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年代：恶毒后妈空间养崽逆袭》


 第1章 穿越

    正值腊月，寒风呼啸。
    四处漏风的土坯房里，宋念感觉自己在被冰冻和炙烤中反复折磨，昏昏沉沉地睁开双眼，对上了几根粗壮的木头房梁有些茫然。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稚嫩带着哭腔的呼喊声。
    “妈，你带二姐去卫生室。求求你了！”
    “我们知道错了，保证以后都听你的话，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宋念刚醒就打了个寒颤，一扭头就看见身旁躺着一个满面潮红的小女孩。
    这是哪里，难道她赶上时髦穿越了？
    紧接着一股陌生的记忆在脑海中走马观花的闪了一遍。
    她真的穿越了，穿成了下塘村里同名同姓的恶毒后妈宋念。
    新婚当天，丈夫突然带回来三个孩子让她当亲生的一样照顾。
    结果孩子送回来不到一年，就传来丈夫去世的消息，原主一下子成了带着孩子的后妈，心情崩溃又怨又恨，对几个孩子轻则喝骂，重则怒打，家里常年哭声求饶不断。
    而现在孩子烧了两天，嘴唇起皮干裂，像一株即将枯萎的野草。
    原主从来都是一个人独享大床，这几日天气太冷，她不仅没带孩子去看病，反倒把孩子当成暖被窝的工具。
    “妈！我们再也不喊冷了，求你开门带二姐去看病！”
    门外不断的声音听起来实在凄厉的可怜，宋念顾不得多想，翻身下床拉开房门，一个小男孩猛地摔了进来。
    大冬天的，他仅穿了两件破烂的单衣，浑身脏兮兮的，摔倒在地也顾不得喊疼立马爬起来跪在地上。
    “妈！二姐已经烧了两天了！求你救救她！”
    宋念低头看向了小男孩。
    只见他红着眼眶，挂着泪痕，脸上长了好几个硬币大小的冻疮，有些已经破了口。
    宋念下意识把他拉起来站好，“别哭了。”
    原本安静躺在床上的小女孩突然抽搐了起来，宋念神情一紧，急忙回身摸了摸她的额头。
    一片滚烫。
    孩子紧咬牙关，整个人都在抽搐，一看就是高烧惊厥的症状。
    宋念连忙把枕头抽掉让她躺平，检查了一下她的口鼻有没有异物，然后把她的头偏向一侧，一边按压孩子的虎口。
    “二姐！你别死啊二姐！”
    小男孩被吓得直哭。
    宋念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别哭了！你太吵了！”
    他猛地捂住嘴巴，浑身哆嗦，眼泪滚滚落下，看起来比躺在床上的那个还惨。
    三分钟后。
    高热惊厥短暂退去。
    宋念不敢耽搁，用被子将她裹起来直接抱走，“不是说去卫生室的吗？带路！”
    “我、我听话，我带你去。”
    一大两小飞快的出了门，一路上遇到不少村民，看到她们这样心生好奇，一个两个的都跟了上去。
    卫生室在村子的最西头，就在大队的院子里隔出来的房间。
    宋念抱着孩子风风火火出现在卫生室的时候，里面有一瞬间的寂静。
    “医生！孩子高烧两天。”
    卫生室就是一间小瓦屋，一眼看了个全，宋念直接跑到医生跟前，“孩子高烧两天了，刚刚出现了高热惊厥，需要立即退烧，麻烦给打一针或者直接挂水。”
    医生瞥了她一眼。
    不知怎的，宋念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对自己的憎恶。
    “都两天了你才带她来，你把孩子放那边床上我给看看，你先出去。”
    宋念拧眉，但动作却没有丝毫拖沓。
    小男孩趴在床边，贴着她的脑袋，“二姐别怕，你不会死的，马上就有药药吃了，吃了药药你就好了。”
    场景凄凉的，简直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医生再次瞪了宋念一眼。
    莫名其妙挨了几个眼刀的宋念退到门边，这才注意到外面的喧闹。
    “这不是老周家那个天杀的后娘吗？她怎么突然带孩子来卫生室了？”
    “良心发现了？”
    “真是该死哦，这几个孩子摊上她这么个后娘，这辈子算是完了！”
    忽然人群里挤出来一位妇人，大喊了一声，“宋念”
    她穿着一件土蓝色的袄子，袖口和衣摆用红布打了补丁，身形矮小头发枯黄，凑到宋念跟前，把人拉到角落小声嘀咕，“昨天跟你说的事情你想的怎么样了？”
    “这几个孩子又不是你生的，是周祈跟你结婚前就有的，你心里有恨婶子都明白，就算你对几个孩子不好，大家嘴上说着，其实心里都理解你。”
    “今天人家可看到博宇这孩子了，只要你点头，”二婶张红霞神神秘秘伸出两根冻肿的萝卜头，“这个数。”
    宋念已经从记忆里拼凑出了张红霞的形象。
    性格泼辣跋扈，为人恶毒，喜欢坑蒙拐骗。
    她昨天从镇上回来，就一直撺掇着原主将三个孩子中的老大卖掉，说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留在跟前，实在是费粮食。
    “二婶，你别说了，”宋念对这种人没什么好脾气，“孩子我不会卖的。”
    她虽然不打算当人后妈准备跑路，但眼睁睁地看人把孩子卖掉算怎么回事？
    她生长在红旗下，平生最不耻的就是拐卖孩子的人！
    “哎呀，”张红霞不知道她今天吃错了什么药，但想到自己马上能到手的钱依旧不愿意放弃，“人家今天都看上孩子了，只要你点头，钱马上付清。”
    “你把老大带去了？”
    宋念眼底带了几分厉色，“孩子呢？”
    “妈！你别把大哥卖了！”
    “我以后可以两天只吃一顿饭！求您别……！”
    两个孩子齐齐跪在地上。
    “你家这孩子打完退烧针刚醒，不敢躺着，非要回家干活。”
    站在旁边的医生声音里满是愤怒，“结果正好听见了你们说话！不是我说，周祈家的，你怎么能这样呢？！”
    现在大家一年到头都只有工分这点收入，日子确实很艰难。
    附近的村子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把孩子送人的，但那都是家里穷的实在揭不开锅，才精挑细选的把孩子送给难生养的人家，给孩子选个好地方。
    可她呢？
    今天连能干的老大都给卖了，明天是不是也要把剩下的两个孩子给卖了。
    “你们俩，”宋念被这一屁股烂摊子气的额角突突直跳，一手一个将孩子拎起来塞到医生怀里，“在这待着好好养病，我去找你们大哥。”
    她反手抓住张红霞的手腕，眼神冰凉，“二婶，老大到底被你卖哪儿去了？”
    张红霞疼的哎呦直叫。
    宋念的声音没有掩饰，张红霞心里发虚眼神乱瞟，叫唤着开口，“什么卖孩子，不是你让我今儿个带他去镇上帮我干活的吗？说你还能省点粮食。”

 第2章 卖了

    “医生，两个孩子先在卫生室待会，您再帮小孩看看，不能一直这么烧着。”
    宋念在身上摸了摸，从袄子里面单衣的口袋里摸出了手帕裹着的钱，掏出里面唯一的大团结递给他，“这是医药费。”
    “二婶！”
    她的手指用力，指节发白，拽着张红霞朝外走，“今天老大要是找不回来，我就送你去见公安！”
    “她二婶真把孩子给卖了？”
    “谁知道呢？”村里人交头接耳，“估计是钱没谈拢，这两个都黑心着呢。”
    张红霞啐了一口，大声嚷嚷着，“胡说八道什么呢？谁卖她孩子了？是宋念找上我的！”
    要是真被村里人坐实了她卖孩子的事情，以后怕是没有人愿意跟她来往。
    远亲不如近邻，她再泼皮，也不能一个人对骂村里所有人。
    从下塘村到灵山镇需要走上五十分钟，宋念心里焦急想去大队借个自行车，奈何名声实在太差，大家都怕她把车子给卖了没人愿意借。
    宋念脚步飞快，张红霞在后面骂骂咧咧，走的慢了，就会被宋念硬扯着朝前推。
    两人走到镇上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老高，正是中午。
    “我都跟那户人家说好了，人家不嫌博宇年纪大，”张红霞试图说服宋念，“而且，博宇虽然瘦了点，但是长的周正，人家一眼就看上了。”
    “那户人家还是酱油厂的，条件不知道多好，等博宇在他们家过上了好日子，你手里攥着他的弟弟妹妹，跟他要钱他能不给？”
    “你答应了这事，不仅能一次性拿到两百块钱，以后还多了一个打秋风的地方，多好？”
    宋念脚步一顿。
    她此时刚到镇上，身旁就是刻着‘灵山镇’三个字的巨大石头。
    “好啊，”宋念勾唇，突然变了脸，“钱呢？”
    正喋喋不休的张红霞听到这话又惊又喜，“你同意啦？”
    这桩买卖成了，给她牵线的人许她八十块钱介绍费。
    八十块，一家四口起早贪黑的挣工分，干上三年也攒不到那么多钱。
    “那你刚才还……？”
    “哎呀二婶，我这不是要名声的吗？刚刚要不是那两个孩子听见了咱们说话，嚷嚷的满村都知道了，我也不会拉着你演这么一出戏。”
    “你把钱给我，我这就回去了。”
    她的表情太过真诚。
    张红霞习惯了她的没脑子，听她这么说也没多想，从兜里摸出一沓大团结，舔了舔嘴，“咱们说好的，孩子卖了，你不得给我点辛苦费？”
    “我拿五十，”张红霞抽掉五张大团结，“这一百五给你。”
    宋念没动，“二婶，你把孩子卖了，人家肯定要你立字据的？我不在，你咋签的字据？给我看看呗。”
    “我看到字据，这才敢踏实的收钱，要不然人家找我退货怎么办？到时候我把钱花完了，可没钱赔。”
    “对对对。”
    张红霞弯腰从鞋里抽出一张纸条，“我不认识字，帮你按的手印，你手指细，我还故意没用力按下去，你看跟你的像不？”
    宋念接过纸条飞快的看了一眼然后收好。
    上面没有买家的地址。
    张红霞要是使坏把她也带到人贩子窝点，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孩子，恐怕也会把自己搭进去。
    这也是她为什么没有硬逼着张红霞带她去找人。
    “二婶，你考虑的真周到，”宋念把钱接过来收好，“那就这样，有了钱，我要去买花袄穿，二婶你自己先回。”
    “你现在就去买啊？真舍得。”张红霞一脸艳羡，“我可不敢像你这样，我这钱还得给孩子娶媳妇呢。”
    “不过你快去，”她嘴上嘟囔心里却在窃喜，正愁不知怎么跟她分开呢，“我这就回村里了。”
    “要是村里人问，我就说博宇亲妈把他带走了。”
    宋念点头，“哎，行，就这么说。”
    两人散开。
    张红霞一直等宋念走远了，从口袋里摸出头巾把自己遮好，鬼鬼祟祟的朝着镇北边去了。
    她一离开。
    走到拐角便藏起来的宋念便不紧不慢的跟在了后面。
    快到了午饭的点，镇上有职工脚步匆匆的赶回家，张红霞只顾着躲人，完全没想到身后还跟了一个。
    一直到酱油厂的家属院。
    有一个像猴子一样瘦小的中年男人蹲在树根下，见到张红霞过来，瞬间起身凑了上去。
    宋念离的远，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只看到对方掏了钱，两人争辩了一番之后张红霞被推倒在地，那人匆匆朝她身上甩了三张大团结就走。
    看样子，是黑吃黑，被欺负了。
    张红霞拍拍身上的土朝地上啐了一口，仔细将钱收好便跑了。
    她一走，宋念便进了家属院。
    酱油厂的福利一般，说是家属院，其实就是一长溜平房，隔出了很多间房分给职工。
    这房子隔音差，做饭的地方就在门口，厕所是公用的在最后面。
    宋念直接去了女厕所。
    排队的人不少，她低眉顺眼的站在后面，不显眼，很低调。
    “听说了没？老郑家来了一个八九岁的男孩。”
    “听说了听说了，老郑不行，他媳妇天天闹，估计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说是亲戚，我估摸着，这孩子是买来的，今儿早上闹得厉害。”
    宋念竖直了耳朵才听了那么几句八卦。
    知道了关键信息，她才重新回去，找了家村头正做饭的老太太打听，“大娘，我是郑家的小姨子，来这走亲戚，可你们这家属院实在太气派了，我这一时迷路，找不到地方了。”
    大娘乐呵呵的帮忙指路，“就往前，第八家就是。”
    “你今儿来的倒巧。”
    宋念谢过，便直奔郑家而去。
    房门紧闭。
    大娘偷摸地瞅着她的动静。
    宋念佯装敲了敲门实际上并没有碰到，然后故意焦躁的转了一圈，这才无奈走了回去。
    “估计没在家，我下午再来。”
    大娘也没多疑。
    宋念一路绕到了后院，摸到郑家的后窗跟前，竖直了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有压抑的人声。
    骂骂咧咧的。
    一男一女。
    没听见小孩的声音。
    宋念拿出一把从卫生室借来防身的镊子，透过窗户缝隙拨开窗帘，眯着眼睛朝里看。
    两个大人背对着她，两人动作间闪出的缝隙，能够看到孩子坐在凳子上。
    破破烂烂的灰色单衣，是周博宇的衣服。
    宋念转身便去找了公安。
    她来的路上已经打听好了具体位置，这会儿脚程极快，等她带着公安回来的时候，郑家两人正在锁门打算去厂里上班。

 第3章 救人

    “你们两个站住！”
    带头的公安是新上任的小伙，正是一腔热血的时候，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将郑有根按在了地上，“公安查案！别动！”
    “你们是干啥的，凭啥抓人？”郑家媳妇尖叫出声，“我们两口子都是酱油厂职工，又没犯法！”
    “有人举报，你们两人非法买卖孩子。”
    小姜公安押着郑有根，“开门！我们现在要确认孩子是不是在里面。”
    郑有根哆哆嗦嗦。
    其它公安怒喝催促，“快点！”
    房门打开。
    宋念一眼便看到身上捆了绳子，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周博宇。
    “这是我们家的孩子！”
    “你们给他吃什么了？”
    这叫什么事，一觉睡醒，穿越了不说，三个孩子，一天倒了两个。
    “就是一点让人睡觉的药，”郑有根垂头丧气，怕的要死，“卫生所开的，没事。”
    饭桌上确实摆了一包药。
    “吃了几粒？”
    “医生说给他吃半粒，只不过这孩子太闹腾也犟，吵着非要回家，我怕下午上班的时候出事，就给他吃了两粒。”
    顶着宋念能杀人的目光，郑有根越说越小声，“不、不碍事？让人睡觉的，能有啥事？”
    “姜公安，”宋念飞快的将绳子解开，又开了他家的柜子摸出一件压箱底的新的军大衣给孩子套好，然后背在身上。
    “安眠药吃多了有生命危险，我要带他去卫生所看看，借你门口的自行车用用。”
    “还有，下塘村的张红霞，请您一定带人去把她抓了。”
    这种买卖孩子的恶人，一定要得到应有的惩罚才行。
    孩子脸色实在太差。
    小姜公安忙让其他公安带着宋念去镇卫生所。
    周博宇吞下安眠药的时间不到二十分钟，卫生所一听吃了两粒便急忙安排洗胃。
    弄到一半的时候，孩子呛醒。
    睁眼的瞬间，见到宋念眼底的关切，眼神里先是怨恨，而后便是恐惧。
    宋念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原主。
    当年是她自己看上了入伍之后回家探亲的周祈，死乞白赖的想嫁，人家以当兵不能在家为由，没同意。
    后来她许了张红霞二十块钱，和她合谋，自己算计好跳入水中，引周祈来救，然后张红霞带着村里人匆忙赶到。
    她湿漉漉的被周祈抱在怀里，宋家父母便借此由头帮她主持公道，几乎是强逼着周祈向上头打报告娶了她。
    新婚当天，周祈便回了队伍。
    周祈死后被封为烈士，队里给了五百五十块抚恤金，原主为了拿到这笔钱，闹着和周家分了家，带着三个孩子出来。
    原主又懒又馋，带着三个孩子出来也是看中了他们早就被磋磨的什么活都能干。
    开始她对几个孩子只是比较冷漠，可不到半年，原主将抚恤金霍霍的差不多，手上没钱，她又不愿意下地挣工分，公婆妯娌更是没一个好招惹的，原主心里郁结，对几个孩子也没了好脸色。
    饿着肚子干活是最轻的惩罚。
    要不是她下手残忍，几个孩子也不会怕她怕成这样！
    眼看着周博宇像头受了伤的狼崽一样，宋念没有多说，用身上最后的粮票去国营饭店买了一碗米粥。
    “吃点东西。”
    担心被人发现这具身体换了人，她没有温声细语，硬邦邦的开口，“吃完回家了。”
    周博宇刚刚八岁，看起来却跟六岁的孩子一样。
    从被送到周家之后，他不仅没胖，反而看着更瘦小了。
    递到眼前的白粥，米粒软烂，熬得雪白，嘴巴里的唾液疯狂分泌，胃里绞痛，周博宇抱着腿缩在床角，明明饿的想要把碗都吞了，却愣是不敢开口。
    上一次后妈给他吃白粥，是因为不小心把他的鼻子打的流血不止心里害怕才补偿一下。
    可等他好了，又嫌弃他吃了细粮，被罚跪了半天。
    宋念见他不接，有些无奈，“你妹妹发烧了，现在还在村里的卫生所，你不吃饭，待会那么长的路，指望我背你回去吗？”
    周博宇抖了一下。
    指望后妈背自己，这次怕是腿都会被打断。
    他伸手，小心翼翼动作极慢的去端碗，手腕细的骨头凸起，手指头又肿又烂，摸着碗试探着端着，觑了一眼宋念的脸色。
    “没……”
    “我错了我错了。”
    宋念刚一开口，他就吓得跪在床上，碗里的粥这么一抖洒了一点，他更是抖如筛糠，眼泪不停滚落，“我错了，求求你别把我卖了，我能干活，弟弟妹妹我都能养，我给他们找吃的。”
    “我来镇上要饭都行，求求你，别把我们给卖了。”
    “弟弟妹妹还小，把他们卖了，他们会活不成的！求求你了。”
    他吓得头都不敢抬。
    宋念叹了口气，“我没卖你，我如果把你卖了，为什么还要花钱送你来医院，是张红霞，她想卖你，跟我商量，我没同意，她就把你骗来镇上给卖了。”
    “不信你等会跟我回村看看就知道了，我报了公安，她肯定被逮走了。”
    “真……真的吗？”周博宇抬了下头又忙缩了回去，“真不卖我？”
    “说了不卖就不卖，你这么能干，我卖你干啥？”
    小家伙警惕心太高，不这么说，根本不会相信。
    “好了，快点喝粥，喝完回家去卫生室接你妹和你弟去，也不知道你妹退烧了没有？”
    “你刚洗完胃，喝慢一点，喝快了再麻烦医生又要花我的钱。”
    宋念本就敏锐，她早就发现了，她语气温柔，小家伙只会觉得她有所图谋，这样冷言冷语他反而能自在一些。
    罢了。
    反正等她忙完这摊子事，就要规划离开的事情了。
    一碗粥喝完，周博宇才觉得自己暖和了过来，他看了眼身上的军大衣，费力的脱掉朝宋念跟前推，“你穿，我不冷。”
    话落，姜公安掀起帘子进来，一阵冷风吹得他直打摆子。
    “穿上，”宋念拎起衣服重新给他披好，“这衣服是买你那两个人的，被我看见了拿回来当补偿，就当是你赚的，穿。”
    “不然生病了还得花钱。”
    听到要花钱，周博宇不敢耽搁。
    他还记得，前两天他求后妈给她一毛钱给弟弟妹妹换吃的，被棍子打的浑身都疼，还说他们都是催命的讨债鬼。
    “孩子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今天多谢你们了，”宋念语气温和，一脸感谢，“我这就打算带孩子回村了。”
    “没事就行，正好我打算去一趟下塘村，”小姜公安一脸正气，“今天出了这档子事，足以说明很多人民群众还没有意识到买卖孩子的严重性，我已经跟所长申请了，在村子里进行一个拐卖犯罪宣讲。”
    宋念附和点头，“没错，你们想的很周到。”
    “正好，你和孩子坐我们的自行车回去，孩子刚好，别再折腾病了，为人民服务，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宋念没有推辞，连连道谢。
    原主好吃懒做是个身子弱的，折腾这么大半天她两条腿早就酸的不行，要是带小家伙走回去，她肯定要背着的，总不能让一个八岁的孩子走四五十分钟，太残忍了。
    现在有自行车坐，能省不少力气。

 第4章 谢谢

    跟宋念一起回下塘村的，一共有三位公安。
    宋念到村卫生室便带着周博宇下了车，小姜公安去大队部找村书记商量召集村民的事情。
    周悦已经退烧，见到宋念和周博宇进来，顾不得害怕，直接扑了过去拽住哥哥的袖子，“大哥，你回来了？”
    “我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大哥了，”周悦说着便‘呜呜’地哭出了声。
    “你真是我大哥吗？”
    “二妹别怕，”周博宇只比周悦两岁，却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妹妹，“大哥回来了，大哥没被卖成。”
    “是后……”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宋念，想到以前她不让他们喊后妈的疯狂，急忙把话咽了回去，“是她找公安把我救回来的。”
    周悦有点不信，“真的？”
    “真的是真的！”周博宇重重点头，“刚刚就是公安送我们回来的！”
    宋念在两个小孩凑到一起的时候就去床边看了眼哭累了已经梦周公的老小，周博文了。
    见他睡着，宋念也没把人喊醒，直接将孩子抱在了怀里，刚一抬脚差点踢到周悦。
    见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在自己跟前，绞着手指不敢吭声的模样，宋念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先开口，“怎么了？”
    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在这几个孩子身上了。
    “我……”周悦结结巴巴，她瘦的厉害，一双眼睛便显得愈发的大，因为烧的太久，看起来有些雾蒙蒙的，像是刚出生的不久的小奶猫。
    让人看着，便不自觉的心软了下来。
    宋念也是一样，她尽力收敛了周身的气势，好脾气的等她说完。
    “谢……谢谢你救了大哥。”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结结实实磕在坚硬的泥地上，再抬起来的时候一片通红，“谢谢你，没有把大哥卖掉。”
    “也谢谢你，救了我，听二狗子说，发烧会变成傻子！”
    “谢谢你没让我变成傻子！”
    “以后我会乖乖干活的，也会再少吃一点的！真的！”
    “放心。”
    宋念伸手，想摸摸小姑娘的头。
    周博宇一把将人拉到跟前，两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
    宋念的手指僵了僵默默收回，在心里再次将原主骂了一遍，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行了，回家，以后别动不动就磕头，我不喜欢，折寿。”
    她说完便抱着周博文朝家里去。
    两个孩子互相看了看，手牵着手小步跟上，不敢靠的太近。
    她今天走的急，院门都没有锁。
    刚进院里，一个人便朝自己直冲过来。
    宋念下意识闪身避开，顺手扯了一把两个孩子自己挡在前面。
    “你还敢躲！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你去镇上干什么坏事了怎么把公安都招来了？”
    老太太伸手就打。
    宋念顾着怀里抱着的周博文，只来得及偏了偏头，紧跟着后脑勺便挨了重重地一巴掌，打的她脑袋晕了晕，耳朵嗡嗡作响，抱着孩子的手却没松。
    “你这个挨千刀的，我今天就打死你！”
    老太太伸手还要再打，周博宇和周悦冲上去一左一右抱住她两条腿哭喊着求饶，“奶奶别打了！”
    再打下去，后妈生气把小弟摔地上可怎么办！
    宋念缓过劲来，脾气也跟了上来。
    她本就不是什么特别好性的人，今天因为对着几个孩子，已经一再压着心底的火，生怕吓到她们。
    可现在被人打了一巴掌，她先把两个孩子喊起来，然后快步进屋把周博文放到床上，从墙角拎着根棍子就走进了院子里。
    “周祈他娘！你别以为自己年纪大，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莫名其妙来到这么个地方，本来就窝火。
    开局就成三个孩子的恶毒后娘不算，还要被人打骂？
    “周祈死了，我已经跟你分家了，”宋念火力全开，怒瞪着李老太，“你莫名其妙找上我的门，还打我，我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周祈死了快一年了，别说我去镇上，我就算找个男人倒插门，你也拦不住我！现在，这个家姓宋，不姓周。”
    “你……！你……！”
    李老太指着宋念，深深地喘了几口粗气，“你拿我儿子的抚恤金养野男人？”
    宋念一把拍开她的手指。
    “我最烦别人拿手指我。”
    “你今天上门来干嘛？张红霞被公安抓走了，你也想被抓？可以啊，我这就去报警说你打人！”
    听她提起张红霞，李老太总算找回神智。
    “你还敢提？我老周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谁不知道村子里就你跟那个女人好的穿一条裤子似的，现在她拐卖孩子被抓走了，里面能没有你的份？”
    “你把剩下的抚恤金给我，滚去吃你的牢饭！”
    宋念怒极反笑。
    她就说嘛，这老太太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
    周祈活着的时候就爹不疼娘不爱，要不是他每个月能寄来工资，回家怕是连碗热乎饭都吃不上。
    周家父母一共生了四个孩子，老大，周祈，老三，还有一个小女儿。
    当初周祈托战友把孩子送回来的时候，周家这些人便没管过几个孩子的事情，后来还是原主说这样的话不如让周祈把工资都寄给自己，以此来威胁他们，周家人才勉强给几个孩子饭吃。
    那时候，原主虽然也有怨恨，但心里也幻想着周祈能看在这件事的份上，跟她好好做一对夫妻。
    哪想到，周祈死了，深知周家这群吸血鬼有多可怕的原主，借着三个孩子的名义，撒泼打滚的找大队上公社逼着分了家。
    现在李老太突然上门，果然还是惦记着当初只来得及看一眼没能成功揣兜里的钱。
    “想要钱啊？”宋念掏出从张红霞那里得来的一百五，“你看，钱都在这呢。”
    “张红霞给我的，卖孩子的钱，我去坐牢，几个孩子你管吗？你要管，这钱我就给你。”
    “给他们一口饭吃还能活不成了？”李老太双眼放光，“赶紧把钱给我，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嫂子在家吗？”
    院门大敞没来得及关。
    李老太听到声音扭头，穿着一身标准制服的小姜公安站在门前。
    “公安都来抓你了！”她伸手要去拿钱，催促着宋念，“你还不赶紧走！别跟张红霞一样被人按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
    中午公安来村里拿人的时候，不少人都看见了跟过去凑热闹，张红霞叫的跟杀猪似的也没逃掉被带走的命。
    李老太和张红霞本来就是妯娌，从嫁进来的时候就不对付，巴不得她倒大霉。
    刚才宋念和公安一起进村，李老太听到消息便忙不迭的跑来候着了，就怕她把钱都扔给她娘家人。
    “这位同志，她就是宋念，和张红霞一起作恶的人！你快把她抓走！”

 第5章 商城

    小姜公安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一直到宋念身前才停下脚步。
    李老太一脸兴奋，“对！就是她！快抓她！”
    “这位大娘，话可不能乱说，”小姜公安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宋嫂子是相助公安抓坏人的好同志，是一名优秀的正义群众，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话落，他看也没看李老太的反应重新面向宋念，“嫂子，再过半个小时就在大队院里进行宣讲活动，我们队里决定给嫂子表彰，还有奖励可以领！”
    “我特意来跟嫂子你说一声的！”
    “不是的公安同志，你没搞错？”李老太一脸不信，“你看清楚她是谁，谁不知道她跟张红霞一路人，你怎么不抓她啊？”
    “什么又表彰又奖励的，我怎么听不懂？”
    “大娘，你下午去听我们公安进行的宣讲，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宋念忍笑，看着一脸菜色的李老太心情畅快了不少，她慢悠悠地把钱放回自己的口袋，“我知道了姜公安，我等一下会去的。”
    “还有，她今天故意来我家闹事还打人，麻烦您，一起把她带出去。”
    宋念的头发原本是扎在脑后的，因为李老太那一巴掌，此时发丝散落了下来，耳朵也被掌风刮蹭到变得通红。
    小姜公安的脸色瞬间变了，“这位大娘！你怎么能上门打人呢？你现在就跟我去大队，下午宣讲的时候，我就拿你当反面例子。”
    他穿着制服，严肃起来还是很吓人的。
    李老太哪见过这阵势，嗫喏了两声，哭着就要坐在地上耍赖，宋念一把将人拽住推到小姜公安跟前，“麻烦您了，把她带走。”
    被人架着胳膊，李老太再想朝地上扑腾也没办法，哭喊着被带走。
    院子里总算清静下来。
    几个孩子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宋念甩了甩脑袋，随意搬了个马扎坐在院中，总算有空梳理自己的打算。
    原文中，原主的爸妈怕几个孩子耽误宋念改嫁，便请两边的大队做主，周家养两个，宋家养一个，然后给原主找了户镇上的人家改嫁了。
    原主嫁过去之后才知道自己嫁的究竟是个什么烂人，酒鬼家暴赌钱，原主连续怀了几个都因为家暴流产，最后被打的忍无可忍失手将对方打死，自己坐了牢。
    而三个孩子，虽然短暂的分开，但一直都互相惦记着偷偷来往。
    周博宇十三岁那年，便带着弟弟妹妹逃了，后来三人做生意，成了权利人手中的白手套，做尽了恶事。
    最后，周博宇在三十二岁那年被枪毙，弟弟妹妹一个判了十五年，一个判了十八年。
    在梳理完现状之前，宋念原本是打算尽快跑路的。
    可这个年代，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
    尤其是在套了小姜公安的话之后，宋念更加清楚，自己想要跑路是一件多么异想天开的事情。
    更何况……
    她一走，这三个孩子的结局怕是会和书中一样。
    想到方才在卫生室里，周悦看着自己的眼神，宋念闭了闭眼，已经做了决定。
    既来之则安之，自己现在死了老公分了家倒也自在，天大地大全家就她最大，至于三个孩子，她且先养着，后面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孩子的亲妈，给他们一个好的归宿。
    正想的入神，宋念感觉自己身前出现一片阴影。
    她睁开眼睛，是周悦怯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冻肿的小手捧着一颗鸡蛋，明明害怕的哆嗦，却还是慢吞吞的说，“这是金大夫给我的鸡蛋。”
    “刚才回来的时候，我听见你肚子在唱歌，我不吃，给你吃。”
    宋念眨了眨眼，心里的最后一丝犹豫也被彻底冲淡。
    【叮咚！时空商城已激活】
    【检测到纯天然无污染无添加健康绿色鸡蛋，状态：已煮熟，价格评估中】
    【商城到账时空币，两元！请查收】
    突然脑内不断传来机械的声音，宋念唇角轻轻勾起，难以掩饰的好心情。
    果然穿越定律之一，金手指，来了！
    周悦歪着脑袋，枯黄松散的小辫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鸡蛋可好吃了，你快吃。”
    虽然她看着鸡蛋的眼神恋恋不舍，但小手却一直伸着等宋念回应。
    “我不吃。”
    “别打我！”
    宋念刚一开口，周悦便被吓得后退两步捂住脑袋。
    顿了顿，宋念才放慢语调，“我不饿，这鸡蛋你留着吃。”
    “别在院子里站着，去屋子里玩。”
    她说完便起身，唯恐自己坐在那，周悦不敢动作。
    等她一走，周悦才怯怯的放下手，好奇地看向她的背影，然后朝小跑着回屋。
    “大哥，小弟，”她坐在门边的马扎上把鸡蛋剥了壳，“妈说她不吃，咱们分着吃了。”
    周博宇没接，只把鸡蛋壳拿了过来当宝贝一样把上面沾着的蛋白舔干净，“我今天在镇上吃了不少好东西，这个鸡蛋你俩分就行。”
    几个孩子的话让站在窗沿下的宋念听了个全。
    庆幸，这几个孩子，并不是天生反社会人格，性子里还是有很多温暖善良的地方。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要琢磨清楚方才脑袋里的机械音提到的时空商城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鸡蛋激活了商城。
    宋念转身进了厨房。
    几个孩子这一年在原主的打骂下，连靠近厨房都不敢，宋念不用担心会有人突然冒出来然后发现什么。
    她坐在灶台前，在心里默念时空商城。
    意识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宋念仰头，一幅足有85寸电视屏幕大小的光幕浮现在半空。
    【商城等级：1级】
    【升级规则：请自行探索】
    【收购物品栏：1级商城目前仅对鸡蛋、蔬菜开放收购权限。】
    【可购买物品：余额不足，商品页面未解锁】
    【时空币余额：2元】
    光幕上显示的菜单栏非常简洁，宋念扫了一眼基本看了个全。
    她仔细看了看可购买物品栏，好在这个界面不受等级限制，只要时空币余额充足，售价在余额之内的物品便会自行点亮。
    即便暂时不知道升级的具体规则，只靠卖鸡蛋，也能赚钱在商城购物，可购买物品虽然是现代社会的，但也都是目前已经在七十年代出现过的东西。
    拿出来，即便被人看见，也可以推脱说是去省城买的。
    “高品质八星小麦粉，5千克，40元。”
    “嘶，”宋念下意识换算了一下，“20个鸡蛋呢。”
    “买卖还行，可做！”
    她关掉光幕，起身查看厨房里的东西。
    锅里，空的。
    菜橱，干净的晃眼。
    面缸，最后半葫芦瓢面粉。
    绿叶菜和鸡蛋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日子被原主过的，可真是比一贫如洗还要干净锃亮。
    “周祈家的！”
    门外有人在喊，宋念将菜橱关好走到院内，“公安宣讲开始了，公安同志说你一定要到场。”
    “行！”
    “老大，”宋念扭头看着依旧挤在门框边的三个孩子，“你们是去大院听宣讲，还是在家里待着？”
    “我们不去。”
    三个孩子的脑袋齐刷刷地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
    还记得夏天的时候小弟跟着她去河沿挖野菜，回来就被鞭子抽了一顿说小弟喜欢跟路，一点都不乖。
    他们不去，宋念也没有强求，点了下头便出了院顺便把门带上。

 第6章 巴掌

    宋念住在村子的偏东头。
    去大队要走上六七分钟。
    这房子是周祈死之前，觉得她带着三个孩子在周家住不开，特意用攒下的津贴托大队帮忙盖的。
    也不知道当初周祈和大队怎么商议的，大队一直帮他瞒着。
    要不是原主分了家带着三个孩子没地方去，大队依旧不会透露。
    村子大喇叭的声音响个不停。
    宋念加快了脚步。
    今天这个宣讲会，是洗白大家伙对自己印象的好机会，可以为以后的赚钱大计，打下坚实的基础。
    “来了来了。”
    挨挨挤挤或蹲或坐的村民们见到宋念出现，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这事可真邪乎，她真把孩子给救回来了？”
    “说不定是突然良心发现。”
    “哎，咱们做女人的，都心软啊。”
    “大家安静一下，”小姜公安把讲台话筒抓在手里，伸手朝下压了压，“想必大家伙对宋念同志都很熟悉。”
    坐在他旁边的大队长冲着宋念拼命招手示意她过去。
    “宋念同志，作风优良，果敢善良，为人正义，英勇非常。”
    这十六字夸奖，听的宋念的嘴角抽了抽，权当自己刚才没有听见。
    小姜公安将她今天在镇上及时举报张红霞，并且自己找到郑家的事情说的是抑扬顿挫，下面的群众听得不时惊呼，对宋念是满口称赞。
    “张红霞同志，拐卖儿童，犯罪事实明确，伪造手印，鉴于她主动交代了孩子去向，经公安和公社研究决定，将张红霞送往夹沟农场进行改造，为期三年。”
    “希望大家引以为戒，拐卖孩子犯法，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都不能动这种歪心思。”
    “社会主义，绝不纵容这种歪风邪气。”
    “除了对张红霞同志的处置外，公安和公社决定给我们革命队伍的好同志宋念，颁发奖励！”
    大队长率先鼓掌。
    坐在下面的村民跟着猛拍，一时之间掌声雷动。
    宋念走上台去。
    小姜公安无比郑重地捧着奖励递给她。
    一个白底红花的搪瓷盆，里面放了一个刻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的搪瓷杯，还有一个热水壶。
    “今天的事，多谢公安同志的帮忙，也多谢你们和公社对我的奖励，”宋念装作受到鼓舞非常兴奋的模样，举起手上的奖励大声喊道，“我以后一定做一名积极向善友爱邻里的好同志！”
    小姜公安激动大吼，“好！”
    又是一轮掌心雷动。
    宋念在心里悄悄抹了把汗。
    看台下大家伙的眼神就知道，她的形象，以后算是好转，怎么说自己如今也是有组织给自己背书的人了。
    “今天除了拐卖孩子，还有一件事，”小姜公安抬头重新将话筒攥在手里，“咱们村子，有婆婆打人的情况，如今是和平社会，不能动手，不管打人和被打人是什么关系，受害者都是可以去公安报案的。”
    “我们公安做事，只讲法理，不讲人情！”
    “你们村的李满春同志，今天被我抓个现行，罚她在这里站满半天，希望大家记住她现在的样子，引以为戒。”
    话音落下，李老太被两名公安推了出来，一左一右抓着她的肩膀，让她好好站直。
    宋念没有多看，拿着自己的奖励先去了大队的屋子，等小姜公安开完宣讲会，她便将口袋里的一百五十块钱放到桌上推到了他的面前，“姜公安，这是我从张红霞那里拿的卖孩子的钱，现在我家老大平安归来，这笔钱，您看怎么处置？”
    小姜公安满面红光，一场宣讲会开的他很是兴奋，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风光。
    见到桌上的钱愣了一下，像突然想起来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了三十块钱，“宋念同志，这三十块，是从张红霞那里拿来的。”
    “这一百五十块，郑家那两口子说希望你能收下，算作他们对你的补偿。”
    宋念可不相信那两个人会如此好心，冷静反问，“他们的要求是什么？”
    “他们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不要抓着这件事情不放，给自己争取个宽大处理，只要你这边原谅，公安不会把他们送去劳改。”
    “姜公安，这钱我不要。”
    拐卖孩子无法原谅。
    “我的态度是，绝不谅解，希望公安同志能够严惩他们，绝不姑息。”
    今日若是她去的再晚一些，周博宇的小命都要没了，一百五十块买孩子的一条命？
    天底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买卖。
    “我明白你的意思，”小姜公安收了一百五十块，“这三十块你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属于自己的，宋念不会傻的不要。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和小姜公安告了别，宋念抱着奖励便往回走，刚到家门口，便听到周悦的哭声。
    走的时候锁的好生的门，已经被人打开。
    宋念脸色难看的进到院中，见到来人，一对纤细的眉毛紧紧拧起，“娘，你怎么来了？”
    “我是你娘，我还不能来了？”
    钱老太坐在院子正中间，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根红萝卜咬的‘咔咔’作响，几个孩子缩在房间门口，宋念循着哭声，一眼便看到周悦脸上红肿的巴掌印。
    “悦悦。”
    宋念快步走到几个孩子跟前。
    小丫头脸上的冻疮，被这一巴掌扇的裂开直流血。
    “老大，你把这些东西拿进去。”
    “悦悦，你到这边来，”宋念把周悦牵到院子里一处不避光的地方，脸色沉沉地打量着她脸上的红肿，“是她打的你吗？”
    周悦攥着她的袖子不敢说话，抽噎不停。
    钱老太听到这话先蹦了起来，“宋念你什么意思？个死丫头片子不值钱的玩意怎么不能打？”
    “老娘听说你今儿个还带她去找大夫了？发个热哪有那么金贵，个败家玩意不知道钱难挣，要我说这死丫头烧死了算她命好，活着也是累赘。”
    周悦嘴唇发白，不住哆嗦，被这么一通怒骂吓的连哭都哭不出来。
    宋念揉了一把周悦的头发把她搂在怀里，扭头死死地瞪着钱老太，心底已是怒极，“你再说一遍？”

 第7章 帮忙

    钱老太年纪大了，眼皮松松的耷拉着，只露出一条细长的眼缝，嘴唇极薄，脸上皱纹堆起很深的沟壑，盯着一个人的看时候，浑浊的眼珠带着恶意，唇角向下，一脸的刻薄。
    “你真是长能耐了，老娘骂你，你还敢顶嘴！”
    她捋了把袖口骂骂咧咧的就要去抽宋念。
    “这是我家，不是给你撒野的地方，”宋念反手拽住她的领口朝门外推，“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我跟家里早就断绝关系了！”
    原主作为家中长女，从小就不受待见。
    爹娘给她取名为念，念的就是后面能生几个儿子。
    可惜钱老太命中注定跟儿子缘浅，拼到第四胎才得了那么一个，疼的跟眼珠子似的，什么好东西全仅着那孩子用。
    宋念当年算计周祈，有部分原因是害怕钱老太为了钱把她随便配个不像样的人家，于是便先下手为强。
    将人推到院外，她伸手就要将门关上。
    “宋念！”
    钱老太朝地上一坐，硬生生地拦在两扇房门中间，“你要死啊你！为了几个野孩子这么对你老娘！”
    “你巴巴的赶来，不就是想看看，这两个孩子有没有出事吗？”
    周博宇被卖，周悦高烧，幸运的话，三个孩子一下没俩，只剩一个三岁的周博然，不耽误她将亲闺女卖上一个好价钱。
    “你怎么能这么说娘呢，”钱老太的眼珠骨碌乱转，双手死死的撑着院门不让她关，“娘是心疼你，周祈都死了，你还为他守什么？真是糊涂，娘给你说一门镇上的亲事，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别在村里受罪。”
    “不需要。”
    “我跟周祈夫妻情深，他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改嫁。”
    她垂眼看着一脸算计的钱老太，冷笑一声，装的像是钻了牛角尖一样，“谁逼我，我就把谁家给砸了。”
    “张红霞害我，她现在已经被送去劳改了，我婆婆刚刚还来闹了一场，这会儿还被大队看着在那罚站呢。”
    “你是我娘，我肯定不舍得让你这样，不然丢的还是我的人。”
    钱老太连连点头，“可不就是这样吗，我是你娘啊！”
    “你要是想卖我，我就先把小宝给卖了！”
    宋念说这话的时候笑的十分灿烂。
    钱老太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张脸红红紫紫，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蹦着又想撒泼。
    宋念眼疾手快的把她推到了门外，‘砰’的一声将院门关上，“回家看好小宝，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像他这么肥胖白净的男孩，特别好卖！”
    “天杀的天杀的！”
    “你要造反啊宋念！小宝可是你亲弟弟！”
    不管钱老太如何在门外叫骂，宋念全都充耳不闻，牵着周悦在一旁坐下，把她乱掉的头发重新扎好，捏了捏她的小手，“是不是很疼？”
    “明儿我就去镇上重新买把锁，保证她再也进不来。”
    怀中的小人儿身体依旧有些僵硬。
    宋念知道她是在害怕自己，手指顺着她的脊背来回抚摸，说点别的转移她的注意力，“饿不饿？”
    周悦轻轻地点了下头然后又急忙慌乱的摇头。
    一双圆润的葡萄眼都快哭了，求助地看向周博宇。
    “我出去找点吃的。”
    接收到妹妹的目光，周博宇勇敢地站了出来，走到宋念跟前先小心翼翼的把妹妹牵出来拉到自己身后，“我去河里看看，抓条鱼回来。”
    今天一直没挨打已经足够幸运。
    再喊饿，他怕后妈又要拿鞭子。
    “河里的鱼，属于大队，你要是被巡逻队抓住了，说你占用公家财产怎么办？”
    “我跑得快，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宋念不为所动，只平静的看着他，“万一呢？”
    “那我去抓麻雀，我肯定能养活他们，”周博宇梗着脖子拳头捏紧。
    他已经把身上的军大衣脱掉叠好放在宋念的床上，这会儿依旧穿的单衣，冻得小脸乌青瑟瑟发抖，单薄的身体执着的护着身后的周悦，“我能行。”
    “行。”
    宋念笑了笑突然点头，“我知道你很能干，那你帮我个忙，外面太冷，我懒得动弹。”
    已经做好挨揍准备的周博宇一愣，眼神就有些茫然，“什么？”
    “家里的粮食已经吃完，你弟弟妹妹还小需要营养，你去村里换点鸡蛋回来。”
    “你要是做成了，等会我给你们一人一个鸡蛋当辛苦费，怎么样？”
    这孩子年龄最大，懂得最多，防备心也重，突然转了性子对几个孩子好他肯定不相信，不如用交易，一举两得。
    眼看着他在思索，宋念也没催。
    “这活我干。”
    周博宇抿了抿唇，犹豫着开口，“但是，家里没有东西可以拿出去换，你好像，也没钱了。”
    “我有钱。”
    宋念不打算让几个孩子觉得家里揭不开锅。
    他们心思都重，一旦这样认为，一定整天悬着心，生怕自己会被卖出去。
    她数出几张毛票和两张一块的塞到周博宇手里，“鸡蛋金贵，黑市上能卖五分钱一个，你可以按照六分钱一个收，知道吗？”
    “我知道了！”
    周博宇说着就要朝外冲。
    宋念一把将人拽回来让他在院里等着。
    军大衣是大人的样式，不走路的时候裹着挡风还行，穿出去收鸡蛋，又长又笨重，孩子穿上别想好好走路。
    她掀开放衣服的木箱，寻了一件自己的旧袄，拿出去让他穿上。
    “穿好，别冻着，看病要花不少钱。”
    原本不敢接的周博宇，听到这话默默的将袄穿好。
    他不敢把钱攥在手里生怕丢了，分了好几份塞进兜里，还试了试兜里有没有破洞，确定没问题，才像上战场一样出了门。
    钱老太早就跑了。
    宋念撑着膝盖站起来就去厨房。
    她前世是一名孤儿，从上大学开始就在勤工俭学。
    那时候恰逢音抖兴起，她便每天拍点自己的职业体验日常，因为兼职的工作各不相同，不少人把她当成职业体验博主。
    好在她善于抓住机会，大学时期攒了点粉丝之后，便专职做职业测评，手工、厨师、外卖、白领等等，在平台上迅速积累了几十万粉丝。
    事业蒸蒸日上，钱也越赚越多。
    她正打算买下人生第一个小窝的时候，在看样板房时路过正在施工的小区，被从天而降的板砖直接拍死，睁开眼就成了三个孩子的后妈。
    她以前一直觉得，只要一直微笑着面对生活，老天爷就算现在对你不好，也总有不好意思的那天？
    现在她发现了。
    她的微笑面对，在老天爷看来应该是，真给你脸了跟谁嬉皮笑脸呢？给你一板砖看看我的厉害。
    宋念七想八想思绪翻飞，在尝试着点了好几根火柴也没把柴火引燃的时候，心态终于有点崩。
    金手指倒是给了。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来点鸡蛋，换点钱，她一定要在商城里先买个打火机！
    她脸色很差。
    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门框上的周悦看着，小心翼翼的挪到她跟前，声音小的像蚊子叫，“我也想帮忙，可以让我烧火吗？”

 第8章 谈话

    周博文也蹲在厨房的门口。
    奶声奶气的补充，“二姐天天烧火，我给递柴火。”
    在这个家里，只有原主是真的在吃闲饭。
    宋念从小板凳上坐起来，对着两个孩子招了招手，“那你来，我跟着学一下。”
    周悦惊恐地瞥了她一眼，走过去坐下。
    她把一根火柴点燃，周博文恰好递上一捆干草过去，她引燃了干草丢进灶膛。
    因为手小怕干草太少瞬间烧尽，她又抓了几把扔进去，看火旺了，才吃力地掰断几根细木棒扔进去。
    宋念注意到，这些细木棒上下交错，给火苗留出了空间。
    “小悦真厉害。”
    宋念真诚夸赞，伸手比了个大拇指，“我已经学会啦。”
    “如果您想卖我的话，能不能把卖我的钱，分给大哥和小弟一点。”
    “你要是同意的话，我保证到时候不哭不闹，听说表现好的孩子，能卖个好价钱。”
    周博文抱住小姑娘的胳膊，听到姐姐的话，眼看着又要瘪嘴大哭。
    灶膛红彤彤的火照在脸上。
    生了冻疮的地方痒的要命，两个孩子忍不住伸手去挠。
    结痂被抓掉，又再次流血。
    宋念一左一右抓住她们的手，“我说过了，不卖你们。”
    “以前我虽然打你们，但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两个孩子竟然真的皱着眉头想了想。
    周博文眼里的泪包还在，抽噎着看他二姐，“姐，她好像一直对我们都不好，真没骗过我们。”
    宋念有点想笑，但忍住了。
    周悦低着头，没说话。
    “首先，我让你大哥去买鸡蛋，是认真的，不是故意把他支走。”
    “其次，我学烧火，只是想让你少干活，小孩子，玩的开心最重要。”
    “最后，我不是无缘无故改了的，你们都知道，爸爸是个好人，他走了我很伤心，也接受不了。”
    “是我钻了牛角尖，总想着，我对你们凶，爸爸一心疼，是不是就能活过来，可现在我已经想通，也接受了现实，认识到自己做的不对。”
    “我想改正，你们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宋念原本打算今天睡觉时再跟这两个孩子好好谈谈的。
    这些话，能骗他们俩，却绝对糊弄不了周博宇，所以她本来也没打算说给他听。
    对待那个大的，只能日久见人心。
    这两个小的，她打算先争取过来，不然整天自己一动她们就被吓哭，大人孩子都受不了一点。
    “二姐，”周博文人小，拽了拽他姐的裤腿，“她说的是真的吗？我有点没听懂。”
    周悦飞快地抬头瞟了她一眼，然后又瞟一眼，小嘴抿得紧紧的，手指揪着衣服搓来搓去，半晌没有声音。
    宋念心里暗骂钱老太别一巴掌把孩子打自闭了。
    面上却尽全力摆出最真诚的表情。
    “我相信你。”
    周悦终于开口。
    宋念心里长松了一口气。
    “可是，我还是有点害怕，”她抱着膝盖，有点委屈，黄豆那么大颗的眼泪突然连续不断地砸在地上，“干活，不苦，挨打，好疼啊。”
    豆芽大的小姑娘，哭的委委屈屈。
    宋念这个并不是特别喜欢孩子的看着都受不了，急忙去给她擦眼泪，“别哭别哭，眼泪流在脸上，破了的冻疮多疼啊。”
    “那，”周博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他人小，只听懂了姐姐说的相信你。
    知道以后不用挨打，他咧开嘴傻笑，抱住宋念的胳膊，“那我以后喊你啥啊？”
    “笨蛋弟弟，”周悦摸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她是咱妈呀。”
    她看着宋念，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
    周博文挠了挠头，傻乎乎地喊，“妈！”
    “哎呀，二姐，火快要灭啦！给你棍棍。”
    两个小家伙手忙脚乱的一通忙活，宋念看了眼已经烧得冒烟的锅，一拍脑门急忙起身朝里面倒水。
    原主从前虽然有抚恤金，却故意没买热水瓶。
    觉得家里有三个孩子，想喝热水，使唤他们去烧就行，没必要费心思去搞票。
    一大两小齐心协力把水烧开，宋念先把暖水瓶烫了一遍然后灌满。
    “我回来了。”
    周博文迈着小短腿先跑出去，“大哥，你回来了！”
    宋念听到声音，没急着出去，把从原主床脚的柜子里找到的最后半包红糖，麻利地泡了三碗红糖水，这才走出去。
    周博宇正把挎在胳膊上的一筐鸡蛋小心翼翼地放在厨房的窗户下。
    “我把三块钱全都换成鸡蛋了。”
    “真棒，”注意到他不安的眼神，宋念依旧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是五十个吗？拿八个出来晚上吃。”
    她没打算挨个数。
    这孩子如今就怕表现不好，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歪心思。
    周博文自告奋勇，“我来拿。”
    “你手小，别把那么金贵的鸡蛋碰碎了，”周博宇用屁股对着他直接把孩子挡在身后，“小妹，我拿六个，你拿两个。”
    一共八个鸡蛋放进厨房。
    “三碗红糖水，你们端出去喝，暖暖胃等会吃饭。”
    周博宇看着三碗棕红色的水，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一股独属于红糖的香味直朝鼻子里钻，几乎是瞬间，嘴巴里便分泌了大量的口水。
    后妈为什么突然那么好心？
    见他不动，宋念略一思索把每碗都端起来抿了一口，“没有下毒，快端出去一会儿凉了。”
    周悦和周博文没想那么多，听话的端了属于自己的那碗便去了院子。
    只有周博宇跟梦游似地呆呆的把碗端出去，先尝了一小口。
    特别甜。
    甜的就像是以前只跟爸爸在一起过的那段时间一样。
    他想哭，却又硬憋着怕被说晦气，等弟弟妹妹都喝完了，又把自己的分给他们。
    “喝，大哥中午吃好的了，能扛三天呢。”
    红糖水应该就是我们兄妹三个今天的晚饭了？
    他看着在厨房忙活的宋念，右手悄悄地摸了下口袋。
    宋念可不管外面的三个孩子在想什么，她实在是快饿疯了。
    把面缸里的最后一瓢面粉全都倒了出来，然后八个鸡蛋打碎，加水和成面糊，再将刚刚去隔壁借的胡萝卜剁碎放在里面，最后搁上一点盐。
    小陶罐里剩的最后一点猪油全都被她大手笔的放进了锅里。
    面糊沿着锅边淋下，用铲子推匀。
    她一边看着火候一边给饼翻面，不到二十分钟，大海碗里的面糊全部用完，一沓金黄的蛋饼整齐的叠在盘中。
    见几个孩子这会儿不在院内，她快速的把一篮子鸡蛋拎到厨房。
    【检测到纯天然无污染无添加健康绿色鸡蛋，状态：生，数量与价格计算中】
    【数量：33】
    【商城到账时空币：六十六元，请查收！】
    筐子里的鸡蛋瞬间消失大半，宋念看了眼被商城挑剩下的，内心依旧激动。
    终于有钱购物了！

 第9章 温馨

    光幕上，可购买界面内的许多物品由暗转亮。
    计划购物清单早就在心里列了长长的一串。
    1块钱一个的打火机。
    几个孩子都缺少营养，再来一罐麦乳精。
    余额有限，大米、面粉、猪油暂时都只买了五斤。
    想到几个孩子脸上手上脚上全都长着冻疮，先买最小份量只有10g的冻疮膏，有钱了再换大罐装，最后又买了几双厚棉袜。
    六十八块钱花的一干二净。
    购物界面全都变暗。
    宋念恋恋不舍得将光幕关上。
    方才购买的东西全部按照她的意愿自动出现在恰当的位置，宋念打开麦乳精的罐子，大手笔的冲了浓浓的四碗，拉开厨房的门吆喝，“吃饭。”
    三个孩子正挤在被子里保暖，听到她的声音全都利索的爬下床跑到厨房。
    “先洗手，再吃饭。”
    搪瓷盆里装着半盆热水，冒着袅袅的热气。
    宋念拿了一块还算干净的毛巾搭在盆边，“以后每次吃饭之前，都要记得先洗手，不然容易生病。”
    周悦和周博文听她说完便走了过去。
    “这是热水，”周博宇挡在弟弟妹妹身前，一脸警惕，“热水是费了柴火烧的，我们用太浪费，冷水就行。”
    宋念没有理他。
    有时候一次次解释也真心挺累的。
    “小悦，博文过来，”她直接绕过老大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带了过来，握着他们的手按进水盆，“洗手不能糊弄，像现在这样，指缝指甲都要搓洗干净。”
    厨房点了一盏煤油灯。
    她垂着眼，声音温柔面色平和，让站在一旁竖起浑身利刺的周博宇，眼底浮起了一丝疑惑。
    给两个孩子擦完手，宋念边将晚饭端上饭桌边看了他一眼，“洗手，坐下，吃饭。”
    指令式的态度倒是让周博宇乖乖的走到了盆边。
    宋念抽空瞄了他一眼，是按照她方才教的方法洗的手。
    水盆里一片乌黑。
    周博宇悄悄地看了一眼，见她没有注意，掩饰性的借着瘦小身形的遮挡把水端出去倒掉，把盆重新洗了一遍才端回厨房。
    一摞黄灿灿带着亮亮橙色的蛋饼，静静的躺在盘中发出诱人的香味。
    除了这股味道之外，还有一股浓郁的甜香与奶香直朝人的鼻子里钻，顺着嗓子一路向下，围坐桌边的几个人的肚子齐齐打起了鼓。
    “真好笑，我们的肚子都在唱歌。”
    最小也最容易相信别人的周博文伸手先拿一块蛋饼用力地咬上一口，饿的囫囵着嚼两下便咽进了肚子。
    “喝点麦乳精，小心别噎着。”
    宋念看的心惊肉跳急忙催了一句，他老老实实的低头喝了一口，幸福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真好喝，蛋饼也好香。”
    “妈，谢谢你今天让我吃饭。”
    “我就吃一块，省点粮食，你吃。”
    “不用省粮食，”宋念给几个孩子又一人分了一块，“以后吃饭都吃到饱，吃不饱会生病，我不会生气。”
    “谢谢妈！”
    周悦也完全沉浸在麦乳精的味道里。
    刚才的红糖水明明已经很好喝，可现在还能喝上更厉害的麦乳精，她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也软软的开口，“谢谢妈。”
    唯有周博宇，在确定自己兄妹三人今晚不会因为吃饭挨打之后，专心闷头干饭。
    谁知道后妈会不会反复无常？
    吃饱才能抗揍。
    四个人的战斗力非常强悍，一摞蛋饼全都消灭个干净。
    饭后周博宇主动洗碗，宋念也没硬揽过来。
    她今天的变化已经足够大，没必要一步到位。
    宋念如今住的这个房子，正屋三间大瓦房，东西两间分别是宋念和三个孩子住，堂屋摆了个书条和大方桌。
    原本吃饭的小桌子也放在这里，但宋念觉得厨房宽敞又暖和，便把桌子挪了过去。
    她先去了东间。
    一张一米五宽的木头床，床单下就是薄薄的稻草，一条被子看起来也就一米二宽，宋念伸手一摸，又薄又硬。
    三个孩子全挤在门框，见她脸色难看，都不敢说话。
    周博宇一手抠着门框，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嘴唇紧抿，看着宋念的眼神又怕又凶。
    “你们三个，晚上别在这屋里睡。”
    生怕几个孩子现在会多想，宋念语速极快，“去我那屋，我那张床铺的暖和。”
    这年头买什么都要票，棉花又金贵，原主就算得了布票，也不会想着扯粗棉布给几个孩子做被子，不如用来做衣服。
    她睡的那张床有两米宽，铺了两床旧被褥，自己盖了一床松软厚实去年新做的十斤大被。
    没给周博宇出声的机会，宋念直接给他安排任务打断他的胡思乱想，“老大，你带着弟弟妹妹洗脸洗脚，用热水别用冷水，不然太冷会冰到我。”
    她说完就没看身后的三个孩子先回了西间。
    这屋里的布置简单，一张床并几个木箱子，连个像样的衣柜都没有，床头摆着一张旧桌子，抽屉歪斜着。
    宋念将堆叠在一起的箱子全都搬开，从里面抱出来两床夏被和两件旧棉袄。
    “妈，我们都洗好了。”
    周博文‘蹬蹬蹬’地先爬到床上，乐的坐在床上扑腾着打了个滚，“真软，真暖和。”
    “小弟，你别弄脏咱妈的被子。”
    周悦还是有些拘谨，约束着他不要乱动。
    “小悦，你和你大哥把小弟挡在中间，你们三个人睡这床厚被。”
    “我这里有今天在镇上买的冻疮膏。”
    宋念不容拒绝的把三个孩子长了冻疮的地方全都涂了一遍，然后就没再管他们，自己躺回了被子里，看着还站在地上的周博宇语气平静，“煤油很贵，快躺下，我要灭灯了。”
    几乎是瞬间，周博宇便弹跳到了床上，被子盖得无比板正。
    宋念好笑的摇了摇头。
    屋内暗了下来。
    到底还是孩子，不过一会儿便抵抗不住暖和被窝的诱惑，头靠头的睡了过去。
    宋念起身给他们把被子重新掖了一遍，身心俱疲的也进入了梦乡。
    冬季天亮的晚。
    她醒的时候，天还半黑着，想到几个孩子身上穿着的单衣，宋念动作很轻的将昨夜翻出的旧袄拿到正屋，点了油灯，手上的针线翻飞。
    床上的周博宇，在她刚动的时候，便睁开了眼睛。

 第10章 质疑

    外间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
    周博宇竖直了耳朵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后妈在跟人商议要把他们卖掉。
    他看了眼睡的正香的弟弟妹妹，轻手轻脚从被子里爬起来，刚离开温暖的被窝便冷的直打哆嗦。
    龇牙咧嘴的把衣服套上，穿上鞋趴到床底，小心翼翼的把昨天睡觉前趁后妈不注意，藏在床下的一个鸡蛋掏出来放回口袋。
    里间窸窸窣窣的跟闹耗子似的，宋念早就听见了。
    她低头咬断线头，拎着两件改好的棉袄进了里屋。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周博宇手脚慌乱的都不知道如何摆放。
    宋念眯了眯眼，假装没有发现，将棉袄递给他，“这两件是我的旧棉袄改的，你和小悦一人一件先穿上。”
    “至于博文，就让他在床上待着不用起来。”
    她垂眼看了下周博宇露在单鞋外面的脚趾头，指了指搭在床尾的棉袜，“这里有三双袜子，你们一人一双。”
    “我去趟镇上，中午吃饭前回来，早上你们一人吃两个鸡蛋喝碗麦乳精，中午饭等我回来做。”
    他一直不吭声。
    宋念仔细地看了一眼才发现孩子嘴都白了，皱了皱眉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周博宇双手抱头瞬间蹲在地上，身子团成一团不住发抖。
    “我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
    宋念蹲下去拽开他的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
    “还好，没生病。”
    她只当这孩子是又害怕挨打，也没多说，拎上布包就朝门外走，“我走了，刚刚跟你说的你别忘了啊。”
    八岁的孩子不是傻子。
    还是要找个正当的理由让鸡蛋消失的。
    宋念先去厨房从剩下的鸡蛋里数了六个出来，看着篮子里剩下的一堆鸡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按照她昨天提出的要求，篮子里也就五十个鸡蛋。
    可昨天晚上卖的吃的，加上她刚刚数出来的，现在篮子里竟然还有十五个鸡蛋。
    周博宇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
    身后突然传来怯怯的声音。
    宋念拎着篮子转身，看了眼表情一言难尽的周博宇又低头看了看篮子有没有盖好，还没开口夸奖，就见他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汗津津的鸡蛋，“对不起，我昨天偷偷昧下一个鸡蛋。”
    “还有两分钱。”
    两张分票皱巴的不成样子。
    也不知道他在口袋里攥了多久没敢撒手。
    宋念沉默。
    她昨天还觉得这小子不会干这种事情。
    但现在看来，原文中提到的他十几岁就带着弟弟妹妹做生意出了头，足以证明他的生意头脑。
    “你……”
    见她没有立刻暴怒，周博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视死如归地开口，“您昨天给我三块钱，让我按照六分钱一个收，我没做成。”
    “我跟人家说，去黑市有危险，说不定还要被抓，但跟我换，省事，方便。”
    “我四分五一个收了将近两块钱的，五分钱一个收了一块钱的。”
    “一共收了六十四个鸡蛋。”
    这不是天才是啥……
    八岁的孩子啊，超额完成了自己制定的kpi。
    “鸡蛋和钱你都留着，”宋念刚才有一瞬感觉自己像个毫无良心的资本家。
    员工干活那么利索，她竟然只想着管一顿饭。
    “你多收了那么多鸡蛋，这些就当是我给你的奖励，你很聪明，”宋念觉得自己有个非常得力的好帮手，又拿出来五块钱塞给他，“我今天去镇上把昨天收来的鸡蛋卖掉，你上午还在村里帮我收鸡蛋。”
    “你要是想自己留的话，我可以让你拿五个，但有一条，不能偷偷瞒着，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她说话的时候便顺势把周博宇拉了起来。
    “我不要鸡蛋。”
    “我一开始害怕没有饭吃，所以才昧下一个，想等你睡着了偷偷的煮给弟弟妹妹吃。”
    他低着头，像犯了大错，局促不安的拽着衣摆，“后来，就不敢说了……”
    好像真的错怪了后妈。
    昨天的饭好香，被子也软。
    现在身上穿着的棉袄可真暖和，还有袜子，虽然脚趾头有点痒，但那是因为暖和才痒的，他能忍。
    “好，你不要，那就留着给咱们加餐。”
    宋念试探着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他下意识想躲，又战战兢兢的僵在原地，脖子都不会转了，感觉脑袋上怪怪的。
    弟弟妹妹把昨天后妈解释的话全都跟自己说了。
    他原本不信，但现在，好像有点信了。
    “你……”周博宇张了张嘴，还是没喊出来，鼓起勇气盯着宋念，脚都不安的动着，“所以你以前是生病了吗？”
    宋念没想到他会这么想。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对，就像小悦发烧一样，我以前可能是神经发烧，现在病好，就不会再继续那样。”
    周博宇似懂非懂，身上总算不像之前那样带刺，退到门边让开了路，“那你去镇上，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也会好好收鸡蛋的。”
    “不光是弟弟妹妹，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宋念没再耽搁，匆匆丢下一句便快步朝外走。
    她去镇上，要跟大队的拖拉机，这会儿天都快大亮，再不赶过去，拖拉机可不会多等自己。
    宋念刚到便听到拖拉机摇把轰鸣的声音，抱着篮子小跑了两步，“等一下等一下，我来了我来了。”
    她先把篮子递了上去，然后踩着车轱辘爬进车斗。
    “周祈家的，来这儿坐。”
    妇女主任张梅一屁股挤开旁边的人，硬是挪了个空位出来，看着宋念笑的灿烂，“快来。”
    “主任，你可真不挑，敢跟宋念坐一块，你就不怕被她举报被送去劳改啊？”
    “李美芬你好端端的放什么屁呢！谁让你婆婆不干人事把人孩子卖了，被送去劳改是公安和公社的决定，你想干啥啊你？”
    李美芬一屁股挪回原位，被张梅把话顶回来，却依旧一脸怨毒的瞪着宋念，“大家伙可都小心一点，我婆婆是什么人我还能不了解吗？说她卖孩子，她哪有那个胆啊。”
    “说不准就是被宋念撺掇的，好心给她帮忙，结果她自己为了得奖励反手就把我婆婆举报了，这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可怜我那婆婆哦，被公安抓走的时候，哭着喊着说冤枉。”
    她说的起劲，车斗里的人看着宋念的眼神变了变，都悄悄朝旁边躲了躲。
    宋念寻了个角落把篮子放好，冷眼看她。
    “你还敢瞪我？宋念，你敢说我刚刚哪句话是说错了吗？”
    “一个巴掌可拍不响，我婆婆好端端的，卖你的孩子干啥！”
    张梅恨不得把她那张嘴捂上，气的一个仰倒，只能笑着去劝宋念，“周祈家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婆婆去劳改家里的孩子没人带，心里有气，你……”
    “啪”地一声脆响。
    李美芬被打的头都朝一旁偏了偏。
    下意识捂住右脸，尖叫怒骂，“宋念你这个！”
    又是清脆的一巴掌。
    宋念看着她的眼神像淬了冰碴子一样，“一个巴掌拍不响？”
    “这不是挺响的吗。”

 第11章 赚钱

    这一巴掌打的实在太突然。
    坐在李美芬旁边的人没有一个反应过来。
    “宋念！我跟你拼了！”
    拖拉机‘突突’地朝前开。
    妇女主任张梅拽着她的胳膊没让她动弹，拼命的朝宋念使眼色，“都干什么呢！这可是在拖拉机上，一会儿颠一下再摔倒喽磕着头有你们受的！”
    “都坐好！别打架！”
    右脸火辣辣的疼。
    这个宋念以前就是个纸老虎，怎么现在那么暴躁。
    “就是就是，大家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别打。”
    宋念抱着篮子重新坐回自己的角落，转了转手腕，看着抓狂的李美芬嗤笑一声，“有些人不会说人话，再被我听见，我还打。”
    “哎呀，周祈家的，你看看你，她婆婆都被送去劳改了，一家子活计全堆到她身上，这换谁心里都不痛快啊。”
    说话的是李美芬的邻居，自以为是的想要打圆场。
    宋念语带讥讽，“怎么了？谁弱谁有理呗，她也有三个孩子，要不你让她卖一个，我考虑考虑能不能求求情，把张红霞给早点放回来。”
    “宋念！你怎么那么恶毒！”
    李美芬气的肝疼，“儿子是我拼死拼活才生的，凭什么卖！”
    “就你儿子是宝。”
    宋念毫不客气的回瞪过去，“我儿子就不是宝了？你问问大家伙，谁不把自己的孩子当成宝？”
    “张红霞今天没被劳改，说不定下次受害的就是大家伙当中的一个，这种祸害，劳改都是轻的！”
    宋念深知寡不敌众。
    但没关系，这年头，谁家没有孩子，把大家一起扯下水呗。
    真是雷不劈到自己身上，才会叫嚣着让别人大度。
    可笑。
    李美芬还想再撕，张梅已经发了火，“你老实一点，本来就是你婆婆干了坏事，你不夹起尾巴做人就算了，还这么张狂。”
    她下意识去看其他人。
    可因着宋念方才那句话，大家伙都挪的离她远了点。
    可不是么？
    公安同志说的可清楚了，张红霞可不是单纯的跟买家联系，她是认识拐子的。
    拐子哪有良心，要是她这次没被送去劳改，说不准下次还得跟拐子合伙，坑害村里的孩子。
    “呸。”
    “人周祈家的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平时大家要是遇到拐子都恨不得打死，张红霞跟那种人是一伙，能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准咱们村前几年丢孩子的，也是她干的！”
    大队长亲妈王老太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都没搭腔，这会儿突然喝骂，“也就人周祈家的能耐，把孩子找回来了，要不然，把张红霞枪毙了都使得！”
    谁敢跟王老太顶嘴。
    连李美芬都哑了火，看着宋念的眼神恨不得将她活剥了一样。
    宋念懒得理她。
    拖拉机把她们送到了灵山镇的界碑便转道去了农机站。
    张梅见宋念孤零零一个人，笑着走过去，“周祈家的，你也去供销社不？咱们一路呗。”
    “不了张姐，我家那三个孩子身子都弱，我去国营饭店给他们买几个肉包子。”
    这两年抓投机倒把不像以前那么疯狂，但她也不能在妇女主任面前说自己要去黑市。
    张梅扫了一眼她的篮子，心领神会，爽快点头，“那行，你去，别忘了十点半还在这儿集合啊。”
    “哎，好嘞。”
    能和村里人打好关系，自然比一个人对抗全村强。
    宋念可没打算走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路子。
    她对灵山镇还算熟悉，七拐八绕走了一段见没人注意自己，把围巾朝头上扯了扯遮住头脸，这才进了黑市。
    这黑市，就在一个四通八达的巷子里，前头还有两个专门盯梢的，看见带被看章的人围过来，四散着便从巷子里逃了，让人追都没地方追。
    有不少穿着打扮比村里齐整的人假装若无其事在巷子里晃悠。
    也有跟前看着一个口袋，眼睛四处乱看随时准备跑路的卖货人。
    宋念想寻寻看有没有新鲜绿叶菜，看看商城估价如何。
    逛了一圈，只看到了卖大白菜和红萝卜的，商城不收，宋念无奈作罢，转头便盯上了一个卖鸡蛋的。
    她买的多，一共一百一十七个鸡蛋，人家给她抹了一毛五分钱。
    “大哥等等。”
    眼看着那人要走，宋念急忙压粗了声音开口，“实不相瞒，我家三个孩子虚的没有孩子样子，孩子爸去修桥又伤了腿，我也买不起肉，只能添补点鸡蛋。”
    “今天这鸡蛋只够我还人家救了孩子爸的人情，我吃不吃无所谓，但他爸跟孩子不吃不行，但家里看着个病人，我也不能天天来镇上，您这鸡蛋新鲜又大个，我觉得真不错。”
    “就是不知道，这些鸡蛋你多长时间才攒出来的，我要是明天还想找你买鸡蛋，去哪找你呢？”
    那汉子刚听宋念开口打听便一脸警惕，但看她说的眼睛都红了，又有些犹豫，“这么些鸡蛋怎么也要个十天才得，你要是想要，那就十天卖你一回。”
    “行啊大哥，那可太好了。”
    主要是李美芬今天突然发难给宋念提了个醒。
    张红霞被送去劳改，她一家子估计要恨死自己，背地里还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招。
    三个孩子再聪明，也扛不住暗地里有人存心算计。
    她要是天天跑来镇上，还真有点不大放心。
    “这样大哥，今儿正好是初五，以后咱们就十五和二十五，一个月三回，就在镇卫生室后门那棵歪脖子树那儿交易行不？”
    汉子略一想便知道她说的那地方，利索地点了点头，“行。”
    定了一个稳定的购货渠道，宋念心里踏实了不少，这位大哥的鸡蛋跟周博宇昨天收来的可不一样，商城足足收了九十个。
    【商城到账时空币：一百八十元，请查收！】
    清脆的金币掉落声让宋念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只不过这么多钱，在商城里没有那么禁花，宋念这会儿正躲在一个死胡同查看可购买物品。
    考试静音机械表：25元。
    她眼睛一亮。
    手表现在非常金贵难得，要票不说，关键是货少，就算是过几年港城那边吹来的电子表风兴起，也没拉低机械表的价格。
    钱生钱，才是硬道理。
    宋念没有犹豫，先给自己挑了一只棕色表带的戴上，整天不知几点几分的日子实在难熬难熬，正好也能当个样品。
    紧接着又入手了两款，都是圆形表盘，表带是伪皮革，她选了深棕、粉色、白色、与黑色四种颜色。
    把袖子拉高一些，故意露出来腕上的表。
    她这才重新回了黑市，来回溜达了两圈，就看到有一个圆脸的女孩直勾勾地盯着她手腕看。
    怕她看不清楚，宋念贴心抬手慢吞吞地整理了一下围巾。
    “你好，你这只手表从哪里买的？怎么跟百货大楼的机械表长的不一样？是上海牌的还是紫金山的？”
    “你眼光可真好，我这手表特别适合年轻人带。”
    宋念围着她一顿夸奖，“这不是咱们这产的，是港城那边的货。”
    她指着表盘后面的那一串英文给她看，“你看看这里，英文，质量非常好，调表也简单，我给你示范一下。”
    “更重要的是，表带的颜色可以根据你当天的衣服随便换，等春天夏天到了，你想想那个场景，是不是很美！”
    圆脸小姑娘被她说的有些意动，捏着手表左看右看有些不舍得撒手，“港城来的，那很贵？”
    “不贵不贵，我不要票，一百块一只。”

 第12章 扫荡

    时间紧迫，宋念还想去供销社逛逛，再耽搁下去，怕是要赶不上坐拖拉机回去。
    “我不需要手表票。”
    “不过如果你有粮票肉票或者杂七杂八的副食品票的话，我可以再便宜一点。”
    眼看着圆脸姑娘脸上的心动更加明显，宋念再接再厉，“我手上现在只有最后两只，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了。”
    “行！”
    “不过我身上现在没那么多钱，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家拿钱和票。”
    宋念看了眼表上的时间，差五分钟到九点。
    “我还有点急事，你拿完钱去供销社找我，那里人多，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坑你。”
    “正好，我家就住在供销社附近，咱们一道，我问问我妈要不要，让她也买一块。”
    宋念求之不得。
    她身上有钱没票，进了供销社，估计能买到的东西也不多。
    这姑娘是个有实力的。
    担心在供销社里遇见村子的熟人，宋念在街对面的拐角便停了下来。
    许是怕她把手表卖给别人，圆脸姑娘没让她等多久，就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
    “这里有一堆票。”
    这一沓票差不多有三厘米厚。
    宋念翻看了一下，真是她想到的想不到的的全都有，很是齐全。
    “两只手表我全都要，再加上这些票证，我再给你一百七成不？”
    “行，”她大方又爽快，宋念自然不会再叽叽歪歪，利索的点了票收了钱，“这四条表带算我送你的。”
    “谢谢啊。”
    两人都很满意，交钱结账收货便迅速散开，生怕被被看章抓到。
    腰包鼓鼓，宋念直接进了供销社大肆采购。
    商城币用来买日用品太过浪费，现在票证充足，她肯定在供销社消费。
    肥皂、牙刷、草纸等等一大堆东西，宋念两只手拿不下，花了一分钱买了个大口袋将东西全都放进去。
    厚厚的一沓票证一下花了三分之一。
    钱只花掉了小二十。
    来都来了，宋念又去了一趟百货店，给几个孩子添置冬衣。
    棉鞋一双两块九，厚棉袄十五一件，棉裤六块一条，她一视同仁给三个孩子一人买了一套。
    供销社没有成衣，百货店的衣服肯定比自己做要贵上不少，但宋念不想省这点钱再让几个孩子冻几天，想了想，又选了一套两米宽的被里被面。
    麻袋那么大的口子满了一半。
    怕别人看见引起议论，宋念又买了一斤棉花盖在上面。
    加起来也就跟周博文差不多重，宋念咬咬牙便背在了身上，去镇口的路上经过副食品店一时手痒，又买了一堆东西。
    早早便逛完回来的妇女主任张梅小跑着迎上来，急忙把她手里的东西全都接了过来，“周祈家的，你这是扫荡去了？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宋念脚步缓慢的跟在她后面把口袋放在脚底下，喘匀了气才笑着答道，“这不是想明白了打算好好照顾几个孩子么，以前我怎么对他们的大家都知道，现在打算把缺的都得给他们添置上。”
    “东西也就看着多，其实都是棉花占地方。”
    王老太坐在自己带来的小马札上，听宋念这么说，真心实意的赞了一句，“是这个理，你家那几个孩子那身上穿的……”
    后面的话不大好听怕说出来大家尴尬，但在场的人都听的出来。
    村里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比周家那三个孩子穿的还少的。
    李美芬直勾勾的看着她那一口袋东西，心里抓肝挠肺一样的难受。
    如果婆婆没被抓，这些东西都是她的。
    哪像现在，伺候老的小的，还要她给小叔子娶媳妇？呸！凭啥宋念一个克夫的能活的那么舒坦！
    “这有些人啊，真是懒得要命，谁家冬天不自己挖个地窖存点菜啊？真是不挣钱不知道钱金贵，这点东西都要花钱买。”
    心里泛酸，话里也总要刺人两句才舒坦。
    宋念懒得搭理她的阴阳怪气，靠着界碑休息。
    没人应声，李美芬撇了撇嘴也没话再说，蹲在一旁看着那堆东西眼睛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到了十点半。
    张梅下了拖拉机依旧主动帮她拎着一堆东西，“我给你送回去，就两步路的事，你自己不好拿。”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个人还没走到家门口，宋念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哭喊声。
    “呦，是你家孩子在哭？”
    宋念将口袋直接扔到了一旁，“张姐你帮我看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走的飞快。
    不知道是周祈他娘还是自己的娘又跑来找麻烦。
    没想到刚一进院，才发现是一个打扮的人模狗样的年轻男人在这里面。
    三个孩子见她进来，眼睛一亮全都围了过去，“妈！”
    宋念挨个打量了一眼，见几个孩子身上干干净净只是哭红了脸，心下稍定，再看向来人，皱了皱眉。
    “宋念同志，你回来了！”
    田志刚拽了拽在自己身上洗的发白的中山装，朝宋念眨了眨眼，“你以前说的真没错，这几个孩子真不讨喜，我都没说什么他们就哭。”
    “我是来关心你的，宋念同志，你还好吗？”
    他说话的功夫，宋念终于从脑袋里把他扒拉出来。
    田志刚，来下塘村下乡的知青，比宋念小两岁，两人之间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也可以说，是原主单方面的在讨好他，田志刚只负责花钱，毕竟，他甚至连好话都不必说，原主就拿自己的钱拿出来讨他欢心。
    要不然，周祈的抚恤金，也不会被花的精光。
    宋念昨天被孩子的事闹得头大，一时没把这段关系梳理出来。
    现在看到田志刚，她只觉得恶心，“田知青，我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大白天的闯进一个烈士遗孀的家门，会影响我的名声。”
    宋念只庆幸，目前为止，原主跟他的关系，连肩并肩靠排站的距离都没有，要不然真的要呕死。
    “宋念同志，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我冒着被人议论的风险好心来看你，你不仅不感恩，还倒打一耙。”
    “你这样的品性，以后若是有机会进城，会被城里人厌恶的。”
    宋念：“……”
    好家伙。
    搞pua是？

 第13章 对质

    宋念冷眼瞧他。
    这人头发梳的像被牛舔过一样，鼻子上架了一副方圆形黑框眼镜，鼻梁不算高挺，嘴角噙起的那一抹故作高深的笑意让他显得有些虚伪。
    他的肤色倒不算黑，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捂出来的，打扮的人模狗样，宋念给他的定义是虚伪的小白脸。
    “你怎么进来的？”
    她今天走的时候特意交代周博宇把院门从内闩上，防止钱老太过来找麻烦。
    “他说他是小学的老师，来问问我们的上学情况，”周博宇有些懊恼，“是我太笨被他骗了。”
    周博宇没有见过田志刚。
    原主和他打交道，是完全躲着干的，因为田志刚害怕被人议论，哄骗原主要低调行事，免得原主被人欺负。
    这话，也只有原主相信。
    “他进来之后，就说要找你，还说让我把家里的钱拿给他花，就算你回来也不会生气的，我没同意，他就要把咱家的鸡蛋全都拿走。”
    “我和小悦护着鸡蛋，没注意，弄碎了几个，不过我用碗已经把打碎的鸡蛋的捡起来了，还能吃的。”
    宋念没想到这田志刚行事如此下作，当真没脸没皮，“姓田的，我告诉你，我跟你没有一毛钱关系。”
    “你要是再登我的门，信不信我一封举报信告到公社去，说你作风不正欺负烈士家属，让你这辈子都回不了城！”
    对待这种人，宋念懒得跟他掰扯，直击要害便是。
    “宋念同志，你怎么能这样做！”
    田志刚脸上伪善的面具寸寸龟裂，“明明是你主动找我，说你不想永远待在这个村子，要跟我一起回城！”
    “周祈家的，我把东西都给你弄回来了！”
    张梅挪了两趟才把东西搬到宋念的院子门口，恰好听见田志刚这番话，视线在两人中间转了转有些尴尬。
    周祈家的不是说……
    要为周祈守着么？
    这闹的又是哪一出!
    “那个……”
    “张姐，您是妇女主任，就是我的主心骨，今日正好您在，您给评评理。”
    宋念根本没给田志刚说话的机会，先扯住了张梅没让她走，“这位田知青，我与他根本就不相熟，可他今天趁我不在，竟然诓骗几个孩子说他是学校老师让孩子给他开门。”
    “我家这几个孩子都能作证，他是看上了周祈留的那笔抚恤金来骗钱的！”
    “骗钱不成，还想诬赖我，”宋念一脸气愤，泼辣十足的指着田志刚，“你说是我缠着你，你拿出证据来啊！你今天要是拿不出证据，我就去找公社！找公安给我评理！”
    张梅今天要是走了，流言还不知道会怎么传。
    把人扯进来听清楚当个证人，才是正理。
    听到宋念这么说，张梅看着田志刚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她就没见过村里哪个偷人的，说话能这么理智气壮半点不心虚。
    人宋念明显很是坦荡，要不然，怎么能气成这样？
    那是真受了冤枉。
    “我说田知青，以前大队长还跟我说，你干活虽然怕辛苦喜欢偷了懒，但态度倒算端正，现在看来，大队长是看走了眼。”
    “幸好今天我在这，不然人家孤儿寡母的，你想怎么欺负人家！”
    周悦最机灵。
    她直接跑到张梅跟前抱住她的大腿，仰着头奶声奶气开口，“婶婶，他好吓人，他吓唬我和哥哥，还骗我们把家里的钱都给他。”
    “他还故意摔碎我们家的鸡蛋！要不是大哥挡着，他还要打我！”
    “婶婶你看，”周悦吃力地拽起自己的棉袄袖，手腕上有两道明显的青紫，“小悦好疼啊婶婶，他坏！”
    田志刚震惊地看向周悦。
    他不是，他没有。
    他虽然是个小人，但绝对不打小女孩，那不是畜生么！
    “张主任，她身上的伤不是我弄的，”田志刚急的一脑门的汗，然后突然想起什么指着宋念，“是她！她以前天天打孩子！肯定是她干的！”
    周悦摇头，两根小辫直晃悠，“婶婶，不是我妈，我妈对我可好了，她还给我吃鸡蛋。”
    张梅满是嫌弃地瞪了田志刚一眼。
    真不是人。
    “你赶紧滚！等会我就跟大队长说一声，你要是闲的慌，就去沤肥！”
    沤肥这活宋念知道。
    全靠家家户户茅坑里的那点粪根本不够种地，大队去年想了个沤肥的法子，用玉米杆和树叶子再加上各种粪便，挖坑沤上一个冬天，来年再给小麦地补一批肥，让麦苗长的壮实一些。
    田志刚又懒又怕脏，让他去沤肥，是真要了他的命。
    “张主任！我这样的人，应该当学校的老师，怎么能去沤肥呢！”
    田志刚把今天的倒霉全都怪在了宋念身上，看着张梅据理力争，“我听闻，教小学语文的孙知青要回城，空出了一个老师的名额，咱们大队的知青，就属我学识好长的好。”
    “我今天来找宋念同志，只是想打听一下，这件事大队是怎么定的。”
    他当然不是来找宋念打听的，只是好多天没人给自己送钱，他缺钱买东西去走动。
    不走动，这么好的事怎么可能落到自己头上去。
    只是他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不顺利。
    “田知青你这话说的真好笑，我一个寡妇，几个孩子的后妈，小学老师换人我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大队怎么定的？”
    “照我看，你今天就是想来偷钱！你赶紧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周祈家的说的没错，你耳朵倒是灵的很，我现在就能告诉你，你这样的人，不配当老师！”张梅把周悦搂在怀里，心疼坏了，“以后村里要是让我听见有人传你和周祈家的有什么，一定是你乱传！”
    “到时候我让大队长把你抓进大队关几天！”
    宋念在心中给张梅默默点了个赞。
    就要这样，防止他狗急跳墙出去乱咬。
    “张主任！”
    宋念已经把墙角的铁锨抓在了手上，一脸的跃跃欲试。
    “我不跟你们女人一般见识！我找大队长去！”
    田志刚落荒而逃。
    宋念嗤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塞进张梅的手里，“姐，今天要不是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办，这糖你拿回去给几个孩子甜甜嘴。”
    “那可不行，这糖金贵着呢！”
    “没事，我这还有，我也不瞒你说，我这几天在村里跟大家伙换了不少鸡蛋，这几个孩子身子弱，我想弄点鸡蛋给他们补补，但我又有点害怕……”
    自己肯定不是只收这两回鸡蛋。
    宋念总得多想一步。
    “我就是希望，弥补自己以前犯下的错，冬天实在没什么吃的，姐……你看这？”

 第14章 明路

    张梅沉着脸没有吭声。
    周悦看了看大哥，又扭头拽了拽她的衣角，等张梅看过来的时候，一双葡萄般圆润的大眼眨了眨，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婶婶，蛋蛋好吃。”
    “婶婶，”周博宇懂得更多一点，直接把鸡蛋抱了出来，“鸡蛋都是我换的，您别生气。”
    “镇上卫生室的大夫说，弟弟妹妹营养不良，要吃鸡蛋，不然以后会变成矮冬瓜，我害怕。”
    “哎呦，你看看你们两个孩子，婶婶都没说什么呢。”
    张梅虽然平时在村里风风火火的忙叨，但并不是什么硬心肠的人，被两个孩子的话说的心里酸酸的，搂着周悦一通心疼，“平时人家坐月子还要想法子凑够一百个鸡蛋呢，你这点都是小事。”
    “再说，你这也不叫拿钱买，是拿钱换，这不是很正常么。”
    宋念知道，已经紧张了那么多年，老百姓私下里早就松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闻之色变。
    要不然，她也不会做的这么明显。
    “谢谢张姐，以后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你以后好好疼这几个好孩子，就算是对我这个妇女主任工作的支持了。”
    张梅拍了拍宋念的肩膀，语重心长，“当后妈难，周祈又没了，知道你以前心里不痛快，你现在能想通就很好，日子不都是人过出来的吗。”
    “张姐放心，我都知道。”
    “刚才田知青提到学校，我打算寒假结束，就送老大和小悦去学校念书，”宋念低头看了两个孩子一眼，“读书比啥都强。”
    “妈，你真送我和妹妹去读书？”
    他太激动了，他和弟弟妹妹不一样。
    被爸带回下塘村的时候，他已经上了幼儿园，学了拼音，也记得一点事。
    一定要读书，识字，见更大的世界，是爸爸以前经常跟他说的话。
    “有你们婶婶作证，我绝对不骗你们。”
    她曾经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如果不是读书的话，她也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行，周祈家的，你现在心里有成算比啥都强，我先回家做饭。”
    宋念客气了一句，“张姐你要不在这吃一点？”
    “吃啥呀，家里几个孩子嗷嗷叫呢，我走了，别送。”
    她说别送，宋念还是送她到了院门口，等人走远了，转头就把门上的锁给拿了下来。
    刚才田志刚的出现，她突然想到原主也给了这个人渣一把钥匙。
    好在因为钱老太的事情她长了个教训，今天从供销社买了一把大大的黄铜锁回来。
    “这锁一共三把钥匙，我拿一把，博宇和小悦你俩一人一把，”宋念从麻袋里翻出毛线，两股并拢搓成一缕穿过钥匙，“挂脖子上，别弄丢了。”
    两个孩子好奇的左看右看，咧着嘴傻笑。
    宋念收拾东西的间隙看到她们这副模样，唇角也勾了勾，“一把钥匙也这么开心啊？”
    周博宇已经知道了不好意思，抿着嘴没有吭声。
    周悦乖乖点头，摸着钥匙舍不得撒手，“以前我和大哥都没有钥匙，有时候出去捡野菜回来，门被锁了，我们就一直坐在门口等。”
    “妹妹，那都过去了，别说。”
    周博宇怕她生气。
    又是原主干的好事。
    以前原主懒得做饭，更不想伺候几个孩子，就故意把他们打发出去干活，自己锁了门就去镇上吃吃喝喝，一直到晚上回来开门回屋倒头就睡，根本不管几个孩子死活。
    “你们看，”宋念直接装没听见，若无其事的将麻袋里的棉袄棉鞋拿出来，“快来试试看。”
    一件军绿色的棉袄给老大，粉色小碎花给周悦。
    “还有棉鞋，我昨天趁你们睡着的时候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快来试试合不合脚。”
    两个孩子愣愣的不敢相信，宋念直接把人拽到跟前，“别犯傻，快穿上给我看看。”
    “妈，我们不要。”
    “把这两件退了，给妈买，你早上给过我们棉袄，你自己都只有一件了。”
    “你们穿上这两件小的，把身上的还脱给我不就行了，改改还能穿。”
    她直接上手给两个孩子把衣服换上，上下打量了一遍很是满意自己的眼光，“好看！”
    多少年没穿过新衣服。
    两个孩子这摸摸那摸摸，只觉得浑身都热乎了起来，平时冻得都快没有反应的脚趾，现在不仅被棉袜包裹，还踩在了棉鞋里。
    周悦拽着自己的衣摆，眼睛亮亮地看着上面的小花，“妈，真好看。”
    “好看？等天暖和了，我给你买小裙子穿，那个更好看。”
    “裙子是啥？”
    对上周悦无辜的眼神，宋念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含糊着带了过去，“裙子也是衣服，以后我买给你看看，你要是不喜欢，咱就还穿裤子。”
    周悦似懂非懂，但她知道妈是在说会给自己买新衣服，没忍住又站着傻笑，露出一口小米牙。
    宋念看的心软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博宇，这是洗脸盆和洗脚盆，以后你和弟弟一起用，小悦跟我用，毛巾也一样。”
    “还有牙刷牙膏，以后要讲卫生，这个是雪花膏。”
    看着她一样一样的朝外面掏东西，周博宇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然后又有些不解。
    他昨天收的那些鸡蛋，真的能换回来这些东西吗？
    宋念可不知道周博宇已经在发愁以后赚钱的事，等所有的东西归置好，她才拎着从副食品买来的菜进到厨房，“老大，你把棉袄和棉鞋拿到屋里给弟弟穿上，喊他起来吃饭。”
    这会儿已经快到十二点，担心孩子肚子饿，宋念简单做了点。
    大白菜切成一指宽的条状，红薯粉丝泡软，又从商城里买了一斤三肥七瘦的五花肉切成片。
    热油下锅，五花肉煸炒出香味，然后再放入白菜翻炒，最后把红薯粉丝放进去添了热水煮上片刻，她把竹蒸架搁在上头，顺便热了几个今天从国营饭店买的大肉包子。
    被喊醒的周博文一边穿袖子，一边嚷嚷，“大哥，哪里来的肉味呀？我一觉睡到了过年吗？”
    以前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闻到肉香，村里人见他们可怜，会给个肉片让他们尝尝。
    周博文的口水直流，伸手就想擦，被周博宇‘啪’的一声打了一下小手。
    “大哥，”他泪花闪闪，委屈的不行，大哥从来都没对自己动过手，“你打我。”
    周博宇一本正经，“妈刚给咱买的新衣服，你要爱惜一点，别用袖子擦口水，以后也别在泥地上滚，脏。”
    “不能在地上滚？”
    “那丹丹不跟我玩了怎么办呀？”

 第15章 洗头

    周博文年纪最小，哥哥姐姐平时都很护着他，就连原主，对他的责打也不算太多。
    因此，他倒是常常跟周祈大哥的孩子玩到一起。
    丹丹正是周胜的小女儿，和周博文一样大，两人经常在一块玩耍。
    “弟弟，你傻呀，他们让你在地上滚来滚去，是想笑话你啊，”周悦一脸小大人模样看着他，“我就不喜欢和丹丹一起玩，只有大哥最好。”
    “可是……”
    周博文一脸天真，“丹丹有时候，会塞窝窝头给我吃呀。”
    指甲盖那么大的窝窝头，还没放进嘴里就变成了渣。
    “好了，洗脸刷牙，吃饭。”
    周博文打断弟弟妹妹的辩论。
    等过完年能去上学，他就把弟弟带去学校让他在院子里待着，免得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宋念完全没意识到小朋友也有属于自己的江湖，见到几个孩子进到厨房，便拿了碗筷，依旧是一人一碗麦乳精，“我不希望你们吃饭的时候想着省下一口留着下顿再吃，每顿饭不要吃撑就行。”
    一人一个大肉包子攥在手里。
    国营饭店的肉包子虽然不便宜，给了粮票也要两毛钱一个，但它里面的肉给的实在，白胖胖的一个包子有周博文的小脸那么大。
    宋念直接买了二十个，反正天冷放的住，给孩子当早饭也省事。
    “妈，我会更努力去收鸡蛋的，”周博宇先咬了一口包子，肉汁在嘴里炸开，肉馅鲜香，好吃的他眼泪都差点掉下来，“肉太贵了，我和弟弟妹妹吃菜就行。”
    妈以前霍霍抚恤金的时候他冷眼旁观看的惊心。
    要是一直受罪就算了，可他现在过上了几天好日子，再想起从前，曾经已经觉得麻木的事情，突然变得恐怖了起来。
    让他更加眷恋眼下的生活。
    “鸡蛋先停两天，”宋念一视同仁给几个孩子都夹了菜里的肉放在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吃的满嘴流油，“一家只能养两只鸡，连着收了两天，明天再收估计也收不到什么。”
    “再有十几天就要过年，就算又有鸡蛋，估计人家也要攒着留过年用，这事年后再说。”
    “我可以去隔壁村子收，”周博宇把包子掰成两半让弟弟抱着小半慢慢啃，“肯定能收到。”
    “不行。”
    “上次你被卖到镇上，跟张红霞联系的拐子团伙跑掉了两个，那群人心思恶毒，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背地里盯着咱家伺机报复？”
    “无论是你还是弟弟妹妹被拐走，我都没法跟你们爸交代。”
    “鸡蛋的事暂时不用操心，我在镇上联系到了一个稳定渠道，等天气暖和了再想别的法子。”
    经过她今天一整天的来回测试，大概能确定商城愿意收的青菜，一定要新鲜、当季，储存在地窖里的菜，它不收。
    好在蚊子再小也是肉，愿意收鸡蛋，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周悦的嘴巴一鼓一鼓不停的在吃，耳朵却没错过两人的对话，咽下大白菜的间隙笑呵呵的鼓掌，“妈你可真厉害！”
    “比大哥还厉害！”
    宋念让她先喝一口麦乳精防止噎着，对眼下的生活适应良好，比刚来的时候两手一抓瞎要好的多。
    就是那个田志刚……
    她方才将原主的记忆仔细的梳理了一遍，防止类似于今天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倒是有个意外之喜。
    原主拿着五百多块钱抚恤金，大半年便霍霍干净。
    偏偏屋里除了点衣服被子，没有置办什么贵重的东西，真要吃进肚子里，就凭现在的物价还有票证限制，这么多钱够她海吃海喝一年应该都是够的。
    现在宋念知道了，原主当时拿了一百块钱换了二十张工业券，又额外付了两百八十块钱，给田志刚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
    她被田志刚pua的厉害，全靠拼命的花钱来证明自己的好来。
    蹭拖拉机去镇上，肯定没有自己的自行车来的香。
    要想办法把那辆车子拿回来。
    田志刚那样的人渣，车子被他骑久了都要变脏。
    “妈，咱家今年没挖地窖，什么菜都没有，”周博宇爱惜的重新拿了个小碗接着包子里的肉汁，不想浪费丁点，“黄泥村后头那个山里，能挖到吃的。”
    “黄泥村？”
    那地方距离下塘村，比去镇上还远一些。
    下塘村尾的大河堰上的林子里，天气暖和的时候虽然也有野菜野果，但在村子边上，周博宇一个小孩子肯定抢不过别人，这才将主意打到山里。
    “行。”
    “那咱们后天进山看看。”
    说不定能挖点新鲜东西，让商城收个大的。
    就是那地方着实太远，看来这两天就要想办法，把自行车从田志刚那里弄回来。
    听到宋念同意，周博宇松了口气。
    “一会儿吃完饭，老大你烧两锅热水，我给你们三个洗洗头。”
    虽然小孩的头不怎么油，但那气味却不大好闻，更重要的是，宋念怕他们的脑袋上生虱子，那玩意的传染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快。
    “好。”
    周悦声音清脆，“大哥，我给你烧火。”
    一直被忽视的周博文心满意足的喝着甜甜的麦乳精，举起小手，“那我呢那我呢？”
    “你啊，”宋念面上带笑，“你第一个洗头。”
    三个孩子全都笑了起来，厨房里一片温馨，没人注意到厨房的窗户下面，有个人影快速的跑走。
    两口铁锅同时烧水，宋念把盆子拿出来放在院子里太阳最好的地方。
    周博文不用她帮忙，顺带着揽过去给周博文洗头的活。
    宋念便先给周悦洗。
    头发干的毛糙，发尾全都生了岔，手上还没用力，梳子便带下来一堆断发。
    再看看另外两个孩子，头发已经长的盖住了耳朵，乱糟糟的像个狮子狗。
    “我给你们仨剪头发。”
    周博宇今天上午收的鸡蛋，商城买了八十一个。
    时空币余额：247元。
    小小富裕。
    宋念看上了一个简单的理发三件套，十七块钱就能拿下。
    三个孩子全都同意。
    头发太长，总是扎到脖子，刺挠的难受。
    就连宋念以为可能会舍不得长头发的周悦，也高高兴兴的点头，“妈，剪短短的，小辫辫被人揪，好疼。”
    宋念脸色一变，掰正小家伙的身子看她，“小悦，谁揪你的头发？”
    “是向阳哥！周向阳！他天天揪我小辫。”

 第16章 挑水

    周向阳，是周胜的儿子，周丹丹的亲哥。
    “小悦，他抓你头发，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喊疼，让他不要再揪了，可是他还是不愿意松手，我就被疼哭了。”
    周悦皱了皱鼻子，想起来这事依旧有些不高兴，“向阳哥坏。”
    “下次如果他再这样，你就揍他，打不过的话，就喊你大哥帮忙。”
    周向阳比周博宇虽然小两岁，但他作为李春花第一个大孙子，在周家的伙食待遇是和周老头并肩的，吃的很是壮实。
    让老大去帮忙，宋念丝毫没有以大欺小的感觉。
    “好！”
    “到时候我让大哥跟我一起揍他！”
    宋念可不想把周悦养成温吞的性格，女孩子，可以温柔也可以活泼，但绝对不能只知道忍气吞声。
    三个孩子洗完头发，整齐的一排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板凳上。
    “我进屋把剪刀拿出来。”
    宋念进屋从商城里买了理发套装。
    两个男孩的头发剪得很快，干净利落，只留了寸许长，露出完整的额头，看着整洁大方。
    周悦的头发剪得时间久一些，宋念给她剪了个朵拉头，没有刘海，又把从商城里买来的小兔发夹一左一右各别一个，左看右看觉得小家伙可爱的要命。
    “昨天在镇上买了镜子，你们三个照照看。”
    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稀奇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虽然脸蛋上都是一块一块的冻疮，但几个孩子依旧欣赏的津津有味。
    周博文更是一直盯着姐姐头发的发卡看，“姐姐，你头上的小兔子真好看，连丹丹都没有。”
    周悦也很喜欢，小心的摸了又摸，生怕把发卡碰坏，“这是妈给我挑的，当然好看。”
    许是因为她高烧时躺在宋念怀里，被她送进了卫生室救了回来，跟其它两个孩子对自己还有些紧张的态度相比，周悦对她明显多了一分亲昵。
    “妈——”周博文还不敢跟她提什么要求，开口喊了一声又闭紧嘴巴，不敢再问。
    “你也想要啊？”
    宋念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主动开口，“可是你头发太短，卡不上哦。”
    “啊？”周博文摸了一把自己的脑袋，又看了看大哥的，有些泄气，“好，谁让我和大哥是男娃呢，我们以后是要扛枪保护姐姐的，小兔子应该也不适合我。”
    他边说边摇头，圆滚滚的脑袋，故作老成，宋念看的忍俊不禁，将自己从镇上买来的玩具拿出来转移几个孩子的注意力。
    一只绿色的青蛙，拧了发条会一蹦一蹦的朝前跳。
    不单是两个小的感兴趣，就连周博宇都好奇地凑过来看。
    “你们三个自己玩，我出去一趟。”
    心思全被小青蛙勾走，几个孩子听到宋念这么说也没多问。
    冬天太阳落山的早，西边已经被夕阳的余光照亮，红彤彤的一片，太阳像个咸鸭蛋黄，逐渐隐没在远方的山后。
    宋念拉开院门，先去还了隔壁的胡萝卜，然后在村子里逛了一圈。
    下塘村不算大，前后三排，一排也就七八户人家。
    宋念家在最后一排的最东边，周家老宅在最前头一排的正中间，但她今天打算去的，是离大队不远的知青宿舍。
    队里给这群知青们单独盖了一个小院，男女知青分开，一边一间大瓦房，里面垒的是大通铺，一屋能睡九个人。
    田志刚是知青队里唯一一个有自行车的，虽然他们去镇上要跟队长打报告，但自行车是他实力的证明，能用几次另当别论，让别人知道他有能力，巴结他帮他做活才是最有用的。
    更何况，他还不是个喜欢低调的人。
    宋念到知青点的时候，还没进去，便听到里面在吵吵嚷嚷。
    “田志刚！前天就该轮到你打水，你说你难受，我帮你打了一缸，今天水缸已经空了，你再偷懒，说不过去了？”
    知青院的院墙也就一米多点的高度，宋念甚至不用踮脚，都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借着靠在院墙的柴火垛的遮挡，她将视线落在了田志刚的身上。
    “我这身子还难受着呢，你再帮我打一回不成吗？明天就能轮到下一个人，到时候就好了。”
    田志刚伸手在兜里摸了个空，只能笑着解释，“我是真不舒服。”
    “等我好了，请你去镇上的国营饭店吃一顿好的。”
    “你快拉倒。”
    “谁不知道你都一个多星期没收到家里给你寄的钱了？还吃国营饭店呢，就你以前那个不拿粮食当好东西作践的劲，你怕是连这两天的饭都没得吃？”
    “你赶快去打水，大家伙还等着做饭呢！”
    对方将扁担直接扔在了田志刚的脚下，转身就进了屋。
    田志刚表情狰狞，看着砸在自己脚面上的木桶，朝着房门‘呸’了一口，不情不愿的抓了起来暗自嘀咕，“老子有自行车，不需要用蛮力扛水。”
    宋念方才便一直在打量着院子的环境，没有发现自行车的踪影。
    听到田志刚提起，她略有些兴致的看他将自行车藏在了何处，也省的自己找。
    知青的院子和大队的院落隔得不远，宋念看他径直朝大队的院子后头走去，那里建了一个三米长，半米多宽的青石水槽，方便处理猪草饲料喂大队养的那两头任务猪。
    宋念离的远，只看到他在水槽底下捣鼓了一阵，就拉出了一辆自行车来，那自行车绑了链子上了锁，田志刚拖到旁边折腾了一会儿，才将链子解开缠在大杠上。
    “真是鸡贼。”
    宋念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头努力挣扎的猪。
    用自行车扛扁担？亏他想的出来，摔不死他。
    人摔坏了不要紧，自行车可不能摔出个好歹。
    下塘村一共只有三口砖水井，村子的田间地头有一口，村子中间一口，最后一口，在宋念自己家的院子里，也是用周祈的抚恤金打的。
    原主再混账，也知道几个孩子挑不动水。
    她又不想去村里排队遭受人家议论，索性自己花钱打了口井，当时在村里还引起了好一阵热闹。
    好在，她当时又咒又骂不许别人到她的家里用水，这倒给宋念省了心，不然家里整天来一堆打水的人，很多事做起来都不太方便。
    知道田志刚的去处，宋念也没亦步亦趋的跟上，寻了个他会经过的隐蔽地方等着。

 第17章 还车

    正是做晚饭的点，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喷出蒸腾的烟雾。
    这些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扎进村庄的空气中，天色渐暗，村子的一切显得朦胧又模糊。
    宋念百无聊赖地靠在一颗大树后，没等多久，就听见了田志刚骂骂咧咧的声音。
    “该死的宋念。”
    “该死的妇女主任。”
    “还有大队长，那群知青，都是什么东西。”
    “有朝一日我回了城，一定不会放过这些人！”
    在他嘴里，下塘村的每一个人都对不住他。
    “尤其是宋念，一个扫把精，没人要的寡妇，现在竟然也要跟老子翻脸，要不是看她有点钱，老子跟她讲话都嫌恶心。”
    “可惜了，早知道就不拿到钱立马花个精光，要不然老子现在也不用在这里打水。”
    田志刚习惯了拿钱拿物收买别人替自己干活，被他招来的，也都是唯利是图的人，知青点里也有不少人看不惯他这幅做派，根本不屑与之为伍。
    他嘴里骂了不停，扁担放在自行车的坐垫，他的屁股压在上面勉强保持平衡，晃晃悠悠地慢慢朝前骑，唯恐木桶里的水洒掉。
    宋念突然跳出，冷不丁大喊一句，“田志刚！”
    “啊——”
    ‘噗通’一声闷响，紧跟着便是水桶倒地的‘哗哗’声。
    田志刚摔倒在地，自行车压在他的腿上，原本被他坐在身下的扁担朝前一戳，正好杵到他的下半身，疼的他弓着身子捂着裆部，出了一身的汗。
    “我的自行车放在你这那么久了，你是一点都没有还给我的自觉啊？”
    宋念上前，直接拽住车把。
    “这是、我的、自行车，”田志刚双腿紧抿，空出手来拽住车轮，疼的话都说不利索也不愿撒手，“整个下塘村都知道，这是我的自行车，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自行车这么值钱，等年后开了春，那么多活要做，自己那么娇贵，怎么可能干的完。
    到时候实在不行，还可以把自行车卖掉换钱。
    无论如何都不能交给宋念。
    到了自己的手上的东西，怎么能算是她的？
    宋念用力朝后拖拽。
    田志刚疼的整个人都有些发虚，手指被车轮蹭的生疼，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行车被宋念完全拽走，“宋念！整个村子都认识我这辆自行车！你要是把它抢走，明天我就去找大队评理！”
    “你现在就去。”
    宋念把自行车扶正，站在车头前面，双腿夹住前轮，把摔歪了一点的车把扭正，垂眸瞥他，“这辆自行车上有编号，百货大楼的售货员认识我，是我买的。”
    “那又怎么样！”
    田志刚从地上爬起，这才发现木桶里洒掉的水，弄湿了他的大半条棉裤，北风一吹，冷的直打哆嗦，铁青着脸，“到时候我就说是我不方便去镇上，给你钱托你去给我买的。”
    “是让大家伙知道你不要脸缠着我的事好，还是让他们觉得你是个偷自行车的贼好？”
    “识相一点，赶紧把自行车还我，再去给我挑几桶水！”
    “田志刚你脑子有病。”
    宋念看他阴恻恻的笑就捏紧了拳头，“这自行车上我刻了自己的名字和购买日期，就在大杠底下。”
    “第二，我有售货员给我作证。”
    “第三，邮局的人不是没长眼睛，这么大一笔钱，如果有人寄给你一定有记录，不可能查不到。”
    “你要是想去告就赶紧去，看看到时候你怎么跟大队长解释这几百块钱的来历，你要是说不清楚，我到时候可以帮你说。”
    “就说你偷盗公家财产，昧了大家伙的粮食，还变卖农机工具，这自行车也是你偷的我的！”
    宋念说完，蹬上自行车就走。
    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等着吃饭，她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他磨叽。
    至于自行车的名字，不过是吓唬田志刚罢了，原主才舍不得破坏自行车，但她舍得。
    “啊！”
    “啊！”
    田志刚双拳紧握，用力跺脚，气的在原地不住转圈。
    自己竟然被宋念这么一个愚蠢的农村寡妇给怼的哑口无言！
    奇耻大辱！
    看着消失的自行车，心如刀绞，像被刀子剜肉一样痛不欲生。
    宋念神清气爽，还按了按自行车的铃铛，‘叮叮当当’清脆的声音传到田志刚的耳朵里，让他觉得胸口剧痛。
    “我回来啦！”
    她牵着自行车停到院中。
    周博宇和周悦齐齐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到自行车全都跑了过来，一脸好奇，想摸又不敢摸。
    “自行车，就是个铁疙瘩，你们摸一天它也不会坏，随便摸。”
    宋念把挡着头脸的围巾解开拿在手里，看了院子一眼随口问道，“怎么没见小弟？又睡着了吗？”
    “弟弟拿着小青蛙出去了，”周博宇怕她生气，急忙补了一句，“我跟弟弟说了，让他小心一点，别把小青蛙弄坏，那是花钱买的。”
    宋念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天黑了，你去把他喊回来吃饭，想玩的话白天再去，我去做饭。”
    “我和大哥已经做好饭了。”
    周悦站在她旁边把宋念手里的围巾抱在怀里，“我烧火，大哥热了肉包子，大哥还说白菜留着明天做杂面汤喝。”
    顿顿都能吃肉菜，她们根本就不敢想。
    能有肉包子和麦乳精，已经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你们俩可真能干，真棒。”
    “不过以后需要你们帮忙的话我会跟你们说的好吗？锅台太高，你俩个子还不够，别再烫着自己。”
    “博文平时都在哪里玩？灶膛里的火熄了没，咱们一起去喊他回家吃饭。”
    周悦点了点头，“火已经灭啦。”
    “妈，咱们这就去喊他，弟弟最羡慕他那些被大人拎着耳朵喊回家的朋友，妈你也去揪他耳朵。”
    似乎是想到了以前挨打的场面，她动作小小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是轻轻的揪呦。”
    宋念忍俊不禁笑着点头，“好，放心，我一定轻轻的。”
    话音刚落，周博文便一身是土的哭着跑到了跟前，想找宋念又不敢，只站在两步远的距离抽噎不停，“大哥，大伯打我！”

 第18章 上门

    他身上的棉衣是宋念刚给买的。
    中午还簇新的棉衣，这会儿滚了一身的泥，棉裤更别提，被泥巴糊的都快要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小弟，我今天怎么跟你说的，衣服弄脏了就得洗，洗的次数多了就容易坏，天气这么冷，洗了也没法干，你想挨冻吗！”
    周博文缩了缩脖子，小手背在后面，瘪着嘴，想哭又不太敢。
    大哥也这么凶。
    宋念没阻拦周博宇教育他，拽着衣服把人揪到自己跟前伸手摸了摸，“还不算傻，知道不去泥浆里滚，衣服还没弄湿。”
    “大伯为什么打你？”
    “大伯说我偷向阳哥和丹丹的小青蛙！”
    周博文抬手就擦了一把眼泪，泥土蹭了一脸像只流浪猫一样，“我说我没偷，他不信，还说我骗人，要替爸好好教育我！”
    “小青蛙呢？”周博宇伸手去摸他的兜，脸上有点慌，“小青蛙被他们拿走了？”
    妈第一次给他们买玩具就被弄丢，那可是五毛钱，不是个小数目。
    万一再把妈刺激病了怎么办？
    周博宇打了个寒颤，手心汗津津地攥着周博文的小手，大有一副要是挨打就立马护着弟弟的架势，“我这就去找大伯，把小青蛙要回来。”
    “当然要去找他。”
    宋念转头就把院门落了锁，牵着周悦，面色不虞，“大人抢小孩的东西算怎么回事啊？博文不是小偷，这事今儿个得说清楚。”
    小孩子天真的恶意，有时候也很伤人。
    周博文在那么多小朋友面前被一个大人说成小偷，下次再出去玩，说不定会受到孤立和排挤。
    没人愿意和一个小偷玩。
    “博文，你大伯他们在哪呢？”
    有人撑腰，周博文也不再接着掉金豆子，肿成萝卜头的小手神赳赳气昂昂地朝前一指，“大伯抱着向阳哥和丹丹回家了。”
    若无必要，宋念是不愿意去周家那一亩三分地的。
    但她今儿个带着孩子，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周家去。
    天已经黑透，她顺势把今儿个从镇上买的银色大手电筒拿上打开，强光照亮她们脚底的路，周博文老实的跟着走了两步，就和周悦跑到前面踩光柱闹着玩去了。
    “妈，对不起。”
    宋念听到声音低头看了眼一直老实站在她身侧的周博宇，声音轻飘飘的，“你不用为了博文道歉，你虽然是老大，但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大人都不敢保证能一点都不出纰漏地看着孩子，更何况你。”
    “作为老大，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给我省了很多心。”
    宋念扪心自问，自己以前在孤儿院当孩子头的时候，也不如周博宇有担当。
    她不想跟他讲那些为人兄长应该怎样怎样的大道理，这孩子吃了太多的苦，她有时候希望他能轻松一点做个快乐的小孩就行。
    周博宇眼中泪花闪闪，咬着嘴唇低头悄悄地用衣袖擦了。
    宋念捏了捏他的后脖颈，无声的安慰，一切尽在不言中。
    “到了，看我怎么给你弟找回场子。”
    周博宇抬眼，才发现弟弟妹妹已经停在了院门跟前。
    老周家的宅基地，在下塘村是能数的着的大。
    长子周胜是镇上的电影放映员，经常上山下乡，但也算是铁饭碗，一个月35块钱的工资足够让他在下塘村被人高看一眼。
    再加上还有一个当兵的周祈，老周家除了李春花和这两个儿子，其他人全都下地挣工分的，因此，他家这五间大瓦房，在村里也是数的着的气派。
    正屋三间大瓦房，右边是周老头两口子住，左边住着周胜两口子带着周丹丹住。
    靠院墙的东间也盖了两间大瓦房，一间是周家最小的儿子周运带着周向阳住，另外一间，是周家最小的闺女周爱珠住的，至于原主，当初带着孩子住在院子西间和厨房一起搭的土坯房里。
    老周家的院墙是用土坯拉的，勉强比宋念高出一个头尖。
    院门紧闭，但里面能听到孩子的欢声笑语，宋念让三个孩子靠后站站，把一直拎在手上的马扎朝地上一放，踩着便趴到了墙头上。
    “周胜呢？”
    宋念把手电筒放在自己的下巴上，故意阴森森地喊，“让周胜出来！”
    “啊！”
    刚从屋里出来的李老太看到墙头趴着的人影粗着嗓子尖叫，“什么东西！老大！老大！”
    宋念嗤笑一声，放下手电朝她身上照了照，“一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快开门。”
    听到亲娘惨叫的周胜跑出来，听到声音眯了眯眼朝宋念看去，“老二家的？”
    “大哥好眼力，给我开个门呗。”
    周胜扶着李春花，一本正经的开口教育，“娘，你怎么连老二家的都不认识了？还吓成这样。”
    “你先进屋，我去开门看看她来干什么。”
    宋念跳下马扎。
    “不是我说你，老二家的你好端端的趴在墙头上干啥？娘年纪大了禁不住吓，咱们做小辈的，一定要懂得孝顺长辈。”
    周胜自诩自己是镇上吃公粮的和她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平时总是一副清高做派，惯常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指点旁人几句，然后享受那种自得感。
    宋念不吃他这一套，直接伸手，“我家博文的青蛙被你抢走了，我是来跟你要东西的。”
    “还有，你今天当着好几个小朋友的面说博文是小偷，我希望你等会跟向阳和丹丹说清楚，让他俩明天在其他小朋友面前帮博文澄清一下。”
    “老二家的，”周胜斯文地笑了笑，一副不跟她一个女人一般见识的模样，“大哥早就想说你了，你平时对几个孩子好点，毕竟也是我周家的人，你恶毒后妈的名声那么差，我们周家也跟着丢脸。”
    “还有，青蛙很便宜，不就几毛钱的事吗，我这个当大伯的给他们买都行，只要孩子跟我开口，可你看看这几个孩子被你教的，一声不吭的竟然去偷！”
    “他们今天偷个玩具，明天就能偷粮食，以后要是变成了抢劫犯，我周家还怎么出去见人！”
    他义正言辞，一副英明公道的模样。
    斜睨着几个孩子，带着嫌弃又有些凛然。

 第19章 回怼

    周胜今天没有放映任务，临时决定回的下塘村。
    李老太还没来得及把宋念这几天的反常告诉他。
    又因为怕被教育，更是没有把自己在大队被公安罚站的事情说出来，免得周胜觉得自己的面子被她连累，惹得不痛快。
    所以，周胜只当宋念还跟往常一样，听她数落几个孩子也不吭声，说不准还要拍手叫好的附和。
    “你看看这个。”
    宋念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折了几下，用手电筒照着，把青蛙三个字拿给他看，“这是我今天在镇上供销社买东西的清单，你明天去那里打听打听，供销社的人一准记得我。”
    周胜伸手就想去拿那张纸，被宋念快速的收了回来放回口袋，“马上八点了，把青蛙给我，不然我自己进去拿。”
    “爸，周博文就是小偷。”
    周向阳和周丹丹偷听了好一会从墙后面冒出来躲在周胜之后。
    “你给我和丹丹买的小青蛙不见了，怎么那么巧周博文也有一只小青蛙，肯定是他偷的！他们没爸没妈，都是扫把星！”
    “我都听奶和妈说了，他们家全都——”
    “周向阳！”
    周胜原先还装听不见，见儿子越来越口无遮拦，故作生气吼了一嗓子，“你就是这么跟你二婶说话的！没礼貌！”
    “小孩子，没家教，有时候也正常。”
    宋念皮笑肉不笑，话里带刺，“都可以理解的嘛，毕竟歹竹是不可能出好笋的，对？”
    “老二家的，你这话——”
    “丹丹，”宋念转头看向捏着小青蛙不松手的周丹丹，“你告诉二婶，你手上这个小青蛙是不是博文的？”
    “小姑娘不能骗人的呦，你今天听到你爸说了撒谎精会变成什么样了，对？”
    “我……”周丹丹飞快地瞥了一眼周向阳，整个人都快缩到了周胜身后，低着头声音怯怯，“我不知道。”
    她在老周家，虽然没有被打骂，但也是被忽视的那个。
    二选一，她和周向阳有矛盾的时候，大人永远不会偏向她。
    宋念本来也没想逼她开口，只是借此观察周向阳的反应罢了。
    这小子警告意味十足地瞪着她，明显是在威胁。
    宋念心中明了，直接推开周胜，趁周向阳不注意便把他拽到了自己跟前，伸手就朝他的口袋里摸。
    她刚才可都看见了，这小子听她提到小青蛙，小胖手就一直捂着口袋。
    果然。
    手刚伸进去便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你放开我！”
    “放开我！”
    周向阳拼命挣扎，周胜脸色难看就要去扯，周博宇突然冲出来用脑袋顶上他的肚皮，“别欺负我妈！”
    周悦瞅准了空隙，走过去趁周丹丹愣神，把小青蛙从她的手里抠走。
    她都认出来了！
    自己今天特意在小青蛙的脖子上扎了一根红毛线做记号！丹丹手里的小青蛙就是妈给买的！
    “大哥，你看看这是什么？”
    宋念把小青蛙拿在手里，顺手松开了周向阳，护着周博宇怕他被周胜伤到。
    一只缺了条腿的小青蛙，后面的发条也断了一半，青蛙表面不甚干净，跟周悦拿回来的那只一比，明显是只旧的。
    周胜脸皮抽动，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周向阳，按着周丹丹的肩膀大声吼道，“刚才二婶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坏！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
    “大伯，你别打丹丹！”
    周博文挺身而出，虽然声音哆嗦着，但他拽着周博宇的手，努力挺起小胸脯，“小青蛙是向阳哥抢的！他平时根本就不把小青蛙给丹丹玩！明明都是向阳哥的错！”
    “二弟妹，今天这事都是几个孩子不懂事。”
    “天都黑了，你带着孩子赶快回家，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育这两个熊孩子。”
    “大哥说的对，”宋念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向阳这孩子，今天能昧下别人的玩具，明天就能昧下公家的财产，以后说不定胆子大到看到好东西都给变成自己的。”
    “这可不行呀，老周家的名声，可千万不能被一个孩子给带坏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宋念不过把刚才周胜的话还给了他。
    “周向阳，明天你可一定要记得跟村里其它孩子说清楚，小青蛙不是博文偷的，是你自己见到新的想扣下，故意诬陷哦。”
    “你要是不说清楚的话，我就让你爸去跟大家伙说。”
    周胜的脸上青青紫紫变个不停，宋念突然抬眼看他笑的一脸无害，“大哥这么会教育孩子，若是他做不到，大哥一定会以身作则的对？”
    “天色太晚，大哥不用留我们一家吃饭了。”
    “孩子们，咱们回家。”
    宋念悠哉悠哉地拎起小马扎，带头转身先走。
    周博宇一手拽着一个，小脸绷得紧紧的，嘴角却忍不住高高翘起。
    这种被人维护的感觉，真好！
    周博文的胳膊都被大哥拽的直了，依旧扭头看着周丹丹，“丹丹，我知道你都是被向阳哥逼的！如果大伯打你，明天我就把大伯冤枉你的事告诉全村！”
    他刚才都听见啦，妈就是这么威胁大伯的！
    一定好使！
    周博宇忍无可忍松开周悦，回头架着周博文的胳膊把人拖走，“快回家吃饭！”
    “丹丹！明天咱们还一起玩小青蛙呀！”
    回答他的，是院门被重重甩上的声音，紧接着是周胜的怒吼声和周向阳的哭喊，还夹杂着李老太出来又劝又骂的声音。
    宋念通通甩在身后。
    老周家的人就是对周胜太过自信，刚刚才会没一个人出来过问。
    “妈，”周博文屁颠屁颠的跑到宋悦跟前，脸上一点伤心委屈的痕迹都没，“你可真厉害！你连大伯都能打过！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宋念笑着看他。
    三个孩子，周博文的性格最鲜明，这孩子有点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潜质，刚刚都那样了，他还巴巴地扯着丹丹说话。
    不过宋念并不打算干涉孩子的交友，大人的事情，与孩子无关，他喜欢和周丹丹一起玩，宋念不会阻拦。
    一大三小回到家里的时候，锅里的肉包子还有些余温，饭后周博宇刷碗，宋念烧了热水洗漱，带着三个孩子进屋睡觉。
    一夜好眠。
    宋念起床的第一件事，便去看了停在院中的自行车，打算给它来个改头换面。

 第20章 请托

    宋念心知田志刚应该不敢闹上大队，但他当初可没少在村子里炫耀自行车。
    凭借着对他的了解，若是对方被别人问起时，少不得要装的一脸无辜的样子说车子被人偷了。
    宋念可不打算被人怀疑成偷车贼。
    趁着几个孩子还没醒，她在意念中打开商城。
    商城可购买界面有许多东西都被点亮，宋念选了改造配件分类，挑选了一款墨绿色的自行车喷漆，又买了一个飞鸽自行车车标，一共花费二十一元。
    自行车上的凤凰牌被喷漆遮的干干净净。
    原先的黑色大杠自行车，现在整体呈墨绿色，低调内敛，看起来与之前完全不同。
    天气太冷，漆面干的慢。
    宋念去了厨房。
    连续几顿肉包子，孩子们不会腻，她确实有点不想吃了。
    昨天在镇上买了些杂粮，宋念烧了个玉米面红薯粥，里面还放了些白米，熬得浓稠，红薯是白芯的，口感有点像板栗，但是吃起来很甜。
    冬季青菜的种类太少，宋念炒了个酸辣大白菜，又煮了四个鸡蛋。
    周博宇揉着眼睛走进厨房的时候，就看到厨房内热情升腾烟雾缭绕，鼻腔里全是红薯的甜香。
    “对不起，妈，我起晚了。”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他竟然睡到了这个时候。
    主要前两天他睡觉还在警惕，可现在心防卸下大半，躺在又软又暖的被窝里，眼皮便止不住的打架，像是要把从前缺少的觉全都补回来一样。
    “不晚呀，”宋念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差十五分钟才到八点，“小朋友就是要多睡觉才长得高，起来也没有活干，起那么早干嘛？”
    “以后等你开始上学，想睡懒觉都没地睡，还不趁着现在多睡一会儿。”
    周博宇倒了热水乖乖地洗脸刷牙，完全不需要宋念帮忙。
    他蹲在院子里，用宋念教的方法认真在心里默数刷够三分钟，嘴巴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泡，厨房里爆炒的酸辣香味直朝鼻子里钻，周博宇抬头眯着眼看了下太阳，情不自禁的咧嘴笑。
    一直到周悦和周博文睡眼惺忪的从屋子里出来跑到他身后，周博宇才加快了洗漱的速度，帮着弟弟妹妹洗脸刷牙。
    宋念做饭的时候抽空瞅了眼这三个孩子。
    互帮互助，其乐融融。
    早饭做好，她放在锅台边保温，也没开口催促，走到自行车旁摸了摸干透的漆，将买好的自行车标卡在车头，一辆自创的飞鸽牌自行车便横空出世。
    “妈，自行车怎么变样啦？”
    周博文洗脸也不老实，小嘴叭叭，“是新买了一辆吗？”
    “还是昨天那辆，我之前借给别人骑，那人把我的自行车到处宣扬成他的，现在我把东西取了回来变个样子，免得别人误会，要是被人问起，你们只说不知道就行。”
    “好，”三个孩子异口同声，“我们知道了。”
    “来吃饭。”
    三个孩子倒水的倒水，晾毛巾的晾毛巾，各司其职，弄完便进了厨房帮着宋念端碗。
    “明天咱们就去清河山。”
    “你们三个，是留在家里，还是跟我一起去？”
    清河山海拔不算太高，但他山体细长，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都说沿着山顶，能一路走到县城去。
    能不能到县城宋念不清楚，但冬天的山，应该不可能全然没有危险。
    三个孩子齐齐开口，“我要去。”
    不等宋念开口，周博宇便扭头看了弟弟一眼，开口哄他，“小弟，你明天留在家里看家好吗？”
    山路太远，弟弟这两条小短腿，肯定走不了。
    周博文不敢顶嘴，求救的目光望向宋念。
    “看我也没用，明天我把你送去张婶家玩一天可好？你和你张婶家的孩子差不多大，肯定能玩到一起去。”
    张梅家就在宋念家屋前头，隔得不远。
    周悦看看宋念，又看了眼明显不高兴的周博文，把嘴里的红薯咽下去才软声开口，“小弟，明天我陪你去张婶家玩好不好？”
    “妈，明天你和大哥去，我在家看着弟弟。”
    “行。”
    小姑娘既然主动要求，宋念若是非要把她带上，单独被留下的周博文恐怕会有被抛弃的感觉，更何况，带着周悦，宋念肯定大半的心神都放在两个孩子上，影响效率。
    “妈等会去问问你张婶明天有没有空。”
    既然决定去山上，便不能什么都不准备。
    她把昨天用来装东西的口袋腾了出来，又拿了一把镰刀和一把小铁铲装了进去，从商城里买了一卷结实的逃生绳，若是侥幸能抓到活的，这个绳子捆的结实。
    现代轻便的保温杯在这个年代还未普及，宋念在商城里买了一个15升容量的保温壶，个头不小，好在不算太重，木塞子可以拧紧，勉强可以保温五六个小时。
    东西收拾妥当全都放在了自行车旁，宋念从堂屋的糖果筐里，装了一把大白兔便去了张梅家。
    院门敞开。
    张梅正在院子类晒被。
    宋念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张姐。”
    “周祈家的，”张梅从被子后面探出头来，看到她来脸上带笑，“快进来，有啥事不？”
    “是这样的，快过年了，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还是我家老大提醒我山上能寻摸到吃的，我想明天带他去山上看看。”
    张梅一听便明白了她的来意，不等宋念主动开口便接过了后半段话，“我明天正好没事，你把你家那两个小的送来我这，我给你看着，清河山那么远，你明天中午指定回不来。”
    “两个孩子中午就在我家吃。”
    “那太谢谢你了张姐，明天我把两个孩子的口粮送来，到时候就劳你帮我看一下。”
    宋念把口袋里的大白兔奶糖拿出来朝她的口袋里塞，“这个糖跟果子糖块不一样，是用牛奶做的，能补钙。”
    这时候的大白兔奶糖用料扎实，牛奶味很重。
    张梅原先还想推辞，听她说能补钙，下意识握紧了糖，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你就是太客气了，咱们住的那么近，互相帮衬都是应该的。”
    “两个孩子能吃多少东西，明天你可千万别再送粮食过来。”
    宋念没有应这个话头，别人客气，她却不能不知好歹，但她又不擅长推来推去，便转说了别的，“其实他俩大了待在家里也行，但昨天我和周祈大哥因为孩子的事争执了两句，我实在怕周祈他娘……”
    “你那婆婆，确实也够你受的。”
    都是当儿媳妇的，天然就是同一阵线的人。

 第21章 澄清

    两人又聊了几句，宋念借口家里有活便先告辞离开。
    刚从巷子绕到张梅家屋后，便看到一群孩子围在一起吵吵嚷嚷。
    宋念走的近了，才发现被围在中间的是自家三个孩子，周博宇跟老母鸡护崽似的把弟弟妹妹全都挡在身后，小脸紧绷一个人对抗着六七个小孩。
    “周博文就是小偷！”
    “他偷了周向阳的小青蛙！我们昨天都听见了！”
    “小偷！小偷！我们不跟小偷一起玩！”
    周博文小拳头捏的紧紧的，倒是没哭，只知道干吼，“我没偷！是周向阳撒谎！”
    “不信你们问他！”
    周向阳和周丹丹倒是没有加入围着他们的小孩里，但两人都蹲在旁边的大树跟前，听见周博文反抗，也不出声。
    “这是怎么了？”
    宋念刚一出现，围着三个孩子的几个小孩就‘哇’了一声靠在了一起，“恶毒后妈！”
    宋念：“……”
    她倒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传得这么响了。
    周向阳看到她来，小眼睛闪了闪，悄悄地想溜，宋念早就防备着这点，走过去拎着他的后脖颈便把人拽了回来，“周向阳，你昨天怎么答应我的。”
    “我不知道！”
    “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告诉我爸和我奶！让我奶拿鞭子抽你！”
    他张牙舞爪，还想拧过身子去抓挠宋念。
    “爸！”
    刚好经过这里的周胜原本想悄悄溜走换一条路，没想到被自家儿子看个正着，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来，“老二家的，你跟一个孩子闹什么？”
    “我赶着去放映电影，耽误了镇里的大事，你负不起责的。”
    这对父子俩如出一辙的不想认账。
    宋念松开周向阳，也没跟周胜纠缠，从口袋里又摸出了几颗大白兔来，看着其它几个小朋友语带诱哄，“你们要是想知道小偷是谁的话，就在这里安静的等等。”
    “这些糖，一人一颗，先别吵架，一起在这里一起玩一会，好吗？”
    大白兔的吸引力没有哪个小朋友可以抵挡。
    周胜只当宋念被她的话吓到，得意地笑了笑，转身就走。
    周丹丹被周向阳推了一把，怯生生地走到宋念跟前，小手缩着，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盯着宋念手里的糖，没敢伸手。
    她不伸手，宋念也没开口。
    周博文拿了一颗递给她，“丹丹，你吃糖。”
    小姑娘还没剥开，一旁肉墩子似的周向阳便一把将大白兔抓走，剥了皮便整个塞进嘴里，口水沾了一手。
    宋念垂眸不漏痕迹地看向周博文，不知道小家伙会如何动作，
    他剥皮的动作停了停，生了冻疮不甚好看的小脸上闪过纠结，最后把剥了皮的大白兔塞进了她的嘴里，然后傻笑，“丹丹，你吃我的。”
    周丹丹捂住嘴巴急忙嚼了，也没说声谢，甚至还后退了两步。
    宋念见状，将手里剩下的糖块收进口袋，又交代了一遍几个孩子等一等她，转身便走。
    她的步子迈的又大又急，被她甩在身后的周胜看到她的背影还愣了几下，喊了几声见对方不搭理自己，心里还有点气。
    就因为孩子拌嘴的一点小事，至于么。
    宋念直接去了大队部，三两句和大队长说清楚了自己的来意，便抓过他桌子上的话筒，按下了开关。
    她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向大喇叭，广播全村。
    “周向阳，七岁，周胜的儿子，昨天偷了周博文的小青蛙。”
    ……
    “周胜包庇自家孩子，死不认账，今天更是任由其它孩子说周博文是小偷，父子俩全是哑巴。”
    “我家的小青蛙，是昨天……”
    她的语速虽快，但口齿清晰。
    昨天的事情她解释的条理清楚，三岁小孩都能听明白谁对谁错。
    保证这会儿差不多刚到村口的周胜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既然对方不可能主动道歉，那这个真相，她自己澄清便是，宋念从来都不喜欢被动等待。
    周胜今天没有放映任务。
    但她见识过宋念的疯，今天生怕自己被找上门逼着跟一群孩子解释太没面子，所以才想着吃完早饭便立马离开，等夜深了再回来。
    没想到对方竟然神经到去大队部的大喇叭喊话！
    至于么！
    孩子间的小事而已，不疼不痒的！早怎么没见她对几个孩子好？
    周胜站在村口，气的肝都生疼，想要回去跟宋念掰扯，但想到对方说过供销社能问到，又怕丢了面子，一时之间犹豫不决。
    “哎？周胜！”
    “刚才大喇叭说的是真的不？不是我说，你家周向阳欺负人就算了，你当大人的，怎么也跟着糊弄呢。”
    村里有不少人讨厌周胜。
    真当自己吃了商品粮眼睛就能长到头顶上了。
    这会儿见到他站在村口，只想着看笑话，“人周祈家的多惨啊，你当大伯哥的，竟然还欺负人家，有点不地道！”
    周胜被说的脸皮青一阵紫一阵，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什么？我刚才在想今天放电影的事，都没听见喇叭响。”
    “我还有放映任务，先走了。”
    他拔腿就走。
    跟这些泥腿子争辩，那不是掉价么！
    “嘁，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同样的内容，宋念说了三遍，嗓子都有些发痒，才按下了开关，跟一直拦着她没拦成功的大队长道了声谢，麻溜的跑了。
    几个孩子依旧在原来的位置。
    见到宋念回来，齐齐冲上去，七嘴八舌的开口，“我们听见啦！周博文不是小偷！”
    “我们以后不跟周向阳玩！”
    周博文更是直接扑到了她的怀里，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然后又低头脑袋一拱一拱的，怎么都不愿意撒手。
    “好了，博文，你跟小朋友一起玩。”
    宋念哄了她一会儿才把他松开，又拿了一把大白兔出来，“你们都是明辨是非的好孩子，一人一颗，这是奖励！”
    周向阳‘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就开始嚎哭。
    “周向阳！你最坏！偷人青蛙还耍赖！”
    “周向阳，你真孬，不认错误还哭嚎！”
    周博文一开始也跟着喊，被周博宇和周悦拽着，不许他加入。
    宋念早就回了家，完全不知道身后的动静。
    周丹丹跑到周博文的跟前，看着他手里刚拿的糖块，舔了舔嘴唇，“我们一起玩。”
    “小弟，我们该回家了。”
    周悦不喜欢她，拽着周博文就走。
    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人离开的周丹丹，立在原地，垂着脑袋，眼神黯淡，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第22章 升级

    小朋友爱恨来去都快。
    前一秒可能还在互掐，下一秒又能破涕为笑握手言和，宋念倒不会拘着家里三个孩子出去玩耍，再说，有周博宇这么靠谱的老大在，她简直不要太省心。
    日头晃晃悠悠，慢慢西斜。
    三个孩子中午回来吃了个饭，在家里没待多久又被小朋友喊了出去。
    宋念舀了两瓢面粉出来，朝里面打了个鸡蛋，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团。
    商城里的前腿肉八块钱一斤，宋念心痛地买了两斤，在菜板上剁成肉泥，放在一旁备用。
    昨天从镇上买的红萝卜擦成细丝和肉泥混在一起，添上佐料然后用筷子顺时针搅拌。
    宋念不喜欢提前用盐把萝卜的水分腌出去倒掉，那样调出来的肉馅口感会发干，也会失去萝卜独有的味道。
    刚调好肉馅，周博宇就一手拽着一个孩子回来了。
    “妈，”周博宇带着弟弟妹妹把手洗净，不忘抠干净指甲缝里的泥灰，进到厨房里看了眼饭桌，“我来帮你。”
    中午饭他就没来得及帮忙，所以晚上特意带着弟弟妹妹先回来。
    宋念知道他想得多心思重，也没拒绝，把一只细点的擀面杖递给了他，“晚上吃饺子，会不会擀皮？”
    “会！”
    周悦也跟着来凑热闹，“饺子好吃！妈，我也会擀皮。”
    “你带着小弟去屋子里玩小青蛙比赛。”
    看着小姑娘直勾勾盯着面团的眼，宋念揪了两块玻璃球那么大的小面团递给她，“拿去，你跟小弟一人一块捏着玩。”
    她小时候在孤儿院，也喜欢溜到厨房捏面团玩，软软的，能在手上变幻不少形状，很有意思。
    “妈，”周博宇一脸肉痛的看着那两块小面团，“白面金贵，面缸里也没有多少呢。”
    后妈现在哪哪都好，就是花钱还有些大手大脚。
    这让他很是担心。
    周博宇绷着一张小脸忧心忡忡，已经在盘算着下次什么时候能再继续收鸡蛋，“这两块面团，够一张饺子皮了。”
    周悦朝他吐了吐舌头，接着面团就跑。
    “小小年纪，怎么整天操心。”
    宋念捏了捏他的脸，没有用力，怕把最近开始结痂的冻疮再给弄破，白白的面粉沾了一点在他的脸上，她忍着笑，“弟弟妹妹明天去你张婶家，不给粮食，下次要是再有需要，还好意思吗？”
    脸上的面粉，真是放回去也不是，弄掉了又舍不得。
    周博宇难得带了点明显情绪仰头看着宋念，“明天上山，我一定好好找找，至少把肉饺子给挣回来。”
    “好好好。”
    宋念连连点头，麻利的切好面剂子，两个人先一起擀了一会儿，等饺子皮叠成一堆，她才拍拍手开始包饺子，只留周博宇自己慢慢擀。
    加了萝卜的两斤肉，最后包出来一百八十多只饺子。
    外面的气温很低，宋念直接把放满了饺子的两盖帘端出去冻着，只留了够他们四个晚上吃的。
    周博宇帮忙烧火，水开之后，宋念朝锅里洒了一点点盐防止饺子煮的时候烂掉。
    见她还想炒菜，周博宇急忙拦着，“妈，不用炒菜，饺子又有菜又有肉还有白面，什么都不缺！”
    他是真的着急。
    宋念只好撒手。
    母子四人晚上全都吃了个肚皮滚圆，宋念怕他们积食，饭后歇上半个小时，带着他们玩老鹰捉小鸡消食。
    从前总是回荡着怒骂哭喊求饶的小院，现在满是欢声笑语。
    就连天上的月亮都放心的躲回了云层之后。
    宋念已经完全有了自己的生物钟。
    依旧是天刚亮就爬了起来，她烧好热水先把保温壶灌满，所有的东西都挂到自行车上，然后进屋把周博宇喊醒。
    怕自己今天又睡过头，这孩子昨天睡前一遍一遍的跟宋念叨叨让他一定记得喊自己。
    带着弟弟妹妹洗漱吃完早饭，宋念把他们送到了张梅家。
    “张姐，今天就麻烦你了，这个你收好。”
    给的太多着实扎眼，宋念装了三十个饺子，她包的饺子个头大，两个孩子顶天吃个二十，多的十个，是给张梅的谢礼。
    “你看你，昨天说好的不用给粮食。”
    张梅暗自咋舌，话里却是真心实意没有跟她假客气，“以后你带着三个孩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可不能这样浪费，这饺子我可不要，半大的孩子能吃啥，费不了两口粮食。”
    “不行不行，该给的一定要给。”
    两个孩子接收到宋念的眼神，跑去抱住张梅的大腿，趁着这会，周博宇麻溜的捧着盖帘放到了厨房。
    “张姐，我们走了哈。”
    宋念匆匆蹬上自行车，周博宇小跑两步蹦上后座。
    张梅追了两步不得已停下，直接气笑，“这个宋念。”
    从下塘村骑到清河山，动作快的半个多小时就能到，宋念带着孩子没敢骑快，匀着力道，两人到山脚下的时候，刚好八点半。
    周博宇从后座下来，帮忙推车，“妈，咱把自行车推上去，放在底下别被人偷了。”
    山脚下有一条蜿蜒的窄路通向深处，是被旁人一脚一脚踩出来的。
    两人没有只顾着埋头走路，可惜山脚下的东西都被采光，没见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直到小路蜿蜒，需要攀爬，宋念把自行车推到偏一点的枯树枝下藏了起来，拎着水壶和口袋，拽着周博宇继续深入。
    寒风凛冽，卷起地上残破的枯叶，在空荡的山林中回旋，发出刺耳的啸叫。
    宋念转身，把周博宇头上的围巾裹得更严实了一些，看了眼他被手套包裹的严实的小手，“冷吗？”
    “不冷。”
    “妈，我记得前面有榛子树，咱们去看看。”
    “我以前最远就是到过那里。”
    要是没有这山，他和弟弟妹妹怕是早就已经饿死。
    “行！咱们去看看。”
    宋念任由周博宇走在前头带路，在后面警惕着他的安全。
    “妈！妈！是榛子！还没被捡完！”
    他的情绪激动，下意识朝前跑了两步，脚底一滑，整个人后仰眼看着就要摔倒。
    要是磕到了后脑勺，后果不堪设想。
    一直注意着他动作的宋念完全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丢掉了手上的口袋下意识伸手接人，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她皱了皱眉，一脸关切的看着周博宇，“怎么样？有没有崴脚？”
    【恭喜触发商城升级条件，时空商城已升级。】
    【商城等级：二级】
    【收购物品栏：2级商城目前对鸡蛋、蔬菜、坚果开放权限】
    【时空币余额:156元】
    宋念眼睛一亮。
    因祸得福，天不负我。

 第23章 破千

    周博宇从宋念怀里起身，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磕在石块上的膝盖，嘴巴抿的紧紧的，然后眼泪便大颗大颗的直往下砸。
    “这是咋啦？”
    宋念还没反应过来。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哭起来了。
    “妈，对不起……”
    周博宇跪在宋念跟前，脑袋快要垂到胸口，小手想要去碰她的膝盖又不敢，一个劲的道歉，“是我错了。”
    “我坏。”
    “我以为，你是想把我或者弟弟妹妹卖掉，所以才让他们去张婶家。”
    他早就想好了，如果后妈没提，他就主动要求。
    张婶是妇女主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妹妹被卖掉。
    “我还以为，你答应跟我一起来山上，会不会故意把我丢在山里。”
    他大了，也懂事，卖了一次失败，后妈未必会把他卖第二次，他听过不少人说有家里活过不下去的，就把老人或者孩子带到山里丢掉，
    这几天的日子好的像是飘在云端，可曾经太苦太疼，他从来都没得到过来自后妈的温暖，他太害怕。
    怕梦境被戳破之后，留下的是比过去更加残酷的真相。
    所以他一边无可救药的贪恋来自于后妈的温暖，一边又心底惶然，日日惊慌。
    宋念眉头紧皱。
    她疏忽了。
    没想到周博宇竟然聪明至此。
    这孩子比她想的，要敏感的多。
    商城升级的喜悦，因为周博宇的这番话，被冲散了一些。
    宋念倒不是生气，也不是丧气，就是有些无力，这种已经形成的巨大心理伤痕，只能随着时光渐渐抚平，是她想的简单了。
    不对……
    升级？
    宋念看了眼周博宇懊恼的快要把自己埋进土里的样子，意念进入商城，点亮了升级进度框。
    二级进度目前亮了不到五分之一，下面有一行今天才出现的灰色小字：信任。
    与她猜测一致。
    之前一级升级进度条一直卡在三分之二的进度迟迟不动，想来，是因为三个孩子中，还有一个没对自己完全信任。
    今天她恰巧舍身救人，倒是误打误撞。
    周博宇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答，眼泪无声的朝下淌。
    是他不知好歹。
    “好了，多大点事。”
    如同天籁之音，他又惊又喜，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格外明亮，“妈。”
    “你不是说前面有榛子？脚没崴的话就起来带路。”
    宋念看他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只觉得有些好笑。
    这孩子怕衣服弄脏，指定不会用袖子擦，说不准等会就拣片树叶用，她掏出帕子，避开脸上的结痂，动作细致的把他的脸上蘸干净。
    “拉我一把。”
    周博宇急忙起身，拽住宋念的胳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膝盖有些刺痛，宋念晃了晃行动正常，便没理会。
    “走，前头带路。”
    【检测到优质野生榛子！状态：未处理。收购价格评估中……】
    【检测到优质野生松子！状态：未处理。收购价格评估中……】
    【评估结果：30元一斤！】
    要不是顾及着周博文就在旁边，宋念估计要笑出声。
    “妈！好多榛子和松子！”
    周博宇的声音明显开朗不少，确定了自己现在享受的疼爱是真真切切不掺水分的，他神采飞扬，心里说不出的轻松，拎着宋念特意给他临时缝的小布袋，忙活的像一只快乐的小松鼠。
    “你真棒，幸好有你带路，好好捡，随时看一下我的位置，别跑远。”
    宋念也没闲着。
    这片乔木林极大，她和周博宇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边捡边偷偷卖掉一部分。
    可惜的是，现在已经是深冬，很多榛子和松子已经落地太久开始腐烂，真正新鲜的，并不算太多。
    两个人忙活了将近三个小时。
    周博宇挎着书包大小的布袋，里面装的满满当当，宝贝似的小心的挪到宋念跟前，献宝一样的打开袋口给她看，“妈！你看，有这么多呢。”
    “还是你的运气好，”宋念笑眯眯的坐在旁边的树根上休息，想到商城里的986块钱，唇角就止不住上扬，“我都没捡到什么新鲜的。”
    她拎着那么大的口袋，里面却只有薄薄的一层。
    “没事，等我回家把它们去了壳，磨成面粉够吃上一两天的了。”
    见宋念一直坐着不动，周博宇贴心的开口，“妈你在这里歇会，我再朝里面找找。”
    “快一点了，先吃饭。”
    她刚才从商城里买了一袋口感松软的鸡蛋糕，及时的把包装扔到了远处，只留了外面的一层油纸，倒了点温水出来两个人简单的洗了下手。
    “快吃。”
    鸡蛋糕的香甜，刺激的周博宇的肚子咕噜作响。
    他只见周向阳吃过，是奶奶偷偷塞给他的，自己从来都没吃过。
    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入口即化，嘴巴里只留下甜，但又有点香。
    宋念只给他吃了几个，怕他等会喝水了涨肚。
    有了刚才的收获，吃饱了的两人干劲十足，胆大的再次朝里探了一段距离，直到后面已经完全看不到有人踩过的脚印，宋念才恋恋不舍的停下脚步。
    再看脚下的口袋，里面有一捆野山药和几把野芹菜，可惜生长的太久有点老，商城收的不多，只卖了137块钱。
    但看着商城里的余额已经破了四位数，宋念心下大定，默默盘算着要不要趁着年前，走远一点，去趟县里倒腾点东西，赚点大团结和其它票证。
    毕竟商城里的生鲜物价，着实有些贵。
    两人收获颇丰，就连周博宇都情不自禁的咧嘴笑，这些东西，要是省着吃的话，至少能撑上五六天，到时候就又能收鸡蛋了。
    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八点。
    估摸着两个孩子已经在人家用过了晚饭，宋念让周博宇拎着几根野山药和一把野芹菜送过去，顺便把弟弟妹妹接回家。
    把人支走，她从商城里飞速的买了一个直径一米的大木盆，足有五十厘米深，外加一个红色的浴罩。
    来到这里这么多天，不单几个孩子洗漱潦草，就连她自己都没有痛痛快快的洗个澡。
    商城里的木盆需要120块钱，她早就看的心痒，今天终于忍痛下手。
    周博宇带着弟弟妹妹回来的时候，宋念锅里的水都快开了。
    “这是我让拖拉机今天从镇上捎回来的大木盆，上次去的时候特意让木匠打的，”宋念随意寻了个理由解释，然后大手一挥，“今天晚上，咱们全家挨个洗澡！”

 第24章 林场

    洗澡对他们来说实在是过于久远的事。
    周博文好奇的看着木盆，又去拽宋念已经夹好自然垂下的浴罩，“妈，这个是啥？冬天洗澡，那么冷，不会生病吗？”
    “有这个就不会。”
    解释永远没有事实有说服力，宋念直接倒了一桶热水进去，先把周博文的衣服扒掉，试了试水温觉得不烫就将他抱在了木盆里。
    浴罩夹紧不留缝隙。
    宋念将身上的毛衣脱了下来，手上套着搓澡巾开始忙碌。
    耳后，脖颈，前胸后背，从头到脚，连夹缝都没错过，挨个给三个孩子搓洗的干干净净。
    做完这些，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原本用来暖被窝的盐水瓶被她扔到了一旁，提前换上了热水袋。
    将三个光溜溜的小家伙扔进温暖的被窝，宋念把给他们买的三套秋衣放在尚未完全熄灭的灶膛前烤暖，这才拿进房间让他们穿上。
    “哇！我这个上面是小树！”
    周博文美滋滋的扯着自己的衣摆，爱不释手的把衣服上面的每棵树都摸了摸。
    “我的是小兔子。”
    周博宇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上面印着活灵活现的小松鼠。
    “这也是从镇上买的。”
    她还给三个孩子一人买了一件毛衣，这么冷的天，只穿棉衣根本不够。
    “你们三个，赶快躺下睡觉。”
    宋念直接用被子把他们蒙在里面，看着他们乖乖躺下不再闹腾，才开始给自己洗澡。
    神清气爽。
    洗完澡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了好几斤。
    前几日在镇上刚得的那堆票里虽然有澡票，但两个男孩，她不可能带进女澡堂，老大纵然很是靠谱，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孩，比不过人贩子的花样手段，防不胜防。
    她不能赌。
    可惜村子里没有通电，不然头发也能一起洗了吹干。
    现在只能把头发留着明天出太阳的时候洗。
    要是能搬去县里的话……
    念头一起，便怎么也无法消去。
    可惜还要两年才能自由买卖，现在搬去县里，要有个正经的由头才行。
    再有几天就要过年，家里没什么存货，周博宇今天捡的榛子他宝贝一样的护着打算磨成榛子面充饥。
    “明天还是要去一趟镇上，找个由头把这些东西处理掉才行。”
    宋念一边思量自己明天要做的事情，一边将堂屋里洗澡时溅出来的水清理干净以防结冰。
    等她收拾完进屋的时候，三个孩子已经头靠着头睡的香甜。
    今天上山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却有些亢奋。
    宋念四点钟就爬了起来。
    镇上的黑市，早上五点是东西最齐全的时候，这次她没有提前买手表，反正腕上戴着样品，要是有人想要，她装模作样的在口袋里摸的时候再买。
    主要镇上的消费能力有限，像上次那么顺利的好事，宋念归咎于是上天给自己的开门红眷顾。
    没有惊动几个孩子，她把院门从外锁上，骑着自行车就走。
    依旧是上次那个地点，不同的是巷子口坐着一个裹的严实看不见长相的妇人，坐在板凳上低着头织毛衣，看到宋念靠近的时候才开口问道，“来找谁？”
    早就打听清楚规则的宋念压低了声音，“找我二嫂，她坐月子，来看看她。”
    妇人伸手，宋念递过去一分钱通行费，对方才挥了挥手放她进去。
    看来今天这个黑市，才是‘正规’管理，前天她逛的那个，应该是普通村民自个儿凑过来的。
    果不其然，刚进巷子，她就发现这些人全都遮挡的严实，眼神警惕，若是听到门口妇人的警告随时都能四散而逃。
    宋念逛了一圈，竟然遇到了一个卖野猪的。
    野猪肉和圈养的不同，皮下脂肪薄，不是炼油的好选择，但猪油宋念不缺，她单纯的缺肉。
    “猪肉怎么卖？”
    她压着嗓子，听起来像四十妇人的声音。
    卖猪的汉子瞄了她一眼，“你能要多少？部位不同，价不一样。”
    不肥的猪肉不受欢迎，宋念故作纠结的沉默了一会儿，才装作无奈开口，“五花肉和前腿肉各五斤，排骨要十斤，两个猪蹄给我也成，你先说个价。”
    “你这猪肉……”她沉吟片刻，显得有些犹豫，“不肥啊。”
    “野猪肉虽然炼不出来多少油，但吃起来也香的很。”
    “你要的多，我给你算五毛钱一斤，你要知道，肉联厂的猪肉要七毛一斤，不能再少了。”
    “五毛的话……你把猪筒骨和猪心猪肝送我。”
    “成！”
    宋念痛快，汉子也不扭捏，利索的拿刀分肉。
    他分肉的动作很是熟练，颇有点庖丁解牛的风采，手上一把大刀使得虎虎生风，宋念盯着刀柄，看到上面的三个字时眼神闪了闪，假装无意间问起，“清河山里好像没有野猪，不知道夹沟农场后面的林场里，有没有野猪出没？”
    “快过年了，缺的东西着实很多。”
    宋念边说，余光边一直留意着对方的动静。
    对方拿刀的动作果然慢了一些。
    “听说林场那边的人都是一群刀尖舔血的，可惜没有认识的人。”
    “你找林场的人干啥？”
    对方将肉用草绳串好放在一旁，又去给她剁排骨，听到这话终是忍不住抬眼问了一句，“林场的人不缺肉，缺粮食。”
    “我家男人重病在身，需要吃肉补充营养。”
    宋念半真半假的抹了一把眼泪，“以前我家男人还能干活的时候，冬天都会给家里的孩子们去山上打榛子板栗的存起来留着冬天当零嘴，现在他不能动弹，整天发脾气不说，孩子们哭着跟我要吃的，我都没办法。”
    反正周祈已经死了，现在说他生病，也不算咒他。
    自己都宣告世界和周祈情比金坚了，借他的名头用用，他应该不会小气的从地下爬起来找她算账？
    “嗐，你看我，跟你说这些干啥，对不住。”
    她看着自己要的肉已经全部处理好，拿起来通通放在袋子里挂在自行车上。
    “一共多少钱？”
    她拿出一张大团结，放在手里捏着，突然又收了回去，话里带笑试探着询问，“能不能用粮票抵钱？我家男人要经常去医院，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
    “要是命都没了，存着粮票也没什么用。”

 第25章 交易

    罗川戴着一顶灰兔皮的帽子，脖子上围了一条打了补丁的棕色棉布围巾。
    他围的潦草，只将大半张脸挡住，露出一双锐利狭长的眼。
    听到宋念的话，割肉刀在他的手里转了个圈，而后被钉在了猪肉上，“你到底想说些什么？你要是想举报老子的话，信不信老子没被被看章抓走，你会先被这黑市背后的人给收拾喽。”
    “你误会了。”
    见他直接戳破自己的试探，宋念不仅不慌，反而淡定了数了几张粮票出来，“这些粮票，抵刚才的那些肉。”
    “我只是想问问，”她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朝前迈了一步低声开口，“林场的人冬季应该存了不少榛子核桃之类的坚果？我想买些，给家里的孩子吃。”
    商城的钱太不禁花，四位数的余额就像昙花一现一样，她昨天晚上一下花了一半。
    就这，家里要添置的东西依旧很多。
    “我家孩子多，如果林场有的话，我愿意拿粮食跟你们换。”
    罗川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到底没有按耐住粮食的诱惑，“你哪里来的粮食？”
    “我家男人的单位补得抚慰金，家里今年的工分够吃用，这些粮票我暂时用不到，不如用来换点更实用的东西。”
    “再说，我们都是庄稼人，红薯黑面什么杂粮都能吃得，这么精细的粮食给我们用也是糟蹋了。”
    财不外露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要是让对方以为自己是个肥羊，说不准就会被盯上。
    她想赚钱不假，但不能莽撞的硬干。
    罗川见她说的情真意切，眼底的警惕褪去大半，颇有些同情眼前的人，又有些羡慕那个受了重伤都有人操心的男人，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语气便有些生硬，“那些坚果硬梆梆的吃了直噎嗓子，我们也不喜欢吃，你要是想换，可以。”
    “怎么个换法？”
    宋念早就算好了，“如果带壳还没处理过的话，五斤坚果换一斤细面，但是坚果我要今年秋天刚收的，不新鲜的不要，孩子吃了容易生病。”
    “马上过年了，有白面，还可以包点饺子，这样才有年味。”
    这个价格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榛子这些东西不值钱，山上一堆，还都长了硬壳需要处理，既压秤吃起来也不方便，如果炒熟了再吃，还废柴火和盐巴，很多人都不喜欢。
    如果说便宜了，恐怕对方反而还会多想。
    罗川的眉头又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确定，换细粮？”
    “你想换粗粮的话，我也有。”
    罗川立马摇头，“有细粮换，谁换粗粮呀，大过年的谁不想吃点好的啊又不是傻子。”
    林场住的七八个都是汉子，唯一的姑娘，还是他们队长的亲妹子，被队长护的跟眼珠子似的平时连屋子都不出，一群糙老爷们把日子过得，整天在林子里打野味。
    他们也没有工分，一年到头分不到粮食，允许他们种的地加起来就六分，几个大男人把青菜种的乱七八糟还不够虫子吃的，最后索性全拔了换成土豆和红薯。
    对方要的坚果，还是队长让他们捡来给他妹子吃的，可惜人家胃口小，他们捡了两口子，基本都没怎么动过。
    “明天，明天我把东西扛来，你要是愿意的话你自己挑，挑剩下的我再弄回去。”
    宋念干脆点头，“行！明天还是这个点。”
    许是因为过年，没什么人舍得把肉拿出来卖，宋念便多问了一句，“能抓着野鸡不？我想买两只。”
    罗川散漫的点了下头，语气随意，“晚点我在林子里做个陷阱，要是能抓到的话，我明天一并给你带过来。”
    林场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野味。
    两人说定，宋念也不在他的摊位前多逗留，蹬着自行车出了巷子直奔副食品店和国营饭店。
    弄完这些，时间才刚六点十分，担心几个孩子起来见不到她胡思乱想，宋念径直离开了镇上。
    冷风呼啸，好在她出发前从商城里买了一副皮手套和护膝，硬是蹬出了汗。
    刚打开院门把自行车停好，就看到周博宇已经起了床。
    “起来了？”
    宋念把裹得死紧的围巾拆掉，开口说话时白雾缭绕，“我去了一趟镇上，用榛子换了点东西。”
    “咱们早上吃汤面，我给你们做一个爆炒猪肝的浇头。”
    猪肝能补血明目，几个孩子估计都有些缺铁性贫血，食补要跟上。
    “我还以为你在厨房，听到门响急忙穿衣服跑出来看看。”
    他难得有些腼腆。
    昨天痛快的哭了一场，今儿早上头一回睡醒了，还敢在床上多赖上一会儿，眷恋被窝的温暖。
    宋念把买来的东西拎到厨房，扭头看了一眼像个尾巴似的跟在自己身后的孩子，话里带笑。“赶明儿我去抱条狗崽子回来，看家护院，省的你一个小孩，每天什么都操心。”
    村子里只有队长家养了条小黑狗，干干瘦瘦的，一见到人就直叫唤，村里的孩子们又怕，又忍不住想跟它玩，吓得队长只敢把它拴着，生怕小狗被吓的咬人。
    “真能养狗？”
    不等宋念回答他便连连摇头，“还是算了，小狗也要吃饭，养了它，家里又要多一张嘴。”
    宋念没肯定也没拒绝，琢磨着明天跟林场的那人说说，看看他知不知道哪里有刚满月的小奶狗可以抱一只。
    到时候就交给三个孩子养。
    “妈，榛子真能换肉？要不然，咱们明天再去一趟山里。”
    “年前不进山了，年前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忙活赚钱，家里都没好生收拾，宋念打算趁着年前来个大扫除，按照自己的生活习惯重新收拾一遍。
    越想事情越多，她一边做饭，一边捋出先后顺序。
    周博宇烧火。
    小锅开水下入从国营饭店买的手擀的生面条，大锅烧热放入一勺猪油，切得极薄的猪肝滑入锅内大火翻炒，等猪肝卷了边，宋念放入调料，临出锅之前洒了一把蒜苗。
    满屋飘香。
    因为是做浇头，猪肝便用了湿炒的法子，有浓油赤酱的汤汁，一人一勺浇在装了面的大碗里。
    周博文和周悦闻到爆炒的香味便爬了起来迅速刷牙洗脸，两个孩子进到厨房，宋念刚好把面端上桌。
    “哇！”
    “好香！”
    “这是啥？”
    周博宇给弟弟妹妹拿筷子，抢在宋念前面回答，“这是猪肝面！妈说这个能补血！是好东西。”
    宋念尝了一块，猪肝炒的很嫩，吃起来完全没有满嘴渣的感觉，搭上面条，恰到好处。
    “大姐！”
    “大姐你在家吗？”
    一碗面刚动了两筷子，从内闩上的院门便被人重重砸响，“我是大妹啊，快开门！我有事找你！”

 第26章 嫁妆

    周博文把面条全都裹在筷子上，握着筷子头朝嘴巴里送，完全沉浸在爆炒猪肝面的美味中，对外面的世界充耳不闻。
    “妈，是大姨。”
    周博宇对来人的印象，比对钱老太好上太多，对方从来都没有用憎恶的眼神看过他。
    “哥，大姨是什么？”周悦不大记得以前的事，完全不知道来人是谁。
    “你大姨，就是我的亲妹妹，”宋念三两口把面条吃完，走到院子里把冻硬的肉拿到厨房里用盆盖上，“你们几个乖乖吃饭，我出去看看。”
    她把厨房的门掩上，才走过去拉开门闩，挡在门口，没让对方进来。
    原主虽然跟自己的姐妹关系勉强不错，但宋念从原主记忆中了解到的这个人，不大招她喜欢。
    宋盼一见门开，直接拽住了宋念的手，“大姐，你怎么能惹咱娘生气呢？”
    “我都听她说了，你要把小宝给卖掉，那可是咱娘拼了老命才生下的儿子，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做，实在是太心狠了。”
    宋念被她一连串的话吵得耳朵嗡嗡作响。
    她扯出自己的手，没多解释，只冷眼看她，“你刚才说出事了，什么事？”
    “娘病了！”
    “我今天去给娘送礼，才知道，你今年竟然什么都没给她送。”
    “那可是咱娘啊，大过年的，当闺女的不送礼，要是被村子里的其他人知道，肯定要戳咱娘的脊梁骨。”
    “娘辛辛苦苦的把咱们养大，还让我们嫁人，逢年过年咱们再不知道贴补娘一点，也太没良心了。”
    宋念只听见她嘴巴一张一合，感觉自己都快要不会说‘娘’这个字了。
    这个妹妹，不知道是怎么被钱老太洗的脑。
    嫁人前，对小宝比什么都亲，坚定的认为一个几岁的小孩，是她未来在婆家最后的依靠，对小宝好，就等于对未来的自己好。
    嫁人后，更是过分。
    宋念的婚事，钱老太没能插得上手，但那是因为她从周家要了整整一百五十块彩礼，才笑眯眯的举双手赞同。
    而全身心相信亲娘的宋盼，没提前为自己做一丁点打算，就没有这么好运，一百九十块彩礼，卖给了镇北边一个死了老婆的鳏夫，比她足足大上八岁。
    原主当初因为这事，跟亲娘狠狠地吵了一架，还劝她去大队闹，反对封建包办婚姻，可她却说，一百九十块能让小宝过上好几年好日子，她愿意。
    那人一开始对宋盼勉强还算不错，但嫁人之后，她一个月总有七八天，要单趟走将近两小时回娘家干活，偶尔买点肉，还要拎上大半给亲娘送去说给小宝吃。
    两口子因为这事吵过几次，对方便对宋盼动了手。
    当时宋盼哭着来找原主诉苦，毕竟是自个儿亲妹子，原主还打着周祈的名头去帮她撑过腰。
    见她迟迟不说话，宋盼又过来扯她，“大姐，你今儿怎么说都要跟我回娘家，娘因为你的事都病了，你难道想让她活不成吗？”
    宋念抓着院门纹丝不动，垂眼看她，“你今天送的什么礼？”
    “我给咱娘送了二两肉，半包红糖，还有一块布料够给小宝做个衬裤，”宋盼说起来还有些得意，“村里人见到这个，都夸咱娘有福气，闺女也那么孝顺。”
    “你送这些回去，你男人知道吗？”
    宋盼眼神躲闪，“我家的东西，我自己能做的了主，咱娘说了，女人就是要管住家里的账，男人只要知道挣工分就行。”
    “那小宝以后娶媳妇，把钱都给他媳妇管，他自己挣工分，成不？”
    “那怎么能行！”宋盼尖着嗓子，“咱家小宝以后要有大出息的，找媳妇当然要找能伺候他的了。”
    “里里外外两把抓，要能干又能生才行，不然都对不起咱家小宝。”
    宋念冷笑一声。
    “我把年礼给你，你帮我给她送去，我就不回去看她了。”
    “二两肉，一包鸡蛋糕，半包糖，就按照你的规格来。”
    钱老太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生病？生病了怎么照顾老儿子？
    她就是觉得宋盼好骗，才让她来喊自己回去，背地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坏。
    给年礼，当赡养费，就算破财消灾。
    “不行！”
    “娘今天都说了，咱们一家子要在一起吃个饭，一家人团圆团圆，你不去怎么能算团圆？”
    “娘还说，让你把三个孩子都带去，孩子奶奶不干人事，她当姥姥的，以后要好好疼孩子，你是不是跟娘说的那样，还在记恨她？”
    “咱们毕竟是——”
    “宋盼！”
    宋念感觉她执着的有些疯魔，她深吸一口气，才勉强抑制住直接甩门的冲动，“你不是说，她生病了吗？还有力气做饭呢？”
    宋盼一噎，眼珠子乱瞟。
    “就这些东西，你要我就给你拿，不要，你就赶紧回去。”
    要不是顾忌着，自己一旦跟娘家断绝关系，对方就能立马告到公社要求把自己抓起来，她早就不忍了。
    “不行！”
    “你必须回去！”
    “你不回去，小妹的嫁妆怎么办！”
    宋盼说完便扇了自己一巴掌。
    完了完了，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别说，怎么心里一着急就说漏了嘴。
    “我什么都没说，我说错了。”
    “什么嫁妆？”
    “小妹才十六岁！”
    因为连生三个闺女，钱老太最不待见就是小妹，宋念和她相差七岁，可以说，小妹从小是被她照顾着长大的。
    原主嫁人之后，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妹妹，背着周祈求了他的战友，给妹妹找了一份学校食堂帮厨的工作，没有商品粮，但每个月有三块钱工资，不用整天待在家里被磋磨。
    有工资，才能堵上钱老太的嘴。
    宋念到来之后，打算等年后开学了她再去学校里见她，不让钱老太知道。
    没想到。
    宋盼今天给她送来这么重磅的一个消息。
    “我现在回去。”
    “老大，带着弟弟妹妹，咱们一起出趟门。”
    三个孩子早就趴在厨房门口偷听外面的动静，这会儿听到宋念喊人，非常迅速的跑到了她跟前。
    宋念把自行车推了出来。
    “大姐，我把你家老小给你抱着，你蹬自行车带着两个大点的孩子就行，”宋盼瞅着她那张怒容满面的脸，不敢再继续聒噪，伸手就把周博文抱在了怀里，讪笑着补充，“小孩腿短，走不了远路，累的慌。”

 第27章 大餐

    宋念非常冷漠地瞥了她一眼。
    “他怕生，跟你不熟，不用抱了。”
    两个小的坐在前面的大杠上，老大坐在后头，院门上锁，宋念蹬着自行车就骑远了。
    “大姐，你等等。”
    “实在不行，你让我抱着你家老大坐后面啊，咱们一起回去。”
    宋念没有理会她的叫唤，骑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地方，担心自行车停在娘家就牵不出来，索性直接锁在了村大队院里。
    三个孩子跟在她的身后，一行四人直奔宋家。
    此时的宋家院内，钱老太正抱着小宝坐在板凳上，给他喂饭。
    九岁的孩子了，被她惯得到现在都不会用筷子。
    “我不要吃红薯饭！我要吃肉！我就要吃肉！”
    宋来宝沉沉的身子朝后一躺，在钱老太的怀里挺得直直的，发出死猪一样的嚎叫，“我要是饿死了！你就没儿子了！”
    “好好好，小宝乖，一会儿你大姐回来，娘让她给你买肉吃。”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大姐根本就没给你钱，你到底什么时候把三姐嫁掉，有了钱，我就又能吃肉了！”
    宋家三个闺女都像宋老头多一些，唯独宋来宝，长的跟钱老太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眼睛细长，眼尾向下，嘴唇极薄，这样的五官长在他略有些痴肥的脸上，丝毫不见孩子的可爱，像是心智健全的大人被套在了一个孩子的壳子里。
    钱老太不仅不生气，还好声好气的哄劝着，“好好好，等你三姐嫁了人，到时候换来的钱都给你买肉吃。”
    宋念就是这个时候带着三个孩子到了门外。
    院门大敞，她直接迈步进去，眼神在小宝身上只停留了一瞬便立刻挪开，环顾四周打量了一圈院子，没见到小妹宋想的身影。
    “娘。”
    宋念似笑非笑，“大妹不是说你喊我和孩子们回来吃团圆饭的吗？怎么？都快两点了，烟囱还没冒烟呢。”
    “你这个杀——”
    身后的房间内传来几声沉闷的咳嗽声。
    钱老太话到一半急忙刹车，“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饭做早了，凉了不好吃。”
    她瞄了一眼宋念空空如也的两只手，又看向她的身后，“你空手来的？”
    这个杀千刀的。
    被公安表扬了以后就跟中了邪一样，现在回娘家都不知道拎东西。
    原主以前如愿以偿嫁给周祈，只觉得扬眉吐气，虽然平时不会补贴娘家，但逢年过年拎回来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少过，为的就是让旁人赞叹她过的比谁都好。
    宋念双手一摊很是无辜，“你这么突然的喊我来吃饭，我哪有时间去给你买节礼。”
    “小妹呢？最近学校都放假了，怎么没见小妹的人影？”
    “你小妹，她忙着呢，等会就回来了。”
    钱老太咬着牙，眼睛滴流乱转，时不时的朝门外瞟上两眼，暗恨对方怎么还没来。
    一直盯着她动作的宋念心生不耐，开口催促，“小妹去哪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她，我也有些想她了，我去找找。”
    “你别去！”
    躲在屋内的宋老头双手背后，慢悠悠走了出来，斜睨了宋念一眼指了指厨房，“怎么跟你娘说话的？你大妹去找你，你倒是自己先回来了。”
    “团圆饭，缺一个都不行，你娘年纪大了还要照顾小宝，你先去做饭。”
    “那咋行！”钱老太下意识拒绝。
    “咋不行？”宋老头眼睛一瞪，威风的钱老太也有些害怕，“宋念，你去做饭。”
    “几个孩子就在院子里跟小宝一起玩，让你娘给你看着。”
    宋想明显不在家。
    纵是着急，这会儿也没用。
    钱老太最会算计，不拿到钱，是不会让宋想出事的，这两人一唱一和，应该只是为了拖住自己。
    想法在心里转了一圈，宋念便点了点头，“让我做饭也行，别说我祸祸东西。”
    她看着小宝，去厨房里转了一圈，掀开钱老太喜欢藏肉的坛子，故意走出来笑着开口，“小弟，一会儿大姐给你做好吃的，肉麦饼，成不？”
    “好！”
    宋来宝直接从钱老太的身上蹦了下来，“就吃肉麦饼！”
    钱老太的眼神恨不得在宋念的身上戳出来几个窟窿。
    “别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宋老头小声嘀咕，蹲在她旁边抽了两口旱烟，熏得周博宇带着弟弟妹妹一起避到厨房给宋念帮忙。
    “个死丫头片子就会祸祸东西！我那装肉的坛子藏的那么高！她咋看见的。”
    宋老头没搭腔。
    你一米五人家一米六六，你踮脚好不容易放的高高的东西，搁人家眼里，不是一瞄就瞄到了吗？
    老婆子虽然喜欢犯蠢，幸好肚皮还算争气，好歹生了个儿子。
    他眯着眼盯着眼前的宋来宝，眼底都是算计。
    宋念做饭做到一半，全靠两条腿走路回来的宋盼进了厨房，见到她做的东西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姐！你这是做啥？”
    “团圆饭啊。”
    宋念头也不抬，“你不是说回来吃团圆饭吗？爹娘让我随便做，你来了正好，咱们一起忙活。”
    她语气随意，像是在闲谈一样接着问道，“你今儿个回来的时候，见到小妹了吗？”
    宋盼手也没洗，就上去帮忙，黑红的脸上带着精神的笑，神情都有些亢奋，“我就说，咱爹娘对我们好，你还不信，这么多好吃的，过年都吃不上，今天却专门拿出来给咱们吃。”
    “小妹不是一直在家么？我早上还跟她说话了，她还说有话想跟你说。”
    宋念的眼神闪了闪，没接话。
    土豆炖肉、大葱炒蛋、红烧了一条腊鱼，还做了十来个肉麦饼，把坛子里的肉全都用了个干净，面缸里的白面一下去了一半。
    钱老太见到厨房看到小方桌上的这些东西，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背过气去，开口就骂，“你是闹饥荒了吗来我家可着那么多好东西祸祸！死丫头片子吃这么多好东西，也不怕把自己噎死！”
    “你都做了，我过年吃啥！”
    “当家的！你还说让我不要管，你快来看看，咱家今年的口粮都快被这个死丫头糟践完了！”
    她气的乱蹦，眼珠子通红。
    瞅准门口的空隙冲进来的宋来宝，看到桌上的饭小眼睛锃亮，上前就用手抓着朝嘴里塞，“娘！好多好吃的！你说的对，大姐有用，值钱！”
    “小宝！你瞎说什么呢！”
    刚被喊过来的宋老头听到这话急忙开口，“小孩子别乱说话！”
    “爹，你凶我！我没说错！”
    从来没听过一句重话的宋来宝直接撒泼，边吃边喊，“就是你跟娘一起说的，大姐和三姐都能让我过上好日子！”

 第28章 嫁人

    宋老头和钱老太神情瞬间变了变。
    “我说呢，怎么巴巴的非要喊我回来吃什么团圆饭，”宋念哼笑一声，让周博宇带着弟弟妹妹去院子里玩，“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没……”钱老太眼神躲闪，“我那意思是，你跟宋想——”
    “大妹子！”
    “在家不！”
    “我们已经到了。”
    院内突然传来声音，钱老太脸上一喜，和宋老头就出了厨房，“你们可算是来了！”
    再不来！
    这个天杀的宋念怕是要把自己给吃喽。
    今天要是把人气走，下次再想哄回来，怕是难。
    “对不住，对你们村的路不熟，你家这闺女走的又慢，这才耽误到现在。”
    在厨房里听到这话的宋念这才出来，果然发现了站在最后头的宋想，冲着她招了招手，“小妹，来。”
    “大姐！”
    宋想兴冲冲的跑到了她的跟前，然后突然凑到她耳边小声开口，“娘今儿让我去镇上带人，刚才说话的那女的是镇上的媒婆，她旁边站着的那两个男的，有一个是今天要跟你相亲的。”
    “大姐，我还以为自己故意磨蹭那么久，你早就回去了。”
    宋念心底一暖，冲她摇了摇头，“没事。”
    这个傻丫头，自己都快被亲娘给卖了，还啥都不知道呢。
    李媒婆看到她们姐妹俩站在一起，也不和钱老太多啰嗦，把身旁的两个男人朝前一推，直奔主题，“大妹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镇上那兄弟俩，你觉得咋样？”
    “不是我说，”她扯着钱老太，小声游说，“你家老大这条件确实不好找，要不是你愿意养一个孩子，让她只带两个小的嫁人，这兄弟俩也不能同意呢。”
    “我也就是看在你把你家小闺女的工作卖给我表弟的份上才愿意帮你撮合，要换别人这条件，我肯定不掺和这事。”
    “也是幸好大妹子你是个有福气的，人家这兄弟俩正好想娶个姐妹俩，说是以后免得妯娌吵架，这不就凑上了吗！”
    “只要这兄弟俩能看上，商量好谁娶谁，你放心，两个人一共三百块彩礼，一分都不少你的。”
    她们两人在嘀嘀咕咕的时候，宋念也在打量这两个男人。
    两人长的有五分相似，应该是兄弟俩。
    身高也就一米六五左右，干瘦的像是风吹就倒，站的歪歪斜斜没什么正相，从进到这个院子里，两人的眼珠子就一直乱转没停过，把除了钱老太以外的女性全打量了个遍，包括周悦。
    宋念压抑着心里的火气，让周博宇带着弟弟妹妹去大队的院子里看着自行车。
    脏事，还是别让小孩子看到的好。
    “娘，”宋念开口，声音清脆，喊得钱老太抖了一下。
    “干啥！叫魂呢！”
    “您这是什么阵仗啊？”宋念握着宋想的手，站的笔直，“干啥呢？跟我说说呗。”
    钱老太急忙扯了一把媒婆。
    李媒婆会意，走到兄弟俩跟前小声嘀咕了两句，然后看着钱老太点了点头。
    这意思，是兄弟俩看中了这对姐妹。
    “啥干啥？娘还不都是为了你俩好，”钱老太听到准信，便昂着头很有气势，“娘给你们找了个婆家，这女人啊，怎么能不嫁人呢？”
    “你看他俩，长的多周正，还是镇上的人，不用天天下地挣工分，嫁过去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宋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娘你为啥卖我？”她瞪大眼睛，哆嗦着伸手指着自己，“我能给家里赚钱！大姐也已经嫁过人了！你怎么这么贪心！”
    “就你那一个月几块钱够干啥呀，你个死丫头跟你大姐一样，谁知道你赚的钱会不会都交给家里，”钱老太眼皮子一翻典型的耍无赖，“你那工作趁着寒假我给你卖了，人家三百块买断，以后你不用去了。”
    宋想心神俱颤，眼泪都被逼了出来，“你太过分了！这个人我和大姐都不会嫁！”
    “你要是逼我，我就去告你！”
    小妹到底比大妹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宋念在心底暗赞了一声。
    知道反抗并且敢于反抗，比什么都强。
    “你去告，老娘看你能不能出的了家门，什么叫卖闺女？你看看娘给你们找的这兄弟俩，既不残废也不傻，一看就知道疼老婆，你们以后又是姐妹又是妯娌，亲上加亲，日子不比啥都强！”
    钱老太双手叉腰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你去到处打听打听，这算卖闺女吗？整个村都找不出来我和你爹这样疼闺女的！”
    宋想不敢置信地扭头看着宋老头，“爹，这事你也知道？”
    宋老头没有吭声。
    他一向在家装隐形人，别看平时都是钱老太出来蹦挞，但在宋念看来，钱老太既然怕他，就说明他制得住对方，一切的背后，都是他自己默许又不想当坏人罢了。
    他比钱老太更加可恶。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宋盼见小妹反应激烈，开口劝道，“小妹，你这是干啥？我觉得娘说的对，别说咱们村，就是整个镇，怕是都没有比咱娘考虑的更周到的了。”
    “你和大姐打小感情就好，一起嫁过去，这不比啥都强！”
    “你就听——”
    “你闭嘴！”宋想死死地瞪着她，“张嘴闭嘴都是娘说娘说，我没有你这个二姐！”
    宋盼一脸委屈，是真伤了心，只觉得自己一心为她还被这样指责，抹了一把眼泪，“小妹你怎么能这么伤二姐的心。”
    宋念冷眼瞧着，那两个男人已经开始掏钱。
    这是怕她们姐妹俩反抗，今天就打算直接把人带走。
    难怪……
    这么着急要拖着自己，任由她祸祸粮食也舍得，敢情是在这儿等着。
    姐妹嫁兄弟。
    打的一手好主意。
    钱老太美滋滋的数着手里的一沓大团结，“彩礼我收了，你们把她们姐妹俩给带走，以后她们就是你家的人，想怎么样都行。”
    “媳妇儿！”
    兄弟俩的眼神赤裸，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伸出，一人拎着一根麻绳，目标明确的朝宋念二人走去，“彩礼都给了，你们就别闹了。”
    “正好，还有你带的那个小闺女，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一瞬间，整个院子，除了宋念和宋想，其它六个人，就连宋来宝，都朝着她们俩围过去。
    就像是赶猪进圈。
    她们是待崽的羔羊。
    宋想浑身颤抖小脸惨白，但还是挡在宋念身前，一边哭一边说，“大姐，娘肯定是想把我卖了，你是受我连累，一会儿你先跑，别管我。”

 第29章 对峙

    两人的身后就是厨房。
    房门没有锁。
    就凭她们两人，即便躲进去，门也能被轻易撞开。
    “小妹，别怕。”
    宋念退后两步，目标明确直奔自己刚才故意放在桌上的菜刀，下意识掂了两下便走出门，挡在宋想的跟前，横刀面对众人，面上冷若冰霜，“谁敢过来，我就砍死谁！”
    她杀气森森，眉梢眼底都淬着一层寒气。
    横的也怕不要命的。
    最先站住的李媒婆急忙伸手，唯恐宋念把刀子甩到自己头上，“别别别，有话好说，这怎么还拿上刀子了呢。”
    她只是保个媒，可不想搭上命。
    站在她旁边的兄弟俩对视一眼，眼底的兴味更浓，跃跃欲试的还想朝前试探，“媳妇儿，你怎么这么泼辣？别闹，没有男人，你晚上不害怕么！”
    “你都是嫁过人的了，应该更——”
    宋念直接捡起厨房门口的磨刀石就扔了过去。
    她的手头准，磨刀石擦着对方的额角飞了过去。
    不伤人，但也足够把他们两人惊呆站在原地。
    “嘴巴里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今儿都别想活！”宋念把刀尖一一对准众人，眉眼压着戾气，“都让开！”
    她扭头看着宋老头和钱老太，眼神故意在一旁的宋来宝身上停留片刻又收回，故意笑的肆意，“信不信，我让你们老两口从此以后没儿子？”
    “你个天杀的！”
    钱老太直接把宋来宝护在怀里，心肝宝贝的哄了半天。
    “你敢动小宝，老娘跟你拼了！”
    宋念声音森然，“你不让我活，那大家就都别活了！”
    “让开！”
    除了那兄弟俩，其它几人都朝后退了几步。
    数遍十里八村，也没见过直接拿刀发疯的。
    “不行！”
    “老子彩礼都给了，娶不到人，你们要把彩礼还给我，今天要是不把人带走，让她们逃了跑出去告，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兄弟俩恶狠狠地瞪着钱老太，“要么给人，要么还钱，敢耍我们兄弟俩，弄死你们！”
    他们本来就是镇上有名的二流子，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喜欢欺负寡妇的混蛋。
    家里没地也没工作，现在眼看着快到三十需要传宗接代，兄弟俩一合计用了点不正当手段搞了几百块，他们也知道自己名声不好，但只要钱够，总有那愿意卖闺女的人。
    没想到还真被他们兄弟俩给碰上了。
    姐妹俩各有各的味道，娶回家，怎么都不吃亏。
    到嘴的肥肉要是丢了，他们怎么可能甘心？
    宋想也进了厨房，没找到趁手的利器，索性把家里的几个瓷碗抱了出来，声音发抖，但还是勇敢开口，“敢过来，我砸死你们！”
    一直不吭声的宋老头把烟管别进腰间，搓了把脸，“听他们兄弟俩的，一不做二不休，只要她们姐妹俩出了这个门，以后能不能跟你们过，跟我们老宋家无关。”
    兄弟俩点头，“行！”
    姐妹俩到时候都跟过他们了，再不情愿，也要咬着牙把日子给过下去。
    眼看着几人再次逼近，宋想绝望的闭眼，疯了一样把手里的几个碗朝外砸，“都给我滚！滚！”
    宋念握着刀柄的手心出了一层冷汗，心底却打定了主意，只要他们敢来，她的刀就一定敢挥出去。
    “开门！”
    “快开门！”
    院外突然传来声音。
    李媒婆抓着钱老太，“这时候咋会有人来你家？要是出了事，可跟我没关系！你是亲娘。”
    宋念眼睛一亮，可算是把人等来了，手里的刀冲着她们挥舞了几下，用力朝着门外大喊，“救命！有人要谋杀烈士遗孀！”
    院门刚才被宋老头悄悄的从内闩上。
    屋外的人用力砸门，“宋永先！开门！”
    宋老头面色难看，一向装的老好人一样的表情这会儿显露出狰狞的模样来，咬牙开口，“大队长怎么来了？快把她们绑了藏起来，不然咱们今天都得完。”
    兄弟俩心一横，直接冲了过来。
    宋念手上的菜刀不是摆设，见对方的脏手靠近便利索的砍了下去。
    他躲得及时，但手背也被划拉出来一道口子。
    血腥气刺激他眼神都发了狠，朝地上啐了一口，“臭娘们！给脸不要脸！”
    “都干啥呢？让开让开！”
    院门突然打开，以大队长为首的四五个后生一窝蜂的全都冲了进来，直接制住兄弟俩。
    其余几人惊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周博宇直接扑到宋念跟前，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遍，才松了口气，“妈！你吓死我了！”
    他一向爱干净，可此时身上却脏兮兮的沾了一身的泥。
    宋念把他搂在怀里，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你怎么翻墙进来了？多危险！”
    周博宇死死地抓着宋念的衣摆，把脑袋埋在她怀里嚎啕大哭，边哭边抽噎着回答，“他们一直不开门，我从外面翻进来给他们开门救你。”
    老宋家的院墙不高，也就一米六左右，周博宇踩着外面的草墩子看到宋念动了刀，脑子一片空白就跳了下来跑过去开门。
    大队长看着宋念这边的两大一小，走到宋老头跟前，沉沉地叹了口气，“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来说。”
    宋念不想听这对极品爹娘狡辩，直接开口，指了指被制住的兄弟俩，“我爹娘，为了三百块钱，想把我们姐妹俩给卖掉。”
    “您是这个村的大队长，这事您得评评理。”
    “我本人，已经嫁到了下塘村，户口都迁了出去，我丈夫是烈士，身为烈士遗孀受到如此对待，若是我告到公社，怕是没有哪个姑娘还敢嫁到你们村。”
    “我妹妹，才十六岁，也被逼着嫁人。”
    “把姐妹俩嫁给兄弟俩，就为了那三百块钱，传出去，你们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们两人受了委屈，可以被模糊处理成家事，但把这事跟全村的利益挂钩，宋念不信他们还能视而不见。
    大队长看了看宋老头，又看了眼旁边出了名的李媒婆，哪能不知道宋念没有说假话。
    他皱着眉，有些发愁。
    这事说大，是他们逼迫人家烈士遗孀。
    说小，事情毕竟没有做成，可以算做家事。
    但他是真被宋念话里要去告公社给吓到。
    本来他根本不想管，奈何去找他的孩子太狡猾，见他推脱，就去旁人家求了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起催着他赶过来。
    马上年底，因为村里的事惹了公社领导不痛快，自己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他想了想，看向明显最有主意的宋念，“要不你先说，你打算怎么办？”

 第30章 迁出

    宋想下意识看向姐姐。
    她朝着宋念跟前靠的更近了一些，像是紧紧抓住自己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大姐，”宋盼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分明是件大喜事，大姐和小妹为什么要闹得这么大，看着她们两人喊得撕心裂肺，“那是咱爹咱娘啊！”
    “他们都是为了咱好。”
    “爹娘哪有错的呢！就算有错，也是子女有错在先！”
    宋念充耳不闻，看向大队长说出自己的打算，“我要把宋想的户口，迁出这个家，落到我的户口本上。”
    这是她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的。
    极品爹娘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卖小妹，她能拦的了一次，拦不了无数次。
    而刚才宋想的表现，让她更加没有后顾之忧。
    在来的路上，她就告知了周博宇，一旦让他带弟弟妹妹去院子外玩，就立刻去大队部喊人过来帮忙。
    小家伙聪明又能干，两人配合的非常完美。
    “要是宋想一直留在这个家里，被卖是迟早的事情，”宋念声音清脆，直视大队长，“如今国家已经反对包办封建婚姻，她们这样做，是在犯法。”
    “若是您不能做主，我就以烈士遗孀的身份，告到公社和军区，求领导们给我主持一个公道。”
    “到时候大队长您，怕是也会因为这件事……”
    后面的话宋念没说。
    但大队长比谁都清楚。
    一旦公社和军区领导过问，他这个草草处理此事的大队长，也算是干到头了。
    想到这，大队长转头看向宋老头，叹了口气，“好好的闺女，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这事就依宋念的要求办！”
    “以后你小闺女的婚事你俩不要再问！”
    宋老头迟疑着没有吭声，推了钱老太一把。
    “不行！”
    “都是我闺女！凭啥我不能问！”三百块还在怀里，这事要是黄了，钱的影子她都摸不到，“大不了！我再养她两年！”
    宋念发了火，“就凭你们根本不像当人家爹娘的样！”
    “今天这事，就两个结果，要么宋想的户口迁走，以后跟我过，她跟你们没有关系。”
    “要么，我就带着宋想去报公安，说你们逼良为娼，把你们都抓去劳改！”
    宋想泪盈于睫，紧紧的靠着她，看着自己的爹娘，眼神生了恨，“我都听我姐的！我要去告你们！跟你们断绝关系！”
    大队长看也不看钱老太，只盯着宋老头，“我不听你媳妇的，你说，我知道这个家你能做主。”
    都是一个村的人，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谁长几个心眼他还是知道的。
    宋老头，就是闷着坏。
    阴的很。
    “迁户口也行，”宋老头摆出一张苦大仇深的脸，“闺女养不熟，是我这个当爹的失败。”
    “但我好歹养活了她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又出钱又出力，她想把户口迁走，要把我们老两口这么多年养她的钱给还了。”
    “不然，我也要去告到公社，说她俩不孝顺！白眼狼！”
    钱老太眼睛一亮，立马附和，“对！”
    “给钱！”
    大队长只觉得头疼。
    他就说，宋老头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就会给人出难题。
    “大队长，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宋念怎么可能被对方摆布，条条道道说的清楚明白，“村里人都知道宋想在镇上有工作，她的工资，一分不少的全都交给了她们。”
    “一共干了快两年，去掉寒暑假，工资加起来也有将近六十块钱。”
    “六十块钱你可能觉得少，但他们，把我妹妹的工作卖了几百块。”
    “这份工作，是我给宋想找的，就算是卖，钱也应该给我，现在我不计较，她们养我们姐妹二人一场，这卖工作的钱和宋想的工资，加起来就当偿还这么多年他们养我的钱。”
    宋念冷笑，“如果他们还不满意，咱们就公社见，我倒要看看，公社是说我们不孝顺，还是说你们欺人太甚。”
    “对！我的工资都是交给家里的，”宋想虽然伤心，但她知道宋念是一心在帮自己，无条件站对方，“我这几年，一直都有记账。”
    “还有工分！我从十岁开始就自己挣工分，虽然人小，工分只有大人的一半，但算下来养活我自己应该没问题。”
    宋想捏紧拳头，明明很是心痛，却逼着自己不要再眷恋这么一丁点亲情，“您是大队长，能看到工分记录，您可以回去翻翻看。”
    “真棒。”
    宋念当着一堆人的面毫不掩饰的夸奖对方，“我刚刚都没想到这点，小妹真聪明。”
    十六岁在她眼里也就是个孩子，怎么哄三个小的，就能怎么哄她。
    大队长和跟他一起来的几个年轻后人，听到姐妹俩的话，都一言难尽的看着宋老头夫妻俩。
    真是蚂蟥啊。
    真能吸血。
    在场的人，只有宋盼是真心实意的伤心。
    她哭的眼睛都肿成了核桃，看着宋念她们，不停劝道，“怎么能这样呢？咱们可是一家人。”
    “怎么能跟爹娘断绝关系呢，你忘了咱们今天是来吃团圆饭的吗？”
    宋念已经放弃了跟对方掰扯。
    她又不是圣母，见一个救一个。
    宋盼心甘情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懒得多费口舌去开解对方，说不准还会给自己惹来一堆麻烦。
    看了眼已经西斜的落日，宋念心生不耐，“大队长，您说个话，要是这事可行，咱们现在就把户口迁出同意书给签了，落户的事情我会跟我们大队长商量。”
    她不要求村里给宋想分自留地，也不占用下塘村的工分，相信对方不会拒绝。
    “大队长！您还在想什么！老宋家不做人，再闹下去，耽误了我娶媳妇咋办！”
    “就是就是！这事要是传出去，哪个村的姑娘还敢嫁到咱们这来。”
    “不当闺女当人看的村子，谁敢沾啊！”
    几个后生年轻气盛，听了全程早就气愤的不行。
    大队长一副被架起来不得不开口的模样，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事，就依着你说的法子办。”
    “户口迁出证明，一会儿我就开给你。”
    宋想破涕为笑，紧跟着又忍不住心中的酸涩，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哭哭笑笑心情复杂。
    “小妹，没事，以后有大姐呢。”
    宋念捏了捏她的手，目光落在满脸不忿的兄弟俩身上，眼神很冷，“麻烦，把他们送去公安局。”

 第31章 家人

    人渣是一定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兄弟俩被推搡着带走的时候，恶狠狠地盯着宋老头，“敢耍老子，你们等着！”
    李媒婆早就抽空跑了。
    宋念左手牵着宋想，右手搂着周博文，不想跟他们有一丝一毫的纠缠，迈步就朝院外走，“小妹，姐带你去拿户口迁出证明。”
    大队长双手背后默默跟上。
    宋盼追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爹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哭起来，“咱们这个家散了！来宝！以后你只有二姐了！二姐会为你打算的。”
    听到身后的哭嚎，姐妹俩人一个都没有回头。
    钱老太到最后也没归还那三百彩礼，以后有他们受的。
    快刀斩乱麻，过去了最开始伤心的时候，宋想只觉得自己浑身轻松，旋即又有些忐忑，“姐，你带着三个孩子本来就不容易，现在我又没了工作，以后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她绞着手指，有些无措。
    大姐心疼自己，她也担心大姐。
    不想成为她的累赘和负担。
    “不会给我添麻烦，”宋念这么做并不是一时激情上头，“我最近经常要去镇上，年后还有可能要跑县城，三个孩子没人照顾又不能天天托付给别人，有你在，能帮我不少忙。”
    她以后肯定不会整天下地挣工分的，那点工分换的粮食，根本不够养活自己和三个孩子。
    周家不仅无法依靠，反而要时时提防，还有张红霞一家，必定恨她到了骨子里，又不能次次麻烦张梅，以后有个自己人帮忙，她也能松快送快。
    “妈！”
    “妈！”
    周博文和周悦从大队部里跑出来，“大哥把我们关在这屋子里，等了好久。”
    “你大哥是怕你们被拐子拐走，到时候就不见不到我和他了，”宋念胡噜了两把两个孩子的脑袋，把他们推给一旁笑着看他们的宋想，“这是你们的小姨，没见过？以后小姨跟我们一起住。”
    “先跟小姨玩会，我还有点事。”
    三个小孩都不认生，宋想本来也不过就是个大孩子，带着他们在大队的院子里玩跳格子。
    宋念弯腰进了屋子，说话不再像刚才在宋家那样句句带刺，缓和了几分语气，“大队长，今天多谢您，要不是您带着大家伙及时出现，我和我妹妹今天怕是凶多吉少。”
    把人捧的高高的，没必要让对方因为今天的事情心里存着刺。
    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跟对方打交道。
    大队长低头找纸的动作一顿，一直紧绷的脸色缓和了稍许，从胸前的兜里掏出钢笔，甩了甩墨水，低头写字也没看向宋念，“你们爹娘也是一时糊涂，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没必要动不动就闹上公社。”
    户口没有确切落实好，宋念不想跟他有什么矛盾。
    但听到这话，她也没说同意，只笑笑开口，“好在以后不会再有今天这种事情出现，也算给您省了一桩麻烦。”
    大队长抬眼瞥了她一瞬，摇了摇头，“你和婆家不合，现在和娘家也闹掰，还带着妹妹一起胡闹，这以后啊……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整天折腾。”
    “这光景，都不容易。你这以后又当爹又当妈，有个妹妹帮着你点，可别再犯糊涂。”
    宋念原先恶毒后妈的名头，在附近的几个村子是出了名的。
    嫁到下塘村的姑娘回娘家，聊八卦的时候总是会把她拉出来说。
    “您说得对，我和小妹以后指定把日子过得，比今天被卖了强。”
    大队长被噎了一下。
    但对方话里带笑，他也没有生气的由头，想了想，又抽出一张信纸刷刷的写了几行字，连带着户口迁出证明都递给了宋念，“我给镇上公社的白主任写了封信，你明天再多带上你们下塘村的准许户口迁入同意的证明文件和这些东西，一起去镇上找他。”
    “白主任看了我这封信，会把你小妹的户口转移给落实的。”
    这就纯粹属于是意外之喜了。
    有了这封信，说服下塘村大队长也容易太多。
    “谢谢您。”
    宋念佯装掏兜，摸了两大把大白兔奶糖放在桌上，“以前多谢您照顾，这几颗糖您带回去给孙子吃，这糖是用牛奶做的，卫生室的大夫说能补钙。”
    “不耽误您回家吃饭，我先走了。”
    她说完便迅速起身，真心实意的又道了声谢，然后满脸带笑的出了屋门看着在院子里玩的正欢的几个孩子，“走走走，回家吃饭啦。”
    齐齐欢呼。
    雀跃着奔到自行车的跟前。
    宋念推着的自行车上坐着两个小的，她和宋想还有周博宇走着回去。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宋念让宋想带着三个孩子先回去，自己先去了一趟大队部解决户口的事情，明天正好要去镇上，还是别耽误的好。
    拿出推荐信和户口迁出同意证明。
    下塘村大队长张启先听她说明了原因，便利索的开了一张准许户口迁入证明，不等宋念主动提出放弃粮食关系，他也顺带着一并开好交给宋念。
    甚至顾虑到宋念家里以后又多一张吃饭的嘴，他还准许她们自己在原来自留地的面积上多开荒出两分地，算是多了个人口的补偿。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从进大队部到出来，前后不到二十分钟。
    宋想看到她回来的时候，眼底的光瞬间黯淡，“姐，不同意的话也没事，我有手有脚，以后就算是捡垃圾，也能喂饱自己。”
    “想啥呢？大队长同意了！”
    宋念把所有的东西拿出来给她看，“明天上午，你的名字就能出现在我的户口本上啦。”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三个孩子不懂她们具体在说啥，但不影响她们高兴，欢呼着开口，“一家人！”
    时间太晚。
    晚饭便做的简单，宋念直接闷了个菜烫饭。
    白米放入锅中，按照煮粥水量的三分之二添水开煮，等米八分熟，再放入花生米，切得细碎的青菜，炒熟切小块的鸡蛋和焯熟切成碎粒的腊肉，最后大火略微收汁，煮成粥状变好。
    锅盖掀开，香气扑鼻。
    米香菜香和肉香交织在一起，味道实在难以让人抵抗。
    已经有过几天经验的三个孩子勉强还有点抵抗力，宋想的眼神却直勾勾的落在锅里，半天不舍得挪开。
    食堂也没有这么白净的米。
    宋念又快速的炒了个酸辣土豆丝，装盘出锅。
    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犯傻的宋想，轻轻地拍了她的手臂一下，“吃饭了，明天我要去一趟镇上，你在家里看孩子。”
    希望林场的那个人，明天不要算计自己。

 第32章 棉花

    宋想是在三个孩子原先睡的那张床上休息的。
    上次在镇上买的被面洗过晒过还没来得及套，时间紧迫顾不得去找人弹棉花，宋念直接从商城里买了两床八斤重的厚棉被芯。
    宋想做惯了活，针线比她要强上不少，点着油灯没费多少功夫就把两床被子套好。
    趁着这会儿功夫，宋念把屋子收拾了一遍。
    “你先凑活一晚上，等我闲下来，咱们再好好把屋子弄一弄。”
    “姐，这已经很好了。”
    “长这么大，我都没摸过这么软这么厚的被子，就连来宝，都睡不上这样好的棉花。”
    “早点睡。”
    这孩子今天也算是被折腾的够呛，以后有的是说话的时候，宋念也没多聊，起身回了屋子。
    三个孩子早就头靠头睡的香甜。
    宋念轻笑一声，给他们扯了扯被子，跟着进入了梦乡。
    依旧是四点半准时起床。
    她打着哈欠进到院子，就看到宋想已经披着晨霜在院子里忙活。
    “小妹，你起的太早了。”
    十六岁也还能长身体，宋想看起来刚刚一米五出点头，身子干瘪连点少女的起伏也没有，哪哪都咯手，估摸着也就六七十斤。
    她的头发被钱老太押着去镇上的国营理发店给卖了，因为发质不好，垂到腰间的长发只卖了六毛钱，理发店的人几乎是贴着极限剪得，小姑娘寸许长的头发像狗啃一样，因为睡了一觉，这会儿有几撮胡乱的翘着。
    因为瘦的脱了相，她和宋念看起来就没有那么相似，眼尾微微上扬，但凹陷的眼窝让她显出几分不健康的病态。
    “姐，我以后不起那么早。”
    “我是想着你今天要去镇上，就早早起来等你走了再把门从里面闩上。”
    “一会儿我就回去睡回笼觉，你放心。”
    她乖巧聪明。
    都不用宋念多说，就能准确领会到她的意思。
    “好，”宋念笑着点头，推着自行车便准备出门，“早上不用等我吃饭，镇上有国营饭店，家里的东西你随便做，什么都不用担心。”
    说完便走，时间一定都耽误不得。
    昨天坐在巷子口织毛衣的妇女见到裹的严实的宋念，多看了她一秒把钱收了过来。
    宋念熟门熟路，直奔昨天那人的摊位。
    今天没有卖肉，对方身边摆了两个大口袋，宋念瞅了眼他的装扮跟自己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先站在不远处打量了片刻有没有盯着他的摊位，确认没什么问题，才试探着靠近。
    【检测到优质野生榛子！状态：未处理。】
    【检测到优质野生松子！状态：未处理。】
    【检测到优质野生核桃！状态：未处理。】
    【检测到优质野生板栗！状态：未处理。】
    发财了！
    脑袋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觉得吵。
    如同仙乐耳暂鸣。
    宋念努力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才没表现在脸上，蹲在口袋跟前压低了声音询问，“带称了吗？”
    “带了。”
    罗川本来以为自己今天会被放鸽子。
    说不准人家回去跟男人一商量，五斤坚果换一斤细面亏的大发，今天直接不来也不一定。
    但不管别人，他自己作为男人，既然应了，成与不成都是要来一趟的。
    罗川犹豫了一下，“五斤坚果，只能出二斤三两左右的肉，还要搭上柴火和盐巴，你确定要换？”
    “孩子爱吃，我这个当妈的，不能委屈了她们。”
    宋念一副有子万事足的口吻，听的罗川直咂舌，觉得对方有点败家。
    但有便宜不占是傻子，他已经再三确认过，足够有良心了，这会儿也不再犹豫直接把口袋打开，“这个袋子里的榛子松子什么都有，我也懒得分，所以看着不大好看，但我来之前倒出来看过，有点坏的我都给挑了出去。”
    “你再看看。”
    宋念也没功夫挨个检查，先让他称了一下。
    八十六斤。
    【商城可收购榛子数量：七斤。】
    ……
    ……
    【商城可收购板栗数量：十八斤。】
    宋念在心里迅速做了个加法，四种坚果，商城收了五十九斤，正好她本来就打算留下一些给几个孩子补充蛋白质和维生素，现在这样倒是正好。
    【商城预计到账时空币：1770元】
    一次性到账四位数，让宋念身心舒畅。
    “不用检查了，我相信你，”她直接发了一张信任卡，视线挪到另外一条口袋上，“这里头是啥？”
    “两只野鸡。昨天下了个陷阱，还真抓到了。”
    “也给我，正好炖了给我家那口子补身子。”
    理由信手拈来，宋念算了一下价格，不再压价很是痛快，“坚果能换十七斤二两的白面，这两只野鸡，你要换白面，还是我给你钱？”
    罗川先是摇头，然后又急忙开口，“你有没有棉花？”
    队长的妹子最近不知道是咋了，整天喊着膝盖疼。
    疼的嘴巴里头都被她咬出了血，饭也没法吃，队长着急的要死，知道他今天来黑市，特意叮嘱他想想办法。
    见对方没有立即出声，他小声开口，“天太冷，供销社和百货商店的棉花都卖的一干二净，我打听了，最近这个月都不会补货，我有票，但买不到，也开不了介绍信没法去县城。”
    “我知道你早就猜到了，我是林场的，那地方你知道，要啥啥没有。”
    “这两只鸡要是不够，我再把昨天你买肉给的粮票退给你。”
    说是队长的妹子，但大家伙一起过了好几年，早就变成了大家的妹子。
    都跟着着急上火，一个个嘴里起燎泡。
    宋念没有立即拒绝。
    这是跟林场的人趁机建立关系的好时机。
    但她心存谨慎，转了个弯开口问道，“你要棉花做啥用？”
    “给我们队长的妹子，做一条棉裤，”罗川跟对方打了这两次交道，并不觉得对方是坏人。
    照顾男人又疼孩子，收拾的也干干净净，纵然看不见脸，这样的人估计也坏不到哪去。
    “我没有棉花。”
    眼看着对方有些失望，宋念接着开口，“可是我刚给我妹子做了一条棉裤。”
    “我可以跟你换，你那妹子多大？我给你改改，拿回去直接穿，省的你们找人做。”
    大家都买不到棉花就她有，那不是上赶着说自己是肥羊么。
    她又不傻。
    “那太好了！”
    罗川没想到峰回路转，他只是试探着问问，竟然真成了，“我那妹子才十三岁，个头小，瘦的跟个豆芽菜一样，不到一米五高。”
    “可是衣服你也不能带在身上，怎么给我呢？”

 第33章 跟踪

    黑市一般等太阳全出来便会散场。
    棉花断货，百货商店仅剩的棉衣也全被一扫而空。
    她若是凭空拿出来一件，说不准还会惹人生疑，毕竟给出的理由已经足够凑巧。
    “你要是不急着回林场的话，等会就在镇卫生室附近等我，我回去给你取。”
    正好她还要迁户口，等事情都忙完再去卫生室，时间应该差不了太多。
    “远吗？”罗川不大好意思，“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去取？”
    “不用，我有自行车，很快。”
    要是带一个陌生男人回村，路过下塘村那群大爷大娘的集中点，转天她要改嫁的消息可能就像飓风席卷一样被传的到处都是。
    “行。”
    罗川也知道自己有些冒犯，都来黑市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举报。
    “我先把面粉给你。”
    宋念来之前，不知道对方究竟会带多少坚果过来，所以从商城里散称了四份五斤重的白面挂在自行车的大杠上，这会儿直接给了罗川三袋，“一条棉裤换不了两只野鸡，多出来的白面就当抵上了。”
    “别耽误，帮我把东西捆在自行车后座。”
    罗川到嘴的推拒就那么咽了回去。
    白面啊，是真舍不得还回去。
    一切弄好，宋念转身就走，七拐八拐绕到了一个隐蔽的巷子口，让商城收走了大半的坚果。
    【商城时空币余额：2260元】
    看着2开头的四位数，宋念眉眼弯弯，长舒了一口气。
    可惜这两次，都没人来询问手表，看来上次，果然是运气的成分居多。
    她蹬上自行车，径直去了公社。
    手续齐全，证明清楚，还有一封说明情况的信件，白主任一一看完没有耽搁，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便带着宋念将所有的手续全部办完。
    看着宋想的名字出现在自己的户口本上，宋念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收好，硬塞给白主任两包拆了包装的鸡蛋糕和大白兔奶糖。
    公社有人好办事，今天正好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用到。
    搞定户口，看看时间还早，宋念又去了一趟供销社和副食品店给宋想和家里添置了点东西，然后进了国营饭店。
    她给了粮票，要了一根油条一块糖饼加一碗鸡蛋汤。
    油条足有小孩小臂一般粗细，炸的金黄酥脆，但又不是完全空心成渣的口感。
    糖饼控干了油，吃起来并不油腻，咬个小口，甜如蜜水的糖浆便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母鸡汤熬足了时辰，肉撕成针尖粗细大小，骨架不拆接着炖煮，汤水滚开沸腾时，把打散的鸡蛋冲熟，底料放了许多胡椒，大冷的天，宋念吃的额上冒了一层薄汗，浑身都热乎了起来。
    惦记着家里的四个孩子，她走的时候把油条和糖饼都各买了四份，这种炸制的东西搁的太久就变了味道，没有多买，盘算着什么时候，带着几个孩子来镇上尝尝刚出锅的。
    手表上的指针指向九点。
    宋念才骑上自行车前往卫生室。
    罗川一直蹲在卫生室的院子外头，距离大门隔了几米，耐心的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看到宋念骑着自行车从街头出现，一骨碌站了起来，迈着大步就迎了上去。
    “不好意思有点远。”
    宋念依旧遮的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没事，本来就是我麻烦你。”
    罗川看了一眼她的自行车后座，绑了不少东西，但口袋已经不是装坚果的那个。
    “你瞅瞅这条棉裤可还行，”宋念发现了他的打量但没戳破，把后座的东西丢到远处，她还真不大放心，自己带着才最安全，“如果不合适的话，我还是给你粮食。”
    商城里出品的东西，质量极好。
    她特意挑了一条比较素净的不打眼的，白色的布料上零星点缀着几朵小花，不紧密，棉花很是厚实，走线匀称。
    “行！”
    罗川只摸了摸厚度就塞到了自己的布袋子里，毕竟是给妹子穿的，他翻来覆去的看总觉得有些奇怪。
    交接顺利，宋念点了点头转身蹬着自行车回家。
    下意识盯着她的背影送了一下的罗川，发现有两个男人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眉头紧皱，把袋子缠好，快步跟了上去。
    这会儿人流如织，宋念逆行穿过人群，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越向前骑，土路上的行人越少，零星三两个，宋念中间鬼使神差的朝后看了两眼，没人跟上，稍稍放心，一路赶回家中。
    已经快到中午。
    宋想搬着个板凳坐在院子门口给三个孩子缝补衣服，顺便看着他们和其它小朋友一起玩。
    宋念故意按了下自行车的铃铛。
    三个孩子听到声音，从热闹中抬起头来，急忙跑到了她的跟前，“妈！你回来啦！”
    “对啊。”
    宋念下了自行车，挨个摸了一把他们的小手，都很热乎，慢慢朝家走，“跟小朋友接着玩，我和你小姨做饭。”
    “弟弟妹妹去玩，”周博宇很有老大的责任感，“我来烧火。”
    知道直接拒绝行不通，宋念换了方式，“你不看着他们俩，我不放心啊。”
    周博宇小脸上闪过纠结。
    “好了博宇，有小姨在呢，”宋想笑着剪断线头，把衣服扔进针线筐端着站了起来，“做个饭，用不了那么多人。”
    “那好。”
    见他重新回到孩子堆，宋想才去帮着把自行车上的东西抬下来，“姐，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
    “马上过年了，都是应该添置的。”
    宋念从商城里重新给她买了一套棉衣棉裤。
    这个妹妹身上穿的棉衣，补丁打了一层又一层，袖口和衣摆都短了一截，怎么看都冷。
    “还有这几个盆子你自己用，”宋念分别告知用途，“小姑娘，更要注意卫生，以前没条件，以后咱们得上点心。”
    其它的就是一些毛巾牙刷之类的细碎物品，宋念全都放在了盆子里让她自己看着放。
    “对了，”她看着宋想，把户口本拿出来给她看，“户口都弄好啦，中午我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宋想接过户口本的手都在哆嗦。
    她小学只上到三年级，认识的字不多，但宋想两个字，她还是认得出来的。
    “姐，”她抱着户口本，恨不得把它当宝贝一样的藏起来，“以后我是不是不会因为一点彩礼，就被随便的给卖了？”
    “当然不会！”
    宋念语气笃定，“我护着你呢！等过完这个寒假，你就去上学，从初一开始。”
    “落下的小学课程，我找人给你补。”
    宋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学？我吗？”

 第34章 沉默

    宋念先是点头，而后摇头。
    不想让她有什么心理负担，轻声解释，“不止是你。”
    “我以前只读了一年级，好在有你姐夫教我，这么多年学了不少东西。”
    明年就要恢复高考。
    她不可能带着几个孩子永远待在下塘村，虽然不想重读一遍大学，但自己现在连个小学学历都没有是万万不行的。
    “你过完年去参加初中的插班考试，到时候你在学校里读书，把卷子带回来给我看看。”
    这会儿学校没人，等开了学，她准备去学校问问，能不能报名交学费，然后自己只参加考试，通过了就直接拿毕业证。
    趁着这两年学校管得松，先把初高中毕业证拿到，等高考一恢复，再看情况决定需不需要报个名。
    “你还小，”宋念语重心长，“去学校读书，才能找份好工作。”
    “反正你周末都休息，不耽误你看孩子。”
    年后几个孩子都去学校，她平时去镇上很方便，若是去县城的话，就挑个周末，正好周末县城的人也多。
    怎么看都很合适。
    宋想有些胆怯，“姐，我不行的？我大字都不识几个，读初中，不仅要交学费还要交粮票和伙食费，太花钱了。”
    “你听我的就行，”宋念糊弄了一句，板上钉钉的事情，让来让去没什么意思，不如想想做什么好吃的。
    “中午咱们做一个干豆角烧鸡，”宋念把野鸡递给宋想，“会给鸡褪毛吗？我烧水，你来处理。”
    专业在初中食堂当帮工的，这点活对宋想来说就是顺手的事，“保证弄得干干净净。”
    姐妹两人配合起来，动作很快。
    烟囱朝外冒白烟的时候，周博宇已经机智的让小伙伴散了，带着弟弟妹妹回了院子。
    最近家里天天做肉，等会要是太香的话，他们舍不得回家怎么办？
    他自己聪明，还不忘叮嘱弟弟妹妹，“家里每天吃啥，不能跟别人说，知道吗？”
    周悦乖巧点头。
    最小的周博文不明所以，“为啥呀？我跟他们说自己现在不用饿肚子，他们都不信，我还想带他们来看看呢！”
    “不行不行，”周博宇的小脸上表情很是严肃，“你看，咱们村都是这样的，不喊别人去家里吃饭，你把别人带回来，他们要是想吃，你给还是不给？”
    “要是别人觉得咱家吃的好，不仅说咱妈坏话，还来偷东西，你咋办？”
    “啊？”
    周博文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疯狂摇头。
    那他也不说了！
    “可是……”他悄悄地瞥了一眼大哥，又有些害怕，“丹丹已经知道了，我每天都跟她说自己吃的啥。”
    周博宇气的握着小拳头，又舍不得打他一下，“你真是！笨死了！”
    兄妹三人的悄悄话，宋念没有听见，专心挥舞着锅铲。
    鸡肉被油煎的金黄焦香，淋入酱油接着翻炒片刻，再把用热水泡发的干豆角放进去炒上片刻，然后放盐添水大火煮炖。
    差不多炖上十五分钟，她把放在一旁碗里的面团，放在手心滑成薄薄的面饼，细白面和玉米面两种小饼，沿着大锅贴了一圈。
    小饼一半浸入烧鸡的汤里，一半被烧火烤成锅巴，薄的几乎透明，咬上一口全是肉香。
    所有的东西全部出锅，宋念又把油条和糖饼复炸了一下。
    懒得再烧汤，一人冲了一碗麦乳精。
    “吃饭啦。”
    三个孩子乖乖洗手进了厨房，看着桌上的干豆角烧鸡眼里放光。
    宋念把筷子一一分给几个孩子，然后瞄了一眼情绪不大高的老大，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
    周博宇抿着唇，有点发愁，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心里有些挣扎，想了想刚要开口，便听到院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我去看看。”
    宋想刚要起身，就被宋念按了下去。
    “你跟村里的人不熟，坐着别动。”
    她起身走了出去，先扬声问了一句，“谁啊？”
    没人回应。
    宋念走到了院门口，又问了一遍，“谁？”
    门外依旧沉默。
    她眉头拧紧，转身就要往回走，这时候院门再次被重新敲响。
    声音有些轻。
    敲门的位置也有些奇怪。
    很是靠下。
    宋念透过门缝朝下看了一眼，一个小孩坐在自己家院子门口。
    门闩拉开。
    周丹丹没有防备直接栽在了她的腿上。
    宋念疑惑开口，“丹丹？”
    周向阳现在被村里的小朋友孤立，见到三个孩子跟仇人似的，抓着周丹丹也不许她跟旁人玩，今天怎么跑到这来了？
    裤脚还被人拽着，宋念抓着她肩膀的衣服把人拽了起来站好，耐着性子询问，“你来找博文玩吗？他还在吃饭，你等会再来好不好？”
    周丹丹没抬头，也没吭声，就那么安静的站在原地。
    宋念：“……”
    总不能就跟她这么耗着，宋念叹了口气，“那你在院子里玩，别靠近井口，好吗？”
    小姑娘的手指快要绞成麻花，依旧没给任何反应。
    宋念不再搭腔，先把院门从内闩上，转身便要朝厨房走。
    她一挪步，周丹丹便跟着动。
    周博宇视线最好，看到来人，手痒痒的想揪一把弟弟的耳朵。
    注意到自家大哥瞪过来的视线，咬着肉啃得正欢的周博文缩了缩脖子，朝门外瞅了一眼想等宋念来当救兵，正好看到她身后的人影。
    “丹丹！”
    他嘴里的肉都没放下，就迈着小短腿跑到了外面，“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宋念已经进了厨房坐好。
    她不可能对一个小朋友恶劣，但也没有圣母一样的爱心跪着哄她，就凭自己和周家的关系，如果周丹丹在这里吃了什么出了事，她怕周家那些人借着由头，讹上一笔大的。
    小朋友自己的事情，周博文出去招呼正好。
    两个小孩就站在厨房门口，周丹丹看着周博文的脸。
    他的嘴唇四圈沾了一层肉汁。
    有一股浓郁的肉香。
    她也没说话，移了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小方桌正中间装着肉的小盆，还有旁边吃的头也不抬的周悦。
    她的眼神太浓烈，周悦抬头朝门口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接着啃肉。
    大哥教过，再缠也不能盯着别人碗里的饭！
    不知道为啥弟弟就喜欢跟她一起玩，明明每次都被捉弄，真傻！
    “丹丹，我不吃了，咱们一起出去玩，”周博文有点怵自家大哥，不敢招呼她进厨房，牵着她想朝外走。
    小姑娘一把甩开他的手，眼神直愣愣的挪不开。

 第35章 出事

    被她这么盯着，这碗饭谁都不好朝肚子里咽。
    还坐在饭桌边的两个孩子对视一眼，都没吭声，一时之间，也没人邀请小姑娘进去。
    “丹丹，”周博文乐呵呵的，手被甩开也不知道生气，还想去拽，“我们一起出去玩呗，你昨天不是说想去河边玩冰吗？”
    小家伙声音压的轻，跟做贼似的，但又分辨不出来音量高低，厨房里的几个人全都听的一清二楚。
    “我没有，”一直沉默无声的周丹丹终于开口，垂着眼瘪着嘴，很是委屈的模样细声细气，“我没让你去河边玩冰。”
    她说完便迅速地瞥了一眼屋内的宋念。
    “你说了呀！”
    周博文不懂她为啥突然不承认，努力帮她回想，但又不敢大声，急的想要蹦挞，“你昨天说的，说你想要冰块玩，让我吃完早饭就去找你的啊。”
    “博文。”
    宋念终于开口。
    “我跟你说过，不能去冰面上玩，”她的语气也没有故作严肃，像是随意提起，“你忘啦？”
    被抓了个正着。
    周博文挠了挠后脑勺，“丹丹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冰面上玩了。”
    知道妈是担心自己掉下去，他也没闹着非去。
    “我没说，我真没说。”
    周丹丹突然哭了起来，委屈的不行，声音越来越大，颇有点撕心裂肺的架势。
    尖细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刺耳。
    宋念皱了皱眉，沉沉地叹了口气。
    今儿在这哭的人如果是周向阳，她准保把人直接丢出去，面对着一个小姑娘，她着实下不去那个手。
    “别哭了。”
    宋念走过去蹲到她身前，也没再提究竟去不去河边的事，耐着性子哄，“你想要什么吗？你要说出来，我才知道。”
    嚎哭没有暂停的意思。
    “妈！我知道！”周博文被她哭的直着急，什么叮嘱都被忘在了脑后，“她想吃饭！”
    “她在家里都吃不到饭，全被向阳哥吃了，她应该是饿哭的，就像我以前那样。”
    宋念知道。
    小丫头的眼神太直白，她若是看不出来才傻。
    “是饿了吗？”宋念掏出手帕，“吃饭的话，至少要先把眼泪擦干净。”
    “刚才问你什么都不说，我不知道。”
    暂且不管周家会不会闹什么幺蛾子，但她这一刻是周博文的好朋友，宋念没法因为大人的事情，让小朋友的想法也跟着计较。
    再者，有些亏，一定要自己亲自吃过才明白，她事事护着，没什么好处。
    哭声渐弱，周丹丹一把抽走她手里的帕子擦干净眼泪，依旧眼巴巴地看着她，攥着手帕，没打算还。
    “博文，你也还没吃饱？”宋念起身，没有直接牵着她，“一起进来吃饭，等会饭凉了。”
    “丹丹快走，我妈做饭可好吃了，”周博文又去拽她，美滋滋的迈着小短腿走的欢快，“今天是吃鸡肉，还有细面饼子吃！”
    小姑娘走的比他还快。
    宋念给她拿了筷子，麦乳精也冲了一碗，坐在她跟前的周悦皱了皱鼻子，也没开口赶人，默默的吃饭。
    周博宇气哼哼瞪了自个的弟弟一眼，但看他嘿嘿傻乐的样子，又不好当着人家的面说他，毕竟弟弟这么喜欢跟她玩，是因为夏天的时候对方给了他指甲盖那么大小的窝窝头。
    弟弟傻，可他知道，吃了那么点掉在地上又捡起来窝窝头，帮她打了一夏天的猪草都是最少的回报，其它的数不胜数。
    偏偏弟弟感觉不到，他也不想说，怕他伤心，以后不敢跟小朋友玩。
    周博宇小大人一样的直皱眉头，发愁的不知该咋办。
    整个饭桌，只有周丹丹自己吃的最香，她旁若无人，坐上了饭桌就没了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只挑肉，直到肚子滚圆，才抓了一块白面饼子捏在手里。
    “丹丹，你饭量真大。”
    周博文早就吃饱了在旁边看了她半天，见她停了下来，兴冲冲的开口，“我们出去玩！”
    “好。”
    小姑娘这会儿不知道是跟她们熟悉了还是怎样，终于开了口，就是依旧垂着眼，不大敢看人，“一起玩。”
    两个小孩说完就走。
    宋想等他们出了门砸了一下嘴没忍住，“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老周家的谁。”
    “老大，去看着他们，别让她们俩去河边玩，”宋念还是不大放心，“万一冰破了掉河里，不是闹着玩的。”
    周博文只是性子跳脱，但脑子没有那股鬼精灵的劲，傻乎乎的。
    “还是我去看着。”
    宋想收拾了碗筷也有点忧心，“博宇也就是个孩子。”
    “老周家的人心思坏着呢，他俩要是被周家大人撞见了，说不准会不会憋着招害人。”
    周悦也跟着凑热闹，“妈！我也去！我也去！”
    “行，那你们都去玩，”宋念正好想找个由头把人都支走，这下倒是不用费心了，“记得回来吃饭。”
    三个人齐刷刷的朝外走。
    等人走完，宋念就去了宋想现在住的屋子。
    房间不算太小，约莫三十二平左右。
    她从商城里花了460块买了张平平无奇的一米八宽的木板床，推着放到了靠南的窗户下面。
    又把房间里原来的床，推到了里面靠北放。
    然后扯了两根铁丝，在外面拉了两道帘子，房间一分为三，中间部分她摆了一张商城买的长书桌，没什么特别，就一张厚实的桌面木料并四条腿，最后摆了四张一模一样的木板凳。
    家里人太多，如果找大队批木头再找人赶工，怕是要等到开春，她等不了那么久。
    这间房，以后就留给四个孩子睡。
    她身上的秘密不适合让旁人知道，自己睡方便做事。
    做完这一切，宋念顺手把三张床全给铺好，坐着休息的功夫，查看了一下账户里的余额，还剩1570元。
    去县里的汽车三天一趟，等她回来，年都过完了，只能暂时搁置。
    宋念在商城里扒拉着，寻思着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倒腾的，手里的大团结和票证不多了。
    “这个不错。”
    宋念手指一点，就要下单，跟着听到院门被砸的‘砰砰’直响，“周祈家的，快开门！出事了！”

 第36章 是你

    刚要按下去的指尖立马收回。
    宋念匆匆拉开院门，看到张梅一脑门的汗，“张姐，出啥事了？”
    “你家博文和你侄女，被拐子拐走啦！”
    “啥？”
    宋念转身就去把自行车牵了出来然后锁好院门，“谁说的？”
    话里在问，脑袋却没停。
    几个孩子离开一个小时多点，周博文和周丹丹离开不到十五分钟，她就叫家里的三个孩子跟上去看情况。
    “我刚才去地里看麦苗有没有被冻死，见到两个脸生的男人抱着俩孩子朝外走，我也没在意，以为是旁的村路过，”张梅想想都直后悔当时怎么没拿着锄头跟上去给他们两下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妹子带着俩孩子到处找人。”
    “我一问，才知道，一群孩子在村子里玩捉迷藏，找不到博文和丹丹了，我跟你妹子对了下两孩子穿的衣服，可不就赶紧来找你了么！”
    “张姐，那两个男人朝什么方向去了？”
    “瞅着是去了镇上，”张梅心焦的不行，这周祈家的可真是命苦，都开始好好过日子了，还碰上这种事，“坏了！今天有去县里的汽车，那两个天杀的拐子不会坐汽车跑了！”
    “我这就去找大队长，带人去撵！”
    “张姐，拐子狡猾，劳烦你让大家伙分散开追，等这事结束，我请大家伙吃饭。”
    “我先去。”
    宋念骑上自行车就朝张梅说的方向追去，刚到村口，就看到宋想带着两个孩子在那。
    “宋想，带她们俩先回家，别乱跑。”
    听到姐姐的声音，宋想不敢啰嗦，拽着掉眼泪的两个孩子就朝家里去。
    宋念嘴唇紧抿，面色难看。
    她想的要更多一些，刚才村子里那么多孩子，怎么就偏偏是她们俩被拐走？
    都说人贩子的报复心极强，她担心是上次镇上逃脱的那伙人回来报复。
    如果他们是有心为之，两个孩子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心急如焚不外如是，宋念从来没有把自行车蹬的这样快过，风一样的从田间小路刮过，直奔镇上的汽车停靠点骑去。
    出来的太急，围巾手套护膝全忘了带，北风冷的刺骨，握着自行车把的手指都冻得僵硬，整张脸都有些发青。
    被两个拐子抓走的周博文和周悦，也觉得冷的要命，尤其是周博文，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五只肿起的手指印格外明显，嘴角还溢出一丝血迹，趴在男人的肩头，老实的没敢动弹。
    他和周丹丹玩捉迷藏的时候躲在村头的石磨底下，以为自己藏的可好，转头就看见两个不怀好意的男人靠近。
    好在他机灵，这几天听妈妈说了不少拐子的手段，见到来人拿着帕子拽着周丹丹撒腿就想跑。
    可他腿短，衣服领子一下被人拽住，挣脱不得还挨了一顿打，想到妈妈的叮嘱，就没敢呼吸。
    再闭气，几岁的小孩也撑不了多会，最后还是脑袋一歪被迷晕了带走，好在到底少吸了一点，走到半路冷风一激，人醒了过来，但不敢乱动，唯恐待会还要挨揍。
    周博文怕的要死，又不敢哭。
    这次肯定遇到了拐子，不是被后妈给卖掉。
    就是不知道，有没人来救自己。
    正是午饭后的点，大多数人都在家里猫冬，路上基本不见行人，人贩子掐好的点的。
    “他娘的！上次被那个娘们坏了事，耗子被抓进去不说，拐来的几个孩子都被公安救走了。”
    “省点力气快别骂了！那娘们不是疼孩子么？今天先抓这两个，等过段时间再回来，把上次被她救走的那个老大也给卖了。”
    “让她这辈子都没人送终，哭去！”
    两个拐子的话传进周博文的耳朵里，他泪眼朦胧，咬着牙才忍不住没哼哼出声，眼睛死死的盯着空无一人的小路。
    ‘不知道小姨他们有没有发现我被人拐走了……’
    ‘早知道不玩捉迷藏了。’
    ‘等会到了镇上我就大喊大叫，不能被拐走！妈会伤心！’
    他不停的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直到视线内出现一道人影，周博文瞪大眼睛。
    “砰”的一声。
    抱着周博文的人贩子身后被人狠踹了一脚，整个人朝前踉跄了两步，一脸狰狞的扭头看了眼来人，而后突然开口，“快跑！被人发现了！”
    两个男人抱着孩子撒丫子狂奔。
    宋念隔着一块地看到这边在缠斗的时候，只听见风里隐隐约约夹杂着孩子的哭声，蹬着自行车便赶了过去。
    “姐！”
    宋想气喘吁吁，她一路从地垄穿过来的，抄了近道，刚好截住宋念，“我跟你一起去。”
    真遇到人贩子，她姐一个女人家，能有什么胜算？
    这会儿把人撵回去不现实，眼看着那边缠斗在一起的人抱着孩子想跑，宋念带着宋想就赶了过去。
    周丹丹软绵绵的被拐子扛在肩上。
    “站住！”
    宋念把自行车扔进旁边的田沟，拿着出来时带的锄头就冲了上去。
    “姐！”
    周博文被摔在地上，一脸倔强的试了几次站不起来，挣扎着朝沟里栽。
    沟里有淤泥，拐子在里面也跑不动。
    “博文！”
    宋想见到他的模样吓得心脏都快飞了出去，先跑过去把人拢在怀里，完全没有注意狗急跳墙的拐子拿着匕首朝她就冲了过来。
    “臭娘们！又坏老子的好事！”
    “小心！”
    躲闪不及，宋想背对着拐子，把周博文死死地抱在怀里。
    “小妹！”
    想象中的刀子入体的场面没有发生，宋想大汗淋漓的睁开眼睛。
    一个头戴灰色兔皮帽的男人背对着她，解开腰间的绳索，正和宋念两人合力把两个拐子捆的严实，其中一个，被宋念的锄头砍在了肩膀。
    锄头有些钝，伤口不深，宋念颇为遗憾，依旧不太解气。
    “我们村的人应该一会儿就到，”宋念搂着周丹丹，试了下她的鼻息见正常略松了口气，“我要先把这孩子送卫生室，万一伤了脑袋影响就太大了。”
    “今天真是谢谢你，要不然这两个人指不定就逃了。”
    罗川扭头看了眼宋想，喘着粗气摆了摆手，“我在镇上就看到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跟着你，我觉得不对劲，一路跟过来的。”
    他常年待在林场，跟动物搏斗是见过血的，即便穿着袄子，也难遮掩体型的壮硕。
    瘫坐在他背后搂着周博文的宋想，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第37章 找事

    拖拉机今天没有任务，正好停在大队。
    张梅直接让人开了拖拉机赶去镇上，半道看到宋念这边的动静，拐了个弯就开了过来。
    “谢天谢地，幸好拦下来了。”
    “还好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大兄弟，”宋念指了指旁边的罗川，“我赶到的时候，他正好在跟这两个人贩子打架，要不然，他们怕是早就逃的没影了。”
    “该死的人贩子！”
    “下塘村的孩子都敢拐，活腻了！”
    有脾气暴躁的人已经朝人贩子踹了好几脚，疼的两个人哭爹喊娘的想要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我们错了！真不是故意的。”
    “张姐，我要先带两个孩子去镇卫生室检查一趟。”
    周丹丹昏睡不醒，周博文的腿不知道伤势如何。
    “最近公安一直在抓人贩子，不如直接把这两个人送去，看看是不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人。”
    “行行行，”张梅连连点头，招呼着人把人贩子扔进拖拉机，又让宋念带着孩子上去，“那就别耽搁了，快走。”
    宋想见状，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去抱周博文。
    “我来帮你。”
    罗川结实有力的臂膀一把将周博文抱在了怀里，跟在宋想身后等她先上了拖拉机，再把孩子递过去。
    “这位好心人，”张梅直接拽了他一把，“你也上来，你去跟公安说说，这两个天杀的人贩子是怎么作恶的！给作证！”
    宋想飞快地瞄了他一眼，一语不发的抱着周博文朝自己姐姐跟前靠了靠，耳朵有些红。
    专注观察两个孩子的宋念，没发现她的异样。
    拖拉机的速度很快，宋念四人去了卫生室，其他人全都去找了公安。
    好在两个孩子没什么大事。
    周丹丹打了个吊针，周博文的脚踝扭伤，开了外用的药回家好好休养。
    “妈。”
    两个孩子一个躺在床头另一个坐在床尾，周博文的身上脸上都脏兮兮的，一脸犯了大错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宋念，“我都听见了，那两个人贩子，要把我和大哥还有姐姐全都抓走。”
    “他们还会再来吗？”
    “不会的。”
    宋念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直紧绷的心神总算放松了不少，“你刚刚都听见啦，会有公安叔叔处理他们的！”
    “姓宋的！”
    “你给我出来！”
    观察室的隔断外面吵吵嚷嚷。
    宋想一脸担忧的看向自家姐姐，“姐，外面是谁啊？”
    “不会是来找咱们的。”
    那两个人贩子抓人的时候，应该是把周丹丹认成了周悦才一块带走。
    “小妹你别动，看好两个孩子，我出去看看。”
    “姐！”
    宋念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出门，迎面就撞上了挨个拉帘子找人的李老太和周胜，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佝偻着身子面容憔悴没什么神采的妇女，是周胜的媳妇，平时只埋头干活，不怎么出门。
    见到自己的找的人出现，李老太双手一拍蹦了起来，“你个扫把星宋念！竟然敢把我孙女给卖了！钱呢!”
    “人贩子都被抓了，钱肯定在你这，还钱！”
    “这里是卫生室，很多人都在养病，能不能安静一点？”宋念的视线一一扫过三人。
    一个上来开口就是要钱，另外一个隔岸观火，倒是这位大嫂，一直伸长了脑袋朝里面看。
    “大嫂，丹丹在里面，大夫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事，睡醒了就好。”
    “医药费我已经付过了，你先进去看看孩子。”
    周胜媳妇‘哎’了一声，低着头就绕过了宋念先进了屋。
    李老太和周胜也想挤进去，宋念手臂一伸直接挡住，“里面小，站不下这么多人，不如咱们出去说，你不是想要钱吗？”
    “出去就出去！”
    上次因为宋念，周胜在全村人面前丢了面子。
    原本村里人看他的眼神都是艳羡，可这几日，只要他出现在村里，就会有人窃窃私语，时不时的还笑出声，周胜只觉得那些人一定是在嘲笑自己，对宋念恨得要死。
    这女人做事实在太过恶毒！
    今天终于让他抓到了机会，他一定要给自己挽回一点损失！
    三人也没走远，就在卫生室的院子角落。
    李老太凶相毕露，眼神恨不得要把宋念吃了，一脸怨念和尖刻，“你老实说，你把丹丹卖了多少钱？赶紧拿出来！”
    “不是我说你，周祈家的，你的心肝怎么是黑的啊！”周胜双手背后挺直腰板，下巴轻抬，一脸的颐指气使，“你知不知道卖孩子是犯法的！咱娘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差点没被吓死，你要是不给钱安抚她，小心我们让公安把你抓起来！”
    李老太不乐意地推了一把周胜。
    什么吓死不吓死的，这不是在咒自己么。
    “对！”
    李老太紧随其后，“那张红霞不也没把你家老大卖成，也一样被送去劳改了！你要是不想去，就赶紧掏钱，我跟老大不去公安那儿告发你。”
    宋念嗤笑一声。
    “那你们赶快去找公安告我，”她耸耸肩，双手摊开像是耍赖，“公安要是抓我去劳改，我也认了。”
    “哦，还有，周丹丹是被拐走的，不是我的卖的，你们想要的钱，我也一分没有，这一点，你们同样可以去跟公安说。”
    “快去快去。”
    要不是顾忌这两个人会在卫生室里面撒泼耍赖的扰民，她都懒得出来跟她们多说这两句话。
    李老太有点傻眼。
    她出来时就知道孩子是被拐走不是被她故意卖掉的，但还是想试着博一把。
    要是真让公安把宋念给抓走了，那三个孩子岂不是要她老周家养？
    那怎么行！
    心底盘算着，表情却愈发的凶狠，“你要是被送去劳改，张红霞见你一准掐死你，你等着！”
    “我这就去！”
    她扯着周胜，做出想要离开的架势。
    宋念原地站定，一脸微笑，见她回头，还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一下把两人气了个仰倒！
    怎么还油盐不进呢？
    周胜到底聪明一些，反手拉住自己的亲娘，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发型，虽然表情不见狰狞，但眼底的阴狠却泄漏了他的心思，“周祈家的，看在我二弟没了的份上，我这次就不闹到公安那里。”
    “毕竟是一家人，闹得这么难看，没有必要。”
    “但是你家博文现在好好的，我闺女为什么还没醒？”
    周胜阴恻恻的看着宋念。
    他今天一定要从她身上扒掉一层皮下来。

 第38章 中毒

    这个女人，现在日子过的是越来越风生水起。
    养三个孩子不算，听说把自己亲妹子的户口都迁了过来，这事在下塘村还引起了一阵讨论，毕竟之前从来没见人这么干过。
    她哪来的钱？
    花的还不都是周祈的抚恤金，这笔钱，本来应该都是老周家的，现在全被她一人独吞。
    还有她们现在住的那个三间大瓦房，上好的红砖盖得，宽敞明亮，本来也应该是他这个当大哥的。
    这两口子当年瞒得那叫一个结实，愣是让大队长出头把这件事死死的瞒住，不然她怎么可能顺顺利利的带着三个孩子住进去？
    当时去公社发疯撒泼非要撒泼，都是故意那么干的，为的就是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吞了。
    什么都想独占，这女人心毒的很。
    周胜越想越不甘心，脸上戴着的和善面具显出几分龟裂的痕迹来，“弟妹，你是丹丹的亲婶子，要不是你家博文拉着她玩捉迷藏，她怎么会被拐走！”
    宋念抬眼看他。
    刚要开口，周家大嫂李兰花便慌慌张张的从里面跑了出来，“孩子他爹，丹丹醒了！”
    宋念立马转身。
    李老太推了周胜一把，两人利索的跟上。
    观察室里，周丹丹躺在病床上，看着屋内一向涌进来这么多人，下意识的看向她妈，瘪着嘴想哭。
    宋念松了口气。
    虽然医生说孩子没事，拐子也怕伤了小孩的脑子影响价钱，不会用什么烈性的药，但亲眼见到人没事，终归是放心一些。
    李兰花心疼的坐在床边将人搂在怀里，“没事没事，别怕，你婶婶带人把拐子打跑了，你没被拐走！”
    “今天要是没有你婶子，我怕是见不到了你了。”
    “丹丹，我问你，”周胜已经迫不及待，盯着她的眼神暗示意味十足，“你为什么要在村子里捉迷藏，你要是不去捉迷藏，今天怎么出事？”
    “还有，你今天吃什么了？怎么会晕倒！现在哪里难受！”
    周丹丹的哭声一噎，缩在亲妈的怀里不敢抬头。
    李兰花不敢跟周胜顶嘴，小声开口，“你爸问你啥，你就实话实——”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周胜一把扯过周丹丹的胳膊，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快说啊！”
    “大伯，今天是因为我不敢去河边玩，所以丹丹才说一起玩捉迷藏的。”
    宋念就站在旁边，周博文鼓足勇气开口，“还有，是那两个坏人，拿着个白手帕，把我们迷晕的，我和丹丹都看见了，我还让她快跑的，可惜我俩都没跑掉。”
    “我又没问你，”周胜一个冷眼看过来，扯着亲闺女手臂的指头越发用了点力气，“你哑巴了？爸爸在给你讨公道，你不知道说话吗？”
    李兰花脑袋垂的低低的，不敢再开口。
    李老太倒是一脸兴奋，在旁边连声催促，“丹丹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你爸问你话你没听见？”
    “快说，你要是说出来，一会儿跟奶回家，奶给你煮鸡蛋吃。”
    周丹丹不安绞动手指的动作一停，怯生生地瞄了一眼宋念又低着头，细声细气的开口，“是二姐说玩捉迷藏的。”
    “爸爸，我没胡乱吃东西，只吃了二婶给我的肉。”
    “丹丹，你说啥？”
    宋念还没反应，周博文已经听傻了。
    他下意识想去拽她，但脚踝伤了不好动弹，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咋回事，只是本能的觉得不对，“是你先问二姐要不要玩的啊你怎么忘啦？”
    “我家的肉没有问题，是那两个坏人——”
    “好哇！”周胜松开了手，毫不客气地打断周博文的话，扭头看向宋念，“你的后儿子都承认了，我闺女吃了你家的肉。”
    “你那么小气，怎么可能那么好心的给她肉吃？”
    “二弟妹，你对一个小孩子怎么都能下的去手？我闺女这次遭了大罪，以后要好好养着。”
    他们这边的动静，惹来了不少人围观。
    周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都是一家人，我不为难你，你说，你这个害了她的亲婶婶，打算给多少钱？”
    围观的人还真有被他的样子忽悠住的，对着宋念指指点点。
    也有人只是围过来纯粹的看热闹。
    宋念没有再去逼问周丹丹什么，小姑娘吃了自家的饭是既定事实，至于怎么吃到的，这会儿并不重要。
    她轻笑一声，没有急于回答对方的问题，也没有丝毫被围观的紧张，“既然你认为孩子是我害的话，那咱们还是报公安。”
    “丹丹的病历，一会儿可以跟医生要，她有没有食物中毒，还是听大夫的。”
    站的太累，她索性把一旁空着的板凳拉了过来直接坐下，即便需要仰头看着对方，她的气势也丝毫不落下分，一派淡然，“但有件事我需要提前跟你说清楚，诬告罪，是会被判刑的，你要小心。”
    “公安一来，你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和解的。”
    宋念说完语气一沉，“小妹，去把公安找来，让他们来评判。”
    人民群众有困难找公安嘛，亘古不变的真理，她为什么要费那么多口舌跟对方争论？
    当然是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至于已经停了哭声悄悄在听他们对话的周丹丹，宋念一个眼风都没扫过去，只把周博文抱在怀里。
    小家伙有点伤心，看起来还有点自闭，她哄哄。
    她的态度太过淡定，尤其是见到利索出去的宋想，周胜心里突然七上八下的有点心慌。
    “你这个扫把星，克死了我儿子，现在还要害我家老大，”眼看着自家莫名的落了下风，李老太突然发难，伸手就要去薅宋念的头发。
    “我看你是忘了上次在大队被罚站一天的滋味了！”
    宋念空出一只手钳制住她而后冷冷甩开，抬眸瞪她表情漠然，“你再动手，信不信让你跟着一块去劳改！”
    她的眼神太过凌厉。
    李老太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围观的众人也跟着噤声，一时不知道该站哪边，倒是很有默契的开始盯着门口，等着公安来主持公道。
    不到半个小时。
    两名公安骑着自行车到了卫生室院内。

 第39章 等你

    是个熟人。
    至少李老太一看到来人，就躲到了自己儿子身后。
    小姜公安满面春风，挤开人群看到屋子里的这一堆人，目光转了一圈落在了宋念身上，“宋念同志，又见面了。”
    “这次你受委屈了，我是代表组织来慰问的，正好路上碰到了你妹妹。”
    “公安同志，”周胜也没跟穿制服的人打过交道，但他自诩自己见过不少世面，这会儿不仅强撑镇定，眼神还在他们中间转来转去，“看起来你们好像认识，怎么？难道你要当着我们这么多老百姓的面包庇她吗？”
    “话不能乱说。”
    小姜公安好不容易因为这事能得到年底表扬，要是被人胡乱扣了帽子，那可不行。
    “我们已经审讯了那两名人贩子，他们确实是拐带了两个孩子，也用了迷药。”
    “迷药我刚才已经拿去给卫生室的大夫看过了，剂量不大，对孩子不会有太大的伤害。”
    “还有你诬告宋念同志给你闺女下毒的事情，我也问过大夫，你闺女没中毒。”
    他边说边从兜里掏出几张纸递到周胜面前，“这是证据，你仔细看清楚。”
    当他是吃干饭的。
    他对宋念同志的情况和人品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再说，领了公安表彰奖励的人转手就给别人下毒，那不是给公安的脸上抹黑么，他可没糊弄周胜，是认认真真问过大夫的。
    “这里是卫生室，大夫刚才已经跟我说了，不需要那么多人陪着孩子，要是没事，赶紧走。”
    周胜如何能够甘心。
    一定是这个年轻公安跟对方串通好的。
    宋念见他还想打歪主意，笑了一声，“大哥，都知道你工作体面，你总不想让我像上次在村里那样，去你的单位说一遍你抓着丧夫的弟妹不放，非要欺负我。”
    工作不仅是他的命根子，也是整个老周家的命根子，就不信他不慌。
    真当她心地善良能被他随意欺负吗？
    “你敢！”周胜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温和面具，看着宋念一脸怒容，“公安同志还在这呢，你想闹翻了天不成！”
    “没有呀。”
    宋念一脸无辜，“我只是去坐坐，又没有闹事，公安同志为什么要抓我呢？”
    “还有，你闺女的吊针再不拔，就要回血了。”
    方才无人在意周丹丹。
    但宋念时不时的就会盯上两眼。
    李兰花仰头看着的丈夫，眼底满是祈求，“孩子她爸，快去找大夫来拔针呀。”
    小姜公安静静看他，眼神里的压迫意味十足。
    “我去喊大夫，”周胜转身就走，李老太不敢一个人面对小姜公安，默默的跟了上去。
    两人一走，宋念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和一张麦乳精的票出来塞到李兰花手里，“嫂子，这个你拿着，回去给孩子补补身子。”
    人贩子今天是肆意报复，周丹丹确实是无辜受到牵连。
    药物多少会对孩子有点损伤。
    她只做自己应该做的，求个问心无愧。
    李兰花嗫喏着想要说些什么，可不等她开口，大夫已经进了屋子，看了眼空了的吊瓶便将针头拔掉，叮嘱李兰花按上一会儿，“孩子没事，你们可以走了。”
    这几个人把卫生室闹得乌烟瘴气，赶紧走人还他们一个清静。
    “哎，多谢大夫。”
    李兰花抱着闺女起身，默默的把紧紧攥在手里的钱塞进口袋，没让周胜跟他娘看见。
    他们一走，围观看热闹的人也全散了。
    宋念抱着周博文起身，客客气气的跟小姜公安道了谢，“又麻烦你了。”
    “小事，是你家孩子受委屈了，”小姜公安摆了摆手，自己一个新公安，要不是因为对方有意无意的帮忙逮到了几个人贩子，怕是没那么快顺利融入到队伍中，“罗川在卫生室院外等你们，刚才没跟我进来，说是避嫌呢。”
    “罗川？”
    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但是宋念也没多问。
    “姐，”站在她身后的宋想小声开口，“就是今天帮咱救下博文的那个，你说她是林场的。”
    宋念了然。
    两人也算是打过两次交道了，现在才知道名字，点了点头突然一愣，扭头看她，“你咋知道的？你们俩以前认识啊。”
    应该没那么巧？
    “不认识不认识，”宋想急忙摇头，“我刚刚在卫生室门口看见他了，我跟他说我叫宋想，他就把名字告诉我了。”
    小姑娘的脸有些红。
    宋念眯了眯眼，意味深长的盯了她片刻，直到对方的脖子都红透了，才勾了勾唇收回视线。
    “罗川。”
    原本戴在头上的灰色兔皮帽脏兮兮的被他抱在怀里，头发短到都能看到头皮，站起来人高马大的，一笑露出一嘴大白牙，还显得有点憨厚。
    趴在她肩膀上的周博文跟着喊，“好人叔叔。”
    罗川挠了挠头，看着孩子笑，“哎，你腿没事？”
    “我就是有一点点疼，”周博文小脸上的巴掌印这会儿显得更肿，说不出的惨兮兮，连笑都能扯到嘴角，却还是软乎乎的回话，“不过我能忍住，叔叔放心。”
    罗川没哄过孩子，绞尽脑汁想了那么一句，“你看叔叔的嘴巴也破了，叔叔也能忍，你跟我一样厉害，特别棒！”
    他扯开嘴唇的动作很快。
    但宋念还是看清了口腔壁上的不少白点，她眉头紧皱，多问了一句，“你是上火了吗嘴里长那么多溃疡？”
    回头在商城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消炎的药给他用用。
    怎么说都是孩子的救命恩人。
    “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跟小孩子打交道，罗川摆了摆手很是随意，“我们林场上的人都有，我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冬天太干，等春天就好了，除了吃东西有点疼，其它的没啥。”
    只要不是高烧不退，都不算生病。
    青壮年汉子，这点疼，忍不了才怂，他罗川绝对不喊一句，照样吃辣！
    “我想起来，你今天说买棉裤，是因为你队长的妹妹身上疼，她也长了溃疡吗？”
    罗川干脆点头，“对啊。”
    “今年冬天邪了门了，比以前严重一点。”
    宋念脸色一变，神情严肃了不少。
    林场上的这几个人，如果她没想错的话，应该不是单纯的溃疡……

 第40章 混批

    牙龈出血，浑身疼痛，口腔溃疡，冬天严重春天能缓解，该不会是坏血病。
    “你今天救了两个孩子，我正好想送你一份谢礼。”
    宋念伸手掏兜，从商城里花三块钱买了一瓶200粒的维生素c片，若无其事的递给罗川，“这个是我之前托人从省城买的，对牙疼，长溃疡很有用，你拿回去，跟三顿饭一起吃，一次一粒就够了。”
    “这一瓶，够你们林场的人吃上一阵子的了，如果不够的话你跟我说，我就住在下塘村，你现在应该也知道。”
    罗川把手缩回去，不愿意接。
    宋念也没硬给，一边自然的转移了话题，一边悄悄把维生素递给了站在她身后的宋想，手指动了动示意对方，“你找我是什么事来着？”
    “我是来还你这个的。”
    一只绿色的小青蛙，静静的躺在罗川的手心。
    “从你家孩子口袋里掉出来的，我刚才顺便捡起来，后来忘记还了，手抄兜里取暖的时候才摸到，就赶忙过来了。”
    宋念偏头看向周博文，“还不快跟叔叔说谢谢。”
    周博文很是乖巧，伸手把小青蛙宝贝似的握在手里，听话的道谢，“谢谢叔叔，你也是小青蛙的救命恩人。”
    宋想趁着这会，顺势便把东西塞进了他系在腰间的口袋里。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我不能多留，”宋念见状开口告辞，“先走了。”
    她蹬上自行车，宋想抱着周博文坐在后面，飞快的瞄了他一眼。
    两人视线相交，罗川挠了挠后脑勺，傻傻的咧嘴。
    “你包里，”宋想的声音被风送着紧跟着传进了他的耳朵，“有药，记得吃。”
    罗川急忙低头一翻。
    白色的小药瓶静静的躺在他的袋子里。
    他拔腿想追，眼看着对方连连朝自己摆手，脚底动了动，怕引起旁人的议论影响到他们，只能顿足，小心翼翼的把小药瓶朝袋子里塞了塞，大跨步转身回林场去。
    溃疡这个东西，能不疼的话，自然还是比疼好。
    宋念东西送了出去，也叮嘱了用法，便放了心，蹬自行车回去的路上，冷不丁的突然开口，“小妹，你觉得罗川怎么样？”
    少年人的感情，有点是不大好出手阻止。
    她今天眼睁睁地看着罗川确实帮小妹挡了那么一刀。
    这种情况下，姑娘家冒星星眼好像也挺正常。
    但总不能，这么小就嫁给罗川了？年龄摆在那呢，就是个小孩。
    宋念东想西想，寻思着晚点在商城里扒拉看看有没有什么书能解决少年人早恋的，跟着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姐，你放心，我肯定先好好读书。”
    “我做梦都想识字，你知道我以前在学校食堂帮工的时候，看到那些能坐在学校里读书的人有多羡慕吗？”
    “哪怕他们是半工半读，我也羡慕，因为他们认识字，可以看报纸，知道咱们灵山镇外面每天都发生了什么，可我不行，我想偷偷学，但是太耽误活，被骂了几次，就不敢了。”
    她没提罗川。
    也没否认自己的心思。
    但还是让宋念松了口气。
    至少目前看来，不用她讲一堆大道理去劝。
    至少她自己年轻的时候，是不喜欢听人讲大道理的，哪怕她是个缺爱的孤儿。
    说话的功夫，院门口到了眼前。
    宋念的手指已经僵的没有知觉。
    周博宇倒了温水给她洗手，她也没敢直接把手放在里头泡着，怕直接肿成胡萝卜，小心的在热气上熏了一会儿，觉得手暖和了不少，才用温水洗手。
    “刚才你和妹妹在家，家里没旁人来？”
    “没有，”周博宇摇摇头，“小妹等困了睡着了，弟弟没事？”
    “没什么大事，休息两天就好，”宋念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捏着他的脸提了提，扯出了一抹笑来，“家里的鸡蛋还有多少？”
    家里的三个孩子都太勤快，很怕自己没事干，宋念不得已给他们每个人都安排了活。
    老大每天数鸡蛋，老二每天检查肥皂的剩余，最小的负责牙膏，各司其职，都有重任在身，全都很有干劲。
    “我刚刚数过，筐子里还有28个鸡蛋。”
    家里的鸡蛋用的快，宋念保证家里的每个人每天都要吃一个补充营养，刚好明天是镇上跟人约定好的取鸡蛋的日子，她略想了一下开口说道，“家里的鸡蛋，我要拿点送人。”
    “今天村子里有十来个邻居都帮着咱家去救你弟弟，如果请他们吃饭的话，你还太小，让他们来家里不太方便。”
    “所以我打算，一家送两个鸡蛋过去，你觉得怎么样？”
    四个鸡蛋不好听，六个鸡蛋太扎眼，显得她不知道多有钱似的，宋念打算除了鸡蛋外，一家再给六颗大白兔奶糖，这东西虽然要票，听起来也很贵，九毛钱一斤，一般没人舍得买，但一斤大白兔差不多有接近100颗。
    多几颗糖，看着贵重，但其实并没有花费什么，别人仔细一算，也不会认为她有钱烧的慌。
    “妈，我都听你的。”
    “要不然，我明天再收一次鸡蛋，”周博宇算了一下损失，虽然大方，但肉痛也是实打实的，“到时候拿镇上买，把这些鸡蛋给赚回来。”
    “傻不傻，”宋念不想让他惦记这事，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咱们刚把鸡蛋送出去，又花钱再收回来，一里一外还要亏钱，不能这么做。”
    周博宇有些懊恼。
    自己还是太笨。
    他沮丧的垂着脑袋，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帮到家里了。
    “你忘了，我上次跟你说说过，我在镇上找了一个能稳定给我供应鸡蛋的人？”宋念体贴安抚，“明天我就去拿。”
    正好，也试试她打算倒腾的东西，能不能卖不出。
    “博宇，你今天着急，还没去看过你原来的房间，你带着小姨还有弟弟妹妹快去看看喜不喜欢。”
    “好。”
    宋念把人支走，坐在厨房从商城里迅速地买了一个4535厘米大的帆布包，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很是结实，她打算以后一直背着，方便随时从里面掏出点从商城里买的东西。
    权当哆啦a梦包用。
    早就看好的六块九就能到手九十九只混批发夹，又顺带着花了四块五毛钱买了七十二条五颜六色还带着塑料圆珠的发圈。
    她就不信这些东西，讨不了镇上那么多小姑娘的喜欢。

 第41章 我爸

    宋念大概看了一眼，把东西暂时收进了帆布包里。
    商城出品的东西她还是很放心的。
    起身，去了几个孩子的房间，宋念倚在门边看着他们这摸摸那碰碰的，面上情不自禁的就带了笑，“让你们四个住一个房间，会不会觉得挤啊？”
    “不挤，一点也不挤，”宋想急忙摇头。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她们三姐妹睡一张床，大姐二姐嫁人之后，那张床就变成了宋来宝的，她自己只能把三张条凳拉出来，搭上一块木板躺在上面。
    别说没有新买的床，就是像昨天晚上那样五个人挤一张，她也很满足。
    久违的温暖。
    “小妹，你带着小悦睡，博宇带着小家伙睡。”
    宋念早就做好了安排。
    两米的大床躺五个人，暖和是真的，翻不了身也是真的。
    “等来年我手头宽裕了，跟大队申请木头和砖瓦的条子，到时候咱再加盖两间东屋，这样住着就宽敞了。”
    “大姐，不用，这样已经很好了，”宋想都不敢想象那要花上多少钱。
    “妈。”
    三个孩子齐齐跑过去搂住宋念的腰，说话的时候还有些羞怯，脸闷在她的怀里声音也闷闷的，“你真好。”
    本来听到要重新回到原来的房间，三个小家伙第一反应是害怕，但看到那铺的又软又厚的床铺，又忍不住开心。
    “对了妈，”周博宇不好意思在她的怀里待太久，抬头开口，手指却悄悄的拽着一点点衣角边没舍得完全松开，“以前我们房间没桌子，爸的遗像都没地方摆，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拿出来了？”
    宋念：“……”
    啥？
    遗像？
    除了在外面糊弄人找借口的时候她会随口把周祈拉出来，冷不丁的听到遗像，她还有些不适应。
    三双小鹿一样亮晶晶的眼睛齐齐看她。
    宋念扯了扯唇角，“可以啊，你们想摆，就拿出来呀。”
    她甚至还很贴心的指了指堂屋，“你们的桌子是用来读书的，要不然，你摆在堂屋的书条上？”
    “还能给你们的爸多见见太阳。”
    “我这就去拿，”周博宇毫不犹豫的松开手指转身就朝外跑。
    宋念一头雾水的低头看着剩下的两个小的，“拿遗像，你大哥去厨房干什么？”
    “大哥把爸的遗像藏到厨房的柴火堆下面去了，”周悦乖乖的贴着她，偷偷的笑，“说藏在那里，不会被发现。”
    她是三个孩子里面最粘宋念的，完全没有担心过自己说的话会不会惹她生气。
    宋念忍俊不禁。
    原主对周祈由爱生怨最后变成了恨，不愿意见到他的照片，越看越恨，因为这事，还责骂过几个孩子，没想到周博宇机灵的把东西藏在那里。
    家里的柴火原先都是三个孩子扯的，她无论如何都发现不了。
    “妈，我把爸带回来了。”
    周博宇没进房间，站在堂屋门口仔细的吹干净上面的柴火碎屑，小脸上看起来有点伤心。
    “我看看。”
    宋念走过去接过相框。
    小家伙一脸紧张，唯恐她失手把东西摔个粉碎。
    相框上有着好几道裂痕，想来应该是原主之前摔的，缝隙内沾了不少柴火灰，看不清周祈的脸。
    “我屋子里有个新的相框，”好歹是三个孩子的爸，保家卫国的军人，待在烂相框里显得有些憋屈，宋念乐意做个大度的人，“我去拿出来给你爸换上。”
    装模作样的在屋里转了一圈，实则是在商城搜索相框，没买几块钱那么便宜的的，挑了个五十六块钱榉木做的。
    真材实料，不辜负为国牺牲的人。
    几个孩子都看着，宋念垂眸非常认真的把周祈的遗像从原来破碎的相框里取出来，端端正正的卡在新的里面。
    遗像被摆在了书条桌的中间。
    周博宇小心翼翼的把刚才从厨房里拿的鸡蛋掏出来放在照片跟前。
    宋念嘴角抽了抽，没有阻止。
    这孩子，怎么不拿两个鸡蛋，一个估计也吃不饱。
    照片是周祈的战友捧回来的。
    没有骨灰。
    说是一直没有找到，可能被炸碎在了边境。
    相框里穿着军装的那人，眼底盛着细碎的笑意，嘴角是强撑的冷峻，与原主记忆里总是一脸漠然的周祈不大相同。
    也不知道，周祈究竟是怎么死的……
    记忆里他的战友只说是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宋念思绪飘远，宋想在一旁看着一脸担忧。
    “姐，”宋想小声安慰，“你别太难过，姐夫已经走了，日子还是得朝前看。”
    “我知道你想姐夫，如果姐夫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会保护你和几个孩子的。”
    宋念：“……”
    好。
    宋想这么说她也没开口反驳，笑好像也不大合适，干脆一脸深沉地点了下头算作回应，而后开口，“都不饿吗？”
    折腾了一天，她的五脏庙已经在叫嚣。
    时间太晚做不了太复杂的。
    宋念拿了一颗萝卜切成细丝，先在锅底煎了几颗荷包蛋用铲子切成小块盛出，锅里剩下的底油将萝卜丝炒软，放入荷包蛋添水煮开。
    舀了一瓢面粉，温水分次加入，搅拌成细细的面疙瘩倒入锅中。
    等面疙瘩全部浮起，又撒了一把剁碎的嫩绿菠菜，洒上胡椒香油和一点盐。
    乳白色底汤，金黄澄亮的鸡蛋块还有散发着醇香的嫩滑面疙瘩，绿叶菜做点缀，一家五口一人盛了一碗，喝上一口，从胃暖到全身，好像连心里都变得热乎乎的。
    “小妹，明天你在家里带两个孩子，”宋念把自己碗里的饭吃完没有再盛，轻声说起自己明天的打算，“我带小悦去镇上。”
    见几个孩子齐齐投来疑问的眼神，宋念接着解释，“我明天去镇上倒腾小悦头发的小兔发夹，她去了能帮上我忙。”
    卖东西，没有展示怎么行。
    宋念已经想好明天一定要把周悦打扮成最靓的崽，带上街吸引别人的视线。
    过年换新衣似乎是大家默契的传统，若是换不起新衣的话，换个新发卡，也喜庆。
    “姐你放心，我明天一定把两个孩子照顾妥当。”
    一家五口围着饭桌又说了会儿话，便收拾了碗筷各自洗漱好然后睡去。
    宋念今天依旧带着周悦睡，明天睡醒了好直接走。
    一大一小躺在宽敞的大床，周悦一睡熟，宋念便沉浸在了商城中，终于能够好好的刷刷商城里的东西。
    哪怕只看不买，也能暂时加入购物车。
    当晚沉浸在购物的快乐中的宋念，第二天早上差点没有起来。
    还是周悦扒拉着她的肩膀，语气兴奋的贴着她嘀嘀咕咕把她吵醒的。
    一看时间已经早上六点，宋念立马翻身坐起迅速洗漱，然后开始给乖巧坐在床边的周悦打扮。

 第42章 诱惑

    小姑娘的发质细软，有些黄。
    前几天给她剪了个朵拉头，这几天看起来，倒是比刚剪的时候好看一点。
    因为坚持涂用冻疮膏，周悦的脸上虽然还有暗沉的痕迹，但看起来总算不那么凄惨，宋念给她挑了一条亮红色的围巾，衬得小姑娘的脸色都变白了一些。
    宋念把她两侧的头发编了起来，然后两边各夹了三只小点的花朵造型的发夹。
    两边共六只小发夹颜色均不相同，给沉闷的冬天带来一抹亮色。
    把周悦打扮妥当之后，宋念顺手把自己束在脑后的低马尾松开，扎成两个麻花辫，两边共用了四个颜色各异的发圈，在这个颜色好像只有灰蓝和黑色的年代，已经足够显眼。
    “妈，你真好看，”周悦的小腿在床边一晃一晃，看着宋念咧着嘴笑，“你是最好看的！”
    “小悦也好看。”
    宋念捧着她的脸揉了揉，笑眯眯的夸奖，“你也是最好看的。”
    “咱们快走，我今天带你去国营饭店吃早饭。”
    母女两人出门的时候，宋想刚好起床，宋念跟她打了声招呼，便蹬着自行车去了镇上，先去镇卫生室的歪脖子树下取了对方按照约定送来的鸡蛋。
    周悦在场，宋念没让这些鸡蛋当场消失，付了钱后便拎着鸡蛋先带她去了国营饭店。
    给小姑娘买了麻团和甜豆浆，宋念顺势把鸡蛋筐放在桌下，借着遮挡让商城将鸡蛋收了大半。
    【商城到账时空币：两百一十元！请查收！】
    篮子里看起来还有三十个左右，宋念用布盖好。
    幸好对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挎着一百多个鸡蛋走动，全程遮的严严的，要不然她今天还真要拎着这么多蛋走路。
    吃饱喝足，母女二人直奔酱油厂。
    灵山镇不大，整个镇子只有这么一个成气的厂子，能在这里上班，多少都有些消费能力，她到的时候正好还差四十分钟到上班的点，宋念带着周悦在进厂子必经的路上晃荡。
    她拎着篮子，肩上还背着一个帆布包。
    母女俩的脸被围巾遮了大半，但两人头上鲜亮的发绳和发夹，还是吸引了不少女工的注意。
    顶着一堆打量的目光，却没人来问，宋念想了想，从帆布袋里拿出来十几枚发夹，别在她和周悦的口袋和衣襟上。
    不少人眼睛一亮，默契的快步朝她的跟前去。
    陆陆续续卖出了几个。
    也有人嫌贵，挑了一堆的毛病见宋念不愿意降价，转头就走的。
    这么卖还是太慢……
    “同志，你这发夹是从哪里买的？”苏小红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等围着宋念的人散了大半，才走到跟前，一脸羡慕的盯着她的发绳和周悦的发夹开口说道，“咱们镇上的供销社和百货商店好像没有这些东西。”
    县城离灵山镇有五十公里。
    还是有不少人会去，宋念话里带了笑，“这是我从省城的百货大楼买的，那里有不少好东西都是从港城来的，我实在喜欢，买了不少给闺女戴。”
    隔着一片海，没办法追根溯源。
    周悦乖巧的仰头展示自己的小花发卡。
    自己今天可是陪妈妈卖东西的，她一定要努力才行！继续现在这种一天能吃三顿饭的好日子！
    苏小红看她仰着小脸双眼弯弯的模样，‘哎呦’了一声也跟着笑，“姐，咱明人不说暗话，你这发卡怎么卖？”
    “我马上要到点了，着急上班。”
    宋念刚才就发现了，苏小红的人缘不错。
    她站在不远处瞧着这边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要么跟她说上两句打声招呼，要么点点头匆匆走过，看着好像没什么不认识她的人。
    “发卡五毛钱一个，发绳三毛钱一个。”
    宋念把兜里提前挑出来的样品给她看，“样式都在这里，你看看喜不喜欢？这几种都有不同颜色的，你要是有喜欢的颜色可以说，我给你拿。”
    “除了这些竟然还有吗？”
    眼前的东西已经足够让她挑花了眼。
    发夹就有小花、星星、各种小动物形状的，发绳还有不同的颜色，苏小红看来看去，感觉自己哪个都想要。
    刚才也有跟她一样的人在纠结，宋念全都给了建议，“你的头发好，又黑又亮，喜庆一点的话可以挑红色彩珠的发型，如果想清爽一点，嫩绿和暖黄色都不错，看你喜欢。”
    她想和苏小红有合作，介绍的很是细致，“你的辫子上，也可以戴我女儿头上的这种小花朵抓夹，我给你卡上试试看。”
    苏小红急忙凑近了一些。
    宋念垂眸，手上的动作细致认真，露出腕上的手表。
    苏小红看着那块手表的眼神有些热，然后又迅速的挪开。
    这么金贵的东西，也只有去过省城的人才能买的起，她那点工资根本攒不够。
    她刚才也有这样不经意的露出，虽然有人羡慕，但却无人询问，心底还有些遗憾。
    把苏小红的辫子微微抓松，两条辫尾用了一红一黄的发绳，小花朵抓夹只戴了一边，刚好可以看个对比。
    “真好看。”
    宋念微微一笑，“是啊，很好看，过年的时候戴正喜庆。”
    “那我就要辫子上这几个，”苏小红抓着辫子美滋滋的打量，“你帮我把这边的也补上。”
    “好呀。”
    宋念给她戴发夹的时候，顺势开口说道，“听说酱油厂的工资很高？我以前一直想进来着，可惜没有城镇户口，没有报名资格。”
    “那时候，我还在想，我要是早成了酱油厂的职工，也许就不会等到孩子都那么大了才买的起手表。”
    “嗐，我们的工资哪有你想的那么高，”苏小红颇有点自来熟的潜质，话成串的朝外冒，“我也想有手表呢，可惜干了两年也没攒够钱，又要工业券又要手表票，还那么贵，除非走大运。”
    “我要是有你手腕上的那块手表，我睡觉都能乐醒。”
    “我这块手表没你想的那么贵，”宋念松手，顺便给她理了理辫子，语气亲切，“你想买，一定能买的起。”
    苏小红摇头，“我还是在梦里买。”
    “没你想的那么难，”宋念失笑，假装自己只是顺口提起，“就好比我这些发夹和发绳，我朋友每样帮我卖掉一百个，就能赚这块手表的四分之一。”
    “一百个听起来很多对吗？但你自己现在就买了十个抓夹四根发绳，算下来是不是很容易？”
    “而且，发夹和发绳这种东西，新款式很多，不同的衣服可以搭不同的颜色款式，很好卖的。”
    “瞧我，跟你说这么多干啥，耽误你上班实在是不好意思，”宋念把东西全都收回口袋，笑着退后一步。

 第43章 我行

    苏小红看着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
    一对粗亮的马尾辫，鹅蛋脸，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的时候，看着很大气爽朗的一个姑娘。
    “我能不能也帮你卖？”
    第一句话出口，后面就利索了许多，“现在不让做生意，虽然抓的不像以前那么严，但你这么干也有风险。”
    “要是我们厂子的男同事看不惯举报你，保卫科会带人来抓的。”
    “你还带着孩子一直在这守着也费时间，不如咱俩合伙，我帮你卖，”苏小红循循善诱，不让自己显得那么上赶着，“厂子里的人我基本都熟，要是有人想要的话，我先登记收钱，然后再跟你要货。”
    她讲话聪明，宋念不仅不介意，反而更加满意。
    “你要是想帮忙卖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宋念语气迟疑，没有伸手去拿刚才放进兜里的样品，反而打开了随身背着的帆布包拿了本册子出来，“我这里有个手绘的样品册，凡是上面画的，这里都有。”
    苏小红双眼放光。
    她刚才还在担心样品的事情。
    自己就算再能吃得开，只凭一张嘴也不好卖货。
    两个人毕竟是第一次见，不管是她交押金还是对方不给，好像都不大好开口。
    现在有这个样品册就好办多了。
    “难怪你能挣大钱，”苏小红想伸手接过看看又不大好意思，笑着夸赞，“这种法子都想的出来。”
    照一次相要几块钱，黑白的照片也展现不了这些东西的美。
    她只看到了册子上的几个，不仅颜色鲜亮好看，样子画的也逼真。
    宋念的余光一直留意着她的反应，见状也不多卖关子防止耽误她上班时间，直接将册子塞在了她的手上，“这是我用彩铅画的，里面也有你头上的花朵发卡，你到时候可以用来做比较展示给别人看。”
    “我这人说话不喜欢兜圈子，我给你的成本价一样便宜一毛钱，卖什么价，那是你的本事。”
    “你每卖出两百件，我会给你五块钱当奖励。”
    利润要足够动人，才能让对方卖力。
    这世上，没有又想马儿草又可以不给马儿吃草的好事。
    她从来都不小气。
    苏小红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意外，等听到奖励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犹豫。
    如果刚才还只是心动的想要试一试，现在就变成了打定主意想要把这件事情干好。
    在酱油厂累死累活上一个月班工资才十八块钱，要是这个也能干好，说不定不仅手表，连自行车都能买得起。
    “行！”
    苏小红有些兴奋，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有些快，“我好好干！”
    “你什么时候来镇上？”
    “我大年二十九那天来一趟，等过了年，初一我再看看需不需要一天来一次。”
    这会儿工人的年假是从初一放到初五，初六开始上班。
    看着苏小红干劲十足的模样，宋念估摸着对方说不定真能给自己惊喜。
    “成！那我先卖着，二十九那天早上八点，你去镇中学门口等我，那地方在我家和厂子的中间，放假了学校也没人看着，清静又安全，就是时间有点早，我怕耽误上班。”
    “都是小事，”宋念看了眼腕上手表的时间，还差五分钟就到九点，连忙提醒，“八点五十五了，你快去，我二十九那天准来。”
    “哎！我等你！”
    苏小红把本子当宝贝似的揣到怀里，摆了摆手转身走的飞快。
    等酱油厂的大门关上，宋念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垂眸看了眼一直乖巧的站在一旁的周悦，怕自己的手指太凉，隔着围巾捏了捏她的小脸，“我们小悦真厉害呀，一直在旁边等着我。”
    周悦跺了跺自己的站麻的小脚，一点也不娇气，笑嘻嘻的开口，“站着一点也不累，我能站到天黑！”
    “好，你真棒，不过咱们不需要站到天黑，已经结束了。”
    “我带你去逛供销社？”宋念把她抱上自行车的大杠坐稳，蹬上自行车边骑边说，“给你们几个买好吃的，好吗？”
    “妈，大哥教过我，吃饭就够了，不能要别的，我也不想吃好吃的，家里的饭最香。”
    大白兔奶糖很香，麦乳精也很甜，就连鸡蛋糕都很好吃，可她就是觉得，还是妈妈做的饭最香。
    从她记事，就没吃过好吃的饭。
    最近这段时间，肚子都没有饿到唱歌，每顿饭都吃的鼓鼓的，很开心。
    “不想去供销社的话，我带你去废品站看看？”
    “废品回收站是啥？”周悦手抓着车把中央，扭脸看她，眼睛水汪汪的，“我没有去过。”
    “那今天我带你去看看。”
    宋念早就想去废品站溜达一圈。
    前几次来镇上担心家里的事情，每一趟都是匆匆的来着急的回，现在家里有宋想看着，她难得放松心情抽了时间过去看看。
    守着废品站的大爷不愿意让她进去，宋念非常熟练的摸出一把大白兔奶糖硬塞过去，“大爷，我给家里孩子找找有没有能解闷的玩意，您就放我进去看看。”
    大白兔奶糖已经成了她人际交往的硬通货，口袋里就没断过。
    这种稀罕东西，大爷也很少能收到，手指动了动感受了一下数量，小心的收回口袋招了招手，“进去，快点，磕着碰着可别找我。”
    “您放心大爷，我会小心的。”
    宋念可没想着来找古董。
    一来她并不懂，二来现在这个年份，废品站早就收不到什么沧海遗珠，就算真有什么好东西，镇上那么多领导需要孝敬呢，哪轮得到她来捡漏？
    她直奔堆在最边上的书报区。
    过年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平时在家里放着孩子读过的书，肯定有人卖掉。
    周悦乖乖巧巧的蹲在一边，抱着膝盖看着宋念翻捡。
    一到五年级的书勉强找到了两套，想再凑一套，剩下的全都烂的不成样子，应该在家里被拿去烧火用了。
    又找了一套初高中的课本，试卷一张都没有。
    宋念估摸着可能孩子都讨厌考试，考完了便撕了扔进灶膛一了百了。
    “小悦，你看看我给你找到了啥！”宋念拿起自己刚从最底下翻出来的，递给周悦。

 第44章 抓人

    周悦下意识朝她的手里看去。
    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躺在后妈的掌心。
    可这本子跟她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妈，本子上的人，是怎么跑进去的啊？”
    周悦好奇地把东西接过来，伸手朝封面上的人戳了戳，“这是跟爸一样的照片吗？可是他们有颜色。”
    “这不是照片，是连环画。”
    宋念耐心地翻开连环画给她展示，“这是用图片和文字，来描写一个个故事，你手上拿的这本，叫鸡毛信，很有意思的。”
    家里的三个孩子唯一的玩具还是上次买的小青蛙，昨天因为拐子的事情，发条有一角打了个卷，虽然不影响使用，但是几个孩子依旧心疼的不行。
    它们爱惜，也不提再要，反而让宋念更愿意买给他们。
    周悦一开始还让宋念翻页，后来完全没意识到她已经停了，自己动手接着朝后看，津津有味很是入神。
    见她喜欢的忘了说话，宋念微微一笑，把书报堆里的完整的连环画全都寻了出来。
    好在这些书根本没人看，完整的都很新，有些页面卷折的，回去压在床板下几天就能齐整。
    “大爷，”她从回收站里找了几根结实的麻绳把书分成两捆弄齐整，开口喊人，“帮忙称一下，我挑好了。”
    大爷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瞥了一眼她脚边的书，好心的劝了一句，“你是城里来的知青？买这么多书回去干啥，现在又不考试。”
    “有那个钱，不如给娃补补身子，看看你闺女瘦的。”
    被当成了嫁到村里还梦想回城过好日子的知青，宋念也不解释，笑了笑把书拎到大爷跟前，“那也不能当个睁眼瞎不是，就想带孩子认识几个字。”
    “给三块钱就行，”大爷脸色缓和了一点但不多，“你闺女手上的那本不用称了，算添头。”
    反正这堆书报平时也没人买，今天纯粹是碰上了个冤大头。
    宋念利索的递过去三块钱，看大爷那脸色，也没喊他帮忙，自己拎着放在自行车后座捆好，转身回去看周悦。
    小丫头看的入神。
    “小悦，这么喜欢看啊？”
    周悦从连环画中回神，有些不好意思，捏着舍不得松手，头一次小心翼翼的提了个想法，“妈，我可以把这本带回家看吗？”
    “真好看。”
    纵然不认识字，但上面的画生动有趣，足够她沉浸其中。
    宋念失笑，“当然可以带回家，咱们付过了钱的。”
    “谢谢妈！”小姑娘抱住连环画满眼雀跃。
    见她喜欢，宋念出了废品站没有立即回村，绕道去了邮局，订了每月一期的《连环画报》，先交了半年的费用，这才回村。
    “周祈家的回来了！”
    “骑着自行车的就是宋念！”
    还没到村子，宋念便远远看到村口站了几个人齐齐朝自己看过来，她眯了眯眼放慢骑车的速度，看清站在正中间的人李美芬后，面色变得严肃。
    周悦有些害怕，身子朝后拱了拱，攥着自行车把的小手捏的死紧，怯怯地喊，“妈。”
    “小悦别怕，我在呢。”
    宋念轻声安抚了一句，也没下车，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绕过村口众人直朝家里赶去。
    “姓宋的！”
    李美芬跑了两步拽住她的后座，看自行车停了，一脸得意的跑到前头叉着腰语气尖刻，“你可真会跑，蹬着个破自行车天天去镇上不着家。”
    “都说你把妹子接过来是疼她，照我看，你分明是想把你家那三个拖油瓶扔给你妹子，好方便你自己跟野男人跑了！”
    前头被她挡着，后座被两个被看章拽住。
    宋念索性下车，把周悦抱了下来，“小悦，你先回家，我有点事，等会就回。”
    “妈，我不走，”周悦拽住她的衣角，贴的她紧紧的，不知是被李美芬话里的拖油瓶戳到，还是害怕真的会走，小身板挡在她的身前。
    明明眼里含着两汪泪包，却还是鼓足了勇气喊，“你别欺负我妈！”
    “小拖油瓶不知天高地厚，还一口一个妈喊得热乎呢，早晚你妈把你——”
    “啪”的一声熟悉的脆响。
    “宋念！”
    李美芬捂着自己被打偏了的右脸，火辣辣的疼，撒泼一样的喊，“你敢打我！”
    跟上次同样的位置。
    还没好几天，又来！
    她站在村口，即便有围巾挡着，脸也被吹的乌青，再加上宋念的手指冰凉指尖有劲，一个掌风刮过去，五根通红的手指印极为清晰。
    宋念感觉自己的手指都有点发麻。
    “李美芬你是不是刚在茅厕里吃饱了出来的嘴那么脏。”
    “下次再当着小孩的面胡咧咧，我还抽你，”宋念表情冷峻，甩了甩手指，“你拦我路干什么？”
    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不趁着这会儿先打，等后面的两个人反应过来，她就没机会了，岂不是有点吃亏。
    “姓宋的，你不得好死！”
    李美芬张嘴就感觉自己的唇角都有点疼，眼神阴狠，心底已是怨极，“你今天完了，等着跟我婆婆一样！”
    “我举报，你在村里花钱买了大量的鸡蛋，你这种人，就应该被送去那儿长长记性。”
    方才站在宋念身后的两个人走到前头，一左一右分别站在李美芬的两边，“经李美芬同志举报，你跟我们走一趟。”
    宋念让周悦转了个圈把脸蒙在自己身上，抬眸直视对方，“你们要把我送去哪儿？”
    “当然是镇上你该去的地方，”李美芬脸上又是嘲讽又是怨恨，显得她整个表情都有些狰狞，不等被看章开口便跳了出来，“那里可不像咱们大队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定能让你吃够教训。”
    被看章瞥眼看她，冷言冷语，“别乱说，我们主任向来公事公办，绝不会故意为难别人。”
    “你不要在这里故意抹黑。”
    被他们斥责，李美芬没敢反驳，但这笔账还是记在了宋念的头上。
    “我想见一下我们村的妇女主任和大队长，”宋念没有慌乱，条理清晰，“这件事，我可以现在就证明我的清白，没必要闹到那。”
    “你别想了，张梅和大队长今天去镇上交任务猪了。”
    李美芬忍到今天才举报，就是在等这个时候，婆婆没脑子，她怎么可能让宋念翻身？

 第45章 是我

    小叔子不成器，整天跟在后面问她为什么不上心给他娶媳妇的事。
    两个孩子全是她在管。
    自己的男人也靠不住，天冷不需要下地挣工分，整天醉醺醺地躺在家里，还要埋怨她没用。
    还有一个只知道唉声叹气的公爹，每天都巴巴的看着门口做出一副希望自己媳妇能回来的样子。
    但在李美芬看来，婆婆不在，没人整天喝骂公爹，他不知道有多自在，全都是装的。
    最苦的就是她自己，家里所有的活全落在了她的身上，每天连安生睡个觉，都要被自家男人折腾。
    这一切的苦难来源，都是因为宋念！
    她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怨念都发泄出来让对方知道，“姓宋的，你要是在农场见到我婆婆，记得跟她好好相处，怎么说，咱们也算是亲戚，你搭把手，让她轻松轻松。”
    “别把人累坏了，过两年出来，还要我伺候。”
    纵然耳朵被捂住，周悦也能听到她们在说话，抱着宋念的腿不愿意撒手，“不走！我妈不去！”
    “是小奶奶坏，为什么要抓我妈！”
    “两位。”
    “你们带我走可以，但是孩子还小，”宋念搂着周悦，语气平静，“总不能让她跟我一起去，我先把她送回家，交代一下家里的事情成吗？”
    被看章来抓人之前，也是打听过宋念的背景的。
    烈士遗孀。
    带着三个非亲生的孩子。
    和公婆也分了家，属于有那么一点身份，但其实无依无靠的类型。
    这两年，主任的处境明显不太妙，势态越来越不明朗，事情的发展也看着要跟他没什么关系，他需要有人来立威。
    宋念的身份刚好。
    烈士遗孀又怎样？只要犯了关键性的错误，一样要被处理。
    但来时他们也被交代过，不能闹出人命，两位被看章对视一眼，让开了前面的路，“你可以回去交代，但我们要跟你一起去。”
    “你们想跟就跟。”
    宋念瞥了一眼李美芬，伸手指她，“但是她不能跟，她跟我有仇，我怕她听到我跟孩子交代的话，后面伺机报复。”
    刚挪步子想跟上凑热闹的李美芬张嘴就要开骂，被被看章看了两眼，一肚子话全堵在了喉管里，只能死死地瞪着宋念。
    “李美芬同志，后面的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你回去。”
    李美芬：“……”
    但她不敢拿对方怎么样，只能揣着一肚子的气站在原地喝风。
    从村口到院门前的距离不算太短，宋念拐了个道，让自己经过村里人每天打水的那口水井边。
    快到饭点，井边排着队。
    不少人见到宋念这阵仗，没敢大声询问，视线随着他们移动，在心里默默揣测。
    “婶子，打水呢？”
    宋念似乎很有闲情逸致，扬起一张笑脸和她们打招呼，“昨儿个多谢你家东子帮忙把我家老小从拐子的手里抢回来，本来我想着今天上门谢谢你们的，现在临时有点事，怕是不行了。”
    被喊婶子的那位，是村口槐树下八卦中心的焦点人物，极为擅长把一件普通的小事讲的曲折离奇，然后用最快的速度传遍全村。
    据传，村里的谁身上长了什么样子的胎记，她都能门儿清。
    是下塘村一众小媳妇恶婆婆和坏男人又爱又恨的人。
    也是周博宇收鸡蛋时，遇到的最能砍价的女人。
    小家伙不仅念叨好几回，还摩拳擦掌的想着下次要换个招跟对方谈价，让她印象很是深刻。
    “乡里乡亲的，谁见到这种事都得帮一把，”黄翠英两只眼睛转来转去，听宋念跟自己先招呼，就响亮的应了一声，“你这是干啥去啊？”
    “奥，没什么大事。”
    宋念一脸洒脱不甚在意的模样，“有人举报我家在村里买了不少鸡蛋，真是无中生有，就是有人看我日子难过好心送的，结果被人揪住了上纲上线。”
    “要真被她诬陷成了，不仅是我，送我鸡蛋的人估计全都要——”
    “少说话！”
    两名被看章厉声提醒打断了她的寒暄，“再说，你也别回家看孩子了。”
    宋念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大家，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聊。”
    “你先去你先去，”黄翠英急忙摆手，“我们也急着打水回家做饭呢。”
    等人一走。
    她挑着扁担就急匆匆的朝家里跑。
    宋念家买鸡蛋这事有她一份，她甚至还知道，村子里除了那两三家无赖的破落户之外就是张红霞她家，其余的全都卖了。
    背地里搞举报的，不用猜就是李美芬。
    这女人作死啊，这事又不是只有宋念一个人干过，村子里哪个红事没这么偷偷摸摸的收过鸡蛋，她李美芬今天举报宋念，跟得罪全村有什么区别？
    不行！
    她绝对不能被带走。
    刚才周祈家的怎么提醒的来着……
    宋念没去管自己刚才说完那句话的后续，她只是不想再跑一趟镇上，这两个被看章一看就是腿着来的，要是真被带走，她也要跟着受罪。
    事情能在村里解决最好不过。
    她进了家门。
    宋想正在厨房里做午饭，周博宇带着弟弟在院子里玩没敢出去，见到院门被推开，刚要开口，就看到跟在后面的两人。
    被看章！
    周博宇一把扔掉手里的小青蛙，三两步跑到宋念跟前拽着她的衣摆，没说话。
    “没什么事，我去一趟镇上，”宋念把周悦交给他，“看好你妹妹弟弟，我很快就回来了。”
    周博宇攥住妹妹的小手，低头小声问她，“小妹，咱妈这是怎么了？”
    “大哥，是鸡蛋。”
    周悦对大哥的信任比对宋念还多，这会儿终于绷不住咧着嘴想哭，一边抽泣一边说话，“我只知道是因为鸡蛋。”
    宋想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这个场面，直接愣住，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姐。
    “两位叔叔。”
    周博宇把小妹扯到自己身后，仰着头开口，“那些鸡蛋不是我妈花钱买的。”
    “是我自己，饿极了，收了人家的鸡蛋，你们要抓就抓我，弟弟妹妹离不开我妈。”
    “老大！”
    宋念诧异看他。
    纵然知道孩子已经对自己慢慢改观，但她没想到这个防备心最重的孩子，竟然在她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要顶罪。
    被看章一脸不耐，理都没理他，催促着宋念，“快点！有完没完。”

 第46章 没错

    周博宇吓得瑟缩了一下，却还是鼓起勇气抬头回看过去，“你们真的抓错人了，是我收的，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去问。”
    他留了个心眼，没敢说买。
    毕竟这个字实在太过敏感。
    宋念原本想略微拖延一下时间，但是周博宇的突然开口，让对方彻底失去了耐心，打断了她的计划。
    “老大。”
    宋念垂眸看他微微摇头，然后挪了步子挡在他的身前，“我儿子刚才说的不算错，我们确实是收了别人的鸡蛋。”
    “但我想，这并不犯法。”
    “你只要略一打听就知道，那天我儿子被拐卖，吃下了伤身子的药在卫生室受了回大罪。”
    “我闺女高烧，也虚弱的厉害。”
    “再加上我家的情况我想你们也知道，实在是逼不得已，才收了大家伙的鸡蛋，”她语气真诚，把那天的具体情况讲的很是清晰明了，“你们只听了举报就来抓我，我不会跟你们走。”
    “公安办事尚且讲究人证物证均要齐全，你们现在既无人证也无物证，不能定我的罪。”
    眼看着对方的脸色越来越差，宋念丝毫不惧，“如果人人都像你们这样，那我改天随便找个罪名去举报你们，是不是也一样可以？”
    她双手抓住院门，做出要关门的姿态来，“等你们找全了人证物证再来，到时候我绝不反抗。”
    一直站在一旁的宋想听到这话终于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连忙上去扶住院门，“对！你们快走，没有你们这么办事的！”
    “姐！快关门！”
    “小妹小弟，”周博宇也急忙吆喝，“快帮咱妈一起把门关上。”
    方才一时语塞的两人见状急忙用手肘抵住院门，“别给脸不要脸啊，我们想拿的人，还从来都没有跑得掉的。”
    “赶紧抓了带走！”
    宋念向后撤了两步。
    一边极力要关上院门，另一边拼命的想要推开。
    两方推搡，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分出胜负。
    “快快快！”
    “就在那！”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两名被看章转头看去，二十来个下塘村的村民乌泱泱的朝这边跑。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李美芬这个臭娘们！她不会真是唬我们的？”
    听到他们两人的讨论，宋念给四个孩子使了个眼色。
    三人齐齐松手。
    正奋力推门的两位一个踉跄，直接栽倒在地。
    见状，宋念带着四个孩子连忙出门，和赶来的大家伙站在一起。
    见到她过来的黄翠英从边上急忙挤到宋念跟前，小声跟她嘀咕，“周祈家的你放心，我都叮嘱好了，那些鸡蛋全都是我们看你日子艰难自愿送你的，跟买卖没有一毛钱关系。”
    两名被看章一身是灰的从地上爬起来，气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你们真是反了天了！”
    跟了主任这么多年，谁见了他们不都点头哈腰，今天是第一次吃了那么大的亏。
    “宋念同志！我最后劝你一句，老老实实的跟我们走，你要是真没做，心虚什么？事情查清之后自然会把你放了！”
    “我不是心虚。”
    宋念站在最前排的中间，“我只是为了这么多邻居们的清白，不能跟你们走罢了，我不能让下塘村的大家伙全都背上参与买卖的黑锅。”
    “第一，我有大家伙为我作证，鸡蛋是单纯的收的。”
    “第二，都说买卖买卖，有买有卖才是你们应该打击的不正之风，我可没有卖，不信你们尽管去查。”
    “第三，当初收了大家的鸡蛋，我是和村干部报备过的，如果吃点鸡蛋也超标，那我也要举报你们，我不信你家的每一颗鸡蛋，都是用了票买来的。”
    就凭城镇户口每个月发的那点票证，根本就不够这些习惯了胡吃海塞的人用。
    “今天你们要抓我，那么明天，就会有关于你们的一大堆举报信送到白主任的桌子上。”
    对面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有些哑然。
    早知道今天碰到的是这么一个硬茬，他们就不抢着出来了。
    现在可好，没准还真要把自己砸进去。
    “你说你跟村干部报备过，谁能为你证明？”
    黄翠英听到这话来了劲，双手叉腰瞪着他们，“他们去镇上交任务猪已经回来了，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通知过了，马上就到！”
    平时谁敢怼他们两个被看章啊。
    自己今天可真是够威风！
    宋念不愧是能嫁给当兵的人，瞧瞧人家这胆气，跟当兵的也差不了多少。
    话音刚落，张梅和大队长张启先便走了过来。
    宋念开口打了声招呼，“张姐，就是那天鸡蛋的事。”
    “两位同志，”张启先站在两伙人的中间，把嘴里的旱烟拿掉，吐了一口烟圈，呛得两人后退一步快要进了宋念家的院子，“鸡蛋的事我知道。”
    “这么点破事你们也要跑一趟，那以后你专盯着每家的红白喜事抓，把所有人都抓进去算了。”
    “白主任都鼓励大家多多交流不要那么死板，一点鸡蛋，又不是一家养了几百只鸡，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我这里还有白主任发的文件你要不要看看？”
    大队长张启先平时在村里沉默居多，但下塘村的人都很信任他。
    宋念现在倒是明白了原因。
    两名被看章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心里直骂娘。
    该死的下塘村怎么从上到下都那么难搞。
    这事传回去，倒霉的也只是他们。
    “大队长，我们也是听了你们村李美芬同志的举报，才来抓人的。”
    他们俩毫不犹豫的把李美芬提了出来。
    要不是因为这个人，他们今天怎么会这么丢人？
    “你们村的李美芬同志是实名举报，我们也是没办法，才不得不跑这一趟，”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打着哈哈，“如果早知道是个误会，我们肯定不来。”
    “既然大队长都这么说，那今儿这事就当个误会。”
    “不过大队长要是空闲的话，还是要好好管管自己村里的人，别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啊。”
    刚刚偷偷赶过来凑热闹的李美芬恰好听到最后一句话，都没仔细观察眼前的情况，就兴奋的大声附和，“没错！大队长！你一定要好好听组织的话！”
    宋念嘴角抽了抽，都有些不忍看她等会发现不对时的表情。

 第47章 打架

    黄翠英最先发难。
    她直接脱掉脚上的烂布鞋朝着李美芬就砸了过去，嘴里骂骂咧咧，“真是个心都黑透了狗东西！”
    “整天在村里造谣，差点连累到大家伙！”
    兜头就挨了一鞋。
    冬天的棉鞋一股味，黄翠英本身也不是多爱干净的人，李美芬先愣了一下，紧跟着就炸了，尖叫了一声就要跟她撕，“姓黄的你是不是生疯！”
    “害你的是姓宋的，你打我干嘛！”
    黄翠英撸了一把袖子，大冷的天愣是气出了一身的火气，“你还敢叫，老娘现在就揍你。”
    刚才实在是惊险啊。
    要不是周祈家的机灵，提前提醒，她差点要被抓走。
    敢卖鸡蛋？真不要命了！
    见场面变得混乱，两名被看章对视一眼转身就走。
    “就是啊李美芬，我看你就是对周祈家的心存嫉恨，才搞举报，真不要脸，有仇有本事当面报，背地里害人算什么本事啊！”
    “看你以前装的那个委委屈屈的样，我们都以为你婆婆不是个好东西，现在看来，你更恶心！”
    “又坏又毒！”
    眼看着李美芬被大家围着，凄惨的不成样子，宋念对她一点都不同情，一脸冷淡的收回眼神，带着家里的几个孩子回去。
    大队长张启先拦了一下，“周祈家的。”
    “大队长，”宋念原地站住，让宋想带着三个孩子先回屋，“还好今天您和张姐及时回来。”
    张启先摆了摆手不大在意这句客套，“我是想跟你说，这件事能不能到这就了了。”
    “以后你们两家应该也不会有来往，再说，她今天得罪了全村的人，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宋念明白他的意思。
    李美芬被村里人收拾，他站在一旁没有阻拦，不就是为了让宋念也出口恶气。
    “大队长，我从来都没有主动找过她的麻烦，”宋念也没一口应承，只说了重点，“她不害到我头上，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要是她还想不通，”宋念笑笑，“您总不能让我自己忍着不吭声，那不行。”
    “我还得给家里的几个孩子做榜样呢。”
    “有你这句话就成，其它的我来跟她说，没事了，你回去。”
    “大队长，正好今天您在，有件事麻烦您帮个忙，我最近攒了点鸡蛋，算是感谢大家伙昨天帮忙把我家老小从拐子手里救下来。”
    “本来我想自己送的，但你看今天这事闹的，我把东西给您，您帮忙分一下。”
    宋念说着，示意张启先稍等片刻，自己进了院子把要送的东西装在一个竹篮里拎了出来递给他，“我还是不给村里惹麻烦了。”
    今儿的事让她明白了，自己前几天还是有点大意。
    想想也是，自己以前在村里出了名的恶毒后妈，日子过得乱七八糟，脸上整天含怒带怨的，谁知道突然摇身一变，母慈子孝。
    她每天蹬着自行车进进出出，应该有不少人在心里直犯嘀咕。
    怕你没有，跟他们借。
    又怕你有，比他们好。
    李美芬敢举报，收了鸡蛋给了多少钱说的清清楚楚，不都是别人透露给她的。
    “行，这些东西我来分，”张启先接了篮子，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眼，“跟以前比，你变了不少。”
    “周祈是个好孩子，如果他活着的时候你能这样，说不定还能去随军……”
    但转头想想几个孩子的年龄，张启先后面的话就没出口。
    院门一关，把吱哇乱叫的场面全都拦在门外。
    几个孩子方才一直盯着她跟大队长讲话，这会儿见她进来，宋想连忙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遍，见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姐，那个李美芬也太恶毒了！”
    三个孩子依偎在宋念的腿边，没说话，但比平时看着粘人一点。
    “事情已经过去了。”
    宋念舒了口气，这才觉得心里的郁结好受一些，“咱们的日子一直向前过，没必要理会她那种想不开的人。”
    “做饭，吃饭，咱过咱的。”
    几个孩子齐齐点头。
    宋念脸上跟着带笑。
    今儿的午饭是宋想掌勺，三个孩子打下手，宋念被几个人硬推到房间去休息。
    在外面折腾了半天，不换衣服她也懒得上床，搬个板凳靠在窗户底下，研究时空商城。
    村子里的鸡蛋是收不成了，李美芬今儿吃了那么大的亏，说不准下次会再找人过来盯着，抓她们一个人赃并获。
    先看了眼商城等级。
    自从上次在山里升级之后就再无动静的进度条，这会儿稍微向前挪了一点点，但不多。
    宋念颦眉。
    商城等级的升级，没她想的那么容易。
    除了这些，其它的没什么变化。
    坚果不能去镇上光明正大的大肆去收，灵山镇境内只有一座清河山，林场那边也掏不出来更多。
    重点还是要放在蔬菜上。
    宋念记得，原先世界里的各种有机小青菜轻易就能十几块一斤，家里的自留地因为多了个宋想，地方变大，现在整块都荒在那里。
    可惜现在土冻太硬……想开荒都翻不动。
    要不然还能拿趁着春天之前，种点耐寒的小白菜和菠菜。
    “姐，吃饭了！”
    听到屋外在喊，宋念收了商城起身出去。
    饭桌上跟几个小家伙讨论起今儿刚带回来的连环画，一向沉稳安静的周博宇都忍不住叽叽喳喳多说了几句，“以后我也要当兵！”
    最小的周博文挥舞着小胳膊附和，“大哥，我也要。”
    倒是周悦，最让宋念意外。
    原本以为她看《鸡毛信》看的这么入迷，是受了她爸的影响，也想当个光荣的军人，没想到小家伙语出惊人，“妈，我也想拿笔画画，给咱家的每一个人都画一张彩色的照片，天天戴着，以后走丢了都不怕。”
    “这样啊，那等腊月二十九咱们全家一起去镇上，给你挑画笔行不？”
    “全家？”
    周博文最为起劲，“妈，我们也能一起去镇上玩吗？”
    宋念点头，“对啊。”
    “腊月二十九那天，咱们村的拖拉机也会去镇上，你和小悦坐我的自行车，小姨带着你大哥坐拖拉机去。”
    “到时候咱们就在灵山镇的界碑集合，我带你们好好逛逛，开开心心过大年！”
    三个孩子齐齐欢呼，就连宋想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
    这两日风平浪静，没见李美芬上门骂架，想来大队长的话应该起了一点作用。
    腊月二十九这天，四个孩子早早的就爬了起来，平时一向早起的宋念，今儿都是被她们喊醒的。
    看着门旁凑着的四颗脑袋，宋念忍俊不禁，飞快的起床，收拾洗漱，一家五口兵分两路，齐齐赶往灵山镇。
    拖拉机出发的晚，宋念先到，正好去一趟镇中学见见苏小红。

 第48章 嗨购

    她今儿出门的早，到达镇中学的时候刚到七点半。
    原本以为要等上一会儿，没想到苏小红早就蹲在了镇中学门口，看到宋念的自行车过来，急忙站了起来伸长了胳膊冲她挥手。
    宋念加快了蹬车的速度到她跟前停下，把两个孩子抱了下来才开口说道，“怎么来的这么早？蹲在这儿不冷吗？”
    “不冷不冷，想到要赚钱，心里别提多热乎了。”
    她近乎是迫不及待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学生的写字本，掀开递给宋念，“发卡我卖了164个，发绳卖的少一点，才122个。”
    “刚好是九十块整。”
    苏小红手指冻得僵硬，她搓了搓手指朝掌心哈了几口气，打量了一圈四周，才从袄子的内侧掏出来一块包着东西的手绢，“有些人钱不够，我想着你说过有票证的话可以等价抵扣，就做主收了点。”
    “这里是五十七块钱还有一些票，你数数看。”
    她冷的吸了吸鼻子，递了钱就赶快把手放进兜里取暖。
    宋念也没搞我信任你所有不用数那一套，当着她的面把钱款点清，然后从里面抽出了钱递给她，“说好的，你每卖出两百件，我给你五块钱奖励。”
    “发卡和发绳加起来是两百多，多出来的那几十个我给你记着，跟你下次卖的件数一起算。”
    真有奖励。
    对方完全没有犹豫。
    两天时间，提成加上自己卖东西的差价，净赚了33块钱，将近两个月的工资。
    苏小红激动的想哭，接钱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宋念没有出声打断她激动的心情，按照她标的发卡数量，堆在一旁背对着大街给她分拣，好在她早有准备，昨天来的时候就把发卡分好了类，这会儿直接数出来倒也简单。
    “姐！”
    “你下次来要大年初一了，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下，从你这儿批点货。”
    图画册子再逼真，那也只是个画。
    这两天能把东西顺利卖掉那么多，全靠熟人信任。
    可现在厂子里和身边的亲朋全被她问了个遍，饶是如此，也有怀疑的，更何况是陌生人？
    可尝到了赚钱的滋味之后，她真心不舍得收手。
    “我带钱来了，”苏小红昨夜辗转反侧，在见到对方之前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现在手里握着真实的大团结，她再无一丝怀疑，“我想从你这批发300个发卡，200根发绳。”
    “不挑样式，您随便给我，我按照您给我的价钱先付给您钱。”
    “如果你身上没带够货的话，我可以跟厂子请假，然后跟你回家拿。”
    宋念眉梢微挑，意外于对方的胆大。
    货她自然是有。
    “你想清楚了？买这么多货，需要120块钱，扣掉我给你的提成，你也要付我110才够。”
    商城里售出的东西从不回收，宋念不打算做慈善家。
    她给对方分出的利润，其实已经足够动人，如果不是现在做买卖需要冒风险，她根本不会让掉一毛的利润和那么高的提成。
    虽然本来就做着让对方充满干劲的打算，但她以为，对方怎么也要等到大年初一拿到第二笔利润之后，才会提出批发的想法。
    “姐，你放心，我带的钱加上刚刚你给我的提成，是够的，”苏小红解开袄子，手伸进毛线衣里摸索了半天掏出另外一张帕子，“我来的时候想好了的。”
    她一脸期冀地盯着对方。
    宋念自然不会扭捏，干脆点头，“成，我这里有货，不用回家拿。”
    她今天来的时候换了一个更大的帆布袋。
    为了掩人耳目，她还用棉花缝了一个没什么重量的枕头塞在里面，做出里面装了不少东西的假象。
    早就加在商城购物车内的混批发夹和发绳迅速下单，宋念装作在袋子里面翻捡一通，从里面拎出来她之前买的小号的帆布袋递给对方，“这个袋子送给你，装东西拎着结实。”
    苏小红只带了一块平时扎在头上的方布巾用来装东西，不仅装不下，还容易掉。
    宋念不介意送她一个帆布袋。
    虽然自己扣掉成本之后赚的没比对方多多少，但省时省力的多。
    “谢谢姐！”
    “我苏小红以后一定好好跟着姐干，你放心，就算被抓了，我也一定不会把你供出来。”
    宋念笑笑，没报出来自己的名字。
    看的出来对方这一刻是真心的，但她还是想等等再说。
    把苏小红要的数量数给她，宋念收了钱，带着两个小的转身离开，到了灵山镇的界碑，才摘掉了自己和两个孩子头上的围巾和帽子，露出了脸。
    “你们两个刚才看到了？我现在身上有钱，等会你们想要什么直接说，今天都满足你们，好吗？”
    周悦和周博文一脸兴奋，快乐的点头，“好！等会儿我们也跟小姨和大哥讲！”
    宋念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
    也就是知道几个孩子的性格她才敢放心的夸下海口，要是对着周胜阳，别说随便买了，她一分钱她都懒得花。
    方才骑车的时候宋念便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资产。
    时空商城这几天几乎没有进账，买发卡这些还用掉了一点，现在余额一千六百二十五块钱。
    兜里实打实的大团结，现在有个两百六十多块钱，额外还多了一沓票证。
    可以说，明天能过个比较富裕的年。
    三个人没等几分钟，宋想和周博宇便坐着拖拉机也到了跟前，一家五口和村里的人散开之后，宋念笑着开口说道，“走，去国营饭店，先吃早饭，等会逛累了再去吃一顿中午饭。”
    虽然因为走在街上几个孩子没敢大声欢呼，但全都默契的互相看看，笑的像只偷了油的小老鼠一样。
    一家五口，把国营饭店的炸油条、炸年糕、小馄饨、羊汤面配烧饼全都少量的点了一遍，吸引了不少视线，最后全都吃的有点撑，慢慢的朝供销社走。
    刚得了一沓票证，宋念任由四个孩子挑选。
    什么江米条、蜜三刀、月牙甜还有瓜子和水果糖全都买了一些，给明天互相串门的小孩吃。
    家里最近吃得好用得好，几个孩子都不谗什么，每样都要的不多，权当尝尝味道。
    逛完供销社就是百货商店，周悦挑了一套彩笔，八块钱，小姑娘舍不得，差点抱着后妈的大腿求她别买，但宋念还是付了钱，又另外给宋想和老大老小各买了一套文具。
    一碗水，要尽可能的端平。
    可惜她们在这两个地方磨蹭的有点久，等赶到副食品商店的时候，已经没什么蔬菜瓜果，宋念看了看剩下的歪瓜裂枣，最后什么都没买。
    一家五口，基本把镇上逛了个遍。
    本想去国营饭店再吃个午饭，但宋想和三个孩子都被今天花的钱吓到，不停的喊着马上要赶不上回村的拖拉机，分工合作把宋念硬是拽了回去。

 第49章 过年

    新年，在一片鞭炮声中迎来。
    今天不止宋念起的早，就连家里的几个孩子也早早的爬了起来，宋念掌勺，宋想带着三个孩子把屋里院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下塘村过年最丰盛的一顿，是午饭。
    宋念简单的用了个早饭，便给几个孩子兜里各装了两把零嘴，让他们出去跟别的小伙伴一起到处疯玩。
    她和宋想在家中准备午饭。
    宋念今天准备做一道红烧鱼，再做个炒鸡，上次从罗川那里买排骨刚好可以给孩子们做一道甜口的糖醋小排，清炖羊肉是一定要有的，最后再炖一个番茄牛腩，牛羊肉皆是商城出品，肉质鲜嫩。
    除了这几道大菜，她还另外备了一道木须肉和地三鲜，最后又烧了一锅酸辣汤。
    “姐，就咱们几个人，要做这么多好吃的吗？”
    宋想给鸡拔毛的时候看着她姐准备的食材忍不住咋舌，“你这些都是啥时候买的啊？我怎么都没看到呢。”
    “这些是我托人定的，”宋念现在提起这些已经足够做到心底不慌面上淡定，“大半夜送来的，你还在睡觉呢，当然不知道。”
    担心自己今天会不会起的没有她们几个早，宋念昨夜特意趁他们睡着的时候买了挂在院子里的。
    “姐，下次这种事情我来干，”宋想现在还对前两天的事情有点后怕，“万一姓李的再来举报，抓我总比抓你好。”
    “再过一段时间，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过了这个年，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经济恢复的日子不远。
    现在已经足够看出来松动的迹象。
    上一次，她只是正好撞在了枪口上，李美芬要是再过一段时间去举报，不会有人理她。
    宋念说话时声音放的轻，宋想没听清她在说啥。
    清理干净的鲤鱼放在一旁用葱姜水暂时腌制片刻。
    小一点的铁锅里，羊肉已经炖上，汤从清澈的水状逐渐变得乳白，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
    一旁的炉子上，砂锅里的番茄炖牛腩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一股酸甜沁人的味道飘满了厨房，和肉香交织在一起。
    宋想只觉得自己明明早上吃饱了饭的，这会儿也馋的要命。
    腕表上的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
    宋念让小妹烧火，自己起锅热油开始炒菜。
    鸡肉她用的临沂炒鸡的做法，先把姜片煸干再滑入鸡肉，没放干豆角或者土豆当配菜，用了大葱段和青椒，考虑到家里的孩子都不大能吃辣，宋念减少了干辣椒的份量，花椒是放足了的。
    饶是如此，宋想依旧被呛的打了个喷嚏，却又忍不住口舌生津，眼睛直往锅里瞟。
    这味道实在香的霸道，把清炖羊肉和番茄牛腩的味道全压了下去，甚至通过烟囱，传的附近也在忙碌准备午饭的邻居家里，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炒鸡做好，直接放在灶台上借着温度防止变凉。
    排骨早已经提前裹了淀粉炸好放置一旁，色泽金黄，外酥里嫩。
    宋念洗干净炒鸡的锅，重新倒油，快速的爆香蒜瓣和姜片，随后把刚才顺手调制好的糖醋汁倒入，大火收汁直到酱汁变得浓郁发亮再将炸好的排骨倒入，每一块排骨都被酱汁均匀的包裹住，甜中带酸，酸中回甘。
    宋想急忙用袖子擦了一把不存在的口水。
    前几日家里的饭菜已经足够好吃，可今天她才算知道什么叫顶级美味。
    都不用细品，单是这么闻着，她就已经蠢蠢欲动的想去拿筷子，把每道菜都尽情的尝一遍。
    “小妹，尝尝。”
    锅边饭最好吃，宋念直接夹了一块排骨递给她，“小心烫。”
    宋想第一次没有矜持，迫不及待的接过来咬了一口，眼睛发亮，想要说话，却又舍不得嘴里的排骨，最后只能不住点头，力求能够把自己十分之一的激动心情表达出来。
    “慢点吃，我做的多。”
    宋念失笑。
    自己做的饭被别人喜欢，也算是一种成就感。
    接下来几道菜做的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全部出锅。
    几个孩子早就被家里的菜香吸引了回来，一个个蹲在厨房门口巴巴的朝里看，见到小姨开始把菜朝堂屋端，三个孩子瞬间站起进了厨房，根本不用宋念开口便找到了自己的活。
    冬天太冷，又是自家人，宋念没做吃了更冷的凉菜。
    一桌子菜热气腾腾，最小的周博文嘴角‘啪嗒’一声成串的落了口水。
    “小弟。”
    周博宇学会了随身带着手帕，见状急忙拿出来给他擦擦，“你可真馋。”
    “妈！”
    周博文巴巴的看着宋念，手里把筷子攥的紧紧的没松，“能吃了吗？”
    “我早上只吃了一个鸡蛋，好饿好饿。”
    三个小家伙早上一致的只吃了一个白煮蛋加一碗麦乳精，提前商量好的要为今天这顿留肚子。
    想过丰富，但真见到这满桌的肉菜，依旧傻眼。
    他们平时做梦都不敢梦到这么丰富的菜。
    “别着急。”
    宋念也没故意逗他们卖关子，起身去了房间拎了一筐北冰洋汽水出来放在地上，“今天过年，给你们尝尝汽水的味道，不要多喝，这个涨肚，喝多了吃不了太多菜。”
    肉和汽水选哪个，三个孩子还是分的清的。
    周博宇独享一瓶，两个小的一人一瓶。
    宋念不爱喝，递给宋想一瓶，想了想，又开了一瓶放在周祈的遗像前，很是自来熟的开口说道，“过年好啊，你先喝着。”
    “我再给你夹点菜放你跟前，你也吃顿好的。”
    她这边敬完‘亡夫’，回身便笑着招呼着几个孩子，“快动筷子，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几个孩子等她先夹了一筷子鸡蛋，这才将筷子用的虎虎生风，速度不算特别慢，但好在没有狼吞虎咽。
    家里吃饭向来没有不言不语的要求，几个孩子解了最开始的馋意，说着说着就开始争辩起了哪道菜可以排第一。
    周博文一边啃排骨，一边囫囵着开口，“我觉得糖醋排骨最好吃！我可以天天吃！”
    周悦不甘示弱，小姑娘面前的小碗里有半碗番茄炖牛腩，“还是牛肉最好吃！番茄酸酸甜甜，还好看！”
    只有周博宇没出声，两个孩子齐齐看他，“大哥，你觉得呢？”

 第50章 饺子

    突然被点到名的周博宇正在跟一只鸡爪搏斗。
    发现桌上的几人全都看着自己，他停了动作，小脸上闪过纠结。
    鱼就算了，虽然后妈做的鱼特别美味，但他以前饿肚子的时候吃的最多的就是烤鱼，有点心理阴影。
    剩下的……
    各有各的好啊！
    实在难选。
    炒鸡咸香带辣，羊肉清淡醇香。
    弟弟妹妹见他迟迟不定开口催促，“大哥！你选排骨还是牛肉？”
    那眼神，就差把‘选我’两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
    周博宇没被他们影响，选了又选，艰难的投了炒鸡一票，“这个最下饭！我选这个！”
    倒是三个孩子里面口味最重的。
    见大哥没有支持自己，两个小的齐齐转移了炮火看向一边坐着看戏的宋想，“小姨，你选哪个？”
    “我啊……”
    宋想吃的有点撑，正端着一碗酸辣汤溜溜缝，看着几个孩子一脸认真的模样，声音拉长，故意卖了个关子。
    “小姨～”
    两个小的忍不住撒娇催促，就周博宇都一脸好奇的放了筷子盯着她看。
    “我觉得，今天桌上的菜只有一道做的最好吃！”
    三个孩子齐齐看她。
    宋想笑眯眯地说出了答案，“那就是你们妈妈做的菜最好吃！”
    “啊？”
    答案出乎意料。
    就连周博宇都有点傻眼。
    紧跟着三个孩子又统一了阵营，“小姨你耍赖！”
    宋想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
    三个孩子齐齐扭头看向宋念。
    只见对面这人一脸的云淡风轻，笑着把手里的筷子放下，“我也这么觉得。”
    又是异口同声，“妈～”
    宋念再也憋不住笑了出来。
    见妈妈和小姨都笑的前仰后合，三个小家伙对视一眼，也捧着肚子开始傻笑。
    用完了午饭，宋念带着四个孩子在村子里溜达了两圈，散了不少瓜子和糖出去，也收获了其他的零嘴。
    因为李美芬干的好事，她如今和村子里的邻居们的关系比起从前好的不止一点。
    说说笑笑便到了下午，宋念揉了面。
    饺子馅是提前和好的。
    一家五口，她大手笔的调了三种馅料。
    韭菜鸡蛋、猪肉萝卜、芹菜羊肉。
    又用热水烫了十个硬币，打算一会儿包在饺子里。
    几个小家伙在外面玩了一通就不再出去。
    周向阳最近又成了孩子王，带着一堆孩子和周博宇当对头，小家伙不想惹事，早早的带着弟弟妹妹回了家。
    还不如看连环画有意思。
    周丹丹本来想跟着，但她喊了周博文好几声，小家伙还记着仇呢，没有理她。
    独自站在后面看着他们三个回家的周丹丹看着呆呆的，手指攥紧小袄，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念完全不知道小朋友之间的事情。
    三种馅，饺子的样子也包成了三种。
    元宝形，捏了花边的和没捏的，放了硬币的饺子只做了四个记号，四个孩子一人一个，其他的六个各凭本事。
    包了硬币的全都在第一锅里下了下去。
    虽然中午吃的撑，但一年吃不到两回的白面肉馅饺子，还是让他们忍不住嘴馋。
    宋想擀好了皮子本来想帮着包，被宋念打发了出去带着三个孩子去玩老鹰捉小鸡再好好的消消食。
    太阳落山，天色彻底黑透的时候，宋念的饺子出锅了。
    两种肉馅的用的是大锅，韭菜鸡蛋的单独用了小锅。
    三大盘饺子放在饭桌上，宋念晚饭又额外简单的炒了个清淡的山药片和土豆丝，怕吃的太腻。
    中午给周祈的菜撤掉，宋念也不小气，每个馅都给他盛了六个，放在了他的照片跟前。
    “妈！如果天天都能过年就好了。”
    周博文下午因为周丹丹找他的那点不开心早就因为饺子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幸福的眼睛都眯了起来，“那样我就永远都有饺子吃了。”
    他吃的是芹菜羊肉馅，咬掉饺子尖就能看到里面羊肉芹菜混合的香掉舌头的肉汁。
    小家伙一点都不浪费，小心翼翼的吹了吹，纵然嘴巴小，也只用三口就把一个饺子吞进了肚子里。
    “好好吃！”
    宋念每样都夹了几个放在自己碗里，笑着看向吃的一脸幸福的四个孩子，“我在里面包了硬币，吃到硬币的人，会有一整年的好运哦。”
    “我包了十个。”
    “所以你们吃饺子的时候要小心一些，千万别吞进了肚子里。”
    “啊……”
    话音刚落。
    周博宇就捂着嘴巴可怜兮兮的看着宋念。
    “大哥吃到了！”
    两个小的齐齐欢呼。
    宋念眉梢微挑，看着迟迟没有松手的老大，心里突然有个猜测。
    “博宇，你不会把牙……”
    周博宇闷闷地点了点头，默默松手，掌心里可不就躺着一颗大门牙。
    “妈，我的牙掉了。”
    在看他碗里被咬了一口的饺子，上面还有点红血丝，硬币好好的躺在里面。
    这可真是……
    宋念看着他漏风的门牙，忍了忍，眼睛还是弯了弯，语带笑意，“你可算是掉牙了。”
    “看来你今年，真的要幸运一整年啦。”
    宋念前段时间就发现，周博宇八岁的年纪按理来说早就该掉牙了，可小家伙这么多年只掉过两颗无关紧要的小牙。
    她猜测着也许是因为以前营养太差耽误了生长发育才会如此，现在看他和正常孩子一样掉牙，宋念放心了不少。
    “掉的是上面那颗，等会吃完饭洗洗扔到你床底下去。”
    周博宇听见自己这样是正常的，也不再焦虑，乖乖的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碗里的硬币难得孩子气的跟弟弟妹妹嘚瑟了一下。
    有了他开的头，两个小家伙也鼓足了劲头，就连宋想，也被感染，默默的多吃了一碗。
    饺子全部光盘。
    宋念得了三枚硬币，周博宇得了四枚，剩下的三人一人一枚。
    人人有份。
    皆大欢喜。
    锅里的热水早就烧好了放着，一家五口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
    几个孩子今天一直兴奋，早早的睡了，宋念等到了十二点，默默的从商城里买了一盘两百响的炮仗拖出去放掉。
    鞭炮除尘，幸运加身。
    希望年年好运。
    而此时的林场，已经睡着的罗川惊讶的看向来找自己的对长，不知道发生了啥。

 第51章 送礼

    林建国站在罗川跟前。
    “刚刚我妹子提醒我，我才发现一件事，”林建国整个人都有些亢奋，“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嘴里你说的那个什么、对，溃疡，全好了吗？”
    “就连我妹子，都说她身上没那么疼了。”
    “也不会动动就牙齿出血，这些你都没发现吗？”
    罗川本来睡的正香。
    这几天睡觉的时候身上没有那股子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他每天晚上睡的简直不要太好。
    再加上最近过年太忙，林场的人进山的进山，去黑市的去黑市，他还真没注意过自己的溃疡。
    被队长这么一提醒，他的嘴巴动了动，张开又合上，然后起来把桌上凉掉的肉拿了一块立马啃了起来，他把牙齿朝手背上贴了贴，借着窗外的月光看了眼。
    真没有血。
    “队长！真神了！好像确实好多了！”
    “这药肯定不是治溃疡那么简单，你明天赶紧去问问人家，咱们这些人的这个毛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林队长神情激动，“明天我给你备礼，一定要带上咱林场最好的肉。”
    “活的也带点。”
    林场的人常往深山跑，偷偷在山里圈了个围栏豢养了点小动物。
    野兔子会打洞，他们尝试了几次见实在圈不住便算了。
    但野鸡野鸭什么的，着实养了不少。
    “咱们院子里挂着的半头野猪，等会我就亲自分割好了给你装着。”
    “野鸡野鸭一样带两只，不能超过限制。”
    “让我想想……”林队长原地转了几个圈，把林场的东西盘点了一遍，只觉得他们实在太穷，“你上次带走的坚果是不是给那位神医的？咱们这还有吗？”
    “今年的坚果没有了，她不收陈年的。”
    罗川跟着拧眉思索，突然一拍大腿神情锃亮，“我知道了，她家有个病人，没有肉就只能吃鸡蛋补营养，咱们不是还有点野鸡蛋和野鸭蛋吗？她家一定需要。”
    林队长听罢连连点头，“对对对，我记得还有几个鹅蛋，你一起带过去。”
    “如果能跟她打好关系的话，对咱们林场的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林队长有些感慨。
    他们林场的人，不被旁人所喜，去镇上看病有时候都要看人脸色，而且他从罗川那了解到，对方当初一眼便猜到了他们的来历，但却从来没有用鄙夷的态度对待过他。
    虽然还没见过宋念，但林队长对她的印象已经极为不错。
    “队长，您准备那么多东西，我自己一个人也扛不动啊！”
    从他们林场到下塘村要走快三十里地呢，比去镇上远多了。
    “要不然……”
    林队长有点犹豫，还有点纠结，“我跟你一起去？就是不知道，人家看到我，会不会生气啊。”
    “我跟你保证，她肯定不会的！”
    罗川拍拍胸脯很是笃定，“她们姐妹俩都很好，你就放心。”
    “行！”林队长用力点头，“那你再睡一会，咱们天不亮就出发。”
    三十里地，要走上四个小时，他们还扛着东西，时间只会更长，“争取明天中午前能到，不兴下午给人拜年的实在不吉利。”
    “成！”
    两个汉子商量完便各自散去，凌晨三点半就爬了起来悄摸摸的收拾东西，四点半准时出发，径直去了下塘村。
    沉浸在梦乡中的宋念完全不知道自己送出去的小瓶维生素会让他们如此重视。
    大年三十一家五口太兴奋，第二天齐齐睡了个懒觉。
    宋念睁开眼已经到了九点，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就连一向勤快的像小蜜蜂一样的宋想都没有起床。
    点开商城。
    等级进度条已经满了一半。
    宋念开始网购。
    从今年开始，华国将会以飞一般的速度发展，她这段时间想了又想，不能错过这几年的时光，高考一恢复，她还是打算带着几个崽崽进城读书，跟上时代的脚步，不能一直窝在下塘村。
    反正她们一家在下塘村无牵无挂的，只要走的时候记得把周祈的遗像装上就行。
    这样计划的话，她现在手里非常的缺钱。
    可惜这会儿没有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宋念给四个小孩都买了几套试卷，寻思着等过了初五，去知青点看看能不能找个有学问的老师回来辅导几个孩子。
    商城界面的东西越来越多，甚至还出了一个上新页面。
    宋念点进去看了一眼，商品灰扑扑的还在待解锁状态像打了马赛克一样看不清，再看下面的价格，两万块，惊得她立马关掉。
    开玩笑呢，五十万个鸡蛋呢，她能收的累死。
    “姐。”
    房门被人敲响。
    宋念应了一声起床过去开门，“起来了？”
    “姐，我刚刚在厨房转了一圈，不知道今天吃啥。”
    宋念不喜欢吃剩下的素菜，所以昨天本来炒的就不多，但是肉菜都有剩余，宋想看着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煮面条。”
    “昨天的羊肉汤炖的很好，用来煮面，”宋念三两下把自己的头发扎好跟她一道进了厨房，“鱼就直接吃鱼冻，好吃，我再炒个青椒炒蛋补充营养。”
    “几个孩子还没醒呢？”
    “对，睡的可香了，”宋想脸上带笑，坐在厨房门口洗菜，“我看他们的冻疮都好了不少，长了肉也变白了一点，都很好看。”
    “只不过这三个孩子长的都不大像，跟姐夫也不像……”
    宋想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啥。
    姐姐现在脾气太好，她一放松，什么话都秃噜了出去，急忙想要找补，“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说……”
    ‘咚’
    ‘咚’
    院门被人敲响。
    宋想急忙抬头，脸上有点害怕，“姐，不会是咱爹咱娘来找麻烦了？”
    “应该不是。”
    宋念拧眉，拎着擀面杖走了出去，“你坐着，我开门。”
    宋想不放心，也起身跟了上去。
    院门拉开。
    站在门口的赫然是满头大汗的罗川。
    他帽子围巾全都没带，头发丝都在冒着热气，看到她们俩下意识堆起了笑一一回望过去，语气有点局促，“对不住，我突然找上门，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第52章 合作

    “还有我。”
    林队长刚才在门口和罗川互相推搡了好一会才让他先敲的门，这会儿从旁边走到罗川身后，脸上堆起一个憨厚的笑，“我是罗川的大队长，林建国。”
    他也不敢朝屋里乱看。
    听罗川说，这家的男人似乎瘫痪在床，只剩一个女人撑起家门。
    “你们怎么来啦？”宋念倒是并不生气，只是有些意外，“上次给你的药都按时吃了吗？”
    她让开院门口的位置请两人进去，院门大敞没有再关。
    宋想用冰凉的手压了压自己燥热红透的脸颊，跑进堂屋拎了几个小板凳出来递给她们，想要避开又怕只剩姐姐不大合适，正纠结着就看到三个孩子已经起了床，这才急忙回了厨房。
    罗川没有注意到宋想。
    在他眼里，对方看着跟个初中生一样，他当妹妹看待根本就没有多想。
    “吃了吃了。”
    “神医、啊不……”林队长想开口喊人，又不知道对方姓啥名啥，捶了一下罗川。
    看到这两人的眉眼官司，宋念笑了笑不再隐瞒，“我叫宋念。”
    人家都找到家门口了，一个名字，没什么装下去的意义。
    “那我托大，叫你一声宋……算了算了，我也不配托大，”林队长嘀嘀咕咕，自个说服了自己，突然正色了起来，“宋念同志，我代表林场的九口人，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我就是想问问，我们得的是个什么病啊……”
    他们林场离夹沟农场也不算太远，怎么都没有听说过农场的人有这种毛病。
    “你们得的是坏血病。”
    “还有，我其实不是大夫，只是以前凑巧见到有人得过，知道这病怎么治，所以才把家里一直都有的药给了罗川，”宋念没觉得自己给了人家天大的好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我本来也只是猜测，谁知道还真被猜准了。”
    “那瓶药本来就是补身子的，只要不是长年累月的不间断，不会有任何事。”
    “宋念同志你太过客气了。”
    林队长可没听对方说的轻松就自己也这样觉得，“这个病听着就可怕，时间长了，是会死人的对吗？”
    宋念微微点头。
    “所以，你是救了我们林场的九条人命。”
    林队长起身把两人一路背着的东西全都掀开，“这是我们林场的大家伙给你的谢礼，都是山里的玩意也没花钱，你一定要收，你要是不收的话，我和罗川可没脸回去面对大家伙。”
    本来就是。
    他和罗川正收拾肉呢，林场的其他人听到动静陆陆续续的全起来了。
    除了他们原来准备的那些，还多了许多晒干的菌类。
    宋念看着摆了一地的东西有些沉默。
    这礼物给的也实在太贵重了！
    她虽然眼馋，但她不好意思收啊！尤其是时空商城已经在疯狂的叮叮咚咚。
    【检测到纯天然无污染无添加健康绿色野鸡蛋，状态：生，数量与价格计算中】
    ……
    【检测到纯天然无污染无添加健康绿色野鹅蛋，状态：生，数量与价格计算中】
    ……
    【检测到纯天然无污染无添加健康绿色野山芹，斤数与价格计算中】
    宋念抽空瞄了眼时空商城弹出的消息。
    罗川和林队长送来的东西，零零总总的加起来足有一千三百多块钱。
    主要是野鹅蛋，系统给的价格相当漂亮。
    “宋念同志，这些东西你就收着，”罗川语气有些沉痛，“毕竟你家那口子重伤在床，需要营养，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山里的，不值什么钱。”
    “过了年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山里能吃的东西不要太多，我们根本不缺。”
    听他提起之前自己骗人的话，宋念嘴角抽了抽刚要解释，依偎在他旁边的三个孩子齐齐开口，“我爸爸没有重伤在床。”
    罗川和林队长正要庆幸。
    紧跟着就听到他们接着说道，“我爸爸已经死了。”
    两人面面相觑。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主要这家人看着气色实在不错，孩子提起亲爸去世也不像悲痛不已的模样，他俩一时之间有点不知该如何反应。
    “对不住，之前在黑市我不想多事，所以撒了个谎，”宋念硬着头皮开口解释，“孩子他爸已经走了快一年了，不是重病在床。”
    具体细节她没说，含糊带过。
    林队长和罗川张了张嘴，都有点接不上话，一时判断不出来到底是人已经没了更惨，还是重病在床要更惨一些。
    “从林场走过来要很远？”宋念看出来两人的尴尬，笑着转了话题，“我们家正好在做饭，一起吃点。”
    “不了不了。”
    林队长和罗川齐齐摆手，“我们这就走了。”
    他们这次来也只是想打好关系，毕竟对方之前的表现很是厉害，不仅能搞到他们弄不到的棉花票，还能一眼看出来他们身上的病。
    但现在知道人家男人没了，他俩杵在这儿，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大过年的。”
    宋念使出了国人无法的拒绝的理由，“来都来了。”
    “对？”
    “再说，她指了指两人身后的那一堆东西，你们要是不在这儿吃饭的话，东西我可不会收，我也正好想跟你们谈谈合作赚钱的事情。”
    她一开始根本没朝那方面想，但是看到那么多蛋的时候才突然想到，林场的人看着深山，冬天不好打猎，在山里面养点小动物似乎也很正常。
    她苦于有个时空商城却一直没法最大限度的发挥她的作用久矣。
    这次倒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合作赚钱？”
    林队长和罗川异口同声，惊喜过后便是连连摆手，“不行的不行的，要是让别人知道那些东西是我们林场的人送出去的，怕是会被嫌弃。”
    不是没人知道春夏的时候林场物资丰富。
    但没人愿意上山跟他们交换，都怕沾上了他们自己倒霉。
    “没什么不行的，合作赚钱本来就是隐秘的事情，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
    宋念勾唇，“我不需要你们去黑市帮我做买卖，所以不用担心这点。”
    她没提未来的政策，说出来对方也不会相信。
    只拿最实际的出来。

 第53章 多大

    林建国和罗川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今天本来只是想报答一下恩人的，现在竟然还收到了天大的好处。
    两人情不自禁的打量了一下自己身处的小院。
    干净、整齐，一些日常用品非常齐全。
    再看依偎在她旁边的三个孩子，一个个看起来都很精神，眼睛亮亮的一看就被养的很好。
    还有她的妹妹，如果不是有点能力，怎么可能多养一个半大的人。
    宋念看着他们打量，没有催促，低声交代了一下老大，后者乖乖的点了点头，去了厨房帮忙做饭。
    “宋念同志……”
    林建国老实巴交的脸上显得有点紧张，搓着双手好半晌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能不能问一下，你想跟我们合作什么？我们林场的人不会干啥，也没有地，如果不是做买卖的话，我实在是想不到了。”
    “春天快要到了，我需要你们采集山上的野味，不局限于什么种类，只要能吃，都可以采摘，然后卖给我。”
    升级的事情非她所能控制，她也不想为了升级，去讨好三个孩子，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但她可以利用商城现有的准则，尽可能的为自己谋划最大的利润。
    “我们家和罗川打过好几次交道了，我相信他，也相信林场的人，林队长你不要太过忧心。”
    林建国哪是忧心啊。
    他是狂喜好不好。
    除了狂喜，还有点隐约的后悔。
    之前罗川提到有人要买野鸡，能不能从圈养的野鸡里直接逮走，还被他拒绝了。
    早知道当初那两只鸡是卖给宋念同志的，他说什么也不能阻拦，幸好罗川争气，自己抓了两只。
    林建国忍不住擦了一把自己额上的冷汗，还好这件小事对方不知道。
    “队长，”罗川捶了一下他的胳膊，“宋念同志等着你呢。”
    “啊、我同意。”
    林建国脑袋点的如同小鸡啄米，“宋念同志你放心，等我回去，就把我们林场的人都拉到一块开个会。”
    “不仅仅是采集山上本来就有的，等过两天回暖化冻，我就带他们去里面开荒，自己再种一批，你放心，我知道哪里隐蔽。”
    以前没种，是因为山上的野菜差不多够用，就算想吃，也可以用猎物去换，费劲种那么多蔬菜，除了能吃之外，没有别的好处。
    但现在，这些东西可是跟钱挂钩啊……
    林建国能当上大队长，足以说明他并不是个特别的蠢笨的人，不用对方明说，便知道自己答应了这事该如何去做，“我到时候种的分散一些，如果真有人查，我就说是野菜，不挑山里没有的菜种。”
    宋念忍不住笑了笑。
    林队长的话正合她意。
    “姐，”宋想站在厨房门口，眼神避开罗川，只轻声开口，“咱们中午在堂屋吃吗？”
    厨房地小，装不下那么多人。
    “不在堂屋，把桌子搬到院子里来。”
    这会儿太阳正好，又没有风，在院子里吃饭宽敞不闷，倒是正好。
    “博宇，”宋念把人喊到跟前，“你去把你张婶和大队长喊来，让他们过来陪陪林场来的客人。”
    家里没有成年男人。
    宋念可不想让人逮到机会胡乱的嚼舌根子，反正刚才合作的事情已经基本商量完毕，饭桌上也不怕大队长知道什么。
    周博宇立马出去喊人。
    林建国和罗川也不好意思再干坐着，急忙起身帮忙搬桌子板凳，趁她们不注意的时候捂了捂自己的肚子。
    从厨房里飘出来的味道，就香的邪门是怎么回事。
    “你们在院子里随便逛逛，我去厨房看看，”宋念起身，待客的话，就不能用原来准备的简单菜色。
    “博文，你陪陪和两位叔叔。”
    “妈，你放心，我一定跟好人叔叔好好玩会，”周博文人小鬼大的敬了个礼。
    宋念揉了揉她的脑袋，牵着周悦进了厨房。
    小姑娘还是不要单独跟两名成年异性待在一起了，即便她对罗川他们的人品有所信赖，也不大放心。
    时间紧张。
    这会儿炖肉已经来不及了。
    宋念假装去菜橱里拿东西，顺势从商城里买了一块卤牛肉和卤猪耳。
    正式待客，她做了两个凉菜，凉拌香菜牛肉和西红柿蘸糖。
    白糖很金贵，拿来做个凉拌菜，足够重视。
    其它的配菜，宋想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准备好了。
    青椒炒蛋是原本就打算吃的，宋念又做了个芹菜炒肉、蒜苔腊肉，然后把她刚才让小妹提前蒸好的两只咸鸡腿剁块。
    除了这些，她又添了两道素菜，香煎豆腐和酸辣大白菜。
    看着花样很多，但也不算扎眼，毕竟没有正儿八经的做几道纯肉的大菜。
    原本擀的精细白面面条收了起来，在陶罐里焖了掺上红薯的杂粮饭。
    宋念手脚麻利，周博宇带着两人来的时候，最后一道菜刚刚出锅。
    “大队长。”
    “张姐，”宋念解开围裙放到一旁，从厨房出去开口挨个喊人，“你们来啦，家里正好还有过年前买来当节礼的老白干，一起尝尝？”
    大队长听到酒的名字眼睛微亮，但还是客气了一句。
    宋念没应，自己进屋在商城里买了一瓶拎到桌上，“这两位是林场的林队长和罗川，年前帮我从拐子手里救过博文的，张姐认识。”
    张梅不仅认识，对罗川的印象还很不错。
    上次太过匆忙她都没来得及跟他说话，刚才进门见到他，心思就动了动，正好顺势开口，“认识认识，上次还一起去公安那里被问话呢。”
    “罗川啊，你结婚了没？”
    “你今年多大了啊？有二十了没？”
    罗川黢黑的面上也能看出来浮了一层羞臊的红。
    他爹娘早几年没受住，已经没了，自己跟林场的一堆汉子长大，平时娶媳妇都是打趣，还是第一次被人正儿八经的问到头上。
    “我虚岁二十一了。”
    罗川挠了挠后脑，有些局促，“张姐，我不急着找媳妇，想攒点钱再说。”
    林场那个地方，一年四季都湿冷，汉子火力旺就罢了，媳妇在那里住是万万不行的。

 第54章 女主

    张梅跟没听见他后面那句话似的，“呦，那你也不算小了，都要二十了，我们村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会走了。”
    在一旁站着听了个全的宋念嘴角抽了抽。
    张姐这年龄可真够会给人四舍五入的。
    十八眨眼变二十。
    “都坐下，”所有的菜全都上桌，宋念把主位让给了队长，笑着开口，“咱们边吃边聊。”
    “对对对，”张梅性格最是热络，贴着宋念站着帮她张罗，“快别坐着了。”
    “大队长，这老白干不是你最爱喝的白酒么？今天有林场会喝酒的汉子跟你一起，你肯定能喝个过瘾。”
    他俩不像旁人，忌讳林场的人。
    除了张红霞那种犯了罪被送去农场改造的人让他们看不顺眼，对其他人都一视同仁。
    张队长和林队长互相谦让了一番，才落了座。
    宋想不愿意上桌，宋念也没为难，给她们在厨房单开了一桌，每道菜都盛了一点出来，额外还放了几瓶汽水。
    一开始还有些拘谨。
    酒过三巡。
    饭桌上的男人话匣子便彻底打开。
    林队长最先失态，老实巴交的汉子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大队长，您说，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我们林场的人，也想在村子里建房子娶媳妇，成家立业，可咱活不下去啊。”
    罗川还有点清醒，沉默着没说话。
    大队长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快了快了，我听闻有的地方，已经动起来了。”
    “这冬天啊，很快就能过去。”
    他虽然整日待在下塘村，但却一直有看报纸的好习惯，桌上的几人除了宋念之外，他对政策的变动最为敏感。
    宋念耳朵一动。
    默不作声的继续吃菜。
    张梅越看罗川越觉得满意。
    身子健壮，不是饿的风吹就倒的模样，还会打猎，靠着山，应该不会饿着，人品也不错，一看就知道疼媳妇。
    宋念见他被张梅问的快要躲到桌子底下了，急忙拦了一拦，“张姐，我有个事想跟你打听一下。”
    张梅立马回神，“你说。”
    她现在对宋念的感官极好，人一想通了，为人处世大方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等自己一卸任，一定跟公社推荐让她来当这个妇女主任。
    宋念可不知道张梅心里在想什么，认真开口，“你是咱村的妇女主任，对女知青的情况比较了解，我想问一下咱们村有没有学问比较好，现在也爱学习的知青啊？”
    见对方有点疑惑，宋念开口解释，“这不是再过半个月我打算把家里的几个孩子都送去上学嘛，想给她们找个老师辅导辅导功课。”
    张梅还是不解，“你家老大老二进了学校从一年级开始上就是，怎么还要找个知青来教呢？多浪费粮食。”
    “你家孩子一看就聪明，指定能跟上。”
    “我家博文过了年就九岁了，我想试试看能不能让他读一段时间就跳到三年级。”
    “小悦也是，按年龄来说，她今年其实该上二年级，她们俩寒假去上学算插班一年，等暑假过后，就让他们去参加考试试试看。”
    “两个小的还好一点，主要是我小妹，按理说，她这个年纪，两年初中都应该读完了。”
    “啥？”张梅震惊，“你要把你小妹也送去学校？”
    怕厨房里的宋想听见，她急忙把自己的声音压得低了一点，“读初中可不像小学，学费和伙食费算一下一年不少呢，你不让你小妹挣工分啦？”
    十六岁的姑娘，嫁人的都有。
    宋念竟然还要送她去上学。
    张梅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喝了杯白酒，也有点上头才听错了话。
    “张姐，她还是个孩子呢，下地挣工分干啥？多读点书，以后争取在县城里找个好工作，不比啥都强？”
    “就是这个知青，我希望她人品要好，其它的都可以商量。”
    看着对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张梅下意识的转了转脑袋仔细想了想，“咱们村确实有个女知青挺喜欢看书的，就连下地干活的时候，都带本书休息的时候看。”
    “不过她人缘不怎么好，男知青女知青都不怎么跟她讲话。”
    宋念顺着她的话在脑袋里扒了一通，实在想不起来下塘村有这么一个人。
    “你不知道也正常，”张梅接着开口，“她整天跟隐形的一样，有时候村会计记工分都能把她忘掉，不过还行，她还知道找。”
    “她下乡四年了，没闹过什么事，一直都很安分，跟别的知青也没什么矛盾，你可以找她试试看。”
    “对了，今年过年她都没去找大队长开介绍信，自己在村里待着呢，对不对大队长？”
    突然被点到名已经喝了个半醉的大队长，迷迷糊糊的想了想然后点了下头，“确实，韩知青自从下乡，每回找我开介绍信都是为了去镇上买书，没回过家。”
    宋念心里有了数，“韩知青叫什么名字？”
    “韩幼仪，”张梅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听起来是不是跟民国大小姐似的？不得不说城里人就是有文化，咱们整个村都……”
    后面的话宋念完全没有听见。
    她的耳朵嗡嗡作响。
    韩幼仪，这不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前，原文中的女主么？
    怎么会在下塘村？
    宋念一直都只想着脚踏实地的过日子，不让自己的三个孩子未来成为反派走上歪路。
    眼看着日子越过越顺，她都快忘记了这一茬。
    原文女主突然冒了出来。
    “周祈家的。”
    张梅见她不吭声推了推她，“你咋啦？喝醉了？”
    “没有，我是在想，怎么跟韩知青提这个事呢，”宋念勾了勾唇，随便接了句话，“不知道让韩知青来辅导几个孩子，会不会耽误她自己读书。”
    她倒也没想着离对方远远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没接触过之前就把人家视为洪水猛兽，实在不是她的性格。
    家里几个孩子的学习其实要更重要一点。
    “你别怕，”张梅贴心安抚，“等会吃完饭我就陪你走一趟，韩知青的日子不好过，你家的饭菜这么好吃，她说不定不会拒绝。”

 第55章 回城

    林建国和大队长中午喝的太多，吃完了还没下桌。
    罗川没有接着跟他们喝，差不多了就到一旁洗了把冷水脸，等酒气散了一半，跟宋念借了辆自行车拖着大队长回了林场。
    张梅利索的帮忙收拾了饭桌，跟着大队长身后见他进了门，又回来陪着宋念去了知青点。
    过年时候的知青院子，有点清冷。
    锅灶都是冷的。
    宋念和张梅一进院子，对视一眼，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韩知青？”
    房门关上，两人怕突然敲门吓到对方，张梅站在窗户跟前轻声喊了一句。
    “谁呀？”
    屋内传来声音，紧接着房门从内打开。
    韩知青很瘦，看起来风吹就倒。
    袄子穿在她身上就像麻袋一样空荡，许是因为知青点没有旁人，她的头发柔顺的披着，显得一张白净的脸只有巴掌大小，五官精致，如果不是过于瘦弱，很有几分美人的潜质。
    宋念的眼神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在心里暗赞了一声。
    她的皮肤，在下塘村劳作了那么多年，依旧白净。
    “张主任，”韩知青客客气气，看了一眼站在张梅旁边的宋念，眼底流出疑问，“这是？”
    “韩知青你好，打扰了。”
    宋念主动接过，开口回道，“是我麻烦张主任带我过来找你的，听闻你很爱看书，所以我想来问问看，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
    韩知青面上没什么变化，歪了歪头，定定的看着宋念。
    “我家里有三个孩子，需要补习小学的知识，从一年级开始补，我想找你帮帮忙，虽然不能直接给你钱，但是我可以管饭，也可以给你粮食，或者如果你……”
    “可以。”
    宋念话到一半戛然而止，难得有些呆愣的反应看她，“啊？”
    “我说可以。”
    韩知青点了点头，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眼神定定的落在宋念身上，“现在农闲，我可以去你家辅导功课，等需要挣工分的时候，我只能下了工再去。”
    “但是我希望你能一天管我两顿饭，早饭我可以自己解决。”
    宋念有些意外对方答应的如此痛快，但还是迅速的点头答应，“一天三顿饭都可以。”
    “那就一天三顿饭。”
    宋念：“……”
    韩知青跟她想象的，着实不大一样啊。
    “这就好了。”
    张梅双手一拍笑的最为灿烂，“宋念同志的手艺是真不错，我早就担心韩知青你这个身子骨了，说不准以后还能吃胖不少。”
    “张主任，还有什么事吗？”韩知青像是没接收到张梅的热情一样，慢吞吞的扭头看她低声开口，“没事的话，我先进屋看书了。”
    “明天我就去宋念同志家，帮忙辅导功课。”
    张梅的笑容一顿，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没事了没事了，你回去。”
    “不耽误韩知青温书了。”
    韩幼仪点了点头，转身回屋关上了门。
    她一走，张梅和宋念对视一眼，在知青点门口互相忍不住笑了笑，各自回家。
    知道自己要有辅导老师了，不光孩子，就连宋想都有点紧张，只有最小的周博文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梦里还在乐呵呵的啃鸡腿。
    早上八点。
    宋念刚打着哈欠走到院子，就听到院门被人敲响。
    她昨天从知青点回去，就在商城里买了辆自行车赶去镇上和苏小红碰头，好在两人这天约的本来就是下午，不然还真赶不上，苏小红两天就把上次从宋念手里批的货全部卖完。
    这次不仅没少要，批了翻倍的数量，说是要趁放假去趟县城试试，两人约定了初五再见。
    至于罗川骑回去的那辆，宋念打算当作他和林队长送来的那堆东西的谢礼。
    院门再次被人敲响。
    宋念快步走上前去拉开院门。
    韩幼仪站在门口，见到开门的是宋念，悄悄松了口气，然后小幅度的点了下头才轻声询问，“现在开始上课吗？”
    “不着急不着急。”
    几个孩子都没起床。
    宋念让开院门示意对方进来，“我先去做早饭，韩知青要不然先去堂屋坐会儿？看会书，等会吃完早饭再开始学习怎么样？”
    “可以。”
    她抱着怀里的书，没进堂屋，在院子里拿了张板凳坐在屋檐下避风的地方，似乎一低头就沉浸在了书里面。
    宋念见状也没打扰。
    她目前对韩知青的感官还不错。
    早饭多了个成人，又不知道她的饭量大小，宋念便多煮了两盘饺子，就算有剩总比不够的好。
    她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坐在屋檐下的韩幼仪鼻子动了动，手指攥紧书页，半天没有翻动。
    饺子快要出锅的时候，宋想带着三个孩子起了床，热热闹闹的进到院子洗脸刷牙，要不是宋念提醒，都没人发现安静的像隐形人一样的韩知青。
    “韩、韩老师。”
    宋想到底大上一些，她开口喊完，三个孩子就跟在后面学着唤人。
    韩幼仪抱着书本站了起来，看着从大到小的四个孩子，眨了眨眼，好半晌才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回答的声音很小，“你们好。”
    “吃饭啦。”
    不好意思让人陪着在厨房吃饭，宋念便将饺子端到了堂屋。
    原本以为吃饭的时候还要客气的相让一番，没想到韩知青虽然安静，但速度并不算慢，她的饭量比常常干活的宋想还大，差不多够宋想加一个周博宇的饭量。
    煮的饺子被吃的干干净净。
    宋念捏着筷子，震惊地扫了一眼她的肚子，见棉袄挡着看不出来，默了默没有出声。
    “大哥，她……”
    还不懂人情世故的周博文刚要开口，嘴巴就被周博宇捂住，“小弟，等会你也要读书啊，到了暑假，你也该上一年级了，现在跟着学刚刚好。”
    周博文‘呜呜’两声，没有挣脱他大哥的钳制，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
    “韩知青，”宋念想了想，教书也算个很费体力的活计，一脸关切的询问，“要不要再煮一点，家里的饺子还有很多。”
    “不用了。”
    韩知青虽然语气很平，但肉眼可见的，她嫩白的脸皮逐渐变红，从耳朵到脸一直蔓延到脖颈。
    宋念：“……”
    韩知青看起来不像是冷淡，倒像是社恐。
    唯恐多说两句会让她缩回壳里，宋念收拾了碗筷就招呼几个孩子开始学习。
    商城里的黑板太贵，她就买了个黑板贴纸贴在了旧床板上，底下放了两个凳子架在屋檐下，上方用两根绳子吊着，旁边像模像样的摆了个宽凳，上面放了一盒粉笔。
    “韩知青，屋里太暗，你和几个孩子就在屋檐下上课，如果觉得冷或者天气不好的话，咱再移到屋子里去。”
    “这里很好。”
    韩幼仪爱不释手的捏着粉笔，又小心地摸了摸黑板，乌黑的瞳仁内有点兴奋，“宋念同志，你准备的很齐全。”
    原本搜集的课本给了对方一套，几个小家伙一起看一套。
    宋念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韩知青虽然看着社恐，但一教起书来，整个人神采奕奕，像是在发光一样，小学枯燥的知识被她讲的很有意思，就连最小的坐不住的周博文都听的很认真。
    她原以为家里这几个孩子，会边听边打瞌睡呢。
    宋念没站多久，便放松了心神到院子里忙活去了。
    发卡和发绳给了她不少灵感，她最近正在琢磨商城里的发箍，马上就要立春，除了这些，还有不少东西可以倒卖。
    谁不想变美呢？
    大家都沉浸在忙碌中的时候，时间的流逝就显得特别迅速。
    午饭考虑到韩知青的饭量，宋念做的更多了一些。
    午饭过后休息两个小时之后再开始，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韩知青吃了晚饭准备离开，宋念送她到了知青点。
    一个女知青摸黑回去，她担心出事。
    “宋念同志，谢谢你送我回来，”连吃人家三顿饭，韩知青在宋念面前稍稍放开了一些，“你也快回去。”
    “看你进去我就走了。”
    韩幼仪乖乖转身进了房间。
    宋念看着屋内油灯亮起，刚一回头，冷不丁差点撞上一人，紧接着便被人拽着手腕扯到一旁。
    她反手用力，拧转对方的胳膊，膝盖一顶，压得对方跪在了地上，又不敢大声喊疼，急忙开口求饶，“是我。”
    “宋念，是我啊！”
    宋念手上愈发用力。
    “断了断了。”
    “我是田志刚啊！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田志刚？”宋念把人朝上扯了扯，借着月色一看，梳着牛舔一样发型的可不就是那厮么，话里询问，手上的力道一点没松，“你鬼鬼祟祟的站我身后干什么？”
    “我什么时候鬼鬼祟祟了？”
    胳膊在人手里，田志刚不得不老实开口，“我刚从城里过年回来，这里可是知青点，我到这不是正常吗？”
    “你放开我，胳膊、胳膊快没知觉了。”
    宋念才不信他的鬼话。
    这人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后的样子，哪有一点赶了一天路的风尘仆仆。
    她收了手，转身就走。
    “等等、等等。”
    田志刚起身就要去拽，被宋念突然回头的一个冷眼瞪的愣在原地，讪讪的把手缩在身后，脸上扯了个笑，“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的脚下连行李都没有。
    宋念站的离他足有一米远，一脸冷漠地盯着他，“有话说。”
    “宋念，”田志刚缓了声音，“你怎么这么凶，我记得以前……”
    “有屁快放，”宋念一脸不耐，要不是怕对方拉拉扯扯一路跟上，她早就转头就走，哪有功夫站在这里听他磨叽。
    “我说，我说，”田志刚清了清嗓子，摆出一个自以为魅力十足的表情，“你不是一直想跟我进城吗？”
    “以前虽然我一直跟你说你还不够优秀，我的家里比较传统，接受你需要时间，我承认，那都是我以前自我逃避，害怕面对未来的困难才这么跟你的说的。”
    “最近这段时间你一直都没来找我，我才知道，我错过了什么。”
    “宋念，我这次回城，跟我家里人坦白了我们的事情，他们虽然对你依旧有点意见，但谁让我是他们最疼爱的孩子，所以咬着牙同意了。”
    “你看，我为你牺牲了那么多，你以后一定不能再像这次一样任性了，好吗？”
    他卖力的表演出深情款款的模样。
    宋念却听的几欲作呕。
    什么人渣玩意。
    这种话，狗都不信。
    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家里人最疼爱的孩子，没见过父母不管不问对下乡的孩子不管不问的这种心头肉。
    “田志刚，是不是我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让你还没认清楚事实？”
    宋念的眼神愈发的冷，话里带着明晃晃的嫌弃，“你算什么啊？先不提你根本比不上我家周祈一个手指头，就算我要改嫁，我也不选你啊。”
    “一个连工分都赚不到的知青，我找你，怎么？我是嫌自己儿子不够多，再养一个吗？”
    “你要是想找个娘，去镇上要饭看看，说不定还真能碰到缺儿子的。”
    纵然已经天黑，但月色也足够明亮。
    宋念没有错过田志刚眼底一闪而逝的怨恨。
    她确实可以假装附和来试探对方的真实意图，但她不高兴。
    凭什么给对方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田志刚心底暗恨，面上却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朝前迈了两步站的离宋念更近了一些，“宋念，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真心？”
    “我不相信你是个这么小气的人，虽然我说过你，但那都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的未来，你真的要为这点小事跟我生气吗？”
    “有一句古话叫做忠言逆耳，你没读过书，不知道，我不怪你。”
    “但我想跟你一起回城是真心的。”
    “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下塘村吗？你那三个孩子都不是你亲生的，现在对他们再好，他们长大了也不会孝顺你，难道你不想，有一个自己生的孩子吗？”
    没等到宋念的喝骂，田志刚心里一喜，迫不及待的接着开口，“现在就有个回城的机会，只要你愿意，不必等这个冬天结束，我们就可以一起离开。”

 第56章 要钱

    回城的机会？
    宋念彻底转过身子。
    田志刚只觉得是自己的话打动了她，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我就知道，你前两天只是在跟我闹别扭罢了。”
    “我这次回城，我爸妈跟我说给我看好了两个工作，是纺织厂的会计和职工，但是工作转让需要收费。”
    宋念眼睛眯了眯。
    这才是对方这次想说的正题？
    “你也知道，我爸妈当初为了把我的下乡地点改到下塘村，已经花了不少钱，但我想让你跟我一起进城吃商品粮，工作转让费太贵，我家出不起那么多。”
    “为了我们两个人的幸福，你能不能出一点？”
    田志刚语气激动，仿佛一沓大团结就在眼前，“我家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宋念，难道你不感动吗？”
    宋念：“……”
    就在对方无比期待的眼神中。
    宋念微微摇了摇头。
    “感动你个鬼啊神经病。”
    “第一次见到把吃软饭说的这么这么清新脱俗的男人，请你有多远滚多远好吗？”
    “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做的话，就想想刚才你的胳膊有多疼，下次再来拦我的路，信不信我把你的胳膊给你废了？让你重伤回城，到时候连掏粪工你都当不了。”
    田志刚瞪大眼睛。
    一开始是不敢置信。
    然后逐渐扭曲。
    最后更是满脸怨毒。
    宋念真的变了。
    她竟然不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觉得她一无是处是个废物了。
    可那是回城的机会啊。
    他家兄弟五个，自己这个当老三的，上碰不到下挨不着，没人管没人疼。
    他爸，城里的掏粪工，一份工资养三代人，恨不得一分钱掰成八瓣花，根本给不了一点助力，甚至他这次过年回去，还是跟大队借了粮食带回去贴补才得到一个好脸。
    这次工作的机会，是他骗了一个女孩，好不容易打听到的机会，只差钱。
    只要有钱。
    他就再也不用整天跟一个带着三个拖油瓶的恶毒寡妇虚以为蛇，就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
    只要能回城。
    他就再也不用苦哈哈的挣工分，熬日子，被人瞧不起。
    田志刚从兜里掏出一把剪刀，他抵着自己的脖子，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扭曲，猩红的双眼挤出了两行泪，“宋念，我不相信你如此狠心。”
    “我一心为你。”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别人了？”
    “只要两百八十七块，我知道你有，跟我回城，不好吗？”
    他没有办法了。
    “或者你把自行车还给我，我自己想办法处理掉，然后咱们筹点钱，一起走。”
    “我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我想带你过好日子，你也不想让我死的，对吗？可是再继续在这里待着的话，我会死的，与其没有目标的熬死，我不如现在就死给你看，也证明我对你的感情。”
    田志刚死死的盯着宋念。
    她会同意的？
    她一定会感动。
    宋念嗤笑一声，转头就走。
    独留在原地的田志刚看着她果决的背影，彻底傻眼，手里的剪刀垂下。
    他怎么舍得刺死自己。
    知青点内，韩幼仪房内的油灯像是和宋念约好了似的，她一彻底离开，房间的灯芯便迅速熄灭，独留一片黑暗。
    已经回到家中的宋念才懒得管田志刚死活。
    pua的最强战术，用死来证明爱，真是搞笑。
    看着自己屋内留的油灯，宋念心底一暖，洗漱了一番上床睡觉，一夜无梦。
    放假休息的日子过得很快。
    尤其是伴随着家里每天不停歇的读书声，宋念更觉得岁月静好，感觉自己的骨头都有变懒的趋势。
    一直到初五早上。
    见到跟在大队长身后的田志刚时，宋念的好心情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将自行车停回院中看着他们走近。
    大队长的身后，稀稀朗朗的跟着一长串的人。
    也在人群中的张梅，见到宋念，脸上的担忧和着急不似作假，看的宋念眉梢一挑，让宋想带着几个孩子回屋，自己站在院门前跟来人打了个招呼，“大队长，您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是有什么事吗？”
    大队长双手背后，听到这话抬头看了宋念的一眼，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是厌是喜，只平静的询问，“周祈家的，今儿早上，田知青找上了大队，当着许多人的面，说你们俩在自由恋爱。”
    宋念不动声色，“无中生有，然后呢？”
    “田知青说，他过年回城，本来是为了你俩结婚的事情回去奔走的，回来的时候跟家里要了给你的彩礼，为了证明他自己的真心，一共是三百六十块钱。”
    三百六十块一出。
    引起后面的人一阵讨论。
    “乖乖，黄花大闺女现在都要不了那么多彩礼？那可是三百六十块，周祈家的怎么敢的？”
    “快别叫周祈家的了，以后该改口叫田知青家的了。”
    “田知青脑子咋想的啊，他有文化，还是城里来的，想结婚，多的是姑娘为了回城的机会嫁给他，怎么就看上了她呢？”
    “那么多钱，都够娶三个媳妇了。”
    张梅听着后面的讨论，提高了嗓门喊，“都别嚷嚷，事情还不一定是啥样呢！人周祈家的还没说话呢！”
    人群安静下来。
    大队长清了清嗓子，“现在田知青告你悔婚，说你骗他彩礼，但他不怪你，只要你把收下的彩礼还给他，他看在你们俩以前好过的份上，不会跟你计较的。”
    大队长话里没带什么情绪。
    田知青这人他也了解，奸懒馋滑，下乡这么多年都没收过邮局的包裹，就不可能是个大方的。
    周祈家的以前虽然不咋样，但这段时间明显改了，平时除了去镇上勤了点，只要回村一向都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的。
    大队长心里自有杆秤。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牵扯到寡妇，他也不想被扯进去。
    田志刚今日没有梳他那牛舔一样的发型，下巴冒出一层胡茬，看着宋念深情款款，“你不愿意嫁给我，我真的不怪你，但这些钱，是我家所有的积蓄，你要还给我，不然他们二老知道，怕是承受不住。”
    “我相信你不会这么残忍，看着两位老人被活活气死。”
    人群一片哗然，看着宋念的眼神纷纷带着不满。

 第57章 骗我

    村里人最重视什么？
    孝道。
    一顶要逼死人家父母的帽子扣下来，换谁都要被唾沫星子喷死。
    更何况，就算没有彩礼，哪户人家真是瞎了眼才会找带了三个拖油瓶的寡妇，给自己干干净净的儿子当媳妇。
    每一条，都精准的踩中了雷点。
    “还以为周祈家的改好了呢，怎么还是这么个混蛋玩意？”
    “可不是么，骗人彩礼逼人父母，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宋念的眼神在田志刚的身上停了一瞬便转向了大队长，面上丝毫不慌，“他有证据吗？”
    “空口白牙说话就能让人信的话，那我是不是也能说他偷了我三百多块钱？”
    “我当然有证据！”
    田志刚上次因为自行车的事，狠狠的吃了个大亏，这次等了这么多天才来，自然是在准备。
    他有文化，才不像村里的蠢妇一样，害人能把自己栽进去。
    大队长扭头看他，“田知青，有证据就拿证据，不要啰嗦，外面冷得慌。”
    “是是是。”
    田志刚下意识弯了弯腰，转头看向宋念的时候又抬起了下巴，“我有人证！”
    宋念没有应声。
    所有人都在看他。
    田志刚转身冲着站在不远处的人招了招手。
    等人走近。
    所有人的面色都有点古怪。
    宋念更是笑了笑，“田知青，你难道不知道，我和李美芬的关系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吗？你找她来当人证，可没人相信你。”
    “李美芬不想让我好过。”
    “任何人想要勾搭她一起害我，我想，她都会立刻点头同意的。”
    李美芬神色憔悴，看着她直接炸毛，“宋念！你个臭不要脸的！自己做了烂事还不让人说！我都看到了，你和田知青在大河边的林子里。”
    “你俩以前就是偷偷相好，还有前几天，你和田知青在知青点门口拉拉扯扯，我都看见了，人家田知青都以死相逼求你还钱了。”
    “可你这个恶毒狠心的破鞋，竟然理都不理，你真是好狠的心！”
    “你这个杀人犯！”
    李美芬真是恨毒了宋念。
    上次没有把她送进去，自己回家遭了不少埋怨，甚至还被男人打了一顿，到现在肋骨都隐隐作痛。
    都是因为她！
    要不是她把婆婆害的去劳改，自己也不会过的这么凄惨！
    “李美芬，你不能因为我看到了你和田知青在一起勾勾搭搭，就恼羞成怒跟他合伙来陷害我？”宋念摊了摊手，神情坦荡，“你看看你现在着急的样子，你是多怕我说出你俩的事啊？”
    “我都知道这么久了，要是想说，村子里早该有关于你的风言风语传出来了？你怎么就这么害怕，非得自己跳出来的。”
    李美芬一下愣了。
    千想万想。
    唯独没有想过对方是这么个回法。
    自己和田知青？
    “老娘撕烂你的嘴！”李美芬反应过来就要去揍她，“你害我！你敢害我！分明都是你做的脏事！你竟然害我！”
    宋念似笑非笑。
    都是只凭一张嘴颠倒黑白罢了。
    只许她会，不许自己反击？
    蠢的无可救药。
    张梅原本紧绷的神色一下子松了。
    她就说嘛，周祈家的就不是这样的人。
    李美芬察觉到身后传来的指指点点的眼光，整个人都慌得不行，突然扭头看向田志刚，“你的手帕呢！你的手帕不是宋念亲手给你缝的吗？你拿出来啊！”
    “对！”
    田志刚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
    素蓝色的布料。
    针线密实平整。
    “这是宋念给我的，她亲手缝的，除了这块，我知青点还有一堆，咱们供销社没有，这些帕子，她家里肯定有。”
    他盯了好几天。
    那几个孩子，人手一块。
    只要一比较，宋念跟他好过的事实就没人可以质疑。
    站在张梅身后的人群，八卦的眼神齐齐落在宋念身上。
    这不是证据么……
    该不会真是周祈家的？
    田志刚把帕子递给大队长，“大队长，您看看，只要您把她家的孩子喊出来，拿帕子比一比，就知道谁说的是真话了。”
    大队长一脸迟疑地看向宋念。
    田知青说的这么笃定。
    不会真是真的……
    “要不然，就把孩子叫出来问问，”大队长有点头疼，这都叫个什么事，“如果不是的话，这件事就可以结束了。”
    宋念摇头。
    把院门关好。
    “我家孩子胆小，这种事情还是算了。”
    田志刚立刻兴奋了起来，差点蹦起来嚷嚷，“大队长您看，她就是心虚了，要不然为什么不敢把孩子叫出来问一问？”
    三百多块钱。
    只要到手，他就能回城参加工作，娶了媳妇，再也不用起早贪黑的下地还吃不饱。
    “不是的，”宋念从头到尾，脸上的表情就没有变过，“这块帕子，不如让张主任看看？”
    正发愁着的张梅冷不丁听到这话，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走过去将手帕抽了过来，然后一言难尽的看着田志刚，“这手帕不是县里来的吗？”
    “咱们镇上的供销社能进的货从来都是捡人家不要的，这个针脚那么密实布料也好，颜色染得也好看，一看就是县里百货大楼的呀。”
    “我家也有一块，还是周祈家的前段时间给我的呢，我都舍不得给孩子用，自己留着呢。”
    一块手帕拆开了布料也不少呢。
    打个补丁可缺布料了。
    这么金贵的东西，她可不舍得给孩子糟蹋。
    田志刚整个人都愣住，像是被狂风摧残过一样，原本还能看出来几分故意捯饬的疲惫，现在看着，倒是真心实意的憔悴。
    他嗓子都有些哑了，不愿意放弃，“那也是宋念，从县里买给我的，她故意说成是自己做的骗我。”
    这句话真心实意，没有一点掺假的水分。
    他看着宋念，从张梅手里拿过帕子恨不得冲到她跟前，让她看的更仔细一点，“你骗我？”
    宋念抿唇。
    事实确实如对方说的那样，原主想送东西，又担心自己做的不好再被嫌弃，所以跑了一趟县里，买了一堆，打算等田志刚用旧了就给他换一块新的。
    经过前几天被威胁的事情，宋念多长了个心眼。
    狗急了跳墙，还是很可怕的。

 第58章 不留

    那天在知青点和田志刚说完之后，宋念便把家里多的帕子送到了张梅家。
    这下子刚好，派上了用场。
    原本一直都没什么情绪的宋念冷笑一声，向前迈了一步，“田志刚同志，你分明就是惦记了我收到的抚恤金，特意寻了个理由，想要讹钱。”
    “你这样的人，就应该被派去施肥。”
    宋念转头看向大队长，“大队长，田志刚青口白牙的就来污蔑人，我一个寡妇，门前本来就是非多，他这样害我，大队要好好的惩罚他才行。”
    “咱们下塘村，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寡妇，如果今日不好好处理，以后她们怎么办？”
    “我看田志刚分明就是，和李美芬合起伙来，想要害我。”
    一群人看向李美芬。
    话到这里，没人再怀疑宋念和田志刚真有私情。
    主要之前村里没有任何人碰到过这两个人在一起，连见他们说过话的人都没有。
    田志刚那个悔。
    早知道当初，就和宋念装成熟人了，也好过自己现在说真话都没有人信。
    “原来李美芬才是那个破鞋啊？”
    “她怎么敢的啊？你说她们俩这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会是她婆婆还在的时候就勾搭在一起了，她男人要是知道，这下还不把她打死？”
    这些话没有多少遮掩。
    李美芬先是愤怒，随之而来的就是害怕。
    她色厉内荏，忍不住冲到人堆里逮着说个不停的人就拽头发，“再说老娘，弄死你！”
    突然打了起来。
    大队长脸色沉沉的看了眼田志刚，然后扭过头去再也不看他。
    场面一片乱糟。
    不知道是谁先喊，“李美芬她男人来了……”
    李美芬薅人头发的手都没撒开，自己的头发就被人一把拽住，死命的朝后扯，疼的她不得不松开手，顺着力道后仰，“谁啊！放开老娘！”
    “臭娘们，搞破鞋，给老子戴绿帽子。”
    男人直接把她推到一旁，“奸夫呢？”
    他满身酒气，眼珠子通红，视线在人群里转了一圈，准确的瞄准了被大家推到前头的田志刚，上前就拽住他的衣领，紧接着沙包大的铁锤就砸上了他的脸。
    田志刚，白斩鸡一样的身材，哪顶的住庄稼汉。
    挨了一拳头便躺在了地上，蜷缩着身上只剩喊疼的份，“别打了别打了！我和她真没关系！”
    “她长的那么丑，我根本看不上！”
    “我好歹是城里来的知青，再怎么样，也不会跟她混到一起！”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想要点钱，找她帮忙！”
    雨点般的拳头冲他砸下。
    田志刚实在扛不住。
    他感觉自己的肋骨断掉，命都快要没了，只想不再继续挨揍，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只想立马摆脱，“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大队长！大队长！救我！我真的要被打死了！”
    大队长挥了挥手，这才有人上去把两个人分开。
    李美芬脸颊肿起，瑟瑟发抖的躲在一旁，这会儿才敢哆嗦着开口，“对对对，我跟他真没关系。”
    “田志刚说宋念有钱，自行车都能随便买，讹到钱之后，跟我分，我才答应的。”
    “当家的，我跟他真没啥！说瞎话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都别说了，”大队长一脸气愤地瞪着她，“最后一次，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你送到你婆婆那。”
    “还有田知青，交给公安处理，我们大队不留这样心思恶毒的人。”
    田志刚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连肋骨断没断都没想起来查看，直接扑到大队长跟前，一脸祈求，“大队长！我错了！我真错了！”
    “我一时鬼迷心窍，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害人了！别把我送公安行不行？”
    “我可以改，掏大粪也行，怎么都行，能不能饶了我。”
    “如果档案里有污点，那我这辈子都完了！求求您！”
    田志刚痛哭流涕。
    他后悔了，特别后悔。
    明明之前就发现宋念不好惹，可他偏偏还心存侥幸，总觉得自己能掰回来一局。
    想要去拽他的几人看着他这幅模样，看着大队长语气迟疑，“大队长，这……”
    “路是他自己选的。”
    大队长双手背后一脸冷漠，“如果今天周祈家的，真被他诬陷成功了呢？没了钱，也没了脸，她一个带着四个孩子的寡妇，怎么活？”
    “赶紧带走，永远别让他再进下塘村害人。”
    田志刚不停挣扎。
    但没人同情他。
    大队长的那几句话，彻底断了别人想要帮他说情的想法。
    宋念冷眼看着田志刚被拖拽着离开。
    人渣。
    “大队长，张主任，”宋念温声开口，“还好今天有你们在，不然我怕是要被这两人害惨了。”
    大队长摆了摆手。
    张梅对着田志刚离开的方向恨恨地啐了一口，“真是个黑了心肝的玩意，这人就应该烂心烂肺，不得好死。”
    “他肯定盯了很久了，我就没见过这么坏的人。”
    “还有那个李美芬，怎么跟个苍蝇一样非要害你？什么玩意啊，回去我就叮嘱我家孩子不要跟她家来往。”
    人群里有人附和张梅。
    纷纷安慰宋念。
    静静的听了一会儿，宋念才开口，“今儿多谢大家伙相信我，咱们村子里，还是好人多，不然我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应该怎么过，好在有大家帮忙。”
    有人觉得有些羞愧，眼神躲闪。
    他们刚才还一直跟着说宋念来着，这会儿听到对方的话，纷纷摆了摆手，没多会便全散了。
    “张姐，我要去趟镇上，家里人多，东西用的快，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
    跟苏小红约好的时间眼看要来不及。
    宋念有些着急。
    “没有没有，你有事就去忙，今天过去，李美芬怕是没脸再出来兴风作浪了。”
    “那我走啦。”
    这话宋念没法接，她回院子牵了自行车，匆匆叮嘱几个孩子一声，便快速的去了镇上。
    这次不在镇中学。
    苏小红直接把宋念带到了一条僻静的巷子里。
    “宋姐，这是我租的房子，我从家里搬出来住了。”
    苏小红忙着给她端茶倒水，做完才搬了个板凳坐在她面前，忍不住笑了笑，“宋姐，我把我的工作给卖了。”
    宋念诧异看她。
    “卖了？”
    “因为做生意的事情吗？”
    “对！”
    苏小红重重点头，“宋姐，你看看我这房子。”
    她租了一间小院，独门独户，三间瓦屋，宽敞明亮。
    院子有些荒凉，但被她收拾的很干净。
    屋子里虽然没什么家具，但摆的整齐，还有些女孩家的东西，有几分温馨。
    “我看了，这房子你收拾的很不错，”宋念颇有些钦佩对方的执行能力和胆量，别人挤破头都想要的工作说卖就卖，为了被限制的生意，“你这样做，我不尽力，都感觉对不住你。”
    苏小红笑的灿烂，面上没有一丝阴霾。
    “我在家里没什么人管，到现在都没自己的地方，我嫂子早就嫌弃我了，我搬出来，给我侄子腾地方。”
    “我相信宋姐，你手里的东西，连县城都没有，我想跟你干。”
    她掏出一沓大团结放在桌上，“先买块手表，剩下的都是我的本金，我知道宋姐你这里除了发夹和发绳之外还有别的东西，你说，你想让我卖什么？我一定好好干。”
    她一脸干劲。
    宋念忍不住失笑，从背来的帆布袋里摸出一块手表四根表带，全推到了苏小红面前，“表带算我送你的，手表我给你便宜十块钱，你给我九十就行。”
    “我这里确实有别的生意。”
    苏小红迫不及待的数够了钱给她，然后眼巴巴的等着她说下文。
    “你知道香水吗？”
    苏小红摇头，“我只听过花露水，还是省城里的东西，咱们这镇上都没的卖。”
    宋念直接拿出来一支十毫升的小瓶，里面的液体泛着淡淡的粉色，她手臂抬起，轻轻按下，如同烟雾一样的水汽喷洒在空中。
    苏小红吸了吸鼻子，眸子瞪得圆圆的，刚想开口，就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好香！”
    她迫不及待的抓住宋念的手臂，“真的好香！这就是香水吗？以前我在酱油厂上班的时候，身上经常有股坏了的豆子味，这个香水可以把这些味道遮盖住吗？”
    “过于浓烈的味道是遮盖不住的。”
    “这个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的东西，可以喷在头发上，皮肤上，或者衣服上。”
    宋念把苏小红的麻花辫解开。
    一头卷卷的长发披下，她把香水举起一定的高度喷洒在头发的尾端，然后让她自己站起来走一走。
    苏小红忍着雀跃的想要蹦挞的冲动，在屋里转了一圈，开心的喊，“太好闻了！我每走一步，我的头发都会留下一股香气在身后。”
    “我都不敢想，如果喷上这个走在街上，会有多少人盯着我看。”
    “这比头油还香，它还不刺鼻，特别特别好闻。”
    “宋姐，这个怎么卖？我一定能卖出去，我现在就给钱！”
    香水啊。
    跟发夹和发绳这种别人一眼就能看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喷上香水，能够让人有想要了解自己的冲动。
    自己用，每天单单只是闻着，也足够开心。
    见苏小红是真心喜欢，宋念耐心等她说完，才轻声开口，“十块钱一支。”
    “我这里有三种味道。”
    “茉莉、玫瑰和木香，”宋念把三支小瓶摆在桌上，“从颜色上就足够区分味道，其中木香比较中性，男女都可以用。”
    “价格有些贵，你的成本价，我给你再少五毛钱，每卖出三十件，十块钱提成，可以接受吗？”
    商城里的香水，两块钱一百毫升，分装瓶更是便宜到两毛钱一个。
    她的成本很低，卖一张大团结，简直是暴利。
    苏小红迅速在脑袋里盘算了一下，这样的话，卖三十件，她连差价带提成，就可以赚四十块钱。
    “我干！”
    四十块钱是保底，对方并没有干涉自己的售价。
    十块钱一支，是宋念仔细斟酌后才定下的，百货商店里买的最时髦的雪花膏，有香味，八块钱一盒。
    她卖十块，给了苏小红一点提价的空间，但是空间不大。
    “还是老规矩，东西给你，我不收回，所以你打算先要多少来试试水？”
    苏小红咧着嘴。
    她打小胆子就大，性子里有点偶尔有点赌徒的心态，听到宋念问，她利索开口，“我只留个吃饭钱和去县城的路费，其它的，全换成香水。”
    分装瓶是塑料瓶。
    纯白的，没有任何标志。
    不会轻易碎掉。
    宋念虽然对香水很有信心，但还是开口多问了一句，“你确定？”
    “卖不掉的话，我真不回收。”
    商城里售出的东西从不收回，她也不想对苏小红破例，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口子，就不止一次，她希望从一开始，就明确规则。
    “我确定！”
    苏小红很是自信，“这些香水卖不掉的话，我就把它们全都喝掉。”
    宋念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倒也不必。”
    收了她的钱，宋念问了她想要哪种香味，给了她三支试用装，让她用来推销展示用。
    “宋姐，我要茉莉和玫瑰各二十五支，木香的要十支。”
    “工作卖了点钱，等我多赚点，下次再多批一些。”
    宋念按照她的要求准备齐全，这次没送包装盒，反正东西不怕碎。
    “如果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说，我能帮到你的话，会尽力帮忙的，”宋念很看好苏小红，希望她能越走越远，“还跟以前一样，票我也要。”
    苏小红重重点头，“宋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我中午请你去国营饭店……”
    苏小红话一开口，挠了挠头，尴尬的‘嘿嘿’一笑。
    忘了自己把所有的钱都买了香水。
    宋念失笑，站起身子，拎起自己的帆布包看她，“走呀，今儿我请客，一起去国营饭店好好吃一顿，预祝你香水大卖。”
    苏小红也没扭捏。
    直接站了起来，挽着宋念的手臂和她一起出门，“咱们说好，我给粮票，宋姐你给钱，成不？”

 第59章 开学

    国营饭店今儿有红烧杂鱼，宋念要了一份。
    不知道这杂鱼是从哪里买的，肚子里全是鱼籽，让她想到了以前挺喜欢的一道菜，红烧鱼籽鱼泡。
    “小红。”
    两人也算熟稔，宋念没多客气，“你最近这段时间在外做生意，遇到的人很多，有没有碰到适合做生意的人？”
    “姐，”苏小红听到这话惊的急忙咽下了嘴里的米饭，一脸懵的抬头看她，“姐是想让别人也做这个生意吗？”
    她在镇上和县城跑得这几天，没见到市面上有跟她卖同样东西的人。
    所以她偶尔还能卖个高价。
    但要是卖的人多了，她的生意不好铺开，价格也不能全由着她自己说了算。
    “不是你想的那样。”
    香水和发卡这些东西，如果眼下将摊子铺的太大，若是引来有心人调查货源，她说不清楚，先让苏小红自己卖，为的是让大家心里对这个东西有那么一个印象。
    等大半年后政策一松，再顺势推开，水到渠成。
    “我这里有一批南方的干菜，想找个机灵的，带着卖一卖。”
    民以食为天。
    灵山镇的地界在南北交界偏北一些，现在交通不便，离海显得格外的远，宋念在商城里找到了海带和虾皮等物，打算拿出来探一探市场。
    听到跟自己没有竞争关系，苏小红长长的松了口气，皱眉思索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还真没有，我整天跟做贼似的生怕被人抓住，都不敢跟别人闲谈。”
    “不过这事我记下了，后面我留意留意，一旦遇到合适的，我一定跟你说。”
    宋念笑着点头，“好。”
    她倒也不急，这种人才可遇不可求，哪能事事都随她心意。
    这一等，就等到了寒假结束，小学开学。
    韩幼仪教学质量极高，九岁的周博宇原本通过了一年级的全科测试，可以顺利插班二年级，他跃跃欲试，跟老师要了二年级的全科期末试卷，依旧满分通过，竟然顺利的插班到了三年级。
    暑假一过，他这个半年学龄的孩子摇身一变就成为了四年级的小学生。
    七岁的周悦一直是三个孩子比较机灵的一个，原来她准备乖乖按照年龄插班到一年级读书的，但看着大哥跳的飞快，她也跟老师要了一年级的试卷，直接插班到了二年级。
    原本只打算在学校的院子里等哥哥姐姐玩耍的周博文，也跟着嚷嚷着要考试，最后老师简单的考校了部分认字和简单的算数，大手一挥把他送进了一年级，也成为了一名小学生。
    每天努力到半夜，还经常被韩幼仪额外关照给她开小灶的宋想，通过了考试之后先进了五年级，趁着这半年时间，让韩幼仪好好给她补一补初中的知识，争取暑假过后可以直接跳过初一初二，直达高一。
    先进入高中，然后在高考恢复之前，如果宋想一切顺利的话，可以跳级到高二，参加高考，以大学生的身份，风风光光的离开下塘村。
    几个崽子都进了学校，宋念突然闲了下来。
    这段时间，苏小红又来跟她批了四次香水，现在宋念手里的钱已经快到三千块。
    一直给她送鸡蛋的汉子，从来都没有拿坏的来坑骗过，宋念跟他合作，让他在灵山镇下辖的这么多村子里多收点鸡蛋，她买单。
    再加上罗川最近也送了两回东西，宋念的商城余额直接到了四千一百块。
    想到罗川，宋念等上课铃一敲响，索性蹬着自行车找上了林场。
    路况不熟，打听耽误了一点时间，等她一路爬上去找到罗川他们居住的地方时，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烟囱没什么热气。
    林场一片安静。
    宋念拧眉，牵着自行车朝里面走了走，没有太过深入，先开口喊了一句，“有人在吗？”
    “你好？”
    ‘难不成我今天来的不是个时候？’
    宋念暗自嘀咕了一句，最近天气回暖，很多小动物出来活动，林场的人全都上山去打猎了也不一定。
    正纠结着是等还是走，从最右边的小木屋里走出来一人。
    她的头发没有梳成现在最流行的两股麻花辫，反而半扎半披，露出光洁的额头，与林场的粗犷完全不同，很有几分文气。
    “你是林队长的妹子吗？”
    宋念主动开口。
    之前一直听林建国和罗川说林场只有一个姑娘，有时候林队长做梦都害怕自己的妹子被人欺负了。
    哪怕林场的人都是兄弟，他也难以放心。
    “我是。”
    林小云看着颇有几分柔弱，脸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个子高挑但瘦弱，除了身形，五官与林建国长的完全不像，“我知道你是谁，宋念同志，对吗？”
    “我经常听我哥和罗川哥提起你。”
    林小云朝前走了两步站定在宋念跟前，眼神晶亮，让她整个人都爆发出了几分生命力，“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她看起来二十岁左右。
    到现在还未婚嫁，可见林队长把妹子保护的很好。
    宋念对她的第一印象不差，轻声反问，“什么事？”
    “我可以跟着你吗？”
    因为鼓足了勇气才敢开口，林小云的脸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说话却没有打结，逻辑很是清晰，“我知道，你和我哥他们合作，也是为了做生意。”
    “这种事，林场的这些人，没有人敢，也没有人会，你选我，我可以！”
    宋念很是意外。
    林小云话里的内容，和她本人的反差太大，让她下意识拽了下耳朵，这才开口，“你想做生意？”
    林场的环境有些湿冷，但山里资源丰富，他们靠山，别人想查都要费些功夫，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木头房子，宽敞。
    尤其是林小云还有她哥哥护着。
    宋念本以为，她会是个不谙世事的性子。
    “我想！”
    林小云重重点头，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看着宋念一脸认真，“我不想一辈子都待在农场里被人瞧不起。”
    “我哥因为我，到现在都讨不到媳妇，就算林场的人再讨嫌，他是大队长，依旧有不少人给他说亲，可因为护着我，没人愿意嫁给他。”
    “我不想成为别人的拖累。”

 第60章 抬人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那我反而不能让你跟着我。”
    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里含着一汪水雾，让宋念都有些心软。
    但她不会因为这样，就降低自己的原则。
    “我想找的，是会做生意的人，”宋念语气很轻，顾忌到了她的心情，“你如果不会的话，我没时间慢慢教你。”
    “我会！”
    “你等我一下。”
    林小云匆匆跑回屋子。
    看着她高挑的身影跑得晃晃悠悠，宋念眉心狠狠地跳了两下唯恐她摔个马趴，长叹了口气牵着自行车跟上。
    她和林建国居住的屋子，乍一看跟其它几户没什么区别。
    但离的近了，能够看出来屋子是精心布置过的，不少竹子做的小物件都很有巧思，门旁边还挂着一个竹条编的葫芦形状的花瓶，里面插着干花。
    宋念只瞟了一眼屋内便收回了视线，干净整齐，足以见得对方是个很有条理的姑娘。
    心底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一分。
    “这是我记的账。”
    林小云抱着本子跑出来，见到跟过来等在门口的宋念咧嘴笑了笑，俏脸上显得很是柔弱无害，“这里面的猎物分配，还有他们每次打猎，应该拉去哪里卖，怎么卖，我也都有记。”
    “我还把我们的猎物和肉联厂做了个区分比较，方便定价。”
    “还有各种票证的市场行情，我平时也让我哥和罗川哥出门去黑市打听，方便他们出去卖肉的时候，知道怎么跟人家换东西。”
    厚厚的一个粉色封皮的本子，宋念在百货商店见过，三块钱一本。
    因为大部分的纸张内页都写了字，所以本子页显得不那么紧实。
    宋念在对方满眼的期待中接过本子，先是慢慢的翻看了前面，然后越来越快，直到下一页出现空白，她才舒了口气抬头定定看她，“你很厉害。”
    “我最近想做的买菜是卖南方的干货。”
    “干海带、虾米、蛤蜊肉等等，这些东西在咱们这边并不常见，再加上它们和鸡鸭肉不同，海货往往有一股腥气，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同样也是因为这样的不多见，所以才有市场。”
    “我这段时间在国营饭店附近天天溜达，十三天的时间里，国营饭店只有三天，用到了虾米和干海带。”
    宋念停顿了一瞬，林小云几乎是下意识的追问，“然后呢？卖的好还是不好？”
    “我想应该不错。”
    “虽然十三天只占了三天听起来很少，但如果第一天就没人接受剩下很多的话，后面最多再给一次机会。”
    “更何况咱们这里只是个小镇，不比县城和省城包容度高。”
    林小云说完，便一脸紧张的望着宋念，等她的下文。
    “你说的没错。”
    “国营饭店每次一做那几道菜，店里的顾客就会比平时多。”
    宋念每次去镇上收鸡蛋或者给苏小红供货的时候，都会顺便在镇上逛上一圈，打听打听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灵山镇的海货几乎全部都要依靠过路的货车捎带，不但要给司机辛苦费，还要给他们跑路费，即便东西买了回来，也有不少司机会把东西扣掉一部分据为己有。”
    “所以，这些零零总总分摊下来，海货的价格就变得很贵。”
    “我愿意干！”
    林小云高高举手，“我真愿意！你让我试试，选我行吗？”
    “小妹！”
    “小妹，出事了！”
    身后的声音熟悉，但听起来语气焦急，宋念也跟着回头向来人望去，“怎么了？”
    罗川出了一头的汗，身上的衣服还带了血。
    宋念脸色凝重扭头关切的看了眼林小云，怕她等会出事。
    “小妹，队长刚才追野猪的时候掉进了陷阱里，腿摔断了，”罗川顾不得跟宋念打招呼，飞快的把话说完，“你家里的宽木板放哪去了？我要把队长赶快抬回去送去镇医院。”
    “宽木板在我哥的床底下！”
    林小云眼圈微红但强撑着没掉眼泪，带着罗川转头就朝屋子里跑。
    木板宽大，罗川一个人扛在肩上。
    林小云亦步亦趋的跟出门外，“川哥，我哥会死吗？”
    “不会的。”
    罗川咬紧下唇，没有回头看她，“队长怎么可能会死。”
    “只是不小心摔倒了而已，快点送去卫生室就好了，小妹你别跟来，好好在家里待着，路不好走，我没法分心照顾你。”
    “小妹，”宋念见状，无法坐视不理，“你在家里等着，我去看看，有什么情况我及时跟你说。”
    她说完便快走了两步，跟在罗川身后抬起了长到拖地的木板。
    见罗川愣住，宋念没等他回头便开口催促，“快点，不用多说，救人要紧。”
    有人帮忙，罗川的速度便快了许多。
    两人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林队长出事的地方。
    人已经用绳子从陷阱里拉了上去，躺在地上眼睛紧闭，隔着棉袄，宋念盯着看了两眼，没发现胸脯的起伏痕迹，心下一沉，话里却镇静，“罗川，把手指放在林队长脖子的粗血管上，感受一下有没有跳动了。”
    罗川耳朵贴在林队长的鼻下，听话的把手指搭了上去。
    “有动静！”
    “队长没死！”
    宋念努力保持镇定，见其他人呆在原地慌乱的没有反应，她顾不得考虑别人的想法，开口指挥，“虽然不知道队长到底伤到了哪里，但在这里待着和等死没什么区别。”
    “快点把人抬到木板上，不要大动作，最好平移过去，小心内脏有损伤。”
    她最担心的是，如果肋骨断裂戳破内脏导致大出血，以镇卫生室的条件，根本无力回天。
    罗川立马附和，“快点救队长啊！都吓傻了吗？”
    其他人立马七手八脚的把林建国抬到木板上。
    “保持脚下平稳，注意不要颠簸，”宋念看向比较靠谱的罗川，“你们这里谁跑的最快，能不能去找辆拖拉机。”
    罗川抿嘴，脸色难看，然后摇了摇头。
    “这附近十里，找不到有拖拉机的村子，就算有，他们也不会帮我们的。”
    宋念思索片刻，“我有办法。”

 第61章 救下

    商城里有木头做的板车，需要人拉着。
    “你们先把林队长送回去，我先去借样东西，很快回来。”
    罗川抬起木板，一直戴在脑袋上的兔皮帽都不见了踪影，头发被汗水打湿乱成一团，听到宋念的话立刻点头，“我知道，多谢你。”
    宋念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她步子迈的快，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众人的视线。
    其他人因为要轮换着抬着林队长，又不敢大动作，走的很慢。
    宋念绕开他们居住的地方，火速花了一百六十块钱从商城里买了一辆，然后又就地捡了一堆松枝胡乱的扔在上面，这才推着板车回去。
    还没到跟前，便听到了林小云的哭声。
    宋念默默加快了步子，“我回来了，林队长怎么样了？”
    “队长还活着，只是一直没醒。”
    罗川看了眼她身后的车子，眼睛一亮，“这下不用发愁怎么送队长去镇卫生室了。”
    “小云，你快去把你家的被子抱来铺到板车上，多抱两床，软一点。”
    他还记得方才宋念说的要避开颠簸的事情。
    林小云擦了把眼泪便跑进了屋内，抱了两床厚被出来，对折之后才铺在了板车上。
    这边刚好，其他人便把林队长抬了上去。
    除了林小云和宋念外，罗川又喊了一个看起来比较结实的男人跟他一起，两人一路轮换着拉车，一直等到将人送到大夫的手里，才瘫坐在卫生室的院子里直喘粗气。
    镇卫生室条件简陋，没有检查的仪器和手术，大夫全靠经验诊治。
    林小云等在门外，下唇被咬出了血都不知道。
    “小云。”
    宋念牵着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递给她一个灌了温水的盐水瓶，“我看你的手都冻僵了，快暖暖。”
    “不然等会林队长醒了需要你照顾，你再病倒了可怎么办？”
    林小云乖乖的把盐水瓶抱在怀里。
    “姐。”
    “我把家里所有的钱全都带过来了，还有罗川哥也给我塞了钱，一共七十多，不知道够不够付我哥的看病钱。”
    “不用担心，你哥说不定都是外伤，费用的话，等你哥好了之后才会和卫生室算账，”宋念温声安慰，“只要人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再说，我们大家伙，都不会让林队长因为钱的事情，就不治病的。”
    “姐，”林小云吸了吸鼻子，已经止住了眼泪，“等我哥好了，我一定好好做生意，不让我哥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行，”宋念干脆点头，“等你哥好了的。”
    林队长突然出事，也让她对林小云的性子更了解了一些。
    是个聪明又坚强的，林队长进卫生室之后不慌不乱完全没有添倒忙，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还贴心的准备了林队长如果住院的话，她们俩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很有条理，不是个一慌就六神无主的人，性格不死板。
    就凭这一点，宋念也会让她试一试。
    “姐，大夫出来了。”
    林队长右边小腿骨折，左臂脱臼，身上有不少擦伤。
    幸运的是，他掉进陷阱的瞬间改变了姿势，避免了肋骨断裂戳破内脏的可能。
    人一直没醒，大夫说可能是因为后脑勺磕到了尖锐的石块，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晚上还不醒的话，明天会联系运输队送他们去县里看看。
    站在一旁听完医生诊治的宋念松了口气。
    好在人还活着。
    “姐，”林小云这会儿除了眼皮有些肿之外，看不出来过度悲伤的痕迹，甚至还强撑起一个笑脸，“我在这里守着我哥，姐你快回家。”
    “我听我哥说了，你家里还有孩子，这会儿他们马上就要放学了，中午你就因为帮我们的忙没赶得及家，如果晚上孩子们还看不见你，应该会着急。”
    “一会儿我让罗川哥他们也回去了，我能行。”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林队长是个男人，宋念在这里守着，不仅帮不上忙还可能徒增是非，再次安慰了林小云几句便转身离开。
    她没有回下塘村。
    方才送林队长来镇卫生室的时候，她是骑着自己的自行车过来的。
    宋念直接去了镇中学。
    中学下午放学的时间要比小学晚一些，而且因为镇子离很多村子都很远，学生靠走路上学的话太耽误时间，所以大部分学生都选择住校。
    因此，镇中学一天二十四小时内随时有人。
    透过大门朝里看了一眼，房子低矮，空荡宽敞。
    光秃秃的树和黄土地。
    还能听到学生在里面劳动喊累的声音。
    “你是干什么的？”
    “我看了你半天了，你站在学校门口动都没动，你有事？”
    看门的大爷连屁股都没抬起，坐在板凳上一脸戒备的盯着宋念，“看你也不像个学生，你找谁的？”
    “大爷。”
    说话的时候，她手里已经抓了一把平时出门必备硬通货，大白兔奶糖。
    宋念脸上带笑的走到大爷跟前，“我家里有孩子马上要读初中了，我就先来帮着看看环境，顺便想知道咱们学校哪位老师教的好。”
    “我家的孩子胆小，”宋念把糖块直接硬塞给大爷，“一看您就咱们中学保护这群孩子很久了，一定对老师也很了解，要不您跟我说说？”
    她说话未语三分笑，态度好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再加上出手大方，大爷隔着口袋摸了摸糖块的分量，又被戴了一顶高高的帽子，脸上哪里还有严肃的表情，笑的跟朵菊花似的，“你跟我打听算你问对人了。”
    “咱们中学里，就数李老师脾气最好文化也最好。”
    “等暑假过后，他正好教初一，说不准你孩子还真能分到他的班上。”
    “谢谢大爷，幸好您刚刚跟我搭了句话，”宋念笑着附和，“要不然我去哪跟人打听啊您说是不是？”
    “大爷，您能不能让我进去看一眼啊？我就远远的瞄一下，不让别人知道。”
    “那不行。”
    看门的大爷不停的摇头，“让你进去，就说明我这工作干得不行，你不能进去。”
    眼看着大爷一副执拗不能通融的样子，宋念思索了一圈，还真被她想到了一人。

 第62章 试卷

    “学校的课堂和操场不能让我随便看的话，那就算了。”
    宋念很是理解大爷想法的模样，“我不能让大爷您为难对不对。”
    “就是这样。”
    “老头子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讲道理的人，要是能进，我还能为难你不成？大爷我就不是这种人。”
    “是是是。”
    宋念连连点头，然后话锋一转，“那我能不能去一趟食堂啊？”
    眼看着对方要瞪圆眼睛，宋念不等他开口拒绝便立刻接着说道，“大爷您肯定对学校里的人都熟，咱们学校食堂的帮工，前两天开学的时候，您有没有发现原来干活的小姑娘走了？”
    “新来的这个，他亲戚是李媒婆。”
    “镇上凡是有要说亲的人家，就没有不知道李媒婆的，大爷您肯定也认识。”
    “实不相瞒，我今天来，一是为了家里的孩子上学，这二呢，是李媒婆把我们村的一个姑娘说给了他，那人家爸妈这心里就犯嘀咕呀，觉得镇上的人，怎么会看上我们农村的呢？这不，人家知道我今天要来学校，拜托我帮忙瞅一眼呢。”
    “我一看大爷您就面善，这种关乎人家一辈子的事，大爷一定会帮忙的对？我就只看一眼，您放心。”
    宋念说完，又干脆的朝大爷的另一个兜里塞了一大把奶糖。
    “你这……”
    “行行，”大爷摆了摆手，“别说是我把你放进去的。”
    “您放心，我绝对不说。”
    宋念确实没直接去找老师，如果真碰上了较真了连累的大爷，她也不大好意思。
    正好快到晚饭的点，她索性去了食堂碰碰运气。
    镇中学的班级不多，初一初二各三个班级，高一高二各一个班级。
    不用学生去食堂打饭。
    食堂的大师傅们会把猪肉白菜炖粉条粉条和清炒萝卜分开盛在两个瓷盆里，筐子里馒头的样子就多了一些，有白面玉米面和黑面馒头，学生交了哪种饭票，就拿哪种馒头，菜也是要给粮票的。
    虽然班级不多，但盛菜装馒头也要费些功夫。
    宋念把脖子上的围巾朝上扯了扯遮住大半张脸，在旁边洗了把手走过去自然帮忙。
    有人问，她就含糊着说刚从教学楼那边过来，顺手帮个忙。
    没人追究，反而还对她说声谢谢。
    饭菜分完，宋念帮着抬到了操场上，然后就在不远处等着。
    劳动了大半天的老师和学生，听到厨房敲响的钟声，陆陆续续的过来排队。
    初中的老师只有四个，宋念很快便认了个全。
    但她突然找上门想要一张初中文凭，怕是换成谁都不会答应，只能先熟悉，然后再迂回的想办法。
    四位老师，有两位上了年纪，头发已经全白，另外还有一男一女，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打饭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重。
    宋念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顺利开头。
    她在这边观察，完全没发现有人也注意到了她。
    “小同志。”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宋念悚然一惊，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你、你好。”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
    赖燕宁一脸已经把她看穿的模样，话里没带什么攻击性，仿佛只是在和她闲谈，“我刚刚看你盯着我们几个老师半天，是有事？”
    宋念沉默了一瞬，思索了该如何作答。
    但她不擅长跟人兜圈子耍心眼，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是想来打听一下，如果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在学校里读书，一直在家里自学，能不能通过参加考试的方式，拿到毕业证呢？”
    她目不转睛与对方对视。
    “虽然目前高考还未恢复，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会的。”
    “我不想当个文盲，我想有学历。”
    赖燕宁的面上没什么变化。
    她的头发几乎是贴着头皮非常齐整的梳在脑后，眼角皱纹深深，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仍旧能够看出来，她年轻时的几分模样。
    亲切、斯文。
    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好像已经洞悉一切的豁达。
    宋念没再多说，耐心的等待她的回答。
    “你说你不想当个文盲，”赖燕宁轻声开口，她端着的碗里放着的是两块黑面馍馍，连个菜汤都没有。
    但她的神态，却不像是被生活磋磨的疲惫模样，依旧一派风轻云淡，“你知道自学，还敢来中学询问考试的事情，足够说明你已经摆脱了文盲的帽子。”
    “再说，什么叫文盲？”
    “在我看来，不是不识字的人就叫文盲，而是明明不懂，却仍然不知谦虚抗拒别人建议，只活在它自己世界里的人，那才叫文盲。”
    赖燕宁一脸温柔，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所以……”
    “对不住。”
    宋念利索的接过了话，“我确实是为了学历来的。”
    对方已经看穿了一切，她没道理再半遮半掩。
    “我不知道，我的自学到了什么程度，一直以来我只是闷头跟着我们村的知青学习。”
    “虽然知青说我已经学到了很多，但我走在外面，想找一份好工作的时候，依旧会被问学历。”
    “我想，学历很重要。”
    “我需要拿它当做我的敲门砖。”
    “也想着，万一有一天高考恢复了呢？如果我提前把毕业证准备好，说不定还能参加高考，拥有多一次改变自己人生的机会。”
    赖燕宁碗里的两个黑面馒头已经凉透了。
    她耐心的等着宋念说完，没嘲讽，也没觉得对方是在异想天开，反而微微点了点头，“能不能有毕业证我不确定，但我可以给你一次检测你学习成果的机会。”
    “你跟我来。”
    她走在前面。
    即便满头白发，已经上了年纪，但背部丝毫不见佝偻，比学校里的很多学生，站的都要笔直。
    宋念默默跟在身后，一直到了老师的办公室。
    这会儿办公室没人。
    赖燕宁拉开自己桌子的抽屉，将里面的厚厚一沓足有五厘米高的试卷全都拿了出来递给宋念，“这些，是初一初二和高一高二这三年的试卷。”
    “平时没什么学生愿意做，你全都拿去。”

 第63章 开始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宋念垂眸认真看了眼那一沓试卷，然后接过来抱到了怀里，“多谢老师，老师贵姓？”
    “我姓赖。”
    赖燕宁把卷子给她，捶了捶腰，缓慢地坐在了椅子上，掰了一块已经凉了的黑面馒头放在嘴里。
    “谢谢赖老师，”宋念没再提毕业证的事情，过犹不及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只试探着开口询问，“如果以后我有什么不懂的题目，可以来问您吗？”
    “可以的。”
    赖燕宁微微点头，而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宋念。”
    “我会跟守门的大爷说一声，你要是找我的话，就还是这个点或者学生中午休息的时候过来，不要耽误他们上课。”
    宋念乖巧点头，“我知道了，多谢赖老师。”
    她带着一堆试卷回到了下塘村。
    “妈，你回来啦。”
    “我们已经把今天的作业都写完了，”周悦蹦蹦跳跳的迎到院门口搂着她的胳膊，快快乐乐的跟她分享，“韩老师已经吃完饭回去了。”
    “妈，你吃饭了没？”
    宋念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的温和，“我正好没吃，让我猜猜看，你是不是给我留饭了？”
    周悦的小下巴一抬，“当然啦。”
    宋念被她拽着进了厨房。
    吃饭洗漱。
    周悦今天格外粘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能不能和她一起睡，宋念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翌日刚醒就开始下雨。
    春雨贵如油。
    这场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四五天，被雨水浇透的泥路根本没法骑车，宋念索性便窝在家里琢磨着从赖老师那里拿回来的试卷。
    没想到被韩幼仪偶尔撞见，索性把高二的试卷全抄了个遍。
    担心知青点的人看到会说她依旧在做遥不可及的美梦，她就把誊抄来的试卷放在宋念这里，每天教完孩子舍不得走。
    宋念叹气，索性在自己的卧室给她搭了张小床。
    一来二去的，韩幼仪索性将自己的东西冒雨全都搬到了宋家。
    张梅知道了之后，还打趣宋念家里可以组个娘子队了。
    安逸的日子过得格外的快，宋念还没感觉到什么，再看日历已经过去了十天。
    镇上的林小云还在等着。
    索性最近出了三天太阳，路上稍微好走了一些，宋念蹬着自行车便去了镇卫生室。
    “姐！”
    正在给林队长喂饭的林小云见到她来一阵惊喜，急忙将碗放在一旁起身，“你怎么来了？下了好几天的雨，路上不太好走。”
    “我这里没事的。”
    宋念把拎着的糕点放在一旁的桌上，笑着跟她寒暄了几句，“好走了，放心。”
    “林队长恢复的咋样？”
    林建国已经清醒，甚至气色比以前还好了几分。
    听到宋念关心，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已经好多了，我想回家来着，但是我妹子非要我在这再住几天。”
    “我这腿，在哪养不是养？没必要整天待在这里浪费钱。”
    “小云既然拦你，就一定有她的道理，林队长还是好好听你妹子的话。”
    林小云立马扭头瞪了一眼他哥，“就是。”
    “哥，既然你现在醒着，那我正好有件事要跟你说。”
    “我要跟着姐姐去赚钱。”
    林小云看着有气势，其实顶着亲哥不赞同的眼神开口时，还是有些心虚的，“我希望你不要拦着我。”
    “当然，就算你拦我也没用，我已经跟姐姐说好了，我不想反悔。”
    “你这丫头，”林建国一脸无奈，“我是想拦，可我也知道我这个当哥的做不了你的主，你想去就去，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说完自己的妹子，他又扭头看向宋念，“宋念同志，我这妹子一直被我惯着，没见过什么世面，如果她犯了错，你尽管说她，干不好的话，就让她走，千万别让她成为你的拖累。”
    “林队长说笑了，小云很机灵，我今天一是来看你，二也是想跟她谈谈合作的事情的。”
    “要不然，林队长让我和小云出去单独聊聊？”
    林建国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宋念见状，便带着林小云去了卫生室的院子角落。
    这里隐蔽，只要说话注意一些，不会被旁人听见。
    “姐，”林小云不等宋念开口就主动将后续的情况说了一遍，“我哥明天就能出院。”
    “这几天我们林场经常换人来搭把手，我哥之前因为磕到了后脑竟然会发晕，一直在这住着，就是在观察他的情况，好在已经好了。”
    “我哥的骨头虽然要慢慢养着，但简单的事情他自己都能做，我出来也没关系。”
    “好，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开门见山的跟你聊一聊生意的事情。”
    林小云没有本金。
    宋念没让她和苏小红一样做批发的生意。
    “我给你东西，你拿出去卖，卖来的钱，百分之十五是你的提成，也可以算成工资。”
    “条件就是这样，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林小云毫不犹豫，“我什么都没有出，你就放心把那么多货给我，我原本以为，一天能有一块钱工资就很不错了。”
    她没有做生意的经验，原本以为自己前期只是还在摸索阶段出点力气，没想到竟然可以直接拿提成。
    赚得多，自己能拿到的提成也越多。
    林小云干劲满满，根本舍不得拒绝，完全都没有考虑的必要，“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我相信你，”宋念面上带笑，“只有一条我需要你记住。”
    “不管什么时候，你人都比货重要，如果遇到危险，货可以丢，人不能出事，知道吗？”
    林小云眼圈瞬间就有些红，重重点头，一时没说出话来。
    “这个给你。”
    宋念递给她一个帆布书包。
    这东西和香水不一样，轻便好带。
    这个干货又占地方，虾皮这些还有些重量，背个双肩包更方便一些。
    “这个包里面我把每样货都装进去了一些，售价和做法我也写在了里面，你回去之后可以每样都按照我写的做法试试看，尝尝什么味道，这样你跟别人介绍的时候，说的才能更加真实。”

 第64章 夏季

    林小云把所有的东西都一脸珍惜的收好。
    “你先做着，东西卖完需要补货，就去下塘村找我，罗川知道我的住址，让他带你过去也行。”
    “姐，我知道了，你放心。”
    和她交代完，宋念就转身离开，家里还有一堆试卷等着做呢。
    天气渐暖，冬季散去。
    光秃秃的树枝渐渐生出了绿叶的嫩芽。
    万物复苏。
    学校里还放了三天春忙假，宋想趁着这几天休息，和韩知青还有宋念一起把家里的自留地全都开了出来撒上种子。
    日头一好，地里的活也多了起来。
    韩知青不得不去上工，跟着大家一起在地里拔草。
    宋念不想显得太扎眼，免得被村里的有心之人惦记上，觉得她手上有钱连工分都看不上，每天也去忙个大半天再回家。
    苏小红的香水越卖越好。
    褪去了厚重的棉袄换上轻便的春衫，大家对香水的需求也变高了不少。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苏小红已经完全蜕变，头发都烫了个时兴的发型，自己买了辆自行车，每次来下塘村拿货的时候，都会吸引一片注意力。
    她前几天甚至将自己这段时间攒下的所有存款全都用来购买了香水，说是要去省城一趟，好好的赚笔大的。
    志向远大，干劲十足。
    林小云的生意一开始做得不大顺利。
    这些东西镇上的人见得少，卖的也不算便宜，没多少人愿意买。
    宋念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能让国营饭店连续半个月都用了她卖的东西。
    国营饭店里的食材就是最流行的风向标，这么一来，她再推销，就把国营饭店拉出来，倒也顺顺利利的开了张，然后便越来越好，生意也慢慢做到了县城。
    甚至宋念知道，有时候东西太重她自己不好拿，林队长和罗川也跟着帮忙，只不过她都装作没看见。
    宋念自己收鸡蛋收的顺利。
    这段时间野菜也收了不少。
    甚至趁着几个孩子周末的时候，一家几口连带着韩知青还去了一趟山上，找到了不少菌菇。
    时空商城的余额已经有一万两千四百六十二块。
    宋念手里也不缺票证，就连最紧俏的三大件的票证她也有，身上现在还有六千三百一十九块的存款。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没有断了和赖老师的联系，因为她功底扎实，卷子做的漂亮正确率也很高，今年初中高中的毕业生名单，赖燕宁全都把宋念的名字报了上去。
    相处的久了，宋念也真心感激和喜欢赖老师，常常帮她改善生活，倒是阴差阳错的把人养的长了点肉。
    家里的几个孩子在学校，成绩都是班里的第一，韩幼仪课教的好，孩子们学的顺利，暑假过后他们必然可以跳级到想上的年纪。
    包括跳级难度最高的宋想。
    因为她的刻苦，目前初中学历的水平已有，高中想要通过毕业还差一些，但是暑假应该可以按照原定计划正常升入高一就读。
    宋念这边一切顺利，此时的边境，却有一人隐蔽在茂密的丛林中，静静的匍匐着。
    “哎，我说一号。”
    被唤作一号的男人闻声扭头。
    这张脸赫然与摆在宋念家堂屋书条上照片里的男人一模一样。
    “咱们几个死了这么久？家里真的不会有人担心吗？”
    “我们爹不疼娘不爱的，他们拿了那笔抚恤金，应该也不会有功夫伤心，可你不一样啊，你是咱们队里唯一一个有老婆孩子的，你怎么舍得的？”
    他们的任务紧张。
    时刻与死亡交锋。
    但他们也同样不可避免的在某些时刻感觉到有些无聊。
    周祈的眉眼锋锐，眼睫纤长，听到这话，沉默了半晌，才冷冷开口，眉眼都淡漠的没什么情绪，“轮不到我舍不得。”
    “我给她们准备了后路，应该没事。”
    “我在不在家，不重要，也没人在意。”
    在知道自己被选中了参加这个任务之后，他就已经在老家着手准备。
    房子他盖了。
    抚恤金也不算少。
    有钱有房再分了家，那个女人看在这些的份上，应该不会对三个孩子太差。
    再说，他也没打算让那个女人抚养几个孩子多久，来之前他找好了人，再过差不多一个月，就会有人去接三个孩子，这样就能彻底减少那女人的负累，也还她自由。
    反正两个人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她如果再嫁，被人发现了之后应该会过的很好。
    这些思绪在脑中只是一闪而过，快的在周祈的面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小心，速速警戒。”
    …………
    宋念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她这几天嫌热，在商城里买了好多根冰棍，怕几个孩子吃了着凉，全都进了她自己的肚子。
    没想到眼看着就要感冒。
    “姐！”
    林小云和苏小红相携着从远处走来。
    见到坐在院门口的宋念，两人快步跑到了跟前，拽着她就进了院子，然后神神秘秘的把院门关上。
    宋念一脸莫名的看着两人，“怎么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几人说是合作，其实关系处的和挚友差不多。
    她们两人送回来的账本从来都没有出错过，即便货物出事，损失也没让宋念全部承担。
    “姐，我们俩打算去趟北城。”
    两个人明显是互相商量好了才来的，一开口就头头是道，“听说海市最近政策松动，我们国家的人想赚外汇，北城那里有不少外国人，还要举办什么商会。”
    “虽然我们俩跟蚂蚁一样也没想过参与这种大场面，但我俩想去北城探探路，姐，你不是说如果以后有机会参加高考的话，你要考去北城吗？”
    苏小红左右看了看，声音低的几乎像是气音，“我可是听说了，高考还真有可能恢复，就在这一两年。”
    林小云重重点头，“没错，我们俩整天在外面跑，确实听到一些风吹草动。”
    “姐，我俩去给你探探路。”
    “你带着几个孩子，出趟远门怕是不容易。”
    她俩的敏感让宋念有些惊讶，但这个提议，却着实让人心动不已。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
    “姐，我们知道你一定有需要我们做的事情，所以才特意过来一趟。”

 第65章 毕业

    宋念之前在海市和北城中间犹豫过。
    但她在偏北的地方待的太久已经习惯，选来选去，最后还是决定去北城。
    现在苏小红和林小云找上门来，宋念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你们去北城，帮我打听一下房价。”
    “如果有合适的，先买下来又行，到时候我给你们汇款，要求我等会一并写给你们。”
    四合院她是不指望。
    就自己现在这点家底，按照现在的房价也顶多只能买的起四合院里面的两间屋子，而且北城的四合院这会儿估计被分的乱七八糟，一个院子里能住十几户人家，就算有整套卖的，在没有背景关系的前提下，以后说不定还会有产权纠纷。
    “另外就是，帮我打听一下这几所大学的附属小学插班的事情，如果以后真去了，家里的三个孩子也不能丢在下塘村。”
    “姐，你放心，”林小云和苏小红直接点头，“我们一定帮你把事情办好。”
    “既然去了北城，你们俩有没有意愿，把咱们的手表拿去卖卖看？”
    宋念一直都没有放弃手表的生意。
    只不过这东西在镇上，颇有些卖不动，她甚至还试着去黑市和供销社转转能不能再碰到之前那个圆脸姑娘，但却一直都没有遇见过。
    林小云和苏小红笑的坦率，说话也不扭捏，“实话跟你说，姐，我们俩想做，但我们俩的本钱你也知道，全都砸进去了。”
    “机会难得，我不是那种死板的人。”
    宋念一方面是因为对她俩的人品足够信任，另外一方面，是因为做生意，在前提条件全都顾虑到的情况下，偶尔也需要大胆一点。
    “我可以准备三百只手表。”
    “表盘的样式不同，表带的颜色材质也不相同，价格只要不低于一百块，随便你们卖，每卖出一只手表，你们能拿十五块钱，如果三百只手表全部卖完，分到你们俩手里的钱是四千五百块，三百块手表全部卖完的话，来回的车票我给你们报销。”
    “真的？”
    林小云和苏小红一左一右抱住宋念的胳膊，要不是因为坐着，恐怕这会儿已经蹦了起来，兴奋的摇来晃去，“姐！你就是我们俩亲姐，那可是三百只手表，你真这么放心？”
    她俩一个鹅蛋脸，一个瓜子俩，不同类型的好看，却用同样晶亮的眼神看着自己。
    宋念被晃得忍俊不禁，由着她们俩兴奋完才笑着开口，“我是真放心，你俩别害怕。”
    “不行不行。”
    苏小红在包里翻找，她包里乱七八糟的没什么条理，什么东西都有，找了半天一无所获，下意识扭头去看林小云，“小云，你带了没？”
    “你是真够厉害的。”
    林小云无奈摇头，打开包就拿出了纸笔塞到她手里，“你就不能把自己的东西整理整理。”
    “我这不是发现自己一整理，就更找不到东西了嘛，”苏小红笑的讨巧，拿起笔就写，然后让林小云也在上面签了个名字这才递给宋念。
    “姐，这是我们俩打的条子。”
    “如果这批货丢了，该我们承担的我们俩会承担，这条子上写了，收了三百只手表，钱款未付，我们不能不知好歹。”
    宋念没跟她们客气。
    收下条子，也能让对方舒坦，不然她们也会觉得背了天大的人情无法自在。
    “晚上留在家里吃饭。”
    “正好家里的孩子也快放学了。”
    “俗话说上车饺子下车面，”宋念起身拍了拍衣服，“咱们今儿就吃饺子。”
    两个姑娘齐齐咧嘴，“行！”
    “我们俩擀皮。”
    宋念算了算，加上她俩，家里的大人就有四个，外加三个能吃的孩子，七个人，宋念索性备了四种馅料的饺子。
    四月底的天气，正是吃荠菜的好时候。
    荠菜鸡蛋馅、韭菜猪肉馅、三鲜馅，最后又包了一个家里的人最喜欢的芹菜猪肉馅。
    两个锅轮流下饺子，捞了足足八个大盘子。
    蘸料宋念调了辣的和不辣的随便她们选。
    等四个孩子放学，饺子刚好出锅。
    堂屋的饭桌挪到了院子里。
    韩幼仪到的时候，只被分了个拿筷子的活。
    七个人热热闹闹的用了一餐，天黑不好走，宋念索性把人留在了家里，去睡宋想和周悦的床，让她们俩跟着自己睡。
    夜深人静，屋子里的人全都睡着，她起身去了厨房，在商城里精挑细选了三百只手表，时空商城的余额一下就少了七千五百块，去了大半，虽然心痛，但想想可能得到的回报，这点舍不得很快就被她抛在了脑后。
    三百只手表，按照表盘的样式分了三种。
    宋念分别捆好，方便她们坐火车的时候分开存放，以免被扒手偷走。
    天刚蒙蒙亮，林小云和苏小红便把所有的东西准备齐全，直接去了镇上，要去北城，她们要先到县城转市区，然后再坐火车。
    宋念原本跟他们说好要保持通信，没想到这一等，就到了六月。
    “赖老师，我真的能拿毕业证？”
    宋念一脸惊喜的看着眼前这个头发已经全白了的老师。
    赖燕宁对着她，早就不是当初刚见面那会儿的严肃和试探，看着宋念的眼神带着慈爱，“能拿。”
    “我已经跟校长提过这件事，我们学校也很高兴，今年能有你和你妹妹这两个好苗子。”
    宋念有些意外，“赖老师，您是说……我妹妹不是跳级到高中，而是跟我一样，可以领取到高中毕业证吗？”
    宋想上周和她一起参加了今年的初二期末考试和高二期末考试。
    毕竟满打满算只有四个半月，就算宋想再努力，高中的科目也只是学的一般，高二的期末考试，宋念总成绩是四百二十分，这个分数如果参加高考时可以保持住的话，全国的学校随便挑。
    宋想只得了一百九十分。
    “赖老师，我妹妹的分数我知道，不会是您……”
    赖老师为人清正，宋念多少了解一些。
    如果对方为了宋想去和校长说了什么好话，她心里会有些难受。

 第66章 要走

    赖燕宁难得促狭地看着宋念吞吞吐吐。
    两人相处了也有一段时间，这姑娘从来都是大方坦荡的性子，不会算计别人，相反有时候还会有点心软。
    “你放心。”
    欣赏够了，赖燕宁才温声开口，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语调，“宋想的分数虽然不怎么高，拿这个分数去参加高考的话，我想她也考不上。”
    “但这个分数，在咱们镇中学看，并不算特别差，在这届的毕业生里，勉强能排个中等。”
    “这几年半工半读，学生的心态也都不在读书上，你妹妹半年的时间能学到这个程度，给她一张毕业证，让她回家安心的接受辅导，这不算徇私。”
    宋念松了口气。
    是她忘了，分数是根据学校的平均线来的。
    “谢谢赖老师。”
    “这半年要是没有您，我和我妹妹的毕业不会这么顺利。”
    宋念一脸感激真心道谢，“赖老师，我给您准备了一份礼物。”
    东西不是从商城里买的。
    怕别人问起，对方无法解释。
    宋念从包里把东西拿出来，双手递送到她眼前，“这是我朋友从省城帮我带的钢笔，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您放心。”
    “请您务必收下，不然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对您的感谢。”
    宋念的功课荒废了许久，虽然和韩幼仪经常探讨慢慢捡回来不少，但她每次交上去的试卷，对方一直都是认真批复，然后耐心给宋念讲解。
    在这种反复练习的过程中，宋念才彻底的有一种把知识融会贯通的感觉。
    就连从未见过赖燕宁的韩幼仪，也因为这段时间的收获，对她心存感激。
    一只纯黑色的钢笔静静的躺在木制盒里。
    上面没有logo。
    精致大气，非常漂亮。
    赖燕宁接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眼，把钢笔从盒子里拿出来。
    金色的笔尖，做工非常细腻。
    “谢谢你，我很喜欢。”
    赖燕宁为人通透，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个礼物，是宋念揣着真心送出，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心情。
    “小宋，我要离开灵山中学了。”
    赖燕宁头发梳的干净奇整不见一丝散乱，身上的夏衫洗的发白，手指粗糙，是经历过劳动的痕迹。
    “我准备回北城了，是组织邀请。”
    宋念眸子微微睁大，嘴唇动了动。
    饶是一直有心理准备，但她依旧隐隐有些担心，这毕竟是书中世界，她的到来不知道会不会引起蝴蝶效应。
    如今看来，一切顺利。
    赖燕宁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微微一笑低头将钢笔收了起来，“会有车来接我，你不用送。”
    “如果有缘的话，咱们北城见。”
    “好的赖老师。”
    宋念笑的灿烂，“恭喜赖老师，咱们北城见。”
    告别了赖燕宁，宋念珍惜的拍了拍包里的毕业证书，蹬着自行车回了下塘村。
    “小妹！”
    “小妹！”
    宋念飞一样的冲到家里，她难得如此兴奋，满脸雀跃，开心的像个孩子。
    “姐。”
    宋想刚刚从自留地里回来。
    家里的几个孩子都知道宋念在做青菜和鸡蛋生意，因此对家里的自留地伺候的格外卖力。
    记得周悦有一次睡着了说梦话，还念叨着家里的菜会不会被人偷。
    “妈！”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齐齐扑到宋念的怀里。
    随着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宋念的时空商城等级成功的升到了三级，到了依赖，收购商品种类多了菌菇类，零零散散的也赚了不少钱。
    几个孩子都长高了一些，脸上肉肉的，皮肤白净，颜值在整个下塘村里都是数得着的。
    老大周博宇，身高更是到了宋念的胃部那儿，长势明显，乳牙已经全掉，恒牙也长出了一半。
    还有周悦，小姑娘的头发被养的乌黑顺滑，脸上白净，葡萄一样圆润的双眼愈发的剔透，嘴唇红润，梳着哪吒头，很是可爱。
    周博文依旧虎头虎脑，他前两天嫌热，求着宋念给他推了个光头，这会儿一仰头，三个孩子就他最显得最傻乎乎的。
    周丹丹和周向阳，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跟着他爹搬到了镇上，小家伙也没再提过周丹丹，当然，宋念也没问。
    还有宋想，原先怯懦的小妹，现在因为读了书，不用整天风吹日晒，皮肤被养回来不少，但还是算不上白，看起来非常的健康美，至少宋念很喜欢。
    宋念的视线一一扫过这四个孩子，颇有一种成就感，虽然她到现在依旧没自称过妈妈，但几个孩子，都被养的很好。
    “我有一个重大的决定，你们要不要听？”
    四个孩子异口同声，“要！”
    “大家都放暑假了，不如咱们一起去北城？”
    话音刚落，一片寂静。
    几个孩子的反应出乎宋念的意料，视线一一在几个孩子身上掠过，“怎么啦？这么安静？”
    “妈，北城是什么？”周博文一片天真懵懂。
    周悦伸手拍他，“小弟，你是不是傻，北城是都城啊。”
    “妈，”周博宇颇有些激动，“咱们能在北城逛逛吗？”
    “我想看看，有军人的地方。”
    这个老大对周祈的感情最深，自从周祈的遗像被摆了出来，他没有一顿忘记给他爸端饭。
    宋念揉了揉他的脑袋，一手发茬硬的扎人，“当然可以，我们这次去北城好好逛逛。”
    “去找你红姨和云姨，如果你们能进北城的学校，咱们就不回下塘村了，就在那里读书。”
    宋念说完，再次开口问了一句，“有没有想去北城的，想去的举手！”
    四个孩子齐齐举手。
    周博文双手举起，不住蹦跶，嘴里‘嗷嗷’的叫个不停。
    一家人正热闹着，满头是汗的韩幼仪从晒谷场回来，熟门熟路的先去厨房喝了一碗凉开水，然后才出来站定在几人跟前，语出惊人，“我要走了。”
    一家五口的脑袋上齐齐冒出问号。
    还是宋念反应最快，没想到今天双喜临门，“你要回程了吗？”
    “不是的。”
    韩幼仪面上看不出来高兴，一双纤细的眉毛微微拧起，“不是返程。”
    “大队长看我最近一直在跟你们一起学习，也没有忘记生产劳动，所以想推荐我去读工农兵大学。”

 第67章 告别

    听到这个消息的宋想最为开心，“韩老师，恭喜你，如果韩老师去读工农兵大学的话，未来一定不可限量。”
    虽然有些担忧韩老师如果走了，可能很难再找到的这样的老师来给自己补习功课，但跟这个相比，自然是工农兵大学最为重要。
    几个孩子虽然不太明白她们说的具体是啥，但也跟着开心雀跃。
    唯独宋念，沉默了一瞬，抬眼便看到韩幼仪也在静静地望着自己。
    两人对视的瞬间，韩幼仪的眼神动了动。
    宋念秒懂，扭头对着几个孩子低声说道，“我和你们韩老师出去一下。”
    两人出了门，一路去到了家里的自留地。
    宋念进了地里挑了两根嫩生生的黄瓜拽了下来，动作粗鲁的用手搓了搓上面的毛刺然后递了一根给韩幼仪，“我们这地里的黄瓜番茄还有豆角，零零总总的种了七八样，还是你帮忙一起种的。”
    “工农兵大学的事情，你有顾虑？”
    韩幼仪这段时间一直与她们同吃同住，整个人看着比在知青点的时候开朗了不少。
    脸上长了些肉，气质也越来越好。
    明明刚忙完农忙，其他知青黑的发亮，她的皮肤看着还是嫩嫩的白净。
    宋念有时候看着她的脸，都要感叹一句不愧是原文女主的美貌。
    漂亮的真的晃眼。
    就连啃黄瓜，都显得不扭捏也不粗鲁，落落大方的好看。
    察觉到对方又盯着自己失了神，韩幼仪有些无奈的握拳轻轻地锤了她一下，弯着一双杏眸瞪她，“你别看我，要看就照镜子看你自己，我是跟你说认真的，自从大队长跟我说了这个事情之后，我虽然刚开始有些高兴，但后来又有些失落。”
    韩幼仪用力咬了一口黄瓜，俏脸郁卒，“我觉得我在工农兵大学里面，学不到我想要的知识。”
    “宋念，你说，以后我会参加高考吗？”
    最后一句话说的小声。
    像是在做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高考，我不知道，”宋念把黄瓜咬的‘咔咔’作响，蹲在韩幼仪身旁跟着她一起看着地里长的茂盛的菜苗，“但是赖老师要回去了，去北城，不是自己坐火车，有人接。。”
    韩幼仪嘴巴里的黄瓜都忘了嚼，震惊的扭头看她，手指紧张的抓住了宋念的衣袖。
    “真的？”
    这个消息，透露的意味重大。
    赖老师原本是北城大学的教授，后来到灵山镇下面的农场，因为镇中学的校长敬仰她的为人，所以这几年，把赖燕宁从农场弄了出来进了县中学教书，也算是救了她一命。
    如果她只是回城那还好说，但是现在，意义不同。
    韩幼仪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定定的望着宋念都舍不得眨眼，生怕错过了对方细微的表情。
    宋念点头，“真的，老师亲口跟我说的。”
    “所以幼仪，我准备带他们去北城看看。”
    “工农兵大学的事情，你慎重考虑好，毕竟关系到你的未来。”
    韩幼仪摇了摇头，然后又用力点头，“不用怎么考虑，我本来就在犹豫，我现在就去找大队长跟他说，让他重新推荐一个人去读大学，我要等。”
    “宋念，你等我去北城找你。”
    宋念试图回想原书中女主的结局，可惜关于原文的记忆渐渐模糊，她已经不大记得了。
    “那我走了之后，你帮我照顾好家里。”
    宋念牵着韩幼仪的手，最近农忙，她的手指磨出了一层茧子。
    “你一个人住在我家里的话，不知道老周家那些人会不会过来找麻烦，你想回知青点住也可以，反正不管你住哪里，我都会拜托大队长和张姐照应一下的。”
    ”等我定好了离开的日子，我就跟你说。”
    韩幼仪和苏小红林小云不一样，宋念把她当成纯粹的朋友，另外两个因为掺杂了利益的关系，虽然也是真心，但说话做事终究是要多顾虑到一层。
    两人约定好之后，时间像是突然加了速。
    宋念从来都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决定好了要去北城，就自己跑了一趟省城去买车票，卧铺票难排，她买了十天后的，一共四张。
    夏天的衣服薄，干的快，她就只让每个人带了三身换洗的衣服，实在不行，可以去北城买也可以从商城买，方便。
    家里的钱，在贴身的衣服里缝了兜，防止遇到扒手。
    干粮只带了些鸡蛋水果掩人耳目，其他的宋念打算到时候从商城里买，然后跟几个孩子说是在站台上买的就行。
    她们要走，这事瞒不住。
    宋念去大队长和张梅家送东西，拜托她们看房子的时候被村里人撞见过。
    黄翠英自认为自己和宋念结下了革命友谊，第一个找上了门，神神秘秘的生怕别人听见，“周祈家的，听说你要把三个孩子带到外头给卖了？”
    “还是你聪明啊，这三个孩子现在长得好看，还认识几个字，肯定招人喜欢。”
    “到时候你在外省城再找一个，回来还住你这大房子，少了三个拖油瓶，你这日子过的肯定不知道有多潇洒。”
    黄翠英抓起箩筐里的番茄在裤腿蹭了蹭接着说，“你这趟要去哪啊？多久回来？跟你老周家闹成那样，这房子你不会要让你娘家人看着。”
    “我这人说话最实在了，不是我说，你娘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给谁都是肉包子打狗要回来难哦。”
    她唾沫四溅，尽情发挥了一大堆。
    完全没注意到三个孩子全都一脸敌意的瞪着她。
    周博文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出来，站在黄翠英跟前鼓着腮帮子瞪她，“你胡说，我妈根本就不会把我们卖掉！她是带我们出去玩！你什么都不知道！”
    宋念忍笑。
    黄翠英唠叨的时候她悄悄的把板凳向后挪了挪，生怕被口水喷到。
    “博文过来。”
    她把人一把拽到自己跟前，佯装生气，“怎么跟你黄婶婶说话的，她也是听人家乱说的，这些话肯定不是她自己想的，你要是信了才是傻瓜，咱不能当傻瓜知道吗？”

 第68章 找事

    黄翠英一张脸拉的老长。
    但她这个人就是脸皮厚，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一样，在院子里摸摸这摸摸那，最后恋恋不舍的看着自行车，“你这要走了，自行车暂时也骑不到了，这么金贵的东西，要不然我帮你看着。”
    “这链条如果不骑会上锈的，等你们回来都坏了，那不是糟践东西么。”
    这可是二八杠大自行车，先借回家，日子久了，谁还知道这自行车到底是谁的。
    还有这个周祈家的，虽然听说她只是跟大队长说带孩子去北城看看，但村里人谁不以为，她其实就是想一走了之，跟她小妹合伙把三个孩子处理掉。
    俗话说本性难改，她这半年对几个孩子，本来就有点好的邪门。
    看看，现在终于露出马脚了。
    “自行车我还有用呢，没办法借，村里的拖拉机挺方便的呀，以前咱们一直都坐的好好的。”
    宋念有些不耐烦应付她，直接站起了身子，“我还有点事，要不然等我从北城回来，咱们再聊天？”
    “你能有啥用啊，你也没什么人缘……”黄翠英摸着自行车恋恋不舍，“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么，就借给我呗。”
    家里有辆自行车，说不定还能骗个镇上的儿媳妇回来。
    “我肯定给你保管的好好的。”
    宋念脸色冷了下来，“真不好意思，就算我人缘不大好，但是我可以把它卖钱啊，这年头，谁家里不缺钱啊？你要是不缺的话，要不然借我点路费呗，我正发愁呢。”
    黄翠英立马捂住自己的口袋。
    “我可没钱，穷着呢，虽然刚分了粮食，还不知道能不能熬到玉米下来呢。”
    “家里一大堆事，我这就走了。”
    她拍拍屁股转身就跑，就像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周博文捂着肚子忍不住笑，“妈，她刚才跑的可真快！”
    宋念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悠悠，“是的，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你这会儿不是应该跟着哥哥姐姐在屋里学习么？你怎么跑出来了？韩老师的课，不想听了？”
    周博文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小屁股，看着宋念越来越危险的表情，飞快的朝堂屋跑，“妈！我可喜欢学习了！”
    打发走了孩子，宋念就牵着自行车去了张梅家。
    刚到院门口，迎面撞上了李春花和周胜这对母子俩。
    宋念眉头一皱，转头就要离开。
    不想跟这两个人多说一句话。
    “老二家的！”
    周胜跟以往没什么区别的讨厌让宋念心生不耐，完全没打算理会。
    她看到这两个人，就开始心烦。
    “老二家的，”周胜拉着李春花快走两步跟上，赔着笑脸，“怎么走这么快？咱们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就算以前因为一些事情闹的不太愉快，那咱们也是一家人。”
    “你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要跟我断绝关系对不对？怎么说你都是周祈的媳妇，你……”
    “打住，”宋念忍无可忍，有一点我跟你更正一下，我现在已经不是周祈的媳妇，人死了，我和他的婚姻关系自动解除，也就是说，我和你们老周家没有关系，所以别来沾边。”
    反正这两人已经从张梅家离开，那她直接转身依旧按照原计划去了她家。
    周胜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气闷的对着李老太发脾气，“娘，你刚刚怎么就不能跟周祈家的服个软，都怪你以前不会做人把事情弄成这样，要不然，人家能和我们成仇人吗？”
    “你怨我？”李春花指着自己鼻子，然后就双手叉腰一脸怨气，“这你也要怨我？明明是你闺女这个贱丫头，满嘴瞎话，是因为她惹人讨厌，要不然，姓宋的为啥不让她家孩子跟你家孩子玩了？”
    宋念才懒得理会这对母子俩的唠叨。
    她进了张梅家的院门。
    张梅做事利索，家里总是收拾的干干净净，院子里拉了一条绳子，衣服搭在上面整理的很板正。
    见到宋念进来，她起身把手放在裤腿上擦擦，边走边开口说话，“你咋来啦？刚刚过来，没遇到你婆婆？”
    装满了水的大盆里面泡着床单。
    宋念笑着上前，“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拧拧？”
    “真不巧，刚到你家屋头就遇见了她俩，周胜莫名其妙的主动跟我讲话，不知道心里又在盘算着啥事，我没理。”
    “不用不用，这老粗布床单用的时间太长，用力拧我都怕给它弄烂了，每次洗的时候都可宝贝着。”
    张梅手脚麻利的把床单换到了小盆里先控控水，一边忙活一边跟她闲谈，“能有什么事，你要带孩子去北城的事村里传什么的都有，反正都是些不好听的话，就没人觉得你只是去去就回来，这些人啊，见不得人好。”
    “你那婆婆，刚才来找我，也是因为这事呗，周胜惦记着你那房子。”
    张梅直起身子砸了砸腰，冲着门外努努嘴说的小声，“知道我跟你关系不错，想让我帮忙来着。”
    “周胜不是搬到镇上了么？”
    宋念熟稔的搬出来两个小板凳，两人靠在一块坐了下来，“这么贪心不足？有镇上还不够，还要惦记我那个。”
    房子毕竟是周祈出钱盖的。
    宋念可没打算破坏人家的遗产。
    这是人家当爸爸的给三个孩子留的退路，她自己都没打算要，让给别人算怎么回事。
    张梅摇头。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婆婆是啥样的人？”
    “巴不得什么好东西都给占着。”
    “你等着瞧，这事我不帮忙，她们估计会找你闹腾，”张梅指了指院子里石头桌上的一小筐番茄，“你那婆婆送的礼，就想让我帮忙来着。”
    “刚才是她们跑得快，我没来得及把东西塞回去，等会我还得跑一趟还给她们。”
    “这事，我可不沾，我一个妇女主任，管不了这事也不归我管，让大队长头疼去。”
    张梅爽快地笑笑。
    宋念瞥了一眼桌上的番茄。
    歪瓜裂枣。
    送人都不知道挑漂亮的。
    谁家的自留地还没有几个番茄了，求人也没什么诚心的样子。

 第69章 做梦

    宋念不想理会老周家的算计，反正不管对方使出什么手段，她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对了，你最近不是忙着收拾东西呢么？”张梅洗了个羊角蜜瓜，用菜刀一切几块，笑着递给了宋念，“这还是你给的种子呢，我当时心疼粮食只舍得种两垄，现在可算是后悔了。”
    “这么热的天，把这个放在刚打回来的井水里泡泡，可比喝凉水带劲多了。”
    “也就是你舍得给你家孩子种那么多甜嘴的果子。”
    不知道是宋念给的种子好，还是张梅伺候的足够精心，这只羊角蜜瓜足有小孩的小臂长，成年人的小臂粗，汁水充沛，裹着种子的瓜瓤更是蜜透了一样的甜。
    张梅半夜去茅厕，都要溜达到自己家的自留地里瞅着生怕被人给偷了。
    “我也是凑巧了以前在山里采的瓜种子，看来咱们这边的地，挺适合种这个。”
    “我今天来是想让你帮忙，照看一下我家的自行车。”
    宋念三两口就吃干净了手里的瓜，推拒着不再多拿，“说是照看，到时候你随便骑，自行车这东西搁不得，越闲越有毛病。”
    “那可不行，”张梅惊得都忘了咬一口手上的瓜，连连摇头，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害怕，“这么金贵的东西，我可不敢跟你看着，到时候我是真赔不起。”
    “还是算了。”
    “张姐，你听我说。”
    “我以前名声不好，现在也就跟张姐你关系比较好，而且咱们村，只有你需要经常去镇上开会，大队长的自行车你又不好意思坐，自己骑一辆，多方便啊。”
    “再说，你把自行车停在公社门口，谁敢偷？”
    “没人敢偷，你还能怕啥？根本就丢不了，坏了我也不找你赔，你就把一颗心全部放回肚子里去。”
    这次去北城毕竟只是先探个路，家里三个孩子的学校搞不定，她是不会留在北城的。
    如果真留在那了，自行车留给张梅用着也没事，以后万一几个孩子找不到亲妈，或者把下塘村当后路回乡创业了，张梅一定会帮衬着一点的。
    宋念不止一次怀疑过，这三个孩子的亲妈是不是同一个人。
    实在是，周博文和哥哥姐姐长的没有丁点相似之处。
    她还猜测着，是不是周祈的前任给他戴了绿帽子，所以他才一气之下带着三个孩子回了下塘村。
    可惜现在没有dna检测技术，不然周祈说不定会先测一测。
    但三个孩子跟周祈什么关系她也只是闲的无聊在单纯的八卦，反正跟她自己是毋庸置疑的没有血缘关系。
    “周祈家的。”
    “哎！”
    宋念跑神跑的老远，直到张梅晃她，她才如梦初醒，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才开口应她，“我刚刚想到别的地方去了，张姐，这事就这么定了呗。”
    她用肩膀撞了撞张梅，软着嗓音，故意作怪，“就当帮我个忙，要不然，我也给你送一筐番茄来？”
    “去去去。”
    张梅一脸的又气又好笑，伸手把人推的离自己远远的，忍不住嗔怪的瞪着她，眼神里还带着笑没有丁点威力，“你少来这套恶心我，我给你看着，你放行。”
    “你也是真心大，敢带四个孩子去北城，不怕弄丢了一个到时候做梦周祈也不放过你。”
    “不怕不怕。”
    宋念放下了一桩心事，重新捏着一块蜜瓜啃得开心，“我家老大天天给他爸喂饭，他顿顿都能吃的饱饱的，哪还有空找我的麻烦，封建迷信要不得啊张姐。”
    她这里笑意盈盈，欢声笑语，气氛好不热闹。
    此时的边境丛林，伪装成一堆泥巴的周祈突然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吓得他旁边的‘泥巴’块全都抖了抖身子，忍不住笑骂，“你干啥呢！就算咱们现在不是重视任务也不能这么大意啊！”
    “喷嚏都能打出来，你不要命了！”
    周祈索性直接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看着被茂密树叶遮盖的只能看到点点光斑的头顶，沉默着没说话。
    旁边的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朝他靠近，故作爽朗的开口，“哎呀，你别难过，退出这次任务也没什么，以你的聪明才干，以后一定比咱们混的都好。”
    “是啊是啊，说不定以后这个任务彻底结束，我们出去还要跟着你干呢！”
    周祈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脸。
    整个人陷入一片黑暗。
    ——————
    “妈！”
    睡的正香的宋念冷不丁被隔壁屋子一嗓门喊醒。
    她竖着耳朵正听着下面的动静，就看到周博宇穿着背心和小裤衩，光着脚就冲到了她的门口，“妈，我能进去吗？”
    家里的孩子现在都学会了敲门。
    宋念醒都醒了正有点好奇，直接应了一声，“你进来说。”
    “妈！”
    周博宇推开门就站到了她的床边，眼神湿乎乎的，里面盛满了惊慌，有点像被主人抛弃在路边的小狗，下意识伸手抓住宋念的被子，“妈，我刚刚梦见我爸了！”
    “好黑。”
    “我爸受伤了，”周博宇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妈，我爸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他伤心的，让宋念还以为他在梦游。
    “没事没事，可能是因为每次咱家都只给你爸喂饭，从来都没有给他烧过纸钱，他在下面吃零食可能没钱付被人揍了一顿。”
    宋念毫无心理压力的随口安慰，假装下床在柜子里捣鼓了一会儿实际上是在商城里买了堆可烧的金元宝，全都抱给了周博宇，“虽然现在不让信这个，但咱待会把你爸的遗像拿到厨房，再把这些东西烧给他用。”
    “这样，他在下面就有钱花了，你也不会再做这种噩梦。”
    宋念随手拍拍小家伙的脑袋，穿着凉拖鞋就把东西拿着带着他去厨房。
    周博宇刚迈两步，而后一拍脑门回去把他爸的遗像揣上。
    母子两人在厨房烧了十来分钟。
    大半夜的，整个下塘村只有她家的厨房在冒着炊烟。
    刚爬上墙头的周胜冷不丁朝上一看，惊得手上一颤，整个人直接栽进了她的院中。
    “啊——！”

 第70章 痛打

    这么大的动静，吓得周博宇在厨房里团团乱转，着急忙慌的把灶膛里的痕迹泼了个干净。
    见到周祈的脸上溅了灰点子，他捧在怀里直接用小背心擦了擦，然后直接拽住了想要出去的宋念，“妈，我长大了，我去！”
    虽然心里有点害怕，捏着周祈遗像的手指攥的死紧，但他还是迈出了房门，冲着院子里刚才闹出动静的方向走了过去。
    “什么声音？”
    周胜正捂着肩膀一脸痛苦。
    冷不丁一抬头，清凌凌的月光下，一张黑白的遗像正怼着他的脸。
    周祈的笑容真实的渗人，吓得他控制不住的惊叫出声，头发丝都竖了起来，手脚并用地爬离了原地，“谁谁谁！鬼！有鬼啊！”
    一嗓子，把家里的老老少少全喊了起来。
    宋想披着衣服，拎着根木棒就冲了出来，根本没看到人脸，只看到地上有个人形的东西，‘啊啊啊’的边叫边冲过去闭着眼睛就抡起棒子硬砸。
    “疼!”
    “疼疼疼！”
    “别打，别打，是我，周祈，我是你哥啊！”
    周胜抱头痛喊，狼狈乱窜。
    整个院子一时鸡飞狗跳。
    宋念冷眼瞧着，觉得宋想打的累了，才装作刚发现一样惊讶的叫了一声，“等一下，小妹！”
    “好像是熟人！”
    “是熟人！是自己人！”周胜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哪哪都疼，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嗓子都喊的劈了，“打错了！误会了！我是周胜！”
    “哎呀，孩子他大伯。”
    宋念连忙过去把木棍扔到一旁，连搭把手去扶一把的想法都没有，“大半夜的，你刚刚是从我家墙头上掉下来的？”
    “这事闹的，我们都以为是贼呢。”
    “正经人谁怕墙头啊对不？”
    “你看看，现在这事给闹的，不过我小妹一个小女孩，手上也没什么力气，你看你是从大门出去，还是自己再爬回去？”
    这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很凉，可惜周胜疼的完全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棍棒一扔。
    他艰难的爬了起来，身上的汗衫，在地上打滚蹭的烂了好些个洞，扯的不成样子。
    宋念第一次见他头发没有梳成牛舔的背头模样。
    月光如练，映的他的发顶的斑秃格外明显。
    “妈！大伯的头顶上，怎么有剥了个的鸡蛋白！”周博宇一脸震惊，一手抱着周祈的遗像，一手还没忘指着周胜的发顶，“可真亮，大伯是来我家偷吃鸡蛋的吗？”
    周胜下意识抬手捂住发顶，眼底阴沉。
    心里又恼又气，再加上身上的剧痛，让他整个人的表情都有些狰狞，彻底撕下了他温和的面具，“小野种，你胡说什么！”
    “我不是小野种！”
    周博宇是三个孩子里面嘴巴最笨最不会骂人的一个。
    被这么针对，他气的小胸脯高高鼓起，瞪着周胜，像是眼神能把他身上戳出来几个窟窿一样，“我不是小野种！我有爸！我现在也有妈！”
    “老大，”宋念扯着小家伙的手腕就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后，“让开一点点。”
    一脚直直踹向周胜的肚子。
    刚爬起来又跌坐了回去。
    宋念快走两步过去拎着他的衣领，又快又重的扇了他好几个巴掌。
    “小妹，去拿绳子和博文的臭袜子来，把人捆了。”
    “我这就去。”
    周胜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脑袋都乱成了一团浆糊，听到这话不住的挣扎，看着宋念的眼神满是恨意，连声音都像是淬了毒药，“你敢！”
    “你要是敢把我……”
    ‘啪’地一声脆响。
    宋念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垂眸看他，平静的声音却蕴含着极危险的戾气，“你说一句，我打一掌。”
    “还说么？”
    周胜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惧。
    可他打从心底看不起宋念，斜眼瞥着她的手腕，嘴巴张了张。
    一个字都没出口。
    脸上再次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周博宇站在后面。
    虽然他小，但他总觉得这会儿跟自己以前挨揍不一样，妈妈的气势也不一样。
    以前那会儿只是凶悍。
    可现在看着，气势竟然还有点像当兵的爸爸。
    周博宇不仅没怕，反而有些兴奋，眼睛亮亮的，随时警惕地盯着周胜，防止对方偷袭。
    “姐，绳子和臭袜子我拿来了。”
    周悦和周博文还想跟着出来凑热闹，被宋想急忙拦下了。
    不是怕孩子们害怕，只是纯粹的担心两个孩子出门会说漏嘴。
    周胜终于有些害怕，他挣扎着想跑，可他这会儿吓得手脚都有些发软，宋念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人拽了回来，用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将臭袜子塞进了他的嘴里。
    “小妹，你在家看着几个孩子，我处理一下。”
    宋想乖乖点头，牵着周博宇没去添乱，眼神落在周胜身上片刻，默默的低声问了一句，“姐，需要铁锨吗？”
    “唔。”
    “唔唔唔。”
    周胜疯狂摇头。
    一家子神经病。
    他今儿真是脑子出问题了，喝了点酒一时上头竟然想着翻墙来逮奸夫，然后把宋念名正言顺的从这房子里赶出去。
    可现在。
    奸夫没有。
    这一家子怎么都那么狠。
    要什么铁锨？
    还能把自己埋到山上不成？他听说了，姓宋的跟林场里的一个女的走的很近，要是林场那些刀尖舔血的人参与，他今儿怕是真的要死。
    求生欲上来。
    周胜在地上不停的翻滚，扭曲着想朝院门口的方向爬。
    宋念故意冷笑了两声，“小妹，把铁锨拿来，拿两把，一个人干活太慢了。”
    白眼一翻。
    周胜彻底吓晕了过去。
    宋念直接踢了一脚，见他没什么反应，硬是把人拖到了板车上。
    她实在不想跟老周家这些人打口水仗，周胜今儿晚上爬墙的目的是啥她都懒得多问，不如直接解决，一劳永逸。
    月黑风高夜。
    村子里的狗都不带叫的。
    宋念拉着平板车，一路带着周胜去了大队部，结结实实的把人捆在了大队部院子里的粗树上，然后从空间里买了毛笔和墨水，蘸了蘸，在他的身上挥笔写下了几个大字。

 第71章 热闹

    一行大字写完。
    宋念收了毛笔和墨水，把咬在嘴巴里的手电筒拿下来仔细照照，好生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脸，见没什么反应，这才悠哉悠哉的回了家。
    周博宇和宋想一直等在趴在院子门前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一传来，两人不等敲门声响就急忙打开了门。
    “姐。”
    “妈。”
    宋念一脸轻松的笑意，“没事，别怕。”
    “小悦和博文呢？”
    “韩老师刚才一直在屋里陪着他们呢，”宋想看着她姐手上的毛笔，皱眉想了一瞬。
    刚才好像没看到姐姐拎着毛笔出去啊……
    宋念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一旁，洗了洗手，招呼着大家各回各屋，安生睡觉。
    虽然折腾了大半夜，但大家都念着要看热闹，第二天只有宋念起的最晚，等她一醒，家里的几个孩子，就连韩幼仪都跑了出去。
    宋念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出门，抬脚就进了厨房做饭。
    家里的烟囱冒起了烟的时候，大队部门口热闹的像是赶集一样。
    大队长双手背后，脸色难看，隔着大队部一段距离，就听到了人堆里的议论声。
    “这不是周家的周胜么……谁认识他身上画的那个是什么啊？”
    “还真是他，哎，你瞧你瞧，他头顶上是不是秃了。”
    “他身上的字我认识啊，我瞅瞅……这写的是，摸黑爬墙，不是贼就是狼，什么狼？”
    问出来这句话的还是个孩子，刚满十三岁而已。
    人群哄笑一声，黄翠英的声音格外明显，“什么狼？肯定是色狼呗，周胜昨天绝对爬了人家的墙被男人逮到了，你看他被揍得那样，跟猪头也没什么区别，真丑。”
    “真没看出来啊，周胜可真不要脸，就是个畜生啊。”
    “说不定他以前就常干这事，只不过昨天晚上才被倒霉，以后大家洗澡可千万小心，谁知道他会不会偷看。”
    “我呸！”
    “呸呸呸。”
    周胜双眼紧闭。
    他早就醒了。
    就是被周围这些人的议论给吵醒的。
    可他没脸睁眼。
    活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这么丢人。
    大队长已经走到跟前，挤开人群看到被捆在树上的周胜。
    本来就被揍得不成人样，过了大半个晚上，身上的伤口肿的骇人。
    夏天穿的少，他的胳膊腿全都露在外面，身上的红点一片接着一片，全是蚊子咬出来的。
    伤口疼。
    蚊子包痒的要命。
    周胜背靠大树，要不是在装晕，此时此刻真恨不得用力的蹭个几下好生挠挠。
    大队长冷了脸，“都在这看热闹，还不先把人给解开，万一闹出人命了怎么办？”
    “先解开，抬进卫生室里，让大夫给看看。”
    “跟老周家的人说了吗？”
    人群面面相觑。
    都只顾着看热闹，一传二，二传三的，大家好像都默契的避开老周家，直到这会儿他们家都没人过来。
    大队长在心里将周胜翻来倒去狠狠骂了一遍，看着他被抬走，随手指了一人，“让老周家来人，带点东西或者钱，等会给大夫。”
    宋念就是这会儿和张梅一起到的。
    她端着个盘子，见到自家的几个孩子先给他们一人分了个蛋饼，边吃边低声询问，“人呢？”
    “妈，大伯被抬进卫生室了。”
    周博宇眼睛亮亮。
    他来的早，听的全，生怕别人会猜到或者大伯会直接说这事跟自己家有关系。
    还好没有！
    “妈，”周悦拽了拽她的手，示意她蹲下来听自己说话。
    “怎么啦？”
    “刚才我看到大伯在眨眼睛了，”周悦悄悄的凑到宋念的耳边，捂着自己的嘴笑的像个偷了油的小老鼠一样，“他肯定已经醒了。”
    “先吃饭，”宋念塞了个蛋饼在她嘴里，“该饿了。”
    她们一家几口一人一张蛋饼吃的喷香，比在场的其他人看着都轻松，一时之间还真没把周胜的事情跟她们联想到一块。
    张梅挤过来撞了撞宋念的肩膀，冲着卫生室里面努努嘴，“你说，周胜这事，到底是谁干的？”
    “谁知道呢。”
    宋念耸肩，“说不定他一直在干坏事，只不过咱们不知道，现在有人看不过眼了呗，趁着他这次突然回村，就顺手教训他一下呗。”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突然从两人中间露出来一个脑袋的黄翠英点了点头，“周胜一看就是缺德带冒烟的东西，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宋念和张梅齐齐看她。
    黄翠英脸上堆起个笑，眼神瞄了瞄宋念手里的蛋饼。
    真香啊……
    周祈家的过日子，是真没成算。
    也不懂事。
    她都到跟前了，也不知道客气一下递一块蛋饼给自己。
    “天杀的！到底是哪了断子绝孙的东西捆了我儿子！别被老娘知道，否则下次老娘非挖了你家的祖坟不行！”
    “烂肠坏肚的东西，以后全家都被天打雷劈。”
    李老太人还隔着一段距离，叫骂声已经传到了跟前。
    她迈着两条小短腿走的飞快，唾沫星子乱飞，嘴皮子一掀就没停过。
    “周胜呢？”
    “儿子！”
    黄翠英看热闹不嫌事大，吆喝着应了一句，“你儿子在卫生室里面呢！呦呦呦，被打的都不成样子了，毛都秃了！”
    “啊——”
    “我~可~怜~的~儿~啊~”
    宋念皱了皱眉。
    这架势，真是硬生生的哭出了上坟的感觉。
    “娘~来~看~你~了~我~的~儿~啊~”
    李老太悲从中来，声音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接着又是一顿输出不带停的喝骂。
    甚少出门的周老太跟在后面，沉着张脸，见她没个消停，手里的烟枪直接敲在了她的肩膀上，哑着嗓子呵斥，“走快点，号丧呢？”
    李老太立马闭嘴。
    他们两人进了卫生室，其他人跟着凑了过去。
    宋念没打算接着看，招呼着家里的几个孩子准备回家。
    “宋念！”
    “你给老娘滚出来！”
    已经转身正打算走的宋念听到这话回过头来，看着李老太，冷笑了一声，“你喊我干什么？”
    “想吃蛋饼？”

 第72章 出发

    周胜醒了。
    被抬进卫生室的时候他就醒了。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报复，紧跟着心底就有点害怕。
    他一个大男人，昨天晚上竟然打不过宋念。
    还被作贱成这样。
    所以在看到周老头和李春花的第一眼，他就立马跟他们说自己是被宋念搞成这样的。
    本来只是想发泄一下。
    一家人寻个机会，把这场子找回来，没想到他一个没拦住，亲娘已经冲出去了直接开骂！
    周胜暗骂亲娘太蠢。
    但又伸长了耳朵，默默的等着看宋念倒霉。
    李老太被宋念一个反问，问的直接愣住，但她本来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更何况自己现在还占着道理，更是不可能认输。
    她双手叉腰，指着宋念就开骂，“都要跟野男人私奔的破鞋，还占着我儿子盖的房子。”
    “老大他只是想去你家跟你好生商量商量，你可倒好，跟别的野男人合伙把他坑成这个样子，”李老太那个心疼啊。
    宋念就是个一毛不拔的。
    儿子伤的那么惨，看病要花多少钱。
    她心里疼的都在滴血，指着宋念骂声不带停的，“臭不要脸的东西！扫把星，克夫，把我儿子的东西还给我，这是我儿子给我的念想！”
    围观的人齐齐转头看向宋念。
    合着，周胜这事，是她干的？
    李老太一进卫生室出来就开骂，明显就是周胜说了什么啊。
    李老太双手一拍，一屁股拍在地上，哭的那叫一个呼天抢地，“天杀的东西啊！害死我二儿子，占了我二儿子的房子，现在还把我家老大打个半死！”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了外面哪个野男人！”
    “烂了心肝的玩意。”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
    宋念看着大队长从卫生室里走出来，这才开口，“我家的房子，是周祈盖给我们结婚用的，宅基地上写的是我和周祈的名字。”
    “另外，这房子我已经委托给了大队照看，我只是带着孩子去北城见见世面，不是大家想的一去不回。”
    “我帮周祈养着三个他跟别人生的孩子，住一下房子怎么了？”
    “还有说我要把三个孩子卖了的，那更不可能，你装好人装个大半年我看看呢？要是孩子被我卖了，以后大家报警抓我呀。”
    大队长等宋念说完，才点了点头，“周祈家的说的没错。”
    “还有周胜的事。”
    “我刚刚也问了，昨天晚上他去隔壁村喝酒，回来的时候被人套了麻袋，应该是遇到了抢钱的，跟周祈家的无关。”
    宋念眉梢一挑，有些意外周胜竟然改了口。
    莫非，大队长跟他说什么了？
    躺在病床上的周胜是真怕了。
    宋念简直不是人。
    都这样了，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讲道理。
    再惹宋念，她下次说不定真能拿个铁锨把自己给埋了，看他爹娘的这个劲，怕是他死了都发现不了。
    所以周胜立马跟大队长改了口。
    “你看这事给闹得，”大队长瞪了一眼坐在地上哭嚎半天，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李老太，眼底闪过嫌恶，说话也不大客气，“你骂的也太难听了，周祈家的这个后妈，当的不容易，你当孩子奶奶的，心疼孩子我是没看出来，倒是一直在给人家找事。”
    “都散了，周祈家的走了之后，他的房子我让咱们村的民兵每天都过去看看，谁也别想着打歪主意。”
    “还卖孩子，”大队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看着大家伙，“谁家卖孩子的，舍得买那么多张火车票把孩子带到北城卖，火车票加起来的钱都不少，闲的啊。”
    “这事以后别提了。”
    “散了。”
    宋念笑笑，谢了大队长一句转头就走。
    虽然即便周胜不改口，她也想好了法子，但事情如此省力，倒是正合她意。
    她牵着周悦，宋想带着老大老小跟在后面，一家子都跟没事人儿一样。
    周胜消停了。
    不知道他怎么说服的李老太，直到出发去北城之前，老周家都没有再继续找她麻烦，整日窝在家里，除了周胜媳妇，硬是一个上工赚工分的都没了。
    去北城的三天前，宋念去找大队长开了一沓介绍信。
    她要的多，时间长，大队长也没多问，利利索索的给她们全家一人开了好几张，甚至还大方的给了几张盖了章空白的，方便宋念自己用。
    人在外地，真需要介绍信的地方，总不能赶回来下塘村，说不定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大队长不是死板的人。
    收好介绍信，全家一人背着一个书包，先转道去了县城再奔省城，最后在省城住了一个晚上，然后直奔火车站。
    省城的火车站不大。
    只有两个站台。
    家里的几个孩子从离开了灵山镇，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外面的风景过。
    看什么都新鲜。
    都是从前在家里没有见过的。
    宋念拽着周博文和周悦。
    宋想看着周博宇。
    这会儿的火车站没有卖什么吃食的，宋念看了看想买些给几个孩子尝个新鲜都没买到。
    绿皮火车呼啸而来。
    三个孩子‘哇’了一声。
    “妈！火车！是火车！”
    “好大！”
    “真长啊！”
    宋想也跟着感叹，眼睛都盯得发直，“姐，这就是火车吗？”
    “对啊。”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咱们在火车上待上个十八个小时，就能到北城，”宋念站后，护着几个孩子防止她们被人群冲散，“如果遇到点什么事，晚点了，估计要二十多个小时才能到。”
    “妈，我愿意坐！”周博文盯着速度越来越慢的火车，眼睛就没舍得挪开过，“我能一直一直坐在火车上，坐着有什么好累的，肯定不累！”
    其他几人虽然没有说话，但脑袋却齐齐跟着点。
    宋念笑而不语。
    真坐上二十几个绿皮火车不喊累的，怕是都要变成铁屁股。
    即便是卧铺，也能躺的背都直喽。
    可她这会儿没有出言扫兴，护着几个孩子们上了火车，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买了两个下铺。
    三个孩子哪一个都不能在火车上自己睡一张床，只能轮流躺着挤一挤。

 第73章 抵达

    这会儿的火车上，扒手和拐子都不少。
    宋念和宋想轮流守夜，不敢两个人同时睡觉。
    几个孩子从离开灵山镇之后就一直处在一种兴奋的状态中，到了火车上看了大半天的风景，那股子劲泄了，迷迷糊糊的全都睡了过去。
    路程开过一半。
    宋念佯装去找乘务员买饭，实际上是顺手从商城里买了些卤肉和鸡蛋糕，拎着朝自己的车厢走。
    “嘶。”
    冷不丁被人从后面直直撞上肩膀。
    身后那人的身子硬的跟个金属块似的，疼的宋念皱了皱眉，朝旁边站了站，没打算跟对方计较。
    火车上人多眼杂，谁知道会不会碰上愣头青，吃这点小亏不算什么。
    “对不住。”
    身后那人走到了宋念前头，转过身子说话很是客气，“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
    对方道歉，宋念更没什么好在意的，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先走，“你先走。”
    “要不还是你先走，”说话的男人朝旁边侧了侧，“我这……”
    宋念这才抬眼看他。
    男人戴着一顶灰色的中山帽，帽檐在额头落下一片阴影。
    他的头发有些长，帽檐底下露出寸许长的发茬，胡子生的茂密，遮盖住了下半张脸，面色不大好，看着没什么精神，眼神灰败，像是被人抽干了生气。
    视线朝下，宋念这才注意到他受了伤的右腿，斜斜的支着没有踩实。
    对方一直都站的笔直，脊背挺拔，她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受伤的右腿。
    宋念嘴巴动了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微微点头便绕过了他径直回了自己的车厢。
    “妈！”
    三个孩子全都醒了，这会儿看到她回来，全都穿上凉鞋叽叽喳喳，“妈，咱们吃啥好吃的啊？”
    “大哥，我都闻到鸡蛋糕的味了！”
    周悦笑的可爱，“我闻到了肉味，好香！”
    “你们的鼻子可真灵，”宋念晃了晃手里东西，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小桌板上，“都过来，先吃饭，火车到站可早着呢。”
    她把东西一一打开。
    用随身带着的剪刀把卤肉剪成小块。
    全都弄好之后，她又拿了块湿毛巾出来，给几个孩子一一擦了遍手，这才把筷子递给他们。
    一家五口正要吃饭。
    旁边突然来了一人。
    他们这个车厢内的人少，中途下过三个人之后就只剩宋念一家，这会儿突然来人，应该是刚才火车停站时上车的乘客，宋念扫了一眼，眉梢微挑，犹豫了一瞬还是打了声招呼，“你好，真巧。”
    “你是这个车厢的？”
    周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车票，核对了一下信息，才点了点头，“没错。”
    “是有点巧。”
    他扫了一眼跟前的这几个人，眼神有些古怪。
    方才他只是觉得对方眼熟，跟记忆里的那人有些许相似，可现在，他已经可以确认，自己这是跟老婆孩子撞见了？
    而且，她们似乎并没有认出来自己。
    周祈的眼神在几个孩子身上飞快的扫了一遍，迅速的压下心里的震惊。
    她们跟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实在是相差太多。
    几个孩子出乎他意料的被照顾的特别好，当初把孩子们送回老家的时候，几个孩子还小，面黄肌瘦的，可现在一个个全都白白嫩嫩，脸上也肉肉的。
    衣服干净，性子稳定，一看就是被认真教养过的。
    再看自己的媳妇。
    周祈心里有些古怪。
    死了丈夫的女人，会越过越好不成？因为他的抚恤金？
    不应该，那么点抚恤金，怕是很难让人像现在这样脱胎换骨。
    当初这桩亲事并非他所想，所以他对自己这个媳妇的印象并不深，记忆里她总是在偷看自己，每次一回头看过去，她就立马缩起脖子像个鹌鹑一样。
    而且那个女人行为粗鲁，对几个孩子总是非常冷淡，眉眼模样记不清楚，但她眼神里的怨气却着实让他印象深刻。
    可现在，她带着一脸温柔笑意招呼着几个孩子吃饭。
    气色极好，气质也绝佳，眉眼温润，杏眼如画，琼鼻檀口，头发乌黑顺亮，额前有几缕散乱的发丝，不凌乱，反倒有一种沉静的美。
    周祈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队伍里，大家伙总是念叨文工团的那些姑娘们够美，可他现在觉得，文工团的那些人，比眼前的媳妇，气韵上要差上不少。
    难不成，这是死了丈夫的好处？
    要不是他记得宋想的长相，这会儿冷不丁遇到，恐怕还真不知道眼前这几位，就是自己的媳妇和娃。
    这些想法在周祈的脑袋里一瞬掠过，他别开眼，看了眼中铺又看了看自己的腿，“我在这个中铺。”
    宋念看了看他的腿，“你……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
    周祈摇了摇头，把自己随身背着的军绿色的挎包随手扔到了上面，抬手拽住床杆，单腿用力动作潇洒，一跃而上，而后平板一样的朝上一躺，眼睛一闭就安静了下来。
    ‘真是古怪……’
    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宋念耸了耸肩不再多问，接着招呼孩子们吃饭，“快吃饭，我还带了汽水呢，一会儿拿给你们尝尝。”
    周悦夹了一块烧鸡腿递到宋念嘴边，声音软软，“妈，你也吃，鸡腿肉可好吃了。”
    “妈，牛肉好吃！”
    周博文也伸长了胳膊献殷勤，“这就是酱油肉吗？”
    “姐，火车上的东西竟然这么好吃，”宋想咬了一口松软的鸡蛋糕，又夹了两片牛肉，“吃完这顿，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吃得到了。”
    “当然可以，”顾忌到上面的人，宋念的声音小了一些，“回头咱们自己做着试试看，说不定能琢磨出来这个味道。”
    躺在中铺上的周祈耳朵动了动，动作轻微的朝旁边侧了侧身子。
    火车上的盒饭，五块钱一份，和好吃根本没什么关系。
    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骗几个孩子说这些肉是火车上的东西？
    “老大。”
    宋念看了看原本很是雀跃，这会儿却非常安静的周博宇，“怎么了？想啥呢？”
    自从上了火车，她就没直呼过几个孩子的名字，担心被有心之人知道太多信息，万一遇到了拐子，对几个孩子不大安全。
    “妈。”
    周博宇有些心不在焉，鸡蛋糕被他啃的齐整整的一条线，像是刀切过的一样。
    他飞快地瞅了一眼中铺上的男人，凑到宋念跟前小声开口，“那人，跟我爸长的有一点点像，所以我有点想我爸了。”
    “不过我爸比他干净，我从来都没见过我爸长那么长的胡子。”
    宋念：“……”
    像周祈？
    说实话，周祈的遗像摆在家里那么久，他也就仔细地看过那么一两次，虽然看的仔细，但一直都没上心，还真记不大清楚五官细节。
    但刚才那个人几乎可以用神情枯槁来形容，她实在没办法跟照片里的人联系上。
    再说，周祈的抚恤金都发下来了，怎么可能会遇到。
    只不过是人有相似，再加上孩子想爹罢了。
    “没事，咱们这趟出门，不是把你爸带上了吗？”宋念神情没什么变化，非常不走心的草草安慰了一下，“等会从车窗缝扔两片肉出去，就当是喂给你爸了。”
    “你爸在底下吃饱了，晚上说不定能去梦里看看你，别伤心。”
    将她们两人对话听了个全的周祈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他媳妇原来是这样的性子吗？
    以前那副模样，难不成都是装的？
    “不好意思。”
    听着她们的对话，周祈实在躺不住，他在中铺上探出个脑袋，低声询问，“我没带什么吃的，可以跟你们买点吗？”
    像是怕她们多想，赶忙解释了一句，“我腿脚不方便，没法一个个车厢去找乘务员，如果你们吃的有多出来的话，能不能卖我一点？”
    下了火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见。
    周祈突然也想和他们多聊几句。
    宋念本想拒绝。
    但看到周博宇一脸期待的表情，她在心底暗叹一声，把没剪过的拳头大小的卤牛肉包了起来，站起身子递到了上面，“这个是牛肉，还有鸡蛋糕，你要吗？”
    周祈接了牛肉，客气点头，“也要几块，麻烦了。”
    他从怀里摸出来钱，抽出了两张大团结递了过去，“火车上的东西贵，这些够吗？不够我可以再给。”
    “够了。”
    宋念也没跟他客气，收了大团结又递了一包鸡蛋糕给他，非常贴心的给配了一双筷子。
    “筷子不用了，我在这上面也坐不直，”周祈摆了摆手拒绝，“我直接啃就好。”
    宋念微微点头没打算多言，重新坐了回去。
    “叔叔，”周博宇踩着下铺，抓着中铺的栏杆好奇看他，发现宋念没拦着他说话，这才开口问道，“您是当兵的吗？”
    “我只见过当兵的，跟叔叔站的一样直。”
    周祈语气堪称的上温和，甚至强迫自己笑了笑，知无不言，没想过隐瞒，“是，叔叔以前当兵，现在退役了。”
    “啊？”
    周博宇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腿，脸上满是真诚的担心，“是因为受伤了吗？叔叔的腿能治好吗？”
    “应该治不好了。”
    “军医给看过。”
    “不过我这伤受的很值，”周祈不想让大儿子觉得受伤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神情故作轻松，“再说，伤了条腿而已，不代表以后我就成了废人，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无论何时都不能放弃自己。”
    “叔叔，我爸也跟我这么讲过。”
    “他以前还教我，男孩子，生来就是要保护家人的，叔叔一定也是为了保护别人才受伤的。”
    周博宇一脸心疼的看着他的腿，“叔叔，你要去哪里啊？”
    “北城。”
    周祈对她们没什么好隐瞒的，坦诚的让坐在下面的宋念都下意识皱眉，“我这次回北城有些事要做。”
    “那去完北城之后呢？叔叔是不是要回家了？”
    周博宇还记得出门前被交代过的话，不能随意告知旁人自己的信息，所以这会儿猴精猴精的没说自己的事。
    “去完北城之后啊……”
    周祈一边跟儿子说话，一边迅速的把刚才买来的东西吃饭。
    鸡蛋糕有点甜他不大喜欢，就暂时放在一旁。
    酱牛肉香的不同凡响，他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如果行军时也能带上，这玩意比馒头补充体力的多，就是有些贵。
    周祈吃饭很快，像在行军途中，但并不粗鲁。
    中间还有空一直回答儿子的问题，“去完北城之后，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牛肉有些噎，他下意识打了个嗝。
    宋念忍了忍，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我这里有水，要喝吗?”
    “多谢。”
    周祈接过来一饮而尽，下意识想要笑笑，嘴角僵硬，都快忘了笑是什么样子，显得表情有些奇怪，于是连忙找补了一句，“你儿子很可爱，他们三个都是你的孩子啊？”
    “你年纪轻轻，我刚才还以为他们是你的亲戚。”
    这话里多少存了几分试探的意味。
    当初他把几个孩子送回下塘村，是不得已而为之，以前的媳妇对几个孩子态度冷淡，家里人也是因为他的津贴，才勉强帮忙看顾。
    可现在看来，难不成媳妇是跟几个孩子相处的久了产生了感情？
    后妈难为。
    几个孩子叫她叫的勤快，没有丝毫勉强。
    宋念笑笑，不愿跟陌生人透露太多，“对，都是我的孩子。”
    “到北城还要很久，如果孩子们吵到了你，及时跟我说，我来处理。”
    饶是对方表现的温和又亲切，宋念依旧没有放下自己的防备。
    “不会，”周祈连连摇头，“这几个孩子都被你教的很好，我还挺喜欢跟他们聊天的。”
    他抬手揉了揉周博宇的脑袋，“你家老大很聪明。”
    话问了不少，自己的信息一点没透。
    一看就是被大人教的。
    被夸赞的周博宇有些羞涩，“叔叔，你这中铺好难受，你要是不睡觉的话，要不要下来坐坐？我们有马扎，可以拿给你坐呀。”

 第74章 打听

    宋念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家的老大话这么密过。
    之前就算是在村子里，小家伙去村子里玩，一般都是为了陪着弟弟妹妹，怕他们被欺负受伤。
    孩子难得高兴，宋念自然不会做那个扫兴的家长，便跟着附和了一句，“是，我们这有板凳，你可以下来坐坐。”
    “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周祈本来就毫无睡意。
    对方邀请，他便踩着楼梯下了床。
    “叔叔小心，”周博宇热情的伸出两条胳膊护在他的身侧，“我扶你一把。”
    马扎很矮。
    周祈坐在上面，高大的身子微蜷，看着竟然有几分可怜。
    周悦和周博文刚刚睡醒吃饱，这会儿也无比精神的凑了过去，好奇的瞅着周祈的腿，然后又盯着他的脸看。
    被这么三双清澈的眼睛盯着，饶是从枪林弹雨中闯出来的周祈，也没忍住脑袋微微后仰，“怎么了？”
    “大哥，”周博文贴着自家大哥，有点怯意又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一直跟他聊天啊？”
    “咱妈不是说，出门在外，不可以和陌生人讲话吗？”
    他和周悦年纪小，已经不大记得三四岁的事情，看见周祈就像是见了陌生人一样，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小弟。”
    “叔叔跟咱爸一样都是当兵的，”周博宇两眼冒星星，帮着把周祈受伤的腿伸直。
    脚踝处露出一截明晃晃的白色纱布。
    “叔叔，”周博宇语气担心，“你这腿，伤成什么样子了？”
    他想念爸爸。
    断了条腿看起来都那么痛苦，那牺牲了的爸爸，当时该有多疼啊。
    想到这儿，周博宇的脑袋耷拉了下去，看起来有些失落。
    “小腿粉碎性骨折，肌腱断裂，膝盖骨裂。”
    周祈的语气听起来颇为轻描淡写，视线在伤腿扫了一瞬便迅速挪开，拍了拍一旁的下铺示意周博宇坐在那儿跟自己说话，“我现在还能站起来已经足够万幸了。”
    “叔叔。”
    一直都没吭声的周悦突然开口，水汪汪的葡萄眼仰头看他，“是不是很疼啊？”
    周祈没有吭声。
    宋念瞟了他一眼，没有吭声，从桌板底下的背包里摸出来几瓶汽水，打开后递了过去，“几个孩子有点吵，喝点水。”
    “谢谢。”
    周祈利索接过。
    闺女太可爱，他怕多看两眼，会忍不住暴露出什么让媳妇起疑。
    总觉得现在的媳妇，聪明的要命。
    周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然后舒了口气，庆幸自己这段时间因为颓废偷了个懒，要不然冷不丁这么撞上，也不知道她们母子四人会做出什么反应来。
    凭空遇见鬼，想想还有点渗人。
    周祈清了清嗓子，见几个孩子没再接着开口询问，便默默的喝着汽水。
    “叔叔。”
    周博文歪着脑袋，冷不丁的语出惊人，“你坐火车，是去找你媳妇的吗？”
    宋念想要捂嘴都有些来不及，小家伙小嘴叭叭的根本停不下来，“我听说，很多人在外面受伤就会回家找媳妇伺候，你也是回去找你媳妇伺候你的吗？”
    “叔叔，我爸爸有抚恤金，你有吗？”
    宋念：“……”
    “小弟！”周博宇直接掐着自己弟弟的腋下把人拖到了床上，慌张的看了一眼周祈，抬手捏了捏弟弟的脸，到底没舍得用力，根本不疼，“你不礼貌。”
    “快跟叔叔道歉。”
    周博宇凑到弟弟耳边小声的讲了一遍抚恤金的意思，听的小家伙下意识用肉乎乎的双手捂住小脸。
    宋念扶额。
    这个锅不知道是不是需要她来背。
    小家伙曾经问过她抚恤金是什么意思，宋念当时正忙，便回答的简单，只说了一句受了重伤，死了，单位给的钱。
    没想到周博文把因果关系，理解成了并列关系。
    “对不住啊，”宋念急忙跟着补充，“孩子说错话，你别误会，我等会好好教他。”
    周祈摇头。
    他不仅没有生气，倒是正好想着借这个机会打听一下，“听你家孩子的意思，他们的爸……”
    “对。”
    “牺牲了。”
    宋念脸上毫无痛色。
    周祈嘴角抽了抽。
    记忆里，当年分明是她算自己才结的婚，现在看来，她当年莫不是真的只冲着自己那个当兵的身份？跟他这个人完全没有关系？
    算算日子，自己也就死了一年多……
    他倒是并没有责怪自负的意思，毕竟当年自己对她不仅没有感情，还将三个孩子丢给她照顾，更是为了任务，让她成了一个带着非亲生子的寡妇。
    自己的家人自己知道，当年部队发下去的抚恤金，都不一定能到她们母子几个的手里。
    这趟去北城，她们莫不是去寻赚钱的路子的？
    被老周家的人，逼得在村里混不下去了？
    周祈的思维发散，忍不住越想越多，看着宋念的眼神不自觉的带着些许歉意。
    性格敏感的宋念诧异于他的视线，忍不住回望过去，眼神冷淡，方才的那一丝温和仿佛幻觉，瞬间没了踪影，“怎么了？”
    “没什么。”
    周祈的心底蓦然升起一丝狼狈，急忙别开了眼，“我就是觉得你一个人带三个孩子不容易。”
    “冒犯了。”
    “没什么不容易的，我家这几个孩子都很乖，”宋念总觉得对方有些奇怪，将自己向来用惯的挡箭牌扯了出来，“再说，孩子们的爸爸在临走之前为我们做了很多，他很尽责，即便人不在，也没让我们母子四人受罪。”
    周祈瞬间便想到了当时瞒着周家人在村里盖的房子。
    当时他和大队长约定过，如果宋念和老周家分家单过，就把这房子给她。
    听她话里这个意思，她竟然和老周家分家后，自己带着三个孩子单过。
    日子辛苦，还能把几个孩子养的这样好。
    周祈对她有钦佩，更有歉意，内心深处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看来，你和你丈夫的感情很好，你们是自由恋爱？”
    “你别误会，我有很多战友他们都是包办婚姻，我一直都有些好奇，自由恋爱，是不是一定过得比包办婚姻好。”

 第75章 抵达

    这话问的，像是婚恋采访一样。
    车窗外的树木呼啸而过。
    随后火车进入隧道，车里黑暗一片。
    有过丰富夜间侦查经验的周祈，凭着直觉，目光一直锁定在宋念的身上。
    几个孩子惊呼一声，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
    周祈却情不自禁的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火车驶出隧道，车内恢复明亮。
    宋念扯唇笑笑不再看他，也没回答，从背包里摸出了一沓小人书放在床上，“不困的话就看会儿，安静一会，小心吵到隔壁车厢的人。”
    “好。”
    “我要看这个。”
    “那妹妹你看这个，你喜欢的。”
    三个孩子很是听话，闻言自动分好，靠在一起沉浸在小人书的世界中。
    周祈坐着没动，像是刚才没问过那句话一样，“你的板凳能让我多坐会儿吗？上面躺的难受，这样坐着，我腿还舒服一点。”
    他的话音刚落，宋念就察觉到周博宇已经巴巴的看向自己。
    一个板凳而已，她不至于小气，冷淡地点了点头，“没事，你随便坐，反正我们的目的地一样。”
    “一会儿乘务员过来，你可以问问有没有空着的下铺把票换过去，不然到北城还要许久，有点难熬。”
    这个人怪怪的，宋念巴不得他换了车厢直接走。
    “不用了，我是军人，本来就应该以旁人为先。”
    周祈像是完全没有听出她话里隐藏的含义，笑了笑，跟感受不到人家的拒绝一样，“小人书还有吗？我有点无聊，能不能借一本看看。”
    “叔叔，”周博宇直接贴了过去，“我跟你一起看。”
    “你正好跟我讲讲，你当兵时候的故事好吗？”
    周祈痛快点头，笑着答应，“当然好了。”
    原本一家五口的旅行，因为周祈的加入，竟然变成了无比和谐的六个人，中间有其他乘客上去下来时，还误会过周祈是三个孩子的爸爸。
    宋念一直猜测着对方是不是暗地里有什么同伙，就等着她们放松心神好一网打尽，没想到精神一路紧绷到北城，对付的同伙都没有出现。
    车内的广播响起。
    “火车前方停靠，北城站。”
    “请即将下车的旅客，检查好随身行李，看好重要物品防止遗失，有序下车。”
    好在她们带的东西不多。
    宋念和宋想一人背着一个大包，三个孩子各自背了一个小号的书包装着他们的洗漱用品，这会儿听到广播响起，已经收拾利索，坐在床边，正准备起身准备下车。
    周祈自从上了火车，吃饭全都是花钱跟宋念买的。
    短短的十几个小时，三个孩子跟他都很熟稔，他也愈发的清楚，这几个孩子，比之前在军区时养的还好。
    过去的几年，他和几个孩子相处时说的话，恐怕都没有这十几个小时说的多。
    周祈有些怅然。
    他的腿伤，本来严重到这会儿应该卧床休养，但任务到了最后一步，受了伤退下来的他竟然成了最合适的一人，正因如此，他才毅然决然的放弃养伤前往北城。
    遇见了媳妇和孩子，让他觉得自己这趟的选择无比正确，哪怕代价是折了一条腿，也很是值得。
    “叔叔，你去北城哪里啊？”
    周博宇扶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他的伤腿，仰头看他时一脸担忧，“车站的人可多可多了，我们在省城上火车的时候，都差点被人挤散，叔叔你还是跟着我们一起出站，我和弟弟护着你。”
    “如果你不小心摔倒，会耽误你的事的。”
    周祈垂着眉眼，假装失落，语气却又故作善解人意，先是叹了口气，才慢悠悠的开口，“不用不用，叔叔一个人可以的，你们还是要听妈妈的话，快跟你妈妈一起走。”
    他承认，自己舍不得跟她们分开。
    能多待一会儿的机会，他丁点都不想错过。
    果然，周博宇听到这话立马转向宋念。
    他一向很有男子气概，这会儿瘪着嘴，满眼祈求，却又不敢开口，生怕他问了出来会让宋念为难，只是执着地可怜巴巴的看着宋念。
    宋念闭眼，吸气。
    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最后一小段路，然后才睁开眼睛勉强扯出个笑，“不用太客气，你是保家卫国的军人，我们帮忙是应该的。”
    “跟我们一起出站，我们把你带到公交车站。”
    周博宇瞬间灿笑，仰头看向周祈，“叔叔，我妈人可好了！你不用担心，就跟我们一起出站。”
    “好。”
    周祈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又扭头看向宋念，“多谢。”
    宋念摇了摇头，没说话。
    周悦被宋念抱在怀里。
    宋想负责抱着周博文。
    姐妹俩人把周博宇和周祈护在中间，防止他们被人群冲散，慢吞吞的挪到了火车站外。
    公交站距离火车站有些距离。
    宋念瞟了一眼周祈。
    刚才下车时，等候上车和下车的人挤在一块，站台挤挤挨挨的全是人。
    周博宇人小，说是搀扶，其实帮不到什么忙，宋念在旁边看的清楚，反倒是周祈，一直揽着小家伙的肩膀把人护在怀里，防止他被人冲撞。
    也正因如此，周祈本就受伤的右腿，经过刚才那个阵势，隐隐有点变严重的趋势。
    宋念瞧着，他受伤的腿似乎肿了起来，将裤子都撑满了大半，与另一条裤腿的宽松完全不同。
    公交站台也没什么可以休息的地方。
    宋念抿唇，还没开口，周博宇看着他一头的汗，语气有些惊慌，“叔叔，你没事？”
    他下意识寻找宋念。
    “妈，”周博宇拽着宋念的衣摆，话里有点后怕，“叔叔怎么了？”
    虽然叔叔比不上他心目中的爸爸，可他在这短短的十几个小时内，有那么几个瞬间，偷偷的把他代入成自己的爸爸。
    越看，长的越像。
    就连声音，都好像跟记忆里爸爸的声音渐渐重合了起来。
    可他不敢说。
    爸爸已经没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死而复生的事情存在呢？
    宋念牵着两个孩子，原本想要迈步离开的双腿因为周博宇停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靠坐在站台柱子边的周祈，“你的脸色不太正常，要不要我先送你去医院？”

 第76章 入住

    伤口很痛。
    石膏只打了十天，就被摘了下来。
    紧跟着就是赶路。
    根本没给骨头愈合的时间。
    周祈将身体的重心全都放在背后的柱子上，深深的看了宋念一眼而后果断挪开视线，“不用了。”
    “我还有事。”
    既然当初已经做了选择，就不应该回头。
    世上没有后悔药。
    恰逢一辆公交车驶了过来。
    周祈甚至没看是不是自己要坐的那辆，语速极快的和她们道了个别，瘸着一条腿就上了车，没再理会身后周博宇的呼唤。
    汽车慢慢驶离到自己的视线之外。
    周博宇有些失落的垂着脑袋，难得孩子气的倚靠在宋念身上，脑袋在她的身上蹭了蹭，“妈，他真的跟爸爸长的很像，声音也像。”
    宋念看向宋想。
    “姐，别看我，我跟姐夫一点都不熟悉，”宋想连连摇头，不住摆手，“姐夫没去过咱家，我都没跟他说过话。”
    “不过摆在你家堂屋的照片我看了，确实跟刚才那个男人有点像，不过照片里的姐夫更年轻。”
    宋念语气迟疑，“你说……”
    “宋姐！”
    “姐！”
    话音未落，不远处便传来两声熟悉的叫喊。
    是苏小红和林小云。
    宋念惊喜回头，扭头看到两人的形象时眨了眨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俩这是……”
    头烫羊毛卷。
    脚蹬高跟鞋。
    苏小红穿着一件带波点的红色v领短袖，穿着一条高腰的牛仔裤，头发上架着一只墨镜，红唇似血，摩登气派。
    林小云穿着一条浅蓝色的布拉吉，白色细跟凉鞋，脑袋上的羊毛卷不像苏小红那样随意的炸开，而是用一只浅粉色的大抓夹夹在脑后，鬓边留出两缕碎发，温柔似水。
    这两人身上，完全不见过去的土气。
    “真漂亮。”
    宋念一向很会给足别人情绪价值，认认真真的将两人从头打量到脚，眼底满是赞赏，丝毫不会让两人觉得她是随口敷衍，“你们俩的行头真是好看。”
    “既符合你们的性格，又符合你俩的年纪，衣服的颜色也挑的好，趁气色，不错。”
    苏小红大大方方的听完宋念对自己的夸奖，笑着上前挽起她的胳膊，“姐，我和小云知道你坐的车次之后，就早早的在这里等着了。”
    “没想到就是那么不巧，我们俩刚去吃个饭，你就到了。”
    “好在还是让我们碰上了，姐，你都不知道，我们俩有多盼着你来。”
    三言两语便进了正题。
    公交车站人多眼杂，宋念没接话，只笑着开口问道，“先带我们去招待所住下，我们几个得好好洗洗。”
    “你离我这么近，也不嫌味。”
    林小云性子和气一些，闻言立马蹲下去帮忙拎了行李，笑着看向苏小红，“别站在这儿说话啦，咱们去招待所。”
    “姐，晚上我和小红请客，咱们去吃顿好的。”
    宋念没有拒绝。
    火车站距离她们要住的招待所有些距离。
    几人坐上了公交车。
    这会儿的公交车也很难挤，四个大人将三个孩子护在中间，前门没挤进去，硬是从后门上的。
    车辆老旧，隐约可见斑驳的铁锈。
    木质座椅，铁框车窗，车内的人穿着蓝或者灰的工作服，不是特别吵闹。
    宋念一手扶着孩子，一边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
    灵山镇到底与北城无所相比。
    在连自行车都不多见的灵山镇，北城的街道上随处可见蹬着二八大杠的人，还有穿梭不息的四轮小汽车，一辆接着一辆从旁边驶过，道路上的人见了也不觉得多稀奇。
    几个孩子好奇的挤到窗边，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外面的风景。
    老槐树长的正密。
    公交慢慢经过长安街。
    城楼巍峨壮观，红墙黄瓦在日光下更显庄严，公交内变得寂静，大家像是约定好了的一样，齐齐保持肃穆。
    下了公交又转了一趟，才算到了地方。
    宋念给工作人员看了自己的招待信，随口编了一个自己来北城的理由，顺利的开了两间房，这才拎着东西上去。
    她定的招待所是北城目前环境最好的一家，房间里可以洗澡。
    苏小红和林小云默契的没有打扰，“姐，你们先收拾收拾，我和小云也是上午才把东西搬过来，为了离你更近一点，方便。”
    “好，”宋念确实有些疲惫，没多客气，“你们也歇一会，今天在火车站等了我们很久。”
    两人一走。
    宋念和宋想招呼着三个孩子洗澡。
    在下塘村都是一直用大盆洗澡，这会儿见到时髦的花洒，三个孩子玩的热闹，洗澡洗了一个多小时，宋念任由他们闹腾，和宋想轮流去另外一个房间洗澡。
    二十几个小时没睡好觉。
    宋念特意定了两个标间。
    宋想带着老大老小睡觉，宋念带着周悦。
    各自回屋睡觉养养精神。
    宋念是被敲门的声音吵醒的。
    她原本以为是苏小红或者林小云，没想到门一打开，站在外面的人赫然是罗川。
    宋念眉梢微挑，下意识看了眼隔壁房间，然后笑着开口，“罗川，你什么时候来北城的？小云刚才都没跟我提。”
    “她们可能是见到你太高兴，把这件事给忘了，我是来喊你去吃饭的，她们俩已经先去国营饭店点菜了。”
    罗川的变化不大。
    普通的灰色汗衫和黑裤子，脚上踩着一双老布鞋。
    就是精气神看着比从前好了一些，眼睛很亮，显得聪明了几分。
    宋念指了指旁边的房门，“我妹妹在隔壁，你帮我喊一下，我去给小悦收拾一下。”
    “喊过了。”
    罗川的声音有些紧。
    喉结滚动，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从脖子逐渐向上蔓延出一片绯色，小声重复，“我随便喊得，没想到隔壁住的小妹。”
    “她这会儿应该也在给两个孩子收拾。”
    宋念敏感的眯了眯眼睛。
    从过年到现在足有半年的时间，罗川基本没和小妹说过几句话，他现在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宋念一直以为，罗川跟着林小云来北城，两人之间应该发生点什么才是，怎么现在看着……
    不大对劲啊。

 第77章 房子

    这会儿不是纠结的时候。
    宋念压下心底的猜测，跟罗川说一声让他稍等片刻，然后关上房门回屋给周悦打扮。
    小丫头原本睡的正香，这会儿被吵醒也不闹，乖乖地坐在床上，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看向宋念，说话也甜的能融化人的心脏，“妈，是罗川叔叔吗？”
    “对，我们小悦耳朵可真灵。”
    “我给你拿一套新衣服穿好不好？”
    在下塘村的时候没怎么给孩子打扮，为了不出挑，宋念给几个孩子穿的衣服都是干净整齐为主，特别的花样是没有的，小丫头脑袋上变来变去的发卡，是她做的最大努力。
    但在北城不一样，这里没人认识她们，稍微打扮，也不会有人大惊小怪。
    周悦的小脑袋点了点，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跑过去抱住她的腰，“好呀，妈妈给的衣服，都好看。”
    宋念嘴角勾了勾，忍不住乐，“那咱们今天穿裙子。”
    衣服是从商城里买的。
    白色带樱桃图案的连衣裙，花边领，后腰上有一个红色的蝴蝶结，裙摆飞扬，也是花边点缀。
    宋念没给她穿塑料的凉鞋，挑了一双白色的布鞋，公主短袜，只露出巴掌长的莹白小腿。
    头发没扎太特别的，在脑袋上扎了个花苞头，干净利索，还不会让头发耽误小丫头干饭。
    一切收拾妥当，宋念满意的看着周悦在自己面前开心的转圈，眼底也带了笑，“小悦真漂亮！”
    周博宇和周博文穿的简单。
    兄弟两个如出一辙的白短袖和牛仔裤。
    周博文嫌热，踩着自己的塑料凉鞋，顶着光头在那嘎嘎傻乐，也看不出来自己的姐姐有什么变化，满心满眼都只有干饭，嗷嗷的叫着，“妈！我饿了，咱们现在去吃饭吗？”
    “罗川叔叔，这儿的饭是不是特别好吃？”
    罗川飞快的瞥了一眼宋想，走到她跟前小声的开口，“我帮你抱一个。”
    他一把就将周博文抱在了怀里，机械的回答他的问题，“去吃饭。”
    “还行。”
    “我没去过国营饭店。”
    饶是如此，周博文也乐个不停，嘴巴叽叽喳喳的就没停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
    宋念和宋想肩并肩走在一起，目光落在前面的罗川身上，“幸好博文被罗川抱走了，不然留他在跟前，耳朵都要被吵得聋掉。”
    “小妹，饿不饿？”
    “啊？”
    宋想明显正在走神，冷不丁的听到声音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宋念，双颊‘腾’的一瞬变红，立马别开了脸。
    宋念：“……”
    管还是不管？
    算下来，宋想现在也是高中毕业，真要跟罗川在一块，她好像也没办法。
    可她小啊。
    虚岁十八。
    就算要结婚，最起码也要等到二十岁……
    就算法律认可，宋念也觉得有点早。
    可是非要管的话，会不会让孩子逆反？越插手，孩子嫁的要走。
    宋念浮想联翩。
    她想的入神，脸上的笑意就有点淡，拧着眉一副大事不妙的模样，让偷偷觑了她一眼宋想，心里忍不住七上八下的担心个不停，吭吭哧哧的开口，“姐……”
    “我那个……”
    “宋姐。”
    罗川冷不丁回头，视线在宋想身上飞快的停留了一瞬声音有些别扭，“小妹。”
    “咱们到了。”
    北城的国营饭店比灵山镇的气派很多。
    如果说灵山镇的国营饭店只有宋念家的堂屋大的话，那北城的饭店，足有宋念家的宅基地那么大。
    正是晚饭的点，里面吵吵嚷嚷的全都是人。
    宋念几人跟着罗川进去。
    林小云和苏小红已经点了一桌子的菜，见到她们过来急忙招呼，“姐，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咱们再点，不要客气。”
    宋念摇头，“不用，你们点的已经够多了。”
    “姐，你家这几个孩子一打扮，跟城里的孩子一点差别都没有。”
    “不过你家这几个孩子可真会长，虽然长得都不像，但就是好看。”
    苏小红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语气迟疑，“是长开了的原因吗？原本还觉得他们长得相似，现在一看，倒是各有各的好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宋念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三个孩子原先瘦弱，又生着冻疮，五官都不明朗，个个浓眉大眼的看不出来啥。
    可这半年，几个孩子的皮肤逐渐变好，再加上这么大的孩子长得快，脸上的棱角有了变化，差异也格外明显。
    “他们会遗传。”
    宋念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谈，随口敷衍了几句，“不过长的好看就行。”
    “养在家里，看着也舒服是不是。”
    苏小红大笑附和，“是是是。”
    晚饭也没谈生意的事情，纯粹的接风洗尘。
    宋念和她们聊了一会儿北城的风土人情，等饭吃到一半，才转而提了正事，“房子的事，打听的咋样？这事是不是不好办啊，今年回城的多。”
    “姐，房子的事我还真有点眉目。”
    苏小红的性子有些大马哈，找房子这种细致活，她做的费劲，再加上是给宋念找，她更怕自己搞不定，就把事情丢给了林小云，需要自己的时候再帮忙。
    林小云不疾不徐，扫了罗川一眼才慢慢说道，“我提前划了一个大致的范围，然后让罗川哥去打听的，等他有了信，我和红姐再一起去看。”
    “这会儿虽然回城的多，但也有一些因为出国空置的，或者子女下乡发展的好去找孩子团聚的，也空出了一些房子。”
    “那些小房子紧俏，一直都有人盯着，租的多，卖的少，真不好找。”
    “但是大面积的房子，还真被罗川哥找到了几套。”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罗川笑的憨厚，没有揽功，“我就是纯跑腿的，真让我自己找，估计也抓瞎，哪儿和哪儿我都分不清楚。”
    “好在这里的人也不知道我是林场来的，没人嫌弃我，打听点什么事也方便。”
    “那几套房子我都让小云记了下来，还有几套是昨天才得到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去看。”
    能有房子已经是意外之喜。
    宋念也没想过一到北城，就能把房子敲定，早就做好了打长期战的准备，“没事，花那么大笔钱呢，小心一些才正常，明天咱们一起去看看。”

 第78章 算账

    一顿晚饭，宾主尽欢。
    罗川跟她们住的不是同一个招待所，尽职尽责的把她们送到地方之后，才回了自己的住处。
    宋想非常的体贴的带着三个孩子先回了房间。
    人一走，屋内只剩宋念三人。
    “姐。”
    苏小红开口说话，林小云拿出账本。
    两人颇为正经，看的宋念忍俊不禁，“你们俩不用这么严肃，赚钱这么开心的事情，被你们俩这么一弄，感觉像出了大事一样。”
    “姐，你看你，我们俩这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么。”
    苏小红挽起自己的裤腿，裤脚里面缝了一层补丁，她粗暴的直接扯开那一层布料，而后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一个折子来。
    “这是存折，开的我的户头。”
    苏小红把折子推给宋念，“姐你快看看，这里面的钱。”
    不等宋念开口，林小云便笑着补充，“姐，还好你提前在电话里告诉我们让我们把钱存银行，要不然，这钱还真不一定能保住。”
    “我们俩带了那么多只手表在北城售卖，被有心人盯上了，好在钱没带在身上，那些贼人不认识这折子，不然我们俩现在肯定没脸面对你。”
    宋念掀开折子扫了一眼。
    三万八千块整。
    林小云把账本推到她的面前，里面还夹着一沓零钱，“姐，一共应该是三万八千八百三十一块五毛钱。”
    “我们存了些整的，这里是零头。”
    八百多块钱叠的很是平整。
    “这么多钱？”
    宋念眉梢一挑，略一思索心底便有了猜测，“手表赚不了这么多钱。”
    她抬眼看向林小云，“是那批干货？”
    “不全是。”
    林小云指了指自己本子上的详细记录，“还有香水，香水卖出了高价。”
    “姐，香水在北城特别紧俏，极为受欢迎，虽然我差价赚的高，但这钱我拿着心底不踏实，我能有今天全是因为跟了姐，我跟小云打听过她的工资。”
    “以后我想跟小云一起干。”
    虽然让出去的利润让她有些肉疼，但她看的长远。
    从宋念手里批发，货源全都掌握在对方手里，说断就能断，她没有别的选择。
    香水这么紧俏，多的是为了丁点利润也要挤破头想批发来卖的人，宋念转手将售价提高依旧不缺人手，她没什么核心竞争力。
    只凭相识的早那点人情吗？
    虽然知道对方不是那样的人，但苏小红不想拿情分来赌。
    关系是关系，利润是利润，不可混为一谈。
    宋念瞬间便明白了苏小红这么做的原因。
    这姑娘，远比她想的要聪明。
    宋念把账本拿了起来，“我看看。”
    她看的仔细。
    苏小红和林小云都没有吭声。
    “这次卖香水的利润是你应得的，我不能要，”一码归一码，宋念没打算因为这点钱让对方心生芥蒂，“你应该多存了两千四百块，我后面取钱的话会给你把这些钱留下来。”
    “至于以后要不要跟着我，你要不然还是再想想？”
    “我可以跟你透个底，以后等政策明朗了，我应该不会再搞这种游击形势的生意，到时候你俩赚的未必有现在多。”
    虽然算起来还很遥远，最快也是明年初的事情，但她习惯于将事情的好坏先摆出来，然后再由对方选择。
    “我们俩早就想好了。”
    “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们都会跟着你。”
    苏小红和林小云异口同声，“绝不更改。”
    “太严肃了太严肃了。”
    宋念微微摇头，实在听不下去，急忙开口阻拦，“别搞这么正经，你们俩的手上应该攒了点钱，怎么样？要不要在北城买套房子？”
    她俩身上的存款，宋念略一算算，能猜个大概。
    苏小红身上，万把块钱应该是有的。
    至于林小云，她拿的是提成，就算这次在北城大赚了一笔，她身上的存款这会儿应该不会超过五千块。
    “我先不买了，”林小云笑的有些腼腆，“我身上的钱，打算给我哥娶个媳妇，他不愿意离开家乡，我打算拿这些钱在镇上给他买个院子。”
    “等以后我攒的多了，再来北城买。”
    她和林建国相依为命多年，被亲哥当眼珠子一样疼了那么多年，现在有了钱，她最先想的就是回馈家人。
    “我也先不买，嘿嘿。”
    苏小红一副开朗模样，“我这点钱，高不成低不就的，我再等等，先留着过几天快乐日子。”
    “而且，姐，我和小云的货都断了好多天了。”
    “要不是因为知道你要来北城，我们俩早就忍不住冲回去了。”
    “明天让罗川带你们去看房子好不？我和小云有货要交，这楼下招待所的电话都被打的，服务员都嫌弃我们俩扰民了。”
    宋念看向林小云，见她也一副期待的模样，无奈的笑笑，“有你俩，我可真是一点都不愁。”
    “货你等等，我已经联系好了，明天一早给你们，今儿晚上回去睡个踏实觉。”
    她回来的时候带的行李简单，苏小红和林小云都知道。
    这会儿突然掏出来那么多东西，她们两人怕是会以为见了鬼。
    “好，那我们俩先回房，明天给你带焦圈和豆汁，姐，你一定要尝尝看。”
    豆汁……
    宋念的嘴角抽了抽。
    没有拒绝。
    毕竟她只是个第一次离开下塘村的寡妇，三个孩子的后娘，不可能知道豆汁难喝。
    了却了自己一直惦记的事，苏小红和林小云便不再继续打扰，高高兴兴的回了房。
    宋念去了隔壁把睡着的周悦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香水需要分装。
    她躲到卫生间里忙活了好几个小时，又多买了一种梨香。
    想了想，她又在商城里定制了一批指甲盖大小的贴纸，花样字体的念，一一贴在香水的分装瓶上。
    这样，也算是有了独家标记。
    等以后真有了自己的事业，现在埋下的火种，以后都是一点就燃的引子。
    忙完已是半夜。
    宋念捶了捶自己快要断掉的老腰，伸展了一下筋骨。
    旁边的屋子传来动静。
    宋念鬼使神差的悄悄拉开门缝看了一眼。
    瘸着条腿。
    胡须蓄面。
    怎么是他？

 第79章 改嫁

    对方极为警觉，几乎是宋念拉开门缝看到他的瞬间，对方已经回转过了头。
    差点被发现。
    虽然只看见了侧脸。
    但是因为毕竟刚刚分开不久，她对对方记忆深刻，很难忘记。
    宋念不信巧合。
    在招待所也能遇到，是不是过于凑巧了？
    而且，明明同一个时间到的北城，对方偏偏挑深夜入住，还换了一套衣服。
    要不是她听到动静出来看了一眼，是不是真的要等出了事才能发觉？
    宋念甚至怀疑，对方的瘸腿也许都是装的。
    她定的招待所极好，房间里有电话。
    宋念不敢留周悦一个人在房间里，走到床头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前台。
    “你好？”
    “你好，我是306的住客，”宋念斟酌着措辞，“是这样，我刚才见到了一个熟人。”
    她简单描述了一下对方的体貌特征，语气轻松，“我只见到了他，但是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间房，方便帮我查一下吗？”
    “告诉不了。”
    前台的态度一般，算不上多么客气，“我们有规定，不能泄露其他客人的房间号。”
    “那我多订一间房可以吗？明天早上用，我房间里有孩子，能不能麻烦你上来一趟让我做个登记，孩子单独留在房间里不大放心。”
    本来第一句话就只是试探。
    后面才是她的真实目的。
    “行，”前台冷冰冰的应了一句，“你等会。”
    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
    对方上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
    几个从下面村子里来的破落户，住这样高级的招待所，说不准是为了找有钱的男人，要不然怎么刚一住进来一个当兵的，对方就巴巴的打电话过去打听。
    宋念也不恼。
    连大白兔都没有掏出来。
    给了人家也看不上，她不干这种蠢事。
    “你要给谁订房？我们这里的每间房都很紧张，不要乱开玩笑。”
    “给一个同乡。”
    宋念接过登记本。
    凡是来招待所入住的，都要提供介绍信，然后在登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户籍地址。
    宋念飞快的在纸上落下罗川的名字，顺势看了看罗川上面的一栏。
    周一？
    户籍地址一片空白。
    想来是给看在他那身衣服的面子上，给的特权。
    “多谢，这是钱，如果他明天没来住就算了。”
    “嗯。”
    前台收了登记本转身就走。
    隔壁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这边的动静，没有任何反应。
    宋念揣着心事回房，连洗澡的时候都在心里念叨‘周一’这个名字，忍不住腹诽。
    ‘怎么听都不像个真名。’
    ‘怎么就那么巧，偏偏姓周。’
    ‘明天出去看房不在招待所，回来的时候如果他还在，想办法换到楼上，哪怕多出点钱。’
    默默的在心里做好决定，宋念才躺下入睡。
    因为隔壁住着的那人，她这一夜睡的不大踏实。
    林小云和苏小红送早饭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起床洗漱完毕，顺带着把周悦都收拾的漂漂亮亮。
    隔壁死一般的寂静。
    恍若没住人一样。
    豆汁勉强尝了一口，配合着表演了一下逗她们高兴，然后趁着隔壁很是安静的时候，招呼着宋想和两个孩子一起出了门。
    “妈。”
    周博宇和周博文一左一右的冲到宋念跟前，紧紧的贴着她准备下楼，“我们要出去玩了吗？”
    “哥，妈妈说，咱们今儿个要在外面待一整天。”
    周悦兴奋的拽着哥哥的衣摆，“说不定还能坐小车车。”
    “让让。”
    “别挡道！”
    楼梯上‘蹬蹬蹬’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
    宋想惊呼一声，只来的及搂住最小的周博文，“边上站站，小心！”
    猝不及防间。
    周悦脚底一歪。
    周博宇下意识护着自己的妹妹，伸手就拽却抓了个空，跟着就要一起倒了下去。
    “小心！”
    电光火石间，一个男人跃过楼梯，将两个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后背贴着墙减缓滑下去的速度，然后重重的跌倒在楼梯下，发出一声闷响。
    周悦已经吓得大哭出声。
    周博宇仓惶抬头，先把自己的妹妹搂在怀里，然后看向救了自己的人，惊呼一声，“叔叔！怎么是你！”
    这边一片混乱。
    方才硬挤上来的几人眼看出事，急忙消失在了楼道里生怕被找上门。
    宋念快步走下楼梯，先把两个孩子拽了起来，而后垂眼瞄了下对方一直‘装瘸’的那条腿，畸形的扭曲，明显是再次受到了重创，她抿了抿唇有些紧张，“怎么样？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就算原本是装瘸，这会儿怕是也变成了真残。
    周祈没想到会这么巧。
    只是出门买了个早饭，回来就正好撞见了自己的媳妇和孩子。
    本来昨天他完成了自己的最后一项任务，已经正式退役，正在考虑上头要为他恢复身份然后转业的提议。
    招待所也是部队安排的。
    没想到竟然如此凑巧。
    苏小红和林小云面如土色，甚至不敢多看一眼躺在地上的男人扭曲的腿。
    “罗川哥！”
    林小云又慌又乱，“还好你来了，快帮帮姐，这里有个人为了孩子受伤了。”
    罗川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跟前，下意识扭头看向宋念，“我抱他，先去北城人民医院。”
    “好。”
    今天的计划被彻底打乱。
    宋念交代宋想她们照顾好三个孩子，待在房间不要乱跑，对着罗川点了点头，“行，我们一起去，还好离得不远。”
    周祈的目光在宋念和罗川中间转了转，而后垂了眉眼。
    心里的感觉怪怪的。
    似乎连腿上的疼痛都被冲淡了不少。
    虽说他死了之后，夫妻关系自动解除，媳妇就算另嫁也是正常。
    可是……
    周祈面色古怪。
    要是部队恢复了他的身份，自己是不是要棒打鸳鸯了？
    媳妇不会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巴不得他死了算了？
    罗川步伐稳健。
    他在山林里扛头野猪都不算太过疲累，这会儿抱着周祈，依旧能够面不红气不喘。
    周祈感觉自己的视角很是奇怪。
    他看着罗川的下巴，忍不住开始打量他。
    ‘这人看着不大精明……’
    ‘配自己的媳妇，是不是不大够？’

 第80章 住院

    好在招待所距离北城医院不算太远。
    宋念出门的时候，把折子也随身带上。
    先不管对方原先伤势如何，这次却是实打实的为了孩子们伤成的这副模样。
    “大夫。”
    罗川抱着周祈冲进了医院大厅。
    宋念紧随在侧，扫了一眼医院的布局沉声开口，“去急诊室。”
    好在这会儿急诊室的人不算太多。
    两名护士见到躺在罗川怀里，腿骨不正常弯折的周祈立马推着担架迎了上去，搭了把手让罗川把周祈放在了担架床上，推着回了急诊室，而后将帘子一拉，隔绝了外面两人的视线。
    罗川忍不住开口询问，“宋念同志，里面的人是……”
    “不用这么客套，喊我宋念就好。”
    宋念抬眼看向急诊室内，思绪烦乱，“火车上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今天这么巧。”
    “他救了博宇和小悦，不管伤的多重，我都会负责。”
    罗川知道宋念有钱。
    在他看来称的上是昂贵的医药费，在对方看来，恐怕也不会太过为难。
    “宋姐。”
    罗川挠了挠头，话说的吞吞吐吐，颇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是跟着她们一起喊你宋姐，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北城？”
    “人往高处走，你来北城帮小云，不是坏事。”
    宋念盯着急诊室的帘子，思绪有些飘远，“开阔眼界没什么不好。”
    “我是来北城了之后才认识的几个字，以前就是个睁眼瞎，”罗川话说的很慢，像是一边在斟酌措辞一边开口，“我听说宋想小妹因为宋姐你，连高中文凭都有了，宋姐，我也想读书，有什么法子吗？”
    “不瞒你说，我这半年帮着小云做生意，也攒了几百块钱，够吗？”
    “读书？”
    宋念终于把视线从急诊帘子上挪开，扭头看向对方眉梢微挑，“你是想正儿八经的有毕业证的那种读法，还是认识字就够了？”
    “毕业证就算了，”罗川急忙摇头，“我都这么大了，从一年级念起，有点不好意思。”
    “我就是想多认识点字，有点文化。”
    “你看这个，”他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本巴掌大的红皮小书递给宋念，“我听北城人说，学认字都需要这个，特意去买的，可我不知道该怎么用，想问，也不知道问谁。”
    一本新华字典。
    确实是辅助认字的好东西。
    “北城应该有扫盲班，”宋念想起自己昨天在国营饭店吃饭时，顺耳听到的消息，“是工农兵大学牵头设立的，不过这个好像不大好进，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先问问进去的条件，然后我们再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办法。”
    对方上进，她自然不会扫兴，好在她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习惯于从别人的话里捕捉信息，要不然还真不知道。
    风向果然松了不少，不然北城也不会有扫盲班的建立。
    “扫盲班……”
    罗川喃喃自语忍不住跟着重复，“我明天就去打听打听。”
    好在他不用操心介绍信的事，林小云生意做得顺利，手里也松快了不少，上次出发来北城之前，开的介绍信足有半年的时长。
    “谁是病人家属？”
    “谁是刚才断腿病人的家属？”
    护士撩帘出来。
    罗川刚要上前，被宋念抬手拦了一下，自己走上前去，“里面的人是为了救我的孩子受的伤，有什么问题麻烦您跟我说，我全权负责。”
    护士扫了她一眼。
    “病人的腿本来就有旧伤，现在二次折断，需要动手术，原先的断裂处也要敲断重新再接，脚踝的伤也要一并处理。”
    宋念面色凝重，“他以后能恢复多少？还能走路吗？”
    “算他运气好，今天陈教授在，可以给他动手术，手术过后需要卧床一段时间，至于能不能恢复走路，需要复健。”
    护士语速极快，“复健也是陈教授上个月才提出的治疗手段，目前还没人用过。”
    “今天如果陈教授不在的话，他怕是要被截肢。”
    宋念沉吟片刻，“病人知道吗？”
    “知道，”护士草草点头，忍不住开口催促，“你不要磨磨唧唧，病人对他的腿伤情况很清楚，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请在这里签个字。”
    “手术已经在准备中，你签完字拿着这个单子去窗口缴费。”
    知道对方清楚自己的状况，宋念把文件接过来利索的签了字，问清楚了手术室的位置，然后带着单子去窗口缴费。
    罗川全程跟在她的身后。
    手术费用一共是一千四百一十六块。
    宋念身上的钱够，没动折子。
    罗川张了张嘴，伸手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
    宋念冷不丁突然转头看他，“罗川，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宋姐你说。”
    “你回招待所一趟，告诉小妹我这边一切都好，另外，你前段时间帮我打听房子的时候应该认识不少人，你空的时候帮我问一问，有没有整套的小院出租的。”
    罗川虽然不懂，但他知道事情严重，没有啰嗦便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办。”
    他说完便匆匆离开。
    宋念捏着收费单上了二楼，在手术室门前的椅子上坐下，静静等待。
    时间过得很慢。
    久到宋念感觉自己的关节都上了锈，手术室的房门才从内打开。
    周祈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失去了知觉。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年人，面上是饱经风霜的痕迹，联想到刚才护士说的话，这位陈教授应该和赖老师一样，刚回城不久。
    “陈教授。”
    对方因自己家的孩子而伤，宋念就算有再多的警惕和猜测，也只能暂时按下不提，“病人的伤势如何？”
    “先慢慢养着，他伤的太重，肌腱和神经都有断裂，能不能养好，也要依靠几分运气。”
    “这话听起来可能有些不太靠谱，但我身为大夫，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其它的，看他个人体质。”
    “他如果修养顺利的话，短时间的站立还是可以做到的，但要是想和从前一样正常行走，要看复健效果。”
    “不过你不要灰心，慢慢来，这段时间给他吃点好的。”
    陈教授解释的详细，面色和蔼，将宋念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一一写下照料病人的注意事项然后递给宋念。
    “多谢陈教授，”宋念仔细把东西收好，真心道谢，“病人什么时候能醒？”
    “最多半个小时，他抗药性很强，手术的过程中他已经醒过一次，我们还特意补了一次麻醉。”
    这样的体质……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严苛的训练，或者是受了无数次严重的伤才养成的体质。
    宋念谢了陈教授，就去了北城医院的供销社，买了些对方住院可能会用到的生活用品，然后拎着去了病房。
    饶是她已经尽量让自己动作快点，回到病房的时候对方也已经醒了过来。
    周祈的面容苍白。
    显得粗硬的眉毛和纤长的睫毛格外的黑。
    宋念刚进门，便直直地撞进了他的视线之中。
    瞳仁乌黑，嘴唇煞白。
    顶着半张胡子脸，竟然还能显出几分脆弱。
    周祈张了张嘴，目光落在她提着的一堆东西上，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咚’的一声。
    瓷盆放在桌子上发出闷响。
    宋念扯了张板凳坐下，目光沉沉的落在周祈的脸上仔细打量。
    他的头发不是寸许长的板寸，耷拉在额头上，细看能发现右眼的眼尾处，有一道三厘米长的旧伤，只不过疤痕很淡，火车上的光线又有些昏暗，所以那时才没发现。
    宋念昨天特意把周祈的照片扒拉出来仔细看了一遍。
    眼前这人的眉眼，和周祈是真的相像，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人的眼神更有故事感一些。
    “首先，我要谢谢你，救了我儿子和闺女。”
    宋念先开了口，非常真诚的道了谢，不掺杂一丝水分。
    不等对方回答，她接着说道，“很抱歉，因为我的两个孩子，让你的伤势变得更重。”
    “不过你放心，医药费我会全部承担。”
    “还有你后面的休养和复健，我都会负责到底。”
    “当然，这些话的前提是，如果你需要的话。”
    宋念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推诿的念头，认真的和对方打商量，“如果你有家人可以照顾你的话，我也可以支付一定的费用。”
    周祈一开始还认真听着，到后面就不自觉的有点走神，眼睛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巴，大脑一片空白，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宋念一通说完，见没人应声，抬头就看到对方直愣愣的双眼，忍不住伸手在他的面前挥了挥，“你在听吗？”
    “啊，我在听。”
    周祈迅速回神。
    “我一直在听。”
    “都听你的安排就行，我也不用你负责，我自己也可以的。”
    宋念忍不住拧眉，“你自己？”
    周祈点头，“对，伤了一条腿而已，单臂拄拐，蹦蹦跳跳的可以活动，又不是两条腿都废掉。”
    “再说，无论是谁遇到今天这种状况，都会忍不住出手帮忙的。”
    “不行，”宋念一脸认真，根本没打算和对方开玩笑，“你另外一条腿虽然没断，但陈教授说你膝盖有伤，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养，你要是蹦蹦跳跳的，另外一个膝盖迟早废掉。”
    “如果有人来照顾你的话，我可以给钱，然后走人。”
    宋念巴不得对方有家人或者朋友帮忙。
    只给钱解决，比把人带到身边照顾要轻松太多。
    “我没朋友。”
    “在北城也没熟人。”
    周祈眼巴巴地看着宋念，心底却因为她刚才的那番话感觉有些开心。
    媳妇看起来有点凶，但话里全是在关心自己。
    自己以前莫不是眼睛瞎了？竟然没看出来媳妇的好。
    “刚才把我带到医院来的那个男人呢？”周祈话题一转看向门外，语气古怪，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意，“我还没谢谢他呢，这么能干，一路把我带过来都不带喘气的。”
    宋念：“……”
    什么叫不带喘气的？
    连气都不喘，那还是人么。
    “他是我同乡。”
    宋念回的简短，“既然你没朋友也没熟人帮忙的话，那这件事我来负责。”
    “大夫说你七天后可以出院，我尽量在这七天里找个房子租下来，到时候把你接过去。”
    “你现在行动不便，我一个寡妇，照顾你也不太方便，我等会问问这里的护士，能不能推荐个人过来贴身照顾你，你介意照顾你的人是男是女吗？介意的话，我找个男的过来。”
    “寡妇？”
    周祈神色古怪。
    他很是纠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说出实情。
    如果上头恢复了他的身份？
    对方突然知道，会不会恨自己？
    想到这里，周祈突然有些后怕，飞快的看了一眼宋念然后挪开视线。
    他不敢想象，被眼前人用满是恨意的眼神瞪着，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宋念只觉得这人跟在火车上时的表现完全不同，一直走神，时不时的冒出几个字，沟通都显得有些费劲。
    她忍不住叹气。
    周祈瞬间回神，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下意识收起乱七八糟的念头，老实躺着，看着很是听话的模样。
    “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宋念忍不住按了按眉心，“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后的日子还长，一直这样的话，我没法称呼你。”
    “我姓周，叫周一。”
    差点脱口而出真实的姓名，周祈后背一阵冷汗。
    “好，周一，我知道了，”宋念从头到尾表情都很严肃。
    俏脸紧绷。
    这大半年，她变化极大。
    头发乌黑浓密，随意的扎了个高马尾。
    一双温润的杏仁眼眸含春水。
    皮肤白皙细腻，鼻子小巧挺翘，唇色嫣红，让人忍不住将眼神一直落在上面。
    她这段时间长了些肉，看着不那么孱弱，面颊天然带着绯红的浅胭脂色，瑰丽耀眼。
    周祈忍不住看她一眼，再看一眼。
    媳妇死了丈夫，能把她自己养的这么好，显得自己好像特别无能。

 第81章 杂事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他已经自以为是的帮她选了一条路，现在想的太多，也只是感动他自己罢了。
    周祈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因为过于清楚，所以才不敢开口。
    宋念根本就没把对方的眼神朝那方面想，恋爱这根神经粗的要命，“周一，你饿不饿？我去国营饭店给你买点吃的？还是说……我扶着你去趟厕所？”
    “我不饿。”
    “也不用去厕所。”
    周祈连连摇头，“医院里有护士，你不用在这守着我，要不然你先回去。”
    他想跟媳妇多待，最好能聊聊这段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哪怕是一件平凡的小事，他也好奇的要命。
    但他又不敢跟媳妇多待，因为愧疚，也因为心底那股涌动着的莫名的感觉。
    “你刚做完手术还在观察阶段，”宋念从网兜里拿出来一颗苹果，低头用刀利落的削皮，眼都没抬，“身边不能离开人，你委屈一点，这两天我先守着你。”
    “你还没说你想要个男护工还是女护工？”
    宋念切下一块苹果递到周祈的手边，定定看他，“有要求你就提，我尽力做到。”
    “我……”
    “我来了。”
    罗川突然气喘吁吁的出现在病房门口。
    “小红小云还有宋想都留在招待所里照顾孩子们，”罗川走到跟前，等喘匀了气才顺畅说完，“宋想说我是男人，过来照顾病人方便，我来替你。”
    周祈忍不住瞪他。
    罗川完全没有注意，举起自己一路拎过来的饭盒晃了晃，“宋姐，我按照宋想的要求，买了饭带过来。”
    ‘宋姐？’
    周祈眼睛一亮。
    这个称呼，一听就知道他们两人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他的变化，另外两人完全没有察觉。
    宋念见他过来，也没和罗川客气，拍了拍手站起身子拉开了板凳，“好，那这几天先麻烦你，我和你轮班，等找到护工就好了。”
    “不用护工。”
    周祈突然插嘴，“不用这么麻烦。”
    “我朋友在北城有个空院子，等我出院之后你把我送到那里养伤就好，”他把挂在床头上一直随身携带的包拿过来打开，把包里面所有的钱全都拿了出来，“麻烦你帮我买个轮椅和拐棍，有这两样，就足够我照顾好自己了。”
    花钱找护工，要是被有心之人举报，说不准什么时候麻烦就会到来。
    眼下的局势毕竟还不明朗，媳妇实在不必为了自己冒险。
    看来只能答应部队转业。
    宋念没接他的钱，思索了一瞬才开口说道，“轮椅和拐杖本来就不该我买。”
    “你朋友的院子在哪里？我先去帮忙打扫一下，房子我按月给你租金，叨扰一段时间，等你好了，我们立马离开。”
    “不用再客气了，先这样。”
    她不喜欢欠人情。
    能现在想办法还清的事情还是不要拖下去，不然恩情难报，以后想要偿还，恐怕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更何况，她也不想一直在心里积压着这桩心事。
    周祈不敢再啰嗦，老老实实地点了头，开口报了两串地址，“要先去前一个地方取钥匙。”
    “那我先去打扫。”
    宋念干脆点头，又叮嘱了罗川几句，转身利索的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很是忙碌。
    房子应该空置了许久，蜘蛛网遍结。
    林小云和苏小红全都过来帮忙，再加上宋想和三个孩子，一行七人打扫了三四天，又添置了不少东西，才将院子彻底收拾了出来。
    好在这院子很大，空屋子多。
    最宽敞的屋子留给周祈。
    宋念带着宋想和三个孩子没住正屋，为了避嫌，挑了两间西屋偏房。
    林小云和苏小红带着罗川还是住他们原来的招待所，没有搬过来，怕吵到周祈养病。
    一晃就到了周祈出院的日子。
    宋念拗不过三个孩子，带着他们一起去医院把周祈接了回来。
    轮椅是宋念从商城里买的。
    轻便好推。
    她稍稍改动了一下，将座椅加了一层可以活动的隔板，只要将隔板抽出，座椅底下就会露出一个圆形的大洞，这样不需要周祈起身乱动，就可以自如的上厕所，也不需要旁人辅助。
    家里凡是阻碍轮椅推行的地方，全都用斜板搭建了一下。
    周祈还是刚到北城的时候过来看了一眼这间房子，这会儿一进院子，就被房子的巨大变化给惊呆了。
    “这……”
    宋念推着他进了堂屋，指了指大床边被她添上的扶手，“知道你不喜欢麻烦别人，所以我在这床边加了扶手，你臂力强，有这个这个辅助你到床上休息。”
    她指着一直站在轮椅旁边的周博宇，忍着笑意开口，“有什么事就喊我家老大，他很乐意帮忙，你也不用特意避嫌。”
    “对，叔叔，有事你喊我，”周博宇把自己的小胸口拍的‘砰砰’作响，小脸上还有几分豪气，“我虚岁十岁，什么活都能干，您放心。”
    “我特别靠谱！”
    宋念笑开。
    周祈更是一脸开怀，“哈哈，好，到时候我一有事就来喊你，你可别嫌烦。”
    “我不烦，”周博宇握住轮椅的扶手，眼巴巴的瞅着他，“叔叔，要不然你刮个胡子？”
    “我给你刮，我特意跟罗川叔叔学过了，一定不会把叔叔你的脸给刮破的。”
    周祈嘴角的笑容瞬间顿住，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胡子。
    这可是自己的保命符。
    他耳朵灵得很，早就听这家伙和媳妇叨叨着说他跟他爹长的很像。
    胡子一刮，怕是会彻底露馅。
    总不能说自己是自己的双胞胎。
    “不用不用，”周祈推着自己的轮椅想走，“叔叔体寒怕冷，没有这胡子的话会感冒的。”
    “我先进屋睡会。”
    他推着轮椅，几乎是仓惶而逃。
    周博宇皱着小眉头站在原地，忍不住抬头看着宋念，“妈，天这么热，我都不想穿衣服，叔叔还怕感冒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和习惯，”宋念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不用强求。”
    周一这人神神秘秘，宋念已经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只等着对方身体一好，就彻底分道扬镳。
    “姐，”宋想把行李放回房间，这会儿眉梢眼角很是松快，“那招待所虽然高级，但也实在太贵了，我每天都心疼的要命。”
    “不过他的腿一时半会好不了，姐，”宋想说着说着眉间浮过一层忧色，“博宇他们要是开学的话，怎么办？”
    “距离他们开学，满打满算只有四十天。”
    她们姐妹俩不管谁带着三个孩子回下塘村，剩下的那个在北城照顾对方都不方便。
    又不能把对方带回下塘村。
    来一趟北城，带一个男人回去，她姐的名声怕是真不能要了。
    “学校的事情我在打听了。”
    宋念这几天也没闲着，收拾屋子的间隙也没忘记三个孩子的学业。
    “这会儿学校都在放假，十天后有几所小学会有老师做开学准备，我到时候带他们三个去问问看，即便交点插班费，也是可以的。”
    “能留在这里上学，自然更好。”
    事情很多，千头万绪，但是再麻烦也要一件件事情慢慢来。
    宋想忍不住叹气，“房子的事也没着落，这几天抽空看了那么多套，也没什么合适的。”
    买房的事情宋念一直放在心上。
    罗川带着她们看了七八套房子。
    这已经是优中选优了，可宋念没挑到什么满意的。
    房子里面被破坏的完全不成样子。
    如果花上大价钱买下来的话，还要再花一笔不菲的钱做修缮，这样的话，成本就太高了。
    勉强看上了一套不错的，房主就一开口就要五万块，一分钱都不愿意降。
    “不用发愁，车到山前必有路，”宋念笑着安慰，“别着急。”
    推着轮椅坐在窗户边的周祈，竖着耳朵把姐妹俩的对话听了个全。
    媳妇似乎更想留在北城。
    周祈忍不住若有所思。
    他怕麻烦，也不喜欢为了自己的私事麻烦别人，可若是为了媳妇，好像也没那么为难。
    房间里的东西很是齐全。
    周祈推着轮椅到桌边，抽了张信纸出来。
    怕自己露馅，他平时除了必要基本不出房间。
    媳妇做的饭菜太好吃，短短几天，周祈感觉自己胖了一圈，原先在队里练出来的一身腱子肉，马上就要保不住。
    那封信，他大大方方的让宋念帮忙寄了出去。
    “叔叔。”
    周博宇乖乖的站在门口敲门。
    周祈开心归开心，但也是真有点怕了自己的这个儿子，一张嘴能说的紧，还逮着机会就要给他剃胡子，要不是知道这孩子被媳妇教的好，懂礼貌，他是真害怕这孩子会半夜趁他睡着了跑过来把自己胡子给剃个干净。
    心里这么想，但他还是没法开口赶人，“进来。”
    “叔叔叔叔。”
    周博宇带着弟弟妹妹一起进了房间。
    两个小的围着他叽叽喳喳，“叔叔，喝水吗？”
    “叔叔，你饿不饿？”
    周悦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受伤的腿，“叔叔，你的腿好点了吗？”
    “叔叔什么都不需要，”周祈努力让自己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书桌，“桌子上有小人书，连环画还有好吃的，你们自己随便玩。”
    “叔叔有事的话，会喊你们的。”
    这三个小家伙看着体贴乖顺，其实都是听了老大耳朵教唆，逮着机会就想让他把胡子刮个干净。
    周祈感觉自己最近不是养伤，而是在做胡子保卫战。
    跟几个孩子斗智斗勇，比他出生入死的做任务还要辛苦。
    这段时间唯一的收获，也就是知道了不少媳妇和孩子们在下塘村的部分经历。
    媳妇为了养活三个孩子，竟然想了法子赚钱。
    看来转业后的工作他要好好考虑考虑，万一以后有人拿这件事情做文章，他总要有护得住媳妇的身份才是。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他，媳妇也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周祈眉头皱起深深的沟壑。
    “周一。”
    宋念站在门边没有进去，“有你的信。”
    “妈妈，我把信拿给叔叔，”周博宇跑出来接过信件，又‘蹬蹬蹬’送回给周祈。
    周祈垂眸看了眼上面的邮戳，而后突然对宋念说道，“等一下。”
    “怎么了？”
    “上次无意间听到你和你妹妹的对话，所以我自作主张给朋友写了封信，”周祈边说边拆开信件，迅速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之后，眉眼松快了一些，“总算收到了回信。”
    “是关于他们入学的事情。”
    “学校说，要让他们三个考个试，只要成绩不是太差，插班进去应该不是问题。”
    “不过学校在北城只能排到第三，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宋念没想到对方默不作声的，竟然做了这么一件大事。
    前几日带孩子们去看学校，确实不太顺利。
    老师们一听他们的来处，没有多问纷纷摇头拒绝，即便交插班费也不行。
    想要在北城读书，除非宋念有工作。
    所以这几日，宋念已经开始打听有没有人愿意转卖工作，她好花钱买个名额。
    先把孩子弄进去学校，大不了到时候再把工作转手。
    没想到周祈竟然不声不响的，直接将这件事情解决了。
    无形之中又欠了一桩人情，宋念揉了揉眉心，突然有些头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周一，”她张了张嘴，“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
    她问的直接。
    周祈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啊？’了一声，神情有些微愣。
    周博宇比较能听懂他们在讨论的事情，听到这话急忙举手，“谢谢叔叔，要不然，我以后不催叔叔刮胡子了好吗？”
    “妹妹，弟弟。”
    他一手扯了一个，“快谢谢叔叔，叔叔给我们找好了学校。”
    周悦和周博文最听大哥的话，闻言立刻大声开口，“谢谢叔叔。”
    “叔叔，我们再也不催你刮胡子了。”
    周祈：“……”
    听着倒也不是那么开心。
    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看着这一幕的宋念拧了拧眉，“老大，你带着弟弟妹妹先出去，我跟你们周叔叔聊聊天。”
    “好。”
    三个孩子乖乖离开。
    宋念第一次迈步进了房间，立在周祈身前，垂眸严肃看他，“你是不是认识我家那口子？”

 第82章 认识

    周祈本来以为，媳妇单独留下，是又要拿出一套措施来感谢自己，平了这桩人情。
    毕竟两人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他对媳妇这种特别不喜欢欠人情的性格也有了点多久，但了解过后，更多的其实是心疼。
    不知道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对方究竟经历了多少，性格才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声问，周祈甚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宋念低头看他，口袋里已经多了一套从商城里买来的剃须套装，“从在火车上遇到的时候，你看着我们的眼神就不像是面对陌生人的样子。”
    “不用拿一见如故这种词来搪塞我，我不相信。”
    “周一，”宋念话里存着探究，还有些不解，“你和我家那口子是什么关系？”
    没听说过李春花除了周祈，还有一个当兵的儿子。
    难不成周祈不是李春花亲生的？
    他误打误撞的，在军队里遇见了自己的同胞兄弟？
    思绪纷乱，宋念的视线牢牢的落在周祈的脸上，试图从上面发现真相。
    “什么什么关系？”周祈心底有些慌。
    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他都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不会泄露分毫，可对着媳妇的这双眼，他竟然不敢直视太久，下意识避开，“我不认识周祈。”
    “可能因为我比较……”
    “你怎么知道我家那口子的名字？”
    宋念直接出声打断，“我好像从来没在你面前提过，他叫周祈。”
    “你也不用想着拿孩子们搪塞我，他们都很听话，再说，他们也不会直呼自己亲爸的名字。”
    宋念勾了张凳子坐在他的面前，这会儿直接摊牌，她反倒放松了不少，“你和周祈是什么关系？好战友？”
    周祈下意识摸了摸鼻尖。
    媳妇太聪明了怎么办？
    这会儿再咬死不认的话，媳妇下一秒怕是会怀疑自己是敌特。
    到时候，才是真的大事不妙。
    “好。”
    周祈的肩膀一垮，像是终于扛不住盘问松了口，“我和周祈执行的是同一个任务，我在他那里见过你们的照片，所以在火车上的时候就认出了你。”
    “原本只是顺手想帮个忙，怕你想起周祈伤心，结果没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边说边飞快的瞟了一眼宋念，将小心思暗戳戳的藏在话里，“我不敢提，怕你伤心，你是不是特别想他？”
    宋念忍不住拧眉。
    这个答案明明跟她最开始的猜测相像，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真能那么凑巧？
    眼看着媳妇眼底还有怀疑，周祈急忙推着轮椅朝桌子的跟前去，拉开抽屉拿出来里面的本子，然后小心翼翼的用小刀将本子里用胶水粘上的夹层割开，取出了一张两寸大小的黑白登记照。
    他轻轻摸了摸照片，然后高高举起，“你看。”
    宋念凑近了看的仔细。
    明明是黑白的照片，但照片上的血迹刚好印在了照片里她的衣服上，倒像是给黑白照片添了彩色。
    确实是她和周祈的登记照。
    她从未见到过。
    周祈见她看清便将照片收了起来想重新放回去，“这是他留给我的，照顾战友的家人本来就是我们分内的职责，你不用多想。”
    话说的漂亮，心里却在无限懊悔。
    为了搞定三个孩子上学的事情，他已经答应了部队转业。
    只能他的身体一恢复，原本的身份也会跟着恢复，然后就能正常上班。
    当初虽然部队发了抚恤金，但给的理由一直都是失踪太久被判定为死亡，周家提上去的销户申请，早就被压了下去。
    身份一恢复，他简直不敢想象媳妇知道了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可他开局不利……
    撒下了一个谎，接着更是找了无数个谎来圆。
    现在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坦白，都做不到。
    当然，一直避而不谈，是因为他自己也有一点隐秘的卑劣思想。
    怕媳妇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会立马要求离婚。
    他本能的不太想离。
    所以才一拖再拖。
    “好。”
    宋念长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放下了一直以来的担忧一样，“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我先出去了。”
    周祈草草点头，生怕她再多留一会儿自己忍不住全招。
    三个孩子乖得要命，宋念让她们出去，小家伙们也没趴在门口偷听，待在院子里凑到一块看小人书，这会儿见到宋念出来，才好奇的问道，“妈，我们要去的学校，离这里远吗？”
    “有点远。”
    “叔叔给你们找的学校离京大不远，正好那边有几套房子还没去看，我最近去逛逛，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房子，到时候咱们就搬过去，这样以后你们上学也方便。”
    让几个孩子每天坐四五十分钟的公交去上学，她到底还是不太放心。
    但要是自己每天五六点就爬起来来回接送，她也确实觉得累。
    宋念想到自己打算要做的事，匆匆叮嘱了一句，“我现在要出趟门，你们三个在家里乖乖的听小姨的话，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冰棍吃。”
    周博宇乖乖点头，“妈，你放心，我会看好弟弟妹妹的。”
    交代好几个孩子，她又跟宋想说了一声，拎着自己的帆布包就出了门。
    实在是因为，来北城这么久，苏小红和林小云陆陆续续的又从她这里要了些货，商城里的余额现在所剩无几，要是两人下次再来要货，怕是会白跑一趟。
    既然孩子们的学校已经搞定，就说明她们以后会一直留在北城，要寻找新的收购货源渠道才行。
    目前时空商城可以收购的物品有蛋类、青菜、坚果菌菇类。
    商城未升级前，蛋类的限制只有鸡蛋，自从升级之后，鸭蛋鹅蛋鸟蛋也在收购范围内。
    暂时找不到可信赖的人帮忙收购，宋念蹬着自己前段时间新买的自行车出了门，打算先去趟黑市碰碰运气。
    这个黑市与北城每日早上都有的小黑市不同，它开在郊区，十天一次，规模很大，宋念感觉上面的人知道，只不过风向不显，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不过去黑市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第83章 电报

    现在的户籍还没联网，宋念捏着户口本想查，都没法立即得到消息。
    她直接去了一趟邮局。
    家里人太多，写封信也要遮遮掩掩，但她心底着实疑惑。
    纵然这个猜测大胆的可怕，但一生了根之后，就愈发壮大无法抹去，且越来越笃定，让她实在无法再说服自己，索性弄个清楚。
    寄信也不能保证对方能不能收到。
    宋念直接拍了张电报到灵山镇，收信人是大队长，约定好后天早上十点，她会打电话到镇公社办公室，希望他到时候准时接听。
    做完这一切，她才镇定自若的蹬着自行车去了京郊。
    距离太远，她足足骑了一个小时才到地方。
    好在这个传闻中的黑市，并没有让她失望。
    集市上人头攒动。
    也没什么人刻意遮掩自己的样貌，像做贼一样的随时警惕。
    都很自在。
    宋念推着自行车非常自然的融入了进去。
    她手上的票证奇多。
    难搞的三大件票证，她每一种都有好几张，时不时的故意亮出来一下，借着倒卖票证的机会，没两个小时，黑市上就有不少人闻着味过来寻她。
    “你手里还有什么票不？外汇券有吗？咱们还想去外汇商店逛逛，买点东西。”
    “我不想要外汇券，我想要三十张工业券，凑齐了我能卖个两大件给儿媳妇当聘礼了。”
    “这位女同志，你不会是个专业的票贩子的？怎么手里的票证这么多的？”
    被人围着，宋念也不害怕，只不过她没有敞快的露脸，头发披散着，面上戴了个口罩。
    大热的天，她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外套，低调到隐在人堆里能够很快消失不见。
    “我不是票贩子。”
    “也不拿这些东西换钱，我想换点东西。”
    宋念压粗了嗓音，“城里菜贵，我想换点新鲜的菜，鸡鸭蛋什么的也要，山林子里长的蘑菇木耳都行，说实话，缺吃的。”
    “在城里，有钱也买不到新鲜的菜，我们那个大院的人也是实在没了办法，所以才大家伙一起凑了那么多的票证，托我跑这一趟，换点东西回去。”
    自行车立在一旁。
    她就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语气里带着三分笑，“东西的品质只要好，有多少我收多少，我就在这里等着，四点准时走。”
    方才围着她的人面面相觑，有人不死心的依旧在问，“我给你钱也不成吗？我是真缺这些东西。”
    宋念微微摇头，“票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擅自做主。”
    “如果大家伙送来的东西有多的，我可以拿钱买，不会让你们挑来挑去的折腾。”
    她态度摆的坚决。
    “成，反正这地方离村子里近，我这就跑一趟弄点你要的东西回来，你那些工业券能给我留着不？”
    这是个大客户。
    三十张工业券，宋念能换两百斤青菜不止。
    “我可以给您留一会儿，但是太晚的话，我也不能等，院子里的大家伙还等着我呢。”
    这话，很快就传遍了黑市。
    这个集市上，来的最多的不是城里的，而是生活在附近的村子里的人。
    城里的东西样样要票，他们去了也没用，都等着在这个集市上换点东西，这会儿听说有人要收自留地里的种着的菜，连东西都忘了换，拎着篮子着急忙慌的朝家里赶。
    生怕回的晚了，对方能换的东西全被人换走，到时候亏个大的。
    一传十，十传百，集市上的人陆陆续续消失了小半。
    三点半的时候，罗川满头大汗的赶了回来。
    在看到宋念脚边堆着的东西时，忍不住瞪圆了眼睛冲了过去，“这么多东西？”
    宋念忙个不停，草草的‘嗯’了一声。
    “帮忙把东西先搬上板车，等会运回家里。”
    收的时候，她已经悄悄的让商城收了至少一半。
    几乎快要被花光的时空币总算得到了补充，余额从九百提升到了四千多一点。
    有了钱，宋念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今天只是个试探，收菜的空档，她和几个送的最新鲜的人悄悄定好了后面的收购事宜，以后便不用这么费事，如果对方一直靠谱，这将成为她稳定的货源渠道。
    如此一来，苟到政策彻底开放，应该没什么问题。
    罗川闷头开始干活，将地上的东西整齐归类，一一码在了板车上。
    蛋类易碎，他就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放在青菜中间。
    盛夏时节，豆角长的最多，板车上的青菜有一大半都是它。
    好在这玩意搬来搬去不容易烂，罗川反倒觉得省心。
    原定的四点结束，因为闻讯赶来的人实在太多，最后一直弄到五点半，黑市的人都散了大半，才彻底消停。
    虽然夏天黑的晚，但再耽搁下去，等到晚上，宋念还真有点担心赶夜路回去会不会太危险。
    毕竟她今天在黑市上算是大大的露了个脸，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被有心人盯上。
    板车堆得很高，好在罗川叠的整齐，再用东西一盖绳子一捆，倒是没什么倒塌的风险。
    宋念接着又看了眼自己的余额。
    她没费太多的本钱，夏天的青菜不值钱，七分钱一斤，看着多，但手里的票证都没完全换完。
    但这些菜，被时空商城定义为有机菜。
    菜价给的高，单价能给到十三块一斤。
    短短的几个小时，她时空商城的余额已经到了七千多块。
    不过她也知道，这样的热闹，只能来这么一次，再有下次，自己估计被人举报，到时候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脱下外套，宋念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扭头看了眼罗川，递了一瓶冰镇的汽水给他，“今天辛苦你了，趁着天还没黑，咱们赶快回城。”
    汽水冰凉。
    瓶身上还带着小水珠。
    罗川仰头咕噜咕噜一口喝了大半，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看，“宋姐，你啥时候去买的汽水？我刚刚想买，都没找到卖汽水的人。”
    当然没有。
    汽水是从商城里拿出来的。
    宋念随口糊弄了一句，“刚才人家拿来给我换青菜的。”
    “你忙着弄东西，没看见也正常。”

 第84章 顺利

    夕阳铺满天际。
    罗川仰头将汽水喝了个干净，随便用手背擦了下嘴，“舒坦了，快走。”
    骑自行车都要一个小时，推着板车还不知道需要多久。
    宋念也没矫情。
    她的自行车也被放在了平板车顶上，用绳子捆的结实不会轻易掉下。
    罗川在前面拉车，宋念在后面帮忙用力推，也好让他轻松一些。
    好在这一路虽然疲惫，但还算顺利，没遇到什么坏人。
    即便有东西遮掩盖住，平板车堆的高高的依旧引来不少人注意。
    好在两人到城里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街上的路人少了许多，要不然，宋念还真担心自己会被人围住。
    到家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
    宋念满身的汗，看着家门口总算是松了口气，站直身子缓缓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院门口坐着一人。
    周祈坐在轮椅上，手指紧握成拳。
    白天跟媳妇说完，她匆匆交代了一句便没了踪影，天知道等到晚饭时还没见到媳妇身影的时候，他的心里不知道有多着急。
    这会儿终于见到人影，周祈推着轮椅便到了宋念跟前，抬头看到她满头大汗的样子，眉头紧皱，“你们这是去哪里了？”
    他边说，边试图帮忙，想要推一把。
    “你还是在旁边看会儿，”宋念急忙阻了他的动作。
    坐着轮椅，还伸手帮忙，等会人在栽喽磕个头破血流，她本来三个月能抽身的，这一下别再又继续被拖着。
    “都到家了，我们俩使把劲就推进去了。”
    怕他还要伸手，宋念直接推着他的轮椅先把人弄进了院子里，这才重新出去和罗川一起把平板车弄进了院子。
    好在当初为了让周祈进出方便，院子被改造过，这会儿正好方便平板车进屋。
    将豆角的遮盖掀开。
    周祈看着板车上堆着的豆角和其它青菜，嘴巴张了张，下意识扭头看向宋念，“这么多豆角？”
    “你没钱了？”
    他推着轮椅想要进屋，又扭头去看宋念，原地转了两个圈，忍不住开口，“我有钱，你不用为了我养病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万一被抓到了，你的三个孩子怎么办。”
    “我的钱，你可以先拿去花，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知道自己分量不够，只能把孩子们拖出来。
    宋念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
    不是担心是不是自己会被连累到，而是想把钱拿出来用。
    心底淡淡的泛起一丝涟漪，但也只是一丝，很快便被宋念轻易的压了下去，故意笑着回道，“我看你挺疼三个孩子的，到时候你帮我照顾呗。”
    “等我出来，一定好好感谢你。”
    “别开玩笑，我哪比得上你，”周祈是真的心急，开口的时候脑袋已经在思索着对策，“要不然，我找找门路寻个食堂，把这些菜送过去让他们收了。”
    “不用啦，”宋念一将豆角卸下来，一边随口回答，“这些青菜是我用来做人情的，不会拿出去摆摊售卖，你别多想。”
    费劲巴拉搞这么多东西回来，不过是为了引人耳目罢了。
    晚些时候找个机会让商城全部收掉，就说是被人拉走了就行。
    她和苏小红还有林小云做生意的事情，一直瞒着周祈，没打算让对方知道。
    宋想刚才在屋里洗澡，这会儿收拾好跑了出来，随手将头发一扎就过去帮忙，“姐，我已经把三个孩子哄睡了。”
    她看到这么多东西完全不惊讶。
    相处许久，知道姐姐一直在努力赚钱，手里有些没有告知旁人的生意渠道。
    但是姐姐不说，她绝对不问。
    反正姐姐不会害自己。
    罗川见她伸手，急忙抓了一把豆角挡了一下，看着她湿漉漉的发烧急忙别开眼睛，没敢一直盯着看，嗫喏着开口，“就这点活，再有几分钟就忙完了，你不用动手，等会再热出一身汗。”
    “对，”宋念手上也没闲着，这会儿平板车上的东西已经被搬下来大半，“小妹，这边已经好了。”
    “你去厨房做个牛肉凉面，罗川今天帮了我大忙，这会儿还没吃饭呢。”
    宋念说着，感觉到身旁的周祈一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飞快的瞥了他一眼，“你要吃吗？”
    晚上一直惦记着他，周祈都没吃饭。
    这会儿听到对方主动询问，立马点了点头，故意小声询问，“可以吗？”
    宋念无语，看着宋想多说了一句，“我们三个一人一份，小妹你要吃的话，就给自己再煮一份。”
    天太热，吃碗热汤面能要命。
    她早上卤了锅牛肉给几个孩子补身体，还剩下一块放在院子里的井下冷着，放个大半天不会坏。
    煮好的面条放在冷水里过一遍，再切点黄瓜丝，番茄片，牛肉片，辣油醋汁浇上一遍搅拌均匀，忙活了大半天的宋念毫无形象的坐在堂屋门前的台阶上吃的开心。
    颇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周祈边吃边觑着自己的媳妇，总觉得对方越来越神秘，让他完全猜不透。
    宋想搬着一张板凳坐在旁边，看着三人狼吞虎咽眉眼带着笑意，“姐，这些东西都是从京郊弄回来的？你应该喊我的，就你们两个人推这么多东西，太累了。”
    “碗别动，我顺手就刷掉了。”
    宋念没有推辞，把周祈的空碗拿过来就要递出去。
    “我来。”
    罗川的身形高大，站起来的瞬间就将宋想的身形遮挡的干干净净。
    他快速的收了碗，闷头就朝厨房走，全程没敢看宋想一眼。
    “哎……”
    宋想喊了一声见他没有回应，匆匆站起，“姐，我去看看，他估计不知道哪个是咱家的洗碗盆。”
    她说完跟了过去。
    厨房的灯亮起。
    宋念索性闭口不言假装没有看到。
    这两个人爱咋咋地随他去……
    反正婚前不会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情。
    周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厨房的方向。
    一开始还误会罗川是对自己的媳妇有意，现在看来，对方竟然是对宋想……
    “周一。”
    宋念吃的有点撑，坐在台阶上缓了一会儿，假装无意间问起，“你转业后的工作是什么？方便说吗？”

 第85章 通话

    周祈沉吟片刻。
    队里给了他三个选择。
    因为算是重伤退役，队里不仅给了工作，也给了笔钱，就是他刚才说的那笔钱。
    不算特别多，一共一千八百块。
    至于工作……
    周祈看了眼院子里的那一堆豆角，心里突然有了决定，“我只知道在工商科，具体的岗位要等我身体恢复了之后才能确定。”
    “到时候，我再跟你说。”
    “工商啊？”宋念面上没什么特别的变化，随意的点了点头，“挺好的一个地方。”
    “我先洗洗睡了。”
    “麻烦你等会帮我送一下罗川。”
    明天还要出门。
    希望能从大队长那里，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周祈非常乐意的接了这个活，“你放心，我等他走了就锁门。”
    媳妇费了那么多劲给小妹弄了个高中文凭，他多少能猜测到几分原因，自然不会希望小妹被感情困住。
    罗川也没多留。
    一共就三个碗，洗的再慢，也总有洗完的时候。
    厨房明明不算逼仄，可只有他和宋想待在这里，却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不畅，很快便憋红了脸，最后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落荒而逃。
    周祈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出送人的话，最后只能默默的过去将院门从内闩上。
    宋念只是回屋小憩并没有睡着，等院子空荡，周祈房间的灯也关上了之后，宋念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凌晨一点半。
    默默的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周祈的房间没什么动静，宋念便直接让商城将堆在院子里的东西一下子收起了三分之二，所有的青菜加起来，也只剩了二十斤左右。
    宋念一觉睡到了八点。
    三个孩子见到她醒，眼底都是开心。
    “妈，你醒啦。”
    “小姨说今天早上吃凉拌豆角，用麻酱拌的，可好吃啦。”
    周悦直接蹲到宋念的跟前陪着她洗漱，声音软绵绵，“妈，你昨天去买菜了吗？累不累？我帮你捶捶肩膀呀。”
    宋念直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逗弄小家伙，忍着笑意回答，“小悦真乖，不过捶肩膀就不用啦。”
    “你要是会的话，就教你哥哥，让他没事给周叔叔捶捶就好。”
    周博宇立马扭头看了一眼周祈，倒是一脸认真，“可以，小妹你教我。”
    “笨蛋大哥，捶肩膀，就是捏成小拳头，”周悦笑嘻嘻的把自己的手捏成白胖胖的小拳头挥了挥，“然后就砸啊砸的，就是捶肩膀了呀。”
    周博文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吆喝，“那我也会啦！大哥，你看我的！”
    他挥舞着小拳头就砸向了周博宇的肩膀，直把自己的大哥砸的一个趔趄，直接扑在了地上。
    周悦捂着嘴笑的开心，“哈哈哈，大哥笨，小弟坏。”
    兄妹三人闹得热闹，让一旁看着的周祈，冷峻的神色都融化了许多，唇角不自觉的露出几分笑意。
    孩子们开朗，都是因为信赖媳妇。
    媳妇是真心的疼孩子。
    他抬眼定定的看着宋念。
    如果自己的身份被揭穿的话……
    那他当初刻意隐瞒的真相，是不是还是坦白比较好？
    “好了好了，我今天还是有点事情要出门，不过不是买菜这种体力活，一件小事，我去去就回，”宋念蹲下身子和周悦平视，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别担心好吗？我去去就回来。”
    “你们在家里乖乖听话，好吗？”
    周悦从来不因为她出门闹腾，小脑袋点了点，两个小辫也跟着一晃一晃，“我听话，妈妈你放心。”
    “小悦不要冰棍，妈妈别跑那么远去买，太热。”
    宋念被她说的心软软，‘唧’一下亲在了她的脑门上，“那我走啦。”
    周祈眼巴巴的看着她。
    等到人都走了，也没等到她的回头和叮嘱，有些失落的低着头。
    好在三个孩子很快就缠上了他，冲淡了他纷乱的思绪，也让他忽略了宋念的不寻常。
    周祈完全没想到，对方这次出门是为了自己的事。
    宋念先去国营饭店买了两个菜包，三两口吃完便去了邮局。
    她到的时候距离十点还差五分钟。
    略等片刻，宋念准时拨通了灵山镇公社的电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难得有点紧张。
    如果周一的身份真是她想的那样……
    “喂？”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声音。
    是大队长熟悉的声音，“是宋念吗？”
    “队长，我是宋念。”
    宋念捏着话筒的手指，因为用力紧攥，泛着白。
    “我有件事情想要问您。”
    大队长听着她凝重的语气，心里也跟着打突突，语气都认真了几分，“是在北城遇到了什么难事吗？你说，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
    “大队长，我想问问您有关于周祈的事情。”
    第一句话出口，后面的话就顺畅了许多，宋念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我记得，分家之后，我就拿着户口本，去队里申请了给周祈销户。”
    “后面我就没过问过这件事情，现在想想，突然想知道，周祈的户口注销了吗？”
    “户口？”
    大队长没想到她要问的是这么个事情。
    当时周家的事情太忙太乱，再加上队里的人突然来送抚恤金，他作为大队长自然不敢怠慢，一来二去的，还真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当时我确实，把销户的申请交给了公社和公安管理户籍的同志。”
    “后来，还真没收到销户的反馈。”
    张启先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将自己能记得的全告诉了宋念，“要不这样，正好我今天也来镇上了，我现在就去打听一下。”
    “你等一个小时之后再打来，到时候我把打听来的消息跟你说。”
    “行。”
    宋念心存感激，利索的答应，“我在这儿等您，辛苦您跑一趟了。”
    话里这么说，心里其实已经存着等会买些东西，寄回去做感谢的事。
    张启先没有耽搁，挂上电话就蹬着自行车先去找了公安。
    户籍查找繁琐。
    奇迹的是他提到来的下塘村的周祈，对方似乎有些印象。
    宋念在邮政局不住踱步。
    真相近在咫尺，突然有些焦急。

 第86章 阻碍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饶是一向以冷静自持的宋念，现在也觉得这一个小时过的格外漫长。
    时间一到。
    她掐着点将电话打了回去。
    没人接听。
    宋念暂时放下，又等了五分钟，再次拨通电话。
    依旧没人应。
    到了这会儿，她反倒不慌了。
    下塘村这两年申请销户的人不多，能查到现在还没回音，说明事情反常。
    计算没有联网，查找困难。
    但是按村归档，总不至于拖延到这么久。
    五分钟一次打电话。
    宋念一共拨出去六次。
    张启先喘着粗气，“喂”了一声之后就是长时间的平复，喘匀了气才接着说道，“宋念，查到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当年给周祈销户的事你跟大队申请了之后，我后面忙起来就忘了。”
    “户口注销申请当时我匆匆送到了镇上户籍科，但没留在那等结果，我也是刚才去问了才知道，当时我递交上去的材料被积压在角落，公安同志都没看见。”
    “我刚刚想帮你把他的户口注销，但人家公安同志说材料不齐全，我来公社补了份材料递过去，公安同志又说缺少你的签字。”
    他刚才就是来回折腾，想把事情办好了再直接跟宋念说，没想到一个简单的销户口，竟然办的这么不顺利。
    他怎么说都是下塘村的大队长。
    以前这事办起来没那么困难，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谢谢你大队长。”
    宋念握着话筒的手捏的死紧，话出口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声音艰涩，“因为我家的事情，让您跑了这么一趟。”
    不知道大队长有没有反应过来，但她这会儿却是真的察觉到了不对。
    一个销户而已，对方竟然能记得当时的材料被积压这种小事，竟然还会来回推搡。
    至于签字。
    宋念不相信大队长带着周祈的死亡证明过去，分量不够。
    事情办的不顺，也许可以说明是有人在故意阻拦。
    “本来就是因为我当时疏弄成这样，”张启先很有责任心，是真的因为当初的失误觉得有些歉意，“你看你现在急用，我在这儿拖了后腿。”
    “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和周祈一起签字吗？那现在户口没销，会不会耽误你的事。”
    “没事的大队长，我这边没什么大事，”宋念尽力让自己的话里带笑，不要显露出什么异状，“你忘啦，虽然周祈的户口没销，但分家之后，我带着孩子单立户口，当时就没把周祈的户口迁出来。”
    “所以这事没什么影响，我就是突然想到了，然后问你一声。”
    张启先想了一下还真是，心里瞬间便松快了不少，终于笑了出来有心思跟她寒暄，“行，那以后有事你再跟我说。”
    宋念利索点头，“好嘞，今儿个辛苦您了。”
    “没事没事，我正好也要来镇上办事。”
    两人说完便挂了电话。
    宋念脸上淡淡的笑意瞬间散去。
    心里憋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郁气，无处发泄，也无人可说。
    周祈要么是失踪之后被部队找回然后没来得及恢复身份，要么就是当初因为执行机密任务才会如此。
    但原因究竟是什么，其实宋念并不在意。
    左右都是为了保家卫国，她可以理解。
    让她心底郁结的，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寡妇了。
    她有老公。
    还是受法律保护的军婚。
    宋念很烦，她想离婚。
    如果离婚的话，三个孩子，肯定不会判给她这个后妈。
    好在自己手里有钱，以后没孩子没老公，只带着宋想好好过日子赚钱就行。
    虽然对三个孩子会有不舍，但依她最近对周祈的观察来看，对方不是个会虐待孩子的人，她可以偶尔回去探望孩子。
    心里有事，宋念都没骑车，牵着自行车在街头慢慢朝前挪。
    她心里还有不少问号。
    周祈为什么没有坦白身份？
    是害怕？还是因为任务没完成不能泄露？
    如果是因为任务的话，那他就算是养伤也应该在军区而不是出现在火车上。
    对了，周祈提过他来这做完了最后一次任务，退了役，要转业，马上还要去工商口工作。
    那就不存在为了任务隐瞒身份这个原因。
    可以直接问。
    想到这儿，宋念眼里终于有了光，蹬着自行车就回了家。
    周祈一直在等她。
    不知怎么，今天从宋念走了之后，他的心里就莫名的有些慌，惴惴不安，像是审判来临前的征兆。
    以前做任务时，他也靠着这份直觉，躲过了一些危险。
    “叔叔，”周博宇小大人一样的叹了口气，看了他一眼又低着头，“你今天怎么了？”
    “一直看着天，天上有飞机吗？”
    “哥哥，叔叔也许是想他妈妈了，”周悦拿着自己的画笔在本子上在本子上涂涂改改，小脸上沾了不少颜料，像个小花猫一样，眼睛笑弯成了月牙状，“就像咱们一样。”
    周博文抱着只装了薯片的碗，嚼的嘴角全是渣，“二姐你说的不对，哥哥这会儿肯定想的不是妈妈。”
    “他想爸爸呢。”
    “要不然，大哥也不会天天给咱爸喂饭。”
    ‘爸爸’两个字，终于让周祈收回了飘忽的视线朝三个孩子瞅了两眼。
    想到自己每天看着大儿子给自己的遗像上供，他就忍不住别开眼。
    自己这个当事人在场，他心里别扭。
    可大儿子还不让他提，少给一顿，生怕他爸在地底下饿死似的。
    周祈的嘴角抽了抽，直接冲着周博文伸出了手，“你碗里的薯片给我吃一口，你妈什么时候又弄了一筐？”
    这东西，用薄土豆自己就能做出来，虽然这会儿供销社没的卖，但因为这玩意是土豆做的，商城大方的售卖，宋念偶尔会买一堆拆开放在筐里给几个孩子当零嘴。
    周博文抱着自己的碗直接背过身子，护食的厉害，“叔叔，三天才能吃这一小碗。”
    “你想吃的话，我喊小姨，你跟小姨要好吗？”
    “如果小姨给的多，叔叔吃不下，我再帮叔叔解决。”
    周祈笑骂，“人小鬼大。”
    话音未落，院门从外推开，周祈抬眼看到宋念，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

 第87章 离婚

    只一眼，他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当兵的如果没有这点敏锐性，他怕是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抓着轮椅的手下意识握紧。
    宋念看了他一眼就别开视线，将自行车停在院子的角落放好，面上看起来有些淡漠。
    “妈。”
    周悦放下画笔，‘蹬蹬蹬’的跑到宋念跟前，“你回来啦，我今天画了幅画，你要看看吗？”
    她的小手上都是颜料。
    要不是怕弄脏了宋念的衣服，她早就扑到了宋念的怀里。
    “好，我看看，”宋念走过去把她丢在地上的画捡了起来，一脸赞叹，“咱们小悦画的真好，这画的是谁呀？眼睛也那么有神采，很厉害。”
    周悦美滋滋的听着她夸奖自己，笑嘻嘻的跟她介绍，“我画的是妈妈呀，妈妈在我心里就是最最最好看的人。”
    宋念有心情跟闺女聊天，坐在一旁的周祈，却觉得度日如年。
    刀子就悬在头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落下。
    他定定的看着宋念的笑脸，眼底的情绪明显。
    “等明天去趟学校搞定上学的事情之后，我就给你们三个找个师父，到时候教博宇博文书法，教小悦画画。”
    油画素描的师父不好找，倒是可以找个能教国画的。
    先练练线条和控笔能力，手腕练稳了，以后再学别的，也能触类旁通简单很多。
    周博宇和周悦乖乖点头，甚至还有些开心，“好。”
    只有周博文苦着张脸哀嚎，“妈，我不想去，我想玩。”
    宋念毫不留情的反驳，“按照正常年龄，你今年也该上学了，狡辩没用，乖乖听话。”
    “啊！”
    她们母子四人聊得越快乐，周祈坐在旁边就越焦灼，终于忍不住插了句嘴，“需要介绍师傅吗？我可以帮着找一找。”
    他甚至是有些殷切的看着宋念，接触到对方看过来的视线时，突然有些语塞，“我……”
    宋念看着他，静静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三个孩子本来就性格敏感，这会儿敏锐的感觉到有些不对。
    周博宇和周悦直接把最小的弟弟拉走，“妈，我们去看小姨做题啦。”
    “大哥，我的碗，”周博文小脸皱成了包子，“我的薯片啊。”
    孩子们一走，宋念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周祈推着轮椅到她跟前，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决定坦然面对，“你都知道了。”
    “我当年是因为部队任务，所以才……”
    宋念看着他的眼神眨也不眨，声音甚至称得上是温和，“我们离婚。”
    离婚……
    周祈瞳孔巨震。
    这个结果他不意外，只是震惊于对方的干脆。
    可内心深处，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他不想。
    “我知道，你当年不是为了私利才这么做，所以我充分谅解，并不介意，”宋念接着说道，话里并无一丝怨怪，“咱俩以前结婚，就是因为我算计你。”
    “这两年我看清了自己，我不爱你，当年纯粹是想摆脱自己的家人，所以才会摆了你一道。”
    “因为这件事，害你不得不跟你以前的爱人分开，最后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来逃离我和你组建的这个家。”
    “所以，我们俩让一切回归从前，直接分开。”
    她说的小声，怕宋想和三个孩子听见，到时候孩子无法接受。
    想到要和孩子们分开，宋念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有这三个孩子在，她几乎很少感觉到孤单。
    宋念的眼圈有些红，“三个孩子分开养伤感情，他们的抚养权，你怎么看？”
    “媳……”
    在心里默喊了无数遍的称呼差点脱口而出，周祈急忙低头掩饰自己的失态，深吸了口气在心里盘算着对策。
    他不想离婚。
    在火车上短暂的那会儿相遇，他还可以当无事发生。
    可招待所那瞬间的重逢，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开心。
    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相处，说没有动心，是不可能的。
    他性子直，不懂弯弯绕绕，向来喜欢快刀斩乱麻的处理事情，黏黏糊糊的不是他的风格，他也瞧不起拖泥带水的人。
    明知道不能强求。
    可他就是无法点头答应。
    周祈垂着眼，大脑在飞速运转。
    宋念甚少看到他这么消沉的模样，忍不住眉头拧紧，伸手戳了戳他腿上的石膏，“你不要看起来这么可怜好不好？”
    “难道你不想离婚，去找孩子妈吗？”
    低垂着脑袋的周祈眼睛一亮。
    他了解宋念，知道她向来面硬心软。
    “我的腿还没好。”
    周祈声音很轻，话里还藏着三分委屈，“我跟孩子们的感情还不深，你看，三个孩子只有老大还记得我，小悦和博文都忘了他们的爸爸。”
    “能不能让我跟孩子们培养培养感情？”
    他刚刚没可怜，这会儿是真的在绞尽脑汁的装可怜。
    这活儿他不熟，因此说话的时候都没敢抬头，生怕被聪明的媳妇给看穿。
    “还有，能不能让我工作顺利了之后再谈这事，我以前当兵就喜欢直来直去，还没在工商科工作过，需要一段适应，到时候我怕忙起来，照顾不好孩子。”
    宋念的眉头越拧越紧。
    这些她想到了，但是被自己下意识的压了回去。
    这会儿听周祈一一道来，心里还真跟着有点揪心。
    她觑了一眼对方的腿，嘴唇紧抿。
    周祈趁着这会儿偷偷的瞟了她一眼，然后迅速低头再接再厉，“而且，我复健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前途未卜，我也不想让孩子们有个没用的爸爸。”
    “所以你能不能晚一点再……”
    “好了好了。”
    宋念直接出言打断，忍不住叹气，认命般的开口，“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几个孩子是她从下塘村带到北城的，于情于理，她也要把三个孩子妥当安排好了之后再说。
    反正周祈现在这副模样，也没办法威胁自己履行什么夫妻义务。
    “等孩子们开学之后，咱们再谈离婚的事情。”
    “不能等你工作顺利之后再谈，如果到时候不方便，咱们可以先办离婚手续，孩子们我先照顾着，等你稳定了，我再把他们交给你。”
    周祈刚放松下来的表情瞬间顿住。
    开学？
    那不是没几天了？

 第88章 看房

    周祈还想再给自己争取一下，尤其是关于三个孩子的事情。
    “念念，三个孩子的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其实我……”
    “姐。”
    “姐，你在家吗？”
    院外突然传来声音。
    宋念起来过去开门，想到周祈刚才未说的话，边走边回头问他，“你刚才是想说什么来着？”
    三个孩子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跑了出来。
    周祈笑着摇头，“没什么，就是孩子上学的事。”
    “行。”
    院门打开。
    苏小红扯着宋念的胳膊到到院子里，冲到厨房先喝了一大碗冷水，喘匀了气才出来开口说道，“姐，房子的事情有着落了，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人家今天下午的火车就要走，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宋念啥也没反应过来呢，半个身子都快被她拽出了院外，“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没带钱呢。”
    “对对对，”苏小红急忙撒手，“姐，我等你。”
    这阵势搞的像是在诈骗一样。
    宋念回屋拿了折子，贴身放好。
    “小想，你在家守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哎。”
    苏小红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自行车，扯着宋念坐上她的后座，站直了蹬的飞快。
    风吹起她的头发打在宋念的脸上‘啪啪’作响。
    “小红你这……”
    宋念顺手从商城里买了根皮筋给她扎上，大着嗓门喊，“什么房子值得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啊？”
    苏小红的性子虽然大大咧咧，但为人并不冒失。
    “姐，我听罗川说了，三个孩子马上要去上的小学离京大很近，我猜着你想换的房子也在那一片，”苏小红蹬的满头大汗，不时的看看腕表上的时间，“卖房子的是对老夫妻，着急去港城投奔孩子，这房子想脱手。”
    “但他们要价贵，很多人看上了舍不得出价，我今天才听到消息，让小云去看的，她看完就跟我说，让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
    听她这么一说，宋念还真起了几分好奇心。
    来北城之后看的房子多，她们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她的喜好。
    折子里的存款和身上带着的这段时间攒下的现金加起来有四万六千块。
    又不是买四合院，应该是够了？
    先进小区。
    不是筒子楼，是一幢幢的独栋小别墅。
    苏小红擦了把汗，牵着自行车边走边说，“这一片住的基本都是京大的老师，算是京大的家属楼，都是小独栋，安静。”
    “姐，你看，”苏小红随意指了一户，“每一幢带着的院子地方可真大，够孩子们跑的。”
    “刚刚咱们来的时候不是经过了第三小学么，离这里走路只需要十五分钟，穿过小区再过个马路就到，博宇带着两个小的就能去上学，都不用人送。”
    宋念边听边笑。
    要不是知道没干过中介，自己都要以为对方是专业的。
    “到了到了，姐，”苏小红直接站在门口按了按电铃，“18幢，老先生在里面等着我们呢，小云跟他们约好的两点半。”
    宋念看着门口的电铃若有所思。
    她应该知道这房子为什么会要价那么高了，这价格，应该是花在了装修上。
    这一片别墅，就没有几家门口装电铃的。
    还有院子里的秋千，照明，花圃，全都是比较新潮的设计，有点像港城那边的风格。
    很快，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从内走了出来。
    他穿着灰色条纹西装，棕色背带裤和黑皮鞋。
    脸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脊背挺直，很是精神。
    “你们是看房子的？”
    苏小红笑着点头，“是的叔叔，我们跟您约好的两点半。”
    对方的眼神直接落在宋念的身上，眼里没什么歧视与疑惑，只略点了点头便将院门打开，示意两人进去，“你们跟我来。”
    “我这房子的名声你们应该也知道了，我要价不算便宜。”
    “四万块钱，少一分不卖。”
    “叔叔，你这可真是丑话说在前头，话别说的那么死，让我们先看看房子再聊呗，”苏小红做生意练的嘴皮子很溜，面上笑的灿烂，“不过您这么出价肯定有您的道理，我和我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老先生笑了笑没吭声。
    三人说着，已经进了门。
    老太太满头华发，面上没什么褶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一进屋就站了起来，声音温柔可亲，“这房子是我和我爱人的婚房。”
    “这房子里的每一个物件，都是我们俩精心挑选的，可惜当时装好了之后没住多久，我和我先生就因为一些原因出了国。”
    老太太站在宋念身边，带着她轻声介绍，“上个月我们俩思念故国，所以回来看看这套房子，本想以后一直留在这里，但是孩子们需要我们老两口，所以不得不离开。”
    宋念一直在观察这套房子。
    一楼的地砖全都是大块通铺，花纹素雅。
    西式沙发差不多有两米长，附带贵妃榻，茶几是瓷白的大理石，纹理清晰，亮堂干净。
    最让宋念喜欢的还是厨房。
    钢琴白的橱柜，三孔煤气灶，平板油烟机，立柜式冰箱够大，角落还有电饭锅。
    厨房宽敞，差不多有十五平左右，一眼望过去整洁高级。
    老太太看到宋念喜欢，面上是真的开心，“我一看你就知道，你也是干净利索的人。”
    “这房子是我和我老伴很喜欢的地方，所以我们也不想把它随便卖掉，想给它找个好的归宿。”
    “我听说你有三个孩子？”
    她指着墙角，“你看，那里有一架钢琴。”
    “一楼也有个房间，被我们老两口装成了活动室，以后可以给你的孩子读书玩耍用。”
    宋念推开房门。
    活动室确实很大。
    两大排书架。
    可惜上面没有几本书。
    书桌是红木的，一米五长，七十厘米宽，厚度都有五厘米，沉甸甸的很有岁月感。
    宋念看到现在，几乎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二楼三楼各有三个房间，除了一楼的卫生间只装了洗手池和马桶之外，二楼三楼的卫生间都在房间内，装了大浴缸和自动排水系统。
    一路看下来，她的念头只有一个--方便。

 第89章 庆贺

    苏小红一路看下来，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花了。
    “姐，难怪小云说这房子好，这哪是普通人住的房子啊，这房子神仙也能住得啊……”
    “我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房子。”
    宋念面上带笑。
    她也没有刻意拿乔，喜欢也装成不喜欢。
    看的出来，这对老夫妻并不是心黑的人，这房子里的家具和家电，很多都是进口的，价格不菲。
    四万块钱，并不算漫天要价。
    “阿姨，这房子很好，我喜欢。”
    宋念做决定很快，哪怕买这个房子几乎要花完自己所有的积蓄，“您愿意卖给我吗？”
    “愿意。”
    “你愿意买的话，我可以做主，少算你两千块钱，一共三万八千块，下午咱们就可以交钱过户。”
    “可以，”宋念利索点头，“那您二老是在房子里等我取钱回来？还是跟我一起先去取钱然后再一起过户？”
    “一起。”
    “我们正好在北城走走，最后看一眼这个城市。”
    几人挑了个离房管局最近的分行取钱。
    交易直接在房管局大厅进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在房管局下班之前，热乎的产证已经到了手里。
    钥匙收好。
    宋念和苏小红跟他们告了别，两人直接去了趟粮油店买了一大堆菜拎回家里，“小红，你去把小云和罗川叫上，晚上去家里一起吃顿饭。”
    得了新房，乔迁之喜。
    她很是开心。
    苏小红用力点头，“好，我这就去喊他们。”
    晚饭做的菜多。
    宋念做了凉拌变蛋、凉拌猪耳朵、白糖西红柿和凉拌牛肉，炒菜做了四个，芹菜肉丝、青椒干豆腐、拉皮肉丝和青椒炒蛋，除了这些，宋念还做了几个炖菜。
    清炖羊肉，地锅鸡贴饼、剁椒鱼头和红烧狮子头。
    最后烧了一道开胃的酸辣汤。
    做的菜实在太多，一张方桌都没有放下，拼了两张饭桌才完全放下。
    主食做的鸡丝凉面，满满一大盆，就放在方桌旁的板凳上。
    “妈！今天是过年了吗？”
    周博文趴在饭桌边上，伸手就要去捏番茄送进嘴里。
    “小弟！”
    周博宇眼疾手快的拽住了他的爪子，“没洗手，不能偷吃，再说咱妈请的客人还没来呢。”
    “哥，实在是太香了啊。”
    “博文，你吃这个，”宋念笑着端了个掌心那么大的小碗出来递给周博文，“知道你嘴馋，不要自己吃独食，跟哥哥姐姐一起吃。”
    “妈妈最好了！”
    周博文捧着小碗，自己先吃了两口才恋恋不舍的让给哥哥姐姐。
    坐在轮椅上的周祈看着这一幕，面上也情不自禁的带了笑，推着轮椅走到宋念身旁，仰头看她，“念念。”
    “等一下。”
    宋念正高兴着呢，忍不住听到这么一声喊，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直竖，整个人下意识打了个摆子，低头瞪他，“你不要乱喊好不好？”
    “我可不想让别人听了误会，连名带姓的喊我就行。”
    忍了忍，宋念接着开口，“实在不行，你喊我小宋。”
    周祈：“……”
    小宋是什么鬼？
    他垂着眼睫，知道表情装不像，一对视就会露馅，所以索性低着头，只露出一截脖颈对着宋念，“如果我一直对你这么陌生的话，以后我身份揭开，我怕孩子们怨我。”
    “这么喊你，也是给孩子们缓冲的时间。”
    “孩子们都很信任你，这样的话，以后他们会自然而然的认为我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才会隐瞒实情。”
    “所以……”
    “能不能？”
    “停停停，”宋念揉了揉耳朵，有些没眼看他。
    耳朵滚烫。
    一个性格冷硬的男人，这会儿在自己面前，装可怜？
    这演技，是真的很差。
    那矫揉造作的演技，
    …………………………
    苏小红一路看下来，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花了。
    “姐，难怪小云说这房子好，这哪是普通人住的房子啊，这房子神仙也能住得啊……”
    “我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房子。”
    宋念面上带笑。
    她也没有刻意拿乔，喜欢也装成不喜欢。
    看的出来，这对老夫妻并不是心黑的人，这房子里的家具和家电，很多都是进口的，价格不菲。
    四万块钱，并不算漫天要价。
    “阿姨，这房子很好，我喜欢。”
    宋念做决定很快，哪怕买这个房子几乎要花完自己所有的积蓄，“您愿意卖给我吗？”
    “愿意。”
    “你愿意买的话，我可以做主，少算你两千块钱，一共三万八千块，下午咱们就可以交钱过户。”
    “可以，”宋念利索点头，“那您二老是在房子里等我取钱回来？还是跟我一起先去取钱然后再一起过户？”
    “一起。”
    “我们正好在北城走走，最后看一眼这个城市。”
    几人挑了个离房管局最近的分行取钱。
    交易直接在房管局大厅进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在房管局下班之前，热乎的产证已经到了手里。
    钥匙收好。
    宋念和苏小红跟他们告了别，两人直接去了趟粮油店买了一大堆菜拎回家里，“小红，你去把小云和罗川叫上，晚上去家里一起吃顿饭。”
    得了新房，乔迁之喜。
    她很是开心。
    苏小红用力点头，“好，我这就去喊他们。”
    晚饭做的菜多。
    宋念做了凉拌变蛋、凉拌猪耳朵、白糖西红柿和凉拌牛肉，炒菜做了四个，芹菜肉丝、青椒干豆腐、拉皮肉丝和青椒炒蛋，除了这些，宋念还做了几个炖菜。
    清炖羊肉，地锅鸡贴饼、剁椒鱼头和红烧狮子头。
    最后烧了一道开胃的酸辣汤。
    做的菜实在太多，一张方桌都没有放下，拼了两张饭桌才完全放下。
    主食做的鸡丝凉面，满满一大盆，就放在方桌旁的板凳上。
    “妈！今天是过年了吗？”
    周博文趴在饭桌边上，伸手就要去捏番茄送进嘴里。
    “小弟！”
    周博宇眼疾手快的拽住了他的爪子，“没洗手，不能偷吃，再说咱妈请的客人还没来呢。”
    “哥，实在是太香了啊。”
    “博文，你吃这个，”宋念笑着端了个掌心那么大的小碗出来递给周博文，“知道你嘴馋，不要自己吃独食，跟哥哥姐姐一起吃。”

 第90章 搬家

    院子里没有照明。
    这会儿天色黑透，院子全靠月光照亮。
    周祈的夜视能力极好，能清晰看到对方眼里的星光。
    “你还是别推我回房了，”周祈微微摇头，“你忘了，你给我买的这个轮椅，我自己推的很好。”
    月黑风高夜，他可不是喜欢趁人之危的危险分子。
    宋念一拍脑门反应过来，“好像是的。”
    她难得笑的有三分傻气，“你瞧，我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那你自己回屋睡觉，”宋念摆了摆手，直接赶人，“这儿不用你收拾，我醒醒酒，一会儿自己就弄完了。”
    晚风习习，她难得想多坐一会儿，没打算现在就回房睡觉。
    周祈没有多言。
    他本来就不是能言善辩的性格。
    两人并排坐了许久。
    一直到周祈感觉自己的肩膀一沉，下意识低头垂眸，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宋念正靠在他的肩头。
    周祈唇角微勾，完全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小心翼翼的把手搭在扶手上，方便宋念靠的更舒服一些。
    ‘媳妇似乎有很多秘密。’
    饭桌上他虽然沉默寡言，但也听见了那房子的价格。
    将近四万块。
    这笔钱，不是一个普通人能赚的到的。
    一个镇上，这会儿能有一个万元户都是一件让人震惊的大事，可媳妇低调的，就像这笔钱不是她赚的一样。
    还有院子里凭空消失的豆角。
    他当兵多年，说一句耳聪目明也不为过。
    那么多豆角被搬出去，即便是深夜，他也不可能发现不了，可东西就那么安静的消失了。
    跟媳妇合作的人，莫非当真如此神通广大？
    以后自己上班，一个月工资只有一百块出头，想要靠工资攒一套四万块的房子，即便不吃不喝也要等上许久。
    周祈思绪万千。
    不知道媳妇做的事情会不会有危险。
    西屋的房门突然有了点动静，周祈扭头见到宋想，对着她摆了摆手，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对方不要吵醒宋念。
    宋想一愣，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周祈，直接假装天太黑没有看见，张口就喊，“姐！”
    她边说边朝两人靠近，见到宋念醉倒在周祈的肩膀，伸手就把人扶到了自己的怀里，直接瞪了周祈一眼。
    低头看着宋念的时候语气又很是温柔，“姐~”
    “喝醉了吗？头疼吗？我扶你进屋休息啊？”
    宋念被喊醒的时候还有些迷瞪。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下意识点了点头，还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下意识点了点头，“我还行。”
    晚风一吹，脑袋清醒了不少。
    宋念撑着桌子站了起来长舒了口气，看了眼桌上的一片狼藉，“小妹，我们一起收拾收拾，两个人忙活起来快一点。”
    “好的，姐。”
    周祈没说话，默默的帮忙把菜盘子堆叠起来，求生欲极强。
    “你要不然先进屋睡觉？”宋想看着周祈眉头紧皱，“热水我已经拎到你房间门口了，要是有别的需要你跟我说。”
    宋想对周祈一直也是抱有感激之情的，平日里避嫌的同时，能帮的都尽量帮忙。
    但对方跟亲姐相比，她肯定选亲姐。
    宋念察觉到妹妹的语气不对，眼神古怪的在两人中间转了一圈，没有吭声。
    “那我不打扰了。”
    周祈推着轮椅后退，“没什么需要帮忙的，辛苦你了。”
    “我先回屋。”
    他一回屋，宋念就放下手里的盘子偏头看着自家妹妹，“小想，咋回事？”
    以她对周祈的了解，对方应该不会欺负宋想啊。
    “姐，他欺负你！”
    宋想一脸不快，说话的还是还有些气鼓鼓，“刚才你睡着了靠在他肩膀上，我出来的时候，他还让我别吭声！”
    “哈哈哈~”
    宋念没忍住，开口直乐，“小妹，你还真是不按照套路出牌。”
    正常剧本里，编剧给宋想安排的反应应该是立即回屋，悄悄制造机会。
    但宋念就喜欢宋想这样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反应。
    “姐！你都不生气吗？”宋想把盘子全都收进洗碗盆里，忧心忡忡，“要我看，咱们还是找个护工。”
    “我怕他对你图谋不轨！”
    “他是周祈，能对我有什么图谋？”
    一句话直接让宋想呆愣在原地。
    “小心，别把家里的碗全都给摔喽，”宋念眼疾手快地托了一把盆底，“不要这么惊讶，我只是说了一句实话。”
    宋想小脸煞白，“他是姐、姐夫鬼？”
    “姐夫鬼是个什么东西啊？他不是，当年队里不是报失踪么，后来找到了，”宋念囫囵介绍了一句，“活的，不是死的。”
    “姐，你可真是越说越吓人了，”宋想飘飘忽忽的看了眼屋里，整个人都有些发木，然后突然瞪大双眼，“那我、我刚才是不是坏事了？”
    “我是不是影响你俩的感情了？”
    “要不然我现在去把他喊出来。”
    “等等等等，”宋念索性把她手里的碗盆接过来，抵在腰上抱上，另一只手拽住了宋想把人拉去了厨房，“你先别慌，他耳朵灵得很。”
    周祈的事早晚都要爆出来，宋念没打算藏着掖着。
    “我跟周祈本来就没感情这你是知道的，等他伤好了，我就跟他离婚。”
    宋念说出实情，只是不想让宋想因为今天这事对周祈有敌意，摊开说比捂着要好得多。
    “你别有心理负担，和以前一样正常相处就好，这事孩子们还不知道，等他们父子关系再好一些，挑个合适的时机再说出实情。”
    “你也别想着撮合我和你姐夫啊，”宋念叮嘱了一句，“顺其自然，本来就没缘分，这事是我决定的不是他定的。”
    “知道了！”宋想郑重点头，“我都听你的。”
    “我装不知道！姐说啥就是啥。”
    “小妹真乖！”
    两人一起，东西洗涮的很快。
    星星繁多，月影晃人，这天色一看就不会下雨，院子里的桌子就暂时没收，只擦干净了晾着，等天亮了再说。
    孩子们马上就要开学，搬家的事情拖延不得。
    好在她们的行李不多，新买的房子家具又足够齐全，完全能够满足拎包入住的条件，只需要添些零碎的东西就成。
    宋念打算等搬家的时候，顺势在商城里买了放在房子里。
    东西很快就收拾利索。
    宋念推着周祈，其它的东西包括孩子们全都在平板车上由罗川拉着，宋想带着苏小红和林小云帮忙推着。
    周祈想过房子气派，但真被推着进去的时候，心里还是掀起了地震。
    趁着她们收拾屋子的空档，周祈直接写了封信。
    这房子太扎眼，媳妇一个从下塘村里出来的普通人，一下子拿了那么大一笔巨款出来，他担心被有心人盯上。
    要先寻个保障才是。
    一楼的活动室被宋念整理了出来，书桌靠墙放，在里面摆了张床，周祈的轮椅不需要上上下下的走楼梯，不方便，住在一楼正好。
    她下来时正好撞见周祈将信纸装进信封内，眉梢微挑，“你是不是好奇我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你不是要写信举报我？”
    “我想应该不是，”宋念踱步到周祈跟前，顺势将房门半掩，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你是不是怕我出事？”
    宋念从来都没有小瞧过对方。
    对方如果是个笨蛋的话，也不会被派去执行需要金蝉脱壳的任务。
    “不是怕你出事。”
    “虽然一直都知道你要买房子，但我不知道你竟然能拿出来这么多钱。”
    周祈实话实说没有丝毫遮掩，“这房子里的很多东西都来自国外，我也是昨天在饭桌上才知道，卖房子的老夫妻去了港城。”
    “涉及到境外和大桩交易，我怕你被盯上。”
    他话里的认真，让宋念的神色也正了正。
    好在她不傻。
    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商城的存在。
    “我和小红还有小云做生意的事情没有故意瞒你。”
    海产品的货从宋念到了北城开始，就让林小云停了下来。
    香水的货源她可以解释，海产品干货的货源，她暂时没联系到靠谱的渠道，怕做的大了出了事，便将事情按了下来，目前让林小云跟着苏小红一起做香水生意。
    “香水是我简单萃取的，原料来自于大山。”
    一开春，宋念就去山里洒了许多从商城里买来的五年生花苗，出发前她特意去了一趟，花开的很好，零零总总加起来足有半亩地，一眼望过去还挺唬人。
    “所有的香水我全都带了过来，就在阁楼里，全都是大瓶还没分装，等你腿好了可以上去看看。”
    北城附近也有山。
    宋念来了那么久，并不是全然闲着，周边的环境她没事的时候已经溜达了一遍，以后可以用来当新的理由。
    “当然，做生意没有那么赚钱。”
    “我其实是在深山里挖了一根老山参，”宋念掏兜，将一张薄纸递给对方，“这是交易证明。”
    哪里有什么老山参。
    她离开下塘村之前，就在为自己绸缪后路。
    一辆缝纫机，足够打通镇医院的关系，将她从商城里买来的小人参改成野山参。
    把赚来的钱尽可能的清洗干净。
    周祈垂眼看了下纸上的内容，便明白了一切。
    野山参交易了一万八千块。
    房子明面上的交易两千三百块。
    他抬眼惊诧的看着宋念，“你早就准备好了？”
    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对，我还有三个孩子呢，做事情不能顾头不顾腚。”
    “再说，事情没有准备好，我不会这么冒失。”
    房子交易的差价，她私下里给了那对老夫妻。
    要不然这房子一买，人一搬进来，免不了要和周围的邻居打交道，她不能坐等着被人举报啥都不干。
    “我能看看你写的信吗？”
    周祈能搞定三个孩子上学的事情，宋念就知道他在北城的分量比自己想的要高上许多。
    东西一搬，他一进来房间，宋念的视线基本上就没离开过他，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及时的找过来。
    周祈沉默。
    捏着信的手没有立即松开。
    见他迟疑，宋念故意笑着打趣，“不会真是举报信？”
    周祈默默的把信收回，“既然你什么都准备好了，那这封信我就不寄出去了。”
    信里剖白了心意，两人的关系被他写的过于亲密。
    他担心对方看见了会多想。
    “好，”宋念不再强求，“那我不看了。”
    “你屋里还有什么缺的话记得跟我说，不用特别客气，你也算半个自己人。”
    半个自己人……
    周祈直接把信塞进了对方的手里。
    “这封信给你看，不要误会，我真没有要举报你，”
    以退为进。
    他也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宋念利索拆开，中间抬眼看了下周祈，而后又低头迅速的把信看完。
    她似笑非笑的把信纸折好收了起来，没有递还给对方。
    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周祈，写信是这么个路子。
    说自己对他情深似海。
    任务期间在村里守好孩子，不哭不闹，坚强聪慧。
    更是把这房子，说成了是为了让孩子能过上学，家庭能够团圆，特意准备的。
    至于买房子的钱，周祈随信写了张借条。
    出借人的名字没写，但地方空了很大。
    “我本来以为你是把这封信寄给你的领导，没想到寄给你的战友。”
    “有事可以找领导，但这个情分用一次少一点，”周祈只是性子有些直但不是傻，也不是不懂道理，“我以前没为你和孩子们做点什么，现在只不过是做我应该做的罢了。”
    宋念微愣，一时没想到如何回答。
    如果这房子真被调查，有周祈做的这个准备，到时候所有的问题都会被推到他的头上。
    他这是打算帮自己顶罪。
    “这信还是给你收着，”宋念把信塞进对方的怀里，语速很快，“我去看看孩子们的房间选的怎么样了。”
    她说完便迅速开门离开。
    周祈第一次看到她慌乱的反应，垂眸看着怀里的信件，看着看着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让对方看信，似乎是他做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
    现在看来，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第91章 重逢

    “妈，这是咱们的新家吗？”
    “这房子里面的东西我都没见过，妈，这个是啥？”
    “这做饭的地方咋没有能烧火的灶膛啊？妈，咱们以后是在院子里生火做饭吗？”
    “妈，这床头怎么是软的啊？”
    外间叽叽喳喳，周祈在屋里待着，都觉得孩子们闹腾的厉害。
    也幸好媳妇心软，才会把孩子们视为己出。
    甚至有时候，他觉得即便是孩子的亲妈在场，也不可能做的有自己的媳妇好。
    想到三个孩子的亲妈，周祈嘴角的笑意顿住，面上显出来几分严肃。
    前几天他满脑子都放在了不想离婚上，竟然忽略掉了媳妇让他去找孩子亲妈这件事……
    难不成，媳妇以为这三个孩子，是自己和别的女人生的？
    周祈的面色变幻，心情突然变得奇妙了起来。
    房间挑选的很是顺利。
    三楼的房间暂时用不到，先空着放在那。
    宋念自己一间，宋想和周悦一间，周博宇带着最小的弟弟一个房间。
    至于周祈？
    暂住一楼，等他开始工作，单位会给他分房，到时候直接搬出去就成，这房子是宋念自己的私产，没打算以后和周祈离婚不离家。
    住所稳定，三个孩子也顺利通过了学校的考试。
    宋想的高中知识薄弱，宋念从商城里给她买了一套题目集锦，让她每天做上几页，巩固知识。
    心里的巨石落下，一切都稳定了下来。
    可外面，却像是即将沸腾的油锅，每个人压抑着讨论的心情，无比焦躁的在等待着尘埃落定的那天。
    九月一号，宋念推着周祈和宋想一起，把三个孩子送去了北城第三小学。
    北城作为华国的中心，对待政策风向改变的敏感度是当仁不让的第一。
    即便是大多数时间都闷在家里学习的宋想，也都听到了外面的议论。
    “姐。”
    宋想走在宋念身侧。
    知道周祈是自家准前姐夫之后，她的敌意减少了许多，看着宋念眼含期待，“你说真的会恢复……”
    “会的。”
    宋念直接打断她的话。
    “最近的学习不要放松，”宋念意味深长的开口，“到时候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几百万等这个机会那么多年，等消息一放出来，他们都会拼了命的努力。”
    “你尽管认真努力就好，其它的，自然会有结果。”
    虽然有压力，但亲姐的话像是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
    宋想重重点头，还没开口，在看到站在家门口的人时，惊喜的拍了拍宋念的胳膊，表情激动，“姐，你看，谁来了！”
    周祈下意识抬头。
    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
    “韩知青！”
    宋念直接松手，和妹妹一起快步走到她的身前，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到北城的？”
    “怎么不说一声，我好去车站接你！”
    半个月前带着孩子们搬好了家之后，她就写了信去下塘村，告诉韩幼仪自己在北城的落脚地。
    没想到，回信没收到，倒是把人等来了。
    周祈看着自家媳妇的背影，一脸无奈的自己推动轮椅跟了过去，抬眼看了下韩幼仪身后像个木桩子一样站着的男人拧了拧眉。
    这位也眼熟。
    他是不是脑子坏了？怎么看谁都眼熟，又看谁都不认识。
    “我本来就是要回北城的，还好出发之前接到了你的信件。”
    韩幼仪一脸重逢的喜悦，忍不住拽着宋念的手不松，“你都不知道，自从你走了之后，我有多想你，本来我想一直留在村里等消息的，可因为太想你，就没忍住。”
    她微微侧身，把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露了出来，介绍的时候有些腼腆，“他是陈恪，我能来北城，全靠他。”
    身份虽然并未言明，但她面上的羞涩，却足够说明一切。
    陈恪身量很高，一米八五的身高在这个时候已经高出了很多人一大截。
    他的皮肤很白，五官俊秀，面上架着一副细黑框眼镜，头发比板寸略长一些，让他显得不那么冷硬。
    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和黑色长裤，很懂礼貌的模样。
    宋念有些诧异。
    虽然对原着的记忆已经十分浅淡，但男主的名字，貌似不叫陈恪。
    剧情线竟然改变的如此明显吗？
    这个念头在脑袋冒了个尖便被她挥之脑后，宋念看着陈恪笑着点了点头，打开院门热情的邀请两人进屋，“先进来坐会儿，外面热。”
    话落才想起来周祈还在自己身后。
    宋念连忙回头把人推到了自己跟前，向韩幼仪简单介绍了一下，“他就是我信里跟你说的那位，为了救三个孩子伤了腿的人。”
    周祈是陌生人。
    韩幼仪下意识便有些拘谨，脑袋微微点了点小声打了个招呼，“周先生。”
    陈恪见状，将人朝自己的身后拽了拽，保护意味明显但并没有显得不礼貌，看着周祈的眼神很是温和，“周先生你好，我特别敬佩你的为人。”
    “换成谁碰见，都会出手相救的。”
    宋念直接出言打断，“先进屋，不用这么客气来客气去。”
    屋里有风扇。
    宋念是个很舍得用电的人，推门进屋便将风扇打开。
    凉风一吹，多少驱散了几分热意。
    宋想去厨房的冰箱里抱了一堆汽水出来，一人一瓶，这才坐下，想要八卦韩幼仪和陈恪的心情蠢蠢欲动。
    “阿念，你不知道，二十天前，田志刚被放了出来，他有前科，大队长想把他赶到别的生产队人家也不要，所以又回了下塘村。”
    “他一出来就想着打听你的消息，”韩幼仪提起对方时，脸上的表情是明显的厌恶，“知道你去了北城之后，整天找大队长闹腾，想让大队长给他开介绍信。”
    宋念还没开口，宋想忍不住惊叫出声，“开介绍信？他还想欺负我姐不成？”
    话说完，才想到准前姐夫还在旁边，急忙忍了忍。
    “我不知道。”
    韩幼仪摇了摇头，“本来我想一直留在下塘村里等消息的，但田志刚知道我和你们的关系好，所以总是骚扰我。”
    “我烦不胜烦，这才会答应陈恪，和他一起来北城。”

 第92章 皆知

    “不是幼仪答应的我。”
    “是我觉得，幼仪的好不应该藏在下塘村，”陈恪扭头看着韩幼仪，眼神里满是爱意，“我当年是和她一起下乡的同一批知青，虽然不是来自于同一个地方，但我们在火车上相遇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她的好。”
    这番话说的直接的大胆，可陈恪说的时候一脸坦荡，不会让别人生出一丝一毫轻慢的想法。
    “我知道幼仪的性格，她看着冷漠，其实是因为不会和陌生人相处。”
    “要不是我一直缠着她和她讨论书本里的知识，她也不会理我。”
    “所以，在知道田志刚纠缠幼仪之后，再加上最近的一些风声，我才给我的家人递了封信，说明了自己的想法，给我自己和幼仪要了返程的资格。”
    韩幼仪并不是北城人。
    但她有了回城的资格，却宁愿来北城也不愿意回家，中间定然有缘由。
    宋念默默的等陈恪说完。
    “如果最近大家都在传的风声是真的，那幼仪和你们在北城的考试资格，我都可以搞定。”
    听到这话的宋想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姐姐。
    原本还一直担心回原籍考试的话，三个孩子咋办，现在竟然突然就解决了？
    宋念垂眸思索片刻，再次抬头的时候先看了眼韩幼仪，而后望着陈恪轻声开口，“你不用这样的。”
    宋想一瞬间没明白姐姐话里的意思。
    “幼仪是我的好朋友，她来北城，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照顾她，要不然也不会给她写信。”
    宋念微微一笑，“所以，你其实不必担心我会不管她，拿出份量这么重的东西当报答的。”
    刚才听他话里的意思，回城是靠父母帮忙，那说明，陈恪现在还没有脱离家长的保护。
    让她们拥有能在北城考试的资格，应该也需要他的父母帮忙。
    韩幼仪和对方还没结婚，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动接受了那么多，对方父母会如何看待她？
    作为好友，即便帮不上忙，宋念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拖朋友的后腿。
    韩幼仪眼圈红红，泪眼汪汪，下意识开口喊了一句，“阿念。”
    宋念冲她安抚一笑，捏了捏她的手，转头看向陈恪接着说道，“幼仪选你，一定是因为你本人好，跟其它无关。”
    “所以，你只要对她好就够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幼仪住在我家，刚好我这里还有空房间，而且，”宋念看向韩幼仪眉眼弯弯，“有她这么一个学霸在，我不知道轻松多少。”
    考试在即，宋想基础薄弱，她的事情又多，有韩幼仪在，只会有益无害。
    多一双筷子而已。
    韩幼仪的好，宋念非常清楚。
    “对不起，”陈恪面露惭愧，薄薄的面皮微红，有些郝然，“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跟我说，我不会再麻烦我爸妈，只做我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陈恪的聪明反应让宋念高看了他一眼。
    能这么快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并大方回应，宋念对他的印象也好了几分。
    “好了好了，说回田志刚。”
    韩幼仪打断这两人的对话，一脸的忧心忡忡，“大队长一直拦着他，再加上他也没钱回城，现在倒是老老实实的上工，但我有几次无意间撞见过，他在偷偷学习。”
    “这里的风向，其实还没有传到村里，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从哪里听到了什么，还是因为你和小妹拿到高中毕业证的事情在村里引起了轰动，让他琢磨出了什么。”
    “总之，我担心，如果到时候考试真的恢复，他有机会来到北城的话，会找你的麻烦。”
    田志刚倒是没让宋念放在心上。
    对方和她早就不在同一个层面。
    真被他追到了北城，自己也不会给他报复的机会。
    宋念好奇开口，“我和小妹高中毕业的事情，怎么会传到村里？”
    韩幼仪一言难尽，“是因为你娘。”
    “镇中学在校门口贴了高中毕业生的名单，因为小妹以前在食堂工作过，那里的人一听就把这事传了出去，一来二去的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本来是去村里找你的，结果到了才知道你们来了北城，当时就在村里闹开了。”
    宋念有些无语。
    她倒是把自己娘家的那几号人给漏了个彻底。
    “算了算了，她们知道就知道，反正她们大字不识一个，找到北城来应该也会迷路，”宋念想到那几个人就烦，比之田志刚更甚，实在懒得理会，“还好我没告诉别人我在北城的地址。”
    “幼仪，你的行李放在哪呢？不如今天就搬过来。”
    “久别重逢，晚上咱们吃顿好的呀。”
    还没发生的事情，愁也没用，宋念通通将它们甩在脑后。
    “我的行李都在招待所，我和陈恪一起去拿就好。”
    韩幼仪故意客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打扰啦。”
    “幼仪就麻烦你们了，”陈恪一脸歉意，看着心上人的时候面带不舍，“行李我会直接送来。”
    “就让幼仪在家里陪你们聊天，你们很久未见，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我跟你一起去，你不是本人，招待所的人不会让你动我的东西的，”韩幼仪起身，话里不容拒绝，“走。”
    等两人一走。
    放在默默坐在旁边听了个全的周祈，再抬头的时候眼圈赫然有点红。
    生死面前他都没有掉过眼泪。
    可这会儿，却止不住的心疼。
    “念念。”
    他张了张嘴，眉头拧紧，“那个田志刚……”
    话到一半，对上宋念看过来的澄澈眼神，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
    多说无益。
    事情已经发生。
    周祈的拳头捏紧，“我下午该去医院复查了。”
    “另外，我准备去工作了。”
    “不是说伤好了才能去工作吗？”宋念一脸诧异，“你又骗我？”
    如果对方随口就是说谎，那她会立刻找个护工。
    自己最讨厌习惯撒谎的人。
    周祈一脸慌乱，“没有骗你，组织命令我伤好了再去，我也答应了。”
    “可现在，我打算跟组织申请，先过去适应一下，反正我的工作内容不需要出去走动，如果组织批准的话，我先去适应一下也不错。”
    不管那个田志刚想要做什么。
    自己在工作岗位上，有权利做事才方便。
    总不能真要等到对方出现在家门口，他才发现然后被动反击。
    与其后悔，不如从现在开始好好保护媳妇。

 第93章 落定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周祈便没有拖拉。
    韩幼仪搬进家里的第三天，他就开始出门工作。
    只不过没去原定的工商科，直接收拾东西进了北城的军区，只在临走之前通知了宋念一声，说自己下次出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拆了石膏。
    想到军区里有医院，宋念也没多管，潇洒的跟他道了别。
    十月中旬，消息传来，高考恢复。
    北城的考试时间定在十二月中。
    韩幼仪激动的抱着宋念又哭又笑，接下来更是拉着她和宋想开始了魔鬼般的深度复习。
    周祈一直没时间没回来，但中间让人送来了一封信。
    事关宋念姐妹俩留在北城考试的资格确认。
    北城的冬天格外的冷。
    宋念回了他一双商城出品的保暖军靴和皮手套，他腿部受伤，脚不能动，容易受冻。
    家里的三个孩子最近格外懂事，从来都不在屋子里闹腾，甚至还会乖巧的给他们端茶倒水。
    考试的前一天。
    周祈从军区出来，留在家里照顾三个孩子，不让宋念有后顾之忧。
    幸运的是，宋念三人都分在了同一个考点，虽然考场不同，但已经足够让她们开心。
    分数未出来前，就开始填报志愿。
    宋念和韩幼仪分别填报了北城大学的企业管理和物理专业。
    宋念参加考试，只是单纯的想要个敲门砖，顺势在学校里寻找自己未来商业版图里的第一梯队班子，自然不打算报太难的专业，越方便摸鱼越好。
    韩幼仪填报的专业也让她很是震惊。
    看着文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要学的专业竟然如此彪悍。
    除了佩服，她没有别的想法。
    宋想从七月份来了北城之后，就一直没有放松过学习，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全都用在了这上面，再加上韩幼仪帮忙的最后冲刺，虽然没敢填报北城大学，但北城医药大学她还是有些把握的。
    临床医学专业，也是一门需要下苦工努力的学科。
    宋念除了佩服，无话可说。
    专业填报完毕之后，能做的只有等待。
    刚好周祈腿上的石膏可以拆掉，宋念推着他去了医院。
    依旧是上次那位老教授，腿伤过于严重，只能勉强站立几分钟，没办法正常行走，饶是如此，恢复的已经算是极好。
    宋念全心全意的陪着周祈复健。
    就算是为了异地考试资格的事，她也不能视而不见。
    原先定好的恢复工作就离婚的事情，周祈没提，宋念看在他腿伤的事情也没催促，反正复健有望恢复，那就再等等便是。
    在等待的日子里，新年悄然而至。
    眨眼间，来到北城已经足有半年的时间。
    林小云三人两个月前就回了灵山镇，不和他们在一起过。
    “念念。”
    周祈单手拄拐从房间出来，恰好碰到要去厨房的宋念，直接开口喊住了她，“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宋念下意识扫了一眼他的腿，“怎么了？”
    “进房间说。”
    “神神秘秘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宋念抬眼便看到这房间的桌子上，摆了一堆包装漂亮的礼物，扭头看着周祈的时候面露不解，“这些东西，是需要我帮你送出去吗？”
    “这是我送给你和孩子们的礼物。”
    周祈定定看她，“今天晚上，我打算告诉孩子们我是谁。”
    “这套剃胡子的东西，你给了我很久，今天终于能够用上了。”
    宋念眉梢微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促使周祈现在做出决定，但与其隐瞒，坦坦荡荡的更好。
    更何况，他在这个家里住的时间着实有点长，虽然他经常去军区一待很久不在家，但左邻右舍已经自动在心里把他认成了这个家的男主人，连带着三个孩子都听了不少闲话。
    周悦甚至还悄悄问过，以后他们是不是会有爸爸，宋念又不想欺骗孩子们，只能转移话题糊弄了过去。
    “你想通了就好。”
    “不过你既然打算坦白身份，是不是接下来准备带着孩子们……”
    后面的话宋念没说，因为不舍。
    周祈摇头否认，“不是，我今天正好想跟你聊聊孩子们的身世，她们三个其实……”
    “姐！”
    “我们回来啦！”
    客厅的声音打断了周祈的话。
    刚想脱口而出的真相，就那么被卡在了半路。
    宋念应了一声，出门前回头多看了他一眼，“你刚刚想说她们三个怎么了？”
    “没什么，你先去，我刮个胡子。”
    宋想带着三个孩子们从辅导老师那里放学回来，直接栽倒在沙发上无力哀嚎，“老师给他们三个放假了，说等过完年再回去接着上课，这段时间好好休息。”
    “总算能休息了，明天过年今天才放假，我都觉得晚了，”宋念挨个捏了捏小家伙们的脸，“看给孩子们累的，都瘦了。”
    大半年的时间，三个孩子完全像变了个人。
    穿的衣服颜色明亮，干净整齐不见补丁，头发都被养的极好，黑亮服帖。
    个子全都蹿了一截，小脸个个白嫩，精神状态饱满，和去年冬天面黄肌瘦满脸冻疮的模样完全变了个人。
    “正好，今天晚上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三个孩子很是好奇，忍不住开口询问，“妈，什么好消息？”
    “妈？”
    “你就告诉我们！”
    “我知道了！”周博文叫着叫着突然举手，眼睛亮亮的一脸骄傲，“我知道是什么好消息。”
    宋念笑着看他，“那你说。”
    “是不是罗川叔叔要来！”
    “我最近都碰见罗川叔叔好几次了，”周博文一脸得意，“罗川叔叔让我不要告诉你们我看见了他，没想到他自己悄悄的告诉你。”
    “哼，被我发现了！”
    瘫在沙发上的宋想瞬间坐直身子。
    考试之前，她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即便是有，也会逼迫自己不在意。
    自从考试结束，那些被压抑在心底的冲动全都涌现了上来，可那时候，对方已经回了灵山镇。
    想到对方走之前塞给自己的礼物，宋想努力按捺住心底的兴奋，抬头看着宋念，尽量平静的开口询问，“姐，博文说的是真的吗？”
    尽管努力压抑，但她眼底的希冀，还是被宋念看的一清二楚。
    “不是啊。”
    宋念摇了摇头，她对博文的话也很是惊讶，拉着小家伙到自己跟前，“罗川叔叔和你打招呼了？”
    周博文最为鬼机灵，这会儿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捂着嘴巴用力摇头，“我不知道，我答应过罗川叔叔的，我不能做一个不讲信用的小骗子。”
    “妈，你别问弟弟了，我跟你说。”
    周博宇看着他一脸无奈。
    他长大了不少，上了五年级的大孩子，比以前还要沉稳，对待弟弟妹妹也更有兄长风范，宋念忙起来的时候，她照顾弟弟妹妹起来甚至比宋想做的还要好。
    “罗川叔叔五天前就来过。”
    “是我无意间看见的，我本来想出去和叔叔打个招呼邀请他进屋坐坐，没想到刚好听到叔叔让弟弟装没看见他。”
    “我觉得不对劲，悄悄的跟了叔叔两天。”
    宋念恍然，忍不住拽了下他的耳朵，手上完全没用力，语气是明显的不赞同，“所以你前几天跟我说你去找同学玩晚点回来，原来是在骗我？你偷偷跟踪人去了。”
    “妈，我错了。”
    周博宇从善如流，揉了揉鼻子明显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我就是好奇罗川叔叔为什么这么做。”
    “我看到叔叔住在他以前住的招待所里，有时候还会牵着一个孩子去国营饭店买吃的，就是叔叔的样子看起来不太高兴，”周博宇没忍住心里的疑问，“妈，那是不是叔叔的儿子啊？”
    “难道，叔叔做了被人的后爸？”
    一句话问的宋念哑然无语，下意识看了眼宋想。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胡乱猜测的话，是对你罗川叔叔的一种伤害，”宋念语重心长，并没有指责对方。
    “不过，咱们既然已经知道你罗川叔叔来了，就不能装作看不见，”宋念略想了一瞬，看着自家懂事的比较早的老大，揉了揉他的发顶，“你明天和小姨一起，去罗川叔叔住的招待所，把叔叔请来家里过年好吗？”
    “当然，如果罗川叔叔有家人陪着，那就不要强求知道吗，咱们只要做到自己的礼数没有问题了就好，知道吗？”
    周博宇重重点头，“妈！我知道了！”
    “叔叔住的地方我记的牢牢的，一定不会弄错！”
    周博文跟着掺和，“妈！我也去我也去！我想跟罗川叔叔家的小孩一起玩！骑大马，可好玩了！”
    “你就知道玩，”宋念点了下他的脑门。
    宋想刚刚缓和的表情因为小家伙这句话又功亏一篑，真是添乱的一把好手。
    她无奈点头，“你去去，跟好你哥哥和小姨，别跑丢了。”
    小家伙心直口快。
    见了面肯定憋不住会直接询问罗川，就让他暂时当一当宋想的嘴替，不然这两个闷葫芦不知道要耗上多久。
    虽然依旧觉得早，但宋想过完这个年已经十八，又是准大学生，宋念不想让她因为这种没必要的误会伤心，如果不是误会，那就正好抽身，总好过自己愁肠百转，难以释怀。
    “小悦呢？”周悦看向自己这个越来越文静的闺女，“明天你要去吗？”
    “妈，我不想去，我明天想跟你还有周叔叔一起玩，”周悦抱着自己的画板涂涂改改，说话的时候表情软糯，乖乖巧巧，“我已经很久都没跟你们待在一起了。”
    宋念真是奇了怪了。
    原先对周祈最不感冒的周悦，大半年的时间反而跟周祈的感情越来越好。
    两个小子现在对周祈的态度，已经完全不复过去的热络。
    周博宇的表现不明显，但宋念能感觉到他对周祈的抗拒，周博文更直接一点，听到姐姐的话，把脑袋晃得跟个拨浪鼓一样，扑到宋念跟前，眼睛贼溜溜的看着周祈的房门，小声询问，“妈，周叔叔的腿好了吗？”
    “他怎么不去上班了？”
    宋念搂着小家伙，顺势捏了一手的肉。
    这孩子现在沉的像个小胖墩，她都快要抱不住，“周叔叔的腿还没好呢，医生说还要一个月才能丢掉拐杖，怎么了？”
    周博文摇头，扑到宋念的怀里，怎么都不愿意说了。
    “好，不说就不说，那你能不能先把我放开？我不去做饭的话，咱们晚上都喝冷风好不好呀。”
    宋念挠了挠孩子的痒痒肉，小家伙笑着朝旁边躲，然后又拽着宋念的裤脚爬起来，抱住他的大腿像只赖皮虫一样，“我也去，我给妈剥蒜。”
    “好好好，你也一起。”
    周祈的屋内没什么动静，想必是因为要刮胡子，终于要对孩子坦白，正焦灼忐忑中。
    宋念也没催，带着条小尾巴进了厨房，给小家伙准备了个小板凳坐在厨房的门边，让他老老实实的剥蒜。
    明天过年，接下里的几天可预测的要吃大鱼大肉，所以宋念今儿没做特别麻烦的菜。
    从下午就用砂锅煲了一只老母鸡，这会儿鸡肉烂的一碰就能脱骨，汤里飘了厚厚的一层澄黄的鸡油。
    把鸡油单独撇了出来，整鸡捞出，鸡肉撕成条，骨头再重新扔回鸡汤锅里，依旧坐在炉子上煨着。
    面条已经提前擀了出来就放在一旁。
    燃气灶上，一个大锅里烧水，用来煮面条。
    另一个灶起锅烧油，用来炒菜。
    菜色简单，鸡油炒个小白菜，青椒土豆丝，番茄炒鸡蛋，最后再来一道蒜苗炒腊肉就齐活。
    厨房里的香味逐渐弥漫至整个客厅。
    站在卫生间里的周祈，看着镜子里那个整张脸都快被胡子盖住的自己，仔细回想了一下，都快忘了自己从前长什么样子。
    洗脸，然后把泡沫打在脸上等待片刻。
    剃须刀沿着下颌线，整条向下，顺畅丝滑。
    胡茬剃的干净。
    胡子下的皮肤，和露出的半张脸色差明显，看着颇有几分奇怪。
    周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动作是略停顿了一瞬，便接着继续。

 第94章 咱爸

    太久没有见到自己这张脸，周祈自己都觉得很是陌生。
    晚饭做好，周悦就敲响了他的房门，“周叔叔，吃饭啦。”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有人回应，小家伙又敲了敲，“吃饭啦。”
    耳朵贴着房门，悄悄的听了一会儿。
    房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
    周悦下意识仰头，在看到对方干干净净的一张脸时，葡萄般的大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然后突然冲了出去跑到了宋念跟前，“妈！周叔叔、你快看周叔叔！”
    这一声喊，直接把客厅里的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
    搞的周祈动作都有些局促，下意识摸了一把的下巴，感觉自己手上光滑一片才讪讪的把手放下，动作比平时慢个几倍才挪到了饭桌边。
    饭菜已经全部上桌。
    孩子们全都坐在了凳子上，听到声音，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对方，然后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一只鸡蛋。
    “叔叔，”周博文呆呆的看着他，然后突然笑出了声，捧着肚子几乎快要栽倒在椅子上，“周叔叔你你怎么脸上一半黑一半白啊，你好好笑！哈哈哈~”
    周悦捂着嘴巴，笑的像一只偷了腥的小猫一样贴在宋念身边，眉眼弯弯。
    宋念早就知道周祈的身份，扫了一眼忍住心意，装作很忙的样子把饭桌上的菜换了个方向摆摆。
    只有周博宇，眉头紧锁的看着对方，小脸上突然浮现出一层愤怒，像只被惹到了的狼崽子一样，红着眼从椅子上下去，“妈，我晚上不想吃饭了，我不饿。”
    他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宋念快走两步想要跟上，接着就看到周祈一把拎住他的衣领将人拽回，单手就将对方控制在自己的怀里，拧着眉一脸不解，“不是要找爸爸吗？”
    “现在见到了，跑什么？”
    周博宇想要拼了命的挣扎，可又顾忌到对方受伤的腿，胳膊甩了甩到底没敢大动作，只闷声吼道，“你不是我爸爸！”
    “你为什么要假装我的爸爸？”
    “邻居们都把你认成了我们的爸爸，可你根本不是，我的爸爸早就死了，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没人可以代替他！”
    宋念突然明白为什么小家伙对周祈越来越抗拒，原来是因为他觉得对方快要顶替他的爸爸，成为这个家里的重要角色。
    毕竟周祈在他的心里，形象一直都是伟岸的。
    对上周祈求助的目光，宋念微微摇头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父子间的矛盾，她一个后妈才不掺和进去。
    周博宇情绪激动的让周悦和周博文纷纷跑到他跟前，两人合力把自己的大哥从周祈的手里解救出来。
    “这个给你。”
    周祈直接从胸前的口袋里把工作证件递给他，“你都是小学快毕业的孩子了，应该认识不少字，这里，我的名字，认识吗？”
    非常明显的周祈两个字，让周博宇直接愣住，然后别开脸，“我才不信，你这上面没有红章，肯定是假的。”
    “周博宇。”
    周祈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要怎么才能相信？”
    最近喜欢粘着他的周悦双手叉腰，软乎乎的‘瞪’着他，“周叔叔！你不要对我大哥这么凶。”
    “小悦。”
    周祈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场面，生怕吓到了三个孩子，声音放轻了几分有些无奈，“我没有凶，我的意思是不管你们需要我怎么证明，我都会努力做到。”
    小家伙们不仅不开心激动，直接不信。
    “周叔叔，你是不是想要抢走我们的妈妈？”周博文语不惊人死不休，偏偏眼神还很是无辜，“毕竟我妈那么好。”
    “博文，”听不下去的宋念站了出来，“别乱说话。”
    “周叔叔不叫周一，他确实是你们的爸爸。”
    死而复生这种事，对孩子们的冲击还是太大了一些。
    宋念用最简单的话帮着周祈解释了一下，“你们忘记你们的爸爸以前是做什么的啦？为了国家付出一切理所应当，更何况只是暂时隐瞒身份。”
    “你看，他的身份一公开，立马就告诉你们了，不开心吗？”
    三个孩子齐齐扭头看着宋念。
    亲爸不信。
    只信后妈。
    眼神里的期待很是明显，只有周博文的眼里懵懵的。
    他本来年纪就最小，这么长时间，对爸爸的印象极弱。
    周博宇的小拳头紧握，一直含在眼睛里的泪水夺眶而出，背对着周祈站着，迟迟没有回头。
    “大哥，”周悦歪着头拽了拽他的衣袖，忍不住开口，“是咱爸呀，周叔叔真的是咱爸哎。”
    “我们有爸爸啦。”
    周祈已经趁着这会儿，把房间里的礼物全都抱了出来，声音有些哑，“博宇，我给你做了一套小军装，跟我以前穿的那种很是相像。”
    “小悦，我给你买了一套颜色更丰富画笔和画纸。”
    “还有博文，我亲手给你打磨了一只小木枪，是你最喜欢的连环画里的人物用的那种。”
    “还好这么多年有你们妈妈在，是我做的不够好。”
    “其实我以前派人去下塘村找过你们的，”周祈过了最初的激动之后，这会儿已经平静很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没有跟他走，反倒来了北城。”
    “你骗人，”周悦转过身子，小鼻子皱了皱，“根本没人去下塘村找过我们。”
    “如果有人去的话，妈妈就不会为了养活我们受那么多苦。”
    周祈没有怀疑小家伙的话。
    三个孩子都被宋念教的很好，从来都不撒谎，更不会在这种时候故意骗他。
    “我晚点就去查一查，为什么对方没去，”周祈很是认真的看着周悦，“是我做的不好，只拜托了人，没有询问过结果。”
    “以后不会了。”
    “给我一个照顾你们的机会，好吗？”
    “大哥，”周悦贴了贴周博宇，让他把身子转了过去，小声的问他，“咱们要认他这个爸爸吗？”
    “我看妈妈，已经同意了哦。”
    周博宇心情很是复杂。
    他刚刚，竟然对爸爸发火了！

 第95章 宝宝

    他怎么会对爸爸发火呢？
    这可是爸爸啊，自己没认出来就算了，竟然能拿着他的工作证也不相信。
    周博宇的耳朵有些红，站在原地还有些扭捏。
    那么久没见，爸爸真的不会因为刚才的事情，生他的气吗？
    宋念一眼就看出了小家伙别扭的想法，走过去直接将孩子朝周祈跟前推了推，“我辛辛苦苦擀的面条都要坨了，你们几个再拖拉下去，就饿肚子。”
    “菜都要凉透了，快点吃饭好吗？”
    她对着周祈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主动一点。
    男子汉大屁股，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扭扭捏捏的做什么。
    周祈清了清嗓子，没拄拐杖的那只手伸长了手臂，“你们的妈妈说的对，能不能扶我一把，咱们去吃饭？”
    “站的太久，腿都酸了。”
    “博宇，”周祈主动开口，“你个子最高，你来扶我。”
    “奥。”
    周博宇乖乖走到跟前，让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红着脸把他扶到了饭桌上，低着头在抿嘴偷笑。
    刚才的大悲过后，这会儿剩下的就全是喜悦。
    周博文已经把自己的碗端到跟前，小眼神在周祈和大哥中间转了转，人小鬼大的开口，“妈！你看！大哥在偷笑！”
    “咱们以后是不是不用给爸爸的照片喂饭啦？”
    “说不定就是大哥喂饭喂的太多，把爸爸给撑回来了。”
    “小弟，”周博宇恼羞成怒，“好好吃饭，别乱说话！”
    “好了好了，”宋念最后一个坐定，“你们的爸爸回来了，晚上有没有谁想跟爸爸睡的？”
    “博宇，晚上让爸爸去你房间陪你聊天好不好？”
    周博宇飞快的瞥了周祈一眼，闷头吃面，如果不是宋念的眼神一直都没离开过他，恐怕会直接错过他弧度极小的点头。
    “妈！我代表大哥同意了，”周博文格外兴奋，“我还想让爸爸教我怎么用小木枪呢！”
    “小弟，也许只是小木枪的模型。”
    “不是模型，”周祈一脸感激地看了一眼宋念然后转向几个孩子，“可以打的，我找人磨了一批塑料子弹。”
    “博宇你也有，穿着军装打小木枪，一定很像军人。”
    “我也有？”周博宇有些激动，“真的能打？”
    周祈：“能打，一会儿吃完饭在院子里给你们立个桩子，我教你们。”
    周悦跟着附和，“爸爸，我也要我也要！”
    话匣子就此打开。
    宋念和宋想相视一笑，默默吃饭没有打扰。
    晚饭过后，宋念帮忙在院子竖了一个靶子，院子里的光线微弱，她避开几人从商城里买了一个强光灯挂在屋檐下照亮。
    索性小木枪的声音安静，时间也不到八点，要不然还真有点扰民。
    院子里的声音，也引来了其他人家的小朋友。
    三个孩子兴奋的脸颊红扑扑的跟小朋友介绍周祈，一脸骄傲，“这是我的爸爸。”
    宋念见外面越来越热闹，俨然有了聚会的趋势，索性从商城里买了红薯和梨，一个烤一个炖，然后拿出去分给大家。
    要不是因为天气太冷，院子里的热闹也许会一直持续到十一点。
    晚上的情绪大喜大怒，三个孩子们洗漱完之后上床便沉沉睡着，周祈见状便没有上楼，依旧待在一楼的房间。
    翌日天刚亮，宋念口渴下楼喝水，抬眼便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人。
    “小妹？”
    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宋念含在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喷了出去，“你怎么在这里坐着？不冷吗？”
    “姐。”
    宋想心里存着事，睡了没多久便早早的醒了过来，“我睡醒了，就在这里坐会。”
    见她如此，宋念自然不会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重新回屋再睡个回笼觉，叹了口气走到沙发上在她身旁坐下，揽着她的肩膀温声开口，“是因为罗川？”
    “就因为当初他在伤害博文的人贩子里救了你？”
    之前宋念是发觉了她的想法但是从不点破。
    这次直接询问，让宋想愣了一会儿，当真顺着她的问话仔细的想了很久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就是那一瞬间，看到了他的眼神。”
    宋想到底含蓄一些，没法如此直接的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
    “今天过年，别让自己不开心，”宋念拍了拍她的肩膀，“博宇和博文应该快醒了，今儿过年，国营饭店不营业，一会儿你们一人一碗麦乳精一个小包子，吃完直接去。”
    “我给罗川也准备一份，大过年的他还住在招待所，也不知道有没有吃的。”
    “说错了，是给他准备两份。”
    宋想刚刚亮起的眼又重新黯淡了下去。
    宋念才不会刻意避讳这种事情，即便是个脓包，也要戳破了才能好的彻底。
    这会儿已经早上六点，宋念索性喊了宋想一块进了厨房，免得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
    周祈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起的够早，没想到进了客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只能排到第三。
    厨房内冒着热气，他一瘸一拐的走进去，看着宋念的眼神温柔无限，“单位有点事，今天过年有些地方需要布防，我要过去做个远程总指挥，晚饭的时候回来。”
    …………………………
    “就因为当初他在伤害博文的人贩子里救了你？”
    之前宋念是发觉了她的想法但是从不点破。
    这次直接询问，让宋想愣了一会儿，当真顺着她的问话仔细的想了很久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就是那一瞬间，看到了他的眼神。”
    宋想到底含蓄一些，没法如此直接的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
    “今天过年，别让自己不开心，”宋念拍了拍她的肩膀，“博宇和博文应该快醒了，今儿过年，国营饭店不营业，一会儿你们一人一碗麦乳精一个小包子，吃完直接去。”
    “我给罗川也准备一份，大过年的他还住在招待所，也不知道有没有吃的。”
    “说错了，是给他准备两份。”
    宋想刚刚亮起的眼又重新黯淡了下去。
    宋念才不会刻意避讳这种事情，即便是个脓包，也要戳破了才能好的彻底。
    “就因为当初他在伤害博文的人贩子里救了你？”
    之前宋念是发觉了她的想法但是从不点破。
    这次直接询问，让宋想愣了一会儿，当真顺着她的问话仔细的想了很久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就是那一瞬间，看到了他的眼神。”

 第96章 不在

    “小妹，不要让来让去的，”宋念端着自己的早饭到餐桌边坐着，“太客气了他不习惯。”
    媳妇的话，周祈没有任何意义，笑着点了点头，“你姐说的对。”
    宋想默然，别开了眼吃完自己的早饭。
    他们三人吃饭的功夫，周博宇带着周博文从楼上走了下来，见小姨已经在沙发上等着他们，一口将把自己的那碗麦乳精全部喝完，拿了个包子便朝门口走，“小姨，我们都等不及想要去见罗川叔叔啦。”
    周祈拄着拐杖跟上，“今天坐车过去。”
    “真的？”两个孩子齐声欢呼，“我们还没坐过四个轮子的呢！”
    “我倒要看看，汽车开的到底有多快，听说坐在里面的人会想吐，我也试试。”
    他们俩讨论的热闹，边说边小跑着朝车上去，宋想赶忙跟上。
    周祈坐在副驾。
    从家里到罗川居住的招待所，坐车的话二十分钟就能直达。
    车子到了地方，周祈递了张写了一串座机号码的纸给周博宇，单独叮嘱他，“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就借用招待所的电话打到这里找我。”
    “爸，我知道了，”周博宇这会儿已经不再扭捏，看着周祈的眼神晶亮，“你穿军装，好看！”
    “臭小子。”
    周祈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快去。”
    说完又抬头看向带着周博文站在远处的宋想，微微点了点便关了车门让司机开车。
    人站在了招待所门口，宋想一时之间却有些胆怯。
    “小姨，”周博宇想到出来之前妈妈对自己的叮嘱，颇有一股自己要为小姨撑腰的气概，“你和弟弟在这里等一会，我去问问，罗川叔叔住在哪间房。”
    “不行，”宋想拽住他的小手，哪敢让人离开自己的视线，“你这么小，万一被人贩子拐走了怎么办？”
    自家这几个孩子，都跟拐子有缘，就跟天生命里带灾似的，宋想完全不敢大意。
    “没关系的小姨，”周博宇好脾气的任由她拽着自己的也不挣扎，“你和小弟站在这里能看到我，我问完就回来，绝对不乱走，你别担心。”
    “罗川叔叔是男的，我去打听方便一点，如果是小姨你去的话，人家不一定会告诉你。”
    这都是出门前宋念交代过的，周博宇脑袋好用，记得滚瓜烂熟，这会儿随口就能说出来，“我去了啊。”
    宋想下意识松手。
    周博宇趁机小跑着进了招待所。
    他笑的讨喜，脖子上还系了一条红色的毛线围巾，从兜里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就放到了前台跟前，“姐姐新年好。”
    “姐姐工作辛苦啦。”
    出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孩子。
    前台的脸上下意识勾了抹笑意，连声音都柔和了很多，轻飘飘的跟似的，“怎么啦？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三十多岁的年纪被一个小孩子叫姐姐，很难让人不高兴。
    前台忍了忍，笑意依旧明显，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看向周博宇，“你家大人呢？是跟大人走丢了吗？姐姐帮你找公安呀。”
    “不是的姐姐，我没跟我家大人走丢，我今天是来找我的朋友玩，可是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间房，姐姐可以帮我查一下吗？”周博宇趴在桌子上，一脸乖巧，“他叫罗川，姐姐可以帮我看一下吗？”
    这种做派不是他的风格，现在能熟练的做出来，全靠在脑袋里回想小弟平时讨零食吃的模样。
    “可以的，”前台低头翻了下本子，“他在104号房，你去找他。”
    “谢谢姐姐，祝姐姐天天开心。”
    周博宇说完，扭头看着宋想不露痕迹的摆了摆手，让对方暂时别动，自己先去找罗川。
    只不过104的房门大敞，里面空如一人，倒是隔壁房间吵闹不断，明显是老年人的喝骂，让他皱了皱眉，转身跑了出去。
    前台见状急忙喊他，“哎，小弟弟，没找到人吗？”
    “对，他们可能出去了，我在门口等等他。”
    见他瞬间跑没了影，前台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一脸气恼的走到104的隔壁用力敲了敲房门，语气不耐，“别吵了，这里不是你们乡下，在家里打架都没人听得见。”
    “不要打扰其它的住户。”
    周博宇不知道后面的动静，他走到是宋想跟前，和她一起朝旁边避了避，“小姨，罗川叔叔不在。”
    “房门敞着，他可能出去买东西了。”
    “国营饭店今儿不营业，他都买到什么吃的？”宋想看着国营饭店的方向，想到罗川可能带着孩子一起出去，心情就复杂的要命。
    “博宇、博文。”
    罗川固然重要，但是宋想没让他重要过自己的家人，对两个孩子很是关心，“你们冷不冷？咱们再等五分钟，如果五分钟后他没回来的话，咱们就给前台留个信然后直接回家。”
    “万一你们俩冻生病了，就不值当。”
    “小姨，我没事，”周博文绕着圈蹦跶，脚上的小皮靴质量极好，“妈妈给我的靴子里有厚厚的毛，我一点都不冷。”
    周博宇也把自己的帽子朝下压了压，围巾包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笑着弯成一双月牙，“小姨，我也不冷，咱们在这里等会。”
    “外面这么冷，罗川叔叔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北城前两日下了场三天三夜的大雪。
    这会儿路面和屋顶上的积雪都没有融化。
    一派银装素裹。
    宋想只觉得，这雪刺得她眼睛生疼，眼泪都快被激了出来。
    她连忙眨了眨眼，逼回眼里的泪意，面上挤出一抹笑来，“不管这些，现在是八点零五，如果八点十分他没回来的话，咱们就坐公交回家。”
    “从这里走到公交站，也要一会儿呢，都听小姨的。”
    周博宇和周博文乖乖点头，“好的小姨。”
    “我要他头上的帽子!”
    “还有他脚上的鞋！那么好看，你也带我去买一双，不然我就跟我爸妈说，到时候你想娶我姐，门都没有！”
    身后传来的小孩声音尖利刺耳，话里的颐指气使很是让人讨厌。

 第97章 是你

    这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熟悉。
    周博宇三人下意识扭头望了过去。
    见他们看过来，方才叫嚷的孩子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张嘴就喊，“你们的鞋多少钱？卖给我！我要！还有帽子！”
    周博文在家里一向都是被宠着的。
    哥哥姐姐还有小姨全都让着他，他在宋念跟前又向来都很乖巧，从来都没受过什么欺负，这会儿遇到一个蛮横无理的，让他瞬间响起了周向阳，忍不住开口回怼，“凭什么卖给你？”
    “你想要的话让你家大人带你去百货大楼买！我的东西都是我的，你又不是我的家人，凭什么卖给你？更何况你说话还那么让人讨厌！”
    周博宇已经认出了抱着孩子的人，急忙拽了拽自己的弟弟。
    “哥，你拽我干啥？我要是不卖，他还能直接上手抢吗？”
    “揍你！我要揍你！”
    “你快揍他呀！”
    周博宇全当自己没听见这话，拽着周博文，仰头看向抱着孩子的大人。
    对方头戴灰色兔皮帽，脸上被围巾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身形高大。
    “罗川叔叔。”
    听到自己的哥哥这么喊，周博文下意识捂住嘴巴，恶狠狠瞪了一眼罗川怀里的孩子，表情立马换成乖巧，“罗川叔叔，我们在这里是等你的，你要是再不回来的话，我们就要回家啦。”
    “对了罗川叔叔，你抱着的讨厌鬼是谁啊？”
    “你才讨厌鬼！”
    “姓罗的你快帮我揍他，不然我告诉我爸妈！”
    罗川的手臂死死的将怀里的孩子钳制住，让他无力挣脱，目光落在宋想的身上，外面的声音自动屏蔽听不见分毫，眼里只剩面前这个人。
    宋想震惊过后，再看向被他抱在怀里的孩子，拽着周博宇和周博文转头就走。
    她的速度又急又快，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两个小家伙见她表情不对，默契的闭紧嘴巴没有多问。
    妈妈说过，人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千万不要聒噪，不然会让对方更加烦躁。
    罗川快走两步下意识想要跟上。
    “你放开我！”
    “姓罗的！你完了！”
    怀里孩子的叫嚷让他停顿了一瞬，然后迅速回了招待所，敲开隔壁的房门之后把孩子朝里一塞，直接冲了出去。
    “哎！”
    “作死啊你！”
    钱老太下意识把宋来宝搂进自己的怀里，心肝宝贝的哄了半天，看着已经没影的罗川对着空气咒骂了几句，“一天天的生什么疯呢！一点用都没有，到现在连个人都找不到！”
    “来宝，”钱老太捧着小儿子的脸，一双绿豆眼冒着贼光，“刚刚外头出啥事了？罗川干啥去了？”
    “哼，他肯定出去给我买东西去了。”
    宋来宝三言两语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我听他们叫他罗川叔叔。”
    “哎呦！”
    “娘的傻儿子哦！”钱老太双手一拍已经反应了过来，“刚才怕不是你姐带着他那两个拖油瓶来了！”
    “你怎么来你姐都认不出来了。”
    “我怎么认得出来？”宋来宝一点气都受不得，直接嚷嚷了起来，“她们一看就是城里人，穿的衣服连个补丁都没有，还有那死孩子穿的黑皮鞋，我从来都没见过，一看就比我脚上的棉鞋暖和！”
    “哼！”宋来宝小小的眼睛里怨毒的神色极浓，“罗川就是个小气的！有那么好的皮鞋不给我买，只给我买了一双咱们镇上都有的棉鞋。”
    他被钱老太宠的，完全不懂礼数。
    买鞋子还是罗川带着他一起去的，北城的供销社里，根本就没有皮鞋卖，可他开口就是成串的脏话，明明跟周博宇差不多大的年纪，神色看起来像个地痞流氓一样。
    偏偏钱老太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什么问题，连忙又搂着他好一通哄劝，看着儿子最近‘瘦’了一圈的脸，咬了咬牙，“走，你跟娘说他们朝哪里去了，咱们追上瞧瞧，说不定还能碰上。”
    “老头子，你也一起去，城里拐子多，你看着来宝，可不能让咱们的宝贝蛋被人给拐跑了。”
    宋老头不声不响，但手上却直接把烟管里的烟灰敲了敲别在腰上，然后把床头的大前门香烟塞进口袋里，默许的含义十足。
    “走！”
    “这两个死丫头宁愿带着三个拖油瓶过好日子，都不愿意照顾照顾亲爹娘和亲弟弟。”
    “等我找到了她们俩，非打的她们哭爹喊娘，把钱全都捧出来给咱们来宝花。”
    宋来宝重重点头，脸上的肉跟着晃了晃，“对！还有三个小拖油吃的穿的和玩的，全都是我的！他们抢了我的东西！”
    “走！”
    一家三口出了门。
    走的着急，连房门的都忘了关上。
    “妈！他们朝那边去了！”宋来宝站在招待所的门口伸手朝右一指，“我看着罗川追过去的！咱们也快跟上！”
    招待所门前的路面很宽。
    因为雪厚路滑，又恰逢过年，街上并不好走，所以这会儿行人不多。
    钱老太一开始还靠着一腔怒火闷头朝前走，等走了一长段之后依旧见不到人，心里就有些打怵，拽着宋来宝拽的死紧，下意识看向宋老头，“还追吗？”
    “要不还是等罗川回来之后问问他。”
    “这也见不到人影，不知道他们朝哪走了，万一咱们找不回地方了可咋办？”
    ————————
    宋来宝重重点头，脸上的肉跟着晃了晃，“对！还有三个小拖油吃的穿的和玩的，全都是我的！他们抢了我的东西！”
    “走！”
    一家三口出了门。
    走的着急，连房门的都忘了关上。
    “妈！他们朝那边去了！”宋来宝站在招待所的门口伸手朝右一指，“我看着罗川追过去的！咱们也快跟上！”
    招待所门前的路面很宽。
    因为雪厚路滑，又恰逢过年，街上并不好走，所以这会儿行人不多。
    钱老太一开始宋来宝重重点头，脸上的肉跟着晃了晃，“对！还有三个小拖油吃的穿的和玩的，全都是我的！他们抢了我的东西！”
    “走！”
    一家三口出了门。

 第98章 撒泼

    耍赖的目的达到，宋来宝一骨碌从地上猛地爬了起来，裹得都快不能动弹的手臂朝前一指，鬼叫个不停，“快追快追！”
    可这里是北城，和只有几条街的灵山镇完全不同。
    一家三口摔了几跤，又跑到大路上被汽车吓得摔了几个跟头，再一站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大街，只觉得晕头转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偏偏宋来宝还在叫嚣，“走啊！你怎么不走了！你也没用！”
    “连追人都追不上！”
    “好好好，来宝，你还记不记得他们朝哪走了？娘年纪大了确实有点晕，要不我跟你走，成不？”
    “我是个小孩！你指望我一个小孩做什么！”宋来宝狠狠地踢了钱老太一脚，“我不管，我要找到我姐，以后跟着她享福，吃香的喝辣的！”
    本来地就滑，钱老太被这一脚踢得摔倒在地，哼哼了半天没爬起来，“老头子，你作死啊你！还不快扶我一把！”
    “没看见咱儿子气的！来宝不是你儿子啊，在那边装聋！”
    宋老太双手缩在袖子里根本不带伸出来的，蹲在一旁皱着眉，仿佛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来宝是你教的，他啥样，你都得受着。”
    “哎呦~”
    腰疼的一时站不起来，钱老太伸腿在地上蹬了蹬，只觉得腰更疼的，又冷又疼的被刺激直接趴在地上哭嚎了起来，“我命苦啊！”
    “生了两个没良心的闺女。”
    “老娘都快死在这了，也不知道她们跑哪去了！”
    大过年的在街上哭闹不休，有听到动静的慢慢的围了过来。
    人一多，钱老太的眼睛滴溜溜乱转闪着贼光，立马捂着半张脸，一声声的哭的可怜，“城里的好心人，快帮帮我们这乡下来的老两口。”
    “我家两个闺女来到北城过上了好日子之后，就没影了，根本不管我们老两口。”
    “要知道，当年为了供闺女们来这，我们把家里的东西全给她们了，可她们俩，现在对我们不管不顾，嫌弃我们丢人，恨不得不认我们这队爹娘。”
    “你们说说，天底下有这样当闺女的吗？”
    “大娘您别着急，”有那听不下去的急忙安慰，“我们大家伙都在这呢，您说说看，您闺女住在哪，我们送您去。”
    “大过年的，就当给自己攒攒福气图个吉利。”
    住在哪？
    她怎么知道那两个死丫头住在那。
    地上凉的实在撑不住，钱老太扶着腰坐了起来，哭的那叫一个哀哀切切，“她们俩防我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告诉我们她们住在哪。”
    “我本来还想着快过年了，两个闺女在北城可怜，特意求了村里的同乡让他把我们带来北城，现在同乡也卷了东西跑了。”
    “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我还活着干啥，直接在大街上被车撞死算了！”
    她说着，当真作势要爬向马路上。
    “哎哎哎，大娘，可不能这样。”
    “活着比啥都重要，这样，我们送你去找公安，你跟公安们说说你闺女的情况，让他们帮你找人。”
    钱老太眼睛一亮。
    反正也忘了回招待所的路。
    那个罗川明显着不打算带他们找人，要不然来北城都快一星期了，他一直拖着拦着是什么意思？
    “麻烦您了好心人。”
    “这北城实在是太大了，我一到这就迷迷糊糊的不知怎么跑到这了，麻烦您带我去找公安了。”
    宋来宝虽然蛮横，但在外人面前一向知道好赖，有时候甚至还会装乖。
    他也知道自己这一家三口与追不上姐姐了，这会儿就乖乖在一旁站着，扶着宋老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装的和他爹很像，跟被欺负的惨了似的。
    宋念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么个插曲在。
    因为周祈工作的原因，本来中午的过年正餐被改到了晚上，但中午这一顿她也没打算糊弄，带着周悦在厨房里把凉菜摆出漂亮的花来。
    房门‘砰’的一声巨响。
    周悦被吓得哆嗦了一下。
    宋念捂了捂小家伙的耳朵，解下围裙走到客厅看了一眼。
    “小妹？”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看了眼墙上挂钟显示的时间，宋念朝前走了两步，“你这是刚去就立马回来了？怎么了，罗川今天不在招待所，他退房了吗？”
    知道小姨正在气头上，周博宇和周博文没敢吭声，但两个孩子听到宋念的话，齐齐悄悄摇了摇头。
    宋念眉梢微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如果罗川当真是有了孩子，宋想应该是伤心难过才对，怎么也不应该气成这幅样子。
    透过客厅的窗户看向院外，罗川没有跟来。
    “妈，”周博宇心疼宋念，小声跟她解释，“罗川叔叔说不定等会就来，我们坐的那班公交车，他没赶上。”
    “小姨没和罗川叔叔说上话，看了眼罗川叔叔怀里抱着的孩子，转头就走了。”
    他们运气好，根本就没在公交站等，刚到地方恰好公交车到跟前，上了车就直接回来。
    他还是透过车窗，才发现罗川叔叔站在站台那里，晃来晃去，明显等会也要过来。
    “姐，”宋想深吸了几口气也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愤怒，眼圈通红，不是委屈，全是埋怨与不解，“你知道罗川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是睡吗？”
    “宋来宝！”
    “他竟然把宋来宝给带到北城了！他啥意思啊？”
    宋念震惊。
    她都快把自己的娘家人给完全忘在脑后了。
    怎么这会儿突然冒出个宋来宝呢。
    “宋来宝爸妈呢？他们有没有来？”
    话问出口立马反应自己刚才是问了一句废话。
    极品爸妈把宋来宝看的跟命根子一样，怎么可能把宋来宝完全的交给罗川。
    她们肯定也在。
    “幸好罗川没有把他们带到家里来，”宋想提起这事已经忍不住生气，仔细想想还有些担心，“今天我看见宋来宝了，完了，他肯定也认出来我了！”
    “姐，怎么办？我这就给罗川票钱，让他现在就把那几个人给弄回去！”
    “我不要见到他们！”
    “现在可是春节，你知道火车票多难买吗？”宋念有些头痛，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等罗川来了再说。”

 第99章 北河

    屋内一时无言。
    周博文抱着大苹果啃得欢快，等房间安静下来才察觉不对，傻乎乎的问，“谁是宋来宝？”
    那次回去，宋念把她和周悦放在了大队的院子里，所以两个孩子对他印象不深。
    “我知道，我想起来了，”周博宇皱了皱眉头，小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显然是将当时的事情回忆的很清楚，“宋来宝，我们的小舅舅。”
    “外婆的儿子。”
    想了想，他又默默的低声补了一句，“我不喜欢他。”
    “哥哥不喜欢，那我也不喜欢，”周悦笑嘻嘻的补充，“哥哥讨厌谁，我就讨厌谁。”
    周博文哼了一声，也一脸认真的点头，“那我以后也不跟他玩，是我小舅舅也不行！”
    几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倒是把房间凝重的气氛给冲淡了不少。
    “妈，”周博宇冷不丁突然出声，“要不要把外婆他们来的事情告诉爸爸。”
    他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摸出周祈递给他的那张纸条，把周祈临走时叮嘱他的话全都说了出来，“这是爸爸的电话。”
    “姐。”
    宋想语气迟疑，“如果她们要闹，大不了我先跟她们回去，寻到机会我就回来。”
    “告诉姐夫的话……”
    姐姐要和姐夫离婚，如果因为娘家的事情麻烦姐夫，会不会给姐姐添麻烦？
    “没事。”
    “我跟周祈说一声，让他晚点回来，”宋念捏着号码走到座机旁，“别被宋家那几个人看到。”
    身体还没恢复，还是不要搀和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里面。
    到时候再把老周家的人也惹来了，那才是真的崩溃。
    拨通纸上写着的号码，宋念对着那头的接线员报了周祈的名字然后默默等待了片刻。
    很快，电话那端传来周祈的声音。
    “博宇，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你先跟我说。”
    “是我。”
    宋念开口，然后停顿了一瞬，“我娘家人来了北城，暂时还没找到家里，我不能保证他们今天会不会过来，所以你那边等我电话。”
    “我把家里的事情解决了之后，你再回来，别被他们看到了，到时候推搡起来，腿又受伤。”
    电话那端迟迟没有回应。
    宋念疑惑询问，“你在听吗？”
    “我在听。”
    周祈的声音仿佛就响起耳边。
    宋念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微痒，忍了忍，才按捺住把听筒挪开的冲动。
    “你先别着急，我是这样想的，”周祈不急不躁，声音像是能抚平对方躁动的情绪，“我这边工作一切顺利，也不用我时刻盯着，你想不想去北河玩？”
    话题跳的太快，宋念都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啊？”
    “正好过年，我也要放假了，放五天。”
    “之前都是在北城逛，这次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开车去北河玩，我在那边有战友，我们可以住在他家。”
    “北河有海，孩子们应该都没见过，我们可以全家一起过去看看。”
    “就是这个季节的海边应该很冷，不过有你在，我相信我和孩子们都不会被冻到，你要是没意见的话，两个小时后，我让司机到咱们家门口。”
    宋念一阵沉默。
    转念一想，周祈的想法好像还挺刺激。
    这不就是说走就走的旅行吗？
    直接走人，就算宋老头那一家子找上门，也只能扑了个空。
    一旦跟他们对上，他们肯定要胡搅蛮缠，到时候才是有理说不清。
    她一向果断，想明白了就开口回答，“行。”
    “不过前提是不能影响你的工作，没必要为了那些人，付出代价，他们不配。”
    周祈听了只有心疼。
    他不在的那段时间，媳妇连娘家都没法指望，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放心，年后再回来，我就不在军区了，调到别的岗位工作，今天肯定会站好最后一班岗。”
    知道他心里有数，宋念就不再多唠叨，不然显得多暧昧似的。
    电话打完，就看到三个孩子齐齐盯着自己。
    “你们三个，上去把自己贴身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收到自己的小书包里，今天不在家里过年，爸爸带我们去别的地方玩。”
    “太好了！”
    “我们这就去！”
    周悦抱了抱宋想，撒娇似的在她的怀里贴了贴，“小姨，我也会把你的东西给收拾好的。”
    宋想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姨自己来就好，我们小悦把自己照顾好就行啦。”
    三个孩子上了楼，罗川正好赶到。
    他这次没在院子门口乱晃，心急如焚的直接冲过大开的院门，敲了敲房门。
    宋念按住宋想，自己起身去开门。
    “我！”
    见到开门的是宋念，罗川飞快地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别过脸不看他的宋想，老实的低着头，“宋姐。”
    “你应该都知道了，我错了。”
    对方不是自己的下属，也不是自己的家人，指责的话没那么容易说出口。
    宋念冷着脸，让他先进到客厅，这才压着怒火问出心里的疑问，“你把他们带到北城来的时候，你心里在想啥呢？”
    “火车票也不便宜，你赚钱又不容易，你是有什么把柄握在他们手上吗？”
    “罗川，你把他们带到北城来，为什么不提前打电话过来问问我和我姐的意见？”宋想一开口眼泪便落了下来，声音含着哭腔和委屈，忍不住质问，“他们姓宋不姓罗！你没事管那么多干嘛！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甚至都没问过我愿不愿意见他们！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人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的把人带到了北城！”
    罗川笨口拙舌，只知道拼命的摇头，完全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大冷的天，他急出了满身的汗，灰色的兔皮帽在来的路上都跑丢的不见踪影，这会儿见到宋想的眼泪，又慌又乱，一堆话堵在喉咙里，却一个字都冒不出来。
    宋念进厨房倒了杯温水给他，“你先喝口水。”
    “你们什么时候到北城的？”
    罗川伸出了五只手指头，将杯子里的一饮而尽，总算找回了说话的能力，“来五天了，我在火车上就后悔了，所以一直不敢来见你们。”

 第100章 出行

    第一句话开口，后面再说就顺畅了许多。
    罗川连坐都不敢坐，无比拘束地站着，余光一眼又一眼的瞄着宋想，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是她们突然找到林场的。”
    宋家人给他的记忆着实深刻，罗川想忘记都觉得困难。
    “我和小云她们从北城回去之后，她们就已经待在林场了。”
    “队长并不知道她们跟你已经闹翻了，一听她们说跟你的关系，就把人留在了林场赞助等我回去。”
    宋念沉吟片刻，插嘴问道，“她们在村子里过不下去了？”
    “好端端的，突然找去了林场。”
    她和林场这些人的关系，没人知道。
    就连当初坐在一块吃饭的大队长，也只以为他们只是简单的互相帮助了一次对方的关系。
    生意的事情本就是隐蔽，不管是宋念还是林小云她们，从来都不会刻意对外说起，林场的那些人，也只有罗川和林建国知道林小云是在跟着她做生意。
    想到钱老太她们在村子里可能过不下去的原因，宋念一言难尽的看着罗川，“你带她们来北城之前，就没打听打听具体的原因？”
    “是我没打听到位。”
    罗川早在火车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他当时冲昏了头。
    宋想越来越好，马上就要变成大学生，可他自己呢？
    再不努力一把，以后他连对方的脚尖都碰不到。
    宋家人的出现，让他在这样的惶惶里，像是抓住了一根就救命稻草一般，冲动上头起来，就开始不管不顾。
    “我只确认了他们和你们的关系，也问了一下，他们确实在村子里被人欺负，我没有打听清楚，那些人为什么会欺负她们。”
    “欺负她们的人，是不是镇上的兄弟俩，”宋想满脸恨意，不是冲着罗川，只是因为想到了当初。
    罗川老实点头，“是的，没错。”
    “他们说，那两个人是镇上有名的街溜子，知道他们家儿子小，闺女在外面有了出息，所以整天上门逼着她拿钱。”
    宋想咬牙，“她当初为了几百块彩礼，想把我卖给那个街溜子。”
    “要不是我姐聪明，及时的救了我，我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现在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她瞪着罗川，像是第一次看清眼前这个男人一样，眼圈通红，“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跟我姐一个户口本吗？”
    “我一时糊涂。”
    心里陡然升起了一阵强烈的危机感。
    罗川莫名的觉得有些恐慌，像是有什么东西消失了一样，“我只确认了那两个人真的是街溜子，就认为她们说的是真话。”
    “后来在火车上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她们的所作所为，还有宋来宝的表现，让我觉得，你们不愿意认她们，错误一定不在你们身上。”
    想到自己这些天经受的折磨，他是真的后悔了。
    宋老头和钱老太，整天催着他，让他把宋念姐妹俩带过去见她们。
    原本两人还装成好人模样，可到了北城，发现他没立即带着她们去找人之后，她们就彻底变了一个人。
    整日里骂骂咧咧，不光骂他，也骂宋念姐妹俩。
    花钱就算了。
    偏偏那个那个宋来宝，被老两口宠的跟眼珠子似的，十二岁的孩子，一百多斤的体格，懒得连路都不想走，整天缠着自己，让自己抱着他出门转悠。
    见到什么新鲜玩意都要，没有票的话，只能去黑市去换，否则就撒泼打滚的说要在宋想面前说坏话。
    苦不堪言都不足以形容他这几天经历的事情。
    宋想既然开口，宋念就没吭声。
    有些问题，还是要当事人自己解决才行。
    “罗川，”宋想擦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看起来不要过于狼狈，“你以前救过我，我一直都很感激你。”
    “但你这次做的事情，真的让我非常非常讨厌。”
    “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心里藏着一点小心思的做法，真的很不讨人喜欢。”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宋想说完上楼。
    宋念眼都未抬，就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
    罗川很慌，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他求救似的看向宋念，声音都有些发颤，“宋姐。”
    “我……”
    “我今天，立刻就买票把人把他们送回去。”
    因为太过紧张，他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不对，我应该先买票。”
    “招待所还要住几天。”
    “等回了灵山镇之后，我一定……”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宋想站在楼梯上，深吸了一口气，才能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崩溃，迈步下了楼，一直走到罗川面前，然后站定脚步。
    “这些钱，足够他们三个人的来回车票钱，当然，这里面也包含了你的那一份。”
    罗川震惊抬眸，眼眶瞬间变得湿润，嘴唇颤抖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可宋想已经看清楚了。
    她递钱的态度很坚定，尽管心脏揪成一团，有些刺痛，但她依旧没有分毫退缩，“你带她们三个人，回去。”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
    宋想定定的望向对方的眼里，眼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水雾，“有些窗户纸，既然从来都没有捅破过，那以后咱们就当它不存在。”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脸上带出了一抹笑来，“一路顺风。”
    话音落下，趁着罗川愣神的功夫，她顺势把钱塞到了对方的口袋里，用力的拍了拍然后抚平，“再见。”
    说完干脆的转身上楼，再也没有回头。
    不是怨恨罗川，也不是单纯的因为这件事，只是她突然通过这件事发现了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优柔寡断。
    不够聪明的同时，却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而且，不够坚定。
    认识了将近一年，明明就差一层窗户纸，可他宁愿选择这种方式，也从来不主动一步。
    宋想自认，自己不是没有给过他暗示。
    可他发现了，依旧不敢。
    如今还做出了这么一桩子事。
    她并不笨，相反，还很聪明，要不然也不可能考的上大学，罗川把宋家人带来北城，打的什么主意，她明白。
    尤其是宋来宝今天几乎已经挑明了，钱老太肯定答应了她，只要到北城，就成全她们这桩婚事。
    可罗川是怎么做的呢？
    他不敢在自己面前说出真实想法，却敢在宋家人面前，说想娶她？
    哪怕他把人带来北城之后后悔了，偷偷的跑过来坦白一切，然后大家一起想办法把这件事情解决都行。
    可他是怎么做的？
    整日在院子外面溜达，明明后悔了，却还保留着一丝希望，甚至今天还是自己主动上门发现的。
    如果没发现呢？
    宋想只觉得可笑。
    虽然不可避免的会感觉有些难受，但她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
    姐姐当初死了丈夫，不也一样挺了过来？
    “小姨。”
    周悦看着靠在门后，泪流满面的宋想，小心翼翼的挪到她的身前，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她的怀里，“小姨别哭，小悦最喜欢小姨了。”
    “如果有人欺负小姨的话，我就和大哥，还有爸爸妈妈一起把那人赶走。”
    “谁都不能欺负我的小姨。”
    宋想搂住周悦，任由自己痛痛快快的发泄了一场，“小姨也最喜欢小悦，还有博宇，博文，你们的妈妈。”
    “能每天跟你们待在一起，小姨也特别特别开心。”
    宋想说着说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直接破涕为笑，心底一空，这两天紧绷的心情奇迹般的松了下来。
    “小姨，你不喜欢我爸爸吗？”周悦歪着小脑袋，表情是很明显的不解，“为什么呀？”
    宋想一噎。
    揉了揉小家伙的脸，“没有呀，你们的爸爸也很不错。”
    “东西收拾好了吗？陪小姨收拾东西？”她直接转移了话题，“等会就要出门，小姨的东西还一团糟呢。”
    到底还小。
    周悦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好，我和小姨一起收拾。”
    楼上的情况宋念并不知道，但是看到伤心却释然的宋想，她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
    对于罗川的做法，她谈不上愤怒，只是觉得有些可笑，但也能理解一点她的一时糊涂，叹了口气才开口说道，“罗川，你回去，如果买票有困难的话，有跟我说，我想想办法。”
    “我确实不打算见她们，我跟她们已经断绝了关系，两个村子的大队长都可以作证。”
    “证明我一直带着的，所以她们没什么被我赡养的资格。”
    “宋姐，”罗川快走两步，距离宋念站的更近了一些，“宋想她……”
    “我妹妹的话说的很明确了，死缠烂打没什么意思，”宋念的表情很是平静，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你出来很久了，今天宋来宝见到了我们，即便她认不出来，回去跟他爸妈一说，那几个人一定能猜出来跟你说话的是我们。”
    “麻烦你回去安抚一下她们，然后悄悄买票，最后扯个幌子把他们骗去火车站，至于怎么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坐上火车，那是你的事情。”
    “如果做不到的话，可以给村子里拍一封电报，或者悄悄的把她们的介绍信藏起来，让她们在北城待不下去，办法有很多，还需要我再教你几个吗？”
    罗川下意识摇头，“不、不用了。”
    “我会解决的。”
    “我可以把她们送回去。”
    “宋想她……”
    宋念不打算再说，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你回去，辛苦了，下次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家的号码你知道，她们找上林场给你们添了麻烦，我很抱歉。”
    “请你转告林队长，以后遇到她们不必要客气，直接找公安，就说她们私闯民宅就好，那几个人欺软怕硬，你们不用顾忌我的面子。”
    “这些钱，是我给你和林队长的，算是这些时间她们的伙食费。”
    宋念直接掏了十张大团结，塞进了罗川的口袋。
    那一家子人，察觉到别人对他们的忍让之后，必然会得寸进尺，提出的要求不会客气。
    这些钱，既是伙食补偿，也是心理补偿。
    “念念。”
    车子的声音在院门口消失。
    拄着拐杖的轮椅，在院外就看到站在房门口的宋念，忍不住快走了两步，“怎么站在这里？”
    宋念笑笑，“我送送罗川，来一趟不容易。”
    周祈在场，还想再说些什么的罗川直接闭紧了嘴巴。
    在男人的面前，他想给自己保存几分颜面。
    “罗川来啦？”周祈只当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笑着跟他客气了一句，“你住在哪呢？今天有公交吗？”
    “有的。”
    罗川勉强自己笑笑，结果完全笑不出来，整个人的精气神像是被完全抽走，低着头出了房门，飘乎乎的朝着院外走，不再说话。
    见人走远，宋念想到去年在下塘村时发生的事情，沉沉地叹了口气。
    “念念，别难过，”周祈走到跟前，抬头看了眼楼上，“东西收拾好了吗？我刚刚在队里给车子加了油，应该足够开到北河。”
    “另外，回来的路上我路过了招待所。”
    虽然决定暂时离开北城去外面玩一圈，但一无所知的直接逃避，并不是他的风格。
    “她们今天应该是追着博宇他们离开了招待所，一直到我过去，他们都没回去。”
    钱老太今天跑得远，在街上发生的事情，根本就没传到招待所。
    “这会儿人还没有过来，想必已经跟丢了，”周祈说出自己的猜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许会有好心人带他们去找公安。”
    “在公安带人上门来之前，咱们出发。”
    “我刚才也跟周围的邻居打了招呼，”周祈笑了笑，表情很是轻松，“我给邻居们留了招待所的电话，让她们发现有人来找咱们的话，就打到招待所找罗川。”
    “这样的话，等咱们回来，他应该已经将事情处理好了。”
    宋念越听越惊讶。
    没想到周祈做事，竟然如此周到。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还有这样的一面。

 第101章 我开

    既然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宋念也不再继续耽误时间，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出门需要用到的东西，抬腿上楼收拾东西。
    “多带几件。”
    周祈一脸愉悦的看着她的背影，“咱们这次先在北河待上几天，玩腻了再换个地方。”
    “你不是只有五天假吗？”
    “不止，”周祈轻轻摇头，“我正月十六之后回来报道就好。”
    时间变得宽裕，宋念的心情更好。
    心情紧绷了那么久，这次出行，正好可以适当放松。
    她表情松快，脚步轻松的上了楼。
    贴身的衣服多备几套，防风防寒的衣物，一人装了两套，如果路上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到时候直接从商城里购买。
    刚好趁着这次机会，去向下收些坚果之类的东西补充时空币的余额。
    不到半个小时，东西全部打包完毕。
    宋念拎着大包小包的下了楼，挨个装进车里，又准备了一些北城特产，到时候送给周祈的战友。
    “咱们的人数好像有点超了。”
    五座的汽车，他们的人数明显超标。
    “姐，要不然……”
    “我来开车，”宋念从包里摸出来自己的驾驶证，在周祈的眼前晃了晃，“忘记跟你说了，我有驾驶证。”
    “暂时借用一下军区的车，会有关系吗？”
    对方永远能给自己的新的惊喜。
    “没关系，今天正好过年，我让司机回去。”
    “那就好，”宋念将客厅上的果篮递给他，“今天过年，还要让人家跑一趟怪不好意思的，这个果篮你给他一下。”
    周祈利索点头，“好，我来处理。”
    “爸爸，我来帮你拎，”周博宇急忙抱起果篮，小心的跟在周祈身旁，“我和你一起把东西送给司机叔叔。”
    “好。”
    父子俩一起出门，五分钟后就走了回来。
    宋念忍不住摇了摇头，男人的交际，有时候真的简单的不可思议。
    她忍不住想起了远在下塘村的张姐，许久未见，还真是有些想念。
    周悦抱着自己的小画本，小脸兴奋的红扑扑，“妈，咱们走吗走吗？出去看海！”
    “我要把大海画下来，回来的时候给我的老师看！”
    周博文跟着凑热闹，“我也要我也要！我要去海里打滚！”
    宋念被两个孩子缠的不行，一手拽着一个出了门，“好好好，到地方之后看看情况再说。”
    周祈坐在副驾。
    宋想带着三个孩子挤在后座。
    虽然依旧超载了一个，好在这时候基本不查。
    传统的手动档车子，宋念上车到处摸摸看看，让自己先熟练了一下。
    周祈见状，清了清嗓子，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语言才谨慎问道，“你的驾照……怎么来的？”
    他的驾照，是在部队里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才拿到的。
    普通人，就算有单位推荐，经过资格审查、体检考试这一关之后，最快也要两年的时间才能顺利拿到驾照。
    要不然，卡车司机的地位也不会那么高。
    “我的驾照啊，”宋念挂挡启动车子，一个不熟练车子几乎是弹射起步，“自然是凭本事拿到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
    资格审查她没有问题，缺的只是个单位推荐。
    在北城人生地不熟不好办，但这个东西，她在灵山镇的时候就借着苏小红的关系认识了酱油厂的领导，花了八百块钱，拿到了推荐资格。
    理论和实操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驾照很快顺利到手。
    “爸，妈妈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周悦坚定的维护宋念，“她都能开车！”
    另外两个孩子连声附和，“是啊是啊！”
    “就是！”
    “我什么都没说，”周祈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只是问了一句而已，没有说你们的妈妈开的不好的意思。”
    “那还差不多！”
    车子上了大道，宋念的驾驶操作已经很是熟练。
    平稳且快速。
    一路风驰电掣。
    周祈靠紧后座，感受着这飞一样的车速，忍不住揉了揉脑袋。
    媳妇这车技，比他们开的还要猛。
    方向盘在她手里，跟孩子们的玩具似的。
    他拿出地图，仔细辨认，语调平缓的帮忙指路，“前面第二个路口右拐。”
    “这条路一直直走，如果需要拐弯的话，我会提前告诉你。”
    宋念听的认真。
    没有导航，周祈这个副驾驶的作用极大，看地图辨认路标，一路上帮她省了不少麻烦。
    三个孩子一开始还有心情闹腾，到后面一个个困得不行，挤挤挨挨的睡成一团。
    整辆车内，只有周起清冽悦耳的声音在回荡。
    出来的太急，午饭都没有吃，周祈察觉到这点的时候，就拆开了宋念带的糕点，掰成小块，动作无比熟练又自然的递到她的嘴里，“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宋念张口咬下。
    两人一个送一个接，配合的很是默契。
    看着媳妇嘴角上沾着的食物残渣，周祈放下糕点，拿了个帕子，微微侧身。
    已经习惯他投喂的宋念专心看着前路，察觉到他靠了过来，下意识张嘴。
    湿润的唇畔碰到男人粗糙的指尖。
    宋念垂眸，急忙将脑袋朝后仰了仰，面上突然有几分不自在，假装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开口，“我这条路走的对吗？”
    “我们好像已经出来两个小时了，是不是应该走了一半的路了？”
    周祈缩回手指，垂眸仔细打量片刻，下意识回了宋念的话，“还没，还要三个小时才能到。”
    宋念一愣，反应了过来。
    没有高速，只能尽量走平坦的大道，五个多小时的路程倒是正常。
    “累不累？”
    “如果累的话，我们等会找个地方歇一会儿。”
    心里却是有那么一瞬间，有旖旎的想法。
    但比起这个，他更心疼自己的媳妇。
    “没事，我不会强撑的，”宋念精神头不错，副驾驶没睡，她倒也没被困意感染，“如果我等会累了，会跟你说。”
    “好。”
    周祈忍不住握了握拳。
    媳妇在他面前好像万能一样，他只能见缝插针的帮忙。
    五个多小时的路程，宋念没有休息。
    路上没什么车，她开的顺畅，很快就到了地方。

 第102章 收拾

    北河的风光，比起北城来说，要更加的苍凉和壮阔。
    宋念一脚刹车，扭头看向周祈，“我们现在直接去你的战友家吗？”
    “对，我出发的时候给他打过电话，”周祈的地图上标注了一个小点，“就在这里，我们直接过去。”
    “她爸妈以前因为饥荒，早早的去了，后来跟着伯婶长大，但是过的不好，后来就出去当了兵。”
    “他们家老屋的钥匙，在村子里的书记那，我等会去拿，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动。”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宋念没有八卦的去问人家的详细隐私，重新启动车子按照周祈指的方向开了过去。
    三个孩子已经睡醒，扒着窗边朝外看，没看几眼就失去了兴趣。
    “妈，这地方，好像还没有咱们的村子好。”
    下塘村虽然破落，但是村子里还是有几户砖瓦房的，即便是土坯房，也盖得齐整，四四方方带着院子。
    可这里的房子，有些像是用稻草盖的。
    被风侵蚀的破破烂烂，像是一场台风过境，整个村子就会全部遭灾一样。
    周祈笑着解释，“不同的地方，风土人情也不相同，就像是北城，就比咱们下塘村要好上许多一样。”
    “你们可以自己试试看，能不能发现这里有趣的地方。”
    话到一半，看着左边的房子，周祈急忙开口，“媳妇，到了到了，就是这。”
    一脚急刹。
    宋念震惊的扭头看他。
    媳妇？
    什么鬼？
    周祈的眼神躲闪。
    怎么一时情急，就把整天在嘴边转悠的称呼真给喊了出来。
    他的硬汉脸上浮现一丝薄红，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直接推开了车门，声音有些仓惶，“我去书记那里拿钥匙。”
    “你们在车里等我一会儿。”
    看他跌跌撞撞的下了车，颇有些狼狈而逃的模样，宋念忍了忍，趴在方向盘上笑出了声。
    再回来的时候，是书记和周祈一起。
    宋念摇下车窗，跟书记打了声招呼。
    “你媳妇一看，就是个好的，”书记当着周祈的面，脸上堆笑，“不愧是军嫂，就是跟咱们村里的那些人不一样。”
    “我在前面带路，让你媳妇开慢一点，跟在我后面就行。”
    “你也上车你也上车，”书记摆着手，想要推搡周祈又不敢，“我走的快。”
    周祈没同意。
    他这段时间可以说是把拐杖使得出神入化，每天权当自己是在锻炼上肢力量，这会儿跟在书记旁边也没有落后太多。
    有陌生人在，三个孩子都没有闹腾，老实的坐在后排。
    村子里突然来了辆汽车，不少人出来盯着看。
    因为宋念的车速很慢，有胆大的孩子，忍不住凑上来摸了摸，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
    一向自来熟的周博文，挤开姐姐，趴到窗户跟前摇下车窗，笑嘻嘻的探出脑袋，“我叫周博文，你们是谁呀？”
    “我好像要在这里待好几天，等会咱们一起玩呀。”
    他一开口，围着车子的孩子们一窝蜂的全都后退了几步，睁着无辜的大眼，一脸懵的看着他。
    书记的声音正好在这时候传来，“到地方了。”
    “他上次回来还是一年前，”书记打开门锁，顺手把钥匙递给周祈，“我也只是把院子里的草清理了一下，屋子里是没有进过的。”
    “你们要是住在这里的话，可能需要自己打扫一下。”
    “我让我媳妇来帮忙。”
    宋念跳下车子，听到这话摆了摆手，“没事的书记，我们自己收拾就好，我们人多，收拾起来很快的。”
    “别麻烦嫂子了。”
    初来乍到就欠人情，她不大习惯。
    更何况这房子并不算大，还没有他们在下塘村的三间正屋大，土坯混合着茅草搭建而成的，院子是篱笆院，院门纯粹只是个摆设，干脆没有落锁。
    没有堂屋，只有两间屋子，两张大床，并一张一米宽的小床，床上只有光秃秃的木板，不见被褥。
    没有饭桌。
    两间屋子里只有一个木箱可以盛放东西，宋念看了眼，箱子上了锁，也许人家爸妈的遗物，她寻了个妥当的地方把箱子收好，没打算动。
    周祈眉头紧皱，“是我考虑不周。”
    “还好天还没黑，等会咱们去供销社买几床被子来。”
    “没事，我去盘点一下这次带来的东西。”
    这个村子很荒，距离镇上有段距离，去供销社的话，一来一回要一个半小时，买点东西再耽误耽误，晚上回来更麻烦。
    “姐，我看那边有扁担和木桶，我去打水，”宋想已经找打到了自己能干的活，手脚麻利的木桶套在了扁担两端，“地方不大，擦洗起来很快的。”
    周博宇高高举手，“妈，我也来帮忙。”
    “还有我还有我。”
    见大大小小都有活干，周祈左右看了看，“床腿不稳，我来修床。”
    一家六口各司其职，瞬间分工动了起来。
    都是干活利索的人，行动起来很快。
    宋念检查后备箱的时候，顺势从商城里买了几床被褥硬塞了进去，盖被太占地方，她没办法，花了高价从商城里买了两床鹅绒被，团团摁在角落里才算勉强装下。
    被罩她本来就带着的，倒是不用再买。
    床板搬到院子里擦洗干净后先放在院里晾晒，正好将屋子里腾出来地方，把地面的灰尘清理干净。
    “你们是谁啊？”
    “为什么要待在我家的房子里？”
    “赶紧走，什么人啊，你们哪来的钥匙？”
    院外尖利刺耳的声音，让正在忙活的几人动作齐齐停住，下意识站了起来扭头看向院外。
    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棉袄外面套着一件水红色的小褂。
    小褂有些短，里面灰蓝色的棉袄露出了一截。
    下身一件军绿色的棉裤，黑色老粗布棉鞋，头发扎成两个麻花辫，皮肤粗糙黝黑，眼神看着有些凶。
    宋念刚想开口，周祈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看着来人有几分不悦，“我是陈建国的战友，跟他通过电话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你们村的书记给我开的门。”
    “你是哪位？”

 第103章 晚饭

    周祈一抬头，李秋华瞬间看清楚他的长相。
    她的眼睛一亮，扭捏着抓着一只麻花辫的发梢，声音像是卡了壳，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与刚才完全不同，“我是陈建国的堂妹，他一直都是我爸妈养着的，所以这房子是我家的，你是哪位呀？”
    “刚刚跟你说过了。”
    周祈颦眉，面露不悦，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
    他只在媳妇面前表现的温和，平时对几个孩子，也会不自觉的带上几分严肃，现在气势全数放开，面露不悦，身上带着杀气，更显得凶。
    “另外，你们村的书记说了，这房子依旧是陈建国的，你还是回去。”
    李秋华目光灼灼地看着周祈。
    她从来没见过长相如此周正的男人，不穿军装都气势十足，收拾的也干净利落。
    还有院子里停着的大车，气派的让她连摸都不敢摸。
    “你不知道，这房子其实是我家的，只不过还没有正式给我家算了，”李秋华的眼睛眨巴眨巴，抬起头飞快的看向周祈又娇羞低头，“我看你这院子里还没收拾好，要不我进去帮帮你？”
    “你既然是陈建国的战友，那也是我们家的家人，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不等周祈拒绝，她已经边说边推门进了院内。
    “孩子们，小姨平时怎么教你们的来着，”宋想上下打量了李秋华一眼，在心底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要是发现家里进了人，一定要跟人家打招呼。”
    “不能让人觉得你们的爸爸没有教导咱们礼貌，对吗？”
    姐姐还在场呢，就算一直说着要离婚，现在毕竟还没离呢不是吗？
    眼前这姑娘，变脸的速度比她控制不住的打个喷嚏还快。
    打的什么主意，真当人看不出来？
    三个孩子乖巧听话，闻言站成一排齐声开口，“阿姨好。”
    “他们……他们都是你的孩子？”李秋华一脸被震惊到了的模样，努力让自己笑的和善，“他们还挺可爱的。”
    她伸手掏兜，抓了半天只摸出来两块硬硬的水果糖，自然的跳过周悦，只递给一大一小，“你们好你们好，吃糖呀，这水果糖可金贵了呢，过年在供销社都不好买到。”
    包裹着水果糖透明的包装纸，灰灰的不知道沾上了什么东西，显得有些脏。
    周悦早就不缺好东西，水果糖对她一点吸引力都没有，根本没察觉到李秋华的区别对待，转头就扑到了宋念怀里，“妈，我有点饿了。”
    “我和你一起做饭，两个人快一点。”
    小姑娘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李秋华的注意力。
    她瞪着周悦，视线慢慢上移最后落在了宋念的身上。
    面前的这个女人，都是生了三个孩子的人了，为什么看起来会那么漂亮？那么的……
    其它的词，她形容不出来，下意识低头拽了拽自己短了一截的小褂，试图把它拽长，最好能盖住里面的小袄。
    刚才她还以为，这几个人兄妹，三个孩子长的跟男人又不像，她根本就没朝那方面想。
    心底有一瞬间的失落，可看着光鲜亮丽，又嫩又白的几人，李秋华又有些不甘心。
    面前的男人，能把媳妇孩子养的那么好，一看就是个有实力的，即便是给孩子当后妈，自己也是能过上好日子的，以后再生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牢牢的抓住对方的心，三个孩子说不定全都去找他们的妈，不跟她一起过也不一定。
    不想再过苦日子了。
    这种苦，她已经吃的够够的，一天都不想多过。
    今天既然遇到了，那就是老天爷可怜她，给她的机会，她一定要牢牢的抓住才行。
    李秋华的眼神闪了闪，略有些忐忑的打量了一眼宋念，见她从头到尾一直沉默，胆子更大了一些。
    这个女人，性子这么软。
    如果别的女人觊觎自己的男人，她一定要想办法把人打走，绝对不会只在一旁看着不吭声。
    说不定是以前的大小姐，一直连累着男人。
    不像自己，祖上三代贫农，身家清白，年龄也小，长在村里，更有野趣。
    只要让男人见识到自己的好，他一定会放弃那个没用的女人。
    “我来帮忙做饭，”李秋华目光灼灼，心底雀跃，难以控制的想要表现，“我平时在家里什么活都做的，爸妈上工的时候，家里的活计都是我在做。”
    “做顿饭而已，很简单的，别脏了这位……这位的手。”
    宋想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
    她心底存着气，索性扭过头去不开口，交给姐夫自己解决。
    “你不要乱说，”周祈站的久了有些不稳，伸手捞过一旁搁置的拐杖夹在腋下，看着李秋华的眼神带着几分煞气，“我媳妇比你会操持家务。”
    “如果不是我腿受伤，家里的事情根本轮不到她做。”
    “另外，我和你并不熟悉也不可能熟悉，陈建国是我的战友，对他不好遭他厌弃的人，我也同样厌弃，所以，你不必跟我套近乎，你在我这里得不到任何你想要的。”
    “再不走的话，我就找你们书记好好聊聊。”
    “你讨厌我？”
    李秋华一脸震惊的伸手指着自己，“我明明是想要帮你的，可你却讨厌我。”
    周祈直接背过身子，“小妹，你去把书记叫来。”
    “你们！”李秋华跺了跺脚，难掩羞愤的用胳膊捂住自己的脸，转身就跑了出去。
    听说当兵的都喜欢比较娇弱的，她这么一哭，对方应该会有一点心疼？
    见人一走，周祈立马眼巴巴的看向宋念，面上的冷然瞬间消失不见，话里还有几分委屈的感觉，“念念。”
    “我没想到，陈建国他堂妹，是这样的一个人。”
    宋念绷着脸，眼看着对方的表情越来越忐忑的时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灿若桃李，“别人做什么不是你能控制的，你跟我道什么歉？”
    她搂着周悦，低头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还是听咱们家小悦的，先做饭。”
    家里的食材全都带了过来。
    厨房是搭在屋檐延伸出的一个棚子下面，简陋低矮，只有一个小铁锅。
    “我刚才还找到了一只炉子，这里的炭虽然放了很久，但我试了下还能用，等会在上面坐上一只陶锅，用来烧水煮粥喝。”
    周祈多看了一眼宋念。
    和陈建国通话的时候，他见缝插针的问了一句家里有没有炉子，可以放在卧室里取暖，对方分明说是没有。
    媳妇总是能及时的拿出很多东西。
    “念念，”周祈按下心底的猜测，主动夹了块煤球过来，“我来烧炭。”
    宋念大方放手不和他争，“那你弄。”
    “我去备菜。”
    宋想在屋里铺床，外面的火已经点燃，没过多久，炒菜的香气已经满溢整个院子。
    天黑的太快，照亮的东西只有一盏煤油灯。
    已经习惯了敞亮电灯的宋念，边炒边摇头。
    真是过惯了好日子，这一下，看不清锅里是啥的感觉，还真是有点不适应。
    晚餐做的简单，不是在北城那样的每顿几个炒菜。
    宋念直接做了个乱炖。
    五花肉切成薄片，煸炒出油，然后加入白菜粉丝翻炒，最后又切了一块豆腐进去。
    锅开的时候，宋念熟练的沿着锅边贴了一圈饼子，然后又朝锅里扔了一大碗为了过年特意炸的丸子。
    陶锅里烧了个萝卜丝煎蛋汤，汤汁奶白，刚好用来解腻。
    饭做好，宋想也把两个房间收拾妥当，带来的行李也全都归置在了包裹里摆在床头的椅子上，每个人洗漱的盆子分开放好，常用的洗漱用品全都放在了各自的盆子里。
    一碗菜、一碗汤，饼子按饭量吃。
    不精致，很粗糙，但却意外的符合他们现在待着的地方。
    “妈，好好吃。”
    周博文对于吃饭一向非常积极，夹了个丸子放在嘴里，被烫到了都舍不得吐掉，龇牙咧嘴了好半晌才吞下去，笑嘻嘻的开口，“今天的饭，比咱们在北城做的还好吃。”
    “有点像我们在村里的时候，我有时候做梦都能梦到。”
    “是啊是啊，妈妈，”周悦吃饭的样子像只小松鼠，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我第一次觉得，小弟说的没错。”
    周博宇虽然没有吭声，但看他吃的很香的样子，一看就是有同样的感想。
    “你们是因为今天累了，所以才觉得饭格外好吃，”宋念拍了拍手，看着孩子们已经将饭菜吃了一小半，神神秘秘的开口，“你们猜，今天还有什么？”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妈，”周博文抱着自己的小碗，眼睛滴流乱转，“一定是能让我们很高兴很高兴的东西！”
    宋念把板凳底下的东西拿了起来，“是汽水！”
    “还有棒棒糖！”
    三个孩子齐齐欢呼，“谢谢妈妈！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妈妈！”
    棒棒糖，是三个孩子生肖的模样。
    平时怕她们胀气，宋念除了逢年过年，也很少给她们喝汽水。
    “安静安静。”
    宋念轻抬下巴，故意做出骄傲的模样，抬手朝下压了压，配合着孩子们闹，“都是些小意思，不用这么激动啦。”
    “今天过年，年夜饭简陋了一些。”
    “妈，没有没有，”不等宋念说完，周博宇就急忙摇头，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一样，“今天的年夜饭特别特别好吃！”
    “感觉像在家里。”
    “谢谢妈妈送给我们的礼物。”
    小动物模样的棒棒糖，他捏在手上，都舍不得吃。
    宋念非常公平的摸了摸三个小家伙的脑袋，“好啦好啦，咱们快吃饭，吃完饭早点休息，明天如果天气好的话，我们一起去海边逛逛好不好？”
    三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好！”
    “去看海！”
    周悦看了眼神情温和的周祈，软声开口，“爸爸也去！”
    “好，”周祈心底妥帖，扭头看了眼宋念，默默点头，“爸爸也去。”
    宋想没有吭声，心中有自己的打算。
    年夜饭的碗，是周祈自告奋勇的去刷的，全家人就属他干的活最少，实在是如坐针毡，只能努力挑自己做得来的活做。
    宋想烧水，宋念给几个小家伙洗漱。
    鹅绒被轻飘飘的，怕几个孩子不习惯，宋念找了个借口，拿了两床厚实的毯子压在了后面。
    被窝里提前放了热水袋，里面早已经被熏的暖乎乎。
    鹅绒被的锁温效果极好。
    周祈原本还在懊恼，媳妇和孩子晚上可能会被冻到，可夜里给热的不停踢被子的老大和老小，让他觉得无比心累。
    媳妇是真的能干。
    他努力努力再努力，却还是有点赶不上进度。
    周祈的辗转难眠，宋念完全不知道，她和宋想带着周悦睡觉，小姑娘被夹在中间，睡姿老实，一晚上没怎么动弹，还软软香香，让宋念也跟着睡了个好觉。
    昨天舟车劳顿，大年初一，全家除了周祈，全都睡了个懒觉。
    宋想起床，正准备做早饭，就看到姐夫那么大的个子缩在灶台前，深思了片刻，轻声开口，“今天去海边，我就不去了。”
    周祈一愣，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
    “怎么了？念念呢，她也不去了吗？”
    “我只是觉得，从你出现开始，我就一直待在你和姐姐中间，”宋想面色沉静，“我想，我应该给你们两人一点空间，让你们好好相处。”
    “不过如果我姐真的不喜欢你，以后我是不会再给你机会的。”
    “小妹。”
    “你不用这样，”周祈对待除了宋念以外的人，表情一向有些冷硬，即便是对着宋想，也只是比冷漠略好一些罢了，“你是念念的妹妹，跟我们是一家人。”
    “而且，”周祈想到宋念，表情柔和了一些，“念念是个很特别的人，她如果愿意重新接受我，那一定不是因为我特意表现了什么。”
    “她不愿意接受我，以后执意要离婚，那也是我没做好。”
    “小妹，你小瞧你姐姐了，她是那么清醒又聪明的一个人。”
    宋念靠在门边，听到这话，沉默许久。

 第104章 看海

    宋念不喜欢男人的花言巧语夸张表现。
    要是周祈是她讨厌的人，以她的聪明果断，早就能想出解决他的办法。
    如今一直容忍着他，一是看在三个孩子们的面子上，另外一个原因是周祈本人没有踩到他的雷点。
    “早饭已经做好啦？”
    宋念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门后绕了出来，“你们俩起这么早？”
    周祈和宋想默契的假装无事发生。
    “是啊，我刚刚起来就看到姐夫已经把早饭做好了，”宋想指了指还在冒烟的锅灶，“姐，你来帮忙，我去喊孩子们起床。”
    说完不等宋念回答，宋想便绕过了对方。
    周祈的手紧张的抓了又松，掀开锅盖给宋念看了一眼，“没做什么吃的，我就是热了几个包子，煮了几个鸡蛋，顺便烧了一锅红薯稀饭。”
    “我看你把家里的小咸菜也带来了，所以切了一碟出来，你有别的想吃的吗？”
    “没有了，这些挺好的啊。”
    “为了过年特意包的包子，就刚出锅的时候尝了一个，正馋着呢。”
    她特意包了两种馅，豆芽粉丝素馅，和干菜豆腐肉馅，面皮很软，早上吃一个，心情至少可以好上大半天。
    家里的早饭一向都没有刻意立什么规矩，先起来的只要饿了，就可以拿着盘子夹点自己喜欢的先吃，只要午饭和晚饭等大家伙一起就好。
    周祈眼睛微亮，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坐在宋念身旁，低着头认真的剥开手里的鸡蛋，顺势递给宋念。
    怕对方噎到，他及时的把盛出来一会儿温度正好的红薯粥推到她跟前，贴心的放了个小勺进去。
    宋念低头安安静静的用饭，也许是因为昨天做的事情太多，这会儿觉得格外的饿，一个包子一个鸡蛋外加一碗红薯粥用完，依旧觉得有些不大饱。
    她还没动，周祈只看了一眼她的表情，便利索的重新拿了个豆芽馅的包子出来，“我们俩一人一半？”
    “可以啊，我正好也只想再吃半个。”
    “妈，我们起来啦！”
    “还有我，我已经把牙刷白白了。”
    周悦依偎在宋念的怀里，小姑娘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跟她两个哥哥完全不同，低着头不说话，
    宋念看向宋想，用眼神询问对方是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者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周博宇和周博文的房间她没有进去，只站在外面把小家伙们喊了起来。
    进屋喊周悦的时候，就见小姑娘缩在被窝里，眼里还有泪，明明睡觉前一直都挺高兴的。
    宋想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周悦。
    宋念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把小家伙直接抱在腿上圈在怀里，柔声开口，“饿不饿呀？”
    “爸爸早上做了包子还有鸡蛋，红薯粥甜甜的，你想吃哪个？”
    周悦揪紧宋念的衣襟，把头埋在她的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摇了摇，没有吭声。
    她不说话，宋念也不再多问。
    周祈担忧的朝她们母子俩的方向望了一眼，带着两个孩子用完了早饭，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我带他们俩去把车上收拾收拾。等会我们就去看海。”
    “好，”宋念温声回应，“快去，等会小悦吃饱了，我们正好过去坐车。”
    “姐，我去找个小桶啥的，让他们拎着去海边玩。”
    “去。”
    所有人离开，屋檐下的这片瞬间安静了不少。
    周祈怕吵到她们，特意把车子开到了院外，远远的观察着母女俩的动静。
    “小悦。”
    宋念这才把小姑娘拉开了一点，语气愈发的温柔，“你怎么啦？心情不好吗？”
    “可以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一直都觉得，女孩子是一种很奇妙的，需要用情绪滋养长大的生物。
    因为她更敏感，更细腻，只要不忽视她的小情绪，孩子会成长的很好。
    所以她对周悦，一直都比两个男孩多了几分耐心。
    “妈，”周悦的小嘴瘪了瘪，揪着她的衣服舍不得撒手，“我早上起来的时候，还以为在做噩梦。”
    “噩梦？”
    宋念颦眉，愣了一下。
    不是做了噩梦，是以为自己正在做噩梦。
    脑袋里突然一亮，宋念搂着小家伙的后背，声音放轻了几分，“你是以为自己回到了以前对吗？”
    回到了在下塘村，被虐待的时候。
    毕竟这房子的环境，确实不够好。
    “我知道妈妈现在可好啦，”周悦眼里满是不解，歪着头看着宋念的时候，表情有些局促，“我不是故意不开心的，就是早上突然有点害怕。”
    “没事的小悦。”
    宋念表情坚定的与她对视，眼神里的笃定也感染到了对方。
    “以前的事情既然发生过，我们便不可能把它完全掩盖，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从老宅，到分家，长达一两年的虐待，不可能随着孩子的长大就彻底消失，被她完全遗忘。
    甚至宋念一直都有些担心，小家伙们适应如此良好，会不会有什么隐痛藏在深处，对他们未来人格的建立有所影响。
    今天周悦主动提起，她心疼的同时，也感到高兴。
    “妈，我知道的。”
    周悦的神色比刚才好看了许多，“我刚刚就是被吓到了，现在已经不怕啦。”
    “不怕就好。”
    宋念没说什么一切要朝前看的话，小家伙太小，说这些枯燥不说，她也不一定能听懂。
    “吃不吃包子？很好吃的哦。”
    周悦的小脑袋点了点，笑着露出了一口排列整齐的小米牙，“吃！”
    “妈妈，我想吃肉馅的！”
    “好，我给你拿一个放了肉的。”
    她包的时候就特意把两个馅料的包法做了点区分，挑个肉的出来很是方便。
    今日的天气不错，不像昨天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的疼。
    这会儿没什么风，阳光也不错。
    周悦缩在妈妈的怀里咬着包子，眯着眼去看太阳，心底的害怕完全消失，双脚一翘一翘的晃悠不停，心情明显不错。
    在院外观察到这一幕的周祈，拍了拍周博宇的后背，“老大，去把妈妈和你小妹喊出来，我们准备出发了。”
    “好的，爸爸。”
    想到马上要去海边，平时一向成熟懂事的周博宇也雀跃地飞奔到了院子里，就连嗓门都比平时大上许多，“妈妈，小妹。”
    见她们抬头看过来，他一脸灿笑的接着喊道，“爸爸说我们可以出发啦。”
    “咱们快走，去海边！”
    “小妹，你别趴在妈妈身上啦，小姨给我们准备了小桶和小铲子，你不想去玩吗？快下来快下来。”
    亲哥的呼唤让周悦彻底忘记了刚才的那点小惊吓，拿着自己啃剩的最后一点包子利索的从宋念的腿上爬了下去。
    “妈，咱们快走快走。”
    “我也想看海。”
    “好好好，这就走，”宋念一脸甜蜜的无奈，看了眼灶膛里的火已经灭的彻底，又检查了一下炉子，这才悠哉悠哉的跟着两个小家伙朝院外走。
    总不能来人家借住一趟，最后把人家的房子都给烧了。
    依旧是宋念开车，周祈指路。
    见他没用地图，神态也轻松不少，宋念笑着打趣，“你以前来过不少次嘛，对这里的路那么熟悉。”
    周祈语气轻松，“记路是我当兵之后养成的习惯，如果分不清方向动不动就迷路的话，说不定在林子里绕着绕着，就跑到敌人的大本营去了。”
    宋念拐弯的时候飞快的暼了他一眼，对方面色淡淡看不出来什么特别的情绪，接着问道，“那你以后不当兵了，会不会觉得遗憾呢？”
    “不遗憾。”
    周祈坐的笔直，依旧有着当兵时养成的良好习惯，扭头定定地看着宋念的侧脸，“其实我一开始的打算，是死在战场上。”
    “即便腿受伤了，我也没有害怕，依旧是这么想的。”
    身后的孩子们在打闹，没有听见他的这几句话。
    但宋念却听的一清二楚。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又紧，半天没有说话。
    男人的目光太过灼热，让她有些哑然。
    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回应的周祈，默默的别开视线，安静的看着前方。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耳边突然传来宋念悦耳柔和的声音，周祈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嗓音有些哑，“你刚才说……”
    “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啊，”宋念淡定开车，像是在聊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一样，“等你腿好，我应该要开学了。”
    “到时候家里的事你多多照顾，至于离婚，先等等再说。”
    “我觉得你是一个可以考察一下的男人。”
    周祈一脸的不敢相信。
    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脸，然后又掐了下自己的耳垂，最后直接手握成拳想要砸一砸自己的膝盖。
    “周祈！”
    余光瞄到男人动作的宋念，吃惊又好笑，忍无可忍的开口打断，“你干什么呢？”
    “腿真不想要了？”
    像是听到了军令一样，周祈立刻乖乖缩回手指，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想要。”
    “我回去找老大夫多加几节复健课，尽量早点把腿治好。”
    宋念没理，默默的加快了速度。
    如果对方有尾巴的话，她真想看看，他的尾巴这会儿是不是已经高高翘起。
    拐过一道弯，面前突然豁然开朗。
    广袤无垠的海面冲击力十足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今天无风，海面一片平静。
    不是想象中天空一样湛蓝的海，冬季的海面，带着点暗色。
    宋念只觉得心情大好，忍不住摇下车窗。
    冷意灌进车内，宋念神采飞扬的吆喝了一声“孩子们！朝前看，我们这就到啦！”
    冬天的海岸边不是那么湿软，带着几分冷硬，宋念便尽可能的把车子停的离海边近上一些。
    后排的车窗也全都摇了下去，三个孩子把脑袋伸出窗外，看着远处望不到头的海面，齐声惊叹，“哇！”
    “妈妈，这就是海边吗？”
    “好大好大。”
    周博文已经亢奋的现在就想下车，嘴里发出怪叫，在车里活跃的像只猴子，“我知道大海可宽可宽了。”
    “有一次我听见我们语文老师很凶很凶的对一个人说，你怎么管的比大海还宽。”
    他的话让车内的所有人全都笑出了声。
    宋念踩下刹车，把车子听稳，自己推开车门先下了车，抬脚踩了踩脚下的沙子。
    北河的海边，沙子很粗，不是那种细腻的流沙，脚感很硬，倒是让宋念觉得这样更好。
    太软的沙子地，即便有她扶着，周祈的拐杖也吃不住力，说不定会失去平衡然后摔倒。
    “孩子们，下车了。”
    听到宋念开口，三个孩子跟脱缰的小马一样，欢呼着推开车门。
    “小妹，”宋念看着一溜烟跑出去老远的三个孩子，笑着叮嘱，“辛苦你看一下他们仨。”
    “最好别让他们朝海里去，万一突然有浪，到时候找都找不回来。”
    “周祈需要有人扶一下，你帮我多盯着点孩子们。”
    “姐，你放心，我肯定把三个孩子看好，我去啦。”
    从昨天见到罗川，就一直开心不起来的宋想，这会儿面对宽广的大海，也觉得心中的憋闷消散了许多，小跑着朝三个孩子的方向赶去。
    宋念看着宋想和孩子们汇合，抬腿绕到副驾的位置，不容对方拒绝，直接将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我扶你。”
    “孩子们都在呢，你这个当爸的要是摔了，可真不大好看。”
    “我不担心，”周祈忍不住望向她的侧脸，“你把他们教的特别好，就算我摔了，孩子们也不会对我有什么不满。”
    宋念下意识扭头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像被烫到了一样立马分开。
    躲开的一瞬间，周祈就有些后悔。
    他再次转头，看向宋念，想到三个孩子的身份，开口解释，“真的，以前的事怪我，没有早点发现你的好，甚至带三个孩子回去，都没跟你说清楚他们其实……”
    “周祈。”
    宋念看着围在一块，打闹玩耍的三个孩子，“你知道吗，其实我不是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对他们好的。”
    “三个孩子以前，受到了不少罪。”

 第105章 静好

    周祈靠着车门，没把身上的大部分力气放在宋念身上。
    他面目沉静，眉眼安宁，在北城的这一年，皮肤略微变白了一些，但这点并没有让他的坚毅有半点缺损，垂眸盯着地面的时候，很是淡然。
    “我知道。”
    周祈偏头，看着宋念勾了勾唇，面上的冷硬融化，“博宇跟我说了。”
    “他说，你跟他们说，你以前生了病，所以刚分家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照顾他们，后来有一次小悦发烧，你的病也跟着好了，从那以后，对他们就特别特别好。”
    “孩子还说，要不是我问他，以前的事他都快忘了，现在提起来，也一点都不难过了。”
    担忧宋念误会，周祈低声解释了一句，“我问他在村里的事情，其实是想知道你以前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你不喜欢诉苦，所以我才去问孩子。”
    “爸爸妈妈！快来一起玩呀！”
    “快来快来！”
    三个孩子的声音远远的被海风传了过来，宋念忍不住笑了起来，举起胳膊对他们高高的晃了晃，大声的回应，“来啦！”
    “周祈，”宋念转头，目光与他对视的瞬间，面上的笑愈发的灿烂，“我扶你过去。”
    “好。”
    两人默契的不再多言，抬脚朝着孩子们的方向走去。
    知道这次出行会来海边，所以宋念给他们穿的全都是防水的小皮靴，怕他们把衣服打湿，又给三人一人套了一件漂亮的小雨衣。
    周悦的画板在宋想的怀里，小家伙的手上全都是沙子，拎着小桶朝宋念跟前跑。
    “跑慢一点……”
    “啊！”
    提醒的话刚落，周悦就正面朝下摔在了地上，手里的小桶被甩到一旁，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
    “周祈你自己站会儿。”
    宋念利索的松了手，跑过去把小家伙扶了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土。
    “摔疼了吗？”
    “妈妈我不疼，”周悦坐在地上，一脸傻笑，“你看。”
    她把从桶里掉出来的东西捡了一把，献宝似的举起来给宋念看，“小姨说这是贝壳！好漂亮！妈妈，你说我的颜料涂在贝壳上面刻意上色吗？”
    珍珠白一样的贝壳，在阳光的照耀下，还闪着细碎的光。
    “如果家里的颜料掉色的话，我给你买别的试试看，”宋念帮着把贝壳捡回桶里，“摔碎了角的小贝壳，我给你扔掉啦。”
    “不要不要。”
    周悦宝贝似的把贝壳捏在手里吹了吹，小心翼翼的放回桶里，“缺了角的，我可以在上面画画。”
    “妈妈，我喜欢这些东西。”
    “妈妈，别看姐姐的贝壳，看我的石头！”周博文屁颠屁颠的冲了过来。
    他的小雨衣破破烂烂的，静静的躺在远处的沙滩上。
    不知道刚才干了什么，滚了一身的沙子，棉袄和裤子的口袋全都鼓鼓囊囊的，随着他的跑动，一边走一边朝外蹦小石头，然后又撅着屁股捡。
    他这幅样子，让宋念都有些没眼看。
    “笨小弟，你走慢点！”周悦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拎着自己的小桶跑到周博文跟前，“姐姐给你接着，你的小石头掉桶里，不能砸烂我的小贝壳哦。”
    “谢谢姐姐！”
    这姐弟俩……
    宋念捂脸，怎么眼看着，这两个小的越来越傻乎乎的了。
    “别跑了别跑了，”宋念笑着快走两步迎了上去，“我看看是什么小石头，让你宝贝成这样。”
    “妈，是圆圆的小石头。”
    小孩子掌心大的鹅卵石，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
    宋念很给面子的夸奖，“哇！真好看！这石头被海浪冲刷的可真圆！”
    “那我和姐姐的贝壳，你喜欢哪个呀？”
    世界难题。
    一向最乖巧的周博宇也跑到了他们跟前，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干掉的小海螺，“还有我的！妈妈你最喜欢哪个？”
    他说完就笑，像只偷了腥的小老鼠一样，明显是来故意捣乱。
    “我啊。”
    宋念故作思索状，在三个孩子期待的眼神中沉吟片刻，拔腿就跑，“谁先追上我，我就最喜欢谁的。”
    “妈妈，你作弊！”
    三个孩子欢呼着，抬腿就追。
    海边全都是她们的笑闹声，周祈想了片刻，看向宋想，“后备箱里有东西，你可以跟我一起过去拿一下吗？”
    他的腿好了许多，有拐杖支撑，凭借着他的平衡能力，根本就不会摔。
    不过是看在媳妇担忧挂念的份上，他不忍心拒绝罢了。
    宋想一言难尽看了他的腿一眼，直接翻了个白眼先走一步。
    男人啊……
    都是心机动物。
    后备箱的东西是周祈一手装的。
    食材、柴火、小吊锅。
    寻了个沙滩上有礁石裸露的地方，周祈观察了一下宋念她们，见没什么危险，才架上吊锅，掏出火柴开始点火。
    “小妹，你去陪着你姐她们，三个孩子太闹腾。”
    宋想看向他坐在礁石上，无法弯曲的一条腿，眼底透出几分怀疑，“我姐已经很累了。”
    最好不要想着，再有意无意的弄伤自己，害的姐姐担忧。
    “放心，”周祈将点燃的柴火挑高，让它们充分燃烧，“我不会让她担心的。”
    “那你小心一点。”
    宋想转身去和孩子们汇合。
    见那边玩的热闹，周祈在已经添了水的小吊锅里，添上大米、红豆、姜豆、红枣等七八种谷物，大火将水烧开之后，把下面的柴火抽掉了几根，转成小火慢慢煨上。
    旁边的筐子里，放着他今天起了大早穿的各种串串。
    他一边看火，一边远远的盯着宋念那边，眼底全是温润的微光。
    家人在侧，风景尚好，闲适自在，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悠闲日子，美好的让他觉得，受伤、退伍、转业，不再是一件会让人万念俱灰的坏事。
    远处，周博文‘噗通’一声摔倒在了海里。
    宋念把人拉了起来，伸手就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然后拎着他回到车里，给他换了条裤子。
    他这么一闹，周博宇和周悦也少了几分玩闹的心思。
    “妈，”换了裤子缩在车内的周博文，这会儿突然安静一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我饿了！”
    “我们回家吗？”

 第106章 巧遇

    “不回家。”
    “刚才玩的太疯，没注意到你爸在做饭吗？”
    宋念推开车门，把周博宇抱下车子，转头看向其它三人，“咱们去看看爸爸做的什么好吃的。”
    “太好了！”
    不用宋念指路，三个孩子看着远处冒起的烟，就欢呼着奔了过去，手脚并用的爬过一堆礁石，围绕在周祈的身边，“爸爸爸爸，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我煮了八宝粥。”
    周祈见他们过来，把悬挂在铁丝上的小吊锅拿了下来，在一旁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放着。
    “还带了些串串。”
    “咱们今天中午就吃烤串，我把馒头切了片，这个管饱，”周祈指着筐子里的一堆肉，“其它的都是肉，家里没什么青菜，吃腻了的话，等会一人吃个橘子。”
    “等会吃完饭再玩一会儿，我们一起去趟这边的镇上，买点吃的喝的用的。”
    三个孩子很少会反驳爸爸妈妈的话，这会儿全都乖乖点头，根本没什么不开心。
    周博文更是眼里心里只有吃的，“爸爸，快烤快烤，我饿了！”
    “调料带的很全嘛，”宋念把筐子里调料拿出来放在他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需不需要帮忙？”
    “没事，我也只会做这个，手艺还可以，以前当兵的时候练出来了。”
    “念念，冷的话，你们先喝点粥暖和暖和，”周祈指了指另外一个用干净的棉布盖着的篮子，“里面有碗筷，随便盛。”
    “好。”
    孩子们一人找了一块背烟的地方，乖乖的坐着等喝粥。
    宋想坐在孩子们的身后，随时注意着，防止他们一不小心掉下去。
    一人一碗。
    周祈在忙，宋念没有给他盛，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舀了一勺递到周祈的唇边。
    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个待遇的周祈，脑袋下意识朝后避了避。
    宋想眼底带笑，挑眉看他，“你自己煮的粥，不想尝尝？”
    周祈下意识看向她端在手上的小碗。
    只有这一个勺子。
    难道……
    是两人共用一个勺子吗？
    虽然以前在部队里，天天和战友们同吃同睡。
    可那个，和现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见他半天不动，宋念把勺子朝前递了递，抬了抬下巴，“再不吃，你手里的肉串可就彻底糊掉了。”
    一口咬住勺子。
    勺子里的粥已经冷了，明明没在粥里放糖，可就是觉得非常的甜。
    宋念看着他已经红透了的耳朵，忍着没让自己笑出声，坐在旁边慢悠悠的喝粥。
    玩了大半天，浑身都被寒意刺透的时候有那么一碗热乎乎的八宝粥喝，抬眼就是一望无尽的海面，心情舒畅，所有糟心的事全都可以被扔在脑后。
    烤肉串的香味很快飘远。
    刚才烤糊的两串，被周祈悄悄的吃掉，这会儿拿了一把先递给后面的宋想和三个孩子，“趁热吃，凉的快，凉了就给我，我在火上热一热。”
    说完，又重新拿了几串递给宋念，耳朵的红还没散去，却一错不错的望着她的双眼，“你喜欢的，多辣。”
    宋念接过，咬了一口，眼睛微亮，“我喜欢吃辣你都知道？”
    她一直都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关注着小妹和三个孩子的喜好，自己好像什么都行，什么都可以吃一点，不会对某种东西，表现出特别的喜爱。
    没想到周祈竟然会知道。
    “我平时稍微观察了一下，”周祈拿了一把新的串串接着烤，“你不大喜欢吃酸甜的东西。”
    虽然媳妇的口袋里整天装着大白兔奶糖，但很少见她吃。
    就连家里早上常喝的麦乳精，她每次喝，面上都没什么特别愉悦的表情，反倒是吃到小炒鸡、回锅肉之类的菜，会下意识眼睛微弯，神态放松。
    一顿午饭，大大小小都吃的特别开心，饭后歇了一会儿将地上垃圾清理干净，又在海边玩了一会儿，才坐上车直奔镇上。
    宋想和三个孩子上了车，就困得东倒西歪，没过一会儿就歪歪扭扭的在后座挤成一团，几乎是昏睡了过去。
    镇子名叫海沟镇，看着比灵山镇破落一点。
    整个镇上，一个厂子都没有，不像灵山镇，虽然只有一个酱油厂，但也养活了不少家庭。
    供销社所在的房子，算是镇上比较新的地方，也是唯一的砖瓦房。
    她们不缺什么生活用品，在供销社里溜达了一圈，给孩子们买了点玩的东西和特色零食，便转道去了粮油副食品商店。
    “妈妈，有大鱼！”
    “那是什么？还有那个！细细的长长的，不知道好不好吃！”
    海沟镇的粮油副食品商店里，没什么新鲜的青菜和水果，但是摆在门口木板上的一堆鱼，也同样吸引了宋念的注意力。
    原以为冬天，这边的渔民不会出海，现在看来，什么季节都不缺努力的人。
    宋念指着周博文刚才提到的鱼，低声给他解释，“那个是带鱼，长在深海，离开海水之后很快就会死掉，其实它很漂亮。”
    不知道这边的渔民是怎么做到的，带鱼都弄的上来。
    “妈，我们今天可以吃那个鱼吗？如果很贵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压岁钱拿出来，”周博文双手并在一起搓了搓，看着宋念可怜巴巴，“我想尝尝。”
    “你不说我也要买的。”
    除了带鱼，宋念额外又选了几种其它的鱼虾，就连贝壳类的都挑了不少，“这些麻烦帮我称一下，这个需要什么票啊？我先看看我有没有。”
    “好巧啊！你们怎么也在这！”
    一家几口听到声音，除了周祈，齐齐扭头。
    李秋华脸上有两酡风刮出来的酡红，一脸兴奋的看着他们，快步走到跟前，看着木板上被宋念点到的那些鱼，眼底划过一缕幽光，“你要买鱼啊？”
    “这些都是我们这边的特色鱼，虽然你是从北城过来的，但你应该也没有见过？”
    “我很会做饭的，等会回村之后，我去你家，教你怎么做这些鱼怎么样？”
    周祈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我媳妇做饭很好吃，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非常简单，不用你帮忙。”

 第107章 仔细

    李秋华今天来镇上，就是为了给自己置办东西的。
    能和他们相处的时间没有多久，她要抓紧一切机会才是，要不然等人一走，她再想抓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
    她偷偷攒了两年的布票，今天全在供销社里花了个干净。
    可惜，布料还没来得及做成衣服，就阴差阳错的又在镇上遇到了他们。
    昨天她还会因为周祈的态度过于冷淡，感到有些伤心，可晚上她就想明白了，这个男人今天能这么疼媳妇，以后等自己变成了他的媳妇，对方一定也会这么护着自己。
    李秋华不仅没有气馁，反而笑了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大方一点，“既然姐姐会做，那我去学习一下，尝尝北城的菜是什么味道。”
    宋念懒得理会她。
    李秋华在她的眼里，什么都不算。
    再说，她从来都不愿意跟别人抢男人，能被轻易抢走的男人，不被这个抢走，以后也会被别人抢走，她争什么？
    “麻烦算一下价格，”宋念翻了下自己的手里的票，没找到鱼票，悄悄的在售货员的手里塞了几颗奶糖，“我这里有全国粮票和肉票，冲抵一下鱼票可以吗？”
    “可以可以。”
    售货员悄悄的把全国粮票攥紧，麻溜的找了根绳子把鱼串了起来，“再付五块钱就行。”
    “好。”
    怕把车子的后备箱弄脏，她又买了个盛鱼的木桶。
    “我这边好了，”宋念拎着鱼，扭头看向周祈，“我们回去。”
    当着李秋华的面，周祈顺势叩住她的手指握紧，“好。”
    宋想牵着三个孩子，直接忽略了李秋华，转头就走。
    “哎，你们等等啊，”李秋华拎着自己的一堆东西，小跑了两步匆匆忙忙的跟上，“你们是不是开车来的呀？”
    “能不能捎我一下啊？”
    “我刚刚跟你们说话耽误了点时间，这会儿估计赶不上村里的拖拉机了，这儿离村子那么远，我一个人走回去，有点危险。”
    “万一路上出什么事，可怎么办啊？”
    宋念拉开驾驶座直接上车，周祈随后坐上副驾驶。
    宋想把三个孩子送上去之后，转身看向李秋华，满眼不悦，“说来也巧，昨天我姐特意问过从村子来镇上这事。”
    “你们村的大队书记自己说的，因为镇子太远，拖拉机平时会等到人齐再走，除非有人提前打过招呼，我们刚刚是偶遇，你应该没和拖拉机打过招呼？”
    “所以你还是快回去，我们的车子装不下你，太挤了，你刚刚也看的到。”
    宋想说完，利索上车。
    宋念看了一眼后视镜，估摸着对方应该不会突然冲到车头前面拦车，踩了油门直接离开。
    “你们！”
    李秋华一脸愤愤的站在原地跺了跺脚，“等回到村里的！”
    拖拉机的速度再快，也赶不上宋想开的汽车。
    回到村里的时候天还没黑。
    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今天刚买的玩具，宋想端了中午用过的锅碗瓢盆去洗，宋念准备晚饭，周祈给她打下手。
    带鱼裹了面直接干煎。
    另外一条大鱼足有七斤重，宋念把鱼头剁掉，等会用来烧鱼头豆腐汤，鱼身红烧，明天早上还可以吃一顿鱼冻。
    可惜天气太冷，没有心心念念的鱼籽，不然晚饭还能添上一道香辣鱼籽鱼泡。
    今天凑巧粮油商店有卖鸭蛋的，宋念没让商城收走，自己留着，晚上添了一道鸭蛋炒拉皮。
    她做饭麻利又干净，周祈一边烧火一边看着她动作，只觉得赏心悦目。
    因为烧了汤，晚上就没再煮粥，宋念做红烧鱼块的时候沿着锅边贴了一圈饼子，揭下来的时候带着焦黄的锅巴。
    好长一段时间没吃到这种饼子的三个孩子全都欢呼了起来。
    再加上中午外面太冷，其实都没有吃多少就觉得饱了，这会儿回到家里，闻着锅里不断冒出的香气，只觉得格外的饿。
    “好啦好啦，”宋念把饼子铲进筐子里，递给周博宇让他端到饭桌上，“咱们吃饭啦。”
    外面太冷，又起了风，饭桌被端到了屋内，桌脚点了两盏煤油灯照亮。
    周博文从买了带鱼开始，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这鱼身上。
    即使是和哥哥姐姐在院子里玩耍的时候，眼睛都盯着锅里没舍得挪开。
    这道菜要刚出锅的时候才最好吃，宋念等所有的饭菜端走，铁锅重新刷干净倒油，把刚才炸了一遍的带鱼倒进锅里复炸一下，没放太多调味料，色泽金亮，闻不到什么腥气。
    “妈，好了吗？”周博文恨不得踮脚看向锅里，见菜一盛出，就忍不住问，“可以吃了吗？”
    “可以了，快进屋。”
    宋念把装着炸带鱼的盘子直接放在他的手上，手指没有用力，弹了下他的脑门，“馋鬼。”
    “端进去和大家一起吃。”
    “好。”
    看着他迈着稳稳的步子进了屋内，宋念走到一旁洗了遍手，这才进屋。
    一家人都等着她坐下，才抓起自己的筷子，完全没有把她晾在一旁。
    “今天晚上的菜，鱼比较多，尤其是带鱼，它有很多小刺，”宋念先夹了一块，掰开放在煤油灯底下给他们看，“虽然炸的酥脆，但还是要注意一些，别卡到嗓子，村子里没有卫生室。”
    家里平时吃鱼不算太多，几个孩子吐刺的水平一般。
    最馋的周博文迫不及待夹了一块带鱼，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眼睛瞬间变亮，“妈！好好吃。”
    “喜欢吃的话，以后等回北城我出去找找，如果有卖的，可以偶尔买回家做做。”
    “妈，你真好。”
    周博文虽然馋，但他吃的小心，低头小心翼翼的沿着带鱼的边边，一点点的咬肉吃，没敢大口。
    “哎呀！你们怎么现在就吃饭了呀！”
    安静吃饭的环境，陡然插入一道刺耳的声音。
    周博文嘴里的刺惊得忘了吐，下意识朝下一咽，再咽口水的时候就觉得有点痛，抓着自己的脖子有些慌，“妈，我卡刺了！”
    一向温和的周悦，猛地抬头看向李秋华，“你吓到我弟弟了。”
    “你以后不要来这，没看到我们都不喜欢你吗？”
    她本就心思敏感，今儿在镇上听到小姨和爸爸的话，就明白长辈都讨厌对方，这会儿心疼弟弟，头一次发起了火。

 第108章 诉苦

    周博宇小脸崩的紧紧的，把妹妹拽到自己的身后。
    李秋华脸上努力挤出的笑意僵了僵，甩了甩手故作轻松的样子，“嗐，多大点事，带鱼刺卡喉咙太常见了。”
    “你看你们慌的，城里来的，总不能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她直接迈步进了屋子，余光一直瞄着周祈的反应，伸手就拿了饼子从上面掰掉一小块，“吃点饼子顺下去。”
    “实在不行，喝点醋化一化就行了，我们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干的。”
    见她靠近，周博文捂住嘴巴，从凳子上跑开离她远远的，“妈！救我！”
    “你别动我的孩子。”
    宋念忍无可忍。
    对方想打周祈的主意，做什么事她都懒得管，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动孩子。
    周祈直接拿着拐杖起身，“媳妇，你先试试能不能看到鱼刺，如果能的话，等会我给他夹出来，我手稳。”
    “看不到的话，现在就去一趟镇上。”
    要不是顾忌她们是借住在这个村的，对李秋华太不近人情的话，万一她出去乱说，惹得周围的邻居对她们有意见的话，早就不客气的把人给打了出去。
    “这位女同志，”周祈站在门边，眸光锐利，整个人都很凶，“请你以后不要踏进我家的门。”
    “我们家，不想和你有什么交集。”
    “再不走的话，我找公安，告你私闯民宅，”他看着对方脸上故作的委屈只觉得心烦，伸手指了指院外，“你们镇上的公安队伍里，有我和陈建国的战友。”
    “你不会不知道，被公安抓走蹲大牢，会过什么日子？”
    “你……”
    李秋华嘴唇哆嗦着，眼泪‘啪嗒啪嗒’的朝下掉，“我只是好心跟你们说怎么处理鱼刺，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就算告到公安，我也有理。”
    她抹了一把眼泪，满脸幽怨地瞪了周祈一眼，“你为什么一直要惹我伤心？”
    周祈：“……”
    他有些后悔了。
    要不是因为出来的太急，他来不及等上头批条，住不了招待所，他一定不带媳妇借住在战友家。
    宋念直接从商城里买了个最强光的手电筒，打开朝周博文的嗓子里照了照。
    一根几乎透明的小刺，斜斜的插在他的扁桃体上方。
    “别乱动，也别咽口水啊，”宋念匆匆叮嘱了一句，进到室内，装作翻找的模样迅速从商城里买了个消毒后的长柄镊。
    “保持住，马上就夹出来。”
    有惊无险。
    周博文猛灌了一口鱼汤，又咬了块豆腐尝试着咽了咽，满脸开心，看着宋念的眼神全是崇拜，“妈妈，有你真好！”
    “你救了我一命！”
    “跟你说了吃饭小心一点，不要被吓到，我们都在这呢，”宋念松了口气重新坐下，“真遇到了事，你们也不用担心，大人会处理。”
    她揉了揉周悦的脑袋，安抚了一下小家伙的情绪，“别生气，多吃点好吃的，马上就开心啦。”
    周悦嘟着嘴巴，愤愤地咬了一口饼子，依旧有些不开心，“那个人真讨厌！”
    她看向周祈，麻烦的事情绝对不会去问自己的妈妈，“爸爸，那个人以后是不是依旧会来？”
    “我觉得，她好像根本听不懂我们说话！”
    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没遇到像李秋华这样无赖的人。
    在周悦的心里，对方比自己那位奶奶更讨厌，能跟她并列的，只有半夜翻墙到自己家里欺负妈妈的大伯。
    心里这么想着，嘴巴就不自觉的跟着说了出来。
    周祈先是疑惑，反应过来之后，心底的怒火蹭蹭而起。
    他看向周悦，竭力压了压心底的怒意，“小悦，你大伯翻墙，吓坏你了没有？”
    周悦乖乖摇头。
    “没有。”
    “当时妈妈没让我和哥哥出去，我只能听到大伯被妈妈打的一直喊，后来就没声音了。”
    她皱了皱鼻子，提到周胜，依旧不大开心，“大伯一点也不好。”
    “只有妈妈最好！”
    “大伯还想抢我们的房子，奶奶也想抢，他们都想要！”
    宋念没有阻拦小家伙诉苦。
    小孩子而已，心里憋着太多的事情，会影响性格的形成，更何况，家里的孩子全都懂事的让她心疼，偶尔甚至也希望她们能任性一次。
    更何况是她爸问，小家伙答，更没什么问题。
    “爸爸妈妈，”周博宇察觉到爸爸的脸色不对，拽了拽妹妹的胳膊，“饭都快凉了，我们先吃饭。”
    “再不吃，那盘带鱼，就要被小弟一个人啃光啦。”
    周祈没再多问，捏紧了手中的筷子，“吃饭。”
    “别浪费你们妈妈辛苦做的饭菜。”
    晚饭用完，宋想收拾碗筷，周祈烧水，宋念陪着三个讲故事。
    手电筒既然已经拿了出来，宋念便直接把它打开放在桌上充当电灯使用。
    房间内，宋念不疾不徐的给孩子们讲故事，偶尔说到好玩的地方，还会给他们比划一下，三个孩子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的插话提问，到后来索性借着手电筒的光，用手指比划，在房顶玩影子的游戏。
    周祈就是这个时候走到宋想身边的。
    灶膛里的火一时半会不用管，他站在宋想跟前，目光看着前方，“小妹，我家的那些人，对你姐姐是不是非常不好？”
    重逢至今，他从来都没有提过这事。
    虽然知道宋念带着孩子们搬家之后，他的心里有所猜测过，但今天要不是周悦无意间提起，他根本想不到，那些家人，会过分至此。
    宋想刷碗的动作一顿，低着头继续，“你可以直接问我姐的，我也不知道在我住到家里之前，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周胜翻墙的时候，你在吗？”
    宋想点头，“在的。”
    “在这件事情之间，因为孩子们的事情，两家本来就闹了矛盾，”宋想只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后来我们要走的消息传出去，他们就开始打房子的主意。”
    她替姐姐委屈。
    既然对方问，那就顺便说一说。
    姐姐从来不诉苦，她可以帮忙。

 第109章 说清

    后面的几日，三个孩子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每天都嚷嚷着要去海边。
    本来就是带他们来玩的，他们既然不腻，宋念自然配合。
    开车把孩子们送到海边，再把宋想和周祈留在那儿看孩子，宋念自己开车去周边的村子溜达，收了不少东西卖给商城。
    自从林小云和苏小红离开北城，她基本没动商城里的时空币余额，但也一直没有忘记补充。
    时不时的，就会出门溜达一天。
    在北城一年，她在京郊认识了几个给她提供各种蛋类的农户。
    这东西比青菜耐放，又比坚果好寻，是她一直以来都没有间断收购的东西。
    如今商城里的时空币余额，已经足有三万块，称的上是一笔巨款。
    就这样一直忙到初六。
    周祈破天荒的阻了几个孩子去海边的念头，拜托宋想留在家里看着她们，让宋念开车带着他去了一趟镇上邮局。
    “是工作上有什么急事吗？”
    宋念已经熟悉了去镇上的路，不需要周祈帮忙指路，“如果着急的话，我可以跟孩子们说，我们提前回去。”
    “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见周祈没有多解释的意思，宋念便不再追问，直接把人送到了地方。
    “念念，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儿。”
    周祈推门下车，拄着拐杖走进邮局，花了一块钱打了个电话出去。
    靠在椅背上的宋念见他出来的如此之快，眉梢微挑，没有询问，沉默的启动车子准备带人回去。
    “周胜的工作没了。”
    坐上副驾位置的周祈冷不丁的开口说道，“不仅仅是电影放映员的工作，以后他在灵山镇，找不到别的工作。”
    “他的粮食关系，也会转回村里。”
    宋念：“……”
    一脚踩下，将车子直接刹停靠在路边。
    宋念仔细打量了周祈一眼，忍不住失笑开口，“所以，你是在给我出气吗？”
    难怪小妹说，周祈跟她打听了周家那几个人做的事情。
    “是我让你受了委屈。”
    周祈面有愧意，“周胜欺负你，让他失去他最在意的东西，就当是我对他的回报。”
    “至于我爸妈，他们两个最疼的人就是周胜，让周胜不开心，就是对她们俩最大的惩罚。”
    宋想却不甚在意周家那些人的结局，更关心另外一件事，“你打电话回去，那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
    “不知道。”
    周祈摇了摇头，“暂时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以后我的津贴全部交给你，每年年底，你从里面抽出二十块钱给他们就好，不必提我。”
    一年二十块钱，足够老两口在村里过上好日子，也算是负起自己的责任，多的没有，若是过多，周家人说不定会顺杆子向上爬，欺负到媳妇头上。
    “周祈。”
    宋念倾身上前，距离周祈更近了一些，“我突然觉得，你好像真的有点不错。”
    周祈的耳垂通红。
    看着近在咫尺的媳妇，周祈的眼神滚烫，在她的面上梭巡，从饱满的额头滑到挺翘的琼鼻，一路下移，最后落在她殷红的唇畔上。
    车内的气氛有些变化。
    宋念也在仔细的打量周祈。
    他的眉毛黑而英挺，鼻若悬胆。
    都说男人长着一双薄唇，是负心薄幸的象征，可周祈呢？
    周祈敏锐的察觉到媳妇眼底的躲闪，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抬手按住她的后脑，略一用力，让宋念后仰的动作瞬间停顿。
    “周祈，”宋念不慌不乱，方才眼底的缱绻褪去，“怎么了？”
    “念念。”
    “在你之前，我没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过。”
    宋念面上迅速的浮起一层疑惑。
    “博宇这三个孩子，全都是烈士遗孤，”周祈语速极快，“他们是我收养的。”
    “在与你结婚之前，这事就已经定了下来，只不过当时手续没有做完，所以我才没有第一时间，把他们带回去。”
    “我本来以为，我爸妈，看在我每月寄回去津贴的份上，不会过于亏待几个孩子，只要他们养上两年，等我这边条件成熟，就把他们接回军区。”
    “没想到后来会阴差阳错的跟你结婚，又因为对你的误会，没有在一开始就好好善待你。”
    “在接最后这个任务之前，我原本的打算是回家和你说清楚，我们直接离婚。”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弄成了今天这幅模样。”
    他们两人几乎要额头相抵。
    宋念一时没有在意，心思全因为他的这番话，放在了三个孩子身上，“所以……博宇和小悦是亲兄妹，博文跟他们俩，没有血缘关系是吗？”
    三个孩子，两个大点的长的有六分相似，虎头虎脑的博文，跟哥哥姐姐的长相完全不同。
    “没错。”
    周祈已经习惯了媳妇的聪明，“他们三个，是我两个战友的孩子。”
    “那他们的妈妈呢？”宋念依旧惦记着这事，“以后孩子妈妈，会不会把三个孩子带走。”
    “应该不会。”
    周祈眉头微敛，“当时部队给博宇的妈妈安排了工作，再加上抚恤津贴，并不是养活不了几个孩子。”
    甚至可以说，在部队里安稳待着，比回到村子赚工分，要轻松的多。
    “只不过，博宇的妈妈留了一张字条直接离开，至于博文的妈妈，在她丈夫去世之后，悲痛过后，犯了心疾，没能抢救过来。”
    宋念皱着眉头。
    “这样的话，以后我就不再想着，把孩子们送还给他们的妈妈了。”
    “既然已经是我的孩子，那这点，以后就不会再有任何改变。”
    “念念，”周祈轻笑一声，面上的薄红散去大半，“他们三个，是我们俩的孩子。”
    “以前是我缺席，以后，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宋念下意识抬眼。
    两人的视线相撞。
    周祈探身，离她更近了一些，鼻尖相触，身子莫名的开始变得酥酥麻麻。
    宋念的眼皮颤抖着，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
    一向温和的周祈，按在她后脑勺的宽厚手掌，今天似乎格外霸道，固定着没让她动作，反而将人拉的距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呼吸缠绕。
    宋念的手指蜷了蜷，闭紧了眼睛，睫毛微颤。
    “轰隆隆。”
    拖拉机的声音陡然响起，刺耳聒噪，离他们的车子很近。
    宋念和周祈齐齐睁眼，迅速后撤。
    “咳。”
    宋念清了清嗓子，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距离他们很近的拖拉机，松开手刹，挂挡给油启动车子，声音有些不自在，“再不走的话，就要挡路了。”
    周祈闷笑，斜倚在车窗上，眼底的笑意完全无法掩饰。
    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家。
    在北河的这段日子，对周祈来说，就像是在弥补当年结婚后没有好好珍惜的那段时间一样。
    这里与北城完全不同。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悠闲而自在，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待在一起，每天嬉笑打闹，坐在一起尝试新菜，琐事全都丢在脑后。
    每天睡醒，都会觉得浑身轻松。
    就连腿伤，似乎都好了许多。
    在北河留了又留，离开的时候，最舍不得这个地方的，竟然是周祈。
    “我这次留了些东西在这里，”宋念打量着收拾齐整的房子，和宋想一起给家具盖上防尘的被单，“被子外面的四件套我都拆了下来，除了我们身上盖的被子，其它棉被和绒毯我全都留了下来。”
    “还有这段时间从镇上陆陆续续买来添置家里的东西，我全都装好留了下来，这样以后你的战友回来，也有个歇脚的地方。”
    “这些东西，也算是我们的谢礼，希望他不要嫌弃。”
    “放心，陈建国一向粗线条，他不会嫌弃的，”周祈笑着安抚，“等我回去打电话，好好跟他说说房子的变化。”
    “我去书记那里交个钥匙，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周祈如今虽然还拿着拐杖，但已经不会把身体的大部分放在拐杖上，拿着只是为了以防意外。
    “哎，”宋念拽住他的手腕，“不用特意跑一趟。”
    “等会我把车子开到书记家门口，顺便把在镇上供销社里买的谢礼一起给他，不仅方便，也快。”
    周祈垂眸，看着攥在自己腕上的手指。
    注意到他的眼神，宋念下意识挪开。
    “都听你的，”周祈反应极快的握住她的手指，指节插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以后都听你的。”
    宋念：“……”
    总觉得自从那天在车上两人说开之后，周祈整个人都变了。
    “周大哥。”
    李秋华的声音打碎了两人之间的旖旎气氛。
    周祈扣着宋念的手指未松，扭头回望过去，语气不善，与面对宋念时完全不同，“我们要走了，你我以后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再说，你跟我们家一点都不熟悉，不必特意来送这一趟。”
    “媳妇，”周祈偏头看着宋念，语气陡然转成温和，“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走。”
    “还是辛苦你开车，以后等我的腿好了，开车的活交给我。”
    “可以啊，”宋念松开他的手指把后备箱扣上，“以后脏活累活都交给你，我负责躺平。”
    李秋华看在眼里，心底又酸又涩又怨又恨。
    自从上次害的那个傻小子卡住鱼刺之后，自己就再也没进去过她们的院子，今天还是在家里等了很久，听到动静出来，才知道他们竟然要走了！
    “周大哥。”
    这个姓，还是从书记那里打听到的。
    李秋华用力拽了拽自己的衣摆。
    这身衣服，是上次在供销社里买的布料，粉红色的小花，大小正好，不会再露出一截让她尴尬的棉袄。
    她还特意忍痛裁了两条细布条绑在辫子上，看着能和衣服更搭一些。
    李秋华抿了抿嘴，把耳旁的碎发别到脑后，悄无声息的舒了口气，尽力让自己显得漂亮大方一些，就像他媳妇那种，自在随意的样子。
    “我看你们家，住的全都是她家的人。”
    “孩子们那么多，家里怕是忙不过来。”
    “你们也没跟公公婆婆住在一起，不如你让我跟你们走，给我一条活路，我什么都能干，也什么都会干，我可以帮嫂子干很多活。”
    她说完看向宋念，努力让自己笑了一下，“嫂子，我知道你心好，从来都没对我说过什么伤人的话，我真的只是想帮帮你。”
    宋念似笑非笑，她都有些佩服李秋华的努力了。
    对方竟然一直都没有放弃过。
    一招不行，还能换上一招又一招。
    “我没法帮你。”
    可惜宋念从来都不是一个仁慈圣母的人，对待李秋华这种人，更是不可能有丝毫的怜悯之心，“我还想多过几天好日子呢。”
    “家里招个保姆，这不是帮你，这是要害死我自己。”
    “一旦被人举报，我的好日子可算是过到头了。”
    宋念看着宋想已经带着三个孩子稳稳坐好，看了周祈一眼，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一跃而上，伸头看着周祈，“走啦。”
    “好。”
    周祈抬脚跟上。
    “周大哥，”李秋华快走两步拽住他的拐杖，“你救救我，我在家里真的活不下去了，让我跟你们走。”
    “你们对外不要跟别人说，我是保姆不就行了？”
    “就说我是你们家的亲戚，我自己肯定不会在外面乱说的，一定没事的。”
    只要他们同意让自己跟上，以后日复一日，一定能让他看到自己的好。
    她拽着拐杖的手指很是用力。
    两人卡在车尾的拐角，宋念透过后视镜，一时没有看到周祈这边的情况。
    眼看着周祈没有第一时间躲开，李秋华眼睛一亮，“周大哥，你是不是……”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的拐杖，”周祈手指一松，面冷如冰，“送给你拿回家当柴火烧。”
    “哎呦！”
    李秋华脱力后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摔的尾椎骨一个巨疼，忍不住咧了咧嘴。
    周祈趁着这会儿上了车，大力关上车门，“媳妇，咱们走。”
    宋念早就将车子启动，听到这话点了点头直接开向书记家。
    “你的拐杖呢？”

 第110章 回城

    周祈看了眼后视镜，眼底的不耐还未彻底散去，但面对宋念时本能的只剩温和，“逼不得已，扔掉了。”
    “回北城之后我先去医院复查，现在丢掉拐杖，只要不单腿用力，已经可以慢慢行走。”
    宋念忍笑把车子停在书记家门前，“我下去送东西，你在车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再耽搁下去，她还真有点担心李秋华会跟上来。
    姑娘这么努力，要是看上了镇上的优秀人才，说不定还真能成就一桩好事。
    宋念的动作很快。
    前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她就和书记互相推让着走了出来。
    “我们走了，这段时间多谢书记的照顾，”宋念拉开车门动作利索，“以后有机会再见。”
    书记点了点头，一脸欣喜，“路上慢点，一路平安。”
    “谢谢。”
    “等一等。”
    “把我带上啊，”李秋华气喘吁吁的朝这边赶，“你们把我忘了！”
    宋念看向书记，“麻烦您了。”
    她启动车子迅速离开，书记急忙去拦李秋华，唯恐她真扒到了车上，“你说你，平时虽然有点不讲理，但你现在怎么还没皮没脸了呢！”
    “你还没说婆家呢，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你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李秋华看着迅速远去的车子，用袖子狠狠的擦干净眼泪，眼底全是埋怨，“读书变成城里人就那么了不起吗！”
    “书记，我也要考大学。”
    李秋华看向书记，满眼坚定，“咱们村的知青今年不是一个都没考出去吗？你不是觉得丢脸吗，你等着瞧，明年我一定考个大学给你看看。”
    “我李秋华，宁愿死，都不会嫁给附近十里八村的人，我一定要走出去。”
    她说完转身就走。
    书记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眉心紧皱只觉得对方的脑子出了问题。
    已经把车子开上大路的宋念和周祈完全不知道也不在意李秋华的想法，朝着北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前天你去镇上，是打电话到北城的招待所吗？”宋念偏头看了一眼周祈，想到对方前天的行为，“结果怎么样？”
    “招待所的前台说，宋家三人大年初一那天就退了房，后来再也没有回去过。”
    “至于罗川，”周祈压下心底的隐忧，“他是五天前退的房。”
    “如果罗川退房之后就带着宋家人坐上了火车，按照时间来算，他们应该已经回到了地方，我朝灵山镇发了个电报，昨天咱们去镇上时我打了电话，林建国接的。”
    宋念表情未变，专注的看着前方，“他怎么说？”
    “林建国说没见过罗川回去，他特意跑去宋家看了看，大门被人砸烂，屋里像是遭了贼一样，土墙都塌了大半，宋家人没回去。”
    “念念，”周祈按了按眉心，对罗川的行为生出了些许恼怒，“回北城之后，你和孩子们先不要回家，我自己回去看看。”
    离开北城之前，他特意私下叮嘱罗川，给了对方这边的地址和钱，让他遇到无法处理的难事时，记得发个电报过来。
    如果顺利买到火车票，同样通知他一声。
    这么多天过去了，罗川音信全无。
    习惯了高效率迅速搞定任务的周祈，不大能理解罗川这种黏黏糊糊不进不退的办事方法。
    宋念通过倒后镜瞄了一眼宋想表情变化。
    昏昏欲睡，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看起来像是已经完全与罗川切割了关系，甚至还好心情的跟三个孩子开着玩笑。
    心下稍定，宋念淡定开车，“咱们走了这么久，罗川要是能把事情搞定，那她们早就回去了。”
    “公安局以招待所为中心，他就算一间间的去找，也该问到了，他身上有钱，如果真的买票困难，公安同志看在老两口年纪大了的份上，会帮忙跟车票窗口的同志说情的。”
    “我们在这里怎么猜测都没用，总归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先回去看看，”宋念猛踩油门，直接驶上宽敞的大道，“如果他们真找到了家里，我也有办法处理。”
    五个小时，一家六口抵达了北城。
    已经跟招待所通过电话，他们便不再多费功夫，宋念一脚油门，直接将车子停在了家门口。
    门口无人。
    几个孩子不知道大人的担心，欢呼着奔进屋内瘫在了沙发上，挤挤挨挨的一动不动，“妈妈，还是家里好。”
    他们在这座房子里住的时间很长，早就已经习惯。
    在外玩归玩，真回到家里，还是觉得自己的家最为舒坦。
    宋念把需要清洗的衣服扔在楼下，其它的全都拎到楼上，放到孩子们各自的房间，晚点让他们自己归置。
    “姐。”
    宋想站在她的身后，车内的对话她听的清楚，这会儿也很是担心，“我去公安那里打听打听。”
    “不然这件事一直悬在我心里，我实在是惦记的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对一心想要把她卖了的爹娘可能就会突然在拐角出现。
    她不想整日挂念。
    “咱们走了半个月，罗川都没有把事情解决，我觉得他解决不了了，”宋想这会儿提起罗川，心中已经完全没有波澜，“他搞不定老两口的。”
    “你也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宋念把自己的东西收好，鹅绒被暂时搁在一旁，打算明天拿出去晒晒，“公安同志应该已经查到了咱家的地址，等着。”
    “周祈刚才就没进来，他肯定去和周围的邻居打听去了，”宋念合上柜子，转身安抚的拍了拍宋想，“等他回来。”
    “不要怕，他们就算来了，我也会把她们送回去的。”
    她绝不可能留老两口和宋来宝留在北城给自己找不痛快。
    “姐，”宋想低着头，“对不起，这事的起因在我。”
    “你说什么胡话呢？”宋念动作极轻地弹了下她的脑门，“先不说你和罗川没有关系，即便你俩在谈恋爱，这件事也跟你没关系。”
    “再说，就凭那老两口的小心思，不是罗川，也会有张川李川王川把他们带过来，现在解决，在我看来倒好。”

 第111章 复查

    “如果宋来宝以后长成了街溜子，咱们要把他赶走，还不一定能打的过他，说不定他到时候会发疯伤人啥的，这都说不准。”
    “小妹，你永远不用为了别人所犯的错误内耗自己，没必要。”
    “念念，”周祈抓着楼梯扶手缓步走了上来。
    这是搬到这座房子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上楼。
    视线微垂没有打量房中的布置，周祈唇线紧抿，面上有一丝凝重，“邻居们说了，前段时间确实有公安来过。”
    “我知道了。”
    宋念拍了拍宋想，“小妹别担心，没事的。”
    “你去楼下看看孩子们，她们这一路累着了，万一不小心躺在沙发上睡着，会冻感冒的。”
    宋想点了点头，“好的姐，我下去看看。”
    支走宋想，宋念拽着周祈的手腕进到房间，反手将房门关上，“出什么事了？”
    周祈就知道瞒不过她。
    听她询问，就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邻居们说，看见一个男的和一对老夫妻在咱们家门口争吵。”
    宋念眉头紧皱，“争吵？是在公安来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
    周祈的声音有些沉，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他想过最遭的结果，也就只是罗川没有顺利把人带回去，依旧逗留在北城。
    可现在看来，情况似乎要更糟一些。
    “当时吵得比较凶，但因为已经到了上班的日子，其实也没多少人看见，混乱中只看到老两口抓着罗川打，罗川跑，她们追，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这是七天前的事情。”
    “七天前……”宋念下意识重复了一遍，“那也没有几天。”
    周祈‘嗯’了一声，“一直联系不上罗川，我其实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后背贴着门板，一条腿微微屈起。
    “你腿疼了？”宋念伸手扶了他一把，“坐了那么久的车，血流不畅，又没有拐杖的走来走去，我带你去医院。”
    “正好车子今天还在家里，我直接送你过去。”
    不容周祈拒绝，宋念直接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半扶着他朝楼下走去，“本来就错过了复查的时间，还是不要再继续耽搁的好。”
    见她话里全是在关心自己，周祈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腿伤难忍，放任自己享受对方的照顾。
    “小妹，你在家里看着孩子们，如果饿了的话，自己弄点吃的，或者带孩子们去国营饭店，”宋念匆匆叮嘱，“零钱放在我房间床头的抽屉里，你随便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不累的话，带着孩子们出去逛街也行。”
    宋想和三个孩子都很懂事，平时基本没有生活必需以外的需求，物欲全都低的可怕。
    “姐你放心，”宋想怕三个孩子睡着，正低着头跟他们一起折纸玩游戏，“我肯定把他们照顾好。”
    “好。”
    宋念启动车子前往医院。
    她开的并没有特别快，偶尔扭头观望四周，看看能不能巧合的遇到罗川或者老宋家的那几个人。
    天下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宋念把车子停好，扶着周祈一路上楼，依旧是找上次的那位医生，做检查的时候她出了门，没在诊室里面待着。
    医院的一楼吵嚷不休。
    宋念皱眉，没打算看热闹，四处看了看想要寻个安静的角落等着周祈。
    “你乱说什么！谁没交钱！”
    “我们根本就没有乱跑！你快放我们走，信不信我找公安告你们！”
    “哎呦~”嗓门最大的听起来是个老太太，声音泼辣刁蛮毫无道理可言，“你们欺负我，我这把老骨头今天要是在你们医院出了事，你们给我等着！”
    “信不信，以后我天天躺在你们医院里，让你们给我养老。”
    声音尖利刺耳，听起来还有几分熟悉。
    宋念朝边上站了站，低头朝下看了一眼。
    躲开围堵的宋老头为了躲避旁边人的眼神，仰头朝楼上乱瞥。
    四目相对的瞬间，宋念认出了他，宋老头却眯着眼，只觉得她有几分熟悉，一时没认出来。
    真是冤家路窄。
    这老两口竟然在医院了。
    宋念朝后退了两步，没打算冒头。
    医院在他们身上讨要不到医药费，定然不会轻易放弃，说不定会直接电话打到村里，让村里代为还钱，然后把人送回去，在村里赚工分抵债还给大队。
    周祈复查之后还要复健，没有三个小时结束不了。
    宋念正在心里盘算，就听到楼下的惊呼。
    宋老头的嗓门几乎要穿破医院大楼。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都表现的很是沉默，宋念还真没听过他这么大的嗓门过。
    “楼上！”
    本来偷偷躲掉的宋老头抓住护士的衣服，手指因为过度气愤，颤抖着指向楼上，“我闺女，我大闺女在楼上！”
    “她有钱，她在这城里有一座仙宫一样的大房子。”
    “你们找她要钱，我们老两口是她爹娘，她给我们付钱，是最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们找她要！”
    护士一脸厌恶的把自己的衣服从宋老头脏兮兮的手里拽了出来。
    “你们两个，不要再装了。”
    本来看他们孤零零被送进来的时候，大家还有些同情的。
    尤其是在听到他们苏索自己的遭遇之后，医院开了会，才没让他们立即交费，答应等家人到了之后暂缓，可没想到，这老两口是个无赖。
    昨天就偷偷逃走被发现，今天依旧贼心不死。
    护士把费用单子摊开，“一共是两百三十八块钱，钱付清，你们走人。”
    宋老头指着楼上，拼命的寻找宋念的身影，“我没看错！你让我去楼上找找！我大闺女真在那！”
    “老婆子，”宋老头用力朝着钱老太的后背推了一把，“你去三楼，宋念就在那，我看到她了。”
    再次被宋老头抓住的护士，一脸愤怒，“你们别跑！”
    她瞪着宋老头，“她跑了，你也跑不掉，欠医院的钱，必须要交。”
    宋老头直接摆烂，身子朝后一倒，整个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双手并拢放在自己的腹部，一派安详，“等我闺女来了之后再说，我老头子肯定不会欠你这点小钱。”

 第112章 结账

    听到老头子看到了宋念，钱老太抡着两条老腿愣是跑得飞快。
    宋念没听到楼下的动静，自然不知道钱老太正找过来。
    她刚坐下，就听到旁边有点动静。
    三楼没几个人，就没有和宋念年龄相仿的女人。
    钱老太奔过去，拽住宋念的双手，两只眼睛瞪地大大的，看起来颇有几分恐怖的样子，“宋念！”
    “没错，你就是宋念！”
    “带钱了吗？”她伸手就要去掏宋念的口袋，一脸急切，“快点给我钱，把你爹给救出来！”
    “还有来宝！我的宝贝蛋这几天在公安那里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好睡好，”钱老太撕扯着宋念的衣服，一副不找到钱就不罢休的模样，“快给我呀！”
    宋念向后退了一步，伸手钳制住她的手腕，“别动！”
    “我给你钱。”
    听到她愿意给钱，钱老太瞬间撒手，只是话里不停，喋喋不休，“你可真让我好找，愣是躲的远远的，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住那么大的房子，还把你妹妹给拐走了，要不是因为你，镇上的那两个街溜子怎么会一直上门欺负我们。”
    “我可怜的来宝哦。”
    钱老太抹了一把眼泪。
    她是真的伤心。
    自从上次追着她们出来迷路了之后，打那之后她是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
    公安虽然好心的收留她们，但每顿只能啃凉馒头。
    后来被罗川找到，还以为从此以后能和这个有钱的闺女过上好日子呢，可谁知道罗川非要把她们送走。
    闺女还没见到，好日子都没过上，走什么走，她不可能离开北城。
    宋念冷眼看着钱老太在那哭天抢地，没有丝毫掏钱的打算。
    “钱！”
    钱老太哭了一阵，想起来楼下还被围着的老头子，心里那个难受，又要撕宋念，“快给我钱！”
    “你个没良心的，你爹还在下面呢，他那把老骨头，等会万一摔坏了怎么办？”
    虽然整天骂着老头子不管自己，但你看，这一到关键时刻，老头子不还是把她先救了出来。
    钱老太完全没有意识到，宋老头是过于害怕宋念，所以才宁愿留在原地。
    “给钱可以，不过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宋念挡住钱老太好动的手，面露不耐。
    “你要是再抓我一下，我一毛钱都没有，以后你们老两口就留在这地方干活还钱。”
    钱老太最近受的磋磨着实有点多，听到宋念这话，下意识站住，真没敢动。
    “你要问我什么？”
    “罗川呢？”宋念眉头紧皱，“你们俩在医院，罗川呢？在公安那里照顾宋来宝吗？”
    宋念一提罗川，钱老太瞬间面如黑炭，
    “老娘真是看错了罗川，他跑了。”
    钱老太提起罗川就一肚子气，“要不是他，我们老两口根本就不会进医院，你都不知道，那罗川下手黑着呢，差点没把我们老两口的骨头摔断。”
    罗川动手打人，宋念是不信的。
    但是老两口的伤，应该确实是因他而起。
    “罗川跑哪里去了？”宋念追问，“回灵山镇了吗？”
    “不知道。”
    钱老太扭头朝地上‘啐’了一口，“说不定他已经死在外面了。”
    宋念诧异。
    “你问完了没？”钱老太听着楼下的吵吵嚷嚷，心里急的直冒火，“钱！快点把钱给我啊！”
    站在边上的宋念朝下看了一眼。
    医院的人寻了公安，这会儿公安已经到了。
    “我跟你一起下去，”宋念看了眼腕上手表显示的时间，抬脚先行离开，“钱不是交给医院的吗？我去核对一下账单。”
    她步子迈的快，爬上三层楼又情绪起伏很大的钱老太这会儿还没完全的缓过来，在后面跟的吃力。
    宋老头一直注意着楼梯上的动静呢，看到宋念下来，扯着护士的胳膊指给她看，“那就是我闺女，她身上有钱，让她付。”
    “公安同志，”宋老头见到公安是真的害怕，这会儿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哆嗦，“我闺女来了，我们老两口真不是故意赖账。”
    宋念恰好走到跟前。
    在场围观的人全部都扭头看她。
    护士看到穿着得体的宋念，又瞥了一眼穿着破烂的老两口，压下想要八卦的心思，冲着宋念挥了挥手上的账单，“你是她们俩的女儿？”
    “这是账单，你核对一下，一共二百三十八块钱，把钱付清就能办出院了。”
    宋念接过账单看了一眼。
    难怪老两口看起来形容枯槁，面色泛黄，整个人都瘦的脱了形。
    高烧几日，又转肺炎，还急救过，真就差点没挺过来。
    还是身子底子好，生了这么大的病，刚出院就活蹦乱跳的，还有精神闹腾。
    见宋念没有应声，护士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该不会也不想付这个钱？公安同志，您可在这看着呢，看病给钱天经地义，不能赖账的啊！”
    两名国字脸的公安闻言看向宋念，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发难，“你有什么难处吗？”
    “我没有难处。”
    宋念摇了摇头，在老两口期待的目光中勾了勾唇，“只不过我有点好奇，跟父母断绝了关系的子女，也要承担父母的债务吗？”
    听到这话的钱老太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宋念！你个没良心你在说什么？哪有闺女真的和爹娘断绝关系的！那不都是气话吗！”
    宋老头气的捂脸。
    老太婆真是个蠢的。
    不管宋念怎么说，只要他们老两口咬死了不承认，别人怎么证明那是真的？
    围观的人一阵哗然。
    宋念唇角轻勾，淡淡的笑了一声，“公安同志，这位护士，你们也听到了，我确实和他们老两口断绝了关系。”
    两位公安对视一眼。
    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两人丝毫没有觉得跟这老两口断绝关系，会是宋念的问题，他们这段时间跟这老两口着实打了不少交道，对这两人已经厌烦透了。
    好不容易她们住院，这几日清闲了一些，没想到这又出了新的一档子事。
    “你若是有钱，不如先把这医药费给结了，”其中一位年龄大一些的公安先开了口，“其它的事，回公安局再说。”
    “不要让他们俩，扰乱医院的环境。”
    “我看你也是个懂道理的人，”公安话里给宋念戴了个高帽，“你觉得怎么样？”
    宋念很是配合的点了点头，“可以。”
    几百块钱，她身上确实带着。
    去北城的时候带了不少现金，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收起来，这会儿全都带在身上。
    宋念看向护士，“我和你一起先去给他们办出院手续。”
    虽然说是跟老两口断绝了关系，但这话证明起来有些麻烦，不如先卖给公安一个好处，方便于她操作后面的事情。
    ………………………………
    听到老头子看到了宋念，钱老太抡着两条老腿愣是跑得飞快。
    宋念没听到楼下的动静，自然不知道钱老太正找过来。
    她刚坐下，就听到旁边有点动静。
    三楼没几个人，就没有和宋念年龄相仿的女人。
    钱老太奔过去，拽住宋念的双手，两只眼睛瞪地大大的，看起来颇有几分恐怖的样子，“宋念！”
    “没错，你就是宋念！”
    “带钱了吗？”她伸手就要去掏宋念的口袋，一脸急切，“快点给我钱，把你爹给救出来！”
    “还有来宝！我的宝贝蛋这几天在公安那里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好睡好，”钱老太撕扯着宋念的衣服，一副不找到钱就不罢休的模样，“快给我呀！”
    宋念向后退了一步，伸手钳制住她的手腕，“别动！”
    “我给你钱。”
    听到她愿意给钱，钱老太瞬间撒手，只是话里不停，喋喋不休，“你可真让我好找，愣是躲的远远的，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住那么大的房子，还把你妹妹给拐走了，要不是因为你，镇上的那两个街溜子怎么会一直上门欺负我们。”
    “我可怜的来宝哦。”
    钱老太抹了一把眼泪。
    她是真的伤心。
    自从上次追着她们出来迷路了之后，打那之后她是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
    公安虽然好心的收留她们，但每顿只能啃凉馒头。
    后来被罗川找到，还以为从此以后能和这个有钱的闺女过上好日子呢，可谁知道罗川非要把她们送走。
    闺女还没见到，好日子都没过上，走什么走，她不可能离开北城。
    宋念冷眼看着钱老太在那哭天抢地，没有丝毫掏钱的打算。
    “钱！”
    钱老太哭了一阵，想起来楼下还被围着的老头子，心里那个难受，又要撕宋念，“快给我钱！”
    “你个没良心的，你爹还在下面呢，他那把老骨头，等会万一摔坏了怎么办？”
    虽然整天骂着老头子不管自己，但你看，这一到关键时刻，老头子不还是把她先救了出来。
    钱老太完全没有意识到，宋老头是过于害怕宋念，所以才宁愿留在原地。
    “给钱可以，不过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宋念挡住钱老太好动的手，面露不耐。
    “你要是再抓我一下，我一毛钱都没有，以后你们老两口就留在这地方干活还钱。”
    钱老太最近受的磋磨着实有点多，听到宋念这话，下意识站住，真没敢动。
    “你要问我什么？”
    “罗川呢？”宋念眉头紧皱，“你们俩在医院，罗川呢？在公安那里照顾宋来宝吗？”
    宋念一提罗川，钱老太瞬间面如黑炭，
    “老娘真是看错了罗川，他跑了。”
    钱老太提起罗川就一肚子气，“要不是他，我们老两口根本就不会进医院，你都不知道，那罗川下手黑着呢，差点没把我们老两口的骨头摔断。”
    罗川动手打人，宋念是不信的。
    但是老两口的伤，应该确实是因他而起。
    “罗川跑哪里去了？”宋念追问，“回灵山镇了吗？”
    “不知道。”
    钱老太扭头朝地上‘啐’了一口，“说不定他已经死在外面了。”
    宋念诧异。
    “你问完了没？”钱老太听着楼下的吵吵嚷嚷，心里急的直冒火，“钱！快点把钱给我啊！”
    站在边上的宋念朝下看了一眼。
    医院的人寻了公安，这会儿公安已经到了。
    “我跟你一起下去，”宋念看了眼腕上手表显示的时间，抬脚先行离开，“钱不是交给医院的吗？我去核对一下账单。”
    她步子迈的快，爬上三层楼又情绪起伏很大的钱老太这会儿还没完全的缓过来，在后面跟的吃力。
    宋老头一直注意着楼梯上的动静呢，看到宋念下来，扯着护士的胳膊指给她看，“那就是我闺女，她身上有钱，让她付。”
    “公安同志，”宋老头见到公安是真的害怕，这会儿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哆嗦，“我闺女来了，我们老两口真不是故意赖账。”
    宋念恰好走到跟前。
    在场围观的人全部都扭头看她。
    护士看到穿着得体的宋念，又瞥了一眼穿着破烂的老两口，压下想要八卦的心思，冲着宋念挥了挥手上的账单，“你是她们俩的女儿？”
    “这是账单，你核对一下，一共二百三十八块钱，把钱付清就能办出院了。”
    宋念接过账单看了一眼。
    难怪老两口看起来形容枯槁，面色泛黄，整个人都瘦的脱了形。
    高烧几日，又转肺炎，还急救过，真就差点没挺过来。
    还是身子底子好，生了这么大的病，刚出院就活蹦乱跳的，还有精神闹腾。
    见宋念没有应声，护士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该不会也不想付这个钱？公安同志，您可在这看着呢，看病给钱天经地义，不能赖账的啊！”
    两名国字脸的公安闻言看向宋念，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发难，“你有什么难处吗？”
    “我没有难处。”
    宋念摇了摇头，在老两口期待的目光中勾了勾唇，“只不过我有点好奇，跟父母断绝了关系的子女，也要承担父母的债务吗？”
    听到这话的钱老太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宋念！你个没良心你在说什么？哪有闺女真的和爹娘断绝关系的！那不都是气话吗！”
    宋老头气的捂脸。
    老太婆真是个蠢的。
    不管宋念怎么说，只要他们老两口咬死了不承认，别人怎么证明那是真的？

 第113章 送走

    骑着自行车先回到公安局的国字脸公安正好把宋来宝带了出来。
    见到钱老太，宋来宝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张嘴就是埋怨，“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住那么久的医院，连罗川都跑了，我在这天天吃不饱，我都瘦了！”
    话一出口，站在他后面的公安，脸色黑如锅底。
    合着，他们好心帮忙照顾几天，还照顾出问题来了。
    “来宝别怕，娘已经找到你大姐了，”钱老太攥着宋来宝的手不舍得松开，心疼的看看这儿看看那儿，总觉得孩子像是受了大罪似的，心疼的跟什么一样，“以后咱们跟着你大家过好日子。”
    宋来宝这才看到宋念。
    见他望过来，宋念非常冷淡的瞥了他一眼，眼神很冷。
    一向欺软怕硬的宋来宝吓得缩了缩脖子，没敢跟宋念呛声，拽了拽钱老太的袖子，“娘，咱们什么时候走？”
    “对对对，”钱老太不住点头，扭头看着宋念，“闺女，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你看，来宝也接到了，咱们还在这干啥呢？”
    “公安同志。”
    宋念理都没理钱老太，看向黑着脸站在宋来宝身后的公安，“我和她们已经断绝了关系，这点，她们村的队长可以证明。”
    “还有，她们一家三口的介绍信已经到期了，按照规定，她们不能继续逗留在北城，以防影响社会治安。”
    国字脸公安看向他们。
    介绍信到期可不是开玩笑的。
    钱老太再傻，这会儿也听出来了宋念的意思，顾不得再继续抱着宋来宝，伸手就要去抓宋念。
    “你说什么呢？”
    “我来投奔我闺女，要什么介绍信？我又不是住招待所！”
    宋老太攥着自己的烟袋，看着宋念的眼神没有一丝善意，“我跟你娘多大年纪了，你难道真想让我们老两口死在半路吗？”
    这个闺女铁石心肠，他们老两口都那么低声下气了，她竟然还想把人赶走。
    公安厉喝，“都嚷嚷什么呢？这里不是你们可以胡搅蛮缠的地方，有事说事。”
    他看向宋念，示意她接着说完。
    “有件事想要麻烦你们，”宋念说出自己原本的打算，“我可以给他们买几张火车票，能不能麻烦你们把他们送上火车。”
    “如果是我去的话，他们应该不会上车。”
    “但我跟他们断绝关系是事实，如果把人留在北城，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那才是真正的给你们添麻烦。”
    宋老头和钱老太想要去抓宋念，但两人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围过来几位公安，让他们两人不敢乱动，只能眼睁睁的听着宋念说要把自己送走。
    “倒也不算是什么麻烦。”
    国字脸公安思索片刻便点头应了，“火车票你不用去排队买，我和乘警同志们协商一下，让他们先上车再补票，安排几张卧铺票，到站的话，乘警会把他们安全送下车。”
    “那就太麻烦你们了。”
    宋念直接掏了足够五个人的车票钱硬塞到对方手里，“辛苦辛苦。”
    多出来的部分，算是给人家的人情费。
    国字脸摆了摆手，“没事，这本来就是我们责任范围内的事情。”
    主要这一家三口实在烦人，早点把人送走，他们自己也开心，乐的轻松。
    “还有件事情，”知道对方一直都是负责宋家三人的事情，宋念顺便开口打听了一下，“他们三人是一个年轻人带来北城的，之前应该来这里找过他们。”
    “现在对方不见了，您知道他的去向吗？”
    “你说的那个人，是叫罗川？”国字脸对对方印象深刻，“他和这老两口起了争执，把人送进医院之后就没影了，我们本来一直在寻找他，毕竟作为责任方，让他承担医药费也是应该的。”
    “在找他的过程中，我们通过调查得知，对方跟着几个从港城偷渡来的生意人逃了，如果他没回老家的话，也许去了港城也说不准。”
    “我们也在寻找他的踪迹。”
    宋念：“……”
    “港城？”
    罗川这个人，还真是挺出乎她意料的。
    相识这么久，还一起做过生意，对方什么时候和港城搭上的线，她都不知道。
    “对，是港城的生意人，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香香的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费那么大的功夫跑到北城来。”
    国字脸无意识唠叨了几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宋念压下心底涌起的惊讶，面色如常的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
    “那我就把他们几个人交给同志们啦，我家人还在医院，我要回去看看他好了没有。”
    “这是我的号码，如果有什么需要，你们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宋念直接把号码写在纸上递给公安，以防被宋老头他们听见之后默默记住。
    国字脸收了她的号码，对她的配合很是认同，“你回去，如果有问题，我会联系你的。”
    宋念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宋家三人眼看着她头也不回，宋来宝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为什么要让她走！不是说带我过好日子的吗！你们真没用！”
    他不停的拍打钱老太，“你怎么那么没用，连我大姐都不听你的话。”
    “你不是说，她是你生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你去抓她，去抓她啊！我要过好日子！”
    “够了！”国字脸直接拎起他的衣领把人高高拽起，“再鬼叫，信不信把你抓进去，年纪小也没事，把你送进农场养猪，你觉得怎么样？”
    “都安静一点，没有介绍信还那么猖狂，要不是你们闺女配合，你们都要被抓起来。”
    国字脸发火的时候有几分吓人，吊在半空的宋来宝话都不敢多说，被放下去的时候，将自己的怨恨全都转移到了老两口身上。
    看见这一幕的公安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劝告的意思。
    这孩子算是完了。
    “找一间空屋子让她们进去待一会，今天晚上的火车，直接把人送走。”
    进了公安局，宋家三人跑也跑不掉，一脸颓丧的被推着走。

 第114章 录取

    宋念自己也没想到，把宋老太她们送走的事情竟然如此顺利。
    原本她以为要费上好大一番功夫，怎么拜托大队长和宋家所在村子的大队长取得联系，她都已经想好了对策，结果最后多出了点钱，就把事情顺利办成。
    刚走出公安局，就看到等在门口的周祈。
    “周祈！”
    宋念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摸了摸他被冻得冰凉的脸，“这么远的路，你怎么走过来的？”
    “你的腿，总不能最后一次复健，就好全了。”
    “我用医院的电话联系了一下司机，”周祈攥住宋念的手指，然后紧紧握住，面带担心，“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赶过来想帮帮忙，又担心会不会误了你的计划。”
    “事情已经搞定。”
    宋念任由他拽着，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汽车，“咱们路上说。”
    “好。”
    从公安局回家，距离略远一些，开车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
    宋念三言两语就将发生在公安局里的事情说完，一脸担忧的看着周祈的腿，“医生有没有说你的腿什么时候能好？”
    “快了。”
    “最多一个月。”
    周祈紧攥她的手指一直都没有松开，“应该不耽误送你去北城大学报道。”
    宋念一愣，旋即很快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惊喜开口，“录取通知书到了？”
    “你打电话回家问的吗？”
    “嗯。”
    周祈被她的开心感染，眼底也染上淡淡的笑意，“我看到医院里有人收到通知书，想着你的也许也到了，等司机的时候就打了个电话回家问问。”
    “那小妹呢？”宋想开心完就关心起了宋想，“她的通知书有没有收到？”
    周祈哑然。
    只顾着关心媳妇，完全把宋想忘在了身后。
    见他的神情有些局促，宋念摇头失笑。
    “好，”她眉眼弯弯，根本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反正等会就知道了，应该没问题。”
    “本来想把罗川的事情告诉她，可现在，我有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影响她的开心了。”
    周祈刚才就从宋念那里得知了罗川的情况，这会儿眉头皱了皱，握了握宋念的手，“可以晚一点再说。”
    “我刚才从电话里听小妹的语气，她好像没有不开心，你们估分很准，她应该也没问题，今天晚上我请客，我们去吃那家西餐厅怎么样？祝贺你和小妹都考上大学。”
    “罗川的事，等宋家三人真的离开北城之后，再跟小妹说，先让她开心几天。”
    宋念略一思索，点了点头，“按照你说的做也行。”
    “今天晚上，那就辛苦你破费一些啦~”
    很久没吃西餐，被周祈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好奇和怀念，“今天晚上点餐的时候，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周祈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生动的模样，眼底的柔光快要满溢出来，“求之不得。”
    车里还有司机，两人视线交缠的瞬间便一触即分，只有放在下面的紧扣的手指，一直都没有放开。
    这段路程在今天显得格外漫长。
    车子停稳在家门口，宋念推开车门，挽着周祈的手臂，半牵半扶的和他一起回到家中。
    房门推开。
    “恭喜妈妈！”
    “妈妈最棒！”
    “妈妈是世界上最牛最牛的人！”
    三个孩子站在门口，在房门被推开的瞬间，大声欢呼。
    宋想抱着录取通知书，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宋念，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等孩子们说完跟着开口，“姐姐，我们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这是你的，北城大学企业管理专业，还有半个多月，我们就要开学了！”
    宋想说着说着，眼泪就不住落下，怎么擦都止不住，“我做梦都没想到，我竟然也变成了一名大学生。”
    去年她还差点被自己的亲生爸妈给卖掉，现在，她的人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姐，我……”
    宋想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被她的情绪感染，宋念的眼底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考上大学对她自己来说只是锦上添花，虽然开心，但更多的是因为拿到了自己未来事业的敲门砖。
    可看着宋想激动的样子，宋念真心的为她感到开心。
    “小妹，”宋念走到她的跟前，把人搂进自己的怀里，“以后你的人生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你只管大步往前走，其它的，有姐在呢，别怕。”
    被宋想接到自己身边这一年多的事情，宋念省了不少的心，尤其是在来北城之后，她为了积攒时空币，经常早出晚归，接送孩子们上学的事情大多都是宋想在做。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宋念收拾心情，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今天晚上，周祈同志请我们一起去吃西餐！”
    “现在，请上楼换上你们最漂亮的衣服，咱们晚上去吃大餐！”
    三个孩子齐齐欢呼，“谢谢爸爸！”
    宋想破涕为笑，被孩子影响，笑着看向周祈，“谢谢姐夫。”
    这一声姐夫，让周祈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
    他摆了摆手，努力表现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但高高翘起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小事小事，以后你们想吃的话，我和你姐姐带上你和孩子们一块去。”
    在他看来，宋想和三个孩子差不多。
    反正都是晚辈。
    宋想忍着笑意，“好，那我上去换衣服。”
    楼下一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周祈看着宋念张开自己的双臂，“念念，恭喜你。”
    宋念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故意站在原地不动。
    周祈见状，一步一步的坚定走到宋念跟前，低头看她，然后将人结结实实的搂进怀中。
    这一刻的满足感，让他忍不住喟叹一声，无意识开口轻唤，“念念。”
    宋念整个人都埋在他的怀里，鼻尖嗅到的全都是周祈身上的清冽味道。
    脑袋无意识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宋念闭着眼，伸出双臂缓缓回抱住他。
    “这么多年，你辛苦了，”周祈搂着她的手臂很是用力，眼圈有些红，“以后你可以多多麻烦我一点吗？”

 第115章 开学

    宋念不喜欢依赖别人。
    前生今生都独立惯了，更喜欢能够自己掌控人生。
    看着周祈略带渴求的眼神，宋念无意识的想起对方默默在身后帮忙搞定孩子们上学的事情。
    因为察觉到自己在做生意，为了护她周全，所以想调到工商科工作，及时告诉她政策的风向。
    知道周胜在下塘村做的破烂事，什么都没说，便默默的打了个电话回去帮她出了口恶气。
    大大小小的事情太多，一瞬间如走马观花一样在脑袋中闪现回转。
    宋念在他殷切的眼神中，极轻极浅地点了下头，轻笑开口，“先说好，我只能先尝试一下，不敢保证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她一向喜欢做有把握的事情，把自己的事情交给旁人，对她来说，等于没把握。
    “好。”
    能得到肯定的回应，周祈已经欣喜若狂。
    两人相处许久，他早已明白对方的性格，越了解，便越发的知道这个‘好’字的郑重。
    他情不自禁地将额头与她相抵，很是庆幸自己是那个被她看见了的男人，“我会努力的。”
    “你只要不违背你自己的心意就好，其它的，我会努力。”
    努力到让你认为，麻烦我，并非是一件让你会觉得不敢笃定的事情。
    “爸爸妈妈。”
    动作最快的周博文‘蹬蹬蹬’从楼上跑下，见到如此亲密的两人，好奇的站在他们中间。
    周祈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抬眼便瞥到宋念含笑的目光，自己下意识勾了勾唇，然后故意瞪向周博文，“怎么喊这么大声？爸爸妈妈的耳朵灵着呢。”
    周博文才不理他。
    他年纪最小，对周祈的印象最浅，在两人中间，最粘的还是宋念。
    “妈妈，”周博文拽了拽她的衣摆，伸手朝下摆了摆，“你蹲一下，就蹲一下，好吗？”
    宋念体贴配合，蹲下身子与他平时，面上带着浅浅柔和的笑意，“我蹲下来啦，怎么了？”
    小家伙的额头与她相贴。
    一双肉肉的小手，先在自己的肚子上揣了揣，这才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宋念的脸。
    “妈妈，”周博文松开手，朝后站了一步歪着脑袋疑惑看她，“你好像没有发烧呀，为什么爸爸刚刚要给你测体温？”
    宋念：“……”
    她‘哈哈’大笑，被小家伙稚嫩又真心的关爱逗得不行，伸手把人搂在怀里，捏了捏她的脸，“我没有发烧，是你爸爸不舒服，让我给他试试。”
    “事实证明，你爸爸的感受有误。”
    周博文乖乖点头，窝在宋念怀里笑的傻乎乎的，“还好爸爸没有生病，不然他就要连累我，吃不上今天晚上的大餐啦！”
    “臭小子。”
    周祈忍无可忍的把孩子从宋念的怀里捞出来扛在自己的肩上，照着他的屁股装模作样的比划了一下，“今天爸爸请客，怎么能说是连累呢？”
    “等会结账的时候，把你的压岁钱拿出来付你自己那份。”
    “不要啊爸爸，”周博文怪声怪气，笑嘻嘻的丝毫不怕，“我错啦，不要动我的压岁钱呀，不然妈妈会不理你的。”
    楼下闹腾的热闹。
    周博文一个人，闹出了一堆孩子的效果。
    周博宇和周悦刚下楼就看到他们三个笑成一团的模样，忍不住快走两步靠近，站在旁边看着傻笑。
    宋念不露痕迹的戳了戳周祈。
    两个小家伙看着被周祈扛在肩上的周博文，眼底的羡慕完全隐藏不住。
    周祈瞬间意领神会，把周博文放在地上笑闹了一句，冲着周悦伸出手，“小悦想不想骑大马？”
    周悦下意识看向宋念，在看到对方鼓励的眼神时，羞涩的点了点头。
    双脚瞬间离地。
    她高高骑在周祈的脖颈上，笑的‘咯咯’作响，心大的周博文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在旁边叫的热闹，“驾！驾！姐姐你骑快点！”
    周祈的腿伤没有完全恢复，在原地转了两圈才把小家伙放下。
    站在一旁的周博宇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渴望。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份来历，对周祈很是敬爱，却一直都缺少几分无间的亲密情感。
    “博宇。”
    双眼渐渐模糊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周博宇仓惶抬头，就看到周祈笑着冲自己伸出的双手，急忙下意识的看向宋念。
    “小悦博文，想不想看哥哥骑大马？”
    宋念神态轻松，笑着开口，“让哥哥也骑给我们看好不好？”
    “好！哥哥骑！”
    周博宇有些害羞。
    他是大孩子了，应当体贴懂事不麻烦大人，他摆了摆手，真心开口，“爸爸，你的腿还没好，我就不……”
    话音未落，双脚已经离地。
    周祈把他高高抱起，扛在自己的肩上。
    他走的很慢，顾忌着腿上的伤势，但一直把孩子扛在门口才慢慢放下等他站稳，“走啦，今天一起去吃大餐。”
    “小姨，快点！”
    周博文欢呼了一声急忙回头去喊宋念，“我们都等你呢！”
    “来啦！”
    1978年2月22日。
    北城大学开学。
    宋想比宋念早一天开学，提前报道入校。
    周祈带着孩子陪同宋念进入校园，既是陪伴，也是变相的宣誓主权。
    媳妇一天比一天出落的动人，现在看起来像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在这一届特殊的高考群体中，媳妇的长相格外晃眼。
    周祈很有危机感，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就没有努力的觉悟，没有跟着一起考进北城大学。
    虽然家里距离学校不远，但是宋念依旧缴了住宿费，中午午休的时候可以用。
    孩子们中午放学吃饭，她已经和周祈说好，全部去他单位食堂用餐。
    融入集体，才好发展关系，她不想表现的过于出格。
    新生报道第一天，男女宿舍都可以随便进入。
    宋念带着一家子涌进宿舍，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当真稀奇，刚开学，第一次见拖家带口送人上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家子想要把人绑回去别念了一样。
    “你们好。”
    宋念落落大方，态度自然，既没有过度热情，也没有特别讨好，“我叫宋念，企业管理专业的新生。”
    “不好意思啊，因为东西有点多，孩子们也好奇，所以就趁着今天这唯一可以带他们来的机会，带他们来学校看一看。”
    周祈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话，寻了个上铺便将东西全都搁置上去。
    他下意识想要爬上去铺床，被宋念一把攥住，把人拦了下来，“先出去逛逛，这里等会我自己收拾就好。”
    “那我带孩子们去楼下等你，他们看也看过了，就不在这里吵你们聊天了。”
    宋念轻笑点头，“好。”
    等周祈带着孩子一走，方才一直都没说话的几个人才打开了话匣子，“你好宋念，我叫李可。”
    “我是陈萱。”
    “我们两个都是金融系会计专业的新生，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你上同一节课，不过相逢就是有缘，更何况我们还是室友，以后请多多关照啦。”
    宋念伸手跟对方握了握，笑的灿烂，“互相照顾。”
    考上了大学，她的粮食关系也转到了学校，学校每个月会发补贴和粮食。
    和大家互相熟络了几分钟，大概介绍了自己从哪里来，宋念便指了指门口，“我家孩子多，我先下去看看，以后咱们相处的时间多着呢。”
    瓜子脸姑娘陈萱摆了摆手，冲着宋念挤眉弄眼，“快去快去，谁让你拖家带口呢，我们都理解的理解。”
    四人间的宿舍，这会儿还有一人未到。
    宋念看了眼最后一个空着的上铺，转身下了楼。
    阔别了很多年的第一次正式开学。
    北城大学处处都洋溢着热闹的色彩。
    红底横幅上印着“迊新站”三个宋体字，过去数年那些如噩梦般的口号呼喊，仿佛已经是过去很遥远的记忆一样。
    宋念带着周祈和三个孩子用脚步丈量这座校园，南门是学校的主大门，东门外是一片居民区，平房胡同错综复杂，没有大道通衢；西门远离宿舍区和教学楼，学生很少进出。
    新生的脸上普遍挂着快乐的色彩，可同样的，在这一届学生以前的那一批工农兵大学生，看着突然涌进来的那么多真才实学的高材生，心底涌出了几分恼怒，和急切的想要找回场子的心情。
    宋念一路逛到食堂，已经听到了好几起冲突。
    好在是刚开学的第一天，学校有人负责巡查，冲突还未扩大便被拉开。
    周祈却看得眉头紧皱。
    北城公安分局的局长年前因病退休，周祈直接顶上，三天前已经开始正式接手工作，适应很是良好。
    “等我回去召集大家伙开个会，让各辖区的公安分局都注意着点学校里的动静，等你们这批新生彻底适应了学校生活之后，和前面一批的工农兵大学生的矛盾会越来越大，到时候恐怕会出事。”
    这一届考上的学生，无不都是压抑了许多年，迫切着寻找出口的青年。
    他们不会一直忍气吞声。
    “是要注意着点，”宋念赞同点头，“你办事一向靠谱。”
    “不过我更担心街溜子骚扰女大学生。”
    “这点我已经通知下去了，加大巡逻密度。”
    “宋念！”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宋念一回头，就看到抱着书本的韩幼仪正站在自己身后。
    “幼仪。”
    高考结束，韩幼仪就搬出了宋家。
    陈恪帮忙让她回城，是切切实实的给她找了份工作。
    一直待在宋家怕过于叨扰，即便是好友也不能无底线的麻烦对方，所以韩幼仪在高考结束之后，便去了那份工作岗位，平时吃住都在厂里，而宋念因为宋家的事，一直都没来得及去看她。
    收到通知书之后再去厂里找人的时候，被通知对方已经离开。
    韩幼仪见到宋念很是高兴，“那份工作我还给了陈恪，毕竟是他们家的关系弄来的，要是我悄悄的转手卖掉，总觉得不太好。”
    许久未见，韩幼仪喋喋不休，直接把周祈挤到了一旁，“小妹怎么样？她一定也被成功录取了。”
    “对，小妹很好。”
    两人聊得投机，后面更是发现竟然住在同一间宿舍，越发的开心。
    听到这话的周祈眉头紧颦，很是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媳妇。
    他刚开始接手工作忙的要命，有时候整夜都不能回家，以后白天见不到媳妇，要是晚上回去也见不到，他真的要难受死。
    可是有韩幼仪在……
    周祈还真担心自己的媳妇会不想回家。
    “念念，”周祈牵着三个孩子冲她突然笑了笑，“以后孩子们只能晚上等你回家一起吃饭啦。”
    “到时候如果我准点下班，就回家做饭，来不及的话，我从食堂带饭回家咱们一起吃。”
    韩幼仪戳了戳宋念。
    她很是社恐，饶是到现在，面对周祈也颇为不自在。
    只有面对宋念和陈恪时还好一些，甚至很多时候，她在宋念面前要更加放松一些。
    “哎？”宋念说着才想起来，还有陈恪那么一号人，“他不是要和你一起高考吗？他考到哪里去了？”
    韩幼仪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这种时候，以陈恪如此紧张她的模样，应该会死死的跟在她身后，赶也赶不走才对。
    “他落榜了。”
    韩幼仪的眼底有些晦暗，面上明媚的笑意淡了不少，“最近一直闷在屋子里学习，说是要努力为明年的高考冲刺，等进了北城大学，再努力跳级，争取和我平级，不当我的学弟。”
    宋念，“……”
    虽然对陈恪的这种行为略有一些不理解，但宋念没有表露分毫，另外寻了个话题，不再提起陈恪。
    感情的事，她是真的不会劝解。
    这辈子注定当不了红娘。
    “幼仪，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学校逛了大半，宋念着实有些累了，“我去个厕所，很快就回来。”
    韩幼仪乖乖点头，下意识看了眼周祈，不露痕迹的站的离他更远了一些。
    她是真的不会主动找话题与旁人闲聊。
    与其尴尬，不如安安静静。
    “韩幼仪！”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

 第116章 渣男

    陈恪死死地盯着韩幼仪。
    被身后的声音吓得猛一哆嗦，僵硬着身子转身的韩幼仪，见到陈恪的表情时，眼底有些懵然，完全不知道对方的火气是从何而来。
    陈恪大步流星的走走到她的身边。
    “我刚刚在学校里到处打听你，听人说你和一个男人在逛校园，”陈恪怒不可遏，表情都有些扭曲，“他是谁？是你今天刚认识的大学同学，还是你的学长？”
    “我只是一次失误没有考上大学而已，你就要迫不及待的，钻进别的男人的怀抱吗？”
    “你忘了，我对你有多好了是吗！”
    韩幼仪瞳孔缩了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指着周祈，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正常说话的能力，“你不认识他？”
    陈恪扭头匆匆打量了周祈一眼，看着韩幼仪冷笑一声，“我应该认识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对你严盯死守的男人吗？你错了！韩幼仪，我陈恪绝不是也不可能是那种男人。”
    “他是周同志啊，”韩幼仪忍不住插嘴解释，“宋念的丈夫。”
    陈恪：“！！！”
    他再次回头看向周祈。
    上次见他时，对方满脸都是胡子，遮盖的严严实实。
    没想到胡子一刮，他竟然像见到了陌生人一样。
    陈恪眉头紧拧。
    面对周祈，他有一种久违了的，男人之间无形的比较中落了下风的挫败感。
    对方要比自己高上大半个头，体格健壮，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呢绒大衣，脚蹬军靴，身子挺拔眉眼端正，铺面而来的全是属于男人的雄性气息。
    让他下意识的感到自惭形秽。
    尤其是他刚才的表现……
    陈恪压抑着心底那股因为挫败，从而引起的恼怒，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勉强算是无害的笑容，冲着周祈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陈恪，又见面了。”
    “上次你们照顾幼仪，我一直没来得及登门道谢，”他伸手揽过韩幼仪的肩膀，故作爽朗的笑，“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北城大学？你也考上了吗？”
    周祈一眼就看透了对方的那点小心思。
    他微不可查的轻笑了一下，伸手与他碰了碰，“我陪我媳妇来的，她考上了。”
    陈恪眼底的敌意松了松，笑的很是释怀的模样，“我说呢，我还以为是嫂子让你帮忙照顾一下我家幼仪。”
    “你也知道的，幼仪不喜欢与人打交道，见到陌生人也常常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这样的性格总是让我忍不住担心挂念，总想着多关心她一点。”
    在后面听了个全的宋念：“……”
    哇，真是无语。
    罗川罗川不行，这个陈恪，怎么也是个神经病。
    她面上挂着假笑，甩了甩手中的水珠走到跟前，像是刚看到他一样，“不好意思啊，去厕所耽误了一点时间。”
    “陈恪，好久不见。”
    “上次在街上偶遇你我还不太敢认，毕竟我们也就见过那么一面，今天看你站在幼仪跟前我才一下子对上了，你还真别说，幼仪漂亮，你站在她旁边，别人一看就知道你一定也很不错。”
    别以为她没听出来，对方和周祈聊天的话里，口口声声喊着关心，实则字字句句都在贬损韩幼仪。
    “是吗？”
    陈恪把韩幼仪搂的更紧，瞬间恢复成初见宋念时斯文知礼的模样，安安静静的，像个文弱书生一样，“我以后会努力做得更好。”
    宋念笑笑没有接话，看到韩幼仪脸上的不适，没什么跟陈恪对话的耐心，“我和幼仪一个宿舍，我打算跟她一起回去。”
    “周祈，你带着孩子们和陈恪一起走，好吗？”
    “好，”周祈抬手把宋念鬓角的碎发给她别在耳后，顾及到陈恪在场，没有多说别的。
    夫妻二人一起转头看向陈恪，对方笑了笑收回胳膊，捏了捏韩幼仪的手指，满眼的温情脉脉，“幼仪，你放心，我回去会好好学习的。”
    “明年，我就可以和你一起上学了。”
    “到时候我们同住一个校园，我就能更好的照顾你，完全不用你辛苦，你想看多久的书都可以，其它的事到时候全交给我。”
    韩幼仪匆忙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她不会吵架，也羞于在人前吵架，更怕自己和对方争吵，会引来陌生人的围观让自己难堪。
    “幼仪，刚才是我冲动了，”陈恪一脸真诚，“我一时有点紧张，以后保证不会再这样。”
    韩幼仪这才抬眼看她，默默的抽回手指，低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回去。”
    见对方的眼神一直没从自己的身上离开，她又补了一句，“我没生气。”
    “谢谢你，幼仪，”陈恪一脸感动，“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周大哥，”陈恪把鼻梁上的眼镜朝上推了推看向周祈，“不好意思耽误了你一点时间，我们走。”
    “嗯，”周祈有些冷淡，“走，我正好回去工作。”
    他把周悦抱在怀里。
    陈恪见状，眼神闪了闪看向周博文，蹲下身子跟小家伙平视，“我抱你，从这里到大门要走很久，叔叔抱着，你不会累。”
    他有心表现。
    周博文把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我跑得可快了。”
    “叔叔，你那么瘦，我怕自己一不小心把你压塌了呢。”
    陈恪，“……”
    总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他故作爽朗的‘哈哈’大笑几声，像是被周博文逗开心了一样直起身子，“你这孩子，真是实诚。”
    宋念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几人走远，这才偏头看向韩幼仪，眉头紧抿长叹口气。
    “幼仪。”
    韩幼仪看着宋念微微摇头，示意对方不用多说，“我心里有数的。”
    “明天就要开始上课，没有证明，外人进不来学校的，”韩幼仪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笑笑，“我自己先冷静一段时间想想清楚。”
    “毕竟，陈恪确实让我回了城安心备考，不然我肯定考不上日思夜想的北城大学，要么勉强自己去别的学校，要么重读一年，明年再试卷。”
    “得到的多了，想要一拍两散，很难。”
    “我过不去自己心里这关。”
    宋念抱了抱她。
    “不怕。”
    “有什么需要你都可以跟我说，回城的机会明码标价，实在不行，只能用最俗气的办法，给钱切割，一拍两散，互不相欠。”
    韩幼仪埋在宋念肩上，重重地点了点头。
    现在想来，也不是愧疚，毕竟曾经真心付出过，唯一遗憾的，是她没有识别出陈恪的伪装。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宋念，我知道你做生意很厉害，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一定要告诉我，”韩幼仪只是社恐，并不是愚钝，决定做的很快，“我也想为自己争取一点说话的能力。”
    “好。”
    “当务之急，是先好好学习，物理专业的难度，我想都不敢想，”宋念忍笑，不再抱着对方，和她肩并肩的朝宿舍走，“物理专业的老师，在国外都有点官方背书的渠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凭你的聪明，一定能得到老师们的喜欢。”
    “等以后我需要用到这层关系的时候，再跟你说。”
    韩幼仪郑重的记在心里，“好。”
    开学的第一晚，宋念是在宿舍住的。
    有她陪着，韩幼仪和其它两位室友的接触的很是融洽。
    都是年轻人，只要说开了，就没什么误会。
    很久没有体验过集体宿舍的感觉，宋念只觉得颇为奇妙。
    宿舍里的四个人三个专业，宋念第二天和她们同行一段，便按照课表找到自己的教室。
    第一节是班会课。
    宋念找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坐下，简单翻了下自己的专业书，和大家一起安安静静的等待老师的到来。
    赖燕宁抱着资料进到教室，面色威严的扫视了一圈下面的学生，眼神掠过宋念没有丝毫停顿，不疾不徐的开口，“开学第一节班会，我先点个名。”
    “张漾。”
    “叶青。”
    ……
    “宋念。”
    一直盯着赖燕宁的宋念清脆的应了一声，“到！”
    赖燕宁瞥了她一眼，低下头在她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
    紧紧盯着对方表情的宋念看到她那微勾的唇角，也跟着笑了笑。
    他乡得遇故知。
    知道对方还记得自己，宋念便安安静静的认真听课，全程没有刻意引起对方的注意。
    大一新生的课程很多。
    宋念连续上了两周，总算摸清了一点每科老师的脾气。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放学，她拎着自己的帆布包，直奔赖燕宁的办公室。
    “赖老师！”
    重回过去似的，办公室里恰好只剩赖燕宁一人。
    对方听到声音抬头，看到宋念的时候面上带笑，眼底是真切的怀念，“怎么开学了这么久才来找我？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呢，我倒是要听听看，你的脑袋瓜里又冒出什么吓人的事。”
    重回自己的工作岗位，她的精气神比在灵山镇的好上太多。
    就连花白的头发，似乎都变黑了一些。
    “我就知道老师您一直都在等我，”宋念笑嘻嘻的把藏在身后的饼干放到桌上，“这是我自己做的，少糖少油低热量，放了很多坚果，老师你多吃一点对身体好。”
    只有在对方面前，她才会表现出几分打从心底的轻松来。
    赖燕宁伸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饼干酥脆，入口满满的坚果香，不是那种甜腻的口感，吃起来非常清爽，下意识又拿了一块捏在手上，然后忍不住笑了笑，“瞧我，都多大的年纪了还惦记吃的。”
    “你的手艺不错，下次换点别的花样，再做给我尝尝。”
    宋念乐呵呵的应了，“好的，到时候您可别嫌我烦。”
    “不嫌你烦。”
    “你能来看我，我高性都来不及。”
    拍拍手上的饼干渣，用帕子仔细擦了个干净，赖燕宁看着宋念的眼神很是温和，“说，找我什么事？”
    “还是老师您懂我。”
    “我想请假。”
    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差点被呛出去，好在赖燕宁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无奈地看了宋念一眼，“你怎么不直接说，你想提前毕业呢？”
    宋念眼睛一亮，“可以吗？”
    “不可以。”
    赖燕宁一脸好笑地看着她，旋即认命了似的叹息一声，“至少现在不可以，我要看你大一的考试成绩。”
    “如果你每门功课可以考到95分以上，我可以考虑一下。”
    一年以后的事情，宋念直接将它扔在一旁。
    “老师，提前毕业的事情可以再说，我就是想跟您请三天假，周三到周五，可以吗？”
    周一周二有两科老师，较为严苛，点名时不仅要答到，还要站起来自报家门，除非重病，否则绝不接受学生旷课。
    饶是宋念，在他们的课上也不得不夹起尾巴认真学习。
    赖燕宁没说不行，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给我个理由。”
    “我想去趟深城。”
    宋念也不瞒她，“我觉得，华国迟早会允许个人做生意。”
    “现在都是外国赚我们的钱，我想反过来赚外汇。”
    高科技东西成本高，投入大，研发经费昂贵，她暂时承担不起，也不想涉足超薄彩电小家电这个行业。
    赖燕宁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野生的学生，不是个普通人。
    “你说的没错，”她不吝啬于向宋念透露自己知道的，也完全不会担忧对方会出卖自己，“我回来的时候参加过几次重要的研讨会，确实有这么个风向。”
    “你想做的话，可以试试。”
    “假条我给你批，任课老师那里我也会去帮你说，只有一点，”赖燕宁认真叮嘱，眸含关切，“深城鱼龙混杂，不是个安全的地方，到了那里，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是命，我们一定要保住，好好回来，知道吗？”
    “我知道的赖老师。”
    宋念大胆的抱了下对方又匆忙松开，眉眼弯弯笑的灿烂，“遇见您，真的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
    “等我从深城回来，给老师您带点那里的特产。”

 第117章 南上

    赖燕宁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野生的学生，不是个普通人。
    “你说的没错，”她不吝啬于向宋念透露自己知道的，也完全不会担忧对方会出卖自己，“我回来的时候参加过几次重要的研讨会，确实有这么个风向。”
    “你想做的话，可以试试。”
    “假条我给你批，任课老师那里我也会去帮你说，只有一点，”赖燕宁认真叮嘱，眸含关切，“深城鱼龙混杂，不是个安全的地方，到了那里，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是命，我们一定要保住，好好回来，知道吗？”
    “我知道的赖老师。”
    宋念大胆的抱了下对方又匆忙松开，眉眼弯弯笑的灿烂，“遇见您，真的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
    “等我从深城回来，给老师您带点那里的特产。”
    陈恪死死地盯着韩幼仪。
    被身后的声音吓得猛一哆嗦，僵硬着身子转身的韩幼仪，见到陈恪的表情时，眼底有些懵然，完全不知道对方的火气是从何而来。
    陈恪大步流星的走走到她的身边。
    “我刚刚在学校里到处打听你，听人说你和一个男人在逛校园，”陈恪怒不可遏，表情都有些扭曲，“他是谁？是你今天刚认识的大学同学，还是你的学长？”
    “我只是一次失误没有考上大学而已，你就要迫不及待的，钻进别的男人的怀抱吗？”
    你好，我是陈恪，又见面了。”
    “上次你们照顾幼仪，我一直没来得及登门道谢，”他伸手揽过韩幼仪的肩膀，故作爽朗的笑，“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北城大学？你也考上了吗？”
    周祈一眼就看透了对方的那点小心思。
    他微不可查的轻笑了一下，伸手与他碰了碰，“我陪我媳妇来的，她考上了。”
    陈恪眼底的敌意松了松，笑的很是释怀的模样，“我说呢，我还以为是嫂子让你帮忙照顾一下我家幼仪。”
    “你也知道的，幼仪不喜欢与人打交道，见到陌生人也常常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这样的性格总是让我忍不住担心挂念，总想着多关心她一点。”
    在后面听了个全的宋念：“……”
    哇，真是无语。
    罗川罗川不行，这个陈恪，怎么也是个神经病。
    她面上挂着假笑，甩了甩手中的水珠走到跟前，像是刚看到他一样，“不好意思啊，去厕所耽误了一点时间。”
    “陈恪，好久不见。”
    “上次在街上偶遇你我还不太敢认，毕竟我们也就见过那么一面，今天看你站在幼仪跟前我才一下子对上了，你还真别说，幼仪漂亮，你站在她旁边，别人一看就知道你一定也很不错。”
    别以为她没听出来，对方和周祈聊天的话里，口口声声喊着关心，实则字字句句都在贬损韩幼仪。
    “是吗？”
    陈恪把韩幼仪搂的更紧，瞬间恢复成初见宋念时斯文知礼的模样，安安静静的，像个文弱书生一样，“我以后会努力做得更好。”
    宋念笑笑没有接话，看到韩幼仪脸上的不适，没什么跟陈恪对话的耐心，“我和幼仪一个宿舍，我打算跟她一起回去。”
    “周祈，你带着孩子们和陈恪一起走，好吗？”
    “好，”周祈抬手把宋念鬓角的碎发给她别在耳后，顾及到陈恪在场，没有多说别的。
    夫“有什么需要你都可以跟我说，回城的机会明码标价，实在不行，只能用最俗气的办法，给钱切割，一拍两散，互不相欠。”
    韩幼仪埋在宋念肩上，重重地点了点头。
    现在想来，也不是愧疚，毕竟曾经真心付出过，唯一遗憾的，是她没有识别出陈恪的伪装。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宋念，我知道你做生意很厉害，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一定要告诉我，”韩幼仪只是社恐，并不是愚钝，决定做的很快，“我也想为自己争取一点说话的能力。”
    “好。”
    “当务之急，是先好好学习，物理专业
    妻二人一起转头看向陈恪，对方笑了笑收回胳膊，捏了捏韩幼仪的手指，满眼的温情脉脉，“幼仪，你放心，我回去会好好学习的。”
    “明年，我就可以和你一起上学了。”
    “到时候我们同住一个校园，我就能更好的照顾你，完全不用你辛苦，你想看多久的书都可以，其它的事到时候全交给我。”
    韩幼仪匆忙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她不会吵架，也羞于在人前吵架，更怕自己和对方争吵，会引来陌生人的围观让自己难堪。
    “幼仪，刚才是我冲动了，”陈恪一脸真诚，“我一时有点紧张，以后保证不会再这样。”
    韩幼仪这才抬“你忘了，我对你有多好了是吗！”
    韩幼仪瞳孔缩了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指着周祈，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正常说话的能力，“你不认识他？”
    陈恪扭头匆匆打量了周祈一眼，看着韩幼仪冷笑一声，“我应该认识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对你严盯死守的男人吗？你错了！韩幼仪，我陈恪绝不是也不可能是那种男人。”
    陈恪压抑着心底那股因为挫败，从而引起的恼怒，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勉强算是无害的笑容，冲着周祈伸出了手，“
    眼看她，默默的抽回手指，低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回去。”
    见对方的眼神一直没从自己的身上离开，她又补了一句，“我没生气。”
    “谢谢你，幼仪，”陈恪一脸感动，“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周大哥，”陈恪把鼻梁上的眼镜朝上推了推看向周祈，“不好意思耽误了你一点时间，我们走。”
    “他是周同志啊，”韩幼仪忍不住插嘴解释，“宋念的丈夫。”
    陈恪：“！！！”
    他再次回头看向周祈。
    上次见他时，对方满脸都是胡子，遮盖的严严实实。
    没想到胡子一刮，他竟然像见到了陌生人一样。
    陈恪眉头紧拧。
    面对周祈，他有一种久违了的，男人之间无形的比较中落了下风的挫败感。
    对方要比自己高上大半个头，体格健壮，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呢绒大衣，脚蹬军靴，身子挺拔眉眼端正，铺面而来的全是属于男人的雄性气息。
    让他下意识的感到自惭形秽。
    尤其是他刚才的表现……
    “嗯，”周祈有些冷淡，“走，我正好回去工作。”
    他把周悦抱在怀里。
    陈恪见状，眼神闪了闪看向周博文，蹲下身子跟小家伙平视，“我抱你，从这里到大门要走很久，叔叔抱着，你不会累。”
    他有心表现。
    周博文把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我跑得可快了。”
    “叔叔，你那么瘦，我怕自己一不小心把你压塌了呢。”
    陈恪，“……”
    总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他故作爽朗的‘哈哈’大笑几声，像是被周博文逗开心了一样直起身子，“你这孩子，真是实诚。”
    宋念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几人走远，这才偏头看向韩幼仪，眉头紧抿长叹口气。
    “幼仪。”
    韩幼仪看着宋念微微摇头，示意对方不用多说，“我心里有数的。”
    “明天就要开始上课，没有证明，外人进不来学校的，”韩幼仪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笑笑，“我自己先冷静一段时间想想清楚。”
    “毕竟，陈恪确实让我回了城安心备考，不然我肯定考不上日思夜想的北城大学，要么勉强自己去别的学校，要么重读一年，明年再试卷。”
    “得到的多了，想要一拍两散，很难。”
    “我过不去自己心里这关。”
    宋念抱了抱她。
    “不怕。”
    的难度，我想都不敢想，”宋念忍笑，不再抱着对方，和她肩并肩的朝宿舍走，“物理专业的老师，在国外都有点官方背书的渠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凭你的聪明，一定能得到老师们的喜欢。”
    “等以后我需要用到这层关系的时候，再跟你说。”
    韩幼仪郑重的记在心里，“好。”
    开学的第一晚，宋念是在宿舍住的。
    有她陪着，韩幼仪和其它两位室友的接触的很是融洽。
    都是年轻人，只要说开了，就没什么误会。
    很久没有体验过集体宿舍的感觉，宋念只觉得颇为奇妙。
    宿舍里的四个人三个专业，宋念第二天和她们同行一段，便按照课表找到自己的教室。
    第一节是班会课。
    宋念找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坐下，简单翻了下自己的专业书，和大家一起安安静静的等待老师的到来。
    赖燕宁抱着资料进到教室，面色威严的扫视了一圈下面的学生，眼神掠过宋念没有丝毫停顿，不疾不徐的开口，“开学第一节班会，我先点个名。”
    “张漾。”
    “叶青。”
    ……
    “宋念。”
    一直盯着赖燕宁的宋念清脆的应了一声，“到！”
    赖燕宁瞥了她一眼，低下头在她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
    紧紧盯着对方表情的宋念看到她那微勾的唇角，也跟着笑了笑。
    他乡得遇故知。
    知道对方还记得自己，宋念便安安静静的认真听课，全程没有刻意引起对方的注意。
    大一新生的课程很多。
    宋念连续上了两周，总算摸清了一点每科老师的脾气。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放学，她拎着自己的帆布包，直奔赖燕宁的办公室。
    “赖老师！”
    重回过去似的，办公室里恰好只剩赖燕宁一人。
    对方听到声音抬头，看到宋念的时候面上带笑，眼底是真切的怀念，“怎么开学了这么久才来找我？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呢，我倒是要听听看，你的脑袋瓜里又冒出什么吓人的事。”
    重回自己的工作岗位，她的精气神比在灵山镇的好上太多。
    就连花白的头发，似乎都变黑了一些。
    “我就知道老师您一直都在等我，”宋念笑嘻嘻的把藏在身后的饼干放到桌上，“这是我自己做的，少糖少油低热量，放了很多坚果，老师你多吃一点对身体好。”
    只有在对方面前，她才会表现出几分打从心底的轻松来。
    赖燕宁伸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饼干酥脆，入口满满的坚果香，不是那种甜腻的口感，吃起来非常清爽，下意识又拿了一块捏在手上，然后忍不住笑了笑，“瞧我，都多大的年纪了还惦记吃的。”
    “你的手艺不错，下次换点别的花样，再做给我尝尝。”
    宋念乐呵呵的应了，“好的，到时候您可别嫌我烦。”
    “不嫌你烦。”
    “你能来看我，我高性都来不及。”
    拍拍手上的饼干渣，用帕子仔细擦了个干净，赖燕宁看着宋念的眼神很是温和，“说，找我什么事？”
    “还是老师您懂我。”
    “我想请假。”
    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差点被呛出去，好在赖燕宁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无奈地看了宋念一眼，“你怎么不直接说，你想提前毕业呢？”
    宋念眼睛一亮，“可以吗？”
    “不可以。”
    赖燕宁一脸好笑地看着她，旋即认命了似的叹息一声，“至少现在不可以，我要看你大一的考试成绩。”
    “如果你每门功课可以考到95分以上，我可以考虑一下。”
    一年以后的事情，宋念直接将它扔在一旁。
    “老师，提前毕业的事情可以再说，我就是想跟您请三天假，周三到周五，可以吗？”
    周一周二有两科老师，较为严苛，点名时不仅要答到，还要站起来自报家门，除非重病，否则绝不接受学生旷课。
    饶是宋念，在他们的课上也不得不夹起尾巴认真学习。
    赖燕宁没说不行，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给我个理由。”
    “我想去趟深城。”
    宋念也不瞒她，“我觉得，华国迟早会允许个人做生意。”
    “现在都是外国赚我们的钱，我想反过来赚外汇。”
    高科技东西成本高，投入大，研发经费昂贵，她暂时承担不起，也不想涉足超薄彩电小家电这个行业。

 第118章 危机

    已经是县里最好的招待所，条件比起北城，差了一大截。
    不过宋念不挑，什么地方都能住，周祈更加随意。
    一共就两层小楼。
    两人住在二楼中间，距离卫生间的距离不远不近。
    房间逼仄，一张一米五宽的床加一张桌子一把板凳，剩下的空间勉强够两人转身。
    “我去把这个盆子用开水烫烫，”周祈端着从前台那里领来的盆，细心安排，“你先休息一会儿，这里的卫生间应该可以洗澡，我先去看一看，女卫生间和男卫生间应该是一样的。”
    主要是检查一下，卫生间窗户外的环境如何。
    宋念点头，坐在凳子上休息，“你先去，我把东西收拾收拾。”
    原以为自己出行，所以带的东西比较简单，其它的准备从商城里直接购买，但周祈在场，她想拿东西，还要找个借口。
    宋念掀开被子看了一眼。
    床单被罩和枕巾全都泛黄。
    上面还有一块一块的脏污。
    宋念眉头紧拧。
    房间环境差点没什么，但这个卫生……
    她在商城里扒拉了一下，找到出发前收藏的已干洗四件套，挑了个差不多尺寸的纯白颜色，买了直接套在外面。
    周祈进来时，一眼就发现了床品的不同，默默移开视线。
    “卫生间还行，勉强可以洗澡，”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踩着拖鞋，穿着简单的背心和短裤，肌肉感明显，白背心撑不住的贲张，“没有开水，这个盆子别用了，不一定干净。”
    谁知道有没有哪个住客，用这个盆子泡过脚。
    还是不要尝试的好。
    “我刚刚在二楼走了一圈，没几间房亮灯，”周祈把盆子塞到床底，从自己的包里翻出来几条干净的毛巾，“你用这个，我送你去卫生间洗澡，如果遇到危险，你喊一嗓子，我能听到。”
    “卫生间在走廊尽头，我就站在尽头的窗户那里等你。”
    车子停在招待所附近，以周祈的惊觉，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不远处不怀好意的打量。
    他刚刚下楼，状似不经意的转了一圈。
    招待所的附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几辆长江750侧三摩托车。
    摩托车并不便宜。
    虽然说深城有飞车党，但这个时候，能骑摩托车作恶的混混，身后肯定有人。
    小打小闹，抢不到够买摩托车的钱。
    “好。”
    这边的空气潮闷的难受，宋念确实想洗个澡舒坦舒坦。
    她拿着贴身衣服和毛巾进了卫生间，知道周祈守在外面，心态很是放松，并不紧张。
    洗漱完毕，周祈默默的跟在宋念身后回房。
    两人站在床边，没人动弹。
    宋念偏头看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结婚证怎么来的？”
    “以前在灵山镇的领的那张，被你带走了？”
    “嗯，”周祈诚实点头，“当时领养三个孩子需要证件，以防万一，当时我走的时候，就把结婚证给带上了。”
    “这次来深城，我特意把它带上，万一需要用到的时候之没有，会很麻烦。”
    宋念眉梢微挑，笑意盈盈，“万一要用到？”
    “用来开同一间房吗？”她倾身距离周祈更近一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的眼睛，“你该不会是想……”
    “我趴在桌子上睡就好。”
    周祈把凳子拉到自己跟前，老老实实坐好，“媳妇，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想趁着这个时候，故意欺负你。”
    见他一脸紧张，宋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自己掀开被子上了床，躺在最里侧拍了拍旁边的空位，“我知道你怕有危险来不及救我，你腰上还有伤，趴着睡会影响伤口恢复。”
    “躺上来，我不担心你。”
    周祈要是真想违背她的意愿做点什么，同在一个屋檐下，他不知道已经有了多少次机会。
    “快熟，明天还要接着出去跑呢。”
    她说完闭眼，呼吸清浅。
    周祈看着看着，眼神便愈发的柔和，将被子朝里推了推躺在床上，板板正正的仰躺在最外侧，和宋念中间的距离隔得老远。
    “周祈。”
    安静的室内，宋念的声音突然响起。
    周祈偏头，凝神看她，温情脉脉，“怎么了？”
    宋念沉默。
    等了片刻的周祈轻轻一笑，嗓音像是小勾子轻轻的在宋念的心底挠了一下。
    他抬手，臂膀肌肉鼓起，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细长的手指拽住灯绳，用力朝下一拉。
    屋内陡然黑暗。
    寂静中，丁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身边人的温度也无法忽视。
    他呼吸的声音，胸脯的微弱起伏。
    宋念的手指朝边上挪了挪，在快要碰到周祈手指的瞬间，被他精确的捕捉到，反手十指相扣，握的死紧。
    没人说话。
    可黑暗中，两人却默契的同时勾了勾唇。
    疲惫的宋念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身边的人气息一沉，原本闭目养神的周祈便睁开了双眼。
    他小心翼翼的侧身，看着宋念的轮廓，一颗心鼓鼓涨涨，异样的满足。
    周祈睡的警醒。
    半夜听到楼下摩托车响，他动作极轻极快的翻身坐起，仔细将窗户关严尽量隔绝外面的声音，拉开房门。
    宋念睁了睁眼又重新闭上，没有出声。
    她在车子的驾驶座上放了一把厚实的钢管。
    周祈要是真跟人打起来，有了武器，方便不少。
    三辆摩托车停在招待所门前。
    周祈站在楼梯上，暂时没有下去。
    前台从抽屉里拿了一沓大团结出去，指了指周祈停在门口的轿车，将钱塞在了他们的手里，手里比划着，听不清在讨论什么。
    好在，那几个人收了钱，踹了汽车一脚，便骑上了摩托离开。
    周祈松了口气。
    不用打架，楼下的动静就不会把媳妇吵醒，能让她睡个好觉。
    听到周祈回来，宋念便彻底安心，主动勾了他的小拇指，“快睡。”
    “吵醒你了？”
    宋念摇头，没有正眼，“不是你的问题，我本来睡觉就很灵。”
    她打了个哈欠，声音有点低沉，“困了，快睡。”
    周祈听话躺下。
    两人手牵手，睡的很香。
    睡了个好觉。
    两人的精神都恢复了不少。
    宋念从卫生间洗漱出来回到房间，周祈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从国营饭店买来的。”
    “本来想买点豆浆油条，但是这里没有，”周祈把其中一碗汤粉朝宋念跟前推了推，“说是当地特色，你尝一尝。”
    嫩滑的汤粉。
    烫的嫩绿的青菜、煎的金黄的荷包蛋，还有几块鸡肉。
    “看着好像很不错，”宋念情绪价值给的很足，高高兴兴的拿着筷子开动，“我来尝尝。”
    “算得上好吃。”
    一碗粉吃的干干净净。
    两人把贵重物品带好出门。
    房费一次性交了够住到他们走的。
    但这时候扒手太多，屋里没留什么东西在内。
    依旧是昨天的那片地方，只不过路线变得随意，开的糊弄，七拐八绕的看着没什么计划，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来。
    直到宋念将车子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休息的时候，有人好奇靠近。
    宋念摇下车窗，态度很好，“不好意思，是我挡路了吗？”
    她今天依旧和昨天的风格一样。
    打扮的低调中透出来那么一点不普通。
    对方连连摆手，张了张嘴想用蹩脚的普通话，又不大会说，宋念面带微笑，很是和气的模样，自然的切换了一口流利的粤语，“没关系，你说便是，我应该可以听得懂。”
    听到她说粤语，对方瞬间激动，语速飞快，“我昨天就看到你的车子在这边转悠了，你是来找人还是干啥的？”
    “那么好的车子，开在这泥地里，你也不怕把车子弄坏。”
    “真搞不懂你们有钱人在想些什么哦，你是港城来的哇？看你们打扮的那么时髦，跟港城那边的人一模一样的啦。”
    “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的啦，不需要给我很多钱，看你心意，随便给给就好啦。”
    他的语速太快，地方口音很重，周祈眉头紧皱，要略微反应一下，才能完全听明白他话里的内容。
    宋念连连点头，一脸欣喜，“真的啊？太好了。”
    “我确实是来找人的，那家人姓罗的嘛，在你们这边很有名的哇，听说他们生了七个儿子呢，附近的人都想去沾沾喜气的啦，你神通广大，人又这么热心，应该知道他家在哪里？”
    宋念从包里，掏出两张一块钱递给他，笑的肆意大方，“一点小小心意啦，如果你能带我去，我还会给的啦，不让你白辛苦。”
    丁先一脸欣喜的把两块钱塞进口袋，挠了挠头仔细回想，“我还真没听说过这号人。”
    “要不这样，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回去给你打听打听？”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大款，他可不愿意轻易把对方给放跑了。
    出手就是两块钱，是真大方。
    宋念故作一脸为难状，“不行的哇，我的时间有点紧张，你要多久啊？”
    “我很快。”
    “我是我们村里跑得最快的人，最多十分钟，你等等我。”
    “那好，看在你那么热情的份上，那就辛苦你啦。”
    丁先听她同意，撒丫子狂奔回村。
    等人一走，宋念把车窗摇上。
    “媳妇儿，”周祈直接比了个大拇指，“你可真厉害。”
    “我的粤语还是在部队里训练过的，就这，刚才那个人说的话我都要仔细听才能听懂，可你一点犹豫都没有。”
    “我也是以前接触过港城的人，跟那边的人学的。”
    宋念昨天晚上已经想通。
    既然自己不排斥周祈，也跟对方表明了态度，那么就没必要遮遮掩掩过于隐藏自己。
    她打算放飞自我。
    除了暂时不要暴露时空商城以外，其它的，宋念打算顺其自然。
    周祈脸上带笑，像是完全没有多想一样，“以后也教教我，如果你打算在这里发展，我多学学，说不定能帮上忙。”
    “没事的。”
    “深城要有，北城我也没打算放弃，只不过侧重点不同。”
    她很少和周祈聊起自己的打算，这会儿心情想开，许多话便自然而然的说得出口，“这里重加工生产，北城重实体售卖。”
    “双管齐下，共同发展嘛。”
    也没打算趁着这股东风做成世界首富。
    只求尽力，至于结果能做的怎样，只能交给时间做个证明。
    周祈点头，完全没有惊讶，“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早就知道媳妇的想法和旁人不同。
    但莫名的，周祈觉得自己的媳妇能够做到。
    丁先确实回来的很快。
    他赤着脚，连小腿都溅到了不少泥浆，敲了敲宋念的车窗，喘息着开口，“不好意思，我帮你打听了，连我爷爷都不知道这户人家。”
    “你确定，他是我们这个村的人吗？”
    宋念摇头，“只知道在这一片，具体哪个村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旁边的村子也没有，如果再找不到的话，只能算了。”
    “应该是别人故意骗我过来。”
    “说他们家因为儿子多娶不到媳妇，所以想把家里的几块地给卖了，我听到消息，就过来看一看。”
    “辛苦你了啊，”宋念又掏了一块钱递给他，“我走了。”
    启动车子。
    发动机的声音响起。
    丁先看着缓缓上升的玻璃，在车子提速之前，追上去着急的拍了拍。
    宋念一脚刹车，诧异的摇下车窗看他，“怎么了？”
    丁先喘着粗气，“你不是想要买地吗？我们村的人卖，我可以帮你牵线。”
    “不过我希望你答应我，如果你成功把地买下来的话，能不能多给我点钱？够买一张去港城的偷渡票就行。”
    “或者，你给我一张船票也行。”
    丁先更希望能跟着他们两人走。
    可这两人说话做事，又不是完全的像港城人的风格，他心里猜测不到，又不敢多问，只能小心试探，然后一脸紧张的等着对方回答。
    宋念没让他多等。
    状似思考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可以的。”
    “一张船票，大概八百多钱，只要你能帮我牵线买到我需要的土地亩数，我可以满足你提的条件。”

 第119章 不买

    宋念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丁先是下沙村支书的儿子。
    他的爷爷，是村里的赤脚大夫，很受大家欢迎。
    难怪丁先刚才有底气说，只要跟他的爷爷打听一下，寻谁都能寻到。
    这样一个，在十里八村治病救人的大夫，可不是了解各个村子有名的人么。
    下沙村不大。
    宋念和周祈谨慎的没有进村，在村头的一个四岔路口停下了车子。
    这里地势平坦，四通八达，真遇到危险，开着车也能冲出去。
    万一进到村子，被人包围，叫天不应叫地无门才是真的遭罪。
    “你们现在这里等等哇，我去把我爸和我爷爷喊来的哇，”丁先指了指村里最前头的一家，“那就是我家的啦，你等等。”
    “你去。”
    丁先一走。
    宋念便靠近了周祈，低头去看他手里的地图。
    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了更详细的一版，宋念看的眉头紧皱，迟疑的在一个地方点了点，“我们现在，是在这片吗？”
    “没错。”
    周祈点头，在上面用红笔点了点，“就是这里。”
    宋念把地图上的点和记忆里的地方对照了一下，在心里估摸了一下。
    未来这个地方，是本区最大的工业区，四通八达，物流方便。
    以后可能会拆迁的房子，宋念打算过段时间再来买。
    不贪心，只买两套。
    丁先没让宋念等多久，便带着书记和他爷爷一起过来。
    他边走边碎碎念叨，声音大到宋念在车里都听的清清楚楚。
    “爷爷，你年纪大了的哇，为什么要跟过来？我真的不想学医，我要去港城做生意，哪怕是卖袜子，我也要去试试的啦。”
    “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呢？”
    “你觉得我不行，可是我觉得自己一定能行的啦。”
    宋念和周祈对视一眼。
    没让他们两人等待太久，丁先爷爷就到了跟前。
    老人家虽然愤怒，但是没有拍窗，站在外面冲着宋念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下来。
    周祈打量了一眼不远处，没有其它人跟来，冲着宋念点了点头，推开车门，和她一起下车，保护欲十足的将人护在自己身后。
    “你们这些人，丧了良心。”
    “我们的土地，不可能卖，这是中央给我们打下来的，它属于集体所有，不可能卖给你们这些满身臭味的生意人。”
    “你们走！”
    “只要有我在，这十里八村的地，都不可能卖给你们！”
    宋念倒是没恼，眼神极淡的瞥了丁先一眼。
    “爷爷，你怎么这样，你明明答应我，可以让我去港城的。”
    “即便不卖，你也没必要骂人。”
    丁先拦在老爷子和周祈中间，双手合十对着两人连连弯腰致歉，“实在是对不住。”
    “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要不然你们先走，去找找别家。”
    买卖土地，不能摆在明面上，毕竟政策还未明朗。
    很多人卖的，其实都是自己的宅基地。
    属于村集体的土地，即便售卖，也很低调，先和村集体签合同，然后静待时机，再想办法过成明路。
    “我本来也只是想打听个人。”
    宋念笑笑，没必要跟一个老人家置气，“你们不卖也没什么。”
    “上车，咱们回去。”
    周祈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护着宋念上车坐好，转身目光不善的看了几人一眼，拉开副驾驶的座位自己坐了上去。
    宋念摇上车窗，看也不看外面站立的几人。
    跟过来的村书记连话都没说上一句，见到这种情况，摸了摸鼻子，也没什么可多说的，扶着丁老爷子转身往回走，不忘狠狠朝丁先的屁股上踹上一脚。
    车子一直没有启动。
    周祈默默的查看地图，在另外几个地方画了个圈，然后打上箭头递给宋念看，“我们等会沿着这条路走，今天差不多可以看过来一遍。”
    “飞机是周日下午的，明天我们就要先回广城。”
    “你不是还要给家里的三个买点这边的东西吗？”周祈把接下来的时间规划说了一遍，“我来的时候打听过，广城的百货商店，里面有几家港城的点心店。”
    “到时候也买上一些，给你的朋友和老师。”
    “我还换了些外汇券，”担忧媳妇会因为买不成地感觉到失望，周祈难得唠叨，“咱们等会去这边的外汇商店看看，听说现在有一种彩色电视机售卖，如果有货的话，咱们买一台，我想办法弄回去。”
    媳妇非常关注外面的消息动态。
    家里的收音机经常开着。
    受到她的影响，几个孩子也养成了固定时间听收音机的习惯。
    如果能有台彩色电视机，媳妇每天的心情说不定都能变好一些。
    耳边听着周祈的絮絮叨叨，宋念没忍住趴在方向盘笑的开怀，“我不是在伤心。”
    “我刚刚是在感慨，还好你跟过来了。”
    “要是就我自己过来的话，他们还真不一定愿意相信，我是来买地的，恐怕会觉得我是个骗子也不一定。”
    眼看着丁先他们的身影彻底不见了踪影，宋念才启动车子，直接掉头，速度开的很慢，还不如正常人跑步的速度的快，边看着后视镜边和周祈说话，“谢谢你啊。”
    “虽然事没办成，但我其实还挺开心的，毕竟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一帆风顺的事情呢？”
    “媳妇儿。”
    知道她没事，周祈大大的松了口气，下意识瞄了眼倒后镜。
    “刚才那个人，好像追出来了！”
    宋念唇角轻勾，踩下油门轻轻加速。
    狂奔而来的丁先刚因为车子还在感到狂喜时，下一瞬就看到了疾驰的车速，直接撒开腿狂奔，嘴里吆喝着不停。
    宋念特意把车窗摇下，听听对方在喊些什么。
    “等一等！”
    “老板，等等我啊！”
    把手伸出车窗晃了晃，宋念踩下刹车。
    “媳妇儿，”周祈难得有那么丁点怨念，眼底却全是无奈宠溺的笑意，“你刚才一直不说话也不动，其实在他故意等他？”
    香水的生意，因为罗川和港城那边的人搭上线，宋念暂时打算停下一段时间。
    生意场上，不见光的手段很多。
    她担心那些港城人一直待在北城，等着抓她的把柄，到时候再威胁干脆把她送进去。
    不确定的事情，宋念不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
    林小云和苏小红迟迟没来北城，就是听了宋念的话，转到去了沪市发展。
    没让他们做简单的倒卖，宋念给了两人一笔钱，让他们一人买了一个工作名额，在不同的厂子工作，努力学习。
    手头能用的人实在太少，只能暂时这样。
    看车子终于停下，丁先用了最后一点冲劲跑到跟前，双手撑在膝盖上累的直喘粗气，缓了好一会儿，才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说道，“我、我能不能，跟你们走哇？”
    宋念直接摇头。
    这次没用粤语，换回了熟悉的普通话，“我们俩不是港城人，你跟着我们，去不了你想去的地方。”
    “还有什么事吗？”
    宋念伸手，指了指他扒在车窗上的手指，“如果没事的话，要不你先松开，我们俩这就离开了。”
    丁先下意识缩回手指。
    不过片刻，又重新按在上面，“你们不是港城人，也一定是有出息的人。”
    “能不能让我跟着你们？我想挣钱。”
    他知道，港城也许并不是一个好的出路。
    附近的村子里，不是没有找蛇头偷渡到港城的，大部分都音讯全无，没有他想象中的衣锦还乡。
    可这里的日子，他实在是过的够了。
    每天只挣那么一点工分，拼了命的干，也还是顿顿都要饿肚子。
    不想跟爷爷学做赤脚大夫，涉及别人性命的事情，他不想干。
    宋念眉梢微扬，拉下手刹，认真看他，“你想好做什么了吗？”
    “我想好了。”
    “我原本想着，只要能有一张船票让我去到港城，哪怕是从卖袜子做起，我也能干，即便是要饭，我也要攒本钱。”
    谈起自己的打算，丁先的眼睛都在闪闪发亮，“如果去不了港城，那我就想办法，和港城的人认识。”
    “那些蛇头，偷渡带人也带货。”
    “总有路子。”
    他敢想敢干。
    缺的不过是旁人推一把的勇气。
    “我可以帮你。”
    “港城已经回归，比起偷渡，能从这里光明正大的进到港城消费，不是要好的多？”
    “我可以给你一笔，足够你光明正大去港城的钱。”
    办理通行证，做个验资，至于前往港城的配额，稍微打点一下，并不是那么难拿，毕竟只是短期的几天逗留罢了。
    “三千块钱，”宋念认真看他，“我和你签订两年的合同，只要你三个月内，能干干净净赚到一张去北城的机票，以后我可以带着你。”
    丁先：“！！！”
    他好像突然感受到了，天上掉馅饼是什么感觉。
    “三千块？”
    丁先瞪大眼睛，声音都在哆嗦，完全不敢相信，“你知道三千块是多少钱吗？”
    “这边的人偷偷卖地，不过一百出头一亩，你要给我三千块？”
    “即便是跟我签合同，你不怕我跑了吗？”
    “跑了也没事，”宋念很是淡定，“除非你以后不想再回家了。”
    看得出来，他很敬重长辈。
    要不然也不会明知道爷爷不同意，依旧带着人过来。
    但他的脑袋又很灵活，完全不死板，即便猜到自己已经走了，已经尝试着回来想要再努力一次。
    宋念很看好他的拼劲。
    既然想发展深城市场，在这里有一个可用的人，非常重要。
    宋念打算培养丁先。
    “我愿意！”
    “别说是两年合同，你让我签卖身契，我都签。”
    “你放心，以后我这条命都是你的，”丁先只觉得，这辈子总算找到一个，知道他在想什么的人，就差把心窝子也掏出来给宋念看，“我可以发誓。”
    “发誓就不必了，你先上车。”
    她没有国营单位，无法和丁先签订多么正规的劳动合同。
    “周祈，你把你下面那个储物格里的文件拿出来，在上面填上我和他的名字。”
    周祈照做，手上重新换了只黑笔，顺利的找到了那份文件，掀开大致浏览了一下，“你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本来只是想着有当无的放一放，没想到真能用上。”
    条款处是空白。
    宋念当着丁先的面坦荡开口，“我说，你写，把条件全都补上。”
    “很重要的一条是，”宋念看向坐在后排，完全不在乎合同上写了什么的丁先，眉眼压着几分认真，“如果你拿着三千块钱，依旧无法拥有一个光明正大进到港城的名额，那咱们合约作废，借条生效，算你欠我三千块钱。”
    她又不是真的圣母，见的谁都要扶贫一下。
    好心情泛滥，说帮就帮，支持年轻人的梦想。
    不添附加条件，对方也不会珍惜别人的给的机会。
    周祈笔走游龙，写的飞快，全部写完自己看了一遍之后递给宋念检查。
    “可以。”
    宋念递给丁先，“你认识字吗？”
    后者重重点头，面上的激动依旧没有褪去，“我会！”
    虽然依旧很是激动，但他并不犯傻，没有真的要把自己卖给对方。
    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合同。
    丁先不好意思的跟周祈借了只笔，字如狗爬一样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宋念扫了一眼，有些可惜，“忘了带印泥。”
    要不然，从商城里顺势买了一盒丢在后备箱，然后假装去找找？
    脑袋里的想法刚刚冒出，丁先已经干脆利落的咬破了自己的大拇指。
    鲜红的血迹冒出，他的手指重重按在了合同上自己的名字下方，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手指印。
    宋念：“……”
    这傻孩子。
    实在不行，把红笔的墨水倒出来。
    糊弄糊弄也行啊。
    怎么还咬破手指，这又不是像拍电视剧一样，轻轻一样，立即渗血。
    宋念小的时候自己试过，能把拇指咬出血，要用的力道，心疼自己的人都下不去那个嘴，半路就疼的受不了。
    毕竟十指连心。
    丁先笑笑，担心自己的血会弄脏汽车的座椅，把手指按在自己的裤子上，“好了。”

 第120章 返程

    合同一式两份。
    宋念让周祈把自己的那份收好，另外一份递到了丁先手里，“这个你仔细收好。”
    “合同上登记的信息非常详细，所以我想找到你也很简单。”
    周祈趁他们两人说话的功夫，从宋念刚刚递给他的钱里，数出了三千块。
    厚厚一沓放在一个新的信封里，顺手塞给宋念。
    “这里是答应给你的数额，”宋念拿笔，在信封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如果你到了北城，记得打这个电话，我会去接你。”
    “另外，”合上笔帽，将信封递给丁先，宋念从周祈那里要了一份备用地图，在其中一片画了个圈，“深城很大，我最近开车去了不少地方，这些地方你留意一下。”
    “如果有成片的一百亩地，能够买下来的话，你记得联系我。”
    埋下一颗种子，然后静静的等待它生根发芽。
    “我知道了，你放心，”丁先小心翼翼的抱着那份合同，在他看来，这东西比那三千块更加重要，“我一定会赚到去北城的机票钱的。”
    “好。”
    “那就这样。”
    “我们俩在北城等着你。”
    丁先一脸郑重，认真点头，“好。”
    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原地站定，冲着宋念挥了挥手，默默等车子彻底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才一脸珍惜的将合同和信封揣进怀里，连走快些都不敢，慢慢的往回走。
    身后站着的人影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周祈才放松了神色朝后靠靠，“媳妇儿，你这么相信他？”
    “算不上相信，”宋念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面上的神色有一丝怀念，“就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点熟悉的影子。”
    好像曾经刚进社会，不知道该干什么，只想努力赚钱偿还助学贷款的自己。
    当然，排除感情因素，理智依旧占据上风。
    宋念笑笑，淡定开车，“我很少赌什么，这次胆大一点，赌一把试试。”
    “万一赢了呢？”
    “没有万一，”周祈认真看她，“你一定能赢。”
    “我们现在回广城吗？”
    “嗯，”在这边待了两天，宋念大概记得一些路，熟练的转动方向盘拐了个弯，“招待所里的东西今天出门的时候已经全都收进了后备箱，咱们直接去广城。”
    “这会儿刚到下午两点，等咱们到广城的时候，应该已经天黑了。”
    “到时候找了地方先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去外汇商店看看你说的那个彩电，如果外汇券足够的话，我们也买一台，运回家给孩子们看。”
    “饿不饿？”
    周祈低头，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来几袋点心和玻璃瓶装的牛奶，“这是我早上起床的时候赶早去供销社里买的，从这里去广城，路上没什么吃东西的地方，先吃点凑合一下。”
    “等晚上我们到了地方，再去饭店里吃点好的。”
    总觉得出来这几天，媳妇看起来瘦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没照顾好的缘故。
    “没事的，你要是饿了的话先吃，不用喂我，路上我们肯定会休息的你放心，我不逞强。”
    让路给行人的间隙，宋念转头看了眼周祈腰腹部的伤口，眉宇间有些担忧，“你的伤口还好吗？缝的线没有崩开？”
    周祈睡觉警觉的要命。
    夜里偷偷查看一下都会被他发现。
    更遑论是把从商城里买的药给他上上啦，恐怕东西刚拿出来，对方就会瞬间清醒抓她个正着。
    好在，宋念看了一下没发现有要感染的迹象，略微放松了一点。
    “没事，”周祈微微摇头，对她的关心很是受用，心里热乎乎，即便是现在受伤，恐怕也不会觉得疼，“本来就恢复了不少才出来的，你放心，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怕她过于担心，周祈顺口讲了一些以前在部队的经历。
    说是命悬一线，都不为过。
    宋念适时的差上几句话，不会涉及到他的机密，顺带着了解一些对方以前的生活。
    难得对方愿意开口。
    刚好趁着这会儿和他多聊一些。
    说说笑笑间，五个多小时车程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难熬。
    期间周祈想要开车，宋念顾忌到他的伤口，摆了摆手，“最后一段路了，你好好养着，以后多多爱护自己一点，不要动不动就受伤，这样以后需要你的时候，你及时顶上，才不会让我担心。”
    “好。”
    周祈在宋念面前，从来都是温顺的不像话，闻言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以后我会保护好自己。”
    媳妇说的对。
    只有这样，才能不拖媳妇的后腿。
    不能一直道歉，然后一到关键时刻，自己就顶不上去。
    着实过分。
    车子开到广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透。
    没有路灯的年代，宋念在天一黑，就开的谨慎小心，唯恐撞到行人惹来麻烦。
    “我记得，我们借车的附近好像就有个招待所。”
    “这个点了，不知道能不能还车。”
    “可以，”周祈一边指路，一边间隙回答她的问题，“借车的时候我问过，最晚九点半可以还车。”
    “我们先把车子送还，然后去吃点东西回招待所休息。”
    “好。”
    因为借车时，是广城的公安陪着他们一起来的，所以对方对他们两人印象深刻，草草检查了一下见没有什么问题，便利利索索的收了定金，没有一点想要刁难的意思。
    宋念笑着和周祈打趣，“多亏你来了。”
    如果是她自己，对方一定会因为她是孤身一人，还是个女人这一点，故意挑刺，能多要一点就多要一点。
    周祈朝那里一站，周身肃杀的气势就让人不敢小觑，唯恐会惹来他的拳头。
    连续开了几天的车，宋念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
    说不累是不可能的，这会儿的车避震效果一般，也没有多少平坦的大道可以走，一路颠簸，开的痛苦。
    见她满脸疲惫，周祈心疼的带着人先去了招待所。
    在深城用的那套床单被罩一并拿了回来。
    宋念坐在椅子上，看着周祈麻利的收拾床铺，然后到处擦洗了一遍，做完这一切，又仔细检查了门窗，唯恐有什么不安全的隐患。
    “你先休息，”他捏了捏宋念的手，脸上的担心不加掩饰，“我去买些吃的回来。”
    担忧她过度劳累身子虚弱，晚饭简单的买了些好消化的粥和馄饨。
    宋念没什么胃口。
    吃了两口，在房间的卫生间里洗了个澡，爬到床上默默躺下。
    身体太累，脑袋反倒过度活跃，真躺下去，一时半会竟然还有些睡不着。
    周祈默默的打扫了剩饭，洗漱出来之后与宋念并肩躺在床上，隔着被子，试探着将人拥在自己的怀里，“念念，我给你讲个故事，要听吗？”
    抬手拉灯。
    宋念把脑袋埋在周祈的颈窝，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声音很小，“好，你讲，我听。”
    回忆着最近在家里，偶尔给周悦和周博文讲的故事，周祈的声音轻缓而低沉，带寂静的黑夜中，拥有者安抚人心的力量，像是最好的催眠剂，“话说，在遥远的森林里，有一个奇怪的小女孩。”
    宋念唇角轻勾。
    故事幼稚的可怕，她却听的津津有味。
    纷乱的思绪安静下来，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察觉到怀里的人已经熟睡，周祈默默变得安静，搂着宋念的动作一动不动，一直到怀里的人儿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周祈才轻轻把自己的手臂从对方颈下抽回。
    视线一直落在宋念身上，克制的不住的靠近一些，在她的额头落下轻吻。
    眉心有些痒。
    宋念的脑袋偏了偏，手指摸索着睡的不甚安稳。
    周祈下意识想要帮忙，手臂抬起，却又唯恐吵醒了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念贴近。
    伸手直接抱住他的胳膊，脑袋抵在他的肩头一动不动，侧着身子双腿微蜷，终于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呼吸也变得更沉了一些。
    周祈无声的笑了笑，歪了歪脑袋。
    两人头抵头，好梦正酣。
    准备返程的日子，行程并不紧张。
    宋念一觉睡醒，看了眼腕上手表显示的时间，已经早上九点。
    另外半张床，空空荡荡，冰冰凉凉。
    不知道对方已经起来了多久。
    知道对方不可能扔下自己乱走，宋念并不着急，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在时空商城里闲逛，看看有没有新的东西可以入手。
    时间前进，商城里的东西也会随着社会的进步在不断刷新。
    非常的与时俱进。
    大概浏览了一圈，宋念便躺不住的起身进了卫生间。
    还没洗漱完毕，门口便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
    周祈拎着一堆热气腾腾的早饭进到房间，看到已经恢复了不少精神的宋念，自己仿佛也跟着精神了许多，“起来了？”
    “我刚刚出去买了些吃的，顺便找了间邮局，给孩子们的老师打了个电话。”
    “打的早，他们都还没有出发去上学。”
    “说自己过的一切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有些想你，想跟你说话。”
    “早知道，你应该叫上我一起去的，”宋念咬了一口红糖包，伸手递给周祈一个，“我也有些想他们了。”
    相处的久了，感情日渐深厚。
    更何况三个孩子都很听话，照顾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件麻烦的事。
    “我跟他们说，你给他们买礼物去了，”周祈细心的用勺子把粥弄凉，“博宇和小悦说不想要礼物，只想让我们早点回去。”
    “博文说，让我们记得给她带点这边的好吃的。”
    “这孩子，是家里最爱吃的一个，”周祈边说边笑，剥了个茶叶蛋递给宋念，“还有小妹，孩子们说，小妹昨天还去看了他们。”
    “我想，小妹应该是担忧孩子们在老师家会不会过的不开心，所以才特意过去看看的。”
    宋念点了点头，早猜到宋想会这么做。
    很多时候，她这个当小姨的，可比自己会惯孩子们多了，“没事，让她看看放心一些，不然等我回去，小妹一定会数落我。”
    两人聊聊天，桌上的早饭不知不觉也被消灭了干净。
    外汇商店离他们住的地方有些距离，但是离机场要近上一些。
    好在顺路。
    周祈去昨天还车的地方，给了来回的辛苦费，让对方开了辆车把他们送到外汇商店。
    三层高的小楼，在一片低矮的房子群中格外显眼。
    红漆色的门窗。
    跨过门槛，铺的干净整齐的大理石砖，墙壁上的花纹装饰，吊顶的精致华丽，都与外界格格不入。
    外汇券有限，宋念也没去看别的东西，视线没在别的地方过多停留，寻到了彩色电视机的柜台，便和周祈一道走了过去。
    “你好，这个电视机怎么卖？”
    电视机不大。
    看起来也就十四寸左右，体型笨重，块头很厚。
    整体呈银白色，侧面喇叭的宽度不小。
    “你好同志，我们这里的彩色电视机都是日牌，你看的这台价格是一千一百八十块，需要外汇券和电视机券。”
    “如果你想买了带走的话，可以直接让我们帮你发货，承诺绝对安全送达，但是运输费昂贵，具体要看你们打算把电视机运到哪里。”
    宋念和周祈对视一眼。
    这个价格，着实不便宜。
    “电视机券我有。”
    周祈早上出门前，还清点过自己的外汇券，闻言点了点头，“刚刚够，买了彩电之后，剩不了多少。”
    宋念摇头，“没关系。”
    她没什么特别要买的，需要的东西，商城都有。
    “找一台，调试一下给我们看看，这玩意是不是需要天线？你们送吗？如果都没问题的话，把它送到北城，大概需要个几天？”
    大清早就能有这么个大单不容易，售货员满脸高兴，说话都兴奋了几分，“我们走火车托运，有专人负责看管。”
    “送到北城的话，大概三天后能到。”
    “你们来得巧，我们都是一个月分两次时间集中发货，运费是一百一十块。”
    一千多块都掏了，这个运费，没什么节省的必要，就当给电视机买张火车票了。
    彩电定好，距离起飞的时间已经不远。
    宋念签了名字收好单据，顺手拽住周祈的手腕，“走，去赶飞机，回家接孩子去。”
    手指被人反握。
    宋念下意识低头。
    周祈推着一门小小的金色指环，从她的指尖套入，“刚刚你看彩电的时候，我在楼上见到的，觉得它很适合你。”
    “媳妇儿，戴上试试。”

 第121章 八零

    纯金的素戒，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图案。
    宋念很喜欢。
    “还好多带了一些外汇券，”周祈语气自然，握住她的手指垂眸打量，“好看。”
    只字不提，换了这么多外汇券，有多么艰难。
    戒指套在宋念左手的无名指上。
    “念念，我就是看到好看，想买给你，你不要多想。”
    唯恐媳妇以为自己会趁机索取什么，周祈轻声解释了一句，“以后我给你买更多。”
    现在风声虽然松了不少，但若是过于高调，依旧会被举报。
    只不过周祈的工作，让他能够感受到一些风向变化，心里隐隐有所预测，“东西已经买齐，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宋念看他。
    没戴戒指的另一只手上，被周祈塞了一小盒巧克力。
    不多，只有六块。
    包装精美，一看就来自国外，价格不菲。
    “刚才买戒指的时候，听她们说，女生都喜欢吃这个，”周祈有些紧张，“剩下的外汇券只够买六颗，一会儿留给你坐飞机的时候吃。”
    “如果你喜欢的话，等回到北城时，我再去外汇商店给你买更多。”
    宋念忍不住笑，“喜欢的。”
    “戒指、巧克力，我都挺喜欢的。”
    难得的，是对方一直惦记着自己的这片心意。
    “不过，我们可能要加快点速度了，”宋念看了眼腕表上显示的时间，伸手指了指，“再耽误下去，飞机可能要赶不上了。”
    “对。”
    “我们快走。”
    电视机的发货单子，一式两份，周祈把自己的这份收好，用来做收货确认。
    回程的速度，总是比来时要快。
    六颗黑巧，在飞机上，两人一人一颗，剩余四颗，刚好回去带给家里的几个孩子尝尝。
    宋念无聊在飞机上闭目养神浏览时空商城时，赫然发现，进了一趟外汇商店，时空商城内的上架了不少商品。
    日牌美牌的家电零食日化全部填补到位。
    只有等级，在三级的进度条满了之后，迟迟没有升级。
    一直寻不到契机，宋念便将这事搁在了脑后，兴冲冲的添加了一堆东西在购物车中。
    飞机落地北城。
    两人连闲聊都没，坐了公交便直奔家中。
    孩子们知道两人今天回来，在练字老师家补习完之后没有过夜，全都回到了家中。
    周博宇早早的进了厨房，用电饭锅煮了点粥。
    周悦和周博文，一人拿着一个工具，在打扫一楼的卫生。
    掐着点从国营饭店买了饭菜回来的宋想，见到三个孩子忙的热火朝天，把手上的饭菜搁在厨房，忍不住想要插手帮忙，“你们三个，歇会儿。”
    “小孩子不用干这么多活，小心不长个子。”
    在被姐姐带走生活之前，她每天从不闲着，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是一米五。
    但现在，她的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六，虽然比不上宋念，但宋想已经很是满足。”
    “小姨，我们不累。”
    周悦的脑门上出了一层的汗，刘海粘在额头，小姑娘索性伸手把它们全都拨到了旁边，“这几天我们在老师家什么都没干。”
    “昨天老师还带着我们去了公园玩，我一点都不累。”
    正好周末。
    三个孩子原本昨天就想回家，但宋想临时有个解剖实验，孩子们的老师担忧他们要自己过夜有些危险，硬是多留了一天。
    见劝说不动，宋想进了厨房打扫。
    其实家里的卫生，很是干净。
    四天三夜，只有一层薄薄的浮灰而已。
    周祈走之前弄得干净。
    宋想和孩子们，纯粹是因为过于想念宋念，才会给自己找点事情，好让时间过得显得不是那么慢。
    没等多久。
    院门口便有了动静。
    一直趴在客厅窗户边朝外看的周博文飞快的打开房门冲了出去，看也不看周祈，直直的扎进了宋念的怀里。
    “妈妈，我想你了！”
    周悦落后一步，没钻进宋念的怀抱，绕着她兴奋的原地蹦挞了一下，“妈妈！”
    宋念看的心软软，把小姑娘也搂在了怀里，一手一个，笑眯眯的看向周博宇，“博宇，我们开火车进屋。”
    周博宇瞬间笑开，重重的点了点头跑过去攥住宋念的后衣摆。
    周祈很是配合的拽住了大儿子的衣摆。
    宋想站在门口，含笑看着这一家五口慢慢靠近，“算算时间，我都一个多月没见过你们了，还真是有点想。”
    医学院忙的厉害。
    除了刚开学的那个月，学校给她们留了时间适应之外，后面像是在疯狂的赶进度一样，单是背书，脑袋都差点被薅秃。
    更遑论还有各种实验，实在是抽不出空回来。
    不过忙起来也有好处，就是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罗川。
    这个人的存在，仿佛是她过去那段贫瘠黯淡的时光里，自己找来的安慰，现在一切看开，连那个人的身影都渐渐模糊，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一样。
    “这么赶路，你们一定饿坏了？”
    宋想挽起袖子，边说边朝厨房走去，“我去把饭菜热热，三个孩子还打扫了卫生，煮了粥，就等你们回来了。”
    “小姨说的都是真的啊？”
    宋念把行李递给周祈，对方自然的上去收拾。
    这人依旧记得临走之前，宋念说的话，跑到一楼书房，把自己的东西也收拾收拾，全都搬到了楼上。
    “妈妈，我们给你准备了礼物。”
    周悦兴冲冲的从沙发背后，抽出了一个约莫有六十乘八十厘米长宽的相框，“哥哥，快来帮我。”
    周博宇连忙帮着妹妹一起扶稳，展示给宋念看。
    “这幅画是……”
    “咦？”宋念多看了两眼，才发现这幅画竟然是用贝壳拼的，忍不住靠近一些，仔细打量，“好漂亮。”
    好精巧的心思。
    要先在脑袋里描绘出一幅完整的图案，再按照图案轮廓，把贝壳用胶水粘在画板上，最后再调色上色。
    这幅画上的颜色很是漂亮。
    绮丽晃眼，却不觉得凌乱。
    深蓝色的广阔大海和湛蓝色的天空遥相呼应，明明是海天一线的画面，可因为调色的人色感极强，愣是能过渡的像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这个是爸爸，这个是妈妈，这里还有小姨和我们。”
    周悦绘声绘色的给她讲解描述，眼底都是亮晶晶的光，“这是我想象中的梦幻小屋。”
    “妈妈，这幅画的贝壳是我们三个一起拼的，颜色是我调的，大哥帮我涂了些颜色。”
    周悦指了指画的右上角，小小的两行字，“从北河回来，我们就一直在准备这份礼物。”
    “弟弟太小，所以把写字的事情交给他，可大哥嫌弃他的字太丑，一直催着弟弟好好练习，直到最近，弟弟写的字才通过大哥的考验。”
    被点到名的周博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嘿嘿’傻笑，“妈妈，对不起，是我让你晚了好久才看到这份礼物。”
    “一点也不晚。”
    一向坚强的宋念，眼底泪光闪闪。
    “妈妈特别喜欢。”
    虽然已经照顾了三个很久，但更多的，是因为那份责任心。
    日常生活上，完全尽到了妈妈的责任，但她却一直没打从心底里，认为自己是三个孩子的妈妈。
    可现在，看到孩子们送的这幅画，宋念只觉得心里异常的满足。
    她想到，从北河回来之后，三个孩子确实经常神神秘秘的聚在一起，只不过她不想过度介入孩子隐私，便没有偷偷查看。
    那段时间，经常能看到孩子们手上的细小伤口。
    现在想来，应该都是为了这幅画。
    打起精神，宋念笑的开怀，“我们一起在一楼找个显眼的地方，把这幅画挂起来好不好？”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好！”
    没有什么，比自己送出的礼物让人真心满意还要高兴的事情了。
    已经十岁，越发内敛的周博宇退后一步，“妈妈，要送您礼物，是妹妹最先想到的，所以，能不能让妹妹决定这幅画要挂在家里的什么地方？”
    “当然可以。”
    宋念蹲下身子，把周悦拥在怀里，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小悦，你说把这幅画挂在哪里好？”
    躲在妈妈的怀里，周悦依旧忍不住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
    她伸出胳膊，搂住宋念的胳膊，都没多看，直接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地方，“妈妈，可以把它挂在餐桌靠着的那面墙上吗？”
    “我喜欢家里人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听收音机时的感觉。”
    “好。”
    “听小悦的。”
    正好周祈从二楼下来，宋念冲他招了招手，“周祈，你把这幅画，挂在那个位置。”
    “我给你拿隐形钉。”
    “对了，”宋念突然看了眼画框，捏了捏周悦的小脸，“画框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质量这么好，你们三个是不是把自己攒的压岁钱，全都花光了？”
    她给孩子的压岁钱不多。
    三个孩子的，加起来不用数，她都知道。
    不超过二十块钱。
    三个孩子齐齐看向周祈。
    后者难得卡壳了一下，毫无威力的回瞪了他们三个一眼，“这么快就把我我给卖了，你们三个坏蛋。”
    “好啊。”
    “原来是找你们爸爸要的。”
    宋念故意拉长语调，面色只严肃了一瞬便再也绷不住的笑出了声，“你们三个还挺聪明。”
    “本来打算把压岁钱补给你们的，既然是跟爸爸要的话，那就让你爸爸贴了这笔，补贴不给他，妈妈拿着这笔钱，下周末也带你们出去玩好不好？”
    因为上学，最近对几个孩子确实略有忽略。
    “不对，不光是下周末，”宋念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是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只要周末我和爸爸有时间，就带你们出去玩，好吗？”
    尤其是周悦。
    小姑娘在去北河之前，画的画虽然很有灵气，但依旧能看出来思维局限。
    可送给宋念的这幅画，灵气逼人，像是突然开窍了一样。
    宋念打算多带她出去走走。
    让眼睛多看看属于大自然的色彩，扩宽小姑娘的思维局限。
    这么好的天赋，她无论如何不能埋没了小家伙。
    “没关系的妈妈，”周博宇总是考虑很多，担忧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空闲的时候经常要去京郊，妈妈你很，我们反正也要上学，没事的。”
    在北城，宋念已经有了固定的收货渠道。
    商城币的增长虽然缓慢，但一直都没停止过。
    “没关系。”
    宋念微微摇头，不打算把自己逼的这样紧，“以后没有那么忙，可以好好陪陪你们。”
    今年是七八年的五月份。
    腾飞要从八零年开始，宋念突然释然。
    这两年，正是沉淀自己的时候，没必要贪心的什么都想要。
    “正好。”
    她一直很忙，从来都没时间好好谈一场恋爱，趁着这段放松的时间，一起试一试。
    “吃饭啦。”
    宋想把饭菜一一摆到饭桌。
    方才宋念的话，她才厨房听了个全，这会儿也跟着补充，“姐，别让自己太辛苦，再等几年我毕业之后，学校分配工作我就能赚钱养活你和孩子们啦。”
    “以后我努力赚钱，全给你们花。”
    姐姐一直都很辛苦，像一个陀螺一样被生活鞭打不停旋转。
    所以宋想在学校才会拼命的努力，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参与到的实验机会，只为自己将来，能争取到一个好的工作。
    “好。”
    身边的人都是真心对待自己，宋念很是开心。
    周祈没想到，孩子们的一幅画，会让媳妇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在心里默默的做了决定，准备以后给他们涨点零花钱。
    “既然放松，那就好好休息，”周祈拽起宋念，“好好弥补一下，以前因为我的过错，没有享受到的生活。”
    比起陪着孩子们到处游玩，他更希望，媳妇能够好好享受大学生活。
    宋念轻笑，“好，后面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看看我在丁先身上的投资，能不能取得回报了。”
    丁先，是她埋在深城的一枚种子。
    这一等，时间便飞速划到了七九年的七月份。
    又是一年盛夏。
    日光烈的晃眼。

 第122章 等待

    北城大学的花落了又谢，叶黄了又绿。
    宋念已经彻底了适应了北城大学的生活。
    “宋念，”赖燕宁拦住，准备回宿舍收拾东西回家过暑假的宋念，“等一下，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赖老师，那我现在去你的办公室？”
    去年从深城回来之后，宋念就一直认真学习，空闲的时候，和周祈谈谈恋爱，过一过上辈子没有经历过的生活。
    她没再和赖燕宁提起要跳级别事情，对方也没有再说。
    “不用去。”
    赖燕宁从随身背着的，亚麻色的帆布包里拿出一沓试卷，“这套试卷你还记得吗？”
    她的包，还是宋念特意送的。
    周末或者节假日，宋念经常带着孩子们去探望对方，好让她显得不是那么孤单。
    “我记得啊。”
    “期末考试之前您拿给我做的，说是华清大学的试卷，”宋念接过试卷看了一眼，上面干净的没什么批注，第一次反应有些变慢，“赖老师，是有什么不妥吗？”
    毕竟她所学习的专业偏文，试卷上的论述题很多。
    即便已经足够小心，宋念也没法保证自己会不会无意识的多写些什么。
    “你别紧张。”
    赖燕宁笑的温和，“没什么大事，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你这套试卷答的很好。”
    “这是华清大学三年级的试卷。”
    “你才入学一年半，竟然能把这套试卷做的很漂亮，教务部已经拓印一份，拿去华清大学炫耀了。”
    北城大学和华清大学，一直互相较劲，不想认输。
    现在北城大学有个优秀的好苗子，可不得要好生的炫耀一番，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
    “更何况，你的英文水平，比我们很多老师都要好，”赖燕宁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些欣慰和自豪，“下周五，北城有一个活动。”
    “美商会来华国。”
    “学校想让你作为北城大学的学生代表，一起过去，让他们看看，现在的华国，并不是没有人才。”
    为国争光的事情，宋念就算再忙，也要把自己的时间给空出来。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赖老师，我们学校这次应该不止我自己？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韩幼仪和宋文铮。”
    “他们俩一个物理系，一个数学系，表现都很不错，都是各自专业的第一名，只不过他们俩的英文水平不如你好，能听得懂看的懂，但口语还不够流利和熟练，你到时候带带他们。”
    “你们都是北城大学的，要为学校争光。”
    “您放心赖老师，我们一定会互帮互助的，”宋念笑的灿烂，很是尊敬面前这位已经满头银发的老师，“还要谢谢老师您，又给了我一次能够提前毕业的机会啦。”
    本来应该是八二年的一月份毕业，现在能够提前，那就是跟着前两届的学生一起走，八零年的暑假就能破格拿到毕业证。
    想到这，宋念的开心根本掩饰不住。
    当然，更让她兴奋的，还是为国争光这件事。
    赖燕宁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你越来越好，我特别高兴。”
    “具体的活动细节我不知道，上头没通知，你只要做好准备就行。”
    “下周三的下午三点钟，你记得去我的办公室集合，学校会提前交代你们一些事情，然后把你们送去香山饭店，你们会在那里住上几天，活动结束的时间还不确定，应该不会超过两周。”
    “记得跟家里人提前交代一下，博宇小悦三个孩子也已经放了暑假。”
    “他们整天在家，原本你还能陪着，现在因为这事，几个孩子自己在家我不放心，到时候你把她送到我那去。”
    “既然叫我一声奶奶，我照顾几天，也不麻烦。”
    “好好好，”学校这会儿基本已经没人，宋念胆大的挽住赖燕宁的胳膊，“到时候我把孩子们送过去打扰您，你的清静没了，可不能怪我哦。”
    知道赖老师喜欢这几个孩子，宋念也不拒绝。
    不过是顺着赖燕宁的心思，让她高兴罢了。
    “要我说，到时候您就住我家里算了，我不在家，周祈到时候估计一忙，整天就住在宿舍也不回去，反正家里一直给您留着一个空房呢。”
    赖燕宁没有一口回绝，“让我想想。”
    “到时候再说。”
    宋念也不再多劝。
    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了解，她一听对方这没有肯定的语气，就知道对方基本等于同意这件事了。
    “你该收拾东西收拾东西去，”赖燕宁温声催促，“弄好了赶快回去，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周祈在学校门口了。”
    自从去年，北城大学出过一起社会人士闯进学校伤害学生的事情之后，校门就开始戒严，没有证明不能入内。
    所以周祈便老老实实的在门口等，他的工作性质决定，要以身作则，不能带头破坏规矩。
    宋念也不耽搁，和赖燕宁告别之后便回了宿舍。
    宿舍里没人。
    韩幼仪自从去年发生那件事后，便整天的泡在实验室里吃吃睡睡，一周能回宿舍睡三觉都算多的。
    宋念的东西少，她平时都在宿舍午休，很少过夜。
    夏季的薄毯打包回去晾晒，生活用品基本没有，想了想，又把自己喝水的杯子一并带上，全都抱着就出了门。
    笔直站在学校大门口的周祈见状连忙迎了上去。
    他明显出来的匆忙，身上的工作服都没换下，肩上的徽章亮的晃眼。
    明明是再端正不过的相貌，来来往往的人，却没有敢多打量他两眼的，只因他的气势太过慑人，威严逼人。
    只有在看见走出来的宋念时，才能春风化雨一般瞬间变得柔和下来。
    “媳妇儿。”
    自然的接过宋念手里抱着的东西，自己轻松一手拎着，空着的另一只手，霸道的与对方十指相扣，黏人的要命，“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再不出来的话，我就要麻烦保安队去看看，我在门口帮他们站岗了。”
    媳妇一向极为守时，说几点就几点，乍一耽误，他还真有点担心。
    “碰见了赖老师，和她聊了几句。”
    学校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
    相处渐久，周祈已经足够了解她，动作利索的将手上拎着的东西挂在了车把上。
    宋念坐上自行车后座，伸手自然的环抱住他的腰。
    从学校门口骑到家里，二十分钟就够。
    两人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面锁好，周祈推门进屋，去厨房切了半个西瓜出来，“孩子们被小妹带走了，说带他们出去玩，要吃完晚饭才回来。”
    家里只有两人，周祈自然的用勺子挖了一块西瓜最中间的地方递到宋念嘴边，“赖老师跟你聊了什么？”
    西瓜中间最甜。
    从冰箱里刚拿出来，又冷又解暑。
    宋念把嘴里的瓜瓤咽了下去，才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提前毕业的事情，最后才提到下周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下周？”
    周祈想到什么，哑然失笑，“看来我们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上面没有要求严格保密，他自然对宋念和盘托出，“下周我要去香山，有个维保任务，局里在那附近临时搭了个指挥所，我要在那坐镇。”
    消息已经通过电视、报纸、收音机传了出去。
    美商来访华国，想要寻求合作机会，时间就定在下周，入住的地方是香山饭店。
    周祈毕竟身居高位，知道的消息比宋念要多一些。
    提到美商，他的脸色有些冷冽，“他们想赚我们的钞票，可我国，更想要赚外汇。”
    他是军人出身，更加爱重自己的祖国。
    “听闻，沪市那边已经派了人过来，我国想要让美商看上我们的东西，只能召集各处了。”
    提到沪市，宋念不由得想到林小云和苏小红。
    这两人一直在沪市工作。
    上周宋念才和她们通过电话。
    林小云参加了单位的学习技能班，一直勤奋上进，现在在纺织厂里做了会计的岗位。
    因为她为人内秀仔细，厂里干了多年，负责裁决所有会计工作的老财务，已经认了她当徒弟，一直在重点培养。
    至于苏小红，她本就为人热情大方，脑袋又转的快，虽然买的工作岗位只是个流水线的职工，但她做了半年，就顺利转到了采购科，现在俨然已经变成了造纸厂采购科的核心人员。
    他们两人买工作的钱，是宋念投资的，这么长时间下来，她们攒够了钱，要还，没再提以后要接着跟宋念工作的事情，宋念便也没说什么，收了钱，依旧没断了联系。
    毕竟有当初从微末时一路相处过来的情谊，很难真的斩断。
    周祈见她沉默，便知对方想到了什么，默默的贴过去，两人肩蹭着肩，说不出的亲昵，“媳妇儿，下午没事，难得只有我们两人，我陪你出去逛街。”
    宋念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也好。”
    她平时不爱出门闲逛，偶尔出去，也只是寻个理由，把商城里的东西置换出来罢了。
    可是下周的活动，不是为了自己，确实要踏踏实实的，在外面的商店买些能买到的才是。
    两人收拾妥当，很快出门。
    现在政策宽松，外面已经有了零星商贩的影子。
    怕吓到那些本分的生意人，周祈换了身平常的衣服出门。
    白色短袖，深色长裤，显得格外精神。
    宋念穿了一件不蓝白相见的布拉吉，温婉动人。
    即便时时都能见到，但周祈还是总会不自觉的被衣服美到。
    死死的贴在媳妇身边，周祈拽着她的手指，握的很紧，唯恐对方跑没了似的，“我们去裁缝店？”
    “我最近攒了些票，不如让裁缝店的老师傅，给你做几套衣服？”
    宋念确实有一些想法。
    “可以。”
    “我们一起去。”
    “给你也做一套衣服，”宋念任由自己被周祈拉出来，顺着力道，完全不吃力的向前走，“你的衣柜里，都是工作服。”
    “除了工作服，就是白色和黑色。”
    单调的可怕。
    宋念常常觉得，周祈这个人的物质欲望实在太低。
    从来没见他，给自己添置些什么。
    用的东西，基本都是单位发放，生活规律到可怕。
    他的钱，似乎都花在了自己身上。
    两人骑着自行车，一路直奔裁缝店。
    这家做衣服的高师傅，在北城很有些名气，要不然，也不能在国营的裁缝店，愣是堵住了所有关系户的路子，一直做了七八年。
    木质屋门，很有些历史的沉淀感。
    “高师傅，”周祈客客气气的叫人。
    他工作时间久，已经认识了北城的很多人。
    周祈从来都不是一个稳坐办公室，安心等结果的人，他经常和队里执行一些琐碎的任务，加速融入进北城的生活。
    “哎呀，是你啊，周同志，”高师傅一眼看到周祈，很是开心，指了指站在一旁，刚刚跟他打招呼的宋念，“这位是你夫人？”
    周祈笑着点头，握着宋念的手一直没松。
    “对。”
    “麻烦您今天给她做几套衣服，下周二就要。”
    “时间有点紧，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他没提插队的话。
    高师傅这里的单子向来排的多，很多衣服，等上一两个小月也是正常。
    “下周就拿？你是在跟我老头子开玩笑。”
    高师傅连连摆手，“不可能的。”
    “没关系的高师傅，”宋念也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性格，指了指他桌上的纸笔，“我想做些新的款式的衣服，方便画给您看看，让您指点一下吗？”
    她有经验。
    但是许久未做，不知道有没有手生。
    更何况，她想自己设计两套衣服。
    “你随便用。”
    做衣服的进度谈不拢，高师傅自然不会拒绝宋念这点小小的要求。
    心里已经有了雏形，下笔的时候便格外的块。
    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两套衣服已经跃然纸上。
    宋念拿起递到高师傅面前让他查看，笑着询问，“你看我这个，手艺复杂吗？”
    伸手指了指特别标注下来，需要做繁复制作的地方，宋念虚心求教，“这里，我画的是这个花样，您瞧着怎么样？”

 第123章 活动

    高师傅为人严谨，对待生活上的事情可以糊涂一点，但面对衣服，他再认真不过。
    接过宋念递来的两张手稿，高师傅竟然看的有些手痒，“你这两套衣服……”
    他‘啧’了一声，眉头紧锁，“好像也不是港城的风格。”
    “对。”
    “这是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忘记是哪里的，我做了些修改，添加了一点其它的元素，其实也算是跟原本看过的完全不同了。”
    一共两套衣服。
    一套休闲正装，略带一点掐腰，做了两颗扣，领口做的略大一些，中间竖纹画了几片竹叶，稍微偏新中式一点的风格。
    下身一条普通的阔腿裤，微阔，不会显得肥胖臃肿。
    另外一件，是条普通的长到脚踝的连衣裙，只不过用了圆立领和盘扣，腰侧是一支鸢尾花，枝芽伸展，脉络圆润，尽显优美曲线。
    两套衣服走的都是舒适自然风，穿上不会紧绷，不会影响自己做大动作，鞋子也好搭配，普通的白色凉鞋都没问题。
    颜色清新，款式得体，看起来又不会觉得繁琐累赘。
    高师傅忍着激动，迫不及待的想看成品，“是这样的，原本我每天五点准时下班，从来都不拖延，给旁人做衣服也都是在我工作的时间做。”
    “你这两套衣服，我可以给你加急。”
    “下班之后，我可以回家给你做出来，”高师傅捏着设计稿不舍得还给宋念，很想把这个活计争取过来，“这样的话，不算你们插队，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们要帮我保密。”
    下班接私活，若是被人举报，那些觊觎他饭碗的人，怕是会立马扑上来把他撵走。
    “没问题的高师傅。”
    宋念打开钱包，从里面拿了两张大团结出来硬塞到他的手里，“我跟你保证，我们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既然加了急，那我付给您的就是加急的费用，您不必推辞，等衣服做出来，你再算算价格，到时候我再付给您。”
    原本打算自己尝试一下，虽然做出来的效果可能不够完美，但也应该凑合着够用。
    现在高师傅既然愿意动手，宋念自然是求之不得。
    为国争光的事情，能不凑合，自然还是不凑合的好。
    高师傅没有推辞。
    这件衣服，他想用最好的布料和绣线做，二十块钱当定金，并不算特别多。
    “好，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高师傅低头，接着打量手里的设计稿，心里有那么一点遗憾，“如果这套西装，有男士的设计稿就好了。”
    “我从来都见过，在西装上，添上我们华国的元素，不知道如果男士穿起来，效果如何。”
    宋念听着，笑了一声，重新拿起纸笔画了一套递给对方，“这就是带点中式元素的男士西装，您可以一并做了试试。”
    本来就想给周祈买些衣服，这下倒是正好，一起定做，款式相似，对方因为这个，应该也不舍得拒绝。
    高师傅兴奋的一拍大腿，仔仔细细的把设计稿看了好即便，才小心翼翼的收进怀中，“成！下周二五点前你过来取，我保证能给你做好。”
    衣服裁剪不算复杂，宋念担心的是上面的图样。
    耗时耗力，算算时间，这么几天，确实很是紧张。
    “高师傅，赶工归赶工，您还是注意身体，”宋念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唯恐对方因为熬夜，再出了什么大事，“能做多少做多少，能保证一套成品，就是好的。”
    至于没做好的，略晚两天，到时候让周祈带着，自己去找他拿也不是不行。
    “你放心，没事的。”
    “我夫人是江南苏城人，一手绣活没的说，你不用担心。”
    “这样啊，”宋念反应过来，也不再多劝，“好，那我们下周二过来取。”
    “去去。”
    离开裁缝铺，周祈便顺势握住了宋念的手指，“有了新衣服，我们去买些新首饰？”
    “外汇商店你应该不想去，不如去百货大楼看一看？”
    媳妇儿设计的衣服上，都带着华国的元素，与纯西式的西装完全不同，不用多想，首饰自然也不会选择国外的东西。
    宋念轻笑，“你可真聪明。”
    “去百货商店看看，我想把自己可能用到的东西全都买一遍。”
    跟美商打交道，如果身上的穿戴，到随手取用的东西全都来自对方的国家，宋念总觉得颇有些助长他人威风的意思。
    可惜，百货大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首饰。
    宋念无法，在柜台里挑选了些铜线和珍珠配饰。
    周祈只负责拎包，媳妇儿询问的时候，他认真看完，再给出意见。
    既然出了门，晚饭便没再家里吃，两人溜达到了胡同深处的一间敞开的平房门口，这家做一手地道的羊肉泡馍。
    店是今年偷偷开的，周围的邻居心知肚明。
    但碍于味道实在太好，再加上现在的风向一天一个变化，街上每天都吵得热闹，安安稳稳的开了几个月都没碰到什么举报，倒是积累了一批食客。
    宋念也是每个月出来收购物品的时候，跟那些人闲谈时得知的。
    两人挑了个安静的拐角。
    店面干净整齐，店主是夫妻两人，都收拾很是利索。
    两大海碗端上来。
    面碗比宋念的脸还要大上一圈。
    又要了两个肉夹馍，宋念把期中一碗朝周祈的面前推了推，“尝尝，味道不错。”
    周祈不是很重口腹之欲。
    他吃过最好吃的饭菜，是媳妇做的。
    其它的，再难比上。
    但是这碗羊肉泡馍，却让他吃出了几分家里厨房的味道来，看着宋念点了点头，“确实不错。”
    宋念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我请客，就当感谢你，今天陪我逛这么一圈。”
    周祈一脸顺从，“好。”
    媳妇虽然不要他的津贴，但每次收到，他还是会把钱全都放在媳妇收钱的柜子里，自己只留一小部分，用来平时带媳妇和孩子出门花用。
    两人吃饱喝足，牵着自行车绕着北城的路牙子溜溜达达，享受难得的惬意时光。
    转眼便到周三。
    周祈比宋念离开的要走，周二下午陪她取完衣服，便回了单位，从单位直奔香山宾馆，到地方打了个电话回家，说暂时回不去，要一直留守到任务结束。
    高师傅的手艺果然不寻常。
    三套衣服，又补了两百一十块钱。
    裁剪合体，尺寸分毫不差，衣服上的绣工活灵活现，生动漂亮。
    宋念试过之后，检查了一遍，才小心仔细的收进了箱子里，怕压出褶子，特意没叠，略微滚卷了一下，仔细收好。
    先去学校。
    赖燕宁在办公室等她。
    宋念进到里面，就看到韩幼仪和宋文铮已经在里面等她。
    “我在家里收拾东西耽误了一点时间，”宋念客客气气，上前跟两人打了个招呼，“让你们久等了。”
    韩幼仪与她关系好，自然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情生气，更何况，本来就没有多等，“没事的，我本来就住在学校过来方便，你又没有迟到，距离老师规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呢。”
    在大学待久了，韩幼仪的社恐好了许多。
    如今见到陌生人虽然依旧紧张，但最起码可以装的和不怕一样。
    “对。”
    宋文铮附和着点了点头，“不用这么客气，我们都是校友。”
    “好了，既然已经到齐，那我现在带你们去校长的办公室，”赖燕宁没有特别关照宋念，在正事面前，她一向一视同仁，甚少徇私，“校长有话要交代你们。”
    “学校也会开车，把你们送到香山饭店去的。”
    既然代表学校出门，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让他们出什么差错。
    宋念三人听校长叮嘱了半个多小时，才总算被放出门，坐上轿车离开。
    韩幼仪和宋念坐在后排，紧张的抓住她的手指，凑到宋念跟前小声开口，“阿念，我真不知道学校为什么会选我。”
    “我一开始都拒绝了，但挑来选去，最后还是点了我的名字。”
    她在学校，面对的都是同学老师，与过去下乡时的环境完全不同，根本不用担心旁人会不会对她抱有恶意，所以对外界的警惕不多，社恐也好了许多。
    但这么重要的场合，她是真担心自己出岔子。
    宋念握住她的手，笑着开口，尽量让她放松下来，“你不用担心这些。”
    “那些人也听不懂我们说话，就算说错了，也没什么的。”
    “更何况，还有我在你旁边呢。”
    “你想想，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国家赚外汇哦，怎么可能轮得到我们几个学生呢？一堆聪明的大佬都会出现，我们到时候肯定会藏在人堆里，就算被点名，也说不了什么话的。”
    别看华国安静数年，但是泱泱大国，底蕴丰厚，聪明人不知凡几。
    这种场面，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们三个学生出头。
    宋念自己，也没抱着自己的准备能用上的打算过去，权当见识一下新鲜事情罢了。
    被她这么一说，韩幼仪是真的放松了不少，“谢谢你阿念。”
    前排还坐着司机和宋文铮，许多私密的话都没法直说，韩幼仪看着宋念的眼神，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去年夏天，陈恪高考再次失利。
    他一气之下，竟然想逼着韩幼仪结婚，如果对方不同意，那就退学，去他家里安排的厂子里上班。
    韩幼仪自然不可能同意。
    北城的大学的物理系是她的梦想，为此，她付出了不知多少努力，怎么可能因为对方，就半途而废的打算离开。
    两人争执了许久之后又短暂和好。
    暑假时，韩幼仪一般都是待在学校，不回老家。
    直到宋念十来天没有得到过她的消息，去学校也找不到人影，才察觉到不对，让周祈帮忙寻找。
    陈恪竟然丧心病狂的将韩幼仪关在家中，不许她再去上学。
    要不是周祈和宋念到的及时，对方已经联系上韩幼仪的家人来到北城，帮着一起就那么把韩幼仪嫁了。
    私自囚禁旁人，本来可以抓他。
    奈何陈恪哭求认错，韩幼仪想到对方对自己的那些照顾，心软了一瞬，只提出分手从此不再联网，没追究陈恪的责任。
    可没想到，开学当天。
    陈恪竟然北城大学管理松懈的时候，持到闯入，想要挟持韩幼仪。
    好在当时周祈和宋念一起去的学校，被他发现，及时制止，这才免了一场悲剧发生。
    现在陈恪坐牢，还没出来。
    韩幼仪却打定了主意不再谈恋爱，将自己的余生都献给物理学，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人只剩一个宋念，连吸血的家人，都断绝了来往。
    “没事的幼仪。”
    宋念与她头靠着头，柔声宽慰，“已经过去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
    “我们都要朝前看才是，听说你今年毕业，又是你们专业的第一名？”
    宋念自然的岔开话题，不想让她过于沉湎从前的事情，“明年差不多可以实习了，你有没有想过，学校会把你分到哪里去？”
    “我毕业应该还早。”
    “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韩幼仪靠着宋念，坦然提起自己的打算，“我向学校申请，继续读研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
    “如果不能的话，我打算好好备考，多读几年，不急着工作。”
    物理是一门值得钻研的学科，她愿意为此多付出几年时间。
    宋念点了点头，倒是并不意外，“我支持你。”
    “你肯定能被选上。”
    坐在前面的宋文铮听到两人的对话内容，扭头看向韩幼仪，而后笑了笑，语气自然的插入她们的聊天之中，“好巧，我也跟学校申请了继续读研。”
    “如果有幸能取得学校同意的话，我和韩同学还能继续多做几年同学。”
    韩幼仪轻声回答，“我们不是一个专业的。”
    “都是北城大学的学生，以后走出去都是校友，”宋文铮一脸包容，并没有什么不快，“说是同学，也不算错。”
    他扭头看了眼外面的风景，“香山饭店到了，我们可以下车了。”
    宋念下意识看向车窗。
    果然已经到了地方。
    饭店门口，有人站在那里等候，不知道是不是迎接他们的人。

 第124章 开始

    负责开车的，是学校管理系的一名老师。
    车子并没有停在饭店门前，而是绕了一圈，停在了饭店后方。
    “先下车，我带你们进去办理好入住，后面的事情，会有专人来安排。”
    宋念三人自然乖乖听话。
    入住的手续办的很快，他们拿着房卡和印着北城大学四个字的铭牌，被饭店的服务员引导上楼。
    宋念和韩幼仪住同一间房。
    宋文铮就在隔壁，和他一起的，好像也是其它学校的学生。
    韩幼仪随便挑了一张床笔直躺下，捂着脸哀嚎一声，“念念，还没开始，我已经觉得累了。”
    “刚才那个服务员是不是说，让我们暂时不要出门，等接到通知之后，才能自由行走？”
    宋念正低头收拾自己的箱子，听到这话点了点头，轻笑一声，“是的。”
    “管的严一点也是好事，我们也同样安全。”
    “这里还挺清净的。”
    韩幼仪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果在这里做实验的话，我的进度说不定能更快一些。”
    “现在，我还是临时抱佛脚，再补一补口语，”韩忧仪有气无力，“念念，这两天，你跟我聊天的时候，记得用英语。”
    “我可不想到时候出丑，这种场面，真出个万一，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好啦，”宋念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出来挂在衣架上，走到韩幼仪的床边与她并排躺下，“你不要这么紧张，你想想，学校那么多学生，为什么不选别人会选你呢？”
    “一定是因为，你的水平并不差，足够用。”
    “相信我，这种场合，学校在选人的时候，一定比我们更重视，如果我们真出了什么岔子，学校也会被问责的。”
    这话成功的安抚到了韩幼仪，整个人瞬间精神了一些，“念念，还是你最好。”
    “我现在心里踏实多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整理东西。
    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又不能出去，宋念索性换了身衣服上床睡觉。
    因为要离家几天，做个三个孩子都和她挤在同一张床上，一晚上都没睡踏实，这会儿困得都有些头疼。
    一直到晚饭时分，也没人来喊。
    宋念正寻思着，要不要从商城里买点吃的，房门就被人敲响。
    服务员推着餐车站在门口，礼貌的没伸头朝里看，“我来给你们送晚饭。”
    “四十分钟后，也就是七点三十分，二楼会议室，会有人给你们做个简单的培训，记得不要迟到。”
    宋念点头表示已经记住，伸手把晚饭端了进来，“好的，谢谢。”
    服务员转身敲响宋文铮的房门。
    晚饭丰盛。
    油亮方正的东坡肉，一碟小河虾，槐花炒鸡蛋，一小碗米饭，外加一盅虫草炖的鸡汤。
    宋念和韩幼仪一人一份。
    “这也太好吃了！”
    美食能够让人忘记一切烦恼，韩幼仪夹碎了炖的软糯的红烧肉用来拌米饭，只觉得口舌生津，好吃的要命，“我不会形容，但这个饭吃起来让我感觉，很干净。”
    宋念忍不住笑。
    这种规格的活动，用的食材配料做法要求一定都是有章程规定的。
    跟未来的科技与狠活相比，这饭菜吃起来，口感着实干净。
    两人用的满足。
    碗筷暂时放在房间，会有专人来收。
    宋念与韩幼仪一起，去会议室接受培训。
    整整两个小时。
    即便讲的枯燥无味，但宋念依旧强打起精神仔细听全。
    虽然听起来，后面的几天活动她们有可能只是单纯的站桩当个看客，但也不能轻视。
    培训结束，两人回到房间已经一身疲惫，洗了个澡便躺下睡觉。
    后面一天，两人都没出门。
    外商到来的第一天，是华国负责外交的官员和经济部的人出席，例行接见参观。
    宋念和韩幼仪作为学生代表，第二天才被喊去，安静站在接待团的后方。
    整整三天，很是平静。
    宋念看不出来事情办得顺顺利利，收在柜子里的衣服，她一直都没有拿出来穿过。
    韩幼仪从第一天的紧张，到后面发现不需要自己做什么之后，已经放松了不少。
    “念念，明天是最后一天？”
    韩幼仪这几天最快乐的时候，就是能够干饭，她边吃边说，“我这几天特别惦记自己的那组实验，隔了好几天，我都快忘了数据的推演过程，等明天回去，我得第一时间过去看看。”
    “你满脑子都是你的物理。”
    宋念宠溺的笑笑，“这个实验做完，记得来我家吃饭，不然你暑假泡在实验室里，食堂没的吃，又要整天啃馒头。”
    “好。”
    两人吃完洗漱，安心躺下。
    活动马上就要结束，心里都轻松不少，睡前比平时多聊了几句，很是热闹。
    寂静无比的走廊内，突然传来一道纯正的美式发音腔，“what a poor and backward pce， where i uld not fd anythg eful”
    “i really regret it“
    宋念和韩幼仪对视一眼，原本的三分困意瞬间消失不见，全都坐直了身子，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hahaha， this group of people still wants to sell  their garba， it''s a drea“
    两人的脸色，不约而同的变得严重几分。
    韩幼仪小声开口，“念念，这次是不是……”
    “不知道呢。”
    宋念语气喃喃，盯着房门。
    有服务员接到电话，很快赶了过来。
    走廊重新恢复安静。
    宋念和韩幼仪重新躺下，虽然不困，但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思，默默的闭上眼睛。
    这一夜过的有些漫长。
    接待团的气氛很是凝重，只因这是最后一天，如果再拿不出来让对方感兴趣的东西，这次的接待活动，可以说是完全失败。
    宋念今天，穿着高师傅手工制作的新中式西装，那条裙子，穿在了韩幼仪的身上。
    两人一出现在团队，便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接待团的主事人姓苏。
    他看着宋念和韩幼仪的装扮，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两人衣服上别着的铭牌上面，表情不是太好，“北城大学的学生。”
    “你们两个今天的衣服，虽然看起来符合规定，但是这衣服……”
    他‘啧’了一声，想了半天才接着说道，“这衣服是不是被你们两个自己改成这样的？”
    韩幼仪社恐。
    她知道宋念今天要做什么。
    虽然觉得她无比大胆，可想到如果真能为自己生长的国家做点什么，心里又有一股骄傲的情绪油然而生。
    “苏先生。”
    宋念面上挂着一抹得体的笑容，绕开众人走到他的面前，大大方方的任由他打量，将手里昨夜准备好的文件递给他，“麻烦您看一下这个。”
    “如果您觉得不合适的话，我们俩会马上改回去。”
    宋念不会莽撞的自以为是。
    她如此，也不过是想看看，能不能尽到自己的一分力罢了。
    就算被拒绝，她也不会遗憾。
    自己没有站在对方的位置上，考虑问题，终究是不够全面。
    苏同垂眸，看的仔细。
    他对宋念和韩幼仪的观感不错，这几日活动很多，就连他自己都有些疲惫，但每次回头打量时，她们两个的精神状态明显看起来是最好的，还总是面带笑容，很难让人生厌。
    简单的几张纸，苏同看了许久。
    代表团内的其他学生，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文铮悄悄靠近韩幼仪，好奇的询问，“这是怎么了？”
    韩幼仪微微摇头，拒绝回答。
    事情还没落实，她若是大咧咧的宣扬出去，别人说不定会以为宋念是在异想天开，主要是她的想法，实在过于胆大。
    “你这……”
    苏同看了一眼宋念，又低头看纸上所写的内容，来回几次之后，表情认真了许多，转头看向其他人，“美商还要一个小时才能下来，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有些话，要和她聊聊。”
    这个她，自然是指宋念。
    想了想，他又转头看向韩幼仪，“你也一起跟过来。”
    两人一起离开，其他人纷纷猜测，各种各样的想法都有，但碍于场合，没人敢大声喧哗。
    苏同带着两人，进了自己的临时休息室。
    推门恰好看见周祈。
    他今天身穿一身工作服，显得格外精神，回眸看到是宋念的时候，愣了一瞬，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些担心。
    宋念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示意对方自己没事。
    “周局长。”
    苏同明显认识周祈，看着他很是客气，“你这是？”
    周祈晃了晃手上的东西，“任务结束在即，我过来拿份纸笔，回去写份报告。”
    “好。”
    周祈本能的想留，媳妇就在眼前，可看苏同的意思，接下来的话明显不适合他听，只能客气的点了下头，拿着纸笔出了门。
    他一走，苏同便忍不住立即开口询问，“你确定，你身上的衣服可以做到量产？”
    “我提前跟你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里也不是你在学校的模拟经营。”
    “苏同志，我觉得，您应该相信我国纺织厂的能力。”
    宋念把两件衣服的时间说的清楚明白，指了指自己纸上写着的大量计算数据，“我记得北城就有两家纺织厂，他们的机器是从r国购买的，满足条件。”
    “其实衣服不是重点。”
    宋念安静的，给了苏同一个她没写在纸上的炸弹。
    能作为代表团的领队的人，自然不是一个蠢人，苏同几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你说的是，衣服上的绣工？”
    宋念忍不住笑，“是的。”
    和聪明人沟通，就是简单方便。
    “甚至我的意思是，成人衣服，也不是重点，”宋念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要把自己身上定制的衣服推销出去，“娃衣才是。”
    “娃衣？”
    饶是苏同聪明，一时半会也没想到宋念的意思，“你是说小孩子的衣服吗？”
    “不是的。”
    宋念拿起桌上的纸笔，低头认真写写画画。
    时间紧张，腹稿已经提前在心里打好，这会儿写下来的速度极快。
    “国现在远远领先我们，我们跟他们比拼工艺技术不太可能，无论是制造业还是高科技，我们落后于他们，是不争的事实。”
    “但我们的优势是拥有大量的劳动力，乡下的知青们，迫切的需要工作岗位，所以我们不缺人用。”
    “我的建议是，卖一些国的小朋友或者成年女性也会喜欢的东西，棉花娃娃。”
    “当然，娃娃只是最基础的承载体，我们可以让纺织厂，按照28厘米的娃娃的尺寸，量身定做各种衣服，配套售卖，做换装小游戏，除了衣服，还可以加上鞋子，首饰等等。”
    “这些东西，工艺要求简单，制作也不复杂，上手快，方便批量生产，唯一的困难就是需要拉出一队人重新编排一条生产线。”
    苏同跟的上宋念的思维。
    开始还在想，棉花娃娃是个什么鬼东西，可听到后面，却忍不住有些激动。
    先进的思想。
    从未有过的东西。
    足够新奇，足够有趣，足够特别。
    “可是……”赞同归赞同，苏同还是忍不住提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我们没有样品展出，空口白牙的，对方还听不懂中文，翻译也未必能准确表达你的意思。”
    “单凭嘴巴说，恐怕很难让他们满意。”
    “我准备好了。”
    宋念自然不会不做任何准备。
    既然做的出计划，那在这之前，她必然已经准备了许多。
    “棉花娃娃和她的六套衣服，我全都放在了前台，让他们帮我保管，我还让人特意做了个小架子，方便收纳，包装我用的是薄木片，既方便运输，也能体现咱们的东方之美。”
    “木头盒子是我设计让人做的，如果后期不用更改的话，木头盒子也能给我们带来外汇。”
    “这里的每一件东西，算一算，全都是外汇。”
    宋念一口一个外汇，让苏同听的心潮澎湃。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实物，“我去前台看一看。”
    “你们俩跟我一起。”
    苏同快速拉开房门，宋念和韩幼仪跟在后面去找前台。
    东西是宋念早上拎过来的。
    前台听到苏同竟然要看，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捧了出来递到他的手上。

 第125章 惊艳

    五十厘米长的木头盒子，正面挖出了一大块空缺，可以让人完整的看到里面的娃娃。
    棉花娃娃靠左，右边是一排共六件衣服。
    宋念把娃娃拿了出来递给苏同，而后将木头盒子打开，像是变魔术一样在手里变幻了几次角度，就把盒子折成了小沙发的模样。
    她朝着苏同伸出手，“娃娃递给我一下。”
    “给。”
    棉花娃娃放在沙发上，完美匹配。
    宋念又拿起衣服，现场给他演示了一遍换装，最后将东西重新收好放齐，递到了苏同手上，“这个东西，要拿去试一试吗？”
    “要试！”
    苏同应的大声，“必须试试。”
    万一扬眉吐气了呢？
    “你们俩跟我一起，”他指了指宋念和韩幼仪，“一会儿见到美商，你再和他们展示一下你刚才的操作。”
    宋念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好。”
    刚才耽误了一会儿时间，等他们重新回到代表队伍中的时候，对方刚刚从楼梯下来。
    许是因为看了几天，都没找到什么让他们满意的东西，面对代表团，对方的态度明显变得更加傲慢，下巴高高抬起，像是在用鼻孔看人，代表团里的众人都憋了一股气。
    对方直接没有开口说话，只扭头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翻译人员下巴轻点一下，很是随意。
    “他们的意思是说，如果你方还拿不出来更加具有吸引力的东西，他们准备提前结束这次活动，直飞港城看一看。”
    “那里的东西，比这里要好的多。”
    苏同又怒又急，却不得不耐着性子挽留，“不用着急，我们华国地大物博，展示出来的东西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罢了。”
    “晚一点，我会给你们看到新鲜的东西。”
    翻译人员轻声将苏同的话准确传达了过去。
    对方连连摇头，嘴里说个不停。
    宋念听的眉头紧皱。
    对方的话里，带有侮辱性的词汇简直不要太多。
    能被派来主持代表队工作的苏同，自然不可能听不懂的英文，眉心紧皱，却不得不压下心底的不快，依旧好生好气的与他们商量，“要不然，咱们现在直接移步会议室。”
    “我快速的介绍一下，如果还不满意，那我们下次可以下次再合作。”
    翻译员再次传达。
    对方冷漠地瞥了苏同一眼，傲慢的点了下头。
    他的态度，让代表队里的众人怒从心起，却又觉得无力至极。
    双方进入会议室。
    两方各坐一边。
    苏同也不啰嗦，压着心里的火气简单的说了两句开场，就让宋念拎着东西和韩幼仪一起上去介绍。
    木盒子被放在枣红色的厚重桌面上。
    美商见状，嗤笑一声，竟是直接站起身子抄兜就要离开。
    简直是在搞笑。
    宋念伸手拦住对方。
    对方身形高大魁梧，宋念堪堪够到他的肩膀，站在对方面前，显得很是娇小。
    美商眉头紧颦，看着宋念的眼神满是不屑，“go out!”
    宋念轻笑，一把接过韩幼仪适时递过来的木头盒子，当着他的面直接打开，开口便是纯正的美腔英语，“this is agic fro the east， which can ake every child feel happy“
    她只说了一句英文，后面便照常用中文介绍了一遍这款玩具的趣味性。
    随后，她让韩幼仪抱着娃娃。
    桌上只剩个木头盒子。
    被她打断了去路的美商因为这个新奇的东西，稍稍收敛脸上的傲慢，但眼底依旧带着不屑，双手摊开语气讽刺，“that''s it?“
    宋念摇头。
    “当然不是。”
    沙发重新拆开，恢复成木头盒子的模样。
    宋念沿着缝隙边缘摸了一圈，准确寻找到特意做好的凸起，略一用力，直接抠起。
    木头盒子的底座正中，赫然藏了一堆形状各异的小木块。
    就连苏同，见到这一幕都好奇的站了起来，这是刚才连他都没有见过的神奇东西。
    苏同双拳紧握，压住心里的激动，满脸紧张的看向宋念。
    宋念抬眼，毫无畏惧与胆怯的直视对方，“这是积木。”
    将木块全都倒在桌上，送你按时手指翻飞，不到五分钟，一个巴掌大的飞机木头模型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这个，可以锻炼小朋友的耐心与观察思维能力。”
    “儿童，是国家未来的基石，我听闻你们的国家很注重对儿童的兴趣教育，在他们两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进行趣味性的教学活动。”
    “这款木头积木，可以按照不同宝宝的年龄，制作合适的大小。”
    “比如一到两岁的小朋友，我们会将木头做的等同于婴儿拳头般大小，每个成品，只需要三到四块木头就能完全拼成，这样的话，既能锻炼到宝宝的逻辑能力，也同样考虑到了宝宝的安全，不会有误吞服的危险。”
    “小朋友的年龄越长，这些木头块就越碎。”
    宋念从里面，拿出一块小拇指甲盖大小的木头举到对方的眼前，“比如这块，就适合八岁以上的小朋友拼搭。”
    美商john眼底的不屑慢慢淡去，看着在宋念手里被玩成花的木头块，面上生出了几分趣味。
    他伸手。
    宋念自然递了过去。
    john慢慢把玩了片刻，抬头看向宋念，用一口非常蹩脚的普通话开口说道，“有意思。”
    “这个，和丹麦的lego，有不同的、什么？”
    “我们这款，更安全。”
    “华国的积木，用的材料是木头，随处可见、健康无毒。”
    “而且，以华国的底蕴，可以生产出多种多样、有趣稳定的积木拼装形象，甚至可以和这款娃娃一样，不同的积木，二合一组合拼搭，重新搭出一个新的东西。”
    “这样的话，不仅可以吸引新用户的乐趣，也能增加老顾客的黏性。”
    “玩耍新奇有趣，变化多种多样，关键还能锻炼到小朋友，难道不好吗？”
    偌大的会议室内，一时无比安静。
    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韩幼仪双颊红扑扑，不仅为宋念感到骄傲，也为自己能看到刚才的那一幕，而感到自豪。
    苏同拍的最为大力，铁血铮铮的男子汉，在这可时刻竟然忍不住激动的想要落泪。
    看着对方被说的愣怔赞叹的模样，他心底就无比的骄傲。
    站在john身后的其它美商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
    宋念面色淡定，微笑着等待对方的回应。
    掌声响起。
    john的面上带笑，手臂微抬，轻轻的勾了勾手指。
    一个文件夹被递到了他的手中。
    “合同。”
    他看着宋念，依旧说着中文，“钱、多少？很多、我要。”
    宋念微微退后，看向苏同，“让苏同志来回答你，我只是北城大学的一名普通学生，这次是学校让我们出来锻炼一下，我也没想到这个创意会被你看上。”
    “华国，比我优秀的人才很多，我只是其中很不值得一提的存在。”
    宋念退后，苏同跟上。
    他冲着对方伸出了手，收敛了面上的笑，严肃认真的开口，“后面的事情由我来跟你对接，至于价格、数量、交付日期，我们经济部的同事会一一解答你的问题。”
    站在他身后的宋念，悄悄的递了几张纸到他的手里。
    上面详细介绍了积木的建议定价、生产过程等等。
    用塑料制作的积木，需要用到注塑机、计算机等等高精尖设备，华国需要花费先花费巨额的资金从别国采购，不仅如此，采购回来的机器，维修等的后期服务依旧要仰人鼻息，成本太高，被宋念直接舍弃。
    而用木头制作，就不一样了。
    华国最不缺的，就是为了国家努力奉献自己的普通人。
    木头积木需要的工具，华国本身就有，不仅如此，华国的木头手工艺，其实要远远高于别的国家许多。
    带锯、桌锯、钻床、平刨机、压刨机、激光切割机、抛光机等等工具，即便需要从外采购，也不会花费大量的金钱。
    宋念细细的算过一笔账。
    这些，她都交给了对方。
    苏同已经将美商带走，和经济部的同事去一旁详细洽谈后续的合作细节。
    宋念能做的都做了，至于积木模型种类，她觉得这些完全不需要担心。
    华国人才众多，很多人只是没有将自己的才能表露在外罢了，这种东西只要给她们一个苗头，便会有源源不断的新想法被人研究出来。
    “念念，你可真厉害。”
    会议室内，宋念坐在椅子上，韩幼仪站在她的身侧，忍不住赞叹，“那个积木你什么时候做的？可真厉害。”
    “供销社里有的卖吗？”
    听到这话的宋文铮，笑着看了韩幼仪一眼，“供销社如果有的卖的话，那么有趣的玩具，一定早就火遍了大江南北。”
    “这次活动，不用宋念展示，苏同志就会提前拿出来给对方看。”
    韩幼仪一拍脑门。
    她整日钻在学校室里，一年到头连校门都很少出去，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
    “你说的对，”她看着宋文铮笑了笑，“我刚才就是太激动了，都没想到这一点。”
    “对啊对啊，宋同学，你可真厉害。”
    “那个叫积木的东西，是你家里人做的吗？还有刚才那个美商说的什么丹麦，我都不知道，他们也做这个吗？”
    会议室里的人围着宋念问个不停，宋念全都好脾气的一一解答。
    一行人在里面坐了许久。
    一直到午饭的时候，苏同都没有回来。
    宾馆的服务员索性把他们的饭菜全都送到了会议室内。
    晚饭同样如此。
    即便等的困倦，但没人舍得离开，都想听到最后的结果。
    直到夜幕降临，天色彻底黑透。
    苏同推开会议室的大门，终于释放出了内心的激动，“同志们！我们成了！”
    “合同已签，这次，你们为国家，带来了一笔巨大的外汇收入。”
    苏同说着，郑重弯腰，“感谢你们。”
    “太好了！”
    会议室内欢呼一片，宋念被他们的情绪感染，心底也鼓鼓涨涨，有些激动。
    苏同重点感谢了宋念，“宋念同学，这次多亏了你，为华国带来了两笔非常大的订单，也因为你，对方也购买了我们其他的东西。”
    “后续积木生产的事情还需要你多多协助，至于学校那边，到时候我会为你协调的。”
    能为国家做事，宋念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笑着点头，“我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好，”苏同给她递了纸笔，“留一下地址，后面会有人去找你的。”
    宋念低头，将自己的地址写在上面，顺带着附上了家里的电话号码。
    因为今天的合同签的太晚，本来应该今天离开的他们，继续多逗留了一天。
    宋念第二天下午才回到家中。
    三个孩子听到闷响，齐齐抬头，然后欢呼着迎了上去，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妈妈，我们成功了吗？”
    “妈妈，你这次去那里，有没有见到别的国家的人？”
    “还有我还有我，妈妈，那里的饭好不好吃啊？你有没有吃到什么在家里没吃过的东西，能说给我听听吗？”
    宋念根本没听清三个小家伙到底在问些什么，只下意识将人全都搂在怀里，抬头看着站在不远处满脸笑意的赖燕宁，勾了勾唇，一切尽在不言中，“老师。”
    赖燕宁与她相识多年，对她很是了解，闻言迈步上前，满脸宽慰，“你很棒。”
    “一直都很棒。”
    虽然她没有刻意去打听消息，但宋念开门进屋的那一瞬，看见她的表情，赖燕宁就知道事情一定进行的很是顺利。
    这个她一开始只抱着随手拉她一把捡来的学生，总是能给她带来惊喜。
    赖燕宁真心开心。
    这份开心，更多的是为了宋念自己。
    早知道自己的学生不是个甘于平凡的性子，有了这次的成绩做担保，以后她想做什么，都会顺利很多。
    旁人只会为她大开方便之门，绝不会故意卡要。
    只不过这些话，不能说。
    但开心也很重要。
    “老师，这段时间我可能会很忙，”宋念顺势，提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打算，“不如您搬过来，就当帮帮我。”
    三个孩子的自理能力其实很强，平时的家务宋念和周祈谁有空的时候都会做。
    让赖燕宁搬过来，只是担心她孤身一人，生活孤单，无人照料让人担心罢了。

 第126章 机票

    赖燕宁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学生的真实想法。
    她心底微暖，却依旧摇摇头表示拒绝，“不用。”
    “我年纪大了，帮你几天忙还行，要是一年到头都待在你这里，我自己怕是先累的不行。”
    “所以，我还是回我自己的家里住着，想要蹭饭的时候，就过来找你。”
    宋念难得撒娇，拽着赖燕宁的手指不愿意松开，“可是老师……”
    “好啦。”
    赖燕宁笑笑，看着宋念摇了摇头。
    孩子们还在，她不想当着孩子们面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对方。
    当年，她被人迫害，丈夫没有撑住早早去世，几个孩子为了划清关系，带走了家里的钱粮直接离开了华国再无音信。
    这么多年，她早就一个人生活惯了。
    因为真心疼惜宋念，所以反倒不想给她添什么麻烦。
    “我倒是有一件正事想要跟你聊聊，”赖燕宁指了指坐在一旁，抱着一颗苹果在啃的周博文，“我觉得小家伙很有学数学的天赋，你有没有考虑过培养一下。”
    “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位老师。”
    宋念看看周博文，又看看赖燕宁，实在不明白对方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带了小家伙这么久，只觉得他对吃的很有天赋。
    至于成绩，这孩子在哥哥姐姐的眼底下，完全不敢不写作业，所以每次考试的成绩都很不错，宋念已经习惯了省心，还真没觉得这是一种天赋。
    主要家里的三个孩子在学习这件事实在太乖，她从头到尾都没怎么操心过。
    宋念实在是有些犹豫，“老师，您确定说的是博文？”
    “对，”赖燕宁点了点头，“就是他。”
    “这几日，我闲着无聊，在琢磨几道数学题，随手在草稿纸上验算答案的时候，博文过来，看了眼我验算纸上的算术题，很快便心算出了正确的结果。”
    “我察觉到小家伙的不寻常之后，又有意无意的考验了他一番，结果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他这个能力，如果不好好培养的话，若是长大了以后伤仲永，岂不是太可惜了。”
    宋念相信赖燕宁的话吗？
    自然是相信的。
    “老师，”她扭头，看着沉浸在美食之中，吃的一脸开心的周博文，眼底有些担心，“如果按照您的想法来培养他的话，小家伙会不会太辛苦了。”
    家里的三个孩子，她从未幻想过她们个个天才，或者以后能有多高的成就。
    健康快乐善良就好，至于其它的，如果能有，那是幸运，并不强求。
    宋念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多少有些过于雌母之心了。
    孩子小，不懂未来的重要，她理应帮助做出正确的决定，然后指引他一步步按照这个轨道行走。
    可她又不确定，自己给他定下的选择，当真完全正确吗？
    赖燕宁活了大半辈子，一眼就看出了宋念心里的想法，忍不住笑了笑，拍了下她的肩膀，“你把这件事情想的有些过于严肃了。”
    “你放心，有我盯着，不会让博文太辛苦。”
    “说白了，前期都是兴趣锤炼和测测他的天赋极限罢了，真等需要他辛苦的时候，一定会考虑到他自己是否愿意的。”
    “而且，你不能把小孩子想的过于脆弱，有时候他们的韧性，要比你认为的坚强的多。”
    道理宋念都懂。
    顾虑担心难以避免，但她也不会真的因为这个就影响自己理智的判断，“我知道的。”
    “那我就把博文的事情，交给老师您啦。”
    赖燕宁欣慰点头。
    扔掉果核，‘哒哒哒’跑到厨房，又摸出来一袋饼干出来的周博文，笑嘻嘻的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全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赖燕宁走的时候，直接把周博文一并带了回去。
    小家伙屁颠屁颠的，被赖燕宁话里提到的烤鸭吸引，毫不留恋的冲着宋念挥了挥手欢快离开，“妈妈，我吃饱了就会回来。”
    “如果好吃的话，我回来告诉你在哪里，下次你和爸爸带我们一起去吃。”
    宋念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突然觉得让他锻炼锻炼也好，伸手把他的小书包递给他背好，垂眸理了理肩带，“去奶奶家要听话。”
    “奶奶觉得你算数特别厉害，想让你去帮帮忙，她请你吃烤鸭，你帮奶奶算几个数字，可以吗？”
    “当然可以。”
    周博文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骄傲的抬起肉肉的下巴，“妈妈你放心。”
    “奶奶的算术题，我全部都帮她搞定，我可厉害了！奶奶说的！”
    他挤眉弄眼，表情‘皱巴’的让人不忍直视。
    宋念原本的三分不舍，因为这，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你跟奶奶去。”
    周博文乐颠颠的点头，“好嘞。”
    他抓着赖燕宁的手指，仰头露牙笑的迷了眼，“奶奶，我们走，去吃烤鸭去。”
    “好。”
    赖燕宁没有帮他拿着书包，只拎了自己的东西扭头和宋念打了声招呼，“孩子在我那玩两天，到时候我再给你送回来。”
    “没事的老师，他要是闹腾了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他就行。”
    只有周博文，一脸天真无邪的冲着宋念不停的挥手。
    小家伙一走，只有周博宇和周悦在的房子里，瞬间清静了太多。
    这两个孩子，有时候乖巧的，让宋念都希望他们能再调皮一些。
    活动目前在收尾阶段，暂时用不上她，但后续制作流程一旦启动，她可能就忙了起来，好好的暑假，怕是也不能安心在家里待着。
    宋念看着周博宇和周悦，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略一思索，心里便有了决定，“今天没出大太阳，外面还有点风，我带你们去看电影怎么样？”
    “买点冰棍和零食，再一人一瓶冰汽水，好不好？”
    想想，她自己对电影不觉得稀奇，但是家里的几个孩子却是实实在在的没看过。
    村里的露天电影，原主是绝对不允许他们过去的，总觉得孩子们一去，那在场的所有村里人，都会狠狠的笑话她一通。
    正好昨天听宋文铮他们讨论，最近暑假，电影院可选的片子还是有一些的。
    “好！”
    周博宇和周悦兴冲冲的站起，奔到宋念身旁，眼底全是雀跃的光，“我听同学们说过，电影屏幕看起来比电视要大的多的多，不过电影是黑白的，不是彩色的。”
    “我也没有看过呢，”宋念笑着补充，“不如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
    “好。”
    宋念找出纸笔，在家里给周祈留了个纸条，防止他突然回来见不到她们心里着急。
    从衣柜里，给两个孩子都找了一套舒适漂亮的衣服。
    周博宇穿着白色小短袖，两只袖子用的是不同的颜色，下身是浅绿色短裤和凉鞋。
    周悦换了一件嫩黄色的连衣裙，蛋糕裙摆，白色凉鞋。
    今天打定主意要好好的陪着两个孩子，宋念没有骑车，在包里装了两把伞，然后一手牵着一个，母子三人晃晃悠悠的出了门，顺便跟他们聊聊天。
    距离家里最近的电影院，要转一趟公交。
    从出门到电影院，也就用了半个多小时。
    许是因为暑假的缘故，电影院门口的人很多，门口附近挂了许多电影宣传牌，宋念看了一眼，有些意外。
    前世大火的功夫巨星，在这个平行时空，竟然有同样的电影在上映。
    “你们有没有什么特别想看的？”
    宋念指了指一堆电影宣传牌，“有讲解放军的，还有武打片，你们看那部是故事片，想看哪部？”
    周悦挑花了眼，扭头看着周博宇，“哥哥，你想看什么？”
    “妹妹，你想看什么我们就看什么？”周博宇一向让着自己的弟弟妹妹。
    他蹬蹬蹬跑到电影院售票口，面上挂着笑跟售票员聊了几句，然后重新走回来和周悦介绍了几部电影，“妹妹，这个打仗，是用枪，那个武打片，就是用自己的拳脚真打。”
    “还有一部武侠片，我也没听明白是用什么打。”
    “哥哥，那我们看火娃。”
    “正好，我也想知道，爸爸以前打仗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打的呢。”
    妹妹要看火娃，周博宇很是高兴，正好和他想的一样。
    宋念看两小只商量完毕，从包里拿了张大团结出来递给她们俩，“电影票零食饮料你们自己随便买，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你们好吗？”
    做生意还没彻底解禁，电影院门口兜售东西的，都悄无声息的像游击似的，不定什么时候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但比起以往来看的话，他们还是胆大了很多。
    周博宇和周悦没有胆怯，拿着钱便一起去买东西。
    两个小家伙先买了电影票，怕等会去的太晚，电影票卖完就看不到想看的，然后一起去买了汽水，零食没买，平时在家里吃的东西特别多，他们对外面的零食不怎么眼馋。
    倒是给宋念买了一袋盐花生。
    宋念见状，情绪充沛的夸了她们一通，拎着东西带孩子们检票进了电影院。
    火娃这部电影，讲的是1950年西南地区剿匪斗争时期的故事。
    宋念觉得，两个小家伙的电影倒是挑的正合适。
    这部片子难得的通过小朋友的视角来讲述故事，孩子们看，代入感十足。
    两个小家伙看的十分入神。
    宋念坐在中间，看电影的时候手里在剥着花生，一会儿左边塞上一粒一会儿右边塞上一粒，两小只愣愣的，只记得下意识的嚼一嚼。
    一部电影很快放完。
    大屏幕暗下，两个孩子还有些恋恋不舍。
    “下次要是有什么新电影，我们带着爸爸和弟弟一起过来看，”宋念耐心的等着她们稳一稳激动的情绪，“今天不是没看到其它的武侠片和武打片吗？过两天我们再一起过来看。”
    “妈妈，什么片子都看的话，是不是有点太贵啦？”
    “不贵，”宋念捏了捏周悦的麻花辫，笑的温柔，“爸爸有津贴，妈妈有补贴，你们俩完全不用担心钱的事情。”
    两个孩子乖乖点头，宋念看的心软软，带着他们起身离开。
    没有立即回家。
    电影院附近正好有个小公园，宋念带着他们在里面玩了一会儿，一直到天色擦黑，想了想，今天直接下馆子。
    夏天，各种青菜都冒出了茬。
    国营饭店里面可选的菜有很多。
    宋念点了两个甜口的给他们尝尝，然后又点了一套今日特别提供的炸鸭架。
    吃饱喝足，母子三个才披着夜色，慢慢的走回家里。
    周博宇和周悦攥着宋念的手指，汗湿了一层也舍不得松开，小脸上的笑容就一直都没有消失过。
    “妈妈，”还没到家门口，周悦便晃了晃宋念的胳膊，“我们家里的灯亮着，是不是爸爸回来了！”
    宋念抬眼一看，还真是。
    心有灵犀一般，周祈推开院门站在门口，扭头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母子三人，大跨步迎了上去，“吃饭了吗？”
    “我煮了一锅绿豆汤，放了点冰糖，这会儿在冰箱里，正好解暑。”
    这个习惯，还是跟宋念学的。
    “好。”
    “晚饭吃的腻，正好想解解暑。”
    周祈靠过来，周博宇就乖乖松手让到一边，把中间的位置让给爸爸妈妈。
    他这个举动，让周祈好笑的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自己牵起了他的手，学着宋念平时牵他们的样子晃了晃，一家四口排成一排朝家里走去。
    “念念。”
    周祈想到自己的前几天的看到的人，还是提了一嘴，“前两天在香山宾馆，你有没有看到丁先？”
    “丁先？”
    “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去年签好的那份合同还好好的收在抽屉里。
    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方连个电话都没有打过，宋念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自己那次冲动之下做的决定，可能是真的错了。
    没想到，竟然从周祈嘴里听到了对方的消息。
    “我找人问了一下，他好像是作为华国的其中一家厂商代表来的，”媳妇的事情，周祈自然上心，“他既然来了北城，我想他应该会来找你。”
    “我想，也许就是明后天的事情了。”

 第127章 赢了

    虽然周祈提到了丁先，但对方既然没来，宋念也没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免得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没事，等他来了再说。”
    宋念笑笑，随口含糊了过去，把周博文的事情告知了对方，“本来我也觉得小家伙会不会很辛苦，但看他都要上二年级了，还被哥哥姐姐保护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又觉得锻炼锻炼也行。”
    “反正主打一个顺其自然，一切看他自己，我绝对不会逼着他。”
    对待孩子们的事情，周祈一向举双手赞成自己媳妇的教育，绝不会与她唱反调，需要自己出面做事的时候，他也同样全力配合。
    周博文去学心算，他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不过，家里少了个博文，是真清静了不少啊。”
    宋念摇头失笑。
    确实如此。
    平时也没觉得小家伙有多么闹腾，每天在家里叽叽喳喳的都已经听习惯了，他这一走，差异还真的瞬间就体现了出来。
    周博宇和周悦今天精神亢奋了一整天，这会儿有些疲惫，两人一起站了起来，“爸爸妈妈，我们上去洗澡睡觉了。”
    “好。”
    “去。”
    两个小家伙上了楼，客厅便只有周祈和宋念走。
    气氛莫名的有些不对，宋念清了清喉咙，没话找话，“你的安保任务还顺利吗？”
    见对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宋念也觉得自己的话题找的有些故意，扯了扯唇角笑了下，“肯定是顺利的。”
    “你这几天精神紧绷肯定没睡好？要不然，上去休息？”
    上次从深城回来之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便进入了一种心知肚明，默默等待的状态。
    两人默契的谈着恋爱，绝口不提再进一步的事情。
    周祈默默的朝宋念的身旁挪了挪，沙发凹陷，宋念下意识朝他的身旁歪了歪。
    “念念。”
    手臂顺势护住她的纤细腰肢，周祈想到今日在香山宾馆听到的话，朝宋念贴的更近了一些。
    明知道john觊觎媳妇，和媳妇无关。
    可心里依旧难掩醋意和一点不确定。
    很难笃定，自己在媳妇心里的地位。
    周祈平时一向克制，今天却试探着，想要大胆一些。
    宋念听他喊了一声便再无下文，下意识扭头看他。
    唇畔擦过他的下巴，被微微冒出的胡茬刺痛。
    宋念下意识后仰。
    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惊的愣住了一瞬。
    从深城回来至今的时间，她和周祈的恋爱谈得和青涩的学生似的，虽然同住一间房，在孩子们的心里，爸爸妈妈已经彻底的和好，但两人却知道，不是这样的。
    尤其是，周祈的工作时间并不稳定，宋念又长待学校。
    两人一周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感情细水长流，却无人去细细考虑，已经积累到了什么程度。
    周祈微微俯身。
    两人鼻息交缠。
    对任何事情都很淡定的宋念，脸颊微红，张了张嘴，说话都变得滞涩，“那个……”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
    客厅内，只剩一盏昏黄的灯光。
    他们两人坐在客厅的阴影处，感情的藤蔓无限滋长，宋念抬眼，在周祈的眸光里看到了自己。
    “念念。”
    周祈又轻声唤她。
    宋念的声音很低，带着些许哑哑的鼻音，“嗯？”
    两人额头相抵。
    周祈哑声询问，声音沉的要命，“晚上吃饱了吗？”
    宋宁不明所以，下意识愣愣的应了一声，“吃饱了。”
    下一瞬，身子被人打横抱起。
    自从腿伤恢复，周祈便未曾懈怠过锻炼，抱起一个宋念，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步伐稳健的迈上楼梯。
    膝盖抵开房门。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稀薄的月色照进屋内。
    这间卧室，周祈闭着眼睛都知道每样东西的所在。
    宋念眸子颤了颤，双臂在上楼梯的时候便下意识勾住了周祈的脖颈。
    “周祈。”
    脚步在床边停下。
    周祈没动，垂眸专注看她，眸子里的晶润在夜色中也亮的惊人，“嗯？怎么了，媳妇？”
    宋念犹豫了一瞬，没有说话。
    屋内一时安静。
    周祈就那么静静的抱着宋念，许久，脚步挪动，调转方向，迈步进了卫生间。
    灯亮。
    宋念眼皮刺痛，下意识扭脸朝他的肩膀靠了靠。
    这份无意识的依赖，让周祈好心情的笑笑，勾手打开水龙头在浴缸内放了热水，手臂略一用力，将宋念稳稳的放在了洗手台上坐稳。
    他双手撑着洗手台的边缘。
    宋念垂眸。
    水声哗啦不止。
    两人默默对视，没人主动开口。
    直到宋念连耳朵根都红透了大半，才抬手推了推周祈的肩膀，“我先洗……”
    一条手臂勒住她的腰肢。
    宋念软绵绵的‘哼’了一声，上半身被动的贴近周祈。
    唇畔相抵，辗转厮磨。
    周祈护着她的后脑，身上的侵略气息十足。
    即便是坐在洗手台上，宋念依旧节节后退，几乎要仰靠到镜子上。
    在快要和镜面接触之前，周祈强势的禁锢她纤细，将人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水声不停。
    氤氲的雾气，让整个镜面都朦胧不清，糊的看不分明。
    浴缸内的水满到外溢，湿了周祈的鞋子。
    “唔。”
    宋念推了推他。
    喘息着指了指水龙头，“水放好了，别闹。”
    周祈伸手轻松将水龙头按下，转身依旧让人拢在自己的怀里，呼吸没有丝毫变化。
    寂静的卫生间内，只剩宋念一人错乱的呼吸。
    意识到这点，她下意识屏住片刻，小小的调整了一下，察觉到徒劳无功之后，无奈放弃，眼神软绵绵地看了周祈一眼，“我要洗澡。”
    男人不动。
    一双眸子，像是吸人的漩涡一般，望着宋念的时候，无比炙热。
    宋念下意识捂住嘴巴，满眼无辜的摇了摇头。
    唇畔刺痛。
    天知道刚才这个男人，像是着了魔一样的想把她吞吃入腹。
    明明以前，都只是浅尝辄止……
    意识到自己越想越偏，宋念急忙晃了晃脑袋，试图甩去里面纷乱的想法。
    看着她的慌乱，周祈微微退后，“我在外面等你。”
    他推门出去，细心的掩好房门。
    走到衣柜旁，将宋念常用的换洗衣物找好放在卫生间门口，对着里面叮嘱了一声，便再无声音。
    宋念今天这个澡，洗的格外的慢。
    外面越安静，她在里面越踌躇。
    一直磨蹭了一个小时，她才飞快的拉开卫生间的房门将门口衣服拿了进去换上，这才慢吞吞的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迎面便撞上周祈结实的腹部。
    他恰好在换衣服。
    见宋念出来，周祈压下心底那么一点羞赧，换衣服的速度变慢，在她凝住的视线中，一点点的将身上的白短袖掀开，然后慢慢脱掉。
    他的身材不瘦弱不遒劲，非常标准的八块腹肌。
    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别的原因，汗珠滑过人鱼线一路向下，最后隐没在腰腹处，不知滑到了那里。
    腰侧的疤痕，更添几分野性的力量。
    “我今天任务结束，在单位洗了澡之后回来的。”
    周祈手指的骨节修长。
    指节扣在腰间的纽扣上，手指一勾轻松解开。
    宋念瞬间关灯。
    屋内漆黑一片。
    “你……”
    明明以前都很克制，怎么今天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还搞当面换装这一套。
    宋念摸黑，几乎是沿着墙根，慢慢溜到了自己的床上。
    没有空调，屋内只有风扇在转。
    裤袋的搭扣声很是清晰。
    宋念甚至能听到布料窸窸窣窣，然后落到地上堆叠的声音。
    周祈进卫生间，冲了个凉。
    他一离开，宋念瞬间长松口气，闭着眼睛默默数羊，无比期待自己能立马睡着。
    她睡在大床，周祈平时，都躺在她屋内的另一只小床上。
    对了！
    小床！
    宋念猛的坐起，伸手朝床边摸了摸。
    刚才怎么没注意，小床竟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还未想好，卫生间的水声已经停下。
    周祈没有说话，安静的走到宋念的床边坐下，像是有夜视能力似的，精准的捉住了宋念的手指，“小床被我搬到了楼上。”
    “念念，以前你和我说的离婚，可以不作数吗？”
    周祈要是不说，宋念都快忘了当初和他还有过离婚的约定的来着，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慢慢了解，她一点一点被对方的体贴融化，当初那个约定，自己都快要忘个一干二净。
    寂静的黑夜，能轻易勾起人的情绪，包括藏在心底的真话。
    宋念点了点头，想到他也许看不见，又坦诚的‘嗯’了一声，“可以。”
    “离婚暂时不作数，但不是永久有效。”
    周祈哑声轻笑，“够了。”
    “婚姻有效期，我会靠自己的努力维持，”他一直坐着，没有乱动，“我可以躺下吗？”
    宋念没吭声。
    周祈另一只放在膝上的手指，紧张的握了握拳，而后缓缓躺下，侧身，朝宋念的身旁挪了挪。
    察觉到对方没有动静，伸出手臂，将人拥在怀里。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宋念闻着他身上清晰的皂角香，在香山宾馆积累了几天的疲惫突然涌了上来，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哈欠，眼底涌出泪花，用力的眨了眨眼，轻声开口，“周祈，我想……”
    后面的话，被迫全部吞进了腹中。
    宋念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回抱住周祈的后背。
    意识抽离，一向清晰的脑袋，这会儿糊涂的和浆糊一般。
    从尾椎骨窜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细碎电流，击溃她的力气，让她整个人都软的像水，柔柔的拥住周祈，恰到好处的接纳了他。
    宋念如此。
    周祈更是如此。
    脑袋里像是有烟花炸开，轰然一声，将他的理智燃烧的干干净净。
    心内紧绷的克制的弦，寸寸崩断。
    周祈揽着她的手指无意识的用力，恨不得将人嵌进自己的怀中。
    风扇‘吱呀呀’的转动。
    分不清是谁的汗水。
    铺的整齐的床单凌乱的不成样子，宋念的鬓角湿透，眼尾红红，连嗓音都变得糯糯的哑。
    天气本来就热。
    现在直接分不清，究竟是哪里更热。
    周祈的腰腹紧绷。
    大腿的肌肉线条因为用力，鼓起的明显。
    他的发上全是亮晶晶的汗水，眼底润了一层浅红，分不清是刺激，还是满足。
    一向冷峻的面容，现在入冰山融化，眉宇间挂着几分不够餍足的气息。
    宋念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平时看起来温柔克制的男人，一旦发起疯来，可怕的吓人。
    身上实在没什么力气。
    周祈拥着她，歪头靠近蹭了蹭她的脸颊，将水递到她的唇边，嗓音还有些沉，“念念，喝水，润润嗓子。”
    宋念顺着他递过来的杯子，啜饮了一口。
    只是一次，感觉像是要了自己的半条命一样。
    可对方，看起来却像是刚刚开始。
    见宋念的眼神乱飘，周祈抱着人朝下躺了躺，随手扯起方才不知道被蹬到哪里的薄毯给宋念盖上，嘴唇贴了贴她的额头，“睡。”
    “好好休息。”
    “等你睡饱了，我给你做早饭。”
    这个人，明明看起来还是温润体贴的模样，可切切实实领教了他满身满骨的占有欲之后，宋念缩了缩身子，是真的佩服他了。
    不知道他怎么忍了那么久，又佩服他，明明欲望依旧明显，可却能面色如常的与自己说些别的。
    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宋念室外按捺不住周深的疲惫，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周祈见她睡沉，这才起身打了水，温柔细致的给她清理了一遍。
    宋念这一觉睡得很沉。
    睁开眼睛，天色早已大亮。
    浑身疲惫，很是酸疼，好在很是清爽，没有让她过于难受。
    房间外非常安静。
    宋念起身洗漱，下楼后就看见周祈正带着两个孩子在客厅画画。
    听到她下楼的动静，周祈仰头，而后起身大跨步迎到宋念跟前，神情专注的将她仔细打量一遍，抬手把人扶住，“饿不饿？”
    “早饭我做了蛋饼，煮了红枣银耳羹。”
    “你想吃什么小菜？我现在去做，很快就能好。”
    宋念轻轻摇头，任由他牵着自己，“不用再做，很麻烦。”
    “已经做好的东西就够了。”
    不过是做了正常夫妻早就应该做的事，她睡了一觉精神饱满觉得还算不错，怎么对方竟然还小心翼翼的。

 第128章 到来

    周祈从上到下把人打量了一遍，而后又一遍，视线来回梭巡，望个不停，让本来想专心吃饭的宋念，都无奈的放下了勺子扭头看他。
    “怎么啦？”
    这个时间，周博宇和周悦在书房里写作业，不会出来。
    两个孩子非常自律，严格遵循着周博宇定下的假期时间表执行。
    周祈已经吃饱，但还是默默的端了个碗坐在宋念旁边，黏黏糊糊的挨着她，几乎要和她贴靠在一起，肩头相蹭，语气很是迟疑，“念念，你……”
    宋念挑眉看他，“我怎么了？”
    “疼不疼？”周祈想到昨夜媳妇儿的娇声痛呼，那一瞬间他动都不敢动，磨人又克制，忍得额上的汗水都滚滚而落。
    最后媳妇还是疼的，在自己的肩头留了个浅浅的牙印。
    周祈很是担忧，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管药膏，“我早上，去医院拿的。”
    想到医生像看禽兽一样看着自己的眼神，周祈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把药膏放在桌上，“你要是疼的话，就涂一点，医生说这个药有用。”
    “要是不方便的话……”
    他话说的小声，“我来给你涂。”
    宋念含在嘴里的一口粥差点没因为他这句话直接喷出去，憋红了脸飞快的瞥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很是无奈，“我不疼。”
    耳朵根子几乎红透，她把药膏胡乱的塞进口袋，“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药膏，我没事的。”
    媳妇的身体第一。
    周祈不放心的追问，“念念，你真的没有受伤吗？”
    宋念疯狂摇头。
    要怎么和对方解释，每个人体质各异，第一次就是有疼的有不疼的，就算疼，也不是像皮肤划开了口子那样的伤痕呢！
    见媳妇笃定，周祈心里放心了不少，和宋念一起坐着开开心心的用饭，只是垂在桌下的手指，却捕捉到对方然后与她十指紧扣。
    这个黏糊劲！
    宋念无奈的挣扎了一下，实在挣脱不得，索性任由他去。
    早饭用完，周祈利索的收拾了碗筷。
    宋念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虽然没有受伤，但身体的疲软确实实实在在的，她懒洋洋的缩在沙发上抱着枕头，打开电视机随意的调了个台，看起了新闻。
    屋内只剩电视机的声音。
    周祈洗手出来，又默默的坐了过去，身子调整了个姿势，揽着媳妇的肩膀让她整个人都靠在自己怀里，给宋念充当人形肉垫。
    正是岁月静好的时候，院门口的门铃突然被人按响。
    已经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宋念，听到声音动了动身子。
    “我去看看是谁，”周祈小心的把媳妇扶起来坐好，自己起身朝门外走去。
    宋念打了个哈欠，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下，默默坐直了身子。
    拉开房门，周祈一眼便看到站在院门外，那熟悉的人影。
    前两天在活动的时候见过，这会儿人到了自己跟前，他绝对不会认错。
    “周同志！”
    丁先正低头核对门牌号和手上一直珍藏着的纸条，听到门响，抬头便看到周祈站在对面，雀跃着举手跟对方打了个招呼，“是我！”
    “我是丁先，你还记得吗？”
    周祈当然记得。
    如果丁先没有上门，而是直接离开北城，他一定会查出对方的去向，亲自找过去。
    不是心疼那三千块钱，只是不想看到媳妇输。
    “我记得，”周祈面容冷峻，神色冷淡，迈步走下台阶拉开院门，没有第一时间让对方进去，“什么时候来的北城？”
    “十天前。”
    对方气场强大，丁先兴奋的神色瞬间收敛了不少，表情正经了许多，“我这次，是作为深城厂商的代表来的。”
    “前几天一直待在香山宾馆，现在事情结束，我总算敢来了。”
    见他还算坦诚，周祈面色稍霁，让开了院门的位置，“先进来，我媳妇在家。”
    “有什么事，你直接和她谈。”
    听到宋念在家，丁先下意识拽了拽自己的衣角，舔了舔唇表情有些紧张。
    两人进到客厅。
    坐在沙发上的宋念看到丁先，只愣了一瞬，面上没有太多的惊讶，站起身子却没有迎上前去，笑着开口，“你赚到买机票的钱啦？”
    “怎么样，这么长时间过得还好吗？”
    她指了指沙发对面的椅子，开口招呼对方，“先坐，要是你等会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可以慢慢聊。”
    丁先很是紧张。
    从飞机落地北城的那一刻，他就开始紧张。
    现在对方真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只觉得紧张不减反增，连呼吸都变得慌乱，下意识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疼的呲了呲牙急忙揉了揉，看着宋念傻笑，“我就是觉得，之前的日子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这份反应，倒是逗笑了宋念，神态轻松了不少，“哪有那么长时间的梦。”
    周祈进厨房切了份水果出来，而后便贴着宋念紧坐，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状似看的认真，实则时刻警惕着，唯恐媳妇是不是会受到什么伤害。
    “你不要紧张，”宋念看穿丁先的局促，笑着开口安慰了一句，“事实上，你来北城的速度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也很是好奇，你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不如说说看？”
    “正好我和周祈今天都没什么事。”
    好歹是在外面摸爬滚打锤炼了一年多的人，等宋念说完，丁先整个人就平静了下来，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握在手里，竹筒倒豆子一样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当初他拿了那三千块钱，如愿以偿的打通了关系，通过正规渠道去了港城。
    港城确实寸土寸金。
    那里机会多，人也多，跟着蛇头偷渡过去的没有身份证的人更多，这些人，为了生存下去，拼命的降低接活的价格。
    打通关系，用了足足一千八百块。
    丁先是揣着一千两百块钱进的港城。
    在七七年的华国，一千两百块钱可谓是一笔巨款，可在港城，这些钱算不上什么。
    他在港城逗留了二十天，为了省钱，一天只吃一顿米饭，用来配饭的是从家里带去的咸菜和咸鱼干。
    这二十天里，他把港城逛了一遍，最后决定倒买倒卖。
    进出港城的机会就那么一次，这次离开，若是决定失败，他不可能再有钱通过正规渠道进去。
    丁先倒卖的，正是电子手表。
    他要的货多，压得价低，八块钱一只就全部拿下，另外还花了一百块钱买了一堆电子，用来买手表的时候做赠品用。
    宋念听到他说，倒卖的东西是电子表时，便知道只要这批货能成功运到深城，对方就亏不了什么。
    果然就听到丁先接着描述。
    他带的东西太多，关卡不是那么容易过，于是买了几个枕头，将电子表分批装进去，在过关的时候，花了点钱找了几个行李少的路人，帮忙抱着枕头过去。
    检查是有，但他每个枕头里都塞得不多，总价钱依旧在标准内，所以才顺顺利利的回到了深城。
    唯一的不顺利，是其中一人见货起义，过了关之后便遥遥无踪，丁先因此损失了一部分货。
    好在，成本低，倒卖的价格高，靠着这批货，他大赚了一笔，瞬间成了村子里的万元户。
    “宋姐。”
    丁先年纪小，绕了一圈，今年才不过刚满二十二岁。
    他的眼睛不大，单眼皮，颧骨偏高，嘴唇略厚，看着不是什么奸商长相，是一副很有钝感的相貌，虽然年纪小，但并没有显得很年轻，晒得黢黑的面容反倒显得有几分成熟。
    “那三千块钱，我当时你投资的我。”
    “没有那三千块，便没有后来的一切，所以我自己做主，赚来的钱，你七我三。”
    他从随身拎着的包里，拿出了厚厚的几沓钱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的朝宋念跟前推了推，“这里是四万八千块。”
    饶是宋念猜到了他可能赚的多，但是也没想到，他竟然赚了六七万。
    “这里的钱，不单单是我倒卖东西赚来的钱。”
    丁先接着解释。
    第一次吃了一次亏，下一次，他就想找一些更靠谱的运货渠道，于是他拿了赚来的钱，再次去了一次港城。
    第一次赚的七千多块，几乎全部投入了进去，除了买货，便是找市场上的人吃饭。
    单单是和人建立关系，他就花了一千多块，最后要了个号码，以后发货的事情对方负责，他只需要待在深城，按照约定的交货时间过去接货便好。
    生意这才顺利起步。
    “一直到，负责帮我们运货的蛇头出了事，我损失了一万多块钱的货款，便打算断了这条倒买倒卖的心思，回来自己做。”
    宋念眉梢微挑，看了眼桌上的那一沓钱。
    没有心动，只是问出了自己非常关心的问题，“政策不允许个人经济，即便你想打着港城商户的名头在深城建厂也难以通过审核，你说的自己做，是什么意思？”
    丁先挠了挠头。
    知道对方聪明胆大，却没想到对方也同样如此心细。
    周祈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丁先，在心里暗暗警惕。
    “我在村子里，悄悄开了间工厂。”
    宋念面色严肃了一些，“你胆子可真大，不怕被抓？”
    丁先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怕，但是还要做。”
    “做这个决定之前，我查过的，政策风向有变动，大街上，不是没有旁人偷偷的做点小买卖，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拦不住，要不然，黑市也不会存在这么多年。”
    他说的振振有词，“而且，我们那边非常团结，每个家族都很传统，我相信大家不会说出去。”
    “做倒买倒卖的那段时间，认识了不少人，和深城的纺织厂搭上了线，能拿到许多不需要布票的瑕疵布。”
    “我还采购了许多台缝纫机。”
    “村子里的人，按照我给的衣服样板，开始做。”
    宋念想到，去年冬天，深城和广城确实刮起了一阵港风服装的潮流，当时宋想得了一笔奖学金，还特意花了高价托同学从深城带回来两件。
    “那批衣服，不会就是你们生产的？”
    丁先明显也很是意外宋念竟然也有，却还是不好意思的低头承认，“确实是的。”
    对方经历丰富的，让宋念都有些佩服。
    算算时间，也就一年出头，她三千块钱签了个合同，投资收入的回报简直高到不可思的地步。
    宋念想到周祈昨日提到过活动上见到他的事情，好奇的开口询问，“厂子开的好好的，你怎么不做了？”
    “宋姐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宋念说什么，丁先都毫不怀疑，老老实实的开口回答，“我早就赚到了买机票的钱，想着你要买地，便一直没来。”
    “厂子赚钱，村里的大家伙手上也有了零花钱，也正因此，大家不会再有人想要卖地。”
    “厂子经营简单，我把他交给了别人打理，自己去了别的区，花钱买了份工作，”丁先不知道自己这步棋走的对还是不对，说话的时候就有些犹疑，“虽然买地的事情暂时不行，但我知道，宋姐你需要的是一个全能型的人才。”
    “所以我去深城的机械厂工作，半年的时间，尽可能的多轮转几个岗位，学习一下，一个正规厂子的经营是怎么做的。”
    宋念都想夸一下丁先了。
    对方走的每一步，都很是出乎她的意料。
    “那你这次，是作为机械厂的代表来的？”
    丁先点头，对宋念完全没有任何保留，“对，我带着拖拉机的照片来的，只不过没被看上。”
    “听说那群外国人本来都不想签合同了，拿我们华国当笑话，后来被一个学生给出的东西惊喜到，签下了一个超级大订单，我离开的时候，还听到他们在讨论。”
    “我就知道，我们华国一定不甘心被人看笑话的！可惜我笨，我要是聪明的话，也能想出来这种点子就好了。”
    他知道自己的工作能力其实一般。
    能混来北城当厂商代表，纯粹是因为他在厂子里拿钱开道。
    不然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国营企业，怎么可能轮的到他来北城？

 第129章 曙光

    可不管怎么说，丁先到最后，依旧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扎扎实实的走到了宋念面前。
    不仅如此，他还带来了，那么厚重的一沓钱。
    见对方只瞟了一眼钱，便再没看过，丁先有些忐忑，“宋姐，这些钱，其实是干干净净的。”
    “我绝对不会做，连累你的事情。”
    宋念没有立即应声，身子微微前倾，从最上面的一沓钱里，数出了属于自己的三千块，“我拿这些便好。”
    不等她继续开口，周祈已经进书房，把一直收的好好的合同拿了出来推到丁先面前，终于第一次开口说道，“你的那份合同呢？”
    丁先打开背包，像是对待珍宝一样的小心翼翼的把合同拿了出来。
    先打开最外层的文件夹，又取下透明的保护膜，最后才把崭新平整的合同取出来，与周祈拿出来的那份并排放在一起，“宋姐，这合同我一直宝贝着呢。”
    “要是没有它，也没有今天的我。”
    周祈直接把两份合同拿了起来，并在一起，用力撕成两半。
    “我的合同！”
    丁先下意识想要去拽，可他的伸手比不过周祈半点。
    后者一个闪身，合同已经彻底碎成了八半。
    丁先心痛的眼睛都红了。
    没了合同，就像没了招财的护身符一样，他满眼不解的看向宋念，心里别提多难受，“宋姐，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完成了我让你做的事情。”
    本来只是个约定，可丁先带给她的，远远超过宋念原先预期的。
    这么多钱，她不可能要。
    人心难测，纵然现在丁先是诚心实意的给她，但又怎能保证，他日遇到难题时，对方会不会后悔今日所为，从而对她产生怨恨呢？
    宋念向来，只拿自己该拿的。
    “这份合同不用再继续约束你，你是个守信的人，”宋念拉开茶几的抽屉，把撕碎的合同扔了进去然后推上，“我这两年事情很多，去深城的事情要告一段落，如果有缘，等我去的时候再找你。”
    “能帮你一把，我挺开心，说明我的眼光不错，没有看错人。”
    丁先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合同。
    他把那堆钱朝宋念的跟前又推了推，很是真心实意，“没有你就没有我，这些钱，本来就是要给你的。”
    “你拿回去。”
    周祈直接替媳妇接过了拒绝的话，把钱毫不迟疑的推了回去，“该我们的，我们已经拿回来了。”
    两人来来回回，客气了许久。
    宋念的耐心有些告罄，一把按住那沓钱，不容拒绝的把它推到了丁先面前，“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要买地的事情你别忘，到时候如果碰到合适的，用这些钱暂时帮我垫付。”
    一来一回打款麻烦，宋念给他做主的权利。
    以丁先的为人，这笔不收的钱，只会让对方更加感激宋念的好，以后买地，也会愈发顺利。
    宋念的话，到底瞬间劝住了丁先。
    他沉默了一瞬，将钱塞回了自己的包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认真保证，“宋姐你放心，即便豁出去我这条命，我也一定会帮你把地买下来的。”
    “你想要的，我肯定弄到。”
    周祈不露痕迹的看了他一眼。
    这话，他听起来很不开心。
    宋念笑笑，没有多言，“难得见面，带你尝尝地道的北城菜，虽然没有香山宾馆提供给你的味道好，但我找的，胜在地道。”
    暂时看来，丁先还算可以结交。
    宋念乐意跟他打好关系，以对方的交际能力，再过个一两年，混到深城的地头蛇也不是没有可能。
    没必要断了这层意外赌来的关系。
    能和宋念多聊两句，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丁先自然十万个愿意，拎着包‘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我请客。”
    “孩子们在家吗？宋姐你一起带上，我给他们买好吃的。”
    “在的。”
    周博宇和周悦听到外面有客人的声音，爸爸妈妈没喊，他们写完了今天的作业便一直待在书房看连环画，乖乖的没有出去。
    周祈起身，去书房把两个孩子喊了出来。
    丁先仔细打量了一眼，非常捧场的大夸特夸，“宋姐你可真会生，这两个孩子跟你和周大哥长的真像。”
    “男孩帅气女孩漂亮，靓仔靓妹，以后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要吸引多少人的眼神，眼珠子估计都要钉在两个孩子身上，真是让人羡慕。”
    宋念和周祈笑笑，一脸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一家人待在一起太久，三个孩子，或多或少都跟他们有点相似，但也只是一点，不多。
    丁先这些夸奖，纯粹是昧着良心了。
    见他伸手掏包，宋念笑着提醒了一句，“千万不要给孩子们红包或者见面礼，我家没有这个规矩。”
    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墙上的挂钟已经敲响了十二点的钟声。
    宋念从沙发上站起，也不耽搁，“走，咱们先去吃饭。”
    周祈已将把她常背的帆布包收拾妥当背在肩上，牵着两个孩子站在宋念身后，妥妥的居家男人形象，让丁先都快忘了他刚才的煞气有多么吓人。
    一行五人推开房门。
    迎面便看见院门口挺着一辆吉普车，里面的人刚好推开车门正要走下。
    丁先见状，迟疑的左右看看，朝旁边让了让没有吭声。
    在外面摸打滚打那么久，基本的眼力见他还是有一些的，吉普车上的车牌号根本就不寻常，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可以乘坐的。
    来人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下着一件中山裤，踩着一双很普通的布鞋。
    看到宋念一家的架势，他愣了一下反应极快，“宋同志这是刚要出门？”
    刚好落后宋念一个身位的周祈见到来人，瞳孔缩了缩在媳妇的手心里写了个字。
    掌心微痒，宋念默默的攥了攥，给了丁先一个歉意的眼神，走过去拉开院门看向来人，表现的很是谦和礼貌，“您好，我是宋念。”
    来人看着五十岁出头，头发虽已花白，但精神头极好，身姿笔挺，像是军人出身。
    宋念自然不会怠慢，在心底猜测了一下对方的来意。
    对方看向丁先。
    只是极淡的一瞥，丁先心里莫名的升起了几分危险的直觉，强撑着没有后退，僵硬着扭头看向宋念，“宋姐，要不然你先忙？我还要在北城逗留几天，等你忙完了我再来看你。”
    宋念还未出声，周祈便点了头，“也好。”
    “那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丁先连连摆手，怎么可能真让他送，随意的扯了个理由，“两个孩子那么可爱，周大哥你照顾他们就好，这路我熟，我自己走就行。”
    他看着来人，潦草的点了点头，飞快的推开院门离开。
    丁先一走，宋念自然不会再提要出门的事情，向旁边站了站重新打开房门，看着对方比了个请的手势，“请进。”
    周博宇和周悦乖巧的没有说话。
    宋念等人进去，安抚的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妈妈临时有点事，等忙完了如果有时间的话，再带你们出去好吗？”
    “没事的，”周祈一手牵着一个，笑着补充，“我没什么事情，我带他俩去楼上玩。”
    周博宇和周悦懂事的点头，“妈妈，没关系的，我们俩跟爸爸玩会一样的，反正外面那么热，在家里有风扇，还舒服呢。”
    “好。”
    宋念和周祈交换了一个眼神。
    夫妻俩相处至今，一切尽在不言中。
    几人回到房间，房门敞开，宋念没关。
    周祈带着孩子们上楼，换宋念坐在了方才丁先坐的位置，看着来人，语气迟疑，“您是？”
    “忘了自我介绍。”
    “我姓蓝，单名一个亿字，”蓝亿的表情很是温和，但一双眸子，却清透的像是什么都能一眼看破，“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前两天和美商签订合同一事。”
    “小同志，你的本领不小嘛。”
    宋念的一颗心高高提起。
    她从来都没小觑过任何人，更没有低估过国家机器的力量。
    对方现在才来找自己，说明已经掌握了自己的一切，将所有的事情都查了个底朝天。
    尽管她对外掩饰的好，但在真正的国家力量面前，宋念依旧难免担心。
    主要是不想被送去做解剖研究。
    只不过饶是心里紧张，宋念的面上反而显得愈发淡定，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浅笑，“您说笑了，我没什么本领，只不过沾了国家的光。”
    “生在华国，自然一切以祖国的荣耀为第一位，这是任何事情不能撼动的原则。”
    蓝亿没有吭声。
    气氛沉寂了几秒。
    他不动声色，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宋念在他那双剔透的眸子里，不动如山的坐着，看起来平静的要命，只有她自己，能听到心脏在剧烈狂跳的声音。
    “你不要多想。”
    蓝亿终于开口，打破屋内的宁静，看着宋念的眼神温和下来，“每个人都有秘密。”
    “我们不会深究。”
    这话，侧面告知宋念，他确实已经仔细调查了一遍对方。
    她一个烈士遗孀，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在北城买下那么大一套房子，香山宾馆上大放异彩，让组织注意到了宋念这个人。
    得知这一消息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便是对方是个间谍。
    她通过国外势力给她的情报，在香山宾馆挣个功劳，借此渗入国家系统内部，好传递更多的消息回去。
    甚至宋念回家的当天晚上，就有人提议，不如先将宋念秘密关押起来，待调查清楚之后，再把人送回去，只不过这个决策，被蓝亿一手压住，没有再往上报。
    调查进行的很快。
    宋念从出生到昨天回家之前的日常全都呈在了蓝亿的面前。
    索性，她不是间谍。
    排除掉了最危险的，其它的事情，蓝亿不打算追究。
    这样一个聪明人，如果没有因为她的那点秘密，也走不到北城来，更不可能在香山宾馆内，帮了国家那么大一个忙。
    适当的放松没有问题，他也不想寒了对方的心。
    和聪明人讲话，不需要太多，宋念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蓝亿的表情带着几分认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只要您说，我会努力试试。”
    蓝亿姿态闲适，不答反问，“听说你想提前毕业？”
    他打开随身拎着的公文包，从里面掏出来一张红色的毕业证放在宋念跟前，手指在右下角的空白处点了一点，“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把章给你盖上。”
    “直接毕业。”
    跟对方玩心眼，还不如自杀来的快些，宋念很是坦诚，“我确实有过提前毕业的想法，但这段时间下来，觉得在学校待着好像也不错。”
    “所以我现在，对提前毕业这件事，想法不是那么强烈。”
    “不过如果您需要我提前毕业，全心全意帮忙的话，我也没有问题，依旧很开心。”
    她通明，一点就透。
    蓝亿有那么一丝庆幸，自己压下了前面想要把她带走的决策。
    多一个全心全意为祖国好的人，比什么都强。
    “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积木的事情。”
    “我国需要的外汇很多，所以和美商定的交货周期很快，”蓝亿坦言，基本没有隐瞒，“定金收了一半，但现在，遇到了一个问题。”
    宋念难得有些愣怔。
    遇到了问题？
    这么快的吗！
    不应该啊！
    见她愣神的反应，蓝亿也惊讶的笑了笑。
    自己似乎，把对方想得过于天才了一些，“是的，你没有想错。”
    “华国的天才很多，我们召集了老中青三代艺术家，其中不伐有国之大家过来帮忙，但最后，我还是来到了你这里，”蓝亿看着宋念，好心情的观察着她的面部反应，“你要不要猜猜看，我们遇到的究竟是什么问题？”
    宋念下意识指了下自己，坐在对面，眉头拧紧。
    问题她确实想到了不少。
    也大概能猜到真正的答案。
    但如果真是她想的那个问题，自己也未必能帮得上忙啊……

 第130章 帮忙

    见宋念一直没再接着说话，蓝亿笑了笑，很是和蔼的模样，“说了不用紧张的。”
    “你想到了什么直说就行，我保证，不会因为的说的话惩罚你。”
    宋念摇了摇头，一脸无奈，“我不是害怕。”
    “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看着蓝亿，知道对方不会碰外面的吃食，也没给对方倒水，“我只是觉得，设计模型这种事情，应该难不倒你们才是。
    蓝亿对她的答案倒是没有意外，看着宋念的眼神反而更加赞赏，“你果然是位聪明的小同志。”
    “没错，设计模型图稿对有着几千年优秀历史文化的我们，确实不难，”谈到实际情况，蓝亿的面上有一丝愁绪，“只不过，你应该明白，过去几年，很多同志在风向没明朗之前，是不敢做什么的。”
    “虽然他们的功力不错，但保守的画风，是得不到美商的同意的。”
    “我不瞒你，我们与美商，签订了一笔金额非常可观的合同，”蓝亿坐的笔直，“每四个月，我们要为他们提供六款模型稿件，等稿件批准之后，才会进行后续生产。”
    “任务很重，小同志，我希望你能帮忙。”
    “只要你点头，不仅可以提前毕业，我还会给你实际职位，作为积木厂的外销负责人，怎么样？”
    蓝亿开出的条件相当大方。
    宋念难掩心动。
    主要是，进积木厂，刚好能接触到木材供应商，这为她以后自己想要做的事业，能够打下非常有利的基础。
    但大饼固然令人心动，宋念还是没有冲动答应。
    “积木这个想法，最初既然是由我提出的，那我为自己的想法多做些什么，也是应该的，”宋念略做思考，迟疑了一瞬才接着开口，“这样，您给我一周的时间，一周后，我带着模型稿去找您。”
    “如果您满意我的稿件的话，到时候我们再谈谈你刚刚提的条件好吗？”
    蓝亿沉吟片刻，虽然语气依旧温和，但态度却很是坚决，“三天。”
    “我只能给你三天的时间。”
    “时间紧迫，每分每秒对我们来说，都是不容浪费的，三天后，积木厂便会正式成立，你在香山宾馆提到的那些机器，我们已经向全国召集，三天后，将进行生产线组织建设会议，到时候，我需要你的设计稿。”
    宋念沉默片刻，在蓝亿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的点了下头，“好。”
    “三天就三天。”
    终于得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答案，蓝亿利索起身，看着宋念朝她伸出了手，“谢谢你，宋同志。”
    宋念回握过去。
    “我会努力的。”
    不努力不行。
    这是为荣誉而战。
    蓝亿一走，宋念的脑袋便已经开始转动，思索着什么样子的模型，才符合美商的审美。
    她想的认真，连周祈带着孩子们下楼都没有察觉到。
    见自己的媳妇眉头紧锁，周祈满脸担心的走过去，“念念，怎么了？”
    不知道两人刚才说的话究竟有没有涉及到机密，周祈索性没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跟着周祈一起下来的两个孩子，均是满脸担忧的看着宋念，一左一右靠在她的腿边，仰头问的认真，“妈妈，你怎么了？刚才那个爷爷，是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三个人的连声关心让宋念回了神，她看向周祈，然后又低头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倒是脑袋一亮，问的认真，“博宇，小悦，妈妈有一个问题很好奇，想要问问你们。”
    她简单的讲了一下积木是什么东西，看两个孩子理解了之后才接着问道，“如果现在，妈妈打算送你们积木的话，你们想要我买什么样子的带回来呢？”
    周博宇和周悦都不是死板的脑袋，再说，她们长在下塘村，对过去几年的残酷并没有特别深的感触，心思简单，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
    “妈妈，如果是给我买的话，那我想要小汽车，”周博宇有些羞涩，他很少主动表达自己的需要，平时添置的东西都是宋念主动给他买，只要问他，小家伙就说自己什么都不需要，这反倒让宋念总是忍不住多给他添置东西。
    抬眼看着宋念鼓励的眼神，周博宇逻辑清晰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很喜欢马路上跑的各种车子，如果有这样的积木，能组合起来摆在家中，我一定好好收集，全都摆在柜子里，一直到集齐为止。”
    宋念眼睛一亮。
    她想起了前世看的几部国外大片，汽车可以变身成机械人，战斗形态也是一种考量，她完全可以用这个当参考，然后重新整理自己的思路。
    “博宇真棒。”
    “你刚才说的话，确实帮到了妈妈。”
    宋念直接抱了抱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周博宇被她夸的耳朵红红，急忙指了指自己的妹妹，“妹妹，你快也跟妈妈说，如果是你的话，你想买什么样子的积木？”
    妈妈的夸奖太多，他实在招架不住。
    周悦大大方方，声音清脆，说话的时候朝宋念的怀里靠了靠，“我之前在外汇商店，看见过一款八音盒，只要拧开，里面的小公主就会旋转，如果是我的话，妈妈，我想要一个这样的积木。”
    宋念点头，“我们悦悦的想法真棒，你提醒了我，等会我就把这个点子记下，以后用来做产品升级用。”
    “如果妈妈打算给你买的积木更基础一些呢？妈妈现在还不够厉害，买不到拼好就能唱歌的积木，你还有别的想要的吗？”
    周悦的小脑袋重重一点，“有啊。”
    “我想要能拼起来的花花。”
    她说的时候，一双葡萄眼亮亮的，边说，还边伸出小手比划着，“我想拼起来好多漂亮的花花，这样的话，把它摆在家里，妈妈每次看到都会开心，我也会开心！”
    乖女儿贴心的嘞。
    宋念直接搂了搂小家伙跟她来了一个亲密的贴贴，“妈妈明白了。”
    “你这个想法特别棒，帮了妈妈一个特别特别大的忙，你和哥哥，都是最棒的。”
    站在一旁的周祈，看着媳妇的眼里只有两个孩子，眼神有些酸，默默的身手戳了戳宋念的肩膀，试图拉回她的注意力，“媳妇，我也有个小想法。”
    宋念跟孩子们玩闹，眼底的笑意还没褪去，下意识扭头看着周祈，“嗯？什么想法呀？你想买什么积木。”
    “我想要长城。”
    宋念楞了楞，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见周祈被他笑的一脸无奈，宋念才忍了忍，没怎么用心的糊弄着安抚了两句，“长城也蛮好，可以做成大块积木，给两岁左右的小朋友用，你放心，我已经记住了你的提议，需要的时候一定会用的。”
    周祈幽幽的看了宋念一眼，而后勾唇笑了笑。
    好。
    虽然他是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但是能让媳妇开心放松一下好的。
    天知道，媳妇一皱眉，他就忍不住担心。
    “好，”宋念直接站起，搂着两个孩子，“咱们今天还是按照原计划出去玩，难得你们爸爸有几天假期，这几天带你们好好的在外面玩个够。”
    至于稿子，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回来的时候细化一下就好。
    事实上，她甚至不需要有多么高超的画工，只要提供意见再画个漂亮的外形，其他细化的事情，自有能人来解决。
    该行乐时行乐，宋念才不会让自己被工作死死捆住。
    前世体验的工作已经足够多，她是闲的，才会迷恋工作的快乐。
    一家四口关了房门利索的出了门。
    想到周悦刚才提的建议，宋念利索的先带小家伙去商店买了个八音盒。
    女儿想要，女儿得到。
    她有时候都觉得，懂事的孩子反而会承受很多委屈，满足小家伙一点小小的物欲，孩子也不会变坏。
    宋念本来想给周博宇买个小汽车模型的，但是外汇商店里面没有。
    略一思索，宋念借着去二楼的功夫，从时空商城里买了个纯手工制作的轿车模型，拆了外包装之后放在自己的帆布包里，若无其事的下了楼。
    逛完商店，又带着孩子们去了趟公园。
    晚饭一家三口没去国营饭店，周祈不知道从哪里发现的私人饺子馆，很是美味实惠，带着宋念和两个孩子下了馆子。
    吃饭的时候，宋念把小汽车从帆布包里拿了处理放在桌上，推到周博宇眼前，“看看喜欢吗？今天在外汇商店二楼的一个拐角看到的。”
    “虽然不是积木，但也能摆在桌子上看看，以后如果有汽车积木的话，我一定第一个拿回来给你试试。
    周博宇抱着小汽车爱不释手。
    “喜欢！”
    “妈妈，我特别喜欢！”
    “谢谢妈妈。”
    小家伙把汽车模型视如珍宝，吃饭的时候也揣在怀里不舍得撒手。
    送出去的礼物对方满意，宋念也很是开心。
    周祈见状，从裤子的口袋里摸出来一条珍珠手链，在宋念伸手拿筷子时，动作非常迅速的给她戴了上去，“你在外汇商店上二楼时，我看到这个觉得好看，就给你买回来了。”
    宋念垂眸打量。
    珍珠不是很大，胜在色泽光亮。
    戴在腕上，显得皮肤莹润，温润的珍珠与凸起的骨节相对比，竟然有几分奇异的美感。
    “好看。”
    “我带回家收藏起来，”宋念这会儿没有摘下，心情愉快，“过段时间我再戴。”
    周祈才不管她什么时候戴，只是想送她东西。
    看到什么好看的，珍贵的，都会下意识的认为这东西适合媳妇，仅此而已。
    只要媳妇收下，他就开心。
    周祈暗戳戳的想着，改天一定去找隐秘的店铺，淘换一个精美的古董首饰盒子回来，以后努努力，争取多买些漂亮的首饰，把盒子给放的满满当当的。
    让媳妇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想戴首饰，就可以随意挑选。
    周博宇和周悦看着爸爸妈妈感情那么好，两个小家伙低头偷偷的笑，乖乖的自己吃饺子，没有打扰。
    珍珠手链，宋念一直戴到回家都没有摘下。
    两个孩子今儿个是在她的房间洗的澡，洗完没走，周祈和宋念一左一右躺在孩子两边，听着宋念耐心的给孩子们讲故事。
    她的声音好听，故事讲的循循善诱，很容易就让孩子们有沉浸感。
    等到把两个孩子哄睡，周祈才抱着两个孩子把他们送回各自的房间。
    没想到再一回房，卧室里已经没了媳妇的影子。
    周祈：“！！！！”
    已经在楼下书房的宋念，并不知道周祈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性格直接，有时候甚至显得不那么浪漫，对待感情有些粗线条。
    周祈‘蹬蹬“下楼，看书房的灯亮着，又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去厨房温了一杯牛奶，端着敲响了书房的门，“念念。”
    宋念正在画稿。
    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她头都没抬便开口说道，“进。”
    这个时间，家里除了周祈，不会有旁人敲门。
    宋念画的认真，听到脚步声靠近开口说道，“我今天可能要晚睡一会儿，正好现在有灵感，除了模型设计，我还想写个计划书，你不要等我，快点上去睡觉。”
    她说完便接着沉浸。
    周祈轻手轻脚的将温牛奶放在桌上，“先喝点牛奶。”
    宋念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而后放回一旁。
    见她认真，周祈没有打扰，从她身后的书架上拿了本书，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的认真，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宋念完全没有发现。
    她垂眸画的认真。
    等她画好一个模型伸懒腰时，下意识抬眼看了下墙上的钟表，凌晨两点十二分。
    “忙好了？”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
    宋念吓了一跳，扭头看是周祈，拍了拍脑门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一直没吭声啊？我都没发现。”
    “你一直在书房里等我啊？”
    周祈坐直身子，书页没有合上，眼神避开桌上的东西，只专注的看着宋念，“还要一会儿吗？”
    “我以前值夜是常事，不用担心我，我正好在书房安静一会儿，很开心。”

 第131章 交稿

    宋念低头，翻阅了一遍书桌上自己刚才忙碌的东西。
    虽然周祈跟着熬夜，她可以收拾收拾暂时结束，明天再来也是一样，但现在灵感正好，宋念不大想放弃。
    无奈地看了一眼周祈，宋念轻声开口，“那你再等我一会儿，我还有一点需要完成。”
    相处许久，周祈越发了解自己媳妇的性格。
    有时候看着有些冷淡，但真正接触过才会发现，媳妇其实是真正心软又善良的那个人。
    “你不用多想，我是真的不困。”
    周祈低头看书，不再抬眸看她，“难得休假，我也不想将时间都浪费在睡觉这件事上。”
    他本就觉少。
    一天最多五个小时的睡眠不够。
    只是因为发现媳妇虽然聪慧能干，但是又有喜欢睡觉这个特别可爱的癖好之后，才会经常跟着媳妇一直躺着，其实根本没有睡着。
    见他认真，宋念便信了。
    她实在不喜欢，明明疲惫，却还要强撑着陪伴在一旁这种事。
    宋念低头，接着认真画稿。
    因为心无旁骛，所以动作很快。
    等她将所有的稿件整理完毕，仔细收好在纸袋中时，宋念扭头，才发现周祈已经不在书房，再抬头看表，指针已经到了四点二十。
    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疲乏僵硬的筋骨，宋念开门准备上楼，脚步还没迈上楼梯，便听见厨房有点动静。
    轻声轻脚迈步过去。
    还没靠近，周祈的背后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念念。”
    “你来的正好。”
    他转身，手上端着两碗汤面。
    汤汁清，闻起来香，上面洒了点嫩绿色的葱花，和透白的荷包蛋形成鲜明的点缀，走到了饭桌旁，“我估计你应该忙的差不多了，所以煮了两碗阳春面。”
    “家里正好有猪油，你过来尝尝。”
    宋念确实饿了。
    面条香气扑鼻，她走到饭桌旁坐下。
    温度被晾的正好，面却没有坨掉，也不知道周祈是怎么做到的。
    宋念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
    五脏六腑因为这碗面都活了过来，她满足的眯了眯眼，“好吃。”
    见她吃的开心，周祈自己也夹了一筷子陪她吃面，“我想着你忙完了可能会饿，吃完面洗漱一下好好睡一觉，孩子们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他主动揽过一切，宋念自然不跟他客气。
    “好。”
    “那我等会上楼就大睡特睡。”
    面条吃完，周祈顺手收拾了碗筷，看着宋念眼底的疲惫有些心疼，“你上去休息，这里我来收拾。”
    宋念眉眼弯弯。
    工作完成，心情大好，身体的这点疲惫着实不算什么，他直接搂住周祈，蹭了蹭他的脸，“做的不错，继续保持哦。”
    周祈失笑。
    嗓音微哑，拂过宋念耳边。
    “遵命。”
    “我一定继续努力。”
    说的认真，态度端正。
    宋念听着都红了耳朵，一把松开对方冲到楼上。
    媳妇心情好，周祈的心情也变得飞扬，把碗筷收拾干净厨房整理一下，他才迈步上楼，在媳妇后面冲了个凉，翻身上床。
    刚才不累，一接触到枕头，宋念才发现自己的眼皮开始打架。
    周祈的气势太盛，宋念犹豫了一下，没朝他那边贴。
    昨夜实在印象深刻。
    对方意犹未尽，很不满足，她也感觉的到。
    但这个时候要是再来，宋念感觉自己可能要昏睡到下午才能起床。
    实在是体力太盛，纵然她感觉自己身体状况良好，也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媳妇的呼吸有些乱。
    周祈长臂一伸，直接将人搂了过来。
    他在夜晚，总是与白天的不同，虽然依旧体贴，但动作却多了几分强势。
    “不要多想。”
    周祈的呼吸有些粗重，但还是克制着，“好好睡觉。”
    知道对方什么都懂，宋念心底一松，睡意彻底涌上，靠着周祈的胸口很快便熟睡过去。
    媳妇睡着，周祈也跟着眯了一会儿。
    他的生物钟极准，即便睡的晚，也在六点半的时候准时睁开了眼睛，只不过家里的孩子在媳妇的带领下，不上课时都喜欢窝在八点才起，周祈便闭上眼睛接着睡了一会儿。
    周博宇和周悦的自理能力一向很好，周祈起床和两个孩子说了一声之后，蹬着自行车出门去买早餐。
    孩子嘛，吃点外面的，他们更喜欢。
    如果两个孩子知道他这么想，一定会立马反驳。
    知道两个孩子很是懂事，周祈依旧把他们带出了门。
    宋念一觉睡醒，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多。
    家里空空荡荡。
    她在厨房转了一圈，有点饿，但天气太热，又实在没什么胃口，最后从冰箱里拿了个苹果，坐在沙发上无聊的啃。
    一个苹果还没吃完，周祈带着两个孩子带着一身暑气从外面回来。
    “还累吗？”
    周博宇和周悦进屋便松开了周祈的手，欢快的跑到宋念跟前，又怕贴的太紧让妈妈太热，两孩子体贴的跟她空出了一段距离，“妈妈，你好辛苦，要是我们俩能帮你就好了。”
    宋念捏了捏周悦的小脸，笑吟吟的开口，“谁说妈妈没有事情要你们帮忙？”
    “还真有。”
    周悦对色彩天生敏感，周博宇又喜欢留意生活中细小的事物，宋念使唤起两个孩子，丝毫没有客气，“妈妈的稿子需要涂色。”
    “要求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颜色不能太多，色彩要基础一些，但基础的同时还要亮眼，和谐，你们俩要不要试试？”
    “要！”
    周悦并不清楚，这份稿件的重要性，只当宋念在和自己玩新的游戏，毕竟之前，宋念总是喜欢和孩子们互动，这种趣味合作的玩耍方式，在日常生活中很是常见。
    两个孩子兴致勃勃，一刻也不想多等便跑去了书房。
    他俩一走，周祈忍着笑意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到宋念跟前，“饿了吗？吃点东西。”
    投喂的非常准时，像是掐准了宋念睡醒的时间点回来的一样。
    “就是感觉你差不多应该醒了，所以带着孩子们在外面吃完了饭，我们就走了回来。”
    不是什么热辣滚烫的午餐。
    又薄又透明的面皮包裹着各种素菜，颜色清脆嫩黄很是好看，边上还搭配了酱料。
    “在哪买的？”
    宋念讶异。
    这么时髦的东西，国营饭店是绝对不会做的。
    反正没有竞争对手，他们守着现有的东西，基本不会想到做些创新。
    “新开了一家国外的饭店，带孩子们进去的时候，看到别的桌点了这个，想着天热你也许会喜欢，就买了一份带了回来。”
    宋念了然。
    有些开心。
    这种被人精准戳中心思的小细节，很容易让她开心。
    一家四口过的无比和谐，都快忘了被赖燕宁带走的周博文。
    忙工作的忙工作，照顾媳妇的照顾媳妇，两个孩子也一直都没闲着，全然不知远在赖燕宁那里的周博文，过的如何。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宋念今天穿的比平时稍微正式一些。
    高级灰的短袖衬衫，搭一条版型直筒的黑色长裤，头发利索梳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没有化妆，只浅浅的打了个底，口红都没用，拿上自己准备的东西，蹬着自行车便出了门。
    没让周祈送。
    尽管两个孩子让人放心，但宋念还是不想让家里没个大人看着。
    直奔蓝亿给的地址。
    距离有些远，宋念骑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地方，好在今天有风，要不然非要热透了不可。
    映入眼帘的，是平平无奇的一间民房。
    宋念甚至怀疑自己的记忆里，从文件里重新拿出地址仔细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准备敲门。
    手刚抬起，房门便被人从内拉开。
    门内站着两人。
    尽管他们穿的普通，看起来像是隐入人堆就很难找到的类型，但看两人站着的姿势，宋念瞬间就明白他们和周祈的来处应该差不多。
    有军人压阵。
    宋念抬脚迈进。
    房间四角都有人笔挺的站着。
    一张约莫两米长一米宽的木头长桌摆在正中。
    屋内开了灯，很是亮堂，布置的整洁肃穆，与外面的平平无奇看起来没什么关系。
    蓝亿坐在主位。
    长桌两边，各坐六人，只有蓝亿的对面还空着一个座位。
    宋念原本还算轻松的心态，因为这个阵仗，瞬间变得严肃了不少，面色也跟着紧绷，但并不慌乱。
    身后的房门重新掩上。
    她离长桌还有一段距离，抬眸看向坐在主位的蓝亿。
    “宋念同志，不用紧张。”
    意识到屋内的气氛可能太过紧绷，蓝亿笑着开口，打破屋子里沉凝的气氛，非常给面子的站起身子微微抬手，“我对面的位置是给你留的。”
    “我们也是刚到不久。”
    “既然宋念同志也提前到达，不如会议提前十分钟，我们现在就开始。”
    他开口做的决定，场中自然无人反驳。
    宋念微微点头，走到自己的位置旁边坐下。
    “今天我们要完成两件事，”见她坐好，蓝亿依旧站着开口，眸光锐利的扫了一圈在场的众人，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今天我们主要做两件事，第一，是要定下给美商交的模型稿件，第二，是要初步拟定生产流程。”
    “这毕竟是我国第一个积木厂，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参考，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把这事做的漂亮。”
    他抬眸看向宋念，“宋念同志已经做了最重要的一步，我们这些老同事，也要跟上年轻同志的步伐才是。”
    “您放心。”
    “今天就算是熬夜，也要把这两件事完成。”
    积木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毕竟它能带来的利润，着实可观。
    不仅仅是可以预见的外汇收入，若是厂子办的漂亮，又能多上不少工作岗位，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值得一做的大好事。
    蓝亿抬手，微微下压，“我知道大家的决心，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积木厂，交到你们的手上。”
    “现在我们来谈第一件事，模型稿件。”
    “宋念同志，想必你已经准备好了。”
    气氛实在严肃，宋念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变得沉静了几分。
    听到对方点了自己的名字，她微微抬头坐直身子，无比庆幸自己考虑到了眼前这种情况，昨夜手工复印了几分样稿，这会儿站起身子，将手里的稿件给在座的每人都分了一份。
    “大家手里拿到的，就是我这几天想到的模型。”
    她说完，耐心等待了几分钟。
    一共九张稿子，在座的几位每张都看的仔细。
    蓝亿垂眸，看的认真。
    一时没人说话。
    宋念来之前便在心里打好了腹稿，这会儿虽然略有一些紧张，但总体还算平静。
    见他们纷纷停止了翻阅的动作，齐齐看向自己时，宋念才接着介绍，“想必大家都看到了我在稿件上标注的东西，一共九张，分别为三种群体准备的。”
    “最简单的水果系列，是为一到三岁的孩子准备的，我画的稿子，采取了最常见的苹果、西瓜和桃子来做基础款，幼童款积木拼装简单，每样水果按照八块分割，做拼装，拼装方式用最简单的贴合方法。”
    “另外两种，是针对六到八岁的小童准备的，这种积木的分割木块不算太小，可以做到小拇指大小，考虑到我们是初次建厂，这个尺寸，比较容易一些。”
    “等后面大家上手，生产线足够成熟，我们可以考虑把积木块做的更小一些。”
    “至于我画的这两种类型，一个是汽车系列，一个是花园系列。”
    “这位小同志，”坐在蓝亿下方，一位看起来约莫四十五岁的中年男人开口打断了宋念的话，“恕我直言，看的出来，你对画画并不精通，这些稿件模型目前让我觉得不错的地方，是它的配色。”
    “但这稿件的画画手法，着实有些稚嫩，你只会线条，不会笔触，这样，真的能得到美商的同意吗？”
    他话音落下，旁边有两位便跟着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这几件稿子，无论是画工，还是模型，都简单的出乎我的意料。”
    “都是一些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

 第132章 恭喜

    他们的话，反而让宋念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
    恼怒生气倒是没有，对方提出质疑合情合理，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乱发脾气。
    “大家可能觉得，我们与美商合作，一定要拿出来，能展现出国家历史底蕴的东西对吗？”
    既要猎奇，又要特殊，还要有东方文化兼具，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不敢表现的明目张胆，唯恐哪天突然被拎出来清算。
    这样左右为难，既要还要，下笔时自然慎重又慎重，很难能真正表达出他们内心里所想的东西。
    蓝亿看着宋念镇定自若的模样，选择了安静旁观没有帮腔。
    既然想让对方以后在积木厂担任要职，那眼前这点甚至不算难题的问题，便只能交给对方自己解决，如此，他在宣布人事认命时，对方才能服众，别人才不会多想。
    宋念表情平静，语速不疾不徐，“大家的心情我很理解，说实话，在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我和大家的想法一样，那就是这不单单是简单的赚钱，更是让我国文化，宣扬海外的好机会。”
    “但后来，是我家的孩子们提醒了我。”
    “美商为什么决定与我们签订这份合约？是因为当时在香山宾馆，我展示积木的时候，给对方推荐的理由便是，积木是可以培养小朋友逻辑思维和专注力的一款玩具。”
    “我们这款玩具，是为小朋友的准备的。”
    “面对的不仅仅是美商，未来有可能会接到英商法商等等国家的订单。”
    “而不是一款，只有华国小朋友看的明白，会拼的积木。”
    众人的面上掠过一丝思索，这次礼貌的没有打断宋念的话。
    宋念刚进房间时还有些紧张，但现在话越说越顺，她心里的紧张早已淡去，面上挂着浅笑，颇有一股运筹帷幄的笃定魅力，“我夸大一些，这款玩具，是为全国的小朋友们准备的。”
    “如果一开始，把积木的难度定的太高，导致大部分小朋友们，无法在这个玩具上得到成就感，那我们做出来的，就是一款失败的玩具。”
    “玩具归根结底，是让小朋友能从中得到快乐的，而不是只能得到挫败。”
    宋念不由得想到，华国总是有一批在饭桌上教育孩子的家长，让孩子们吃饭时，伴着眼泪。
    给他们准备一款，远远超过于他们能力的玩具，根本不会得到小朋友的喜爱。
    宋念接着说道，“所以，我这次才选了这样三种，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元素来作为第一批积木的设计模型稿，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我做的设计稿，是可以成一个系列的。”
    她这句话，倒是让场中的众人齐齐低头重新打量这堆稿子。
    虽然宋念清楚明白了标出了汽车系列，但他们方才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模型稿件本身上，从而忽略了上面特别的备注。
    唯一多想了一层的蓝亿，抬眸打量了宋念一眼，眸底暗含赞赏。
    将稿件模型交给最开始提出这个设想的人，果然没有错。
    “宋念同志。”
    柯明把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朝上抬了抬，表情虚心了许多，“你刚才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我个人还是认为，你设计的这几款积木模型，很难让孩子有反复拆完的兴趣。”
    “一款玩具，如果只能短暂的玩那么两次，是不是有些浪费了呢？”
    “即便你现在设计了这个系列，后面可能抱着，让小朋友集齐全套的心思，但你刚才也说了，我们的玩具是为全世界的小朋友们生产的，几岁的孩子，他们应该很少有集齐全套玩具这样的一个概念。”
    “我承认，你刚才说的话，确实给了我很多启发，但我还是坚持认为，你做的模型设计，有些过于儿戏化了。”
    对方一脸认真，眼底没什么轻视的意味。
    宋念认认真真听完他说的话，低低的笑了一声，“您说的很对。”
    “小朋友们是会成长的，单单从这几张模型图纸来看的话，确实可能出现你刚才说的那种情况，只不过您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我标注‘系列’两个字的意思，其实并不是简单的，汽车组合、花园组合这个意思。”
    “水果组合因为面对的是低龄儿童，所以暂时确实是您刚才所说那样，下次再多出几款不同的水果就完事。”
    “但汽车组合、花园组合，我的设想是，这两个系列下，七个模型为一组，每组模型的都有简单的变幻能力，不仅如此，集齐七个模型的话，还可以把他们组装在一起，变成一个超级汽车人。”
    “我想，应该很难有小朋友，能拒绝的了超级汽车人这个诱惑。”
    “而花园系列全部集齐拼装之后，可以得到一个有着公主存在的超级庄园。”
    “说的更直接一点，这两组的终极组合，能吸引到，应该不仅仅是小朋友们，我想即便长大成人，性格中也依旧有着童真的那一部分，这部分人群，也是我设想的隐形客户群。”
    “对了，关于终极组合的模型设想，我画在了最后一张图纸的背面，只是一张草图，没有上色，这部分更细致更高难度的工作，说实话，凭我的画工，完成的会有些困难。”
    “所以，很多事情，还需要仰仗一下各位帮忙的。”
    宋念将姿态摆的很是客气。
    面前的几人，随便拉出去，都是在北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可不想愣头青一样冲上来就把人家全部贬低一遍。
    脚踢这个，拳打那个，最后只剩自己洋洋得意，实际上已经得罪了很多人也不知道。
    积木厂只靠她自己，绝不可能做大。
    贵在协作。
    发挥各自长处，精准组合出击，这样的团队，才能带领厂子走的更远。
    宋念话音落下，场内只剩翻阅纸张的声音。‘’
    就连蓝亿，刚才都忽略掉了最后一张稿件背面的线稿，还以为是对方匆忙，随手画上的，毕竟三天时间着实太紧了一些。
    没想到。
    竟然藏着这样大的惊喜。
    不管是超级汽车人，还是公主花园的设计模型，都很精妙。
    蓝亿看完，一直不怒自威的神色缓和了不少，目光环顾一圈看向众人，没有直接拍板，“大家觉得如何？”
    “稿件模型究竟能不能通过暂时不提，宋念同志方才的表现，我确实要称赞一下，作为一名年轻的小同志，她有如此风范和气魄实属难得。”
    宋念腼腆一笑，表现的很是谦虚。
    方才问题最多的柯明，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一堆稿件，紧皱的眉头骤然一松，扭头看向宋念的神色温和了不少，“宋念同志，你很厉害。”
    “确实是我们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年轻人的脑子就是灵活，不像我们，思维固化，竟然没有跳出来那个圈子，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我受益颇多。”
    “至于你说的，关于组建超级模型的分组设计，就由我带头，”他转头看向蓝亿，“我带一组人，专门搞这个，可以吗？”
    “可以。”
    蓝亿当然不会犹豫。
    柯明作为华国最有名的画家，是他今天特意请过来参详模型稿件的设计的。
    不是挑刺，只是想让对方看看，能否将稿件调整的更好一些。
    毕竟熟知宋念过往一切的蓝亿也没想到，宋念不仅设计出来了，还让原本一直不同意加入积木厂的柯明直接改了主意。
    柯明手下的学生人才众多。
    有他们加入，蓝亿能放一百个心。
    本来只是意识到了这些老同志的症结，想让宋念拿着她的模型稿件给他们当个灵感，启发启发对方，让他们打开思维，因此才定下了三天时间，为的是给这群老同志留后面设计的时间。
    没想到宋念的表现，实在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宋念同志，你务必要尽力协助柯明同志的后期工作，”蓝亿语重心长的叮嘱，看着宋念的眼神都变得慈爱了几分，“只要我们第一个系列完成的顺利，我想后面也许真的会如你所说，英商、法商也会随时到来。”
    宋念笑着点头，郑重答应，“您放心。”
    “只要组织需要，我一定随时过来帮忙。”
    “不是过来帮忙，”蓝亿无比郑重的将自己跟前的一份合同拿了出来，借着旁人的手传递到宋念跟前，“组织聘请你，正式成为积木厂的职工。”
    “岗位就是那天我与你说的一致。”
    “你若是同样的话，等积木厂全部准备完毕，你就以北城大学毕业生代表的身份，直接入职。”
    这是板上钉钉的承诺。
    宋念垂眸，仔细看了一遍合同上的内容。
    条件优渥。
    不仅津贴给的十分大方，一百八十块一个月的津贴，比周祈还略高了一点。
    待厂子的绩效达标，就可以直接按照家里的人头算面积分房子，已经有的住所和另一半可能也会分房这件事，完全不做附加条件考虑。
    就是大方。
    就是硬给。
    宋念直接拿起笔，在合同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笑着看向蓝亿，“您说的对，不是帮忙，为我自己的工作努力，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她站起身子，微微躬身，“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在场的众人就她年纪最小，谦逊一点，总不至于出错。
    其他人纷纷摆手，“小同志优秀，有你是积木厂的福气，不用这么客气。”
    “对对对，知道这次能拿下订单是因为一个学生的时候，我就很是好奇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现在看来，你确实有点东西。”
    “可不是，小同志这么年轻，脑袋瓜子好使的很，能给我们省多少力。”
    柯明仔细的看着画稿，扭头看向宋念，“这稿件上的配色是谁做的？”
    宋念一愣，想到对方的神色，心底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是我女儿。”
    “她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画画，现在跟着曾颖老师在学习，我对配色不是很精通，所以就把任务交给了小家伙。”
    “配色很新奇大胆。”
    “跟着曾颖学，有些可惜了。”
    宋念诧异，“您认识曾颖老师？”
    “嗯，”柯明态度随意，“她是我学生的学生，因为笔触浮躁，耐不下性子，所以画工这么多年一直都没什么在长进，不过你能找到她当你女儿的老师，也不容易。”
    即便是他柯明学生的学生，放出去的画作，也不是随便哪个谁都能轻易拿到手的。
    看的出来，宋念小同志，确实是真心为自己的女儿考虑。
    “你考虑一下，”很多年没有收徒的柯明，难得的起了爱才之心，几张画稿看了又看，很是喜欢的模样，“曾颖那里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如此重要的会议面前，他就这么直接的当着众人的面，和宋念讨论收徒的事情。
    虽然心底为周悦高兴，但宋念依旧没有贸然的为小家伙做主，“不如等后面空闲了之后，我带我女儿跟您见上一面。”
    “如果您到时候依旧主意不改，我女儿也愿意拜您为师的话，咱们再把这件事情定下可好？”
    柯明沉默片刻，第一次仔细打量了宋念一眼，凝神看的认真，“你是一个不错的妈妈。”
    “就按照你说的这样做。”
    懂得顾虑小朋友的喜好，不蛮横，很不错。
    难怪能设计出这样一款玩具。
    “好，”宋念真心道谢，“如果我女儿知道自己的配色被如此肯定的话，一定非常开心。”
    场中的众人耐心等着两人聊完。
    毕竟柯明的实力摆在那，性子又有些古怪，还真没人在这个时候特意扫兴，免得惹恼了对方，直接撂挑子不干。
    可以说有他们的参与，积木厂最难的设计一关，已经成功了绝大部分。
    蓝亿见屋内重新恢复安静，清了清喉咙，表情正色了许多，“模型稿件既然已定，剩下的便是交给美商审核，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宋念同志刚刚单独给我的这份单独的玩具讲解不错，到时候翻译成英文，连同稿件一并给美商确认。”
    “接下来，我们开始讨论第二件事。”

 第133章 落定

    拟定生产流程的事，宋念也参与了一些。
    原定流程是先用木头打磨出汽车形状，然后再多切割，打散，通过重组实验后，就包装售卖。
    但这个提议被蓝亿批评效率太低，直接否掉。
    宋念只是建议了一下，“可以的话，先做出一个模型，然后切割，再按照切割下来的木块做生产线。”
    “不过我没具体参与过这种事情，所以只是提出一个小小的想法，具体的操作事宜，还需要大家辛苦一些。”
    不想表露的过于突出，也不想压制身旁这些大佬的聪明才智。
    她只是踩着科技智慧的基石，才坐在这里罢了。
    宋念的话一说完，其它人沉默片刻，忍不住顺着宋念的思路去想。
    “我觉得宋念小同志说的很有道理，她给了我一个非常不错的启发，”李玄眉头紧锁，在脑袋里快速的过了一遍自己的提议，接着说道，“我们刚才又把积木块想的过于复杂了。”
    “换过来一想，如果每块积木，切割的形状都很特别的话，小朋友们岂不是一拿到手上，就知道这块积木应该在什么地方吗？”
    “积木块要做的有雷同性，每种模型，除特殊装饰外，需要的积木块最好不超过四种，这样的话，生产的环节简单，压力其实还是回到了柯明的身上。”
    他看向柯明，面对他，说话有几分小心，“柯明一向喜欢挑战，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
    柯明低头看着手里的稿件。
    过去画画，都是从无到有的过程，现在要做的，是拆分。
    把已经建构好的模型，有几种单调的形状拼接组合起来。
    “有点意思。”
    柯明的眼神有些兴奋，并不会瞧不上这份工作，“既然我刚才说了愿意接下这个挑战，那我就不会食言。”
    他看向蓝亿，眼底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给我三天，不、两天时间，你快点把这些稿件拿给美商看，只要他们通过，我就能在两天内给你满意的结果。”
    蓝亿心下大定。
    今天的会议，原本只是想聊个构想，他并不觉得，第一次就能敲定模型稿件和生产线设计一事。
    可在宋念随意的几句点拨中，事情竟然就这么敲定了。
    他难得有些失态地重重点头，越看宋念越觉得满意，“宋念同志，好好干。”
    “还有其他同志们也是，你们的付出，组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他略一抬手。
    身后就有人拿了一堆文件过来。
    蓝亿把他们一一分开，推到除了宋念之外的众人面前，“这是合同。”
    “进了积木厂，最重要的一件事，一定是保密。”
    “世界百废待兴，我们决不能让自己挣来的东西，被他国知晓。”
    “您放心。”
    所有人皆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低头签字，看着蓝亿语气郑重，“在第一批模型成功运到目的地之前，绝不会让他国知道我们在忙些什么。”
    宋念也跟着认真点头。
    “大家辛苦了半天，先吃饭，”蓝亿拍了拍手，守在外面的军人端着装满了菜的餐盘放到了桌上。
    “一人一份，不要浪费。”
    “吃完饭之后，我们就积木厂的建厂细节，再好生讨论一下，”蓝亿坐下，拿了筷子攥在手上，“本来这应该是几天后的会议内容，但对于我们来说，每分每秒都很珍贵。”
    “所以，不如趁着大家今天都在，一并讨论了。”
    在座的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没有释放出去的干劲，听到蓝亿如此说，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纷纷点头同意。
    “讨论个三天三夜都没什么问题。”
    宋念笑笑。
    索性今天临走之前，有预感会很晚回去，跟周祈早已经交代好。
    心里没什么后顾之忧，宋念便坐的稳当。
    面前餐盘里的伙食很是不错，有菜有肉还有蛋汤，宋念也没扭捏，吃饭的动作利索，让其他几人对她的好感更添上几分。
    吃完饭，便是又一轮剧烈讨论。
    连宋念中间，都被卷入他们的争执之中，说着说着上了头，争得那叫一个脸红脖子粗。
    但当蓝亿把今日讨论出来的一条条结果给他们看时，方才的争论瞬间消失，在场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宋念离开这间普普通通的民房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透。
    把强光手电筒放在车篓子里，宋念蹬上自行车，拒绝了蓝亿说开车顺路送她回去的提议，自己骑车顺便享受享受夜间的晚风。
    脑袋高速运转了整整一天，这会儿总算有片刻闲暇时光。
    想到帆布包里的红色毕业证，宋念的唇角轻轻勾起，心情飞扬。
    路上没什么行人，她骑的晃晃悠悠。
    一路回到家中。
    远远的，就看见院子门前站了个人。
    不用多想都知道是谁，宋念加快速度，见到周祈时面上带笑，“怎么在这里等我？不怕被蚊子咬吗？”
    夏天的花蚊子咬死个人。
    宋念站在院子门口，纯粹是喂蚊子。
    “不怕。”
    周祈穿着白色的棉质短袖和普通的黑色长裤，动作无比自然的接过自行车篮子里的帆布包和手电筒，转身推开院门，“蚊子不喜欢咬我。”
    “可能是因为我的皮太硬，它们咬不动。”
    宋念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就是说，真的很羡慕他这种不招蚊子咬的体质，她从商城里悄悄买了驱蚊液灌在玻璃瓶里，自己搞了个标签贴在上面，每次出门前都要在身上喷上许多。
    将自行车停在院子角落，两人相携进屋。
    周祈去厨房里倒了杯冷凉的白开水递给宋念，这才坐在她的身上轻声开口，“你让我给下塘村寄送的种子，今天已经托人带上火车了。”
    “听闻最近有些地方在大搞包产到户，我问过下塘村的状况，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大家都在观望。”
    “没事的。”
    宋念一口将冷水饮尽，“我已经跟大队长通过电话了。”
    “村里的地依旧归集体所有，但最近玉米刚种下不久，村子里没什么活，大队长为了不让在家猫着，已经组织大家开始开荒。”
    “自己村子里开垦的荒地，多少有点做主的权利。”
    要不然，宋念也不会冒着风险，给她们准备种子。
    若真是严厉的那段时间，她的行为如果被人发现举报，可能会连累到一家老小。
    “念念，下塘村，还有周家人。”
    周祈提起周家人，眉头微微拧紧，“你给张主任和大队长寄种子，让他们带领大家伙种植香瓜创收，周家人也会因此获益。”
    周祈对家人的感情不深。
    他自有记忆开始，吃的其实是村里的百家饭。
    在周家，他总是被周母嫌弃的那个。
    再后来，政策收紧，开始集体干活，他就被赶去给家里挣工分，刚开始那几年吃集体食堂，周家更不管他，直到去当了兵。
    若不是周家人写信哭诉威胁说若是不寄津贴回家，就告到领导那里让他老老实实回家种地，周祈是打算跟周家断绝了关系的。
    直到娶了媳妇，收养了战友遗孤。
    本想把孩子们送回去暂住，周家看在钱的面子上，总不会对孩子太差，没想到阴差阳错，他拜托去接孩子的战友没了踪影。
    好在，媳妇太好，默默扛起了一切。
    因此看到周家人因为媳妇获利，周祈比宋念的反应还大一些。
    宋念意外于他的想法。
    周祈一向豁达，没想到自己的事情上，竟然小气的有些可爱，“没事的，开垦荒地是辛苦活，凭我对他们的了解，除了我那位大嫂，没有人看的来这个活计。”
    “我已经跟大队长说好了，等来年有了收成，我收购的时候，会按照大队长记录的参与开荒种瓜的工分记录来收。”
    “周家人占不到我的便宜，等他们发现大家伙都拿到了钱之后，她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很快，土地便包到个人种植，他们想借着集体的光躲懒赚钱，没有可能。
    看着媳妇侃侃而谈的样子，周祈看她的眼神满是欣赏。
    感受到他的注视，宋念忍不住扭头看他。
    “媳妇。”
    周祈深吸了一口气，动作略有些别扭的站起身子半蹲在宋念跟前，“今天你累坏了？我背你上楼。”
    媳妇的气色不是很好，眼底全是疲惫。
    他的肩膀宽厚有力，给人的安全感十足。
    宋念微微一笑，丝毫不扭捏的直接趴了上去，“走。”
    背着媳妇，也很是满足。
    周祈的步伐稳当，进了房间也没将宋念放下，而是背着她去了卫生间现在浴缸里放了水，“一会儿你好好泡一泡，等你泡好出来躺着，我给你揉揉筋骨。”
    开了一整天的会，必定浑身肌肉僵硬。
    周祈从刚刚宋念坐下时，身体的姿态与平时略有区别时便看了出来，“揉一揉，你会睡的更香。”
    宋念还坐在他的腿上。
    卫生间的水声‘哗啦啦’的响，听周祈这么一说，方才压下去的疲惫好像全部涌上来了一样，宋念有些蔫蔫的的靠在周祈的肩上，后知后觉的感觉嗓子有些痒意。
    今天说的话太多。
    见媳妇安静，周祈也不吭声，默默的抱着媳妇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估摸着浴缸里的水快要放好时，才柔声开口，“念念，水好了。”
    “先泡泡澡？”
    不休息还好，窝在周祈怀里缓了那么一会，宋念只觉得更加的累，浑身肌肉酸疼，尤其是今天来回加在一起蹬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子，更觉疲累。
    要不是蓝亿的车太过高调，如果驶进小区，被人注意，宋念感觉影响不好。
    见媳妇半天没有动静，周祈微微垂眸，看着宋念不断眨动的眼睫时，笑的愉悦，“我知道你是太累了。”
    “要不然，我抱你进去洗洗？”
    宋念直接从他的腿上蹦了下去。
    亲密共浴什么的，怎么也需要点气氛才行。
    这么大咧咧的直白开口，让她怎么好意思？
    周祈的耳根也悄悄红透。
    如此直接出言跟媳妇打趣还是头一遭，他也是做了点心理建设才说的。
    两人眼神躲闪，宋念飞快的拿了衣服钻进了卫生间。
    泡在水里，眼皮就忍不住开始打架。
    实在是困得厉害。
    今天的辛苦，比上学可要累的太多，这么多年，她还从来都没有哪一天，动的脑子像今天开会一样多。
    眼皮慢慢发沉。
    坐在房间里等待宋念的周祈，察觉到里面半天没有水声时，猛地坐起走到卫生间门前，敲了两下房门没有听到回应，紧张的直接推门而入。
    “念念。”
    看到媳妇躺在浴缸中睡着的模样，周祈立刻放轻了动作，动作无比妥帖的从旁边拿了宋念的浴巾，将人从浴缸内抱了出来。
    美色惑人。
    周祈将宋念裹得严实。
    身子突然腾空，宋念的眼皮颤了颤，脑袋有些清醒，但实在累得不想睁眼，什么害羞的情绪完全抛在了脑后，下意识环搂住周祈的脖颈，小声嘀咕了两句，“你来的可真及时。”
    周祈脸色涨红，没有应声。
    视觉冲击力着实太强。
    即便已经和媳妇水到渠成的做了真夫妻，可这般香艳的画面，他也是第一次见，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气血上涌，脑袋里瞬间变成了一团浆糊。
    抱着宋念重新坐回沙发上，周祈换了一条浴巾，把宋念身上的湿漉漉全数擦掉，动作无比轻柔，这才小心翼翼把媳妇放在床上。
    短短的一会儿工夫，周祈出了满身的汗。
    他重新走进卫生间冲了个凉，再出来时，等身上的水汽散去，才上床躺在宋念的身边。
    感应到身旁人的存在，睡着的宋念翻了个身，准确的朝周祈的跟前贴了贴，抱住他的手臂蜷起双腿，脑袋贴着他的臂膀睡意很沉。
    只要看着媳妇安静睡着的样子，就觉得这个世界很是美好。
    周祈微微侧头，无比珍重的在宋念的额前落了一吻，任由自己被媳妇拥着，闭着眼睛也跟着进入梦乡。

 第134章 开始

    后面几天，因为要等待美商审核积木模型的消息，宋念便一直安静的候在家中。
    会议上，蓝亿在和大家商量之后便决定，暂时不向美商透露，宋念设计的模型组是整个系列，和后面的超级组合这个玄机。
    以防他们知道之后，抛开华国，自己生产。
    最关键的东西，还是要多掌握一些在自己的手里。
    这是底牌。
    宋念半点不急。
    只要美商同意第一个模型系列，后面的，就不是对方卡着我们的脖子，而是要诚意十足的，跟我们聊一聊后面的深度合作。
    “周祈。”
    在家里的日子过于闲适，宋念倒是有些想念被赖燕宁带走的周博文。
    “博文去老师那里已经一个多星期，不如我们今天过去看看？”
    “万一那臭小子吵到了老师，我们好把他带回家来。”
    周祈怎能不了解自己的媳妇，说是怕周博文影响赖燕宁，实际上是担心臭小子有没有想家。
    媳妇其实是家里最为心软的人。
    “那我先去外面买点东西，”周祈知道赖燕宁对于宋念的重要性，自然的也尊敬对方，“老师一个人住，我看看买点比较实用的东西。”
    吃的喝的，天气这么炎热，赖燕宁家里没有冰箱，放了也会坏掉。
    宋念思索片刻，从沙发上坐直身子，“家里还有一点外汇券，你拿上，去外汇商店给老师买台风扇。”
    赖燕宁居住的地方，一直都是有电的。
    只不过老年人习惯了节省，每天只开灯，其它的电器是一概不用的，去年夏天外汇商店里还没有风扇售卖，今年倒是变了。
    宋念前几日给周悦买八音盒的时候，就看到了风扇在二楼售卖。
    “还有一些。”
    “我去拿，”周祈对宋念的花销没有任何意见，“还要买些别的吗？”
    媳妇并不是一个铺张浪费的人，她花的每一笔钱，周祈都觉得很有道理。
    他并不觉得媳妇花钱多，只遗憾，自己的赚的津贴还是不够多，要努努力，想想别的法子多赚点钱才是。
    宋念懒洋洋的重新躺了回去，“没什么要买的，你有喜欢的可以给自己买，但是别给我买东西了，我最近不缺什么。”
    天气太热，她实在懒得出去。
    周祈既然主动跑腿，那她也不会黏黏糊糊的像分不开一样非要跟去。
    眼看着对方出了门，宋念动也没动，直接开口喊人，“博宇，小悦，收拾收拾，我们等会出门啦。”
    这个时间，周博宇和周悦正在书房里面写作业。
    听到宋念的声音，两小只先应了一声，然后将本子上的最后一道题写完，才开门走了出去，“妈妈，我们等会去哪？”
    最近爸爸妈妈都休息在家，他们俩着实受到了偏爱。
    基本每天都会被带出去玩耍，两人都晒黑了不少，看着不丑，反倒显得愈发健康。
    “我们去赖奶奶家。”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宋念都没什么家人，赖燕宁在她的心里，亦师亦母，地位不同。
    “太好了。”
    周博宇有些兴奋，“我知道博文是在赖奶奶那里学心算，真想知道他学的怎么样，我一直都可好奇了。”
    “对啊对啊，妈妈，”周悦爬到沙发上坐好，跟着开口，“我也是。”
    “也不知道，博文这段时间吃的怎么样？”
    作为姐姐，她对周博文一直都很体贴细腻。
    小家伙顽皮，但周悦一直都很包容忍让，宋念常常教导周悦有时候不必委屈自己去让着小家伙。
    可周悦却一直因为以前的事情，对周博文很好。
    “你赖奶奶，绝对亏待不了博文那张嘴。”
    赖燕宁虽然不会做饭，但她手里有钱，对自己又节省，平时吃饭都在学校食堂，着实花不了什么钱。
    但对三个孩子，赖燕宁常常大方让宋念咋舌。
    无论是给心算老师的学费，还是每天给周博文准备吃的，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想到这，宋念还真被提醒了一件事，“家里还有很多粮票，等会我拿上一点。”
    她手里没缺过票证，还真差点忘记了这件事。
    “妈妈，”周悦靠近宋念，贴着她的耳边小声开口，“你看一下哥哥。”
    宋念扭头。
    周博宇的面上有些沮丧。
    她眉头微拧，联想到几人刚才聊到的话题，心中浮起一丝猜测，拽着周博宇的手腕把人拽到自己身边，“博宇。”
    周博宇还有些愣怔，听到宋念喊了自己，下意识乖乖的应了一声，“嗯？妈妈，怎么了？”
    宋念知道，他不是会嫉妒旁人的孩子。
    有如此反应，应该是失落。
    周悦擅长画画，有老师教导，一向调皮捣蛋看起来只知道吃东西周博文，更是突然学起了心算。
    弟弟妹妹，都有各自擅长的事情。
    只有他，好像只能学学练字，并且学的也不是特别突出，称不上是天赋，全靠勤学苦练。
    还有学习也是。
    他知道自己的学习成绩，并不是轻松得来的，每一节课都上的认真，课后也按照老师的要求，一直在努力的完成作业，因为这样，才一直在班级里维持着第一名。
    有时候都不敢松懈，唯恐哪一天，排名突然掉了下去。
    可弟弟妹妹不一样，他们都很聪明，学习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
    他们考到班级第一，只是随意发挥就成。
    分数不能代表他们的能力，考100分，那是因为试卷最高只有100分而已。
    “博宇，”宋念垂眸，伸手将周博宇搂进自己的怀里，“怎么啦？看起来有些伤心哦。”
    “让我猜猜看。”
    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被宋念发现，周博宇感觉有些狼狈和懊恼。
    怕妈妈知道自己的小心思，会讨厌自己。
    也怕妈妈发现自己其实没那么聪明，会嫌弃自己。
    周博宇脑袋垂的低低的。
    他是老大，可却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弟弟妹妹，实在没用的紧。
    宋念没想到，周博宇竟然会产生自卑的心里。
    他这个大哥做的实在优秀。
    爱护妹妹，谦让弟弟，弟弟妹妹犯了错，会揽在他自己的身上，还要帮忙收拾残局。
    在外面，他总有保护弟弟妹妹的意识，无论何时，都会把两个小一点的护在身后，颇有兄长风范。
    可这样的兄长风范，对于他来说，多少影响了孩子本来应该拥有的天真。
    宋念有些心疼。
    “是不是因为，我忽视了你的天赋呢？”
    周博宇突然抬眼。
    看着宋念，他面上有些慌乱，小手忍不住乱摆，下意识开口说道，“不是的妈妈。”
    声音越来越小，脑袋越垂越低，周博宇有些颓然，“妈妈，不是这样的，我没什么天赋。”
    没有提弟弟妹妹，因为从来都不是嫉妒。
    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不够好罢了。
    “可我觉得你有啊。”
    宋念的话里带着明朗的笑意，并没有因为小家伙表现的低落，就可以落了心情去柔声安慰，遇到轻松，像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闲聊一样，“只不过因为我和你爸爸忙，所以一直都没有主动给你找老师。”
    “而且，我们也确实心疼你，小学生，最重要的应该是开心。”
    “你看小悦，她只自己特别想学，在学习的过程中，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很有天赋。”
    “还有弟弟，虽然我和你爸爸都知道，博文的心算能力很强，但我们俩并没有给他找老师，要不是你赖奶奶主动要求，我也不会提起这件事。”
    “所以我们对你也是一样。”
    “可是妈妈，”周博宇的脑袋渐渐抬起，满眼好奇的看向宋念，“我真的没什么天赋。”
    “画画我也试过，老师说我是临摹的好学生，不是创新的小天才。”
    “心算我也试过，虽然算的出来，但速度算不上快。”
    “我还能有什么天赋呢？”
    宋念失笑。
    想到周博宇自己，默默努力的样子，突然觉得小家伙有些笨拙的可爱。
    “谁说天赋只有这两种？也没人规定，天赋只能是才艺。”
    “你有一点可能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宋念握住周博宇的手指捏了捏，“就是有耐心，手很稳。”
    周博宇有些不解，只觉得妈妈是在找个借口安慰自己，乖巧的想要点头。
    可宋念看的出来他心底的疑惑，笑着开口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无论是上次妹妹做的贝壳画，还是弟弟偷懒不想做的涂色作业，他们都想找你帮忙？”
    “就连妹妹，她的画画天赋那么好，对色彩的感觉那么敏锐，经常也会偷懒找你帮他做涂色作业。”
    “就是因为，我刚才说的那两点。”
    周博宇似懂非懂。
    耐心和手稳，什么时候，也能算的上是天赋了？
    这种天赋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
    “我觉得，无论你以后是和爸爸一样去当兵，还是去做一名外科医生，你都有很好的天赋。”
    “你的天赋，可能现在看来并不是多么特别，能让人忍不住惊叹的存在，可你的天赋，在你未来选择职业的时候，对你会有很大的帮助。”
    宋念不想把话说的过于深奥，怕孩子们听不懂，便用最浅显不过的语言说到，“比如，你做狙击手的话，一定能非常有耐心的等待你的目标出现，然后手稳的扣动扳机，精准完成任务。”
    “对于别人来说，练习耐心和手稳，可能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但对你来说并不是，你天生就拥有这项能力。”
    “这，就是你的天赋所在。”
    周悦在一旁听的很是认真，等宋念说完，她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的哥哥，两只小手用力猛拍，“哥哥，你真厉害！”
    “我就说，你比别人的哥哥都要好！”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最好的哥哥！”
    她刚才只是感觉哥哥似乎有些不开心，所以才告诉宋念。
    听完宋念的话她才明白，哥哥不开心的症结到底在哪里。
    “哥哥，”周悦从沙发上爬到周博宇跟前，趴在他的背上，笑的可爱，“以后你当兵的话，可以保护我。”
    “当医生的话，可以给我看病，到时候，我的手术都让哥哥做。”
    “妹妹！”
    周博宇有些无奈，任由妹妹趴在自己的背上，“不要乱说话，你以后要健健康康的才行，怎么会做手术呢？”
    “我如果真的当了医生，最不希望在医院见到的人，就是家里人。”
    被哥哥说，周悦耍赖一样的用力朝下压了压，“哥哥，你乱说话。”
    兄妹俩闹成一团，宋念在旁也跟着笑，眉宇间一片轻松。
    起身上楼，把要给赖燕宁的粮票装好，再下楼时，刚好看见抱着风扇从外汇商店回来的周祈。
    他瞥了一眼沙发上玩的开心的两个小的，语气轻松，“今天这是怎么啦？连我们家老大都那么开心，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喜事吗？”
    到底是粗线条，平时只能看出这孩子因为学习有些紧绷，其实完全没有察觉问题所在。
    “当然有喜事。”
    宋念笑着上前，手肘碰了碰周祈，“等会能看到博文，想到他可能会因为学习心酸累的龇牙咧嘴的样子我就想笑，这算不算喜事？”
    虽然神经粗，但周祈对自己媳妇递过来的暗示还是非常利索的体会到的。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我们现在就走？”
    “博宇，小悦，你们俩换好衣服了吗？”
    两个孩子乖乖的放下手里的玩具，小跑着到宋念跟前，“换好了。”
    “去看博文。”
    周悦笑嘻嘻的补充，“倒霉蛋弟弟，不知道累瘦了没有。”
    宋念无奈的摇了摇头，拎着自己的包，一手牵着一个，带着两孩子就出了门。
    两个孩子这两年个头窜的极快，一辆自行车根本坐不下，宋念和周祈各骑一辆，一人带着一个孩子去了赖燕宁家。
    距离不远，骑车只需要十五分钟。
    赖燕宁住的地方很是清静，独门独户，周围的邻居也全是高知分子，邻里关系虽然和睦，但也安静。
    宋念和周祈到的时候，赖燕宁家的院门大敞。
    周博宇和周悦先欢呼着跑了进去，站在院子里笑着朝里喊人，“奶奶，我们来看你啦，你在家吗？”

 第135章 天才

    周博宇和周悦的声音，清晰的传进室内。
    赖燕宁还没出声，房间里面的周博文一听到哥哥姐姐的熟悉声音，‘蹭’的一下从凳子上滑下去，完全没听见赖燕宁的声音，鞋都没穿‘蹬蹬蹬’的就朝外跑。
    “哥哥！姐姐！”
    周博文几乎是飞扑到周博宇和周悦的跟前，还没说话，眼泪珠子就‘啪嗒啪嗒’地直朝下掉，在院门外听到里面动静不太对劲的宋念和周祈快步跨进院内，就看到三个孩子抱成一团的画面。
    听到外面再次传来脚步声的周博文猝一抬头，看到宋念和周祈时，从哥哥姐姐的怀里挣了出去，重新飞扑到宋念怀里。
    “妈妈！”
    “呜呜……”
    周博文把脑袋埋在宋念怀里哭的无比伤心，“妈妈，你可算来接我回家了。”
    看到小家伙如此伤心，宋念和周祈对视一眼，夫妻俩均任由他撒会儿娇。
    实在是对赖燕宁非常放心，所以确实放任在小家伙在这里多呆了几天。
    宋念拍拍周博文的后背，任由他放肆的哭上一会儿，抬头看了眼一直都没人再出来的房间，以她对赖燕宁的了解，估摸着对方是为了个小家伙告状留点时间。
    “妈妈，”周博文泣不成声，把宋念的衣摆都哭湿了一大片，“我能不能现在就跟你们回家？我实在是不想在赖奶奶这里待了。”
    小家伙告状的时候虽然是抽噎不停，但还知道说话要小声一点，唯恐赖燕宁听见。
    “我真的想回家。”
    宋念有些心疼，察觉到周博文的哭噎声小了一点之后，才蹲下身子，耐心的从身旁的帆布包里拿出帕子给他擦干净眼泪鼻涕，“我们今天确实是来接你回家的。”
    “怎么了哭的这么伤心？学习心算，太辛苦了？”
    周博文疯狂摇头，眼泪都甩飞了出去。
    宋念见状，倒是真的有些疑惑，一时还真没有想到，小家伙究竟为何哭的如此伤心。
    “要不然你悄悄告诉妈妈，”宋念说的小声，“你为什么不开心啊？要是我不知道的话，下次不小心还做了同样的一件事，你可咋办？”
    这句话，明显震住了周博文，连哭都差点忘了。
    扭头看了眼身后的房间里没人出来，周博文趴在宋念的肩膀上，同样说的无比小声，“妈妈，赖奶奶做饭真的太难吃了，我好辛苦。”
    宋念非常艰难的，才忍住了自己的笑意。
    不愧是家里的小吃货。
    崩溃的点，竟然还是因为吃的。
    耳聪目明的周祈听的分明，但他经过训练，即便想笑，也能忍住，只是眼底晶亮，到底泄露了几分。
    见没人嘲笑自己，周博文说的愈发起劲，“妈妈，赖奶奶给我做红烧肉、猪脚、排骨，还有大黄鱼、深海鱿鱼等等，可是！赖奶奶做饭，一点味道都没有！”
    “就像是只用开水煮上一遍，什么都不加的那种。”
    周博文攥着自己的小拳头一脸郁卒，“妈妈，我真的一口都吃不下了。”
    宋念还真不了解赖燕宁的厨艺。
    也许是人上了年纪，喜欢吃清淡一些的？
    看周博文岁随随便便报出来的这些菜名，就知道赖燕宁有多宠爱这小子。
    家里攒下来的肉票，这几天估计全被周博文全霍霍了个干净。
    “妈妈知道了。”
    宋念认真点头，重新换了张新帕子给他擦眼泪，“妈妈想办法。”
    没说心算苦，那就是还在承受范围内，看来孩子也不是十分抗拒，以后说不定，还真的会好好的把心算学一学。
    宋念伸手，想要把周博文抱起，一旁的周祈直接双手伸在他的腋下，将人稳稳的抱在怀里，蒲扇般的大掌完全没有用力的拍在周博文的屁股上，“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
    宋念做慈母，他就做半个严父。
    周博文淘气，要不是因为周祈对他不像对周博宇和周悦那样温和，这小子怕是早就淘的把家里的天花板都给掀翻。
    “博宇，小悦，”宋念没插手周祈教育孩子的事情，一左一右的牵着两个小家伙先进了屋子，“老师。”
    赖燕宁的脸上有些歉意。
    把人家的孩子接来照顾，到头来，直接让孩子委屈的大哭一场。
    宋念看了眼桌上。
    这会儿早上十点，桌上竟然还摆着饭。
    煎蛋、面条、粥应有尽有。
    宋念眉头紧拧，厨艺好不好可以另说，但看这桌子上早饭的份量，赖燕宁对于周博文，着实有些过于宠溺了。
    “老师。”
    宋念的面色有些严肃，“这些都是你给博文准备的早饭？”
    心里有点生气，尤其是在看到对方竟然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时，更是无名火起。
    气老师，这么大的年纪，因为疼惜孩子，就无底线的委屈自己。
    “老师，博文他是个孩子，吃不了那么多，”宋念叹气，到底不忍心真的冲老师摆脸色，走到赖燕宁跟前坐下，“你平时自己吃什么，给他多准备一点就好。”
    “这孩子想吃的东西很多，东一下西一下的，您不能任由他点菜。”
    “没有。”
    赖燕宁摇了摇头，“我也只是买能买到的，有些东西买不到，我也没有强求。”
    宋念有些无奈。
    如果这还不算由着他点菜的话，那什么才算？
    “博文在我这里，确实变瘦了一点。”
    刚来时肉乎乎的小脸，短短一个多星期，下巴都快露出形状来了。
    “我做饭不好吃。”
    “本来想带他每天下馆子的，但最近天热，我怕饭店不干净再给孩子吃出了毛病来，到时候就麻烦了。”
    宋念知道对方的担心很有道理。
    “老师，您真的是，”宋念故意别开脸，“您跟我太客气。”
    “我也在放暑假，遇到问题，您可以跟我说的，就算我没空，不是还有周祈的吗？”
    “一天三顿饭，早上给他吃个鸡蛋，中午实在不行就送到周祈那，让孩子爸带他吃食堂，晚饭我可以让周祈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做饭给你们俩吃。”
    “再不济，你把问题抛给我，让我解决也行，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赖燕宁心里酸软，又有些感动，握着宋念的手，“我不是故意不找你，也不是真的怕麻烦你。”
    “你我的情分，这么多年，不是简单的一两句就能概括的。”
    “我只是因为大概猜到了你为何提前毕业，所以才不想在这个关头把孩子送回去，”赖燕宁看着宋念的眼神很是骄傲。
    这个学生，不仅带给她身为一名教师的光荣成就感，也让她，拥有了一位亲人。
    “不提这个，”事关机密，赖燕宁知道不能谈论更多，完全不会为难宋念，甚至还想着主动保护对方，“你知道博文的心算能力如何吗？”
    宋念摇了摇头，“还真不知道。”
    “不过没听到小家伙抱怨，看来学习的强度和难度对他来说，应该还好？”
    “没错。”
    赖燕宁提起周博文的心算能力，话里满是赞赏，“是个学心算的好苗子。”
    “或者说，是个学心算的小天才。”
    不等宋念惊讶，赖燕宁接着补充，“负责教导博文的心算老师，也在考校他其它的能力，等8月底，他会拿一套试卷给博文做，如果孩子成功通过的话，到时候会被选上保密的特训班级，不能随意回家。”
    “就是不知道，你到时候舍不舍得。”
    宋念安静片刻。
    原本以为小家伙只要保持正常上学的前提下，多了个辅导班而已。
    怎么现在还扯上特训班级了呢？
    周博宇和周悦听到这话，两小只的神情都有些低落，下意识贴着宋念站，没有多言。
    知道赖奶奶说的是对弟弟有好处的事情。
    可弟弟还那么小，让他去寄宿吗？
    “我还真不知道，”宋念没想到这还真是个难题，回答的也很是坦诚，“反正现在距离八月底还有段时间，不然我到时候再决定？”
    “也行。”
    赖燕宁也只是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并不会强求什么。
    毕竟，她自己想想，其实也有些舍不得，更何况是孩子的妈妈了。
    “妈妈。”
    周祈估摸着时间，抱着周博文从外面进到房间然后把他放下。
    小家伙一落地，就扑到宋念的腿上，飞快的瞥了一眼赖燕宁，脑袋埋在宋念的身上藏了半天，才磨蹭着趴到宋念的肩头，小声的开口，“妈妈，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宋念疑惑的看向周祈，对方微微摇头。
    他并没有因为孩子说饭难吃，就把人教训一顿，现在也确实不知道小家伙在说些什么。
    宋念神色微敛，直接点了点脑袋。
    反正小家伙如此说，证明他自己觉得刚才的告状有些不对，宋念索性顺着他来，看看孩子到底想干什么。
    感受到妈妈的点头，周博文的小身子在宋念的怀里僵了僵，慢吞吞的从她的身上下去走到赖燕宁跟前，“赖奶奶。”
    “对不起。”
    “我不该说你的饭难吃。”
    他是过过苦日子的，尽管那时候年龄小，很多事情记不太清晰，但并不等于，他对以前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赖奶奶，是除了小姨之位，第一个对他特别好的人。
    “我要什么你都给我买，我还跟妈妈告状，赖奶奶，对不起。”
    赖燕宁的眼泪都落了下来。
    宋念诧异于小家伙的主动道歉。
    “博文，没事的，奶奶做的饭确实不好吃，”赖燕宁尽管从容优雅，是个十足十的气韵老太太，但面对宋念家的三个孩子时，她总是和蔼可亲，未语先笑，从来都没让孩子们觉得害怕过。
    “不过奶奶也确实不喜欢做饭，以后你要是再来奶奶家，奶奶找个会做饭的来。”
    “好，”周博文脸上的悲伤彻底消失，又贴在了赖燕宁的身边，“奶奶，你找的会做饭的，一定不能做甜口的。”
    他小脸认真，一本正经说这些的样子着实好笑，“我不喜欢是甜口的或者酸甜口的东西。”
    “到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以后等我能够到煤气灶了，我也能做给奶奶吃。”
    这孩子一向会哄人。
    宋念都听的无奈了。
    偏偏赖燕宁非常受用。
    见这祖孙俩又恢复成其乐融融的模样，贺瓷戳了戳周博文的肩膀，提醒小家伙回神，“心算学的开心吗？”
    “想要接着学吗？”
    “开心呀。”
    提到心算，周博文眼睛亮亮，“老师出的题目都不算特别难，学起来也不算很累，我觉得，这个比姐姐画画要轻松多了。”
    周悦整天坐在画架跟前，握着画笔涂涂改改，有时候一笔错，整幅画都要重来。
    她画画的时候，捣蛋如周博文，都是绝对不敢过去打扰的。
    “老师，”见孩子是真的喜欢，宋念看向赖燕宁开口问道，“后面的心算课程是怎么安排的呢？”
    “我还没见过博文的老师。”
    “不管博文去不去参加那个特训班，毕竟人家给了我们这个一个渠道，于情于理，我和周祈两个人身为孩子的家长，都应该去拜会一下才是。”
    “也好。”
    赖燕宁知道自己的学生做事一向周到，自然不会刻意拦在中间，“再有一个小时，博文的老师就能到。”
    “小家伙早饭还没吃，干脆先饿一顿，等中午，你请大家吃顿好的。”
    难得赖燕宁姿态轻松，愿意主动开口让自己做些什么，宋念非常乐意效劳。
    不等她点头答应，周祈已经环顾四周，不舍得让自己的媳妇辛苦，“老师，厨房在哪儿？”
    “午饭我做，您应该还没有尝过我的手艺。”
    “行，”赖燕宁笑的开怀，“反正你们是夫妻俩，谁做都一样，你想疼媳妇，那就你去做，我和小念正好等着吃。”
    “爸爸，”周博宇跟在周祈身后，“我和你一起，给你帮帮忙。”
    这两人一走，赖燕宁小满脸揶揄的看向宋念。
    她并不是顽固的老古董，也不是没有过任何感情经历的人，宋念和周祈指尖的那点细微变化，她看的很是分明，说话的时候冲着宋念眨了眨眼，“不离婚了？”

 第136章 愿意

    这种事情，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
    贺瓷看着赖燕宁，在对方温柔的视线中坦率的点了点头，“对。”
    “以前是包办婚姻，现在处出来感情了，真是奇怪。”
    周祈在她周边的存在感，并不会特别强烈。
    宋念自认为，自己一直都是一个比较敏感的人，如果身旁的男人在生活中气势也过盛的话，她自己会有一种，私人领地被侵犯的感觉。
    但周祈没有。
    他的存在很温和，润物细无声的安排好一切，让宋念感觉很是舒适。
    “能处出来感情是好事，”赖燕宁一脸感叹，“不然你自己带三个孩子实在辛苦，对方应该要体谅明白你的不容易。”
    宋念笑着点头，“他明白的。”
    饭还没做好的时候，赖燕宁说的老师赶到。
    原以为是和赖燕宁年纪相仿的老师，没想到一见到人，竟然还挺年轻，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
    一身书卷气，看着不像是教心算的，反倒像是教汉语言文学的。
    赖燕宁站起身子，走到两人身边，等周祈过来时开口介绍，“这是方寸，最近一直在教博文心算，他是十年前的北城大学毕业生。”
    “这几年，他起起伏伏，但也一直在为我国服务。”
    “最近是因为生了病，所以才从项目退出，转而负责特训班的事宜，博文是他收的第一个学生。”
    从赖燕宁这简单的几句话里，宋念就听出了对方经历的含金量，客客气气的先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博文的妈妈宋念，我旁边是博文的爸爸周祈。”
    “我们家博文的性格比较活跃，这段时间是不是让您辛苦了？”
    “没有没有。”
    方寸很是谦逊，“博文这还是聪明，虽然性格活泛，但调皮也知道分寸，不会故意捣乱。”
    “而且，性格外向一点的孩子，反而更好。”
    “他灵活多变，思维能够打开，不会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很不错。”
    “哪里，”宋念笑着应了一句，“老师您也教的好。”
    “好了好了，”站在一旁听他们寒暄半天的赖燕宁笑着出言打断他们的互相吹捧，“都别那么客气了，还是快点落座吃饭。”
    方寸温润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不、不用了，”他看向赖燕宁，笑的僵硬，“我是吃过饭来的，赖老师您不用准备我的饭。”
    宋念了然。
    看来对方并不善于撒谎。
    一句话说的坑坑巴巴，换谁都能听出来他话里的勉强。
    “今天不是我做饭，”赖燕宁一脸无奈，“今天是小周掌勺，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吃，没事。”
    听到这话，方寸的表情有一丝龟裂，任由赖燕宁拉着自己的胳膊，进了屋子。
    周祈和方寸都不饮酒。
    宋念饭桌上没有多言，只照顾几个孩子，更多是听周祈和方寸对话的内容，从中提取信息，偶尔再插嘴问两句自己想知道。
    主要是这位老师的性格看起来略有些腼腆，宋念便让周祈出马，也好让对方能更自在一些。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
    原本想吃完饭就将周博文带走的，带孩子意外的喜欢方寸，愣是上完了课才提出告辞。
    宋念和周祈，刚好趁他们上课的时候外出寻了几件礼物。
    对方不收学费，但不能没有表示。
    几个人来回推搡了好久，还是赖燕宁发了话，方寸才把东西全部收走。
    “老师。”
    宋念看向空荡荡的院子。
    周博文这一走，这里恐怕更显寂寞。
    “不如您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回去。”
    宋念上前挽住赖燕宁的手臂，语气亲昵，“我和周祈，后天就要开始上班，孩子们都放暑假在家呢，您过去，还能看着博文接着学心算。”
    “到时候，让方老师直接去家里教。”
    “做饭的事情您不用担心，宋想明天就能回家，有她在，你帮我辅导辅导几个孩子学习就行。”
    “反正先住一个暑假，等开学后，咱们看看具体情况，再说，好吗？”
    宋念语速很快，几乎没给赖燕宁插嘴的空间。
    等她说完，赖燕宁才点了点她的脑袋，“都听你的。”
    “正好我也想问问小想，在医学院读的怎么样了，”赖燕宁心里早有打算，“明天正好让小想把这两年的学习成绩单给我看看，暑假闲着没事在家煮饭浪费时间，我给她寻了个医院。”
    “老师，咱们先回家，回家再慢慢聊。”
    从外汇商店买回来的风扇，又重新带了回去，到时候正好放在客房，一样留给赖燕宁吹。
    宋念没打算放她离开。
    老师年纪大了，因为前几年的遭遇，身体里有不少毛病，万一在家中出个什么事，因为家里没人从而错过最佳急救时间，到时候自己才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宋念打算，温水煮青蛙，慢慢劝。
    夏天的衣服好收拾，日常用品没什么需要带的，就算有缺的，宋念也会及时补上。
    三个大人，三个孩子，自行车只有两辆。
    索性宋念带着赖燕宁，周祈带着三个孩子，慢吞吞的朝家里骑。
    还未进门，便在院门口看到了宋想。
    “小想，”宋念很是惊喜，“你学校的实验不是明天结束吗？怎么突然提前啦？”
    许久没见宋想，平时全靠电话联系，距离上次见她，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月。
    宋念颇为想念。
    “同学们都有些想家，本来实验也是要明天上午结束，稍稍加快速度一点，赶在今天下午全部弄完，还好比较顺利，数据提交上去没有修改就成功通过，老师就放我们回来啦。”
    宋想看着三个孩子，大二比大一要忙上许多，这一年她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平时忙碌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乍一见到，思念反倒开了闸一样的。
    “崽崽们，想不想小姨？”
    “想！”
    三个还还齐齐扑到宋想身上，围着她蹦蹦跳跳，“小姨，我给你看看我最近画的画。”
    “还有我写的作业。”
    “还有我，”周博文也跟着蹦跶，话到一半卡了壳，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还有我吃胖了的肚子。”
    他们的笑闹，让其他几人也满面笑意。
    外面太晒，宋念拿钥匙开门，招呼着大家进去。
    现在的宋想，跟刚来北城那会儿完全不一样。
    皮肤白皙、眼睛水润，头发又黑又亮在脑后扎了个马尾，穿着一条裁剪简单、长到脚踝的白色连衣裙，很是漂亮。
    若是现在的她再出现在宋老头那一家三口面前，对方绝对认不出来。
    “赖老师，”到进了屋，宋想动作自然的带着孩子们先去洗了手，再出来时，规规矩矩的和赖燕宁打招呼，“老师，刚才在门口我没注意到您也在，不好意思啊。”
    她面上有些歉意，脸上的笑容略显出几分傻气，“我太久没回来，刚刚有点激动了。”
    “这点小事，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赖燕宁面对她们的态度一向温和宽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让她坐下，“你的毕业成绩如何？”
    关系已经比亲人还要亲密的关系，赖燕宁说话也没兜圈子，“我认识北城军区医院的一位朋友，如果你的毕业成绩不错的话，可以去那里，跟在那边的医生身后学习两个月。”
    “最快今年年底，最迟明年这个时候，学校也该分配医院让你们去工作。”
    “如果今年暑假你的表现能让对方满意的话，到时候北城军区医院，会跟你们学校点你的名字。”
    “都在北城，小姑娘家家也不用离家太远，大家互相都有个照应，怎么样？”
    “老师，”宋想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您这个东西太贵重了，我不好意思。”
    北城军区医院，历年都是医学毕业生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能被分配到那里的毕业生，都是成绩顶顶厉害的存在。
    宋想有些后悔，上学的时候还是不够十分努力，“老师，我去年期末考试的成绩是专业第五，今年是第四。”
    “这个成绩去那里，会给您丢人。”
    “您把我介绍进去，是托了关系和人情的，我怎么能这么让您麻烦。”
    站在厨房的宋念，猜到了赖燕宁会跟宋想说什么，但她没有出去。
    宋想毕竟已经是成年人，做事有她自己的判断，这种事情，最好让她自己决定。
    “你这个性格，跟你姐一模一样，”赖燕宁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觉得老师我，是那种会为了自己的家人，到处托人情求爷爷告奶奶的吗？”
    宋想的思维卡了一下壳，顺着她的话认真想了一下。
    赖老师还真不是这样的人。
    她虽然看着行事温和，其实是个骨头极硬的人。
    当年在灵山镇，对方都没有弯下脊梁。
    见宋想的表情松快了不少，赖燕宁接着说道，“你放心，只朋友主动问我，我想到了你，才跟他们提了一嘴。”
    “而且你了解我的，我并没有让他们无条件的包容你，你学的是医，责任重大，马虎不到，要是处处被包容，对你而言，反而是坏处。”
    “所以即便你进去，也只有寥寥数人知道你的关系，真正带你的老师，对你必定严格要求。”
    “你到时候，要是累哭了，记得回家歇歇。”
    军区医院的工作强度，大的惊人。
    但正因如此，能进入那里工作的人，成长的也会特别迅速。
    赖燕宁的良苦用心，宋想清楚。
    话说到这里，拒绝的话便很难说清楚，更何况，她承认自己对北城军区医院也有向往。
    “老师，谢谢您。”
    “我以后……”
    赖燕宁直接打断，“好了，报答的话不必先说，我年纪大了，以后需要你们的地方多着呢，如果真到那天，我不会拒绝你们的帮助的。”
    宋想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厨房的宋念转身看了一眼，见两人已经谈完，打量了一下宋想的表情便知道对方同意了赖老师的话。
    想着小妹过两天就要离开，再加上今天正好欢迎赖燕宁，宋念和周祈在厨房忙碌了两个小时，做个整整一大桌子的菜。
    “老师。”
    宋念率先举杯站了起来，“从灵山镇到现在，谢谢你对我们的照顾。”
    “如果没有你，我和小妹的大学也不会上的这么顺利，恐怕还要再下塘村多待几年，到现在也来不了北城。”
    宋想也跟着起身。
    “老师，您在中学的时候，便照顾过我。”
    那时候她在学校食堂帮工，冬天一直用冷水，手脸都冻的不成样子，年纪又小，缩在食堂里，很是可怜。
    赖燕宁当时特意给了买了一只止痒的膏药，宋想一直记在心里。
    “现在又连我大学毕业的工作都提前考虑到，老师，我真的非常感激您。”
    赖燕宁何尝不感动。
    她们三个坐在一起，周祈便带着三个孩子坐在另一边，照顾孩子们吃饭的同时，时不时的给宋念三人把酒满上，贤夫的品质十分到位。
    酒过三巡。
    宋念有些微醺。
    给赖燕宁和宋想喝的是果子露，她自己喝的是高浓度的果子酒，威力远超锐澳强爽，着实后劲十足。
    但她表现的最为平静，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的语气也很淡，看起来像最清醒的那个一样。
    宋想扶着赖燕宁上楼的时候还关心了一句，被她的模样完全糊弄了过去。
    只有周祈，一眼扫过去，便发现媳妇的眸子水润润的，喝的有些醉。
    “你们三个，”周祈直接喊了还待在饭桌上孩子们，“你们上去洗澡睡觉，客厅这里我来收拾，妈妈今天有些累，坐着休息一会儿，你们别吵她。”
    三个孩子一向很乖，跑到宋念跟前抱了抱她，便听话的上了楼。
    见人都走的干净，客厅只剩他们二人，周祈牵着宋念的手，语带诱哄，“媳妇，咱们先去沙发上坐会儿。”
    “等我洗好碗，收拾好客厅，就上楼休息。”
    宋念的大脑反应有些迟钝，因为酒精的后劲，脸颊慢慢的浮现了一层薄红，“好。”
    周祈一步三回头，收拾客厅的速度极快，然后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步伐稳稳的上了楼。

 第137章 开工

    宋念虽然醉酒，但脑袋的思绪还在，并非完全断片。
    周祈拥着她上楼。
    浴缸放水。
    等待浴缸放满水的空档，周祈拥着宋念坐回沙发，宽厚的手掌有规律的在宋念的背后摩挲，看着她酡红的脸，眸光深了深，“念念。”
    “嗯？”
    宋念的反应略有一些迟钝，抬眼看着周祈，眸子里蒙着一层浅浅的水汽，“怎么了？”
    “好热。”
    周祈扫了一眼风扇，开口温柔安抚，“风扇已经打开了。”
    “不能直直的对着你吹，会感冒。”
    这会儿的夏天虽然也热，但气温也就在33度左右，夜晚会更好一些，室外温度差不多在29度左右。
    家里的风扇，平时一向不对人直吹。
    风太凉，吹的皮肤降了温，体内却像是还有火炉子一样，难受的不行。
    “那我也热，”宋念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解开胸口的第一颗扣子，丝质的衬衫短袖滑到肩膀，锁骨明显，肩头莹润。
    “念念不热。”
    周祈不知道是在说给宋念还是自己听，“浴缸里的水马上放好，等会洗个澡，醒醒酒，就不热了。”
    宋念安静下来。
    她喊着热，身上却连个汗珠都没有。
    拥着她坐在沙发上的周祈，只觉得自己也突然热的要命，额头上全是汗珠。
    耳听着浴缸里的水声变了，周祈拥着宋念起身，进了浴室将水龙头关上，“念念，你自己洗漱，我在外面等你，有需要的话及时喊我。”
    宋念双手撑在背后的洗手台上，站的稳当，闻言点了点头，“好。”
    周祈慢慢松手，见她没事才离开浴室。
    没敢将房门关严，留了个缝隙。
    耳朵一直留意着浴室里面的动静，没敢分神。
    “周祈。”
    软绵绵的一声喊，与媳妇平时的声音完全不同，带着点娇意。
    周祈‘蹭’的一下瞬间站起，推开浴室的房门，就看到宋念坐在浴缸里，浑身都泛着一层粉。
    浴室内雾气缭绕。
    宋念轻声唤他，“我想起来的，可身上没什么力气，不小心摔了一跤。”
    周祈直接捞起旁边的浴巾将人裹紧，抱着回到了外间。
    小心的给她擦干，换上睡衣。
    怕她难受，周祈飞快的进去冲了个凉。
    原以为宋念会难受的睡着，再出来时，人还清醒着。
    顺手关灯。
    周祈躺在了她的身侧。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音很是明显。
    宋念摸索着贴到他的身旁，“你身上凉，我贴着还舒服一些。”
    她口干舌燥。
    酒意虽然淡了不少，但身体的反应还在。
    周祈回抱住她，身子朝下躺了躺，与她额头相抵，手掌温柔的放在她的后脑，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色，垂眸认真看她，“念念。”
    哑了嗓子。
    宋念感觉自己更热了一些。
    这热与方才的感受完全不同。
    周祈靠的更近。
    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踢到了床角，缩成一团，无人在意。
    风扇转的很是卖力。
    宋念本就混沌的脑子，彻底成了浆糊，像是彻底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被动的任由对方施为。
    夜色更深。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
    屋内细碎的声音，被风裹碎，尽数吞没。
    完全不知道今夕何夕。
    直到月亮悄悄隐没在云层之后，黑夜很短的夏季，天边泛起了一层鱼肚白。
    浴室内的水声再次响起。
    没多久，周祈推门而出，径直下楼，蹬着自行车便去了国营饭店。
    早饭买的丰盛。
    小笼包、炸油条、焦圈、豆浆等等，满满当当拎了两手才回了家里。
    孩子们正好起床。
    见到周祈拎着一堆早饭回来，全都迎上去帮忙拎一点，“爸爸，妈妈是不是喝醉了？以前这个时间，妈妈都已经起床了。”
    尤其是周博文。
    他昨天本想跟爸爸妈妈睡觉，奈何周祈毫不留情的将他丢给了周博宇。
    “爸爸，”早饭都没有妈妈香，周博文把早饭放到桌上，就回去缠着周祈，“妈妈既然没起来的话，我能不能吃完早饭去你们的房间再睡一会儿？”
    “不行。”
    周祈面无表情。
    媳妇那么辛苦，多睡一会而已，他绝不允许家里的几个孩子上去打扰。
    “爸爸。”
    周博文还想念叨。
    “不行，”周祈轻轻的拍了下他的屁股，动作完全没有用力，只严肃的盯着看他，“妈妈睡觉轻，你进去，会把她吵醒的。”
    房间里，床单已经换了个新的。
    “博文，”已经洗漱好在旁边乖乖吃早饭的周博宇，闻言过来直接把人拽走，“不要去吵妈妈。”
    “妈妈如果醒了，自然会出来的，你又不是明天就要被送回去，别着急。”
    周悦也跟着劝，“是啊弟弟，妈妈可辛苦了，你要听话，别惹爸爸生气。”
    “那好，”周博文满脸无奈，拿着小笼包啃得生猛，“那我在楼下等妈妈。”
    “不要在楼下等，”周博宇无情补刀，“你既然回来了，就要跟我们一起写作业，不能偷懒。”
    哥哥说的话，比周祈的还要好使。
    周博文对自己的哥哥，天然有些敬畏，不太敢惹他生气，只能默默的嘀咕，“我好惨啊！”
    他的惨叫没人在意。
    周祈跟着他们三人一起用完早饭。
    宋想难得放假，昨天便早早的说了今天要睡个痛快。
    赖燕宁起的早，早餐不知主食，五点多的时候便给自己煮了个鸡蛋，冲了碗黑芝麻糊吃完回楼上看书去了。
    周祈收拾了餐桌，扭头看着三个小家伙开口叮嘱，“我今天要去一趟单位，你们别去吵妈妈，如果妈妈醒了的话就跟她说，午饭我会从食堂带回来，别让她做。”
    三个孩子齐齐点头。
    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楼上，周祈才去了单位。
    刚进院门，便有人迎了上来，神情很是严肃。
    两人的视线一对上，周祈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跟着自己进房间之后再说。
    “周局，出事了。”
    说话的，是周祈当兵时，便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同志，知道周祈退役，对方毫不犹豫的申请跟着他一起被分到了北城分局，每天跟在周祈身后，做他的工作助理。
    周祈面上没什么变化，语气很是沉静，“出什么事了？”
    “您不是让我想办法，盯着下塘村的周家人动向嘛，我昨天才收到消息，因为您之前执行的那个秘密任务已经彻底完成，危险已解除，您的身份不用再刻意隐瞒。”
    “所以，上头便派人去了下塘村，通知了您的家人。”
    他说到一半，打量了一下周祈的反应，见对方面上没有动怒，咬了咬牙，接着开口说道，“我听闻您的家人，已经在盘算着，要带人来北城了。”
    “您说这……”
    “要不要我找人，想办法把他们拦下来，不让他们过来。”
    虽然周祈基本不谈他的家事，但相处的久了，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情况。
    更何况助理还负责帮他盯着下塘村的周家，对那群人的德行，也很是清楚，这会儿只觉得有些棘手。
    “不用拦。”
    周祈看了眼桌上的日历。
    七月二十一号。
    “给我买张车票，我亲自回去一趟。”
    如果没有周胜，阻拦他们来北城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周胜当了那么长时间的电影放映员，平日里兜里有两个钱便喜欢到处去，看着面善实则心黑，一肚子坏水。
    若是执意阻拦，像他这样的人，还不知道能干出来什么事。
    “我已经买好了。”
    “本来想我自己过去一趟的，”助理没想到周祈竟然要离开北城，“但现在您去的话，那我再去买一张，跟您一起回去。”
    “不必。”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盯好局里，等我到了招待所会给你打电话，如果有急事，你就打电话找我。”
    “另外，”周祈拉开桌子的抽屉，将里面的钱和粮票递给对方，“记得每天从食打点饭回去，不用多想，你把食堂的菜每样都打包一份送到我家就行。”
    那个积木厂的动静，他没过多打听，怕被人察觉，给媳妇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但猜的出来，媳妇这两日怕是也要开始上班。
    自己不在，媳妇又开始忙，以她那只要负了责就一定会承担到底的性格来说，到时候工作家里两头照顾，想想就实在辛苦。
    能解决一顿午饭，也能让媳妇白天工作的时候不必两头跑，实在过于辛苦。
    “周局，要不然还是我去，”助理语气踌躇，“您家里三个孩子，还都在放暑假，你看我，闲人一个，离开一段时间没什么负担和牵挂。”
    “你去搞不定。”
    实在不想再让周家人出现在媳妇的视线里，不想看到媳妇因为周家人，再皱哪怕一次眉头。
    “你买的车票是什么时间的？”
    “是明天早上六点的……”
    助理有些后悔没有提前问一下周祈的意见就自作主张，“车票可以改签，要不然我去改一下？周局，您什么时间方便？”
    “不用改了。”
    “先把我休假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工作全都拿过来给我一一审批。”
    这次回去，一来一回再解决事情，最快也要八九天的时间。
    工作不能越压越多，不然等自己回来再疯狂加班，又会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陪不了媳妇。
    周祈不喜欢加班，工作效率奇高。
    助理见状，不敢耽搁，急忙出去从自己的桌子上抱了一堆文件过去，“周局，明天早上五点钟，我开车送您去火车站。”
    周祈没有拒绝，坐回自己的位置，拿笔认真工作。
    开了几次会议。
    因为赶时间，中午的午饭都是助理送回自己家里的。
    知道媳妇还没睡醒，周祈便没急着打电话。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刚开完紧急会议有个喘口气空档的周祈，才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媳妇。”
    宋念的嗓子还干的慌，讲话的声音小，“怎么了？”
    对方实在是不节制。
    但昨天最后一次，她自己也占了一半的责任，实在不好全怪对方。
    着实没想到，对方的耐力如此之好。
    让她不得不缴械投降，着实无力招架。
    “我临时有事，要出趟远门，”面对宋念，周祈十分不善于撒谎，话说的很是生硬，还好隔着电话，对方看不到他的表情，不会轻易露馅。
    “要坐火车，有点远，可能要一个星期多点才能回来。”
    “事情很突然，我还要处理一下手头的工作，今天可能没法回去，因为明天早上五点钟就要出发。”
    宋念完全多想。
    周祈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对方经常可能会有一些保密性质的任务。
    只不过第一次亲自面对，宋念略有些不适应了一瞬，耐心叮嘱，“好，那你路上小心，平安回来。”
    没说什么特别肉麻的话，她根本就不是那种性格的人。
    “周局，开会了！”
    “案子有新进展，负责盯梢的同志们回来了！”
    有人开口喊他。
    宋念听到，不再跟他多谈，“那你先去忙，我挂了。”
    电话全靠转接，不知道话务员有没有在监听，周祈也没说什么肉麻的话，“好。”
    电话挂断。
    周祈匆忙进了会议室。
    在外执行任务的同志见他进来，纷纷开始汇报自己这边的进展。
    待在家里的宋念，犹豫片刻，在商城里扒拉了一圈，买了一堆东西放在篮子里，拎着就去了他的单位。
    这是宋念第一次到周祈的单位。
    门卫不认识她，拦着不让进，宋念也不恼，拎着自己的东西就坐在门卫室里等着。
    两个小时过去。
    收到消息的周祈匆忙出来，见到在门卫室坐着的宋念，心疼的迎了上去，“念念，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点东西。”
    周祈想要带着宋念进去，正好看看自己工作的环境，却被对方直接拒绝。
    “我不打扰你工作，你应该还有不少事情要忙。”
    “你走的突然，我想了想，给你准备了一点吃的，你带着在路上吃。”
    把篮子塞到周祈的手里。
    宋念指着里面的东西一一介绍，“这是卤牛肉，你吃过的，另外几个小包装里面的是卤蛋。”
    “还有几个水果，都是洗干净的，你直接拿着啃就好。”

 第138章 周家

    天气太热，很多东西带在火车上也放不住。
    从商城里买的东西没有logo，卤肉卤蛋什么的熟菜全都是真空包装，多少还耐放一些，宋念看着，索性没拆，原模原样的放在篮子里。
    水果都是整个。
    宋念也没搞什么花样，来点果切什么的，一应物品准备全都按照最实用的来。
    “对了，”宋念把从篮子里拿了一个装满了水的玻璃杯出来，“你自己又要看行李，又要去打水有点太麻烦，我给你灌了点，你注意着喝。”
    “篮子里我还放了两根红肠，你不爱吃甜的，我没买。”
    “还有你的衣服，夏天的衣服干的快，你是出差，我也没敢给你多带，只拿了四套，还好不占地方，一个小包就能随手拎着。”
    周祈全程只盯着媳妇的脸在看，完全不管篮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媳妇能来，他已经足够兴奋。
    不是看不出来，媳妇对自己的态度依旧是考察居多，可他自己不在乎，只是单纯的想对对方好。
    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
    考察是应该的，媳妇也很在意自己。
    “我明白，你放心媳妇，”周祈握着篮子，要不是顾忌到门卫大爷直勾勾的眼神，怕行为过分让媳妇羞恼，周祈恨不得直接抓住宋念的手，将人拥在怀里用力抱一下。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很快就回来。”
    宋念定定的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条递给他，“这是孩子们写给你的，他们也是第一次见你出差，都很挂念你。”
    当着媳妇的面，周祈没看，直接将纸条揣在口袋。
    主要是不想错过和媳妇相处的短暂时间，纸条火车上看都不耽误。
    “媳妇。”
    宋念抬头，余光瞬间便捕捉到办公室大门左右两边，挤挤挨挨凑过来的不少脑袋，话卡了壳，开口催促了周祈一声，你快回去工作，我看你的同事们都在等你。
    “周局，”当公安的耳朵都灵，听到宋念话齐声笑着大喊，“周局，我们不急，你慢慢跟嫂子说。”
    周祈扭头，第一次神情温和地瞪了他们一眼，这才转头朝宋念走近了一些与她并排，“媳妇，我看着你先走，我再回去工作。”
    不然总忍不住想要惦念。
    宋念也没跟他拉拉扯扯，干脆利索的应了一声，便和他一起出了门。
    早晨五点出发。
    周祈一直忙到凌晨三点，一天的会议开完让大部分人下班，公安局里除了几个值夜的，便只剩他自己在办公室里忙着批阅文件。
    浅浅的眯了一觉，便被助理喊了起来。
    坐车直奔火车站。
    周祈拎着的行李，全都是宋念给他准备的。
    检票、上车，坐稳之后，周祈才想起来媳妇递给自己的纸条，打开看了一眼。
    周博宇：“爸爸，听闻你突然要出差，我只想说，一定要平安回来。”
    周悦：“爸爸，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我和妈妈还有哥哥弟弟都会很想很想你的！”
    周博文：“爸爸，你这次出差是去哪里啊？那边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好吃的吗？如果有的话，能不能给我平安带回来，我想吃。”
    三个孩子性格迥异，周祈看着，却忍不住面上带笑，重新折好放回口袋，没舍得扔掉。
    坐火车先到省城，然后再转两趟汽车，周祈一路上半点没有耽误工夫，完全不打岔朝灵山镇赶，中间的吃喝全靠宋念给的那篮子东西。
    脚步迈进灵山镇的时候，周祈看着熟悉的街道，并没有什么阔别故乡的感觉，更多的是惦记远在北城的孩子，只想快点赶到下塘村，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完毕。
    他到县城时，因为不到三天，没有直达镇上的汽车，周祈搭了一辆货车才到地方。
    没去招待所，省钱，周祈直接去了镇公安局，亮出了自己的证件，“你好，我是北城公安局的周祈，来的匆忙没地方住，能不能在你们这里稍微休息一会儿？”
    “有个角落，能给我趴一会儿就成。”
    从下火车后，接近两天一夜没有合过眼睛，本来从离开北城后就一直没怎么休息过的周祈，这会儿眼下青黑一片，着实有些困倦。
    灵山镇公安局今天晚上值夜的刚好是小姜公安。
    听到周祈话里的内容，他没有贸然同意，慎重的检查了一遍他的证件，“有车票凭证吗？我一起看看。”
    “有的。”
    正常询问，没什么好应激的，周祈掏的干脆。
    小姜公安这几年沉稳了不少，已经从初出茅庐的热血青年，进化成沉稳的小队长。
    将对方的证件整齐放好递还回去，小姜公安的脸上露出笑来，“没问题，往大了说，咱们其实都是一个单位的，别的做不到，有个睡觉的地方还是容易的。”
    “只不过你别嫌简陋啊。”
    “值班宿舍住满了人，”小姜公安拉起几张椅子拼在一起，又静悄悄的从值班宿舍搬了个垫子出来仔细铺好，抬头看着周祈笑的爽朗，“你先将就着凑合一下。”
    “有个垫子，也能少硌着一点。”
    “不然明天起来，你的肩膀怕是不能要了。”
    周祈笑着道谢。
    反正他不需要养精蓄锐，见周家人，看起来越疲惫越好。
    去公安局后院里的小屋随意的用冷水冲了个澡，周祈返回值班室，行动间很是安静，以免吵到其他人，默默的躺下入睡。
    “哎，小姜，”值夜无聊，有人找小姜公安随意聊天，“要我说你也真是命好，当年刚入职就能遇到拐卖孩子的案子。”
    “原以为那群人贩子的同伙跑了，功劳大打折扣，谁能想到，转头还是那家人，又莫名其妙的把人贩子的同伙给送回来了。”
    “要我说，你真该年年都去人家看看，说不定还能再沾点福气，我觉得那家人旺你。”
    小姜公安提起这事，也难掩兴奋，“确实，也许是因为那家是烈士遗孀，有红色光芒，保佑咱公安也是正常的。”
    “不过最近我听说了一件事，”小姜公安语气颇为神秘，“宋念同志的丈夫，似乎是活过来了。”
    “这种死了又活的，身上一定有大功劳。”
    “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对方明显没听过这事，闻言把脑袋凑近了一些，“咋啦？他给你托梦啦？”
    “去你的，”小姜公安笑骂了他一句，伸手捶了一下对方的胸口，“是宋念同志的婆家人，长到了咱们这里来，非要让我们把他儿子给找出来。”
    “说他儿子退伍之后就失了踪，让我们把人找出来。”
    原本躺在椅子上的周祈，听到两人的对话，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睛，扭头看了眼小姜公安的背影。
    媳妇和孩子们都和自己提过这位小姜公安，没想到今天到这，不仅遇见了真人，还听到了关于周家的事。
    周祈暗自思忖。
    小姜公安的警惕心不高，更何况来的还是自己队伍中的同志，越说越兴起，“你说，人丢了，还是曾经上过保密名单的人，我们怎么可能找得到？”
    “周家那个周胜，每次都把他那个娘，叫什么，李春花的，弄过来一哭二闹三上吊，问他，他就装模作样的说自己也没办法阻止自己的老娘。”
    “你说说，这叫一个什么事。”
    跟小姜公安聊天的，也在队伍中待了很久，资历甚至比小姜公安还要年长一些，闻言忍不住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我听说了。”
    “前几天我正好不在没赶上，回来的时候就听到大家抱怨。”
    “这件事都快成咱们灵山镇饭前饭后的笑话了，真心疼宋念同志的丈夫啊，明明该是一身功勋的人，你说说，怎么就遇到这么一家子的。”
    “我看那李老太对他大儿子的态度，可不像对他那样。”
    小姜公安撇撇嘴，显然也有些唏嘘，“谁说不是呢，搞的人家跟不是他儿子一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躺在一旁的周祈眉头紧锁。
    不是没怀疑过，但从未从周家人或者村里人的嘴巴里听到过，按理说，村子里藏不住事，如果自己真是周家捡到的，那么他小的时候肯定会有大人打趣他。
    都觉得小孩子记不住事，其实并非这样。
    “算了算了，别说这事，提起那一家人我就脑袋大，”小姜公安有些无语，“算算日子，估计明天又该来了。”
    “我猜啊，”坐在小姜公安对面的老公安见识过的神神鬼鬼要更多一些，又是经历过几年起伏的人，对人性的了解，远比小姜公安要透彻一些，“他们也不是真的想找人家。”
    “那周胜不是没有工作吗？我看就是他，想要给咱们压力，为了让他妈不闹腾，然后出面在镇上给他找一个工作。”
    “听说他以前可是很风光的镇上的电影放映员，后来工作为什么没了，你就没想过这事？”
    小姜公安的思绪不由得被他带跑，跟着仔细回想了一会儿，然后用力摇了摇头，“我还真没想过，为什么为什么？”
    对方神神秘秘的指了指上面，话说的小声，“镇子里的好工作就那么几个，往常要是谁顶谁的工作，有心想瞒也瞒不住，这次为什么没人知道？只能是更厉害的上层搞的。”
    “你忘了，那位宋念同志带着家里的孩子去了北城的事？听闻她娘家人还去寻过，为什么灰溜溜的回来了？”
    “说不定，人家夫妻俩有缘，早就在北城团聚，再也不管娘家婆家这蛇鼠一窝的糟心事了。”
    “我要是那位周同志，肯定也会选择和他一样的做法。”
    小姜公安听的直咋舌，“还能这样？”
    “不过也说不准，那位宋念同志的运道还真没的说。”
    后面两人没再继续讨论，周祈便默默的闭眼入睡。
    睡了四五个小时，周祈便坐了起来。
    小姜公安正好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端了两个小碗，“同志，起来了？”
    “我从食堂给你端了早饭，我放在这桌上了啊，你去后院洗漱，等你回来我收拾收拾准备下班回家。”
    “谢谢，”周祈客气点头，洗漱过后回来坐在桌边。
    小姜给他给他带的包子鸡蛋还有粥，周祈三两口吃的干净，虽然速度快，但动作却并不粗鲁。
    坐在他对面的小姜公安下意识多瞅了他好几眼，“同志，你是当兵的转的公安？”
    “真让人羡慕。”
    “我当初也想当兵，可是没成。”
    知道眼前这人帮了几次自己的媳妇和孩子，周祈对他的观感不错，“你做公安做的不错，年纪轻轻就当了队长。”
    小姜公安咧着嘴笑，“都是缘分，缘分。”
    “同志，你在北城分局，正月那会儿有没有听说一个案子？”
    周祈抬眸，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句，“什么案子？”
    “就是一对老夫妻俩，男的姓宋，带着一个小男孩去北城闹事，结果被那边的公安给送了回来。”
    “当时，还是我带人去省城把那一家三口接回来的，同志，她们在北城犯了什么事啊？”
    小姜公安主要是好奇，宋念在北城的情况。
    宋家三口回来之后，就一直骂骂咧咧，把自己两个闺女贬损的简直让人听不下去。
    几个人还闹腾着不老实想要再去，小姜公安特意跟村里打了个招呼，见到他们收拾包袱想要离开就通知自己。
    要是再让这几个人跑去北城，岂不是连累自己丢人丢到北城？
    小姜公安可不想一辈子带在灵山镇，心思活跃着，想要去更大的地方。
    他心里有直觉，只要好好的对待宋念同志，自己说不准什么时候还能再走一次运。
    周祈猜到了他要问的事情，闻言也不惊讶，“听说过。”
    “没什么大事，就是找女儿迷路了找不到地方住，女儿跟她也端了亲人家有证据，所以拜托公安给她们送了回来。”
    眼前的人要不是小姜公安，周祈随口一句不知道就会糊弄过去。
    现在想从对方嘴里套话，便略微聊了两句，“宋家人现在还想去北城？他们回来之后过得怎么样，当初不是说在村子里被人欺负，所以才找过去的吗？”

 第139章 残了

    “我明白，你放心媳妇，”周祈握着篮子，要不是顾忌到门卫大爷直勾勾的眼神，怕行为过分让媳妇羞恼，周祈恨不得直接抓住宋念的手，将人拥在怀里用力抱一下。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很快就回来。”
    宋念定定的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条递给他，“这是孩子们写给你的，他们也是第一次见你出差，都很挂念你。”
    当着媳妇的面，周祈没看，直接将纸条揣在口袋。
    主要是不想错过和媳妇相处的短暂时间，纸条火车上看都不耽误。
    “媳妇。”
    宋念抬头，余光瞬间便捕捉到办公室大门左右两边，挤挤挨挨凑过来的不少脑袋，话卡了壳，开口催促了周祈一声，你快回去工作，我看你的同事们都在等你。
    “周局，”当公安的耳朵都灵，听到宋念话齐声笑着大喊，“周局，我们不急，你慢慢跟嫂子说。”
    周祈扭头，第一次神情温和地瞪了他们一眼，这才转头朝宋念走近了一些与她并排，“媳妇，我看着你先走，我再回去工作。”
    不然总忍不住想要惦念。
    宋念也没跟他拉拉扯扯，干脆利索的应了一声，便和他一起出了门。
    早晨五点出发。
    周祈一直忙到凌晨三点，一天的会议开完让大部分人下班，公安局里除了几个值夜的，便只剩他自己在办公室里忙着批阅文件。
    浅浅的眯了一觉，便被助理喊了起来。
    坐车直奔火车站。
    周祈拎着的行李，全都是宋念给他准备的。
    检票、上车，坐稳之后，周祈才想起来媳妇递给自己的纸条，打开看了一眼。
    周博宇：“爸爸，听闻你突然要出差，我只想说，一定要平安回来。”
    周悦：““不然明天起来，你的肩膀怕是不能要了。”
    周祈笑着道谢。
    反正他不需要养精蓄锐，见周家人，看起来越疲惫越好。
    去公安局后院里的小屋随意的用冷水冲了个澡，周祈返回值班室，行动间很是安静，以免吵到其他人，默默的躺下入睡。
    “哎，小姜，”值夜无聊，有人找小姜公安随意聊天，“要我说你也真是命好，当年刚入职就能遇到拐卖孩子的案子。”
    “原以为那群人贩子的同伙跑了，功劳大打折扣，谁能想到，转头还是那家人，又莫名其妙的把人贩子的同伙给送回来了。”
    “要我说，你真该年年都去人家看看，说不定还能再沾点福气，我觉得那家人旺你。”
    小姜公安提起这事，也难掩兴奋，“确实，也许是因为那家是烈士遗孀，有红色光芒，保佑咱公安也是正常的。”
    “不过最近我听说了一件事，”小姜公安语气颇为神秘，“宋念同志的丈夫，似乎是活过来了。”
    “这种死了又活的，身上一定有大功劳。”
    “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对方明显没听过这事，闻言把脑袋凑近了一些，“
    爸爸，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我和妈妈还有哥哥弟弟都会很想很想你的！”
    周博文：天气太热，很多东西带在火车上也放不住。
    从商城里买的东西没有logo，卤肉卤蛋什么的熟菜全都是真空包装，多少还耐放一些，宋念看着，索性没拆，原模原样的放在篮子里。
    水果都是整个。
    宋念也没搞什么花样，来点果切什么的，一应物品准备全都按照最实用的来。
    “对了，”宋念把从篮子里拿了一个装满了水的玻璃杯出来，“你自己又要看行李，又要去打水有点太麻烦，我给你灌了点，你注意着喝。”
    “篮子里我还放了两根红肠，你不爱吃甜的，我没买。”
    “还有你的衣服，夏天的衣服干的快，你是出差，我也没敢给你多带，只拿了四套，还好不占地方，一个小包就能随手拎着。”
    周祈全程只盯着媳妇的脸在看，完全不管篮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媳妇能来，他已经足够兴奋。
    不是看不出来，媳妇对自己的态度依旧是考察居多，可他自己不在乎，只是单纯的想对对方好。
    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
    考察是应该的，媳妇也很在意自己。
    “爸爸，你这次出差是去哪里啊？那边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好吃的吗？如果有的话，能不能给我平安带回来，我想吃。”
    三个孩子性格迥异，周祈看着，却忍不住面上带笑，重新折好放回口袋，没舍得扔掉。
    坐火车先到省城，然后再转两趟汽车，周祈一路上半点没有耽误工夫，完全不打岔朝灵山镇赶，中间的吃喝全靠宋念给的那篮子东西。
    脚步迈进灵山镇的时候，周祈看着熟悉的街道，并没有什么阔别故乡的感觉，更多的是惦记远在北城的孩子，只想快点赶到下塘村，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完毕。
    他到县城时，因为不到三天，没有直达镇上的汽车，周祈搭了一辆货车才到地方。
    没去招待所，省钱，周祈直接去了镇公安局，亮出了自己的证件，“你好，我是北城公安局的周祈，来的匆忙没地方住，能不能在你们这里稍微休息一会儿？”
    “有个角落，能给我趴一会儿就成。”
    从下火车后，接近两天一夜没有合过眼睛，本来从离开北城后就一直没怎么休息过的周祈，这会儿眼下青黑一片，着实有些困倦。
    灵山镇公安局今天晚上值夜的刚好是小姜公安。
    听到周祈话里的内容，他没有贸然同意，慎重的检查了一遍他的证件，“有车票凭证吗？我一起看看。”
    “有的。”
    正常询问，没什么好应激的，周祈掏的干脆。
    小姜公安这几年沉稳了不少，已经从初出茅庐的热血青年，进化成沉稳的小队长。
    将对方的证件整齐放好递还回去，小姜公安的脸上露出笑来，“没问题，往大了说，咱们其实都是一个单位的，别的做不到，有个睡觉的地方还是容易的。”
    “只不过你别嫌简陋啊。”
    “值班宿舍住满了人，”小姜公安拉起几张椅子拼在一起，又静悄悄的从值班宿舍搬了个垫子出来仔细铺好，抬头看着周祈笑的爽朗，“你先将就着凑合一下。”
    是一身功勋的人，你说说，怎么就遇到这么一家子的。”
    “我看那李老太对他大儿子的态度，可不像对他那样。”
    小姜公安撇撇嘴，显然也有些唏嘘，“谁说不是呢，搞的人家跟不是他儿子一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躺在一旁的周祈眉头紧锁。
    不是没怀疑过，但从未从周家人或者村里人的嘴巴里听到过，按理说，村子里藏不住事，如果自己真是周家捡到的，那么他小的时候肯定会有大人打趣他。
    都觉得小孩子记不住事，其实并非这样。
    “算了算了，别说这事，提起那一家人我就脑袋大，”小姜公安有些无语，“算算日子，估计明天又该来了。”
    “我猜啊，”坐在小姜公安对面的老公安见识过的神神鬼鬼要更多一些，又是经历过几年起伏的人，对人性的了解，远比小姜公安要透彻一些，“他们也不是真的想找人家。”
    “那周胜不是没有工作吗？我看就是他，想要给咱们压力，为了让他妈不闹腾，然后出面在镇上给他找一个工作。”
    “听说他以前可是很风光的镇上的电影放映员，后来工作为什么没了，你就没想过这事？”
    小姜公安的思绪不由得被他带跑，跟着仔细回想了一会儿，然后用力摇了摇头，“我还真没想过，为什么为什么？”
    对方神神秘秘的指了指上面，话说的小声，“镇子里的好工作就那么几个，往常要是谁顶谁的工作，有心想瞒也瞒不住，这次为什么没人知道？只能是更厉害的上层搞的。”
    “你忘了，那位宋念同志带着家里的孩子去了北城的事？听闻她娘家人还去寻过，为什么灰溜溜的回来了？”
    “说不定，人家夫妻俩有缘，早就在北城团聚，再也不管娘家婆家这蛇鼠一窝的糟心事了。”
    “我要是那位周同志，肯定也会选择和他一样的做法。”
    小姜公安听的直咋舌，“还能这样？”
    “不过也说不准，那位宋念同志的运道还真没的说。”
    后面两人没再继续讨论，周祈便默默的闭眼入睡。
    睡了四五个小时，周祈便坐了起来。
    小姜公安正好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端了两个小碗，“同志，起来了？”
    “我从食堂给你端了早饭，我放在这桌上了啊，你去后院洗漱，等你回来我收拾收拾准备下班回家。”
    “谢谢，”周祈客气点头，洗漱过后回来坐在桌边。
    小姜给他给他带的包子鸡蛋还有粥，周祈三两口吃的干净，虽然速度快，但动作却并不粗鲁。
    坐在他对面的小姜公安下意识多瞅了他好几眼，“同志，你是当兵的转的公安？”
    “真让人羡慕。”
    “我当初也想当兵，可是没成。”
    知道眼前这人帮了几次自己的媳妇和孩子，周祈对他的观感不错，“你做公安做的不错，年纪轻轻就当了队长。”
    小姜公安咧着嘴“有个小姜公安主要是好奇，宋念在北城的情况。
    宋家三口回来之后，就一直骂骂咧咧，把自己两个闺女贬损的简直让人听不下去。
    几个人还闹腾着不老实想要再去，小姜公安特意跟村里打了个招呼，见到他们收拾包袱想要离开就通知自己。
    要是再让这几个人跑去北城，岂不是连累自己丢人丢到北城？
    小姜公安可不想一辈子带在灵山镇，心思活跃着，想要去更大的地方。
    他心里有直觉，只要好好的对待宋念同志，自己说不准什么时候还能再走一次运。
    周祈猜到了他要问的事情，闻言也不惊讶，“听说过。”
    “没什么大事，就是找女儿迷路了找不到地方住，女儿跟她也端了亲人家有证据，所以拜托公安给她们送了回来。”
    眼前的人要不是小姜公安，周祈随口一句不知道就会糊弄过去。
    现在想从对方嘴里套话，便略微聊了两句，“宋家人现在还想去北城？他们回来之后过得怎么样，当初不是说在村子里被人欺负，所以才找过去的吗？”
    垫子，也能少硌着一点。”
    咋啦？他给你托梦啦？”
    “去你的，”小姜公安笑骂了他一句，伸手捶了一下对方的胸口，“是宋念同志的婆家人，长到了咱们这里来，非要让我们把他儿子给找出来。”
    “说他儿子退伍之后就失了踪，让我们把人找出来。”
    原本躺在椅子上的周祈，听到两人的对话，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睛，扭头看了眼小姜公安的背影。
    媳妇和孩子们都和自己提过这位小姜公安，没想到今天到这，不仅遇见了真人，还听到了关于周家的事。
    周祈暗自思忖。
    小姜公安的警惕心不高，更何况来的还是自己队伍中的同志，越说越兴起，“你说，人丢了，还是曾经上过保密名单的人，我们怎么可能找得到？”
    “周家那个周胜，每次都把他那个娘，叫什么，李春花的，弄过来一哭二闹三上吊，问他，他就装模作样的说自己也没办法阻止自己的老娘。”
    “你说说，这叫一个什么事。”
    跟小姜公安聊天的，也在队伍中待了很久，资历甚至比小姜公安还要年长一些，闻言忍不住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我听说了。”
    “前几天我正好不在没赶上，回来的时候就听到大家抱怨。”
    “这件事都快成咱们灵山镇饭前饭后的笑话了，真心疼宋念同志的丈夫啊，明明该
    笑，“都是缘分，缘分。”
    “同志，你在北城分局，正月那会儿有没有听说一个案子？”
    周祈抬眸，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句，“什么案子？”
    “就是一对老夫妻俩，男的姓宋，带着一个小男孩去北城闹事，结果被那边的公安给送了回来。”
    “当时，还是我带人去省城把那一家三口接回来的，同志，她们在北城犯了什么事啊？”

 第139章 残了

    “我明白，你放心媳妇，”周祈握着篮子，要不是顾忌到门卫大爷直勾勾的眼神，怕行为过分让媳妇羞恼，周祈恨不得直接抓住宋念的手，将人拥在怀里用力抱一下。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很快就回来。”
    宋念定定的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条递给他，“这是孩子们写给你的，他们也是第一次见你出差，都很挂念你。”
    当着媳妇的面，周祈没看，直接将纸条揣在口袋。
    主要是不想错过和媳妇相处的短暂时间，纸条火车上看都不耽误。
    “媳妇。”
    宋念抬头，余光瞬间便捕捉到办公室大门左右两边，挤挤挨挨凑过来的不少脑袋，话卡了壳，开口催促了周祈一声，你快回去工作，我看你的同事们都在等你。
    “周局，”当公安的耳朵都灵，听到宋念话齐声笑着大喊，“周局，我们不急，你慢慢跟嫂子说。”
    周祈扭头，第一次神情温和地瞪了他们一眼，这才转头朝宋念走近了一些与她并排，“媳妇，我看着你先走，我再回去工作。”
    不然总忍不住想要惦念。
    宋念也没跟他拉拉扯扯，干脆利索的应了一声，便和他一起出了门。
    早晨五点出发。
    周祈一直忙到凌晨三点，一天的会议开完让大部分人下班，公安局里除了几个值夜的，便只剩他自己在办公室里忙着批阅文件。
    浅浅的眯了一觉，便被助理喊了起来。
    坐车直奔火车站。
    周祈拎着的行李，全都是宋念给他准备的。
    检票、上车，坐稳之后，周祈才想起来媳妇递给自己的纸条，打开看了一眼。
    周博宇：“爸爸，听闻你突然要出差，我只想说，一定要平安回来。”
    周悦：““不然明天起来，你的肩膀怕是不能要了。”
    周祈笑着道谢。
    反正他不需要养精蓄锐，见周家人，看起来越疲惫越好。
    去公安局后院里的小屋随意的用冷水冲了个澡，周祈返回值班室，行动间很是安静，以免吵到其他人，默默的躺下入睡。
    “哎，小姜，”值夜无聊，有人找小姜公安随意聊天，“要我说你也真是命好，当年刚入职就能遇到拐卖孩子的案子。”
    “原以为那群人贩子的同伙跑了，功劳大打折扣，谁能想到，转头还是那家人，又莫名其妙的把人贩子的同伙给送回来了。”
    “要我说，你真该年年都去人家看看，说不定还能再沾点福气，我觉得那家人旺你。”
    小姜公安提起这事，也难掩兴奋，“确实，也许是因为那家是烈士遗孀，有红色光芒，保佑咱公安也是正常的。”
    “不过最近我听说了一件事，”小姜公安语气颇为神秘，“宋念同志的丈夫，似乎是活过来了。”
    “这种死了又活的，身上一定有大功劳。”
    “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对方明显没听过这事，闻言把脑袋凑近了一些，“
    爸爸，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我和妈妈还有哥哥弟弟都会很想很想你的！”
    周博文：天气太热，很多东西带在火车上也放不住。
    从商城里买的东西没有logo，卤肉卤蛋什么的熟菜全都是真空包装，多少还耐放一些，宋念看着，索性没拆，原模原样的放在篮子里。
    水果都是整个。
    宋念也没搞什么花样，来点果切什么的，一应物品准备全都按照最实用的来。
    “对了，”宋念把从篮子里拿了一个装满了水的玻璃杯出来，“你自己又要看行李，又要去打水有点太麻烦，我给你灌了点，你注意着喝。”
    “篮子里我还放了两根红肠，你不爱吃甜的，我没买。”
    “还有你的衣服，夏天的衣服干的快，你是出差，我也没敢给你多带，只拿了四套，还好不占地方，一个小包就能随手拎着。”
    周祈全程只盯着媳妇的脸在看，完全不管篮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媳妇能来，他已经足够兴奋。
    不是看不出来，媳妇对自己的态度依旧是考察居多，可他自己不在乎，只是单纯的想对对方好。
    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
    考察是应该的，媳妇也很在意自己。
    “爸爸，你这次出差是去哪里啊？那边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好吃的吗？如果有的话，能不能给我平安带回来，我想吃。”
    三个孩子性格迥异，周祈看着，却忍不住面上带笑，重新折好放回口袋，没舍得扔掉。
    坐火车先到省城，然后再转两趟汽车，周祈一路上半点没有耽误工夫，完全不打岔朝灵山镇赶，中间的吃喝全靠宋念给的那篮子东西。
    脚步迈进灵山镇的时候，周祈看着熟悉的街道，并没有什么阔别故乡的感觉，更多的是惦记远在北城的孩子，只想快点赶到下塘村，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完毕。
    他到县城时，因为不到三天，没有直达镇上的汽车，周祈搭了一辆货车才到地方。
    没去招待所，省钱，周祈直接去了镇公安局，亮出了自己的证件，“你好，我是北城公安局的周祈，来的匆忙没地方住，能不能在你们这里稍微休息一会儿？”
    “有个角落，能给我趴一会儿就成。”
    从下火车后，接近两天一夜没有合过眼睛，本来从离开北城后就一直没怎么休息过的周祈，这会儿眼下青黑一片，着实有些困倦。
    灵山镇公安局今天晚上值夜的刚好是小姜公安。
    听到周祈话里的内容，他没有贸然同意，慎重的检查了一遍他的证件，“有车票凭证吗？我一起看看。”
    “有的。”
    正常询问，没什么好应激的，周祈掏的干脆。
    小姜公安这几年沉稳了不少，已经从初出茅庐的热血青年，进化成沉稳的小队长。
    将对方的证件整齐放好递还回去，小姜公安的脸上露出笑来，“没问题，往大了说，咱们其实都是一个单位的，别的做不到，有个睡觉的地方还是容易的。”
    “只不过你别嫌简陋啊。”
    “值班宿舍住满了人，”小姜公安拉起几张椅子拼在一起，又静悄悄的从值班宿舍搬了个垫子出来仔细铺好，抬头看着周祈笑的爽朗，“你先将就着凑合一下。”
    是一身功勋的人，你说说，怎么就遇到这么一家子的。”
    “我看那李老太对他大儿子的态度，可不像对他那样。”
    小姜公安撇撇嘴，显然也有些唏嘘，“谁说不是呢，搞的人家跟不是他儿子一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躺在一旁的周祈眉头紧锁。
    不是没怀疑过，但从未从周家人或者村里人的嘴巴里听到过，按理说，村子里藏不住事，如果自己真是周家捡到的，那么他小的时候肯定会有大人打趣他。
    都觉得小孩子记不住事，其实并非这样。
    “算了算了，别说这事，提起那一家人我就脑袋大，”小姜公安有些无语，“算算日子，估计明天又该来了。”
    “我猜啊，”坐在小姜公安对面的老公安见识过的神神鬼鬼要更多一些，又是经历过几年起伏的人，对人性的了解，远比小姜公安要透彻一些，“他们也不是真的想找人家。”
    “那周胜不是没有工作吗？我看就是他，想要给咱们压力，为了让他妈不闹腾，然后出面在镇上给他找一个工作。”
    “听说他以前可是很风光的镇上的电影放映员，后来工作为什么没了，你就没想过这事？”
    小姜公安的思绪不由得被他带跑，跟着仔细回想了一会儿，然后用力摇了摇头，“我还真没想过，为什么为什么？”
    对方神神秘秘的指了指上面，话说的小声，“镇子里的好工作就那么几个，往常要是谁顶谁的工作，有心想瞒也瞒不住，这次为什么没人知道？只能是更厉害的上层搞的。”
    “你忘了，那位宋念同志带着家里的孩子去了北城的事？听闻她娘家人还去寻过，为什么灰溜溜的回来了？”
    “说不定，人家夫妻俩有缘，早就在北城团聚，再也不管娘家婆家这蛇鼠一窝的糟心事了。”
    “我要是那位周同志，肯定也会选择和他一样的做法。”
    小姜公安听的直咋舌，“还能这样？”
    “不过也说不准，那位宋念同志的运道还真没的说。”
    后面两人没再继续讨论，周祈便默默的闭眼入睡。
    睡了四五个小时，周祈便坐了起来。
    小姜公安正好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端了两个小碗，“同志，起来了？”
    “我从食堂给你端了早饭，我放在这桌上了啊，你去后院洗漱，等你回来我收拾收拾准备下班回家。”
    “谢谢，”周祈客气点头，洗漱过后回来坐在桌边。
    小姜给他给他带的包子鸡蛋还有粥，周祈三两口吃的干净，虽然速度快，但动作却并不粗鲁。
    坐在他对面的小姜公安下意识多瞅了他好几眼，“同志，你是当兵的转的公安？”
    “真让人羡慕。”
    “我当初也想当兵，可是没成。”
    知道眼前这人帮了几次自己的媳妇和孩子，周祈对他的观感不错，“你做公安做的不错，年纪轻轻就当了队长。”
    小姜公安咧着嘴“有个小姜公安主要是好奇，宋念在北城的情况。
    宋家三口回来之后，就一直骂骂咧咧，把自己两个闺女贬损的简直让人听不下去。
    几个人还闹腾着不老实想要再去，小姜公安特意跟村里打了个招呼，见到他们收拾包袱想要离开就通知自己。
    要是再让这几个人跑去北城，岂不是连累自己丢人丢到北城？
    小姜公安可不想一辈子带在灵山镇，心思活跃着，想要去更大的地方。
    他心里有直觉，只要好好的对待宋念同志，自己说不准什么时候还能再走一次运。
    周祈猜到了他要问的事情，闻言也不惊讶，“听说过。”
    “没什么大事，就是找女儿迷路了找不到地方住，女儿跟她也端了亲人家有证据，所以拜托公安给她们送了回来。”
    眼前的人要不是小姜公安，周祈随口一句不知道就会糊弄过去。
    现在想从对方嘴里套话，便略微聊了两句，“宋家人现在还想去北城？他们回来之后过得怎么样，当初不是说在村子里被人欺负，所以才找过去的吗？”
    垫子，也能少硌着一点。”
    咋啦？他给你托梦啦？”
    “去你的，”小姜公安笑骂了他一句，伸手捶了一下对方的胸口，“是宋念同志的婆家人，长到了咱们这里来，非要让我们把他儿子给找出来。”
    “说他儿子退伍之后就失了踪，让我们把人找出来。”
    原本躺在椅子上的周祈，听到两人的对话，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睛，扭头看了眼小姜公安的背影。
    媳妇和孩子们都和自己提过这位小姜公安，没想到今天到这，不仅遇见了真人，还听到了关于周家的事。
    周祈暗自思忖。
    小姜公安的警惕心不高，更何况来的还是自己队伍中的同志，越说越兴起，“你说，人丢了，还是曾经上过保密名单的人，我们怎么可能找得到？”
    “周家那个周胜，每次都把他那个娘，叫什么，李春花的，弄过来一哭二闹三上吊，问他，他就装模作样的说自己也没办法阻止自己的老娘。”
    “你说说，这叫一个什么事。”
    跟小姜公安聊天的，也在队伍中待了很久，资历甚至比小姜公安还要年长一些，闻言忍不住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我听说了。”
    “前几天我正好不在没赶上，回来的时候就听到大家抱怨。”
    “这件事都快成咱们灵山镇饭前饭后的笑话了，真心疼宋念同志的丈夫啊，明明该
    笑，“都是缘分，缘分。”
    “同志，你在北城分局，正月那会儿有没有听说一个案子？”
    周祈抬眸，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句，“什么案子？”
    “就是一对老夫妻俩，男的姓宋，带着一个小男孩去北城闹事，结果被那边的公安给送了回来。”
    “当时，还是我带人去省城把那一家三口接回来的，同志，她们在北城犯了什么事啊？”

 第140章 反了

    对待周胜，周祈更是连个眼皮都未抬。
    他做的那些事情，现在没把手里的铁锤抡到他的脸上，都只能算是自己的脾气太好。
    见周祈不理自己，周胜不仅没慌，反而朝前走了一步，看了眼周围看热闹的大家伙，胸膛微挺，面上的神情有些倨傲，摆出一副训人的口吻来，“我是你的亲哥，从小到大，爹娘没空，不都是我在照顾你？”
    “你娶的那个媳妇，虐待孩子不说，还带着三个孩子跑了，说是去了北城，谁知道她是不是把你的孩子全给卖了？”
    “咱们的亲二婶，因为不小心发现了她卖孩子，被她倒打一耙，现在人还在农场没出来，要我说，你……”
    周祈扔掉铁锤，一拳重重地砸在周胜的下巴上，铁青着脸看他，“我媳妇倒打一耙？”
    “说话做事要讲证据，人在农场，那是公安同志判的，你的意思是灵山镇公安的脑筋不清楚，随意被人糊弄了几句就胡乱断案？”
    “要不然，我把他们再给你请过来，你当面问问？”
    周胜被他一拳打的脚步踉跄，一屁股摔在地上，下意识抬头愣愣的看他。
    李老太尖叫一声，扑过去便将周胜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哭着抬头瞪向周祈，“你真是反了天了！跟自己的亲娘顶嘴，还打自己的大哥，你当初怎么就不死了算了，你活着干啥！”
    “你为啥突然要活过来了！你和你媳妇一样，你们俩一对丧门星!”
    围观的村民们忍不住唏嘘，都觉得李老太这话说的有些过了。
    捡了不少砖头也没被要回去的黄翠英，清了清嗓子直接斥责李老太，“婶子您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当人亲娘的，诅咒自己儿子死的？”
    “他要是我儿子，我不知道得多高兴呢！”
    “你以前偏心也就算了，怎么老了老了，偏心的越来越没边了，村子里的大家伙谁不知道，你家那砖瓦房，以前你家老大的那份好工作，不都是靠着你二儿子的津贴才弄来的？”
    “全家吃人家地用人家的，怎么还咒人死呢。”
    “你说说你，这啥人啊真是的！”
    黄翠英明显是看热闹的心态。
    李老太被她的一番话说的，虽然怒气横生，但又奇妙的找回了几分理智，搂着周胜，冷哼了两声，语气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冲，“还不是他故意气我，好好的房子，现在砸成这样。”
    “要不然，我能说出刚才那样的气话吗？”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儿子，我还真能咒他去死不成！”
    她看向周祈，面上依旧满是不悦，颐指气使的开口说道，“算了，我这个当娘的不跟你一般计较，你把这里收拾收拾，弄点砖头和木门，把你大哥的房子收拾好。”
    “等你忙完，来家里吃饭，娘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红薯叶窝窝头吃。”
    话是如此说，眼神却一直瞥向周祈的口袋，眼里精光乱窜。
    周祈一眼便看的出来，对方不过是被黄翠英一提醒，惦记起了自己的津贴罢了。
    他冷笑一声，也没反驳，把自己一路带回来的木棍重新找到拿在手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撩起裤腿管，露出上面一道长约三十厘米宽约两厘米的狰狞伤口。
    “可惜了，我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两条腿却基本废了。”
    “刚才大家伙都看到了，我都无法走快，走慢一些，靠着我手里的这根拐杖，还能像个正常人的样子。”
    “还有，我已经太久没吃到好东西了，以前我寄回去那么多的津贴，娘你赶快拿着钱和肉票，去镇上割点肉回来。”
    “我看咱们村里再难的人家，儿子经历了一遭生死回来，都会买点肉给补补，娘你总不能不疼我！”
    李老太听完他这一番话，震惊的眼睛都圆了不少。
    “你、你说啥？”
    她看向周祈腿上的伤口。
    那么粗，盘在上面，长的就像有无数条腿的蜈蚣一样，让人看了，只觉得又丑又恶心。
    他残废了？
    残废还怎么当兵？
    不当兵了，那以后，还有什么津贴！
    李老太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被周胜拽了拽手臂，硬是憋了回去。
    周胜到底比他娘知道的要多一些，拽着李老太站直身子，不死心的开口问道，“你腿伤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实在是心疼。”
    “难道，部队就没给你什么奖励吗？”
    “钱、或者是工作，总要有一个，你这伤，又不是为了自己受的，他们不给，多让人寒心！要真是这样，你也别灰心，大哥带你去讨个公道。”
    周胜现在也顾不得心疼自己的房子了。
    在他看来，周祈应该是因为受了太大的打击，脑袋都不正常了。
    可他变成神经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只要有钱就好。
    没钱有工作也行，正好自己没有，可以顶上。
    这可是上头补贴给的工作，那该是多风光多好的岗位，肯定比以前自己的那个电影放映员要风光太多。
    周胜忍不住浮想联翩。
    “没有。”
    周祈心底冷笑，面上却摇了摇头，“给了，我没要。”
    “我都这样了，给我工作也没用，我也干不好，所以被我给推了，你们也别想着去要其它的工作，名额已经被占满了，我拒绝之后，就没有多余的可以分了。”
    “要是城里的工作机会那么好找，全国也不会有那么多知青，回不去自己的故乡。”
    “以后我就待在下塘村。”
    他看向周胜，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来，“大哥既然说要照顾我，不如就先从腾房子开始。”
    “嫂子和侄女在里面，我不好动手，大哥把自己的家人带走，东西要是不好收的话，我可以帮忙给扔出去。”
    周胜气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眼睛都变得猩红。
    想到自己错失的工作机会，想到自己可能失去的是变成省城人的机会，想到自己应该失去的单位给分房的机会，周胜的整张脸，都开始扭曲。
    他指着周祈，恨不得掰开他的脑瓜看看里面究竟放了些什么东西，“你！”
    “畜生！”
    “我没想到，你竟然一点都不惦记家里人，你从来都没有为我们想过！”
    周祈早知道他们的为人，听了完全没什么感觉，他这次回来，本就不是为了和他们讲道理的。
    对付他们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就不能用正常的方式方法。
    没有理会周胜的话，他直接捡起地上的铁锤，拎着就朝厨房走，将里面碗筷扔进大铁锅里，然后一把将铁锅端了出来，站在厨房门口，“有没有要锅的？”
    “没有人要的话，我把这口锅还有里面的东西都给砸了。”
    “有人要的话，我直接送。”
    一口大铁锅，攒一年的钱也不一定买的起，其他人碍于面子，还在犹豫的功夫，黄翠英已经冲了过去，把锅抱在了怀里，“送我送我，我不嫌弃。”
    缓过来的李老太见周祈还真的敢给，尖叫一声冲了过去，从黄翠英的怀里硬拽，“这是我家的东西！”
    “我说要你这个没皮没脸的人了吗？”
    “你还不撒手！快撒手！别拿我家的东西，小心我去公安那里告你！”
    她们的两人的撕扯，周祈谁也没帮，默默的站的离她们远了一些，抡起大锤就砸向厨房的墙壁。
    声音震耳。
    李老太崩溃嚎叫，扯着嗓子冲堂屋吼，“老大家的，你是要死啊你！房子都被人拆了，躲在屋里干啥呢？”
    “还不给老娘滚出来拦着一点，什么事都指望你男人，我们老李家把你娶进门干什么吃的！”
    “滚出来！”
    抱着周丹丹缩在堂屋里的李兰花，听到婆婆的喝骂，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着。
    “妈。”
    周丹丹抿了抿唇，满脸沉郁地看向她妈，“要是不出去的话，奶奶会发疯，爸爸又打你。”
    过去几年的时间，周丹丹长大了一些，比起过去，愈发的沉默寡言。
    “闺女，”李兰花听着外面的大锤在响，浑身都忍不住发颤，忍着李老太的谩骂，缩着脖子，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可咋办？”
    “你二叔来的时候，家里就我带着你和你哥。”
    “现在这房子被砸了，你爸回头，一定嫌弃我没用，非把我打死不行！”
    她虽然性格弱，但对自己的婆婆和周胜的脾气，还算是了如指掌，这会儿越想越害怕，更加不敢动弹，“闺女，你出去。”
    “等会你二叔拆到堂屋的话，就让这砖头把我砸死算了。”
    说着受罪，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反正向阳是个男孩，婆婆和周胜都愿意惯着。
    至于闺女，再过几年，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就算被压着在家里干干活也没什么，哪个女人不命苦？哪个女人不干活？这都是她的命。
    李兰花破罐子破摔。
    她就没见过这种凶残的阵仗。
    房子都是花了大价钱盖起来的，放眼整个镇子，怕是都没人舍得砸这么好的红砖房。
    “妈，不行的。”
    周丹丹全当没听见自己的妈说的那番话，眼神微闪，想了片刻终是没忍住开口说道，“你是我妈，我肯定干啥都陪着你，你好好活着，我以后嫁个有钱人会孝顺你的。”
    “到时候把你接过来，跟我一起住。”
    “妈。”周丹丹透过房间的窗户，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周祈的背影，接着开口劝道，“咱们跟二叔一起走。”
    “说不定他知道二婶在哪。”
    “只要找到二婶，咱们就有救了，您忘了，当时在灵山镇的卫生室，二婶对您很好，还给您塞了钱。”
    “她人好，周博文也喜欢跟我一起玩。”
    “他们家去了北城这么久都没回来，一定在那里过的不错，”周丹丹想到以前，在宋念家的饭桌上见到的那些自己家平时过年都不舍得吃的饭菜，馋的口水都要下来，“我听见过张婶提起过二婶。”
    “她俩以前就关系好，二婶肯定没卖孩子，她那么疼博文他们，妈你忘了周悦被二婶打扮的有多漂亮了吗？”
    “周悦那个头花，我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过。”
    明明都是女孩，二婶还是周悦的后妈。
    可她就是比自己过得好。
    周丹丹抓着李兰花胳膊的手指有些用力，“妈，你觉得怎么样？咱们离开爸爸和奶奶！”
    李兰花感觉自己的胳膊生疼，挣扎了几下才抽出来，皱着眉头，很是苦大仇深的模样，“你二婶有钱，凭什么给咱花？”
    “再说，我又不认识字，这辈子连县城都没进过，怎么去北城？要是把向阳带走的话，你奶和你爸是不会愿意的。”
    周丹丹一声不吭的看着她，眼神黑黢黢的。
    李兰花完全没感觉到，自顾自的接着碎碎念，“向阳可是你奶和你爸的宝贝疙瘩，我就是因为他，才能在大家面前挺直腰杆，闺女你说，我要是把他带走了，你奶和你爸急不急？”
    “妈，”周丹丹目光幽幽地瞪着他，“二婶那么烦我哥，你把他带去，二婶根本不可能同情我们俩。”
    “只有我们俩去才行。”
    她不要哥哥。
    周向阳哪有一点哥哥的样子？平时便一直欺负自己。
    “妈，你快想好，”周丹丹听着院子里，‘轰隆’一声又倒塌了一面墙的巨大动静，话里很是着急，“到底去还是不去！”
    “二婶有钱的。”
    “你忘了，咱们村里前段时间开荒种下去的种子吗？那就是二婶寄回来给张婶的。”
    “去北城。”
    “过好日子，不好吗？”
    李兰花沉默。
    “老大家的，”门外，李老太凄厉的声音一直未停，一边想拦着周祈别砸，一边又要从黄翠英手里抢东西，直接对着堂屋的方向破口大骂，“你还不滚出来。”
    “躲在里面干什么，耳朵塞驴毛了还是死了？”
    “赶紧给老娘死出来。”
    “老大，还不快把你媳妇给拽出来帮忙，别让她躲在里面装死不吭声。”
    听见李老太让周胜进来对付自己，李兰花半点不敢耽搁，急匆匆的连周丹丹都不管了，慌乱的跑了出去，一脸讨好的看着李兰花，“我刚刚没听见。”
    “你别生气。”

 第140章 反了

    对待周胜，周祈更是连个眼皮都未抬。
    他做的那些事情，现在没把手里的铁锤抡到他的脸上，都只能算是自己的脾气太好。
    见周祈不理自己，周胜不仅没慌，反而朝前走了一步，看了眼周围看热闹的大家伙，胸膛微挺，面上的神情有些倨傲，摆出一副训人的口吻来，“我是你的亲哥，从小到大，爹娘没空，不都是我在照顾你？”
    “你娶的那个媳妇，虐待孩子不说，还带着三个孩子跑了，说是去了北城，谁知道她是不是把你的孩子全给卖了？”
    “咱们的亲二婶，因为不小心发现了她卖孩子，被她倒打一耙，现在人还在农场没出来，要我说，你……”
    周祈扔掉铁锤，一拳重重地砸在周胜的下巴上，铁青着脸看他，“我媳妇倒打一耙？”
    “说话做事要讲证据，人在农场，那是公安同志判的，你的意思是灵山镇公安的脑筋不清楚，随意被人糊弄了几句就胡乱断案？”
    “要不然，我把他们再给你请过来，你当面问问？”
    周胜被他一拳打的脚步踉跄，一屁股摔在地上，下意识抬头愣愣的看他。
    李老太尖叫一声，扑过去便将周胜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哭着抬头瞪向周祈，“你真是反了天了！跟自己的亲娘顶嘴，还打自己的大哥，你当初怎么就不死了算了，你活着干啥！”
    “你为啥突然要活过来了！你和你媳妇一样，你们俩一对丧门星!”
    围观的村民们忍不住唏嘘，都觉得李老太这话说的有些过了。
    捡了不少砖头也没被要回去的黄翠英，清了清嗓子直接斥责李老太，“婶子您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当人亲娘的，诅咒自己儿子死的？”
    “他要是我儿子，我不知道得多高兴呢！”
    “你以前偏心也就算了，怎么老了老了，偏心的越来越没边了，村子里的大家伙谁不知道，你家那砖瓦房，以前你家老大的那份好工作，不都是靠着你二儿子的津贴才弄来的？”
    “全家吃人家地用人家的，怎么还咒人死呢。”
    “你说说你，这啥人啊真是的！”
    黄翠英明显是看热闹的心态。
    李老太被她的一番话说的，虽然怒气横生，但又奇妙的找回了几分理智，搂着周胜，冷哼了两声，语气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冲，“还不是他故意气我，好好的房子，现在砸成这样。”
    “要不然，我能说出刚才那样的气话吗？”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儿子，我还真能咒他去死不成！”
    她看向周祈，面上依旧满是不悦，颐指气使的开口说道，“算了，我这个当娘的不跟你一般计较，你把这里收拾收拾，弄点砖头和木门，把你大哥的房子收拾好。”
    “等你忙完，来家里吃饭，娘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红薯叶窝窝头吃。”
    话是如此说，眼神却一直瞥向周祈的口袋，眼里精光乱窜。
    周祈一眼便看的出来，对方不过是被黄翠英一提醒，惦记起了自己的津贴罢了。
    他冷笑一声，也没反驳，把自己一路带回来的木棍重新找到拿在手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撩起裤腿管，露出上面一道长约三十厘米宽约两厘米的狰狞伤口。
    “可惜了，我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两条腿却基本废了。”
    “刚才大家伙都看到了，我都无法走快，走慢一些，靠着我手里的这根拐杖，还能像个正常人的样子。”
    “还有，我已经太久没吃到好东西了，以前我寄回去那么多的津贴，娘你赶快拿着钱和肉票，去镇上割点肉回来。”
    “我看咱们村里再难的人家，儿子经历了一遭生死回来，都会买点肉给补补，娘你总不能不疼我！”
    李老太听完他这一番话，震惊的眼睛都圆了不少。
    “你、你说啥？”
    她看向周祈腿上的伤口。
    那么粗，盘在上面，长的就像有无数条腿的蜈蚣一样，让人看了，只觉得又丑又恶心。
    他残废了？
    残废还怎么当兵？
    不当兵了，那以后，还有什么津贴！
    李老太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被周胜拽了拽手臂，硬是憋了回去。
    周胜到底比他娘知道的要多一些，拽着李老太站直身子，不死心的开口问道，“你腿伤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实在是心疼。”
    “难道，部队就没给你什么奖励吗？”
    “钱、或者是工作，总要有一个，你这伤，又不是为了自己受的，他们不给，多让人寒心！要真是这样，你也别灰心，大哥带你去讨个公道。”
    周胜现在也顾不得心疼自己的房子了。
    在他看来，周祈应该是因为受了太大的打击，脑袋都不正常了。
    可他变成神经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只要有钱就好。
    没钱有工作也行，正好自己没有，可以顶上。
    这可是上头补贴给的工作，那该是多风光多好的岗位，肯定比以前自己的那个电影放映员要风光太多。
    周胜忍不住浮想联翩。
    “没有。”
    周祈心底冷笑，面上却摇了摇头，“给了，我没要。”
    “我都这样了，给我工作也没用，我也干不好，所以被我给推了，你们也别想着去要其它的工作，名额已经被占满了，我拒绝之后，就没有多余的可以分了。”
    “要是城里的工作机会那么好找，全国也不会有那么多知青，回不去自己的故乡。”
    “以后我就待在下塘村。”
    他看向周胜，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来，“大哥既然说要照顾我，不如就先从腾房子开始。”
    “嫂子和侄女在里面，我不好动手，大哥把自己的家人带走，东西要是不好收的话，我可以帮忙给扔出去。”
    周胜气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眼睛都变得猩红。
    想到自己错失的工作机会，想到自己可能失去的是变成省城人的机会，想到自己应该失去的单位给分房的机会，周胜的整张脸，都开始扭曲。
    他指着周祈，恨不得掰开他的脑瓜看看里面究竟放了些什么东西，“你！”
    “畜生！”
    “我没想到，你竟然一点都不惦记家里人，你从来都没有为我们想过！”
    周祈早知道他们的为人，听了完全没什么感觉，他这次回来，本就不是为了和他们讲道理的。
    对付他们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就不能用正常的方式方法。
    没有理会周胜的话，他直接捡起地上的铁锤，拎着就朝厨房走，将里面碗筷扔进大铁锅里，然后一把将铁锅端了出来，站在厨房门口，“有没有要锅的？”
    “没有人要的话，我把这口锅还有里面的东西都给砸了。”
    “有人要的话，我直接送。”
    一口大铁锅，攒一年的钱也不一定买的起，其他人碍于面子，还在犹豫的功夫，黄翠英已经冲了过去，把锅抱在了怀里，“送我送我，我不嫌弃。”
    缓过来的李老太见周祈还真的敢给，尖叫一声冲了过去，从黄翠英的怀里硬拽，“这是我家的东西！”
    “我说要你这个没皮没脸的人了吗？”
    “你还不撒手！快撒手！别拿我家的东西，小心我去公安那里告你！”
    她们的两人的撕扯，周祈谁也没帮，默默的站的离她们远了一些，抡起大锤就砸向厨房的墙壁。
    声音震耳。
    李老太崩溃嚎叫，扯着嗓子冲堂屋吼，“老大家的，你是要死啊你！房子都被人拆了，躲在屋里干啥呢？”
    “还不给老娘滚出来拦着一点，什么事都指望你男人，我们老李家把你娶进门干什么吃的！”
    “滚出来！”
    抱着周丹丹缩在堂屋里的李兰花，听到婆婆的喝骂，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着。
    “妈。”
    周丹丹抿了抿唇，满脸沉郁地看向她妈，“要是不出去的话，奶奶会发疯，爸爸又打你。”
    过去几年的时间，周丹丹长大了一些，比起过去，愈发的沉默寡言。
    “闺女，”李兰花听着外面的大锤在响，浑身都忍不住发颤，忍着李老太的谩骂，缩着脖子，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可咋办？”
    “你二叔来的时候，家里就我带着你和你哥。”
    “现在这房子被砸了，你爸回头，一定嫌弃我没用，非把我打死不行！”
    她虽然性格弱，但对自己的婆婆和周胜的脾气，还算是了如指掌，这会儿越想越害怕，更加不敢动弹，“闺女，你出去。”
    “等会你二叔拆到堂屋的话，就让这砖头把我砸死算了。”
    说着受罪，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反正向阳是个男孩，婆婆和周胜都愿意惯着。
    至于闺女，再过几年，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就算被压着在家里干干活也没什么，哪个女人不命苦？哪个女人不干活？这都是她的命。
    李兰花破罐子破摔。
    她就没见过这种凶残的阵仗。
    房子都是花了大价钱盖起来的，放眼整个镇子，怕是都没人舍得砸这么好的红砖房。
    “妈，不行的。”
    周丹丹全当没听见自己的妈说的那番话，眼神微闪，想了片刻终是没忍住开口说道，“你是我妈，我肯定干啥都陪着你，你好好活着，我以后嫁个有钱人会孝顺你的。”
    “到时候把你接过来，跟我一起住。”
    “妈。”周丹丹透过房间的窗户，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周祈的背影，接着开口劝道，“咱们跟二叔一起走。”
    “说不定他知道二婶在哪。”
    “只要找到二婶，咱们就有救了，您忘了，当时在灵山镇的卫生室，二婶对您很好，还给您塞了钱。”
    “她人好，周博文也喜欢跟我一起玩。”
    “他们家去了北城这么久都没回来，一定在那里过的不错，”周丹丹想到以前，在宋念家的饭桌上见到的那些自己家平时过年都不舍得吃的饭菜，馋的口水都要下来，“我听见过张婶提起过二婶。”
    “她俩以前就关系好，二婶肯定没卖孩子，她那么疼博文他们，妈你忘了周悦被二婶打扮的有多漂亮了吗？”
    “周悦那个头花，我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过。”
    明明都是女孩，二婶还是周悦的后妈。
    可她就是比自己过得好。
    周丹丹抓着李兰花胳膊的手指有些用力，“妈，你觉得怎么样？咱们离开爸爸和奶奶！”
    李兰花感觉自己的胳膊生疼，挣扎了几下才抽出来，皱着眉头，很是苦大仇深的模样，“你二婶有钱，凭什么给咱花？”
    “再说，我又不认识字，这辈子连县城都没进过，怎么去北城？要是把向阳带走的话，你奶和你爸是不会愿意的。”
    周丹丹一声不吭的看着她，眼神黑黢黢的。
    李兰花完全没感觉到，自顾自的接着碎碎念，“向阳可是你奶和你爸的宝贝疙瘩，我就是因为他，才能在大家面前挺直腰杆，闺女你说，我要是把他带走了，你奶和你爸急不急？”
    “妈，”周丹丹目光幽幽地瞪着他，“二婶那么烦我哥，你把他带去，二婶根本不可能同情我们俩。”
    “只有我们俩去才行。”
    她不要哥哥。
    周向阳哪有一点哥哥的样子？平时便一直欺负自己。
    “妈，你快想好，”周丹丹听着院子里，‘轰隆’一声又倒塌了一面墙的巨大动静，话里很是着急，“到底去还是不去！”
    “二婶有钱的。”
    “你忘了，咱们村里前段时间开荒种下去的种子吗？那就是二婶寄回来给张婶的。”
    “去北城。”
    “过好日子，不好吗？”
    李兰花沉默。
    “老大家的，”门外，李老太凄厉的声音一直未停，一边想拦着周祈别砸，一边又要从黄翠英手里抢东西，直接对着堂屋的方向破口大骂，“你还不滚出来。”
    “躲在里面干什么，耳朵塞驴毛了还是死了？”
    “赶紧给老娘死出来。”
    “老大，还不快把你媳妇给拽出来帮忙，别让她躲在里面装死不吭声。”
    听见李老太让周胜进来对付自己，李兰花半点不敢耽搁，急匆匆的连周丹丹都不管了，慌乱的跑了出去，一脸讨好的看着李兰花，“我刚刚没听见。”
    “你别生气。”

 第141章 求你

    李老太尖叫一声，扑过去便将周胜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哭着抬头瞪向周祈，“你真是反了天了！跟自己的亲娘顶嘴，还打自己的大哥，你当初怎么就不死了算了，你活着干啥！”
    “你为啥突然要活过来了！你和你媳妇一样，你们俩一对丧门星!”
    围观的村民们忍不住唏嘘，都觉得李老太这话说的有些过了。
    捡了不少砖头也没被要回去的黄翠英，清了清嗓子直接斥责李老太，“婶子您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当人亲娘的，诅咒自己儿子死的？”
    “他要是我儿子，我不知道得多高兴呢！”
    “你以前偏心也就算了，怎么老了老了，偏心的越来越没边了，村子里的大家伙谁不知道，你家那砖瓦房，以前你家老大的那份好工作，不都是靠着你二儿子的津贴才弄来的？”
    “全家吃人家地用人家的，怎么还咒人死呢。”
    “你说说你，这啥人啊真是的！”
    对待周胜，周祈更是连个眼皮都未抬。
    他做的那些事情，现在没把手里的铁锤抡到他的脸上，都只能算是自己的脾气太好。
    见周祈不理自己，周胜不仅没慌，反而朝前走了一步，看了眼周围看热闹的大家伙，胸膛微挺，面上的神情有些倨傲，摆出一副训人的口吻来，“我是你的亲哥，从小到大，爹娘没空，不都是我在照顾你？”
    “你娶的那个媳妇，虐待孩子不说，还带着三个孩子跑了，说是去了北城，谁知道她是不是把你的孩子全给卖了？”
    “咱们的亲二婶，因为不小心发现了她卖孩子，被她倒打一耙，现在人还在农场没出来，要我说，你……”
    周祈扔掉铁锤，一拳重重地砸在周胜的下巴上，铁青着脸看他，“我媳妇倒打一耙？”
    “说话做事要讲证据，人在农场，那是公安同志判的，你的意思是灵山镇公安的脑筋不清楚，随意被人糊弄了几句就胡乱断案？”
    “要不然，我把“难道，部队就没给你什么奖励吗？”
    “钱、或者是工作，总要有一个，你这伤，又不是为了自己受的，他们不给，多让人寒心！要真是这样，你也别灰心，大哥带你去讨个公道。”
    周胜现在也顾不得心疼自己的房子了。
    在他看来，周祈应该是因为受了太大的打击，脑袋都不正常了。
    可他变成神经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只要有钱就好。
    没钱有工作也行，正好自己没有，可以顶上。
    这可是上头补贴给的工作，那该是多风光多好的岗位，肯定比以前自己的那个电影放映员要风光太多。
    周胜忍不住浮想联翩。
    “没有。”
    周祈心底冷笑，面上却摇了摇头，“给了，我没要。”
    他们再给你请过来，你当面问问？”
    周胜被他一拳打的脚步踉跄，一屁股摔在地上，下意识抬头愣愣的看他。
    。“畜生！”
    “我没想到，你竟然一点都不惦记家里人，你从来都没有为我们想过！”
    周祈早知道他们的为人，听了完全没什么感觉，他这次回来，本就不是为了和他们讲道理的。
    对付他们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就不能用正常的方式方法。
    没有理会周胜的话，他直接捡起地上的铁锤，拎着就朝厨房走，将里面碗筷扔进大铁锅里，然后一把将铁锅端了出来，站在厨房门口，“有没有要锅的？”
    “没有人要的话，我把这口锅还有里面的东西都给砸了。”
    “有人要的话，我直接送。”
    一口大铁锅，攒一年的钱也不一定买的起，其他人碍于面子，还在犹豫的功夫，黄翠英已经冲了过去，把锅抱在了怀里，“送我送我，我不嫌弃。”
    缓过来的李老太见周祈还真的敢给，尖叫一声冲了过去，从黄翠英的怀里硬拽，“这是我家的东西！”
    “我说要你这个没皮没脸的人了吗？”
    “你还不撒手！快撒手！别拿我家的东西，小心我去公安那里告你！”
    他冷笑一声，也没反驳，把自己一路带回来的木棍重新找到拿在手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撩起裤腿管，露出上面一道长约三十厘米宽约两厘米的狰狞伤口。
    “可惜了，我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两条腿却基本废了。”
    “刚才大家伙都看到了，我都无法走快，走慢一些，靠着我手里的这根拐杖，还能像个正常人的样子。”
    “还有，我已经太久没吃到好东西了，以前我寄回去那么多的津贴，娘你赶快拿着钱和肉票，去镇上割点肉回来。”
    “我看咱们村里再难的人家，儿子经历了一遭生死回来，都会买点肉给补补，娘你总不能不疼我！”
    李老太听完他这一番话，震惊的眼睛都圆了不少。
    “黄翠英明显是看热闹的心态。
    李老太被她的一番话说的，虽然怒气横生，但又奇妙的找回了几分理智，搂着周胜，冷哼了两声，语气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冲，“还不是他故意气我，好好的房子，现在砸成这样。”
    “要不然，我能说出刚才那样的气话吗？”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儿子，我还真能咒他去死不成！”
    她看向周祈，面上依旧满是不悦，颐指气使的开口说道，“算了，我这个当娘的不跟你一般计较，你把这里收拾收拾，弄点砖头和木门，把你大哥的房子收拾好。”
    “等你忙完，来家里吃饭，娘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红薯叶窝窝头吃。”
    话是如此说，眼神却一直瞥向周祈的口袋，眼里精光乱窜。
    周祈一眼便看的出来，对方不过是被黄翠英一提醒，惦记起了自己的津贴罢了
    你、你说啥？”
    她看向周祈腿上的伤口。
    那么粗，盘在上面，长的就像有无数条腿的蜈蚣一样，让人看了，只觉得又丑又恶心。
    他残废了？
    残废还怎么当兵？
    不当兵了，那以后，还有什么津贴！
    李老太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被周胜拽了拽手臂，硬是憋了回去。
    周胜到底比他娘知道的要多一些，拽着李老太站直身子，不死心的开口问道，“你腿伤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实在是心疼。”
    “我都这样了，给我工作也没用，我也干不好，所以被我给推了，你们也别想着去要其它的工作，名额已经被占满了，我拒绝之后，就没有多余的可以分了。”
    “要是城里的工作机会那么好找，全国也不会有那么多知青，回不去自己的故乡。”
    “以后我就待在下塘村。”
    他看向周胜，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来，“大哥既然说要照顾我，不如就先从腾房子开始。”
    “嫂子和侄女在里面，我不好动手，大哥把自己的家人带走，东西要是不好收的话，我可以帮忙给扔出去。”
    周胜气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眼睛都变得猩红。
    想到自己错失的工作机会，想到自己可能失去的是变成省城人的机会，想到自己应该失去的单位给分房的机会，周胜的整张脸，都开始扭曲。
    他指着周祈，恨不得掰开他的脑瓜看看里面究竟放了些什么东西，“你！”
    她们的两人的撕扯，周祈谁也没帮，默默的站的离她们远了一些，抡起大锤就砸向厨房的墙壁。
    声音震耳。
    李老太崩溃嚎叫，扯着嗓子冲堂屋吼，“老大家的，你是要死啊你！房子都被人拆了，躲在屋里干啥呢？”
    “还不给老娘滚出来拦着一点，什么事都指望你男人，我们老李家把你娶进门干什么吃的！”
    “滚出来！”
    抱着周丹丹缩在堂屋里的李兰花，听到婆婆的喝骂，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着。
    “妈。”
    周丹丹抿了抿唇，满脸沉郁地看向她妈，“要是不出去的话，奶奶会发疯，爸爸又打你。”
    过去几年的时间，周丹丹长大了一些，比起过去，愈发的沉默寡言。
    “闺女，”李兰花听着外面的大锤在响，浑身都忍不住发颤，忍着李老太的谩骂，缩着脖子，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可咋办？”
    “你二叔来的时候，家里就我带着你和你哥。”
    “现在这房子被砸了，你爸回头，一定嫌弃我没用，非把我打死不行！”
    她虽然性格弱，但对自己的婆婆和周胜的脾气，还算是了如指掌，这会儿越想越害怕，更加不敢动弹，“闺女，你出去。”
    “等会你二叔拆到堂屋的话，就让这砖头把我砸死算了。”
    说着受罪，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反正向阳是个男孩，婆婆和周胜都愿意惯着。
    至于闺女，再过几年，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就算被压着在家里干干活也没什么，哪个女人不命苦？哪个女人不干活？这都是她的命。
    李兰花破罐子破摔。
    她就没见过这种凶残的阵仗。
    房子都是花了大价钱盖起来的，放眼整个镇子，怕是都没人舍得砸这么好的红砖房。
    “妈，不行的。”
    周丹丹全当没听见自己的妈说的那番话，眼神微闪，想了片刻终是没忍住开口说道，“你是我妈，我肯定干啥都陪着你，你好好活着，我以后嫁个有钱人会孝顺你的。”
    “到时候把你接过来，跟我一起住。”
    “妈。”周丹丹透过房间的窗户，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周祈的背影，接着开口劝道，“咱们跟二叔一起走。”
    “说不定他知道二婶在哪。”
    “只要找到二婶，咱们就有救了，您忘了，当时在灵山镇的卫生室，二婶对您很好，还给您塞了钱。”
    “她人好，周博文也喜欢跟我一起玩。”
    “他们家去了北城这么久都没回来，一定在那里过的不错，”周丹丹想到以前，在宋念家的饭桌上见到的那些自己家平时过年都不舍得吃的饭菜，馋的口水都要下来，“我听见过张婶提起过二婶。”
    “她俩以前就关系好，二婶肯定没卖孩子，她那么疼博文他们，妈你忘了周悦被二婶打扮的有多漂亮了吗？”
    “周悦那个头花，我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过。”
    明明都是女孩，二婶还是周悦的后妈。
    可她就是比自己过得好。
    周丹丹抓着李兰花胳膊的手指有些用力，“妈，你觉得怎么样？咱们离开爸爸和奶奶！”
    李兰花感“老大家的，”门外，李老太凄厉的声音一直未停，一边想拦着周祈别砸，一边又要从黄翠英手里抢东西，直接对着堂屋的方向破口大骂，“你还不滚出来。”
    “躲在里面干什么，耳朵塞驴毛了还是死了？”
    “赶紧给老娘死出来。”
    “老大，还不快把你媳妇给拽出来帮忙，别让她躲在里面装死不吭声。”
    听见李老太让周胜进来对付自己，李兰花半点不敢耽搁，急匆匆的连周丹丹都不管了，慌乱的跑了出去，一脸讨好的看着李兰花，“我刚刚没听见。”
    “你别生气。”
    觉自己的胳膊生疼，挣扎了几下才抽出来，皱着眉头，很是苦大仇深的模样，“你二婶有钱，凭什么给咱花？”
    “再说，我又不认识字，这辈子连县城都没进过，怎么去北城？要是把向阳带走的话，你奶和你爸是不会愿意的。”
    周丹丹一声不吭的看着她，眼神黑黢黢的。
    李兰花完全没感觉到，自顾自的接着碎碎念，“向阳可是你奶和你爸的宝贝疙瘩，我就是因为他，才能在大家面前挺直腰杆，闺女你说，我要是把他带走了，你奶和你爸急不急？”
    “妈，”周丹丹目光幽幽地瞪着他，“二婶那么烦我哥，你把他带去，二婶根本不可能同情我们俩。”
    “只有我们俩去才行。”
    她不要哥哥。
    周向阳哪有一点哥哥的样子？平时便一直欺负自己。
    “妈，你快想好，”周丹丹听着院子里，‘轰隆’一声又倒塌了一面墙的巨大动静，话里很是着急，“到底去还是不去！”
    “二婶有钱的。”
    “你忘了，咱们村里前段时间开荒种下去的种子吗？那就是二婶寄回来给张婶的。”
    “去北城。”
    “过好日子，不好吗？”
    李兰花沉默。

 第141章 求你

    李老太尖叫一声，扑过去便将周胜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哭着抬头瞪向周祈，“你真是反了天了！跟自己的亲娘顶嘴，还打自己的大哥，你当初怎么就不死了算了，你活着干啥！”
    “你为啥突然要活过来了！你和你媳妇一样，你们俩一对丧门星!”
    围观的村民们忍不住唏嘘，都觉得李老太这话说的有些过了。
    捡了不少砖头也没被要回去的黄翠英，清了清嗓子直接斥责李老太，“婶子您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当人亲娘的，诅咒自己儿子死的？”
    “他要是我儿子，我不知道得多高兴呢！”
    “你以前偏心也就算了，怎么老了老了，偏心的越来越没边了，村子里的大家伙谁不知道，你家那砖瓦房，以前你家老大的那份好工作，不都是靠着你二儿子的津贴才弄来的？”
    “全家吃人家地用人家的，怎么还咒人死呢。”
    “你说说你，这啥人啊真是的！”
    对待周胜，周祈更是连个眼皮都未抬。
    他做的那些事情，现在没把手里的铁锤抡到他的脸上，都只能算是自己的脾气太好。
    见周祈不理自己，周胜不仅没慌，反而朝前走了一步，看了眼周围看热闹的大家伙，胸膛微挺，面上的神情有些倨傲，摆出一副训人的口吻来，“我是你的亲哥，从小到大，爹娘没空，不都是我在照顾你？”
    “你娶的那个媳妇，虐待孩子不说，还带着三个孩子跑了，说是去了北城，谁知道她是不是把你的孩子全给卖了？”
    “咱们的亲二婶，因为不小心发现了她卖孩子，被她倒打一耙，现在人还在农场没出来，要我说，你……”
    周祈扔掉铁锤，一拳重重地砸在周胜的下巴上，铁青着脸看他，“我媳妇倒打一耙？”
    “说话做事要讲证据，人在农场，那是公安同志判的，你的意思是灵山镇公安的脑筋不清楚，随意被人糊弄了几句就胡乱断案？”
    “要不然，我把“难道，部队就没给你什么奖励吗？”
    “钱、或者是工作，总要有一个，你这伤，又不是为了自己受的，他们不给，多让人寒心！要真是这样，你也别灰心，大哥带你去讨个公道。”
    周胜现在也顾不得心疼自己的房子了。
    在他看来，周祈应该是因为受了太大的打击，脑袋都不正常了。
    可他变成神经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只要有钱就好。
    没钱有工作也行，正好自己没有，可以顶上。
    这可是上头补贴给的工作，那该是多风光多好的岗位，肯定比以前自己的那个电影放映员要风光太多。
    周胜忍不住浮想联翩。
    “没有。”
    周祈心底冷笑，面上却摇了摇头，“给了，我没要。”
    他们再给你请过来，你当面问问？”
    周胜被他一拳打的脚步踉跄，一屁股摔在地上，下意识抬头愣愣的看他。
    。“畜生！”
    “我没想到，你竟然一点都不惦记家里人，你从来都没有为我们想过！”
    周祈早知道他们的为人，听了完全没什么感觉，他这次回来，本就不是为了和他们讲道理的。
    对付他们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就不能用正常的方式方法。
    没有理会周胜的话，他直接捡起地上的铁锤，拎着就朝厨房走，将里面碗筷扔进大铁锅里，然后一把将铁锅端了出来，站在厨房门口，“有没有要锅的？”
    “没有人要的话，我把这口锅还有里面的东西都给砸了。”
    “有人要的话，我直接送。”
    一口大铁锅，攒一年的钱也不一定买的起，其他人碍于面子，还在犹豫的功夫，黄翠英已经冲了过去，把锅抱在了怀里，“送我送我，我不嫌弃。”
    缓过来的李老太见周祈还真的敢给，尖叫一声冲了过去，从黄翠英的怀里硬拽，“这是我家的东西！”
    “我说要你这个没皮没脸的人了吗？”
    “你还不撒手！快撒手！别拿我家的东西，小心我去公安那里告你！”
    他冷笑一声，也没反驳，把自己一路带回来的木棍重新找到拿在手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撩起裤腿管，露出上面一道长约三十厘米宽约两厘米的狰狞伤口。
    “可惜了，我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两条腿却基本废了。”
    “刚才大家伙都看到了，我都无法走快，走慢一些，靠着我手里的这根拐杖，还能像个正常人的样子。”
    “还有，我已经太久没吃到好东西了，以前我寄回去那么多的津贴，娘你赶快拿着钱和肉票，去镇上割点肉回来。”
    “我看咱们村里再难的人家，儿子经历了一遭生死回来，都会买点肉给补补，娘你总不能不疼我！”
    李老太听完他这一番话，震惊的眼睛都圆了不少。
    “黄翠英明显是看热闹的心态。
    李老太被她的一番话说的，虽然怒气横生，但又奇妙的找回了几分理智，搂着周胜，冷哼了两声，语气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冲，“还不是他故意气我，好好的房子，现在砸成这样。”
    “要不然，我能说出刚才那样的气话吗？”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儿子，我还真能咒他去死不成！”
    她看向周祈，面上依旧满是不悦，颐指气使的开口说道，“算了，我这个当娘的不跟你一般计较，你把这里收拾收拾，弄点砖头和木门，把你大哥的房子收拾好。”
    “等你忙完，来家里吃饭，娘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红薯叶窝窝头吃。”
    话是如此说，眼神却一直瞥向周祈的口袋，眼里精光乱窜。
    周祈一眼便看的出来，对方不过是被黄翠英一提醒，惦记起了自己的津贴罢了
    你、你说啥？”
    她看向周祈腿上的伤口。
    那么粗，盘在上面，长的就像有无数条腿的蜈蚣一样，让人看了，只觉得又丑又恶心。
    他残废了？
    残废还怎么当兵？
    不当兵了，那以后，还有什么津贴！
    李老太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被周胜拽了拽手臂，硬是憋了回去。
    周胜到底比他娘知道的要多一些，拽着李老太站直身子，不死心的开口问道，“你腿伤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实在是心疼。”
    “我都这样了，给我工作也没用，我也干不好，所以被我给推了，你们也别想着去要其它的工作，名额已经被占满了，我拒绝之后，就没有多余的可以分了。”
    “要是城里的工作机会那么好找，全国也不会有那么多知青，回不去自己的故乡。”
    “以后我就待在下塘村。”
    他看向周胜，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来，“大哥既然说要照顾我，不如就先从腾房子开始。”
    “嫂子和侄女在里面，我不好动手，大哥把自己的家人带走，东西要是不好收的话，我可以帮忙给扔出去。”
    周胜气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眼睛都变得猩红。
    想到自己错失的工作机会，想到自己可能失去的是变成省城人的机会，想到自己应该失去的单位给分房的机会，周胜的整张脸，都开始扭曲。
    他指着周祈，恨不得掰开他的脑瓜看看里面究竟放了些什么东西，“你！”
    她们的两人的撕扯，周祈谁也没帮，默默的站的离她们远了一些，抡起大锤就砸向厨房的墙壁。
    声音震耳。
    李老太崩溃嚎叫，扯着嗓子冲堂屋吼，“老大家的，你是要死啊你！房子都被人拆了，躲在屋里干啥呢？”
    “还不给老娘滚出来拦着一点，什么事都指望你男人，我们老李家把你娶进门干什么吃的！”
    “滚出来！”
    抱着周丹丹缩在堂屋里的李兰花，听到婆婆的喝骂，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着。
    “妈。”
    周丹丹抿了抿唇，满脸沉郁地看向她妈，“要是不出去的话，奶奶会发疯，爸爸又打你。”
    过去几年的时间，周丹丹长大了一些，比起过去，愈发的沉默寡言。
    “闺女，”李兰花听着外面的大锤在响，浑身都忍不住发颤，忍着李老太的谩骂，缩着脖子，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可咋办？”
    “你二叔来的时候，家里就我带着你和你哥。”
    “现在这房子被砸了，你爸回头，一定嫌弃我没用，非把我打死不行！”
    她虽然性格弱，但对自己的婆婆和周胜的脾气，还算是了如指掌，这会儿越想越害怕，更加不敢动弹，“闺女，你出去。”
    “等会你二叔拆到堂屋的话，就让这砖头把我砸死算了。”
    说着受罪，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反正向阳是个男孩，婆婆和周胜都愿意惯着。
    至于闺女，再过几年，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就算被压着在家里干干活也没什么，哪个女人不命苦？哪个女人不干活？这都是她的命。
    李兰花破罐子破摔。
    她就没见过这种凶残的阵仗。
    房子都是花了大价钱盖起来的，放眼整个镇子，怕是都没人舍得砸这么好的红砖房。
    “妈，不行的。”
    周丹丹全当没听见自己的妈说的那番话，眼神微闪，想了片刻终是没忍住开口说道，“你是我妈，我肯定干啥都陪着你，你好好活着，我以后嫁个有钱人会孝顺你的。”
    “到时候把你接过来，跟我一起住。”
    “妈。”周丹丹透过房间的窗户，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周祈的背影，接着开口劝道，“咱们跟二叔一起走。”
    “说不定他知道二婶在哪。”
    “只要找到二婶，咱们就有救了，您忘了，当时在灵山镇的卫生室，二婶对您很好，还给您塞了钱。”
    “她人好，周博文也喜欢跟我一起玩。”
    “他们家去了北城这么久都没回来，一定在那里过的不错，”周丹丹想到以前，在宋念家的饭桌上见到的那些自己家平时过年都不舍得吃的饭菜，馋的口水都要下来，“我听见过张婶提起过二婶。”
    “她俩以前就关系好，二婶肯定没卖孩子，她那么疼博文他们，妈你忘了周悦被二婶打扮的有多漂亮了吗？”
    “周悦那个头花，我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过。”
    明明都是女孩，二婶还是周悦的后妈。
    可她就是比自己过得好。
    周丹丹抓着李兰花胳膊的手指有些用力，“妈，你觉得怎么样？咱们离开爸爸和奶奶！”
    李兰花感“老大家的，”门外，李老太凄厉的声音一直未停，一边想拦着周祈别砸，一边又要从黄翠英手里抢东西，直接对着堂屋的方向破口大骂，“你还不滚出来。”
    “躲在里面干什么，耳朵塞驴毛了还是死了？”
    “赶紧给老娘死出来。”
    “老大，还不快把你媳妇给拽出来帮忙，别让她躲在里面装死不吭声。”
    听见李老太让周胜进来对付自己，李兰花半点不敢耽搁，急匆匆的连周丹丹都不管了，慌乱的跑了出去，一脸讨好的看着李兰花，“我刚刚没听见。”
    “你别生气。”
    觉自己的胳膊生疼，挣扎了几下才抽出来，皱着眉头，很是苦大仇深的模样，“你二婶有钱，凭什么给咱花？”
    “再说，我又不认识字，这辈子连县城都没进过，怎么去北城？要是把向阳带走的话，你奶和你爸是不会愿意的。”
    周丹丹一声不吭的看着她，眼神黑黢黢的。
    李兰花完全没感觉到，自顾自的接着碎碎念，“向阳可是你奶和你爸的宝贝疙瘩，我就是因为他，才能在大家面前挺直腰杆，闺女你说，我要是把他带走了，你奶和你爸急不急？”
    “妈，”周丹丹目光幽幽地瞪着他，“二婶那么烦我哥，你把他带去，二婶根本不可能同情我们俩。”
    “只有我们俩去才行。”
    她不要哥哥。
    周向阳哪有一点哥哥的样子？平时便一直欺负自己。
    “妈，你快想好，”周丹丹听着院子里，‘轰隆’一声又倒塌了一面墙的巨大动静，话里很是着急，“到底去还是不去！”
    “二婶有钱的。”
    “你忘了，咱们村里前段时间开荒种下去的种子吗？那就是二婶寄回来给张婶的。”
    “去北城。”
    “过好日子，不好吗？”
    李兰花沉默。

 第142章 不见

    李老太与周胜，毕竟和周祈相处了那么多年呢。
    在他去当兵之前，周祈的脾气秉性被两人完全拿捏
    现在第一次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李老太与周胜脑袋直发愣，一时之间还真没有反应过来。
    大队长张启先见状，敲了敲桌子拉回几人的神智，“行了，这个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周祈的态度我是看清楚了，他对你们寒了心，房子砸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你看看，你们俩打算如何？”
    这会儿没有别的旁观者在，李老太直接推了推周胜的胳膊，“你说。”
    “家里平时就你聪明，你说说这事怎么办？”
    大队长和周祈冷眼瞧着，两人都没有立即出声。
    周胜是个怎样道貌盎然的人，他们都清楚，这人装都装不明白，整日端着一副被人讨厌的架子，村子里就没什么人夸他好的。
    尤其是之前他还被宋念绑在了树上，在下塘村闹了那么大的一个笑话，现在村子里的人见了他，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因为他电影放映员的身份，乐呵呵的愿意同他打个招呼。
    可以说，从宋念离开之后，老周家在村里的名声是一天不如一天，基本没人愿意沾染。
    还有开荒种植香瓜一事，要不是因为怕不叫他们，对方会偷偷跑去镇上举报，大队长巴不得他们不沾这件事。
    心思转了一大圈，大队长抬眼瞥了下周胜，语气微凉，“周胜，说话之前想一想，我瞧着周祈现在看着不是特别好的样子，惹急了他，你小心自己什么都拿不到。”
    周祈自然知道大队长是在向着自己，看着周胜笑的人心头直发毛，“大哥慢慢想，反正我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什么好在乎的。”
    李兰花被他这么一笑，紧张的抓住了周胜的胳膊。
    “二弟，”周胜努力想保持的淡然，可不停抽搐的嘴角，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又重新戴上，而后搓了把脸猛地叫了一声，这才接着开口说道，“你是从娘的肚子里生出来的，是家里的老二。”
    “咱们家日子艰难你是知道的，虽然你现在受了伤，但俗话说的好，这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你以前在部落里那么受领导看重，大哥想，他们应该不会不管你的。”
    “你习惯了风光有钱的生活大哥不管，但是娘她……”
    “打住，”周祈听到这句已经算是忍耐到了极限，他眉头紧颦，看着周胜的眼神很凶，“再让我听到你啰嗦一句，我就去把你老宅的房间给拆了。”
    “有话就说，不要啰嗦，我懒得听。”
    周胜：“……”
    但他还真的不敢再说。
    紧张的咽了咽唾沫，周胜试探着开口，“你再怎么样，不能不养咱娘。”
    “一个月五块钱，当做是给咱娘的养老钱，爹也是五块，算一算就是十块钱，你每个月或者每年寄回来，其它的，比如爹娘病了或者每天的吃喝拉撒，我这个当大哥的吃亏一点，帮你照顾着。”
    “这样，你总不能还有意见？”
    “你以前的津贴，可是全都寄回来的，一个月足有四十二块，现在我只跟你要十块，当大哥的，还是心疼你的？”
    周祈听的直接笑了。
    一个月十块钱。
    若是留在下塘村挣工分，一年从头到尾，除了分下来的粮食之外，根本分不到十块钱。
    他似笑非笑的看向周胜，“大哥说的轻松，不然这样，我现在腿不行了，留在老宅照顾老两口正好，你年轻力壮有手有脚，不如出去找个工作，一个月十块钱寄回来，照顾二老的活我来做，行吗？”
    “你当大哥的心疼我，我这个当人弟弟的，也不能不讲道理不是。”
    跟周家人周旋的话，比他过去几个月加起来还要多。
    周祈平时最不耐烦打嘴皮子仗，可这会儿，他看着周胜的眼神锐利，语气极为讽刺，眉梢一挑，哼笑一声，“大哥这是怎么了呢？一脸的不开心，这么舍不得老两口？”
    “也没事的，你若是在外面找到了工作，我也可以带老两口去投奔你的，到时候，你上班，我伺候他俩，你每天回家还能哭爹喊娘，不好吗？”
    “周祈！”周胜被他的一番话怼的脸红脖子粗，气喘的看向周祈，“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我当老大的，把伺候爹娘的活丢给老二，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
    周祈啧了一声，笑着斜睨他一眼，“大哥，你瞧瞧你，又急。”
    “我不就是按照你的想法真心实意的说了一句吗，你至于这样？”
    “周祈！”
    周祈没搭理他，直接转头看向大队长，“我听说我媳妇和她妹妹，跟我老丈人他们直接断亲了？大队长，我觉得，我也可以和周家直接断亲。”
    “按照周胜刚才说的，一个月十块钱来算话，我以前寄一个月能管四个月，如果平均下来的话，相当于我提前支付了后面将近二十年的抚养费。”
    他瞥了一眼李老太，“二十年后，老人家都七八十岁了。”
    “再说，十块太多，我记得公社早些年断过那么一桩赡养老人的事，当时判的是，一个月给一块钱，这样算一算，我给的钱，足够到老人家一百多岁。”
    “要是不愿意断亲的话，就等她到那个年龄之后，我再和我的兄弟们，接着付后面的赡养费。”
    周胜立马怒瞪周祈，“你是在咒咱娘死吗？”
    “你看你，又急。”
    周祈故作一脸无奈的样子，沉沉的叹了口气，“我啥时候咒她了？你没听见吗，我说的是，等她百岁之后，百岁，咱们村子里，还没有老人活到百岁呢。”
    周胜还想再说，大队长已经拍板叫了停，抬眼看向李老太，“你当人娘的，你是咋想的，说出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当娘的，一定要一碗水端平，你要是太偏心，我也不会同意的。”
    李老太沉默片刻，抬头满眼恨意地看向周祈，“你想断亲？也不是不行，一千块钱，直接买断你和老周家的关系。”
    “当年部队赔下来的那笔抚恤金，我一分都没拿到，全被你那个杀……”
    下意识想要开口骂宋念，想到周祈那副护犊子的模样，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现在，你把这笔钱给我，以后我就当你这个儿子死了。”
    周祈不咒她，她诅咒回来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周祈冷笑一声，半点不在意她的态度，只突然坐直，看着她的眼神锐利的迫人，声音压低，气势很沉，“我又不是你的儿子，凭什么要赡养你呢？”
    李老太脸色大惊！
    就连周胜，都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李老太，声音因为过于震惊，而显得极为尖利刺耳，“周祈，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不是咱娘的儿子！”
    “你就是老周家的孩子！”
    周祈原本只是试探一下，可看着只因为自己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方寸大乱的两人，周祈已经极为笃定，冷眸看着对方，“我本来就不是。”
    李老太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下意识攥住周胜的胳膊，嘴唇哆嗦着，话里没多少底气，“你瞎说。”
    “要不然，咱们找公安？”
    周祈似笑非笑，眼底却像是淬了冰，“当年的旧事，公安应该会感兴趣，要是破了咱家的这个案子，说不定还能升个职啥的。”
    就凭自己这对爹娘的人品，根本不可能干得出来，捡人家丢掉的孩子这种事，除非他们没有儿子，在当时的舆论编排下，想要个儿子才会干出来这种事。
    但在这之前，周家已经有了一个周胜。
    若是李老太伤了身子，以后不能再生，想要家里再多一个男丁以免以后被人欺负也可以理解，可偏偏，在周祈之后，李老太又接连的生下了几个孩子。
    这点也足够排除她的动机。
    周祈做事之前，习惯性的推断思考。
    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剩下来的，大概率就是真相。
    李老太越听脸越白，手指都快掐进了周胜的皮肉里，满脸惊骇。
    当年的事情绝对不能暴露。
    否则……
    周祈一直在留意着她的微表情，见状，已经完全确认自己的猜测是真，笑的讽刺，“我现在就去找公安。”
    “你别去！”
    李老太仓惶大叫，下意识喊住了他，“你别去。”
    张红霞被送去劳改场一直都没被放出来，去年她偷跑出来时，李老太还见到了她一面，人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看着像个八十岁的，感觉活不了几年。
    后来农场的人带着枪寻了过来，张红霞哭闹的惊动了全村，也没人敢留她。
    李老太想到自己也有可能变成那样，心里就止不住的发慌，浑身都抖的厉害，脑袋乱的像一团浆糊。
    “娘，你别怕，”周胜厉声提醒，“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你让他去找公安来查，我就不信公安还真查的出来，您做的那事又没有证人，他去告公安又有什么用？”
    “他们要是因为这事，把您抓了不放，儿子拼死也会告到上头，把您救出来。”
    李老太成功的被周胜安抚，“对对对，还是你聪明。”
    周胜得意的看向周祈。
    想要摆脱周家？不给钱，绝对不可能。
    周祈的手里绝对有钱，不然他怎么舍得砸房子？就算他没有，他的媳妇也一定有。
    一千块钱，有了钱，他就能活动活动，给自己找个省城的工作也说不定。
    周祈看着周胜得意的脸，笑的嘲弄。
    “周祈，我劝你最好听娘的话，想要我们不告你，一千块钱拿出来，”周胜一边畅享未来拿到钱之后的美好生活，一边叫嚣，“你当人儿子的，不能不孝顺。”
    “周胜，你可真蠢。”
    挨了一句骂的周胜表情懵了懵，紧接着就看到周祈指了指一旁的大队长。
    “原本我是没有证据，可刚才，你们两个人的对话就是十成十的证据，”周祈的神情冷的要命，“有大队长作证，我现在去找公安，你们跑得了？”
    李老太和周胜，面如土色。
    周胜忍不住破口大骂，“娘！都怪你！你慌什么慌！要不是因为你，事情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李老太被他吼的头昏脑涨，下意识的连连点头，“那咋办？咋办啊？儿啊，你想想办法，娘不想去劳改。”
    她完全忘了，刚才分明是周胜先提的当年旧事。
    “既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那也不存在断亲的事情，”周祈的眼神像是淬了一层寒冰，看着他俩的时候像是能把人冻住，“说说，当年是怎么回事？”
    李老太不敢再多说话，求救似的看向周胜。
    周胜嘴硬，尽管被桌子挡住的双腿已经在不停的颤抖，依旧不愿松口，“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没比你大几岁，我也只是个孩子。”
    “再说了，我跟我娘刚才就是被你气的，你从小就是周家的孩子，村子里谁不知道？”
    至此，周祈彻底丧失了跟对方掰扯的兴趣。
    想到因为自己媳妇升职的小姜公安，周祈笑了笑，扭头看向大队长，“麻烦您让人去趟灵山镇公安局，找个姓姜的公安，就说宋念的家属报案。”
    大队长也没料到，聊着聊着竟然还牵扯出一桩旧事。
    可周胜母子俩的反应，又着实不正常，他听周祈说完，便起身出去，唤了自己的儿子，让他开着拖拉机，快去快回，最好用拖拉机把人公安给带回来。
    周胜没想到对方竟然来真的，下意识抬腿想跑。
    周祈拦住了他的去路，按在两人肩膀上的手指，硬的跟石头似的，“不着急，等公安来了再说。”
    这会儿外头的日色已经西斜，眼看着快要天黑。
    周祈估摸着，等大队长派出去的人赶到镇公安局的时候，小姜公安已经刚好休息结束回去上班。
    别的事情不敢说他一定来，但既然报了自己媳妇的名字，周祈有九成的把握，对方一定会来。

 第142章 不见

    李老太与周胜，毕竟和周祈相处了那么多年呢。
    在他去当兵之前，周祈的脾气秉性被两人完全拿捏
    现在第一次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李老太与周胜脑袋直发愣，一时之间还真没有反应过来。
    大队长张启先见状，敲了敲桌子拉回几人的神智，“行了，这个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周祈的态度我是看清楚了，他对你们寒了心，房子砸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你看看，你们俩打算如何？”
    这会儿没有别的旁观者在，李老太直接推了推周胜的胳膊，“你说。”
    “家里平时就你聪明，你说说这事怎么办？”
    大队长和周祈冷眼瞧着，两人都没有立即出声。
    周胜是个怎样道貌盎然的人，他们都清楚，这人装都装不明白，整日端着一副被人讨厌的架子，村子里就没什么人夸他好的。
    尤其是之前他还被宋念绑在了树上，在下塘村闹了那么大的一个笑话，现在村子里的人见了他，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因为他电影放映员的身份，乐呵呵的愿意同他打个招呼。
    可以说，从宋念离开之后，老周家在村里的名声是一天不如一天，基本没人愿意沾染。
    还有开荒种植香瓜一事，要不是因为怕不叫他们，对方会偷偷跑去镇上举报，大队长巴不得他们不沾这件事。
    心思转了一大圈，大队长抬眼瞥了下周胜，语气微凉，“周胜，说话之前想一想，我瞧着周祈现在看着不是特别好的样子，惹急了他，你小心自己什么都拿不到。”
    周祈自然知道大队长是在向着自己，看着周胜笑的人心头直发毛，“大哥慢慢想，反正我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什么好在乎的。”
    李兰花被他这么一笑，紧张的抓住了周胜的胳膊。
    “二弟，”周胜努力想保持的淡然，可不停抽搐的嘴角，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又重新戴上，而后搓了把脸猛地叫了一声，这才接着开口说道，“你是从娘的肚子里生出来的，是家里的老二。”
    “咱们家日子艰难你是知道的，虽然你现在受了伤，但俗话说的好，这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你以前在部落里那么受领导看重，大哥想，他们应该不会不管你的。”
    “你习惯了风光有钱的生活大哥不管，但是娘她……”
    “打住，”周祈听到这句已经算是忍耐到了极限，他眉头紧颦，看着周胜的眼神很凶，“再让我听到你啰嗦一句，我就去把你老宅的房间给拆了。”
    “有话就说，不要啰嗦，我懒得听。”
    周胜：“……”
    但他还真的不敢再说。
    紧张的咽了咽唾沫，周胜试探着开口，“你再怎么样，不能不养咱娘。”
    “一个月五块钱，当做是给咱娘的养老钱，爹也是五块，算一算就是十块钱，你每个月或者每年寄回来，其它的，比如爹娘病了或者每天的吃喝拉撒，我这个当大哥的吃亏一点，帮你照顾着。”
    “这样，你总不能还有意见？”
    “你以前的津贴，可是全都寄回来的，一个月足有四十二块，现在我只跟你要十块，当大哥的，还是心疼你的？”
    周祈听的直接笑了。
    一个月十块钱。
    若是留在下塘村挣工分，一年从头到尾，除了分下来的粮食之外，根本分不到十块钱。
    他似笑非笑的看向周胜，“大哥说的轻松，不然这样，我现在腿不行了，留在老宅照顾老两口正好，你年轻力壮有手有脚，不如出去找个工作，一个月十块钱寄回来，照顾二老的活我来做，行吗？”
    “你当大哥的心疼我，我这个当人弟弟的，也不能不讲道理不是。”
    跟周家人周旋的话，比他过去几个月加起来还要多。
    周祈平时最不耐烦打嘴皮子仗，可这会儿，他看着周胜的眼神锐利，语气极为讽刺，眉梢一挑，哼笑一声，“大哥这是怎么了呢？一脸的不开心，这么舍不得老两口？”
    “也没事的，你若是在外面找到了工作，我也可以带老两口去投奔你的，到时候，你上班，我伺候他俩，你每天回家还能哭爹喊娘，不好吗？”
    “周祈！”周胜被他的一番话怼的脸红脖子粗，气喘的看向周祈，“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我当老大的，把伺候爹娘的活丢给老二，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
    周祈啧了一声，笑着斜睨他一眼，“大哥，你瞧瞧你，又急。”
    “我不就是按照你的想法真心实意的说了一句吗，你至于这样？”
    “周祈！”
    周祈没搭理他，直接转头看向大队长，“我听说我媳妇和她妹妹，跟我老丈人他们直接断亲了？大队长，我觉得，我也可以和周家直接断亲。”
    “按照周胜刚才说的，一个月十块钱来算话，我以前寄一个月能管四个月，如果平均下来的话，相当于我提前支付了后面将近二十年的抚养费。”
    他瞥了一眼李老太，“二十年后，老人家都七八十岁了。”
    “再说，十块太多，我记得公社早些年断过那么一桩赡养老人的事，当时判的是，一个月给一块钱，这样算一算，我给的钱，足够到老人家一百多岁。”
    “要是不愿意断亲的话，就等她到那个年龄之后，我再和我的兄弟们，接着付后面的赡养费。”
    周胜立马怒瞪周祈，“你是在咒咱娘死吗？”
    “你看你，又急。”
    周祈故作一脸无奈的样子，沉沉的叹了口气，“我啥时候咒她了？你没听见吗，我说的是，等她百岁之后，百岁，咱们村子里，还没有老人活到百岁呢。”
    周胜还想再说，大队长已经拍板叫了停，抬眼看向李老太，“你当人娘的，你是咋想的，说出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当娘的，一定要一碗水端平，你要是太偏心，我也不会同意的。”
    李老太沉默片刻，抬头满眼恨意地看向周祈，“你想断亲？也不是不行，一千块钱，直接买断你和老周家的关系。”
    “当年部队赔下来的那笔抚恤金，我一分都没拿到，全被你那个杀……”
    下意识想要开口骂宋念，想到周祈那副护犊子的模样，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现在，你把这笔钱给我，以后我就当你这个儿子死了。”
    周祈不咒她，她诅咒回来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周祈冷笑一声，半点不在意她的态度，只突然坐直，看着她的眼神锐利的迫人，声音压低，气势很沉，“我又不是你的儿子，凭什么要赡养你呢？”
    李老太脸色大惊！
    就连周胜，都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李老太，声音因为过于震惊，而显得极为尖利刺耳，“周祈，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不是咱娘的儿子！”
    “你就是老周家的孩子！”
    周祈原本只是试探一下，可看着只因为自己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方寸大乱的两人，周祈已经极为笃定，冷眸看着对方，“我本来就不是。”
    李老太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下意识攥住周胜的胳膊，嘴唇哆嗦着，话里没多少底气，“你瞎说。”
    “要不然，咱们找公安？”
    周祈似笑非笑，眼底却像是淬了冰，“当年的旧事，公安应该会感兴趣，要是破了咱家的这个案子，说不定还能升个职啥的。”
    就凭自己这对爹娘的人品，根本不可能干得出来，捡人家丢掉的孩子这种事，除非他们没有儿子，在当时的舆论编排下，想要个儿子才会干出来这种事。
    但在这之前，周家已经有了一个周胜。
    若是李老太伤了身子，以后不能再生，想要家里再多一个男丁以免以后被人欺负也可以理解，可偏偏，在周祈之后，李老太又接连的生下了几个孩子。
    这点也足够排除她的动机。
    周祈做事之前，习惯性的推断思考。
    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剩下来的，大概率就是真相。
    李老太越听脸越白，手指都快掐进了周胜的皮肉里，满脸惊骇。
    当年的事情绝对不能暴露。
    否则……
    周祈一直在留意着她的微表情，见状，已经完全确认自己的猜测是真，笑的讽刺，“我现在就去找公安。”
    “你别去！”
    李老太仓惶大叫，下意识喊住了他，“你别去。”
    张红霞被送去劳改场一直都没被放出来，去年她偷跑出来时，李老太还见到了她一面，人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看着像个八十岁的，感觉活不了几年。
    后来农场的人带着枪寻了过来，张红霞哭闹的惊动了全村，也没人敢留她。
    李老太想到自己也有可能变成那样，心里就止不住的发慌，浑身都抖的厉害，脑袋乱的像一团浆糊。
    “娘，你别怕，”周胜厉声提醒，“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你让他去找公安来查，我就不信公安还真查的出来，您做的那事又没有证人，他去告公安又有什么用？”
    “他们要是因为这事，把您抓了不放，儿子拼死也会告到上头，把您救出来。”
    李老太成功的被周胜安抚，“对对对，还是你聪明。”
    周胜得意的看向周祈。
    想要摆脱周家？不给钱，绝对不可能。
    周祈的手里绝对有钱，不然他怎么舍得砸房子？就算他没有，他的媳妇也一定有。
    一千块钱，有了钱，他就能活动活动，给自己找个省城的工作也说不定。
    周祈看着周胜得意的脸，笑的嘲弄。
    “周祈，我劝你最好听娘的话，想要我们不告你，一千块钱拿出来，”周胜一边畅享未来拿到钱之后的美好生活，一边叫嚣，“你当人儿子的，不能不孝顺。”
    “周胜，你可真蠢。”
    挨了一句骂的周胜表情懵了懵，紧接着就看到周祈指了指一旁的大队长。
    “原本我是没有证据，可刚才，你们两个人的对话就是十成十的证据，”周祈的神情冷的要命，“有大队长作证，我现在去找公安，你们跑得了？”
    李老太和周胜，面如土色。
    周胜忍不住破口大骂，“娘！都怪你！你慌什么慌！要不是因为你，事情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李老太被他吼的头昏脑涨，下意识的连连点头，“那咋办？咋办啊？儿啊，你想想办法，娘不想去劳改。”
    她完全忘了，刚才分明是周胜先提的当年旧事。
    “既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那也不存在断亲的事情，”周祈的眼神像是淬了一层寒冰，看着他俩的时候像是能把人冻住，“说说，当年是怎么回事？”
    李老太不敢再多说话，求救似的看向周胜。
    周胜嘴硬，尽管被桌子挡住的双腿已经在不停的颤抖，依旧不愿松口，“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没比你大几岁，我也只是个孩子。”
    “再说了，我跟我娘刚才就是被你气的，你从小就是周家的孩子，村子里谁不知道？”
    至此，周祈彻底丧失了跟对方掰扯的兴趣。
    想到因为自己媳妇升职的小姜公安，周祈笑了笑，扭头看向大队长，“麻烦您让人去趟灵山镇公安局，找个姓姜的公安，就说宋念的家属报案。”
    大队长也没料到，聊着聊着竟然还牵扯出一桩旧事。
    可周胜母子俩的反应，又着实不正常，他听周祈说完，便起身出去，唤了自己的儿子，让他开着拖拉机，快去快回，最好用拖拉机把人公安给带回来。
    周胜没想到对方竟然来真的，下意识抬腿想跑。
    周祈拦住了他的去路，按在两人肩膀上的手指，硬的跟石头似的，“不着急，等公安来了再说。”
    这会儿外头的日色已经西斜，眼看着快要天黑。
    周祈估摸着，等大队长派出去的人赶到镇公安局的时候，小姜公安已经刚好休息结束回去上班。
    别的事情不敢说他一定来，但既然报了自己媳妇的名字，周祈有九成的把握，对方一定会来。

 第143章 身世

    小姜公安完全没让周祈失望。
    随着拖拉机‘突突’的声音再次在村子里响起，身穿标准制服，板板正正的小姜公安迈进了大队部的院子。
    趴在大队部院墙上看热闹的人少了不少，更多的，都留在周祈的房子那里等着捡漏呢。
    见到小姜公安进院的时候，有人忍不住嘀咕着，“这咋回事啊？好好的，怎么还真把公安给找来了？”
    “这是要抓谁啊！”
    “我赌周胜，人家周祈什么身份啊，我老早就看周胜不顺眼了，他被抓走，省心了。”
    “要我赌的话，肯定是周祈，他刚才闹得那么厉害，他娘跟他哥那是好欺负的？整个一不讲理两人，干的出来报警抓自己亲儿子这事。”
    外面的讨论，小姜公安听在耳朵里，抬脚便进了房中。
    一眼便看到了坐的最为板正的周祈。
    小姜公安的眼睛微微睁大，碍于房中还有旁人在，清了清喉咙努力装出一副互不认识的模样，“听说是宋念同志的丈夫报的案。”
    他话到这里才偏头看向周祈，面上很是严肃正经，“是你吗？”
    心里有些懊恼。
    昨夜工作证上写的清楚明白周祈两个字，可他愣是没有联想到。
    这脑子可真是白长。
    李老太和周胜见到小姜公安进来，脸都白了。
    这位公安来下塘村的次数可不算少，逮进去的人更多，两人靠缩成一团，没人敢搭腔。
    “是我，”周祈的表情极为冷静，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两人，“我并非他们的亲生子，可这两人知道实情，却一直故意隐瞒，我严重怀疑他们两人当年是故意偷走别人的孩子，还请公安严查。”
    “你胡说！”
    李老太下意识反驳，“什么偷孩子，我没偷！你别乱说！”
    小姜公安还未开口，周祈便又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大队长，“刚才他们两人已经在话里承认他们当年确实故意掩盖了我的真实身世，这是我们村子的大队长，他刚在也在旁边，可以做证人。”
    大队长像没看见李老太和周胜祈求的眼神似的，点了点头，“我确实听见了。”
    “公安同志，这件事情，你一定要问清楚，事关孩子的亲生父母，这不是一件小事。”
    小姜公安面色严肃。
    他冷眸瞪向李老太和周胜两人，直接抽出腰间别着的手铐，“两位，走一趟~”
    “我们不去。”
    周胜‘蹭’的一下站起身子就朝外边跑。
    小姜公安一把将人拽了回去，手肘抵着他的下巴便将人压在了墙上，语气不耐，“跑什么？”
    “要是没犯罪，有什么好心虚的。”
    “不是我干的，”周胜拼命拧动着手腕，心底慌的厉害，“我只比周祈大两岁，我能干什么？都是我娘，是她干的事，你抓我干什么！当年我只是一个两岁的孩子，我能干什么啊我！”
    “娘，你快说啊，快说都是你做的，你救救我啊！我还有向阳，我不能被抓走！”
    “公安同志，公安同志，”李老太扑过去想要去拽住小姜公安的胳膊，双腿却软的站不住，忍不住滑跪到地上，改抱住小姜公安的小腿，嚎啕大哭，“不是我儿子干的。”
    “您快把我儿子放了，都是我干的，我现在就说，我说了能不能别抓我？”
    小姜公安冷哼一声，“他知情不报，犯了包庇罪，你们俩都跟我回去一趟。”
    “大队长，劳驾您村里的拖拉机费点油，再把我和他俩带回公安局一趟。”
    周祈站直身子，“我也去。”
    房子的事情有大队长善后，中间的利益分配他不掺和。
    公安局办事流程周祈清楚，李老太年纪大了，事情又隔的太久，顶多关了几天就会被放回来。
    但周祈不在乎。
    他本也不是真的想让两人被关个十几二十年，只要他们害怕，以后不敢随便招惹自己就成。
    大队长跟着起身，“拖拉机你们随便用，为人民服务嘛。”
    一群人从大队部里出去，在外面看热闹的，见到手腕都套着手铐的周胜和李老太，一阵哗然，“这是犯了啥大事了？”
    “谁知道呢，反正公安同志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坏人的。”
    “都在这干什么呢？那么闲，地里没活了？工分也不要了，”大队长面露愠色，开口嚷嚷，“赶紧走，各回各家，什么热闹都看。”
    “大队长，”有胆子大的忍不住想问，“这到底是出啥事了啊！”
    张启先抬眼一瞪，“跟你有啥关系啊出啥事了！”
    “回去。”
    小姜公安和周祈两人，轻轻松松将李老太和周祈弄上了拖拉机，在大家伙的好奇的视线中，拖拉机迅速离开。
    碍于李老太和周胜还在一旁，小姜公安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憋了一肚子的话，一个字都没有问出来。
    直到把两人分开关进局子的审讯室里。
    为了让两人害怕，小姜公安故意先行离开，不让任何人理会他们两人，自己离开屋子就找上了在院子里站着的周祈，“周祈同志，没想到你竟然是宋念同志的丈夫。”
    “我听闻了你事迹，为了组织的任务，你的付出，真是让人佩服。”
    “你放心，这次的案子我一定好好审，把你想知道的全都给问出来。”
    周祈平静的点了点头，“公事公办就好。”
    亲爹亲娘是谁，能不能找到，看缘分，他心底很平静，没有那么多的兴奋和期待，若是真的寻到，也要暗中观察一下，如果对方已经岁月静好，那他觉得也没什么打扰的意义。
    自己的现状也很不错。
    小姜公安的办事效率不错，第二次再进去的时候，两人基本已经全招。
    周祈确实不是李老太在外面捡来的孩子。
    那段时间，有不少人都在四处逃难，周祈的爹娘，看穿着就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两人是身负任务下乡做调查的，结果怀着孕的妇人因为太过劳累，人到了下塘村便说要生了。
    当时李老太正好也在生孩子，村子里唯一一位能接生的，就在她们的院子里。
    月黑风高，又下着大雨，那会儿连油灯都没有，谁也看不清楚具体情况。
    但周家人艳羡人家的富贵，李老太便将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与对方的调了包。
    本来李老太当时怀孕时，便没有补充什么营养，生下来的孩子也弱的厉害，对方根本就没怀疑，还以为早产的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为了感谢周家，对方走时，还给周家一百块钱。
    小姜公安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曲折，李老太胆大包天，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竟然干出了这种偷梁换柱之事。
    当真是胆大包天。
    “当时那对夫妻下乡，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工作，我只问到了名字，”小姜公安上活着，递给周祈一张纸，“这上面就是他们两人的名字，人海茫茫，不好找。”
    “但是她说，当时有无意间偷听过，那两人生完孩子说要回北边的一个城市，具体地名她也记不清楚了。”
    周祈接过纸条，打开看了一眼。
    陈与先，丁婉容。
    很符合当时年代气质的两个名字。
    他将纸条收起揣进兜里，没有多问如何处置那两人，自己心里本就有底，若是多问的话，倒显得好像是在干涉人家办案一样。
    “明天镇上有去县城的汽车吗？”
    灵山镇去县里的汽车三天一班，周祈摸不清楚规律。
    “明天还真有，”小姜公安应了一声，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问道，“周祈同志，你在北城见到宋念同志了吗？”
    他挠了挠头，面上还有两分不好意思，“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她嘞。”
    “见到了。”
    “我媳妇刚到北城，我跟她在火车站就碰到了，”提到宋念，周祈的眉眼都温软了几分，“我想我和我媳妇应该也算是挺有缘分的，要不然北城那么大，怎么可能那么巧就被我们撞见了，你说对？”
    小姜公安感觉自己好像莫名的闻到了一点酸味。
    他深吸了口气，顺着周祈的话笑着附和，“你说的对，确实是这样。”
    “宋念同志那样心善的人，老天有眼，好人有好报，让你们一家团聚以后天天都过好日子。”
    “周祈同志，你晚上不如还在我这里凑合一晚上？明天我送你去车站？”
    周祈自然点头，没跟他客气，“多谢，能这样的话，那最好不过了，在你们这里住的两晚，省下来的钱，回去之后够给我媳妇和孩子们买点小东西了。”
    小姜公安这下子感受到了。
    对方字字句句，分明是在炫耀。
    他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是好，直接摆了摆手不再多言，招呼周祈洗洗睡觉。
    下塘村的事情顺利解决。
    周祈第二天天不亮便早早起床，先去国营饭店买了几个大肉包子和豆浆，招呼小姜公安一起吃算作感谢，又打包了几个馒头，留着在路上吃。
    汽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坐公交到省城。
    回去的时间比原先定下的早了两天，周祈把自己的工作证和车票拿了出来递给售票窗口的工作人员，直接改签。
    卧铺没有，换了硬座。
    等人回到北城的时候，将近七天七夜没怎么睡好的周祈，脸色黑的不成样子，拎着简单的行李没敢立即回家，怕媳妇担心，先去了一趟局里。
    简单洗漱，在办公室里休息了大半天，脸色稍稍好看一些，只有眼底，还能看出来几分疲惫。
    已经晚上十一点。
    局里只剩下周祈和负责值班的两位同事。
    盯着墙上的挂钟犹豫片刻，周祈拿起衣服，走到院里蹬上自行车便朝家里去。
    家里的灯已经全数熄灭。
    周祈轻手轻脚的开门进屋，他的谨慎，绝对不会惊扰到旁人。
    怕吵醒宋念，没进卧室的卫生间，周祈寻了间没人的客卧，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将这几天的风尘仆仆便都洗漱干净，然后顺手将换下来的衣服洗好挂上，免得媳妇明天心疼自己，再累着手。
    做完这一切，周祈才推开卧室的房门。
    屋子里黑黢黢的。
    宋念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房间里带亮，窗帘拉的严实，周祈只能模糊的看见床上有一个小鼓包，弓着身子，睡的很不安稳的模样。
    他抬腿上床。
    床垫微微下陷。
    已经习惯了和他一起躺着的宋念，这几天本就睡的不是十分安稳，这会儿感觉到床垫的变化，抬手一摸，便碰到了周祈结实紧绷的大腿，身子下意识的靠了过去，话说的迷糊，“周祈。”
    周祈已经将人拥在了自己的怀里，想要用力，又怕彻底赶跑了对方的瞌睡虫，哑着嗓子应的温柔，“是我。”
    “你可算是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嗓音，宋念的意识回笼，睡意被驱散了不少，脑袋朝对方的肩颈埋了埋，环住了对方的劲瘦腰肢，“没受伤？”
    “没有。”
    身体滚烫。
    这是见到媳妇的自然反应。
    周祈身上的肌肉绷得硬硬的像是一张欲断不断的弓，手掌按在宋念的背上，拇指指腹无意识的轻轻摩挲，嗓音沉的厉害，“这几天，让你担心了。”
    “路途太远，一直在赶路，都没找到打电话的地方。”
    他朝下躺了躺，侧身，将人拥的更紧一些，“想我了？”
    两人距离紧密，像是要互相嵌入对方的身体。
    宋念的脑袋下意识点了点，声音里还有倦意，却糯糯的，勾人的厉害，“有一点。”
    “无意识的。”
    “不是故意的。”
    因为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所以很多事情，像是呼吸一样自然，包括对他的想念也是。
    愣神的时候、煮饭的还是、喝水的时候、甚至看着孩子们玩笑的时候，这个人就会那样突然飘到自己的脑海中，不占用自己的时间空间，但就是会时不时的出来晃一晃。
    真是不分开不知道。
    宋念微微仰头，柔软的唇瓣贴了贴周祈的下巴。
    本就滚烫的身体，因这一下，像是汽油遇了火，沸沸之态，难以遏制。
    周祈几乎是本能闷哼一声，将人拥的更紧。

 第143章 身世

    小姜公安完全没让周祈失望。
    随着拖拉机‘突突’的声音再次在村子里响起，身穿标准制服，板板正正的小姜公安迈进了大队部的院子。
    趴在大队部院墙上看热闹的人少了不少，更多的，都留在周祈的房子那里等着捡漏呢。
    见到小姜公安进院的时候，有人忍不住嘀咕着，“这咋回事啊？好好的，怎么还真把公安给找来了？”
    “这是要抓谁啊！”
    “我赌周胜，人家周祈什么身份啊，我老早就看周胜不顺眼了，他被抓走，省心了。”
    “要我赌的话，肯定是周祈，他刚才闹得那么厉害，他娘跟他哥那是好欺负的？整个一不讲理两人，干的出来报警抓自己亲儿子这事。”
    外面的讨论，小姜公安听在耳朵里，抬脚便进了房中。
    一眼便看到了坐的最为板正的周祈。
    小姜公安的眼睛微微睁大，碍于房中还有旁人在，清了清喉咙努力装出一副互不认识的模样，“听说是宋念同志的丈夫报的案。”
    他话到这里才偏头看向周祈，面上很是严肃正经，“是你吗？”
    心里有些懊恼。
    昨夜工作证上写的清楚明白周祈两个字，可他愣是没有联想到。
    这脑子可真是白长。
    李老太和周胜见到小姜公安进来，脸都白了。
    这位公安来下塘村的次数可不算少，逮进去的人更多，两人靠缩成一团，没人敢搭腔。
    “是我，”周祈的表情极为冷静，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两人，“我并非他们的亲生子，可这两人知道实情，却一直故意隐瞒，我严重怀疑他们两人当年是故意偷走别人的孩子，还请公安严查。”
    “你胡说！”
    李老太下意识反驳，“什么偷孩子，我没偷！你别乱说！”
    小姜公安还未开口，周祈便又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大队长，“刚才他们两人已经在话里承认他们当年确实故意掩盖了我的真实身世，这是我们村子的大队长，他刚在也在旁边，可以做证人。”
    大队长像没看见李老太和周胜祈求的眼神似的，点了点头，“我确实听见了。”
    “公安同志，这件事情，你一定要问清楚，事关孩子的亲生父母，这不是一件小事。”
    小姜公安面色严肃。
    他冷眸瞪向李老太和周胜两人，直接抽出腰间别着的手铐，“两位，走一趟~”
    “我们不去。”
    周胜‘蹭’的一下站起身子就朝外边跑。
    小姜公安一把将人拽了回去，手肘抵着他的下巴便将人压在了墙上，语气不耐，“跑什么？”
    “要是没犯罪，有什么好心虚的。”
    “不是我干的，”周胜拼命拧动着手腕，心底慌的厉害，“我只比周祈大两岁，我能干什么？都是我娘，是她干的事，你抓我干什么！当年我只是一个两岁的孩子，我能干什么啊我！”
    “娘，你快说啊，快说都是你做的，你救救我啊！我还有向阳，我不能被抓走！”
    “公安同志，公安同志，”李老太扑过去想要去拽住小姜公安的胳膊，双腿却软的站不住，忍不住滑跪到地上，改抱住小姜公安的小腿，嚎啕大哭，“不是我儿子干的。”
    “您快把我儿子放了，都是我干的，我现在就说，我说了能不能别抓我？”
    小姜公安冷哼一声，“他知情不报，犯了包庇罪，你们俩都跟我回去一趟。”
    “大队长，劳驾您村里的拖拉机费点油，再把我和他俩带回公安局一趟。”
    周祈站直身子，“我也去。”
    房子的事情有大队长善后，中间的利益分配他不掺和。
    公安局办事流程周祈清楚，李老太年纪大了，事情又隔的太久，顶多关了几天就会被放回来。
    但周祈不在乎。
    他本也不是真的想让两人被关个十几二十年，只要他们害怕，以后不敢随便招惹自己就成。
    大队长跟着起身，“拖拉机你们随便用，为人民服务嘛。”
    一群人从大队部里出去，在外面看热闹的，见到手腕都套着手铐的周胜和李老太，一阵哗然，“这是犯了啥大事了？”
    “谁知道呢，反正公安同志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坏人的。”
    “都在这干什么呢？那么闲，地里没活了？工分也不要了，”大队长面露愠色，开口嚷嚷，“赶紧走，各回各家，什么热闹都看。”
    “大队长，”有胆子大的忍不住想问，“这到底是出啥事了啊！”
    张启先抬眼一瞪，“跟你有啥关系啊出啥事了！”
    “回去。”
    小姜公安和周祈两人，轻轻松松将李老太和周祈弄上了拖拉机，在大家伙的好奇的视线中，拖拉机迅速离开。
    碍于李老太和周胜还在一旁，小姜公安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憋了一肚子的话，一个字都没有问出来。
    直到把两人分开关进局子的审讯室里。
    为了让两人害怕，小姜公安故意先行离开，不让任何人理会他们两人，自己离开屋子就找上了在院子里站着的周祈，“周祈同志，没想到你竟然是宋念同志的丈夫。”
    “我听闻了你事迹，为了组织的任务，你的付出，真是让人佩服。”
    “你放心，这次的案子我一定好好审，把你想知道的全都给问出来。”
    周祈平静的点了点头，“公事公办就好。”
    亲爹亲娘是谁，能不能找到，看缘分，他心底很平静，没有那么多的兴奋和期待，若是真的寻到，也要暗中观察一下，如果对方已经岁月静好，那他觉得也没什么打扰的意义。
    自己的现状也很不错。
    小姜公安的办事效率不错，第二次再进去的时候，两人基本已经全招。
    周祈确实不是李老太在外面捡来的孩子。
    那段时间，有不少人都在四处逃难，周祈的爹娘，看穿着就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两人是身负任务下乡做调查的，结果怀着孕的妇人因为太过劳累，人到了下塘村便说要生了。
    当时李老太正好也在生孩子，村子里唯一一位能接生的，就在她们的院子里。
    月黑风高，又下着大雨，那会儿连油灯都没有，谁也看不清楚具体情况。
    但周家人艳羡人家的富贵，李老太便将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与对方的调了包。
    本来李老太当时怀孕时，便没有补充什么营养，生下来的孩子也弱的厉害，对方根本就没怀疑，还以为早产的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为了感谢周家，对方走时，还给周家一百块钱。
    小姜公安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曲折，李老太胆大包天，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竟然干出了这种偷梁换柱之事。
    当真是胆大包天。
    “当时那对夫妻下乡，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工作，我只问到了名字，”小姜公安上活着，递给周祈一张纸，“这上面就是他们两人的名字，人海茫茫，不好找。”
    “但是她说，当时有无意间偷听过，那两人生完孩子说要回北边的一个城市，具体地名她也记不清楚了。”
    周祈接过纸条，打开看了一眼。
    陈与先，丁婉容。
    很符合当时年代气质的两个名字。
    他将纸条收起揣进兜里，没有多问如何处置那两人，自己心里本就有底，若是多问的话，倒显得好像是在干涉人家办案一样。
    “明天镇上有去县城的汽车吗？”
    灵山镇去县里的汽车三天一班，周祈摸不清楚规律。
    “明天还真有，”小姜公安应了一声，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问道，“周祈同志，你在北城见到宋念同志了吗？”
    他挠了挠头，面上还有两分不好意思，“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她嘞。”
    “见到了。”
    “我媳妇刚到北城，我跟她在火车站就碰到了，”提到宋念，周祈的眉眼都温软了几分，“我想我和我媳妇应该也算是挺有缘分的，要不然北城那么大，怎么可能那么巧就被我们撞见了，你说对？”
    小姜公安感觉自己好像莫名的闻到了一点酸味。
    他深吸了口气，顺着周祈的话笑着附和，“你说的对，确实是这样。”
    “宋念同志那样心善的人，老天有眼，好人有好报，让你们一家团聚以后天天都过好日子。”
    “周祈同志，你晚上不如还在我这里凑合一晚上？明天我送你去车站？”
    周祈自然点头，没跟他客气，“多谢，能这样的话，那最好不过了，在你们这里住的两晚，省下来的钱，回去之后够给我媳妇和孩子们买点小东西了。”
    小姜公安这下子感受到了。
    对方字字句句，分明是在炫耀。
    他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是好，直接摆了摆手不再多言，招呼周祈洗洗睡觉。
    下塘村的事情顺利解决。
    周祈第二天天不亮便早早起床，先去国营饭店买了几个大肉包子和豆浆，招呼小姜公安一起吃算作感谢，又打包了几个馒头，留着在路上吃。
    汽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坐公交到省城。
    回去的时间比原先定下的早了两天，周祈把自己的工作证和车票拿了出来递给售票窗口的工作人员，直接改签。
    卧铺没有，换了硬座。
    等人回到北城的时候，将近七天七夜没怎么睡好的周祈，脸色黑的不成样子，拎着简单的行李没敢立即回家，怕媳妇担心，先去了一趟局里。
    简单洗漱，在办公室里休息了大半天，脸色稍稍好看一些，只有眼底，还能看出来几分疲惫。
    已经晚上十一点。
    局里只剩下周祈和负责值班的两位同事。
    盯着墙上的挂钟犹豫片刻，周祈拿起衣服，走到院里蹬上自行车便朝家里去。
    家里的灯已经全数熄灭。
    周祈轻手轻脚的开门进屋，他的谨慎，绝对不会惊扰到旁人。
    怕吵醒宋念，没进卧室的卫生间，周祈寻了间没人的客卧，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将这几天的风尘仆仆便都洗漱干净，然后顺手将换下来的衣服洗好挂上，免得媳妇明天心疼自己，再累着手。
    做完这一切，周祈才推开卧室的房门。
    屋子里黑黢黢的。
    宋念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房间里带亮，窗帘拉的严实，周祈只能模糊的看见床上有一个小鼓包，弓着身子，睡的很不安稳的模样。
    他抬腿上床。
    床垫微微下陷。
    已经习惯了和他一起躺着的宋念，这几天本就睡的不是十分安稳，这会儿感觉到床垫的变化，抬手一摸，便碰到了周祈结实紧绷的大腿，身子下意识的靠了过去，话说的迷糊，“周祈。”
    周祈已经将人拥在了自己的怀里，想要用力，又怕彻底赶跑了对方的瞌睡虫，哑着嗓子应的温柔，“是我。”
    “你可算是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嗓音，宋念的意识回笼，睡意被驱散了不少，脑袋朝对方的肩颈埋了埋，环住了对方的劲瘦腰肢，“没受伤？”
    “没有。”
    身体滚烫。
    这是见到媳妇的自然反应。
    周祈身上的肌肉绷得硬硬的像是一张欲断不断的弓，手掌按在宋念的背上，拇指指腹无意识的轻轻摩挲，嗓音沉的厉害，“这几天，让你担心了。”
    “路途太远，一直在赶路，都没找到打电话的地方。”
    他朝下躺了躺，侧身，将人拥的更紧一些，“想我了？”
    两人距离紧密，像是要互相嵌入对方的身体。
    宋念的脑袋下意识点了点，声音里还有倦意，却糯糯的，勾人的厉害，“有一点。”
    “无意识的。”
    “不是故意的。”
    因为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所以很多事情，像是呼吸一样自然，包括对他的想念也是。
    愣神的时候、煮饭的还是、喝水的时候、甚至看着孩子们玩笑的时候，这个人就会那样突然飘到自己的脑海中，不占用自己的时间空间，但就是会时不时的出来晃一晃。
    真是不分开不知道。
    宋念微微仰头，柔软的唇瓣贴了贴周祈的下巴。
    本就滚烫的身体，因这一下，像是汽油遇了火，沸沸之态，难以遏制。
    周祈几乎是本能闷哼一声，将人拥的更紧。

 第144章 坦白

    宋念模模糊糊的，便缴了械投了降无力招架。
    正事一句都没来得及的问，后面的话便全都被吞了回去。
    媳妇迷迷糊糊困倦不已的样子，让周祈看的心脏软软，动作间没有放肆，极尽温柔与溺宠，不知道她明天有没有事，没舍得让人太累，两次结束拥着媳妇洗了洗，重新换上床单便拥着她睡了。
    宋念原以为自己一觉睡醒，旁边就会没人。
    没想到周祈一直拥着她，气息平缓，睡的很沉。
    看着他眉宇间的倦意，宋念下意识想伸手碰碰，又怕吵醒睡的极熟的他，默默不动，也没有一直盯着人看怕把对方看醒。
    余光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指针已经指到七点。
    能让周祈睡到这个时候还没醒，可见对方这趟差出的，实在是不容易，竟然连个电话都没有打回来过。
    “媳妇。”
    宋念思绪乱糟糟，差点接着睡着时，冷不丁的便听到头顶传来周祈的声音。
    他刚睡醒，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倦意，下意识将人拥的更紧了一些，闭着眼没有睁开，“我前几天不是出差，是我的消息传到了下塘村，我回去解决一下。”
    “周家？”
    宋念下意识想要抬头。
    周祈扣着她的后脑，没让她动作，面上有点点脆弱，勾了勾唇笑的讽刺，“对，就是周家。”
    大概的讲了一下下塘村发生的事情，没有详细说明，周祈的语气很淡，几天的事情，一分钟不到就基本讲完，“我确实不是周家的孩子。”
    “关于我亲生父母的信息，只有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我不知道要不要找。”
    只有面对宋念，他才会显露出几分内心真实的脆弱。
    宋念体贴的没动，伸手回抱住周祈的腰，语气很是温柔，“我觉得，还是找一下。”
    “如果你是被他们主动遗弃，那我绝对不会劝你，甚至即便他们来找你，我也不会一直劝你要和对方相认。”
    “可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也是受害者，我想，受害者有权知道真相。”
    并非是因为，见不得李老太的那个儿子，真的过上好日子，只是单纯的认为，对方不应该在有机会知道实情的情况下，还被埋在鼓里。
    周祈顺着她的话，下意识思索了一瞬，心底一直犹豫不定的天平终于在此刻安稳了下来，“你说的对。”
    “我回去查一查。”
    “尽人事，听天命，至于能不能找到，那是以后的事情。”
    “媳妇，”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周祈忍不住吻了吻宋念的发顶，下巴在她的额上蹭了蹭，“这几天我不在，你还好吗？”
    “还行。”
    “小妹去了老师推荐的医院实习，积木厂的设备基本已经到位，目前还差的是人。”
    “因为厂子的事情需要严格保密，所以招人的要求比较严格，他们打算从全国各地的厂子里抽调沉稳老实人品靠的住的职工过来，签订保密协议包吃包住，福利给的十分大方。”
    “这件事我插不上手，所以暂时还算闲着，索性带着小悦去见了一下柯明老师。”
    周悦虽然不舍现在的老师，但宋念带她见了柯明一面之后，不清楚对方跟周悦说了什么，等宋念再问小姑娘意见的时候，她已经兴冲冲的点头，脸上写满了迫不及待。
    孩子的意见最重要，宋念见她同意，也没阻拦，便让她跟着柯明上课。
    至于曾颖那里，小姑娘的礼数也十分到位，认真辞别了自己的老师，并且在私下里和宋念提过，以后每个月还是会去看看曾老师的。
    周祈听她一件件的讲着家里的事情，只觉得不宁的心绪全都被轻易抚平。
    “你今天不去上班？”
    宋念瞟了眼时间，推了推他的胸膛，笑着打趣让气氛更加轻松一些，“还是你打算今天要赖床翘班？”
    “去。”
    “早饭我昨天叮嘱助理今天过来送最后一顿，然后给他放四天假，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你的工作你做主，”宋念坐起身子准备起床，“我不插手，我好饿，我先去洗脸刷牙。”
    昨天夜晚实在是劳累过度，肚子早就在咕噜咕噜的叫，听到楼下有早饭，宋念实在扛不住。
    周祈低声笑了笑，跟在媳妇身后进了卫生间。
    又是一顿腻味。
    两人下楼的时候，周祈的手臂环在宋念的腰上。
    不是亲密无间，而是给媳妇撑撑身子，让她有个借力的地方。
    赖燕宁回学校开会，三个孩子听到楼梯上有动静齐齐抬头，发现周祈竟然回来了之后，心情也跟着兴奋几分，“爸爸。”
    周博宇和周悦依旧老老实实的坐着，在吃自己面前的早饭。
    只有周博文从椅子上下来，‘蹬蹬蹬’飞快的跑到周祈身前，仰着小脸认真看他，“爸爸，你带好吃的回来了吗？”
    “没有。”
    “我走的时候，好像只答应了你平安回来，没答应你带好吃的？”
    北城有的东西，三个孩子什么没吃过？
    周祈来去匆匆，还真没买什么特产回来。
    周博文瘪着一张小嘴，心情有些不好，但又没法反驳。
    他记性好，知道爸爸走的时候，确实没答应自己。
    “好啦博文，”宋念也没打算偷偷帮周祈作弊，缓了这么一会儿身上已经有了力气，笑着去牵周博文的手把他带到了餐桌边，“就算爸爸答应了你，一路带回来，怕是也没法吃。”
    “外面的天气太热，咱家里的食物最近都放冰箱，爸爸在路上又没有冰箱，一路拎着，不是就坏掉了吗？”
    早餐丰盛。
    宋念嗓子又干又疼，给自己盛了碗豆浆，又拿了个素包慢慢吃着。
    周博文想了片刻，突然抬头看向周祈，“爸爸，下次你要是快出差的话，等火车快到了北城站，你能不能买份火车上的盒饭回来？我不知道火车上的盒饭是什么味道，我想尝尝。”
    “可以吗？爸爸。”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宋念给周祈使了个眼色，后者见状，才无奈的点了点头，“可以可以，给你们三个一人带一份，都尝尝。”
    嘴里还塞着一口油条的周博宇立马举手，使劲咽了咽才接着说道，“我就不用了，我对火车站的盒饭还有印象，比妈妈的酱牛肉差远了。”
    火车上的盒饭又贵又凉又不好吃，根本比不上妈妈准备的东西。
    周祈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周悦，小姑娘的眼睛转了转，接收到弟弟发过来的求救信号，笑眯眯的开口，“爸爸，那我也尝尝，我也有点好奇。”
    周博文立马又嘚瑟了起来。
    “好，”周祈跟着笑，“答应你们，下次有机会的话，给你们买。”
    在路上奔波几天，这顿早饭，一家人坐在一起，周祈用的极为舒心，感觉就像是阔别了许久许久一样。
    一家人说说笑笑，时间也过的极快。
    周祈手脚麻利的将饭桌收拾干净，这才骑上自行车出门上班。
    他在北城分局时，查阅的到北城分局登记的人口与资料，既然已经决定找一找亲生父母的去向，周祈准备每天忙完工作的间隙，抽空看一看。
    华国那么大，机会渺茫，但先找着，自己的心里也舒坦一些。
    他离开没多久，周博宇和周悦便拎着最小的弟弟进了书房，宋念坐在沙发上，意念点开商城查看了一下任务的进度条。
    还差最后半格就能满级，可这半格，迟迟没有动静。
    这么久以来，宋念只知道这商城的等级与孩子们对自己的信任与依赖程度有关系，但具体是如何细化，她却一直都没摸索清楚。
    她在京郊和内城的中间位置，租了间仓库。
    寻了个打交道一年多的婶子，负责看管。
    早已经与京郊附近十来个村子打通了关系，约定好五天一送货，不拘鸡蛋鸭蛋青菜坚果，只要新鲜，就可以送到房子里，婶子看到会帮忙称重入库，宋念再寻个由头，找个货车过去转悠一圈掩人耳目，然后将东西全部收进商城。
    现在政策的口风很松，宋念给村子里不少香瓜的种子。
    能创收的事情，在这个当口，没人舍得拒绝。
    商城里的时空币余额已经接近八万，这两年日子过得闲散，她也没搞什么套现，便任由它们在账户上放着。
    可现在……
    宋念微微倾身，拉开茶几的抽屉，从里面拿了张写着号码的纸条出来。
    她正在脑袋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便听到院外传来了动静。
    宋念透过窗户朝外看去。
    一辆白色车牌的吉普停在院子门口。
    能坐这种车来的，只有一人。
    迅速将纸条重新放回抽屉，宋念走过去拉开房门，笑着将人迎进房间，虽然知道对方不会喝上家里的茶，但她依旧进了厨房去倒了一杯。
    “不用特别忙活。”
    蓝亿今日穿的比较正式，剪裁利落的白衬衫，他微微抬手，止住还想再进厨房的宋念动作，“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积木厂的员工已经召集齐，三天后就能从全国各地齐聚北城。”
    “他们一来，休整一天，我们的厂子就可以开工。”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
    宋念面露不解，耐心的等他说完。
    “美商后日便会离开，他们提出，想在离开之前，私下见你一面。”
    宋念还没开口，便听蓝亿接着说道，“我给拒绝了。”
    “但是我想，这件事情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蓝亿看着宋念，虽然没经过对方同意便直接拒绝略有些霸道，但他却一点都不后悔。
    在他看来，宋念的重要性，远远比她目前展现出来的，要高上许多。
    美商要求私下单独同宋念见面，无论是从对方的重要性，还是从真实的为她的安全考虑这方面来说，蓝亿都要阻止他们见面。
    重要人才绝不可让给国外。
    宋念听他说完，倒是长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表情舒展开来，忍不住笑了笑，“多谢您帮我拒绝，要不然我还要自己想理由。”
    美商找她要谈的既然是与积木厂无关的事情，她也实在懒得应付。
    主要是不喜欢那些人的行事做派。
    宋念满脑子想的都是，好好的完成第一批积木的交付任务，让那群人好好的开开眼。
    蓝亿熟知人性，见宋念的表情真实不似作伪，心底对她的欣赏也略高几分，一向严肃的表情，缓和了几分，“你不要怪我们就好。”
    “不怪不怪。”
    “我对此事，充分理解，高度配合，十分高兴，绝无一丝勉强。”
    毕竟自己背地里还多少干着一点有违规矩的事情，宋念配合的态度十分积极，争取现在表现良好一些，说不定日后东窗事发，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不过，我有一件事情，想求您帮忙。”
    蓝亿神情未变，轻轻点头，“你说。”
    原则在自己这里，不违背自己原则的情况下，他不介意给这样的优秀同志些许便利。
    “我想让您帮我找两个人，不必大动干戈，只问问就好。”
    宋念简单的将周祈父母的信息告知于他，省略了下塘村的事情。
    毕竟从李老太她们那里得知，这两人很有可能属于机关单位，说不定，他们当时的职务比自己想的要更重要一些，虽然不知道过去几年她们有没有被人迫害，现在又是否还是敏感人物。
    但以他们两年当年的身份来说，如果李老太说的属实，找蓝亿询问是最快的办法。
    他手下的调查速度，远远比她和周祈大海捞针一样的找人法子要快上不少。
    “你说的这两个名字，我本人没有任何印象，”蓝亿接过宋念递过来的纸条看了两眼，仔细折好收进口袋，话里没有敷衍，“这件事情你放心，为人民服务本就是我们分内的事，我来处理。”
    于公来说，宋念和周祈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两人的亲人身份都要被严格审核过才行的。
    这两人既然是周祈的亲生爹娘，寻找调查一番，并不算违反规矩。
    即便帮忙，蓝亿也没有任何给人走后门的心理负担。

 第144章 坦白

    宋念模模糊糊的，便缴了械投了降无力招架。
    正事一句都没来得及的问，后面的话便全都被吞了回去。
    媳妇迷迷糊糊困倦不已的样子，让周祈看的心脏软软，动作间没有放肆，极尽温柔与溺宠，不知道她明天有没有事，没舍得让人太累，两次结束拥着媳妇洗了洗，重新换上床单便拥着她睡了。
    宋念原以为自己一觉睡醒，旁边就会没人。
    没想到周祈一直拥着她，气息平缓，睡的很沉。
    看着他眉宇间的倦意，宋念下意识想伸手碰碰，又怕吵醒睡的极熟的他，默默不动，也没有一直盯着人看怕把对方看醒。
    余光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指针已经指到七点。
    能让周祈睡到这个时候还没醒，可见对方这趟差出的，实在是不容易，竟然连个电话都没有打回来过。
    “媳妇。”
    宋念思绪乱糟糟，差点接着睡着时，冷不丁的便听到头顶传来周祈的声音。
    他刚睡醒，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倦意，下意识将人拥的更紧了一些，闭着眼没有睁开，“我前几天不是出差，是我的消息传到了下塘村，我回去解决一下。”
    “周家？”
    宋念下意识想要抬头。
    周祈扣着她的后脑，没让她动作，面上有点点脆弱，勾了勾唇笑的讽刺，“对，就是周家。”
    大概的讲了一下下塘村发生的事情，没有详细说明，周祈的语气很淡，几天的事情，一分钟不到就基本讲完，“我确实不是周家的孩子。”
    “关于我亲生父母的信息，只有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我不知道要不要找。”
    只有面对宋念，他才会显露出几分内心真实的脆弱。
    宋念体贴的没动，伸手回抱住周祈的腰，语气很是温柔，“我觉得，还是找一下。”
    “如果你是被他们主动遗弃，那我绝对不会劝你，甚至即便他们来找你，我也不会一直劝你要和对方相认。”
    “可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也是受害者，我想，受害者有权知道真相。”
    并非是因为，见不得李老太的那个儿子，真的过上好日子，只是单纯的认为，对方不应该在有机会知道实情的情况下，还被埋在鼓里。
    周祈顺着她的话，下意识思索了一瞬，心底一直犹豫不定的天平终于在此刻安稳了下来，“你说的对。”
    “我回去查一查。”
    “尽人事，听天命，至于能不能找到，那是以后的事情。”
    “媳妇，”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周祈忍不住吻了吻宋念的发顶，下巴在她的额上蹭了蹭，“这几天我不在，你还好吗？”
    “还行。”
    “小妹去了老师推荐的医院实习，积木厂的设备基本已经到位，目前还差的是人。”
    “因为厂子的事情需要严格保密，所以招人的要求比较严格，他们打算从全国各地的厂子里抽调沉稳老实人品靠的住的职工过来，签订保密协议包吃包住，福利给的十分大方。”
    “这件事我插不上手，所以暂时还算闲着，索性带着小悦去见了一下柯明老师。”
    周悦虽然不舍现在的老师，但宋念带她见了柯明一面之后，不清楚对方跟周悦说了什么，等宋念再问小姑娘意见的时候，她已经兴冲冲的点头，脸上写满了迫不及待。
    孩子的意见最重要，宋念见她同意，也没阻拦，便让她跟着柯明上课。
    至于曾颖那里，小姑娘的礼数也十分到位，认真辞别了自己的老师，并且在私下里和宋念提过，以后每个月还是会去看看曾老师的。
    周祈听她一件件的讲着家里的事情，只觉得不宁的心绪全都被轻易抚平。
    “你今天不去上班？”
    宋念瞟了眼时间，推了推他的胸膛，笑着打趣让气氛更加轻松一些，“还是你打算今天要赖床翘班？”
    “去。”
    “早饭我昨天叮嘱助理今天过来送最后一顿，然后给他放四天假，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你的工作你做主，”宋念坐起身子准备起床，“我不插手，我好饿，我先去洗脸刷牙。”
    昨天夜晚实在是劳累过度，肚子早就在咕噜咕噜的叫，听到楼下有早饭，宋念实在扛不住。
    周祈低声笑了笑，跟在媳妇身后进了卫生间。
    又是一顿腻味。
    两人下楼的时候，周祈的手臂环在宋念的腰上。
    不是亲密无间，而是给媳妇撑撑身子，让她有个借力的地方。
    赖燕宁回学校开会，三个孩子听到楼梯上有动静齐齐抬头，发现周祈竟然回来了之后，心情也跟着兴奋几分，“爸爸。”
    周博宇和周悦依旧老老实实的坐着，在吃自己面前的早饭。
    只有周博文从椅子上下来，‘蹬蹬蹬’飞快的跑到周祈身前，仰着小脸认真看他，“爸爸，你带好吃的回来了吗？”
    “没有。”
    “我走的时候，好像只答应了你平安回来，没答应你带好吃的？”
    北城有的东西，三个孩子什么没吃过？
    周祈来去匆匆，还真没买什么特产回来。
    周博文瘪着一张小嘴，心情有些不好，但又没法反驳。
    他记性好，知道爸爸走的时候，确实没答应自己。
    “好啦博文，”宋念也没打算偷偷帮周祈作弊，缓了这么一会儿身上已经有了力气，笑着去牵周博文的手把他带到了餐桌边，“就算爸爸答应了你，一路带回来，怕是也没法吃。”
    “外面的天气太热，咱家里的食物最近都放冰箱，爸爸在路上又没有冰箱，一路拎着，不是就坏掉了吗？”
    早餐丰盛。
    宋念嗓子又干又疼，给自己盛了碗豆浆，又拿了个素包慢慢吃着。
    周博文想了片刻，突然抬头看向周祈，“爸爸，下次你要是快出差的话，等火车快到了北城站，你能不能买份火车上的盒饭回来？我不知道火车上的盒饭是什么味道，我想尝尝。”
    “可以吗？爸爸。”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宋念给周祈使了个眼色，后者见状，才无奈的点了点头，“可以可以，给你们三个一人带一份，都尝尝。”
    嘴里还塞着一口油条的周博宇立马举手，使劲咽了咽才接着说道，“我就不用了，我对火车站的盒饭还有印象，比妈妈的酱牛肉差远了。”
    火车上的盒饭又贵又凉又不好吃，根本比不上妈妈准备的东西。
    周祈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周悦，小姑娘的眼睛转了转，接收到弟弟发过来的求救信号，笑眯眯的开口，“爸爸，那我也尝尝，我也有点好奇。”
    周博文立马又嘚瑟了起来。
    “好，”周祈跟着笑，“答应你们，下次有机会的话，给你们买。”
    在路上奔波几天，这顿早饭，一家人坐在一起，周祈用的极为舒心，感觉就像是阔别了许久许久一样。
    一家人说说笑笑，时间也过的极快。
    周祈手脚麻利的将饭桌收拾干净，这才骑上自行车出门上班。
    他在北城分局时，查阅的到北城分局登记的人口与资料，既然已经决定找一找亲生父母的去向，周祈准备每天忙完工作的间隙，抽空看一看。
    华国那么大，机会渺茫，但先找着，自己的心里也舒坦一些。
    他离开没多久，周博宇和周悦便拎着最小的弟弟进了书房，宋念坐在沙发上，意念点开商城查看了一下任务的进度条。
    还差最后半格就能满级，可这半格，迟迟没有动静。
    这么久以来，宋念只知道这商城的等级与孩子们对自己的信任与依赖程度有关系，但具体是如何细化，她却一直都没摸索清楚。
    她在京郊和内城的中间位置，租了间仓库。
    寻了个打交道一年多的婶子，负责看管。
    早已经与京郊附近十来个村子打通了关系，约定好五天一送货，不拘鸡蛋鸭蛋青菜坚果，只要新鲜，就可以送到房子里，婶子看到会帮忙称重入库，宋念再寻个由头，找个货车过去转悠一圈掩人耳目，然后将东西全部收进商城。
    现在政策的口风很松，宋念给村子里不少香瓜的种子。
    能创收的事情，在这个当口，没人舍得拒绝。
    商城里的时空币余额已经接近八万，这两年日子过得闲散，她也没搞什么套现，便任由它们在账户上放着。
    可现在……
    宋念微微倾身，拉开茶几的抽屉，从里面拿了张写着号码的纸条出来。
    她正在脑袋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便听到院外传来了动静。
    宋念透过窗户朝外看去。
    一辆白色车牌的吉普停在院子门口。
    能坐这种车来的，只有一人。
    迅速将纸条重新放回抽屉，宋念走过去拉开房门，笑着将人迎进房间，虽然知道对方不会喝上家里的茶，但她依旧进了厨房去倒了一杯。
    “不用特别忙活。”
    蓝亿今日穿的比较正式，剪裁利落的白衬衫，他微微抬手，止住还想再进厨房的宋念动作，“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积木厂的员工已经召集齐，三天后就能从全国各地齐聚北城。”
    “他们一来，休整一天，我们的厂子就可以开工。”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
    宋念面露不解，耐心的等他说完。
    “美商后日便会离开，他们提出，想在离开之前，私下见你一面。”
    宋念还没开口，便听蓝亿接着说道，“我给拒绝了。”
    “但是我想，这件事情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蓝亿看着宋念，虽然没经过对方同意便直接拒绝略有些霸道，但他却一点都不后悔。
    在他看来，宋念的重要性，远远比她目前展现出来的，要高上许多。
    美商要求私下单独同宋念见面，无论是从对方的重要性，还是从真实的为她的安全考虑这方面来说，蓝亿都要阻止他们见面。
    重要人才绝不可让给国外。
    宋念听他说完，倒是长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表情舒展开来，忍不住笑了笑，“多谢您帮我拒绝，要不然我还要自己想理由。”
    美商找她要谈的既然是与积木厂无关的事情，她也实在懒得应付。
    主要是不喜欢那些人的行事做派。
    宋念满脑子想的都是，好好的完成第一批积木的交付任务，让那群人好好的开开眼。
    蓝亿熟知人性，见宋念的表情真实不似作伪，心底对她的欣赏也略高几分，一向严肃的表情，缓和了几分，“你不要怪我们就好。”
    “不怪不怪。”
    “我对此事，充分理解，高度配合，十分高兴，绝无一丝勉强。”
    毕竟自己背地里还多少干着一点有违规矩的事情，宋念配合的态度十分积极，争取现在表现良好一些，说不定日后东窗事发，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不过，我有一件事情，想求您帮忙。”
    蓝亿神情未变，轻轻点头，“你说。”
    原则在自己这里，不违背自己原则的情况下，他不介意给这样的优秀同志些许便利。
    “我想让您帮我找两个人，不必大动干戈，只问问就好。”
    宋念简单的将周祈父母的信息告知于他，省略了下塘村的事情。
    毕竟从李老太她们那里得知，这两人很有可能属于机关单位，说不定，他们当时的职务比自己想的要更重要一些，虽然不知道过去几年她们有没有被人迫害，现在又是否还是敏感人物。
    但以他们两年当年的身份来说，如果李老太说的属实，找蓝亿询问是最快的办法。
    他手下的调查速度，远远比她和周祈大海捞针一样的找人法子要快上不少。
    “你说的这两个名字，我本人没有任何印象，”蓝亿接过宋念递过来的纸条看了两眼，仔细折好收进口袋，话里没有敷衍，“这件事情你放心，为人民服务本就是我们分内的事，我来处理。”
    于公来说，宋念和周祈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两人的亲人身份都要被严格审核过才行的。
    这两人既然是周祈的亲生爹娘，寻找调查一番，并不算违反规矩。
    即便帮忙，蓝亿也没有任何给人走后门的心理负担。

 第145章 蓝图

    蓝亿的痛快答应，让宋念有些意外。
    但略一思索，她便明白了对方同意的根本原由。
    只不过清楚归清楚，感谢还是真心的。
    “多谢您。”
    宋念一脸认真不见丝毫敷衍，“因为我家的小事麻烦您。”
    蓝亿摆了摆手，“不必多想，这件事我既然答应，你便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等事情调查出了结果，我会通知你。”
    想了想，蓝亿补充，“不论好坏。”
    毕竟时隔多年，周祈的亲生父母是不是尚在人世也未可知。
    “我明白的，”宋念也清楚他话里潜藏的意思，“还是要感谢您。”
    “不必再客气。”
    蓝亿自己的正事已经说完，也不欲多留，站起身子开口说道，“我先走。”
    “以后积木厂的事，你多多辛苦。”
    宋念笑着回应，“您放心，我会努力。”
    积木厂的厂长已定，是蓝亿亲自指派的一位部门老领导下来督导，宋念见过一面。
    原本还担心下来的会不会是一位固执、刚愎自用、接受不了新鲜事物的老人，可真正相处过后才知道，对方讲话幽默风趣、性格和蔼，某些事情看的比年轻人还要开。
    不仅如此，对方行事还极有底线，是个极为难得的有大聪明的人。
    跟这样的人做事，宋念很是舒坦。
    送走蓝亿，宋念拿起电话，打到了丁先落脚的招待所。
    原本还在想对方是不是已经离开北城，没想到刚把和前台的电话挂掉，没等三分钟，丁先便迅速的回了过来。
    “宋姐，”丁先很是兴奋，“您找我？”
    跟着对方干，必有大前途，丁先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从上次与宋念分开之后，便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在北城待上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对方若是没联系自己，那就是自己没这个福分。
    “丁先，晚上去国营饭店，我有件事，需要与你细谈。”
    “好的宋姐，您放心，我晚上会提前去国营饭店定好位置等您。”
    丁先是个聪明人，和他说话，宋念不必费什么心思。
    挂了电话，跟周祈确认了一下他的下班时间，确定他今天会准点回来之后，宋念便把自己跟丁先约定告知对方。
    周祈自然答应。
    没听见宋念主动开口说要带他，他便也不吭声，没让宋念有半点为难。
    晚上六点三十分。
    宋念准时到达国营饭店。
    丁先坐在国营饭店的角落，这地方不扎眼，又隐蔽，身后靠的是承重的石柱，在喧闹的饭店里，说话也不用担心轻易被旁人听见。
    “宋姐，周哥怎么没来？”
    丁先早就不是原先青涩的模样，举手投足间，社会气十足，“上次没和周哥吃成饭，我很遗憾。”
    “家里还有孩子，他走不开。”
    宋念不是那种习惯在推杯换盏，酩酊大醉之后再谈正事的人，更何况既然决定和丁先合作，她也不扭扭捏捏搞遮遮掩掩那一套，话说的十分利索，“我今天找你，是想和你合作。”
    “实不相瞒，我在海市，一直都有个小作坊。”
    “这几年一直在生产东西，但却从来都没有对外售出过，现在外面的风向是什么样子你也明白，很多事情，一旦等瓜熟蒂落就已经晚了，所以我打算在这之前，先动起来。”
    “不是大动干戈，只是先试试水。”
    “深城是个好地方，我有预感，等政策的口子一松，那里一定会变成一个自由的城市，你在深城，有人脉，有手腕，又是本地人，比我吃的开。”
    “我这里，有的是你没有的东西。”
    丁先有些意动，但理智尚存，“宋姐，您打算做什么？”
    他自己偷偷搞过小作坊，钱赚够了，现在更想做的是正事，给自己搞个更体面的身份。
    不过要和自己合作的人对自己有恩，他的想法，暂时放在一边，等把对方的事业弄上正轨，自己再提出退出，另谋新的发展也不是不行。
    宋念看出丁先眸子里的几分犹豫，话说的坦荡，“是个香水作坊。”
    伸手从帆布包里，摸出今天特意重新包装后的香水。
    小方玻璃瓶，上面是圆润的木质盖，玻璃瓶上有着晶钻般的纹路，在国营饭店的灯光照射下，折射出璀璨的亮。
    玻璃瓶上，有着一小块四四方方的奶白色贴纸，上面是非常隽秀的两个蝇头小楷‘本源’。
    一排八瓶。
    区别在于，奶白色贴纸上的花纹样式。
    丁先看着这精致的瓶子，已经直了眼，“宋姐。”
    他语气有些激动，伸了伸手没有触碰，抬眼征询宋念的同意，“这些东西，我能看看吗？”
    “可以。”
    “这几瓶本来就是送你的，你自己的东西，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丁先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伸手拧开了盖子。
    雨后茉莉、山中幽谷、浓香馥郁等等，每一瓶的味道都是一种极为特别的体验。
    “宋姐，我不瞒你说，我是真的见过好东西的。”
    他在港城，见过不少国外的香水，那些香水的味道闻起来，在他看来，喷到衣服上全都一样，什么前调后调他不懂，只知道不好闻就是不好闻，刺鼻的厉害。
    可眼前的这几瓶香水不一样。
    即便是最为馥郁的味道，闻起来也不呛鼻子。
    “宋姐，你这些香水，真不错，这都是你的作坊里生产的？”
    “是的。”
    远在海市的林小云和苏小红，一直都没和宋念断了联系。
    宋念做事习惯周全，她这次从商城里购买的，是香水原液，经过简单的处理之后，才能变成她手里这种香水的味道。
    作坊确实有。
    林小云和苏小红两个月前，便按照宋念的要求，在海市租了一个小院，专门处理宋念让北城运输队送过去的香水原液。
    她的原液占地不大，不用放在车厢，一周一次，放在驾驶室里带去便好，宋念给了钱，这份外快赚的容易，总有人不舍得拒绝。
    “这些香水都在海市。”
    “发货的话，我会让他们把这些货发到深城去，我需要你用你的渠道，把它们在港城铺开。”
    “除去成本之后的利润，我六你四。”
    “我这份六，还要拿出两成，分给负责管理作坊的人，这样分配，你有意见吗？”
    丁先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
    “这个活，我白干都愿意。”
    这个东西，跟他自己搞的那个小作坊可完全不一样。
    更何况他听的明白，对方的意思既然是从港城先行推开，那便是为了以后在国内注册公司商务做准备。
    他明白宋念的心思。
    卖的不是香水，而是要把‘本源’这个牌子，给彻底铺开。
    “宋姐你放心，”丁先面色通红，想到即将到来的挑战，从心底觉得兴奋，脸色都有些红，“这事交给我你放心，利润不必六四，我只负责商务推广，其它的事情都是你在做，我也拿一成就好。”
    四成是宋念的底线，也是她表露出来的诚意。
    丁先拒绝，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你那个。
    换句话说，这个生意，她不用丁先，让苏小红带人重新开拓市场，也能干的漂亮。
    甚至前两年合作代销的那些人，也时常打听不愿放弃。
    给别人做，顶多是开拓港城市场要慢一些，但绝对不至于做不到。
    宋念摇了摇头，“一成太少，港城不是那么好进的，我知道你的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丁先自然知道，这事自己要是不做，有的是人抢着做，甚至凭着对方的手腕，只要她亲自去一趟港城，这种好东西完全不缺买家，他自然不会真的仗着自己跟对方的那么一点缘分就要四成，“我要一成就够了。”
    “宋姐，您放心，我要一成不是客气话。”
    “您知道我的，我不会跟您客气。”
    两人拉扯一番，最后定了，分给丁先两成的利润。
    一顿饭，宾主尽欢。
    丁先美滋滋的带着香水回了招待所，连夜收拾包裹，托人买了最早的机票，准备先去一趟海市。
    宋念没有饮酒，清醒着，骑着车子回到家中。
    周祈一直在等她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点，孩子们已经睡觉，周祈听到院内传来的动静急忙迎了出去，见宋念完好无事，长长的松了口气，走过去牵着她的自行车靠在墙边停好，动作自然的拽住她的手，“聊完了？”
    “聊完了。”
    宋念歪头，等着周祈询问自己究竟聊了什么，结果对方迟迟未问，只贴心开口，“在外面是不是没有吃好？我锅里煮了一碗解暑的绿豆糖水，记得上次去深城，你很喜欢吃，我特意学着做的。”
    “确实饿了。”
    夏天本就胃口不是太好，更何况国营饭店吵吵嚷嚷，宋念还真没吃多少。
    这一路蹬着自行车回来，吃下去的那点也消化大半，现在听到周祈提起，揉了揉肚子仰头看着他笑，“我们周祈这么厉害啊？还学做了绿豆糖水？跟谁学的？”
    “你们单位，来了位深城的同事啊。”
    周祈被她的语气逗笑，忍不住无奈看她，“别拿哄孩子那套对付我。”
    话是这么说，语气却很是宠溺，顺从着宋念开口，“没有深城的同事，我有深城分局的电话，打电话过去，跟那边的食堂师傅学的。”
    “你这么大费周章，不怕后面的话务员听见了，告你的状？”
    “不怕。”
    周祈理直气壮，“我本来就顺手帮对方解决了一桩案子，他们感谢我还来不及，这是谢礼。”
    两人携手进了客厅。
    周祈没有松手，牵着宋念进了厨房。
    煮好的糖水放在冰箱里，他端了出来。
    宋念晃了晃两人紧扣的手指，有些无奈，“这样我没法吃，你总不能要喂我？”
    “我又不是小孩子。”
    “偶尔当当小孩子也没什么，”周祈作势，真的将勺子递到宋念唇边，看着她的眼神柔的要命，“尝尝？”
    对方的羽毛又浓又密，这样看人的时候，满满爱意的同时，还带着几分稚子般的纯真。
    宋念沉默了一瞬，安静张嘴。
    糖水很甜。
    绿豆清爽。
    她的眼睛弯了弯，面上带了几分笑意，“好吃，比正宗的还要正宗，我很喜欢。”
    得了夸奖的周祈非常开心。
    他还想再问，宋念微微后仰，自己松手接过了碗跑到客厅，“我自己来，你也过来陪我坐坐好了。”
    再这么在厨房一勺一勺的喂下去，她觉得实在危险。
    主要是……
    周祈面上没有任何失望，跟着宋念去到客厅，坐在了她旁边打开电视，偏头瞅了瞅宋念通红的耳尖，突然开口，“你放心，我明天就去医院领计生用品。”
    宋念脸色爆红，一口糖水卡在喉咙里，呛咳出声。
    周祈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
    “没事没事。”
    “我没事。”
    确实没想好怎么说。
    但她没想到，平时行事一向内敛的周祈，竟然会大剌剌的直接提起。
    “媳妇。”
    “就算这辈子，我们俩都没有自己的孩子也没关系，”周祈话说的认真，让宋念下意识扭头怔怔看他，意外于他话里的内容。
    “我们已经有三个孩子。”
    “这三个孩子，是我当初没有经过你同意，便强加于你的，不管怎样，我当时都是为了成全我自己的伟大，选择了让你承担这份辛苦。”
    “三个孩子被你教的很好，跟是我们亲生的也没区别。”
    “更重要的是，生孩子，对你来说，无异于闯一次鬼门关，所以比起虚无缥缈的属于自己的血脉，我更在意的是你。”
    “你最重要。”
    宋念神情微愣。
    确实没想过现在和周祈共同孕育一个小生命，再远一点的事情她还真没想过。
    毕竟自己现在才刚刚二十六，在原来的现代社会，还算一个特别年轻的年龄，生儿育女什么的，她自己觉得还早，因此也没在这方面多想过。
    “我觉得……”
    宋念犹豫了一瞬，才接着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我刚刚不是在想这个问题，”没打算真的正儿八经的跟他讨论要孩子这么久远的事情，以后的日子瞬息万变，宋念也无法保证自己的想法不会改变，“我刚刚在想的是……”
    “你去医院领那个计生用品是不是有些过于频繁，我有些不大好意思。”

 第145章 蓝图

    蓝亿的痛快答应，让宋念有些意外。
    但略一思索，她便明白了对方同意的根本原由。
    只不过清楚归清楚，感谢还是真心的。
    “多谢您。”
    宋念一脸认真不见丝毫敷衍，“因为我家的小事麻烦您。”
    蓝亿摆了摆手，“不必多想，这件事我既然答应，你便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等事情调查出了结果，我会通知你。”
    想了想，蓝亿补充，“不论好坏。”
    毕竟时隔多年，周祈的亲生父母是不是尚在人世也未可知。
    “我明白的，”宋念也清楚他话里潜藏的意思，“还是要感谢您。”
    “不必再客气。”
    蓝亿自己的正事已经说完，也不欲多留，站起身子开口说道，“我先走。”
    “以后积木厂的事，你多多辛苦。”
    宋念笑着回应，“您放心，我会努力。”
    积木厂的厂长已定，是蓝亿亲自指派的一位部门老领导下来督导，宋念见过一面。
    原本还担心下来的会不会是一位固执、刚愎自用、接受不了新鲜事物的老人，可真正相处过后才知道，对方讲话幽默风趣、性格和蔼，某些事情看的比年轻人还要开。
    不仅如此，对方行事还极有底线，是个极为难得的有大聪明的人。
    跟这样的人做事，宋念很是舒坦。
    送走蓝亿，宋念拿起电话，打到了丁先落脚的招待所。
    原本还在想对方是不是已经离开北城，没想到刚把和前台的电话挂掉，没等三分钟，丁先便迅速的回了过来。
    “宋姐，”丁先很是兴奋，“您找我？”
    跟着对方干，必有大前途，丁先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从上次与宋念分开之后，便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在北城待上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对方若是没联系自己，那就是自己没这个福分。
    “丁先，晚上去国营饭店，我有件事，需要与你细谈。”
    “好的宋姐，您放心，我晚上会提前去国营饭店定好位置等您。”
    丁先是个聪明人，和他说话，宋念不必费什么心思。
    挂了电话，跟周祈确认了一下他的下班时间，确定他今天会准点回来之后，宋念便把自己跟丁先约定告知对方。
    周祈自然答应。
    没听见宋念主动开口说要带他，他便也不吭声，没让宋念有半点为难。
    晚上六点三十分。
    宋念准时到达国营饭店。
    丁先坐在国营饭店的角落，这地方不扎眼，又隐蔽，身后靠的是承重的石柱，在喧闹的饭店里，说话也不用担心轻易被旁人听见。
    “宋姐，周哥怎么没来？”
    丁先早就不是原先青涩的模样，举手投足间，社会气十足，“上次没和周哥吃成饭，我很遗憾。”
    “家里还有孩子，他走不开。”
    宋念不是那种习惯在推杯换盏，酩酊大醉之后再谈正事的人，更何况既然决定和丁先合作，她也不扭扭捏捏搞遮遮掩掩那一套，话说的十分利索，“我今天找你，是想和你合作。”
    “实不相瞒，我在海市，一直都有个小作坊。”
    “这几年一直在生产东西，但却从来都没有对外售出过，现在外面的风向是什么样子你也明白，很多事情，一旦等瓜熟蒂落就已经晚了，所以我打算在这之前，先动起来。”
    “不是大动干戈，只是先试试水。”
    “深城是个好地方，我有预感，等政策的口子一松，那里一定会变成一个自由的城市，你在深城，有人脉，有手腕，又是本地人，比我吃的开。”
    “我这里，有的是你没有的东西。”
    丁先有些意动，但理智尚存，“宋姐，您打算做什么？”
    他自己偷偷搞过小作坊，钱赚够了，现在更想做的是正事，给自己搞个更体面的身份。
    不过要和自己合作的人对自己有恩，他的想法，暂时放在一边，等把对方的事业弄上正轨，自己再提出退出，另谋新的发展也不是不行。
    宋念看出丁先眸子里的几分犹豫，话说的坦荡，“是个香水作坊。”
    伸手从帆布包里，摸出今天特意重新包装后的香水。
    小方玻璃瓶，上面是圆润的木质盖，玻璃瓶上有着晶钻般的纹路，在国营饭店的灯光照射下，折射出璀璨的亮。
    玻璃瓶上，有着一小块四四方方的奶白色贴纸，上面是非常隽秀的两个蝇头小楷‘本源’。
    一排八瓶。
    区别在于，奶白色贴纸上的花纹样式。
    丁先看着这精致的瓶子，已经直了眼，“宋姐。”
    他语气有些激动，伸了伸手没有触碰，抬眼征询宋念的同意，“这些东西，我能看看吗？”
    “可以。”
    “这几瓶本来就是送你的，你自己的东西，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丁先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伸手拧开了盖子。
    雨后茉莉、山中幽谷、浓香馥郁等等，每一瓶的味道都是一种极为特别的体验。
    “宋姐，我不瞒你说，我是真的见过好东西的。”
    他在港城，见过不少国外的香水，那些香水的味道闻起来，在他看来，喷到衣服上全都一样，什么前调后调他不懂，只知道不好闻就是不好闻，刺鼻的厉害。
    可眼前的这几瓶香水不一样。
    即便是最为馥郁的味道，闻起来也不呛鼻子。
    “宋姐，你这些香水，真不错，这都是你的作坊里生产的？”
    “是的。”
    远在海市的林小云和苏小红，一直都没和宋念断了联系。
    宋念做事习惯周全，她这次从商城里购买的，是香水原液，经过简单的处理之后，才能变成她手里这种香水的味道。
    作坊确实有。
    林小云和苏小红两个月前，便按照宋念的要求，在海市租了一个小院，专门处理宋念让北城运输队送过去的香水原液。
    她的原液占地不大，不用放在车厢，一周一次，放在驾驶室里带去便好，宋念给了钱，这份外快赚的容易，总有人不舍得拒绝。
    “这些香水都在海市。”
    “发货的话，我会让他们把这些货发到深城去，我需要你用你的渠道，把它们在港城铺开。”
    “除去成本之后的利润，我六你四。”
    “我这份六，还要拿出两成，分给负责管理作坊的人，这样分配，你有意见吗？”
    丁先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
    “这个活，我白干都愿意。”
    这个东西，跟他自己搞的那个小作坊可完全不一样。
    更何况他听的明白，对方的意思既然是从港城先行推开，那便是为了以后在国内注册公司商务做准备。
    他明白宋念的心思。
    卖的不是香水，而是要把‘本源’这个牌子，给彻底铺开。
    “宋姐你放心，”丁先面色通红，想到即将到来的挑战，从心底觉得兴奋，脸色都有些红，“这事交给我你放心，利润不必六四，我只负责商务推广，其它的事情都是你在做，我也拿一成就好。”
    四成是宋念的底线，也是她表露出来的诚意。
    丁先拒绝，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你那个。
    换句话说，这个生意，她不用丁先，让苏小红带人重新开拓市场，也能干的漂亮。
    甚至前两年合作代销的那些人，也时常打听不愿放弃。
    给别人做，顶多是开拓港城市场要慢一些，但绝对不至于做不到。
    宋念摇了摇头，“一成太少，港城不是那么好进的，我知道你的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丁先自然知道，这事自己要是不做，有的是人抢着做，甚至凭着对方的手腕，只要她亲自去一趟港城，这种好东西完全不缺买家，他自然不会真的仗着自己跟对方的那么一点缘分就要四成，“我要一成就够了。”
    “宋姐，您放心，我要一成不是客气话。”
    “您知道我的，我不会跟您客气。”
    两人拉扯一番，最后定了，分给丁先两成的利润。
    一顿饭，宾主尽欢。
    丁先美滋滋的带着香水回了招待所，连夜收拾包裹，托人买了最早的机票，准备先去一趟海市。
    宋念没有饮酒，清醒着，骑着车子回到家中。
    周祈一直在等她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点，孩子们已经睡觉，周祈听到院内传来的动静急忙迎了出去，见宋念完好无事，长长的松了口气，走过去牵着她的自行车靠在墙边停好，动作自然的拽住她的手，“聊完了？”
    “聊完了。”
    宋念歪头，等着周祈询问自己究竟聊了什么，结果对方迟迟未问，只贴心开口，“在外面是不是没有吃好？我锅里煮了一碗解暑的绿豆糖水，记得上次去深城，你很喜欢吃，我特意学着做的。”
    “确实饿了。”
    夏天本就胃口不是太好，更何况国营饭店吵吵嚷嚷，宋念还真没吃多少。
    这一路蹬着自行车回来，吃下去的那点也消化大半，现在听到周祈提起，揉了揉肚子仰头看着他笑，“我们周祈这么厉害啊？还学做了绿豆糖水？跟谁学的？”
    “你们单位，来了位深城的同事啊。”
    周祈被她的语气逗笑，忍不住无奈看她，“别拿哄孩子那套对付我。”
    话是这么说，语气却很是宠溺，顺从着宋念开口，“没有深城的同事，我有深城分局的电话，打电话过去，跟那边的食堂师傅学的。”
    “你这么大费周章，不怕后面的话务员听见了，告你的状？”
    “不怕。”
    周祈理直气壮，“我本来就顺手帮对方解决了一桩案子，他们感谢我还来不及，这是谢礼。”
    两人携手进了客厅。
    周祈没有松手，牵着宋念进了厨房。
    煮好的糖水放在冰箱里，他端了出来。
    宋念晃了晃两人紧扣的手指，有些无奈，“这样我没法吃，你总不能要喂我？”
    “我又不是小孩子。”
    “偶尔当当小孩子也没什么，”周祈作势，真的将勺子递到宋念唇边，看着她的眼神柔的要命，“尝尝？”
    对方的羽毛又浓又密，这样看人的时候，满满爱意的同时，还带着几分稚子般的纯真。
    宋念沉默了一瞬，安静张嘴。
    糖水很甜。
    绿豆清爽。
    她的眼睛弯了弯，面上带了几分笑意，“好吃，比正宗的还要正宗，我很喜欢。”
    得了夸奖的周祈非常开心。
    他还想再问，宋念微微后仰，自己松手接过了碗跑到客厅，“我自己来，你也过来陪我坐坐好了。”
    再这么在厨房一勺一勺的喂下去，她觉得实在危险。
    主要是……
    周祈面上没有任何失望，跟着宋念去到客厅，坐在了她旁边打开电视，偏头瞅了瞅宋念通红的耳尖，突然开口，“你放心，我明天就去医院领计生用品。”
    宋念脸色爆红，一口糖水卡在喉咙里，呛咳出声。
    周祈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
    “没事没事。”
    “我没事。”
    确实没想好怎么说。
    但她没想到，平时行事一向内敛的周祈，竟然会大剌剌的直接提起。
    “媳妇。”
    “就算这辈子，我们俩都没有自己的孩子也没关系，”周祈话说的认真，让宋念下意识扭头怔怔看他，意外于他话里的内容。
    “我们已经有三个孩子。”
    “这三个孩子，是我当初没有经过你同意，便强加于你的，不管怎样，我当时都是为了成全我自己的伟大，选择了让你承担这份辛苦。”
    “三个孩子被你教的很好，跟是我们亲生的也没区别。”
    “更重要的是，生孩子，对你来说，无异于闯一次鬼门关，所以比起虚无缥缈的属于自己的血脉，我更在意的是你。”
    “你最重要。”
    宋念神情微愣。
    确实没想过现在和周祈共同孕育一个小生命，再远一点的事情她还真没想过。
    毕竟自己现在才刚刚二十六，在原来的现代社会，还算一个特别年轻的年龄，生儿育女什么的，她自己觉得还早，因此也没在这方面多想过。
    “我觉得……”
    宋念犹豫了一瞬，才接着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我刚刚不是在想这个问题，”没打算真的正儿八经的跟他讨论要孩子这么久远的事情，以后的日子瞬息万变，宋念也无法保证自己的想法不会改变，“我刚刚在想的是……”
    “你去医院领那个计生用品是不是有些过于频繁，我有些不大好意思。”

 第146章 开工

    周祈没想到宋念在意的是这件事。
    饶是他面上装的镇定，爆红的耳朵还是泄漏了他的内心想法。
    “媳妇。”
    医院发的计生用品确实有部分限制。
    主要是现在外面都传，再过两年生育孩子的数量可能会有所限制，大家都鼓足了劲想多生几个，基本没人去领计生用品。
    周祈去医院几次，对方便已经彻底记住了他，每次看他的眼神，奇奇怪怪，让经历过生死大场面的周祈都有些维持不了镇定的模样。
    宋念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眼睛弯弯，面上带了几分笑意，“你就不能换几个医院？”
    周祈低头避开她的视线。
    也是换了的。
    意识到他的表情语言，宋念也沉默不语。
    是不是……
    他们两人，其实却是频繁了一些呢？
    宋念了解周祈，对方也同样了解宋念，见她沉默不语，便知道她想到了哪里，直接贴过去拽住她的手腕，“媳妇，我们是正常夫妻。”
    感情好，交流自然就多。
    更何况，他其实已经在竭力控制，没有贪欢。
    宋念脸颊飘上两朵红晕，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日子，“算了，估计到明年，你去领计生用品，就不会被限制了。”
    周祈眸带疑惑。
    宋念怕他多想，立马转移话题，“跟你说一声，我要开始工作了。”
    积木厂的开工时间已定。
    她作为这个项目的总设计和灵感提供人，不仅要负责监督生产环节、测试玩具模型，还要负责培养一批新人。
    灵感不能单独让一个人提供。
    宋念提出的积木系列，生产出来的订单足够积木厂吃上大半年吗，但蓝亿居安思危，想的更为长远，从全国的大学里征调了不少人才，让宋念负责启发他们的思维，保证这些人，未来都有可能为模型设计提供新的灵感。
    宋念求之不得。
    越来越多的人才加入，她的担子才能越来越轻。
    周祈从不阻挠宋念发展的事业，不仅不阻挠，还会遗憾自己无法为媳妇的事业添砖加瓦，保驾护航。
    时间匆匆一晃而过，眨眼便到了80年。
    宋念在积木厂里，凭借自己的能力，已经做到了副厂长的位置。
    积木厂早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个需要隐蔽怕人破坏的厂子，这两年，他为华国赚取了超多的外汇，宋念当初推出的积木系列，在国外刚一上世，便引动了抢购的浪潮。
    华国积木厂的订单供不应求，除美商外，其它国家纷纷赶到华国，抢着要下订单。
    分厂一再扩大。
    招纳人才的消息直接登报。
    积木厂扩张迅速，没有什么，比为自己的国家赚取外汇还要重要，蓝亿即便知道扩张的步伐过快，也舍不得拒绝面前雪花般的订单。
    最后，就连生产设备都跟不上供应，蓝亿带人亲自赶赴别国，进口了一批生产机器。
    于此同时，积木厂的极速扩张，让宋念意识到现有设备自动化过弱的严重弊端。
    与蓝亿商议过后，她与全国出名的机械厂设计专家共同研究，短短半年，便生产出了适合积木厂生产线的流水机器，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解决了积木厂的燃眉之急。
    至于模型设计，宋念在把那批人带出来之后，便把这事交给了柯明负责，如今已经单独成立了模型设计组，专门负责画稿。
    “宋念同志。”
    蓝亿忙碌两年，不仅没有苍老，反而愈发的精神奕奕，站在宋念的办公室内，垂眼看她很是赞赏，“这两年，你为积木厂承担了许多。”
    “有个消息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
    现在的宋念，与之前在下塘村时已经完全不同。
    她面庞白皙，头发利落的束在脑后，穿着一条剪裁得体的连衣裙，勾勒出身材的完美曲线。
    她比两年前更成熟也更有韵味，但心态依旧年轻。
    “我听说了，”跟蓝亿打交道的久了，宋念也清楚对方的性格，说话也没有刻意绕弯子，“是林老退休的事情？”
    林老便是两年前临危受命的积木厂厂长。
    这两年厂子的工作太多，老人家尽管精神不错，但毕竟实际年龄摆在那里，如此熬夜过于伤身，最近更是一直长住医院，需要好好休息调养身体。
    可以说，要是没有林老与蓝亿携手，力排众议支持宋念大胆尝试机械自动化的想法，宋念也不可能坐上副厂长的位置。
    “没错。”
    蓝亿点了点头。
    他对宋念做事的风格手段很是欣赏，唯一可惜的便是对方行事着实有些过于大胆。
    “我今日来找你，以你的聪明才智，想必也明白我来的意义。”
    “我和林老都觉得，这个积木厂厂长的位置，应该交给你。”
    “柯明醉心于画画，对厂子的经营管理一无所知，其它同志，行事作风比较保守，不敢大胆开拓，而你，虽然大胆，好在并不算十分冒进，算来算去，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宋念有些犹豫。
    如今个体经济政策放开，她在深城暗中主持的事情，已经开始缓缓暴露于人前。
    “我知道你的顾虑。”
    蓝亿见她迟迟没有点头答应，不得不丢出一个炸弹，“你在深城的事情，组织全都清楚。”
    宋念面色大变。
    “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追究。”
    对方行事虽然谨慎，也难免暴露出几分不同寻常。
    他们也曾暗中调查过，发现对方虽然事情都在暗处进行，但算账时一直默默扣存了一笔不小的金额，原本并不清楚这笔金额的作用，直到有人提醒，蓝亿才发现这笔钱竟然与税费一模一样。
    做出了大贡献的人，他们不介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也是更想看看，如果真将经济放给她个人，对市场繁荣究竟有没有促进作用。
    对方用事实证明，他们研究出来的决策是无比正确的。
    宋念并不是非要拒绝这个厂长职位，只不过，她想要做的事情已经搁置太久，不想再等。
    “蓝部长。”
    宋念沉吟片刻，犹豫开口，“其实我今天是想跟您说，关于厂长这件事，我觉得您可以交给……”
    “我许你一个工商执照。”
    蓝亿不咸不淡的再次丢下一枚炸弹，语气轻飘飘的，仿若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一样，“外加一块地。”
    停顿片刻，她又补充，“深城的地。”
    宋念：“？？？”
    “！！！”
    看着宋念难得失态瞪圆的眼睛，蓝亿笑了笑，补充说道，“不过这块地，你要花钱买，不能白给你。”
    宋念就没想过，会有白给这么选项。
    人不能太贪心，她是知道的。
    她深吸一口气，连呼吸都变得紧张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开口，“您说的都是真的？”
    “没错，”蓝亿一脸笃定，“我怎么可能跟你开这种玩笑？”
    “五年时间。”
    看着宋念不解的双眼，蓝亿的眼神变得认真了许多，“五年时间，你要为积木厂培养一个全新的领导班子出来，前提是如果你想退位的话。”
    “事实上，积木厂厂长的选择并不是非你不可，我国有那么多人才可以选用，为什么一定是你？是因为，对于现在还算是幼童状态的积木厂来说，你是它最好的大家长，也是一定会用心守护它的人。”
    “宋念同志，”蓝亿语重心长，“别让我失望。”
    宋念的眼睛湿润。
    她看着积木厂一点点变好，从无到有的建立起来，攻克一个又一个技术难题，迈过一道又一道关卡，比谁都要清楚它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答应您蓝部长。”
    索幸，她在深城还有可用的人，梦想依旧不用被放弃。
    宋念对自己有自信，用不了五年，积木厂一定可以脱胎换骨。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谈完了最最重要的事情，蓝亿心下大定，总算想起来还有一件大事，“关于之前你提到的，查访周祈亲生父母一事，已经有了眉目。”
    “确实有这么一对夫妻，母亲人在津城，去年刚刚从雪区调任回来，目前已经基本可以确认，他们就是周祈的父母。”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
    饶是宋念平时的性格再淡定，这会儿也难免表露几分，“那他们，膝下有几个孩子？”
    “只有一个独子。”
    “说是当年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没办法再怀孕，不过那个孩子……”蓝亿想到自己看到的调查报告，一向擅长隐匿真实情绪的他也泄露了几分心绪，“不是很好。”
    “已经三进局子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位的工作，怕是都要被连累。”
    “这是他们的居住地址，你若是决定过去的话，便趁着这两天刚刚交付完成一批订单的空档过去，不然后面忙起来，你想去都没时间。”
    宋念接过来看了一眼。
    看地址内容，对方过得似乎并不怎么好。
    按理说，去过雪区，应该是深受组织器重的才是。
    不过事关周祈，宋念也没有贸然的做决定，仔细将纸条收好，“多谢您蓝部长，改天请您吃饭。”
    “吃饭就不必了，我很喜欢你闺女的画，改天你挑一幅她愿意送人的，送我就好，我留着收藏。”
    周悦经常被柯明带来厂里。
    宋念都不曾带过周博宇和周博文来过。
    因此，周悦和蓝亿的关系很是不错。
    小家伙的画画水平经过柯明的教导，进步飞速，就连宋念这种不大能看懂画的，也觉得自家闺女不得了。
    “小悦喜欢和您待在一起玩，我要是跟她说画是送您的，她一定会好好挑，或者干脆重新画一幅。”
    蓝亿笑的畅快。
    他这辈子，妻子年轻时掉进冷水井伤了身子，保住性命已经算是万幸，他也不奢求两人会有孩子。
    周悦乖巧懂事，他和妻子都很喜欢。
    两人把周悦当孙女看待。
    “好，那你就问问小悦，看看她愿不愿意为我和我的妻子画幅画，她要是愿意的话，改天到家里来。”
    宋念自然答应，“好，我回去问问小悦。”
    蓝亿知道她着急回去和周祈商议亲生父母的事情，也没多留，事情说完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宋念盯着腕表上的时间。
    指针一到五点，宋念蹬着自行车便回了家。
    周祈这段时间不忙，正常可以保证准点下班。
    推开房门，看到宋念坐在沙发上，周祈觑了一眼他的神色，心底莫名的感觉有事即将发生，“媳妇？”
    “你回来啦。”
    宋念还在纠结该如何开口。
    当初让蓝亿帮忙寻找亲生父母一事周祈是知道的。
    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周祈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基本算是默认此事没有经过，他甚至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情的结局。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宋念看的出来。
    现在峰回路转，突然有了结果，宋念把放在口袋里的纸条拿了出来，“你看看这个地址。”
    津市芝麻胡同306号。
    完全陌生。
    可看着媳妇的表情，周祈沉默片刻，心底突然涌出一个猜测，“这是……我亲生父母的？”
    宋念点了点头。
    “蓝部长今天刚刚给我的。”
    宋念看他的表情还算平静，才说出了后面的话，“他们身边有一个独生子，因为当初生孩子伤了身体，这么多年也没有再要。”
    “不知道，他们身边的这个孩子，是不是周家的那个。”
    平心而论，她和周祈，都不需要再从对方的亲生爹娘那里得到任何东西。
    “我最近有空，”宋念握住周祈的手指，“你若是想好的话，我可以陪你去一趟津市，就像我们当初说的那样，他们也是受害者。”
    周祈下意识反握住。
    他盯着纸条上的地址看了许久，好半天才沉声开口，“去一趟也好。”
    “有些事情，早点解决，早点安心。”
    宋念猜到他会答应，便将已经提前做好的计划说给他听，“赖老师年初退休，返聘的事情，正好要下个月才能落实，最近正好待在家里，孩子的事情我们不用操心。”
    “我想，等事情解决了，再看情况跟孩子们说好吗？”
    主要是不清楚，津市那边的‘周祈’究竟是个性子，万一再不小心伤害到孩子们，才真的惹人生气。
    宋念不想带着孩子们冒险。

 第146章 开工

    周祈没想到宋念在意的是这件事。
    饶是他面上装的镇定，爆红的耳朵还是泄漏了他的内心想法。
    “媳妇。”
    医院发的计生用品确实有部分限制。
    主要是现在外面都传，再过两年生育孩子的数量可能会有所限制，大家都鼓足了劲想多生几个，基本没人去领计生用品。
    周祈去医院几次，对方便已经彻底记住了他，每次看他的眼神，奇奇怪怪，让经历过生死大场面的周祈都有些维持不了镇定的模样。
    宋念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眼睛弯弯，面上带了几分笑意，“你就不能换几个医院？”
    周祈低头避开她的视线。
    也是换了的。
    意识到他的表情语言，宋念也沉默不语。
    是不是……
    他们两人，其实却是频繁了一些呢？
    宋念了解周祈，对方也同样了解宋念，见她沉默不语，便知道她想到了哪里，直接贴过去拽住她的手腕，“媳妇，我们是正常夫妻。”
    感情好，交流自然就多。
    更何况，他其实已经在竭力控制，没有贪欢。
    宋念脸颊飘上两朵红晕，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日子，“算了，估计到明年，你去领计生用品，就不会被限制了。”
    周祈眸带疑惑。
    宋念怕他多想，立马转移话题，“跟你说一声，我要开始工作了。”
    积木厂的开工时间已定。
    她作为这个项目的总设计和灵感提供人，不仅要负责监督生产环节、测试玩具模型，还要负责培养一批新人。
    灵感不能单独让一个人提供。
    宋念提出的积木系列，生产出来的订单足够积木厂吃上大半年吗，但蓝亿居安思危，想的更为长远，从全国的大学里征调了不少人才，让宋念负责启发他们的思维，保证这些人，未来都有可能为模型设计提供新的灵感。
    宋念求之不得。
    越来越多的人才加入，她的担子才能越来越轻。
    周祈从不阻挠宋念发展的事业，不仅不阻挠，还会遗憾自己无法为媳妇的事业添砖加瓦，保驾护航。
    时间匆匆一晃而过，眨眼便到了80年。
    宋念在积木厂里，凭借自己的能力，已经做到了副厂长的位置。
    积木厂早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个需要隐蔽怕人破坏的厂子，这两年，他为华国赚取了超多的外汇，宋念当初推出的积木系列，在国外刚一上世，便引动了抢购的浪潮。
    华国积木厂的订单供不应求，除美商外，其它国家纷纷赶到华国，抢着要下订单。
    分厂一再扩大。
    招纳人才的消息直接登报。
    积木厂扩张迅速，没有什么，比为自己的国家赚取外汇还要重要，蓝亿即便知道扩张的步伐过快，也舍不得拒绝面前雪花般的订单。
    最后，就连生产设备都跟不上供应，蓝亿带人亲自赶赴别国，进口了一批生产机器。
    于此同时，积木厂的极速扩张，让宋念意识到现有设备自动化过弱的严重弊端。
    与蓝亿商议过后，她与全国出名的机械厂设计专家共同研究，短短半年，便生产出了适合积木厂生产线的流水机器，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解决了积木厂的燃眉之急。
    至于模型设计，宋念在把那批人带出来之后，便把这事交给了柯明负责，如今已经单独成立了模型设计组，专门负责画稿。
    “宋念同志。”
    蓝亿忙碌两年，不仅没有苍老，反而愈发的精神奕奕，站在宋念的办公室内，垂眼看她很是赞赏，“这两年，你为积木厂承担了许多。”
    “有个消息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
    现在的宋念，与之前在下塘村时已经完全不同。
    她面庞白皙，头发利落的束在脑后，穿着一条剪裁得体的连衣裙，勾勒出身材的完美曲线。
    她比两年前更成熟也更有韵味，但心态依旧年轻。
    “我听说了，”跟蓝亿打交道的久了，宋念也清楚对方的性格，说话也没有刻意绕弯子，“是林老退休的事情？”
    林老便是两年前临危受命的积木厂厂长。
    这两年厂子的工作太多，老人家尽管精神不错，但毕竟实际年龄摆在那里，如此熬夜过于伤身，最近更是一直长住医院，需要好好休息调养身体。
    可以说，要是没有林老与蓝亿携手，力排众议支持宋念大胆尝试机械自动化的想法，宋念也不可能坐上副厂长的位置。
    “没错。”
    蓝亿点了点头。
    他对宋念做事的风格手段很是欣赏，唯一可惜的便是对方行事着实有些过于大胆。
    “我今日来找你，以你的聪明才智，想必也明白我来的意义。”
    “我和林老都觉得，这个积木厂厂长的位置，应该交给你。”
    “柯明醉心于画画，对厂子的经营管理一无所知，其它同志，行事作风比较保守，不敢大胆开拓，而你，虽然大胆，好在并不算十分冒进，算来算去，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宋念有些犹豫。
    如今个体经济政策放开，她在深城暗中主持的事情，已经开始缓缓暴露于人前。
    “我知道你的顾虑。”
    蓝亿见她迟迟没有点头答应，不得不丢出一个炸弹，“你在深城的事情，组织全都清楚。”
    宋念面色大变。
    “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追究。”
    对方行事虽然谨慎，也难免暴露出几分不同寻常。
    他们也曾暗中调查过，发现对方虽然事情都在暗处进行，但算账时一直默默扣存了一笔不小的金额，原本并不清楚这笔金额的作用，直到有人提醒，蓝亿才发现这笔钱竟然与税费一模一样。
    做出了大贡献的人，他们不介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也是更想看看，如果真将经济放给她个人，对市场繁荣究竟有没有促进作用。
    对方用事实证明，他们研究出来的决策是无比正确的。
    宋念并不是非要拒绝这个厂长职位，只不过，她想要做的事情已经搁置太久，不想再等。
    “蓝部长。”
    宋念沉吟片刻，犹豫开口，“其实我今天是想跟您说，关于厂长这件事，我觉得您可以交给……”
    “我许你一个工商执照。”
    蓝亿不咸不淡的再次丢下一枚炸弹，语气轻飘飘的，仿若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一样，“外加一块地。”
    停顿片刻，她又补充，“深城的地。”
    宋念：“？？？”
    “！！！”
    看着宋念难得失态瞪圆的眼睛，蓝亿笑了笑，补充说道，“不过这块地，你要花钱买，不能白给你。”
    宋念就没想过，会有白给这么选项。
    人不能太贪心，她是知道的。
    她深吸一口气，连呼吸都变得紧张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开口，“您说的都是真的？”
    “没错，”蓝亿一脸笃定，“我怎么可能跟你开这种玩笑？”
    “五年时间。”
    看着宋念不解的双眼，蓝亿的眼神变得认真了许多，“五年时间，你要为积木厂培养一个全新的领导班子出来，前提是如果你想退位的话。”
    “事实上，积木厂厂长的选择并不是非你不可，我国有那么多人才可以选用，为什么一定是你？是因为，对于现在还算是幼童状态的积木厂来说，你是它最好的大家长，也是一定会用心守护它的人。”
    “宋念同志，”蓝亿语重心长，“别让我失望。”
    宋念的眼睛湿润。
    她看着积木厂一点点变好，从无到有的建立起来，攻克一个又一个技术难题，迈过一道又一道关卡，比谁都要清楚它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答应您蓝部长。”
    索幸，她在深城还有可用的人，梦想依旧不用被放弃。
    宋念对自己有自信，用不了五年，积木厂一定可以脱胎换骨。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谈完了最最重要的事情，蓝亿心下大定，总算想起来还有一件大事，“关于之前你提到的，查访周祈亲生父母一事，已经有了眉目。”
    “确实有这么一对夫妻，母亲人在津城，去年刚刚从雪区调任回来，目前已经基本可以确认，他们就是周祈的父母。”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
    饶是宋念平时的性格再淡定，这会儿也难免表露几分，“那他们，膝下有几个孩子？”
    “只有一个独子。”
    “说是当年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没办法再怀孕，不过那个孩子……”蓝亿想到自己看到的调查报告，一向擅长隐匿真实情绪的他也泄露了几分心绪，“不是很好。”
    “已经三进局子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位的工作，怕是都要被连累。”
    “这是他们的居住地址，你若是决定过去的话，便趁着这两天刚刚交付完成一批订单的空档过去，不然后面忙起来，你想去都没时间。”
    宋念接过来看了一眼。
    看地址内容，对方过得似乎并不怎么好。
    按理说，去过雪区，应该是深受组织器重的才是。
    不过事关周祈，宋念也没有贸然的做决定，仔细将纸条收好，“多谢您蓝部长，改天请您吃饭。”
    “吃饭就不必了，我很喜欢你闺女的画，改天你挑一幅她愿意送人的，送我就好，我留着收藏。”
    周悦经常被柯明带来厂里。
    宋念都不曾带过周博宇和周博文来过。
    因此，周悦和蓝亿的关系很是不错。
    小家伙的画画水平经过柯明的教导，进步飞速，就连宋念这种不大能看懂画的，也觉得自家闺女不得了。
    “小悦喜欢和您待在一起玩，我要是跟她说画是送您的，她一定会好好挑，或者干脆重新画一幅。”
    蓝亿笑的畅快。
    他这辈子，妻子年轻时掉进冷水井伤了身子，保住性命已经算是万幸，他也不奢求两人会有孩子。
    周悦乖巧懂事，他和妻子都很喜欢。
    两人把周悦当孙女看待。
    “好，那你就问问小悦，看看她愿不愿意为我和我的妻子画幅画，她要是愿意的话，改天到家里来。”
    宋念自然答应，“好，我回去问问小悦。”
    蓝亿知道她着急回去和周祈商议亲生父母的事情，也没多留，事情说完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宋念盯着腕表上的时间。
    指针一到五点，宋念蹬着自行车便回了家。
    周祈这段时间不忙，正常可以保证准点下班。
    推开房门，看到宋念坐在沙发上，周祈觑了一眼他的神色，心底莫名的感觉有事即将发生，“媳妇？”
    “你回来啦。”
    宋念还在纠结该如何开口。
    当初让蓝亿帮忙寻找亲生父母一事周祈是知道的。
    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周祈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基本算是默认此事没有经过，他甚至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情的结局。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宋念看的出来。
    现在峰回路转，突然有了结果，宋念把放在口袋里的纸条拿了出来，“你看看这个地址。”
    津市芝麻胡同306号。
    完全陌生。
    可看着媳妇的表情，周祈沉默片刻，心底突然涌出一个猜测，“这是……我亲生父母的？”
    宋念点了点头。
    “蓝部长今天刚刚给我的。”
    宋念看他的表情还算平静，才说出了后面的话，“他们身边有一个独生子，因为当初生孩子伤了身体，这么多年也没有再要。”
    “不知道，他们身边的这个孩子，是不是周家的那个。”
    平心而论，她和周祈，都不需要再从对方的亲生爹娘那里得到任何东西。
    “我最近有空，”宋念握住周祈的手指，“你若是想好的话，我可以陪你去一趟津市，就像我们当初说的那样，他们也是受害者。”
    周祈下意识反握住。
    他盯着纸条上的地址看了许久，好半天才沉声开口，“去一趟也好。”
    “有些事情，早点解决，早点安心。”
    宋念猜到他会答应，便将已经提前做好的计划说给他听，“赖老师年初退休，返聘的事情，正好要下个月才能落实，最近正好待在家里，孩子的事情我们不用操心。”
    “我想，等事情解决了，再看情况跟孩子们说好吗？”
    主要是不清楚，津市那边的‘周祈’究竟是个性子，万一再不小心伤害到孩子们，才真的惹人生气。
    宋念不想带着孩子们冒险。

 第147章 见到

    宋念的想法，周祈自然支持。
    不清楚津市的具体情况，事实上，他其实也没打算把孩子们带去。
    不仅是孩子们，他也怕媳妇跟着自己奔波冒险。
    宋念看穿他眼底的犹豫，走到跟前，攥住他的手指捏了捏，“怕什么？你不相信别人，难道还不相信你自己其实可以保护的好我吗？”
    一句话，让周祈放下心底的犹豫。
    他自然是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媳妇的。
    津市离北城不远，两人打算开车去。
    年初刚购置的吉普212，含税落地三万三千块，将院子重新拆墙改造了一下，留了一半给这辆车停放。
    三个孩子渐渐大了，自行车实在没办法一下全带。
    若是让周博宇自己骑车，人来人往，每天还要送孩子们去上课后兴趣班，宋念单独拍板决定，还是买辆车省事。
    动了周祈的工资，带他去淘了一批旧货。
    原本宋念只是打算用来当个幌子，没想到周博宇运气好，小家伙挑的那一件，是正儿八经的明代瓷器，转手卖了个高价。
    得来的钱，买了一辆吉普212还剩下许多。
    宋念索性，将自己这两年从香水上赚的的钱拿了部分出来，在北城溜达了几个月，正好在一次和柯明的闲聊中知道有一套没被拆分的小型四合院出售，花了六万块买了下来。
    四合院不大，只有一进半。
    但房子保存的不错，不像很多三进四进的四合院那种，被拆的一间一间，里面加起来能住上十几户人家，东搭一点西改一点的弄得不成样子。
    房子买下来便一直放着，宋念还没花钱装修。
    反正暂时也住不到，现在这套比较偏向现代化一点的房子，她住的正舒服合适，也懒得折腾。
    这事她没和周祈说。
    倒是买下四合院没多久，周祈便神神秘秘的送了宋念一把银色的钥匙。
    他们单位分了房，因为家有五口人，所以单位给他的房子是边户，一百三十平，四室一厅，公摊面积等于没有，宋念去看过，非常宽敞。
    房子已经简单装修了一下，就是空荡荡的缺了点家具。
    周祈也没提搬家的事，和宋念商议着，以后有了钱再买两套，未来三个孩子一人一套，算是他们做父母应尽的义务。
    两人私下里的商议孩子们并不知道，也不清楚家里的固定资产变成了三房一车，还以为车子是宋念单位发的，以后不需要了再还回去。
    暂时不知道会在津市待多久，两人各自跟单位请了五天假，连着两端的周末，一共九天。
    刚到十月，北城的天气已经冷了下来。
    宋念收拾好东西放在后备箱，然后坐在了副驾。
    周祈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看出来宋念不喜欢开车，后面便自然接手。
    去津市的路熟悉，没让宋念坐在旁边看地图，给媳妇准备了一堆吃的喝的，怕她在副驾闲的无聊。
    “周祈，”宋念懒懒的靠在椅背，想到等会到了津市可能要面对的事情，扭头看了下他的神情，“你还好吗？”
    对方全程镇定，看不出什么激动情绪。
    开车依旧很稳，像是思绪完全没有起伏一样。
    “还行。”
    周祈认真思索片刻便开口回答，“别担心，等到了津市就知道了。”
    车子暂时停在了津市分局，没打算开到胡同里惹人注意。
    周祈跟负责芝麻胡同片区的公安聊了一会儿，打听了一下他们的情况，对方还以为是他们家的儿子又犯了事，周祈是来调查案子，连番确认了几次不是才告知情况。
    “媳妇，”从公安局出来，周祈的脸色难看几分，“我们先过去看看。”
    两人都是利索的性子，动起来也没什么犹豫。
    本就是为了此事而来，没有近乡情更怯不敢靠近的道理。
    路上也没跟人打听，两人从公安局离开绕了两条街，便到了地方。
    芝麻胡同，地如其名。
    拐进一条狭窄幽深的胡同。
    巷子里环境很差，泛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恶臭，两边全是泔水的痕迹。
    一路走到胡同尽头朝又拐个弯，便有一个小院出现在眼前。
    院子不大。
    在津市这样的地方，这房子竟然是土坯盖得，不见一丝砖块的痕迹。
    好在房子收拾的干净，里面还有一块两米长一米宽的小菜园，里面的菜种的整齐，周围还种了一圈小花，看的出来，打理这片园子的人，是个有生活情趣的。
    院门从外落了锁。
    周祈和宋念面面相觑，四处看了看，这么个夹角地方也没有住别的人家，转身离开打算晚些时候再过来看看。
    “喂！你俩谁啊？”
    身形还未挪动，从胡同口便摇摇晃晃的走来一人，身上酒气熏天，冲这两人语气恶劣，“在我家门口干什么？当我这里是招待所？”
    “咋啦？没有结婚证出来乱来，想找个隐蔽地方啊。”
    陈斯礼扶着墙头，踉踉跄跄的靠近两人，说出的话极其让人讨厌，不知想到了什么地方，笑的猥琐，“其实也不是不行。”
    他伸出一根手指，恶臭的酒气让宋念眉头紧锁，后退一步。
    “十块钱。”
    “给老子十块钱，老子这就给你开门让你们进去，老子还能在这里给你俩看门，多爽？”
    想过对方恶心。
    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恶劣到如此程度。
    宋念连带着，对周祈亲生父母的印象，都变得微妙了几分。
    周祈将宋念拉到自己身后，宽厚的肩膀将自己的媳妇遮挡的严严实实，看着对方的眼神冷漠如霜，“你是这家的人？”
    “做的了主？”
    “你爸妈呢？”
    陈斯礼听他提起爸妈，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掀开眼皮看了周祈一眼，踉踉跄跄的挥手，“不是来给我送钱的赶紧滚。”
    “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周祈若不是碍于自己工作岗位，早已经一拳头上去将对方打趴在地上。
    陈斯礼见他不动，伸手就去扒拉。
    周祈站的稳当。
    这会儿天还大亮，宋念看了眼自己腕表上的时间，五点半，估计最多再过一个小时，天就要黑透。
    她站在周祈身后被保护的极好，一直默默观察对方的长相。
    还真别说。
    陈斯礼跟周胜长的不像，但他却是周家所有的孩子里面，唯一一个像李老太的。
    也不知道李老太若是见到她，会不会又惊又喜，抱着他舍不得撒手。
    宋念打量他的空档，对方见扒拉不动周祈，已经双手并用，去推搡对方。
    周祈浑身都是肌肉，哪是他这样的酒囊饭袋动的了的，随手一抬，手指都没怎么用力，陈斯礼便不受控制的‘蹬蹬’后退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尾椎骨。
    紧接着抬手就抱住了周祈的大腿，扯着嗓子杀猪般的嚎叫，“来人啊！打人啦！”
    “救命啊！我要被人打死啦！”
    宋念见过不讲理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周祈知道自己用了不到一分力气，对方这么做，明显是在故意碰瓷。
    他低头，伸手拽住陈斯礼后脖颈的衣服，用力朝上扯，“松手！”
    “再不松手，送你去公安局。”
    “你送呗，有吃有喝的，有啥不好的？”陈斯礼摆明了要讹人，死死的抱着他不撒手，“你俩是外地人来这边办事的？不想惹麻烦的话，趁早给我一百块钱。”
    “我一看就知道你俩根本不是来找我们家那俩老头的。”
    “这么多年，找上门来的，都是找麻烦的，老子可没得罪过你俩，”陈斯礼喝的太多，眼白都变得一片浊黄，冲着周祈咧嘴一笑，露出一嘴黑乎乎的烂牙，“赶紧掏钱，不然我就说你打我。”
    “老子的屁股还疼着呢，要不然老子当着你媳妇的面，脱裤子给你看看？”
    真牛。
    宋念看着他表演。
    这基因遗传的，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说他不是周家的孩子，宋念还真不信。
    周祈自己可以跟他掰扯，但对方满嘴污言秽语，还提到了自己的媳妇，周祈的耐心告罄，拽他脖颈的手愈发用了力气，想将人一把薅起丢到一旁。
    “等一下！”
    身后，传来一苍老妇人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呛咳。
    “婉容，你没事？”
    “我没事，你快过去看看，斯礼是不是又在外面惹麻烦了。”
    两人的对话周祈听的分明。
    他的拳头僵住，攥着陈斯礼后脖颈衣服的手指松开，扭头怔怔看向两人。
    夕阳的余晖落在两人身后。
    他们的面庞苍老，神情憔悴，分明是还没退休的年纪，看起来却像是六十出头一样。
    两人的精气神都很不好。
    周祈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男人，心情复杂，没有立即出声。
    宋念的视线在几人中间转了转。
    周祈跟他们的长相，远远不如陈斯礼向李老太一样明显，但若是细看之后便能发现，周祈的脸庞轮廓像丁婉容，眉眼很像陈与先。
    “你好，不好意思。”
    分明看到了陈斯礼的衣服被周祈攥在手上，陈与先的眼神连一瞬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看着周祈熟练道歉，“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带着这孩子去找公安。”
    “死老头子！”
    陈斯礼抓着周祈的胳膊站起身子，看着对方一脸凶相，“胳膊肘朝外拐的很利索嘛？忘了谁是你的儿子了？”
    “你这么对我，不怕你俩死了之后我不给你们俩烧纸啊！”
    陈与先面色铁青，却连搭腔都没搭腔，只看着周祈，诚恳道歉，“这孩子虽然我的，但是我管不了，早已经把他赶出了家门并且登报断了关系。”
    “他要是惹了你，我可以帮忙找公安，但我实在没钱赔你。”
    眼前的年轻人看着就一脸正气。
    陈与先完全不用去想，就觉得对方一定没错。
    “他喝醉了，口角之争，不用赔钱，”周祈终于开口，心情复杂，“我……”
    张了张嘴，后面的话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宋念从他的身后站了出来，看着陈与先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实不相瞒，我们俩是从北城寻过来的，过来找您夫妻二人，是听闻您二位以前在卫生部工作过。”
    “尤其是您夫人，”宋念抬眼看向神情憔悴，已经微微有些佝偻的丁婉容，笑的温和，“听闻她有一手好医术，所以我们今日特意过来拜会的。”
    关于两人的资料，蓝亿隐去了部分工作内容，删减过后给了宋念一份。
    她和周祈来之前仔细看过。
    当时看到资料的时候她还很是意外，没想到丁婉容竟然还是中医世家，有着一手好医术。
    “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丁婉容抬手捂住嘴巴，脑袋偏向一旁咳的撕心裂肺，半晌才在陈与先的照料下喘匀了气，面皮涨红，脸色差的让人心惊，“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为人看过病，医术早已生疏。”
    “我不能害你，两位要是有需要，还是去医院。”
    “北城的医院内不缺医术好的大夫，实在不必来找我。”
    站在一旁无人搭理的陈斯礼，听他们你来我往一句一句的就很是心烦，暴躁开口，“滚滚滚！”
    “看什么病啊看病！她哪有看病的本事？有看病的本事，至于现在赚不到钱，让我住这个破烂房子啊！扫大街的都比我过的强。”
    “你俩来找他们看病？不如给我一百块钱，这津市三教九流我熟的很，我给你们介绍个好大夫啊。”
    忍无可忍的陈与先终是听不下去，瞪着对方沉声呵斥，“你闭嘴！”
    “闭嘴！”
    “有多远滚多远，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陈斯礼‘嘁’了一声，吊儿郎当的看他，半点不带怕的，“怎么了？我说错啥了？”
    “你俩没用，还不让别人说了。”
    “还登报断绝关系，真是搞笑，没有我这个儿子，我看你俩以后死了怎么办！”
    “要我看可不一定，”宋念瞥了一眼老两口的神色，还真不敢直接说出真相来，生怕一个激动再给气出个好歹，万一直接过去没了性命，那才真是够呛，“你看你长得贼头鼠脑的，跟他们俩可一点都不一样。”
    “这年头，抱错孩子的那么多，说不定你也是被抱错的那个。”

 第147章 见到

    宋念的想法，周祈自然支持。
    不清楚津市的具体情况，事实上，他其实也没打算把孩子们带去。
    不仅是孩子们，他也怕媳妇跟着自己奔波冒险。
    宋念看穿他眼底的犹豫，走到跟前，攥住他的手指捏了捏，“怕什么？你不相信别人，难道还不相信你自己其实可以保护的好我吗？”
    一句话，让周祈放下心底的犹豫。
    他自然是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媳妇的。
    津市离北城不远，两人打算开车去。
    年初刚购置的吉普212，含税落地三万三千块，将院子重新拆墙改造了一下，留了一半给这辆车停放。
    三个孩子渐渐大了，自行车实在没办法一下全带。
    若是让周博宇自己骑车，人来人往，每天还要送孩子们去上课后兴趣班，宋念单独拍板决定，还是买辆车省事。
    动了周祈的工资，带他去淘了一批旧货。
    原本宋念只是打算用来当个幌子，没想到周博宇运气好，小家伙挑的那一件，是正儿八经的明代瓷器，转手卖了个高价。
    得来的钱，买了一辆吉普212还剩下许多。
    宋念索性，将自己这两年从香水上赚的的钱拿了部分出来，在北城溜达了几个月，正好在一次和柯明的闲聊中知道有一套没被拆分的小型四合院出售，花了六万块买了下来。
    四合院不大，只有一进半。
    但房子保存的不错，不像很多三进四进的四合院那种，被拆的一间一间，里面加起来能住上十几户人家，东搭一点西改一点的弄得不成样子。
    房子买下来便一直放着，宋念还没花钱装修。
    反正暂时也住不到，现在这套比较偏向现代化一点的房子，她住的正舒服合适，也懒得折腾。
    这事她没和周祈说。
    倒是买下四合院没多久，周祈便神神秘秘的送了宋念一把银色的钥匙。
    他们单位分了房，因为家有五口人，所以单位给他的房子是边户，一百三十平，四室一厅，公摊面积等于没有，宋念去看过，非常宽敞。
    房子已经简单装修了一下，就是空荡荡的缺了点家具。
    周祈也没提搬家的事，和宋念商议着，以后有了钱再买两套，未来三个孩子一人一套，算是他们做父母应尽的义务。
    两人私下里的商议孩子们并不知道，也不清楚家里的固定资产变成了三房一车，还以为车子是宋念单位发的，以后不需要了再还回去。
    暂时不知道会在津市待多久，两人各自跟单位请了五天假，连着两端的周末，一共九天。
    刚到十月，北城的天气已经冷了下来。
    宋念收拾好东西放在后备箱，然后坐在了副驾。
    周祈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看出来宋念不喜欢开车，后面便自然接手。
    去津市的路熟悉，没让宋念坐在旁边看地图，给媳妇准备了一堆吃的喝的，怕她在副驾闲的无聊。
    “周祈，”宋念懒懒的靠在椅背，想到等会到了津市可能要面对的事情，扭头看了下他的神情，“你还好吗？”
    对方全程镇定，看不出什么激动情绪。
    开车依旧很稳，像是思绪完全没有起伏一样。
    “还行。”
    周祈认真思索片刻便开口回答，“别担心，等到了津市就知道了。”
    车子暂时停在了津市分局，没打算开到胡同里惹人注意。
    周祈跟负责芝麻胡同片区的公安聊了一会儿，打听了一下他们的情况，对方还以为是他们家的儿子又犯了事，周祈是来调查案子，连番确认了几次不是才告知情况。
    “媳妇，”从公安局出来，周祈的脸色难看几分，“我们先过去看看。”
    两人都是利索的性子，动起来也没什么犹豫。
    本就是为了此事而来，没有近乡情更怯不敢靠近的道理。
    路上也没跟人打听，两人从公安局离开绕了两条街，便到了地方。
    芝麻胡同，地如其名。
    拐进一条狭窄幽深的胡同。
    巷子里环境很差，泛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恶臭，两边全是泔水的痕迹。
    一路走到胡同尽头朝又拐个弯，便有一个小院出现在眼前。
    院子不大。
    在津市这样的地方，这房子竟然是土坯盖得，不见一丝砖块的痕迹。
    好在房子收拾的干净，里面还有一块两米长一米宽的小菜园，里面的菜种的整齐，周围还种了一圈小花，看的出来，打理这片园子的人，是个有生活情趣的。
    院门从外落了锁。
    周祈和宋念面面相觑，四处看了看，这么个夹角地方也没有住别的人家，转身离开打算晚些时候再过来看看。
    “喂！你俩谁啊？”
    身形还未挪动，从胡同口便摇摇晃晃的走来一人，身上酒气熏天，冲这两人语气恶劣，“在我家门口干什么？当我这里是招待所？”
    “咋啦？没有结婚证出来乱来，想找个隐蔽地方啊。”
    陈斯礼扶着墙头，踉踉跄跄的靠近两人，说出的话极其让人讨厌，不知想到了什么地方，笑的猥琐，“其实也不是不行。”
    他伸出一根手指，恶臭的酒气让宋念眉头紧锁，后退一步。
    “十块钱。”
    “给老子十块钱，老子这就给你开门让你们进去，老子还能在这里给你俩看门，多爽？”
    想过对方恶心。
    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恶劣到如此程度。
    宋念连带着，对周祈亲生父母的印象，都变得微妙了几分。
    周祈将宋念拉到自己身后，宽厚的肩膀将自己的媳妇遮挡的严严实实，看着对方的眼神冷漠如霜，“你是这家的人？”
    “做的了主？”
    “你爸妈呢？”
    陈斯礼听他提起爸妈，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掀开眼皮看了周祈一眼，踉踉跄跄的挥手，“不是来给我送钱的赶紧滚。”
    “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周祈若不是碍于自己工作岗位，早已经一拳头上去将对方打趴在地上。
    陈斯礼见他不动，伸手就去扒拉。
    周祈站的稳当。
    这会儿天还大亮，宋念看了眼自己腕表上的时间，五点半，估计最多再过一个小时，天就要黑透。
    她站在周祈身后被保护的极好，一直默默观察对方的长相。
    还真别说。
    陈斯礼跟周胜长的不像，但他却是周家所有的孩子里面，唯一一个像李老太的。
    也不知道李老太若是见到她，会不会又惊又喜，抱着他舍不得撒手。
    宋念打量他的空档，对方见扒拉不动周祈，已经双手并用，去推搡对方。
    周祈浑身都是肌肉，哪是他这样的酒囊饭袋动的了的，随手一抬，手指都没怎么用力，陈斯礼便不受控制的‘蹬蹬’后退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尾椎骨。
    紧接着抬手就抱住了周祈的大腿，扯着嗓子杀猪般的嚎叫，“来人啊！打人啦！”
    “救命啊！我要被人打死啦！”
    宋念见过不讲理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周祈知道自己用了不到一分力气，对方这么做，明显是在故意碰瓷。
    他低头，伸手拽住陈斯礼后脖颈的衣服，用力朝上扯，“松手！”
    “再不松手，送你去公安局。”
    “你送呗，有吃有喝的，有啥不好的？”陈斯礼摆明了要讹人，死死的抱着他不撒手，“你俩是外地人来这边办事的？不想惹麻烦的话，趁早给我一百块钱。”
    “我一看就知道你俩根本不是来找我们家那俩老头的。”
    “这么多年，找上门来的，都是找麻烦的，老子可没得罪过你俩，”陈斯礼喝的太多，眼白都变得一片浊黄，冲着周祈咧嘴一笑，露出一嘴黑乎乎的烂牙，“赶紧掏钱，不然我就说你打我。”
    “老子的屁股还疼着呢，要不然老子当着你媳妇的面，脱裤子给你看看？”
    真牛。
    宋念看着他表演。
    这基因遗传的，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说他不是周家的孩子，宋念还真不信。
    周祈自己可以跟他掰扯，但对方满嘴污言秽语，还提到了自己的媳妇，周祈的耐心告罄，拽他脖颈的手愈发用了力气，想将人一把薅起丢到一旁。
    “等一下！”
    身后，传来一苍老妇人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呛咳。
    “婉容，你没事？”
    “我没事，你快过去看看，斯礼是不是又在外面惹麻烦了。”
    两人的对话周祈听的分明。
    他的拳头僵住，攥着陈斯礼后脖颈衣服的手指松开，扭头怔怔看向两人。
    夕阳的余晖落在两人身后。
    他们的面庞苍老，神情憔悴，分明是还没退休的年纪，看起来却像是六十出头一样。
    两人的精气神都很不好。
    周祈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男人，心情复杂，没有立即出声。
    宋念的视线在几人中间转了转。
    周祈跟他们的长相，远远不如陈斯礼向李老太一样明显，但若是细看之后便能发现，周祈的脸庞轮廓像丁婉容，眉眼很像陈与先。
    “你好，不好意思。”
    分明看到了陈斯礼的衣服被周祈攥在手上，陈与先的眼神连一瞬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看着周祈熟练道歉，“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带着这孩子去找公安。”
    “死老头子！”
    陈斯礼抓着周祈的胳膊站起身子，看着对方一脸凶相，“胳膊肘朝外拐的很利索嘛？忘了谁是你的儿子了？”
    “你这么对我，不怕你俩死了之后我不给你们俩烧纸啊！”
    陈与先面色铁青，却连搭腔都没搭腔，只看着周祈，诚恳道歉，“这孩子虽然我的，但是我管不了，早已经把他赶出了家门并且登报断了关系。”
    “他要是惹了你，我可以帮忙找公安，但我实在没钱赔你。”
    眼前的年轻人看着就一脸正气。
    陈与先完全不用去想，就觉得对方一定没错。
    “他喝醉了，口角之争，不用赔钱，”周祈终于开口，心情复杂，“我……”
    张了张嘴，后面的话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宋念从他的身后站了出来，看着陈与先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实不相瞒，我们俩是从北城寻过来的，过来找您夫妻二人，是听闻您二位以前在卫生部工作过。”
    “尤其是您夫人，”宋念抬眼看向神情憔悴，已经微微有些佝偻的丁婉容，笑的温和，“听闻她有一手好医术，所以我们今日特意过来拜会的。”
    关于两人的资料，蓝亿隐去了部分工作内容，删减过后给了宋念一份。
    她和周祈来之前仔细看过。
    当时看到资料的时候她还很是意外，没想到丁婉容竟然还是中医世家，有着一手好医术。
    “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丁婉容抬手捂住嘴巴，脑袋偏向一旁咳的撕心裂肺，半晌才在陈与先的照料下喘匀了气，面皮涨红，脸色差的让人心惊，“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为人看过病，医术早已生疏。”
    “我不能害你，两位要是有需要，还是去医院。”
    “北城的医院内不缺医术好的大夫，实在不必来找我。”
    站在一旁无人搭理的陈斯礼，听他们你来我往一句一句的就很是心烦，暴躁开口，“滚滚滚！”
    “看什么病啊看病！她哪有看病的本事？有看病的本事，至于现在赚不到钱，让我住这个破烂房子啊！扫大街的都比我过的强。”
    “你俩来找他们看病？不如给我一百块钱，这津市三教九流我熟的很，我给你们介绍个好大夫啊。”
    忍无可忍的陈与先终是听不下去，瞪着对方沉声呵斥，“你闭嘴！”
    “闭嘴！”
    “有多远滚多远，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陈斯礼‘嘁’了一声，吊儿郎当的看他，半点不带怕的，“怎么了？我说错啥了？”
    “你俩没用，还不让别人说了。”
    “还登报断绝关系，真是搞笑，没有我这个儿子，我看你俩以后死了怎么办！”
    “要我看可不一定，”宋念瞥了一眼老两口的神色，还真不敢直接说出真相来，生怕一个激动再给气出个好歹，万一直接过去没了性命，那才真是够呛，“你看你长得贼头鼠脑的，跟他们俩可一点都不一样。”
    “这年头，抱错孩子的那么多，说不定你也是被抱错的那个。”

 第148章 意外

    陈斯礼因为宋念这话，抬眼阴沉沉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浑浊，看人的时候满是恶意与不怀好意的算计。
    周祈侧身，挡在宋念跟前，抬腿冲着他的腹部就是重重一脚，丝毫不带客气，“再看我媳妇，我现在就把你废了。”
    陈与先和丁婉容看着，两人都没有开口阻拦。
    本就喝的烂醉的陈斯礼，被他这么一踹，仰躺在地缓了半天站不起来，干脆靠着墙壁指着他们的鼻子开骂，“说老子是他们抱错的？”
    “没准就是真的，谁知道老子原本是不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命里倒霉落到了他们两个老不死的手里。”
    肚子太疼，他本能的不敢再看宋念，阴恻恻地瞪着老两口，“老东西，你们说，老子是不是你们的儿子！”
    陈与下胸膛高高起伏。
    “老陈。”
    丁婉容看着柔柔弱弱，可这会儿却拽住了陈与先的手臂，柔声安抚，“他喝醉了发疯不用管他的胡话。”
    “反正我们没有钱再给他霍霍，他要是犯事，就找公安好了。”
    从手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锁，丁婉容推搡着陈与先进去，这才扭头看向周祈和宋念，犹豫片刻，暗叹了口气，“你们先进来。”
    “别在外面站着跟那个混账说话。”
    周祈和宋念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闪身进入院内，周祈扭头，给了陈斯礼一个威胁性十足的眼神。
    “斯礼，”丁婉容站在门后，透过只留了一条缝隙的门缝看他，“别闹了，你回去。”
    “我跟你爸还是那句话，除非你改过自新，好好做人，否则永远别登我们俩的家门，你当我和你爸死了就行，我们俩也会当没你这个儿子的。”
    说罢利索关门，任凭陈斯礼在外叫骂，半点不带开的。
    陈与先看着站在院中的周祈和宋念两人，抬了抬手邀请两人进屋。
    “房子里的隔音好一些，听不到院门口的动静。”
    陈与先的心情缓和过来，脸色也好看了不少，“你们进来喝杯茶，等陈斯礼离开之后，你们再出去。”
    “不然被那小子缠上，实在是麻烦的很。”
    “今天这事，着实让你见笑了。”
    周祈和宋念跟着他的脚步进到房内，两人等对方先坐，才坐在了他的对面。
    丁婉容端了几碗温水进来放在他们面前，不好意思的笑笑，“家里没有杯子，两位委屈一下，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没事的。”
    他们两人对陈斯礼的态度，让宋念对他们的感官不错，笑的柔和，“杯子和碗都一样，我正好渴了，用碗还能多喝一些。”
    碗沿有点破损，但刷的很是干净。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宋念端起来痛快的一口饮尽。
    丁婉容见她半点不带嫌弃，反倒越发的觉得不好意思，“家里实在有些简陋。”
    想到两人的来意，她接着开口说道，“我已经许久没有给人看过病症，医术算不上好，不过你们若是想看中医的话，我知道几位比较好的中医名姓，可以告知你们。”
    “就是不知道，你俩想看的，是什么病症？”
    本是随口提起的借口，宋念张了张嘴，脑袋疯狂转动，还没开口，便听到周祈问话问的直白，“听说你们在雪区工作过？从雪区回来的同志，组织都会给安排个好工作……”
    “我以前当兵，后来退役，组织对我没有半点亏待。”
    “以两位的能力，实在不应该……”
    “不好意思，”问到一半有些卡壳，周祈沉默，拧眉道歉，“我问的有些过于直白，只是觉得两位不应该受这种罪才是。”
    还有门外的陈斯礼，就算是先天的恶劣基因影响，总觉得也不至于坏成这样。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看陈与先别开了脸不想提起陈斯礼，丁婉容温和笑笑，并没有介意周祈的冒昧，“组织上确实没有亏待我和老陈。”
    “工作、房子我们原本都有。”
    “但是我们在雪区的时候，因为工作太忙，实在没有功夫管教斯礼，也就没注意，他接触了一堆地痞流氓，等我们发现想要管教时，那孩子的性格已定，已经掰不回来了。”
    “回来津市工作之后，因为我和老陈的工作不错，斯礼在外面打着我俩的名字，欺男霸女，做了许多恶事。”
    “我和老陈一合计，索性换了个清闲的没有实权的工作。”
    “但斯礼愈发的变本加厉，前几年伤了人，我和老陈不得已，把房子转给别人，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折成了钱，然后拿去赔偿人家，这才让他少坐几年牢。”
    “原本想着，只要孩子能好，散尽家财也没什么，但这孩子不服管教，我和老陈软的硬的全都试过了，通通不行。”
    丁婉容叹了口气，饶是想的再开，克制的再好，这会儿情绪也有些波动，眼尾微红，“可能我们俩和这个孩子没有缘分。”
    “当年早产，也许就是老天在提醒我。”
    “可我舍不得，他身子弱，老陈整夜整夜的抱着，拿着我开的方子抓药给他泡澡，一点一点的精心呵护着，把他救了回来慢慢养大。”
    “直到现在，我也后悔当年救他，只后悔在他成长的关键时期，因为忙于工作，疏忽了管教。”
    “这是我和老陈做父母的失败。”
    “以后只希望他莫要惹事，惹了事，我们俩不包庇，一切交给公安处置，是我们俩能为这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宋念偏头，看着低垂着脑袋一语不发的周祈，伸手过去攥住了他的手指捏了捏潦做安慰。
    丁婉容看到他俩的反应，反倒反过来安慰，“你们不必多想，我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因为不认识你俩，所以才没忍住，吐了点苦水。”
    “若是你们与我熟悉，我反倒不会说那么多。”
    “跟你们聊上一会儿，其实我的心里好受多了。”
    这话没有骗人。
    有这么一个让人不省心的儿子，她也不是没觉得丢脸过，对着眼前的两个面善的陌生人，唠唠叨叨，心里的郁结都散了不少。
    见周祈表情复杂，思绪一时有些混乱，宋念攥着他的手指没松，看着丁婉容认真开口，“虽然这话听起来可能有些冒昧，但我看陈斯礼，跟你们两长的一点都不像。”
    “不知道是因为性格的原因导致的面相变化，还是怎么回事，刚才你们要是不说，我还真猜不出来他是你们儿子呢。”
    她和周祈的话，其实可以说算的上是冒犯。
    但丁婉容和陈与先被陈斯礼折磨的久了，两人没有半点感觉。
    “不可能抱错的。”
    陈与先回想起妻子当年生孩子时的场景，依旧感觉有些揪心，“当年我爱人生孩子的时候，我全程守在门外，她不是在家里生的，哪有别的孩子来给抱错。”
    “不可能抱错的。”
    宋念煞有介事的跟着点头，“您说的也对，毕竟我听人家说过，那些在医院里生孩子的，很多都是坏人趁着大人睡着时偷偷换走的。”
    “有故意偷男孩的，还有看到别人家过的好，心里嫉妒，想让自家的孩子过上好日子，便来个偷梁换柱的。”
    “不过你们在家里生孩子，身边也没别人，抱错的几率确实不大。”
    陈与先下意识扭头看向丁婉容。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脑袋里齐齐回忆了一遍宋念话里的内容。
    换孩子？
    陈斯礼从出生到现在，不是没人无意间说过，这孩子长的不像爸也不像妈。
    难不成……
    丁婉容当时早产，生产已经足够困难，实在没有别的心思去观察旁人的长相，忍不住扭头看向陈与先，“你可还记得，当年我生斯礼时……”
    后面的话碍于宋念和周祈在场没有明说，但陈与先明白她要问的意思。
    只不过时隔二十多年，再回想往事，实在是不甚清晰。
    尤其当时环境恶劣，没灯还下雨，屋子昏昏暗暗，脑子里全部都是老婆孩子，根本没有心思去看别人长的什么样子。
    宋念戳了戳周祈。
    老两口的神情明显松动不少。
    刚才没说，只是怕两人太过激动，可现在他们心里有了怀疑的裂缝，算的上是说出来的好时机。
    更何况，她和周祈都不想多等。
    “你们当时生孩子的地方，”宋念见两人陷入回忆，温声开口，“时不时灵山镇下塘村。”
    “当时还有一个妇人，跟你们同时生孩子。”
    陈与先与丁婉容眸子瞬间瞪大，目光落在周祈的脸上仔细打量，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两人皆不敢开口说话，唯恐影响了宋念。
    “那户人家，姓周。”
    “那位妇人，姓李。”
    “我说的可对？”
    陈与先与丁婉容的眼圈通红，两人本就是聪明人，听到宋念清晰的提起往事，心里便有了预感，此时连连点头，“对。”
    “你说的都对。”
    “就是这样。”
    周祈缓缓抬头，三人视线相触的瞬间，陈与先与丁婉容下意识看向宋念，满眼都是忐忑，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你刚才说那话的意思……”
    “是不是说……”
    “是不是……”
    “当年你们的孩子确实被抱错了，”周祈突然开口，握着宋念的手指无意识的用了几分力气，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镇定，“那户人家，见你们穿着富贵，想让他们的孩子过上好日子。”
    “所以起了歹意，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将两个孩子调换。”
    “陈斯礼，并非你们的孩子。”
    陈与先与丁婉容沉默片刻，紧接着痛哭出声。
    两人的哭声让人听着便觉心酸，宋念急忙扭头，擦了擦不受控制流出的眼泪。
    周祈的喉结不停滚动，眼圈通红，呼吸急促，看着两人痛苦衰老憔悴的样子，强忍住想哭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你们的孩子，是我。”
    陈与先与丁婉容怎么都不敢相信，有一天有人突然站在自己面前，说他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只想过若是老天有眼，能让陈斯礼改邪归正，做个善良的好孩子。
    完完全全没有想过，孩子其实根本不是自己的。
    周祈和宋念耐心的等着两人平复心绪。
    他们的哀痛太过强烈，冲击感实在太强，周祈看的实在难受，起身冲着宋念摆了摆手，自己走到院子里面默默站着。
    “两位。”
    宋念开口，因为称呼卡了一下，却还是收拾了自己的情绪，走上前去，代替周祈柔声安慰，“我和周祈，早在两年前便知道此事。”
    “但人海茫茫，想要找到只有姓名的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你们当初在下塘村留下的信息不多，所以我拜托了北城的蓝亿蓝部长帮忙。”
    宋念语气平缓，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两人的精神状态，唯恐他们过于激动，再出点什么意外。
    “好在，最后还是幸运的。”
    “蓝部长昨天通知我们，已经找到了人，给了我一个地址，我和周祈没有耽误，便直接赶了过来。”
    “其实，本来我们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的，”宋念尽量让气氛变得不要那么悲伤，话里带着几分笑意，“但是我们最后决定，还是想要先看看情况。”
    “如果你们过得一切都好，那过去的事情便让他过去，我们不会打扰。”
    “可现在，我和周祈，都不会允许陈斯礼再欺负你们。”
    宋念提起陈斯礼，眼神里满是厌恶。
    这样的社会渣滓，还整天在街上溜达，实在是让人看着就很是膈应。
    “我打算让人把陈斯礼送回去，让他和他的亲生父母团聚，你们觉得怎么样？”
    陈与先与丁婉容哭了半天，早就因为宋念的柔声劝哄，慢慢的缓了过来。
    两人看着周祈的背影，却没人敢开口点说话。
    真相揭开，只觉得后悔自责与懊恼。
    当初若是他们当父母的再尽职尽责一些，是不是就不会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跟自己分别那么多年？
    两人下意识的，都把宋念当成了救命稻草。

 第148章 意外

    陈斯礼因为宋念这话，抬眼阴沉沉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浑浊，看人的时候满是恶意与不怀好意的算计。
    周祈侧身，挡在宋念跟前，抬腿冲着他的腹部就是重重一脚，丝毫不带客气，“再看我媳妇，我现在就把你废了。”
    陈与先和丁婉容看着，两人都没有开口阻拦。
    本就喝的烂醉的陈斯礼，被他这么一踹，仰躺在地缓了半天站不起来，干脆靠着墙壁指着他们的鼻子开骂，“说老子是他们抱错的？”
    “没准就是真的，谁知道老子原本是不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命里倒霉落到了他们两个老不死的手里。”
    肚子太疼，他本能的不敢再看宋念，阴恻恻地瞪着老两口，“老东西，你们说，老子是不是你们的儿子！”
    陈与下胸膛高高起伏。
    “老陈。”
    丁婉容看着柔柔弱弱，可这会儿却拽住了陈与先的手臂，柔声安抚，“他喝醉了发疯不用管他的胡话。”
    “反正我们没有钱再给他霍霍，他要是犯事，就找公安好了。”
    从手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锁，丁婉容推搡着陈与先进去，这才扭头看向周祈和宋念，犹豫片刻，暗叹了口气，“你们先进来。”
    “别在外面站着跟那个混账说话。”
    周祈和宋念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闪身进入院内，周祈扭头，给了陈斯礼一个威胁性十足的眼神。
    “斯礼，”丁婉容站在门后，透过只留了一条缝隙的门缝看他，“别闹了，你回去。”
    “我跟你爸还是那句话，除非你改过自新，好好做人，否则永远别登我们俩的家门，你当我和你爸死了就行，我们俩也会当没你这个儿子的。”
    说罢利索关门，任凭陈斯礼在外叫骂，半点不带开的。
    陈与先看着站在院中的周祈和宋念两人，抬了抬手邀请两人进屋。
    “房子里的隔音好一些，听不到院门口的动静。”
    陈与先的心情缓和过来，脸色也好看了不少，“你们进来喝杯茶，等陈斯礼离开之后，你们再出去。”
    “不然被那小子缠上，实在是麻烦的很。”
    “今天这事，着实让你见笑了。”
    周祈和宋念跟着他的脚步进到房内，两人等对方先坐，才坐在了他的对面。
    丁婉容端了几碗温水进来放在他们面前，不好意思的笑笑，“家里没有杯子，两位委屈一下，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没事的。”
    他们两人对陈斯礼的态度，让宋念对他们的感官不错，笑的柔和，“杯子和碗都一样，我正好渴了，用碗还能多喝一些。”
    碗沿有点破损，但刷的很是干净。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宋念端起来痛快的一口饮尽。
    丁婉容见她半点不带嫌弃，反倒越发的觉得不好意思，“家里实在有些简陋。”
    想到两人的来意，她接着开口说道，“我已经许久没有给人看过病症，医术算不上好，不过你们若是想看中医的话，我知道几位比较好的中医名姓，可以告知你们。”
    “就是不知道，你俩想看的，是什么病症？”
    本是随口提起的借口，宋念张了张嘴，脑袋疯狂转动，还没开口，便听到周祈问话问的直白，“听说你们在雪区工作过？从雪区回来的同志，组织都会给安排个好工作……”
    “我以前当兵，后来退役，组织对我没有半点亏待。”
    “以两位的能力，实在不应该……”
    “不好意思，”问到一半有些卡壳，周祈沉默，拧眉道歉，“我问的有些过于直白，只是觉得两位不应该受这种罪才是。”
    还有门外的陈斯礼，就算是先天的恶劣基因影响，总觉得也不至于坏成这样。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看陈与先别开了脸不想提起陈斯礼，丁婉容温和笑笑，并没有介意周祈的冒昧，“组织上确实没有亏待我和老陈。”
    “工作、房子我们原本都有。”
    “但是我们在雪区的时候，因为工作太忙，实在没有功夫管教斯礼，也就没注意，他接触了一堆地痞流氓，等我们发现想要管教时，那孩子的性格已定，已经掰不回来了。”
    “回来津市工作之后，因为我和老陈的工作不错，斯礼在外面打着我俩的名字，欺男霸女，做了许多恶事。”
    “我和老陈一合计，索性换了个清闲的没有实权的工作。”
    “但斯礼愈发的变本加厉，前几年伤了人，我和老陈不得已，把房子转给别人，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折成了钱，然后拿去赔偿人家，这才让他少坐几年牢。”
    “原本想着，只要孩子能好，散尽家财也没什么，但这孩子不服管教，我和老陈软的硬的全都试过了，通通不行。”
    丁婉容叹了口气，饶是想的再开，克制的再好，这会儿情绪也有些波动，眼尾微红，“可能我们俩和这个孩子没有缘分。”
    “当年早产，也许就是老天在提醒我。”
    “可我舍不得，他身子弱，老陈整夜整夜的抱着，拿着我开的方子抓药给他泡澡，一点一点的精心呵护着，把他救了回来慢慢养大。”
    “直到现在，我也后悔当年救他，只后悔在他成长的关键时期，因为忙于工作，疏忽了管教。”
    “这是我和老陈做父母的失败。”
    “以后只希望他莫要惹事，惹了事，我们俩不包庇，一切交给公安处置，是我们俩能为这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宋念偏头，看着低垂着脑袋一语不发的周祈，伸手过去攥住了他的手指捏了捏潦做安慰。
    丁婉容看到他俩的反应，反倒反过来安慰，“你们不必多想，我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因为不认识你俩，所以才没忍住，吐了点苦水。”
    “若是你们与我熟悉，我反倒不会说那么多。”
    “跟你们聊上一会儿，其实我的心里好受多了。”
    这话没有骗人。
    有这么一个让人不省心的儿子，她也不是没觉得丢脸过，对着眼前的两个面善的陌生人，唠唠叨叨，心里的郁结都散了不少。
    见周祈表情复杂，思绪一时有些混乱，宋念攥着他的手指没松，看着丁婉容认真开口，“虽然这话听起来可能有些冒昧，但我看陈斯礼，跟你们两长的一点都不像。”
    “不知道是因为性格的原因导致的面相变化，还是怎么回事，刚才你们要是不说，我还真猜不出来他是你们儿子呢。”
    她和周祈的话，其实可以说算的上是冒犯。
    但丁婉容和陈与先被陈斯礼折磨的久了，两人没有半点感觉。
    “不可能抱错的。”
    陈与先回想起妻子当年生孩子时的场景，依旧感觉有些揪心，“当年我爱人生孩子的时候，我全程守在门外，她不是在家里生的，哪有别的孩子来给抱错。”
    “不可能抱错的。”
    宋念煞有介事的跟着点头，“您说的也对，毕竟我听人家说过，那些在医院里生孩子的，很多都是坏人趁着大人睡着时偷偷换走的。”
    “有故意偷男孩的，还有看到别人家过的好，心里嫉妒，想让自家的孩子过上好日子，便来个偷梁换柱的。”
    “不过你们在家里生孩子，身边也没别人，抱错的几率确实不大。”
    陈与先下意识扭头看向丁婉容。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脑袋里齐齐回忆了一遍宋念话里的内容。
    换孩子？
    陈斯礼从出生到现在，不是没人无意间说过，这孩子长的不像爸也不像妈。
    难不成……
    丁婉容当时早产，生产已经足够困难，实在没有别的心思去观察旁人的长相，忍不住扭头看向陈与先，“你可还记得，当年我生斯礼时……”
    后面的话碍于宋念和周祈在场没有明说，但陈与先明白她要问的意思。
    只不过时隔二十多年，再回想往事，实在是不甚清晰。
    尤其当时环境恶劣，没灯还下雨，屋子昏昏暗暗，脑子里全部都是老婆孩子，根本没有心思去看别人长的什么样子。
    宋念戳了戳周祈。
    老两口的神情明显松动不少。
    刚才没说，只是怕两人太过激动，可现在他们心里有了怀疑的裂缝，算的上是说出来的好时机。
    更何况，她和周祈都不想多等。
    “你们当时生孩子的地方，”宋念见两人陷入回忆，温声开口，“时不时灵山镇下塘村。”
    “当时还有一个妇人，跟你们同时生孩子。”
    陈与先与丁婉容眸子瞬间瞪大，目光落在周祈的脸上仔细打量，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两人皆不敢开口说话，唯恐影响了宋念。
    “那户人家，姓周。”
    “那位妇人，姓李。”
    “我说的可对？”
    陈与先与丁婉容的眼圈通红，两人本就是聪明人，听到宋念清晰的提起往事，心里便有了预感，此时连连点头，“对。”
    “你说的都对。”
    “就是这样。”
    周祈缓缓抬头，三人视线相触的瞬间，陈与先与丁婉容下意识看向宋念，满眼都是忐忑，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你刚才说那话的意思……”
    “是不是说……”
    “是不是……”
    “当年你们的孩子确实被抱错了，”周祈突然开口，握着宋念的手指无意识的用了几分力气，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镇定，“那户人家，见你们穿着富贵，想让他们的孩子过上好日子。”
    “所以起了歹意，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将两个孩子调换。”
    “陈斯礼，并非你们的孩子。”
    陈与先与丁婉容沉默片刻，紧接着痛哭出声。
    两人的哭声让人听着便觉心酸，宋念急忙扭头，擦了擦不受控制流出的眼泪。
    周祈的喉结不停滚动，眼圈通红，呼吸急促，看着两人痛苦衰老憔悴的样子，强忍住想哭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你们的孩子，是我。”
    陈与先与丁婉容怎么都不敢相信，有一天有人突然站在自己面前，说他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只想过若是老天有眼，能让陈斯礼改邪归正，做个善良的好孩子。
    完完全全没有想过，孩子其实根本不是自己的。
    周祈和宋念耐心的等着两人平复心绪。
    他们的哀痛太过强烈，冲击感实在太强，周祈看的实在难受，起身冲着宋念摆了摆手，自己走到院子里面默默站着。
    “两位。”
    宋念开口，因为称呼卡了一下，却还是收拾了自己的情绪，走上前去，代替周祈柔声安慰，“我和周祈，早在两年前便知道此事。”
    “但人海茫茫，想要找到只有姓名的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你们当初在下塘村留下的信息不多，所以我拜托了北城的蓝亿蓝部长帮忙。”
    宋念语气平缓，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两人的精神状态，唯恐他们过于激动，再出点什么意外。
    “好在，最后还是幸运的。”
    “蓝部长昨天通知我们，已经找到了人，给了我一个地址，我和周祈没有耽误，便直接赶了过来。”
    “其实，本来我们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的，”宋念尽量让气氛变得不要那么悲伤，话里带着几分笑意，“但是我们最后决定，还是想要先看看情况。”
    “如果你们过得一切都好，那过去的事情便让他过去，我们不会打扰。”
    “可现在，我和周祈，都不会允许陈斯礼再欺负你们。”
    宋念提起陈斯礼，眼神里满是厌恶。
    这样的社会渣滓，还整天在街上溜达，实在是让人看着就很是膈应。
    “我打算让人把陈斯礼送回去，让他和他的亲生父母团聚，你们觉得怎么样？”
    陈与先与丁婉容哭了半天，早就因为宋念的柔声劝哄，慢慢的缓了过来。
    两人看着周祈的背影，却没人敢开口点说话。
    真相揭开，只觉得后悔自责与懊恼。
    当初若是他们当父母的再尽职尽责一些，是不是就不会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跟自己分别那么多年？
    两人下意识的，都把宋念当成了救命稻草。

 第149章 同意

    宋念原本以为，会是陈与先开口做出决定。
    没想到，竟然是比较心疼陈斯礼的丁婉容率先开了口，“我和老陈，对斯礼，有过陪伴的失职。”
    “他以前，确实是我们俩所有的期盼和希望，身受磨难时，也是想着他，才一次次的挺了过来。”
    “可我们俩谁都没有想到，这孩子会像个恶魔一样。”
    “我看的出来，这孩子对我和老陈，没有一丝感情。”
    “我其实并不奢求，也不认同，父母养育子女一场，必须得到什么回报，但我觉得，我和老陈教养他这么多年，感情应该多少会有一点？”
    “即便是一开始就知道彼此双方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在一起相处久了，也不会那么冷漠。”
    她的眼圈通红。
    说话的时候嘴唇不住颤抖，明明很是伤心，却愣是坚强的撑着没让眼泪落下，看着宋念的眼神很是慈爱，“孩子，我同意你刚才说的事情。”
    “就让这孩子，回他的亲生父母那里去。”
    她说完，看向坐在一旁沉默寡言许久周祈，停顿了片刻，才轻声开口问道，“那家人，对你好吗？”
    宋念担心的看了一眼周祈。
    没有贸然替他回答这个问题。
    “还行，”周祈僵硬的勾了勾唇角，察觉到自己其实根本笑不出来之后，表情又变得严肃下来，看着丁婉容时，说话的语气柔和了几分，“不是很差。”
    看她听到自己说完，眼泪又要落下。
    周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我当兵当的早，小时候又上学，没怎么在家里待过。”
    不是刻意的粉饰太平。
    只是不想让坐在自己对面饱受沧桑的老人，心里再次被人重重捶打。
    “而且，我娶了念念，”周祈偏头看向宋念，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我过得很好。”
    丁婉容再次泣不成声。
    一旁的陈与先，也忍不住低头抹泪。
    周祈见状，垂在身侧的手指握紧又缓缓松开，张了张嘴，还是开口问了出来，“你们要不要跟我们回北城？”
    “我和念念在北城过得很好，我有单独的房子可以给你们居住。”
    “如果你们想找工作，我也可以帮忙。”
    他的眼底，藏着浅浅的自己都未曾察觉到期盼。
    “我们从未去过北城，”陈与先擦干净眼泪，平复了一下失速的心跳，“去那里，会不会麻烦到你们两个？”
    “而且，陈斯礼的事情，不需要我们留在这里从旁协助什么吗？”
    把互换人生多年的两个儿子交换回来，此事并不是凭借着他们的三言两语私下商量便能定下的。
    “你告诉我这件事怎么解决，不要因我们这把老骨头，再去麻烦蓝部长。”
    虽然未曾当面见过这位蓝部长。
    但他们老两口有常看报纸的习惯，方才听宋念那么一说，便知道对方话里提到的人究竟是谁。
    有些忐忑。
    不想刚刚认识，就给宋念周祈带来麻烦。
    “不会麻烦，”宋念笑了笑，不想把场面搞的只有哭哭啼啼，“我们来之前，蓝部长已经给津市和北城的公安都传达了命令，只要我们选择各自归位，一切事情，由公安负责。”
    “你们二老，只需要收拾收拾自己离不开的物件，跟我们一起回北城就好。”
    “到那边有了短缺，咱们直接买。”

 第149章 同意

    宋念原本以为，会是陈与先开口做出决定。
    没想到，竟然是比较心疼陈斯礼的丁婉容率先开了口，“我和老陈，对斯礼，有过陪伴的失职。”
    “他以前，确实是我们俩所有的期盼和希望，身受磨难时，也是想着他，才一次次的挺了过来。”
    “可我们俩谁都没有想到，这孩子会像个恶魔一样。”
    “我看的出来，这孩子对我和老陈，没有一丝感情。”
    “我其实并不奢求，也不认同，父母养育子女一场，必须得到什么回报，但我觉得，我和老陈教养他这么多年，感情应该多少会有一点？”
    “即便是一开始就知道彼此双方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在一起相处久了，也不会那么冷漠。”
    她的眼圈通红。
    说话的时候嘴唇不住颤抖，明明很是伤心，却愣是坚强的撑着没让眼泪落下，看着宋念的眼神很是慈爱，“孩子，我同意你刚才说的事情。”
    “就让这孩子，回他的亲生父母那里去。”
    她说完，看向坐在一旁沉默寡言许久周祈，停顿了片刻，才轻声开口问道，“那家人，对你好吗？”
    宋念担心的看了一眼周祈。
    没有贸然替他回答这个问题。
    “还行，”周祈僵硬的勾了勾唇角，察觉到自己其实根本笑不出来之后，表情又变得严肃下来，看着丁婉容时，说话的语气柔和了几分，“不是很差。”
    看她听到自己说完，眼泪又要落下。
    周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我当兵当的早，小时候又上学，没怎么在家里待过。”
    不是刻意的粉饰太平。
    只是不想让坐在自己对面饱受沧桑的老人，心里再次被人重重捶打。
    “而且，我娶了念念，”周祈偏头看向宋念，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我过得很好。”
    丁婉容再次泣不成声。
    一旁的陈与先，也忍不住低头抹泪。
    周祈见状，垂在身侧的手指握紧又缓缓松开，张了张嘴，还是开口问了出来，“你们要不要跟我们回北城？”
    “我和念念在北城过得很好，我有单独的房子可以给你们居住。”
    “如果你们想找工作，我也可以帮忙。”
    他的眼底，藏着浅浅的自己都未曾察觉到期盼。
    “我们从未去过北城，”陈与先擦干净眼泪，平复了一下失速的心跳，“去那里，会不会麻烦到你们两个？”
    “而且，陈斯礼的事情，不需要我们留在这里从旁协助什么吗？”
    把互换人生多年的两个儿子交换回来，此事并不是凭借着他们的三言两语私下商量便能定下的。
    “你告诉我这件事怎么解决，不要因我们这把老骨头，再去麻烦蓝部长。”
    虽然未曾当面见过这位蓝部长。
    但他们老两口有常看报纸的习惯，方才听宋念那么一说，便知道对方话里提到的人究竟是谁。
    有些忐忑。
    不想刚刚认识，就给宋念周祈带来麻烦。
    “不会麻烦，”宋念笑了笑，不想把场面搞的只有哭哭啼啼，“我们来之前，蓝部长已经给津市和北城的公安都传达了命令，只要我们选择各自归位，一切事情，由公安负责。”
    “你们二老，只需要收拾收拾自己离不开的物件，跟我们一起回北城就好。”
    “到那边有了短缺，咱们直接买。”

 第150章 离开

    周祈的话落在两位老人的心里，无疑是给他们吃了一颗分量十足的定心丸。
    对陈斯礼的感情，早在这么多年对方的恶性之下被消耗殆尽，很多时候，都恨不得自己从未生过这样一个祸害旁人的恶魔。
    如今听到自己的生活能重回正轨，两位老人开心过后，心里竟然生出了一层不敢置信的恍然来。
    宋念见到他们的表情，便猜到了对方心底的想法。
    只不过，她没有开口戳破。
    只要回了北城，日子一天天平静的过下去，两位老人的心底自会安定，踏实的生活，比苍白的语言要来的有用的多。
    这般想着，宋念眼神转了转，轻笑着打破屋子里短暂的沉默，“收拾东西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我和周祈正好一起来整理，趁着周斯礼这会儿不可能回来，我们现在就走，以免横生枝节。”
    三言两语间，轻飘飘的给陈斯礼改了姓。
    宋念还在心底可惜了一下这个名字，挺有深意的几个字，放在这样的人身上，着实是糟蹋了。
    没人在意她把陈斯礼叫成周斯礼这件事。
    丁婉容听到宋念的话，霎时间便站起了身子，“对对，小念说的对，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
    “老陈，你把你喜欢的那几本书和常穿的衣服收拾一下，别的累赘的东西你不用管了，都不带。”
    真到做决定舍弃的时候，丁婉容反倒果断了起来。
    “这房子的东西也没什么完整无缺的，咱们都不要了，马上就走。”
    “小念，还有……”
    她看了眼周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喊出口，眼神在周祈身上多留了一瞬，而后才重新转回宋念身上，“你们俩就在这儿坐着，我们两个马上就能把东西收拾好。”
    见丁婉容的态度坚决，宋念也没硬要上手。
    左右自己对这里也并不熟悉，老老实实听安排的也许会更节省时间。
    陈与先仔细的听丁婉容说完，便起身去收拾东西。
    前后不到半小时的时间，老两口一人拎着一个小布包走了出来，布包薄薄的，丝毫不见鼓囊，可见在今天之前，两人的日子过的是多么清贫。
    大多数时候都在一旁沉默的周祈立马起身，走到两人跟前飞快的接过他们手中的包裹，拎在手上轻飘飘的没什么实际的重量。
    宋念紧随其后，走到丁婉容的身旁挽住她的胳膊，“我们走。”
    “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你们是想在这里多留两天，四处转转，将这里的风景记在心里留个念想呢，还是想直接回北城？”
    “这里没什么好留恋的，”丁婉容眼神复杂，说话时慈爱的拍了拍宋念搭在自己臂弯的手背，“夜长梦多，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们还是直接回北城。”
    宋念笑着点头，“好。”
    “听您的。”
    周祈已经将包裹放在了车上，宋念拉开车后门，等两位老人上去坐稳了之后，才坐上了自己的副驾，扭头看了周祈一眼。
    似有所感的周祈跟着扭头。
    夫妻二人早有默契，根本不需开口，周祈便直接启动了车子，路上找了个地方将车子停下，径直推门下了车。
    坐在后排的老两口有些不解，宋念直接帮周祈寻了个借口，“车上的地图找不到了，这附近有个卖地图的，刚刚你们可能没看见，他去买个地图就回来。”
    老两口听完放下了心。
    另一边，周祈抬腿便迈步进到房间里去寻了公安。

 第150章 离开

    周祈的话落在两位老人的心里，无疑是给他们吃了一颗分量十足的定心丸。
    对陈斯礼的感情，早在这么多年对方的恶性之下被消耗殆尽，很多时候，都恨不得自己从未生过这样一个祸害旁人的恶魔。
    如今听到自己的生活能重回正轨，两位老人开心过后，心里竟然生出了一层不敢置信的恍然来。
    宋念见到他们的表情，便猜到了对方心底的想法。
    只不过，她没有开口戳破。
    只要回了北城，日子一天天平静的过下去，两位老人的心底自会安定，踏实的生活，比苍白的语言要来的有用的多。
    这般想着，宋念眼神转了转，轻笑着打破屋子里短暂的沉默，“收拾东西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我和周祈正好一起来整理，趁着周斯礼这会儿不可能回来，我们现在就走，以免横生枝节。”
    三言两语间，轻飘飘的给陈斯礼改了姓。
    宋念还在心底可惜了一下这个名字，挺有深意的几个字，放在这样的人身上，着实是糟蹋了。
    没人在意她把陈斯礼叫成周斯礼这件事。
    丁婉容听到宋念的话，霎时间便站起了身子，“对对，小念说的对，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
    “老陈，你把你喜欢的那几本书和常穿的衣服收拾一下，别的累赘的东西你不用管了，都不带。”
    真到做决定舍弃的时候，丁婉容反倒果断了起来。
    “这房子的东西也没什么完整无缺的，咱们都不要了，马上就走。”
    “小念，还有……”
    她看了眼周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喊出口，眼神在周祈身上多留了一瞬，而后才重新转回宋念身上，“你们俩就在这儿坐着，我们两个马上就能把东西收拾好。”
    见丁婉容的态度坚决，宋念也没硬要上手。
    左右自己对这里也并不熟悉，老老实实听安排的也许会更节省时间。
    陈与先仔细的听丁婉容说完，便起身去收拾东西。
    前后不到半小时的时间，老两口一人拎着一个小布包走了出来，布包薄薄的，丝毫不见鼓囊，可见在今天之前，两人的日子过的是多么清贫。
    大多数时候都在一旁沉默的周祈立马起身，走到两人跟前飞快的接过他们手中的包裹，拎在手上轻飘飘的没什么实际的重量。
    宋念紧随其后，走到丁婉容的身旁挽住她的胳膊，“我们走。”
    “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你们是想在这里多留两天，四处转转，将这里的风景记在心里留个念想呢，还是想直接回北城？”
    “这里没什么好留恋的，”丁婉容眼神复杂，说话时慈爱的拍了拍宋念搭在自己臂弯的手背，“夜长梦多，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们还是直接回北城。”
    宋念笑着点头，“好。”
    “听您的。”
    周祈已经将包裹放在了车上，宋念拉开车后门，等两位老人上去坐稳了之后，才坐上了自己的副驾，扭头看了周祈一眼。
    似有所感的周祈跟着扭头。
    夫妻二人早有默契，根本不需开口，周祈便直接启动了车子，路上找了个地方将车子停下，径直推门下了车。
    坐在后排的老两口有些不解，宋念直接帮周祈寻了个借口，“车上的地图找不到了，这附近有个卖地图的，刚刚你们可能没看见，他去买个地图就回来。”
    老两口听完放下了心。
    另一边，周祈抬腿便迈步进到房间里去寻了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