌生,“你你好了?你今天真好看” 李生缘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却又仿佛透过她,看向了更遥远的地方:“嗯,好了。我来和你说一声,我要去一个新的地方了。” “你要走?要去哪里?带上我!”靖如玉心中一急,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的衣袖。 李生缘却微微摇了摇头,笑容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靠近的距离感:“那个地方,暂时还不方便带你去。你乖乖留在这里,好好的,等你该去的时候我来接你。” “你要去哪里?危险吗?”靖如玉追问道,梦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李生缘不再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有关切,有嘱托,更有一种彻底的、了无牵挂的释然。他转过身,朝着那壁画中菩萨慈悲目光所向的、一片更加明亮温暖的光明深处走去,步伐轻快而坚定,没有丝毫留恋,也没有回头。 “真如!你别走!李真如!”靖如玉在梦中焦急地大喊,猛地向前扑去,却扑了一个空! 窒息般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从梦中惊醒,弹坐起来!心脏狂跳不止,额头上全是冷汗。 窗外,晨曦微露,天光熹微,将禅房内照得朦朦胧胧。 她急促地喘息着,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床榻—— 空的! 硬板床上,被子凌乱地掀开着,原本应该躺在那里的人,不见了踪影!只有她身上,滑落下一件眼熟的、带着淡淡药味和血腥味的僧袍外衫。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遍了她的全身,让她四肢百骸都冰冷僵硬!那个不祥的梦境与现实重叠,放大了一切恐慌! “啊——!!!” 一声极度惊恐、撕心裂肺的尖叫,猛地从靖如玉喉咙里迸发出来,尖锐地划破了静心寮清晨的宁静! “真如——!!!”她几乎是哭喊着叫出了那个她只在心里偷偷唤过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灭顶般的绝望! 几乎是同时! 靠在墙边椅子里浅眠的叶知卜被这声尖叫猛地惊醒!他豁然睁开双眼,眼中还带着未褪尽的血丝和疲惫,但锐利的目光瞬间如同鹰隼般扫向床榻! 空无一人! 再看向瘫坐在床沿、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剧烈发抖、指着空床榻说不出话来的靖如玉! 两人目光在空中猛地碰撞! 无需任何言语!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闪电,瞬间击穿了他们! 没有对视超过一息! 叶知卜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因动作过猛牵扯到肋下的旧伤,一阵剧痛让他脸色一白,但他浑然不顾! 靖如玉也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 两人甚至来不及交换一个字,不约而同地、如同两道被飓风裹挟的影子,猛地撞开了禅房那扇虚掩的木门,疯了一般朝着同一个方向——那菩萨画像的大殿,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