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君心》 第1章 自请一死 宣府中的喜绸尚未撤去,似乎还残存着昨日大婚的喜气与热闹,然而此刻正厅里的气氛却是死寂一片,压抑的人难以喘息。 秦疏双手举剑笔直的跪在正厅中,但只要是明眼人,都看的出他抑制不住颤抖的身体,随时都可能倒下。 可他不能倒,他在等一人,等他的新娘——宣落堇 他很清楚,倒下便爬不起来了,那样的狼狈,不该入他姐姐的眼。 他也很清楚,他的姐姐,是新娘,不,是尚书大人,她很快会回来,所以他只要再坚持一下下,便能最后再好好看她一眼。 厅中家仆侍卫和丫鬟视他如仇人,首座宣丞相压抑着怒火。他唯有闭眼等待着被宣判,然后坦然赴死。 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了身后,他知道他从昨天被送亲使者丢在宣府门口,他一直等到现在的新娘——兵部尚书宣落堇,她终于出现了。 宣落堇仅是停顿了片刻,便缓慢走到他身前,俯视着他。 他睁眼想看看她,可他迟疑了,似是胆怯,怕看到她眼中的杀意。 他还未换下的喜服格外显眼。他自己看了都觉讽刺。 宣落堇看他举在胸前的剑,转而视线移向他一副波澜不惊略显苍白憔悴的脸,双眼蒙上一层雾气,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 静谧的正厅只余清浅的呼吸声,宣落堇不语,也无人来打破这异常的宁静。 时间仿若过了很久,眸中雾气都已散去,宣落堇抬手轻轻一挥,侍奉左右的家仆丫鬟恭敬退下。 抬起的手缓缓伸向他苍白俊美的脸庞,指尖轻触到他温热的肌肤,仿若意识到快要沦陷的情感,宣落堇猛然收回手,拿起他双手托举在胸前的剑,后退几步,利落拔剑而对,剑尖抵在他胸口,言语冰冷:“看着我。” 他双手自然垂下放在两侧,依言无畏的抬头直视宣落堇。 看着他面无表情,淡定的神态,宣落堇温怒:“秦疏” “我在” “呵!秦疏……”唇角勾起一抹讥讽,宣落堇凝着秦疏,“南疆珈炎国王姓是什么?” 秦疏看着宣落堇说:“慕” 剑尖自心口缓缓移向秦疏白皙的脖颈,留下它经过的浅浅足迹,停留在秦疏下额。 宣落堇拿剑的手腕微微向上用力,剑尖随着主人的心意迫使秦疏脑袋后仰,完美露出那不自觉上下滚动的喉结,宣落堇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 仰着头的秦疏咽下口水,垂下眼眸也看不清宣落堇此时神色,但只听声音也知道宣落堇已在暴怒边缘,就算如此,他也如实回答:“秦疏” 毫不意外,宣落堇怒气袭来,只是让他意外的是,宣落堇并没有如他所愿割断他的脖颈,而是不轻不重的一脚踹向他腹部,没有任何防备的他轻易被踹翻在地,呼吸凝滞几息,紧闭双眼,张大嘴巴也未发出一声轻呼,双手贴着地面抓不住一粒沙尘来缓解此时的痛。 痛,太痛了,腹部的伤像是重新钻开一个洞,痛的一口气呼不出也断不了。 但只是片刻,他恢复了理智,沉重呼出一口浊气,动作缓慢僵硬的侧过身手掌撑地,奋力几次都未能起身。 反而疼的他冷汗涔涔,身体不受控制的蜷缩,试图用此缓解疼痛。 宣落堇冷眼看着他,冷笑一声:“此时此刻,再骗我还有什么意义,你以为我会心疼你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再任你利用?” “对不……起,是我的错,愿以死谢罪!”浓密的汗珠布满他整张脸,苍白的面色再添几分,薄唇止不住颤抖,一开一合说着让人听不真切接下来的话。 “死?”宣落堇走上前,蹲下身,俯视着秦疏,伸手抚上他惨白的脸颊,拇指用力擦拭他唇瓣,直到在苍白唇瓣上沾染上被擦破皮流出的血液,宣落堇才正视他痛苦的神情,眼底闪过一丝心疼,蓦然收回手,不屑道:“哼!装的挺像,但我不会蠢到相信你了。” 回答她的只有秦疏微弱不均匀的呼吸声,她站起身剑指秦疏,冷言道:“若你能躲过我这一剑,我便往事不提,你就还是我认定的唯一夫君。” 说着,她已执剑刺向秦疏。 剑落下的瞬间,他模糊的看了她一眼,光亮散去,都结束了。 他想死?宣落堇眸光微闪,在剑尖刺破红衣,收手的瞬间,秦疏随身侍卫江亭迅速抓住侧躺在地上的秦疏的手臂,将人拽起,扶着秦疏站稳,怒瞪宣落堇,气愤道:“昨日大婚,尚书大人就未曾露面,只着几名家仆迎接我主子入府,一人走完整个大婚过程,还要行盛和入赘礼数头戴盖头,主子一一照做,尚书大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现在还要受大人如此虐待,珈炎是战败,但这也不能代表我家主子可以任由大人糟践。” 她的事,父亲都不曾插手,竟被一个外族人质问,宣落堇阴冷的勾了勾唇角:“既是你主子,你应该知道他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自请一死,不过现在你更该死。” 携带无尽杀意的利剑直刺江亭,江亭立马松开秦疏抬剑去挡。 没了支撑点的秦疏顺势靠着江亭倾斜。 利剑直接贯穿秦疏右肩刺伤身后的江亭。 江亭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丢了剑用尽全力扶住秦疏。 这意想不到又猝不及防的一幕瞬间震惊宣落堇,握着剑柄的手压制不住的颤抖,眼睫沾染湿意,盯着依靠江亭才能勉强站立的秦疏冷冷问道:“你就这么想死?” “对不起……是我的……错……只……只要大人能解气……我随……随大人……处……置……死又……何惧。”秦疏看着宣落堇,半阖的双眸猩红一片,眼尾湿润,冷汗顺着脸颊汇集下颚,滴落青石地砖上。 “好,很好。”宣落堇突然笑了,可这笑落在江亭眼中异常恐怖,他惊恐的看着宣落堇毫不怜惜的拔出贯穿秦疏右肩的剑,不看一眼已经瘫软在江亭怀中的秦疏,无情冷漠的说:“那你可得好好活着,不然此时你能救他一次,下一刻我照样能让他曝尸荒野。” “来人”府中护卫应声而来,宣落堇厉声道:“送姑爷回房,任何人不得探望,他的侍卫关入地牢。” 说完,朝厅外走去,可入目皆是一片红,她停步,抑制已久的泪水瞬间破防,握在手中的剑滴下最后一滴血,承接着主人压抑的怒气刺破长空飞速刺进侧方柱子上红绸编织的红花中心,怒声道:“全数撤掉,包括他所穿衣物。” 宣落堇走后,正厅中确陷入焦灼,护卫看着江亭将秦疏护的极紧,而秦疏瞧着奄奄一息,口中不断的涌出鲜血,随时都会断气的模样,护卫迟迟不敢动用蛮力。 护卫们求助的看向上座一直未动的宣丞相。 宣丞相闭眼片刻,睁眼走到秦疏身边裹着杀意沉着的说:“你真该死,但你不能此时死,也不能死在宣府,更不能死在堇儿眼前,若你还记着堇儿的好,就让她对你彻底死心,或者摒弃所有,对她永远不离不弃,全心全意陪着她。” 宣丞相说了什么,他听到了,但也仅仅只是听到了,脑子被疼痛侵占,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说不出,被江亭强行喂下的药,让他无法晕厥,清楚的感知周围的一切。宣落堇的话他更是听到,那是恨…… 没得到回应,宣丞相转而对江亭说:“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第2章 没死成 护卫再次得到宣丞相的命令立马上前将两人分开带往不同地方。 护卫将秦疏送进房间,遵宣落堇之意把秦疏身上穿的喜服脱下,扶着秦疏坐在凳子上,见秦疏无力趴在桌面,右肩伤口虽然已经被江亭及时止住血,也喂过药,但血已将白色里衣浸透,单薄的身体因忍痛止不住颤抖着,连带着不均匀的呼吸都透露着难以忍受的痛,其中一名护卫不忍心的拿出一瓶伤药放在秦疏手边,默默退出房间,关上门守在门口。 吃过江亭喂的药,身上的伤口虽然还是很疼,但体力已经慢慢回笼,一刻后,秦疏扶着桌沿站起,颤巍走到门口,拍了拍紧闭的门,试问道:“有人吗?” 守在门口的护卫回答:“姑爷有什么吩咐?” “大人呢?”秦疏虚弱问道。 “姑爷问的可是小姐?” “是” 良久,在秦疏觉得护卫不会回答时,护卫有些气恼的说:“姑爷现在才想起小姐是不是迟了点儿,昨日大婚,今日面见帝后谢恩,姑爷会不知道吗?居然还睡到叫不醒。” 秦疏立马解释:“今日早晨我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现在都不重要,反正小姐也没想同五皇子一起入宫,而姑爷你最好老实待在屋内,不要再惹小姐生气,需要什么,我们会送来。” 秦疏靠着房门,沉默许久,右肩伤口传来刺骨的疼提示着他此时的处境。 珈炎国兵败,他是带着必死的心来到盛和和亲,以他对宣落堇的了解,只要宣落堇见到他,他必死无疑,可现在没死成,就真的要随宣落堇处置吗? 他皱眉低头瞥了眼右肩伤口,无声轻笑,心中暗讽:伤的真冤啊! 瞧一眼身上只剩一件松垮的白色里衣,又沾满了血迹,他走到镜子前,当亲眼见到他此时惨白的脸上沾着凌乱的发丝,唇瓣的斑斑血迹已经干涸,发冠倾斜,披散在胸前的长发也已经被鲜血淋漓,凝结成一股,松垮的白色里衣污色不堪。 他嘲讽的对镜中的自己灿然一笑:“真惨!现在连件衣服都没得穿了。” 这样的他,他自己都看不下去,难怪宣落堇会下不去手,护卫会私自给他留下伤药。 他又回到门口,问道:“大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没听到回应,他又弱弱问一句:“能不能给我送点热水和衣物?” 门外还是没有回应,他无奈的靠着墙壁滑落坐在地上,脑袋埋在两条胳膊之间,双手紧紧抱着双腿。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几名家仆低着头提着几桶热水放进屋内速速退出关上门。 门外护卫冷冷的说:“府内没有提前给五皇子准备更换衣物,但房间内柜子里有小姐为姑爷量身定做的新衣,姑爷自便。” 南疆珈炎国的五皇子,秦疏,能分的清楚吗? 非要分清楚,依宣落堇的性子,穿了柜子里的新衣怕是要被打死!不穿衣服也好不到哪去,况且,他的身体绝不能让宣落堇看了去。 秦疏死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为穿一件衣服而不知所措。 而此刻的宣落堇正跪在朝华殿内,平静肃然的面容下已溃不成军,若只有帝后二人,宣落堇可以做到说谎的最高境界,可因她来的迟了些,正好遇上前来与帝后有事相商的长公主,她内心畏惧不已,强装镇定行礼道:“臣参见皇上皇后,长公主。” “宣尚书免礼。”皇帝紧接着问:“五皇子呢?” 宣落堇直起身,保持标准跪姿,“臣今晨一时气愤,重伤了五皇子。” 皇帝一脸疑惑问道:“为何?” 宣落堇垂眸不敢去看皇后和长公主,沉着回答:“他嫌弃臣昨日冷落了他,今晨到了时辰叫不醒不说,还气着父亲,关键是……”顿了顿,宣落堇落下一滴泪:“关键是他的面容很像秦疏,还动了秦疏的东西。”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皇后一把拉住沉不住气的皇帝,庄严道:“此次南疆珈炎国求和,送来质子和亲,实属委屈宣尚书,尚书气愤,本宫可以理解,当初本宫也承诺过你,迎珈炎五皇子入府,养在后宅即可,不耽误你找秦疏,找到后,秦疏依旧是你唯一的夫君,任何人都不是阻碍,所以,珈炎五皇子若不安分,只要留着命,尚书如何做,本宫绝不插手。” “谢皇后。” “尚书辛苦,早些回府休息,若五皇子再不知收敛,本宫定亲自前去为尚书做主。” 宣落堇再次叩谢,恭敬退下。 “这就完了?”皇帝一脸疑惑。 皇后起身离开,长公主耐心解答:“落堇是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若不是委屈极了,绝不可能落泪,那南疆珈炎五皇子像不像秦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之间有没有关系。” “那刚才就应该让我问清楚。” “有些事不需要清楚,落堇她明白该怎么做,她是国之栋梁,该给的信任必须不能存在瑕疵。”长公主深邃的目光盯着皇帝,“小夕,阿姐今日来此是为辞行,你姐夫的商队出事,我必须赶去陪着他尽快处理,你知道的,这不仅仅是商队出事这么简单,你现在为君为夫为父,倾君生产时伤了元气,身体虚弱,你不能总依靠着她,该稳重一点了。” “南疆战事虽然暂平,但北境此次怕是没那么容易,你多注意注意。” 皇帝点点头:“知道了阿姐。” 心绪慌乱的宣落堇回到府中,将自己关在书房直至翌日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脸庞,她才从椅子上站起大步出门往主屋而去。 护卫见她前来,立马打开门,等她进入屋内,又随即将门关上。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整个房间,宣落堇不禁皱眉,她自然看向置身飘逸纱帘内的床榻,慢慢走近,伸手抚开正红的纱帘,意想到的人不在床上,她视线探向房内各处。 在注意到床幔后显眼的白色,她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看着蜷成一团坐在地上的秦疏,心也跟着揪成一团,缓缓伸出的手却停在秦疏额顶久久不进不退。 第3章 比死更恐惧 忽而,宣落堇收回手严词厉色:“作为宣府姑爷,每日晨起需向父亲请安敬茶,同我共进膳食,你不懂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陷入沉睡不久的秦疏一时未反应过来,发懵的抬头望着宣落堇,冰冷的目光盯的他心中微颤,他猛然清醒左手撑着膝盖缓缓站起,看着宣落堇,张了张干涩的嘴巴,最终哑着声音说:“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请大人原谅我这一次。” “当然不会有下一次。”捕捉到秦疏眼中一闪而过的惧意,宣落堇冷笑一声:“你觉得你有什资格去给父亲请安敬茶,与我共进膳食?这婚房也让你住了两晚,感觉如何?还想再住下去吗?” “全凭大人安排。”宣落堇的一声平淡冷笑,落在秦疏耳中异常讽刺,他穿了柜子里的新衣,也做好了被打的准备,可现在宣落堇这不温不火的态度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宣落堇后退几步负手而立,上下打量秦疏一番,冰冷到令人窒息的神情忽而闪现温婉的笑:“柜子里的衣服你可以随意穿,但万万不可损坏沾染污渍,因为我不能容忍一个衣衫不整的人在我的揽兮阁里游荡。” “在这府里,你也只能在这乘风院走动,但书房,你若敢去……”宣落堇的目光移向秦疏的双腿,“它,你就别想要了。” “是”明明是最温和的声音,最柔美的笑,秦疏却不自觉的恐惧,身体紧绷,比刀架颈侧更加让人惧怕。 他的回答,令宣落堇的笑意愈发柔情:“往后只要我在府里,你必须随叫随到,不该动的东西若再动,你当知道后果。” …… “你为什么不说话?”宣落堇慢慢靠近秦疏,笑容不减。 看着近在咫尺的秦疏,宣落堇伸出右手,温软白嫩的手掌附在秦疏心口,“它为何还是这么平静?” “大人,我……”秦疏下意识便往后躲去,然而下一瞬,宣落堇的双手圈住他的后颈,不描而赤的红唇附上他苍白干裂的唇瓣,堵住他即将说出口的话,他顿时愣在原地,任由宣落堇索取,复杂的情绪萦绕着他平静的心,脑海中不自觉映像出宣落堇曾经对他的一幕一幕,是他十几年记忆里对他最好的人。 可他又对她做了什么? 窒息感渐渐席卷他的思绪,下意识抬手去推宣落堇。 而深陷其中的宣落堇对他的推却,不悦至极,单方面的温柔以待猛然暴虐,腥甜的味道弥漫整个口腔,听到秦疏的闷哼声,和愈演愈烈的抗拒,她抓住秦疏那躁动不安的双手,又腾出一只手紧紧圈住秦疏后颈,将秦疏牢牢锁住,任由她发泄心底那久久挥之不去的欲望。 因秦疏右肩贯穿的伤口,没得到适当处理,只是止住血而已,疼痛让他坚持站立这么久已经是极限。 无度霸道的索取,使他没了自主呼吸的权利,连仅有的力气也消失殆尽,意识渐渐模糊,身体自然软倒在宣落堇怀里。 宣落堇半蹲下,抱着秦疏,看着他艰难的张开苍白微颤的唇瓣大口大口呼吸,半阖的双眼晕染一层难以言喻的痛色,微微闪动的眼睫点缀着诱人的湿润,她的手再次抚上秦疏突突直跳的心口,满意的浅浅一笑:“原来你喜欢我这样对你,只是下次要乖一点。” “……大人,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会很乖很乖的。”这种窒息又让他几尽沉沦的感觉比死更恐惧,秦疏难以想象再有几次,他会是什么样子。 宣落堇似乎有些不满意他的回答,抚在他心口的手移向他的眉眼,指尖轻轻描绘:“你叫我什么?” 他颤着嗓音娓娓回答:“大人” “再给小疏儿一次机会。”宣落堇眉眼微微上挑,“只此一次哦!” 听懂宣落堇话中意思,他不敢有丝毫停顿,快速接话:“姐姐…姐姐…我好痛好痛,两日滴水未进,好饿好难受,真的受不住了…真的不敢了,姐姐饶了我这一次,好不好?” “小疏儿的要求姐姐从来不会拒绝。”说着,她扶起秦疏,走到床边,扶着秦疏躺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掖好被角,柔声道:“以后不许坐在地上睡觉,姐姐可是最疼爱小疏儿的,想要什么告诉门外护卫。” “我知道了。”看着宣落堇起身离开,门一开一合,屋内再次静谧,他轻呼一口气,掀开被子,费尽全力都未能成功坐起,最终干脆盖好被子闭上眼,小声嘟囔:“有床不睡脑子有病,起身干嘛!又出不去,瞎折腾,趁她不想动手前,养好伤再说!” 宣落堇出房门站在门口静立良久,平静的面色晕染着压制不住的恨,她闭上眼极力阻止即将奔涌而出的苦水,沙哑的声音低沉道:“他要什么都尽量满足。饮食跟以前一样,按他的喜好准备,伤药用府中最好的。” 护卫眼神复杂的看一眼房门,恭敬回答:“是,小姐” 沉默良久,宣落堇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眸,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揽兮阁。 迎面而来的两名端庄凌厉的女子自然跟在宣落堇身后。 地牢深处,宣落堇端坐在椅子上,微蜷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椅把,犀利的目光探视着眼前束缚在刑架上大男子:“叫什么?” 冰冷的声音如寒风吹打,激的男子不禁一颤:“江亭” “……江亭”顿了片刻,宣落堇继续道:“说说你此行目的,说的好了,你便继续跟着秦疏。” “只为保护照顾主子,尚书大人爱信不信。”江亭心中压着丝丝惧意,冷静的回答。 “不说也罢,希望你再见你主子时还能继续保持冷静?”敲击椅把的手骤停,宣落堇身后的一名女子走到江亭面前,左手捏着江亭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立时一颗药丸丢进嘴里,速度快到江亭未及反应,药丸已吞下肚。 “不要着急问,等上片刻你便会知道。”宣落堇站起,“遂儿的脾气不怎么好,你最好识趣一点。” 站在江亭面前的遂儿转身目送宣落堇离开后,再回身看着已是冷汗涔涔,唇瓣咬出血迹的江亭,面色微沉,耐心的等在一侧半个时辰,看着已经忍到极限快要叫出声的江亭,冷冷问道:“去年腊月初八,你可知道是什么日子?” 第4章 畏惧 “不知道” 几乎是脱口而出,江亭不可置信的怒瞪着遂儿,“你到底给我吃的什么药?” “你这耐力也太脆弱了!”遂儿鄙夷的看着江亭,继续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跟着我家姑爷的?” “启程来盛和的那一天。” 遂儿眯了眯眼:“我家姑爷什么时候回的南疆?” “不知道” “那我家姑爷在南疆珈炎国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啪”江亭惊呼:“你都给我下毒了还打我,嫌我不够疼吗?” “疼,确实挺疼!”遂儿甩了甩手,又一耳光打在江亭另半边脸,冷哼一声:“你什么都不知道,自然该打。” 江亭忍着全身刺骨的疼,和不受控制的思维,颤声道:“你倒是问个我知道的啊?” 遂儿点点头,“你们来此必定不会安分,说说目的?” “保护照顾主子,至于主子……”江亭瞪大眼睛,道:“你问他啊?我怎么知道!” “内应在何处?” 江亭疼到扭曲的脸上写满问号:“有吗?” “没有吗?”抬了抬扇江亭耳光的手,阴恻恻的睨着江亭。 有没有他哪知道,来的时候没人告诉他啊?但“应该有!” “啪”猝不及防的一巴掌再次擦脸而过,愤恨道:“到底有没有?” “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啊! “废物!” 看着愤怒离去的人,江亭大喊:“你问都问了,我说也说了,不给解药吗?” “没有”遂儿没好气的头也不回的回了句。 “药效多久过去啊~” “不知道” 揽兮阁书房内,宣落堇坐在书案前,双手撑着头,面色暗沉:“陶儿,卧房可有动静?” 陶儿张了张嘴,将抱怨的话咽下,缓缓回道:“似是睡着了。” “他是笃定我不会动他!” 看着宣落堇落寞伤情的样子,陶儿不忍说出真实看法,“姑爷昨日伤的不轻,过几日好些,定会来找主子说清楚的。” “我那一脚只用了两分力,他都演的跟真的一样,更别说右肩那一剑,虽然他把握好角度,没伤筋动骨,但也流了那么多血,他不得装的更真实。没个天,他不可能出房门半步。”宣落堇自嘲的笑了笑:“何况,他对我哪有实话可言。若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相见,他自知狡辩无用,才不得不使用了这招苦肉计。” 陶儿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家小姐对秦疏的感情有多深,她和遂儿最清楚,当初更是见证了两人的海誓山盟,柔情蜜意。变成现在这样,她也真不知道该怎么对秦疏。 应该是怨恨的!恨他背叛了小姐,将整个宣府置身水深火热中。 一片寂静中,遂儿敲门进来,走到宣落堇面前气愤道:“那个江亭就是个废物,什么都不知道,气死我了。虽然也没真寄希望从他嘴里知道些什么!” “陶儿遂儿,你们先退下!让我再想想。” 两人应声退出房外的那一刻,宣落堇再也撑不住那份沉着冷静,泪水无声坠落击打着桌面,而桌面正中摆放的赫然是一纸婚书,上面写着世间最美的誓言与祝福,也是两人亲手所写,共同烙印上对方的名字。也是那时,她没有了所有防备留秦疏一人在书房待了半个时辰。 同样,在她们确定关系后,秦疏也时常去兵部找她。 现在看着这婚书,竟是异常讽刺! 连着数日的晴空万里,午后的天气忽而阴沉沉,小雨淅淅沥沥至入夜也不见停歇。衬得屋内更是暗沉。 不知是伤处太疼还是习惯了无时无刻的警惕,秦疏闭眼躺在床上,无论内心如何平静,也知道在这宣府不会有危险横生,都无法泰然安睡。 丝丝凉意拂过面庞,无声的开门关门,熟悉的气息慢慢靠近,他努力保持呼吸顺畅,不露怯意,被子下的双手紧紧攥着床单。 然而,还在他想着,只要不动声色,装熟睡,就会相安无事时,早晨遭受破裂疼痛的唇瓣再次被无情摧残,他顿时瞪大双眼,伸出的双手还未接触到身上的人,便被牢牢锁在两侧动不了分毫。 “唔……不要……不唔……” 压在身上的人充耳不闻他断断续续的求饶声,整个身体隔着被子压着他乱动的身子,一场带着恨意的掠夺,在身下之人彻底瘫软无力抵抗而停止。 “就这样小疏儿都承受不住,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双手被松开,他下意识紧紧抓住即将被掀开的被子,看着眼前看不清的人影,他颤着声音说:“姐姐,姐姐再等等,我还未准备好,而且,伤口真的很疼很疼,我撑不住会扫了姐姐的兴致。” “小疏儿真懂事,是姐姐考虑不周。”掀被子的手转而握住秦疏的手,温柔道:“四五个月未见,小疏儿可有想姐姐?” “想” “那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对不起,姐姐,我知道错了。” 宣落堇松开秦疏的手,趴在他身上,脑袋紧贴着他的胸口,一手搭在他肩膀,一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 “小疏儿就没有别的话要对姐姐说吗?” 宣落堇这亲昵娴熟的动作,使秦疏异常紧张,被释放的双手无处安放。 他不知道宣落堇的意图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宣落堇的话中之意,可知道又如何,事实就是事实,做了就是做了,无可挽回,就算知道做了会错,也还是会做,他能说什么,无可辩解:“没,没有” 他不清楚他是何时熟睡,更不知道宣落堇是什么时候离开。再睁眼已经天光大亮,只是暗沉的天气映的屋内一片昏暗,淅沥的雨声好似从未停息片刻。 上次这样的天气,他好像还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初春细雨滋润万物,于他如同即将凋零的残花再迎狂风暴雨,独自飘零凋落,任人践踏。 他侧过身手撑着床沿缓缓坐起,下床穿好鞋子,整理好衣衫妆容,走到窗户边,轻轻打开一条缝隙,一张无表情熟悉的脸便映入眼帘:“姑爷有何吩咐?” 秦疏开窗的手一顿:“无事” 转而又想到宣落堇用最温柔的模样做着最疯狂的事,内心升起阵阵畏惧,眼睫颤了颤,试问道:“大人去哪儿了?” 第5章 弃子 护卫看了眼秦疏,立马低下头回答:“这几个月事务繁忙,三日婚期已过,小姐与老爷一同去上朝了,姑爷若有事,小的可以差人传话给小姐。” “多谢,不必麻烦。”他又随手关上窗户。 同时,门被推开,两个丫鬟端着饭菜进屋,摆放好径自退下。 秦疏走到桌前,看着他最喜好的食物,深深的愧疚涌满心头。 享受着她无微不至的好,却做着她最厌恶的事。 死,确实太便宜了些。 可不死,该如何赎罪? 他抬手摸了摸干裂疼痛的唇瓣,难道这就是欺骗利用她的惩罚吗?想到昨晚宣落堇更进一步的动作,他下意识的紧了紧衣服,若被宣落堇看了丑陋的身子,不知是嘲讽还是可怜! 在屋内忐忑不安的待了五日都未见宣落堇来过,他更是心中惶恐,他知道这定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不敢深想。 下朝回府的宣落堇直入书房,紧闭房门,拿出几个月前南北两境的战报,宣落堇眼中的愤恨已升至最高点。 又拿起今日北境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急报,她闭上眼极力压制悲痛与怒火。 皇后私下给她送来急报,定是已有猜测。 新岁,南疆珈炎国突起兵戈,全力攻打南境封城,虽然半月内战胜,可也痛失定远将军。同起兵戈的北境久久不能退敌,现在也痛失守将,物资被劫,晏城危矣! 边境各城的布防图,排兵布阵图,行军物资路线,一夕之间尽数被盗,时间刚好锁定她和秦疏大婚那日,也是秦疏失踪时,虽然皇后暗地助她压下,没牵连宣府,走上绝路,也不妨碍确定是秦疏所为。 在珈炎兵败求和,送质子和亲时,皇室无人,她成为最合适人选,皇后答应过她,只要她应了和亲暂时稳住珈炎,他日抓到秦疏便留秦疏一命,前提是秦疏要供出所有消息,废去一身武艺,永囚府内。 翌日清早,一夜未眠的宣落堇对屋外叫了声:“来人” “小姐有何吩咐?”门外护卫应声。 “去把江亭带来。” “是” 半刻后,江亭被两名护卫架到书房外,宣落堇开门出去,站在江亭面前,看着精神萎靡,垂头依靠护卫才能勉强站立的江亭,冷声道:“秦疏的事,你知道多少?” 江亭抬起头看了眼宣落堇,神情充满了无奈:“我已经说过无数遍了,我不知道,我是启程来盛和那一天才跟着主子,而且一路上主子都没理过我,我们不熟,怎么可能知道主子的事!” “不熟他会为你挡剑?” “这个我也懵啊!我也没想到,当时我比大人更惊讶的好不好,但这也不能证明我知道主子的事。” “那为什么是你跟着秦疏?” “被同伴算计了,没办法。” “但你既然跟了他,在这里有些事你必须得清楚明白。”宣落堇不再理会,转身走开,护卫架着江亭随后跟上。 这一次,宣落堇没有像前两次入房门那么温柔,对秦疏的态度也异常冰冷:“你还是无话可说吗?” 虽然早有预料,但见到宣落堇肃穆冰冷的模样,他心中还是一瞬惊慌,坐在凳子上的他下意识站起往后退两步:“有” 看着秦疏如惊弓之鸟的行为,宣落堇垂眸隐去眼中的心疼,不紧不慢的坐在凳子上,“说说” 一瞬的惊慌被迫压下,他坦然望着宣落堇,“第一次见大人是我蓄谋已久,目的就是为了盗取南境封城以及各城池的布防图,行兵布阵图,物资运输路线,送回南疆珈炎国。” “废话!我还没那么蠢。”宣落堇猛然站起深邃的目光直射秦疏双眸,一步一步走向秦疏,“内应是谁,北境战事可与你有关,到底是谁指使你?” “没……没有内应,也没有人指使,北境的事,我……不知道。”穿透人心的目光似是看透一切,他慌忙解释道:“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也是真的没有内应,大人的一切消息都是我自己查的,真的,真的没骗大人。” 宣落堇停在离他三步远处,冷笑一声:“你看看你这慌乱的小眼神,骗自己呢!你自己信吗?” “你说是你自己查的我,那你就应该知道我审问的手段。” “不要,不要……”两国合并竞争正激烈时刻,年仅二十的宣落堇击退竞争对手,独坐兵部尚书之位,至今近三年,自然不是平常女子可比,手段如何,更是不用细查都明白。 他身体僵硬的不断往后退,看着宣落堇的眼神充满了祈求。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姐姐能不能给我个痛……” “放心。”紧盯着无路可退的秦疏,宣落堇站在原地,字字充满刺骨寒意:“你与他们不一样,自然不能同等对待,机会给了你三次,不可再多。” “南北两境战死的将士,谁人给他们机会,盼他们回家的家人再无机会等到。太傅和太师被诬陷意图谋反勾结北境外域,你不要说与你无关,没有内应你一人如何做到?” “回南疆,需要经过的城池十几座,快马也得二十日,腊月初八大婚之日你失踪,珈炎进兵封城正是新岁,无人帮你,谁信?”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错,我愿以死谢罪,求姐姐成全。”后背紧贴着墙壁,看着宣落堇一步一步走向他,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他心尖,垂在两侧的手微微颤抖,不断的轻摇头乞求的望着宣落堇。 “不要想着自行了断,你的命现在牵扯着南疆珈炎国的存亡,虽然你再次被送来这里,明显成为弃子,但只要不撕破脸,你依然有价值,你应该也明白,一个被遗弃的质子,死后什么罪名便是举兵的最好借口。”口中冷漠说着,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白瓷瓶,宣落堇没有直接递给秦疏,只是拿在手里把玩。 该承受的迟早都得承受,做了就该承担后果,他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接过白瓷瓶,再次看一眼宣落堇,失了爱的眼眸竟是如此冷漠狠厉,他一瞬恍惚,宣落堇那温煦闪耀的笑容一幕幕闪现,他弯起唇角,眉眼含笑,“姐姐还是笑的时候最好看。” 第6章 痛苦 煎熬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你……”空瓷瓶从脚边滚过,宣落堇的呼吸凝滞,伸出的双手停在半空颤抖的紧紧握成拳收回,任由他靠着墙壁缓缓滑下坐在地上,双腿弯曲,双臂紧紧抱着,脸埋在双臂之间,压制不住的痛吟声断断续续,身体从平静到颤抖,终究坐不住侧倒在地,但依旧保持原有姿势。 宣落堇双脚如同被钉在地面,不曾移动分毫,冷眼凝视着他一刻后,上前一步蹲下,伸出双手用力扭过他的头,迫使他睁眼看着她:“是谁助你盗图?” 钻心刺骨的疼噬咬着他全身每一寸筋骨,意识异常清楚却又恍恍惚惚,窒息的疼也阻止不了清晰听到被问的话,他忍痛的脸上筋脉凸起,赤红的双眸看着宣落堇,想说的话张大嘴巴也说不出半个字,唯有被问到的话,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没有” “南疆珈炎王再送你来这里,还想让你利用我达成什么目的?” “我盗了假图,致使珈炎战败,父王彻底厌恶不要我了,没有目的。” “不可能是假的。”宣落堇愣了一瞬,继续问道:“你盗的图还给了谁?是不是浮罗国?” “没给” 捧着他头的双手徒然用力,似要揉碎般怒吼道:“那你说,为什么浮罗国也这么清楚北境晏城兵法布阵,所有布防?没有外人能悄无声息潜入我的书房,光明正大的进入兵部重地,除了你!你告诉我到底还给了谁?” “我给了……”突然,他死死咬着唇瓣,不再发出一丝声音。 “谁?”宣落堇迫不及待的追问,可无论她问多少遍,哪怕嘴唇被咬的鲜血淋漓,秦疏也不曾松口出声。 燃起的一丝希望被浇的透心凉,压制的恨爆发到了至高点,宣落堇对门外愤怒大喊:“陶儿,拿来” 从听到宣落堇失控怒吼,陶儿遂儿便站在了门口,也看到了离门口不远处的空瓷瓶,已经是大为震惊,现在宣落堇又叫了陶儿,陶儿手中拿着提前准备好的小瓷瓶,踌躇不前。 “拿来”失控的怒吼声再次催促,陶儿看了眼遂儿,遂儿转身跑开,陶儿不忍的走进屋内,将小瓷瓶双手递上,大着胆子劝道:“真言丸吃一颗就已足够,姑爷吃了三颗,不能再吃这透心醉,这药若真吃下去,后果……” “小姐” 看着宣落堇毫不犹豫的将透心醉强行喂进秦疏嘴里,陶儿偏过头不去看着这惨不忍睹的一幕。 乖巧听话懂事又开朗爱笑的秦疏,不仅主子爱到无法自拔,就连她都非常喜欢,府内丫鬟家仆护卫也是很喜欢,可为什么他是带着目的接近小姐,时至今日她也不相信秦疏在宣府的一年皆为伪装。 可亲眼看见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痛到连叫都叫不出的秦疏,她到底是于心不忍。 “说啊,给了谁?”宣落堇双手扶着秦疏肩膀,大力到似要捏碎对方肩骨,不停的反复问着:“给了谁,给了谁……” 良久,秦疏的身体慢慢放松,不再颤抖,表情呆滞,双目无神半睁开,木然说着:“北境布防图给了主人派来在城外接应的人,我不认识。” “凌阳城内,内应是谁?你们都是怎样互通消息?” “不知道,没见过,有我需要的消息他们会想办法给我。” 宣落堇松开秦疏,缓了缓心神,继续问道:“此来目的?” “盗取边境布防图,排兵布阵图和物资运输路线是主人和父王给我的最后一个任务,事成后我就可以和母后永远不分开,但我失败了,母后对我失望至极,此次甘愿来此只为以死赎罪,偿还姐姐对我的好。” “你是南疆珈炎王最宠爱的五皇子,为什么会以身犯险?” “父王最是厌恶我,我从小在中原长大,一切都必须听从主人之令。” 听出问题关键词,宣落堇再次确认:“你所做所为皆听命于主人?” “是” 宣落堇回头看一眼陶儿,眼中的疑问不亚于陶儿,回头看着秦疏,声音柔和许多:“主人是谁?” “是……是…啊~”突然的惨痛叫声,宣落堇还未反应,又见秦疏双手抱头,身体不受控制的在地上来回翻滚,一声声的痛叫声不绝于耳。 宣落堇从突发情况下反应过来,直接动手将秦疏牢牢按压地上,命令道;“不许叫!” 果然,秦疏立马停止痛叫,身体也不再动,宣落堇继而问道:“主人是谁,在哪里?” “在……啊~”看着秦疏如此抗拒回答这个问题,宣落堇刚压下的怒火再次席卷而来,“是谁?是谁?你说啊” “是……是……啊啊啊”骤然,秦疏推开宣落堇,爬起来跪在地上,双手抓住站在不远处的陶儿的衣摆,哀求道:“求主人,放过我,放过我,我不会说的,真的不会说,求主人放过我,主人相信我,相信我……” 这一幕惊呆宣落堇和陶儿,听着秦疏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她主人,陶儿不可置信的看向宣落堇,得到宣落堇确信无疑的表情,陶儿拽回被秦疏紧抓的衣摆,后退几步。 但看秦疏这从未见过的过激行为,陶儿再次劝宣落堇:“小姐,不可再问,快给解药,不然后果……” “闭嘴,不许动!”闻声,秦疏又安静跪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宣落堇蹲下捏住秦疏的下额迫使秦疏抬起头,“没想到你的意志如此坚毅,都成这样了还能想到挑拨离间,倒是小看了你,那就看你能坚持多久?” “主人是谁?在哪里?” 从抱头痛叫,不停的求饶,躺地上来回翻滚,直到他再也叫不出声,半阖着空洞无神的眼如一摊烂泥歪斜在地上,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他也未说出宣落堇想要的答案。 事到此刻,宣落堇的情绪彻底崩溃。 陶儿在一侧已经是心急如焚,她理解宣落堇此时的心情,就算她再怎么心疼此时的秦疏,劝说宣落堇的话也说不出口,因为她明白更加煎熬的是宣落堇,她做不到为了一个处心积虑利用,欺骗自家小姐感情的人求情。 或许他就此死了,对谁都好! 第7章 被舍弃的棋子 但,他若是真死了,小姐能释然,彻底放下他吗? 不能! 以她对小姐的了解,只怕永远都困在其中无法自拔。 所以,他绝对不能死! 陶儿不再犹豫,拿出备用的解药还未上前,便被宣落堇一声怒吼震慑在原地。 “堇儿快住手。”宣丞相大步跑进屋内拉起宣落堇,看了眼地上目光涣散无光,呼吸微弱,如烂泥般的秦疏,催促道:“快给他服用解药。” “爹,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宣丞相心疼的将宣落堇抱进怀里,轻轻拍抚:“堇儿冷静一点,他若真的废了,就再也问不出来,北境战事危急,你更要沉着冷静,不能乱了心智,他已经来了宣府,便由不得他,这个方法不行,我们再换个方法,他逃不了,堇儿放心,有爹在,宣府不会有事。” 有了宣丞相的劝阻安抚,宣落堇冷静下来,盯着吃过解药后昏睡过去的秦疏沉默良久。 “带江亭进来。”护卫应声将江亭推进屋内。 被那真言丸折腾了几天,浑身软弱无力,护卫松手的瞬间,江亭便直接摔倒在地。 “秦疏做了什么,你现在已经知道,最好识相点,安分的在这里照顾好他,有任何需求告诉门口护卫。”说完,宣落堇毅然离开。 护卫关上门,江亭膝行爬到秦疏身边,将秦疏扶起,摸了摸秦疏的脉搏,他松了口气,还好没出明显的什么大问题。 只是这没人要的主子也太扛虐了!他才吃一颗都差点儿全交代了,没想到这小主子吃了四颗都咬死不说,佩服啊! 虽然气候已到夏季,但久躺地上还是极容易着凉,他费力蹲起,做了几个深呼吸,蓄着力气将秦疏从地上抱起,艰难的走到床边,将秦疏放下,盖好被子,他失力的坐在了地上,扶着床沿急促的喘息,调侃道:“我就说,主子你这与我同样的小身板怎么会如此轻,我都虚弱成这样了居然都能抱的动你,你说说你这皇子怎么就混成这个惨样,害的我都不忍心抱怨了,看在你替我挡剑的份上,我就暂时承认你这个比我还惨的主子了,同是被舍弃的棋子,我们就别相互嫌弃了!先活下去在谈以后?” 抬眼瞅着平静昏睡的秦疏,心底竟升起莫明的心疼,他无奈扯唇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成交!主子你就安心多睡几天,别着急醒来找罪受,有我在,定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不过,主子得再等一小会儿,等我恢复恢复体力,再帮你擦洗干净,换身干净的衣服。” 揽兮阁书房内,宣丞相紧皱的眉头在看到冷静下来的宣落堇,爱惜的走上前伸手抚摸宣落堇后脑,安抚道:“此次边境突起战火,太傅和太师被诬陷,虽说都与秦疏脱不了关系。皇后也知道一旦秦疏的事暴露,我宣府也将步太傅和太师的后路,但皇后压了下来,就是不想都顺了敌人的奸计,图纸已然被盗,可他们都不知道这只是一部分,新规划的布防战略,皇后已经派鲍都尉快马加鞭带去晏城,按日程算,这几日也该到了,鲍都尉是皇后亲手提拔信任之人,晏城定然不会有事。” 一手带大的女儿,坚韧刚毅,能力不落后任何男子,比从军的儿子宣洛书更胜一筹,但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宣丞相眼眶泛红,抬手拂去宣落堇眼角滑落的泪珠,“秦疏只是幕后之人计划中的一枚棋子,南疆珈炎兵败,他再被送来,显然成为弃子,皇后体恤宽容,我们尽快查出幕后之人和内奸,皇后定会依诺留他一命。” “可我骗了皇后,长公主也在场,以长公主的睿智,我怕等不到查出幕后指使者。”宣落堇眼中尽显担忧、不安。 宣丞相宽慰道:“长公主面前,你的任何谎言都逃不过,可长公主比皇后更懂局势,更善人心,更赌的起,我们为何从始至终都敬畏长公主,堇儿不是最懂吗?” “所以,一个秦疏,留与不留都不重要,你的选择才是关键,最后,皇上会听长公主的,皇后也会为了驸马的一念欢喜而卖给长公主一个面子,堇儿万不可失了冷静,再次落入温柔的陷阱,等秦疏醒来,爹去和他谈谈。” 经宣丞相提醒,宣落堇恍然大悟,长公主在乎的是天下安定,百姓安居,皇后亦然,秦疏的错已然铸成,战事已起,平内患,定外乱,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秦疏的价值只在引出幕后指使者,死活只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爹,南疆那边……” “爹已经传去消息,堇儿想知道的,都会知道。”宣丞相知道宣落堇心中疑问,他为了女儿,也更想知道,但看到恢复往常沉着冷静的女儿,他很欣慰,心中又担忧道:“你哥哥一个月后会奉旨从南境回来接管凌阳城守备,秦疏的事万不能让他知道。” 原以为听了他的话,宣落堇会担心忧虑,可他确在宣落堇眼中看到了疯狂的恨意,神情如覆盖着一层皑皑白雪下的冰湖,这样的宣落堇让他心惊,虽然他知道自己女儿心思深沉,手段狠厉,可这般疯狂冰冷的模样确是从未有过。 他终究是低估了秦疏对自己女儿的影响! 宣落堇抬手拭去眼尾泪痕,坚定而自信的说:“现在北境外域‘浮罗国’毁约,战事再起,太傅和太师同时被诬陷,显然朝中内患严重,爹为百官之首,不可再如以往盛世般心慈手软,对背叛者的仁慈就是断自己的路,而我们,不仅是自己,更关系到盛和的安定。” “多谢爹的提点,女儿定然不会辜负皇后给的生机,长公主的信任。” 看着宣落堇打开门欲走,宣丞相急声道:“今日休沐,便好好歇着,有事爹去办。” 宣落堇未回头,语气肃穆郑重:“被利用了这么久,也该讨回点利息。长公主因驸马商队的事又走了。皇后虽出月子已有三月多,但太医说,身子恢复的不容乐观,不宜太过操劳,最好静养,所以皇上还是得爹多加提点,小心被有心人算计。” “爹想安度晚年,但绝不是现在。” 第8章 自信彻底击碎 没等宣丞相接话,宣落堇已然离去。 宣丞相有些怔愣,站在原地良久,他有些想不通,自己跑来救人被说成心慈手软,担心女儿想不开,等在这变相安慰,最后反被说教,还无言以对,竟然觉得女儿说的挺对。 为了不拖女儿后腿,宣丞相也匆匆离去,耽误这么久,政事还堆积着没办完,皇后还等着他去商量要事。 而且,为一个利用背叛女儿又间接挑起战乱的人耽误正事,确实太过仁慈。 昼夜交替,宣府内一如往昔,晨起,宣丞相与宣落堇一同上朝下朝办公,平常的好像从未有过秦疏一事,府内也未曾因多一个人而有所改动。 南疆虽战败,但为求和而送来最喜爱的五皇子和亲,也是为百姓无事时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 按中原礼仪,男子入女子府门,便是入赘。 所以,成亲当日珈炎五皇子是在城外马车内,依礼仪盖上红盖头,本应由妻主亲迎,以示对男方的重视,可女方不知去向,为了不误吉时,只能由家仆迎进府里。 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明显的羞辱,五皇子会闹一闹,但确出乎意料的五皇子规规矩矩的一人走完整个婚礼过程,而且婚后大半个月都未见五皇子出过宣府大门,连第二日进宫面圣都未去。 听说,是因为五皇子新婚之夜动了尚书大人心爱之人秦疏的东西,第二日到了进宫面圣的时辰睡到叫不醒不说,还口出狂言气到丞相大人,又对进宫面圣谢恩,闻讯半路匆忙赶回的尚书大人拔剑而对,尚书大人气愤之下一剑刺伤了五皇子,之后便再没了五皇子消息。 都还以为那五皇子有多能忍,也不过如此。 秦疏是谁?说是尚书大人的心头宝,掌中娇都不为过,秦疏所用的一应物品都是尚书大人亲选订做,去年腊月初八的大婚,更是隆重,仅次于帝后大婚,为表对秦疏的重视,宣丞相随女儿一起请了帝后亲临,百官同贺。 可大婚当天,新郎从始至终都未露面,无缘无故的失踪了。 时至今日,尚书大人也未放弃寻找秦疏。 动秦疏的东西,那不是找事嘛! 再说丞相大人,出了名的好官,好父亲,好脾气。 尚书大人也是极为孝顺,惹丞相大人生气,就是把一张烂牌打的更烂。 还有尚书大人的脾性手段,没一剑刺死都是为两国安定着想啊! 江亭搬了一个凳子坐在床边,翘着二郎腿,一只手肘支腿,手掌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无聊的把玩床头绑床帘的穗带,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昏睡不醒的秦疏碎碎念:“我说小主子你被我伺候上瘾了是不是?我心疼你那天被药惨了,让你多睡几天,你还当真一睡就半个多月,这几日那遂儿来问过几次,看遂儿那架势,定是以为我没把你照顾好。若主子你再不醒来,我怕是少不了一顿鞭子,主子能不能也疼疼我,在来盛和的前一天我受的一百鞭因为没药,到现在还没好全呢,要是再来一顿,我可没你这待遇,没有默默无闻的死在珈炎,保准悄无声息的死在这宣府。” 属于暗卫的警觉性,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江亭迅速站起将凳子放回桌边,标准站姿站在离床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门口。 也是这个时候,他错过了秦疏半睁开的眼睛。 在看到遂儿进来他已经开始紧张,没想到紧跟着进来的是宣落堇,身后还有陶儿,而且个个严肃冷厉,他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宣落堇坐在床沿,冷厉的话砸在他头顶:“他醒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什么?”江亭惊诧的一步跨到床边看向秦疏,这种巧合让他怎么解释,“大人明鉴,这是巧合,我虽一直守着主子,但我确实比大人晚一点知道主子醒了。” 宣落堇没有再理会江亭,伸手轻轻抚摸着秦疏的脸颊,看着依然处于呆滞状态的秦疏,心中的恨在这一刻犹如在嘲笑她的愚蠢,伪装的不在意瞬间崩塌,在无人看到的角度一滴泪水无声坠落,她悄然做了几次吞咽的动作,压下喉头哽咽,无波澜的说:“你是谁?” “秦疏” 宣落堇再问:“为什么是你来盛和和亲,难道你父王不知道,你再入宣府就是自投罗网吗?” “我若不来,母后便会被我连累,还有姐姐对我的好,我无以为报,还想死前再见姐姐一面为姐姐做点儿什么,弥补过错,但我一无所有,唯有一条残命献给姐姐。” 江亭目瞪口呆的盯着秦疏毫无意识的回答宣落堇的话,又转眼看向身侧的遂儿:“你们那天给主子到底吃的什么药?都半个多月了还没失效!” “闭嘴!”遂儿一个冷刀眼甩过去,江亭立马抿唇噤声。 知道秦疏心中还是念着她,心中爬上些许安慰,她柔情的问出从未听秦疏对她说过的话,哪怕是甜言蜜语时。 “小疏儿是否爱过姐姐?” “我不配得到姐姐的爱,也不配爱姐姐,也不敢奢求。” 抚摸着秦疏脸颊的手僵住,不爱吗?那一年的相处,柔情蜜意海誓山盟到底算什么? 她双眼赤红,心底的那点自信彻底击碎。 爱她,怎么会选择在大婚之日离开。 爱她,怎么会不顾她的处境,盗走南北两境的布防战略图。 爱她,怎么会明知她爱他宠他入骨,还双手奉上剑,只求一死,死在她眼前。 这分明是拿剑剜她的心。 可笑的是她到现在还想方设法的保他的命。 宣落堇自嘲的笑出声,收回僵住的手。 良久…… 看着宣落堇痛彻心扉的笑,陶儿感同身受般不知不觉的泪水溢满眼眶,但她懂宣落堇,就算秦疏不爱,那也是宣落堇放在心尖疼爱的人,她上前一步,向宣落堇递去一颗药丸:“小姐,兵部还有要事等着您去处理,不可再耽搁。” 宣落堇的笑渐停,她拿过陶儿手中的药丸,喂到秦疏嘴边,见秦疏嘴巴紧闭,她想到秦疏第一次生病的时候,也是不愿喝那苦涩的汤药,但当她拿出蜜饯和豆沙糕哄秦疏时,秦疏那开心乖巧甜甜的笑颜融化她整颗心。她情不自禁的柔声哄道:“小疏儿乖一点,张嘴吃了这药,头便不疼了,痛痛飞走,病好了姐姐就带你去买你最爱吃的蜜饯和豆沙糕。” 第9章 打断腿是最轻惩罚 眼看秦疏听话的张嘴将药吞下肚,江亭才从宣落堇的多变情绪中反应过来,惊呼道:“他都成这样了,大人还要干什么?” 遂儿一巴掌扇去:“闭嘴,小姐做什么不需要你来质问。” “等他醒来,让他去书房等我。”说完这句,宣落堇眼中柔情散尽,没再看秦疏一眼,毅然离开。 江亭捂着被打的半张脸,气愤的看着遂儿:“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到底还要怎么对他?到底如何才能放过他或给我们一个痛快?” “幕后之人和细作。”遂儿怨恨的瞅了眼江亭,“你说了也一样,我或可给你一个痛快,他,得小姐说了算。” 江亭无语死了:“那他刚才有问必答也没有丝毫的反抗,为什么不顺便再问一下?” “要你说,那天你没看见他抗拒药性咬死不说的后果吗?”猝不及防的一巴掌又扇在另一边脸上,“你难道没看够,想再看一遍,让他痛死,彻底变呆傻?” “哼”遂儿愤愤的走到门口又回头提醒道:“别忘了小姐的话。” 门再次关上,江亭揉了揉被扇了的脸,小声嘟囔:“中原的女子都这么强势生猛吗?太可怕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最后他无奈的看了眼再次昏睡过去的秦疏,连叹几口气,“偷东西就偷东西,偷人家姑娘的真心干什么?活该!” 但,活该归活该,若没有顺手偷了宣落堇的真心,他们也活不到现在,深究起来,到底谁对谁错呢? 江亭真是无语透顶,宣落堇日暮时分回府,一直待在书房不曾离开,秦疏也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 然而,翌日天刚擦亮,宣落堇身着朝服前脚出揽兮阁去上朝,秦疏便醒了。 江亭站在床边盯着一动不动,什么反应都没有的秦疏良久。 不会真呆傻了!江亭心里这么想着,手已经伸到秦疏眼前晃了晃,见秦疏眼珠不带丝毫转动,他弯下腰想要进一步确定。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话语,江亭惊的直起身后退几步停住,没傻就好…没傻就好!傻了他就真得死在这了,脸上登时换上真诚的假笑,“呵呵”两声:“主子昏睡的这半月都是我寸步不离照顾的。” “半月…都半个月了吗?”秦疏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眼中无光的模样,长时间未开口说话的嗓音不似以往的纯净动听:“姐姐可有来过?” 一经提起,江亭将差点忘记的话又想了起来,立马回道:“昨日来过,走时还说,让主子你醒来后去书房等着。” “知道了,多谢你的照顾。” “照顾主子是我的职责,主子不用见外。” 见秦疏翻身撑着床沿欲起,江亭即刻上前去扶,却听秦疏说:“谢谢,我自己可以。” 成为暗卫的那一天,江亭就从未想过再听到谢谢两个字,就算也帮过同伴多次,也未得到过只字片语的道谢,何况是主子。 虽然秦疏还不是他真正的主子,一路到凌阳城至今日已经有两个多月,也不熟识,内心也抱怨了一路,托着伤体还得时刻关注一个伤病主子,总担心这便宜主子死在路上。 但这句谢谢,让他心中一颤,莫明很是受用。 他这一愣神的刹那,秦疏已经下床穿好鞋子,脚步虚浮的走到桌子旁,双手撑着桌沿,低着头喘息。 他惊觉后迅速大步走到秦疏身边,在他不知道做什么说什么时,秦疏又走到梳妆镜前,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镜中的自己衣着整齐,发丝顺滑,整个人除了面色苍白了点,没有丝毫影响美观之处,他从心底真心的很感激江亭没有让他蓬头垢面,衣带松散,他拿下衣架上早就准备好的华而不艳俗的白色外衣穿好,转头对江亭露出一个真诚的笑,说了声“谢谢” 可以说,相识两个多月,今日是秦疏第一次对他说话,也是第一次见秦疏笑,只因为他照顾了秦疏。 只是,这笑真的很治愈,如山泉般甘甜,静谧而祥和。 他看着秦疏打开门抬脚跨出门外,护卫还自觉让开大道,他急忙说道:“尚书大人去上早朝了,到中午才能回来,主子先吃过早饭再去等大人。” “姐姐不喜欢迟到,若姐姐今日回来的早,我迟到了,姐姐会不高兴的。”秦疏说这话时没有回头,没有停下脚步,声音也不是很大,但江亭听的清清楚楚,因为他走的很慢,离得很近,而且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不稳。 江亭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秦疏和宣落堇之间的事,他根本不了解,而秦疏眼下完全处于弱势。 他立马跑出门去扶着秦疏,然而秦疏却驻足,又面带笑容对他说:“书房重地不可随意踏入,不经允许,打断腿都是最轻惩罚,你若去肯定会有气进无气出。” “如此严重?”江亭陪笑的脸霎时僵住,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 秦疏“嗯”了声:“确实如此!” 已经扶着秦疏手臂的双手咻然松开,还不等他说句客套话,秦疏再次走开。 门口护卫此时看他的眼神,充满了鄙夷,白眼已经快翻出天际。 而此时的江亭也是进退两难,随秦疏去书房去不得,退回房间更不能,这院子是主屋又是婚房,主子都走了,他还有什么理由进去。 这么大的府邸,他也只能蹲在这院内不起眼的角落,等着主子回来再另做他想。 早朝结束,宣落堇一路淡定的神态,在进入府内的那一刻,步伐匆匆的朝着揽兮阁跑去。 同行的宣丞相站在府门口望着快速消失在眼前的宣落堇,既心疼又无奈的摇摇头。 此时,已是正午日头最烈时。 在这炎炎夏日时节,宣府值守护卫都会自行选择阴凉适宜的地方坚守职位。 揽兮阁书房外的值守护卫或在廊沿或在树荫下躲避烈日的炙烤。 然而,就有那么一个倔驴站在最空旷显眼的炎炎烈日下,接受着太阳伯伯最真挚,最热情似火的爱意。 第10章 是惩罚亦是警告 不知是远处朵朵白云见他仰天无声的那一抹无怨无恨的甜静笑容所吸引,还是随风游走,风停,便停留在正上空,堪堪遮挡那一方天地。 小半刻过去,布满额头的汗珠顺着两颊狭路相逢汇聚下巴,争先恐后的想要离开主人,他再次仰起头冲那好心的白云送去真诚的笑容:“谢谢,但真的不用,能沐浴在阳光下,我…很开心,真的!” 宣落堇与陶儿遂儿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凝视着他。 遂儿拿出帕子轻拭额角汗渍,不明他的话中意思,眼神询问身侧的陶儿,他莫不是真的药傻了? 陶儿示意不要多疑问。 因为陶儿也不明白,同时伸手挡住遂儿欲跟上宣落堇的步伐。 “只是这一身汗气又得熏着姐姐了,你有没有办法能让姐姐见到我的时候不生气吗?”白云缓缓走开,阳光猛然直射面庞,刺的他眸光闪躲不及,一阵眩晕,他闭目低下头说:“我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有意为难你,不用走的那么快。” “书房外这么多护卫,都不够你聊天的吗?连一片云朵都不放过,以前倒是委屈你了!” 宣落堇突如其来的略带调侃的话惊的他抬起头,眸光正对上面前宣落堇的玩味眼神,只是脸色并不温和,是冷漠疏离,他一时语塞,就一直这么看着,看着宣落堇会不会如以前一样对他笑的柔和,满眼的柔情。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此时看宣落堇的眼神有多深情。 宣落堇对于他的凝视不屑轻笑:“骗我骗上瘾了是吗?还时刻装出这副深情的模样,很好玩儿很开心吗?以你的功夫绝不可能没发现我在你身后站了半刻,所以又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我没有……”他解释的话还未完全说出口,宣落堇已然转身走向书房门口,冷漠的留下一句:“跟上” 他抿了抿唇,看着敞开的书房门,双腿似有千斤重,脚抬了又抬,一步也没迈出去。 “姑爷离开了几个月,便忘了小姐最不喜等待吗?” 听声,他猛然回头看向身后说话的遂儿,又瞅了眼陶儿,心中一瞬慌乱,不确定的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当然是和小姐一起。”遂儿拍开陶儿在身侧阻止她不要多话的手,看着一脸惊愕的秦疏继续说道:“姑爷真是装的真像啊!我见过姑爷的身手,自认不是对手,姑爷没察觉到小姐,我可以理解,因为小姐功力在我之上,还刻意隐去了气息,但我可没有,所以姑爷问这话是觉得我没有自知之明吗?” “我……我真的没有,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因为……”他急切的想解释,但怎么解释?说他重伤在身,又自食其果毒发,为压制毒不入肺腑,内力耗损严重。还是找借口吗?与说谎有什区别。再看遂儿的神色,他说什么都是狡辩,都是装的,解不解释都已成定局。 他的欲言又止,让早已忍不住怨恨的遂儿更加气愤,还想再替自家小姐申讨的话,被陶儿的软刀子劝退:“遂儿,小姐还等着,我们快进去,别耽误了正事。” 想到安排了半月的计划,最关键的环节还有待商讨,万不能因为沉不住气而坏了大事,遂儿立马严肃,跟着陶儿进入书房。 秦疏站在原地良久,他不知道宣落堇叫他来此是什么目的,总归不会是好事。最终还是慢慢走到书房门口。 书房内,宣落堇与陶儿遂儿商量正事的话,在秦疏出现在门口而停止。 秦疏自知听不得,谨记宣落堇命令不欲进入的他连忙后退,可还没退两步,便听宣落堇叫他的声音,虽然还是那么冷漠。 “进来” 他后退的脚步顿时停住,听话的又走到门口,往书房内里看了眼,半晌也没有移动丝毫,定定的等着,等什么,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书房重地,他绝对不能再进。 终是听到宣落堇第三次叫他进去时,他听出宣落堇生气的语气,心中的那些顾忌瞬间抛诸脑后,只愿他的姐姐不要生气,一只脚便自觉踏进书房内。 在他一只脚踏进书房,另一只脚抬起的刹那,双腿弯一痛,猝不及防的重重跪在坚硬的地上,本能的痛呼声下意识压在喉间,双手撑着地面,头垂下,后背如瀑的墨发散铺地上,身体和呼吸凝滞。 门外手持棍棒的两个护卫看着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可闻的秦疏,一时不知他们下手太狠还是太轻,这两棍下去秦疏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基本的痛叫都不曾有。 他们同时看向屋内宣落堇,得到宣落堇退下的手势,他们又看了眼秦疏,退回门口两侧。 也只是几息之间,粗重的呼吸声伴随着他身体的颤动才看的出这两棍打的有多痛。 可下一瞬,秦疏没有任何疑问的弯着腰转向门口,双手紧紧抓住门框,双臂用力,往上爬,腿动了动,脚下使力,但也只是动了动,最多保持跪姿。 他面朝外,不敢回头去看宣落堇,当棍棒落在腿弯时,他便知道这是宣落堇在惩罚他亦是警告,无论何时何人命令他,他都不能再踏入书房一步。 而此时的他定是狼狈至极,如何面对宣落堇,几次三番都难以站起,他放弃了走出书房的想法,都已经这么狼狈了,跪着爬出去应该也不丢人。 就这样,他再次没发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宣落堇,在宣落堇的注视下跪着爬出书房外。 可出了书房他又该何去何从。 书房外的护卫都将头低的很低,他又没听到宣落堇的指示和出来的脚步声与气息,而她们肯定有要事商量,他应该要离的远些才对。 他继续往前爬着,爬到他认为够远,坐好等着宣落堇的吩咐,他缓缓伸手轻摸膝盖,钻心的疼让他忍不住颤抖。既是惩罚,怕是不允许接骨或用药止痛了!想想以后会成为行走艰难的瘸子,顿觉悲哀。 不知道姐姐何时能处理完公务,想起他还在这里等着。这样想着,他忽然发现,入府这么久,还未好好看一眼日夜思念的姐姐。情不自禁的他回头看了眼,就一眼,他感觉天地旋转,脑中一片空白,平静的面容蒙上惊惧,瞳孔骤变,像是看到非常可怕的事物。 该怎么办?怎么办?这样卑贱不堪的他入了姐姐的眼,心口剧烈起伏,双唇上下颤动,心底一闪而过一个想法:逃 对,逃走,消失在姐姐眼前,只要不见姐姐,他就可以当做姐姐没看见。 忘了疼痛的他竟踉跄的站起来往外跑去。 第11章 已经没用的人 只是,几步便狼狈的摔倒在地,这次他再也爬不起来,他绝望的勉力跪坐着,背对着宣落堇,双手平放在腿上,低着头,沙哑的声音带着哀求:“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求姐姐不要看着我,我会很快离开,绝不污了姐姐的眼,求姐姐,好不好?” “你很委屈?”宣落堇冷漠的声音落下来。 他急切的解释:“不委屈,只是不想让姐姐看到如此不堪的我。” “可我就是想看着你,看你没我的帮助,你如何回去?” “求姐姐了” 良久,没等到宣落堇的回应,他的双手慢慢移向膝盖,调整一下坐姿,抬起一只手将长长的墨发熟练的拧成一股咬在嘴里。 只听“咔嚓”两声,秦疏轰然侧倒在地上颤栗,脸上布满汗水,发丝沾在惨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颤颤巍巍,呼吸自鼻孔费力喘息。 秦疏自行接骨的举动快到宣落堇来不及阻止,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连她阻止的话,自己都未听到,更别说下手快准狠的秦疏,几乎是一息之间,秦疏亲手接好了两个膝关节,这痛不比当时被一棍打到膝盖脱臼轻松。 秦疏的举动惊诧书房外亲见的护卫和跟出来的陶儿遂儿。 时间仿若凝固。 片刻后,宣落堇一步走近秦疏,蹲下伸出双手去扶。 可在宣落堇还未触碰到秦疏时,秦疏张嘴松开咬住的墨发,颤声祈求道:“求姐姐,我可以的,我马上就走,也会回去洗干净,再等姐姐来看我。” 宣落堇闭上眼没有再去看秦疏,她知道秦疏真的走了,真的不需要她。 她捧在手心里的人,一点擦伤都会叫痛需要柔言去哄,事事需要她的人,现在完全反转,是在告诫她,她有多蠢,被骗的有多彻底,利用的有多顺手吗? 明明心痛到窒息,却落不出一滴泪,就这样保持着蹲着伸手的动作,脸上露出自嘲的笑,眉宇间的冷厉之色愈发浓重,周身散发着无尽的悲伤。 陶儿上前扶起宣落堇,安慰道:“小姐,我看姑爷这举动根本不符合他此时的身份,更像被训练过,这接骨的手法也像常做,不然不会如此精准。” “他就是故意做的苦肉计,陶儿你别老是为他说话,他骗了我们所有人,你还当他是当初那个活泼单纯乖巧懂事的小公子吗?”遂儿不悦的瞪了眼陶儿,“你看他此时可怜,那我们小姐呢?你有心思心疼他,不如赶紧把要事办好,为小姐分忧。” “遂儿,你……” “我知道你又想说什么。”遂儿接过陶儿的话:“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可是他带着目的接近小姐,利用了我们所有人,他的功夫那么高强,肯定有训练过,练武之人受伤是常有的事,他懂接骨不足为奇,你就是心太软,被他迷了眼。” 看着宣落堇此时情难自制,陶儿疼惜的扶着宣落堇往书房走,不再理会看不懂情事的遂儿。 蹲在角落的江亭见秦疏跌跌撞撞的跑回来,模样狼狈至极,他立马迎上去正好接住支撑不住又被台阶绊倒的秦疏。 江亭不明情况,但看秦疏的状况,他有些着急的问:“主子,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势……” “不是”秦疏站稳快速回答,又说:“能麻烦你帮我打几桶水吗?井中凉水都可以。” “好”江亭点点头,目送秦疏进入房间,他又为难了,水在哪儿?井又在哪儿?这府里,他也被警告过只能待在主子身边,怎么办呢? 他踌躇间,看向门口护卫,这段时间要什么不都是他们去办的吗?他走到一个护卫身侧轻声说:“主子刚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能送来吗?” 那护卫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抬手打了个手势,远处便有护卫离开。 他眨了眨眼,这么简单? 不到小半刻,热水送进屋内,江亭想着秦疏刚才那虚弱的样子,推门进去欲帮忙,却遭秦疏拒绝:“我自己可以,你若没地方去,就坐那边等着,一会儿帮我把水送出去就好。” 主子发话,他还能说什么,绝对服从啊! 坐那儿等着! 可这一等,竟等了一个多时辰,等的他哈欠连连,眼皮疯狂打架。 但睡觉是万万不能,再说,洗个澡洗这么久不会出事了! 他站起走近一点,双手放在腹前搓了搓,探头探脑的往里间瞅了瞅,听到还有水声就说明没事。 不过,闲的没事干真的很无聊,他试问道:“主子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良久,水声停了,秦疏的声音响起:“我收拾好了,剩下的麻烦你帮我。” 江亭走进去,看到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内室,浴桶的水都重新装回了木桶里,这些都不奇怪,为什么连衣服也洗了。 他看一眼缓慢走出去的秦疏,摇摇头,算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当他将所有的水送出屋外,把衣服晾好,回到屋内,见秦疏靠在床头盯着他看,他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头,就听秦疏说:“等姐姐再来看我时,我会请姐姐给你安排一间屋子,你总待在这房间不合适,到时你也不用天天来守着我,我也没有事需要你去办。” 听秦疏这么说,江亭知道这是要赶他走,但到了这儿,现在还活着,往后如何,他做不得主,也不能随了秦疏的意。 他走到床边,单膝跪地,双手交叉于胸前,垂着头说:“一切听主子吩咐,有事随时传唤,属下既跟主子到了这里,便是主子的人,请主子相信属下。” “你抬头看着我。”江亭犹豫了一瞬,立马抬头看着秦疏,眼神坚定。 秦疏抿唇轻笑:“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没用了,形同废人,没有任何办法再帮到珈炎国,能活着只是因为我还有姐姐想知道的消息,但我不可能说出来,所以我是不可能活着走出这揽兮阁,没有姐姐的命令我连这房间都出不去,已经没用的人,何必过多浪费时间。” 第12章 底线 “请主子相信属下,此行属下真的没有带着目的。”江亭神情坚定而真诚:“属下虽然是遭了算计才跟了主子,但若不是跟了主子,属下早已死在珈炎,弃子一枚,依靠主子苟且偷生而已。” 秦疏脸上挂着浅笑,唇角勾起一抹讥讽,语气却很平静:“或许现在确实没有,等我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中还能活着,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主子,你……”江亭没想到秦疏如此通透,大概都猜的差不多,他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虽然他确实是暂时的弃子,但在此刻说效忠秦疏的话,自己都不信,更何况他是真如秦疏所说,带着目的而来,只是时机未到,他也不知道他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秦疏的目光扫过屋内仍保持着去年腊月初八大婚时的陈设,房间里的每一个摆件,都是他和宣落堇共同选的,也是按着他的喜好布置,华而不丽,温馨雅致,只是都被他亲手葬送,往后只愿姐姐能开心,他怎样都无所谓了。 “你既是带着目的而来,跟着我便不委屈,在这里,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但你绝不能惹姐姐不开心,坏姐姐的事,这是我的底线。” “是”江亭见秦疏已经闭上眼,他站起轻手轻脚退到远处。 一刻过去,秦疏没有动分毫,只是眉宇紧皱,唇瓣被咬的见了血,额头汗珠频出,江亭走近叫了几声,不见秦疏回应,他只当秦疏今日被宣落堇折腾的伤势发作,此刻疼的紧,无奈的又退回去。 呼啸的狂风吹的树叶簌簌作响,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 “吱呀”开门关门的声音依旧清晰入耳。 秦疏颤着双手拉开蒙着头的被子,探出一双眼睛看向门口方向。 一道带着明亮的闪电一闪而过暗黑的房间,看清床前面色冰冷,眼中不加掩饰怨恨的人,秦疏染上惧色的双眸骤缩,他认为他一定会被无情的赶出房间接受雨水的清洗,洗去一身罪恶,可怎么洗的干净,只有生不如死。他双手紧紧抓住被子,藏在被中的嘴巴哑声祈求道:“姐姐,我知错了,不要赶我出去,我很乖很乖的,绝对不吵到姐姐,好不好?” 宣落堇置若未闻,轻提裙摆坐在床边,伸手去拉被子,他明明很害怕,但在宣落堇轻拉被子时,还是松开手,任由宣落堇将被子全部掀开,他僵硬的把放在两边脸颊的双手快速伸直置于两侧,规规矩矩的躺正。 眼见秦疏如此举动,宣落堇勾了勾唇角,手放在秦疏的胸口,指尖随意点了点,见秦疏紧绷的身体顿时僵住,她敛眉暂时收起了眸中钻心之恨,邪魅一笑,“小疏儿这是准备好了吗?如此迫不及待。” “姐…姐,姐姐开心就好。”秦疏紧盯着宣落堇,不敢移开或眨眼,他怕他任何的一个举动都会激怒宣落堇,而激怒宣落堇的后果他一定承受不住。 然而,宣落堇的指尖缓缓滑向他膝盖上,原本疼痛的地方酥酥麻麻,腿不受控制的往一侧挪了挪,注意到宣落堇表情的一瞬变化,他慌忙解释:“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很疼?” 只是最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并不带任何关爱的语气,冰冰冷冷,却让他瞬间闭上眼,不再盯着宣落堇看,眼睫颤动,嘴巴张了又张,喉头似是哽咽,“疼,很疼很疼,真的特别疼,睡梦中都能感受到它的痛。” “那你可记住了吗?” “记住了” 宣落堇到底还是不忍心,平衡而生的爱恨在心头苦苦挣扎,一念爱之入骨,一念恨彻心扉。 爱之深恨之切。 可他也只是一个小少年,但一个小小少年心机如此深沉,没有一句真话,你疼惜他,他说不定心里又在盘算着什么计谋。 可是他的伤确实是她所伤,若放任不管,定会留下隐疾。 他当初在大婚之日偷走边境布防战略图,都没考虑你的安危和名声,一点腿伤而已,没直接打废已经是手下留情。 但以后的计划不能少了他,带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人,只会拖后腿。 最终,有了说服的理由,她点燃一盏烛火放在床头的凳子上,拿出一瓶伤药,轻柔的卷起秦疏的裤角,极尽温柔的为秦疏腿伤处涂抹药膏。 涂抹好后,她又给秦疏把衣服整理好,盖上被子,静静的看着一动不动又异常紧张的秦疏。 昏暗的烛火下,照映出秦疏苍白的面色。 仔细去看,也明显消瘦不少,她开口问道:“我如此对你,你可怨恨?” “不曾”秦疏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的说出来,自作自受而已,如何怨恨! “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每次见我都很惧怕的样子?” 闻言,秦疏立马睁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宣落堇:“我怕我会惹姐姐不开心,会被惩罚,被鞭打,扔在外面风吹雨淋,然后模样狼狈不堪,我不想姐姐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那我保证不打你,你能不能往后每次见我的时候都像以前一样对我笑,我都好久没见过,很是想念。” 这样温柔的宣落堇,秦疏也是好久没见过了,虽然他真的很喜欢此时的宣落堇,但他还是不敢相信是真的:“只要姐姐开心,我什么都听姐姐的。” 随后,他脸上露出一个干净美好的笑容:“姐姐可喜欢?” 宣落堇面露柔情的笑,没有回答他的话,双手伸向秦疏,捧着他的脸,缓缓俯下身,温软的红唇覆盖在他惨白干裂的唇瓣上,温柔的宣示主权。 这一次,他没有反抗,也没有任她索取,尽力的迎合她,放在两侧的双手主动环住她柔软纤细的腰,从开始的生涩迎合慢慢沉沦其中无法自拔,几次拉回欲罢停的宣落堇。 越是沉沦,越是欲罢不能,星星之火燎起内心深处不敢亵渎的欲望。 在宣落堇欲起身离开之际,他双手紧紧揽着宣落堇不愿松手,双眼迷离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宣落堇,夹杂着欲望的清甜软糯声音更加迷惑。 “姐姐不要走,不要走,我真的好想姐姐,好想好想……我什么都给姐姐,求姐姐陪我,不要走不要走……” 第13章 始于算计 终于算计 宣落堇双手撑着床,任由他抱着,看着身下人意乱情迷的样子,宣落堇眼中闪过懊悔,她不该此般对他,就算恨他,也不该用这种方式来泻恨。 他是皎皎明月,如宝如珠,该捧着护着,做了错事,要偿还,也该做些有意义的事,而不是做承欢身下,疏解欲望之事。 她柔情似水的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说道:“明日我会让人给你送治伤的汤药,到时你要好好配合,再过半月,你的伤应该大好,正好我休沐,带你出去散散心,你可想去?” “想…想去,只要姐姐开心,让我去哪儿都可以。” 此夜,屋外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屋内平和静谧,两人合衣相拥而眠,说了许多看似试探附应的话,实则句句肺腑。 何时入睡,不得而知! 翌日天气大好,第一缕阳光洒进屋内,秦疏睁开眼面带笑容,抽出被中的左手轻轻抚摸着苍白干裂的唇瓣,内心雀跃,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可姐姐为什么会停下,是因为他哪里做的不好吗? 但姐姐昨晚好温柔,还说要带他出去散心,也没有走,陪了他一整晚,他偏过头看着宣落堇枕过的右手臂,忽然觉得这手臂有股这世间最美好的味道。 这时,门开,江亭端着两碗药和一小碗白粥进来,见秦疏脸上挂着笑,也没说什么,只道:“主子,今早遂儿命令属下一定要看着主子先吃了白粥,在将这两碗药喝下,一日三次,半个月,还给了好几瓶伤药,让主子最好卧床休息,不要随意下地。” “嗯,知道了。”秦疏坐起,靠在床头,接过江亭递过来的净面湿毛巾,擦过脸又接过江亭端着着的白粥,他浅尝一小口,随即一勺接一勺送进嘴里,一碗见底,他意犹未尽的问:“只有这一碗吗?今日里面是不是多加了糖?是姐姐嘱咐的吗?” “是”他只是接手这事,秦疏问的这些他怎么会知道,可不知为什么,看到秦疏这温馨的笑和期待的眼神,他竟有些不忍心去戳破。 时光如梭,转眼半月已过。 这半月中,秦疏每日都会等到屋内烛火燃尽,确定宣落堇不会再来,才会闭眼安睡。 每日的期待都会以失望告终。 这一日清早,他在衣柜里拿了一套月白衣衫,佩戴着同衣服放置一起的配饰。 悉心养了半月,面色红润,精神也算饱满。 半月前,宣落堇说过休沐会带他出去散心,前几日他便让江亭去打探清楚,今日正是宣落堇的休沐日,所以,他非常期待宣落堇的到来。 不负期望,早饭过后,宣落堇同样身着一袭白裙推门而入。 四目相对,皆怔愣原地。 逆光而来的宣落堇如同初见那般耀眼夺目,虽然初见是他精心谋划,也确定宣落堇必定成为他的掌中之物,但仅此一眼,他所有算计迷惑宣落堇的计划都烟消云散,展现在宣落堇面前的全是最真实的他。 可他最终还是骗了宣落堇,还是选择在大婚之日离开。 始于算计,终于算计。 此时有爱也不多了! 他面对宣落堇灿然一笑,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宣落堇面前,清亮的眸子扑闪扑闪的看着宣落堇:“姐姐,我好想你,这半月好漫长,好想时刻跟着姐姐。” 一如往昔的笑容再次激起宣落堇心底最柔情的一面,她回以浅笑,“最近朝政繁忙,北境战事不休,我也很少回府,忽略了小疏儿是姐姐的错,今日便带你出去玩儿,给你买你最爱吃的豆沙糕和蜜饯,若还想要其他的都可以买回来。” “嗯嗯”他开心的点着头,跟着宣落堇出门,然而在宣落堇转身走出房间,他的笑闪过一抹苦涩,眸色黯沉。 快出府门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急声唤道:“姐姐等等。” “怎么了?”闻言,宣落堇停下回头看着他,“是我走的太快了吗?” “不是”他低着头顿了顿,说:“其实我不想出去散心,待在揽兮阁挺好。” “可你已经答应了我,我一切都准备好了,你现在说不去,那就是失信。”宣落堇轻笑,漫不经心道:“所以,你真的不去了吗?” 都准备好了吗?他闭上眼暗呼一口气,再睁眼抬起头,依旧是那真挚灿烂的笑颜,跑向宣落堇:“走姐姐,我只是说说,姐姐切莫当真。” “等等”宣落堇拿出两条白色绸带,将一条递给秦疏:“把眼睛蒙上,这是你欲失信的惩罚,只能听不能看。” 笑容僵了一瞬,很快恢复,伸手接过绸带快速蒙上眼睛。 绸带很轻薄,只要睁眼便能模糊不清的看到眼前的人或物。 在他系好脑后稠带,放下手的同时,另一条绸带的一头放在了他的手中。 “抓紧” 虽然视线没有被完全遮掩,但还未适应这模糊不清的视觉,宣落堇又走的很快,没走出几步他就被台阶绊倒,下一刻,便被宣落堇扶起:“小心,我尽量走慢点,我不问你话,你也不要开口,懂吗?” 宣落堇的话,他不明白为什么,难道不是他想的那样吗?但他还是笑着回应:“我知道了,姐姐放心,我不会扫了姐姐的兴致。” 宣落堇垂眸不语,明明这笑是她最喜欢也是她的要求,可此时此刻却不敢正面相对,心口似有千万只蚂蚁啃咬,在可忍受的范围内难受至极。 “走!” 她牵着绸带的另一头,转身停顿了一下,才走出府门。 门外街道,陶儿遂儿站在马车旁看着走近的两人,余光却探视着四周一切可疑的路人和商贩。 一路上,秦疏不知道宣落堇想带他去哪儿,但这都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自从再入宣府,他就没奢望过宣落堇会再如以前般对他百般温柔,可有了半月前那晚的柔情,他的心底又升起了一丝希望,哪怕能多见见宣落堇或偶尔说几句话也心满意足了。 而现在正好有这独处的时间,他便忘了宣落堇在出府门前告诫他的话,开口说道:“我以后能不能日日在揽兮阁门口等姐姐?” 第14章 珈炎真的放弃了他 等不到宣落堇的回答,他紧张的手指不停的扣着手掌,抿了抿唇,“若姐姐太忙,可以不用理我,当我不存在就好,我只是想多见姐姐几次。” 良久,还是不见宣落堇说一个字,他已然知道答案,透过白稠隐约看着宣落堇那严肃冷漠的面庞,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可笑,身处专门为他准备的陷阱中,还在想这么渺茫幼稚的事情,当真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本就没有可能的事还在妄想什么? 马车停下,宣落堇才温声说道:“糕点铺子到了,要不要一起去,再看看有没有其他想吃的?” 想去的话到嘴边又想到今日出府的目的,他摇摇头:“只要豆沙糕就可以,我在马车内等姐姐就好。” “等我,马上回来。” 之后,他们又去了好多地方,但他能出马车走走,感受和风阳光的地方都是行人稀少偏僻之地。 一人独处的时间也有过多次,但意想到的事没有找上他,也没有遇到行为异常的人,好似今日宣落堇真的只为带他出来散心,没有任何算计。 直到夜幕回到揽兮阁,取下蒙眼的白稠带,他都如梦如幻。 珈炎真的会这么轻易放弃他吗? 宣落堇真的没有设下陷阱? 他想的入神,以至于江亭端着药推门进来都未曾发现。 “主子,该喝药了。” 江亭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他端起药碗喂到嘴边停顿片刻问道:“今日不是停药了吗?为什么还要喝?而且平时不是两碗吗?这次为什么只有一碗?”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没有一个是江亭知道的,江亭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怕秦疏不喝,那遭殃的可就是他了。 一想到遂儿那凶神恶煞的姿态,他就觉得脸疼。 “大人嘱咐,主子还是快喝了!” 想想也是,这府里除了宣落堇的吩咐,谁会这般关注他,没有私下给他使绊子,公报公仇都不错了,怎么会有人愿意费时费力给他熬药! 就好比大婚时,宣落堇没有来找他之前,根本没人给他送吃食和水。 他一口饮尽白瓷碗中的药,可怎么都觉得这药比往日苦上数倍,几欲作呕。 吃了五六块儿豆沙糕也掩不住嘴中苦味,一壶温水下肚才勉强散去些许。 可能是几个月没怎么走动过,今日坐了大半日马车又走了不少路,此时的他竟觉得格外疲累,躺在床上顷刻入梦。 然而,宣落堇将秦疏送回府内,站在院外看着秦疏喝下那碗药,便掉头出了府门。 府门内庭院宣洛书靠坐在廊沿下,手上拿着一条长鞭,远远望着宣落堇回府又出府。 一身中规中矩的束口紫衣华服,喜怒皆形于色。 身侧侍卫见宣洛书像个受气包似的闷头不语,出言安慰:“公子,小姐就是太忙,今日才没去城门迎接公子,公子就大人有大量体谅体谅小姐,等会儿小姐回来了,肯定会来找公子,而且这礼物,小姐定然喜欢。” “程策,你是不是眼瞎,堇儿刚回府,身边跟着个男人,依堇儿的性子,若我没猜错,肯定是南疆珈炎国送来的五皇子,但那五皇子看着像个瞎子,还有什么时候瞎的,我怎么不知道?”宣洛书推了一下程策:“一会儿去打听打听,而且我怎么看着那五皇子的身形也挺像秦疏那个负心小屁孩儿!” “公子还是亲自去问小姐更为合适!属下可不敢打听揽兮阁的事。”程策顿时色变往后退一步,确定的说:“那根本不是像,是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宣洛书侧过头睨着程策,得到程策非常确定的点头,宣洛书的脸色变了又变,带着怒气站起往揽兮阁大步而往。 程策立马跟上,急忙拽住宣洛书,“公子冷静,贸然去揽兮阁,小姐会生气的。” “难不成我还会动揽兮阁的东西?”宣洛书没有停下的意思,一把甩开程策,恼怒道:“我倒要去看看那五皇子到底是那个牛鬼蛇神。” “哥哥”走到府门外又折返而回的宣落堇直接叫住宣洛书,“哥哥是要去找秦疏吗?” 听到宣落堇的声音,宣洛书一时兴奋,也不再执意去揽兮阁,直奔宣落堇,但又觉得明明很近的距离,非得绕过去太费时费力,手撑着廊沿下的护栏翻身而过到宣落堇面前,高兴的将手中长鞭递给宣落堇。 “堇儿快看看喜不喜欢,这可是我托司马云阳向驸马讨要的图纸,找封城中最好的锻造师制作而成,比一般的要好上百倍,回头我再跟你细说这其中关巧。” 宣落堇接过长鞭,眼中泛着泪光,笑了笑:“还是哥哥对我最好了。” “可堇儿之前不是说谁都比不上秦疏的好吗?”宣洛书伸手点了一下宣落堇的发顶,但见宣落堇湿了的眼睫,脸上笑意消失,“珈炎五皇子就是秦疏对不对?” “哥哥”压抑的情绪在关心疼爱她的哥哥面前总是伪装不住,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男子放声大哭。 宣洛书爱抚的轻轻拍着宣落堇后背,“小孩子不懂事,我们多费心教教,再不济,打一顿,让他吃吃教训,或者断了他的念头,让他长长记性,总能教会的。” 一年前,宣洛书回城探亲时第一次见到秦疏时也觉得秦疏挺讨喜,父亲也很喜欢,又无家可归,是宣落堇带回家,特意照顾的人,留在家里给个小公子的身份也不是问题。 当然他也看出宣落堇对待秦疏的不一样感情,当时他就反驳过,直觉告诉他,一个小孩子肯定靠不住,但他架不住宣落堇的执着,而且,他也很喜欢秦疏的性格,特别是笑起来真的甜到人心坎里,说话做事也很有礼貌。 自从宣落堇带回秦疏后,脸上的笑容扯都扯不下来,人也温柔了不少,若不是办正事时还是那副郑重肃穆生人勿近的样子,他都觉得宣落堇真变成了个妥妥的大家闺秀。 可事实真的太令人心寒。 只要想到秦疏在大婚之日丢下宣落堇盗走军机,他就气的牙痒痒,恨不能撕碎了秦疏。 第15章 亲手了结他 他在封城得到消息后,便派人四处寻找秦疏,只是没想到秦疏居然会是南疆珈炎国五皇子。 可秦疏又与他查到的珈炎五皇子不太一样。 待宣落堇宣泄出心中委屈,哭声完全停止,情绪恢复如初,放开宣洛书,后退一步看着宣洛书笑着说:“哥哥这次回来一定要帮我。” “哥哥需要做什么?”宣洛书没有任何犹豫的询问宣落堇,因为他清楚宣落堇若不是遇到棘手的问题,绝不会向他开口寻求帮助。 “借我几个擅长追踪隐藏功夫极好的人就可以。” 闻言,宣洛书眨着眼抬手挠了挠头,不自然的笑了声:“堇儿觉得我和程策怎么样?” 眼见宣落堇的笑容慢慢淡去,宣洛书急声道:“这事儿有人更合适,何不去谈谈?” “哥哥说的可是高承?他太过滑头,软硬不吃,皇后面前他都敢虚以委蛇,只管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找他纯属浪费口舌浪费时间,说不定还会被他冷嘲热讽,而且他行踪不定,办差不分昼夜,又没个固定时间,很难找到他。” “这事儿就交给哥哥,人都是有弱点有目标的,高承也不例外,刚好哥哥知道一点点内幕,皇后也是确定他没异心才不计较还提拔他来管这凌阳城内的治安,所以我保证他听你吩咐。” 瞧着宣落堇置疑的目光,宣洛书严肃的说:“堇儿就说什么时候用人就行。” “越快越好!” 看着郑重肃穆的宣落堇,宣洛书瞬间明白这事的严重性,立马叫上程策,对宣落堇露出个放心的笑:“堇儿等着,哥哥保证高承明日在你上朝前来找你相谈细节。” 等宣洛书跑出府门,陶儿遂儿走上前站在宣落堇两侧,陶儿说道:“我们派人打探了这么久都没见到高都尉的人影,公子竟如此自信。” “哥哥虽然在凌阳城待的不多,但他喝酒吃肉的本事也是实打实的,与我们自是不一样,而且他的心思都不用旁人费心去猜,高承的心眼用了都显多余,成不成就看今晚了。”此时的宣落堇与刚才梨花带雨的弱女子完全不一样,浑身透露着肃冷自信。 日落西沉,宣落堇再次带着陶儿遂儿出府,直到翌日天边泛起鱼肚白,她才回到揽兮阁换上朝服与宣丞相一同入宫。 而朝中之事无异是北境战事严峻,晏城守将阵亡,群将无首,朝中亦无合适人选去担当重任,最终皇帝独自力排除众议,封一月前奉皇后之命赶去晏城查太傅勾结外域证据的鲍景书为三品镇远大将军镇守晏城。 所有朝臣都没想到一向不怎么做主的皇帝,做一次主如此雷厉风行,不容反驳,一时异声载道。 鲍景书是皇后提拔的人,在朝中无党无派,只听命于皇后,不畏惧任何权势,想与他拉关系,无异于承认自己不忠帝后,假公济私。 所以想通过此次机会为自己谋权搞小动作的人计划落空。 宣落堇对于这件事倒是非常赞同皇帝的做法,终于不是皇后出面力排众议,或她爹宣丞相出言相压。 可当她看到皇帝在无人注意时向她爹眨眼,得到她爹微不可察的点头后又悄然瞅了眼侧方,她瞬间明白,皇帝不是真的可以自己做主,而是早就和她爹还有皇后商量好,皇帝配合演个戏而已。 但圣旨已下,岂有收回的道理,有异议的人也只能无异议。 下朝后,宣丞相又去了朝华殿,宣落堇也不做停留大步出宫。 陶儿遂儿见宣落堇一出宫门便迎上去,跟在两侧,陶儿面色凝重的说:“昨日那几个可疑的人跟丢了。” 宣落堇没有说话,眉头紧皱,上了不远处的马车,才问道:“哥哥可回府了?” 遂儿回答:“公子一个时辰前已奉召入宫,留话说高都尉要见了姑爷再做定夺。” “那秦疏可醒来?” “江亭那个废物盯着,说是睡的可安稳了,怎么都叫不醒。”遂儿不悦道:“那药虽然加了安神散,但也不至于睡到现在还不醒,还有江亭,满口胡言,没一句真话,若不是他还有用,真想一刀结果了他。” 陶儿看着宣落堇有些担忧的说:“此次姑爷回来,不似以往活泼好动,虽可以理解,但气色上相差甚远,听门外护卫说,姑爷除了昏睡的那半月,其余时候也都在睡觉,几乎不曾下床走动,食量也比以往小了一半,另外送去的零食点心更是未动,实属不正常。” 这些,宣落堇自然知道,但在她清楚明白从一开始秦疏就是为利用她,所做所为也是骗她,就算看出秦疏的不正常,也不敢在相信秦疏,她怕这又是秦疏骗她的另一种方法。 “等过几日皇后生辰过了再看看,人跟丢了,再另做他法,江亭必须得盯紧,秦疏……”宣落堇顿了顿,神色凝重,“那些人既然时刻关注着他,必定会寻机会接近他,而这机会必须要给,皇后的生辰或许能有不一样的收获,也希望他不要再做无所谓的挣扎。” “要不先让府医去瞧瞧,以免往后的计划出现意外?”听陶儿如此说,遂儿踢了对面陶儿一脚:“姑爷演技那么好,这才多久,你又入套了,姑爷的事小姐自有定夺。还有你手下养的都是些什么人,连几个人都看不住,还有心思管姑爷,你可歇歇!” “他们已经尽力了,毕竟他们不擅长追踪。”陶儿惭愧的低下头。 见陶儿如此,遂儿突然语气不足的道歉:“对不起啊!其实我手下的人也不擅长这些。” 遂儿又看向宣落堇:“白白坏了小姐的事,我也有责任。” “这只是计划中的一小环,不过是小小的试探,你们不必在意,没被对方发现已经做的很好了。”宣落堇出言安慰。 可两人却不懂宣落堇此时的神色,是她们从未见过的复杂,到底是什么,她们竟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 “若他还是执迷不悟,由我亲手了结他,他应该能少受点罪,留一个体面!” “小姐”两人异口同声,“一定会有办法的。” 宣落堇却笑了,“他看似乖巧懂事,认错比谁都快,实则比任何人都死心眼,没办法啊!” 第16章 必杀他 马车突停,马夫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小姐,高都尉的人。” 闻言,宣落堇掀开马车窗帘,往外看去,马车外的人拿着剑双手抱拳规矩行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宣落堇放下窗帘,“跟上” 一刻后,马车缓缓停下,宣落堇走下马车,看了眼眼前的茶楼,便跟着引路的人进入茶楼内的三楼雅间,陶儿遂儿被拦在屋外。 屋内,宣落堇走到茶桌前坐下,看着眼前坐姿散漫,悠闲品茶的男子,正色道:“高都尉找我来不会只为品茶!” “尚书大人这么严肃做什么?”高承放下茶杯,为宣落堇倒一杯,又给自己续上一杯,调整一下坐姿,看起来也只是比之前端正一点,唇角勾起笑意,“时温昨晚来找我,我拒绝了,但时温走后我又改变了主意,自然,见秦疏也不必了,只需要尚书大人将人看好,别被我逮到,那时他是不是主谋,皇后是否答应尚书大人留他一命,我都必杀他,怎么杀,就得看我的心情。” 宣落堇心中微颤,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握成拳:“高都尉也知皇后答应了我,而且,秦疏并未得罪过高都尉,他虽有过错,但也只是一枚棋子,引发战乱之人……” “尚书大人误会了我的意思。”高承端正姿态,“我本闲人,当初科举走到今日这位置只为一知己的引导和信任,天下如何,我不在乎,但秦疏毁了他的心血,先不说北境,南境战事为何在短短半月内平定,尚书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而尚书大人做为长公主信任的人,我可以不谈尚书大人的失职,可秦疏算什么!” “他?”宣落堇心中疑惑。 高承徒然郑重:“对,就是他。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一心为皇后谋算,皇后明面上尊重他的选择,也给了他尊贵与特权,但在利益面前,他还是要受这委屈。” “可他急信而来的嘱托,我亦会无条件遵从,你的事,我便顺带一起办了,毕竟皇后的事就是他的事,也算以后秦疏若落我手里,看在尚书大人如此尽心尽力为盛和的份上给他个痛快!” 高承口中的他,宣落堇已明白,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高承的凭仗竟是驸马,难怪皇后对高承如此信任放纵。 她回道:“秦疏还有价值,我自有分寸,高都尉只管办好我提供的消息,秦疏的命就不劳高都尉费力,我自会处理。” 瞧着宣落堇冷厉之色,高承扬了扬眉眼,微勾唇角:“长公主信任的人果真与众不同,都是狠心的女人。” “是我失策,中了敌人的奸计,自然有责任亲手解决,只是高都尉不要随意坏我的事,秦疏的事,时机到了我自会向皇后道明,在此之前,烦请高都尉莫在提及。” “除了他的闲事,都与我无关。”高承轻珉一口茶水,“这天欲雪的茶真是百喝不厌,尚书大人确定不尝尝?” 宣落堇站起,俯视着高承:“过两日便是皇后的生辰宴,高都尉还是如往常般差事繁重吗?” “换个地方办差也无不可!”高承放下茶杯,往窗户边靠近,目光顺着窗户看向二楼,“尚书大人可喝过这天欲雪的酒?” “与这茶一样让人流连忘返。” “可让人流连忘返的不是这茶这酒,而是一起在此喝酒品茶的人,茶楼依旧,人不归,但不归当不归,平白被人欺负了也不成,我不是无私的人,也没有长公主的家国天下,皇后的安定朝局,平天下。尚书大人想保住宣府和秦疏,就得看他在此事中受的委屈有多少!” 高承的话,宣落堇无可辩驳,边境这几年的布防,阵法,军用兵器全是驸马费心费力的结果,还有每月填补国库的银两也是驸马经商得来。 或许天下人不知,但她做为相关人员自是知道一些。 她也知道,原本固若金汤的封城和晏城,因秦疏盗走了图纸,导致南北两境差点沦陷,城池被夺。 驸马几年的心血一朝被废,长公主和皇后顾全大局,自然会委屈驸马,但也仅限于驸马宽宏大量,未曾追责。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高承口中的知己是驸马,而高承答应帮她,竟也是因驸马来信相托。 “高都尉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定尽力。” “当然有!”高承回身瞅了眼宣落堇,扬眉道:“城内治安我可以保证,你要监视的人我也可以保证,但宫内,我管不到。帝后的安危,尚书大人明白?” “你的意思是……”宣落堇陡然瞳孔放大,盯着高承,“这消息可真?” “尚书大人认为他会害帝后吗?”高承往椅背上一靠,轻嗤一声:“太傅和太师都惨遭诬陷,若不是长公主力压,太傅和太师早该满门抄斩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我知道了。”宣落堇转身走出房间,经过二楼时,她自觉看向他和秦疏曾去过的雅间。 天欲雪茶楼,顾名思义最好的茶楼,但二楼确是饮酒之地。酒也是凌阳城最好的酒。 她闲暇时慕名带着秦疏而来,尝尝茶楼的酒到底好在哪里。 说实话,她不是爱酒之人,酒在她口中都只是酒而已,只有烈与不烈。 偶尔应酬时喝几杯。 可在她口中不怎么烈的酒,确让秦疏喝出了吃辣椒的感觉,表情要多逗就有多逗,连吃两碟点心才笑着说:“都说一醉解千愁,好酒好酒,可这简直要命啊!不愁死也得辣死!还不如喝苦不拉几的茶水!以后打死都不再喝它了。” 那日,秦疏带着醉意顶着红彤彤的小脸趴在她的腿上,发烫的小脸蛋儿蹭着她的手心,“我想和姐姐永远永远永远在一起,永不分开。” 她宠溺的抚摸秦疏的脑袋,平静的心快要跳出体外,炫耀它的喜悦,“若小疏儿娶了姐姐,便可以和姐姐永不分离,小疏儿可愿意?” “愿意愿意愿意……”那时的秦疏高兴的在房间内欢呼雀跃,笑容灿若繁星,眼中迸发着万丈光芒,所做所说真挚而深情。 第17章 最好的选择 那也是第一次,宣落堇觉得酒会是甘甜的味道。 而天欲雪的酒确实名不虚传。 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只一眼,她瞬间不知所措,为何到现在还清晰记着他的点点滴滴,明明该恨他怨他遗忘他,为什么见到任何与他相关的事物,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他。 稳如泰山的她此刻步伐略显仓惶。 出了天欲雪茶楼,她一上马车便失力般闭目靠坐在马车壁上,眉头紧紧皱成一团。 陶儿遂儿随后跟上马车,看着宣落堇这凝重的神情,陶儿担忧的说:“高都尉的条件……?要不我和遂儿再想想其他办法?小姐不要太过为难自己。” “你们放心,高承没有条件。”宣落堇没有睁眼,怆然一笑:“只能说他偷东西挺精准,确实是有备而来,而事后由我亲手了结他也是对他最好选择。” 陶儿遂儿不太明白,但见宣落堇如此神伤,定然是高承能答应帮忙的条件与秦疏脱不了关系。 两人对看一眼,默契的默不作声,留给宣落堇一个安静的空间。 宣府,宣落堇刚入揽兮阁,江亭便突然出现跪在宣落堇面前,面色焦急:“求大人去看看主子。” 宣落堇未做停留,错过江亭直往书房方向,漠然说道:“告诉他,耍脾气是小孩子行为,乖乖听话,解药自然会给他,你若照顾不好他,也没有留着的必要,再随意离开他左右便彻底离开!” “什么解药?”江亭一把拽住遂儿手腕,语速极快:“昨天下午那碗药有毒是不是,所以主子一晚都睡的不安稳,中午醒来后不睁眼不说话也不吃饭,不知这次又是为什么?有什么直接问啊,给颗甜枣再猝不及防的打一巴掌,这样子真的很折磨人,主子他受不住的。” 遂儿反手一巴掌打在江亭脸上,怒瞪着他:“闭嘴,小姐自有打算,少在这儿废话,你只管照顾好姑爷,其他的不该你管。” 看着马上消失视野的宣落堇,江亭大喊:“那被大公子鞭打,也是大人的授意对不对?” 陶儿遂儿同时看向江亭,瞳孔骤然放大:“你说什么?” 再望向宣落堇,宣落堇已然掉头跑去乘风院。 陶儿遂儿也顾不上江亭,紧随其后。 江亭跟在后面,当清楚看到他恍恍惚惚从进去就没出来过的院门上方的乘风院三个字,他意味不明的无声笑了笑。 这名字真好听啊! 但他回来了,彻底回来了,你又算什么?就让过去永远尘封! 进入院门便听到宣洛书暴怒的声音:“你给我说话,你不是挺能说会道,把我们都哄的团团转吗?现在怎么不说了,装出这可怜模样给谁看,给谁看…” 宣落堇站在门口看着宣洛书几鞭狠狠打在秦疏后背。 而秦疏始终悄无声息的斜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抓着床头雕花木栏上,头朝里埋的很低。 宣落堇看了眼宣洛书手上拿着的柳条,嗤笑一声,走进去。 “哥哥在训小孩子呢!” 扬起的柳条顿在半空,宣洛书看向宣落堇,没好气的说:“小孩子打两下还知道哭两声讨饶,问什么说什么,他这都快累死我了,不吭一声,早知道拿个皮鞭,气死我了!” 宣落堇走上前,接下宣洛书手中柳条,将腰间挂着的长鞭放在宣洛书手上,“他吃了三颗真言丸和一颗透心醉都能咬紧牙关不说,哥哥这柳条跟闹着玩儿有什么区别,正好我打算过段时间再审问他一次,现在有哥哥代劳,省的我亲自动手。” “你给他吃了透心醉?”宣洛书惊了一瞬,肃然郑重,将手中长鞭递还给宣落堇,“能扛得住透心醉,这鞭子跟闹着玩也没什么区别。” 再看一眼一动不动的秦疏,到底是不忍心,负手而立,“不用审了,若哪日珈炎不安分,直接杀了便是,那些图现在也不重要了,到时候堇儿要是下不了手,便由我来,总比落在高承手里好百倍。” “在此之前,哥哥不想出出气,替你手下死去的将士们讨点利息吗?”宣落堇余光瞥向门口面带焦急之色被遂儿紧紧拽住的江亭,冷漠的继续说道:“哥哥真能忍的了他好端端的待在这里吗?” “不能”如何能忍,新的一年刚刚开始,本该是最高兴最期待的时候,而上千人在此时永远没了活着的希望,有部分正期待着春暖花开之际的一次回家探亲。 他们都是与他喝过酒吃过肉,一同操戈训练的兄弟。 宣洛书陡然拿过宣落堇手中长鞭振臂一挥,鞭声扫破长空落在地上激起一声震人心神的响声,鞭尾扫过之处,摆饰花瓶应声倒地破碎。 宣落堇看着愤怒的宣洛书,眼睫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不能打不能打……”江亭挣脱遂儿的禁锢,跑进屋内跪在宣落堇身后,急声哀求:“求大人手下留情,主子会受不住的,真的受不住……” 而在这时,秦疏动了,他缓慢的爬上床,爬到最里侧,拉过被子将自己完全藏在里面,蜷成一团。 仔细看去,便能看到他细微的颤抖。 江亭见此,声音戛然而止,似是感同身受般身体不受控制的颤了颤,眼中闪过他不明白的心疼。 而秦疏这突然的举动,让宣落堇和宣洛书大为震惊,更是在这不怎么静谧的房间内,他们听到了几不可闻的压抑低泣声。 但在这之前,鞭声响起时,宣落堇和宣洛书便注意到秦疏惊恐的剧烈一颤,才有了片刻后躲进被子里的行为。 见多审讯场面的两人,自然看出秦疏这样的举动是被鞭打怕了,想躲又不敢躲,动作缓慢的试探是否可以躲起来。 宣洛书不明白,堂堂南疆珈炎王最宠爱的儿子,谁敢打,谁会打,这与他查到的完全不符合。 冲动之下拿在手中的长鞭异常烫手,用柳条打秦疏,就是怕把人打坏了,妹妹心疼。 他知道秦疏对妹妹的重要,他也知道真正挑起战乱的人并不是秦疏,有人意图不轨,战乱只是迟早问题,恰巧秦疏正是推进事态的棋子,其中牵连他虽不是特别清楚,或许秦疏必须死,但也不是为替兄弟们出气被他活活鞭打死。 杀人不过头点地,手起刀落,干脆利落,折磨人不是他的作为。 第18章 一定让主子活着 他拉着定在原地的宣落堇走出房间。 江亭见状,急切的站起几步跨到床边爬上去,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秦疏,温声轻言:“主子别怕,没事了没事了,他们都走了,主子出来,属下帮你看看伤,好不好?” 良久,江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试图去拉开被子,确让秦疏将自己裹的更严实。 他无奈,只好下床,看了眼门外还未走的陶儿遂儿,顿时火气上升,他大步走到门口,压着嗓子说:“看什么看,有药给药,没药都走,看到你们就烦。” 陶儿拉着压不住火气的遂儿,拿出一瓶伤药递给江亭,平静的说:“天热,待被子里太久不好。” 江亭接过药,见遂儿那喷火的目光,捂着脸后退一步关上门,听到走远的脚步声,才放心的长舒一口气。 揽兮阁书房内,宣洛书将长鞭扔在地上,看着宣落堇,神情很是不解:“堇儿你到底了解他多少?你为了他骗帝后,骗长公主,可没必要试探我,只要你说,哥哥是不会动他一丝一毫。” 宣落堇从刚才震惊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眼眶泛红:“哥哥在南境,是不是查到些什么?” “所以我才去问他,确定一下。”宣洛书生气的说:“可我问他什么他都不说话,就像个木头一样坐那,我这才气不过出去找了个柳条吓唬吓唬他。” “那哥哥查到了什么?” 宣洛书正色道:“拿到南疆珈炎国五皇子画像时,我很吃惊,但探子来报,五皇子自小身体孱弱,从未出过宫门,除了每年重要的节日或不得不出场的宫宴,他几乎从不出寝宫,虽是珈炎王最喜爱的皇子,但在珈炎的存在感并不大,知其名者甚少。” “我知道了。”宣落堇眨了眨眼,隐去酸涩感,转而问道:“哥哥奉召回来可还会重返南境晏城?” 本想再说些自己对秦疏的疑虑,可又想他妹妹那聪明劲儿,他说与不说也没区别,“封城有司马云阳,我在那儿纯属多余,而且云阳待在那儿才是最好的,守住封城,便能为他妹妹司马犹月争取时间在北境晏城找到证据,证明太师没有意图谋反,他也有权利去查,但他若回来说不准就得陪着太师蹲大牢,那时,靠犹月一个小姑娘真的怕是没机会了。” “可哥哥知道,宣府也面临着危机,若是终究躲不过那一日,待在封城,也是对哥哥最好的。”宣落堇自责的垂眸顿了顿,“虽然云阳待我如哥哥一般,我也不希望他出事,但我也是自私自利的人,我更希望哥哥远离朝堂纷争,远在边境手握兵权,又有军功在身,皇后和长公主定会如太傅和太师般不做牵扯在外办差之人……” “堇儿”宣洛书忽然大声呵斥,怒气腾腾的看着宣落堇:“堇儿可知此次珈炎突然进犯封城,若不是云阳身先士卒冲进敌阵,我已经身首异处,还要背上守城不力的罪名,我的能力我很清楚,一城守将的重任我背不起。” “此次回凌阳城也是我密信给爹,求爹向皇后讨来的,这其中是我的私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看出宣落堇的自责愧疚,他心中亦不是滋味,语气软和下来。 “太傅和太师是被诬陷,皇后和长公主非常清楚,云阳留在封城虽逃脱了牢狱之灾,但珈炎求和后也不安分,守封城并非易事,我难当大任,自请回来对云阳,对我,对盛和都是最好的选择,堇儿可明白?” “哥哥……可我……”泪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宣落堇低着头向前一步靠在宣洛书怀中,低泣道:“都是我识人不清害了宣府,害了云阳,害了太傅和太师,也害了盛和,可对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哥哥,我……” 宣洛书拍了拍宣落堇的后背,“若他必须死,死之前对他好一点,到时也能少些遗憾,毕竟他也只是个小孩子,刚才可能被我吓的不轻,堇儿有时间去看看,还有两日便是皇后的生辰宴,他也得出席,病了就不好了。” 安抚好宣落堇的情绪,宣洛书便离府去了天欲雪茶楼。 茶楼二楼雅间,宣洛书懒散的靠坐在椅子上,手执一壶酒,去掉盖子,猛喝几口,非常不高兴的瞥一眼对面散漫执杯喝酒的高承。 “昨晚不是跟你说了秦疏的事,我会给驸马一个满意的交代,你为什么还要找堇儿?” “他若要交代,秦疏现在已经没命在了,你们都是看准他好说话,顾全大局才敢如此欺瞒,都把他当傻子呢!”高承轻放下酒杯,不屑轻哼一声:“我拿你当兄弟,但与他相比,我和你不熟,而宣落堇只因她得长公主信任,长公主给了她选择的权利,我自当成全。” 宣洛书又喝了一口,无所谓轻笑:“我知道,而我来找你,只为秦疏以后若是在你眼皮底下做了什么事,请你派人告诉我,让我亲自动手。” “你们把人看好,怎会有我插手的空隙!” 宣洛书无奈的摇摇头:“他的能力不可轻视,难免被他钻了空子。” “看在你多次请我喝酒的份上,答应你了。”高承举杯一笑,一口饮尽杯中酒。 宣洛书坐正,放下酒壶,取出一锭银子放在茶桌上,起身大步离去。 夕阳西下,天空中渐渐浮现出月亮的轮廓,风温柔地吹过,带来宁静的夜晚。 揽兮阁乘风院安静的只能听到江亭刻意压低的焦急声音。 “主子,他们真的走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刚才陶儿又送来了一瓶伤药,属下给你敷上就不疼了,大人不是答应过不会打你,大公子走的时候也说了不再审问,所以在这里,不会再有人打你了。” 沉默许久,江亭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知道主子不相信我,那江亭保证,若再有下次,江亭护着主子,一定让主子活着回珈炎再见王后好不好?” 片刻,“江亭绝对不骗你,江亭对天发誓,这句绝对是真的。” “主子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先喝点白粥,我特意请他们多加了糖……” 门突然从在推开,江亭惊的退下床站在一侧。 在江亭真诚的劝说下,刚探出头的秦疏再次受惊般缩回被中瑟瑟发抖。 第19章 乘风 眼睁睁看着被他劝说的有动静的秦疏再次受惊,江亭气恼的望向门口,当看到是宣落堇时,气焰顿时萎靡,无奈的退出房间。 宣落堇坐在床边盯着秦疏良久,不冷不热的说了句:“你是想把自己闷死吗?”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过两日便是皇后的生辰宴,你必须得去,想瞒过所有人,就必须得付出一点代价,事后我会给你解药。” 见秦疏不为所动,她耐着性子继续说:“当日,你二哥和阿姐会赶来为皇后祝贺,他们定会来见你,我给你们独处的时间让你们团聚。” “哥哥最是心软,不会真的鞭打你,而我也说过不打你,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无论她说什么,秦疏都毫无动静,她微怒,伸手拽住被角用力掀开,“过来” 蜷缩的身体猛然一颤,依旧没动,宣落堇往里坐了坐,伸手过去,抚摸着秦疏的发顶,语气又柔软下来:“出这么多汗,不洗洗该难受了,姐姐帮你,今晚不走了,陪你好不好?” 见秦疏不停的摇头,她错愕:“你不想姐姐陪你吗?” 秦疏还是摇头,她又问:“不想让姐姐帮你?” 看见秦疏点头,她松一口气,对外吩咐:“备水,再让厨房重新做份饭菜送来。” 江亭在外听到了宣落堇说的所有话,他很疑惑秦疏为什么从头到尾都不曾说一句话,而宣落堇所说的代价是什么? 当他得到宣落堇的命令进内室帮秦疏沐浴时,他震惊的同时又加深了对秦疏的心疼。 只要不死,定要尽可能护着这个便宜主子。 江亭有些愤怒的瞥一眼屏风外的宣落堇,就算要掩人耳目,也没必要真的将人毒瞎毒哑,若宴席间发生意外,他该如何自救。 若千易公主当众缠上他,那场面他该如何应对。 直到帮秦疏沐浴结束,回到属于他的房间,他依旧担忧不已。 但想想,众目睽睽之中,千易公主应该能收敛一点! 可是…可是…… 江亭猛然倒吸一口气,他这算是叛变了吗?真当秦疏是主子吗? 秦疏不就是帮他挡了一剑,跟他说了几声谢谢,笑了笑,就被收买了吗? 他懊恼的躺在床上,拉过被子将头蒙住,“真的是闲出毛病,没事找事,还是想办法长久保命才是当务之急。” 两日匆匆而过,这日清晨,宣落堇为秦疏挑了套庄重的月白衣袍,亲手为秦疏戴冠束发,过腰墨发柔顺贴服后背,又给秦疏的双眼蒙上一条白色绸带。 “没有我的允许,不能离开我半步,抓紧我的衣袖,知道吗?” 秦疏点点头,便拉着宣落堇放进他手中的衣袖,跟着走出宣府。 这次,宣落堇走的不疾不徐,又时不时的小声提醒他有几阶台阶或障碍物。 一路到昌和殿,他都走的稳稳当当,不像第一次般手忙脚乱,总被绊倒。 大宴到午时开始,午时未到,众人都在宫人的引导下前往御花园赏花观景。 而宣落堇牵引着秦疏找到一处僻静的凉亭让秦疏坐下休息片刻。 从入宫,他们便遇到许多打招呼的官员或名门贵女、公子,但都没说其他的话。 秦疏以为不会再有人会关注到他,可就在这时,他清楚察觉到有人靠近这里,似乎还带着杀气,他慌忙的伸手去抓宣落堇,然而他几次伸手都抓了空,心中陡然一凉,宣落堇把他一人留在了这里。 感觉那人已到近前,他心惊的站起往他认为安全的地方移动。 忽然不远处一道男声响起:“高承,你在这边做什么,找你几圈,你竟躲在这儿。” 被叫高承的回道:“听说珈炎五皇子相貌与秦疏相似,尚书大人把他当秦疏一般养着,我好奇过来看看。” 此时,那道男声也到近前,似是打量了他一番,说道:“这哪里是像嘛,简直一模一样,只是珈炎怎么如此敷衍,送个有眼疾的来。”顿了顿,“不对啊!大婚那天我也在,没觉得他有眼疾啊?” 高承瞅了眼定在那里的秦疏,笑了笑:“尚书大人的事,乐乐你也敢议论,小心她的冷刀眼射杀你。” 康安打了个寒战,“长公主带出来的人都是一个性子,太吓人了,我们快走!要我说,他这眼疾怕是他不安分被尚书大人弄的。” “我们乐乐真聪明,一猜就中。” “他大婚第二日不懂规矩,睡过头不入宫面圣谢恩,气坏丞相,向尚书大人拔剑而对,还动秦疏的东西,尚书大人能忍的了他就怪了。你看他现在不是安分的紧嘛!”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他又摸索着坐回原位。 宣落堇回来期间,也有好多人经过这凉亭,都对他有评头论足,各执说辞。 他总结一句话,便是,身为败军之国不知收敛,现在这副模样就是咎由自取,能做秦疏的替身也是幸事。 其他的话他倒是无甚在意,但咎由自取,说的确实不错,所以现在承受的一切还有什么异想,现在能得姐姐相陪,已然足够,不能再奢求太多。 高承并没有真正离开,拉着康安待在不起眼的地方聊天,但时刻注意着秦疏四周的一切,又在不经意间将异常之处以手势传递出去。 宣落堇悄然面见了帝后,回到凉亭,看着出神的秦疏,温声道:“他们的话,你不要多想。” 忽然听到宣落堇近在咫尺的声音,他开心的站起抓住宣落堇的衣袖,安心的点点头。 大宴的时辰将近,两人离开凉亭,前往昌和殿,一路上谈论声不绝于耳,但声音都不怎么大。 而偏偏有一道女声特别大,在众声之中脱颖而出:“乘风……乘风……乘风……” 众人都疑惑的看向那打扮精致,服色大同小异的异国女子,宣落堇也回头看了眼那女子,而那女子正喜形于色的朝着她跑来,目光灼灼的看着秦疏,嘴里反复叫着:“乘风……” 只是秦疏什么反应都没有,只顾着随宣落堇往前走。 宣落堇一眼便看出那外族女子是南疆的珈炎国公主,那她看着秦疏叫乘风,乘风也定是秦疏在南疆的名字。 可见秦疏不为所动的平静,似是不知道珈炎公主是在叫他。 宣落堇疑惑思索间,珈炎公主追上来从背后将秦疏拥抱住,“乘风有没有想阿姐,阿姐可是非常想念乘风。” 第20章 看脸的份上 秦疏惊恐的推开珈炎公主慕千易,紧紧抓住宣落堇的衣袖,面向宣落堇不停的摇头。 慕千易见秦疏这抗拒的态度,眼睛被蒙着,只是摇头不说话,上前一步,抬手抚上秦疏的双眼,笑容瞬间消失:“你的眼睛?告诉阿姐怎么回事,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感受到被触碰,秦疏往后躲去,然而慕千易得不到回答,锲而不舍的紧跟追问:“乘风你说话,说话啊?我是阿姐,几个月不见,乘风就忘了阿姐吗?” 说话间,慕千易又握住了秦疏的双手,秦疏慌乱间松开了宣落堇的衣袖,惊慌失措的想要摆脱慕千易,可慕千易根本不给他机会。 他挣不脱慕千易,又不知道宣落堇此时在何处,他无助的边躲边摇头。 宣落堇观望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但瞧着秦疏惊慌无助的模样,她心头颤动,大步走过去大力而不失温柔的将秦疏拽到身后,严肃冷漠道:“公主谅解,宴席马上开始,莫让帝后等着急了,想叙旧,宴后有的是时间,何必急于此时。” 看着秦疏躲在宣落堇身后,紧紧抓着宣落堇的衣袖,慕千易此时才正眼打量宣落堇,确实如传言那般冷艳脱俗,虽不是什么大美人儿,但也不属于小家碧玉,气质更是大多男儿所不及。 抛开身份不说,与她的乘风站在一起倒是蛮般配的。 这想法一出,慕千易霎时气血翻涌,她的乘风只能属于她,来此只是权宜之计,迟早会回去,这女人算什么!她面色不善的斜睨一眼宣落堇,阴沉的低声说:“宣落堇你给我等着,乘风在你府上受的委屈,本公主定会一样一样讨回来。” “他既然送到了我府上,便是我的人,如何对他也是我的事,他委不委屈更是再与公主无关。”宣落堇眼神不屑的扫过慕千易,冷肃漠然,“公主如此说,不如就此带他回珈炎,送这么个娇弱不安分又什么都不懂的皇子敷衍我盛和,珈炎的求和诚意当真够真诚。” 两人目光交错,犹如针锋相对,电光火石间,慕千易转而看着宣落堇身后的秦疏,眼中泛着浓浓的自责。 忽而她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乘风自小就体弱,我们自然娇惯了些,还请尚书大人海涵。” “公主多虑了。”宣落堇将秦疏往前拉一步,与她并肩,她侧头看着乖巧的秦疏,眼神似是深情款款,似是玩味,抬起手描绘着秦疏脸部轮廓:“这小脸儿长的与我那小疏儿一般无二,甚得我心,看在这张脸的份上,怎么也会娇纵他一二,公主放心!” 清楚看到秦疏随着宣落堇指尖轻抚面对宣落堇,面露浅浅笑意,是对她从不曾有的表情,她强压着不爽,胸口剧烈起伏,紧咬后齿,冷静道:“乘风他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尚书大人不要太过分。” “乘风觉得我过分吗?” 秦疏对宣落堇这意外的称呼,愣了一瞬,随即摇头。 “乘风也会同秦疏一般对姐姐好的对吗?” 秦疏毫不犹豫的点头。 宣落堇一个挑衅的眼神送给慕千易,又刻意的拉近秦疏。 慕千易瞅一眼乖顺的秦疏,愤恨的看着宣落堇,冷哼一声离开。 安静观望的众人,虽不明白珈炎五皇子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便对宣落堇如此听话顺从,但他们相信宣落堇的手段,所以也没太多疑虑,该干嘛干嘛,纷纷当做平常热闹看过就走,连议论声也是寥寥无几。 盛和没有男尊女卑之见,只要有能力,皆可入朝为官,实现抱负,并不拘泥于后宅。 宴席之上,也没有男女大防,必须分开坐。 以地位尊贵,官阶高低依次而坐,同行的家人可坐同桌。 所有人到齐,帝后入座。 众人起身,齐声行礼。 一一向皇后祝贺后,正式开宴。 宴席进行到一半,宣落堇都未理会对面慕千易那双如狼似虎的目光,只是冷漠的给秦疏续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时不时的递一块儿点心,其他的时候只顾自己吃喝,与同僚闲聊,相互敬酒。 在旁人眼里,宣落堇对秦疏冷淡至极,但只有秦疏明白,宣落堇知道他喝不了酒,可是,敬帝后的酒必须得喝,而宣落堇给他递的点心和倒的茶水都是他当下最需要的。 即便如此,他的嘴里,胃里,肚子都灼烧的厉害,经过时间的推移,不说好一点,竟愈演愈烈,胃中翻涌,口中酸水频出。 他低着头掩饰难看的面色,伸手轻拽了一下宣落堇衣袖。 宣落堇不动声色的给他手中放了块儿点心,没有看他,轻言:“还多着,慢慢吃,吃完再给你倒杯水。” 他又拽了拽宣落堇,宣落堇拧眉扭头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不断的吞咽口水,问道:“你很难受?” 秦疏点点头。 宣落堇举起手,手指在空中勾了勾,一名宫女便走到身后,她说:“带五皇子出去走走,找个僻静的地方让他休息会儿。” “是,大人” 宫女立马上前扶着秦疏的手臂小心翼翼走出昌和殿。 片刻,对面坐在慕千易身边的男子悄然离开。 而慕千易安静的坐在那里,吃人的眼神不离宣落堇分毫。 出了昌和殿,阵阵微风迎面吹过,秦疏觉得也没那么难受了,顺着宫女的牵引来到一处僻静之地,他只觉自己身处林间花丛,淡淡的花香萦绕鼻间,清风拂面,周身凉爽。 他坐在石凳上,感受这短暂的静谧时刻。 正当他起身欲回昌和殿时,他察觉对面不远处有人,而那人在他发现后,也不再隐藏气息,向他走来。 那人不说话,他便不知道是谁,但他能感觉到那人没有恶意。 同在御花园凉亭内,与高承的出现形成鲜明的反差。 他抿着唇,猜不到对方是谁,连他几次挥手召回带他来这里的宫女,都不见宫女来牵引他,他一时不知所措的欲自行离开。 可刚抬脚便被一双苍劲有力而不失温和的大手扶住手臂。 他惊愕之余,浅浅一笑。 第21章 熟悉又陌生 昌和殿内,带秦疏出去的宫女走到宣落堇身后,俯身在宣落堇耳边低语几句便又退下。 少顷,宣落堇站起面朝帝后无声行一礼,皇后微微点头,宣落堇转身离席。 “千易公主” 欲跟上宣落堇的慕千易闻声扭头看向叫她的人,单侧嘴角上扬,轻蔑道:“好久不见,宣将军” 被异国女子轻视,宣洛书气愤不已,要不是为阻止慕千易去缠上宣落堇,他是宁死都不想搭理这如狼似虎的女人。 他脸色阴沉的连假笑都不屑于做:“公主不来,我们便永远不必见。” “手下败将而已,本公主还没那么狭隘。” 高承一手压着宣洛书的肩膀,手执一壶酒站起,拍了拍宣洛书,见宣洛书压下怒气,他俯身拿着酒杯走到慕千易桌前,肆意的笑容下透露着冷厉的寒气。 慕千易亦不落下风,直视高承:“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籍籍无名不足挂齿。”高承斟满一杯酒,“先干为敬。” “本公主不胜酒力,以茶代酒不成敬意。”慕千易拿起茶壶倒满一杯茶水。 刚拿到水杯,高承俯下身一掌拍在桌面,水杯的水顿时溢出杯外。 慕千易牢牢握住水杯,眼神如刀般盯着高承,高承肆意的笑容不减,目光充满了挑衅。 一场无声的挑战在慕千易手中水杯碎裂而结束。 高承直起身,又自行斟满两杯酒利落干尽:“不成敬意!” 说完这揶揄的话,高承勾了勾唇角,转身走到宣洛书身侧坐下,用两人能听到声音说:“让你妹妹尽量避开慕千易,这女人确实不好惹!” “你认为我妹妹很好惹吗?”宣洛书不在意的回了声。 高承轻笑:“我还真没敢去惹过!” “你试试!” “不敢不敢!” “竟还有你不敢的!” “这个真不敢!” 被宣洛书和高承这一闹腾,慕千易只能恼怒的继续留在席间。此时出去,在这陌生的皇宫内,不说找人,可能都找不到回来的路。 看似静谧安逸的凉亭,早已成为各方观望偷窥之地。 自然,宣落堇亦是其中之一。 而宣落堇所在之处是所有隐藏人的最佳位置,只要亭中人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便可听的一字不差。也可隐隐看到其他地方隐藏的人。 亭中,秦疏被那人扶着坐在石凳上,静静的站着凝视秦疏良久,才上前一步将秦疏揽进怀里,温和的说:“是二哥不够强大,让你受这苦楚,再等等,二哥定会来接你回去,你想要的,二哥一并帮你带走,到时你只是你,再没人可以主宰你的想法,母后也不可以。” 听到最后一句,秦疏仰起头用看不见的双眼看着他的二哥慕靖延,满脸充满了期待。 慕靖延看着秦疏那单纯的期待,他知道秦疏期待的是什么,也知道那期待自始至终都假的,他闭眼不忍目睹,又不忍在此时打击秦疏,温声道:“母后让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豆沙糕和蜜饯,但天气太热,豆沙糕坏了,蜜饯在驿馆,明日我给你送去宣府。” 再睁眼,他看到秦疏略显失落的神情,他放开秦疏,从胸前衣服里掏出一个玉坠,放在秦疏手中:“这是母后在慈安寺为你求的平安玉坠,特意让我亲手给你戴上。” 看着秦疏双手紧握玉坠,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慕靖延偏过头无声落下一滴泪,伸手欲抚摸秦疏的后脑,却堪堪停在发丝:“母后那日没有送你,是因为舍不得,怕你见了会闹,会惹父王不高兴,到时吃苦的还是你,你会明白的对不对!” 秦疏点点头,把玉坠递给他,他接过为秦疏戴在脖子上,见秦疏爱不释手的握着玉坠,他深邃的眼眸中蕴藏着怨恨,不解。 他不明白,他的弟弟从小就乖巧懂事,惹人怜爱,为什么父王不喜,甚至可以说是厌恶,母后的喜爱也只是做样子,只为让他弟弟更加听话。 明明都不喜爱,养在外面,不允许经常回去,又为什么非要对外挂上最喜爱皇子的名声。 明明他弟弟是最听话的那个,父王却总是能找到理由惩罚。 他爱怜的轻抚了一下秦疏的发顶,“二哥该走了,离席太久不好,明日再去宣府看你。” 四周再次陷入寂静,秦疏知道他二哥走了,这里又只剩他一人。 其实他不明白,他二哥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几乎不曾说几句话。 可谓是熟悉又陌生。 但能得到他母后的消息,知道他母后还是记着他,并没有遗弃,同父王般厌恶他,他的内心很是高兴,也非常感谢他二哥告诉他这些。 到此,宣落堇不再隐藏气息,向秦疏走去,在秦察觉到她的同时,她淡漠的说:“休息好了便回,教你的规矩又忘了吗?” 闻言,秦疏立马站起把玉坠塞进衣服里,等宣落堇走近将衣袖放在他手中,他便跟着回到昌和殿。 大宴结束回府已经夜幕降临,刚入府门,陶儿遂儿匆忙走到宣落堇身侧,在宣落堇耳边低语几句,随即宣落堇神色微变,转身跨出府门。 紧抓宣落堇衣袖的秦疏被带动一个趔趄,但还是紧抓宣落堇不放。 宣落堇站定回身还未说话,宣洛书走过来正色道:“我送他回去。” “多谢哥哥” 听到宣落堇的话,秦疏本应立马松手放宣落堇离去,但他就是不想松。 等了几息,一起回来的宣丞相厉声道:“松手” 从未见过宣丞相对他或对旁人疾言厉色,而此时仅仅的两个字,顿时惊的他松开手,低下头好似犯错的小孩子,双手摩挲着垂在两侧不知所措。 宣洛书眼神示意宣落堇快走,人交给他放心。 随手便扶着秦疏的手臂,而秦疏对他的触碰明显的惧怕闪躲,他自知是那天他把人吓到,便耐着性子软下声音说:“那天我不知道你说不了话,也只是吓唬吓唬你,以后不会了,我送你回去就走,不多逗留,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我,我有那么可怕吗!” 第22章 不解 都走后,宣丞相疑惑的眨眨眼,依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至少不得把秦疏打个半死吗?就不疼不痒的用柳条抽了几下就过去了吗? 还是心太软啊! 难怪女儿不担心。 可他女儿这是又有什么必须亲自出面的事需要晚上去办,一个大姑娘,太不放心了。 翌日早晨,宣落堇身后跟着陶儿遂儿皆是满身疲惫的前脚匆匆回府,后脚南疆珈炎国公主和二皇子便持拜帖登门。 宣丞相鸡啼时分便已入宫,还未来得及出府当差的宣洛书遇个正着。 本想装作没看见绕道而行,偏偏慕千易那嚣张刺耳的声音传来:“宣将军早啊!” 宣洛书大翻白眼,做为主人的礼貌,他停顿片刻还是迎了上去,面无表情的明知故问:“二位找谁啊?” “宣将军武功不行,脑子也不好使啊!”慕千易嗤笑,“若不是乘风在你府上,本公主都不屑于踏足这里。” “哦!”破天荒的宣洛书平静以待。 这样平静的宣洛书,令慕千易有些错愕,但她此行目的可不是与宣洛书废话,急不可耐的说:“快带我们去见乘风。” “乘风啊!你们自己去!”宣洛书手指着左侧,“看到了没,有座阁楼的地方就是揽兮阁,乘风就在乘风院,不过乘风此时怕是还没睡醒,二位不怕打扰到乘风的话,就去!” “乘风院?”慕千易拧眉不悦,“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把乘风的名字用作院名,是重视还是敷衍?” “公主也枉作聪明,不若等会儿问问乘风?”宣洛书双手环胸,微偏头对后侧方阻止他少说话的程策轻言:“是个人都知道,主家的院落不能随意踏入,更何况一国皇子和公主,这点儿规矩岂会不懂。” “你…”宣洛书的话一字不差的落入慕千易耳中,顿时怒气上涌:“这就是你宣府的待客之道?” “程策,去请小姐和姑爷入客厅。”又大声道:“来人,上茶!” 宣洛书做了个标准的请字姿势,笑的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公主最好不要发怒,慕乘风在府里少不了我的照扶,我也不是个大度的人,公主请!” 从始至终都未搭话的二皇子慕靖延瞧着吃瘪的慕千易,眸中闪过深深的忧虑,而对于宣洛书故意气慕千易的话置若未闻。 秦疏和宣落堇之间的事他还是了解那么一点点,还有秦疏在宣府的一年多,他也着人手关注过,若不是秦疏带着目的接近宣落堇,他认为秦疏永远留在宣府便是最好。 三人到了客厅,各坐一处,只要慕千易不说话,宣洛书可以完全当客厅内只有他一人,懒散的坐姿,时不时的还与很快回来的程策聊聊家常。 慕靖延稳坐如山,在宣落堇来此,他也只是礼貌性的问候一声,反而是慕千易如见仇人,当他看出慕千易周身散发的愤恨,欲阻止的同时,慕千易已经身法极快的冲向宣落堇,随身携带的长鞭甩破长空扫向宣落堇。 “千易住手” “堇儿小心” 慕靖延与宣洛书几乎不约而同的站起出声。 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中,宣落堇轻松避开慕千易突如其来的攻击,淡漠的面色犹如蒙上寒冰般冰冷刺骨,“公主适可而止!” “不懂”慕千易再次攻向宣落堇,连过几招,都被宣落堇轻松化解,她正色道:“听说你文武双全,堪比男儿,难道就这点本事。” “待客之道,客若过分,必还之!”宣落堇脚尖点地,腾空而起,右脚主动缠上慕千易向她挥来鞭尾,同时一个后空翻将慕千易向前带动几步,眼见鞭子还在慕千易手中,她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随即顺着慕千易的收鞭的招式到近前,近身猛攻慕千易。 看到此,宣洛书紧张担忧的心轻轻放下,坐回原位悠哉悠哉的看戏。 慕靖延皱着眉头看着这无厘头的打斗,但他更震撼的是宣落堇的身手,虽然不一定能赢隐藏实力的慕千易,但能打落慕千易手中的武器,步步紧逼慕千易露出爪牙,已是出乎意料。 当他看到江亭扶着秦疏走近这里,他深邃的眸子暗沉到极点,背后的双手捏的吱吱作响。 靠近这里开始,秦疏便听到打斗声,离得近了,他更是确定打斗中的两人里有一人是宣落堇,而另一人是谁,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敢惹宣落堇的人都该去受到惩罚。 他一个闪身到打斗中,凭着对宣落堇的熟悉感,抓住宣落堇的手臂将宣落堇推出打斗范围,出手狠厉的一掌打向慕千易。 慕千易虽惊险躲过,但秦疏不留余地的攻击,让她猝不及防,慌忙闪躲之余,尽量声音温和的说:“乘风快住手,我是千易姐姐。” 然而秦疏似是听不到,并没有停手的意思。 被迫替换下来的宣落堇疑惑的看着秦疏,忘了秦疏此时还是眼不能视物,口不能言语,只觉秦疏做法令人不解。 依慕千易见到秦疏时的亲昵态度,说明两人的关系很好。 宣洛书更是震惊的站起,他只知道秦疏的武功是他所不及,到底有多厉害,他不曾试过,只是想不到,双眼看不见都能如此厉害,逼得慕千易节节败退。 江亭被秦疏这突然的举动弄的一愣一愣,但理智告诉他,在场的几人不阻止,他就必须得亲自上了。 麻烦的两个人。 少了他是真不行啊! 他暗叹一口气,快速飞身到两人正中,速度堪比刚才的秦疏。 江亭从中阻断开两人,迅速将秦疏推向正在观望的慕靖延,大声道:“二皇子看戏上瘾吗?主子若是不小心伤到哪儿,您再心疼又有什么用!” 他又双手抓住慕千易手腕,叹一口气道:“公主若真心对主子好,便收收您这气焰,若伤了尚书大人,主子在这府中还能好过吗?要是再传出去,主子就不必出府门了。” 除了慕乘风,还未有其他男子触碰过她,本能反应她定要打的眼前这男子半死,但她却愣在原地,盯着江亭,“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第23章 弱小无助的小可怜 江亭被盯的心虚,佯装镇定的松开慕千易,向后退一步,躬身行礼:“属下江亭,拜见公主。” 又面向慕靖延,恭敬行礼道:“拜见二皇子。” 慕千易回想了一圈儿,脑海中也没有江亭这个人,可这奇异的感觉不由得多瞅了眼江亭,终究还是抵不过她想多接触秦疏而忽视江亭的存在。 慕靖延只是深深瞥了眼江亭便正视明显有些呆愣而慌乱的秦疏。 秦疏更是在慕千易碰到的时候,惊恐的躲开。 本就失落的慕千易再被慕靖延沉声呵斥:“千易够了!” 虽然慕千易不再执着触碰秦疏,但她依然紧贴着秦疏而站,不管秦疏挪到哪里,她都紧追不舍。 慕靖延心塞的看向宣落堇,希望宣落堇能解秦疏此时的窘迫,但宣落堇始终一副冷漠淡然的神情,好似事不关己。 可,只要在客厅的人,都能看出秦疏盲目闪躲各处,不仅只为远离慕千易,更多的是在找宣落堇,随着时间的推移,秦疏的不安愈发强烈,从秦疏微微开合的唇形来看,都看的出秦疏在叫“姐姐” 唯独宣落堇视而不见,远远的隐去气息观望这一幕。 宣洛书想帮忙却又不想正面对上慕千易,眼不见为净的走开。 江亭站在一侧低着头,刚才出手已经用尽了他的勇气,现在再冒头,就是自掘坟墓。 降低存在感才是最重要。 慕靖延实在看不过眼,走到秦疏身侧将秦疏带走,眼神威压慕千易不要跟着。 他带着秦疏来到廊沿下,扶着秦疏坐下,将手中一直抱在怀里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盒放在秦疏手中,温和的说:“里面一小盒是母后带给你的蜜饯,还有一包是二哥昨晚出去买的口味最像母后做的豆沙糕,你若觉得好吃,我把那间糕点铺子告诉江亭,想吃的时候让江亭去买给你。” 见秦疏点头,他继续说道:“二哥一会儿就要回珈炎了,你再忍忍,二哥定会来接你回珈炎,包括宣落堇,她永远都会是你的人。” 手臂突然被秦疏抓住,他拍了拍秦疏的手:“放心,二哥不会强迫宣落堇,定是她自愿。” “我去叫江亭来送你回去休息。” 秦疏松开手,慕靖延毫不犹豫的毅然离开。 走到不远拐角处便遇到跟过来的江亭,慕靖延一把揪住江亭的衣领,压着嗓子沉声问道:“你跟在他身边到底想干什么?” 江亭镇定自若回答:“二皇子放心,主子如此惹人心疼,属下自然不会伤害主子的,更何况属下还承诺过主子,让主子活着回珈炎见一面王后。” 江亭真诚一笑:“到时还烦请二皇子定要想办法让主子如愿。” “不管父王让你来做什么,但你若敢伤他,我定让你不得好死,反之,你可以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慕靖延放开江亭,拿出一沓银票递给江亭,低声嘱咐:“天欲雪茶楼的糕点很独特,他定会喜欢,西街的张记蜜饯铺子,东街赵记糕点铺子的豆沙糕最合他口味。” “属下记住了。”江亭将银票塞进怀里,看着慕靖延的背影,无奈喃喃道:“可你的关爱并不是主子想要的,而你也只敢悄悄做这些微不足道的关爱,什么用都没有,多此一举!” 江亭有些担忧的望着秦疏那单薄的背影,无声叹息,大步走到秦疏身侧,当他看到秦疏额头密布的汗珠和隐忍的痛色,他更是无奈,语气似是带着责备:“主子你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吗?千易公主虽然跋扈不讲理,但她还是有分寸的,而且,当时的情况,尚书大人未必会输,二皇子也不会任由千易公主胡闹,主子你就是纯属找罪受。” 见秦疏平静的没有任何反应,江亭扶着秦疏好心提醒道:“主子快回去抓紧时间休息片刻,属下刚看到大人神色阴沉的厉害,主子刚才贸然出手,大人铁定生气了,说不定会去乘风院,主子自求多福,尚书大人面前,属下可不敢多话!” 秦疏没给江亭任何回应,安安静静的回到房间,将木盒放在桌子上,静静的坐在凳子上等待宣落堇的到来。 果然不出所料,一刻后,宣落堇便来到乘风院,进入房间站在秦疏面前低垂着眉眼俯视着秦疏。 忽而,她抬手捏住秦疏的下额,迫使秦疏仰起头面对着她,冷漠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上次没让宣府获罪,这次千防万防,倒是忽略了你这身武艺,珈炎五皇子自小体弱,你这么勇猛,是想自报身份于人前,让宣府再加一条欺君之罪吗?” 手中力度陡然加重,痛感袭来,秦疏眉心骤然紧皱,双手下意识的握住宣落堇捏着他下额的手,宣落堇又说:“本想让你见过慕千易和慕靖延便给你解药,但现在认为你更适合化功散。” 顿时,秦疏的双手无力垂下,面色变得异常平静。 见秦疏不反抗也没有辩解的意思,面色平静如湖水,宣落堇深沉的眸子如坠冰湖,怜爱中又夹杂着愤恨。 她用力甩开秦疏,秦疏受力,出于自我保护意识,双手朝着身体倾倒的方向支撑。 幸好,那个方向是桌子,他没有狼狈的倒在地上。 看着秦疏趴在桌上喘着粗气,宣落堇低头盯着那只罪魁祸首的右手,冷漠道:“若你想要解药,便去书房外找我。” 宣落堇脚下仓惶的离开,江亭立马窜进房间,大眼看去,秦疏虚弱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他随手把差点打翻在地的木盒往里推了推,试探的问:“主子你还好吗?” 秦疏一如既往的平静,缓慢的撑起身扶着桌沿站起,微喘几口气,拒绝了江亭的帮扶,抬脚往床边走去。 江亭看着秦疏凭着这几日的感觉,慢慢走到床边,脱了外衣和鞋子侧躺在床上,盖上被子的同时,将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又轻拉薄被盖住脑袋。 此时任谁来看,秦疏都只是个弱小无助的小可怜。 能干出什么事? 愣神的片刻,突来的一巴掌又招呼上了他的后脑勺。 第24章 再问 江亭淡定的拽着遂儿出房门,关好门,走到院中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摸了摸后脑勺,“有话好好说不行吗?本来就不聪明,再打就真会变成笨蛋,你可要负责任。” “要真是笨蛋,省下我不少事,还对你负责,想的真美!”遂儿面无表情,言语不善。 瞧着遂儿吃人的眼神,江亭真诚的皮笑肉不笑的说:“姑娘有何吩咐,细细道来,江亭保证让姑娘满意。” “啪”江亭瞪大双眼,手捂着脸,质问的话还未出口,遂儿冷眼睨着他:“少嬉皮笑脸,不会笑就板着,少拍马屁,我只听实话,不听废话!” “不是?!”江亭无语的原地转两圈,颇为无奈的说:“你都没问我话,上来就打我一下,我都没生气,你还气上了,把我当出气筒呢!” “看到你就来气,不拿你出气,难不成大发慈悲的忍着你?” “每次都是你来找我,这也能怪我?” “废话真多!”遂儿一把拽住江亭的手臂就走,“小姐找你,不想吃真言丸或透心醉,最好老实交代,再敢胡言乱语废了你。” “谢谢提醒,真是感激不尽啊!” 慕靖延和慕千易离开宣府入宫面圣后,便径直出城返程南疆。 出城后,慕千易骑马赶上慕靖延,脸色铁青,非常生气的说:“二哥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去,得此机会来盛和,多陪几日乘风不好吗?还有我们一起去慈安寺为乘风求的平安玉坠,我还未送给乘风,就这么走了,何时才能再有机会送给乘风,二哥是不是故意的?” 慕靖延郑重道:“乘风在盛和的处境你应该清楚,宣落堇的性格与处事风格你也知道,你如此不知收敛,定然给乘风带去麻烦,再多待几日,乘风怕是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另外,我们待久了又总是去找乘风,难免横遭猜忌,回去也不好向父王禀报。” “父王真是太狠心了,合适人选那么多,非要送乘风去,乘风那软糯的性子怎么受的住宣落堇那个疯女人。”突然想到什么,慕千易疑惑的问:“乘风什么时候学的武功,我为何不知道,二哥可清楚?”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回去没必要事无巨细的禀告父王,若你真的为乘风好的话。” 慕靖延想了想凝重道:“乘风是我们的亲弟弟,他也已经成亲,有了心爱的姑娘,我们作为哥哥姐姐理应祝福,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他都是我们的弟弟,他在乎的人我们也该爱屋及乌,而非如今日般让他陷入窘迫。” “二哥不会懂的!”慕千易神色变得伤感:“若我不是父王的女儿,乘风是不是就不会总躲着我了,也会接受……” 慕靖延急声阻止:“不可妄言,若被有心人听了去,以父王多疑的性子,明妃的名声受损,定然风光不再,与你更无好处。” “母妃和王后斗的你死我活,二哥竟还担心我母妃的名声,如此心善,如何才能成大事,接乘风回家。” “千易你……” 慕千易换上自信张扬的笑:“二哥为嫡子,我哥是长子,可父王偏偏打破规矩,不立嫡立长,还在几个草包弟弟争权夺利中出了不少力。在所有兄弟中,除了乘风,我最看好的就是二哥,可若二哥总是这么心善犹豫不决,我不介意学学中原曾经的南昌,争个女帝当当,或者扶个无能的弟弟,做个摄政长公主。” “驾”马鞭破空打在马身,马儿长啸一声,全力向前奔跑。 慕靖延勾了勾唇角,扬鞭跟上。 揽兮阁审讯室内,江亭低着头不敢去看宣落堇冷若寒冰的面色,只凭感觉都如坠冰湖。 他规矩的站在放满刑具的长桌旁,淡定的神态下早已为之颤抖。 终于等到宣落堇冷漠的声音:“他叫慕乘风?” “是”规矩回答完,他又立马解释:“属下也是今日听千易公主叫主子,才知道。” “慕千易是他亲姐姐?” “同父异母。” “他们关系很好?” “不清楚”江亭面不改色的说:“属下跟着主子前是王上的暗卫,明面上的事都知道,但私事真不清楚!” “旁人的私事你不清楚,但珈炎王的私事你不会不知道!” “属下知道,但属下此次跟着主子来盛和,确实没有其他目的,属下是因为任务失败被遗弃,护主子周全是属下仅剩的活路。” 宣落堇手指敲击着椅把,问道:“秦疏说他从小在中原长大,每年只允许回去一次,他父王很厌恶他。而我查到的是,他很受他父王母后宠爱,每年的重要日子他都会出席。你说那个为真?” 江亭犹豫了片刻,视死如归般回答:“大人比属下更加了解主子,这两种说法,大人也自由定夺,属下不清楚亦不可断言。” 江亭模棱两可的回答,宣落堇极为不满,紧接着说:“他在我手上盗走的图纸皆为真,为何他说是假的?” “因为短短半月,珈炎便败的彻底,做为挑起战争一方,总得有个理由平息众将士心中不平。”江亭这话接的太快,又说的愤然,让宣落堇和陶儿遂儿真真信了他这句。 对待任务失败的探子,特别是国之大事,没有直接赐死,罪责自然不轻,要稳住军心,惩罚更是残酷。 自从大婚次日见到秦疏,她便觉得秦疏不仅消瘦不少,脸色也不及以往红润,后来也发现秦疏的状态也是极差,她一直愤恨秦疏对她的欺骗和背叛,不曾去证实,更是认为秦疏又在用计博取同情。 此时,宣落堇的心紧紧揪成一团,语气闪烁着微不可察的颤抖:“那秦疏……” 江亭沉着道:“毕竟主子来到大人身边是瞒着所有人,王上自然不会把主子交出去,但王上寝宫下有个水牢,主子在里面待了两个月,在启程入盛和的前一天,主子才意识混沌的被带出来,属下不属于王上的亲卫,不得入内,所以里面发生了什么,属下不知,但……” 第25章 蹭蹭手心的温暖 顿了顿,江亭又说:“但那晚属下正好任务失败也被带到那里受罚,听到持续一刻的惨叫声,是痛到极致的嘶吼。” “还有大婚次日一早,不是主子睡过头,而是伤势未好,又强撑着折腾了一整天,导致昏迷不醒,所以后来在前厅,主子在大人面前不是……” 到此,宣落堇不想再听,嗤笑一声:“你们不愧是主仆,谎话连篇信口拈来,所以你想说,他不是装的对不对!” 宣落堇这不按套路的话,让江亭呆愣不已,他以为宣落堇听了他说的真话,不说有多心疼秦疏,最起码也会可怜可怜,再稍微对秦疏好一点点,好歹两人都已经互许过终生,情分总归还是有的。 不然也不会好吃好喝的养着,还让住主屋! 主子过的好,对他也有利无害,他也不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那他也不算多管闲事。 可现在算怎么回事,好似不如不说。 他想再挽救一下,可宣落堇已经站起往屋外走去,只丢给他一句话:“自以为是。” 好!是他自作聪明了! 一个死扛不辩解,一个怎么说都不信,他还能怎么办! 江亭所说,宣落堇并非不信,而是她不敢相信秦疏到底遭受了什么。 心目中那个明媚开朗爱笑话多粘人的小少年真的都是伪装吗? 但现在是不是伪装已不是首要,重要的是每个人的说法做法不一,真真假假说不通串不明。 若再给他服用一颗透心醉,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说明一切吗? 但若问不到关键也是惘然。 一时想不明白,宣落堇也没有心思再待在府里,想不透彻的问题,她从来不会一直纠结,会选择去做另外更重要的事。 而且,待在府里总会忍不住去看看秦疏,此时的她心绪不稳,再见秦疏说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暂时远离才能安心去查朝中细作。 可是,十日过去,也未收到秦疏出房门找她的消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轻而易举掀起层层波澜。 气恼!怨恨!心疼!爱怜! 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终是抵不过心底最柔软的一面,也压不住想见他的心思。 她踌躇的在这十日里第一次回到宣府踏进揽兮阁,走进以往日日都会回去的乘风院。 院内护卫见她回来,整齐划一的恭敬行礼,门口护卫更是极有眼色为她轻轻推开门。 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皎若明月的人儿身着一身月白衣袍坐在凳子上,脑袋枕着双臂静静的趴在桌上,白皙而修长的手描摹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甜静略显苍白的面庞朝着门口。 这样安静的秦疏是宣落堇从未见过。 过去一年多的相处,秦疏总是那个活蹦乱跳,笑声不断,耳边永远都是他纯净如泉水般的声音,一如粘人的小孩子走哪儿跟哪儿,还是最乖巧懂事不讨嫌的那个。 门开的瞬间,微风轻抚过面庞,秦疏弯唇浅浅一笑,端正坐好,这舒心的笑直入宣落堇心房,连日不分昼夜办差的疲累尽在此刻消失殆尽。 因秦疏没有去找她拿解药的气愤也化为云烟随风散去。 她如平常般走到桌边,看着秦疏那双无神毫无色彩的双眼,抬手想要触碰时,秦疏伸出手指在桌面上写着:“谢谢,我还不饿,晚饭不用再送,也不用让江亭来陪我。” 看到秦疏若无其事写出的话,宣落堇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仿若时间凝滞,秦疏没听到回应,但他知道身边的人还没有走,脸上依旧挂着浅笑,继续写着:“对不起,让你为难,听姐姐的就好。” 僵在半空的手转而对外挥了一下,门外护卫立马关上门,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放在秦疏的手边。 身边的人没有离开,门却被关上,来人若是江亭,早该说话了,而且这房间除了江亭会每天来陪他几次,根本不会有旁人逗留,所以现在身边的人会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吗? 他的手试探性的顺着茶杯探了探,当轻触到茶杯上还未收回的指尖,他的手停顿了片刻,心猛的下沉,丝丝凉意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喜悦。 很高兴宣落堇会来看他,没有如上次一般冷言冷语,可这次来是要废他武功还是单纯的来看看。 但不管是哪种,他都欣然接受,因为欠下的债总归要去还,怎么还都可以。 他记得宣落堇说过,让他每次见到宣落堇的时候都要笑,虽然他此时看不见宣落堇的神色,不知道宣落堇如何看待这样的他,但他好不容易等到宣落堇,就算再受惩罚,他也要如以往一样蹭蹭宣落堇手心的温暖。 温热的掌心附上脸颊,他很感激宣落堇没有即刻抽回手拒绝他,但他却不敢贪恋太久,恋恋不舍的放开宣落堇的双手,然而宣落堇依旧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温柔的说:“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小疏儿到底想姐姐如何对待你。” 他愧疚的闭上那双无光无采的眸子,温热的掌心骤然收走,片刻,有什么东西喂到嘴边,他乖顺的张嘴吞下,苦涩的味道弥漫整个味蕾,至于什么药又有多么苦的难以下咽,他都平静以待。 门一开一合,宣落堇走了。 他端起宣落堇刚才给他倒的那杯水,迫不及待的喝下。 苦到令人发指的药,忍不住为之颤三颤。 整个人也昏昏沉沉,坐立不稳。 江亭按惯例来陪秦疏时,见秦疏安静的趴在桌子上,他自顾自的说了好多解闷的话,可都不见秦疏有任何反应,平时秦疏虽说不了话,但也会适当的给一个微笑证明他在认真的听。 此时太过安静的秦疏让江亭有些担心,他走到秦疏身侧蹲下,紧盯着秦疏试探的轻声说:“主子,你睡着了吗?还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回应,他伸手轻轻晃了晃秦疏的胳膊:“主子你给个反应,这样安静的游戏不好玩儿!” 静默片刻,看着依旧没任何反应的秦疏,江亭着急的摸上秦疏的脉搏,紊乱又微弱的脉象令他百般无奈。 他垂着头沉思良久,拿出一个鲜红欲滴的小瓷瓶,打开盖子倒出一粒同样赤红如米粒大小的药丸,犹豫再三还是喂进秦疏嘴里。 第26章 丝丝期盼 宣落堇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去。 去宫中与帝后商讨完政事的宣丞相和办差期间有需要回家拿点东西的宣洛书恰巧相遇府门外不远处。 正好同时看见这十日除了上朝之外,从未见过的宣落堇,两人高兴的打招呼,然而宣落堇步伐匆匆又相隔太远,好似没听到两人不大不小的招呼声。 两人同样的姿态神色负手而立,失落的对看一眼,同样的叹气摇头。 “爹你说堇儿……” “时温你说堇儿她……” 两人一本正经的异口同声谦虚道: “爹先说” “你先说” 宣洛书坚持:“爹先说” “你先说”宣丞相仍保持谦虚的样子。 “堇儿是不是……”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宣洛书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确定的偷瞄一眼宣丞相,一本正经的问:“爹是不是又在随时随地的考验我的记忆力和智商,次次这样真的好吗?” 想听听儿子的想法是否与自己相同,却听宣洛书突然来这么一句,宣丞相疑惑的侧头看着宣洛书:“你不觉得你问这话很没有智商吗?” “呃~”好像有点儿,但不聪明又不是他能控制的事,他无所谓的彬彬有礼的礼貌一笑:“同时有话,长辈先说。” 好!他教的只能他自己受着,正色道:“堇儿肯定是心疼秦疏那个小屁孩儿,专门回来送解药。” “爹怎么会想到这么蠢的话,府里除了小屁孩儿,你我又不在家,谁能让堇儿如此上心!” “难道你刚才不是想说这话?” “大致都差不多!” 宣丞相无奈叹一口气:“看来你蠢也不是没有道理。” 宣洛书很赞同的点点头:“是挺有道理,那堇儿应该是随了娘!” “你娘美貌与智慧并存,生的女儿自然与之媲美。”宣丞相也自信的点点头。 “这么说,娘好像有点偏心!” “有道理!” 跟在宣洛书身后的程策一本正经的看着一本正经说跑偏话题的两位主子。 主子蠢吗? 要是主子蠢,那也是少见,挺稀罕! 丞相大人蠢吗? 老奸巨猾,老谋深算,运筹帷幄,出谋划策……太多了都描述不到更贴切的! 这算是变相夸自己,还是贬低呢? 可这话也可以转的毫无厘头。 宣洛书及时调转话头:“堇儿把解药送了回来,小屁孩儿也肯定听话的吃下,要不我们去看看?” 宣丞相回道:“我明日休沐,明早再去,况且小屁孩儿才刚服下解药,暂时还是说不了话,强行逼他说话,说不好就伤了嗓子,去了也没用,弄不好再如你上次般吓坏了他,堇儿又该心疼难受。” 宣洛书赞同的点点头:“也是!小小年纪不学好,撩姑娘倒是挺溜!” “那我明日上午请两个时辰的假,一起去教教小屁孩儿道理,爹觉得怎么样?” “要是再吓到他怎么办?” “爹放心,他怕鞭子,我们不拿鞭子就保证没问题!” “若是出意外,责任全在你。” “有我在,保证牵扯不到爹!” 看着神同步走进府门的两人,程策继续降低存在感,当自己不存在的跟在两人身后。 翌日清晨,江亭端着丫鬟送来的早饭轻轻推开房门,特意放轻脚步走进屋内。 突然一道身影闪到他身边,手臂被抓住,他惊诧的差点打翻早饭。 看清来人,他还未开口,便听到那带着些许沙哑的纯净声音:“江亭,我看见你了,我又能看见了!” 亮若繁星的双眸闪闪发光的看着他,面带着喜悦的笑容,江亭回以温和的笑:“恭喜主子” 沉浸自我喜悦中,秦疏背对着门口看着江亭摆放碗筷,双手绞着腰带,自顾自的分享这份意料之外的喜悦:“昨天姐姐来看我了,江亭你知道吗?我以为姐姐喂给我的药是化功散,又没有给我其他的药,当时我以为我要彻底变成一个没用的废人,再也不能看见姐姐,与姐姐说说话。” “但我刚醒来时,不仅能看见,功力也还在,现在又能与你说话,是不是说明姐姐心里还是有我,没有那么恨我,若我能弥补过错,姐姐是不是就能原谅我,同意我出这房间天天跟着她,一起吃饭一起喝水,一起看书聊天,一起去任何地方?” 听秦疏这么说,背对着秦疏的江亭神色一顿,他想是不可能有那一天,而秦疏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活着不易,何谈更多。但直接说出他的看法,他还是做不到,任谁看到秦疏这舒心甜静的笑,都不忍它消失。 江亭转身的瞬间还是那温和的笑容:“在这之前,主子是不是应该多吃点东西,养好身体,才能有以后对不对?” 看着桌上丰盛的早饭,秦疏的手慢慢伸向腹部,眼底闪过一抹苦涩,想吃也得要吃的下才行啊,他走近江亭,低声问:“若我把那东西强行取出,是不是就不会受任何牵制?” 江亭不可置信的凝视着秦疏片刻,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吗?怎么会怎么可能,江亭冷静的据实回答:“有一半可能……熬不过非人的疼痛或血尽而亡!” 愣神一瞬,如此严重吗?父王果真讨厌他至极,也许就是送他来死的,可到底为什么呢?他带着丝丝期盼的眸子看向江亭:“那还有一半呢?” 看着秦疏脸上依旧挂着的浅笑,江亭侧过身,避开他的目光,轻言:“属下认为主子可以同大人说说,若日日有汤药将养,会如前段时间一般身体好上很多,也没那么难受。” “主子若说不出口,属下可以……”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只要想到宣落堇看到他不堪的身体,面露咎由自取或可怜的神色,他就感觉到窒息的心痛,任何人都可以可怜他,唯独宣落堇,他不要可怜。一时激动怒气上涌,他的声音也随之提高:“此事就算我死都不能让姐姐知道,你若敢去告诉姐姐,我拼死都会杀了你,到时看你如何完成父王下达的任务,拿到……” 在江亭意识到秦疏说了什么,他进来时也未关门,而秦疏的声音还如此不知收敛,即刻回身伸手捂住秦疏的嘴巴,但同时他也看着门口瞪大双眼,咽下惊惧的口水。 第27章 太兴奋忘了后果 “需要拿什么,要不要我拿给你们?省的麻烦!”宣洛书和宣丞相低调来到门外就见两人站得极近,嘀嘀咕咕的说什么,便光明正大的听了会儿听不真切的话,没想到两人密谋的比他们父子二人偷听的更加的光明正大。 好像还内讧了! 宣洛书面不改色的瞧着惊惧的两人,抬脚踏进屋内,正色道:“密谋都不知道先关门,当门口护卫是自己人,我宣府可以任由你们胡闹,如此大胆!” “我…我没有”秦疏内心惶恐,睫毛颤颤巍巍,嘴唇蠕动,解释的话在看到威严的宣丞相时,顿时无话可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又要完了! 宣丞相更像无事进自己房间般走进屋内端正坐桌前凳子上,语气也似平常:“有什么事都等吃完饭再说,一会儿该凉了。” 宣洛书斜睨愣在原地的秦疏和江亭,重重叹一口气,指着江亭,语气似有不耐:“你叫江亭,年岁几何?” “十七”江亭心惊的垂眸俯身行礼回答。 宣洛书淡淡的“哦”了声,对外喊道:“程策进来” 程策应声肃穆走进屋内,宣洛书继续说道:“一个个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带他下去好好教教道理!” “是,公子” 程策拽着不愿离开的江亭的手臂走出房间,出房门的同时,江亭回头看了眼不知所措的秦疏,心底又一次升起一丝莫明的心疼,而不是最开始骗自己认为的可怜。 见秦疏良久低头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宣洛书瞄了眼正襟危坐的他爹,提醒道:“爹你别老是这么严肃,吓到小孩子不好!” 宣丞相皱了皱眉,有吗?他不是一直这样吗?这也有错?又是什么道理? 他不改姿态的询问秦疏:“是早饭不合口味吗?” “挺…挺好”秦疏忐忑不安的回答。 宣丞相说:“那就快吃,吃完我们聊聊!” 又眼神示意不长眼色的儿子,该搭把手时搭把手,扶一下嘛! 在宣洛书意会的同时,秦疏紧张又惶恐的坐在凳子上低着头,拿起勺子匆忙的几大口干完一小白瓷碗白粥,随即将碗和几碟小菜整理到托盘中,规规矩矩的站好,“我吃饱了,丞相大人请说。” “这就饱了?”宣洛书疑惑的看向同样疑惑的宣丞相。 秦疏在宣府的一年,因为他们都很喜欢这个小少年,所以都是同桌而食,不说秦疏的食量有多大,可也不小,现在就这一小碗白粥就饱了,说什么他们都不信。 “真的饱了。”秦疏肯定的回答。 两人对看一眼又看向进来端走托盘的护卫,护卫接收到两人询问的眼神,确定的点点头。 两人诧异的目光盯着秦疏打量良久,得出的答案就是秦疏比以前更瘦,脸色也苍白了不止一点儿,但想到自秦疏再次以南疆珈炎国五皇子的身份来到宣府,就被宣落堇失手刺伤,还没彻底养好又被用药审问,之后又为给秦疏长教训打断双腿,为给他保命又喂毒药,如此来回折腾一个多月,还能好好的那才叫真怪了! 胃口不好也能说的过去。 “站过来!”宣丞相向秦疏招一下手,等秦疏不情不愿的来到面前,他严肃的问:“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你可想好了?” 宣洛书虽然不知道他爹说了什么话,但肯定不会是废话,安静的坐在一侧来回瞅着两人。 “我不想姐姐伤心难过,更不想姐姐恨我……”见宣丞相面色稍有缓和,他紧接着说:“除了与母后断绝关系,其他的都可以舍弃。” “你……”听了前半句,宣丞相心中暗喜,只要秦疏愿意断了与南疆珈炎国的关系,只做秦疏,他定有办法保住秦疏,女儿也不用为此为难,如此看来,他女儿的断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秦疏就是个一根筋,死心眼,要是珈炎王后发话,秦疏定然一往无前的再盗取珈炎所需要的军机。 他不是一个易怒之人,更何况早有预防,他淡定的继续问:“堇儿上次问你的问题,你为何不说,难道真要看着宣府满门抄斩吗?” “骗了你们,真的很对不起,但绝对不会有那一天,我计划的很缜密,没有任何证据与宣府有关,就算我被抓到,我也有办法与姐姐撇清关系。”秦疏沉着的坦言,泰然面对宣丞相,垂在两侧的手指相互摩擦。 “那我们是不是还要感激你保我宣府之恩,让太傅和太师顶罪?”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切的解释:“太傅和太师的事真的不是我所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留下的那些线索没派上用场。” “你所说真假,你自己清楚。”宣丞相垂眸顿了顿,再注视着他:“但我今日来找你只为堇儿。” “你可知错?” 闻言,秦疏直直跪下:“我知错,愿接受任何惩罚。” “何时知错?” “从第一次见到姐姐时。”秦疏垂眸,泰然的面色变得伤感:“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食色性也,真的是不分年龄,不分场合,但见色起意,又不失理智,宣丞相心中怅然:“那你可知,知错就改,回头是岸!” “错已铸成,回头必定是无尽深渊,往前走或可弥补,让错误的后果降到最低,为何要寻自己无法承受后果的岸?” 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但道理他能说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可他不是来听道理的:“答应与堇儿成亲,是弥补还是算计?” “都不是”他的双手紧紧攥着衣摆,愧疚道:“当时是我太兴奋忘了后果,但事已至此,大好机会自是不能再自毁。” “但你有没有想过大婚之日离开,对堇儿的伤害有多大?” “想过,也做过很多规划,但大婚之日离开是最佳选择,也是我最后的期限,我不能优柔寡断,错失良机。” 确实计划得当,也成功脱身,发现秦疏不见时,去找的人都得到的结果是无故失踪,一点痕迹都没有,连假图都描摹的真假难辨,若不是宣落堇认真研究过,怕是就那么被糊弄过去了。 宣丞相最后再问:“你说你知错,可听你这话,句句有理,错在哪里?” 第28章 立场不同 “辜负了姐姐的信任和厚爱,丞相大人如慈父般的对待,公子的真诚和宣府所有人的好。”顿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但盗图一事是必然,就算不是我,也会是任何人。” 偷东西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宣洛书气愤的拍桌而起,还未开口,宣丞相抬手在在宣洛书面前做了个压压的手势,扭头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宣洛书不情愿的坐回原位,看他爹到底有多能忍。 眉皱三分,但声音依旧的沉着冷静:“如若不是你,依堇儿的警惕性,无人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成功盗图。” “丞相大人想的未免过于简单。”察觉到宣丞相的不悦,宣洛书的气愤,但他此时确并不畏惧,“虽然我不知道每次给我传递消息的人是谁,但也不难想象,那些人隐藏的有多深,我当时那不明不白的身份丞相大人定然同姐姐一样派人查过,所以,我只是他们计划中损失最小的一步而已,战乱起,也只是迟早问题。” 看着秦疏此时的毫无畏惧之意,宣丞相心中泛起丝丝欣赏,不欲再说下去的他又想再说两句,“你身为珈炎五皇子,有选择的权利,况且,战乱起,浮尸遍地哀横遍野,一城沦陷,百姓流离失所,紧接着可能会是更多,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大人错了,他们既然选定我,我便没有选择的权利,两国战事也不是我能决定,而且,珈炎若战胜,受苦的只会是盛和百姓,对珈炎百姓有利无害。再者,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空有五皇子身份的人,做不了任何事的主,而两国起纷争,有能者独居高位,盛和不是也在外域各地安插了眼线暗庄吗?” 宣丞相又道:“若你能做主,还会不会如此选择?” “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何谈国之大事。” “我们不谈国之大事,你只需说说两国战事起真的对吗?就算珈炎国赢了。” 他沉默许久,宣丞相只是静静的等着,宣洛书的气愤也换成了期待他的回答。 在两人的注视下,他说:“若为权利引起战事,死多少人,百姓是否受苦都微不足道。若为百姓家国谋福祉,办法有很多,掠夺他国实属下下策。” “哈哈哈”宣丞相忽然大笑:“所以你也认为珈炎国攻打我盛和不对,明知做了会错,你还是做了,什么身不由己,无法做主,都只是你懦弱不敢反抗随波逐流的借口。” 宣丞相站起,俯视着秦疏,厉声道:“错了就是错了,不是你那些所谓的正确道理便能掩盖,你认为的对,它不一定是对,当你毫无疑问觉得它对时,你已经彻底大错特错。” 秦疏不明白的抬头看着宣丞相,他这算是被套路了吗? “看什么看,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宣丞相严厉的话砸向他,他想也没想的伸出双手。 “啊!”猝不及防的的两竹板打在手心,他没忍住痛叫出声,同时收回双手。 看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竹板,宣洛书惊诧的伸出双手去阻止,但这玩意儿他也发怵啊! 如同噩梦,怎么他爹还没扔掉! 伸到一半的手又悻悻收回。 “你还敢躲,进了我家门,便是我家人,还管不得你了,麻利的伸出手来!早训完早回去休息!” 之后他不清楚双手挨了多少下竹板,只觉得双手火辣辣的疼,双手定定的举在空中一动不敢动,因为他只要躲一下,下一竹板便会更重。 他闭着眼紧咬下唇瓣,期盼着惩罚快快结束。 其实宣丞相也就用力打了十下,后面也是做做样子,毕竟又没真想狠狠惩罚秦疏,只是气不过被自己小心呵护长大的女儿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欺骗感情。 真正动手时,还是心有不忍,悄然离开。 宣洛书听着那“啪啪”的声音,心都跟着一起跳动,不让拿鞭子,也没说让拿这个儿时噩梦的玩意儿啊! 怪吓人的! 眼见宣丞相离开,他快速跟上,出了揽兮阁,他着急忙慌的说:“爹怎么拿这个打他,怪疼得,而且我觉得他说的都挺有道理,说白了就是立场不同,这也确实不能完全怪他,若他是珈炎王上,那肯定是的错,关键他不是!” “都嫁到我宣府,还王上,做梦也没那么好的事。”一直冷静的宣丞相此时颇为气恼,“你以后不许再跟他单独讲道理,小心变叛徒!” “爹你这就是小看我,我的确赞同他的话,可不代表被他带着走,找不着方向。虽然我不够聪明,但很清醒的好不好!”宣洛书正经的边走边说。 “明白就好!”宣丞相叹一口气道:“倔驴一个,没得救了,见了心烦,没事别去找他。” “爹放心,我肯定不去!” 宣洛书走了,程策自然不会再与江亭多话,简单负责任的嘱咐几句便一起离去。 江亭立马跑进屋内,看着秦疏笔直的跪姿,双手高举,他走近瞧了瞧,试探的说:“他们都已经走了,主子你……还好吗?” 听到江亭的声音,他猛然睁眼,发现宣丞相和宣洛书确实走了,他这才收回双手在眼前不停的往微微红肿的手掌吹吹微凉的风,试图以此来缓解手掌灼热的疼痛。 看着秦疏这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的举动,江亭将秦疏扶起坐在凳子上,在屋内书案上拿了本书,对着秦疏的双手扇扇,温和的说:“这样有没有好点?” 秦疏点点头,眼眶泛着红,“要是在被打几次,这手是不是得废掉,真的好疼!” 江亭忽然觉得秦疏此时这委屈巴巴的模样莫明好有喜感,轻笑出声:“就是教训小孩子的打手板,这要是能废了手,天下估计没有几个读书人了,主子你是被打傻了吗?说这么幼稚的话!” “你笑归笑,别停下,扇快点儿,真的很疼!” “好好好!”江亭又笑了几声,“我尽量快点儿不停下。” 第一次见江亭笑的如此没心没肺,秦疏似被渲染,也随着笑出声,“被你这么一扇,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那是自然,我……”余光瞥到门口凝视他们的人,江亭惊的心跳慢了半拍,手中的书逃也似的掉在地上。 第29章 最好最好的待遇 “我……我马上走” 江亭走时还不忘提醒一下毫无察觉的秦疏。 秦疏接收到江亭的提醒,侧头看向门口,惊觉的站起将双手藏在身后,面向门口笑的灿然:“姐姐今日下朝好早!” 宣落堇平静的走到他面前,拉过他藏在身后的一只手,看了眼,把手中拿着的冰袋轻轻放在他手中,垂眸柔和的说:“哥哥让人给你送来的,对此哥哥深有体会,这冰袋比你让江亭用书扇要好的多。” 他垂眸凝视比他矮了小半个头的宣落堇,另一只手不自觉的移到手中冰袋上,冰凉的感觉退去掌心灼热,可又燃起身体的燥热,内心深处的悸动。 灼灼目光散发着深深埋藏的爱意,温热的气息打在宣落堇的脸颊,宣落堇感受到灼热气息的侵袭,抬头看向他,对上他的目光,明亮又格外诱人。平日苍白的面色此时异常红润,宣落堇心头一紧,抬手抚上他的额头。 “你不舒服吗?为何这么烫!” “没有,就是有点热,一会儿就好了。”他说的自然,听者自然轻轻揭过。 可心中那不安的猜测,时刻搅动着她的心,她退后一步仔细的打量着秦疏,随后问道:“你是否还有事瞒着我?” “真的没有了,姐姐相信我。” “那为何自你再入府中,脸色都如此苍白,也比以前更加消瘦?” “姐姐…我…我…”他没想到宣落堇会问的这么直白,笑意瞬时消失,恳求的看着宣落堇:“姐姐,我真的没有别的事隐瞒,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宣落堇轻笑,避开他的目光,讽刺一般,再相信他的话那就当真蠢的无可救药,她蹲下捡起江亭掉在地上的书,放在桌子上,随手翻了几页又合上。 “明天我会让陶儿给你送些书,修心养性。”看向秦疏的眼神充满探究,“身体不舒服要说出来,你这样病怏怏的模样,好似我有意亏待了你,还是你想以此来博取同情。” “不过你这可怜兮兮的样子确实招人心疼,可我并非心软之人,若你不顾惜自己,我自是没时间同你耗下去,好好想清楚,随时等你的答案。” 看着宣落堇走出房间,他急切跑到门口,语气不足的问:“姐姐明天还会回来吗?” “不会,我不喜欢你现在这副模样,你何时想清楚了我自会回来。”宣落堇走的毅然决然,徒留秦疏呆愣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但在江亭担心的询问他时,他弯唇苦涩的笑了笑,“从我决定在大婚之日离开,就知道与姐姐再无可能,现在这境地已经是我意想中最好最好的待遇,知足了!” 确实挺好,不知道的还以为秦疏是被娇养的闺阁女子。 接下来的日子,宣落堇如她所说,再未踏足乘风院。 并非她真的不愿回来,只因她只要见到秦疏,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感觉自己在精神分裂的边缘来回折腾,不说秦疏的感觉,她早已受不了这样善变的自己! 另外,她确实太忙,从秦疏口中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她只能靠着前两次秦疏现身人前引起的异常之处,着手调查。 这样毫无目的的查法,总是毫无收获。 虽然有高承的协助,但都只是凭着那些微末的猜测付诸行动,完全在耗费精力与耐心。 她想过再去问秦疏,也去过几次,但每次都看见秦疏不是盯着装蜜饯的小木盒看,就是双手紧握脖子上戴着的平安玉坠发呆。 每次她都要压不住怒火,冲进去把那两样骗人的东西砸碎扔出去。 但理智不允许她这么冲动! 或许她可以利用一下…… 秦疏的日子可以说是非常安逸,没人再来招呼他,每日都有各色各样的食物补品汤药。 若是他每顿都能吃完,还能白白胖胖的,按江亭的话来说。 宠物猪! 而每天与他说话的人,也只有江亭。 与江亭说话的人也不多,除了秦疏也只有时不时来问他秦疏情况的遂儿。 当然,每次都少不了莫名其妙的一巴掌。 他纳闷至极! 然而令他更纳闷的是,来宣府已经快半年,已是朝冬暮秋之际,他还没有收到珈炎王的任何消息,而他的任务可不是一直这么陪着秦疏。 心疼秦疏归心疼,但他却不想永远待在这里混日子。 也许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天,这日夜里,一只三角飞镖毫无预兆的飞向他。 他反应极快,两根手指稳稳夹住,熟练的从三角飞镖内芯中取出一张字条,看完随手销毁。 同时,秦疏也收到一张字条,他拿出脖子上戴着的平安玉坠,盯着这两样东西陷入无尽的沉思。 一夜无眠,翌日晴空万里,他一如平常没有丝毫异样,吃过午饭,江亭也如往常一样陪他看会儿书再离开,到晚饭时又会来陪他一会儿。 期间根本不会有人进入屋内。 纸条已被他销毁,他又拿出平安玉坠目不转睛的盯了半个时辰,灰暗的眸光渐渐明朗,不再犹豫的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干净利落的束口白衣换上,拿一件黑色披风系上,悄无声息的走到后窗,小心翼翼的打开窗户。 宣府外,宣落堇看着被黑色披风裹的严严实实的人轻车熟路的翻越出墙外没入人群。 她悄然尾随,跟在身后的陶儿遂儿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离宣府隔着一条街的一座茶楼二楼,高承靠着窗户而坐,对面坐着一个看着身体就很孱弱的温润男子,男子往高承看的方向瞅了眼,忧虑的说:“今日真的会有收获吗?虽然我很相信公子所说的每一句话,但因为一句猜测,我们这么多人查了几个月都没有进展,你今日突然说有可疑人出现,可我们等了两个多时辰也没动静,不会是你弄错了!” 高承温和的对男子笑了笑说:“早说让你在家等消息就好,你非得来,身子受不住了便休息休息,有我看着保证让他们跑不了,你就别担心了。” “公子前几天让人给我送来人参补身体,还送来一瓶长公主医女制好的药丸,我都随身带着,不会有任何问题,你放心好了。”男子浅浅一笑。 高承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你高兴就好!” 第30章 没有退路 楼下街道上,宣落堇警惕打探四周远远瞧见对面茶楼靠坐窗户边的高承,心中疑虑,更多的是担忧,她用秦疏做饵这事没告知高承,而高承此时出现在此地,是有所察觉还是恰巧。 她留下陶儿遂儿继续盯着,独自一人去往对面茶楼。 见宣落堇敲门而入,高承倍感意外,他查到的线索并未告知宣落堇,她怎么也会找到这里。 宣落堇随手关上门,信步到两人不远处,礼貌性的问候:“高都尉,康公子安好!” 康安站起礼貌行礼:“尚书大人” 高承颔首以作回应,继续盯着对面酒楼。 宣落堇循着高承的目光看去,正是她盯着的地方,试探性的问:“高都尉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不太确定!”忽然,高承指着一个方向,“但今天却有意外之喜,尚书大人应该比我更感兴趣!” 顺着高承的指引,宣落堇走到窗户侧方,望向对面酒楼外后门。 一个身穿黑色披风的男子谨慎的进入酒楼。 宣落堇的手紧握,沉着冷静道:“高都尉答应过我,不能反悔。” “自然,不过……”高承神色坚定,“他若坏我好事,那可不能怪我!” 片刻,酒楼内打斗声传出,随之穿黑披风的男子飞跃出酒楼,几息之间便消失视野。 宣落堇和高承同时往四处隐藏的人发号施令,酒楼内霎时乱作一团,高承盯上的人搜遍酒楼都不见人影。 高承犀利的眸子怒视宣落堇,而宣落堇此时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巧合,质问:“高都尉有线索,为何不告知与我?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意外,高都尉别忘了我们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 “哼!”高承被气笑,“尚书大人反应的够快啊!但秦疏必须交代清楚今日之事,在什么地方交代,可以让尚书大人选择。” “明日我自会全数告知高都尉。”宣落堇抬脚便走。 高承紧跟其后,不依不饶,“都道宣尚书审问手段了得,我还从未见过,何况审问掌心宝,肯定精彩绝伦,错过岂不遗憾。” 对于高承的脾性,宣落堇亦是无法劝退,关键是不能毫无顾忌的惹怒高承,弄不好,高承把秦疏的身份尽数吐露,人尽皆知的后果是她无法挽回的局面。 拿人拿短,果真错不了,可此时压住宣落堇,他并不为此而高兴。 康安此时不知何去何从,他本是随着高承看热闹的同时多长长见识,高承去哪儿,他自是要一起。 揽兮阁乘风院,宣洛书收到高承的消息急匆匆赶回来,正好遇上宣落堇几人。 踏入乘风院的一瞬,几人皆愣住。 院内所有护卫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屋内秦疏的声音清晰入了众耳,“你们快走,等他们醒来或被人发现,你们便暴露了。” 一个陌生的醇厚男声说:“我们已经伤了他们,要是我们现在走了,你该如何解释?他们也不会听你解释,相信你,这近半年的时间你还看不明白吗?” “我明白,但我真的不能走……” “秦疏”男子怒道:“向尔他们马上就要来了,你再不跟我们走,真的会没命的,你不是最想见你母后吗?死在这儿便再没有机会,马上跟我们走,我们送你回珈炎见你母后,之后我们帮你彻底换个身份再回来陪宣落堇不好吗?” “不好”屋内男子的话声刚落,宣落堇紧接着厉声在院中回答。 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门应声而开,秦疏站在门口看着院中平静中带着怒气的宣落堇,几月未见,没想到再见竟是如此场面,想依言对宣落堇笑笑,扯了扯唇,可怎么也做不到,就这样看着宣落堇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说:“这满院护卫从未苛待你,对你虽没有以前亲和,但也没存过私心,你竟下的了手伤他们,是我这几个月对你太好,又让你忘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刚才屋内说话的男子突然出现将秦疏护在身后,义正言辞:“人是我伤的,与秦疏无关,大人不要责怪他。” “我让你们走,快走”秦疏猛地推开男子,恳求道:“求你们快走,不要管我,若你们再被……再被发现,便再也逃不过,快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秦疏你真是越来越天真了。”宣落堇逼近秦疏,伸手迅速扯下秦疏脖子上戴着的平安玉坠,拿在手里看了眼,见秦疏一副紧张的模样,想要回又不敢开口,她勾起唇角:“只能选一样。” 男子上前一步:“大人这是在逼他,而且我不认为大人能留的住我。” “不止来了你一人!”宣落堇见秦疏身后出现一人,将玉坠收好,“能离开是你们的本事,可留下了便要说出你们所知道的一切。” “秦疏的玉坠?” “还是他的。” “好”男子幽深的眼眸直射宣落堇沉着深邃的眸子。 一场无声的较量随着男子利剑出鞘,宣落堇脚尖点地向后倒飞,腰间长鞭破空而出扫向男子。 真正的较量正式打开,秦疏站在门口欲出不出,焦急大喊:“孙凉住手,快走,不要伤到姐姐,我求你了。” 孙凉命令道:“向一,带秦疏走,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闻声来到院中的江亭正看到秦疏被向一点了穴道,大喊一声:“放开他。”飞速冲过去与向一缠斗。 秦疏注视着宣落堇与孙凉的打斗,眼见宣落堇渐渐处于下风,孙凉并没有因他的话而退却,而是以最快的速度速战速决,如此下去,宣落堇必定受伤。 他焦急的求助近身护着他的江亭:“江亭,帮我解开穴道。” 江亭与向一难分高下,一时很难分神帮他,他无奈再次喊道:“孙凉,向一你们都住手,我走不了的,只会拖累你们,就算你们拼死送我回了珈炎,我也见不到母后,那里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没有退路,你们帮不了我,快走,真等他们来了,你们也将没有退路,不要管我了,快走!” “我们二人决定今日来带你走,便已经没有退路。”孙凉无比坚定,“而且,我自有办法全身而退,你该清楚!” 第31章 惹火 孙凉及时收回刺向宣落堇的剑,反手一掌打退宣落堇,朝着秦疏飞跃,宣落堇手中长鞭宛若游龙缠住孙凉脚踝,被迫拽住的孙凉飞速回身持剑再次刺向宣落堇。 秦疏大喊“不要” 在这关键的一刻,观战的宣洛书终于出手相助。 即使如此,两人依旧渐落下风,孙凉顾及秦疏对两人的在乎,未尽全力,但再纠缠不休,即将错失离开的良机。 孙凉边抵御两人的攻击,边说:“大人听我一言,我保证等这阵风头避过,一定送秦疏回来,再迟,凭我和向一挡不住那些人,他真的会死在这儿。” “就算死,他也只能死在这里,休想离开。”宣落堇说的绝然,孙凉心凉半截,说不通,便不能再顾及太多,下手也狠厉决绝。 江亭与向一的对决一直围绕着秦疏,但他好似也很着急,为给秦疏解穴硬生生受了向一一掌,他焦急说道:“主子快躲起来,千万不要出来,要不就快跑!” “既然让他跑,为什么要拦着我?”向一很不解的问江亭。 江亭不耐烦的回道:“你强行带主子走,就证明你不是好人,不拦你拦谁?” 向一闻言懵了一下,直言道:“向尔他们来杀秦疏,我们是来带秦疏走的,我们目的相同,不如我们商量一下,不打了,先带秦疏离开再说,如何?” “好”听了向一的提议,江亭认为可行,立刻退后停手。管他向尔是谁,先离开躲起来才是正事。 与此同时,秦疏眼见宣落堇即将被孙凉所伤,再顾不上其他,一个闪身便到宣落堇身前出手挡去孙凉狠厉的一击,再所有在场人的注视中,他反手擒住孙凉,速度快到所有人不知他何时冲上来,如何接下孙凉的攻击,又擒住孙凉,致使孙凉毫无反抗的能力。 这一刻,江亭比之先前更加着急,怒吼的声音中带着担忧和责备:“主子你不要命了!” 话落他已然冲到秦疏身边,将秦疏拉过,扫视了所有人,恼怒道:“他不就是听命盗了个图吗,有本事都去找控制他的人,都盯着什么都不清楚的他干什么!你们要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拿什么说,现在因为他被你们看的太紧,什么都做不了,没了利用价值,彻底弃了,杀他的人马上就到,你们可还满意?” “父王他真的要杀我?”秦疏紧攥着衣服。 江亭视死如归般回答:“是” “所以你的任务是,在我彻底无用后杀了我,给珈炎国起兵或谈条件时多一条筹码,对不对?”江亭一如既往的“是”字,他嗤笑一声,看向孙凉:“他以为是我出卖了他,所以才派人来杀我的对不对?” “……是”孙凉想说不是,但他收到的密信确实如此。 秦疏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最后定睛在高承身上,淡定的说:“我盗了驸马绘制的所有图纸,所以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你调查我?”高承阴沉的反问。 “当年浮罗暗探挟持长公主要挟驸马去浮罗国,高都尉在营救过程中可谓是功不可没,我有幸目睹,当时情景,只要是明眼人都看的出高都尉与驸马的关系匪浅。”他转而看着高承身侧的康安,“当时康公子也在,也幸得康公子在。” “那时你就盯上了他?” “我盯的是朝暮长公主,但长公主太过谨慎,同她在一辆被贩卖的马车上两个月都入不了她的眼,所以那次挟持朝暮长公主是我和浮罗国暗探商量好的计划,只是没想到朝暮长公主和驸马简直是一个比一个疯狂,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秦疏平静的走向高承:“幸好驸马有自知之明主动让贤,随朝暮长公主隐退再无踪迹,不然他现在在何处,是否活着都无法预测,所以,你如何在乎他,你再怎么努力,都帮不了他,杀我只是你无能的选择,而你迟迟不动手,与帝后和长公主的权衡利弊有何不同,照样侧面委屈他的一番苦心,他看似荣宠,实则是最委屈的那个。” 顿了刹那,“他被我同情可能是最可悲的事了!” “你这是在惹火……”秦疏回头看了眼拉住他手臂的宣落堇,冷漠的表情令他心痛至极。 他神色淡然:“反正今日都逃不过,死在高都尉手中,总比万箭穿心乱刀砍死要好的多,只是脏了这乘风院,应当罪该万死。” 宣落堇瞥见已经暴怒的高承,心急如焚的挡在秦疏身前,镇定直视高承:“高都尉答应过我,意欲言而无信吗?” 宣洛书见状大步跑过去拦在高承身侧,急声阻止:“你也答应过我,而且他说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可以解释给你听,你冷静一点,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他是故意激怒你,现在杀他没任何好处,你懂了吗?” “呵!”高承突然勾唇笑道:“忠言逆耳嘛!我懂!只是没想到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自愧不如罢了!” “公子真的如他所说,所有荣宠皆是虚幻吗?包括长公主?”康安看着高承满眼都是迷茫,明明长公主最爱他们的公子,怎么会舍得公子受委屈。 意识到康安的伤感,高承面色立马转换最温和的样子,“你不要多想,对身子不好,不能让公子费心为你寻来的药白白浪费,你好好的,公子才能放心,不要听他胡言。” “嗯,知道了。”康安别开眼看向秦疏,其他的事他看不明白,也不懂,但修习医术的他确早就看出秦疏那不正常的气色。 确定高承不会毁诺,宣落堇转身怒视着秦疏,责备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就这么着急找死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讨厌,你就不能少说话安分待在房间吗?” “对不起,是我辜负了姐姐的苦心和好意,所以今日这般田地,也是我咎由自取,给姐姐带来麻烦,是我抱歉。”他突然出手点住宣落堇穴道,在宣落堇惊觉开口前,他伸出食指抵在自己唇边“嘘”了声,又将手伸向宣落堇,轻柔的理了理她鬓边凌乱的发丝。 “没有我,姐姐应该会过的很好,都是我的错,姐姐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第32章 没有选择 不管宣落堇如何回答,他都不敢去听,转身决然走向孙凉,对宣落堇命令他的话充耳不闻,只对宣洛书说:“护好姐姐,必要时再解开穴道。” “孙凉,我们走!”当孙凉高兴的认为秦疏想通了,向一和江亭也来到身边时,秦疏趁三人不备,极速点了三人穴道,平静的淡然道:“他们今日不会让我离开这里的,何必搭上你们三人的性命,其实我们并不熟识,欠姐姐一人的债尚且还不了,若再加上你们,我该怎么办!” “秦疏你要做什么?不要做傻事。”孙凉急切的说道。 江亭确是恼怒:“从我跟你来盛和的那天开始,我的命便与你系在了一起,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你救的了一次,那之后呢?我还是逃不了一死,你这样何必呢!认你当主子简直就是我最倒霉的一件事,气死我了!早知道就应该让你病死在来盛和的路上,我还能趁早逃命!害我白白伺候了你半年!” 秦疏不回话,场面一度异常寂静,也是这片刻的寂静,除了不懂武的康安,其余人都察觉到了危机。 “看来真的走不出这院子了。”秦疏淡定的闭了闭眼,轻嗤一声:“向尔,我知道是你,难得你能忍耐这么久不现身不暗中动手。” 应声,十几道黑影闪现院内,个个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紧握武器随时出战的姿态。 为首的黑衣人向尔语气似是玩味:“你如此做,就不怕我向他们动手,而他们毫无反抗能力吗?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懂事啊!” “他从不做无利之事,你也从不会做他命令之外的事。” 向尔声音又变得肃然,向秦疏掷去一瓶药,“主人要予你体面,你可以自行选择。” 秦疏随手拍开飞来药瓶,药瓶霎时掉在地上碎裂,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药水瞬间晕开融入地面发出滋滋的声音。 “这药喝下定然很痛!”他双手紧握,眼中尽是痛色,“我选择死在任何地方,除了这里。” “但你只能死在这里。”向尔无情的声音毫不犹豫的当头砸下。 孙凉闭眼重重呼出一口气,再睁眼望着向尔,镇定的说:“向尔,放过秦疏,你带我回去,定能功过相抵。” “你可知道,他帮你和向一假死逃离,回去是如何向主人交代的吗?”向尔不屑的笑道:“若让主人知道你二人没死,他便不会有今日的体面,所以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只要你今日放秦疏一条生路,主人那里不是你该费心的事。” “二十招内,他死与不死,你都得跟我回去。”向尔直接了当,不予反驳。 江亭又急了,急声阻止孙凉:“不能答应,十几人同时上,主子怎么打的过,你到底是不是来救人的!” 孙凉不以为然,“我答应” 江亭差点气到吐血,“你厉害,你就等着后悔!” 秦疏回头深深看一眼宣落堇,似要将她刻入骨髓,雕印灵魂深处,永不磨灭。 一场以众敌寡的战斗激烈而起,宣落堇目不转睛注视着秦疏张弛有度的攻击防御,心急如焚的催促宣洛书:“哥哥,帮我解开穴道,快点!” “你不会想去帮忙!”宣洛书观望着秦疏毫发无伤的游走十几黑衣人之间,不以为然:“看秦疏这打法,二十招很快就过去了,你去了说不定会帮倒忙!” 宣落堇焦急的小声说道:“他身体有问题,恐怕坚持不过二十招,哥哥再犹豫,等他出现破绽,就真得死了。” 宣洛书侧头看向宣落堇,见宣落堇是真着急恐慌,很听话的解了宣落堇的穴道。 瞬间,长鞭击飞秦疏身后攻击的几人,宣落堇眨眼间来到秦疏身后,“没有我的允许,你敢死给我看看!” 宣落堇的加入,并没有过多改变局势,秦疏紧抿嘴唇,忍着血气上涌,喷洒出口。他知道向尔不会伤宣落堇,便专注于自己,寻找机会跑出宣府外,他不想死在宣落堇眼前。 十五招已过,秦疏每次打开的缺口都被人挡回,可他已经快撑不住,每一招一式都用尽力气,只是被他从容不迫的气场和平静淡定的面容隐藏。 向尔站在外围定定看着秦疏腹部渗透白衣的一抹血迹,眼中闪过阴狠之色。 当然,观望的人都注意到这点,此刻反应最大的便是孙凉:“秦疏何时受的伤?” 江亭无奈轻声回答:“此刻后悔也没用了,就算主子赢了也活不久了,你就是来催命的,嫌主子死的不够快啊!” 与此同时,向尔猝不及防的闪现秦疏身前,带着七分力一脚踹在秦疏腹部有血迹的地方。 “不……”当江亭惊惧的喊叫还未完全出口,便卡在喉间。 “啊…” 一口血来不及忍便破口而出,伴随一声凄厉的惨叫,秦疏倒飞出去的同时,一个不明物体破体而出嵌进后方的院墙之上,瞬时墙面裂开几道裂缝,一滴血滴落地上。 高承好奇的过去将那似是箭矢的物体拔下用帕子包裹带走。 也是向尔踹向秦疏的同时,十几支弩箭直射秦疏。 大部分被近前的黑衣人看似无意的防御挡去,但还是不幸的有两支射中秦疏的心口与右肩。 听到惨叫声,宣落堇才察觉与她擦肩而过倒飞出去的秦疏,她本能反应的甩出长鞭缠住秦疏的腰部,将秦疏拽回,稳稳接住,顺着秦疏无力瘫软的身体跪坐在地上抱着秦疏。单手按压着秦疏腹部那血流不止的伤口。 此时,所有黑衣人都静立不动,向尔更是暴怒望向弩箭射来的方向愤怒大喊:“是谁在放暗箭,坏我好事,我杀了你们。” 随后带着所有黑衣人往那个方向飞速追去。 院内一片寂静,只有粗重止不住呕血的声音与宣落堇颤抖的呼唤:“秦疏,秦疏,秦疏,你睁眼看看姐姐……” 回答她的是秦疏弱如蚊蝇的话:“我……尽力,往……外……跑了……对,不,起。”还有秦疏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紧攥着她手臂的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用此来证明秦疏还活着。 但那双手也在话落的同时失了力道。 第33章 心痛到颤抖 白衣霎时染上鲜艳夺目的红色,宣落堇看着怀中毫无生息的秦疏,泪水汹涌的夺眶而出,她不相信她的小疏儿真的会这样几息之间死去,她附耳去听秦疏的心跳,但秦疏心口处的箭令她更加绝望,随后她仍不放弃的伸手去探寻秦疏颈部脉搏。 探到微微跳动的脉搏,她一刻不敢耽搁,掌中续足内力传送入秦疏体内,对蹲在身侧的宣洛书急声道:“哥哥快去找大夫找府医,秦疏他还有救,还有救……” 宣洛书未说多余的话,起身匆匆离去。 此时,陶儿遂儿回来,看到院中这一幕,迅速跑到宣落堇身边,看着满身鲜血的秦疏,惊的无法言喻。 孙凉向一二人已经闭眼不忍直视。 江亭见宣落堇丝毫不放弃的补救,他似有感触,抱着试试的心态喊遂儿:“遂儿,遂儿” 遂儿闻声冷瞥一眼他,并未理他。 他无奈急切喊到:“我有办法救主子,遂儿你快帮我解开穴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他,话是他说的,他只能硬着头皮坚定的说:“真的真的,遂儿你快点儿!” 穴道被解开,他立马拿出一个红色小瓷瓶,两步跑过去蹲在秦疏身边,倒出一粒鲜红欲滴的药丸,喂到秦疏嘴边时。 孙凉惊异的大声说:“你竟随身带着炙丹?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江亭充耳未闻,直接将药塞进秦疏嘴里,药丸入口即化,他对着还在为秦疏输送内力的宣落堇说:“大人可以收手了,这药若有用,当务之急是给主子止血,特别是腹部这血窟窿,再不止血,不等药起作用,便会血尽而亡!” 手上做着为秦疏止血的动作,嘴中对孙凉说着:“不吃这药,现在就死了,吃了或许还有可能挽救,再说,主子已经服用了好多次,不差这一颗。” “你知不知道这炙丹有毒的!”孙凉怒急质问。 原以为秦疏有救了,乍一听这药有毒,秦疏还服用了多次,宣落堇冷厉的看向江亭。 江亭深吸一口气:“我只有这药,不给主子服用,主子根本撑不到盛和,所以不能怨我。而你,看起来与主子很熟,不会不知道主子早就服用过不少炙丹!” “闭嘴!”宣落堇悲痛欲绝的看着怀中依旧毫无反应的人,忍着奔涌而出的泪水,沉着厉声道:“都不要再说了,先止血能活着再讨论以后。” 然而江亭沾满鲜血的双手一摊,神情无奈:“我要什么没什么,而且这伤本就与平常的伤不一样,我没办法止血,等大夫来,也没用了!” 宣落堇突然看向全程观望的高承和康安,冷静恳求:“求你们救他,我……” “我试试。”康安没等宣落堇说完,对面色凝重的高承说:“若我这自学的半吊子医术能救的了他,说明他命不该绝于此,况且以他现在的身份死在这儿,难免麻烦,暂于盛和不利。” “嗯,你自己决定就好。”高承垂眸点一下头,“但你万不能勉强!” 康安大步过去蹲下解开秦疏腰带,一层一层掀开衣服的瞬间,在场人都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震惊的看着华丽衣服下鞭痕交错累加的好似新伤的旧鞭伤,还有陈年伤疤不计其数。 陶儿遂儿偏过头不忍直视。 高承视若无睹,只觉还不够。 康安看着纵横交错的伤,竟无从着手,心慌难耐。但瞧着秦疏腹部源源不断的出血,只能硬着头皮上。 宣落堇垂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静若雕塑。 向一目瞪口呆的问孙凉,“秦疏最怕痛了,他当时定是痛极了?” 孙凉闭眼无奈道:“阿漠闭眼别看,别让他知道我们看见了,他是完美无瑕疵的,记住了!” “阿漠知道了。”向一听话的闭眼。 等宣洛书带着府医赶来,康安已经成功止住秦疏腹部的血,秦疏也有了浅弱的呼吸,但对于拔箭,他有些力不从心的退到一旁,虚弱道:“心口处的箭偏了一寸,处理得当不会有问题,但我力有不及,先走一步。” “多谢康公子,改日定当重谢。”宣落堇转而吩咐陶儿:“送送康公子” 康安婉言:“担不起谢字,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万望大人以后莫要提及,家父会不高兴的。” “好”宣落堇颔首以作回应。 高承和康安前脚走,向尔又飞跃进院内,解开孙凉和向一的穴道,语气松快:“暗中偷袭秦疏的人我已经解决,算是帮他报了这两箭之仇,现在你们该跟我走了。” 孙凉拿出两瓶药递给江亭:“这两瓶是最上乘的金疮药,请你照顾好他。” 随后他又对宣落堇说:“秦疏接近大人并非本意,也由不得他,但他是真心相待大人,那一年才是真正的他,并非算计,可他有他的执念,若大人对他还有一丝怜爱之意,请大人把玉坠还给他,不要逼他,毕竟有些真相往往比谎言伤人更深,秦疏……受不住!” “经过这次重创,炙丹累积的毒怕是会趁势而起,而炙丹的毒无解,他没多久可活了。还有,大人最近几个月遇到的几次暗杀,是我和阿漠暗中相助才能安然无恙,那是秦疏以前用命换来的恩情,他说过什么都不想,就想在他大婚之日离开后,求我二人保护好大人与宣府,他从不亏欠任何人,但他说,他亏欠大人太多,怕是拿命也还不清,可他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望大人就当怜悯他些许,其实他很容易满足。” 话落瞬间,孙凉和向一向尔三人飞跃出院墙之外。 此时正值日落西沉,宣落堇吩咐,“回房间诊治。” 江亭早就想说,外面太凉,可别人没救活又给染上风寒,现在听宣落堇开口,他直接从宣落堇怀中抱起秦疏大步跑进屋内,还不忘喊两句:“大夫快点儿,再磨蹭就不用救了!” 怀中落空,只剩下满目红色,白色衣裙刺眼的红,双手也从未如此醒目过,地面遗留着一大滩血,低头便能看到里面倒映出景象。 宣落堇保持跪坐的姿势久久不曾动分毫,泪水无声流淌。 跟进房间的宣洛书回转,蹲在宣落堇身前,温声安慰:“秦疏他定能挺过这次的,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堇儿不要太悲观,今日都恰巧撞在了一起,不然我们怎么会知道连他父王都要杀他谋利,还有幕后指使他的人,他们能来动手杀秦疏,说明你和高承已经危及到他们,你们查的方向没有错,只要我们尽快查清楚,将他们一网打尽,再想办法让南疆珈炎国彻底臣服,皇后定会依诺放秦疏一条生路,长公主既然选择相信你,也不会过问此事,堇儿明白吗?” “我明白!”宣落堇止不住泪水哽咽道:“我只是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哥哥刚才也看见了他身上的伤疤,有刀剑,有无数的鞭伤交叠,大多数鞭痕都还未完全愈合,江亭跟我说过珈炎王囚禁了他两个月,还受了刑罚,虽然我信了,但我不曾让府医去给他看看,也没有给伤药,我想,就算他受了罚,一路来盛和一个多月,也该好了,未曾想他连伤药都没有,硬生生熬着,这半年他得多疼多难受。再刚入府的时候,我还踹了他一脚,正是他腹部那伤处,之后还打了他,他那么怕疼的人,硬是没吭一声,他也不过才十七,明明后来知道了他只是被利用,可我还是怨恨他,冷落他,我到底做了什么!” 沉默中,野兽般的嘶吼声从屋内传出,宣落堇在宣洛书的搀扶下冲进屋内,眼前的一幕令她心痛到颤抖,站立不稳。 第34章 相辅相成 府医刚拔下箭,上完药还未来得及包扎,连拔两支箭都未有丝毫反应的秦疏突然躁动,剧烈挣扎,不受控制的的惨叫声震耳欲聋。 府医毫无办法,无奈,江亭跪在床的里侧从后面死死禁锢住秦疏,府医趁机用银针扎进秦疏的昏睡穴,然而犹如石沉大海。 江亭大声说,“没用的,主子腹部的伤不似平常,遂儿快去找绳子来绑住他,我快坚持不住了。” “用绸带用绸带!”宣落堇已经泣不成声的凝视着秦疏。 秦疏被绑好固定在床上,江亭抹了把汗,“药和绷带给我。” 屋内几人都看着江亭手法熟稔的为秦疏上药包扎伤口,耳边听着秦疏痛彻心扉的惨叫和意识混沌中的话语。 “父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不要罚我,不要……” “父王不要送我去盛和和亲,他们会杀了我,姐姐也会杀了我的,真的会杀了我,求父王让我去做别的事,什么事都可以……” “这什么东西,什么东西,父王快拿走,好疼好疼好疼……” “母后救我,母后救我,救我……” “我去和亲,我去,父王快把这东西拿走,快拿走,我受不了了。” “ …………” 持续的嘶吼,断断续续撕心裂肺的话语,无不诉说着痛苦与煎熬。 而这煎熬终于终止在一个时辰后。 守在房间内的几人松口气的同时,秦疏也彻底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江亭打破这异常沉闷的气氛:“那东西破体而出,熬过这最疼的时间,以后大概应该没事了。” 没人理他,他尴尬的出了房间,累死他了,连大夫的活他都干了,也没人理一理他,唉! 接下来日子,宣落堇忙碌的游走在朝堂和揽兮阁之间。 自那日后,秦疏没有转醒的迹象,药也是喂进去的少之又少,府医想尽办法,秦疏不但没有好转,脉象还越来越虚浮,气息微弱到似有若无。 江亭提议,要不再给秦疏服用一颗炙丹,宣落堇一口否决。 当日,宣落堇便独自进宫。 宫中朝华殿,皇帝认真的批阅奏折,皇后站在案前,三步外站着一位身着朝服的老者。 皇后庄重肃穆:“国师所言,本宫自是相信,可国师这天机实属敷衍。” 国师恭敬道:“臣也知这星宿之说有些天方夜谭,但臣也是潜心研究了六年之久,又逢此时机勘破些许才敢进言。” “国师一年前说盛和将出现两位女将星,还断言一位是司马太师幼女司马犹月,所以我应允她同严太傅之子严恒一起去原城历练,调查朝廷与江湖勾结的证据,后来太师被诬陷身陷牢狱,她请命去北境,现在也确实身披战甲上阵杀敌,且勇猛无畏。” “现在国师又说另一位是宣落堇,但又隐藏着另一个契机,于盛和更有好处,可又系于珈炎五皇子的生死,而这五皇子的命又系于哥哥,哥哥一年后又有大劫,原本过不去,而今星轨在几月前收到哥哥的密信后便渐渐扭转,所有人的命运都在发生改变,虽有逆转,但哥哥的命也系于五皇子,两人相辅相成。” “所以,国师想说什么?” 国师拿出一物隔着帕子小心放在掌心,“此物是高都尉前些日子送来让臣看看其中关巧,皇后仔细看,便能看到这上面刻着的符文。” 皇后伸手去拿,国师往后退一步,惊惧阻止:“皇后小心,这东西不可随意触碰。” “为何?”皇后疑惑的收回手。 国师说道:“这上面附有南疆的一种巫术,可蚕食人的气运,消耗命脉,若植入体内,就算好好养着,不出两年,也必死!”重要的是还能完全控制一个人做任何事。 “高承从何处得到?” “珈炎五皇子体内而出,而且高都尉也打探到珈炎五皇子现在怕是熬不住了。” “本宫知道了,国师辛苦。”皇后转身走了两步,神情凝重,珈炎五皇子的生死关乎南境暂时的安稳不说,现在国师又断言与哥哥有关,她不能冒这个不可预知的风险,珈炎五皇子活着比死更有好处,更多的是她不敢拿哥哥的生死做赌注。 国师走后不久,宣落堇便在殿外求见。 有那么一瞬,皇后觉得这是国师与宣落堇共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光明正大的让她救人。 但转念一想,国师是她父王的近臣,对她亦是如父亲般的存在,更何况国师深居简出,从不结交朝臣,与宣落堇根本没有交集。 “传” 一入朝华殿,宣落堇便跪在面前帝后不远处,恭敬叩首,直起身直视帝后坦然道:“臣有负信任,犯了欺君之罪,臣自请领罪,但求帝后救秦疏一命。” 皇帝正欲张口说话,皇后率先接过:“本宫曾允诺过宣尚书,自是不会食言,但救他……” “臣愿以任何代价来换秦疏此次的生机,若他日后再有动作或者……臣必亲手解决他。” 皇后突转话锋:“宣尚书对南疆珈炎国有何见解?” 宣落堇沉思片刻:“珈炎王野心勃勃,初春战败求和送质子和亲是为缓兵之计,此次又派人暗杀亲子,必定有所图谋,暗桩的消息,珈炎内政不稳,四子争权,珈炎王暗中练兵。” “要想彻底平定,臣有一法,先发制人,又分两种,一为趁其不备挥兵长入,直导王城,以战止战,将珈炎归入盛和,但必定伤亡不计,损失惨重,后续整顿也非易事。” “二为选择合适人选渗透珈炎内部,择一良君,辅助登位,与盛和达成长久友好安定,此法虽冒险,但若成功,对双方皆是最好。” 皇后盯着宣落堇从容不迫,坚定不移的双眸,庄严平静的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绪。 日落时分,宣落堇若有所思的回到宣府,刚入府门便看见慌忙跑来的陶儿。 一向文静沉稳的陶儿如此有失常态,让宣落堇整个人都为之颤抖,她迎上去便清楚瞧见陶儿泛红的眼眶,一时间,她恍若天旋地转,听不清陶儿说了什么,抬脚向着乘风院跑去。 第35章 暖暖 这时,府门口传来一道男声:“尚书大人等等。” 救星般的声音拉回宣落堇悲恸的心,瞬时顿足,转身万分感激道:“康太医烦请再快一些。” 康太医受帝后之命必须将人救活,也知救人如救火,毫不停留的随宣落堇跑进乘风院。 房间内,江亭和遂儿正在争执要不要再给秦疏服用一颗炙丹。 江亭认为反正都已中毒,在多一点没什么区别,服用一颗还能再拖延一段时间,说不定就差这一颗炙丹人就醒了呢! 遂儿气的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拍打江亭,“你有没有常识,毒是闹着玩儿的吗?多服用一颗只会中毒越深,你以为是买菜给你凑整,多一铜板不要了吗?” “我又没买过,我哪知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不服用就不服用,你能不能不动手!” “你快想办法喂药啊,再喂不进去,我就这样打死你!” “我这不是正想着吗!” 陶儿最先跑进屋内,急声道:“你俩别吵了,小姐请来了康太医,都让开!” 陶儿遂儿,一个接走江亭手中药碗,一个粗鲁的把江亭拽到一旁,都警告的瞅一眼江亭:闭嘴!安静! 一路跑来,康太医气喘吁吁的坐在床边凳子上,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被宣落堇催促:“有劳康太医快点儿。” 康太医无奈点点头,先把了脉,面色凝重的吩咐药童在药箱里取出两粒药丸给秦疏强行服下。 随后又检查了几处伤口,心口与右肩的箭伤,康太医一眼揭过,手下用力按压在秦疏腹部的伤口,本就没有起色的伤口霎时鲜血涔涔而出。 而康太医视若无睹,只是静静的看着,与心惊胆战的宣落堇闲话家常:“尚书大人应该早点去找帝后或者让乐乐再来看看,乐乐虽不才,也没有真正学过医,但他当时处理得当,可能是身子不济,未察觉这伤太不寻常,单单止血只能解决当下问题,可若等他恢复,再让他看一眼,定不会如现在这般严重。” “康公子当时愿意出手搭救已不胜感激,岂能再去打扰。”看着秦疏腹部源源不断的往外流血,宣落堇双手紧握,慌乱恐惧的心催促着她不要干看着,可理智告诉她只能冷静的等待,决不能干扰康太医的医治,康太医的医术是太医院最厉害的,没有之一,所以一定要相信康太医所有举动都不是冒险。 康太医泰然自若:“的确,乐乐那日回去便病了两日,问他出门干了什么,他只字不提,虽然我知道他肯定是去找了高承厮混,但高承确是将他护的很好,从未如此过,之后我打探过,他是随高承来了宣府,他走的时候是不是还告诉尚书大人不要再提及?” “是” 说到此,康太医才专心的处理秦疏腹部的伤口,一刻后,康太医站起将地方让出,交给江亭清理残局。 洗净双手,康太医从药箱取出几瓶药,一一交代后,又写了两张药方:“等五皇子能自行吞咽了再按药方抓药,有几味稀有药材只有太医院有,等他醒来,尽量让他心平气和,好好将养恢复如初也是有可能。” 垂眸顿了顿,康太医不忍道:“五皇子的身子亏损严重,应是常年累积所致,再受不得波折,不然…就算养好伤,也是徒劳。” “敢问太医,他可有中毒迹象?”宣落堇忐忑询问。 康太医面露凝重之色:“我已给他吃了解毒丸,但效果应该不显着,外域的炙丹虽对重伤重病之人有救命的奇效,可一旦服用便有依赖性,而且在这之前五皇子定是许久没有服用此药,所以身上那些伤才迟迟不能痊愈,当然,毒性也是罕见,我暂时没有办法,只能用药延缓毒性侵蚀,主要是此次伤的太重,这毒才趁势而起,昏迷不醒也与此毒息息相关,后果等五皇子醒来仔细观察方能得知,至于解药,我会尽力研制,但需要几颗炙丹以做研究。” “多谢康太医。”宣落堇真诚行一礼。 康太医立马虚扶,欲言又止,踌躇片刻,“解药一事,我定然尽力。” “如若有一日,时局动荡,尚书大人可否看在乐乐救五皇子一命的份上,帮他一把,他身子孱弱,不比太傅之子与太师幼女,受不了任何波折。” 听康太医之言,宣落堇有种托孤的感觉,但这一年大小官员陆续出事,有被证据确凿的冤枉,更多的是被牵连,所以她此时认为康太医是在未雨绸缪,毕竟康安的身子是出了名的弱,性格也是胆小软弱内敛,若康太医真出了事,康安必定抗不住几日便先一步入了黄泉路。 “康太医莫要悲观,您恪尽职守,从未与人交恶,医者仁心,定然不会有事。” 康太医摇摇头:“太傅和太师何其忠君爱国,忠肝义胆,不也逃不过证据确凿。” “太医放心,只要我无事,必定报答康公子搭救之恩。” 康太医感激的向宣落堇行礼,拿着江亭让遂儿递来的炙丹离开。 等江亭为秦疏换上干净的里衣,盖好被子,陶儿遂儿便一左一右将江亭拽出房间。 此时屋内只剩宣落堇,她缓慢的走向床边,明明几步的距离,犹如隔着千山万水,听着秦疏轻浅的呼吸,泪水再次无声落下,她坐在床边,安静的凝视着秦疏,这样苍白消瘦又过分安静的秦疏令她感觉呼吸都痛到无法自抑。 宣落堇无法想象秦疏是如何默默坚持到现在,再见之后的虚弱,都不是伪装,博取同情。所以,他不分昼夜的睡觉,也不是借题发挥,而是真的撑不住沉珂的身体。 她伸手进被子里握住秦疏的手,冰凉的触感促使她的泪水更加汹涌,她将另一只手也伸进去,双手紧握秦疏的手:“小疏儿是不是很冷,姐姐给你暖暖。” 模糊的视线似乎看到了那个活泼开朗爱笑的小少年,也听到了少年回答。 “我不冷,不信姐姐可以摸摸,我的手可暖了!”少年双手握住她冰冷的手,“可姐姐的手为什么这么冰,我给姐姐暖暖好不好!” 宣落堇收回双手,面带浅笑:“不用,春暖花开时就好了,你穿的如此单薄,也没披件大氅,可不能再冰着你,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被人看到不好,回去又得听爹讲一大堆道理,你不烦吗?” “嗯,是有点儿!”秦疏有些小失落,但笑容还是灿烂无比,“是我想的不够周到,在这大雪纷飞的天气让姐姐随我出来玩儿,我们回去!” “今日正好休沐,错过今日下次可能就遇不到这样的天气,你不是想堆雪人吗?我看着就好。” 秦疏抿了抿唇,转身跑开。 “秦疏,你去哪儿?”宣落堇伸出的手什么都没抓住。 第36章 小心翼翼 宣落堇站在原地看着秦疏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当看见秦疏再次面带灿烂笑容的跑回来,她的笑容也变得柔和甜美。 直到秦疏把一个手炉放在她的手中,帮她拢了拢大氅,戴上宽大的帽子,她才回神:“这个手炉你从哪儿得来的?” “卖香囊的大婶说我笑的好看,送我的,不偷不抢,姐姐安心拿着。”他欢快的往后退去:“姐姐等等我,我很快的。” 宣落堇笑意晏晏的看着秦疏如同顽童般蹦蹦跳跳玩雪堆雪人,一个人玩儿的兴致勃勃,只是那雪人着实有点儿一言难尽! 临走,秦疏还一步三回头的看看那独立风雪的雪人,颦着眉头:“为什么我堆的雪人如此难看,明明我看那些小孩子堆的很好看啊?” 宣落堇见他不开心的模样,快走几步蹲在茫茫雪地中,“你看姐姐这一身白,像不像你那个雪人!” “哈哈哈哈哈!”秦疏突然捧腹大笑,“居然还可以这样,我也要。” 宣落堇看着他一身墨衣扮雪人的样子没忍住轻笑出声:“你可见过黑色的雪人!” “啊?”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打扮,眸光一闪:“那我明天去找身白衣,以后都要同姐姐一样平常只穿白色。” 果真第二日,宣落堇不知道他怎么得来的一身白衣独立府门前石狮旁,怀里抱着暖手炉等着她回府,以至于以后,他都再未穿过他那一成不变的墨衣,而她亦是越来越喜欢这个突然闯进她平静无波生活的小少年。 少年也总是在无人注意到的时候,用那双何时都炙热的手暖热她冰凉的双手。 可现在她如何都暖不回曾经那双炙热的双手。 翌日,天边渐显鱼肚白,手中紧握着的手有了一丝微微温热,她恋恋不舍的松开,小心翼翼的为秦疏掖了掖被角,毅然出了房间。 等待的日子总是很漫长,也终不负等待。 宣落堇如常上朝,下朝再去处理公务,这样的日子她从不觉的枯燥,就算是现在她的心时刻牵挂着秦疏,也没有任何懈怠,而是更加勤奋。 不仅陶儿遂儿看不明白,就连宣丞相和宣洛书也不懂宣落堇的心思。 她与高承彻底交谈后回府,陶儿面露喜色的跑向她:“小姐,姑爷醒了。” 她没有陶儿想象中的喜悦和迫不及待,只是步伐加快了一点,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何时醒的,可有异常?” 陶儿犹豫了瞬间,“中午,但一直未开口说话,不管江亭说什么,姑爷都没有反应,只是盯着床幔。” 宣落堇眉头紧皱,没再询问。 “去请康太医。” 进入房间,遂儿将还在床边聒噪的江亭拽出了屋外。 宣落堇坐在床头,将秦疏扶起靠在怀里,握住秦疏的手,“叫声姐姐” 耐心等了良久,弱如蚊蝇般沙哑的声音叫了声:“姐姐” 提吊着的心安然放下,她又听秦疏说:“姐姐,我动不了了,是不是成了废人?” “不会的,你只是伤的太重,又久躺没有活动,太过虚弱而已。”宣落堇不确定的坚定安慰秦疏,放下的心再次提起。 “姐姐能不能多陪我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如果是梦也可以再久一点。” 宣落堇将他抱得更紧,脸颊紧紧挨着他的脑袋,给予真实的触感:“往后姐姐日日都会来陪你。” 经过三个月的调养与宣落堇日夜的陪伴,他的气色渐渐回转,可还是无力支撑自行下床走动。 从醒来,他都觉得不真实,当日的情势,他不可能活着,也没有机会活着,可他确实活着,只是身体无比软弱。而宣落堇无论白天多忙,入夜都会来陪他到天明,让他更觉得如梦如幻,以至于他不敢轻易说过多的话,小心翼翼的珍惜与宣落堇相伴的日子。 他也总感觉宣落堇对他也是小心翼翼的,什么都顺着他,虽然他没有任何想法和要求。 其实他最想要的是宣落堇那日毫无理由拿走的平安玉坠,但他确不敢开口询问,那日宣落堇和孙凉的话,他听的清清楚楚,醒来后他问过江亭,宣落堇想知道的,孙凉都没说,直接跟向尔走了,所以玉坠,大概是不会还给他了! 午后,房间内只有他一人,他越想要回玉坠就越想他母后,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珈炎,就更加想念,以前不管如何,他都能在年底回去与母后待两三日,平常也会寻机会回去看一眼,所以日子再难他都有期盼,可现在除了每日期待着宣落堇来陪他之外,感觉他就是个无用的废人,为何要这样活着,宣落堇都说过不喜欢很讨厌这样的他,又为什么要救他还要日日来陪他? 他想不明白,不明白这样活着的意义。 手撑着床沿,他慢慢坐起,费力的挪到到床边穿好鞋子,缓缓站起,向前走出几步,他便感觉有些支撑不住,双腿发软有些抬不起脚再迈出一步。 站在原地停顿良久,进退不得,尽管屋内炭火烧的很旺,也很暖和,但他此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寒冷的侵袭让他更加无力挪动半步,稍稍一动便摔在地上,无论他如何努力都爬不起来。 这是他重伤以来第一次真切体会到无助,不配活着,不配拥有宣落堇无微不至的好。 未束起的长发披散身前,顺着他侧趴的姿势遮挡着他大半张脸,他知道此时的他定是狼狈至极,但他毫无办法,更加因为寒冷而止不住颤抖。 宣落堇今日处理完公务,没有再去做别的事,匆匆回来,入眼的竟是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秦疏,她飞速冲过去跪在地上,伸手抚开遮盖秦疏脸的长发,见秦疏还醒着,她急切的将人抱扶到床上,从背后抱着秦疏,拉过被子将秦疏紧紧包裹。 对外喊道:“关门” 冽冽寒风阻隔门外,宣落堇柔声说:“姐姐回来了,小疏儿不冷了,想要什么姐姐拿给你。” 温热的暖流自身后温暖全身,他清晰感觉到宣落堇抱他的动作,和话语都透露着小心翼翼。 他不明白! 他大着胆子试问:“可以把玉坠还给我吗?” 第37章 新年 “明日姐姐送你一个好不好?”宣落堇忧虑的闭了闭眼,一个玉坠而已,若真的是珈炎王后送的,她也没有想法,可关键是慕靖延拿来骗秦疏,她怎么能容忍这种欺骗。 是善是恶,只要是欺骗,都不能任由它发展。 秦疏乖巧的答应,“好” 但心底满满全是不解,难过。 除夕夜,家家户户燃鞭炮爆竹,一家团团圆圆吃年夜饭。 宣洛书建议,这团圆饭就得在一吃才叫团圆,秦疏只是暂住府中时都在一起吃了团圆饭,现在不管如何,都是成了亲,自是一家人,必须一起吃才对,身体不舒服,就在乘风院吃也一样。 秦疏坐在凳子上看着宣洛书准备好一切,开始燃放鞭炮爆竹时,宣落堇问他要不要出去看看,他摇了摇头:“屋里能看到,出去太冷!” 吃饭时,宣洛书可谓是使出所有活跃气氛的办法,秦疏也确实被宣洛书逗的很开心,见他展露灿烂的笑颜,宣落堇也开心的笑着,宣丞相每人发了个大大的红包,笑的合不拢嘴。 宣洛书费心费力带动的气氛,最为高兴。 而这样开心的团圆饭,他只吃过两次,都是在宣府,他们给了他可望而不可及的温馨和欢乐,可他带给他们的都是不幸,愧疚的心沉沉的压着他,这份恩情他如何还的清。 新的一年,不管有多少烦恼忧愁与困境,总归是有期盼和欢乐。 一连三日,宣洛书和宣丞相都是在揽兮阁乘风院内度过,常年不改肃正的宣丞相脸上都多了慈爱的笑,这种和乐融融的气氛像极了真正的一家人。 但他又似局外人,连江亭都融入其中欢笑闲谈,而他确是话最少,从不踏出房间半步去院中与众乐,安安静静的待在房间里悄悄观望或看看书。 宣丞相和宣洛书又一起同他单独聊了聊,只是没开始聊便已结束。 两人去书房找到宣落堇,宣洛书沉不住气直接问宣落堇:“堇儿你是不是私底下言语警告过秦疏什么?” 宣落堇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走到两人身前,疑惑的回答:“哥哥什么意思?就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我敞开大门随他出入,他都干不出一点事。” “那他为什么郁郁寡欢,若不是还能听到他回应,我还以为他哑巴了呢!” 宣落堇垂眸掩去忧虑,“他从重伤醒来便一直这样,哥哥不必担心,他可能接受不了他父王真会派人来杀他的事实。” “可我看不尽然,这几日我早就看出来,秦疏总是小心翼翼的,眼神时刻观察着你的神色,你一稍有皱眉他就立刻闭嘴不动,一天到晚只知道看那几本破书,上次我和爹去找他谈话,他辩解的句句在理,这次来回就回答那几个字证明他在听我们说话,没有敷衍我们。”宣洛书“咳咳”两声,气量不足的放低声音:“按理说,他是你夫君,不是手下也不是小孩子,要那么听话多没情趣。” “说什么呢?过一边儿去!”宣丞相瞪着宣洛书,见宣洛书耸了耸肩退到一边,转而温和的看向宣落堇,“如若他终究逃不过一死,你又何必救他,既然救了就尽量满足他,他中的毒,若连康太医都没办法,在这短暂的时日里,堇儿可忍心他如此小心翼翼?” “若他想要别的任何东西和事,我都可以满足他,可他唯独只提了……”喉头哽咽,她转过身,眨了眨酸涩的双眼,暗吐一口气:“爹不要忧心,我自有考量,无论结果如何,到时都希望爹和哥哥能支持我。” 从秦疏重伤后,宣落堇看似与平常一般无二,但心思却比以往沉重了不少,宣丞相皆看在眼里,心中担忧不已:“堇儿若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爹,爹定能帮你解决。” 宣落堇转身面对宣丞相轻松一笑:“一切都等康太医的消息后再说,现在都言之过早。而且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关于秦疏,我知道该怎么做,他还没那么脆弱。” 宣落堇的能力,他自是清楚,脾性更是了解,不想说的事套不出来,想做的事除非有劝退她的理由,否则还是倔驴一个。 宣丞相无奈瞥一眼宣洛书悠哉悠哉的神态,更加无奈的无声叹息:“时温走了,赶紧回去准备准备,明日赶早去轮班,你这年倒是过的舒服了,唉!” “爹把心放肚子里,我知道,绝对不会误事……哎…爹等…等我,走那么快干什么,趁下午没事,我俩下盘棋呗!” “不下,就你那棋艺半个时辰都能过十盘,没意思!” “我有长进的好不好,爹就当检查一下成果!” “好!老大不小了也没个心仪的姑娘,唉!看来还是得我操心啊!” “……爹爹爹,我突然想起来有事得带程策出去一趟,等回来再去找爹下棋哈!” “我话还没说完,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就礼部尚书家那个娇滴滴的野蛮二小姐,爹还是拉倒!”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宣落堇又坐回书案前,翻开刚才没看完的书看了几页,心绪不宁的又合上,双手撑着头沉默许久,平静的面容显露悲伤之色,泪水悄无声息的滴落。 多日的碧空万里,接近夜色时,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 少时,大地便白茫茫一片,揽兮阁亦是呈现另一景象。 宣落堇打开书房的门,入眼的白色令她喜色顿起,抬脚向着乘风院跑去。 乘风院廊沿下灯笼已经全部点燃烛火,映的整个院落一片通明。 她不温柔的开门声,惊吓到坐在烛火下看书的秦疏。 久违的感觉,他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但他应该是错了!不然这门不会被这么粗暴的推开。 他惊慌的放下书站起,下意识就想认错:“姐姐,我……” 可看向门口,看到的是宣落堇柔美的笑脸,他顿时愣住,宣落堇注意到他一瞬的惊恐,很是不解,但她没有在意,直接走到衣架前拿下一件白裘衣,过去给秦疏披上,“外面下雪了,我们去院子里堆雪人玩雪,明日我没时间,就现在!” 第38章 来自反派的探望 他在宣落堇眼中看到了欢喜,可这是因为他吗?他不确定。 堆雪人玩雪,就他现在这走两步就喘的身体,去了也是惘然,徒增伤感。 “姐姐不要去,冻手,我……” “你想说什么?”宣落堇笑意不减的盯着欲言又止的秦疏:“告诉姐姐,姐姐都会满足你。” 他内心忐忑的回答:“累了。” “那我们先休息,等有机会了再去,或者明日让江亭陪你。”宣落堇又解下秦疏披着的裘衣,扶着秦疏到床边。 等秦疏躺好,她熄了屋内烛火,只留较远的一盏,回到床边坐下,脱掉鞋子躺在外侧,紧挨着秦疏,握住身侧那只手,“像以前一样对姐姐好不好?放过自己,忘记那些不好的事,姐姐会永远陪着你永不离弃。” “好,听姐姐的” 累,是真的很累,听完宣落堇的这句话,迷糊的做了回应,便沉沉睡去。 听着他平稳清浅的呼吸,宣落堇侧过身紧紧抱着他,闭眼安心睡去。 “不要……不要……”猛然惊醒,床幔上在微弱的烛火中倒影出一个身影,他偏头看去,目光接触到床边那双阴鸷玩味的眼神,他恐惧的同时看向身侧的宣落堇。 见宣落堇平静的睡颜,平稳的呼吸,他暗暗松一口气,缓缓坐起,看着那中年男子:“你说过,我们再无关系,为何还要来找我?” “蛊虫都不能让你闭嘴,你说该怎么惩罚你才能平息我的怒气?” “你其实就是想找个人出气而已,何必找这么个理由,我能不能说出口,你不是试过吗?”除却刚开始出乎意料的恐惧,此时,秦疏一副泰然自若的姿态面对那男子。 男子阴狠的盯着他,轻嗤:“不是你还能有谁这么大胆,别以为你没全说,侧面引导就跟你没关系。不过……” 男子突然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你知道我对孙凉的看重,你竟敢将他藏起来,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那你……杀……啊?” 瞧着秦疏因他的手中不怎么重的力道快要无法呼吸,身体摇摇欲坠,完全依靠他的这只手而坐立,他不可置信的问:“你怎么会如此虚弱?就算向尔下手再重,这么久也该痊愈了。” 他松开秦疏的瞬间,顺手扒开秦疏的衣服,看到那满是伤疤的身体,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似是透过秦疏在看另一人,语气竟变得像是怜爱:“南境的事我知道与你无关,珈炎战败也是珈炎王轻敌的后果,但他怎么能如此对你,当时是不是很痛?” 秦疏缓过气息,诧异的打量着男子:“鞭子抽在身上怎能不痛,还留下这丑陋的疤痕,若在在乎的人面前显露,犹如揭开伤疤更加疼痛,其实我挺感激你,不管如何都从未鞭打过我。” “是啊!怎能不疼,他当时叫的那么大声,几度晕厥,连你我都未打过,我确打了他,与珈炎王有何区别。”男子的眼神陡然狠厉的来回瞅着秦疏满身的伤疤,不予反驳的强势往秦疏嘴里塞了颗药丸,确定秦疏吞下,又转手拉上秦疏的衣服,抓住秦疏的手,探了探脉搏。 “你想不想知道你体内的毒再这样下去,你会变成什么样吗?” 秦疏趴附着,气息不稳的说:“还能比现在更差吗?最多死而已,没什么!” “瞎了,聋了,哑了,不能动了,有人养的起的话,活死人一个。”看着秦疏的神色从平静的无所谓变得惊惧悲凉,男子阴鸷的眸子穿透他:“所以,你父王母后把你交给我时,就没想让你活着,你的执着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笑话,听我的,我可以帮你,虽不能彻底解毒,最起码不会让你真正变成那样的废物,还能快速去掉你这一身伤疤。” 男子耐心等待着秦疏的回答,同时也在观察着秦疏的异样。 秦疏脸色潮红,身体以奇异的姿势扭动,连带着声音都带着一丝魅惑:“你给我吃的什么药,好痒好热好难受。” 男子只是静静的看着,冷漠的说:“这药我也是首次制成,还没找到合适的人试用,既然你碰上了,就别怪我,若有用,也算帮了你,你说对不对?” “另外,你说说全程的感觉,我便帮你压制毒性,让你暂时恢复如初,炙丹我也研究过,也炼制了几瓶压制毒性的药丸,虽然也没有人试用过,但保证有效,你说的详细了,我都给你。” “不,不对,我不要你的任何东西,也不要给你试药,也不用你帮我,我只要与你没关系。”他压制着怒吼的声音,蜷缩在里侧,双手紧紧攥着散开的衣服,“你走,我不答应。” 男子手中闪现一把匕首,抵在宣落堇胸口:“我此次来凌阳城,可不是专为找你,宣府灭门,朝堂没了宣丞相必乱,而没了宣落堇,兵部可就归我控制了,虽然未到时机,麻烦了点,但也是迟早的事,不如今夜先从她……” “不要,不要!”他惊恐的伸出手去阻止:“我说…我说,只要你放过整个宣府,我什么都答应你。” “看来你是动了真心,也罢!”男子收回匕首,“看在你答应的如此爽快的份上,以后我都不会因任何事动你性命和宣府,但……”男子意味深明的瞥一眼昏睡的宣落堇,“你可真正了解她?” 秦疏怒目而视:“就算死在她手中也心甘情愿,不用你提醒。” 男子冷漠的看着秦疏:“很难受吗?” “这么明显,你又不瞎!” “痛吗?” “痒,热” “不痛就好!” 整整两个时辰,药效过后,他感觉身体虚脱的连手指都动不了,抬个眼皮都做不到,“你自己看看可有效果,我真的不行了,看完快走,姐姐该起身了。” 男子掀开他的衣服仔细看了看,皱起眉头,似乎很不满意这结果。 随即又恢复原样,往秦疏嘴里塞进一颗药丸,拿出一白色小瓷瓶放在秦疏手中:“今晚再服用一颗,三日后我再来查验成果,不要想着敷衍我。” 第39章 破防 晃眼已过半月,宣落堇心思沉重的站在房门外,踌躇良久推门而入,跟在身后的陶儿遂儿一同入内,走在最后的陶儿关上门。 安静陪秦疏看书的江亭见宣落堇回来,自觉的退到遂儿旁边。 从她开门进来,秦疏便如惊弓之鸟般丢了书慌忙的站起往后退几步。 秦疏这异常的举动已经持续半月,她们都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这样惊惧任何人的靠近,每次谈及,秦疏都是默不作声,宣落堇的怒气升了升,但都因秦疏的身体情况而压下。 今日,她似乎不想再顾忌那么多,直接逼近秦疏:“为什么突然怕我?” 明确听出宣落堇话语间的生气,他垂着的双眸抬起看向宣落堇,慌忙解释:“没有怕,是我的问题。” “不怕,你抖什么?”宣落堇趁其不意的伸出双手紧握住他藏在身后颤颤巍巍的双手。 只是一瞬间,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看着宣落堇的眼神迷离炙热,控制不住抖动的双手挣脱宣落堇,抚上宣落堇脸庞的同时,如冰霜般苍白的薄唇覆盖上宣落堇的红唇。 他们的唇紧密贴合,他的手轻轻梳过她的发丝。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陶儿遂儿和江亭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这人是疯了吗? 宣落堇惊愕的推开他,“你干什么?” 被推开的人再次凑上来,抱住宣落堇,脸埋在宣落堇白皙的脖颈,炙热的气息侵袭着宣落堇,他不停的去蹭这个时刻牵引他心魂的姑娘,双手肆意的游走。 “姐姐,要了我好不好?” 宣落堇静静的站立,任由他的动作,厉声道:“放开” “姐姐,前几天是我错了,不该故意惹你生气,你回来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度过每一个夜晚。”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宣落堇愤怒的推开他,见他毫不收敛,裹着怒气的一巴掌扇在他满是欲望的脸上。 这一巴掌不仅扇醒了没支撑住倒在地上的秦疏,也震惊到目瞪惶舌的陶儿遂儿和江亭。 看着侧倒在地上静止的秦疏,宣落堇这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失了分寸,忘了现在的秦疏根本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道。 她慌忙的蹲下身去扶,解释道:“我上次没有生气,最近没回来是因为初四那日太傅和太师被杀于牢中,次日,驸马和严恒同时失了踪迹,寻了半月也没有蛛丝马迹,所以…” “所以,姐姐今日回来不是因为我让江亭去寻了你,而是来问我可否知道些什么吗?”他依附着宣落堇的力道站起,泛红的眼眶填满泪水,将落不落,“正巧我确实知道是谁杀了太傅和太师,驸马的失踪也是同一人所为。” “你竟真的知道?”宣落堇松开扶着他的手,往后退一步,冷静的紧紧盯着他,“太傅和太师的生死牵扯广泛,朝中已然不稳,那下一个是不是该我宣府了!” 他透过水雾模糊不清的看着宣落堇,急切的解释:“不会的,他答应了我不会动宣府的任何人,他向来言而有信,从未骗过我。” “他答应了你,帝后可答应了你,长公主可答应了你?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那你可知驸马是这天下最动不得的人,驸马若真出事,我就真的保不住你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还是你想让我宣府给你陪葬?”宣落堇望着他自讽的扬了扬唇角,“满院数十护卫居然都能让你与那人谈条件,挺能耐啊!” 他坦然浅浅一笑:“帝后与长公主不会因为一个我动丞相和姐姐,首先眼下朝中局势不允许,若真有那一天,我定能与姐姐撇清关系,不会牵连宣府的任何人。” “所以你是不会告诉我那人是谁,去了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他做了这些,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姐姐信我这一次。”他强忍着身体那股奇异的感觉,被宣落堇一耳光扇回的理智,此刻格外清楚刚才自己那荒唐的举动,为什么会如此轻浮自贱,他还有何颜面再面对宣落堇,那人从那次后再未来过,答应给他压制毒性的药没给,那他是不是马上就要变成那人所说的那样,如果真的会那样,为什么还要像现在这般活着。 他期盼着宣落堇能信他,能在未来短暂的时日里每日陪他一会儿,那样的话,他的坚持也算有意义。 “信你?从相识以来,你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谎言,你让我如何信你?”冰冷的话迎面而来,眼眶打转的泪水瞬间破防落下,他呆愣的盯着宣落堇,“姐姐救我也只是因为我该说的话还没说吗?” “你以为呢!” 他站在那里,身体颤抖着,眼泪无法控制地流淌,他无声地泣诉着,“我以为姐姐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只要我听话,记住姐姐说的每一句话,努力做到最好,姐姐便不会再讨厌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存在会让姐姐每日都如此辛苦应付我。” 看到他竟然哭了,宣落堇急切的解释:“你这是自以为是,我没有……” “他常年都在北境,晏城附近,具体位置我真的不知道。”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芒,泪水像暴雨一般涌出,打湿了他苍白的脸颊,他无声地抽泣,突然抓住宣落堇的双手跪了下去,仰望宣落堇祈求着:“其他的我真的都不知道也说不出来,姐姐不信可以再给我用药,用刑,怎样逼问都没关系,我不叫也不求饶。让姐姐听了心烦。只求姐姐能不能把玉坠给我看一眼,就一眼,之后随姐姐处理。我想母后了,特别特别想。” 他这突然的举动令屋内几人都诧异不已,听他再次提起那个骗人的玉坠,宣落堇想安慰解释的话被怒气淹没:“那个玉坠是慕靖延给你求的,慕千易也给你求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玉坠,只是错过时机送你而已,就连那盒蜜饯和豆沙糕都是慕靖延跑遍凌阳城买的最合你口味的,你心心念念的母后根本不在乎你,你清醒一点,她利用你,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他愣了一瞬,“姐姐要是扔了也没关系,我不要了,是我不配拥有,姐姐不用为难。”他望着宣落堇,似是想起什么,又想不起来,泪水如泉水不断涌出,钻入发间,眼神迷茫中似有期待,“我……我今日为什么要找姐姐?”他慌乱急切的看向江亭,“我为什么要找姐姐,你帮我想想,我…我忘了!” 第40章 期待和信念 宣落堇惊诧的俯视着慌不择路的秦疏。 江亭懵了一下:“主子你没告诉我,我也不知道。” 遂儿一巴掌拍在江亭肩膀上,“你当时为什么不问问?” 江亭一脸委屈的小声嘀咕:“我哪敢问嘛!你是不知道主子最近像受惊的兔子,弄不好就吓到,我整天都提心吊胆,怎么敢反问!” “你……”陶儿伸手轻触了一下遂儿,遂儿立马歇了骂江亭一顿的想法。 宣落堇看不得这样的他,也很惊喜秦疏有别的事找她,蹲下身,与他平视,缓了缓心神,柔声哄道:“慢慢想不着急,姐姐还有急事必须出去一趟,等你想到我就回来了。” 听到宣落堇又要走,他更加用力握住宣落堇的手,“姐姐不要走,我很快想到,再等等!” 宣落堇将他强行扶起坐在凳子上,几人都安静的看着他如暴雨倾斜的泪珠不断划过惨白的脸颊,无声无助的哭泣让人为之动容。 望一眼外面残照的夕阳,宣落堇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姐姐真的很快回来,晚饭你记得乖乖多吃点……” “我想吃面,姐姐我想吃面,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他慌乱的拽着欲走的宣落堇。 宣落堇毫无疑问的对外吩咐:“晚饭换成面。” “是”门外护卫应声。 他得到准确的答案,刚一松手,便见宣落堇走到门口开门,他急切追过去:“姐姐陪我一起吃好不好?我吃饭很快很快,不会耽误姐姐太多时间,求姐姐,最后一次,我什么都不想不要了,只求姐姐陪我吃碗面,我……我求姐姐……” 闻言,宣落堇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抬手为他拭去泪水,耐着性子柔言道:“你乖乖的先吃,我会尽快赶回来。” 说完便毅然离开。 看着宣落堇离去的背影,他呆呆的站在原地,时间恍若静止,只有那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滑落的泪珠不束约束。 江亭缓步到他身侧,伸出安抚的手在想到好多次接触到他时惊慌的模样,及时收回,低声询问:“主子你没事?” 良久,他哑声反问:“我刚才是不是很轻佻浪荡?” “啊?”江亭微愣了一瞬,这什么问题,他该怎么回答,“哦,呃!我和陶儿遂儿搁那儿聊天儿,不懂主子的意思!” 屋内再次回归寂静,江亭无奈的瞅着似水做的人,从未见过哪个男的能哭这么久,还能控制优雅的表情。 若不是他的泪点高,陪着这么个泪人,怕是也要泪洒当场了。 直到护卫端着一碗面送进屋内放在桌子上,秦疏才挪动脚步到桌边坐下,盯着面迟迟不动筷。 江亭提醒道:“主子快些吃,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他转头望着门外,“姐姐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上次母后明明答应要陪我吃面,可我等了大半日都没等到,最后,面还是我自己找到厨房,自己做的,但被父王打翻了,母后用我看不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去,就像姐姐刚刚一样走的毫不犹豫,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母后。” 突然,江亭似乎想到什么,急声安慰:“大人一定会回来,我这就去门口等着,再让厨房再给大人做一碗面,主子等等,其实面坨了也挺好吃!” “不会的,姐姐不会回来的,姐姐定然厌恶极了我,我也厌恶这样的我,怎么办?” 江亭走的急,没注意到他绝望的神情,黯淡失色的眸子。 匆忙出府的宣落堇坐在马车内,心绪异常不安,不停的催促车夫快点快点再快点,可在繁华热闹的街市上,纵使车夫尽可能的加快速度也慢到极致。 暮色渐浓,宣落堇内心愈发不安,她不确定的问陶儿遂儿:“你们有没有觉得秦疏今日太过异常?” 遂儿一听立马回答:“哪止异常,简直是疯了,病入膏肓……” “确实有失分寸,胡言乱语了些。”陶儿瞪一眼口无遮拦的遂儿,“可能是病的久了,在屋内太闷导致,要不小姐先回去,现在出城是赶不及落锁前回来,不如明日一早再去?” 沉思良久,宣落堇越想越恐慌,心底的不安愈演愈烈,她焦急的吩咐,“陶儿你去告诉高承,让他将消息传给长公主,若他没办法,我明日一早再去。” 说完,她便跳下马车快步往回跑,遂儿紧随其后。 飞奔入府门,便迎上形色慌张与门口护卫口舌纠缠的江亭。 她焦急的喝斥:“江亭,你在此做什么?” 听到宣落堇的声音,江亭焦急的奔过去,跟随宣落堇的脚步,“主子还在等大人,我怕面坨了不好吃,冷了更不好吃,所以来寻大人。” “说重点,他为什么非要等我。”宣落堇着急的往乘风院跑。 江亭“啊”了声,视死如归般回答:“今日是主子生辰,他从未过过,去年是他一直期待的一次,也搞砸了,还有,我不是不提前告诉大人,是因为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遂儿不解的踢了江亭一脚:“不就是个生辰吗,我从来不过,也没什么,看把你急的!” “你知道什么是期待和信念吗?”江亭斜睨了遂儿一眼:“不懂就别说话,我连生辰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呢!因为从未期待过,就没觉得有什么,但主子不一样,不能同论!” “快跟上,废话太多了你!” 听江亭说出来时,宣落堇的心便沉到了谷底。 她们相识后的那一年,也是这一日,秦疏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几个铜板,带着她在一个路边面摊叫了两碗阳春面,她吃了几口,只觉得不合口味,便放下了筷子,而秦疏却吃的津津有味,连同她的也吃了个干净,最后还兴奋的说:“谢谢姐姐能抽时间陪我,我真的好开心,我要永远记住这一天,有姐姐陪着的这一天。” 她焦急的往乘风院跑,眉头紧锁,空气中弥漫着无尽的沉默,从前那个时刻在左右叽叽喳喳笑声不停的少年,同这大半年郁郁寡欢的少年成了鲜明对比,她总是视而不见,认为这是他自作自受,能安分待在房间里便是最好。 即使重伤后,她也没有真正的正视他的想法。乖乖听话待在房间好好养着就是最好。 当她推开门的刹那,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三步并做两步冲向秦疏。 第41章 不再计较往事 一碗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颤抖的双手撑着桌面,呕出一大口血,不偏不倚正吐在低头盯着的那碗面,听到开门声,他下意识扭头看去。 一年的时间,身体的伤痛让他麻木,就连现在突然呕血,他也不清楚是哪里痛,只觉得哪里都痛,好像又不痛,又似千万只蚂蚁啃咬奔跑,难受至极。 看到宣落堇的刹那,又似乎一身轻松,只是身体软弱无力支撑。 原来死的时候不会痛,真好!早该去死了! 那束奔来的光,明亮,模糊,昏暗,熄灭。 宣落堇紧紧抱着只要稍微一松手就会从凳子上滑下的秦疏。 她心痛的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嘴唇微颤:“姐姐回来了,告诉姐姐,小疏儿哪里不舒服,姐姐定能治好你,不要忍着好不好?” 随后对跟来的江亭和遂儿大声说:“江亭你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带回康太医,遂儿带路。” 还没看清状况的江亭被遂儿拽着手臂使用轻功飞跃出宣府。 她将秦疏抱去床上靠在她怀里,用帕子擦拭他唇边血迹,“对不起,是姐姐忽略了你,你说句话,告诉姐姐哪里痛,姐姐帮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样对你的……这次不要救我,这毒…没有解药…我…我真的…坚持不住了。每天都,好痛,好,难受。”他闭着眼,虚弱无力的气音在这沉寂的房间格外清晰。 “我不想死…在姐姐,面前的,可…我走不出…这里…也不敢…” “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来刻意,算计…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什么都不计较,和从前一样相处,去哪儿都带着你,我已经向帝后坦白,你再出现人前也不会有事,只是只能用你在珈炎国的名字。”她的脸紧挨着秦疏的脸庞,极尽温柔。 可怀中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安静的只余那一丝微弱的呼吸。 相反的是,这次他的身体异常炙热,苍白的脸晕染一层淡淡的绯红。 完全沉静的空间,宣落堇冷静下来,才想起被自己先入为主忽略的细节。 从她下午回来进入房间,秦疏惊惧的神色,被她触碰后做出的举动,都透露着古怪,当时秦疏的气息与手也是如此时这般炙热。 一个不雅的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 但怎么可能! 江亭的速度很快,遂儿为之大为震惊,她一人差点没追上背着康太医飞檐走壁的江亭,简直刷新了对江亭的另一认知。 康太医进入房间,二话不说,直接把脉喂药,一番操作,他没抬眼看任何人。 没等宣落堇询问,他自道:“五皇子这症状是毒发的一种,我已经用药压制,大人放心,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敢问太医,解药可有进展?”宣落堇问。 康太医始终低垂着眉眼:“还在解析药性,但这期间我想到另一种压制毒性的办法,在没有解药之前不用继续服用炙丹便可以让五皇子恢复如初,但半年便需要进行一次压制,而且每月还会毒发一次,至于多久,史无前例,是什么症状也不知。” “大人做了决定,随时可以。” 宣落堇未做犹豫:“有劳太医现在开始,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经过半个时辰,康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三瓶药丸放在桌上,收拾好药箱,“之前开的药不必在服用,安心将养几日便无恙,这三瓶也是压制此毒性的药,但……” 顿了顿,“若非必要,万不可服用,因为有没有副作用,不得而知。” “多谢太医。”宣落堇恭敬行礼。 康太医俯身回礼,退出房间。 遂儿立马出房门送康太医。 翌日清晨,陶儿来报,高承已成功将消息传给长公主,宣落堇听后“嗯”了声又回到房间,趴扶在秦疏身侧,含笑看着秦疏甜静的睡颜,手指轻轻描绘着秦疏俊美的脸庞。 秦疏睁眼的刹那,看到的只有放大版的宣落堇。 顿时惊的侧身爬起躲到里侧,拉过被子紧紧抱住,看着笑意晏晏的宣落堇,他不明状况的愣住。 死后的幻境吗? 他呆愣的样子,让宣落堇的笑意更深,“小疏儿要不要过来试试姐姐是真是假?” 宣落堇慢慢靠近他,抓住他的手用力一带,他毫不意外的倒在宣落堇身下,亦是如此,他仍是迷茫的看着宣落堇,对他这样的反应,宣落堇倾身而下,她的朱唇轻轻地覆盖在他的唇上,如同一阵微风拂过,温柔又短暂,但确无比真实。 可他眼中泛起深深的忧郁,“姐姐又救了我。” “只是先前喝的药没了作用,毒发而已。”宣落堇伸手轻抚他微颦的眉头,“现在已经完全压制,你就不好奇,你刚才为什么躲的那么利索,还不带喘的吗?” “我……” 宣落堇起身站在床边,向他伸出一只手,笑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犹犹豫豫可不是你的风格,快起来,病都好了,还想赖床吗!” 他不确信的凝视着宣落堇,缓缓伸出手握住宣落堇的手。 宣落堇轻轻一带,他便轻松的顺势坐起,下床穿鞋穿衣服,一气呵成! 他诧异的暗中调转内力,果真如宣落堇说的那样,毒性被压制,身体恢复如初,可他并没有很开心。 暂时好了又能怎样,毒未解,早晚还是会死。 宣落堇选了一条白色发带将他长长的墨发半束起。 拉着他做到桌前,双手抬起在空中一拍,门外护卫便推开门,丫鬟端着早饭进入房间,一一摆放好,恭敬退下。 宣落堇坐在紧挨着他而坐,“快点吃,吃完一起去院中晒日光,好天气,就该出去走走。” 他默默的吃着饭,时不时的偷瞄一眼心情似乎很好的宣落堇,吃饭也是跟随着宣落堇的速度,宣落堇察觉到他小心翼翼的行为,只当没看见,自然的吃着。 宣落堇的面上虽然没显露情绪,但心里疑惑着秦疏这小心翼翼的行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似再见时都没如此这般。 可当她拉着秦疏出房门时,秦疏的反应让她大为震惊。 第42章 试药的后果 刚走到门口,秦疏突然挣脱她的手,慌忙的后退几步,面露惊惧,只是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她,紧抿唇瓣。 她看着秦疏,小心询问:“你怎么了,告诉姐姐好不好?” 秦疏摇了摇头,她走近拉起秦疏的双手,温柔的说:“陪姐姐一起出去走走,说说话。” “姐姐想让我出去?”他小心翼翼的试问。 “我只是不让你出揽兮阁,去书房,其他没有要求。”宣落堇似乎明白了,“所以你半年未出房门半步,是自以为我不许你出去?” 见秦疏不回答,她扶额讥笑,两个自以为是的人。 这次她很强硬的拉着秦疏出了房间,站在阳光下,宣落堇没在说话,静静的凝视着他,久违的感觉,他闭眼微仰着头面向太阳,嘴角微微上扬,宣落堇就这样侧头看着不做打扰。 此时的他正如书房外等她的那次,明明那时正值盛夏,正午阳光最烈,汗流浃背,他却执着的站在空地处,就像现在这般仰头直面阳光,一人自言自语。 她慢慢松开他的手,走到不远处端坐石凳上,静静的凝望着他。 这样专注的凝望,她似乎发觉秦疏的肤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白皙红润,根本不像大病初愈之人该有的气色,只是看着就已勾人心神,有种扑上去…… “姐姐,我有什么问题吗?” 秦疏突如其来的话惊醒她想入非非的画面,然而她的色笑同她的话和动作达成共识,她站起朝着秦疏漫步,弯起手臂,手轻挥,满院护卫全数低垂着眉眼迅速撤离。 “小疏儿越来越俊美,让姐姐也越来越爱不释手。” 话音落,双手已圈住他的脖子,不点而赤的红唇覆盖住他温软的薄唇,霸道而不失温柔。 他怔愣原地,理智告诉他,光天化日之下,满院的护卫,这样有失礼节风雅,但身体根本不受控制的去迎合,双手不安分的四处游走。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宣落堇忽而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体下方的异常,理智顿时清醒,唇齿瞬离交缠,双手捧着他绯红的脸庞,看着眼神迷离,已深陷情欲无法自拔的人,她诧异的打量,之前她强迫过几次,秦疏就算后来回应过她也没像现在这般失了理智,无法自控。 还有这肌肤的触感,比前几次更加娇软嫩滑,堪比娇养闺阁的美人儿! 难道这毒发作后还有这种效果? 她一口咬在他的耳畔,疼痛袭来,他瞬间清醒,明明白白自己刚又做了什么,身体起了什么反应,抱着宣落堇的双手缓缓垂下,他失神的看着宣落堇,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却。 宣落堇望着他无奈悲凉的神色,仔细想着这段时间他的一举一动,似是想到什么,她两步跑过去拉着他回到房间,合上门。 她与秦疏对坐,四手相握,她问:“他是不是来找过你,就在初二那晚,我睡的很沉,第二日醒来我便觉得你格外虚弱疲惫,那晚亦是,我睡觉从未如此沉过,所以对不对?” 被猜中,秦疏眼神闪躲的偏过头。 “对”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她不可置信的倒吸一口凉气,她就在旁边,房间外轮守的护卫日夜不减,那人竟来去自如,无人有丝毫察觉。 “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又与他做了什么交易?” 说个谎?可实在找不到可以骗宣落堇的借口,但又不能不回答。 果不其然,等不到他的回答,宣落堇毅然决然:“你不说,我便亲自去北境查。” 他故作轻松的说:“他以为是我影响了他的计划,上次派向尔来杀我不成,这次刚好来这里,便来惩罚我,但见到我又改了主意,让我帮他试了两颗药,服了那药就是有点儿难受,一点儿也不痛,他还答应帮我压制体内的毒,所以我不亏。” “你说他答应你不动宣府,当时我就在旁边,所以他还用我威胁了你,你不得已才答应试药?”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与我谈条件,我根本阻止不了他,但他给了我机会。” 宣落堇看着他刻意的避过重点,恼怒中更多的是心疼,“什么药,你都敢去试,他能随意进出宣府,想杀我或是父亲都是轻而易举,留着跟你谈条件,说明现在他还没想动我,你想不到吗?” “姐姐不了解他,他说到做到,哪怕有损失也会去做,若我敢迟钝那么一瞬间,他的刀定会毫不犹豫的刺进姐姐的心口,那药我还是得试,生死更没有选择。”顿了顿,他坦然一笑,“而且我知道那药的作用,试对了,对我有益无害,反之。也就是难受一阵子,又不是试毒,没那么可怕。而且他答应我永不动宣府任何人,还给我压制炙丹的毒。” “真的有这么好的事吗?”她伸手扳过他的头,与他对视,“是什么药,与你能有什么好处?” 他垂眸闪躲宣落堇那双穿透人心的深邃目光,“没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他也不会再来找我,姐姐放心。” “祛疤的!”话起话落的刹那,他抬眸定定的看着宣落堇,也似是在这一瞬,他明白了自他重伤醒来后,这半年多宣落堇对他的好,面对他的小心翼翼,确实不是他以为的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也不完全是他还有该说的话没说。 只是在可怜他! 他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是” “所以,你现在身体的异样便是试药的后果,你早就感觉到,才故意气走我,抗拒任何人的接触。”泪水溢满眼眶喉头哽咽,酸涩的味道充斥心头,“你忘了我们已经成亲,已经是夫妻,我可以帮你,你不用强忍着。” 无地自容,是他此时心境,脑中眼中皆是空白一片,宣落堇在说什么,满面的爱意与疼惜,他听不到也看不见。 犹如石像静立不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无论宣落堇说什么,他都没有丝毫反应,蓄积的泪水不自觉落下。 她站起将秦疏紧紧拥在怀里,就在这时,怀中人突然笑的很开心。 第43章 要死的节奏 他仰头看着泪流满面的宣落堇,笑的纯真,“每次换衣服都能看到那丑陋的疤痕,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肤色还变的更好,多好的事,姐姐不喜欢吗?我可是很开心。” “而且,现在我有办法平息那药效带来的后果,再无后顾之忧,姐姐安心等我两日,我一定不会再如今日这般,姐姐相信我这次好不好?” “好,姐姐信你。”信?如何去信?信他将所有苦楚都独自藏起来吗?但此刻她不忍心直接了当的回绝,她不确定秦疏笑容下是怀着什么样的情绪,能不能承受她的不信任,她怕任何婉转的不信任都会伤到秦疏这不稳定的情绪。 秦疏站起,笑对着宣落堇,抬手轻拭去宣落堇眼尾遗留的泪水,“姐姐笑起来最好看,以后不要哭好不好!” “好,只要你好好的,什么都好!”她弯起唇角,眉眼皆笑意。 他温和的笑着:“姐姐有事不必费心陪我,我没事的,这两日我想一个人,每日一小碗白粥放门口就好,等姐姐忙完,我给姐姐一个惊喜。” 虽有不舍,疑虑和担忧,但她还是出了房间,而走到院门又悄然回转,收敛气息站在窗户外。 屋内烧着炭火,窗户并未完全合上。 她只是刚离开片刻,屋内的人已不复刚才。 跪坐在地上的人泪水像暴雨般涌出,双手紧紧掩住嘴巴,哭泣声压抑在他的喉咙深处,仿佛在述说着生命中的无尽的苦痛。他的双肩伴随着深深的哽咽颤抖着,像是无声的呼喊与绝望,脸颊滑过的每一滴眼泪都蕴含着无尽的悲伤。 宣落堇的心如刀割,脚下犹如千斤重如何都前进不了一步,伸出抚慰的手被阻隔在窗外,她闭上眼隐忍着酸涩,怕被发现,会再引起什么不可控的情绪,她悄无声息的离开。 乘风院外,她暂时没有让护卫进去守护,叮嘱江亭一人隐藏在院内时刻注意屋内的动静,只要无事,不许任何人进入打扰。 江亭听了吩咐,感觉又做回了暗卫生涯,而他是最难做的那个,距离不能太近不能太远,不能窥探屋内一切事物,主要是屋内的人,但又决不能让屋内的人出任何事,还不能被发现。 呵呵!这差事他能拒绝吗? 其实也没什么可盯的,他这个便宜主子最大的优点就是懂事,不冲动,要多安分就有多安分,让他蹲守实属多余。 他找了个最合适最舒服的隐蔽地方,不知道睡的有多安逸。 直到长期驻守的数十护卫全部回到原位,他知道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只是为什么还要安排这么多人看守。 还得防着吗? 唉! 房门也在不久后打开,秦疏从内走出来,一身雪白束口衣衫,一条白色发带半束起过腰的墨发,步伐潇洒,春风般的笑轻拂心间,让见者感受到一种恬静与安宁。 护卫们不自觉微扬唇角。 这般清风明月的少年,他主子为什么会不喜欢呢?江亭实在不明白。 眼看着秦疏走出乘风院,居然没人拦着,江亭好奇的从暗处蹦哒出来,问离他最近的护卫:“主子现在都可以随意出入了吗?你们不用跟着?” “小姐只是不许姑爷出揽兮阁,并未禁足,也没让我们随身监视。”护卫板正的回答。 “啊?”江亭惊呼,“为什么不早说!” “有必要说吗?” “额!待屋里好啊!给你们省了不少麻烦事,确实没必要!”江亭叹了口气着急忙慌的去追秦疏,可千万别麻烦找上门啊! 揽兮阁虽然中规中矩,他也在这里待了快一年的时间,但此时他出了乘风院,除了出府门的那条光明大道,虽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却是实打实的不熟悉。 只能盲目的寻找。 约定好的两日,宣落堇下了朝便匆忙赶回,府门内,宣丞相瞧着宣落堇忧虑神色,叫住欲问问,可话还未出口,跟在宣落堇身后的遂儿指着揽兮阁内的九层阁楼不确定的问:“小姐,你看阁楼窗台上坐着的是不是姑爷?” 而窗台上坐着的秦疏遥遥望着宣落堇的身影,面上带着浅浅笑意,明亮的双眸闪烁着浓浓的阴郁。 这个位置是宣落堇当初告诉他的,说从这里可以清楚看到府门,若想第一眼见到想见的人回来,便在此眺望,见到人便紧接着下阁楼,走到揽兮阁门口时,正好能遇上。 他以前经常这么做,但现在他却没有动,目光却看向了湛蓝的天空。 宣落堇仅一眼便确定那是秦疏,行动比心动更快,平静面容下的心似乎麻木,竟然没什么感觉,只是在指引她去看看秦疏想干什么,还是像往常般等她回来,偶遇揽兮阁门口。 但直到阁楼下,她仰头望去,秦疏依旧稳稳坐在那里,她大喊一声:“秦疏,下来。” 听到宣落堇似是担忧的声音,他很听话的抬脚踩在窗台上。 他这正常的动作在下方看来无比危险,有种他要跳楼的感觉。 宣落堇的心猛然跳动,声音是她不知道的颤音:“你别动,我还你玉坠,带你回珈炎见你母后,你想待多久都可以,若你敢动,我便带兵踏平珈炎,让整个珈炎给你陪葬,你听到没有……” 担心跟来看看的宣丞相听到宣落堇着急下的话,瞬间明白宣落堇用什么条件向帝后求来的康太医救秦疏,这半年又在忙什么,而他,早知晚知都唯有支持。 也就是在宣落堇话未完全落下的刹那,秦疏已掉下窗台。 阁楼下的几人惊叫着“不要” 宣丞相最为冷静,只是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秦疏会有这轻生的念头。 陶儿与宣落堇惊愣了一瞬,冷静的紧盯坠落的人,两人并排而站,交换了眼神,宣落堇的手霎时放在了腰间长鞭之上。 同时,遂儿愤怒嘶声大喊:“江亭,你死哪儿去了,再不出现我活剐了你喂狗。” “来了来了!”这一嗓子,江亭瞬现,只是眼前的这一幕怎么如此振奋人心。 要死的节奏啊! 第44章 谁最委屈 江亭冲上前,已经做好了飞身接人的动作。 秦疏却抓住了一层的瓦沿,身体一个回旋稳稳落地,站在几人眼前,不等几人惊异之色退却,他笑着跑到宣落堇面前解释:“我没想跳,是有人推我。” 宣落堇无疑问的厉声道:“来人,搜” 应声,几十护卫快速进入阁楼。 江亭惊异又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到嘴边的话被宣丞相抢了先,“没事爬那么高干什么!好玩儿吗?” 宣落堇转身将秦疏护在身后,“是我允许的,爹不要怪他。” 宣丞相看了眼秦疏,无奈叹了口气,“都十八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以后少玩儿这么危险的游戏,摔不死得被吓死!唉!” “谨遵丞相教诲,我记住了。”秦疏规矩的行礼回应。 宣丞相没再说话,沉着脸离开。 不久,护卫们都出了阁楼整整齐齐的站在宣落堇身后,领头的护卫说:“阁楼内没有找到人,但……” 宣落堇皱着眉头,“知而不报,视为同伙。” 那护卫犹豫了片刻:“是梁宇” 所有目光都移向站在最后一位被指认的护卫梁宇。 梁宇毫无惧色的单膝跪地:“属下承认,为何这么做,相信小姐和在场所有人都明白。” 忽而,他清正的眸光看着秦疏,“属下虽违背了小姐,但属下不后悔今日的胆大妄为,因为他不配做宣府的姑爷,更不配小姐的倾心相待,时至今日,他都在骗取小姐的信任,装纯真,而且刚才是他自己 ……” 宣落堇神情肃穆:“做了就是做了,任何解释都不是理由,秦疏是主,谋害主子是什么罪名,你自当清楚,自去领罚自行离开。” 剩下未说完的几个字,已经证明了宣落堇不想听也不允许他说出口,梁宇只能服从,“是” “等等”梁宇还未起身,秦疏突然阻止:“放他离开,若他再悄悄谋划杀我怎么办?” 他似有委屈的看着宣落堇,宣落堇平静的反问:“你想怎样?” 他坦然的看向梁宇:“姐姐不是说,我可以随意出府吗,身边总得有个人跟着,但肯定不能带江亭,他心思深沉,我被卖了估计还不得而知。” “你要梁宇跟着你?” “不可以吗?就算不出府,让他贴身跟着也行,他这样护主的人也能让大家放心,我也放心。” 宣落堇垂眸,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情绪,“你开心就好!” 其他人包括梁宇皆是平常事平常对待,只有江亭抬手,伸出食指在他和梁宇之间来回指,疑惑的嘀咕:“他他他……我…我怎么就深沉了,主子你居然信他不信我!” “你的主子是父王,不是我,若父王秘密传令给你,再让你杀我…”秦疏侧头瞅一眼江亭,弯唇微微一笑:“你杀是不杀。” “我……”杀与不杀,江亭犹豫了,迷茫了,若是开始,他定会毫不手软一刀毙命,但现在他也不知道。 “所以,你不比他好多少,别不服气的小声嘀咕。” “卸磨杀驴!”江亭垂着头更小声嘀咕。 “多谢驴的不杀之恩。” “你属狗的吗?这么小声也能听到!”江亭有些气急败坏的瞪着走出很远的秦疏。 秦疏未回头,只是抬手在空中比了个“对,你也一样”的手势。 “啪”的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儿,江亭第一次觉得秦疏欠揍,太气人了。 但秦疏确实属狗,他好像也属狗。 话说急了,自找的坑就不计较了。 不让跟,正好安心休息,不愁吃喝不用伺候人这等好事,脑子有病才去争抢。 两人回到房间,宣落堇便合上门,走到床边俯身在床头褥子下拿出一个折叠的帕子,回到秦疏面前,将帕子放在他手中,垂眸平静的说:“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不管因为什么。而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实现,你若真想再见你母后,就不要做无所谓的事,彻底收服珈炎是迟早的问题,原是我的决定,现在我把选择留给你。” “姐姐,我今天是想……”宣落堇抬手指尖抵住他的嘴唇,“有了这惊吓,惊喜就不必了,在康太医制成解药前,你可以慢慢考虑,不论你作何选择,我都尊重,若你死,那也没必要选择,我会亲自领兵踏平珈炎,那时,你就可以在另一个地方见到你母后。” 看着宣落堇垂眸严肃的面容,他知道宣落堇不是说说而已,今日的他好像确实过分了,“我需要做些什么?” 宣落堇收回手转身背对着他:“你想做什么,我不会管,但你要隐藏好,莫被任何人盯上,或影响高承等人的调查,若有丝毫影响,你也就没有了任何选择的权利。” “姐姐不要生气,我知道了,我想活,想见母后,想永远陪着姐姐,其他的都不重要,姐姐决定就好,我不会再给姐姐添麻烦,姐姐安心做任何想做的事。”他紧攥着手中帕子。 宣落堇走到门口,闭眼弯唇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如你所愿,我不会再随时来见你,你也不要勉强自己,随心随性就好。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让你娶我,委屈了你,所以,等你回了珈炎,你母后定会给你物色一个门当户对适龄的大家闺秀,到时我放你自由,绝不纠缠。”她双手紧紧抓着门,隐去喉头酸涩,“我真的不喜欢被算计,被欺骗,更不能容忍被玩弄感情,哪怕孤独终老也不需要虚情假意。” “不是这样的,姐姐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没有算计欺骗,没有虚情假意,但他确实做了,无从辩解,他慌忙的从后方抱住宣落堇,“姐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母后她不可能管我这些事,姐姐对我最好了,是我委屈了姐姐,身无长物什么都给不了姐姐就要娶姐姐,是我思虑不周,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姐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姐姐能开心。” “你没有错,错的是立场,我不怪你了。”她掰开秦疏紧锢着她的双手,拿过秦疏手中帕子,她将帕子里包裹的玉坠拿出为秦疏戴在脖子上,温和一笑,“这次可要收好了,即是最珍贵的东西,就该好好保管,我上次送你的白玉祥云玉佩呢?” 第45章 春去秋来暮色深 宣落堇拿着秦疏从梳妆桌上盒子里找出来的白玉祥云玉佩离开了乘风院。 等在院外的陶儿遂儿见她出来,立马迎上去。 她平静的将玉坠递给遂儿,“扔了” “扔?”遂儿震惊的看了眼陶儿,不确定的问,“这玉佩可是小姐你用一年的俸禄买来,找巧匠定制,这绳结也是小姐亲手所编,准备大婚之日送给姑爷的,怎么能扔了呢?” “让你扔就扔,不要多话。”陶儿用胳膊肘顶了顶遂儿,大步跟上宣落堇。 遂儿拿着玉佩看了又看,觉得并无不妥,她家小姐当时拿到这玉佩时,是无法隐藏的喜悦…… 啊!不对! 遂儿恼怒的敲了一下脑袋,“愚笨!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扔哪儿呢? 扔外面被人捡了,小姐突然想找的话,就找不回来了。 绞尽脑汁想了许久,她用好几个帕子将玉佩包裹的安安全全,扔进了后院一口不知道有多深的枯井。 可扔下去她又后悔了,别人捡不到,好像……她也捡不上来了! 她围着井口边走边打量,该想的办法她都做了预测,最后非常确定,她确实捡不上来。 躲在暗处观望的江亭默默叹息。 乘风院,宣落堇走后,秦疏拿了本书出房间,在院中石凳上向阳而坐,午后的阳光炙热而温暖,他竟升起了丝丝倦意。 依他意随身监视的梁宇端正的站在他身后,目不斜视的盯着他。 “姑爷好雅致,要不要属下再泡杯茶水来应应景?” 突然响起的话,促使他猛然清醒,“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应景,你若嫌太晒可以找个地方凉快凉快,没必要如此盯着,我又不跑。” “阁楼上,姑爷把应景做到如假似真,一杯茶水,比不上姑爷十之一二。” 脑子清醒,他才发现这一页已经许久未翻,难怪梁宇揶揄他,怕是以为他又在算计什么! 他翻过一页,“我自己摔下去总比被你推下去掌控更高,也不想姐姐费尽心力救回的命,转头给摔死,你不觉得很悲催吗?” “你忠于姐姐,可你真的认为我此时死,对姐姐是好事吗?” “你可想过,我若死,姐姐又会多出哪些麻烦事,会不会影响到姐姐此时正在做的事,而我,若真到了无用必死时,也不需要你来动手。” 梁宇说:“所以我犹豫了,姑爷也早就发现了我,明明可以相安无事,但却在小姐面前演这么一出,姑爷若说没有任何心思,我死也不信。” 秦疏合上书,站起小走两步,毫不遮掩的面向梁宇,“姐姐又被我气走了,而且不会再每日回来,有可能,我不找她,她就不再踏足乘风院,这就是我的心思,你的出现,只是让我的心思更加有说服力,让姐姐一眼看穿而已。”他弯唇一笑,“所以明日,以至于以后,你就安心的陪我四处转转,若姐姐或陶儿遂儿问你,你添油加醋的说也没关系。” 梁宇满目的疑惑,更多的还是愤怒,但秦疏根本不给他再说再问的机会,拿着书回到房间。 在院中的倦意,当真正躺在床上,却又无比清醒。 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干脆起身盘膝而坐,掏出戴着的平安玉坠,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慕靖延给他的时候,他从没想过这玉坠的来处,只要是母后送的,不论是什么,他都很开心,如珍如宝,当宣落堇说这玉坠与他母后根本没关系时,他也是不信,现在真正再次握在手中,他更是坚信不疑。 听到宣落堇说要送他回珈炎见他母后时,他不敢确信的同时,更多的是期待,期待着他母后慈爱的笑,趴在他母后双腿上感受轻抚发顶的温馨感觉,犹如春风吹过,万物复生。 宁静的日子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宣落堇真如他所说,只要他不去找,或让人带话,宣落堇绝对不会踏进乘风院。 但春去秋来,每月总有那么一两天,他会无缘无故的病倒,毫无意识,仿佛与外界隔离,安静的可怕。 然而每次清醒看到的都是宣落堇离去的背影,他很想叫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片刻陷入沉睡,再醒来时,又恢复如初。 他隐约有猜测为什么会这样,但无人可问,问了也无人告诉他。 深秋暮色来临,寒意渐浓,晚风带着一丝凉意,落叶纷飞。 皎洁的明月在夜空中高悬,他依靠着窗户抬头仰望,伸出双手在眼前比对着月亮,纯净的笑颜给这寂静的院落增添一份宁静与美好。 宣落堇神迷的看着他缓步走近,清冷的面庞覆盖着温柔,“月是故乡明。阁楼赏月观景,你去吗?” “姐姐”他寻声看去,温柔的阳光与皎皎明月遥遥相望,无声的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 时间仿若静止,他静静的凝望着好久不见的宣落堇,唯有脸上洋溢的笑证明他对宣落堇突然的到来有多欢喜。 宣落堇面无表情的脸看着他呆呆的神态,莞尔一笑:“手举那么高不酸吗?还是你依旧不想见我,但今晚我诚心相邀,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看一眼自己高举的双手,很自然的放下,“马上。”他关上窗户,整理一下有些跑型的衣衫,顺了顺发丝,拿了两件披风,大步到门口打开门,走向宣落堇。 当他站在宣落堇面前为宣落堇系披风时,宣落堇微抬头看着他,“你好像……长高了。” “不可能。”说的绝对,但他垂头看宣落堇时发现,上次对立时才高出小半个头的他,现在已然高出大半个头,他温和一笑,“最近吃太多。” “那还会再长吗?” “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应…应该不会了!” “为了防止你再长,以后饭食减半,只许吃素。” “好是好,但好像也只能防止长胖!”系好宣落堇的披风,“不过,我吃不胖,姐姐放心。” 宣落堇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他懵了一瞬,立马跟上,“不长了,肯定不长了,我都快十九了,怎么可能再长,这次肯定是失误,可能是我刚才站的地方高了点儿!” 宣落堇突然停下,转身面对着他,“这里也高吗?” 第46章 离城 “高,只要是我站的地方都高。”他毫无间隙的回答,“所以不是我的错,是这地的错,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赏月,我们先不管它,明日再说。” 他单手环住她的腰,“我带姐姐走近道,正好请姐姐看看我的内力有没有更厉害。” 宣落堇挑眉,“快点儿!” 寒风嗖嗖刮过耳畔,片刻之间,两人已站在阁楼顶层。 两人同样的姿态并肩而站,默契的不去打扰这份宁静。 欲走时,秦疏拉住宣落堇,“我已经彻底散去药性,不会再受那药影响,做出轻浮之事,姐姐别走,我再也不骗姐姐了好不好?” “我知道,也说过,不再怪你,不计过往,所以昨日之事聘如昨日死,莫在提及。”宣落堇回头看着他,“从明日起,我们将时刻在一起,几个时辰而已,晃眼就过,快回去睡,记得早起。” 他听话的松开宣落堇,忽然,他好似想起什么,但宣落堇已经离开视线,往阁楼下走去,他转而望着远方,“要回去了吗?” 可是,心底除了期待之外,并不高兴。 他知道宣落堇去珈炎的目的,那里又存在着不可预知,而他在那里的处境还比不上这里,这样的他,令他迷茫,挫败,除了被迫苦练的武艺,再怎么努力都是一无所有,一文不值,如何与宣落堇并肩,肖想更多。 来时两手空空,走时空空两手。 府门内,他站在宣落堇身侧,安静的听着宣丞相和宣洛书对宣落堇喋喋不休的叮嘱,他垂眸将羡慕的目光遮挡。 虽然他们说的话对此行毫无作用,纯属废话,但也是他从不曾有过,他母后最多就一句话算是送他走,等他恋恋不舍走出两步再回头,身后早就没了任何人的身影。 “秦疏,过来。”被突然叫到名字,他错愕的看向宣洛书,宣洛书叹一口气伸手拽着他到另一侧,“傻样!几天没见就不认识我了,忘了我这大半年经常带你去当差解闷吗?” “没有”他慌忙解释,“我就是没想到大公子会有话与我说。” 宣洛书又叹了口气,“就算不为别的,以你我相识这么久的交情,道个别再正常不过,你傻愣什么!” 他欢喜一笑,“嗯,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一定做到。” 宣洛书手臂搭着他的肩膀,凑近放轻声音说道:“堇儿是不是跟你说过要让你回珈炎娶个门当户对的适龄大家闺秀?” 笑容瞬间消失,他点了点头,“姐姐竟真的这么想,我以为只是一时气话。” “姐什么姐!”宣洛书又凑近一些,“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男人,办了两次大婚的男人。”宣洛书眉眸向着宣落堇挑动斜视,“男人应该……” “保护自己的女人。”接住宣洛书的眼神暗示,他望着宣落堇,眸光坚定,好似前途不再迷茫,“大公子放心,我定会护姐姐平安顺遂,若我还有机会,想再回来,毫无芥蒂名正言顺的叫丞相爹爹,叫大公子哥哥。” “呦!觉悟挺高,”宣洛书一步跨到他的另一侧,挡住他的视线,“收敛一点,再看也看不出花儿来,该藏的时候藏着些,堇儿是去干正事,别乱了她的心神,危险。” 他微微一笑,“我知道,多谢大公子提点。” “你知道什么!”宣洛书徒然郑重道:“回到珈炎,尽量不要独自一人,跟着堇儿不会有事,你就当随时保护堇儿,别想太多,珈炎没有堇儿说的那么简单,你别忘了你还有最受喜爱皇子的身份。” 他看着宣洛书,认真听着宣洛书说了好多。 当走时,宣丞相望着他,“护好自己。” 闻言,他又是不可置信的愣了一瞬,宣丞相暗叹一声,催促道:“什么都别说了,快走快走,不然天黑前赶不到下个驿站了。” 该说些什么,他也不知道,他认为宣丞相不会有话与他说,就算有话,也应该是有关宣落堇。 他跟着宣落堇一步三回头的望向身后的一众人,宣丞相和宣洛书站在最前,身后是宣府所有护卫,丫鬟与家丁。 直到他进入马车,透过小小的窗户望着宣府门口,马车消失于街尾,再也看不见宣府大门,他都未看见任何人先行离开。 他趴附着窗户,久久都未收回视线,“他们为什么不回去?” 宣落堇坐在另一侧,不舍的放下窗帘,隔绝了对外界的所有目之所及,看着秦疏,“都已经看不到了,你为什么还不愿收回视线,放下窗帘,潇洒的离开。” “好像……舍不得。” 宣落堇意有所指,“是啊!你不是明白吗,为何非要确定!” 不舍吗? 他沉思良久…… 也许,不舍的方式有很多,这只是他看到的另一种。 但他依旧靠扶着窗户,掀开窗帘一角观望马车外的一切。 刚出城门,他发现后面插进一辆马车,他好奇的问:“后面那辆马车为什么跟着我们,是要同行吗?” 宣落堇平静的回答:“是康公子,医术很好,接替康太医为你解毒。” “可他的身体……”秦疏略显惊愕的坐端正看着宣落堇,“康太医怎么会答应他同行。” 宣落堇垂眸,“康太医两月前便病逝,这次同行,是康公子自行请旨。” “两月前,康太医不是还去给我压制毒性了吗,怎么会?” “就是回去的第二日,你连续半月未出院门,自然不知道。”宣落堇抬眸望着他,“康公子医术天分很高,有康太医的手札,对此毒,康公子是最合适的人选,压制毒性的办法,康公子依照我的讲解,已经研究透彻,有他在,你不会事。” 秦疏淡淡“嗯”了声,一个身体康健的人,不可能突然病逝,至于什么隐情,他猜测到一二,但这些事都不是他能管能控制,说了有可能,会被当成同伙。 或许,只是不想告诉他而已。 马车在平坦的江州道上疾驰,并未太过颠簸的马车内,摇摇晃晃中他昏昏欲睡。 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正欲探头去看,急行的马车门突然被大力推开,窜进一人,直接坐在了他身侧。 他惊惧的双手紧攥着衣摆。 第47章 生离死别的道别 宣落堇平静的看了眼来人,“高都尉放心,我定保康公子安全回来。” 忽视宣落堇的冷漠语气,高承瞥一眼秦疏,嗤笑,“乐乐选择救你,我怎么会再有杀你的心思,放轻松点,我可比你身体里跑出来东西温柔多了。” “是你拿走了那东西?”他看一眼宣落堇,立马移开目光,垂眸看着腿面上微颤的双手。 高承好心的说:“那东西可真是个阴毒害人的玩意儿,不管你清不清楚那东西的作用,我都帮你毁了,不然你以为你能安然无恙的四处晃悠,无人来找你吗?” “谢谢” “……”高承觉得好笑,“照你偷东西那完美的计划,怎么也不像是时温口中的小屁孩,可多次见你……”注意到宣落堇的冷刀眼,高承扯唇一笑,“我只是顺手捡的,救你的是乐乐与尚书大人和国师,也可以说,间接是驸马救了你,别谢我,我当不起。” 宣落堇疑惑的问:“国师不是从不管有关社稷之外的事吗?” “驸马的生死关乎他的生死,”高承瞅一眼秦疏,又望着宣落堇,“而他的生死关乎你的选择,国师因驸马传回的密信与他体内的东西,勘破天机,便向帝后进言,就在你去求见帝后的前刻。” “虚无的天机,帝后信,你也信?” “事关驸马生死,帝后怎会冒险。”高承说:“我开始也不信,但两月前,驸马失踪半载,确突然出现在晏城两军对战时,虽被救了回来,但身受重伤又中奇毒,到现在还未醒,不由得我不信。” 宣落堇看着秦疏平淡的神色,平静的说:“高都尉想告诉我,康公子此行主要是为驸马寻药,秦疏只是顺带,但秦疏的命从始至终都系于驸马,家国之大事虽重要,可救驸马最重要,驸马安好,则都安。” “不,我来找大人,只为乐乐,能找到药自是最好,但他能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若为找药伤了他,驸马会自责内疚一生。”高承取下肩上挂着的小包袱放在宣落堇身侧,“这里面有我给他准备的银子和药,药方也有,若他带的药没有了,我还未有药送去,麻烦大人再把这药给他,若还是等不到,请用这些银子先给他抓药。” “我曾答应过康太医,自会尽全力护康公子安全。” “康太医……”高承似是苦笑,“唉不说了。” 他又郑重道:“此去,我有一物赠于你,就在包袱小盒子里,记得收好,最好随身带着。” 说完,他拉开马车门跳上马背,马儿慢慢放缓速度,经过后面马车时,马车内的人探出头大喊已然迅速落后的高承,“高承,一定不要忘了寄信给我,若长公主再有消息传回,不论好坏,也一定要告诉我。” 高承加快速度跟上去,“好好照顾自己,我们都等着你回来把酒言欢,到时,你和公子喝茶,我们喝酒,不醉不归,若长公主找来,我们也不怕,再围着长公主彻夜畅谈,给公子找找吃醋的感觉,看他能否还能睡的着。” 他轻笑出声:“公子说过,等我过了二十四,还活着,就带我骑一次马。” 他望着跑马跟着的高承,自责又内疚,“高承你知道吗?公子失踪的第十日,我见过,当时公子说,让我不要管他,全当没见过,只要我不透露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他就一定能跑的掉,然后回来带我去实现诺言,我竟然信了,信服用了重量软筋散,路都走不了一步的公子会跑的掉,而且,我还未告诉公子,长公主已有一月身孕,若我告诉了公子,公子是不是就不会顾虑我的安危,让我带消息给你。” 高承惊愣片刻,疼惜的安抚,“不会的,因为公子知道他跑不掉,而你当时能安然离开,也是因为公子知道,只要你闭口不言,那人就不会打草惊蛇。” 他猛然跳上马车,进去将康安带出马车,站在夹板,吹了声口哨,马儿控制速度与他们平行,急行中,他带着康安跳跃上马背,放声“驾” 马儿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奔跑,高承说:“今日我便替公子完成承诺,但你也要记得答应我的事。” 他没有回应,只是试图慢慢的松开抓紧高承衣袍的手,几次的尝试,他成功的松开一只手伸向空中,大笑声穿透紧随其后的三辆马车。 他笑的肆意,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洪亮,“公子果真没有骗我,既潇洒又无拘无束,这种感觉太美好了。” “高承,再快点儿。” “驾”高承开怀大笑,“等你回来,我叫上他们所有人一起赛马,尽兴而归。” 他高呼:“不醉不归” 高承附应,“不醉不归” “尽兴而归” “尽兴而归” 恣意的笑声不绝于耳。 秦疏伤感的透过窗户望着前面的两人,“我怎么感觉他们是在道别,生离死别的那种。” 宣落堇垂着眸,平静而坚定,“只要能尽快找到你和驸马需要的药,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其实,我从一开始服用炙丹的时候就知道有毒,也知道没有解药,”他望着宣落堇,“也知道用多了会死,所以…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有没有解药都无所谓,姐姐不必太过上心,而且我也不怕死,就是怕在姐姐面前,死的太难看。” “既然怕,那就好好活着。”宣落堇回望着他,“康安天生体弱,从小便泡在药罐子里长大,就连康太医都断言他活不过弱冠,但他现在已经二十四,所以,世事无绝对,你们一定都能好好活着。” 他偏过头,不敢在看宣落堇,“这次回去,父王肯定不会再放过我,只怕会连累到姐姐。” “有我在,他不敢,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人,而且,你已经现身明处,他不能再随心所欲的对你做什么,你该明白如何避免。” 他回头避开宣落堇的目光浅浅一笑,“嗯” 马车突然停下,宣落堇透过窗户往外看了眼,即刻出了马车。 第48章 肃杀 只见康安跪坐在地上,高承蹲在对面,双手扶着康安的双肩。 康安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你为什么不问我在什么地方见过公子?” 高承直视康安,“不重要,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公子现在还活着,只要活着就会有办法,而你所学医术也到了该用的时候,公子需要你,保重身体,不负鼓励信任与引导之恩。” “高承,我知道,可我承公子之恩十载,枉学医术……” “不可妄自菲薄。”高承说:“你为什么要去珈炎?” 静止片刻,他似是想明白了,扶着高承的双臂站起,“对不起,我又钻了牛角尖,以后不会了,也不会辜负公子的好意。” 他后退一步望着高承笑了,“我爹他认同了我的医术,他也答应了我,随心意而为,所以,等我找到公子需要的药,为五皇子制成解药,我想回来开一家医馆,你闲暇时帮我留意一下。” 高承也笑了,“不管你看上哪里,我都能盘下来,再不济,还有那么多兄弟,虽然都有官职后,为了避嫌再未一起聚过,但情谊尚在,若不是你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他们早就想尽办法来跟你道别。” “下次的酒钱一定要让我来付。” “自然!” 宣落堇看着康安上了马车,她对上高承的目光,点了一下头,转身上马车,“走” 夕阳西下,三辆马车停在驿站外,宣落堇先一步下马车,但没有走,而是伸出手去扶秦疏。 秦疏面带浅笑握住宣落堇的手踩着脚凳下马车。 此时,康安也来到一起,秦疏往后看了看,“就我们三人吗?” 宣落堇没有回答他,扶着他走进驿站内,悄言,“装晕” “啊?哦哦!!!”他一阵猛咳,靠着宣落堇缓缓闭上双眼,晕了! 宣落堇蹲下将他抱在怀里,焦急的大声说:“康公子快看看他。” 康安立马蹲下给他把脉,好不夸张的说:“五皇子身子孱弱,舟车劳累,受不住颠簸,又染上风寒,最好休息几日,不宜赶路。” “最多三日,劳烦康公子。”宣落堇皱着眉头,与康安一起扶着秦疏进入客房。 一入房间,合上门,宣落堇和康安同时收手松开他,他不解的睁开眼问,“不会第一天就被人盯上了?” “小心为上,陶儿遂儿和江亭已经在驿站一里外等着,半个时辰后,你带着康公子,我们连夜赶路。”宣落堇肃穆的看着秦疏,“以后不用装的如此卖力,太假。” “装病这事儿,我又没装过,一时想不出更好的。”他走到桌前,一人倒一杯茶水,先拿一杯给宣落堇,再递给康安一杯,“我见过一个老人家就这样咳的上气不接下气,晕倒前还咳出血,……其实我也想吐口血再晕,但想想还是算了。” 康安接过茶水,轻笑:“那是痨病,五皇子下次还是别装了,我怕遇到个内行,谎话便圆不回来。” “痨病又是什么病……” 宣落堇将桌上的茶水拿给他,“喝水。” “哦!”他接过茶水,识趣的没再说话。 等宣落堇出了房间再回来,他便带着康安跳窗而出,三人从驿站后方悄无声息的离开,但康安走出半里路便明显跟不上脚步。 秦疏发现,毫不犹豫的背上康安,“姐姐,用轻功更快。” 宣落堇“嗯”了声,跑在前面带路。 少顷,三人与陶儿遂儿和江亭汇合。 宣落堇安排道:“康公子一人乘马车,江亭赶马车,我们四人骑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下个驿站休息半日。” 康安进入马车才发现,马车内给他整装成了大床的样子,所以,一路上,他是最舒服的那个赶路人。 一月后,南境境内十里处,急行中,秦疏突然停下。 众人不知为何,但都勒马停在原地,宣落堇警醒的探视四周。 此地,地势宽广,路的两边荒草丛生,一片荒芜,耳边只闻寒风嗖嗖吹动荒草声。 宣落堇询问的看向秦疏,秦疏眼神示意宣落堇与陶儿遂儿退到马车旁,手按着马背上挂着的剑柄,冷厉的声音与寒风相结合,“都出来,藏头藏尾的败类。” “???” 备战的几人都不可思议的望向他。 同时,前方远处一人深的草林内跑出数十打扮普通的人,挡住去路。 秦疏冷笑,“既已暴露,何须再藏,一群胆小鼠辈,不知是谁如此没眼光选你们来暗杀,一丘之貉……” “闭嘴!”草林内再次现身一人,愤怒道:“果真是逆子,死不足惜。” 秦疏扶额问江亭:“江亭,你看他像不像我那个高不成低不就,除了坑别人家银子特别拿手,仗势欺人之外,干什么败什么的……十四王叔,慕、凛、方” “是”江亭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你……” 秦疏打断慕凛方的话,冷若寒冰的眸光看着他,“父王是让你来送死,笨蛋!” “你一个病秧……”秦疏又抢过他的话,“病秧子吗?那就让你看看不一样的病秧子。” 说着,秦疏已经拔出剑向慕凛方掷出,在剑尖接触到慕凛方的喉结,他闪现握住剑柄转而刺向慕凛方身后数十人。 没反应过来的几人瞬间血溅当场,其余人迅速围住他。 慕凛方被那一瞬吓到惊魂未定,恼羞成怒,“杀了他们所有人,一个不留。” 秦疏打斗中言语警告,“你敢动她们,我让你们全部葬身这荒野,喂了飞禽走兽。” “杀,杀了他们……”慕凛方怒吼,“你杀不了我,也不敢杀我,你父王都礼让我三分,你算什么?” 话音落,几息之间,数十人倒下一半,鲜血横飞。 宣落堇不可置信的望着秦疏。 陶儿遂儿和江亭更为惊诧。 杀人不眨眼,周身冷戾肃杀,剑无虚刺,招招毙命,她们很难把她们所认识的少年与此时的秦疏融合,好似都在看一个陌生人。 眼看数十人只剩十几个,慕凛方将目光投向宣落堇,“你就是盛和的兵部尚书宣落堇,确实与传言……” “一样美丽吗!” 慕凛方听声回头看向身后,灿烂纯净的笑脸正对着他,而他带来的人无一站着,秦疏手中的剑慢慢逼近他,“想活吗?” 第49章 觊觎美色 慕凛方恐惧的点头,“放过我,只要我有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双手奉上。” “哦”秦疏笑对着他,“可我不喜欢做交易,但我可以教你一招做暗杀的绝招,你学会了,便可以安心的走。” 秦疏看着他惶恐的样子,收了笑容,“轻敌废话多,动手不够利落,遇到什么样的对手迟早都必败无疑,你懂了吗?” “呃…你……”慕凛方瞪大双眼倒在地上紧捂住颈侧血流不止的伤口。 “我?”秦疏蹲下从慕凛方的腰间荷包里拿出一物收好,向还未断气的慕凛方说:“我要的东西会自己拿到,不需要任何人来给,安心的走!” 确定慕凛方彻底没了气息,他飞身上马,没有看任何人,“等我半刻,马上回来。” 宣落堇望着他满身鲜血的消失在路的尽头,再扫视顷刻之间被杀的数十人,最后定睛在慕凛方的尸体上。 “江亭,慕凛方的武艺如何?” “……他”江亭忽然想到什么,跳下马车,跑到慕凛方尸体旁蹲下查看,“他为敛财得罪的人多不胜数,行事张狂,王上曾暗中派人去杀他,失败的原因就是他从未显露的功夫,据唯一逃回来的暗卫说,他的功夫虽不是深不可测,但邪门儿的很。” 话落,江亭看出异样,猛然站起,飞跃上马车驱赶马车,急声道:“大人快去追主子,这个慕凛方是假的,这些人也是打探虚实,主子刚从荷包里拿走的东西也有问题。” “他在诱敌。”宣落堇担忧的策马扬鞭,“你们保护好康公子。” 然而,当她心急如焚的追去,远远看见前方如战场的打斗场面。 一方为便衣,一方为兵将,她策马到近前,数百人的混战中,她一眼便认出混战中身披红衣战甲对敌的将领与对手。 那将领便是南境封城守将司马云阳,对手正是刚死于秦疏手中的慕凛方。 而混战中,她搜寻遍都不见秦疏的身影。 此时,占据上风的司马云阳突遭慕凛方的暗袭,虽躲过,但占据的上风猛然反转,在司马云阳不慌不忙重拾上风时,宣落堇飞身司马云阳身侧,长鞭破空扫向慕凛方。 慕凛方躲闪不及,胸前瞬间渗出一条血痕,但慕凛方好似不知疼的望着宣落堇,笑的猥琐:“大人这姿色,虽不及本王府内的一等美人儿,但也名不虚传,只是野蛮了些,从了本王,本王保证大人在珈炎横着走。” 宣落堇与司马云阳对视一眼,同时攻击慕凛方,没有一个字的回应。 司马云阳一人,慕凛方已然顾之不及,再加上宣落堇更是无法匹敌,他防御的同时不紧不慢的说:“大人一行六人,为何只有大人赶来这里,是本王的计划成功,他们都被杀或炸死了吗?还是大人以为本王只做了这两手准备?” 毫不受他蛊惑的两人出手更为凌厉,他忽然大笑几声,朝着宣落堇来时方向瞬息逃去。 此时宣落堇才露出担忧慌张之色,看向司马云阳,“你可见过秦疏经过这里?” “秦疏?”虽有疑问,司马云阳还是毫不犹豫的回答,“未曾。” “那我先走一步,陶儿他们还未跟上,说明真出了事,”宣落堇扫一眼浴血奋战的将士,眼底一片血色,“速战速决再来帮我。” 说完便飞身上马离开。 司马云阳也未犹豫,立马置身高处,摇旗指挥,方才因慕凛方打断而失去的阵型,迅速换了另一种。 主子逃了,他们自然也没有战胜的心思,面对对方勇猛的士气,不消小半刻他们便四散而逃。 宣落堇赶回时,正见江亭与慕凛方对战,陶儿遂儿守在马车两侧抵挡数人的攻击。 宣落堇见江亭对战慕凛方游刃有余,便直接甩出长鞭抽向靠近马车的人。 刹那间,被长鞭击中的人甩出狠狠摔落地上。 与此同时,慕凛方突然闪身马车顶站立,阴恻恻的说:“乘风也在里面!快出来让王叔瞧瞧,这一年多有没有长的更俊美,我可是向你父王讨要了你,若你乖乖的让我玩玩儿,我满意了,就放过你……” “闭嘴!”宣落堇冷厉的望着慕凛方,“他现在是我的人,能决定他去向生死的人只有我,你要么此时速离,要么把命留下,少废话。” 宣落堇说着,再次挥舞着长鞭攻向慕凛方。 同时,江亭脸色铁青的执剑刺向慕凛方心口,“敢觊觎主子美色,我让你有来无回。” “哈哈哈……”慕凛方大笑,腾空而起躲过两人攻击的同时,浑身散发出淡淡白烟,“不如本王今日全收了你们……” “王叔果真是男女通吃啊!!” 不知秦疏从何处突然出现,将宣落堇护在身后,一脚把江亭踹到马车夹板上,“可我们没一个人看的上你。” 说着,一道掌风打向慕凛方,又极速闪身慕凛方的四面八方,如电如风般又回到宣落堇身前,“王叔这香煞是好闻,我们用了实属浪费,还是王叔自己享用最好。” 慕凛方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看着秦疏,“你是慕乘风?” “父王没告诉王叔,我身体并不孱弱吗?”秦疏冷笑,“王叔自己送命上门,侄儿岂能辜负好意。” 震惊之后,慕凛方又大笑几声,“就算你会武又如何,我的香可不是被挡回来就无事了,也并非你想象的那种效果,当然对我毫无作用,乘风你就……” “快点送王叔入地狱吗?”说话间,秦疏已然闪身到慕凛方身前点住慕凛方穴道,抓住慕凛方衣领,飞跃远处,又一人回到宣落堇身侧,“江亭,若他还能活着,再想收你做禁脔,我可不管了。” “他垂涎的是主子你的美色,还要收了大人,顺手的事,干嘛非要我去。”江亭靠坐着马车,偏着头一脸嫌弃的剜一眼慕凛方。 秦疏平淡的说:“我刚换的干净衣服,弄脏了可惜。” 停顿片刻,“你不去,就让遂儿去,如何?” 遂儿瞪大双眼,不满中带着气愤,“如此败类,也敢肖想小姐,看我不把他大卸八块!” 第50章 青梅竹马 “你们敢动我试试,王上不会放过你们的,王上……” “王上早就看你不顺眼,”江亭憎恶的看着人首分离的慕凛方,“我也早就想杀了你。” 当江亭回到马车旁眼神闪躲的躲避遂儿探究目光的瞬间,慕凛方的身体突然炸开,场面血腥令人作呕。 江亭不可置信的望向神色平淡的秦疏,“想杀我,没必要如此含蓄,而杀一个人也没必要如此惨无人道。”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自认为没有任何问题。”转而问道:“你们刚才可有闻到什么味道?” 江亭一噎,不悦至极,“没有” 陶儿遂儿如同看陌生人般看着他,“没有” “你是不是闻到了?”宣落堇越过他,站在他面前,担忧的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避开宣落堇的目光,“有些无力,想坐会儿马车。” 宣落堇望着他,既心疼又生气,拉着他快速走向马车,“快进去” “劳烦康公子给他瞧瞧。” 康安应了声“好” 江亭有眼色的打开车门,不情不愿的扶了他一把。 但还未等他完全进入马车,江亭拽了一下缰绳,马儿随着动了半步,他毫无意外的摔进马车内。 不等江亭暗喜的心思上升,便被他条件反射的故意一脚踹下马车,虽然江亭反应够快,没有摔个大跟头,但不免有些丢面子哈! 面对陶儿遂儿无聊的眼神,宣落堇凉飕飕的目光,江亭“呵呵”两声,“意外意外,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无人理他。 康安跪坐着扶了把秦疏,待秦疏坐好,康安伸手认真的搭上秦疏的脉搏,片刻后,在药箱里取出一颗药丸,让秦疏服下,对马车外的宣落堇说:“五皇子这是中了化功散,所幸耽搁的时间短,服了药,休息几日便无事。” “那就去封城修整两日,再赶路。”宣落堇翻身上马,冷漠道:“再赶不好马车,你就不用跟着了。” “是,大人。”江亭立马严肃。 这时,司马云阳策马而来,远远喊了声:“落堇” 宣落堇望着气宇轩昂的人,笑应:“云阳” 司马云阳快速扫视了眼四周,担心的问宣落堇:“都没事?” “放心,没事!”宣落堇说:“边走边说。” “秦疏受伤了,去你府上叨扰两日,不知可否方便?” 司马云阳回头看一眼跟在身后不远的马车,眼神复杂的转回头侧看着宣落堇,“何时找到秦疏的?不见时温信中提及。” 宣落堇面带笑容的望着前方,“秦疏的事,与珈炎五皇子的事,哥哥应该都和你说过,云阳…我……” 司马云阳沉默少许,“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落堇不要难过,若一时无法释怀,就让时间慢慢淡化它,或者找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云阳”宣落堇忽然侧头看向司马云阳,笑意晏晏的说:“我想喝酒,喝那种不烈的。” “好” “你为什么会在此处?”宣落堇突然问道。 司马云阳回答:“我知道你性急,特别是对待公务,算到你近几日定会经过此地,暗桩又传来消息,珈炎有异动,就来这里守着,正好发现了慕凛方。” “幸好有你,不然今日怕是不容易过这一关。”宣落堇看着当年气宇轩昂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经历了经年风霜,世事的磨砺,沉稳中多了沧桑悲伤之感。 她愧疚的望向前方,“云阳,对不起,是我无能,久久查不到真相,致使太师被害,也帮不了犹月,现在更是为自己私欲去往他国。” “犹月最大的愿望就是做女将军,现在已经如愿以偿,而且她还写了第一封信给我,说她已经知道是谁杀害了父亲,只要那人现身,她定亲手为父亲报仇,还父亲清白。”司马云阳欣慰的浅笑,“而且,犹月还说,她有了心上人,此生只为一人着红装,等报了仇,便袒露心扉嫁与谦谦公子,希望得到我最真诚的祝福,她怕两位母亲不应,还让我写信回去帮她劝劝,可她却不知,两位母亲最疼她,她心悦的人,岂有不应之意。” 宣落堇神情忧虑,“犹月向来有话直说,竟能在心底藏着心上人,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吗?” 司马云阳轻笑,“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反对,因为我反对也改变不了,反而会适得其反,不如顺了她的意。” “若我说,我大概知道是谁,你想知道吗?” “落堇知道的人,定是我们都认识的人!” 宣落堇默了片刻,“太师与太傅出事时,她正巧赶回来,朝堂之上,她看严恒的眼神……很矛盾,而且她也很异常,似有头疾,最后当堂晕倒,太医查不出任何问题,只说可能是受了刺激。” “那日的事,我听说了,时温也写了信。”司马云阳叹息,“谦谦公子,端庄…呃!端方持重……看来她这心思不是一朝一夕促成,若早说,早该成了。” “不知那严恒可有意?” 宣落堇紧皱眉头,“他好像很在乎犹月的看法,但犹月当时犹豫了。” 司马云阳沉默良久,忽而微微一笑,“多年未见,都快忘了落堇英姿飒爽的风姿与笑颜,短短两日,就不要提伤感的事,此时此地,肆意一回?” “正有此意!”宣落堇灿烂的欢笑声响起,“驾!” “云阳快跟上。” 司马云阳吩咐跟过来的将士保护好马车内的人,扬鞭催马,紧随其后。 马车内,秦疏靠在马车窗户旁,掀开窗帘一角,望着前方策马奔腾的两人,“康公子可见过姐姐笑的如此恣意欢乐吗?” “大人与司马将军可谓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情谊自不是我可以评鉴的。”康安靠坐着,看着手中医书。 秦疏神情黯淡,“我也未见过,原本姐姐对我很温柔,笑的也很温柔,但都被我亲手葬送,我身无长物,可以说什么都没有,所以连身外之物都给不了姐姐,我很迷茫,可大公子说,我是男人,男人就要保护自己的女人,那一刻,我觉得我还是有点用,最起码有用武之地,只是远远不够与姐姐并肩同行。” 康安看医书看的入迷,随口说了他看到的,“五皇子在慕凛方身上悄无声息顺走的东西,可以加以利用,人活一世,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能。” “现在才真正明白公子说的这句话也挺有道理。” “康公子可会做生意赚银子?”他突然眸色明亮的望着康安。 第51章 真诚 算计 康安被问的一愣,合上书,认真思索了片刻,弱弱的说:“不会!!!” 随即又反问,“五皇子难道就没有一个可信之人帮你吗?” “没有”他回答的毫不犹豫。 康安又问:“那次来救你的孙凉和向一呢?” “他们和江亭没什么两样。” “呃!”康安沉默半晌,忽然想到什么,抬手在两人之间打了个响指,“你在慕凛方身上调换的是不是他的私印?” “嗯!” “按公子后来做生意的经验,你可以把慕凛方的变成你的。” 秦疏眨了眨眼,“我一个独人,又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变?” “凌阳城你熟吗?尚书大人你熟吗?宣府你熟吗?算计大人的时候谁帮你了,你一个人不是做的天衣无缝吗?好歹珈炎是你家,你也认识那么多人……”康安一口气数落一通,深深吸一口气,再呼出,“转动转动你的小脑袋瓜子,谋划谋划!算计算计!” 他愣愣的望着康安点点头,康安坚定的对着他点点头,他猛然回神,“好久没用,有点儿钝了,呵呵!” “我从来没有赚过银子,也没有接触过,一窍不通,想算计也无从入手,唉!”他神色恹恹的扶头靠坐。 康安想了想在药箱夹层中拿出一本书递给他,“凌阳城内,公子送我了间铺子,顺道还给我写了本如何管理记账等详情,我除了算账外,基本都看不懂,先借你看一会儿。” 秦疏接过开心的道了声谢,便安安静静的翻开一页认真的看了起来。 康安见他认真的模样,突感不对劲,眯着眼说:“五皇子你确定没有算计我吗?!” “没有,绝对没有,我很真诚的。”他目不斜视的看着书,说的真切又诚恳。 但康安凝视他许久,仍是觉得他从开始与他搭话就没安好心,紧皱眉头,气愤的突然伸手抢回秦疏手中的书,“公子说,这世上没有白捡的好事,想看书拿东西来换。” 正看的入神,书被抢走,秦疏无奈的望着康安,“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你换?” “要不……要不我们合作,”康安瞧着秦疏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有不忍的说:“我先吃点儿亏,让你先看看,等你成功了,分我三成……” “三成”秦疏沉着脸惊呼一声,“我还没开始,就先欠了债,就因为看了本书?你还亏?” 康安吓的往后靠了靠,“没…成,分文不取。” “奸商…奸商!”他气极将头偏向一侧,伸出手,“拿来,先让我看完再说,成了分你两成,不能再多。” 康安把书递出一半,又忽然收回,气势不足的望着秦疏,“你看的懂吗?” “暂时没看懂一点儿,但也要看完才行!” “既然看不懂,就算了。”说着,康安便打开药箱。 秦疏眼疾手快夺过书,“都说好了,你不能反悔,而且你又不亏,怕什么!?” 此时,不知康安哪里来的勇气与力气,猛然扑向秦疏,将秦疏压倒,毫无形象的去抢秦疏手中的书,“公子留给我的书你也敢抢,信不信我断了你的药,气死我了!” 被扑倒的一瞬,秦疏脑子一片空白,他居然被一个病弱之人压在身下动不了,但他又不甘示弱,拿书的手来回躲避康安疯狂的抢夺,“注意形象,被人看到会很没面子的。” “面子值几两银子,我送你一点儿,不谢!” “额?!”好不讲理,比脸皮,他还真比不过,“你起开,我给你。” 只是片刻的功夫,康安已经气喘吁吁,他适时的停手,起身的同时,马车缓缓停下,车门被打开。 他看着马车外的人,脸不红心不跳的拿走秦疏手中的书,起身把书收好,理了理散在胸前的头发,淡定的走下马车,经过宣落堇身侧时,“大人管管他,现在都改明抢了,以后我的东西是不是想动就动。” “康公子海涵,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宣落堇凝视着慢慢坐起身的秦疏,等康安走远才温和的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何必抢康公子的书,你了解他的身体,经不起折腾。” “是他给我看,又突然抢了回去,还说我算计他。”秦疏据理力争,“我没事算计他干什么,而且是他先动手,我都没还手,再说,我真没有算计他。” 看着宣落堇质疑的目光,秦疏的神色慢慢平淡,“姐姐还是不信我!” “主子你就别辩解了。”江亭跳下马车,冷漠的看了眼秦疏,“要不是主子你句句引导,康公子怎么会拿出最宝贝的书,看不懂还不让康公子收回,康公子不生气才怪了,主子你说没算计,谁会信……” “闭嘴!”秦疏看到宣落堇身后走来的司马云阳,顿时心口狂跳,竟生出自惭形秽的想法,不由得低下的头,不再看任何人,“我真的没有。” 宣落堇冷瞥一眼江亭,向秦疏伸出手,“我们需要在封城修整两日,明日我带你去买你喜欢的豆沙糕,再给你母后选个礼物。” 他抬头看向宣落堇的同时,也看到了司马云阳那双深邃的双眸正看着他,似是打量,他目光一闪而过,避开司马云阳投来的眼神,握住宣落堇伸来的手,弯腰走出马车,站在宣落堇身侧。 宣落堇拉着他,面向欲打招呼的司马云阳,“都是自己人,这两日借住府上,不必讲礼数,他很随和,也不喜繁琐。” 司马云阳看了眼默不作声的秦疏,温和一笑,“五皇子请,府内已准备妥当。” “有劳将军。”他礼貌性的回应一句,望着宣落堇,“姐姐,我们一定要停留两日吗?我还可以继续赶路,不用休息。” “只是迟两日入珈炎王城,都到这里了,不要太着急。”宣落堇拉着他跟在司马云阳身后往将军府内走去。 越是接近将军府,他就莫名心慌意乱,有种压的他抬不起头的感觉,脚下也渐渐无力,“姐姐,我走不动了,能不能休息一下。” 宣落堇也察觉到他的异样,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他,见他惺忪的眼神,急促的呼吸,焦急的扶着他,“再坚持一下,马上入府就能好好休息。” “我不想住这里,姐姐……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第52章 可愿再嫁一次 秦疏倒在宣落堇肩头,宣落堇抱着着他的腰身,柔声叫道:“秦疏…秦疏…秦疏?” 无人应答,她焦急的怒喊远远跟着的江亭,“你瞎了吗?还不过来帮忙。” 又吩咐陶儿遂儿,“快去请康公子准备着。” 司马云阳不明白这一幕,伸出双手帮扶着秦疏,问:“他怎么了?” 江亭跑过来,抱起秦疏,“送去哪儿?” 司马云阳走在前面,“跟我来” 司马云阳带着他们进入康安所住的客房,便守在屋外,因为宣落堇拜托他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他们。 一个时辰后,宣落堇疲惫的走出房间,关上门走到司马云阳身侧,“谢谢” “我们之间何须言谢。”司马云阳温和的侧头看着宣落堇,“就算为秦疏,也没必要。” “今日若没有你阻挡了慕凛方,凭我们几人是无法安然无恙,“宣落堇嘴唇微微颤抖,“我算好了时日赶路,尽量低调不引人注意,就是怕出现意外,在明日赶不到封城,而且,像今日这般突发情况,若不是已经解除危机,有你护着,秦疏又该忍受毒发之苦。” “没事就好,这两日,我会安排好一切,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到你们,今晚安心休息。”稍稍伸出安慰的手,又默默收回。 深邃的双眸闪过一丝伤情,默默离开。 翌日,秦疏悠悠转醒,第一眼看到的一如既往的是宣落堇,然而这次确不是宣落堇的背影,他望着坐在床边看着他的宣落堇,似乎很是委屈,“我只是想学学怎么赚银子,给姐姐买好多好多东西,真的没有算计康公子,若他还生气,我也可以去道歉,姐姐相信我。” 宣落堇放开握着他的手,将他扶起,柔和笑着说:“起来吃点东西,我带你出去走走。” “我…不想…出去,也不想买任何东西。”他望着宣落堇,“我只想姐姐不要走,不要每次都留给我一个离去的背影。” “那以后你走前面,我看着你的背影!” “我不要!”他神色坚定的说:“我要与姐姐并肩同行,”他握住宣落堇的手,“任何时候,任何事情。” 宣落堇温柔的笑了笑,“只是你总是冲在最前面,我只能在后面看着,如何并肩?” “我不想姐姐受到任何伤害。”他忐忑的望着宣落堇,“难道这也有错?” “若你败了,我打不过逃不掉呢?” “我…我……”他垂眸沉思片刻,再看向宣落堇,“那我们共进退,打不过了,我带你跑,我跑的可快了,比马还要快,保证没人追的上我们。” “那你可要记好不要忘了,”她抬手轻抚了一下秦疏那略显苍白的脸颊,疼惜的说:“以后无论何时都要保重自身。” 大半年以来,宣落堇第一次这么温柔笑对他,这么亲密接触他,忐忑不安的内心在此刻烟消云散,似是春季早早到来,全身心都被暖意填满,将不被信任的事完全忘却抛之脑后,灿烂的笑容浮上面庞,双手紧握住轻抚他脸颊的那只手,“我一定会做到。” 他忽然放开宣落堇的手,身体前倾抱住宣落堇,“我要保护姐姐生生世世,永永远远,哪怕姐姐不要我…不喜欢我…讨厌我,我也要与姐姐并肩同行,护姐姐无虞。” 听他如此说,心口蓦地一痛,宣落堇推开他,眉头紧锁,“你在说什么…我没……” “我没有骗姐姐,”他慌忙的解释,“我跟姐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绝对不是谎话。”他跪在床上,面向宣落堇,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除了第一次与姐姐相遇是算计之外,都是真心相待,还有,除了以前做任务,骗了人说了谎,其他时候都是真诚待人,若此话有假,就让我永失被爱……” “我从不相信誓言,”她站起,走出几步,背对着他,紧锁的眉头皱的更深,“而最美的誓言,信一次足矣,如果在同一个地方摔倒,那就蠢的浑然天成,无可救药。” 说到最后,她眼底一片黯然,“此去珈炎,我们都是相互利用对方便利的身份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哪有那么纯粹的真心,我们都冷静冷静,就像现在这般相处挺好。” 是了,自己当初也说过海誓山盟,现在又说这些确实不可信,但他不想错过这次难得的独处机会,他立马下地,站在宣落堇身前,面带真挚的笑容,“若我不再一无所有,身由己定,姐姐可愿再嫁我一次?” 明亮的双眸中倒映出她痴迷的神色,平静的心蓦地快速跳动,她心慌意乱的垂眸,“你好好休息,我们明日一早启程,我出去转转,饭点时不用等我。” “姐姐……”看着越过他开门离去的宣落堇,他追到门口正看见司马云阳走向这里,正好与宣落堇正面相对。 褪去战甲,高高的马尾冠于脑后,一身月白束口衣袍的司马云阳犹如月光倾斜般柔和,温和从容。 而他穿着相似衣服时,好似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如何都衬托不出优雅隽永的气质。 他清楚记得,他第一次穿白衣站在宣府大门外石狮旁等宣落堇时,宣落堇见到他时的惊愕,确认,欢喜,温柔的笑,关心鹅毛大雪中等待的他冷不冷。 他安静的望着宣落堇和司马云阳轻松自在的打招呼,接过司马云阳手中的食盒交给江亭,还说了喝酒比武,随后,宣落堇便先行离开。 他平静的迎接着司马云阳投向他意味不明的目光。 短暂的对视,司马云阳什么都未与他说,便将目光移向端着药慢慢走来的康安,“康公子。” 康安停步颔首,“将军” 司马云阳将手中拿着的两本书放在康安端药碗的托盘上,“这是我寻到的外域古籍,不知是否用的上。” “多谢将军!” “日后若再有相关书籍,我会派人送与康公子。”话落,司马云阳颔首离去。 康安沉着脸端着药进入房间,经过秦疏时,见秦疏如他一般沉着脸,不悦道:“喝药了!” 第53章 道歉 “对不对,我错了!”秦疏面向康安歉意的行礼,“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不求原谅,只求康公子不生气。” 康安正欲坐下,余光瞥到他行如此大礼,惊的往侧方移动两步,结结巴巴的说:“道…道歉就…道歉,行这么…大…的…的…的礼…做什么,折…折煞我了你!快…快…快站…站好了!” “哦!”他不明所以的站好,真诚的看着康安,“即是道歉,自然要真诚,望康公子海涵,昨日是我失礼,以后再也不会有类似的事发生,我保证。” 没想到秦疏会向他道歉,而这真诚的眸光和态度让他自惭形秽,当时只凭盖棺定论的想法便笃定秦疏诓骗他,实属冲动幼稚,他抿了抿唇,正视秦疏,“昨日我也有错,无论如何都不该动手,对不起!” 相互道歉的两人“噗嗤”一笑,秦疏走到桌前拿起药碗,几大口喝下,微颦着眉,“今日这药为什么这么苦!” “没有!”康安闻言,走到近前拿起药碗轻嗅,疑惑的自说自话,“我特意加了其他药材去了部分苦味的,难道忘放了还是没作用?” “哈哈哈……”从不曾想康安会是这么单纯,毕竟与他交好的高承和驸马,一个比一个心眼子多,怎么说,他都不是个简单的人,现在看来,他确实简单。 秦疏接过他手中药碗,停止笑声,“是药都会苦,康公子费心,只是之前每次喝药,姐姐都会命人同时准备一杯温水,随后还会有一碟点心,今日什么都没有了,有点不习惯。” “那你还笑得出来,”康安内心自责,依时间推断,以及他日日把脉得出的结果,秦疏毒发之日是今日,而昨日突然毒发的原因有部分是因为中了化功散又因打斗消耗了过多内力,失了本身的那股内力压制。 而直接引发的缘由就是心绪不稳,恐慌所致,所以算是他引起的。 他见江亭拉着一张臭脸提着食盒站在门口不进不语,有些无奈,“江亭拿着的食盒里估计有,你先吃点儿,我去去就回。” “哎?你去哪儿?”转身看去,也只看到康安匆匆离去的背影,和江亭不情不愿的提着食盒走进屋内。 他无奈的笑笑,拿起一块儿江亭从食盒端出的一碟豆沙糕,喂到嘴边还未张嘴,便听江亭说:“司马将军亲自送来的,主子慢慢品尝!” “我看见了,不用你提醒。”他淡然一笑,咬一口糕点,嚼了嚼咽下,“挺好吃的,你也尝尝?” “等我能活着回到珈炎,再好好品尝主子赏赐的糕点!现在恐怕无福消受,主子慢用,我一会儿再来收拾。”说完,江亭便离去。 他看着江亭摆放整齐的饭菜和两副碗筷,自嘲轻笑。 是他以小人心度君子之腹了。 也看轻了自己。 康安片刻而归,笑脸相迎坐在他对面,“昨日是我狭隘了,公子从不吝啬分享。”一本书突然出现秦疏眼前,“你拿去看多久都可以,只要记得还我,昨日说的分成都是胡说八道,我没那么财迷。” “真的吗?”秦疏不敢置信的接过。 “高承说过,你或可信任,让我面对你时不必时刻防着,所以昨日我才那么轻易与你搭话。”康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额头,“昨晚我想了好久,其实我现在也是一无所有,你能算计我什么,我还如此愚笨胆小无能,你不怪我动手又向尚书大人告状就好。” 秦疏不可思议的说:“高都尉怎么可能信我,而且康公子如此平易近人,天赋异禀,不可妄自菲薄。” “有宣将军有意的保证,高承自己的暗中观察,不说百分百的信任,也有几分动摇。”康安喜形于色,“公子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也是因为公子的鼓励与引导,我才敢背着我爹偷偷学医,不再沉迷吃喝玩乐不务正业。” “他当真如此好吗?”秦疏疑惑,一个人怎么会让那么多人为之信服。 “公子在没成亲前,对我们毫不吝啬,可后来他突然带来一位女扮男装的姑娘,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宴请相聚,只因那位姑娘不喜欢他喝酒,所以那次真的是我们最后一次聚在一起喝酒聊天。但当时我们并不知道那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朝暮长公主,只知道那姑娘草木皆兵,醋味太浓,而公子确显得太过随意,敢让自己的娘子混在我们一群男人堆里几个时辰,他自己搁那儿睡的可香了,后来我们才懂得,他不是心大,而是信任我们。” 秦疏接道:“是因为他将接近长公主的人都杀了吗?” 康安皱眉反问:“你是觉得不该杀吗?” “长公主不是也将图谋驸马美色的女子也杀了吗?但她们杀的应该都是该杀之人,因为像她们二人的身份,若真正爱慕她们的人是不会介入她们,就像大公子一样,句句不离长公主,却从未有任何隅举话语,只有单纯的倾慕与敬畏。” 康安激动的站起,望着秦疏,“高承说的不错,你真的看的懂他们,就凭这一点,我在死之前必定为你解毒。” “你不会死的!”秦疏眸光坚定的说:“你医术这么好,肯定能有办法。” “我知道我不会死,肯定不会,”他眼中闪烁着这一个月从未有过的朝气与向往,“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看着康安兴奋的神色,秦疏舒心的笑了笑。 他好像无意间做了件好事! 康安内心雀跃,终于有人懂他的公子,而不是表面敬重,背后什么污言秽语都有,也不认为他的公子嗜杀残忍,他的公子那么温和善解人意,怎么可能是滥杀无辜之人。 高兴过头,走路过快,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人,他惊慌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康公子,你没事!”陶儿稳稳扶着差点被她撞倒的康安,担心的看着康安。 康安听声正眼望着陶儿,开心的笑着,“我没事,而且很开心,陶儿你知道吗? 我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陶儿你开心吗?” 陶儿定定的看着他,“开心!” 第54章 瘴林 宣落堇与司马云阳一人手执一壶酒高坐封城城墙之上,寒风如刀,刺骨而入,令人不禁发抖。 一大口酒下肚,传递着热烈的暖意,二人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宣落堇借着月光看向远方,“云阳,那片群山环绕之后便是珈炎国吗?” 司马云阳指着远方最高的那座山,“还要绕过那座山,但那座山脚下,整片林子都有障毒,但有条水路可绕过,是我后来侦查地形发现,可,不建议你们从此出过,其他利弊不计,首先康公子的身体不允许。” “障毒不是问题,只是我不受欢迎罢了。” “落堇安心,自从你半年前传信给我,我便依你的规划做好了所有防备,还留了后手,只要你的一声令下,无论是防守还是直攻珈炎彧城,我都能保证做到万无一失。”司马云阳郑重道:“我送你们过瘴毒林。” 宣落堇轻松的笑了笑,“云阳不相信我的能力吗?区区障毒林,何需宁安大将军相送,大材小用,再说过了障毒林,便会有迎接使相迎,若被他们察觉你也可以随意出入障毒林,有损我们的计划。” “你总是顾全大局,何时为自己想想!” 宣落堇与司马云阳碰杯,“你不是也一样,就不要说我了,等这件事了了,你也回去看看,说不定到时还能赶上犹月的大婚。” 司马云阳转头望着身后一望无际的黑夜,“但愿!” 月下饮酒,比剑,可谓酣畅淋漓。 短暂的相聚又到了分别时,司马云阳站在城墙之上目送宣落堇一行人,直至望不到一星半点身形,他也不曾移动分毫。 一路至障毒林,意料之中的顺利,只是六人的气氛好似怪异。 秦疏与宣落堇相敬如宾,江亭对谁都横眉竖眼,遂儿看不过眼了就赏他一巴掌,陶儿依宣落堇之言,一如既往的照顾着康安,只是慢慢的脸上多了笑容,特别是在康安心情大好后。 康安为什么突然心情大好,没人知道为什么,只听江亭提了句,秦疏给康安道了歉。 宣落堇问过秦疏,到底说了什么,能让抑郁寡欢的康安心情如此愉悦。 秦疏也懵,只道是聊了个天儿! 天知道康安高兴个什么劲儿! 但只要康安高兴,也无人在意细节,高兴总比抑郁要好太多。 有珈炎国送来特制的解药,刚入林间时,并不无适,但行至林间深处,康安所乘马车的马儿突然不受控制,嘶叫狂奔,江亭用尽全力都无法致使马儿停下,无奈之下,只能弃马带着康安跳下马车。 可在跳下马车的同时,马儿也猛然停下倒地,似是没了声息。 江亭顿感不妙,捂住康安口鼻,对追上来的四人大喊:“快停下,屏住呼吸。” 说完,他立马带着康安奔跑向四人。 六人会聚,康安检查了一下慌乱之下抱着的药箱,又望着远处撞的粉碎的马车“幸好没事!” 江亭翻了个大白眼儿,“它没事,就怕你有事。” “谢谢!”康安心有余悸的道谢,在失控的马车内,他虽然很怕,但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药箱,所以江亭带他跳下马车时,药箱始终抱在他怀里。 江亭不悦的对围着康安担心的四人说:“有人埋伏,骑马不安全,都改步行!” 话刚落,四匹马同时发狂奔向他们。 人与马本就离得不远,江亭又是第一个发现,惊叫:“快闪……”开,江亭目瞪口呆的看着四匹马同时倒地鲜血横流,而罪魁祸首正是面不改色正襟危站,手中还握着滴血凶器的秦疏。 秦疏朝他弯唇一笑:“直接杀了多简单,叫什么?!” “你你你……”江亭震惊,“江湖中的顶级无名杀手啊?!” 宣落堇与陶儿遂儿康安都面无表情,眼神复杂的凝视着他。 “不想死就少废话。”他神情陡然郑重的挡在宣落堇身前,伸手示意陶儿遂儿保护好康安往他身后站,“江亭,来人你可能认识,不如你来解决?” “又想推我去送死。”虽不情愿,但江亭还是走上前,大叫一声:“那个活腻的快滚出来,早死早托生!” 瞬间,一男子现身他们眼前。 江亭上下打量过后,“我不认识,还是主子你来解决!” 男子勾唇笑的阴沉,把玩着手中软鞭,“最后的命令,杀了他们,便饶了你。” “什么?”江亭不明所以的看向男子看的方向,他眼底闪过一丝心疼,愤怒道:“你凭什么命令他,趁早滚蛋!” 男子一个眼神都未给江亭,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个如箭矢模样的东西,两指夹在空中,“不要以为这东西只有一个,你想办法毁了,就可以永远摆脱控制,你应该还没有尝试它真正的作用,不如此时试试?” 江亭瞪大双眼看着那东西,“你们到底有完没完,想试怎么不自己试,要他命也没必要如此折腾,太没人性了。” 男子不屑一顾,“上次让你杀他,你敢违抗命令,下个就是你,不要着急。” 从男子现身,宣落堇就注意到秦疏僵硬的身姿,握剑的手微不可察大颤抖,在男子把玩鞭子又拿出不知名物时,秦疏更是整个人都透露着恐惧。 她上前一步挡在秦疏身前,神色冰冷威严,“我已身处珈炎地界,若死在此处,对珈炎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加快灭亡的速度,而他现在是我的人,你没有权利命令他做任何事,速速离去,方可相安无事。” “呵呵呵……”男子笑的张狂,“大人身为女子,就该相夫教子,当然不会是他,也没有机会了。” “狂妄!”宣落堇如鹰隼般的眸子望着男子,“我即是做了万全之策才敢光明正大的来此彻底收服珈炎兵权与政权,杀我……,你想的太简单,也太愚笨。” “是大人太过天真。” 只见男子将手一物晃了晃,秦疏便从宣落堇身后出来,神情呆滞的走向男子,伸手接过男子手中的东西,便朝着腹部刺去。 第55章 杀气太重 而此时,宣落堇惊异的发现,她能不受男子的迷惑,虽中招,但片刻自然清醒。 看到秦疏的举动,她即刻甩出长鞭攻击男子,同时飞身到秦疏身边,夺下秦疏手中的东西。 那东西被宣落堇夺下握在手中的瞬间,除了秦疏,陶儿遂儿康安和江亭都随即清醒。 男子惊诧不已,转身便要逃,宣落堇再次挥舞长鞭缠住男子,将男子拽回,江亭立马冲上前与男子打斗,陶儿遂儿一左一右护着康安。 宣落堇拉着秦疏退到陶儿遂儿康安身边,焦急的唤着,但秦疏毫无反应,康安仔细看过,也没有办法唤醒秦疏。 江亭打斗中对宣落堇说:“主子中了巫术,与大人手中的东西有关,毁了它或有什么压制,主子才能清醒,大人快想办法,主子中过那东西一次,体内有残存的巫术,时间久了,还是会被控制。” 江亭与男子的实力不相上下,谁也制不住谁。 宣落堇四人想尽办法,都毁不了那东西。 男子见状,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但被江亭捕捉到,焦急大喊:“大人刚才是怎么清醒的?” 宣落堇看着手中的东西,忽然觉得特眼熟,沉默少顷,突然她似是想到什么,急忙取下肩上斜挂的的包袱,找出高承送她的小木盒,打开盒盖,里面赫然放着一个与她手中一模一样的东西。 在她手中的东西靠近盒子的同时,一股黑烟霎时消散。 也在此时,秦疏的眼神刹那清明,只一瞬便蒙上了一抹恐惧的杀机。 陶儿遂儿和康安三人被他这眼神惊的不自觉后退几步。 宣落堇还没来的及安抚,伸出的手抓了个空。 男子在江亭提醒宣落堇时,便觉事有不妙,正常人是不可能自行破解他的巫术,而宣落堇几乎是几息之间便破解,还能让身边人清醒。 他心中慌乱,想要快些逃离再做打算,更是悔恨太过自信,没带帮手。 而江亭太难缠,他以声东击西之计再次对江亭施展巫术,江亭一不小心中了招,顿时身体软弱无力。 江亭以为自己真的要凉透时,挨得竟不是男子的致命一击,而是突然出现的秦疏一脚。 这一脚踹的他无比欢喜! 暂时又捡回一条命! 他安静的躺在地上望着秦疏疯狂的一剑又一剑的刺穿男子的身体,鲜血飞溅,根本不顾男子最后的威胁。 宣落堇静静的看着,泪水无声滚落,茫茫障雾淹没滴滴珠玉。 康安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场面,惊惧的闭眼捂着耳朵,不听不看。 陶儿遂儿偏过头不忍直视如此狠戾的秦疏。 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造就这样一个人。 几人都没有言语或行动打扰他,而他也并没有继续施暴,砍下男子头颅后便扔了剑,未看任何人,大步走到一棵粗壮的大树后待了片刻。 再现人前时,已然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衣,而树后燃起一簇火,传来衣服烧焦的味道。 他对着宣落堇莞尔一笑,背起地上躺着不得动分毫的江亭,“我们得快些走,天黑前必须出了这瘴林,入夜太危险。” 陶儿遂儿扶着康安随着宣落堇紧随其后。 江亭趴在秦疏肩上,不敢置信的问:“主子不是要杀我吗?为什么还要救我?” 秦疏平淡的回答:“谢谢你那大半年的照顾与陪伴,等出了瘴林,我便再也不欠你什么,不要再叫我主子,我不是!” “那你以后会亲手杀我吗?” “我从不杀任务之外或与我无怨之人。” 江亭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心境。 他看不透秦疏,也看不透自己。 当真要叛变了吗? 天边最后一缕阳光撤出大地前,六人终于走出瘴林。 远远瞧见前方空地处一队人马,秦疏放下江亭,“能走了吗?” 江亭试了试,“差不多了。” “现在你背我。”秦疏平淡的说:“不想死的就快点儿!” 江亭听话的背起秦疏,但还未完全恢复的他,背着秦疏还未走到前方人马旁便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 此时,前方的人见状,策马而来,停在几人不远处,一男子下马跑来扶起秦疏,担忧的问:“你怎么了?” “二哥,我没事!”秦疏笑的自然:“林中马匹受惊全跑了,多亏了大人和江亭,才能这么快出来。” 慕靖延看着秦疏,面露欣喜之色,“你的眼睛……你能说话了?” 秦疏这才侧过身望着宣落堇,“二哥别误会,上次是因为我生病所致,大人还专为我请了医术高超的大夫,现在身体被调养的更好了。” 他又看向康安,“二哥,这位就是大人为我请的大夫,康公子。” 康安颔首。 慕靖延抬手轻拍一下秦疏肩头,温和一笑,“你没事就好。” 随后肃穆的面向宣落堇,“今日天色已晚,我先安排大人与诸位在前方小镇上歇息一晚,明日再入彧城。” 宣落堇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简单的回应一句,“有劳二皇子!” 她看了眼秦疏,没说什么,兀自走在前面,陶儿扶着康安,遂儿经过江亭时扶了把。 慕靖延看着冷漠走开的宣落堇,再看一眼站在他身侧的秦疏,眸光微闪,温和的说:“二哥带你骑马可好?” 宣落堇冷漠的神态,刺的他心口钝痛,是因为他杀伐之气太重太残忍了吗? 刺骨寒风不及冷漠的她一分,秦疏望着宣落堇的背影,纯净的笑掩饰着他内心的悲凉,“好啊!二哥!” 慕靖延笑了,带着秦疏共骑一匹马,秦疏紧挨着他,头靠着他的肩,他说:“累了就睡会儿,二哥会走的慢些,不会颠着你。” “那二哥走的再慢些,尽量走在姐姐后面,我不想让姐姐此时看到我。” 秦疏说的小声,但他确清晰听到秦疏语气的伤情,他望着宣落堇的背影,眉头慢慢皱起,“上次,千易胡闹,她…有没有牵扯到你?” 第56章 化身闷葫芦 秦疏闭着眼,“二哥不觉得我长高长胖了吗?” “那为什么她对你还是这么冷漠?” “姐姐最不喜欺骗与背叛,而我一件不落的都做了,但姐姐她为救我去求了帝后,她原本不用以身涉险来珈炎,只因为我想回来,所以我不能再奢求太多,姐姐她已经很好很好了。” 慕靖延轻言:“你喜爱的姑娘自是顶好的。” “早知道姐姐如此好,就不该去招惹她……”这句话,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听真切,意识朦朦胧胧,如坠云端。 感觉到身后之人放松的身体,慕靖延身体微微前倾,让秦疏能够靠的更舒服一点。 宣落堇中途忍不住往后看了眼,对上慕靖延的目光,她平静的一闪而过再未投去一丝眸光。 到达慕靖延安排的客栈,宣落堇下马在慕靖延未做出反应前,点了秦疏的睡穴,“他浅眠,今日又太累,就不要叫醒他了,江亭体力透支严重,不宜送他,劳烦二皇子送他回房。” 听着宣落堇冷漠的语气说着关心话,慕靖延微怔一瞬,立马回了声“好!” 送秦疏回房后,他并没有离开,亲眼看着宣落堇给秦疏喂了颗药,他疑惑的问:“他吃的什么药?” 宣落堇未给慕靖延一个眼神,“安神药!” 几欲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因宣落堇冷漠的态度给无声挡回。 慕靖延无奈离开。 宣落堇关上门,疲惫的坐在凳子上,拿出不知名的两个如同箭矢模样的东西摆放在桌面。 高承给她的那个,触碰起来有种清凉正气的感觉,而另一个给她一种暗黑汲取气血,使她的身心更加疲惫。 这样看来,秦疏再入府后的嗜睡,不间断的药膳与补品,也补不回的气色,确是与这拇指大小的东西有关。 还好都已过去! 她抬手捏了捏酸胀的眉心,又将两个不明物分开收好,躺在秦疏身侧,凝视着秦疏甜静的睡颜,嘴角不自觉升起淡淡笑意。 翌日中午,彧城城门口,珈炎王上慕凛驰与王后孔昔并站首位,身后依次站着珈炎王上的余下四子和文武百官。 宣落堇依旧骑马而行,两侧跟着陶儿遂儿,秦疏与康安同乘马车。 走近,宣落堇利落下马,等着秦疏与康安下马车一同走向慕凛驰与孔昔面前三步之外停下,她规矩行礼道:“劳驾珈炎王、王后亲自相迎,下官实属不敢当。” “父王,母后。”秦疏站在宣落堇身侧见礼。 慕凛驰与孔昔面带微笑虚扶一把,身后百官随着规矩行礼,分站两侧。 慕凛驰客套两句,而后看了一眼秦疏,朝宣落堇道:“老五性子木,少言寡语,想来给大人添了不少麻烦?” 宣落堇侧目,正瞧见本来就微垂着头的秦疏把头垂得更低了:“……” “确实。”宣落堇正经的回了一句。 慕凛驰与王后一时都愣住了,再看秦疏,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化身成一个闷葫芦。 王后出来打圆场道:“小五年纪尚小,若是小五有什么不周之处,还望大人多包涵。” “王后言重了。” “宣尚书请。”慕凛驰伸出手往一旁让了一步道:“本王已经命人为宣尚书备好府邸,宣尚书一路舟车劳顿,先行去尚书府休整一番,晚上本王在王宫设宴为大人接风洗尘,还望大人莫要推辞。整顿大军一事,待到明日,本王自会命人与大人交接,不会耽误大人的公事。” “珈炎王思虑周全,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宣落堇一礼后,姿态不卑不亢的说道:“君臣有别,下官不敢僭越,王上、王后请。” 慕凛驰与王后先行一步,宣落堇随后一步,百官在后,一行人这才入城。 行至城内不远,宣落堇说:“王上、王后留步。” 闻声,慕凛驰与孔昔驻足转身,不等两人出声,宣落堇行一礼,“下官自行回府便好,不敢劳驾王上、王后亲送。” 慕凛驰客套一句的同时,不动声色的瞅一眼跟在宣落堇身后的慕靖延,慕靖延立马站出来,手搭在秦疏的肩头,满面笑容的说:“父王与母后先行回宫,儿臣昨晚与五弟聊起盛和的新奇见闻,心中甚是好奇,也好久未与五弟如此畅聊,借此机会再同行去尚书府叨扰叨扰尚书大人和五弟。” 说完,慕靖延扭头看向宣落堇与秦疏。 秦疏侧目见宣落堇不作答,也默不作声。 慕凛驰见状接道:“你一天就知道不务正业,送尚书大人回府后速速离去,不得打扰尚书大人休息。” “知道了,父王!”慕靖延又离秦疏近了些许,“儿臣就是想与五弟把昨晚未聊完的话再聊聊,绝不打扰到尚书大人,更不会误了今晚的大宴。” 慕凛驰礼貌一句便与孔昔转身离开。 宣落堇看向慕靖延,“有劳二皇子带路。” 慕靖延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先一步走在前面。 走出不远,宣落堇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着紧盯慕凛驰与孔昔背影一动不动的秦疏,漠然,“想去就去,看着没用!” 在慕靖延听声回头之际,宣落堇没有等秦疏任何回应转身便走。 陶儿遂儿与康安也未理会秦疏,只跟着宣落堇。 江亭站在秦疏身后瞅瞅其他四位未走的皇子与百官,小声提醒秦疏,“主子走,我们快被盯出大洞了!” 慕靖延想叫一声秦疏,却听宣落堇经过时说:“你想左右他的想法吗!?” “……”话卡在喉间,瞅一眼还沉迷望着孔昔背影的秦疏,慕靖延眸光微沉,走在前面继续带路。 直到慕凛驰与孔昔坐上轿辇消失视野,秦疏垂眸隐去期待与欣喜,快步跑着追上宣落堇跟在身后。 宣落堇稍缓步伐,与秦疏并肩同行,侧目而视,瞧见秦疏异常沉默,她的声音不似之前冷漠严肃,柔和许多,“来日方长,见面的机会很多,过了今晚,你想何时入宫都随意,或者等我过几日陪你一起进宫,你……” “……真的吗?”秦疏欢喜的截过宣落堇的话,望着宣落堇,神色是盖不住的喜悦,“那…可不可以多待一刻,我有好多话想说与母后听,姐姐真的愿意吗?” 第57章 好山好水 不宜人 宣落堇回望一眼秦疏发自内心的喜悦,浅浅一笑,“我何时骗过你,况且是你的选择,我岂有过河拆桥之理。” “我不是这个意思,姐姐……”他望着宣落堇,余光注意着前路不被意外绊倒,平稳的跟随着宣落堇的脚步,喜悦之色瞬间消失,抿了抿唇,结巴道:“我没有利用姐姐回来,也不答应姐姐的决定,我…我也不想再叫你…姐姐……” “那你想叫什么?”宣落堇面色突然一凛,“叫大人吗?”略显生气道:“我不允许,你就只能叫姐姐,因为我喜欢,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其他的都不重要,而且,我只是顺了你的意,你凭什么不答应。” 说着,宣落堇沉着脸越走越快,秦疏慌忙的大步跟着,很快两人便越过慕靖延走在前面。 秦疏急切的说:“我错了,我不提要求了,姐姐不要生气,那些我都可以解释的,我只是想…想……想……” 突然,宣落堇驻足回头望着神情低落步伐变缓慢的秦疏,垂眸惆怅的秦疏一时不注意撞上宣落堇,他惊愣的看着宣落堇,后退一步,“我不是故意的。” 宣落堇转身,微抬头凝视他片刻,这样小心翼翼怅然的他,是宣落堇最不喜见到的,衬着耀眼的阳光,宣落堇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用惊慌,你是不是饿了!姐姐给你买好吃的,你等等。” 长街上车马行人往来,叫卖声、人声、车马声,声声交杂,好不热闹。 却都不如宣落堇那穿梭人群的夺目身影,宛若湛蓝天空中唯一的太阳般明晃晃。 一如初见,宣落堇将一包热乎的各色各样糕点放在他手中,温和的说:“这糕点算是姐姐不小心吓到你的道歉,天色迟暮,早点回家。” 他目光如炬的注视着宣落堇匆匆去了又回,一块糕点喂到他嘴边,他张嘴咬了一大口,情不自禁的灿烂一笑。 连着被投喂几块儿后,宣落堇温柔道:“这豆沙糕可还合口味?” “很好吃!”他心满意足的眼不离宣落堇丝毫。 “饿了要说出来,在姐姐这里想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用有顾忌,姐姐永远都不会真正生小疏儿的气,所以小疏儿不需要道歉,没有做错的事更不需要道歉。” 他乖巧的笑着,“我记住了!” 江亭呆愣的瞅着两人退到见怪不怪的遂儿身侧,“大人和主子以前就是如此这般腻歪甜掉牙吗?” “要是小姐真正放下心中芥蒂,还有更过分的!”遂儿一手环胸,一手撑着下巴,瞥一眼江亭,“有什么可奇怪的!没见识!” “其实我就是想说,主子好手好脚,那么大个人了,这样被投喂…好像哄小孩子!” “本来就是小孩儿,被哄很正常!”遂儿侧头看向江亭,挑了挑眉,“叫声姐姐听听,我也让你尝尝被哄的感觉!” 江亭“呵呵”两声,往侧方挪了挪,“我还是算了!那个…那个我怕主子听到会让我脑袋搬家!” “嘁!”遂儿睨一眼江亭,“废物!怕天怕地还怕叫姐姐!” 关键是怕你莫名其妙的一巴掌,江亭腹诽。 康安面带浅笑,“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尚书大人与掌心宝的日常,奈何这掌心宝不懂大人之心,总自以为是的乖巧听话便能挽回从前,留住以后,根本不明白大人的心结,也不明白何为夫妻,如此这般下去,掌心宝将只能是掌心宝。” 遂儿听的云里雾里,陶儿满面愁容的接道:“小姐从未如此温柔以待一个人,也从未毫不防备的信任一个人,确定姑爷失踪的原因时,小姐最恨的是自己,答应与珈炎和亲的条件也是为给姑爷保命,再见姑爷虽煎熬,徘徊于爱恨之间,但好歹还有理由去见见,说说话,可当姑爷劫后余生,明确用行动证明不想天天见到小姐时,小姐似是释然,实则……” “实则……”陶儿红了双眸,“姑爷气走小姐后,当真半年未主动找过小姐,哪怕有一次也不至于小姐心伤难愈。” “爱之深恨之切,最可悲的是爱不得,又舍不得狠下心去恨。” 康安叹息,“毕竟什么都比不上他活着重要。” “康公子通透。”陶儿垂眸顿了顿,“这珈炎好山好水,可惜了景不怡人,短暂的时日,希望他能好好珍惜把握,不负小姐真心。” 慕靖延站在两方之间,在有意清楚窥听到两方不怎么大声的话,欣慰又忧虑的望着秦疏与宣落堇,见两人继续不疾不徐的往前走,他立马大步跑到两人前面往另一个方向引路。 尚书府外,慕靖延识趣的找借口离去。 宣落堇与秦疏几人刚走进府门,便迎上管家和一众家丁丫鬟。 管家恭敬的带领几人前往后院休息的同时,简要陈述了一下尚书府内人员与构造。 宣落堇只说了些规矩,回房稍适休息便安排江亭保护好后院,特别是康安,陶儿遂儿熟悉熟悉府内现状,尽快了解掌握,随后便与秦疏一起入宫赴宴。 宫宴上,秦疏始终微垂着头,拘谨规矩的沉默不语,也不动桌上的食物,时不时微偏过头望着首位上的王后孔昔,面上虽无表情,但宣落堇确看出他内心的喜悦,特别是孔昔回望时的微微一笑。 可接触到王上慕凛驰的目光与笑脸,他眼中闪烁着剧烈的恐惧,又不敢闪躲。 正当慕凛驰向宣落堇敬酒提到他时,还未及宣落堇阻止,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宣落堇不动声色的喝了酒,余光注意着秦疏,也观察着孔昔与慕凛驰。 孔昔的视而不见,慕凛驰面色上一闪而过的冷厉,还有所有大臣与几位皇子对秦疏的忽视,让她感觉秦疏确如宣洛书查到的那样,毫无存在感。 宣落堇疼惜的递一杯温水给秦疏,看着秦疏喝下,又拿一块糕点喂到秦疏嘴边,“有姐姐在,你不用强迫自己喝酒,更不用太过拘谨守规矩。” 宣落堇的声音不大不小,温柔以待秦疏的举动自然不做作,一如常做,瞬时引来所有人的目光看着两人。 第58章 明晃晃的宫宴 在众目睽睽之下,秦疏笑意盈盈的张嘴咬一口点心,再双手接过剩下的点心,笑的纯净甜美,“都听姐姐的。” 看着秦疏爬满绯红的脸颊,宣落堇浅笑道:“难受的话,便睡会儿,等结束了姐姐再叫你一起回府。” 本就不算嘈杂的大殿内此时格外寂静,听到宣落堇的话,秦疏无声的笑容愈发灿烂,借着酒后不清明的神志,他遵从本心的侧身趴在宣落堇双腿之上,双臂环着宣落堇纤细的腰腹。 宫殿内,除了主位的王后孔昔,便只有宣落堇一个女子。 接慕凛驰举杯欲敬酒的孔昔神情怔愣,定定的望着秦疏对宣落堇笑的纯净灿烂,毫不拘谨的乖巧,与在她面前成鲜明对比,一时恍惚,忘了言语和动作。 慕凛驰绷着微笑的脸,“老五……” “……王后请!”宣落堇按住秦疏听声瞬间身体紧绷,下意识就要抬头的脑袋,再举杯面向王后一干而尽,一本正经道:“疏儿不胜酒力,失态之处望王上王后见谅,下官代他喝了这杯。” 言罢,宣落堇端起秦疏的那杯酒面不改色的喝下。 紧接着又喂给秦疏一杯温水和一块儿点心,对所有人的瞩目视而不见。 慕凛驰保持微笑,“尚书大人海量,老五被本王与他母后娇惯坏了,大人不嫌麻烦就好!” “无妨!下官已经习惯!”宣落堇轻抚秦疏的后背,“麻烦是麻烦了点儿,但年纪尚小,尚可包涵。” 就在此刻,殿内所有人都顿了一下。 只见秦疏忽的坐正,望着宣落堇,真诚的说:“我不麻烦,也不小了,姐姐这样说我,我会不开心,会特别难过,会……” 会如何?会怎样? 所有人都等待着秦疏接下来的话,毕竟这个毫无存在感的五皇子虽无存在感,但今时好似不同往日,从不当众说话露出笑颜的人,此时笑的纯净灿烂,声音如潺潺泉水般清澈甘甜。 见者舒心,听者心境舒畅。 样貌更是与号称南疆第一美人的王后孔昔相似,虽不及孔昔十之五六,但也是俊美不凡。比之同胞哥哥慕靖延也是不及,可看着就是无比舒适,特别是配上那灿烂的笑容,见之喜之! 会什么?他们终是低估了宣落堇的耐心与宠夫无度。 也低估了秦疏的好哄程度与超级粘人。 他们喝着美酒吃着佳肴,可更像是在见证宣落堇与秦疏的日常恩爱。 扎眼般明晃晃! 刻意忽视都无法完全忽视! 美酒佳肴在此前显得寡淡无味。 本就秉承相安无事的宴席和谐共生。 慕靖延面上不显,内心是无法自抑的欣慰喜悦。 慕凛驰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度,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反观孔昔,一如既往的忽视,神色自然,只是目光停留在宣落堇身上多了些许。 直至宴席结束,秦疏都毫无顾忌的攀附着宣落堇,如同粘人的小孩子,怎么也推不开甩不掉。 宣落堇无奈的任由秦疏拉着她手,在众目睽睽之中离开王宫。 谁让这火是她自己点起来的! 翌日,碧空万里,朝阳薄薄的普照着整片大地,斜映的院内两人耀眼夺目。 秦疏拉着宣落堇的衣袖,神情低落,“我不想一个人待府里,姐姐带我一起去军营,我保证不惹事。” “自离开凌阳城起,为了我们的安全,你就没好好休息过,这几日你就安心休养。”宣落堇望着他,温柔一笑,“最多两三日,我便陪你进宫拜访王后,养足精神才不失仪态。日落时分,我必然赶回来。” 宣落堇耐心的等待良久,秦疏缓缓松开宣落堇的衣袖,露出一个不情不愿的笑,“嗯!我等姐姐。” 目送宣落堇出了院门,他回到房间,百无聊赖的趴在桌面,无所事事的拨弄着桌上摆放整齐的价值不菲的茶杯。 到了用饭时辰,仆从提着食盒敲门走进屋内,恭敬的摆放好饭菜,询问他若有不合口味,可以让厨房重做一份。 他盯着饭菜片刻,对仆从吩咐道:“以后我的食物全由江亭去厨房拿,有什么需要,江亭会告知厨子,你带话给管家,平时未经我的允许,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家仆从恭敬应下退出房间。 他无甚在意饭菜合不合口味,只管填饱肚子,将所剩无多的饭菜装进食盒,放在门外,便悄无声息的翻后窗而出。 宣落堇带着陶儿遂儿前往彧城外第一处军营。 营地内,所有将士整齐划一的站满整个训练场地,见到她到来,皆规矩行礼。 她站在高台面向众将士,行了一个完全不同于珈炎将士的盛和礼仪。 随后,同时端正站姿。 紧接着,侧方走来一身着华服,样貌周正,身形健硕,看着就不像老实人的老实男子,停在宣落堇四五步之外,礼貌性的行一礼,“本将慕容晟,昨日见过,不过,可能大人并未注意到。” 宣落堇回礼,“大皇子多礼,下官不敢当。” 慕容晟肃穆的将一应事务全数转交宣落堇,便自觉站在一侧安静的看着宣落堇简单的按原本军规管理,不屑一顾的如同委屈巴不得不交权的模样。 众将士虽无人首当其冲的找茬,但都在宣落堇三人经过远离时,愤愤不平,满心满眼充斥着鄙夷。 议论的声音看似不大,但足以宣落堇三人听清楚。 另他们意外的是,无论他们如何似有似无的故意惹怒对方,得到的都是三人的若无其事,最后无奈的闭嘴不再言语。 严肃的三人在军营待到日暮西沉,这才回府。 回到院中,遂儿确定附近无人,忍不住说道:“还以为他们有多能耐,也不过如长舌妇般耍嘴皮子,幼稚!” 宣落堇与陶儿皆不语,各自回房。 遂儿嘟了嘟嘴,甩了甩紧绷了一整天背在身后的双手,脚步生风的回房直到第二日依旧精神抖擞的与陶儿跟随宣落堇去往下个军营驻扎地。 一连三日,三人将最近的三处军营成功交接。 入夜,屋内烛火摇曳,宣落堇认真的处理白天暂时不便处理的公务。 秦疏轻轻推门而入,来到宣落堇身侧蹲下,将手中拿着的一个油纸包开心的给宣落堇,“姐姐猜猜今天这个是什么?” 第59章 无法释怀 宣落堇暂停手中公务,接过油纸包,面对秦疏含笑道:“想要什么,让江亭去买或者与我说,我回来时便一道带回,你好好休养就是。你可知道,我回来时见不到你会担心,会着急吗?” “姐姐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秦疏又接过油纸包小心的打开,“这些糕点我尝过了,感觉还好,姐姐尝尝看如何?” 本欲再说些什么,看着秦疏开心的模样,宣落堇暂时歇了心思,拿起一块儿糕点浅尝一口,又放下,“确实不错,等会儿处理完琐事在吃,你累了就先休息,不用等我。” 秦疏仍是自然的笑容,没在言语打扰宣落堇,默默站起身走开,随手将糕点放在桌上,若有所思的躺在床的里侧,借着昏暗的烛火望着醉心公务的宣落堇,不知什么候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再睁眼依旧是他一人安分的睡在里侧,外侧看似有人睡过,可触手冰凉,显然宣落堇已起身离开多时。 他面色尽显失落,当起身着装好,将床榻收拾整洁,看见桌上还是一如前两日未动过的食物,他走到书案前找出一张纸,执笔写了一行字,压在砚台下,再次翻后窗而出。 窗户合上的同时,宣落堇轻推门而入,刻意压低脚步声走到床边。 当看见折叠整齐的床榻,哪里有熟睡的人,宣落堇只当秦疏晨起出门在院中哪处散心,便耐心的坐在床边等待。 早饭时辰已过一刻,不但没等到秦疏回来,也未见送饭食的仆从,宣落堇出房门叫了几声江亭,更是不见江亭身影。 闻声,陶儿遂儿来到近前,遂儿问:“小姐不是陪姑爷入宫吗?找江亭做什么?他好像不在房间。” “不在?”宣落堇看了眼陶儿,“叫管家来此。” 陶儿微点头,片刻而归。 管家恭敬的站在下首说:“是五皇子吩咐,不许小的们来此打扰,膳食只允许江侍卫去厨房拿。” 陶儿问:“江亭可有去厨房拿过?” “从未拿过…”管家心虚的垂着头。 陶儿沉着脸微怒,“主子三日未进膳食,你们都不曾过问,也不禀明小姐,如此懈怠,尚书府养你们何用。” 管家颤颤巍巍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明鉴,奴才们以前在宫中就是伺候五皇子的,像这样两三日不传膳都是常有的事,不足为奇,所以才没在意,奴才们真的不是有意怠慢。” 不等宣落堇发话,遂儿一脚踹翻管家,“一个自小体弱的人,两三日不吃饭都不足为奇,你们敢说没怠慢,柿子挑软的捏,真的是哪儿都有,不管以前如何,现在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小姐眼皮子底下做这等阳奉阴违,怠慢主子之事,想给脑袋搬家直说就是,废这劲儿!” “大人饶命啊…”管家爬起跪趴着,“奴才等都是从五皇子出生起就跟着的,自是知道五皇子的脾性,才会如此做,并非蓄意为之,求大人网开一面,奴才等往后定谨遵大人之命是从。” 陶儿遂儿气愤的看一眼宣落堇未再出言训斥。 宣落堇平淡的说:“既然是疏儿的意思,你们听命就是,无令,你们照旧不可踏足此院,退下。” 管家如蒙大赦般逃似的磕磕绊绊跑出院外。 陶儿看了眼主屋,忧虑的说:“可是姑爷有恙,我去请康公子来瞧瞧。” “无事!”宣落堇叹息:“随他!入夜了,他自会回来,明日再入宫罢了,你们这两日也好好放松一下,手中事务暂时放放,不必急于一时。” 陶儿遂儿看着宣落堇落寞的进入房间,对视一眼,与陶儿一同回房,有些气愤道:“这姑爷真是不省心,还有废物江亭,去哪儿居然敢不禀报,等他回来我定要为小姐出了这口气!” 陶儿自顾自的坐到书案前整理军中一应琐碎事务,“我们初来乍到,虽然小姐来之前做了全面的准备,但时势变化莫测,人心更难测,我们能做的有限,莫要再给小姐添堵,姑爷的事,小姐自有打算与不可言喻,万不可随意插手。” “我就是与你说说,没想扰乱小姐的计划。”望着陶儿认真的姿态,遂儿不甘落后的坐到对面,“我们比比看谁了解的更多,谁先制定出合理又不引起众怒的军规与调动,让小姐少操点心,多点时间去陪我们的小姑爷。” 陶儿未抬头,只是更认真的看着交接的三处军中文书,以示不甘示弱的态度。 宣落堇得此等秦疏回来的空闲,拿着长鞭在房间研究着其中关巧,宣洛书送她时说过这长鞭非一般长鞭,后来也给她演示过两次,但她未曾真正领悟与使用。 现在仔细认真研究过,她更是唏嘘驸马的才能。从驸马自创的兵法布阵图来看,已是大能,她听宣洛书说过司马云阳依图练兵布阵后的威力,再配上驸马改良过的兵器,更是无懈可击。只可惜还未真正派上用场便因秦疏悄无声息的盗了图纸而前功尽弃,皆付之东流。 想到此,宣落堇面色冰冷,隐匿的怨恨仿若席卷而来,双手紧握成拳,胸膛剧烈起伏,当看到安静待在桌上的糕点,冰冷的气息染上一层暖意。 可下一瞬,她似是发狂般将糕点一点一点捏碎,失控的跌坐在地上,泪水争先恐后的逃脱主人的禁锢,无声的诉说着主人无法控诉,无法质问,无法释怀的情绪。 她败了,败给了自己,败给了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秦疏在她面前还有生路的前提下断了气息。 再也狠不下心惩罚秦疏,将其囚禁占为己有,从掌心宝变成掌中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事已至此,唯有放过他,放过自己,各自安好,可每当稍有触及,仍是不能做到口中所说的过往不究。 半刻过去,宣落堇稳定好情绪,走到书案前才发现秦疏的留信:我出去几日,保证不会出事,姐姐安心。 看着愈发苍劲的字体,宣落堇触手可及,眸光暗沉。 第60章 污了耳 当初那个识文断字的小少年竟然写字如同初学的孩童般。 宣落堇怀疑过试探过,确定秦疏并非作假,每逢休沐便亲自教导,同时也教了模仿作画。 此时想来,她是有多蠢,识文断字的人怎能不会写字。 她心烦意乱的出了房间,还未踏出院门便遇上自信张扬的慕千易,毫不掩饰来意,“我来找乘风,尚书大人可否允许乘风出来相见,只要见到乘风安好,我便走,绝不叨扰。” “他留了信在房间书案上,公主自行去看看,恕下官不能奉陪。”说完,宣落堇径自越过慕千易大步离开。 “留信?哎……”慕千易望着宣落堇迅速离去的背影,带着疑惑进入主屋直往书案,当看到秦疏的留信,疑惑中更多的是兴奋。 她不做丝毫逗留,出了尚书府便去了二皇子府。 慕靖延见她来,未做理睬,独自品着茶。 慕千易习以为常的坐在对面,开口便问:“瘴毒林外是二哥去接的乘风,乘风是不是能看见了?” “你去了尚书府找他?”慕靖延皱眉抬眸望着慕千易,不悦道:“他们两人现在关系很好,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要打扰他来之不易的偏爱。” “二哥你说什么?”慕千易疑惑不解的回望着慕靖延,“父王母后最宠爱乘风,你我也是最偏疼爱乘风,怎能说宣落堇那个冷心冷情的女人最偏爱乘风,二哥难道忘了在盛和,乘风的眼睛就是宣落堇弄瞎的,还把乘风当替身,不仅如此,还在大婚第二日刺伤了乘风,这种种岂能算是偏爱。” 慕靖延偏过头,“宣落堇没让你见?” “乘风不在府里,不知去向。” “什么?”慕靖延惊愕,重重放下茶杯,“怎么会?” 慕千易起身到慕靖延身侧,抓住慕靖延的手臂,面色郑重,“我要去找乘风,二哥再帮帮我。” 午后,宣落堇独自在院内空旷之地练武,见江亭不走正常路回来,立马收鞭走向江亭。 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回来的江亭远远瞧见宣落堇直视他,又向他走来,顿时僵在原地,垂着头一动不动,直到宣落堇走到近前,才视死如归般没底气的说:“属下又把主子跟丢了,大人恕罪!” “又?”宣落堇轻嗤,“为何不早禀报他早出晚归,若我没发现,你是想继续隐瞒吗?” “大人饶命!”往往宣落堇这冷漠平静的语气最是令人窒息,江亭单腿跪地,强装镇定道:“属下定找到主子。” “不必找了,你隐藏在府外,只要见他回来,随时告知与我。”说完,宣落堇便转身离开。 明明是深冬,又只着几件单衣,可此时冷汗涔涔,江亭站起身靠着围墙,耷拉着脑袋。 也只片刻,他又打起十分精神飞跃出府外,不巧的是又又又清楚看到一双如雄鹰般的眸子盯着他,那姿态那眼神无不昭示着他速速上前回话。 他无奈的走过去,恭敬行礼,“属下见过二皇子。” 慕靖延负手而立,盯着他,“他去了哪里?你偷偷摸摸的又是在干什么?” “回二皇子,主子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属下每次都跟丢了,所以不知道主子去了哪里。”微顿瞬息,如实道:“尚书大人命属下在府外守着,只要主子回来,随时禀告。” “为何不去找?” “主子的警觉性太高,功力也远在属下之上,属下找不到,所以大人说不用找。” 慕靖延思索间,江亭取出一沓银票双手呈交,“这是二皇子在盛和交给属下的银票,主子没有任何需求,所以分文未用。” 似是想到什么,江亭不确定的说:“在封城时,主子提说过想赚银子,还拿了慕凛方的私印,这几日可能是去打探消息,筹谋如何赚银子了。” 最后又毫不遮掩的补充道:“为此,主子还专门套路了康公子。” “慕凛方去了封城?”慕靖延惊诧担忧的问,“他拿了慕凛方的私印,慕凛方岂会放过他?你知道慕凛方的为人,为什么不拦着些?” 江亭无所谓的向前一步,靠近慕靖延耳侧轻言,“慕凛方已经被主子炸的连渣都不剩,而且主子知道的不比属下少,我们都小看了主子,若二皇子真心担忧主子,为主子着想,便多注意注意慕凛方府上的动作,毕竟主子一人,再厉害也不能短时间内悄无声息的吞了慕凛方名下所有产业。” 这样听着,慕靖延似是想明白了慕凛方为何大半月未曾露面,他父王从前做什么都唤上慕凛方同行,此次迎接宣落堇这么大的事竟单独少了慕凛方,只用病了这简单的借口。 现在想来,慕凛方必定是受他父王之命去的晏城,所谋为何,他实在想不通。 “你们怎么遇上的?” “他看上了主子,故意埋伏在那里……” 慕靖延怒瞪着江亭,“那是你,与他何干,为何还要污他的眼脏他的手?” “二皇子放心。”江亭正经道:“主子只是污了耳,并未亲自动手。” 闻言,慕靖延怒气平息看着江亭手中银票,担忧的问:“他用的银子都是宣落堇给的吗?” “主子不可能要大人的银子,正如除了日常三顿饭外,没有任何要求。”说到此,江亭不由多说了几句,“主子长这么大估计也没人给过银子用,不也顽强的活着,饿不死,属下还见过主子做饭洗衣,虽然那面条看着就不好吃。而且主子突然想赚银子,也只为能多一个与大人并肩同行的条件。” 慕靖延垂眸不知想些什么,江亭也看不懂慕靖延此时神情,俯身再次恭敬呈上银票。 慕靖延未看一眼那银票,只道:“这十几万两银子就当买你在此之前对他的忠心,若你能继续对他忠心不二,还有更多的好处等着你。” “只要主子不杀我,不赶我走,属下倒是觉得主子是最靠谱的主子。”谁知他刚说完一句话,再正视慕靖延时,慕靖延已经无所谓的离开。 可猛然感觉侧方一阵寒风吹过,江亭侧头看去,顿时毛骨悚然,第一反应就是跑,正处于大树下的他,想也没想就跃起双手攀着树枝爬上树叉蹲坐着。 第61章 卑微的愉悦 意想到的挨揍与挨骂,一样也没有落在头顶,江亭不可置信的遥望着遂儿无声勾唇一笑的消失在墙头里侧。 大半月转瞬即逝,宣落堇带着陶儿遂儿彻底醉心于公务中,昼夜不分的辗转军营与兵部相关部门。 这日,正在执行公务的宣落堇再次收到王上王后对秦疏的召见,但此次相反的是亲自登门探视‘病了’大半月的秦疏。 宣落堇一阵头疼,不喜就是不喜,非得装作宠爱的样子,装又装不真切,要真宠爱,在城门口便抱着声泪俱下,而不是等着秦疏入宫相见。 其实最头疼的是秦疏,预计的毒发之日已过一日,还不见回来,虽然有时会推后,但也会有发生意外时的提前,找又无从找起。 她一如既往的忽视掉那些言语行为皆透露着鄙视女人的将士们,迅速回府。 尚书府外,江亭称职的坚守岗位,不负坚持不懈的等待,终于看见秦疏百分百警惕的翻墙而入,若不是他一直隐藏气息躲在犄角旮旯里,怕是又会被避开。 府内后院,慕凛驰与孔昔一前一后站在寂静无声空荡荡的院内,管家与随身侍卫宫女跟在身后。 慕凛驰与孔昔盯着房门良久,不知在等待什么,迟迟未动。 突然,屋内传出一声凳子倒地的闷响和不间断的咳嗽声。 两人还是未动,慕凛驰神态自若的斜瞅一眼神色微动的孔昔,也不言语的无声嗤笑。 咳声停止,紧接着门从内打开,一袭白色身影佝偻着身子,低垂着头扶着门框艰难的抬脚踏出门外,他并未发现院中站着的人,只顾扶着墙壁顺着廊沿往右走。 没走出几步,似是察觉院中异样,他眼神陡然冷若寒冰的抬头看向危险的方向。 只一眼,他苍白的面色又白了几分。 摇摇欲坠的身体瞬间精神,站的笔直,眼神变得喜悦又惧怕。 他双手垂在两侧,微垂着头不疾不徐的走向慕凛驰与孔昔,停在三步之外,规矩的行礼,“父王、母后” 慕凛驰不做声,只是一味的盯着秦疏看。 孔昔向前一步轻扶,看着个子明显长高,略显稚嫩的相貌已有沉稳英俊,但身子却依旧单薄,且沉默寡言胆怯的秦疏,温和的说:“病了就好好待屋里养着,实在闷,出门也要披件大氅,怎能如此大意,不知爱惜自己。” 他抬眸望着孔昔,除了没有用灿烂的笑容来表达他的喜悦外,全身上下无处不在诉说他发自内心的愉悦。 “没事的母后,刚才咳嗽是因为喝水太急,不小心被呛到,我以后会多加注意,不再让母后担心。” “天气寒凉,又在病中,快些回房去!”孔昔垂着眼帘不与秦疏对视,只道:“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听闻孔昔刚来就要走,他慌忙的说:“母后喝杯茶再走好不好?……我…我这就去泡茶,母后稍等。” 不等孔昔推辞,他便急促的回到房间手忙脚乱的泡茶。 慕凛驰饶有兴致的斜睨着孔昔,轻言:“他若是只给王后你一人泡杯茶,下了我的脸面,王后说…我该怎么罚他?” 孔昔没好气的说:“看他面色就知道他的确病的很严重,这里是尚书府,王上最好收敛着。” 他似是怕孔昔等不及先行离开,少顷便泡好两杯茶水放在托盘上端出来,低眉恭顺的站在两人身前,规矩的奉茶,“父王母后请喝茶!” 孔昔见此不屑的瞥一眼慕凛驰,端起一杯轻抿一口递给身后的宫女,“茶香四溢,只是下次再泡不要太急。” “谨记母后教诲,我记住了,下次定能更好。”微垂的头让人看不出他弯起的唇角,不合时宜的提醒声钻入耳内,来不及细想,他便直直跪了下去,双手高举托盘,头垂的更低了些,“父王请喝茶!” 慕凛驰但笑不语,也不去接那杯茶水。 听到笑声,他下意识的膝行后退几步。 孔昔见状有些恼怒的侧头望向慕凛驰,同时看见宣落堇已到慕凛驰身侧淡漠的行礼,“下官见过王上、王后,提前不知王上王后驾临,有失远迎,望海涵!” 骤然听到宣落堇的声音,他欣喜的抬头看向宣落堇,又瞬间敛去笑容继续垂着头。 慕凛驰惊了一跳,立马镇定微笑道:“尚书大人公务繁忙,是本王多有叨扰,老五久居病榻,大人百忙之中又要费心照看,实属辛苦,不如……不如让本王接回宫中照料几日……” “疏儿很是懂事,虽在病中,确为下官处理了不少府中琐事。”宣落堇看一眼姿态卑微的秦疏,微垂的眸子中交织着心疼与愤怒,实在不明白这样的父母有何留恋不舍之处,她面无表情的移开眼,态度强硬,“而且此次前来珈炎,下官带有医官专为疏儿调养身体,王上好意,下官心领了。” 宣落堇又道:“疏儿年纪尚小,不懂待客之道,望王上王后恕罪。” 孔昔脸色难看的不言不语,进退不得。 慕凛驰的假笑僵在脸上,“尚书大人说笑了,老五若有不周之处,也是本王教导无方,大人多多担待才是。” “那是自然,王上放心!”宣落堇面不改色的正经做了个请的姿势,“下官已命人在前厅备好茶水,请王上王后移步品鉴一二。” 本是走过场来彰显对秦疏的宠爱并非作假,慕凛驰保持僵住的微笑,面向秦疏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握住秦疏的手腕,看似轻扶,手中暗使力,指间戴着的戒指中细针瞬息出入,“知你病中不宜出门又想念你母后,今日得空才与你母后同行来看看你,行如此大礼做甚,地上凉,快快起来!” 双手腕陡然如针刺般疼,低垂的面色染上一层痛色,只是无人看的见,高举托盘的双手下意识端的更稳,秦疏没有任何犹豫的缓缓站起,“谢父王!” “确实懂事多了!”慕凛驰笑呵呵的端起秦疏仍恭敬托举身前的茶水,喝的美滋滋。 此间江亭接收到宣落堇的眼神示意,即刻走到秦疏身侧接过托盘,同秦疏一般无二的垂着头。 一杯茶下肚,慕凛驰将茶杯放回江亭托举身前的托盘上,笑的谦和:“大人的茶自是最好,老五亲手泡的更添茶香,便不再叨扰大人,见老五安好,身子甚至比以往康健,本王便放心了,就此告辞。” 转身走出两步驻足转身道:“大人留步!” 并未准备相送的宣落堇规矩性的行礼,“王上王后慢走!” 闻言,慕凛驰再次欲走时,秦疏突然大步走到已转身未走的孔昔身后,满身期待的温言叫了声:“母后!” 第62章 真切的感受 迟钝片刻,孔昔缓缓转过身看着秦疏,淡淡浅笑,伸手将他散落胸前的半束长发轻柔的整理到后背,“身子不好,就好好休养,等无恙了,想见母后便与尚书大人一同入宫,泡杯茶都如此毛燥,应是给大人惹了不少麻烦,该好好感谢大人一番的。” “谨记母后教诲。”感受着孔昔对他的爱抚,虽然只是浅浅的笑意,微不足道的整理头发,他内心雀跃,面上确是平淡恭顺,“今日太过仓促,未提前准备,下次定好好给母后泡杯茶,我认真瞧过那些文人雅士品茶,习得几分……” 看着孔昔的面色突变,又在给他整理衣襟的双手陡然收回,他不知又是哪里说错了话,只知定是错了,瞬间垂头不语。 孔昔眼中闪过惶恐,眸光一闪而过的瞅一眼宣落堇,又落在秦疏身上,语气似乎有了更深的疏离,“安心养病,不要给尚书大人添麻烦。” 说完,孔昔转身头也不回的先走一步,慕凛驰不急不缓的又向宣落堇说了句客气话才精神抖擞的离开。 院内一瞬安静的落针可闻,秦疏不动,宣落堇不动,江亭见陶儿遂儿对视不动,他更不敢动。 良久,秦疏缓缓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扶着头摇了摇,再双手撑着膝盖站起,缓慢的走进屋内。 直接被忽视的宣落堇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江亭怕怕的挪到陶儿遂儿身后,默默为自家便宜主子祈祷! “姐姐……” 正在情绪爆发边缘的宣落堇被秦疏的一声轻微呼唤降下些许。 可当她听声情不自禁的大步走到门口正撞上步履急促往外走的秦疏时,怒气顿时上升,带了几分力道推开即将撞进她怀里的秦疏,“你走这么着急又想去哪?” “咚”一声,秦疏毫无形象的摔在地上,顺手撞跑了躺在身后的凳子。 他条件反应的一咕噜翻身起来,看清是宣落堇推的他,才反应过来他摔倒时宣落堇问他的话,他未做他想,也未在意摔疼的地方,他只知道见到宣落堇他很开心很开心,带着灿烂的笑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近在眼前的宣落堇。 “姐姐…我好想你,刚才我还以为姐姐又走了。” 一直以来,只要看见秦疏的笑容,心情莫名大好的宣落堇,此时确是极其恼火,冷漠的推开秦疏,拉着秦疏的手腕粗暴的走到床边,在秦疏不明宣落堇意图时,他被毫不怜惜的扔上床,后脑勺撞在里侧雕花木栏上发出一声闷响。 “啊……”他没忍住痛叫出声,伸手捂住头部撞伤的地方,蜷着身体缓过那阵疼痛,他仍是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见宣落堇不加掩饰的怒目而视,他似乎知道他做错了什么,想起身到宣落堇身边解释,却发现他已无力撑起身体,只能侧躺在床上虚弱的看着宣落堇。 “我给姐姐留了信……” “留信?”宣落堇怒声道:“信中说的几日,你自己看看这已经过了多久,当真以为我好骗好说话吗?你认为我说了不管你,你便可以随去随留,把我这儿当客栈吗?” “不是这样想的,我不是故意骗姐姐……”这样说,好像真的是他说了谎,他又慌忙的解释,“不不不…我没有骗姐姐,姐姐听我解释,我是去……” “……去哪儿,去干什么,我都可以不在乎,”见秦疏根本不明白她到底气什么,宣落堇怒至极点,有失常态的指着秦疏,“你简直就是冥顽不灵,眼盲心盲,既然如此,你这么能忍,就清醒着好好尝尝毒发的滋味,顺便好好想想错在哪儿,自省一番。” “姐姐不要…不要…姐姐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骗姐姐,姐姐相信我……”看着宣落堇转身走出房间,他再也顾不上被撞伤的脑袋,双手撑着床,却怎么撑不起身体,这才惊恐的发现腰部以下都动不了分毫,伸出沉重的手去掐,没有一点痛意,仿若腰部以下都不是自己的,他上身趴向床沿,惧怕突上心头。 双眼比之刚才已经模糊一片,近在眼边的五指都也看不清楚,只余星星光亮。 他不知道宣落堇是不是真的走了,只余拼尽全力运转所剩无几的内力继续压制毒性的蔓延,同时不停的呼喊:“求姐姐回来……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姐姐回来……回来……姐姐不要走…姐姐……” 半刻过去,他一开一合的嘴已发不出一丝声音,可依旧不放弃还能动的嘴巴。 蓦地呕出一口血,他奋力紧抓床沿的双手无力瘫软,手指微动,松散的墨发遮住惨白如纸的脸,眼角流出绝望的泪水:原来毒发不治的结果真如主人所说一模一样,安静,太安静了,这般模样了意识竟真的如此清晰。 这一刻,他才明白之前没感觉竟也都是因为宣落堇的算无遗策与无微不至的照顾,才觉得是大梦一场的生病。 门外,江亭有些着急的扒拉着遂儿,悄言:“屋内没动静了,主子会不会出事,你去劝劝大人,好歹让我进去看着,防止发生意外。” 遂儿望着静立门口神伤的宣落堇,扛了江亭一手肘,“滚!你们主仆没一个好的,就知道欺负小姐,小姐早该如此让他知晓,没有小姐的庇护,他什么也不是,做什么、怎么死皆不由他选择,以前是,欺骗小姐后也是,余生更是。” 此时陶儿已请了康安来到宣落堇身侧,小心提醒,“小姐,该差不多了,刚见姑爷状态似是萎靡,怕是已经毒发,想让姑爷醒悟,岂非一朝一夕,毕竟小姐知道王后是姑爷的执念。” 静默须弥,宣落堇推开门,缓缓走走向床边,凝望着秦疏还保持着她走时蜷缩的身体,只是上半身从侧躺变成了趴向床沿。 她冷静的问:“你总说你知错了,可错在哪儿,也不见你说过,你确定你知道错在哪里吗?”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秦疏浅弱呼吸声,平静,平缓,只差平息。 陶儿遂儿和江亭康安站在宣落堇身后不远处。 等不到秦疏的回答,遂儿不是特别明白陶儿与康安的凝重,有意无意的挡着江亭欲上前查看,还想说话的想法。 宣落堇以为秦疏在闹小脾气,毕竟那几日她太惯着秦疏,让秦疏有些忘乎所以,脾气跟着娇惯了! 第63章 无悔 冷静下来,此时又看着如此安静的秦疏,宣落堇终是心有不忍,后悔方才没忍住不好的情绪将气撒在了秦疏身上。 她坐在床沿,伸出左手附上秦疏放在在床沿的右手,“我不怪你了,你就不要再耍小脾气,不知道错在哪儿也没关系,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是我太心急,我保证不逼你了……” 还未完全失去的知觉,似有感觉手被轻握住,他知道定是宣落堇,就算不是宣落堇,他也要抓住这个机会。 自从试药后,他故意气走宣落堇,独处的大半年里,他彻底想明白,他不仅想得到真正的母爱,更想护宣落堇一生平安顺遂,哪怕宣落堇不要他,不喜欢他,厌恶他,他也要尽可能的多活一刻护宣落堇一刻,绝不轻易放弃宣落堇费心费力救回来的命,就算救他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事后再亲手杀了他,他亦不悔。 哪怕是他最接受不了宣落堇的那份可怜,只要能赎罪,永坠地狱也心甘情愿,何须勉力维护那所谓从未有过的面子与傲骨尊严。 沉重的脑袋与胳膊如何都无法支配,唯有手指尚可微动,用尽意念指使手指在宣落堇轻握他手的手掌里费力写着。 感受到秦疏微动的手指,宣落堇松了松不算紧握的手,便看见秦疏似是在她手掌中写着什么,这感觉一如她给秦疏喝下哑药的那次。 她仔细的观察感受秦疏在写什么。 救我! ……他在求救。 脑中一瞬空白,她的心口仿若撕裂,秦疏真的毒发了,而毒发的后果会让人变哑动不了,而她刚刚只是气极说的气话而已,怎么会真的忍心秦疏忍受不知是何后果的毒发呢! 所以,之前的每一次她都算好时间,提前让他昏睡或让康太医前来缓解。 之后两次因为康安接手,中和后又想出另一种直接压制的办法,只是以前半年压制一次,改成一月压制一次,好处就是不用每月忍受三四日的毒发之苦,就算有意外提前或被什么事绊住,用康安所说的方法运用内力调息强行压制,依照秦疏的功力,撑上三日也是没有问题。 可此刻的情况,显然是秦疏已经自行撑过三日。 她心急如焚的爬上床将秦疏扶起,这才清楚看到布满半张脸的血迹,干净的半张脸惨白如纸,泪痕交错。 她将状似无骨的秦疏抱在怀中,往床边挪动。 不远处观望的四人见此情景,皆是震惊,陶儿遂儿和江亭同时反应过来连扶带推的将康安拥凑到床边,江亭迅速的搬来凳子按着康安坐下,“康公子别再等大人开口吩咐,一会儿主子真的要无药可救了。” 康安好脾气的搭上秦疏的手腕脉搏,认真探过脉,“吐血是因为内力几乎耗尽,强撑伤到肺腑,服用几贴药便无事。” 默了片刻,“只是这毒……此次拖延时间较长,免不了受几日苦,但安心养几日也无大碍。” 说完,康安已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喂进秦疏嘴中,又拿出全套银针,吩咐江亭配合兼打下手。 陶儿遂儿守在屋外,以防有人打扰。 一个时辰过去,江亭扶着疲惫不堪的康安欲走,宣落堇才怔怔的开口道,“康公子可有办法验证他此刻五感与意识是否尚存?” 闻言,康安顿住刹那,道:“大人何此一说?” 宣落堇凝眸盯着秦疏那微动的手指,她看的出来那手指在写着‘救我’。 “我感觉他从未昏迷,只是感受不到我们的存在。” 江亭又扶着康安坐回床边凳子上,虽有些不可置信,但也不无可能。 “有是有,但……”康安欲言又止。 宣落堇坚定的说,“康公子不必有顾虑,任何后果我都无悔,只要能确定我的猜测。” “其实也没什么。”康安道:“若他没有五感尽失,就是痛了些!” 接下来的小半刻,宣落堇的心渐渐沉入谷底,待康安收了最后验证秦疏是否意识清楚的银针时,宣落堇只淡淡的说了句:“跟以前一样用药让他彻底陷入沉睡!” 一颗强效安神丸自口中缓缓入腹,其实秦疏被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是毫无感觉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寂静。 右手还未完全失去知觉时感到被触碰,他写下的“救我”也不知道是否被认出后便再也感觉到那只手的触感。 逐渐的,困意席卷而来,意识全无。 接近年关,突如其来的大雪飞舞一夜未休。 天地茫茫,银装素裹,午后阳光暖意四射,气温骤然升高。 “嘀嗒…嘀嗒…”檐水喧闹不止。 他向来很厌烦这自然的声音,拉起被子将头捂的严严实实,又似乎觉得平躺不舒服或冷的厉害,侧过身蜷缩成一团,前后动了动,压住被角,似是满意了,呼呼大睡! 江亭守在床边,大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床上那小小的一团,听着那沉重又窒息的呼吸声,真怕秦疏闷死在被窝里。 想拉开被子给秦疏透透气,又怕他一动会把人吵醒,再给跑了! 而且,他突然有点不想独自面对大概可能也许确实可怜兮兮的秦疏。 想想秦疏肯定不会笨到闷死自己。 自慰成功,他心安理得的坚守职责,只要人没事,管他怎么睡觉! 残阳未落,雪未化尽,檐水依旧“嘀嗒”不休,收到江亭遣人禀报秦疏已醒,只是又睡了,宣落堇特意回来的早了些,回房刚散去一身寒气,轻手轻脚的走向床边,还不曾注意床上昏睡人的异常睡姿,便被突然坐起的秦疏吓一跳,心有余悸的看着秦疏。 “好吵!”秦疏垂着头合着眼,睡意朦胧,“好讨厌下雨!” 紧接着,他弯起腿,双手拉着被子没过头,一座小山就此形成。 宣落堇瞧着有些好笑,六步并做三步到床边坐下,还未开口有动作,小山中忽然跳出一个清瘦的白衣少年。 少年一掌打向宣落堇,宣落堇未动,似是早就知道少年会及时收手,掌风袭面而过,少年一个利落的回身,赤脚站定不远处,惊慌的望着宣落堇。 “我…我…我…” 第64章 只会认错 “何时成了小结巴!”宣落堇也望着他,温柔的笑着,“先穿上鞋子,再说也不迟。” 低头看了眼光着的脚,后知后觉的发现地好凉,在宣落堇的注视下,他过去穿好鞋,又添了件外衣,坐在镜前梳好凌乱的长发。 透过镜中映像,他看见宣落堇心情似乎很好,春风袭面般盎然,仿若根本没有生过他的气,说过狠话,动作粗暴的推过他。 静默须弥,他站起走到宣落堇身前半蹲,平视宣落堇,“我真的可以解释我为什么回来太迟,又去了哪里,当时没告诉姐姐详情是因为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又怕姐姐委屈自己不让我去。” “你可曾见过我委屈自己!”同样是坦然纯净的直视,一模一样不低下的态度,宣落堇似是在他眼中看到了忧郁、落寞,态度也透露着若有若无的卑微,宣落堇的心弦触动。 他不该是如此这般的! 日落无声,屋内炭火炸了一簇火星,热浪赶走停留女子周身的丝丝寒凉,唯有那双纤细娇软的手无法回暖。 而那双白皙娇嫩修长的大手犹豫不前,没了暖暖的勇气。 宣落堇未注意到他手下细微颤抖的动作,目光落在他的头部,自责后悔,“还痛吗?” “我脑袋特别硬,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疼,什么事都没有!”他满脸笑容,“摔不坏的。” 宣落堇瞬间红了眼眶,伸手轻抚他撞伤的后脑,“我问你话,你为什么总是不说重点,为什么不直接说你身体不舒服?”泪水垂落的刹那,宣落堇将他揽进怀里,“我生气的时候,你多哄我一句,再顺了我的意,我是不会失控的。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更不需要你不知缘由的认错,你懂不懂!?” 突然被宣落堇揽进怀里,他下意识的环住宣落堇线条完美的腰身,想松开又舍不得,干脆抱的更紧。 听了宣落堇的话,他想若是把此次出去的目的告诉宣落堇,宣落堇会不会很开心,就不再怪他出门太久了。 “我去了封城,为姐姐带回来一人,但太仓促,直接由我带进府,我觉得不妥当,便安排在了城内客栈,我与她说好了三日后想个理由再入府常住。” 去了封城,还带回一人,他真是胆大妄为,司马云阳的地盘岂是他随意出入,能跟他走又听他安排的人,莫不是司马云阳的人? 宣落堇拂去泪痕,轻推开他,郑重的凝视着他,“封城是云阳的管辖地,城内无处不是云阳的人,凭你干的那皆心知肚明的事,你一人去封城,活腻了吗?再说你已经昏睡了四日,那人凭什么等你?” “四日?”他忽然变得严谨慌张,猛地站起,转身就要出门,然而头晕目眩阻止了他的脚步。 即将倒下之际,宣落堇眼疾手快的站起扶住他,“康公子嘱咐,你还需安心静养几日,莫在折腾了。” 闻言他更是焦急,望着宣落堇,“姐姐让我去?她很难请的,错过了,我就真的找不到更好的人来送给姐姐,这次让江亭陪我去看看,说不定她还未走,毕竟我还答应了她一件事没完成,她不可能一走了之,她……” “……你可真厉害!”几日沉淀的怒气一点就着,但理智拉回她的怒气,绝不能被他随意牵动情绪。 冷静!冷静! “你答应了他什么事?” 冷漠的到极致的神色融合着温柔的语气,令他心惊恐慌,垂眸看着地面,“小事…小事而已…” “他在那间客栈,几号房?”宣落堇紧紧盯着他,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攥,“我去带他回府。” “快来客栈,天字一号。” “好好休养,我回来时不希望再看不到你。”宣落堇说完走到门口打开门,见怪不怪的对趴门口偷听的四人说:“陶儿遂儿今晚多辛苦帮我整理一下文书,明早路上说与我听。” “麻烦康公子再看看他脑后的伤,劳烦轻点。” 最后对江亭厉声道:“再守不住人,废了你!到时看你真正的主子还会不会留着你!” 四人看着宣落堇消失在院外,才同时吐出一口气。 遂儿不悦的瞅一眼神色复杂静立不动的秦疏,“姑爷你就作!累死、气死小姐得了,然后,姑爷你就如愿了,再没人管着你惯着你,就可以高高兴兴的被迫赴黄泉去向小姐认错!哼!除了会认错,还会什么……” “别说了遂儿,抓紧回房看文书,不要误了明日的事。”陶儿向康安投去求助的眼神,得到康安微笑的点头,她拽着遂儿走开。 还未说完的遂儿回头怒道:“废物江亭你给我把小姑爷看好了,再弄丢,我第一个废了你扔出去当乞丐!” 江亭紧抿唇瓣,重重呼出一口气,求助的靠近康安,悄声在康安耳畔说:“有劳康公子教导教导主子如何哄大人,主子很聪慧的,只是除了认错也没人教过别的,康公子最好了,您发发善心浅浅提点一下,主子定能明白并且付诸于行动。” 康安未理江亭,平静的走进屋内,自顾自的坐在凳子上,抬眼看秦疏时四目相对,便见秦疏忧虑的坐到他对面。 他还未找到合适的开场话,秦疏已经伸出双手在他面前,低着头说道:“麻烦康公子帮我看看手腕可有不妥之处?刺骨的疼,使劲儿更疼,求康公子帮我在姐姐回来前止住疼就好。” 康安没有去看,拧着眉道:“只是止疼吗?” “嗯!”他声音低小,“过几日自然会好,只是疼了点儿,我怕姐姐看出问题会问我,可我不想姐姐知道,更不想骗姐姐。” “我那天给你把脉时,看到的针孔…是新伤。”康安疑惑不解,“而在院内我远远瞧见只有王上真正碰过你,但王上怎么会伤你呢?” 他慌忙的收回手,侧过身,垂着头勉强笑了笑,“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多事的,姐姐那么忙,又讨厌我,怎么会注意到这些小事。” 第65章 偷了东西 丢了心 康安转过头与江亭对视,江亭立马会意道:“主子你这么想就不对了,大人确实很忙,但每日都会特意回来很早,就为了照顾你,你后脑的伤,当时起了老大一个包,瞧着老严重了,大人自责的泪如雨下,明知道你感觉不到疼,依旧哄了好久,亲自给你喂药敷药,就怕我们没轻重弄疼你……”江亭微顿,语重心长的问道:“若主子讨厌一个人会这么细心的照料她吗?” 显而易见的答案,他没有回答,头朝里趴在桌面良久,就算不讨厌,可还是会不要他,他也动摇不了宣落堇的决定,讨不讨厌的根本没区别。 他郁闷道:“可我确实做了错事,明知无法挽回的那种,无论平时姐姐待我再好,到最后也都不会要我,再也回不到最初。而我现在只想姐姐每次见到我不生气就满足了,只是我好像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都会惹姐姐生气。甚至我认为……我的存在就是错。” 不管是在慕凛驰与孔昔面前,还是后来在宣落堇面前,他都感觉他生来有错,更显多余。 时间久了,他便自认为,只要是他们见到他不开心或生气,毋庸置疑的肯定是他的错。 他的话,不知是触动两人的那种情绪,皆满目疮痍的静视着他,劝说引导的话都显得微不足道。 他或许都明白都懂得,只是无人懂他,去听他说而已。 江亭自知他是最没资格说话的人,退到门边合上门,靠在门上不再言语。 时间仿若有意停留,为他留住这清醒平静的片刻。 夜幕姗姗来迟,他起身找出火折子点燃一盏烛火放在桌上,再次双臂弯曲在桌面,下颚压着手臂,盯着摇曳的火苗,“谢谢康公子早就帮我治了手腕的伤,现在已经不疼了。” “江亭,你回去!不用这么盯着我,我不会再一个人出去了,以后都不会了,若非出去不可,也不会再避开你,让姐姐担心生气。” 江亭不回答,也未走,安静的似是房间内从未有他这个人。 “你算是我的第一个病人,虽然是有目的而为,但总是要尽心尽力。”康安直言道:“你除了过多服用炙丹积累的毒之外,最为致命的是长年亏损严重的身体底子,只要看顾好不再受重创,好好养着,毒解了,还是有望恢复如初。” 他眸光忽而暗淡,“果真是如何都活不了。” 康安望着秦疏的侧颜,思绪飘远,想到了没解药便会随时身死的公子,还有用药吊命的自己,神色坚定的继续说道:“我告诉你,就是想说,生命短暂,或苦或乐,但皆是命运使然,或许我们改变不了什么,苦中作乐也不失一个办法,乐也要乐在其中,一往直前乘风破浪,方得始终!” “哪怕生命的尽头是下一刻!也不负在意之人!” 寒风凛冽,触目所及之地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银装。 十年如一日的徒步往返南北两地,练的是耐力,魄力,脚程功力和不骄不躁淡然冷情的心境。 母后是他五岁前记忆中唯一对爱的渴望与执念,为此,他可以无条件服从训练他的主人和父王,只为每年冬季时几日的短暂相见。 虽然他一直都明白,他母后同他父王一般不喜欢他。 可他就是想得到那虚无的母爱。 所以,他拼尽了全力。 宣落堇是他父王与主人交给他最后的任务,事成之后,他便可以永远陪在他母后身边,永得自由。 然而,白茫茫的天地,万千人群中,白衣如雪的女子那般耀眼夺目,炙热如烈阳普照大地,寒冷敬而远之,瑟瑟发抖只着单衣的他只觉温暖如春。 偷了东西,丢了心! 淡然冷情的心怦然躁动。 只是,他什么都没做不好…… “康公子是不是也认为我这次做错了?” 康安反问:“你可认为自己做错了吗?” “姐姐生气了,便是错。”他神色坚定,完全没有知错的觉悟,“但我不悔。” “生气并不一定代表着错了,它也有可能是担心,是心疼,是爱……”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康安不再言语,静静的坐着,陪着秦疏,他答应了陶儿要开导开导秦疏,可他也没经历过男女感情之事,世事更为浅薄,在同龄好友中,他是最平庸,最弱小,备受保护的那个,如何能体会秦疏的心境。 ‘咕~咕~’肚皮终是难忍看着食物不入腹,呼叫主人。 口中潺潺流水,秦疏将桌上摆放的一盘点心拿到眼前,不失优雅而狼吞虎咽的吃完一整盘才停下。 他看了眼外面漆黑一片的天色,估摸着时辰,黯然道:“姐姐应该到客栈了!若她还没走,又被姐姐气走了怎么办?” 快来客栈,天字一号房内,宣落堇毫不客气的打量着眼前不拘一格的女子。 女子墨发半束盘起,留两股发丝编成辫子垂于胸前,发饰简单清雅,温柔的五官配上一袭紫色长裙衬的她落落大方。 面对宣落堇的打量,女子坦然自若道:“你就是小弟弟口中的姐姐!眼光不错没说谎,你确实很漂亮对他很好,就是来的晚了些,若不是我收了小弟弟的定金,早该走了。” “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进了我的尚书府,便只能安安分分。”宣落堇沉着道:“我也不管他找你来做什么,但他答应你的事,你不许再向他提,我可以做到。” 女子微怔,从容向宣落堇行礼,“民女姚浣溪见过尚书大人。” 宣落堇冷漠道:“姑娘不必多礼,他既特意带姑娘回来,姑娘便随我回府常住,府内已为姑娘备好房间。” 姚浣溪抿唇轻笑,“民女又名秦淮春!” “秦淮春?” “对啊!秦、淮、春!大人以为小弟弟请我来干什么!?” ………… “你居然请来了秦淮春?”江亭被康安的高音惊了一跳,随口一问:“谁啊?男的女的?他(她)很厉害吗?” “是很厉害,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厉害。”康安自觉反应大了些,好似没见过世面,可还是想问问秦疏:“你是怎么找到她,又花了多少银子请到她?她又提了什么条件?” 第66章 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跑总没错 “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银子请她来府中,月银五千两。”秦疏坦然道:“她要我陪她喝酒,喝倒她。” “你赚钱这么快?”江亭与康安震惊的站起望着他异口同声,“那个喝酒都比你能喝,你真敢答应!” “不是不敢,是做不到!”略过前面的问题,他看了两人一眼,一抹苦涩闪过面庞:“所以我自作主张答应了让姐姐陪她!” 康安瞪大双眼还未想到什么语言来形容他的胆量,江亭已经从门口闪身到他身边,拽着他的手臂,往门口跑,“完了完了!主子你是懂得怎么作死的,趁大人还未回来,你还是快跑!” “别一惊一乍的!”他平静的甩开江亭的手,又坐回凳子上,无所谓的笑道:“不管怎样,姐姐都不会真正对我动手,其他的都已经习惯了,而且我这次出去,在说书人嘴里又学了招哄姑娘的法子,我觉得很适合姐姐!” 江亭与康安看看秦疏,又看看彼此,江亭双手叉着腰对康耸耸肩,瘪了瘪嘴靠边站。 康安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微顿片刻,还是提醒道:“大人在你心里只是姑娘吗?” “我们都办了两次大婚,是夫妻啊!”秦疏回答的自然。 “即知是夫妻,怎能同哄姑娘般!” “同理!只要管用,就是好办法!” “要是大人不吃那一套,你又会是作死的一天。” “一计不成,又一计。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跑总没错!” 看着秦疏坚定自信的笑,康安无话可说的站起嘱咐道:“你头部的伤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只要不碰到是不会疼的,我得回去研究药方,就不陪你废话了!” “多谢康公子陪我这么久,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我觉得告诉大人更靠谱!” “有道理!” “唉!”这人自信坚定的有点无可救药了,康安轻叹默默离去。 昏暗的房间内,秦疏闭目盘腿在床榻,双手放在膝盖上。 自从想通余生的打算,他便未放过片刻时间,只要有空闲,他就会想方设法的提升内力,增强武力。 见秦疏如此勤奋刻苦,江亭自然而然的效仿,不甘落后太多。 脚步声轻快的接近房间,两人同时睁眼闪身到屋中央,面对门口静立不动。 门推开宣落堇进入的瞬间,江亭身影如风般呼啸出房间,顺手带上门。 四目相对,谁也没先开口,但两相对比下,秦疏更加平静,而宣落堇的冷漠气息逐渐转化柔情四射。 “秦疏!” “姐姐?”无论内心如何平静也骗不了自己每次见到宣落堇的喜悦,他笑的纯净灿烂,抬脚两步走到宣落堇面前,“她还没有走对不对?” 宣落堇温柔的笑了笑,看着他,抬手揉了揉他耳鬓的头发,“入乡随俗,我没那么娇贵,你何苦费这心思?” “为了姐姐,我可以做任何事。” “你现在做这些事,又是在算计我的心软吗?”宣落堇收回手,错过他走到桌前坐下,“可现在这局面,除非我死,珈炎才能恢复自立一国,独霸一方。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死…珈炎亡。我活…珈炎便永远只能是附属,绝无翻身的可能。你如何费尽心思也改变不了什么!” 无声的笑,笑着笑着就笑的牵强,喉间仿若堵着一口气,呼不出咽不下,心口不受控制的剧烈起伏,他明白宣落堇的性格,从不真正信任任何人,对他已是破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作茧自缚罢了,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不会让姐姐在珈炎有事。”他没有转身,他怕自己没有绷住的笑容落入宣落堇深邃的眼眸,又误解了他的情绪,“也不会再做扰乱姐姐公务的事,意外找到秦姑娘,我很庆幸秦姑娘能答应我的邀请,姐姐若是不喜欢,我再想办法送秦姑娘回封城。” “她做菜天下闻名,有机会吃到,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宣落堇说完走到书案后坐下,伸手在书案下拿出一个木盒放在书案上。 听闻宣落堇喜欢,他顿时喜上心头,笑容恢复自然,转身面向宣落堇,“那我把秦姑娘永远留在姐姐身边,可好?” “她早晚是要嫁人的,你还能绑着人不成!” “我可以邀请秦姑娘的夫君一起常住。” “你想的倒是简单!”宣落堇轻笑,打开盒盖拿出高承给的那个如拇指大小箭矢的不明物,握在手中站起走向秦疏,“从你留信走后,我就在想,你我不可能寸步不离,这东西还是你随身带着最好……” “不好不好…我不要带着……”看着宣落堇手中黑乎乎的东西,恐慌惧怕爬满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宣落堇渐渐逼近,他不敢躲更不敢跑,颤抖的音色裹着沉重的痛,“再次带上它,我一定会死的,姐姐饶了我,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我想……” “想什么!”宣落堇莞尔一笑,将那东西放在掌心展现他面前。 这一刻,他忘了呼吸,那种蚀骨断脉的痛再经历一次,他绝对撑不住,定会失了神志,自绝经脉以求解脱。 “你摸摸,这个与之前不同了。瘴毒林里,我们都是因为它才清醒,你也是一样。” 但他也唯有听话的伸手去轻探,指尖轻触的须弥之间,他感受到清爽的力量,纯净磅礴,柔和平心。 他疑惑的望着宣落堇,“姐姐不是要用它惩罚我吗?它为什么不一样了?” 宣落堇没有回答他,将不明物放进腰间荷包,再取下系在他的腰间,“没有我的允许不可随意拿下或丢失。” 懂了宣落堇的用意,他放下心,微微一笑,但低头看着腰间荷包,还是心有余悸,一阵后怕,怕他真的会死,死在他最不想死的时候。 无论死在谁的手中。 “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宣落堇忽的伸手捻住他的下巴,四目相对间,“我还不知道呢!你的人…你的事,必须要我费心费力去查去猜吗?” “姐姐想知道什么?”他两颊嫣红,望着宣落堇,眼神清澈又迷茫,他哪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一说。 第67章 求饶吧 “我虽说了要给你自由,但只要我没给你和离书,你就还是我的人,做我的人就不能有任何隐瞒。” 静默片刻,宣落堇放下手坐在身侧的木凳上,倒杯温水喝了口,“坐下说!” 他乖顺的坐在宣落堇旁边,自信道:“秦姑娘的厨艺真的很好,我尝过,跟丞相府的厨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姑娘?”宣落堇微笑,垂眸看着杯中水。 看似漫不经心的搭话,他确是阵阵心虚,立马回道:“是淮姐姐。” “淮姐姐?” “我……” “不必说了,我已经知道。”一杯喝完了,她将杯子归放原位,深邃的眸子含笑望着他,“乖巧懂事的面具下是深藏不露的叛逆,说话避重就轻,真假参半,你认为你做事真的可以滴水不漏,瞒天过海把自己完全摘干净吗?” “我没有……” “那好!我再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 坦白?坦白什么? 难道他说的不是最重要最该解释的事吗? 其他的都不值一提,根本没有说的必要,又不觉有错! 听着他仍然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宣落堇气恼,爱怜又无可奈何! 她实在想不通,怎么就被秦疏这样满腹心机的小白花迷了眼偷了心。 既然招惹了她,又怎能被他左右! 她忽的一把抓住秦疏的衣襟拉过,猝不及防之下,秦疏的身体一下子撞到宣落堇怀里,感受到宣落堇平缓的心跳声,秦疏一时僵住忘记反应,只觉得心在这一刻跳的好快。 宣落堇转而捧着他的脸,望着他纯净明亮的双眼,“你的坦白,我不满意。” “……?” “所以这次,没有我的允许,你就不要出门了,别以为你前几次出门,我不知道。” “我没想瞒姐姐的,而且我没有乱跑。”他以半蹲半跪的姿势与宣落堇平视,无处安放的双手老老实实的撑着宣落堇的腰侧。 “暂且信你,但别再趁人不注意偷溜出去,乖乖呆在家里,养足精神,过几日带你去见见世面。乖!” 说完,温软的朱唇堵住他要说出的话,这一瞬,他眼尾扬起笑意,躁动的心归于平静,好似他们之间就该这样亲密,早过了春心萌动时刻。 感受着宣落堇的温柔,正当他闭眼主动去配合,延续这温柔时,宣落堇狠狠一口咬下去。 “唔…”猝不及防的疼,他没忍住轻呼出声,本能的反应是要推开宣落堇,但因为赐予他疼痛的人是宣落堇,他忍住了,只是睁开眼木木的盯着一本正经,又似玩味的宣落堇。 同样,宣落堇也盯着秦疏唇侧由她留下的痕迹,有血自上唇唇侧瓣渗出,淌过嘴角顺流而下,一滴一滴滴落,没有停下的意思。 宣落堇微顿,貌似下嘴狠了点儿! 随后拿出一个帕子,擦去她的杰作,最后,她拿帕子的手停留在伤口处,仔细端详。 看着他已经肿起的上唇唇侧,确实狠了点儿! 但咬都咬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他没有回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望着宣落堇无甚在意的去到床边宽衣睡觉,如常睡在了外侧! 良久,他才站起,还未坐下,宣落堇平淡温柔的声音响起,“过来睡觉。” 他依言走过去,踌躇如何在不碰到宣落堇的情况下睡到里侧间,宣落堇猛然坐起将他扑倒,抓住他的双手禁锢头顶,“别动。”腾出一只手熟练的解开他的腰带,温柔的扯开衣服,露出瘦弱的身躯,微弱烛火的照映下更显柔弱。 宣落堇轻触他吹弹可破,娇嫩的肌肤,有欲望从眼底闪过。 闪过的欲望被秦疏捕捉到,嘴角弯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是要被吃干抹净了吗? 好期待真正成为她的人! 然而她不安分的手停在了他的腹部,带了几分力道按下。 他没什么反应,只是那个地方…… “这伤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独留这疤不见去掉?” 那种痛是他咬碎牙和血吞都无法忍受的极限,他只知道是他不同意和亲的惩罚,何时都不能自作主张强行取出,现在想来,肯定不简单,但他也确实不清楚不明白,“之前除了动用武力和被不小心碰到,会很疼之外,也没什么事!” 他说的平静,轻描又淡写。 确再次证实了他再次入府后‘苦肉计’是真非假。 宣落堇説:“你若是早告诉我,我是绝不会对你动手的,为什么一定要忍着,强撑着?难道你以前对我的一切都是算计,后来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吗?” “我知道大婚之日盗图离开,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姐姐的好与信任。”他诚恳的凝视着宣落堇,“但我对姐姐是绝对真心,只要姐姐能相信我,我可以接受姐姐的任何惩罚,答应姐姐提出的任何条件。” 宣落堇轻笑一声,眼中交杂着纠结的多种情绪,就这样盯着他沉默良久。 在他纯静如水的神色中,宣落堇看不出他所言真假,正如秦疏也琢磨不透她此时的心思。 “条件……就算了!”忽而,宣落堇跪坐在他的双腿之上,顺手将他拉起坐着,浴火之眼粘贴着他,心中想着,手上动作笨拙而娴熟的褪去他的衣衫,丢出衣服的同时,一道掌风熄灭风情万种的烛火,帷帘随之落下。 黑暗侵袭,两道身影自然而然交织,女子娇媚轻言道:“是你先招惹了我,就该把清白留下,我本不是什么圣母,若你以后的娘子嫌弃你被玷污过,也不能怪我,你蹉跎了我三年,总是要还一点点,以示我心中慰藉。” 男子乖巧的回应,“我随时都可以满足姐姐的需要,只要留我一命在身边,时而见一次母后,我便知足。” “呵!这种时候还能与我谈条件,够淡定 ……但今晚……由不得你淡定,等着求饶!我的小疏儿!” ………… 急促的喘息声,余音绕梁间,“姐姐…姐姐……休息片刻,……姐姐…” “怎么着!还没真正开始,小疏儿就不行了吗?那以后的每一天…该怎么办呢!” “我……我可以的,姐姐多担待,第一次没经验,多几次定能让姐姐尽兴。” “好!不折腾你了,不过…确实好玩儿!接下来,若你不能让我满意,就乖乖等着被我随时随地玩!” “姐姐,我……” “嘘!你没有选择的权利,任何借口都不再有用,现在给你主动的机会,若你还有不愿,我不介意用强。” “是” 一个时辰已过,黑漆漆的夜色忽隐忽现靡靡之音。 第68章 夫君 压抑的低喘声弥漫着整个屋子,男子沉重的气息起起落落,又夹杂着无尽的欢愉,“求姐姐不要!不要!我快受不了了……” “小疏儿这身子太过诱惑,让姐姐我于心不忍…欲罢不能呐!”女子笑的欲火满满,以前觉得这明月般的人儿就该捧在手心里护着敬着,不可随意亵渎。 忍耐两年,终是未耐住他的诱惑,吃到了他,此时更是觉得将他这样的小人儿彻底占为己有,揉碎掌中,才不负自己曾交付于他的真心! “啊…姐姐我疼……我难受…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唔…”他及时收住霍乱之音,沉沉的呼出一口气,“我不叫了,姐姐怜惜我一次,就……就一次,我现在这身子不似以往粗糙耐折腾,受不起姐姐的爱抚,很疼很难受!” “是吗?” “是…是…是那祛疤的药,它让我变得异常敏感,我用了…用了三个多月才彻底炼化药性,但也放大了我的痛感,所以…我比以前更怕痛,姐姐饶过我唔!明晚再继续唔…唔…唔啊!” “……哼!现在才道出实情,小疏儿不觉得迟了些吗!” “我错了…我知错了,姐姐……” “疏儿不知错!但姐姐可以帮疏儿知错!只是今晚,姐姐我就想肆意一回!” “……好!” 天边泛起鱼肚白,一夜的随心所欲,尽兴而罢。 屋内渐渐明亮,宣落堇枕着他纤细娇嫩的手臂,被子若有若无的盖着他的身体,暴露在外的肌肤,布满了欢爱的痕迹。 宣落堇轻抚着自己的杰作,眼底是无法遮掩的喜悦。 再看他熟睡的面庞,除了上唇侧故意咬的那一口,肿的厉害之外,嘴角处又增添了一个明晃晃的伤口,没有四五日怕是无法恢复如初了。 这一刻,他终于成为她真正的夫君。 和离书!他这辈子就别想了,既真正成了她宣落堇的人,又岂能与她人共享。 “秦疏!你招惹了我,又享用了我,便再也没有了选择撇开我的机会,你永远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夫君。”宣落堇紧紧抱着他瘦弱娇嫩的身躯,心疼道:“养了三年,还是如此瘦弱,他们到底是如何待你,你为什么不愿告诉我?” 平缓的气息回应着她,秦疏此时睡的有多安稳。 天光大亮,她起身穿着好衣物,收拾妥当,出门前为秦疏掖好被角,落下一个不舍的亲吻。 房间外院子中,陶儿遂儿已安静等着,江亭同陶儿遂儿与往常般共站一排,但神色比往常更为拘谨,见宣落堇出一房门,脸颊唰的一下红透,慌忙低垂着头。 黑红官靴浮现眼前,江亭下意识抬头看着停在眼前的人,比往常更加恭敬的行礼表忠心,“属下定照顾好主子,丢我也绝不会再丢主子!” 宣落堇“嗯”了声,嘱咐道:“在屋外守着,早饭免了,午饭让厨房炖些补品送来。再者,礼待秦姑娘,告诉管家,秦姑娘是我请来的座上宾,亦是掌勺,从今日起,府内伙食皆由秦姑娘掌管,若有不服多谈论者,一律断舌断手赶出府。” “啊?”江亭惊愕! 宣落堇肃穆漠然,“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江亭着急忙慌否定,拽住跟随宣落堇欲走的遂儿,“你不觉得大人今天的决定太过草率,独断专行,无情了些了吗?” “小姐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遂儿扭头瞪一眼江亭,不悦的甩开他,“你能当的了这个差就当,当不了就滚!又不是非你不可,更无人留你!” 望着遂儿匆忙的背影,江亭微微一笑,当得当得,怎么会当不得! 只是不知道还能当多久?平静多久?活多久?多久才能报了被暗算的仇? 得了宣落堇的命令,江亭即刻执行,不敢有丝毫懈怠。 然而那安静的主屋,他始终不敢去敲响,也不敢出声询问。 眼看天色渐晚,专为秦疏准备的午饭还在门口放着,江亭在院中辗转不安,想起昨晚脑抽了跑来看看他家便宜主子是否又在作死,竟无意探听到两人的闺房之乐。若被两人之间的任何一人发现他,肯定得灭口了!唉! 他蹲在门口,想着想着!便入了神! 以至于宣落堇冷漠的话砸在头顶,他才愣愣的站起提着食盒匆忙去往厨房换色香味,营养俱全的晚饭。 晚饭送来,他低着头逃似的躲的要多远有多远! 静谧的屋内,宣落堇坐在桌前,看着熟悉的菜色与香味,食欲满满,但见秦疏还窝在被窝里,拿起筷子欲开吃时又忍住了馋水,放下筷子来到床边,俯身伸出手揉了揉秦疏的发顶。 “起来吃饭了,今晚没时间不折腾你,吃完饭再好好睡一觉,明天中午我便会早早回来陪你。” 秦疏睁开稀松通红的眸子,“我不想起床,姐姐喂我!” 宣落堇温柔一笑,全随了秦疏。 翌日早晨,慕千易跟着慕靖延仿若走过场般来到尚书府探望秦疏。 宣落堇与陶儿遂儿不在,管家与江亭不敢拦也没理由拦着。 慕靖延礼貌性的敲了几下门,不见回应,又听到屋内压的极低的一声咳嗽,他不再掩饰想见秦疏的心思,急切的推门而入,直往床边,当看到秦疏唇边嘴角的痕迹与暴露在外的锁骨,他转头眼神震慑一起跟进入房间的慕千易,低沉道:“出去。” 慕千易不怕,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慕靖延转身挡住慕千易的视线,“注意分寸,他还未起身,见不得!” 闻言,慕千易不甘的退出房间。 慕靖延合上门,重回到床边,看着秦疏的面色潮红,半阖着迷茫的眸子,他蹲下身轻唤:“五弟…五弟…五弟!” 秦疏抬眼望着慕靖延良久,睡意朦胧的眼眸恢复一丝清明,他扯唇笑着:“谢谢二哥每次都会在我回来时带来问候与关心。” “听母后说你病的严重,特来看看,五弟不嫌叨扰就好。”听着秦疏沙哑干涩的声音,慕靖延慌忙的去倒了杯温水,拿来喂给秦疏。 在去扶起秦疏,接触到秦疏滚烫的身体,清楚看见被子下不着寸缕的身体,慕靖延霎时红了眼眶,语气似是哽咽,声线低沉,“她私底下就是这样对待你,怎么可以?” 第69章 好意 他任由慕靖延扶着他靠在怀里,喂他喝完整杯水,才缓缓说道:“二哥误会了,姐姐对我很好的,昨晚回来还喂我吃了饭,只是太忙又走了。” “她将你折腾成这副模样,又放任不管,你……” “是我甘愿的。”他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早知道这样便能求得姐姐留下我,不给我和离书,早该这样了!二哥,我很开心能真正成为姐姐的人,而且,我睡意朦胧间,似乎还听到姐姐说,我只能是她一人的夫君,所以,姐姐应该不会再想着放我自由,也不会给我和离书。” 慕靖延惊诧他二人这是第一次的同时,更惊异第一次便将人折腾的发热,那以后呢! 慕靖延说:“她给你自由不好吗?这样委屈自己,不值得。” “只要是姐姐,做什么都值得,而我唯有这身子能给姐姐。可若连姐姐都不要我了,真就没有再活着的必要了。” “母后她……” “二哥!”他打断慕靖延的话,撑着躺下,看着慕靖延,笑的纯净真诚,“简单的发热而已,一会儿就好了,二哥不必担心,姐姐说中午会回来陪我,还说等我病好了便带我出去玩儿,还会时常陪我进宫见母后,我很是欢喜,自然不会再负了姐姐的好意。” “你欢喜就好!”慕靖延偏过头,没有看他,落空的双手迟迟不收,温和的说:“二哥也懂些医术,或许不如康公子精湛,但退热还是有把握,五弟能否允我探探脉。” 说着,慕靖延缓缓伸手去握秦疏露在被子外的手,指尖刚触碰到的瞬间,秦疏有些慌乱的把手缩回被中,浅笑道:“真的一会儿就好了,二哥好意,我一直都知道,可我却想不明白,二哥为什么对我又好又陌生?” 慕靖延伸出的手僵了一瞬,自然收回随意放在腿侧,望着窗外那遥远之地,嘴角晕染一抹笑意,“你刚出生,尚在襁褓,那样的可爱,讨喜!我与父王母后挣着抢着抱你逗你,只是后来我被外祖父带走,等我再回来,已是八年后,父王母后说你身子太弱,不宜见人,有碍你将养,所以我每次见你,都是在重大宫宴,而且你每次都只是打个招呼,默默无闻的独坐一处,不经意间便回了疏朗殿。” “二哥……”他望着慕靖延,笑意渐浓的眸底闪过一丝诧异与欣慰。他也被爱过! “嗯?”慕靖延转头回望着他,见他欲言又止,继续说道:“但你好像从去盛和后,变得不一样了,又好像没变。” “话多,爱笑了!” 慕靖延微微怔愣,想想,“还没有了冷漠疏离感。” “父王母后那时对我的笑,应该很美好!”他的笑纯净真诚,眸间似若一汪清泉淌淌流过,映拂出世间最美好的事物。“我想定然是最美好的。” 可这笑也生生刺痛着慕靖延,慕靖延垂眸温和一笑,“任谁见到彼时的你,都会被美好围裹。” “谢谢二哥,愿二哥得偿所愿,美好常伴左右。” “五弟吉言,二哥必不负所望,永固美好。” 他纯净的笑颜侵蚀着慕靖延自诩风雅淡泊名利之身。“二哥帮我拿一下衣服,该到早饭时辰了,姐姐昨晚特意叮嘱过要好好吃饭,万不能再如昨日般恃宠而骄,不然就真的过分了。” 乍一听,慕靖延轻笑出声,去到衣架拿来准备好的一套月白衣袍,放下时才惊觉被自己说着说着就忽略掉的事,“你还发着热,二哥端来喂你也是可以的,你好好休息最重要。” “我好了,已经退热,二哥快转过身去,刚刚脑子不够清醒多有失态,丢了颜面,现在决计不能再让二哥看了笑话。” 看着他精神确较方才旺盛,面色如常,慕靖延笑着转过身。 不消片刻,秦疏无声息的来到慕靖延面前,笑道:“二哥要不要一起吃早饭?我让江亭去厨房说一声。” “不胜欢喜!” “江亭……”打开门,刚出口,门口站着的人让他停顿瞬息,笑颜不减的说:“阿姐早啊!和二哥一起来的吗?” “乘风”慕千易喜形于色上前一步伸出双手,余光瞥见屋内慕靖延警告的眼神,慕千易堪堪停住,抬手轻揉秦疏脑袋,微仰着头看他,“唉~乘风好像又长高了,相貌更俊美,笑容动人,眸光潋滟决绝。一笑倾城!” “谢谢阿姐美言!” “主子叫属下何事?”江亭立于侧方神情复杂,适时打断两人的开场话。 秦疏从容淡定,“我留二哥一起共用早饭,你去厨房安排一下。” “我也未用早饭,乘风不留留阿姐吗?”慕千易毫不客气的一脚踏进屋内,态度强硬,留与不留都得留下。 江亭看秦疏,得了确切的命令,转身之际暗暗叹息。 屋内,慕千易与秦疏对坐,慕靖延坐在两人之间默不作声。 终是秦疏笑盈盈的先行开口,“每次都见二哥与阿姐一道来看望我。我实在无以为报,不如……” “不如阿姐往后天天来看你如何?”慕千易撑着桌面,嘴角如月牙般弯起,艳丽张扬的面容充满了期待,“乘风不会拒绝的对不对?” “呃…”秦疏也撑着桌面,“只要我闲在府里无事时,欢迎阿姐随时来找我玩儿!阿姐的好意,我怎会拒绝。” 慕千易炫耀般的目光一扫慕靖延而过,兴奋道:“就知道乘风最好了,不像二哥,总是一大堆理由。” “是我身子不争气,与二哥无关,现在有康公子的药调养,往后便没了那么多顾忌,可随意走动都无事,阿姐放心!” “太好了!看在宣落堇为你请了如此之好的大夫份上,之前种种便不与她计较了,但她若再敢欺负你,定要告诉阿姐,阿姐定会为你出气。” 秦疏的话不曾出口,姚浣溪温柔而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小弟弟这么纯真俊美,心疼都来不及,谁会忍心去欺负!” 走到近前,姚浣溪规矩行礼,将手中食盒放于桌上,拿出一人份的早饭摆放秦疏面前,歉意的各瞅一眼慕靖延和慕千易。 “民女奉尚书大人之命照顾小弟弟饮食,不候他人,二位早饭,稍后会由江侍卫送来,二位多担待。” “淮姐姐?”秦疏诧异的站起望着姚浣溪,不明所以,“淮姐姐怎么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第70章 从来不是小孩子 姚浣溪不以为然,突然抬手刮了一下秦疏高挺的鼻梁,动作温柔自然,“我听小弟弟的,小弟弟听尚书大人的,那我是不是也得听尚书大人的?而且我并没有毁约,小弟弟莫要激动,若伤了身子,尚书大人又该心疼了。” 说完,姚浣溪又捏了捏秦疏的脸蛋。 “淮姐姐……”秦疏捂着瞬间红了的脸颊,神色有些羞涩慌乱,“我说过,不要随便动我,淮姐姐若再这样,我真的会生气!” “哦~还没见过小弟弟生气的模样,我想定是可爱极了!”温柔的笑声停下,姚浣溪又伸手弹了下秦疏的脑门,“小弟弟这肌肤如婴孩般嫩滑白皙,摸摸,表达一下淮姐姐的喜爱之意,有何不可!” “喜爱也不行!”秦疏语气坚定强硬,“我有姐姐一人的喜爱足矣,再说姐姐都没有这么亲密的摸我脸,怎能让外人随意捏捏,要是姐姐看见误会了,我解释不清楚就彻底完了。” “什么?”姚浣溪盯着秦疏的嘴唇“她都把你吃干抹净了,竟能忍住如此诱惑,高人呐!” 吃干抹净? 啊! 瞬间,他的脸颊红透,但他从容淡定的放下手,平静的坐下,埋头吃着饭。 慕靖延对于陌生的姚浣溪悄无声息的打量过,温声说:“秦姑娘的厨艺名动天下,但我最欣赏的是江南名酒‘秦淮春’。” “欣赏的人多了去,”姚浣溪看着秦疏掩饰般的小动作,笑容温柔含蓄,“可惜小弟弟品尝不了一点,终是遗憾。” 慕千易眼神如风似刀的望着姚浣溪,拍桌而起,“乘风只有本公主一个姐姐,你一介庶民,直呼乘风小弟弟,当治你个目无尊卑之罪。” “阿姐息怒!”秦疏抬头望着慕千易,脸上挂着舒心的笑,“是我认了秦姑娘为姐姐,阿姐不要怪罪淮姐姐。” “公主可别冤枉了民女,”姚浣溪温柔似水的瞧着秦疏,语气确有介怀之意,“小弟弟请我来时不告知身份就算了,诓骗我收了个小弟弟,我也没计较,哪知连名字都是假的,公主说,民女是不是太亏?” “哼!”慕千易不屑轻笑,“天下厨子千千万,能被乘风挑中,是你的福气。” 姚浣溪温婉一笑,“公主说的是,民女身在福中亦知福,自当不负小弟弟的看重。” 姚浣溪的的温婉大度在慕千易眼中实属虚伪。 慕千易傲视姚浣溪,走向姚浣溪的每一步都似要碾碎对方般般狠辣。 埋头吃饭的秦疏不动声色斜视一眼优雅看戏的慕靖延,吃完最后一口,笑盈盈的冒头在两人之间,站的笔直。一手挽着一人手臂往门外走。 “淮姐姐不是答应教我做饭吗?阿姐不是要陪我玩儿吗?现在正好有空,我们一起?” 两人从未见过如此主动的秦疏,顿时欣喜,连声称好,奈何门太窄,容不下三人同出。 秦疏放开两人,后退一步,“阿姐,淮姐姐先出!” 慕千易不甘人后又不愿同出,先一步跨出门外。 姚浣溪微笑,不甚在意,随后出门。 “……”秦疏一脚抬起还未落下,又收回,不好意思的扶着门框说:“我刚想起前天晚上答应了姐姐,这几日要好好待在房间内休养,不得随意出门,要不等过几日再陪阿姐玩儿,同淮姐姐学做饭!?” “我一会儿要去采买食材,正好也没太多时间,小弟弟养病才是当务之急,我先去了!”姚浣溪端着笑,向慕千易礼貌性的行礼,端庄从容出了院门。 虚伪的人已走,慕千易开心的握住秦疏的手腕,“老是一人待在屋内太闷了,阿姐陪你!” “千易!”慕靖延坐在屋内未动,望着慕千易温和道:“母后令你我二人来此探望五弟,明妃已然不满,若你再多待一刻,估计明妃得亲自来探视五弟,接你回宫。” “二哥不要总是提醒我,我知道分寸。”想到她母妃的无事生非,背后谈论秦疏那些难听的话,慕千易垂眸,握着秦疏手腕的双手紧了紧,踌躇不定。 手腕被抓的有些疼,秦疏下意识想要挣脱,稍微一动,慕千易抓的更紧,秦疏内心排斥,面上淡定笑道:“往后机会很多,阿姐可以随时来找我。” “那我过几日来找你。”闻言,慕千易抬眸望着秦疏,开心一笑。 “好啊!” 随之,慕千易放手看慕靖延,“二哥不走吗?” “母后令我来探望五弟,父王令我无事多陪陪五弟。”慕靖延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才半个时辰,回去早了,父王又该训我不尊长爱幼了!” 慕千易不甘又无奈的笑别秦疏。 合上门,秦疏回到凳子旁坐下,见慕靖延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含笑道:“二哥饿了!先吃块儿点心。” 说着便端起姚浣溪一同送来的一盘点心放到慕靖延面前。 然而,慕靖延倾身与他离得更近,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声音低沉:“五弟为何肤色越来越好,有种我都想动手捏捏你小脸蛋儿的冲动。” “……”他惊愕的站起往后退却,笑容刹那消失,警惕又疏离,“二哥定是看错了,我向来如此,从未变过,而且我不喜欢被人随便触碰。” 清楚察觉到秦疏的情绪波动,慕靖延坐端正,自知不可再深究,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面上轻松一笑,“你我都是男子,我又是你亲哥哥,别说捏一下你的脸蛋儿,就是抱着你当小孩子哄,也是可以,你……” “那也不行!”他脸色红的妖异,而他不知半分,背光站立,消瘦的身形愈发明显,气势如虹不弱分毫,与清澈软糯的声音太不相配,过分稚嫩,“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不需要哄,更不需要抱着哄。” “是啊!还没好好多抱抱五弟,五弟便已成年,为人夫君,不久的将来也将为人父,确实不再是小孩子了!” “我从来都不是小孩子,从来不是,也什么都懂得,不需要引导与无谓的护佑,二哥好意,我都知道,为了往后常见面的和平,我希望二哥不要再管我的任何事,我非良善之人,也不做良善之人,也没有善恶、亲疏之分,所以二哥不要太过关注我,保持现状挺好。二哥的怀疑永远不可能得到印证,最好不要再试探我。” 第71章 不骄不躁的淡定 故作轻松的姿态被揭穿,慕靖延目光深邃,垂着眸子,神情肃穆,须弥,他捻起一块儿点心喂进嘴里,甜腻的点心分不去心底那份苦涩,他抬眸望着秦疏,“宣落堇知道吗?” 秦疏神色淡定平静“姐姐很喜欢!我也很喜欢!” 静默良久,慕靖延挪开眼,“喜欢就好!只是出门在外时,多注意些,至少别总是如今日这般脸红,还满脸纯净的笑容,太勾人了!” 末了,慕靖延感叹,“幸好你没有母后的五六分美貌,不然就你现在这副模样,任谁都想‘金屋藏娇’了!” 脸红?勾人? 秦疏不可置信的几步跑去镜前,自己肌肤的变化,在他试药后不久就已发现知道,可也没有此时这般羞涩含苞待放。 还有唇瓣的伤也好的十之有九,太不正常了,照这愈合的速度,下午必定没有痕迹在。 他静止原地,脑中不停的排除一切可能,最终确定,肯定还是那祛疤药的残留作用,也定是他太过自信低估了那药的持久性。 想通了原因,他看了眼外面天色,再看向慕靖延,淡定道:“我相信二哥知道我不为人知的事,麻烦二哥帮我在此守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叫我一声,千万不要靠近我,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二哥今日提醒之恩。” 千言万语化作一个简单的“好” 慕靖延坐着未动,凝视着屏风后层层床帐内盘膝而坐的秦疏,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若他当年没有听信什么兄弟相克的说法,随外祖父走,那他的弟弟可能就不会被迫离宫,走上黑暗的不归路,深陷执念没了自我,又身不由己的陷入另一个囚笼无法自拔。 怕打扰到秦疏,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门挥退江亭,也未吃早饭。 一个时辰倏然而过,他走到屏风后轻唤了几声秦疏。 等了半晌,不见秦疏回应,他担心的绕过屏风到床边掀开帐子,见秦疏额头布满汗珠,面色不佳,他伸手靠近几分。 秦疏潜意识感觉到有危险靠近,附满杀机的一掌打出,当看清是慕靖延时,已来不及全数撤回掌力。 虽然慕靖延反应极快的抬掌去挡,但由于他怕用全力相挡会伤到秦疏,未尽全力,当即喷出一口血倒地不起。 随后他被秦疏扶起,感觉一股强劲清流的力量自后背游走身体各处,片刻,心口的疼痛渐渐消失。 由此可见,正如江亭所说,都小看了秦疏,单分析武力,就算他当时全力去抵挡秦疏的攻击,也只是螳臂当车。 而他震惊的不是秦疏的警惕性与深不可测的武力,而是秦疏攻击他时,全身散发的杀气,仿若野兽般犀利狠绝赤红的眸子。 来时什么神态,走时什么神态! 可回府进入房间合上门的瞬间,慕靖延闭眼靠着门沉思良久,后而有些无力的靠坐床头闭目休息。 正午,秦疏期待的开着门,靠着门框望着院口。 江亭立在门外一侧,时不时的瞄一眼秦疏,心中疑惑不解:两个时辰前清楚看到秦疏唇瓣的伤疤怎么现在没了呢?难道眼花看错了? 可能天天见到,江亭并未注意到秦疏的面色又添了分红润光泽。 宣落堇速来守信准时,秦疏的期待很快得以实现,满心欢喜的迎上去,“姐姐!” 宣落堇拉着他伸来的手径直回房,看到桌上摆放好的饭菜,她坐下,莞尔一笑,“看你恢复的不错,在府中闲着总是不安分。明日起便跟着我,寸步不离。” 他“嗯”了声,给宣落堇加了菜,平静的笑颜看不出愿不愿,“我去军营会不会不合规矩?” “往后的规矩皆由我定,”瞧他不骄不躁的淡定,宣落堇肃穆道:“你做将军也做得,为何去不得!” “军中大事,哪能儿戏,姐姐切莫逗我开心。大公子与我讲过军规,我都还记得。不该做的事,我绝不做,姐姐放心!” 原是意欲逗逗他,怎料他不仅淡定,还趁机表态,宣落堇望着他,伸手过去,揉了揉他的额头,“带你出去,不是让你当个木桩,你有想法有判断。” “……?”他望着宣落堇,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我……我去能干什么?” 宣落堇顺手摸了把他的脸,收回手拿起筷子吃了口他夹的菜,温柔的无声笑了,“吃完饭,我将原有的军规与我现制定的军规都拿给你看看,只要依规矩行事,没有特定限制,哥哥应该也同你讲过,也带你体验过!” “是,我懂了!”温柔的动作,温柔的笑容和话语,每一样都如同春风拂过,阳光普照。他欢喜,他满足。为此,他可以违心不想去军营的想法,哪怕他原本就没有选择权,只是被告知的那个。 昼夜温差此消彼长。 清晨,宣落堇为秦疏披上白裘,确定不会冻着秦疏这才携手出门。 彧城外东营,时隔五日,宣落堇再次毫无预兆的出现,偷懒的轮值之人不屑的目光毫不遮掩,侧靠大门的身体规矩性的站直,敷衍的行礼问候。 当看到秦疏时,多嘴问道:“军营重地,外人不可入内,不知这位是……” 宣落堇未答,拉着秦疏并肩而入。 多嘴的士兵还欲再拦,陶儿遂儿挡住。 陶儿道:“我家姑爷岂是你们可以随意拦的。” “瞎了你的狗眼!”遂儿背着双手,犀利的黑眸一扫而过,“如此没眼色,怎么当得守门重职!” 几个守门的士兵不屑一顾的转过头去,继续打盹。 “陶儿!你看他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唉你等等我!”遂儿抱怨着追上去,嘴上不忿道:“气死我了!” 陶儿平静温和说道:“都忍了近一月,再多忍几日又何妨,与他们置气不划算,更何况,明知他们是什么心思,何必多做口舌之争,这段时间,你不是心如止水,当他们不存在吗!” “看不起我们,毕竟我们早有心理准备,可他们竟对姑爷也这个态度,实在过分。” 遂儿不大不小的话落入秦疏耳中,秦疏脚步微顿,迅速扫视了四周神色嘲讽鄙夷的值守士兵,他一瞬恍惚,脸色苍白。 第72章 多管闲事 “你怎么了?”宣落堇停步,面向他,担忧的问:“为何脸色突然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望着宣落堇不似作假的担忧,暖意蔓延身心,轻扯嘴角含笑道:“没事,只是我好像又给姐姐带来了麻烦,军营重地,我确实不该来,无论哪个身份,都不合适!” 沉默须弥,瞧着宣落堇打量的目光,他垂眸仿若做错事,“其实我可以暗中跟着,也能做到随时出现在姐姐的视线内,随叫随到,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闭嘴!”和风吹过,发丝飞扬,宣落堇猛然紧握他的手继续往营地内走着,犀利的眸子扫过远处不善的士兵,对他的话语声多了分严肃,“记清楚你的身份,在他们面前,他们永远都只能仰视你,敬重你,臣服你。” 清风拂面,留下凉意,他随着宣落堇的脚步往前走,回头看,身后跟着陶儿遂儿,坚定重视的目光让他动容,他好似有了些许感动。 他对二人回以好久不见的笑容,只一瞬,他便看向前方,看向前方那个不堪言语之地。 陶儿遂儿不明所以的对看一眼。 经过演武场,他望着中央的一个十字刑架,上面绑缚着一男子。远看是受了鞭刑,垂着头,发丝凌乱,看不出相貌。 他微颦眉道:“姐姐制定的军规,何时能实行?” “你想救他?”宣落堇目视前方。 他回答:“我只是觉得,士可杀不可辱。大公子也是这么说的。” “你很认同哥哥的话?” “大公子待我很好,不会骗我。” “待你好的人,就一定不会骗你吗?” “大公子不一样,不用时刻防着。” “嗯!” 太阳高升,散去些许寒凉,宣落堇没有如往常般直入营帐,等候一众将领前来汇报。 她拉着秦疏共坐观望台首座,陶儿遂儿分站两侧。 半个时辰过去,四人不曾言语,亦未动分毫,唯独目视演武场。 陶儿遂儿标准的站姿更是引来愈来愈多的探究目光。 不过,几乎所有将士都认为陶儿遂儿是在装样子,宣落堇也只是中看不中用,身边的五皇子更是无用的病秧子。 哼! 不屑嘲讽的议论环绕整个演武场,中央刑架上的男子突然抬头剧烈挣扎。 只一眼,秦疏松开白裘下紧握宣落堇的手站起,走出几步,回头看着宣落堇。 宣落堇对于他这一举动,没什么态度,关注着演武场似是没看到他投来询问的眼神。 鞭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促使他等不及宣落堇准许,大步跑去,“住手” “五皇子!”演武场所有士兵假意行礼,为首执鞭的士兵问:“不知五皇子有何指示?” 接近午时,阳光映在身上有些热,他的双颊红扑扑,清澈的眸子仿若不食人间烟火,少了笑容竟有几分威严。 “此人犯了什么错?” 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回答。 “既说不出,便是无罪,绑缚在此就是有违军规。”眼神陡然一冷,“放了他!” 冷厉之色惊愕一众人,但无人听他令。 他冷哼一声,“一群乌合之众,恃强凌弱之辈,能止步于此也是能耐。” 他上前去解开束缚男子的绳子,扶着无法支撑的男子,“你犯了什么错?” 男子艰难抬头看一眼秦疏,蓦地垂下,没了意识。 执鞭士兵轻视道:“五皇子还是不要沾染了晦气,他多管闲事触怒了上面,军规也救不了他的命,太阳落山时,便是他死无葬身之地时。” “说清楚。”秦疏冷眼相待。 士兵不耐烦的说:“落日时,他的名字将彻底排除军籍,不再是军中人,大皇子宽容,留他一命,但这野外,一个重伤之人出营,不用想也知是什么下场。” “大哥如此宽容厚待,你们是大哥手下带出来的兵,也该效仿。尚书大人在此,你们如此不规束行为,想给大哥贯上治下不严的罪名吗?”他将男子放下靠着刑架,站起淡漠道:“看着怪可怜的,就别绑了。多管闲事确实不该,但大哥有特令,你们何不省省力气,到时把他送远些,清心静耳。” 众人不屑的恭敬回应“是”,秦疏走远,执鞭士兵嫌恶的踹一脚男子,扔了鞭子,“便宜你小子了,就五皇子那软绵绵娇羞的模样,没尚书的准许,他怎么敢救你,还想通风报信维护和平,凭他弱不经风的身子讨好尚书大人吗?珈炎国的耻辱!” “别说了……”身边的士兵拽着他走开,提醒道:“小心给大皇子惹麻烦,这话要是被尚书大人听去,现在依军规惩治你,你就彻底完了!” 他们刻意压低的话语,字字句句清楚飘入秦疏耳中。 然而秦疏罔若未闻,坐回宣落堇身边,淡定的神色犹如平常事,平常过,他只是闲来无事,做了件微不足道……的闲事。 宣落堇未问,秦疏未说。 同样的行程,同样的姿态,同样的四人,游走彧城外其他三营,迎接着同样不屑一顾的目光对待。 而四人如同商量好般的从容淡定。 风雪欲来,天阴沉沉的压下,一如秦疏心底不泄于外的情绪。 过分的平静淡定,任谁都看不出他的喜怒与心思。 行走在回城林间必经之路,好巧不巧,遇上四营掌权的四位皇子。 秦疏疏离的态度一如既往,但自从在宣落堇的接风宴上见过了他纯净的笑,四人不自觉想要靠近,近距离瞧瞧他面若桃色俊俏的脸,瞧瞧几乎被他们遗忘的兄弟,关键时候又被无情推出去和亲。 犹然记得送他出宫时,他身体羸弱,需两人搀扶才能勉强行走,而他们只是冷眼旁观,期待着不要死在路上就好。 “五弟等等!” 秦疏听声站定回身看一眼叫他的人,“四哥!” 见其余三位皇子一同走来,他依次叫道:“大哥、三哥、六弟。” 四人没瞧见宣落堇在侧,胆大了些,丝毫不遮掩内心的想法,带着兄友弟恭的笑围向秦疏。 “五哥,你别老是板着个脸嘛!”说着,慕尚奇抓住秦疏的手,凑的极近,垂眸细瞧秦疏桃色娇嫩的侧脸,“尚书大人的接风宴上,那笑可迷人了!” 第73章 沉默便是认同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侧,秦疏抽回手向后退出几步,“六弟注意分寸,不要离我这么近,我不喜欢被旁人随意触碰,姐姐也不喜欢,若姐姐介意,我会解释不清楚的。” “五弟这气色不错,看来尚书大人没少费心,随行的康公子确实医术精湛。”慕寒勾唇瞥一眼还要凑上去的慕尚奇,看秦疏的目光多了几分喜爱,“接风宴后听闻五弟缠绵病榻,知五弟喜静,父王母后也明令禁止随意打扰五弟静养,只许二哥与阿姐探望,但二哥阿姐只说五弟你很好,现在看来确实很好。” 秦疏望着慕寒,语气疏离,“多谢四哥挂念,姐姐在前面等我,我该走了。” “正好同路,五弟骑我的马,切莫累着。” “四哥好意,但我不需要,姐姐就在前方不远处,等久了会担心的,大哥、三哥、四哥、六弟慢行,我先走一步。”秦疏说完转身便跑开,不给四人再搭话的机会。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骑马不远不近的跟着。 前方不远,秦疏跑到宣落堇身侧,“走姐姐。” 宣落堇担忧之色溢于言表,“怎么去那么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看见一只小兔,洁白无瑕,想抓给姐姐,只可惜等我追去,已经没了踪迹。”他神色黯然,“回来时,遇到了……” 他看向来路,眉头紧皱,拉起宣落堇的手腕,“他们太烦人,姐姐不要理他们,我们先走。” 宣落堇未动,安抚道:“以后会常见,总不能一直避着,有我在,他们不会太过分,何况他们加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不管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我都可以化解,放心!” “我不会再给姐姐惹麻烦,我可以应付,只是他们各怀心思,少接触总归是好的。” “好!听你的!”宣落堇先上了马,向他伸手。 听他的? 他微怔的握住宣落堇的手,踩着脚蹬坐在宣落堇身后。 “驾”宣落堇扬鞭策马,“你今日进步很多,可以许你一个愿望。” “我想抱着姐姐!”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却转念想到,“姐姐什么意思?我今日什么都没有做过。” “你怎会不知我的话中意思,少做试探,装傻充愣可是要接受惩罚的哦!” 他想了许久,实在不知道他进步在什么地方,但想到惩罚,他脸颊红透,耳根发烫,“我接受惩罚,姐姐可不可以稍微饶一饶我,以免影响明日的行程。” “一个愿望已经许你,不可再多。”宣落堇同他一般压低声音,“你没有什么不行,既然是惩罚,怎能如同这几日一样温柔!” 马儿突然狂奔,他重心不稳,下意识的环住宣落堇腰间,瞬时,他埋头在宣落堇颈侧,示弱道:“姐姐疼疼我,好不好?我好累!好累!但我又好想时刻陪着姐姐,可我现在的身子真的弱了些,我怕我会拖后腿,姐姐没时间等我,时间久了,便不再需要我。” 宣落堇忧郁的目视前方,“我说的话,如何对你,你不愿,都可以拒绝,只是不要太含蓄,猜来猜去心累!” “我愿意,姐姐待我很好很好,都是我不好。”他又抱紧了些宣落堇,“我早就是姐姐的人,再见时,我怕姐姐嫌弃我丑陋的身体,嘲讽或可怜我的自作自受,所以我才推拒,试药后,也是因为我自觉轻浮,深陷姐姐知道我自以为瞒的很好的狼狈,那一点点不值当的尊严与面子。”顿了须弥,“为此,使姐姐伤心难过,是我的错,不敢讨姐姐原谅,只愿我对姐姐还有价值。” 有雪花飘落,寒风迎面刮过,忧郁之色愈发浓重,宣落堇说:“再抱紧一点。” 他又紧了紧。 一股强劲温和的暖流自腰间传遍四肢百骸,冷冽的风,冰凉的雪水,都不再寒凉。 泪水模糊了双眼,宣落堇轻唤,“秦疏” “我在”秦疏温声回应,一如最初一年的相处,宣落堇的每一声‘秦疏’,都能得到‘我在’,从未有缺。 “秦疏” “我在” “秦疏” “我……” “那几月,我日日都会叫无数遍,他都不曾回应我。”泪水同雪水迎风后退,宣落堇说:“他不会再回来,永远不会。母亲说过会永远陪着我,陪着我功成名就,共赏天下盛景,可她却永远止步于我大意落榜时。” 泪水滑落,他偏过头,避开沾染宣落堇衣襟,“夫人只是换了种方式陪着姐姐,他…他也会…也会陪着姐姐。” “……他舍弃了我,永远不会再回来,回来的是慕乘风,慕乘风不是我一人的,永远不是。” 是啊!永远回不去了! 他现在是慕乘风,原来他叫慕乘风啊! 以骗局开始,交付真心,赢得真心,又亲手践踏,她那样心怀天下,痛恨背叛欺骗的女子,能容忍他已是不易,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何苦哀哉! 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不再有,回来的是满身伤痕,一身错误,有执念的少年,她纠结,她矛盾,她怨恨,她怜爱,她慢慢怜惜。 占有欲侵蚀着她。 “不管是秦疏还是慕乘风,即是他先招惹了我,余生都只能由我说了算!”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他的余生还剩多久,一个月,半年,一年……顶多一年了! 唯有沉默! 沉默便是认同,宣落堇很满意。 耳边寒风呼啸,淹没两人刻意压低的话语。 而两人这般腻歪的时候,陶儿遂儿都会自然而然的避着着距离,说什么话她们不好奇,不重要,重要的是防着外人听到! 在外人眼中,陶儿遂儿太碍事,不远不近的距离硬是隔出一座山,听不到就算了,渐渐的连渺小的身影也看不清楚。 三皇子慕邵面红耳赤,跑马在前,“五弟也太会撩姑娘了!尚书大人那样冷酷的女子竟能如此温柔,大饱眼福啊!” “三哥眼神真好,隔着两座山,也能看到尚书大人的温柔。”慕寒挑眉冷哼,“现在后悔也晚了,三哥虽没有二哥俊逸,但也比五弟清秀中成熟几分,据我观察,尚书大人大半喜爱小弟弟,我们兄弟六个,除了大哥年长大人几月,都小于大人,不过现在想也没机会了!” 慕尚奇打马与慕寒并行,笑了笑,“四哥可别后悔了,尚书大人虽好,可不是谁都能驾驭,我倒是觉得五哥更为迷人,若是能锁在府里,日日观赏也是赏心悦目,三哥虽俊美,但少了娇媚羞涩感,不够耐看,太寡淡,还没二哥夺目,都歇歇!依我看,哥哥们想争王位,可以试试从五哥下手!” 第74章 贪心不足 慕邵,慕寒赞同的点点头,讨好宣落堇,他们做不到,讨好自家弟弟确是可行。 从头到尾未言语的慕容晟,低声喝斥道:“当初和亲时,你们一个个,不是已定亲就年纪还小,推出病弱的五弟,现在发现五弟有了利用价值,又开始耍小聪明,哪还有兄弟情义。” “我当时是真的准备好了迎亲,还是大哥一手促成。”慕邵解释。 闻言,慕寒随后道:“我的亲事是早年父王母妃钦定,待我弱冠便大婚,那时我正过生辰,已在筹备婚事中,而且我很喜欢现在的夫人。” “我确实还小嘛!”慕尚奇无所谓的跑马于三人之间,“说来奇怪,五哥叫什么名字来着?” 三人皆对看一眼,摇摇头。 慕尚奇接着说:“我好像听尚书大人叫五哥舒儿,慕舒吗?还挺好听!” “都是借口。”慕容晟肃穆道:“去盛和和亲,便再与王位无缘,宣落堇再厉害也是臣,你们看不上罢了,既然五弟已认命,就不要去打扰,五弟身子弱,要是出个好歹,父王母后扒了你们的皮,依宣落堇这宠爱程度,你们小心自作自受。” “大哥会认同我的提议的,宣落堇代表的是盛和,她的话颇有影响,五哥的枕边风亦是有大作用。”慕尚奇余光注意着三人神色,除了慕容晟依旧的肃穆坚持己见,他的三哥,四哥明显动摇。 无人注意的角度,慕尚奇眼尾微微上挑,露出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不经意间瞅一眼自己的手,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蓄意整天的风雪,如稀少行人往来,匆匆过客。 地上未沾上湿气,马蹄踏过,灰尘四起。 城内街道上已有了迎接新年的前兆,宣落堇勒马缓行,“再有半月又到除夕新岁,你可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 又是沉默,宣落堇补充道:“不管是什么大小事,我都可以满足你,绝不生气。” 回到府中,耐心即将耗尽,他说:“留下孟轩,给他一个安身之处。” 原以为他会提出入宫见王后,竟会是为了一个陌生人,宣落堇有些哭笑不得,“我当日没阻止你救他,便是认同你的作为,他的去留自然由你决定。” “我救他是因为……” 宣落堇停下脚步,拉住他,“我尊重你的决定,不用解释,也无需解释。” 是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吗?还是没有听的必要! 他望着宣落堇,“孟轩获罪,是因为给我喂了水和馒头,救命之恩当尽力相报。” “礼部侍郎奉公职守,清正廉明,声名鹊起,孟轩是长子,亦受重视,礼部侍郎不会不管,但今后,孟轩是已死之人。”宣落堇垂眸,看着他不安的双手,握住安抚,“但事已至此,等他养好伤,你看着办,你的事,我不会随意插手。还有你不想说的话,都可以不说,我不会再逼你,你也不用时刻证明自己的真诚。” “我知道了!”他没有展露平常一贯的笑容,淡定而从容。 回到房间,宣落堇捻起一块儿桌上摆放的糕点喂进他嘴里,“休息一会儿,你去看看孟轩!康公子让陶儿传话,他想见你。” “等他养好伤再见也不迟,”吃完宣落堇喂给他糕点,他坐下,将整盘糕点拿过,全部吃完,感觉意犹未尽的盯着空盘,“姐姐喂给我的糕点总是不够吃,甜而不腻,饱而不积,少之又少!” “我好像越来越贪心了,姐姐会不会不喜欢?” “我允许你贪心不足。”不知何时。宣落堇已站在他身侧,捧起他的脸,温柔怜爱的吻落下,温柔的宣示主权,同时给予他反转抢夺主权的机会。 小心翼翼的他尽全力迎合着她,完全不知她的心思,短暂的缠绵,宣落堇终结他的小心翼翼,后退几步,望着他,“明日入宫拜见王后,我去挑选礼物,你可有建议?” 他坐着未动,保持着宣落堇忽而松开他时仰头的动作,眸中星星闪烁,他又做错了什么?他想破头都想不到,不该太贪心吗? 应该是! 他眼睛一眨不眨,留住星星与他同望宣落堇,嘴角勾起一抹舒心的笑,“我不知道母后喜欢什么,姐姐决定就好。” “那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回来,”宣落堇浅笑,“等我一起吃饭,不要先睡了。” “嗯,姐姐快去快回。”宣落堇转身出门的瞬间,他趴在桌沿,看着逃离他的星星,喃喃道:“连你也如此厌恶我吗?跑那么快!宁愿摔死也不愿好好待着。” 他的话,无任何回应,一抹难看的笑浮上面庞,“姐姐也定是厌恶我,忍耐不住我,才匆匆离去的!” “你说什么?”宣落堇轻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谁厌恶你,我去给你讨回公道。” 听声,他猛地站起,来不及整理情绪,泛红的桃花眸看着委屈极了,他惊愕的望着温柔的宣落堇,“姐姐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宣落堇笑对着走向他,“有江亭使唤,不必亲自去买。” 指尖拭去他眼尾遗留的水痕,“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不过,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我没有哭鼻子,我是男子,没有韵味。”他急切反驳,“姐姐定是看错了,眼眶红,有很多原因的。” “好好好!你说的对!”宣落堇笑出声。 而秦疏神色凝重,担忧的握住宣落堇的手说:“江亭是父王的人,目的绝对不纯,留在身边已是大忌,让他去办事,太不妥当。”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攻心为上。”宣落堇自信从容,胜券在握的姿态坐下,示意他也坐下,“你对此游刃有余,见过你的人都对你不甚喜爱,怎么到自己了,竟如此不自信,江亭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跟着你,就是你的人,你的人便是我的人,即是我的人,便要为我所用,可死可弃,胆敢背叛,唯死而已,死法有很多,不急于一时。” “可留在身边到现在,也不见他有动作,太多未知,遣走他或杀了更好。”秦疏神色间闪过一丝冷厉。 第75章 算计 宣落堇不以为然,“好歹是明面上的,没了他,才是真正的不可预知。而且,有他在,你也受益匪浅,他是有眼色有主见的,被你掰弯是迟早的事。” 宣落堇做事很有目的性,他向来知道。江亭跟着他后,也确实没做多余的事,对他亦是尽心尽力,任劳任怨,真到了取其性命时,他必定下不了手。 不知不觉中,他被宣落堇哄好,一切负面情绪心态全部望之云霄外。 一夜温情,他如坠云端,真切感受到宣落堇的爱抚,所谓的惩罚,不似第一次如玩物般蹂躏,是真实的情到深处自然成。 今日的天风和日丽。 入宫前,他的心情一如今日的天。 怡安殿内闲聊声远近可闻,秦疏望而却步,宣落堇对他轻松一笑,十指相扣走进殿内。 两人的到来,殿内忽然一片寂静。 首座的王上王后,他毫不意外,亦可接受,为何下首两侧依次坐着五位讨厌的兄弟和见他就又拉又抱的阿姐。 两人恭敬行礼,送上礼物,王上的慈爱溢于言表,反观王后随和淡然了许多。 “五哥!”慕尚奇等不及王上王后寒嘘的话,冲去两人之间,撞上十指紧扣的手,他笑了笑一个快速闪身到秦疏另一侧,抱着秦疏手臂,晃了晃,“五哥昨天下午走那么快,我都追不上,好伤心啊!” 秦疏嫌恶的想要抽回手臂,无奈慕尚奇抱得太紧,“你先放开再说话。” “五哥再走了怎么办?不放!” “放开!”眉宇间戾气一闪而过,但足以慕尚奇看的真实。 好吓人的神色,慕尚奇委屈巴巴的松开手,蔫蔫儿的回到座位。 见此,在场所有人神色各异,但都异常淡定。 慕凛驰哈哈笑起,“尚书大人见笑,快快落座。” 两人落座,宣落堇侧目瞄一眼垂眸定色的秦疏,说:“疏儿讨喜,下官甚是喜爱,六殿下黏着疏儿,情理之中,只是疏儿内敛,交涉浅薄,六殿下莫要介意才好。” “不介意不介意!”慕尚奇摆手道:“是我太冒失了。” 慕凛驰脸上挂着笑,“老五性子沉闷,好在脾气尚可,且懂事……” “王上宽心!”宣落堇淡淡一笑,故意动了动与秦疏紧扣的手,“疏儿非常好,下官知他思念父母,此行特意带他来珈炎,就是为圆他念想,本应早早入宫拜见王上王后,因诸多事耽搁月余,已是不妥,王上王后未怪罪更是大恩,正好今日下官无事,就让疏儿多陪陪王后,我随意。” 她松开秦疏的手,站起行礼道:“疏儿期待已久,下官就不做打扰,殿外等候。” “尚书随意!”慕凛驰大手一挥,便有宫女迎上来随着宣落堇恭敬出殿外。 忽而,宣落堇停在门口,回身扫一眼殿内其他人,“诸位殿下再留怕是不合适!” 慕靖延含笑率先离座,接着慕千易规矩礼貌离开。 其他四人看着看似淡定,实则异常拘谨的秦疏不明所以的不情愿退出殿外。 当殿内只剩秦疏与慕凛驰孔昔和几名心腹宫人,秦疏腾的站起,垂着头一动不动。 见秦疏恐惧的举动,孔昔怒瞪慕凛驰,“请王上移步后殿,臣妾要与小五单独相处。” 慕凛驰望着秦疏未动,明显的怒气上涌,孔昔脸色阴沉,“今时不同往日,往日你顾忌我父王与王兄,王上虽把他送给了盛和,但父王与王兄依旧时常问候,若臣妾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没了南聿做后盾,王上还能稳坐如山吗?” “孤只是觉得他此次回来,变化很大,特别是容貌,想仔细瞧瞧罢了,王后何必这么大反应。”说着话,慕凛驰已走向秦疏。 孔昔阻挡不及,随后跟上,将秦疏挡在身后,“他是我的孩子,容貌俊美不凡,理所应当,有什么可看的。” “上次我惩罚他,王后应该没敢告诉父王与王兄!”慕凛驰拽过秦疏,捏住秦疏下额上抬。 闻言,孔昔脸色大变,不再阻止慕凛驰,可在近距离清楚看到秦疏的面色,也是震惊,不自觉伸手轻轻触摸秦疏脸颊,惊异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回事?” 秦疏下颚蓦地一痛,颤声说:“父王下手轻点儿,脸上留伤太过明显,姐姐看见了不好解释。” “呵呵!”慕凛驰松手,注视着他,“下贱东西,敢威胁孤,脸伤不得……” “确实伤不得。”他牢牢抓住慕凛驰的手腕,以防再动手,脸色沾染几分苍白,闭眼缓了缓惧意,再看向慕凛驰时,从容道:“姐姐现在对我很在意,我稍有异常,就会找康公子把脉,仔细检查一番,在姐姐面前,我已经没有说谎的机会,父王也不想撕破脸!” “绝地逢生,好算计!”慕凛驰甩开秦疏的手,看着秦疏的黑眸笑意渐浓。 “盛和内政渐稳,北境战事暂时已停,主人的筹谋已然落空。父王当初兵败,但并未伤到国本,父王想卷土重来也只是时机问题,而现在姐姐的到来,是珈炎所有人的一个机会。” “孤可以让她死的理所当然,瞒天过海……” “轻敌就是自焚。”秦疏面色苍白冷厉,淡定拘谨,“姐姐只带着两名婢女来此,必定留有后手,姐姐出事,珈炎国将是陪葬,父王别忘了司马云阳。” 慕凛驰神色逐渐凝重,“她确实不好对付,游走城外四营月余,看似什么事都没做,但又好像该做的都做了,最近,她天天带着你,你该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 秦疏垂眸说:“父王高看我了,想让姐姐再度信任我,需要的是时间与时机,成事者,在稳,在准,在于不骄不躁,若父王沉不住气,大权旁落指日可待。二哥与世无争,可除外,但大哥、三哥、四哥与六弟,那一个都不是好脾性,依父王背地里皆心知肚明的挑拨作为,绝不会如外祖父一样安享晚年。” “你个孽畜,敢咒孤不得好死!”扬起的巴掌,似是想到什么,堪堪停在半空,愤愤不甘的放下,瞬间笑的温和,“若你能稳住宣落堇,待孤攻入盛和,坐上帝位,你便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到时,孤保证让大巫师治好你伤病。” “当真能治好?”秦疏激动的抓住慕凛驰手臂。” “大巫师无所不能,自然治得好。” 秦疏紧绷的面容充满了喜色,虽无笑容,依然让人感受到他的兴奋,他跪下仰视着慕凛驰,“我不想要太子位,我只要姐姐,只要姐姐永远只属于我,尝尝强迫姐姐雌伏的滋味。时常见到母后便足矣!” 第76章 不该如此瞩目 孔昔立在一侧,静静的凝望着秦疏的一举一动,几欲靠近又后退,熟悉却陌生的目光交织,她听着两人的密谋与谈判,越退越远,不小心绊着,顺势坐在旁侧椅子上。 两人谈论结束,慕凛驰高兴去了后殿。 殿内静之又静,秦疏走向孔昔跪地而坐,趴扶孔昔双腿之上,埋着脸,温声说道:“等此事落幕,母后跟我走!姐姐她很好很好,我们三人去一个母后与姐姐共同的向往之地,我会努力赚好多好多银子,保证母后与姐姐锦衣玉食。但那时姐姐定然会恼怒我,母后帮我哄哄姐姐好不好?” 他等待着孔昔的回答,时间慢慢走过,沉默是孔昔一成不变的答案。 接近午时,暖阳披在身上,犹如夏日炎热难耐。 走在宫道,宣落堇适时解下他披着的白裘衣,拿出帕子,拭去他额角渗出的薄汗。 无微不至,柔情蜜意,宣落堇的作为自然而然。 无人窥探的拐角,慕千易突然出现抱住秦疏,“乘风,阿姐好想你,你有没有想阿姐?” 这一次,宣落堇反应极快,直接推开慕千易,置身两人之间,“公主注意分寸,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动不动就抱。” “阿姐抱不得,我是男子,定然可以!” 闻言,宣落堇与慕千易同时放出冷刀眼射向已经抱住秦疏手臂的慕尚奇,异口同声道:“不可以!” 下一瞬,宣落堇拉过秦疏,慕千易推开慕尚奇,不悦至极,“六弟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单手握住腰间长鞭,“乘风是我的乘风,六弟想玩儿,找谁都与我无关,但乘风…绝对不可以,再让我看见你对六弟动手动脚,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乘风乘风!竟叫慕乘风,真好听!“呵”慕尚奇双手环胸,单侧嘴角上扬,“阿姐想切磋武艺,我随时恭候,可别当着五哥的面儿,不小心伤到就不好了。” 慕千易脸色阴沉肃穆,“打不过就打不过,少拿乘风当借口,再次警告你,不许再碰乘风,有多远离多远,若敢算计乘风,我抽死你!” “阿姐还是先管好自己!”慕尚奇看着秦疏有些出神,“只要五哥开口,我愿做任何事,博取一笑。” “……” 慕千易诧异:“……你……你没毛病!” 博取一笑!目光扫过四周,与慕尚奇同时出现的慕容晟,慕邵,慕寒三人都笑对着他,这情景是前所未有,在他们眼中,他看到了喜爱,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是肤色凸出的容貌。还是从未对他们展露的笑,可不管是哪种,他都觉得不该如此,不该如此瞩目,太麻烦! 秦疏侧头望着宣落堇,略显苍白的面色一瞬惨白,双手捂着脸,唇瓣微启:“我好像又错了!” 不远处,慕靖延无意的注视着秦疏的一举一动,秦疏的话他听不到,但他似是看透,温润的笑迷倒众生,可见惯了他,亦是免疫。 宣落堇眼神横扫而过时,他不笑不动不语,仿若在等待着什么。 慕千易与慕尚奇察觉秦疏状态难堪,同步上前问候。 话还未出口,宣落堇解下自身披风,一阵风掠过披在秦疏身上,宽大的帽子遮挡秦疏大半张脸,她环抱着秦疏,“疏儿突感不适,恕不奉陪,诸位殿下自便。” 秦疏自小体弱多病,众所周知,突感不适也不足为奇。 慕尚奇与慕千易暗地若有若无的掐着架,慕容晟、慕邵与慕寒只看不语,慕靖延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凑热闹的闲人一个。 但他们皆不远不近的跟着宣落堇与秦疏。 出宫唯此一条道,如此不能算是跟着。 刚出宫门,他们正愁还有什么理由继续一条道走到黑,正前方走来的人,令他们个个严阵以待,除去慕靖延仍是那副事不关己的神态。 宣落堇扶着秦疏站定率先问候:“见过大巫师!” “嗯”眼过宣落堇与秦疏,苏常记未做停留,直往宫门。 一句大巫师,秦疏抬头看去,正对上苏常记不经意一瞥,双眸一瞬失去焦距,蓦地呕出一口血,倒进宣落堇怀中,宣落堇担忧的抱着秦疏跪坐地上。 “秦疏,秦疏你怎么了?” 一张嘴,满口的血呕出,脸色一片惨白,秦疏看着宣落堇,一手紧抓住宣落堇的手,大力到似要捏碎,另一只手死死捂着腹部,沉着的呼吸沾满了痛苦的气息。 宣落堇注意到秦疏死死捂住的腹部,回头望苏常记,瞬息回转看着秦疏,颤声哄道:“疏儿乖,姐姐带你去回去找康公子,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的。” 意识渐渐模糊,想安慰宣落堇的话,说不出也无机会。 突然的情景,慕千易与慕尚奇同时跑上前,看着已经昏厥的秦疏,焦急想要帮忙。 “都闪开!”狠厉冷决的神色蚀骨断魂,“别逼我动手!” 慕千易与慕尚奇不是怕,只觉他们毫无用武之地。 不远处,慕容晟三人皆被宣落堇冷厉之色震慑,不敢上前。 望着宣落堇抱扶秦疏走的艰难,慕容晟最先想到,看向慕靖延,“二弟你与五弟接触多些,快去帮一把。” 被点名,慕靖延这才不慌不忙的大步追上宣落堇,宣落堇没有拒绝,将秦疏交给慕靖延,毫不客气的催促,“该快点了二殿下,他很痛,好久没这么痛过。” 慕靖延背着秦疏,迟疑道:“大巫师懂医,我请大巫师先给五弟瞧瞧?” “只是痛了些,暂时死不了,”宣落堇一口否定,“不敢劳烦大巫师!走!” 驻足观望的苏常记闻言不再停留,自顾入宫。 其他五人皆担心的跟着。 尚书府,无人都被挡在门外,不等慕千易与慕尚奇询问发怒,慕靖延也被赶出来。 负责守门的江亭真是头大,这些难伺候的主,怎么会因秦疏聚在一起。 一会儿,康安开门出来,礼貌行礼道:“诸位殿下放心,五皇子体弱,突发急症,但并无大碍,服了药,明日便会无恙。” “康公子!”慕千易愤愤走近康安,“因高承,我查过康公子,不学无术,胆小懦弱,身子弱如扶柳,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可以说是最无用的病公子,之前并不知康公子是此康公子,医者之名如何当得!” 第77章 夜半 江亭见况不妙,只身护着康安,“公主不可道听途说,信以为真,康公子是深藏不露,是……” 康安无甚在意的走开,“不可理喻!” “你……”被康安无视讥讽,慕千易推开挡事的江亭。 下一瞬,姚浣溪端着午饭来到院中,看到院中众位皇子公主,毫无怯意,“公主慢着!” 姚浣溪走近慕千易,将午饭放在门外,敲了两下门,随后见礼道:“小弟弟不喜人多,更不喜这么多人看着他吃饭,影响食欲。小女子代大人略备薄茶。谢过公主与诸位皇子殿下关心,请殿下们移步前厅,浅浅品尝。” 慕靖延领先道:“五弟已经没事了,有茶品尝,都还等着做什么,难不成想等五弟出来留我们吃晚饭吗!” 慕千易与慕尚奇相看两厌,不情不愿先后跟随众人去了前厅。 两人大口喝了一杯又一杯茶水,解了渴,未出气,也未尝出茶中甘醇。 慕容晟三人似品未品,好茶很多,此茶竟不知其名。 而慕靖延如坠其境,与姚浣溪相谈甚欢。 最终慕靖延在慕千易及其他人的不断催促中意犹未尽回府。 夜,静悄悄。 皎月站在天际,无数星星围观。 苏府熄灭最后一盏烛火,月色中,一道白色身影如风般闪进苏常记房间,不加掩饰的面对背对着他的苏常记。 “我想来,没什么是阻挡,大巫师不必麻烦熄了烛火。” 苏常记转身看着他,“身体如此弱,五殿下不好好养着,来臣府中为何?” “大巫师的试探让我好疼!自然是来讨点回报。”昏暗的房间内,各自看不清楚对方神色,秦疏淡定道:“我知道大巫师的巫术无人能及,不尽全力便可以随意控制我。” 苏常记不语,秦疏直言:“父王野心勃勃,确无宽广胸襟,大智慧;近奸佞远忠良,视民如尘土,大巫师早就不满父王政绩,而大巫师没有篡位之心,又挑选不出合适人选,更无时机。此次姐姐的到来是时机,但也需要辅助,而我就是那个辅助。” “五殿下可有人选?” 秦疏说,“二哥如何!虽然推不动,但也有推不动的好处。” “有何条件?” “不要再如中午那样痛。若父王有什么突发奇想,大巫师有心提醒,也无不可。”一小段竹子做的口哨放在桌几上。 来去如风,苏常记拿起口哨置于掌中,明亮的月光照映下,口哨制作粗糙难看,不像能吹响的样子。 他随手放下,“六殿下与公主可觉得五殿下的建议如何!” 黑暗角落,慕尚奇与慕千易同时出现,慕千易先道:“五弟的眼光独到,我特别赞同。” “阿姐的赞同毫无作用啊!”慕尚奇摇头叹息,“二哥的能力确实不错,但性子实在难以推动,要不是有这身份束缚,不得不担些责任,他可能连朝会都懒得应付。” 二人将目光寄托于苏常记,慕千易颦眉道:“五弟所说,大巫师作何想法?” 苏常记眉眼深深,嗓音磁性稳健,“为臣而忠,奸佞叛主不配其位,王上信任不可违,哪位殿下承位,臣都是臣。” “那五弟所说的话,”慕千易焦急道:“大巫师可会告诉父王?” “五殿下身体沉珂已深,能活着回来,宣尚书功不可没,当初被王上无奈送去盛和,心中难免积怨,臣亦是有愧。” “大巫师的意思是五哥本是有去无回?”慕尚奇低着头。 苏常记说:“为了珈炎,能坚持赶上大婚之日,已是极限,能好端端回来,又行走人前,更是始料未及。王上甚喜!” 不约而同深夜造访的目的已知,两人眸色凝重,来去悄然。 夜深人静,寒意四起,慕尚奇一把抓住走在前面的慕千易,语气不似以往自信浑然,“阿姐见五哥次数最多,五哥当真体弱多病吗?” 慕千易被迫停下,神色微顿,傲气张扬的她犹豫了。 片刻的犹豫,似是证实了他些许猜想,慕尚奇松开慕千易,轻笑,“明知二哥淡泊名利,做任何事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推一下动一下,五哥还选二哥,其实是他自己野心膨胀了!” “你觉得乘风当不得吗?”慕千易瞬间怒了,神色凌厉傲视着慕尚奇,“现在又发现乘风样样高于你,怎么!不服气了?” “当得当得!阿姐是女子,我都不介意纳入对手,五哥理所应当。”慕尚奇摆摆手,走向另一个方向。 徒留慕千易望着高悬弯月良久,忽而奔向城内灯火通明的高楼。 他们身后屋顶躺着一白衣少年,他对月而笑,皎皎若明月,盈盈而纯净洁白。 “月儿啊月儿!”他伸手比对着弯月,“你能做我的耳目吗?纵观全局,然后直接告诉我,省心省事又省时,总是晚上偷偷摸摸跑出来很累的!要是被姐姐发现又得完了!” 周围一片寂静,无人回答已成习惯,他保持着笑容,从腰侧拿出一个印章借着月光看了又看,忽然坐起,“难得出来一次,去看看情况,或许真能成呢!”他对月亮招了招手,“祝我好运,让大把大把的银子乖乖等着,别乱跑。” 身影如风如电闪过,顷刻消失幽深夜色。 可能月亮无声回应着他,送去好运。 好不容易找到慕凛方的府邸,四处游荡探听,不多时找到了慕凛方住所。 屋内映出一盏烛火,他纵身一跃,躺在房顶,赏着月听着屋内谈话。 听过几句,他听出女声是慕凛驰的王妃,男声是管家。 夜半窥听,已是不得已,幸而他没有偷看嗜好。 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心如止水,赏月想美人,倒是应景。 若是他来主导,肆意啃食,会怎样? 必定双倍反噬! 如何承受的住! 放弃! 想入佳境,屋内的谈话声徐徐入耳,他凝神听了听。 无趣的人,无趣的事,有趣的是慕凛方死了近两个月,府内竟然没什么影响,王妃与管家光明正大的亮着烛火琴瑟和鸣,生怕无人知道。 第78章 当值千金 天光大亮,看着被秦疏牵住的手,宣落堇不曾想她已经十分小心起身,也惊醒了秦疏,无奈俯身,一个温柔爱怜的吻轻轻落在他眉心。 他看着宣落堇,面露笑容,“姐姐等我!” 宣落堇按着要起身的他,把他的手放回被中,温言道:“乖乖睡会儿,我去找陶儿遂儿安排一下事务,今日只陪你,再规划规划新年,等我拿来早饭叫你再起身,不着急。” “嗯” 他乖巧的应下,倦意将他包围,无论何时都浅眠的他此刻因宣落堇温柔的动作与话语身心轻松暖意蔓延,片刻脑中一片空白,任何防备警惕都不复存在。 宣落堇看着秦疏瞬息沉睡,冷艳眸中水光荡漾,倾身紧贴着秦疏胸膛,头顶蹭着他的下颌,“秦疏,秦疏,秦疏!” 良久,“你又不回应我,心好痛,好想让你同我一样痛才好啊。……罢了!这次是我没有护好你,就不与你计较了。” 午后,阳光正好,两人携手出门。 有了昨日秦疏的突然昏厥,宣落堇自觉秦疏身边得时刻跟着个人,无论打架,拿东西还是背着秦疏跑,都是很好的事。 无事在府中陪着康安研究药方的江亭便是最合适人选。 过几日便是新年,军中该了解的事尽数了解,再去也只是闲逛装装样子,宣落堇索性不去了。 陶儿遂儿将琐事处理完,安心休息等待年后大干一场。 江亭重回秦疏身边,独留康安一人在府里终是不放心,陶儿自荐陪着。 遂儿自然必须跟着自家小姐啊! 就这样,宣落堇与秦疏身后跟着两个叽叽喳喳,甚是聒噪的江亭与遂儿。 开始秦疏时不时的回头瞅一眼两人,不悦之色堪称绝美,察觉的两人完全只能稍适小声点,根本挡不住巴巴的两张嘴。 侧目看宣落堇,平静的笑颜绽放,可不是对着他,是陌生的人,陌生的景象,与摊主交谈,与小孩子搭话嬉笑,所有的作为无一是他。平静淡定的心愈发烦躁,忍受不了江亭和遂儿的无聊闲话,更忍受不了宣落堇眼中有世间万物,唯独没有他。 手不受控制的伸向宣落堇,即将碰到的瞬间,理智回归,她从来不属于他,她心怀天下大义,是他的强行闯入扰乱了她安定的轨迹。再不能强迫她,影响她,决不能一错再错。缓缓收回手,静静的凝视着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为何如此牵动人心! 突然,他的手被宣落堇握住,将他拉往身侧,走进一家玉饰店铺,宣落堇一眼相中一块象征美好吉祥的玉佩,掌柜的很有眼色取来,宣落堇接过展现秦疏眼前,说:“好看吗?” 他一时茫然,为何要问他,看宣落堇的样子很是喜欢,他犹豫一瞬,微笑道:“姐姐佩戴肯定好看,我买给姐姐。” 听到掌柜说出的价格,秦疏毫不犹豫的掏了银票。 人来人往的街市,喧闹嘈杂。从秦疏说要买给她玉佩,她便没再说话,秦疏自觉又做错了事,凑近她轻声解释道:“我为了请淮姐姐入府,在‘尘定楼’接了桩生意,拿了两万两酬金,请淮姐姐付了九千两,一路回来给淮姐姐买马,买吃食,住店,用了一千两,还剩一万两是留给淮姐姐两个月的月钱。” 听了秦疏的解释,宣落堇无喜无怒,似乎早就知道,只淡淡问了句,“为什么不买马车?” “啊?”始料未及,秦疏愣了愣,说:“马车要贵很多。” “你怎么回来的?” “跑回来的!”秦疏说的理所应当,眉眼皆笑意。 而宣落堇的脸色渐沉,“毒发了还用跑的,好能耐啊!” “……” 宣落堇蓦地停步,他立马面向宣落堇,望着她,不再笑,如做错事般无措,想到强撑着赶回来,惹了母后不悦,遭了父王惩罚,又被宣落堇误解,清楚感受到了毒发后的绝望,他怕了,真的怕了。 此刻他瞬间红了眼,宣落堇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模样,联想到秦疏当时回来高兴的跑向她说着想她的话时,她推开了他,无意伤了他,又独断的对他不闻不问,愧疚之意席卷而来,面色柔和下来,“那你现在给我买了玉佩,秦姑娘的月钱怎么办?一月五千两,我养不起。” “这个月的足够,下个月我一定能想到办法凑齐,姐姐安心享用美食就好。”他请来的人,自然由他管,实在没办法了,大不了再去…… 宣落堇虽未看出秦疏的想法,但她确不满秦疏的做法。像她们这样的身份,从出生起就不用为吃穿住行烦恼,何必为了口腹之欲大费周折,可她也确实感动秦疏为她所做。 秦疏说话间,她注意到前方不远人群聚集的地方,一江湖打扮的男子在公示牌上贴了一张文书和画像,她仔细看了眼,示意秦疏看过去,“你确定你做的天衣无缝?” “啊?”思绪被打断,秦疏看去,有些不可思议的走到画像前,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双手环抱,自言自语道:“这也太像了!这要是找不到人,真的是眼瞎!” 他的过分关注,引来不少路人围观,贴文书还未走远的男子去而复返,询问他:”请问公子可是见过此人?” “你看我像不像?”秦疏笑眯眯的反问。 男子认真比对过后,有种被戏耍的感觉,黑沉着脸道:“告辞!” 她穿过喧闹拥挤的人群,回到宣落堇身侧说:“姐姐不要生气嘛!” ”我没生气。”若不是有秦疏的承认,她也是认不出画像上之人与秦疏是同一人,虽然的确画功绝伦。 见宣落堇依然沉着的脸,秦疏歪头在宣落堇眼前展露一个纯净美好的笑,“那姐姐笑一笑嘛!” 宣落堇最是抵抗不住他这样的笑容,控制不住的笑出声,“你就没有看到上面的酬金吗?” “有吗?” 宣落堇捧着他的脸颊晃晃,“一千两。” “……”他规规矩矩的站着,他这么值钱吗?怔愣道:“好多银子!” “可我觉得……”宣落堇揉了揉他的脸,转而握住他的手向前小跑,回眸一笑,说:“他既那么厉害,当值千金。” 他值千金!但从宣落堇口中说出,他竟徒生伤感,不确定的说:“若他真的值千金,那定然都愿意卖了他!” 第79章 市无价 “他若是我的人……” 他期待望着宣落堇,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他随着宣落堇的速度穿梭其中,犹如回到最初的一年,他欢喜,他雀跃。就算宣落堇当真卖了他,为了这份温情,他亦心甘情愿。 事后再跑了就是! “市无价!” 都已做好了打算。仅仅轻轻的三个字,令他彻底沦陷,一头扎进了温柔的陷阱,化被动为主动越过宣落堇跑在前面,每一个回眸都那么的纯洁清澈。 而宣落堇对他的一言一行总能让他处于一种最轻松状态,忽视掉任何时候都不该放松的警惕性与防备。 一路都在与遂儿拌嘴的江亭,停顿的片刻间,察觉到有人跟踪,还有不少眼线盯着他们,立马加快速度去追秦疏与宣落堇。 忽而脑袋又遭受巴掌的洗礼,江亭没有生气也没有抱怨,抓住遂儿的手腕边追边急切小声说:“我们被盯上了,不知是敌是友,亦不知针对的是主子还是大人,我们必须马上回府。” “就这!看把你急得!”遂儿不以为然,淡定自若道:“早就跟着了,眼线嘛!哪儿都有,有敌自然有友。” 遂儿眼神指引,“呶!那辆马车你认识!出府就跟着了。” 那辆不起眼的马车,秦疏不认识,但江亭确是知道,他忽然明白,“你一路上不停的与我说话,就是故意分散我的注意力,惹主子不悦,也是同理。” 遂儿说:“你知道就好,不必惊动姑爷。” “为什么不让主子知道?”江亭不明白,“若主子知道王后一直跟着他,主子一定会很开心。” “当真开心吗?”遂儿笑道:“现在不是特开心吗!有小姐倾心相待,无需她人的虚情假意,惺惺作态。姑爷看不明白,你个旁观者怎会看不透。少和稀泥。听小姐的准没错。” 多次见过秦疏与王后的相处,拘谨规矩,从未展露过笑容,江亭疑惑了,秦疏真的欢喜每一次与王后的相见吗? 答案唯有秦疏自己清楚,江亭叹息,庸人自扰,多管闲事,跟他有关系吗? 江亭侧目看遂儿,无奈道:“以后有话好好说,少动手,好不好?” “不好!”遂儿毫不犹豫的回答。 江亭泄了气,继续争取的说:“轻点儿轻点儿,总行!” “不行,更不许躲!”遂儿的一句话堵住了江亭所有想争取的话。 最终,江亭还是无奈道:“好好!我尽量聪明点儿,让遂儿姑娘无从下手。” “哎呀!”江亭松开遂儿的手腕,捂着脑袋有些生气的停住脚步不走了,“手都被我牵制了,也不消停,脑袋这么硬,你也不嫌手疼!” 遂儿呵呵两声,“谁告诉你我只有一只手,再说打你不需要理由,我手疼不疼关你屁事!” “你打的是我,怎会与我无关!” “你是你,脑袋是脑袋,你要是闲疼,直接弃了,不更好!” “不好不好!弃了就透心凉了!” “又不要你的心,怎么可能透心凉呢!” “那我把心给你,你把脑袋给我留着?” “黑心肝儿一个,我才不要!” “怎么又成黑心肝儿了?” 说着说着,江亭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职,立马呜呼哀哉,“主子和大人呢?” “放松放松!”遂儿若无其事的拍拍江亭肩头,“你只是个行走的摆设,丢了就丢了嘛!还想等小姐和姑爷来找。回府!” 他们身后跟着的马车在侍卫从玉饰店铺打探消息回来禀报后便走向另一条街。 马车内,王后孔昔攥着手中帕子,看着侧方稳坐的慕靖延,充满不解,魅惑婉转动听的声音与美貌相辅相成。 “你说小五昨日昏迷中一直叫着我,所以让我今日去尚书府看望他。” 顿了顿,不耐烦的说:“看他活蹦乱跳的陪宣落堇疯闹,上千两的玉佩说买就买,我看他昨日就是装的……” “母后,”慕靖延听不下去,说:“母后怎么能如此说乘风,乘风他还不够乖巧懂事吗?昨日是大巫师亲自试探,乘风若当真身体康健是不会有那么大反噬,您怎么忍心。” 孔昔说:“那公示牌上的画像是他!越来越能耐,敢背着你父王接生意赚钱,胆子果真越来越大了。” “当初私自放过宣落堇一家,间接使北境兵败,凌阳城内的暗桩先后暴露,我好久都没有收到华惊声的消息,肯定出了事,你可明白,华惊声若败了,你父王便也败了,珈炎再无出头之日,等你外祖父与舅舅退隐,南聿将不再是你我的后盾,到时你我下场凄凉,任人宰割了,这些都是他任性的后果。” “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母后现在该多关心关心乘风。”慕靖延猛然看孔昔,疑惑的问:“华惊声是谁?” “与你无关。”孔昔侧头避开慕靖延的目光。 慕靖延抿唇轻笑,“母后不说,我也能猜得七八分。若母后对太后之位势在必得,乘风来坐珈炎的王位。我最多为臣辅助,不能再多了。” 这话一出,孔昔脸色难看,猛地看向慕靖延,沉声道:“那江亭是你父王送给他的人,他要是真心对待宣落堇,必定会杀了江亭,可他没有杀,说明了什么!” “父王又想让他做什么?”慕靖延牢牢的盯着孔昔,不错过孔昔的任何一个无情的表情。 孔昔眉眼弯弯,一笑百媚生,“你以为他处于被动吗?他骗宣落堇的同时又来骗你父王,还跟我示好,你应该问他到底想干什么,而不是你父王,你父王对他已经分不出真假了。就连他杀了你父王的得力手下,也不做计较,你说他会需要你的辅助?无情的人如何需要我的爱。” 慕靖延垂眸低着头,已经不想再看美艳无双,似若少女的母亲,压抑低沉道:“乘风无情?呵!不都是父王母后一手造就。还有一点母后错了,乘风对宣落堇绝对真心,看他的笑便知。还有江亭,他能活到现在,只因乘风念及他一路去盛和耐心的照顾,在入宣府,受罚逼供后无微不至的照顾与陪伴。”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孔昔疑惑不解。 第80章 黄金一万两 慕靖延仰起头,泪水自眼角钻入发间,喉结上下滚动,哽咽沙哑的说:“母后可记得去年盛和皇后生辰是我去的吗?算日子,乘风入宣府不过一月多,他便被折磨的瞎了眼,哑了声。” 他抬手想擦去泪水,却又觉得这更是懦弱无能的举动,勉强自己镇定,正视孔昔,“宫宴结束,我打探一番才知,乘风因大婚次日未能按时起身入宫谢恩,不敬丞相,被宣落堇当堂刺伤,乘风为何没起身,母后心里清楚。” 见孔昔听的有些许动容,慕靖延说:“这只是对外可言明的,不为外人知的是,乘风被用药逼供,因乘风服用的双倍药力,仍然没说出宣落堇想知道的线索,宣落堇失控延迟给解药,导致昏睡了整整半月才醒。醒后便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我打听过那药,后果是变成呆傻,彻底废了。还因部分图纸是从宣落堇书房盗走,以打断腿作为惩戒。” 说着,已泪流满面,望着孔昔愣住的神情,慕靖延闭眼,轻启唇,“母后允许父王送乘风去盛和时,不会觉得宣落堇会放过他!” 想到秦疏在水牢一声一声的喊着‘母后救我’,孔昔猛地一颤,手中帕子掉落,有些惊慌失措道:“他有没有叫救命?” 慕靖延哽咽,“盛和知情的人都等着杀他,谁去救,谁会救!宣落堇用整个珈炎为要挟,不许他自我了断。可想而知那药多么的生不如死,母后可知道乘风用药到最后意识混乱时,不停的求饶,求饶的对象是,主人。” “主人?华惊声,承诺过只教他武功,时而做做任务,磨砺磨砺,不会打他,亏待他的。”孔昔眼睫轻颤,她每年见到秦疏,秦疏都有说不完的话,她很烦很烦,特别是只要看到秦疏就厌烦,秦疏的话,她似听未听,但也记得秦疏所说皆是他很好,华惊声除了严厉之外,没什么不好,让她放心。 她信华惊声,短暂的置疑便将矛头指向宣落堇,“都是宣落堇太狠心,太无情……” “母后该感谢宣落堇对乘风还残留余情,没想直接要了乘风的命,没有点破乘风的双层身份,变相维护养在府中。”慕靖延叫停马车,最后说道:“母后好好想想!莫等乘风不要您了再悔不当初,乘风的笑容很美好,母后刚才也瞧见了,若是对着母后,母后必定会喜欢,如襁褓中惹人怜惜,护佑。” 她错了吗?没有错啊! 错的是秦疏不该来到这世上,扰她烦忧,美梦碎的彻底;不该太过可爱,令她下不了手将秦疏扼杀在摇篮里;不该乖巧懂事,说什么听什么。 慕靖延说的不错,秦疏的笑纯净美好,可懂事后从未对着她,其实她是嫉妒宣落堇的,无论秦疏是否到现在还是为了算计,但都轻而易举得到秦疏的美好。可她身为母亲,只能面对秦疏的平静淡定的仰望。 孔昔突然好想哭,再怎么厌烦,秦疏也是她满怀期待,拼死拼活生下的孩子。孩子受到伤害,她怎能真正做到视若无睹,漠不关心。 慕靖延哄骗孔昔 来找秦疏的目的达到了,但也将他自己的心捧在手心里刮的血淋淋。 秦疏,不,是他最疼爱的同胞弟弟慕乘风。 但他护不住慕乘风,自南聿外祖父那里回来,再见到的慕乘风变成了秦疏,不笑不说话,浑身都散发着冷漠与疏离,他不信他的弟弟会如此,他瞒着所有人,各方跟踪探听,终于得知真相。 因为他太喜欢弟弟,日夜不离,父王母后才串通外祖父找借口带走他。而他前脚刚走,襁褓中弟弟便被丢在了空荡荡的疏朗殿,独自长到五岁,秘密送去了中原北境训练,必要时做一些明面上不能做的事。 虽然他知道了,但他毫无办法,他深知他父王的作风,一旦他挑明求放过弟弟,那他便也会被迫做不愿做的事,他唯有先保住自己,保住自己才能有机会解救弟弟。 可到此时此刻,他仍然原地踏步。 他看到前方酒楼,姿态优雅的走了进去。 而在公示牌对面茶楼上,慕千易靠窗而坐,望着秦疏与宣落堇欢乐亲密的越跑越远,消失尽头,不甘愤怒包围着她。 对面慕尚奇双手环胸斜靠着窗侧,望着同一个方向,讥讽的笑着,“难怪阿姐去年非要陪二哥去盛和给皇后祝贺生辰,每次重大宫宴都要追着五哥,竟藏着这等不容于世的心思。这样看来,我的心思真是清清白白。” “哼!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慕千易坦然自若道:“六弟既要与我合作,最好分清主次,得到乘风,不是我唯一的目的。” 慕尚奇轻笑,“珈炎至高无上的权利嘛!我知道。” 看着稳坐如山的慕千易,慕尚奇不解的说:“父王正值壮年,我们兄弟明争暗斗,也就是闲的,阿姐是否太过自信?” “父王树敌那么多,被刺杀很正常。”说这话,慕千易好似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无事闲谈而已。 慕尚奇看慕千易,突然觉得森冷无常,无所谓点点头,“父王身边暗卫无数,身手都是数一数二的,我们都目睹过刺杀父王的人惨烈代价,行不通。” “以前是以前,现在机会来临,六弟定要鼎力相助。”说着慕千易手指公示牌,“找到此人,定能得手。” “他?刚出道不知名的江湖人,阿姐是否太过高看?”慕尚奇不解,江湖事他也有浅薄了解,但此人真的还是第一次听闻。 慕千易解释道:“封城百里外,百年江湖门派‘蒙山宗’,虽然落败,但也有上百人未散,宗主及弟子武功高强,地势易守难攻。据‘尘定楼’消息,有仇家存档,灭其满门。多年都未有人成功。但一月前,此人急需银子,以两万两的低价接下此桩生意。惊叹的是不到三日,‘蒙山宗’一夜之间无人生还。之后此人踪迹全无,查无所查。” “听着是挺厉害,”慕尚奇一只手抵着下颌思索,“阿姐不会想用一千两银子寻人!我觉得太少了,不够动人心啊?!” “一万两黄金如何!”慕千易意有所指的看着慕尚奇,“够不够诱惑。” 第81章 温柔的陷阱 宣落堇与秦疏一路嬉戏回府,注意到的路人,皆羞涩又羡慕。 之后几日,两人玩儿的不亦乐乎,当经过慕凛方的府邸,秦疏少了几分欢乐,宣落堇察觉问道:“怎么了?” 秦疏眉眼尽显忧虑,确定四周无人听到才说:“我杀了慕凛方,肯定会有麻烦,可我到现在也未听到风声,有些不安,怕又给姐姐带来麻烦。” 秦疏的话始料未及,但宣落堇不以为然,轻笑出声,“都盼着他死,你这是做了件好事,他失踪,正合意,怎么会有人提起,偷着乐都来不及。秦疏?” “嗯?”是这样吗?秦疏不相信,肯定有人从中掌控,看宣落堇说的轻松,不值一提,会是宣落堇吗?他不确定,更不知道宣落堇为什么忽然叫他。 此时此刻此地,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实在不适合太亲密举动,但宣落堇做了,她双臂环住秦疏脖颈,微仰着头,气息交织咫尺间。 宣落堇说:“这样毫无乐趣的试探,太寡淡无味,不如我们深入探讨,我保证事无巨细,让你绝对满意!” 话中意思,秦疏懂得,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你敢试探我,就该接受惩罚。 若是之前他听到宣落堇说出这样的话,定然乖顺的任由宣落堇就地捏扁搓圆。但这几日宣落堇的娇纵令他大胆许多,有恃无恐的脱离圈禁,“等姐姐追上我了,一切好说。”说着转身便跑。 知道秦疏想偏了,宣落堇勾唇,“自己送上门的,不能怪我不客气了!” 除夕的前一天,街市来往行人本就比往常密集,而今日却格外多,异常拥堵。 刚跑进人群,便被挤来挤去失了方向,亦是踮起脚尖也望不到宣落堇在哪里。 喧闹嘈杂的交谈淹没他焦急的呼唤声。 路人的交谈他无意听懂了,竟真的有人出价一万两黄金寻他,所谋为何,他毫无头绪。 他随波逐流到地势较高的台阶上,远远一眼瞧见人群中那抹耀眼的白色身影,他欣喜的慢慢靠近。当清楚瞧见宣落堇四周危险横生,他色变扬起手惊惧大喊,宣落堇闻声望去,哪里有独有的白衣少年。 人群外,幽深的巷尾。秦疏双手被两人钳制,对面男子趾高气扬的说:“五殿下听令!” 秦疏不语,垂着眸安安静静。 披着高贵身份的卑贱之人,连他们暗卫的待遇都不如,傲气什么。听闻秦疏求饶的样子楚楚可怜,蹂躏起来媚骨迷人。男子蓄足了怒气,攥紧拳头跃跃欲试。 “你敢动我试试!”秦疏抬眸盯着男子暴力的眼,“父王有令,你说便是,哪儿那么多事!” 秦疏面色平静淡定,眼眸也同样淡定情绪,但莫名让人心惊,男子下意识放松了拳头,强装镇定道:“明日除夕家宴,五殿下早点入宫。” 男子话落几息,钳制秦疏的两人突然倒地气绝,秦疏动了动手腕,说:“告诉父王,不想鱼死网破的话,宣落堇必须安然,这两条命是父王沉不住气的后果。” 能沉着耽搁这么久,秦疏内心早已经绷不住,杀了人出了气,找到宣落堇刻不容缓。 男子不可思议的看着秦疏瞬息跑出小巷,又惊呆功夫不输他的两人毫无招架之力丢了性命。慌忙回宫添油加醋禀报。 秦疏刚出巷口,前方打斗场面已到尾声。 长鞭甩飞最后一人,宣落堇收鞭在手挂回腰间,“好好的年饭不珍惜,非得去吃的白粥馒头。江亭送送他们!” 江亭领命将七八人绑成一串牵走。 宣落堇扫视围观群众,看到秦疏时,已经不知秦疏从什么地方跑出来抱住了她,唇瓣摩挲着她的耳畔,“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任性跑开,以后再也不会,再也不会。” 宣落堇伸手,拍抚秦疏后背,柔言道:“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地痞无赖而已,不在话下,与你无关,何须道歉。” 秦疏缓缓放开宣落堇,眼眶泛红,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宣落堇,好似眨眼,心尖上的人儿就会消失不见。 差点被轻薄的人是她,秦疏倒是先委屈上了,宣落堇很无奈,再次开启哄夫技能。 一路回府进入房间,秦疏都未展露笑颜,宣落堇压着暴怒的脾气,最后一次耐着性子温柔的坐到秦疏怀中,环住脖颈,轻啄那柔软樱桃小嘴,笑着说:“明日是除夕,家人团聚的日子,你若想去参加宫中家宴,我递上拜帖,陪你一起如何……” “真的可以吗?”宣落堇的话音未完全落下,秦疏就迫不及待的确定,神色半喜半忧。 为了哄好秦疏,宣落堇舍下心里的不舒服陪君子,硬着头皮笑道:“当然!” 一声确定,秦疏笑了,牢牢抱住宣落堇,侧脸紧贴宣落堇心口,“要是明日真能入宫参加家宴,是我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皆依靠姐姐所得,我很庆幸!” 自从接受了宣落堇知道了他的一切,他不再隐瞒,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如若宣落堇对他真的只是可怜施舍,那就再多多施舍! 总比求着施舍要好的多嘛! 宣落堇轻抚着秦疏,怜惜的如同哄在外受欺负回来的小孩子,可她之所以无奈之下提出入宫参加家宴,是带着算计,只有多找机会让秦疏见见王后,最好是独处,才能让秦疏看清楚王后虚情假意的母爱。 而她从入珈炎,在众人面前对秦疏的所有娇纵与无微不至的温柔,无一不是在与王后做对比。 可这温柔的陷阱,真的是对秦疏一人的陷阱吗? 她的怨恨,好似无形中渐渐淡化,对秦疏的怜惜之心愈发浓重。常常情不自禁占有他,欺负他又哄他,说是惩罚秦疏,其实就是想让秦疏时刻记住他是她宣落堇的人,这一生只能是她的人,秦疏没有选择的权利。 之前说的放秦疏自由,全都不作数。 她要秦疏永远离不开她,一个缺爱的人,最能满足他的就是给他无限的爱,毛要顺摸才会越摸越顺。 “你想要的一切,姐姐都会满足。” 第82章 很好 一年中最后一天,也是人们最期待的一天,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贴对联,大人小孩无一不是笑容满面。 炊烟袅袅,满桌平时不常吃的菜肴,一家团团圆圆,迎接新的一年好运连连。 财到,福到,天下太平,人康健。 除夕家宴在日暮以后,宣落堇与秦疏来的早了些。 为了让秦疏早日明白他的执念根本一文不值,宣落堇留秦疏一人在怡安殿与王后独处。她则四处逛逛。 首先,有她在侧,那两位演的太累。再者。她看着秦疏拘谨规矩的讨好,气不打一处来。容易暴怒,干出狠狠欺负秦疏的事,事后还得哄! 王后近身宫女跟着指引,说些日常解闷,以免宣落堇有意无意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行至一处偏僻冷清的豪华宫殿。看到牌匾上的三个字‘疏朗殿’,宣落堇微顿,驻足片刻,守门的侍卫见到她立马上前行礼问候,她没有理睬径自走了。 宫女跟着说:“疏朗殿是五殿下的殿宇,王后特令,一直留着,日日打扫,尚书大人可以进去看看。” “过往,没什么可看的!”宣落堇漫步前路,好似真的只为赏异国风景,“疏儿现在是我的人,这疏朗殿,是不会再回来,王后想留着做个念想也无可厚非。” 宫女又说了好些王后对秦疏的爱护与思念。 宣落堇听着勾唇轻笑:“王后爱子,深似海,天下皆知。疏儿的确体弱多病,什么病,天下不知,我知!” 宣落堇说:“逛了半个时辰,家宴也该开始了,走!” 作为孔昔的近身宫女,秦疏的事多少也知道一个轮廓,跟着宣落堇的目的也是孔昔命她试探,试探宣落堇对秦疏的事知道多少,又是什么态度。 怡安殿,宣落堇前脚走,孔昔还未到,慕凛驰便黑沉着脸走到秦疏面前,眼中戾气四溢,力道十足的一脚踹向秦疏腹部。 这一脚踹来,秦疏丝毫未动,慕凛驰却摔的四仰八叉。 秦疏没有要扶的意思,微垂着头,眼帘半睁,颤颤巍巍的睫毛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孽畜!孽畜!”慕凛驰怒气爆发,撑着被震伤的身体狼狈站起,压着嗓子怒吼:“来人来人!” 瞬间,殿内出现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架住秦疏,此时秦疏的惧怕之意浮上面庞,声音也夹杂着颤抖,克制的说:“父王息怒,我不是故意的,您突然动手,我这是本能反应,我给您疗伤,保证恢复如初。” 此时招太医实属不妥,慕凛驰十分自信秦疏不敢再耍小心思,眼神示意黑衣人放开秦疏。 秦疏不敢有丝毫停顿,立马请慕凛驰坐在椅子上,即刻开始运转内力输送慕凛驰体内。 片刻,秦疏收手,慕凛驰感觉全身通畅,但心底的怒气未散,怒喝一声:“跪下!” 秦疏条件反应般‘咚’一声原地跪在慕凛驰脚边。 慕凛驰俯视着秦疏,伸手掐住秦疏脖子抬起,阴笑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了吗?” “父王息…息怒,”秦疏垂着眼帘不敢看慕凛驰,垂在两侧的手,微不可查的颤抖,说:“我错了,父王饶了我这一次。” 慕凛驰一挥手,黑衣人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盖子,恭敬奉上。 慕凛驰怒瞪着秦疏,“刺骨之刑,很适合你,就算今晚宣落堇碰你,也不会有丝毫痕迹留下。你先后杀了孤三个得力手下,第一个说了不计较就算了,因马上到家宴,两针刺下去,你怕是爬不起来了,孤对你向来宠爱有加,就一针!半刻便能缓过劲儿来,吃顿饭绝不会有问题。” “不要,不要,父王不要。”看着慕凛驰伸出另一只手去拿盒中约莫一拃长的银针,秦疏恐惧惊慌的解释:“是他们影响了我的计划,不杀他们,我之前所做全部付之东流,姐姐一直都不信任我,明里暗里都有人监视,我若不表态,往后都出不了房门半步了。” “哦~是吗?” “江亭就在殿外等着,父王不信可以召江亭问问,我在盛和就被禁足了大半年。” 慕凛驰顿了顿,收回去拿银针的手,“江亭已经送给你,就是你的人,哪有随时询问的道理。” 见慕凛驰没有拿出银针,秦疏暗松一口气,继续说:“姐姐年后会开始真正的收服,到时也会带着我,各军军中将士都不服姐姐是女子,而姐姐带我去的目的就是用我做突破口。所以,在这关键时刻,我不能出现任何令姐姐不满的事。父王万万不能心急,沉不住气,姐姐做事素来稳重,一击必中。时间不多了,父王相信我,不要再徒生事端。” “希望你说到做到,不然……”慕凛驰掐着秦疏脖子的手轻轻松开,爱抚般拍了拍秦疏肩膀,笑道:“不然孤将你卖给‘尘定楼’。” “是。”秦疏趴附着身子叩首,姿态卑微到极点,直到再察觉不到殿内有人,他才直起身,双手扶着椅把缓缓站起,凝视着殿首侧方那条通道。 孔昔在后殿整理好情绪,带着心腹宫女端着秦疏最爱的糕点来到前殿。 看到秦疏呆木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笑盈盈的迎上去,亲昵的握着秦疏的双手,“做糕点耽误了时辰,你这孩子也是实诚,坐着又不违规矩。” 说着让秦疏坐下,孔昔坐在另一侧,接过宫女端着的糕点,递给秦疏,“快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突如其来的亲昵热情,秦疏愣愣的看着孔昔,不敢置信。 见秦疏不接,孔昔温柔的笑着,拿起一块儿喂到秦疏嘴边。 渴望的温馨,秦疏下意识张嘴咬了一小口。 秦疏说:“好吃!” 孔昔继续喂着,“十八岁已经不小了,如此娇惯,那个姑娘能日复一日的对你始终如一。” “姐姐对我很好。”秦疏吃完孔昔喂给他的一块儿糕点,伸出双手接过,“母后放心,我很好,姐姐很好,我们都会很好。我也可以惯着姐姐,惯着母后。” 第83章 糕点 秦疏说这样的话时,只是低着头盯着盘中糕点,说完,他拿起一块儿糕点喂进嘴里,“母后做的糕点真好吃。” 看着秦疏一块儿接一块儿的吃着糕点,孔昔心里莫名的难受,伸手夺走,放在侧手方小桌几上,“马上家宴了,喜欢吃,膳后我让人给你带些回去。” 手中空荡荡,秦疏的心猛地下沉,不该这么没吃相的,定是又被嫌弃了!他抬手擦了擦唇瓣残留碎屑,始终微垂着头,“不用麻烦了,有这一盘已经足够。” 看着秦疏粗俗笨拙的擦嘴,孔昔眸色微闪,若秦疏抬头去看,定能开心很久,因为那不是他所想的嫌弃,至于是什么情绪,孔昔本人也不清楚。 生在王室,又是嫡子,若不是她因私欲而不喜,导致慕凛驰也厌恶这个满怀期待,最后发现是耻辱的秦疏,他当真会是娇养长大。行为举止也会同慕靖延一样儒雅。 “抬起头,让母后好好瞧瞧。”孔昔望着秦疏,脸上虽没有最初的假面笑容,但语气确温柔了许多。 秦疏听话的抬头看着孔昔,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没有一丝笑意。 孔昔拿着帕子的手伸出,轻柔的擦掉秦疏嘴角还未完全擦干净的碎屑,“疏朗殿一直都给你留着,宣落堇迟早会回盛和,母后想办法让你留下。等你二哥继位,名门贵女任你挑,忘了从前的一切,你只是珈炎最受宠爱的五皇子。” 他听懂了孔昔话中意思,但心中五味杂陈,若是没有再入盛和,他或许就真的欣然接受安排,错过了宣落堇,娶谁都不再重要,因为他从来都没选择,一旦反抗,就什么都没有了,心底的微末期盼也将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他避开孔昔又要擦他手上碎屑的动作,蓦地站起,又垂下了头,“我会想办法助二哥登上王位,母后安心。” “那你呢?“孔昔随之站起握住秦疏的手,似是期待的看着秦疏。 秦疏说:“父王那里我自有应对办法,姐姐说过不会再打我,过往不究,我只能是她的人,最多禁足不理我而已,不会有事的,母后放心。” 宣落堇真的打了他,慕靖延说的都是真的,亲耳听他说出来,心口竟会闷闷的难受。孔昔踌躇,一时竟想不到措辞。 秦疏又道:“姐姐是为陪我才入的宫,还给了我独处的机会,我该去找姐姐了。母后见谅!一会儿宴席上见。”说着他抽回手,看了眼小桌几上盘中还剩的两块儿糕点,闭了闭眼,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睁眼快速拿了那两块儿糕点。 “我吃过的,母后做的辛苦,不能浪费了。” 殿外一处隐蔽角落,可观殿内全景,位置正中,只要殿中人不是刻意压低声音,几乎全部听的清清楚楚。 秦疏欲走的同时,一身影瞬间离开角落。 孔昔静静的凝望着秦疏离去的背影,有股酸涩感充斥心头,她说:“他变了,以前从不会先我一步走,更不会头也不回一次。好像是生气了。” 身后嬷嬷叹了口气,“五殿下毕竟成婚了,还是……还是以那样的情况入赘,在珈炎内,可是一辈子抬不起头,不得应允是回不得家的,能从盛和有机会回来,已是不易,若真的恃宠而骄,回去怕是会受罚。王后您其实可以再对五殿下好一点的,五殿下是个好孩子,十八年了,王后您也该释怀了,五殿下是无辜的,听老奴一句劝,王后您刚才所说的话与反应,会让五殿下认为您是在利用他,一会儿宴席上,您多多关注五殿下,把您对二殿下的态度用上,五殿下定然会很开心,便不会再在意您刚才的举动。” “可是嬷嬷,”孔昔神情复杂,看着空了的盘子,“父王让你时刻规劝我,善待小五,但嬷嬷懂我,这么多年都顺着我,帮我瞒着父王,此次父王知道小五回来,过不了多久必定会来看望小五,我会做什么,父王一清二楚,那时,小五还会喜欢我拿给他的豆沙糕吗?” 这时,陪同宣落堇的宫女回来,走向孔昔说了宣落堇所说的话。孔昔突感脑子有点昏沉,手扶身侧嬷嬷,眸中有泪光闪烁。 嬷嬷见孔昔为秦疏神伤,又心疼又为秦疏欣慰,赶忙趁热打铁,“王后若真想留下五殿下,当从尚书大人着手,五殿下喜欢尚书大人又是夫妻,不可分割,留下尚书大人就是留住五殿下。王后万不可冲动如昨日般找尚书大人晦气,要是五殿下当时在场,那七八人……该得血溅当场,王后莫再糊涂了,徒增五殿下手中杀业啊!” 宫女脸上泛着春色,凭着自己是王后亲信,忍不住说道:“王后,五殿下的笑容好清澈迷人,太美好了,以前都没见过,好可惜啊!” “他又笑了?”孔昔不可置信,除了宣落堇,秦疏还会对谁笑,她问:“是谁?他又对谁笑了?” 宫女回答:“是二殿下,奴婢回来时,正看见五殿下笑着给了二殿下一块豆沙糕,还说了谢谢,一同迎上尚书大人,有说有笑的去了暖阁。” 有说有笑?为何在她这里只有说没有笑,以至于她一直都觉得秦疏性子冷淡不苟言笑。 嬷嬷看出她的心思,不忍道:“五殿下也对王后笑过的,王后可能早就不记得了。” 孔昔看向嬷嬷。 嬷嬷又道:“五殿下记事起,只要见到您就会笑着跑来,摔倒了爬起来继续笑着,要抱抱,这个时候,您都会沉着脸转身离去。大概五六次,您再去的时候,五殿下沉稳下来,您不叫,五殿下很少再跑向您,说话也是看您脸色稍变,就会立马噤声。” 嬷嬷又惋惜的说道:“虽然二殿下相貌更像您,比五殿下更加俊美,但五殿下在各方面确更像您,一笑倾城,媚骨天成,若是精心培养,定是天之骄子……” “……”听到这里,孔昔猛地站起,拉着嬷嬷的手,疑惑中带着些许担心的说:“嬷嬷,小五这次回来与以往都不一样的,不光看着迷人了些,肤色也是红润有光泽,触感更是大有变化。还有他左手小指被烧伤留下的疤也消失不见。我问了,他不回答我,说明是受其他什么原因造成。”孔昔眼睫微垂,似是想到什么,说:“一会儿宴席上,我想办法让小五离席,嬷嬷让暗卫头领远远盯着,莫要被小五察觉。” 第84章 耻辱 残阳落尽,所有人到齐,长幼有序,依次坐着。为宣落堇考虑,几位成亲皇子的皇子妃头次享受与夫君同坐一起的待遇。 虽是家宴,但也要守着男女大防,男女不同桌。规矩守的久了,都已习惯,可当真破例一次,男女平等,不低男子一等的感觉太美好了。 不由得,三位皇子妃对宣落堇友好有加。 慕千易的位置正处宣落堇对面,看宣落堇的眼神有仇视亦有向往,只是会有意无意的注视着秦疏。 满桌表现出来最高兴的人当属慕尚奇,与秦疏坐的最近,不断的往秦疏碗里夹菜,只因不见秦疏自己夹菜,若宣落堇没有及时夹给秦疏,秦疏就只会吃着白米饭。 首位上,慕凛驰享受着众人的敬酒。孔昔夹了小碗菜,放在慕靖延面前,笑着说:“拿给小五。” 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只有秦疏微愣,侧头看了眼孔昔,是他很少见到的开心。 “多谢母后!” 只一眼秦疏便望向朝他走来的慕靖延,秦疏站起双手接过慕靖延拿给他的一小碗菜,笑道:“谢谢二哥……” 话音未落,慕凛驰重重放下酒杯的声音惊的秦疏手一抖,碗倾斜,满当当的菜瞬间撒了大半。白衣也不幸的沾染了显眼的油渍。 再所有人未做反应前,宣落堇站起接过秦疏手中紧握的碗放在桌饭桌上,握住秦疏的手以做安抚,对外叫道:“江亭!” 江亭立马推门进来,宣落堇说:“陪疏儿去隔壁整理一下。” 紧接着一手拿酒杯,一手执酒壶,面带浅笑,“疏儿不会饮酒,王上王见谅,但也不能敷衍,在此,敬王上王后。”宣落堇斟满一杯酒,放下酒壶,双手举杯,“王上请!” 连着两杯,又到孔昔,“王后请!” 在坐十几人,竟是小孩子都没放过,见人两杯。 一圈结束,都以为结束了,宣落堇却说:“刚才是疏儿的那份,我既坐了这家宴的椅子,自当尽一点本分。” 若不是宣落堇身份特殊,大概会被群起而攻之了。 但宣落堇这样说了,两杯酒而已,都默认了,只是惊叹宣落堇的酒量,从头喝到尾,也无醉意,好似愈发清醒,想套路她多喝一杯是不可能的。 有宣落堇有意集中注意力,秦疏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无人发觉。 秦疏也乐得自在,闲的与大皇子的儿子在一侧聊天嬉戏,怀里还抱着三皇子慕邵那嗷嗷待哺的女儿,另一只手里拉着四皇子慕寒刚走稳路的小女。 这一幕,慕靖延无意的看着,也示意孔昔去看,而孔昔只一眼,便有些溃不成军,垂着眸不敢再看,可又忍不住秦疏那美好的笑颜。 然而无意中关注秦疏的还有慕千易与慕尚奇,两人一闪而过的对视,似乎达成了共识。 除夕家宴算是个个欢喜了! 暗卫头领见孔昔回来便主动禀报,“回王后,因为江亭一直守在五殿下身边,警惕性防备太高,属下离得远,什么都没有看见。” 孔昔挥了挥手,暗卫头领瞬间隐身暗处。 “王后想看五殿下肩头那条刀疤,直说就是,五殿下听话,定然不会拒绝。”嬷嬷随着孔昔走走停停。 听了嬷嬷的话,孔昔停步转向嬷嬷,倾城之色染上一层冰霜,看的嬷嬷一阵心惊胆寒,孔昔露出端庄大气的笑,“珈炎该彻底乱一乱了,让大哥不必再为我忍着,德不配位之人,就该群起而攻之。”她闭眼。 “不可啊王后。”嬷嬷猛然睁大双眼,双手抓住孔昔手臂,颤声道:“王后这是要彻底毁了五殿下啊!” 泪珠应声落下,嬷嬷又道:“老奴今日斗胆说这么多,只是想王后在有限的时日里真心对待五殿下,莫留遗憾。老奴看的出来尚书大人是真的宠爱五殿下,王后昨日所为若成了或被尚书大人知晓,就是断五殿下后路,若五殿下知晓,该有多为难,五殿下已经为您弃了一次尚书大人,付出的代价是您无法想象的,您莫要再糊涂,再任性了。再若真的引发战乱,太多不可控制,尚书大人此行更加不易,五殿下也要跟着吃苦,您真的如此狠心吗?” “哼!”孔昔睁眼笑道:“嬷嬷顺着我大半辈子,全都攒在今日句句戳我心窝子了!时机把握的真好,要是之前,我肯定会怪在小五身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孔昔笑的癫狂,毫无往常端庄雍容姿态,“是我错了吗?!是慕凛驰的错;是他的错,是他骗了我,亲手把我送给慕凛驰,亲手送上慕凛驰的床榻,是他们玩弄我。我,南聿最受宠最尊贵的公主,什么得不到,区区珈炎王后之位谁稀罕。深宫囚啊!囚我半生!我恨,恨他避我如蛇蝎,恨慕凛驰强制我。嬷嬷啊,每一次我都恶心,恶心至极啊!我知道,我知道不是小五的错,但一看到小五,我就会清楚的记得那晚心甘情愿的欢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耻辱,永不可磨灭的耻辱!” “公主公主,公主冷静一点!”嬷嬷疼惜的抱孔昔在怀中,如慈母般爱抚,“老奴帮公主解恨,公主的委屈,老奴去讨,老奴去找他,找他来见公主,让他忏悔认错。” “嬷嬷,嬷嬷,他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孔昔的声音渐渐模糊不清,靠在嬷嬷怀里,一如在外受委屈,回家找寻慰藉的小孩子。 听了不该听的秘闻,那名宫女已经惊呆,秦疏的事,她知道些许也只是猜测,但从未敢暴露,就怕命不久矣,此刻她惊恐的想逃离,似乎晚了些,嬷嬷已经盯上了她,眼神写满了‘该死’。 表忠心的时刻到了,宫女扑通一声跪下,脑中不断搜寻誓死效忠的词,无奈都太牵强,说了自己都不信! 宫女的这份沉着冷静让嬷嬷很满意,能在新一批宫女里脱颖而出,得主子赏识,提拔近身宫女,堪当亲信,能力与眼界都不会太差。 嬷嬷抬手轻挥,一个暗卫瞬现,得了嬷嬷指示,拿出一颗药丸递给宫女,嬷嬷说:“表忠心的话太假,给你两个选择,不管哪个,事成后都能得到你想要的。” 宫女心知不用死了,药丸暂时能保命,毫不犹豫喂进嘴里吞下,起身到嬷嬷身侧,附耳去听。 听完,宫女面若桃花,“奴婢选第二个。” 看着宫女春心萌动,一副不值钱的模样,嬷嬷提醒道:“记住本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奴婢也只是想想,嬷嬷放心!不会去找死的!”宫女含羞带笑,见孔昔也赞同嬷嬷的做法,宫女捂着脸跪地,“奴婢叩谢王后宽容,奴婢,奴婢保证让五殿下舍不得与尚书大人去盛和!” 第85章 比酒 “累吗?” 回到房间刚点燃一盏烛火,秦疏已经摆好了坐下的姿势,听宣落堇这么问,立马站好,“嗯,不累。” 一听不累,宣落堇笑着拉住秦疏往外走,“不累就去搬酒!” “啊?搬酒?”秦疏不明所以的跟着走,问:“搬酒干什么?” 宣落堇回头瞥一眼秦疏,勾了勾唇,“你不辞辛苦劳神伤财请来的活祖宗,当然得去敬着,你忘了!?” “呃……”秦疏愕然,转念想到肯定又是姚浣溪说的,立马解释,“我是想着,等姐姐不忙的时候再说,以免影响姐姐的正事。” “好!接受你的良苦用心。”出了院门侧方不远,花园凉亭灯火通明,宣落堇松开他的手,“去搬酒!我们在凉亭等你。” 真的要去搬酒,秦疏为难的说:“这个时辰又是除夕,没有酒楼开门做生意。搬不了!” “我早已准备好在酒窖,叫上江亭陪你一起去。”说着,宣落堇便走。 此时秦疏忽然不高兴了,站在原地不动,“我不去,我要盯着姐姐,不能为了赢而喝太多。” 闻言,宣落堇驻足转向他,负手而立,回头垂眸轻笑出声,须弥抬眸望着他,“过来” 秦疏眉眼闪过几分柔情,信步走到宣落堇面前,望着宣落堇,“当时答应淮姐姐比酒,只是暂缓之计,我没有真想让姐姐喝那么多酒。我已经想到可以推掉比酒的条件,姐姐不要去了。” “你的条件还是省省!”宣落堇半是严肃半是调侃,“要是把你自己再一起利用,我还得费心费力去把你摘干净,不如我一绝后患更简单,你既不想搬酒,就给我倒酒好了,反正不能闲着,顺便想想回去怎么取悦我,酒后的人大多乱性暴躁,不要做找打的事!” 他听的入心,低头“嗯”了声,小声嘟囔,“我是做错了事,又不罪无可恕,还不够顺从听话吗!” “有话抬起头来说,别跟个受气包似的,看着都憋屈。”瞧着秦疏这个样子,宣落堇异常烦躁,紧皱眉头,抓住秦疏的手腕往凉亭内走去。 宣落堇又生气了!秦疏第一反应就乖顺听话,完全没有自主意识,忽略了他自己还不高兴的事实。 凉亭内,姚浣溪,康安,陶儿遂儿和江亭五人皆是大气不敢喘,静静的瞅瞅宣落堇,又瞅瞅心不甘情不愿乖顺听话的秦疏。 一坐一站,好像在训夫! “坐!” 宣落堇突然说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字,惊的五人神色一颤,没坐的赶忙找个能坐的位置坐下,唯独秦疏不慌不忙的坐在宣落堇身侧。 好淡定,佩服! 姚浣溪忽感此时气氛实在不适合饮酒这么雅致的大事,立马打着圆场的标准笑容,说:“今夜我已经与康公子品过酒,也同两位姑娘喝了不少。”望一眼高悬弯月,“天色已晚,明日再比?” “明日没空!”宣落堇盯着秦疏淡定乖顺又不服气的模样,越看越气,语气不由得冷了几分,“后日宴请群臣,往后日日早出晚归,没有一点时间,就现在!醉了正好出气,酒后乱性暴躁与我本人无关!” 瞧着这猛烈的洪水与一汪泉水相撞,结果显而易见,姚浣溪为她家小弟弟临危不惧的精神暗暗捏了把汗! “姐姐在宫中也喝了不少,很是公平。”秦疏莞尔一笑,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满壶酒,先给宣落堇斟满一杯,再给正坐宣落堇对面的姚浣溪斟满一杯,面对宣落堇笑道:“姐姐千杯不倒,如何能醉,就当是醉了,有我在,也不会祸及无辜,淮姐姐放心比。” 宣落堇闻此,唇角勾起,眼尾上扬。 这样的笑落在姚浣溪几人眼中是开心、宠溺。 而秦疏却看到了【等着回去洗洗干净,欢愉的求饶!】 秦疏的心突突直跳,虽然欢愉,但折腾的久了,他现在这娇弱的身体也是承受不住。一次错,次次错,他自己做的孽,撑死也得受着,铁定不会没用到死在温柔乡里。 想着想着,心里也没那么不平衡了,笑的纯净灿烂,“姐姐快喝嘛!看着我做什么!” 宣落堇看着他敷衍的如此认真,笑的着实辛苦!心一软,说:“好好斟酒,别笑了!” 笑容收放自如,在座之人秦疏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好!宣落堇不心软还好,一心软,秦疏秒变闷葫芦,除了斟酒,什么都不会了! 对饮几杯酒后,宣落堇说:“秦姑娘入府已有大半月,住的可还习惯?” 姚浣溪与宣落堇碰杯,“拿着厨子的工钱,兼干着管家的职权,有点不划算。” “管家没有告老还乡?”宣落堇一杯饮尽,望向姚浣溪,淡然一笑。 姚浣溪微笑,坦然自若,“大人这尚书府养的都是活祖宗,可不敢劳着累着,安分守己都得日日烧高香,大人宽容厚待,我自当有道德素养。” “如此……”宣落堇看一眼秦疏,“疏儿得给秦姑娘涨涨月钱了!” “涨涨涨……涨月钱?”秦疏不可置信的看着宣落堇,“涨多少?” “掌勺一月五千两,管家的月钱比之高出两倍不止。”宣落堇笑道:“而且每月初一定时发放,不拖不欠。” 秦疏心中估摸着少说也得一万多两,他哪有那么多,主要是明天就得给,现在去偷都不一定能偷的到,再说能偷到也不能真的去偷。他转头看姚浣溪,期盼着姚浣溪说“不用涨” 结果,姚浣溪却说:“小弟弟可算明白了!?” “算明白了!”秦疏垂眸盯着手中白瓷雕花酒壶,越看越不顺眼,蓦地站起,瞅瞅宣落堇又瞅瞅姚浣溪,“我没那么多钱,涨不了!你们就是欺负我!!!” 再见后,第一次见秦疏生气,虽然还是压抑着,但生气了,就挺好。宣落堇没做声,只撑着头望着他。 姚浣溪确是愣神片刻,怎么就欺负人了,一万多两银子多吗?不多啊?堂堂珈炎国最受宠的五皇子会没钱,谁信! 可小弟弟生气了,总得表示一下,姚浣溪伸手轻轻拉了一下秦疏的衣袖,笑道:“欺负小弟弟,可就冤枉了我,贵了可以削价的,又不是强买强卖。” 第86章 奏跑偏 “削价也给不起了!”秦疏很是气恼,当时在‘尘定楼’接的一桩生意,酬金两万两,他觉得好多,谁知只是请姚浣溪动身来此就得九千两,但想着留一万两还能付两个月,往后再说,说不定两月后就又回盛和了呢! 谁能告诉他,有钱人花钱都这么不值钱吗! 见秦疏不为所动,似乎愈发生气,姚浣溪闭眼重重叹了口气,说:“五五开!” 就在秦疏觉得可行时,宣落堇推了推酒杯,催促秦疏道:“坐下斟酒。” 闻声秦疏下意识看向宣落堇缓缓坐下,继续为两人斟酒。 连着几杯,宣落堇与姚浣溪对视,各不输阵。 宣落堇平静而优雅,举杯道:“五五开,明日月钱发放,秦姑娘也该回封城了,借着今晚比酒,感谢秦姑娘美食的照顾,也为秦姑娘践行。” 沉默须弥,姚浣溪轻笑,“大人这弯转的漂亮,我甘拜下风。”姚浣溪放下未喝的酒杯,沉着冷静而端庄,“但我喜欢有条件直说,能成绝不还价,我遵行诚信互利。” 宣落堇先敬一杯,说:“姚浣溪,封城总商姚如令独女,二十有一,父亲不详,姚如令从未婚嫁,但据姚如令少年行商经历以及秦姑娘的生辰推断,秦姑娘的生父定在珈炎国,而秦姑娘借疏儿来此,必定生父是在这彧城。能清楚知道疏儿的身份,司马云阳不可或缺。” 姚浣溪拿起之前未饮的一杯酒喝下,再回敬,“司马将军真是料事如神,只要给大人一个真实的姓名,不到一月,大人必将我查透彻。我愿赌服输,三月,我只需三月,大人一时半刻也成不了事,何不互惠互利,异国他乡中能有家乡的味道,小弟弟用心,大人也不忍推却!” 宣落堇伸出一只手,说:“这个数,府中开支绰绰有余,府中除了我与疏儿。”眼神扫过一侧无事闲谈的四人,“陶儿遂儿公事繁忙,与我经常不在府中,江亭和后院藏着养伤的孟轩只属于疏儿,天大的事都不能打扰康公子之外,府内所有人任你调动打发,每日只需做好晚饭,主要给疏儿补养身体。其他的我没有要求,” 秦疏看着宣落堇一本正经的削价,内心已经惊呆,这是给人做安排,哪是好处? 哪知姚浣溪一口应下,“钱乃身外之物,我本无甚在意,能找到父亲以解娘的思念,定感念大人相助。” “好说!”宣落堇冲秦疏扬眉一笑,秦疏顿时感觉他笨的无可救药,竟掉进了钱眼儿里无法自拔。 现在是省下了不少钱,但他确高兴不了一点点,只觉自己还是太过无用。 郁闷的他一杯一杯的给宣落堇和姚浣溪斟酒,斟着斟着,酒壶空了也未察觉。 “没酒了!”猛地听到宣落堇和姚浣溪异口同声的话,他才惊觉的去换了满壶酒来。 看着地上摆放的几个空酒坛,他惊叹的望着两个大姑娘,“你们还没喝够吗?” “你都没想明白,我如何喝得够!”宣落堇撑着下巴笑意晏晏的望着他。 姚浣溪端坐着附和,“小弟弟想什么想的如此入神?” “想钱啊!”秦疏脱口而出,说:“淮姐姐一出口就是九千两,一路无度挥霍,又要月银五千两,可愁死我了!” 瞧着秦疏气呼呼的模样,姚浣溪忍不住笑道:“我也就随口一说,你都不带犹豫的给了我,我以为你钱多的没处花嘛!一口一个淮姐姐,叫的我心痒痒,确只能当个姐姐,还不允许我从别的地方找点安慰!?” 宣落堇接着又说:“你现在剩下的钱足够一年的月钱,还愁什么!” “等这些用完了,就又没了。”秦疏沉着脸,又给两人斟酒,眼睫微垂着,“我做什么,姐姐都不高兴,我都不能抽空出府去想办法,能不愁嘛?!” 宣落堇愣了一瞬,疑惑的看着他,说:“你竟是怕我不高兴才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吗?” “犯了错,就该尽全力弥补,我知道自己的目的,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秦疏看着宣落堇,温和的笑着。 宣落堇笑了笑,“以前给你银子,你不要,我能养着你,现在养着你,以后照样能养的起你,有我在的每时每刻,你都不用为钱而忧心,需要什么,我都能给你。秦疏,你明白吗?你不该被世俗侵染,尽管享受就好。” “不,不该是这样!”秦疏摇头后退几步,喃喃道:“大公子说我已经成了两次亲,是个真正的男人。所以该是我保护姐姐,养着姐姐,无论什么事都该挡在姐姐身前,这样才对。” 宣落堇扶额,一脸的无奈,“你确定哥哥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哥哥连一个心上人都没有过,他说的话你也信。” 两人对视须弥,秦疏说:“大公子告诉我真正爱一个人,可以为她付出所有,哪怕是看着她幸福,自己永远是个臣服者,能得到她的信任,需要时能被想起的人,也算得偿所愿,不负韶华,不负所期。” 他目光如炬,凝视宣落堇,“我想了好久,姐姐可以讨厌我,看我哪里都不顺眼,不再信任我,我都可以忽视,只要在有限的时日里做一个对姐姐还有利用价值的人,便心满意足。但我在回珈炎的途中发现,一个人的路途,有干饼野果山泉,怎样都能活,但我现在不是一个人,银子,不可或缺。” 宣落堇不知道秦疏的那句话戳痛了她,只知道她从未真正了解秦疏。 以前的不可言谈,现在的似真似假,对以后的期盼。 即便如此,她也绝不能在现在放秦疏自由,让他随心所欲,更不会毫不防备的再信任他一次。 她是臣,盛和的臣,为私护秦疏一次,已经有违初心。 若再有一次,她绝对会杀了秦疏,她不想的。所以,她必须看紧秦疏,让他一直这么乖顺下去,哪怕养废了,也好过惨死的下场。 陶儿与康安唯有感叹人生百态,世事不由人。 江亭怕遂儿会冲上去给秦疏几锤,不停的转移话题。 姚浣溪不知缘由,听的云里雾里,但感情的事谁对谁错,如何算的清楚,只是担心今晚的比酒要泡汤了。 然而,姚浣溪的担心纯属多余,节奏被带跑偏,不代表宣落堇忘了今晚的大事。 静默须弥,宣落堇用言语行动狠狠的安抚了秦疏,用起了小碗干酒,说是趁早比完,趁早回房睡觉。酗酒无度,但绝不能没有时间观念,影响明日章程。 第87章 一声阿堇 最终。 宣落堇说:“浪费时间!” 姚浣溪说:“浪费美酒!” 两人相视而笑。 以平局结束。 翌日早晨,旭日东升。 秦疏早早去厨房煮了碗醒酒汤,当他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怕吵到宣落堇时,宣落堇已然起身,正坐在桌几旁喝着温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想着昨晚他话太多,还要宣落堇来哄,哄了好久他都耷拉着脸不做回应,回来后,宣落堇直接安分的睡了,也不与他说一句话,现在又是这冷漠的态度,肯定又生气了!他心中一颤,立马合上门走到宣落堇身侧蹲下,手中醒酒汤不知是递上还是不递。 片刻,在宣落堇的注视下,他说:“这醒酒汤是我煮的,我尝过,没有太难喝,姐姐尝尝看,实在难喝了,我……我……” “你什么?”宣落堇放下水杯,接过醒酒汤,浅尝一口,眉头微皱,说:“你会下厨?” 宣落堇对饮食向来挑剔,他是知道的,这汤显然是不怎么合口味,然而宣落堇问的话,他不能说谎,也不喜说谎,他垂着头说:“以前太饿的时候,会偷偷去厨房做一小碗面,但都不好吃。” 宣落堇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他放在腿上紧攥衣摆的双手透露着他的不安。 从不曾见他对饮食有挑剔,没有不好吃的食物,宣落堇问他:“为什么会不好吃?” 秦疏低声回答:“白水煮的,怕被发现,没熟。” “被发现会如何?” “加长训练时间,出任务时一两碎银减半,绝令偷抢骗,发现一次,下次连一半也没有。” 宣落堇将醒酒汤放在桌几上,捏住秦疏下颌抬起,看着秦疏平静淡然的面容,看透了过去,看不透现在,疼惜又无奈的说:“看样子,你是全犯了!” 他的事,宣落堇大概都知道的差不多了,这样毫不遮掩的对视,他忽然释怀了,身心都已经交付出去,不值当的过往还有什么不可说,他闭眼长舒一口气,睁眼淡然相对:“他说,我的身份特殊,就算与王位无缘,但生来尊贵,可以无名,平庸,什么都不会,但武功必须最强,这是保护自己的基本。但却不是行差踏错,作贱自己的武器。”说着说着竟感觉委屈涌上心头,渐渐红了眼眶,“我做到了他所有的要求,他手下无人比的过我,可他说,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走向死亡,因为最后的任务,成与不成我都活不了,但可以与他撇清关系,成了就能安心陪着母后过完剩余不多的生命。” 顿了顿,泪水悄无声息滚落,秦疏继续说着,“我开始服用炙丹时就知道有毒,可我想活,以前想,现在想,以后更想。我以为毒发后,我再也压制不住时,会直接死掉,确从不曾想,会比死更绝望。尝试了绝处逢生,是姐姐救了我,明知姐姐讨厌我,恨我,可我不敢再轻言生死,因为这命属于姐姐了。” 他握住宣落堇捏住他下颌的手,深情款款,“姐姐给我一次身由己定的机会,我定能做一个合格的夫君,……或者,或者试试!” 宣落堇望着他的双眸,沉默须弥,“试试!” 能试试也不错,秦疏笑了,他站起坐在宣落堇身侧,端起醒酒汤,试了试温度正好,舀了一勺喂到宣落堇嘴边,“我向康公子要的方子,让厨子在一侧看着,肯定能喝。” 宣落堇张嘴喝下,首次有了除母亲外,被哄被照顾的感觉,但理智告诉她,这是秦疏的温柔战术,若是再深陷其中,必定重蹈覆辙,可这样易碎的秦疏让她如何拒绝,她稳着心神说:“你这样做,有了首例,往后便躲不掉了,我最怕有人惯着,容易无法自理!” “我惯的,我负责!”他笑着喂了几勺,见宣落堇不太想喝的样子,也不再勉强,放下碗勺,柔情似水的看着宣落堇良久,“阿堇” 一声“阿堇”,触动着两个人的心,他期盼着不要跌倒在踏出的第一步,他不是小孩子更不是小弟弟,他是宣落堇的夫君,执手共白头。 平稳着的心神轻易惊扰,宣落堇望着不似作假的秦疏,胸膛起伏不定,双手慢慢伸向秦疏脸颊,一点一点描摹,记忆深处死在她怀中的人有了清晰的面容,是秦疏,是她哄的秦疏叫她一声“阿堇”,继而拧断了秦疏的脖子,她似笑是哭,“是你,一直都是你,母亲说的对,前世结,今生解。但请你等等我,我需要时间,你等等我,”说着她拥秦疏入怀,在秦疏耳边轻呢:“可若你再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舍弃我,我必不会再手下留情,到时只有休书,你名不入我宣氏族谱,生死不见。” 秦疏任由宣落堇抱着,宣落堇的话入了耳也入了心,他不知道事态会不会顺利,更不知道康安能否制出解药,但宣落堇没有直白的推拒他,那便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下,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每时每刻。 “阿堇,阿堇,阿堇……”他一声一声的叫着,眸色渐深,面假绯红,双手慢慢伸向宣落堇后背与腿弯,温柔的抱起宣落堇走向床边,小心翼翼的放下宣落堇,倾身而下,帷帐飘落。 门外,蹲着偷听的江亭猛地站起,撞到身后同样猫着腰窥听的遂儿,遂儿捂着撞疼的脑门,正要发作,江亭抬手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拽着遂儿的手腕对后面光明正大窥听的康安和陶儿摆摆手,示意快走。 一到院门,遂儿顿时火冒三丈的甩开江亭,一巴掌拍江亭脑门上,“眼睛长后脑勺了吗?见不着有人!”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江亭顶着通红的脸说:“一听就知道主子和大人要干正事,再蹲墙根就真的有失礼貌。” “咳咳!”遂儿掩嘴轻咳,“用的着你提醒!” 康安靠着门框轻笑,对陶儿说:“你家姑爷这招真诚的卖惨,易碎感十足,我听了都不忍心让他还未享受这世间美好,便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场。” 陶儿叹了口气,不可置否,但也是无能为力,唯有把希望寄托于康安,“康公子需要的几样草药过两日就会送来,若再无用的话,可还有其他办法?” 第88章 花见 “暂无定论,”康安温和一笑,“等过几日试过那几样草药,便会有些眉目了,这都多亏了陶儿姑娘前日的点拨。“ “康公子记录的详细,简而易懂,我胡乱说的,康公子不嫌我多嘴就好。”陶儿微笑着不好意思的偏过头。 康安说:“陶儿姑娘从小跟着大人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成就,能力不言而喻,只是不知姑娘通药理,很是钦佩!” 钦佩她?陶儿转头面向康安,目光灼灼,浅浅一笑,“小姐雄心壮志,心系家国大义,又不想丞相与夫人担心,小病小痛的都硬扛着,从而习得皮毛,真到用场,不值一提。” “陶儿姑娘至少没有蹉跎岁月不是。”康安双手环抱胸前,动了动身体,斜靠门框,望着万山阻隔的远方。 远方,期盼早归的远方! 陶儿安抚道:“岁月,没有什么蹉跎虚度,或长或短,皆是体验世间百态。而我们都是体验者罢了,或为自己,或为在乎的人、或陌生人,短短一生,过往已逝去,当下需继续,未来可期!” 这时,门口外走来一个手提食盒,背着小包袱的女子,四人看到皆是一愣,各自对视一眼,遂儿首先挡在门口,一本正经的负手而立,说:“姑娘留步,内院重地,不可擅入,有什么要事等我家小姐与姑爷起身了再说,无关紧要的事就请回!” 女子面带笑容,往里瞧了眼,礼貌性的问候:“两位姑娘早安!康公子早安!江侍卫早安!” 几人颔首。 女子说:“奴婢花见,遵王后之命前来伺候大人与五殿下,往后若有做的不好之处,望姑娘多多提点。” “你确定只是单纯的伺候?”江亭嘴快的接话,“不是来找麻烦做千里眼吗?” “江侍卫贼喊捉贼吗?”花见唇角向上弯起,不在意的难掩欢喜之色,“王上之心,王后一清二楚,为了江侍卫还能继续喘气,你我该一条心伺候好五殿下才是。” “谁跟你一条心,想都不要想!”江亭白眼一翻,单手叉腰,“切!主子被我照顾的特别好,花见是!一看就目的不纯,主子绝不可能留下你的,趁早回去!” 花见睁着圆鼓鼓的眼睛微垂头笑的娇俏,单手捂着侧脸,羞涩道:“王后命我来好好看着五殿下,自然得好好看着!” “……” “啊?” 四人实在看不懂花见到底是来干嘛的,王后派来的人,面子还是要给,不能直接撵了人去,遂儿“咳咳”一声,说:“那你等着!……实在等不住,随时走!” “多谢姑娘。”花见瞥一眼不顺眼的江亭,靠边蹲在墙根,食盒放一侧,双手撑着下颌,望着湛蓝的天空,痴痴的无声笑个不停。 遂儿退后几步与陶儿并肩而站,看着花见歪头轻声说:“陶儿你看她是不是傻的!” 陶儿忧虑道:“王后走哪儿都带着的人,该是亲信了,不可能单纯。” “我知道!”遂儿眉宇显露冷厉之色,“最好别骗的小姐留下她,不然我拍死她!” “跟拍我一样吗?”江亭突然插话。 闻言,遂儿冷眼瞥向江亭,江亭立马接着说:“那可别拍了,我死了就死了,没人要的暗卫而已,宫中有头有脸的宫女就不一样了,都有身份在的,死了麻烦!” “要你说,闭嘴你!”说着,遂儿扬起手作势要打。 江亭立马双手捂嘴噤声。 当无人说话,静谧时,几人刻意远离的屋子里传来嬉笑说话声,几人不由自主的又想听听宣落堇与秦疏不干正事,闹个什么劲儿。 神迷的几人完全忽视了新来尾巴,紧随其后。 “哈哈哈哈哈!阿堇别挠我,我服我服,啊哈哈哈哈哈!再挠,我就笑断气了!“ 宣落堇坐在秦疏双腿之上,暂停了对秦疏腰侧的蹂躏,将秦疏肆意惹火的双手禁锢两侧,娇媚道:“你如此喜欢叫,那便叫到我听厌烦了,就放过你!” “阿堇阿堇阿堇阿堇阿堇阿堇阿堇阿堇!”秦疏虽已习惯被宣落堇以这种处于弱势的姿势压着,但这是第一次清楚看到宣落堇对他的戏谑,感觉他就像说书人口中的狐媚子,勾的身上之人完全没有往常的冷漠沉着,而他叫的每一声阿堇更是感觉娇态百媚,他羞涩的偏过头,不敢再说话。 “好!放过你了!”宣落堇也不想把人欺负过了,哄是小事,怕给人撩自闭,不敢反抗就太没趣味了,她起身坐到床边穿上鞋子,侧身看着还躺着不动的秦疏,伸手捏了把秦疏纤细腰侧,一本正经的说:“快起来,白日宣淫乃大忌,让你看的书都白看了吗!我饿了,你去给我拿早饭,我也要享受享受断手断脚的待遇。” “哦好!”秦疏护着饱受摧残的小腰杆,避着宣落堇一骨碌爬起来,在床上找起了衣服。 看着笨手笨脚到处找衣服的秦疏,宣落堇疑惑的问:“第一次事后,我没给你整理好衣服,所以第二日你是找不着衣服才没起的吗?” 刚找到外衣套上,听宣落堇这么问,秦疏愣神片刻,随即不好意思的笑道:“阿堇的杰作,我都没眼看,当然得藏的严实,更没脸见人。” 宣落堇又问:“那第三日怎么就早早起来站门口等着我?” “二哥给我找的,”秦疏穿好鞋,边束发边无所谓的说:“二哥还陪我吃了早饭,阿姐也来了,但我没留。” “哦!” 宣落堇没再问,府里来了什么人,什么时候走的,她怎会不知。 “阿姐太热情了,避都避不开。皇后生辰宴那次,好吓人,又不能动手。”秦疏自说着:“但我发现,只要有二哥在身边,阿姐会收敛不少,就是不知道二哥用的什么办法!” 透过镜中映像,见宣落堇神情恹恹,秦疏随意束好发,便去拿早饭。 门开的瞬间,以江亭为首的四人整齐划一的站在门口,冲秦疏傻笑两声,立马后退几步让开路。 “又偷听,你们太闲吗!听到了,好听吗!?”秦疏反手关上门,若无其事的问候四人,“吃早饭了吗?” 四人摇头。 此时,花见从四人身后出来,对秦疏恭敬行礼,“奴婢给殿下请安!” 看着眼前陌生姑娘,秦疏问:“你是谁?” “奴婢遵王后之命给殿下带来点心。”花见双手奉上食盒。 秦疏接过食盒,打开盖子看了眼,嘴角不自觉上扬,“回去帮我谢谢母后!” “是”忽而想起所来目的,花见忙道:“王后命奴婢留下来伺候殿下与大人,不用再回去了。” “我不需要你伺候,阿堇有陶儿遂儿已经足够,你回去!”秦疏一口回绝。 花见毫不气馁的再次恭敬行礼,说:“奴婢花见,现在已经隶属殿下婢女。” “花见?”秦疏打量着眼前姑娘,试问:“你是哪个花见?哪个花,哪个见?” 第89章 覆水难收 翌日中午彧城酒楼。 几位皇子应邀前来。 文武官员接踵而至,大多带着不屑一顾的姿态来敷衍宣落堇的邀请。 然而等着他们的人确是秦疏,与他们阿谀奉承,打马虎眼的人也是秦疏,从头到尾,宣落堇都未现身,只有陶儿遂儿伴随秦疏左右,多加一个怎么都甩不掉的花见。 宴席上,众官员都对秦疏的冷静自持,待人平和,说话顺耳给稍稍折服,真正记住了珈炎国还有个五皇子。 隔间,宣落堇与苏常记对坐饮茶,两人皆不言语,安静听着隔壁交谈声。 苏常记轻抿一口茶水,短暂走神,正眼瞧了一眼煮茶的姚浣溪,一丝错愕留存眸底。 宣落堇面带冷漠的浅笑,说:“大巫师应邀,不在正宴,却与下官在此品茶,可见大巫师知晓下官意图所在。” 苏常记沉着淡然的品着茶,“茶很特别,尚书大人有心。” “有心的是煮茶之人,”宣落堇一口饮尽杯中茶,“下官只会喝茶。” 苏常记轻笑,“大人日理万机,喝茶?喝茶!” 宣落堇隔墙听着秦疏圆滑的交际,说:“两年前,珈炎突袭封城前,王上宫中遇刺,差一点就成了,可世事难料,疏儿横出,刺客无一活口,但疏儿却悄无声息销毁了大巫师不甚遗落的证据。”顿了须弥,宣落堇看向苏常记,眼底一抹寒意闪过,“反观大巫师,恩将仇报了些。” 苏常记淡然吹了吹茶末,“宫门外试探五殿下,实属听命行事,可五殿下会被反噬,是因身上佩戴有相抗力量的物件,也恰好有了回禀王上的理由,祸福相依,大人何必清算。” 宣落堇垂眸沉默须弥,说:“既如此,说说现在。” “大巫师的话语权,朝堂影响力不亚于王上,甚至超越。”宣落堇拨弄着姚浣溪为她添满茶水的茶杯,“但一味的退让明哲保身,坚守所谓的忠君之道,何时才能真正为国为民,避免不必要的战乱。” 苏常记放下茶杯,正视宣落堇,“我苏氏一族世代忠君,从未有失。尚书大人慎言。五殿下自小体弱多病,深居简出,此次回来能行走人前,只能说明盛和医术精湛,珈炎比之不及。” “我既然敢直接说出来,自是有证据留存,也不怕被灭口,更是因为大巫师迟迟择不出良君,错过了两年前的机会,珈炎能不乱则不乱,”宣落堇手指用力,杯中茶水顷刻倾泄,“覆水难收,珈炎已经没有脱离盛和的机会,是和是战,是永远臣服还是彻底归属,大巫师是有选择的,这也是疏儿‘用命’争取的一次机会。” “用命?”苏常记愕然,不可置信的看着宣落堇,“五殿下他绝不可能,何况王上王后已经舍弃了他。” 宣落堇沉稳肃穆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珈炎无视他,而我却要他万众瞩目,一个王位而已,别人坐得,他亦坐得,只会更好!” “五殿下不行!”苏常记否决。 宣落堇轻笑,“大巫师是怕我越权,掌控珈炎!大可不必。我志在盛和,无人能左右。” “而且……”宣落堇突变脸色,沉声道:“他慕乘风和亲与我,孑然一身,连一纸婚书或生辰贴都不曾有,无名之人,其心可诛,但,我盛和不欲以战止战,视将士命如草芥,血染河山。慕乘风识时务,眼界宽阔,盛和给他机会便是给珈炎机会,就看珈炎上下可否珍惜!” 静默片刻,苏常记叹息:“朝中党派一分为五,真正为国为民之人皆被打压,早已变了本质,我的话只限于众人惧怕我族根基与我深不可测的巫术,不敢冒进而已,大人错信,我自感惭愧!” “无妨!”宣落堇徒然笑道:“知惭愧者方知上进,走正途。大巫师觉悟果然非常人所及,珈炎之幸,盛和之幸,天下之幸呐!” “……!!!” 苏常记刚执起茶杯的手微顿,滚烫的茶水溢出,烫到手指,他吃痛随即放下,若无其事的说:“尚书大人说笑,我只听君之命,遵君之事,至于慕氏谁人为君,君命不可违,偏安一隅罢了。” “若君失德,罔顾将士性命,置黎民于水深火热……”姚浣溪直视苏常记,带着深深的探究,目光坚定,“也要忠君之事吗?” 此话一出,苏常记打量的再次看向姚浣溪,端庄大气是第一感觉,对视的瞬间,苏常记眼神有一刹那的惊愕,随即说道:“姑娘莫要独断,忠君是忠,并非佞。” 宣落堇侧目看一眼姚浣溪,示意稍安勿躁,看向苏常记,“大巫师此时所说,我可当了真,到时莫要忘了忠君之事!” 呃! 苏常记神色微顿,默默叹了口气。 短暂的沉默,苏常记客套几句便去了隔间正宴,他的出现在众臣看来,也算正常,毕竟宣落堇代表的是盛和,面子得过。 席间,苏常记在秦疏看向他时,手中一节竹哨展露。 时刻关注秦疏的慕靖延与慕尚奇亦是察觉。 苏常记一走,宣落堇与姚浣溪轻松自在许多,见宣落堇喝茶不再端着优雅姿态,姚浣溪笑了笑,“大人对茶和酒好似全无概念!” “茶,解渴。酒,必要时全当水喝了,就是辣与不辣的区别!”宣落堇拿起一杯茶水,轻抿一口,“但喝过量了……难免乏味。” “乏味……”姚浣溪看着宣落堇那不在乎,冷漠的态度,试问:“那人呢?” 人?宣落堇趣味的挑眉一笑,“秦疏吗?倒是个香饽饽!不过,他只能属于我,若我哪天真的乏味了,也该养在后院。” “可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姚浣溪不明白宣落堇到底在想什么。 宣落堇轻笑道:“水不搅浑了,如何摸鱼。大巫师在挑选,我亦是。” 宣落堇説:“正事当先,姑娘莫要感情用事,品茶鉴酒当属慕靖延雅兴,大巫师与朝中众官员,你也全见过了,剩下的,姑娘自行斟酌。” “我知道该做什么,只是……”姚浣溪闭眼呼出一口气,再睁眼看着宣落堇,“只是小弟弟的真心,大人当真看不到吗?” 宣落堇轻嗤,沉声道:“他是秦疏,大婚当日弃我而去的秦疏,谈真心?何其讽刺!” 感情之事,姚浣溪不太通透,只是觉得两情相悦的两个人不该存在利用与隔阂。 宴席结束,秦疏开心的来隔间找宣落堇,仅仅半个时辰未见,他竟是迫不及待想见到宣落堇,另外得到宣落堇的肯定。 不巧的是他正好听到他不敢轻易面对的事实,一阵心绞痛袭来,他站在门外,强颜欢笑的问身后陶儿遂儿,“我今日可有不妥之处?” 第90章 委屈了 “姑爷做的很好。”陶儿回答。 遂儿紧接着说:“姑爷做的都特别好,就是以后要学会推酒,我喝的都有点儿晕乎了。” “嗯!”秦疏回头一笑:“知道了。” 随即他推开门走进去,“阿堇。” 闻声宣落堇扭头看向他,莞尔一笑。 他坐到宣落堇身侧,想说的话有好多,可到嘴边却说不出一个字,只因他自觉他说的话对宣落堇来说,都是另有所图,不可信。身后还跟着一个不知到底目的何在的花见。 而且他总是感觉花见时刻盯着他看,只是当他看去确定时,花见依旧是那个规规矩矩的的花见。 他不说话,宣落堇那一笑下冷漠的态度原封不动的赐予他,他不开心,很不开心,特别不开心。 按常理,他该生气! 可他委屈了!“阿堇,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让我做这样太过瞩目的事,我……”他鼓足勇气侧身面对宣落堇,不安的握住宣落堇的手,“我不喜欢。”他看着宣落堇幽深冷清的眸子,“我怕我今日会被人当成绊脚石,到时候便有麻烦找上,阿堇,我……” “你可以把他们当做绊脚石,也可以用做踏脚石,拥有属于你的权利。“宣落堇回看他,深沉的说:“麻烦而已,除掉就是了,不喜欢是因为你还没有尝到权利在握的快意,你当真甘心被尘封,做一把锋利的归鞘之剑,任意处置?” 权利,怎么没想过,就是因为想,他血拼,他时刻警惕被杀,哪怕是拼尽了全力,他依旧是他,甚至是死了都无人记得知晓,曝尸荒野都觉晦气。 宣落堇是唯一一个让他真心觉得他是个可以无条件被爱被呵护的人,让他感到世间最美好不过如此,宣落堇想要的,喜欢的,他心甘情愿去做去学。 他看着宣落堇笑了,目光清澈,真挚而美好,“我掌控了珈炎,就与阿堇有了并肩同行的资格了对不对!” 宣落堇的目光坚定肃穆,“你可为君,我永为臣。” “为什么?”他满目疑惑,宣落堇的不容置疑,他似懂非懂,甘愿被利用的前提是可以拥有宣落堇,答应了试试的,仅仅是为了哄他开心,乖乖听话吗? “因为你的选择啊!”宣落堇冷漠的回答。 也对!是他自己的选择,矫情什么,最起码他还有选择,不是彻底没了希望。还能有机会活着试试挺好! 可为什么越来越不知足了,一股酸涩穿透四肢百骸,他垂眸眨了眨眼,张张嘴也未说出一个字,缓缓松开握着宣落堇手的双手,站起弯唇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阿堇先回去,我出去转转,随后便回。” 这还没怎么的,就委屈上了,宣落堇甚是无奈,受惩罚说重话时也没如此过,当真惯不得啊!宣落堇叹息,哄!“我陪你……” 不等宣落堇说完,秦疏打断道:“不用了,阿堇先回!我从来不会迷路。”说着脚步微显凌乱的大步走出房间。 “秦疏……”伸出的手抓了个空,宣落堇脸色阴沉,“敢把我丢这儿自己去转转,胆子越来越大了。” “殿下,殿下等等奴婢!”花见紧随其后,宛若一阵狂风掠过,来不及反应它已走远。 陶儿遂儿扶额! 姚浣溪端坐凝视着宣落堇,“放过他,放过自己,不好吗?” 宣落堇轻笑,拿出一块儿玉佩捏在指间,“这玉佩原本是想买给他的,可有那么一刻,我觉得配不上他,因为我买过一块儿更好的玉石,特意为他打造做为新婚礼。”玉佩收回掌中紧握,冷漠的面庞荡起一片涟漪,黯然神伤,“后来我还是送给了他,可他将它放在了不起眼的盒子里,整天抱着那个骗人的玉坠,一气之下,我要回来扔了,当想要找回时,再也找不到,所以不是后悔就能挽回,丢了就是丢了。” “若是找到了呢?”姚浣溪试问。 宣落堇长长呼出一口气,“这么说!若我现在给了他足够的信任,他定会出卖我,我永远只能在他的选择中排第二。明知的结果,再一头扎进去,那就不是蠢了!” 宣落堇忽的看向姚浣溪,肃然道:“云阳看着我的面子与大局,忍着不动秦疏。而姚记因那次大战,商队被扣,人亡货毁,姑娘此时处处维护秦疏所为何啊?” 姚浣溪直言面对,“于公,我已经侧面报复过他;于私,我认为他很好。” “你报复过他?”宣落堇拍桌而起,怒视姚浣溪,“什么时候?” 姚浣溪说:“来珈炎前,他给我送银票时,我就看出他身体不舒服,果然赶路两日便撑不住昏昏沉沉的找了个角落待着,他想喝水摔在地上一整夜都没爬起来,我装没看见,第二日怕他死了才找大夫给煎了碗多加黄连的退热药,强行给他灌下去,苦醒后吐到抽搐,还吐了血,休息了一日才勉强喝了几口粥。以至于往后的三四日都没什么精神。” “笨死了!没见过被人欺负的要死不活还给人数钱的!”宣落堇看向门外,一刻也待不住了,陶儿遂儿如影随行。 姚浣溪站起忙追问:“大人去哪?” “他就活该禁足房间,圈养着。” 看着几乎是飞奔而去的宣落堇,姚浣溪掩嘴了然轻笑,“对不住了小弟弟,你确实不能坐上那王位,为了尚书大人的余生幸福,还是你委屈委屈!司马将军的成人之美可不能白费了。” 出了酒楼,没宣落堇在侧,花见原形毕露的盯着秦疏看,笑若花儿绽放。 “殿下殿下,奴婢有办法哄大人开心,殿下笑一笑别生气了嘛!”花见紧跟秦疏右侧,伸长脑袋看着秦疏漂亮的侧脸。 见秦疏不为所动,花见一个闪跳到秦疏左侧,小跑追着越走越快的秦疏,“殿下殿下,走慢点儿嘛!除夕家宴那天,王后自觉说错话另殿下误会,这才特意命奴婢来好好伺候殿下和大人,盼望殿下与大人长留彧城,不要回盛和。” “母后当真想留下我吗?”秦疏突然驻足转身面向花见,神情淡然,“母后对我如何,我很清楚,无需你来说,你安分待在府里,无论你承不承认认识孙凉,等有合适的时候,我都会送你离开这里。还有,我和阿堇的事无需任何人插手,母后也不可以,你少自作聪明,惹到阿堇,我会亲手杀了你,懂吗?” 第91章 抱抱 “懂懂懂!但是……殿下等等奴婢呀!”眼见秦疏跑出视线,再也追不上了,花见站定,撅着嘴跺了跺脚,焉儿哒哒的嘀咕:“孙凉孙凉,那个孙凉嘛!也不说清楚,除了偶尔笑起来好看之外,你也没什么特别嘛,不识好人心的闷葫芦一个,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你在这儿嘀咕什么?”冷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花见惊了一跳,立马转身恭敬行礼,“没……没什么……” 宣落堇又问:“疏儿呢?” “奴婢没追上,不知殿下去了哪里。”花见垂着头憋着口气不敢大喘。 宣落堇走到近前,仔细打量着眼前此刻又畏畏缩缩的花见,“王后到底命你来干什么?” “王后说,殿下生气了,让奴婢来想办法让殿下开心,多笑笑,与大人和和美美,有时间多进宫坐坐。”花见说完,确定性点点头。 宣落堇朝前走去,跟她玩花样,幼稚! 陶儿遂儿对视,陶儿说:“小姐既知王后不安好心,就不该留着花见晃眼。” “就是啊小姐!”遂儿愤愤道:“那花见一见到姑爷,笑的跟花一样,没事就搁那儿傻乐,偏偏当着姑爷和小姐的面,规矩的像鹌鹑似的。” 宣落堇大步走着,四处观望,“秦疏留下的人,得给面子,他呢,是眼瞎心盲,可脑子不是摆设,不会被人随意牵着走,只要寸步不离的带着他,掀不出大浪。刚才实属大意。” “小姐……”陶儿欲言又止。 良久,宣落堇说:“你何时学会了吞吞吐吐!” “有限的时日里,开心快乐,不是小姐想看到的姑爷吗?”陶儿叹息,“可姑爷现在除了乖顺听话,别无二致,都没有了之前小公子时的俏皮欢乐。” “都是他自己作的,又不是小姐逼的他,陶儿你就心软!等着他再把小姐卖了,后悔无药!哼!”遂儿黑沉着脸,气恼的侧目瞪一眼陶儿,快跑一步离宣落堇咫尺,轻声说:“江亭说他有办法套出花见可能知道的事,小姐到时候配合的让姑爷亲耳听听就行了。” “嗯!”宣落堇点头。 陶儿亦是听到,可又能怎样,招惹了她家小姐,所有欺骗都不能存在,该面对的苦痛或迟或早而已。 新年在继续,街道安静宽敞,秦疏漫无目的的大步走着,近乎于跑。 和风迎面而来,暖阳尽情照耀着他,上空有雁飞过,秦疏看到了,这一刻,自由自在的感觉慢慢泛起波纹,平静的湖水晕染开来,倒映出不可追求的景象。 秦疏想要,想奢求。可为什么短暂的时间如此短暂,还来不及多多贪恋一瞬。 秦疏看着笑眯眯挡住他去路的慕尚奇,停步后退几步隔着距离,冷漠的说:“六弟笑的不怀好意,恕我不能奉陪。” 慕尚奇撑着下颌,唇角勾起一抹失落的笑,“我可是真诚相待,五哥别不近人情嘛!” “我还是喜欢六弟像以前一样无视我,这样才正常。”秦疏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慕尚奇垂眸扯唇趣味一笑,跟了上去,“以前是我错了,五哥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呗!” 秦疏走走停停,慕尚奇追追等等。甩不掉话还多,秦疏沉默的靠着街边挂灯笼的柱子,双手环胸,盯着慕尚奇半晌,“你到底想干嘛?说出来,我帮你解决了,断绝一切来往,继续以往的无视我,必须答应。麻烦!” “我就想像平常家兄弟一样与五哥嬉闹玩耍,抱抱而已!”慕尚奇耸耸肩,“很简单的,一点也不麻烦。” 秦疏淡然的问:“就嬉闹玩耍,抱抱?” 慕尚奇凑近秦疏,咧嘴笑:“对对对!是不是很简单?” “嗯,确实简单!”秦疏站正,一手叉腰,一手扶着后脑勺,思索道:“但我喜欢玩儿刺激的,比如一局定输赢。” “啊?”慕尚奇既疑惑又好奇:“就抱抱而已,五哥不必如此认真,我又不是抱着不放了。” 秦疏摆摆手,瞅了眼慕尚奇,“阿堇要抱抱都得哄好久,你还想拣便宜不成!” 哄好久?难道‘小娇夫’的传言是真的?慕尚奇怎么看都觉得不可思议,‘咳咳’两声,“不不不,怎么能占便宜呢!五哥觉得怎么刺激怎么玩儿,嗯!对!” “但只有一次机会。”秦疏竖起一根手指在慕尚奇眼前晃晃,挑眉一笑,“嬉闹玩耍无非追逐打闹,所以你追我跑,追上了,你想怎么抱怎么抱,但也只限一次,追不上,就直接回府,以后不许再提,有多远离多远,最好无视。” 见过秦疏去找大巫师时的来去如风,慕尚奇犹豫了,“五哥身子弱,若累着了,父王母后得罚我跪祠堂,反省兄友弟恭。” 秦疏拍拍慕尚奇肩头,“那算了,六弟还是无视我的好,走了,最好不见。” 好不容易逮到的单独相处机会,怎么能算了,慕尚奇面向秦疏,微微俯身,与秦疏平视,笑眯眯的说:“那五哥可别反悔哦!能追上一次,就有无数次,想想都好开心!” “嗯!”秦疏后退两步,挑眉弯唇一笑,“悔字留给六弟!”后退着小跑。 对于秦疏的挑衅,慕尚奇愈发喜爱,这人哪里是个闷葫芦嘛!太有趣了。 慕尚奇朝着秦疏越走越快,“五哥小心身后,不小心摔了,可别怪我趁人之危,白捡便宜。” “摔了,我乐意!” “好好好!” 秦疏认真的闪躲挑衅,慕尚奇认真的接受挑衅去追,真如孩童单纯的嬉戏打闹。 宣落堇找到这里时,正看到秦疏活力四射,阳光明媚,如纯净的泉水饮之沁人心脾。 眉眼不自觉上扬,宣落堇默默走到不起眼处静静观看。 陶儿遂儿观察着四周,探不明的情况使两人神色凝重。 陶儿担忧道:“这里过于寂静,怕是有高手隐匿,而且……”陶儿指着侧前方拐角房间,“千易公主。”又指向隔壁房间,“二皇子,他们都盯着姑爷,也不知六皇子是什么目的,安全起见,小姐还是带姑爷离开比较好。” 第92章 错了 “你们说,秦疏会为了权利留下来吗?”宣落堇脸上挂着欣喜的浅笑,忧郁的望着嬉闹不停的秦疏。 陶儿说:“这珈炎,没有任何势力属于姑爷,就算有小姐相帮,亦不是易事,不如随小姐回盛和安逸。” 宣落堇淡淡的说,“等等!他绝不可能是纯粹的玩闹。” 追逐还在继续,一辆豪华马车缓缓驶近。 认出马车内人的身份,宣落堇正欲前去带走秦疏时,慕千易现身挡住了马车去路。 慕靖延亦是同时无意的走向秦疏。 过于难缠的慕尚奇是秦疏所料未及,他的言语试探,都证明慕尚奇只是单纯与他玩耍,功夫也算还好。 跑这么久,也该累了! 如此想着,准备结束玩闹的秦疏余光瞥见慕靖延路过,无意朝着慕靖延退喊话慕尚奇,“六弟你太慢了,我都快累死了,再追不上,我就回府啦!” 话出,慕尚奇陡然加快速度飞扑过去,最后一博,是用了全力,哪知秦疏闪的太快,慕尚奇已然收不住,眼看撞上慕靖延,秦疏眼疾手快的回身,“二哥?”顺手拉了把慕靖延。 这一拉,慕尚奇扑倒了慕靖延,连带秦疏一同摔倒。 “啊~嘶!”秦疏痛叫一声,躺着不动,“六弟小心点儿嘛!累死,疼死我了!” 闻言,慕靖延推开慕尚奇,翻身而起,抱扶起秦疏,“摔到了哪里,二哥给你看看。” 慕尚奇站起走到秦疏身侧,伸出去扶的双手在看到慕靖延冷厉的神色,瑟瑟收回,垂着头说:“二哥,五哥,有没有事?我真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秦疏笑笑,与慕靖延一同站起,拍拍身上灰尘,捏了捏慕靖延手臂,“二哥别生气,我和六弟玩耍呢!要不是我突然闪开,就不会连累二哥,要错也是我的错,二哥就原谅我们!” 慕靖延理了理衣服,瞅一眼两人,叹了口气,“幸好撞的是我,没事了都快回府,以后不许再追逐打闹了,”慕靖延单手扶腰,“真疼啊!” “二哥,我给你揉揉。”说着秦疏已经上了手,慕靖延倒吸一口凉气,忙抓住秦疏的手,温和的说:“我还是回府找府医看看,五弟刚捂着后脑,是不是撞着了,也快些回去找康公子瞧瞧。” 秦疏不好意思收回手笑笑:“对不起啊二哥,我送你回府!” 慕尚奇盯着秦疏,似是恼怒,气愤,不甘。置气般扶着慕靖延,“五哥还是快回府,找尚书大人哄哄,二哥有我送就好,下次我定要五哥心甘情愿,哼!” “我自己能走,不用你们送嘶……”刚踏出一步,慕靖延僵在原地。 见此状,慕尚奇背起慕靖延,“二哥忍忍,很快回府。”再看一眼秦疏,“五哥,回见!” 只剩下秦疏一人,秦疏摸摸后脑勺,边走边自言自语,“要是学了铁头功就好了,撞坏了地,还能修,这脑袋是真疼。看来以后得多护着脑袋了,不小心撞傻了还不得被他们随意搂搂抱抱,绝对不行!” 一时掉以轻心,察觉有人靠近他时,他已经被人抓住双臂,捂住嘴拽进巷子。 宣落堇三人跟来时,早已不见秦疏身影。 马车经过,内里穿出细碎听不清楚的斥责声,“让你陪我回趟家,你半路借口离开,就是为了等在这里见慕乘风那个没用的废物。整天就知道跑出去厮混,哪有一国公主的样子,我已经跟你父王提过了,你若再找不到心怡男子,便听我的下旨赐婚。” “母妃!”慕千易跪在明涟脚边,抓住明涟双手,克制着不满的情绪,“乘风是我弟弟,我为什么不能随时见他,还有我现在不想成亲,父王也答应了我自行决定,母妃不要插手。” “你还知道慕乘风是你弟弟。”明涟看着慕千易,压着嗓音怒喝,“你的那点心思,尽快断了,简直丢脸,羞耻。再给你三个月,看不上一个慕乘风除外的男子,就抛绣球天注定!” “我不愿成亲,与乘风没有关系。”慕千易垂头紧咬牙关,闭眼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抬头坚定的望着明涟,“喜欢乘风只是对弟弟的喜欢。而且我从来志在功成名就,打破珈炎女子不可入前堂,披甲上阵保家卫国。盛和可以,珈炎照样可以,什么规矩不可违,迂腐。” “呵!身在珈炎这片天地就是异想天开。”明涟反握慕千易双手拉起坐身侧,警告的说:“三个月,最后的期限。也不要找理由去见慕乘风,不然,我让他彻底一病不起。” 慕千易瞳孔一震,她相信她母妃言出必行。再多的不甘,也抵不过慕乘风安危,慕千易听话的点点头,软下声气,“母妃放心,我懂分寸,不会去找乘风的,母妃能不能别催我成亲?” “不能!” 明涟的不容反驳,顿时激起慕千易强压下去的愤怒,慕千易抽回双手,“母妃保重,我绝不会妥协。”说着慕千易已拉开车门跳了出去。 明涟掀开窗帘看着慕千易跑回来时的路,气愤的绞着手中帕子,“孔昔,慕乘风,两个狐媚子,该死!” 慕尚奇送慕靖延回府,不放心的等府医再三确定慕靖延无事,只需好好休息两日。这才离去。 慕靖延躺着躺椅晃了晃,毫无厘头的捧腹而笑。 笑声停,慕靖延说:“夜白,你瞧见过乘风今日这般活泼俏皮模样吗?” 夜白“呵呵”一笑,摸摸鼻尖,“主子都没见过,属下无幸。” “夜无寄回来的画册都被我藏着,你怎么可能见过。” “是!”夜白附应,“五殿下身着喜服的时候更好看,特别是头戴盖头,绝美,无人能及。” 慕靖延坐起又笑了笑:“让夜无继续待在宣府,好好照看着,是他们给了乘风快乐与关爱,我该感激不尽。” 夜白不认同,“可他们逼问五殿下时也没手软,夜无说他当时看了都觉惨不忍睹,若不是带走五殿下也护不住,夜无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 慕靖延叹了口气,看向窗外,“你们不会懂得,于公,乘风没有错,宣落堇也没有错;于私,确是乘风错了。我们不能因为乘风的错而怪宣落堇。大婚之日丢下新娘,在珈炎那是要了姑娘家的命。反观宣落堇,除了公事公办外,没有苛待乘风分毫,养的很好。以前的乘风是那么瘦小,肤色暗沉。现在……” 第93章 平等 “现在是高挑俊美的小白脸了。”夜白接过话头,抱着剑认真细说:“夜无信中提说的‘掌心宝’啊,‘小娇夫’啊!好像有点道理!” “小娇夫!哈哈哈!”想到秦疏捏他手臂的小动作与貌似撒娇的说话语气,慕靖延悠哉的又躺下,“撒起娇来确实挺娇,跟小时候一样可爱软萌。” 可爱?还软萌?! 夜白两眼一翻,腹诽:腹黑、无情,还差不多。 日落西山,秦疏前脚刚踏进尚书府门槛,又一只手将他拽了进去。 看清拽他的人,秦疏手臂一甩,自行往后院走,语气不耐道:“江亭你以后再躲门后拽我,就去回了父王,不要你了!” “主子少吓我!”江亭急匆匆跟在秦疏身后,慌忙的问:“主子去了哪里?” 秦疏说:“就转了圈儿,怎么了?” “大人刚回来,脸色阴沉的好似要杀人,说要打断你的腿,锁在床上!” 秦疏眉间留存一抹愁,“刚回来?” “要是眼神能杀人,我相信我已经死翘翘了!” “哦!”秦疏淡淡的说:“那我现在跑、还来的及吗?” “来是来得及,”江亭郑重其事的回答秦疏,“想回来会更难,怕是还要断手,毒瞎毒哑毒傻,断绝所有能逃离的后患。” ”太惨了!”秦疏停步回头瞅着江亭,真挚的犹如看大傻子,“你先跑!我帮你挡会儿,记得不要再回来,太惨了!” 有一瞬间,江亭感动了,可转念一想,他为什么要跑,他最安分了好吗? 短暂走神,秦疏已走远。再看秦疏走的方向,江亭追上疑惑的问:“主子是要去厨房吗?” “知道还问,吃多了撑的!”秦疏随口搭着话,无甚在意。 主子不急,属下急什么!看开了,江亭身心轻松,闲话闲说:“花见在厨房做糕点,说主子喜欢,王后特意嘱咐。”瞧着秦疏平平淡淡,江亭继续说:“大人也是经常给主子买糕点,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秦疏没有回答,走进厨房拿了碗盛好的白水面递到江亭手中,“你今晚的晚饭,好吃吗?喜欢吗?” 除非太饿,白水面怎么会好吃,又怎么会喜欢,江亭皱眉看看白水面,看看秦疏,“能不能加点盐或咸菜?” 看着江亭那傻乎乎的模样,秦疏不自觉笑出声,“我只说这面是你的晚饭,又没说不允许你加汤加菜,这么死板,难怪遂儿老是提醒你。” “哦、哦属下、确实笨拙。”江亭望着秦疏,眨眨眼,似是确定眼前之人真假。 “知道笨拙,还如此笨拙,难为你能活到现在。”提着姚浣溪准备好的晚饭,秦疏道了谢,对江亭说:“明日起,你还是跟着我保命要紧,不要迟到,我不等人!” 怎么看,秦疏还是秦疏,可江亭总觉得秦疏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望着已走远的秦疏,江亭放下手中面,疑惑的问姚浣溪:“秦姑娘有没有觉得主子、活了?” 姚浣溪整理着一应做饭用具,直觉这小朋友脑子被浆糊糊住了,“活的好好的,何故,活了?” “我的意思是主子今日与往常不太一样,竟然不怕受罚了!?” 听江亭一言,姚浣溪手下微顿,抬眸看江亭,“受罚?” 江亭无奈道:“不听话,未经允许一个人出去转悠,还让大人找不着,这双腿怕是保不住了,唉!” 姚浣溪温柔的眸子一震,放下手中抹布大步走出厨房。 正在做糕点的花见闻言随之慌张跑出去。 看着姚浣溪与花见先后离开,江亭眼扫几个厨娘,漫不经心的坐下拿了双筷子戳了戳碗里快要坨的面条,一个厨娘很有眼色的盛了碗熬好的鸡汤端来淋上,“江侍卫快些吃,不够还多着。” 看到厨娘淋汤的细微手势,江亭继续戳着面,毫不停顿的轻言:“回禀王上,主子已经开始慢慢信任我,若主子有异动,我定会第一时间传达,最后我只要手刃陷害我的人。” 厨娘听了很自然的走开。 鸡汤面,连块肉都不给。肚子合时宜的叫了江亭几声,江亭嗦了口面,暗暗嘲讽:选择权都没有,说什么喜不喜欢,饿了就是好吃。 “啊嘶!疼疼疼!阿堇轻点儿。” 姚浣溪与花见前后来到秦疏所在房间外,便听到屋内传出秦疏的痛叫。 正当两人冲到门口犹豫怎么进时,宣落堇柔和的声音袅袅响起。 “我还是去找康公子来给你看看!” “就不小心摔了一下而已,明天就好了,不必劳动康公子。”秦疏说:“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阿堇快些吃,真的没事。” 静默片刻,宣落堇说:“那好!上次康公子做的药膏还未用完,一会儿给你敷上揉揉,你也快吃。” 屋内又传出两人的欢笑声,姚浣溪与花见似是松了口气,默默退了出去。 屋内,宣落堇喂了秦疏一勺鸡汤,问:“她们走远了吗?” “走了。”秦疏眉眼弯弯,清澈的眸子直勾勾的凝视着宣落堇,“阿堇刚才的手劲儿是真重,上次也这么重吗?” 宣落堇抿唇笑笑:“一会儿试试不就知道了,保证你满意。” “阿堇真的没生气吗?”秦疏惴惴不安的确定,“江亭说阿堇要打断我的腿,锁起来,是真的吗?” 宣落堇撑着桌面勾勾手指,秦疏往宣落堇身侧挪挪,宣落堇勾起秦疏下颌,看着上下滚动的喉结,手指慢慢滑下,白皙如柳的脖颈仿佛轻轻一柠就能断,给宣落堇一种想要保护起来的凌虐,想到被她小咬一口后的诱人,宣落堇不合时宜的欲火丛生,手慢慢撑开,掐住秦疏的脖颈,手指微微收紧。 窒息感突然袭来,秦疏双手紧握,微仰着的头唯有垂下眼帘才能看见宣落堇此时不明的神色。 秦疏张大嘴巴呼吸,艰难的说:“阿堇答应我、试试的,盛和律,夫妻…是…平等的,为什么…我不能一个人出去…走走,我…是有错,但、我可以改,可以…弥补,而不是…言、听、计、从,没了…自我…呃……” 宣落堇手指蓦地加重力道,另一只手抓住秦疏的双手如恶魔般拽进怀里,秦疏蓦地从凳子上滑下跪坐着仰倒宣落堇腿面,低头看着秦疏无法呼吸痛苦的模样,沉声道:“单纯的走走,会撞到头?你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毫无知错态度,撒谎成性,如何能改!” 第94章 驭心 明知再也回不到最初,却总是因为一点点柔情,轻易深陷,忘了那些惨痛的代价,不该渴求过多,不该肖想他不配得到的纯粹爱。 可他真的想再努力努力,就算最后康安制不出解药,毒发而死,尽力了,便无遗憾。 这一次,秦疏不想再任人摆布,如何做都是错,那就错到底。 秦疏双手挣开宣落堇的束缚,反手握住宣落堇的手,卸了宣落堇手上力道。 得到自由呼吸的一瞬,秦疏松开钳制宣落堇的手,没了宣落堇的束缚,无力感让他身体倾斜,软软倒下,猛烈的咳嗽声淹没了脑袋撞到桌腿的疼痛。 宣落堇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了,明明说服了自己不生气,秦疏该有独立自主意识,秦疏对她是与王后不一样的,她要的是最初认识的秦疏,而不是王后面前言听计从,闷葫芦一样毫无活力的秦疏。 但秦疏怎么能够享受着她的好,理直气壮的认错不改错,对她敷衍的认认真真。 无论动手还是恶言恶语,她都不想伤秦疏的,为何控制不住。 宣落堇慌忙蹲下身去扶秦疏,秦疏推开了宣落堇的双手,撑起身体扶着凳子,抓住桌沿站起坐在凳子上,撑着桌面慢慢缓过气,侧头看向依旧蹲着盯着他的宣落堇,若无其事的莞尔一笑,“这游戏一点都不好玩,下次我教阿堇一个更好玩儿的,保证阿堇欢喜。” 宣落堇一眨眼,一滴泪水落下,“对不起,我很抱歉,”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接连滚落,喉头瞬间哽咽,“我控制不住自己,康公子说我这是病,无药可医,但你能治,你帮我好不好?” 她病了?他能治! 秦疏不可置信,但又不得不信,好像宣落堇每次对他发脾气,都是因为他没有顺从,提了不该提的事。可宣落堇从来不会失控,对他更是纵容无度。变成现在这样,一切都是他错了。 宣落堇说过,只要他哄哄,就不会失控,所以宣落堇那时就在示弱,寻求他的帮助,是他忽略了,是他从未想过宣落堇再坚韧也只是个柔弱女子,需要被爱护,被理解。 他蹲下身,与宣落堇平视,伸出双手轻柔的拭去宣落堇如瀑泪水,“阿堇不哭了,阿堇没有病,发发脾气而已,人人都会有,阿堇这不是为难康公子嘛!” “当真?”宣落堇定定看着秦疏,“为什么不见你发脾气,我都动手打你了?” 秦疏笑着说:“阿堇是这世上唯一无条件对我好的人,早就胜过一切。” “那你母后呢?你不就是为了她才想方设法回来的吗?”宣落堇激动的抓住秦疏双臂。 秦疏垂眸停顿瞬息,扶着宣落堇坐在凳子上,他坐下握住宣落堇的手,神情肃穆,“你们不一样,定义不同,不能一概而论,母后对我可有可无,母爱渺茫,可我相信母后护我是真,惩戒欺负我的宫人是真,每次去疏朗殿看我给我带糕点是真。我相信,我够优秀就一定能让母后正视我。” “阿堇是我最爱,想携手白头之人,但我伤了阿堇,是我不配,阿堇打我骂我,都是我该,所以阿堇不要有任何负担。”他抬眸期盼的凝视着宣落堇,“唯盼阿堇不要丢下我。” 看着这样真挚的秦疏,宣落堇的内心为之动容,该再次无条件相信他吗?挣扎良久,不能的,绝对不能。伤一次够了。 宣落堇问:“若我们都骗了你,你会原谅我们吗?” “母后没必要骗我。”至于宣落堇骗没骗他都不重要,他也骗了宣落堇不是吗!很公平的。他极力证明他的内心,“没有原谅不原谅。” 可他忽略了,他的原谅或许也不值一提,坚定的信念只是麻痹自己,让他觉得他是值得被爱,并非生来多余的那个人。 情绪得以平复,宣落堇看着秦疏冷静的说:“我要你与我寸步不离,但不是没有思想的木头,你可以做你认为该做的事,只要我能时刻见到你。” “好!”秦疏点点头,“我明白。” 宣落堇又道:“元宵节那天,你可以一人随意走动,我不干涉,也不会跟着你。还有你的生辰,你想怎样都可以,我给你独立空间,只要你天黑前毫发无伤的回来。” 秦疏闻言陡然睁大双眼,是欢喜,是忧郁。他可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随心所欲,为什么没有包含宣落堇,他忐忑的问:“阿堇不一起吗?” “我等你回来吃汤圆,吃长寿面!”宣落堇温柔的笑了,身体前倾抱住秦疏,侧脸贴敷着秦疏的胸膛,温暖的,心安的,欢喜的。 驭心之术,宣落堇可谓是炉火纯青,虽有失控,但只要冷静下来,一切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想要秦疏心甘情愿的听话,又离不开她,温情必不可少。 此时的秦疏显然已经深陷,可他内心却想着如何利用这两天时间悄无声息的去干一些掩人耳目的事。 驭心之术,秦疏亦是当仁不让,只是面对宣落堇不屑一用,宣落堇如太阳般栩栩生辉,温暖而明亮,值得拥有世间最美好的一切。现在他承认欺骗了宣落堇,利用了宣落堇对他的余情。 只是在这场驭心之术中,谁又赢了谁,谁又为了谁!又是谁驭了谁的心! 真正的较量开篇,宣落堇与秦疏游走城外四大营地多日。 秦疏不懂宣落堇这么来回转悠到底有什么作用。身后的鄙视与不屑嘲讽愈发肆无忌惮,江亭与花见听不下去发生争执,都被遂儿拎着耳朵一手提一个提走。宣落堇更是惘若未闻。 这一天,秦疏忍无可忍,冲了上去,粗口未爆,手未动,便被宣落堇拉住,一笑而泯。 宣落堇温柔的笑瞬间融化秦疏心中怒火。 只是还未走远,指向宣落堇的矛头反转向秦疏。 众将士嘈杂的声音里夹杂着小声的讨论声,这声音里带着不屑,这一刻,这几道声音在宣落堇听来格外的清晰,很是刺耳。 宣落锦驻足转身扫视着人群,终于将目光定格在了几个正在肆无忌惮说闲话的人,言语之间尽是对秦疏的诋毁。 第95章 不服 冷厉的目光经久不散,那几人似乎怕宣落堇听不清楚,声音蓦地大了些。 秦疏本是不在意,但察觉宣落堇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腰间长鞭,未及他阻止,宣落堇已然挥鞭横扫说闲话的几人。 猝不及防的几人瞬间摔出几米外,宣落堇漫不经心走过去,凑一起的众人自觉让出一条道,秦疏跟在身后,感觉今日的阳光附上一层寒冰,和风刺骨。 几人一声痛叫,不错的身手使他们手掌撑地,翻身而起,一人怒瞪宣落堇,张嘴还未质问,又猝不及防的挨了宣落堇一脚,他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看着地上掉落的几颗牙齿,他惧怕的向后退缩。 与此同时,另外几人已被陶儿遂儿制服。 “断舌!” 宣落堇一声令下,陶儿遂儿手起刀落,惨叫声未起已无声。 陶儿遂儿利落干脆的手法惊呆江亭花见,更是惊住周围众人。 秦疏下意识紧抿唇瓣,伸出想要阻止宣落堇的手一顿一顿的收回。 看着倒在地上不知生死,满嘴鲜血的几人,众人大多透露着胆怯。 陶儿遂儿收刀归鞘,眼扫众人,遂儿说:“带下去止血,死了就是你们延误时机,军法处置!” 有懂眼色的人立马出来将几人带走。 场面寂静的可怕,宣落堇不屑讥讽,“男儿驰骋疆场保家卫国,或光明磊落正人君子,尔等偷奸耍滑,拿着军饷在此无所事事,嚼人舌根,恃强凌弱,哪一点有国之风范,败则败矣,却想不屈人之兵,梦,该醒了!” “轻看女人,是你们祖辈代代相传,我可以理解。”宣落堇后退两步,与秦疏并肩而站,侧目看秦疏一眼,“他慕乘风,是珈炎五皇子,为了你们的野心,你们的战败而和亲与我,看不起他,诋毁他,只是在彰显你们的无能。” “末将黄辞知见过尚书大人!”黄辞知从众人中走出,一脸正气毫无惧色,“不战而屈人之兵!?大人不是正在实施吗!屈服他国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听从女子军令,是盛和赤裸裸的羞辱,他们背后嚼舌根是不对,可也罪不至于此,大人手段如此残忍,婢女更是心狠手辣,我们如何信服,听从日后调遣。” 宣落堇正视黄辞知一眼,肃穆道:“你何故觉得听从我令,就是羞辱!只因我是女子?” “是”黄辞知说:“他们所说就是末将所想,末将不议论是因为大人能一步一步走到尚书的位置,自有过人能力,但大人来此两月多确没有让末将等信服的理由。” “婢女除了装腔作势之外,毫无用处,”黄辞知顿了顿,看向秦疏,“五殿下柔柔弱弱,细皮嫩肉,讨好女子以求生存,如何让我等敬佩!” “哦~”宣落堇负手而立,轻嗤:“黄辞知,年少有为,现任副将,前途可谓光明,只是眼界如此狭隘,看人低下,实在德不配位!!!” 黄辞知义正言辞道:“末将配不配,自有众将士品评,王上重任。而大人今日所为属实过于激进,末将等不服。” “不服!”宣落堇哼笑,“何为服,何为不服!黄副将的定义何在!武力吗?” 黄辞知回道:“珈炎虽以武为尊,但女子是没有资格相提并论。” “我既站在这里,便是那个例外,服与不服,手底下见真章岂不快哉!”宣落堇说着甩动长鞭,“黄副将请!” “阿堇。”秦疏担忧的拉住宣落堇,“我来打,阿堇看着就好,我一定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五殿下还是省省力气!说大话哄姑娘也不挑时候。”黄辞知眼底的不屑浮于表面,“大殿下能做这东营主权者,可是打败了东营所有将士,五殿下此等小身板还是躲在尚书大人身后,乖乖讨口吃食,做盛和的忠……” 破空横扫而来的长鞭堵住黄辞知还未说完的话。黄辞知自信他绝不会败给一个女人,手中长枪与长鞭交缠。 轻敌乃兵家大忌,宣落堇认真看待对手,对近身不愿远离的秦疏命令道:“后退。” 江亭看着秦疏不闷声,平淡无波的神情中渐浮血色,忙上前拽着秦疏后退,凑近秦疏耳侧轻言劝阻,“相信大人,黄辞知不能死,这里所有人都不能死,主子冷静,万不可冲动违逆大人。” 秦疏不做声,目不斜视的凝望着宣落堇。 花见直觉此时的秦疏危险至极,挪动着小碎步到陶儿遂儿身后仔细观察着秦疏。 所有将士都自觉让出足够两人施展的场地,期待着黄辞知一举得胜。 一招未能制敌,黄辞知更加认真对待,宣落堇的鞭法已练至出神入化,加上宣洛书通过司马云阳从驸马那里讨来的特殊技巧与机关,宣落堇应对轻松。 不多时,黄辞知渐渐败下阵,点到为止,宣落堇收鞭在手挂回腰间,“黄副将可服?” “不服!”黄辞知脸色铁平,羞愤的垂着头,辩解道:“大人的长鞭暗藏玄机,比武不公,末将不服!” 话落的刹那,黄辞知的脖颈被温软白皙的手扼住无法呼吸。 秦疏盯着黄辞知,目光冷若寒冰。 “不要杀他!”宣落堇惊慌大声制止,在所有在场将士惊诧秦疏何时跑到黄辞知面前,毫无预兆的掐住黄辞知脖子时,宣落堇跑上前握住秦疏手腕,柔和的说:“秦疏听话,放开他。” “他质疑阿堇的能力。”秦疏手中力道缓缓放松。 宣落堇说:“没有武器在手,我照样赢他,你放手,我与他重新比过,让他们无话可说。” “我不答应,阿堇赢了就是赢了,他耍赖是因为看不起女子。”秦疏放开黄辞知,盯着着黄辞知不服气的眸子,说:“珈炎信奉男为尊,但保护妻子是男人的责任,你们看不上珈炎五皇子,可我现在是宣落堇的夫君,我以盛和兵部尚书宣落堇之夫的名义挑战黄副将,挑战所有不服我妻之人。” 过于清澈软糯的声音令他说这些话时无一丝震慑力,倒显的故作姿态,无非惹人笑谈。 只有陶儿遂儿与江亭知道秦疏认了真,动了杀念。 唯独宣落堇忧心秦疏一人挑战所有不服之人,身体会经受不住。 这些人不仅尚武,更多的是站队,哪怕自知打不过,也要表明态度立场。 第96章 服了 无人应答做出头鸟,秦疏单侧嘴角上扬勾起一抹讥笑,“黄副将是怕打不过我这小身板儿,与我一起跟着阿堇讨饭吃!还是怕,一不小心拍死了我,这副将就做到头了?!!” “秦疏,你听话,我可以解决,”宣落堇拉着秦疏手腕,温柔无比。 但秦疏不为所动,一点一点掰开宣落堇紧握的手指,眼神示意花见,该作用了。 懂眼色是花见引以为傲的本事,立马跑上前拽走宣落堇,自信的劝慰,“大人要相信殿下,殿下说行一定行,不要质疑身为夫君护卫妻子的心,那可是无敌的存在,我家殿下最威武霸气!” 说这话,花见都心虚,秦疏厉不厉害,她哪里见过。但为了以后的安逸生活,秦疏这个小腿必须得抱紧,不行也得行啊!豁出去了! 秦疏脱了洁白如雪的外袍,扔给江亭,紧了紧臂缚,活动活动手腕,轻松一笑,“黄副将不用手下留情,因为我绝不会手下留情,必定打到你心服口服。” 看到秦疏外袍下利落的装束,宣落堇与陶儿遂儿瞬间明白秦疏早就憋着火,就等这一刻。 黄辞知此时是骑虎难下,上了自制的贼船,铁定不能被贼吓到,依照秦疏刚刚闪现眼前,不及他反应已被扼住脖颈不得反击的能力推断,什么五皇子病弱,手无缚鸡之力,都是谣传。轻敌,自是绝不能有。 不轻敌,并不代表将对手一招制胜,秦疏的打法缓进,让人看不出深浅,敌进他进,敌退他进,可谓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宣落堇与陶儿遂儿看着没什么表情,因为她们知道秦疏赢定了。 江亭抱着衣服,看的兴致勃勃,在他看来,秦疏就是在逗猫,逗的还挺好玩儿! 花见同观望的众将士一样不可置信,传言中的五皇子太过反转。 而花见的反应更为夸张,眼中的痴迷已然挣脱禁锢,太俊太美太厉害了! 黄辞知进不得,一退不可回转,被压着打,但他的尊严与面子不允许他轻易服输。 所以在被秦疏徒手打趴下五六次,问他“服不服?”他都坚持“不服!” 然而黄辞知的态度彻底激怒秦疏,秦疏加重力道一拳重击黄辞知腹部,拔高声音:“到底服不服?” 黄辞知倒在地上,弱弱的说:“服了!” 是真的心服口服了,引以为傲的功夫,打不过看不起的女子,是羞愤,是佩服。狡辩,只是羞于启齿。到了秦疏,过了几招便知秦疏有意让着他,不让他输的太快,在这东营还未有人赢过他,论武,他彻底服了秦疏。 秦疏听到了,可众人离的远,没听到。 秦疏咬了一下唇瓣,双手叉腰,略显无奈道:“父王教导我,做人要言出必行,黄副将不服,我唯有打到你服为止!” 说着秦疏直踹一脚黄辞知,这一脚下去,黄辞知当场昏厥。 秦疏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黄辞知肩头,再问:“当真不服?” “什么?”秦疏附耳去听,须弥,秦疏站起身,回头对宣落堇肃穆道:“他服了阿堇。但他好像被我打狠了,无法起身回话,阿堇大人有大量,先允他去治伤。” 宣落堇随即说道:“江亭送黄副将回营帐,安排军医速速前去。” “是。”江亭微垂着头憋笑,将衣服交给遂儿拿着,深吸一口气淡去笑意,昂首挺胸过去扛走黄辞知。 此时此刻,东营所有将士全部闻讯来到此地,亲眼瞧见武力最高的副将黄辞知被打的站不起来。从头目睹者口中所知前因后果,几乎所有人都是不服,但又自知打不过,无人再充当出头鸟找打。 可赌局已开,不是谁想离场便离场。 秦疏捡起黄辞知的长枪高高举起,随手转几圈,枪头停在东面,秦疏睁着清澈明亮的眼眸面向东方众将士弯唇一笑,大声说:“不服者皆可挑战,也可以选择一个“服”字,和平共处。” 长枪刺进地面,激起灰尘四起,“服不服!” “不服!不服!” 秦疏笑笑,“听说黄副将是这东营功夫最厉害的,而且黄副将当初一次挑战二十人,毫发无伤,你们才心服口服尊他为副将。” “可打败他,你等也不服,那不如……”秦疏手指几个跃跃欲试的小将,“不如你们几个一起上。” 说完,秦疏快速补一句,“为避免伤者众多,军医忙不过来,浪费药材,武器离手自动下场。” 周围议论纷纷,嘈杂声吵的心情烦躁。 “要打就打,不打就服,少废话!”秦疏带着内力的说话声穿梭每个人耳中。 场面瞬间鸦雀无声,一小旗大着胆子找出来,“敢问五皇子,我等服的是五皇子还是尚书大人?” 秦疏淡然,“有区别吗?” 小旗说:“有。” “陶儿遂儿。”秦疏双手插着腰看向陶儿遂儿,一本正经的说:“告诉他们挑战我的好处。” 陶儿遂儿应声走上前,亮出短刃,遂儿不耐道:“娘们儿唧唧的,快点儿!” 这一句直戳人性的弱点,刹那,同时站出十几人与那小旗同排冲向陶儿遂儿。 以必胜的气势与陶儿遂儿交锋,秦疏退到宣落堇身侧,歪着头说:“两位姑娘功夫见长啊!” 宣落堇负手而立,侧目看秦疏,“你的脾气也见长啊!” “不及阿堇半分!”秦疏眼扫认真观战的众人,淡淡的说:“等会儿打完了,我要不要虚弱一下,维持谣传?” “……”宣落堇弯唇轻笑,“你觉得还能维持吗?” 想了想,唉!“算了!这两年没怎么活动筋骨,功夫都快荒废了,最近就当练武,突破突破境界!” 沉默几息,宣落堇面向秦疏,严肃道:“你就不怕遇到一个真正的对手,伤人伤己,我有自己的办法,无需你如此耗费精力,站在风口刀尖上,可能随时受伤。” 秦疏听了,表情依旧平淡无波,只是望着陶儿遂儿速战速决之法,“陶儿遂儿马上就要赢了。” 秦疏侧目对上宣落堇炙热担忧的眸子,粲然一笑,“阿堇还没见过我真正的实力!” 第97章 同心结 说着秦疏抬手飞速勾一下宣落堇下颌,身形快如闪电般现身陶儿遂儿身前,“退” 陶儿遂儿毫无疑问退回宣落堇身后。 秦疏的小小动作,是宣落堇想不到,也‘想不到’的。如蜻蜓点水荡起微微波粼,宣落堇的手缓缓抚上下颌,看向替换陶儿遂儿与十几兵将挑战的秦疏。 败局已定的十几人瞬间败于秦疏,个个不情不愿的单膝跪地,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没有“服”字的话。 秦疏无甚在意的送给他们一个大大的微笑,随意点出一队兵将,开始正式征途。 两个时辰是漫长亦是短暂的,晚霞红遍天际,瞧着钉满一大片空地的兵器,秦疏无奈的摆摆手,“今日到此为止!就算我不累,大家伙也该累了。明日午时还未挑战的继续在此不见不散。” 说完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快速补充道:“这场地麻烦大家收拾了!!!” 短短几日,东营彻底被秦疏的武力折服,因此,秦疏的名声大噪,其他三营如临大敌加紧训练。可秦疏却停滞不前,休息两日,高高兴兴的独自一人去逛元宵佳节。 宣落堇同样的不急于一时,陪秦疏在府中休息两日,元宵这日宣落强势塞给秦疏许多碎银,送出府外,便与陶儿遂儿一起待在康安的药房一整天未出。 江亭负责与花见大眼瞪小眼,相看两厌! 一人走在热闹的街市,无枷锁,无顾虑,秦疏面带浅笑脚步轻快穿梭长街各处,看到新奇的小玩意儿,会忍不住去看看摸摸,询问摊主怎么玩儿,遇到没吃过的食物,也会走近嗅嗅,有好客摊主赠送他一点尝尝,他尝过,会真诚的微笑道谢,为摊主吆喝吆喝,再悄无声息溜掉。 经过一个挂满红绳的摊位,秦疏好奇的问:“大婶儿,这红绳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大婶儿乐呵呵回答:“可以编成各式各样的结,寓意不同,心意不同。”说着,大婶儿指着侧方两排编织好的样式,“就像这些一样。” “有成品为什么还要卖红绳?”秦疏不解。 大婶儿笑道:“老身编的样式有限,多有不合客人喜爱,红绳可以买回家自己编织。” “还可以这样!”秦疏盯着一个同心结,“那个同心结好特别,但我想要一个独一无二的,大婶儿能帮我编一个吗?” 大婶儿谦和的说:“公子要是送给心上人,亲手编的更显真心,而且绝对独一无二。” 秦疏挠了挠鬓角,不好意思的抿唇笑笑,“我不会,还是算了!打扰大婶儿了。” 大婶儿紧接着说:“公子真心想做,老身可以教授方法。很简单的,保证公子一看就会。” 一听简单,秦疏倒是真想试试,便坐到摊位里侧,看着大婶编织讲解。 看着,听着,确实简单! 可秦疏怎么弄都好像红绳有自己的想法,不听他指挥,绕来绕去眼花缭乱。 红绳浪费了不少,同心结没一个像的。 大婶已经耐心用尽,没眼看! 不远处,慕靖延一手拿折扇敲打另一手掌心,望着秦疏,唇角上扬,笑意直达眼底,吩咐身后侍卫夜白:“乘风流连过的食物与小玩意儿都买回去,食物分一份给我。” 夜白匆匆去了又回,把几包食物双手递给慕靖延。 慕靖延接过,“都离远些,不要惊扰到乘风。” “是”夜白抬手打了个手势,默默后退。 慕靖延眼含宠溺的笑走近秦疏,“五弟做什么呢?” 不服输,已经沉迷其中的秦疏惊了一跳,抬头望着慕靖延,微微怔愣,“二哥?” “远远就看见你坐在这里摆弄什么,好奇过来看看。”慕靖延随手将折扇放下,伸手去拿秦疏编废放在一侧的‘同心结’,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认真的问:“盛和的新样式?” 秦疏站起,看一眼慕靖延,垂眸失落的握紧手中又编失败的同心结,“听说书人讲过同心结的故事,刚好看到,便想编个送阿堇,但……但我……做不好!” 慕靖延微笑,将手中拿着的一包小零食递给秦疏,“我刚买的,五弟尝尝!” 看到吃食在眼前晃,忽然就饿了!秦疏咽下馋水未接,对慕靖延浅浅一笑,“谢谢二哥,我出府时吃过早饭了。” 慕靖延捞起秦疏的手,把食物放在秦疏手中,抬头看看正空太阳,“五弟先尝尝好不好吃。我正好会编绳,绝对教会五弟。” “真的吗,二哥?”秦疏抬眸笑盈盈的看着慕靖延,期待中伴随着欢喜。 这样纯澈的秦疏,怎叫人不喜欢,如何能看着他失望。 慕靖延自信的拆开油纸包,展现秦疏眼中的是路过一个摊位,试吃过,很好吃的乳糕。慕靖延温和的说:“之前买过一次,觉得不错,五弟尝尝,我去拿些红绳来。” “嗯!”诱人的食物就拿在手里,如何忍的住,吞咽几下口水后,试吃了一块儿,太好吃了怎么办!偷瞄一眼背对他挑选红绳的慕靖延,二哥给的,应当是可以随意吃的!可二哥只说了让他尝尝。 慕靖延挑选好红绳转身,正看到秦疏盯着乳糕发愣,走过去拿一块儿喂进嘴里,笑道:“还是那个味道,五弟多吃点。” 得了肯定的答案,秦疏吃的很快,一份不消片刻已入腹。 慕靖延见了有些愣神,但他没有言语,也没有去正视。只是手把手教起秦疏编同心结。 无限的耐心终得成就,难看归难看,好歹是成形了。 秦疏将其收好,找出一两碎银付给大婶歉意的说:“打扰大婶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余下的银子便不用找了,谢谢大婶。” 大婶笑呵呵应下,说了好些吉言。 一路走走看看,秦疏问慕靖延:“今日元宵佳节,宫中设宴,快到时辰了,二哥不去吗?” “五弟不是也没去吗?”慕靖延反问。 秦疏嘴唇蠕动,不自然的笑了一下,边走边说:“我这次动静闹的有点大,我怕去了,父王又得说教一大通,母后见了不高兴。” 第98章 伪装 听了秦疏的话,慕靖延有种说不出的酸涩,看着前方,“我也不喜欢父王老是说教,母后的视若无睹,所以能不去就不去。反正他们已经习惯了我无事缺席,去不去都无所谓。” 走商摊贩叫卖不断,秦疏听入耳,皆入眼,明明钱袋鼓鼓,确是未买任何东西。但手中吃食竟是吃了又有,一不留神就吃的太撑。 慕靖延寸步不离的跟着,只要是秦疏看上去就喜欢的东西都会让夜白悄悄买了,吃食则是当场买下与秦疏一起吃。 走着走着,秦疏不再言语、活跃生动,走向偏僻的小巷。慕靖延不解的问:“五弟来这里做什么?” “逛累了,这里清静,休息一会儿。”秦疏靠着墙角蹲下,放下手中还未吃完的食物,双手摁着肚子蜷成一团。 秦疏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但慕靖延看到了秦疏细微颤抖的身体,他走过去蹲下,一手搭在秦疏微颤的肩头,温和的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秦疏抬头看着慕靖延良久,似是在确定眼前之人的可信度,慕靖延并未催促,只是轻柔的一次又一次用袖角擦拭秦疏额头不断渗出的汗珠。 慕靖延的耐心与温柔,深深温暖着秦疏渴望的亲情。 “我、肚子很痛。”秦疏不自信的垂下头,怕被厌嫌,怕被丢下,不看就不会从期待中慢慢失望。 孤寂凋零的枯叶落入温暖的怀抱,秦疏抬眼看去,是哥哥,是一直以来被自己同视为陌生人的哥哥。 “哥哥带你去找大夫……” “不要。”秦疏急声阻止,“缓缓就好,药很苦,喝了更难受!” 看着秦疏一脸恳求,慕靖延不忍心勉强,点点头,“哥哥给你揉揉好不好?” “嗯” 慕靖延轻柔的伸出手敷上秦疏的肚子,“是这里吗?” 秦疏拉着慕靖延的手往上推推。 慕靖延揉着那个部位,问道:“经常痛?” “好久没痛过了。”秦疏信任了这个总是在他一人时无缘无故出现在他身边的哥哥,靠着慕靖延的身体微不可查的蹭了蹭,“前年秋末被围杀没死后,就再未疼过,我想应该是阿堇给我喝的药有关。今日可能是吃的太撑,出门时,阿堇还嘱咐过莫要贪嘴,是我忘了。” 那次的围杀,夜无信中说过,慕靖延自是知道,但夜无当时被突袭失了神志,醒来时,秦疏已经浑身是血的倒在宣落堇的怀中。整个过程一无所知。又因宣落堇从不坦言人前。夜无虽日日守在门外,可也只知道秦疏重伤后身体非常差,九死一生后似乎抽干了身体的精力,几乎日日与床榻为伴,宣落堇精心养护半年才恢复大半。 慕靖延学过几分医术,秦疏这状况分明是胃恙已久,调养期间不宜多食,乱食。 满满的自责涌上心头,慕靖延按揉着秦疏的胃部,另一只手轻抚秦疏的后背,突感喉头酸涩难忍,轻言道:“尚书大人对你那么好,闲暇之余应当多陪陪她,莫叫她心寒,独自伤感。” 慕靖延的按揉手法很是有效,已经在可忍受的范围内隐隐作痛。 温暖的怀抱可遇不可求,秦疏贪恋的多依偎了片刻。 “阿堇有些要事不足外人知,我该当避一避,早点回去就好!” 是该避一避,慕靖延这样想着,同样更为心疼秦疏,他们两人本是可以同心同德,共赴美好的未来。想到这里,慕靖延泛红的双眸留存下怨恨。 慕靖延张口正要出言宽慰时,怀中一空,浮上凉意。 秦疏站起,拍拍压褶皱的衣摆,散落胸前的长发整理顺滑拨弄到后背,面对也已站起的慕靖延弯唇一笑:“谢谢二哥,已经不疼了。” “嗯”慕靖延面带微笑,自责道:“要不是我非要你陪我尝尽美食,你也不会受这份儿疼痛。” “是我总是贪嘴控制不住,往常都是阿堇时刻嘱咐,”秦疏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虽然每顿都没吃饱,但也没有感觉到饿。” 两人边走边说,慕靖延不厌其烦的听着秦疏句句说着宣落堇的好。 走着说着,似乎是累了,秦疏走进一家茶楼,付了银子,选了间雅致安静的雅间。 看着慕靖延娴熟精湛的茶艺,秦疏是羡慕憧憬的,可他那笨手笨脚的愚笨模样,看看也就罢了。 茶香四溢,入口甘醇,确与他泡的苦涩味道大相径庭。 秦疏看着慕靖延,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终还是说出:“父王还欲寻时机攻打盛和,阿堇此次前来主要是为避免战乱起,浮尸遍野,百姓流离失所,而推举良君。” 慕靖延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秦疏继续说道:“二哥可愿意?” 慕靖延欲拿茶杯的手微顿,自然收回放在腿面,紧了紧拿着的折扇,依旧微垂着头,说:“我不愿,也没有那个实力。” 秦疏说:“只要二哥愿意,其他的我都可以做到,二哥静待时机就好。而且,这也是母后期盼。再者,依祖制立嫡长子,也该是二哥,顺其自然,众望所归。父王以权谋私,致使朝堂四分五裂,迟早毁了珈炎,真到那时,我武功再厉害也什么都做不了,护不住母后,也保护不了二哥。” 沉默几息,秦疏双手紧握,自惭形秽的移开眼,怯懦的不敢直视慕靖延,“我已经没有资格去求阿堇了。唯有二哥坐上那个王位,母后才会开心。与盛和达成交易,才能保住珈炎。” “你也是嫡子…”慕靖延望着秦疏,坚定而肯定,“你也可以,你才是最合适,最……” “我不可能的!”秦疏突然站起,双手紧攥衣摆,他算什么嫡子,哪有他这么卑贱粗鄙的王室嫡子,秦疏的脸色蓦地沉冷,“伪装终是伪装,二哥眼中的野心与日俱增,也是再等待时机!就像大巫师,明明做了弑君的事,却端着忠君爱国的态度。有些事,不是等就会有结果,等来的可能会是灭亡!无可挽回!” 不可置信秦疏的洞察力,慕靖延惊愕又慌张的站起隔着茶桌握住秦疏的手臂,身在勾心斗角的算计中,他不怕秦疏知道他阴暗的一面,可他怕秦疏质疑他的兄弟真情,忙解释道:“哥哥对你从来不是伪装,我承认知道你大部分的事,但我绝无恶意。” “……你能相信哥哥吗?” 第99章 互宠 听着慕靖延竟在乎的是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秦疏觉得有些好笑,干大事的人,如此儿女情长,致命弱点啊! 同时也有感动涌上心头,他满足又欢喜的笑出声。 然而,慕靖延确是懵了,他看不懂秦疏到底是何心思。 出了茶楼,太阳西沉,斜阳将万物拉的修长。 秦疏张开双臂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大步往回走着,估摸着时辰,还需走的更快些才能赶在天黑前回府。 突然,秦疏又被人拽到拐角隐蔽之地,抬掌打去,瞧见是慕千易,他立马收了掌力,说道:“阿姐你干什么?” 慕千易欢喜雀跃的抱一下秦疏,不等秦疏推却便已放开,塞给一个小物件,“原本上次去盛和是要同二哥一起送你的,怪我没忍住气性耽误了,现在送你,就当几日后的生辰礼,这次乘风一定要收下,我可是与二哥诚心在慈安寺求来的,二哥的你都收了贴身戴着,阿姐送的,你也必须……” 见秦疏骤然紧锁的眉头,似是不耐,慕千易立马改口,“算了,别再随手丢了就好。” 说完,慕千易匆忙跑进深巷。 秦疏站在原地不明白慕千易是什么意思,匆匆来了又走。 被塞在手中的东西握着很熟悉的感觉,他摊开手掌,赫然是与他戴着的一模一样的玉坠。 清晰的话音回荡脑中: ‘这是母后在慈安寺为你求的平安玉坠,特意让我一定要亲手给你戴上。’ ‘那个玉坠是慕靖延给你求的,慕千易也给你求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玉坠,只是错过时机送你而已,就连那盒蜜饯和豆沙糕都是慕靖延跑遍凌阳城买的最合你口味的,你心心念念的母后根本不在乎你。’ ‘是我与二哥一起诚心在慈安寺求来的。’ 三个声音轮转脑中,他不可置信的身形摇晃向后倒退一步靠着墙壁,闭眼自我麻痹,“肯定是母后让二哥去求的,二哥的性子怎么可能主动去给我求平安玉坠,一定是这样,母后对我是有一点点爱的,一个玉坠而已,它证明不了什么。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一番自我安慰,他将慕千易送他的玉坠揣进衣袋内。 耽误了不少时间,看着落日只剩余晖,他飞奔回府。 天将暗,他回到房间,没见宣落堇,有点点失落。趁着空闲,宣落堇不在,他拿出慕千易送的玉坠找了个小木盒收好,安置在不起眼的地方。这才出门去寻宣落堇,说好了等他回来的,会去哪里? 在府里,宣落堇从来都是两点一线,想到宣落堇会在书房,他即刻驻足,呼吸凝滞,双腿不受控制的往后退,转身跑回房间,关上门才松了一口气。 同时一道焦急温柔的声音蓦地从门外响起,推了一下被他靠着的门,“秦疏开门。” 是阿堇,他吐出一口浊气,稳住心神,面带笑容的打开门,侧身让宣落堇进入,看到宣落堇手中提着的食盒,顺手接过,“阿堇去厨房了吗?” “我让了他们出去逛灯会了,就得自己去拿晚饭了。”回答了秦疏的问题,宣落堇盯着他,“刚才怎么跑那么快,叫你几声都没听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食盒放在桌子上,他一一摆放好饭菜饭菜,垂着眼帘,想说没事,可习惯了对宣落堇的真诚相待,他说不出宣落堇问他问题的虚假答案,但不回答定会惹宣落堇生气。 他坐下,双手放置膝盖,手指紧紧,平淡的说:“我回来没见到你,便去找你,突然想到你可能在、在书房,我不便打扰,就先行回来等着,走的快了些没注意到你叫我,没什么事!” 想到她在书房,反应就如此大,可见那次的惩罚有多深入骨髓。 宣落堇心疼,爱怜,可她不后悔。 事到此,已成过去,宣落堇不想再提及,也不想说些无谓的解释,现在他活生生的在身边,便足够,不必时刻纠结过往。好好珍惜眼下时光,珍惜他可能所剩不多的时日。 深情的目光凝视着秦疏,对上秦疏看来的眼神,宣落堇眨眨眼移开视线,坐下,给秦疏盛了汤,拿起筷子夹了菜,“秦姑娘的新菜品,尝尝合不合口味。” 宣落堇不再触及过往,秦疏不知该喜该悲,宣落堇说过需要时间,可需要多久,太过未知。 能走到现在这一步,该知足了不是吗! 秦疏欢喜的端起白瓷碗盛的汤,一口干了一半,宣落堇见了,急忙接过他手中还欲再一口干完的半小碗汤,取出帕子轻拭去唇瓣遗留的汤渍。 刚认识的时候,见秦疏大口吃饭,狼吞虎咽的样子,只觉是小孩子馋嘴时所表现出来的真实模样,男孩子吃饭快点也正常。现在见了唯有酸楚。 秦疏自觉又忘了掩饰粗鄙姿态,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声忍笑“噗嗤”笑出声,秦疏抬眼看去,宣落堇伸一根手指点了点秦疏皱起的眉头,故作生气的说:“我还没开始呢!小馋猫!” 又是这种不被嫌弃的感觉,秦疏揪起的心瞬间疏朗,“真的很好喝,阿堇也尝尝。” 宣落堇张着嘴未动,秦疏立马会意,端起另一碗盛好的汤,舀一勺吹吹,喂给宣落堇。 被宠的感觉当真上瘾,宣落堇的挑剔完全是无理取闹,秦疏当顺则顺,顺不了求安慰。貌似撒娇的求安慰,谁能忍受的了。 一顿简单的吃饭,两人的手都长到了对方身上。 “烫!” 秦疏无语的假意吹吹。 “凉了!” “……” “那……不吃了!” “可我还没吃饱!” “………” 秦疏轻轻放下碗筷,又接过宣落堇手中碗筷放下,春波荡漾的看着宣落堇,“阿堇过来一点,米粒沾唇边了。” 宣落堇听话的站起,弯腰凑近秦疏眼前,“你又饿了?!” “阿堇好多天都没管我,我无法自理,已经饥寒交迫……” 彼此的气息交织咫尺,一触即发。 烛火摇曳,秦疏被笼罩在暗影下,显的弱小又迷惑。 情至深处相互成就的一吻,山河无阻,缠绵不尽。 烛火灭,帷幔落。 第100章 元宵夜 元宵佳节,夜间的花灯会比白日更加热闹。 身为暗卫的江亭从未真正有过节假日,何谈随意逛灯会。机会难得,全是沾了秦疏的面子,江亭清楚。身边同行的遂儿太过显眼,总感觉随时会被遂儿拍上一巴掌,他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女子如此粗暴。为了今夜的快乐,江亭一把抓住遂儿的手腕穿梭各个摊位商铺,买买买!办法确实管用,遂儿开心的也买了礼物送给他。 新寻的药无用,高承传信,内含为他们公子解毒的药方,让他尽力寻找其中所缺药引,可他翻遍珈炎医术药经,都未有头绪。还有秦疏体内炙丹的毒一味压制,只是饮鸩止渴,再无解药,坚持半年康健都是上天恩赐。康安原本是不想出来的,但听了陶儿开导,出来走走看看,散散心,或许有所收获。 陶儿寸步不离的与康安交谈,见到游医便寻理由打听询问,果真出来走走问问,增长不少医书上没有的见识,想不通的地方有了些许新的想法。 康安买了花灯赠予陶儿,欣喜道:“谢谢陶儿姑娘对我的肯定,元宵节快乐!” 陶儿面色泛起淡淡红晕,双手接过花灯,温婉一笑,垂眸继续走着,“谢谢康公子。” 康安侧目看陶儿,唇角不自觉上扬。 良久,陶儿语气沉重的问:“我家姑爷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康安的心莫名伤感,不知到底为谁,他回答:“陈年伤病尚可调养,解药……我能尽全力研制,但……巫、蛊之术,我无能为力,” 顿了顿,一抹苦笑闪过,康安叹息,“也没时间去了解了。” “康公子也会没事的对不对?”陶儿偏头看向康安,眼眶突然红了,喉头酸涩,“小姐看上去平静淡然,顺其自然,但我知道,如果姑爷真的没了,小姐绝对心伤孤独一生不得解脱。” 一眨眼,泪水无声滚落,陶儿驻足面向康安,静静望着康安。 见状,康安手足无措,他模仿着他的公子哄长公主的动作,生硬的抬手去为陶儿擦流不尽的眼泪,安抚道:“相信我,我一定给你家姑爷解毒,只要毒解了,其他的都可以慢慢解决,珈炎懂巫术之人众多,肯定能解。长公主的医女懂蛊,我写信给高承,让高承问问,肯定有办法。” 康安的安抚让陶儿的泪水愈发汹涌,他焦急的想着他家公子哄长公主的百种办法,可到他实用时,都觉得太过孟浪。他暗道:他家公子实在不正经,什么百式哄妻法! 正当他毫无头绪时,陶儿哽咽道:“那康公子你呢?” “我?”康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坚定的说:“我保证给你家姑爷解毒。” 陶儿盯着他,“康公子最近频繁吃药,我都看见了,高都尉嘱咐,康公子不能断药,但那药已经所剩无多,高都尉给的药方,我看过,都是名贵稀有药材,我买不起,也没有能力集齐。” 陶儿的一番话,触动康安从未有过的感觉,这感觉完全不同于他家公子和高承。 不就是活不长了吗!他早就知道,现在只怕死前找不到解他家公子所中之毒的药引,和救秦疏。 他无所谓的说:“陶儿姑娘放心好了,我爹断言我活不过舞象之年,可我现在都二十四了,所以肯定死不了!” 看着哭不停的陶儿,康安突然想到他家公子哄长公主时都会抱抱,他上前一步将陶儿揽进怀里,一只手拍抚陶儿后背,“真的没事,那药就是补药,用其他药材也是可以代替,高承最是小题大做,我是药罐子,又不是离药就死,哪有那么没用。” 事实证明,他就是那么没用,没药养着,还真就不死都说不过去。 但他还没活够,真正有价值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现在死,遗憾啊! 安慰陶儿的同时也是安慰自己。 姚浣溪与花见望着前面成双成对,悲喜参半的四人,自觉走的慢之又慢。 而两人无话可说,走着走着就散了。 拥堵的街道上人声鼎沸,欢声笑语,有人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有人逮住机会使出浑身解数叫卖大赚一笔;有人只为斗诗猜灯谜展现才华。 各有所向,而姚浣溪确是迷茫无前路,立在原地成为匆匆过客中格格不入的那个。 倏然,一个沉稳干脆的男声落入耳中,“秦姑娘,主子有请。” 姚浣溪打量着侍卫打扮的男子,“你家主子是谁?” 侍卫未回答,看向侧前方茶楼二楼。姚浣溪随之看去,诧异的同时微点头,“麻烦带路。” 茶楼雅间,姚浣溪礼貌行礼:“民女见过二皇子。” 慕靖延颔首,抬手做了个请,“秦姑娘多礼,请坐!” 姚浣溪从容坐下,看着茶桌上摆满的各式各样吃食,疑问:“二皇子这是?” “冒昧请秦姑娘前来,是想请教秦姑娘这些吃食吃了可否影响胃疾?”慕靖延倒了杯茶放在姚浣溪面前。 姚浣溪看一眼慕靖延,扫过桌上食物,指着一包各式点心,“这些糖分太高……” “等等!”慕靖延急声打断姚浣溪直白的回答,对外叫了声:“夜白!” 夜白应声推门而入,手中拿着纸笔。 姚浣溪见了,抿唇轻笑,直言点破,“尚书大人专为小弟弟拟订了食谱,点心也是改善过的,小弟弟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尚书大人都有列举,外面的食物,喜欢吃也是可以偶尔解解馋。禁食辛辣,酸,凉即可。” 慕靖延闻言欣慰的轻笑一声,挥手示意夜白退下。 看着满桌食物,慕靖延明显失落:“有尚书大人在,自是最好。” “听大人安排,过几日是小弟弟生辰。”姚浣溪垂眸,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叹息道:“大人允许他一人出府随意逛逛,不会着人跟随,只要天黑前安全回去,无任何要求。听江亭说,小弟弟最渴望与家人吃碗面,大人有意成全,但小弟弟拒绝入宫,也不知为何!大人无奈只能作罢。” 姚浣溪抬眸看着慕靖延,“二皇子可知为何?小弟弟这么简单的愿望都难以实现吗?” 第101章 死人活了 正愁找什么理由去给秦疏过生辰,一听秦疏又会同今日般出来,慕靖延心中一喜,至于生辰礼,秦疏最想的是母后,送上母后定然是最好的礼物。 这样想着,慕靖延眉眼升起浅浅笑意。 楼下异常的喧闹拉回慕靖延暗喜心思,他透过窗户看向喧闹处。嘈杂的交谈听不真切,但他听到了“慕凛方”的名字,心下一紧,唤来夜白去打听。 夜白小半刻便回,“十四王爷称病三月,明日大办寿宴不足为奇。”夜白看一眼悠然品茶的姚浣溪,顿了顿,得了慕靖延继续说的示意,夜白走到窗户边,指着打扮朴素,却高调骑马,被数十护卫拥凑前行的美男说:“十四王爷要在明日同办认子礼,同时交出家主之位,安心养病。” “到底怎么回事?”慕靖延眉头紧锁,望着马背上的美男,寒气四溢。 夜白说:“是王妃二十年前丢失的那个男孩,王妃已亲自确认。” “啪”手中茶杯应声而碎,夜白慌忙抓住慕靖延手腕,抢过碎片扔掉,查看慕靖延手掌,因阻止及时,并未伤到。 夜白急急说道:“主子冷静,王上那里也已知道,就在今日宫宴上,参宴着皆知,管家刚遣人来禀,王上明令,明日百官与诸位殿下都必须要去祝贺。事已至此,主子明日去看过再做打算。” “王府是谁参宴?” 夜白不可思议的说:“十四王爷本人!” 震惊!慕靖延闭眼深吸一口气,须弥冷静后,慕靖延告别姚浣溪,匆匆离去。 “死成渣的人活了?”姚浣溪惊异,速速回府。 “慕凛方办寿宴认子???” 陶儿遂儿,江亭与康安难以置信如此离谱的事,都觉得此事必须第一时间告诉宣落堇与秦疏。 当几人先后赶回府,皆推推搡搡,无人前进一步。 屋内虽不是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但也是不容打扰的二人世界。 几人踌躇间,江亭自告奋勇道:“我去探探虚实。” 不大不小的声音落下的瞬间,屋内秦疏的声音传出:“天大的事都等明天再说,都回去早点休息!” “???” 几人对视,康安疑惑,“这都听到了?” “我就说主子是灵犬般的存在!”江亭忍不住吐槽,接踵而来的毫不意外是遂儿的一巴掌,“滚回去睡觉!” 江亭愤愤不平的捂着脑袋蹑手蹑脚远离危险。 其余几人叹息一声,各回各屋。 晨曦悄然而至,崭新的一天充满了期待。 陶儿遂儿早起还未禀报昨晚惊异之事,管家匆匆赶来禀告,王上让秦疏今日必须去参加慕凛方的寿宴,与找回的世子认认脸。 宣落堇挥退了管家,看向秦疏,“我确定慕凛方已死,所谓的养病,只是王妃对外的借口,你待在府里,我去看看。” 秦疏平淡的莞尔一笑,“没事的,就是走过场而已,阿堇不放心的话,可以同去。” 看着秦疏遇事总是一副平淡无波的姿态,宣落堇无奈顺着他,“一起去!” 转而吩咐陶儿准备贺礼。 王府,百官齐聚,王上王后在座,宾客满堂,场面盛大,奢华热闹过帝后生辰宴。 慕凛方满面病容疲态出现时,宣落堇平静的面容下震惊不已,不可思议的侧目看秦疏,然而秦疏仍是那副淡然模样。 直到认子礼到来,宣落堇看着俊美不凡的世子现身,总觉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似曾相识,声音也好似在哪儿听过,只是怎么也想不起。 族谱记下名字,宣读出来的那一刻,宣落堇瞳孔骤缩,紧握秦疏的手,待礼毕,她寻了个由头欲离场。 这时,世子面带张扬的痞笑走向两人。宣落堇向前一小步,半挡秦疏身前。 “宴席马上开始,大人与五弟何必如此着急。” ‘五弟’两个字咬音微重,宣落堇还未及推辞,秦疏上前一步拍开世子伸来打招呼的手,冷漠道:“我们不熟,不要这么热情。不许叫我五弟。” “呦!手劲儿挺大!”他甩甩拍疼的手,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呵呵”笑道:“来者是客,我不热情谁热情。” 眉梢扬扬,又道:“不叫五弟,叫什么,五殿下?乘风?” 秦疏不骄不躁的轻哼一声,双手环胸,上下打量对方一番,中肯的笑了笑,“叫五殿下!中规中矩。慕向尔,再相见,我就叫你向尔了。”秦疏以碾压的气势走近向尔,笑的谦和:“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 笑了,秦疏居然会笑?向尔眨眨眼,确定了秦疏确实对着他笑,还别说,秦疏笑起来看着顺眼多了,也没那么讨厌了。短暂的对视,向尔摆摆手,移开眼,“切!一个称呼而已,随便!” 秦疏转身拉着宣落堇便走。 “喂!你当真不吃了宴席再走?”向尔如平常熟人的语气看着秦疏的背影喊了句。 秦疏未停步,回头清纯一笑,“我挑食严重,吃不惯!” 秦疏这一笑,在场注意到的人都不觉有什么,倒是向尔跑的贼快,“我的个爹娘啊!”如见鬼般毫无形象的抱着慕凛驰的手臂摇晃,“他说他挑食,你听到了吗?” 慕凛方苍白的脸无奈到极点,“他挑食与你有什么关系!?” 不用想都知道没关系,向尔后退两步,猫着腰面对慕凛驰,照着秦疏的样子笑,双手指着双眼,“他这样子对我笑!” 慕凛方掩嘴咳了几声,喘息道:“笑有什么稀奇,昨晚教你的规矩呢?丢人现眼!” “他笑里藏刀,刀死人的那种,你没看出来?”向尔觉得他实在亏,拣了个世子当当,结果还是小弟,眼前的爹当真是叫不出一声。 所有打量探究的目光均落在向尔身上,慕凛方面对慕凛驰与孔昔赔笑道:“向尔从小流落在外,无人管教,野惯了,王上王后见谅。” 转而吩咐管家,“带他下去再学学规矩。” 看着向尔如蒙大赦跑开的姿态,慕凛方无奈叹息。 慕凛驰笑了笑,“难得找回来,十四弟切莫逼的太紧,先缓缓关系,孩子嘛,多些关爱自然就好了!” “王兄说的是!”慕凛方又是一阵猛咳,王妃忙上前,担忧的顺顺慕凛方后背,向王上王后规矩客气说了托辞,便叫来家仆扶着慕凛方回房休息。 慕凛方刚进房间,电光火石间刀架颈侧,同在的还有被绑的向尔。 只听向尔生无可恋的嘀咕:“早知这么危险,就不来了,还不如浪迹天涯或死皮赖脸的跟着少主,想想少主挺好的,也需要被保护,干嘛跟你跑这儿来挨刀子学破规矩。” “闭嘴!”慕凛方沉声喝斥。 向尔突然又活了,语气轻快,“他们又不杀我,说说怎么了!” 第102章 自作自受 慕向尔!听到这名字的瞬间,宣落堇无比确定此向尔就是去杀秦疏的向尔,她第一反应就是担心秦疏安危,她怕向尔又是奉命来杀秦疏,依上次交手来看,她根本不是向尔对手,当时她是慌张的,必须尽快离开,回去想对策。 当她看见秦疏稳如泰山的淡定,她越想越觉得秦疏有事瞒着她,一路回府她都等着秦疏主动与她坦言。 期待是美好的,现实永远是现实,秦疏永远都是有问才有答。 宣落堇抽回被秦疏握住的手,兀自走在前面,一脚踹开没眼色挡路的门。门发出惨烈的响声,还没意识到危机的秦疏惊的愣在门外,静静的望着宣落堇喝水喝碎茶杯,坐凳子,发现凳子离的远了,一脚踹翻。 然后看着门外的他,柔声说:“你进来啊!” 进去会不会被踹,秦疏瞅着躺地上的凳子心有余悸。就这么一刹那犹豫,宣落堇极力压制的怒气爆发,“进来!” 秦疏瞳孔骤缩,不再停顿的走进屋内。 “关门!” 秦疏忐忑的转身关上门,他想不到宣落堇为什么突然脾气暴躁,于是,他想先问问。 想法太慢,行动迟缓,已然失了先机。 双手骤然被禁锢。 “这事儿是不是与姑爷有关啊?”守在院内等宣落堇回来商量对策的遂儿目睹这一幕,脑中突现这个疑问,迫不及待的问一起等着的陶儿。 陶儿确定的说:“绝对是他又有什么该说的话没说,还不自知,小姐才会如此生气。” “唉!”两人叹息,先去干点别的事再回来! 秦疏已经习惯了宣落堇的强制爱,他安分的等待宣落堇吃够他,可仍是他耐力再强大,也经受不住宣落堇的挑逗,浴火不合时宜侵蚀着他,双腿渐渐发软,站立不稳。 也是在这场密不可分的掠夺中,秦疏想明白了宣落堇的气从何来。 嘴巴得到自由的瞬间,秦疏刻不容缓的哑声说:“阿堇等我缓缓,我有话说。” 生气归生气,好在顾惜秦疏脆弱的身体,理智尚存,宣落堇松开秦疏双手的同时又紧紧的环住秦疏,支撑着秦疏稳站,整个人变得温柔至极。 “我会试着再次相信你,所以你不能有事瞒着我,不要等我起了疑心才想起来坦白,知道吗?” 秦疏的脑袋枕着宣落堇肩头,“我只是没想到向尔会用这种方法进入王府,也不确定向尔会成功。” 说完静默良久,宣落堇的身体陡然腾空,落入毫无安全感的清瘦怀中,宣落堇下意识的环住秦疏脖颈,不可置信的看着秦疏,口吻似有命令,“放我下来!” “我不!”对宣落堇仿若害怕的神态抱紧他,秦疏好似小孩子得到心爱之物的得意模样咧嘴笑的开心,“阿堇是我的,抱抱嘛!” “……”宣落堇一时脑子运转卡顿,竟无言以对。 看到这样乖顺的宣落堇,秦疏似乎有所收获,哈哈笑了笑,抱着宣落堇走到桌边,把宣落堇放桌上坐着,双手撑着桌沿,圈住宣落堇,灿烂的笑脸溢出天际。 “阿堇想不想知道慕凛方是谁!” “……” 宣落堇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挑眉一笑,“你不说,我也能查的到!” “唉!”秦疏闻言收了笑容,将宣落堇抱着坐在凳子上,脑袋靠着宣落堇心口,“是孙凉,他带着所有不愿解散的杀手来这里找我,可我怎么能随意支配他们,杀手都是无情的存在,孙凉、向一尚可信任,其他人凭什么对我唯命是从。而且他们都认识我,要是有人出卖我,我就彻底完了,这世上再无我的立足之地,还会连累阿堇,可我想与阿堇一起活着。” 宣落堇想要挣开秦疏,却被抱得更紧,“阿堇别动!” 秦疏的嗓音沉沉,又参杂些许伤感、释然般的嘲讽,“他死了。……阿堇,说来可笑,他那样无心无情疯狂的人,竟也会为爱而死。其实他除了对我太过严厉毒舌了些,也从未亏待过我,毕竟他说的都是实话。父王母后什么都没给他,就让他白养我,还不能一无是处或客死异乡,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原以为他就算没有推翻盛和称帝,好歹也死的壮烈,哪知为了被他亲手毁掉的亲情而死,阿堇说,他这算不算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嘲笑他人亦是对自己未来的结局有了定义。 秦疏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因为他知道他那时命不久矣,十年的坚持就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承欢他母后膝下,而宣落堇没了他,会拥有更好的男子,他不配。 可现在他竟贪心不足,想要两者兼得,哪怕生命的尽头是明天。 秦疏的经历,宣落堇不清楚,无法感同身受,人物关系更是一知半解,依她猜测,秦疏口中的他,就是药物逼供下口中的主人,几次提及,宣落堇确定那个他就是致使盛和内忧外患的幕后操纵者。 宣落堇没有回答秦疏的问题,漠然道:“他逼迫你试药,他死了,你不开心吗?” “孙凉和向尔说,他是为救爱子死的。”秦疏松开宣落堇,无所谓笑笑,“他那次找我时,提起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的儿子!好想知道他儿子是谁,心肠当真随了他,他死了还觉得他多管闲事,死在眼前碍眼!” 宣落堇轻笑,“孙凉肯定知道,你怎么不问?” 秦疏看着宣落堇,徒然郑重的说:“除我外,孙凉他们都是被药控制,但孙凉说,少主给他们彻底解了毒,只要求他们山水不相逢,再见如陌路。孙凉带着他们来寻我,说是得了少主指引,誓死追随我,可我不信任他们,唯有孙凉,向一。向尔办事虽靠谱,但他最是胆小,软骨头,被人抓住都不用审问,知道的不知道全吐干净,阿堇,我该怎么办?孙凉,向一不走,他们也不走,这次王府的事就是我为难他们,他们为表忠心闹的一出。阿堇,我低估了他们的能力,骑虎难下。” 宣落堇望着他,神色冷冽,“我安排人杀了他们,以绝后患,让你心安!” “不能杀!”秦疏焦急道:“他们大多与我有恩,我不能恩将仇报!” 闻言宣落堇显然不信,“有恩,你不说从不欠人恩情吗?” 第103章 信一次 王府后宅慕凛方房间内,向尔盘腿坐在地上,毫不在意被绑在身后的双手和处境,看一眼一本正经欲反抗的‘慕凛方’,劝导,“沉着点儿,闹大了就白干这十几天,失败了,小心秦疏连你都不信任了!” 见‘慕凛方’平静下来,向尔对暗算他的蒙面人说:“要不是上次我们放水,秦疏抗不过十招就死翘翘了,他不是傻的,你们敢杀我俩,他一定会为我们报仇。还有我知道你是二皇子的人,王妃与我达成了交易,自是透了底。” 向尔不给蒙面的夜白说话机会,“当然,我们也可以达成交易,钱嘛,大家一起赚,各司其职多好!秦疏就是练武把脑子给练傻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个人再厉害也赚不了大钱,王府这么大的黑心家业,还想洗白,唉!也就他天真!!!” 夜白扯下面巾,张嘴话还未出口,向尔又补充道:“忘了告诉你,秦疏就是你们的五皇子慕乘风。是他让我来的,有问题找他商量,我只听吩咐行事,挡了你们的事也与我无关。不要拿我撒气!” 说完,夜白等了几息,确定向尔无话可说了,拍拍向尔肩膀,鼓励道:“好好干!” 然后,夜白走了! 向尔懵了一下,催促‘慕凛方’给他解绳子。 “赶紧给我把绳子解开,去告诉秦疏等着我给他送干净的银子,随他用。”揉揉绑出红痕的手腕,向尔站起找了把椅子靠坐着,悠哉悠哉的晃着腿,“这儿没你什么事了,带向一跟着秦疏听他使唤,堂堂五皇子殿下,手下没个心腹之人,也是寒碜!” ‘慕凛方’扯下人皮面具,面具下赫然是一张剑眉星目的英俊少年——孙凉。 孙凉嫌弃的瞅瞅向尔,“二皇子是敌是友都不清楚,你口无遮拦,是在给秦疏找麻烦。” “哎呀!你们就是死心眼儿!”向尔不以为意,“都被抓了,迟早都要说,干嘛非要等人家问或严刑逼供,识相点,活的舒服!是友没白说,是敌,顺势而为当细作,来个里应外合,想想都刺激哈!哈哈!” “你……” “你快走!啰嗦!还是秦疏好啊!话少!干就完了!” 孙凉无奈翻窗远离这个糟心玩意儿! 上午还是晴空万里的天空,逐渐被阴霾笼罩,明亮的房间阴暗无光。 秦疏询问宣落堇意见:“孙凉可能一会儿会来找我,他懂医,让他贴身保护康公子,给康公子当助手,好不好?” 宣落堇犹豫的踱步到门口,打开门望着暗沉沉的天地,这样的天总是让她莫名心难安。说信任秦疏是她安抚的话。无法信任秦疏,又如何将康安的安危交给孙凉。 但直接拒绝,恐伤秦疏自信,宣落堇婉转道:“你可想好给他个什么身份留在府里,康公子可会答应,你又如何向康公子去说孙凉的来处,康公子会接受孙凉的保护吗?” “只要阿堇信我,没有意见。”宣落堇的婉拒,让秦疏积攒的勇气渐渐消失,声音弱了下去,“康公子会接受的。” 宣落堇回身回头温和的看着秦疏,“你知道康公子受不了任何波折,而且康公子不仅仅是康公子,我不能冒险。” 对上宣落堇的视线,秦疏慌忙垂下头,双手不安的紧抓衣摆。宣落堇盯着他,想知道秦疏做何打算,只是寂静的房间只闻秦疏粗重不稳的呼吸,似乎在做一件很累的事。 对待秦疏,宣落堇向来很有耐心,安静等着,良久,秦疏抬头眸光闪躲的看一眼宣落堇,站在原地似是僵化,呼吸夹杂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死了,父王会再次想杀了我,或者无所不用其极的控制我,康公子背负着给我治病的身份,我若不听话,与我有关的人都会被我连累,阿堇……” “那就拦截消息,不让你父王知道。” 掷地有声不容置喙的话语坚定而自信。秦疏倏然定睛望着宣落堇,炙热的暖阳侵袭着他,令他安心。 秦疏笑了,含蓄内敛,宣落堇不明所以,看着秦疏的目光多了探究。秦疏欢喜的说:“阿堇信我说的话,我很开心!” 宣落堇微愣,这就算是相信,什么逻辑,她只是在提意见而已! “我的人可不供你驱使,自己想办法。” 当头一棒,秦疏虽然没有想过靠宣落堇帮他,但好歹是信了他,他喜不自胜:“那我现在就去安排,康公子那里阿堇放心,康公子会答应孙凉的保护,因为孙凉是他最看重的人,制毒解毒只传授了孙凉,孙凉定会是最得力的助手。” 说完,秦疏越过宣落堇跑出房间,跑出不远,猛然驻足,回身回头笑的灿烂,“一个时辰必回,阿堇试着再信我一次。” 宣落堇追出门是想阻止秦疏一人出门,但看着秦疏真挚灿烂的笑容,阻止的话止于唇齿,沉默以示默认。 沉默就是默认,秦疏早已了解宣落堇这一态度,欢喜雀跃的后退跑,直到看不见宣落堇才转身跳上墙头,避开所有人飞跃出府。 望着欢喜跳脱的秦疏,宣落堇神思恍然,仿若回到最初未筹办大婚前,少年动如旭日初升,充满活力,无畏无惧。静若皎皎明月,如玉雕琢,入人心怀。 信他一次!就当信自己了! 见到飞奔而来的江亭,宣落堇沉声道:“不必跟着,去找遂儿了解了解阵法,尽快掌握。” 江亭闻言停在宣落堇身后,想了想说:“主子都时刻防着我,大人就不怕我临阵倒戈吗?” “秦疏不信任你却向我求得留你一命,他说本是他连累了你,可还你自由,但你不走,总不能一直这么白养着你。”说完,宣落堇兀自回了房间关上门。 江亭想不明白秦疏为何会救他,为何留他这么个不定时的危险在身边。更不明白宣落堇为何用他用的越来越顺手,他还唯命是从,几乎分不清谁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还他自由?傻子才信这无稽之谈! 恐怕前脚迈出步,后脚就得见阎王! 第104章 无心无情 活命的伪装 阴云密布,眼看落下几滴雨。秦疏停在隐蔽的桥洞下,抱着手臂斜靠石壁仰望天空,“出来不易,等一个时辰再落雨不好吗?” 一声轻笑传来,秦疏闻声望去,看到已经来到近前的孙凉与向一,他淡淡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了?” 向一巡视四周,孙凉面带浅浅笑意,负手而立看着秦疏望着的那片天,“就几滴雨而已,用不着避雨。不是说好了有事都由我们来办吗,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出府?让我们好追一路。” 秦疏说:“没想到你们会来的这么快,有些事也必须得亲自去。” 孙凉侧身面对秦疏,瞧着秦疏淡然模样,心底怅然,担心的说:“我们追来不是要你的解释,你当清楚自己的身体,不该如此消耗内力,你在军营的事,我听说了,你觉得你能撑多久,尚书大人自有应对,你做的可能就是多此一举。” “不会白做的,首先阿堇就对我宽容了许多,知道向尔来了,第一担心的是我的安危,而不是怀疑我。而且有了阿堇对我明显的态度转变,才能取信父王。”见乌云散去,雨确实落不下来,秦疏站正,双手自然垂于两侧,看着孙凉,说:“我已经与阿堇说过你们,等我回去再说服康公子,麻烦你一定要帮康公子尽快找到解驸马所中之毒的药引,到时康公子见到你可能会愤怒,请你多担待,他身体特别不好,受不得任何意外,让他出了气就没事了。” “那你呢?”孙凉有些无奈的垂眸,恨自己的无能,精通制毒解毒却对炙丹的毒毫无办法。 秦疏没什么表情,没有正面应答孙凉,只道:“入了尚书府,你们就是阿堇的人,因为我的名下不能有心腹,阿堇知道,我还可以周旋,被其他人知道,是死路。” “还有他死了的消息,一定请拦截住,如若阿堇找你们问话,就说我今日才请你们去拦截的消息,其他的照实说。” “嗯”孙凉回答:“我们明白。” 天沉沉,心沉沉!秦疏叮嘱好孙凉,一个闪身消失原地。 孙凉来不及阻止,话已卡在喉间不得不咽下去。 向一不解的问孙凉:“哥,你说秦疏这样左右逢源,对我们的投诚会不会只是利用,毕竟他已经被主人练至无心无情的最高境界,他爱尚书大人是真,无情丢弃也是真,现在又利用尚书大人的恻隐之心去达成目的,他真的信任我们吗?” 孙凉抬手搭在向一肩头,安抚的笑笑,“他若真无情,当年就不会对我们假死脱逃一事诸多隐瞒,他可是最怕痛和饿肚子的,向尔说,他回去被罚粒米未进的训练了整整两日,这是恩,我们不能忘,当此生为报。你当真以为主人每次罚他没日没夜的练武,只是因为他打不过你们吗?” 向一更加不解,“不是吗?” “那为什么他突然打败了你们所有人?”孙凉反问。 向一觉得他这脑子太不好使了,什么都想不到,孙凉宠溺的敲敲向一的脑袋,“你们所有人同时输了,主人总不能把你们全杀了,只留我和他两人!就你想不明白,其他人心里都有底,不然你以为是我的威严说服其他人来珈炎的吗!” “什么无心无情,都只是为活命而伪装,秦疏是,我们都是。”看着向一似懂非懂呆呆的神情,孙凉耐心嘱咐道:“去了尚书府,你就跟着秦疏,听从尚书大人吩咐,盯紧了江亭,莫让他有机会出卖秦疏就好。怕说错话,被套路,就闭口不言,装高深、冷酷,阿漠可听懂,记住了?” “阿漠听哥哥的。”向一说话的同时看着孙凉坚定一笑。 望着如同白纸随意涂抹的向一,孙凉双手紧握向一双肩,郑重的道:“如若秦疏遇到危险,我不在,秦疏打不过,逃不掉,阿漠该怎么办?” 见孙凉郑重其事,向一秒变冷酷,“阿漠誓死护秦疏无虞,以命换命相报秦疏当年的救命之恩与不杀之恩。” “你想起来了?”孙凉不可置信的看着向一,“你都记起来了?” “我一直都记得是秦疏背我出的迷谷,我脑袋受伤,反应迟钝,不灵活了,并不是彻底失忆傻了,只是怕主人再把我扔回去重新试炼,所以秦疏说,想活就闭嘴,更加努力练武,不失活着的机会。时间久了,记忆模糊不清,需要被提及或想很久才能忆起而已。” “所以你从未忘记我是哥哥?” “是” “阿漠”孙凉一把抱住向一,悲喜交加。 向一抬手拍拍孙凉后背安慰道:“我们做杀手的迟早死于非命,能有选择死得其所,值了!” “嗯!”孙凉随手擦去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若真有那么一天,你等哥哥一等,哥哥绝不会让阿漠一人走。” “好,阿漠听哥哥的。” 两人分开相视一笑,一如未做杀手前,秋风萧瑟中相依为命,为好心人给的一个馒头,开心分食相互投喂时单纯洁白的笑。 “走了,”孙凉突然转身半蹲背起向一,“阿漠这么懂事乖巧,这是奖励,专属哥哥的奖励。” 向一惊愣,待反应过来,孙凉已经背着他跑出很远,熟悉的感觉,一直安静趴在孙凉背上,未做言语,他想了好久,等想到时,他们已分开同在一个屋檐下各司其职少有机会单独相见。再见时又回归平常,单纯的信任孙凉这个哥哥,不忘哥哥的叮嘱。 秦疏来到大巫师府外,手捂着腹部那处时不时隐隐作痛的伤疤,他猜测定是与巫术有关,特别是宣落堇给他佩戴腰间香囊里的箭头,他因惧怕,想过悄悄扔掉。当真正下定决心扔掉时,伤疤倒是不疼了,脑中却出现一个呼唤与命令声,让他不能自已。他站在围墙外踌躇良久,举棋不定进与不进。 一个时辰已过去大半,他终是未进,悄然原路返回。 他前脚刚走,隐蔽处一道黑影悄无声息潜进苏常记书房,单膝跪地,将所见悉数禀报。 苏常记目光深邃,抬眼看窗外,暗沉的天道不明前景,他将书桌上准备好的小方红木盒子丢给暗卫,“告诉五皇子,想彻底摆脱巫术控制,痛是必要,还需足够的时间,这个只是辅助他佩戴之物,时间有限,拖延恐无救。” 第105章 好心变坏事 重新拾回信任,宣落堇给了他迈出的第一步,他也不负所望提前回府,宣落堇婉转的拒绝孙凉保护康安,奈何秦疏选择性听取。 回来少时,便领着孙凉去了康安的药房。 看到孙凉,康安正配药的手一颤,药撒了一地,慌忙蹲下身去捡。 秦疏见状立马跑过来蹲下帮忙,手伸出还未碰到药材,一双手推向他,他没想躲,重重往后摔下,他没想到康安力道如此大,幸而早有防备护着脑袋,才不至于撞到。 孙凉听了秦疏的叮嘱,虽有准备,但此时也吓了跳,第一反应就是去扶秦疏。刚抬脚就被暴怒声喝住。 “都他娘的别动,”康安扑上去将秦疏压在身下,双手掐住秦疏脖颈,双目猩红的盯着秦疏,“王八蛋,王八蛋你,你竟还与他们有联系,想干嘛啊?杀了南谷神医,又来杀我这个小人物?我告诉你秦疏,我死了,公子不一定会死,但你必死无疑,我不怕死,”康安双手徒然用力,“你呢?” ”呃,康……”窒息感突然袭来,秦疏真怕康安失手掐死他,在不伤到康安的情况下挣扎着。 “他死了,”孙凉急切跑过去抓住康安双手腕,听了秦疏的叮嘱,他不敢动用蛮力,唯有尽量声音温和,“他两个月前就死了,他叫华惊声,就是隐藏在康公子府里的那个人,长公主以身设局,他死在原城,死的凄惨,众叛亲离,我与华惊声没有任何关系。我了解他制毒方法,或许能帮到你。” 康安闻言双手渐渐失力,脸色苍白,眼神有了希冀,突然,他似乎想到什么,怒瞪孙凉:“两个月前的事,高承该告诉我的,你骗我!” 听康安的置疑,孙凉松开康安的手腕,一只手挡着秦疏,防止康安再迁怒秦疏,这才拿出一封信递给康安,“这封信和高都尉那封信是一起的,我拦截消息时,怕有走露,扣下未发。” 康安接过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是高承字迹,松了口气,他将信收进怀里,呼吸骤然急促而喘,缓缓倒了下去。 孙凉顾着查探秦疏是否摔伤,并未察觉康安的异常。 当秦疏坐起身看到软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康安,三魂吓掉七魄,手足无措的爬过去抱扶起尚存意识的康安,颤声问:“药呢,药放哪儿了?” “我去给你拿药,你撑住,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吓我。” 此时的康安虽有意识,但已说不出话,无法动弹,呼吸越来越微弱。 秦疏的内心从未如此慌过,他怕康安就这么死了,真真切切是因他而死。他恳求的看向孙凉,“求你救他。” 孙凉把上康安脉搏的瞬间大惊失色,催促秦疏,“我拖住一时半刻,你快找药。” 或许是他太害怕,慌张,忘了康安从来都是药不离身,方便不舒服时耽误吃药最佳时间。 秦疏在屋内四处翻找,弄的屋子一团乱。 只要在府里,无论再忙,陶儿都会抽时间来看看康安情况。 轻推门进入看到康安面无血色的靠在孙凉怀里,不知孙凉另一只手在做什么。陶儿一个箭步冲上前推开孙凉,扶着康安,从康安身上专为装药的袋子里拿出药瓶,稳稳去掉盖子,倒出一粒药喂进康安嘴里。 等了许久,陶儿探探康安脉搏,憋着的一口气缓缓呼出,这才看向孙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孙凉还未回答,秦疏在身后说:“是我” 听到秦疏的声音,陶儿才发现秦疏的存在,回头望着秦疏,前所未有积攒的怒火直冲秦疏输出,“你是身子坏掉了,脑子也坏掉了,还是活腻了这么能作,非要小姐打断你的腿毒哑了你才能安分待着吗?是不是我们的宽容,小姐对你的宠爱,让你忘了你的罪恶,忘了是如何负了小姐,忘了小姐的命令,要不是怕小姐伤心,那次就该让你药傻了,哄傻子都比哄你好太多。现在看来,你瞎了废了会更好。” 秦疏不知道是被陶儿的话吓到还是憎恶的眼神吓到,他双手紧篡,身体僵硬,轻颤唇瓣,“我…我知道错了,求,陶儿姑娘不要告诉阿堇,我……我……” “你还想骗小姐不成?”陶儿怒不可遏,冷瞥一眼秦疏,“死性不改,真替小姐不值。” “不不不,我没骗阿堇,我没有,我没有……”他慌乱的往门口退却,“我这就去跟阿堇道明原委,阿堇不会打断我的腿,毒瞎我的,不会的,你少吓我,我,啊…” 孙凉从未见过秦疏如此惊慌失措,被一个小小门槛绊倒,陶儿的话,他听了都觉钝刀剜心,何况秦疏本人。 孙凉疼惜的跑到门口去扶秦疏,身后却传来康安虚弱的声音。“出了此门便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闻声,孙凉抬起跨出门外的脚停顿半空,看着迅速爬起来狼狈跑远的秦疏,孙凉双手紧握成拳,垂下眼帘,收回脚转身走到康安与陶儿面前,拱手道:“多谢康公子。” 陶儿不明白的反驳,“为什么留他在此?我不同意。” 康安借着陶儿的力道缓缓站起,平复了情绪,他冷静的说:“我的时间不多了,他或许能帮我找到公子的药引,我相信秦疏这次是真心的,刚才是我激动了,不怪他。” 陶儿扶着康安,见康安是认真的,她顺着康安的意思,点点头,可还是心有不满,“他连近在手边的药都找不到,你费心费力为他调养身体,你看他都干了什么!”陶儿眼扫屋内乱糟糟一片,怒气未散又席卷而来。 康安无所谓说,“他不是故意的,是我先吓到他,他才会惊慌失措,一会儿收拾一下就好了,没事!” 见陶儿气还未消,康安又道:“他本是好心,确被我吓到,已经自责不已,你刚才的话对他来说太重,若他回去又说不清楚,大人当真罚了他,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受不住,他不知道,我们都知道,真伤了,心疼的还是你家小姐,你就当为你家小姐着想,快去看看,可别好心变坏事了。” 陶儿凝望着康安,无奈道了声“好”,怒瞪一眼孙凉,“安分一点,对谁都好。姑爷信你,你莫要断了姑爷的后路。” “是”孙凉拱手颔首,“姑娘放心。” 第106章 决绝 陶儿一走,康安看着乱糟糟的房间,皱眉叹息:“笨死了!你们就不会先打个招呼,给我个心理准备,我又不是看不懂局势,你们是做惯了杀手,只知道突然出现吗?” 孙凉走上前扶着康安到凳子边坐下,“康公子该当好好休息。这些由我来收拾,以后的琐事都交给我,康公子尽管吩咐。” 白送一个善毒的人供他使唤,虽算不上信任孙凉,但他不知何时已经对秦疏改观,相信秦疏不会伤害他们所有人,既是有益无害,康安理所当然的默认,趴在桌边昏昏入睡,他确实该休息一会儿。 经这一闹腾,气力几乎抽尽。 孙凉暖心的在屋内找了件裘衣为康安披上,开始收拾屋子,分拣混一起的药材。 跑到房间外,秦疏双腿不听使唤的挪不动步,他无力的坐在廊下长椅上,靠着柱子,脑袋耷拉在护栏仰望暗沉沉的天。 该怎么说才能不被惩罚,铁定不能说谎,怎么办?刚刚讨来的一点信任就这么毁了吗?孙凉现在应该也被赶出府了!为什么什么事都做不好,他真的如此遭人厌恶吗?就连向来温柔好脾气的陶儿都忍不了他了,他这腿怕是真保不住了,再也不能与阿堇同行。 “秦疏,看什么呢?” 宣落堇柔和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他撑着长椅坐正,茫然看着宣落堇的温柔,他怯懦的不敢开口说话,缓缓伸出双手握住宣落堇的双手,握住可能是最后的温柔。 然而陶儿的出现让他什么都握不住。 宣落堇看到陶儿愤恨的眼神直射秦疏,似乎猜到,问:“康公子可还好?” 陶儿听了康安的话是来帮秦疏解释清楚的,可看到秦疏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哄骗她家小姐,瞬间有些明白遂儿的抱怨非常有道理。语气愤愤不平的说:“不好” 一句不好,宣落堇大惊失色的看一眼秦疏,秦疏更是呼吸凝滞,紧紧握住宣落堇的手凝视宣落堇。 而宣落堇只此一眼,愤怒,担忧,其中担忧犹甚,但秦疏却只看到了愤怒。 康安绝不能出事,宣落堇抽回双手,急声道:“回房等着。” 手中落空,宣落堇转身走开的瞬间,秦疏似是下定了决心,坚定叫了声:“阿堇” 宣落堇走的急,未停步回应,他左手续足内力,“我自废一臂给康公子赔罪,等阿堇回盛和时,再将双腿献给阿堇,自囚赎罪,不现人前。” 宣落堇闻言,心累的驻足,回头,“你别闹……” “……不要”看到秦疏的左手的动作,宣落堇震惊的惊呼阻止。 而秦疏似是没听到,紧闭双眼,紧咬牙关。 千军一发之际,向一突然出现一掌劈在秦疏后颈,顺势接住秦疏让其靠着柱子,再将秦疏护在身后,跪在慌忙回转的宣落堇面前,“是我们找来这里,非要跟着秦疏,求大人放过他,要罚就罚我。” 向一及时阻止了秦疏,宣落堇惊恐的心得以平静,俯视着向一,“你躲在这里多久了?” “秦疏回来之前。”向一如实回答。 宣落堇又问:“秦疏安排孙凉跟着康公子,你呢?” 向一回答:“哥让我跟着大人,听大人吩咐,必要时誓死护住秦疏。” “那好,”宣落堇命令道:“你现在就封了秦疏的内力,把他送回房间绑在床榻上,然后去找遂儿练习阵法。” “绑……绑床榻上?”向一迷茫的抬头看着宣落堇,“怎么绑?” 宣落堇一噎,没好气的说了句,“不能动就行。”说完转身去往康安所在的药房。 差一点,就是眨眼间的事,秦疏就自废了左臂,陶儿惊恐程度不亚于宣落堇,此时心口还是砰砰直跳,她以为秦疏会求饶,会缠着宣落堇讨条件,怎么也想不到秦疏如此极端,当真是她的话太重了吗? 她心有余悸的跟上宣落堇,道明来意:“康公子说他相信姑爷,已经留下了孙凉。” 宣落堇皱眉,“那他刚才是什么意思,脑子坏掉了?” 陶儿自责的说:“是我不清楚状况,对姑爷说了重话,当时康公子情况确实不好,可能…吓到了。” 陶儿说了什么重话,宣落堇想想也猜个八九不离十,能让陶儿生气,可见康安当时情况确实糟糕,她在场她也得发怒,怎能怪陶儿,宣落堇说:“没事就好,最近太惯着他,也该让他好好反省反省,你不用自责,正好让他沉沉心,压压性子,少动小心思。” “小姐,”想想秦疏的恐慌与决然,陶儿终是心有不忍,吞吞吐吐的劝阻,“这次…我亦有…责任,姑爷的…极端行为,也是…也是……我出言不逊导致,小姐能不能…不要罚姑爷,我怕…小姐之前的努力因我的口不择言而一招尽毁,影响两天后,姑爷对生辰期待的心情。” “知道你心软,不过他今日确实自作主张了些,故作听不懂我的话中意思,做事欠妥,未曾预料后果,还是该给他点教训长长记性。” 话说的冷漠,无关紧要。可站在房外见到孙凉认真的整理房间,仔细的分拣药材归类,时不时探探康安脉搏确保人无事,再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拢拢裘衣。宣落堇眉头不知不觉舒展,在孙凉看到她,步伐轻盈跑来时,宣落堇只问了句:“康公子身体如何?” 孙凉急切小声解释道:“求大人不要怪秦疏,他跟我叮嘱过康公子受不得刺激,是我冒进,也不知康公子……身体比我想象中的差太多,为让康公子出气,秦疏独自接受了康公子的怒火,可能受了伤。” 见宣落堇神色有所动容,孙凉拱手行礼紧接着说:“大人能不能让我去看看他,他也经不起折腾,求大人怜惜。” 宣落堇觉得可笑,确是笑不出来,拘着秦疏,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闷葫芦一个,心中疼惜怜爱;放他些许自由,他确不安分。宣落堇心中惆怅,如何怜惜? 第107章 无畏 而此时房间内,向一将秦疏绑的人床合一,确定动不了分毫,才满意的离去。 然后噤若寒蝉的房间潜进一黑衣人缓步走向床边,看着双手被绑缚头顶,全身皆束缚于被中,黑衣人不厚道的咬唇笑了声,伸手在秦疏肩膀点了一下,秦疏登时睁开双眸,望着上方熟悉的床幔,想要起身,才惊恐的发觉自己动不了一点点,挣扎徒劳无功,而且也内力全无。 更无助的是,意味不明盯着他的黑衣人,秦疏内心慌张,淡定的问:“你想干什么?” 黑衣人不答反问:“需不需要我帮五殿下解开束缚?” 秦疏一语否定,“不许碰我!” 本就客气一下的黑衣人无所谓道:“我是来给五殿下送一样东西,看五殿下眼下这咳…处境,东西先给五殿下放那边角落架子上,五殿下得空看看。” 说完,黑衣人将一个小盒子让秦疏看一眼,便拿去放好,一瞬销声匿迹。 秦疏又动了动,试图挣脱被绑着的双手,然而依旧徒劳,他张嘴想叫人,却想到无人可叫。被绑成这可笑的姿态,定是阿堇的意思,也不知内力全无是不是被废了,康公子是否已经没事? 暂无办法的他闭眼静待宣落堇早些回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轻轻推开又合上,秦疏急切偏头看向门口。宣落堇绕过屏风来到床边,四目相对,秦疏期待的欣喜溢满脸庞。 秦疏的笑晕染宣落堇心底最柔软的一面,但见秦疏这奇葩的束缚,宣落堇掩嘴轻笑,“向一这是怕冻着你吗?还是怕我打你,包裹这么严实?” “向一?”秦疏疑惑的问:“他竟会听阿堇吩咐?” 宣落堇轻提裙摆坐在床边,侧身双手撑着头趴在秦疏眼前,眼含笑意,“不是你安排他们进来的吗,怎会有此一问?” 秦疏垂眸,“康公子可好?” “嗯,怎么说呢……”宣落堇拉长尾音,故作玄虚,“好则好矣!既来之则安之!” “那就好,”秦疏安心一笑,正过头望着帷顶,“我以为让康公子出了气,就没事了,是我欠妥当。” 宣落堇凑近秦疏脸庞,“康公子留下了孙凉,就证明他信你,你可开心?” “真的吗?”闻言秦疏展颜偏头见宣落堇点点头,近在咫尺的人让他更加欣喜,若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也挺好,静谧而和谐。 宣落堇唇角弯弯,柔声细语,“秦疏” “阿堇” “秦疏” “阿堇” “秦疏” “阿堇” “……” “你现在可是任人宰割,就不怕吗?” 秦疏笑容温煦,“是阿堇便无畏。” 宣落堇坐起身解开紧紧包裹秦疏的被子,又解开秦疏的腰带,衣服一层一层掀开,看着瘦弱的身躯,怜惜之意一闪而过,轻抚他敏感之处。 秦疏几乎是刹那间欲火丛生,难以忍受的靠近宣落堇,奈何双手绑缚,满面潮红的喘息着渴求宣落堇垂怜。 可甘霖迟迟不降临,他诱惑的挣扎愈发猛烈,只是片刻之久,他的哀求声不受控制破口而出。 小小的试探,宣落堇心痛的无法言喻,什么完全化解药效,不过是内力压制。 注意到秦疏手腕因挣扎而勒出红痕,宣落堇迫不及待的解开绳子,双手解放的须弥,秦疏猛然坐起,温柔至极,急不可耐的抱住宣落堇,附在宣落堇耳侧压抑着低喘:“但我怕无法陪伴阿堇左右,无法与阿堇并肩同行。可我罪孽深重,如何都洗不干净,所以被厌嫌也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只盼那一日来的迟一点。——再迟一点。——阿堇,阿堇,阿堇……” 暗沉的光线淡化宣落堇泪光,这人总是能让她狠不下心,重话都不忍说不出一句,又如何能见他如此隐忍难受,抚在秦疏后颈的手徒然用力按下,秦疏瞬间失去意识趴在宣落堇肩头。 宣落堇小心翼翼的脱了秦疏的衣物,仔细检查一番,没看到明显伤痕,放心的给秦疏穿上亵衣,将其放下平躺,盖好被子,找来药膏轻柔的涂抹秦疏的手腕红痕。 蒙蒙细雨绵绵两日,宣落堇大多时候都在书房。秦疏不知该干什么,内力被封,感觉身体柔柔弱弱,走路是两步一喘,三步一休息,连看书都提不起精神。 宣落堇不在时,他都是安静的待在房间,实在太闷,最多毫无兴致的坐在廊沿下盼星星盼月亮,盼望令他烦躁的雨天快快回家休息。 檐水滴滴答答,他无聊的伸出双手去接,身上突然披上一件裘衣,他欣喜的回头看。 看到来人,欣喜一闪而过,“你来做什么?”取而代之的是失落与暖心。 来人未回答,直接出手点了秦疏几处穴道,转身就走,好似是想到什么,驻足回头望着秦疏:“大人说她今晚有事外出,可能明日才能回来,让你早早休息,答应你的生辰,依旧作数。” “向一!”向一仿若没听到他的叫声,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不明白向一怎么就真对宣落堇唯命是从,如同他说的,进了尚书府,就是尚书大人的人。向一会听他的话?听孙凉的还差不多,但孙凉不是走哪儿都不离向一的吗?那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凉安排的吗? 他紧了紧裘衣,回到房间盘膝而坐,调动磅礴内力游走周身经脉。 翌日,天气意外的明媚,身处熙熙攘攘的街市,叫卖声、交易声此起彼伏。远远有熟悉的几道身影匆匆而过,秦疏下意识跟上。 一路远远跟着回府,瞧着宣落堇一身风霜疲惫状态,身后的陶儿遂儿亦是如此。快要踏进院门的秦疏骤然驻足,靠在院墙外闭眼仰望刺眼的光芒。 一个人的生辰实在无趣,徒增伤感。 阿堇定是累及,不可打扰;贸然进宫去找母后,该怎开口。 秦疏思索良久,找二哥!这么想着,抬脚欲走间,院内传来江亭厌嫌的声音。 “花见,昨天还警告过你,主子不需要你伺候,你这脸皮也是没谁了!看不出主子刻意避着你吗?” “要你管!”花见气呼呼的瞪着江亭,“王后吩咐,防火防盗防江亭,王上安排给殿下的人,绝对心怀不轨,人、神、共、愤!” 第108章 笑迎前路 江亭不屑的捻起一块花见端在托盘上碟子内的糕点,“嗞嗞”两声,“你这天天三趟的送,主子尝都不带尝的,有意思吗你!” “王后特意嘱咐殿下爱吃,你说有意思吗?哼!”花见腾出一只手夺回江亭捻着的一块儿糕点砸向江亭,江亭半蹲避过,糕点飞出院门,摔碎在秦疏不远处。 江亭瞥一眼花见端着的糕点,期期艾艾,“主子喜欢的是王后亲手做的糕点,派你来有什么用!!!” “废物点心!”说着江亭随手一挥,花见手中托盘连带糕点争先恐后摔落在地。 看着早起不辞辛苦做的糕点摔一地,无法再食用,花见当即怒不可揭推一把江亭,“你懂什么?王后拿给殿下的糕点是御膳房御厨做的,能不好吃吗?我做的虽有不及,好歹是真心实意,想让殿下开心,你凭什么糟践!” “凭什么?”江亭不屑一顾的踢一脚躺在地上的托盘,“不管怎样,王后拿给主子的糕点都是最好的,岂容你一个宫女代劳,王后有心多来看望几次主子,比送你这狗皮膏药要暖人身心。” 瞧着快要怒到极致的花见,江亭无情道:“收拾东西滚回宫去,告诉王后,今日是主子生辰,请问还记得吗?” “什么?”怒极的花见惊愣的忘了反驳,她迫使自己冷静,收敛情绪,“我已经是殿下的人,不会再回宫,王后记不记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了,自是要想法子让殿下开心。” 江亭轻哼,“就你也想让主子开心,可拉倒!要是王后能来。——主子做梦都能笑醒。” 江亭重重的叹息:“可惜有人啊!宁愿在这儿碍眼,也不愿成人之美,可怜的主子今日又是一个人的孤独生辰,要是大人在就好了,好歹主子也是有人疼爱,唉!” 花见似是有所感触,低垂眉眼,双手在腹前胡乱绞着,低声道:“我只不过是个宫女,做不到你所说的成人之美,王后知道又怎样,不会特意来为殿下过生辰的,你不必刻意试探套我的话。” 被说中,江亭一瞬的愣神,继而若无其事的说:“我试探你做什么!你天天黏着主子,任谁见了都像王后塞给主子的侍妾,你的存在让主子与大人不舒服,我有责任赶走麻烦。” “麻烦!你我半斤八两而已。”花见直言不讳,“你是王上的人,我是王后的人,都清楚殿下的待遇还不如你我,你不知王后为何对殿下漠不关心,堪堪敷衍,但我知王上为何不把殿下当亲子对待。” 江亭的双手紧了紧,掩饰般的背在身后摩擦指腹,“你怎知我不知道,我可是王上的暗卫,多少也听了一二、字。” 疑似的真相,一直以来压的花见心中忐忑不安,经过半月对秦疏的认知,花见认为秦疏是她见过最温和,脾气最好的人,那些污言秽语都不该加注在秦疏身上,错也不该归于秦疏。 花见愤愤不平的嘟囔,“王上王后之间的怨恨,与殿下有什么关系,要用耻辱两个字来断定殿下,好不公平……” 耻辱! 江亭心中一颤,慌忙捂住花见嘴巴,“不该说的,打死都不能说出口,你不懂吗?” 花见下意识尽全力挣开江亭,怒道:“我都快憋死了,正好你也知道,说说怎么了!” 花见愤愤捡起托盘,将打碎的碟子与糕点尽数收入盘中,瞪一眼火急火燎跑开的江亭,“什么人啊?病的不轻!” 江亭巡视四周,都未见秦疏,又跑去找到遂儿,急切的问,“主子呢?” “哦!”遂儿一敲脑门儿,很是抱歉,“姑爷在我们回来前就出门了,忘了告诉你。” 一听,江亭顿时松了口气,拍着胸脯,喃喃自语:“没听到就好,没听到就好!” “快走快走!”遂儿推搡着江亭出房门,“没大事不要来打扰我休息,姑爷的事先搁置,不许再提,小姐自有打算,听吩咐就成,现在守好院子防花见!” “砰”一声,江亭被隔绝门外。 阳光明媚,街道上人来人往,远处锣鼓喧天,行人都往一处涌动,秦疏随波逐流的被涌凑过去,双目无神的看完一场卖艺人的精彩表演。然后漫无目的的前行,至于去哪儿,或许是路的尽头! “啊呀!眼瞎吗,不知道避让?” 秦疏摔倒双手下意识撑着地,还未回神,一个粗犷大汉的暴怒声音落在头顶,他不明所以的看着大汉,大汉被他这无辜的神色看的火冒三丈,“你撞了我,毁了我一筐果子,你还赖我不成?” 闻言,秦疏这才看向滚落一地的果子,有些明显坏掉,他站起身歉意道:“对不起,我出门没带钱,赔不了你,我可以给你全部拣好。”说着,秦疏慌忙蹲下去拣。 别说秦疏的速度真挺快,果子的好坏都分拣开来,诚心诚意的再次道歉,坏掉的果子不是很多,大汉也不好再为难,拿了一个好果子给秦疏塞进手里,没好气的说:“看你像是富家公子,坏果怕是吃不惯,心情再不好,也不能走路不长眼,也算我眼瞎,没提早避开你,快回去!” 大汉挑起担子没再瞧秦疏,边走边叫卖。 低头看着手中果子,秦疏才看见手掌的擦伤,顿时感觉好疼。双眼一片通红,抬手在唇边,轻吹凉风,疏解灼热感。 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递给他一瓶药膏,“敷上,就不痛了,两日准好!” 秦疏没有接,道了谢,抬脚欲走,老人眼疾手快的拿了秦疏手中果子,将药膏放秦疏手上,笑道:“这果子看着就好吃,”说着一口咬去一半,满意点点头,“酸甜可口,公子大度,本……嗯本大爷先走了,公子记得敷药。” 大爷从来到走,秦疏始终未抬头正视,果子换了药,苦涩更甚,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光芒刺的眸子涨疼,他眨眨眼,灿烂的笑与灿烂的阳光融合,酸涩如鲠在喉,忍不住咳了几声,紧握药瓶,笑迎前路。 秦疏抬头的刹那,未走远的大爷看见,手抵着下颌,自言自语:“眼熟眼熟!在哪儿见过呢?没见过!” 第109章 生辰(一) 孽障,孽子,贱东西……,诸类字眼已经听习惯,耻辱就耻辱!不过是多了一个新词而已。反正又不是特别喜欢糕点,何必纠结是谁做的,除了母后也没人拿给他吃,知足! 前路清明,秦疏步伐轻盈,很快来到慕靖延府外,正出府门的夜白见到他很是意外,兴奋的掉头回府,使出逃命的速度冲到慢斯条理的慕靖延身侧,拽着就跑,慕靖延被拽的一个踉跄,刚梳好的长发又显散乱,稳住身形还不等发作,夜白不耐道:“五殿下都到门口了,主子快别管头发,您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再墨迹五殿下该等不及了!” “我没约乘风啊?”慕靖延边整理头发边问:“你确定是乘风吗?” 看着自家主子不慌不忙,还不信他,夜白急的来回踱步,恨不能把眼珠子借给慕靖延用用,“主子先别管约没约五殿下,当务之急是飞奔去迎接,让五殿下感受被重视的喜悦,门口侍卫不认识五殿下,主子再不去,五殿下等不及走了,还得费心费力去找,得不偿失!” 当门口侍卫来禀报时,慕靖延只恨没信夜白的话。 望着脚步生风不顾形象跑没影的慕靖延,夜白幸灾乐祸的不紧不慢跟上。 秦疏本以为会等很久,斜靠石狮子想着该如何与慕靖延开口,陪他半日。措辞没想到,慕靖延已经飞奔向他。 “五弟” 秦疏微微一笑,迎上慕靖延,“二哥” 可当两人面对面相望却不知所措,夜白也是无语,打破僵局说:“主子,马车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走。” 有事外出吗?秦疏垂眸掩去失落。 慕靖延瞪一眼夜白,张了张嘴也不知该如何邀请秦疏同行。 “那个……那个五弟…我…”慕靖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秦疏抬眸看着慕靖延,弯唇一笑:“二哥有事就先去忙!我找二哥也没什么大事,就先走了。” 慕靖延一把拉住秦疏手臂,不可置信的问:“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嗯!”秦疏微笑着点一下头。 慕靖延喜从心生,追问:“什么事?” 看着慕靖延欣喜的面庞,秦疏鼓起勇气说道:“我想二哥陪我半日。” 说完又怕慕靖延觉得他太贸然,随即补充道:“我不会让二哥白白浪费时间陪我。” 突然,慕靖延觉得是天赐良机,拉着秦疏往马车走去,秦疏乖顺的跟着慕靖延上了马车,看着豪华的马车,可以看出慕靖延虽明面上无权无势,但该有尊荣不输任何人。 马车缓缓前行,慕靖延望着秦疏,温和的说:“今日是你生辰,我有礼物送你,但我想先带你去散心游玩,你可有想法?” “都行!”惊喜,愕然,不可置信,秦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二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二哥有什么大事需要出门,我来的不是时候呢!” “你的生辰就是大事,”慕靖延望着秦疏,眼底的怜惜溢出眼眶,“我每年都给你准备了生辰礼,只是你从来都没有收到过。” 见秦疏的笑容渐渐消失,慕靖延心怀内疚,坚定的说:“都过去了,往后哥哥定会好好保护你,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哥哥,找哥哥,哥哥必不推拒。” 以前不管练武再苦,饿极喝雨水,严寒酷暑中来回挣扎,受罚再累,也不曾流过一滴泪的他,现如今仿若爱哭鬼,任何一人微不足道的一句话,一个暖心的动作,都能触动心弦,眼泪不争气的争先恐后挣脱禁锢。 他慌忙垂下头。 慕靖延伸手抚摸秦疏头顶,“以后有哥哥,还有外祖父与舅舅做你的后盾,你不再是一个人了,你可以随心所欲,只做你自己。——乘风,把你的后背交给哥哥好吗?” 忽的,秦疏抬头对慕靖延灿然一笑:“我没有一个人,以前有母后,后来有阿堇无条件的护着我,现在……”他笑的更灿烂,“又有二哥陪我。而且,我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二哥,母后,还有阿堇。当然,我做的都自己想做的事,阿堇对我很宽容,很少限制我的意愿。二哥就放心!” 慕靖延似乎被他的笑容渲染,整个行程中笑声不断,听着秦疏讲着从未听过的趣事。 马车到达目的地,秦疏开心的跳下马车,催促道:“二哥快点儿,都快中午了。” “马上马上!”慕靖延实在不能忍受衣冠不整的现身人前,在马车上多待了一会儿。再下车,已不见秦疏身影。 他四处张望,见夜白对他眨眼,他看不懂的问:“乘风呢?” 夜白干脆连眼也不眨了,垂眸不语。 慕靖延有些恼怒,“你……” 话未说起,一声“哇”从背后突然刺入耳中,慕靖延如同受惊的兔子逃离现场。 “哈哈哈哈哈哈!” 跑出几步,慕靖延转身看着哈哈大笑的秦疏,心有余悸的拍拍狂跳的心口,身为长兄的威严登时展露,两步走过去揪住秦疏的耳朵,“吓死我了你!” “疼疼疼,二哥轻点儿!”秦疏立马笑嘻嘻的服软:“我错了我错了,二哥最好最好了,饶了小弟这一次?” 看着秦疏这无辜纯净的笑脸,慕靖延情不自禁的‘噗嗤’笑出声,松开秦疏的耳朵。 刚松开,手还未完全放下。 “啊” 秦疏跳起来凑近慕靖延再次大叫一声,瞬间跑路。 刚平静下的心,再次猝不及防的砰砰直跳,慕靖延挥手招来夜白,扶着夜白的肩,用折扇指着跑到河对面的秦疏说:“他怎么比千易和阿奇还调皮,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吗!” “二哥!”秦疏大声叫喊,“这边没有人,不用那么在意外观,快过来!” 瞧着河两边的距离,慕靖延问夜白,“你可有把握送我过去?” “啊这……主子加把力绝对可以!” 两人说话间,秦疏不知不觉又回到慕靖延面前,一个露着大白牙的笑浮现慕靖延眼前,“要不我背二哥过去?” 不等慕靖延回答,秦疏抓住慕靖延的手腕,一个转身,慕靖延被迫趴在秦疏后背,愣神的功夫,已经到了河对面。 夜白目瞪口呆的杵在原地。 太快,太厉害了! 秦疏放下慕靖延,弯腰拣了块石头,身体倾斜,向河面掷出,一连起伏五六次沉入水中。 又拣了两块,一块给慕靖延,面带笑容的说:“我教二哥玩儿这个水上漂,二哥教我泡茶好不好?” 早知道秦疏功夫深不可测,真正见识到,也是叹为观止,然而慕靖延更多的是心疼,十年练至至高境界,花费的心力自是常人的百倍不止。 秦疏有要求,他怎忍心拒绝,“好” 第110章 生辰(二) 秦疏教的认真,慕靖延学的认真,小试几次,慕靖延已然掌握技巧。 秦疏找了个大石头与慕靖延靠背而坐,他哈哈笑两声,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二哥可见过我的字吗?” “没有。”慕靖延敛眉低声回答。 “他无事时教过我识字,他说父王母后没告诉他我的名字,他让我自己选一个字,只有一字的机会。我选了疏朗殿的疏,而我的新身份是江湖世家灭门的秦家独子。” 秦疏淡然道:“开始握笔,是认识阿堇后,阿堇手把手教的,阿堇没空时,会给我找来碑帖临摹,我学的认真入迷,阿堇却只当我好学,还带我去听严太傅教导如何忠君为民。二哥,我也想做忠君为民之人——忠于二哥。” 静默须弥,慕靖延温和的说:“今日我们不谈公事,只为第一次共度的生辰。这里是我圈买下来,专属之地,我为它取名长风,愿乘风,多喜乐,长安宁,岁无忧。” “二哥,我……我,”可能有失所望,一抹苦笑尽收眼底,秦疏站起仰天而笑,“所有祝愿,我尽收囊中,定能如愿一二。” 回头望着慕靖延,他抿唇不好意思的垂眸:“我出门没带钱,现在饿了,二哥请我吃碗面!” 慕靖延温和一笑,站起与秦疏嬉闹走过水榭长廊,等在亭台。 远处船坊夹板上,孔昔与一位老人家并站眺望嬉闹不停的秦疏和慕靖延。 老人喜悦期盼的问:“看着靖延与乘风如此和谐,昔儿可悔?” “父王,”孔昔面无表情的盯着亭台内的两人,“小五并非表面这么纯洁,慕凛驰有句话说的对,小五就是一头潜藏的恶狼,可控时是利刃,哪天不可控,当斩断羽翼。” “所以你今日来是为什么?”孔昶不可思议的侧目看孔昔,“给乘风希望,对你言听计从?” 孔昔不可置否,“他说要帮延儿登上王位,可他被宣落堇迷了眼,迟迟未有动作,我的怜悯有限,他这是在消耗我的不舍,他忘了,那我这个做母亲的自是要关爱一二。” “王后,”身后嬷嬷猛然瞪大双眸,不可置信的上前一步急切道:“您除夕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您现在对五殿下到底是什么心思,老奴所做到底为何?” “嬷嬷所做皆为我对小五的疼爱,而我这次也是为留下他,永远的保护起来,回归正轨,慕凛驰该死,宣落堇只是他的任务之一,绝不能占据他。他只能听我的!” 嬷嬷被孔昔的冷心冷情震惊到,但她毫无办法,唯有默默无闻,坚定自己的立场。 孔昶自觉当初让孔昔远嫁这珈炎,有愧于心,所以对秦疏一事随波逐流,能保住秦疏活着已经仁至义尽,可当他真正见到秦疏,他悔了,若当年坚持带走的是秦疏,就不会走到无可挽回的余地,彻底失去。 船坊慢慢靠近,秦疏清楚看到夹板上的孔昔,欢快嬉闹的声音与动作瞬间停止,静若木头人。 见秦疏突变闷葫芦,慕靖延顺着秦疏的视线看向孔昔,邀功般温和的说:“对哥哥的礼物可还欢喜?” 秦疏惊喜,无措的木然回答:“欢喜。” 无论孔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要出现了,他就知足了。 船坊靠岸,秦疏与慕靖延同步走上船坊,风轻轻吹过,白衣胜雪,衣袂飘飘,清雅脱俗,行走间流露出优雅之色,让人感受到从容与雅致。 孔昔望着翩翩公子风范的秦疏,溢于言表的喜爱,仿若先前的话与她无关,欢喜的迎上前拉着秦疏的手来到孔昶面前,满面笑容的介绍:“小五,这位是你外祖父。” 秦疏规矩礼貌的行礼,“外祖父” 孔昶盯着秦疏,深邃的眸子似是在确定,温声试问:“乘风?” “是,外祖父!”秦疏态度平淡。 孔昶靠近一步,轻轻拉过秦疏的手,在秦疏抽回手前,孔昶已然看清秦疏手掌的擦伤。 在街市上看到少年对手掌吹吹时,他只是出于好心送上一瓶唾手可得的药膏,此时再见,是心疼,爱怜。 孔昶先是瞥一眼孔昔,“你松手,可别再弄疼了乘风。” 再狠狠瞪一眼慕靖延,抓住慕靖延衣袖拽到近前,命令慕靖延看看秦疏的双手掌,责备道:“乘风受伤了,你眼睛长头顶了吗?还不赶紧找药来。” 对于孔昶突如其来的责备,慕靖延置若罔闻,只是惊愕的问秦疏:“什么时候伤的,为什么不告诉哥哥?” “不要大惊小怪的!”或许温馨的一刻是真,但此时孔昔冷漠的声音亦是格外突出,“一点擦伤而已,过两日自然就好了,而且又不是延儿的错,父王怪延儿做什么。” “母后……” “昔儿……” 秦疏抿抿唇,打断慕靖延与孔昶的话,收回手,温和的说:“不小心摔了一下,不疼的,不用擦药……” “蚊虫叮咬都疼,”孔昶疼惜的带着秦疏往船坊内走,气呼呼的吩咐:“饭桌上见!” 望着秦疏离开视线,慕靖延深深吸一口气,面对孔昔,“母后您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请您来是为了乘风开心,您刚才的话实在伤人心。”微顿片刻,慕靖延请求的说:“一会儿饭桌上,母后只管自己就好,乘风有我和外祖父照顾。” 说完,慕靖延头也不回的走了。 嬷嬷不知何时已退离,独留孔昔站在船头迎风而站。 秦疏静静的看着孔昶轻柔的为他清洗伤口,涂抹药膏,身心一片温暖,乖顺的令人心疼。 为什么第一次相见的外祖父对他如此好,如此亲热;为什么连陌生人都能谅解他,给他果子,送他药膏;为什么他的母后从来都是视而不见,无论他多努力都是一如既往? 他以前不明白,现在或许懂了一点点。 或许他的存在就是错,错的存在,就是错的本身,当然做什么都错。 为什么非要奢求呢? 一顿丰盛的饭吃的压抑,慕靖延此时才觉得不该请孔昔前来,孔昔的存在犹如天神降临的压迫,自秦疏见到孔昔,就没了一丝笑容,异常拘谨,无论他和孔昶说什么,给秦疏夹什么菜,秦疏都是顺从,无一想法。 慕靖延与孔昶有意结束这场饭局,趁着太阳未落,好带秦疏再去逛逛,怎料孔昔吃的慢条斯理,主打一个怎么慢怎么来。 第111章 生辰(三) 眼看太阳将落,霞光红遍天际,秦疏几次欲言又止,心急如焚。 慕靖延见秦疏心不在焉的盯着天边霞光,双手无处安放的紧握,向孔昶眼神交流。 孔昶看一眼秦疏,立马打哈哈:“菜都凉了哈,也吃了两个时辰,该回了,昔儿啊,我赶路而来,甚是累的紧,明日再继续?” 孔昔漫不经心的放下筷子,“有小五陪着,父王先回去休息!临水赏月,别有一番风趣,宫里可没这意境,午夜宫门关闭前赶回去就成了。” 此话一出,秦疏蹭的站起,惊的慕靖延,孔昶与孔昔怔怔的望着他,他垂着头说:“母后恕罪,天色已晚,我该回府了。” 说完,秦疏绕开凳子,规规矩矩行一礼,转身就走。 “站住。”孔昔厉声怒喝,“我没走,你敢先走!?” 没走出几步的秦疏被震慑住,身体僵硬的转回身,祈求的望着孔昔,“求母后放行,阿堇还在府里等着我,我不能失约,求母后行行好,来日我加倍回报母后。” 慕靖延闻言即刻说:“母后,我陪你……” 话未说完,便被孔昔笑着打断,“好啊,” 当三人都松口气,秦疏欲道谢之际,只见孔昔缓步走向秦疏,含笑说道:“你敢忤逆我!”伴随着一个响亮的耳光回荡整间屋子。 一切发生的始料未及,猝不及防,时间仿若凝结,静的可怕,慕靖延与孔昶怔愣原地不可置信。 “我没有……” “啪”又是一耳光,秦疏被打的脑子一片空白,定定站在原地停滞了呼吸。 他被他母后莫名其妙的打了,打在了最脆弱的脸上,有热流溢出嘴角,他抬手确定,是血,脸颊也红肿。他觉得他是生气了,抬眼看孔昔,若有若无的委屈涌上心头,低声说道:“母后不该亲自动手的,只要母后说我做错了,我可以自己动手,双倍奉上,让母后满意,可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要打脸?阿堇问起来,我要实话实说吗?那样的结果就是加深你们之间的矛盾,不说和狡辩就是说谎,那就证明我之前种种全是谎言与欺骗,母后到底有没有在意过我,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嫌弃就是嫌弃,像阿堇一样光明正大的对我说讨厌我,让我明白我必须活着的意义。我知道母后不喜欢我,我已经尽量少出现在母后眼前,但今日是母后你来找的我,那你就应该扮演好慈母,哪怕是如往常一样的敷衍……” “竟还敢顶嘴!提那个目无尊长的女人,”孔昔盯着淡然的秦疏,突然扯开秦疏的衣服,露出娇嫩白皙的肩膀,霎时愈加气愤道:“这里的伤疤呢?” 秦疏不答。 孔昔气结,攥紧秦疏的衣领,死死盯着那如婴孩般的肌肤,“你不说,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用药改变了肤色,以此来魅惑女人,献身做一个毫无底线的玩物,自甘下贱的东西,”猛然看向秦疏那张桃红魅惑的脸,“我今日就毁了你这张脸……” 慕靖延与孔昶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去护着秦疏,拦下孔昔随之而来的一巴掌,质问孔昔。 孔昔被质问的失去理智,拔了头上发簪便朝秦疏刺去,秦疏说:“阿堇迟早会休了我,母后不必费心,而且,一旦阿堇不要我了,我会死的远远的,绝不碍任何人的眼。那次说要母后跟我走是我高估自己了,像我这样卑贱粗鄙、罪孽深重的人,本不该活着,但我现在还不能死,烦请母后再忍忍。” 不知秦疏的哪句话触动了孔昔,手中发簪烫手般掉落,心慌的抓住秦疏手臂,语气变得温柔,“宣落堇是臣,没有资格休你,再等等,母后定想办法让你与宣落堇和离,男人三妻四妾比比皆是,母后给选个最好的。你答应过我会好好活着,绝不轻言生死的。” 然而,秦疏只是定定的凝视着孔昔面对他从未有过的爱怜,一步一步后退,为什么又要给他希望?让他感受到微乎的爱意?就此结束不好吗? 但他忽略了,他说这些话就是想留下点什么,证明自己在孔昔心中是有位置的。 可证明了又怎样,他依旧可有可无。 他依旧心存丝丝期盼。 他靠在阴暗的角落,神色寂寥悲怆,慕靖延帮他整理好衣服,与孔昶说了好些话,秦疏都微垂头没有反应,只盯着手指上的血迹。 慕靖延心疼的找来清水给他擦洗干净嘴角血迹与手,耐心的劝慰:“你不是说尚书大人在府里等你吗?你看天还未完全黑,以你的速度,定能赶回去的。” “伤了脸,我无法解释。”秦疏木然的呢喃:“天黑前赶回去也完了……完了,彻底完了!我没机会了。” “不会的,”慕靖延双手握着他的双肩,慌忙急切的否定,“尚书大人对你那么好,不会计较的。” 可当他们送秦疏回去时,更为大惊失色,孔昔真正意识到她从头到尾都想的过于简单,什么叫做没亲眼目睹,都觉容易。 宣落堇见到三人同秦疏一起回来,刚进院内,两碗坨成一团的冷面堪堪摔在秦疏脚边。 震人心神的碎碗声如同宣落堇此时暴怒的情绪,谁碰谁碎。 宣落堇只站在那里,就足以震慑院内所有人,冷若冰霜的神色,寒冷刺骨。 宣落堇盯着秦疏,秦疏盯着脚边的面,内心荒芜,终究是他不配,越想要的东西越得不到。 秦疏矗立原地,完全隔绝了外界纷扰。 慕靖延开口解释,可话还未出口,便被宣落堇的一记冷眼挡回。连带孔昶的自我介绍,只一句“家事”一并压下。 院内烛火通明,秦疏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宣落堇耐心等待良久,秦疏依然一动不动沉默不语。 “过来” 冷漠温柔的声音异常诡异,让人看不准她到底什么态度。 秦疏听话的跨过面条走到宣落堇面前,垂着头说:“阿堇等等,我去请淮姐姐再做两碗。” “终于肯开口说话了!我还以为你高兴的哑了声,你母后虽贵为王后,但她把你白白送给了我,你就只能听我的,”宣落堇靠近秦疏一步,“自知失约,让他们送你回来,是想压压我?” “我没这么想。” “我可以带你去见你母后,可以忍耐你眼瞎心盲毫无底线,只要你开心,你跟我说你要进宫,待多久,我都可以允诺你,可你带她入府,就是明晃晃的告诉我,你选择了她,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吗?你就不怕我忍无可忍,出尔反尔,杀你泄愤,让整个珈炎给你陪葬?” “阿堇听我解释……”他慌忙的想要拉住宣落堇,可宣落堇的避让,僵住了他的动作,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看着我说,”宣落堇看着秦疏这低眉顺眼的样子,气血翻涌到极点,见秦疏不为所动,语气加重:“抬头!” 犹豫片刻,秦疏缓缓抬起头,臆想到的温柔以待与怒骂都没有,宣落堇浅浅问了句,“谁打的?” 虽是不温不火的平常语气,秦疏却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肃杀之气。他镇定的回答,“摔的。” 宣落堇的目光在秦疏脸上停留,忽而轻笑,“你还记得我说过,这张脸虽讨厌,但看着赏心悦目,万万保护好?” “记得” “那你记得你是我的人,就算你该打,也得经过我的同意?” “记得……” “那你可还记得,你承诺过我,再无谎言?” “记得” “既然都记得,”宣落堇轻抚上秦疏半张肿起的脸颊,“是谁打的?” 秦疏坚定道:“没人打!” 宣落堇一眼扫过慕靖延三人,目光落在冷漠慌张的孔昔身上,“当真没有?” “没有!” 秦疏的毫不犹豫,令宣落堇耐心耗尽,一巴掌打在秦疏肿起的半张脸上,凝视着孔昔再问:“是谁?” “没人打我……摔的!”秦疏的态度淡然而无畏。 宣落堇气极,暴怒至极,打秦疏的那只手不受控制的叠加了一巴掌。 “现在你再记住一条,我的人只能由我来打,再让外人碰你一丝一毫,不管是谁,我翻江倒海都会查到,杀了她出这口恶气?” 心生欢喜的生辰被两个最重视的人打了,秦疏浑身都透露着悲凉。 疼痛。伤心,委屈,在这一刻都不值一提,平淡的接受一切,得过且过。 但他还有未完成的事,不能止步于此。 一路走回来的无力滚烫疼痛的身体让他知道他病了,眼前一片重影,他想,他强撑的意义毫无意义,或许倒下还可以换取一点点微末的可怜,至少不会被赶出去。 望着孔昔的无动于衷,宣落堇眼底蕴藏着恨与杀意。 孔昶似是察觉到了弑杀的气息,以身挡住孔昔。 慕靖延注视着秦疏,眼看秦疏摇摇欲坠,一个箭步冲上去扶着猝然跪倒地上的秦疏,仰望着宣落堇,愤怒中带着恳求的解释:“是我带他去玩,耽误了时辰,大人不能如此待他。” 宣落堇的目光移向慕靖延,嗤笑道:“不能!那二皇子说,说谎成性,屡教不改,该如何教导?” 收起强撑的毅力,秦疏虚弱的靠着慕靖延,伸手紧抓宣落堇裙摆,可怜兮兮的博取宣落堇的不忍心,微弱的做最后祈求,“阿堇宽恕我最后一次,我保证,再也不会一个人出去玩儿,阿堇,我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宣落堇下意识蹲下身去询问,“你怎么了,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猛烈的咳声持久未断,秦疏只觉脑袋千斤重,疼痛难忍,嗓子干痒难抑制,感受到宣落堇温柔的捧着他的脸颊,他模糊不清的看着宣落堇担忧的神情,突然觉得他这样算计宣落堇的怜悯之心愚蠢至极,是他不敢反抗他母后,是他失约,与他的阿堇有什么关系。可他真的撑不住了,他不由自主的寻求依靠,赖住这个无条件宠他护他的人,他耗尽最后的力气去攀附宣落堇,半阖双眸轻启唇瓣艰难的回答, “疼,我……难受,咳咳咳……头痛,咳咳阿堇救我,我会,很,听话,的……再,也,不,骗,你,了……信…我……” 第112章 生辰(四) 宣落堇捧着秦疏低垂的头,才惊觉秦疏体温烫的吓人,看着已经昏迷不醒的秦疏,宣落堇大声吩咐,“向一去请康公子,就说,高热。江亭送他回房,陶儿遂儿备水。” 远远待守的四人闻声立马现身各自领命。 慕靖延抱起秦疏却被江亭抢走,再欲跟上,宣落堇无情道:“护不住就别往上凑,眼睁睁看着,最是无能!” 慕靖延汗颜,心有不甘,后退一步,面对蹲地上的宣落堇恳请道,“请大人允许我等在这里,乘风无事了自会离开。” “有康公子在,他不可能有事,麻烦各位送他回来,不胜荣幸。”宣落堇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久久不站起身,额头布满细汗。 孔昔有些错愕,在她的认知里,秦疏是百病不侵,怎么可能真的生病,肯定是博取宣落堇怜爱的计谋,确认是她第一想法。 有想法便会付诸行动,孔昶拦都拦不住,对最疼爱的女儿,他无可奈何。 “王后!”宣落堇抬头盯着孔昔,孔昔因宣落堇冰冷散漫的声音震慑住,底气不足的停下脚步,一时找不到措辞,定定的望着宣落堇。 宣落堇说:“尚书府不是疏朗殿或皇子府,王后是他的母亲,不是我的,他认,我可没认。——无论我与他的关系如何,这辈子都不可能认。” 孔昔顿时瞪大双眸,怒火中烧的质问被孔昶及时阻止。 慕靖延没想到宣落堇如此独断决绝,同样的怒火中烧,但他胜在知晓前因后果,超常的冷静。 康安赶来时,瞧见宣落堇蹲地上不起,明显异常。便先跑到宣落堇身侧询问:“大人可是又腹痛了?” 宣落堇强忍着点点头。 多次出现腹痛症状,康安认为绝非小问题,劝慰道:“我保证他暂时不会有事,就让我先给你把个脉,很快的。” 宣落堇伸出手,康安立马搭上脉搏,喜悦的面色突然凝重,宣落堇注意到康安的情绪变化,疑惑的问:“问题很大吗?” 康安又轻松道:“只要大人放下政务,安心静养几日,每日按时服用,”康安看了慕靖延,孔昔与孔昶一眼,最后轻言,“服用安胎药,切莫过度劳累,定能保住孩子。” 这时,江亭在屋内焦急大喊,甚至带着哭腔,“大人,大人,主子不行了……” 对突然有孕的消息还未做出反应,乍得听到江亭嚎叫,宣落堇再没办法顾及腹部坠痛,先在场任何人快一步跑进房内,看着秦疏靠躺在江亭怀里抽搐不停,张大嘴巴似是上岸的鱼儿渴求回归水中。 透过这一幕,宣落堇看到了秦疏被围杀后,气息渐渐微弱。 康安是速度最慢,绕过孔昔,孔昶与慕靖延,再错开宣落堇,坐在床边,对秦疏一番检查,把脉,嫌弃的瞅着江亭,烦躁的吼道:“别嚎了,他没死,也被你嚎死了!” 江亭好脾气的问:“那他为什么会这样?” “你高热到这个温度,也得这样!”康安深吸一口气,吐出,“你去打水,换陶儿来照顾大人。” 见江亭靠着秦疏不动,强压下的怒气瞬间爆发,“你他娘的快点,大人有孕,马上要小产了,告诉陶儿麻利的去抓安胎药,不然保不住了。” 江亭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动作轻柔的放下秦疏,一溜烟跑了。 康安心烦的吼完江亭,给秦疏喂了药,再做其他救治流程,但只要看到秦疏红肿的脸,便叹息一声,气闷的看谁都不顺眼。 冲坚持站在床侧的宣落堇数落道:“他的身体你最清楚,还跟他玩儿刺激,这下……哼,没个四五天是好不了了。再有几次,绝对早登极乐。还有这脸,嗞嗞!大人也舍得!” “劳烦康公子尽量让他睡的安稳。”宣落堇声音颤抖,扶着床栏。 康安叹息:“大人最好卧床静养,不然这胎难保,日后难孕。依今日的这局面,他肯定得自责内疚,又添负罪感!” 宣落堇深深看一眼已经安然昏睡的秦疏,慢步到凳子边坐下,几乎是这几息之间,她做出了决定。 “我有孕一事不许他知道!” 康安施针的手一顿,很快恢复状态,与他有什么关系。 慕靖延的反应最大,站到宣落堇身前,低声道:“你想做什么?” “与你无关!”宣落堇冷漠以对,“你们若是告诉他,我定在下一刻让他失去这个孩子。” 慕靖延闻言不可思议的说:“你到底把他当什么,随你摆布的玩物吗?” “不信,你可以试试!” 慕靖延相信宣落堇绝对做的出来,他不敢挑战宣落堇的底线,秦疏爱的人,他必须忍耐。 孔昔因孔昶时刻的提醒阻止,该说的不该说的,一个字没说出来,便被慕靖延带离出府送往宫中。 马车内,慕靖延首次对孔昔发怒,压抑着声线说:“母后对今日之事可满意了?” 孔昔不可置信的盯着慕靖延,“堂堂男儿任由女子打骂,不敢反抗,还不知廉耻的贴上去祈求,他自己没用,你怪我?” “母后够了,他病了,真的病了,烫的像火炉,你可有上前询问,看看他?”慕靖延一声讥笑,不知是笑孔昔还是笑自己,“宣落堇虽强势,但再怎么生气,也会在第一时间担忧他,询问他好不好,支撑着他不让他摔倒。” “母后凭仗什么,如此理直气壮的指责贬低他?” “宣落堇现在怀的是乘风的孩子,也是您的孙儿,不管他们关系如何,若孩子因您没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您,我相信外祖父与舅舅也会对您失望。” “您好好想清楚,您当真只是单纯的不喜乘风吗?” 慕靖延带着怨怒的话说完,孔昔陷入沉思,以致未来几月都闭宫不出。 尚书府后院主屋只剩宣落堇一人时,宣落堇撑着桌面,静静凝视着秦疏,喃喃自语,“这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留不得,而且我能感觉到,我很难留住他。让你知道也是徒增伤感,你能理解的对不对?” “尚书大人认为这是为他好?” 沧桑果敢的声音传来,宣落堇闻声看去,显然是从未离开的孔昶。 宣落堇从容的回答:“我敬您,并不是因为您是秦疏的外祖父,在我的认知里,秦疏他没有至亲,此行带他一起,只为了却他的心愿,而且我可以大言不惭的说,我是这世上待他最好的人,他会有疼爱他的爹爹,无限宠他的哥哥,更有真正把他当做主子的家仆丫鬟。这些人里绝对与盛和之外的人无关。” 孔昶听了,哀叹,走近宣落堇,坐在对面,“你这是强制,你今日能动手打他,限制他的自由,来日如何,他又能如何!就凭你的权势,可以随时威胁他吗?” 第113章 失联的亲情 宣落堇轻笑,“您看到的只是我特意让您看到的。王后为何打他耳光,您该清楚,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可以忍受不在意,但我忍不了,我赌王后今日后,该好好反思,二皇子该上进,您也该有悔!” “你真是好算计,”孔昶慈祥的面庞渐渐扭曲,“这就是你所说的对他最好?空口白牙!” 宣落堇淡定道:“气大伤身,您老保重。” “而且好不好,我有断言,您也可问问他本人。” “我回盛和之日,也是他做抉择的时候,您不妨做个见证。” 孔昶思索片刻,握紧拳头,“好,我等着,若他不与你走,你不可以强迫他,你说的对,我悔了,所以我要加倍弥补他,南聿虽不喜战,偏安一隅,但从此刻起,乘风便是底线。” 势在必得,成竹在胸,宣落堇自信从容。孔昶却没有底气,失联突现的亲情,秦疏会接受,会抛妻弃子吗? 宣落堇累极,迟迟不见孔昶提说要走,加上喝了安胎药,眼皮争斗不休。 孔昶为秦疏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身体,喂了药,搬了凳子坐在床边,望着秦疏恬静的睡颜,主随客便的下逐主令,“尚书大人早些休息,今晚由我守着乘风,哦不对,是往后几日都由我这个外祖父来照顾宝贝外孙,大人安心养胎为重,孩子无辜,大人三思而行。” 宣落堇走后,秦疏的情况反反复复,最严重的时候,秦疏呕吐不止,直到胃里都空了,什么都呕不出,才慢慢消停,似乎是吐的狠了,秦疏捂住肚子蜷缩成一团,脸色煞白,嘴里似乎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孔昶附耳去听,确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孔昶不知秦疏又怎么了,毕竟康安的嘱咐里没有这种状况,他何时这般照顾一人,他不知所措,手忙脚乱。 大概是动静太大,惊扰了宣落堇。 孔昶心不甘情不愿被替换,只因他确实手足无措毫无办法,而宣落堇手到擒来,似乎不费吹灰之力,连哄带安抚,还提前准备了白粥备用。 孔昶自愧不如,但疼爱小外孙的心是真,岂会轻易退让。 次日暖阳当空,秦疏猛然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帐顶,又缓缓闭上。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条件反应般闪躲里侧戒备的望着眼前老人。 也就是这一瞬间,他放下戒备,温声道歉:“对不起,吓到了外祖父,是我的错,您别生气好不好?” 虽有万般心疼,但孔昶不想提及往事,笑呵呵的倒了杯水给秦疏:“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饿了!我给你拿粥来。” 说着,孔昶已经端来了粥。 面对孔昶的热情,秦疏惶恐不安,坐到床边放下茶杯,恭敬的接过粥,“谢谢,我自己可以,不敢劳烦外祖父喂。” 孔昶双手微顿,半蜷收回,笑容僵了僵,无措的搓搓手,秦疏的疏远生人勿近,让他所有的话都如鲠在喉,进出不得,静静望着秦疏拘束的吃完粥,又拒绝他的一切帮助。 秦疏浑身无力,好似又回到了那半年的无能,无论他内力练至登峰造极,功夫无人能及,一旦体力不支,都是惘然。 脸颊的麻木促使他急切想知道他的脸是不是毁了,一步一步挪到镜前坐下,看着脸上高肿的红指印,好生丑陋。 孔昶好似看出他的窘迫,不问自说:“康公子说再敷两次药膏,绝对完好无损,安心养个四五日,身体也会恢复如初。” 秦疏淡然的说:“多谢外祖父,我都明白。” 孔昶对秦疏的了解都是孔昔与慕靖延信中所提,而孔昔所提皆是秦疏乖顺听话,所向无敌。慕靖延则是断言不公,可爱的弟弟不复存在,唯有冷漠,疏离,时刻处于戒备状态,瘦弱,沉默寡言,犹如木偶。 经过昨日亲眼目睹,孔昶看的出秦疏性格开朗大方,唯唯诺诺如木偶,只存在孔昔面前。 后悔的事有很多。为国为民,他无愧。于亲情,他愧对女儿孔昔,为此,他恨自己无能。 二选一时,他选择了处境可能最危险的慕靖延,他想虎毒尚且不食子,但到此时,他才明白最危险的秦疏,好歹慕靖延有孔昔的偏爱。 孔昶试图走近秦疏身边,忽而,秦疏转过头对孔昶微微一笑,“我知道昨晚是外祖父在照顾我,外祖父的好,我恐难心安理得接受,这恩情我还不了,背负不起。” 酸涩感充斥眼眸,孔昶紧抿唇瓣,不怯露脆弱,他走到秦疏身后,抚摸秦疏发顶,“我留在这里不是为了你的回报,你就当我……”顿了须弥,孔昶哈哈笑了起来,绕到秦疏侧前方,仿若猴子扎耳挠腮,骺腰驼背,“当我是闲的发慌的老顽童,陪我说说笑笑,以解我孤独寂寞的心!” “噗嗤!”秦疏突然笑出声,孔昶见秦疏笑了,趁火打劫的独演了一段欢喜鸳鸯戏。 孔昶角色调换无缝衔接,表演的生龙活虎活色生香。 秦疏看的入迷,笑声赞美声掌声,声声入耳,声声彰显此时的喜悦。 一段戏瞬间加深两人的熟识,若非秦疏身体虚弱又学不来戏曲表演与说书,这房间定是两人的戏台,玩闹场地。慕靖延是唯一看客。 三日,弹指一挥。 秦疏看着镜中完好无损,面色红润的脸,第一次主动打开门靠着门框观赏落日余晖。但眸光却时刻关注着院门方向。 夜风轻拂,寂静的夜空下,繁星点点。 秦疏轻咳了几声,对着星空满载笑容,无一是她,无一不是她! 翌日天光微亮,秦疏着装整齐,白衣束口墨发高高束起马尾,少年明媚的笑在这清馨的早晨朝气蓬勃。 孔昶进屋便看到容光焕发的少年充满自信的光彩。 “呦!乘风是准备陪我去玩吗,打扮的如此光彩夺目!” 秦疏笑迎,握住孔昶双手,一股磅礴之气瞬间穿透孔昶全身经脉,顿时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疲劳烟消云散。孔昶抽回手后退一步,欢乐的笑刹那消失,好似白昼顷刻之间沦为黑夜。 “内力是可以随意挥霍的吗?”孔昶怒极,语气愤愤,“小兔崽子嫌我烦了,老胳膊老腿不好使了,变相赶我走是?!” 第114章 病了 秦疏上前挽着孔昶手臂,歪头笑道:“我知道外祖父这几日陪我劳累,您的好我都明白,我很开心,很满足。” 一笑如春风拂面,融化慈父的心,孔昶无奈的拍拍秦疏的手,叹息一声:“是外祖父对不住你,应该是外祖父感谢你能给我一个小小弥补的机会,你怎能如此懂事!” “外祖父!”秦疏脚步轻盈的绕着孔昶转圈,笑容灿烂,“过往不忆,未来可期,眼下正好,爱意随风,停下的都是最美好,知足常乐!” 望着秦疏,孔昶怅然,他想不明白,他不明白。 忽而,秦疏又挽住了孔昶手臂,恳求道:“外祖父陪我去找阿堇好不好?” “不去!”孔昶拒绝的干脆,“我看见她就犯怵,凶巴巴的,不去!” 秦疏毫不气馁,晃晃孔昶手臂,“到了军营外,让阿堇知道我不是一个人乱跑,您就回来,好不好?” “去军营?”孔昶懵了一下,“去军营做什么?” 秦疏解释道:“我昨晚等了很久,阿堇都没回府,今早也没见出府,陶儿遂儿江亭他们这几日也没来过,我想阿堇定是公务繁忙宿在外面,阿堇没时间回来,我得去找她,不能让她觉得我不在意她,她会生闷气的。” 孔昶听了,半晌不语,秦疏有些落寞,他觉得自己得寸进尺了,立马说道:“外祖父去军营多有不妥,我去找找江亭,他得过阿堇特许,可以畅通无阻。” 就在秦疏开门之际,孔昶叫住他,“她……她病了!” 闻言,秦疏惊诧的回身望着孔昶,“什么时候?” 孔昶目光闪躲,不敢正视秦疏,“就在你晕倒的同时,她需要卧床静养,没有心力再办公务。” 秦疏脑中“嗡”的炸开,心口犹如压着巨石,容不得他多想,慌忙跑出去,孔昶来不及阻止,只能跟上告诉他宣落堇大概在哪里。 远远瞧见陶儿,秦疏跑过去看着陶儿端着的汤药与早饭,陶儿此时见到他,又气又恨,完全不搭理他。 他自知有错,语气低下,“求你告诉我阿堇到底怎么了,多久才能好?” 陶儿看了眼孔昶,带着对两人的不满,气愤的抿抿唇,闷声道:“气的,没个一年半载的好不了了!!!” 说完又补充道:“姑爷该开心了!” 开心什么? 他情愿他永病不起,也不愿宣落堇有分毫伤害,如何开心。 他挡住陶儿,强势接过早饭与汤药,“以后有我,陶儿姑娘歇着!” 不容置疑,不容反驳,陶儿又被秦疏的气势惊到,给秦疏指了路,自觉离开。 孔昶不放心的一路跟到门外暗暗关注屋内一切意外发生。 屋内噤若寒蝉,秦疏轻手轻脚的走近床边。见宣落堇靠坐床头看文书,下意识低头后退一步。 “进来之前不知道先敲门吗?” 平静的话不夹杂丝毫情绪,秦疏忽感心口被狠狠揪着,稍稍抬眼看宣落堇,见宣落堇依旧看着文书,不知进退,“我怕打扰你休息,而且我认为,我们之间没必要客套。” 宣落堇放下文书,细细瞧着他,“今日这身打扮倒是朝气蓬勃,玉树临风,只是单薄了些,差了气韵。不过……” “……阿堇,我有好好吃饭,喝汤药的……”从不在意身量的秦疏,听宣落堇的品评,脑中突现司马云阳英姿飒爽玉树临风的风采,顿感自惭形秽,头埋的更低。 “不过,我、喜、欢!” 秦疏闻言猛然抬头望着宣落堇,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宣落堇是笑着的,柔情似水。秦疏的心瞬间明朗,笑意盈盈的坐到床边,将托盘放在床侧凳子上,仔细观察宣落堇,见宣落堇气色与往常无异,担忧的问:“阿堇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陶儿说,没个一年半载,你都好不了,什么病这么严重?康公子没办法吗?要是缺药,缺钱,我都可以想办法解决,阿堇不要瞒着我好不好?” 宣落堇点头,秦疏喜笑颜开,拿起早饭一勺一勺喂给宣落堇,又喂了药。坚持问道:“阿堇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与我有关对不对?” “当然啊!”宣落堇眉毛微挑,撑着下颌望着他,“气大伤身,你不懂吗!只是打了你也出不了气,一口气没上来,差点一命呜呼,做了气死鬼!” “对不起,我错了!”秦疏想都没想先道了歉,然后握住宣落堇的手,诚恳的目光黏着宣落堇,“再有下次,我一定撑到阿堇出完气,与阿堇好好解释。” “你还想有下次?”宣落堇凑近秦疏咫尺间,“当真是屡教不改!” “不是!”秦疏急切的解释,“意外总是凭空而出,防不胜防,我做不了保证,但我能保证阿堇出气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不怕打骂,只求阿堇保重自己,我不值得。” “好!那你最近都要寸步不离的陪我,听我指挥,不许说不,不许说对不起,不许说我错了,不许口是心非,更不许有怨言。”话落的瞬间,宣落堇双手抱住他的脖颈,“不许有意见!” “好!都依阿堇!” “愣着干嘛!抱我回去!” 秦疏忙找来裘衣,包裹住宣落堇,确定不会再让宣落堇路上受凉,这才放心的抱起宣落堇,脚步生风般跑回属于他们自己的房间。 孔昶被忽略,又瞧见宣落堇得意的笑,本应气恼的他竟不自觉染上笑意。 他气宣落堇动手打了秦疏,但住在这里的几日,他清楚看到宣落堇对秦疏生活中的无微不至,吃穿用度皆是最好最有益,这是他们无以比拟,无法兼顾的。或许他现在明白了——赌约何须继续。 孔昶是悄悄来此的,也是专为秦疏而来,所以他理所当然的住在这里不走了,珍惜可能是最后相聚的时日。 慕靖延近几日频繁入尚书府,引起其他几位兄弟姐妹的注意,又因宣落堇意外的不去军营,闭府不出,纷纷找慕靖延一探究竟。 慕靖延只道秦疏病了,宣落堇为照顾秦疏无心力二者兼顾。 四位皇子半信半疑,慕千易却确信不疑,深感自责愧疚,对着慕靖延一通痛哭,慕靖延再三保证秦疏已经没事,慕千易才擦了眼泪,似是下定什么决心,周身散发着从未有过的悲伤。 不就是找个男人嫁了吗!绣球砸到谁头上还不是她说了算,嫁就嫁,她还不信嫁的男人敢管束她! 第115章 家书 ‘别来无恙,久疏通问,时在念中。 爹爹安好,盛和渐入正轨,我心安之。珈炎将变天,本应一切顺利,怎奈有孕限制颇多,恐难如期归家,哥哥帮我安抚爹爹,切莫提说我有孕一事,去留未定,平添爹爹烦恼。 秦疏对我越来越好,妹妹不想放他自由,可这里有他的执念,现在又多了对他很好很好的哥哥与外祖父,妹妹没有信心他会跟我一起回去,哥哥可有好的办法,尽快断他念想。 强制带回实属下下策,不可取,万望哥哥解困。’ 妹 哥哥亲启 看着秦疏整理床榻,收拾屋子的忙碌背影,宣落堇拿着还未封口的家书,眉眼忧郁,犹豫片刻,她叫来秦疏坐在身侧,说:“我准备送封家书回去,你有没有想说的?” 秦疏欢喜的拿了纸张与笔,神秘兮兮的避开宣落堇趴在一侧的圆桌上写道: 丞相大人,大公子安好 我妻阿堇一切顺利,只是因我的缘故生了病,不过,请丞相大人,大公子放心,我会照顾好阿堇,等回去时,再向丞相与大公子请罪,最好,最好罚轻一点,打手板太疼,影响喂阿堇吃饭。鞭子与打板子影响日常行动,还要擦药。太麻烦! 要不罚跪祠堂,每日跪半个时辰,连续一月,不影响走路,我觉得非常合适。 请丞相与大公子恩准 秦疏敬上 秦疏将写好的信吹干墨迹,折叠塞进宣落堇的家书信封里,即刻封口,生怕慢一步,宣落堇后悔,扔了他的家书或拿出来看看,那时就太尴尬了。 “秦疏你干嘛着急封口?” 秦疏将封好的信封护在身后,“是阿堇叫我来写的,不能后悔。” 宣落堇觉得好笑,她有那么出尔反尔吗!瞧秦疏一副认真的模样,突起逗弄心思,她敲了敲桌面,一本正经的说:“放下,你该干嘛干嘛去!” “哦!”秦疏慢吞吞的放下,转身走开之际轻瞥一眼,见宣落堇似是要拆封,想都没想就抢过信封,后退几步,将信封护在怀中,慌乱的说:“不劳阿堇动手,我自己取出来扔了,阿堇歇着就好!” 说着便开封,宣落堇急声道:“住手” 秦疏闻言立马不动,不明所以的望着宣落堇,宣落堇忍不住的嘴角上扬,向他招手。秦疏随着宣落堇的指示坐到身侧。 宣落堇拿走他手中的信,莞尔一笑,“我只是看看你有没有封好信口而已,你想什么呢!” 放下心的同时,秦疏突感一阵委屈,垂眸站起默默走开,打了盆清水,拿了抹布,将房间各处都擦的一尘不染,他忙活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宣落堇看他一眼,说一句话,只顾看书,他感觉心里难受极了,看着桌面一块突兀的颜色,好不干净,他不停的搓,怎么也擦不干净,越擦越越得劲儿。 前后近半月未去军营做进一步的动作,宣落堇深感惶恐,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很迷茫,这孩子可能是她和秦疏唯一的孩子,保孩子必定有碍公务。 书已经半个时辰没翻一页。 陶儿遂儿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各自神迷的人。 两人找宣落堇说完正事,见秦疏还在擦桌面那一处,遂儿好奇的问:“姑爷这些日子是做家务做上瘾了吗?与小姐一起看书不香吗?” “要你管!”秦疏一个眼神都不给遂儿,专注于擦桌子,“我乐意!” 遂儿一噎,看向陶儿,悄言:“他是不是吃了炮仗,怎么感觉气呼呼的?” “把感觉去掉!”陶儿看透般微微一笑,故意大声对宣落堇说:“听说花园的禾雀花,紫藤花,山茶迎春花已开,还有依水而建的亭台楼阁,来这里近三个月了,还没去观赏过,我们陪小姐一起去看看?” 待在屋里太久,也是憋闷,宣落堇放下书站起,“好久没见过山茶花了,去看看。” 经过秦疏,宣落堇问:“一起吗?” “雾蒙蒙一片,没什么好看的!” “那好!你慢慢擦!”宣落堇往外走去。 刚出门口,秦疏随手丢了抹布跟上,拉着宣落堇,十指相扣,“陪阿堇看看,也是可以!” 宣落堇偏过头笑了,“你喜欢什么花?” 什么花?不都是花吗?他从没关注过,怎么知道名字!他回头求助的看向陶儿遂儿。 陶儿遂儿对视一眼,好心的送他一个相同的口型。 他立马会意,“山茶花!” 宣落堇又问:“什么颜色?” 他又回头看向陶儿遂儿,然而陶儿遂儿的口型都不一样,红色?白色?到底什么色? 他挠了挠头,想到什么,眼前一亮,“都喜欢!” 宣落堇侧目看了秦疏一眼,那自信的样子怎么也不像说谎,可他明晃晃的请示陶儿遂儿是真。宣落堇顿感心累,这人怎么就屡教不改呢?当真撒谎成性吗? 指尖突然紧攥,秦疏吃痛,第一反应就是宣落堇哪里不舒服了,立马牵扶宣落堇到凉亭内坐下,“阿堇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摘一束回来。” 话落瞬间,不及宣落堇阻止,秦疏已经飞身出凉亭越过假山,身影淹没在浓重雾气中。 “姑爷是骗我俩还骗小姐呀?”遂儿好奇的问陶儿。 陶儿仿若被遂儿同化,“不管骗谁,都是骗,不过骗我俩,骗就骗了!我俩又不在意,小姐开心最重要。” “还别说姑爷最近确实贴心,好像有了以前小公子时的欢愉,但又好像没有,倒是有了些许做夫君的样子,”遂儿抵着下颌,扛了一下陶儿肩膀,轻言:“要是他知道自己要当爹了,是手足无措,兴奋,还是心疼小姐?” 陶儿紧握拳头在眼前,愤愤然:“管他兴不兴奋,敢不心疼小姐,我第一个揍他一顿给小姐出气。” 遂儿缩了缩脖子,“嗞嗞”两声:“你什么时候跟我一样暴力了,淑女形象呢?” 蒙蒙细雨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起来,随风飘斜进凉亭,脸庞沾染湿意,宣落堇抬手去挡,然而风雨骤停,一束颜色各异的花朵展现眼前,熟悉的声音落下:“阿堇,好看吗?” 第116章 可期可盼 山茶花! 陶儿遂儿以取伞为由暂离。 宣落堇缓缓伸手接过山茶花,抬头静静的凝望秦疏,眸中流光四溢,在这雾蒙暗沉沉的天色下,明艳动人。 “我是真的都喜欢。”秦疏抿抿唇,期盼宣落堇的肯定。 他是确实喜欢,只是从来没人告诉他花名。 “我知道!”宣落堇看到花束的瞬间,便知他可能只是不知道花名而已,怎能怪他。 “影薄谁停绣,香清似煮茶。”宣落堇缓缓站起,掏出帕子拭去秦疏满脸雨水,“人间美好,明月照我心。你会永远停留对不对?” “对!”秦疏听不懂,但他明确他会永远为阿堇停留。 陶儿遂儿很快取来雨伞,秦疏撑开伞交由宣落堇手中,抱起宣落堇,“风雨寒凉,阿堇只管撑伞。” 单薄的身躯坚实温暖而安心,回到房间时,宣落堇已熟睡,陶儿遂儿见秦疏对宣落堇的细心可比拟宣落堇,自然而然的态度恭敬。 春雨细无声,万物复苏。正大光明毫无顾忌的观赏眼之所及,无疑是人生幸事。 又‘病了’半月之久,秦疏再次随宣落堇行走彧城外四大军营。 其他三营疯狂训练等着秦疏前来挑战,然而,宣落堇明令挑战结束,若非要以战止战,也无不可,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要是站不起来,唯有跪伏。 四营,各地将军齐聚东营,宣落堇与秦疏带着陶儿遂儿,江亭向一,站在对立面。 见宣落堇人单力薄,除了东营以黄辞知为榜样的大部分人已臣服外,皆是鄙夷嘲讽。 宣落堇从容淡定,“战场上并非一人一刀枪便能赢,体现的是团体作战,将后背相互交付,互帮互助,当初我封城败给的是自己的阵法,今日便以眼还眼,诸位请好,点到为止。” 场上霎时议论纷纷,宣落堇耐心等候,最终,慕容晟,慕邵,慕寒与慕尚奇同时现身静止场面,应下这场以多胜少的服从令。 宣落堇等人移步观望台,观望着广场上正在排列的阵型,唯有秦疏看不太懂,百无聊赖的搬了把椅子给宣落堇,随意找了个台阶坐下,顶着暖阳昏昏欲睡。 “五哥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是病未好吗?” 不怎么熟悉的声音自身侧传来,秦疏侧目看一眼,懒洋洋的撑着头,“你安心坐这儿晒会儿试试也得没精神!” 唉!慕尚奇扬扬唇,坐下,“五哥到底什么病,治不好吗?” “体弱,珈炎国都知道啊?” “只是从未见过体弱之人能练出登峰造极的武功。” “可能我天赋异禀!” 慕尚奇突然抓住秦疏胳膊拽起跑向另一个方向,边跑边说:“我有一物可测人天赐筋骨,尚无一人开启它,五哥大发慈悲让我开开眼呗!” 软绵绵的身体被轻易拽着跑,秦疏回头见宣落堇并未关注他,有些失落的跟随慕尚奇无尽头的跑着,或许宣落堇发现他不见了,会来寻他呢? 营外深林溪边,慕尚奇吹了声口哨,一个黑衣人闪现身侧,秦疏警惕的打量着黑衣人,只见黑衣人拿出一个手掌大的罗盘恭敬交给慕尚奇,自觉退到不远处。 秦疏望着那罗盘,缓缓伸出手覆在上面,霎时,罗盘飞速旋转,一团血雾从秦疏腹部引出,慕尚奇震惊的看着血雾逐渐将整个罗盘吞噬其中,而秦疏在望着罗盘时已然失去神志,眼神空洞,态若行尸走肉。 血雾动荡不安,眼看不妙,慕尚奇一把拉过秦疏护在怀中,罗盘霎时四分五裂,血雾没了牵引,再次回到秦疏体内。 同时,秦疏清醒,发现自己竟跑到慕尚奇怀中,恍惚是受罗盘影响,直觉告诉他,他被慕尚奇算计了,一掌打向慕尚奇,抽身保持距离,“你想控制我?” 慕尚奇捂着被秦疏打伤的肩膀,拣了块罗盘碎片,非常可惜的说:“五哥果真是天赋异禀,可惜了我这宝贝,就此消亡了,唉!” 秦疏非常确定慕尚奇目的不纯,不该放松警惕的,空白的记忆提醒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平静的面容下恐慌不安,迫切想回到宣落堇身边,唯有宣落堇身边才最安全。 目送秦疏从容逃离他,慕尚奇眼底寒光乍现,发狠的摔掉手中罗盘碎片,黑衣人适时走过来。 慕尚奇闭了闭眼,“告诉大巫师,我要五哥活着,其他的都好商量。再传信阿姐,父王现在不能死了,停止找那无名的江湖杀手,全力防止父王意外而死。” 黑衣人拱手迅速离开。 秦疏跑回来时,广场上的对阵已开始,宣落堇全神贯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阵法转换,指挥陶儿遂儿与江亭向一四人破阵。好似从未发现他离开了一刻之久。 他悄然站在了宣落堇身侧,挡去大半烈阳。 阴影笼罩半身,宣落堇侧头抬眸,“回来了!” 秦疏在这一瞬,春风拂面,心向阳光,充满希望。 “六弟给我看一样稀奇玩意儿,看完便回来了!” 只一眼,宣落堇继续专注破阵。 只一眼,已然足够,秦疏心满意足,未来可期可盼。 变化莫测的阵法在宣落堇眼中犹如儿戏,给足对手面子,不疾不徐破阵。 设阵首将早早看出败局,对手给面子,他倍感羞耻,再摆最后底牌。 显而易见,此次宣落堇并没有再惯着他,直接了当,一举定胜负。 首将心服口服离场。 一个月的时间,宣落堇给足了耐心与时间,最终又有人提出要挑战秦疏。 简直是惯出的毛病,宣落堇怎能答应,岂知闷不做声的秦疏闪现那人面前,掐住那人脖子,眸光清澈,盈盈一笑,“我的规矩里没有点到为止,只有生死局,你应是不应?” 声音虽不是很大,但足以在场所有人听到。 那人看向某处,坚定回答:“应!” 秦疏松了手,转身满面笑容的望着宣落堇,宣落堇回以微笑。他一个转身反手刀劈在持刀刺向他后背的那人脖颈。 那人轰然倒地,秦疏拍拍手,“还有谁宁死不服?” 第117章 挑拨 众多将领中不乏有老顽固不怕死的。 即是应了生死局,死就死了,一文不值。 死了正好有能者居之。 动静闹的大了,秦疏自是准备好再见一次慕凛驰。 没想到的是慢了半月,以孔昔之名办的家宴,孔昔竟不在场。 现在都厌恶到不愿见一面的地步了吗?秦疏看着空座位这样想。 虽然已经做足了准备单独见慕凛驰,可当真正站在慕凛驰面前,心底的惧怕只增不减,跪伏慕凛驰脚边,冷汗涔涔。敏锐的觉察力让他清楚知道后背危险已至咫尺。 看着眼黒黒莽靴,秦疏吞咽下口水,“父王是否暗中养兵?” 慕凛驰神色一凛,蹲下抓住秦疏头发往后猛然一拽,秦疏吃痛仰起头,“阿堇最近正在四处探寻,而且已经有了进一步线索,明日准备亲自去金环山看看。” “你知道骗孤的代价吗?”慕凛驰目眦欲裂,手缓缓松开,拍拍秦疏脸颊,“仗着宣落堇多次不听召唤,若她出了意外,你还有何凭仗,不过,那时的你也不再有作用,再去盛和做个交代!” 听到一半,秦疏已然窒息,脑中定格了一个恐怖的想法,只一瞬便被理智压制。坚定看着慕凛驰,“父王万万不可,我死不足惜,但宣落堇若在珈炎境内出事,封城二十万将士必定踏平彧城,无论是什么原因,稳住宣落堇才是长久之计。” “真假孤自有判断,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慕凛驰站起挥手,秦疏身后的暗卫手持银针立马逼近。 秦疏一把抓住慕凛驰衣摆,“等等,等等!父王不能罚我!” “不能?”慕凛驰嫌恶的拽回衣摆,“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能,宣落堇今日可没进宫,无人等你?” “阿堇只给了我两个时辰,现在已过一个半时辰,若赶不回去,阿堇又该怀疑我不安分,那么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会白费,可时间真的不多了,父王三思!” 慕凛驰不屑哼道:“被一个女人拿捏,没用的东西,丢人现眼。” 慕凛驰拂袖而去。 殿内鸦雀无声,秦疏无力瘫坐地上,定定的望着通往后殿的入口,不知是期待还是为了让自己死心,他想,若是他母后出来看见他坐地上,会不会严词厉色的说地上凉,拉他一把笑着问饿了吗! 一柱香的时间,漫长而短暂,他笑的明媚灿烂,终究是他的梦太好,醒来都挥散不去。 当真是到现在都无法完全死心。 出殿门时,嬷嬷恭敬送来两盒糕点,特意说了王后亲手做的。 秦疏喜笑颜开的双手接过,托咐嬷嬷转达谢意。 嬷嬷见秦疏这般开心,欣慰的老泪纵横,这样好的孩子,王后怎会不喜,幸得都不算太迟。 出宫路上,五位皇子似乎都是刻意等他,他笑迎:“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六弟,等我吗,走这么慢,蚂蚁都要全被踩死了?” 几人皆是一愣,哪有这么说话的!!! 慕靖延总是最低调的那个,不言不语。 可慕尚奇今日出奇的安静,秦疏竟觉有些意外,耳根倒是清静不少。 慕邵含笑接话:“这不是五弟与尚书大人浓情蜜意的寸步不离,我们都没机会和五弟单独说说话,趁着今日尚书不在,我们一起去喝酒谈风月。” “我沾酒就晕,喝不了一点,二哥好意,就不去了。”秦疏果断拒绝。 慕寒大步跟上秦疏,“母后给五弟了什么东西,让五弟如此开心?” “哦!”秦疏陡然驻足,打开盒盖,一人分了两块儿糕点,“母后做的,都尝尝!” 一盒中还剩一半,秦疏连盒子全给了慕容晟,“上次见小侄儿偏爱糕点,大哥带回去给小侄儿,莫要嫌少!” “多谢五弟,”慕容晟接过,“五弟得空,我请客去流川阁,只吃饭畅聊,不喝酒。五弟一起?” “不喝酒都好说。”秦疏笑了笑,抱着仅剩的一盒糕点,边后退边说:“那我先走了,大哥慢走,你们订好日子了告诉我一声,有空了必不缺席。” 说完,秦疏的转身快跑出宫。 一盒糕点引起五人和平的假象。 慕靖延浅尝一口,味道独特,与往常的都不样,上面还有孔昔独有的标志图案,知道的人并不多,只因孔昔有个习惯,她的东西只能是她的。 所以这糕点真的是孔昔做的,慕靖延不可置信,同时也为秦疏开心,渴求终得回应。 反观慕尚奇犹如小孩子争食,为什么他只有两块儿糕点,大哥能有半盒,就因他没成亲没孩子吗? 岂有此理! 慕邵,慕寒感到了危机,秦疏不仅送大哥糕点,还答应了大哥的宴请,是否属意大哥?早该听六弟的多亲近五弟,装装老好人! 秦疏一路跑回府,气喘吁吁的将盒子放桌上,便凑到宣落堇身侧坐下,“阿堇想什么呢?” 宣落堇回神扭头看着他,面带浅笑,“又跑出一身汗,昼夜温差大,着了风寒如何是好!” “阿堇放心,我去打水回来洗洗就好了。” “已经备好热水,快去!” 秦疏被宣落堇催促着去了内间,看着玫瑰香浴,秦疏笑的意味深长,泡在浴桶内迟迟不出,恨不能把脑袋也泡进去,全身香香。更是闲情逸致的玩起了花瓣。 “阿堇,在吗?” “嗯!” “明日我们去城外金环山赏景好不好,听说那里可观整个彧城,山下河道纵横交错,连通各处,我想去看看,若船只走错道会怎样,彧城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有巴掌大?” “嗯!” 秦疏没想到宣落堇答应的如此干脆,他趴在浴桶边沿,“那里山高路远,车马不便,阿堇当真答应陪我去吗?” “车马不便,不是还有你吗?” 想想背个人上山顶特别累,但是是宣落堇就充满了力量。 “对哦!我太笨了,居然没想到!” 说着话,宣落堇端着衣物走进来,“泡这么久,还不出来?” 见宣落堇进来,他立马缩进水里,只留脑袋在水面,涨红了脸,羞涩道:“阿堇快出去,衣服放旁边就好。” 宣落堇不解的看着他,“同房那么多次怎么没见你羞涩?” “现在是白天,不一样嘛!”秦疏悄悄偏头瞄一眼宣落堇,慌忙又转过去,“再说,阿堇都快两月不曾让我碰你,我都快忘了那种感觉。” 宣落堇勾起他的下颌,“你很想?” 第108章 迷雾 一个“想“字,竟落得分床而眠的下场,秦疏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又做错了,一夜未睡也没想出所以然。 为此,他询问了陶儿遂儿和江亭,得出的结论是他可能失宠了。 无稽之谈,鬼才信!!! 脑子抽了,想出这两个字形容自己!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山林郁郁葱葱,路边野花笑着点头,秦疏一手托着宣落堇,另一只手折了支笑的最开心的花送给宣落堇,随手抹了把汗水,将宣落堇向上托了托,走的更快了。 跟在身后的四人,不得不佩服秦疏的体力与耐力,背个人走了半个时辰山路,还有心思采花,越走越快。 而他们四人中,所有的包袱都由向一包揽,让她们落后的三人情何以堪! 行至半山腰,秦疏找了个舒适凉快景色宜人的地方,放下宣落堇,跑到小溪边洗去满脸汗渍,又在附近摘了野果洗干净拿回来分给几人,最后与宣落堇共坐一处,“阿堇,你知道这野果的名字吗?” 宣落堇平淡的说:“从未见过。” 秦疏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尝过了,酸酸甜甜,还有点苦涩,但摘都摘了,扔了可惜。” 宣落堇咬下一口,感觉整个味蕾舒畅,吃完一个,“还有多余的就带回去,我很喜欢。” 听宣落堇这么说,秦疏站起,“阿堇等一会儿,我再去摘。” “等等!”陶儿遂儿和江亭慌忙阻止,全部奉上还未吃的野果,异口同声道:“不用去摘,我们不喜欢!” 向一看看三人,看看秦疏,又看看宣落堇,似是看懂了,立马将还未吃的野果收入包裹,“我也不喜欢,刚好都带回去!” 秦疏扶额轻笑,向宣落堇伸手,“我刚刚发现一处断崖,也可观景,阿堇一起去看看?” 宣落堇握住他伸来的手站起。 下一瞬,秦疏揽着宣落堇腰侧,腾空而起飞跃上树梢,借着树梢之力飞速前行。 遂儿见状心惊大喊:“姑爷你慢点儿啊!” 可哪里还有人影在,她们只能顺着那个方向徒步去追。 一路上,遂儿嘀咕抱怨,激怒向一,“你们都瞒着他,要是真出事,也不能怪他,那也是他的孩子,凭什么他不能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孩子真没了或因他的失误没了,大人从此伤了身子无法再孕,他该怎么办,该怎么活,该怎么原谅他自己。就当大人决定留下孩子,他知道了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认为他不配做个父亲,才被当做局外人,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三人被向一的低吼惊的怔愣原地,她们确实没想过,从未想过。若是孩子没了,秦疏永远不会知道,若是宣落堇决定生下来,秦疏自会知道,至于知道后会怎样,自然是欢喜。 向一怒极,可怖至极,一掌打在侧方树上,霎时树剧烈震颤,“他对大人的好,你们都瞎了看不到吗?他已经很努力了,那野果你们也吃了,苦涩吗?是你们的心安理得,把他当做不可饶恕的罪人,让他定义他就是罪人,时刻记着赎罪,随时接受你们的谴责,够了…够了…够了……” 要不是有孙凉的叮嘱,坚决不可插手秦疏命令外的事,向一早就忍无可忍,“你们就是想他死,但只要有我在,你们休想!” 向一愤愤奔跑追去。 遂儿指着向一的背影,“他他他脑子有病啊?乱吼一通,什么乱七八糟的!” “走!别忘了今日为什么来这里。”陶儿叹息,“他脑部确实受过伤,康公子为他诊治过,治不好了,我们多担待些。” 遂儿听了,跺跺脚,“还真有问题,就不计较了,快走快走,姑爷那毛手毛脚的蹦蹦跳跳,可别真颠着小姐。” 江亭跟在身后,第一次大胆的为秦疏辩解,“有主子在,大人绝对安全,我认为向一说的挺有道理。” “小姐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你们懂什么!”遂儿回头狠狠瞪了江亭一眼,“你脑子也有病,哼!” 人生多有无奈,走不想走的路,做不想做的事。还好有彼此在身边,让无奈的人生平添了许多的快乐。 雁过无痕,飞鸟不惊,秦疏稳稳停在断崖边,与宣落堇环顾四周,跟随宣落堇的步伐四处闲逛。 不多时,雾气四起,秦疏见宣落堇渐行渐远,正欲开口叫住,忽感心口憋闷,似是被扼住脖子无法喘息。 宣落堇走着走着,前方雾茫茫一片,直觉异常,或许会有收获,手中沿路洒下香粉。 渐渐的,雾气浓重,几近看不清前路,“秦疏,我们从这儿绕回去,雾太大,下次再来?”宣落堇伸手去拉秦疏,拉了空,回头看去,身后哪还有秦疏的身影。 宣落堇心口一颤,千万思绪经过脑中,脚不听使唤的原路返回。 而秦疏此时正在饱受窒息带来的痛楚,他趴在地上,努力抬头看清面前之人,可终究是什么都看不清。 那人蹲下看着无任何反抗之力的秦疏,毫无情绪道:“王上有令,任何人踏足这里,格杀勿论。” “不能,杀,”秦疏艰难呼吸着,“她向来,做事,缜密。从不会,置身危险,如有…意外,后续跟进,会更快。” 那人轻蔑道:“她现在可是只身一人,你已无还手之力,有你在,还怕没人背负罪名。” “我有,办法拖住她,还能,还能让她尽快回盛和。” 那人附耳去听,呵呵笑起来,“要不是王上能控制你,我还真不敢来见你,太狠了。不过有王后在宫中,相信你也不敢违背王上。” 秦疏没有理会,那人继续说:“王上传话,就用你来迫使宣落堇回城了。” “不过……”那人将手中拿着的玻璃瓶盖子打开,里面的红色液体当着秦疏的面倒出,渗入泥土,“王上还说了,让你借此好好长长记性,这解药就不给你了,半个时辰后自然会好。而且宣落堇中障毒可与任何人无关。” 第119章 一念悲欢 确定那人走远,秦疏撑着站起朝宣落堇走过的方向连滚带爬找去。 陶儿遂儿追随香粉的味道找到这里,正看到秦疏狼狈前行,周围不见宣落堇。心底一惊,加快速度跑去扶起又摔倒的秦疏,遂儿焦急问道:“小姐呢?” 见到陶儿遂儿四人,秦疏憋着一口气,“是障毒,阿堇进去了,快找到她,不要管我。” “江亭!”遂儿急切道:“照顾好姑爷,姑爷若有事,我砍了你!” 不等说完,陶儿遂儿已冲进迷雾。 秦疏推开江亭,“你也去,快去啊!” 江亭从没见过秦疏如此惶恐,歇斯底里的大吼,他或许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顿时也慌了神。 等江亭也走后,向一将秦疏扶到树脚靠坐着,“你怎么了?” 秦疏大口呼吸,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思索片刻,向一说:“我没受伤前,主人让我修习过巫蛊术,你中的应该是血养摄心术,我记得,暂缓可食血,我割破手指,你吸取一点就会好很多。” “不可以,”秦疏攥紧向一手臂,强压窒息感,恳求道:“我已经给那人身上撒了追踪粉,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那个地方,依局势看准时机控制住。还有,让向尔,不管花多少钱,找什么人,必须护宣府所有人无虞。” “回去我就告诉哥,哥会安排好一切。” 刚说完,便看到宣落堇四人出了迷雾,跑向两人,秦疏悄声嘱咐,“不要让他们知道你懂巫蛊之术。” 向一应了声“嗯” 见宣落堇安好,秦疏尽力调整姿态,轻松呼吸,但忍的了一时,却忍不了小半个时辰。 陶儿懂医,可太浅薄,看不出秦疏到底是什么症状,只能归咎于瘴毒。宣落堇吩咐江亭和向一背着秦疏快速回城找康安,只是秦疏一经颠簸,愈发难以呼吸。 无奈,宣落堇坐地上,将秦疏平躺抱在怀里,眼睁睁看着秦疏难受的模样,宣落堇自责愧疚,不该带他来这里探查地形,不该不忍心拒绝他为数不多的请求,不该松开他的手独自走在前面。 太多不该,现在该怎么缓解他的痛苦? 正当江亭从踌躇间下定决心欲说出和向一同样的办法时,秦疏的症状缓解,安慰宣落堇,“我没事,只是心口闷得慌,难以正常呼吸,无力而已,一点都不痛。” “这么大个人怎么能走丢了呢!”这一刻,宣落堇再也平静不了,泪水汹涌的落下,紧紧抱住秦疏,“吓死我了你,为什么不拉紧我!” 何时见过宣落堇哭的这般伤心,秦疏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他不该利用宣落堇来为引,不该让宣落堇身陷险境,而他却无能为力。 “对不起,我错了,阿堇不要哭,我们回去,再也不来了好不好?” “再也不来了,再也不松开你的手。” 他忽然明白宣丞相为什么说他不能死在阿堇面前,他拍抚宣落堇后背,“我命硬,死不了的,我会永远陪着阿堇,若有一天我又走丢了,阿堇不要着急,因为我也找不到阿堇,所以阿堇一定要回家等我,回家的路,家中有阿堇,我定能找到。” “不会了,不会了!我再也不会弄丢你,也不要等……” 两人隔着山河相拥,可也近在咫尺,一念悲愁,一念欢喜,看不清他们的唯有他们自己。 农历三月二十,彧城所有适婚未娶的青年男子皆齐聚流川阁下。 流沙尽,午时到,绣球抛出。 “啊~” 场内所有人目光随着绣球抛出的方向落在场外男子头顶。 男子双手捂着脑袋,“程策,快看看流血了没?” 被叫的程策赶紧凑近查看,抱怨道:“咱们是来找小姐的,公子看什么热闹,这下好了。被绣球砸中,娶是不娶?” 男子无所谓的说:“我是场外人,不算在内,把绣球归还就可以了,你去问问,赶紧还给人家姑娘,别耽误了那姑娘的终身大事。” “是,公子。”程策捡起绣球朝场内走去。 场内寂静一片,各怀心思的参选者都懵了,这绣球抛的也忒大劲儿了!还砸的那么精准,男子躲都没躲开。 本无意的场内男子不等程策前来问,便开口恭喜:“天赐良缘,恭贺公子!” 一人开口,紧接着场内甘心的,不甘心的都拱手恭喜。 男子看着统一恭喜的场面,知道误会大了,忙跑上前解释。 此时,阁楼上抛绣球的女子从楼上往下看,只觉男子眼熟。 男子解释不通,抬头望向阁楼上,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怔,随之男子二话不说抢过程策手中绣球,在所有人的瞩目下扔回给女子,掉头就走。 女子腾空而起,踩着迎面飞来的绣球朝着男子飞去,同时,挥舞长鞭扫向男子。男子闪身躲过,气愤道:“慕千易,别太过分!” “接了本公主的绣球,想走?”慕千易怒瞪男子,长鞭无情的攻击男子。 “呵呵!”男子驾轻就熟的抓住鞭尾,“本公子想走就走,凭你也拦的住!” 慕千易尽全力也没收回鞭子,更加气恼,咬牙切齿的说:“滚!别再出现本公主面前。” “要不是公主你无理取闹,我早滚了!”无可奈何的不屑笑容恣意而潇洒,男子乍的松开手,鞭尾落地。另一只手中折扇“唰”一声展开,俨然一副风流倜傥,恣意纵性的富家公子。 男子作势彬彬有礼告退,迈着自信张扬的步伐走出众目睽睽之中。 慕千易气急,怒目横眉,收了长鞭重新回了阁楼。 抛绣球只一次机会,不管成与不成,就此作罢。 慕千易一进房间就摔了一地瓷器,“你安排那么多人在场,都是酒囊饭袋吗,连个绣球都拦不住,废物!” “阿姐那绣球长了眼似的高空飞出场外,小弟我大开眼界呀!”慕尚奇把玩腰间玉饰,走向慕千易,“看那男子身份应该不低,相貌尚可,阿姐嫁给他总比我找来走过场的人要好!” “嫁他还不如随便找个男人!” “哦?”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慕尚奇问,“阿姐认识那男子?” 第120章 断棍不断退 “宣落堇的哥哥宣、洛、书。”慕千易恨恨道:“看见他就没好事,简直比宣落堇还讨厌。” “他来做什么?盛和并没有派遣令传达,阿姐对他了解多少?”不知为什么,慕尚奇总感觉宣洛书突然出现彧城,目的不纯,而且第一错觉竟是秦疏受欺负的场面。 特别是听慕千易说宣洛书对秦疏的态度冷漠时,迫不及待想去证实,“阿姐不愿嫁,就只能听明妃的安排,阿姐考虑清楚,我有事先走一步!” 看热闹反被看热闹,宣洛书唉声叹气找到尚书府,“程策,递名贴。” 程策一愣,“何时见小姐还需名贴?” “低调低调啊!”宣洛书又叹了口气。 “!!!”刚进城就被公主的绣球砸个正着不说,又给人砸回去,当街大打出手,不能再低调了,唉! 名贴递了,宣落堇与秦疏不在,瞧着姚浣溪忙前忙后的招待他,还有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孔昶。 宣洛书将折扇往桌上一丢,端正的坐姿随即散漫,姚浣溪与孔昶微怔,这是没招待好贵客? “将军,茶不好喝?”姚浣溪疑问。 宣洛书未言语,似是在考虑什么,孔昶眨眨眼问道:“饭菜不合口味?” 宣洛书扫了两人一眼,放下架起的腿,叹了口气问:“你说你是秦疏请来的厨子,堇儿又提拔你做了管家!”又看向孔昶,“你说你是秦疏的外祖父,专为秦疏来的这儿!” 两人点头。 宣洛书扯唇一笑,“一个名厨秦淮春,一个南聿前王上,呵!他小子真是欠收拾,专给堇儿添堵!” “将军明鉴,”姚浣溪解释道:“我是小弟弟特意请来给尚书大人做家乡菜的,大人很欢喜。” “小弟弟!”宣洛书冷哼,“关系不错,但我还是相信他的解释。” 姚浣溪称“是”,便不再言语。 大爷啊! 宣洛书起身面对孔昶礼貌行礼郑重道:“秦疏认了您,您就是长辈,刚才是我态度不好,您见谅!” 宣洛书突然态度恭敬礼貌,让孔昶受宠若惊,忙伸手去扶,“都是一家人,随意就好,无需多礼。” 宣洛书后退一步避开孔昶来扶的手,嘀咕了句:“该死的礼仪!” 孔昶:“???” 宣洛书直言,“君臣一家,两国联姻,向来存在利益关系,恕我不认同。但欢迎您常去盛和凌阳城宣府做客。真心待秦疏的都是座上宾!” 说完,宣洛书又礼貌性的行礼,“多谢您的盛情款待,”又向姚浣溪颔首,“有劳!” 不等两人做出回应,宣洛书转身就走,“程策走了,找到小屁孩,一定要打断他腿,天天跟着堇儿到处跑,不知道现在该让堇儿好好休息吗!也不劝劝!” 程策附应,“对对对!姑爷就是欠打,属下早就备好了棍,随时供公子使用。” “到时你来打,不能打疼了,还要看着吓人,最好腿没断,棍断了!” “保证连痕迹都看到一丝一毫!” 断棍不断腿!姚浣溪抿唇憋笑,见孔昶忧愁,宽慰道:“听说将军曾准备请求丞相收小弟弟为义子,名正言顺的宣府小公子,但确成了妹婿,将军当时是反对的,只因小弟弟当时才十六,太不靠谱,事实证明确实不靠谱,大婚当天抛下新娘跑了,竟是为了薄情的一点亲情。再见时,一切明了,小弟弟是必死之局,为何能活到现在,您……该明白。” 孔昶听到一半便觉得事情不对,没人告诉他还有前景。他不可置信的问:“你是说乘风与尚书大人成了两次亲,第一次,乘风大婚之日跑了?” 姚浣溪以为孔昶知道,看反应当是不知,她坐下回答:“带着兵部保存的南北两境布防图与阵法图跑的,两年前珈炎攻打封城,靠的就是这些图,宣将军差一点在那场大战中阵亡。这是公事,够小弟弟身首异处。” “于私,若大人没有男儿之志,心性坚毅,没有高官功绩,没有背景做后盾,大婚之日被抛弃,那是要遭受非议,名声受损。在珈炎是断姑娘家的命。您现在知道了,可还觉得大人上次打小弟弟两巴掌,过分吗?” 孔昶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秦疏被送去和亲,现在才明白所谓的和亲就是送死,他那女儿怎么忍心,怎么舍得! 酷刑加身,打断腿,锁起来都不过分呐!打两巴掌算什么! 孔昶无话可说,无可辩驳。是他教女不严,是他的过错,他还有什么颜面待在这里每天听秦疏叫一声外祖父。 他给秦疏留了暂别信,暗自去了慕靖延府中,逼迫慕靖延说了所有,愤怒至极的他让慕靖延带他进宫找到孔昔,谈论至深夜。 而慕靖延则用合适的理由不得不被慕凛驰留在宫里处理公务。 不得不处理公务的事常有,在所有人眼里都道慕靖延清心寡欲,适合做闲散王爷,也无人将他位列储君人员。 但只有慕靖延自己知道他的野心不亚于任何人,今日为了悄悄带孔昶入宫,再等着一起出宫,他故意晃到慕凛驰眼前引起注意,再无所事事的打扰慕凛驰批阅奏折,最终慕凛驰嫌他烦,分了一半折子给他批阅,又找了许多杂事交给他办,估计得忙到翌日中午了! 而慕凛驰对他没防备,只因压迫他办的事从来无功无过,资质平平,除了嫡长子身份,无权无势。 日暮黄昏,流川阁刚送走了慕千易,又迎来慕容晟设晚宴,宴请五位弟弟。 但赴宴的只有慕邵,慕寒与秦疏。慕尚奇不知踪迹,来与不来都不确定,慕靖延在上菜前没来,就绝对不会来了。 秦疏应了宴请,其他人都是陪衬,没等多久,宴席开始。 宣落堇心系秦疏安危,一同赴宴,但又不愿现身,便等在隔壁。 月上梢头,宣落堇实在熬不住,命江亭前去催催,江亭带话回来,让他们护送宣落堇先回府。 既然选择试着慢慢相信秦疏,宣落堇便依了秦疏的话。 第121章 释怀 秦疏平静的面容下似乎忍耐着巨大的怒气,在确定宣落堇离开了隔壁房间很久,他的眼眸渐渐混浊,寒光四射,杀气霎现,手中筷子侧方丢出,房梁上掉下两人,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慕容晟三人惊的慌忙站起后退,警惕的四处张望。 秦疏拿起茶杯从容喝了口,漫不经心的鄙夷嘲讽:“藏头露尾,胆小如鼠之辈能成什么大事!早死早托生,生个傻子,傻一生也是人生幸事!” 无人出现,也无人回答,秦疏抬眼看向慕邵和慕寒,“三哥四哥觉得呢?” “五弟!”慕邵慕寒额头冷汗细密,烛火中,瞧着秦疏便觉细思极恐,那双眼如山间猛兽凶狠。 眨眼间,秦疏闪身到两人身前,“一国之主谁都可做,不是我能决定的,算计我没什么,利用我来算计阿堇,……谁都不行!” “五弟五弟,”慕寒双手紧攥,强压着紧张,“这两人不是我安排的。” “也不是我的人。”慕邵慌忙附应。 “哦!”秦疏轻笑,“你们觉得我很好骗,还是……脑残呐! “想哄骗我去吹枕边风不成,又想用巫蛊之术控制我。”秦疏盯着两人,微微一笑,“王储铁定不能是你们!” 小心思被戳破,两人竟是连心虚都没有了,甚至理直气壮。 慕邵哈哈两声:“不是我们,难道会是五弟你吗?凭你嫡子身份还是依附女人苟活的底气!?” “你恐怕是没有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男身女相,娇里娇气,媚态百生,跟你的母后一样狐媚子,宣落堇……呃…” 声音戛然而止,秦疏笑看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慕邵:“母后风华绝代,阿堇如何都是最好!” “三哥……”慕寒蹲下察看,不可思议恐慌至极,秦疏的速度快到他没看清开局结尾,慕邵已经倒地身亡,现在秦疏又正看着他,下一个绝对是他,不容他多想,袖袍下的手已经率先发出攻击。 防了前方,后背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慕寒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剑,转头确认,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眸,“大哥,是你……设计……” “是你们挡了道。” ‘哧’慕容晟猛然拔出剑,温热的血液喷洒在秦疏的月白衣衫上。 秦疏垂眸看着胸前的大片血迹,笑容沉冷,“阿堇送我的衣服,你弄脏了!” “一件衣服而已,大哥送你十件。”慕容晟理所当然的揭过。 “阿堇送的!”秦疏重复着,“你弄脏了!” 慕容晟鄙夷的咬咬牙,攥紧了剑柄,“五弟先走,我来清理现场。” “刚才那两个是大哥的人!”秦疏突然盯着慕容晟说道:“他们善巫蛊之术,从我踏足这里,他们便试图控制我,可他们怎么能与大巫师比拟,大哥现在是不是在想,等我转身之际暗袭我,让我来做这个罪魁祸首!” 慕容晟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转动手中剑,“有大巫师相助又怎样,以血为引的迷药照样能制住你。” “迷药!”秦疏笑的天真无害,“愚蠢,要我来当罪魁祸首,我当然不能白当,一个是罪,两个是罪,三个也是罪,我不怕,你呢?” 屋内烛火摇曳,屋外月色寂静,流川阁内掌柜伙计仓惶等在一楼大堂,等待主子的指示。 片刻,慕尚奇从楼上一跃而下,“明早正常报案。” 掌柜伙计犹如吃了定心丸,无事般回去休息。 慕尚奇跟着宣洛书瞎转到深夜,才想起慕容晟在流川阁设了晚宴,来的迟了,看了好大一出戏,也幸好来的迟了,慕尚奇行走在追寻秦疏的街道上,后怕的拍着胸脯,差点就被两个疯哥给杀了。 沿着秦疏跑出的方向,慕尚奇刚到慕靖延府外,好奇秦疏来这里做什么时,秦疏又跃出围墙向另一个方向跑去,慕尚奇不敢跟的太近,只是好奇秦疏受伤了不回府,先找慕靖延后又要去哪里。 王宫?慕尚奇无法再跟着,以他的能力绝对会被发现,望着那深宫高墙,怕是只有秦疏能一跃而上了! 怡安殿内,孔昔遭到孔昶的质问与谴责,两人正处大眼瞪小眼的冷战。 细微的敲门声打破这僵持的沉静。 孔昔听着独有的敲门规矩,眼神示意嬷嬷出去看看。 嬷嬷欲言又止,无奈的选择退出去,打开门的一刹那,嬷嬷惊愕的掩嘴,心疼的上下打量着秦疏,确定那满身的血都不是秦疏的,才松了口气轻声问:“殿下找王后有什么事?” 秦疏态度谦恭,底气不足的虚弱的说:“嬷嬷帮我问问母后,能不能帮我一次……帮我找解毒的药,或让我在这里待两天……一天也可以,我保证尽快离开,不连累母后。” “好好好,”嬷嬷想扶又不敢冒昧的让开路,“殿下先进来等等,老奴这就去告诉王后。” “多谢嬷嬷!”秦疏抬脚走进去,定定的站在那里等着。 嬷嬷进去还未说话,便被孔昔的眼神震慑不许多言,可嬷嬷怎忍心秦疏孤零零的等不到人,俯身在孔昔耳边低语几句。 孔昔听了,脸色更加阴沉不悦,愤然起身瞪了嬷嬷一眼,拂袖而去。 孔昶正生着闷气,对孔昔的愤愤离去暂时未多想。 看孔昔的态度,嬷嬷担心的停留了片刻,盼望着孔昶能问她一句,哪怕一句也好。 见到孔昔,秦疏内心依旧是欢喜的,他如往常般恭敬的叫了声“母后” 可迎接他的不是孔昔的关怀,更谈不上以往的平淡。 昏暗的屋子,模糊了孔昔的视线,但走近,秦疏一身白衣上的血异常明显,孔昔头疼的说了句:“受伤了回府去,找我做什么!” “我……”声音轻而短,这一声过后,殿内陷入死寂,秦疏低下头再说不出一个字。 秦疏沉默的站了好久,低着的头终于抬了一下,恰好在这个时候,王后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像以往每次一样驱赶着他。 “你带着一身伤来是想给我带来麻烦吗?宫里耳目众多,我说了多少回?” 说完,她猛然顿了一下,忽然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好似即将失去眼前这个她从来都未曾真正放在心上儿子一般。 秦疏第一次抬眼这样失望的看着她,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双腿一弯直直跪了下去,如虔诚的信徒跪拜神明般三叩首,继而站起再无留恋的转身就走,秦疏的背影消失的很快,她在这一瞬间,似乎在那道远离的背影上看到了释怀。 直觉告诉她,这个儿子可能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想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可刚抬了一下,她就收了回来。 走了就走了,这些年她也从未真正在意过。 要不了几天,他还会再来找她,他那么厉害,能有什么事! 第122章 不方便 只是耽搁了片刻,嬷嬷出来已经不见秦疏的身影,急切的问:“王后,五殿下呢?” 孔昔这才堪堪回神:“让他走了。” “王后您……”嬷嬷望着大开的门,跑过去四处探望,寂静的夜仍是寂静的夜,嬷嬷心痛的关上门,缓慢走到孔昔面前,第一次大胆责备道:“您知不知道五殿下他中毒了,他肯定是没办法了才冒险来找你,你让他走……走哪儿去?回尚书府吗?但凡可以,他用的着进这森严的王宫吗?老奴以为您学做糕点,是想要真心待五殿下的,您太让人失望了。” “你们说什么?”孔昶沉冷的声音突然穿插进来,孔昔心头一震,没说话。 嬷嬷确是再也顾不上太多,跑上前跪在孔昶面前,泪流满面的祈求:“主上,您想办法救救五殿下,他说他中毒,满身血的来寻求解药,暂避两日,可王后让他走了,这王宫守卫森严,出事了怎么办,要是落入王上手中,老奴都不敢想。” “他不是去赴宴了吗,为什么会中毒?”孔昶喃喃自问。 突然,似是想到什么,几步跨到孔昔面前,质问:“你是不是让他助靖延登上王位?你知不知道他今晚赴的是慕容晟的宴,其中包括慕邵慕寒,慕尚奇,还有靖延。” “父王的意思是……”孔昔心中忐忑不安,声音不自查的颤抖,“小五杀了他们。” 孔昶压抑的怒不可揭,“你这是逼他成为千古罪人,你让我如何去救他,大军压境吗?” 孔昶闭眼,一行清泪落下,“你生他来这世上干什么?” “我……我没要他去杀他们的。”孔昔安慰自己似的解释。 可…… “可你让他怎么在这夹缝中想办法助靖延,唯有独留靖延一人,无人可选。”孔昶无力瘫坐椅子上,挥手叫来嬷嬷,“立刻马上加急传信回南聿,安排精锐乔装潜进彧城,随时待命。” 嬷嬷暂缓心绪,一刻不敢耽搁的尽全力跑去后殿。 是啊!唯有如此,才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不是吗! 孔昔忽然笑着笑着就哭了,跪趴在孔昶腿侧,“那么多次,他都没事,这次肯定也不会有事,真查到他,我给他做不在场证据。” 孔昶叹了口气,“等天亮就会知道结果,现在只是猜测,你莫要再自乱阵脚弄巧成拙,安心等着,有我和靖延出面就好。” 夜风寒凉,却在今晚出奇的温和,颤抖的身体感受不到一丝冷意。竟是从未如此轻松过,再无挂念了,他只属于宣落堇。 假象揭穿,生辰那日被打耳光,心痛难以接受,想通了可还存在幻想,所以冒险潜进王宫,但失败、败的彻底,他的生死从未入过孔昔的心,一次又一次的驱赶,那么明显,到现在才看明白……这就是阿堇说的眼瞎心盲了! 穿梭黑夜,强撑着几欲倒下的身体,他想现在回府,看到这样狼狈的他,阿堇定会既生气又担心,将他圈禁,可他惹下的麻烦还未解决。不回去,天亮以后该怎么办,麻烦是小,阿堇找不到他会担心。 秦疏出了王宫,再也跑不动,缩在隐蔽的角落紧紧抱住自己,蓦地咳出一口血,来不及隐藏声音,擦拭唇瓣血迹,眼前模糊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本能的后退躲避可能的危险。 身后是墙壁,能躲到哪儿! 他撑着站起就要杀人灭口,怎料轻易被制服,点了穴道,身体腾空落入坚实的怀抱。 他惊恐的瞪着抱起他的人,神志清醒不少,“慕尚奇,放开我,我会杀了你的。” 慕尚奇飞快的抱着他前行,脸上尽是满足的笑,“五哥乖乖的休息一会儿,马上就回府了,服用了解药就不会痛了。” 秦疏诧异的问:“你为什么帮我?” “简单的喜欢五哥而已,五哥以后叫我阿奇好不好?” “不好!”秦疏断然拒绝,转而又说:“你若真的帮我解了毒,再帮我找套干净衣服,让我洗干净了回去见阿堇,我可以承诺不杀你。” 慕尚奇觉得此时的秦疏莫名可爱,得寸进尺的附加条件,“还要让我送你回去,以后见到我都必须叫我阿奇,不然我将五哥你锁进我的小黑屋,再也见不到宣落堇!!!” 想想他也不亏,秦疏爽快的答应了。 雪中送炭,无以为报! 其实,其实有个弟弟也不错。 乌云逐渐遮蔽月光,天渐渐大亮,竟下起了绵绵细雨。 宣落堇一夜安眠,醒来不见秦疏,出门询问,才确定秦疏彻夜未归,丝丝不安瞬息爬满身心,思索片刻,决意去流川阁接人。 然而宣洛书的踩点到来,暂时阻止了她。 慕尚奇确实守诺,将秦疏包裹严实,未沾丝毫风雨的飞檐走壁送回来,只因他欲走大门时,远远瞧见慕靖延带着大理寺的人阵势浩大的进入尚书府。 宣落堇与宣洛书说了昨晚的事,宣洛书看着外面雨雾蒙蒙,安慰宣落堇在府里等着,由他去流川阁接人,毕竟昨天动静闹太大,想低调也低调不了多久,他可不想妹妹雨天奔波。 可还未出院门,慕靖延等人已经闯进,直奔主屋。他迅速退离。 宣落堇听到动静立马出来站在廊沿下,目光扫过来人,最终定格在慕靖延身上,“二皇子所为何事?” “昨晚流川阁大哥设宴邀请我们兄弟,我临时有事入宫未出,六弟也未参加。”慕靖延垂眸说的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宣落堇心头一紧,说道:“所以呢?” 慕靖延抬眸看向宣落堇,“除了五弟,他们都被杀害。” “那与他有什么关系!”宣落堇毫不犹豫的说:“昨天我陪他一起去的,早早就回了府,三位皇子被杀,你们不去查,闯入我府邸干什么,怀疑他?” “例行询问,大人行个方便。” “他还未起身,”宣落堇侧目看向陶儿遂儿,陶儿遂儿随即关上门,宣落堇语气加重:“不方便!” 慕靖延沉默须弥,“我可以等。” 等着盘问吗? 不,他在等秦疏是否安然无恙! 下一刻,门从内打开,宣落堇淡定的没回头,直到秦疏走到身侧,她才侧目瞅了眼,悬着的心也落下帷幕。 慕靖延眼底闪过微不可察的欣喜,此时,大理寺的人见慕靖延不言语,便开始了询问。 宣落堇冷厉的目光扫过,“我们何时进出流川阁,都有伙计目睹,掌柜迎送,怎需他来回话。” 有人借题发挥的不依不饶,认为宣落堇以权谋私。 秦疏不愿宣落堇为难,上前一步欲自己解决时,意外的被宣落堇拉回攥住双手,众目睽睽之中堵住他的嘴。 第123章 恳求 一声痛吟溢出,宣落堇松开他,抬手擦去唇瓣血迹,“要不要本官说说昨晚哪时哪刻行房之乐,何时结束,再扒了他的衣服证实一下是否有证据留存?” 秦疏捂着嘴,血从指间渗出,不知是痛还是不能接受大庭广众之下被强势的一吻,长长的眼睫挂着晶莹的珠露。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所有人,大多闭眼非礼勿视。 慕靖延望着宣落堇嗜血的模样,秦疏单薄的背影,毅然转身离去。 其余人谁敢当真扒了秦疏的衣服证实。灰溜溜的离开。 院中只剩淅淅沥沥的雨声,宣落堇拽着秦疏进入房间关上门,给他清理了唇瓣咬伤,拭去眼尾泪痕,似是责备,“你刚才想干什么,你认为他们会相信你说的话吗?要自投罗网何必回来。” 他慌忙解释,“阿堇,我……” “你安分待在房间,等我回来再说。”说完,宣落堇开门叫上陶儿遂儿乔装打扮撑伞出了府,向一暗暗跟着。 躲在附近未走的慕尚奇目睹一切,望着宣落堇从后门出府,吩咐人必要时辅助行事,确保宣落堇安全。 只是刚刚现身,就被慕靖延抓个正着。 “你昨晚去哪儿了?” “府里啊?不行吗?”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慕尚奇推开慕靖延,喜悦的笑道:“给五哥解了个毒,洗了个澡,送了套新衣服,全程抱着直至送回尚书府。” “你说什么?”慕靖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和,抓住慕尚奇的衣领,“他怎会信任你,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慕尚奇掰开慕靖延的手,理了理衣服,讽刺般笑笑,“五哥先找了你,后进了宫,应该是找你们求助!好像没人管他,一人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好可怜呐!我怎忍心视而不见。” 慕靖延心痛如绞,泰然入宫如实禀报了慕凛驰,慕凛驰显然不信,首次怒责慕靖延办事不利,毫无兄弟情义。蓦地喷出一口血,召来御医诊断,只道他,悲伤过度,气急攻心。 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御医露出得逞的细微表情。暗通宫女传话嬷嬷,不出五日,王上必死。 慕靖延依言去怡安殿带孔昶出宫,看到孔昶孔昔一夜未眠的坐等,他忍不住内心的怨恨,冲向孔昔,泛红的眸子盯着孔昔平静的面容,沉声质问:“乘风昨晚来找你,你为什么不留下他?为什么?” 问是问了,但他似乎不想知道答案了,转身就走,“外祖父,走!这里太冰冷,去陪乘风最后一段路,这里不适合他。” 雨蒙蒙雾蒙蒙,蒙蔽了多少人。 宣洛书受宣落堇所托看紧秦疏,端着饭菜伤药进入房间。 秦疏正准备悄悄翻后窗出去解决自己惹下的祸事,宣洛书的到来,让他忘了反应,保持开窗的姿势直愣愣的盯着宣洛书久久不能回神。 宣洛书为什么突然来此,是惩罚他,还是否定了他,不需要他来保护阿堇了,代替阿堇赶他走? 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做才能留下来,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 宣洛书坐下等了许久,重重叹了口气,“吃了饭再出去,走正门,堇儿这几日估计不会回来,没人管你!” 闻言,秦疏机械般关上窗,走过去,看着宣洛书礼貌行礼,“大公子” “嗯!”宣洛书看着他闷头闷脑的又叹了口气,“你这身衣服虽然也是白色,但花纹做工都是珈炎款式,堇儿绝对不会给你买,而且今日下雨,你回来竟未沾雨,证明有人送你回来,至于那人是谁,你可以不说,昨晚干了什么事,你也可以不说,”宣洛书把饭菜往前推了推,“饭不能不吃!” 秦疏看了眼饭菜,又望着宣洛书那明晃晃的求知欲,有些想笑,但真的憋不住想笑。 “我想知道的心有这么明显吗?”宣洛书瞅着秦疏憋不住的嘴角上扬,拍了一下秦疏手臂,“想笑就笑,哪儿那么多顾忌,你大公子我宽宏大量,不和你计较!” “大公子……”声音似乎带着哭腔,憋笑的脸满足,仿若又有一丝委屈,他忽的跪在宣洛书脚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祈求道:“我知道我罪无可恕,我可以做任何事赎罪,求大公子帮我求求阿堇,无论如何都别不要我。昨晚的事我可以解决,也可以解释,我不能对大公子动手,求大公子让我出去,事后怎么罚我都可以,只求大公子与阿堇回盛和的时候……带上我……” 一眨眼,泪水无声滚落,宣洛书扶起他,一时不知该怎么承诺,胡乱给他擦了泪水,“你先不要自我定义,堇儿说过给你选择,你安心等到走的那日,堇儿会耐心等你的答复,所以,你所求不是我能决定的。” 秦疏不明白他能有什么选择,但眼下让他安心等着,怎能安心! 他的嗓子都哑了,恳求道:“阿堇从两个月前被我气病了后,身子一直都不太好,不能太过劳累奔波,大公子让我出去自己解决,好不好?” 宣洛书似是不忍直视,压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先吃饭,吃饱了,我考虑考虑!” 宣洛书向来心软,也从未骗过他,他欢喜的吃完饭。却又听宣洛书要检查他是否受伤。 他慌乱的攥紧衣服,垂着头,“大公子不要。” 秦疏的举动已然证明他受了伤,宣洛书脸色一沉,“自己脱还是让我来硬的!” 僵持良久,宣洛书依旧耐心的等着他露出伤在何处。 最终秦疏还是坚持己见,不惧宣洛书的要挟,“我没事,不需要用药。” “嘿!”宣洛书没见过这么轴的自己人,不信邪抓住秦疏肩头按压在桌边,秦疏下意识挣扎了一下,竟是没挣脱,他诧异的又挣扎了一下,仍是被牢牢按住,他这才意识到气力在不知不觉中消散,瞬间明白饭菜有问题。 宣洛书得意的去扯他的衣服,“你大公子端的饭菜是不是特别美味!” “……” “哎~别乱动,就看看,上点药,你咋就这么不听话呢?” “……” “再动,大公子可要生气了?” 第124章 玉坠 秦疏一手撑着桌沿,一手紧紧攥着衣领,“大公子答应让我出去的,为什么骗我?” “我只说考虑考虑!”没想到吃了那么多软筋散,秦疏的力气还这么大,宣洛书无奈的劝说:“阿堇说你脸色不好,估摸着受了伤,让我给你看看,你就乖乖听话,你大公子我是男的,怕什么!” “那我让大公子看了,大公子让我出去好不好?” “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宣洛书既无奈又无奈,他相信,只要他松开手,秦疏必定跑的他再也抓不住。 一筹莫展之际,见孔昶推门而入,宣洛书毫不客气的招呼:“您来的正好,快帮我摁住他。” 孔昶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来回看着两人,怒对宣洛书,“你在干什么?” “堇儿担心他受伤,让我来给他上药,他不让我看,您帮帮忙!!” 孔昶懂了,伸手点了秦疏穴道,“这不就行了!” 宣洛书无语,解释的苍白,“我这不是怕一松手,他就跑了吗!!!” 孔昶没心思理他,扶正秦疏,扶起的这一刻,望着秦疏无声的哭泣已泪流满面,孔昶从未如此手足无措,仓惶无助,连最简单的给秦疏擦眼泪都笨拙的擦不尽,他抖着双手轻轻抚慰:“没事的乘风,有外祖父在,没事的!” 宣洛书解秦疏衣服的手僵住,他不明白这次见秦疏,秦疏貌似比以往更加脆弱敏感,学会了哭,还哭的凄惨孤寂,他轻声哄道:“堇儿只是有事出去几日,没有不要你,我也只是看看你有没有受伤,没有欺负你的意思,要不,你现在就叫我哥哥,不用等回盛和了好嘛!” 见秦疏状态好一点,宣洛书继续说:“爹说了,等你回去,一定要你天天晨起去敬茶,亲笔将你的名字载入族谱。” 他信了,毫无置疑,可他不相信自己,否定自己根本不配,宣氏一族清流,他罪孽深重,如何心安理得。 重要的是现在阿堇可能身处危险,他祈求的望着宣洛书,“这些我都可以不要,阿堇也可以不要我,不带我回盛和,只求大公子放我出去。” 宣洛书惊讶过后无奈至极,“解药堇儿拿着,就算我现在让你出去,你也走不出去,走出去了也是任人宰割的份儿,相信堇儿,她可以保护自己,这次我会时刻陪着你,你不会再是一个人,哥哥陪你一起等堇儿回来!” 穴道解开,他明确的确定他走不出这房间,全身软弱无力到已经无法坐立,他靠在孔昶怀里,感受到了渴求的温馨暖意,让他沉溺沦陷,若是能出现的早一点点该多好,不至于还未好好品尝其中美好便到了尽头。 “外祖父” “乘风” “我好累。” 孔昶仰头眨眨眼,拦腰扶起秦疏,宣洛书帮扶。 此时,门被大力踹开,一道身影快如闪电到三人眼前,一巴掌裹在秦疏脸上。 在宣洛书与孔昶还没有反应过来,秦疏已经扼住对方的脖颈,愤恨的说:“别以为我叫你一声阿姐,你便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慕千易轻易就挣脱禁锢,清楚看到秦疏眼中的恨,她心头一震,但她更清楚她为何而来,深吸一口气,质问:“是不是你杀了我大哥?” 秦疏的嘴角泛起一丝可笑的笑意,发出轻微的笑声,那小声的笑,如同淬了毒,轻推开宣洛书与孔昶的帮扶,小步走近慕千易,“是啊!他骗我与他同谋,可又暗中想用巫蛊之术控制我,哈哈哈哈哈!控制我?他们想的特别好,若非阿堇等在隔壁,我何须陪他们逢场作戏那么久,这期间他们有的是机会,但他们没有,而我只恨没能第一个杀了他,给了他反扑暗算我的机会。” 疯狂的笑与话语直击慕千易心头,慕千易望着他一步一步后退,“你可以不去,也可以随宣落堇离开,他们是你的哥哥啊,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们?” “为什么?”秦疏理所当然的纯澈一笑,“他们应该庆幸痛快的死在我手里,阿姐是否也想啊?这么着急送上门!” 熟悉的人,确如此陌生,慕千易想不通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除了没像以前一样对她避之不及,冷漠推拒至极外,什么都变了,她凝视着秦疏清澈见底决绝的眸子,这眼睛分明是另一个人,哪里像以前的单纯怯懦。 “你不是我的乘风,”慕千易难以抑制哭诉,“乘风不是这样的,你到底是谁,你把我的乘风藏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你把他杀死在了盛和,你告诉我,我的乘风单纯洁白无瑕,怎么会杀人。” 秦疏觉得好笑又悲哀,自讽的笑了笑,脚步虚浮的去找到一盒子回到慕千易面前,打开盖子拿出一个玉坠塞进慕千易手里,“你母妃给我的饭菜荼毒,不想我报复就奉劝她别再搞小动作,这平安玉坠,我完好无损的还给你,送给你的乘风!” “乘风,”慕千易攥住秦疏的手臂,“我知道母妃给你荼毒不对,我阻止不了,是我没用,你生气,我能理解,但这玉坠是我真心为你求的,你没扔,我很开心,”说着她把玉坠往秦疏手里放,“其他的事和这玉坠无关,请你不要还给我……” 玉坠失去束缚掉落地上,慕千易看着他僵住了神情动作。 秦疏挣脱她紧攥的手,后退一步,捡起玉坠,重新放在她的手中,温和的说:“我不是你的乘风,我是秦疏,你的乘风没有死,你已经见过他多次,杀你大哥是必然,王位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而且你大哥从来没想兄友弟恭,所以死在谁手中都是死,早晚而已,你想报仇,我随时恭候,但不是今日,你走!” 此时的秦疏好似又与以前一般无二,慕千易看不明白,想不明白,也听不明白。她紧握手中玉坠,拭去泪痕,逼近秦疏,“宣落堇那个大婚之日失踪的小娇夫吗?你甘愿做替身,我没资格有意见,可这不是你脱罪的理由,当宣落堇找到真正的秦疏,不要你了,你,还会有人要,有人护着吗?杀兄之罪——人人得而诛之,你能杀的了多少,还需我动手?” 第125章 枷锁 宣洛书突然拽着几近疯狂要生吃了秦疏的慕千易出了房间,走到偏僻的地方,甩开慕千易,“你这女人是不是疯了,上赶着送死,你以为他不敢吗!你没看出来他在还你人情吗?” “你们还没找到秦疏吗?”慕千易深深呼出一口气。 宣洛书看白痴一样看着慕千易,“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他是慕乘风,秦疏的名字是你们强加给他的,他当时没有选择。” 他是慕乘风亦是秦疏,当时确实没有选择。 宣洛书佩服的点点头,“你说的也有丁点儿道理。” 宣洛书的话在慕千易的理解中,就是承认。 慕千易转了话锋,理所当然的瞅了眼宣洛书说:“此来主要是找你。” “找我干什么,你脑抽了?”宣洛书转身就要走。 慕千易挡住他的去路,道:“昨日你接了我的绣球,若我母妃再逼迫我,你必须随叫随到,帮我搪塞过去。” “哎!不是!”不提还好 ,一提就气不打一处来,宣洛书双手愤愤叉腰,“你不长眼砸到我,我还没找事,你倒先倒打一耙,我是谁!能听你指挥,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哦~”慕千易蓦地双手搭在宣洛书肩上,脚跟离地,堵住他巴巴的嘴,宣洛书没什么反应,等慕千易自行结束这寡淡无味的吻,面无表情的看着慕千易强势的说:“你不答应,我就当众办了你!” “哈哈!”宣洛书嗤笑,“办我!你办的了吗?” 宣洛书说着托住慕千易的后脑,低头吻去,霸道而温柔,慕千易彻底呆愣,惹火烧身了。 愤怒的推开宣洛书,“轻薄!” “那也是你先轻薄我的!”宣洛书抬手擦了一下唇瓣,无所谓笑笑,“记得以后求人办事前先练练再下口,我虽未成亲,但一心软,随便成个亲再和离也无伤大雅,当然,我是吃亏的一方,自是有多不胜数的条件。” 在慕千易愣神间,宣洛书大步跑回主屋。 他这算是答应了吗?慕千易不太明确,想再问时,发现宣洛书早走了,只能先做罢,毕竟她大哥出事,她母妃暂时也不会关注她。 她虽与慕容晟的关系疏远,但一母同胞,难免有些难过,可也仅仅存在一点点。 得到消息,问了慕尚奇时,她庆幸的是慕靖延与慕尚奇没去,再者是秦疏没在现场留下证据,安全回了府邸。 她快速往府外走,却远远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过,她追上去拦住那人去路,“江亭?” “是,公主。”江亭端着托盘,垂头俯身行礼。 慕千易盯着江亭良久,才道:“给乘风送药?” “是!” 慕千易又问:“宣落堇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乘风死心塌地的做一个替身?” “主子刚入宣府都被关在房间内,属下不能擅入,不清楚。” 除了微末的熟悉感,慕千易在江亭身上看不出任何异样,轻摇昏胀的脑袋,挥手示意江亭可以走了。 走到无人地方,江亭拍拍胸脯,深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没事人一样走向主屋。 门未关,江亭径直进入,三道目光同时看向他,汗毛倒竖的畏惧占据他整个身心,他强装镇定自若的走到床边,行过礼,将药恭敬递给秦疏:“日常补药,主子放心喝!” 期待的神色暗淡,秦疏接过药碗一口干完,递还给江亭,垂着失落的眸子,“你为什么没跟着阿堇?” 江亭拘谨的回答:“向一跟着,属下待在府里更好。” “那你没事别来找我,退下!” “是” 江亭退离,顺带关上门。 宣洛书与孔昶分坐床头床尾盯着秦疏,秦疏翻来覆去半个时辰都未能成功入睡,无奈坐起,靠在里侧,目光游走两人之间,疲惫的说:“我真的不跑,你们不用这么盯着我,都挺累的是不是!” 宣洛书与孔昶对看一眼,异口同声,“不累!” “可我好累!你们这么盯着,我睡不着。” “这个简单!”宣洛书竖起两根手指,“点了你的睡穴,保证打雷不醒!” “不不不!不用了!我不累了!”秦疏慌忙的离宣洛书远了些,呵呵笑了两声,“大公子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 “呵呵!”宣洛书收回手摸摸下巴,“你不是写信说要请罚吗?你哥哥我是来罚你的!” 闻言秦疏瞄一眼孔昶,有些难为情的遮住半张脸,小声说:“大公子是认真的吗?可现在不合适!“ “爹可是专门让我带了竹尺,”宣洛书故意咬字缓慢,瞧着秦疏下意识的藏起了双手,转而说道:“但我觉得那是训小孩子的玩意儿,现在不适合你,所以哥哥和爹呢,为你量身定做了一个枷锁,让你这辈子都取不下来。” “啊?”秦疏摸了摸脖子,看着宣洛书,“戴脖子上是否太难看,要不换成链子锁着脚腕?“ “……你在说什么?”宣洛书懵了一下。 孔昶不悦道:“什么破枷锁,欺人太甚!” “外祖父,”秦疏解释,“本就是我的错,气坏了阿堇,阿堇到现在身体都没好,我受什么惩罚都是应该的,大公子和丞相大人都特别好,不存在欺负我。” 宣洛书突然明白,笑的意味深长,“此枷锁非彼枷锁,你个傻小子脑袋都在想什么,亏得天天寸步不离的陪着堇儿。” 孔昶似是瞬间明白宣洛书话中意思,没再作声。 宣洛书瞅着秦疏懵懂无知的模样,清清嗓子,“我妻阿堇……” “求大公子别说!”秦疏一个翻身过去捂住宣洛书的嘴,轻声道:“阿堇还没有认定我这个夫君,求大公子不要说,特别是阿堇,若阿堇听去,定然觉得我在搞算计,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就真的没机会了。” 宣洛书听了一愣一愣的,扒拉开秦疏,打量着他,“什么跟什么嘛,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什么机会?” “就是……就是……”在宣洛书与孔昶的耐心等候中,他低垂着头,“我和阿堇都已经成过亲……也圆了房,那就是真正的夫妻,但我知道我是不被认可的不靠谱小孩子,可我只是小了阿堇几岁,真的不是小孩子,我认为我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夫君,所以我求得阿堇给我一次试试的机会。” 宣洛书重重叹了口气,“所以你觉得你有机会吗?” 第126章 孟轩 秦疏抬头看一眼宣洛书,又迅速垂下,沉默良久,才道:“这次是我的失误,没有处理好麻烦就匆匆赶回来,又没有争取到时间解释清楚,等阿堇回来,我解释清楚……好好解释,应该会有机会!” 如此没有底气,没自信的话语,是自我安慰吗? 宣洛书拍拍秦疏肩头,“我这就去找堇儿回来,你好好睡一觉,别瞎想,哥哥相信你绝对有机会。” “大公子信我?”秦疏猛然抬头看着宣洛书欣喜溢满心,眼。 “是,我信你,但你若没好好保重自己,堇儿肯定会生气,”说着,宣洛书给秦疏手中放入一瓶伤药,转而对孔昶说:“他就交给您照看,日落前我回来换您休息。” 孔昶愈发觉得他们永远比不上宣落堇,甚至比不上宣洛书,或许慕靖延说的对,他们的乘风不适合这里。 默默陪最后一段时日! 孔昶没有过多言语,自觉离的远些,让秦疏安心入睡。 当秦疏熟睡,他收敛气息,悄悄走近,凝视着秦疏恬静乖巧的睡颜。 一觉好眠,终究期待越大,失望越大,宣洛书没有找到宣落堇。 短短两日已经消磨了秦疏的仅存自信,甚至恐惧宣落堇出了事才没有消息,他的不安终是在第三日日落时忍耐不住。 但也是这时,他突然察觉到他不受控制的思想,自主意识渐渐混浊。 似是猜到原因,深深的恐惧爬上心头,他尽量无异常的劝说宣洛书与孔昶远离他,可他低估了,不是远离他就会安全。 他的目标是杀人见血方能清醒。 至于杀谁…… “阿堇呢?” “你不是刚刚才问过吗?”坐在院内石桌旁与孔昶聊秦疏的宣洛书反问,忽而又觉秦疏什么时候来到身边,声音也不太对,抬眸看秦疏,“你不是要一个人静静吗?这么快就静好了?” “阿堇呢?”秦疏重复一遍。 瞧着秦疏空洞的眼眸,神情木讷,宣洛书站起示意孔昶离远一点,伸手握住秦疏手臂,“堇儿很快回来,你再等等?” 然而秦疏突然看向院门口,甩开宣洛书飞身过去,掌风直击前脚刚踏进院中的宣落堇。 宣洛书与孔昶大惊失色,飞身去挡,可他们本就落后,怎能赶上。 宣落堇看到秦疏毫不犹豫的攻击她,霎时忘了反应,定定站在原地望着秦疏杀气腾腾的一掌直击向她。 陶儿遂儿自知躲不过,双双挡在宣落堇身前,做好殊死一搏的决心。 电光火石间,向一闪现抓住秦疏的手腕,缠斗一起,但秦疏时刻都在寻机会靠近宣落堇,若非秦疏体内的软筋散药效还未完全消解,向一是如何都拦不住最初的那一掌。 此时,怎会无人看不出秦疏的异常,向一第一时间吹响口哨唤来孙凉,两人怕伤到秦疏,未尽全力,渐落下风,江亭见状加入,“你们倒是想办法啊?在这样下去,不累死主子,也得死了我们!” 宣落堇死死盯着秦疏要杀她的决心,紧握鞭柄一步一步走向秦疏,宣洛书等人焦急拦着劝慰。 然而就在焦灼不下中,有人又扔给秦疏一把剑,“都闪开!” 向一孙凉和江亭避开秦疏的攻击迅速抽身退离,也就是这一瞬,秦疏持剑刺向宣落堇,同时一人突现以身挡剑,霎时鲜血飞溅。 一切尽在一瞬之间,也静止在这一瞬。 秦疏停了动作,空洞的眸子逐渐清明,看着眼前的人,手中握着的剑,他明白他干了什么,“孟轩“ 孟轩朝他轻轻一笑,向后倒去,他的手蓦地一松,血剑掉落地上,他大步过去接住倒下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早该送你回家的,”胸口的伤不断涌出血液,他怎么也按不住,这样致命的伤,他怎么不清楚,只是他无法接受于他有恩的人死在他手中,他心痛,他愧疚,他自责,他无能为力的流下脆弱的泪,“你为什么要帮我,不值得的!” 孟轩拿出一个盒子,“是我……来迟了,殿下尽…快去找……大巫师,此物,现在…只能,抵挡一时了,殿下……没有错,孟轩,不悔。” 孟轩断了气息,院内只闻秦疏的低泣声,这一幕仅在几息之间,所有人都对突然冒出来的孟轩感到震惊。 一切发生的太快,猝不及防,也无可奈何。 秦疏跪坐垂着头,紧握孟轩拿出的小盒子,温软的手搭在他的肩膀,柔和的声音传来,“我们厚葬他,给他身后名。” 秦疏抬头看着宣落堇,眼尾猩红,“阿堇,我杀了他,千千万万人之中,唯有他没有憎恶我,都是我连累了他,都是我的错,我错了,从开始就错了,我不该喝那口水,该死的人不是他,是我,是我……” “没有什么该与不该,这是他的选择。”宣落堇蹲下,直视着他,“你是被控制的,不是你的错。” “可为什么是他,我记得我找要的人是,”是,他陡然瞪大双眸,看着宣落堇。 “是我!”宣落堇接过话,“看来你心里还是怨我的,不然怎会那么坚定盯着我,非得死一人,才得清醒。” “没有,没有,我没有,”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远离宣落堇,“我没想过,我离远一点,我走,我走……” 他环顾四周,院内所有人都是他在乎对他好的人,就算不是孟轩,任何一人死在他手中,他都难以接受。 可逃离了这里,他能去哪儿,外面无辜之人的命也是命。 他想到源头在他父王那里,所以入宫是唯一的出路。 他慌不择路的朝着院外飞身而起,所有人未反应秦疏的举动时,宣落堇的长鞭已经缠住秦疏的脚踝,将秦疏拽回身前。 “你要去哪里?”一声怒吼,惊的秦疏一颤,宣落堇攥紧他的手腕,“去找大巫师吗!孟轩是大巫师的人,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而且,我说过会救你,就一定会救你,你安安分分的待着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去找他?你答应过我,不骗我,什么都听我的,可你看看,你最近都干了什么!”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第127章 背叛 说完最后一句,秦疏还处于被吼的状态,宣落堇突然半蹲下,松开秦疏,垂着头说:“回房安分待着,没我的允许,不准踏出一步。” “小姐!”陶儿遂儿第一时间跑来询问。 宣落堇轻摇头,“突然有点痛,应该没事。” 秦疏闻言垂眼看去,伸手去扶,入目是满手的血,促然停在半空又收回,担忧的话也卡在喉间,他连着做了几次吞咽,平静的问:“那我能不能先处理好孟轩的后事?” “陶儿会处理好,你少动无用的心思,孟轩给你的东西,你随身带着,明日后,大巫师给你彻底解了巫术,回房收拾干净了好好休息,”冷汗自宣落堇脸颊淌下,声音柔和下来,“到时,我有事对你说,你安心等着……” “等着你否定我不配做你的夫君,等着你告诉我,让我在你和这里之间做选择,或者说我罪无可恕,连死都是奢望?”他垂着眸,说的小声又激动,忽而带着祈求的口吻说:“那说这些之前,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宣落堇震惊的抬头望着他,“你胡思乱想什么?” 看着宣落堇脸上滚落的一颗颗汗珠,他心如刀绞,这里的事他必须速战速决,决不能再被迫坐等,他平淡的说:“我知道了,我等着阿堇来告诉我。” 说完,他跑回房间关上门,双手洗了又洗,泡完澡刚换好衣服,敲门声起。 他打开门,见又是宣洛书与孔昶两人,宣洛书手中还端着一碗药,他侧身请两人进入,合上门,三人共坐,秦疏看着面前的药,问:“阿堇她没事?” 瞧着两人为难的神情,秦疏自觉端起药碗一口饮尽,“大公子,我是不是真的差点伤了阿堇?” 两人的沉默已经给出答案,他弯了弯唇似笑非哭,“喝了这药,我是做不出什么事的,大公子和外祖父放心,我先睡了。” 躺在床上,他面朝里以内力逼出刚喝下的药,强行化解了体内残余的软筋散药性。 翌日,碧空万里,炙热的阳光洒落窗户,宣洛书与孔昶睁开稀松的双眸,伸了伸懒腰,看向床榻,只一眼,两人的心沉到谷底,他们都被秦疏的顺从骗了,骗的彻底,再看看外面高升的太阳,想想宣落堇早出了府,去哪儿了他们知,但秦疏去了哪儿,他们不知。 后宅除了康安与程策,无一人在。 两人无奈的留下程策保护康安,无头苍蝇般四处寻找。 可能不可能的地方皆找过,唯有王宫他们无法随意进入,也是经过推断,两人确定宣落堇定是进宫了,秦疏呢? 会不会也潜了进去? 两人乔装一番,孔昶手持慕靖延的令牌正大光明的进入王宫。 王宫大殿,百官齐聚,庄重肃穆的场地,此时乱作一团,半数文武官员纷纷质问慕凛驰当初到底为何攻打盛和封城,是否只为私欲。 慕凛驰从开始的冷静自持到现在疯狂的笑对慕靖延与宣落堇。 慕靖延不再隐藏,大殿上半数朝臣都听命于他,恭请慕凛驰退位让贤。 甚至动用兵力控制现场,逼迫慕凛驰当众拟旨传位。 慕凛驰睚眦欲裂,拍手称快,不多时,孔昔被带上殿,刀架颈侧。 慕靖延见到孔昔的那一刻便慌了神,然而更让他想不到的是秦疏同时出现站在了他父王身后,神情木讷呆滞。 宣落堇眉宇间闪过微不可查的惊愕与慌张,但只一眼,她便移开眼,伸手挡住身侧的秦疏,“不要妄动!“ 所有人都惊愕与两个一模一样的慕乘风,谈论真假与传言。 从而慕凛驰自觉占据上风,命令慕靖延退兵,请罪。 最亲的两个人都在他父王手里,慕靖延毫无办法,是他太过急躁留下把柄,但他相信,只要他示弱,他活不了,他母后活不了,此时的逼宫将是一败涂地。 “哈哈哈哈哈哈!”慕凛驰大笑,拽秦疏上前,指着孔昔,慕靖延和宣落堇,“杀了他们!” 孔昔和慕靖延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然而下一瞬,秦疏已走向孔昔,在慕凛驰的大笑中,慕靖延的阻止声,孔昔的未及反应中,掌风掠过孔昔面庞袭向后方挟持之人,瞬息之间,秦疏已然将孔昔安全送到慕靖延身边。 淬了寒冰的目光望向宣落堇身侧的秦疏,“敢站在她身边,该死!” ‘秦疏’胆怯的垂眸后退一步,默不作声。 笑声戛然而止,慕凛驰顿时色变,怒指秦疏,“你敢背叛孤?” “父王说错了,”秦疏转向慕凛驰漫不经心的说:“从来没有忠诚,何来背叛!” “今日这王位,父王不退,也得退!” 慕凛驰怒视着秦疏突然又笑了,“你暂时脱离掌控又如何,王宫是孤的王宫,珈炎也是孤的珈炎,”环顾大殿内所有人,“就这点阵仗就想逼宫,天真!” “天真?”秦疏微微一笑,抬手打了个响指,大殿内人群中走出一身着朝服的男子,步伐豪迈,笑的恣意,随手朝殿外丢出一物,天空炸起尖锐的声音。 声音未落,男子已到秦疏身侧,双手叉腰,“我保护你!” 秦疏闭眼呼出一口气,离男子远了些,看白痴一样看着男子,“让你发个信号,你出来干什么,找死吗!” “这个世子当的实在乏味,”男子无所谓笑笑,双手一摊,“找死也不错!” 男子继续道:“你不用担心,没人会比你先死,特别是我,祸害遗千年嘛!” “你……”慕凛驰抖着手指着秦疏与男子,“你们……” “对呀!我们……”男子双手叉腰面向慕凛驰正色道:“是好兄弟,不过我叫向尔,不叫慕向尔,慕凛方早死了。还有王上东南方的私兵已经被我们控制,王上有任何疑问,问我就好,最好别理他,因为他杀人从不废话,想活着就乖乖退位。” “笑话!”慕凛驰似是接受现实,笑笑,“他敢杀孤吗!而且你们会觉得孤只养了一支私兵吗?” 话落的瞬间,北方传来信号声,同时陶儿遂儿走到宣落堇身后,“成了,小姐。” 第128章 死了 秦疏闻言看向宣落堇,正对上宣落堇的冷漠的目光,这一刻,两人似乎都明白了被对方利用,而他们都傻乎乎的为利用对方而自责愧疚。 只一眼,秦疏脑中闪过太多想法,被利用没什么,可被宣落堇知道他利用她,他该怎么解释,他突然发现,他需要向宣落堇解释的事情有太多太多。 他慌忙的移开眼,催促向尔,“去看看是不是出了意外。” 向尔也是纳闷,信号发出的同时,他们的人不是该瞬间完成任务,发出成功的信号吗? 难道真出了意外? 此时,殿内一片死寂,秦疏扶额摇摇头,迷离的眼神看向慕凛驰,“你不要逼我!” 但似乎只有他听到了慕凛驰说了什么。 继而,他迷离的望着宣落堇与慕靖延,慕靖延跑过来对他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到,他只知道,他要杀了这两人。 忽而脑中一瞬清明,他毫不犹豫抽出暗藏靴子内的匕首刺向腹部伤疤处,难以忍受的疼痛令他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也完全恢复神志。 慕靖延抱扶着他,声音颤抖,“乘风,乘风你何苦伤自己?” “没……没事……”他推开慕靖延,一步一步走向慕凛驰,“一次一次的动她,我杀了你。” “乘风不可以!”慕靖延挡住秦疏劝说,“你不可以杀他,不可以。” 秦疏一掌推开慕靖延,拔出腹部匕首掷向慕凛驰。 慕凛驰恐慌的后退,千钧一发之际,匕首被突然出现的暗卫挡去,霎时无数暗卫现身大殿护着慕凛驰。团团围住秦疏。 只在瞬息,秦疏已经杀了近前的几人,目光锁定阴狠的慕凛驰,与无数暗卫缠斗。 慕靖延毫不犹豫的要冲上去帮忙,却被孔昔与侍卫夜白紧紧拉住。 慕靖延求助的看向平静而冷漠的宣落堇,“你当真忍心?” 而宣落堇身侧的‘秦疏’站出说:“大人不能动武,我去。”转而对陶儿遂儿说道:“你们只管护好大人,其他的都没有关系。” 陶儿遂儿坚定点头。 两个慕乘风,或者说是两个秦疏共同杀敌,势不可挡,令所有人惊愕,不可思议。 所谓关心则乱,宣落堇冷漠的提醒慕靖延,“你的人都是死的吗?” 慕靖延怔愣,吩咐了夜白,趁乱无人关注他时,他悄然摸进慕凛驰,捡起地上的遗剑,无情刺进慕凛驰心口。 与此同时,秦疏一掌拍飞慕靖延,握住剑柄,无情拔出,高举血剑,面向大殿所有人,高声道:“你们的王上已死,放下刀剑。” 闻言,所有人看向他,再看向他身后已经气绝,死不瞑目的慕凛驰。 事成定局,谁为新的主宰者,暂无定论。 议论纷纷中,秦疏看着宣落堇冷漠的一步一步走向他,他扔了手中的剑,面露细微的欣喜之色,他终于可以不受控制,坦然面对宣落堇,无所顾忌,好好解释从前种种。 然而,当宣落堇裹着醇厚内力的一鞭抽在他颈侧,鞭尾划过脸颊,身体不受控制的翻滚出去时,他脑中一片空白。 疼,太疼了。他躺在地上,下意识捂住颈侧狰狞的鞭伤,可能是疼的太狠,他张大嘴巴也未发出一声痛呼。 他怔然,不知所措,努力侧过身,撑着地面,奋力几次都未能起身,他仰起头望着宣落堇,伸手去抓,却因距离太远而什么都抓不住,委屈一闪而过溢满悲伤的眸子,他垂下眼帘,努力张嘴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嘴,便有甜腥的鲜血翻涌而出,又因疼痛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的不甘,带着遗憾和种种未说出口的话闭上眼睛。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令所有人大开眼界,哑口无言。 见宣落堇冷漠的走开,慕靖延奔向秦疏,靠近秦疏的刹那,他感觉天塌地陷。 ……死了 他不相信,绝无可能,一鞭而已,怎么能瞬间没了气息,事实确实如此,无论他如何验证,他的弟弟——死了。 他捡起脚边的剑疯了般冲出殿外到宣落堇面前,“你不要他,我要,为什么要杀他,”他撕心裂肺的怒吼,“为什么?他那么爱你,你这个无情的女人,我杀了你给他陪葬!” “靖延,你在干什么?”宣洛书与孔昶找到这里,正看到慕靖延持剑砍向宣落堇,孔昶打落剑,紧拽着慕靖延,“你冷静一点。” “啊…我杀了你!”处于崩溃的慕靖延犹如泼妇骂街,孔昶不明所以,问赶来的夜白:“怎么回事?” 夜白看一眼宣落堇,同样愤怒难控:“尚书大人杀了五殿下。” 孔昶脑中嗡的一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奋力拽住慕靖延,再问:“为什么?” “五殿下杀了王上!”夜白回答。 孔昶倒吸一口凉气,质问的看向宣落堇,“他就非死不可吗?” 宣落堇没有回答,攥紧宣洛书的手,“哥哥。” 原本也想问问宣落堇到底怎么回事,却看到宣落堇摇摇欲坠的身形,宣洛书将宣落堇打横抱起,焦急问道:“堇儿,你怎么了?” “保住孩子,一定要保住,我还没告诉秦疏,他还不知道,不能就这么没了……”细微的话落,宣落堇彻底晕了过去。 陶儿看到地上血迹,瞳孔骤缩,急切的催促遂儿:“快速回府请康公子救小姐与孩子。” 又催促宣洛书:“公子快带小姐回府,快啊!” 经陶儿提醒,孔昶也注意到宣落堇已落红,也冷静了一点,对慕靖延说道:“她怀着乘风的骨肉。” 一句话,慕靖延静止了,蓦地喷出一口血跪倒地上。 夜白跪下来说:“六殿下要带走五殿下,属下等快拦不住了,主子……” 话未说完,慕靖延已然毫无形象的跑回大殿,推开所有挡道的人,踹翻抱着秦疏欲走的慕尚奇,将秦疏护在怀中,怒吼道:“都滚开,谁敢碰他我杀谁。” 慕尚奇跪在慕靖延面前,“二哥该处理后续问题,顾不上五哥的,把五哥交给我,我保证让五哥体面,二哥清醒一点好不好?” “破王位,没了乘风,谁爱坐谁坐,关我什么事!!!” 第129章 非错 !!! 所有人都不知如何是好,是走是留,这么大的烂摊子总得有人收拾不是,可谁来做这个主心骨。 恰好此时,人群中似有人给出暗示,少数服从多数默默退出大殿。 当所有无关之人退出,孔昔的身影格外明显,她定睛看着秦疏,愣在原地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半晌她脚步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倒在地上,表情仍是愣愣的,似乎从发生到现在她都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或者明白了,却因冲击太大,脑子变得迟钝,让她无法接受。 他没有想过这个她从不在意的儿子有一天会死。 明明他以前不管受多重的伤,隔一段时间出现在她面前都会没事。 为什么这一次……就这么轻而易举的…… 死了 慕靖延轻轻擦拭秦疏脸上血迹,可任凭他怎么去擦,都擦不干净,反而弄得满脸都是,他似是魔障,“哥带乘风回家,回家洗洗干净,一起去长风游玩,玩水上漂,教你泡茶品茶。” “哥答应你的提议,保护母后,让母后开心,安定珈炎,护佑盛世。” “去街市买好多好多好吃的,给宣落堇编同心结,赶在日落前回尚书府陪宣落堇吃晚饭。” “等你有时间了,我和外祖父陪你去看戏,听说书,一起嬉闹大笑。哥还给乘风买了好多小玩意儿,我们一起玩,一起闹。” 几次抱起,几次摔倒,慕靖延无力的倒地上,失去意识。 为何野心勃勃,不动声色的夺王位;为何急于一时听取宣落堇的意见,逼宫造反;为何趁乱弑君父。 全为他最疼爱的弟弟,余生随心随性,安稳欢乐。 终是他能力不足,有宣落堇的出谋划策,外祖父的外力援助,慕尚奇与苏常记的暗中相助,他也护不住最想护住的人。 弑君父的罪名也落在了他弟弟身上。 所有幻想规划的未来,烟消云散。 大梦一场,慕靖延咻然睁开双眼,环顾熟悉又陌生的宫殿,记忆回笼,他赤脚下床,边跑边大喊,“乘风呢?乘风呢?来人呐!乘风去哪儿了……” 夜白应声出现,神情低落,“五殿下就在这内间,属下擅自做主为五殿下整理了装容,主子去看看,若有不妥之处,属下再准备。” 慕靖延急切的跑去内间,赶走了守在旁边的孔昶与慕尚奇。 可在下一刻,他又大喊大叫,“传太医,传太医!” “咳、咳、咳……咳、咳、咳……”慕靖延一手按住秦疏腹部突然开始渗血的伤口,一手捂住同样止不住血的颈侧,望着秦疏咳出血,既欣喜又不知所措。 然而,同孔昶与慕尚奇进来的是苏常记。 看到咳不停的秦疏,孔昶与慕尚奇又惊又喜的冲过去查看。 慕尚奇这才明白,人死了大半日,为何没有死人的样子。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他父王死了,秦疏中的血巫,该如何解? 他看向苏常记,“大巫师来是否早就看出五哥是假死?” 苏常记轻摇头,“是尚书大人托付,无论什么结果,今日事后都要倾尽全力为五殿下解了巫术。受人之托,所以处理完大殿的事,来看看。” 慕尚奇激动的问:“父王死了,那大巫师可还有其他办法?” “毁尸灭迹,”苏常记敛眉淡然道:“同时,由我加以术法控制五殿下,但此法过后,五殿下往后都得精心养着,往后便是真正的体弱多病。” “什么?” “血巫控制的是一个人的所有,主人身亡,中巫者伤的也是所有,都是平衡而生。” 慕尚奇犹豫片刻,坚定的说:“活着就有希望,体弱而已,养着就养着。一柱香后,有劳大巫师!” “阿堇,阿堇呢?”沙哑的声音响起,慕尚奇看去,红了眼眶。 慕靖延跪坐床边,擦拭着秦疏嘴角不断涌出的血,哭声难抑,“她很好,她没事!” “阿堇定是生气了,”秦疏半磕着眼,虚弱无力的攥紧慕靖延衣袖,“我答应阿堇要让她出气……我又食言了,以前都是我的错,我还没好好解释,还没有,表明态度,还没有,得到认可,不能死,二哥救,救救我。” 慕靖延回头怒吼道:“该烧的烧了,还在等什么,杀都杀了,还怕多一条罪名吗!” 慕尚奇含泪飞奔而去。 秦疏从未如此想要活着,十几年对母爱的执着一朝释然,他明白了得不到的无论如何努力都是惘然,可宣落堇是他拥有过,得到过,无条件对他好的陌生人,是他的妻,是他要保护一生的人,是他的过错衍生了误会,蹉跎了美好的岁月。 好好活着才能弥补,才能爱所爱。 若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想活,可生命的流逝,他无能为力。 这时,他想到了炙丹,“二哥,给我一颗炙丹,就一颗好不好?” 慕靖延还未来的及反对,苏常记说道:“不可,炙丹不仅没用,还会让你之前的医治尽数作废,到时就算有解药也无力回天,五殿下再坚持坚持,我会救你,痛是痛了点儿,忍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最后的一时半刻。” 秦疏闻言放下心,“可大巫师答应过我,不让我这么痛的。” 苏常记趁着空闲重新给秦疏处理伤口,“可五殿下你不听话,若早早来找我,就不会有现在这伤痛。” “大巫师说的轻松,还不是如同不敢露面的耗子,何苦为难我!” 苏常记轻笑:“还有心思挖苦我,心性不错。” 顿了顿,“希望五殿下能保持,莫要大喜大悲,过于执着,自我定义。世事无绝对,世间美好,值得每一人,多爱自己一点,错非己身,己身非错。” “错?”秦疏问:“大巫师就没有错吗?” “有啊!”苏常记无奈道:“所以我像耗子一样躲了半生,”忽而轻笑,“可五殿下让我无处可躲,因为你,我今日似乎逼宫造反,被迫掌控朝局,差一点偏离本心,做了珈炎真正的主。还被女儿警告,若是救不活你就揪我去封城成亲,还必须是辞官入赘,唉!” “那又是我的错了!” 第130章 闲的 相对慕靖延与孔昶的惊讶,秦疏显得过于淡定。 “我可没说五殿下你错了,”苏常记动作轻柔的包扎好伤口,对秦疏比了一个封口的手势,“五殿下慎言,我是感谢五殿下的寻女之恩。” “看来淮姐姐以后不能再给我和阿堇做菜了,”秦疏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好可惜,好想永远吃淮姐姐做的饭菜,煲的汤。突然觉得好饿。” “幸好我提前付了月钱,还能再享受半月,不然止步于此,就太伤心了!!!” 悲伤沉痛的气氛变得轻松自在,都不自觉扬起唇角,被这个徘徊生死边缘的小馋猫驱散了忧伤。 “啊……”突然的痛叫声拉回几人心绪,苏常记知道慕凛驰的尸身已经开始火化,即刻开始了他的化解之法。 猝不及防的第一声痛呼出,秦疏便克制住,不露痛色。 大颗大颗的汗珠溢出额角,慕靖延不停的擦拭,孔昶不停的换干净的毛巾。 秦疏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一身轻松,脸上堆积着浅浅笑意,来回看着慕靖延与孔昶。 “外祖父” “哎”孔昶慌忙放下毛巾,望着秦疏牵强的笑了笑。 秦疏说:“哭包二哥,外祖父怎么忍的了!” 孔昶一愣,瞄了眼慕靖延,垂下眼眸,泪湿了眼睫,呵呵一声,“少见,倒是有趣!” 慕靖延低下头,再抬头,眼尾已没有了泪痕,“我哪有哭,不是哭包,你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听到。” 后来的后来,好似这一天从未发生过,无人谈论慕靖延发疯哭诉,慕乘风弑君父,为何而死。 只道是珈炎国与盛和达成永世和平,和亲不复存在。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寂静的房间异常清晰,宣落堇睁眼的瞬间抚上微微隆起的腹部,放下心闭眼缓了缓心绪,撑着坐起。 看到陶儿推门而入,她问道:“我睡了多久?” 陶儿将药端给她,回答:“次日午时!” “都这么久了!”她喝了药,看向窗外,“他现在应该很开心,有哥哥,外祖父,还有他母后的陪伴。” 陶儿想了想,说:“宫里的太医也不知道靠不靠谱,他们也不了解姑爷的身体与习惯爱好,要不,我们去接姑爷回来养伤,他们有心了,可以随时来府里陪姑爷。” “既然决定不给他选择的机会,最后的时日就让他单独与他母后待一处,离开的时候再去接他。”宣落堇下床走到书桌边坐下。 静默须弥,执笔写了两封信交于陶儿,“一封给慕靖延,一封送给他,好叫他安心,昨日那鞭对他到底重了些。” 陶儿接过信退出房间。 不怎么大的屋子,此时竟觉得无比空阔。 看哪里都少了什么! 她仰卧软榻上,望着房梁出神。 听到遂儿进来问候,她指着房梁角落,“那里是不是有东西?” 遂儿仔细看了又看,“好像是个盒子,谁没事放那么高,闲的!” “拿下来看看,”宣落堇望着那盒子淡淡的说:“闲着无聊,看看谁更无聊!” 然而遂儿犯了难,她可跳不上去,嘀咕抱怨:“死江亭,臭江亭,关键时刻死哪儿去了!” “江亭没一起回来吗?”宣落堇闲来一问。 遂儿低头道:“昨日混战中,他被姑爷一脚踹飞后就不见人了,死人活人中我都去查探过,都不见他。” 宣落堇似乎想到什么,提醒道:“昨日我注意到慕千易一直盯着他,你可以去查探查探。” 闻言,遂儿猛然抬头,眼底闪过欣喜,跑出房间。 片刻推搡着宣洛书回来,指着房梁角落,“大公子帮小姐把那个盒子拿下来看看。” 宣洛书望着那盒子,不解的问宣落堇,“没事放那么高干什么,你看着也不像闲人啊?” “不是我放的!”宣落堇平静回答。 “这房间就只有你和秦疏,不是你放的,肯定就是秦疏了!”宣洛书纵身一跃拿下盒子放桌上,“他来来回回都是两手空空,我倒要看看他藏着什么宝贝!” 宣洛书一连拆了三个空盒子,宣落堇好奇的过去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气冲脑门,拆了十几盒子,里面还有…… 忍不了,实在忍不了…… ……一巴掌将盒子打翻地上。 生气,生气,太生气了! 闲出的毛病吗? 宣洛书正拆的起劲儿,宣落堇的暴脾气惊了他一跳,慌忙安抚,“堇儿冷静冷静!不看了不看了,别气坏了身子,哥哥给他扔了,真是闲出的毛病,绝对不会是秦疏,他还没这么幼稚。” “咦?”遂儿捡起盒子里摔出来的玉佩,来回确认,“这个不是小姐送姑爷,又要回来扔掉的玉佩吗!” 确定后,又嘀咕道:“姑爷也真是的,拣回来也不说一声,害我找不到,自责这么久。” 宣落堇接过玉佩,定定的凝视,既生气又无奈,又有点儿想笑,安静的站了一会儿,然后耐心的在宣洛书和遂儿的注视下给他装好。 “麻烦哥哥再放回去,走的时候倒是看他寻什么理由拿下来!” 宣洛书想笑又想当秦疏的面笑话笑话,可实在憋不住,就先笑了会儿! 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甚是烦闷。 秦疏坐在镜前,看着脸颊还在渗血丝的鞭伤,用帕子拭去,又涂抹了药膏。 慕靖延端着碗走来,“太医说早晚一次,绝不会留疤。” “我知道不会留疤,”秦疏忍着疼涂抹好药膏,“就是想能好的再快一点,早点完好无缺的去见阿堇。” 透过镜像见慕靖延欲言又止,秦疏说:“二哥有话直说,对我不用有所顾忌。” 慕靖延看着他喝了药才结巴道:“母后以为你……,要……去看看吗?” 秦疏听了随口一说,“二哥可见过死人去看活人的,死了就死了,要是再吓死活人,又多一笔罪过!” “乘风……”慕靖延放下药碗,半蹲秦疏身侧,“那晚……” “那晚我与阿堇早早回府,一夜欢愉,二哥亲眼见证。”秦疏笑的明媚灿烂,“那晚也是我最轻松,最清醒的时候,而且我很庆幸那晚二哥没去赴宴,二哥永远是最好的二哥,这就够了。” 说着,他拿出脖子上戴着的玉坠,“二哥的心意,我很喜欢,也会一直戴着。” “阿姐也送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但她并不是送给我,所以我还给了她。” 慕靖延迟钝的望着秦疏,确定又不确定的说:“你都知道!” 秦疏坦然自若道:“江亭嘛!我不在时的替身,接触的多了自然而然就明白了,阿姐喜欢的是他,只是我太过愚笨,才知道。” 第131章 和离 明白,都明白! 一点点善意就能满足的人,为心之所向,可以做任何事,不问对错,赴汤蹈火,哪怕粉身碎骨,亦无悔意。当他放弃便干干脆脆,亦无回旋余地。 人生匆匆过客,何足挂齿。 慕靖延懂了秦疏,他不再纠结,该来的早该来,哪怕是假意,也能暖人心。 奈何,秦疏没了真心,更无假意! 夜白敲门进来,凉风随之进入,秦疏轻咳几声,夜白惊慌关上门,走近奉上两封信,“尚书大人命人送来,说是给五殿下和……” 话未说完,信已落入秦疏手中,瞧着秦疏开心的样子,慕靖延挥手遣退了夜白。 夜白想想两人现在融洽的关系,谁看谁的都一样,也不想扫了秦疏的兴,恭敬退下。 拆了信封,翻开折叠的信纸,明晃晃的‘和离书’三个大字映入眼帘,挥之不散。 时间仿若定格,脑中不断徘徊着:“阿堇不要他了,阿堇不要他了……” 她说话都是真的,回盛和时给他和离书,给他自由。 什么选择,什么给他做夫君的机会,都是为哄他一时开心。 他以为这几个月的甜蜜,可以改变些许,可以不被轻易的说留下就留下。 过错永远是过错,所有的罪孽于一身,无法弥补圆满,无法清赎,时间淡化不了已经造成的伤害。 他接受了,接受挽回不了的感情,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她给了他独有的偏爱,给了他希望与机会,也给了他最后的体面。 可细细想来,他却没有给过她什么,带给她的全是麻烦。 和离书…… 该是休书才对! “二哥,”他将和离书递给慕靖延,“阿堇真的给了我自由,往后的我再无束缚,可以随心所欲。” 他眼含笑意的看着慕靖延,“两国和亲,本就是缓兵之计,当初我与阿堇都是被迫,现在,二哥帮我卸了这身份,就让慕乘风彻底死在昨日,和亲作废,与盛和永世和平,长存。” “好,我答应你!”慕靖延收好和离书,平静的好似早知道会如此,他将同时递给他的另一封信重新递还给秦疏,“这封信你还没看。” 秦疏接过,“等会儿再看,我还有事与二哥说。” “伤还没好,坐下说。” 两人对坐,秦疏直言,“向尔胡闹,冒充王室子,是我的过错,但他没有恶意,他若玩儿够了要走,请二哥放过他,慕凛方的银钱产业都由二哥安排,我本是一时兴起,实在没有能力,才请他帮忙。” 他看向窗帷外,“我昨日是故意支开向尔的,因为我来之前便遣走了向一与孙凉,让他们事成后不用告诉我,我相信他们的能力。我知道孙凉和向一现在就在殿外。” 慕靖延惊诧,顺着秦疏的目光看去,却是紧合的窗。 秦疏说:“二哥帮我带话给他们,让他们都走!此次不得已请他们帮忙,以后山高路远,再见陌路。” “还有几天前,”他垂眸,双手紧握成拳,喉头似是哽咽,“我杀孟轩……”顿了顿,“孟轩是礼部侍郎长子,东营校尉,罪名以下犯上。二哥帮我给他正名,好不好?” “你跟我说这些,”慕靖延的心沉了又沉,握住他手臂,“是在道别吗?” 他抬眸定睛良久,在慕靖延眼中,他看见了不舍,是宣丞相与宣洛书送宣落堇离开时同样的目光,他微微一笑,“为了这里……我负了阿堇,伤她至深,这次不能再负。” “当真正有了选择,没有必须要走的理由,就会胆怯,眷恋,所以,我走的时候,二哥不要送我,不要挽留。” 沉默,慕靖延缓缓松开手,何时都留不住,有什么理由留。以前找不到理由送他,现在有理由竟是没了机会。 慕靖延点点头,“那养好伤再走!” 他笑道:“二哥想什么呢!我现在走路都需要二哥,外祖父和阿奇来扶,能去哪里,二哥这么好,我还想阿堇要是在这里有忙不完的公务,我就能时常来烦二哥,烦到二哥赶我走为止呢!” 慕靖延跟着笑了,但笑的勉强,秦疏讲了孔昶的糗事,瞬间,两人大笑,可秦疏突然止住了笑声,含泪道:“过几日再与二哥说笑!到时叫来外祖父与阿奇一起,现在还是安心睡觉最好。” 牵扯到伤处,渗出血迹,慕靖延慌忙的找来药与纱布重新为秦疏上药包扎,看着秦疏睡着才放心去干正事。 虽然有大巫师坐镇,安定动乱,处理琐事,但他既担了责任,便不能随心所欲。 殿门一开一合,空荡荡的殿宇落寞沉寂。 秦疏睁眼拿出未看的那封信,犹豫再三,终是怯懦的放在枕下。 只要不看,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先发制人,堵住她的一意孤行,既是他先招惹了她,那就招惹到底,非死不离。 下定了决心,可心底还是忍不住难受,泪不经意间湿了枕侧,为什么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为什么欺负了他,又轻易推开他,连个像样的理由也没有,明明他有很努力让自己越来越好,供她狠狠欺负。 他就真的不配爱所爱,被爱所爱吗? 唯死才能消弭过错,赎罪吗? 生来是多余,何苦,苦苦挣扎! 若是就这样永睡不醒,也是幸事! 没有他,都会很开心! 闭眼的刹那,他进入前所未有的真实梦境。 “月是故乡明。阁楼赏月观景,你去吗?” “阿堇你是来听我解释的吗?”他欣喜的跑去拥抱他心上的人,然而,他扑了空,下一瞬,宣落堇拉着秦疏经过他。他不可置信的被牵引去了阁楼顶层。 “我已经彻底散去药性,不会再受那药影响,做出轻浮之事,姐姐别走,我再也不骗姐姐了好不好?” “我知道,也说过,不再怪你,不计过往,所以昨日之事聘如昨日死,莫在提及。” “好,都听姐姐的,那姐姐会每天回来吗?” 她捧着他的脸颊,一吻天荒,深情款款,空前绝后的温柔,“叫一声阿堇,往后余生只有你我。” …… “阿…阿堇”幸福满足的笑堆积面庞,经久不散,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永远带着爱与对妄想美好未来的笑——赴这揽兮月夜。 她抱着他一步一步走下阁楼,碧水青山,一人一墓。 第132章 梦似真 “臣,有负皇恩,有负长公主提携信任,自请去南境覆灭珈炎国,以震盛和之威。” “准” 荒芜的土地上,一片混乱不堪的战场映入眼帘。万马奔腾,尘土飞扬,白袍银甲女将身先士卒,士兵们手持兵器,如潮水般涌向敌阵。箭矢疾飞,阵型有序,杀声震天。落日余晖洒落在尘埃飞扬的大地,一幅血红色的画卷蔓延整个珈炎河山。 珈炎王宫大殿,血流成河,她走近满身血色的人,“二皇子别来无恙!” “将军客气,既亲手杀了他,又挥兵直入珈炎,何需废话,这王宫我亲手送与盛和,唯求将军善待我母后。” “生而不养,养而不教,教而不善。枉为人母,还有南聿竟敢自不量力相助,都给他陪葬!” 大雨倾泻而下,将整个王宫冲刷一新。 爱意随风起,随风落,风的尽头,是你我相守的地方。 我不负你,不负天下,不负任何人,唯负己心。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秦疏,我宣落堇心悦你,爱之入骨,铭刻血肉。 一人一墓一小院…… 两墓尽荒凉。 前世今生! 如梦似真! “姐姐,阿堇,救救二哥,不要走,二哥快住手,……二哥,二哥不要死!” “走开,走开,都走开,不要杀她,阿堇求你回去,让他们退下,我想通了,我们回盛和,再也不来了,求你放过她,她只是不喜欢我而已,没错的,阿堇……” “外祖父退兵,退啊……退啊,为什么不退?” “阿堇,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死了,再也不想着死了,好好活着,你放过自己,回归仕途好不好?” 猛然惊醒,冰冷的寒意从脊背传遍全身,身体还在颤抖,仿佛置身于一个无法逃脱的真实世界,无法言喻的恐惧感涌上心头,让他不寒而栗,一时无法分辨自己是否仍然在梦中。 迷茫无措环顾围着他关切问候的几人,他紧抓离得最近的慕靖延:“为什么要逼宫弑君父,自决殿前。”又看向孔昶,“为什么要拼尽南聿去打一场必输的大战,战至最后一刻。都是为什么?” 他们说了什么,他听不到,唯有关爱的神色模模糊糊。 如梦似幻,他分不清真假,或许梦未醒…… “五哥怎么又睡了?”慕尚奇伸手在秦疏紧闭的双眼前来回晃悠,“五日了,还没睡够,大巫师你真的确定他没事吗?” 苏常记说道:“能安然活着回来已经是极限,没有康公子的独特方法压制,再无解药,可能最多半月便会长眠不醒,现在只是多睡几日顺便大梦一场而已,他不愿醒来,何必强求。” “都是因为宣落堇那女人,我找她去。” 慕靖延抓住慕尚奇手臂,无奈道:“她有孕三月多,滑胎迹象严重,需好生将养,不宜再劳心劳神。” “什么?有孕!”慕尚奇惊讶,好似听到新奇的笑话,甩开慕靖延,呵呵一声,“就没见过她那么勇猛的有孕女子,那一鞭又准又狠,脖子差点就打折了。” “王爷误会!”苏常记道:“宣尚书那一鞭从哪方面来考虑,都是救命避祸。” “好好!”慕尚奇叹了口气,“你们说的做的都对,都是为五哥好,所以五哥就活该被打,也没个人告诉他缘由,跟个大傻子似的强颜欢笑,证明自己没事,不在乎。” 忽然,慕尚奇凝重的问:“炙丹的毒,当真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康公子吗?” “目前的确如此,除了康公子,无人能在毒发后完全压制一年多。”苏常记惭愧摇头。 慕尚奇怒极拍案,“堂堂王室,竟需要炙丹医病治伤,天理何在!” 猛然间,他似乎又想到什么,不解的问:“母后不是最疼爱五哥吗,都这么多天了,为什么不见来看一眼?” 此话一出,殿内瞬间静谧,都瞧一眼慕尚奇暗暗摇头。 瞧瞧几人神色,他似乎也不需要答案,兀自笑笑,“从那晚五哥带伤入宫,在短暂的时间内出宫,那么轻易被我制服,不就猜到了吗!脑子抽了才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呵!” 随后各自有事,前后离去,孔昶守在床侧,悄然抹泪。 梦醒,侧身静静凝望着入睡的孔昶,此时无比清醒,从不做梦的他,竟梦到如假似真的情景,实在难以想象。 孔昶夜半突醒,正对上秦疏明亮的目光,喜从心生,慈蔼的笑立马浮现,保持趴床沿的姿势,“外祖父是不是俊逸非凡,貌若壮年,风姿无双!” 秦疏笑若泉水叮咚,“可为什么到我这儿就只能算的上好看,毫无特点!!!” “谁说的!?”孔昶坐起撸起袖子,“我找他评理去!” 看着孔昶不似作假的行为,他一咕噜起身跪坐床上拉住孔昶,“我随口说说,外祖父千万不要当真。” 利落起身,大幅度的动作竟未感觉到伤口疼,他试探的摸摸颈侧,伤口愈合大半,脸颊上的结痂已经脱落,他惊诧的问:“我睡了多久?” “天亮就整六日了。”孔昶望着他,犹豫再三,郑重的说:“其实那天宣丫头的那一鞭是在救你,还有那封和离书……” “外祖父!”秦疏打断孔昶的话,淡然道:“不管为什么,我都没有想过怪阿堇。和离书……我早就知道阿堇迟早都会给我,因为这是我做错事的代价,但并不代表我被遗弃,阿堇是我的,我不可能轻易放弃,大公子说我可以,我信大公子,打手板固然很疼,可丞相大人也只打自家人,其实我很幸运。” 孔昶无言以对,秦疏想起梦中的情景,笑问:“我若意外死了,珈炎国也覆灭,外祖父还会偏安一隅吗?” “拼尽所能为你们讨个说法,”孔昶毫不犹豫的说:“我不仅是你母后与哥哥的后盾,也是你的,若你死,无论你我是否见过,有感情,我都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孔昶的坚定与梦中一般无二,加上几个月的相处,他确信无疑孔昶说到做到,也应了他父王常说的那句:“别以为有南聿撑腰,孤就不敢动你,杀不得,还罚不得吗!” 梦中十几万将士竟都是因他而死,那二哥呢?为什么梦与现实都逼宫弑父。 然而,答案又给他重重一击。 为他! 竟都是因为他。 最后自决也是失去活下去的理由。 阿堇也说了,利用他,未重视他的人都得陪葬, 所以覆灭珈炎不止为盛和而战,亦是为他。 前后因他盗图而死的将士几十万,他如何背负的起,怎能赎清罪孽,难怪魂不入轮回,依附阿堇的长鞭之上,无法脱离。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他想不通。 凡事都事出有因,也不会无缘无故做如此真实的梦,他是因也是果吗? 若他现在死了,会怎样? 是否重现梦中惨烈? 第133章 错过 伤口愈合的很快,短短十日,颈侧狰狞的伤疤已剩红痕,脸颊也没了痕迹。 他坐镜前,反复确定状态良好,才留下字条悄然离宫。 怡安殿,慕靖延看着眼前的母亲,不过几日光景,曾经那个端坐在凤位上的女子,尊贵端庄,容光焕发,如今再见似是在这短短几日之内老了好几岁,变得憔悴极了,连脸上精致的妆容都掩盖不住。 “母后,乘风他没事。” “什,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意一丝庆幸与欣喜,但这一点微末的情绪之后,她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她激动的站起身,冲到慕靖延面前,双手紧紧抓住慕靖延的手臂,迫切的想要确认:“他还活着是不是?那他为什么不来见我?他以前伤一好,或者从外面回来,都会第一个来找我?这一次为什么没有来?” 她有想到一件事,可……可她那日亲眼看到人在面前没了气息的。 她松开手,脱力的后退几步,然后转身逃离似的回到凤座上。 慕靖延道:“他不会再来见你了,我来就是想让你知道安心,同你说这件事,他并不知情。” “儿臣告退。” 王后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看着慕靖延一步一步走出大殿,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目所能及的地方,像极了那日秦疏离开时的背影。 原来那个孩子真的不会回来了。 她忽然想,这么多年了,她从未将秦疏真正当做过亲生儿子,因为确定这个人只会忠于她一个人,从不会离开。 所以她可以无所顾忌,毫不在乎,哪怕是让他死,她都不曾心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开始心软了呢? 是他跟着一个叫宣落堇的女人身边重回来时吗?还是更早,或者在这之后的诸多事加在一起,让她终于分出一丝目光注意到这个孩子的? 她疲累的身子靠在扶手上,忽然觉得好累。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些已经不重要了,或者说,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不知沉浸了多久,她突然迫切的想要去见见秦疏,哪怕远远瞧一眼,第一次期盼他安好。 她跑出殿外,可偌大的王宫,秦疏在哪里,她不确定。 “太后,大巫师求见!” 嬷嬷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楚,或许听清楚了却不想清楚,“让他滚。”她求助的看着嬷嬷,“小五在哪里,嬷嬷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嬷嬷闭眼落下泪,“见不到了,永远也见不到了,已经十日了,早就入了王陵。” “他没有死,延儿刚刚告诉我他还活着,还活着。” 嬷嬷不可置信的说:“老奴亲眼送五殿下入棺,进的王陵,怎会有假?” “他在王上寝宫。”苏常记远远说了句。 孔昔闻声望去,慢慢走近,怨恨,喜悦,无数交叠的情绪都化作淡然一瞥,擦身而过。 苏常记无奈,与嬷嬷紧随其后。 慕靖延寝殿外,三人远远瞧见宣落堇随着慕靖延缓缓而来。 看见她,宣落堇也只是按规矩行礼,未有一句话问候的客套话。 她看着宣落堇微微隆起的腹部,情不自禁的问:“尚书大人身子可还好?” “劳太后挂念,都很好!”宣落堇礼貌性的回答,转而对慕靖延颔首,独自进入殿内。 只是片刻,宣落堇怒气冲天的大步走出来,将秦疏留下的字条扔给慕靖延,“他人呢?” 慕靖延接住看看,瞬时愣住,竟是真的不给他们送别的机会。 “他时刻都在镜前确认脸颊的伤是否留有痕迹,今日肯定是等不了,先行去找你,可能错过了,大人不妨尽快回府,别让他久等。” “有你们陪伴,他怎么可能等不了这一时半刻,需要悄无声息的走。”宣落堇扫视几人,定睛望着孔昔,“是不是你伤了他的心,才让他自愿离开?” 见孔昔目光闪躲,宣落堇怒极,恐怖至极,死死盯着孔昔,“他为回来见你,不惜从揽兮阁跳下要挟我,只是让你陪他短短十日,都懒得敷衍他吗?若他没有去找我,躲起来出了事,我杀了你给他陪葬。” 话落,宣落堇愤然而去。 孔昔惊恐的站立原地,她不懂秦疏还会出什么事,也从未有人如宣落堇这般对她愤恨,疾言厉色。 “宣落堇已经收拾好行囊在城外,此来就是为带乘风一起回盛和,母后若真想见乘风,现在去城墙上,说不定还能远远瞧一眼。” 不管过往,现在,未来如何,慕靖延答应了秦疏的事,他都会一一做到,匆匆半生,虽未有几次别离,但他亦是胆怯的,不舍,可这不是有期望下一次再相聚的离别。 他控制不住脚步的跟上宣落堇,哪怕躲在角落进行一个人的送别,以往不都是这样吗! 孔昔迟迟未动,嬷嬷此时无比激动秦疏还活着,催促孔昔,“太后还在等什么,若不想见五殿下,何必找来,再不去,就真的是永别了!” 在也见不到了,她以前不是没想过,只是不在意,那现在呢? 她想起秦疏与慕靖延的嬉闹,对宣落堇纯净的笑和好似撒娇的依偎,那是她从未见过。 看到那笑,有一瞬,她也是喜爱,甜到心坎,奈何见到她的刹那,那笑便无影无踪,她怎能不气闷。 可此时,她好想秦疏只对她笑一次,她急切的跑着,心想秦疏最听话了,只要她温柔以对,只要她开口,秦疏就一定会对她笑,也会如往常一样,悄悄回来找她,依偎在她腿侧。 “太后留步!”孙凉向一突现站在不远处。 孔昔惊恐停步,望着两人,“你们是谁?” “华惊声暗养的杀手,现在忠于秦疏。”孙凉道:“太后若是还念着他十年如一日敬着你,就尊重他的选择,放他安心跟尚书大人回盛和,那里的冬季虽然异常寒冷,但他所住的房间温暖如春,所食可能不是他最爱,却是对他身体最有益,最好的,衣物配饰都是量身定做,尚书大人把他养的很好,在宣府,以前是平易近人活波单纯的小公子,现在更是真正的一家人,所以,我斗胆背着他帮他亲口说一句,他放弃了如何努力都得不到的母爱,死生不悔!” “你凭什么帮他说,”孔昔上位者的威严压迫而来,“你算什么东西!” 孙凉毫无惧色,沉着的说:“太后可能不了解他,他的乖顺听话,只建立在心之所向,所以他心甘情愿,不问对错,可若他放弃,便是干干脆脆,毫无回旋余地,他没有如往常般与太后恋恋不舍,就说明他放弃了,太后就算去了,见到他,他也会视而不见,何必找不痛快。” 说完,孙凉与向一瞬间消失,一如来时无声息。 视而不见,是了,大殿上她被挟持,秦疏救她时,从头到尾都未正眼看她。 罢了! 就这样! 留下最后的体面,到此为止,同往常般不在意,生死不入心。 往事无悔。 她回身平静望着苏常记,“小五好像十九了!” “是”苏常记垂眸回应。 她含着泪轻笑,“算上我怀小五的日子,你躲了我整整二十年,现在不请自来想干什么,慕凛驰死了,来认亲吗?” 第133章 错过 伤口愈合的很快,短短十日,颈侧狰狞的伤疤已剩红痕,脸颊也没了痕迹。 他坐镜前,反复确定状态良好,才留下字条悄然离宫。 怡安殿,慕靖延看着眼前的母亲,不过几日光景,曾经那个端坐在凤位上的女子,尊贵端庄,容光焕发,如今再见似是在这短短几日之内老了好几岁,变得憔悴极了,连脸上精致的妆容都掩盖不住。 “母后,乘风他没事。” “什,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意一丝庆幸与欣喜,但这一点微末的情绪之后,她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她激动的站起身,冲到慕靖延面前,双手紧紧抓住慕靖延的手臂,迫切的想要确认:“他还活着是不是?那他为什么不来见我?他以前伤一好,或者从外面回来,都会第一个来找我?这一次为什么没有来?” 她有想到一件事,可……可她那日亲眼看到人在面前没了气息的。 她松开手,脱力的后退几步,然后转身逃离似的回到凤座上。 慕靖延道:“他不会再来见你了,我来就是想让你知道安心,同你说这件事,他并不知情。” “儿臣告退。” 王后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看着慕靖延一步一步走出大殿,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目所能及的地方,像极了那日秦疏离开时的背影。 原来那个孩子真的不会回来了。 她忽然想,这么多年了,她从未将秦疏真正当做过亲生儿子,因为确定这个人只会忠于她一个人,从不会离开。 所以她可以无所顾忌,毫不在乎,哪怕是让他死,她都不曾心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开始心软了呢? 是他跟着一个叫宣落堇的女人身边重回来时吗?还是更早,或者在这之后的诸多事加在一起,让她终于分出一丝目光注意到这个孩子的? 她疲累的身子靠在扶手上,忽然觉得好累。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些已经不重要了,或者说,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不知沉浸了多久,她突然迫切的想要去见见秦疏,哪怕远远瞧一眼,第一次期盼他安好。 她跑出殿外,可偌大的王宫,秦疏在哪里,她不确定。 “太后,大巫师求见!” 嬷嬷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楚,或许听清楚了却不想清楚,“让他滚。”她求助的看着嬷嬷,“小五在哪里,嬷嬷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嬷嬷闭眼落下泪,“见不到了,永远也见不到了,已经十日了,早就入了王陵。” “他没有死,延儿刚刚告诉我他还活着,还活着。” 嬷嬷不可置信的说:“老奴亲眼送五殿下入棺,进的王陵,怎会有假?” “他在王上寝宫。”苏常记远远说了句。 孔昔闻声望去,慢慢走近,怨恨,喜悦,无数交叠的情绪都化作淡然一瞥,擦身而过。 苏常记无奈,与嬷嬷紧随其后。 慕靖延寝殿外,三人远远瞧见宣落堇随着慕靖延缓缓而来。 看见她,宣落堇也只是按规矩行礼,未有一句话问候的客套话。 她看着宣落堇微微隆起的腹部,情不自禁的问:“尚书大人身子可还好?” “劳太后挂念,都很好!”宣落堇礼貌性的回答,转而对慕靖延颔首,独自进入殿内。 只是片刻,宣落堇怒气冲天的大步走出来,将秦疏留下的字条扔给慕靖延,“他人呢?” 慕靖延接住看看,瞬时愣住,竟是真的不给他们送别的机会。 “他时刻都在镜前确认脸颊的伤是否留有痕迹,今日肯定是等不了,先行去找你,可能错过了,大人不妨尽快回府,别让他久等。” “有你们陪伴,他怎么可能等不了这一时半刻,需要悄无声息的走。”宣落堇扫视几人,定睛望着孔昔,“是不是你伤了他的心,才让他自愿离开?” 见孔昔目光闪躲,宣落堇怒极,恐怖至极,死死盯着孔昔,“他为回来见你,不惜从揽兮阁跳下要挟我,只是让你陪他短短十日,都懒得敷衍他吗?若他没有去找我,躲起来出了事,我杀了你给他陪葬。” 话落,宣落堇愤然而去。 孔昔惊恐的站立原地,她不懂秦疏还会出什么事,也从未有人如宣落堇这般对她愤恨,疾言厉色。 “宣落堇已经收拾好行囊在城外,此来就是为带乘风一起回盛和,母后若真想见乘风,现在去城墙上,说不定还能远远瞧一眼。” 不管过往,现在,未来如何,慕靖延答应了秦疏的事,他都会一一做到,匆匆半生,虽未有几次别离,但他亦是胆怯的,不舍,可这不是有期望下一次再相聚的离别。 他控制不住脚步的跟上宣落堇,哪怕躲在角落进行一个人的送别,以往不都是这样吗! 孔昔迟迟未动,嬷嬷此时无比激动秦疏还活着,催促孔昔,“太后还在等什么,若不想见五殿下,何必找来,再不去,就真的是永别了!” 在也见不到了,她以前不是没想过,只是不在意,那现在呢? 她想起秦疏与慕靖延的嬉闹,对宣落堇纯净的笑和好似撒娇的依偎,那是她从未见过。 看到那笑,有一瞬,她也是喜爱,甜到心坎,奈何见到她的刹那,那笑便无影无踪,她怎能不气闷。 可此时,她好想秦疏只对她笑一次,她急切的跑着,心想秦疏最听话了,只要她温柔以对,只要她开口,秦疏就一定会对她笑,也会如往常一样,悄悄回来找她,依偎在她腿侧。 “太后留步!”孙凉向一突现站在不远处。 孔昔惊恐停步,望着两人,“你们是谁?” “华惊声暗养的杀手,现在忠于秦疏。”孙凉道:“太后若是还念着他十年如一日敬着你,就尊重他的选择,放他安心跟尚书大人回盛和,那里的冬季虽然异常寒冷,但他所住的房间温暖如春,所食可能不是他最爱,却是对他身体最有益,最好的,衣物配饰都是量身定做,尚书大人把他养的很好,在宣府,以前是平易近人活波单纯的小公子,现在更是真正的一家人,所以,我斗胆背着他帮他亲口说一句,他放弃了如何努力都得不到的母爱,死生不悔!” “你凭什么帮他说,”孔昔上位者的威严压迫而来,“你算什么东西!” 孙凉毫无惧色,沉着的说:“太后可能不了解他,他的乖顺听话,只建立在心之所向,所以他心甘情愿,不问对错,可若他放弃,便是干干脆脆,毫无回旋余地,他没有如往常般与太后恋恋不舍,就说明他放弃了,太后就算去了,见到他,他也会视而不见,何必找不痛快。” 说完,孙凉与向一瞬间消失,一如来时无声息。 视而不见,是了,大殿上她被挟持,秦疏救她时,从头到尾都未正眼看她。 罢了! 就这样! 留下最后的体面,到此为止,同往常般不在意,生死不入心。 往事无悔。 她回身平静望着苏常记,“小五好像十九了!” “是”苏常记垂眸回应。 她含着泪轻笑,“算上我怀小五的日子,你躲了我整整二十年,现在不请自来想干什么,慕凛驰死了,来认亲吗?” 第134章 被袭 “……你说什么?”苏常记抬眼看孔昔,急声辩解,“那晚我并未应约。” “可你引来了慕凛驰,”一眨眼,泪水滚落,她抬手拭去,“每每忆起那晚,还有了小五,我就恶心,简直是耻辱。” “但现在都不重要了,你走!好好辅佐延儿。”孔昔再次与苏常记擦肩而过,但这次是深埋年少无知的代价。 放下执念,斩断过往。 该与不该都这样了! 苏常记没想到孔昔这么轻易放过了他,不过,他从孔昔的话中听出言外之意,那个念头刚冒出头就被他否定,绝对不可能。 他拦下嬷嬷,“太后所言,我不能承认,也绝不是真的,嬷嬷当清楚,王室血脉容不得混淆。太后万不能断言。” 嬷嬷深吸一口气,怨怒的看向苏常记,“老奴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不能戳穿,大巫师想太后再疏离另一个儿子吗?大巫师犯的错,已经害了五殿下,往后继续做好为臣本分,太后不会提及,王上更不会有猜测,给太后自己留最后一点颜面,别让太后活成笑话,她虽有万般不是,但从未因小失大,伤国体,更没有对不起大巫师,倒是大巫师的逃避误了太后,此后 ……” “算了,大巫师回!” 烈日当空,清风徐来,丝丝凉意轻拂面颊,身心得以解脱,似乎又多了负罪感。 年少无知,误人误己。 逃避是错,面对是错,一步错步步错,错终生! 晴空万里的天空,没有任何杂质,一如秦疏此时悄悄回尚书府的心。 可越是接近,心底竟升起微微怯意,无论梦中宣落堇余生守一墓,说心悦他,爱他入骨,可那终究是梦,梦不可能成真,他不信宣落堇真的会因他的生死做决定。 所以,他这样偷偷回来,会不会被无情赶走,那他走是不走?还是不露面,暗中跟着护她平安就好? 想的入神,已然忽略了危险也在接近他。 环顾空荡荡的后院,他呆若木鸡,半晌,他才明白,宣落堇走了,宣洛书走了,都走了…… 他被遗忘在这里,或许只是单纯的不要他。 望着主屋紧闭的那扇门,他走了进去,抬头看着房梁角落的盒子,纵身一跃拿下,一个一个揭开盖子,小心翼翼的取出里面的玉佩,握在手里,出了门。 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他来不及掩住口鼻,四面八方便飞来无数细针,他腾空而起全数避过,随之烟雾四起,模糊了他的视线,经久不散的香气萦绕着他,渐渐消释他的气力。 是谁针对他,他毫无头绪,紧握玉佩冲出迷雾,迎面攻来蒙面人,他对掌震飞的同时,身后又现一人,打退,又来一人,一人换一人,他明白这是消耗战,为的就是等迷香彻底迷晕他。 杀人尽快离开简单,可这几人似乎惜命的很,来的快,躲的更快。 他想跑,自是没机会,也没有全盛时的能力。 一刻后,院内一片狼藉,终是他抵抗不住迷香,反应不及,对手耐不住性子,再一个阻止声中,“别伤他” 话音未落,他被一掌打飞出去撞到树干摔地上,玉佩掉落,来不及忍,一口血呕出。 同时,对手丝毫不顾惜的架起他飞跃出府。 中途他趁其不备差一点点就逃脱。 然而迎来的是加量的迷魂散,迷迷糊糊被带去不知名的房间。 只听一人气恼的说:“拿玄铁链锁住他,别又寻着缝隙跑了!” 很快,他好像被吊了起来,还是锁在铁桩上,他分辨不出,仅存的意识告诉他,他跑不掉了,可能再也见不到他的阿堇。 “主子,你怎么了?醒醒,醒醒……” “她疯了吗,抓你干什么,她怎么能让人伤你。” “这该死的链子,绑这么紧要勒死人的……“ “来人呐,放他下来。” 是谁在叽叽喳喳,他奋力也无法睁开眼,意识混沌,他彻底昏死。 宣落堇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府中,期盼着秦疏会等等她。 映入眼帘的院子,残余的迷香味道,淡淡烟雾弥漫,宣落堇捂住口鼻,同时提示陶儿遂儿与慕靖延小心。 她们慢慢走近,提高警惕,探寻各处。 忽而,她看到地上近乎干涸的血迹,蹲下伸手沾起一点。 “小姐,玉佩,”遂儿喊道:“盒子里的玉佩,姑爷回来过。” 看到不远处掉落的玉佩,宣落堇一瞬眩晕,遂儿捡起交给她,她不确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确定针对性,但她确定秦疏参与了这场战斗,而且绝对出了事,不然绝不会丢了这玉佩。 “找,不惜一切代价找!” 遂儿即刻执行,跑出府,调动所有人手,大肆搜索。 见慕靖延吩咐夜白,宣落堇冷漠的说:“他现在是秦疏,你有什么理由封城找一个不相干的人,况且,找到人后我不会再多逗留一刻,你跟着无用,这次我不会再将他交给任何人,他只能是我的。” “这是我的事,只要大人好好待他,找到他,确定他安然无恙,我永不打扰。”慕靖延继续吩咐夜白,随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宣落堇,对宣落堇的驱赶,他只道:“弄丢了他,万死不能再让大人有损伤,他会心疼的。” 宣洛书等在城外,收到消息,即刻安顿好康安,飞奔回去找人。 有慕靖延的铁令,夜半时分,搜完城中每个角落。 望着眼前唯一未搜查的‘尘定楼’,宣落堇冷哼,“江湖门派又如何,搜!” 江湖与朝廷互不干涉,和平共处,为找一人横冲直撞,是他们未曾预料,或许是他们若有若无的心虚,阻止进一步搜查,让宣落堇更加确定秦疏就在他们婉言相阻的顶楼楼主房内。 找不到人,又只剩尘定楼没搜时,她便猜测可能是秦疏的乔装被尘定楼识破,毕竟尘定楼曾悬赏十万两黄金找秦疏。 一旦猜测得以进一步证实,再稳坐如山的等着,就是给对方转移的机会。 宣落堇直逼顶楼楼主房间,面子功夫做足,敲门而入,层层帘纱内,映出红衣女子背影,琴声悠扬而起,平静绵长,忽而琴音高涨。 “铮”弦断,纱帘起。 第134章 被袭 “……你说什么?”苏常记抬眼看孔昔,急声辩解,“那晚我并未应约。” “可你引来了慕凛驰,”一眨眼,泪水滚落,她抬手拭去,“每每忆起那晚,还有了小五,我就恶心,简直是耻辱。” “但现在都不重要了,你走!好好辅佐延儿。”孔昔再次与苏常记擦肩而过,但这次是深埋年少无知的代价。 放下执念,斩断过往。 该与不该都这样了! 苏常记没想到孔昔这么轻易放过了他,不过,他从孔昔的话中听出言外之意,那个念头刚冒出头就被他否定,绝对不可能。 他拦下嬷嬷,“太后所言,我不能承认,也绝不是真的,嬷嬷当清楚,王室血脉容不得混淆。太后万不能断言。” 嬷嬷深吸一口气,怨怒的看向苏常记,“老奴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不能戳穿,大巫师想太后再疏离另一个儿子吗?大巫师犯的错,已经害了五殿下,往后继续做好为臣本分,太后不会提及,王上更不会有猜测,给太后自己留最后一点颜面,别让太后活成笑话,她虽有万般不是,但从未因小失大,伤国体,更没有对不起大巫师,倒是大巫师的逃避误了太后,此后 ……” “算了,大巫师回!” 烈日当空,清风徐来,丝丝凉意轻拂面颊,身心得以解脱,似乎又多了负罪感。 年少无知,误人误己。 逃避是错,面对是错,一步错步步错,错终生! 晴空万里的天空,没有任何杂质,一如秦疏此时悄悄回尚书府的心。 可越是接近,心底竟升起微微怯意,无论梦中宣落堇余生守一墓,说心悦他,爱他入骨,可那终究是梦,梦不可能成真,他不信宣落堇真的会因他的生死做决定。 所以,他这样偷偷回来,会不会被无情赶走,那他走是不走?还是不露面,暗中跟着护她平安就好? 想的入神,已然忽略了危险也在接近他。 环顾空荡荡的后院,他呆若木鸡,半晌,他才明白,宣落堇走了,宣洛书走了,都走了…… 他被遗忘在这里,或许只是单纯的不要他。 望着主屋紧闭的那扇门,他走了进去,抬头看着房梁角落的盒子,纵身一跃拿下,一个一个揭开盖子,小心翼翼的取出里面的玉佩,握在手里,出了门。 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他来不及掩住口鼻,四面八方便飞来无数细针,他腾空而起全数避过,随之烟雾四起,模糊了他的视线,经久不散的香气萦绕着他,渐渐消释他的气力。 是谁针对他,他毫无头绪,紧握玉佩冲出迷雾,迎面攻来蒙面人,他对掌震飞的同时,身后又现一人,打退,又来一人,一人换一人,他明白这是消耗战,为的就是等迷香彻底迷晕他。 杀人尽快离开简单,可这几人似乎惜命的很,来的快,躲的更快。 他想跑,自是没机会,也没有全盛时的能力。 一刻后,院内一片狼藉,终是他抵抗不住迷香,反应不及,对手耐不住性子,再一个阻止声中,“别伤他” 话音未落,他被一掌打飞出去撞到树干摔地上,玉佩掉落,来不及忍,一口血呕出。 同时,对手丝毫不顾惜的架起他飞跃出府。 中途他趁其不备差一点点就逃脱。 然而迎来的是加量的迷魂散,迷迷糊糊被带去不知名的房间。 只听一人气恼的说:“拿玄铁链锁住他,别又寻着缝隙跑了!” 很快,他好像被吊了起来,还是锁在铁桩上,他分辨不出,仅存的意识告诉他,他跑不掉了,可能再也见不到他的阿堇。 “主子,你怎么了?醒醒,醒醒……” “她疯了吗,抓你干什么,她怎么能让人伤你。” “这该死的链子,绑这么紧要勒死人的……“ “来人呐,放他下来。” 是谁在叽叽喳喳,他奋力也无法睁开眼,意识混沌,他彻底昏死。 宣落堇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府中,期盼着秦疏会等等她。 映入眼帘的院子,残余的迷香味道,淡淡烟雾弥漫,宣落堇捂住口鼻,同时提示陶儿遂儿与慕靖延小心。 她们慢慢走近,提高警惕,探寻各处。 忽而,她看到地上近乎干涸的血迹,蹲下伸手沾起一点。 “小姐,玉佩,”遂儿喊道:“盒子里的玉佩,姑爷回来过。” 看到不远处掉落的玉佩,宣落堇一瞬眩晕,遂儿捡起交给她,她不确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确定针对性,但她确定秦疏参与了这场战斗,而且绝对出了事,不然绝不会丢了这玉佩。 “找,不惜一切代价找!” 遂儿即刻执行,跑出府,调动所有人手,大肆搜索。 见慕靖延吩咐夜白,宣落堇冷漠的说:“他现在是秦疏,你有什么理由封城找一个不相干的人,况且,找到人后我不会再多逗留一刻,你跟着无用,这次我不会再将他交给任何人,他只能是我的。” “这是我的事,只要大人好好待他,找到他,确定他安然无恙,我永不打扰。”慕靖延继续吩咐夜白,随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宣落堇,对宣落堇的驱赶,他只道:“弄丢了他,万死不能再让大人有损伤,他会心疼的。” 宣洛书等在城外,收到消息,即刻安顿好康安,飞奔回去找人。 有慕靖延的铁令,夜半时分,搜完城中每个角落。 望着眼前唯一未搜查的‘尘定楼’,宣落堇冷哼,“江湖门派又如何,搜!” 江湖与朝廷互不干涉,和平共处,为找一人横冲直撞,是他们未曾预料,或许是他们若有若无的心虚,阻止进一步搜查,让宣落堇更加确定秦疏就在他们婉言相阻的顶楼楼主房内。 找不到人,又只剩尘定楼没搜时,她便猜测可能是秦疏的乔装被尘定楼识破,毕竟尘定楼曾悬赏十万两黄金找秦疏。 一旦猜测得以进一步证实,再稳坐如山的等着,就是给对方转移的机会。 宣落堇直逼顶楼楼主房间,面子功夫做足,敲门而入,层层帘纱内,映出红衣女子背影,琴声悠扬而起,平静绵长,忽而琴音高涨。 “铮”弦断,纱帘起。 第135章 长存 宣落堇一行人望着红衣女子背影,说不出的熟悉。 “千易?”慕靖延试探性叫了声。 女子站起拂袖转身,扫视几人,目光落在慕靖延身上,嗤笑道:“二哥当真仁慈,宣落堇杀了乘风,你现在竟还有心思帮她寻夫君,置乘风于何地啊!” “乘风的事,我会解释与你。”慕靖延眉眼凌厉,“但你为什么在此,可是你抓了人?” “他们玩弄我的感情,还装作无辜……”慕千易泪眼婆娑,“二哥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从不告诉我,现在为了外人,你告诉我,你要解释,可已经不需要了。” 转动几盏烛台,笼罩着的铁笼缓缓落在慕千易侧方,慕千易用力一拽,黑布掀开。 里面一人绑缚铁架上垂着头,一人歪头靠坐铁笼,显然都昏迷不醒。 宣落堇几人,一眼便认出被绑缚的人是秦疏,靠坐的人是江亭。 几乎是同步,几人冲到铁笼外,看着秦疏被铁链紧紧捆缚铁架之上,双脚离地。这窒息的捆缚,宣落堇双手捏的吱吱作响,“开门!” “没锁!”慕千易看到绑成人棍的秦疏,也是心疼的抢先进入查看,发现玄铁链上了锁,宣落堇叫不醒秦疏,而秦疏露在外面的双手已经失了原有的正常肤色。 慕千易大喊一声:“飞仞!” 飞仞闪现屋内,连声回应:“来了来了,要开锁吗?” “废话!” 飞仞边开锁边解释:“是他太顽强,太难对付,意识模糊,路都走不稳还差点跑没影,我们才出此下策。” “那也没必要绑的这么紧,”慕千易大怒,帮着解开玄铁链,看着秦疏毫无意识的倒在宣落堇怀里,如何都叫不醒,此刻,她好像真正确定了她对秦疏是对弟弟的疼爱,愧疚的推开飞仞,“让你毫发无伤的把他带来,你把他绑成这样,是想勒死他吗!?” 飞仞还想再解释,“出去!”慕千易的怒气,瞬间打消了他的念头,飞快逃离。 铁笼只能容下四人挪动,宣落堇叫来宣洛书将秦疏抱出,陶儿立马上前把脉查看。 “吸入大量迷香导致的昏迷不醒,其他的都没什么大问题。” 听了陶儿肯定的话,都放下心,慕靖延怒喝:“千易,现在闹成这样,伤了乘风可还满意。” 慕千易盯着江亭,又看了眼秦疏,“二哥告诉我,他们到底是谁?” 她自顾自说着:“乘风说我喜欢的不是他,退还了我送的礼物,可他明明就是乘风。江亭说他虽顶着乘风的身份,但他从未喜欢过我,他是江亭,从来不是乘风,而我喜欢的只是戴着乘风假面的江亭,没了假面,他什么都不是。现在你们都告诉我,乘风死了,活着的是同乘风长的一模一样的秦疏,宣落堇大婚之日失踪的夫君。” 她看着慕靖延,哭笑道:“二哥解释啊?大哥死了,母妃逼我嫁给表哥,表哥那样光风霁月,不染尘世,我如何能为了巩固地位,拉他入我这泥潭。” “我现在可以为你做主……” 慕靖延的话未说完,慕千易含泪说:“我关了江亭这么多天,他拒绝的彻底,再者,我追求的是什么,二哥最清楚,江亭什么都给不了我,我强留他来有什么用。母妃用命拿捏我,二哥有什么办法?” 慕靖延紧接着说:“我找你母妃谈谈,她会明白的。” “绣球招亲已经毁了名声,我所追求更难实现,原想浪迹江湖,可大哥死了,我便不能摒弃所有,坦荡远离。”慕千易抬手拭去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二哥已经帮我太多,君王威仪可不是用在以权谋私,错就错在我是女子……” “女人怎么了!”宣洛书‘切’了声,“都是什么道理,你这女人也真是不懂人意,珈炎死脑筋,盛和通达,你成为盛和人,什么抱负做不到!” 在场几人都诧异的望向抱起秦疏欲走的宣洛书。 宣洛书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朝慕千易扬扬眉,“上次的话句句为真,要不然你现在来求求我,这么多人作证,我无法反悔!” 慕千易闻言顿时恍然大悟,但想想还是羞于启齿,憋了半晌,“你无耻!” ”我只是教你如何求人,而已!再说是你不长眼砸到我,又轻薄我,难道还要我上赶着求你?” 慕千易沉默须弥,犹豫道:“容我再考虑考虑。” “那你慢慢考虑,”宣洛书无所谓笑笑,“我没时间等你,你若想好了,赶在秋选前带着嫁妆来做相府少夫人。” 震惊,太震惊了! 陶儿遂儿架着江亭不可置信的看看宣洛书又看看慕千易,再对视摇头。 宣落堇皱眉道:“哥你说什么?婚姻大事岂能如此草率。” “堇儿走了!”宣洛书潇洒走在前面。 宣落堇无奈紧跟。 慕靖延震惊过后,倒也可以接受,只担心慕千易与秦疏同在一个屋檐下,少不了经常碰面,慕千易真能释然吗? 他一路送默默秦疏夜半出城,站在巍峨的城墙上,月光相伴,愁绪万千,可岁月无情,时光荏苒,纵有万般不舍,但前方美好,未来可期,注定的分岔路,终要分行,唯愿路的尽头是心中向往,永生,永幸,爱常伴。 坐在城墙上,眺望远方,慕尚奇与孔昶走来,他长长叹息一声,“他已经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你们来的太迟!” 两人分坐他两侧,同望远方,孔昶说:“乘风说他喜欢来去自如,喜乐长存,永远没有离别。” “是啊!他说过不要送他的!”慕靖延侧目看向孔昶,“感谢外祖父陪他这么久,让他对这个地方没有绝望。” 孔昶拍拍他肩头,和蔼笑道:“我已经与你母后说过了,也该回南聿了。”站起向着远方,“相聚有时,喜乐长存!” 无言而笑。 只剩慕靖延与慕尚奇两人时,慕尚奇忽而跪下,低垂着头:“五哥的事,是我告诉了阿姐,阿姐承诺不会伤五哥,也明白了对五哥的感情,我没有告诉二哥,是因为想让阿姐正面确定她的感情,而不是空想。” 慕靖延扶起他,“兄弟如手足,风雨同舟,共创珈炎辉煌,与盛和永世长存!” “不负二哥信任!”慕尚奇目光坚定而充满希望。 第135章 长存 宣落堇一行人望着红衣女子背影,说不出的熟悉。 “千易?”慕靖延试探性叫了声。 女子站起拂袖转身,扫视几人,目光落在慕靖延身上,嗤笑道:“二哥当真仁慈,宣落堇杀了乘风,你现在竟还有心思帮她寻夫君,置乘风于何地啊!” “乘风的事,我会解释与你。”慕靖延眉眼凌厉,“但你为什么在此,可是你抓了人?” “他们玩弄我的感情,还装作无辜……”慕千易泪眼婆娑,“二哥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从不告诉我,现在为了外人,你告诉我,你要解释,可已经不需要了。” 转动几盏烛台,笼罩着的铁笼缓缓落在慕千易侧方,慕千易用力一拽,黑布掀开。 里面一人绑缚铁架上垂着头,一人歪头靠坐铁笼,显然都昏迷不醒。 宣落堇几人,一眼便认出被绑缚的人是秦疏,靠坐的人是江亭。 几乎是同步,几人冲到铁笼外,看着秦疏被铁链紧紧捆缚铁架之上,双脚离地。这窒息的捆缚,宣落堇双手捏的吱吱作响,“开门!” “没锁!”慕千易看到绑成人棍的秦疏,也是心疼的抢先进入查看,发现玄铁链上了锁,宣落堇叫不醒秦疏,而秦疏露在外面的双手已经失了原有的正常肤色。 慕千易大喊一声:“飞仞!” 飞仞闪现屋内,连声回应:“来了来了,要开锁吗?” “废话!” 飞仞边开锁边解释:“是他太顽强,太难对付,意识模糊,路都走不稳还差点跑没影,我们才出此下策。” “那也没必要绑的这么紧,”慕千易大怒,帮着解开玄铁链,看着秦疏毫无意识的倒在宣落堇怀里,如何都叫不醒,此刻,她好像真正确定了她对秦疏是对弟弟的疼爱,愧疚的推开飞仞,“让你毫发无伤的把他带来,你把他绑成这样,是想勒死他吗!?” 飞仞还想再解释,“出去!”慕千易的怒气,瞬间打消了他的念头,飞快逃离。 铁笼只能容下四人挪动,宣落堇叫来宣洛书将秦疏抱出,陶儿立马上前把脉查看。 “吸入大量迷香导致的昏迷不醒,其他的都没什么大问题。” 听了陶儿肯定的话,都放下心,慕靖延怒喝:“千易,现在闹成这样,伤了乘风可还满意。” 慕千易盯着江亭,又看了眼秦疏,“二哥告诉我,他们到底是谁?” 她自顾自说着:“乘风说我喜欢的不是他,退还了我送的礼物,可他明明就是乘风。江亭说他虽顶着乘风的身份,但他从未喜欢过我,他是江亭,从来不是乘风,而我喜欢的只是戴着乘风假面的江亭,没了假面,他什么都不是。现在你们都告诉我,乘风死了,活着的是同乘风长的一模一样的秦疏,宣落堇大婚之日失踪的夫君。” 她看着慕靖延,哭笑道:“二哥解释啊?大哥死了,母妃逼我嫁给表哥,表哥那样光风霁月,不染尘世,我如何能为了巩固地位,拉他入我这泥潭。” “我现在可以为你做主……” 慕靖延的话未说完,慕千易含泪说:“我关了江亭这么多天,他拒绝的彻底,再者,我追求的是什么,二哥最清楚,江亭什么都给不了我,我强留他来有什么用。母妃用命拿捏我,二哥有什么办法?” 慕靖延紧接着说:“我找你母妃谈谈,她会明白的。” “绣球招亲已经毁了名声,我所追求更难实现,原想浪迹江湖,可大哥死了,我便不能摒弃所有,坦荡远离。”慕千易抬手拭去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二哥已经帮我太多,君王威仪可不是用在以权谋私,错就错在我是女子……” “女人怎么了!”宣洛书‘切’了声,“都是什么道理,你这女人也真是不懂人意,珈炎死脑筋,盛和通达,你成为盛和人,什么抱负做不到!” 在场几人都诧异的望向抱起秦疏欲走的宣洛书。 宣洛书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朝慕千易扬扬眉,“上次的话句句为真,要不然你现在来求求我,这么多人作证,我无法反悔!” 慕千易闻言顿时恍然大悟,但想想还是羞于启齿,憋了半晌,“你无耻!” ”我只是教你如何求人,而已!再说是你不长眼砸到我,又轻薄我,难道还要我上赶着求你?” 慕千易沉默须弥,犹豫道:“容我再考虑考虑。” “那你慢慢考虑,”宣洛书无所谓笑笑,“我没时间等你,你若想好了,赶在秋选前带着嫁妆来做相府少夫人。” 震惊,太震惊了! 陶儿遂儿架着江亭不可置信的看看宣洛书又看看慕千易,再对视摇头。 宣落堇皱眉道:“哥你说什么?婚姻大事岂能如此草率。” “堇儿走了!”宣洛书潇洒走在前面。 宣落堇无奈紧跟。 慕靖延震惊过后,倒也可以接受,只担心慕千易与秦疏同在一个屋檐下,少不了经常碰面,慕千易真能释然吗? 他一路送默默秦疏夜半出城,站在巍峨的城墙上,月光相伴,愁绪万千,可岁月无情,时光荏苒,纵有万般不舍,但前方美好,未来可期,注定的分岔路,终要分行,唯愿路的尽头是心中向往,永生,永幸,爱常伴。 坐在城墙上,眺望远方,慕尚奇与孔昶走来,他长长叹息一声,“他已经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你们来的太迟!” 两人分坐他两侧,同望远方,孔昶说:“乘风说他喜欢来去自如,喜乐长存,永远没有离别。” “是啊!他说过不要送他的!”慕靖延侧目看向孔昶,“感谢外祖父陪他这么久,让他对这个地方没有绝望。” 孔昶拍拍他肩头,和蔼笑道:“我已经与你母后说过了,也该回南聿了。”站起向着远方,“相聚有时,喜乐长存!” 无言而笑。 只剩慕靖延与慕尚奇两人时,慕尚奇忽而跪下,低垂着头:“五哥的事,是我告诉了阿姐,阿姐承诺不会伤五哥,也明白了对五哥的感情,我没有告诉二哥,是因为想让阿姐正面确定她的感情,而不是空想。” 慕靖延扶起他,“兄弟如手足,风雨同舟,共创珈炎辉煌,与盛和永世长存!” “不负二哥信任!”慕尚奇目光坚定而充满希望。 第136章 负气 阳光明媚,微风轻拂,蝉鸣鸟叫声交织,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秦疏猛然惊醒,意识回笼,瞬间警惕打量着狭小的空间,是修整成床榻的马车,自己也未被束缚,刚放下一点点的心,在隐约听到马车外的谈话声,再次提起,他动作轻而缓的起身想去看看,然而刚撑起一点便重重倒下去,马车跟着摇晃一下。 深深的无力感盘绕着他,无助而惶恐,恰时他听到脚步声渐渐逼近,慌忙撑着沉重的身体缩到马车角落,拔下头上发簪紧握手中,车门开的同时,他将发簪抵着脖颈,视死如归般盯着门口。 “你干什么……”宣落堇顿时失声色变,冲进去夺了簪子,攥紧他的手,恼怒道:“你的命是我的,谁准许你这么糟践!” “……”他凝视宣落堇,紧张恐惧的心刹那平静,眼前的人是他的阿堇吗?闭眼感受真实,宣落堇怜惜的捏了捏他的脸颊,感受到真实的触感,他睁眼看着宣落堇,一阵委屈涌上心头:“阿堇不是扔下我走了吗?” “没有扔下你,”宣落堇拥他入怀,“我有写信告诉你,让你安心等我去接你的,你为什么不听话不等我,你知不知道,找不到你,我有多着急。” 他错愕的轻轻推开宣落堇,望着宣落堇,“那和离书……我以为……” “和离书是我给你二哥,让他斩断我与慕乘风的关系,与你无关。”忽而,宣落堇好像又明白了,勾起他的下颌,“所以你没看我写给你的信?” “是,我没看!”他理直气壮的说:“谁送信把和离书放上面,再说,你上来就给我一鞭,都痛死了,不把我扛回去就算了,好歹……好歹来看一眼也是好的!” “看什么看!看你们一家其乐融融?”好心好意竟被抱怨,宣落堇气恼的下了车,没走出两步,又回到车上,捡起情急之下扔掉的发簪,拉过他,摘了他的发冠一并扔出车外,取下自己头上发带,为他束发。 哪里来的一家人,他想要再辩解,可宣落堇的气恼,他看不懂,任由宣落堇摆弄他的头发,末了还警告他:“以后不许戴冠束发,只能用发带,不用就披散着,再不听话,全给你剪了剃光头!” 简直莫名其妙,他嘟囔道:“光头多难看,还怎么见人!” “你还想见谁?”还未完全消散的气恼霎时席卷而来,宣落堇盯着秦疏,“给了你十日的时间,还不满足吗?” “我……” “你什么?” “你……” “我什么?” 秦疏放弃了辩驳,“我渴了,饿了!能不能先给我吃点东西,喝点水!” 不消片刻,温热的粥与水都呈现他面前,显然是早早给他备着,就在这时,宣落堇突然又大声说:“愣着干嘛,快吃啊!” 好暴躁,怎么感觉她不像她了,秦疏被吼的一愣,同时宣落堇端起水喂到他嘴边,“张嘴!” 他迅猛的灌下肚,又见宣落堇喂来粥,“没见过你这么轴的人,打不过跑不掉也不知道废话拖延时间。或者顺势而为再寻万无一失的机会逃跑,吸入那么多迷香是不想醒了吗?”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伸手接碗勺,宣落堇沉声道:“没劲儿就歇着,逞什么能,你以为你天下无敌,铁打的吗!” 又是没长手的几天,但他好似开不开口说话,动与不动都会惹怒宣落堇,两人共乘一辆马车,他时常被莫名其妙吼的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明白做错了什么! 这一日,他看着气呼呼的宣落堇,犹犹豫豫的问:“我这么麻烦没用,阿堇有没有想过亲手杀了我泄愤?” “当然!”宣落堇毫不遮掩的说:“你死了的下一步就是再亲手覆灭珈炎,送你的母后去陪你。“ 咻然,宣落堇犀利的眸子穿透秦疏审视的目光,“所以,你敢死,无论何时,什么原因,你所在乎的人都该给你陪葬,我的办法多不胜数,你可以试试!” 宣落堇的话无疑印证了那个真实的梦境,太过不可思议,他有些不知所措,是庆幸他还活着,珈炎还在,南聿也还在,虽彻底失去了期盼的母爱,但拥有了最好的二哥,外祖父与弟弟,这是梦境中到死都不曾有的。 有爱,就有了牵绊,那也是最大的弱点。 从没想过这弱点会出现在他身上,宣落堇的话沉沉压着他,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再有坦然赴死的想法,最起码不能先一步死于宣落堇前面,无论如何都要吊着命,万万不能重蹈梦境中的场面。 那就剩最后的问题,“阿堇还喜欢我吗?哪怕看在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份上,对我少一点讨厌。” 久久不见宣落堇回答,他垂下眼帘,“还是我只配做一个发泄的物件?” 话音刚落,宣落堇反问:“那你呢,可有爱过我?” 爱的,不爱怎会甘心被她欺负玩弄,对她毫无底线的言听计从,任由打骂,从无怨言。 可这些不都是他取舍的后果,自作自受吗! 如何说爱…… 他愧疚,无言以对。 到了休息的时间,他一人走出马车坐在远处大树下玩着树枝。 一阵狂风吹过,喉间干痒难忍,咳声随之而来,他如何都压抑不住。 随行的几人都看向他,眸色无奈。 宣落堇听声就要下马车,谁知宣洛书挡在门口,轻言:“你去干什么,再忍不住火气,吼他一通?康公子去了,你就安心待着。” 宣落堇垂头看着微拢起的腹部,“他就是眼瞎,都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什么都要我说出来,那我宠他护他是闲出的毛病吗?” “知道他眼瞎,你还置气?你之前一直有意瞒着他,又没有太大的孕中反应。这几日面对他时都是坐着,”宣洛书指着她的肚子,“这么一点点,看着顶多像是饭吃多了,胖了,难道你让他问你,‘阿堇你是不是吃多了,都变胖了?’” “哥哥!”宣落堇羞愤的关上门,须弥又打开,探头问道:“那哥哥说,我该怎么告诉他,他最近小脾气渐增,动不动就不理我,直接告诉他,他生气了怎么办?” 宣洛书叹了口气,“你动不动就吼他,还怪他动不动不理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哥!”宣落堇嘟着嘴,“哥你数落我,可我也不想的嘛!就是忍不住,他又跟个闷葫芦似的,难道还要我时刻哄着他,给他道歉!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哥哥不说教他,说我倒是直白!” 呦呵!稀奇啊他这处变不惊的妹妹,竟也这么小孩子气,宣洛书跳下马车,咳咳两声,负手而立,端正姿态,“堇儿说的对,哥哥这就去训训他,让他夹紧了尾巴来给你道歉,好好哄着你!!!” 第136章 负气 阳光明媚,微风轻拂,蝉鸣鸟叫声交织,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秦疏猛然惊醒,意识回笼,瞬间警惕打量着狭小的空间,是修整成床榻的马车,自己也未被束缚,刚放下一点点的心,在隐约听到马车外的谈话声,再次提起,他动作轻而缓的起身想去看看,然而刚撑起一点便重重倒下去,马车跟着摇晃一下。 深深的无力感盘绕着他,无助而惶恐,恰时他听到脚步声渐渐逼近,慌忙撑着沉重的身体缩到马车角落,拔下头上发簪紧握手中,车门开的同时,他将发簪抵着脖颈,视死如归般盯着门口。 “你干什么……”宣落堇顿时失声色变,冲进去夺了簪子,攥紧他的手,恼怒道:“你的命是我的,谁准许你这么糟践!” “……”他凝视宣落堇,紧张恐惧的心刹那平静,眼前的人是他的阿堇吗?闭眼感受真实,宣落堇怜惜的捏了捏他的脸颊,感受到真实的触感,他睁眼看着宣落堇,一阵委屈涌上心头:“阿堇不是扔下我走了吗?” “没有扔下你,”宣落堇拥他入怀,“我有写信告诉你,让你安心等我去接你的,你为什么不听话不等我,你知不知道,找不到你,我有多着急。” 他错愕的轻轻推开宣落堇,望着宣落堇,“那和离书……我以为……” “和离书是我给你二哥,让他斩断我与慕乘风的关系,与你无关。”忽而,宣落堇好像又明白了,勾起他的下颌,“所以你没看我写给你的信?” “是,我没看!”他理直气壮的说:“谁送信把和离书放上面,再说,你上来就给我一鞭,都痛死了,不把我扛回去就算了,好歹……好歹来看一眼也是好的!” “看什么看!看你们一家其乐融融?”好心好意竟被抱怨,宣落堇气恼的下了车,没走出两步,又回到车上,捡起情急之下扔掉的发簪,拉过他,摘了他的发冠一并扔出车外,取下自己头上发带,为他束发。 哪里来的一家人,他想要再辩解,可宣落堇的气恼,他看不懂,任由宣落堇摆弄他的头发,末了还警告他:“以后不许戴冠束发,只能用发带,不用就披散着,再不听话,全给你剪了剃光头!” 简直莫名其妙,他嘟囔道:“光头多难看,还怎么见人!” “你还想见谁?”还未完全消散的气恼霎时席卷而来,宣落堇盯着秦疏,“给了你十日的时间,还不满足吗?” “我……” “你什么?” “你……” “我什么?” 秦疏放弃了辩驳,“我渴了,饿了!能不能先给我吃点东西,喝点水!” 不消片刻,温热的粥与水都呈现他面前,显然是早早给他备着,就在这时,宣落堇突然又大声说:“愣着干嘛,快吃啊!” 好暴躁,怎么感觉她不像她了,秦疏被吼的一愣,同时宣落堇端起水喂到他嘴边,“张嘴!” 他迅猛的灌下肚,又见宣落堇喂来粥,“没见过你这么轴的人,打不过跑不掉也不知道废话拖延时间。或者顺势而为再寻万无一失的机会逃跑,吸入那么多迷香是不想醒了吗?”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伸手接碗勺,宣落堇沉声道:“没劲儿就歇着,逞什么能,你以为你天下无敌,铁打的吗!” 又是没长手的几天,但他好似开不开口说话,动与不动都会惹怒宣落堇,两人共乘一辆马车,他时常被莫名其妙吼的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明白做错了什么! 这一日,他看着气呼呼的宣落堇,犹犹豫豫的问:“我这么麻烦没用,阿堇有没有想过亲手杀了我泄愤?” “当然!”宣落堇毫不遮掩的说:“你死了的下一步就是再亲手覆灭珈炎,送你的母后去陪你。“ 咻然,宣落堇犀利的眸子穿透秦疏审视的目光,“所以,你敢死,无论何时,什么原因,你所在乎的人都该给你陪葬,我的办法多不胜数,你可以试试!” 宣落堇的话无疑印证了那个真实的梦境,太过不可思议,他有些不知所措,是庆幸他还活着,珈炎还在,南聿也还在,虽彻底失去了期盼的母爱,但拥有了最好的二哥,外祖父与弟弟,这是梦境中到死都不曾有的。 有爱,就有了牵绊,那也是最大的弱点。 从没想过这弱点会出现在他身上,宣落堇的话沉沉压着他,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再有坦然赴死的想法,最起码不能先一步死于宣落堇前面,无论如何都要吊着命,万万不能重蹈梦境中的场面。 那就剩最后的问题,“阿堇还喜欢我吗?哪怕看在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份上,对我少一点讨厌。” 久久不见宣落堇回答,他垂下眼帘,“还是我只配做一个发泄的物件?” 话音刚落,宣落堇反问:“那你呢,可有爱过我?” 爱的,不爱怎会甘心被她欺负玩弄,对她毫无底线的言听计从,任由打骂,从无怨言。 可这些不都是他取舍的后果,自作自受吗! 如何说爱…… 他愧疚,无言以对。 到了休息的时间,他一人走出马车坐在远处大树下玩着树枝。 一阵狂风吹过,喉间干痒难忍,咳声随之而来,他如何都压抑不住。 随行的几人都看向他,眸色无奈。 宣落堇听声就要下马车,谁知宣洛书挡在门口,轻言:“你去干什么,再忍不住火气,吼他一通?康公子去了,你就安心待着。” 宣落堇垂头看着微拢起的腹部,“他就是眼瞎,都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什么都要我说出来,那我宠他护他是闲出的毛病吗?” “知道他眼瞎,你还置气?你之前一直有意瞒着他,又没有太大的孕中反应。这几日面对他时都是坐着,”宣洛书指着她的肚子,“这么一点点,看着顶多像是饭吃多了,胖了,难道你让他问你,‘阿堇你是不是吃多了,都变胖了?’” “哥哥!”宣落堇羞愤的关上门,须弥又打开,探头问道:“那哥哥说,我该怎么告诉他,他最近小脾气渐增,动不动就不理我,直接告诉他,他生气了怎么办?” 宣洛书叹了口气,“你动不动就吼他,还怪他动不动不理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哥!”宣落堇嘟着嘴,“哥你数落我,可我也不想的嘛!就是忍不住,他又跟个闷葫芦似的,难道还要我时刻哄着他,给他道歉!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哥哥不说教他,说我倒是直白!” 呦呵!稀奇啊他这处变不惊的妹妹,竟也这么小孩子气,宣洛书跳下马车,咳咳两声,负手而立,端正姿态,“堇儿说的对,哥哥这就去训训他,让他夹紧了尾巴来给你道歉,好好哄着你!!!” 第137章 风过留痕 “哎~哥哥哥!”宣落堇慌忙叫住宣洛书,小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宣洛书暗笑,收回迈出的脚,靠着马车门框,“那要不然让他去跟康公子同乘,晾他几日,反省反省?” “他后来太过敏感,稍有不注意,都要闷头闷脑好久。”宣落堇望着远处的他,眼底闪过迷茫,“要不,趁现在还在珈炎境内,送他回去,不逼他做选择了,我忍忍,接他母后一起回家养着,供着?!” 宣洛书耐心道:“知道他敏感,你还吼他干什么!关于他母后的事,你何不问问他的想法,他若想通了呢?你这样替他做决定,真的是他想要的吗,他不是一个只知道听话顺从的木偶。” “你看他,”宣洛书看向秦疏,“才十九的大好年华,已被岁月摧残,风过留痕。” “一阵风都经受不住,凌阳城的寒冬……”想起他雪中欢乐的模样,宣落堇悲从心生,满满的怜惜溢于言表。 她情不自禁的出了马车,走向秦疏。 秦疏在康安给他服用的药物作用下,咳声慢慢平息,他擦干净咳出的眼泪,垂着头问康安:“康公子这药能不能多给我些?” “我把你需要用的药都备好,一会儿拿给你,”康安坐在他身侧说:“上面我都贴了标签,你看着服用,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对不起!”忽而,他面向康安,郑重其事,“真的对不起,上次是我的错。谢谢你能相信我,虽然我不知道孙凉有没有帮到你,但真的感谢你没有为此厌烦我,不计前嫌的医治我。” 康安忧郁的笑了笑:“孙凉他提供了很重要的消息,是我从未想过的,所以你和公子都有救了,你帮了大忙,只不过,还得委屈你忍忍,等回了凌阳城,需要再取你一些血,才能为你解毒,你不怪我自私就好了!” 能解毒,他发自内心的欣喜,便喜形于色,“大概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不开心,但谁叫我有求于康公子你呢!” “噗嗤!”康安笑出声,“希望你的内心与你表面的表达一样豁达,万事不入心,淡然对待。” 见他笑的纯净,康安蓦然垂眸站起,背对着他,“记住我们并不相熟,我为你解毒也只是为了公子,与一个医者的本分。” 真挚的笑顿时僵住,他说:“我以为我们是好友了,终究是我什么都不配拥有!” “不是你不配拥有,是我已经有了这世间最真挚的挚友,而你只算是我的一人病人,相处久了,自然而然认识而已,医好了你,我还会有更多的病人,若他们都是我的好友,你依旧排不上,匆匆过客何足挂齿!”说完他笑迎陶儿,一同走向河边。 两人迎风而立,康安侧目看着她,“我刚刚替你为你家小姐出了气,够他难受一阵子了,你开心吗?” 陶儿点点头,“开心!可那些话是出自你本心吗?” “沿途会经过姜城,穿过广陵山脉,路过定风山。”康安答非所问,“听说那里有个铁锤寨,虽是土匪聚集地,但它也是各国的一道防线,所有暗网在那里都无所遁形,堪称盛和驻军,可又与朝廷互不干涉,回去时,你陪我去看看好吗?” 陶儿凝重道:“那里路过无阻碍,却是进不去的,没有山令……有去无回。” “我知道,”康安温和一笑,无所谓的说:“在山下待半日就可以。” “好,我陪你!” 风扬起两人长发,随着风向舞动,交缠。 望着康安走开的背影,秦疏神色黯然,终究是他想的太好,生来多余的人,走哪都该是多余的,奢求那么多干什么,守着阿堇一人足矣! 想着那人,那人便携着光芒款款而来,他不由的深陷其中,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 他坐着未动,宣落堇站在几步之外,故意挺了挺肚子,佯装道:“刚才那么大气性,跑出来,别以为对我笑笑就翻篇儿了!!” “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他的目光闪过宣落堇微挺的肚子,偏过头眨眨眼,苦涩的滋味在他的心头蔓延开来,就像冬日寒风刺骨,让他不禁微不可察的颤抖起来。 片刻,他回过头,望着宣落堇,几乎是用尽了勇气,弱弱问一句:“阿堇有孕几个月了?” 这人也不瞎嘛!宣落堇露出欣喜的笑容蹲在他身前,将他的手覆在她腹部,“我护了他四个月,”她望着他,“往后我们一起保护他。” 泪水来不及抑制就已溢出眼眶,他慌忙垂下头拭去,愧疚、自责、委屈、悲凉,太多说不清的心情,唯独没有欣喜。 他抬头看着宣落堇说:“阿堇喜欢她吗?” “你我的孩子,当然喜欢!”看到他又落下泪,宣落堇伸手去擦,“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不确定能保住,瞒着你是我不对,你生气,我都可以理解,但你别这样,”声音渐渐底气不足,弱了下去,“我错了……还不行嘛!” “我说过要做一个很好很好的夫君,可我日夜都陪着阿堇,都没有照顾好阿堇,是我不够细心,所以阿堇没有错,不要道歉。是我该谢谢阿堇又救了我,是我该向阿堇道歉。还有这次被抓,到现在都没问过抓我的人谁,如何救的我,有没有给阿堇带来麻烦,自私的享受着阿堇的保护。”他扶着宣落堇双臂,一同站起,垂眸道:“我都明白,没有生气,是喜极而泣,是在想,余生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永远不再想舍弃生的机会,保重自己,永远护佑阿堇。阿堇一直都很好,是我眼瞎心盲,辜负了阿堇。” 喜极而泣,绝对的谎话。宣落堇微颦的眉紧了几分,这一刻,她是希望秦疏能耍耍小性子,理直气壮的问她为什么,或者像她一样生气了吼吼对方,发泄心中的不满。 可……可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发过脾气,最多有点小性子闷头不言语。 “你一直很好很好,从来没有给我带来过麻烦,你做的所有事,我都理清楚了,或许有错,但往后都有我来引导你。”她怜惜的说:“说好的给你选择,给你自由,是我食言,所以……我可以给你返回的机会。” 听到宣落堇的话,他知道他没有被放弃,那他就还有机会弥补过错,他活着就还有意义,其他的便不再重要。 他笑着抹干泪痕,“我已经跟二哥,外祖父和阿奇道过别了,也说明了阿堇在哪儿我在哪儿。”他咽了咽口水,握紧宣落堇双手,“阿堇让我返回去再道一次别吗!” “那天入宫接你时,我见到了你母后,”宣落堇眸光似有若无的观察着他,“看样子很是憔悴,她是不是没有去看看你,所以那十日,她也没有陪你?” 第137章 风过留痕 “哎~哥哥哥!”宣落堇慌忙叫住宣洛书,小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宣洛书暗笑,收回迈出的脚,靠着马车门框,“那要不然让他去跟康公子同乘,晾他几日,反省反省?” “他后来太过敏感,稍有不注意,都要闷头闷脑好久。”宣落堇望着远处的他,眼底闪过迷茫,“要不,趁现在还在珈炎境内,送他回去,不逼他做选择了,我忍忍,接他母后一起回家养着,供着?!” 宣洛书耐心道:“知道他敏感,你还吼他干什么!关于他母后的事,你何不问问他的想法,他若想通了呢?你这样替他做决定,真的是他想要的吗,他不是一个只知道听话顺从的木偶。” “你看他,”宣洛书看向秦疏,“才十九的大好年华,已被岁月摧残,风过留痕。” “一阵风都经受不住,凌阳城的寒冬……”想起他雪中欢乐的模样,宣落堇悲从心生,满满的怜惜溢于言表。 她情不自禁的出了马车,走向秦疏。 秦疏在康安给他服用的药物作用下,咳声慢慢平息,他擦干净咳出的眼泪,垂着头问康安:“康公子这药能不能多给我些?” “我把你需要用的药都备好,一会儿拿给你,”康安坐在他身侧说:“上面我都贴了标签,你看着服用,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对不起!”忽而,他面向康安,郑重其事,“真的对不起,上次是我的错。谢谢你能相信我,虽然我不知道孙凉有没有帮到你,但真的感谢你没有为此厌烦我,不计前嫌的医治我。” 康安忧郁的笑了笑:“孙凉他提供了很重要的消息,是我从未想过的,所以你和公子都有救了,你帮了大忙,只不过,还得委屈你忍忍,等回了凌阳城,需要再取你一些血,才能为你解毒,你不怪我自私就好了!” 能解毒,他发自内心的欣喜,便喜形于色,“大概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不开心,但谁叫我有求于康公子你呢!” “噗嗤!”康安笑出声,“希望你的内心与你表面的表达一样豁达,万事不入心,淡然对待。” 见他笑的纯净,康安蓦然垂眸站起,背对着他,“记住我们并不相熟,我为你解毒也只是为了公子,与一个医者的本分。” 真挚的笑顿时僵住,他说:“我以为我们是好友了,终究是我什么都不配拥有!” “不是你不配拥有,是我已经有了这世间最真挚的挚友,而你只算是我的一人病人,相处久了,自然而然认识而已,医好了你,我还会有更多的病人,若他们都是我的好友,你依旧排不上,匆匆过客何足挂齿!”说完他笑迎陶儿,一同走向河边。 两人迎风而立,康安侧目看着她,“我刚刚替你为你家小姐出了气,够他难受一阵子了,你开心吗?” 陶儿点点头,“开心!可那些话是出自你本心吗?” “沿途会经过姜城,穿过广陵山脉,路过定风山。”康安答非所问,“听说那里有个铁锤寨,虽是土匪聚集地,但它也是各国的一道防线,所有暗网在那里都无所遁形,堪称盛和驻军,可又与朝廷互不干涉,回去时,你陪我去看看好吗?” 陶儿凝重道:“那里路过无阻碍,却是进不去的,没有山令……有去无回。” “我知道,”康安温和一笑,无所谓的说:“在山下待半日就可以。” “好,我陪你!” 风扬起两人长发,随着风向舞动,交缠。 望着康安走开的背影,秦疏神色黯然,终究是他想的太好,生来多余的人,走哪都该是多余的,奢求那么多干什么,守着阿堇一人足矣! 想着那人,那人便携着光芒款款而来,他不由的深陷其中,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 他坐着未动,宣落堇站在几步之外,故意挺了挺肚子,佯装道:“刚才那么大气性,跑出来,别以为对我笑笑就翻篇儿了!!” “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他的目光闪过宣落堇微挺的肚子,偏过头眨眨眼,苦涩的滋味在他的心头蔓延开来,就像冬日寒风刺骨,让他不禁微不可察的颤抖起来。 片刻,他回过头,望着宣落堇,几乎是用尽了勇气,弱弱问一句:“阿堇有孕几个月了?” 这人也不瞎嘛!宣落堇露出欣喜的笑容蹲在他身前,将他的手覆在她腹部,“我护了他四个月,”她望着他,“往后我们一起保护他。” 泪水来不及抑制就已溢出眼眶,他慌忙垂下头拭去,愧疚、自责、委屈、悲凉,太多说不清的心情,唯独没有欣喜。 他抬头看着宣落堇说:“阿堇喜欢她吗?” “你我的孩子,当然喜欢!”看到他又落下泪,宣落堇伸手去擦,“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不确定能保住,瞒着你是我不对,你生气,我都可以理解,但你别这样,”声音渐渐底气不足,弱了下去,“我错了……还不行嘛!” “我说过要做一个很好很好的夫君,可我日夜都陪着阿堇,都没有照顾好阿堇,是我不够细心,所以阿堇没有错,不要道歉。是我该谢谢阿堇又救了我,是我该向阿堇道歉。还有这次被抓,到现在都没问过抓我的人谁,如何救的我,有没有给阿堇带来麻烦,自私的享受着阿堇的保护。”他扶着宣落堇双臂,一同站起,垂眸道:“我都明白,没有生气,是喜极而泣,是在想,余生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永远不再想舍弃生的机会,保重自己,永远护佑阿堇。阿堇一直都很好,是我眼瞎心盲,辜负了阿堇。” 喜极而泣,绝对的谎话。宣落堇微颦的眉紧了几分,这一刻,她是希望秦疏能耍耍小性子,理直气壮的问她为什么,或者像她一样生气了吼吼对方,发泄心中的不满。 可……可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发过脾气,最多有点小性子闷头不言语。 “你一直很好很好,从来没有给我带来过麻烦,你做的所有事,我都理清楚了,或许有错,但往后都有我来引导你。”她怜惜的说:“说好的给你选择,给你自由,是我食言,所以……我可以给你返回的机会。” 听到宣落堇的话,他知道他没有被放弃,那他就还有机会弥补过错,他活着就还有意义,其他的便不再重要。 他笑着抹干泪痕,“我已经跟二哥,外祖父和阿奇道过别了,也说明了阿堇在哪儿我在哪儿。”他咽了咽口水,握紧宣落堇双手,“阿堇让我返回去再道一次别吗!” “那天入宫接你时,我见到了你母后,”宣落堇眸光似有若无的观察着他,“看样子很是憔悴,她是不是没有去看看你,所以那十日,她也没有陪你?” 第138章 解释 秦疏置若罔闻,抱起宣落堇,走进马车,紧紧拥住片刻,靠着马车而坐,他说:“我的玉佩,阿堇什么时候还给我。我费了好大功夫拣回来的,阿堇不能再收回去。” 宣落堇不依不饶继续问:“我问你话,你说了我就给你,说句实话那么难吗?” “我句句实话,是阿堇不信……”想自证的话忽而觉得没必要再说,他呼出一口气偏过头笑了,“阿堇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说,但没必要放心上的事,无话可说,也不知从何说起,请阿堇不要为难我。” 宣落堇撑着头沉思良久都想不通,那么深的执念,每次见面那期待的眼神,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趁其不备,准确的掏出秦疏戴着的玉坠,秦疏见了淡然道:“二哥送的,阿堇若不喜欢,我把它藏起来!”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竟毫无察觉,此时她似乎明白了,真正的谎言无需多言。 她又把玉坠塞回给他,“你喜欢就戴着,我可没那么不讲理!” 好奇心作祟,她问:“生辰那日你和慕靖延去哪儿玩了?” 他弯起唇角,盘膝而坐,“二哥带我去了他的秘密之地‘长风’,玩累了,饿了,就带我乘船,备了满桌美食,还有外祖父,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他对我好的不真实。” “还有呢?” “回来迟了,你打了我,可你说过不打我的,身心俱疼,难以忍受。” 为什么没有提到他母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那日他母后又为什么动手打他? 她还欲再问,秦疏拉过她靠在怀里,环抱着她,“还是我从头解释!” 马车缓缓行驶,宣落堇调整了舒适的姿势靠着秦疏,斟酌良久,“好!” “就从初遇开始如何?” “嗯!” “温暖的阳光,柔和而炙热,一眼便让我丢盔弃甲,所有的准备都显得微不足道,她值得世间最好,面对她的每一刻,真挚眷恋。” “炙丹的毒无解,已经有毒发迹象,他教导我身为王族,就要忠君为民,父王没给我多余的炙丹,不按时回去,我坚持不到一月就会死,回去可能还可以活一年半载,对我来说足够了。永远的诀别,阿堇迟早会忘了我。” “大婚那天,我一直在等你,想最后再好好看看你,坦然面对死亡,可你从始至终都未出现,屋里什么都没有,也没人管我,我想去找你,可我实在走不动一步,闭眼的那一刻,我认为我必死,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拖你后腿。” “孙凉来的那次,我出府是想与父王做个了断,可被孙凉拦住了。” “阁楼跳下,我只是想阿堇离我远一点,那药太烈,短时间内我无法彻底化解。” 过往种种,一一细数。 宣落堇侧躺他腿面,抱着他,他轻抚着她的墨发。 “去金环山,是骗父王露出马脚。” 宣落堇说:“我已经查到那里,亲自去也是为诱敌,你若告诉我,也许不会出现意外。” “阿堇不会信我的,若我说了,便没有机会进宫去骗父王,更没有机会陪你一起涉险。我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必须一击即中。” “流川阁……” “不必再说!”宣落堇猝然直起身堵住他的唇,炙热的情感将她身体点燃,轻咬他下唇,引的他发出阵阵轻呼,那是一种让他彻底沉沦的气息,他紧紧搂着她,沉醉其中。热烈的情感和深深的爱意,熔岩般滚烫,清泉般纯净。 燎原之火,无力抵抗,他柔软的倒在宣落堇怀里,饥渴的轻喘着,“等阿堇平安诞下孩子,养好身体,一定要好好补偿我。” 烈阳似火,映拂车内清晰明亮,这样柔软任人欺凛的秦疏是她第一次看清楚,她突然不敢触碰他,随他搂不住她,一点一点的滑落倒下。 他仰望着宣落堇,咽了咽口水,轻轻握住宣落堇双手,“阿堇不要嫌弃我,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压制住那药性。” “那是蛊虫,你拿它没办法的,你不清楚吗?” “蛊虫?”一息间他想了很多,他抗衡不了,确实没办法,彻底慌了神,“他明明给我的是药丸,怎么会是蛊虫。” 刹那他便冷静下来,撑着坐起,“我能压制它这么久,以后也可以,阿堇相信……” “我信你,”这一次,宣落堇没有犹豫,倾身抱住他,“是我误你,虽无悔,但心难平,我去求长公主,绝不会让你有事。” 她说,是她误他,那他是否也误了她呢? 但他此时无暇顾及其他,调动内力全心投入压制蛊虫的作祟。 一个时辰后,他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宣落堇一瞬不瞬的坐对面凝视着他,他莞尔一笑,换了个坐姿,“只要阿堇不碰我,是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所以,我尽量少勾引阿堇。” 宣落堇望着他忽而轻笑,“哪有你这么说自己的!” “他们都说我是狐媚子,阿堇是被我魅惑了,才护着我。”他捏了捏自己的脸,“还有这张脸,我照镜子看看,都觉红的犯桃花,嫩扑扑的,平时出门都不敢抬首昂胸,随时对阿堇笑一笑。” “幸而没有二哥的倾世容颜。” 宣落堇支着下颌,微笑道:“这样想来,你母后真是偏心的明显,连美貌都少给。” “阿堇说什么?”他偏头竖起耳朵,连声道:“完了完了,我不会是聋了!” 为何不愿提及,宣落堇眼底蕴藏忧郁,平静而无所谓,“你过来,我给你看看,可别真听不见了!” 闻言他紧贴着车壁,拉过薄被将自己包裹起来,“从现在开始,阿堇不许碰我,虽然是我引诱了你,但你得坐怀不乱!” 若是以往,他敢这样做这样说,这样明晃晃的保持距离,她定然将他压在身下,狠狠欺负到求饶,可现在,她竟觉得秦疏说的在理。 她冲他挑眉一笑,见他目光闪躲,一把掀开被子,“你可以碰我啊,还是你喜欢被强迫?” “我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阿堇少试探我!”他心中一片荡漾,怕再多看一眼,会再次深陷其中,慌忙的掀开窗帘,看向外面。 宣落堇忍不住想笑,“你是偷看话本子了吗?我给你看的书可没这句话。而且,你觉得这句话用在你身上合适吗?” 青山绿水,一片盎然,他随口道:“没看过,听过啊,大概就那意思!阿堇懂意思就行了,管它合不合适!” “那以后别用了,真不合适!” “我记住了。”转而说道:“孙凉有没有带花见一起走?” “带走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走远,我叫一声,他会不会出现?” “试试!” “哦!”他将整个头伸出车外,裹着磅礴的内力大喊一声:“孙凉,我找你有事啊!” 第138章 解释 秦疏置若罔闻,抱起宣落堇,走进马车,紧紧拥住片刻,靠着马车而坐,他说:“我的玉佩,阿堇什么时候还给我。我费了好大功夫拣回来的,阿堇不能再收回去。” 宣落堇不依不饶继续问:“我问你话,你说了我就给你,说句实话那么难吗?” “我句句实话,是阿堇不信……”想自证的话忽而觉得没必要再说,他呼出一口气偏过头笑了,“阿堇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说,但没必要放心上的事,无话可说,也不知从何说起,请阿堇不要为难我。” 宣落堇撑着头沉思良久都想不通,那么深的执念,每次见面那期待的眼神,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趁其不备,准确的掏出秦疏戴着的玉坠,秦疏见了淡然道:“二哥送的,阿堇若不喜欢,我把它藏起来!”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竟毫无察觉,此时她似乎明白了,真正的谎言无需多言。 她又把玉坠塞回给他,“你喜欢就戴着,我可没那么不讲理!” 好奇心作祟,她问:“生辰那日你和慕靖延去哪儿玩了?” 他弯起唇角,盘膝而坐,“二哥带我去了他的秘密之地‘长风’,玩累了,饿了,就带我乘船,备了满桌美食,还有外祖父,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他对我好的不真实。” “还有呢?” “回来迟了,你打了我,可你说过不打我的,身心俱疼,难以忍受。” 为什么没有提到他母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那日他母后又为什么动手打他? 她还欲再问,秦疏拉过她靠在怀里,环抱着她,“还是我从头解释!” 马车缓缓行驶,宣落堇调整了舒适的姿势靠着秦疏,斟酌良久,“好!” “就从初遇开始如何?” “嗯!” “温暖的阳光,柔和而炙热,一眼便让我丢盔弃甲,所有的准备都显得微不足道,她值得世间最好,面对她的每一刻,真挚眷恋。” “炙丹的毒无解,已经有毒发迹象,他教导我身为王族,就要忠君为民,父王没给我多余的炙丹,不按时回去,我坚持不到一月就会死,回去可能还可以活一年半载,对我来说足够了。永远的诀别,阿堇迟早会忘了我。” “大婚那天,我一直在等你,想最后再好好看看你,坦然面对死亡,可你从始至终都未出现,屋里什么都没有,也没人管我,我想去找你,可我实在走不动一步,闭眼的那一刻,我认为我必死,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拖你后腿。” “孙凉来的那次,我出府是想与父王做个了断,可被孙凉拦住了。” “阁楼跳下,我只是想阿堇离我远一点,那药太烈,短时间内我无法彻底化解。” 过往种种,一一细数。 宣落堇侧躺他腿面,抱着他,他轻抚着她的墨发。 “去金环山,是骗父王露出马脚。” 宣落堇说:“我已经查到那里,亲自去也是为诱敌,你若告诉我,也许不会出现意外。” “阿堇不会信我的,若我说了,便没有机会进宫去骗父王,更没有机会陪你一起涉险。我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必须一击即中。” “流川阁……” “不必再说!”宣落堇猝然直起身堵住他的唇,炙热的情感将她身体点燃,轻咬他下唇,引的他发出阵阵轻呼,那是一种让他彻底沉沦的气息,他紧紧搂着她,沉醉其中。热烈的情感和深深的爱意,熔岩般滚烫,清泉般纯净。 燎原之火,无力抵抗,他柔软的倒在宣落堇怀里,饥渴的轻喘着,“等阿堇平安诞下孩子,养好身体,一定要好好补偿我。” 烈阳似火,映拂车内清晰明亮,这样柔软任人欺凛的秦疏是她第一次看清楚,她突然不敢触碰他,随他搂不住她,一点一点的滑落倒下。 他仰望着宣落堇,咽了咽口水,轻轻握住宣落堇双手,“阿堇不要嫌弃我,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压制住那药性。” “那是蛊虫,你拿它没办法的,你不清楚吗?” “蛊虫?”一息间他想了很多,他抗衡不了,确实没办法,彻底慌了神,“他明明给我的是药丸,怎么会是蛊虫。” 刹那他便冷静下来,撑着坐起,“我能压制它这么久,以后也可以,阿堇相信……” “我信你,”这一次,宣落堇没有犹豫,倾身抱住他,“是我误你,虽无悔,但心难平,我去求长公主,绝不会让你有事。” 她说,是她误他,那他是否也误了她呢? 但他此时无暇顾及其他,调动内力全心投入压制蛊虫的作祟。 一个时辰后,他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宣落堇一瞬不瞬的坐对面凝视着他,他莞尔一笑,换了个坐姿,“只要阿堇不碰我,是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所以,我尽量少勾引阿堇。” 宣落堇望着他忽而轻笑,“哪有你这么说自己的!” “他们都说我是狐媚子,阿堇是被我魅惑了,才护着我。”他捏了捏自己的脸,“还有这张脸,我照镜子看看,都觉红的犯桃花,嫩扑扑的,平时出门都不敢抬首昂胸,随时对阿堇笑一笑。” “幸而没有二哥的倾世容颜。” 宣落堇支着下颌,微笑道:“这样想来,你母后真是偏心的明显,连美貌都少给。” “阿堇说什么?”他偏头竖起耳朵,连声道:“完了完了,我不会是聋了!” 为何不愿提及,宣落堇眼底蕴藏忧郁,平静而无所谓,“你过来,我给你看看,可别真听不见了!” 闻言他紧贴着车壁,拉过薄被将自己包裹起来,“从现在开始,阿堇不许碰我,虽然是我引诱了你,但你得坐怀不乱!” 若是以往,他敢这样做这样说,这样明晃晃的保持距离,她定然将他压在身下,狠狠欺负到求饶,可现在,她竟觉得秦疏说的在理。 她冲他挑眉一笑,见他目光闪躲,一把掀开被子,“你可以碰我啊,还是你喜欢被强迫?” “我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阿堇少试探我!”他心中一片荡漾,怕再多看一眼,会再次深陷其中,慌忙的掀开窗帘,看向外面。 宣落堇忍不住想笑,“你是偷看话本子了吗?我给你看的书可没这句话。而且,你觉得这句话用在你身上合适吗?” 青山绿水,一片盎然,他随口道:“没看过,听过啊,大概就那意思!阿堇懂意思就行了,管它合不合适!” “那以后别用了,真不合适!” “我记住了。”转而说道:“孙凉有没有带花见一起走?” “带走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走远,我叫一声,他会不会出现?” “试试!” “哦!”他将整个头伸出车外,裹着磅礴的内力大喊一声:“孙凉,我找你有事啊!” 第139章 是爱 他这震天嗓门,飞鸟惊,声音回荡山间,幸得车夫控制得当,只得马儿一声长啸,便稳稳停下。 悠哉骑马的宣洛书打马而来,甭一下他伸长的脑袋,“你想吓死谁呢,不知道堇儿受不得惊吓吗?声音小点儿!” “大公子教训的是,我知错。”说着他缩回马车内询问宣落堇,“阿堇有没有不舒服?” 宣落堇微眯眼,“声音确实中气十足,但你不觉得浪费吗?”话落的瞬间,孙凉已经出现在马车外,“秦疏,什么事?” 闻声,他诧异的又掀开帘子,看向孙凉,“你没走?” 孙凉抱着剑,“陌路的话,以后别说了,因为我们不是非听不可,也不需要你出钱养,反之,我们还可以赚钱养你。平时也不会在你眼前瞎晃,像现在这样,有事叫一声就行。” “养我就算了!”他垂眸,神色黯然,以前被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是他,现在他变成了做主的人,可他并不想做这个人,但屡次三番拒绝好意,他也说不出口,最终他说道:“那我尽量不叫你们。” 孙凉无奈扯唇笑道:“那你找我什么事?” 他抬眼看看四周,“向一呢?” “他带花见先行去了封城。”孙凉奇异的问:“你找他?” “嗯!”他这才正视孙凉,“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孙凉坦荡一笑:“相助之恩,阿漠的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阿漠?” “就是向一,他是我的同胞弟弟。” 他没再追问,只道:“其实是你们先帮了我,所以,你们根本不欠我什么。” “你就当给我们一个归处,总好过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孙凉停顿了半晌,不见秦疏应声,又说道:“你不用有负担,毕竟我们没把你当主子看待,只是为了有个安身立命的理由。” “还有,阿漠虽懂巫蛊,可他还没真正学到就伤了头,他若有那个能力,不会等着你来问。” 他的神色渐渐黯淡无光,这时,孙凉犹豫再三后,宽慰道:“但阿漠说,圣蛊可解世间所有的蛊虫,正好我知道圣蛊在何处。” 孙凉的话无疑是最好的消息,可秦疏却从他眼中看到了为难,那说明并不容易拿到,宣落堇似乎也看出了孙凉的犹豫,决然的说:“你告诉我在哪儿,我想办法。” 沉默良久,孙凉说:“大人相信我的话,等到了凌阳城,让我带秦疏去找少主,不要让任何人尾随,最好……秦疏也得毫无意识。” 宣落堇没有急着否决,思索片刻,“你能保证那少主不会以此谈条件吗?” “绝对不会!”孙凉回答的笃定,“少主最多不会动用圣蛊,因为那是他的命。” “若是大人非要追根究底,我可以想别的办法,但暴露少主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那与杀他没什么区别。” 最后,“你们慢慢考虑,入凌阳城前,阿漠还没有其他的办法,若少主答应了我的请求,再去找你们。” 望着孙凉远去的背影,秦疏放下帘子,有些失落的看一眼宣落堇,宽慰道:“没事的阿堇,又不是要命的蛊虫,我定时压一压,不妨事。” “那少主,你见过吗?”宣落堇面色凝重,眉心紧皱,仿若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秦疏垂着眼帘,“听孙凉说,少主原本有最好的养父,前途光明,全毁在他手里,当他知道时,已经无可挽回,少主恨毒了他,也不愿见到与他有关的任何人。” “既如此,”宣落堇牵起他的手,细看又嫩滑些许的皮肤,紧皱的眉头更深了几分,“那少主会帮你吗?” 秦疏无所谓笑笑,“大不了,我以后都不出门了,每天在揽兮阁楼顶等阿堇回来,阿堇处理公务,我就在乘风院备好饭菜,共进晚饭,再逗阿堇开心,散去阿堇一日疲劳。” “你……”宣落堇怔了半晌,静静的凝望秦疏,指甲轻轻划过秦疏掌心,刺痛袭来,秦疏微缩被牵着的手,一滴血滴落,宣落堇翻起他的手掌,“这不是你定时压一压,不出门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你该明白利弊。” 看着自己吹弹可破的肌肤,秦疏面上依旧淡淡然,“有阿堇养着,我平时小心些,没什么大问题。”顿了顿,他说:“若是解了蛊,那些疤痕又回来了,得不偿失。”说着,他又抚上自己的脸颊和脖子,垂下眸子,“要是那样,这脸和脖子更见不得人,阿堇看了恶心,会连最后一点喜欢也没有,我……” 话音未落,宣落堇大声喝斥:“闭嘴!” “你这是在侧面责怪我打了你吗?” 突然被吼,他脑中一瞬空白,虽然近几日被吼无数次,但不是已经解释清楚,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他看着宣落堇,磕绊道“不,不是,我没,没这样想过。” 宣落堇陡然瞪着他,手推向他的双肩,“那你什么意思,非要我言语表达对你的爱吗?” “那你听好了,我宣落堇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 这一瞬,他僵直了身体,失神的望着宣落堇,唇瓣轻启,终是未发出丝丝声音,坦然接受!他心想:是你需要她,是你赖上她,是你欠了她,能继续待在她身边足够了。 就在他一笑了之时,宣落堇抱住他,温热的气息回荡耳边,极致柔情,“但爱在心头,虽无言情,爱已深深,深入骨髓,无法割舍。” 是爱!亲耳听到,他如梦似真,以往的感觉不是他安慰自己的遐想。 他的得寸进尺,恃宠而骄,都是她爱他的放纵,并非人前做面子,人后哄他开心,乖乖任她欺负。 心口狂跳,他一时忘了反应。 宣落堇隔了几息,“从来没有讨厌你,也没有嫌弃。我做的不够明显吗,为什么听信气恼中违心的话?不论你做了什么,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挚爱。若你非死不可,那么动手的人一定是我,不管你信与不信,人虽死,爱不移,生死,你都是我唯一的夫,无人是阻碍,无人有资格。” 秦疏依然不语。 宣落堇松开他,将他按倒,“现在可懂了!” 第139章 是爱 他这震天嗓门,飞鸟惊,声音回荡山间,幸得车夫控制得当,只得马儿一声长啸,便稳稳停下。 悠哉骑马的宣洛书打马而来,甭一下他伸长的脑袋,“你想吓死谁呢,不知道堇儿受不得惊吓吗?声音小点儿!” “大公子教训的是,我知错。”说着他缩回马车内询问宣落堇,“阿堇有没有不舒服?” 宣落堇微眯眼,“声音确实中气十足,但你不觉得浪费吗?”话落的瞬间,孙凉已经出现在马车外,“秦疏,什么事?” 闻声,他诧异的又掀开帘子,看向孙凉,“你没走?” 孙凉抱着剑,“陌路的话,以后别说了,因为我们不是非听不可,也不需要你出钱养,反之,我们还可以赚钱养你。平时也不会在你眼前瞎晃,像现在这样,有事叫一声就行。” “养我就算了!”他垂眸,神色黯然,以前被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是他,现在他变成了做主的人,可他并不想做这个人,但屡次三番拒绝好意,他也说不出口,最终他说道:“那我尽量不叫你们。” 孙凉无奈扯唇笑道:“那你找我什么事?” 他抬眼看看四周,“向一呢?” “他带花见先行去了封城。”孙凉奇异的问:“你找他?” “嗯!”他这才正视孙凉,“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孙凉坦荡一笑:“相助之恩,阿漠的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阿漠?” “就是向一,他是我的同胞弟弟。” 他没再追问,只道:“其实是你们先帮了我,所以,你们根本不欠我什么。” “你就当给我们一个归处,总好过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孙凉停顿了半晌,不见秦疏应声,又说道:“你不用有负担,毕竟我们没把你当主子看待,只是为了有个安身立命的理由。” “还有,阿漠虽懂巫蛊,可他还没真正学到就伤了头,他若有那个能力,不会等着你来问。” 他的神色渐渐黯淡无光,这时,孙凉犹豫再三后,宽慰道:“但阿漠说,圣蛊可解世间所有的蛊虫,正好我知道圣蛊在何处。” 孙凉的话无疑是最好的消息,可秦疏却从他眼中看到了为难,那说明并不容易拿到,宣落堇似乎也看出了孙凉的犹豫,决然的说:“你告诉我在哪儿,我想办法。” 沉默良久,孙凉说:“大人相信我的话,等到了凌阳城,让我带秦疏去找少主,不要让任何人尾随,最好……秦疏也得毫无意识。” 宣落堇没有急着否决,思索片刻,“你能保证那少主不会以此谈条件吗?” “绝对不会!”孙凉回答的笃定,“少主最多不会动用圣蛊,因为那是他的命。” “若是大人非要追根究底,我可以想别的办法,但暴露少主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那与杀他没什么区别。” 最后,“你们慢慢考虑,入凌阳城前,阿漠还没有其他的办法,若少主答应了我的请求,再去找你们。” 望着孙凉远去的背影,秦疏放下帘子,有些失落的看一眼宣落堇,宽慰道:“没事的阿堇,又不是要命的蛊虫,我定时压一压,不妨事。” “那少主,你见过吗?”宣落堇面色凝重,眉心紧皱,仿若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秦疏垂着眼帘,“听孙凉说,少主原本有最好的养父,前途光明,全毁在他手里,当他知道时,已经无可挽回,少主恨毒了他,也不愿见到与他有关的任何人。” “既如此,”宣落堇牵起他的手,细看又嫩滑些许的皮肤,紧皱的眉头更深了几分,“那少主会帮你吗?” 秦疏无所谓笑笑,“大不了,我以后都不出门了,每天在揽兮阁楼顶等阿堇回来,阿堇处理公务,我就在乘风院备好饭菜,共进晚饭,再逗阿堇开心,散去阿堇一日疲劳。” “你……”宣落堇怔了半晌,静静的凝望秦疏,指甲轻轻划过秦疏掌心,刺痛袭来,秦疏微缩被牵着的手,一滴血滴落,宣落堇翻起他的手掌,“这不是你定时压一压,不出门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你该明白利弊。” 看着自己吹弹可破的肌肤,秦疏面上依旧淡淡然,“有阿堇养着,我平时小心些,没什么大问题。”顿了顿,他说:“若是解了蛊,那些疤痕又回来了,得不偿失。”说着,他又抚上自己的脸颊和脖子,垂下眸子,“要是那样,这脸和脖子更见不得人,阿堇看了恶心,会连最后一点喜欢也没有,我……” 话音未落,宣落堇大声喝斥:“闭嘴!” “你这是在侧面责怪我打了你吗?” 突然被吼,他脑中一瞬空白,虽然近几日被吼无数次,但不是已经解释清楚,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他看着宣落堇,磕绊道“不,不是,我没,没这样想过。” 宣落堇陡然瞪着他,手推向他的双肩,“那你什么意思,非要我言语表达对你的爱吗?” “那你听好了,我宣落堇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 这一瞬,他僵直了身体,失神的望着宣落堇,唇瓣轻启,终是未发出丝丝声音,坦然接受!他心想:是你需要她,是你赖上她,是你欠了她,能继续待在她身边足够了。 就在他一笑了之时,宣落堇抱住他,温热的气息回荡耳边,极致柔情,“但爱在心头,虽无言情,爱已深深,深入骨髓,无法割舍。” 是爱!亲耳听到,他如梦似真,以往的感觉不是他安慰自己的遐想。 他的得寸进尺,恃宠而骄,都是她爱他的放纵,并非人前做面子,人后哄他开心,乖乖任她欺负。 心口狂跳,他一时忘了反应。 宣落堇隔了几息,“从来没有讨厌你,也没有嫌弃。我做的不够明显吗,为什么听信气恼中违心的话?不论你做了什么,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挚爱。若你非死不可,那么动手的人一定是我,不管你信与不信,人虽死,爱不移,生死,你都是我唯一的夫,无人是阻碍,无人有资格。” 秦疏依然不语。 宣落堇松开他,将他按倒,“现在可懂了!” 第140章 道理行不通 懂了,可他怎么配。 她是世间暖阳,世间清醒,前程似锦,怎能被他牵绊,如梦境中一人守一墓,大好年华在孤独中老去。 此时,他更加坚定活着的欲念,只要活着,梦中实景都不会发生。 活着,宣落堇不会披甲上阵,几十万将士在,珈炎在,二哥在,外祖父在,他的阿堇可能会与盛世共进。 竟真的都是他的错,从他设计宣落堇时就已经错了。 什么忠君爱国,为君为民,立场不同,身不由己,错就是错,任何说辞都是掩盖罪行的借口。 “阿堇,若我每天都在揽兮阁等你归家,你可否辞官归隐?” “有你的陪伴,前程似锦,归家有盼,二者兼得,努力半生得此仕途,何故辞官!”宣落堇回答的毫不犹豫,坚定而自信。 他彻底懂了! 他将宣落堇揽进怀里,小心翼翼的护着,“听说有孕的人最是脆弱,平时需要呵护,生产时犹如一只脚踏进鬼门关,这几天是我钻了牛角尖,忽略了你的感受,你因我受这苦,我保证让你安然无恙。” 他拥着她,她依偎着他。 随行几人感叹,耳根终于清静了,秦疏终于知道怎么哄人,不再当个出气筒的闷葫芦。 可好像又与闷葫芦差不多,只是宣落堇没再发过脾气,心情平和。 仿若两人都沉淀了。 封城外江州道,司马云阳策马而来,后面跟着一辆马车。 宣落堇一行人靠停路边,宣洛书和司马云阳同下马击掌打招呼,见马车内走出的人是姚浣溪,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似是明白了,直言道:“你们老熟人?” 司马云阳点头默认。 “民女见过宣将军!”姚浣溪走近行礼。 宣洛书虚扶,微笑道:“既是云阳的人,便是自己人,无须多礼!” 一句云阳的人,姚浣溪的脸颊瞬间爬满绯红,唇角上扬微垂下头。 司马云阳轻咳两声,手臂搭在宣洛书肩膀走向宣落堇和秦疏,小声道:“好好说话,别招人误会,姚姑娘做了饭菜,来送别秦疏的,只是正好同路而已!” 宣洛书看破不说破的“哦”了声,回头看去,正瞧见姚浣溪流连的一眼,终是忍不住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亲了,不如就从了人家姑娘的情义。” “少说我!”司马云阳推一下宣洛书,“你好像比我还年长几月!” “哈哈!”宣洛书侧目扬眉一笑,毫不遮掩的说:“秋试前,请你喝我的喜酒。” 司马云阳闻言看向宣落堇的同时,宣落堇沉着脸问道:“哥哥当真要娶慕千易?” 这一句话说出,惊呆了司马云阳与秦疏。 宣洛书扶着额头,“一个公主绣球招亲,不偏不倚砸我脑袋上,那么多人作证,我不得负责任!” “传言那天把绣球扔回去的男子就是大公子吗?”秦疏不可思议的问了句。 宣洛书干笑的点点头,“我就路过,远远看个热闹,莫名其妙被砸到,还是慕千易,当然得扔回去了!呵呵!” 转而又正经说道:“秦姑娘来送你,速去速回,别耽误了赶路。” 看到姚浣溪提着食盒走来,秦疏面带浅浅笑意迎上去,“淮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姚浣溪揉了把秦疏脑袋,微笑道:“比你们早走两日,爹说,你馋我的手艺,知道你们今日经过这里,便做了几个小菜与糕点给你送来。“ “谢谢淮姐姐!”秦疏接过食盒,没一句道别的话,转身就走。 姚浣溪望着秦疏毅然决然的背影,轻浅的笑容渐渐消失,说道:“小弟弟一定要好好的,有缘再见,淮姐姐分文不取,给你和尚书大人做好吃的。” 秦疏未停留,未回应,也未回头,扶着宣落堇共进马车内。 而后,姚浣溪对司马云阳行了道别礼,纵有千言万语,终是万般不舍的匆匆回了马车,原路返回。 一行人继续前行,宣洛书问:“你此行回去是为了司马小姐?” 司马云阳忧愁长叹,“犹月写信说,让我尽快回去为她证婚,劝服两位母亲真心祝福她,她不想再等,成了亲才能安心。” “她要成亲?”宣洛书惊了刹那,好似又明白了,“我看悬!你母亲的顾虑不无道理,司马小姐着急也有道理,但这些都是次要,重要的是……” “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说一半了!”司马云阳低笑道:“能让你感到悬的事,不好办啊!” “那你还笑的出来?”宣洛书一鞭抽在司马云阳的马屁股上,“我们去前面等他们。” 马儿疾驰,司马云阳回望远远落后的马车,担忧的说:“落堇现在需要保护,你这样野跑,发生意外,如何是好!” “放心!”说着宣洛书又抡了一鞭,速度更快,“有秦疏在,顶两个我!” 司马云阳惊异,“他当真那么厉害?” “哪天,我让他跟你比比,你就知道了。” “那倒不必!” 不到一刻,路上行人渐行渐多,两人缓缓停下等在路边。 不过,司马云阳很快就亲眼见证了。 这一日,朗朗乾坤,江州道竟出现几十匪崽子光明正大的抢劫。 宣洛书如何能忍得住,连同司马云阳正面迎上,见匪崽子未有伤人行为,宣洛书便试图言语教化。 口水浪费了不少,无一人入耳,宣洛书叹了口气,以官威示众,无奈竟是无人相信,宣洛书偏头对司马云阳道:“油盐不进,擒了送官!” 话音落的瞬间,长鞭越过他们横扫一众匪崽子。 一息,两息,三息……九息。 所有匪崽子全数倒地不起,一片哀嚎。 两人直愣愣的看着秦疏收鞭理理衣衫,不屑一顾的向他们走来,“对待这些人,大公子的道理行不通。” 宣洛书眨巴眨巴眼,握住剑柄的手骤然收回,尬笑道:“没想到你用鞭子也这么顺手,挺好挺好哈!” 秦疏弯唇一笑,对后面的马车吩咐道:“江亭,送他们去府衙。” 江亭慢吞吞的出了马车,半身藏在遂儿身后,不敢正眼瞧秦疏,“你早知道我在这马车里躲着,所以你是不是不杀我了?” “那样混乱的场景,你不好好护着阿堇,冲上去送死,不踹你一脚,难解心中闷气。”说完,秦疏笑了,而后上了马车。 听了秦疏的话,江亭陡然望着秦疏,正对上秦疏纯净的笑,有些呆愣的扯出一个笑,“我这就去,很快赶回来。” 第140章 道理行不通 懂了,可他怎么配。 她是世间暖阳,世间清醒,前程似锦,怎能被他牵绊,如梦境中一人守一墓,大好年华在孤独中老去。 此时,他更加坚定活着的欲念,只要活着,梦中实景都不会发生。 活着,宣落堇不会披甲上阵,几十万将士在,珈炎在,二哥在,外祖父在,他的阿堇可能会与盛世共进。 竟真的都是他的错,从他设计宣落堇时就已经错了。 什么忠君爱国,为君为民,立场不同,身不由己,错就是错,任何说辞都是掩盖罪行的借口。 “阿堇,若我每天都在揽兮阁等你归家,你可否辞官归隐?” “有你的陪伴,前程似锦,归家有盼,二者兼得,努力半生得此仕途,何故辞官!”宣落堇回答的毫不犹豫,坚定而自信。 他彻底懂了! 他将宣落堇揽进怀里,小心翼翼的护着,“听说有孕的人最是脆弱,平时需要呵护,生产时犹如一只脚踏进鬼门关,这几天是我钻了牛角尖,忽略了你的感受,你因我受这苦,我保证让你安然无恙。” 他拥着她,她依偎着他。 随行几人感叹,耳根终于清静了,秦疏终于知道怎么哄人,不再当个出气筒的闷葫芦。 可好像又与闷葫芦差不多,只是宣落堇没再发过脾气,心情平和。 仿若两人都沉淀了。 封城外江州道,司马云阳策马而来,后面跟着一辆马车。 宣落堇一行人靠停路边,宣洛书和司马云阳同下马击掌打招呼,见马车内走出的人是姚浣溪,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似是明白了,直言道:“你们老熟人?” 司马云阳点头默认。 “民女见过宣将军!”姚浣溪走近行礼。 宣洛书虚扶,微笑道:“既是云阳的人,便是自己人,无须多礼!” 一句云阳的人,姚浣溪的脸颊瞬间爬满绯红,唇角上扬微垂下头。 司马云阳轻咳两声,手臂搭在宣洛书肩膀走向宣落堇和秦疏,小声道:“好好说话,别招人误会,姚姑娘做了饭菜,来送别秦疏的,只是正好同路而已!” 宣洛书看破不说破的“哦”了声,回头看去,正瞧见姚浣溪流连的一眼,终是忍不住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亲了,不如就从了人家姑娘的情义。” “少说我!”司马云阳推一下宣洛书,“你好像比我还年长几月!” “哈哈!”宣洛书侧目扬眉一笑,毫不遮掩的说:“秋试前,请你喝我的喜酒。” 司马云阳闻言看向宣落堇的同时,宣落堇沉着脸问道:“哥哥当真要娶慕千易?” 这一句话说出,惊呆了司马云阳与秦疏。 宣洛书扶着额头,“一个公主绣球招亲,不偏不倚砸我脑袋上,那么多人作证,我不得负责任!” “传言那天把绣球扔回去的男子就是大公子吗?”秦疏不可思议的问了句。 宣洛书干笑的点点头,“我就路过,远远看个热闹,莫名其妙被砸到,还是慕千易,当然得扔回去了!呵呵!” 转而又正经说道:“秦姑娘来送你,速去速回,别耽误了赶路。” 看到姚浣溪提着食盒走来,秦疏面带浅浅笑意迎上去,“淮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姚浣溪揉了把秦疏脑袋,微笑道:“比你们早走两日,爹说,你馋我的手艺,知道你们今日经过这里,便做了几个小菜与糕点给你送来。“ “谢谢淮姐姐!”秦疏接过食盒,没一句道别的话,转身就走。 姚浣溪望着秦疏毅然决然的背影,轻浅的笑容渐渐消失,说道:“小弟弟一定要好好的,有缘再见,淮姐姐分文不取,给你和尚书大人做好吃的。” 秦疏未停留,未回应,也未回头,扶着宣落堇共进马车内。 而后,姚浣溪对司马云阳行了道别礼,纵有千言万语,终是万般不舍的匆匆回了马车,原路返回。 一行人继续前行,宣洛书问:“你此行回去是为了司马小姐?” 司马云阳忧愁长叹,“犹月写信说,让我尽快回去为她证婚,劝服两位母亲真心祝福她,她不想再等,成了亲才能安心。” “她要成亲?”宣洛书惊了刹那,好似又明白了,“我看悬!你母亲的顾虑不无道理,司马小姐着急也有道理,但这些都是次要,重要的是……” “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说一半了!”司马云阳低笑道:“能让你感到悬的事,不好办啊!” “那你还笑的出来?”宣洛书一鞭抽在司马云阳的马屁股上,“我们去前面等他们。” 马儿疾驰,司马云阳回望远远落后的马车,担忧的说:“落堇现在需要保护,你这样野跑,发生意外,如何是好!” “放心!”说着宣洛书又抡了一鞭,速度更快,“有秦疏在,顶两个我!” 司马云阳惊异,“他当真那么厉害?” “哪天,我让他跟你比比,你就知道了。” “那倒不必!” 不到一刻,路上行人渐行渐多,两人缓缓停下等在路边。 不过,司马云阳很快就亲眼见证了。 这一日,朗朗乾坤,江州道竟出现几十匪崽子光明正大的抢劫。 宣洛书如何能忍得住,连同司马云阳正面迎上,见匪崽子未有伤人行为,宣洛书便试图言语教化。 口水浪费了不少,无一人入耳,宣洛书叹了口气,以官威示众,无奈竟是无人相信,宣洛书偏头对司马云阳道:“油盐不进,擒了送官!” 话音落的瞬间,长鞭越过他们横扫一众匪崽子。 一息,两息,三息……九息。 所有匪崽子全数倒地不起,一片哀嚎。 两人直愣愣的看着秦疏收鞭理理衣衫,不屑一顾的向他们走来,“对待这些人,大公子的道理行不通。” 宣洛书眨巴眨巴眼,握住剑柄的手骤然收回,尬笑道:“没想到你用鞭子也这么顺手,挺好挺好哈!” 秦疏弯唇一笑,对后面的马车吩咐道:“江亭,送他们去府衙。” 江亭慢吞吞的出了马车,半身藏在遂儿身后,不敢正眼瞧秦疏,“你早知道我在这马车里躲着,所以你是不是不杀我了?” “那样混乱的场景,你不好好护着阿堇,冲上去送死,不踹你一脚,难解心中闷气。”说完,秦疏笑了,而后上了马车。 听了秦疏的话,江亭陡然望着秦疏,正对上秦疏纯净的笑,有些呆愣的扯出一个笑,“我这就去,很快赶回来。” 第141章 无解 去时日夜兼程一个多月的路程,回时走走停停硬生生让耗成了两个多月。 日暮踏进宣府大门的刹那,秦疏竟徒生归家的感觉,可他却也生出怯意,自觉落后宣落堇半步。 察觉到他的退缩,宣落堇握紧他的手,与之并肩。 迎面而来的宣丞相与阖府丫鬟家仆侍卫,兴喜万分。 宣丞相不分彼此的关心了两人,笑呵呵的领着他们吃晚饭,饭桌上,谈笑声不断,让他真切感受到了一家人的其乐融融。 连着几日,府内所有人的行为言语,都让他感到他是宣府的人,宣府的主。 而宣落堇因有孕长途劳顿得了帝后传话,休养几日再入宫谈正事。 然而,当宣落堇准备好出府时,帝后旨意: 秦疏随行。 这一刻,宣落堇心下一沉,便要借口搪塞,秦疏握住她的手,两人侧目而视,携手入宫。 朝华殿。 宣落堇与司马云阳向帝后谈正事时,秦疏悄然退出殿外,等到传唤才又进殿站在宣落堇身侧。 帝后同看他一眼,又看向宣落堇,皇后平静询问宣落堇:“康安说秦疏能救哥哥,不知宣尚书可放心留他在宫中几日?” 闻言,宣落堇激动的站起,不可置信的凝视着秦疏须弥,正欲跪下请愿,皇后又道:“尚书先别激动,小心身子。” “康安还说,他的毒也找到了解药。” “若是他真能救哥哥,除了给他解毒,连带蛊,本宫也能做主给他解了。” 宣落堇行礼,“请皇后恩准臣陪同。” “宣尚书是不相信本宫,认为本宫会借机泄愤吗?”皇后平静的眸中透露着清廉正气。 宣落堇张口解释:“臣……” “阿堇,”秦疏握住宣落堇的手,转头莞尔一笑,“康公子跟我说过,就是解毒时间长了点,需要绝对安全的地方进行,两者又不能分开,康公子说他的身体经不起来回折腾,而且,阿堇你的身体也需要静养,我很快回去。” 宣落堇还要再坚持,司马云阳抢先说:“臣请求陪同秦疏。” “准!”皇帝紧接着一口应下。 皇后不动声色的默认,暗瞥一眼皇帝。 皇帝装作没看见,朝司马云阳和宣落堇递去安心、无事的眼神。 宣落堇与司马云阳对视,这才一步三回头的退出朝华殿。 只是宣落堇刚走,殿侧便走出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太医。 皇后说:“给他看看!” 太医走向秦疏,认真探过脉后,面向帝后行礼,恭敬道:“服用散功散,不会有任何影响。” “赐药!”皇后果断吩咐,片刻,太医便拿出备好的药丸。 “皇后且慢!” “倾儿慢着!” 司马云阳与皇帝同时阻止。 皇帝急声道:“看在落堇此次功绩,身怀六甲的份上,就算了!” 皇后平静道:“若非如此,怎会等她走了才提起,她可能忘了,但承诺岂能随意作罢,况且……”皇后看向秦疏,“他身体并无不妥!” 就在司马云阳欲说明情况时,秦疏打碎了太医手中药瓶,碎裂的声音响彻大殿,帝后、司马云阳皆望着秦疏,只见秦疏捡起滚落在脚边的药丸,微笑着塞进太医嘴里,动手迫使太医不得不吞下。 而后嗤笑道:“太医是医术不行,还是想给我陪葬!?可我还不想早死,这药还是你自己吃了最好。” “你……” “我?”秦疏一把掐住太医的脖颈,“他都死了,你侥幸活下来,实话实说不好吗?惹我干嘛!当我好欺负,谁都能来踩一脚!” 他这一举动,在场几人瞬间明白那太医真实身份。 司马云阳上前阻止,“这里是朝华殿,帝后自由定夺,你放开他,殿前杀人是重罪,想想落堇……” 忽的,秦疏松了手,同时顺手打晕太医,面向帝后直挺挺跪下,直视帝后二人,“帝后容我自辩。” 皇帝请拽皇后衣袖,皇后未语,皇帝道:“说!” “我大概猜到阿堇与帝后之间有什么承诺,可我不能服用化功散,为此,我愿意自囚宣府揽兮阁内,另外,我愿做帝后需要时最锋利的影形刀刃。” 帝后显然犹豫了。 司马云阳蹲下不赞同道:“你这样自作主张,落堇知道吗?你可想过她的感受?” “我只想陪阿堇到老。”他垂眸,双手紧握,“可若我服用了化功散,就活不过几年了。此时就你我,帝后四人,阿堇不会知道。” “可你不出揽兮阁,落堇会想不到吗?” 他淡然道:“只要我不愿,阿堇不会追根究底。” 听了这句,司马云阳无奈站起背对着他。 等了半晌,皇后说:“其实你留下宣尚书陪你,本宫暂时不会动你,也不会提及。” “阿堇忠于盛和,我离不开阿堇,这便是最毒的毒药,无解!” 皇后似有感触,手缓缓抚上腰间玉佩,瞬间泪水溢满双眸,偏头拭去,“若你真如康安所说能救他,本宫如你所愿!” “殿外有人会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司马云阳随秦疏退出朝华殿。 殿内静若寒蝉,终是皇帝将皇后紧紧拥住,紧绷的情绪瞬间倾泻,皇后捶打着皇帝,哽咽道:“我还未叫他一声哥哥,我说过要护他一生无虞,也说过,共治盛世,可我坐在这他捧起来的高位,竟是什么都亏待他!” 皇帝低声哄道:“有阿姐陪着,姐夫定能好起来,一定会的,姐夫他舍不得丢下阿姐孤独余生。” 是啊!舍不得! 如何舍得。 日升日没几息间,天色阴沉沉压下,倾盆大雨接踵而至。 秦疏催促引路宫人快些走,沾湿了鞋袜不舒服。 宫人被催促的急了,干脆跑起来。 但等到时,不仅湿了鞋袜,衣服也湿透。 宫人也很有眼色的送来两身相似的白衣锦服给两人。 秦疏换了后,不忘嘱咐,他的衣服走时会换回来,不必拿走。 两人坐在昏暗的房间内等了小半时辰,都未见康安出现,更无其他人靠近这里。 正当司马云阳想说着什么时,房间内一道暗门‘嘭’的打开,康安端着托盘走来,放于秦疏面前小圆桌上,拿起托盘里准备的匕首,紧抓秦疏左手手臂,毫不犹豫划过秦疏手腕。 第141章 无解 去时日夜兼程一个多月的路程,回时走走停停硬生生让耗成了两个多月。 日暮踏进宣府大门的刹那,秦疏竟徒生归家的感觉,可他却也生出怯意,自觉落后宣落堇半步。 察觉到他的退缩,宣落堇握紧他的手,与之并肩。 迎面而来的宣丞相与阖府丫鬟家仆侍卫,兴喜万分。 宣丞相不分彼此的关心了两人,笑呵呵的领着他们吃晚饭,饭桌上,谈笑声不断,让他真切感受到了一家人的其乐融融。 连着几日,府内所有人的行为言语,都让他感到他是宣府的人,宣府的主。 而宣落堇因有孕长途劳顿得了帝后传话,休养几日再入宫谈正事。 然而,当宣落堇准备好出府时,帝后旨意: 秦疏随行。 这一刻,宣落堇心下一沉,便要借口搪塞,秦疏握住她的手,两人侧目而视,携手入宫。 朝华殿。 宣落堇与司马云阳向帝后谈正事时,秦疏悄然退出殿外,等到传唤才又进殿站在宣落堇身侧。 帝后同看他一眼,又看向宣落堇,皇后平静询问宣落堇:“康安说秦疏能救哥哥,不知宣尚书可放心留他在宫中几日?” 闻言,宣落堇激动的站起,不可置信的凝视着秦疏须弥,正欲跪下请愿,皇后又道:“尚书先别激动,小心身子。” “康安还说,他的毒也找到了解药。” “若是他真能救哥哥,除了给他解毒,连带蛊,本宫也能做主给他解了。” 宣落堇行礼,“请皇后恩准臣陪同。” “宣尚书是不相信本宫,认为本宫会借机泄愤吗?”皇后平静的眸中透露着清廉正气。 宣落堇张口解释:“臣……” “阿堇,”秦疏握住宣落堇的手,转头莞尔一笑,“康公子跟我说过,就是解毒时间长了点,需要绝对安全的地方进行,两者又不能分开,康公子说他的身体经不起来回折腾,而且,阿堇你的身体也需要静养,我很快回去。” 宣落堇还要再坚持,司马云阳抢先说:“臣请求陪同秦疏。” “准!”皇帝紧接着一口应下。 皇后不动声色的默认,暗瞥一眼皇帝。 皇帝装作没看见,朝司马云阳和宣落堇递去安心、无事的眼神。 宣落堇与司马云阳对视,这才一步三回头的退出朝华殿。 只是宣落堇刚走,殿侧便走出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太医。 皇后说:“给他看看!” 太医走向秦疏,认真探过脉后,面向帝后行礼,恭敬道:“服用散功散,不会有任何影响。” “赐药!”皇后果断吩咐,片刻,太医便拿出备好的药丸。 “皇后且慢!” “倾儿慢着!” 司马云阳与皇帝同时阻止。 皇帝急声道:“看在落堇此次功绩,身怀六甲的份上,就算了!” 皇后平静道:“若非如此,怎会等她走了才提起,她可能忘了,但承诺岂能随意作罢,况且……”皇后看向秦疏,“他身体并无不妥!” 就在司马云阳欲说明情况时,秦疏打碎了太医手中药瓶,碎裂的声音响彻大殿,帝后、司马云阳皆望着秦疏,只见秦疏捡起滚落在脚边的药丸,微笑着塞进太医嘴里,动手迫使太医不得不吞下。 而后嗤笑道:“太医是医术不行,还是想给我陪葬!?可我还不想早死,这药还是你自己吃了最好。” “你……” “我?”秦疏一把掐住太医的脖颈,“他都死了,你侥幸活下来,实话实说不好吗?惹我干嘛!当我好欺负,谁都能来踩一脚!” 他这一举动,在场几人瞬间明白那太医真实身份。 司马云阳上前阻止,“这里是朝华殿,帝后自由定夺,你放开他,殿前杀人是重罪,想想落堇……” 忽的,秦疏松了手,同时顺手打晕太医,面向帝后直挺挺跪下,直视帝后二人,“帝后容我自辩。” 皇帝请拽皇后衣袖,皇后未语,皇帝道:“说!” “我大概猜到阿堇与帝后之间有什么承诺,可我不能服用化功散,为此,我愿意自囚宣府揽兮阁内,另外,我愿做帝后需要时最锋利的影形刀刃。” 帝后显然犹豫了。 司马云阳蹲下不赞同道:“你这样自作主张,落堇知道吗?你可想过她的感受?” “我只想陪阿堇到老。”他垂眸,双手紧握,“可若我服用了化功散,就活不过几年了。此时就你我,帝后四人,阿堇不会知道。” “可你不出揽兮阁,落堇会想不到吗?” 他淡然道:“只要我不愿,阿堇不会追根究底。” 听了这句,司马云阳无奈站起背对着他。 等了半晌,皇后说:“其实你留下宣尚书陪你,本宫暂时不会动你,也不会提及。” “阿堇忠于盛和,我离不开阿堇,这便是最毒的毒药,无解!” 皇后似有感触,手缓缓抚上腰间玉佩,瞬间泪水溢满双眸,偏头拭去,“若你真如康安所说能救他,本宫如你所愿!” “殿外有人会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司马云阳随秦疏退出朝华殿。 殿内静若寒蝉,终是皇帝将皇后紧紧拥住,紧绷的情绪瞬间倾泻,皇后捶打着皇帝,哽咽道:“我还未叫他一声哥哥,我说过要护他一生无虞,也说过,共治盛世,可我坐在这他捧起来的高位,竟是什么都亏待他!” 皇帝低声哄道:“有阿姐陪着,姐夫定能好起来,一定会的,姐夫他舍不得丢下阿姐孤独余生。” 是啊!舍不得! 如何舍得。 日升日没几息间,天色阴沉沉压下,倾盆大雨接踵而至。 秦疏催促引路宫人快些走,沾湿了鞋袜不舒服。 宫人被催促的急了,干脆跑起来。 但等到时,不仅湿了鞋袜,衣服也湿透。 宫人也很有眼色的送来两身相似的白衣锦服给两人。 秦疏换了后,不忘嘱咐,他的衣服走时会换回来,不必拿走。 两人坐在昏暗的房间内等了小半时辰,都未见康安出现,更无其他人靠近这里。 正当司马云阳想说着什么时,房间内一道暗门‘嘭’的打开,康安端着托盘走来,放于秦疏面前小圆桌上,拿起托盘里准备的匕首,紧抓秦疏左手手臂,毫不犹豫划过秦疏手腕。 第142章 血瞬时如注流进托盘内准备好的大白碗中。 虽有准备,可当刀子划破皮肉,秦疏还是疼得下意识想抽回手,奈何康安抓的太紧,他微末的挣扎如同石沉大海般渺小。 直到伤口留不出血,碗中已有大半,康安松开他,端着大半碗血离开。 他有些眩晕的坐等,司马云阳说:“要不我先帮你包扎一下伤口?” 他将手腕伤口置于康安未拿走的小碗上空,摇摇头,“等等!” 一刻后,伤口已完全止血,康安再次端着一个干净的白瓷碗从暗室走来,再次毫不犹豫的划破他的另一只手手腕。 这一次,他终是撑不住虚弱的趴在桌上,几近发不出声音问道:“能不能……明天……再取,我……不行了……” 康安没正眼瞧他,也未理会他,接了满满一碗,放下两瓶药,才道:“麻烦将军给他包扎一下伤口,一瓶伤药,一瓶补气血的内服,多给他喝点水,如有异常,必须告知于我。” 交代完,康安匆匆回了暗室。 秦疏此时感觉手脚都不是他的,心快跳出体外,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也感觉不到伤口疼痛,随司马云阳摆弄。 司马云阳处理好他手腕伤口,见他脸上布满冷汗,身体不住颤抖,担忧的说:“我扶你去榻上躺着,可能会好点。” “不用……”他半阖着眼,艰难的呼吸,吐出断断续续的话:“不要…说给…阿堇听,我很…好,我…没事,缓缓…就好……” 无奈,司马云阳拿来毯子给他盖上,默默坐对面观察着他,时不时给他喂些水。 一场倾盆大雨,狂风肆虐,将整个天地淹没在茫茫水雾之中。豆大的雨点敲打着屋顶和窗户,发出震撼人心的声响。 宣落堇固执的等在前厅,无论秦疏何时回来,她都可以第一时间见到,只有见到秦疏安然回来,她才能安心静养。 她不顾雨势,叫来府医,将秦疏的身体情况一一细说,最后问道:“若此时废去他一身功力,会如何?” 府医一听,顿时瞪大双眸看向宣丞相,宣丞相懂其意思,轻摇头。可不等府医找借口,宣落堇厉声道:“说实话。” 府医为难之际,宣洛书扶着宣落堇说:“不管好坏,总得有个心理准备,说!” 府医犹豫再三,“要比现在难养数倍,最多四五载。” 明明只是下雨,却如雷轰顶,她在宣洛书的搀扶中退至椅子旁坐下,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绪。 宣丞相与宣洛书知道,宣落堇越此时是平静,越是在乎,越是没办法。 宣丞相与宣洛书对视叹息,沉思良久,宣丞相吩咐管家备轿入宫。 宣落堇开口了:“他自己做的事,就该承担后果,皇后承诺过我,留他一命,爹此时去不妥。我相信君臣之间亦是有情义在,皇上定能念及过往。” “此时确实不能入宫,”宣洛书附应,“爹你去了怎么说,怎么求情?弄不好就生了嫌隙,君臣信任的大忌,而且我认为,皇后让堇儿先行回来,就是念及堇儿的身子,或许也是秦疏的机会,他还没那么言听计从,任人宰割。反倒是堇儿在侧,他顾忌太多,才会错失机会。” “再说,皇上准许云阳在侧,就是有意护着,都稍安勿躁,安心等着才是王道。” 宣丞相重重叹了口气,听劝的坐椅子上安心等着。 黑压压的云层渐渐向远方移动,暴雨也渐渐变得和缓,黑漆漆的天明亮些许,同时驱赶了屋内的阴暗。 许久不见秦疏有动静,司马云阳来到近前轻唤几声,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他这才发现秦疏脸色过分苍白,已经陷入昏迷。 快速跑去暗室门口叫来康安。 然而,康安出来只给秦疏扎了一针,又回了暗室。直到夜半,康安端着一碗药出来缓缓走到榻前,将药递给司马云阳拿着,取出银针,一针唤醒秦疏,面无表情冷漠的说:“起来喝药,喝完便会有人来给你解蛊,随后我会再给你送一碗药来,你的毒就彻底解了。” 秦疏撑着坐起,接过药,喂到嘴边,他停滞了一瞬,望向康安,“这是谁的血?” “绝对不是你的,”康安催促道:“赶紧喝,我先走了!” “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对不对?”他突然的一问,同时拿碗的双手无力颤抖,药碗倾斜,惊的司马云阳立刻扶稳碗药,“这药世间难得,你先喝了再说。” 他看向司马云阳,“你都知道对不对?” 康安深吸一口气,接过药碗,温和的说:“不要为难将军,我原本也是想给你制成药丸,就没有了血腥味,但我确实撑不了多久,只能委屈你。” “这跟委屈没有关系。”他盯着那碗药,也就一饮而尽的事,可怎么也张不开嘴,心安理得的喝了,“早知道有今日,便不该坚持到现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 康安说:“但你已经坚持到现在,没有选择了,不救你,我也活不了多久,所以与你无关。” 见秦疏迟迟不动,形若木偶,康安又道:“尚书大人可能没告诉你,她这一胎原本是很难保住,但她说,她想给你一个至亲,给你至真的爱,她小心翼翼的护着,起初没告诉你,是怕保不住,让你徒增伤感。回城前,我又给她把了脉,身子太虚,受不得任何刺激,孩子已经快七个月,很容易早产,一尸两命。” 他懂康安是激励他,也清楚宣落堇的身体情况,只是不知道如此严重。 可康安也是他认定的好友,为他而折了寿命,如何坦然接受? 但到了这一步,他没有选择,唯有顺从、接受。 喝了药,他被蒙上双眼,一人走来,他安静的做好疼痛的准备,可他什么都没感受到,身边的人已经离开,司马云阳扶起他,取下蒙眼黑绸带,离的近了,司马云阳惊愕的看清秦疏墨发中多出丝丝白发,他静静的看着,脱口而出,“你感觉如何?” “手疼的厉害了些,其他都挺好!”他转而问道:“将军可否告诉我,刚才的人是谁?我感觉……我应该认识他。” 第142章 血瞬时如注流进托盘内准备好的大白碗中。 虽有准备,可当刀子划破皮肉,秦疏还是疼得下意识想抽回手,奈何康安抓的太紧,他微末的挣扎如同石沉大海般渺小。 直到伤口留不出血,碗中已有大半,康安松开他,端着大半碗血离开。 他有些眩晕的坐等,司马云阳说:“要不我先帮你包扎一下伤口?” 他将手腕伤口置于康安未拿走的小碗上空,摇摇头,“等等!” 一刻后,伤口已完全止血,康安再次端着一个干净的白瓷碗从暗室走来,再次毫不犹豫的划破他的另一只手手腕。 这一次,他终是撑不住虚弱的趴在桌上,几近发不出声音问道:“能不能……明天……再取,我……不行了……” 康安没正眼瞧他,也未理会他,接了满满一碗,放下两瓶药,才道:“麻烦将军给他包扎一下伤口,一瓶伤药,一瓶补气血的内服,多给他喝点水,如有异常,必须告知于我。” 交代完,康安匆匆回了暗室。 秦疏此时感觉手脚都不是他的,心快跳出体外,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也感觉不到伤口疼痛,随司马云阳摆弄。 司马云阳处理好他手腕伤口,见他脸上布满冷汗,身体不住颤抖,担忧的说:“我扶你去榻上躺着,可能会好点。” “不用……”他半阖着眼,艰难的呼吸,吐出断断续续的话:“不要…说给…阿堇听,我很…好,我…没事,缓缓…就好……” 无奈,司马云阳拿来毯子给他盖上,默默坐对面观察着他,时不时给他喂些水。 一场倾盆大雨,狂风肆虐,将整个天地淹没在茫茫水雾之中。豆大的雨点敲打着屋顶和窗户,发出震撼人心的声响。 宣落堇固执的等在前厅,无论秦疏何时回来,她都可以第一时间见到,只有见到秦疏安然回来,她才能安心静养。 她不顾雨势,叫来府医,将秦疏的身体情况一一细说,最后问道:“若此时废去他一身功力,会如何?” 府医一听,顿时瞪大双眸看向宣丞相,宣丞相懂其意思,轻摇头。可不等府医找借口,宣落堇厉声道:“说实话。” 府医为难之际,宣洛书扶着宣落堇说:“不管好坏,总得有个心理准备,说!” 府医犹豫再三,“要比现在难养数倍,最多四五载。” 明明只是下雨,却如雷轰顶,她在宣洛书的搀扶中退至椅子旁坐下,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绪。 宣丞相与宣洛书知道,宣落堇越此时是平静,越是在乎,越是没办法。 宣丞相与宣洛书对视叹息,沉思良久,宣丞相吩咐管家备轿入宫。 宣落堇开口了:“他自己做的事,就该承担后果,皇后承诺过我,留他一命,爹此时去不妥。我相信君臣之间亦是有情义在,皇上定能念及过往。” “此时确实不能入宫,”宣洛书附应,“爹你去了怎么说,怎么求情?弄不好就生了嫌隙,君臣信任的大忌,而且我认为,皇后让堇儿先行回来,就是念及堇儿的身子,或许也是秦疏的机会,他还没那么言听计从,任人宰割。反倒是堇儿在侧,他顾忌太多,才会错失机会。” “再说,皇上准许云阳在侧,就是有意护着,都稍安勿躁,安心等着才是王道。” 宣丞相重重叹了口气,听劝的坐椅子上安心等着。 黑压压的云层渐渐向远方移动,暴雨也渐渐变得和缓,黑漆漆的天明亮些许,同时驱赶了屋内的阴暗。 许久不见秦疏有动静,司马云阳来到近前轻唤几声,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他这才发现秦疏脸色过分苍白,已经陷入昏迷。 快速跑去暗室门口叫来康安。 然而,康安出来只给秦疏扎了一针,又回了暗室。直到夜半,康安端着一碗药出来缓缓走到榻前,将药递给司马云阳拿着,取出银针,一针唤醒秦疏,面无表情冷漠的说:“起来喝药,喝完便会有人来给你解蛊,随后我会再给你送一碗药来,你的毒就彻底解了。” 秦疏撑着坐起,接过药,喂到嘴边,他停滞了一瞬,望向康安,“这是谁的血?” “绝对不是你的,”康安催促道:“赶紧喝,我先走了!” “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对不对?”他突然的一问,同时拿碗的双手无力颤抖,药碗倾斜,惊的司马云阳立刻扶稳碗药,“这药世间难得,你先喝了再说。” 他看向司马云阳,“你都知道对不对?” 康安深吸一口气,接过药碗,温和的说:“不要为难将军,我原本也是想给你制成药丸,就没有了血腥味,但我确实撑不了多久,只能委屈你。” “这跟委屈没有关系。”他盯着那碗药,也就一饮而尽的事,可怎么也张不开嘴,心安理得的喝了,“早知道有今日,便不该坚持到现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 康安说:“但你已经坚持到现在,没有选择了,不救你,我也活不了多久,所以与你无关。” 见秦疏迟迟不动,形若木偶,康安又道:“尚书大人可能没告诉你,她这一胎原本是很难保住,但她说,她想给你一个至亲,给你至真的爱,她小心翼翼的护着,起初没告诉你,是怕保不住,让你徒增伤感。回城前,我又给她把了脉,身子太虚,受不得任何刺激,孩子已经快七个月,很容易早产,一尸两命。” 他懂康安是激励他,也清楚宣落堇的身体情况,只是不知道如此严重。 可康安也是他认定的好友,为他而折了寿命,如何坦然接受? 但到了这一步,他没有选择,唯有顺从、接受。 喝了药,他被蒙上双眼,一人走来,他安静的做好疼痛的准备,可他什么都没感受到,身边的人已经离开,司马云阳扶起他,取下蒙眼黑绸带,离的近了,司马云阳惊愕的看清秦疏墨发中多出丝丝白发,他静静的看着,脱口而出,“你感觉如何?” “手疼的厉害了些,其他都挺好!”他转而问道:“将军可否告诉我,刚才的人是谁?我感觉……我应该认识他。” 第143章 无缘的缘分 司马云阳从看着他的失神中反应过来,垂着眼帘道:“长公主的医女回来取药,领皇上之命而来,因为解蛊方法不足外人道,所以你不能看。” 他微微一笑,“我就是觉得他熟悉,你没必要跟我解释。” 司马云阳倒了杯水喂到他嘴边,“不高兴了,伤心了,不管是正面情绪还是负面情绪,都可以说出来,适当发泄发泄,无论对人对物,笑,掩饰了表面,忧郁的内心呢,它也需要笑对。” 他的手实在痛,就着司马云阳喝了口,笑道:“无论人或物,都互不相欠,笑,不是掩饰,是真诚,每一个笑都是发自内心,所以它不需要发泄,这个世间很美好,值得最真诚的笑。” 他笑的真挚纯净,“谢谢将军陪着我,所以我又得寸进尺了,烦请将军一会儿送我回去!” 司马云阳放下杯子,回以温和的微笑,“时温说的对,跟你在一起很轻松,心情总是莫名愉悦,陪你怎会烦。” 雨后的夜静悄悄,偶尔的虫鸣声,声声入耳,烛火即将燃尽时,暗室的门终于开了。 秦疏目不转睛的盯着屏风后的人慢慢走向他。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直接伸手去接康安端着的药,然而康安却喂到他嘴边,说:“就当我下手太重的补偿,一会儿回去了,你再委屈一下,别说是我伤的。” 他一口饮尽,垂眸未看康安,淡然道:“你我只是大夫与病人的关系,不管大夫怎么治,病好了,就是最好。” “你明白就好,”康安取下腰间挂着的布袋放在他身边,“这里面是给你备的几瓶药,还有几张药方,上面都有标记,但切记莫要稍稍咳嗽或不舒服就服用,平常多多注意些。揽兮阁太高,风大,等尚书大人归家……没必要非去那里。” “我记住了!” 康安没再说什么,缓步走出不远,忽而跪倒地上,秦疏瞳孔骤缩,站起冲上去,可软弱无力的他刚迈出两步,便前扑摔倒,他不顾疼痛膝行爬到康安身侧,想要去扶,却被突然破门而入的高承抢了先。 他看着康安虚弱无力的倒在高承怀里,像极了珈炎那次,他慌乱的翻找康安随身携带的袋子,里面空空,他还未问出口,高承颤声道:“昨天不是还有半瓶吗!” 康安半阖着眼,轻启唇瓣,“我全吃了。” 一句话,结束了两人的所有侥幸。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高承也是这么认为,可此时却是不受控制的落下大颗大颗泪珠,态若孩童,“医馆明日开张,我请了所有兄弟来庆贺,还有陶儿姑娘,她说明天是个好日子,要着红妆来嫁你,喜堂我都准备好了,你再等等,再等等。” 康安靠着高承臂弯,轻浅道:“回程时,陶儿已经陪我…在定风山…脚下,公子…待过的地方…观赏落日,做为大夫,我…医好了秦疏,人生…得…众多…好兄弟,无……憾……了。” 随着康安声音落下的瞬间,蜡尽烛灭,高承的哭声也落幕。 微风停,虫鸣寂。 为何无人来添烛火? 为何夜漫漫? 为何走着走着就——散了? 散的彻底,散的决绝而无情。 冷,很冷,特别冷 可明明是炎炎夏日,晚风清凉。 披着司马云阳出宫路上为他寻来的披风,乘着帝后亲赐的马车到宣府门口,迈着依靠司马云阳才能行走的步伐缓缓下马车。 “嘎吱”朱红木门骤然打开,他抬眼看去,烛火通明,府门瞬间堆积满熟悉的面孔,他们都笑对着他,迎他归家,他是想回以笑容的,可他如同康安死在他眼前,送康安一路出宫,内心叫嚣着,哭泣着,却无一滴泪。 这就是所谓的无情吗? 他们让开一条道,宣落堇走出,脚还未踏出门槛,他急声道:“阿堇别出来。” 意外的,宣落堇听话的停在门内,望着他说:“那你进来啊?” 听着似是哽咽的声音,他刻不容缓的依靠司马云阳艰难走上四五台阶。 一步,两步……步步沉重虚浮。 宣洛书实在难忍,三两步跨出跑来扶着他另一侧。 习惯了秦疏奔向她,宣落堇此时竟生怯意,一步一步后退,秦疏耐心的一步一步走近。 大门砰然关上的刹那,他回头看了一眼。 从此他有家了——名为心牢 他脚下不停歇的追逐着宣落堇,望着风雨不倒的人步步后退逃避,他温和的说:“就是失了血,足下无力,药太苦,没食欲,只喝了水,到现在还未吃饭,腿无力,其他的什么事都没有。” 后面退无可退,遂儿扶着宣落堇,宣落堇垂头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看向已经走到面前的秦疏时,又是那个平静的她,“没事就好。” 而他环视在场所有人,问道:“陶儿呢?”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终是遂儿不悦回答:“知道姑爷回来,去厨房拿备着的药膳。” 天边渐起鱼肚白,秦疏哑声说道:“她为什么还在府里?” 司马云阳听他说了这句,瞬间明白,直接出手点了他的昏睡穴。 随即说:“康安死了,听高承的意思是,陶儿准备天明后,益安堂开张时嫁与康安,高承也布置好了一切。” “没听陶儿说过,但昨天上午高承确实来找过陶儿,之后陶儿便睡了,一个时辰前才醒。”遂儿说着,总觉蹊跷,“我去找陶儿。” “来了来了,”陶儿端着药膳匆忙跑来,见秦疏闭着眼,全身靠着宣洛书,似是昏迷,担心的问:“姑爷怎么了,难道……” “陶儿?”宣落堇直言:“康安没了。” 陶儿听了只是红了眼,怔愣片刻,惋惜的说:“康公子医术那么好,又至纯仁心,高承昨日还来送请帖,庆贺益安堂开张。怎么会这么突然,虽然知道他时日无多。” 突然间,她又说:“那他可解了姑爷的毒?” 宣落堇与遂儿疑惑诧异的打量着她,想从她身上看出拙劣的掩饰。 事实证明,陶儿所做所说毫无掩饰,流露出的情感都与她们别无二般。 普通的熟人或友人而已。 惋惜归惋惜,但陶儿最关心的是秦疏的毒没解,该怎么办! 听司马云阳说毒解了,陶儿悲喜参半,对宣落堇说:“相识一年,该当送一程。” 忘了——忘了一段无缘的缘分。 他收下了她红遍天际的霞光,只是日落时分又还给了太阳。 第143章 无缘的缘分 司马云阳从看着他的失神中反应过来,垂着眼帘道:“长公主的医女回来取药,领皇上之命而来,因为解蛊方法不足外人道,所以你不能看。” 他微微一笑,“我就是觉得他熟悉,你没必要跟我解释。” 司马云阳倒了杯水喂到他嘴边,“不高兴了,伤心了,不管是正面情绪还是负面情绪,都可以说出来,适当发泄发泄,无论对人对物,笑,掩饰了表面,忧郁的内心呢,它也需要笑对。” 他的手实在痛,就着司马云阳喝了口,笑道:“无论人或物,都互不相欠,笑,不是掩饰,是真诚,每一个笑都是发自内心,所以它不需要发泄,这个世间很美好,值得最真诚的笑。” 他笑的真挚纯净,“谢谢将军陪着我,所以我又得寸进尺了,烦请将军一会儿送我回去!” 司马云阳放下杯子,回以温和的微笑,“时温说的对,跟你在一起很轻松,心情总是莫名愉悦,陪你怎会烦。” 雨后的夜静悄悄,偶尔的虫鸣声,声声入耳,烛火即将燃尽时,暗室的门终于开了。 秦疏目不转睛的盯着屏风后的人慢慢走向他。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直接伸手去接康安端着的药,然而康安却喂到他嘴边,说:“就当我下手太重的补偿,一会儿回去了,你再委屈一下,别说是我伤的。” 他一口饮尽,垂眸未看康安,淡然道:“你我只是大夫与病人的关系,不管大夫怎么治,病好了,就是最好。” “你明白就好,”康安取下腰间挂着的布袋放在他身边,“这里面是给你备的几瓶药,还有几张药方,上面都有标记,但切记莫要稍稍咳嗽或不舒服就服用,平常多多注意些。揽兮阁太高,风大,等尚书大人归家……没必要非去那里。” “我记住了!” 康安没再说什么,缓步走出不远,忽而跪倒地上,秦疏瞳孔骤缩,站起冲上去,可软弱无力的他刚迈出两步,便前扑摔倒,他不顾疼痛膝行爬到康安身侧,想要去扶,却被突然破门而入的高承抢了先。 他看着康安虚弱无力的倒在高承怀里,像极了珈炎那次,他慌乱的翻找康安随身携带的袋子,里面空空,他还未问出口,高承颤声道:“昨天不是还有半瓶吗!” 康安半阖着眼,轻启唇瓣,“我全吃了。” 一句话,结束了两人的所有侥幸。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高承也是这么认为,可此时却是不受控制的落下大颗大颗泪珠,态若孩童,“医馆明日开张,我请了所有兄弟来庆贺,还有陶儿姑娘,她说明天是个好日子,要着红妆来嫁你,喜堂我都准备好了,你再等等,再等等。” 康安靠着高承臂弯,轻浅道:“回程时,陶儿已经陪我…在定风山…脚下,公子…待过的地方…观赏落日,做为大夫,我…医好了秦疏,人生…得…众多…好兄弟,无……憾……了。” 随着康安声音落下的瞬间,蜡尽烛灭,高承的哭声也落幕。 微风停,虫鸣寂。 为何无人来添烛火? 为何夜漫漫? 为何走着走着就——散了? 散的彻底,散的决绝而无情。 冷,很冷,特别冷 可明明是炎炎夏日,晚风清凉。 披着司马云阳出宫路上为他寻来的披风,乘着帝后亲赐的马车到宣府门口,迈着依靠司马云阳才能行走的步伐缓缓下马车。 “嘎吱”朱红木门骤然打开,他抬眼看去,烛火通明,府门瞬间堆积满熟悉的面孔,他们都笑对着他,迎他归家,他是想回以笑容的,可他如同康安死在他眼前,送康安一路出宫,内心叫嚣着,哭泣着,却无一滴泪。 这就是所谓的无情吗? 他们让开一条道,宣落堇走出,脚还未踏出门槛,他急声道:“阿堇别出来。” 意外的,宣落堇听话的停在门内,望着他说:“那你进来啊?” 听着似是哽咽的声音,他刻不容缓的依靠司马云阳艰难走上四五台阶。 一步,两步……步步沉重虚浮。 宣洛书实在难忍,三两步跨出跑来扶着他另一侧。 习惯了秦疏奔向她,宣落堇此时竟生怯意,一步一步后退,秦疏耐心的一步一步走近。 大门砰然关上的刹那,他回头看了一眼。 从此他有家了——名为心牢 他脚下不停歇的追逐着宣落堇,望着风雨不倒的人步步后退逃避,他温和的说:“就是失了血,足下无力,药太苦,没食欲,只喝了水,到现在还未吃饭,腿无力,其他的什么事都没有。” 后面退无可退,遂儿扶着宣落堇,宣落堇垂头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看向已经走到面前的秦疏时,又是那个平静的她,“没事就好。” 而他环视在场所有人,问道:“陶儿呢?”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终是遂儿不悦回答:“知道姑爷回来,去厨房拿备着的药膳。” 天边渐起鱼肚白,秦疏哑声说道:“她为什么还在府里?” 司马云阳听他说了这句,瞬间明白,直接出手点了他的昏睡穴。 随即说:“康安死了,听高承的意思是,陶儿准备天明后,益安堂开张时嫁与康安,高承也布置好了一切。” “没听陶儿说过,但昨天上午高承确实来找过陶儿,之后陶儿便睡了,一个时辰前才醒。”遂儿说着,总觉蹊跷,“我去找陶儿。” “来了来了,”陶儿端着药膳匆忙跑来,见秦疏闭着眼,全身靠着宣洛书,似是昏迷,担心的问:“姑爷怎么了,难道……” “陶儿?”宣落堇直言:“康安没了。” 陶儿听了只是红了眼,怔愣片刻,惋惜的说:“康公子医术那么好,又至纯仁心,高承昨日还来送请帖,庆贺益安堂开张。怎么会这么突然,虽然知道他时日无多。” 突然间,她又说:“那他可解了姑爷的毒?” 宣落堇与遂儿疑惑诧异的打量着她,想从她身上看出拙劣的掩饰。 事实证明,陶儿所做所说毫无掩饰,流露出的情感都与她们别无二般。 普通的熟人或友人而已。 惋惜归惋惜,但陶儿最关心的是秦疏的毒没解,该怎么办! 听司马云阳说毒解了,陶儿悲喜参半,对宣落堇说:“相识一年,该当送一程。” 忘了——忘了一段无缘的缘分。 他收下了她红遍天际的霞光,只是日落时分又还给了太阳。 第144章 如愿 遣散所有护卫,丫鬟和家仆。司马云阳送秦疏到乘风院门口停下,将秦疏推给宣洛书一人抱扶着,他向宣丞相行礼,眉心紧皱,看宣落堇,“有件事,秦疏他自己还没发现,但我想你先知道,有个心理准备,切莫激动,若你再有事,秦疏恐会轻生。” 宣落堇异常平静点点头,“可是皇后有话传达?” “帝后宽恕了他。”司马云阳简单否定,转而揭开秦疏戴着的宽大帽子,露出满头花白长发。 “怎么会这样?”宣洛书惊呼。 宣丞相摇头叹息。 宣落堇平静的凝视着秦疏没太大反应。 司马云阳觉得该说清楚,直言道:“康安前后取了他两碗血,大概是失血过多,昏迷到夜半被康安唤醒,喝了康安以血温养的第一碗解药,他知道康安为此会死,但他犹豫再三还是喝了,紧接着长公主的医女引出了他体内的蛊虫,头发便有了变化,随后康安又送来一碗更加浓郁的解药喂他喝下,” 说着,司马云阳将康安留下的袋子递给宣落堇,“康安留下药,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只是没走出房门便断了气息,秦疏在康安身边坐了很久,直到高承带走康安,他一路跟至宫外岔路才放弃。我也是在灯火通明的房间外发现他变成这样,而且他,看上去很冷,皇上便叫人送来了这件披风。” 最后,司马云阳对宣落堇说:“我觉得他太过忧郁,心结深重,需要疏导。如有可能,你暂时放放手中事务安心待产,朝中存留的隐患有我们在,不会再有事,你若想与他共赴白头,就别让他在担心中等待你归家。平安诞下孩子,才有圆满的未来。” 说完,司马云阳便走了。 宣洛书将秦疏送进屋,宣丞相已叫来府医给秦疏看看。 得知并无什么大问题,好生静养,很快就会恢复。 只是头发,可能无法挽回,因为引起的因素太多,而这种状况,从未有治愈的先例,好在对身体并无影响。 晨曦的阳光透过薄雾悄无声息的穿过窗户,将房间染上一层暖洋洋的金色。 宣落堇准备好丰盛的早饭,陶儿遂儿贴心的搬了桌子放床边,摆好早饭悄悄退下。 她坐在床沿俯身描绘着秦疏的眉眼,面带舒心笑容轻唤:“秦疏,早饭时间到了,别睡了,想偷懒吗!” “阿堇你压着被子了,”他睁眼看着宣落堇面带浅浅笑意,“今天不是要去上朝的吗?” “是要上朝的,但……”宣落堇直起身摸了摸肚子,“他闹腾着要和爹爹一起吃早饭,他祖父心疼孙儿,顺便帮我告假几日。” 一听闹腾,他突然就慌张了,连忙侧翻起身握住宣落堇的手,担忧的问:“那阿堇可有不舒服?” 宣落堇反握住他的手,“有你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特别好。只是你今天睡的久了些,突然心里难受,看着满满一桌早饭,毫无食欲。” 他听了垂下头沉默良久,久到宣落堇红了眼眶,快要落下泪时,他将宣落堇拥入怀中,脸埋在宣落堇颈侧蹭了蹭,“这是最后一次睡过头了,余生的每一天,我都要晨起送阿堇出揽兮阁上朝,暮等阿堇共进晚饭,白天处理府里琐事,让阿堇,丞相大人和大公子安心上朝。” “那我休沐呢?”花白的长发放大眼中,宣落堇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我们一起……” 话到嘴边,又匆匆咽下,秦疏接道:“我们一起去后花园赏花,阿堇只教了我写字画画,再教我如何管理府中事务,还有下棋和音律!” “好!”宣落堇悄然拭去泪水,眨眨眼,轻推开他,拿起一小碗粥,舀一勺喂给他,柔和的浅笑安然,“吃完饭,手伤也该换药了,这次可能好的没那么快,你别乱动。” “嗯!”秦疏一如既往的乖顺。 吃完饭,宣落堇为他换药时,说:“哥哥的婚期已定,就在半月后,到时,你的身体也养的差不多了,那天我给你一个惊喜。” 他淡然道:“我暂时还不想见到阿姐,就不去前厅凑热闹了。” 宣落堇手下微顿,无所谓道:“那过几日!我让人给你做了套新衣,到时你穿上等在这里。” “嗯!”他笑着点点头。 日升日落,他的手伤养了十日才结痂稍有起色,小幅度的动作不再疼痛。 今日的天烈阳似火,他一层一层的套上江亭送来的红衣,瞧着挺像喜服。 江亭为他束了发,看镜中自己,他越发觉得这是成亲的装束。 “这就是阿堇特意命人为我做的新衣?”他随口一问。 “呃!”江亭有些无语的摆弄他已经束好的发,假装很认真,“那是当然!” 他偏头,“别玩我头发!” “哎呀!别这么小气嘛!”扳正他的头,江亭分出一捋头发,编着小辫子,“还别说你这头发还怪好看,我怎么就没有呢!” 听江亭这么说,他还就真不动了,任由江亭编了一条又一条,又一条又一条的拆,无聊透顶! 头发而已,只要心爱之人不在乎,他也无所谓。所以看到自己头发变成黑白参半时,他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对身体没影响?阿堇介意吗? 午时过去很久,他趴在空荡荡的桌上,咽了咽口水,“江亭你去厨房看看,是不是忘了给我准备午饭,还是先前的汤水就是午饭。” “又饿了!”虽有惊讶,江亭也见怪不怪的小声嘀咕了句,便“哦”了声,打算再去给他拿点吃的垫垫肚子。 开门的瞬间,江亭端正态度,大开门恭敬迎进宣丞相,“丞相大人请上座!” 听声,秦疏站起规矩行礼,“丞相大人安好!” 宣丞相面带笑容,朝他颔首,径直坐在了首座。 “恭请新娘!” 随着江亭叫喊,秦疏看向门外,宣洛书抱着新娘缓缓走来,陶儿遂儿捧着两大束红山茶。 他看直了眼,是阿堇吗?绝对肯定是! 可盖着红盖头,什么也瞧不见。 他最爱的姑娘真的如愿再次来嫁他了,好不真实,他忘了反应,愣在了原地。 宣洛书将宣落堇放在他面前,拉起两人的手交握,笑若灿阳,“哥哥祝愿你们的爱如晨曦般温暖,夕阳般灿烂,岁月静好,永结同心。” 红烛燃起,江亭再次叫喊: 琴瑟和鸣迎比翼,百年偕老共朝夕。 白头偕老同甘苦,永结同心共此身。 陶儿遂儿扶两人到宣丞相前方。 江亭继而道: 一拜天地,佳偶天成,喜结连理,天长地久。 二拜高堂,情如东海,恩重如山,长寿百年。 夫妻对拜,携手共白头。 盖头挑起,双喜临门齐欢笑。 举杯共饮交杯酒 “一愿秦疏长命百岁” “二愿阿堇常健,仕途光明顺遂” 合:“三愿朝朝暮暮长相见” 他想 半生无悔,错过,挣扎过,努力过,放弃过,但你是我两三结中,唯一解不开的结,永生的结——是爱亦是依赖。 半生无悔,爱过,怨恨过,放手过,纠结过,但前世结今生解,剪不断理还乱——永不误君心。 全文完 第144章 如愿 遣散所有护卫,丫鬟和家仆。司马云阳送秦疏到乘风院门口停下,将秦疏推给宣洛书一人抱扶着,他向宣丞相行礼,眉心紧皱,看宣落堇,“有件事,秦疏他自己还没发现,但我想你先知道,有个心理准备,切莫激动,若你再有事,秦疏恐会轻生。” 宣落堇异常平静点点头,“可是皇后有话传达?” “帝后宽恕了他。”司马云阳简单否定,转而揭开秦疏戴着的宽大帽子,露出满头花白长发。 “怎么会这样?”宣洛书惊呼。 宣丞相摇头叹息。 宣落堇平静的凝视着秦疏没太大反应。 司马云阳觉得该说清楚,直言道:“康安前后取了他两碗血,大概是失血过多,昏迷到夜半被康安唤醒,喝了康安以血温养的第一碗解药,他知道康安为此会死,但他犹豫再三还是喝了,紧接着长公主的医女引出了他体内的蛊虫,头发便有了变化,随后康安又送来一碗更加浓郁的解药喂他喝下,” 说着,司马云阳将康安留下的袋子递给宣落堇,“康安留下药,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只是没走出房门便断了气息,秦疏在康安身边坐了很久,直到高承带走康安,他一路跟至宫外岔路才放弃。我也是在灯火通明的房间外发现他变成这样,而且他,看上去很冷,皇上便叫人送来了这件披风。” 最后,司马云阳对宣落堇说:“我觉得他太过忧郁,心结深重,需要疏导。如有可能,你暂时放放手中事务安心待产,朝中存留的隐患有我们在,不会再有事,你若想与他共赴白头,就别让他在担心中等待你归家。平安诞下孩子,才有圆满的未来。” 说完,司马云阳便走了。 宣洛书将秦疏送进屋,宣丞相已叫来府医给秦疏看看。 得知并无什么大问题,好生静养,很快就会恢复。 只是头发,可能无法挽回,因为引起的因素太多,而这种状况,从未有治愈的先例,好在对身体并无影响。 晨曦的阳光透过薄雾悄无声息的穿过窗户,将房间染上一层暖洋洋的金色。 宣落堇准备好丰盛的早饭,陶儿遂儿贴心的搬了桌子放床边,摆好早饭悄悄退下。 她坐在床沿俯身描绘着秦疏的眉眼,面带舒心笑容轻唤:“秦疏,早饭时间到了,别睡了,想偷懒吗!” “阿堇你压着被子了,”他睁眼看着宣落堇面带浅浅笑意,“今天不是要去上朝的吗?” “是要上朝的,但……”宣落堇直起身摸了摸肚子,“他闹腾着要和爹爹一起吃早饭,他祖父心疼孙儿,顺便帮我告假几日。” 一听闹腾,他突然就慌张了,连忙侧翻起身握住宣落堇的手,担忧的问:“那阿堇可有不舒服?” 宣落堇反握住他的手,“有你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特别好。只是你今天睡的久了些,突然心里难受,看着满满一桌早饭,毫无食欲。” 他听了垂下头沉默良久,久到宣落堇红了眼眶,快要落下泪时,他将宣落堇拥入怀中,脸埋在宣落堇颈侧蹭了蹭,“这是最后一次睡过头了,余生的每一天,我都要晨起送阿堇出揽兮阁上朝,暮等阿堇共进晚饭,白天处理府里琐事,让阿堇,丞相大人和大公子安心上朝。” “那我休沐呢?”花白的长发放大眼中,宣落堇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我们一起……” 话到嘴边,又匆匆咽下,秦疏接道:“我们一起去后花园赏花,阿堇只教了我写字画画,再教我如何管理府中事务,还有下棋和音律!” “好!”宣落堇悄然拭去泪水,眨眨眼,轻推开他,拿起一小碗粥,舀一勺喂给他,柔和的浅笑安然,“吃完饭,手伤也该换药了,这次可能好的没那么快,你别乱动。” “嗯!”秦疏一如既往的乖顺。 吃完饭,宣落堇为他换药时,说:“哥哥的婚期已定,就在半月后,到时,你的身体也养的差不多了,那天我给你一个惊喜。” 他淡然道:“我暂时还不想见到阿姐,就不去前厅凑热闹了。” 宣落堇手下微顿,无所谓道:“那过几日!我让人给你做了套新衣,到时你穿上等在这里。” “嗯!”他笑着点点头。 日升日落,他的手伤养了十日才结痂稍有起色,小幅度的动作不再疼痛。 今日的天烈阳似火,他一层一层的套上江亭送来的红衣,瞧着挺像喜服。 江亭为他束了发,看镜中自己,他越发觉得这是成亲的装束。 “这就是阿堇特意命人为我做的新衣?”他随口一问。 “呃!”江亭有些无语的摆弄他已经束好的发,假装很认真,“那是当然!” 他偏头,“别玩我头发!” “哎呀!别这么小气嘛!”扳正他的头,江亭分出一捋头发,编着小辫子,“还别说你这头发还怪好看,我怎么就没有呢!” 听江亭这么说,他还就真不动了,任由江亭编了一条又一条,又一条又一条的拆,无聊透顶! 头发而已,只要心爱之人不在乎,他也无所谓。所以看到自己头发变成黑白参半时,他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对身体没影响?阿堇介意吗? 午时过去很久,他趴在空荡荡的桌上,咽了咽口水,“江亭你去厨房看看,是不是忘了给我准备午饭,还是先前的汤水就是午饭。” “又饿了!”虽有惊讶,江亭也见怪不怪的小声嘀咕了句,便“哦”了声,打算再去给他拿点吃的垫垫肚子。 开门的瞬间,江亭端正态度,大开门恭敬迎进宣丞相,“丞相大人请上座!” 听声,秦疏站起规矩行礼,“丞相大人安好!” 宣丞相面带笑容,朝他颔首,径直坐在了首座。 “恭请新娘!” 随着江亭叫喊,秦疏看向门外,宣洛书抱着新娘缓缓走来,陶儿遂儿捧着两大束红山茶。 他看直了眼,是阿堇吗?绝对肯定是! 可盖着红盖头,什么也瞧不见。 他最爱的姑娘真的如愿再次来嫁他了,好不真实,他忘了反应,愣在了原地。 宣洛书将宣落堇放在他面前,拉起两人的手交握,笑若灿阳,“哥哥祝愿你们的爱如晨曦般温暖,夕阳般灿烂,岁月静好,永结同心。” 红烛燃起,江亭再次叫喊: 琴瑟和鸣迎比翼,百年偕老共朝夕。 白头偕老同甘苦,永结同心共此身。 陶儿遂儿扶两人到宣丞相前方。 江亭继而道: 一拜天地,佳偶天成,喜结连理,天长地久。 二拜高堂,情如东海,恩重如山,长寿百年。 夫妻对拜,携手共白头。 盖头挑起,双喜临门齐欢笑。 举杯共饮交杯酒 “一愿秦疏长命百岁” “二愿阿堇常健,仕途光明顺遂” 合:“三愿朝朝暮暮长相见” 他想 半生无悔,错过,挣扎过,努力过,放弃过,但你是我两三结中,唯一解不开的结,永生的结——是爱亦是依赖。 半生无悔,爱过,怨恨过,放手过,纠结过,但前世结今生解,剪不断理还乱——永不误君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