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不交税就是通鞑虏》 第1章 穿越成崇祯 大明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 京师上空黑云密布，狂风呼啸，然而下下来的却不是雨，而是半个拇指大小的冰雹。 冰雹打在黑色的炮身上，发出叮叮叮脆响，犹如石块敲击钢铁一般，震人心魄。 “轰！轰！轰……”数十门大炮不断轰击京师城墙，炮弹击碎砖石，将倒霉的明军士兵炸翻下城墙。 “炮尽量不要停，争取早日轰塌京师城墙！” 说起这数十门大炮，着实来之不易，是整个大顺军拥有的全部大炮了，为了灭掉大明朝把天下收入囊中，李自成把能拿得出来的家底都拿来了，他誓要破城。 “陛下，这是上天在为我们大顺庆贺，天意灭明！”牛金星笑着向李自成拱手庆贺。 “哈哈哈哈，不错，天意灭明，这天下合该归我大顺，归我李自成！”带着一丝冰凉的风吹在李自成的脸上，让他只觉得身心舒畅，听到牛金星的话，他更是哈哈大笑出声道。 天若是下下来的是雨，则数十门大炮无法在雨中开炮，京师城中的明军可得喘息，对攻破京师非常不利。可是下的却是冰雹，虽打在脸上颇为生疼，却并不影响开炮，这不正是天意灭明是什么！ “陛下，当立刻传旨下去，让众将士皆知，天意灭明！”宋献策计从心来，立刻向李自成献计。 “对对，军师好计，朕立刻传令下去！” 随着李自成传令下去，二十万大顺军齐声呐喊，全都无比激动。灭掉大明，天下就是他们大顺的了，那他们还不是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天意灭明！” “天意灭明！” “天意……” 激动而夹杂着兴奋的声音震耳欲聋，又伴随着天空闷雷与地面大炮的轰鸣，直叫京师城中守城明军心惊胆寒。 此时此刻的大顺军，士气前所未有的旺盛，战斗力也无限提升。 诛心有时候比任何计谋杀伤力都大，京师城墙上的明军士兵一个个面如死灰，意志濒临崩溃，他们的士气反而落到了最低点。 这一正一反，结局似乎已经没有悬念。 …… 皇宫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简被一阵阵雷声，炮声，喊杀声夹杂在一起的杂音吵醒。 这是怎么回事，他记得自己明明已经车祸摔下百米山谷，死得不能再死了。难道他只是做梦罢了？他好好在家里睡着呢？ 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头有些涨，好似没有睡够一般。 突然，朱由简察觉到了什么，只见他双目一瞪，不敢置信的左右察望。 他所处的是一座……宫殿？ 还有他躺的床，盖的被子，穿的睡衣，全部都那么古典，陌生。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他此时此刻才是在做梦？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守城提督李国祯和守城士兵溃散，闯贼李自成率贼军攻破外城，正在猛攻内城，马上就要杀进内城了。”一名太监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禀报。 嘶……，闯贼？李自成？ 这是大明朝？明末！ 朱由简突然惊叫了一声，一股陌生的记忆猛的涌入他脑海，刺得他昏头转向。 崇祯皇帝朱由检的记忆以奇快的速度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他的灵魂好像与另一个灵魂强行融合在了一起似的。 这里就是大明王朝，而且是崇祯十七年的大明王朝！ 他确实是死了，但他又活了，还成为了明末的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 此时的大明王朝可以说已是大厦倾倒，李自成农民起义军正在猛攻京城，按照历史发展，就在今夜京师便要被李自成攻占。 “我他么的这是……”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朱由简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他虽然也叫朱由简，可并不是朱由检啊，同音不同字，为什么要让他穿越成为崇祯朱由检。 “好！反正我在现代已经死了，穿越成谁多活半刻钟都是白赚的，崇祯就崇祯，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想是这么想，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大骂。 要穿越你他么的穿早两年啊，起码让他真正当一年半载皇帝，享受一下皇帝的生活。 可今天是什么时候，京师城破，崇祯上吊煤山的日子啊。 历史上这个时候，崇祯估计正准备命令周皇后自尽，同时提剑砍杀一众妃嫔与两位公主，再自己喝了一坛子酒之后上煤山上吊。 难道让他穿越过来就是为了替崇祯上吊的？ 朱由简脸色很难看，有些发青，虽然死过一次，可并不代表他还想再体验一次死的时候，那种感觉究竟是怎样好。 “皇上。”柔声中带着一丝慌张与急切。 朱由简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皇后服饰，五官雍容秀丽，每一步走动都透着一股高贵气质的女子走了进来。 有崇祯的记忆，朱由简知道她便是崇祯的皇后周氏。 周皇后在大明近三百年历史中算得上一个贤后了，只可惜下场并不美好。 “皇上，大势已去，臣妾最后只想再劝皇上一句，南迁，或许……还来得及。”周皇后扶着朱由简的手，眼中有着决绝。 她知道崇祯大概率不会听，侍奉崇祯十八年，她太懂崇祯的性格了，京师城破，崇祯的刚烈一定会选择以身殉国，若真到了那一步，她做为国母，也只好陪着崇祯去了。 如果在周皇后面前的还是朱由检那个崇祯，那肯定是选择以身殉国的，死前还要先亲手砍杀两个公主与一众嫔妃，再看着周皇后自缢。 可朱由简却不是崇祯朱由检，能生他绝不想死！ “皇后，你说得太对了，不错，南迁或许还来得及！”朱由简一脸惊喜的反握周皇后的手。 因为占着崇祯的身体，还有着崇祯的记忆，朱由简虽说不再是原先那个朱由检，可对周皇后仍旧保留有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 京城共分为外城，内城，皇城以及紫禁城皇宫，四重！ 虽然外城已经被李自成攻破，内城怕是很快也会被攻破，但李自成想要杀到紫禁城皇宫还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否则历史上的崇祯在这个时候也不可能有时间砍杀后宫嫔妃，砍断长平公主的手，刺死昭仁公主，看着周皇后自缢，然后喝了整整一坛子酒，又写下遗诏，还能从容的到煤山上吊自尽。 所以他还有不少时间！ “王承恩，王承恩！”朱由简大喊。 “皇上，奴才在！”王承恩一直守在乾清宫内，随时等候崇祯的吩咐。 “立刻传召几名皇宫禁卫军统领和锦衣卫指挥使吴邦辅前来见朕。另外，将所有皇子公主，后宫嫔妃也召集到坤宁宫。”朱由简快速下诏之后，又转头对周皇后道：“皇后你暂去主持，随时做好出宫南迁的准备，朕随后便到。” 第2章 决定南迁 周皇后明显震惊于朱由简此时的表现，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随口一句不抱希望的劝说，朱由简竟然听从了，一时恍惚的呆愣在了那里，被朱由简一叫才反应回来。 “臣妾遵旨！”周皇后返回坤宁宫，不管皇上怎么选择，既然下了旨意，她便要做好。 王承恩也出去传召几名皇宫禁军统领和锦衣卫指挥使。 “臣锦衣卫指挥使吴邦辅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名身穿锦衣卫飞鱼服快步来到朱由简面前叩拜，他便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吴邦辅。 除了历史上能跟随崇祯煤山上吊的大太监王承恩，朱由简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能完全信任和倚重。 不过南迁必须要有人保护，至少他知道历史上李自成攻打皇宫的时候，现任锦衣卫指挥使吴邦辅是力战而死的，说明此人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且是忠于大明的。 要说崇祯刚刚继位的时候，犯了一个大错，那便是搞垮魏忠贤之余还搞垮了厂卫，并且大大缩减了锦衣卫的权利和职责，让锦衣卫直接退化成了皇帝的专职保镖，几乎只能在京师活动。 厂卫和锦衣卫号称皇帝最忠诚的鹰犬，他们的职责是什么，是督查百官，确保朝廷的政令得到实施，是皇帝真正最心腹的力量。 不管他们名声有多么臭，至少是绝对忠于皇帝的，以前厂卫和锦衣卫还能跟东林党等百官集团形成某种程度的平衡。 在厂卫和锦衣卫的威胁下，天下官员不敢太过于明目张胆的贪污，更不敢不听朝廷的命令，可是自从厂卫没了，锦衣卫也失去了督察百官的权利，人员大减，天下官员便一下子没了钳制，贪污受贿什么的，便越发明目张胆，以至于后来到了真正无官不贪的地步，直接摧毁大明根基。 所谓没有制约的权利，只能成就腐败，没有其他！ “吴邦辅，现在锦衣卫还有多少人？”朱由简问道。 “回皇上，锦衣卫还有二千七百六十二人。”吴邦辅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朱由简满意的点了点头，能毫不犹豫的直接回答，还把人数说到个位数，至少说明吴邦辅尽职尽责对锦衣卫的事情了如指掌。 一个敬业的人，怎么都不会是太过无能之辈。 同时心里不禁暗叹，锦衣卫人数最多的时候近万人，遍布天下各地，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及时传回来，多么绝佳的情报系统和监督系统啊，被崇祯压制了十七八年，竟然只剩下两千多人了。 “皇宫禁卫军还有多少人？”朱由简又问后到的四个皇宫禁卫军统领。 皇宫禁卫军最大的统领便是皇帝自己，其下又有四个小统领，便是眼前的四人。 京城防御力量分为内外城的京营，内城皇城的十二营，以及专门守卫紫禁城皇宫的皇宫禁卫军。 为了确保皇宫的安危，皇宫禁卫军许多都是从边军抽调，有着不弱的战斗力。历史上李自成轻易攻进外城和内城，却在皇城和皇宫遭遇激烈抵抗，正因为这样，崇祯才有时间喝酒杀人，又从容登上煤山自缢。 当然，现在的朱由简是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喝酒的，外城已破，内城也撑不了几时，他想要逃生，必须抓紧时间。 皇宫禁卫军原本有整整一万人，这些天调了一部分支援外城与内城，眼下还在皇城与皇宫的，仅有七千多人了。 数量虽不多，却都是兵器铠甲精良的精锐，这股力量放到哪里都不容小觑。 “李自成贼军即将破城，京城已然无法保全，为天下黎民百姓计，朕决议迁都江南，重整大明江山！”朱由简没有再废话，直接把目的说了出来。 四名皇宫禁卫军统领和锦衣卫指挥使吴邦辅都是一脸震惊，但很快反应过来，大声说道：“末将等誓死保卫陛下南迁！” 朱由简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朕要南迁，必须要有人为朕抵挡贼兵争取时间，谁愿带兵留守紫禁城皇宫抵挡贼军，朕必不会忘记他的功勋！” 说完，朱由简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四位皇宫禁军统领，期待有谁主动站出来。 李自成贼军势大，如今外城已破，马上就要杀进内城，杀进皇宫，留下来抵挡李自成的人毫无疑问将会九死一生，这是一场生死豪赌，或许能让皇上记住他们，可人若是死了，再大的功劳也没有任何作用。 面对生死的选择，没有几个人是不犹豫的。 三个呼吸，五个呼吸！ 看着还是没有人主动站出来承担抵挡李自成贼军的重任，朱由简不由得有些失望。 “陛下，末将杨凌愿为陛下肝脑涂地！”杨凌很为自己刚才的犹豫而感到羞愧，他是大同边军出身，曾与蒙古骑兵和满八旗大战过，被调到京营之后，又在崇祯二年皇太极攻打北京城之时英勇作战立下功勋，被皇上看重，逐渐升至皇宫禁卫军四统领之一。 他曾悍不畏死，忠于职守，怕死不应该成为他心里的障碍。 这样想着，杨凌的胸膛又挺直了几分。 “好！好！好一员大明勇将！”朱由简语气颇为激动，很满意杨凌的表现，这才像是一个大明的将领。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有这样不畏死的将领，朱由简觉得自己还有将来，大明也应该还有将来。 “朕随身只带两千禁卫军保护南迁，其余五千多禁卫军全部交给你，只要你能在贼兵围攻皇宫时尽可能吸引贼兵注意力，并守住三个时辰，时间一到你再设法突围南下，朕若成功南迁，将在金陵城等你到来，到时朕亲自给你表功！”朱由简承诺道。 “末将必不负陛下重托！”杨凌领命。 朱由简朝杨凌走了过去，拍了拍杨凌的肩膀，很郑重的说道：“一定要活着南下金陵！” “末将遵旨。”杨凌很感动，皇上并没有因为李自成贼军杀进京城就绝望颓废，还这般信任他，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皇上的信任。 第3章 京师城破 七千多皇宫禁卫军，朱由简只带走其中两千人，而两千七百多锦衣卫，朱由简也只带其中一千随行，其余一千七百多则让他们化整为零，自行突围南下。 没办法，锦衣卫多为密探，成军作战连普通军队都不如，他要突围出京，随行数量太多，反而引李自成各路贼军的注意，三千人左右的数量刚好。 去到坤宁宫，周皇后和一大群皇子公主妃嫔已经等在了这里。 崇祯的皇子公主并不多，除了夭折的，只有太子朱慈烺等四个皇子，以及长平、昭仁两位公主。 “父皇。”长平公主是崇祯最宠爱的公主，外城被突破，内城也岌岌可危，混乱早已经延续到了皇宫，在历史上留下诸多传说的长平公主容貌很美，很娇艳，但她此刻脸色有些发白，很慌张，见到朱由简来了才好似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父皇。”昭仁公主也从周皇后的怀里出来给朱由简行礼，她看上去同样很慌张。 “皇上。”周皇后看上去倒是显得很镇定，不愧是终明一朝都排得上号的贤后。 “皇上，皇上您来了。”其他嫔妃表现得比如长平、昭仁两位公主，一些妃嫔听着传来的阵阵喊杀之声，炮声，恐惧得花容失色双腿发颤，见到朱由简她们同样好似找到了主心骨，比刚才稍微镇定了一些，但也很有限，纷纷跑来到朱由简的身边。 崇祯今年不过三十四岁，并不算老，他年龄最大的妃子比三十二岁的周皇后大一岁，也就三十三岁，最小的十七岁。 能当皇帝嫔妃的长得都不差，一个个样貌都如花似玉。 此刻，面对这一群花容失色的美貌妃嫔，朱由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 照理说他穿越过来，占着崇祯的身体，有着崇祯的记忆，算是一个另类的崇祯，不仅继承崇祯的皇位，同样也继承崇祯的一群大小老婆，皇子公主，他有义务替‘崇祯’照顾她们。 好在以前崇祯心思都在治理内忧外患上，有名分的嫔妃并不多，除了已经死去的，连周皇后在内仅有八人罢了。 “皇后，都准备好了吗？”现在可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朱由简看向周皇后问道。 “皇上，臣妾这里已经安排妥当了，就等皇上到来。”周皇后勉强露出笑容回应道。 到底是有名的贤后，是一个难得的贤内助，如此紧张的时刻，她依旧能够维持面上的镇定，彰显贤良的国母之风。 朱由简点了点头，朝身边喊道：“王承恩，将准备好的常服呈上来，所有人都换上！” 包括朱由简自己也脱掉龙袍，换上常服。 这是必须的，龙袍实在太显眼，目标太大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皇帝吗？ 就连锦衣卫也全部脱了飞鱼服，两千禁军士兵脱了铠甲，准备尽可能扮做大顺军杂兵，或许不是特别像，但也不能太像官军。 “出发，走东道门，尽快出城。”朱由简没有再浪费时间，下令出发。 “皇上且慢，您不通知一下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们吗？”周皇后愕然的问道。 朱由简闻言皱了皱眉，有些无奈，做为皇帝，如果他逃跑却不带着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一起的话，就算逃到江南，也肯定被人诟病，认为他不配继续当这个皇帝。 但现在对朱由简而言，顺利逃到江南才是最重要的，才是今后一切的前提。 何况他知道这一段历史，只要顺利逃到江南，他有自信怼得江南文武官员无话可说。 当然，皇后既然出言提醒了，朱由简也不能完全无动于衷。 “皇后提醒得是，王承恩，你去敲响皇极殿的景阳大钟，朕等两刻钟时间，若有文武百官应诏入宫，朕便带他们一同南迁。”朱由简对着紧跟在身边的王承恩下旨道。 “老奴遵旨。”王承恩立刻带着两个小太监快步赶往皇级殿。 其实朱由简最应该做的是，直接让锦衣卫去告知文武百官，他准备突围南迁一事，直接让文武百官随行突围南迁。 但是那样做的话，李自成必然也第一时间知道他打算突围南迁，毕竟已经暗中投靠李自成的文武官员并不少。 到时候，他凭借区区几千人，面对李自成二十万大顺军的围追堵截，根本不可能突围成功。 也是知道历史，朱由简才选择让王承恩去敲响景阳大钟。 等待的时间，朱由简闭目养神。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正如历史上那般，大明的文武百官早已经自行逃走或者隐藏了起来，或者做好了李自成一旦攻进内城便投降的准备，所以哪怕听到皇宫景阳大钟的响声，也没有一人入宫。 虽然一开始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朱由简还是控制不住愤怒。 也别说文武百官了，周皇后的生父，国丈周奎也没有来，怕是也躲了起来，或者也做好了投降李自成的准备。 两刻钟时间很快就到，看着连自己的父亲都没有来，周皇后显得有些羞愧，微微咬了咬唇，不敢再发一言。 “生死有命，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们走！”朱由简叹息了一声，再次下令道。 “报……” “皇上，贼兵攻破内城，正在向皇宫方向杀来。”一名侍卫飞速来报。 朱由简面色一变，一干妃嫔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焚烧坤宁宫，告诉杨凌，让他设法谣传，朕与皇后，携一众皇子公主、妃嫔，自焚于坤宁宫中！” 朱由简没有下令把整座皇宫都烧了，有两点，其一是他可舍不得，如果能顺利南迁到江南，他还想未来有一日再打回来呢。其二，整座皇宫如果都燃起了大火，李自成还有什么必要攻打皇宫？二十万贼兵更多的注意力便会放在其他方向。 本来朱由简南迁就是在赌，成功率本就没有多大。 “走！”朱由简没有再浪费半点时间，带着周皇后与皇子公主妃嫔，以及少数宫女太监，在两千皇宫禁军和一千锦衣卫的保护下迅速离开皇宫，直奔东直门。 第4章 顺利出京 内城宣武门，有暗中投降李自成的官员和将领里应外合打开了宣武门。 “哈哈哈哈，杀，杀进去，生擒崇祯狗皇帝！”看着内城也被攻破，李自成哈哈狂笑，直觉身体热血沸腾，下令着大军杀进城去，只要攻占京城，再抓住崇祯，他便是这个天下的主人了。 “杀啊……”成千上万大顺军士兵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的杀进内城。 内城居住着文武百官和大部分皇亲国戚，是京城真正最富庶的核心，最繁华的街道，最奢华的府邸都在这里了。 内城门被攻破之前，一众文武百官与皇亲国戚们自然都听到了皇级殿的钟声，知道这是崇祯皇帝紧急召见百官的信号。 正常来说，他们该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宫中，无故不到要被斩首。 然而，大明王朝走到今日这一步，不是一朝一夕，所有人都绝望了，都坚信大明王朝已然大厦倾倒，再无挽救的余地。 或许仍有一些忠心大明的官员，但是这些年崇祯自己无能，挽救不了大明朝，便高压群臣，动不动就贬斥朝中重臣，让所有文武官员心有怨气，好似故意的一般，就是要在最后关头，气一气你崇祯。 所有人的无视崇祯的召唤，或等着李自成杀进来投降，或蜗居在府中等待大明灭亡的最后一刻。 等着投降李自成的人最多，毕竟在他们看来，王朝更替，皇帝自然没有退路，可他们这些文武朝臣却未必，大明灭亡了，他们无非便为新朝服务，或许新皇比崇祯还更看重他们呢？ 内城的一座座府邸太奢华了，这是大明近三百年的积累，一杀进来，各路大顺军上至将领，下至普通士兵，眼睛都绿了，如同光棍了五十年的单身老汉看到了一个光的妙龄美女一般，气血直冲天灵。 李自成誓师东征，攻打大明京师，为了取得百姓支持，一举灭亡大明，提出了‘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的口号。 然而，你李自成为了得江山，可出身穷苦的义军将士们，他们只看实实在在的财物，激励士气，奖赏有功者，东西从哪来？ 毫无疑问，肯定要从大明京师城里的各级官员，皇亲国戚，一众大户们身上出。 抢京师城里的大户们，便是各路大顺军从兵临京师城下，心里拥有的一致共识。 如今杀进城中，各路大顺军都怕被别人捷足先登，自己得少了。 …… 大明京师很大，可居住百万人口，同时京师也是一座险要的坚城，历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李自成虽然有二十来万大顺军，但想将整个京师团团包围是不可能的，所以，李自成除了让少数兵力监视其他城门之外，其余所有兵力都集中从西直门猛攻。 外城与内城都已经被突破，朱由简一行赶在紫禁城皇宫被围困之前，顺利离开宫门。 现在只怕前往外城东直门的过程中被阻。 不过朱由简多虑了。 外城被突破之后，各个城门明军士兵或溃逃，或投降，或退往内城与皇城，原本在城外监视的大顺军士兵趁机进城。 而大顺军士兵们毕竟许多都是流寇出身，匪性犹存，又急于去抢占财物，竟没有一人留守城门的。 历史上，李自成的大顺为什么最终不能成事，就是因为麾下大顺军纪律有缺，信仰有缺，缺乏大局观。 好像打进京城就是他们最大目标，什么擒杀崇祯皇帝，什么灭亡大明朝，此时此刻都没有实实在在的将财物拿到手来得重要。 历史上，崇祯在煤山吊死了三天，才被发现上报给李自成知晓。 说明什么？说明攻破京城的那一瞬间，连李自成自己都恍惚了，太过志得意满，血冲头脑，目空一切，好似崇祯皇帝根本就是无关紧要，不值得花费任何精力一样。 各路大顺军的混乱，加上坤宁宫燃起大火，杨凌又不断让人谣传崇祯皇帝与皇后，带着一众妃嫔、皇子公主自焚于坤宁宫，把各路大顺军搜刮财物之余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朱由简一行足足三千人竟然奇迹般的没有遇到任何大的阻拦，没有人怀疑他们是官军假扮，就算有人怀疑，也没有生出拦截厮杀的想法。 无他，对于普通大顺军将领来说，我都已经打进大明京师了，就算明军败兵假扮义军，意图逃往城外，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没认出来就是了。明军败兵不主动攻击，我如果一味上去拦截拼杀，万一倒霉战死了呢？眼下可是大顺开国的关键时间点，我可还等着当开国功勋，享受荣华富贵呢，冲动个什么劲？ 顺利从东直门出城，朱由简兴奋的同时都有些恍惚了。 “这也太儿戏了？” 可能李自成都觉得崇祯不会跑，又或许认为京师比崇祯重要得多，得到京师便等于得到了天下，崇祯连京师都守不住，一个亡国之君，就算逃了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 朱由简不由得冷笑一声，李自成最大的错误便是以为得到京城就等于得到了天下，太过志得意满，飘过了头！ “皇上，我们走那条路南下？”周皇后问朱由简道。 朱由简深思了一下，保定、真定已经被贼军攻陷，山东也将整省投降李自成，往南走陆路几乎等于自投罗网。 “我们走天津卫，那里有大明的一支水师，坐船沿着海路南下，李自成一定料不到！”朱由简做出决定道。 历史上天津卫虽然也在京师城破之后投降了李自成，但现在京师毕竟还没有完全被攻占，消息更加还没有传到天津卫，所以天津卫现在还属于大明，从天津卫走海路是唯一安全的选择。 “吴邦辅，你带一部分锦衣卫比朕早一步赶到天津卫，朕到达天津卫之前，务必不能让天津卫总兵娄光先提前改旗易帜投降了贼军！”朱由简对吴邦辅下旨道。 第5章 杨凌之勇 朱由简带着周皇后，以及皇子公主妃嫔等，速度不会太快，为了以防万一，他让吴邦辅先到一步把天津卫控制起来。 “臣遵旨！”吴邦辅带着大约三百名锦衣卫以最快的速度直奔天津卫而去。 就在朱由简以最快的速度逃亡天津卫之时，李自成带领各路大顺军杀进内城并且正在猛攻紫禁城皇宫。 “有我杨凌在，贼军休想轻易攻破宫门！”杨凌带着禁军退到皇宫城墙上浴血拼杀，尽可能的拖延李自成大顺军攻入皇宫的时间。 “京城已破，区区皇宫，安敢顽抗！还不速速投降！”李自成麾下的大将刘宗敏声如惊雷。 做为李自成麾下的头号大将，刘宗敏的喝声非常霸气，若是一名普通的小兵，或许就要被他吓得胆子都要破了，可惜他面对的是杨凌。 皇宫禁卫军四个统领，杨凌是唯一跟蒙古骑兵和满八旗大战过，被崇祯赏识而一路升上来的，胸膛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勇气与血性，他不仅没有被刘宗敏吓倒，反而冷笑一声，抽起弓箭便一箭朝刘宗敏射了过去。 “咻……” 杨凌臂力惊人，箭矢刺破空气飞向刘宗敏。 做为李自成麾下的头号大将，刘宗敏当然没有那么容易被射中。事实上，由于距离较远，箭矢飞到刘宗敏面前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劲道了，刘宗敏轻蔑一笑，轻松闪过。 “噗，啊！” 刘宗敏身后的一名小兵却倒霉，被箭矢插在手臂上惨叫了一声。 “气死俺也！”刘宗敏脸色一黑，犹如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般。 “杀！”刘宗敏长剑一指。 “杀啊……”成千上万大顺军士兵不断朝着皇宫城墙冲上去。 李自成那边，因为连续攻破外城、内城、皇城，只剩下皇宫了，李自成恍惚的认定只要再拿下皇宫，天下便是他的了，就算身边有李岩不断提醒，他也丝毫没有清醒。 “可惜崇祯大概率是真与皇后等一众妃嫔自焚了，否则俺还真想尝一尝崇祯的皇后和妃子的滋味。” 李自成的内心还充斥着臆想，他竟然丝毫没有去怀疑，为什么谣传崇祯已经与皇后、皇子公主后宫妃嫔正在坤宁宫自焚，守卫皇宫的禁卫军却还这么拼死顽抗。 “传令给刘宗敏，让他尽快拿下皇宫！” “咻，啊……” “咻！咻……” 杨凌连续开弓射杀三名向皇宫城墙冲上来的大顺军士兵，皆命中胸膛。 虽然当了许多年皇宫禁卫军，许久没有真正打仗了，但杨凌平时每日不间断的练武练箭，箭法如当年在边境时一样精准无比。 刘宗敏早就记恨着杨凌刚才的一箭之辱，也在城下弯弓一支箭矢朝杨凌射了上去。 杨凌没有那么轻易射中刘宗敏，而刘宗敏想轻易射中杨凌也是不可能的。只见杨凌轻易便避开了刘宗敏射来的箭矢。 一箭不中，刘宗敏又连射了几箭，同样被杨凌轻易避开。 “该死的！”刘宗敏咬牙切齿，脸色阴沉满含杀气，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上城墙跟杨凌肉搏。 因为刚刚杀到皇宫边缘，向皇宫城墙冲来的大顺军连云梯都没有，纯粹靠着一腔热血冲上来送死，连皇宫城墙都爬不上去，皇宫大门同样也不可能被血肉之躯就撞开，反观杨凌带领的皇宫禁卫军一通箭雨下去，射杀了一大片。 虽然城墙下的大顺军弓箭手同样朝城墙上射箭，但一个站在城墙高点，一个在城墙下方，死伤是不成比例的，三四名大顺军士兵中箭才有一名皇宫禁卫军士兵中箭，并且基本被皇宫禁卫军士兵身上的铠甲挡住。 杨凌不慌不忙，皇上交给他的任务是守住三个时辰便可自行撤离。 皇宫禁卫军或许不是大明最有战斗力的一支大军，但必然是装备最精良的一支大军，每一名士兵身上都有黄橙橙的铠甲，有五千多皇宫禁卫军在手，别说守三个时辰，就算守三天杨凌也有信心。 历史上，李自成大军杀到皇宫的时候遇到激烈抵抗，便是来自于杨凌，若不是四大皇宫禁卫军统领当中也有人投降李自成，皇宫根本没有那么容易被李自成攻破。 历史上崇祯砍杀自己的嫔妃之后，又喝了一通酒，等到天差不多亮的时候李自成才真正杀进皇宫，让崇祯有时间慢慢登山煤山自缢。 若不战死，杨凌注定是一员猛将。 外城和内城都攻破了，十来万明军京营都击溃了，刘宗敏怎么甘心被小小的皇宫挡住。闯王陛下正等着看呢，若迟迟不能突破，他可就丢脸丢大了。 刘宗敏很有脾气，可杨凌也不是吃素的，五千多兵器铠甲最精良的皇宫禁卫军在手，其中一部分人还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刘宗敏贼兵连云梯和撞门车都还没有拿来，就想攻进皇宫？ 将近半个时辰，皇宫城墙下百米的大片区域躺满了大顺军士兵的尸体，死伤近两千。 “将军，云梯已经扛来了，撞门车随后就到。” “好！继续进攻！”刘宗敏满面煞气的下令，恨不得亲自上阵，小小紫禁城皇宫也敢抵挡他们大顺天军！ 这个时候，李自成亲自来到了皇宫脚下，同时陆续聚集到皇宫附近的各路大顺军，总数量也超过了六万。 “宗敏，皇宫怎么还没有拿下？”李自成非常不满，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坐上崇祯的那张龙椅了，可是刘宗敏迟迟攻不进皇宫，这算怎么回事。 “闯王陛下，守卫皇宫的禁卫军抵抗激烈，但他们不过是困兽之斗，内外城已经被我们攻下，攻进皇宫是迟早的事情，大明必然覆灭！”刘宗敏脸色很难看，觉得非常丢脸。 李自成虽然已经称帝，但跟他亲近一些的人还是喜欢称呼他为闯王陛下，比如刘宗敏，以显示自己和李自成的关系与普通人不同。 李自成隐忍着心里坐上龙椅的急切，面上一点都不显，刘宗敏是他麾下的头号大将，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情就痛骂刘宗敏，李自成习惯了表面上装大度。 第6章 皇宫失陷 “杀！”在李自成的亲自监督下，以及云梯和撞门车先后到来，刘宗敏指挥手下的大顺军向皇宫发动最猛烈的攻击，誓要一举突破上去。 紫禁城皇宫近在眼前，这是大明最高的权力象征，攻进去大明天下就是他们大顺的了。 李自成直属的大顺军士兵们士气最为旺盛，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通过云梯攀爬皇宫的城墙。 “噗！”杨凌砍杀一名刚刚爬上来的大顺军士兵，鲜血溅洒在他的铠甲上。 身上有精良铠甲便等于多了一条命，皇宫禁卫军士兵人人身上都有铠甲，表现得很英勇，特别是杨凌这些年亲自统领和训练的那部分更是英勇，大顺军士兵往往刚刚攀爬上来便被他们斩杀。 下方，二十几名大顺军士兵合力推动冲车撞击皇宫大门。 “扔霹雳弹！”杨凌大声下令。 “轰！轰！轰！” 三枚霹雳弹被扔了下去，瞬间炸死五六名推动撞门车的大顺军士兵，连撞门车也被炸偏到了一边。 霹雳弹是守城利器，在宋朝抵御金兵和蒙古人的时候便有了，隔了几百年的大明朝当然也有。 只是霹雳弹造价昂贵，大明连年内外战争，连军饷都拿不出来，霹雳弹以前的库存用完便再也造不起了，早在六七年前面对李自成反军的时候，霹雳弹就已经消失在了战场。 不过，皇宫毕竟是崇祯皇帝最后的防御，守卫皇宫的库存一直保留有最低的底线，大约有三百多枚霹雳弹可用。 “轰！轰！” 几名大顺军士兵刚刚补充上去想重新推动撞门车，两枚霹雳弹又扔了下来，四散的弹片和炽浪又将四名大顺军士兵掀翻。 李自成和刘宗敏气得脸色铁青。 京城内外城他们都攻下了，就差最后这座紫禁城皇宫，可却遭遇到了如此强烈的抵抗，寸步难进。想不到大明临灭亡的最后关头还有人愿意如此效死，可恨！ “闯王陛下！”这个时候，宋献策，牛金星等人也到了。 看着激烈抵抗的皇宫禁卫军，宋献策等人也纷纷皱眉，显然也没有想到大势已去，皇宫竟然还这般激烈抵抗，照理说这个时候应该人心四散，逃命才是他们该做的。 毕竟，在他们看来，大明大势已去，天下是大顺的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直接开城门投降，或许还能得到闯王陛下的封赏，没有几个人愿意为了已经崩塌的大明皇朝效死才对。 事情一时半会是想不通的。 整整一个时辰，哪怕聚集在皇宫面前的各路义军已经超过七万，可仍旧难进紫禁城皇宫一步。 李自成脸色越来越阴沉，他一点都不担心攻不下紫禁城皇宫，毕竟京师内外城他都攻下来了，攻下紫禁城皇宫是迟早的事情，但时间拖得越久，他便越是觉得丢面子了。 大顺明面上已经开国，可仍有不少义军对他阳奉阴违，不是完全听从他的命令。 刘宗敏越发觉得丢脸了，在李自成，李岩，牛金星，宋献策，以及其他将领的注视下，他如同受到了奇耻大辱，一张脸都是铁青的。 “杀！”刘宗敏握着手中利剑便朝其中一架云梯冲过去，竟然想身先士卒亲自出马杀上城头。 毕竟是李自成麾下的头号大将，没有一定的悍勇是不可能的。 刘宗敏有张飞之象，半张脸都是狰狞的胡渣，悍勇起来非常吓人，他曾在真定府一声怒喝吓得真定总兵双腿发软直接开城门投降。 “来得好！”杨凌一直注意着刘宗敏，见他亲自出马，当即冷笑了一声，将手中利剑锵的一声插进脚下的砖石之中，从手下手中接过一张硬弓，弯弓搭箭便朝刘宗敏射了过去。 “咻！” 刘宗敏狰狞着脸，悍勇的直接将杨凌射来的箭矢劈飞。 “咻！咻！”杨凌继续射箭，似乎有意跟刘宗敏斗上。 “锵！锵……”刘宗敏也劈飞了杨凌陆续射来的箭矢，并且刘宗敏已经来到了云梯下，开始快速攀爬云梯，就要凶悍的杀上城墙。 “大将军威武，杀啊……”旁边的大顺军士兵被刘宗敏的悍勇激励，本有些挫下去的士气瞬间又冲上了顶点，短短两个呼吸之间竟然有十几人冲上了皇宫城墙。 那边，李自成非常满意刘宗敏的悍勇，不愧是他亲封的大将军。 杨凌冷笑，弯弓一箭朝刘宗敏射过去之后，箭矢还没有飞到刘宗敏面前，又飞速同时抽出三根箭矢，瞬间又朝刘宗敏射过去，三箭齐发。 刘宗敏刚刚劈飞杨凌射来的那支箭矢，随后的三根箭矢也同时射到。刘宗敏吓得冷汗一起，奋力劈飞其中两支箭矢，但却被剩下的一根箭矢射中右肩靠胸膛处。 “啊……”刘宗敏惨叫一声，站立不稳，从半云梯直接摔了下去。 “宗敏！”李自成大惊失色，李岩，宋献策，牛金星等人面色大变。 好在云梯下面躺满了尸体，刘宗敏从半云梯摔下来倒也没有另外受伤，不过却也是被手下抬着回来的，着实狼狈不堪，丢人丢到了极致，以至于刘宗敏回头死死的盯着皇宫城墙上的杨凌，两颗眼珠子都快愤怒得瞪出来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上去直接把杨凌生吃了一般，狰狞得令人生畏。 李自成怒不可揭，小小一座紫禁城皇宫久攻不下，不仅死伤三四千人，连手下的头号大将也受伤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传我令到西直门城外，把攻城大炮拉进来，俺……朕要轰他的。”李自成顾不得留面子了，下令把城外攻城的大炮推过来，要轰击皇宫的城墙和大门。 现在对他来说，攻下这座皇宫，彻底宣告大明灭亡，是最重要的事情。 李自成和刘宗敏已经浪费了一个半时辰，大炮想要推到皇宫面前，也要一个多时辰。李自成根本想不到，等他们攻下皇宫，朱由简或许都已经带着周皇后逃到天津卫了。 杨凌悍勇，守皇宫三个时辰并不困难，一直撑到李自成把十几门攻城大炮推到了皇宫城门前。 “轰轰轰……”炮弹轰击在皇宫城墙上，将不少禁卫军士兵直接炸翻下去，有一发还直接命中宫门，差点将宫门直接打穿。 另外，更多的云梯被扛来，几乎排满整个皇宫城墙，秘密麻麻攀登的大顺军士兵跟蚂蚁似的，攻势前所未有的强烈，终于让杨凌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已经超过三个时辰了，爷不跟你们玩了。”杨凌沉吟了几个呼吸，想到了什么，下令道：“传令下去，从钟鼓楼一线突围，冲到外城便立刻脱掉甲衣，分散潜藏起来。” “是，将军。”手下的禁军士兵领命。 随着杨凌主动突围撤离，皇宫大门终于被贼兵冲破，成千上万大顺军杀进皇宫。 此时此刻，皇宫大内早已经乱成一片。 李自成带着宋献策、牛金星等人来到坤宁宫前。 看着被熊熊烈焰吞噬的坤宁宫，李自成心里还真特别坚定的认为，崇祯的确带着他的皇后和大群妃子，以及皇子公主等自焚在了坤宁宫内。 “崇祯就这么死了？”李自成愣仲的同时，更充满了激动。 “天下！这个天下是我李自成的了！哈哈哈哈……” 第7章 抵达天津卫 朱由简不知道京师的战况，经过整整五个时辰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赶到了天津卫。 从马车遥望天津卫，朱由简脸色显得有些蜡白。 崇祯缺少锻炼，睡眠也严重不足，身体太差劲了，一路亡命似的赶路让他差点没有直接岔过气去。周皇后与一众妃嫔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霜打的花朵一样。 “父皇。”长平公主抓着朱由简的手，想从朱由简这里得到一些安慰。 “放心，父皇会保护好你们的。”崇祯以前最宠爱长平公主，朱由简也很喜欢这个美丽气质大方的‘女儿’，打底心里不想她受到什么伤害。 历史上，崇祯为了避免自己的皇后嫔妃以及女儿被李自成等反贼凌辱，提剑将她们砍杀，两个女儿，十五岁的长平公主被砍断一臂，五岁的昭仁公主更被直接刺死，下场都很凄惨。 朱由简微微感慨，他这一来不仅改变了‘崇祯’原本的命运，也注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天津卫总兵府。 娄光先正在和一名李自成派来的细作商议投降事宜，准备等京师城破的消息一传来，便立刻改旗易帜宣布天津卫投降大顺。 “大明气数已尽，天下是大顺的，娄总兵深明大义俊杰也！”李自成派来的细作笑道。 “闯王陛下确实是天命所归，真命天子。”娄光先也笑了，投降李自成他还是天津卫总兵，并没有任何损失。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他娄光先也是没有办法。 就在娄光先和李自成派来的细作以为事情商定，吴邦辅带着十几名锦衣卫却马上就要踏进这个厅堂。 天津卫毕竟还没有改旗易帜投降李自成，仍旧属于大明，而锦衣卫做为皇帝近卫，是没有人敢让他们等候通报的，一路闯来也没有一人敢阻拦。 “大人，锦衣卫，锦衣卫来了。”在吴邦辅等锦衣卫踏进厅堂的前一刻，娄光先一名心腹亲卫急急忙忙终于提前将消息报到。 “什么，锦衣卫！”娄光先吓了一大跳。 他才刚与李自成派来的细作商量好条件，还没有正式改旗易帜，甚至麾下许多士兵都不知道他打算投降李自成，并且京师城破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天津卫上下的意识，还属于大明。 “不好！”李自成派来的这名细作慌忙闪进后堂躲了起来。 片刻，吴邦辅带着锦衣卫踏进了厅堂。 “天津卫总兵娄光先。”吴邦辅一眼便盯上了娄光先。 娄光先吓得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他没有想到竟然是锦衣卫指挥使吴邦辅亲自带着锦衣卫到来。做为锦衣卫指挥使，吴邦辅应该在崇祯皇帝身边候命才是，难道京师已经让李自成攻下来了？还是…… 没有让娄光先失望，吴邦辅一口便将他脑子里的其中一个猜想说了出来。 “皇上和皇后娘娘马上就要进入天津卫，你立刻随我去迎接。”其实吴邦辅比朱由简等人提前到天津卫一个多时辰。早先他让人先潜入天津卫打探了不少消息，待朱由简等人差不多到天津卫的时候，他才光明正大的进入天津卫，顺便把城门也控制了起来，并直径来到总兵府见娄光先。 “皇上和皇后娘娘，马上进入天津卫？”娄光先震惊的瞪大了双目，不由得想到，难道是京师已经失守，所以皇上带着皇后娘娘逃到天津卫？ 大明立国近三百年，皇权深入人心，娄光先毕竟还没有真正改旗易帜投降李自成，朱由简的突然到来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带着忐忑的心情跟着吴邦辅一起前去迎驾。 李自成派来的细作在后堂也听到了吴邦辅的话，朱由简带着周皇后逃到天津卫的消息同样让他无比震惊。 “看来闯王陛下已经攻下了大明京师，崇祯狗皇帝不过丧家之犬尔！”震惊之后，李自成的细作想到了另一层，那就是大明京师已经失陷，否则崇祯不可能逃。 “只是不知道崇祯狗皇帝随行多少兵马？”李自成的细作一脸阴沉的皱眉：“不管崇祯狗皇帝随行多少兵马都一定要把他拖在天津卫，等待闯王陛下的追兵到来。” 他们大顺想要夺取天下，除了攻下大明京城，也要擒获或者杀死崇祯，如果让崇祯跑了，大顺军哪怕攻下大明京城，也不等于完全消灭了大明朝。 再则，拖住崇祯，甚至直接擒获崇祯可是一件天大的功劳，他原先不过是统领百十人的小小头目，若能得擒获崇祯与其后宫妃嫔皇子公主之泼天大功，岂不是一飞冲天受闯王陛下重用？ …… 娄光先和吴邦辅赶到城门的时候，朱由简带着周皇后等人也已经到来。 因为太累了，朱由简和周皇后都没有下马车，只是由王承恩掀开车帘，让吴邦辅和娄光先能够目睹天颜。 “臣锦衣卫指挥使吴邦辅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臣天津卫总兵娄光先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娄光先和吴邦辅一同参拜了下去。 “两位爱卿平身！”朱由简的声音透着一丝虚脱，很累。不过心里也很欣慰，天津卫终于没有在他到来之前投降李自成。 朱由简不想多说什么，看着吴邦辅和娄光先站了起来后，便挥了挥手，示意马车继续行驶，进入天津卫。 娄光先抬头粗略看了一眼跟在朱由简前后的皇宫禁卫军以及锦衣卫，大致估计数量。 朱由简清楚，自己只不过刚刚逃到天津卫罢了，仍旧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随时可能被李自成的追兵追上来，所以哪怕此刻再累，朱由简也没有任何休息的念头。 “吴邦辅，你立刻再派人到大沽口水寨让那里的水师提督陈阶来见朕！”朱由简将吴邦辅叫到跟前，让他立刻再派出锦衣卫。 “臣遵旨！” 大沽口水寨距离天津卫很近，来回有一个时辰足矣。 大明水师分为四支，天津卫大沽口有一支，主要巡视渤海，防止海盗扰乱京师。镇江有一支，主要巡视长江。福建有一支，不过郑芝龙招安之后，归属了郑芝龙，反正也没几条船。广州有一支，基本上十几年没有出过海，船也没几艘早废了，东海，南海都是郑芝龙的天下，大明水师早已经没落到只在渤海，长江巡视。 大沽口水师提督名叫陈阶，是五十年前驰援朝鲜的抗倭寇名将水师提督陈璘的后人。 第8章 诛杀娄光先 那边，娄光先估计出了朱由简一行三千人左右的数量。 做为天津卫总兵，娄光先麾下原本有五个千户，大约五千六百人的兵力，不过之前为了防守京师，抽调走了其中两千精锐，也就是说，娄光先此时实际上仅有三千六百左右兵力。 数量看似不比朱由简身边的防卫力量少多少，但硬碰硬根本是不可能的。 因为皇权深入人心，娄光先还没有宣布投降李自成，而且没有看到皇帝之前，士兵们或许被裹挟着反了就反了，但皇帝就在眼前，胆量就完全不一样了，娄光先敢硬来，哪怕算上他的铁杆心腹，真正敢直接跟他造反的估计也不会超过三成。 娄光先思考着，如何拖延时间，以及派人到京师引李自成大顺军围杀过来。 李自成派来劝降的那名细作，跟在娄光先身后，同样也在思考着怎么做。 朱由简进入天津卫之后，径直来到娄光先的总兵府。 随行的锦衣卫与禁军士兵，很自然的提前接管总兵府的防御。 看到周边都是保护自己的锦衣卫与禁军士兵，而娄光先只与那名李自成派来劝降的细作在一块，朱由简毫不犹豫的发难了！ “吴邦辅，立刻将娄光先二人给朕拿下！” 做为锦衣卫指挥使，吴邦辅动作极快，朱由简旨意下达的瞬间，他的刀便也跟着出鞘了，一下子架在了娄光先脖子上。 旁边另有二十余名禁卫军士兵一拥而上，将跟在娄光先旁边那名李自成派来的细作一并擒住。 “皇上，皇上，冤枉啊，这是为何，臣并无不敬啊。”娄光先惊骇交加，脸上更是一片懵懂，连连喊冤。 这太突然了，事先完全没有想到朱由简会突然下旨将他拿下，导致他身边除了李自成派来劝降的这名细作，竟无一名心腹， 而这名李自成派来劝降娄光先的这名细作也是一脸懵，要知道他先前才刚刚与娄光先谈好了条件，娄光先甚至都还没有招来所有心腹宣布此事，知道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这个时候，只听到朱由简冷笑一声道：“娄光先，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你以为你身边的心腹全都死忠于你？你密谋投靠李自成反贼之事，朕早已知晓！” 听到这话，娄光先瞪圆了双目，张了张嘴巴。 李自成派来的那名细作却是直接露出了绝望的神情，转瞬间他又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崇祯狗皇帝，没有想到锦衣卫的眼线藏得如此之深，也怪娄光先这个废物太过无能。不过你也别得意，闯王陛下已然攻占京师，大明气数已尽，闯王陛下很快就会追杀过来，取了你这狗皇帝的命！” 说罢，他还愤怒的瞥了娄光先一眼。 娄光先本来张着嘴巴，还想要辩解挣扎，但李自成的细作都已经先招认了，他无论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索性目露绝望的闭了嘴。 “拉出去砍了！”朱由简没兴趣留着这两个人的命。 “遵旨。”吴邦辅略带一丝异色的领命。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理论上来说，锦衣卫探得的消息，一般都是他先知道，然后禀报皇上。但此次天津卫总兵娄光先已经投靠了反贼李自成，他事先却并不知晓，反倒是皇上先知晓了。 这一路上，也没见到有谁特意越过他直接向皇上禀报，难道皇上还在京师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当真圣意难测，看来自己今后做事，还应更加谨慎才是。 朱由简可不会向任何人解释，他为什么那么笃定天津卫总兵娄光先已经投靠了李自成。 娄光先投靠反贼李自成被斩，他的家小自然不可能不被波及，很快都被抓了起来。 朱由简并没有仁慈的打算，下旨直接满门抄斩。 事情很残忍，但人没有在朱由简面前杀，他不会看到一滴血，他只是简单的下了一道旨意，再加上拥有崇祯的记忆，到底受了影响，并不是后世那个纯粹的社畜朱由简了。 因此朱由简代入皇帝的角色很自然，无论身心内外，他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做为一个皇帝，其他事情或许都能容忍，可是谋反这种事情，万万容忍不得，杀鸡儆猴也必须要做得狠绝一些。 “皇后，陈阶赶过来需要一点时间，趁这点时间，你带着长平和昭仁去休息一下。”朱由简知道，如果顺利的话，接下来登船跨海南下，到了海上才真正有得受，现在有机会休息尽量休息。 “皇上，您才真正辛苦了，您也休息一下。”周皇后劝谏道。 朱由简摇了摇头，他的确很累，身心疲惫那种。以前崇祯就每日睡不过两三个时辰，最近三日，更是合眼的时间加在一起都不到两个时辰。 明明只是三十三岁的人，却感觉比四十五岁的人还要气虚。 如果顺利逃到金陵，他势必要好好锻炼一番，否则就这身体状况，想活过五十岁都难。 “没有见到陈阶，没有脱离险境之前，朕一刻都不敢休息。”朱由简现在都还是在赌，他甚至不确定陈阶与渤海水师是否在大沽口水寨。 还有，渤海水师现在到底还有几条船，能否承受渤海以外的海浪？而且提督陈阶是否还忠心大明？ 后世他看过的明代历史并没有多么细致，虽然没看到过有水师投降李自成，可谁知道具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眼见劝不动朱由简，周皇后无法强求，看了身边长平公主与昭仁公主，尤其是才五岁的昭仁公主，这些天李自成攻打京师，没有谁能睡得好，以及又一路从京师逃到天津卫，着实是累着了，便默默带着两位公主到后屋休息。 京师方面的消息，在这段时间仍不断传来。 如历史上那般，攻占皇宫，彻底拿下整座京师之后，李自成的大顺军便彻底放飞了自我。 原本李自成便是靠着‘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的口号，才一路势如破竹攻到京师城下，甚至不费多大力气便攻占京师。 第9章 渤海水师提督陈阶 攻占京师之前，其麾下的大顺军各级将帅还能忍着，只想现在不要饷银俸禄与赏赐，是为了攻占京师灭亡大明，闯王陛下能得天下。 等闯王陛下得了天下之后，肯定少不了他们的封赏。 大顺军上至将帅，下至普通士兵，心里可都把自己觉得自己理应得到的封赏记着呢，攻破京师之日，便是兑现之时。 几十万将士眼巴巴的等着封赏呢，封官方面李自成不吝啬，但赏赐方面，李自成就无能为力了，他兜比脸还干净。 数量有限的各级将领你可以封官，可几十万普通士兵，自己都清楚凭自己的地位没有封官的可能性，他们能期待的便只有赏赐。 没钱？ 没钱他们就只能抢了，京师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可是天下财富的集中地，遍地黄金。 从攻破京师外城，便有一群大顺军士兵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看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便直接抢。 攻破皇宫，似乎大局已定之后，更是彻底放飞了。 秩序一旦乱了，就不止是抢钱抢粮那么简单了，还抢女人，就连李自成麾下头号大将刘宗敏都带头冲进了吴三桂府邸，抢了吴三桂的小妾陈圆圆。 李自成能去制止吗？除非李自成能一下子拿得出几百万两银子赏赐出去，可惜李自成没有！ “造了十几年反，也打了十几年仗，将士们跟着我李自成出生入死，如今攻下大明京师，大势已定，将士们想放纵放纵，就让他们放纵两天！” 李自成现在也满脑子都是享受放松一二，同时忙着在京师真正称帝建朝，他甚至都没功夫关心崇祯皇帝是不是真在坤宁宫烧死了，更没有功夫去弹压几十万大顺军将士。 也别说弹压了，时间才过去一日，李自成甚至还不得不亲自参与了进去。 只因几十万大顺军将士嫌弃抢到的财物太少了，丝绸、器物之类，明面上的财物是不少，可却不见多少真金白银。 京师那么多文武官员，皇亲国戚，没理由看不到多少真金白银，一定是藏起来了！ 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逼他们交出来！ 本来大家就是被明官欺压鱼肉，活不下去了才起来造反的，如今攻破大明京师，以前高高在上的大明官员，皇亲国戚，都成了他们砧板上的肉，不直接杀了都算好的了，居然敢把银子藏起来？ 面对几十万将士的不满，李自成就像是被架了起来，无论他想还是不想，他都必须帮几十万将士们把银子‘找出来’，安抚他们，迫切程度甚至还在他称帝建朝之上。 李自成先是让京师的明朝文武官员、皇亲国戚们自己把钱交出来，他还定了一个标准：中堂十万，部院京堂锦衣七万或五万三万，道科吏部五万三万，翰林三万二万一万，部属而下则各以千计…… 那些明朝的文武官员，皇亲国戚们怎么可能老实，哭穷者无数，反正就是没钱。 有人信吗？大顺军上下没有一个人信的，李自成同样不信。 软的不成，那无疑只能用强了。 “一帮贪官污吏，看你们还敢嘴硬！”李自成下令刘宗敏连夜赶制了五千套夹具，给交不出钱来的官员、皇亲国戚们全都用上，逼他们把钱交出来。 一时之间，京师的牢房中，凄厉的惨叫声无数，让整个京师都笼罩在了无边恐怖之中。 恐怖一旦形成，就没有下限，打夹不行，便炮烙，明朝官员、皇亲国戚人数有限，便把那些富户也都算上，整个京师乱成一片。 历史上前后一个月左右时间，李自成的大顺军便在京师酷刑弄死了一千六百多人。 曾经因为那句‘开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的口号，而有多么期待李自成打进京师的百姓们，现在就有多么憎恨李自成，他们觉得自己完全被欺骗了。 大沽口水寨。 最近两个月，偶尔有海盗出没在渤海外海。 渤海水师提督陈阶主要任务便是负责渤海的防务，不使海盗胆敢从渤海威胁北直隶区域，原本他该率领渤海水师主动出击，驱逐乃至剿灭渤海外海的海盗。 但李自成反军逼近京师，围攻京师的消息陆续传来，忧心京师安危，想时时得知京师的最新情报，便暂且压下主动出击驱逐海盗之事，一直驻扎在大沽口水寨。 “皇上已至天津卫，召臣前往见驾？”陈阶大惊，只想莫不是京师已经失陷，皇上正被反贼追杀？ 真实情况如何还得到了天津卫，见到皇上才得知。 陈阶不敢有丝毫耽搁，骑上快马直奔天津卫而来。 天津卫城中。 朱由简闭目养神的小半个时辰，到底精神太紧绷了，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不出意外的话，李自成恐怕也如历史上那般，两三天时间过后才发现坤宁宫的灰烬中并没有崇祯的尸骨，才意识到崇祯逃出了京师。”朱由简小声自语了一句。 “皇上，渤海水师提督陈阶到了！”大太监王承恩快步走进来向朱由简禀报。 “传!”朱由简神色一振，狠狠揉了揉两鬓太阳穴，给自己提提神。 陈阶大步走了进来，步伐很沉稳。 “臣渤海水师提督陈阶，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拜在身前的陈阶，朱由简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觉得陈阶不仅身正，气也正，往往这样的人，不是那等只会吃先辈余荫的无能之辈。 “爱卿平身。” 等陈阶站起身来，朱由简才开口说道：“京师已陷于贼寇李自成之手，朕欲往金陵，陆路恐被贼寇李自成围堵，危险重重，便想从海上南下，爱卿所辖渤海水师可有护朕之力？” 从朱由简口中得知京师已经被李自成攻占，让陈阶无比心惊，同时也无比愤怒。 做为勋贵之后，陈阶的祖父陈璘乃万历时期的名将，参加过万历三大征中的抗倭援朝、播州之役，战功赫赫，官至正一品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死后还追封为太子太保，并荫一子世袭指挥使 可以说陈阶子孙后代的富贵都与大明朝绑定在一起，只要大明朝还存在，陈阶的后人，再怎么差劲，都至少衣食无忧。 类似陈阶这样的出身，对大明朝的忠诚，远比普通人可靠得多。 第10章 登船跨海南下 “臣誓死护卫皇上南下！”陈阶回答铿锵有力，无比坚定。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任务有多么艰巨，他有一种错觉，好似大明朝的存亡在这一刻都压到了他的身上，一个不慎他便要成为类似王振那样的千古罪人。 朱由简满意的点了点头，陈阶能到便说明渤海水师仍屯驻在大沽口水寨，再看到陈阶如此态度，他知道走海路跨海南下有希望了。 接下来，朱由简又简单询问了一下陈阶，渤海水师当前的实力，有多少船只等等。 得知仅有六十多艘船，其中一号福船三艘，二号福船十一艘，哨船十六艘，冬船八艘，鸟船与快船二十九艘。 数量虽然不多，但毕竟都是海船，最大的一号福船吃水两丈，排水量计算达四百五十吨左右，最小的鸟船与快船，吃水也有七八尺，二百吨左右排水量。 另外，武备方面，水师有官兵三千七百余人，不过其中仅有九百余人有甲衣，而且水师所有火器加起来，只有十六门弗朗机，八门碗口铳，迅雷炮六十门，鲁密铳三十三支，至于威力强大的红衣大炮一门都没有。 朱由简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他记得历史上描述这个时期的郑芝龙，拥有兵力三万多人，船只七百多艘，哪怕渤海水师大船比例更多，实力也仅相当于郑芝龙的一成多罢了。 长江水师的实力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堂堂王朝水师，居然远远比不上一介海盗。 大明水师没落至此，朱由简不是理解不了，毕竟大明朝自万历末期，萨尔浒之战惨败，满清崛起，便内忧外患了二十几年，就连负责抵挡满清的边军，以及负责剿杀流寇的一线士兵，都拿不到军饷了，可想而知哪来的钱给水师造船。 大明水师有两次鼎盛，一次是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一次是嘉靖到万历年间为了剿灭沿海倭寇，以及抗倭援朝。 也就是说，其实大明水师上一次鼎盛到现在，也不过是过去了三四十年罢了。 “将来，朕必再次壮大我大明水师！”朱由简叹息的喃喃了一句。 陈阶听到了，但他并没有放在心里，因为他清楚以大明现在内忧外患的情况，有钱也只会用来剿灭流寇，对付满清，根本不可能给水师造船。 陈阶却是想差了，他万万想不到，未来仅仅过去不到一个月，大明便定下重点发展水师的国策，水师规模短时间内成倍扩充。 闲事暂且不提，回到正事上来。 在天津卫见到陈阶，朱由简彻底放弃了走陆路南下，如果说走海路南下，顺利到金陵的概率超过九成，那么走陆路南下，能顺利到金陵的概率，连一成都没有。 时事急迫，李自成在天津卫未必只有一名细作，何况坤宁宫大火燃尽之后，大顺军士兵翻找灰烬，看不到任何尸骨，也能得知崇祯还活着，大顺军随时可能追到天津卫来，不能再逗留了。 朱由简带着后宫妃嫔，皇子公主，一行离开天津卫，直奔大沽口水寨。 渤海水师只有六十七条船，就算一号大福船一艘就能乘四百人左右，二号福船一艘也能乘二百多人，但数量最多的哨船，冬船，鸟船，快船，平均一艘只能乘五十多人，全部加在一起，便是只能乘坐六千一百多人。 渤海水师官兵便占了三千七百多，朱由简一行差不多三千一百人，就算是勉强超载两三百人，也仍有四五百人无法乘坐。 经过短暂商议，朱由简决定让一千锦衣卫中的五百人化整为零，分散南下。 锦衣卫毕竟大都是密探出身，乔装打扮，潜藏潜行，是他们的看家本领，让他们走陆路分散南下，成功率并不低。 这些锦衣卫临行前，朱由简让他们不用直接到金陵，而是先到淮安府。 另外，朱由简还让领队的锦衣卫千户亲自带着一份圣旨，前往庐州交给总兵黄得功。 安排好之后，朱由简便与周皇后，以及护卫的两千禁军，五百锦衣卫等登上渤海水师的舰船，起航出海。 “皇上，从大沽口水寨到渤海外海，需要一天一夜，到金陵需要六天六夜。”大福船上，陈阶对朱由简述说道。 “不直接到金陵，先入淮河，到淮安府，朕另有安排。”朱由简沉吟了一下做出决定。 其实从一开始，朱由简就没打算直接到金陵。 做为一个丢了京师，且南逃过程中，身边没带一名朝中百官与皇亲国戚的皇帝，他的皇帝威望可以说荡然无存，使唤文官，调动在外武将，都比在京师更难。 本来到了崇祯十七年，在京师调动武将就有许多人阳奉阴违，更难的话，怕是直接明摆着抗命不尊了。 “臣遵旨。”陈阶不敢质疑。 相比较陆地上的武将在这些年对满清的战争，对各地流寇的战争之中，见多了失败，从而对大明朝少了敬畏之心，甚至有了绝望之心，水师上下常年驻守沿海水寨，他们仍很好的保持着对大明朝的敬畏。 一日一夜时间过去。 六十七搜渤海水师舰船驶至渤海口。 “皇上，那是清虏的舰船，危险！”王承恩并不晕船，状态比朱由简好得多，他陪朱由简站在船楼上，看着滔滔海浪，突然指着一处，慌张的大叫了起来。 朱由简转头望去，只见四艘比二号福船稍小的船只，隐约能看到满清的龙旗。 “皇上勿忧，区区四艘清虏船只，还威胁不到皇上，马上他们便会主动退走！”陈阶在一旁连忙禀奏道。 “爱卿所言不差。”朱由简点了点头，正如陈阶所说，不等他们这边有什么动作，那四艘满清舰船便主动转舵向后方退却。 此处海面，往南侧是山东的登州府，往北侧则是满清的金州府。 这四艘船，应该是满清金州府所辖船只。 大明在陆地上面对满八旗铁骑只能被动防守，但在海面上，大明水师虽然没落了，吊打能出海大船全部加在一起都不过十余艘满清水师，却不在话下。 第11章 议立新君 京师，距离李自成攻克皇宫已有三日。 李自成已经确定下了真正称帝建朝的日子，同时拷打明朝官员、皇亲国戚，以筹集银两的事情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第一批便‘筹集’到了四百多万两银子，几十万大顺军士兵，每人赏赐十两，暂时安抚了躁动不稳的军心。 李自成终于有精力关心崇祯皇帝与周皇后是否真的自焚于坤宁宫。 他下令翻找烧成灰烬的坤宁宫，准备找到崇祯皇帝与周皇后的残骸。 念在崇祯皇帝与周皇后竟然有勇气自焚而亡，他还准备好好安葬这对帝后，顺便彰显自己‘仁慈’之名。 然而，翻找的结果却是坤宁宫的灰烬之中根本没有任何残骸。 便在这时，有消息从天津卫传来，崇祯皇帝带着后宫妃嫔，以及皇子公主跑到了天津卫，还诛杀了已经决定投降大顺的天津卫总兵娄光先，并往大沽口登船出海了！ “什么？”李自成是又惊又怒。 很快李自成又冷静了下来，他没有立刻派遣大军追去天津卫方向，反而严令封锁消息，继续宣称崇祯皇帝已经自焚而亡。 因为自从攻克紫禁城皇宫，他便命令京师之外的各路大顺军，趁攻克京师之威势，以及崇祯自焚而亡造成的恐慌，不断攻占还所属明朝的各个府县，同时遣使往山海关招降吴三桂。 如果崇祯没死还顺利从京师逃走的消息传出去，那些还所属明朝的府县，势必重拾士气，攻占的难度加大，山海关吴三桂投降的可能也更低。 崇祯从海上逃了便逃了，就算崇祯能逃到江南金陵，彼时他大概率也已经拿下长江以北所有府县，未来渡江攻取金陵，有何难度？ …… 山东在京师被攻陷以前，是大明朝极其重要的战略要地，承担着江南与京师连接的重任，大明朝对山东无比看重，李自成对山东同样看重。 在李自成东征攻打京师之前，山东境内便足足活动有十几股流寇势力。 崇祯十七年之前，山东境内的官军都是压着流寇打的，但自从李自成兵临京师，攻打京师的消息传来，山东境内官军便士气大落，有了全面崩盘的迹象。 当李自成攻陷京师外城的消息传来，山东境内官军便开始崩盘了。 当李自成攻陷紫禁城皇宫，彻底拿下京师的消息传来，山东境内的官军也终于彻底崩盘了，各府县官军降的降，逃的逃。 山东总兵刘泽清便是反应最快，最开始逃跑的，他从泰州逃到青州，又从青州直接离开山东，逃到淮安。 不仅仅是不战而逃，刘泽清还一边南下，一路沿途劫掠百姓。 “朝廷不发饷，那我就只能自己‘搞’饷了！” 名义上为官军，实际上做得比流寇都还狠，百姓深恨之。 崇祯十七年三月二十三日，距离李自成攻陷皇宫，宣布崇祯皇帝携后宫妃嫔，皇子公主自焚于坤宁宫，至今已经过去了四日。 消息在第三日的时候传到江淮，凤阳总督马士英是金陵官圈重臣之中最先知晓的，他当即失声痛哭。 隔了半日，消息传到长江北岸，刚凑足一支两万人大军，正不顾一切渡江北上勤王，刚走到浦口的史可法第二个知晓，他面朝北方失声痛哭，哭着还以头撞柱，血流到脚上。 又隔了两个时辰，消息穿过滚滚长江传到金陵城中，史可法、高弘图、王铎、姜日广、黄道周等人也是个个失声痛哭，披麻戴孝。 如果说这些人当中，有谁是真心实意，那恐怕也只有史可法了，其他人都是做样子罢了。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议立新君才是首要之事，毕竟从龙之功，谁都想要。 身在金陵的众官先争论了起来。 福王朱由崧，潞王朱常淓、桂王朱由榔，都有人支持，其中潞王朱常淓有钱谦益、姜曰广、高宏图等东林党大佬支持呼声最高，福王朱由崧次之，桂王朱由榔呼声最低。 不过想要真正拥立谁，只是文官力量的支持是不足够的，还需要军队的支持。 因此非常意外的是，就在金陵北侧，长江北岸浦口，手握两万大军的史可法，便有了短暂的一锤定音的机会。 本来史可法也是比较倾向于潞王朱常淓的，但因为史可法性格使然，过于讲究气节，一根筋，满脑子都是忠君爱国思想，一锤定音而立新君这种事情陡然压到他头上，竟让他一时乱了分寸，犹豫难定。 于是史可法做了一件事情，他写信询问马士英的意见，还邀请马士英到浦口一同商议一番。 这立刻给了马士英一个绝佳的机会。 “好机会啊！”本来马士英在听到李自成攻克京师，崇祯皇帝自焚而为消息的当日，就意识到了军队的重要性，一面暗中施加影响提高福王朱由崧的呼声，一面写信拉拢黄得功、高杰、刘良佐、刘泽清四大总兵。 如果按照历史，高杰与刘良佐第一时间投靠了马士英，黄得功本来不想站队，刘泽清则本来想投靠东林党支持潞王朱常淓的。 然而，马士英到底有些智谋，他看出了刘泽清就是一根墙头草，谁给他利益大他便倒向谁，便许诺刘泽清一旦事成，就让他进驻富庶的扬州。 刘泽清立刻倒向马士英，黄得功独木难支，无奈之下，也只得支持马士英。 历史上，便靠着四大总兵的支持，以及福王朱由崧是万历皇帝的孙子，血脉上比潞王朱常淓更近，最终压倒了东林党，立了福王朱由崧为新皇，年号‘弘光’。 历史毕竟是历史，朱由简来了，注定无论是福王朱由崧还是潞王朱常淓，都没有机会。 正当马士英前往浦口与史可法商议，拖住史可法之时，朱由简在渤海水师的护卫下，六十七搜舰船驶入淮河口，最终在淮安府东北侧一百三十余里的安东县登岸。 “终于到了，船上这几日着实不好受。” 为什么选择在安东县。 因为安东县城紧靠淮河，有什么不对可以随时再登上渤海水师的战船，并且这里距离淮安府城不远也不近，很适合引诱山东总兵刘泽清前来。 第12章 登岸与诱诛刘泽清 下船之前，朱由简先是重新换上了皇帝专属的龙袍，周皇后以及其他后宫妃嫔，三位皇子，两位公主也都换上了他们的宫装华服，就连五百锦衣卫也换回了特有的飞鱼服。 只有那两千皇宫禁军大半都没法换回他们以前的铠甲。 没办法，龙袍与凤袍，以及宫装飞鱼服等，占地与重量都不比普通常服大多少，并不难携带。 可禁军士兵的铠甲就不同了，不仅无法叠装，重量还极重，也就勉强带了两百多套，其余的不得不在离开京师之前遗弃了。 皇帝的形象关乎皇帝威严，虽然朱由简现在也没剩多少皇帝威严了，但能维持一些总好过一点都没有的好。同时龙袍是官吏与百姓，对皇帝最直观的认识。 不穿龙袍，朱由简说自己是皇帝，可能他还要向别人证明一下，但穿着龙袍，身边后宫嫔妃穿着宫装，再加上锦衣卫特有的飞鱼服，那么都不用朱由简特意说什么，别人一看就下意识认为这是皇上。 朱由简晕船不算严重，不过因为他本就身心疲惫，此刻两只眼眶都明显凹下去了一些。 “皇后，慢点。”周皇后与长平公主晕船最厉害，船上这几天，她们吃什么吐什么，被折磨得脸色苍白，四肢虚浮，像焉了得花一样，下船时朱由简扶了她们一下。 反倒是之前担忧的仅有五岁的昭仁公主，除了第一天不舒服之外，后面几天半点晕船的模样都没有了，状态极好。 一批状态好的锦衣卫，更早一步下船，直奔安东县城中，传召安东县令出来迎驾。 县衙内。 “什么！皇上和皇后娘娘，以及一众皇子公主们到我安东县地界了？”安东县令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都是震惊之色。 任谁前几天才听说流寇攻陷京师，皇帝与后宫妃嫔，几个皇子公主自焚于坤宁宫的消息，现在突然又听到皇帝与后宫妃嫔，几名皇子公主突然南下千里，出现在了自己的管辖境内，怎会不震惊。 虽然心有疑惑，但看着来宣旨的锦衣卫，而且县衙也已经被锦衣卫控制了，他心里又相信了八分。 不敢怠慢，安东县令立刻通知县丞等一众官吏，一同出城迎驾。 来到淮河边，看到水师官兵，禁军士兵，锦衣卫等多达数千人拱卫，再看到身穿龙袍的朱由简，以及朱由简身边身穿凤袍的周皇后。 虽然朱由简与周皇后此时精气神都很差，但身上那股子久居帝位与皇后之位的气质不是能装出来的，再则能当一县主官的，大都是进士出身，安东县令便是崇祯十一年的进士，当年殿试时他曾目睹过一次圣颜。 总之，这绝不可能是假的皇上与皇后。 “臣安东县令林洪泉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安东县令激动的连忙拜倒，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自己毕生最大的一次机会，哪怕做不出什么功勋，只要能得皇上眼缘，让皇上记住自己的名字，未来升官也比其他人顺利得多。 “平身，朕与皇后要暂住县衙，你去安排一下。” “遵旨！”安东县令动作很麻利，回到县衙之后，仅仅一刻多钟就收拾出来了。 做为皇帝，朱由简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他让手脚都虚浮的周皇后与长平公主先去休息，而他则还有一些事情要安排。 早在进入县衙之前，朱由简便让锦衣卫指挥使吴邦辅亲自往淮安府走一趟，他无论吴邦辅如何言论，只要吴邦辅能诓刘泽清来安东县见驾。 这对吴邦辅来说不难，连这点能力都没有，他也不配做锦衣卫指挥使了。 吴邦辅带着三十几名锦衣卫，大张旗鼓的进入淮安府城。 此时刘泽清也才刚刚率军进驻淮安府两天时间，当年吴邦辅还是锦衣卫千户的时候，他便见过吴邦辅，对于吴邦辅突然到来，他非常吃惊。 听到吴邦辅口述传旨，说皇上传召他前往安东县见驾，他更是吃惊。 “皇上和皇后是如何在数十万流寇的围困下，从京师……”刘泽清本来想说‘逃’字的，不过他及时吞了回去。 虽然他手握三万多大军，但也不敢当着锦衣卫指挥使的面，明着对皇帝不敬。 “皇上自有天命！”吴邦辅先是朝侧身上方拱了拱手，才继续道：“渤海水师护皇上从海上南下，流寇纵有再多贼兵，也威胁不到皇上。” 这么解释，刘泽清顿时就懂了，难怪皇上出现在安东县，原来是是乘船从海上进入淮河，在安东县登岸。 他心里又有些腹诽，淮安府城也在淮河边上，皇上怎么没有直接到淮安府城登岸。 吴邦辅察言观色极为厉害，不动声色便从刘泽清露出的一丝表情，猜出了他心里再像什么，他假装叹息了一声：“皇上与皇后娘娘都未曾乘过船，海上风浪巨大，就连本指挥使都受不了，皇上与皇后娘娘着实辛苦了。” “闲话不多说了，皇上刚登岸，从安东县令口中得知刘总兵刚好身在淮安府，便非要传召刘总兵去见驾之后，才肯休息，刘总兵快速速与本指挥使启程，勿让皇上久等了！”吴邦辅脸色一正，催促道。 自从曹老板开了个先例，每当皇帝落难，便有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某些念头。 比如这一瞬间，刘泽清脑子里便闪过这个念头。 要不要把麾下大军全部带过去，来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最不济也能胁迫皇上封自己一个大大的官，让自己拥有更多权利等等。 只不过，面对吴邦辅的催促，他又不得不放弃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麾下大军集结需要时间，明显现在吴邦辅不会等自己那么久，而且挟天子以令诸侯，想着确实让人热血沸腾。 但是他也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不说皇上身边并非一个人都没有，成功率并不多高，他自己也下不了那样的决心，他的三万多兵马不是三十多万兵马，一旦引起天下众怒，到时候他未必受得住那随之而来的滔天压力。 第13章 诛杀刘泽清 刘泽清只想着自己能从中获取什么利益，却从来没有意识到他这样前去，是否会有什么危险。 不是刘泽清没有危机意识，而是刘泽清自己都想不出，朱由简有什么理由杀他，又怎么敢杀他。 虽说从他山东率军南下时，一路劫掠，但这种事情又不是他一个统兵将领在做，高杰、刘良佐，哪个没有做过？你朝廷不发饷，我不从百姓身上拿，难道要全军上下饿死不成？ 况且皇上才刚从船上下来，哪里会知道这些。以及皇上还要靠他麾下三万多兵马来抵御已经占领山东的流寇大军南下。 另外，淮安府城距离安东县城只有一百三十多里，快马只需一个多时辰，大军急行军也只需要半日，皇上敢动他，就不怕他儿子与部下率军兵变？ 因为有强大的底气，所以刘泽清丝毫担忧都没有。 刘泽只带了百余名心腹亲卫骑兵，便与吴邦辅一同前往安东县。 安东县府衙，朱由简睡了两个时辰，起来之后精气神明显比之前好得多。 “皇上，刘泽清已进入安东县，马上到府衙。”王承恩目带一丝冷意的向朱由简汇报，这老太监从朱由简的各种安排之中，已经猜出了朱由简想杀刘泽清。 做为朱由简最忠心的太监，王承恩不问善恶，不问缘由，只要朱由简想诛杀的人，他都认为该杀。 “黄得功那边有消息传来了吗？”朱由简一边穿着龙袍，一边问道。 “一个多时辰前，有锦衣卫来汇报，圣旨在两日前便送到黄得功手中，他已遵照圣意，率庐州军开拔，现在已到宝应，随时进入淮安府地界。” “黄得功从接到圣旨，到率军开拔，花了多少时间？”朱由简听似漫不经心的又问道。 “大约一个时辰。”王承恩无一丝迟疑，显然他自己也提前问过了此事，这老太监不愧是当年魏忠贤临死前都称赞过的，他的能力绝不比魏忠贤差。 朱由简继位十七年，赐死或罢黜了十八位内阁首辅，轮换了五十位阁臣，皇威滔天，其中有一部分是王承恩不惜一切谋划换来的。 手中没有东厂，却暗地里做着与当年手握东厂的魏忠贤都差不多的事情，甚至可以说王承恩的能力，或许还在魏忠贤之上。 一个时辰便集结大军开拔，不仅不算慢，反而是极快的了。 朱由简点了点头，说明黄得功没有任何犹豫拖延，历史上黄得功便是江北四镇之中，唯一还算听朝廷命令，且在清兵南下时，唯一死战到底的。 历史毕竟是历史，朱由简此次顺带试探了一下，就看黄得功对大明朝的忠心，是不是真的可以信任。 “按照皇上的安排，一个多时辰前已让锦衣卫再次去传旨，令黄得功率军从宝应北上淮安府。” 有王承恩这样的人在身边，好处就是，你只需要做好大致的安排，细节方面，他便可以帮你做到滴水不漏，也难怪历史上那么多皇帝，依赖身边有能力的太监，这就是其中极重要的一个原因。 既然都准备好了，那么今日就不止是刘泽清被斩，刘泽清满门都得被斩！ 不一会，吴邦辅带着刘泽清到了。 “传。” 此时朱由简周边站了二十几名锦衣卫，三十多名身穿铠甲的禁军士兵。 刘泽清只单独与吴邦辅一同进入府衙见驾，他带来的那百余名亲卫骑兵虽然都进了安东县城，但却不可能带着来见朱由简，全部留在府衙外面等候。 看到朱由简身边这么多带着兵器的锦衣卫与禁军士兵，刘泽清心里下意识咯噔了一下，不过他还是没有太多想。 “臣山东总兵刘泽清，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东总兵？你还知道自己是山东总兵，朕把整个山东都交给你了，可京师陷落才几天，你就把整个山东都给丢了！朕还听说你不仅不战而逃，一路南下过程中，还沿途掳掠百姓，残杀妇孺，真是罪该万死。吴邦辅，将刘泽清给朕拿下！” 如同当初对付天津卫总兵娄光先一般，吴邦辅动作极快，朱由简的命令刚落，他便绣春刀出鞘，直接架在了刘泽清脖子上，并且另有几名锦衣卫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扑了上来，一下子就把刘泽清给绑了。 刘泽清都吓傻了，想反抗可吴邦辅架在他脖子上的绣春刀又让他根本不敢动。他是万万没想到正落难中，都还没安稳下来的皇上，居然真敢直接对付他这个拥有三万多精兵在百余里外的总兵。 “皇上，流寇已占据山东，再南下便是淮安府了，淮安府只有臣一支大军，您若处置了臣，谁来为皇上抵挡流寇，臣不服，臣麾下的众将士们也不会服气。” 刘泽清喊的这些都是他的底气，最后一句更是对朱由简直接的威胁。 此刻，刘泽清心里还并不太相信朱由简真会杀了他，他觉得朱由简只不过是想吓一吓他，恩威并施，说不定接下来就赦免了他的罪责，还勉励赏赐他一番。 可惜，刘泽清想错了，朱由简不是以前的崇祯朱由检，他果断得多，也更有魄力得多，还知道历史上敌军真正南下的时候，刘泽清没有起到半点抵挡的作用。 “拉出去，砍了！”朱由简不再跟一个‘死人’废话，先把人斩了再说。 刘泽清听到朱由简竟然真的要杀了他，他一个激灵，浑身汗毛倒竖，脸都白了。 “皇上，皇上，臣的儿子还在淮安府，你若杀了臣……” 无论刘泽清怎么喊，喊什么，都没有动摇朱由简杀他的决心，在朱由简的沉默下，锦衣卫做为皇帝最忠心的鹰犬，内阁首辅他们都弄死过不止一人，何况区区一个总兵。 很快刘泽清便被推了出去，一刀砍下，血染大地，死不瞑目。 于此同时，府衙外，几十名锦衣卫，两百多有铠甲的禁军士兵，以及一百多渤海水师的士兵也将刘泽清带来的那百余名亲卫骑兵团团围住。 有人想反抗，毕竟能被刘泽清收做亲卫骑兵的，对刘泽清都有一定的忠诚。 然而，面对渤海水师从战船上拿下来的三十三支鲁密铳，以及禁军士兵上百张弓弩，他们的反抗只是在找死，不一会就被全歼！ 第14章 黄得功 如果是崇祯朱由检，他会想到要留着刘泽清抵挡山东的流寇，不管刘泽清有多么罪大恶极，只要刘泽清率其部下驻扎在淮安府，不反大明，便是大明的一道屏障。 京师失陷，整个淮河以北也都失陷了，大明此时此刻还有战斗力的军队，数都能数得过来。江北四镇的高杰、刘泽清、刘良佐、黄得功，武昌府的左良玉，石砫的秦良玉，福建的郑芝龙，以及史可法自行招募的两万江南兵。 左良玉早已经不听朝廷命令，拥兵自重。石砫的秦良玉独抗张献忠的巨大压力，被围在土司区域，根本动弹不得。郑芝龙是海盗招安，部下兵马大都是海盗出身，朝廷也很难使唤他们出福建。史可法招募的两万江南兵从未上过战场，且要拱卫江南，轻易也最好不动。 算来算去，朝廷能够用来抵挡流寇南下的，也仅江北四大总兵罢了。 历史上，南明弘光朝廷最大的倚仗也就是江北四镇，四镇亡则南明弘光朝廷亡。 而历史证明，江北四镇除了黄得功，剩下的三个一个都信不过。 高杰在山东流寇南下时，直接丢了徐州，如果不是李自成在一片石惨败，可能都等不到清兵南下，江北四镇就先被流寇给横推了。刘泽清、刘良佐则在清兵南下之时，直接投降了清兵，不仅没有为南明朝廷起到抵挡敌军的作用，反而为敌军贡献了十几万炮灰反过来打南明朝廷。 解决了刘泽清，接下来便要解决淮安府城中刘泽清的儿子，以及三万多山东大军。 对于能否顺利解决，朱由简一点都不担心。 …… 时间回到两日前。 庐州总兵黄得功是正在看着马士英拉拢他的信件时，突然接到的圣旨。 本来黄得功犹豫着要不要接受马士英的拉拢，毕竟马士英可是给他许诺了，辅佐福王朱由崧登基之后，每个月按时给他五万两银子的军饷，一年便是六十万两，足够他三万庐州军粮草所需。 没有军饷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偏偏他又不能学高杰、刘良佐、刘泽清那等人直接纵兵抢粮，残害百姓。 都说潞王朱常淓比福王朱由崧贤明，可这所谓‘贤明’也不过是钱谦益、姜曰广、高宏图等人吹嘘出来的，潞王登基之后，朝政估计便是钱谦益等东林党人说了算。马士英要欲扶福王登基，也是想把持朝政而已。 区别不在于潞王与福王谁更贤明，而在于新朝的朝政到底是让东林党人掌握，还是马士英掌握。而这对于黄得功来说并无太大区别。 除了马士英的信件，还有高杰、刘良佐的信件，这二人表明他们已经投靠了马士英。 突然接到朱由简派锦衣卫千户送来的圣旨，黄得功是又惊又喜。 “皇上与皇后、太子都还活着，金陵诸臣却在争论什么辅佐福王还是潞王登基，皇上与太子才是正统，我黄得功只听命于皇上！”黄得功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更不怀疑圣旨的真假。 玉玺印记不会有假，何况从锦衣卫千户口中得知朱由简一行是从天津卫的大沽口水寨登船，从海上南下，能顺利躲过流寇的追杀，太正常了。 遵照圣旨，黄得功紧急集结庐州军，开拔东进。 本来抵达宝应的时候，黄得功心里还有些忐忑，但当再次接到朱由简的圣旨，命他率军从宝应北上，并且从此次送来圣旨的锦衣卫口中，得知朱由简一行顺利在淮安府东侧的安东县登岸，他的心彻底放到了肚子里。 当黄得功率军行至淮安府南侧仅有三十余里处时，他看到了亲自前来的大太监王承恩。 “山东总兵刘泽清抗旨不尊，没有北上勤王，致使京师沦陷，又不战而逃，致使山东沦陷，且南逃期间，竟沿途劫掠百姓，残杀妇孺，实在罪大恶极，故而皇上将之诛杀。此番调黄总兵前来，便是为收降刘泽清所部。皇上有旨，只诛刘泽清老小，其余人等一概赦免！” 这既是告知给刘泽清定下的罪名，同时也暗含着只诛刘泽清，不牵连其他人的意思，主要是安抚同样纵兵劫掠过百姓的徐州总兵高杰，寿州总兵刘良佐。 “皇上圣明。”黄得功能说什么？把京师失陷这种事情推到刘泽清身上，肯定太牵强了，虽然也不是说不出来。 另外，他也看不惯刘泽清等人身为堂堂官军，竟然劫掠杀戮百姓，并且偌大的山东，刘泽清居然不历一战就直接带兵跑了，实在无能，杀了也好，反倒是皇上突然这么有魄力，让他颇为意外。 别看黄得功只带了两万七千庐州军，但对于前往淮安府收降已经没了刘泽清的三万多山东大军，他有十足信心。 三万多山东大军的军纪再差，也毕竟有不少战场经验，自然不可能让黄得功的庐州军直接杀进淮安府城内。 事实上，黄得功的庐州军距离淮安府城还有十里的时候，消息便传到了淮安府城内，城门立刻关闭。 当王承恩拿出圣旨，宣读刘泽清的罪名，并把刘泽清的首级扔进城内。 城内立刻便如炸锅了一般，乱作一团。 三万多山东大军上下只是慌乱，而刘泽清的家小却是从头凉到了脚底，是即慌乱又愤怒又恐惧，完全没了主意。 想率军杀去安东县城，不说军中诸将愿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去，面对已经挡在城门口的黄得功庐州军，也去不了啊。 以刘泽清的长子为首，刘家众人自然只想死扛到底，还想派人联系山东的流寇，想投靠流寇，可惜派出去的人没走几里就全部被黄得功的庐州军斥候，或者锦衣卫截杀。 当拿到刘泽清长子写给流寇求救的信件，王承恩毫不犹豫又给刘泽清加了一条罪名。 “原来刘泽清竟还与流寇有勾结，着实死不足惜。皇上有旨，只诛贼首刘泽清及其家小，其余人等一概赦免，速速打开城门，否则具以谋反罪论处！”王承恩的恐吓是有效果的。 第15章 震慑江北诸镇 本来山东军诸将就不可能为了已经死的刘泽清反抗朝廷到底，自寻死路，先前之所以还没有打开城门，只是还没有听到朝廷承诺不牵连他们，现在听到了，哪里还敢顽抗，立刻主动擒了刘泽清家小，打开了城门。 轻松解决刘泽清势力，当日朱由简便移驾淮安府城。 勉励了黄得功几句，并从刘泽清家里抄得的四十多万两银子当中，拨出二十万两补发庐州军以前的欠饷，又额外犒赏了五万两。 消息传到庐州军中，两万七千士兵激动的高呼万岁。 朱由简听到了，只能叹息的摇了摇头：“当兵吃粮拿饷，天经地义，可我大明官军，只不过是拿到以前数个月的欠饷，便如此激动，是朕愧对了他们。” 这话朱由简是当着黄得功的面说的，谁也不知道他只是有感而发，还是特意的。 但不管是有感而发还是特意的，听在黄得功耳朵里，都是在跟他表示，未来军饷拖欠问题一定不会像以前那样严重。 黄得功心里也有些激动，做为一位毕竟纯粹的将领，缺饷时又不屑于学高杰、刘良佐、刘泽清等人直接劫掠百姓，没有什么比朝廷能按时发饷更让他期待了。 接下来是如何安置三万多山东军。 朱由简下旨让禁卫军之中的将领从中挑选一万精锐归入禁卫军，只要最普通的底层士兵，将领无论大小，一律不要。剩下的两万多人，则直接交给黄得功整训。 这一下子便让黄得功麾下有了五万多人，以一个总兵的身份拥有超过五万兵额，之前只有一个山海关的吴三桂，现在多了一个黄得功，可谓是极大的信任，把黄得功激动得连表忠心。 处理完这些，朱由简又下旨让寿州的刘良佐，徐州的高杰，浦口的马士英、史可法等人，立刻前来淮安府见驾。 朱由简跨海南下，又在淮安府诛杀山东总兵刘泽清，此事在次日传开之后，震动整个江北。 高杰、刘良佐二人接到朱由简圣旨的时间，相差不到一个时辰，二人的反应是差不多的，都是心中惶惶。 他们万万没想到皇上居然有这样的魄力，难道皇上就不怕给流寇可乘之机吗？ 然而，事已至此，皇上已经摆明了把选择权推到他们面前，只等他们的选择而已。 去，怕步刘泽清的后尘，毕竟皇帝公布的刘泽清的罪名之中，劫掠百姓一罪，他们两个也没少做，皇帝能杀刘泽清，难道就不能杀他们？ 不去，也怕步山东总兵刘泽清的后尘，因为那样等于明晃晃的抗旨不尊，彼时要么投靠流寇，要么自己拥兵造反。 刘良佐可以考虑投靠流寇，但高杰不可能，因为李自成与高杰有大仇！ 拥兵谋反？不说两人根本不可能一条心，两人加在一起也只有不到六万兵，而皇帝身边有黄得功，有收降刘泽清的三万多山东兵，还有禁卫军、锦衣卫与水师官兵，兵力数量比他们二人还多近万人。 何况皇帝还能调遣其他地方的兵力，他们肯定不是对手。 刘良佐是可以选择投靠流寇，可他的驻地是寿州，紧挨着庐州，离淮安府也很近，消息要传到李自成耳中，而后还要等流寇调军南下，他可没有信心能撑到流寇援军抵达，除非放弃寿州，但他又舍不得。 “大人，其实您多虑了。皇上既然先召见刘泽清，又直接斩杀了刘泽清。而非当时便将您也一起召见过去一同问罪斩杀，却现在才召见，那便顶多口头训斥一番，不会危及大人性命！” “山东已被流寇占据，江北毕竟兵力有限，皇上还要靠着大人抵御流寇南侵。”一名幕僚对刘良佐这样说道。 “你所言极是，是我多虑了。”刘良佐松了一口气，点头认同道。 徐州高杰那边，却是高杰自己想明白了。 当日，两人都只带百余亲卫骑兵，直奔淮安府见驾。 得知高杰与刘良佐二人前来见驾，朱由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稳了！” 随后，朱由简接见了高杰与刘良佐二人，并毫不客气的严厉训斥了二人一顿，虽未责罚，但严令二人今后不得再纵兵劫掠百姓，至于两镇今后的粮草军饷，朝廷自会如数发放！ 高杰与刘良佐二人想到刘泽清的下场，头皮就有些发麻，只能老老实实听训。 看上去高杰与刘良佐还是摄于朱由简这个皇帝的威严。 至少表面上，朱由简慑服了高杰与刘良佐，加上刘泽清被他斩了，黄得功在他面前听令，江北四镇的兵力都被他这个皇帝掌握了。 浦口。 史可法与马士英也只比高杰与刘良佐差半天时间接到朱由简的圣旨，并且朱由简一行是在安东县登岸，又在安东县召见与斩杀了山东总兵刘泽清，同时收降了淮安府三万多山东兵的消息也陆续传来。 “天佑大明！”史可法反应最大，他直接激动得流出了泪水，连声高呼。 马士英的反应就奇特多了，他一张脸就像是便秘了似的，即难看又搞笑。 说起来，马士英原本靠着刘良佐、高杰投靠于他，黄得功也明显偏向他，已经逐渐压制了史可法，扶持福王朱由崧登基之事很快就能确定下来。 彼时他便是辅佐福王朱由崧登基的头号功臣，加上江北诸镇的兵力，他必为新朝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现在突然听到皇上、皇后、太子都还活着，还顺利从海上南下。 他之前费尽心血的谋划，都成了一个笑话。 当今皇上还活着，太子还活着，就连其余三位皇子都还活着，怎么排怎么论，都轮不到福王朱由崧啊。 现在，他反而要担心，皇上如果知道他如此费心竭力的想辅佐福王登基，会是什么心情，会不会加罪于他。 无论如何，圣旨已经接在手中，都要先去淮安府见驾。 史可法、马士英不敢有丝毫怠慢，皆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淮安府。 见到朱由简的那一刻，两人扑通一声齐齐拜倒。 “臣史可法、马士英，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史可法是彻底安心了，而马士英之前没有真正见到朱由简的时候，心里还有一丝丝幻想，但现在不仅真正见到朱由简，还看见朱由简身边的周皇后，太子朱慈烺，以及黄得功、高杰、刘良佐三大总兵也都在场。 很显然，对于高杰、刘良佐来说，在还活着的当今皇上面前，投靠皇上才是最现实的，至于投靠他一个区区凤阳总督，那只是笑话。 马士英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第16章 大明气数由存 此时此刻的形势。 从面上看，朱由简慑服江北诸镇，一下子掌握了江北诸镇十数万大军。 同时，现在金陵官圈，影响力最大的几人之二的史可法、马士英，也都在朱由简驾前听命了。 虽然朱由简还没有入金陵，但他皇帝的权威，已是不可动摇！ 不过朱由简并没有立刻南下渡江进入金陵的打算，因为从李自成攻占京师到现在，只过去了七天时间，他要多等两天，等京师以及李自成所占之地的各种消息传过来，借着那些消息，他才有可能推行改革，大明也才有机会挽救。 所以朱由简决定，先去凤阳祭祀明太祖朱元璋。 “马士英，你是凤阳总督，此次朕前往凤阳祭祀太祖皇帝，便由你安排。天下还在大乱期间，一切从简即可。”朱由简并没有因为马士英拉拢高杰、刘良佐等人，意图辅佐福王朱由崧登基一事，就疏远马士英，乃至厌弃马士英。 没办法，整个江南金陵官圈就没几个真正有才能的，大多是尸位素餐之辈。 马士英有野心，但同样也有才能，历史上他面对占据重要官职的人数占绝对优势的东林党，面对潞王朱常淓的呼声明显压制福王朱由崧的形势，仍能成功拉拢江北四镇，最终压倒高宏图、钱谦益等东林党，成功辅佐福王朱由崧登基。 除了马士英，江南金陵官圈的重臣，也就只有史可法、高宏图二人还有些许才能了，所以马士英是必须要用的。 “臣谢皇上信任！”马士英心头一颤，转瞬间他便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下拜领旨。 朱由简只给了马士英两天时间准备，连同祭祀当天，前后不超过三天时间，这极为考验马士英的执行能力。 时间急迫，而且没有多少经费支持，做不到太隆重，但毕竟是当朝皇帝祭祀开国太祖，太过寒碜又显得不像话。 马士英到底没有让朱由简失望，在如此急促的时间下，他竟然安排得有模有样，至少面上完全看得过去，挑不了多少毛病。 大明崇祯十七年，四月初五，距离李自成攻陷京师十天时间。 朱由简携周皇后，太子朱慈烺，自淮安府向西前往凤阳府。 他身穿龙袍，手捧国玺，登临祭台，在太祖朱元璋墓前举行祭祖祭天仪式。 “传国玉玺还在，朕这个当朝皇帝还活着，大明也还剩下半壁江山，这都昭示着大明并没有灭亡，大明气数由存……” 朱由简此举，是给大明的文臣武将们信心，也是给还心向大明的百姓信心，是非常有必要的。 同一时间，长江以南金陵城中。 高宏图、钱谦益、姜曰广等，金陵官圈的所有官员，全部都懵了，暗流涌动的同时，面上却又像是陷入了‘寂静’。 一时之间，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丰富。 这些金陵官圈的重臣，几乎所有人都是当初朱由简从京师贬过来的。 何况朱由简登基十七年，贬或杀了十八任首辅，撤换了五十名阁臣，没有谁希望朱由简继续当皇帝，他们更期望朱由简如谣传的那般，在京师殉国了。 以东林党大部分人为首，他们很想要辅佐‘贤明’的潞王登基，届时潞王感念他们的辅佐之功，对他们虚心纳谏，朝政之事尽交于他们之手。 现在，这个消息直接让他们这些天的明争暗斗，费心费力，全成了笑话。 皇上还在，另立新皇就不可能，而且太子也还在，论正统潞王能正得过太子？ 总之，先前的那些都别想了！ 都准备准备，迎接皇上、皇后、太子等人凤阳祭祀太祖皇帝之后，南下进入金陵，接掌朝政。 不管东林党人内心是怎么想的，口头上，表面的行动上，他们都必须忠君，因为东林党建立之初，喊的口号就是忠君，绝对忠君，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崇祯皇帝十七年时间，或杀或贬十八名首辅，五十名阁臣，而没有谁能反抗，这也是其中一大原因。 朱由简在安东县登岸至今，已是第五天时间。 祭祀结束，接下来便该渡江南下金陵，重建朝纲了。 南下的过程中，朱由简不断发出圣旨，册封六部官职，内阁人选。 “封兵部左侍郎史可法为兵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入阁参政。” “封礼部左侍郎高宏图为户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政。” “封翰林院主事姜曰广为刑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政。” “启用钱谦益为礼部尚书。” “封兵部右侍郎吕大器为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政。” “封凤阳总督马士英为吏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政。” 六人之中，钱谦益为当前东林党的党魁，不过历史上这家伙以江水太冷为借口，不敢与柳如是一同投江自尽，最后竟剃发降清，朱由简虽用他，但只给了他一个礼部尚书，而且没让他入内阁。 马士英肯定是有才能的，史可法、高宏图、姜曰广、吕大器四人也有些才能，最重要的是，历史上五人都没有降清，都随着大明的灭亡或自尽，或隐居后郁郁而终。 另外又封了通政司、翰林院、国子监、督察院等十几名正三品以上重要官职。 值得一提的是，朱由简启用阮大铖为督察院左都御史。 此人是万历四十四年进士，曾加入东林党，后来在天启皇帝时期，又叛离东林党，加入了魏忠贤的阉党。 天启驾崩崇祯登基后，意识到崇祯必除魏忠贤等阉党，便又立刻毫不犹豫背叛阉党，第一个站出来弹劾魏忠贤。 在魏忠贤阉党注定倒台之后，他因加入阉党期间残害太多东林党人，与东林党也是势同水火，于是私下里又上书崇祯，言东林党与阉党一样，都是党附宦官，应一起罢黜。 谁都不知道这份奏书是怎么被东林党人知晓的，他因此遭到东林党集体攻诈，加上他如此反复无常，太过小人，当初才十七岁，政治还很稚嫩的崇祯对他极为厌恶，最终罢免他所有官职弃之不用。 第17章 入金陵重建朝纲 历史上阮大钺也曾剃发降清，但在听闻马士英自尽殉明后，他竟又投崖自尽了，可谓把反复无常演绎到了极致。 不过这样的小人虽然是真小人，却也是一个性情中人，谁对他有恩，他也会竭力报答。 朱由简启用他，就是让他监督东林党人，平衡朝局。 陆续的封官圣旨，让原本暗流涌动金陵城内，为之一平。 大家都不用争了，也没得争了。 先前争论到底是辅佐潞王朱常淓登基，还是福王朱由崧登基，也都是为了得拥立之功，执掌六部，入阁参政罢了。 现在六部尚书人选，以及入阁参政人选已定，用不着继续争，争也没有用。 “都做好准备，迎皇上和皇后，以及太子一行进入金陵。” 长江北岸，浦口。 朱由简与周皇后携手再次登上水师战船，准备渡过长江进入金陵。 当战船驶离北岸，向着江心以及南岸起航，周皇后的神色明显一松，精气神都似乎瞬间提振了不少。 朱由简注意到了，他很理解周皇后的情绪。 主要山东已经被流寇占据，而江北虽然还在大明的控制之下，但距离山东实在太近了，流寇大军随时可能南下攻打江北四镇，实在很难让人有多少安全感。 此刻不一样了，流寇再怎么凶猛，就算能攻下江北，也没那么容易冲过长江天堑，杀到江南金陵去，安全感强了数倍不止，精神不用再紧绷了，自然而然为之一松。 “朕迟早有一天要收复京师，剿灭所有叛贼！”朱由简拍了拍周皇后的手，像是誓言般喃喃道。 “臣妾相信皇上。”周皇后下意识紧抓了朱由简的大手一下，安慰道。 虽说朱由简自李自成攻陷京师那一日开始，给她的感觉就有些不一样，可她也从来没有怀疑什么，只当是朱由简遭到近乎成为亡国之君的巨大变故，自然而然的发生了改变而已。 没有谁比她这个做妻子的更清楚这十七年来，做为大明皇上的丈夫有多么辛苦。 而对于朱由简来说，他虽然不是以前的崇祯朱由检，但是他拥有崇祯朱由检的所有记忆，包括与周皇后年少时成亲洞房，以及近二十年夫妻生活的记忆。 受这些记忆的影响，他内心对周皇后本就有天然的‘熟悉’感，因此他不是崇祯朱由检，却依旧能很自然的与周皇后如正常夫妻一般相处。 当然，真正同床共枕时总会不太一样，不过之前一路从京师逃出，又在海上漂泊了数日，身心俱疲，生不出什么心思，也就昨晚才真正同床共枕了一次，而周皇后也只当朱由简是即将渡江南下金陵，终于脱离了流寇的威胁，激动之下助了兴。 船只靠岸，朱由简踏上了江南的土地，前方就是大明开国都城金陵城了。 与刚从京师逃出来时仅有不到三千一百人不同。 禁军从两千人扩充到了一万两千人，之前分散潜行南下的锦衣卫大部分都归建了，现在也有了两千人出头，总的来说，护卫力量便超过了一万四千人。 加上江北四镇，其中一镇被诛，其余三镇被收服，朱由简这个皇帝，给带队前来迎驾的钱谦益、姜曰广、高宏图、吕大器等人的感觉，丝毫不像是一个仓惶逃离京师，落难的皇帝。 他们甚至觉得，朱由简好似比以前在京师的时候，更有威严，更令人惶恐。 很不正常，只是他们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无奈只得加倍谨小慎微一些。 “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朱由简摆足了皇帝的排场，他有意隐喻的告诉眼前众人，他朱由简还是拥有京师时，能随意罢免内阁首辅，撤换六部尚书、内阁大臣的崇祯皇帝，没有人能挑战他的权威。 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朱由简进入金陵，又直径前往皇宫。 自从两百多年前永乐皇帝迁都京师，金陵皇宫就没有过任何扩建，顶多只是修缮维护，并且最后一次修缮维护还是天启皇帝时期，除了最重要的几座宫殿之外，其余宫殿几乎都有少许漏雨的现象了，比不得京师皇宫。 当然，毕竟是皇宫，也还是很恢宏的。 金陵皇宫分为前朝的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后宫的乾清宫、坤宁宫、东六宫、西六宫。 进入宫门，朱由简与周皇后便分开了。 其中朱由简带着马士英、史可法、钱谦益、高宏图等文武百官前往奉天殿，展开第一次朝会。 周皇后则带着袁贵妃等几名妃嫔，以及太子朱慈烺、定王朱慈炯、永王朱慈照、长平公主、昭仁公主等皇子公主前往后宫安置。 进入奉天殿，朱由简坐上龙椅，底下群臣随即叩拜山呼万岁。 一番礼仪过后，进入朝议阶段。 不过今日朱由简毕竟刚抵达金陵，并且此刻已是申时，时辰不早了，朱由简只准备让百官简单朝拜，并熟悉自己的站位，不准备商议什么大事。 然而，东林党人却不想让朱由简那么简单就下朝休息。 北方李自成反军，以及江北、江南防务，百姓诸事等等，都没有排在首位提出来，反而一群人集中攻诈吏部尚书马士英，督察院左都御史阮大钺。 “启禀皇上，臣参奏马士英……”这是翻出了马士英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说马士英德行有亏，还翻出了马士英曾拉拢江北四大总兵，说他这是意图谋反！反正就是马士英不仅做不得吏部尚书，还应该问罪诛杀。 “启禀皇上，臣参奏阮大钺……”他们同样翻出了阮大钺当年投靠魏忠贤，做为阉党骨干时做过的种种恶事，以及阮大钺在被罢官不用这十几年，同样许多鸡毛蒜皮的事情，指责阮大钺品德之恶，前所未有，同样不仅没有资格做督察院左都御史来督察百官，也应该问罪诛杀。 其实马士英如果当的是吏部之外，其他五部任何一部尚书，东林党人或许都还能忍一下，可偏偏马士英当了最重要的吏部尚书。 吏部可是掌管官员考核升迁，并且以前大部分内阁首辅便兼吏部尚书。 第18章 朱由简的输出（一） 现在只是定下了内阁人选，谁做首辅还没有确认，他们更怕马士英再进一步做了内阁首辅。 在他们眼里，无论是钱谦益，还是高宏图都比马士英更有资格做吏部尚书与内阁首辅，相比较吏部尚书与内阁首辅两个要职，阮大钺的督察院左都御史之职甚至都不那么重要，所以七成火力都集中在马士英身上。 马士英和阮大钺气得满脸铁青，连连大声反驳。 可惜他们再怎么大声，音量与人多势众的东林党人都没得比，气势、声势上都被狠狠压制住了。 当然，是否顺着东林党人罗列的罪名处置了马士英与阮大钺，最终还要朱由简来裁决，这些东林党官员打的什么主意，朱由简心知肚明。 他会顺势处置马士英与阮大钺吗？自然不可能！ 自己挑选来平衡东林党的人，自己肯定要维护。 “好了，都住嘴！马士英联系过江北几位总兵一事，朕早已知晓，你们这些人当中，难道就没有联系过江北几位总兵的？要不要朕召江北几位总兵来金陵，把谁曾联系过他们的都一一指认出来？哼，因由如何，朕不追究，今后更无需再提！” “至于阮大钺的旧事，他曾做过阉党，身上有罪责，但你们这些人，有几个不是曾有罪责，被朕贬到金陵来的！当着朕面前翻旧账是吗？”朱由简直接铁青着脸站了起来，指着下面一群人都是一顿严厉斥责。 一瞬间，所有人都噤声了。 朱由简不是他们之前意图拥立的潞王或者福王，如果不是朱由简，没有哪个皇帝能这么指责下方的群臣，但朱由简就是可以。 同样这些东林党人也‘习惯’被朱由简厉声指责，每当朱由简怒斥，他们无论心里是否认同，最聪明的选择都是低头默不作声。 “朕怎么用人，自有朕的道理，今后你们可以相互监督，马士英如果当着吏部尚书，有什么不合格的地方，你们可以指出来，阮大钺同样如此，但今日你们还没有足够的把柄问责他们！” 把话说这么白，实在有损皇帝威严，不过这也是以前崇祯朱由检‘延续’过来的，文武百官都‘习惯’了，朱由简便也懒得弯弯绕绕。 “今日不早了，大事明日再议，退朝！”朱由简怒斥过后，直接拂袖离去。 “退朝！”大太监王承恩大声唱罢，便快步追上朱由简的脚步，一同离开奉天殿。 下方，史可法只是半个东林党，并且他因性格问题，不屑攻诈他人，更不会质疑皇帝。他把忠节，君为父，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演绎到了极致，所以一直都默不作声。 钱谦益、高宏图等东林党大佬则面面相觑之后，都暗自叹息一声，知道要将马士英与阮大钺拉下马一事，短时间内是做不到了，只能暂时放下，等着明日真正商议军政大事。 而马士英与阮大钺二人，则是满脸激动，不管内心真实是怎么想的，他们都一派死忠的神色。 众人各自离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所有人都默默等着明天早晨到来。 京师失陷，李自成反军的威胁，江北、江南的防务，以及同样陷落在京师的百官，皇亲国戚等等，都是要商定出一个章程来的。 夜晚，朱由简也在连夜准备着明日早朝所需。 锦衣卫赶在早朝时间到来之前，不断将一封封情报送到朱由简手中。 朱由简撤离京师之前，锦衣卫有两千七百六十多人，一部分护他南下，一部分化整为零分散南下，也有一些潜藏在京师，山东等流寇占据之地搜集情报。 如历史上那般，李自成从攻占京师的第三天时间起，就为了能有财物赏赐安抚几十万大顺军将士，对投降的原先大明官员、皇亲国戚等，进行大规模‘追赃助饷’，根据官职大小，规定额度，交不出来的便严刑逼问。 正所谓混乱一旦产生就不受控制，交出了规定额度银两的大明官员，也被流寇认为还能交出更多，因此私下继续用刑折磨者不少。 比如有一名皇亲国戚，第一次就给了流寇十万两，用刑之后又拿出了十万两，后面被烙铁加身，烙一次，逼出一万两，最后是全身焦烂，拿出四十万两，先后一共拿出了六十万两，外加无数珍玩古董。 有了这名皇亲国戚的例子，一些交了钱之后被放回去了，又被忍不住的流寇重新抓了回来继续拷问。 那些连规定额度都交不出来的，则是每日固定用刑三顿，打到死为止，仅仅到现在过去十天时间，便活生生折磨死了两百多人。 当然，流寇每日收获也达到两百万两以上，十日时间所获足有两千多万两。 追赃助饷风波还刮向了商人富户，甚至一些宅院看上去稍微上点档次的，都被‘追赃助饷’了。 总之，几十万以前穷怕了，提着脑袋造反的大顺军士兵，挤在京师城中，混乱之下，底线只会越来越低，普通底层百姓岂能精准幸免？ 稍微有点姿色的妻子女儿被强抢，乃至家里的米粮都被搜刮走，反抗者因此被残杀的不在少数，单是女子因反抗而被杀死的就过百人，男子更是足有千余人。 整个京师都如同堕入了地狱之中。 京师一带的流寇这么干，并且收获如此之巨大，占据其他区域的流寇怎么可能不眼红，怎么可能忍得住。 这股‘邪风’先是刮到了真定府与保定府，又很快刮到了山西、山东两省。 以山东省府济南府为例，因为是流寇当前最后占据的地盘，以前足有十几支互不统属的流寇‘义军’，他们争先恐后的在济南府中‘追赃助饷’，有被这一股流寇‘义军’抓去，交了银子，被放回去之后，立刻被另一股流寇‘义军’抓去，继续逼问，而这第二股流寇‘义军’后面，还有十几股其他流寇‘义军’，简直完全不给活路。 明明规模比京师更小，人口比京师更少，但被严刑折磨死的人，竟然不比京师少多少。 第19章 朱由简的输出（二） 朱由简连夜让太监把这些散乱的情报，抄成一个大份。 次日，天蒙蒙亮，众大臣已经全部聚集到了宫门外，只等宫门打开便直往奉天殿早朝。 马士英与阮大钺等少数几人为一个小圈交头接耳。 钱谦益、高宏图等东林党为一个大圈，同样在交头接耳。 流寇李自成的威胁，毕竟迫在眉睫，今日朝会，毫无疑问要讨论这个问题，还有陷落在京师的官员、皇亲国戚等等，商议出一个章程出来。 三通鼓声响起。 百官按照自己的官位排成左右两列，随着宫门打开，依次入内。 当百官进入奉天殿中列好，朱由简带着大太监王承恩从上侧方走了出来，并坐到了龙椅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常礼仪过后，开始朝议。 先是一份徐州总兵高杰传来的八百里加急。 “闯贼李自成已派其妻弟高一功为山东总督，都督山东各路反军，聚兵欲南犯江北。” “如若江北有失，反军再下一步便是渡江南下，把金陵也占了去，众卿以为该如何抵御闯贼反军！”朱由简扫视下方百官问道。 关于如何抵御李自成反军一事，昨夜东林党人便私下聚集，商议过了一次，已有想法。 “皇上，臣启奏。”户部侍郎王铎站了出来。 “讲。”朱由简很清楚王铎只不过是被推出来第一个说话的，真正有建议的是钱谦益、高宏图、姜曰广等东林党大佬。 “皇上，闯贼占据京师，势力庞大，但靠朝廷已难剿灭，臣建议效仿唐平安史之乱，借虏平贼，请清兵南下，我大明再从南夹击，必能一举灭贼！” 王铎开了头，便陆续有人出来附议。 还有人讲什么，就算清兵来了之后不走，与清兵划江而治都好过面对李自成贼寇的威胁。 朱由简的脸色瞬间铁青。 “借虏平贼？亏你们想得出来，这是卖国，朕绝不会这么做！何况李自成已拥贼兵超过五十万，他还派人去山海关招降吴三桂，你们以为清兵能过得了山海关？” “李自成二十几万贼兵便攻占京师，若他留二十万贼兵防守长城，其余三十多万贼兵南下，我大明又该如何？” 这一下问，王铎、钱谦益、高宏图等东林党人立刻噤声了。 史可法、马士英等人也皱紧了眉头，一时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 朱由简也懒得继续问，他又甩出几十份各地要求增加兵丁饷银的奏折，其中便有左良玉、高杰、刘良佐等人。 要人要钱，没钱就没人，所以最主要的还是要钱的。 朝廷有钱吗？要知道朱由简昨日才刚刚抵达金陵，重建朝纲，国库根本没有钱粮，空得都能饿死老鼠。 “皇上，臣建议提前收取今年的夏税。” “夏税预计能得几何？”朱由简其实也能估计得出，顶天一两百万两。 “按照去年所得推算，大概能有一百七十余万两。”高宏图做为户部尚书，站出来回答道。 “单是江北的欠饷便要上百万两，其他各地的欠饷欠俸全部加在一起，超过六百万两，还有每个月新增的粮饷，打造兵器，修缮城池，构筑防线，只有一百七十余万两远远不够！”朱由简摇头道。 历史上大明灭亡，最大的原因就是收不上税，没钱。 “可以向百姓加收‘剿饷’。” 这样的建议，在以前的十七年时间，被提过几十次，而崇祯也同意了几十次，把大明底层百姓的赋税收到了三四十年之后。 谁都知道这是在饮鸩止渴，以前崇祯朱由检清楚，京师的文武百官清楚。现在的朱由简下面的这些金陵文武百官同样清楚。 但没钱就是没钱，饮鸩止渴也好过直接渴死。 朱由简自然不会赞同，不说历史上弘光南明这一年加征剿饷，也不过多得两三百万两，大明的底层百姓早已经被榨干了。 历史上清兵南下，那么容易冲破江北防线，渡江灭掉弘光南明，其中一个主要原因也与加征剿饷，让本就已经不剩多少的民心，再一次重挫有关。 “加征剿饷？在江南也逼出一个李自成吗？朕不相信你们不知道，百姓早已经食不果腹，再怎么加征也征不出几两银子了。” 那能怎么办？ 那就没办法了！有办法也不至于等到今天，让李自成把京师都给占了，从而发展到如今大明已经无力压制，甚至反而要被其彻底推倒的地步。 一群人都不说话了，朱由简也不奢求他们能提出什么好的建议，他自己早有想法。 朱由简朝大太监王承恩看了一眼，点头道：“念。” 王承恩立刻拿出昨晚朱由简连夜汇总的各种情报，一条一条的念了出来。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闯贼攻占京师。二十日，贼军……” “二十三日，贼军在京师大规模‘追赃助饷’……” “二十七日，山东贼军在山东各府县‘追赃助饷’。” “二十八日，山西贼军亦在山西各府县‘追赃助饷’……” “内阁首辅魏藻德，国丈周奎，户部尚书黄景昉，吏部右侍郎李建泰……皆被闯贼大刑逼饷。” “山东济南府士绅汪柏璘，被李禄为首的一支流寇抓去，逼饷两万两之后，又被唐颂为首的另一支流寇抓去，再次逼饷两万两，得银后唐颂仍不满足，以烙铁加李禄身，再次逼得一万四千两，李禄放归家当夜伤重暴毙，次日其子又被另一支流寇抓去，两日后暴毙……” 类似事件多不胜数，每一条都是那么血淋淋，那么的恐怖。 下方钱谦益、高宏图、姜曰广等百官听着，都不由自主的两腿发颤，脸色铁青中还透着蜡白。 “流寇怎，怎敢如此做事！” 这些事情冲击力太大了，太颠覆，太不可思议，也太突然了。 之前他们忙着争论是辅佐潞王登基还是福王登基，加上消息本就传递不便，以至于他们仅有一些人，在最近两天才偶有耳闻，流寇在北方沦陷区‘倒行逆施’，只不过他们当时也仅一笑而过，毕竟流寇造反在他们潜意识里本身就是‘倒行逆施’。 只是，怎么都没想到，倒行逆施竟至这一步！ 第20章 朱由简的输出（三） 大部分人还是下意识不愿意相信。 朱由简不管下面的百官此时究竟相不相信，他继续输出着。 “二月上旬时，闯贼李自成率二十余万流寇东征，攻入山西。前线将士欠饷多月，粮草兵械缺乏，城防亦无钱修缮，致使流寇势如破竹，兵锋直指北直隶，总兵周遇吉曾催饷五十万，言只要有五十万饷银就能将流寇挡在山西。” “彼时国库无银，朕曾令京师百官、皇亲国戚募捐银两。但一个个与朕哭穷，无论朕如何央求，就是不肯募捐，前后一月，至总兵周遇吉战死前线，亦只得银数万。” “不仅不肯募捐，吏部右侍郎李建泰，兵部尚书张缙彦还先后打开外城门与内城门，与流寇苟合。” “闯贼即将围困皇城，朕决心南迁，离开前曾令敲响皇级殿景阳大钟，召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入宫，竟无一人前来！” “他们背叛朕，背叛大明！”朱由简越说越愤怒，同时他也是在说明为什么南迁时他身边没有一个京师朝中官员，皇亲国戚随行，他把罪过都丢给京师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们自己，反正就是不能怪他这个皇帝。 “朕花了一个月，求要他们募捐五十万两保住大明江山不得。而他们有些，一个人就给闯贼贡献了不止五十万两。闯贼才追赃助饷十日，所得近三千万两，最终怕不是能从他们身上得过万万两之巨！” “李建泰，张缙彦奸贼，他们以为打开京师城门，背叛朕，背叛大明，投靠了闯贼，就能从闯贼那里得到更多荣华富贵。岂不知闯贼终究是‘贼’，有如今的下场，可谓罪有应得！” 如果没有李自成追赃助饷，居然弄出了这么多银子这件事情做铺垫，朱由简在京师敲响皇级殿景阳大钟却没有一人前来，无论怎么说都是朱由简自己弄失了所有官心民心，但现在可不是，朱由简有十足的底气把罪责都推到京师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们自己身上。 朱由简只是自顾自的输出着，他心里很清楚下面的文武百官，不少人根本不相信，他们还有侥幸，所以朱由简并不打算今天就要商议出具体措施，只先抛出这块巨石，炸出汹涌波涛。 退朝之后，朱由简回到乾清宫。 朝堂上的一番强烈输出，他现在身心皆爽，吃午饭都吃得嘛嘛香。 他准备给那些震懵的文武百官们三天时间，让他们自己也去了解一番，并且这几日更多的消息也会陆续传到江南，最终打破所有人的幻想与侥幸。 “传锦衣卫指挥使吴邦辅过来。”朱由简吩咐大太监王承恩说道。 见到吴邦辅，朱由简便让他去把一个叫做冒辟疆的人带来。 “冒辟疆？”吴邦辅有些踌躇，锦衣卫虽号称无孔不入，无所不能，可毕竟不可能真有那么厉害，只靠一个名字的话，找到人需要时间，更怕找错了人，毕竟世间同名同姓者可不少。 “秦淮八艳中的董小宛嫁与他为妾。”朱由简之所以会记得冒辟疆，完全是因为他前世看秦淮八艳历史记载的时候记住的。 “臣遵旨。”吴邦辅领命离去，很快带着一队锦衣卫出动。 他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找那个冒辟疆，还特意提到秦淮八绝中的董小宛，内心忍不住臆想，皇上是不是对董小宛有什么想法云云。 吴邦辅显然想多了，朱由简对秦淮八绝有些兴趣不假，但那完全只是因为秦淮八绝在历史上留下了印记，而不是他真有什么其他想法。 因为秦淮八艳年龄最大的甚至是万历时期的人，现在都已经去世多年了，最小的也年过十九，怕是早就为人妻妾，比如董小宛便是崇祯十五年时便嫁给了冒辟疆为妾。 他做为皇帝，缺美女吗？怕是只要他随便透露点意思，就有一大群人拼命给他找来这种绝色美女，任凭他挑选，比如当初田弘遇。况且现在大明内忧外患，亡国之忧未解，他精力有限，没法浪费在女色上面。 冒辟疆正在家里和董小宛写诗弄画，你侬我侬。 突然吴邦辅带着一队锦衣卫闯入冒家。 “锦……锦衣卫！”冒父脸色那是瞬间煞白，双腿都不由自主的发颤，毕竟传言只要有大队锦衣卫突然上门，往往便有百分之五十机率被抄家灭门。 “冒襄在哪里？快叫他出来！”吴邦辅也不废话，直接对冒父喝令道。 也是查了董小宛，查到了冒家，吴邦辅才知道，原来朱由简口中的‘冒辟疆’，其实真正的名字叫做冒襄，字才是辟疆。 当然，这些都无关紧要，只要准确的找到人即可。 冒父额头冷汗都出来了，还以为是儿子犯了什么大罪呢。 不过他不敢怠慢，生怕慢了半拍，锦衣卫就强行搜查，且加扣‘不配合’拿人的帽子，到时候势必罪加一等。 “什，什么，有大队锦衣卫上门寻我？”冒襄不由吓得脸露腊色，忐忑无比。 他怎么想都想不出，自己最近犯过什么大罪。 “夫君宽心且去，锦衣卫上门，未必就是拿人，也有可能是什么机遇呢。”董小宛巧笑着安慰冒襄，其实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锦衣卫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调动的。 虽然知道这只是安慰，机遇什么的可能性太小，因为就算真是什么大人物找他有什么事情，这些年他也看多了所谓的大人物找你有事，也只会拼命的压榨你，而不会给你什么好处，事后能完好无损的回家就是好的了。 三十三岁的冒襄，早已经不是当初年轻的时候，敢于些小作文抨击阉党，议论朝政，经历过六次乡试落榜，权贵打压，加上年龄上来了，现在的冒襄放弃了继续乡试，放弃了为国效力的念头，只想平静安稳的过完后半辈子。 “你就是冒襄，冒辟疆？”吴邦辅看到冒父将冒襄带来，他开口确认其身份道。 “小人正是冒襄，敢问这位大人找小人所为何事？”冒襄态度看上去很是恭敬，小声询问。 第21章 大明日报 “你就是冒襄，冒辟疆？”吴邦辅看到冒父将冒襄带来，他开口确认其身份道。 “小人正是冒襄，敢问这位大人找小人所为何事？”冒襄态度看上去恭敬有礼，小声询问。 吴邦辅点了点头，找到了正主就好。 “跟我走一趟。” 冒襄右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原本便带有些忧虑的神情，顿时忧虑之色更甚，毕竟从锦衣卫口中说出‘跟我走一趟’这种话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放心，不是拿你问罪，只是皇上要见你！”吴邦辅脸有些臭的解释了一句，否则好像他是什么瘟神一般，来了就要人家破人亡似的。 他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吓得冒襄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天灵。 先是惊慌了一下，霎那间心脏却又怦怦猛跳起来，只是一两个眨眼，好似胸膛都开始发烫了。 跟在吴邦辅身后离开冒家的同时，冒襄脑子里蹦出无数念头。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皇上是如何知道他的，又为何突然要召见他，是福是祸？ 是福！毕竟自从五次乡试皆不中，他便以为自己今生都没有机会见到皇上，为皇上为朝廷效力了，而现在皇上竟然召见他，只要见到皇上，那便有无限可能，这是以前无论如何求都求不来的。 冒襄那颗原本已经冷却下去的心，这一刻突然又热络了起来，步行间他不断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朱由简在前朝与后宫最近的‘谨身殿’见的冒襄。 “一介布衣冒襄，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番激动的叩拜。 “平身。”朱由简放下手中的文章。 “你虽只是一个秀才，但你当年抨击魏忠贤等阉党的文章写得不错。” 刚才朱由简放下的正是冒襄当年抨击魏忠贤阉党，所写的文章，有数十篇之多，都是锦衣卫找来的，每一篇他都粗略看了一遍。 词藻方面，自然不如那些进士写出来的华丽，但却有极强的煽动性，又反而比那些只会堆华丽词藻的进士好太多了，至少这正是朱由简需要的人才。 “谢皇上赞誉！”冒襄激动得脸都涨红了，没想到时隔十几年，他当初年轻气盛时写的文章，如今竟得皇上赞赏，他的好运是不是来了？ 冒襄没有想差，他的好运的确来了。 朱由简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朕要创办‘大明日报’，准备让你来做第一任主编，官职暂定从八品，朕再赐你入宫腰牌，从今日起，你便先在谨身殿做事。若你能做得好，未来朕还将设立‘新闻司’，由你做司长。” 报纸是数字信息化时代之前，扇动舆论最便利的工具，没有之一。 朱由简想要利用李自成在京师追赃助饷的‘残暴’举动，来推行改革，便一定要掌握舆论，而创办大明日报便是重中之重。 写在报纸上的文章，煽动性才是最主要的，而这一点上，冒襄比那些个金科状元都要更有能力，有些人天生就吃这口饭。 “臣……臣冒襄，谢皇上隆恩，定不负皇上之恩！”冒襄激动得满面涨红，叩拜谢恩。 接下来，朱由简先是与冒襄讨论何为‘报纸’，以及第一个版面的报纸该写些什么。 此时金陵城中的锦衣卫有近两千人，朱由简想要一些普通新闻太简单了。当然，所有普通新闻都是次要的，朱由简主要是为了夹带他想要快速传遍大明各府县的事情。 比如按照朱由简的设想，大明日报的每一个版面，都要夹带两篇李自成如何折磨京师官员、皇亲国戚的详细过程，以及两篇如何折磨山东、山西等其他地方普通士绅的详细过程。 朱由简就是要告诉还在大明控制之下的各府县，所有士绅、富商，乃至普通地主，李自成不仅在所占区域搞残酷的‘追赃助饷’，还不仅只对官员士绅、皇亲国戚下手，对富商、普通地主富户同样下手。 总之就是天下有钱人，李自成他一个都不放过，落在李自成手上，个个都要家破人亡，凄惨无比。 为了增加可信度，文章之中务必具体到被李自成大顺军迫害的，具体是何人，何身份，家住在哪个府哪个县，哪条街，第几户。 反正就是要让那些打死都不愿意相信的人，但凡自己亲自去了解，去查，就必然是真人真事，打破他们所有的幻想。 朱由简没有时间浪费，所以他准备明日便直接推出大明日报第一版。 时间紧迫，这大明日报第一版注定极为粗糙，能有十篇文章就不错了。为了足够吸引眼球，朱由简从锦衣卫找来的各种消息之中，赛选出了一部分最劲爆的，比如一些皇亲国戚的奇葩习惯，朝中重臣家里的趣事等等。 都是有钱有闲的人喜欢八卦的消息，没办法，最初的大明日报，注定只能写给有钱人看，毕竟普通百姓也没几个识字的。 文章可以没有几篇，但消息量一定要足够多足够劲爆。 冒襄从未时入宫，丑时三刻才出宫，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开始朦朦亮了，而他最多只有三个时辰休息。 冒家上下一晚上都没睡，看到冒襄这么晚才归家，纷纷上前询问。 “父亲您不要多问，儿不方便说，您只要知道，儿有出头之日了，儿先去休息，巳时务必叫醒儿！”冒襄对宫中所有事情皆守口如瓶。 做为大明日报第一任主编，他太清楚这第一版大明日报究竟有多么劲爆，同时他了解到的关于李自成反军在京师所作所为，也让他无比愤慨。 冒襄家里虽不是大富大贵，却是实实在在的地主阶级，李自成追赃助饷的‘残暴’举动，简直不给人活路，太可恨也太令人恐惧了。 本来冒襄写的文章就极具煽动性，他再带着情绪编写，煽动性直接拉满，相信所有看者必咬牙切齿，每多看一个字都对李自成多一分憎恨与恐惧。 朝廷有自己的印刷坊，第一版大明日报由大太监王承恩与锦衣卫指挥使亲自送到印刷坊，责令巳时之前必须印出五百份以上。 这五百份是直接投放在金陵区域的，后续还将加印万份，分发到还在大明控制之下的所有府县。 第22章 滔天巨恐 朱由简把这大明日报搞得很激进，而且毕竟是新鲜物件，有太多不完善的地方，对舆论的影响或许会有一些，但必然非常有限。 真正让李自成大顺军的所作所为快速传到各个府县的，还得靠朝堂上的百官，他们是天下士绅的领头羊，重要的消息都会从他们口中极速传给所有依附于他们的地方士绅。 商人也是依附于士绅的，在地方上家族土地多产业大的，也都会主动在朝堂百官之中找到一个自己的靠山，不为怎么利用他们的权势，至少朝堂上有什么动静，皇上想要干什么等，第一时间传一份讯息给他们知晓。 文武百官被朱由简让王承恩在朝堂上宣读出来的情报给彻底惊吓到了，刚下朝他们便匆忙往家里赶，在那半个时辰内，大量家仆骑着快马离开金陵，这是那些心里有侥幸的人想要亲自了解。 虽然这个时代消息传递很慢，加上淮河以北都是失陷区，消息传递更慢。 但从李自成攻陷京师，并开始追赃助饷至今，已有超过十天时间，许多消息在昨日便陆续传到了江北，到了今日更是已经逐渐传进江南。 每多隔一个时辰，传递来的消息便会更多一层。 时间过了一日，又到了一次早朝。 朱由简知道事情需要酝酿，因此他准备酝酿个三天时间，现在才第二天，所以此次早朝，并没有议论多少事情，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就下朝了。 他要让文武百官们有更多精力去了解京师以及山东陆续传来的各种消息。 当然，这三天时间，朱由简也不是什么都不干。 他下旨调原江阴县典史阎应元为徐州府萧县县令，当前江阴县典史陈明遇为萧县县丞，当前江阴县训导冯厚敦为萧县主簿。 这三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江阴抗清三公，以一县之力抵挡二十四万清军于城外，血战八十一日，斩敌三位王爵，十八位将军，七万五千余士卒。 虽最终在清军二百多门大炮的轰击下，没能守住江阴县城，但这般战绩，也绝对够震撼。 当然，历史上江阴取得那般战果，有诸多因素，换一个地方换一个时期恐怕很难有同等战果。 不过朱由简把他们调往萧县，也不至于就会让他们面临历史上那般二十四万清军围城，二百多门大炮轰城的局面，顶多面对几万缺少兵甲的流寇。 历史上，山东流寇大军会在李自成率军前往山海关攻打吴三桂的同一时间，南下攻打徐州，而高杰只打了一场败仗便弃守徐州。 萧县属于徐州府管辖，距离徐州府城只有八十多里，且背靠凤山，城防虽不如徐州府城，但也是徐州府管辖区域内，仅次于徐州府城的第二大城。 将来山东流寇大军取徐州府城之后，必然要把萧县一并拿下，才能占据徐州全境。 徐州府乃战略要地，一旦全部丧失，整个淮河流域的门户都会被打开了，北方敌军可从徐州府长驱南下，最终拿下整个江北。 江北四镇在历史上不到一个月就被清军拿下，最大的原因就是清军击溃山东流寇之后，顺势拿下了徐州府城这一战略要地。 朱由简这是准备提前在徐州府区域内安插一个钉子，期待将来能发挥大作用。 说起来，倒不是朱由简不想直接把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直接安插到徐州府城内去，只是高杰在徐州府城内拥兵自重，况且州府掌握实权的官职，都正七品以上，知府更是正四品。 阎应元虽有些资历，在崇祯十四年时还曾立过功，差点成为一县主簿，因其老母病重将逝，不得不离任在家，为老母安排后事的同时，也为老母守孝。 一县主簿也才正九品，也就是说典史虽是县城四号人物，但其实连品级都不入的。 阎应元的资历，正常情况下，直接调到州府，顶天做一个知事，头上不说高杰这个拥兵自重的军阀，还有知府、同知等五个上司，阎应元再有能耐，也什么事都干不成。 朱由简直接让阎应元做一个正七品的县令，其实都已经是很不寻常的了。 要知道，一个萝卜一个坑，大明现在还控制着的府县数量有限，每一个官职都有人盯着，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一下子把一个县最有实权的三个官职全占了，正常情况下，必然引起争辩。 官员升迁、调任都是吏部在管。 当朱由简的旨意下到吏部的时候，马士英目光闪烁了一下，便毫不犹豫盖印下发。 到底是聪明人，知道朱由简让他做吏部尚书，就是为了压制东林党，同时更好的贯彻圣意。 再说了，他马士英本身没有几个亲信，阎应元以非进士之身，从一个不入品的典史直接成为一县正七品县令，这不太合规矩，但连同被挤走的原萧县县丞、主簿，三个官职，损害的都是东林党的利益，与他马士英何干？ 皇帝的旨意，加上吏部尚书毫不犹豫的直接贯彻下发，当东林党那边从被迫卸任的萧县县令口中得到消息的时候，七八天时间都过去了，再有什么反应都晚了。 总之，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上任得很顺利。 “机会给了他们三个，能不能把握得住，就不是朕能控制的了。”朱由简低声自语了一句。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长江水面上，这几天皆有大量朝中重臣家族里的家仆乘船从南渡江往北，或从北渡江往南传递消息。还有豪商，地方大地主们，也都在竭尽全力的了解北方局势，以至于南来北往的船只比以前多了数倍不止。 从北方传来的每一条消息，都证实那日朱由简让王承恩在朝堂上念出来的，都是真的，没有丝毫低估李自成的‘残暴’。 “郑阁老太惨了，他不仅归降李自成，还为李自成攻陷京师立下大功，却还是被李自成的手下‘追赃助饷’，受酷刑折磨而死！”有人私下里哀嚎，就好像被折磨的是他们自己一样。 第23章 主动募捐？ “流寇到底是流寇，残暴又没文化，不可信，信不得啊。”更多的人恨恨的咬牙切齿。 经过三天时间的酝酿，李自成的大顺军在京师，以及所占区域的‘追赃助饷’行动，终于在金陵掀起了一股滔天巨恐。 以前许多人内心里还想着，你朱家当皇上，还是他李家当皇上，我们大不了换一个皇上效忠就是，只要不来侵害我家族的利益。 可是现在，李自成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你们想错了，落我手里，可不止是换一个皇上效忠那么简单，你们家的银子，田地，妻女都得交出来给我充当饷银。 不仅得交出来，我还要大刑伺候你们，毕竟不用刑，我怎么知道你们把能拿出来的都已经拿出来了？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而李自成这干的，不仅仅只是断人财路，他是完全不给活路！ 这一日早上，朱由简在周皇后的坤宁宫醒来。 周皇后亲自服侍他穿上龙袍，等会他便要去奉天殿，开始南下金陵以来的第五次早朝。 经过三天时间的酝酿，朱由简认为改革的时机到了。 没办法，他实在没有时间浪费了。 历史上李自成三月十九攻陷京师，四月中旬出兵山海关，四月下旬在一片石被吴三桂联合清军大败，先是逃回京师，又放弃京师直接逃回陕西。 就算当前时代消息传递不易，五月上旬也必传到金陵来。 彼时眼下这些被李自成追赃助饷彻底吓住，对李自成彻底绝望的士绅们，心态又会发生变化，再想按照朱由简的设想推动改革就愈发困难了。 从现在到五月上旬的大约一个月时间，是唯一的机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参拜之后，朝议开始。 “皇上，臣以为应当即刻加强江北防御，增兵与修缮城墙，同时构筑长江防线，勿使流寇南下威胁金陵！”这是户部尚书高宏图亲自站出来提议的。 一般来说，小事或者弹劾人，与人对骂等，都是官职低一些的其他东林党人出面，而类似高宏图这种做到六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的东林党大佬，轻易不发言。 能让他们亲自站出来发言的，都是他们认为的‘好事’大事，所谓明哲保身，正常得很。 朱由简都不得不感叹，崇祯朱由检十七年时间，却能找到理由前后干掉十八个首辅，撤换五十个阁臣，也真是不容易，可见崇祯朱由检除了刚登基那几年太过稚嫩之外，政治手段其实并不比嘉靖皇帝差多少。 “给江北增兵？修缮城墙？还要构筑长江防线？这些可都需要巨资，朝廷国库空虚，老鼠进去了都能饿死，哪来的钱？” “何况，只给江北增兵就够了？已经多少个月没给江北士兵发过饷了，没有饷银，数量再多，战力又能有多少？” 下方众人面面相觑。 其实说来说去，最大的制约就是没钱，干什么都要钱，没钱什么都干不了。 今日倒是没有人再提议对普通百姓加征剿饷，不仅是他们也清楚普通百姓根本榨不出几两银子了，也真怕在江南也逼出一个李自成出来。 似乎私底下早就商量好了。 沉默了有一会，礼部尚书钱谦益站了出来：“皇上，臣钱谦益愿意卖掉祖宅、祖产，加上这些年积攒的俸禄，带头募捐两万八千六百五十两！” 有零有整的，好像真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捐出来了一样。 可惜锦衣卫查到的情报，钱谦益这些年单是为秦淮八艳之一的柳如是盖的‘绛云楼’，就不止花了两万八千六百五十两。 当然，朱由简不是不通情理，让人真把家产全部捐出来是不现实的，除非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家产，钱谦益能有将近三万两出来，感情上他已经觉得自己是割了肉了。 捐多少钱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起了个带头的作用。 “皇上，臣高宏图也将卖掉族中祖宅、田产，募捐大约两万六千三百五十两。” “臣姜曰广……” 仅仅一小会时间，便接连十几名东林党出身的朝臣站了出来，表示要募捐。 多的如钱谦益、高宏图、姜曰广，每人都过两万两，少的也有千两以上。 “臣马士英，愿募捐十万两！”马士英做为吏部尚书，最有可能的内阁首辅人选，此刻他也不藏着掖着，一人便募捐了比钱谦益、高宏图、姜曰广三名东林党大佬更多的银子。 这是都不装了，不像两个月前崇祯在京师募捐，一个个只捐几十两，甚至几百文，标榜自己有多么穷，多么廉洁，以至于崇祯连续募捐了一个月，得银不到五万两。 可能是四日前，第一次早朝，朱由简让太监王承恩当众念出了李自成从京师‘追赃助饷’，一个个曾经张口闭口自己只有几十两棺材本的朝臣，却在大刑之下被追出了几十万两。 并且也是李自成给他们带来的恐惧实在太大了，再藏着掖着，怕大明真撑不住，被李自成得了天下。 “臣史可法，愿募捐一百二十两！”史可法是六部尚书之中，最后一个站出来的，主要是他真没钱。之前为了募兵北上勤王，史可法已经将能拿得出来的财产都拿出来当军饷了。 朝堂上的，没有哪个是傻子，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所以倒并没有人因此笑话史可法，或者对史可法有什么不满。 反倒是马士英居然明摆着强压钱谦益、高宏图、姜曰广三位东林党大佬。 东林党为什么让钱谦益带头募捐？ 那是因为钱谦益做为东林党当前的党魁，虽被封为六部之一的礼部尚书，却没能入阁，明显皇上对钱谦益有什么不满。 东林党借着募捐，打算为钱谦益谋取些利益。 然而，本来是头一个募捐，起了带头作用，却被马士英一个十万两，一下子把风头砸了下去。 如果不是大家都上万两上万两的捐了，东林党上下势必群起而攻，弹劾马士英居然能拿得出十万两，必定是巨贪，搞死马士英。 第24章 拉开改革的大幕 东林党有小九九，马士英难道就没有吗？ 他被封为吏部尚书，明显便是朱由简有意，让他成为金陵重建朝纲之后的第一个内阁首辅，而要让朱由简真正落实下来，他势必要做出一些让朱由简满意的举动。 此刻便是了，即打压了东林党的风头，又实实在在的拿出了十万两。 “臣等还将号召天下士绅共同募捐，势必要打造出最坚固的防线，严防李自成流寇威胁金陵！”至于向北收复京师，乃至彻底剿灭流寇，这些东林党人现在是想都不去想。 “预计最终能捐得多少？”朱由简也不挑话斥人，先着眼于当下并没什么不对，他看上去兴致极高的询问道。 这就不好回答了，毕竟东林党人虽然私下里商议过，也准备尽力‘劝说’地方上的士绅、商人等，大家一起募捐，可具体能得多少，谁说得准呢？ 不过，皇上既然问了，就不能不给一个回答。 踌躇了一下，还是高宏图出来道：“估计至少能得一千万两！” 没有太过具体的数量，只有一个听上去还算令人‘兴奋’的大概数字。 在东林党人的意识里，崇祯十五、十六两年运到京师的赋税加一起都没有一千万两，他们觉得这个数字，足以让朱由简激动的了。 如果是崇祯朱由检，一千万两，确实能让他直接激动个好几天，但朱由简却不会，他还看不上这区区一千万两，他的目标也从来不是募捐能捐得多少钱，他要的是改革，一场深层次，能够彻底扭转大明朝颓势的改革。 “一千万两确实能解大明当前燃眉之急，但发了欠饷欠俸，再增加兵力，打造兵器铠甲，修缮城墙，怕是三个月都不够用。加上今年的赋税，顶了天也最多撑到明年。而明年让你们再捐？后年也让你们再捐？朕需要的是一个长久的解决之道！” 此话一出，下方钱谦益等东林党为首，许多人脸上明显抽搐了一下。 只想说皇上您是不是太贪心了点，还想让他们年年捐？真把他们当成普通百姓，每年来个几次‘加征’剿饷？ 至于什么长久解决之道，有那样的办法吗？ 真有的话，大明朝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种境地好。 “皇上有什么解决之道？”高宏图出来禀奏，直接把问题踢回给朱由简，反正他们东林党人是想不出什么长久解决之道的。 大明朝建国已有两百七十多年，已经到了王朝三百年魔咒的后期，积重难返，想要解决，太难太难了。 “朕的确有些想法。” 这话一出，下方百官不由得齐齐抬头。 朱由简目光变得逐渐锐利起来，他酝酿了一会道：“火耗归公，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改革商税，允许百姓在‘府’范围内自由流动，允许户籍下田亩不超过百亩者随意垦荒，三年不种，长满杂草之地即视为荒地！” 这些措施一出，下方百官心头俱震。 能站到朝堂上来的，或许有一些只会读写八股文，头脑比较榆木的，但最起码的认知都是有的，至少大部分人头脑都绝对比普通人聪明！ 百官人人皆在一字一句的琢磨朱由简提出的这些措施，不少人一边琢磨，一边脸色变幻莫测，有骇然加钦佩者，亦有震惊加慌乱者。有明显热血上涌，满面升腾起红光者，亦有犹如突然便秘，满面蜡臭者。 反应最激烈的，是兵部尚书史可法，这位历史上把天地君亲师，忠君不二演绎到极致的‘史督师’，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为了什么改革损害到他的利益，他便跳出来反对。 准确来说，史可法是有些类似于建文时期方孝孺，以及嘉靖时期海瑞那般的人物。 论才能，史可法可能不如马士英，但也绝非庸才，他能想象得到，朱由简提出的这些措施，若是全部实施，会产生怎样的作用。 同时他也无比敬佩，这是怎样的魄力，才敢当着百官的面，说出士绅一体纳粮的话语，毕竟这可是当初太祖朱元璋，成祖朱棣都没有说出来的。 朱由简上面提出的每一条都有人反对，区别只在于反对的人数有多少，所处官职高低。 火耗归公这一条，便有人跳出来反对。 领头的仅仅是一位从地方官一路升上来的正四品通政司左通政，理由是火耗本就是与赋税一起收的，火耗归公，那么势必要把原先的火耗钱加进赋税当中去，本质上是不变的。 朱由简自然清楚，大致就是相当于后世的‘公摊’，看上去好像火耗归公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但其实里面差别大了。 “不要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地方官吏有不少人肆意制定火耗比例，变相加收百姓赋税，中饱私囊！火耗归公就是为了杜绝此类事件。” “普通百姓已经很苦了，从今往后，对百姓的赋税一定要简洁明了，是多少就是多少，一切有可能被利用变相加收百姓赋税的，都要废除，江南不允许再逼出一个李自成！” 火耗归公动到的利益毕竟有限，况且地方官都是地方上的土皇帝，火耗就算归公，他们也不是没有其他法子。 允许百姓在‘府’范围内自由流动，这一条并没什么人反对。 以前百姓只能在‘县’范围内自由流动，出了县都要路引，从县到府，并没有多大区别，何况当前天下到处都是流寇，对百姓的限制本就很小了。 允许垦荒这一条也没什么人反对，毕竟只是一些荒山野地，触动的利益有限。 摊丁入亩这一条，反对的声音虽然比之前两条加在一起都大，但也不过两名三品官带头，以及其他七八个人站出来反对，真正的大佬都没有出声。 “摊丁入亩意在减少无地或少地百姓的负担，本来一些百姓就无地可种，收入连勉强温饱都难，找他们收税，能收几个钱？收不到钱，还把人逼成了流寇，何苦来哉？这一条也无需再议！” 虽然朱由简也清楚，摊丁入亩其实并没有改变地主与佃户的剥削关系，没有真正解决土地问题，但那些最最底层的百姓，已经穷得只剩一条命的，你给他们减少哪怕一点点压力，他们都可能还能勉强的挣扎的活着，成为流寇的概率就小得多。 “单是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允许垦荒这三条，相信就能让李自成等流寇兵丁来源减少三成以上，皇上圣明！”史可法听着朱由简的论述，加上自己的想象，越想他越认为这三条改革看似都没有改变多少本质，但却极其高明。 第25章 激烈朝议（一） 钱谦益、高宏图、姜曰广等东林党大佬小声交换了一下意见，也觉得史可法之言有理，如果真正能减少李自成的流寇兵丁三成来源，他们牺牲那么一点点利益，还是值得的。 “但愿，别说三成，能减少一分都是好的！继续议剩下的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这才是朱由简最关心的，同样是下方文武百官最关心的。 毫无疑问，一场真正无比激烈的争论就要开始了，之前几条跳出来反对的人都有限，就是为了留着精力，好用来全力反对剩下的这两条。 “众爱卿都说说对士绅一体纳粮的意见。”朱由简语气听上去很平淡，他没有先提商税，反而先提士绅一体纳粮，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条将引发多么激烈的反对。 然而，这一条才是真正最要命，反对人数最多最激烈的。 “敢问皇上，这士绅一体纳粮，是否包括朝堂上的所有臣公？”一名从四品东林党人，在户部尚书高宏图的眼神示意下，站出来询问道。 “自然，朝堂上的臣公如果不包含在内，那叫什么士绅一体纳粮？不仅朝堂上的臣公，就连宗室皇亲，公爵藩王，全部都要包含在内！”朱由简平静的说道。 “皇上，臣反对！”不用等其他大佬的眼神的，这名从四品东林党官员直接神色无比激动的大声反对道。 “理由？”朱由简语气依旧平静。 这名从四品官员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他直接慷慨激昂：“士大夫辅佐皇上治理天下，没有士大夫教化百姓，管治百姓，将皇上的政策贯彻到百姓身上，大明江山何存？皇上如何自处？” “以臣为例，臣一个从四品通政司右通政，一年俸禄不过三百石，不发实俸，全靠职田租税折算，要养一家老小，仆人车马，已是捉襟见肘，若遇荒年，一家老小都要挨饿，朝廷如果还要臣纳粮税，岂不是要臣一家老小都饿死？” 这话如果是崇祯那种生在宫廷，长在宫廷，所有知识几乎都靠‘夫子’言传，靠一些锦衣卫汇报，可能就被糊弄过去了。 可惜朱由简不是。 只见朱由简淡淡道：“那以后就发实俸，不仅发实俸，朕还要给尔等加俸，每年加三成，直至现在俸银的四倍！同时，原有的职田你们想种也还可以继续种，不想种了可以还给朝廷，这样爱卿没话说了？” 这名从四品官员被噎得脸都涨红了。 他一年收入如果真只有三百石俸禄，那朱由简这样算确实是天大的恩赐，但不是啊，背后的利益，远不是区区四倍俸禄就能弥补的。 “皇上三思，朝廷国库空虚，根本没有实银，如何能发实俸？连如今的俸禄朝廷都发不起，皇上还要给臣等加俸，岂非空口白话？届时如无法履行，对皇上威严有损，臣不敢！”这名从四品官员只能这样嘴硬道。 要反对，气势就不能弱了，因此这名从四品官刚说完，便齐刷刷一大群人接连站出来。 其中还包括钱谦益、高宏图等东林党大佬。 就连马士英其实都有些蠢蠢欲动的苗头，毕竟他单是在凤阳府的田产都超过了七万亩，利益实在太大了。但他及时隐忍了下来，没有真正站出去附和东林党。 很快，过八成的朝臣都站了出来反对，理由各式各样。 这已经有逼宫一般的气势了，就算是几十年前的嘉靖、万历两任皇帝，如果面临这么多朝臣的激烈反对，他们也不得不妥协。 然而，朱由简丝毫却没有妥协的意思，他大怒骂道：“你们也知道国库空虚？别说朕当朝允诺未来给尔等将俸禄逐渐加到四倍，就是不加，难道尔等就不愿意为大明延续奉献一二？” “李自成攻陷京师之时，其拥有的总兵力便已近五十万，又占据山东之后，更是超过了六十万，收不上赋税，发不了军饷，募不了新兵，打造不起兵器，军无战力，大明如何抵挡？” “大明若是被李自成灭亡，朕固然是亡国之君，有死而已，但尔等难道就有好下场吗？” “尔等知道李自成自陕西东征，一路势如破竹，直至攻陷京师，其所喊的口号是什么吗？‘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呵呵，这自然只是说给那些普通百姓听的。闯王来了不纳粮，那么他数十万流寇大军吃什么喝什么？他李自成对那些有功的流寇头目的赏赐从何而来？他李自成自己要奢侈享受，那些东西又都从而而来！” 朱由简说着，直接手指着下方文武百官，大怒道：“当然都从尔等身上来！追赃助饷，大刑伺候，打得尔等皮开肉绽，泼上盐水，再烙铁烫成焦炭，让尔等如身临十八层地狱！” “京师就有人交了一次十万两，又交一次十万两，却还被第三次抓了去，用烧红的烙铁烫，烫一次加一万两，直至活活烫死！你们都希望步这样的后尘吗！” 朱由简每说一句，下方百官就忍不住身体颤抖一下，脸色发白。 如果是四日之前，朱由简说的，许多人还只当朱由简故意吓唬他们罢了，他们一个字都懒得信。可这几日他们亲自了解过北方传来的消息，证明都是真的，不是什么吓唬，甚至更惨，老子被折磨死了，儿子又被抓去继续折磨，最终家财一两都别想保住。 “士绅一体纳粮，也不过是你们今后少收入一些，何况朕不是允诺会发实俸，还会加俸。不想跟着普通百姓一起纳粮，那职田你们不种就是，朕保证饿不死你们！” 下方百官，许多人满脸都是苦色。 帐绝不是这么算的，那点职田不种就不种，一年到头少不了几个钱，真正的大头是百姓挂靠的田产。 虽然明面上，进士只可以有两千亩免税田，举人四百亩，秀才八十亩。但背地里，两千亩完全可以变成两万亩，四百亩可以变成四千亩。 毕竟只要考中举人，大多数人都能当一县主簿、典史，乃至县丞。 第26章 激烈朝议（二） 能考中进士的，将来更是少说也能当一县主官，如果官职升得更高，比如五品、四品？或者当了六部尚书，内阁大学士。彼时家乡里的县令，敢乱查你名下的隐田吗？ 一旦士绅一体纳粮，没了免税的由头，只要是一块田就要交税，到时候还如何隐藏田产？百姓又如何还肯挂靠过来？ 众人没想到朱由简这么有魄力，直接允诺未来发实俸，且俸禄还逐渐涨到现在的四倍，一下子让众人不可能再以养活一家老小为借口，继续反对士绅一体纳粮。 当然，反对不一定要多么硬核的理由，‘不能违反祖制’也可以是一条理由，反正任凭你皇上说什么，只要所有人都以祖制为理由反对，就是不同意，你就算是皇上也没办法。 毕竟改革措施制定下来，是需要人去实施的，大家都不配合，今天装病，明天装摔倒，都办不了事，反正有的是办法让你这个皇上无论如何也做不成。 当年张居正改革，努力了几十年才有点成效，就是因为底下官员根本不配合。 所谓‘积重难返’，其实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你手底下人全部都是既得利益者，你的任何改革动的都是你手底下所有人的利益，没人愿意给你办事。 如果是其他时候，朱由简想要士绅一体纳粮，绝对不可能做成。 然而，此刻李自成攻陷京师，还占据了山东，更有情报传来，李自成已命麾下大将高一功统帅山东流寇大军，不日就要南下攻打江北。 大明如果还是没有改变，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注定只能灭亡了，这个天下就要被李自成统治了。 因为李自成在京师，以及其所占区域搞的‘追赃助饷’之举，朝堂百官，天下士绅无不视李自成为杀父仇人一般，恨之极，又恐之极。 有为了自己的利益，抠抠搜搜，就是无法表态把支持的话说出口的。 也有不在乎自己的利益，只要真的对大明有好处，就全力支持的，比如史可法。 “皇上，臣史可法全力支持士绅一体纳粮之策。” 马士英暗叹一声后，赶在其他人之前，第二个站出来，满面正色的表态道：“臣马士英，亦全力支持士绅一体纳粮之策，并且臣认为，谁若是不支持，定是与流寇有勾结，理应严查！” 这话可就毒了，不支持就是与流寇有勾结？怎么能这样定义！ 一群人对着马士英面露怒容，不过他们倒也没有站出来指责马士英，继续反对下去，而是顺着史可法与马士英先表态的台阶，也纷纷表态支持了。 看着下方百官的各种反应，他们打的什么小九九，朱由简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过只要政策顺利通过，其他都是次要的。 “最后再议商税！”朱由简让百官的注意力从士绅一体纳粮，过渡到商税上面来。 如果说士绅一体纳粮关乎的是百官第一大利益，那么商税关乎的就是第二大利益。 “敢问皇上，想如何改革商税？”钱谦益出来问道。 “参考宋朝的收！尤其是酒、茶税率必须与宋朝持平，乃至更高。另外，恢复对镇、县、州近距离流通的布帛、米粮、牲畜、香料等所有流通商品的赋税征收。” 因为太祖朱元璋的小农思想，觉得镇、县、州之中的粮食、布帛等许多商品都是附近的农户去销售的，如果收税，等于直接从小农手中拿钱，会减少小农的收入，并给了官差更多欺压百姓的由头，所以便直接不用收税。 正是因为这一条，一些大商人就利用其中的漏洞，把自己大规模生产的布帛‘化整为零’，名义上变成小农自产，以逃避赋税。 这便导致大明几乎不存在生产税与交易流通税，大明朝廷对商税的征收，只能从大规模转运过程中收取，比如江南的粮食通过漕运，运往山东、北直隶等。 更直观点的说，大明朝的商税，收得的数额，只有宋朝的十二到十五分之一，超过十倍的差距！ 朱元璋太想当然了，觉得朝廷明令不收小农进城的交易税，那么小农进城买卖就真的都不用额外花钱了。 岂不知地方上的士绅豪强多的是变相的手段，或许洪武、永乐等鼎盛时期却是没有几个人敢明目张胆胡乱收税，但明英宗朱祁镇之后，大明由盛转衰，原本文武相互牵制的局面，变成了文官压倒武将。 掌握地方权力，掌握舆论的文官集团，蒙蔽圣听，地方上的商税，早就变成了地方士绅豪强们的‘私房钱’。 打个比方，地方上的百姓，卖一匹布，除去成本，还能有三百文钱，那么只要有两百文最终能拿得回家，百姓就还愿意进城贩卖，也就是说，百姓最多能承担一百文的税，你朝廷不收，便总有其他人‘替’朝廷收走，百姓的负担实际上丝毫没有减少。 “皇上，这不符合祖制，万万不可，臣反对！”到底还是有人搬出了‘祖制’这个大杀器。 “皇上，这是与民争利，会加重百姓负担，令百姓更加艰辛，届时势必让流寇有机可乘，臣也认为万万不可！” “皇上，臣也反对……” 一下子便有十几名朝臣站了出来反对，其中包括三名六部的侍郎，就连钱谦益、高宏图、姜曰广这类东林党大佬，也明显蠢蠢欲动，如果朱由简不听劝，他们就有可能也站出来，最终怕是大半个朝堂的官员都会站出来。 朱由简冷笑一声，他估计这些人是认为已经妥协了士绅一体纳粮，足够让朝廷增加收入，抵挡住李自成流寇南下了，所以商税这一块就不准备妥协了。 大豪商为了逃税，为了让地方官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定会拿出逃掉的部分税贿赂，而地方官吏也会拿出一部分上奉给朝中大员。 这是一条又大又长的利益链，看似士绅一体纳粮才是天下士绅最大的利益，但商税这方面其实并不少多少。 第27章 激烈朝议（三） 妥协了士绅一体纳粮，已经让许多人觉得自己的心滴血了，再妥协商税的话，他们会感觉到自己痛得难以呼吸，与被生生从身上割肉一般。 搬出‘祖制’大杀器，就是有表达决不妥协的含意。 当年万历皇帝就曾被‘祖制’大杀器，逼得一气之下，三十年不上朝，哪怕以打赢三大征的威望，也无法压得朝臣妥协。 “祖制？祖制能挽救大明朝吗？” “当年太祖皇帝定立祖制，那是在大明一统，外夷皆服的情形下，祖制自然有利于朝廷，有利于百姓。而今大明京师沦陷，大半江山沦陷，百姓涂炭，自是与当年太祖时期定下祖制时完全不同！” “与民争利，加重百姓负担？这是商税！百姓有剩余才能拿出来买卖。这些年，辽饷、剿饷，前前后后收了几十次，把百姓的赋税都收到了几十年后，底层百姓哪里还有剩余？哪里还有钱买卖布帛、茶叶，乃至吃肉喝酒的，有哪一个是普通百姓？” “天下大乱，大明王朝将倾，还有心思喝酒的，收点重税怎么了？你们要为那等人叫屈呐喊不成？还是说你们就是那等人！” 这话一落，下方百官当即噤若寒蝉，他们自然不是那等人，但他们依旧坚持反对。 朱由简继续输出：“李自成已经定下了在京师正式登基称‘大顺皇帝’的日子，届时就不只是山东流寇南下，大概率会是李自成如同从陕西东征，攻陷京师那样，亲自率数十万流寇大军南下，大明若无法抵挡，朕固然是亡国之君，尔等也俱是亡国之臣！” “朕的内帑一两银子都没有，彼时数十万流寇大军南下的饷银，怕是都要从尔等身上出！” “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这句话便可当百万流寇大军！” “何况，李自成在京师接连‘追赃助饷’，单是到今日，单是京师一处，便得银过了三千万两，最终所有占领区，怕是要得万万两以上。” “高宏图，其中便有三十二万两是你恩师所供献，你这个弟子，是不是也要负一点责任？还有你王铎的恩师……” 朱由简怒目着连点了数名正三品以上重臣的名字。 高宏图、王铎等人脸都白了，如果朱由简真以此为理由，他们还真可以被牵连进去。 “要改革就要彻底，全力以赴才能挡住李自成流寇，保住大明江山。” “王承恩，把李自成在京师‘追赃助饷’，残害的文武官员，皇亲国戚，一条一条再读给众臣公们听！”火力不能断，气势一定要死死压住。 “遵旨。”大太监王承恩似早有准备，直接从怀里就拿出了一份长长的白色丝绢，上面写满了字。 “崇祯十七年三月二十三日，工部侍郎……” 隔了三天时间，因追赃助饷被李自成折磨死的人，比上一次念的时候多了一倍不止，毕竟都是折磨了七八天时间之后，受不住生生被折磨死的人才开始逐渐变多。 太血腥，太残暴了！ 因为是提前挑选过的，最前面的五条都是最血腥了。 每念一条，下方百官的脸就白一分。 朱由简丝毫不怀疑利益阶级，对那些会剥夺他们财富，乃至性命的人，有多么憎恨与恐惧，为了阻止那种事情的发生，他们一定愿意让渡原有的大量收益。 后世，便有一超级大国的资本家，曾经为了能对抗社会主义的蔓延，一度愿意承担百分之九十税率的赋税，把最好的福利让渡给最底层的工人，只求那些底层工人不要投向社会主义。 眼下，大明朝堂上这些百官，这些天下士绅的领头人，他们的心理就与后世那个特殊时期的资本家一般。 朱由简一直注意着下方百官们的神色变化。 感觉到火候差不多了，他才让王承恩停止念下去。 “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这句话朕如果是普通百姓，听了都忍不住给李自成打开城门，也难怪李自成能从陕西一路势如破竹，最终连京师里的一些朝中重臣、皇亲国戚，都没忍住给李自成把京师的城门也打开了。” “他们没有脑子！他们从来不去想‘闯王来了不纳粮’，只是说给谁听的！他们活该，就算没被李自成折磨死，将来朕也要将他们千刀万剐了！” “钱谦益，你出来说一说，李自成这句蛊惑民心的口号，威力几何？”朱由简用手指点了礼部尚书钱谦益的大名。 钱谦益不得不站出来，但他的嘴巴连连嚅动，想说什么，却又始终说不出来。 “算了，朕也懒得听你为李自成诡辩，朕现在就问你，你是不是还拿‘祖制’来阻止朕改革？你隔三差五就去秦淮河畔喝酒吟诗，你就为了省你那几文钱酒钱，就视大明国祚于不顾！”朱由简盯着钱谦益的怒目之中，夹带了一丝丝杀机。 钱谦益一张老脸被怼得涨红，很有下一刻就脑血管炸裂，脑溢血当场昏迷过去的征兆。 朱由简之所以点钱谦益的大名，不仅因为这家伙是东林党当前的‘党魁’，还知道这家伙历史上因为‘怕水太冷’，而不敢学马士英、高宏图自尽殉明，最终投降了满清，典型的软弱怕死，因此怒目中的杀机，也是为了吓唬这家伙。 此举是有效果的，钱谦益迎着朱由简的目光，本来涨红的老脸，霎那间变白了几分。 他很想说，不是这样的，区区多几文钱酒钱，他堂堂东林党魁，正二品礼部尚书，怎么可能放在眼里，但这根本不是只每斤酒多几文钱酒钱的事啊。 然而，不能这么说，也说不出口。 当然，他也可以不解释，没有其他理由，就硬顶着‘祖制’而反对。可朱由简怒目中的一丝杀机，又让他心肝俱颤，后脊发寒。 担心今天如果这商税改革通不过，皇上会从此记恨上他，他一切都怪罪在他身上，今后一有机会就把他问罪贬官，乃至赐死。 压力太大了，加上对李自成‘追赃助饷’的恐惧。 钱谦益看向王铎、姜曰广等其他东林党人，想从他们的神态中得到一些共识。 第28章 时间紧迫 虽然有两名东林党人给钱谦益回了‘坚决反对’的神色，但都不过四五品官职，高宏图、姜曰广这两个同样是东林党大佬的正二品尚书并没有表态。 看在钱谦益眼里，没有坚决反对的，就是默认赞同，八成以上东林党人都是这个态度。 这立刻被钱谦益当成一种共识。 “皇，皇上，臣赞同商税改革。”钱谦益说完，像是一下子多老了三岁。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一番表态，哪怕是在众人‘已有’共识的情况下，未来也必有一帮利益受损的人，把罪责怪到他身上。 可是，他能怎么办，皇上点了他的名字，他不能不表一个态呀。 “臣史可法附议，也赞同商税改革！”如果不是朱由简亲自点了钱谦益的名，史可法已经第一个站出来表态了。 都到了这个份上，高宏图、姜曰广二人眼看马士英就要第三个站出来表态，他们可不能再落后了，立刻齐齐赶在马士英之前站了出来：“臣高宏图、姜曰广附议。” 其他东林党官员看到钱谦益、高宏图、姜曰广三个大佬都表态了，他们哪怕还是不赞同，也不得不跟随表态，一下子大半个朝堂官员都表态赞同了。 当马士英、阮大钺二人也站出来表示赞同之后，剩下的官员也全部出来表态。 “好！好！众卿与朕齐心协力，不愁不能挡住李自成贼寇，乃至收复京师，彻底剿灭李自成贼寇！”朱由简激动的大笑。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所谓积重难返，一条会触碰所有手下办事者利益的改革，想要得到通过，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 “能在朝堂上达成一致共识，或许未来实施过程中依旧困难重重，但阻力却小了一多半。” 史可法、马士英、钱谦益三人起了带头作用，其中钱谦益虽是因朱由简点名才被迫出头，但朱由简也不吝啬，下朝之后，三份圣旨发了出去。 一份是给史可法的，加封其为太子太保！ 太子有三师，分别是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皆是从一品虚衔，只要将来太子顺利继位，很容易便能晋位为正一品太保，文臣最高品阶之一。 一份是给马士英的，加封其为内阁首辅！ 马士英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他满面红光，激动得双手都有些颤抖，终于他成内阁首辅了。 曾经他意图拥立福王朱由崧登基，就是想要借拥立之功当上内阁首辅，没想到福王他没有拥立成功，却也顺利成为了内阁首辅。 “首辅大人，皇上口谕，命你接旨之后，即刻进宫见驾！” “臣遵旨。”马士英压下内心的激动，把圣旨交给身旁的夫人，让其立刻拿到祖先牌位前供奉起来，而他自己则直接跟着宣旨太监一同去了皇宫。 最后一份是给钱谦益的，加封其为东阁大学士，入阁参政。 接到圣旨的那一刻，钱谦益与其夫人柳如是都是满面激动之色，六十二岁的老夫与二十六岁的少妻双手紧紧扣在一起。 “皇上终于放下对夫君的芥蒂，允许夫君入阁参政了，妾身恭喜夫君。”柳如是对钱谦益说道。 钱谦益点了点头，先前他身为东林党当前的党魁，不仅只得到了六部之中权力远不如吏部、户部、兵部的礼部尚书一职，且没能加封大学士入阁参政，实在羞愧。 现在入了阁，终于不用在与高宏图、姜曰广二人站在一起时，明明自己才是党魁，气势上却比二人弱了一分。 皇宫中，华盖殿旁。 马士英伴着朱由简散步。 “你马士英在朕的眼中，有才能，同样也有野心。不过野心不是坏事，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首辅，不想当名垂青史的名相的官员，亦不是好官员。” “京师沦陷，南下之时朕已懂得‘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所以有些瑕疵，朕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朕最大的要求是要把事给朕办出来！”朱由简这话说得直白了些，理论上来说，做为皇帝，他不该对臣子说这样的话。 然而，朱由简不是正常的古代皇帝，马士英也不是一般臣子，他在历史上可是用了不到一年时间，便几乎把东林党整个摧毁，虽然那样同样加快了南明的灭亡，但在南明灭亡之时，他又甘愿殉国而死，这样的人复杂又有烈性，用不好可以成为大奸臣，用得好也可以成为大贤臣。 “朕说这些，你可懂朕的意思？” “臣，懂得皇上的意思。”马士英快步到朱由简面前下拜。 “臣谢皇上看重，有李自成的威胁，加上朝中百官已达成共识，推进地方士绅一体纳粮，以及商税的征收，虽然依旧困难，但臣还有些信心。然皇上曾言皇亲勋贵，各地藩王亦包含在一体纳粮之内，臣就算是内阁首辅，怕是也难压住各地藩王。” “朕赐你尚方宝剑，另外，大明如此劫难，哪位藩王敢无动于衷，尽享富贵而不做供献，那么他也不配继续做藩王了。至于勋贵方面，这两日朕便会杀鸡儆猴，予以震慑，你不用担心。”朱由简双目之中，有着冰冷的杀意。 有些勋贵，他还没到金陵的时候，就想诛杀了。 说起来，朱由简其实知道，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做得成的，今日已经是崇祯十七年四月十一日了，历史上李自成四月二十三日便在山海关一片石被吴三桂联合清军大败，四月底李自成逃回京师，匆匆称帝之后，便放弃京师，一路退回了陕西。 五月初清军占据京师。 就算消息传递需要时间，也最多五月初七、初八便传过长江，传到金陵。 江南士绅因李自成追赃助饷之举，无比恐惧李自成，但对于满清，他们未必有多少抵触。毕竟范文程、洪承畴同样作为汉人，却都在满清那里得到高官厚禄。 并且满清对汉人士绅的态度也极好，未必不能与汉人士绅共天下。 朱由简知道历史上满清就是与汉人士绅妥协，维持士绅不纳粮，也没怎么动到商税，最终成功夺取了天下。也正因为如此，满清虽是改朝换代，却前后不过七八十年就大厦将倾，如果不是雍正改革，满清的统治也难维持过百年。 总的来说，留给朱由简的天赐良机，仅有二十多天罢了。 第29章 设立税务司 朱由简无论如何都要利用这二十多天的时间差，先把士绅一体纳粮以及商税的律法确立下来，并搭好整个框架，初步开始税收入账！ 单靠马士英去推进，哪怕马士英是管仲商鞅在世，也不可能在短短二十多天做到这些。 接下来三天。 在朱由简的督促下，马士英主导内阁全力推进，加上朝堂上已经达成了共识，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改革的律法顺利确立了下来。 皇榜告示张贴到所有还在大明控制之下的府县，另外朱由简还让冒襄刊登在大明日报上，广发各府县。 大明日报开刊已经六天时间了，在朱由简的亲自指导下，版面逐渐完善，设立了‘头版头条’，而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改革便是第七期的头版头条。 同时，大明日报自开刊的第二天起，便不再只有冒襄一人，而是扩展到了十几人。 最新一期的大明日报刊印出来后，依旧是走锦衣卫的渠道，送至还在大明控制下的各个府县，朱由简要求第七期务必每一个县至少投放三百份。 大明日报是新鲜事物，而且里面敢于刊登达官贵人的丑事趣事，以及最新政事、军事，每一条还都保证真实，地方上的士绅、商人等，无需再通过其他渠道，就能获悉大量最新消息。 因此，从第四期开始，每一期大明日报刚送到各府县，便立刻有提前等候的士绅、商人、地主家的奴仆买回其府上，交给其主人阅读。 大明日报对舆论的引导，也从第四期开始，便显出了效果。 朝中百官是天下士绅的领头羊，早在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改革达成共识的那一天，消息便迅速传递给了地方士绅，又通过地方士绅，传给了各地商人等。 士绅、商人阶层自是一片哗然。 不过金陵的朝中百官都达成了一致，何况李自成的威胁，确实也让地方上的士绅感觉到了如头顶压了巨石，因此引发的混乱与反对之声还勉强可控。 随着第七期大明日报刊印出来后送到各个府县，霎时间混乱与反对之声便迅速减少。 只因第七期大明日报头版头条的下方，不再只是两篇京师官员与两篇地方士绅，被李自成大顺军追赃助饷大刑伺候的事情，而是直接把所有因追赃助饷被李自成大顺军施加酷刑而死的人名单一下子全部罗列了出来。 单单京师一处就有数百人，若是加上山东、山西、北直隶等各个区域全部加在一起，足有数千人。 要知道，天下士绅是一个‘圈子’的，只要有一定程度的地位，至少其名字肯定被其他士绅听到过，现在那么多个‘熟悉’的名字罗列在大明日报上。 能看得懂大明日报的必然识文断字，而能识文断字，本身家境就不差，许多都是士绅家族出身，因此他们对因李自成‘追赃助饷’而死的士绅、豪商，犹如感同身受。 每读过一个名字，看报者便忍不住身体颤抖一下，脸色白一分，看到最后更是咬牙切齿。 “难怪金陵朝中百官会同意天下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改革，这李自成到底是流寇出身，竟如此做为，实非能成事之人，真是罪该千刀万剐！” 只是看完第七期大明日报，天下士绅便有很大一部分也默契的达成了共识，虽然两项改革损失的利益，着实能让他们犹如生割了一块肉，心都在滴血。 可相较于被李自成夺得天下，那种恐怖而凶残的追赃助饷加之到自己身上，他们还是觉得勉强能忍受一下！ 回到金陵，朱由简清楚的知道，从政策制定到税真正收上来，还有一段路要走。 他需要有一个强力的税收机构。 大明原先自然有专门的税收机构，乃户部下辖的‘清吏司’，每一个省都有单独负责的‘清吏司’，比如浙江清吏司，江西清吏司，每个清吏司设一名主事，为正五品官职。 可这只是中央汇总，真正收税只能靠各地方官。 大明地方官沆瀣一气，现在恐惧李自成灭掉大明得了天下，自是会配合推进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的征收，但必然磨磨蹭蹭，推进缓慢。 而一旦李自成一片石惨败，退出京师，满清占据京师传来，看到李自成不是威胁了，大明亡国之忧锐减，那些地方官在当地士绅的胁迫下，怕是立刻就开始不配合了，停止推进。 朱由简可不敢等到那个时候，他也不打算给各地士绅后悔的机会。 确立了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律法的次日早朝，朱由简便宣布把‘清吏司’整个从户部剥离出来，单独成立一个‘税务司’，设正三品司长一名，正四品左右少司长各一名，只管税收。 同时，税务司派驻官员到地方，成立地方‘税务所’，县设正八品县所长一名。州设从六品州所长一名，从七品州检司一名。府设从五品府所长一名，从六品府检司两名，在地方上同样只管税收。 另外，地方税务所下辖有‘税警’，下县辖十人，上县辖二十人，州辖百人，府辖三百人，只要有确凿的偷税漏税证据，上至勋贵皇亲，下至普通百姓，皆可以擒抓。如遇严重抗税行为，税务所可请调当地衙役，乃至卫所士兵协助。 反对的声音肯定是有的。 不过，裁撤部门与增设部门，本就是皇帝的基本权利之一，因此反对的官员也只能从其他方向反对。 比如税务司官职品级是否太高了，权利是否太大了，人数是否太多了，是否会造成地方上的混乱，最主要的是，增加了那么多公职，朝廷每年要多支付多少俸禄，国库空虚，根本支付不起等等。 可惜面对朱由简这个皇帝的一意孤行，这点反对的理由，根本阻止不了。 眼看阻止不了，东林党人便又想将其中重要官职把持下来。 然而，六部的六个尚书之中，四个都已经是东林党人了，朱由简自然不可能让新设立的税务司也被东林党人把持，因此他点了非东林党出身的户部右侍郎黄宗羲为税务司的司长。 第30章 诛杀保国公朱国弼（一） 不过，想完全剔除东林党人是根本不可能的，出于安抚与平衡的考虑，剩下两个少司长官职，还是让东林党人占了其中一个。 东林党人也不气馁，因为其他县、州、府等地方税务官职，加在一起足足需要数百人，无论如何也必然有一半左右是他们东林党人。 的确，地方税务官职无论怎么调派，都必定有一半以上出自东林党，这是无法避免的。 针对这一点，朱由简早就想好了对策。 他从锦衣卫之中抽调人选，确保每个县至少有一名普通锦衣卫做为税警，一些重要的州、府税务主官，甚至直接从锦衣卫百户、千户之中调任。 这自然又引起一阵反对的声音，但在朱由简的一意孤行下，也改变不了什么。 有近似监督嫌疑的皇帝最心腹鹰犬锦衣卫在，各地方税务所的框架以奇快的速度初步搭建了起来，招募税警，从县衙取得当地户籍信息，土地信息等等，想来赶在李自成山海关一片石惨败的消息传来之前‘开业’，并收上第一批商税，问题不大。 地方税务所针对地方上普通士绅与商人的收税可以，但那些勋贵皇亲，乃至藩王，可就难办了。要想顺利，还需震慑一番。 三日前朱由简就对马士英说过，他准备杀鸡儆猴。 他挑中的‘鸡’是保国公朱国弼！ 保国公是大明少有的世袭爵位，其先祖朱谦于明英宗时期的土木堡之变中挣得抚宁伯爵位，死后追封抚宁侯，其子朱永再接再厉于明宪宗时期，先是挣得世袭抚宁侯，又挣得世袭保国公，而朱国弼便是传袭下来的第八代保国公。 为什么挑中朱国弼，因为朱国弼家世够久，身份够重，家财够丰厚，最重要的是，锦衣卫掌握有足以让朱国弼死罪的证据！ 朱国弼不仅是第八代保国公，还是三代金陵留守，掌握金陵京营一万五千守备士兵。 历史上，清军突破长江天堑，杀至金陵城下，也是这保国公朱国弼牵头勋贵阶级投降了清军。 如今朱由简南迁金陵，他岂能容忍金陵的京营大军继续掌握在这等没有任何才能，不敢死战，只会苟且贪生的人手里。 至于说朱国弼家财丰厚，可以从崇祯十五年他迎娶秦淮八艳之一寇白门为妾室，当日的花费与排场窥得一二。 不仅仅单是给寇白门赎身，以及聘礼就花费了几万两，他还调派五千名京营士兵，手提大红灯笼，从武定桥一路排到保国公府，排场之大之奢华，绝对是大明开国以来，金陵婚嫁场面最大的一次。 当然，调这么多士兵为私用，但毕竟是保国公与金陵留守，士兵也仅在城中，够不到死罪。真正的死罪，是李自成攻占京师的消息刚传到金陵时，朱国弼竟然第一时间扣留了一笔从福建收上来的赋税，充为私用，足足十万两。 要知道，崇祯当初在京师为了抵御李自成，想要募捐五十万两给前线士兵发军饷，努力了一个月也不过只得几万两，其中朱国弼只捐了区区两百七十两。 “那时募捐他还几次上书哭穷来着，现在这一笔就捞了十万两，朕不弄他弄谁！” 保国公府。 其实自朱由简顺利跳出李自成流寇大军的包围圈，南迁金陵的消息传来，保国公朱国弼当时就下意识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段日子，他每天都内心忐忑。 扣那十万两税银为己用的时候，他是一点都不担心，毕竟京师城破，淮河以北完全沦陷，金陵留守官员必然要另立新君的，而不管立谁，他这个掌握着金陵留守之权，以及金陵京营兵马的保国公，都一定是拉拢的对象。 彼时别说知不知道自己扣留了十万两银子为己用，就算知道了，一个缺少根基的新皇，也不敢向自己问罪，甚至还要反过来赏赐安抚自己。 只是万万没想到，金陵众官没能另立任何一位藩王为新君，反而是当朝皇上自己顺利南迁了，进入金陵之前，皇上还收服了拥兵十数万的江北四镇，进入金陵时，皇上还带了一万多禁军，以及接近两千锦衣卫。 如果说一个缺少根基的藩王立为的新皇，正统性不足，皇威有限，在朱国弼眼里，与绵羊差不多，金陵京营士兵一定更愿意听他这个保国公的命令，而不是新皇的命令。 可是朱由简这个正统的已经当了十七年的当朝皇上，就完全不一样了，虽有丢失京师之耻，却也收复江北四镇十数万兵马，以及带来的禁军与锦衣卫拱卫，皇威浩荡不减，在这样的皇威下，他这个看似掌握金陵一万五千京营的保国公才是‘绵羊’。 朱国弼最害怕的就是锦衣卫，而金陵一下子涌入接近两千锦衣卫，他觉得就算自己所犯之罪，一时半会不会传到皇上耳朵里，未来也总有一日会传到皇上耳朵里，彼时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砍头赐死未必，但夺爵贬为庶民可能性却极大。 一旦没了爵位，荣华富贵也将跟着消失。 怎么办？这十几天朱国弼一直在思考对策，思考未来如果事发，皇上如何才会当做没看到，饶过自己。 立功？献美？ 想立功只能带兵到前线与流寇拼杀，击溃几支流寇，只是朱国弼哪有与流寇拼杀的胆子，毕竟流寇连整个淮河以北都攻占了，大明折损在流寇手中的将军不下数百，兵更是足有数十万，去前线与流寇拼杀等于送死！ 既然立功没有希望，那么就只有献美这一条了。 朱国弼此时与当初田弘遇的思想是一样的。 当初田弘遇靠着崇祯对田贵妃的宠爱，也得到不少恩宠，但随着崇祯十四年之后，田贵妃染了疾，日渐消瘦，眼看命不久矣。田弘遇便害怕田贵妃死后，崇祯对田家的恩宠也随之消去，便打起了进献绝色美女来笼络崇祯的念头。 秦淮八艳之一的陈圆圆就是因此才在崇祯十五年时，被田弘遇从江南赎走带去了京师。 第31章 诛杀保国公朱国弼（二） 人比花娇，说的就是把鲜花放在陈圆圆身旁，而陈圆圆却比鲜花还要更显娇艳。 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外如是。 当初陈圆圆绝对足够美艳，她也成功在田贵妃的帮助下进了皇宫，还见到了崇祯一次。 可惜崇祯十五年正是大明亡国之相尽显的一年。 二月，松锦之战惨败，十余万明军精锐尽丧，洪承畴被俘，大明从此彻底丧失对满清的进攻之力，只能被动防守山海关。 三月，开封被李自成攻陷，大半个河南都被李自成占据。 五月至九月，郏县之战惨败，丧失九万明军精锐，大明同样失去对李自成的主动进攻之力，只能被动防守潼关。 整个崇祯十五年，崇祯皇帝平均每日睡觉不到两个时辰，根本没有精力与时间去欣赏陈圆圆的美，乃至宠幸陈圆圆。 陈圆圆在皇宫中整整三个月都没能得到崇祯的宠幸，随着田贵妃病逝，陈圆圆便也被遣回了田弘遇府上。 而后陈圆圆被去田弘遇府上做客的吴三桂一见钟情，田弘遇想到吴三桂手握重兵，极得崇祯皇帝器重，便顺势将陈圆圆送给了吴三桂。 做为保国公，朱国弼自然知道当初陈圆圆曾被送入皇宫，整整三个月只见过崇祯一次，且根本没能得到崇祯的宠幸，最后还被送出了皇宫一事。 但哪怕只是自己骗自己，朱国弼也坚定的认为崇祯当时只是没有精力宠幸美人，并不是不喜欢美人，毕竟哪个男人会不喜欢美人？ 崇祯已经十年没有新选秀女为妃了，他坚信现在只要有足够娇美的美女出现在崇祯面前，一定能勾起崇祯的欲望。 正是基于这样的想法，此时此刻，与寇白门、陈圆圆同为秦淮八艳之一的卞玉京，被朱国弼派遣家仆强赎到了保国公府内。 双眼死死的盯着卞玉京的面容好一会，朱国弼却并不是很满意。 “细看着似乎还没有白门娇美？”朱国弼说的是被他娶为贵妾的寇白门，觉得卞玉京细看之下，还不如寇白门漂亮。 要知道，秦淮风流雅士们共同评比出来的‘秦淮八艳’，除去马湘兰是万历时期的人，因留下高绝诗画，引人遐念才被排入其中之外，其余七人都是当代绝艳。 而这七人，又除了卞玉京与李香君，剩下的五人都已嫁为他人妻妾。 同时，李香君已经二十七岁，还与大才子侯方域定了情，且有了露水之缘，与嫁为人妻妾也没什么区别了。 要献上去给皇帝的女人，最重要的一条不是有多美，而是必须是处子之身，否则直接就是死罪，因此秦淮八艳之中也就只有卞玉京还符合了。 说起来，也是巧合，崇祯十五年时，年芳十九的卞玉京就曾与翰林院编修，大诗人吴梅村定过情，只差吴梅村正式求亲便嫁与吴梅村为继室。 可惜碰上了田弘遇下江南寻美，听说田弘遇同时看上了陈圆圆和卞玉京，只是一个区区翰林院编修的吴梅村，哪里敢与妹妹乃皇帝宠妃的田弘遇碰撞，胆怯之下，只在卞玉京居所旁吹了几首曲子便黯然离去，这才又耽搁了卞玉京两年。 最近又有一名姓郑的世家子弟接连狂追求了卞玉京两个月了，卞玉京已有答应的念头，正考虑着派侍女去回应，待姓郑的世家子上门求亲，便嫁过去，可怎么都没想到突然又被保国公朱国弼强赎来了保国公府。 秦淮八艳虽只是歌妓，但却是东林党人一手捧出来的最顶尖的歌妓，在整个金陵官圈，以及所有江南才子那里都出了名，每每举办大型诗会、字画展，都必请至少一位秦淮八艳到场，否则就不够档次。 随着秦淮八艳一个个到了该从良嫁人的年纪，大家都默契的不用权，不用强，谁有本事令秦淮八艳倾心，谁就能娶回家去，大家都没话说。 若是谁用权势强迫，那必被整个金陵官圈，以及江南所有才子鄙夷，乃至敌视。 不见身为东林党魁的钱谦益想娶柳如是，都诚心诚意的追求了数月，当初朱国弼想娶寇白门，同样看上去斯文有礼，温柔亲和的追求了数月。 也就是当年田弘遇用了强，不过当年田弘遇毕竟是京师来的，并不在意金陵官圈以及江南才子的什么鄙夷与敌视，况且田弘遇私下里还曾直言是准备献给皇上的，那么用强也就用强了，大家都能‘理解’。 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享受追求与征服的浪漫和快感，成就一段风流韵事，怎么都比你直接用强有意境得多？ 总之，正常情况下，哪怕你再怎么位高权重，对秦淮八艳直接用强的，都是有辱斯文，遭人唾骂。 可惜的是，对于朱国弼这种世袭国公来说，平常时候愿意遵守潜规则，那是为了名声，真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他根本不在乎什么有辱斯文，什么遭人唾骂，而且他是世袭的勋贵，不需要吏部考核，不需要谋求升迁，与朝中文官本来也不是一个体系的。 都说‘酒垆寻玉京，花底出陈圆’，喝酒到微醺时的卞玉京，谈吐如云，才是最美，最令人倾倒的。 然而，此时的卞玉京，突然被强赎到保国公府，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满脸的忧愁，尤其是保国公朱国弼正用双眼死死的打量着她，更是令她心惧不已，哪还剩半分艳丽。 与花比娇的陈圆圆，微醺的卞玉京，静坐的寇白门，写字的柳如是，才是美中极品。 卞玉京根本不在状态，所以此刻保国公朱国弼觉得卞玉京还不如寇白门美艳，太正常了。 朱国弼此时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若非寇白门已经被自己娶为了贵妾，早没了清白之身，他都想把看上去更美的寇白门献上去。 然而，朱国弼此刻的任何想法都是枉然的，因为锦衣卫指挥使吴邦辅已经亲自带着三百名锦衣卫，八百名禁军士兵，将他的保国公府团团围住了。 “怦！”保国公府的正大门被狠狠撞开。 大太监王承恩手捧明黄圣旨，在吴邦辅等锦衣卫的护卫下大步走了进来。 第32章 诛杀保国公朱国弼（三） 保国公府有一百二十名侍卫，大都是佃户或者家生子中挑选出来的，与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国公府最忠心的护卫力量。 但皇权深入人心，除非保国公朱国弼在现场直接下令攻击，否则这些保国公府的侍卫哪怕知道来者不善，也根本不敢上前阻拦圣旨，因为一旦胆敢上前阻拦，整个保国公府都会立刻被视作谋反，保国公朱国弼不是死罪也成死罪了。 因此，这些保国公府侍卫，不仅没敢阻拦圣旨，还被锦衣卫冲到面前，卸掉他们身上的兵器。 没办法，别看朱国弼是国公，还掌握金陵京营的兵权，但是除非他提前得到消息，提前藏匿大量私兵在府中，否则圣旨下来治罪，只靠正常编制的一百二十名侍卫，是不具备抵抗之力的。 不抵抗，圣旨里面的内容未必是死罪，甚至可能只是一番严厉训斥，而一旦抵抗便直接等同谋反，要诛九族！ “保国公朱国弼在哪，速速出来接旨！”王承恩沉声喝问。 诛一个世袭国公，值得他这个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大太监亲自前来宣读圣旨。 话音刚落，朱国弼已经匆忙赶至。 刚才突然听到自己国公府被锦衣卫与禁卫军围了，朱国弼瞬间就吓得脸色猛然一白，短短三个呼吸额头上便布满了冷汗。 只想，皇上难道已经知道了他所做的事情？不该这么快才对啊，皇上才刚到金陵没几天，要忙着想办法抵御李自成流寇，忙着搞什么改革，怎么就有精力关注到他身上了呢。就算是锦衣卫听到了什么风声，慢慢查也要一段时间才能掌握确凿的证据。 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事情？ 朱国弼脑子里闪着几十种念头，可他还是不敢有任何怠慢，吩咐管家把卞玉京先带去后院安置，同时通知后院的一众妾室，儿子女儿一起出来接旨。 迎接圣旨这种事情，奴仆婢女之类的可以不必出现，但一家老小却是一定都要到场的。 朱国弼的正室三年前便已经病逝，而朱国弼当初为了让寇白门答应嫁给他为贵妾，曾对寇白门许诺不会再娶正室，寇白门嫁到国公府之后，虽无正室之名，但可享正室之实。 因此，寇白门可以说是朱国弼后院之中最有地位的妾室，她得到消息之后，匆忙从后院赶来。 两年的婚姻生活，并没有让寇白门眉宇间多出任何幸福的神态，反而有的只是无奈与一丝幽怨。 当年她着实被朱国弼表现出来的斯文亲和，深情款款给欺骗了。 最初时，她本不打算接受朱国弼，只因朱国弼做为世袭的保国公，要娶正室必须上报朝廷，等朝廷册封诰命的圣旨，而她只是一介歌妓，根本没资格做世袭国公的正室。 只是朱国弼几次向她承诺，不会再娶正室，她这个贵妾就是后院所有妾室之中最大的，并且会把她当作正室一般对待，她最终点了头。 出嫁时，朱国弼为她花费之大，排场之大，着实令她无比感动，但她才嫁过来月余，就发现朱国弼根本不是表现出来的斯文亲和，也毫无深情，反而薄情寡义，喜新厌旧，他只享受征服女人的快感，达成目的之后，一切甜言深情都抛诸脑后。 询问人都到齐之后，王承恩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保国公朱国弼身为公爵，守备金陵，世受国恩，然在此国家大难之时，不思报国……”除了朱国弼在京师沦陷消息传到江南，第一时间扣下十万两税银为私用之事外，还列举了其他几十条罪状，有朱国弼自己犯的，也有朱国弼的儿子犯的，乃至朱国弼的亲戚犯的，比如侵占某某良田，马车撞伤某某百姓致那名百姓半个月后伤重而亡。 锦衣卫在搜刮罪证方面的能力，绝对无敌，虽然朱由简前后只给了几天时间，他们却挖出了这么多罪状。 大部分罪状，放在一个手握兵权的世袭国公身上，平常都不算什么大事，可若是一旦前面有一条足够死罪的罪状列在最前面，后面的几十条再加到一起，那就是罪加一等，抄家也够了。 “削保国公爵为庶民，全家打入天牢，听候发落，钦此！” 宣读完毕，朱国弼背脊寒澈，目光中更透着惊恐，他意识到皇上可能是想杀了他，否则不会多罗列几十条平时无关痛痒的罪状。 寇白门等十几个朱国弼的妾室也是脸色煞白，完全慌了。 不等朱国弼有什么动作，数名锦衣卫已经朝他扑了过去，瞬间将他擒拿。 另有几十名锦衣卫与禁军士兵将寇白门等十几个妾室，以及朱国弼的儿女等，数十人团团围住。同时，大队锦衣卫与禁军士兵冲向保国公府各处，将其余丫鬟、奴仆、侍卫等，尽数捉拿，胆敢反抗者，直接格杀，顷刻间便有数人倒在血泊之中。 寇白门不仅脸色发白，手脚都在颤抖，她原以为朱国弼虽然薄情，但至少她还能安稳过日子，可却没想到朱国弼私下里竟然犯下大罪，要被皇上夺爵抄家。 看样子，怕不是直接满门抄斩？ 寇白门能成为秦淮八艳之一，除了貌美，还要聪明，以及有一定的气节，毕竟东林党就是讲究气节起家的，秦淮八艳也是他们捧出来的，以前她经常出席钱谦益、高宏图等东林党大佬组织的诗会，画展，饮宴等，她不是半点政治都不懂。 看得出来，这份圣旨的内容，绝不是只为了夺朱国弼的爵位那么简单，打入天牢之后，八成就是满门抄斩。 她是朱国弼的妾室，不至于被斩首，可却大概率会被充作官奴，打入教坊司。 教坊司乃是比普通青楼还要恐怖的地方，在普通青楼，还有赎身从良的机会，而一旦进入教坊司，就要做一辈子的娼妓，从良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对于她而言，那将比死还难受。 寇白门的恐惧还没完，朱国弼又在她心口来了一刀。 第33章 诛杀保国公朱国弼（四）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我是冤枉的。”看到吴邦辅与王承恩嘲讽而冰冷的目光，朱国弼如坠冰窟，他再也顾不得了，慌忙大喊：“我有美女献给皇上，求皇上开恩。” 吴邦辅与王承恩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美女？皇上缺美女吗？就连当初人比花娇的陈圆圆，皇上都无动于衷，你朱国弼想要进献的美女，还能比陈圆圆更美不成？ 朱国弼完全慌了，他先把目光投在王承恩身上，这个皇上最信任的大太监，可毕竟是一个太监，而且出了名不被钱财收买，他无计可施。 随即又把目光投到吴邦辅身上，这个当代锦衣卫指挥使，同样是皇上最心腹的人之一，他一定能帮自己说得上话。 “寇白门，秦淮八艳之一的寇白门，我愿意送给指挥使大人，只求指挥使大人在皇上面前替我说一句好话，让我能见到皇上。”朱国弼的犹豫与不舍，只有短短不到两个呼吸，便手指着寇白门对吴邦辅渴求道。 如同历史上投降满清却被软禁，为了自己开销，以及上下打点获得自由，便起意将寇白门与其他十几个妾室一起打包卖掉换钱。 对于朱国弼来说，寇白门很美，可也仅是其他上等美女八分，寇白门有九分，多一分罢了。他征服过，享用过，两年时间看下来，那多一分的美貌，已经不比一个‘新鲜’的上等美女更具诱惑了，舍弃又何妨！ 他们朱家毕竟曾为大明立下赫赫功勋，忠于大明两百多年，以前不是没有过因事被夺爵，但后面也成功让皇上开恩，逐步恢复了爵位。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见到皇上，当面恳求皇上开恩。 寇白门此刻如坠冰窟，难以置信的望着朱国弼，可惜朱国弼根本不看她。她嘴唇嚅动，想说些什么，想抗争，但似乎她根本没有半点决定的权力。 “确实美艳，不过你的妾室本指挥使可不敢收。”吴邦辅转头看了寇白门一眼，十九岁的绝佳年华，这样的美女，他做为正常男人，自然也喜欢。 然而做为皇上手下头号鹰犬，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干的就是抄百官的家，抄勋贵的家，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根本不会轻易被诱惑。 别说寇白门，当年陈圆圆他同样见过，他如果有胆子，陈圆圆被送出宫之后，田弘遇绝对更愿意将陈圆圆送给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而非吴三桂那个山海关总兵。 随着锦衣卫与禁军士兵搜查，一百多名名婢女、奴仆、厨子等保国公府人员被陆续押了出来，其中也包括卞玉京。 “大人，我不是保国公府的人，我是今天才被朱国弼强来的。”卞玉京做为秦淮八艳之一，有一定的气节的同时，本身也足够聪明，她看出了朱国弼落难，保国公府正在被查抄。 王承恩与吴邦辅都看到了卞玉京，很明显卞玉京的穿着与朱国弼保国公的婢女、妾室都不一样，大概率确实不是保国公府内之人。 “你是朱国弼所言之中，欲献给皇上的那名女子？”王承恩注意到卞玉京有着非同一般的美貌，虽然看上去似乎比寇白门差小半分，却也是难得，只是估摸着卞玉京怕是过了二十岁了，未必还是清白之身。 “我……”卞玉京有些懵，她被朱国弼强赎到保国公府，只以为是朱国弼自己想强占她，哪知朱国弼是不是想将她献给皇上。 何况，当年田弘遇同时看中陈圆圆与她，最终把比她更美艳的陈圆圆带去了京师，也是说要献给皇上，但之后传来的消息，皇上似乎并未看上陈圆圆，以至于陈圆圆最后被田弘遇送给了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她并不想成为第二个陈圆圆。 “王公公，她叫卞玉京，别看年过二十，仍是清白之身，正是我欲献给皇上之女，求公公带去给皇上。”朱国弼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极尽谄媚姿态。 “哼，没你什么事，押下去！”王承恩没兴趣听朱国弼谄媚，挥手让锦衣卫把朱国弼押去天牢。 他非常清楚，皇上诛杀朱国弼态度之坚定，无论如何不会给朱国弼活命的机会，这卞玉京献不献上去，皇上看不看得上，都改变不了朱国弼的命运。 不过，盯着卞玉京又细看了两眼，王承恩还是起了些心思。 做为看着朱由简长大的老太监，历史上唯一陪着朱由简上吊自尽的老太监，王承恩对朱由简有最坚定的忠诚，所有事情都以对朱由简有利为基础。 朱由简十年没有新选秀女为妃了，现在后宫之中，包括周皇后在内仅有八人，七个都年过二十五了，有一个十七的，还是崇祯十四年底时才宠幸的宫女，并且因为承受不住从京师一路跨海南下的苦，包括袁贵妃以及那个十七岁的妃嫔，四个都病着。 从安东县登陆至今半个月，进入金陵也有七八天了，王承恩只见过朱由简与周皇后同床共枕过两次，其他妃嫔一次都没有。 王承恩是希望朱由简身边能添些人的，忙碌政务劳神之余，如能身心舒畅，而不是总憋着，对身体要更好一些。 这老太监心里不愿意想朱由简半点不好，其实按照朱由简的忙碌，以及之前每日睡眠严重不足，身心俱疲，说是憋着，实则压根就是本来也提不起多少那方面的精力。 人都全部擒抓了，剩下才是查抄财产。 王承恩亲自来宣读圣旨，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监督查抄保国公府的财富，避免有人手脚不干净。王承恩太清楚大明朝现在有多么缺钱了，但凡多有几十万两银子，大明朝都不至于丢掉连同京师在内的整个淮河以北区域。 一箱箱金银珠宝，珍贵摆件等，被抬了出来，登记造册。 锦衣卫是老手，王承恩这个老太监也是见多识广，都知道明面上的这些金银珠宝，顶多只占保国公府所有财产的一成，但就是这一成，粗略估计已不下八万两银子。 第34章 第一笔钱 “就是这些不思国恩的家伙，大明朝才落到现在这般境地！”王承恩想起了当初崇祯皇帝以皇帝之尊，几乎是恳求一般的态度，想从全国募捐五十万两银子，却前后一个月只得几万两。 满朝官员，皇亲国戚，勋贵藩王，个个都向崇祯皇帝哭穷，就连捐出几两银子，都要死要活，好像已经是全部家产了一样。 而事实证明，他们每一个都不穷，每一个都比崇祯皇帝富裕，直至今日，李自成单在京师的‘追赃助饷’就弄到了超过三千五百万两银子。 现在抄保国公朱国弼的家，单是明面上的金银珠宝就价值超过八万两，比当初崇祯皇帝一个月募捐所得都多了。 王承恩咬牙切齿的同时，又不禁有些泪意。 保国公府最大的财产，无疑是其拥有的良田与宅院，但锦衣卫与禁军士兵翻遍整个保国公府都没找到相应的地契与房契，加上朱国弼扣为私用的那笔十万两银子也没见着。 不用多想，保国公府定有一个秘库。 掘地三尺的找肯定是没必要的，因为朱国弼就在手中，敢不供出来，直接用刑便是，谅朱国弼也没有扛住酷刑的硬气。 朱国弼这种软骨头，当然没必要用刑，当天就交待了秘库的具体位置。 里面除了放有各种地契、房契，还有大约十一万多两银锭，一千多两金锭，加上其他珠宝，大约价值十四万多两。 接下来，清点真正最大的财富，保国公府前后八代，二百余年积累的土地资产，房屋资产。 总计清点出良田大约十六万五千亩，大的庄园府邸十三座，另有商铺百余间，总价值粗略估计便超过三百七十万两。 皇宫，前朝华盖殿。 当记录查抄所得的册子送到朱由简手中的时候，朱由简气得满脸铁青。 “一个个都是蛀虫！” 想当初崇祯为了募捐五十万两，连皇帝的脸面都几乎丢到了地上，但前后一个月加在一起所得也不过区区几万两。 大明朝穷吗？朝廷确实很穷，可士绅勋贵、宗室藩王们一点都不穷，毕竟明朝末年，无论人口，还是社会经济活动，都是超过南宋的。 那么社会产生的财富都到了哪里？ 天下士绅是第一大吸血虫，宗室藩王是第二大吸血虫，勋贵则是第三大吸血虫，以前他们名下的土地全部都不交税，他们庇护的商人也都不交税。 保国公府查抄出的财产之巨，很令人震惊，但若是与宗室藩王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而已，比如当年封地在开封府的福王朱常洵，便拥有两万顷良田，也就是二百万亩，保国公府的十六万五千亩连其十分之一都不到。 钱谦益、高宏图、姜曰广等东林党大佬，哪个名下没有几万亩。 “好在有李自成的威胁，士绅一体纳粮的律法顺利制定了出来，税务所体系也在各府县逐步建立起来了，用不了多久，就都能收上税了。” “保国公府世袭八代，积累的财产极巨，可惜现银也就十几万两，其余财产，短时间内并不能变现使用。” “真正解大明燃眉之急的钱，还得是钱谦益、马士英、高宏图等人领头，号召天下士绅、商人、普通地主募捐的那一笔。” 当前仅有金陵以及周边南直隶区域内的士绅、商人、普通地主募捐数额报上来了，大约能有三百二十多万两的样子。不过还需要再有四五天时间，这笔募捐款才能全部运抵金陵。 “原本金陵以及南直隶区域募捐款预计该有四百多万两，所有府县加在一起的总募捐款，有一千万两以上的，现在看来，总募捐款能有七百万两就不错了。” 朱由简知道原因，钱谦益、高宏图等东林党主动募捐的时候，他还没有提出士绅一体纳粮以及商税改革，天下士绅估计是觉得，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改革，他们已经形同割肉了。如果不是赋税需要慢慢收上来，而李自成等流寇的威胁近在眼前，怕是总募捐款连四百万两都不一定有。 “启禀皇上，京营兵权已顺利收回！”禁卫军的一位统领前来禀报。 朱由简点了点头，京营一万五千人，加上他带入金陵的一万两千禁卫军，金陵城中两万七千士兵，便全部直被他这个皇帝掌控，安全感瞬间比先前高了一个层次。 对于朱由简突然下旨将保国公朱国弼削爵，并全家打入天牢一事，金陵官员与一众勋贵，虽然震惊，但得知朱由简公布出来的其罪状，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私扣税银为私用，尤其是在这种时候，确实够得死罪，只是满门抄斩是否有些过了？ 自然有为朱国弼求情的，以勋贵为主，言朱国弼祖上毕竟为大明立下赫赫功勋，就算有罪，严厉训斥一番，令其诚心悔过，也可取消其爵位世袭之权，但应饶恕其死罪，更不该将其满门抄斩，否则岂不寒了其他勋爵的心？ 寒了勋爵的心？ 朱由简冷笑，他记得历史记载南明灭亡，包括最尊荣的魏国公徐文爵在内，没有一个死战殉国的，全都直接投降了满清。 一群没有骨气，没有才能的无能之辈，朱由简怕寒了他们的心？ “朱国弼八代世袭保国公爵位，受着国恩，累有家资粗计三百七十余万两，朕三个月前为募捐五十万两抵御李自成流寇，朱国弼却只捐区区二百多两，京师被李自成流寇攻陷，他竟第一时间贪污福建十万两税银为私用，此等无君无国之人，不诛其九族，已是朕开恩了！” 本来弄朱国弼其中一个目的，就有震慑其他勋贵，让他们乖乖配合士绅一体纳粮政策。 “再敢有为朱国弼求情者，同罪！” 这道旨意一出，所有为朱国弼求情的勋贵立刻就闭嘴了。 他们为朱国弼求情，只不过是勋贵之间的默契，如果朱国弼落难而不为朱国弼求情，那么一旦轮到自己落难，别的勋贵也不会为自己求情。 第35章 卞玉京 现在既然求情无用，反而可能殃及自身，那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怪只怪朱国弼倒霉，以为京师沦陷，皇上必定遇害，而他掌握金陵京营兵权，可以为所欲为。 却怎么都想不到，皇上不仅逃出了李自成流寇的围困，还从海上坐船南下，进入金陵之前，还收服江北四镇十数万兵马，皇威不减。 对朱国弼及其家小具体如何处置，次日就定下来了。 原本满门抄斩之罪，要么一家老小不论男女，全部斩首，要么男子全部斩首，女子充作官奴，但朱由简考虑到寇白门做为朱国弼妾室的身份，便准备网开一面。 不是朱由简对寇白门有什么想法，做为秦淮八艳之一，寇白门固然美貌，但与当年的陈圆圆相比，还差了半分。 另外，寇白门不仅是歌妓出身，还做了朱国弼的妾室，早已没了清白之身，况且就当年朱国弼娶她过门那排场世人皆知，他真敢有什么想法，不说当下会被黑成什么样，未来野史更得编上了天去。 纯粹是寇白门在历史上留下的一段信义传奇，南明灭亡，朱国弼投降满清，被迁往京师软禁之后，欲将寇白门等十几个妾室一起卖了，寇白门便对朱国弼说，卖她不过得银数百，若肯放她回到江南，来回一个月时间她就能筹得至少万两回报。 几百博一万，朱国弼自然答应，而寇白门也没有食言，回到江南之后果然筹得两万两，并带回交给朱国弼。 如此信义，令人钦佩，值得朱由简为其考虑一二。 值得一提的是，朱由简之所以那么快知道朱国弼的所作所为，就是因为前世看秦淮八艳史录资料，看到寇白门相关的时候，顺带看到的，从这方面论，寇白门还有些功劳。 朱由简定下来的处置是：朱国弼以及其所有成年儿子全部赐死，未有生育之妾室可放归良籍，其余人等流放云南。 寇白门虽然嫁给朱国弼为妾两年，但并没有生育，所以她正好在可放归良籍之列。 “我并没有获罪？”从天牢之中被放出来的时候，寇白门神色恍惚。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不仅没有被牵连或被斩首，或充作官奴，反而放归了良籍。 “总归是一件好事。”恍惚之后，她又满目复杂，最后化为一声轻叹。 “皇上，那卞玉京如何处置？老奴细观此女，容貌上佳，琴棋书画歌舞皆精，不比当年陈圆圆差多少，而且老奴已经让人查验过了，仍是清白之躯。皇上初到金陵不久，而金陵皇宫以往只是维护，宫女都没几个，皇上日理万机，身边也没个可心的人，是否考虑一二？” 就像当初帮着田贵妃向崇祯推荐陈圆圆一样，寄希望于一个美女能缓解崇祯精神上的疲惫。 朱由简没有立刻回应，他陷入思考。 要说卞玉京是昨日才被朱国弼派人强赎到的保国公府，不过也已经与保国公府有了牵连。 因为卞玉京之前所在绣楼虽不强迫所属歌妓接客，可落身绣楼的歌妓也都是有身契的，多少岁之前赚的银子，绣楼都要拿走大半，并且越年轻赎身，便需要越多银子。 比如朱国弼派去的管家，强赎二十一岁的卞玉京就花了七千两，而当初为十七岁的寇白门赎身，则是花了两万两，某些方面类似于后世的经纪公司。 既然有身契，而身契落在保国公府手中，卞玉京就算不是朱国弼的妾室，那也形同保国公府的婢女一类，理论上来说是要与保国公府的婢女一道发卖的。 秦淮八艳是历史中极为特殊的存在，她们是江南东林学子与东林官员捧出来的，虽然崇祯年间，东林党人大部分已然腐化，不似初创时号称‘清流’，讲究气节。 但哪怕基于面上的虚伪，他们捧出来的秦淮八艳，除了美貌与才学，也还得有一定的气节。 这就导致，秦淮八艳虽是歌妓出身，可在明末这个时代，表现出来的气节，反而比大部分东林党人更强烈。 比如柳如是，南明灭亡，她劝身为南明重臣，东林党魁的钱谦益和她一起投水殉国，钱谦益下水到一半却害怕‘水太冷’，不敢再下，最终向清军投降。 而后钱谦益去了京师做官，柳如是不肯相随，留在江南，并私下资助抗清义军，无论其实际举动，还是其遗留后世的诗词皆充满了强烈的爱国与民族气节。 朱由简记得历史中卞玉京的结局并不是很好。 做为一个皇帝，他考虑得很直接，自己既然生出了那么点心思，而且前朝的谨身殿与华盖殿除太监之外没个宫女，是有些不便。 “将她送来谨身殿，先做个女官。”朱由简开口道。 短期内，无论是选秀还是增添宫女，朱由简都不打算做，他现在只想尽全力在李自成山海关一片石惨败消息传来之前，完善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征收，将第一批税征收上来，同时加强江北防线，至少确保长江天堑万无一失！ 他不需要卞玉京做为后宫的一个普通妃嫔存在，前朝几个宫殿缺宫女，那便让其先做为谨身殿的女官，想必其应该能胜任。 “老奴遵旨！”王承恩大喜，很快吩咐一名小太监去把事情办了。 天牢之中。 卞玉京做为被朱国弼以七千两银子强行赎身的秦淮八艳之一，她一个人就比其余保国公府所有婢女加在一起都要更值钱，加上王承恩的关系，所以她是被单独关押的。 卞玉京很忧心，不过还达不到恐惧程度，因为她有重获自由的希望，她在绣楼存有几千两银子，她还托人去见礼部尚书钱谦益的夫人柳如是，想让柳如是借她四千两银子，同时帮忙斡旋一二，相信能将她救出去。 秦淮八艳相互之间都认识，关系都不错，而且以柳如是的为人，绝不会袖手旁观。 然而，卞玉京没有等来柳如是，反而先来了一名小太监。 狱卒打开牢门，小太监很是恭敬有礼貌的开口道：“你就是卞玉京姑娘，快跟咱家走。” 第36章 如何使用第一笔钱 小太监是王承恩新收的徒弟，很聪明，他已知卞玉京即将去谨身殿做女官的事情了，将来还有可能更进一步，他虽有王承恩做靠山，却也不敢随便得罪人。 卞玉京怀着忐忑的心情，被一路带到了皇宫里。 她不知道什么前朝与后宫之分，当进入谨身殿中，她的一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王承恩出现，将小太监挥退，由他亲自来带卞玉京。 “玉京姑娘，此处乃皇宫前朝谨身殿，有别于后宫，从今日起，你便是谨身殿女官，管理谨身殿内所有宫女，当然现在谨身殿只有你一个女子。” 昨日便是王承恩到保国公府宣旨，卞玉京已经见过王承恩一次了，虽然算不上‘熟人’，不过也比之前完全陌生的小太监让卞玉京下意识更安心些许。 心里的紧张才下意识稍缓了些，听到王承恩的话，她立刻又是一惊，直接懵了。 “我，我不会啊，我不懂……” “不会没关系，咱家会带你的，你有什么不知道的，也都可以来问咱家。”王承恩笑着说道：“皇上日理万机，每日都会喝几盏茶提神，皇上最喜欢龙井，其次是碧螺春……，还有便是研墨，整理奏本等一些杂事，事不多，但需要心细。” 卞玉京不敢分心，听得很认真。 王承恩一连与她讲了近一刻钟，而后便有小太监送来属于宫中女官才有的服饰。 歌妓服饰总归带有一些风尘气，而宫中女官的服饰，却充满了严谨正式。 当换上宫中女官服饰的那一刻，卞玉京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有些类似史书中描述的武周时期女相上官婉儿的少许影子，诱惑力更甚！ 王承恩看到时，两眼都放光了。 “不错，真不错。”相信皇上一定会喜欢的，王承恩心里美滋滋的加了一句。 卞玉京脸颊有些红了，她意识到从被朱国弼强赎出绣楼的那一刻开始，她今后的生活，便注定与以前挂名在绣楼，无论愿不愿意，都要接连不断的出席一个个诗会、字画展、饮宴等，截然不同了，她不太确定这对自己是福还是祸，应该是福？ 别小看只是谨身殿女官的身份，这其实是实实在在的正五品，当知道自己竟然有品级，还是正五品的那一刻，卞玉京都觉得跟做梦一样。 王承恩把卞玉京带到谨身殿的内书房，朱由简正在里面批阅奏折。 朱由简只是抬头看了卞玉京一眼，表示自己知道有她这么个人了，便让她下去做事，而自己则继续批阅奏折。 秦淮八艳才貌皆顶级，穿上一身女官服饰的卞玉京，更别有一番风姿，但朱由简做为皇帝，什么样的美貌他没有见过，后宫嫔妃，哪一个容貌都不差，何况进了皇宫就是他的人了，何必急于一时，把该忙的政务先忙完，把迫在眉睫的危机先解除才是最重要的。 突然置身于大明最高权力核心旁，卞玉京不可能那么快平静得下来，事实上一整日她都是在忐忑之中度过的，毕竟以前从来都没有做过，出现一些小差错在所难免，好在朱由简看见了也并没有怪罪的意思，随着时间流逝，她在慢慢适应自己的身份。 谨身殿内也有休息的寝室，不过朱由简晚上很少睡在谨身殿，要么回乾清宫，要么去周皇后的坤宁宫，今日他便又去了周皇后的坤宁宫。 …… 次日，金陵募捐款已经全部入库，南直隶区域的募捐款，也将在两日后送至金陵。 第一笔可用之银，算上从朱国弼的保国公府抄到十几万两现银，大约能有三百四十多万两，是时候商议这笔钱该怎么用了。 “皇上，臣提议加招二十万新兵，同时修缮加固江北诸镇与金陵城墙，并沿江修建要塞，兵寨，打造一条最坚固的长江防线。” 招募一名新兵，需要一次性给至少二两银子安家，还要装备兵器甲衣，就算九成以上都只有棉甲，少数才配铁甲，二十万新兵也要一百多万两银子。 另外，新兵怎么着都要训练三个月才能上战场，这三个月二十万新兵每日粮草消耗，每月军饷，等这二十万新兵真正上战场的那一刻，估计便要花掉不下三百万两银子了。 剩下四十万两用来修缮加固城墙，同时沿江修建大量要塞、兵寨？ 就算后续估计还有一笔三百多万两的募捐款，全部花销下来，也剩不了几两了。 各地欠饷欠俸不发了？各地每月固定的军饷、俸禄不发了？ 可能朝中百官觉得朱由简抄了保国公府，得到那十几万亩良田，还有哪些庄园府邸，商铺等，后续出售又有一笔三百多万两，大致够用了。 再后续自然有正常收上来的赋税供养，支持朝廷平稳运行，问题不大。 朝中百官不知道历史，可朱由简知道啊。 最近这几天，山东流寇大军就要南下攻打徐州府了，不用二十天，李自成山海关一片石惨败，以及清兵入关的消息就陆续传来了，之后清兵还会南下攻打江北。 二十万新兵如果真能招募并训练出来，确实是一支极为可靠的力量。 但是，招募得花一个月，训练又得花三个月，前后四个月时间，黄花菜都凉了。 “史可法，你是兵部尚书，你说说你的建议。”朱由简点名道。 “皇上，臣认为流寇的威胁已是迫在眉睫，当务之急是应该先把江北与武昌几个最前线重镇的欠饷发下去，并承诺后续每月饷银都将如期发放，以提振士气，先挡住流寇的攻势，如此才有朝廷后续安排。”史可法做为兵部尚书，没有让比他更清楚前线将领吹饷吹得有多急。 这些年，大明各路大军对流寇，亦或关外满清，屡战屡败，最大原因就是欠饷，士兵连肚子都吃不饱，根本没有力气打仗，谈何战斗力。 前线如果顶不住，你后面招募再多新兵，后方打造再多防线，又有何用！ 第37章 怒数宋应星之罪 “史爱卿所言有理，那就先解决如何挡住流寇攻势的问题。”朱由简点头赞同史可法之言，或许史可法真论才能，比马士英差了些，但又比朝堂上的大多数人好太多了。 他始终认为，大明军队并不是不能战，并不是没有战斗力，只要发足了饷，战斗力还是很可观的。 “除了发饷提振前线士气，关于长江防线，朕有其他想法。朕认为长江防线不应以沿江修建要塞、兵寨为主，应以水师为主！” “朕欲扩充水师规模，并扩大工部火器坊规模，改为‘火器司’尽可能制造更多大炮，效仿洋人战船那般，一艘船便装配数十门大炮，水师战船所过，大炮射程所至，可令流寇片板不得下水，一个士兵都不能出现在江边！” “江北水网密集，水师战船不仅可以封锁长江，还能入淮河，通过水网有效支援江北诸镇防御！”淮河并不像长江延绵数千里，可以直接隔绝南北，单纯的封锁淮河江面，是不能直接阻止敌军杀入江北的。 “皇上圣明！”朱由简这样一说，下方百官立刻意识到这也是一个好办法，纷纷附议，达成了共识。 两个大方向是确定下来了，不过细节方面才是争论最多的，比如欠饷如何发，毕竟有欠了一年多的，有欠了三个月五个月的，可不是一样的。 还有扩充水师又要扩充到多少人，增加船只又要增加多少艘，火器坊扩大到什么规模。 虽然吵吵嚷嚷，但百官终究只是提意见与办事的，真正如何定调，还是朱由简一言即定。 “欠饷不足三个月的，补满饷，超过三个月的，先发三个月的欠饷，同时向前线所有将士宣传朝廷从即日起，每个月都会足饷，让将士们吃饱，有功者必论功行赏！” “水师方面，渤海水师与长江水师合并，船只加造三倍，兵员扩充至三万，原渤海水师提督陈阶，升为大明水师提督。” “大炮制造方面，启用原毫州知州宋应星为工部郎中，全权主管火器制造，具体要求，等他到任，朕会对他提出来的。” 做为皇帝，朱由简只要做了决策，百官便要执行，就算想要反对，那也只能提出各种困难来让朱由简‘知难而退’，前提是他们能忽悠得了朱由简，而很显然，朱由简不是以前的崇祯，没那么容易被忽悠。 其实早在四日之前，朱由简便让锦衣卫先行一步，去宋应星的老家江西奉新，传召宋应星来金陵，现在估计也快到了。 对于这个‘天工开物’的作者，明末最有名的科学家，朱由简心里自然无比期待。 下午的时候，得知宋应星已抵达金陵，他立刻传召其入宫。 入宫过程中，宋应星已知自己被启用为了工部郎中，他是又惊又忧。 虽然他之前任的毫州知州只是从五品的地方官，而工部郎中乃正五品京官，看似只差半级，实则含金量要大得多。 不过，现年已经五十七岁的宋应星，其实并不想再做官，他只想用剩余的光阴，完善自己的那些着作。 见到朱由简之前，宋应星想的是如何推辞掉工部郎中的官职，但他注定不可能如愿。 因为朱由简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厉声怒喝：“宋应星，你可知罪！” 宋应星都懵了，他犯了什么罪？ 不是皇上传召他入京，而且今日早朝，他还没有进入金陵的时候，就当朝启用他为工部郎中，他若有什么罪，该是直接拿他下狱了才是。可若说自己没罪，皇上当面怒问出来，本身就是一大罪。 “臣，不知。” “不知？”朱由简冷哼一声：“你私自刊印‘天工开物’，广发天下，就是最大的罪过！” “这，这有何罪？”宋应星完全不明白：“这天工开物，乃臣当教谕之时，利用闲暇时间，搜集与亲自探访，汇集的各农工、手工技术，以及各种工具的制作应用大全，刊印散发天下，百姓能得其惠，日常生产生活更有效率。” 他没有花朝廷一分钱，也不奢望朝廷能有什么赏赐，完全是自发之举，怎么就有大罪了？ “你的认知也就如此了，但朕要指出你大错特错。若是在盛世之时，百姓安居乐业，你这本天工开物，的确能惠及百姓，推动国家各行各业发展。” “然，如今大明内忧外患，百姓多流离失所，又有西人远渡重洋，驻足大明海疆，这天工开物，还没有惠及大明百姓，反到先被西人翻译了去，推动西人势力的各行业发展！” “我泱泱天朝，自三皇五帝时期，文明便领先外邦蛮夷。正是靠着文明的优势，靠着各行各业的技术优势，数千年来始终压制外邦蛮夷。” “宋朝时，辽国为何能压迫中原，有宋朝重文轻武，军事孱弱的关系，但最大的原因是辽国先占据辽东，又占据幽云十六州，得我数百万汉人百姓，他们从中学习到了我中原无数先进技术，拉近了与中原的差距！” “元朝时，蒙古人也依托从我中原得到之技术，横扫天下。大炮本是我中原宋朝时才发明的技术，宋末元朝时被蒙古人学了去，又一路传到了极西蛮夷势力之中，致使当下，出现在我大明海疆的西人大炮，居然比我大明的还要犀利！” “关外满清，同样学习了我中原大量技术，尤其是制造大炮的技术也被他们学了去之后，终于让他们拥有了屡屡攻克我大明坚城的能力，以至真正发展壮大起来了。” “西人看似没有像李自成流寇，与关外满清，直接成为大明劲敌，然他们的造船技术已不逊大明，大炮技术更是已经比大明还要犀利。昔年蒙古人能打到极西去，有一天西人未必不能打到大明边上来！” “你的天工开物被他们翻译了去，我中原内乱不知何时才会平息，他们会趁着这段时间，借着你的天工开物，在其他技术上陆续追平我中原！” “曾经我中原各行各业皆领先外邦蛮夷不下数百年，因辽国少了百年，因蒙古人又少了百年，因你宋应星再少几十年，现在你可知罪！” 第38章 疯狂造炮 其实还有一条朱由简没说，那就是大明自己也手贱，永乐皇帝时期着作的‘永乐大典’，对洋人进步的贡献才是最大的，历史上，正是明朝之后，洋人终于在各行各业逐渐追平，乃至某些方面反超，最终在某个临界点，洋人先点燃了工业化之火，直接先一步进入另一个技术维度。 宋应星此刻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当初他着作刊印天工开物时，哪里想得到这么多，现在被朱由简当面点出，他老脸都白了，身体都不由自主的有些哆嗦。 “臣，臣知罪。”宋应星拜伏了下去，不仅身体，声音都是哆嗦的，精气神看上去更是直接弱了一大截。 朱由简眼角不由得抽动了两下，他担忧宋应星会不会被他这么一吓，等会当场嗝屁了，真那样的话，他恐怕会忍不住自己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宋应星是一个时代的至宝，他对科技有着天然的探索与追求欲。 或许在任何单项技术方面，都有许许多多的人比他更厉害，但他却是最好的科技统筹者，领导者，大明科技想要快速进步，则必须重用宋应星，最大限度发挥他在科技统筹与领导方面的潜力。 “朕只是让你知晓，而并非要治你的罪，召你来金陵，让你任工部郎中，主管火器改良与制造，便是希望你能将功折罪。”朱由简的语气慢慢温和了下来。 “朕要平定天下，需要大量火器，而且西人的火器犀利程度已经赶超了大明，这是绝不能容忍的，朕坚信火器乃未来国家安防最重要的基石，所以一定要重新把西人甩开！” “朕会给你最大权限，你虽属工部，但直接对朕负责，有什么难处，有什么需求，都可以直接来找朕解决。” “现在你先去工部了解当下火器制造的具体情况下，明日再来见朕！” 看着宋应星带着许多恍惚的神色走的，朱由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刚才确实吓到了宋应星，但只要人还是正常的，那就是好事。 自崇祯十六年时，宋应星主动辞去寿州知州的官职，回了江西老家隐居，他便知道宋应星已经无意做官，不指责其有罪有错，需要将功折罪，其怎么会安心在工部做官，且尽心竭力的办事？ 宋应星一路走出皇宫，走到他儿子马车等待的地方。 “父亲，您这是……”已经五十七岁的宋应星自然不可能一个人来金陵，事实上他让自己的儿子与一名仆人随行而来。 宋应星轻叹一声，上了马车之后，对儿子说道：“就近找个地方安顿，然后你回江西老家，把其他人都接过来，从今往后，为父要在金陵为官了。” “父亲，您不是说不再为官，只留余生时间完善您的着作，怎么现在……” “不必多言。” 稍作安顿之后，宋应星便直接去了工部火器司了解情况。 只是大致了解，因此花费的时间并不多。 次日，宋应星再入宫见驾。 “火器司现在有工匠几人？每月可造火器数量如何？”朱由简直接询问道。 “回皇上，火器司现有工匠一千七百四十六人，全力生产的话，每月大致可造红衣大炮三门，弗朗机炮十四门，碗口铳九门，迅雷炮三十门，喷筒五十支，鲁密铳九十支，火药弩、火箭等六百余支。”宋应星回应道。 朱由简点了点头，所谓的喷筒其实就是早期的三眼铳改良的，鲁密铳则是火绳枪，所有东西加在一起的数量还是很可观的。 但有一点朱由简不满意，那就是东西太杂，缺乏系统性。 “大炮方面，碗口铳与迅雷炮以后不要造了，全力造红衣大炮与弗朗机。喷筒、火药弩、火箭等也不要造了，改称鲁密铳为‘火绳枪’，全力造火绳枪。” 朱由简沉吟了一下，继续道：“火绳枪每月先造百支，同时你组织几个工匠，让他们尝试用燧石替代火绳，造出可燧石击发的火枪，朕有重赏。” “另外，红衣大炮的产量提升到每月十五门，弗朗机炮提升到六十门。” 听到朱由简的要求，宋应星很是为难道：“皇上，以现在火器司的工匠人数，恐怕很难达到如此多的产量。” 主要是红衣大炮太难造了，一门红衣大炮便重达三四千斤，炼铁、浇注、打磨每一项耗费的人力都是巨大的。弗朗机炮也不容易，小的五六百斤，大的也有千斤左右。一个月七十五门的红衣大炮与弗朗机炮，单用铁就得十万斤以上。 “人数不够就招人，经费不够朕就给你批经费，总之缺什么你都可以提，实在没办法才说没办法的事，只是缺人缺钱，那就不是没办法！” “皇上，碗口铳与迅雷炮主近战，不造的话，那近战所需……”宋应星又提出一个难点，这两种炮主要是用来在百米左右距离发射散弹的，敌军密集的话，一炮过去便足以杀敌数十。 “那就造小一些的佛朗机炮，定一个标准，比如三百斤级弗朗机炮主近程战，六百斤级与八百斤级弗朗机炮主中程战。”加上红衣大炮主远程战，近中远就齐了。 有后世历史知识的朱由简清楚的知道，别看大明现在似乎每一种情形都有专门针对的火器，但过杂的种类，反而在战时容易发生混乱，影响效率。 “这些炮将优先配备给大明水师，朕会让水师提督陈阶和你具体商谈，近程炮最佳大致多少射程合适，中程炮最佳大致多少射程合适，远程的红衣大炮最佳又大致多少射程合适。” “今后，朕与水师只提性能要求，如何造是你们火器司的事情。”朱由简要逐渐把大明火器司打造成后世的兵工厂一般的形势。 需求方提性能，制造方努力研发。 “对了，朕听说过一种生产法子，叫做‘流水式作业生产法’，每名工匠只负责一道工序，孰能生巧，且单独一道工序的工匠也容易培养，你去实验一下，如果有用的话，便将火器司改造为流水式作业生产。” 第39章 真正意义上的强大水师炮船 宋应星头都大了，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以至于站在下面好长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朱由简也不着急，他给宋应星提出各种难题，自然也等着宋应星提出需求。 “皇上，臣一人恐分身乏力，臣的兄长宋应升当年与臣一同中举，他对工技生产一类也有不少见解，臣当年所书天工开物，许多东西也都曾书信询问兄长，可否让臣的兄长来相助臣？” “他现在何处？”朱由简问道。 “臣兄长现任恩平县令。”宋应星答道。 以举人之身做到县令，这并不容易，要么很会行贿，要么有确实不错的政绩，宋应星既然敢推荐，说明他兄长宋应升确实是一个人才。 “可以，朕下旨调其为工部员外郎，做为你的副手，你兄弟二人合力推动我大明的火器发展。”正七品县令直接调为从五品工部员外郎，可以说是连升了三级，还是京官，不知引多少同僚羡慕。 火器司的规模扩建，产量提升，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做成的事情，少说也得一个月起步。 淮河防线，长江防线，迫切需要强大的水师战舰巡航。 朱由简问过宋应星，火器司现存大炮库存，只有两门红衣大炮三千斤级红衣大炮，四门五百斤级弗朗机炮，三门六百斤级弗朗机炮，一门八百斤级弗朗机炮，一门千斤级弗朗机炮，以及五门碗口铳，二十门迅雷炮，一百三十支火绳枪。 这点火器，就连装备出一艘水师战船都极其勉强。 在朱由简的设想中，真正能说是强大的水师战舰，怎么说也该装备有二十门以上大炮，并且朱由简所说的大炮，只算红衣大炮与弗朗机炮。 “陈阶，水师现在的具体情况如何？火器数量如何？”朱由简将刚升任大明水师提督的陈阶召来金陵，询问其合并后的水师情况。 陈阶答道：“回皇上，渤海水师与长江水师合并之后的大明水师，现在拥有……” 大致是四百五十吨级一号大福船七艘，三百二十吨级二号福船十九艘，哨船三十艘，冬船十七艘，鸟船与快船七十一艘。 “所有官兵八千二百六十二人。” “所有火器全部加在一起，有三门红衣大炮，三十四门弗朗机炮，十四门碗口铳，一百一十八门迅雷炮，火绳枪九十七支。” 朱由简沉吟了一下说道：“朕把金陵火器司库存的两门红衣大炮与九门弗朗机炮全部交给你，再从金陵城墙上拆下三门红衣大炮，五门弗朗机炮，你给朕装备出三艘真正意义上的水师炮船出来！” 当初从天津卫大沽口登船起航，一路跨海南下的几天时间，朱由简让陈阶说了很多他对水师战船的看法，朱由简自己也对陈阶说了很多他自己对水师战船的看法。 最终，朱由简与陈阶一致认为，如同兵贵在精而不在多一样，西洋葡萄牙人和荷兰人那种一艘便装备至少二十门炮的战船，才是真正强大的水师战船。 别看当初渤海水师拥有六十几艘船，但在朱由简与陈阶看来，战斗力最多相当于三艘荷兰人的炮船。 这几十年来，葡萄牙人和荷兰人与大明海上力量交手有数次，虽然大明每一次都获胜，可事实上那不过是大明主场作战，数量上完全碾压葡萄牙人与荷兰人，才取得的战果罢了。 但凡船只数量一样，无论是大明水师，还是当前号称东洋、南洋第一霸主的郑芝龙舰队，都绝对不是荷兰人或者葡萄牙人的对手。 “臣遵旨！”陈阶激动的领旨道。 总计八门三千斤级左右红衣大炮，五十二门四百到一千斤级弗朗机炮，正好是六十门真正意义上的大炮，用四百五十吨级的一号大福船装载，一艘船装二十门，再装备一些近距离发射散弹的碗口铳、迅雷炮，这样的火力，与游弋在东洋、南洋的葡萄牙人和荷兰人最好的炮船也相差无几了。 陈阶带着激动的心情离去，朱由简同样心情极好，三艘真正意义上的强大水师炮船，听上去数量似乎少得可怜，但若是横亘在金陵段的长江水面上，任凭有数十万敌军，也休想威胁金陵的安全。 此时已经是崇祯十七年四月十五日，距离李自成攻克京师，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 江南区域的历史已经因朱由简有了许多改变，但北方的历史却几乎没有任何改变，该发生的终究还是要发生了。 三月十九，彻底攻占京师，已经让李自成飘上了天去。 三月二十三，开始‘追赃助饷’之后，每日皆有两三百万两银子收获，当看到足足千万两银子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李自成完全飘到了目空一切的地步。 他李自成造反十几年，拥兵数十万，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就连当初攻破开封，抓获福王朱常洵时，也只不过一次性见到百多万两银子。 当然，福王朱常洵做为大明绝对最富藩王，他的总资产肯定不可能只有百多万两银子，毕竟单单良田福王朱常洵便拥有超过两万顷，那座几乎比皇宫都还要奢华的福王府也值上百万两银子。 但可惜的是，李自成没法将福王朱常洵的良田、府邸换成银子，又是旱灾，又是战乱区域的良田府邸没人买，更没人敢从他李自成手上买。 正因为太过目空一切，觉得自己已经是天命所归，天下已经是自己的了，因此他连犯大错。 有一错自然便在对山海关吴三桂的招降上面。 其实，早在李自成即将兵临京师城下，吴三桂就已经做好了大明灭亡，投降新朝的准备。只因崇祯十七年的大明淮河以北局势，已然糜烂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到了三月的京师，更是形同一艘在暴风巨浪之中艰难漂浮的破船。 李自成兵临京师城下，有人给李自成打开城门，朱由简离开京师之前曾敲响皇级殿景阳大钟，召文武百官入宫，但没有一人前来。 第40章 李自成亲征吴三桂 说明那个时候不止是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就连京师城中的文武百官，勋贵皇亲，都做好了大明灭亡的心理准备。 三月五日，崇祯曾下旨封吴三桂为‘平西伯’，令他率关宁军进京勤王。 然而，短短几百里距离，吴三桂愣是带着关宁军走了十七天才到唐山，可以说就只是到半路而已。当京师城破的消息传到唐山，吴三桂立刻带着关宁军回了山海关，闭关不出。 整个就是做好了等李自成开好价码将他招降的态度。 而面对吴三桂这种态度，李自成是怎么做的，他第一次招降吴三桂，居然没有给吴三桂任何许诺！ 你哪怕许诺吴三桂仍为山海关总兵与平西伯，吴三桂都有可能率关宁军投降了。 正因为没有看到李自成任何许诺，吴三桂才一直待在山海关内不动，直至李自成手下大将刘宗敏贪图陈圆圆美色，将陈圆圆从吴家强行掳到了自己府上。 “听说那陈圆圆号称江南秦淮八艳最美，比花还娇，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竟让宗敏先占有了。宗敏乃我最亲的兄弟，最悍勇的大将，我不能学董卓！”李自成知道此事，可他脑回路过于异常，想到的竟然只是董卓，而不是张绣。 于是，李自成居然无动于衷，没有训斥刘宗敏，更没有让刘宗敏把陈圆圆还回吴家去。 更甚至，李自成麾下其他人‘追赃助饷’居然追到了吴三桂在京师的家人身上，把吴三桂的老父亲吴襄也抓了去进行拷打索银。 这是何等短视，何等目空一切。 同样是底层造反出身，当年朱元璋做元帅时像元帅，做吴王时像吴王，登基做了皇帝也像皇帝，唯独李自成，无论是做闯王还是登基做了大顺皇帝，依旧只像一个流寇头子！ 朱元璋那叫真正的人生赢家，李自成与之相比，完全就是一个目光短浅的暴发户而已。 山海关。 吴三桂早就在京师里安插有细作，自己家所发生的事情，李自成的一举一动，都有渠道传到吴三桂耳朵里。 听到这些消息，吴三桂都惊呆了，愣了好几个呼吸，才两眼通红，怒发冲冠，破口大骂：“李自成，你个狗贼！我吴三桂与你势不两立！” 枉他之前还想过投降李自成，把山海关献给李自成，可他还没有真正投降呢，李自成居然就这样纵容手下强占他的爱妾，对待他的老父亲，真要是投降过去，怕不是自寻死路！ 虽然愤怒无比，但一家老小毕竟都在李自成手中，一时之间吴三桂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把李自成再次派来劝降的使者割去一只耳朵，以此表达自己的愤怒。 京师，皇宫。 自从完全攻占京师，李自成便直接住在了皇宫里。 俘获的宫女之中有几名容貌不错的，底下将领忙着‘追赃助饷’的同时，也献上来十几名美貌的女子与大量极品美酒，这近一个月时间以来，李自成可谓夜夜笙歌，腰板都酥了。 “想我李自成造反十几年，大多数时间都得翻山越岭，东躲西藏，一度被明军追杀得近乎绝境，实在辛苦坏了，现在得了江山，怎能不好好享受享受！” 这也正是一个流寇头子与一名真正皇者不同的地方。 想当年朱元璋处于同样形势下的时候，想到的只有如何高歌猛进，彻底扫清残敌，成就最终伟业。 可现在的李自成，却陷入温柔乡里，只知道享受。 酒色乃英雄冢，在大半个月时间日日酒色的腐化下，李自成的脸色都显得有些虚浮了，毫无英雄气概。 听到手下传来消息，吴三桂不仅拒不投降，还下令割去自己派去劝降使者的耳朵。 李自成勃然大怒：“吴三桂好胆！朕要亲征山海关，亲手拧下他的脑袋！” 哪怕李岩匆忙入宫劝谏：“陛下，万万不可对吴三桂用兵啊，若是逼吴三桂太甚，他转头投降关外清虏，把山海关献给清虏，并与清虏一同对付陛下，可如何是好！” “区区吴三桂，能有几分能耐！”李自成不以为意的哼道：“至于关外清虏，朕不是崇祯，轮不到他们撒野！” 显然根本不听李岩劝谏，攻占京师，让李自成完全飘到了天上去，目空一切。 在李自成看来，吴三桂不肯投降，那完全就是吴三桂的错，至于说刘宗敏抢夺吴三桂爱妾陈圆圆一事，这算什么大事？ 一个小妾罢了，古有赠妾以示诚意，他吴三桂连一个小妾都舍不得，就是根本没有投降的诚意。 而追赃助饷把吴三桂的老父吴襄也抓了去用刑，这到是不应该，是手下们抓错了，可吴襄也没有性命之忧啊，吴三桂若肯投降，他自会赐予好药，用不了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然而，吴三桂居然就敢下令割了他派去劝降使者的耳朵，这是明摆着打他的脸，不给面子啊，他如果轻易就放过吴三桂，脸往哪搁？ “不必多言，吴三桂如此不将朕放在眼里，朕必征之！”李自成一意孤行道。 李岩只觉得满嘴苦涩，从陕西东征之前，他提出‘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为口号，本身就是一柄双刃剑，哪知李自成进了京师便屡屡不听劝，以致大好形势直坠。 崇祯十七年四月十三日，李自成以麾下大将刘宗敏为先锋，亲率十万大顺军精锐，号称三十万，出征山海关。 消息传到山海关。 吴三桂惊怒交加：“李自成这是完全不打算给我活路啊！” 此刻，哪怕爱妾陈圆圆，老父亲吴襄皆在李自成手中，吴三桂也彻底断了投降李自成的念头。 由于李自成封锁消息，对外号称的是三十万大军，而吴三桂不可能那么快探查清楚李自成究竟来了多少兵马，三十万大概率不可能。或许十万，或许二十万，但无论是多少，肯定比他麾下的关宁军更多。 况且他山海关只是一座孤城，余下粮草根本吃不了几日，没有外援的话，他万万不是李自成的对手！ 第41章 多尔衮的决断 “我欲向关外清虏摄政王多尔衮求援，邀他共灭李自成，为皇上报仇！”吴三桂召集麾下所有将领，对他们宣布决定道。 因为李自成封锁消息的缘故，崇祯皇帝没死，还从海上逃到了江南重建朝纲一事，并没有传到山海关。 无论是吴三桂还是其他关宁军将领，都以为崇祯皇帝已死，大明事实上已经灭亡。 当然，吴三桂等人本来也没几个真正忠君爱国的，否则当初崇祯皇帝下旨令关宁军进京勤王，他们不会走了半个多月还离京师两三百里远。 有些话不方便面上说，但大家都不是傻子，本来之前大家便做好了投降李自成的准备，奈何李自成根本不像是真正能成事的，居然那般做事。 现在投降李自成已经不可能了，那么他们也唯有投向关外清虏了，所谓的为崇祯皇帝报仇，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所以自然没有人反对。 很快吴三桂便写好了信，令人火速送往关外盛京城。 这段时间，大清摄政王多尔衮也一直密切关注中原形势，寻找着机会。 看到吴三桂派人从山海关送来求援信的瞬间，多尔衮大笑出声：“哈哈哈哈！真是天赐良机，我原以为那李自成是如朱元璋一样的枭雄，却不曾想他攻占大明京师后，所作所为，那般出人意料，那般愚蠢！” “追赃助饷，纵容刘宗敏霸占吴三桂的爱妾，还对吴三桂的父亲吴襄用刑逼饷，终于将吴三桂逼反了。数日前，李自成已亲率大军从京师北上，讨伐吴三桂。吴三桂只有一座山海关，内外皆无援兵，他只有向我大清求援！” “快让多铎来本王府上议事！”多尔衮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多铎，这是他最亲近最坚定的支持者。 “十四哥，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高兴？”多铎很快到来，走进来第一眼便看到面上兴奋丝毫不掩饰的多尔衮，他立刻开口询问道。 “你先看看这信。”多尔衮笑着将吴三桂那封求援信递给多铎。 多铎看完之后，惊喜的同时也提出一个疑问道：“十四哥，关宁军与我们大清多年的交战，双方各有死伤，仇恨不小，如今竟向我们大清求援，会不会是吴三桂与李自成合谋算计我们大清？” “不会！就算有可能，那也值得一搏，必须一搏！” “去年就是因为我威望还不足，所以不得不妥协，立了福临为帝。从那以后，入主中原便是你我兄弟的梦想，只有做到此事，我的威望才能压倒所有反对声音，夺回本就属于我的帝位，还有玉儿！” “十四哥说得对，我全力支持十四哥！” “好兄弟。”多尔衮拍了拍多铎的肩膀。 “传本王令，召集文武群臣，商议出兵山海关！”从摄政王府跑出多名侍卫，有去敲钟召集文武官员的，也有冲去皇宫禀告小皇帝与皇太后布木布泰的。 大约两刻钟后，盛京皇宫崇政殿文臣武将悉数到齐。 当多尔衮说出吴三桂求援一事，下方立刻议论纷纷。 范文程最是激动，他第一个站了出来道：“此乃天佑我大清，入主中原便在今朝，臣赞同立刻起兵赶赴山海关，联合吴三桂击败李自成之后，顺势入关，直接拿下京师。” 做为万历时期就投靠满清的汉人，范文程没有什么国家观念，民族观念，他只想证明自己的才华，有什么比辅佐满清从野蛮弱小到入主中原，一统天下，更能彰显？ “不错！此乃天佑我们大清！大明朝日薄西山，连京城都丢了，只剩区区江南残明，不足为虑，李自成又如此愚蠢，天下必然是我们大清的！”洪承畴也附议道。 既然已经投降了满清，洪承畴也没太多来想了，只有满清得了天下，才能证明他洪承畴并没有做错。 其他满清王爷贝勒们，绝大部分都激动而兴奋，因为他们都知道大清若能入主中原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满清经过数十年的掳掠与励精图治，这些满清王爷贝勒们早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像强盗一般，时不时南下掳掠一点人口和财物了，这些年的屡战屡胜，尤其是松锦之战后，他们的野心和胃口变得无比广大，做梦都想入主中原，那里有着数不尽的财富奴仆女人。 当然，也有少部分默不作声，明显有些抗拒的，比如豪格。 做为皇太极的长子，原本该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可却因为多尔衮的缘故，不得不妥协，让福临继承了皇位。 豪格太清楚多尔衮的野心了，大清如果在多尔衮的带领下入主中原，那么多尔衮的威望将比现在大上数倍，届时多尔衮一定按耐不住，会废了福临自立，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多尔衮登上帝位。 “我反对，大清还没有准备好。”豪格到底忍不住提出了反对，只不过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多尔衮等的就是豪格敢说出这句话，他立刻怒指豪格道：“豪格，入主中原不仅是在场诸王贝勒的愿望，也是你父皇太祖文皇帝的愿望，更是太祖高皇帝的愿望，你敢阻止，你就是不忠不孝！” 豪格面对这一指责，顿时面红耳赤，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多尔衮继续说道：“明廷大夏倾倒，李自成狂妄自大，愚蠢之辈尔，只要联合吴三桂击败李自成，再顺势入关，中原唾手可得！” “传本王将领！满八旗、汉八旗、蒙八旗全部备战，随本王出征山海关！”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日多尔衮便果断回复吴三桂，同意派兵一同夹击李自成。 只花了半天时间集结，甚至不顾时间已到傍晚，很快就要天黑，多尔衮亲率一部分满八旗，一部分蒙八旗，一部分汉八旗，一共八万精锐先行一步，连夜奔向山海关，后续还有更多清军集结完毕后，陆续南下，多尔衮要举满清全国之兵，奋力一搏。 山海关之战，无疑将是一场改变天下格局的历史性大战。 第42章 高一功攻打徐州 在山海关之战爆发前，李自成妻弟高一功先率山东各路大顺军，共九万人南下攻打徐州。 高一功除了是李自成的妻弟之外，还是当年第一代闯王高迎祥之子，正因为他如此特殊的身份，才被李自成派来整合山东十几支流寇大军。 山东流寇大军加在一起有十一万左右，高一功留了两万防守山东，剩下的都带着南下了。 不打几仗，所谓的整合是不彻底的，不能算做真正的‘大顺军’。 “将军，残明镇守徐州的总兵高杰，与陛下有大仇，此次若能将他一并擒住，陛下定然高兴。”手下一名将领对高一功说道。 高一功却摇头道：“据城中细作传来的情报，高杰麾下有兵近四万之众，他若死守徐州城，我要强攻拿下并不容易，相比较擒住高杰，能将徐州城拿下，对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李自成与高杰的仇，与他高一功有什么关系？做为高迎祥的儿子，李自成的妻弟，用不着如何讨好，李自成都不敢薄待了他。 要说起李自成与高杰的仇，简单点说就是高杰把李自成的第一任妻子邢氏给拐跑了。 当年的高杰因为是李自成同乡的关系，深得李自成信任，经常李自成在外攻城掠地，留高杰把守自己的大本营。 这相当于李自成经常不在家，妻子邢氏不甘寂寞，加上高杰比李自成高大魁梧，两人很快私通在了一起。后来消息泄露，高杰与邢氏都怕李自成杀了他们，便带着李自成的一部分军队，投降了大明。 李自成现在的妻子高氏，就是在邢氏被高杰拐走之后的几个月，恰逢第一代闯王高迎祥兵败被俘身死，李自成是最适合接替高迎祥成为新闯王的人选，为了提升自己的威望，团结起义军内部，便娶了高迎祥的女儿高氏为第二任妻子。 所以说，没有高杰把李自成的第一任妻子邢氏拐走了，高一功还成不了李自成的妻弟呢，李自成恨透了高杰，可高一功却没那方面的感觉，顶多就是不耻高杰背叛义军，还帮着大明朝廷反过来镇压义军。 在高一功眼里，徐州城内的高杰虽有近四万兵力，但实则只有七八千人是真正经历过大战的精锐罢了，剩下的三万来人，都是崇祯十七年正月，高杰升为总兵官之后，才陆续招募的。 好一些的，训练过两个月，差一些的根本就是这半个月才招募的，只训练过几天时间罢了。 如果是在城外，高杰这点实力，高一功轻松可将其打败，但高杰如果据守徐州坚城的话，高一功想靠强攻拿下城池，极其不易。 因此，早在从山东率军南下之前，高一功就一直在思考，如何拿下徐州城。 他还真想出了一条可行的计策！ 徐州城内。 高杰率军进驻徐州有一个多月时间了，去淮安府见驾到现在，则是过去了二十天左右，也是在这二十天左右时间，高杰麾下兵力从原先的三万扩充到了三万八千多人。 换句话说，高杰麾下其实有八千多人是最近这二十天左右时间才陆续招募的，野战的战斗力很差。 当然，如果不是野战，而是据守坚固的徐州城，三万八千多人挡高一功九万人，高杰还是有信心的。 高杰并没有等高一功兵临城下，而是率一万精锐，先在徐州东北侧三十里的一个必经之处埋伏，准备先败高一功一场，斩杀几千人，挫一挫高一功麾下士气。 想法很好，可惜高一功不是庸才，他不仅是李自成麾下六大将之一，历史上李自成死后，他还率一部分大顺军归顺南明隆武帝，持续与清军大战九年，最后也是被暗算死的，而非被清军擒杀，是一个难得的将才。 高一功统帅大军的特性就一个字‘稳’，他不仅会在进军途中派出大量斥候，还会仔细观察每一处必经之路可能的埋伏，想要让他中伏，几乎不可能。 高杰不仅没有埋伏成功，还被高一功趁机斩了两千多人。 崇祯十七年四月十五，高一功兵临徐州城北门。 刚到城下，高一功就亲自对高杰喊话：“高杰小人，去年郏县之战让你给跑了，陛下早有命令，谁若将你生擒便可封公，将你围住使你不得逃，亦可封侯，陛下要亲手将你与淫妇千刀万剐！” 高杰本就因不成反失两千多精兵而非常郁闷，又听到高一功的喊话，他顿时脸色又是一变。 他想到去年郏县之战，要不是他跑得快，没被李自成围住，一定已经被李自成千刀万剐了。 郏县之战后，李自成攻破潼关，他为了躲避李自成，一路往北逃窜，逃到延安府，又逃到山西，北直隶，最后逃到江北徐州才稍作安定。 可以说，面对大顺军，高杰早就有了深深的心理阴影，下意识又想躲避。 “徐州的富庶，无匹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块可以暂作安定的地盘，现在就这么放弃，实在难舍。”高杰压下想避战的心理。 高一功倒没说太多废话，当日便对徐州城发动看上去声势非常大的攻城战，但一连打了两天，别说破城了，就连士兵顺利攀登到城墙上的都没几个。 正当这边高杰觉得高一功九万人不过如此，自己守住徐州城绝对没有问题时。 那边高一功却直接停止了攻城，他又对高杰喊话：“高杰小人，我就算不能破城，也要困死你，待陛下调来更多精锐，以及红衣大炮，定要你插翅难逃！” 红衣大炮！这绝对是当前时代无可争议的第一攻城利器，只要红衣大炮足够多，任何坚城都挡不住它的轰击。 高一功似乎不是说笑的，徐州四个城门外面全部都有大顺军围困。 并且才过了两天，高杰站在城墙上就隐约看到了大顺军中有大约十门红衣大炮的影子。 距离有三四百米，高杰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体积，那形状，与红衣大炮一模一样，他不得不感到心惊肉跳。 第43章 高杰仓皇逃窜 “红衣大炮，竟然真是红衣大炮！”高杰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如果高杰足够冷静，想得足够深入，观察得足够细致，他一定能发现端疑，猜测得出高一功那十门所谓的红衣大炮大概率是假的。 李自成的大顺军在崇祯十四年后半年的时候，才慢慢有了固定地盘，并发展到势不可挡的程度，距离当下才两年多时间。 因此虽然眼下大顺军已经占据几乎整个淮河以北，但其实大顺军仍然没有自己制造红衣大炮的能力。 整个大顺军现在拥有的红衣大炮加在一起都不到十门。 况且红衣大炮每一门都重达三四千斤，极难运输，大顺军有点威力的大炮都用来攻打京师了，而李自成占据京师到现在才二十多天。 就算从李自成占据京师的第一天算起，便从京师城下将红衣大炮往南运输，这个时间也最多刚进入山东境内，怎么都不可能出现在徐州城下。 也确实，十门所谓的‘红衣大炮’是高一功用木头做的，只不过形似，以及刷了与红衣大炮近似的漆，再加上故意放置在肉眼只能模糊看到的三四百米距离。 高一功算计的就是高杰害怕被大顺军围困，害怕被生擒到李自成面前的心理。 “徐州城虽坚固，也难挡红衣大炮的轰击！”高杰果然被抓住了软肋，本来去年郏县之战后，高杰就被大顺军打怕了，大顺军又攻占了京师与山东，威势更令他生畏。 “徐州是面对大顺军南下的最前线，我一旦被围在徐州城中，后面陆续再有更多大顺军精锐南下，乃至李自成也可能亲征南下，我本跟不可能抵挡得住！” “徐州城竟是死地？”越想高杰越是害怕。 高杰害怕李自成，他现在的妻子，也就是李自成的第一任妻子邢氏，比他更害怕李自成。 夫妻二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都越说自己越感觉到害怕。 怎么办？ 当然是不能再犹豫了，趁着更多大顺军南下之前，赶紧突围出城，逃出生天！ “高一功九万人围困徐州四门，并且红衣大炮放在北门，那么北门必定人数最多，其他三门人数相对少一些，但南门出了城门就可以直接向南突围，高一功也有可能安排比其他两门更多人，我们只有从东门或者西门突围！”高杰一顿分析。 “我们从东门走！”邢氏开口道。 “好！”高杰并不反对，他还觉得由邢氏来选择，高一功定然更加想不到。 做好了决定，当夜高杰便率军从东门突围，为了赶在高一功反应过来，而调其他三门大顺军支援之前顺利突围出去，高杰还亲自带着自己那几千真正经历过大战的精锐冲锋在前。 “杀！”高杰身材魁梧，勇力过人，一个照面便砍杀两名大顺军士兵。 东门这边的大顺军只有一万多人，并且都是之前山东各路流寇整合起来的，根本不够团结，战场经验也不多，战斗力很有限，自然挡不住高杰近四万人还这么拼命的突围。 仅仅一刻钟竟然就被高杰撕开了口子。 过程有些太过于顺利了。 但既然撕开了口子，高杰不敢多想，只头也不回先突围了出去。 高一功那边。 得知高杰趁夜弃城突围，他立刻大笑出声：“高杰小人果真中计了，不过也不能这么轻易让他全身而退，传令各部，全力追杀高杰！” 能擒杀高杰自然最好，杀不了也要将高杰打残。 “大顺已经拿下京师，待控制山海关之后，便可继续南下灭亡残明，统一天下。江北是江南残明的屏障，若能把整个江北都拿下，残明不日可灭！” 南下之前，高一功就了解清楚了，江北只有高杰、刘良佐、黄得功三镇，如果此次能打残高杰，那么有威胁的便只有刘良佐与黄得功。 或许都不用等陛下派援兵南下，他也有可能直接拿下江北！ 不得不说，统兵以‘稳’字为重的高一功，在大顺攻占京师，如日中天的形势下，其实也开始有点狂妄了。 然而，完全出乎高一功意料的是，大顺军各部追杀高杰，并没有使出多大力气，更没有追出去多远，只追了二十多里，斩杀俘虏高杰所部仅仅四千多人，就全部返回了徐州城。 别说擒杀高杰了，就连将高杰彻底打残都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大顺军各部门都急着对徐州城内的士绅富户们‘追赃助饷’。 这些大顺军被高一功整合之前，在山东各地‘追赃助饷’，着实尝到了甜头，上了瘾了，徐州可是江北仅次于扬州的第二富庶之地，里面的士绅富户，甚至比山东府城济南都还要更多更有钱，这谁能忍得住，谁甘心落在别人后面？ 看到一群急吼吼在徐州城内大肆‘追赃助饷’，瞬间把整个徐州城都搞得鸡飞狗跳的各路大顺军将士，高一功气得差点没脑溢血。 “到底是没见过钱，还是没见过女人！”高一功咬牙切齿，恨不得拖几个领头的出来砍了，杀鸡儆猴。 可惜，也就只敢想一想。 这些大顺军才被他整合不过十几日，人心还很复杂，况且如果只是一部分这样，他还能杀鸡儆猴，可所有人都这样，他此刻杀鸡不仅不能儆猴，反而大概率会引起众怒。 无奈，高一功也只能先听之任之，等众人逐渐‘冷静’下来之后，再慢慢整顿。 高一功这边被麾下各路大顺军急吼吼的‘追赃助饷’拖住了手脚，高杰那边，他放弃徐州城突围后，先跑到邳州，再跑到沐阳，一路连跑了二百多里，眼看追兵没有追上来，才终于停下来。 一番清点，因埋伏高一功不成损失两千多，扛住高一功两日攻城损失八百多，突围时损失四千多，总计损失将近八千人，高杰麾下还剩三万人，实力犹存。 高杰松了一口气，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同一时间，萧县的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听闻徐州府城失陷之后，纷纷又惊又怒。 第44章 阎应元的手段（一） “原以为高杰有近四万大军，又有坚城据守，怎么说也足以挡住九万流寇大军，却不想他才守了几天时间，麾下大军几乎都没怎么损失，就弃城而逃了！”陈明遇咬牙切齿。 “流寇的下一步，必定是攻取徐州府下辖所有县城，我们萧县距离徐州府城不到八十里，首当其冲，应做好准备！”阎应元满脸郑重的对陈明遇和冯厚敦二人说道。 做为江北与山东交界的最前沿，徐州府会面临流寇的攻击，是很正常的事情，事实上早在刚到萧县上任的时候，三人就一直在加强萧县的治安以及守备力量。 原本以为徐州府抵挡流寇的主要力量是总兵高杰，主要战场也将在徐州城，徐州城失陷之前，他们萧县顶多面临小股流寇的袭扰。 但事情发展完全出乎他们三人的预料，徐州城失陷太快了，让他们都来不及反应。 “现在我们萧县城中，可用于守城的人数，连同衙役在内，也不过七百人。就算现在招募，赶在流寇杀来之前，也顶多能到千人。”冯厚敦说道。 现在摆在三人面前的只有三条路，一是学高杰弃城而逃，二是望风投降流寇，三是死守萧县与流寇血战到底。 萧县虽是上县，可全部人口不过两万人出头，而徐州流寇足足九万，比萧县男女老少全部加在一起还多三倍，萧县如何又能守得住？ 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反正冯厚敦与陈明遇都是没什么信心的。 至于说投降流寇？ 如果是攻陷京师之前的流寇，以及两个月前的大明朝，三人或许还会考虑，毕竟改朝换代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打破一个看不到希望的腐朽旧王朝，建立一个欣欣向荣的新王朝，对百姓来说其实还是一件好事。 然而，攻陷京师之后，流寇的所作所为，大规模‘追赃助饷’也就算了，居然不仅仅只是祸害士绅勋贵，普通百姓也没少遭残害。 京师的混乱，山东的混乱，以及流寇刚攻下徐州城，就急不可耐的在城中也搞起了‘追赃助饷’，把徐州城也一下子搞得乌烟瘴气，整个流寇占领区都完全没有什么欣欣向荣的趋势。 另外，当今皇上逃出京师，南迁到金陵之后，就提出了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士绅一体纳粮、商税等诸多改革，且顺利在朝堂上通过了，让三人立刻看到了，大明朝不是完全看不到希望，而是已经看到希望了。 只要这些改革真能推行下去，大明朝必能起死回生，再造辉煌。 当今皇上经历过京师失陷之后，已经完全让人看不透了，显出了不少让人钦佩的明君之象。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丝毫投降流寇的想法。 难道学高杰弃城而逃？ 但那如何对得起萧县百姓，对得起皇上？ 他们三个据说可是皇上亲自下旨到吏部，将他们晋升并调到萧县来的。 原先他们三个资历最老的，也只是已经当过一任江阴典史的阎应元，其次是接替阎应元的江阴新典史陈明遇，但典史只不过是没品的官职，连九品都不是，冯厚敦，更只是一介训导。 而皇上一下子便将阎应元重新启用并直接升为了正七品县令，陈明遇升为正八品县丞，冯厚敦升为正九品主簿，皆是连升三级都不止。 他们不知道皇上这么做有什么含义，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厚恩！ 陈明遇与冯厚敦都极为信服阎应元，他们一起看向阎应元，意思便是要阎应元来决定，无论如何决定，他们都将跟随。 只见阎应元豁的一下起身，正色凛然的道：“我等身为朝廷命官，萧县百姓的父母官，岂能弃萧县百姓而逃？况且区区流寇罢了，我等有城池在手，并非没有挡住的可能！” “大人认为应该如何做？”冯厚敦问道。 “很简单，只要有粮有兵，只需四五千人，我便能守住萧县不失！”阎应元充满了自信的笑着说道。 只是说出来，那很轻巧，可要做到这两点，却是最难的。 哪来的四五千兵？要知道整个萧县男女老少加在一起才只不过两万多人，五个出一个才勉强有四五千人，但那可能吗？而且又哪来的足够四五千兵吃的粮？天上掉下来吗？ 陈明遇和冯厚敦相视一眼，都无能为力。 然而，两人却见阎应元脸上自信的笑容未消，顿时神色一振。 “大人，难道你有法子？”陈明遇瞪着眼睛，明显透着不太相信。 “不难！”阎应元说这两个字的语气斩钉截铁，他对陈明遇与冯厚敦两人吩咐道：“你们先去关闭城门，许进不许出，再去将城中所有士绅、商人、富户全部召集到县衙来，再去张贴告示，告知百姓……” “是，大人！”冯厚敦与陈明遇领命而去。 事情要一件一件来做，阎应元将所有士绅、商人、富户召集到县衙，很简单就是想从他们那里得到粮食与一部分人力。 当萧县城中的士绅、商人、富户等都来到县衙之后，阎应元对他们说道：“流寇大军南下，如今徐州府城已经被流寇占据，流寇刚占据徐州府城，便迫不及待在城中进行‘追赃助饷’，城中士绅、富户等正被他们大刑伺候，流寇残暴，他们以刑逼饷，无论你交出多少银子，他们都会觉得你还有更多！按照先前耳闻的山东济南府的情形，怕是徐州城中的士绅、富户们下场一定都极为凄惨。” “我们萧县距离徐州府城不到百里，流寇大军不日便会杀到萧县，届时一旦萧县城破，诸位与徐州府城内的士绅、富户们下场不会有任何区别。” 阎应元这些话，直接让下方一众士绅、富户们大惊失色，一些胆小的更是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在发颤。 “那……那可怎么办啊。” “我们快逃离萧县，逃到金陵去。” “萧县不能待了……” 一群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逃离萧县，然而阎应元怎么可能放他们离开萧县，要知道这群人可是掌握着萧县城内最多的钱粮。 第45章 阎应元的手段（二） 这群人跑掉一个，他可能‘损失’的便是几百上千担粮食，之所以让陈明遇、冯厚敦二人第一时间关闭城门，许进不许出，就是不打算让县城中任何一个人跑了。 想要抵挡足足九万流寇大军，必须集全县所有人之力。 “诸位，萧县城外已经出现了小股流寇，虽说是小股，却也有数百人起步，这个时候大家出城，岂非自投罗网？”阎应元淡定的说出最吓人的话，反正听在下面一群人眼里就是最吓人的。 “如此，我等岂非成了瓮中之鳖，只等流寇破城擒拿？”立刻有一名老举子摊着两只枯槁的手绝望道。 这就像是开了一个头，下面顿时一片吵嚷，没有一个人是不忧虑，不恐慌的。 阎应元一直静静的看着，等待众人心里的恐惧放到最大。 眼见时机合适了，阎应元才开口说道：“大家都不要慌，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未必不能将流寇挡在城外，或许只要数天，朝廷援军便能赶来，到时候大家都有救！” 这话一出，下面众人为之一静。 好几个呼吸的酝酿，由那位老举子开口：“县尊要大家如何齐心协力能保住萧县不失？” “很简单，大家有钱出钱、有粮出粮，同时把家中所有十四岁以上的家丁、家仆全部交给本县令，本县令统一编排守城，届时再招募一些县中青壮，相信能有个千人可用，而且本县令将亲自到城楼上指挥守城，敌军不退本县令绝不下城楼，如若城破，本县令也是在场诸人之中第一个死的。” “如此，大家能信我否？” 下方众人一阵议论，大约一刻多钟后，逐渐达成共识。 还是那名老举子带头出来说道：“只要县尊大人说到做到，我等愿意倾尽所有支持县尊大人。” 阎应元点了点头：“本县令自然说到做到。不过本县令也丑话说在前头，流寇势大，要想顺利将流寇挡在城外，大家都不能藏着掖着。钱财没了可以再挣，粮食没了明年还会再长，家丁、家仆战死了，还可以再买，可若是流寇杀进城中，大肆‘追赃助饷’，大家家破人亡都是小的，满门尽丧不是不可能！” “本县令也不与大家废话，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家先捐出一万两，再拿出足够五千人敞开了吃一个月之粮……” 虽然有人磨磨蹭蹭，整得像铁公鸡一样，但大家都是萧县之中有头有脸的人，大概有多少家资，其他人都能估得个大概，现在是所有人都要出力的时候，谁如果不舍或者装穷，立刻有人揭穿，并催促。 花了一个多时辰，阎应元凑到了自己想要的。 士绅、商人、富户这边解决了，阎应元还要再说服县中普通百姓，他们才是人数最多，真正兵员的出处。 士绅、商人、富户群体们都恐惧流寇进城之后‘追赃助饷’，普通百姓可没有这样的担忧，想要让他们出力，一味的强令是不行的。 阎应元是一个能人，很有人格魅力。 然而他才当萧县的县令不到半个月，期间虽有大力整顿县中治安之举，颇得百姓赞扬，但距离百姓完全信任他，还是远远不足的。 针对这一点，阎应元也有说法，他是这样对普通百姓说的：“想必百姓们都已经知晓了，朝廷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允许垦荒，朝廷已经在改变，百姓们未来的生活是有盼头的。而流寇毕竟是流寇，他们一旦进城，不仅会抢夺士绅，对普通百姓也不放过，他们会抢掠年轻女子，裹挟成年男子。” “这些不是本县令空口吓唬百姓们，这些天，山东济南府传来的惨况相信百姓们都有耳闻……” 说服，用银子引诱，以及半强迫，家里是独子的可以暂时不用参与守城，家里有超过一个儿子的，多出来的必须参与守城。 靠着这般手段，前后两天时间，阎应元便从普通百姓之中弄了三千二百多人出来，加上县城本有的七百守备兵力，以及士绅富户们供献的家仆家丁全部加在一起也有七百多人，最后可用于守城的人数，达到大约四千七百人，与阎应元一开始要求的四千到五千人，已经不差了。 这四千七百人，除了七百原本的守备士兵以及衙役有些基础之外，其余四千人没有任何基础，没见过血，说乌合之众都是抬举了，如果是在城外，一千流寇，一个照面就能冲垮他们。 为了能让这些人都发挥应有的作用，阎应元简单的训练他们能统一听从命令，比如将这些分成若干部分，连续让这些人一下子向左，一下子向右跑步。 竟是有了一些后世新兵训练的影子，不得不说阎应元不是真正的统兵将领，却能在历史上打出那么辉煌的战绩，他天生就有这方面的天赋。 这么多人，区区萧县城内当然不可能给每一个人都配备刀剑兵器，事实上就算把府库打开，以及士绅富户们的供献，真正能拿上刀剑长枪的，也仅仅只有一千六百多人罢了。 刀剑长枪不够，阎应元就下令把木头、竹子削尖，当作长枪使用。 阎应元还把县城之中，有可能对守城有用的物资都搜集出来，比如火油、石块、金汁等等，全部搬到城墙上去。 阎应元还让陈明遇带一部分人，连夜刮硝粉，捣硫磺木炭，制造火药。 萧县城墙上有两门碗口铳，虽然备有一些火药与碎铁，但数量不多，阎应元希望尽可能制造出更多火药，他脑子里已经提前有了一套如何利用两门碗口铳，大量杀伤流寇的策略。 这边，阎应元带着陈明遇、冯厚敦，如火如荼的加紧备战。 徐州府城那边，各路大顺军拼命搞‘追赃助饷’，一连混乱了两天时间，随着有可能榨出‘饷银’的士绅富户们都被抓了起来，只等他们撑不住大刑交出钱粮。 各路大顺军将士的热情终于慢慢冷却了一些下来，高一功趁机弹压，使他们重新听令。 第46章 萧县初战 为了加强自己的权威，不让下一次还发生这样的情况，高一功严惩了两名在‘追赃助饷’中做得最过份的将领。 而后，高一功下令分出数路，让他们去攻取徐州府下辖的各个县城。 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还想着赶在陛下灭了吴三桂收取山海关，率大顺主力南下之前，先拿下江北，扫清渡江灭掉残明统一天下的障碍呢。 四月二十一日，一股四千人左右的‘大顺军’杀至萧县城下，领兵的叫做田秀。 “终于来了！”阎应元非常镇定，没有半点畏惧。 并且，他目光炯炯，犹如猎人在寻找猎物的破绽。 这些流寇来得比他预想中晚了一天，不过这样也好，相当于他多了一天时间来准备。想必这些流寇一定还不知道现在城中守备力量大增。 的确，田秀对萧县情况的了解都来自于刚从山东南下的时候，就算他们在萧县城中也有一名细作，但阎应元扩充守备力量之前先下令关闭了城门，许进不许出，更让陈明遇、冯厚敦严防死守，不使一丁点消息传出城外。 因此，在田秀的意识里，萧县算上衙役也顶多七百人的守备力量。 “萧县狗官，我家将军已至，还不速速打开城门迎接，否则打进城去，定要你等没有好下场！”一名大顺军士兵在田秀的示意下，来到城下数十米处大喊‘劝降’。 正常来说，类似徐州这样的府城被攻破之后，下辖的县城，八成都会望风而降。 如果是在大顺军‘追赃助饷’之前，别说八成，九成都会直接望风而降。 可自从大顺军开始毫无底线的‘追赃助饷’，吓坏了天下士绅，要么望风而逃，要么拼死抵抗，望风而降的概率从九成以上，直接落到了一成以下。 “射！”阎应元也不废话，一声令下，身后十名身穿普通百姓衣服的‘士兵’，齐刷刷站了起来，手持弓箭对着城下来劝降的那名大顺军士兵就是囫囵射了过去。 箭矢很乱，力道也不足差，十支箭看似吓人，却根本没能射中那名来劝降的大顺军士兵。 “……”那名来劝降的大顺军士兵吓得转身就逃。 阎应元也不失望，本来他没有亲自出手，就是故意训练那些，这两天才征集的‘新兵’，同时示敌以弱。 那名来劝降的大顺军士兵跑回去之后，田秀大怒：“不识时务，传令下去，准备强攻！” 四千人攻打一座意识里只有六七百人防守的县城，当然不用携带什么大型攻城器械，只带了几十架普通梯子。 “杀！”第一轮进攻田秀就投入了八百人。 县城少有护城河，萧县便是没有护城河的，因此大顺军士兵可以扛着梯子直接冲到城墙下。 足足三十二架梯子搭在城墙上，大顺军士兵沿着梯子快速向上攀爬。 城墙上，萧县守军部署有四百多人，其中三分之一是有些底子的老守备或者衙役，称之为‘老兵’，三分之二是这几天在征集来的普通民壮，士绅大户家里的奴仆家丁，称之为‘新兵’。 以有些底子的‘老兵’领队，一人带五人。 说是‘老兵’，其实也仅有十数人真正有过战场经验，更多的连围剿山匪都还没去过，他们自己心里都慌得很，还要带五名新兵，以至于整个城墙上都显得乱糟糟的。 萧县守军这边比乌合之众都不如，但攻城的大顺军也不是什么身经百战的精锐，梯子下面同样很乱。 城墙上再怎么乱，但人有求生欲，对危险有下意识的反击，越是脸色发白，神情惊恐，对即将迎面而来的危险，反击越是拼命。 “扔！”有领队的‘老兵’大喊，同时他先狠狠砸了一块砖石下去，顿时将一名正在往上攀爬的大顺军士兵砸得惨叫一声，从梯子上摔下去。 跟着这名‘老兵’的五名新兵，听到敌人的惨叫，他们像是受到了鼓舞，提起了勇气，其中四个砸砖石，一个泼滚油，狠狠反击。 一块砖石下去，不一定能砸中人，可一瓢滚油大面积泼下去，少说也能烫得两三名大顺军士兵凄厉惨叫，多的甚至能一下子烫伤八九人。 当然，油是重要物资，晚上点火，百姓日常生活都还要用，不可能有太多来守城。 阎应元在城楼居中，陈明遇在左侧，冯厚敦在右侧，每个人负责一段城墙，锻炼守城士兵的同时，也防止出现意外。 不一会，陆续有一些大顺军士兵成功攀上城墙。 早已经准备好的两名长枪兵，在强烈求生欲的驱使下，狠狠捅了过去。 攀登上来的这名大顺军士兵，躲过一杆长枪，但没躲过另一杆，被捅了个透心凉，鲜血顿时飞溅出来，两名长枪兵身上都染了血。 求生欲驱使下反击捅人，和捅中之后，被鲜血溅在身上，感受是不一样的。 两名长枪兵有一人吓得差点扔掉了手中长枪，另一人更是弯腰就干呕了起来。 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见怪不怪，所谓的‘老兵’，本就是新兵有过这样经历之后，训练出来的。 人的求生欲，学习能力，让他们在经历过一场大战之后，蜕变成为一名真正合格的士兵，经历过三场大战之后，蜕变成为‘精锐’，经历过五场惨烈大战均取胜并顺利活下来的，便能称之为‘百战强兵’。 新兵的战前训练，其实只是为了让他们面临第一场大战的时候，不至于一个照面就被冲得崩溃逃散，同时更好的在激烈厮杀中活下来。 不过，野战和守城战并不一样，未经过训练的新兵无法野战，容易崩溃逃散，被敌人单方面屠戮，但参加守城战却并不容易发生一个照面就崩溃逃散，被单方面屠戮的情形。 一则，城墙上没多大地方给你逃，你不杀敌人，敌人就会杀你，想要生你就只能狠狠的反击敌人。 二则，敌人也不像野战时，可以成规模，成阵型推进，只能沿着梯子一个一个爬上来，守城兵可以一对一，甚至几个对一个，占着大便宜，勇气是不一样的。 第47章 新兵的脱变过程 “将军，兄弟们攻上去了，您马上就能拿下此县！”田秀身边，一名副将看着陆续有大顺军士兵，陆续突破守军阻击爬上城墙厮杀，他激动的大喊大叫了起来。 田秀不仅不嫌烦，反而极为享受的表情，他就是喜欢属下这样来烘托气氛，显得他更威风一些。 那是一架梯子接连成功上去了三个人。 正常来说，只要这三个人能撑十个呼吸左右时间，就能再多四五个人上去，到时候结成阵，占据城墙上一片区域，让越来越多攻城士兵攀登上去，很大概率就能压倒城墙上的守军，占领城墙，再从城墙上杀入城内打开城门，拿下城池。 萧县城墙上。 守城士兵毕竟八成都是这几天才征集的新兵，连兵器都凑不齐，更别说有什么皮甲乃至铁甲了，攻城的大顺军士兵还没爬上来的时候，或者只是单个爬上来的时候，他们还能靠着碾压性的人数优势应对。 可当快速的接连三个大顺军士兵成功爬上来，应对人数不能形成碾压优势，只拼悍勇的近身白刃时，守军士兵立刻就不是对手了。 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亲自坐镇城墙上，就是为了应对这样危险的情况。 “咻咻……” “噗！噗！”阎应元两个呼吸间连发三箭，每一箭皆中一名大顺军士兵头颅，直接毙杀三名大顺军士兵。 这一幕很血腥，本来状态就不是很好的萧县守军新兵们，瞬间脸色煞白，不过强烈的求生欲仍能驱使着他们拼命反击眼前的敌人。 并且阎应元这般隔着数十米距离，眨眼间连射杀三人，也进一步激励新兵们的勇气。 有人惨白着脸，手脚发颤，却仍能拼命的挥舞手中大刀乱砍。 有人干呕着，手中削尖的竹子依旧下意识的拼命向前捅去。 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陈明遇和冯厚敦负责的城墙段，不过陈明遇和冯厚敦没有阎应元那么厉害的箭术与武艺。 当然，做为历史上江阴三大猛男之二，他们的武艺也是不凡的。 陈明遇拔剑，冯厚敦拔刀，且身后都跟着几名‘老兵’，三两下就将攀登上城墙的大顺军士兵砍翻了下去。 “怎么又被赶下来了？废物！”田秀皱着眉头，看到接二连三有攀登上城墙的士兵被反杀下来，他极为不满。 “弓弩手！”田秀下令一支二百人的弓弩手冲到城墙下，朝城墙上抛射，压制城墙上的守军，支援己方步卒攻城。 原本田秀以为用不到弓弩手的，毕竟他麾下弓弩箭矢数量都不多，只想关键时候才用，但现在这种情况让他很愤怒，便顾不得浪费了。 城墙上的萧县守军士兵，毕竟没有经验，足有六人因为向下砸石块时，探出身体太多，被射中杀伤。 城墙上是高处，且有女墙障碍，城墙下的大顺军弓弩手只能靠抛射，盲射，却也在短短五六个呼吸便杀伤十几名萧县守军士兵。 “可惜我萧县守卒多只有一身单薄麻衣，毫无防护力。”陈明遇看着距离自己仅仅数米的一名新兵，被抛射上来的箭矢命中射杀，他咬牙无奈的叹息了一句。 攻城的大顺军有弓弩手，城墙上的萧县守军自然也有，眼见大顺军出动弓弩手，阎应元也下令一支五十三名‘老兵’组成的弓弩手登上城墙反击。 萧县毕竟只是一座县城，之前算上衙役都只有七百人左右，能拥有五十多张弓弩，已经不算少了。 城墙上居高临下的往下面直射，自然比从下面往上抛射有优势得多，而且城墙上能躲在女墙后面，只有射箭的时候才短暂探出身去，中箭概率低得多。 城墙上的萧县守军弓弩手被射中一人，城墙下的大顺军弓弩手便被射中四人。 一换四，城墙下的大顺军弓弩手自然是吃大亏的，不过有弓弩压制，攀登城墙的大顺军步卒更容易攀登上去。 如果说之前平均十六七个呼吸才有一名大顺军士兵登上城墙，那么有了弓弩手支援之后，平均七八个呼吸便能有一名大顺军士兵登上城墙。 理论上来说，之前没有弓弩手支援，攻城的大顺军步卒看着都几次‘差点’破城，有了弓弩手支援，肯定能很快破城才是。 田秀不知道的，他的眼睛欺骗了他。 萧县城中不仅不是他以为的最多七百守军人数，而且他所看到的大顺军攻城步卒几次‘差点’破城，那也只是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在有意训练新兵。 真到了危急时刻，三人同时出手，瞬间就能扭转局势，把好不容易攻城城墙的大顺军步卒反杀下去。 要知道，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可是历史上，靠着江阴一座县城，扛了二十四万清军，二百多门重炮，无数大型攻城器械猛烈攻城八十一天，杀敌七万五千人的猛男，田秀区区四千流寇改编的所谓‘大顺军’，怎么可能威胁得了他们坐镇的萧县。 “半个时辰到了，按照计划轮换！”阎应元下令已经在城墙上撑了半个时辰的新兵，下去一批，再上来一批。 田秀的四千大顺军不仅铠甲奇缺，还没带任何大型攻城器械或者大炮，简直就是最好的磨练新兵的对象，阎应元等三人怎么可能会放过。 第二批没有任何经验的新兵上城墙参与守城，由于城墙上已经有不少双方的尸体，其中一些人死状还非常惨，以至于这第二批新兵刚上来，就有四分之一的人干呕，手脚发颤。 他们在防守过程中的表现，连第一批都不如。 于是，城外的田秀立刻又看到了一轮，一次又一次‘差一点点’就能破城的假象。 就这样整整耗了一天，田秀都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看到只差‘一点点’，就能破城的情形，可最后就是没能破城。 气得田秀从一开始的破口大骂，到后面都没了脾气，一天下来，竟折磨得他身心俱疲，只想早点休息。 第48章 夜袭 “将军，今日虽未能破城，但城中不过六七百守军，想必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明日一早再攻，定能破城！”副将对田秀说道。 “不错，待明日破城，我要将城中狗官全部大卸八块！”田秀也是这样的想法，今日他损失了四百多人，萧县守军怎么着损失都不会比他少多少，那就是说，萧县顶多还有三四百守军罢了，只要明天继续攻打，再不济也必是能破城的。 夜幕降临。 田秀身心俱疲，他麾下的大顺军士兵们，精神没比他好到哪去，毕竟四千人分成四队轮流攻城，也被屡屡不知多少次看似差点破城，迷惑了，来回折腾了整整一天。 由于事先没有想到萧县不仅不打开城门投降，选择了拼死抵抗，还能在四千人的轮流猛攻下撑得了整整一天，田秀不仅没带任何大型攻城器械，也没有事先挖建营寨，使得还剩下三千五百多人的大顺军士兵，只能在没有任何外围防护的情况下宿夜。 萧县城中。 “贼军如此大意，正好趁夜劫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其实无论田秀等大顺军是不是这么大意，阎应元都早有趁夜劫营的打算。 大顺军以为萧县城中只有六七百防守力量，可实际上却是四千七百人左右。 今日攻防战，虽有一百一十多人当场战死，另有两百多人受伤，但仍有四千三百多人可用，人数比大顺军还多八百，出其不意的出城劫营，胜算非常大。 “我带一千五百人从正面杀入，陈明遇带一千三百人从左面杀入，冯厚敦带一千三百人从右面！”三人经过商议，由阎应元做出安排。 凌晨再过一个时辰的丑时，是睡觉的人睡得最熟，巡夜的人最疲困的时间点。 阎应元三人正是挑选这个时间点来发动夜袭。 大顺军营，一名总旗正带着所部四十多人巡夜，熬到丑时，他都已经感觉自己眼皮要累掉了，然而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 无奈，他只能小声骂自己倒霉，白天轮流攻了一天的城，晚上却还轮到自己巡夜。 也骂萧县城内大明‘狗官’，为了腐朽的朝廷，死扛个什么劲？如果白天便顺利攻入城中，夜宿在城中，把城门一关，哪用安排这么多人巡夜，随便一两百人就够了。 就算他仍有可能会被安排巡夜，但在城墙上巡夜，与在野外巡夜，肯定城墙上更舒服。 罢了，随便做点样子熬过今夜，用不着太过警惕。 不止是这名总旗，田秀安排了九名总旗在各个方向巡夜，大部分都是这个想法。 毕竟在他们看来，萧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城，他们四千人轮流攻打了一整天，都伤亡了四百多人，且累成这样。萧县城中守军人数本就少，他们那么多次攻上城墙，‘差点’破城，斩杀的守军不比他们在城下伤亡的少多少，想必剩下还能动的都没几个了，有什么精力出城夜袭他们？又有什么胆子敢来？ 真敢来，那是自取灭亡而已，他们十倍的数量，还怕遭到夜袭？ 正当巡夜的大顺军士兵都没什么警惕性，且精神困倦之时，隐约有密集的脚步声靠近，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声。 当疲倦的大顺军士兵提起精神，睁大眼睛探望的时候。 阎应元带着一千五百萧县守军已经接近到了八十米左右距离。 “杀！”看到巡夜的大顺军士兵已经警惕起来，阎应元大喝一声，身后一千五百萧县守军立刻改缓步为疾跑，以最快的速度扑向大顺军营。 八十米左右的距离，全力疾跑，只需要五六个呼吸就能扑到近前。 双方弓弩都少，大顺军来不及用，萧县守军则根本就没带出来。 从决定夜袭的那一刻开始，阎应元对击溃这股大顺军就有十成的把握，之所以把几乎所有萧县守军都带出来参与夜袭，那只是阎应元想借此练兵。 “妈呀！”迎面的大顺军士兵，吓得面无人色，其中一些人下意识就向后方军营纵深逃窜。 由于没有木桩、拒马在外围阻拦，阎应元等人直接冲进了大顺军营地。 “杀！”萧县守军士兵爆发出振奋的喊杀声。 这并不奇怪，虽然萧县守军八成以上都是新兵，但白天的时候轮流见过了血，胆量已经不一样了。最主要的是，这么轻易杀进大顺军营地，还看到对面的大顺军士兵慌不择路的逃窜。 顺风仗最是能激励士气，再怎么乌合之众的士兵，只要打起顺风仗来，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凶悍程度不比百战精兵差多少。 何况，阎应元这个县令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更进一步激励他们的勇气。 “杀！”左侧、右侧的陈明遇和冯厚敦也陆续杀了进来，形成三面夹击。 本来巡夜的大顺军士兵还有许多人想抵抗，但看到三个方向都有人杀来，太多人了，这根本不是他们自以为的最多三四百人，这起码有几千人。 难道是哪一支残明主力大军杀来了？ 如果是的话，那可能都不止几千人，而是上万，数万，太恐怖了。 巡夜的大顺军士兵哪还有抵抗的勇气，直接屁滚尿流，慌忙逃窜。 那些还在帐中酣睡的大顺军士兵更惨，他们被喊杀声吵醒，还没来得及穿上铠甲拿起兵器，就看到一个个萧县守军士兵冲进帐中，见人就捅。 田秀位于中军大帐，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无论从哪个方向，杀到中军都需要一些时间，田秀到是从酣睡中吓醒之后，匆忙穿上甲衣，又拿起兵器。 可当他带着十几名亲兵走出中军大帐，看到麾下士兵四处乱窜，混乱不堪，被萧县守军追着，如同单方面屠戮的景象，他满目惊恐：“完了，收拾不住，保命要紧！” 田秀没有半点犹豫，转身骑上自己的战马就逃跑了。 什么部下，什么财物，只要能保得性命，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第49章 高一功与阎应元的对决 这是大顺军一直以来的‘传统’了，眼看形势不对就先跑为敬，保住自己的性命最重要，李自成如此，绝大部分大顺军高层将领都如此。 也正是靠着这样的‘传统’，李自成一次又一次被打成光杆司令后，还能再一次崛起，最终一发不可收拾，势如破竹攻占京师。 这样的传统，不能说不对，但要分时候，打天下弱势的时候是对的，可类似大顺这般攻占京师，拥兵五六十万，已经转弱势为强势，可就不对了。 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这一场夜袭，打得很漂亮，很顺利，只付出极小的代价，便击溃了田秀等大顺军，在田秀自顾自的先跑掉之后，其余大顺军士兵被单方面屠戮，溃逃四散。 最终，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只付出了两百多死伤，其中直接死的仅六十多人，便取得杀敌一千六多，俘敌七百多的战果。 “收拾收拾，回城！”阎应元没有下令追杀其余逃散的大顺军士兵。 没办法，萧县守军士兵毕竟没有经验，兵器也参差不齐，能有这样的战果，已经很令人满意了，想直接全歼所有敌军士兵，是不可能的。 虽然跑掉了一千一百多大顺军士兵，但兵器甲衣基本上都没带走，全都成了战利品。 算上白天守城战之中，毙杀在城墙下的四百多大顺军士兵，遗留下来的兵器甲衣，萧县剩余守城兵，已经能做到人人皆有一件称手兵器了，并且其中三百多人还能穿上轻甲，综合实力比一日前强了两倍都不止。 “派人传捷报给朝廷，同时进一步加固城防。” “今夜击溃的这股贼军，只是徐州贼军之中很小的一部分，真正艰难的还在后头。” 阎应元三人并没有因为一场胜利，就冲昏了头脑，他们都非常清醒，知晓以萧县和徐州的距离，估计后天，大顺军就会再次杀至城下，而且不会只来几千了。 比三人预想中的更快。 因为田秀有战马，当夜天刚亮他便跑回到了徐州城。 高一功听闻田秀攻打萧县不成，反遭大败，带去了四千人，可却只有田秀等少数几人跑回来了，等于全军覆灭了，他顿时怒不可遏，脱口就说要斩了田秀。 “冤枉，这不能怪我，萧县残明守军绝不是只有几百人，而是几千人，甚至上万人。他们人数比我还多，又出其不意夜袭我军营，这才使我惨败呀。”田秀喊冤道。 “几千上万人？怎么可能，你没骗我？”高一功完全不相信田秀的话。 “将军不信，可亲自前往查看，我若欺骗将军，甘愿领死！” 听到田秀这番话，高一功面色狐疑了起来，他是不太愿意相信的，毕竟以他对高杰的了解，高杰不应该允许自己‘地盘’下的一个县，居然拥有数千人马。 但田秀既然敢当着他的面，做这样的担保，又说明情况大概率是真的，萧县真有几千乃至上万人马！ “本将军亲自拿下此县！”高一功立刻做出亲自率军杀往萧县的决定。 只半个多时辰，高一功便集结了两万人马，先一步往萧县杀去，后续另有两万人携带大型攻城器械与辎重紧随其后。 高一功亲率的两万先行人马，没有带任何辎重，属于轻装简行，因此速度很快，八十里左右的距离，他只用了两个时辰便杀到了萧县城下。 此时，距离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夜袭大胜，才过去了仅仅四个多时辰。 “来得真快啊！”阎应元登上城楼，看着城下高一功等两万大顺军，蹙着眉头说道。 “这怕是得有一两万人。”陈明遇估计道。 阎应元冷哼一声道：“他们来得这么快，又没看到带有什么攻城器械，显然后面还有人马，徐州有八万多贼军，来个三四万都不稀奇！” “三四万？”冯厚敦面露惊色，要知道他们萧县现在除去伤者，还能参与守城的，不过四千二百多人，数量差距太大了。 “纵然来十万又如何？我们萧县又不是孤城，只要守住七八天，朝廷定有援军赶来。”阎应元丝毫不惧，他并不认为有四千多人在手，守一座城池七八天时间有什么困难，别说七八天，就是一个月他都有信心。 陈明遇和冯厚敦点头附和，无论贼军最终来多少人，他们都势必要死守萧县，大不了战死在城墙上，也不负皇上对他们的厚恩。 城外。 高一功骑着战马在萧县两个城门外都看了一轮。 另外，赶来的过程中，高一功收拢到了一百多名被阎应元三人夜袭击溃逃散的大顺军士兵，从他们口中也听到了和田秀差不多的情况。 这萧县守军大概率真有几千人之多！ “几千人如何？上万人又如何？我带了足足四万人过来，区区一座县城，还能翻得了天不成？”高一功并不认为一座城高有限，且没有护城河的县城，能有多难攻打。 各种攻城器械还没有到，高一功自然不急着攻打萧县城。 他先下令将萧县城围困住，不使里面任何人有逃跑的可能，而后又亲自挑选了一块可以扎营的地方，他不可能学田秀那么大意，竟然不做任何外围防护的直接宿营，以至于被一次夜袭轻易击溃。 萧县城墙上。 阎应元三人同样在有条不紊的指挥守城士兵，搬运更多砖石到城墙上，敌军数量这么多，大战一起，每一块砖石都可能带走一名敌军的性命。 阎应元还亲自部署萧县唯有的两门碗口铳，针对这两门碗口铳，他心中已有想法，只等敌军攻城最激烈时检验。 大约三个时辰后，高一功后续的两万人，带着各种攻城器械以及营帐辎重等，也赶到了城下。 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高一功到不至于连夜攻城。 他下令先扎下营寨，同时组装好各种大型攻城器械，做好一切攻城的准备，只等明日天一亮，将士们饱餐过后，力气最充足时，便发动攻城。 不动则已，一动他便要以雷霆之势，迅速一举破城！ 第50章 攻与防 清晨，城下四万大顺军的军旗，在阵阵凉风中咧咧作响。 高一功跨步坐到观战台的椅子上。 他的左右各有一杆大旗，左边大旗绣着‘大顺’二字，代表着大顺政权，右边绣着一个‘高’，代表主帅高一功。 做为大顺政权之中，李自成之下，身份地位足以排在前三的大将，高一功亲自统帅的大顺军，有一种冥冥之中的‘势’，犹如一个新兴王朝的上升期，这股势可以压迫一切之敌。 历史上也正是如此，在山海关一片石惨败之前。 李自成的大顺政权，无论是在江北对南明，还是汉中对张献忠，表现都是极为强势，好似根本不可阻挡，非常唬人。 当然，‘势’这个东西毕竟是虚幻的，可能眨眼间就陡然扭转，由强变弱，所以也很不靠谱。 “攻！”高一功手一挥，悍然下令。 先是二十辆投石车，将石弹轰向萧县城楼。 做为大炮出来之前，最强大的攻城利器，投石车攻击时的声势非常惊人。 “轰！” “轰轰！！” 上百斤重的石弹被抛上天空，又狠狠砸在城墙上，离落点十余米的脚心都能感应到城墙的震动，如果有谁被直接砸中，那更是瞬间被砸成肉泥。 投石车精准度虽然差，但一百枚石弹砸下去，少说也能砸死两三个人，而且被砸死者，死状凄惨，不仅可以对敌方士气形成巨大打击，同时也提振己方士气。 这不，早已经做好了进攻准备的两千大顺军士兵，看到对面萧县城墙被投石车砸得，好似整个都在颤抖，他们的士气肉眼可见的提升了一节。 看到敌人惨，我就兴奋的心理。 “杀啊……”两千大顺军士兵扛着简易梯子，还推着三辆云梯车、四座攻城塔，一辆攻城冲车，等大型攻城器械，大声喊杀着向萧县城墙冲了过去。 攻打区区一座县城，却出动这样的排场，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雷霆万钧了。 城墙上，萧县守军虽然经过前日与田秀大军的攻防战，以及阎应元、冯厚敦、陈明遇三人的又带领着，打了一场漂亮的夜袭，打过了胜仗，见过了血，心态与勇气提升非常多。 并且，前日击溃田秀大军缴获所得，还能让每一名守军士兵都拥有了正规的兵器，综合战斗力，比前日高了不知几倍。 然而，这样的阵仗还是让许多人脸色发颤，手脚发抖。 “小场面罢了，慌什么！”阎应元严肃的呵斥道。 “贼军人数虽多，但我们萧县城池不大，贼军能同时攻城的人数有限，想要破城，在我阎应元死之前，绝无可能！” 陈明遇、冯厚敦二人也各自去安抚一段城墙的守军士兵，并亲自领导他们防守。 随着大顺军冲到距离城墙五十米以内距离，城墙上齐刷刷站起一排弓弩手。 “射！” 一声令下，上百箭矢射了出去。 一些正在冲锋的大顺军士兵中箭栽倒，也有一些箭矢插在行进中的云梯车、攻城塔、攻城冲车等大型攻城器械上。 想靠弓弩就挡住这样规模的攻城敌军，自然是不可能的，攻城的大顺军士兵依旧在快速接近。 “砰！砰！”先是数十架简易梯子纷纷撘到了城墙上。 紧接着，云梯车以及攻城塔上面的梯子撘在城墙上，甚至攻城冲车开始撞击城门，惨烈的攻防战开始。 没等云梯车以及攻城塔上面的大顺军士兵冲上城墙，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先指挥萧县守军士兵，将一罐罐火油砸在云梯车与攻城塔上面。 随着几支火箭射了过去，顿时点燃上面的火油。 云梯车与攻城塔虽然被点燃，但因为最上层都是包了铁皮的，只是火油在燃烧，并不能完全阻止一名名大顺军士兵从梯子冲上城墙。 云梯车与攻城塔是非常古老的大型攻城器械了，对付它们的办法积累有很多。 比如数名长枪手与数名弓弩手紧盯着一辆云梯车或者攻城塔，比如不断砸出更多罐火油，就算木头包了铁皮，只要烧上足够的时间，一样能烧毁。比如用霹雳弹炸。 总之，攻城战就是一场纯粹的消耗战，而守城一方因地利占着大便宜。 惨烈的攻防战持续了整整一天，夜幕降临，双方才停止厮杀。 高一功到是并没有指望第一天就攻破萧县，因为他看出来了，指挥萧县防守的残明官员，不是一般人，整整一天时间，他这样程度的猛攻，居然没有出现一次那种差一点就能破城情形。 说明指挥萧县防守的残明官员，把一切防守都安排得毫无破绽。 历史以来，所谓名将，未必是有多少奇谋，你在野战之中的临阵指挥，防守战之中的指挥部署，如果都能做到尽善尽美，过程中不出任何人为差错，把发生意外的可能性降至最低，便同样也属于名将级别，历史少有了。 对付有这样的人坐镇的城防，主要还得靠消耗，把城中守军耗尽，自然任凭指挥城防的人如何有能力，都必然守不住。 经过清点，第一日攻城，高一功麾下大顺军死伤一千三百多人。 攻城方还有一点极为吃亏，那就是无论直接战死的，还是受伤的，基本上都算是直接没了，毕竟除了自己还能跑回来的伤员，受伤倒在城墙下的其他伤员，是无法救回来的。 相反，守城方受伤倒在城墙上的，大半都能救回来。 萧县守军经过清点，死伤四百多人，其中直接死的只有一百五七十人，剩下的二百多受伤的，最后救回来二百人左右不成问题。 “今日损失有些大了。”阎应元轻叹一声。 “我们萧县守军毕竟经验不足，许多人数天前还只是普通百姓，或者士绅大户人家的奴仆家丁，多了今日的经验，相信明日同样激烈的攻防，损失会小一些。”陈明遇分析道。 阎应元与冯厚敦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三人其实并不太担忧，因为就算按照今日的损失，他们也能撑上十天，反倒是大顺军能不能连续承受这么大的损失，毕竟大顺军虽有四万人，但大半个月前仍是分属十几支不同的势力，内部的小心思可不少。 第51章 一片石之战（一） 第二日，攻城战继续。 萧县守军经过锻炼与淘汰，死伤数量有所下降。 相反，攻城的大顺军比第一日还多了二百多人的损失，因为两门碗口铳在阎应元的部署下发了威。 在一处有拐角的城墙，几十名大顺军士兵被有意放了上来，两门碗口铳一前一后同时开火，数百枚碎铁碎石喷射了出来，直接将几十名大顺军士兵喷成了筛子。 直接死的死状极惨，没死的也浑身血肉模糊，遍地哀嚎。 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没有料错，两天就死伤超过三千人，大型攻城器械损失二十几辆，直接便让高一功麾下大顺军各路将领胆怯了，打起了小算盘，都想尽可能保存麾下实力，于是第三日的攻城，烈度直接比前两日弱了近一半。 高一功气得脸色铁青，可他也不可能逼迫太过，毕竟麾下这些‘大顺军’将士，一个多月前还是被明军撵来撵去，形同流寇，那种下意识保存实力，不容易打就不能硬来的思想仍在作怪。 也确实，在大顺军各路将领眼里，萧县城防，越打好像越难打，他们伤亡一天比一天更大，太奇怪了，遇到这种奇怪的情形，怎么能硬来呢？ 说起来，萧县守军总数其实每日都在减少，只不过随着连续的‘锻炼’，守城与杀敌的经验不断积累，他们的综合战斗力反而变得更强了。 越是有经验的士兵，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安排部署起来，越是得心应手，城防越是没有破绽。 于是，这才造成了，在大顺军各路将领眼里，萧县越打反而越难打，越来硬的伤亡越大。 面对这样的情形，高一功自然有办法。 他一面从徐州再调来了一万人，一面在攻打北面城墙的同时，在西面城墙外开挖地道，准备通过地道突入城内，一举破城。 时间很快来到了四月二十一日。 萧县这边暂时僵持了下来，而李自成也率领十万大顺军精锐杀到了山海关。 “报……” “闯贼大军已行至关外二十里！” 吴三桂目光冷冽的霍然起身：“决战的时候到了，诸将随我出城列阵迎敌！” 虽然据守雄关，但吴三桂并不准备死守关隘，而是直接率军出城决战。 一则，山海关朝辽东方向城高墙坚，可向北直隶京师方向城墙却相对并没有那么高大坚固，且山海关之内，粮草所剩只够吃不足三日了，一旦粮草吃尽，大军士气必陡然直坠，战力锐减。 二则，他曾书信满清求援，而满清摄政王多尔衮已经答应来援。 清军如果出尔反尔没有来，他无论是据关死守，还是出关决战，都不是李自成的对手，清军如果真的来援，那么正好可以直接在野外之中击溃李自成。 山海关城门大开，吴三桂与两名副将，八名参将，率五万关宁军陆续出城。 五万关宁军由两万铁骑，三万步卒组成，人人身上皆着甲，并且山海关城墙上有十门红衣大炮，十门弗朗机炮，吴三桂下令全部拆卸了下来，带出关外。 这样的装备，关宁军无愧为大明京师失陷之前，大明最精锐的一支边军。 “传令张国柱，赶在闯贼杀到之前，把大炮部署好！”吴三桂一身铠甲，骑在马背上冲着身旁的一名传令兵说道。 吴三桂之所以选择在一片石与李自成决战，是因为看中了一片石东北侧的一座山头，在那里架设大炮，可以覆盖大半个一片石区域。 “赫图琛，你们摄政王既然答应了本将的求援，那么他什么时候率八旗军抵达？”吴三桂又对着左边一名穿着满清正白旗样式铠甲的清军将领问道。 “平西伯莫要担心，我们摄政王天纵英才，他既然答应了平西伯共同击溃李自成，就绝不会食言。八旗铁骑太早出现，反而会让闯军心生警惕，不利取胜。”赫图琛淡然笑着说道。 吴三桂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内心微微一沉，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根本容不得他退缩，只能期待多尔衮真能信守承诺，目光不要那么短浅。 大约两刻多钟后。 “平西伯，闯贼大军到了。”另一名副将吴之茂突然指着前方大声道。 吴三桂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地平线，无数人影由远及近，不断迫近，正是李自成的十万大顺军精锐。 这个时候的大顺，正处于最巅峰的状态。 能称得上大顺军精锐士兵的，自然全都着甲，而且十万人，大部分都是与李自成从开封之战、郏县之战、潼关之战，以及东征之战，一路杀过来的，论单兵素质，不比吴三桂的关宁军差，甚至更强。 同时，十万大顺军之中，还有一万七千多是骑兵。 算上关宁军的两万骑兵，双方三万七千骑兵，十一万三千步卒，总计十五万大军，每一名士兵身上的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都反射出一种似乎可以扭转乾坤的光芒，肃杀之气弥漫在整个一片石的空气中。 李自成十万大顺军在距离吴三桂五万关宁军大约五六百米的距离停下，两军遥望。 “闯贼！”吴三桂直视前方李自成模糊的人影，咬牙切齿。 “哈哈哈哈，吴三桂小儿他竟然敢直接带军出城与朕决战，勇气可嘉呀！难不成他以为凭五万关宁军就可以和朕的十万大顺军精锐抗衡不成，实属找死啊。”大顺军中军，李自成骑在马背上，看着前方吴三桂五万关宁军，大笑的同时神情里尽是轻蔑。 “陛下，吴三桂狂妄自大，他不据城死守最好，正可将其一战诛灭，也免得大军强攻山海雄关徒增伤亡。”牛金星在李自成旁边说道。 “不错！”李自成点了点头。 两军迎面相遇，没什么好交流的，李自成既然亲征到了山海关，他就没打算再劝降吴三桂，必然要直接灭了吴三桂。 而吴三桂对于李自成这种，任凭手下抢夺他的爱妾，还对他老父亲用了刑逼要‘饷银’的狂妄之辈，也不想说什么，战过一场才能见分晓。 第52章 一片石之战（二） 虽然李自成明显是优势的一方，但选择先主动进攻的，却是吴三桂。 因为吴三桂的关宁军是已经提前列好了阵，在这里以逸待劳，而李自成的大顺军则是刚刚到来，吴三桂每多犹豫一刻，都是多给李自成更多列阵部署的时间。 “吴之茂何在！”吴三桂大喝一声。 “末将在！”副将吴之茂立刻拨马到吴三桂面前。 “我命你率一万关宁铁骑，从正面冲杀过去，务必突入敌群，将敌群给我杀乱。”吴三桂快速下令。 “末将定不辱使命！”吴之茂领了命令，回到所部，而后带着所部一万关宁铁骑以凶猛之势冲杀了出去。 关宁铁骑，大明最精锐的骑兵，号称可以与满清八旗铁骑一对一而不落下风。 一万关宁铁骑猛烈冲杀，闪烁着寒芒的刀光透出冷冽的杀机，轰隆的马蹄声，更似是让整片大地都在震动，就这股气势，便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对面，李自成有所感受，他不禁皱了皱眉，不过关宁铁骑的气势是强，但他认为他麾下的大顺铁骑更强！ “刘宗敏，朕命你率你部一万大顺铁骑与一万大顺步卒前出迎战，务必击溃冲来的这些关宁铁骑。”李自成眼含煞气的下达命令。 虽说攻占了京师，占据了几乎整个淮河以北之后，李自成意气风发到了极致，但他并不傻，既然有绝对优势的数量，那么肯定便要利用优势，直接压垮敌军。 “臣领命！”刘宗敏随即带领下属两万大顺军步骑，向着冲来的吴之茂等一万关宁铁骑迎了上去。 “杀！”两万大顺军喊杀震天，毕竟绝对优势的数量，在声势、气势都要反压对面的一万关宁铁骑。 刘宗敏亲率一万大顺军骑兵冲锋在前，另外一万大顺军步卒则以战阵的形势，跟在骑兵后面缓慢向前推进。 骑兵速度很快，两军骑兵迎面冲锋，接近的速度更快。 三百米，二百米…… 一百五十米！ 两军最前沿的骑兵都迅速开弓，射出箭雨。 箭雨落下的同时，两军骑兵也接近到了百米以内，箭矢的速度，叠加骑兵迎面猛冲的速度，贯穿力是惊人的，但凡倒霉被射中的两军骑兵，身上的精良铠甲都挡不住。 “嗤！嗤！嗤！” 双方皆有十余名骑兵中箭坠马。 “咻咻咻！”又是一轮箭雨。 两轮箭雨过后，两军骑兵迎面冲杀在了一起。 金戈铁马，血溅飞沙，关宁铁骑连年与清军交战，号称与满清八旗一对一不落下风，并不是单纯的吹嘘，而是真有那样的战斗力。 李自成的大顺军骑兵，战斗力也是极强。 毕竟六十万大顺军，因为战马数量很少，全部骑兵加在一起都不到两万，有资格骑上战马的，都是经历过多场惨烈大战活下来的绝对老兵，打起仗来，每一个都异常勇猛。 当然，大顺军骑兵的组成，都是多场激烈大战活下来的老兵，单兵素质强悍，如果是步战，他们比关宁军可能都要强上一些，但骑兵马背上作战，到底不同于步卒厮杀，单纯的勇猛凶悍，不能体现真正的综合战斗力。 关宁铁骑常年与满清八旗作战的骑兵，他们积累有丰富的骑兵作战经验，同样一万关宁铁骑与一万大顺军骑兵，关宁铁骑的综合战斗力，是要更高一线的。 眼见两军同等骑兵数量交战之中，关宁铁骑似乎把自己的大顺军骑兵微微压制了，李自成面色不禁有些难看，即不服气，更蕴含着愤怒。 同时，李自成内心深处，还隐隐对自己没有尽可能招降吴三桂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关宁军竟有这等丝毫不弱于自己麾下最精锐大顺军的战斗力，他应该不惜一切先将吴三桂招降到麾下再论其他的。 可惜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现在关宁军越是强大，吴三桂越是必须要死，关宁军越是必须要灭！ 同等数量的关宁铁骑就算能压制大顺军骑兵，却也改变不了什么，他足足十万大顺精锐杀来，拥有绝对的优势。 “优势在朕！”在李自成的目光之中，大顺军骑兵后面的一万大顺军步卒，组着严谨的阵型也来到了战场边缘，开始加入战场。 两万人打一万人，关宁铁骑虽战斗力强大，却也不是对手，很快被压制。 吴之茂浑身浴血，做为吴三桂的两大副将之一，他的勇猛或许比李自成麾下头号悍将刘宗敏差一些，但也不是一般人可比。 “不要与敌纠缠，凿穿过去，直取李自成！”吴之茂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是将大顺军整个冲乱，他带着关宁铁骑，不惜伤亡，凿穿一万大顺军骑兵与一万大顺军步卒之后，直冲李自成所在的八万大顺军主力而去。 “雕虫小技！”李自成冷笑一声，一眼就看出了吴三桂的策略。 不外乎是想趁他大军刚刚抵达，来不及部署列阵，牺牲一万骑兵而直接冲乱他的整支大军，最后吴三桂再带剩下四万关宁军左右包抄掩杀，一举将他击溃。 当年在陕西与河南的时候，孙传庭就曾对他用过这样的策略，着实杀得他措手不及，差点惨败。 可惜，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李自成了，而他麾下的这十万大顺军，也不是当年那些十几万人却被万余明军就撵得四处乱窜的乌合之众了，而是经过开封之战、郏县之战、潼关之战、东征之战等等连场恶战出来的百战精锐。 虽然他大军确实是刚刚抵达，许多安排部署还来不及做，但大军距离一片石还有十里的时候，就是五百人为一个阵，整齐推进过来的，可随时攻守。 “弓弩手！”李自成一声令下，足足千名弓弩手跨步向前，抵在大军前沿，朝着不顾一切冲来的吴之茂等关宁军骑兵就是一通密集的箭雨。 另有大群长枪兵组成枪林，保证就算关宁军骑兵能冲到近前，也要被扎成筛子。 总之，想直接冲进李自成主力大顺军纵深，制造混乱，是万万不可能的！ 第53章 一片石之战（三） 策略失败的结果就是吴之茂等一万关宁铁骑，前有李自成八万大顺军主力，后有刘宗敏两万大顺军步骑，前后夹击，完全被包了饺子，短短一刻多钟时间，死伤近三千骑。 吴三桂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吴之茂等一万关宁军骑兵就这么被全歼，他接连下令： “张国柱，你率一万步卒从左侧包抄。” “覃宝，你率一万步卒从右侧包抄。” “孙国屏，你率五千铁骑绕到侧后伺机突袭……” 最后剩下的五千关宁军骑兵由吴三桂亲自率领，四万关宁军全部出击，这是要孤注一掷，直接与李自成展开决战了。 对面，李自成看到关宁军全线出击，他顿时乐道：“吴三桂等不及受死了。” “既然吴三桂全军已出，那朕也不藏着掖着了，传令李过率一万五千人从左翼出击，贺锦率一万五千人从右翼出击……” 李自成除了留下两万人保护自己之外，其余八万人全部压了出去。 八万大顺军对五万关宁军，战场上十三万人相互厮杀。 这个时候，吴三桂隐藏在一片石附近山上的十门红衣大炮，十门佛朗机炮也终于发威了。 “轰！” “轰！轰！轰！” 二十门大炮齐射，白烟阵阵，炮弹划破天际，向着大顺军士兵密集处轰击。 红衣大炮有两千米以上射程，弗朗机炮也有七百到一千三百米射程，并且做为京师失陷之前，大明北方最后的一点家底，关宁军的二十门大炮配备有二百多枚开花弹。 开花弹造价昂贵，爆炸率还只有不到八成，但对敌军士兵的杀伤力是实心弹的数倍，且爆炸时产生的巨大动静，对敌军士兵士气也有巨大的打击。 关宁军的这二十门大炮，便有七门打的是开花弹。 “怦！怦……”实心弹落地之后，还会横扫一条十几米的直线。 开花弹则更恐怖，剧烈炸响声中，每一枚开花弹爆炸都飞射出了数十上百片碎铁片，杀伤方圆十余米。 其中一枚开花弹在大顺军一处五百人阵型中间区域炸开，顿时血雾飞洒，四名大顺军士兵当场被炸翻，没了动静，另有五名大顺军士兵捂着伤口连连惨叫，丧失战斗力。 李自成所在区域，也在关宁军红衣大炮射程范围内，其中一枚实心弹便落在距离李自成仅有三十多米处。 “陛下小心！”牛金星惊叫一声，并作势挡在李自成身前。 李自成确实吓了一跳，不过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恐惧，伸手撇开牛金星，冷哼道：“朕自有天命在身，没有哪枚炮弹能打到朕身上！” 起兵造反十几年，李自成可不是第一次被大炮威胁，事实上在崇祯十五年之前，大顺军都很少拥有大炮，几乎都是单方面被围剿的明军轰击。 因此对于挨炸，李自成早就‘习惯’了，反正他清楚的知道大炮精准度很差，除非倒霉透顶，否则一般是炸不到的。 七枚开花弹，六枚顺利爆炸，加上其他十三枚实心弹，战场上的大顺军在这轮炮击下伤亡四十余人。 如果是一群乌合之众，二十门大炮的一轮炮击，哪怕杀伤数有限，也足以动摇军心。 然而，战场上的大顺军精锐，都经历过惨烈大战过来的，心理素质够硬，只炸死炸伤四五十人，根本不可能动摇他们的军心。 就算是那个被一枚开花弹直接在密集人群中爆炸的大顺军五百人战阵，短暂混乱过后，便又重新组起阵型。 “他吴三桂有大炮，难道朕就没有吗？朕比他更多！”李自成怒哼。 此次亲征山海关，他足足带了四十五门大炮，其中八门红衣大炮，三十七门弗朗机炮，本来是准备着吴三桂若死守山海关，便用来轰击城墙的。 吴三桂没有死守山海关，而是带着关宁军出关等在一片石决战。 关宁军逸以待劳，提前找地方架设好了大炮，而李自成带来的四十五门大炮，没来得及架设罢了。 在李自成的严令催促下，大顺军的四十五门大炮也被一门门推到前沿，轰击关宁军大炮架设处，以及关宁军密集处。 不仅仅只是用大炮反击，李自成还命令一支五千人的大顺军绕过战场，直扑关宁军大炮所在位置，准备抢夺关宁军的大炮，或者毁掉。 两军炮战，李自成的大顺军四十五门大炮，而吴三桂的关宁军只有二十门大炮，数量少了一倍不止，自然很快被压制。 大炮火力不如大顺军，战场上五万关宁军数量也差了八万大顺军一半多。 关宁军绝对是一支精锐强军不假，可惜他们面对的大顺军同样精锐，在数量比不上，火力比不上，大顺军之中还有刘宗敏，李过，贺锦这样的悍将。 吴三桂亲自在战场之上，刘宗敏做为李自成麾下头号悍将，而且吴三桂与其还有抢夺爱妾之恨，两人自然不会不交手。 “锵！”两人刀剑交击。 吴三桂认不得刘宗敏，但刘宗敏却能从吴三桂的铠甲样式，猜出吴三桂的身份。 “嘿嘿，吴三桂小儿，你那爱妾陈圆圆不仅美艳绝伦，还很润，令本将爱不释手，如果不是要与陛下来山海关灭了你，本将可舍不得离开她的温柔乡。”刘宗敏故意说话刺激吴三桂。 果然，吴三桂听到这话，顿时双目圆瞪，立刻也猜出了刘宗敏的身份。 “你是刘宗敏？”吴三桂咬牙切齿的想要最后确认道。 “正是本将，吴三桂小儿，你给本将受死！”刘宗敏钢刀奋力横扫，要一刀砍了吴三桂的脖子。 吴三桂提剑架住，并且确认了刘宗敏的身份之后，吴三桂怒发冲冠，双眼都泛红了：“刘宗敏，我吴三桂誓要将你千刀万剐！” 两人一个李自成麾下头号悍将，一个是常年与关外清军厮杀的大明山海关总兵，都是武艺极强之辈，两人拼命厮杀，刀剑都砍出了阵阵火星，但一时半会谁也奈何不了对方，相当于各自牵制住了对方。 这样的情况，毫无疑问是大顺军一方占了关宁军一方的便宜。 第54章 李自成惨败 刘宗敏只是大顺军之中的一员大将，他被吴三桂牵制不会影响其他大顺军与关宁军的厮杀，然而吴三桂却是关宁军的主将，他被刘宗敏牵制，关宁军相当于群龙无首。 本来关宁军就是弱势的一方，现在更变得越来越弱势。 鏖战持续，战场上残肢断臂，血染砂石，前后厮杀了整整两个时辰过后，关宁铁骑渐渐露出败象，终究不敌大顺军。 “吴三桂败局已定，传令到战场，尽可能活捉吴三桂，朕要亲自砍了他！” 李自成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取胜，但无论是他还是其他大顺军将领，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一片石偏西北方向，大清摄政王多尔衮率领满八旗、蒙八旗、汉八旗，总计八万清军骑兵，已经悄悄来到了这距离战场仅两里左右的区域。 甚至多尔衮还带着多铎等几人，直接来到了距离战场仅四五百米的一处山头，遥望大顺军与关宁军的厮杀。 “多铎，你怎么看战场上的这两支大军。”多尔衮身披精良白甲，骑在马背上，淡笑着朝身旁的胞弟大清多罗郡王多铎问道。 多铎从战场方向收回目光，转头说道：“关宁军常年与我们大清交战，战力不弱，李自成的大顺军能这么快打得关宁军死伤惨重，败相尽显，战力同样不弱。” “他们这样的战力，应汉人最精锐的两支大军了，若不是他们自相残杀，我大清铁骑单独遇到他们任何一支，交战下来就算能胜也必然伤亡惨重。” “不错，汉人这两支最精锐的兵马没有因大明灭亡融合在一起，反而在此相互残杀，正是天佑我们大清，天下必然是我大清的。”多尔衮斩钉截铁，声如雷音，似乎已经看到了在这一战过后，他将带领大清铁骑一路杀入中原，夺取万里江山的一幕。 “十四哥，吴三桂眼看就要撑不住了，我们是否现在杀下去？”多铎询问道。 多尔衮目光锐利的摇头道：“不，再等等，吴三桂与关宁军士兵意志没那么弱，他们还撑得住，吴三桂与关宁军诸将想保存实力，岂能逃得过本王的双眼，让他们再打两刻钟。” “摄政王，末将提议等吴三桂与李自成两败俱伤之后，我们大清铁骑杀过去，便直接将他们一网打尽在此！”镶黄旗护军统领鳌拜说道。 多尔衮又摇了摇头，拒绝这样的提议道：“吴三桂肯定是不能一同灭掉的，我大清既然已经与吴三桂有了盟约，便不能食言，否则今后入主中原如何取信其他汉人？” “中原汉人的人口是我们大清数十倍，单凭我大清八旗不可能真占据得了纵横万里的中原大地，况且，这一战虽必然能击败李自成，却未必能斩了李自成，在关内李自成可还有四五十万大军，再则李自成能跟大明周旋十数年，最终占据大明京师，逼死崇祯，还是不容小觑的。” “另外，关宁军经此一战，定是元气大伤，吴三桂无论想补充兵员，还是粮草军饷供给，都要依靠我们大清，他逃不出本王的手心，本王还要利用他与关宁军充当马前卒，最终将李自成的大顺王朝彻底剿灭呢。” “十四哥雄才大略！”多铎充满了信心，若这次真能带领大清入主中原，在此声威之下，说不得就能逼福临那小毛孩要让出皇位了，大清的皇位本来就应该他十四哥来坐。 战场上。 吴三桂迟迟斩不了刘宗敏，亦摆脱不了刘宗敏的纠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麾下关宁军死伤越来越重，败相越来越明显，他又急又怒。 “多尔衮怎么还不来，难道他真会食言吗？” “不！只要多尔衮还想入主中原，他就绝不敢食言，他想耗干我关宁军的实力！” 就算再怎么愤怒，事到如今吴三桂与关宁军又能如何，他们只有继续撑拼命撑下去。 “吴三桂，你死定了！”刘宗敏越打越兴奋，凭空多出了几分力气，随着时间流逝，他逐渐感觉到吴三桂要撑不住了。 吴三桂从一开始与刘宗敏互有攻守，到此刻在刘宗敏的全力猛攻下，只能被动防守。 正所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刘宗敏猛攻吴三桂，他一击不中可以有第二击，第三击，而被动防守的吴三桂，只要出一次差错，便是非死即伤的下场。 眼看吴三桂真就要撑不住了，关宁军也到了全线崩溃的边缘。 突然，战马嘶鸣，轰隆隆的密集马蹄声，踏得整片大地都似在震动。 “杀！”多尔衮亲率八万清军骑兵从李自成侧后方杀了过来。 整整八万骑兵，且还是每一个都身披铠甲的精锐骑兵，刀光与铠甲的幽芒相互交织，高大的战马，黑压压的一片。 这样的声势，简直比三十万步卒还要庞大，还要迫人。 “清军！”李自成面色大变。 大顺军与关宁军士兵也都看到了冲来的清军骑兵，与大顺军的猝不及防，上下慌乱相反，崩溃边缘的关宁军集体振奋，士气一下子冲到了顶点。 “援军，我们的援军终于来了！” 大顺军已是疲惫之师，面对突然杀来的八万清军骑兵，他们毫无心理准备，以至阵脚大乱。 李自成身边的一万五千中军瞬间被冲乱，战场上的其他大顺军，更是近乎一触即溃，虽还没有全线溃败，但面对关宁军以及清军的两面夹击，大势已去，根本回天乏力。 仅仅半个时辰，大顺军全线崩溃了。 李自成被刺激得眼前一黑，差点坠下马去。 “陛下，吴三桂竟与清兵苟合，大势已去，保住性命要紧，快下令撤退！”牛金星在李自成身旁，一边又惊又急的劝说，一边头皮发麻的看着即将冲杀到他们跟前的清军骑兵，他双腿都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了。 “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撤！”李自成提起精神，咬牙下了撤退的命令。 他自己毫无疑问是跑得最快的，这么多年，他早就形成了‘习惯’，打了败仗就先逃命要紧，只要命还在，就能随时卷土重来。 第55章 清军入关 李自成有着最精锐的数千亲卫保护，加上他习惯不对敌军暴露自己具体位置，因此顺利杀出重围。 然而，其他大顺军就没那么好运了。 刘宗敏为了牵制吴三桂，陷在战场最核心，而且清军骑兵的突然出现，令他心神大乱，原本连续猛攻吴三桂，已逼得吴三桂险象环生，现在气势由强转衰，手忙脚乱，竟瞬间被吴三桂反压。 “刘宗敏，我要你死！”吴三桂气势大盛，愈战愈勇，抓住刘宗敏一个破绽，终于一剑砍中刘宗敏。 刘宗敏惨叫一声，摔了出去，如果不是亲卫及时悍不畏死的上来挡住吴三桂，同时将他快速往后拖，他已经被吴三桂乘胜杀了。 中了这一剑让刘宗敏受伤不轻，加上看到大顺军败局已定，他知道再留下来，自己必死无疑，便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且战且退。 吴三桂怎么可能放过刘宗敏，斩杀最后阻拦在身前的两人之后，盯着刘宗敏逃跑方向疯狂追杀。 李过、贺锦等大顺军大将，此刻也是各自逃窜。 整个一片石，到处都是大顺军士兵溃逃的身影。 大顺军有一万七千骑兵不假，但更多的还是步卒，面对清军骑兵与关宁军骑兵的追杀，骑兵能跑，可这些步卒的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跑不过战马的四条腿，最终能逃出生天的不会有多少。 这场追杀，持续了整整一日。 十万大顺军精锐，连同在战场上直接战死的，最终只有五千多骑兵，一千多步卒逃了出来，这还是因为殿后的李过逃到抚宁河的时候，及时下令烧掉了抚宁河上浮桥的缘故。 抚宁河不是什么大河，架设浮桥处，没得过人的水宽更是仅仅二十余米，但终究还是能暂时将追杀的清军铁骑与关宁军铁骑挡住的。 遭此惨败，李自成丝毫不敢停顿，他一路马不停蹄的逃回了京师。 清军方面，被抚宁河暂时阻挡，便也不急着继续追杀。 对于多尔衮来说，山海关已经突破了，李自成带来的精锐也基本上全歼了，任何时候他都可以率领清军铁骑向南，直扑京师。 但在此之前，打扫战场，收缴所获，最重要的是，解决吴三桂与关宁军的问题。 清军骑兵是在关宁军与大顺军打得两败俱伤，人困马乏时突然杀来的，所以损失很小，也就死伤了两千多骑罢了。 然而，吴三桂的关宁军虽然也属于胜利的一方，但损失却要惨重太多了，五万关宁军伤亡高达两万七千多人，剩下的两万多人也都是疲惫之师，可谓元气大伤。 山海关已经被清军占据了，吴三桂与关宁军甚至都无法重新进入山海关，只得在关外驻扎。 清军不仅有八万骑兵，后续还有更多清军入关，现在的关宁军面对清军，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命运全在多尔衮手里。 多尔衮自然要趁此机会收编关宁军，他当场拿出一份早已经用大清国玺加盖好的圣旨，册封吴三桂为大清平西王，其麾下主要将领也或封侯或封公，还有一笔三十万两的饷银。 只等吴三桂点头！ 吴三桂心有顾忌，并不太想接受多尔衮的册封，然而多尔衮给的实在太多了，厚封还厚赏，关宁军上下，以前可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甚至连想都没敢想。 形势不如人，吴三桂胆敢拒绝，别说多尔衮会不会当场击杀了他，就关宁军其他将领也不放过吴三桂，当场反了吴三桂都是大概率事件。 吴三桂根本没得选，从打开山海关北门，求援清军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得选了，他只能接受册封，成为大清平西王。 这可没完，在多尔衮眼里，表态可不仅仅只是口头上表态，为了致使吴三桂与关宁军主将今后都没有反悔的余地，多尔衮又提出让吴三桂与关宁军诸将剃掉前额头发，结成与满人一同的金钱鼠尾，以示诚意，代表着大家真正成了‘一家人’。 吴三桂等人能拒绝吗？屎已经拉出来了，还能反悔塞回去吗？自然是不可能的。 在多尔衮的亲自监督之下，吴三桂与关宁军诸将当日便全部剃成了与满人同样的金钱鼠尾，这也真正代表着关宁军上下正式被大清收编了，从大明关宁军，变成了大清关宁军。 逼吴三桂与关宁军诸将剃发，这算是敲了一棒，接下来自然要给点甜头。 一片石之战，李自成总计损失了九万多大顺军精锐，这些人当然不是全部被杀尽了，其中有超过四万都是被俘虏的。 多尔衮允许吴三桂从中挑选一万补充进关宁军之中。 要知道，这超过四万俘虏可都是经历过大战的精锐老兵，一万比普通三万都更宝贵，有了这一万人，关宁军可以直接恢复到颠峰时期近七成的力量。 历史上多尔衮能带领大清入主中原，他肯定是有手段的，他这一举动便收买了关宁军不少人心。 多尔衮也收编一些俘虏进入汉八旗。 四月二十四日，从盛京赶来的后续清军也抵达山海关。 此时，集中在山海关的满清力量有满八旗六万，蒙八旗四万，汉八旗其中包括收编的大顺军俘虏加在一起五万，吴三桂的关宁军三万三千人左右，总计十八万三千人，其中骑兵超过十一万。 另外，清军本身有五十门红衣大炮，其他大炮六十六门，又在一片石之战缴获李自成的八门红衣大炮，与三十七门其他大炮，吴三桂关宁军的十门红衣大炮与十门佛朗机炮也都被收编了。 除了六十八门红衣大炮，其余一百一十三门大炮，也都是射程超过六百米，可以用来攻城的。毕竟清军自己自信他们的铁骑野战无敌，用不着靠大炮野战，所以盛京制造的大炮，全都是八百斤级以上的大炮。 李自成带来的那些大炮，本来也是为了轰击山海关又高又厚又坚固的城墙用的，最次也是六百斤级以上。 吴三桂的大炮也都是七百斤级以上的。 因此，多尔衮已经掌握在手中的一百八十一门大炮，便都是可以用来轰击坚城的大炮。 这样的攻坚力量，加上超过十一万精锐骑兵的野战力量，还有步卒等攻城炮灰可以随时招募无数，历史上清军入关之后，便如秋风扫落叶般迅速席卷中原，不是没有道理的。 四月二十五日，多尔衮只留三千人在山海关，率其余十八万大军自山海关，一路渡过抚宁河，攻占永平府，向西直扑京师。 “入主中原，我多尔衮来了！”一声无比意气风发的宣誓，这不仅关乎多尔衮的大业，更关乎他的仇恨与爱情，他需要这种功绩加身，将自己的威望推到极颠！ 第56章 不交税就是通流寇 李自成是在四月二十五日这一天逃回到京师的。 一片石之战的惨败，像是在李自成心头上压了一座大山，让他窒息的同时更充满了恐慌。 别看只是损失大约九万三千左右士兵，而各地还有不下五十万大军，纸面上看来似乎实力损失并不是太大。 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带去山海关的十万大军，全部都是跟随李自成从开封之战、郏县之战、潼关之战、东征之战等多场恶战，成长起来的本部百战精锐。 最心腹的精锐，最有战斗力的精锐，每一个身上都披有甲，普通三四十万士兵也比不上那十万精锐。 内心恐慌之下，李自成在京师更加疯狂的‘追赃助饷’，他想要得到更多的银子，来重新弄出一支精兵。 …… 江南，金陵。 四月二十五日这一天，朱由简罕见的整夜没有睡，因为他知道山海关一片石之战的结果必然已经出来的，消息正在以这个时代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向南传播。 一旦传过长江，传到金陵，那些恐惧李自成如虎，在李自成威胁下，不得不忍着心里滴血割肉一般，默认通过了士绅一体纳粮，商税改革等政策的士绅富户们，他们的心态肯定会有不同。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第一批税必须要在十日内收上来！”朱由简紧紧握着右拳，双目之中充满了冰冷的杀机，谁如果想要阻止他，他一定要那个人没有好下场，无论他是谁！ 夏粮没那么快收割，因此第一批税其实只能收到商税，收不到农税。 不过收农税之前，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丈量那些以前不用收税的大户名下的土地，做好数量登记，等到夏粮收割，便直接按照拥有田亩数量直接收取。 普通地方士绅无法单独对抗拥有税警的地方税务所，并且有做为天下士绅领头羊的朝堂百官做了榜样，因此遇到的阻力有限。 勋贵方面，有保国公朱国弼落马一事为震慑，谁也不敢在这种情形下触霉头，便也默认了，唯有宗室藩王是最难的。 宗室藩王们仗着自己是皇族，是皇帝的本家，还有几十甚至上百名侍卫，他们被圈在封地当成猪来养，没有兵权，没有官吏任免权，他们能感兴趣的只有钱粮土地。 要丈量他们的土地，要他们今后与普通百姓一样缴税，他们比那些士绅还要更难以接受。 对宗室藩王名下土地的丈量，从四月十八日其实就开始了。 普通宗室都是墙头草，利益本来就不多，且没有单独对抗地方税务所的力量，只要搞定藩王，普通宗室就没有说话的权利。 大明藩王分为亲王、郡王两级，其中亲王有常驻封地，郡王也有封地但不能就藩，出自哪位亲王便只能在哪位亲王的封地建郡王府，比如当年蜀王府附近就建有几十座郡王府。 崇祯七年的时候，大明就藩的亲王有三十人，没就藩的有两人，是崇祯自己所出的定王、永王，另有郡王六百多人。 就藩的三十个藩王，其中二十个封地都在长江以北，现在那些地方都被李自成或者张献忠占了，除了福王、唐王、潞王顺利逃到江南，其余的都基本上被李自成和张献忠杀干净了。 张献忠有一段时间曾从湖北渡过长江，肆虐荆湖地区，封地在这里的楚王、荆王也被祸害了。 福王、唐王、潞王虽然逃到了江南，但他们的封地都没了。 大致情况就是，大明现在还有实际封地的，只有淮王、益王、吉王、岷王、荣王、桂王、靖江王七个，以及他们所出的大约一百三十多个郡王。 大明宗室人数最多时曾有二十多万，大部分都分布在川蜀、河南、山东、山西、陕西，而这些地方现在都被李自成与张献忠占了，寄居在那里的宗室，自然都被杀得差不多了，因此现在宗室人口只还剩下五万多人。 七位有实际封地的藩王，最富有的是吉王、靖江王、桂王三个，而正是吉王领头对抗朝廷士绅一体纳粮的政策，迟迟不许当地税务所丈量其名下土地。 不仅不配合士绅一体纳粮，还反过来找朝廷要这几年欠的宗室俸禄，这是知道朝廷抄了朱国弼的保国公，以及各地士绅富户募捐，总计得了上千万两银子。 吉王封地是长沙府，且初代吉王是明英宗朱祁镇第七子，传承至今一百九十年，够久也够富，他这一支的亲王郡王，加在一起就有三十二人，再算上所出的其他普通宗室，张口就想要六十多万两。 “想屁吃呢？”朱由简都给气乐了，他不是崇祯朱由检，他看这些藩王的情感与真正的崇祯朱由检可完全不一样。 抗拒丈量土地，不愿意给朝廷缴税的藩王有六人，只有桂王二话没说直接配合丈量其名下土地了。 这个历史上的南明永历皇帝，心中多少有一些大义。 如果不是新军还没有开始训练，还需要藩王来稳固对各地的统治，而且不想在这个时间点制造出太大的乱子，朱由简能把六个抗拒的藩王全给办了。 针对这种情况，朱由简一面下旨训斥，一面给六名藩王每一个藩王都派去一名太监，让这名太监每日都对六名藩王读一遍晋王、老唐王、老福王等被李自成、张献忠占据之地的藩王们的下场。 由其以老福王为例子。 崇祯十四年，李自成攻克洛阳，三百多斤的老福王朱常洵被李自成活煮了，李自成还称其肉为‘福禄肉’，其所出子嗣，除当前福王朱由崧逃得一命之外，基本上尽数被杀了。 死在李自成与张献忠手里的藩王宗室，加在一起近二十万人，凄惨的例子太多太多了，就算只挑郡王以上爵位来说，且每日只说三十人，也连说了五日都没说到一半。 朱由简就是要告诉吉王他们，一旦李自成杀过长江，再占据金陵，彻底将大明灭亡，那么他们的下场也必定与北方那些已死的藩王一样凄惨。 第57章 政治正确 一连五天时间下来，先后有四名藩王被说得头皮发麻，加上朱由简的施压，终于受不了妥协了，只剩吉王与岷王，其中岷王也有些松口了。 头最铁的还属吉王。 “剩下最臭最硬的一个，还正好呢！”朱由简冷笑一声，英宗朱祁镇所出第七子，吉王一脉封国长沙府将近二百年，整个长沙府三成的土地都被他们这一脉兼并了，吉王一脉绝对比保国公朱国弼富裕得多。 既然其他藩王都妥协或者松口，只剩下吉王一个了，那么朱由简便不再客气，直接让锦衣卫在江南各地散布言论，说吉王通流寇！ 朱由简目的很简单，他准备利用这件事情来制造政治正确，不肯缴税就是在通流寇的政治正确！ 没有人比朱由简更懂，政治正确弄好了，道德绑架会有多强。 长沙，吉王府。 吉王听到市井谣言的时候，他都惊呆了，转瞬间又愤怒异常，破口大骂：“说我通流寇，说我堂堂吉王通流寇？到底是谁在散布的谣言，抓到这个人，我要把他的嘴活活撕烂了！” 骂只是愤怒的发泄，吉王心里是根本不慌的，因为他确实并没有通流寇，堂堂英宗第七子之后，坐镇长沙府的世袭吉王，不至于被这点谣言‘伤到’。 然而，吉王从出生就一直生活在长沙府，金汤勺用久了，根本体会不到大明此刻何等风雨飘摇，大明到底有多缺钱，朱由简现在收税搞钱的决心又有多强烈。 七个藩王一起头铁，朱由简还忌惮一些，不敢在这个时间点搞得太过分，但只有吉王一个头铁的，那么吉王就是一只可以宰杀的大肥羊。 “传旨吴邦辅，让他亲自去一趟，把吉王府给朕抄了，把吉王一家押来金陵等候处置！” 锦衣卫早就做好了准备，圣旨一下，他们立刻奔赴长沙。 吉王虽是藩王，有百八十名护卫，但想反抗锦衣卫，反抗朝廷，也是不可能的。锦衣卫赶到长沙的当日，就把吉王全家给抓了，一面把吉王全家押往金陵，一面开始抄吉王府的资产。 以藩王的地位传承近二百年，吉王府名下的资产必然比朱国弼的保国公府更多，因此真正抄家时，不仅有锦衣卫，还有王承恩派去的‘徒弟’，六部之中刑部与户部也各有一名官员。 吉王全家还没有押到金陵，抄得的资产数额就先送到金陵了。 分别是良田八十六万多亩，各类金银玉器，金锭、银锭、珠宝等，价值一百四十七万两，还有宅院、府邸、商铺等也价值过百万两，总价值超过一千三百万两。 当然，吉王府可是藩王的标准，其他一些宅院府邸也都是郡王、公侯级别的标准，朝廷没法卖，也不会有人敢买。 最大头的良田方面，一时半会不好处理，毕竟谁都知道，这些良田必然都被当今皇帝盯着，谁买了出了多少钱，都有可能会被查个底朝天。 你是士绅官员，你敢掏十万两去买几千亩？你那十万两哪来的？ 你是豪商你敢买？让皇帝知道你一介商人，竟然这么有钱？ 其实朱国弼的保国公府抄出来的那十几万亩，到现在也没卖出去多少，说是抄保国公府得了三百多万两，事实上能用的，到现在也就三四十万两罢了。 吉王府抄出来的这些，几个月一年时间内能用的也有两百多万两。 “三万大军一年的粮草军饷消耗，大约六十万两，两百多万两足以养十万大军一年多时间了。”朱由简已经很满意了。 良田不好卖，那就折成银子赏赐给有功将士，也是一样有足够价值的。 四月二十七，吉王全家被押到金陵，朱由简直接将吉王贬为庶民，吉国封地撤销，吉王一脉所出宗室，全部降爵一等，三十一个郡王降为镇国将军，原有封地全部收回。 有人为吉王与其一脉喊冤吗？ 宗室之中有一些，认为朱由简对吉王与其一脉处罚太重了，吉王通流寇只是捕风捉影，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真凭实据？他们有道理，难道朱由简就没有道理吗？ “吉王一脉全部资产加在一起一千三百多万两，当初朕在京师，只想募捐五十万两抵御流寇，保住京师，但募捐了一个月才得区区几万两，朕由记得，吉王只捐了十四两！” “大明江山风雨飘摇，朕殚精竭虑，每日睡不过两个时辰，吉王明明有挽救朝廷于危难之能，却不愿舍出。士绅一体纳粮，乃抵御流寇，挽救大明之国策。满朝文武，天下士绅有力皆出，然吉王竭力阻挠，又有流言吉王私通流寇，朕看不无可能，谁再敢为吉王开脱，朕不得不怀疑，其也是私通流寇之同党！” 宗室只能抗议，他们并没有真正决定的权利，何况有骨气肯为吉王引火烧身的，能有几个？声音太小只会被朱由简直接无视。 真正有能力去查清事实，证明吉王没有私通流寇嫌疑，并为吉王一脉说话的，只可能是朝中重臣。 但朝中重臣有为吉王说话的吗？ 李自成一片石惨败，清军入关的消息还没有传来，满朝官员依旧满脑子抵御李自成，保住大明江山，为此他们不仅带头号召天下士绅募捐了七百多万两，还忍痛通过了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改革等众多伤害他们利益的改革。 吉王府抄出金银珠宝等短时间内就可以用的便二百多万两，有朝臣不想朝廷多出这么大一笔钱构建防线吗？ 何况自嘉靖年间，宗室就已经膨胀到了开始让朝廷感受到巨大压力的地步，朝臣看宗室藩王，早就是看吸血虫一样的心态了，倒一个吉王，不仅废了吉国封地，还连带废了三十一个郡王，这得为朝廷每年省下多少开支？ 朝中官员，天下士绅，募捐以及妥协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可不是为了让朝廷养宗室用的。 因此，朝中一众大臣，极为默契的不说话，任凭吉王一脉倒个彻底。 “明日一版的大明日报头条，你给朕隐喻指出，值此大明风雨飘摇之际，谁若是阻挠士绅一体纳粮，不愿意缴税，都有私通流寇嫌疑！” 第58章 第一批商税 皇宫谨身殿中，朱由简是这样吩咐大明日报主编冒襄的。 “臣遵旨。”冒襄没有任何质疑，立刻下去思考该如何写这一篇头条文章。 处置吉王，取消吉王藩国，抄得一批银子加强国库，只是朱由简的其中一个目的，他真正的目的，其实就是借着吉王事件中，朝中大臣没有一个肯为吉王说话，都默认吉王‘通流寇’，进而延伸出，阻碍士绅一体纳粮，不肯缴税就有通流寇的嫌疑。 他要借机把政治正确彻底铺垫开来，把这一道德绑架顺势压到天下士绅所有人头上！ 朱由简的算计是有效的，朝中百官既然没有人为吉王求情，默认了吉王‘通流寇’，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因吉王一事被道德绑架之后，已经是七八天时间过去了，想后悔也晚了。 有了吉王这只鸡的下场在前，其他几个藩王都吓到了，不敢再对当地税务所丈量土地阻挠，有两名藩王甚至还趁着最后一批募捐没有完成，也一个捐了四万两，一个捐了六万两。 其余四个藩王见有两个藩王都领头捐了，他们不敢无动于衷，便也一个捐了一万五千两，两个捐了两万两，一个捐了四万两，六个藩王总计十九万五千两。 消息传到金陵，朱由简少见的露出笑容。 “算他们识相！”虽然不多，只是一万大军一年的粮草军饷，但这样的态度是积极的，有总好过没有。 士绅一体纳粮把天下士绅，宗室藩王都动了，敢于阻碍的没有好下场，有了足够份量的榜样。 商税方面，那些商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士绅，自然都没敢再搞出什么事情来，谁都不怀疑，皇帝为了收上税，已经快疯了，无论勋贵藩王，朝中大臣皇帝都敢处置。 五月二日，第一批商税的数额报上来了。 九十七万三千多两！ 看上去似乎不多，却只是半个月的，折算成全年，便是能超过两千万两。 比不上南宋全年五六千万两的数量，却是一个好的开始。 士绅一体纳粮，估计也能收得以往的两倍以上，那么今年的赋税便至少能有三千五百万两。算上募捐所得，抄保国公府，吉王府所得，朝廷直接能开销出去的钱，接近五千万两！ 要知道，历史上南明增加‘剿饷’，第一年的赋税也不过只得了八百多万两，只有六分之一。 “有这么多钱，训练新军，以及进一步扩大火器司的规模，生产更多大炮，便都有着落了。”朱由简越想心里越激动，以至于他满面都是红光。 朱由简现在最心心念念的就是组建新军，训练新军一事。 当前是十七世纪了，火器技术经过几百年的沉淀，已经达到可以在同等数量的情况下压制冷兵器的程度了，朱由简眼中的新军，该是装备全副火枪大炮的军队。 开始组建训练新军之前，新军的装备要先有着落。 朱由简召来火器司宋应星，询问他火器司现在的情况，得知有两个好消息。 “皇上，按照您所说的方法，采用流水式作业生产法，用同样数量的工匠，大炮的制造速度快了一倍不止，以现有的工匠，一个月能制造二十门红衣大炮，八十门弗朗机炮。” 当初朱由简给宋应星提的数量是每个月十五门红衣大炮，六十门弗朗机炮，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宋应星不仅做到了，还超出了，着实不简单。 “好，朕赐你黄金五十两，火器司所有工匠，每人再赏赐五两银子！”朱由简也不吝啬，虽然这一大手笔，一下子就得花掉三四万两银子，但他始终认为，真金白银的赏赐才是对工匠最好的激励。 “臣代火器司所有工匠，谢皇上赏赐。”宋应星欣喜的叩拜道。 “平身，说说你的第二个好消息。” 宋应星起身后说道：“皇上，您所说的那种，用燧石代替火绳击发的‘燧发枪’，已经造出了第一支，只是还很粗糙，成功击发概率不到五成。” 燧发枪的原理很简单，本来就是火绳枪改造的，就是一个思维创新而已，西方第一支燧发枪便是个人制造出来了，大明火器司十几名顶级工匠共同努力，还有大量物资经费支撑，这么快造出来，并不稀奇。 不过，这确实是又一大惊喜，比红衣大炮与佛朗机炮产量飙升更让朱由简高兴。 “让工匠继续改良，务必要做到八成以上点火概率。”朱由简提出具体的性能要求，因为他知道，燧发枪彻底压过火绳枪，就是在点过概率达到八成以上之后。 “告诉参与改良的工匠，只要做到八成以上点火概率，朕必赏赐他们每人百两银子！”厚赏之下必有勇夫，朱由简相信，他这一承诺，甚至可以激励工匠提早至少一半时间达到标准。 “另外，既然燧发枪已经有眉目了，那么停止火绳枪的制造，全力做好生产燧发枪的准备。” 未来组建新军，需要的燧发枪将以万为单位，任重道远。 …… 南方，朱由简这边收上来的第一批商税，各地士绅大户，宗室藩王名下的土地也都在加紧丈量，赋税这件事情，基本框架已经完全搭起来了。 未来就算李自成山海关一片石惨败，清军入关的消息传来，江南士绅们有了别样的心思，他们也休想反悔。 北方，京师一线。 自从四月二十五日，大清摄政王多尔衮率十八万清军从山海关开拔，当日渡过抚宁河，次日攻克永平府。 四月二十七日，再攻克开平卫。 四月二十八日，围困蓟州府。 只要再攻克蓟州与通州，便能兵临京师城下。 消息传到京师，李自成满面惊慌，他知道清军迟早会杀来京师，但听到清军进攻速度这么快，他还是吓到了。 “陛下，有探子来报，说清军自永平府往开平卫一线，有一支延绵数里的大炮运输队伍，估计有近二百门大炮！”牛金星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发颤。 李自成手也猛的抖了一下。 不用猜他就知道，其中四十多门就是他带去山海关的那些，想来应该也包括吴三桂的那二十门。 第59章 清军攻占京师 不说清军自己的那些大炮如何，他带去山海关的那些，以及吴三桂的那二十门，他可都亲眼见过体会过，绝对的攻城利器。 “京师不可守！”李自成瞬间得出这个结论。 其实早在三天前刚逃到京师的时候，李自成内心深处就有了京师不是久留之地的想法，否则他不会更加疯狂的‘追赃助饷’，他就是想在撤离京师之前，带走更多银子。 追赃助饷到今日，已经近四十天，李自成让人报上来的数额是，各类金银、奇珍异宝等，总价值不下七千万两。 “都乃明朝贪官污吏搜刮的民脂民膏，我李自成这是替天行道，这些钱将全部还于百姓！”李自成看上去颇有正色的道。 揣你自己兜里，叫还于百姓？ 李自成心里盘算着，这么巨量的一笔钱，他能训练出多少精兵。 四月二十九，李自成匆匆在京师完成正式的登基仪式，并在仪式结束后，下令斩杀吴三桂老父吴襄，及其余大小三十四口人。 “把这些脑袋堆在吴家大厅，朕要吴三桂知道什么叫痛！”李自成此时恨死了吴三桂，他认为如果不是吴三桂勾结清军，他在山海关不会败得那么惨。 四月三十日，李自成开始陆续撤离京师。 当日夜晚，多尔衮在刚攻克的蓟州府城内得知了李自成正撤离京师，向西逃窜的消息。 “好机会！”多尔衮战略思维极为敏锐，在他眼里，李自成放弃京师逃窜，那么京师以及周边府县大顺守军必定军心尽失，拿下京师将变得易如反掌。 另外，多尔衮听说了李自成在京师追赃助饷，估计得银起码有数千万两之事，这么多财富，他当然不能让李自成顺利带着逃去陕西。 这笔财富，该为大清统一天下做贡献。 多尔衮亲率清军主力继续沿正面进攻的同时，下令让多铎、阿济格、吴三桂三人，各率一支骑兵，绕过所有城防，直追李自成，务必将李自成运走的金银财宝截留下来。 正如多尔衮所想，李自成放弃京师西撤，使得通州府的大顺守军的军心大乱，守将见此情形，干脆在多尔衮率清军主力兵临城下之际，直接打开城门，投降了多尔衮。 李自成留守京师的守将听到通州府不战而降了，他便也起了心思。 “陛下自己不守京师，也没留李过、谷英、贺锦等大将守，却让我留守，这分明是让我送死，陛下不仁便不能怪我不义！”京师守将连夜送降书到通州府给多尔衮请降。 五月初二，多尔衮不费一兵一卒，占领京师。 另一方面，多铎、阿济格、吴三桂总计三万精骑，分三路追击李自成，终于在初八时，于望都县一带追上。 李自成大惊失色，下令大将谷英率四万大军阻击，而他自己则加快西逃的速度。 谷英虽有四万大军，看上去人数似乎比多铎、阿济格、吴三桂等三万精骑有优势，但实际战斗力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大顺军之中有通州府守将与京师守将那种不战而降之辈，自然也有死战到底的，谷英就是明知不敌，也要死战到底，为李自成争取时间。 四万大顺军，先是被多铎率领的一万镶白旗铁骑正面冲入纵深，杀得阵脚大乱。 又被阿济格率领的八千正蓝旗铁骑从左侧杀入，再被吴三桂的一万两千关宁军铁骑从右侧杀入，顿时溃不成军。 被完全杀乱的步卒，面对兵器铠甲皆精的精锐骑兵，那便如同被单方面屠戮。 鏖战大半个时辰，四万大顺军全线溃败。 谷英于乱军之中，想且战且退，不过却被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层层拦截。 “关宁军？吴三桂！”谷英咬牙怒目大喝一声，他自然是不认识吴三桂，但却知道关宁军已经投降了清军，眼前骑兵与满八旗不同，那么不用多猜，必是关宁铁骑无疑，而吴三桂大概率便在其中。 吴三桂也不废话，亲自杀向谷英。 谷英虽是李自成麾下悍将之一，但刘宗敏才是李自成麾下第一悍将，连刘宗敏都在山海关被吴三桂一刀砍成重伤，谷英怎么是吴三桂的对手。 厮杀半刻钟，谷英被吴三桂阵斩！ 吴三桂还将谷英的首级割了下来，准备亲自献给多尔衮。 如今他已经投靠了满清，如果想要在将来争取足够大的利益，那么前提便是他要为满清立下足够多足够大的功劳，谷英做为李自成麾下大将之一，将之斩杀的功劳不会太低。 另外，战后半个时辰左右，吴三桂听到了从京师传来的消息。 “你说什么？李自成已将我父等三十四口人全部斩杀，还将他们的首级堆在我吴府大厅？”吴三桂一副怒急攻心，手抚前额，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模样。 手下副将立刻上前将吴三桂扶住。 吴三桂缓了一会后，怒瞪双目，大声誓言道：“李自成，我吴三桂不杀你誓不为人！” 当日，吴三桂与多铎、阿济格马不停蹄继续追杀李自成。 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表达自己对李自成的仇恨，吴三桂带着关宁铁骑拼命将多铎与阿济格都甩开了一段距离，冲在了最前面。 阿济格把自己的屁股都快颠出泡了，却愣是没能追上吴三桂。 “这吴三桂疯了？我看他一定是装的！”阿济格忍不住怒骂：“他打开山海关，投降我们大清时，就该知道，李自成绝对不可能放过他父亲吴襄与他家小，此时表现这一出，蒙谁呢？” 很简单的心理，堂堂努尔哈赤第十二子，摄政王多尔衮胞兄，大清和硕英亲王，大家一起向前追击，你吴三桂居然跑我前面去了，我下意识追，居然怎么都追不上，莫名窝火呀！ 就像是路怒症患者驾车被别人超了，自己下意识想超回来，却吃奶的劲都快使出来了都没超回来。 “十二哥，这你生个什么气。吴三桂带着关宁骑兵如此卖力冲在前面，不正好吗？就让他先与李自成厮杀，疲惫李自成大军，亦减少我二人麾下伤亡。”多铎淡定的笑道。 第60章 谋划收复徐州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个是同父同母亲兄弟，但却非以年长的阿济格为首，而是以多尔衮为首，不是没有道理的，就阿济格这种性情，能领导两个弟弟才是怪事。 正当多尔衮率领清军主力夺取京师，多铎、阿济格、吴三桂三个为了李自成从京师搜刮到的巨量金银珠宝而拼命追杀李自成的同时，消息陆续传到徐州。 萧县城下。 高一功自四月十九攻打萧县，除去头几天不惜伤亡猛攻之外，后面都是猛攻的同时辅以策略。 比如挖地道直通城内。 萧县没有护城河，挖地道通进城内还是很简单的，届时只需从地道偷入几百人到城中内外夹击，萧县必破。 可惜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个都不是一般人，针对敌军可能挖地道直通城内，他们下令在城内环城墙附近挖了一条堑壕。 高一功的地道刚挖过城墙，便被堑壕的萧县守军士兵发现。 地道最前面的那名大顺军士兵，瞬间被长枪扎成了筛子。阎应元还下令用半湿的稻草点燃塞入地道口，熏死地道内的其他大顺军士兵，最后再用石块将地道口封死。 一策不成，高一功又有一策，那便是地道不直接挖到城内，而是只挖到城墙下方，从地底破坏城墙的根基，最终令城墙一段塌陷。 这个策略虽然高明，但动静却不小，阎应元等人很快察觉。 针对这一点，阎应元下令萧县守军士兵准备好大量木栅栏，以及绑成球状的柴草。 当高一功用这个策略成功弄塌一段大约十几米宽的城墙后，阎应元下令在倒塌的城墙缺口处放置大量木栅栏，阻止大顺军士兵进城，并部署大量弓弩手在缺口处，大量杀伤想要从缺口进城的大顺军士兵。 若是一旦形势不对，有可能被大顺军士兵突破，便用长竹竿插着球状柴草点燃，以大火封堵缺口，待大火散去，重新布置木栅栏。 眼见这一策还是没能顺利破城，高一功又另想了其他几个策略，也均未能奏效。 就这般前后拉锯攻防了十二天，先是五月初一时，李自成在山海关一片石惨败的消息传到徐州，当夜传到萧县城下高一功耳中。 又在五月初五，李自成放弃京师西逃，清军顺势攻占京师的消息传来。 “清军入关，攻占京师了？”高一功面色大变，山海关一片石惨败的消息传来时，他就预感到大事不妙，因此暂缓了继续对萧县的进攻，只是他没有想到，京师陷落得这样快。 “陛下西撤，京师又被清军攻占，接下来清军可能一面追击陛下，一面分兵攻取山东。” 如果山东都可能保不住，还继续在这里攻打萧县，没有任何用处。 “罢了，先撤回徐州再做打算。”高一功没有太多犹豫，当晚便连夜从萧县城下撤回了徐州府城。 徐州是战略要地不假，萧县做为徐州下辖最靠近的县城，拿下萧县，徐州才不被威胁，才可以依托徐州为跳板继续南下攻打江北。 但是有山东做为稳固后方，徐州的战略地位才真正重要，若是山东都不保，徐州的所谓战略要地，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高一功带着大顺军突然撤离，让萧县城内的阎应元三人一开始非常疑惑。 当听到李自成在山海关一片石被吴三桂联合清军大败，且清军攻占京师的消息，阎应元三人这才恍然大悟。 很快，三人又纷纷蹙眉，心里的压力不仅丝毫未减，反而更大了。 “闯贼李自成目光短浅，只是疥癣之疾，清军才是大明真正心腹之患！”在阎应元看来，李自成就算攻占京师，但流寇习性难改，便依然只是流寇，注定难成最终大事。 满清却不同，那是一个已经完全成体系的王朝，满八旗骑兵人人着甲，看似只有六万多骑，事实上比没有甲的二十万蒙古骑兵都要恐怖。何况满清还征服了漠南蒙古，以及尚可喜、耿精忠等早期一些汉人的投靠，现在还多了吴三桂。 另外，满清还极会拉拢汉人士绅，在得天下之前，但凡肯投靠过去的汉人士绅，无不高官厚禄，眼界战略都远超李自成。 “依我之见，高一功势必还要从徐州再撤军回山东，届时便是我们大明重新收复徐州最好时机！” 阎应元不愧是这个时期的能人，他不仅仅只是大将之才，他是帅才！ “大人以为凭我们萧县之力，能收复得了徐州城？”陈明遇连连摇头，就算高一功肯定还会再从徐州撤兵回山东防备清军，但也至少会留几千人防守徐州，而他们萧县此时，能动的不到千人了。 十几天时间的攻防，高一功先来了四万人，后面又调来了一万人，总计五万大顺军攻城，萧县守军付出了三千多人的伤亡，大顺军则伤亡了一万四千多人。 萧县伤亡的三千多人，并非全部都战死了，其中有一千六百多人是伤残暂时失去战斗力的，估计最后还能有一千一百人左右可以救回来，不过那也是一两个月以后的事情了，现在萧县还能用的只有九百二十多人。 徐州城可是一座战略要地，城高墙厚还有宽大的护城河，没有三倍甚至五倍的兵力，敢撞上去，那不是去收复城池，而是送死去的，根本不可能夺得下城池。 “大人，万万不可能冲动啊。”冯厚敦也认为不可能。 阎应元笑道：“你们想多了，我像是那么冲动无脑的人吗？我是估计着朝廷的援军，怎么着这两日也该到了，我们联合前来的援军一起去收复徐州城，只是不知朝廷会派哪一位总兵前来。” “朝廷援军？”听到阎应元此言，陈明遇与冯厚敦相视一眼，皆意识到他们原来忽略了，如果朝廷派来援军，按照日程计算，这两日确实该到了。 至于朝廷会不会派来援军，从一开始三人就选择相信朝廷，所以此时也不愿去怀疑什么。 第61章 诛心高杰 如果是两个月前的大明朝廷，阎应元三人期待援军，那绝对是错误的。 但现在的大明朝廷有了很大的改变，况且阎应元三人是朱由简亲自下旨调来萧县的，他们在萧县坚守的消息，朱由简不会不知道，更不会不派援军。 反倒是朱由简派来的援军是哪一支，阎应元三人没有一个能提前想到。 正是之前从徐州弃城而逃的徐州总兵高杰。 话说当初高杰放弃徐州，一连跑了二百多里，逃往淮安府下辖沐阳县，当消息传到朱由简耳朵里的时候，朱由简丝毫不意外。 毕竟他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否则不会提前调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去最靠近徐州的萧县做为钉子。 高杰因为畏战就弃城而逃，导致江北第一战略要地轻易丢失，问朱由简想不想砍了高杰。 答案当然是想！ 不仅仅是高杰，一个多月前刚在淮安府登陆，砍刘泽清的时候，朱由简就想将高杰、刘良佐一起砍了，只可惜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又是另一回事。 新军还没有开始组建与训练，朱由简还需要江北保持有足够强的军事存在，单靠一个黄得功是不够的。 何况，朱由简现在也杀不了高杰。 信不信朱由简如果下一道圣旨要高杰来金陵，或者派遣锦衣卫直接去高杰军中擒拿高杰，能让高杰立刻反了大明，就算高杰不至于去投靠李自成，那么剿灭高杰对现在的大明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高杰麾下的三万多大军拼起命来还是有些战斗力的。 朱由简需要高杰继续在江北做为大明军事力量之一，多在江北存在两至三个月时间。 说来，朱由简早就想过要怎么拿捏高杰了。 朱由简不急着做出反应，他等了两日，等到了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在萧县城下，夜袭击溃田秀四千大顺军的捷报。 同时，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也报备了，他们在萧县如何为了守住县城，将守军力量扩充到四千七百人之事。 对此朱由简当然不会怪罪，本来这就在他的预想之中，他巴不得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在这场保卫萧县之战中，训练出一批精干的士兵，数量越多越好。 朱由简又等了两日，等到高一功亲率四万大顺军围攻萧县的消息。 “萧县有四千多人，想来以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的能力，守上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 这个时候，朱由简才开始对高杰畏战弃城，致使徐州失陷一事进行反应。 朝堂上，文武大臣有说治高杰罪，将高杰诛杀的，有说只能安抚高杰的，最终如何决策，还是朱由简来选择。 朱由简给高杰送去一份圣旨，同时也带去了三万士兵一个月的粮饷。 圣旨的开头是一大通斥责，说高杰做为总兵，守着徐州这等坚固重镇，竟然畏战弃城，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只靠一座小小萧县城，便阻挡住了令他高杰畏之弃城的高一功等流寇大军。 总之就是你高杰无能、懦弱。 人就怕对比，有了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以一座区区萧县就敢阻挡高一功在前，高杰手握三万多士兵，又是守着徐州这样的坚城，竟然畏战弃城而逃，就显得实在是无能懦弱到了极点。 斥责过后，圣旨最终的处置，是将高杰从总兵官职，降为副总兵，但仍统帅徐州军戴罪立功。 只是这些当然不可能拿捏高杰，朱由简还有另一攻心手段，不止是攻高杰的心，更攻高杰麾下三万多徐州军士兵的心。 太监宣读完圣旨之后，便将那足够三万士兵一个月的粮饷摆了出来。 看到有粮饷，高杰与他身边的一众徐州军将领自然是激动，但随后宣旨太监说出来的话，却诛心无比。 “原本按照皇上的意思，徐州军与其他各镇大军一样，下发一个月粮饷，再补发以往所欠三个月粮饷，然徐州军的表现让皇上失望，因此只发一个月粮饷，待解了萧县之围，并收复徐州之后，再补发所欠三个月粮饷。” 高杰被说得面红耳赤，只感觉无比窝囊。 类似高杰这等拥兵自重，形同军阀一样的将领，最怕的是什么？ 最怕的是自己在麾下将士面前的威望受到打击！ 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麾下兵将，心里都下意识嘲讽你这个统帅无能、懦弱，那么你对麾下兵将的控制能力，势必大打折扣。 原本正常的话，徐州军兵将不至于心里嘲讽高杰，毕竟谁没事能想起去嘲讽自己的统帅？这就需要一个足够的诱因。 而本来能一下子发四个月粮饷，变成了只有一个月粮饷，直接少了三个月粮饷之事，实实在在伤害到了徐州军上下的利益。 这就形成了一种‘怨念’！ 怨念如何来发泄？明面上不可能骂出来，那么自然便会在心里咒骂、嘲讽，尤其是你身上还有着实实在在的嘲讽点。 沐阳县距离萧县，可比金陵距离萧县近太多了，萧县方面更多的消息先传到了沐阳县。 徐州军上下都已经知道，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以区区萧县之力，硬抗高一功四万大顺军猛攻数日了依然稳如泰山。 照这种情况，他们在徐州城的时候，原本有近四万人，抗住高一功当时九万大顺军的猛攻，岂不是更加轻松？ 从萧县陆续传来的消息，高一功根本没有大炮，攻城只能靠传统的投石车、云梯车等。他们当时近四万人守在徐州城，别说高一功九万大顺军了，就是二十万也未必能攻得下徐州城。 可是，他们仅仅守了两天就弃城逃到了沐阳这里。 就是这一逃，朝廷本来应该再多发三个月的粮饷，现在都没了！ 高杰不是傻子，麾下将领、士兵，无意识透出来的情绪，他怎么会看不到，感受不到。 如果说之前，高杰想要带着徐州军造反，那么他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够做到了，而现在威望大减，士兵心里有了怨念，他现在再想造反，就不得不考虑比之前多十倍的事情了。 第62章 筹划组建新军 之前高杰就没有多少反叛大明的本钱，现在这种情形他就更加没有了。 情绪需要酝酿，隔了一日，朱由简严令高杰率麾下徐州军去解萧县之围的圣旨才又送过来。 高杰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去，二是不去。 历史上的高杰很狂，他从徐州弃城而逃之后，便率军一路南下到长江北岸，逼迫马士英履行让他坐镇扬州的承诺。 扬州盐商云集，经济发达，人口众多，乃整个长江流域第一富庶之地，这里的士绅、豪商势力也是整个长江流域最强大的，历史上马士英就算是南明首辅，也无法强行压得扬州士绅、豪商势力妥协。 马士英答应过高杰让他坐镇扬州，但高杰有多次纵兵掳掠的前科，扬州士绅、豪商哪里肯让他入扬州城，便紧闭城门将高杰拒之城外，高杰一气之下强攻扬州城，但可惜扬州的城防不比徐州差多少，以高杰的兵力，最终并没有能攻入扬州城。 而历史上哪怕高杰强攻扬州城，南明朝廷也没能治高杰的罪。 当然，现在朱由简掌控下的大明，不是历史上从建立就内斗到灭亡的南明，江北形势也不是历史的那个江北的形势。 历史上江北四大总兵，刘泽清、刘良佐不会听南明朝廷的与高杰为敌，黄得功实力不比高杰强多少，整个江北都没有能摁住高杰的力量，所以高杰能狂，抗旨也不怕。 但现在的江北形势，先是有刘泽清被诛在前，高杰也在江北见过一次驾，被震慑过了一次，那一次震慑的作用，现在还存在高杰心底深处。 高杰不敢确定刘良佐会不会听朝廷的命令，而且黄得功合并了刘泽清的大半山东军，现在拥兵五万多人，实力超过高杰不少，单独一个黄得功就对付得了高杰了。 高杰不敢狂，也没法狂，所以高杰选择了第一条，那就是去。 但率军去萧县解围的过程中，高杰故意磨磨蹭蹭，原本急行军两天就能够到，可却五天时间过去了都没有到，甚至高一功都主动撤兵回徐州了，高杰大军距离萧县还有六十多里，如果按照他之前的速度，这六十多里，他还能磨蹭个两天时间。 听到高一功主动放弃攻打萧县，撤去了徐州城，高杰显得有些吃惊。 不过，很快高杰也得知了李自成山海关一片石惨败，清军入关并攻占京师的消息。 “李自成，你也有今天！”高杰这个时候才精神振奋，不再磨蹭，只半天多时间，他便率军赶到了萧县。 阎应元三人看到竟然是高杰带着援军前来，都非常吃惊。 对于高杰这个手握近四万大军，却仅仅简单抵抗两天，就弃城而逃，导致重镇徐州轻易丢失的人，三人心里自然是鄙夷的。 高杰看阎应元三人的面色也颇为不善，认为如果不是阎应元三人在萧县竟然扛住了高一功的攻城，他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尴尬。 金陵皇宫，谨身殿。 朱由简放下阎应元从萧县送上来的奏折，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阎应元竟然请命，希望朕能允许他伺机收复徐州城？” “不愧是这个时代的大能人之一，志气足够大。”朱由简已知萧县还完好能用的只有不到一千人，但就这不到一千人，阎应元就有收复徐州城的志气。 与阎应元对比，高杰这厮真就是货比货得扔。 其实让高杰率军去解萧县之围，高杰会磨磨蹭蹭的进军，一直在朱由简的预料之中。 朱由简说是让高杰去解萧县之围，事实上他早就知道萧县之围不用特意去解，高一功听到李自成山海关一片石惨败，清军攻占京师，就必定主动撤兵。 朱由简这么做，只是为了继续打压高杰的气焰，因为他始终觉得，要完全拿捏住一个人，第一要做的是先把他那股张狂的气劲打掉。 于是，朱由简又是一份圣旨发去给高杰，再次严厉斥责高杰，沐阳与萧县不过两百多里，他居然前后走了六天，还是高一功已经撤兵了之后，才加速赶到的萧县，无能、废物，畏贼如虎，胆小如鼠等等。 高杰被斥责得面红耳赤，却根本无法反驳，以至于他在麾下三万多徐州军将士面前，威望又小了一截，心里原有的气劲几乎被完全浇灭了。 关于阎应元请命伺机收复徐州城一事，朱由简自然是同意了，他还严令高杰辅助阎应元，务必收复徐州城，否则将数罪并罚，副总兵也不要继续当了。 另外，朱由简还发了一份圣旨专门赞扬萧县士绅大户们，为守住萧县做出的供献。 单纯的赞扬当然不是目的，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用于防守萧县的四千七百‘守军’，其中有七百多人是萧县城中士绅大户家里的奴仆家丁。 现在算上受了伤在养伤的，还有足足四百人活着。 理论上来说，守城战结束，这些人都要‘还给’萧县的士绅大户们，但这可都是经历过连续十几天攻防厮杀，脱变为‘老兵’的宝贝啊，朱由简怎么舍得把他们还给萧县城里的士绅大户继续做家丁奴隶？ 因此，朱由简以这些家丁奴仆为守住萧县有功，无论是已经战死的，还是活着的，朝廷都做主为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赎身，男女老幼，每人十五两银子。 这自然不是和萧县的士绅大户们商量，而是圣旨直接要求！ 这笔赎身钱，萧县士绅大户们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赎身之后，这些家丁奴仆便顺势编入萧县守军之中，成为正式的官军，那些原本为了守城，半强迫参与守城的民壮，战死的也每人赏赐三十两银子，还活着的赏赐十两，并且让他们继续留在萧县守军之中。 这便是给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手下的剩余的萧县守军士兵，完全明确了身份。 最后，朱由简还额外给了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一份密旨，那就是言明他准备组建与训练一支新军，而他们三人以及萧县守城战之后活下来的士兵，都将是新军之中骨干，圣旨里还令三人在主导收复徐州城之后，便带着剩下的人，连同那些曾在萧县士绅大户家里做过家丁奴仆的士兵，他们的家小一起前往金陵。 那些曾经是萧县士绅大户家里奴仆家丁的士兵，他们的家小大部分也曾经只是萧县士绅大户家里的奴仆，朱由简既然帮他们赎身成了良民，自然好人做到底，把他们的生计一道安排了。 否则估计有一部分因为各种原因，又当回原先主家的奴仆，彼时可能对他未来新军中的某些骨干形成掣肘，朱由简不允许有那样的隐患存在。 “皇上圣明！”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看完朱由简的密旨，立刻朝着金陵方向叩拜了一下。 “皇上如此看重我们三人，我们定不能负了皇恩。” 接下来，三人一道前往高杰的军营，与高杰商议如何收复徐州城。 现在高一功还没有带着大顺军从徐州再北撤回山东，所以无论阎应元三人与高杰商议出什么策略，都不是立刻就能行动的。 第63章 确定这是报喜？ 时间来到五月初十。 李自成在山海关一片石被吴三桂联合清军打得惨败，以及京师被清军占据，李自成仓皇西逃的消息，这几日时间陆续传过长江，传到了金陵，不少朝臣为此欢呼雀跃。 “好消息，真是大好消息呀！” “闯贼李自成被清军所败，连京师都丢给了清军，可想而知他麾下的贼军伤亡有多么惨重，他定然没有余力再南下威胁金陵。” 这日早朝，便有人在刚开始朝议，便迫不及待站出来向朱由简报喜。 “皇上，北方连续传来消息，闯贼李自成率十万贼军在山海关一片石，被我大明山海关总兵吴三桂联合关外清军一同大败，元气大伤，如今更是已经退出京师，他已经没有实力再南下威胁金陵的安全了，臣恭贺皇上。” 就好像真是什么大喜事一般，朱由简眼瞅着这名官员的一张老脸都快笑成了花，好似比他自个儿娶了小妾还喜庆。 “皇上，臣以为应该立刻将此事昭告天下，以安百姓人心。”又接连有几名官员出来附议，还提出昭告天下的建议。 就连钱谦益看上去都有些蠢蠢欲动的意思，似乎下一刻他也有可能站出来向朱由简‘道喜’。 反倒是马士英、高宏图、史可法等人没有任何‘兴奋’的表情，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喜事。 东林党其实也分两类人，一类是历史上能随着南明灭亡而殉国，或者誓死不为满清效力的。一类是心里不怎么在乎是大明还是大清亦或者李自成统治天下，只要不伤害他们的利益，他们就可以投靠效力，历史上清军南下便投靠了清军的。 马士英不是东林党，高宏图、史可法、吕大器等人无疑便是第一类，而向朱由简‘道喜’的，则是第二类，钱谦益道貌岸然，平时看不出什么，真到了某些时候，他差不多也属于第二类。 朱由简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当足足有十几人出来‘道喜’之后，他才终于反应。 “你们觉得这是大喜？莫不是你们对此还有什么建议？”朱由简看上去很是淡然的询问道。 他想看一看，这些人能荒谬到什么地步。 这十几名朝臣眼见朱由简似乎并不生气，反而还询问他们的建议，他们立刻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当即有人兴致勃勃的提出自己的建议。 “皇上，臣建议，立刻下旨给山海关总兵吴三桂，授意他继续与清军合作，剿杀李自成，如此便可不用动金陵一兵一卒，坐看闯贼李自成覆亡。” “皇上，臣认为，还可以主动联系清军，许以财物，让清军更加卖力，帮助大明彻底剿杀闯贼李自成。” “皇上，臣认为，我们大明也不必只干看着，闯贼李自成罪大恶极，需倾尽全力将其消灭，所以大明也应该出一支兵马北上，连同山海关总兵吴三桂，以及清军，一起剿杀闯贼李自成……” …… 又听了几条所谓建议，朱由简终于把自己的怒火表现在了脸上，他气极而笑。 这些人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了，他们是觉得只有李自成才是真正的敌人，满清都未必是敌人。 他们自我代入的甚至不是‘大明’，而只是他们自己。 这些人从一开始怕的就不是李自成打下江南，彻底取代大明，他们最怕的只是李自成‘追赃助饷’之举。怕李自成打下江南之后，对他们如对京师等北方士绅那般，以大刑将他们的家产全部榨干。 对于他们来说，抢他们的家产，比挖他们的祖坟还可恨。 在他们眼中，满清相比较李自成，可‘和善’太多了，甚至他们觉得满清对天下士绅的态度，比大明朝廷都要好得多。 这不得不说，满清在得到天下之前，当真极会收买人心，甚至历史上一直到雍正时期，才开始士绅一体纳粮等，取消各种以前为了得到天下许诺给汉人士绅的权利。 朱由简心里其实也承认，满清前期可谓雄才大略，有些秦朝奋六世之余烈的气魄。 如果朱由简没有穿越，那么对于满清他不想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但他既然穿越了，有了改变历史的可能，他对满清统治中原华夏，就毫不掩饰的厌恶。 因为这是十七世纪了，华夏文明之前几千年文明结晶，已经随着四大发明，永乐大典，天工开物等，变成了养分彻底散播开来，世界已经进入人类文明迭代最快的四百年。 满清起于野蛮，加上人口稀少，他们只要统治华夏，就必然抑制华夏文明的发展迭代，甚至强推华夏文明开倒车，变得比以前更加落后。 乾隆皇帝在位超过六十年，还跟法兰西皇帝路易十六，沙俄女皇叶卡捷琳娜都有过多次联系，他会不知道世界文明在快速进步，工业革命之火已经点燃了吗？ 但乾隆皇帝能怎么办？ 凉拌，啥也做不了，甚至出于对统治稳定的需要，长久统治的需要，只会更加抑制华夏文明的进步，严防死守，他们根本没得选。 没等朱由简说什么，史可法先忍不住了，他犹如怒目金刚的站了出来，指着向朱由简提建议的朝臣，便大声怒骂道： “你等简直荒唐至极，闯贼李自成是大明的敌人，清虏难道就不是大明的敌人了吗？依我看来，清虏对大明的威胁，比闯贼李自成更甚！” “皇上，臣认为朝廷不仅应该防范闯贼李自成，更应该防范清虏。” “还有山海关总兵吴三桂，臣以为他估计已经带着关宁军投靠了清虏，据臣所知，当初闯贼李自成即将兵临京师城下，皇上曾下旨要吴三桂率关宁军进京勤王，但吴三桂与关宁军走了整整半个月，直至京师沦陷都才刚到半路。” “这是什么居心？这还不明显吗？吴三桂根本不是大明的忠臣良将，你们竟然还建议大明出兵去与吴三桂和清虏联手剿杀闯贼李自成？怕不是羊入虎口，闯贼李自成还没剿，我大明军队先被吴三桂与清虏吞吃干净了！” 第64章 朱由简的紧迫 “史阁老，我看你这是危言耸听……”这些给朱由简‘报喜’的朝臣当然不服史可法的言论，否则不成了他们居心不良了吗？ 一帮人集体和史可法争论了起来。 马士英、高宏图、姜曰广、吕大器等人都不说话，钱谦益也是嘴巴闭紧，没了之前蠢蠢欲动的苗头。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无论他们内心里的想法是什么，只要朝堂上已经有正反双方，其中包含有了他的想法，那么他便安心静观其变，皇帝不直接点名，他能不出头就坚决不出头。 皇权最大的表现，便是掌舵与决择，朝臣无论怎么争论，都只是给上方的皇帝一个可供选择的建议，最终怎么选择，只能皇帝拍板，这也是为什么一个明君对帝国的重要性无与伦比原因。 “够了！”朱由简明显带有怒意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却让下方瞬间静了下来。 “史可法说得没错，你等确实荒唐！”朱由简严厉的说道：“闯贼李自成可恨，清虏同样可恨，闯贼李自成想颠覆大明，清虏同样想覆灭大明。还有吴三桂，据朕所知，他已经剃了发，成了清虏的‘平西王’了，此刻估计正对着清虏摄政王多尔衮一口一个‘奴才’。” “都是一群乱臣贼子！”最后这句话，朱由简声厉如惊雷，把马士英、高宏图等不做声的老狐狸都吓得手抖了一下。 “李自成尚有超过五十万贼军，他肆虐大明十数年，没那么容易败亡。清虏加上吴三桂，十八万精兵入关，实力亦是极强，先不必管他们如何撕咬，收复徐州府，巩固江北防线，长江防线为重！”朱由简做出选择道。 其实朱由简口中李自成没那么容易败亡，只是说给朝堂上那些已经起了小心思的人听的，不希望他们现在就开始对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使绊子。 只要李自成还没有真正败亡，还具备一定的实力，那么无论朝中百官，还是江南士绅起了多少小心思，他们都仍旧会忍耐，而借着这段时间，朱由简可以进一步巩固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的改革。 这段时间很短，因为历史上李自成从放弃京师西逃，到败亡身死，前后仅仅一年时间而已。 一年！ 他设想中的新军，便必须要在这一年时间内，组建训练出来，形成有足够威慑的战斗力。 下了朝，从奉天殿回到谨身殿，朱由简批阅奏折的同时，一直蹙着眉头，整个上午都没有舒展过。 谨身殿内除了王承恩与他的三个小太监‘徒弟’，就只有卞玉京与新来的两名小宫女，至于冒襄与大明日报的那群编辑，已经搬去了新设的‘新闻司’。 大明日报开刊到今日，有一个月了，各方面都已经很成熟，除了冒襄与十几名编辑，还招募了几十名‘记者’，这么一大群人，不可能一直挤在朱由简平时批阅奏折的宫殿内，即不方面，朝臣也有诸多意见。 因此，在三日前，朱由简便顺势成立了‘新闻司’，专管报纸发行。 说起来，大明日报越来越成功，对舆论的引导愈发强悍，对于这种在信息化时代之前，最厉害的舆论引导工具，觊觎与想要模仿的人不在少数。 就金陵城中便已经有陆续出现十几种不同的报纸，整个江南加在一起，报纸的数量估计都不下百种，也到了需要管束的时候了。 经过与马士英等几位内阁大臣的商议，最后朱由简作出决策。 报纸可以自由发行，但每一份报纸必须标明负责的报社，且成立报社需要到新闻司获取牌照，大明日报为新闻司直接发行，另外类似金陵日报，扬州日报，苏州日报等直接以府县为名的报纸，只能官办。 设地域限制，除了大明日报能直接在整个大明刊发之外，类似金陵日报便只能在金陵辖区内刊发，扬州日报则只能在扬州辖区内刊发，其余报社，登记在哪个府便也只能在哪个府辖区内刊发，不得越界。 再有，报纸上的所有内容，必须真实，一旦出现虚假内容，轻则拘押负责人与罚款，重则直接取消牌照，负责人获刑。 许多条条框框，朱由简都参照后世，因此看上去还算完善，如果有什么不完善的，后续随时改动。 朱由简也履行了当初对冒襄的承诺，让冒襄以一介秀才的身份，做了新闻司设立的第一任司长，官职品阶暂定正五品。 谨身殿内，王承恩做为朱由简身边最忠心的老奴，历来都是先朱由简之忧而忧，朱由简蹙着眉头大半日都未松开，王承恩最是着急。 卞玉京做为谨身殿女官，来到谨身殿也有半个多月了，她不敢乱说话，不敢乱问什么，显得很小心翼翼。 最后，还是王承恩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知皇上有何忧虑，老奴……” 都不等王承恩说完，朱由简就抬手制止了他道：“不是你能解决的，朕在等……” 等什么？朱由简没说，王承恩也非常识趣的不追问，把疑惑保留在心里。 临近傍晚，王承恩才知道，朱由简所说的‘等’，等的是什么，原来是关于当初率领大部分禁卫军留守京师皇宫，吸引李自成与大顺军注意力，为朱由简顺利逃脱争取时间的禁卫军统领之一杨凌的消息。 朱由简想要组建训练新军，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是人选，但三人都出自江阴，出于‘平衡’的考虑，便还需要其他人选，朱由简能想到的，最适合的人选，只有当初无惧生死，留守京师皇宫拖延时间的杨凌。 通过锦衣卫的情报，朱由简知道当初杨凌并没有直接战死在京师皇宫，但一个多月过去了，仍没有杨凌的消息。 临近傍晚的时候，锦衣卫指挥使吴邦辅匆匆来报。 “皇上，有杨凌的消息了，锦衣卫在山东武定联系上了他。” “好！”朱由简眉头瞬间舒展，豁然起身，高兴笑道：“让他其余事先别管，立刻南下金陵见朕！” 第65章 杨凌归来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现在朱由简心里最紧迫的事情，就是组建训练新军，而想要组建训练新军，前期除了燧发枪要造出来，新军将领也要提前确认下来。 当然，杨凌是否合格，朱由简要在金陵先见过杨凌之后才能决定。 山东武定。 杨凌听到锦衣卫带来的圣召，对收拢回来的五百多名禁卫军士兵简单吩咐一番后，便立刻马不停蹄南下金陵。 朱由简见到杨凌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十五了。 “末将杨凌，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快平身。” 朱由简显得很激动，因为他对杨凌寄予厚望。 杨凌也显得很激动，他当初自愿带着五千多禁卫军留守京师皇宫，面对李自成二十余万大顺军重重围困，原以为活着南下金陵的机会并不大，但机会再小，竟然也让他扛过来了，再次见到皇上。 “皇上，末将无能，五千多禁卫军，末将只收拢回来了五百多人。”说到这个，七尺汉子双目竟有些泪意。 朱由简也感动道：“他们都是大明的功臣，朕不会忘记他们的。” 接下来，朱由简又询问杨凌，这一个多月时间都是怎么度过的，当初如何从李自成二十余万大顺军团团围困中脱身等等。 通过杨凌的述说，朱由简大致了解了这一个多月杨凌的情况。 原来当初杨凌带着五千多禁卫军，完成守住皇宫三个时辰的任务之后，面对李自成从城外调来的大炮，便带着还剩下两千多人的禁卫军突围。 那时整个京师都已经在李自成的控制之下了，只是突出皇宫外围的围困，是不可能直接逃出京师的，杨凌便下令所有活着的禁卫军士兵脱掉身上的甲衣，扔掉兵器，扮做京师的普通百姓潜藏起来，待有机会再离开京师，先到固安汇合，固安赶不上便到霸州汇合，霸州也赶不上便到沧州汇合。 京师虽有二三十万人口，藏两千多扮做普通百姓的禁卫军士兵似乎不难，但李自成的大顺军也有二十多万，而且李自成还在京师城中大肆‘追赃助饷’，前前后后有七八百禁卫军士兵被搜出来。 被搜出这么多禁卫军士兵，其中自然有叛变的。 因此，当杨凌从京师脱身出去，到固安收拢禁卫军残兵的时候，就被叛变的那些带着大顺军围攻。 杨凌受伤突围，在一处乡下养了十几日的伤。 虽说因为收拢残兵，差点就死了，但杨凌依旧不忍放弃那么多禁卫军同袍，他又在霸州、沧州，一边收拢一边与前来围剿的大顺军打游击周旋。 前前后后一个多月，收拢的禁卫军士兵，除去战死的，仅剩五百多人，当初的五千多人，十去其九，可谓惨烈。 “闯贼李自成山海关一片石惨败，又连续被清军追杀，与末将等人周旋的大顺军陆续撤去，末将才得以带着收拢的众兄弟一路南下到山东。” “那五百多禁卫军士兵现在何处？”朱由简问道。 “回皇上，您急召末将，末将不敢有任何耽搁，点了两人为统领带队，便先行一步南下，估计最多有两日，他们也能抵达金陵。”杨凌回答道。 朱由简点了点头，这五百多禁卫军士兵，都是跟随杨凌在京师皇宫激烈厮杀出来的，还在固安、霸州、沧州等地与围剿的大顺军打游击，无论厮杀经验，还胆略都不是普通士兵可比，是一群宝贝啊。 朱由简并不去怀疑什么五百多禁卫军士兵当中，可能也还藏有已经暗地投降李自成的人，他不会为了少数几人，就放弃五百多人。 何况，李自成最多再有一年就在吴三桂与清军的联合剿杀下惨死，届时别说几个可能已经投降过李自成的士兵，就是李自成麾下的那些大将，也不是不能招安过来用。 回到杨凌身上。 在朱由简眼里，杨凌这个人怎么说呢，他本来完全可以在完成京师皇宫三个时辰抵抗任务之后，单独潜藏，单独南下，那样的话他有更大得多的机会来到金陵。 可是杨凌他没有，他竟然选择了冒险收拢那些与他一起在京师皇宫并肩作战，一起突围出来的禁卫军士兵，以至于在固安那一次差一点点就死了。 有情义，有勇气，会固执，也忠心。 这样的将领，或许未必有历史中那些威名赫赫的名将那么有军事天赋，但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却几乎算得上的完美的心腹将领。 有情义才会感恩，有勇气才豁得出去与敌死战到底，会固执却也忠心，才不会有那么多野心，你只要信任他，他大概率便会对你一根筋的死忠到底。 “朕曾说过，完成任务，活下来到金陵见朕，朕便不会亏待你！” “现在朕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封侯，朕保你至少三代荣华富贵。第二，为一军将领，继续到前线给朕与敌厮杀。朕可要告诉你，就算你选第二，与敌厮杀到最后，也未必能挣得够封侯的战功，你还有可能半途死在战场上，想清楚了！”说完，朱由简便静静的等杨凌想清楚之后回答。 几乎没有多想，杨凌便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咧嘴笑道：“皇上，末将选第二。末将孤身一人，上无老父老母，下无妻儿，没什么可挂心的，更不需要什么封侯的荣耀留给子嗣。” “末将就喜欢上战场去与敌厮杀，能挣得功绩最好，挣不得功绩，是末将无能，死在哪里就算哪里，死得其所。” 听上去就像是一个憨憨才能说出来的话。 朱由简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朕记得，你今年都三十三了，只比朕小几个月，就算没娶妻，也不纳个妾，没留下一个儿女？” 没有老父老母可以理解，毕竟这个时代，人均寿命有限，做为孤儿长大的也不少，杨凌从军之前好像就是一个孤儿，但活了三十三岁，能一直憋着，这朱由简却是不太相信的。 提到这个，杨凌脸有些涨红，颇有些扭捏的姿态，他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好。 第66章 帝王心术 看到杨凌竟然这副模样，朱由简彻底来兴趣了，追问道：“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说！” 总不至于是你杨凌不能人道？ 杨凌支支吾吾，好半晌朱由简才听明白。 原来杨凌虽然自大同调去京师，又因战功，一步步升为禁卫军四大统领之一，但大明无论官员还是武将，俸禄都很低。 而且自崇祯五年以来天灾不断，内乱不断，北方物价连年上涨，杨凌的俸禄只勉强够自己一个人吃住，还因为杨凌这个人一直都比较‘独’，不太会说巴结人的话，俸禄偶尔还会被拖欠乃至克扣。 崇祯十六年以后，更是三个月的俸禄，能领到一个月的就不错了。 没有自己的宅院，没有几两存银，想娶妻也娶不起，更养不起，就这么一年年拖下来，两年前到是‘捡’了个妾室，但那妾室长到十几岁总共都没吃几顿饱饭，身虚体弱，一直怀不上孩子，五个月前还因为一场风寒就病死了。 这着实是够惨的。 不过，从侧面也说明，杨凌有原则，固执且一根筋，不屑于搞什么歪门邪道，否则以他崇祯十四年之后，禁卫军四大统领之一的官职，只要豁得出去，随便就能搞个几千两银子。 “是朕之过！”朱由简叹息道。 连自己的皇宫禁卫军统领之一，按照正常俸禄都养不起家，何况连这点俸禄居然都会被拖欠乃至克扣。 “皇上，末将，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杨凌都懵了，还以为自己的话里，说了什么有罪的东西。 “你不必如此。”朱由简笑着摆了摆手：“朕感慨一下罢了。” “南下到金陵这段时间，朕做出了不少改革，其中便有将各级官员俸禄，每年加三成，直至原先的俸禄的四倍，相信到时候肯定足够你养老婆孩子。” “另外，朕再赐你一座宅院，做为今后朕倚重的大将，岂能天天租房子住，朕的脸往哪搁。”朱由简赐给杨凌的宅院，是当初抄朱国弼的保国公府，抄到的十几座宅院之一，面积不小，住个三四十口人都不成问题。 “末将谢皇上隆恩。”杨凌激动的叩拜。 朱由简摇了摇头道：“先别急着谢，还有呢，朕欲将长平公主下嫁给你，你应该见过长平公主，不知你是否愿意。” 什么？杨凌双目直接瞪大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很快他意识到朱由简不是说笑，霎那间他的脸又再次充血涨红了起来，连张了两次嘴，都没说出一个字，他不知道自己该说愿意还是不愿意。 心里杨凌肯定是想的，当初朱由简带着周皇后等人离宫，杨凌就在宫门恭送，而且作为皇宫禁卫军四大统领之一，长平公主年满十四岁之后，不止一次出宫物色自己的公主府，杨凌前后见过长平公主三次。 在杨凌的眼中，长平公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气质容貌都像是传说中的仙女一般。何况长平公主今年还不满十六岁，而他杨凌都三十三了，他甚至只比皇上小几个月，哪好意思辱没公主，又哪有那样的福份。 再加上，当了驸马，好像就不能继续带兵打仗了。 说愿意他说不出口，说不愿意，难道堂堂公主还配不上他杨凌一个上了年龄的老光棍大老粗？ 朱由简看杨凌这副表情，就知道此刻杨凌内心有多么纠结。他打算将长平公主下嫁给杨凌，可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出于诸多考虑。 他需要一个绝对死忠的心腹大将，这个人得有一定的才能与勇气，性情也要合适，这三点杨凌都符合。而培养一个绝对死忠的心腹将领，只靠表面上恩宠是不够的，还需要其他紧密的联系，这种紧密的联系可以让哪怕是有野心的人，想要拉拢，都不得不因为这种联系而忌惮，不敢真正动作。 那么有什么比嫁女儿更合适？ 这个人成了你女婿，你女儿还在他家里日夜‘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长平公主在历史上做为亡国公主，还失去一条胳膊，但却能扔好好的活了下来，并在历史上留下诸多传奇，本身就具备刚毅，坚韧的品质，而且长平公主还极为心系大明。 再说杨凌，他上无老父老母，下无小妾儿女，除了年龄大了些，其他各方面都简直是完美！ 朱由简笑道：“有些东西你不用担心，现在大明正值内忧外患，而非太平盛世时期，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限制，就算做了驸马，你一样要去领兵打仗，在战场上给朕舍生忘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杨凌哪敢不回应：“皇上，只要……只要公主不嫌弃末将年龄大，还是一个大老粗，末将岂能不愿。” 朱由简沉吟了一下道：“长平那边，朕会和她说的，明日朕让长平与你见一面，你抓紧时间把自己捯饬捯饬，否则长平看到你这胡子拉碴，还一身臭汗的模样，如果实在不愿意，朕总不好过于强迫她，所以能不能成，也还要看你自己的表现！” “末将领旨。”杨凌带着略有些尴尬表情的叩拜之后，立刻告退出宫，捯饬自己的形象去了。 杨凌走后，朱由简便让王承恩去后宫把长平公主叫过来。 正常来说，长平公主已经快十六岁了，应该在宫外有自己的公主府，住到自己的公主府去的，但南迁至今不过一个多月时间，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加上国库空虚，一直没有为长平公主建造合适的公主府，便让长平公主先住在离皇宫坤宁宫很近的一处宫殿。 长平公主来了之后，朱由简把自己打算将她下嫁杨凌的事情告知了她。 “父皇，儿臣不是已经与周世显有婚约了吗？”长平公主愣了一下之后，说出了她历史上那位驸马的名字。 这是崇祯十五年由周皇后做主，为长平公主选定的驸马人选，原本按照已经定好的日子，在崇祯十七年初，长平公主就该与周世显成婚了的。 第67章 为杨凌与长平公主赐婚 可惜，正月李自成亲率数十万大顺军从陕西东征，一路势如破竹，京师大乱，大明大厦将倾，实在没钱没精力操办长平公主与周世显的婚事，便一直拖延了下来，再然后朱由简带着周皇后与长平公主等人南迁，周世显并没有跟随，而是留在了京师。 “周世显？”朱由简脸色直接冷了下来，哼道：“锦衣卫送来了情报，周世显随同周家先投降了闯贼李自成，现在清军击败闯贼李自成攻占京师，他们又转而投降清军了，如此不忠不义之徒，自然与长平你无缘，你与他的婚事，不必再提。” 长平公主只是吃惊了一下，仅此而已，毕竟周世显是周皇后做主为她选定的驸马，而非她自己选的，总共她也只见过一次，并没有感情一说。 另外，长平公主心系大明，恨透了扰乱大明的李自成等流寇与关外满清，现在周世显居然先后投降了流寇李自成与关外满清，再让她嫁给周世显，她也不会愿意。 “现在只说你与杨凌的事。”朱由简继续道：“杨凌虽然只比朕小几个月，年龄似乎大了些，但年龄大一些才会疼人。杨凌上无父母，没娶过妻，曾有过一个妾室去年底也已经病逝了，也无其他儿女，孤身一人，下嫁给他，你需要操心的事情不多。” “再则，杨凌忠勇可嘉，是一个难得的将才，朕欲培养他为朕的卫霍。如果选择如周世显那样的人做你的驸马，那么你的驸马或许只能碌碌无为一辈子，而选择杨凌，他如果争气，未来世袭公侯都有可能。” 按照太祖朱元璋定下来的规矩，大明驸马不授实职，就是金科状元，做了驸马也只能一辈子为闲散驸马都尉，朱由简在告诉长平公主，关于杨凌，他不会遵循以往的规矩只让杨凌做一个闲散驸马，杨凌做了驸马，依旧可以拥有兵权，带兵打仗。 “朕已经和杨凌说过了，明日让他与你见一面，你可以考验考验他，如果实在不愿，父皇也不强迫你！”说是这么说，但其实朱由简认为长平公主应该能理解他的意思，也应该会妥协。 朱由简没有想岔，长平公主有慧心，有大义，她不是那种满脑子情爱幻想的女子，听到朱由简想把杨凌往卫霍的方向培养，她就理解了朱由简的意思。 “父皇其实不用征求儿臣的意见，历朝公主都是‘父皇’或者‘母后’直接选定驸马，父皇觉得杨凌能当儿臣的驸马，那儿臣就嫁给杨凌。”长平公主低头道。 当初选定周世显的时候，她也没说什么，杨凌顶多就是比周世显年龄大了些，但三十三岁也还值壮年，到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朱由简沉默了一下，轻叹一声：“既然朕已经说过了让杨凌与你先见上一面，那么就等明日你们见过之后，你尽量考验考验他，朕对他给予厚望，可不希望最后寄予非人。” “儿臣遵旨！”长平公主展颜俏皮的笑了一下。 朱由简也暖心的笑了一下，他知道长平公主这是心里就算还有别扭，也不想再表现给他这个父皇看，让他这个父皇为难了，愧疚肯定有一丝愧疚，不过他并不准备改变什么。 次日。 杨凌与长平公主在华盖殿附近见面了。 长平公主只是显得有些局促，害羞的反而是杨凌，他与长平公主面对面的第一时间，脸和脖子就都红起来了，手脚无处安放，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看杨凌三十三岁了，似乎人生经历很长了，但他从未正式娶过妻，而且长平公主还是他心目中金枝玉叶，气质高贵，容貌美如天仙，他那一颗大老粗的心都陷进去无法自拔了。 遇到自己的心上人，再怎么大老粗，也必然要害羞，生怕唐突了心上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杨凌这副模样，把长平公主直接逗笑了，最后反而是长平公主问了杨凌许多东西。 两人前后相处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总的来说，长平公主对杨凌还算满意，觉得杨凌不似周世显那种温文尔雅的姿态，却显得更加真实，有血有肉。她隐隐有感觉，周世显可能只有正常的温暖，而杨凌整个人都是‘烫’的。 长平公主自然不可能当场给杨凌一个表态，两人相处过后，朱由简先见了长平公主，才又见了杨凌。 “你心脏砰砰的都要跳出来了，在朕面前，你紧张个什么劲？”隔着数米朱由简都隐隐听到杨凌心跳的声音，不由得斥道。 “皇，皇上，末将……”杨凌这是等着朱由简宣判了，他一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哪里能控制得了。 “好了，长平对你没意见，你先回去，圣旨很快就到。”朱由简板着脸说道。 这就是成了的意思？杨凌激动之情瞬间充斥五脏六腑，长平公主，他觉得世间最高贵最美丽的公主，竟然不嫌弃他年龄大，还愿意招他为驸马，他何其幸运。 下午，朱由简给杨凌与长平公主赐婚的圣旨，先后送到了杨凌与长平公主手中，婚期定在三个月后的八月十五。 又过了一日，杨凌收拢回来的五百多禁卫军士兵也来到了金陵，朱由简暂时将他们安置在右羽林卫大营。 朱由简设想中的新军，将领与骨干的一部分已经在金陵，只差另一部分到来，便正式开始组建训练新军。 而那另一部分，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与他们下辖的萧县守军士卒们，在四日前的五月十二，趁着高一功率领大部分大顺军从徐州撤回山东，徐州城仅有六千大顺军士兵留守之际，与高杰一同，杀往徐州，准备收复徐州。 虽然说高杰是副总兵，官职比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高得多，且麾下三万两千多兵将，而阎应元三人麾下顶天就一千来人，但按照朱由简的圣旨，却由阎应元主导，让高杰听阎应元的，这简直…… 第68章 阎应元收复徐州城（一） 高杰经过朱由简圣旨的几番训斥与变相打压之后，气劲比以前小得多。 不过让高杰听阎应元的来收复徐州，他心里无疑是极不服气的，他打定主意，不准备怎么卖力，他倒要看一看，阎应元只凭借手中区区一千来人，如何收复得了徐州城。 待阎应元拿徐州城没有办法，向他高杰低头妥协的时候，他再出手，反正凭借麾下五倍多于徐州大顺守军的实力，强攻拿下徐州都不成问题。 高一功留守在徐州城的大顺守军人数是六千人。 在阎应元看来，李自成在山海关惨败，又急速丢了京师，整个大顺都士气大坠，何况高一功麾下的这些大顺军，以前只是山东区域的流寇，一盘散沙，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大战，比乌合之众强不到哪去，再加上攻打萧县十数日不破，还损失惨重，军心士气更差。 强攻的话，可能需要一两万人，但如果使用谋略得逞的话，只要两千人阎应元就有收复徐州城的自信。 当然，阎应元也没有两千人，他只有一千一百多人，其中二百人还是萧县守城战中受伤，最近陆续治好归队的，所以他还需要高杰的某些配合。 高杰的态度自然被阎应元看在眼里，知道高杰不会真正出力，等着先看他的笑话，等他实在拿徐州城没办法，高杰再自己指挥属下三万两千多大军强攻破城。 “哼，高杰小看我阎应元了！”阎应元是这个时代的能人，他就是专门创造不可能的，高杰的心思已经被他算计进去了。 大军距离徐州城还有二十里的时候，阎应元便令手下的一千一百多萧县士兵，全部换成流寇的士兵的制服。 高一功在萧县城下折损了过万人，大量的尸体都是萧县守军收殓掩埋的，因此有这么多流寇士兵制服很正常。 “你想靠着这样就混进徐州城去？”高杰语气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他还以为阎应元能有什么高明的计策呢，原来就这种雕虫小技？ “高副总兵如果看不上，可以在一里外静观，待我收复徐州城，再来请高副总兵进城！”阎应元一脸正色，好像真不需要高杰麾下士兵参与，就能收复徐州城一样。 高杰冷哼一声作为回应。 阎应元也不在意，反正只要高杰与其麾下三万多大军在身后跟着，无论是否真正参与，他都能变相借其势成功收复徐州城。 阎应元的计谋很简单，攻心而已！ 徐州城，六千大顺守军士兵因为北方陆续传来的消息，而人心惶惶，他们并没有派遣大量斥候到城外巡视，只是紧闭城门不许进出。 因此高杰三万多大军停在距离徐州城仅仅七八百米的地方，徐州大顺守军都不知道，他们能看到的只有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带着的一千一百多穿着与他们相同流寇服饰的萧县士兵在靠近。 因为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带着的一千一百多萧县士兵，穿着服饰与城墙是的大顺守军士兵一样，可能同为大顺将士，再加上仅有一千人出头，似乎不具备威胁徐州城安全的能力，因此城墙上的大顺守军士兵，虽然警惕，但并没有向城内其他大顺军示警求援。 待阎应元等一千一百多萧县士兵，距离城墙仅有七十米左右，距离护城河更是仅有四十多米，他们才射出一支箭矢。 “止步，立刻止步！你等是从哪里来的，是哪位将军麾下，为何出现在我徐州城下！”负责这段城墙的大顺军将领大喊道。 阎应元朝着陈明遇、冯厚敦使了一个眼色，让二人按照事先说好的计策形势，便带着三名萧县士兵，骑着马冲到护城河边上回话。 “我们是高一功将军派来增加徐州防守数量的，这里有高一功将军的手令。”阎应元大喊，他还装模作样的从怀中真掏出一个东西。 听到是高一功，而且阎应元还真拿出了一份手令，下意识就觉得可能是真的，城墙上的大顺军将领哪里敢怠慢，立刻去安排放下竹篮，准备把那所谓的‘手令’吊上来查看。 就趁着这个间隙，陈明遇与冯厚敦带着原本距离护城河便只有四十余米的一千一百多萧县士兵，缓步向前。 当城墙上的大顺军将领察觉的时候，他们距离护城河已经仅有十余米了。 “你们干什么，快停下，等我先检查高一功将领的手令！” 然而，陈明遇、冯厚敦哪里会听他的，反而快步前冲瞬间冲到了护城河边，还将梯子架到了护城河上。 护城河有十余米宽，因为需要防汛，而且城墙根不能长时间直接泡在水里，因此城墙脚下还有大约三米多宽的空地。 踩着梯子跨过护城河之后，又将另外的梯子架到城墙上，就准备顺着梯子快速向上攀爬，冲上城墙。 过程太突然了，城墙上的大顺军士兵都吓傻了，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萧县士兵踩上梯子快速向上攀爬了。 “阻止他们，射箭，射箭！”城墙上的大顺军将领反应过来时候，惊慌怒吼。 阎应元冷哼一声，扔掉手中所谓的‘手令’，快速取下背后强弓，抽出箭矢，弯弓搭箭。 到这里已经可见阎应元的整体谋略，分为两步，第一步便是降低徐州城墙上大顺守军的警惕性，尽可能接近城墙。 原本徐州城做为战略重镇，城门前很长一段距离都是空旷的，距离城墙还有三百多米，就能被城墙上的守军直接发现。 当城墙上的大顺守军将领让阎应元三人与一千一百多萧县士兵，一直走到距离护城河都仅有不到五十米的时候，阎应元的第一步就已经成功了。 第二便是以所谓的‘手令’迷惑，趁机发动突击，只要在城墙上大顺守军士兵反应过来之前，把梯子架到护城河与城墙上，让人能够直接跨过护城河，把另外的梯子再架到城墙上，第二步就也算成功了。 这两步成功，阎应元已经有了九成直接攻占此处城楼，以及哪怕高杰半点不配合，也五成完全拿下徐州城的自信。 第69章 阎应元收复徐州城（二） 整整一百名萧县弓弩手也齐齐冲上前来，朝着城墙上弯弓搭箭。 “噗！”一名探出上半身想要用石块将攀爬的萧县士兵砸下去的大顺军士兵，被阎应元一箭正中眉心，倒了下去。 阎应元在仅仅一个呼吸时间，又射出了第二箭，再次射杀一名暴露的大顺军士兵。 “咻咻咻！！”其余百名萧县弓弩手也纷纷射出自己的箭矢。 他们都是阎应元一手调教出来的。 阎应元的箭术可是比满八旗之中的神射手都要厉害，当年阎应元还是江阴典史的时候，曾有数百海盗欲登陆江阴肆虐，被阎应元一人弓，连续射杀二十多人，生生吓跑。 “噗！”第三名大顺军士兵被阎应元一箭射杀，依旧是直接射中头颅，恐怖的箭术吓得城墙上其他大顺军士兵脸色煞白，霎那间不敢再将身体任何部位暴露出去。 加上其余百名萧县弓弩手的抛射，短短几个呼吸时间，城墙上死伤的大顺军士兵便有近二十人。 并且，陆续有萧县士兵成功攀爬上了城墙。 能被挑选出来第一波向城墙攀爬的，都是阎应元提前选出来，勇力最强的萧县士兵。 这个时候，阎应元也重新将强弓背回背后，拔出佩刀，跳下马背，几个健步从梯子上跨过护城河，又迅速向城墙上攀爬。 有了已经登上城墙上几名萧县士兵护持，阎应元顺利登上城墙。 “杀！”阎应元暴喝一声，一刀竟同时砍杀两名前压上来的大顺军士兵。 不仅仅是箭术，阎应元的武艺也是极为强悍，历史上他带领江阴县众人，斩清军三王十八大将，加上七万五千清军士兵，而且他还是在城墙被二百多门大炮大面积轰塌，城破了之后，在清军重重包围之中，又斩杀近百清军士兵，才终于力竭被杀。 更多大顺军士兵冲过来，意图将阎应元等人赶下城墙。 阎应元怒目圆睁，方正的脸型，胡渣杂乱，犹如阎罗王在世，手中钢刀猛的一削，生生将刺来的五杆长枪齐齐削断，又是横扫一刀，同时砍中三人。 阎应元的悍勇无敌，激励了他附近的其他萧县士兵。 相反，对面的大顺军士兵却是被吓住了，纷纷后退。 趁着这个间隙，越来越多萧县士兵顺利攀爬上城墙，很快便超过三十人，陈明遇、冯厚敦二人也亲自攀爬上来了，他们与阎应元一同，带领萧县士兵在城墙上冲杀守城的大顺军士兵，准备占领城墙之后，向城下杀去。 距离徐州城大约七百多米外，高杰带着麾下三万两千多士兵停留在这里。 听到派去的斥候来报，高杰都惊呆了。 “你说什么？阎应元那厮带着萧县士兵成功冲上徐州城楼，还已经占领数十米城墙了？”他简直不敢相信，原以为阎应元就算假扮流寇军，也不可能直接混进城去，就算发动突袭强攻，也只是找死而已，绝无可能攻得上徐州城墙，更不可能占领得了徐州城墙。 可是现在，现实竟然告诉他，阎应元虽没能直接混进城去，却真个强攻上徐州城墙了，而且还已经占领数十米城墙，这岂非马上就要将整段城墙都占领了？ 彼时从城墙上反推到城内，占领城门，岂非真有可能直接拿下徐州城？ “如果阎应元真靠着一千来人就收复了徐州城，那么我高杰成什么了？朝廷如何看我高杰，麾下将士们如何看我高杰？” 高杰哪里还忍得住，根本没敢浪费时间多想就一马当先，朝着徐州城冲了过去。 三万两千多士兵紧随高杰身后，他们瞬间踏起的尘烟，距离徐州城还有四五百米，都能被城墙上的人看到。 阎应元又劈杀面前一名大顺军士兵后，转头看了一眼。 他立刻笑了，高杰这一动，便被他算计进来了，本来他只有五成概率直接拿下徐州城，现在有高杰这一‘助力’，徐州城必复！ “传令，所有人齐声大喊，援军来了！” 在阎应元的命令下，包括陈明遇、冯厚敦在内，所有萧县士兵齐声大喊：“我们援军来了，杀啊，收复徐州……” 城墙上抵抗的大顺军士兵也朝城外看去，看到数百米外那显眼的大片尘烟，不用怀疑，那必然是成千上万人朝徐州奔跑过来造成的。 本来如果只有阎应元等区区千人出头，徐州大顺守军还有点期盼能把阎应元等人反推到城下去，守住徐州城。但是阎应元等人的身后竟然还有上万援兵，这哪里还可能挡得住。 跑！ 再不跑就没命了！ 徐州大顺守军现在就一个念头，他们纷纷放弃继续在城墙上拼死阻挡，朝着北侧方向的另一个徐州城门跑去，准备从那里逃出徐州城，逃往山东。 本来就是一群山东流寇，暂时归在高一功麾下，团结不到哪去。何况因为李自成山海关惨败，还丢了京师，高一功还带着主力从徐州撤回了山东，留在徐州的这些大顺军士兵，军心士气极差，一开始溃逃，便一发不可收拾。 没有一名大顺军士兵再回头与阎应元等萧县士兵厮杀，只顾着以最快的速度朝徐州北门窜逃。 见此情形，阎应元都不急着去追杀这些亡命溃逃的大顺军士兵，他把手中钢刀都收回鞘中，对着身边冯厚敦吩咐道：“把城门打开，让高副总兵能直接进城。”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大顺军士兵阻拦，冯厚敦带着几十名萧县士兵，顺利从城墙下到城门，从城门打开城门。城墙上，另一队萧县士兵也放下护城河吊桥。 当高杰带着麾下三万两千多大军冲到城下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城门已经打开，吊桥正在放下的一幕。 高杰脸都绿了。 “高副总兵，城内贼军还在顽抗，我萧县士卒人少，无法清剿，还请高副总兵立刻下令所部参与清剿！”阎应元并不打算独吞收复徐州的功劳，而是给了高杰一个台阶，同时准备把功劳分给高杰一半。 第70章 金陵聚将 高杰本来就不想看到阎应元等人独自收复徐州城，否则到时候他哪还有脸面重新进驻徐州城，便也没有废话，下令麾下兵将进城清剿残敌。 说是清剿残敌，事实上残存的大顺守军正在从北门不断逃窜出去，逃回山东，城中已经完全没了抵抗，仅仅小半个时辰就完成对各个城门的控制，光复徐州城。 现在高杰最担心的反而是阎应元会不会跟他抢徐州城，他觉得以皇上对阎应元的宠信程度，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扬州城乃江北第一富庶重镇，一座扬州城的财富，比三座徐州城都要多，想当初马士英为了拉拢高杰一起辅佐福王朱由崧登基，曾许诺高杰进驻扬州城，高杰一度极为向往。 只可惜福王朱由崧没有辅佐成功，反而是当今皇上顺利南下了，而且还有刘泽清的前车之鉴，高杰就没再敢幻想过扬州城。 本来驻扎在徐州城也还不错，但因为被高一功诈了一下就弃城了，引得皇上降罪，从总兵降为了副总兵，皇上能允许他重新进驻徐州的概率，似乎不是很大。 如果是历史上，感觉到阎应元几个可能与自己抢夺徐州城，高杰能下令麾下三万多大军直接把阎应元三个扣押了。 但现在的高杰不敢，他的气劲被朱由简在淮安府用刘泽清的人头削了一次，最近因为弃徐州而逃又被削了一次，加上阎应元三个不仅在萧县抗住了高一功数万大军攻击，还以一千一百多人硬生生袭破徐州城防，轻松收复徐州城，并且阎应元三个还是朱由简这个皇上一个月前才突然安插到萧县的，多重叠加，他不得不感到敬畏。 不过，高杰显然多想了，早在向徐州城出兵之前，朱由简就告知阎应元三人，在顺利收复徐州城之后，立刻将徐州城交给高杰驻守，同时三人带着麾下萧县士兵南下金陵。 “高副总兵，遵照圣意，我三人要带着萧县将士南下金陵，徐州城防就交给高副总兵全权负责了。”拿下徐州城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阎应元告知高杰道。 高杰足足愣了好几个呼吸，他有太多东西想不明白了，阎应元三人当初是怎么突然来到萧县，难道皇上一早就知道，他有可能面对流寇进攻，畏战弃城？皇上又怎么知道阎应元三人靠着区区萧县之力，就能挡住高一功数万流寇大军？现在阎应元三人刚收复徐州城，便又南下金陵。 越是不明白的东西多，越是能让一个人胡思乱想，心中忌惮。 对于大明朝廷，对于当今皇上，高杰愈发敬畏，他已经不敢再像以前那么狂。 基于这样的敬畏，四日后，当朱由简的一份，先赞扬高杰收复徐州城，恢复高杰徐州总兵官职，又在金陵赐予了高杰一座府邸，但让高杰的妻子邢夫人与儿子高元爵前往金陵安置的圣旨，送到高杰手中的时候，高杰只犹豫了两个时辰，就妥协了。 高元爵是邢夫人与高杰的儿子，也是高杰唯一的儿子，很明显，这就是要高杰的夫人儿子到金陵做人质，以此拿捏高杰。 如果是一个多月前的高杰，他不会妥协，但经过朱由简几番手段，以及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从突然安插到萧县，再到在萧县与徐州城的种种战绩，林林总总，终于将高杰心里的那股子对大明朝廷的狂劲完全打掉了。 妥协了，就意味着，从今往后，高杰真正任凭朝廷差遣。 说回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这边。 三人带的一千一百多萧县士兵来收复徐州城，伤亡七十四人，直接战死三十六人，残废不可能再上战场九人，其余者大半都能治好了之后再上战场。 回到萧县，带上八百多在萧县守城战中受伤还未曾痊愈，但伤势已经稳定，确定伤好了之后能继续上战场的，连同一些人的家小，总计四千多人南下金陵。 “皇上恩典，帮你们从士绅大户家中赎身，让你们与你们的家小不必再世代为人奴为人婢，到达金陵之后，按人头每人可耕种八亩良田，每年只需交两成赋税，未来你们也可以通过战功赏赐，或者出钱向朝廷购买，将良田直接变成自己的。”陈明遇对那些曾经只是萧县士绅大户奴仆家丁的士兵以及他们的家小宣布道。 虽然每年交两成的税，听上去似乎并不少，但要知道士绅大户人家的佃户，多的甚至要交七成八成的税，这也是为什么哪怕收成好，有些人家也需要卖儿卖女，才能养活家中人口。 总之，这绝对算是一个不小的恩典了。 金陵，皇宫谨身殿。 朱由简正在看着阎应元送上来的，关于萧县一行四千多人南下金陵的奏折。 “最后能重新上战场的有一千九百多人，算上杨凌带回来的那五百多原禁卫军士兵，便是两千五百人左右，以一名老兵能带十名新兵来算，做为新军骨架足够了！”朱由简脸上露出笑意。 朱由简计划第一批新军兵员是两万人，分两个主将统领，一个主将是杨凌，一个主将是阎应元。 值得一提的是，在一个多月前，阎应元还只是一个赋闲在家的原江阴典史，连九品官都算不上，突然启用为正七品萧县县令，已经是连跃六级了，不少朝臣曾上书严词反对。 虽然最终被朱由简强行保了下来，但如果没有足够功劳的话，朱由简再让阎应元直接从一个七品县令成为其中一万新军的主将，反对质疑的人只会更多。 好在，阎应元没有让朱由简失望，萧县保卫战阎应元以区区一县之力，硬抗高一功先后五万贼军半个多月猛攻。 萧县保卫战之后，朱由简强压住兵力更多的高杰，让阎应元来主导收复徐州，就是想再给阎应元添一份大功。 阎应元依旧没有让朱由简失望，竟然真的拿下了收复徐州城的首功。 有了这些功绩打底，朱由简再让阎应元与杨凌并列为新军主将之一的话，就勉强能说得过去了。 第71章 新军（一） “金陵快到了。”越靠近金陵，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心里就越觉得忐忑。 他们三人在一个多月前，突然每个人都连升五六级，从江阴调到萧县，仅仅半个月又赶上山东流寇南下，艰难的打了一场萧县保卫战，圣旨嘉奖的同时，又让以他们三个为主导，收复徐州城。 前前后后，太像是安排好的，太不寻常了。 只是，不寻常归不寻常，怎么看也肯定是一件好事，否则以三人最多举人功名，这辈子能做个县丞就到头了，但现在他们三人一个以县令的身份，一个以县丞的身份，一个以主簿的身份，有了萧县保卫战，收复徐州城的功绩，再加上他们似乎一直都是皇上引导的。 只差抵达金陵，见到皇上，才有可能解得心中的疑惑。 五月二十，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一行抵达金陵，当日直接安排在右羽林卫大营。 次日，圣旨宣召三人入宫见驾。 “臣萧县县令阎应元。” “臣萧县县丞陈明遇。” “臣萧县主簿冯厚敦。” “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简看着下面虽叩拜着，但腰很板直，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隐约刚正之气的三人，脸上露出极为满意的笑容。 “平身。” 阎应元三人起身，看着上方微笑着的皇上，他们仍感觉有一些不真实。放在一个多月前，他们何曾想过有一天竟然能入得皇宫，见得当今皇上。 “你们三个，很好，没有辜负朕的信任。” “疑惑朕为什么突然调你们三个去萧县吗？”朱由简非常直接道：“很简单，朕需要人才，需要天子门生，需要有勇气忠于大明，敢于与敌拼杀到底的天子门生，而你们三个只是通过了朕的考验，顺利来到了朕的面前，从今往后，你们便算是朕亲自‘培养’出来的门生了！” 朱由简这些话并没有说得完全直白，因此听在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耳朵里，只以为朱由简‘引导’的并非仅他们三个，应该是有很多人，但似乎只有他们三个成功走到了这里。 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三人不再疑神疑鬼。 “无需再有疑虑，朕准备重用你们三个！”朱由简笑着扔下一颗重磅炸弹，当初炸得心刚定下来的三人又有些发懵。 他们三个在一个多月前，还只不过连品级都没有的一县典史或教谕，何曾想过，有一天当今皇上竟然亲口对他们说，要重用他们！皇上口中的重用，份量绝对不可能太小，他们心里在不断问自己，能胜任吗？ 朱由简可没有理会三人心里正在想什么，他继续说道：“朕准备训练新军，你们三个都将在新军之中担任重要职位。但有一点，新军将来势必要到前线与敌恶战，害怕的现在就与朕说，朕绝不勉强。” 害怕？怎么可能害怕？ 三人在历史上可都是猛男，面对二十四万清军围攻，两百多门大炮轰城，仍敢于据城与敌鏖战八十一天，最终城破人亡，名垂青史。 “只要皇上信任，我三人必当万死不辞，不负圣恩！”三人相视一眼后，齐齐叩拜表态道。 “好，朕在金陵给你们各赐了一座宅院，直接去户部认领即可，明日朕会再传召，先退下。”现在已经万事俱备，只等明日便正式成立新军，开始招募士兵。 次日，朱由简再次把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还有杨凌，一同召进宫中。 新军总人数定为两万人，分成两个‘旅’，每个旅一万人，下设五个团，每个团两千人，下设四个营，每个营五百人，下设五个连，每个连一百人，下设两个排，每个排五十人，下设五个什。 连以上称‘统’，如连统、营统、团统、旅统，排与什称‘长’，如排长、什长。 “封杨凌为新军第一旅的旅统，陈明遇为副旅统。” “封阎应元为新军第二旅的旅统，冯厚敦为副旅统。” 阎应元三人从萧县带来的一千九百多士兵，与杨凌从京师南下一路收拢回来的五百多士兵，混合到一起之后再一分为二，每个旅分得一千二百五十人，剩下的兵员另行招募。 接下来两日，朱由简又与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四人商议，关于新军的武器装备，作战方式，以及训练等问题。 “既然叫做‘新军’，自然便是不同于传统大军。新军将不配备铠甲，以火枪、大炮等全火器方式作战，除炮兵外，人手一支火枪。火枪安装刺刀，预防不得不进行的近距离格斗厮杀……” “皇上，火器固然强大，但全军皆以火器作战，是否过于草率，万一……”杨凌提出疑问，他十几岁便在大同参军，至今十几年，他见惯了传统作战方式，对于一支大军以全火器方式作战，心中颇有疑虑。 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也有同样的疑虑。 朱由简笑道：“你们先别急着质疑朕，朕所说的火枪，与你们以前所见过的火枪不同，大炮也将是最适合野战的大炮。待全军装备完毕，训练检验过后，你们如果还有什么疑虑，再提出来，如果确实不妥，都是可以调整的。” “是，皇上。”四人对装备方面不再提出疑虑。 朱由简继续说道：“传统大军的训练方式，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新兵刚招募进来，每日聚在校场挥舞兵器锻炼臂力，行军演训锻炼脚力。第二阶段，训练战阵与配合，如此数月可初步成军。” “朕认为，第一阶段只训练臂力脚力等体能是不够，还当以训练的方式加入‘纪律’，把纪律直接融入每一名士兵的意识之中，长官一声令出，士兵下意识做出反应。” “比如统一左转，统一右转，统一后转……” “一举一动皆规划到位，一切皆有法有度，时间一长，整支大军的军容军貌必焕然一新。” 第72章 新军（二） 朱由简所说的，有太多都是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四人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不过他们四人都有一定的才能，是否有理，听也能听出一些。 何况朱由简是皇上，就算四人听不明白，心有质疑，他们也要先那样去做，真正遇到不妥才能劝谏。 “先把兵员招募好，进行第一阶段训练，后续的事情后续再议。”朱由简也不会解释太多，他有后世的经验，所以非常清楚后世一些看上去似乎很简单，没什么特别的训练方式，实际上反而是效率最高的。 比如一动不动的站军姿，这是最有效率的耐心耐力训练，比如齐步、正步、左右转等，这是最有效率的纪律与整体团队意识训练。 体力，耐力，团队，还有服从命令的意识，一令出即令行禁止，可以想象这样一支大军的士气和战斗力，两军交战，单是这种令行禁止，整齐划一的气势就能将对方士气压低一个层次。 接下来，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四人一面着手招募新兵，一面用已有的老兵模拟新式训练，至少在新兵招募上来的时候，老兵们能知道新式训练的项目与过程，以便训练新兵。 由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四人亲自带队。 第一天训练，因为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四人也不熟悉，而且每个人一下子带几百人，显得很是不伦不类，第二天情况才开始有所好转，第四天开始有一些训练效果。 也从第五天开始，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挑选训练过程中做得比较好的士兵带队训练，原本数百人也分成一个个小队，每一队四十人，两千五百左右士兵，分为数十队，争取在新兵招募上来的时候，每一个老兵都具备带新兵的能力。 毫无疑问，这两千五百左右老兵，八成以上最低也将是一个‘什长’，当然也有两成依旧只会是普通士兵，至于谁是那两成，就看这几天训练，谁脑袋榆木落后了。 因为有竞争，两千五百老兵虽然对这种新式训练很不适应，但也拼了命的训练与学习。 另一方面。 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四人开始主持招募新兵，这一次将招募一万七千五百左右新兵。既然是新军，皇帝给予厚望，给了最大的支持，那么必然要精挑细选。 “皇上给新兵定的是实发二两银子一个月的军饷，且一日三顿管饱，顿顿有肉！” 这样的条件，绝对算是优厚的了，毕竟大明其他大军都只是一两银子一个月的军饷，还要面临层层克扣，到手的能有二百文都不错了，而且大部分一日只有两顿，还不一定管饱在，至于肉，那是过年过节才能想的。 会当兵上战场的，大都是平时连饭都吃不饱的穷人，五百个未必有一个识字，张贴榜文什么的，自然是不可能的。 敲锣打鼓，沿街呼喊才是现实。 “当当当……” “招兵了，招兵了，普通士兵二两银子一个月，每日三顿管饱，顿顿有肉！”锦衣卫亲自敲锣打鼓沿街叫喊。 “啥？二两银子一个月，还每日三顿管饱，顿顿有肉？”路边一名流民惊得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手上吃剩的半个乌漆嘛黑的窝窝头还差点掉到地上，好在他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 “假的？是不是在坑人呢？” 这名流民叫做荆良，只有二十一岁，带着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弟弟从山西一路逃难到的金陵附近，做为流民，他与弟弟的生活极其难过，每天吃一顿饿一顿，常常做一天的苦力下来也赚不到十文钱，为了省下钱养活弟弟，他每顿吃的都是这种仅有少许粮食混合了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成的窝窝头，又硬味道又上头，如果是太平年份，这种食物连狗都不会吃。 现在竟然听到当个兵有二两银子一个月饷银，折合每天不就是足足六七十文，还每日三顿管饱，顿顿有肉，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怎么能不怀疑。 要知道，这些年流寇肆虐，关外清军连年叩关，朝廷为了剿贼与抵御清军，可不止一次招兵，也别说朝廷了，各地方总兵也天天招兵。 正常能每日两顿，顿顿吃饱都算好的了，至于军饷，那几乎都不敢想。 荆良并不怕当兵上战场，但他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弟弟要养活，如果只是自己吃饱，拿不到军饷，那弟弟岂不是要饿死。 荆良最关心的是所谓的实发二两银子一个月军饷，是不是真事！ “这位差爷，这是不是真事啊，真能实拿二两银子一个月军饷？不会是骗人的。”有人挤到敲锣打鼓叫喊的锦衣卫附近大声询问。 “废话，新军乃皇上亲自选拔将才，授意组建，训练项目都是皇上参与制定的，说是‘天子亲军’也不为过，皇上金口玉言，会为了区区二两银子欺骗尔等吗？”锦衣卫怒瞪此人，继续道：“何况，新兵选拔极为严格，要有毅力，更要不怕死，就你这种小身板，想入选还没机会呢！” “嘿嘿，有没有机会另说，只要不是骗人，我便要去试上一试！” “敢问招兵地点在哪里？” “东西南北四个城门附近，竖有大旗，摆有案桌的就是！” 听到招兵地点，立刻有大群人蜂拥而往，其中便包括荆良，虽然荆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但这么好的待遇，怎么着他也要到现场去看一看，试一试。 仅仅半天时间，每一个招兵点便聚集了数千人。 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四人各带着一队老兵在招兵点，对来应招的人进行选拔。 “大家以为二两银子一个月军饷，每日三顿管饱，顿顿有肉是那么容易拿的吗？告诉你们，想要拿就要经得过选拔，三人淘汰两人，只选一人！” 包括荆良在内，应招的所有人面面相觑过后，都觉得理所当然。 反而越是这样三人便要淘汰两人的严苛选拔，荆良越觉得承诺的待遇真能拿到。 第73章 新军（三） 荆良心里盘算着，如果真实发二两银子一个月，能拿上半年，那么便是十二两，足够弟弟正常吃住数年，平安长大成年了。 没办法，继续像现在这样每天吃黑乎乎的窝窝头，就连他这个壮年汉子都感觉双腿时而发飘，弟弟还要长身体更撑不住。 “考核过程很简单，双腿并拢，掌心贴着大腿，站着一动不动就行，动就立刻淘汰，能撑到最后三个剩一个的，就算通过选拔！” 站着不动就行？这谁不会啊，太简单了？这能当作考核？ “接下来，开始考核！”随着杨凌大声宣布，应招的人被分成九十人一组，每一组都有两名老兵前后盯着。 许多人不以为意，只想着不就是站着不动吗，根本不花力气，与他们每天一做就是一整天的苦力相比，简直小儿科，就是站到明天天亮也没事，三个还要淘汰两个，这要选拔到什么时候？ 其实这个选拔项目是朱由简亲自决定的，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没有一动不动的站过，他们以为‘小儿科’的事情，实则不仅极大考验一个人的耐力，还有体力。 别以为站着不动就不消耗什么体力，单纯的站着或许确实不会消耗什么体力，但‘一动不动’的站着，就完全不一样了，大部分人在没有形成习惯之前，坚持不了半个时辰就得满头大汗。 而之所以定下这种选拔项目，一则，因为新军将使用全火器方式作战，对士兵的要求与传统大军不同，纪律与耐力比个人勇武更重要。二则，一般来应招的几乎都是流民或者最底层穷苦百姓，他们经常饱一顿饿一顿，一些人来参加选拔之前，还都是饿着肚子来的，论个人勇武的话他们也无法发挥。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仅一刻钟，效果就出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许多人心里还暗暗不屑，认为站着一动不动太简单了，现在才一刻钟他们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要命啊！”一些人开始暗暗叫苦。 其实已经有人被淘汰了出去，基本上就这最开始的一刻钟，每一组的九十个人之中，便有九个左右被淘汰出去了，进入第二刻钟，淘汰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剩下的大致八十一个人，便又有三十五个左右淘汰。 现在每组大致还剩下四十六七人的样子，也就是说只还要再淘汰十六七个，还能剩下的三十个人便算是通过选拔，正式成为新军的一员了。 荆良刚开始也以为只是一动不动站着的选拔过程很简单，觉得自己站到半夜问题都不大，但现在才进入第三刻钟，他不仅感到自己浑身上下多处发痒，更是肌肉紧绷，两腿发颤，额头冒汗。 他无比想伸手去抓痒，但看到其他人只要一有动作，立刻被淘汰，他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越是强忍着不动，越是感觉力气在快速消耗，两腿越来越颤抖，额头上的汗也冒得越来越多。 看似简单的选拔，他荆良却可能撑不到最后，实在太打脸了。 为了能通过选拔，荆良现在连眼珠子都不敢乱动，因为每动一下眼珠子，他都觉得好似身上肌肉多紧绷了一些，多消耗了一分力。 渐渐的，荆良甚至开始有些眼冒金星了，他已经完全没有精力去估摸还剩下多少人，只知道拼命咬着强撑，最终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好，这一组选拔完毕，剩下的三十人你们从今日起，便我新军第一旅中的一员了！” 宣布的人正是荆良这一队面前的老兵，说明包括荆良在内，还在这里站着的都合格了。 荆良浑身一松，手脚肌肉也不再紧绷，但瞬间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与荆良同样情形的足有十二个人，这是正常反应。 无论如何能撑到现在，剩下来的人都是纪律意识，耐力都超过了多数人。 “你们随我过来登记，然后就可以领银子回家了！” “还有银子可以领？”荆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事先可没听过通过选拔，还有银子领的。 其他人也和荆良差不多反应。 老兵解释道：“这是皇上给你们的安家费，每人三两银子，明天开始，你们便要住在军营了，所以趁着今天晚上，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 顿时所有通过选拔的人都欢呼雀跃，而被淘汰却还没走的那些人则后悔得捶胸顿足，如果提前知道还有三两银子安家费，他们拼了命也要多坚持一段时间。 新军总共要招募一万七千五百左右新兵，只一天时间当然是不够的，后面又连续招了四天。 因为有三两银子安家费的消息在第一天时间传了出去，并且并不限制已经参加过选拔的人再次参加选拔，因此从第二天开始，选拔更加残酷。 原本第一天选拔时，第三刻钟之内便能完成选拔，但从第二天开始，往往要进入第四刻钟才能完成选拔。 当然，越残酷选拔出来的人，对新军来说越有益。 第六天开始，新军两个旅，所有兵额全部招满，接下来便是开始第一阶段的训练。 皇宫，谨身殿。 朱由简正在召见火器司的宋应星。 新军兵员招募完成了，虽然现在只是第一阶段训练，第二阶段才开始训练火枪大炮的使用，以及阵型战法，但现在要紧的是，把到时候需要的火枪大炮制造出来。 两天前，宋应星便传来好消息，火器司的工匠终于将能够超过八成点火概率的燧发枪改良出来了，这意味着现在只差大规模生产。 “宋爱卿，如果火器司全力生产燧发枪，可以做到最快每日多少支？” 宋应星在心里先估计了一下，答道：“回皇上，采用流水线式生产法，可以做到每日一百六十支左右。” “只有一百六十支左右？”朱由简蹙着眉头。 每天一百六十支左右的产量，一个月便是四千八百支左右。新军两个旅，每个旅有五百名炮兵可以不需要装备燧发枪，那么便是还需要一万九千支燧发枪。 第74章 多尔衮的执念 训练过程中肯定有损坏的，出征打仗过程中，也不可能不多带一些新枪随时替换，那么就应该至少生产两万支，四个月时间都难以完成。 “最好增加到每日二百二十支以上，三个月内完成两万支的生产。”朱由简提出要求道。 “皇上，这样的话，便要再次征召一千多名工匠，火器司的容量已经到极限了，需要另行扩建。”宋应星回答道。 现在火器司已经有八千多名工匠，其中制造大炮的四千多名，制造弹药的六百多名，准备用来制造燧发枪的三千多名。 大致就是二十一名工匠，一天能产一支燧发枪。 别以为这样很慢，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没有各种大型机械，燧发枪的每一个部件从熔铁到浇铸、打磨、组装，都得纯手工运作，二十一名工匠就能做到每天生产一支，已经是流水线式生产提高了效率的缘故了，按照以前，三十名工匠也未必做得到。 扩建火器司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银子，增加一千多名工匠，每个月也要多近万两的开销。 “那就扩建，大炮生产可以先减半，把工匠调来生产燧发枪，着重保证燧发枪的生产。另外，给水师的大炮先停下来，把新军需要用的大炮先生产出来。”朱由简想了想说道。 生产大炮的工匠四千多名，每个月能产二十门三千五百斤级红衣大炮，八十门三百斤级到一千三百斤级佛朗机炮，总计就是一个月一百门。 “新军需要的大炮以在外野战为主，能打一千五百米即可，尽量越轻越好，你回去与造炮工匠商议一下，看看多少斤级合适。” “臣遵旨。” 次日，宋应星便将商议好的性能参数报了上来。 以火器司现在的造炮技术，基本上一千一百多斤重量的大炮，就能做到一千五百米射程。 朱由简将这一级大炮命名为‘威武将军炮’，做为新军第一批制式大炮，准备先生产六十门，每个旅配备三十门，基本上四十天左右就能全部生产出来。 另外还有一点，大炮用在野战直接轰击敌军人群，开花弹的效果远好于实心弹，因此弹药产能也大部分倾向开花弹。 江南金陵的大明这边。 朱由简在收复徐州城之后，并没乘胜派一支大军北上再收复山东，而只以巩固江北、长江防线为主，似乎和历史上那个南明一样，全无进取之心。 北方京师，大清摄政王多尔衮五月初二攻占京师，除了派遣吴三桂、多铎、阿济格率领一支精骑追击李自成，截留李自成从京师带走的天量财物之外，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五月初八，吴三桂、多铎、阿济格三人第一次追上李自成，大败李自成留在后方阻击的大将谷英与四万大顺军，吴三桂阵斩谷英。 五月初九，追至真定府，再次追上李自成，三万精锐铁骑直冲李自成中军，冲得李自成十一万大顺军混乱不堪，击溃一部分，同时截下李自成从京师带来的巨量财物中的近七成。 李自成率领残余大顺军退出真定府，退至山西境内，并让大将李过死守固关。 因固关阻碍，吴三桂、多铎、阿济格等精骑无法继续追击，五月十二带着截留下来的超过五千万两财富，返回京师。 历史上，便从这一日起，整整两个多月，清军都没有大的动作。 主要原因，是因为多尔衮忙着从盛京迁都到京师。 从五月十五，多尔衮返回盛京，诏令诸王贝勒商议迁都，此事便一直在争论，直至进入六月都还没有结果。 “豪格！又是你带头拼命阻碍！”多尔衮怒不可遏，把放置茶盏的桌子都生生拍裂了。 多尔衮当然不可能放弃，无论如何他也要成功将大清都城从盛京迁来京师，只有脱离盛京，到了京师这里，他才能减少大半掣肘，最终完成自己的大计！ 夺回皇位！夺回大玉儿！ “我要做大清的皇帝，我还要让大玉儿做我的皇后，大玉儿那么好，她就应该成为皇后，成为我多尔衮的皇后！”这是多尔衮的执念，至死他都不可能忘记的执念。 他恨当年皇太极夺了他的皇位，也恨皇太极夺了他的大玉儿，更恨皇太极既然明知他与大玉儿两情相悦，把大玉儿夺了去之后，竟然还那般作践大玉儿，只让大玉儿做了一个小小的庄妃，当年为了诱降洪承畴，还…… 若非大玉儿机智，洪承畴也还算识时务，没有真正做些什么，大玉儿岂非等同于被皇太极生生踩进了污泥里！ 一想到当年的事情，多尔衮的双眼都控制不住发红。 盛京有太多皇太极的旧势力，加上豪格等人的拼命阻碍，他想成事太难太难了，只有到了这座刚刚攻克的京师，内外城防都是他多尔衮的人，并且站在这座京师，就能想到这是他多尔衮的功绩，届时他才能逐步凝聚人心，扫清阻碍，最终成就大事！ 多尔衮绝对是有韬略的，历史上他就按照自己的设想，做到了很多事情，整死豪格，瓦解众多反对声音，只差临门一步就能把福临从皇位掀下去，自己坐上皇位。 可惜的是，多尔衮想到了一切阻碍，也几乎解决了所有阻碍，但却忽略了一个女人的心，他那心中白月光的大玉儿布木布泰。 或许大玉儿布木布泰与多尔衮曾经两情相悦，但一个已经跟过别的男人，还有了儿子的女人，也过了追求爱情年龄的女人，她更多的是理智，是她的儿子。 等多尔衮真正意识到的时候，他早就已经被一步步引到了坑里，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的多尔衮，携顺利入关，攻占京师之威，以及太祖努尔哈赤，太宗皇太极都曾留有入主中原的遗愿，再加上从李自成手中截留得到超过五千万两银子天量财物的助力，豪格等人只能阻碍一时。 第75章 李自成与张献忠走的臭棋 大多数反对声音，并不像豪格这种关乎性命，害怕多尔衮完全得势之后被多尔衮整死，他们更多的只着眼于身外利益而已。 土地，奴仆，财物！ 别的不说，只要多尔衮能从李自成那里截留到的超过五千万两银子之中，拿出一部分，他就能解决大多数反对迁都的声音。 正是如此，七月中旬之后，多尔衮经过多番博弈，终于压倒豪格等反对声音，确定下了从盛京迁都京师一事，且定好了八月二十为正式迁都的日期。 陕西。 李自成在五月十八逃回到陕西，山海关一片石之败，以及从京师撤离的一路是被吴三桂、多铎、阿济格等清军精骑追击造成的损失，李自成前后损失了十七万多大军，其中近十万还是百战精锐。 更让李自成耿耿于怀的是，他从京师搜刮到的七千多万两银子的天量财物，被吴三桂、多铎、阿济格等清军精骑抢走了超过五千多万两，他还能带回到陕西的，只有两千万两出头。 现在李自成最担忧的就是清军向山西、陕西进攻。 清军的强大，李自成已经见识过了，甚至李自成已经有了心理阴影，本来李自成觉得唯一有可能打败清军的办法，就是利用从京师搜刮到的七千多万两银子的天量财物，重新组建训练一支精兵出来。 能称得上是‘精兵’的，不仅要装备精良兵器铠甲，还要有经历过恶战的经验，这些都需要烧钱。 那七千多万两银子的天量财物，曾经是李自成心中最大的底气。 可是当下却被清军抢走了超过五千万两，留给他的仅有两千万两出头，清军得到的，是他的两倍还多，他寄希望于用天量的银子堆垮清军，可是现在清军的银子比他还多了，这还怎么搞？ 面对这种情况，李自成便又走了一招奇臭无比的棋。 “从今日起，对山西、山西、河南、山东等地，开征赋税！” 这道命令一出，李自成麾下的头号文臣李岩都惊呆了，他立刻找到李自成进行劝谏。 “陛下，万万不可以这么做啊！当初您率军东征，打出的口号就是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你曾向百姓承诺，至少三年不收一粒赋税，现在突然要收，岂非失信于百姓？就算真不得不收，也该徐徐图之，而非这么快这么直接啊！” “李岩你不要说了，朕意已决，不收赋税，朕拿什么对抗清军，拿什么保护百姓。” “何况，朕命令都传下去了，现在让朕收回，不是更打朕的脸，更让朕在百姓面前失信？朕相信，百姓是能理解朕的！”李自成的语气无比坚决，让人一听就知道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李岩还想劝谏，但李自成根本不听他的，说完直接就甩袖转身走了。 “我怎么这么难……”李岩满嘴苦涩，同时心里也有了浓浓的怨念，如果刚攻入京师的时候，李自成肯听他的，就不会有山海关一片石的惨败，如果刚从山海关败退到京师的时候，李自成肯听他的，层层布防，徐徐撤离，而非那么草率直接放弃京师急撤，就不会有一路上两次被追上惨败，不仅又损失超过七万大军，还被截走了超过五千万两银子的财物。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为人臣者，他可以做的也仅仅只是劝谏而已，只求李自成能早日重新清醒。 李自成不听劝，不仅没有趁着清军攻占真定府之后止步山西边境的时间，高筑城墙，构建关隘防线，反而忙着对还在统治区内的普通百姓开征赋税。 你李自成造反出身，不知道百姓为什么跟你李自成造大明朝廷的反吗，不就是受不了大明朝廷辽饷，剿饷，各种贪官污吏，一次又一次搜刮百姓，把百姓逼到了绝境吗？ 还有，你李自成当初一口一个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承诺至少三年不向普通百姓征一粒赋税，现在玩这一出？ 还不仅仅只是失信于百姓，李自成手下的那群大顺军士兵，以及统治下的各府县官员，他们一部分原本就是大明投降过来的官员，本身就有隐藏的贪官污吏，一部分是普通百姓出身，忽然得到向普通百姓开征赋税的命令与权力。 不知如何行事，搞得乱七八糟的有，趁机压榨百姓更有，一时之间还在李自成统治下的各地都发生了混乱。 本来就是刚得的天下，根基并不稳，现在还这么弄，整个大顺朝廷的统治根基都被动摇了。 历史上李自成败得那样迅速，一败到底，无法再翻身，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他突然又来了这一招奇臭无比的臭棋。 川蜀。 张献忠这边，攻占除了秦良玉亲自坐镇的石柱之外的川蜀全境之后，听到李自成建立大顺王朝，自称大顺皇帝，张献忠便也自称‘大西王’，准备建立自己的大西王朝。 张献忠和李自成很像，那就是怎么着都依旧像个流寇头子，做的一些事情总显得有些上不得台面。 既然准备建立自己的大西王朝，毫无疑问‘朝廷’的框架得有，六部等各个部门得有，这些都很正常，但张献忠做了一件最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那就是把他自己麾下最重要的文臣武将都改了姓，比如孙可望改为‘张可望’，李定国改为‘张定国’，艾能奇改为‘张能奇’，刘文秀改为‘张文秀’等等。 以至于大西王朝框架的六部等重要官职，全都是一群姓张的。 不仅如此，张献忠得知李自成兵败山海关，又在放弃京师西撤途中，接连被清军大败，损失惨重。他不仅没有与李自成同仇敌忾，共抗清军的想法，反而趁机出兵北上，要与李自成争夺汉中。 李自成和张献忠可是老冤家，两人谁也不服谁，张献忠在闯军内部斗不过李自成，宁愿率军出走，自己打下一片江山也要跟李自成斗气到底。 “张蛮子趁火打劫，想夺我汉中，他休想！”李自成震怒，再次不听李岩劝谏，把自己当前最精锐的大顺军全部调到汉中与张献忠的大西军厮杀。 李自成现在满脑子就一个想法，那就是一定要把张献忠再次打服气了，让张献忠明白，无论如何他李自成才是义军中的老大，你张献忠当初争不过，现在也同样争不过。 第76章 时间 如果只是用张献忠来和李自成对比，那么李自成还是强上不少的。 虽然李自成从山海关一片石开始，就连遭清军大败，单单是百战精兵就损失了九万多人，绝对属于元气大伤，但张献忠仍然不是李自成的对手。 双方在汉中打了几个月，最后张献忠的大西军被李自成的大顺军大败，无奈退回了川蜀。 过程中唯一搞笑的是，明摆着清军才是李自成最要命的敌人，可偏偏李自成在已经被清军打得元气大伤的情况下，最能打的大将与军队还是在汉中与张献忠厮杀，而非在山西固关前线防备清军。 以至于历史上多尔衮完成迁都之后，清军真正开始进攻时，偌大山西不到一个月就全丢了。 时间进入六月下旬。 江南金陵，朱由简当前没有理会多尔衮、李自成、张献忠的念头，他一门心思训练新军，以及制造更多的大炮，建造更多的水师炮船。 新军两个旅的六十门‘威武将军炮’已经制造出来了，燧发枪也生产了七千多支。 制造大炮的工匠，转而继续为水师制造大炮，因为一千多名工匠已经征召来了，火器司的制造作坊也扩建好了，大炮产量便恢复到之前二十门红衣大炮，八十门佛朗机炮的月产量。 值得一提的是，陈阶的大明水师现在已经拥有五艘装备二十二门大炮的炮船了，第六艘与第七艘正在建造过程中。 并且第六第七艘并非原先排水量四百五十吨左右的一号大福船，而是排水量七百吨以上的宝船。 大明早有制造千吨级以上排水量船只的能力，当年郑和水师的旗舰便是一千多吨排水量。 当然，眼下的炮船以能够装备更多大炮为主，与当年郑和水师以装载更多士兵为主的宝船，是不同的。以前的宝船需要经过改良。 总之，现在建造的七百吨级炮船就是以前的大宝船改良出来的，预计一艘船能装四十三门大炮。 只要第六、第七艘炮船建造完毕，大明水师便相当于拥有了七艘炮船与一百九十六门大炮。 “大明水师欠账太多了，不是短时间积累就能成为世界顶级海上力量的。”听上去一百九十六门大炮似乎已经非常可观，可朱由简却知道，五年前才刚刚在唐斯海战中陨落的西班牙无敌舰队，巅峰时期曾拥有一百五十艘炮船，三千门左右大炮。 哪怕大明第七艘炮船入列，大明水师的大炮也不到西班牙无敌舰队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 当然，现在最强大的海上力量是荷兰舰队，拥有一百三十多艘炮船，两千四百多门大炮，比英法舰队加在一起都要强大。 要超过荷兰舰队的大炮数量，大明水师需要至少数年时间的积累，不过如果只是为了守住长江防线，保证金陵的绝对安全，七艘炮船近两百门大炮也差不多够了。 朱由简现在最缺的是时间，新军训练，建造更多炮船都需要时间。 别看大明现在仅剩徐州以南的江北与长江以南区域，但大明的底蕴还是超过大清、大顺、大西三方之和的。 大明人口峰值是天启时期，曾达到六千三百多万丁，因为大明主要收‘丁’税，所以统计人口一直只算男丁，就算按照一比一计，大明峰值人口也应该在一亿两千六百万以上。 进入崇祯初年人口差不多也是这个数。 自宋朝开始，经济人口重心便转移到了江南，大明也是如此，所以别看大明现在只有江北与缺少川蜀的长江以南，但至少一半人口来自这些区域。 北直隶，山西、山东、陕西、河南、川蜀等地少说也经历了数年战乱，大量流民从战乱区域流入江北、江南等还未曾经历战乱之地，因此可以推算，还处于大明统治范围内的人口，应该在七千万到八千万之间。 北直隶，山西、山东、陕西、河南、川蜀因为连年战乱，加在一起人口也不到三千万了，哪怕算上关外大清统治的东北，漠南蒙古等地，全部人口也就三千五百万左右。 也就是说，还在大明统治下的人口，是大清、大顺、大西统治下人口加在一起的两倍以上，而人口便是最大的底蕴。 当然，人口多底蕴足，不代表军事力量也强，大明精锐在崇祯十五年之后，基本上损失殆尽，现在的大明军事力量，也就与张献忠的大西一个档次，不如李自成的大顺，更不如多尔衮的大清。 大明、大顺、大西、大清四方，虽说李自成的大顺军队数量最多，但山海关一片石之战，李自成把他从开封之战、郏县之战、潼关之战、东征之战锻炼出来的百战精锐几乎全丢了，现在剩下的也就是‘数量’而已。 与李自成的大顺恰恰相反，多尔衮统领的大清，看上去似乎军队数量最少，攻占京师与北直隶之后，算上刚投降的，也就二十四五万。 但其中足足十一万是骑兵，大部分还都是经历过多场恶战的带甲精锐骑兵，要知道一万经历过恶战的带甲精锐骑兵，理论上综合战斗力比三万普通步卒大军还要厉害。 大明现在可以依靠的，是新军与水师，只不过新军还在训练，连装备都还没有配齐，水师战船数量也还少，这些都是时间可以解决的，也需要时间。 “给朕一年，大明的军事力量或许还比不上大清，但至少能比大顺、大西强。” 而且水师可以封锁长江，还可以沿淮河给江北一定的支援，对抗清军南下，保住大明现在的基本盘，问题不会很大。 朱由简想苟住一年时间，历史上清军明年三月才南下，差不多也有一年时间了。 可惜，武昌府的宁南伯左良玉不打算给朱由简机会。 说起这位宁南伯左良玉，崇祯十七年正月时，李自成率军从陕西东征，一路势如破竹，二月底李自成杀入北直隶，直指京师，大明大厦将倾。 第77章 左良玉的威胁 那个时候，崇祯朱由检曾最为期待两人能率军勤王，一个是山海关的吴三桂，另一个就是武昌府的左良玉。 于是三月初，崇祯朱由检下旨封吴三桂为‘平西伯’，左良玉为‘宁南伯’，让两人率军进京勤王，挡住李自成。 然而，吴三桂阳奉阴违，区区六百多里路，他与关宁军走了整整半个月却只走了三百里，京师陷落的时候才刚到半路。 左良玉更甚，他与麾下武昌军连动都没动，一直缩在武昌府不出。 大明在崇祯十五年之后，麾下正式兵额超过三万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山海关吴三桂的五万兵额，一个是武昌府左良玉的四万兵额。 这所谓的‘兵额’是朝廷发粮饷的依据，实际上你麾下多招了多少兵，朝廷是默认不管的，也管不了。 吴三桂在山海关，附近人口有限，经济也差，兵员大都要从京师与北直隶等地招募，粮食也都要从京师与北直隶运输，加上离京师近，文武百官多双眼睛盯着，所以还算老实，兵额只是实额，正好五万人。 左良玉可就没吴三桂那么老实了，大明崇祯时期那么多位总兵，左良玉是第一个拥兵自重与直接对普通百姓抢粮的。 历史上刘泽清、刘良佐、高杰已经很过分了，但左良玉比他们三个加在一起更过分。 崇祯十一年，左良玉就开始对朝廷阳奉阴违，杨嗣昌就是被他阳奉阴违活活气死的，这一年左良玉就拥兵超过八万。 崇祯十五年时，左良玉拥兵超过二十万。 现在的左良玉，从锦衣卫秘密查探到的情报，拥兵已经达到三十二万。 武昌府与九江府基本上已经被左良玉‘榨干’了。 换句话说，武昌府与九江府两地已经养不起左良玉的三十二万大军了，因此左良玉想从朝廷这里得到三十二万大军的粮饷。 “本帅在武昌府为朝廷向北抵挡李自成，向西抵挡张献忠，朝廷就该给本帅麾下所有兵将发全额粮饷。” 左良玉不喜欢别人叫他‘宁南伯’，因为他嫌弃伯爵位太低，也不喜欢别人叫他总兵大人，或者什么将军，他麾下三十二万大军，区区总兵与将军，岂能代表得了他的身份与实力。 直接称王相当于明摆着造反了，爵位只能朝廷封，自封会显得不伦不类，但朝廷只给了个宁南伯，实在小气，因此左良玉自称为‘帅’，并让麾下都称他为‘大帅’。 其实按照朱由简的圣旨，朝廷已经给左良玉送来了一次粮饷，分别是四万大军一个月的粮饷，加三个月的欠饷，凑了个整数，总计是二十六万七千两银子。 所谓‘粮饷’，是士兵每个月吃粮与饷银加在一起，平均一个士兵大约是一两半多。 崇祯十年之后的大明朝廷很穷，崇祯十五年之后的大明朝廷更穷，以往四万大军，每个月能送来两万两银子就不错了，现在一下子给了二十六万七千两，绝对是左良玉这近十年从朝廷得到的最大一笔。 然而，如果真只有四万兵，这些银子到是绰绰有余，可现在是三十二万兵，这些银子也就勉强够吃一个月的，还是只算粮，没有饷的情况下。 “朝廷现在富裕，不拿白不拿！”左良玉可是听说了，皇上从京师跨海南迁到金陵之后，单是募捐就弄到了七百多万两，还先后查抄了保国公府与吉王府，加上士绅一体纳粮，加收商税等等，现在的朝廷，就算已经发了一次粮饷，少说也还有上千万两。 左良玉要得不多，半年给一次，一次三百万两，一年六百万两即可。 奏折送到金陵，朱由简顿时给左良玉气笑了。 “好大的胃口！你左良玉只是武昌府总兵，但你却你把九江府也一起占了，常年霸占两府赋税，连朝廷都插不上手，现在搞了三十二万大军出来，怕不是武昌、九江两府的成年男丁都被你左良玉裹挟了！” 朱由简的猜测大差不差，武昌与九江两府的成年男丁，确实六成以上都被左良玉裹挟入军了，加上河南、湖北等地流民，这才使得左良玉拥兵三十二万。 从南迁到金陵，朱由简就一直没把左良玉麾下算做大明军队，而是如张献忠、李自成一样的敌人。 毕竟一个自崇祯十一年就开始阳奉阴违，崇祯十三年之后就没再听朝廷命令，崇祯十五年更是私自把九江府也占为己有，麾下大军从正常四万兵额，一步步扩充到了三十二万，拥兵自重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可能还是自己人。 之所以还给左良玉送去差不多二十七万两银子的粮饷，完全只是想安抚一下左良玉，拖延时间，让新军能够训练出来，水师能够拥有更多炮船。 次日朝堂上，面对左良玉要饷的这份奏折，自然有人为左良玉说话。 不仅仅只是那些四五品的官员，就连身为内阁首辅的马士英，以及阁臣姜曰广、高宏图二人都站出来了。 “皇上，宁南伯坐镇武昌府，为朝廷抵挡北侧李自成，西侧张献忠，劳苦功高，而且他麾下三十二万兵将，一旦闹饷，宁南伯都可能被裹挟，不能不考虑啊。” 之前谁都知道左良玉麾下不可能只有正常兵额的四万大军，但多达三十二万，着实令满朝文武都大吃一惊。 最让人无奈的是，左良玉大张旗鼓的把自己三十二万大军的数量直接向朝廷说了出来，这代表着左良玉与朝廷之间一块重要的遮羞布被扯了下来，朝廷无法回避这件事情。 显然左良玉已经不将朝廷放在眼里了，明晃晃的威胁朝廷。 而朝廷能怎么办？质问左良玉隐瞒朝廷大肆扩军，是不是想造反？还是直接宣布左良玉为反贼，然后派大军平反？ 朝廷根本没有那样的实力好，至少包括马士英在内，大部分朝臣都这么认为。 想到这里，一些朝臣们又忍不住满心怨念。 第78章 朱由简的策略 本来在四月初的时候，就不断有人建议立刻在江南招募一支二十万人的大军，他们觉得如果当时朱由简肯听，现在就可以把这二十万大军中的大部分，部署到安庆府一带。 或许仍不可能剿灭左良玉，但至少左良玉如果想从武昌府顺江而下攻击金陵的话，可以将其挡在安庆府。 现在的金陵京营与禁卫军加在一起才刚刚六万人，分别是禁卫军一万两千人，也就是当初朱由简带进金陵的那一万两千人，京营四万八千人，其中组成有诛杀保国公朱国弼，收其金陵京营兵权的一万五千人，史可法当初欲北上勤王招募的两万人，还有一万三千是这一个多月陆续招募的。 把两万新军再加上，金陵也就才拥有八万士兵罢了，而且两万新军在许多朝臣眼里，怎么看都觉得不太靠谱。 这点实力，勉强防守金陵一带还行，根本没有能力分兵部署到安庆府去，以至于面对左良玉的威胁，朝廷竟然束手无策，似乎仅有妥协一条路。 很显然，几乎所有朝臣对朱由简花大力气训练区区两万新军，一直都不是很理解，对于两万新军究竟能够发挥多少战力，他们根本没有多少信心。 因为觉得新军不靠谱，他们心里计算金陵防卫力量的时候，下意识都没把两万新军算在内。 “皇上，宁南伯还是心向朝廷的，只要宁南伯一直驻防在武昌府，无论如何都是牵制李自成、张献忠的力量。朝廷一下子给不出三十二万大军的军饷，也可以和宁南伯商议，十五万大军或者最多二十万大军的军饷，应该是可以腾挪出来的。”马士英开口说道。 基本上就是说，只要左良玉明面上还承认大明朝廷，不直接起兵造大明朝廷的反，继续屯驻在武昌府，那么便还是大明的一支可以同时挡住李自成与张献忠的力量。 至于军饷方面，左良玉可以开口，朝廷也可以讨价还价嘛，未必就一定需要给左良玉想要的那样多。 “皇上，臣附议……”立刻有十几名人站出来支持马士英的言论。 钱谦益、高宏图、姜曰广等东林党许多人也是和马士英的想法一样，他们没有一起站出来，只不过是不想看上去像是在‘跟随’马士英罢了。 “说完了？那让朕先想想。”朱由简脸上表情很平淡，没有当朝做出什么决定。 下了朝，朱由简面无表情的一路回到谨身殿。 虽然说朱由简心里无比坚定不可能对左良玉妥协，但他无法确定朝堂上没有左良玉收买的人，可能他前脚才做出什么决定，后脚就有人火速将消息传去武昌府给左良玉了。 许多朝臣觉得只能对左良玉妥协，朱由简却不这么觉得，他们对新军，对现在的大明没有信心，朱由简却非常有信心。 两万全火器方式作战的新军，只要顺利，到底能发挥多么强大的战斗力，尤其是他们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敌军完全不了解他们作战方式，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只有朱由简最清楚。 还有，一些朝臣认为如果朱由简四月初的时候就听他们的，在金陵组建一支二十万人的大军，现在就能成为朝廷无惧左良玉的底气。 这在朱由简看来，同样大错特错！ 二十万士兵那么容易招募的吗？二十万士兵需要的兵器是那么容易打造的吗？怕不是这个时候都还没能招满，兵器也还配不齐。 何况，不经过长时间训练，没有作战经验的所谓二十万大军，能够有多少实际战斗力？比乌合之众能强到哪去？ 兵贵在精不在多，与其浪费时间精力，浪费钱粮搞什么二十万普通大军，不如集中精力与钱粮，训练两万用跨时代战术作战的新军。 左良玉那三十二万大军，数量听上去很恐怖，但朱由简估计，能有五万精兵就算不错了，其他的不过是这几年只看重数量，不看重质量，裹挟充军的普通壮丁罢了。 大概率没有一文钱军饷，只提供每日两顿，还不可能吃饱，这样的士兵，忠诚度与战斗力可想而知。 两万新军训练出来，再调一支八万到十万数量的传统大军，加上水师炮船的辅助，战场再设在长江边上的话，出其不意击溃左良玉的所谓三十二万大军绝对不难！ 朱由简有足够的信心，他现在缺的是时间而已，他只还需要拖延两到三个月！ 因为心里想的只是拖延时间，所以朱由简这一‘考虑’，就考虑了足足三天，直到马士英、高宏图等人都忍不住上书询问，他才终于有所反应。 这一日早朝，朱由简点了礼部右侍郎史国智。 “朕封左良玉为‘宁南侯’，你带着圣旨去武昌府，再让左良玉带你去他的武昌军大营看一看，看他是否真有三十二万士兵，你就跟左良玉说，朕穷怕了，粮饷可以给他，但他实际得真有这么多人，现在大明危难，到处是反贼，朕绝不许有人吃空饷，是多少人就是多少人！” 礼部右侍郎愣了好一会，马士英等众多朝臣也都愣住了，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理解朱由简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深意。 总觉得就是多此一举，并不太妥当。 朝廷要么不信任左良玉，直接一文钱粮饷不给，你这既然打算给，那又让人去说这种话，做这种举动，不是明摆着告诉左良玉，不信任他吗？ 就算的确不信任，所有人都知道不能信任，但这种不信任直接这么明晃晃摆出来，真的好吗？ 虽说这么做，左良玉不至于直接起兵造反，但不用想也知道，左良玉彼时的脸色会有多臭，礼部右侍郎史国智这一去，怕是得看左良玉的臭脸了，那场面光想象就觉得尴尬。 “皇上……”有人想劝谏一下。 “不必多言，退朝！”朱由简并不打算当朝解释什么，反正他只要不听劝，坚持这个决定，礼部右侍郎史国智就得硬着头皮去做。 武昌府距离金陵可不近，算上史国智到武昌府之后，怎么着也待两三天，一去一回就是大半个月。 第79章 加紧训练新军与水师 只是让礼部右侍郎史国智去武昌府看左良玉几天臭脸色，加上送出一个有名无实的侯爵，就能拖延大半个月时间，对于朱由简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了。 朱由简甚至已经想好了后续对策，一次就能拖延大半个月，来上三次，两个多月就过去了。 现在最为要紧的就是利用这两三个月时间，把两万新军训练出来，让他们能够上战场杀敌。以及火器司、造船司开足生产力，生产更多大炮与战船。 朱由简召来水师提督陈阶，与他商议水师炮船方面的问题。 金陵到武昌府段的长江，能走排水量千吨级的大船，水师两个型号炮船，一号大福船排水量四百五十吨左右，现在新造的‘宝船’排水量七百吨左右，理论上都能航行，但也只能靠近江心航行。 如果战场在长江边上，炮船要支援作战的话，不能只有靠近江心航行的大炮船，也需要一些能直接航行到江边的小炮船。 “皇上，如果用苍山船改造一下的话，可以安装一门红衣大炮，三门千斤弗朗机炮。”陈阶根据朱由简提出来的要求，想了一会之后回答道。 “那就改造二十艘！”朱由简做出决定道。 这种小炮船或许不适合在海上作战，但战后可以继续留在长江水面游弋，做为朝廷威慑其他敌人的一股力量。 “回去之后，让各船炮手多训练一些开花弹的使用。” 开花弹与实心弹在装填与射程都是不一样的，炮手训练，没有什么特殊的办法，只能堆数量，积累经验，如果每位炮手都能打上几十发自然最好不过。 还有两万新军炮手的训练，同样如此。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长江水面上，一艘艘水师炮船对着崇明岛陆地猛轰，一枚枚开花弹炸开，大地好似都在震颤，滚滚白烟升腾。 这里好歹是长江口区域，距离金陵不近，动静再大也影响不到金陵。 不过，两万新军直接在金陵城郊训练，密集的炮声与枪声，就连在六部办公的各级官员都能隐约听到。 有户部官员苦着脸，非常不满道：“皇上一意孤行搞的这两万新军，究竟有多少战力不知，弄出来的动静与消耗却真是太大了。” “新军也就罢了，水师也不消停些。”另一名户部官员黑着脸道。 两万新军好歹只有六十门炮，可水师随着第七艘炮船建造完毕，以及二十艘改装的小炮船，全部加在一起两百七十多门炮，是新军的差不多五倍。 新军与水师加在一起，更是足足三百三十多门炮，这样密集的训练，打的大多还是开花弹。 要知道，一枚开花弹便要差不多二两银子，一天训练下来，少说也得浪费掉两千两银子，一个月就是几万两。 新军那些火枪兵同样不消停，现在已经装备出了上万支，两万新军轮流训练，每天打出的枪弹与火药，消耗量同样惊人。 户部官员唉声叹气，与之相反，朱由简在皇宫之中，听到这些隐约的枪炮声，却是饭也吃得香，觉也睡得熟，每天数着日子等新军达到能上战场的程度。 朱由简不是光期待，为了新军将来上战场，不至于出差错，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 他隔三差五就召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几个，商议新军士兵到底该如何训练，如何提升新军士兵的心理素质等。 新军全军装备燧发枪，战术只能是线列排枪战术，简称‘排队枪毙’。 这种战术很简单，但历史上能称雄世界两百年，第一个用了之后，便逼得对手也不得不跟着用，最后演变成排队枪毙，对比传统大军，肯定有足够强悍的优点。 当然，缺点也非常明显，那就是极为考验士兵的心理素质，在人挤人的线列方阵中，看着身边同袍中枪或中箭倒下，忍不住手脚慌乱，乃至乱跑，方阵就很容易瓦解。 线列方阵的步兵没有精良的铠甲护身，方阵一旦瓦解，还能发挥的战斗力锐减。 为了提升新军士兵的心理素质，朱由简与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几人商议，想出了不少针对性的训练方法。 比如在新军线列方阵前进训练时，突然引爆距离仅仅十多二十米的一枚开花弹，或者路过几门大炮时，大炮突然开炮，或者让弓弩手用没有箭头的箭矢突然一阵齐射，又或者用几百名骑兵朝他们冲击，冲到几乎贴脸才刹停。 这些训练，考验新军士兵心理素质的同时，也难免出现一些意外，一个月便有几十名新军士兵因此受伤，还有两名新军士兵死了。 为了稳住新军士兵的军心，让他们不要怕受伤，朱由简还专门为新军两个旅，配备了两个专属医疗队，每个医疗队两百人，让新军士兵知道，战时他们只管前进，如果有人受伤倒下，医疗队自会在后面救助。 只有众士兵勇往直前，顶住敌人，才能保护受伤倒在身后的同袍及时得到医疗队救助。 线列方阵的第一排士兵，心理素质最为重要，为此朱由简让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四人特地挑选最不怕死的新军士兵做为每一个线列方阵的第一排，他们的军饷上涨一两，一旦战死，抚恤金也比其他人多三成。 有赏也有罚，谁如果上战场时，第一个逃跑，指挥的将领可第一时间将其斩杀。 许多手段朱由简都是参考历史上，西方线列步兵两百年积累的经验，效果肯定是有的。 对于未来新军第一次上战场的表现，朱由简并不是特别担心，线列步兵最考验心理素质的情况是‘排队枪毙’，不过那得敌军也是同样的线列步兵战术。 而这种线列步兵战术，在西方战场，这个时间点也才刚刚开始创立，还在摸索过程中，并没有成千上万规模的出现在战场上。 在中原这个地方，更是仅有大明的这两万新军而已，所以排队枪毙的情况还不会碰见，新军士兵只要顶住敌人的传统步卒攻击，或者传统骑兵冲锋即可。 第80章 清军攻占山东 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四人做为新军高层将领，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按照新军训练时展现出来的燧发枪线列齐射火力凶悍程度。 传统步卒大军如果以传统方式正面攻击，下场将会有多么凄惨，他们也无比期待新军第一次上战场的表现，因此更加倾尽精力训练新军士兵。 时间来到七月中旬，朱由简在金陵如火如荼的训练水师与新军，礼部右侍郎史国智经过七八天路途，终于赶到了武昌府。 “朝廷不直接回复，或者把银子送过来，却只派个人过来干什么？把他带进来！”左良玉蹙起眉头很想发火。 亲兵很快将史国智带了进去。 “下官礼部右侍郎史国智，拜见宁南侯。”史国智堆起满面的笑容，朝着左良玉拱手行礼道。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史国智不管皇上到底什么想法，以及左良玉此刻什么想法，反正他态度一定要有礼，让左良玉挑不出他的毛病。 “宁南侯？”左良玉本来心里还有些火气，听到宁南侯三个字，他立刻想到了什么，火气顿时被浇灭了大半，他盯着史国智，等着史国智将他心里的猜测说出来。 正如左良玉心中所想，史国智取出圣旨：“皇上命下官来宣旨，宁南伯左良玉接旨！” “臣左良玉接旨。”左良玉没有犹豫，立刻行大礼。 虽然他心里早就不把大明朝当回事，但毕竟没有起兵造反的打算，而且还想着从朝廷那里拿到三十二万大军的粮饷，因此表面工作还是不迟疑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宁南伯左良玉为‘宁南侯’，钦此！” “臣左良玉接旨！” 史国智将圣旨交到左良玉手上。 捏着手中的圣旨，左良玉面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此时他心里的火气已经全部被浇灭。 虽说宁南侯不是他心里最想要的公爵，乃至王爵，但侯爵听上去也算真正有点身份了，不像之前区区一个‘伯’，那么寒碜。 “史侍郎大人，爵位毕竟是虚的，本帅的粮饷何时送到啊？本帅麾下三十二万将士，可都嗷嗷待哺呢。”晋封为侯爵，顶多只是让左良玉心情好一些，名头而已，又不是公爵或者王爵，他要的粮饷才是正事。 “呃……这个，这个……”史国智表情有些尴尬。 “怎么吞吞吐吐的，给或不给，就一两个字的回答而已。”左良玉双眼一瞪，显得很是不满。 史国智硬着头皮，有些支支吾吾道：“皇上说，粮饷可以给，但实际得真有这么多人，现在大明危难，到处是反贼，皇上被吃空饷吃怕了，说有多少人就是多少人，让宁南侯您带本官去武昌军大营转一转，眼见一下！” “……”正如朱由简当时想的那样，听到这种话，左良玉一张脸顿时就臭了起来。 如果不是史国智笑着脸，如果不是圣旨刚刚封爵，左良玉估计都要怒不可遏的对着史国智破口大骂了。 左良玉咬牙了足足十几个呼吸，直到史国智额头上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才见他点头道：“好，本帅就带你去好好转一转，回去之后你告诉皇上，我左良玉有没有吃空饷！” 左良玉的目的到底只是为了粮饷，朝廷虽然没有直接送粮饷过来，但皇帝既然派史国智带着圣旨来，先封了他侯爵，才提出要看他是不是真有三十二万将士。 听上去很不信任，很让人恼火，却也至少表明了朝廷和皇帝还是怕了他，只要他再给些压力，相信朝廷会妥协的。 为此，左良玉特意安排，次日才带史国智去武昌军大营，他还从自己最精锐的四万士兵之中，挑出一万来当着史国智的面演训。 能让左良玉视为精锐的，每一名士兵士兵身上都有薄甲，都有不止一次战场经验。 “既然皇上要看，那就通过史国智的眼睛，带回去给皇上知晓我左良玉的实力究竟如何！” 看着军营内，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的士兵群，以及中心校场演练的一万名身上全部穿有甲的精锐士兵，史国智不知道这样的精锐士兵左良玉有多少，也不知道这武昌府大营究竟有多少士兵，他看不过来也数不过来。 左良玉就是故意不直接给史国智介绍，就让史国智自己看，吓也要把史国智吓出心理阴影。 在武昌府呆了三天，第四天史国智才辞别左良玉返回金陵。 当史国智回到金陵的时候，前后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 面对史国智带回来的情况，朱由简听得很平静，看不到丝毫慌张与惊惧。 等史国智说完，朱由简才开口道：“你休息两天，然后再去一趟，问左良玉要每一位将领的花名册，兵部要造册，再跟左良玉商量一下，三十二万大军的粮饷能否减一半，朝廷只给十六万大军的，总之你去跟左良玉讨价还价，办好了朕算你一大功！” “皇上，臣……臣领旨。”史国智满嘴发苦，双腿发飘，只是听他就觉得累得慌，他很不想再劳累跑一次，但皇上都吩咐了，他又不可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再次接下任务。 当史国智再次从金陵前往武昌府，时间也进入八月份。 北方，京师。 因为已经定下了从盛京迁都京师的事宜，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始迁都，大清高层主要精力都在迁都上，但多尔衮已经在为迁都完成之后，大举攻打李自成坐着准备。 他下令多铎率领精锐清军骑兵两万，加上三万步卒，总计五万大军从北直隶南下，攻打山东。 由于山东的高一功已经被李自成调回了陕西，且山东大顺军也被调了一部分到陕西，山东剩下的大顺军人数不到六万，兵力分散，又没有足够身份地位的人统筹。 多铎五万马步清军杀入山东之后，犹如秋风扫落叶般，第一日先下德州府，第三日杀到济南府城下，第四日便攻占济南府。 而后同时分兵四路扫荡，前后仅仅半个月时间，便将整个山东拿下。 第81章 来回戏耍左良玉 整个过程太轻松，太顺利了，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多铎都怀疑，李自成是不是故意放弃山东，只想在河南与山西来和大清死磕。 多铎并没有想差，李自成就是故意放弃山东的。 因为李自成觉得山东距离陕西太远了，如果费大力气在山东与清军激烈厮杀，那么不仅兵力粮草调度不易，还容易被清军从河南与山东交界，切断山东与陕西的联系，最终山东一样很难守住。 与其等到那样的情况出现，不如早早收缩精锐兵力，以山西、河南为前线，依托陕西为核心后盾，与清军决战。 正是基于这种想法，李自成将麾下大将之一的高一功调回陕西，还将他认为最能打的一部分山东大军抽调出来。 如果不是怕影响军心，说出来也不好听，李自成甚至能直接将所有山东军全部抽调，不战而直接将山东拱手送给清军。 拿下山东之后，多铎一面巩固对山东的占领，一面做好从山东向西攻打河南的准备。 八月七日，史国智第二次到武昌府见到左良玉。 当史国智将朱由简的要求说出来后，左良玉不由得大怒：“将领的花名册可以上报给兵部。” 无关紧要，而且本来这也是正常流程，有了兵部记录，才算是真正得到朝廷的承认。 但是粮饷方面讨价还价，只打算给十六万大军数额的粮饷。 “放屁，才给一半，绝对不行！本帅手下三十二万将士，日日夜夜都在为朝廷艰难抵挡李自成、张献忠等贼军威胁，抛头颅洒热血，朝廷却连饭都不让他们吃饱，就不怕激起将士们的怨念，最终引发兵变？到时候三十二万将士‘裹挟’本帅前往金陵讨说法，可就怪不得本帅了。”左良玉蛮横的威胁道。 上一次史国智前来，虽然带来了晋升他为侯爵的圣旨，但毕竟有名无实，真正实在的粮饷，一两银子都没有见到，他心里已经很不舒服。 没想到史国智回去之后，朝廷依然没有直接一些，把粮饷派发回来，而是又派史国智过来讨价还价。 朝廷又不是没有银子，既然朝廷能拿得出银子，那他岂能容许朝廷讨价还价。 以前朝廷穷，几千两银子都抠抠搜搜，甚至拿不出来，他也懒得指望朝廷，可现在的朝廷不一样了，朝廷‘富裕’了，他左良玉这么多年，朝廷对他的欠饷加在一起一点都不少，现在他不提以前的欠饷已经是给朝廷面子了。 “宁南侯，您看这总得……”史国智想说朝廷其实还是很穷，国库没多少钱，怎么也要让减少点。 哪怕减少十二万大军的数额，只给二十万大军的也行啊，他不能一点成绩也没有的回到金陵，否则皇上岂非认为他无能，对他有了不好的印象，以后他还想入阁呢。 然而，左良玉半点机会也不给史国智，还没等史国智说完便立刻打断史国智的话。 “没有商量的余地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回去告诉皇上，本帅一定要见到全额粮饷。” 其他事情都好谈，唯独银子方面，退一步就得少一大笔银子，而缺少的银子都要他自己去弄，让他自己填银子守在武昌府，为朝廷拼死抵挡李自成与张献忠，朝廷不要想得太美好。 史国智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左良玉竟然丝毫不肯妥协，这让他如何回去向皇上交差啊。 减少十二万数额不行，那减少十万或者只减少五万也行啊。 左良玉看史国智的表情就知道史国智还想硬着头皮讨价还价，他只觉得心里的火气已经压不住了。 “来人，送史侍郎离开武昌府。”左良玉直接朝着门外喊道。 立刻便有几名亲兵走进来，要按照左良玉的命令准备将史国智送出武昌府。 “史侍郎大人，请！” 乖乖配合，那就是礼送，如果不乖乖配合，那么就是强拖。 “……”见到这种情况，史国智是一个字都无法再说出来了，无奈只得妥协，当日在左良玉几名亲兵的礼送下，离开武昌府返回金陵。 这一次史国智没能在武昌府待一天，他这一次来回，注定比上一次少了两三天时间。 当史国智再回到金陵的时候，正好是八月十五。 而这一日，正是杨凌与长平公主成婚的好日子。 朱由简忙着嫁公主，听到史国智已经回到金陵，也没有直接召见他，只让太监去告诉他，明日再入宫见驾。 反正公主出嫁，还有你左良玉这么威胁朝廷，朝廷总得‘考虑’几天。 史国智第一次从金陵启程去武昌府见左良玉，是六月底的时候，而现在已经八月十五了，距离朱由简当初打算拖延三个月，已经差不多两个月了。 “儿臣拜见父皇！”是杨凌和长平公主来告别。 朱由简有崇祯的全部记忆，总是受一些影响的，何况他潜意识里早就代入崇祯的角色，把长平公主真看做自己的女儿一般。 看着杨凌脸红脖子红，好像很猴急的模样，再想到养了杨凌这货其实只比自己小几个月。 朱由简此时怎么看杨凌，怎么觉得心里不得劲，就像是自己辛辛苦苦种了一棵大白菜，被杨凌这只野猪给拱了。 “杨凌，过一两个月大概率就要面临大战了，你可不能沉迷长平的温柔乡，而疏于训练。”朱由简板着脸叮嘱了杨凌。 朱由简预计，九月下旬的时候，左良玉就会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朝廷一文钱粮饷都不会给他，到时候无论是气不过，还是大形势逼迫，左良玉都不得不反。 看似现在拖延一个月左右，但这点时间，已经可以说是迫在眉睫了。 “父皇放心，儿臣晓得！”杨凌很直接，拍着胸口保证道。 “去把，不要错过了吉时。”朱由简挥了挥手。 次日，朱由简召史国智入宫，如同上一次一样，他很平静的听完史国智的汇报，对于左良玉让史国智带回来的威胁，他丝毫不放在心上。 又等了三日，八月十九的时候，朱由简才让人回复左良玉。 第82章 嚣张的武昌军兵将 基于对史国智生命安全的考虑，朱由简没有让史国智去第三趟，而只是书面回复，告诉左良玉，朝廷同意先给他半年粮饷，让他派一千人来金陵，协同运输。 这当然是朱由简在耍左良玉，最后结果肯定不会给一文钱粮饷，但消息传到武昌府，左良玉再从武昌府派人到金陵，一来一回又是半个多月。 到时候，朱由简把左良玉派来的那一千人直接扣押或者全歼了，就算左良玉在金陵安插有细作，细作将消息再传回去给左良玉，估摸着又过去八九天。 “传旨给黄得功，让他率领五万庐州军，九月初三开拔，移防安庆府。”等黄得功大军进驻安庆府，就算左良玉到时候反应过来。 那个时候，朱由简也完全做好了准备。 武昌府。 朝廷的回复让左梦庚心生质疑：“父帅，这会不会有诈？” “不会，朝廷不敢！”左良玉冷笑一声道。 麾下三十二万大军是左良玉最大的底气，据他所知，朝廷在江南金陵一带只有区区几万兵马，把江北与其他地方加上，都没有他多，况且他所处武昌府可以顺江而下，直取金陵，朝廷没有胆子敢欺骗他！ 基于强大的底气，也想给朝廷更直接的震慑，左良玉专门挑选了一千名最精锐的士兵，这些士兵每一个身上都有中型甲。 铠甲分为薄甲、中型甲、重甲三个等级。 左良三十二万大军当中最有战斗力的四万精兵，普遍也就穿着薄甲，中型甲一般都是小旗长以上才有资格穿，普通士兵能穿中型甲的，只有左良玉四万精兵之中的核心三千精锐。 直接派出这样的核心精锐，可想而知左良玉有多么想趁这个机会，直接在金陵文武百官以及皇帝面前，展现他的武力。 左良玉的想法很美好，如果朱由简真的已经对他妥协，真的准备给他开口要的粮饷，他这个做，的确能起到震慑朝廷文武百官，震慑朱由简这个皇帝的作用。 可惜，朱由简从始至终都没打算妥协，没打算再给左良玉一文钱粮饷，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备战，到现在已经基本上做好准备，这只是最后一次忽悠左良玉而已，因此左良玉这一千精兵中的精兵，注定是肉包子打狗，白给！ 金陵，谨身殿。 当朱由简从锦衣卫的情报之中得知消息，他顿时就乐了：“左良玉如果意识到他一直在被朕忽悠，他精挑细选这一千精兵来金陵，不仅不会给他带回去一文钱粮饷，反而全部白白折在了金陵，不知道他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一千名拥有中型甲的精锐士兵，可是比一万普通士兵还要宝贵得多，白白损失这么多精锐士兵，足以让当世任何一名将领心头滴血。 朱由简为什么特意让左良玉派一千名士兵，来金陵‘协助’运输粮饷？不就是拖延时间的同时，在大战开启之前，顺带先坑掉左良玉一千名士兵吗。 左良玉派来的一千名士兵竟然这么精锐，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为了用最小的代价，全灭了左良玉这样一千精锐士兵，朱由简让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几个提前做好部署。 九月上旬，左良玉派来的一千精兵到达金陵之后，被安排在城外一处扎营。 没有安排在城内，是因为不合规矩，可能会被怀疑，而且城外空旷，一旦开打躲无可躲，也不至于出现意外，殃及百姓。 “本将与众兄弟们要吃牛肉，快给送十头牛过来！”率领一千武昌军精锐的是左良玉的一名心腹将领，名叫郭文冀，他对着接待的礼部官员便提出要求。 “你们要吃牛肉？还要十头牛！”礼部官员顿时一惊。 “怎么，我们都是左大帅应朝廷要求派来的，一路舟车劳顿，朝廷就不能给我们吃顿肉吗？如果朝廷不许，那么我们众兄弟可以到附近自行‘采购’！”郭文冀很嚣张，一副你看着办的态度。 左良玉对朝廷的蔑视，自然影响他身边的心腹。 郭文冀认定朝廷就是怕了他们左大帅，根本没有实力对抗他们三十二万武昌军，这才妥协的，做为左大帅的心腹将领之一，率领的还是一千武昌军精锐之中的精锐士兵，他不认为吃朝廷十头牛有什么大不了的，更不认为朝廷会为了十头牛，就跟他们节外生枝。 消息传入皇宫。 朱由简冷笑一声：“本来还想多留他们两天再动手，现在看来不必了！” 这个时间点，黄得功应该已经进驻安庆府了，加上消息从金陵逆江而上传到武昌府，又要八九天时间，他没必要再顾忌左良玉的反应。 “传旨给杨凌与阎应元，让他们按照计划行事！” 城外新军大营。 杨凌与阎应元接到命令，各率第一旅三千人，第二旅三千人，总计六千人朝郭文冀等一千武昌军精兵包围了过去。 “这算是大战前的练手，传令下去，谁敢出错，严惩不贷！”杨凌摩拳擦掌，第一旅不仅是他这个旅统亲自出马，陈明遇这个副旅统也一起出马了。 第二旅那边，阎应元与冯厚敦同样亲自出马。 区区一千武昌军精锐，就让六千新军出动，这绝对属于杀鸡用了牛刀，但如果这柄牛刀是第一次用，那杀鸡便是为了杀牛之前先试刀。 武昌军，郭文冀那边。 他率领的一千武昌军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扎营的速度非常快，仅仅两刻钟就扎好了百座帐篷，为了吃到牛肉，他与一千武昌军精锐士兵又等了近一个时辰，却仍没有见礼部官员送牛过来。 “朝廷磨磨蹭蹭，本将与众兄弟肚子都饿得开始咕噜叫，还没把牛送来，再等半刻钟不见牛，莫怪本将带着众兄弟到附近自取！”郭文冀不免恼火。 在武昌府的时候，他们就经常劫掠百姓的粮食牲畜，有时候不止在控制下的武昌府与九江府劫掠，还会到附近的其他府县辖区内劫掠，无法无天惯了，加上受到左良玉影响，心里完全没把朝廷当回事，在金陵皇帝脚下，依然这样嚣张。 第83章 新军初战 郭文冀与一千武昌军精锐没有等来朝廷的牛肉，却等来了新军第一旅与第二旅六千新军士兵，自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合围。 当他们发现新军士兵的时候，新军士兵距离他们的营地仅有二百多米了。 郭文冀又惊又怒，他瞪大双目，咬牙怒道：“朝廷来这么多人，还以这样的形势，他们想干什么？难道想围杀我等！” 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意识到，这绝对没有侥幸，必然是要围杀他们的。 “朝廷好胆！就不怕消息传回武昌府，左大帅一怒之下，兴兵直捣金陵！”郭文冀惊怒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恐慌。 毕竟他们左大帅与三十二万武昌军远在武昌府，金陵是朝廷的地方，皇帝脚下，一旦皇帝决心围杀他们，很大概率他们要凶多吉少，哪怕之后左大帅为他们报仇，他们估计也看不到。 愤怒加恐慌的不止是郭文冀，其他武昌军精锐士兵同样很慌。 郭文冀能成为左良玉的心腹将领之一，自然有些能力，他很快压下心里的恐慌，接连下令道：“所有人备战，你们几个，尽可能爬到高处，给我估计一下朝廷来了多少人马。” 能成为左良玉三十二万大军中，精锐中的精锐，素质也是没话说，仅仅二十几个呼吸，郭文冀点名的几个武昌军士兵就爬到木杆高处，并大致估测出了四个方向大致人数。 “东面一千四五百人左右！” “西面一千四五百人左右！” …… “那就是六千人左右！”郭文冀也快速按照整数原则，估测出朝廷兵力大致数量。 四个方向的六千新军士兵没有停顿，不断朝郭文冀等一千武昌军精锐营地合围过来，二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 郭文冀估测出四个方向新军加在一起大致是六千人数的时候，四个方向新军也接近到了八十米以内距离。 “朝廷派来的只是一个草包，我们从西面方向突围出去！”郭文冀振奋的大声下令。 郭文冀跟着左良玉十几年，与张献忠打过，与李自成也打过，战场经验丰富，按照他的理解，如果他是统帅六千朝廷兵马的人，他不会分四个方向，还这么慢吞吞的合围过来，他只会突袭，彼时他们一定被打个措手不及，下场凄惨。 然而，朝廷不仅只派来六千人马，还以这样的方式，那么完全就是给他突围的机会，而且他百分之百肯定，他们轻易就能突围。 别看郭文冀等人只是一千人，但每一个人都身穿中型甲，是精锐中的精锐，以一当十都是小儿科，正面厮杀的话，朝廷这‘区区’六千人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朝廷居然还分兵合围，每个方向只有一千五百人，这岂非笑话。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乃金陵城郊，皇帝脚下，有数万京营，郭文冀都不打算突围，而是直接反杀了朝廷这六千人马。 为了安全考虑，先突围，然后直接返回武昌府面见左大帅！ “等回到武昌府，大帅知晓朝廷此举，定一怒之下，尽起武昌之兵朝金陵杀来，我们还会跟着大帅再回来的，狗皇帝，还有狗朝廷，你们等着！”郭文冀满面愤恨。 “杀！”郭文冀带着一千武昌军精锐，齐齐朝着西面方向的一千五百新军冲杀了过来，要从这里突围。 在这个方向的是阎应元的第二旅，副旅统冯厚敦亲自指挥。 冯厚敦看着颇具气势的郭文冀等一千武昌军精锐朝他这个方向冲来，他不仅没有半点慌张，反而大喜过望。 “哈哈，好运在我这边，让其他新军将士看我们的表现！” “所有人听本副旅统号令，第一列准备！”冯厚敦立刻转为满脸严肃。 听到命令，第一列的新军士兵齐刷刷将背在后背，安装有刺刀的燧发枪取到身前，抬枪瞄准。 黑洞洞的枪口，配合寒光闪闪的刺刀，有着一种莫名的渗人感。 “火枪？”郭文冀吓了一大跳，之前他还纳闷，朝廷派来围杀他的六千人马，不仅分散在四个方向，而且身上没有铠甲，也没见拿有什么传统刀剑长枪等兵器。 因为新军士兵的燧发枪都是背在后背的，郭文冀能看到的只有露出来的一截刺刀，本来郭文冀还纳闷，究竟是什么兵器，现在才发觉，竟然是火枪！ 郭文冀赶忙往后退了几步，让普通士兵冲在最前面。 在郭文冀认知中，火枪虽然准头不怎么样，但威力着实不小，他不敢肯定这么短距离，他身上的铠甲会不会被射穿。 当然，郭文冀仅仅只是吓了一大跳，并没有恐惧，因为他很清楚火枪的缺点，这么短距离，注定只能开一枪，一枪过后，这些身上连铠甲都没有的朝廷士兵，只能被他无情屠戮。 郭文冀被新军的燧发枪吓到了，往后退了几步，那些普通武昌军精锐士兵也一样被吓到了，他们同样知道火枪的威力，不过他们没能后退，因为郭文冀的严令。 “冲，继续冲，谁敢后退，定斩不饶！” 最前面的武昌军精锐士兵听到命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猛冲。 “弓弩手，射箭！”郭文冀又下令弓弩手射出箭矢。 先是武昌军精锐士兵中的百名弓弩手先射出一轮箭雨，因为相隔只有四十多米距离，箭矢越过最前面的武昌军士兵，向新军方阵抛射了过去。 “噗！噗！噗！”十几名新军士兵中箭，有倒霉的还一连中了三箭。 到底是第一次面对敌军实战，看到身旁的同袍中箭，附近的新军士兵有些许骚乱的苗头。 “开火！”冯厚敦大声下令。 没有中箭的新军士兵用力勾动扳机，燧石猛地击打下去，火星引燃药池里的火药，瞬间枪管里的火药也被引燃。 “怦怦怦……”震耳的枪声响起，刺鼻的火药味灌入新军士兵的鼻孔，浓浓的白烟弥漫在大片空气之中。 一千五百第二旅新军士兵，分为三个方阵，每个方阵又分为四排，且因为战场足够平坦宽阔，三个方阵又是并列的，三个方阵的第一排加在一起便有近四百人。 近四百支燧发枪开火，就算平均击发率只有八成三左右，也是超过三百支燧发枪喷出铅弹。 第84章 小试牛刀 三百多颗铅弹激射，横扫向前方已经冲到距离仅有三十多米的一千武昌军精锐，这么短的距离，几乎每一颗铅弹都能命中。 瞬间打得武昌军精锐士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线成片倒下，死伤六十余人。 虽然这些武昌军士兵身上都披着中型铠甲，八十米开外，弓箭都射不穿他们的铠甲，但燧发枪铅弹的穿透力，是超过所有弓弩的。 何况这么短的距离，所谓的仅次于重甲的中型铠甲，与纸糊的也没多大区别。 冲在最前面的武昌军精锐士兵最惨，平均中弹超过四颗，大半都直接被击毙，冲在后面一些的武昌军士兵也没能全部幸免，铅弹只要有手指大的空隙就能穿过去伤人。 就连郭文冀都被一颗铅弹打中左肩。 “噗！” 铅弹有强大的冲击力，郭文冀脚步不仅顿住，还往后踉跄了一步，差点没有摔倒。 鲜血从血洞洞的伤口啵啵流出，剧痛让郭文冀双目欲裂，他原以为自己后退几步，前面有数名士兵挡着，肯定不会被打中，但却没想到还是被打中，真是……倒霉！ 郭文冀怒咬着牙，强忍住剧痛，大声下令：“他们火枪已经开火了，趁这个机会快冲过去！” “杀！”这些武昌军士兵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素质足够强大，虽然第一列燧发枪一下子打死打伤他们六十多人，恐怖的杀伤让一些人心脏都差点没吓跳出来。 但火枪只能打一枪是所有人心里的共识，他们知道，只要趁着朝廷士兵火枪已经开过枪，迅速冲到跟前去，看这些朝廷士兵身上连一件薄甲都没有，必然被他们一面倒屠杀。 为激励士气以及加快速度，郭文冀都身先士卒冲在最前列。 迎接郭文冀等武昌军精锐的，当然不是他们以为的，朝廷士兵会换下火枪，转用刀剑长枪与他们厮杀，而是在冯厚敦的淡定命令下。 “第二列准备！” 先前开火过的第一列新军士兵，齐齐半蹲，快速换弹，而第二列新军士兵端起燧发枪瞄准前方。 “……”郭文冀肝胆俱裂，这种情况不在他的认知当中，他之前是想都没想过的，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霎那间脚步是停也来不及，加快速度也来不及。 “开火！”随着冯厚敦怒吼下令。 第二列新军士兵扣动扳机，燧石向下击打，火药被引燃。 “怦怦怦……” 郭文冀只能眼睁睁看着震耳的密集枪声下，白烟滚滚，又是三百多颗铅弹横扫而来。 因为这一次郭文冀身前不再有其他武昌军精锐士兵，他身先士卒冲在了最前面，面对激射而来的铅弹，他身上比中型甲略好，比重型甲防御力都不差多少的铠甲，如纸糊的一般被毫无意外的击穿。 郭文冀敏感的神经只感觉到身体有五处地方被狠狠贯穿，丝丝凉意拂过伤口，疼痛稍缓两个呼吸才会传递到大脑，但疼痛传到大脑之前，身体的力气已经先泄了，两腿发软，眼前发黑，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命中的五颗铅弹，两颗都打中郭文冀的要害，郭文冀只挺了几个呼吸就气绝了，死不瞑目。 怎么可能瞑目呢，做为左良玉的心腹将领之一，跟随左良玉十几年，参加过的恶战不下十次，两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斩杀过的敌人全部加在一起超过百人，号称三十二万武昌军，十大勇之一。 可现在竟然就这么死了，连敌人的近身都还没杀到，就直接轻易死在了敌人的火枪远程打击下，实在太窝囊了。 其他武昌军精锐士兵也没好到哪去，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每一个都参加过恶战，战场经验丰富，加上身披的中型铠甲，对付没有甲的普通士兵，他们能轻松以一敌十，对只有薄甲的士兵，他们也能轻松以一敌三。 但是再怎么勇猛，比如他们的主将郭文冀，也一样被火枪击毙。 他们身上精良的中型甲，根本无法为他们挡住射来的铅弹。 再次被成片的射杀五六十人，加上之前被射杀的六十多人，短短几个呼吸时间，他们已经死伤一百多人了，而他们总共也才一千人而已啊。 不给其他武昌军精锐士兵更多反应的时间。 “第三列准备，开火！” 随着第二列新军士兵半蹲，第三列闻令举枪瞄准，射击！ “怦怦怦……” 再次打死打伤五十多名武昌军精锐士兵，算上先前两次的杀伤，已经有近二百名武昌军精锐士兵被新军士兵打死打伤。 后面的其他武昌军精锐士兵彻底被吓住了，他们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火枪打击方式，而且认知中传统的火枪似乎也没有这样大的威力。 所谓精锐士兵，他们仅仅比普通人多了一些战场经验，多了一些勇气，多了一些对恐惧的忍耐度。 但这些都是有限的，一旦这个‘限度’被击穿，真正面对死亡，他们的表现不比普通人好多少。 “跑，快跑啊！”剩下的武昌军精锐士兵没有勇气继续朝冯厚敦这个方向冲，他们齐齐转身，又向着东面方向冲去。 “开火！”冯厚敦可不准备就这么放过这些武昌军士兵，又下令第四列开火。 “怦怦怦……” 这一轮的几十名武昌军精锐士兵，被击中的是后背。 这刺激着剩下的武昌军精锐士兵更加疯狂的向东面方向猛冲。 这个方向是杨凌亲自指挥的第一旅一千五百新军。 看到剩下的七百多武昌军精锐士兵转而向他这个方向冲来，他顿时乐开了花，终于不是只能看着对面冯厚敦率领的第二旅新军收割，他也能收割一波。 “第一列准备！”杨凌声音又大又敞亮。 手下的第一旅新军士兵闻令抬起手中燧发枪瞄准。 剩下的七百多武昌军精锐士兵才冲到九十米左右距离，便看到前面令他们同样肝胆俱裂的场景。 “跑啊！”当然没勇气继续冲，他们转而又准备从南侧方向冲。 第85章 战云密布（一） “艹，有点勇气行不，这就跑了？”杨凌脸色像是便秘了一样，他还没发威呢，这些武昌军精锐士兵就又转方向了，那么他这个方向岂非连汤都喝不上？ “开火！”杨凌在武昌军精锐士兵跑离百米距离之前怒吼着下令。 “怦怦怦……”三百多颗铅弹从枪口冲出，后面跟着刺鼻的滚滚白烟，划过百米空气，打入前面的武昌军精锐士兵群之中。 新军两个旅装备的第一代燧发枪，射程大约二百一十米，理论上最佳射击距离是六十米，因为在这个距离内，命中率足够高，还可以保证射穿中型甲。 虽然此刻有着上百米的距离，但武昌军精锐士兵身上的中型甲，并非护住全身，也不是每一片甲都能防住铅弹穿透，毕竟在完全手工锻打的时代，每一块甲片的厚度都不一样。 “噗！噗！噗！”一缕缕鲜血溅洒在大地。 有十几名武昌军精锐士兵在这轮打击下受伤，多为手脚关节等缺少防护的地方中弹。 剩下的这些武昌军精锐士兵，他们已经被燧发枪密集打击的强大火力吓破了胆，加上主将郭文冀也死了，立刻是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他们下意识的又朝北方向冲击。 这个方向是阎应元亲自率领的第二旅一千五百新军士兵，同样也只是一轮密集打击，便又将这些剩余的武昌军精锐士兵打得溃退。 尝试了三个方向，剩下的这些武昌军精锐士兵，终于想到，朝廷大军是从四个方向合围的，他们无论从哪个方向突围，遭遇到的朝廷大军数量与火力都是一样的。 随着四个方向新军的缓步推进，剩下的七百左右武昌军精锐士兵被围在方圆二百多米的狭窄处。 过程中，武昌军精锐士兵也试图用弓弩抛射，想杀开一条道路。 到底是一群参加过不止一次恶战，战场经验丰富的精锐士兵中的精锐士兵，他们这么快就抓住了新军燧发枪对他们身上中型铠甲，极限破甲距离只有六十到七十米的弱点。 百米左右，新军士兵的燧发枪不能破中型甲，而新军士兵身上没有甲，百米开外，哪怕箭矢穿透力锐减，也足以射伤新军士兵。 多轮抛射之下，便有三十多名新军士兵中箭受伤。 “不要乱，稳步推进！”阎应元怒喝，让麾下新军第二旅士兵按照训练时的章程，哪怕有炮弹在身边炸开，也不能有一点混乱，必须如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原序列，推进、开火、装填、继续推进！ “还是大意了些，没有把威武将军炮一起带来！”新军的作战方式，应该是每个方阵中间部署一两门大炮，打几百上千米可以用实心弹或者开花弹，打一两百米直接用霰弹，一炮过去，重甲都能被撕碎。 那个时候，武昌军精锐士兵弓弩手，绝对无法利用距离差，杀伤新军士兵， 不过，武昌军精锐士兵的弓弩虽然能给新军士兵造成一些伤亡，但九成以上都只是箭头入肉一两寸，不中要害的轻伤罢了。 却也正好可以借此检验新军士兵，面临伤亡时的素质。 新军士兵初时确实有一些混乱，但在指挥他们的一个个中下层将领的呵斥与维持下，新军士兵面临伤亡，混乱越来越少，越来越稳。 随着四个方向新军不断推进挤压，燧发枪的极限射程几乎已经能把包围圈打一个对穿，武昌军精锐士兵的弓弩手再怎么疯狂反击，也都只是最后的困兽之斗而已。 只要四个方向新军再继续推进十几米，就能轻易全歼剩下的已经不到七百武昌军精锐士兵。 “左良玉有负天恩，在武昌府、九江府一带，常年掳掠百姓。他私自扩军，打造兵甲，对朝廷命令充耳不闻，屡次抗旨，早已是反贼，罪大恶极，尔等都是大明子民，不该与反贼为伍，皇上有旨，降者免死！” “降！” “降！” …… 四个方向新军士兵也齐齐怒吼。 包围圈中的近七百武昌军精锐士兵，看着四个方向都是黑洞洞的燧发枪口，以及寒光闪闪的刺刀，他们本就已经胆寒，如今听到降者免死，立刻开始有人放下兵器。 由于主将郭文冀已死，就算其中仍有个别死忠左良玉的中下层将领，面对这种无处逃生，加上军心已溃的形势，也掀不起的风浪，有人想要强行阻止放下兵器投降，反被乱刀砍杀。 最终，剩下的六百八十多名武昌军精锐士兵全部放下兵器投降。 这一战，新军死伤四十多人，因为几乎都是武昌军精锐弓弩手百米开外抛射杀伤的，威力有限，直接死的只有三人，绝大多数都只是轻伤而已，最终折损不会超过十人。 损失不大，好处却极多，不仅毙伤俘虏了武昌军一千全部都穿着中型甲的精锐士兵，还初步检验了新军战时的素质，更暴露出了一些新军面临战时可能出现的乱子。 接下来，新军将以此战暴露的那些缺陷为重点，继续严格训练一段时间。 皇宫，谨身殿。 朱由简看着杨凌、阎应元送上来的捷报，以及询问对俘虏的六百八十多名武昌军精锐士兵如何处置。 “都是大明百姓，他们虽是左良玉三十二万大军之中，精锐中的精锐，但未必就对左良玉有多少忠诚，尤其是那些底层士兵。” “把其中所有将领全部筛除出来，底层士兵打散，充入京营，一应待遇与普通京营士兵同等。” 虽然这些精锐士兵，仍然聚在一起使用，才能发挥他们该有的精锐中精锐的战斗力，打散充入京营，绝对属于一种浪费，但那样的话就得保留那些将领，朱由简无法分辨其中谁是左良玉的死忠，也没有精力去慢慢试探剔除。 到底只是几百人罢了，又不是上万人，真有上万这样的精锐俘虏，他还真舍不得剔除所有将领之后打散打乱，混编到普通大军之中。 现在最要紧的是，做好出征与左良玉大战的准备。 毕竟，左良玉派来的这一千精锐士兵被全歼，消息最多明日就会被细作，以最快的速度传去武昌，而左良玉听到这个消息，就只有一个选择，立刻起兵造反！ 第86章 战云密布（二） 金陵城郊这么大的动静，文武百官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朱由简不等明日早朝，他直接传召六部尚书内阁大臣入宫。 “皇上，您不是答应给宁南侯粮饷吗，为何却又下令新军围剿了宁南侯派来金陵的一千兵丁，这样做必然会逼反左良玉呀。”礼部尚书钱谦益满脸急态。 要知道，左良玉可是拥有三十二万大军，还占据武昌府与九江府，可以顺江而下直捣金陵而来，把左良玉逼反的后果实在太大，反正钱谦益光是想想，就觉得害怕。 “答应给左良玉粮饷？那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一年要六百万两，朕岂能真给他！你们之前不是也劝朕，不能给左良玉那么多粮饷吗？”朱由简很是平静的道。 “皇上，不能给宁南侯那么多粮饷，不代表一点粮饷也不给他，更不代表要逼反他呀。”姜曰广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好了，朕也不跟你们在这上面扯那么多了。”朱由简面色一正，继续道：“左良玉之前只是武昌府总兵，但他却将九江府也控制在手中。当初，朕只给他三万兵额时，他就敢私自扩军到十万，朕只给他四万兵额时，他现在竟然私自扩军到三十二万。” “加上自崇祯十三年，左良玉就对朝廷阳奉阴违，对朕的圣旨置若罔闻，他早就是反贼了！” “还给他粮饷？朕先前给他送去二十六万七千两，都已经是为了安抚他，不得不隐忍。如果他甘愿拿着规定的粮饷，继续在武昌府替朕抵挡流寇，那么朕还能忍他，可他却用他这些年私自扩充的三十二万大军来威胁朝廷，威胁朕！” “如果朕再对他妥协，按照他的要求每年给他六百万两粮饷，他是不是必定会再次私自扩军到五十万，乃至百万？” “三十二万兵他就已经敢明摆着威胁朝廷，威胁朕，若他有百万大军在手，他岂非直接杀来金陵，谋害朕！” “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左良玉迟早有一天都是要反的！” “攘外必先安内，既然左良玉注定是反贼，那么自然越早将他剿灭越好！” “朕已经下旨庐州总兵黄得功，令他率领麾下五万庐州军移防安庆府。现在朝廷该做的，是做好剿灭左良玉的一应准备。如户部，立刻调运粮草，兵部立刻调拨军械，朝廷上下都要运转起来！” 朱由简看向户部尚书高宏图，兵部尚书史可法。 史可法首先回应道：“皇上，这几个月兵部一直在积攒军械，可随时往前线调拨。” 十天前调黄得功移防安庆府时，朱由简便知会过掌控兵部的史可法，当时史可法还没多想，只以为朱由简只是正常的防备左良玉，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朱由简早就想着剿灭左良玉。 要说史可法此人，虽然才能不足，但胜在足够刚烈，满脑子忠君爱国思想，他最不会做的就是质疑君父，只要朱由简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只要不是那种明摆着昏庸胡闹之事，他便是赴汤蹈火也要全力去办。 朱由简又看向高宏图。 高宏图不得不回应道：“皇上，夏粮已经收上来了，府库存粮不少，也可以随时调运。但是皇上，臣还要说的是，左良玉拥兵三十二万，而朝廷算上移防安庆府的黄得功所部，以及金陵京营的兵马，长江一线加起来也不过十余万，抵挡左良玉都尚显困难，谈何剿灭呀。” “皇上，臣也有这个担忧，臣建议再将寿州总兵刘良佐所部也调往江南，届时朝廷在安庆府至金陵一线，便有二十万大军，可更加确保金陵的安危。”吏部尚书内阁首辅马士英也提议道。 这个时候，没有谁再提什么安抚左良玉，尽可能遏制左良玉造反，因为一千名全部穿着中型甲的精锐士兵被朝廷全歼，消息传到武昌府之后，左良玉是必然要反的，事已至此，现在能想的只有怎么善后。 现在的大明朝堂很有意思，内阁六名大学士，钱谦益、高宏图、姜曰广、吕大器四个都是东林党，史可法也算半个东林党，只有马士英一个与东林党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东林党也分两类，第一类是吕大器和史可法为代表的偏忠君实干型，性情刚毅，脸上藏不住事，也不参与对任何人的攻诈，人数较少，东林党所有官员，也就一成多是这样的人。 第二类则是钱谦益、高宏图、姜曰广为代表的偏文学思想型，城府最深，最阴险，他们的对手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阴死，私心比较重。 朝堂上明争暗斗的，主要就是钱谦益、高宏图、姜曰广为首第二类东林党官员，与马士英、阮大钺为首，团结一些所谓宣党、昆党等官员，相互攻诈。 党争从万历时期就一直存在，现在的朝堂也依然还有。 不过因为李自成的威胁还在，大明看上去仍旧风雨飘摇，加上江南朝廷才立不过四个多月，以及朱由简这个拥有上帝视角的皇帝在上面压着，他比以前的崇祯朱由检难忽悠得多。 没有抓到足够的罪证，不能一击毙命，谁也不敢轻易出手，因此朝堂上勉强保持着表面上的‘和谐’，偶尔出现一致的声音。 对于现在的朱由简来说，党争只要不过分，只要底下的人还办得了差事，最重要的是只要赋税还能收得上来，他是不想浪费时间精力慢慢打压解决的，他一门心思只想先解决迫在眉睫的内忧外患，比如左良玉，比如满清。 而最迫在眉睫的就是左良玉。 “江北只有一个高杰不够，所以刘良佐不能动。金陵的安危重要，但朕更想要的是剿灭左良玉，一切准备都应围绕着剿灭左良玉进行。”朱由简定调道。 “皇上，左良玉兵力众多，不可冒然行事，只有让他不能直接威胁金陵，今后再徐徐图之，方为上策。”刑部尚书姜曰广劝谏道。 朱由简摇头道：“左良玉实力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强大，看似他拥兵三十二万，但大多是他这几年裹挟的普通壮丁，缺乏训练，缺少兵甲，真正有战斗力的精兵，能有四五万就不错了。” 第87章 战云密布（三） 武昌、九江毕竟只是区区两个府，左良玉再怎么压榨，也有一个极限，养着这么多数量的兵，精兵占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多。 其实朱由简还高估了，他以为左良玉可能拥有五万精兵，实际上派来金陵的一千精兵被全歼之后，左良玉手上真正能打的精兵，也就三万九千人罢了。 “皇上，万不可大意呀。”钱谦益也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他们觉得朱由简有些崇祯十六年时，潼关之战前的苗头，明明实力已经不如李自成，死守潼关就好了，可偏偏要逼孙传庭兵出潼关，主动去与李自成决战。 朱由简却道：“你们只想到他左良玉在武昌府能顺江而下，威胁金陵。怎么都没去想，大明也能从金陵逆江而上，直取武昌府。” “朕自南迁金陵以来，就着重制造火枪大炮，其中火枪成就两万新军，大炮成就大明水师。如今的大明水师，不仅拥有三万官兵，更有数十艘炮船，四百多门大炮。” “这几个月朕在金陵，不是什么都没干，大明实力的提升，并非看重新招募训练了多少传统大军，朕费尽心力组织的两万新军，三万水师，比你们当初建议朕训练二十万传统大军更具实力！” “不要急着质疑朕，新军的战力你们已经看到了，虽然出动了六千人，但在不用大炮助阵的情况下，只付出区区四十多人死伤，就全歼左良玉一千全部穿着中型甲的精锐士兵。” “左良玉那一千全部穿着中型甲的精锐士兵，正常比较，可比一万普通士兵更有威胁，但他们在新军的枪口下，不过土鸡瓦狗尔！” “水师一直在长江口训练，还没有发威，但就凭水师那八艘一号大福船，四艘宝船，二十艘苍山船，上面加在一起四百二十八门大炮，以及还有其他百余艘大船，长江水面上就没有能匹敌水师的力量，换句话说，长江水面上任何对大明有威胁的力量，都将被水师战船上的大炮无情摧毁！” “金陵就在长江边上，只要水师在，左良玉纵然有百万大军，也休想顺江而下直接开到金陵城下来，金陵安全必然无虞。” 经过朱由简提醒，六位阁臣这才精神瞬间一振。 到底是这个时代的大明官员，他们的眼光都放在陆地方面，对水面都下意识忽略。 不错，大明这几个月在皇上的坚持下，一直在疯狂制造大炮，其中八九成都装备给了水师，造船厂还重新建造宝船这一级超大船，一艘船就要装四十多门大炮。 他们一直以来都下意识觉得太过分，太浪费了，水师不该搞这么多大炮。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特别浪费’，按照水师拥有四百二十八门大炮的火力，左良玉想从武昌府顺江而下直捣金陵，似乎还真是痴心妄想。 “皇上圣明。”马士英、钱谦益等人只得恭维道。 朱由简点了点头道：“好了，现在左良玉还没有得到消息，怎么着也还有一些时间，户部与兵部，先把一部分粮草与军械运去安庆府给黄得功所部，加强安庆府防御。” “臣等遵旨。” 正常情况来说，长江防线，有武昌府与九江府在，安庆府并不算什么战略要地，但如果武昌府与九江府被敌军所占，那么安庆府就成为了最重要的战略要地。 长江能直通金陵不假，不过任何敌军也不敢越过安庆府，直接冲到金陵城下，因此左良玉有再多大军，他一旦起兵，就必然要先不惜一切攻下安庆府，才能毫无顾虑的直冲金陵而来。 朱由简定好了调子，内阁六位阁臣也基本上达成一致，大明这台机器运转起来，各项机制还是非常成熟的。 五天时间，大批粮草军械，逆江而上送抵安庆府。 九月十六，身在武昌府的左良玉终于听到从金陵传来的消息。 得知自己派去金陵的一千精锐中的精锐，竟然刚到金陵的当日就被皇上下旨全歼了，一个都没能跑出来。 没一会，又听到来报，数日前庐州总兵黄得功，率其麾下五万大军进驻安庆府。 综合这些消息，左良玉得出一个结论。 “看来朝廷这是早有想法，这几个月朝廷一直在骗我，他们根本就不打算给我任何粮饷。不仅不打算给我粮饷，还骗我一千精锐士兵过去全吃了，我竟是在朝廷的耍骗之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朝廷！朝廷！”左良玉满面狰狞，心也在滴血。 朝廷欺骗他，并不打算给他粮饷也就罢了，还弄出此举，这直接就是不打算给他左良玉任何退路，他现在除了立刻起兵造反，似乎已经没有另外的路可走了。 “朝廷欺我太甚！”左良玉气得胸口处都开始隐隐作痛，有吐血的冲动，但他强行压了回去。 “既然朝廷不仁，那么便莫怪我左良玉不义。”左良玉猛的一拍案，下定决心道：“传本帅命令，皇上身边奸佞无数，唆使皇上欺辱本帅，本帅欲起兵直捣金陵，清君侧！” 虽然左良玉知道，这几个月屡次欺骗他，还诱骗他派了一千精锐士兵到金陵送死，肯定有皇帝的授意，但他毕竟身为大明之将，起兵造大明的反，总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直接指责皇帝肯定不行，那么便只能指责皇帝身边的‘佞臣’。 所以，他不是造反，只是清君侧！ 左良玉命令一下，顿时武昌府与九江府所有兵将都动了起来。 有心怀忐忑的，更有热血上头的，左良玉拥有三十二万大军这样雄厚的兵力，不是没有人劝过左良玉学李自成、张献忠起兵造反，取代大明朝廷。 任何人造反都不缺少那些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满脑子重立新朝，当开国功勋的人。 前后准备了三日，九月十九，左良玉只留少许老弱残兵在武昌府，而将其余所有兵力集中到九江府，九月二十日，正式起兵三十一万，号称八十万，以清君侧为旗号，沿长江挥师东下，彻底反了！ 第88章 安庆城下 这些年，左良玉占着武昌与九江两府，可不仅仅只是疯狂扩军，还疯狂造了大小两千多艘船做为运兵之用，此次左良玉水陆并进，岸上二十五万大军，船上六万大军，浩浩荡荡延绵水面与南岸数十里。 左良玉实际三十一万大军，号称八十万。 这号称的数量，自然是为了恐吓那些不知道实情的百姓，提升大军的声威。 靠近九江府的沿江百姓最先反应，无数人或向南，或向北，或向东逃窜。 百姓们可不听你左良玉什么‘清君侧’，反正任何兵祸，最遭殃的都是他们底层百姓，凡乱军所过，多少百姓会被劫掠乃至杀戮，能跑的当然要先避一避。 一些百姓便是先跑到安庆府，又从安庆府继续往东跑。 黄得功率军进驻安庆府，已经有八天时间了，算上安庆府原本就有的七千守军，现在城中总共有五万七千可用于防守的士兵。 “左良玉这个逆贼，我早说过他迟早会反！”这些年，黄得功镇守庐州，一直耳闻左良玉的所作所为。 不听兵部调令，不听五省总督军令，抗旨不尊，还私自扩军，私造兵甲等等，如果不是迟早有一天会反，怎么会做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 现在左良玉打着‘清君侧’的旗号造反，刚好让黄得功认定自己以前的猜测对了。 “皇上的圣旨有言，我只要守住安庆府城半个月，就是大功。但我要说的是，有我黄得功在，左逆贼一个月，三个月也别想攻占安庆府！” 黄得功带兵二十年，以纯军功积累做到总兵官，他打仗虽没有多少谋略，但脑子却不是傻的，左良玉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他黄得功。 首先，所谓的八十万大军肯定是假的，从朝廷来的消息，左良玉实际兵力为三十二万。 其二，以武昌、九江两地养兵，且短短数年就疯狂扩充至三十二万大军，其中绝无可能有多少精兵，大概率八九成都是乌合之众。 左良玉只知一味扩军，好像手下兵数量越多，他就越有实力一样，岂不知兵贵在精而不在多，一个精兵可抵十个乌合之众。 他黄得功手下不敢说全都是精兵，却也有两万人左右算得上精兵，其余的大多也有些战场经验，或许在城外，他不是左良玉的对手，但守着安庆府城，处于更有利的守方，他有信心与左良玉硬碰硬。 九月二十一日，左良玉的水路六万人，先乘近千艘船只抵达安庆府城附近的江面。 密密麻麻的船只，虽然一艘船平均不过是只能坐二十余人的小船，但胜在数量够多，遮蔽了整片江面，气势颇为迫人。 其中有四万人登岸，朝安庆府城发动试探性攻击。 “这就敢直接来攻城？好胆子！”黄得功看着城下，只扛着简易梯子就朝安庆府城墙冲来的反军士兵，他笑声中带着怒火。 黄得功自然知道这只是试探性攻击，顶多持续一刻钟，可他并不准备只简单击退这些反军士兵，而是点了两万人，主动打开城门，反杀了出去。 “杀！”黄得功骑着战马身先士卒，身后两万庐州军士兵士气旺盛。 因为试探性攻城的反军根本没想到安庆府城内的守军，不死守城池，还敢反杀出城来，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从城下向后溃败。 黄得功一路追杀了近三里地，斩杀反军士兵两千多人。 “若非顾忌左良玉已离城不远，我定不会轻易放过尔等！”黄得功不敢追远，怕出意外，便带着庐州军士兵返回安庆府城。 因为黄得功的凶悍，反军攻城不成，反被击溃，安庆府城内，无论普通百姓还是士卒，都士气大振，对左良玉所谓‘八十万’反军，恐惧心理一下子少了许多。 消息传到左良玉耳中。 左良玉怒不可遏：“这个黄闯子，果然不是善茬！” 如果说现在的朝廷，所有将领之中，左良玉最忌惮的就是黄得功，这个被人戏称做‘黄闯子’的悍将。 一直以来，黄得功打仗不敢说谋略方面有多厉害，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敢冲敢拼，敢身先士卒与敌死战到底，体现出的就一个‘勇’字。 当然，愤怒归愤怒，恨不得亲手将黄得功大卸八块，可理智告诉左良玉，最好的办法是能劝降黄得功，让黄得功与自己联合，彼时朝廷才真正没有反抗之力。 听到左良玉派来的人在城下劝降，说只要自己肯打开安庆府城门，一同杀往金陵城清君侧，未来必可裂土封王。 “裂土封王？好大的口气！”黄得功冷笑道：“我黄得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身为朝廷总兵，皇上信任我，让我以总兵身份掌握五万兵马，还将安庆府此等重要之地交给我防守，我岂能有负圣恩，与逆贼同流合污。” “听我号令，百箭齐发，射杀左逆派到城下的逆兵！” 一阵箭雨，左良玉派到城下‘劝降’的那名反军士兵，身中十几箭，直接被射成了刺猬。 左良玉在数百米外的一处，看到自己派去的人被射杀在城下，不用再问，也知道黄得功不肯‘投降’，这是在向他示威呢，继续劝降显然已经不可能。 “黄闯子不识时务，待我破城，必亲斩他首级，传令大军立刻开始填平护城河！”左良玉愤怒的下达命令。 安庆府城就在长江边上，最不缺的就是水，因此护城河足有二十多米宽，十几米深，单纯靠简易梯子搭在两头河岸，踩着梯子通过护城河展开攻城，想破城几乎是不可能的，必须填平一段护城河，才能把各种大型攻城器械推到城墙下。 成千上万反军士兵，一边撑起木盾，抵挡城墙上射下来的箭矢，一边扛着装满泥土的麻袋仍到护城河中。 护城河再大再宽，毕竟不是那种水流湍急的天然江河，必然会被填出一段道路，区别只在于，为了填出一条道路，要付出多少伤亡。 而左良玉麾下足足三十一万士兵，多的是炮灰，他根本不怕伤亡。 第89章 安庆攻防 前后付出四千多士兵伤亡，左良玉填平三段护城河，每段十余米宽的道路，可同时将九架大型攻城器械推到城墙下。 攻城的前期准备已经完成，激烈的攻城战一触即发。 “攻城！”左良玉悍然下令开始攻城。 不同于先前只是水路四万人登岸进行的，只有简易云梯的试探性攻击，此次是左良玉亲率反军主力抵达，各种大型攻城器械，甚至还有一百二十多门各式大炮。 这些大炮以三百斤到七百斤中小型炮为主，射程全部都在八百米以下，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左良玉自己造的，质量很粗糙，容易炸膛。 安庆城墙上也安装有十七门大炮，不仅有三门超过三千斤的红衣大炮，其余十四门也都是五百到一千两百斤级的中型炮，射程最远的红衣大炮可以打两千多米，射程最近的五百斤级炮，也能打六百米以上。 大明工部制造局的火器制造技术不是左良玉能比的，毕竟是大明自开国就建立，前后近三百年的技术经验积累，不仅能制造红衣大炮这种当前时代最先进的大炮，就算同样重量的大炮，大明工部制造出来的，无论射程威力，还是炮本身质量，也都要比其他地方造出来的更优秀。 而这十七门大炮，便是最近几日才陆续从金陵运抵安庆府，昨日黄得功才全部拉到上城墙部署好。 左良玉的一百二十几门大炮架设在距离城墙三百到五百米范围，安庆府城墙上可以清楚看到。 毫无疑问，不等城下左良玉的三十几门大炮开炮，安庆府城墙上的十七门大炮便首先开炮。 “轰！轰轰！”十七枚炮弹飞向左良玉的大炮阵地。 虽然当前时代的大炮，精准度感人，只能打一个大概范围，但左良玉一百二十多门大炮的阵地，范围可不小，十七枚炮弹大半都落入左良玉大炮阵地范围内，其中一枚炮弹便将一门大炮击毁。 左良玉这边的大炮，落后十个呼吸左右，也陆续开炮了。 “轰轰轰！！！”一百二十几枚炮弹飞向安庆府城墙。 左良玉的大炮质量差，可胜在数量足够多，对安庆城墙还是有很大威胁。 先是双方大炮对轰了一刻多钟，左良玉的大炮被击毁十一门，安庆府城墙上的大炮也被击毁两门，同时双方的大炮，炮管都已经发烫，需要冷却一段时间才能继续发射。 “杀！”趁着这个时间段，左良玉下令步卒扛着梯子，推着各种大型工程器械开始攻城。 杀声震天，第一波次左良玉就出动了上万人，城下黑压压的一片，除了九辆大型攻城器械，如云梯车，攻城塔，攻城冲车等，还有几十架简易梯子。 城墙上。 黄得功脸色有些阴沉。 城墙上的大炮本来应该用来轰击攻城反军的大型攻城器械的，但他被左良玉一百二十多门大炮勾引，忍不住先跟左良玉的大炮对轰了一阵。 虽然以损失两门的代价便击毁左良玉十一门，取得不小的战果，但现在却有些麻烦了。 当然，城墙上剩下的十五门大炮，仅仅只是因为炮管发烫，需要冷却一段时间，安庆城中有五万多守军，不至于这段时间就会出现什么破城的危险，顶多就是多伤亡一些罢了。 双方展开传统的城池攻防战。 这种攻防战，主要以消耗为主，所谓攻城方若两倍于守军，则只能靠围城，靠谋略计策为主，三倍以上于守军，则能直接强攻，靠消耗也能压倒守军。 左良玉超过三十万反军，而城中黄得功守军只有五万七千人，左良玉反军是黄得功守军的五倍还多，左良玉根本不怕消耗，他就是准备依靠绝对的数量优势，直接压垮黄得功。 “黄闯子，我承认你够悍勇，不是善茬，但你绝无可能耗得过我！”左良玉冷笑。 别人都说兵贵在精而不在多，可左良玉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兵应该多多益善，只要会利用，就能发挥巨大作用。 比如此刻攻城战，如果他只有七八万精兵，那么在数量不比守军多多少的情况下，他根本无法不顾一切的强攻，因为耗不起。 可他四万精兵，加上二十七万杂兵，却不一样。 杂兵缺乏训练，缺乏战场经验，没有铠甲，兵器都只能刚好勉强人手一柄，如果是野战厮杀，这些杂兵发挥不了多少战斗力。 但是攻城战与野战厮杀不一样，他能以精兵在后面督战，斩杀没有命令而胆敢后退的杂兵，杂兵就算勇气不足，也只能硬着头皮冲到最前线去，只要与守军接触，杂兵的求生欲就能逼迫他们拼命与守军厮杀，以自己的生命消耗守军士兵。 “快，快爬上去！”一辆云梯车下，一名百总逼着手下士兵攀爬攻城。 上面正不断有人惨叫着掉下来，有的掉下之后，在痛苦挣扎，有的掉下来之后更是直接就没了动静。 “不，不……”几名反军士兵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两腿发软，他们觉得爬上去几乎等于送死，下一个惨叫着从上面掉下来的可能就是自己。 “吗的，找死！”这名百总愤怒的一刀便将其中显得最畏惧的一人砍死，眼睛凶狠的盯着另外的人吼道：“快给老子爬上去，攻破城池，无论掳掠，左大帅都任由我等取舍，胆敢畏战不前，此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名百总也是无奈，他不逼手下的士兵，左大帅就会逼他，被更后面的督战队斩杀的就是他。 在这名百总的威逼利诱下，又有刚才不听命令而被斩杀的凄惨例子，其余反军士兵不敢再犹豫，硬着头皮向上攀爬。 “砰！”一根滚木狠狠砸了下来，将刚爬到中间的一名反军士兵，砸得脑壳碎裂，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就变成了尸体从高处坠落了下去。 这一幕还发生在其他攻城器械下方，一名名反军杂兵，就被这么硬逼着与城墙上的安庆守军对耗。 基本上三四名反军士兵身死，才能消耗一名安庆守军士兵。 仅仅两刻钟时间，城墙下便躺了数百具反军士兵的尸体，而城墙上守军也伤亡一百多人。 这个时候，双方的大炮冷却完毕，城墙上黄得功下令炮口直接对准贴近城墙的大型攻城器械。 第90章 唯有御驾亲征 “轰！轰！” “咔嘭！”实心炮弹打得一辆攻城塔碎屑横飞，上面几名反军士兵，其中两人直接被炮弹擦中，顿时血雾漫天。 九辆大型攻城器械，瞬间被摧毁大半。 左良玉反军那边，剩下的一百一十多门大炮也同样再次开炮，反击城墙上的安庆守军大炮，双方又展开一轮炮战。 安庆攻防战短时间内是不会有结果的，左良玉兵多，但安庆城内黄得功也有五万多人，就算每天伤亡几千，也能撑上十天半个月。 金陵。 朱由简对黄得功的要求就是能守住半个月就行，因为半个月时间，足以让他亲征至前线，与左良玉决战。 不错，朱由简准备御驾亲征。 没办法，此次平灭左良玉的大军，总要有一个主要统帅，届时的朝廷大军将包括黄得功的庐州军，金陵的京营，新军两个营，以及大明水师。 让黄得功做主帅，虽然黄得功资历是够，但黄得功无法指挥两万新军，因为他的认知根本适应不了新军的作战方式，很多原则上的问题，他的命令必然会遭杨凌与阎应元质疑，到时候将会引发冲突。 让杨凌或者阎应元做主帅也不行，他们资历不够，黄得功与其所部就难以服气，水师的陈阶也无法服气，同样容易引起乱子。 至于陈阶，他一个水师提督，让他做主帅，还不如黄得功呢。 否则就只能如当初崇祯朱由检围剿流寇，或者与关外清军厮杀那样，从内阁之中挑选一个文臣去做主帅，比如兵部尚书史可法、内阁首辅马士英。 但是，文臣指挥作战，他们的指挥会很死板，也容易出乱子。 无论是两万新军，还是三万水师，可都是朱由简这数月时间，费尽心力组建出来的，是朱由简底气的来源，他输不起，大明也输不起。 总之，针对这场战事，整个大明都没有一个能让朱由简满意的主帅。 “皇上要御驾亲征？” “不，不行，臣等绝不同意皇上御驾亲征。”马士英、史可法，以及在场的所有大臣全部跪了下去，没有一个人同意朱由简御驾亲征的。 没办法，大明朝开国至今，近三百年来，亲征到前线过的皇帝，只有四位，分别是成祖朱棣、宣宗朱瞻基、英宗朱祁镇、武宗朱厚照。 其中除了成祖朱棣多次亲征均有功绩，以及宣宗朱瞻基亲征过一次也有功绩之外，英宗朱祁镇的那次亲征，可是直接做了俘虏，还葬送大明三代帝王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五十万精锐，大明差点也来了一次‘靖康之耻’。 最后便是武宗朱厚照，虽说成功击退蒙古王子伯颜，但在战场上武宗朱厚照的乘舆也曾几次陷进泥坑里，如果对手不是区区一个蒙古王子，而是如当年也先那般的枭雄，武宗朱厚照很大概率也要出事。 总之，最严重的英宗朱祁镇那次，败得太惨，损失太大了，直至今日，大明上下都还有心理阴影，皇帝只要一提起‘亲征’两个字，满朝文武就下意识想起当年英宗朱祁镇亲征导致从惨况。 在满朝文武大臣们看来，皇帝就应该高坐皇城，亲征到前线去简直是添乱，随便指派一个大臣去，都比你皇帝亲征来得靠谱。 “皇上，臣史可法愿意代替皇上平灭左良玉逆贼，如不能成，臣必自裁于前线！”史可法立刻自告奋勇，还立下军令状以示决心。 “皇上，臣附议！” “臣也附议！”顿时满朝都支持由史可法挂帅，在他们心里，哪怕史可法败了，至少大明的国本也还在。 朱由简却摇了摇头，在他看来，史可法做一个忠臣，一个直臣可以，但做为大军统帅，史可法太死板了，比当年孙传庭、洪承畴差得多。 反正朱由简绝不放心将大明现在仅有的家底交给史可法。 “史爱卿威望不够，这场平反之战关乎大明国运，朕必须亲临前线，才能令各军将领上下一心，一致破敌，所以朕必须御驾亲征。” “皇上，史阁老威望不够，可以让太子随行，由太子为主，史阁老从旁……”总之宁愿太子加史可法的组合，也不希望朱由简这个皇帝亲征。 朱由简面色一沉，冷哼道：“太子年幼，朕意已决，不必再劝！” 朱由简完全不为所动，态度显得极为坚决，说完后还直接拂袖而去，不给马士英、钱谦益、高宏图等人继续反对的机会。 马士英、钱谦益、高宏图等人面面相觑，极为无奈，皇上这么固执，一意孤行，若是真在前线出个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啊。 朝臣们当然没有放弃，纷纷商量着回去写奏折，还让人去求皇后出面劝说，就连太子，长平公主也有朝臣前往拜访，希望他们一同劝说，无论如何他们也要朱由简回心转意。 下朝之后不到一个时辰，皇后、太子、长平公主都先后来劝说了一回。 然而，朱由简心意已定，根本不会动摇。 不仅如此，朱由简还直接下旨到京营与新军，以及大明水师，让他们随时准备出征。 其实早在左良玉正式起兵造反之前，朱由简召见过水师提督陈阶，京营诸将，新军的杨凌、阎应元等人，让他们做好了准备。 当夜朱由简更是直接定好，后日出征。 消息传到内阁，马士英等人只能叹息，皇帝完全不听劝，还定好了后日便出征的时间，他们做为臣子能怎么办，只得一面继续劝谏，一面做好准备。 出征之前，朱由简还传召新闻司的冒襄，让他在接下来两期大明日报的头版头条，刊登他即将御驾亲征一事。最重要的是，例数左良玉之罪，让金陵百姓，乃至天下百姓都知晓左良玉有多么罪大恶极。 这既是聚敛民心，也希望通过各种渠道传到反军之中后，打击反军士气。 做好了一切准备，大明崇祯十七年，九月二十七日，朱由简在金陵焚香祭天，誓师出征。 第91章 左良玉分兵进击 “在金陵等朕归来。”朱由简抓着周皇后的手安抚道。 此次亲征，后宫之中他只带了太监王承恩，与谨身殿女官卞玉京。前朝方面，则带了兵部尚书史可法与礼部尚书钱谦益。 这是朱由简与百官妥协的结果，朱由简昨日对百官承诺，他此次将全程在水师战船上指挥，左良玉未灭，他绝不登岸，一旦有什么不对的情况，立刻乘船直接返回金陵。 其实御驾亲征，并不是说朱由简就得全程指挥作战，事实上他也不懂得如何指挥，他起到的作用，主要是统筹。 比如召集所有将领商议，制定作战计划，众将提出自己的计划，最终朱由简拍板选择，而后众将按照计划执行即可。 朱由简只要盯着确保没有人敢阳奉阴违，作战计划得以顺利执行。 大军出城，两万新军在前，朱由简龙撵居中，五万京营在后。 两万新军士兵穿着统一亮眼的制服，在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的带领下，扛着装有刺刀的燧发枪，分为每三百三十人一个方阵，每个方阵还用两匹马同时拉了一门大炮。 新军方阵，士兵步调整齐划一，不仅观赏性极强，气势同样极强。 哪怕什么都不懂的普通百姓看着，都能明显感觉到，这是一支精神面貌完全不同于以往传统大军的新军，在这样的精神面貌下，没有人再怀疑新军是否具备战斗力。 两万新军走过之后，朱由简的龙辇也驶过长街。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权深入人心，百姓自发叩拜，等龙撵过去后，才重新自发起来。 龙撵之后是五万京营。 京营是传统大军，并没有任何奇特之处，所以百姓们的目光平淡得多。 巳时三刻，朱由简在江边登上大明水师旗舰，一艘七百吨级宝船，亲率水师三万，新军两万，京营五万，总计十万水陆大军，自金陵开拔，沿江向西，直奔战场前线安庆府。 滚滚江面上，大明水师四艘七百吨级宝船居中，八艘四百五十吨级一号大福船位于两侧，后面跟着二十艘百吨级苍山船，这是大明水师现有的三十二艘炮船。 单这三十二艘炮船，不仅装备了四百二十八门大炮，还装载了近四千名水师官兵。 再后方，另有一百九十余艘同样最小也是百吨级以上的船只，载着其余两万六千左右水师官兵。 大明水师三万官兵，只需要乘坐二百三十艘左右船只，而左良玉六万人便需要近两千艘船才能装载，可想而知左良玉拥有的船，与大明水师的船相比，何等差距。 这也是内陆乡野造船技术，与大明朝廷自建国近三百年积累下来的官方造船技术，最直观的差距。 除了水师的船，更后方另有三百多艘大小船只，运输粮草、军械等各种作战物资。 全部加在一起，五百多艘船在滚滚长江水面上，延绵数十里。 水师旗舰，七百吨级的宝船上，朱由简吹着江风，他脸上看不到丝毫决战爆发前的忐忑。 此战虽然算上三万水师官兵，以及正在安庆府城的黄得功所部，他总计也不过十五万多人，还差一点才够左良玉总兵力的一半。 但他并不认为综合优势就在左良玉那边。 左良玉在历史上，连腐朽不堪，内斗不止的南明都奈何不了，看似超过三十万大军，却仅仅只是数量听上去吓人而已。 “皇上，左良玉逆天而行，必遭天诛。皇上御驾亲征，光是皇威就能压得左良玉抬不起头来，此次必能大获全胜。”王承恩忍不住开口说道。 这个老太监一切为了朱由简，崇祯十五年时，松锦之败，郏县之败，潼关之败，大明大厦将倾，他也忍不住说过不少类似的话。 “你用不着特意说这样的话，朕的‘皇威’真那么厉害，这些年何故李自成、张献忠做大至此，大明沦落至此。不过有一点你到没有说错，那就是此次必能大获全胜！”朱由简自信的笑道。 安庆府城下。 如今已经是九月二十九日，左良玉对安庆府城的攻击持续整整八天时间了。 当初他携带的一百多门大炮，现在几乎全部损毁，只剩下最后四门，而安庆府城墙上的十七门大炮则全部损毁。 城墙上，黄得功虽然感到可惜，但能将左良玉的大炮几乎全部摧毁，让其仅剩最后四门两三百斤的小炮，无法再对城墙构成威胁，那便也是值得的。 不能用大炮轰塌城墙，左良玉想攻入城中，更是痴心妄想。 “这个黄闯子，本帅小瞧他了！”左良玉眼看着攻城至今，死伤了三万多士兵在城下，却毫无进展，他愤怒又无奈。 按照这样消耗下去，估计得打一个多月才有可能破城，他不想拖这么久。 本来他此次起兵造反就很突然，他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想的只是如何尽快杀到金陵城下，或迫使朝廷裂土封王，或干脆直接灭了朝廷。 朝廷毕竟是朝廷，时间拖得越久，就会给朝廷越多时间调集兵马，招募青壮，提升实力。 “父帅，若不然陆路大军仍继续攻打安庆府城，让水路大军先绕过安庆，沿江直冲金陵，吓也要先把朝廷下个半死。”左梦庚对左良玉提议道。 左良玉神色一振，不一会便豁然开朗，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如果能刺激得朝廷下旨让黄得功放弃安庆府城，或者把黄得功杀了，自毁长城，那么此次起事，成功率可就大了一倍不止。” 这些年，朝廷使昏招，可不止一次。 当初郏县之战后，李自成就曾散布谣言，说要直接从河南北上攻打京师，刺激得崇祯下旨严令孙传庭率军出潼关与李自成决战，致使孙传庭在兵力劣势，且才吃过郏县大败，士气普遍低落的情况下，不得不率守军离开铜墙铁壁一般的潼关，结果被李自成轻易击败，大军近乎全军覆灭，连孙传庭也死了。 “我儿，既然是你提议的，那为父便命你率六万水路大军，绕过安庆府城，沿江先直奔金陵！” “孩儿领命！” 第92章 水师第一战（一） 左良玉的妻儿早年死在流寇手中，左梦庚因为当时跟在左良玉身边才得以幸免，因此左梦庚是左良玉现在唯一的儿子，他在反军之中的威望仅次于左良玉，六万水路大军交给他指挥，不仅左良玉放心，反军将领也心服。 当日午后，左梦庚率领六万水路反军，乘近两千艘大小船只，越过安庆府城，沿江直下，要直取金陵而去。 左良玉最期待的是能否趁机刺激黄得功出城，所以他让左梦庚分兵进击的举动，不仅没有隐藏，反而大张旗鼓，生怕安庆府城内的黄得功不知道。 近两千艘大小船只浩浩荡荡，虽然承载的士兵只有六万，但密密麻麻铺满江面，气势比陆路上的十二万大军都要迫人。 黄得功紧急登上安庆府最高处，了望江面。 “左良玉这是想要分兵越过安庆府，直接沿江而下威胁金陵！” “他这么大张旗鼓，显然是做给我看的！”黄得功以勇猛着称，谋略不多，可却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事情，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虽然也担忧左良玉的水路大军是否会威胁金陵的安全，但左良玉在城外还有超过二十万陆路大军，他如果敢率军出城，必定不是左良玉的对手。 黄得功没那么傻，他不出城左良玉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左良玉还另有期待，那就是他的水路大军一旦出现在金陵附近，朝廷上下震动，很可能会治黄得功一个御敌不利之罪，甚至逼迫黄得功率军出城决战，到时候就由不得黄得功愿不愿了。 左良玉想得很好，可形势发展并非按照他想象中的那样走。 左良玉在金陵安插有细作，从金陵将消息传递来安庆府，比朱由简御驾亲征乘坐的大明水师旗舰在长江水面上逆流而上要快。 左梦庚率领六万水路反军，绕过安庆府之后大约一天时间，从金陵传来的消息送到左良玉手中。 “你说皇上从金陵御驾亲征来了？” “是！” “皇上带了多少兵马？” “水路三万，陆路七万，共十万大军！” “哈哈哈哈，太好了，天助我也！”左良玉大喜过望。 “大帅，皇上十万大军之中有两万说是什么‘新军’，装备有不少火枪大炮。” 左良玉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 他并没有详细了解朝廷两万所谓的‘新军’到底是如何的，也不在意是否装备了不少火枪大炮，他左良玉难道没有见过火枪大炮？他自己军中就有千余支火枪，那种玩意他都不想提，还不如弓弩可靠。 左良玉下意识认为，‘新军’是才招募不久的新兵，而不是什么新式军队，毕竟他认知里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新式’军队这种概念。 其实细作自己也不了解多少，只是两万新军出城的时候，他藏匿在百姓之中粗略看过一轮，只感觉不同一般，真让他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不能吓跑了皇上，来人啊，立刻传令给我儿梦庚，让他率水路大军折返。”左良玉想到了什么，当即派人以最快速度传令给率领六万水路大军绕过安庆府的左梦庚。 左良玉担忧的不是左梦庚会有什么不测，毕竟朝廷水陆加在一起都不过十万数量，单算水师更是仅有三万，而左梦庚率领的水路反军多达六万，是朝廷水师的两倍。 很显然，左良玉意识里，并没有想过水上作战与陆上作战有什么不同，还以为依旧是兵丁数量有优势就有优势。 他见识过的水战，只有这些年与张献忠所部，以那些小仅仅几吨，大也不多百余吨的小船，在水面上你冲上我的船，或者我冲上你的船，杀光上面的敌人，又或者用火油焚烧，把对方船只点燃。 他想象不到，一艘几百吨级的大船，上面几十门大炮，作战起来究竟是何等景象。 因此，左良玉担忧的只是可能会把御驾亲征的皇帝吓回金陵，到时候他又只能仍按照原先的计划，一路沿江攻到金陵去，把金陵城也强攻破城才能抓住皇帝。 金陵的城防比安庆府都要高大坚固得多，他攻破安庆府之后，一路朝金陵攻去，还要再强行攻打金陵，最后成事的概率，可要比让皇帝御驾亲征到安庆府登岸，然后一战直接擒获皇帝要小得多。 …… 左梦庚率领的水路反军顺江而下，速度比在岸上骑马都不慢多少，左良玉的传令兵至少要向下追一天半时间才能将命令传到左梦庚手中，自然不可能及时。 十月一日，朱由简的亲征大军首先发现了顺江而下的左梦庚水路反军。 “皇上，江面有反军！”王承恩急急进入船舱呼喊。 水师提督陈阶也快步进入船舱，拱手道：“皇上勿忧，我水师所有船舰都将保护皇上安危，反军船只虽然多，但只是一些小船，他们敢迎面这么撞上来，那就是找死而已！” 朱由简点了点头：“朕还不至于这就被吓到，朕出去看看。” “皇上，您还是待在船舱，外面危险！”礼部尚书钱谦益劝说道。 “胡说八道，反军杀不到近前，何来危险？”朱由简怒斥。 一直以来朱由简对钱谦益感官都不好，能忍着钱谦益，一是因为现在江南局势还没有稳定，二是因为钱谦益是郑森的老师，他和柳如是一起灌输给了郑森大量忠君爱国思想。 他现在并不确定郑森是否仍如历史上那般忠君爱国，如果是的话，那么他可以给钱谦益算一功，未来对钱谦益的态度好点。 说罢，朱由简在史可法、王承恩、卞玉京、陈阶，以及一些禁卫军士兵的陪同下，走出船舱，登上船楼了望。 入眼只见前方大约四百多米处的江面上，陆续出现密密麻麻的反军船只，整片江面似乎都被遮蔽，每一艘船上都有反军的旗帜，且朦胧的看到大量反军士兵的人影。 “铛铛铛……”旗舰上，水师传令兵拉响铜铃，通过铜铃的节奏，指挥其他水师舰船。 水师提督陈阶不断下令，传令兵不断拉响不同节奏的铃声。 第93章 水师第一战（二） 在陈阶的命令下，他与朱由简所在的旗舰后退一个身位，把最前面的第一艘位置让给另一艘同样七百吨级的宝船，四艘七百吨级宝船排成竖一字，航行于江心，旗舰宝船位于第二艘。 八艘四百五十吨级一号大福船，也是排成竖一字，分为左右各四艘，拱卫江心的四艘宝船，尤其是朱由简所在的旗舰的安全。 另有十艘百吨级的苍山船加快速度，冲到最前沿去，预防大战开始后，敌军可能漏网的火船威胁宝船与一号大福船。 大明水师训练有素，以极快速度完成了战前准备。 对面。 左梦庚等反军自然也看到了迎面的朝廷水师，左梦庚乘坐的是一艘百余吨的船，他这艘船已经是反军近两千艘船之中最大的一艘了。 因为还隔了四百多米，左梦庚虽然目测得出朝廷的船比他们的船更大，但具体大多少，并没有概念。 “少帅，朝廷的船虽大，但数量不多。”一名反军将领对左梦庚说道。 左梦庚点了点头，在他的认知当中，船大虽有一定的优势，但几艘小火船一起撞过去，同样能烧成灰烬。 显然他的认知里，水上作战，也不过是两船贴近，或士兵登船厮杀占领对方的船，或用火船焚烧对方的船。 其实左梦庚所在的这艘船上，也安装有火器，只不过仅仅只是一门碗口铳与一门百多斤的小弗朗机炮，都是只能打散弹，杀伤几十一百米范围，可有可无。 “少帅，您看那是不是皇帝的龙旗？”随着双方接近到四百米以内，一名反军将领盯着江心排成一字的第二艘宝船上，朦胧可见竖着的一杆明黄色五爪金龙旗大喊道。 “嗯？”左梦庚也尽可能仰首，还用手挡在额头了望，他也确定那就是一杆五瓜金龙旗。 因为左梦庚水路反军一直在水上沿江而下，而左良玉安插在金陵的细作，又直接将消息传递到安庆府给左良玉，因此左梦庚还不知道朱由简御驾亲征一事。 不过现在左梦庚知道了，因为五爪金龙旗只有皇帝能用，朝廷水师大船敢悬挂这面旗帜，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皇帝在那艘大船上面。 “一定是金陵的皇帝不甘寂寞，御驾亲征来了！”左梦庚先是面色一变，随即又转为喜色。 面色变了一下，是因为皇权深入人心，提起皇帝，总难免内心波动，尤其是左良玉父子才起兵造反没多少天，以前几十年，一直做为朝廷将官，内心有一种潜意识的习惯。 喜是因为他们父子起兵造反，终极目的就是抓住皇帝，颠覆朝廷，而现在皇帝就在眼前，不用杀到金陵去，就有机会直接抓住皇帝。 “传令，攻过去，抓住皇帝者，封副将，赏万金，美女百人！”左梦庚毫不犹豫的下血本，他始终认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能抓住皇帝，别说万金与美女百人，就是万里江山都是他们父子的。 反军上下果然都如打了鸡血一般，士气爆棚。 “杀！”反军六万人，近两千艘大小船只，浩浩荡荡，遮蔽江面，犹如无数条恶浪扑向猎物，就这股气势而言，还是非常吓人的。 对普通人来说，很吓人，然而对陈阶这个大明水师提督，以及水师官兵而言，却就像是一群来挑衅大象的蝼蚁。 大明水师近几十年愈发没落，但当初陈阶率领的渤海水师，也威慑整个渤海，与海盗交过手，曾与洋人的炮船交过手，他们打过的水战，与左梦庚认知里的水战，压根就不是一个概念。 何况，水师现在手握四百二十八门，还是那种最次都有四百斤级的弗朗机炮，更有八十多门三千斤以上的红衣大炮。 别说普通小船，就算是左梦庚乘坐的百吨级反军旗舰，如果被红衣大炮击中要害，只要一发也能直接击沉！ “传令，各船准备开炮！”陈阶沉着下达命令。 炮膛内自然已经提前装填好了第一发炮弹。 随着命令下达，各炮船先将左侧船身偏向正面，走s字型攻击前进。 朱由简这个皇帝可就在船上呢，陈阶怎么敢让反军船只靠得太近，因此双方相隔还有三百米左右的时候，陈阶就下达攻击命令。 “开炮！” 一声令下，炮船里的炮手点燃引信。 “轰！”第一炮打响的是旗舰上的一门红衣大炮。 强大的气压不仅将炮弹狠狠推出炮膛，也形成巨大的后座力，将三千多斤重的炮身向后震退了近一米，虽然有铁链拴住炮身，且有特地设置的木架挡住，但力道却传递到整个船体。 朱由简、钱谦益、史可法等人都明显感觉到船身震颤了一下。 这第一声炮响就像是一个命令，其他各船炮手纷纷点燃引信。 “轰轰轰！！！”两百多门各式大炮齐射。 水上作战，尤其是隔着三百米的远距离水上作战，装有延迟引信的开花弹并不太适合发挥，因此二百多门各式大炮，打的全部都是实心弹。 滚滚白烟将半个大明水师的船舰遮蔽。 炮弹划过数百米距离，那门红衣大炮打出的第一发炮弹，首先落在距离左梦庚乘坐的反军旗舰大约八十米处水面。 “哗啦！”十几斤重的炮弹砸出一个巨大的水花，江水溅洒方圆二三十米。 因为概率的问题，第一枚炮弹没有建功，但随后的二百多枚炮弹却足足有七枚命中，其中两枚属于红衣大炮的炮弹。 一枚击中一艘仅仅几吨，乘坐仅八名反军士兵的小船，更有一名反军士兵霉运加身，被炮弹先击中他的胸膛，又才击中船体。 血雾弥漫，这名反军士兵整个人直接解体，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就化为了碎肉。 炮弹如撕碎豆腐般穿过这名反军士兵的胸膛后，再击中船体。 ‘轰咔’的一声，碎屑横飞，船体四分五裂！ 另一枚红衣大炮炮弹，击中的是一艘百吨级的船，虽然不至于也把这艘船直接打得四分五裂，但也打出无数碎屑，船首处直接打出了一个大洞，破口延伸到江面，江水瞬间灌入船舱。 第94章 水师第一战（三） 反军这一艘百吨级的船，如果立刻返航到码头去维修，还有可能保住。 可惜此刻正值大战，离开战场等于逃跑，一旦有人带头逃跑，就容易产生连锁反应，所以是绝对不允许的，只能继续留在战场上作战。 七枚炮弹，总共将反军三艘船直接击沉，四艘击伤，且其中三艘重伤。 这很正常，反军的船只大多都是一些小船，许多船只哪怕只是被四百斤级的大炮轰中一枚炮弹，也会被直接击沉，如果是三千斤以上的红衣大炮轰中，就算是反军之中最大的百余吨船，都有概率直接被击沉。 同时，九名反军士兵身死，受伤与落水者更是多达四十余人。 左梦庚与一众反军将领都惊呆了。 “朝廷水师怎么这么多大炮！”在他们的认知当中，水战不是也该狭路相逢，交汇厮杀。与陆地上不同的只是，一个是在水面船上白刃厮杀，没有什么战阵可言，纯比士兵勇猛，熟悉水性，一个是在陆地上白刃厮杀，可以结阵，相互配合。 而现在，朝廷水师直接在船上装备如此之多的大炮，粗略估计，得有二百门左右，且隔着还有三四百米就开始轰击了。 看着那些被朝廷水师战船上的大炮击毁的己方船只的惨况，左梦庚与一众反军将领不由得想，如果自己乘坐的船被击中会发生什么？ 左梦庚与一众反军将领脸色都变了，那些普通反军士兵更是如此。 顷刻间，反军船队发生了少许混乱，许多反军士兵都下意识忘记了划桨，以至于船只只能跟随水流前进。 只隔了二十几个呼吸，大明水师战船已经从左侧船身偏向正面，转变成了右侧船身偏向正面。 “开炮！” “轰！轰！轰！！”右侧船身的二百一百多门大炮开炮。 这一次，足足十五枚炮弹击中反军船只。 七艘反军船只被击沉，其中一艘命中两枚，几十吨的船体瞬间被撕裂，另有七艘被击伤，四艘重创，十九名反军士兵直接身死，上百名反军士兵受伤落水。 同时，有一枚炮弹打在左梦庚乘坐的反军旗舰，仅二十多米的江面上，砸出的水流直接溅上船头，把左梦庚身上的衣甲都淋湿了。 左梦庚惊呼着连续踉跄了几步，稳定下来之后，明显可见他的手脚都有些发抖。 “朝廷水师的战船这是装了四五百门大炮？”一名反军将领神色惊惧，瞪大了双目，语气发颤。 那些普通反军士兵更加恐慌，本来就有些混乱的反军船队，顿时更加混乱。 于此同时，双方接近到两百米左右距离。 反军上下已经能够比较直观的感受到大明水师战船的巨大，体积特别大且处于动态的东西，有天然的压迫感，这还只是战船本身。 这个距离，战船上那一门门大炮，又大又漆黑的炮口，尤其是三千斤以上红衣大炮的炮口，漆黑而幽深，更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恐惧。 左梦庚内心也惊惧万分，有立刻调头逃跑的冲动。 不过，左梦庚毕竟活了三十岁，也有十年战场经验，他知道如果自己敢下令调头撤退，那么立刻就会演变成为一场大溃败，到时候可真是未触即溃，损失不知道会有多大。 “大炮装填不易，朝廷战船虽然装有不少大炮，但船只数量少，只要贴近距离，优势还是在我们这边，传令下去，第一个登上朝廷战船的人，赏银百两！” “另外，怯战者斩！”左梦庚忍着心里的惊惧，接连下令道。 一众反军将领也不是傻子，知道只有以最快速度前冲突进，杀到朝廷战船附近，或焚烧朝廷战船，或以铁钩攀爬朝廷战船厮杀，才有可能凭借绝对的数量优势取胜。 “杀！”各船上统领的反军将领都怒吼着，命令手下反军士兵奋力划桨，以最快的速度前冲。 越是到这种内心恐惧，却又还能看到希望的紧要关头，人往往憋着一口气，凶性大发，像一个赌徒，短时间内即悍勇又不怕死。 “冲！”反军船只顺着水流，再加上全力划桨，速度能达到每个呼吸三四米。 如果再加上对面大明水师逆流而上的速度，双方的距离每个呼吸能缩短五米左右。 不过，大明水师既然能单方面用大炮远程打击，自然双方距离接近的速度越慢越有利，因此大明水师战船几乎停止逆流前进，而让反军船只单方面顺流靠近。 大明水师战船右侧大炮也齐射过后，船上水兵再次调整角度，将左侧船身摆动到偏正面。 “轰轰轰！！！”第三轮齐射，因为距离接近的缘故，炮弹的命中率是在上升了。 这一轮足足二十八枚炮弹命中，反军十二艘船只被击沉，十四艘重创，死伤落水士兵二百多人。 大明水师战船两面船身轮流轰击，以每二十多个呼吸的间隔一轮的速度齐射。同时每一轮齐射，双方距离也缩短七八十米。 当大明水师战船第四轮齐射过后，双方最前沿的一艘船距离接到仅有七十多米。 “放箭！”反军将领怒吼，开始朝大明水师战船射箭。 反军上下内心惊惧之余，憋着一股子凶性，此刻终于能开始还击，他们一个个都无比卖力，箭矢都射得比以往远几米。 大明水师船队，位于最前面的是十艘百余吨的苍山船，便是有其中两艘被反军箭矢第一波攻击。 苍山船也是被专门改造过的，大部分水师官兵都在船舱内，只有两人倒霉被射中，都不是要害，伤情可控。 不过，这仅仅只是开始，随着双方距离越来越靠近，反军能攻击得着的大明战船数量也会越来越多。 “皇上危险，请皇上速速进入船舱。”钱谦益惊慌的劝谏朱由简道。 朱由简却是非常镇定，最前沿的十艘苍山船距离第一艘宝船有近百米，而他位于第二艘宝船上，反军想攻击到他，还差一段距离。 “皇上，龙体安危要紧。”卞玉京也忍不住劝说道。 就连王承恩都一脸急切的模样，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第95章 水师第一战（四） 朱由简倒是不坚持，近距离看着反军士兵被炮弹撕碎，血雾漫天的景象，也不是多么美好。反正战事由陈阶全权指挥，他这个皇帝任何命令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乱子。 “那就回船舱去。”朱由简直接转身进入船舱。 王承恩与钱谦益紧紧的跟着，史可法身为兵部尚书，想近距离观看一场水战，因此继续留在船楼，至于卞玉京，单纯的脸色发白，手脚发软，动作慢了一拍而已，朱由简等人进入船舱之后八九个呼吸，她才姗姗回到船舱。 做为秦淮八艳之一，卞玉京以前只在秦淮河的花船上与文人墨客饮酒作诗，无论心情如何，都必须强作欢笑，何曾有过此刻的体会。 自从被保国公朱国弼强赎到保国公府，赶上保国公府被抄家，最后被选入宫中，做了正五品谨身殿女官，近距离伺候皇上，她的人生就完全变了，与以前那种陪客卖笑的生活再没有半点雷同。 卞玉京当然不是怀念以前的那种生活，哪有人喜欢强颜欢笑，陪客卖笑一辈子的。 能够换一种生活，身在天下权力的最核心，近距离伺候着皇上，还能跟着皇上御驾亲征，感受着战场铁与血的刚强和血腥，她的人生不知道比以前多姿多彩了多少倍，是她多少辈子才修来的运气。 以前在秦淮河时，常听人说‘伴君如伴虎’。 刚入宫成为谨身殿女官的前两个月，她还满心忐忑，生怕一个不慎触怒皇上。 但几个月时间与皇上相处下来，她发现皇上其实很好相处，并不容易生气，只要不是什么大错，只要不是经常重复性犯错，皇上都很宽容。 这样的条件，她有什么理由不珍惜，不坚强。 皇上能忍得的血腥，她也一定要忍得，皇上能镇定，她也一定要能镇定。 卞玉京盈盈双目透着无比坚定。 随着密密麻麻的反军船只越来越靠近，已经有八艘苍山船进入反军弓弩的打击范围，第一艘宝船与左右侧面的两艘一号大福船也即将能被反军的弓弩打击到，大战逐渐步入高潮。 “轰！轰轰！！”所有大明水师官兵都用上了吃奶的劲，以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装填，炮声愈演愈烈。 ‘飕飕！’反军朝最前面的两艘苍山船射来火箭。 箭头上绑了浸油的麻布，点燃火焰，射程减少近一半，七十米以内才能射到船上来，两艘苍山船每一艘都被射上来三四十支火箭。 仅凭箭头上那点火焰，要将一艘船点燃，不仅需要连续大量射上来箭矢，还要连续烧上近百个呼吸才有可能。 水师提督陈阶很淡定，反军上下以为距离接近以后，他们就能凭借数量的优势取胜，显然是想多了。 “苍山船上的大炮全部换装散弹，自由开炮，清理临近的反军船只。一号大福船，宝船上的大炮，分成四个波次自由开炮，同时一半继续打实心弹，一半换装开花弹。”陈阶不断下令。 传令兵拉响不同节奏的铜铃，听到铃声的其他水师船舰，执行命令的同时，也拉响自己船舰上的铜铃，把命令交替传递到整个水师船队。 首先反应的是冲在最前沿的十艘百余吨级苍山船，每一艘苍山船上装备四门大炮，换装散弹，且自由开炮，不再是同时齐射，便平均每个呼吸都有一门大炮开炮。 冲在最前沿的那艘苍山船上，操控船头红衣大炮的炮手，换装散弹之后，对准前方正朝他们不断射来火箭的一艘反军船只一炮轰了过去。 “轰！”几十枚拇指大小的散弹从一百三十多毫米大的炮口喷了出去。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多枚散弹，命中率自然是十成，足足超过二十枚拇指大小的散弹被喷到这艘反军船只上。 足足五名倒霉的反军士兵被散弹直接击中身体。 散弹从他们的胸膛穿过，又带着血雾从他们的后背穿出，再打在船体上，碎屑横飞。 船板被打穿，一些稍小的桅杆直接被打断。 就这一炮，便直接将这艘三十吨级，乘坐二三十人的反军船只，打得上面反军士兵死伤大半，船体四处破口，江水开始从破口灌入，船身瞬间倾斜。 上面残存的反军士兵都被吓傻了，感应到船身开始倾斜，又惊恐的挣扎了起来。 这艘船虽然一时没有沉没，但已然直接失去战斗力。 三十吨级的船只都这么惨，那些仅仅几吨级的小船更不必说，就算只是七八百斤的大炮一炮散弹轰中，也能瞬间或直接击沉，或直接将上面的反军士兵杀伤殆尽。 前沿苍山船以散弹清理，加上后面一号大福船与宝船上，一半继续打实心弹，一半换装开花弹的打击。 短短十几个呼吸便将接近到百米以内的反军船只全部轰废，或直接击沉，或上面的反军士兵被杀伤殆尽，单是落水的反军士兵就有二百余人。 百米以外的反军船只也好不了多少。 或许苍山船上换装散弹的大炮，对一百五十米外杀伤力锐减，但一号大福船与宝船打的实心弹与开花弹不是吃素的。 一两百米的距离，如果打百吨级的反军船只，差不多一打一个准。 换装了开花弹的大炮，便专门瞄准百吨级以上的反军船只。 “咔嘭！” “轰！”一枚红衣大炮打出的开花弹，轰中一艘百吨级的反军船只，先是从侧面打穿三层木制的船板，打进中央船舱，又在船舱内部剧烈爆炸开来。 木制的甲板被掀起，大量碎屑飞洒，四名反军士兵直接被掀翻落水。 船底也被炸出了一个洞口，江水倒灌，这艘百吨级的反军船只，顷刻间面临沉没的危机。 实心弹同样恐怖，原本能打上千米的炮弹，对着百多米的船只轰过去，恐怖的动能转变成强大的穿透力，一些三四十吨级的反军船只，甚至被炮弹由前到后直接打个对穿。 最前沿的十艘苍山船开始主动前冲开道，另十艘苍山船则紧紧护在一号大福船与宝船附近，以江心的宝船为核心，两侧的一号大福船加持，大明水师舰队直接从密密麻麻的反军船队群中心撕开一个口子，横冲直撞了进去。 第96章 击毙左梦庚 左梦庚乘坐的反军旗舰，早就停止前冲，且主动向后逆行了一段，让左梦庚自己始终位于距离最前沿大约三百米外的位置。 没办法，大明水师足足四百二十八门大炮的恐怖火力，吓得左梦庚根本没有胆子过于接近，就算隔着三百米他其实都没有什么安全感。 如果不是为了激励士气，他都想跑到五百米外，乃至千米外，远程指挥。 左梦庚寄希望于反军船只依靠数量的绝对优势，冲到大明水师战船近身后，靠登船厮杀，或者焚烧毁坏，最终取胜。 但是，左梦庚眼看着冲到百米以内反军船只，被大明水师的十艘苍山船前出阻击，更远距离的反军船只，又不断被大明水师的一号大福船与宝船上面的大炮轰击，根本无法贴近。 反军士兵如果想用弓弩反击，必须靠近到百米左右，否则普通箭矢射程是够，杀伤力却太小。 如果想用绑了浸油麻布的火箭反击，更是得接近到七十米左右才有可能把火箭射到大明水师舰船上。 这种情况，导致了反军船只几乎是被大明水师单方面在攻击。 左梦庚看得出来，要击败大明水师，必须要攻击那四艘七百吨级的巨大宝船，毕竟御驾亲征的皇上就在其中一艘上面，还有那八艘四百五十吨级一号大福船。 可惜的是，这十二艘大明水师主力大船，百米外有十艘苍山船前出阻击，百米内有另外十艘苍山船拱卫。 于此同时，那些没有装备大炮，但装备有一些燧发枪，以及大量弓弩的大明水师普通船只，也从后方冲上来，来到十二艘主力大船附近，增强拱卫力量。 大战仅一刻多钟，反军被击沉的大小船只就超过五十艘，死伤及落水士兵千余人。 五十艘船的损失，以及千余人的伤亡数量，相对于总数达六万，拥有船只近两千艘的水路反军而言，并不算多大。 但是，没能一鼓作气直接杀到大明水师主力大船近身，反而被大明水师战船上的大炮单方面轰击。 那种别人打你，每一下都是要命的重击，一枚炮弹击沉你一艘船。而你打别人，就跟挠痒痒一般，直至到现在为止，杀伤大明水师士兵的数量也不过十余人，更别说占领大明水师多少艘船，或者焚毁大明水师多少艘船。 已然极大的挫败了反军上下的士气！ “没办法，朝廷水师大炮火力太强，难以贴近！”许多反军将领面露怯色。 其实以水路反军近两千艘大小船只的规模，如果悍不畏死，不惜代价，以狼群齐扑的战术，疯狂直冲，是必然能有一部分突破大炮火力，贴近十二艘大明水师主力大船，从而展开近距离短兵厮杀的。 可惜‘悍不畏死’‘不惜代价’这种精神意志，只有百战精锐才有可能具备，还得有悍将身先士卒亲自带队冲锋。 很显然，左梦庚的这六万水路反军，本就不算什么精锐，顶多比乌合之众稍强，他们哪来悍不畏死的精神意志。 之前只不过是以为能直接冲到大明水师主力战船近身，再靠绝对的数量优势一下子压垮大明水师，因此憋着一口如赌徒下注后等开赌的‘气’。 现在答案显现，他们之前的幻想没有实现，那口气顿时就泄了个一干二净，恐惧的情绪再次充斥内心。 最前沿的一些反军小船已经开始调头逃跑。 没办法，目睹其他小船被一枚炮弹便直接击沉，目睹上面挤着的反军士兵被炮弹撕碎，血雾漫天，残肢碎肉溅洒江水的惨况，他们乘坐着同等大小的船只，怎么能不感同身受。 前沿三百米开外，左梦庚遥望前沿反军士兵正在调头溃逃的一幕，他惊怒万分。 “传令过去，逃跑者杀无赦！给我继续攻杀！”左梦庚不甘心仅仅只是损失四五十艘船，伤亡落水千余士兵就开始溃败，他还想最后一搏。 可惜左梦庚不是在最前沿，等他的命令从所在位置传过去，早就晚了，根本不可能制止已经开始的溃败之势。 于此同时，大明水师提督陈阶也已经发现了左梦庚的位置。 “反军主将定然就在那艘船上！”陈阶坚信自己的判断。 “传令舵手摆动左侧船身，传令左侧船身炮手瞄准那艘反军船只，听我命令，准备齐射！” 陈阶的口语命令不容易传递到其他战船上，且也怕错失良机，因此他只命令旗舰上的大炮，瞄准左梦庚所在的那艘反军船只齐射。 七百吨级的旗舰在陈阶的命令下快速动了起来，舵手将左侧船身摆向正对左梦庚所乘坐那艘反军船只。 大明水师四艘七百吨级宝船，每艘都是装备四十三门大炮，其中左侧船身装备二十二门，右侧船身装备二十一门，因此足足二十二门大炮对准左梦庚所乘的反军船只。 左梦庚身边的亲兵也不都是傻子，左梦庚注意力在前沿正调头逃跑的反军身上，但他身边的几名亲兵却时刻注意战场上的危险。 大明水师七百吨级的宝船动作，自然不可能注意不到。 初时宝船摆动，这些亲兵还没有意识到危险，但当宝船左侧船身摆动到左梦庚乘坐的船只正对面，二十二门黑洞洞的炮口对准过来时，这些亲兵才终于意识到什么，顿时毛骨悚然。 “少帅快逃！”一名亲兵反应最快，扯住左梦庚就想冲到船边缘，然后跳入江水躲避。 可惜，他们再快也快不过炮弹飞行的速度。 “开炮！”陈阶已经第一时间下令齐射。 “轰轰轰！” 二十二枚炮弹隔空飞了过来。 因为目标是左梦庚，想要直接取左梦庚性命，所以陈阶在下达命令的时候，特地让炮手全部装填开花弹。 左梦庚乘坐的船，是反军所有船只当中最大的一类，有百余吨排水量，但对于大明水师而言，仅勉强算中型船，隔着四百多米距离，命中率不算大。 二十二枚炮弹，只有三枚命中，却已经是运气了。 第一枚炮弹击中船侧身，打破三层船板，打入船舱深处，但因开花弹只有八成多爆炸率，这枚开花弹没有成功炸开。 第二枚炮弹击中船楼，炮弹炸开。 “轰！”半个船楼都被炸碎，无数碎木横飞，正在亲兵的拉扯下向船边缘跑的左梦庚，都被一些碎屑打在身上。 左梦庚闷哼一声，下巴处被碎屑划出一道伤口，剧痛让他下意识脚步停顿了一下。 便在这时，第三枚炮弹落在距离左梦庚仅仅六七米的甲板上，先是打穿上层甲板，而后在下方内部炸开。 “轰！”左梦庚只感觉到脚底有一股巨力传来，将他与身边的几名亲兵连带着大量碎木板一同掀上半空。 “哗啦！”隔了一个呼吸，又从半空狠狠坠入冰冷江水之中，好半响都没见浮起来。 第97章 战情 最前沿的反军本来就形成了溃败之势，左梦庚乘坐的反军旗舰又遭到轰击。 剧烈的炸响，滚滚白烟与无数碎屑飞洒，更有人直接目睹左梦庚被炸飞上天到半空，又落入涛涛江水中的一幕。 不知是谁开始呐喊‘少帅死了’的话语，而左梦庚落入江水之中后，确实没有再看到左梦庚浮上来，顿时反军溃败之势更甚。 从前沿急速蔓延，五百米距离内的反军船只都开始调头溃逃，六百米，七百米…… 反军上下都乱套了，溃逃之势无法遏止。 “杀！”大明水师趁势追击。 二十艘百多吨的苍山船，八艘四百五十吨的一号大福船，全部散开来追击溃逃的反军船只。 四艘七百吨级宝船则继续保持竖一字，牢牢占据江心位置，在江心横冲直撞，猛烈轰击左右两侧反军船只。 一些普通水师船只随行在宝船附近拱卫。 大明水师上下以这样的形势逆流横推。 反军绝大部分都是几吨、十几吨的小船，顺江而下他们不比大船慢，逆流而上他们却不如大船。 一艘艘溃逃中的反军船只被大明水师的大炮击沉，这是一场单方面屠戮的盛宴，不到半个时辰，溃逃过程中被击沉的反军船只超过一百五十艘，加上战时被击沉的五六十艘，反军损失大小船只总共已经超过两百艘。 反军发现继续乘船在江上溃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甩开大明水师的大船，便纷纷向两侧江岸跑，打算弃船登岸，从岸上逃离大明水师大炮的轰击范围。 反军人数多达六万，而现在杀伤落水的反军士兵，前后加在一起也才不过六七千人。 剩下的反军士兵如果全逃了，这场大胜的战果可就太小，太可惜了。 “传朕旨意，新军两个旅以百人为一队，京营以五百人为一队，全军出击，沿江岸追杀登岸溃逃的反军。” 大明水师属于逆流而上，速度并不能多快，因此陆路行军的两万新军与五万京营，并没有落后大明水师多少。 反军以为跑到岸上就能避开大明水师大炮的轰击，但他们忽略了，朱由简御驾亲征的朝廷大军，不仅只有江面的三万水师，岸上也有七万陆路大军。 “末将领命！” 在朱由简的圣旨下，五万京营与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带着两万新军，分散在长江南岸数里范围内，疯狂追杀登岸的反军士兵。 不错，只有长江南岸在追杀，对于在长江北岸登陆的反军是无能为力的。 毕竟新军两个旅与五万京营，都是沿着长江南岸行军的，北岸并没有任何新军与京营士兵。 反军在大明水师的逼迫下溃逃，属于慌不择路，根本没时间想那么多，几乎就是往北跑的有一半，往南跑的也有一半。 相比较跑到北岸反军溃兵的幸运，那么跑到南岸反军溃兵就绝对属于凄惨的。 这场在长江水面上的厮杀，以及长江南岸的追杀，持续了大半天时间。 最终，六万水路反军，在长江水面上被大明水师杀伤落水的有九千多人，溃逃到南岸，在七万新军与京营的追杀下，被斩杀或俘虏两万三千多人，歼敌过半。 虽然仍有两万七八千反军没能歼灭，但跑到北岸的反军，有大明水师阻隔长江，以及他们遗弃在江边的船只都被大明水师俘虏，如果想要到安庆府与左良玉主力会合，不能渡江，便是不可能的。 而跑到南岸的反军，只剩下两三千漏网的散兵游勇，他们倒是有机会跑到安庆府城下与左良玉主力会合，但估计这么做的能有三四百人就不错了。 也就是说，左良玉分派出来的这六万水路反军，一定程度上形同‘全军覆灭’了。 “趁着大胜，一定要一鼓作气，全军以最快速度，直抵安庆府城！” 当沿江逆流而上的大明水师，以及陆路行军的两万新军与五万京营逼近安庆府城的时候，时间来到了十月三日，左良玉亲率的反军主力，猛攻安庆府城已经十一天时间了。 城外，左良玉盯着依旧稳固如山的安庆府城，面色阴沉，为了攻城，他已经付出了超过四万伤亡，现如今他身边剩下的反军士兵已经不到二十一万。 城墙上，黄得功神情难免有些疲惫，经历十一天的激烈攻防，安庆守军也已经死伤万余人。 “只要我黄得功还没死，再给左良玉一个月，他也休想杀进城来！”黄得功冷笑声中，透着强烈的自信。 他与左良玉差不多岁数，两人从军时间也差不多，如果细算战功，两人也是差不多。 总之，他黄得功绝对不怕左良玉这个逆贼！ 左良玉也愁，他身边剩余的反军士兵虽然还超过二十万，综合实力依旧碾压黄得功，但是黄得功守在安庆府城这个龟壳里，想要敲开，着实不易。 今日的攻防厮杀，情形与昨日差不多。 双方的大炮早就损毁殆尽，这些天的攻防都以弓弩为主。 “咻咻！咻……” “啊……”几个暴露出身体上半部位的安庆守军士兵被射中，其中一个直接从城墙上摔了下去。 “还击！还击！”安庆城墙上飞出一波更大的箭雨，有三百多支的规模。 这次轮到下方攻城的反军士兵被一下子射死射伤二十多人，城墙上的安庆守军士兵占据地利，除非直接把身体露出在城墙边上，不然被射中的概率不大。 而城墙下攻城的反军士兵则不同，他们不仅没有任何障碍防护，箭支从高处射下，威力还更大，同样的箭矢射过去，反军士兵的伤亡比城上守军多一倍不止。 看着麾下反军士兵冒着安庆守军不断射下来的密集箭雨攻城，一个接一个的被射死射伤在城下，或者爬梯子爬到一半被砖石檑木打下来，左良玉却无动于衷，一点也没有心痛的感觉。 都是一些炮灰罢了，又不是他最核心的精锐。 其实这几日，左良玉除了对安庆府城的攻击，还做了其他事情。 那就是分了几万兵出去，掳掠安庆府城外方圆百里区域，搜罗粮草的同时，也裹挟一批壮丁充军，只给这些被裹挟的壮丁随便发一把武器，就驱赶他们到城下参与攻城。 反正只要爬上梯子，就由不得这些壮丁，无论是他们的求生欲刺激他们不得不拼命，爬到城墙上砍伤一两名安庆守军士兵，亦或者仅仅只是消耗安庆守军一根檑木，一支箭矢，左良玉都觉得值，他把‘消耗’这两个字发挥到极致。 第98章 精兵攻防 强攻安庆府城直到破城，这对于左良玉来说，属于下下策！ 也正因如此，左良玉先前才同意左梦庚分出六万水路大军，绕过安庆府城，沿江直冲金陵。 寄希望于金陵的皇上与朝廷百官受到刺激，从而使出什么昏招，就像去年的潼关之战那样。 不过，在听到金陵皇上居然率领十万水陆大军御驾亲征，他又转变了策略。 “我儿梦庚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左梦庚皱着眉头询问身边一名副将。 正常情况下，传令兵把消息传到左梦庚那里，左梦庚再把消息传回来，三天时间足矣，而今天正是第三天时间，但却迟迟没有见到左梦庚那边传回来什么消息。 “大帅勿忧，或许再有一个时辰，少帅的消息就传来了。”副将只能这样回答道。 左良玉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左梦庚六万水路大军如果迎面撞见朝廷水路大军，一番激战，或许击败朝廷水路大军没有问题，但因此将御驾亲征的皇上吓回金陵，可就得不偿失了。 左良玉等来的不是他以为的任何消息，而是一个噩耗！ “你说什么！我六万水路大军与朝廷水师遭遇，竟惨遭朝廷水师大败，我儿梦庚不知生死？” 一瞬间左良玉的脸色都有些泛灰，瞪着眼睛，难以置信。 左良玉的其他儿子，早年全部死在了流寇手中，左梦庚是他如今唯一的儿子了，现在竟然生死不知！ 愤怒与悲痛，竟然让左良玉都忘记了详细了解他的六万水路反军，与朝廷三万水师遭遇，是怎么在占着绝对数量优势的情况下惨败的。 “找不到我儿梦庚，你回来做什么！”左良玉各种情绪充斥脑子，以至凶性大发，竟然下意识拔刀，将眼前把消息带回来的这名反军士兵，一刀给砍了。 鲜血溅洒帅帐，把在场的其他反军兵将都吓得够呛。 “谁敢泄露此消息，这就是他的下场！”左良玉冷声警告在场的其他反军兵将。 此时的左良玉显然有些癫狂了，另外，带兵几十年，他对战事发展，有一种潜在的还算敏锐的意识。 自己六万水路大军的惨败，现在全军都还不知道，但皇帝御驾亲征的十万朝廷大军，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杀到安庆府城，届时水路惨败的消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叠加连续攻城十一日都不能破城，军心士气必然大挫。 彼时城内除了黄得功守军，又多了皇帝御驾亲征带来的十万生力军，想要破城，将愈发艰难。 “看来，我必须抓紧时间一搏了！” 时间进入申时，距离太阳下山仅还有一个时辰。 按照前面几日的情形，今日的攻防战，到这个时间点，攻守双方的士兵都已经颇为疲惫，厮杀激烈程度远不如上午的时候，双方士兵都期盼着太阳下山，结束今日的攻防战。 便在这个时间点，左良玉突然将攻城的反军全部换成自己最精锐的三万九千精兵。 这些精兵是左良玉最核心的力量，每一个都经历过恶战，且拥有薄甲，其中两千人更是拥有中型甲，虽不到四万人，但他们的战斗力，比十二万普通反军还要更强。 左良玉卡着这个时间点，突然换上精兵攻城，做为精兵，除了身上拥有普通反军士兵没有的薄铁甲之外，同样数量下，他们拥有的弓弩数量也是普通反军的三倍。 相当于原先的攻城烈度，突然间大了三倍不止，顿时打了安庆城墙上的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精兵，比普通反军士兵勇猛太多了，攀登城墙的速度也麻利得多，竟然一下子让十几个人成功攀登到城墙上。 “报！总兵大人，反军攻上城楼了！”一名士兵急急来禀报黄得功。 “怎么回事？”黄得功大惊失色，立刻带着亲兵登上城楼。 当黄得功来到城墙上的时候，已经有近百反军士兵攻上城楼，将城楼上的守军士兵杀得节节败退，但凡黄得功晚来半刻钟，城楼就要被反军攻占了。 黄得功阴沉着脸，刚登上城楼，看到攻上城楼的反军士兵时，他就知道是因为左良玉突然换了精兵来攻城的缘故。 “可真舍得下血本！但你左良玉有精兵，难道我黄得功就没有吗？”黄得功冷哼一声，拔刀便亲自杀敌，他身边的亲兵自然跟着一起杀敌。 同时，在黄得功的命令下，不断有守军士兵从城内冲上城楼支援，他们都是庐州军中的精兵。 黄得功的庐州军精兵虽然没有左良玉多，却也有两万人，双方精兵在安庆城楼上激烈厮杀。 如果是正常攻防，双方精兵对精兵，左良玉反军精兵想攻上城楼也没那么容易，但现在左良玉反军精兵已经有了近百人攻上城楼，黄得功想要将之赶下城去，一时半会难以做到。 左良玉也不会干看着攻上城楼的近百反军精兵，被黄得功赶下来。 十一天的攻防战，唯有此刻破城的可能性最大，左良玉疯了，他全不惜代价，甚至直接把那两千拥有中型甲的精兵中的精兵，都直接派到城下登城厮杀，哪怕把这两千精兵中的精兵全部损失殆尽，他也在所不惜。 当左良玉这些精兵中的精兵陆续登上城楼，黄得功顿时便感觉到压力大增。 “大人小心！”黄得功身边的几名亲兵突然大喊，并瞬间用身体挡在黄得功前面。 “锵，锵！”三支射来的箭矢被几名亲兵挥刀挡掉，但却漏了一支箭矢，射中其中一名亲兵。 原来左良玉这些精兵中的精兵，有几名神射手，他们登上城楼后，特意搜寻黄得功的身影，找到之后，立刻毫不犹豫同时朝黄得功几箭射来。 如果不是身边亲兵反应够快，这四支突兀的冷箭，还真有可能直接取了黄得功的性命。 黄得功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那我弓箭来！” 一名亲兵将黄得功专用的硬弓递到黄得功手中，于此同时那四名反军神射手第二箭先射了过来。 第99章 援军抵达 黄得功十几岁从军，打了二十几年仗，以纯军功升任总兵，他打仗敢拼敢杀，以勇猛着称，旁人送他‘黄闯子’的称号，可以想象他本身的武艺不弱。 在提前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哪怕是神射手也难以射中黄得功。 四支箭矢，黄得功闪身躲开了其中两支，另外两支则被黄得功身边的亲兵挥刀劈开。 “该轮到我了！”黄得功怒吼了一声，迅速弯弓搭箭，一箭射出。 “咻！”箭势凌厉，明显比普通弓箭手射出的箭矢迅猛得多。 “噗！”四名反军神射手当中的一人被射中，箭矢穿透他身上的中型甲，入体近半。 因为是射中要害，这名反军神射手眨眼间气绝身亡。 剩下三名反军神射手吓了一大跳，不过他们毕竟都是经历过恶战的精兵，心理素质不是一般士兵可比，他们开始与黄得功对箭。 虽是三个对一个的局面，但黄得功能以纯军功做到总兵，而三名反军神射手连个百户都算不上，他们所谓的神射箭术，更多的只是训练场上训练出来的，射一些死靶，与一些动物。 论真正的战场经验，他们比黄得功差远了。 黄得功朝他们射了四支箭，只落空了一支，剩下三支便将三名反军神射手全部射杀。而这三名反军神射手，他们朝黄得功射来了九支箭，一支都没能射中黄得功。 黄得功前后五箭反杀四名反军神射手，不过这一小会时间的耽搁，也让攀登上城墙的反军精兵超过了百人，他们还结成阵型，牢牢占据着一段三十多米的城墙。 对比起来，双方同样是精兵，可左良玉把他最宝贝的两千全部穿着中型甲的精兵中的精兵都派上来了，就算是其他反军精兵，也都是拥有薄铁甲的。 而黄得功的庐州军精兵，其实仅仅只是参加过一两场大战，更不能做到每一名士兵都拥有薄铁甲，至于中型甲，庐州军中更是只有将领才有可能拥有。 因此，细论质量的话，左良玉的精兵要超过黄得功的精兵。 如果是正常的攻防，黄得功的庐州军精兵占着城墙上居高临下的优势，左良玉的反军精兵也要两三个才能耗死一个庐州军精兵。 只可惜，左良玉的反军精兵已经占据一段城墙，直接在城墙上面对面厮杀，黄得功的庐州军精兵，少了居高临下的优势，竟然反过来，三个才能耗死一个左良玉的反军精兵。 “左良玉疯了，那我黄得功便陪着你一起疯！”黄得功怒目发红，也一副豁出去的态度。 因为黄得功看得出来，现在陆续攀登上城墙的反军精兵，个个身披中型甲，这样的士兵一定是左良玉精兵中的精兵，左良玉居然拿这种精兵中的精兵来在攻城战中消耗。 “杀！”黄得功亲自带着庐州军精兵与之搏杀，虽说这些反军精兵中的精兵战斗力惊人，但他们都得从城外的梯子攀爬上来，且只有被占据的那段三十米左右城墙。 而庐州军精兵这边，他们从城内支援，能够直接从石梯轻易冲上城墙，一下子就能上去很多人，这也是一种优势。 “我就不信，你左良玉这等精兵中的精兵，能有多少人，待全部损失殆尽，我看你左良玉心滴血不滴血！”黄得功三个庐州军精兵，耗一个左良玉反军精兵中的精兵，他的心其实已经先滴血了。 黄得功的庐州军精兵这边毕竟占着大部分城墙，且城内其他庐州军精兵登城更容易，虽然左良玉的那些精兵中的精兵，单兵战斗力强得多，但这么激烈消耗，黄得功的庐州军精兵始终能占据上风。 随着时间流逝，半个时辰过去了，城墙上的反军精兵中的精兵，从最多一百三十多人在城墙上，被慢慢消耗挤压到仅剩最多七十多人在城墙上。 太阳慢慢开始下山。 正常来说，太阳下山就该休战了，毕竟双方士兵都需要休息与吃饭，而且夜战对攻城方并不友好。 攻城方士兵得举着火把才能看清楚道路与梯子，这看在城墙上的守军士兵眼里，就像是一个个照亮的活靶子，夜间攻城方的损失比例，至少比白天攻城多四成。 左良玉是不甘心停战的，因为朝廷大军随时可能抵达安庆府城，到时候破城的概率就更小了。 再则，两千精兵中的精兵，此刻已经损失了六百多人，如果现在放弃已经占据的那段城墙停战，相当于付出的损失的就白白损失了。 这些全部身披中型甲的精兵中的精兵，左良玉多年积累才有三千人罢了，先被朝廷坑了一千到金陵围杀，现在如果再白白损失这六百多，那么便没了一千六百多了，一半多都没了。 左良玉就像是输红了眼的赌徒。 其实，最多时一百三十多人在城墙上，却被黄得功慢慢消耗挤压到仅剩最多七十多人在城墙上，按照这种势头，就算左良玉不甘心，最后也还是一定会被黄得功全部杀下城墙。 好在，不用左良玉继续纠结。 赶在天黑之前，大明水师战船出现在了安庆府城东北侧的江面，且两万新军与五万京营也出现在安庆府东面城墙下。 “快放下吊桥，容我等进城！”杨凌朝着城墙上大声呼喊。 城墙上的守军看到是朝廷援军赶到，惊喜的同时，立刻将吊桥放下，让新军与京营士兵入城。 东面城墙之所以没有反军，是因为左良玉只填平了西面城墙的护城河，攻城只能从西面城墙攻，而且左良玉巴不得黄得功出城，因此主要围困西门，在西段城墙攻城，对其他方向城门只是监视，并没有派军封堵围困。 朝廷大军赶到安庆府城下，并从西门入城的消息，很快传到左良玉耳中。 于此同时，杨凌亲自带着一队百人的新军登上西门城墙，支援在这里与左良玉精兵中的精兵厮杀的黄得功。 “黄总兵，我来助你将敌军杀下城去！”杨凌大喊。 “这些反军悍勇，不可大意！”黄得功看到杨凌等新军，身上没有铁甲，手上拿的燧发枪也不像是见过的任何一种火铳，不知威力如何，所以难免有些担忧。 杨凌脸上露出笑容，他丝毫不将这些所谓的反军精兵中的精兵放在眼里，被坑到金陵的那一千所谓的精兵中的精兵，不也就是一群活靶子而已。 “第一列，射击！” “怦怦怦……”三十多支燧发枪齐射，铅弹轻易穿透城墙上反军精兵中的精兵身上中型甲，眨眼间十几名反军精兵中的精兵直接被射杀。 “第二列，射击！” “怦怦怦……” 仅仅三轮射击，打死打伤四十多名反军精兵中的精兵，剩下的三十名反军精兵中的精兵也吓得亡魂皆冒，主动从城墙上退了下去，有人来不及抢梯子，就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好在城墙下尸体堆积，直接跳下去也不见得会受伤。 第100章 决战（一） 逃到城下的三十名反军精兵中的精兵，就像是落水的狗，被单方面痛打，一列新军士兵快速追上前去，朝着城下又是一轮射击。 数名溃逃中的反军精兵中的精兵被击中倒地。 一队庐州军弓弩手也朝他们射去几十支箭，再次射倒数人。 城墙下原本还在猛烈攻城的其他反军士兵，看到原本占据一段城墙的反军精兵中的精兵都被赶了下来，并且城墙上守军反击力度猛然大增，他们也纷纷慌忙溃退。 “皇上御驾亲征带来的朝廷援军到了，天不助本大帅！”左良玉把攻城失败的原因，归咎于朝廷援军及时赶来，他这是绝不想承认，就算没有朝廷援军赶到，按照势头，黄得功一样能将他那些精兵中的精兵全部杀下城墙。 长江水面上。 朱由简下令道：“把朕的龙旗插到安庆府城楼上，再派人告诉左良玉，让他后退十里，明日两军于城外江边决战，问他敢是不敢！” 朱由简直接给左良玉挖坑，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左良玉可能已经了解了大明水师大炮火力究竟有多么强大，以至于不敢在江边与朝廷大军决战。 不过朱由简多虑了，左良玉并没有详细了解过左梦庚的六万水路反军，与大明水师遭遇，是如何惨败的。只因左良玉意识里，怎么败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结果败了。 左良玉的认知，仅限于传统大战，而传统大战的胜败很简单，要么将领无能，要么士兵怕死，六万水路反军士兵本就不是什么精锐，那么惨败便是因为将领无能。 左良玉认为的无能‘将领’，当然不是指儿子左梦庚，毕竟儿子左梦庚都坠入江中生死不知，那些万户长，副将指挥使等人才是真正的无能！ 另外，左良玉对于火器的理解，火铳看似威力大，连重甲都能打穿，但装填太慢，且容易炸膛，精准度也奇差，用处不大。 而大炮同样装填速度太慢，除了吓唬人比较能打击对方士气，以及用来将城墙轰塌之外，真正的杀伤力也有限，十枚炮弹过去未必能杀伤十名敌军士兵。 左良玉这等认知，是怎么都想象不出来，一艘便装备几十门大炮的战船，在水面上厮杀，是何等优势，也想象不到，水师战船上的大炮，如果数量够多，大规模用在支援陆地作战上，能有多恐怖。 “皇上想在明日率军出城，与本大帅在城外决战？”左良玉有些发懵，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没病？皇上带来的三万水师，七万陆军，再算上黄得功还剩下的人马，足有近十四万人可以用来守城，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他都想过要不要放弃攻打安庆府，撤回武昌府与九江府。 在安庆府他只能强攻城池，做为攻城方吃亏，可一旦撤回武昌府与九江府，朝廷要想剿灭他，就只能主动攻打武昌府与九江府，变成了朝廷是攻方，他是守城方，地利优势转变，甚至朝廷未必敢主动去攻打武昌府与九江府，他自保是没多大问题的。 但是现在，皇上居然主动派人过来给他下战书，准备明日率军出城与他在城外决战，还问他敢不敢？ 皇上脑袋被驴踢了，确定这不是昏招？ “哈哈，哈哈哈哈……”左良玉忍不住发笑：“皇上果然还是那个皇上，每到关键时候，就喜欢出昏招！” 答应，如何能不答应，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在左良玉眼里，朝廷哪怕让三万水师全部上岸，那也仅仅只有近十四万人罢了，而他左良玉虽说原本三十一万大军，现在仅剩二十万出头，但真正的精锐没有损失多少，仍有三万七千多人。 他比朝廷水陆大军加在一起还多了近七万数量，真正在城外展开决战，优势在他左良玉！ 左良玉随即下令大军连夜后撤十里，留足地方让明日朝廷大军出城决战。 这一夜，左良玉整夜都没有睡，他太亢奋，心中的期待太强烈了，他只想天快点亮，然后皇上真的率领朝廷大军如约出城决战。 安庆府城方面，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等人，带着黄得功等一众庐州军将领，还有京营诸将，乘坐船只，从安庆府城北侧一条水道出城，驶往江心，登上锚定在江心的宝船见驾，以及商议明日城外决战事宜。 “朕曾答应满朝文武，左良玉未灭，绝不离开水师战船登岸，因此只能让诸位来江心战船上商议。”朱由简带着笑容扫视众人说道。 “末将等，不敢！”众人哪里会有什么意见。 接下来，是商议明日全军出城决战一事。 现在安庆府城内，有两万新军，五万京营，以及黄得功的庐州军剩下三万八千多人，安庆府城原守军剩下四千多人，总计十一万三千人左右。 按照朱由简的意思，安庆府城原守军四千多人，明日继续留在城内，新军、京营、庐州军等十万八千多人，明日到城外与左良玉决战。 “皇上，万万不可！”黄得功急切的反对。 “不是末将怕死，而是左良玉还有超过二十万人，拥有绝对的数量优势，我朝廷大军只有其一半左右，守在安庆府城内，耗死左良玉才是上策，怎能主动出城决战，舍守城优势，而涨左良玉反军数量优势，若遭惨败，左良玉必乘胜直扑金陵，大明危矣！” 朱由简却摇头道：“既然知道左良玉还有超过二十万反军，想守在城内慢慢将其耗死，不说要耗多久，万一左良玉退回九江府与武昌府呢？” “到时候，难道要我朝廷大军主动去强攻九江府与武昌府两座坚城？与其到那一步，不如趁着左良玉反军全部聚于安庆府，而一战将其全歼，一战即平定叛乱！” 黄得功急得脸色都有些发黑：“皇上，朝廷如果拥有绝对是优势，才能谈一战歼敌，否则岂不是反成了给左良玉一战而败朝廷主力大军之机？” “爱卿以为朕是傻子？不知道这些？”朱由简反问了一句，才继续道：“爱卿其实有所不知，你只看到朝廷大军数量的劣势，却不知道其他方面的绝对优势，朕是有九成以上把握取胜，才决定与左良玉直接在城外决战。” 第101章 决战（二） 九成以上把握？ 黄得功听到这种言语，顿时眼角直跳，头皮都麻了。 如果眼前的不是皇上，换做别人，他估计都忍不住破口大骂出来了。 优势？他怎么看不到在兵力只有敌军一半情况下，优势在什么地方？ 他十几岁从军，至今二十余年，打了多少仗，他不说比肩历史上的哪一位名将，但至少军事上的眼光，他自信自己不是很差。 朱由简只看黄得功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面想骂脏话的冲动有多强烈。 “爱卿以为，朕为何将决战地点定在城外江边？爱卿可知大明水师拥有多少门大炮？”朱由简连续问道。 “皇上想以水师的大炮支援陆地上的厮杀，这到是一个优势，但这优势也不足以弥补比反军少了十万多兵马的劣势？还是太危险了！” “那如果水师大炮足有四百二十八门，其中红衣大炮就有八十六门呢？而且水师还带了近万枚开花弹！” “这……”黄得功此刻真正惊住了。 红衣大炮绝对是这个时代公认的天下第一利器，无论轰击战场上的敌军，还是轰击坚固的城墙，一炮打出，便能令敌人胆寒。 八十六门！着实大手笔！何况还有三百多门其他大炮。 水师的四百多门大炮，再加上全部打开花弹的话，对反军的杀伤，以及士气的打击，抵五万反军不算多。 但就凭这个，胜算就能超过九成？还是太过自大了些？ “如果朕再说，两万新军足以击败左良玉五万精兵呢？”朱由简再次笃定道。 虽然左良玉未必有五万精兵，但在朱由简眼里，两万新军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与传统大军完全不同的作战方式，加上跨时代的武器装备，只要表现不太差，就至少能击败左良玉五万精兵。 “……”这听在黄得功耳朵里，他顿时又一次头皮发麻。 两万新军可败五万精兵？ 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吗？ 号称天下第一骑兵的满八旗铁骑，都不敢放这样的豪言，你让满八旗只出两万铁骑对付吴三桂的五万关宁军，他们敢吗？打平手都不可能，更别说击败了！ 当然，黄得功也知道左良玉未必有五万精兵，左良玉的精兵也未必比得上吴三桂的关宁军强，但左良玉的精兵，傍晚前的守城战中，黄得功是见识过的，要么拥有薄铁甲，要么干脆拥有中型甲，这等精兵，以一敌三普通士兵不在话下。 那么五万精兵就相当于十五万以上普通大军。 皇上口中，朝廷的两万新军，竟然能在战场上正面击败相当于十五万普通大军！ 以一敌七个半？ 据黄得功所知，朝廷这两万新军，从成军到招募新兵到训练，再到此刻随驾出征到安庆府，全部时间加在一起也就四个多月！ 一支成军到新兵训练出来，仅仅四个多月的所谓新军，怎么可能有这种战斗力。 黄得功带兵二十几年，他的军事经验，让他意识里不允许出现这样的‘幻想’。 在他的认知里，精兵与精兵之间对决，要么占据数量优势，要么你的精兵比他的精兵更凶悍，更不怕死，但是这两点，朝廷的两万新军都不具备呀。 “到底是谁蛊惑了皇上？”黄得功忍不住心里面想道。 黄得功不由得看向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这四个新军将领，那两眼的神情，只要不是傻子，都大概猜得出他里面在怀疑什么。 杨凌翻了个白眼，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个则脸上抽搐了一下，他们想反驳，可黄得功只是眼神，又没有真正质问出来，他们开口不久相当于不打自招？ “行了，新军作战方式与传统大军不同，朕不会无的放矢。爱卿再有任何质疑都憋在心里，爱卿只要知道，就算明日有什么意外，水师的数百门大炮也能掩护大军撤回安庆府城内，大军本就位于不败之地，用不着多虑！”朱由简板着脸冷哼一声。 做为皇帝，他愿意给黄得功质疑的机会，也愿意给黄得功解释，但不代表黄得功能接连不断的质疑，他更不可能不停的给黄得功解释，皇帝金口玉言，一旨出，明知是错，你也得先按照旨意去做了。 “明日决战，爱卿率庐州军为左翼，五万京营为右翼，两万新军为中军。朕的龙旗置于中军，要左良玉相信，朕就在中军之中，让左良玉用最精锐的士兵，不顾一切的直冲中军！”朱由简最终拍板，定下大致策略。 黄得功还能说什么？他只是一个总兵，皇上一意孤行，他没有任何办法。他只期盼，明日决战，做为中军的两万新军，真能挡得住左良玉精兵的冲击。 不求战而胜之，只要不一触即溃就行。 反正黄得功已经打定主意，如果两万新军溃败，他便毫不犹豫率领庐州军退入安庆府城内，先确保安庆府城不失陷为重。 乘船回到安庆府城内，这一夜黄得功也一整夜都没睡，与左良玉亢奋不同，黄得功完全是忧虑过重，睡不着。 次日清晨，斥候到城外转了一大圈回来。 发现左良玉确实已经按照战书约定，连夜退到了十里外，如今正在十里外的营地等朝廷大军出城。 没什么可说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黄得功率领的三万八千多庐州军做为左翼，首先出城，紧接着是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四个率领的做为中军的两万新军，最后是做为右翼的五万京营。 朱由简的明黄龙旗紧跟在做为中军的两万新军之中。 两万新军没有特别的阵型，只是站得很整齐，走得很整齐，扛在肩上的燧发枪，枪口刺刀寒光闪闪，每走过三百多人，跟着一门两匹马同时拉动的大炮，是专门装备新军随同新军野战的‘威武将军炮’，最远射程一千五百米。 装备是够新异，也挺唬人的，只不过黄得功依旧不能理解，怎么皇上就那么有自信，这样的两万新军拥有击败左良玉五万精兵的实力，就因为装备了那么多火器的缘故吗？ 无论黄得功如何忧虑，如何不理解，随着大军全部出城，前进到距离安庆府城五里左右的江边列阵，左良玉也带着他的超过二十万反军来到对面，两军隔着数百米对峙，一场大决战不可避免。 第102章 决战（三） 双方加在一起，近三十二万大军，附近江面上还飘着数百艘大明水师舰船，把三万大明水师官兵也算在一起的话，这里聚集了近三十五万人马。 这等规模，比崇祯十五年的河南郏县之战与关外松锦之战都要大一些。 当初郏县之战与松锦之战连续惨败，让大明丧失主动进攻的能力，真正大厦将倾，而此刻这场安庆之战，同样决定南迁之后大明的命运。 一番仔细观察对面，左良玉顿时乐了：“皇上竟然没让水师士兵登陆参战，难道皇上以为凭借陆上这区区不到十一万人马，就能击败我左良玉？” “皇上昏招频出，大明气数已尽，天命该归我左良玉！”左良玉满脸亢奋的表情。 因为气血上涌，红光满面，左良玉虽一夜未睡，却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好似自己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左良玉已经忍不住开始臆想，大战过后，擒住皇上，大军一鼓作气直扑金陵，改朝换代。 统一天下什么的，左良玉没兴趣，但划江建国，从此坐拥锦绣江南，也是一桩伟业！ 对面大明军队。 按照计划，黄得功率领左翼三万八千多庐州军主动出击。 见此情况，左良玉愣了一下：“朝廷大军之中，本帅唯一忌惮些的，仅黄闯子所部而已。却没想到黄闯子居然率所部做为左翼主动先出击了，这是什么安排？” 正常来说，最精锐数量最多的兵力，应该放在中军，因为左右两翼如果作战不利，中军需要随时分兵支援。 一般两军决战，中军早期都是尽可能不要动，先吃掉对方左右两翼，或者其中一翼，比如吃掉对方左翼，那么对方中军为了防止被两面夹击，便要从中军分兵重建左翼。 如此反复削弱对方中军的力量，最后发起致命一击，直冲对方中军，斩将夺旗，拿下决战的胜利！ 可是左良玉现在看到对面朝廷大军的情况，明显中军人数最少，这种部署，只有完全不通军事的傻子才能做得出来。 “呵呵，哈哈哈哈，真是昏招又叠昏招，皇上焉能不败，焉能不被我一战而擒！”左良玉只当是朱由简这个皇帝瞎指挥，连出昏招的结果。 “靳文宪，本帅命你带八万大军为左翼出击，务必将黄得功牢牢锁住，不使他有支援中军可能！” “柳如林，本帅命你带七万大军为右翼出击！” 左良玉连点两员大将，同时派给他们十五万大军。 剩下五万四千兵马，左良玉准备亲自率领出击。 只要双方左右两翼混战在一起，确保朝廷两翼都无法支援其中军，他便率这五万四千人直冲朝廷中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的强势的击溃朝廷中军，一举擒住御驾亲征的皇上，直接取胜！ 大势可定！ 左良玉全程亢奋，双眼目光如炬的盯着靳文宪的八万反军冲出去，与黄得功的三万八千多庐州军厮杀在一起。 靳文宪兵力是黄得功的两倍多，理论上占有绝对优势，但黄得功的三万庐州军中，有一万八千多精兵，正常来说，精兵的战斗力可算一比三于普通士兵。 也就是说，黄得功的一万八千多精兵，可以抵消五万五千以上反军，那么便相当于靳文宪只比黄得功多五千兵力罢了，双方综合实力半斤八两。 靳文宪严格遵照左良玉的命令，与黄得功的庐州军一接触，立刻全力交缠混战，不使黄得功还有机会回援中军。 左翼的靳文宪这边已经达成目的了，左良玉便寄希望于右翼的柳如林也能达成目的，将朝廷大军的右翼也牵制住。 “出击！”柳如林率领七万反军右翼主动出击，向着朝廷的右翼五万精兵杀过去。 在左良玉期待的目光中，朝廷大军的右翼五万京营也前出迎战。 “好！”左良玉大喜，只要双方右翼也交缠混战在一起，彼时朝廷的左右两翼都无法回援中军，那么便轮到他亲自出击，一击定胜负！ 很快，双方的右翼大军也交缠混战在一起。 柳如林率领的七万反军，比朝廷的五万京营，多了两万人马。 不同于左翼黄得功所部有一定数量经历过恶战锻炼出来的精兵，五万京营里面，两万是史可法在二月到三月中旬，才招募的新兵，当时打算北上勤王来着。 一万五千是当初保国公朱国弼统领的老京营，虽然一些人当兵七八年之久，资历是够老，可实际上并没有经历过任何一场真正的大战。 另外一万五千是三月到六月期间陆续招募的新兵，也就训练了三四个月时间罢了，且也没经历过什么大战。 完完全全的一支普通大军。 当然，柳如林率领的七万反军，其中也没有什么精兵，都是一群这两年才被左良玉半招募半裹挟入军的，没有什么战场经验，也只是一支完完全全的普通大军。 综合实力而言，柳如林率领的七万反军，肯定是比五万京营强一些，不过也没到碾压性的地步，双方厮杀混战，刚开始只是呈现半斤八两的局面。 “好了，轮到本帅亲自出马了！”左良玉激动得满面红光。 他并不打算先从左右两翼取得突破，而是左右两翼都牵制住对方后，便立刻中军出马，一击直接定胜负，他着急擒住御驾亲征的皇上。 “冲！直取朝廷中军龙旗，将本帅将领传下去，凡生擒皇上者，官升五级，赏银万两！” 重赏自然是能大大提振士气。 左良玉亲率的五万四千反军中军，其中三万七千多人都是精兵，看似他的左右两翼也都比中军数量多，但实际上在左良玉眼里，他这五万四千人马的中军，综合战力比左右两翼十五万人马加在一起都要强。 左良玉半点都不去想，他这样的力量，直冲仅仅两万人的朝廷中军，会有什么意外，会不能取胜。 “杀！”左良玉居中指挥，五万四千反军中军不断向前逼压，气势迫人。 第103章 决战（四） 正常来说，左翼对左翼，右翼对右翼，双方左右两翼已经厮杀在一起，而左良玉此刻又亲率中军直接逼压过来，朝廷两万中军也应该前出迎战，中军对中军，决战而定胜负！ 左翼方向，黄得功抽空关注中军方向的动静。 他眉头紧锁，心里面满是忧虑，无论如何他的意识里都很难相信，朝廷两万新军能做为中军，能击败左良玉至少有三四万精兵在内的五万多反军中军。 “好在皇上只是将龙旗置于做为中军的两万新军之中，并没有真个亲身来到战场，而是留在了水师战船上，无论如何，至少皇上的安危能保证。”黄得功只能心里这么安慰一下自己。 本来朝廷大军的兵力就只有反军的一半左右，如今他与五万京营都被牵制在左右两翼，中军的两万新军，他是没有能力支援的。 既然皇上那么坚信，既然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几个年轻气盛的新军将领，这么狂妄，张口就认定他们能击败得了至少五万左良玉精兵。 好嘛，现在左良玉的反军中军便是五万多人，这五万多人不至于全部都是精兵，他倒要看看，放出来的狂妄之言，是否真有那等匹配的本事！ 两万新军，杨凌与阎应元各领一个旅一万人，不分主次，只分左右。 杨凌的第一旅位于左侧，阎应元的第二旅位于右侧。 两个旅的士兵都整齐站列，组成密集的线列步兵方阵。 虽然有在金陵的时候，两个旅各抽调三千人，共六千人参与围歼过左良玉派到金陵的那一千精兵中的精兵，但剩下的一万四千人，还依旧是第一次对敌。 出于稳妥的考虑，当初参与过围歼左良玉派到金陵的那一千精兵中精兵的六千新军士兵，布置为线列步兵方阵的最前沿几个方阵。 左翼战场上，黄得功的三万八千多庐州军，与靳文宪的八万反军，杀得颇为激烈。 战场中尘烟弥漫，血溅青石。 左翼战场距离长江边最近，甚至双方有一些士兵直接在江水边白刃搏杀。 相较而言，右翼战场上，五万京营与柳如林的七万反军，就有些像是菜鸡互啄，本来整齐的军阵，越打越混乱，明明都是十二万左右人数之间的厮杀，同样的时间内，右翼战场的双方死伤数量，连左翼战场的一半都不到。 当然，左右两翼战场都不是这场决战真正胜负的关键。 即将展开的中军大战，才是这场决战真正胜负的关键。 杨凌、阎应元镇定的看着左良玉亲自率领的五万四千反军中军，越来越逼近。 三百米，二百米…… “出击！”这个时候，杨凌与阎应元才下令新军第一旅与第二旅开始前出迎战。 隆隆……隆隆…… 新军士兵燧发枪指前方，踏着整齐一致的步伐，不断向前大步推进。 燧发枪口上的刺刀，在阳光下散发着凛凛寒光，虽不是传统的刀剑长枪等冷兵器，但一样充满杀气。 统一的制服，整齐的步伐，新异的方阵，以及每个方阵之中还随行有一门大炮，让新军的气势，令人眼前一亮，丝毫不比同样数量的传统大军精兵差多少。 对面，左良玉位于反军中军的前部。 当然，左良玉不可能身先士卒，他已经看到朝廷两万中军里面有一些大炮，而且昨日攻城战尾声他听到密集的火枪开火的声音。 他的那些占据一段城墙的精兵中的精兵，就是被朝廷援军的火枪击溃下来的。 火枪这玩意，左良玉清楚，装填速度慢，精准度也差，但威力着实不小，如果处于火枪射程范围内，左良玉可不敢保证自己运气够好，不会被火枪打出的铅弹击中。 左良玉身前有一千多反军精兵挡着。 两军在快速接近，一百五十米，一百米…… 这个距离，左良玉已经能比较清楚的看到，朝廷两万中军的具体情况了。 “第一列准备！”随着第一个线列方阵中，领队的新军连统大声下令，第一排一百多名新军士兵抬枪瞄准前方。 黑洞洞的燧发枪口，以及一柄柄寒光凛凛的刺刀，让左良玉心中难免惊异。 “朝廷中军好像全军所有士兵拿着的都是火枪！” “怎么有全军所有士兵都拿着火枪的大军？还有，这是什么阵型？” 都太奇特了，不在左良玉的认知里面。 不过，左良玉不至于就惊惧什么，反而他只觉得有些想发笑，他觉得这朝廷中军之所以这么奇怪，肯定与皇上脱不了干系，或许就是皇上奇思妙想，才弄出来的这等‘不伦不类’的一支大军。 不穿铁甲，全军上下都拿火枪，怕不是只来得及开一枪，就被他的精兵扑到近前，而后一面倒的屠戮！ “射！”前沿的一名反军将领悍然下令。 既然对面的朝廷中军士兵，身上都没有铠甲，那么箭矢隔着一百米射过去，也有杀伤力了，自然要出先手。 “咻咻咻……”前沿的反军弓弩手有两百多人，一轮箭雨过去。 新军线列方阵之中，有四十多名士兵被覆盖，顿时二十多人中箭，十几人直接倒了下去。 因为前列的新军士兵，都在金陵围歼左良玉那一千精兵中的精兵实战过，有了点对战经验，知道就算身边的同袍中箭受伤，乃至身死，都不能乱动，不能发生混乱。 因此，这个三百多人的线列方阵并没有因为二十多人中箭死伤，就发生混乱。 随着双方都是一直在向前推进的，反军弓弩手射出箭雨落下，杀伤二十多名新军士兵的同时，双方也距离也接近到了八十米以内。 “开火！”第一列新军士兵齐齐扣动手中燧发枪扳机。 “怦怦怦……”白烟冲天而起，火光与枪声交织，一百多枚铅弹扫向前方。 嗤嗤嗤…… 足足二十多名反军士兵犹如割麦子般中枪倒下。 “轰！轰！”最前面的几个新军线列方阵之中的威武将军炮也开炮了，朝着反军人群打去几枚开花弹。 第104章 决战（五） “啊……” 开花弹在反军人群之中炸开。 因为前方反军足足五万四千人，区域够大，人也密集，每一枚炮弹都能建功，平均一枚开花弹，能炸死炸伤三名反军士兵。 对反军士兵的直接杀伤只是其次，对反军士气的打击才最重要。 新军线列方阵是四个并排为一线，最前面四个新军方阵的炮手，还将大炮直接推到方阵边缘，炮口暴露出去，朝前方反军弓弩手发射散弹。 “轰！” “轰！”四门大炮同时轰出数百枚散弹，顿时将前方那支两百多人的反军弓弩手，轰得死伤七八十人。 漫天的血雾，凄厉的惨叫，那些反军弓弩手身上的薄铁甲就像是纸做的一般，根本无法给他们有效的防护，但凡在一百五十米内被大炮发射的散弹击中，身体都直接被打个对穿！ “第二列开火！”一轮齐射便是五百颗以上铅弹。 “第三列开火！” 短短十二个呼吸间，三轮齐射，向前打出去一千五百颗以上铅弹，二百多名反军士兵被收割。 这仅仅只是开始。 对面的反军士兵虽然已经有不少人面露惊恐，但他们毕竟是精兵，仍能鼓起勇气继续向前冲锋。 然而，步兵对燧发枪线列方阵这样单纯的冲锋，结局无疑是凄惨的。 “第一列开火！”十二个呼吸足够先前的第一列重新装填完毕。 第二列，第三列…… 七轮齐射过后，近五百名反军士兵被击中倒在地上。 面对这样密集，且不间断的线列射击，双方七八十米的距离，犹如天堑一般，反军根本冲不过这条‘火线’，杀到新军近身。 这令人惊恐的一幕还在不断上演，第八轮，第九轮齐射，终于，最前方的反军士气被打落谷底，甚至达到崩溃的边缘。 距离最前沿反军大约七八十米的地方，左良玉此刻也惊呆。 “这，这，怎么回事……” 左良玉距离最前沿的大明新军也不过一百五十多米，他当然看到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他不愿意相信，更束手无措，不知该如何反应。 噗！ 这个时候，左良玉身边一名亲兵被一颗飞来的燧发枪流弹击中左眼。 一百五十多米的距离，虽然无法破甲，但如果击中的只是皮肉，杀伤力也是不小的。 这名亲兵的左眼直接爆开，鲜血裹着眼球的液体飞洒。 凄厉的惨叫突然在耳旁响起，吓得左良玉猛的一哆嗦，他转头看了一下，额头上冷汗立刻冒了出来，忍不住想，这如果击中的不是亲兵，而是他，那么他岂非也像这名亲兵一样惨？ 最前沿的反军士兵心生恐惧，止步不前，不敢继续向他们对面的大明新军线列方阵发动冲锋。 “攻击前进！”大明新军线列方阵士兵，主动出击，缓缓向前推进。 “开火！” “怦怦怦……”新军士兵一边向前推进，一边不断开火，每一轮齐射，前方的反军士兵如同割麦子一般，几十人几十人的倒下，前后短短一百多个呼吸时间，反军便被击毙倒地一千多人。 左良玉的前面，本来就只挡着一两千反军士兵，现在他的前方只剩下三四百反军士兵了。 “不，不对，这不对……”左良玉双目欲裂，这和他想象中的两军厮杀不一样，他的这些士兵，可都是经历过恶战活下来，且身披薄铁甲的精兵啊。 怎么这么轻易，这么快速的就死伤了这么多…… 太惨烈了。 这样的交战方式，完全超出了左良玉的认知。而且大明新军士兵手中的燧发枪，也与左良玉意识里的火枪不一样，不仅射程威力似乎更大，装填速度也快得多。 噗！ 一颗流弹又击中左良玉身边的一名亲兵。 这次打中的是这名亲兵的右脸，顿时这名亲兵捂着血流不止的右脸发出惨叫。 左良玉吓得亡魂皆冒，对面大明新军线列方阵还在不断向前推进，如果再推进一二十米，他前方挡着的精兵全部被击毙，那么他岂非就得亲自直面大明新军的燧发枪口？ 虽然他身上的铠甲比中型甲都精良得多，防护力非常接近重甲，但他却没有丝毫安全感。 甚至现在他就没有丝毫安全感，如果飞过来的流弹打中的不是他身上的铠甲，而是他的眼睛，他的脸呢？他是不是像旁边两名中弹的倒霉亲兵一样下场？ 退！必须后退到安全距离！ 左良玉想后退，不过这又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做为反军的‘大帅’，如果他一开始就在中军的正中央位置指挥，那也就罢了，可他既然一开始就到前部来指挥，现在却后退的话，那么前部的反军士兵，很可能立刻崩溃。 到时候前沿向后方传导，极容易变成全军溃败。 也正是这个担忧，所以身边第一名亲兵被流弹击中眼睛时，左良玉才没有直接向后退，而逗留到现在。 左良玉怕自己一退就引发严重后果，可他更不想被打成筛子，死在前沿。 “你们给本帅留在这里督战，谁敢后退，格杀勿论！”左良玉先给身边数百名亲兵下达命令，才在尽可能不影响士气的情况下，向后退去。 人都不是傻子，尤其是曾经参加过恶战活下来的精锐士兵，他们比普通士兵更悍勇，更能坚持，却也更活络。 左良玉刚向后退，前部的反军精兵们立刻发现，也顿时纷纷向后溃退。 霎那间，整个反军前沿出现溃败之势，且迅速蔓延，如果不加以制止，用不着一百个呼吸，就将演变成为全军溃败。 左良玉留下来的那些亲兵，毕竟是左良玉精挑细选，厚恩养着的，对左良玉的都非常忠心，甚至有一部分是死忠。 “擅退者格杀勿论！”他们虽然也惊惧，但看到眼前出现溃败之势，还是立刻拔刀砍杀溃退的士兵，阻止溃败之势蔓延。 只可惜，这根本不是斩杀逃兵就能阻止的，想要真正阻止这种溃败之势，除非能挡住大明新军向前推进，有反制大明新军的法子。 第105章 兵败如山倒 两万大明新军，装备燧发枪，组成线列方阵，把大炮置于方阵之中，随军推进作战，这本该是十八世纪初期才逐渐成熟的作战方式。 何况是第一次出现在中原战场上，左良玉的反军，别说以前见过了，连听都没听说过，完全是第一次见到，第一次面对，怎么可能有什么反制的法子。 “怦怦怦……”又是一轮齐射，再次有六七十名反军士兵中弹倒地。 反军试图以大量弓弩反击。 大明新军士兵身上没有铠甲，弓弩百米外都能对大明新军士兵进行杀伤，而反军精兵身上都有薄甲，乃至中型甲，燧发枪八十米以内射击才能保证破甲。 然而，反军弓弩手面对的不仅仅只是大明新军的燧发枪，还有威武将军炮。 一炮散弹过去，密集凑在一起的反军弓弩手，直接被喷得血雾漫天，死伤大片。 也有反军想避开正面，绕到两侧进行攻击。 但大明新军的线列方阵，是可以随时变阵，四个方向同时攻击的。 况且两万大明新军，平均三百三十人一个方阵，总共六十个方阵，四个方阵为一线，总共又分为十五线，每线之间相隔二三十米。 大明新军装备的武器，与攻击方式，对于此刻的左良玉反军而言，就是无解的，没有任何抵挡的可能。 左良玉的中军再怎么精锐，被打到崩溃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长江水面上。 二十艘每艘装备着四门大炮的苍山船航行到江边，八艘每艘装备着二十二门大炮的一号大福船，航行到距离江边百米左右区域，四艘每艘装备着四十三门大炮的宝船则依旧在江心位置。 总计三十二艘炮船，左侧船身全部对着战场。 黄得功率领的三万八千多庐州军，与靳文宪率领的八万反军厮杀的左翼战场，就在江边，站在炮船的船楼上，就可以看到大片左翼战场的情况。 二百多门大炮瞄准着左翼战场上反军一个个人数密集的战阵。 “开炮！” “轰！轰！轰！”百炮齐发，战船震颤，白烟滚滚。 两百多枚大小不一的开花弹飞向战场。 每一艘战船上的大炮，都是自由射击，因此每一个反军战阵遭受炮弹打击的数量也不一样。 其中一个千人规模的反军战阵便只落入了四枚炮弹，但另一个同样千人规模的反军战阵，却一下子落入了五十多枚炮弹。 战阵之中，反军刀盾兵，长枪兵，弓弩手都密集的挤在一片狭窄的区域，每一枚开花弹落到里面炸开，都能将开花弹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下子落入五十多枚开花弹的那个千人反军战阵，结局非常凄惨。 近五十枚开花弹炸开，顷刻间炸死炸伤近二百名反军士兵。 这只是一群普通反军士兵，一个一千人的战阵，一下子被报销了近两成，就算是精兵也崩溃了。 毋庸置疑，这个战阵剩下的八百多反军士兵惊恐乱窜，直接崩溃四散。 这些溃兵不仅自己溃逃，也不断连带其他反军士兵一起崩溃逃跑。 仅这一轮轰击，两个反军千人战阵直接被炸崩溃，还连带着附近的其他反军，总计四千多反军士兵崩溃大乱，四散溃逃。 “怎么回事，哪来的那么多大炮？”做为左翼战场反军主将的靳文宪都惊呆了。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究竟是多少门大炮的轰击，但至少百门，更像是数百门。 一场双方十二万人厮杀的大战，几十门大炮就已经是巨大的威胁，现在一下子数百门？ 听到自己数千士兵直接在这一轮炮击之中崩溃乱窜，靳文宪更是又怒又惧，且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他只能先让人去查探，究竟是架设在哪里的大炮打来的炮弹。 得知是从江面战船上打来的，靳文宪瞪圆了双目。 “江面上打来的，朝廷水师战船？”靳文宪顿时束手无措，如果是岸上什么地方，他还能分一支大军过去，捣毁对方的大炮阵地，但大炮架设在江面水师战船上，步卒却不可能游到江面去把战船捣毁。 这么说的话，岂非任凭朝廷大炮轰击？ 江面上，大明水师三十二艘战船，已经旋转将右侧船身对准战场，瞄准那些还成阵的反军开炮。 “轰！轰轰！！”二百多枚炮弹再次炸得几千反军士兵溃散乱窜。 “这，怎么这么快，大炮装填不可能这么快！”靳文宪再次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不知道大明水师战船上的四百多门大炮，是分成两个波次轰击的，而且一半大炮开炮后装填，舵手直接旋转战船，将另一侧船身对准战场，便可以直接开炮。 靳文宪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这样的炮击烈度，相当于四五百门大炮出现在战场上，而且只对他麾下八万反军单方面轰击。 相比靳文宪这边被炸得死伤惨重，大量士兵溃乱。 黄得功那边，庐州军上下士气大振。 “没想到我大明水师的大炮这么厉害！”黄得功此时也有些发懵，昨晚商议决战之事，他知道长江水面上的大明水师，将有四百多门大炮支援战场。 不过黄得功也是第一次目睹这么多大炮齐轰敌军的景象，简直是……太爽了！ 大明水师战船上的大炮，只轰击成战阵的密集反军，一旦反军被炸散炸乱，到处乱窜，便不能胡乱轰击，因为一个不慎便会误伤黄得功的庐州军。 其实，这个时代，大炮在战场上最大的作用，也就是轰击敌军战阵，使敌军不能成阵，不能大规模密集聚拢在一起。 冷兵器大军战场厮杀，不成阵的军队形同乌合之众。 结阵的军队，对不能结阵散乱的军队，就是一面倒的屠戮。 反军被炸散炸乱之后，黄得功的庐州军果然一路横推，追着溃乱的反军士兵，又冲乱那些还能成阵的反军。 大明水师四轮轰击过后，视线中已经看不到还成阵的反军了。 并且，这个时候已经有超过四万反军溃不成军，在黄得功与庐州军的追杀下，很快溃不成军的反军达到五万，六万…… 终于，左翼战场上的所有反军全线溃败。 “大势已去！”靳文宪面露绝望，他一咬牙，也跟着一起溃逃。 第106章 大溃败 兵败如山倒，黄得功率领庐州军开始疯狂追杀。 与此同时，中军战场上。 左良玉听到了左翼战场方向传来的猛烈炮声，粗略估计，恐怕得有数百门大炮，这令左良玉非常震惊，但此刻他却管不得那么多，因为他给予厚望的中军战场这边，现在也很惨！ 倒在新军燧发枪口上的反军精兵，已经接近三千人，同时上万反军精兵开始崩溃四散，疯狂逃命。 精兵只是比普通士兵多一些勇气，多一些战场经验，不是不怕死。事实上，面对无解的对手，面对看不到胜利希望的大战，他们的恐惧程度，不比普通士兵小多少，甚至他们更会跑，跑得更快。 左良玉早已经退到了中军的中部区域，此时相当于他面前的反军精兵已经全部崩溃了，暂时还能稳住的，只有在他亲自坐镇的中部，以及后部其他反军。 不过，溃败的传导很快，前部已经溃败了，哪怕是左良玉亲自坐镇弹压的中部，也已经开始止不住溃败之势。 左良玉的三万七千多精兵，全部在前部与中部，后部的一万六千多人只是一些战斗力低些的普通士兵，只要前部、中部一溃，后部更加不可能支撑。 “我要败了？”左良玉又惊又怒又慌，时隔五年，他再一次体会到了兵败如山倒的感觉。 因为反军开始溃逃，大明新军线列方阵前进攻击的速度也在加快，新军士兵快速向前冲十米左右，才让一列新军士兵齐射。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线列方阵，与左良玉的距离已经不到一百五十米。 又回到了之前，流弹隔着一百五十米左右击中左良玉身边亲兵眼睛与脸的情形，左良玉如果倒霉的话，也已经有可能被流弹击中脆弱的眼睛或者脸。 理论上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左良玉该再一次后退。 可是，现在中军前部已经完全崩溃，中部也正在崩溃之中，这个时候左良玉如果敢转身后退，那么顷刻间中部也将完全崩溃，届时必然是整个中军全线溃败。 “不准跑，谁若畏战，本大帅杀无赦！”左良玉怒吼，试图以自己的威信阻止反军士兵溃逃。 左良玉倒是在一些士兵心里，有不小的威信，确实有几名士兵惶恐的停下脚步，但左良玉的声音能传得了多远，他霎那间只不过影响自己旁边一二十米范围。 整个中军战场很大，就算左良玉身边几名反军士兵停下了脚步，可其他地方的反军士兵一样在继续溃逃。 那几名本来已经停下脚步的反军士兵，看到其他人‘无视’左良玉的命令不断溃逃，他们立刻也重新动起了脚步，一溜烟跑了。 左良玉气得脸色潮红，喉咙突现腥甜之感，一口气血上涌，好在被左良玉强行咽了回去，没有直接喷出来。 浪费了这点时间，最近的大明新军线列方阵，顿时攻击前进到了距离左良玉仅有八十米左右， “怦怦怦……”百多支燧发枪一轮齐射，左良玉面前的几十名反军士兵被击毙击倒二三十人。 剩下的反军士兵惊恐逃窜，让左良玉的面前顿时稀松了起来，导致他身体的许多位置，已经直接暴露在大明新军士兵的燧发枪口下，只要再一列齐射，左良玉必然免不了被击中。 “怦怦怦……” 果然，这一轮齐射下，三发铅弹直接击中左良玉，其中两发打在左良玉身上的铠甲上，并没有能破甲，但第三发却从左良玉右脸划过，不仅在左良玉的右脸划出一道血痕，还击中左良玉的耳朵，将他半只耳朵都打烂了。 “啊……”左良玉痛呼。 另外，打铠甲上的两发铅弹，虽然没有能破甲，但强大的力道震得左良玉胸口一闷，加上溃败的打击。 “噗！”左良玉原本强忍着没吐出来的那口鲜血，终于忍不住喷了出来。 一刹那间，左良玉脸色惨白了下去，他却还要伸手去捂被打烂的耳朵。 并且，左良玉此刻也反应过来了，现在不是他向后溃逃会不会引发中军全线溃败的问题，而是他再不跑，就要被大明新军的燧发枪打成筛子。 他身上的铠甲极为精良，防护力比重甲都不差多少是不假，大明新军的燧发枪八十米左右没能破甲，但六十米，五十米呢？ 眼见面前最近的这个大明新军线列方阵，齐射过后，再次向前奔跑缩短距离，马上就要第三列齐射。 左良玉亡魂皆冒，再也顾不得其他，在身边最后几名亲兵的保护下，快速向后逃跑。 “大帅跑了！大帅跑了！”有反军士兵看到左良玉转身逃跑的一幕，他下意识大喊了出来，顷刻间整个中军的中部完全崩溃。 “跑啊……”中军后部的反军士兵，本就只是战斗力不高的普通士兵，看到前部、中部的精兵竟然崩溃了，他们丝毫没有犹豫，惊恐的跟着一起溃逃。 整个中军五万多反军，全线溃败。 左翼那边更早十几个呼吸时间溃败，因为一侧是长江，左翼战场溃败的反军，只能往往南或者往西跑，七八万左翼战场反军溃兵，很快与中军战场的反军溃兵混杂在一起。 十几万人一起疯狂溃逃，许多地方立刻出现人挤人，人踩人的景象。 左良玉逃跑的道路，就被一群人挤人，人踩人的密集溃兵挡住了。 “各方阵自由追杀溃敌！”大明新军方面，眼见左良玉反军已经全线溃败，杨凌与阎应元当即下令第一旅、第二旅新军，以每个方阵为单位，各自追杀溃败反军。 其中一个方阵，距离左良玉此刻位置仅一百二三十米，正朝左良玉这个方位快速压了过来。 左良玉看着越来越近的大明新军方阵，又看着人挤人挡住自己逃路的大群反军溃兵，他满脸狰狞。 “让开！让开！快给本帅让开！” “噗！噗……”左良玉愤怒的拔刀就砍，眨眼间砍杀四五名反军溃兵。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栾用，人挤得太多了，只砍杀几个，怎么可能就打开得了道路出来。 平时你左良玉能靠着‘大帅’的威信，反军上下都怕你，现在战场上到处都是溃兵，大家都在逃命，谁还管你是‘大帅’，还是普通士兵，大家都是一样的，谁的命不是命，能夺得逃生之路才最重要。 第107章 左良玉败亡 左良玉这般操作，不仅没有打开生路，反而像是开了个头，其他反军溃兵有样学样，也挥刀就砍前面挡路的‘同袍’。 左良玉哪怕疯狂砍杀挡路的反军溃兵，这一小会时间，他也仅仅向后跑了二三十米。 “怦怦怦……” 左良玉附近几十名反军溃兵被击倒，左良玉自己也再次被两发铅弹击中，好在隔着六七十米距离，普通中型甲或许能击穿，但左良玉身上的铠甲只是与普通中型甲重量差不多，却更精良得多，防护力强半筹，估计得五十米左右才有可能被击穿。 两发铅弹的冲击力，再次让左良玉胸口一闷，还好没吐出第二口血。 左良玉惊恐的想快速后退到安全的地方，但为时已晚。 大明新军线列方阵的逼近，让射程范围内的反军溃兵同样更惊恐，六十多米的距离，左良玉身上的铠甲还能防御，但就算是反军精兵，身上也大多只是薄甲，只要被击中，根本不可能防御。 大明新军线列方阵齐射过后，前冲十米左右，换第二列齐射。 “怦怦怦……”五十多米的距离，左梦庚这次被击中四发铅弹，有三发都破甲了，虽然都不中要害，入肉也不深，却也让左良玉瞬间便半身浴血，鲜血从枪口处泊泊涌出！ “啊……”左良玉惨叫一声，并瞬间感觉到四肢发软脱力，眼冒金星。 这个时候，左良玉周身十米以内已经没有其他还站着的反军溃兵了，只有左良玉一人半跪着在那里。 大明新军线列方阵再次快速前冲十米左右，换第三列再次齐射。 “怦怦怦……”左良玉再中五发铅弹，一发打中脸，将半边脸都打烂了，四发打在身上，每一发都打穿他身上的铠甲，有一发还打中他胸口的一条大动脉，一道血箭从创口处激射而出。 左良玉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之前吐了一口血，现在又连被燧发枪弹击中，顿时不甘的倒了下去。 气绝之前，左良玉双眼瞪得几乎都要裂开，他不敢想象，自己大业不成，竟然这么轻易就败亡了。 数年呕心沥血，整了三十二万大军，比不上李自成，却不比张献忠少，更比南迁之后的朝廷还多，可是朝廷只出了十几万兵马，就将他击败了。 大梦破灭，难道是大明朝廷气数未尽，而他左良玉更没有天命吗！ 左良玉很快气绝，死不瞑目！ 八九十米距离的一名反军溃兵目睹左良玉中弹倒下去的一幕。 他睁大着眼睛，恐慌大喊：“大帅死了！大帅死了！” 这名反军溃兵也就来得及这两声大喊，便同样被不断攻击前进的大明新军士兵的燧发枪打成筛子，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其他反军溃兵，看着大明新军线列方阵踏着被击毙的他们同袍的尸体，黑洞洞的燧发枪口继续不断朝他们逼近，射出一颗颗死亡的子弹。 他们意识到自己可能马上也会成为地上的尸体之一，那些感觉自己似乎也已经被纳入射杀距离的反军溃兵彻底癫狂了。 他们疯狂的砍杀身前挡路的己方士兵，不断想向后溃逃，躲过大明新军线列方阵的燧发枪射来的死亡的铅弹！ 左翼与中军反军全线溃败，因为战场一侧是滚滚长江，一侧有黄得功的庐州军与两个旅大明新军追杀，十来万人便只能往右翼战场所在的方向跑。 这顿时又裹挟着右翼战场的数万反军一起溃败。 所有反军都在疯狂溃逃，左良玉也已经死了，没有让还有可能收拢溃兵反击，接下来就只是一面倒的追杀。 “各方阵，再次分散为三十人一组，全力杀敌！”杨凌与阎应元适时的下令。 六十个三百多人的方阵，很快又分裂成为六百多个三十人的小组，大范围追击。 黄得功的三万多庐州军士兵，与京营剩下的四万多士兵，他们追杀反军溃兵，比大明新军士兵更猛烈，毕竟这可是唾手可得的战功啊。 大明新军士兵还得三十人一组，庐州军与京营士兵却单枪匹马就够了，大而且明新军士兵每次开枪，还要顾着重新装填弹药，再加上大明新军只有两万人左右，而庐州军与京营加在一起还剩八万多人。 这场大追杀，持续了整整两天。 一直追杀进了九江府境内，大军还趁势收复了九江府城。 事实上，看到左良玉反军全线溃败，九江府守将吓得直接望风而降，并不需要废力攻打。 九江府城附近的长江水面，江心位置，朱由简乘坐的七百吨级宝船。 朱由简准备换乘一艘苍山船，移驾进入九江府城。 “皇上，反军残兵还未完全清剿，此时进城，仍有危险呐！”钱谦益劝谏道。 “皇上，臣建议再等一个时辰，让黄得功、杨凌、阎应元等人安排妥当再移驾不迟。”史可法踌躇了一下，也劝谏道。 对于他们来说，哪怕还存在一丝危险，他们都不想朱由简去冒。 所谓的让黄得功、杨凌、阎应元等人安排妥当，是准备在朱由简从江面到进入九江府城内的一路，全部筛查清理一遍，完完全全的剔除一切危险。 合理的劝谏，朱由简一般还是会听从的，总要给臣子敢于劝谏的意识。 因此，又等了一个时辰，朱由简才移驾九江府城内。 “皇上，末将所部庐州军战场杀敌四千余人，追敌过程中，杀敌九千余人，俘敌五万余人。”黄得功禀报自己的所部的战果。 “皇上，新军第一旅，第二旅，战场杀敌六千余，追敌过程中，杀敌四千余，俘敌两万余。”杨凌与阎应元因为两个旅同属中军战场，杀敌与追敌时，战果都混战一起，因此一起禀报。 “皇上，京营战场杀敌近三千，追敌过程中杀敌近万，俘敌六万余。”京营战场杀敌最少，敌军溃败后追杀，反而战果最大。 不过也能理解，追杀溃敌是单方面屠戮，一名精兵与一名热血上头的普通士兵，所能取得的战果不会有多少差距，而京营毕竟五万人，就算战场上损失一些，总人数依旧比黄得功所部，以及新军两个旅多不少。 第108章 张献忠抢占武昌府 三处战场，中军战场的两万新军不仅兵力最少，而且面对的反军综合实力也最强，但就是这样，两万新军战场杀敌人数依然是最多的。 黄得功此刻是真正服气了。 他没想到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几个年轻的新军将领，并不是狂妄，而是新军真有那样强悍的战斗力。 要知道，中军战场的五万四千反军里面，可是有左良玉三万七千多精兵啊，其中包括一千多拥有中型甲的精兵中的精兵，堪比十五万普通大军。 可就是这样的实力，愣是被两万新军如摧枯拉朽般击溃了。 俘虏了那么多反军，自然已经详细了解到了左良玉到底有多少精兵。 “原来火枪还能这样用？”黄得功忍不住把自己的庐州军代入中军战场的反军精锐身上，如果是他的庐州军精锐去抵挡两万新军进攻，结果会如何？ 除非天上突然下雨，让新军的燧发枪暂时不能用，否则他的庐州军同样必败无疑！ “苦的还是百姓啊。”朱由简发出一声轻叹。 现在，基本上就是杀敌三万七千左右，俘敌十四万左右，总计将近十八万。 而这场决战，左良玉可是有差不多二十一万人，也就是说还有三万左右反军溃兵逃散藏匿在各处。 这些溃兵乱兵，毫无疑问会祸害百姓。 九江、武昌两府百姓，这几年在左良玉的把控之下，不仅被左良玉裹挟了大量青壮入军，还得供养左良玉三十二万士兵，左良玉几乎就是把能刮出来的油水，全给刮干净了。 以前太平时期，武昌、九江两府是江西与湖北两省，最富庶的地区，人口数百万，如今先是经过流寇肆虐，又被左良玉压榨，剩下的人口，能有巅峰时期的四成就不错了。 “着力清剿残余反军，以及收复武昌府！” 朱由简以为武昌府就算不像九江府这样，直接望风而降，也没有多少反抗之力，轻松就能收复回来。但他想错了，因为张献忠插手了。 做为流寇之中的两大枭雄之一，有可乘之机，张献忠自然不会错过。 自从占据川蜀之后，张献忠便一直想扩充更大的地盘，趁李自成山海关一片石之败，北上想夺取汉中就是一次尝试。 可惜李自成虽元气大伤，综合实力还是强过张献忠，汉中之战张献忠遭遇惨败，向北扩充之路暂时被锁死。 听到左良玉起兵造了大明朝廷的反，几乎倾巢出动与大明朝廷火拼，只在武昌府留了一些老弱残兵，张献忠当时就大喜过望。 “哈哈哈哈，这是天助朕的大西！残明腐朽，却仍占据江南半壁江山。以前左良玉超过三十万大军钉在武昌、九江两府，再有残明朝廷支持的话，朕不易向东突破。” “现在好了，左良玉和残明朝廷狗咬狗，无论他们最后哪一方获胜，都必然元气大伤，朕先夺取武昌府，再顺江而下，夺取江南，届时朕的大西，无论地盘还是人口，便都将超过李自成的大顺！” 说到超过李自成，张献忠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脸色潮红，神情亢奋。 “张可望，朕命你率率四万大西军沿江东下，直取武昌府。只要能守住武昌府一个月，朕便可亲率三十万大军出蜀，彼时再从武昌府沿江直取金陵，江南唾手可得！”张献忠点了麾下最得力的四将军之一的孙可望为将。 不是张献忠不想派更多兵马，而是长江出蜀水道并不好走，如果想要快速出蜀的话，顶多派四万大军。 只有占领武昌府，在川蜀之外有了一个支撑点，才能陆续派出更多大军。 “臣遵旨！” 孙可望在三个月前，大西政权建立时，才被张献忠改了姓为‘张可望’，李定国、艾能奇、刘文秀也同样被张献忠改姓了‘张’，不过底下的大西军士兵，还是习惯叫他们‘孙将军’‘李将军’‘艾将军’‘刘将军’，毕竟这也好区分，总不能‘张将军’不知道叫谁？ 因为张献忠的骚操作，大西政权的朝堂上，官职稍微大一些的，要么是张献忠的义子，直接改姓了张，要么赐姓了张，所谓‘国姓’，张献忠以为是荣耀，但其实大多数人心里面都不买账，历史上张献忠一死，他们便都改回了原本的姓氏。 四万大西军出川蜀也不容易，前后十几天时间，孙可望才率领他们出现在武昌府以西二百多里的江面上。 这个地方的长江水面很宽，水流也变平缓得多，四万大西军，连同携带的粮草辎重等，总计一千三百余艘大小船只。 显然大西军乘坐的船只平均吨位，与左良玉六万水路反军乘坐的那些船只相差无几。 还没到武昌府城下，孙可望便先得知了左良玉在安庆府兵败身死一事，大明朝廷的大军已经收复九江府，很快就会来收复武昌府。 “左良玉怎么败得这么快？”孙可望吓了一大跳。 孙可望当然没有能力在这么短时间内，将左良玉如何惨败的详细情况了解清楚。 不过，这不重要，如何赶在明军之前拿下武昌府才重要。 “传令下去，全速行进！”孙可望率领四万大西军，以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冲到武昌府城下。 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拿下武昌府，并站稳脚跟，如此才能立一大功，在声望上面压过李定国。 张献忠手下最能打的‘四将军’，李定国、孙可望、艾能奇、刘文秀，其中张献忠最信任孙可望，但李定国能力最强，战功稍压孙可望半筹。 孙可望一直不服李定国，认为是李定国单独带兵的次数比他多，所以战功才稍压他半筹，这一次单独带兵攻打武昌府，就是一个机会，只要能胜，他的战功便能与李定国持平，甚至反压李定国。 孙可望率领的四万大西军，是顺江而下，速度很快。 赶到武昌府城边上的江面后，孙可望立刻下令大军登陆，做好攻城的准备。 然而，令孙可望意外的是，他还没有真正攻城，左良玉留守在武昌府的守将褚方宁，就自己打开了武昌府的城门，把他与麾下大西军放进了武昌府，投降了他。 针对这样的情况，孙可望完全摸不着头脑，率军进城之后，便好奇询问原因。 第109章 武昌府之战（一） 原来左良玉起兵造反，率三十一万反军沿江东下之时，虽然只留一万老弱残兵在武昌府，但武昌府毕竟是他的老巢，因此他留了褚方宁防守武昌府。 左良玉对褚方宁有大恩，所以褚方宁对左良玉是死忠。 褚方宁还对腐朽的大明朝无比憎恨，只因他的父母早年被大明朝的贪官污吏残害。 听到左良玉在安庆府兵败身死，褚方宁便想过自尽追随左良玉而去，可就在褚方宁准备自尽之时，得知孙可望率四万大西军出蜀，要夺取武昌府。 “宁与张献忠，不与腐朽残明！”褚方宁没有任何犹豫的做了决定。 当看到孙可望的大西军赶在大明之前兵临城下，褚方宁便立刻打开城门，迎孙可望进城，顺便投降了张献忠的大西。 “原来如此，好，好！本将军定为你在陛下面前请功！”孙可望大笑着对褚方宁做出承诺。 现在武昌府已经到了他手中，就凭大明朝那些腐朽的官员，无能的将领，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也别想动得了武昌府！ 虽然大明击败左良玉，但并不能就此改变孙可望内心深处对大明根深蒂固的印象。 跟随张献忠造大明的反这么多年，从陕西到河南，到安徽，到湖北，到川蜀，孙可望见到的大明官员，交手的大明将领，实在是太多了。 大明朝廷给孙可望的印象，只有腐朽、无能，病入膏肓，他宁愿相信是左良玉无能，或者两军交战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让大明朝廷捡了个便宜的缘故，也不愿意相信大明朝廷是凭硬实力击败左良玉二三十万大军。 再说了，有四万大西军精锐在手，有武昌府又高又厚的城墙可守，大明朝廷就是调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他也有自信能牢牢守住！ 张献忠仓促之间，只能从川蜀派出四万大西军士兵，自然给了不少精兵，其中一万六千多人都拥有薄铁甲，这四万大西军的综合实力，不比一个月前黄得功的五万庐州军差多少，而黄得功率领五万庐州军，可是在安庆府扛了左良玉二三十万大军猛攻十几天，依旧稳如泰山。 九江府。 当朱由简听到张献忠派孙可望率四万大西军出川蜀，还赶在大明之前，抢占了武昌府，他顿时给气笑了。 “张献忠刚经历汉中之败，又打上了武昌府的主意，怕不是还想着以武昌府为跳板，从川蜀倾巢而出，沿江直下金陵，灭了我大明！” “想的倒是挺美，可惜大明已经不是你张献忠以前认识的大明了！” 朱由简召集黄得功、陈阶、杨凌、阎应元等人商议。 黄得功担忧道：“皇上，武昌府乃湖北第一重镇，城墙比安庆府更高更厚，想要夺回，恐怕并非易事。” 显然黄得功的第一思维视角，还是停留在传统冷兵器为主的军事攻防上面。 不用朱由简开口，做为大明水师提督的陈阶先笑道：“黄总兵多虑了，武昌府可就在长江边上，城墙都是围着江边建造的，再厚再高，能挡得住我水师的重炮？” “陈阶说得不错，孙可望那四万流寇置身于武昌府中，相当于置身水师战船数百门大炮的射程之中，如果把新军两个旅的六十门威武将军炮算上，便是近五百门大炮的火力，什么城防都休想抵挡！”朱由简声音里有着强大的底气。 黄得功神情不禁为之一振，这才想到了长江水面上，大明水师战船的数百门大炮。 这么多大炮，尤其是其中单红衣大炮就有近百门，如果全部用来轰击武昌府城墙的话，用不了一天时间，就能轰塌出一个几十米宽的缺口，轻易就能杀进城内。 只要不用强攻城墙，黄得功相信，凭借九江府各路大明军队的实力，拿下武昌府城不难。 “陈阶，你率大明水师，先将武昌府附近江面上的流寇船只清理了，再转过头来轰击武昌府城墙，打开缺口！朕要此次从川蜀出来的流寇，一个都别想再跑回川蜀！” “杨凌，你率新军第一旅，绕到武昌府城西面去，务必堵住想往西溃逃的流寇。” “阎应元率新军第二旅，黄得功率庐州军，还有两万京营，做好准备，只要水师轰塌城墙，便杀入城中，将流寇击溃！” 朱由简接连下令，调动三万水师，七万陆路大军，总计十万人马。 之所以留了还近三万京营在九江府，是因为要看管十几万反军俘虏，并且有两万新军在，剿灭占据武昌府的孙可望等四万流寇大军，已经绰绰有余了。 虽然做好了战术安排，但朱由简也不打算待在九江府等捷报，而是不顾史可法、钱谦益的劝谏，在大军开拔前，登上水师宝船，随军一同杀往武昌府。 数百门大炮齐轰城池的景象，朱由简还没有看过。 这次御驾亲征回去，恐怕他就很难有第二次机会御驾亲征了，想看想参与的，自然多随性一些。 十月八日，大军从九江府开拔。 十月九日，大明水师二百余艘船只首先出现在武昌府临近的长江水面上。 十艘百多吨的苍山船，与两艘四百五十吨级一号大福船，航行在最前面开道，后面是四艘七百吨级宝船成竖一字航行在江心，另外六艘四百五十吨级一号大福船，以及另外十艘苍山船，拱卫在四艘宝船两侧，或则后方。 大明水师船只从武昌府城东侧江面，直接越过武昌府城池区域，杀到西侧江面。 因为孙可望的一千三百余艘大小船只，大部分停泊在西侧江面这里，孙可望还留了五千人在船上看管船只。 “将军，大事不好了，快到城墙上，看，看残明朝廷的船只……” 跑来向孙可望禀报的大西军士兵，结结巴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述说，只让孙可望去城墙上观望。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像什么话！”孙可望面带怒容的训斥了一句，不过他倒也没有浪费时间慢慢询问，而是快步走上城墙，亲自观望江面。 这一看，孙可望顿时忍不住露出震惊的表情。 主要是江面上那四艘七百吨级的宝船，以及八艘四百五十吨级的一号大福船，太大了，是孙可望见过最大的船只。 第110章 武昌府之战（二） 当然，孙可望只是震惊，不至于有什么畏惧。 “船虽大，却也不过是一堆木头，凿之会沉，攻之能占，看着气势的确不俗，实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孙可望哼了一声说道。 显然孙可望对水战的认知，与之前的左良玉、左梦庚父子一个样。 另外，大明水师战船虽然装备有大量大炮，但九成九的大炮都在船舱里，不使用的话，炮口处用木板封挡，防风防雨，准备使用的时候，才会将挡板向上拉开，露出炮口。 因此，孙可望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大明水师战船，不仅大，还装备有大量大炮的事实。 “将军，这些明朝水师冲着我们的船只去了！”身边副将指着大西军船只停泊区域，急忙道。 “这到是一个麻烦！”孙可望皱着眉头。 虽然这些大明水师不过二百多艘船，而他有一千三百多艘，五六艘对大明水师一艘，并不怕大明水师船大。但如今他只留了五千人在各船上，现在重新登船已经来不及了。 况且，他此次主要目的是占住武昌府城，守住武昌府城。 大明肯定不止有水师，还有陆路大军，一旦他和城内众大西军重新登船与大明水师水战之时，大明陆路大军杀来，岂非趁城中空虚，夺走城池？ “只能靠王泽宽自己了。传本将军令给王泽宽，让他能战则战，不能战则以保船为主，实在不行，也可以弃船登岸，退来城中，万事以守城为主！”孙可望派人将自己的命令传给留守船只的主将王泽宽。 孙可望虽说对比李定国，为人较为狭隘，但做为张献忠麾下最能打的‘四将军’之一，军事才能还是很不错的，他不冲动，也会取舍。 王泽宽接到孙可望命令的时候，大明水师战船距离一千三百多艘大西军船只停泊区域，已经只有四百多米了，王泽宽自己就能遥望到袭来的大明水师战船。 “大明朝廷的船可真大呀！” “战肯定是不能战的，我当以保船为主！”王泽宽直接作出决定。 没办法，一千三百多艘船，只留了五千人，平均一艘船才只有不到四人，也就勉强操控船只，根本没有能力作战。 “曹诺，你带一千人和七十艘船去与明朝水师缠斗一段时间，其余船只趁机退入汉江口！”王泽宽下令道。 武昌府之所以是重镇，不仅因为处于长江中游平原，还因为汉江在这里与长江交汇，如果在武昌府沿汉江北上，可以直取襄阳，北进河南。 汉江不如长江水面那么宽，那么深，在王泽宽看来，退入汉江口之后，只需要放十几艘船在江口水面，大明水师大船进不去，小船也一定不敢贸然进去，保住船只不难！ 如果是传统的水战，如果大明水师的作战方式与王泽宽的认知一致，那么王泽宽这么安排，自然是极好，可惜一步错步步错，王泽宽的所有安排，在大明水师碾压性的绝对实力面前，都是白费的。 当曹诺领命，带着一千大西军士兵与七十艘船，前出到江心，打算硬挡住大明水师一段时间的时候。 大明水师距离曹诺等七十艘船仅有百米左右，距离王泽宽等其余一千二百多艘船，也仅有二百米多。 这么短的距离，早就在大明水师大炮的射程范围内了，之所以一直没有开炮，是因为距离近一些，炮弹命中率更高，而且怕船上大西军士兵过早吓得弃船而逃。 陈阶可不仅仅只想清理江面上的大西军船只，还想顺带杀伤越多大西军士兵越好，都是战功啊，他不想要，也总得为手下水师官兵们考虑呀。 “诸将，跟我一起冲，准备好铁钩，贴近登船厮杀！”曹诺一脸凶悍，他一点都不将大明水师的大船放在眼里，只觉得船就算大，也只不过多爬几步，上面乘坐的大明士兵多一些，其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只带七十艘船与一千人，而大明水师士兵可能是他的二三十倍，但他有自信至少拖住半个时辰！ 曹诺三十六岁，在大西军之中属于绝对的老兵，与大明朝廷官兵厮杀的次数很多，在曹诺的认知里，崇祯十五年之前的大明朝廷官兵，勉强还有些战斗力，但崇祯十五年之后的大明朝廷官兵，已经不比乌合之众强多少了。 只要他不怕死，那么怕死的就是大明朝廷官兵，他只需主要盯着两艘大明水师的大船攻打，彼时就算大明水师官兵是他们的二三十倍，也无法有效发挥数量优势。 他甚至臆想着，能直接夺下大明水师两艘大船。 曹诺很有气势，连带着他麾下的七十艘船上面的一千大西军士兵，也一个个神情刚毅，有一股凶悍的气势。 七十艘最小仅有十几吨，最大不过五六十吨的船只，就像是一枚鸡蛋，而拥有八艘四百五十吨级一号大福船，四艘七百吨级宝船，全部二百多艘船的大明水师，就像是一块巨石。 不仅外在块头是巨石，内在也如巨石一样硬核。 当曹诺等七十艘大西军船只冲到距离大明水师船队仅有八九十米之时，只见最前面的十艘苍山船，两艘一号大福船，已经调整好船身，船舱内炮手用力拉动一根绳子，顿时挡在炮口出的木板被向上拉开，露出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 操炮手奋力将一截炮口推了出去，瞄准。 八九十米的距离，一半大炮填装散弹，一半大炮填装实心弹，左侧船身总计四十二门大炮。 “大，大炮……？”曹诺与七十艘船上的大西军士兵，一个个都被大明水师战船，突然暴露出来的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惊得双目大睁，额头冷汗直冒。 这种情况，完全不在他们的预想之内，这水战不是主要贴近搏杀，以及火箭火油为攻击手段么，怎么大明水师的船只装了这么多大炮？ 特别是那两艘一号大福船，仅看到的左侧船身，每艘上面就看到了十一个炮口，都是很大的炮口，有两门甚至像传闻中的红衣大炮？ 第111章 武昌府之战（三） 不要怪曹诺见识少，连红衣大炮都不敢确定，主要是整个大西政权都没有一门红衣大炮。 虽然红衣大炮自万历年间被大明缴获，并仿制，至今已有四十年时间，但大明国库太穷了，总共都没有制造多少门，还几乎都用在防守京师，打击关外满清，以及打击海上的海盗上面了。 内地极少有红衣大炮出现，李自成倒是曾缴获过几门，张献忠却是一门都没有缴获过，因此大西军上下，顶多耳闻红衣大炮是如何如何的，具体真没几个人见过，至少曹诺就没有真正见过。 “炮口也太大了！”曹诺不禁额冒冷汗。 普通几百斤重的大炮，威力就已经非常大了，而传闻中红衣大炮重有三四千斤重，威力是普通大炮的数倍，乃至十倍！ 曹诺没有更多时间产生畏惧。 “开炮！”船舱内的大明水师将领没有浪费时间，看到炮手简单瞄准之后，立刻怒吼着下令。 火把点燃引信，又引燃炮管底部的发射药。 “轰！轰轰！轰！”剧烈的炮声下，炮弹被急速推出炮膛。 滚滚白烟与火光跟着出膛的炮弹，也从炮口喷出。 船身巨震，炮弹在不到半个眨眼的功夫，击中曹诺等大西军七十艘船所在区域。 四十二门大炮，一半散弹，一半实心弹，主要打击最前沿的六艘大西军船只，曹诺因为身先士卒，便就在其中一艘船上面。 这六艘船，少则中一枚炮弹，多则中五枚炮弹，曹诺所在的那艘大约五十吨体积的船只，因为目标大，便是直接中了五枚炮弹，其中两发散弹，三枚实心弹。 八九十米这么短的距离，就算只是七八百斤级的大炮，打出的散弹，也足以打穿十几厘米厚的木板，或者将穿着中型甲的人打个对穿。 曹诺做为能领千人的大西军中层将领，身上便穿着中型甲。 两发散弹，足足上百颗拇指大小的铁珠，直接打得曹诺这艘船，血雾弥漫，残肢碎肉与碎木屑横飞。 还能发出惨叫的，都是运气好的，运气差的，大半个身体都被打烂了。 曹诺这艘船，因为要身先士卒，做冲锋贴近登船厮杀的表率，以刺激其他大西军士兵的士气，所以人数是坐满的，直接坐了三十多人。 包括曹诺在内，二十一个人直接被散弹击中，曹诺更是身中四颗散弹，一颗打中左肩，把他整条手臂都打飞了出去，另外三颗又把他半个身体直接打烂。 曹诺瞪着双目，神情中透着无边惊恐与不甘，他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直接在血泊中气绝而亡。 散弹打人恐怖，真正要直接击沉船只，还得看实心弹。 三枚实心弹，有两枚都是将这艘船数层船板直接打穿，在船底打出了两个大洞，顷刻间这艘船便开始倾斜沉没。 六艘被击中的船，三艘出现沉没现象，两艘被打废，一艘重创。 大明水师开炮过后的十艘苍山船，两艘一号大福船，迅速在继续前进的同时，调整船身，将右侧船身摆向偏正面，准备轮到右侧船身的另外四十二门大炮开炮。 同时，后面的十艘苍山船，六艘一号大福船，四艘宝船，炮口处的木板也向上拉开了，露出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左侧船身偏向正面，炮口瞄准剩下的六十多艘大西军船只。 “不，不……，快跑啊！”剩下六十多艘船只上的大西军士兵，他们先是目睹曹诺等人所在最前面六艘船只凄惨的一幕，尤其是近一些的，有人直接看到曹诺手臂被打飞，半个身体被打烂，血腥的场景一些人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了。 现在又看到开炮过后的十艘苍山船，两艘一号大福船摆动船身，右侧船身好像也有同样数量的大炮。 更恐怖的是，看到更后面的其他十艘苍山船，六艘一号大福船，尤其是四艘宝船，船身露出更多炮口。 四艘七百吨级的宝船，每一艘左侧船身都有二十二门大炮，四艘加在一起便有近百门炮了。 要知道，第一波将曹诺等六艘大西军船只打得那样凄惨，也不过四十二门炮罢了。 他们惊恐得双目欲裂，魂飞胆寒，原先的勇气，哪里还有半分，他们甚至觉得，还更后面的大明水师其他近二百艘船，是不是每一艘上面也都有大炮。 几百门炮？上千门炮？ 不确定，但光是现在暴露出来的这些，已经太恐怖了！ 完全提不起对抗的勇气！ “轰轰轰！！！”四艘宝船，六艘一号大福船，十艘苍山船，总计一百七十多门大炮齐射。 滚滚白烟，似遮蔽了半个江面。 打在长江水面上的炮弹，击出飞溅数十米远的水花，且十几艘大西军船只被击中。 都是一些大不过四五十吨的‘小船’，一枚红衣大炮打出的实心弹，只要命中要害部位，都能直接击沉，顷刻间八艘船出现开始沉没的现象，其余的也均被重创。 间隔仅仅七八个呼吸，之前第一波打击的十艘苍山船，两艘一号大福船，已经将右侧船身摆动好了，便又是一轮轰击，再次击中六七艘船。 前后仅仅三四十个呼吸，大西军二十八艘船被击中，十几艘沉没，其余也都重创。 再加上大明水师那四艘宝船，六艘一号大福船，十艘苍山船，正在摆动右侧船身，彼时又是一轮一百七十多门门大炮的轰击。 剩下四十二艘还没有被击中的大西军船只，上面的大西军士兵惊恐的调转船头，疯狂想要逃窜。 然而，江面上调转船头需要时间，跑出大明水师战船大炮的射程，更需要时。 “想跑？跑得了吗？”陈阶不屑的嘲笑。 朱由简也在这艘旗舰上，他在史可法、钱谦益、王承恩、卞玉京等人的陪同下，站在船楼顶层甲板，欣赏水师猛烈的炮火。 四百多门炮就能让大明水师制霸长江，碾压一切之敌，不过如果想要制霸全球海洋，两三千门炮都只是勉强，至少四五千门炮才有可能。 当然，现在就想什么制霸海洋，还太远了，把大明的内忧外患先解决了，才是当务之急。 第112章 武昌府之战（四） 这些大西军船只，他们冲过来的时候是顺流而下，速度可以很快，可是一旦调头逃跑，立刻转变成了逆流而上。 就算不计逆流之时，大船比小船快上些许，这些大西军船只也不可能跑得出大明水师战船最远两千多米的大炮射程，他们的逃跑注定是徒劳的。 仅几十个呼吸时间，大明水师又轰了五百多枚炮弹之后，七十艘主动攻来的大西军船只全部被击沉击毁，船上一千名大西军士兵，或直接战死，或落入滔滔江水之中，尽数覆没。 “这，这……”王泽宽等后面的大西军将士都看呆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反应过来之后，王泽宽更觉得背脊瞬间寒澈，他眼看着大明水师船队，如猛虎刚扑杀一只‘羊’之后，张着血盆大口，继续扑向他们这个‘羊群’，最前面的大明水师战船，距离他们最近的一艘船仅有不到百米。 这怎么打？ 他们虽然还有一千二百多艘船，但只有四千人，而且他刚刚才下令众人分散去驾船，现在叫回来，根本来不及，也没有意义。 “轰轰！轰轰！”一枚枚炮弹飞向王泽宽等大西军船只群。 因为是固定沿着江边停泊，许多船靠着别的船，就算有一些船正在慢慢散开，按照之前的命令向后面的汉江口驶去。 但时间太短了，散开的船还不到半成，大部分船依旧挤在江边一带。 船只如此密集，为大明水师炮弹的命中率增添了不少助力。 “嘭！嘭！嘭！”只有不到一半炮弹落在水中与岸上，其余一半多炮弹都命中了。 二百多枚炮弹，顷刻间击中五十余艘大小船只，二十几艘直接被打废，其他二十几艘也被重创。 因为每艘船上，少则只有一名大西军士兵，多则也不到十名大西军士兵，所以伤亡的人数倒是不多，只有三十七名大西军士兵伤亡。 如此凶猛的炮火，让包括王泽宽在内的一众大西军将士，都脸色发白，目露惊恐。 反击肯定是不可能反击的，普通反击，人手不够，也难伤大明水师那么大的船，火攻的话，如果点燃几百艘船，顺流直冲大明水师船队，或许可能烧毁一些大明水师的船只。 但是有一点，火攻是需要提前做好大量准备的，你得在船上堆积大量柴草，浇上火油，你得准备足够多的火把，还得有敢死之士，驾船先冲到大明水师船队百米以内才点火。 而很显然，王泽宽等大西军将士，一样都没有提前准备。 没办法，他们注定只能单方面挨炸。 “换上一部分开花弹！”战船上，陈阶下令道。 旗舰铜钟敲响，通过不同节奏的钟声快速传递陈阶的命令。 三成开花弹，七成实心弹。 “轰！”一枚开花弹先是将二百多米外的一艘二十几吨大小的船只，三层船板打穿，又内部炸开。 船上的四名大西军士兵全部被炸死炸翻下船，而这艘船的船底也被炸出一个大窟窿，大量江水倒灌，船只快速沉没。 前后仅仅一百多个呼吸，大明水师五次调整船身，五轮齐射，一千多枚炮弹，打沉打废大西军船只超过一百六十艘。 “弃掉前面的船，只保最后面的三百艘，退入汉江口！”王泽宽咬牙怒吼。 他知道不能继续硬撑着给大明水师当靶子了，要么全部弃船上岸，要么只保后面的距离汉江口最近的两三百艘，王泽宽选择了后者。 一千二百多艘船，停泊延绵近十里，王泽宽相信，只要放弃最前面的大部分，只保后面两三百艘退入汉江，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王泽宽的选择没有错，大明水师战船一边开炮，一边逆流向上，速度很慢。 虽然船上打得最远的红衣大炮，能打超过两千米，但却不可能舍近点命中率更高的目标，而去打远点命中率奇低的目标。 不过，陈阶也不傻，当察觉到王泽宽放弃前面大部分船只，而只去保最后面的部分船只时，他立刻下令，不继续轰击前面已经没有大西军士兵的前部船只，而是派大明水师的舵手过去控制这些船只，同时各战船全速逆流向上。 当大明水师战船冲到汉江口附近的时候，已经看到有两百多艘大西军船只从汉江口，进入了汉江。 “异想天开！”陈阶冷哼一声，他已经知道了大西军的盘算。 汉江比长江窄得多，水也浅得多，大明水师四百五十吨级的一号大福船，以及七百吨级宝船确实不太好进入汉江，但不代表大西军就能保得住躲入汉江的船只。 当大明水师战船冲到汉江口的江面，把汉江口封锁住的时候，已经有二百五六十艘大西军船只躲入了汉江。 陈阶命令两艘一号大福船堵在汉江口，其余战船县清理长江上的大西军船只。 大约一个时辰后，长江水面上的大西军船只，要么被击沉，要么被俘虏，陈阶才将精力转移到躲入汉江的二百多艘大西军船只上面。 一号大福船与宝船不好进汉江，但二十艘百多吨的苍山船却没什么问题，而且大明水师三万官兵，操作炮船的不过几千人，另有两万多官兵乘坐的是普通船只。 陈阶下令二十艘苍山船，与一万大明水师官兵乘坐大明水师自己的一些几十百吨级船只，以及缴获的一些大西军船只，冲入汉江之中，去剿灭残余大西军船只。 大明水师以大炮作战为主不假，不过炮船数量增加需要时间，大部分大明水师官兵也还保持有传统方式水上作战的能力，大量火箭，以及贴近登船厮杀。 二十艘苍山船也有八十门大炮，加上一万大明水师官兵，而躲入汉江的二百多艘大西军船只上面，大西军士兵不到三千人。 结局自然没有意外。 哪怕王泽宽率领大西军士兵奋力搏杀，可在碾压性的绝对力量面前，也不可能扭转他们的劣势。 最终，大明水师付出四百多人伤亡，击沉六十多艘大西军船只，杀伤一千五百多大西军士兵，剩余大西军士兵眼见保船无望，最后壮士断腕，舍弃剩下的船，登岸逃往武昌府城中。 第113章 武昌府之战（五） 当脸上沾着黑灰，铠甲上染着鲜血，头盔掉了，头发散乱，看上去很是狼狈的王泽宽跪倒在孙可望面前，告知孙可望他们的一千三百多艘船，尽数损失的时候。 “可恨！”孙可望气得双目泛红，咬牙切齿。 “不怪你，起来！”孙可望强忍着想破口大骂的冲动，虽然他偶有刻薄狭隘，但不是没脑子，知道对下属不能光靠责骂。 此次水上之败，但凡王泽宽有一点错的地方，孙可望都可以将他骂个狗血淋头，然实是非战之罪，他事先也没想过，大明水师居然装备了四五百门大炮。 以前跟随张献忠在湖北肆虐的时候，不是没见过大明水师，可那个时候的大明长江水师，不过几千人，三艘一号大福船，以及其他几十艘船，能打超过四百米的炮，不过十三四门，构不成什么大的威胁。 而现在的大明水师，粗计得有两三万人，几百门炮，几百艘船，实力比以前的长江水师强了十倍不止，他留给王泽宽看管船只的，仅仅五千大西军将士，哪怕再英勇，也必败无疑！ “没事，我们的目标本就只是夺下武昌府城，守住武昌府城，只需守住一个月，陛下便会率数十万大西军出蜀，彼时大明水师炮再多，都难挡我们大西军席卷江南！” “轰！轰轰！轰！”面向江面的城墙方位，突然传来猛烈的炮声。 不一会，有大西军士兵急急跑来禀报。 “将军，不好了，江面上大明水师的大炮正在猛轰我们的城墙！” 这样的炮火密度，哪怕武昌府做为重镇，城墙又高又厚，恐怕也用不到两个时辰，城墙便得被炮火轰塌。 “怕什么！明朝官兵的大炮如何厉害，想要夺占武昌府城，他们也得派步卒攻进城来，我们四万多人，还怕他们！”孙可望丝毫不慌道。 他带了四万人出川蜀，被大明水师在江面上打死打伤近三千人，还剩三万七千多人，左良玉留守在武昌府城的主将褚方宁，不战而降，又让他多了一万老弱残兵。 虽说这一万老弱残兵战斗力有限，可毕竟不是在外野战，守城战中，一万老弱残兵，还是能当四五千青壮用的。 最主要的是，陛下给他的一万七千精兵一个都还未损。 “明朝陆路大军只来了六万，不比我们多多少，他们敢进城来，我让他们进多少，埋多少！”孙可望握着拳头，满面狰狞道。 因为朱由简下旨让杨凌率领新军第一旅，绕到武昌府以西去，出现在武昌府东面以及北侧沿江城墙的，仅有京营两万人，黄得功所部，与阎应元率领的新军第二旅，总计六万人，所以孙可望以为大明陆路大军只来了六万人。 当然，六万还是七万，对于孙可望来说，没有多大差别。 孙可望打心底里看不起，崇祯十五年之后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别说他麾下其中有一万七千的百战精兵，就算全部都是普通大西军，他都有信心四万战胜六万。 如果不是忌惮长江水面上，大明水师的几百门大炮凶猛的火力，他都有率精兵出城，直接击溃城外大明六万陆路大军的冲动。 “轰轰轰！”炮弹接连不断轰击在武昌府城临近江面的北段城墙上。 每一枚炮弹的撞击，都似让整段城墙震颤。 要论对城墙的破坏，红衣大炮无疑是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第一利器。 大明水师战船上面，总计有八十多门红衣大炮。 “砰，咔！”一枚红衣大炮打出的实心弹，飞得高了一些，打中城墙最上面的一面女墙，顿时将这面女墙整个击碎。 两名城墙上的大西军士兵惨叫，被飞溅的碎石密集打在身上，虽未死，却也明显丧失了战斗力。 因为对大明水师大炮轰击城墙束手无策，对城墙会被轰塌已有心理准备，孙可望在这段正在被轰击的城墙上面，只留了三十多名大西军士兵。 这一下就躺了两个，剩下的都吓得脸色发白。 主要是任谁站在正被几百门大炮轰击的城墙上，每一枚炮弹的撞击，脚底板都传来城墙震颤的感觉，心里都会被吓得不轻。 “慌什么！等城墙真要塌了，将军会让我们下去的！”带领这三十多名大西军士兵的旗总呵斥道。 其实说是这么说，这名旗总自己也不敢确定，城墙真要被轰塌的时候，他们来不来得及从城墙上逃下去。 “轰咔！”半个多时辰后，第一枚炮弹将一处城墙打穿。 当然，只是有一处偏上半部分的城墙被打穿，距离将一段几十米长的城墙整个轰塌，还远着呢。 新军第二旅的三十门大炮也加入对城墙的轰击，而且炮手直接将大炮推到距离城墙仅二百米左右的位置，正对着城墙下半位置轰击。 别看只是三十门大炮，但陆地上近距离直瞄轰击，作用比水师在水面的船上六十门大炮隔着四五百米轰击都要大。 又是一个时辰后，八九米长的城墙被轰塌。 轰击在继续，按照原定计划，至少轰塌四五十米长，才开始杀入城中剿敌。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轰塌出一段大约四十三米左右的缺口。 “第一方阵准备！”阎应元大声下达命令。 这是一个三百三十人的新军线列方阵，将做为先锋从缺口处，打开道路攻入城内。 后面是另外九个新军线列方阵，再后面是黄得功所部庐州军，然后又是十九个新军线列方阵，最后是两万京营。 这样安排是经过商议决定出来的，不用猜都知道孙可望必然在缺口处部署有最精锐的一批大西军精兵，新军以密集燧发枪火力，打孙可望一个措手不及，击溃孙可望部署在缺口出的大西军精兵之后，深入城中，大量的房屋，大小不一的街道，将限制线列步兵方阵的发挥。 到时候换黄得功的庐州军精兵冲在最前面，进一步打开局面，而后更多新军进入城中，三百多人的大线列方阵，化为三十人一组的小线列方阵，配合庐州军、京营剿杀城中大西军士兵。 这样的安排，诸将认为最完美！ 第114章 武昌府之战（六） 武昌府城内，孙可望拥有大约四万七千可用之兵，其中一万七千百战精兵，一万原左良玉麾下的老弱残兵，两万左右普通大西军士兵。 倒塌的城墙缺口处，孙可望将四千百战精兵，四千普通大西军士兵，两千老弱残兵，总计一万人部署在这里守株待兔。 其中四千百战精兵顶在最前面，他相信只要明军士兵敢从这里强攻入城，必定遭到他残酷的打击。 “缺口只有四十多米宽，施展不了太多兵力，明军就算再怎么挤，都不可能同时成千上万人冲进城内，双方最前沿接触厮杀的，顶天几百人，大家就耗，我不信这些腐朽无能的明军能耗得过我悍不畏死的大西军！” 当然，孙可望也不打算让明军轻易直接冲进城内，他还准备了大量拒马做为路障。 所有都准备就绪，只等明军杀进来！ 可惜，孙可望想得太简单了，他的确有不弱的军事能力，但因为张献忠的大西军长期奇缺大炮，孙可望的军事认知里，对大炮的使用，太片面了，以为轰塌城墙，明军接下来就该是大规模步卒直接从塌陷的缺口处冲入城内厮杀。 “所有大炮，换填开花弹，延伸炮击！” 既然猜到孙可望必然在缺口处部署大量兵力，做好了准备，那么步卒冲进城内之前，大明这边自然先来两轮开花弹延伸炮击。 长江水面上，水师的四百多门大炮，新军第二旅的三十门威武将军炮，总计四百五十八门大炮，每门大炮预计打两发开花弹。 “开炮！” “轰轰轰轰！！” 炮弹无差别覆盖城墙倒塌的缺口处，以及城内两百米以内区域。 不用怕伤及百姓，因为孙可望要部署兵力，这个区域内的百姓必然已经被驱赶到了别处，有的只是密集的大西军士兵。 孙可望惊骇的看着一枚枚炮弹，落到缺口处以及城内靠近缺口两百米以内区域。 开花弹炸开，炸死炸伤大西军士兵的同时，也不断将放置的拒马炸翻炸毁。 近千枚开花弹，在百个呼吸左右时间，就全部倾泄了过来，火力之猛烈，孙可望从未见过，甚至这等画面，他以前都未曾想象过。 可今天，他却亲身体会到了。 缺口两侧的城墙挡住了一部分炮弹，炸死炸伤不少城墙上的大西军士兵，正缺口处，以及城墙阴影后面百余米的其他大西军士兵更惨。 近千枚开花弹，短短不到百个呼吸时间，炸死炸伤八百多名大西军士兵。 直接杀伤还只是其次，对士气的冲击才是最要命的，孙可望都没有想象过近千枚开花弹，短时间内这么猛烈的轰击，其他大西军士兵更加没有想象过。 孙可望自己还差点被炸死，一枚开花弹距离他仅仅四五米的地方炸开，弹片倒是没有伤到他，只是将他狠狠掀了一个跟头，头盔也掉了。 “这，这……”看着附近死伤惨重的大西军士兵，孙可望双目欲裂。 不过，孙可望没有更多时间重新安排。 “进攻！”城外，阎应元大声下令，新军第二旅十个线列方阵朝缺口处，快步前冲，接近缺口处才重新整齐队形，缓步前进。 “弓弩手，长枪兵……”城内，孙可望怒吼，让混乱的大西军重新组织起来。 倒塌的城墙已经将护城河几乎填平，进攻的新军士兵轻易越过护城河，从缺口涌入城内。 孙可望指挥着一队重新组织起来的，仅剩四十多人的大西军弓弩手，堵在缺口正前方，准备先以箭矢射杀一部分进城的明军士兵。 看到从缺口处向城内涌进来的新军第二旅士兵身上，竟然没有铠甲，孙可望还冷笑了一声，以为轻易就能射死大片明军士兵。 大西军弓弩手确实首先射箭。 一轮箭雨射死射伤超过二十名新军士兵，但这些大西军弓弩手来不及射出第二箭，新军第一列步卒的燧发枪，朝他们密集射击。 “怦怦怦……” 近百颗铅弹横扫，双方隔着只有不到四十米距离，重甲都挡不住燧发枪子弹的穿透，而这些大西军弓弩手身上只有薄甲罢了。 八成以上子弹命中，二十四名大西军弓弩手直接倒下，另有一些大西军士兵被打中手脚的。 “第二列，开火！”不等剩下的大西军弓弩手反应，第二列新军步卒再次射来上百颗铅弹。 这一次，那些还没倒下的大西军弓弩手全部中弹倒下。 两列齐射，前后短短几个呼吸时间，孙可望安排堵在第一线的四十多名精锐弓弩手，竟然就全部报销了。 孙可望瞪圆了双目，这与他想象中的两军厮杀根本不一样。 普通大西军士兵也一个个面露惊骇之色，这与他们原本做好心理准备的激烈近身白刃厮杀，也根本不一样。 趁着孙可望与一众大西军士兵心神巨震，短暂忘了反应的良机，第一个三百多人的新军线列方阵全部涌入城内，第二个三百多人的新军线列方阵也涌到了缺口处。 “怦怦怦……”新军士兵不断朝对面大西军士兵群射击。 因为孙可望的所有部署，都是围绕着两军冷兵器厮杀进行的，因此大西军士兵聚得很密集，比如长枪兵就是人挤人的情况。 正常情况下，长枪兵应该撑起一片寒光凛凛的枪林，把冲进来的大明新军士兵一个个捅成刺猬。 然而，他们手中的长枪，不过两三米长，而大明新军士兵手中的燧发枪，八十米以内破薄甲，六十米以内破中型甲，如果身上没有甲，一百五十米外都可能被打死打伤。 上百人的密集长枪兵，还没有冲上前来，就被三次射击过后，打死打伤大半。 嗤！ 一颗铅弹隔着一百二十多米距离，从孙可望耳旁飞过，惊得孙可望寒毛倒竖。 孙可望没时间呵斥附近溃退的大西军士兵，他为了先保住自己的命，也毫不犹豫向后退，向有障碍遮挡的地方退。 两个新军线列方阵涌入，打死打伤仅仅二百多名大西军士兵，缺口处百多米方圆的大西军士兵便溃退了。 趁这个机会，第三个，第五个……，越来越多新军线列方阵涌入城内。 第115章 孙可望惨败溃逃 新军线列方阵进城之后，沿着一条条街道向城内纵深攻击前进。 黄得功率领所部庐州军也紧随十个新军线列方阵之后，快速涌入城内。 没办法，大西军全线溃败之前，新军都必须以阵列的形式攻防作战，沿着街道攻击还行，但面对那种依托小巷子，民房抵挡的大西军士兵，新军方阵根本不好发挥。 当孙可望退到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反应过来的时候，不仅十个新军方阵入城了，黄得功的庐州军也冲进来了一千多人。 “传令各军全力阻敌，畏战不前者杀！”孙可望惊怒的连连下令。 他自然不甘心武昌府城就这样被明军夺取，如果此次他打了败仗回去，别说声威功绩反压过李定国了，就是艾能奇、刘文秀两个，本来在他之下的，恐怕都要压过他去。 不能忍，哪怕今天死在这武昌府城内，也不能忍！ 孙可望以为自己死守武昌府城的意志很坚定，但是没有用，意志不能让血肉抵挡大明新军燧发枪的子弹。 孙可望说是有四万七千士兵可用，然而原本是左良玉留守在武昌府城的一万老弱残兵，他们如果被驱赶到城墙上参与守城，那么一万人总能当四五千青壮使用。 然而，大明军队以轰塌城墙的方式，大规模杀入城内，守城战变成了两军直接面对面碰撞，而大明新军士兵手中的燧发枪单方面远距离密集打击，杀伤方式，杀敌效果都太吓人了。 这一万老弱残兵可不是孙可望从川蜀带出来的大西军，他们对孙可望没有任何忠诚，他们对张献忠的‘大西政权’也没有任何归属感。 于是，这一万老弱残兵，全部都是一触即溃，丝毫不顶用。 孙可望真正能用的，也就他从川蜀带出来的三万七千多人。 先前聚集在缺口处‘守株待兔’，却被近千枚开花弹轰击，死伤八百多人。大明军队开始进攻，到现在短短一刻钟，又死伤了一千六百多人，加在一起已经死伤两千五百左右，大部分还都是拥有薄甲的百战精兵。 随着黄得功的庐州军所部越来越多涌入城内。 在庐州军精兵，以及一个个新军第二旅线列方阵的相互配合攻击下，大明军队很快夺取缺口处四百多米纵深的区域。 城中毕竟民房众多，障碍众多，新军线列方阵虽然打击方式超出孙可望与大西军上下的认知，严重打击大西军上下的士气，可毕竟不是一面倒的屠戮。 依靠着民房，街角小巷等等，大西军还是有一些反击之力的。 一些弓弩手爬上屋顶，对着在街道上，以密集队形攻击前进的大明新军步卒射箭，着实射死射伤不少大明新军士兵。 一些区域，黄得功的庐州军与大西军，短兵相接。 庐州军面对大西军，并没有武器方面的优势，双方只能拼勇气，拼士气。 当然，庐州军士兵的士气肯定更高，毕竟大明这边不仅占据数量优势，还有阎应元的新军第二旅配合。 总之，大明这边伤亡一人，大西军那边便要伤亡两到三人。 优势始终在大明这边，大西军节节败退，没多久各路明军就攻到了城中央的衙门附近。 孙可望率领最精锐的一部分大西军士兵，依托府衙以及附近的宅院死守。 这个时候，北段城墙已经被拿下，城门被打开，新军第二旅的三十门大炮，通过吊桥与城门，陆续运进城内。 差不多两刻钟时间过去后，三十门威武将军炮退到府衙附近，开始用开花弹轰击府衙内的大西军。 “轰！” “轰！”一枚枚开花弹落入府衙之中炸开，里面密集的大西军士兵被炸得死伤惨重。 “啊……”孙可望再一次被一枚开花弹，隔着四五米炸开，掀翻在地。 虽然没有被弹片杀伤，但爆炸的炽浪加身，被掀翻在地的时候，身体又撞到一根柱子，孙可望浑身剧痛，到底还是伤得不轻。 “明军的火器太厉害了，没想到明军竟然这样使用火器，大势去矣！”孙可望以为自己很坚定，可死亡真正两次擦身而过，他的意志还是崩溃了，还是绝望了。 看不到守住城池，将入城明军重新赶出去的希望。 再继续死守下去，恐怕得全军覆灭！ “传令下去，各军立刻从西门撤出城外，撤回川蜀！”孙可望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咬牙以极度不甘的语气下令道。 大西军这个时候，还剩下不到三万一千人，只死伤了六千多，而涌进城内的大明军队大致是三万三千多人，数量上其实也已经压过了剩余的大西军。 各路大西军在孙可望的命令下，不断从武昌府西门溃退出城。 期间，一部分大西军被分割拦截在城内，最终还能跟着孙可望从西门撤到城外的，有两万三千人左右，其中九千多精兵。 “走，回川蜀！”孙可望在亲兵的搀扶下，黑着脸，最后看了武昌府城一眼，咬牙下令。 然而，等待孙可望的不是能够顺利一路西撤回川蜀。 从西门撤出城之后，走了不过五百多米，孙可望等两万三千左右大西军，便迎面撞见了在这里守株待兔的杨凌率领的新军第一旅一万人。 “哈哈！原以为只剩一口汤，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这是一块从阎应元、黄得功嘴里漏出来的大肥肉！”杨凌一点也没有看到数量比己方更多的敌人，就心里紧迫，警惕拉满。 一群溃败出城外的溃兵，还能在他面前翻了天去不成！ 如果不是担心全部堵在城内厮杀，这些大西军士兵面临无路可逃的绝境时可能凶性大发，对城中百姓的伤害太大，第一旅该直接堵在城门的。 不过没关系，让这些大西军溃逃出城，他们也跑不了几个人。 “开炮！”杨凌大声下令。 三十门早就装填好开花弹的威武将军炮，齐齐开炮。 “轰！轰！轰！”炮弹落入本就军心士气溃乱的大西军之中。 几十名大西军士兵被炸翻。 顷刻间所有大西军士兵乱作一团。 “攻击前进！”一个个新军线列方阵向前压去。 在城内的时候，这些大西军就已经被阎应元率领的新军第二旅的线列方阵打怕了，本就是溃逃出城的，没有什么军心士气，哪里可能挡得住。 “怦怦怦……”只是几轮射击，打死打伤两三百名大西军士兵，前部的几千大西军便全乱了，第一旅新军线列方阵前进一步，他们就惊恐的后退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武昌府城内的庐州军与新军第二旅，也陆续有士兵追出城外，从后面夹击。 顷刻间，两万三千左右溃逃出城的大西军，再次溃败。 这一次溃得更彻底，所有大西军士兵全部四散逃窜。 “杀！”新军第一旅十九个线列方阵，除了炮手之外，全部化为三十人一个小组，对四散溃逃的大西军士兵展开追杀。 从城内追出来的新军第二旅，以及庐州军，京营等，也参与进追杀之中。 最后孙可望险死还生逃回到川蜀的时候，身边仅剩十余人，也就是说，四万出川蜀的大西军，包括一万七千百战精兵，算得上全军覆灭在了武昌府，张献忠气得差点吐血！ 第116章 战后 武昌府之战结束，朱由简并没有立刻班师回金陵，而是在武昌府继续逗留了十日左右时间，处理武昌、九江两府的战后事宜。 其实完全可以立刻任命一个湖北巡抚，一个江西巡抚，把这战后事宜直接交给两个巡抚处理即可，但朱由简却想在此之前，亲自开好一个头，打下一个长治久安的牢固基础。 “先有流寇张献忠肆虐数年，又有反贼左良玉肆虐数年，尤其是反贼左良玉，为了扩军，他裹挟青壮，压榨百姓，把两府的人力物力都给榨干了！”朱由简叹息一声。 两府民生凋敝，想要长治久安，并不容易。 “皇上，不如下旨给两府免税三年，让百姓民生得以迅速恢复？”钱谦益提议道。 史可法想了一下，也支持道：“皇上，臣附议！” 这个建议听上去似乎不错，历朝历代对战乱频繁，民生凋敝之地，施行最多的措施就是免税，不免三年，免一年也可以。 本来民生凋敝就收不上几个税，随便出个免一年税的政策，就能让百姓感恩戴德，念朝廷的好，收拢民心，何乐而不为。 不过，朱由简却不这么想。 百姓差你那点税吗？百姓差的是能交税的土地！ 大明立国至今二百七十多年，土地兼并早已经严重到，天下九成以上土地都是士绅地主的，普通百姓拥有土地者甚少。 你免税是给普通百姓免，还是士绅大地主免？ 那些士绅大地主在地方作威作福不知几代，他们的家底，差你免的那几个税吗？ 你免大地主的税，大地主就会也不收底下佃户的税了吗？或许有一两个那样的地主，但比例太低太低，可以忽略不计。 总之，单纯的免税，能到普通百姓头上的实惠少得可怜，朱由简想的是长治久安，百年起步的长治久安。 在别的地方，别的时候，朱由简想做到这个，那是在做梦，完全不可能。但在此刻的武昌、九江两府，他却并不难做到。 “传旨，捉拿武昌、九江两府，所有与反贼左良玉有勾连之同党！”为了尽可能把更多的人牵连进来，朱由简的圣旨中，不仅是那些身份上与左良玉有牵连的，给左良玉送过粮草，送过铁，送过银子的，那都是在资助左良玉谋反！ 朱由简知道这样会冤枉一些人，但做为皇帝，他看的只有大局，他有理由这么做，为了两府未来百年长治久安，他也必须这么做。 京营与新军两个旅的士兵，大规模出动，把武昌、九江两府几乎所有士绅、大地主、大豪商，全给一锅端了。 左良玉为了扩军和养兵，把两府都榨干了，自然不是只压榨普通百姓，那些本地士绅、大地主、大豪商们，无论他们愿不愿意，都势必曾经给左良玉送过大量金银粮草。 甚至左良玉拥有数十名美貌妾室，大多是那些士绅、大地主、大豪商们以‘女儿’的名份，送给左良玉的。 平时他们是左良玉的‘姻亲’自居，现在左良玉倒了，朱由简又有意牵连，他们自然一个都跑不掉！ 造反诛九族太正常了，做为反贼的‘姻亲’，诛三族也很正常，而这些本地士绅、大地主、大豪商们，本来也有复杂的相互联姻关系，盘根错节。 朱由简这一拔，等于将两府本地势力，连根拔起！ 大杀特杀不至于，大明现在缺人口，朱由简目的也不是杀人，而只是借此抄家，把抄出来的钱充做军费，抄出来的土地分给无地的百姓。 因此，被牵连的人，除了少数必须要杀的，其余都只是判流放岭南，总计只杀了一百四十多人，而流放却多达五千余人。 算上这些年因为战乱荒芜的土地，武昌、九江两府，预计可以用来重新分配的土地，超过六成，这已经比一次改朝换代都多了。 相信重新分配过后，武昌、九江两府又能经得起上百年的土地兼并，这便是至少百年的长治久安。 值得一提的是，抄了这么多户，金银珠宝之类的现钱，却只抄到了一百多万两。 这其实也正常，金银珠宝之类的现钱，毕竟非常好藏匿，乱世加上有左良玉这条大吸血虫在，没人会把太多金银珠宝直接放家里，随便找个地方埋起来你就找不到。 你总不能学李自成‘追赃助饷’，对所有擒抓的士绅、大地主、大豪商们大规模严刑逼问，活活把人打死？ 那样影响可就太恶劣了，会引起剧烈反弹，乃至动摇国本。 另外，宅院、府邸、铺子等到是抄到一千多间，但两府现在民生凋敝，人口锐减，本就有大量无主的房屋，至少在两府重新繁荣之前，宅院、府邸、铺子一类的，是不值什么钱的。 如何处理俘虏，也是一个问题。 安庆府之战，俘虏的左良玉反军士兵超过十五万，此次武昌府之战，俘虏的大西军士兵，也有近三万，加在一起不下十八万俘虏。 近三万的大西军俘虏暂且不提，超过十五万的左良玉反军俘虏当中，却有许多人都是两府本地青壮，被左良玉强迫或者半强迫裹挟入军。 严格来说，这些反军俘虏如何处置，直接关乎武昌、九江两府的民生。 你要重新分配两府的土地，就得有足够的青壮参与耕种。 经过商议，那些拥有甲衣，有过恶战经验的精兵全部留了下来，一部分补充给黄得功的庐州军，一部分补充进金陵京营当中，大约有两万多人。 其余十三万左右，则全部解散归家，分配土地。 两府可用来分配的土地，最终约六成分配给了两府本地的无地百姓，剩下四成左右分配给各地迁移到两府的流民。 因为多年战乱，两府剩下的本地百姓数量有限，而长江两岸，金陵、杭州等地，又有大量北方南逃的流民无处安置，正好迁移一部分补充两府人口，使两府民生能够快速恢复。 朱由简虽然开好了一个头，但后续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而这些只能交给新到任的湖北巡抚、江西巡抚未来处置。 他只能回到金陵之后，多盯着一些，如果湖北巡抚与江西巡抚，未来达不到他的要求，他便治这二人的罪，再换新的巡抚即可。 总之做为皇帝，掌舵与把控大局才是他的主要职责。 第117章 金陵暗流 崇祯十七年十月二十八，赶在十一月之前，朱由简终于下旨班师回金陵。 当初，从金陵御驾亲征时，朱由简带了三万大明水师，两万新军，五万金陵京营，水陆共十万大军。 现在班师回金陵，朱由简则是带了除三万水师之外，还剩一万八千多人的新军，三万两千多京营，以及黄得功的四万三千多庐州军，水陆共十二万四千左右大军。 黄得功的庐州军本来只剩三万一千多人，但从俘虏的左良玉反军之中，补充了一万两千精兵。 京营本来还剩四万两千多人，同样从俘虏的左良玉反军之中，补充了一万左右精兵，但朱由简另外留了两万京营驻守武昌府。 原本按照史可法的建议，应该留黄得功与其所部庐州军驻守武昌府的。 毕竟武昌府乃长江中游重镇，向北阻挡李自成的大顺军南下，向西阻挡张献忠的大西军东进，怎么着都应该屯驻一支重兵，黄得功的庐州军满员便有五万人，且其中超过两万六千精兵，条件最合适。 然而，朱由简并不听从史可法的建议。 因为朱由简知道，李自成自顾不暇，不会有精力觊觎长江以南，而张献忠才在武昌府惨败过一场，四万出川蜀大西军士兵全军覆灭。 何况，长江上的两场水战，以及大明水师对武昌府城墙的轰击，把大明水师拥有数百门大炮，足以制霸长江的强大实力展露无疑。 随着时间流逝，大明平灭左良玉，以及歼灭张献忠派出川蜀的大西军的一些详细战情，会逐渐传播开来。 以前武昌府扼守长江中游与汉江口，占领武昌府，向西可威胁川蜀，向北可威胁襄阳与河南，向东可沿江直取金陵，是令人垂涎的战略要地。 但是现在，除非拥有在长江上抵挡大明水师的水上力量，否则武昌府只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张献忠不敢来占，李自成也不敢来占。 留两万京营士兵，改为‘武昌军’，未来再允许扩充到三万，足以守住武昌府了。 用不着把黄得功留在武昌府，他的庐州军还是回到江北最适合，一则牵制高杰与刘良佐，不使二人在江北为所欲为，二则，崇祯十七年再有两个月就过去了，明年清军必然南下，江北很快面临巨大的威胁！ “回到金陵之后，新军也要抓紧时间扩军！” …… 朱由简战后，还在武昌府待了十天时间才班师，安庆府大捷，九江府大捷，武昌府大捷等，接连胜利的消息，早就陆续传到了金陵。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许多人激动的叩拜呼喊。 自崇祯十七年正月，李自成在陕西誓师东征，一路势如破竹，至三月十九攻破京师，大明的人心就散了大半。 虽然三月底，朱由简顺利南迁，重建朝纲，凝聚回了一些人心，但在众多人心里，大明依旧处于随时可能被颠覆，风雨飘摇之中，人心依旧惶惶不安。 没有什么比接连大战胜利，更能凝聚人心。 朝廷先后只征调十五万水陆大军，就平灭了以三十二万大军造反的左良玉，还歼灭了张献忠从川蜀派出来抢占武昌府的四万大军。 最主要是，三万大明水师展露出来的实力与战绩，拥有数百门大炮，击沉与俘获敌军大小船只，三千余艘，且轻易轰塌武昌府的城墙。 以前左良玉拥兵自重，占着武昌府与九江府，朝廷不得不用其抵挡张献忠与李自成的同时，也忌惮其势力，如果江南金陵面临的威胁是十，左良玉便独占其四。 现在好了，左良玉灭了，加上水师展露出来的战力，似乎没有任何敌军能击败水师，跨过长江天堑，威胁金陵。 大明对江南半壁江山的统治，稳固如山，大明好像一下子没有了亡国之危，人心岂能不稳，岂能不聚！ 这对大明来说，绝对是一个好结果。 不过，却也带来了另一个坏的结果。 那就是江南士绅、勋贵宗室们，他们突然后悔向朝廷妥协士绅一体纳粮、商税、火耗归公、摊丁入亩等等改革，他们迫切想取消改革，回到之前的政策。 之前是因为被李自成‘追赃助饷’的凶残举动给吓的，不想大明灭亡后，被李自成夺了天下，为了抵抗李自成，保住大明，众人才忍着心里头滴血而妥协的。 而如今，不说大明接连几战大胜，收复九江与武昌两府，强悍的大明水师游弋长江，大明已经没有了亡国之危。 就说李自成，这该死的流寇头子，现在正面临清军的全面进攻，被打得节节败退，自身都难保了，已经没办法南下灭亡大明，统治天下。 五月初，多尔衮率领清军攻占京师。 七月中旬，多尔衮压下一切反对的声音，定下大清都城从盛京迁到京师的国策。 八月下旬，大清开始迁都，九月下旬完成迁都。 十月初一，小皇帝顺治在京师紫禁城皇极门颁布诏书，大清正式定都京师。 从十月上旬开始，清军兵分两路，一路由英亲王阿济格为主将，吴三桂、尚可喜为副将，率九万清军，经大同从黄河北部突入，直扑延安府。 一路由豫亲王多铎为主将，孔有德为副将，率十一万清军，攻打山西，两面夹击李自成。 阿济格的北路清军被李过、高一功挡在延安府，暂时没有战果。 但多铎的东路清军，却连战连捷，进入十月下旬便已经占领大半个山西，兵锋直指潼关。 李自成明显势微，任谁都看得出来，李自成八成不是清军的对手。 江南士绅们真正怕的，不过是天下被李自成统治而已，大明灭亡不灭亡，他们大部分人并不如何关心，大不了换一个皇帝效忠，只要新皇帝不伤害他们的利益！ 而在北方声势旺盛的大清，对他们士绅就非常不错，摄政王多尔衮还曾亲口承诺，只要士绅愿意为大清效力，可保留一应特权，总之大清绝不会学李自成搞什么‘追赃助饷’的残暴之举。 如果为了保大明，他们便要丧失这么多利益，那还不如让大清来统治呢，这是很大一部分士绅的心声。 第118章 回京的第一场朝会 十一月初五，朱由简带着大明水师、新军、京营等八万多人回到金陵。 黄得功的庐州军在距离金陵还有一百多里的长江北岸江浦一带已经提前登陆了，只有黄得功与几名庐州军主要将领跟随来到金陵，准备在封赏过后，才返回庐州。 江边，以太子朱慈烺为首，与马士英、高宏图等阁臣率领文武百官，早已经等候在此，附近还有成千上万自发而来的百姓。 远处江面帆影绰绰，以两艘四百五十吨的一号大福船左右开道，后面便是四艘竖一字航行在江心的七百吨级宝船，而朱由简的五爪金龙旗便插在第一艘宝船上。 更后面是黑压压的一片，有无数船只，大多是缴获的左良玉反军，以及孙可望率领出川蜀的大西军船只，足有两千六百多艘。 “天气转冷了，估计用不了几日今年第一场雪就会下下来。”宝船的船楼上，朱由简感受着吹在脸上，已经微微透骨的江风，感慨道。 此次御驾亲征大胜而归，大明在江南的基本盘完全稳固，加上这最风雨飘摇的崇祯十七年即将过去，朱由简心里面那巨大的压力，减少了大半。 船只渐渐靠岸，最先登岸的是一队五百人的新军士兵，他们个个肩扛燧发枪，穿着统一的褐色皮甲，踏着整齐的步伐，分散成两列到江边立定站直。 “这些便是在连场大战之中，立下大功的朝廷新军士兵，果然威武又雄壮，如果未来新军再招兵，我一定要去试一试！”有远处的百姓满怀期盼道。 不仅是普通百姓，文武百官看新军的目光也极其满意。 以前他们对新军并不抱多少希望，觉得新军很不靠谱，但没想到新军第一次上战场，就以连战连捷的战绩告诉他们，新军很靠谱，战斗力远超他们以前的想象。 新军有这样强大的战斗力，就算组建花钱多一些，平时开销大一些，也都是值得的。 随着一顶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伞盖，撑在朱由简头顶，跟随朱由简缓缓从高大威武的七宝吨级宝船下来。 太子朱慈烺领头，马士英、高宏图等阁臣与文武百官齐齐叩拜。 “臣等恭迎皇上凯旋回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免礼，众爱卿免礼平身，随朕一同回宫！”朱由简手虚抬了一下，让太子朱慈烺与百官免礼。 而后在大太监王承恩与谨身殿女官卞玉京，一左一右的护持下，走上早已经准备好的车辇，五百新军士兵主动小跑到前面开道，太子朱慈烺与文武百官，随行着向皇宫行去。 后面新军大部队，以及京营陆续大规模登陆。 朱由简回到金陵的第一时间，自然要到奉天殿先展开一场朝会，监国的太子朱慈烺与文武百官，向朱由简汇报他御驾亲征在外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以及太子朱慈踉卸下监国的担子。 这只是该有的程序，真有什么事情，朱由简早就知道了。 原本简单例行汇报一些，朱由简该休息就回后宫休息，百官该下朝就下朝。 但是，偏偏有人等不了，今天就忍不住跳出来开始试探。 “皇上，臣有本要奏！”一名从五品的朝臣突然站了出来。 “准奏！”朱由简淡然道。 “皇上，近日因火耗归公……”说完火耗归公，又说商税，总之就是接连出现乱子，最后提出建议，暂时停止执行火耗归公，商税改革，等把乱子压下去之后，再继续执行等等。 “皇上，臣也有本要奏！”又是一名从五品朝臣站出来。 “准奏！”朱由简依旧很淡然。 “皇上，近日赣州府下辖零都县发生了……”大致是收田税而引发的乱子，甚至有几十名‘百姓’造反，一度攻占县衙。他指出这是因为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的执行过程中导致的，同样建议是否暂停执行等等。 两个都是刚好够资格上朝的小官，朱由简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后策划，两个小官是被逼着出来试探的，有人觉得大明在长江以南的统治已经稳了，李自成在满清全面进攻下，节节败退，杀到江南来颠覆大明，统治天下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小。 之前忍痛割的肉，他们现在后悔了。 “这些改革是早已经确定下来的国策，不可动摇，继续推进执行！”朱由简面无表情的说道。 “皇上，现在已经引发了民乱，百姓为之造朝廷的反，一旦民乱蔓延，定又会出现像李自成、张献忠这等巨寇肆虐，大明江山亡矣!” 朱由简可不打算再听下去，本来只是正常谏言，而且想到这二人也是被他们身后之人逼着出头的，他并不准备处置二人，居然还不依不饶，那就不能怪他无情了。 “放肆！竟敢胡说八道，诅咒大明江山社稷要亡？来人将这二人给朕去掉官帽，扒去官服，轰出宫门，永不再录用！” 朱由简以诅咒大明江山社稷为借口，就算将这二人杀头也不为过，但只是革职贬官，永不录用，已经是开恩了，因此朝堂上无人敢站出来为这二人开脱。 朱由简注意到这二人被拖出去的时候，一边喊冤，一边看向朝堂的一个方向，估计是想让他们背后的人出来为他们说话。 那个方向站着高宏图，以及几名三品官，朱由简并不确定是谁。 不过不重要，有这种想法的人，朝堂上没有七成也有五成，从一开始朱由简就想到了会有诸多阻力，否则他不会一意孤行，把收税的权力从各地方收上来，另外成立税务司，各县府独立设立税务所，还派许多锦衣卫到各地方税务所任职。 各项改革的律法当初就已经明文定下，就绝不容推翻，大明虽然腐朽官员很多，却也有不少真正为大明江山社稷考虑的，有不在乎天下是大明的还是大清，却也有一些死忠于大明，历史上南明灭亡时，自杀殉国的就有不少。 马士英、史可法、高宏图、姜曰广、吕大器、钱谦益这六个阁臣，历史上三个直接殉国，两个誓死不做清朝的官，不为清朝效命，只有钱谦益去做过一段清朝的官。 也因此，刚才那两人虽然看去的方向有高宏图，而高宏图确实是东林党大佬之一，但朱由简却并不打算怪罪到高宏图头上。 第119章 教育太子朱慈烺 “马士英，你是内阁首辅，各项改革由你主导推进，现在出了这么多乱子，你这是不太合格呀。”朱由简板着脸点马士英的名。 “皇上，臣有罪！”马士英立刻出来请罪道。 “朕今日不治你的罪，但朕要告诉你的是，国策即是国策，便要以最坚定的决心推进，对任何阻碍，都可以下重手清除，你不必顾虑太多。还有几门几个，做为阁臣，在这件事情上，该全力辅佐马士英推进，无论发生什么，朕是站在你们一边的。”朱由简又点了高宏图、史可法、姜曰广、吕大器、钱谦益几个。 “臣等惶恐！”几人齐齐叩拜。 朱由简这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不会轻易被忽悠，什么乱子，什么‘民反’，都不可能动摇他推进改革的决心。 下朝之后，回到前朝与后宫最近的谨身殿。 太子朱慈烺也在朱由简的召唤下跟着来到了谨身殿。 “太子，朕注意到你刚才在朝堂上，有欲言又止之举，你想说什么？”朱由简盯着太子朱慈烺询问道。 十五岁的太子朱慈烺，正是思维最容易受人影响的年纪，何况朱由简御驾亲征前后近一个月，这段时间都是太子朱慈烺在监国，他不能不多想一些。 “父皇，儿臣，儿臣……” “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说，你是太子，大明储君，就算有什么观点不同，朕也只以经验教导，不会过多责怪。”朱由简目光透着一丝睿智，其实他心里面已经猜到了。 太子朱慈烺不敢隐瞒，鼓起勇气道：“父皇，儿臣是认为，士绅一体纳粮，商税等改革，确实有一些不足之处……” 说了一大篇，但听在朱由简耳朵里，只有一条，太子朱慈烺这段时间估计被身边的臣子洗脑，洗得不轻。 朱由简听够了之后抬手，制止太子朱慈烺继续说下去。 “朕不用查，也知道一定是每天都有人在你耳旁说这些东西，已经影响了你的观点，你还太年轻，有太多不知道的东西，朕不怪你。” 主要是先前在朝堂上的时候，太子朱慈烺忍住了，最终没有站出来支持那两个官员的言论，就说明其内心深处并非完全认同，仍有自己的主观意识，还有得救。 “朕今日就教你一些东西，做为太子，未来朕皇位的继承人。你只要知道两点。” “其一，赋税才是大明立国之本，养官员要钱，养军队要钱，平叛征敌都要钱。其二，底层百姓是最没有钱的阶层，不要试图从底层百姓身上征到多少税，底层百姓安定，大明的根基就稳固，皇帝永远与底层百姓的利益是一致，而非与朝堂上的士大夫。” “朕的那些改革，摊丁入亩就是为了不把最底层的百姓逼到绝路，火耗归公是为了不让士大夫们多一条以朝廷名义，明目张胆压榨底层百姓，把底层百姓逼上绝路。他们从中榨取利益享受，朝廷一文钱都没多得，却让百姓把怨恨都归咎到朝廷头上！” “允许垦荒，三年不种粮，不种蔬果之地，便视为荒地，百姓可以随意垦荒。这也是为了让最底层百姓落魄之后，不至于随便站一块地，都是哪位乡绅的，连勉强为生之处都没有。” “士绅一体纳粮方面，你觉得高宏图、钱谦益等人清廉不清廉？如果朕告诉你，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超过五万亩田产。有地方上的一个举人，他中举之前，家里穷困潦倒，一天吃不上一顿饱饭，中举之后，一月时间，他名下便有良田上千亩。” “如果士绅不一体纳粮，一个县城，七八成的土地都能是士绅的，而后官官相护，天下土地，朝廷真正能征上税的，连三成都没有！” “朝廷养官，养兵，治理地方，都需要钱，那么钱从哪来，只能找最底层的普通百姓征收，每年朝廷的开支都是固定的，甚至一年比一年多，总之不能少，这便导致底层百姓一年比一年承受的赋税多，直至活不下去。” “商税方面，是不是有人跟你说是在与民争利？如果朕告诉你，天下占比最多的底层百姓，他们其实根本不够资格交商税，如果都被压榨到快活不下去的时候，商税沾不到他们头上，他们从头到脚，就几块破麻布，还都是自己织的，他们穿不起需要收税的丝绸，喝不起需要收税的酒水茶叶，去不起需收税的酒楼……” “宋朝时期，商税最多能收六千多万贯，而大明在朕的崇祯时期，每年商税只有几十万两，相当于只有几十万贯，几乎只有宋朝的百一！” “钱都到哪去了？惠及到普通百姓身上了吗？不，都被各地士绅，商人自己吞了，自己拿去享受了，否则李自成、张献忠，以及跟随他们造反的几百万流寇，都是从哪来的？如果不是普通底层百姓活不下去了，他们怎会豁出性命造朝廷的反？” “大明江山从何而来？昔年元朝横征暴敛，太祖皇帝一家十几口，几乎全部活活饿死，天下义军四起，太祖皇帝不得不豁出性命也要造元朝的反，大明朝江山得之于百姓，也差点失之于百姓！” 太子朱慈烺已经呆住了，生在皇家，他虽然知道如今天下流寇四起，大明差点被颠覆，也有过跟随朱由简跨海南迁到金陵的经历，但真正亲眼见识过的东西还太少了。 他的大部分认知，都是身边的人灌输给他的，都是他读书的时候，教学的朝中官员告诉他的。 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要君臣同心，要听臣子的劝谏…… 可是现在，他却从父皇的话里面听出来，皇帝士大夫的利益并不一样，甚至是对立的…… 朱由简当然不奢望太子朱慈烺一下子就能明白。 “有时间自己带一些锦衣卫到金陵周边微服私访，到那些真正底层百姓生活的地方，住的地方多看看。永远记住一点，底层百姓安，则天下亦安，底层百姓乱，则天下亦乱，下去！” “儿臣……告退！” 看着太子朱慈烺带着彷徨神情离去的背影，朱由简心里有一丝淡淡的惆怅。 这十五岁的太子朱慈烺，将来未必有多么圣明，顶多就是不昏庸残暴，一个勉强合格的守成之君，真要有什么开拓，还得他这一代来完成。 第120章 政治正确进行到底 接下来，朱由简又召见了锦衣卫指挥使吴邦辅，过问刚才朝堂上，那两个出头的官员所说的几十名百姓‘造反’一事。 他是不相信的，认定其中必有内情。 吴邦辅很快来到谨身殿。 如今的锦衣卫，人数重新扩充到了三千多人，其中大部分都分散到各地，无论是大清占据的京师，乃至关外，还是李自成占据的陕西、河南等地，张献忠占据的川蜀，亦或者大明统治的长江以南各地，以查探情报为主。 朱由简主要把锦衣卫当作一个耳目遍及天下的情报系统。 “臣锦衣卫指挥使吴邦辅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吴邦辅恭敬的叩拜道。 “免礼！” “说说赣州府零都县，那起所谓的‘民反’。”朱由简神情威严。 吴邦辅不敢有丝毫怠慢道：“回皇上，那起所谓的‘民反’，乃零都县士绅，勾结山匪自导自演，所谓的百姓，并无一人是真正的百姓。” 朱由简点了点头，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摊丁入亩，允许垦荒的政策下，普通底层百姓，现阶段哪有功夫造反，又怎么可能造反只有几十人，而这几十人，还‘几次’攻入县衙？ “有确凿的证据？” “回皇上，当地锦衣卫已经掌握确凿证据。”吴邦辅回答道。 “办事效率不错，朕很满意。”朱由简脸上露出笑容道。 “臣惶恐！” 朱由简摆了摆手：“办好你的差，朕有功便赏，现在朕封你儿子为从六品武骑尉，你母亲为三品诰命夫人！” “谢皇上隆恩。”吴邦辅惊喜的叩拜道。 “带着朕的旨意去刑部，让刑部派人一起去零都县，把零都县令及有牵连的士绅，给朕全部抓来金陵，三司会审，定个勾结寇匪谋反之罪，满门抄斩！”朱由简之所以把人抓来金陵，还要三司会审，便是做给金陵文武百官们看的，告诉他们，不要随便自导自演一些事情就想忽悠他这个皇帝，否则这就是下场！ 吴邦辅领命离开之后，朱由简又叫来王承恩。 “皇上，有什么吩咐老奴？” “朕知道你最忠心，朕也最信任你，朕做为天子，耳目不能只靠一股力量，锦衣卫是朕的鹰犬，却也未必不会被腐蚀，所以朕欲重开东厂，由你来掌控，此事暂时不要大张旗鼓，你先把人招起来，训练起来，朕的意思你明白吗？” “皇，皇上……老奴明白！”王承恩先是心里一惊，而后又欣喜无比。 这是他这么多年，不知多少次做梦都在想的事情。他自认为自己的能力不比当年魏忠贤差，这么多年他看多了锦衣卫失势，东厂被废后，朝臣如何蒙蔽圣听，如何对皇上的旨意阳奉阴违。 他自信能为皇上做到很多很多事情，但前提是他需要帮手，哪怕只有当年魏忠贤东厂十分之一的实力做为帮手。 重开东厂，是他这么多年提都没敢提出来的事情，一是怕皇上的心意，二是怕群臣反对，一旦提出来之后，却又重开东厂不成，群臣必会拼死攻诈他，逼迫皇上不再用他，届时他将无法继续待在皇上身边。 没想到今日，皇上竟然主动提出来了，以他看到的皇上这几个月变化，皇上绝对是认真的，坚定的。 虽然皇上可能主要只是想用东厂牵制锦衣卫，但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东厂可以重开了！ 其实王承恩有一点没有想到，那就是朱由简重开东厂，除了想用东厂牵制锦衣卫之外，还希望东厂能够守好皇宫，保护好他的安全。 未来随着他坚定推行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改革，动到了太大太大的利益，他不敢赌武宗朱厚照落水，熹宗朱由校落水，而且落水之后都很快暴毙，到底是巧合的意外还是阴谋。 只靠锦衣卫，他并不安心，而王承恩在他心里，比吴邦辅更忠心，更能信任，锦衣卫与东厂两层耳目，同时又相互牵制，最好不过。 现在不张扬，不直接宣布重开东厂，而是让王承恩先招人，先训练人，不是朱由简怕群臣反对，皇帝一意孤行的事情，除非这个皇帝是傀儡，否则谁反对都没用。 朱由简不仅是已经当了十七年皇帝，江北三镇，新军，京营，大明水师，这些兵权都是朱由简直接掌握，加之刚刚御驾亲征，灭了左良玉，全歼张献忠派出川蜀大军，凯旋而归，如今皇威正盛，谁敢当他是傀儡皇帝！ 接下来一段时间，朱由简继续在改革推行方面使力。 无论各地士绅为了抵抗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改革，私下里搞什么乱子，朱由简都只抓住一个重点，那就是‘收税’。 把税收上来，只要交税就万事大吉，谁敢抗税就整死他！ 现在不交税就是涉嫌‘通流寇’，未来李自成完蛋了，那么就转变成不交税就是涉嫌‘通鞑虏’。 反正他就是要坚定把这个弄成政治正确，只要是当官的，想当官的，这个政治正确就逃不开，还要他们自己硬着头皮‘自愿’往下跳。 各地方官员，包括京官，谁如果偷税漏税，一旦被查实，不仅要三倍追缴，还要立刻罢官免职，而后从其下属官员，择优替补。 这一条有多狠，最清楚你是否偷税漏税的，往往不是你的家人，是你的下属官员。你一旦因偷税漏税倒台，你的职位就会从你下属官员之中择优替补，那么最希望你倒台的，也是你的下属官员。 这就让一个地方上，上下级官员不再有可能官官相护，因为你无论如何都不知道，你的下属官员之中，有谁会突然给你捅一刀。 你能绝对相信谁？你敢绝对相信谁？ 另外，设立举报制度，非实名举报十次必查，实名举报只要有一次必查，一旦核实，被举报者所偷税额，以及罚款的三成奖励给举报者。 官员偷税漏税，一经查实罚款加罢官免职，商人与普通人偷税漏税，尤其是商人，第一次不仅要罚三倍税款，坐牢一个月，其名下店铺也要停业整顿一个月。 第121章 科技院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说怕事后报复？你以为举报你的只会是普通人？ 你的竞争对手，你的仇人可能性更大！ “朕能确定的是，这么做乃当下最优解！”政治正确是一个魔盒，现阶段来说，肯定能给大明带来巨大的好处，但朱由简却不知道未来会演变成什么样子，而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大明得先能够延续下去才有以后。 朱由简又想到一点，政治正确会让天下士绅与商人不敢明目张胆的抗税，那么他们会不会把以后需要‘多’交的税，转嫁到佃户头上？ 在纯农业时代，土地几乎是能生活下去的唯一选择，大多数人如果自己没有土地的话，就必须租种地主的土地才能活下去，租税多少，还不是任由地主说了算。 你朝廷逼着士绅一体纳粮，那么士绅自己的土地，要跟租户收多少税，你朝廷总不能也要管？租不起有本事不租！ 本来朝廷强压着士绅纳税，已经用尽了手段，再压着士绅只能向佃户收多少税，必然力有不逮，一个不慎还会引发剧烈的反噬。 朱由简想要平衡这一点，只能从其他方向着手，改变供需关系。 当乡下的一部分人不需要种地，也有别的路子能把日子过下去，地主与佃户对土地产出的分配，自然就能慢慢达成一个双方都满意的‘平衡’。 工业化！ 利用工业生产对农业生产的降维打击，利用工农剪刀差，缩小地主通过土地，与底层百姓之间的鸿沟。 朱由简如果想要在未来一二十年，不仅重新扫平天下，还有一番更大的作为，那么工业化也是必须的。 “传召宋应星、宋应升二人来见朕！” 一刻多钟后，兄弟二人从工部火器司急忙入宫见驾。 朱由简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朕准备成立科技院，以探索一切先进技术为目标，无论是农具的创新，各种器械、工具的创新，还是其他从未出现过，只存在于理论中的事物真正做出来。” “因此，朕准备调宋应星你来做为科技院第一任‘院长’，官职从四品，火器司则由宋应升接管！”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兄弟二人先是叩拜接旨。 而后宋应星才提出疑问道：“皇上，这科技院不知在何处，已有多少人手？” 对于朱由简所说的，以探索一切先进技术为目标这一点，宋应星到是非常感兴趣，但他现在刚刚成为科技院的‘院长’，两眼一抹黑，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什么方向都不知道。 朱由简淡定道：“科技院暂时还只有你一个人，工作衙门也还未定，不过朕准备将当初抄家的保国公府改造一下，做为科技院衙门，具体如何改造，你自己做主，招什么人也你自己定，朕只批经费，只提要求！” “现在朕便给你提一个要求。”朱由简说罢，看向附近候着的卞玉京吩咐道：“把烧水壶与炭炉拿过来。 很快，卞玉京带着两名宫女，一名太监，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烧水壶与炭炉移了过来。 水壶里面的水已经烧开，放到炭炉上立刻重新冒泡，蒸汽慢慢震动上面的壶盖。 随着蒸汽越冒越多，壶盖都快跳起来了。 “爱卿看出了什么？”朱由简指着水壶询问宋应星道。 “……”这突然的询问，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情形，这一瞬间他能看出什么？他只觉得人有些懵。 “……”朱由简脸上抽搐了一下，决定还是直接向宋应星解释：“朕要你以这水烧开后的蒸汽可以推动壶盖为原理，造出一个能够推动上百斤重物的器械。” 朱由简还努力描绘后世蒸汽火车的动力如何输出，蒸汽如何推动杠杆等等。 这一番描绘，宋应星终于也想象出了一些画面，也看到了方向。 从宋应星几乎泛光的双眼可以看出，宋应星非常感兴趣，跃跃欲试。 “好好干，做出来朕不仅赏你五百两黄金，还赐封你夫人为‘四品诰命夫人’！”朱由简许诺道。 说实话，科技院初创，朱由简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弄，他只能把一切交给宋应星，让宋应星去开这个头。 宋应星是天工开物的创作者，论单项技术，宋应星可能哪一项都算不得多么精通，但如果论技术种类，科学方面的涉猎之广，宋应星绝对是当世第一。 而宋应星还曾做官做到知州，论行政管理这方面，宋应星也是不差。 如果说当前世上有谁能把科技院搞起来，找到合适的工匠，领导着把蒸汽机做出来，那么一定非宋应星莫属。 虽然蒸汽机这种原始的工业机械，原理很简单，单个人都能做出来，何况朱由简给了宋应星一个科技院的编制，以及没有固定上限的经费，但要想真正做出来，做出来之后真正用到工业生产上，不是几个月一年就能够做得到的，时间还很长。 值得一提的是，朱由简设立科技院，还给了宋应星这么大的权限的事情，传出去后，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皇上，工部左侍郎、户部员外郎、通政司、督察院等三十多人，联名上奏！”在科技院设立的第二天，王承恩将一份奏折呈到了朱由简面前。 “放着！”朱由简淡淡道，却丝毫没有看一眼的打算，因为不看他都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其实早朝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提出反对，但这不算什么国家级的大事，朱由简自然不理会朝臣的反对。只是这些人竟然没有放弃，又搞起了联名上奏。 时间在朱由简批阅奏折过程中，慢慢流逝。 今日是农历十一月十五，傍晚时分，谨身殿外的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 这是崇祯十七年江南的第一场雪下下来了。 “再有一个半月，崇祯十七年就该过去了！”朱由简轻叹一声，缓缓起身，走到殿外足足看了一刻多钟的雪花。 卞玉京与王承恩一左一右跟在朱由简身边。 二人都不知道朱由简此刻内心深处在想着些什么，而朱由简也不打算向任何人分享。 只是回到谨身殿里面后，他吩咐卞玉京用炭炉给他温上一壶酒，他要在这雪夜小酌！ 第122章 新军扩军 “坐下来，陪朕喝一杯。”做为帝王，朱由简当然不会自饮，随手招旁边的卞玉京坐下来陪酒。 都说秦淮八艳，人比花娇的陈圆圆无疑是最美艳的，但喝酒喝到微醺的卞玉京却丝毫不比陈圆圆差，朱由简准备借这个时间，这个气氛，看一看是不是真的。 “皇上，奴婢……不敢。”卞玉京欠身告罪，并不敢直接坐下来。 “不必这么多礼，入了宫都是朕的人，到谨身殿已有数月，你该习惯一些。”朱由简先自饮了一杯热酒说道。 “奴婢，遵旨。”卞玉京小心翼翼的坐下来，只是依然放不开，凳子只坐了一半。 朱由简也不在意，自己一杯，也让卞玉京一杯的喝着，到后面甚至他一杯，便要卞玉京喝两杯。 虽然卞玉京酒量极好，但当朱由简感觉开始上头的时候，卞玉京也已经两颊、脖颈，所有露出的肌肤，都明显泛红，从她的身体蒸腾出一股奇妙的香气，并且人也放肆了许多。 醉花迷人眼，朱由简终于看到了微醺时的卞玉京有多么美艳动人。 如果说当年陈圆圆只是单纯的美，美到极致，那么此刻状态下的卞玉京便是动人到了极致。 当夜，一番巫山云雨自是少不了的。 次日，朱由简身心俱爽，便询问卞玉京道：“你是想到后宫去，还是想先留在谨身殿，如果是前者，朕封你为正三品修容，如果是后者，那你便仍为谨身殿女官。” 卞玉京不假思索的选择道：“皇上，奴婢想继续留在谨身殿。” “聪明！”朱由简挑起她的下巴，笑着赞了一句。 …… 时间来到十一月底，工部传来消息，火器司的燧发枪库存增加到了一万三千支。 再有一个月，便又能装备两个旅了。 “传旨，封陈明遇为新军第三旅旅统，抽调第一旅三千老兵，组建第三旅！” “封冯厚敦为新军第四旅旅统，抽调第二旅三千老兵，组建第四旅！” “各旅三日后开始招募新兵！” 圣旨不仅传到新军，也传到户部与工部，让两个部门做好配合。 对于朱由简来说，想要开始工业化还很远，明年清军南下才是真正迫在眉睫之事。 李自成、张献忠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顶多只是附骨之蛆，满清才是真正的死敌！ 李自成自从搞过‘追赃助饷’，又经历山海关之败，以及弃守京师，已经丧失颠覆大明，统治天下的机会。 张献忠也学过一段李自成‘追赃助饷’之举，并且困守川蜀，也没有机会颠覆大明，统治天下。 反倒是满清，拥有关外与漠南蒙古，又占据京师与整个北直隶。 满八旗六万多人，个个都是身披铠甲的精锐铁骑，加上蒙八旗，关宁军骑兵，单是骑兵便拥有超过十五万，还有汉八旗，以及攻占京师与北直隶之后，投降的原大顺士兵，大明士兵，总共十几万步卒。 汉八旗虽不是骑兵，却有不少都是跟随努尔哈赤、皇太极一路大战过来的精锐步卒，当初山海关之战，俘虏的大顺士兵，也都是精锐步卒，再算上吴三桂的关宁军步卒的话，满清精锐步卒数量其实也超过十万了！ 满清还能自己制造红衣大炮等各式大炮，综合硬实力太强了，比李自成、张献忠加在一起都更强！ 别看大明对左良玉三十二万反军，对张献忠派出川蜀的四万大西军，都是碾压式一般的横推，但那是因为左良玉与张献忠都没有先进的自己制造大炮的技术，以及大明新军以全火器装备，全新的作战方式，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线列方阵对传统步兵方阵的降维打击。 大明对满清并没有对左良玉和张献忠那样的优势，大明会制造的大炮，满清也会制造，大明对满清的优势，仅仅只是全火器新军，全新的作战方式，但满清军事主力是以满八旗为首的精锐骑兵。 可以想象，大明新军以全火器线列方阵形式与满八旗精锐骑兵第一次交战，或许能打满八旗精锐骑兵一个措手不及，但线列方阵不可能追击败退的精锐骑兵，也就是说能取得的战果将非常有限。 并且，随着大明新军作战次数多了，其中缺点必将一一暴露出来，敌军会根据大明新军的缺点，针对性反制，比如骑兵想冲过线列方阵的密集火力，杀到近身，其实比步卒容易得多，比如燧发枪与野战炮都怕突然下雨等等！ 有人说加特林重机枪能让骑兵落幕，能让所有游牧民族喜欢载歌载舞。 但加特林重机枪需要装有底火的铜制子弹，需要工业化开启之后的蒸汽机床，总之以大明现在的技术工艺，是做不出来的，科学技术需要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演化前进。 当然，也不是说非得加特林重机枪出来，大明才能对付得了满清。 其实只要装备现有燧发枪的新军线列步兵，数量足够多，也一样能对付得了满清，五万不够就十万，十万不够就二十万！ “皇上有旨，新军由两个旅扩充为四个旅，招募新兵两万人！”金陵城中，以及南直隶各府县，衙差敲锣打鼓宣传。 此事还在大明日报之中，刊登为一期的头版头条。 得益于新军在安庆府、武昌府打出的威名，以及新军极好的待遇，应招的青壮无数。 “现在朝廷大军真给饷银，新军乃天子亲军，饷银给得更多，战死了也有三十两抚恤，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乱世人命如草芥，尤其是这种王朝末期，无地无产者太多，就为了混一口饭吃，都有大量的人愿意入军，何况新军有饷银，有抚恤，吃得也好。 最主要是，新军能打胜仗，这意味着军功也多，更容易博得一个前途。 由于愿意加入新军的人太多了，每天都能选拔出几千人，估计四天时间就将全部招满。 满员之后，先是一个月的体能训练，而后分发武器，进行两个月的武器方阵训练，每个旅都有几千老兵带领，前后三个月就能形成战斗力！ 第123章 李自成斩杀李岩 大明这边，朱由简在扩充新军规模，积极准备应对明年清军南下的战事。 李自成那边，面对的清军两路进攻，本就连战连败的李自成，却又做了一件自毁长城的事情。 十月初七，豫亲王多铎率领的一路清军攻破固关，杀入山西，短短大半个月便几乎将整个山西攻占。 因为李自成缩回陕西，一旦山西被清军攻占，而清军再渡河围困潼关，河南与陕西的联系也将被截断。 河南各路大顺军人心惶惶，既有誓死抵抗清军的声音，也有投降清军的声音，还有干脆归顺大明的声音， 总之，看这样的情况，如果山西全部失陷，河南恐怕也将保不住。 山西、河南一旦全都丢失，清军便能毫无顾忌的攻打潼关，战略上对大顺极其不利。 出于战略层面的考虑，李岩向李自成谏言道：“陛下，臣愿率两万人马前往河南，只要有臣在，河南各府县便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有敢暴乱者，臣也能及早将之平定！” “届时臣以整个河南之力在东牵制，陛下则重兵于潼关，于西牵制，随时东西夹击清军，可将清军牢牢挡在潼关之外。” “东路清军入不得潼关，陛下再全力抵挡北路清军，只需要两个月，北路清军必退！” 按照李岩的思路，豫亲王多铎率领的东路清军，有山西与北直隶可以直接供给粮草还好，可英亲王阿济格率领的北路清军，因为进军路线位于贫瘠的陕西北部，又隔着黄河，后勤极为不易，攻占当地府县也很难有多少补给，顶多撑两个月。 北路清军只要一退，东路清军也会停止进攻，陕西可保！ 李岩的策略没有错，李自成听着也觉得可以，因此李自成就点头同意了。 消息传出去，牛金星大惊失色。 “李岩如果这么去了河南，按照他所制定的策略，只要顺利，他岂非能立下又一件大功？本来我就被他压一头，那样一来，我还有何出头之日！”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让李岩带兵去河南！” 牛金星沉思片刻，立刻有了主意，只见他神情慢慢透出一丝阴冷：“既然你李岩总是挡在我的路前面，此次便莫怪我心狠！” 牛金星跑到李自成面前就进谗言道：“陛下，可万万不能让李岩带兵去河南呐，哪里的不少府县官员，都是李岩的门生，他只要到河南振臂一呼，半个河南就都听他的了，他这是想趁陛下全力抵御清军，无暇多顾之际，要在河南割地称王，将来与陛下分庭抗礼啊！” 闻此言，李自成面色大变，霍然起身：“不好，原来李岩盘算的是这个！” “陛下，现在拦住李岩还来得及！”牛金星急忙道。 李自成犹豫了一下，皱眉道：“可是朕刚刚才答应李岩，现在突然食言，会不会让李岩多想？如果李岩因此与朕离心离德……” 牛金星牙一咬道：“陛下，若是怕李岩因此就与陛下离心离德，那陛下干脆直接杀了李岩，一了百了，也不用怕他到河南之后，分裂河南反过来对抗陛下！” “杀掉李岩？”李自成踌躇了好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冷声道：“既然李岩敢有二心，那便也不能怪朕无情了！” 接下来，李自成与牛金星商议，该如何斩杀李岩。 要说李自成为什么这么容易相信牛金星，这么轻易就下定决心要杀李岩，有多重原因。 其一，牛金星更会拍马屁，说话更容易说到李自成心坎里，李自成信任牛金星远多于李岩。 其二，李岩自从加入义军，屡屡献出奇策，当初便是李岩一策，大顺军才能势如破竹，一路从陕西杀到京师，且轻松攻占京师。 而攻占京师之后，李岩又多次谏言，比如不能搞‘追赃助饷’，比如对吴三桂只要吴三桂没有明摆着对抗大顺，就不能主动去攻打山海关等等。 太多那种李自成当时没有听从，事后却证明李岩说对了的事情。 也因此，撤回到陕西之后，李岩声望越来越高，哪怕李自成有意提拔牛金星，李岩都能始终压牛金星一头。 别说李岩单独带兵去河南了，就是李岩留在陕西，李自成晚上做梦都梦到过李岩取代自己成为大顺皇帝。 其实，刚撤回到陕西那会，李自成就对李岩有一种，你以前说得都对，但正是因为你以前说得都对，衬托得我太蠢了，所以我更想要杀你的心情。 因此，不是李自成蠢到牛金星随便挑拨一句他就信，就想杀李岩，而是李自成本来内心深处就想杀李岩！ 经过与牛金星的商议，在李岩做好准备，入宫找李自成辞行的时候，李自成提前在殿外埋伏刀斧手。 李岩刚走进大殿，正准备叩拜行礼，李自成却已经急不可耐，砸碎手中做为暗号的瓷盏。 瞬间，牛金星带着大批刀斧手冲了进来，不由李岩分说，直接先把李岩擒住。 “陛下，陛下，你这是做什么？臣犯了何罪？”李岩又惊又怒，竭力抬头看着李自成问道。 牛金星抢在李自成面前，替李自成回答：“李岩，你这个乱臣贼子，你哄骗陛下让你带兵去河南，你想在河南另行称王，对抗陛下，实在是罪该万死。” 李岩哪里听不出来，这是牛金星在李自成面前进了谗言，而且直接说他想谋反！ “牛金星，枉我当初向陛下举荐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说完，李岩不去看牛金星，转而死死的盯着李自成，质问道：“陛下是否相信牛金星之言，认为臣要谋反，要割河南自立为王，要背叛大顺？” 李自成毕竟有些亏心，迎着李岩直视的目光，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牛金星脸色有些发青，即有被李岩怒斥，也有害怕李自成反悔不杀李岩了，如果今日李岩不死，那么死的就会变成他，这怎么行。 “陛下，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如不杀李岩，李岩心里也会怨恨陛下，再难为陛下所用！” 第124章 红娘子的愤恨 “牛金星，你卑鄙！”李岩怒骂。 他是真没想到牛金星居然这么想要他的命，这番话一出，岂不是逼得陛下非杀他不可！ 李自成一副豁然惊醒的表情，正如牛金星所说，要么他没有让人擒住李岩，此刻既然已经把李岩擒住了，就如同掀了桌子，根本没有后悔的余地，顿时坚定斩杀李岩的决心。 “将他斩了！”李自成下令道。 李岩又惊又怒又惧，眼看已经不可能活命，他死死的盯着李自成，咬牙切齿道：“我李岩当初瞎了眼，才辅佐了你李自成这等昏庸之辈。当初攻占京师，多么好的局面，你李自成却还能短短一个多月就给败了。但凡攻占京师之后，你还能听我谏言，你都不会面临今日困境！” “我今日虽死，你李自成也活不了多久，我在黄泉路上等着……” 李自成越听脸越黑，目中杀机越大，也脱口而出，大骂道：“你李岩很聪明吗？你再聪明不也只是我麾下一卒子，我才是闯王，我才是大顺皇帝，天命所归！” “杀，杀！快杀了他！”李自成怒发冲冠的吼道。 牛金星本来准备把李岩拖到外面去杀的，现在却是不敢再浪费时间，任由李岩继续乱说下去，他迅速抽出距离最近的一名士兵腰间佩刀，狠狠一刀捅进李岩的肚子。 “噗！”鲜血溅洒，李岩闷哼了一声。 “李自成，你这个……这个昏庸之辈，穿上……龙袍，你也……”因为没有被直接捅进要害，虽然剧痛无比，眼前泛黑，但李岩还是能继续说话。 牛金星吓了一大跳，把捅进李岩肚子里的刀拔了出来，又快速砍了几刀，李岩才终于气绝。 杀死李岩，当然不是结束，还得清算李岩背后的势力。 比如李岩的夫人‘红娘子’。 红娘子虽是女流，却是大顺军中的一个传奇，她早年在河南信阳一带以卖艺为生，武艺高强，为人仗义，颇有名声。 崇祯十一年，河南水灾，崇祯十二年，河南旱灾，崇祯十三年，河南蝗灾。 连续三年大灾，河南粮食产量锐减，民不聊生。 偏偏这个时候，朝廷还追加辽饷。 本来当官的就贪，受灾的不止普通百姓，当官的收入也暴减，他们便想从普通百姓身上找补回来，于是官府横征暴敛，其他士绅地主有样学样，也残酷剥削，百姓彻底没了活路。 红娘子就是在崇祯十三年，领导一批耍杂技的艺人，与百姓一同举旗起义，一度攻占一座府城，三座县城。 正是在攻占其中一座县城之时，红娘子结识了李岩，两人情投意合，很快成了亲。 同月，红娘子带着李岩与攻占的一府三县加入了李自成的闯军。 李岩才华横溢，加入李自成麾下闯军之后，屡出奇策。 便是听从李岩的策略，李自成的闯军真正脱离流寇四处乱窜的本性，在河南站稳了脚跟，并很快明确了方向，成为一支以打天下推翻旧王朝为宗旨的真正义军， 只可惜攻占京师之后，李自成就飘了，又或者说李自成本性难移，不止是很少再听李岩劝谏，除牛金星之外的其他人劝谏，他也很少再听。 红娘子与李岩本来就是带着势力投靠李自成的，手中掌握有一支两万人的精兵，号称‘红缨营’，不仅个个都参加过大战，且其中五千多人拥有薄甲。 红娘子手中的兵力，叠加李岩的智谋，夫妻二人在大顺军中威望极高。 李自成与牛金星斩杀李岩之后，便派一队人马准备出其不意将红娘子擒住，同时接管红娘子手中的‘红缨营’两万人马。 有人赶在李自成的人之前，先找到了红娘子。 “红帅，大事不好了，陛下与牛金星在皇宫杀死了李先生，现在陛下正派人欲捉拿红帅，斩草除根！” “什么？”红娘子只觉得瞬间眼前泛黑，双目死死的盯着这个人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先生对我有大恩，如果我欺骗红帅，叫我天打五雷轰！”此人生怕红娘子不信，毫不犹豫立下毒誓。 听到此人的毒誓，红娘子已经信了七分，虽然她没有直接气晕过去，但也有一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这个时候，李自成派来的一队百人亲卫也到了。 “红帅，陛下召你火速入宫，有大事商议！”领队的人刚走进来，隔着几十米便对红娘子呼喊道。 这些人脚步不停，虽然为了不让红娘子起疑，他们不至于健步如飞，但步伐也不算慢，最多六个呼吸就能走到红娘子近前。 “红帅，不能信他们啊！”刚才来向红娘子报信的人急切道。 亲卫领队闻言，面色霎时变了一下，不由得转头阴冷的看向这个报信的人。 红娘子不傻，她怒目而斥：“我看你们是已经谋害了我夫君，现在又来谋害我，给我速速止步！” 说话的同时，红娘子还向后退去。 亲卫领队见事情已经暴露，不敢让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被红娘子拉远了，立刻将步伐速度提升到极致。 他们这一动作变化，红娘子顿时百分百确定，她的夫君李岩，确实被李自成与牛金星斩杀在了皇宫。 “你们找死！”红娘子怒吼着急速爆退，本就是街头卖艺出身，武艺不俗，身手敏捷，哪怕李自成亲卫的步伐也从走变成了冲刺，却还是被红娘子不断拉开距离。 红娘子也是有自己的亲卫，况且这里是红缨营的大本营，两万红缨营将士就驻扎在附近，厅堂的动静，惊动了附近的红娘子亲卫，他们迅速冲了进来。 李自成的亲卫领队大惊失色，更加拼命前扑，要冲到红娘子近身，将红娘子擒住，否则今日他们势必没有好下场。 然而，他们如果一开始就能走到红娘子十米以内，而后突然发难，红娘子势必跑不了。 但隔着二十米左右，红娘子就反应过来了，主动后退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现在双方距离不仅没有拉近，反而多拉开了近十米，隔着已有差不多三十米，丧失了突然发难擒住红娘子的机会。 “杀！”红娘子的亲卫将这百人截住，双方爆发激烈厮杀！ 第125章 红娘子率军出走 李自成的亲卫只有百人，而红娘子的亲卫有三百多人，且整个红缨营两万人就在附近，李自成这百名亲卫，自然不可能打得过红娘子的人，很快被红娘子的亲卫与赶来支援的红缨营士兵尽数围杀。 “李自成，我红娘子与你势不两立，将来誓杀你为我夫君报仇！”红娘子愤恨的立下誓言。 当然，红娘子不是要直接率领两万红缨营杀向皇宫，这里是西安府，单是皇宫便有李自成数万‘御林军’，他们一旦被围，必全军覆灭。 红娘子自己不怕死，但她与李岩的儿子，以及两万红缨营将士，不能白白送死。 “走，随我离开陕西，去河南！”红娘子毫不犹豫带着两万红缨营出走，以最快速度冲出西安城门，向东直奔黄河而去！ 消息传入皇宫，李自成满脸铁青。 “废物，一群废物！”本来按照计划，他的一百名亲兵，应该能轻易接近红娘子，并出其不意将红娘子直接擒住，而后以红娘子为要挟，接管红缨营。 现在却没有能直接擒住红娘子，还被红娘子提前察觉了，现在红娘子正率领红缨营出走，一旦让红娘子逃到河南，以李岩在河南的威望，以红娘子自身的威望，恐怕河南很大一部分人会跟随红娘子反对自己。 “传令刘宗敏率军追击，务必截住红娘子与红缨营，死活不论！”李自成发狠了。 先前李自成的命令是务必留下红娘子性命，而现在李自成推翻先前的命令，变成死活不论。 值得一提的是，李自成一直对红娘子藏有非分之想。 因为红娘子是大顺军中唯一的女将，英姿飒爽，有着与其他女子完全不同的气质，李自成爱江山，也爱搜集各类美人，红娘子的性情与气质，对李自成来说太难得了。 崇祯十三年，刚进入河南，听到红娘子的名声，又见过红娘子的美貌与英姿，李自成就有纳红娘子为妾的想法，只是他还没有说出来，红娘子就先选择了李岩这个文弱书生。 也因此从第一次见到李岩，李自成就觉得自己已经输给了李岩一次，李岩的每一次妙计，李自成得益的同时，内心深处也对李岩更多一点不舒服。 接到李自成的命令，刘宗敏亲率四万大顺军追杀红娘子与红缨营。 红娘子自知不是刘宗敏的对手，她率领红缨营且战且退，不走潼关，也不走武关，而是向北，在延安府东南二百里左右，平阳府段黄河渡河。 虽然刘宗敏是李自成麾下头号悍将，对李自成绝对忠心，他率领的四万大顺军，战斗力也比红娘子的两万红缨营强得多，但李自成杀李岩毕竟理亏，大顺军上下军心震动，不少将领在追杀之时，根本不愿意全力出手。 驻扎在沿途各府县的其他大顺军，没有李自成的直接命令，也不愿意主动围堵，因此红娘子只损失了三千多人，便带着剩下一万六千多人，顺利渡过黄河，冲入山西平阳府地界。 而这个时候，整个山西，也仅仅只还有平阳府没有被豫亲王多铎率领的清军攻占。 平阳府城下，聚集了十一万四千多清军。 要问为什么多铎最初率领东路清军攻打山西的时候是十一万人，攻占大半个山西，不仅没有减少一兵一卒，反而还比最初多了四千多人。 因为山西本就有不少投降李自成的原明军降兵，清军杀入山西之后，这些原明军降兵，大多便又转投了清军，甚至李自成的山西大顺军都有不少投降清军的。 如果算上多铎留守在攻占的山西各府县内的其他清军，现在山西境内清军数量应该接近十七万。 红娘子一万六千多人在平阳府段黄河渡河，动静可不小，清军斥候自然不会不知道，事实上红娘子才渡过来六千人的时候，清军斥候就已经将消息禀报给了多铎。 “他们是来支援平阳府的？李自成只派一万多人？”多铎疑惑不解。 清军兵分两路全力攻打李自成，至今已有近一个月，李自成该知道大清铁骑的实力，如果想要救援平阳府，不可能只派一万多人，这跟送死可没有区别。 “回豫亲王话，有从黄河对岸传过来的消息，说是李自成斩杀了李岩，其夫人红娘子愤而率麾下红缨营出走。” “哦？”多铎顿时就笑了：“原来如此，那这可是一件好事！” “传本王令，招降红娘子，告诉她，如果她愿意率领麾下红缨营加入大清，本王许她侯爵之位，还承诺必为她夫君李岩报仇雪恨！” 从皇太极开始，满清就对招降汉人将领非常尽心，轻易就能许下各种高官厚禄。 在多铎看来，红娘子率部投降的概率很大。 这个‘红缨营’，多铎在率军攻打固关之前，就有过了解。 跟随红娘子自崇祯十三年起事，李自成打过的开封之战，郏县之战，潼关之战等恶战，红缨营也大多参加过，是一支拥有不止一次恶战经验的精兵。 虽然拥有铠甲的人数不多，战斗力却是不弱，如果能给每名士兵都配上一副薄甲，估计单兵战力比吴三桂的关宁军步卒都略强。 然而，多铎失算了。 听到多铎的招降，红娘子断然拒绝道：“我红娘子虽与李自成不共戴天，但红缨营上下都是堂堂正正的汉家儿郎，绝不为鞑虏效命！” 历史上，投降清军的大顺军不少，但为维护汉家江山，誓死与清军对抗到底的大顺军更多，否则不会在李自成死后十七年，最后一支大顺军才被清军歼灭。 红娘子不愿意投降，让多铎很是恼火。 “豫亲王殿下，这红娘子既然如此不识时务，末将愿镶黄旗铁骑出击，将他们全部歼灭！”鳌拜请命道。 “不用了！”多铎冷哼一声，鳌拜是顺治小皇帝的死忠，他与十四哥都看其极不顺眼，这种轻而易举的功劳岂能让其获得。 “红娘子就算不愿意投降我们大清，她也与李自成有不共戴天之仇，李自成为了以绝后患，势必不断派军追杀她，留着她与李自成自相残杀！” 第126章 河南形势 红娘子那边，拒绝了多铎的招降，她便做好随时面对清军攻击的准备，不过她率领红缨营一路南下，直至再次渡过黄河进入河南地界，都没有遇到清军攻击。 金陵皇宫。 每天都有情报通过各地锦衣卫密探，送到金陵，送到朱由简手中。 “李自成还是把李岩给杀了？”朱由简失笑，而后冷哼道：“李自成真是自毁长城！” 历史虽有改变，但仅仅只是他顺利南迁了，江北与长江以南等，还在大明控制之下的区域变化巨大，其他地方的历史走向并没有发生大的改变。 李自成在清军的全面进攻之下，短短几个月就败亡，与他无故斩杀李岩，寒了部下军心人心也有不小的关系。 “多关注河南的情况，一有消息立刻传来！” 历史上，清军攻占山西之后，南渡黄河进攻潼关与河南，河南曾有不少府县欲投降南明。 可惜历史上南明从建立就内斗不止，河南那些府县想要投降大明的时间段，正是南明内斗的最高潮，根本无暇顾及，以至河南在潼关被清军攻破之后，也很快被清军全部攻陷。 现在朱由简想做点什么，至少不能让清军那么容易占据河南，大明缺少时间，能多拖延清军几天时间，能多消耗几名清军精锐都是好的。 十一月十四日，红娘子率领红缨营进入河南，同时李自成斩杀李岩，且下旨各路大顺军围剿红娘子的消息也传到了河南。 整个河南上下巨震，有心寒者，也有不问是非只听李自成命令者。 心寒者更多，李岩自崇祯十三年加入李自成麾下，为李自成出过多少奇策，众人都知道，而且许多有才能的文人，都是李岩举荐的，比如牛金星。 牛金星会拍李自成的马屁，还心胸狭隘不假，但不可否认牛金星确实有一定的才能。 河南因为是李自成第一块固定地盘，有固定地盘就需要治理，而治理地方非文人莫属，这便导致河南许多的知府、县令等主官，都与李岩有关系。 尤其信阳府、真阳县、罗山县、光山县四城，本就是李岩与红娘子带着投靠李自成的家底，更是唯李岩与红娘子之命是从。 红娘子率领红缨营刚渡过黄河进入河南，是在陕州府地界。 陕州府的主将虽然忠心李自成，但对于李自成无故斩杀李岩，还围杀红娘子一事，感到非常寒心，所以他们没有迎接红娘子进入陕州府城，却也不出兵围杀红娘子。 红娘子如果想从陕州府前往信阳府，要么走南阳府，要么绕道洛阳府与开封府。 “南阳府更近一些，不过韦德海那家伙一定会不问是非，只听从李自成的命令，出兵围杀我。我不惧他，可也不想和他纠缠，我们走洛阳府，我到要看一看守在洛阳府的钱琥是否如韦德海那家伙一样不问是非，只听李自成命令！”红娘子与红缨营诸将商议，做出决定道。 红娘子有赌的成分，而她赌输了，在她率领红缨营即将过路洛阳府之时，守城主将钱琥率两万四千大顺军出动，突袭红缨营。 两军在距离洛阳府城十里左右爆发激战。 红娘子并不后悔，虽然她赌输了，但如果走南阳府，那里的大顺军足有三万人，不仅兵力比洛阳府多，主将还比钱琥更勇猛难对付。 钱琥手下的洛阳大顺军比红娘子的红缨营数量多一半，不过红娘子的红缨营士兵无疑更加精锐，杀得钱琥节节败退。 就在两军厮杀半日，红娘子的红缨营死伤三千左右，钱琥的洛阳大顺军死伤五千多人之际，开封府的主将刘平原率领一万八千开封大顺军赶来支援红娘子，打了钱琥一个措手不及。 “钱琥，你立刻滚回洛阳府，否则我与红帅定将你杀个片甲不留！”刘平原怒喝。 “刘平原，你敢无视陛下的旨意帮助红娘子，陛下知道后不会放过你的！”话是这么说出来，可钱琥却非常识时务。 本来他与红娘子厮杀就落在了下风，刘平原不来，他估计也得输，现在红娘子多了刘平原的一万八千开封士兵相助，他如果不退，顷刻间就得被击溃。 钱琥带着剩下不到一万九千人退回洛阳府城内，红娘子与刘平原会和之后，随同刘平原前往开封府。 十一月二十日，开封府、信阳府、汝宁府、归德府等近半个河南宣布拥立红娘子，并上书为李自成无故斩杀李岩讨要一个说法。 虽然李自成已经给过斩杀李岩的理由，说李岩谋反，但这个借口，信的人根本没有几个。 这种情况，以往的历史有过不少，正常来说，解决方法只能是李自成派遣大军过来‘平反’，强行将跟随红娘子质疑他的人全部斩杀。 可惜，李自成根本没有能力派大军来‘平定’红娘子，因为就在红娘子进入河南的第二天，山西最后一个府城平阳府被多铎率领的东路清军攻破。 至此，山西全境被多铎拿下。 任谁谁都看得出来，多铎下一步，一定是率领清军南渡黄河，威胁潼关。 果然，只准备了四日，十一月二十一日的时候，多铎率领东路清军，总计十二万人南渡黄河。 之所以人数比围攻平阳府时候的十一万四千人还又多了六千人，是因为攻破平阳府时，收降了一万多大顺军士兵。 多铎的十二万清军之中，满八旗两万九千人，蒙八旗一万三千人，尚可喜率领的汉八旗三万七千人，其余则都是各地降军。 此时，河南如果算上拥护红娘子的四个府，足有二十万大顺军，人数比多铎的东路清军还要八万。 似乎还是优势的一方，只是两军战力不是单纯算人数，河南的二十万大顺军，最有战斗力的是红娘子剩下一万三千多红缨营，而红缨营之中，拥有薄甲的精锐也只有四千多人。 要知道，满八旗是人人着甲的精锐骑兵，薄甲占七成，中型甲占两成，还有一成是重甲骑兵，综合战斗力之强，一万满八旗击败四万普通大顺军根本不在话下。 第127章 红娘子欲求援大明 两万九千满八旗，综合战斗力便不下十二万普通大顺军。 一万三千蒙八旗虽只是轻骑兵，但做为骑兵，且随满清打过不少大战，算得上身经百战，抵消两三万普通大顺军同样很轻松。 尚可喜率领的三万七千汉八旗步卒，其中有一部分便是在山海关之战俘虏的李自成本部精锐，他们人人身上皆有薄甲，按照精兵以一对三的比例，抵消十万普通大顺军也很轻松。 就这些便相当于二十五六万普通大顺军了，况且还有其他四万多降兵，三十万普通大顺军对这十二万清军都未必有什么优势！ 十一月二十四日，多铎的东路清军攻占陕州府城。 十一月二十五日，洛阳府的主将钱琥，竟突然打开洛阳府的城门，率领洛阳府的两万一千左右大顺军直接投降了多铎。 消息传到开封府，红娘子都快气炸了。 “这个钱琥，他不问是非也要听从李自成的命令，出兵拦我，现在却突然投降了清虏，真是无耻之尤！” 消息传入陕西，李自成同样气得不轻。 当时他得知陕州府竟然没有听他的命令出兵围剿红娘子，眼睁睁看着红娘子率领红缨营向东去了洛阳府，而洛阳府的钱琥则是听从了他的命令，出兵将红娘子拦在城外大战了一场，他还准备治陕州府主将的罪，同时表彰钱琥呢。 可他治罪与表彰的圣旨才刚刚发出去，陕州府主将战死陕州府城楼，而洛阳府主将钱琥却一战未打，直接投降了清军。 两相比较，到底陕州府主将是忠，还是洛阳府主将钱琥是忠？ “两个都是逆贼！”李自成怒骂。 当然，李自成不敢这么对外说出去，现在他面临最大的威胁就是清军，钱琥投降清军，肯定是逆贼了，可陕州府主将却是力战死在城楼上的，你把陕州府主将也说成逆贼，那么别人该怎么样想？军心岂非更被动摇？ 无奈，李自成还是忍着怒火下令表彰了陕州府主将的英勇。 占据陕州与洛阳两府之后，多铎掌握了在河南的军事主动权，多铎有两个选择，一是向东攻打开封府，先灭了红娘子，二是直接向西，直接攻打潼关。 多铎选择了向西。 “攻入潼关才能与阿济格会合，只要扫灭李自成，其他势力都不足为虑！”主要是阿济格的北路清军带的粮草不多，并且被李自成麾下大将李过与高一功联合挡在了延安府。 如果多铎这边不立刻去打潼关，那么以李自成在陕西境内的五十万兵力，全力防守之下，阿济格的北路清军也难有进展，甚至有反被李自成击退的风险。 只有立刻出兵攻到潼关城下，才能吓住李自成，迫使李自成囤重兵到潼关，无法全力抵挡阿济格的北路清军。 做出了决定，十一月二十八日，多铎留两万清军在洛阳府防备红娘子等人，六千清军防守陕州府，率剩下十二万三千清军杀至潼关城下。 数量比南渡黄河过来的十二万人，又多了三千，多铎这是越打手下清军数量反而越多。 这其实很正常，攻打陕州府城，虽然主将死战，但却有其他副将投降了。 在陕州府得了几千降兵，加上钱琥带着洛阳府的两万一千人投降，这才造成多铎留守在陕州、洛阳两万多人，身边清军却还比刚渡河南下时多了三千人。 “朕要亲率大军到潼关，与清军决一死战！”李自成毕竟是一个枭雄，有不弱的战略眼光。 潼关易守难攻，号称内地第一雄关，但是清军有二百多门重炮，一旦拖到清军重炮运至潼关城下，潼关的城墙再高再厚，也势必挡不住清军那么多重炮的轰击。 如果东路清军杀入潼关，与围困延安府的北路清军南北呼应，同时夹击，他怕是真就要完了。 只有趁着清军大炮运到潼关之前，主动集重兵到潼关，依托潼关主动出击，打败东路清军，才能转被动为主动。 十一月三十日，李自成留牛金星防守西安，带着宋献策、刘宗敏以及二十多万大顺军前往潼关。 算上潼关的几万大顺军，李自成集结了整整三十万大顺军在潼关。 自十二月初一，李自成接连主动出击，与关外多铎清军厮杀。 仗着兵力远超多铎，且有潼关做为依托，李自成一度占据上风，压得多铎只能被动防守。 然而，无论李自成如何占据上风，多铎如何被动防守，只要李自成不能直接击败多铎，那么这种局面便只是暂时的，随时可能转变。 潼关这边暂且不提。 回到数日之前，钱琥刚打开洛阳府城门投降多铎，而多铎十几万清军集结于洛阳府的时候，开封府的红娘子等人着实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红娘子的红缨营，加上开封、信阳、汝宁、归德四府，除去必须留守各府县城中的兵力，顶多只能集中七万人，如果多铎选择继续向东攻打开封府，仅凭七万人，肯定不可能是对手。 摆在红娘子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独立对抗清军，要么尝试请求大明支援，反正李自成那边是不可能指望的。 经过一整夜的商议，最终红娘子在刘平原的全力说服下，决定尝试向大明求援，如果大明愿意支援，开封、信阳、汝宁、归德四府可以重新回到大明治下。 “大明腐朽，毕竟是汉家正统，我们汉家如何内讧，也不该让胡虏趁机占了江山，否则对不起祖宗！”红娘子咬牙，不甘又无奈。 “红帅，大明虽腐朽，但那崇祯皇帝自从南迁到金陵，就好像一下子开了窍一般，最近数月不断施行的改革，如果成功，大明国祚未必不能延续。” “怎么说？”红娘子之前一直在陕西，虽然听到一些金陵南明的风声，但只是一些大概，并不详细。 大家都是造大明的反起来的，经历过大明的腐朽统治，下意识就不相信大明任何好的方面，大明任何好的事情，传到陕西，都会被不止一次添油加醋，好的也能变成坏的。 第128章 封红娘子为河南总兵 刘平原拿出一些私藏的大明日报交给红娘子，让红娘子自己阅览。 开封府向东是归德府，再向东就是徐州府，而徐州府正是大明控制下的最北面重镇，大明日报在大明控制下的所有府县刊发。 刘平原一直关注大明方面的情报，许多重要的消息，大明都直接在大明日报上面刊登，且保证百分之百真实，因此每一版的大明日报，刘平原都有收集，也都阅读过上面的信息。 大明施行士绅一体纳粮，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商税等诸多改革，刘平原都看在眼里。 大明如果只是单纯的提出这些改革，刘平原并不认为大明真能够施行，因为他也是从底层起来的，看多了大明的腐朽，地方士绅无视朝廷政令。 但大明不仅在朝堂上通过了这些改革，还制定好了相关律法，真正实施了起来，且坚定推行至今。 刘平原可以想象得到，只要大明朝廷能够一直坚定推行下去，只需要两三年，大明便能脱胎换骨。 甚至都不需要两三年，现在的大明就有了巨大改变。 大明迅速平灭拥兵三十二万的左良玉，还全歼张献忠派出川蜀的四万精锐，大明在长江以南的统治，已经彻底稳固，整个大明的气象都显得不一样了。 其实刘平原有一点没有注意到，那就是大明日报是站在大明的立场写的，他看大明日报多了，就会潜移默化站在大明的立场上看事情。 大明日报初期，可是刊登了大量李自成‘追赃助饷’的残暴之举，包括刘平原驻守的开封府，当初也经历过一阵轰轰烈烈的‘追赃助饷’，现在刘平原已经感受到这一招到底有多么‘臭’。 再有，李自成从攻入京师之后，便几乎不再听李岩的劝谏，山海关之败，弃守京师，北直隶的迅速丢失，现在李自成又无故杀了李岩，刘平原已经对李自成失望透顶。 刘平原没有自己打天下当皇帝的野心，因此他便需要‘信仰’一个政权，以前是信仰大顺，信仰李自成，现在对李自成彻底失望了，对大顺的‘信仰’自然崩塌，内心便不受控制的偏向大明。 也正是这个原因，刘平原面对眼前形势，才全力说服红娘子，尝试向大明求援，带领四府之地归降大明。 接近一个时辰，红娘子都在阅览大明日报。 看到大明的诸多改革，看到大明现在正在发生的变化，红娘子内心深处也慢慢有了许多改变。 不过，大明无论如何变化，他们这些人都是大明眼中的反贼，大明未必肯接纳他们，出兵支援可能性更低，更大概率是根本不理会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 十一月二十六日，十名红缨营的骑兵，带着红娘子向大明求援的书信，火速南下。 十一月三十日，书信先送到兵部，再送到朱由简手中。 次日早朝，面对此事，众臣各持己见。 “皇上，反贼万万不可信。” “皇上，反贼肯归降，这是好事……” 最后是名义上接纳红娘子等河南四府反军归降，但既不支援任何兵马，也不支援任何军械粮草，让红娘子等人守在河南自生自灭的声音占据上风。 朝堂上一般什么声音占据上风，皇帝就顺势采纳什么建议，但针对此事，朱由简心里早有决定。 “朕决定接纳开封、信阳、汝宁、归德四府回归大明治下，同时封红娘子为河南总兵，允其麾下四万兵额，每个月给其送四万兵的粮草。” “皇上，此举大大不妥。那红娘子不说其本身反贼出身，她还是一介女流，如何能授其一省总兵之职？这等事情历史都未有过，这让大明众臣公怎么看？让大明百姓怎么看？岂不是乱套了吗？”高宏图带头出来反对。 马士英、史可法等其他朝臣，也几乎都反对。 许诺反贼一个虚职，别说一省总兵，就是伯爵、侯爵，他们也不会有太大意见，但是红娘子是一个女流啊，给其封一个‘将军’称号都已经是天恩浩荡了，直接封一省总兵，简直荒唐。 “乱什么套？朕不管红娘子是女流还是什么流，朕只知道她能带着河南四府之地重归大明治下，开封、信阳、汝宁、归德都以红娘子为首。这河南总兵不是专门许给红娘子，而是许给能统领河南反贼归顺大明之人，只是恰好此人是红娘子这个女流而已！” “当前河南，陕州、洛阳两府被清虏攻占，南阳、汝州、许州还在李自成控制之下，加上红娘子为首的开封、信阳、汝宁、归德，刚好是三足鼎立。” “清虏正准备攻打潼关，以清虏的实力，李自成估计很难守住，一旦清虏杀进陕西，李自成离败亡恐怕就不远了，届时清虏势必将主要精力转移到大明身上。 “清虏在还未入关时，便极会收买人心，入关之后，轻易占据京师与北直隶，全面攻打李自成之前，更是已经将都城从盛京迁到了京师，那原先是我大明的京师，朕不自欺欺人，清虏的目的很明确，那便是先打垮李自成，再灭我大明，将来奴役所有中原百姓。” “一旦李自成败亡，清虏没了后顾之忧，必定集中全力南下，如此威胁迫在眉睫，尔等还不想着团结一切能团结之力，却纠结此等小事，难道想让中原大地再次沦于鞑虏之手，做千古罪人不成！” 朱由简指的是昔年南宋亡于元朝，中原大地全部被蒙古人统治。 现在的情形，与当年金朝灭亡前夕何其相似。 “其实可以换一个角度想，红娘子的丈夫李岩被李自成杀了，她与李自成有不共戴天之仇，而又正因为红娘子是一介女流，她不会有太大的野心，不会成为下一个李自成，只要能为大明带来利益，大明何惜区区虚职？” “皇上，您还说要供应红娘子四万兵的粮草，这……” 朱由简摆了摆手：“只是一点粮草，又不是饷银也一起给，朝廷既然接纳他们归降，总不能完全没有一点表示，朕意已决，不必再多言！” 第129章 潼关之战 潼关。 清军在己方大炮运来之前，面对关内李自成的三十万大顺军，只采取步卒固守营寨，骑兵游弋四周，主动防守，但不主动攻击的策略。 李自成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因此他每日都主动出关进攻，与清军骑兵在野外搏杀，攻打死守营寨的清军步卒。 就综合实力而言，李自成的三十万大顺军略强，多铎的十二万多清军稍弱，但李自成是主动攻击的一方，比较吃亏。 整整十几天，李自成七次欲全面决战，可惜多铎都不配合，导致每场大战规模都不超过两万人，因此李自成哪怕胜了其中四场，战果也很有限，别说击溃多铎，连将多铎击退都没能做到。 “我大顺骑兵太少，打了胜仗也无法大规模追杀清军败兵，反而若打了败仗，却被清军精骑大量砍杀，我胜四场败三场，反而比清军胜三场败四场，损失还大了近一倍！” 这种情况，让李自成只觉得心累无比。 “豫亲王殿下，大炮已运过黄河！”次日，一名镶白旗将领快马来到多铎面前禀报。 “好，哈哈哈哈！大炮运到，便该轮到我大清主动进攻了！”多铎大笑，这十几日他一直小心翼翼避免与李自成大规模决战，就是为了等大炮运到。 李自成依托潼关才有明显优势，打了败仗只需要退入潼关，他便无可奈何。但现在有了大炮，他就能轰击潼关城墙，轰击关内李自成的大顺军。 因为潼关是内地第一雄关，能不能攻破潼关，是能否彻底击败李自成的关键，所以满清总共拥有的一百八十一门大炮，一百六十门都运来了潼关，其中红衣大炮就有六十门。 多铎下令连夜架设大炮。 第二日早晨，一百六十门大炮，架设在距离潼关四百到六百米区域，天刚蒙蒙亮，多铎便下令轰击潼关。 “轰轰轰轰！”一百六十枚炮弹划破天空，飞向潼关。 清军大炮不是单纯轰击城墙，而是连同关内一起无差别轰击，轰塌城墙的同时，更要把关内大顺军的士气打掉，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潼关。 一枚枚炮弹或狠狠砸在潼关城墙上，或砸进潼关城内。 因为攻占京师的时候，还俘虏了大量原本大明留下来的工匠，得到了开花弹的制造技术，这几个月清军专门制造了一批开花弹，打向潼关的炮弹，有一成五都是开花弹。 并且，装有开花弹的大炮，炮口都向上调高，确保能打过城墙，打进关内。 李自成集结三十万大军在潼关，导致关内大顺军士兵非常密集，平均每一枚实心弹都能杀伤一两名大顺军士兵，开花弹对士兵的杀伤威力更大，平均每一枚开花弹更是能杀伤两三名大顺军士兵。 “轰轰轰轰！”又是一轮齐射。 虽然关内每一栋房子都是砖石砌的，但也挡不住一枚炮弹，无论实心弹还是开花弹，只要击中，半间房屋都会倒塌。 一队数百人的大顺军士兵密集的聚在一起。 数枚开花弹直接落在他们人群当中，每一颗开花弹都炸出大量碎铁片，离爆炸近的大顺军士兵被炽浪掀翻，被碎铁片撕裂，伤亡惨重。 实心炮弹的杀伤范围不如开花弹，但反而更血腥。 有大顺军士兵被实心炮弹轰中身体，顿时整个人都被打得四分五裂，血雾横飞。 “清军大炮来了，清军大炮火力竟然这样凶悍！”李自成惊惧万分，虽然还没有探查到清军大炮的具体数目，但粗略估计，绝对超过百门，还都是五百斤以上的中重炮！ 自从山海关之战惨败，损失八门红衣大炮与三十多门中重炮，整个大顺就没有六百斤以上的大炮了，现在想反击都不行，只能被动挨炸。 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清军还没有杀进关来，关内大军的士气就先被炸散了。 “传令刘宗敏，让他率精兵出关，不惜一切代价捣毁清军大炮！”李自成只能选择主动派大军出关，攻击清军的大炮阵地，只要能占领清军大炮阵地，就能捣毁清军大炮，他依托潼关，就仍是优势的一方。 刘宗敏把李自成仅有的几千精骑，两万多拥有薄甲的精兵，全部带出关，朝着清军大炮架设的地方发动猛烈进攻。 多铎自然早有准备，他等的就是大顺军主动出关。 李自成骑兵少，能成为骑兵的都身经百战，是精锐中的精锐，单骑战力或许不比满八旗差多少，但满八旗将近三万骑，还有一万多蒙古轻骑助阵。 双方骑兵激烈厮杀，满八旗仗着数量优势，从一开始就牢牢占据上风。 大顺军精锐步卒以战阵的方式，绕过骑兵厮杀的区域，直冲清军大炮阵地。 可惜，面对多铎的静心部署，大顺军精锐步卒顶多杀到第二条壕沟前，就在清军大炮的猛烈轰击下，阵型溃散。 不成阵型的步卒，再精锐进攻力量也有限。 面对满八旗骑兵的左右夹击，汉八旗精锐步卒军阵的正面推进，这场大战，只不到一个时辰，就以大顺军惨败退回潼关城内而告终。 捣毁不了清军大炮，大顺军就只能继续单方面挨炸。 接下来，一连三天三夜的轰击，关内大顺军士兵被炸死炸伤过万，并且其中一段城墙要快要倒塌了。 “轰隆……轰……” 终于，又是一轮炮击过后，一段三米多宽的城墙倒塌了。 清军继续轰击，又是一个时辰后，号称内地第一雄关的潼关，被生生轰塌出了一段十八九米的大缺口。 “锵！”多铎拔出自己腰间的配剑，朝潼关方向一指。 “杀入关内，夺取关防，冲！” 一队千人的满八旗骑兵领头，战马率先越过已是废墟的城墙残垣，冲入潼关城内。 后面是上万汉八旗步卒精锐。 李自成还剩下二十五万多大顺军，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拱手把潼关让给多铎，他让刘宗敏亲自到倒塌的城墙缺口前沿指挥，率领大顺军与冲进来的清军激烈厮杀。 第130章 阿济格拿下西安 清军数量毕竟处于绝对劣势，就算精兵更多，可如果不算大炮之利，实力并没有强过李自成的大顺军。 虽然轰塌了潼关的城墙，但仅仅十八九米的缺口，顶多同时冲进去几十人，所以想击垮关内二十多万大顺军，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 整整两日，双方都在倒塌的城墙缺口一带激烈白刃。 清军猛攻一阵，不得突破，便用大炮轰击一阵，再猛攻一阵，如此反复。 借着一百六十门中重炮之利，清军死伤八千余，而大顺军却死伤了两万五千余，整整是清军的三倍。 单方面挨炸，死伤三倍于清军，根本看不到击败清军的希望，甚至明眼的人都知道，这样下去，潼关迟早被攻破。 关内大顺军士气一天比一天低落。 真正让潼关大顺军士气一泻千里的，是从北面传来的消息。 “你说什么！北路清军突破李过、高一功二人的延安府防线，杀到西安附近了？”李自成大惊失色。 原来清军兵分两路，相比较多铎率领的东路清军在山西连战连捷，不到一个月攻占山西，阿济格率领的九万北路清军，却被李过、高一功率领十七万大顺军挡在了延安府。 虽说北路清军之中有吴三桂这样的悍将，可做为主帅的阿济格，能力却远不如多铎。 另外，李过、高一功二人也是李自成麾下顶尖悍将，两人通力合作，据延安府城死守，竟让阿济格前后一个多月，都不得寸进。 虽然一个多月的厮杀下来，李过与高一功的大顺军伤亡了三万多人，但阿济格的清军也伤亡了两万多人，照这种情况耗下去，阿济格别说击败李过与高一功了，甚至有可能反过来被李过与高一功击败。 当听到多铎的东路清军，不仅拿下了整个山西，还渡过黄河拿下陕州府与洛阳府，正在攻打潼关，阿济格急得满脸铁青。 “如果多铎攻破潼关，我却还困在延安府不得寸进，那我岂不是要成为大清的一个笑话？” 其实阿济格急，吴三桂更急。 吴三桂可是冒着遗臭万年的风险，打开山海关放清军入关，让大片汉家江山沦于鞑虏之手，原本还能说自己是忠于大明，是为了替崇祯皇帝报仇。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崇祯皇帝没有死在京师，而是悄咪咪的从海上南迁到了江南，这立刻让他不可能再打着替崇祯皇帝报仇的旗号。 他还剃了发，跟随清军一起作战，也不可能再以大明将领自居，他只能跟着满清一条道走到黑。 他如果想搏一个未来，想在满清之中拥有足够的地位，只能靠军功。 现在算怎么回事？堵在延安府不得寸进？ 如果在攻打李自成过程中，他挣不到战功，难道要在未来跟着满清打大明过程中去挣战功？ 拿那种战功，他吴三桂如何自处？天下人如何看他？ “英亲王，我愿意率关宁军守在延安府城，牵制这里的大顺军，您与智顺王带着其余大军，绕过延安府，直扑西安府。” “你要我孤军深入？这岂不是危险！”阿济格面色不善的盯着吴三桂。 吴三桂心里暗叹一声，阿济格果真是谋略全无，不怪他明明是多尔衮与多铎的同胞兄长，但在多尔衮与多铎面前，却没有多少存在感。 “英亲王多虑了，如果豫亲王没有攻到潼关之前，您绕过延安府攻去西安，确实是孤军深入，危机重重。但现在豫亲王正在攻打潼关，李自成亲率三十万大顺军在潼关和豫亲王厮杀，西安已经与空城无异，只要我能牢牢牵制住延安府的大顺军，您在西安无论如何行事，都绝不会有任何危险！” 看到阿济格仍在犹豫，吴三桂继续道：“豫亲王已经调了一百六十门大炮去轰击潼关，若是您再犹豫片刻，可能先杀到西安的就是豫亲王了。” “平西王你说得对，不过你的关宁军只剩不到四万人了，能牵制得住十三万多大顺军吗？” “英亲王放心，硬碰硬决战厮杀，我关宁军近四万人或许打不过十三万多大顺军，但坚守牵制半个月一个月不成问题。彼时您与豫亲王两面夹击，突破潼关，大败李自成，这延安府的大顺军反成了孤军，他们逃跑都来不及！” 阿济格心花怒放，大笑道：“那好，就有劳平西王了！” 吴三桂为了迷惑延安府城内的李过、高一功，还建议阿济格夜晚才悄悄分兵南下，所以当延安府城内的李过、高一功知道的时候，时间都已经过去了两天。 阿济格一万七千多满八旗骑兵，与尚可喜的一万两千多汉旗军步卒，突然出现在西安北侧渭河附近，着实把留守西安的牛金星吓了一大跳。 “难道李过、高一功二人已经惨败了？”牛金星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大，清军精骑多，李过与高一功惨败的消息，未必有清军骑兵南下的速度快。 潼关的东路清军就如此厉害，能与李自成亲率的三十万大顺军杀得有来有回，现在北路清军又大败李过、高一功十七万大顺军。 一旦北路清军兵临西安城下，把西安团团围住，就凭城中仅有三万兵力，恐怕不是对手！ 虽说西安的城墙比延安府的城墙更高更厚，且还有护城河，但只要想到李过、高一功十七万大军都守不住延安府，牛金星就觉得只有三万人的西安也根本没有希望守住。 于是，牛金星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带着西安的三万守军，在阿济格清军全部渡过渭河之前，先放弃了西安，前往潼关与李自成会和去了。 阿济格率领清军不费一兵一卒占据西安。 “哈哈哈哈，首先拿下西安的还是我阿济格！”阿济格兴奋异常，原以为此次两路攻打李自成，多铎那边势如破竹，他一定会被多铎死死压一头，却没想到他如此轻易的首先拿下西安。 就凭这一战功，就不输给多铎拿下整个山西。 “全军东进，杀往潼关，与多铎共破李自成！”兴奋之下，阿济格脑子比平时活络不少，竟然没有浪费一丝一毫时间，只留两千人守在西安，便率其余大军迅速向东面的潼关杀去。 第131章 李自成败出陕西 潼关城内。 李自成刚听到清军出现在西安附近的时候，还只是震惊，有些慌乱。 可当他听到牛金星居然放弃西安，率守军跑来潼关与他会和，他却如遭雷击，两腿发软，脸色发青。 “我的大顺，这是要完了？”李自成说话嘴唇都在颤抖。 他造反了近二十年，屡战屡败，又一次次东山再起，九死一生才建立了大顺，这是他的心血，他不甘，他恨！ 看到牛金星的时候，李自成爆发了，他二话不说就朝牛金星猛踹几脚：“你这个狗东西，老子留你守在西安，你就这么弃城逃跑了，你让老子后路都给断了！” 牛金星被踹得在地上翻滚了几个跟斗，只感觉胸骨都好像断了，痛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好一会才艰难爬起来。 “陛下息怒……息怒。李过、高一功十七万大军都败了，西安只有三万兵马，一旦被清军围住，臣与城中将士恐怕插翅难逃，臣死不要紧，但皇后与宫中其他娘娘，难道要沦落敌手？还有国库的数百万两金银。” “只要陛下还在，换一个地方照样东山再起，迟早杀回来。” 牛金星果然最会拍李自成的马屁，他这些话说到了李自成心坎里，如果相较于丢了西安，他的皇后高氏，他的后宫妃嫔如果全部被清军俘虏，那他李自成才真正脸都没了。 “陛下，潼关已经不可守，不如从商洛撤离陕西，到襄阳府重整旗鼓。” “襄阳府不仅城高墙厚，护城河也是又宽又深，昔年宋朝在襄阳挡住百万蒙古军几十年进攻。”牛金星劝说道。 李自成沉吟了一会，点头道：“你说得对，再守潼关已经没有意义了。” 主要是这几日，他对多铎的东路清军都已经落在了下风，现在西安又丢了，继续守在潼关，一旦被两路清军东西夹击，那他必败无疑！ 当日，李自成带着与牛金星会和后的大约二十六万大顺军，匆匆放弃潼关，准备走商洛武关一线，撤离陕西。 李自成率军主动撤离之后，多铎顺势拿下潼关。 “李自成要跑！”多铎自然不想让李自成与二十多万大顺军就这么跑了，在华州一带与从西安杀来的阿济格会合之后，便一起向商洛追去。 “哒哒……哒哒！”一支满八旗骑兵冲在最前面。 本来以骑兵的速度，应该能很快追上几乎都是步卒的大顺军，但从华州到商洛，以及一直往南，有霸水、洛水、丹水四条河，虽然都不是很大的河，但也需要架设浮桥才能过。 李自成在战败逃跑方面，经验丰富，大顺军每过一处，就捣毁水面上的所有浮桥，还派一支几百人的弓弩手守在岸边，不求阻止得了清军过河，可每次多拖延一个半个时辰不难。 当李自成大顺军穿过商洛的时候，清军至少还要一个时辰才能杀到商洛。 虽然有一些时间稍作休息，但李自成并不打算停顿，而是毫不迟疑，带着大军继续一路向着武关急行。 因为只有过了武关，才能靠着武关真正挡住清军。 “陛下，陛下！”一名将领从后军疾驰来到李自成前面。 “何事！”李自成喘了口气问道。 这名将领，同样累得直喘气，艰难的咽了一口几乎不存在的唾沫，对着李自成禀报道：“陛下，方才又有近千人掉队，将士们连续急行，已是疲惫不堪，再不休整，恐怕到了武关掉队的人得超过万人！” 李自成二十六万大顺军，除了三千多骑兵之外，也只有一些中高层将领，以及各军一些斥候拥有马匹，总共不过八千多人有马骑，其他士兵都只能用双脚跑路。 现在连李自成这样骑在马背上的都感觉到累，更不用说那些用双脚奔跑的普通士兵了，从一个多时辰前就开始有人不断掉队，一个多时辰下来，已掉队了三千多人。 “不行，如果被清军追上来，我大军就不是掉队损失上万人那么简单，而是可能全军溃败，你想害死朕吗！”李自成黑着脸说道。 想当年他还未成事之时，也常年被明军追杀，却没有一次这么急迫。 主要是当年明军骑兵也少，而此刻清军一半都是骑兵，还大多是精骑，一旦被追上，那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试问他怎么敢浪费时间休息。 同一时间，多铎与阿济格清军追到商洛。 “报……” “启禀豫亲王、英亲王，商洛大顺军守将望风打开城门投降！”一名八旗斥候快马飞奔到多铎与阿济格面前禀报。 “哦？”多铎面露喜色：“太好了，这商洛大顺守将乃识时务者，可让他继续留守商洛。” 满清本部女真人口很少，当初皇太极时期，就设想过该如何统治中原江山，对于愿意投降的官员，不管是大顺的还是大明的，满清都非常宽厚，一般会让他们留在原职，加以笼络。 “范明良！”多铎喝道。 “末将在！”一名将领应声出列。 “你带五百人去接收商洛，其余人等随本王追击李自成！”虽然打算让投降的商洛大顺主将继续留任商洛，但多铎也不能一点都不防备。 “大军绕过商洛城池，继续追击！”多铎一声令下，十余万清军马不停蹄的继续追杀李自成。 那边，李自成带着大顺军又连续奔逃了两个时辰左右，终于逃到武关。 “终于进入武关了！”此刻李自成发丝凌乱，显得非常狼狈，不过顺利在清军追上之前，赶到武关，这让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一番清点，掉队的大顺军士兵比预估的多了一倍，足有超过两万人。 当多铎、阿济格等清军追到武关城下的时候，李自成带着退入武关的大顺军数量，已经不到二十四万。 “武关虽不如潼关，却也不差多少，没有大炮轰开关门，清军休想轻易突破。” 为了防止自己率领大顺军主力离开之后，留守的人就打开武关投降，李自成把自己最死忠的大将刘宗敏留在了武关，还给了刘宗敏近四万大军，其中一万拥有薄甲的精兵。 第132章 兵比银子更重要 休整了一天，李自成带着其余二十万大顺军之力，继续向南，准备先进入了河南的南阳府，再从南阳府去襄阳。 过了武关之后，又有死忠的刘宗敏守在武关，不需要时刻担心被清军精骑突然追上，李自成的精神都振奋了不少，斗志也恢复了不少。 想他李自成当年被明军打得身边只剩几十人，逼着在山里躲了一年多，照样东山再起。 而现在他还有河南的南阳、汝州、许州三个府，湖广长江以北的襄阳、郧阳、承天、德安、黄州五府，加上汉中府，以及超过四十万大军在手，只要休整一段，定能再次席卷天下！ 李自成这还是没有把李过、高一功大军算在内，否则他其实还有超过五十万大军。 延安府方面。 当李过和高一功察觉延安府城下只有吴三桂的关宁军，而阿济格率领的满八旗、蒙八旗、汉八旗等近三万人，已经绕过延安府南下之时，二人都是大惊失色。 “全军立刻出城，击溃吴三桂，南下救援西安！”李过和高一功一致决定率领城中十三万五千左右大顺军全部出城，猛攻吴三桂所部。 “呵呵，现在才发现，已经晚了！”吴三桂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让两万左右关宁军步卒死守营寨，并在营寨之中建造了大量箭塔，挖了大量壕沟，垒砌多道石墙。同时他亲率一万九千左右关宁军铁骑在外面游弋策应。 李过、高一功各领一支大顺军猛攻关宁军步卒坚守的营寨。 大顺军的确人数众多，是吴三桂关宁军的三倍半，但吴三桂毕竟是这个时代的枭雄之一，关宁军上下也全部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 在强攻营寨过程中，关宁军步卒占据一处处有利位置，大量使用弓弩，射得大顺军死伤惨重。 一旦大顺军即将攻破营寨，吴三桂便立刻亲率关宁军骑兵，从大顺军后方猛冲穿凿。 如果大顺军调头过来主要围杀关宁军骑兵，那么吴三桂又立刻带着关宁军骑兵猛冲出去，不让大顺军有任何包围的可能。 双方连续拉锯三日，李过和高一功付出近两万伤亡，却始终不能攻破关宁军步卒营寨，亦不能围住关宁军骑兵。 照这种情况，再拉锯三日，再付出近两万伤亡，也很难击溃吴三桂。 “阿济格清军估计都杀到西安城下了！”李过与高一功忧心忡忡。 果然，当日就有消息从南方传来，牛金星弃守西安，阿济格不费一兵一卒占领西安。 高一功差点没给气炸了，破口大骂道：“牛金星的奸贼，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将他大卸八块！” 做为高迎祥的儿子，李自成的妻弟，大顺王朝的国舅爷，大顺地位最高的大将之一，别人怕牛金星这个大顺丞相，高一功可不怕。 对于牛金星居然跑到李自成面前诬陷李岩，害得李岩被冤杀，高一功一直极为愤怒，他还曾亲笔书信到西安质问李自成。 可惜他当时已经与李过率军在延安府，与阿济格清军对峙了近一个月，并不在西安。况且李岩已经死了，红娘子也带着红缨营出走了，再说什么也晚了。 本来就对牛金星怨愤不已，现在牛金星又直接弃守西安，导致陕西局势完全崩塌，高一功怎能不恨透了牛金星。 “完了，陕西完了！”不用等消息，高一功和李过也能猜得出来，西安失守，潼关再继续守下去也没用了，陛下只能撤离潼关，放弃陕西，走武关撤到河南与湖北去。 西安与潼关皆失，相当于大半个陕西都丢了，他们在延安府反而成了一支孤军！ “延安府不能待了。”李过沉声道。 高一功点头赞同：“现在别说什么时候能击溃吴三桂，就算击溃了吴三桂，也无济于事，夺不回西安，夺不回潼关，反而继续浪费时间的话，一旦有清军分兵北上，与吴三桂一同夹击我们，我们必将全军覆灭！” 当日，李过和高一功率领剩下的十一万多大顺军，放弃延安府，准备先向西再向南，绕过西安，走凤翔南下汉中，再通过汉中前往襄阳一带与李自成会合。 吴三桂自然不可能让李过与高一功大军那么容易走掉，他率领剩下的三万左右关宁军疯狂追杀。 可惜，李过与高一功大军对比吴三桂的关宁军，综合实力上占有优势，他们只是骑兵太少，拿吴三桂没有办法，但也不是吴三桂能吃得掉的。 撤到凤翔的时候，两人只是又损失了几千人马，主力由存。 从凤翔再往南，就进入了数百里秦岭，吴三桂关宁军只剩不到三万人，不敢继续追击，便向东去与多铎、阿济格会合。 主要是在吴三桂看来，就算他锲而不舍，最终找到机会击溃李过与高一功所部，战功也算不得多大，不如跟着多铎、阿济格等清军主力去追杀李自成，如果能阵斩李自成，那么战功比杀十个李过、高一功都要大。 此时，多铎、阿济格等清军主力仍被堵在武关。 虽然吴三桂率领关宁军与他们会合之后，清军数量接近十六万，其中精锐骑兵就超过七万，但精锐骑兵不可能用来攻城，而仅靠八九万步卒，想强攻突破武关太难了，只能等大炮调来，轰塌关墙。 不过，大炮笨重，运输不易，要从潼关运到武关，需要半个月时间。 趁着清军暂时被堵在武关，李自成先到了南阳府，随后在南阳府下令疯狂招募士兵。 为了尽可能扩充大军数量，李自成把仅剩的几百万两银子全部花了出去。 想到当初在京师追赃助饷足足弄到七千多万两银子，却在撤离京师过程中，被清军拦截抢走了五千多万两，最终只将两千多万两带到了西安。 之前半年在陕西疯狂扩军，花出去了一千多万两，现在又把这剩下的最后几百万两都花了，再次成了穷光蛋，李自成只觉得心脏都好似绞痛起来了，异常难受。 “有舍才有得，兵比银子更重要，只要有足够多的兵在手，迟早我还能再弄到几千万两！”李自成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第133章 李自成与红娘子隔空骂战 想要扩充大军，除了有银子，还得有足够的人口。 “红娘子那个贱女人实在该死，还有刘平原一干人等，他们竟然帮着红娘子来跟朕为李岩讨公道？”一想到这个，李自成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开封、信阳、汝宁、归德四府都是大府，占了河南近一半地盘，尤其是开封府，人口只在南阳府之下，是河南人口第二大府。 四府除了地盘、人口，还有八万多大军，如果算上红娘子自己的红缨营一万多人，也就是说红娘子带了足足十万大军脱离李自成的控制。 如果不是清军随时可能突破武关，追杀出来，李自成都想直接带着几十万大顺军扑向开封，把红娘子与所有质疑他的‘乱臣贼子’尽数诛灭。 “陛下，红娘子毕竟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刘平原等人，未必就愿意跟红娘子一条道走到黑，只要陛下肯好言相劝，赦免他们先前的不敬之罪，定有人愿意重回陛下麾下！”牛金星在一旁劝说道。 “你说得对，为了朕的大业，朕不得不隐忍一些。”李自成点头赞同，他随即连写多道‘圣旨’，并派人火速送往信仰、开封、汝宁、归德四府，尝试能否让四府离开红娘子，重回他的麾下。 开封府。 当红娘子等人看到李自成‘圣旨’的时候，大明的圣旨已经早到了五天，大明不仅接纳四府重回大明治下，还封红娘子为河南总兵，刘平原为开封知府，以及信阳、归德、汝宁的文武官员也都有册封。 现在红娘子与四府各文武官员，已经不再是大顺官员，而是过了明路的正儿八经大明官员了。 相比较大顺这个才建立不到一年，就从攻占京师的巅峰坠落，先急速丢了京师，现在又丢了西安，乃至整个陕西，的所谓‘王朝’，大明这个建立已经二百七十多年的王朝正统性强太多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在李自成的‘圣旨’下动摇。 比如归德府的一些文武官员，但归德府东面是徐州府，西面是开封府，南面是汝宁府，就算过得汝宁府，也还有一个信阳府。 而信阳府可是当年红娘子与李岩最初的大本营，当地文武官员大都是红娘子一个杂技班出身的，是红娘子与李岩的死忠。 对于李自成竟然‘无故’斩杀李岩，他们也是愤怒异常。 总之，李自成的圣旨没有掀起什么大的风浪，四府没有一封表态回书送得到李自成手中。 最后还是红娘子亲自写了一份回书，让人送去给李自成。 此时，距离李岩被杀，才过去一个月，红娘子的回书之中，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话，只有对李自成无情的嘲讽。 看到红娘子布满嘲讽的回书，李自成很愤怒，但他忍了下来，又等了两天，眼见除了红娘子回书之外，四府的其他文武官员再没有一封回书，李自成终于怒不可遏。 “奸贼，一群奸贼！他们铁了心造朕的反！” 李自成不仅在南阳府破口大骂，他还又一次下旨到四府，直接责骂四府所有文武官员都是乱臣贼子，不忠不义之徒，更影射他们居然听红娘子这个女流的，而造他这个大顺皇帝的反，愚不可及等等。 开封府，红娘子连连冷笑：“李自成竟然有脸又来一次。” 红娘子可不惯着李自成，现在她杀不了李自成，那就活活气死李自成，反正决不让李自成好过。 因此，红娘子也再一次回书给李自成。 她在回书之中，大骂李自成昏庸无能，小肚鸡肠，滥杀忠良，自以为是……永远只是一介流寇，成不了大业，比不得汉高祖、明太祖，顶多只是黄巢等等。 她还例数李自成在攻下京师之后，李岩曾说过的一条条劝谏之言，但凡李自成十条劝谏之中肯听一两条，都不至于有今日困境，所以你李自成是活该。 在最后，红娘子才说出，她已经带着四府归降了大明，如今她是大明河南总兵，四府文武官员也都获得了大明的官职任命。 “做为大明河南总兵，我红娘子现在就可以骂你李自成一句，你这个反贼，迟早没有好下场！” 红娘子这一封回书，说得着实够毒，真差点把李自成活活气死。 “朕是反贼？”李自成一会咬牙切齿，一会怒笑连连：“你红娘子才是反贼，李岩也是反贼，朕杀李岩果然没有错，朕只后悔没早点把你们这对夫妇全杀了！” “还说朕是黄巢？” “不，朕是真命天子！” 这里面最不能容忍的是，红娘子居然带着四府投降了明朝，反而站在明朝那边，指责他是反贼！ “来呀，传朕旨意，大军杀去信阳，杀去开封，朕要亲自把红娘子等一干乱臣贼子诛杀！”李自成大声咆哮。 牛金星吓了一大跳。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牛金星赶忙劝谏李自成道：“现在不可让大军去攻打信阳与开封，十数万清军精锐可就在武关外，他们随时突破武关杀出来，现在设法抵御清军才是第一要紧之事啊。” “红娘子再可恨，她也只不过带了四府投降明朝，只算癣疥之疾，武关外的清军才是心腹大患。击退了清军，红娘子随时可诛杀，四府随时可收复。” 牛金星虽然心胸狭隘，贪图权力地位，但他到底还是有些才能的，他非常清楚只有保住大顺，他这个大顺丞相才能长久做下去，所以他极力安抚李自成。 李自成也毕竟是这个时代的枭雄之一，一时的愤怒，不至于真就完全冲昏他的头脑。 “你说得对，红娘子只是癣疥之疾，朕不能被这个贱女人三言两语乱了韬略，眼下抵御清军更重要！”李自成强忍着怒火道。 武关只是暂时挡住清军，而清军攻打潼关时，曾动用了一百多门重炮，不用怀疑，清军必然会调潼关的那些大炮再来轰击武关，到时候武关估计很难守住。 留给他做准备的时间，可能也就大半个月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他如果还分散精力去攻打红娘子，实在不明智。 第134章 崇祯十八年 时间一天天流逝，崇祯十七年的最后一天过去，进入崇祯十八年。 其实，朱由简曾经想过，要不要改换年号，不过他最终没有改，仍沿用‘崇祯’这个年号。 历史上没有崇祯十八年出现，而现在却有了崇祯十八年，正是说明历史发生了改变，大明国祚真正得到了延续。 “新组建的新军第三旅、第四旅，也赶在年关最后一天，完成了装备。” 也就是说，大明现在有了四万齐装满员的新军。 火器司的燧发枪以每日二百二十支左右的数量生产，一个月就是六千六百支左右。 一个旅算上训练时损坏，以及作战时战损更换，最好准备有一万一千支，也就是说，五十天的生产能装备一个旅。 赶在崇祯十八年三月之前，还能再装备一个旅。 “传旨，新军第一旅改为‘大明皇家陆军第一军’，下辖两个旅作战单位，升杨凌为第一军军统，抽调第一旅部分老兵，组建第五旅，归入第一军序列！” 朱由简估计，李自成在南阳、襄阳一带，怎么着也应该能撑到崇祯十八年三月。 等李自成完蛋了，满清的主要精力才会转移到大明上面来。 新军五个旅，主要是准备在清军第一次南下之时，将清军牢牢挡在江北。 不过如果要保证就算江北出现什么意外，金陵也不受威胁，还得继续增加大明水师的实力。 去年九月底征讨左良玉的时候，水师拥有炮船，为四艘七百吨级宝船，八艘四百五十吨级一号大福船，二十艘百多吨的苍山船，总计四百二十八门大炮。 水师方面，一直是战船等大炮，炮船多少艘，取决于火器司大炮的生产速度。 火器司大炮产量是一个月一百门，只是这些大炮不可能全部给水师装备。 徐州总兵高杰把妻子儿子都送来金陵‘安家’之后，朱由简亲自批了二十门大炮，送过去架设在徐州城墙上。 去年灭了左良玉，收复武昌、九江两府之后，武昌府做为前沿重镇，怎么着也该架设一些大炮，朱由简同样批了二十门大炮过去。 还有九江府，庐州府、扬州府等城，也各批了七到十门。 加上新军第三旅、第四旅组建，每个旅要装备三十门。 从去年十月到现在，水师只接收到了一百六十七门大炮，装备出了一艘七百吨级宝船，四艘四百五十吨级一号大福船，九艘百多吨的苍山船，水师大炮总数提升到五百九十五门。 新军第五旅也准备要组建，估计到今年三月之前，水师还能再接受一百多门大炮，彼时水师大炮总数将超过七百门。 另外，崇祯十七年大明国库，数十年来第一次盈余。 虽然南迁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但那个时候夏粮并没有收割，赋税大头都还在。 因为是士绅一体纳粮，商税等改革的第一年，加上十月之前，清军还没有全面进攻李自成，大明水师也还没有在征讨左良玉之战中大发神威。 李自成仍是江北与长江以南士绅们恐惧无比的对象，为了帮助朝廷对抗李自成，不让李自成统治天下，各地士绅大量募捐，积极缴纳粮税，征收商税遭遇的阻挠也小。 十月之后，虽说李自成被清军打得连战连败，大明水师在征讨左良玉过程中大发神威，江南不再岌岌可危，大半威胁似乎都消失了，许多士绅豪商，就开始后悔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改革。 然而，你夏季的时候积极缴纳了，税务司以及各地税务所就有了数据，你秋季的时候突然想不交了，那么你就是偷税漏税，有私通流寇的嫌疑。 商税方面同样如此，十月之前，各地士绅对商人的庇护少，各地税务所趁机大肆收集商业数据，后面你想偷税漏税，甚至抗税，那只能说你很头铁。 士绅官员偷税漏税都有私通流寇之嫌，动辄罢官免职，你一个商人偷税漏税，那私通流寇的嫌疑更大，整不死你。 何况，十月之后，朱由简设立举报制度。 十一月、十二月两个月，因被举报查实，罚款丢官的就有几十人，被抓进大牢补税罚款，名下所有生意全部停业整顿的大小商人，更是多达数百人。 各地税务所，在商人眼里，已经比衙门都要可怕了。 总的来说，崇祯十七年，田税收到了折合一千四百多万两，商税收到了折合两千五百多万两，又有四月、五月的时候，募捐到的七八百万两，以及查抄保国公府，吉王府，不算田产房产，也收入了超过五千万两。 补发各镇士兵欠饷，官员欠俸，给官员加俸禄，组建新军与新军装备等花费，大明水师大建战船，一年下来六七百门大炮生产的开销，征讨左良玉等战事的开销。 全部算下来，大致花掉了三千九百多万两，也就是说，结余了超过一千一百万两。 “崇祯十七年，商税只收了六个多月，还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崇祯十八年全年，估计能收到四千多万两，能赶上南宋时期的七成。” 大明现在的控制区域，其实与南宋时期差不多，不过人口要比南宋时期多上千万，加上崇祯时期的长江以南，比南宋时期多开发了几百年时间，而且大明中期以后，西方大航海，巨额白银流入，商业比南宋繁荣不少。 也就是说，一年四千多万两商税，仍有不小增长空间。 慢慢来，也别逼得太狠了，否则清军第一次南下时，出现什么乱子，不好分出精力处置。 “传旨，崇祯十八年正月开始，各级官员小吏，俸禄较崇祯十七年，加一倍！” 崇祯十七年五月之后，官员俸禄已经比以前加了三成，现在又直接再这基础上加一倍，相当于以前俸禄的近三倍了，就算是一两银子不贪的清官，养家也绰绰有余了。 “再传旨，崇祯十八年之前，各级官员小吏，遗罪不查。崇祯十八年开始，朕希望众臣公上下一心，全心全意为朝廷，为百姓谋福。” 正月的前三天，朱由简在谨身殿连发圣旨，他只希望新年新气象，从这一年开始，彻底扭转大明的颓势。 第135章 清军突破武关 正月初九，来到南阳府的半个月左右时间，李自成疯狂在控制下的襄阳、南阳等各府县，扩充了十五万大军。 因为扩军得太急，这些士兵缺乏训练，与乌合之众差别不大，顶多能守城，一旦出到城外野战，很大概率一触即溃。 武关的刘宗敏有四万多大顺军，其中几千人是刘宗敏在这半个月时间，在武关及临近几个县征召来的。 当初李自成带着二十万大顺军到南阳府，现在扩充十五万，便是三十五万大军。 另外南阳、襄阳等各府县本来就有一些驻守大军，比如兵力最多的南阳府有超过三万士兵，其他各府少的有近万人，多的有超过两万，加在一起大约是十七万。 不算还在汉中府的李过、高一功所部，李自成都拥有超过五十六万大军。 数量看上去很庞大，可惜真正的精兵，也就两万人左右，质量差得可怜。 正月初十，清军原本在潼关的一百六十门大炮，终于运到了武关城下。 一百六十门大炮，隔着武关二百五十到四百米距离架设，黑洞洞的炮口，尤其是那六十门红衣大炮，幽深得似能将人的灵魂都吞噬进去。 城墙上不少大顺军士兵脸色发腊，目光透着惊恐。 别说普通大顺军士兵了，就是刘宗敏，也满心忐忑，一点底都没有。 潼关那样坚固险要，都挡不住清军这一百六十门大炮的轰击，如今的武关还不如潼关呢，恐怕最终也是抵挡不住的。 借着大炮的威慑力，多铎打算最后一次劝降刘宗敏。 “刘将军乃李自成麾下第一大将，本王甚为欣赏，还想再劝说刘将军归顺我大清，本王在此向刘将军承诺，只要肯降，必有王爵加身，如何！”多铎开出了极其丰厚的条件。 他这话一说出来，武关城墙上，不少大顺军将领齐齐色变，连带着许多大顺军士兵都忍不住转头看向刘宗敏。 清军之中，也有人面色极不好看，那就是吴三桂。 要知道，刘宗敏可是抢了他的爱妾陈圆圆，现在陈圆圆还被刘宗敏占着呢，如果刘宗敏真投降了大清，也被大清封了王爵，那么他吴三桂当如何？还要不要杀刘宗敏报奇耻大辱了？ 王爵啊，李自成还只封了刘宗敏侯爵，上面还有公爵才到王爵呢，刘宗敏难免有些心动。 不得不说多铎太会诱降了，有必能轰破关防的大炮就在城下架着，还以如此魄力向开出这般丰厚的条件，十个人里面九个都经受不住这样的诱惑。 最终，刘宗敏还是一咬牙，大笑：“哈哈哈，豫亲王太看的起本将军了！” 又转为冷笑，继续道：“不过本将军虽不是什么大仁大义之辈，却也知恩义二字，陛下对我即有救命之恩，也有知遇之恩，我如果背叛陛下，岂配为人？我宁愿战死，也绝不动摇，有违此言，天打五雷轰！” 刘宗敏连誓言都发出来了，可见他的坚定，根本不容多铎继续劝降。 这其实是多铎的计谋。 在多铎看来，如果刘宗敏愿意投降，那么做为李自成麾下头号大将，能引动整个大顺上下，军心人心动摇，就算刘宗敏不愿意投降，但只要刘宗敏有半点犹豫的表现，也能动摇武关内大顺军的军心士气。 当然，刘宗敏能成为李自成麾下头号大将，除了勇猛无畏，也得有一些智谋，他是意识到了多铎的算计，因此才以誓言告诉武关的大顺军将士，他的决心。 多铎听到刘宗敏如此坚决，他眼睛微微一眯，不再继续劝降，冷哼一声下令道： “给本王立刻开炮，轰开武关城防！” 命令传达，清军炮手用火把点燃大炮上的一根根引信。 “轰轰轰轰！”火光与白烟‘追’着炮弹，从炮口急速冲出。 一百六十枚炮弹划破空气，向着武关城墙飞了过去。 因为只是想要轰开关防，然后杀进关内，加上开花弹造价昂贵，并没有制造多少，所以一百六十枚炮弹，全部都是实心弹。 就对城墙的破坏而言，实心炮弹的威力在开花弹之上。 “砰！砰！”每一枚炮弹撞击在城墙上，都能瞬间击碎数块砖石，红衣大炮的炮弹，更是一枚炮弹便能在城墙上直接砸出深近一尺，宽一尺有余的大坑。 一百六十枚炮弹，在短短不到两个呼吸时间内全部击中城墙，动静何其惊人，有大顺军士兵甚至被震倒在地。 清军如此猛烈的炮火，出于安全考虑，刘宗敏当然不会一直待在城墙上，他回到了城内加紧部署，一旦城墙被轰塌，便亲领关内将士与清军搏杀。 “轰咔！” 两个时辰左右的轰击，第一枚炮弹击穿一处城墙，同时在上半城墙打出了一个半米左右的缺口。 这就像是一个开始，相隔两个呼吸，第二枚炮弹击穿另一处城墙。 “王爷，按照经验，最多再有一个时辰，便能轰塌出一个十米左右宽的缺口。” 多铎点了点头，再次下令道：“告诉尚可喜，轰塌出十五米左右缺口之后，继续延伸轰击关内一刻钟，各军做好准备，炮声一停，立刻杀入关内！” 当初李自成在潼关，三十万大顺军都没能守住潼关，此刻清军两路合兵，实力比当初仅多铎的东路清军强得多，而刘宗敏却仅有四万多人。 毫无疑问，刘宗敏这点实力，是万万不可能守得住武关的。 当清军轰塌出十五米左右缺口，杀入武关城内的时候，刘宗敏带着士气不高的大顺军与清军激烈搏杀。 虽然刘宗敏有大量提前准备，而且清军同时从缺口冲入关内的数量有限，但也只半个多时辰时间，关内大顺军便开始节节败退。 前后不到两个时辰时间，关内大顺军死伤近万，剩下三万多人士气全无，败退速度越来越快。 眼见攻入关内的清军也已经达到了七八千人，再无半点可能将清军反推回去，刘宗敏无奈带着剩下三万多大顺军败出武关，退往南阳府，准备与李自成会合。 清军攻占武关，也马不停蹄追着刘宗敏朝南阳府杀去。 第136章 襄阳之战（一） 南阳府是河南人口第一大府，产粮与经济也都是首屈一指。 然而，这里是大平原，府城虽城墙又高又厚，还有护城河，但却并不适合长期坚守，甚至李自成已经先一步退去了襄阳府。 刘宗敏带着武关的败军，在南阳府城联合李自成留在这里的六万人，整整九万大顺军，只是与两万多清军前锋小战了一场，便又直接放弃南阳府城，继续退往了襄阳府。 襄阳府北侧是南阳平原，西侧是大巴山，东侧是大洪山，南侧是汉水河平原，同时紧挨着汉水河。 因为汉水是长江最大支流，水量充沛，所以襄阳的护城河也是又宽又深，昔年蒙古大军打了几十年才打下来，可想而知有多么难打。 这里才是李自成准备与清军大规模决战的地方。 当刘宗敏退到襄阳的时候，整个襄阳方圆百里，聚集了四十七万大顺军。 其中襄阳城内十六万，樊城内八万，大巴山沿汉江河到襄阳一带九万，大洪山以及随州城一带九万，襄阳往南通向汉江平原一线五万。 所谓襄樊，襄阳位于汉江南岸，樊城位于汉江北岸，欲攻襄阳，必先克樊城。 相较于李自成的四十七万大顺军，多铎、阿济格等清军为十六万八千多人，只有李自成的三分之一左右。 虽然是一比三的兵力，看似李自成占有绝对的数量优势，但清军之中满八旗骑兵就有四万六千多，关宁军骑兵又有一万五千左右，这些都是拥有铠甲的精锐骑兵，对普通步卒，轻易就能打出一比三以上的战损。 超过六万数量的精锐骑兵，抵消二十万普通步卒，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另外，清军之中还有一万三千左右蒙八旗骑兵，关宁军步卒一万两千多人，汉八旗步卒四万两千多人，这些也都可以算是精锐，还有近四万降兵辅助。 最重要的一点是，清军上下士气旺盛，而大顺军却士气低落，因此综合战斗力反而是清军更强。 清军骑兵多，又有一百六十门大炮，进攻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清军手中。 “李过、高一功两个，还要五天时间才能从汉中赶来，如果能多他们两员大将与十万大军，朕击败清军的概率必大大增加！”李自成最近几日才接到李过与高一功顺利撤到汉中的消息，当时他便立刻下令二人率军赶来襄阳，参与对清军的大战。 自正月十四日开始，清军与大顺军围绕着樊城大战了三场。 樊城背靠汉水与南岸的襄阳，有源源不断的援兵，但汉军北岸毕竟直接面对十六万八千清军的兵锋，加上打到第四天的时候，清军一百六十门大炮运到樊城城下。 最终，大顺军三战三败，樊城被清军攻克。 好在樊城背靠汉水，又有大量提前准备的船只，溃败的大顺军很轻易渡过汉水退入襄阳。 樊城三战，主要在意的不是能否守住樊城，而是能杀伤多少清军，能不能占得便宜。 遗憾的是，大顺军死伤近四万，而清军死伤不到九千，四倍的伤亡比，显然大顺一方根本没有占得任何便宜，反而吃了大亏。 如果算上武关之败，南阳之败，大顺军短短十日时间，已是五战五败。 双方第六战，是樊城之战第五天的时候，李过、高一功二人率十三万大顺军从汉中出来，被清军拦截在大巴山脚下厮杀。 为什么李过与高一功所部有十三万大顺军，因为二人将汉中府直接‘让’给了张献忠，带着汉中府原有的守军一起离开了汉中。 原来，川蜀的张献忠，听闻李自成在陕西面对清军进攻，又连战连败，把山西、陕西都给丢了，他便又起了趁机北上拿下汉中的心思。 十四万大西军陈兵剑门关，随时向北杀入汉中。 李过与高一功得知消息，加上李自成命令他们率军从汉中东进，往襄阳参与对清军的大战，知道一旦他们率军离开汉中，张献忠必定趁机下令大西军北上夺取汉中，到时候只靠汉中原有的两三万守军，根本不可能守住。 想到汉中已经被清军与张献忠夹在中央，既要面临清军从凤翔的威胁，又要面临张献忠从川蜀的威胁，经过商议，两人便决定放弃汉中，带着所有大顺军士兵前往襄阳参与对清军的大决战。 其实按照李过与高一功的想法，他们不该前往襄阳，而是留在汉中，随时向北收复凤翔，杀入陕西，威胁西安，从后面牵制清军才对。 可惜的是，李自成不知哪一根筋搭错，非要让李过与高一功率军去襄阳。 回到襄阳战场。 多铎在李过、高一功所部撤到汉中的时候，就派了大量细作与斥候，监视汉中的动静。 早在李过、高一功率军东进的时候，多铎就得到了消息，并一直做着准备，为什么攻克樊城之后，多铎没有立刻准备渡过汉水，攻打襄阳，就是打算先解决了李过、高一功所部的威胁。 多铎紧急调了四十门大炮，架设在大巴山脚下的一处高坡。 李过、高一功十三万大顺军刚沿大巴山北侧走出来的时候，先是突然遭到两万五千清军精锐骑兵的正面冲击，又被左右各两万清军包夹，再加上清军四十门大炮的猛轰。 本来李过、高一功所部大顺军从延安府一路败到凤翔，再败到汉中，士气就不高，顿时大败。 十三万大顺军损失五万多人，只有七万多人跟随李过、高一功突围退到了襄阳府。 虽然李过、高一功刚出大巴山就被清军打得大败，但能带着七万多人来到襄阳府，李自成也很满意了，并没有苛责李过与高一功。 李自成是没有苛责李过与高一功，但李过与高一功自己却觉得憋屈到想吐血。 本来他们十三万大军如果留在汉中，走重新收复凤翔，攻入陕西，从后方威胁清军的策略，哪里会白白损失这五万多人。 他们是带着七万多人顺利突围到了襄阳与主力大军会合，可是又惨遭了一场大败，这七万多人士气更加低落，又还能发挥出多少战斗力？ 第137章 襄阳之战（二） 无论李过、高一功心里多么憋屈，面对李自成，他们都只能忍着。 历史上，李自成败亡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条就是屡次战略层面的错误。 他以为历史上宋军能在襄阳一带挡住强大的蒙古军几十年，他就也可以，可他忽略了，这不是宋蒙时期，他也没有南宋那么大的后方。 “李自成以为依托襄阳城，就能拦住我大清铁骑的兵锋？”多铎冷笑：“有红衣大炮助阵，汉水防线，襄阳城防，大洪山防线，都只不过是土鸡瓦狗尔！” 三千斤以上重量的红衣大炮，射程超过两千米，打过汉水之后还能再打一千多米。 襄阳护城河再宽，能有汉水河宽？ 正月十七，清军发起渡汉水河之战。 六十门红衣大炮架设在汉水河北岸，其余一百门大炮，也大半都能打过汉水河。 数万大顺军在汉水河南岸拦截，这些大顺军配备了大量弓弩。 可惜面对北岸清军大炮的轰击，大顺军弓弩手死伤惨重，很快就向后溃退，不敢继续在河边阻击。 大约万名清军渡过汉水河时候，大顺军才再次杀出，欲围歼渡过汉水河的这些清军。 虽然大顺军是已经渡过汉水河的清军六七倍，但汉水河北岸，六十门清军红衣大炮，打过汉水河之后，还能再打一千多米，一枚枚炮弹落入密集的大顺军阵之中，三分之二实心弹，三分之一开花弹。 只要落入大顺军阵之中，每一枚实心弹都能杀伤两三名大顺军士兵，每一枚开花弹则能杀伤三四名大顺军士兵。 对大顺军士兵的直接杀伤都还是其次，对大顺军士兵士气的打击才最要命。 有北岸架设的大炮支援，渡过汉水河的清军始终能牢牢守住汉水河南岸两三百米纵深的陆地，护着越来越多清军渡河。 当渡河清军超过三万时，大顺军溃败，不再继续阻止清军渡河，而是退回襄阳府城，准备在襄阳府城一带再次与清军大战。 渡河之战是清军与李自成第七场大战，也就是说，李自成已是七战七败。 看似大顺军还有超过四十八万，而清军已经不到十五万，但事实上却是清军因为连战连胜，士气越来越旺盛，而大顺军连战连败，士气更加低落。 清军与大顺军的第八战，不是襄阳城之战。 而是襄阳城东面的大洪山之战。 清军以十一万大军围困襄阳城，近四万大军突袭大洪山。 大洪山到随州一线有九万大顺军，但与襄阳隔着二百多里的随州城内有三万，真正在大洪山上的大顺军，只有六万。 近四万对六万，随州城内的大顺军还能随时出来支援，看似大顺军占有绝对数量优势。 不过，六万大顺军之中，精兵不到两千，而近四万清军是吴三桂亲自指挥，其中关宁铁骑就有一万，多铎还调了五十门大炮支援吴三桂。 吴三桂是这个时代的顶尖将才之一，他只用两千关宁铁骑就牵制随州城内三万大顺军不敢出城，而后五十门大炮猛轰大洪山上最大的一个大顺军营寨。 这场大战持续八天，以吴三桂连破六个大顺军营寨，杀伤三万多大顺军而结束。 大洪山方圆二百多里，大顺军虽然连连溃败，但有的是地方可以躲，而清军却不敢大规模进山追杀扩大战果。不过这一战也让剩余大顺军，军心溃散，形不成什么大的威胁。 接下来一个月，清军与大顺军才围绕着襄阳城，又进行了三场大战。 城外一场，城内两场。 毫无疑问，清军这是突破了襄阳护城河与城墙，顺利杀进了襄阳城内。 襄阳的护城河又宽又深，加上城墙上大顺军弓弩手的威胁，换做昔年蒙古大军，纵有百万也未必能突破得了这样的城防。 然而，清军并不管护城河，而是先集中一百六十门大炮，直接隔着护城河轰击城墙。 接连轰了五天，将一段一百多米长的城墙轰塌之后，才开始填护城河。 过程中，大顺军如果用弓弩手阻止的话，没了城墙遮挡，清军炮手能清楚的瞄准大顺军弓弩手群，大炮轰击，顷刻间见炸得大顺军弓弩手死伤惨重。 四天时间，清军生生填出了数段加在一起三十多米宽的‘道路’。 清军铁骑踏着填出来的道路，直接杀入襄阳城内。 双方围绕着这一处城墙缺口，激烈鏖战。 清军之中有吴三桂、鳌拜、岳托、豪格等众多悍将，而李自成的大顺军之中，也有刘宗敏、李过、高一功、郝摇旗、田见秀等，在十几年反明之战中打出来的悍将。 清军两次杀进襄阳城内，两次被这些大顺军悍将拼死顶了出来。 这是一场决定大顺生死存亡的大战，李自成拼命了，所有大顺军悍将们也都拼命了，可惜的是，大顺军之中精兵太少了，山海关那一战，九万多精兵的损失，对大顺的元气损害实在太大。 别看山海关之战前大顺军只有五十万，而山海关之战后，大顺军一度膨胀到八十多万，但山海关之战后的八十多万大顺军，比山海关之战前的五十万大顺军，综合战斗力差远了。 将清军两次从襄阳城内硬顶出来，代价是近九万大顺军伤亡，高一功、田见秀、刘宗敏三员大将受伤不轻。 现在襄阳一带的大顺军，锐减到了仅剩三十三万，其中襄阳城内十八万，大巴山附近四万，大洪山与随州一线五万多，襄阳城南侧汉水沿线五万左右。 数量锐减只是一方面，重要的是军心涣散，士气低落。 清军方面，虽然也仅剩十一万左右，但最为精锐的满八旗损失不大，而且清军士气不减，每当清军在城内受挫，不得不退出来，清军便立刻再次炮轰襄阳城内。 李自成面临着当初潼关之战的困境，虽然能暂时抗住清军的进攻，可越打己方士气越低。 还有最为要命的一条，那就是李自成粮草不多了。 汉水河有水道直通襄阳城内，而襄阳的后方是汉江平原，理论上粮草能源源不断运进襄阳城内，但清军又不是傻子，多铎下令在汉水附近的一座山上架设了五十门大炮，专门轰击汉水上面的运粮船。 这段时间单是被清军大炮打沉的运粮船，上面的粮食就够十几万士兵吃一个月的了，损失大到李自成心都在滴血。 第138章 北失南取？ 汉水河平原很富庶，但要供应几十万大军消耗，也极为勉强。 现在已经与清军打了一个半月，眼前的情况，后方粮草顶多还能再供应一个多月消耗。 而想在一个多月内取得与清军决战的胜利，概率很小，甚至李自成有感觉，自己在一个多月内被清军击败的可能性更大。 “没有红衣大炮，又缺少骑兵，与清军大战过程中太吃亏了！” 以前十几年反明，虽然也是经常明军有大炮，而他与麾下闯军只能单方面挨炸，但明军大炮顶多三四十门，还大部分都是五百斤以下的近炮。 可是现在清军足足一百六十门大炮，其中红衣大炮就有六十门，其余一百门也都是五百斤以上的中重炮。 这种火力下单方明挨炸，吃亏吃到难以承受。 李自成宁愿清军多十万精兵，也不愿意清军多那一百六十门大炮。 “襄阳如果守不住，后面的承天府、郧阳府，以及半个荆州府也必然守不住。”整个长江以北的汉水河平原，都很难挡住清军铁骑的兵锋。 彼时长江以北，还能容身的就只有大洪山与大别山之间的随州。 然而，随州城虽然左右各靠一片大山，但城防却远不如襄阳，现在连襄阳都守不住，随州城更守不住。 “唯有北失南取，突破长江，杀到南方去，才有一线生机！”李自成准备放弃整个长江以北，带着剩下大顺军，渡过长江，杀到长江以南去，重新发展。 在他看来，唯有长江天堑，才能真正挡住清军兵锋，无惧清军大炮。 从山海关之败，丢了京师与北直隶，到山西、陕西丢失，以及此刻的襄阳困境，连战连败，李自成心里已经对清军有了阴影。 而相比较对清军的心理阴影，对长江以南的大明朝，李自成则始终拥有着无与伦比的信心。 毕竟他李自成就是造大明的反起家的，去年他才攻占大明京师，打得大明朝一溃千里，崇祯皇帝如丧家之犬，只能龟缩到江南的金陵。 李自成倒是也听说过去年十月，大明朝平灭左良玉一事，但李自成根本不放在心上，也从来不特意去了解左良玉为何失败的细节。 左良玉就是一个废物，大明朝更是腐朽不堪，他李自成不是清军的对手，可若是打大明朝，重演去年从陕西东征，一路平推横扫攻破京师的一幕，想来也很容易一路平推横扫，打下金陵。 “对，打下江南，打下金陵，朕以长江天堑阻隔清军，休养生息几年，再考虑北伐夺回京师，将清军赶回关外，统一天下！”李自成越想越热血沸腾，越觉得就该如此。 接下来，李自成召集所有大顺军高层商议。 众人也都认为放弃襄阳，渡过长江，到长江以南重新发展，是眼下最佳选择。 其实，不止是李自成不将大明放在眼里，他麾下的一众大顺军将领们，也同样不将大明放在眼里。 谁不是造大明的反起家的，崇祯十五年以来，他们对大明都是一路平推，早就养成了对大明朝习惯性的蔑视。 去年十月，大明平灭左良玉，大战发生在长江以南，紧靠着长江的北岸百姓，都不太了解大战的细节，对大明带着蔑视心理的李自成等一众大顺军高层，更加不可能太了解。 于是，从崇祯十八年二月二十六日开始，李自成下令大造船只，同时三十多万大顺军做好准备，随时乘船沿汉水河直入长江，杀到长江南岸去。 这条紧急军情，以最快的速度传到金陵。 “李自成这是打算北失南取？打不过清军，就想重新来打大明，从大明身上找补回来？”朱由简一脸玩味，并没有丝毫惊慌。 历史上，李自成正是襄阳之战失败后，率领残余大顺军渡过长江，靠着长江天堑阻隔，才最终挡住了清军的进攻。 并且李自成也是死在长江以南，武昌府再往南二百多里的九宫山上，他死后残余大顺军分崩离析。 “虽然历史上李自成的殒命处在长江以南，但朕可不打算重演历史，让二三十万大顺军溃军真跑到长江以南来。” 朱由简去年才御驾亲征，灭了左良玉，收复的武昌、九江两府。 他不仅在两府安置了几十万流民，还重新分配了两府六成的土地。 现在，两府百姓正准备春耕呢，只要再有几个月，待夏粮收割，两府经济、民生就能够快速恢复，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让二三十万大顺军溃兵渡江过来糟蹋。 “不过，李自成这个时候来这一出，也不是没有好处。”朱由简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可以利用李自成败亡前的最后一点余热，再次吓一吓长江以南的各地士绅们，让他们多‘安静’一两个月。”这是朱由简突然想到的好处。 “传大明日报主编来见朕！”朱由简吩咐身边太监道。 朱由简让大明日报主编，将李自成准备全军渡过长江的消息刊登在明日的头版头条上，为了让此消息具备足够强的恐吓力。 朱由简特意把李自成现有的兵力夸大，比如李自成在襄阳一线还有五十万大军，加上襄阳以南的几个府驻守兵力，将超过六十万大军。 李自成造了几千艘大小船只，要在长达几百里的长江北岸大规模渡江，大明水师恐怕不易拦截等等。 见过大明日报主编之后，朱由简又下旨敲响皇极殿大钟，紧急召见文武百官。 毫无疑问，朱由简就是在故意制造紧张气氛。 因为去年李自成攻占京师之后，搞的轰轰烈烈的‘追赃助饷’一事，长江以南士绅对李自成的恐惧就到了骨子里。 虽然去年大明平灭左良玉，新军与大明水师展现出了强大的力量，尤其是大明水师牢牢控制长江水面。 但李自成不是左良玉啊，这是一个造了大明十几年反，攻占大明京师，差一点点直接将大明推翻的大反贼啊，单是名声就比左良玉恐怖不知道多少倍。 第139章 李自成带来的最后恐吓 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李自成突破大明水师的拦截，带着几十万反军冲到长江以南来呢？ 届时，大明朝廷的军队能否抵挡得住李自成反军的进攻，如果李自成又一路平推到金陵来呢？ 哪怕只是自己吓自己，也有许许多多的士绅老爷们被吓得不轻。 一时之间，长江以南的各府县士绅老爷们，暂时忘记了去想如何逼朝廷收回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改革的事情，一心忧虑朝廷能不能拦住李自成。 总之，无论如何不能让李自成突破长江天堑，带着几十万反军冲到长江以南来。 “皇上，臣请立刻下旨，让大明水师全军赶往武昌府一线江面设防。” “皇上，臣请立刻下旨，调新军五个旅，以及京营等组成一支十万大军，赶往武昌府，如若李自成反军真大明水师防线，也定要将他们牢牢挡在武昌府以西。” “皇上，臣请再次调黄得功……” 上方龙椅，朱由简很满意自己故意制造出来的紧张气氛。 马士英、史可法、高宏图等阁臣，对大明现在的情况了解比较深，他们对李自成没有那么畏惧，但大多数朝臣，特别是各地方士绅们了解却很片面。 本身恐惧心理，更多就是因为自己吓自己冒出来的。 “众卿家安静，李自成没那么恐怖，朕保证他杀不到金陵来！”朱由简这话听上去像是安抚，却反而让那些本就恐慌的人，心里更恐慌了。 人的情绪就是这样，紧张的气氛，恐惧的心理已经冒出来了，那么就不管你现在对他们说什么，只要没真个将李自成牢牢挡在长江以北，他们心里的恐惧就无论如何消不下去。 “皇上，李自成乃数百年不遇的巨寇、巨贼，不得不防，必须全力防范，唯有如此……”一些朝臣滔滔不绝。 他们这些人最怕的反而就是朱由简这种不紧张的态度，怕朱由简昏了头，一个失误，就会出现大漏洞，大意外。 朱由简有意引导情绪，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才做出最终决定。 立刻调大明水师全军赶往武昌府一线的长江，同时调陈明遇统帅的新军第三旅，加上一万京营，前去增强武昌府的防御。 大明水师无疑是此次战事的绝对主角，江南所有士绅官员的注意力，都放在大明水师身上。 一股空前‘团结’的气氛，再次如去年四月份那般回荡在长江以南的大明各府县上方。 大军开拔之前，朱由简特意召见了大明水师提督陈阶，新军第三旅旅统陈明遇。 “水师现在有多少炮船，多少门大炮了？”朱由简询问陈阶道。 “回皇上，水师现在已有七艘宝船，十六艘一号大福船，三十二艘苍山船，总计五十五艘炮船，总计七百八十一门大炮。”陈阶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嗯，水师如此力量，如果还让李自成反军突破水师防线，冲到长江南岸来，你这个水师提督也就不用继续当了！”朱由简半调侃道。 陈阶神情严肃，拍着胸口保证道：“皇上请放心，如果臣让李自成反军突破水师防线，登陆南岸，臣提头来见。” 拥有五十五艘炮船，七百八十一门大炮的火力，再加上其他普通水师船只的辅助，如果这都不能守好长江防线，那么他别说不当这个水师提督了，连继续活在这个世上他都没脸。 对于陈明遇，朱由简则是没有说的。 之所以让陈明遇带着新军第三旅一万人，以及一万普通京营士兵前往增强武昌府城防，不过是为了安抚朝中百官的心罢了，不至于让他们觉得朱由简昏了头，要出昏招，半夜睡不着。 其实，大明水师一直有一部分船只在武昌府一线长江水面游弋，大致是水师三成的力量，现在是水师另外七成力量也赶往武昌府一线长江水面。 陈明遇率领的新军第三旅，与一万京营士兵，乘坐大明水师船只赶往武昌府。 三月初六，陈阶与陈明遇一同到达武昌府。 大明水师炮船并没有直接上去堵在汉水河与长江的交汇口。 拥有绝对制霸长江水面的力量，陈阶并不怕李自成的大顺军船只从汉水河口冲出来，反倒是怕李自成的大顺军船只不敢出来。 朱由简的主要目的，是希望靠着此次事件，吓唬长江以南的各府县士绅们，让他们暂时忘记在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上面搞事情。 不让李自成的大顺军冲到长江南岸来，但也不能一下子就吓住了李自成，让李自成放弃渡江。 因此，陈阶让大明水师之中，四百五十吨级以下的普通船只，尽量靠长江北岸游弋，而宝船与一号大福船这等四百五十吨级以上的大船，全部停靠在武昌府城附近的江面。 这是故意给李自成制造一种，大明水师防线并不难突破，但也不是轻易就能突破的假象，让李自成不得不花更多时间，积累更多船只之后，才发起渡江大战。 襄阳府。 李自成得知大明已有防备，只要渡江，必然被大明水师拦截。 “明朝陆路大军腐朽无能，水路大军未必好到哪里去，朕现在虽然只打造了不到两千艘大小船只，一次只能渡河两万多人，但也不能再等了！” 李自成打造的船只，许多都是砍伐竹子、树木，直接做成大竹筏、大木筏，也就能坐人，打水战的话战斗力很差。 主要是襄阳这边快顶不住清军进攻了，再拖下去，襄阳大军恐怕就得全线崩溃。 “陛下，要不然先放弃襄阳，撤到承天府去，就近准备渡江？”牛金星向李自成提议道。 承天府虽然也是以平原为主，但因为靠近汉水河与长江的交汇口，水系异常发达，平均几十里就有一条河，虽然许多河道，战马都可以直接淌水过河，不可能真挡住清军兵锋，但沿途阻击，拖清军进攻，争取十天半个月时间问题不大。 李自成想了想，便同意牛金星的提议，下令道：“大军明日开始撤离襄阳，刘宗敏、李过、郝摇旗各率一部，沿途构建防线，务必延迟清军向承天府进攻的步伐！” 第140章 刘宗敏之死 从清军轰塌襄阳一段城墙，大顺军便与清军来回拉锯厮杀了二十八天。 今日是清军第六次杀入襄阳城，与大顺军在城内激烈厮杀。 虽然李自成陆续调更多大顺军进入襄阳城，始终保持襄阳城内大顺军拥有十七八万人，但厮杀到今日，死伤在襄阳城的大顺军士兵，已经超过了十四万，其余大顺军的军心士气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随着李自成麾下大将之一的贺锦战死，与清军接触的前沿大顺军开始溃败。 本来在李自成的命令下，襄阳城内大顺军就从清晨开始，陆续撤离襄阳城，此刻襄阳城内仅还有十二万左右大顺军士兵。 前沿大顺军溃败，如同瘟疫一样急速蔓延，仅仅一刻多钟，溃败的大顺军士兵就超过四万，且还在以每百个呼吸多几千人的速度蔓延。 这样下去，还在襄阳城内的十二万大顺军，将很快全线溃败。 彼时在清军骑兵的突进追杀下，绝大部分都将损失在城内。 最可怕的是，这种大溃败如果蔓延到襄阳以南的其他大顺军之中，可能李自成来不及沿途构建防线，退到承天府，就演变成整个几十万大顺军的全面大溃败。 届时，别说渡江杀到长江南岸去了，恐怕在长江北岸就直接被清军给灭了。 “怎么回事，快让刘宗敏不惜一切给朕顶住啊！”李自成惊慌失措，如果此刻全面大溃败，那么他可真就完了。 当李自成的命令传到刘宗敏耳中，刘宗敏咬牙露出决绝的神情。 “我刘宗敏虽不是什么大仁大义之辈，但陛下对我有泼天大恩，我就算身死亦无法完全报答。”刘宗敏之前就受过伤，脸色颇为苍白，说话都明显有些气虚。 但此刻形势紧急，他顾不得自己安危，带着麾下仅有的两千多精兵，便顶到了最前沿去，硬是截停了冲得最快的一支九百多人的满八旗精锐骑兵。 城内厮杀，步卒只能结几个人，顶多一二十人的小阵，面对骑兵冲锋，劣势极大。 刘宗敏英勇异常，他身先士卒，亲手将三名满八旗骑兵斩落坠马，在他的带领下，两千多大顺军步卒精兵，一时之间与这九百多满八旗骑兵杀得难解难分。 然而，刘宗敏后面的大顺军已经崩溃，很难上来支援，可九百多满八旗后面，却有源源不断的清军杀来。 没一会，九百多满八旗骑兵就变成了一千五百多，还有三千多清军精锐步卒。 更甚至，吴三桂得知刘宗敏出现在战场前沿，他立刻避开其他所有阻碍，带着一支五百多人的关宁军骑兵就杀了过来。 “刘宗敏，你给老子受死！”吴三桂怒吼着向刘宗敏杀来。 上一次刘宗敏受伤，就是吴三桂朝他放了冷箭的结果。 “吴三桂，你以为老子怕你！” “锵！” 吴三桂与刘宗敏交了第一击，刘宗敏明显力道逊于吴三桂，连倒退了两步。 正常情况的话，刘宗敏单论勇力，与吴三桂半斤八两，可惜刘宗敏有伤在身，还已经与满八旗厮杀了有一会，消耗了不少力气，所以此刻的刘宗敏，已经不是吴三桂的对手了。 因为清军越来越多，跟随刘宗敏的两千多大顺军精锐步卒，很快死伤近千，开始节节败退。 刘宗敏想要且战且退，但却被吴三桂死死缠住，别说分心后退了，就是面对吴三桂的凶猛攻杀，他也险象环生，随时可能被吴三桂击败。 刘宗敏身边的大顺军士兵越来越少，反而清军士兵越来越多，没一会刘宗敏就被清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起来。 因为吴三桂明显压制刘宗敏，所以其他清军士兵并没有上前帮助吴三桂围攻刘宗敏，而是就看着吴三桂与刘宗敏一对一搏杀。 刘宗敏额头布满汗珠，在吴三桂一击又一击的强大力道下，他脚步不断倒退。 终于，吴三桂一刀劈中刘宗敏左肩。 刘宗敏惨叫一声，红着双眼，强忍着剧痛，右手挥刀直扫吴三桂脖子，欲与吴三桂同归于尽。 吴三桂怎么可能让刘宗敏临死反扑得手，他冷哼一声，手中钢刀猛的一拉，不仅又将刘宗敏左肩的伤口向下多砍深了两寸，格挡住刘宗敏的刀之后，反手再次劈中刘宗敏面门。 “噗！”刘宗敏眉心到鼻子处，被劈出一条恐怖的血痕，他脚步连续向后踉跄了几步，喷出一口鲜血，终于不甘的倒了下去，砸起地上一阵烟尘，死不瞑目！ 一代农民起义军头号悍将刘宗敏，就此战死！ 看着刘宗敏死在自己手中，吴三桂目光锐利，内心颇为激动，因为以刘宗敏的身份，这绝对能算得上一件大功。 “继续追杀溃敌！” 涌入襄阳城的清军已经超过五万，多铎、阿济格两个清军主帅也进入城中。 虽然两路清军合并之后，按照多尔衮的意思，多铎才是主帅，但阿济格做为胞兄，他可不愿意落在多铎身后，因此他所骑乘的战马大多时候，都是与多铎所骑乘的战马平行前进。 阿济格这种小动作，多铎只当没看见，只要不影响战事，他都不会太在意。 刘宗敏的死无疑是有价值的，因为他的拖延，李过、高一功、郝摇旗等其他大顺军将领遏制住了大顺军的溃败之势，带着襄阳城内大部分大顺军退到了城南，并沿汉水河向南，一路退一路重新部署防线，且制造大量延缓清军骑兵突进的障碍。 当然，襄阳城的溃败，让本来就军心涣散，士气低落的大顺军，士气更加低落。 襄阳城都没能挡住清军，襄阳城一路往南，山地越来越少，平原越来越大，就算有许多水系，大多也不够宽不够深，战马都能直接淌过，想挡住清军兵锋，根本不可能。 就算如何拖延时间，最多七天清军也能杀到承天府城下。 留给李自成准备渡过长江，杀到长江以南的时间不多了，第四天的时候，李自成亲自带着第一批十几万大顺军士兵离开承天府，向南聚集在汉水河与长江交汇口附近，准备登船渡江。 第141章 李自成发起的渡江战役（一） 对于刘宗敏战死，李自成是痛苦与愤恨的，毕竟这是他麾下最悍勇，最忠心的大将。 失去刘宗敏，他犹如失去了一条臂膀。 然而，李自成也只能发誓，将来必杀吴三桂为刘宗敏报仇，便继续准备渡江事宜。 “陛下，已经准备好百艘火船！”田见秀向李自成禀报道。 “好，明军腐朽不堪，水师也是如此，有这百艘火船为先锋，必能迅速将其冲散击溃，我大军渡江，不会有太大波澜。”李自成充满自信道。 崇祯十三年时，李自成攻占襄阳府、承天府、黄州府等湖北的长江以北区域，还一度过江试图攻占武昌府，那个时候李自成就曾接触过大明长江水师。 那个时候的大明长江水师，虽然有不少大船，但表现不比陆路大军好多少，被李自成大顺百来艘小船就撵得在江面上到处乱窜。 有着这样的印象，就算现在的大明水师是渤海水师与长江水师合并，兵员船只明显多了一倍不止，李自成也依然不放在眼里，有着绝对自信。 “传令，各军将士开始登船渡江，杀到江南去，我们大顺要再次席卷大明江山，此次要将大明朝廷彻底铲除！” “有了江南为根基，休养生息两年，北伐收复陕西收复京师，将清虏驱除到关外不难！”李自成一边下令，一边鼓舞军心道。 “万岁！” “万岁！” 谈到要去江南打大明，大顺军上下霎时之间军心振奋，十几万人齐声呼喊。 他们从山海关被清军打得一路丢盔弃甲，放弃了京师，丢了北直隶，丢了山西、陕西，武关到襄阳，又是十几战连败，面对清军，他们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然而，他们便是造大明的反起家的，崇祯十三年之后，对大明他们一路横推，从河南杀到陕西，再从陕西东征攻陷京师。 面对大明，他们有着天然的心理优势，士气好似凭空冲天而起。 来到承天府的七天时间，李自成又疯狂下令打造了近千艘大竹筏、大木筏，每一艘竹筏木筏，都能挤二十多名大顺军士兵。 所有船只、木筏、竹筏加在一起，有三千多艘，能同时承载五万左右大顺军士兵渡江。 由于大明水师战船一直在长江水面上游弋，尤其是汉水河口外便堵着几十艘，因此李自成将大顺船只分为两个部分。 真正意义上的大小船只全部集中在汉水河，总计一千六百多艘，密密麻麻延绵汉水河面数十里。 另外还有一千七百多只竹筏为主加部分木筏，全部集中在汉水河口附近的长江北岸陆地上，只要汉水河上的船只冲入长江，打开局面，准备乘坐这些竹筏木筏的大顺军士兵，便抬着竹筏木筏冲到江边下水渡江。 同时，十三万不在第一批渡江的大顺军士兵，也多集中在长江北岸大营，随时准备在船只竹筏往返后，第二批渡江。 总之，李自成带来打这场渡江之战的大顺军士兵，大致是十八万人。 另有十几万大顺军则还在李过、高一功、郝摇旗等人的率领下，在承天府一带与清军厮杀，拖延清军进攻的速度。 汉水河面上，百艘装满柴草，淋了火油的‘火船’，在最前方开道，可谓气势汹汹。 “终于开始了吗？”长江中心偏靠南面的一艘七百吨级宝船上，大明水师提督陈阶，如同看小丑一般，遥望汉水河口内隐约可见，准备冲出来的无数大顺军船只。 “所有炮船做好准备，装填好炮弹！” “打旗号，告诉汉水与长江交汇口的普通水师船只，只要反军点燃火船，他们便可立刻后撤！”陈阶连续下令。 锦衣卫密探无孔不入，李自成在汉水河沿线那么大的动作，大顺军士兵有几天还疯狂搜集火油等易燃之物，陈阶一听到这种情报，就知道李自成肯定搞了不少火船开路。 火船是传统水战的手段之一，在陈阶眼里，那些传统水战手段早就淘汰了，几十上百艘火船点燃，声势的确很惊人，但火船一旦点燃，便只能不受控制的惯性前冲，缺陷太明显了。 一百艘火船，李自成到是没有下令一次性全部点燃，而是只准备先点燃五十艘。 五十艘火船冲到与堵在交汇口的几十艘大明水师船只隔着一百多米距离。 “咻！咻！”大明水师船只上面的床弩射出一支支燃烧的大弩箭。 传统水战，对方可不会等你的火船贴近，在百多米的时候，你自己不点燃，对方也会用用火箭帮你点燃。 五艘冲在最前面的火船被大明水师点燃。 其他火船上的大顺军士兵见此，也主动点燃船上的柴草，而后跳入滚滚江水之中。 五十艘燃烧起熊熊烈焰的火船，在江水惯性推动下，直冲堵在交汇口的几十艘大明水师船只。 “撤！”几十艘大明水师船只主动后撤并散开。 火船烧起来，最重要的是气势，让己方将士振奋，打击敌方士气，且将敌方船只群冲散，真正想借此点燃烧毁敌方船只，概率其实并不大。 果然，看到堵在交汇口的几十艘百吨级以上大明水师船只迅速后撤并散开，后面船只上的大顺军将士振奋呼喝。 “明军水师溃退了，兄弟们，冲啊！” “杀啊！”这些大顺军将士的士气简直原地增强了一倍。 他们却没有看到几十艘大明水师普通船只后撤散开之后，从偏南面的江心驶来另一支船只更大，数量更多的大明水师船队。 这是五十五艘炮船，与上百艘普通船只，以一字长蛇阵型冲来，为首的是陈阶所在的七百吨级旗舰宝船。 总计七艘七百吨级宝船，十六艘四百五十吨级一号大福船。 之前陈阶故意不让这二十三艘四百五十吨以上超大船出现在北岸大顺军视线内，现在突然出现，着实震撼大顺军士兵的眼球。 当年长江水师也有三艘四百五十吨级一号大福船，一些大顺军将领曾经见识过，他们以为那便是世上最大的船了。 但是此刻，七百吨级的宝船告诉他们，世上还有比他们认知当中更大的船。 第142章 李自成发起的渡江战役（二） 只要是动物，便对庞然大物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心理，人也是动物之一，许多大顺军将士都忍不住心头微微发颤，满眼震撼。 “慌什么！明朝水师战船虽大，上面乘坐的也只不过是一群腐朽无能，贪生怕死之辈，也不过是一堆木头打造的！” 李自成没有在船上，而是在汉水河与长江交汇口的岸上，遥望江面的情形。 他的声音自然传不到船上的那些大顺军将士耳中，他呵斥的是跟在身边的一群大顺军将士。 不过，船上的大顺军将士们，虽然震撼，内心下意识有些颤抖，但人毕竟是智慧动物，不至于这就被吓住。 木头做的东西，再大也就看着惊人而已，重要还是上面的人如何。 明军是什么玩意，腐朽无能，有他们大顺军勇猛善战吗？ “冲！”汉江水面上，密密麻麻的大顺军船只不断冲出交汇口，冲到滚滚长江之上。 “传令，让第二批将士也立刻出击，朕要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垮明军水师，渡江到南岸去！” 在李自成的命令下，一群群大顺军士兵抬着一只只大竹筏、大木筏，快速冲到长江边，先将竹筏、木筏推入水中，而后大量大顺军士兵登上竹筏、木筏，也开始由北岸向着南岸划去。 不一会便下水近二百只竹筏、木筏。 从汉水河冲入长江的大顺军船只，主动朝着大明水师船队杀去，他们需要掩护那些几乎没有水上作战能力的竹筏、木筏上的大顺军士兵先渡江到南岸。 除了正在渡江的五万大顺军士兵，另外十三万大顺军士兵也聚集在江边不远，甚至一些将领特意来到江面，遥望即将开始的激烈水战。 然而，他们自以为的激烈水战并没有发生，反而出现的是让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大明水师五十五艘炮船，炮手将船身两侧一块块挡板拉起，大炮前推，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顿时暴露出来。 “开炮！” “轰！”第一声炮响就像是一个开始的信号。 “轰轰轰轰！！”密集的炮声连续轰鸣。 炮口冲出的白烟，好似瞬间遮蔽了大半个江面。 一枚枚炮弹飞向从汉水河口冲出来的密集大顺军船只。 “嘭！嘭！嘭！”炮弹落在江水中，激起无数水花。 “轰咔！”炮弹击中大顺军船只，木制的船身，碰到铁制的实心炮弹，无论多大的桅杆，触之即断，无论多厚的第一层甲板，击中即穿。 无数碎屑横飞，断桅杆砸入江水。 被炮弹擦中甚至直接击中的大顺军士兵，更是凄惨，擦中便非死即残，若是被直接击中，顿时整个人都解体了，血雾弥漫。 横飞的无数碎屑杀伤的大顺军士兵更多。 有倒霉的大顺军士兵，脸上足足扎了几十块木屑，凄厉的惨叫着坠入江中。 第一轮炮击便有四十多艘大顺军船只被击中，当场四分五裂沉没便有六艘，另有三十多艘倾斜，明显正在大量漏水，用不了一会也将沉没。 李自成这些船只打造搜集得太急了，许多都是以前在汉水河上的渔民船只，体积很小，在汉水河上行驶还好，在滚滚长江上，就算不被打击，自己都有可能被江浪掀沉了。 正是这种船只，被击中一发炮弹便直接四分五裂。 一千六百多艘大顺军船只，超过百吨级的其实仅有不到十艘，超过五十吨级的不到百艘，绝大多数都仅有十到三十吨级。 五十吨级以下船只，若是被红衣大炮击中，一枚炮弹也都有可能被直接击沉。 大明水师五十五艘炮船，总计七百八十一门大炮，一侧船身的一轮齐射便是近四百枚炮弹，而汉水河口以及后面的汉水河上的大顺军船只颇为密集，因此七八枚炮弹便有一枚命中。 “大炮，这么多大炮！” “不……” 汉水河上，只要看到大明水师炮船开炮的大顺军将士，无不震惊得瞪大双眼，说话语气都在颤抖。 就算更后方，无法直接看到炮火，只是听到隐约的炮声，也满目惊恐。 清军一百六十门大炮齐射的声音还回荡在脑海，只要想起就忍不住恐惧，而此刻大明水师炮声更密集，显然比清军一百六十门大炮数量更多！ 最前沿的百多艘船上的大顺军士兵反应最大，因为不少人直接目睹自己附近被击中的船只的惨况，以及乘坐在上面那些大顺军士兵的惨况。 有一名大顺军士兵便隔着十多米距离，亲眼目睹临近一艘二十多吨的己方船只，被两枚炮弹同时命中，那无数碎屑横飞，血雾弥漫，惨叫凄厉而刺耳，船只瞬间裂开下沉的恐怖景象。 他直接被吓得尿了裤子！ 被直接吓尿的当然不止他一个，单是与他同船的便有另外四名大顺军士兵尿了。 大明水师炮船调整船身，将另一侧船身对准汉水河口。 相隔仅仅二十多个呼吸，便又是一轮轰击。 “轰轰轰！轰轰！”再次击中四十多艘大顺军船只，其中有十几艘是被重复击中的。 轰了三轮之后，便只有两艘七百吨级宝船，三艘四百五十吨级一号大福船，十艘百多吨苍山船，与二十艘普通船只继续堵在汉水河口外，轰击想从汉水河冲出来的大顺军船只。 其余五艘七百吨级宝船，十三艘四百五十吨级一号大福船，二十二艘百多吨苍山船，与百艘普通船只，则向上游航行。 以一字长蛇排列，直扑那些以竹筏、木筏渡江的大顺军。 此时，已经有六百多只竹筏、木筏被放到长江水面上，近万大顺军士兵挤在这些竹筏、木筏上。 大明水师在汉水河口短短五六十个呼吸，三轮炮击，打出一千多枚炮弹，击沉与重创上百艘大顺军船只，虽然隔着几百上千米距离，直接看到那种景象的竹筏、木筏上的大顺军士兵不多。 但那种密集的炮声，且大明水师炮船航行过来时，船侧身那隐约可见的一个个黑洞洞炮口。 第143章 让李自成绝望的大炮火力 已经乘坐在竹筏、木筏上，正奋力向江心划行的不少大顺军士兵，脸色发白，手脚发颤。 武昌府段的长江水面很宽广，想靠竹筏、木筏过江，就算没有任何阻碍，也需要两刻钟左右时间，现在划得最远的一只竹筏，离北岸也才二三百米，距离江心都还隔着三四百米，离南岸更远。 “轰！轰轰轰！”大明水师的炮弹隔着五六百米打来。 “轰咔！”炮弹击中一只竹筏。 竹筏上挤着的二十名大顺军士兵，瞬间被打出一片血雾，两人直接身死，尸体残破，另有三人重伤，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同时竹筏被打得四分五裂，无论死者、伤害，还是完好者，所有人全部坠入滚滚江水之中。 不管是红衣大炮的炮弹，还是其他大炮的炮弹，都只需要一枚命中，大顺军士兵乘坐的竹筏、木筏，便直接被打得四分五裂。 因为先前挤着下水，江面上的大顺军竹筏木筏非常密集，足足三十七只竹筏木筏被击中。 也有一些炮弹打到了岸上，杀伤二十几名大顺军士兵。 大明水师炮船，一边继续向此处航行，一边调整船身，将另一侧船身的大炮对准江上的大顺军竹筏、木筏。 调整船身只需要二十到三十个呼吸时间，四十艘炮船，五百八十九门大炮，平均每个呼吸倾泄过来超过二十枚炮弹。 “嘭！” “嘭！” 每个呼吸都有一艘竹筏或者木筏被击中。 少则十几名，多则二十几名大顺军士兵死伤落水，仅仅五十个呼吸左右时间，江面上不仅飘着一百多具残破的尸体，更有近千名大顺军士兵在滚滚江水中挣扎。 从尸体或者伤兵身上不断流淌出来的鲜血，每时每刻都染红大片江水。 恐怖的景象，凶猛的炮火，吓得江面上大量竹筏、木筏调头，不断有大顺军士兵从竹筏、木筏重新逃上岸。 因为太过恐慌，一些木筏、竹筏相互碰撞拥挤，这顿时更增加大明水师炮弹的命中率。 每个呼吸都有三四只竹筏、木筏被击中打沉。 照这样的情形，恐怕只需要一两百个呼吸，下水的六百多只竹筏、木筏就得全部被击沉。 越来越多大顺军士兵重新逃上岸，甚至在江边形成了踩踏，单是被自己人活活踩死的大顺军士兵就有二三十人。 逃到岸上也不是安全的，大明水师的炮弹越来越多打到岸上来。 刚开始的时候，只有不到一成炮弹落到岸上，慢慢变成两成，三成，现在超过五成炮弹都是直接打到岸上。 甚至射程超过两千米的红衣大炮，炮弹全部换成开花弹，把射程发挥到极致，自由轰击岸上不断窜逃的大顺军士兵。 一些红衣大炮的炮弹，打出江面之后，还继续飞了一千多米，击中另外十三万大顺军士兵所在的大营地，炸死炸伤那里的大顺军士兵。 …… 汉水河与长江交汇口那边。 大顺军真正意义上的船只，比竹筏、木筏更灵活，更能扛打击。 然而，交汇口宽度有限，最多容二三十艘大顺军船只同时驶出。 虽然堵在交汇口外的大明水师炮船只有十五艘，总计一百九十二门大炮，但堵住交汇口却也绰绰有余了。 不少被击中的大顺军船只堵塞在交汇口一带，更加减小交汇口可同时通航的宽度，使得能同时驶出的大顺军船只，其实仅有十几艘。 “出动火船，烧他们！”有大顺军将领又惊恐又愤怒的呼喊。 百艘火船，五十艘在交战的第一时间已经用了，剩下五十艘，因为也是夹杂在最前面一批船只当中，此刻已经被击中二十八艘，还能用的仅有二十二艘罢了。 这二十二艘火船，在上面大顺军士兵的操控下，向着堵在交汇口外的大明水师十五艘炮船，与几十艘普通船只冲去。 可惜，都没等这二十二艘火船接近到百米，上面大顺军士兵点燃柴草，大明水师炮船的大炮，便已经将这些火船全部击沉了。 如果是在宽阔的长江水面上混战，这些火船或许还有可能趁乱接近大明水师船只，但只能从汉水河驶入长江水面，就如同添油一般，被限制得死死的，根本不能有效发挥。 那边，想以竹筏、木筏渡江的大顺军已经溃退回了岸上。 这边，汉水河面上正式的大顺军船只，被击毁超过二百五十艘之后，也彻底绝望了，不再有一艘船继续朝交汇口冲击。 显然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在大明水师这样恐怖的火力下，不说能不能冲出交汇口，冲到长江水面。 就算是顺利冲到长江水面，又能如何？ 长江北侧距离南侧的江面，可是宽达两三千米，怎么可能在大明水师的火力下冲到南岸登陆？ 看不到希望，使得汉水河上，剩余的大顺军船只，也绝望了，开始向后方溃退，要远离交汇口，远离大明水师大炮的射程。 “怎么……怎么会这样！不……不该是这样……”李自成脸色蜡白的向后踉跄了数步。 他在交汇口附近的江边遥望观战，两处战场的情况他都能隐约看到。 从大明水师将全部火力暴露出来的那一瞬间，李自成就瞪圆了双目。 他根本无法置信，大明怎么就拥有这样凶悍的大炮火力？ 清军一百六十门大炮，也已经炸得李自成充满心里阴影，可是此刻，大明水师暴露出来的火力，是清军的三倍，不，应该是五倍，或者更多…… 李自成估算得没有那么精准，但他更愿意多算多想，他觉得大明水师的大炮，可能有近千门的恐怖数量，他已经被完全吓住了，整个人都懵了。 “完了！完了……”李自成双目无神，四肢无力，如果不是身边大顺军将领及时扶住他，他能直接瘫坐到地上去。 大明水师这等前所未见的恐怖火力下，他的大顺军如果想继续强行渡江，根本就与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第144章 大顺的倒塌 渡江到南岸去，再次席卷大明江山，攻占金陵，夺取江南，与清军隔江对峙？ 这些通通都成了妄想！ 他对横扫大明的所有自信心，这一刻被无情的击得粉碎。 “轰！轰！轰！”大明水师的大炮继续不断轰击岸上逃窜的大顺军士兵，甚至有两枚炮弹落在了距离李自成仅有几十米范围。 如果李自成多倒霉一些，都可能就被炮弹直接炸到了。 “陛下小心！快保护陛下速速撤离！”身边死忠的大顺军将领惊呼，与其他人护着李自成逃离江边，远离大明水师大炮的射程范围。 大明水师炮船上的大炮持续不断的轰击。 除了七百吨级的宝船继续留在江心附近之外，四百五十吨级的一号大福船，百多吨的苍山船，主动靠近北岸轰击。 三十二艘苍山船甚至主动突入汉水河内，轰击向后溃退的大顺军船只，将汉水河船只上的大顺军士兵逼得也全部弃船上岸。 李自成信心满满的发起这场渡江之战，却从一开始就被大明水师单方面碾压，屠戮，完全成了一个笑话。 大明水师恐怖到令人绝望的火力，告诉李自成与所有大顺军将士，他们想要避开清军锋芒，渡江到南岸去，继续打大明朝，席卷江南，根本是不可能的！ 虽然绝大部分大顺军士兵已经，逃得让江面上的大明水师官兵都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没有可以瞄准的目标，但五十五艘炮船上的所有大炮，也发挥最远射程，朝岸上胡乱轰击。 “那些反军没那么快跑出大炮射程范围，就胡乱轰也能吓得反军继续乱窜。” 三十二艘百多吨的苍山船，沿河逆流而上足足二百多里，轰击汉水河两岸看到的所有大顺军士兵。 “此次就是要彻底炸怕反军，让反军再也生不出渡江南下的想法！” 这场渡江之战，前后一天时间，三十二艘苍山船才从汉水河撤回到长江水面。 大明水师的目的自然是达到了，李自成与大顺军上下都被大明水师恐怖的大炮火力彻底炸怕了，炸出了心理阴影。 李自成从江边跑了近十里，确定大明水师的大炮无法威胁这么远的距离，才终于停下来。 李自成双目无神，缓了好一会他才咬牙切齿，满是不甘的道：“清军才一百六十门大炮，而大明竟然有近千门大炮，大明就是怕朕率大顺军渡江南下，他们为了阻止朕，才不惜一切整了这么多大炮，装在船上封锁长江，使得长江天堑更加难以跨越！ “他们成功了，朕与众大顺军将士都在他们大炮的恐怖火力下，弃船丢桨，逃回了岸上。” “朕好不容易积累的船只，全部丧失，朕恨！” 恨又能如何？ 没有同等量的大炮，只能单方面挨炸，根本无法突破封锁渡江！ 现在最麻烦的是，不能渡江南下，那么就只能继续面对清军的进攻，而现在清军已经打到承天府城下了，李过、高一功、郝摇旗等人正在节节败退，用不了两天，承天府必失。 襄阳府已失，承天府再失，郧阳府被清军直接隔断，更加守不住，届时就只剩大别山所在的德安府，与德安府往东的黄州府，两府之地。 前途在哪？ 一时半会，李自成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承天府那边，李过、高一功、郝摇旗三人，带着剩下十五万左右大顺军，原本依托承天府城，以及承天府密集的水系，艰难抵挡清军进攻，就是为了拖到李自成顺利渡江。 十几万大顺军士兵，之所以还能憋着一口勇气与清军艰难厮杀，除了李过、高一功、郝摇旗三人身先士卒之外，也是期盼着渡江成功，到时候就可以避开清军兵锋，到江南去打大明，重演崇祯十七年初横推大明的景象。 但是现在他们的希望破灭了，没机会避到长江南岸去了。 顷刻间，本来勉强撑着的军心士气完全崩溃了，十几万大军全线溃败。 清军攻占承天府城，同时多路追杀逃散的李过、高一功、郝摇旗等败兵。 李过、高一功两人都受了伤，各自身边大顺军残兵都仅有百多人，不得不躲入大洪山之中。 郝摇旗更倒霉，他被满八旗精锐拦截包围，最终死于鳌拜刀下，首级被鳌拜带到多铎与阿济格面前邀功。 又过了一天，清军将承天府其余几个县城也攻占，拿下整个承天府。 随后，九万清军精锐继续攻打李自成所部。 过不了长江，李自成便从汉水河西侧，逃到了东侧，暂时停留在孝感县。 汉水河一些地方河宽不过百多米，水流也不算湍急，清军随便整点竹筏、木筏就能过河，因此汉水河也仅仅只挡住了清军四天。 当清军渡过汉水河，便继续扑向孝感县。 李自成所部大顺军，本来有十八万人，但尝试渡过长江的时候，被大明水师近八百门大炮炸死炸伤，以及落水失踪者七八千人，仅剩十七万出头。 并且这些大顺军士兵，军心涣散，士气全无，在孝感与清军一触即溃。 清军斩杀俘虏大顺军士兵近十万，李自成只带了六万多大顺军残兵，逃入数百里大别山之中，清军顺势攻占德安府城。 至此，清军虽然还没有攻占大别山，以及越过大别山，攻占李自成控制下的最后一个府‘黄州府’，但也已经算是将李自成的大顺政权打散击溃了。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李自成从拥兵近百万的大顺皇帝，成为一个只能带着几万残兵躲入大别山的丧家之犬。 “用不了三个月，李自成必被我大清彻底剿灭！” 多铎准备花三个月时间，拿下黄州府，同时包围大别山，先饿李自成与数万大顺军两个月，到时候再进山围剿，想必轻易就能剿杀里面的几万大顺军，生擒或者斩杀李自成。 不过，多铎没有等到彻底剿灭李自成的那一天，因为在他将孝感捷报传去京师十天后，多尔衮便派八百里加急，命令他将继续围剿李自成的任务交给吴三桂，而后带着满八旗、蒙八旗、汉八旗等精锐凯旋回京。 第145章 吴三桂的野心（一） “彻底剿灭李自成在即，十四哥怎么突然如此着急，让我班师回京？”多铎皱着眉头，他倒不会违抗多尔衮的命令。 “十四哥雄才大略，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待我回到京再详细询问他！” 多铎立刻做出决定之后，看向旁边的吴三桂道：“摄政王有令，让本王率领八旗各军班师回京，继续剿灭李自成之事便由平西王全权负责，平西王可有信心？” 吴三桂目中闪过一丝喜色，对着多铎拱手道：“本王与李自成不共戴天，哪怕拼出条命去，也定然彻底剿杀李自成，将李自成首级献给摄政王！” “好！既然如此，本王留五万降兵给平西王，再让耿精忠带一万汉八旗辅佐平西王！”多铎笑着道。 吴三桂的关宁军，现在还剩下大约九千骑兵，一万两千步卒，也就是两万一千人左右。 再算上五万降兵，一万汉八旗步卒，便是八万一千大军。 兵力不仅比李自成带着逃进大别山的大顺军多了，而且其中三万一千还是拥有薄甲的精兵。 更何况，吴三桂的关宁军正式兵额可是五万人，也就是说吴三桂可以随时招募扩充，最终他麾下能有十一万大军，彻底剿灭李自成，根本不难。 次日，多铎率领满八旗三万七千人，蒙八旗一万人，汉八旗两万七千人，以及各路降兵近十三万，总计大约二十万大军北返京师。 随着多铎率军离去，长江以北的德安、承天、郧阳、襄阳四府，全部以吴三桂为主。 关宁军主要将领齐聚吴三桂身旁，他们一个个喜形于色。 “哈哈哈哈！王爷，现在您在大清之中也算是独当一面了，从今往后，我等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一名关宁军将领大笑道。 在场的其他关宁军将领纷纷附和。 吴三桂却叹息一声道：“我等在山海关时便上了满清的贼船，已经毫无退路，终究只能给满清卖命到底，这一次说是让本王独当一面，全权负责继续围剿李自成一事，但也留了耿精忠监视本王，可以想象，一旦本王迟迟不能建功，耿精忠必然随时取代本王的地位！” 听到吴三桂这话，在场关宁军将领全部沉默了一会。 当初是大家一起做的决定，大家的家小也都暂时‘安置’在京师，只能与满清一条道走到黑，而吴三桂是大家的代表，一旦吴三桂失去地位，大家也将没有好下场。 “王爷放心，我等必誓死辅佐王爷，斩杀李自成！”有人开口表态道。 吴三桂不等其他人附和，紧跟着说道：“好，在此我与诸位共同立誓，无论谁战死沙场，他的父母妻儿，都是我等在场众人的父母妻儿，包括我吴三桂，谁若置之不理，不肯照拂，必遭天诛地灭！” 众人各自扫了其他人一眼，随即达成共识。 “王爷说得对，众兄弟今后都要团结一致，牢牢依附于王爷麾下，我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共创大业！” 紧接着，吴三桂与在场众人共同立誓。 不得不说，吴三桂能成为这个时代的枭雄之一，勇武善战、手段都是顶尖的。 历史上，关宁军无论是大明时期，还是三藩时期，都能与几乎同等数量的满八旗硬碰硬，正是因为关宁军上下在吴三桂的各种手段下，团结一致，有力往一处使，离不开关系。 “将关宁军兵员恢复之事暂缓，若要彻底将李自成困守于山中，大军便绕过大别山，先拿下黄州府！” “张国柱，你去降兵之中找一个与黄州府主将相识的人，要他带着本王的信去劝降黄州府主将。”吴三桂吩咐身边副将道。 对于吴三桂而言，如果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黄州府，那最好不过。 单纯只让一个人去劝降，当然不容易达成目的，所以吴三桂还亲率六万大军到城下胁迫。 黄州府除了有五分之一区域位于大别山范围之外，府城周围一百多里都是平原，根本无险可守，吴三桂用了数天时间绕过大别山之后，轻易杀到黄州府城下。 “报……” “将军，城外突然出现五六万清军，已将府城团团围住！”黄州府城的一名城楼总旗快步来到将军府，向镇守黄州府的主将许应龙禀报。 “什么！”许应龙略带惊慌的站了起来。 “拿本将军盔甲来，随本将军前去城楼！”许应龙匆忙穿上盔甲，带着十几名心腹便赶往城楼。 黄州府拥有的大顺军并不多，只有一万七千多人，并且许应龙还派了四千多人去大别山一带寻找李自成，再剔除下面几个县的守备兵力，现在的黄州府城内，事实上仅有一万人罢了。 许应龙早年曾在李自成身边做过亲兵，对李自成颇为忠诚，虽然看到府城被清军团团围困，心里很是恐慌，但并没有第一时间出现投降的念头。 “将军，有个叫季英的说认识将军，要见将军。”一名大顺军士兵从城内跑上城楼禀报道。 “季英？”许应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谁：“他不是在李过将军麾下添为一员副将，怎么出现在我黄州府城？” 许应龙皱眉思考了一下，才开口道：“带他上来。” 这个叫做季英的，便是吴三桂派来劝降许应龙的，他赶在吴三桂围困黄州府城的前一天，趁着黄州府城门还开着，先进入了黄州府城守候。 季英之所以认识许应龙，是因为两人早期都做过李自成身边亲兵，季英知晓许应龙的性情与底细，面对如今形势，他有七成把握说服许应龙。 而吴三桂答应季英，只要他能劝降许应龙，便恢复他的职位，让他能继续统帅上万大军。 季英被带到城楼上。 许应龙与季英只是认识，并没有什么要好的交情，所以见到季英，许应龙没有与他过多寒暄，直接问道：“季兄不在李过将军麾下，怎么却来到了我黄州府城，难道李过将军也在黄州府境内？” 季英略带尴尬笑了一下道：“李过将军兵败承天府，现在我也不知道李过将军身在何处。我之所以来到黄州府城找许兄，是有要事相商，许兄先看这封书信。” 说罢，季英将吴三桂的亲笔书信递给许应龙。 第146章 吴三桂的野心（二） 许应龙不知是谁写的书信，带着疑惑将书信打开来看，只看了几眼，他便满脸铁青的将书信狠狠扔到季英脸上。 “好你个季英，你竟是帮吴三桂那个奸贼，来劝我投降清虏？当我许应龙手中的剑不利，杀不了你季英吗？”许应龙愤怒的手撘剑柄，就要拔剑刺死季英。 季英吓了一大跳，可不敢让许应龙把剑拔出来，这剑一旦出鞘，他说服许应龙的可能性直接降低两成。 “许兄，莫要冲动坏了前途！许兄可否想过，满清自山海关之战后，入关到现在，先占据京师与北直隶，去年十月两路进攻我们大顺，仅仅四五个月时间，山西丢了，陕西丢了，襄阳之战又再败，陛下欲渡江南下又不成，紧接着承天府之败，德安府之败，近百万大军覆没，陛下仅余最后数万残兵逃入大别山中。” “近百万大军都不是清军的对手，而现在许兄的黄州府城内不过区区一万人马，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死守就真只有一死而已呀！” 许应龙一咬牙，怒斥道：“死就死，有何可惧！反正我不能不忠不义，背叛陛下，背叛大顺！” 季英一直盯着许应龙的表情，眼见许应龙咬牙才喊出死不可惧的话，并且没有第一时间拔剑擒杀他，他就知道许应龙心里还是怕死的，还是有一些犹豫的，他赶忙继续劝说道： “许兄或许不怕死，可许兄你本就是黄州府人，不仅妻妾儿女在府城内，全族老幼亦都在府城内，一旦城破，许兄妻妾儿女与全族老幼恐怕都将性命不保，许兄拼搏十几年，多少次出生入死，才有现在的地位，才有许家的辉煌，难道真甘愿就此舍弃，白白为注定失败的大顺陪葬？” 许应龙惊怒交加，手搭剑柄，欲拔却总是使不出力，到底还是头屑被说动了。 “你，你凭什么说大顺注定失败？”许应龙不甘道。 季英松了一口气，笑道：“许兄难道还看不出来吗？陛下自攻占京师，便不再听李先生劝谏，导致逼反吴三桂，才有山海关之败，才不得不弃守京师。” “去年十月之时，清军两路攻打大顺，陛下又突然说李先生想谋反，把李先生直接斩杀了！致使红帅带着红缨营出走，河南四府脱离大顺。而后山西丢失，潼关之败，陕西丢失，继续一路惨败，直至今日局面！”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那吴三桂不也是投降清虏，换了个‘平西王’当吗？现在他独率六万清军围困黄州府城，又使我来劝降许兄，许兄难道就不想以吴三桂为榜样，将来在满清之中也混上一公侯王爵？” 说起来，去年李自成斩杀李岩一事传到黄州府的时候，许应龙也是非常不理解，很心寒。 他早期做为李自成的亲兵出身，颇为忠心李自成不假，但崇祯十三年之前，李自成一直都是连战连败，没有固定的地盘，到处流窜。崇祯十三年，在河南得了李岩相助，听了李岩的许多建议，才逐渐在河南站稳脚跟，攻占湖北的长江以北区域，杀入陕西，东征攻占京师，开创大顺王朝。 李岩给许应龙的印象，就是温文儒雅，一心为大顺，这样的功臣，却那么轻易被李自成给斩杀了，也是杀了李岩之后，大顺以大夏倾倒之势，急速溃败崩塌。 现在让许应龙自己说大顺还有希望，还能反推满清夺回江山，他自己都不信。 他虽然跟了李自成十几年，但其实也是崇祯十三年才真正起家的，崇祯十五年才授的黄州府主将一职。 同样也是崇祯十五年，以三十六岁之龄，娶了黄州府一大家族出身的娇妻，最近一年多还连纳了三个美妾，其中一个才纳了没两个月。 这才享受了两年，许氏一门也才跟着他真正发达了两年，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舍弃？ 许应龙嘴上说不怕死，但内心深处又怎么可能真完全不怕死。 “许兄要不要再看看平西王的许诺？”季英适时候捡起吴三桂的那封书信，再次递给许应龙。 许应龙纠结了一下，到底还是又接了过来细看。 书信之中，吴三桂许诺他投降后，仍能继续领导黄州府的万余大顺军士兵，仍会是手握上万人马的将军。 “吴三桂他的许诺能算数？”许应龙不太相信道。 “许兄，你应该知道，满清对待降兵降将还是很宽厚的，满清摄政王多尔衮亲授吴三桂全权主导湖北的长江以北数府，除非直接许诺公侯王爵，否则这点条件，摄政王多尔衮绝不会不认，我以人格向许兄担保！”季英说到后面，还拍着胸口保证道。 人格不人格，主要是口头上让许应龙多一分保障，让许应龙能多一个自己说服自己的理由。 “好，我信季兄一次！”许应龙彻底被说动了，他一咬牙便做出了决定。 当日，许应龙打开黄州府城门，迎吴三桂进城。 吴三桂看到许应龙打开投降，他顿时满意的笑了，许应龙是在他派去的人劝说下投降，今后势必便算做他的麾下，本来他恢复关宁军五万兵额，麾下不算耿精忠的一万汉旗军也就只有十万人，现在多了许应龙的一万多人，势力无形中便多了一分。 吴三桂从来都不打算只老老实实的带着关宁军为满清效力，如果只有几万关宁军，他心里可没有多少安全感，他想尽可能的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让满清无论何时，都不敢随便与他翻脸。 在吴三桂眼里，只是许应龙一个还不够，如果能再招降几个和许应龙差不多地位的大顺将领，那么他就可以通过这些降将，以恢复这些降将应有兵力的借口，不断增加兵力。 许应龙在吴三桂的规划之中，都不应该只有黄州府所属万余兵力，应该增加到两万。 季英立下一功，原本季英麾下只有千人，现在遵守承诺让季英重新能带领上万人，那么也不能在原有的五万降兵之中直接划人给季英，该让季英自己‘收拢’那些被击溃散落的其他大顺军士兵。 吴三桂希望，等彻底剿灭李自成的时候，他麾下有至少十五万，甚至二十万人马。 第147章 多尔衮对大明的警惕（一） 大别山中，先是多铎率领清军主力撤离的消息传到李自成耳中。 “陛下，好消息，大好消息，清虏主力北撤了！” “此事可真！”李自成发丝凌散，神情疲惫，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惊喜的站了起来。 “陛下，绝对真实，探子跟了清军主力足足数百里，清军主力并没有回头！” “好，好，哈哈哈哈！”李自成大笑。 忽然，李自成又想到了什么，停止大笑，转头问道：“清虏只是主力撤走了，那么就是还留有人马，是谁？又留了多少兵马？” 当得知多铎留下的是吴三桂与耿精忠，以吴三桂为主，且有八万人马，李自成先是眉头紧皱，而后咬牙切齿。 “吴三桂，这个奸贼！”李自成可谓恨透了吴三桂，认为他之所以落到此刻这般凄惨的境地，都是因为吴三桂打开了山海关。 加上从山海关一路下来，以及武关之战、襄阳之战，吴三桂都亲率关宁铁骑冲在最前面，最是死命攻杀他的大顺军，比满八旗都积极。 李自成简直恨不得生吃吴三桂的肉。 只过了一天，李自成又得知了黄州府主将许应龙投降吴三桂的消息。 李自成更是瞬间气得双眼都差点瞪裂了。 “许应龙，朕待你不薄啊，你居然背叛朕！”李自成咬牙怒吼。 “等着，总有一天朕会东山再起，到时候朕一定要将吴三桂和你一起千刀万剐了！”李自成仍然坚定的认为自己还是天命所归。 以前他也与大明斗了十几年，也是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东山再起。 曾经他也被明军逼入山中躲了一年多，这一次他本来也到了绝境，每天都在担心清军大规模进山围剿，可清军主力竟然撤退了，这不是老天爷又在帮他是什么？ 吴三桂可恨，许应龙这个叛贼同样可恨，但最后必然斗不过他的天命所归。 李自成憋着满腔火气，积极整顿麾下残兵，等待机会随时杀出大别山，东山再起。 …… 时间来到崇祯十八年三月二十六日。 多铎与阿济格率领满八旗、蒙八旗、汉八旗，以及部分降兵，总计二十万大军凯旋到京师。 多尔衮下令文武百官全部出城迎接，盛况空前！ 这是多铎与阿济格的高光时刻，更是多尔衮的高光时刻。 “本王自去年山海关之战，带领大清入关，到现在还不足一年时间，连战连捷，先拿下京师与北直隶，现在又拿下山西、陕西，半个河南与长江以北的湖北数府，打得李自成拥有近百万大军的大顺王朝分崩离析，虽然还没有能将李自成彻底剿杀，但李自成也已经是丧家之犬，不足为惧，这可是大清自立国以来，最大的一场胜仗，让大清一下子就占据了中原半壁江山。” “从今日起，谁还敢质疑本王大清摄政王的地位！” 之所以强令文武百官全部出城迎接多铎与阿济格的凯旋大军，主要目的，便是为了震慑支持福临小皇帝的一帮人。 “玉儿，我与你的距离要借此再近一步了，我要晋位为皇叔父摄政王，未来还要做皇父摄政王，我终有一天要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真正娶你为妻，你一定要等着我！”多尔衮喃喃自语。 ‘皇叔父摄政王’是在襄阳之战前，多尔衮就私下与孝庄皇太后大玉儿商量好的，两人‘都’认为，有代善、济尔哈朗、豪格等人的阻碍，不能操之过急，只能一步一步登顶。 现在多尔衮已经带领大清占据中原半壁江山，只要再占据另一半统一中原，那么他的威望将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彼时就算是废了福临自立为帝都不难做到。 “哈哈哈哈，十五弟，你辛苦了！”多尔衮哈哈大笑，一拳敲在多铎的胸口上。 “十四哥！”多铎回以一拳同样敲在多尔衮的胸口上。 而后兄弟二人又紧紧拥抱在一起，好片刻才分开。 多尔衮打了个手势，立刻便有婢女开始摆弄酒宴上酒上菜，多尔衮准备与多铎，兄弟二人一同痛饮。 兄弟二人谁都没提阿济格。 虽然阿济格与二人一母同胞，荣辱与共。但做为兄长，阿济格哪怕心里服多尔衮，面上也始终摆出不服的态度，只要在多尔衮和多铎面前，阿济格便总是要摆兄长的架子，经常因为意见不合与多尔衮争吵。 对于阿济格来说，多铎做为最小的同胞弟弟，愿意主动到多尔衮的摄政王府，他没什么好说的，可作为同胞兄长，凭什么不是多尔衮、多铎主动去他的英亲王府，反正他绝不会跟着多铎主动来多尔衮的摄政王府。 面对阿济格这种臭脾气，多尔衮能说什么？ 虽然多尔衮不是兄弟三人之中最年长，但做为兄弟三人事实上的领头人，他也不可能在阿济格面前放低姿态，否则阿济格更不听他的命令。 酒宴摆好之后，多尔衮与多铎自顾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多铎才对多尔衮提出疑问道：“十四哥，班师回京的一路，我一直有些纳闷，李自成都被我打崩打残，只剩几万残兵躲进了山里，再有一段时间我便能将李自成彻底剿杀，那时带着李自成的首级班师回京，岂不是更大的功绩，十四哥却急着让我先带大军主力回京，把继续追剿之事留给吴三桂，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吴三桂？” “还有，李自成造了大明十几年反，最终攻占大明京师，建立大顺，他不止一次死灰复燃，十四哥就不怕李自成也再次死灰复燃？还是说十四哥有什么重大的安排，比剿灭李自成更加重要！” 多铎死死的盯着多尔衮的眼睛，他希望能从多尔衮口中听到自己无比想听到的那个答案。他此次带了二十万大军回京，虽然里面的八旗军不是全部都听他与多尔衮的，但大部分都会听，力量勉强也够了。 多铎在打仗方面绝对是一个好手，或许与多尔衮都不相上下，但在政治方面却远逊于多尔衮。 第148章 多尔衮对大明的警惕（二） 多尔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十五弟，你不要多想，有些事情急不来，大清这个时候不能发生内乱！” 多铎没有从多尔衮口中听到他希望的答案，他有些失望，却也能理解。 他心里安慰自己，十四哥远比他雄才大略，很多事情考虑得都比他周全，十四哥既然觉得还不是时候，那就再继续等一段时间，他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关于李自成，十五弟根本不必担忧。汉人有一句话，得民心者得天下，我深以为然。” 多尔衮冷笑一声继续道：“我曾仔细分析过李自成的履历，李自成以前之所以能多次东山再起，是其拥有天下民心，以及天下士绅都无所谓他统治天下还是大明统治天下的缘故。” “然其攻占京师之后‘追赃助饷’，不仅残害天下士绅，也弄得各地乌烟瘴气，天下士绅恐惧他如恶虎，百姓亦对他失望透顶。” “如今的李自成已是民心尽失，又成了一丧家之犬，想东山再起不可能了，所以李自成不足为惧。江南大明才是我们大清当前的首要大敌，必须尽快将其灭亡，否则越是拖延下去，越是不利于我们大清。” 多尔衮知道如果他再给多铎一段时间，可能一个月，最多三个月，多铎一定能彻底消灭李自成，但多尔衮并不想再浪费三个月时间。 否则三个月后，大清十数万精锐便连续征战大半年，人困马乏，要不要休整？如果休整一两个月，那么岂不是都快要到明年了？ “十四哥，我不明白，为何多等几个月再南下灭亡大明，就不利于我们大清了？” “我们大清之前便与大明在关外攻伐数十年，始终占据上风，如今入了关，攻占京师与半个中原，实力比在关外之时倍增，而大明失去京师，龟缩到了江南，只剩原本的半壁江山，实力与以前相比锐减，这一增一减，况且大明本来就是一个腐朽的朝廷，就算多等几个月，甚至一两年，难道就会翻了天去？我不信！”多铎连连摇头道。 多尔衮笑了笑，并没有紧跟着争论，而是伸手将一份自己归类的情报递给多铎：“你先看看这个。” 多铎接过来仔细观看。 “十四哥，这……”多铎看过之后，露出惊讶的表情。 多尔衮笑道：“大明崇祯皇帝假死跨海南迁到江南，至今刚好一年时间，这是崇祯皇帝南迁到现在的所作所为。” “借着李自成‘追赃助饷’之举恐吓江南士绅，搞了士绅一体纳粮、商税改革、摊丁入亩等众多改革，这些改革，让我细思一阵竟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 “我让范文程估计了一下，他认为大明南迁之后的这一年时间，如果算上早期士绅官员的主动募捐，查抄保国公府、吉王府等，估计收入至少三四千万两银子。” “要知道崇祯登基十八年，年景最差的崇祯十六、十七两年，所有赋税加在一起只有一千万两出头，可现在一年就比之前三年赋税还多，这样算来，如今的只有半壁江山的江南大明，岂非比之前还拥有京师时的大明更加令人忌惮？” 多铎虽然对政治不怎么敏感，但作为大清这个时期仅次于多尔衮的名将，看待形势的眼光也还是有一些的。 多尔衮搜集的情报颇为细致，从朱由简跨海南迁时在淮安府登岸，先诛杀山东总兵刘泽清，一举震慑江北其他三大总兵，到进入金陵之后，如何借李自成恐吓金陵官员，与江南士绅，让这些人主动募捐近千万两银子，且支持士绅一体纳粮、商税这等大损士绅与豪商利益的改革。 “大明还组建了一支新军，去年十月崇祯皇帝亲征左良玉，不到一个月便将左良玉三十二万大军扫灭，诛杀左良玉。那支‘新军’人数虽然不多，但据说能正面对付左良玉最精锐的大军。” 政治上能将那些改革顺利推进，已经让多尔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止一次怀疑朱由简南迁过程中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天纵奇才的辅佐。 军事上居然也有成就，那支所谓的‘新军’战斗力究竟如何，暂且不提，平灭了左良玉，收复武昌、九江两府，整个长江以南，似乎便再没有了不听大明朝廷指挥的势力，大明在江南的统治一下子稳如泰山。 大明这一年的变化太大了，太不真实了，多尔衮虽然高傲异常，却也感觉到内心不安。 去年底的时候，多尔衮就恨不得立刻挥军南下，先灭了龟缩到江南，正在发生巨大变化的大明。 大清自万历后期起兵反明，数十年来接连取得对大明朝的胜利，压得大明不敢出关，许多大清将领都已经不将大明放在眼里。 然而，类似多尔衮这样的大清最顶层掌权者，对大明却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没有到真正灭亡大明的那一刻，都不能大意。 “崇祯南迁到江南，只一年大明就变化如此之大？”多铎眉头紧皱道。 “不错，我们大清要一统天下，就必须考虑全局。李自成很难死灰复燃，但大明立国近三百年，在无数中原百姓眼里，到底大明才是正统，大明如果复起，比李自成可怕十倍！所以我们大清必须要趁大明的变化还处于萌芽阶段，尽全力果断将其掐灭。”多尔衮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厉色。 “十四哥想立刻发兵南下，直捣江南金陵，彻底灭了大明朝？”多铎意识到了多尔衮之所以这么急的让他，率领八旗主力班师回京的目的。 “对！”多尔衮右拳握得几乎暴起青筋道：“我想让你这两日便去山东，做好一切准备，一个月之内发兵南下，先攻占江北，再尝试渡江灭明，只要灭掉大明，什么李自成、张献忠，都是土鸡瓦狗尔，轻易就能扫灭！” 不似历史上，南明从建立就一直处于内乱，给多尔衮带来的只有不屑与蔑视，打垮李自成的大顺之后，还兵分两路同时攻打张献忠与南明。 现在的多尔衮，只想集中全部力量，先灭了大明，最后才去考虑偏安川蜀的张献忠。 多铎先沉思了一下，而后郑重的点头道：“十四哥放心，后日我便到山东进行部署，随时率军南下攻打江北与江南！” 第149章 朝堂议论 从四月初二开始，大量清军骑兵、步卒，以及粮草、大炮等，往山东兖州府聚集。 兖州府位于徐州府正北，两座府城之间，相距也只有三百多里，清军如果从兖州府城发兵南下，有两日时间就能杀入徐州府境内。 大明徐州总兵高杰非常惊慌，火速将情报传往金陵。 事实上，锦衣卫的情报系统，更早一步将消息送到朱由简手中。 “清军就要南下了吗？”朱由简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丝毫不慌。 历史上因为李自成渡江成功，近三十万大顺军在承天府之战后，全部渡江到了长江南岸，同时李自成在九宫山上被当地士绅袭杀，大顺军分崩离析，所以清军南下的时间是三月。 而如今，因为大明水师封锁长江，在五十五艘炮船，七百八十一门大炮的强大火力下，李自成渡江失败，不得不继续在长江以北与清军厮杀，被清军打得全线崩溃之后，带着几万残兵逃入大别山之中。 清军为了追杀李自成，大大延缓了南下的时间，大明因此多得到了一个月时间准备。 不过李自成也同样得到了好处，至少李自成没有如历史上那般死在九宫山上，而是还继续活着。 “第二军已经成立，再有半个月时间，就将齐装满员，到时候大明便拥有六万新军！” 正月的时候，朱由简下令成立大明皇家陆军第一军，杨凌为军统，组建第五旅，与第一旅同属第一军序列，到二月底，第五旅所需的燧发枪全部生产了出来。 本来按照历史，清军三月就该南下，但现在多争取了一个月时间。 趁着这一个月时间，朱由简又下令成立大明皇家陆军第二军，阎应元为军统，组建第六旅，与第二旅同属第二军序列，预计四月二十日之前，第六旅所需的燧发枪也将全部生产出来。 另外，大明水师在三月初的时候，拥有五十五艘炮船，七百八十一门大炮，现在又过了一个多月时间，水师再次接收八十七门大炮，分别装备了一艘七百吨级宝船，两艘四百五十吨级一号大福船，大明水师炮船数量增加到五十八艘，大炮数量增加到八百六十八门。 “只差一百多门，大明水师的大炮数量就能赶上西班牙无敌舰队巅峰时期的三分之一了。” 以区区一年时间，就发展到这个地步，朱由简已经很满意了。 虽然大明水师现在的实力，还不可能称霸世界，但称霸西太平洋，南洋，东印度洋这一大片区域，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现在海上最强的荷兰，大本营在欧洲，一半以上力量需要拱卫本土，一部分力量要维持在美洲、非洲的存在，能用在西太平洋、南洋、东印度洋的力量，加在一起也就二十几艘炮船，五六百门大炮，这也是为什么，郑家水师都能在南洋勉强压制荷兰舰队。 当然，重新收复京师之前，海上不是大明要发展的方向，现在摆在大明面前的，还是先如何挡住清军第一次南下的进攻。 “清军主要是精兵多，尤其是精锐骑兵，大明新军虽然作战方式新异，对传统步卒精锐能够单方面碾压，但如果对上精锐骑兵……” 朱由简无奈的摇了摇头，两条腿无论如何都跑不过四条腿，打不打得赢另说，就算打得赢你也别想有多少战果。 有大明水师守住长江防线，江南肯定是无忧的，此次最主要的还是能不能守住江北的问题。 次日早朝。 “清虏摄政王多尔衮，派其胞弟多铎坐镇山东，同时大量清军往山东聚集，粮草、大炮等军械物资也源源不断运往山东，意图不言而喻，众爱卿都有什么看法？”朱由简扫视下方文武百官问道。 “皇上，清虏未必……未必……”一名从四品朝臣最先开口，但他想说的话，连他自己都不信，因此结结巴巴说不完整。 朱由简替他说了：“你是想说清虏未必是针对我大明？” “哼！你的脑子呢？是你自己傻，还是觉得朕傻，满朝文武都傻？这种质疑，谁都不要在朕面前再提及！” 被朱由简毫不留情的呵斥，这名朝臣直接缩着脑袋，退了回去，他还有一种想抽自己大嘴巴子的冲动，暗骂自己怎么就这么贱呢，第一个站出来，还张口就说那等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不能取悦皇上不说，还让皇上对他有了不好的印象，未来想成为四品官，乃至三品官，难了！ 另一名朝臣立刻站了出来，断然道：“皇上，清虏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冲着大明来的，他们刚刚打得李自成如丧家之犬，都还没有彻底剿杀李自成，就迫不及待聚兵山东，想南下攻打大明！” 朱由简点了点头，认可这名朝臣的话。 史可法站了出来道：“皇上，为今之计，应当立刻增加江北兵力，尤其是徐州城的兵力，只要徐州城能挡住清军，那么整个江北便无忧。” 满朝文武，如果说谁最主战最刚，还得属史可法。 另外五个阁臣，除钱谦益之外，马士英、高宏图、姜曰广、吕大器四人，虽然历史上也为大明殉国了，但并不代表他们就主战。 这不，高宏图便站出来提议道：“皇上，臣认为这一战能不打尽量不要打，不如派人北上与清虏议和！” “皇上，臣附议！”钱谦益立刻带着足足三十几名朝臣一同站出来支持高宏图议和的建议。 马士英、姜曰广、吕大器虽然没有表现支持，但也没有站出来反对，显然在他们心里，如果能议和，也是最好。 不能怪他们软弱。 要知道大明京师可就是被李自成给攻占的，李自成一度压得大明大厦将倾，去年四月的时候，整个江南都在恐惧李自成什么时候就率数十万反军南下，彻底灭亡大明。 但就是在这短短一年时间内，清军便从山海关开始，打得李自成一败再败，前前后后歼灭李自成近百万大军，使得李自成如今形同丧家之犬。 第150章 双方备战 本来大明百官在松锦之战后，对清军也有些心理阴影，又看到李自成短短一年时间被清军打得这样凄惨，心理阴影更大。 在他们看来，大明南迁才刚刚一年时间，虽然大明训练新军，疯狂制造大炮，增强水师实力，平灭左良玉，确实取得一些成就，但并不能让百官觉得大明就有了正面与数十万清军硬碰硬的力量。 崇祯十一年至今，大明损失的力量太多了，松锦之战折损超过十四万，开封之战、郏县之战、潼关之战，前后折损超过二十万，很大一部分都是精锐，这些力量不是区区几万新军就能弥补的。 而相比较大明力量的折损，清军在山海关之战俘虏的百战精兵就多达数万，加上入关之后，攻占京师、北直隶、山西、陕西、山东、半个河南，半个湖北，单是降兵就又收降了超过二十万，实力大大膨胀。 “皇上，大明需要时间积蓄足够的力量！”马士英最后也还是站了出来，叹息一声道。 大明在江北只有三镇兵马，按照正常兵额，黄得功的庐州军五万人，高杰的徐州军四万人，刘良佐的寿州军三万人。 其中黄得功没有私下扩军，庐州军是正常的五万人。 高杰在去年把妻子儿子送到金陵‘定居’之后，朱由简不仅给他批了二十门大炮，还增加了一万兵额，不过高杰并不完全老实，私下扩军到了五万。 而刘良佐，则以正常三万兵额，直接扩充到了六万多。 但三镇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过十六万多兵马罢了，并且高杰、刘良佐二人对大明究竟有多忠心，愿意为大明战至怎样的程度，都未可知。 所以马士英等人没有信心，是很正常的。 朱由简也不怪罪，既然是朝议，那么就该有各种各样的言论，主战的、主和的，只不过现在主和的明显占上风。 当然，如何选择，还得看朱由简这个皇帝的意思。 “议和什么的，也不用继续说了。”朱由简平静的扫视着下方百官，做出决断道：“清军既然都等不及完全剿杀李自成，就聚集大军到山东，便是不想给我大明更多时间，因此清虏是绝不可能与我大明议和的，朕也绝不会与清虏议和！” “清虏正占着大明的京师，与大明的半壁江山，朕做为大明皇帝，却主动找清虏议和？列祖列宗要是知道朕有这等想法，恐怕今天晚上就得托梦骂死朕！” “战是必然的，且是当前唯一的选择。不过众卿也不必担忧，守得住徐州，守得住整个江北，自然是最好，若是守不住江北，顶多全部撤到江南来，有大明水师镇守江防，清虏铁骑再精锐，数量再多，也冲不到金陵来。” “现在众卿要做的就是，上下一心，以守住江北为目的。粮草、军械、药材、以及各种守城物资，都尽量多筹备一些。” “另外，新军随时待命，视情况而支援江北！” 主要是战事没有真正开始，如果高杰又像当初高一功率大顺军南下时，直接放弃徐州城逃跑呢？刘良佐那边什么情况，也无法确定，唯一能确定一些的，仅有黄得功的庐州军罢了。 别说文武百官了，朱由简现在都感觉有些束手束脚，别看高杰、刘良佐平时似乎很老实，事实上这两人与左良玉没多大区别，都是阳奉阴违惯了，历史上江北防御可是不到一个月就瓦解了。 因为高杰、刘良佐的不确定，江北看似在大明的统治下，但实际上江北防线，大明朝廷并不掌握主动。 你现在就敢把大量粮草物资直接运到江北去吗？ 万一如历史上那般，江北防线迅速崩溃，那么多粮草物资，全便宜清军？ 因此，朝廷筹备的所有粮草物资，绝大部分都只能先囤积在金陵，未来视情况从金陵调派。 大明这边的战前准备，显得束手束脚。 满清那边，清军的聚集，粮草物资的调运，都如火如荼，比大明不知道顺畅多少。 做为进攻方，满清完全掌握进攻的主动权，而做为防守方，大明朝廷却无法掌握防守的主动权。 到四月十八日，多铎坐镇山东不到二十天时间，已有三万八千满八旗骑兵，两万蒙古八旗骑兵，两万七千汉八旗精锐步卒，十三万普通步卒，总计二十一万五千大军聚集到山东境内。 同时，有探子查探到，清军调了足足二百一十六门大炮也陆续进入山东境内。 刚入关的时候，清军只有一百八十多门大炮，但满清也早就会自己制造大炮了，夺取京师之后，又得到一批原属于大明的工匠，加上满清拦截了李自成追赃助饷得到的五千多万两银子，根本不缺钱，这几个月也是在疯狂造炮。 虽然满清制造大炮的速度远逊于大明金陵火器司制造大炮的速度，但也让满清此刻所有五百斤重以上大炮加在一起，超过了三百门。 “清虏聚集了如此多的兵力与大炮在兖州，一旦南下，我徐州府城必首当其冲！”徐州总兵高杰也有自己的探子，满清在兖州那么大规模的动作，他距离那么近，自然很容易探查到消息。 二十一万五千清军，其中骑兵就有近六万，更可怕的是那二百多门大炮。 当初高一功十门假的红衣大炮就把他吓得够呛，没忍住弃城而逃了。 虽然去年的时候，朝廷就给他送来了二十门大炮架在徐州城墙上，但数量连清军十分之一都不到，肯定不是对手啊。 如果不是妻子儿子都送去了金陵‘定居’，恐怕高杰又忍不住生出弃城而逃的想法了。 “不行，我得上书朝廷，让皇上速速派遣援兵，以及调运更多大炮过来，增强徐州城防力量！”高杰没敢再想什么弃城而逃，但他也需要更大的底气。 当日，高杰便以八百里加急，将自己的奏书送到了金陵。 朱由简看到高杰的求援，要兵要炮要各种守城物资，这些都是正常的，他很能理解，但是要不要给，给多少，却是一个难题。 沉思了好一会，朱由简最终叹息一声道：“高杰的妻子儿子现在都在金陵城里，朕应该给高杰更多一分信任才对！” 第151章 李自成的新想法（一） 历史上直接降清的是刘良佐、刘泽清二人，高杰则是处于犹豫不决过程中被诱杀的，他死后麾下大军也多数不愿意降清，最终被清军击溃。 妻子邢氏和儿子高元爵还留在身边，加上有已经降清的刘泽清、刘良佐在后背威胁，高杰历史上都迟迟不愿意降清。 现在妻子邢氏与儿子高元爵都在金陵，并且高杰一子两女，高元爵是他唯一的儿子，高杰如果降清，他儿子高元爵必死，因此高杰降清的可能性更低。 当然，朱由简并不打算完全相信高杰，他还要看高杰一次表现，高杰需要通过实际行动来证明对大明的忠诚。 朱由简可以给高杰粮草、大炮、军械等各种物资，但不会现在就直接派新军过去增援。 高杰得先自己守住徐州府城一段时间，趁着那段时间，朱由简要解决了刘良佐这个隐患，之后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增援徐州府城。 于是，朱由简给高杰下了一份圣旨。 “皇上给我多送来了二十门大炮，以及足够五万大军吃一个月的粮草，要我在清军进攻下守住徐州府城至少半个月，说半个月过后必有援兵。” “皇上还封我为兴平伯，承诺我儿子元爵将来可以直接袭‘兴平伯’爵位。”相当于保证高杰之后，高家至少还有一代富贵。 高杰脸色变了又变，复杂至极。 朝廷显然还是不太相信自己，当然他心里其实也不太相信朝廷，如果他坚守半个月后，朝廷却没有派援兵过来呢？他岂不是必死无疑？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 徐州城在春秋战国时期便是淮河流域重要的战略要地，毫无疑问城墙又高又厚，还有护城河，清军满八旗骑兵再精锐，都不可能在攻城上面发挥，因此清军要攻下徐州城，最大的依仗是大炮。 当前，清军最后一批大炮刚运进山东境内，要运到兖州，再从兖州南下运到徐州城下，至少还要十天左右时间。 双方都在算着日子，山东兖州与淮北徐州的上空，战云凝聚。 金陵皇宫，谨身殿。 朱由简刚批完几十份奏折，正枕着卞玉京的玉腿，闭目养神，同时让卞玉京给他按摩头脑穴道，缓解疲惫。 有时候朱由简也闭着目，让卞玉京给他读奏折，读完之后他才睁开眼睛看一眼然后直接批红，尽量减少疲惫，劳逸结合。 崇祯朱由检最后那几年，平均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身体透支得有些大了，虽然只有三十五岁，但身体素质却像四十五岁的。 不养回来，不尽量减少对精神与身体的继续透支，他怕自己未来连五十岁都活不到。 自己在前世已经死了，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但既然有这样的机遇，就该珍惜。 至少他要看到大明与华夏民族重回巅峰，总之不能如原先的历史那般，在这个世界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时期，华夏民族不仅不随风冲天，更上一步，反而还越来越退步，最终被打落泥潭，爬一百多年才重新爬起来。 他要华夏民族继续立于巅峰，再继续站在世界的最高点一千年一万年。 殿外，王承恩从一名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份奏折，而后快步走了进来。 “皇上，武昌府八百里加急！” 朱由简立刻睁开双眼，翻身坐了起来，接过王承恩呈上来的奏折。 这份奏折是陈明遇与湖北巡抚联名送上来的，一支流寇趁夜色渡江，流窜到了长江以南武昌府地界。 “流寇人数只有六七百人，领头之人为李自成麾下大将之一的郝摇旗？” …… 时间回到十日前。 李自成与数万残兵在大别山中休整了半个月之后，便想杀到山外，重新夺取一两个府的地盘。 毕竟大别山虽然范围不小，但养不活数万士兵，更没法进一步恢复实力。 先是李过、高一功派人联系上了李自成，让李自成得知李过、高一功在大洪山也收拢到了一万三千多残兵，算上李自成自己身边的五万多人，便是七万人左右，不比吴三桂拥有的兵力差多少了。 四月十六的时候，李自成在李过、高一功所部的策应下，突然从大别山西北侧杀出，突袭承天府的随州城。 “如果能拿下随州城，那么不仅能得近十万百姓，还能将大洪山与大别山连成一片，这是朕东山再起的第一步。” 李自成是枭雄，有多次东山再起的经验，但吴三桂同样是枭雄，他麾下清军的综合实力在李自成之上，怎么可能让李自成在他的围困下轻易东山再起。 李自成的出山大军还没有杀到随州城下，就被吴三桂拦截在了半路，双方在距离大别山六十多里，距离随州城四十多里区域大战。 吴三桂的关宁军已经恢复到了两万八千人，其中关宁铁骑恢复到了一万，关宁军步卒恢复到了一万八千。 虽说有一些是刚招募没多久的新兵，但每一个新兵也都是十里挑一出来，加上有百战老兵引领，战斗力形成得很快。 这两万八千关宁军综合实力至少相当于两万五千百战精锐，再有季英、许应龙等三万降兵辅助，五万八千大军攻杀李自成带着出山的五万四千左右大顺军。 吴三桂一方不仅精兵数量远远多于李自成的大顺军，就连纯兵力数量也比李自成的大顺军多四千左右。 结局毫无疑问，李自成惨败，折损近两万重新退回大别山。 李过、高一功所部从大洪山出来的一万三千多大顺军，也被耿精忠率领一万汉旗军步卒，一万三千降兵，总计两万三千人拦截。 李过、高一功也遭遇惨败，损兵四千多退回大洪山。 第一次尝试出山拓展而惨遭失败，原本七万左右兵力，减少到了仅剩不到五万，况且看到了吴三桂大致实力，知道就算再次尝试出山，恐怕也依旧不是吴三桂的对手，李自成只能另想他法。 李自成日思夜想究竟要如何扩大地盘，扩充实力，甚至于他整整三天都睡不着觉，两眼发红。 “陛下，臣有一策！” 第152章 李自成的新想法（二） 牛金星给李自成献上了一个策略。 那就是再次尝试渡江南下，到长江以南大明的地盘去发展！ “陛下，我们大顺如果要击败吴三桂，或者在吴三桂严防死守下，重新攻略府县获得地盘，发展实力东山再起，殊为不易。但如果能在长江以南，大明的地盘上去发展，那么却是非常的容易，恐怕都用不了一年，便能再次拉起十几万二十万大军！” 李自成点了点头，但又立刻紧皱眉头道：“朕自然知道这个理。” 他李自成造了大明十几年反，打得大明屁滚尿流，连大明京师都曾攻占下来，他能不知道大明好打？ 可是要怎么渡江南下？ 大明水师的大炮火力太吓人了，上一次尝试，不仅三千多条船只竹筏木筏丢了，还直接被炸死炸伤近万人，众人现在一提起渡江就满是心理阴影。 你再勇猛，你的勇力到了长江水面上也发挥不出来，如果被大明水师的大炮一炮轰中，那也得死翘翘。 “朕现在既没有船，又没有大败大明水师的办法，渡江南下之事，顶多只能想想而已。”李自成叹息的摇头道。 牛金星先是对着附近的其他大顺军士兵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转对着李自成时，又换上另一幅谄媚的模样道： “陛下，若是上万大军渡江，那么需要不少船只，且动静很大，很难在不被江面上大明水师不察觉的情况下渡江，但若是只几百一千人渡江，那么只需要打造几十只大竹筏，趁夜色掩护悄悄渡江，量大明水师实力再强，船只大炮再多，也不可能完全防得住。” 上万大军渡江，竹筏木筏你都得整几百只，如果一次性渡江，那么便得延绵数里，如果分几次渡江，时间太长，动静也不小，容易被大明察觉并拦截。 但如果只是几百一千人渡江，只需要四五十只大竹筏就能够挤得下，半个多时辰就能渡过江面，再加上凌晨漆黑夜色掩护的话，被大明察觉并拦截的可能性就小得多，成功率不小。 “当然，规模小时间短且有夜色，不等于就完全不会被大明察觉并拦截，所以渡江的将士，必须有视死如归的精神。” 李自成听着牛金星的述说，连连点头，派去渡江的人，不仅要不怕死，更要忠心不二！ 他李自成做为大顺皇帝，不可能这么冒险，只能派一员大将，挑选一些精锐士兵前往。 士兵可以不用那么严苛，但领队的大将必须要深思熟虑。 李自成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自己的三弟李自敬，一个是自己麾下悍将之一郝摇旗！ 李自敬做为李自成的亲弟弟，正常来说绝对是‘自家人’，可是李自成总觉得弟弟李自敬有某些野心，比如经常对他露出‘羡慕’的眼神，这不就是想学他做皇帝吗？ 如果让三弟李自敬带队到江南，一旦发展出十几二十万人，那么彼时他李自成身边只有三四万人，而三弟李自敬手下却有十几二十万人，那么三弟李自敬还会听他的吗，会不会取代他？ 其实对于郝摇旗，李自成也有同样的担忧。 不过，历来上位者，防亲兄弟更甚于防‘外人’，李自成同样如此，在李自成内心深处，对郝摇旗远比对弟弟李自敬更放心。 最终，李自成选择了郝摇旗，除了对郝摇旗比对弟弟李自敬更放心之外，郝摇旗本身远超李自敬的勇武也很重要。 在李自成看来，大明很好打，可若是统兵能力不足，也不容易打出局面。 除了郝摇旗之外，李自成又精心挑选了两个绝对忠心自己的人给郝摇旗当副手，最后再挑选八百精兵。 这已经是李自成当前能拿得出来的最多精兵了，其中大部分都是李自成的亲兵，这八百精兵离开之后，李自成身边还能称得上是精兵的，只剩百多人罢了。 李自成对郝摇旗一行给予厚望。 “渡江到南岸之后，立刻竖起我大顺的旗帜，且尽全力宣扬‘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的口号，号召长江南岸老百姓一起推翻明朝！” 显然，李自成此刻又想起了当年李岩给他提出的‘口号’，当初正是靠着这个口号，他东征时才能一路势如破竹，攻破京师。 当初十座城池，八座因为这个口号望风而降！ 其实这个时候，李自成也终于再次想起了李岩的好，后悔当初杀李岩时太过冲动。 四月十七日，郝摇旗带着精挑细选的八百精兵，从大别山南侧出山，迅速南下，冲到长江北侧江边，先隐藏山林之中，砍竹伐木，制造竹筏、木筏。 吴三桂在大别山四周都有探马，自然看到了郝摇旗等八百人离山。 不过大别山南侧到长江边，并没有多少人烟，吴三桂主要防范方向不在此处，因此当吴三桂调兵杀过来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一天。 郝摇旗已经制作好了几十只竹筏、木筏，趁着夜色，八百大顺精兵抬着一只只竹筏、木筏冲向江边。 刚到江边，数千关宁军为主的清军从后面杀了过来。 “不要管，立刻下水渡江！”郝摇旗大声怒吼，八百大顺军精兵奔跑着，将一只只竹筏、木筏放到江面上，一名名士兵跳上竹筏木筏，驶离江岸。 有几只竹筏与几十名大顺军精兵没来得及下水渡江，被清军截住。 毫无疑问，这几十名大顺军精兵必死无疑。 一对清军弓弩手还快速冲到江边，弯弓搭箭。 “射！”密集的箭雨射向正在渡江的郝摇旗等大顺军精兵，短短几个呼吸，射死射伤数十名大顺军士兵，有倒在竹筏、木筏上的，也有坠入滚滚江水之中的。 无论是倒在竹筏木筏上的，还是坠入江水中的，他们伤口流出的鲜血，都染红大片江水。 当然，夜色漆黑，没人看得清被鲜血染红的江水。 其余大顺军士兵拼命划桨，当脱离北岸江边清军弓弩手射程的时候，郝摇旗等大顺军士兵只还剩下六百七十多人。 “险之又险，好在我等终于顺利到了江面，只求渡江到南岸之前，不被大明水师察觉，否则我等才是必死无疑！” 第153章 郝摇旗的臆想 大明水师虽然夜晚也有船只游弋在江面，但数量不多，并且夜晚能看到的距离太短了，直接在宽阔的江面上发现几十只竹筏与上面的郝摇旗等六百七十多名大顺军士兵的概率，连一成都不到。 郝摇旗等六百七十多名大顺军士兵只是在渡江中途，有一只竹筏被江浪掀翻，四名不会水的大顺军士兵被江浪卷走溺亡，最终成功渡江到南岸的包括郝摇旗在内，只剩刚好六百七十人。 “终于过江了！”郝摇旗与一众大顺军士兵都是兴奋的表情。 在长江以北，他们被清军打得太惨了，哪怕清军主力撤走，吴三桂也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根本出不了山，无法重新发展地盘，扩充大军。 现在好了，来到了长江南岸大明的地盘。 打清军他们打不过，打大明他们却是得心应手得很！ “我们只有六百七十人了，不能离州府太近，得先拿下一座县城，扩充人马，才能攻打州府！”郝摇旗与众人商议，做出决定道。 州府往往都有几千守备兵马，多的如武昌府，甚至可能有数万兵马，不是他们这几百人就能动得了的。 郝摇旗挑中了位于武昌府西侧，距离武昌府城大约四百里的‘通山县’。 通山县是一个中县，有三千多户，近两万人口。 按照以前在河南、陕西等地的经验，只要能打下来，扩充一两千人马不成问题，到时候再去打拥有五千多户的上县‘通城县’。 如果能在短时间内打下这两座县，将人马扩充到五千人以上，问题不大。 有了五千人马就能与州府的明军周旋，甚至打下一座州城。 要问为什么郝摇旗那么清楚哪个县是上县，哪个县是下县，大致都有多少人口。 只因为当初李自成攻占京师时，曾夺取户部存档，汉地十八省各府县的地形、人口、赋税等等，都有记载。 这些档案李自成一直带着，从京师带去了西安，又从西安一路带到大别山，李自成知道自己如果想东山再起，这些档案资料能帮大忙。 当然，户部档案记载的多是崇祯初年的情况，各府县人口未必还有那么多，不过也总不至于差太多。 郝摇旗在跟随李自成造反之前，只是底层百姓，他能一路成为李自成麾下大将之一，不仅会带兵打仗，在袭取府县，扇动百姓方面，也有不少经验。 包括郝摇旗在内，六百七十大顺军士兵都是精兵，通山县只有三四百守备兵力，被郝摇旗等人突然袭击，自然无法抵挡，当即失陷。 顺利按照计划，夺取了通山县，郝摇旗等人一个个热血沸腾。 “韦崇亮，你立刻带一部分人，到通山县四周打出陛下的口号‘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戴长明，你则立刻打开通山县府库，将里面的粮食全部分给百姓，且在通山县境内开始招募兵马，要快！” 郝摇旗接连下达命令，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可能只有两三天，消息就会传到附近州府，甚至武昌府，到时候必有明军大部队过来围剿。 郝摇旗这是完全按照以前在河南、陕西时的经验。 韦崇亮、戴长明二人各自领命离去后，郝摇旗则亲自去策反俘虏的通山县守备士兵。 突袭通山县，他麾下大顺军只死伤了十几人，斩杀通山县守备士兵六十多人，俘虏三百二十多人，如果能策反这三百二十多人加入，他麾下大顺军立刻就能有近千人。 首先是韦崇亮，他带了一百人，又分成十队，往各个方向宣扬，短短一日时间，便让通山县方圆一百多里，大部分百姓都听到了‘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这一句大顺军打天下专属口号。 其中两队人特意往通城县方向宣扬，要在带兵过去夺取通城县之前，先让通城县境内百姓听到口号，做好内应的‘准备’。 韦崇亮甚至期待着，通城县能如去年李自成带着他们东征时，山西、北直隶等地的府县那样，都不用他们去打，就有百姓自主起事，夺城来投。 相比较韦崇亮这边只是宣扬口号，过程很简单，戴长明与郝摇旗那边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戴长明根本招不到人，得知他们是大顺反军，甚至打开的府库都没有百姓敢来‘领’粮食，百姓畏他们如虎。 郝摇旗在三百二十多俘虏面前‘慷慨激昂’，都是以前在河南、陕西时对明军俘虏的说词，以前那是屡试不爽，没说多少句，明军俘虏们就争先恐后的加入。 然而这一次，郝摇旗说得口都干了，还是没看到有任何一名俘虏主动上前表示加入。 甚至于，郝摇旗看到一些俘虏眼中，似乎透着有些像是‘看傻子’的神情，这让他又惊又怒，同时心中隐隐生出了一股不妙。 什么情况？ 天下百姓不都是恨大明朝入骨，恨不得推翻大明朝，以前大家都很积极啊，河南、陕西、山西、北直隶、山东，甚至与通山县同属湖北省的长江以北数府。 难道隔了一条长江，百姓就与长江以北的百姓不一样了？ 当戴长明匆匆找过来，告知郝摇旗，根本没有百姓愿意加入他们，与他们一同反抗大明朝廷，连府库粮食都没人敢领，郝摇旗彻底慌了。 “或许是百姓不敢相信我们……” 郝摇旗连说出几个借口，说给戴长明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但无论说出什么借口，郝摇旗都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慌。 以前在长江以北的时候，百姓们都活不下去了，没人领头也自己造反，有人振臂一呼便必有从者，现在这种情况，太诡异了。 通山县守备的明军俘虏不愿意主动加入，这还能理解，但外面的普通百姓们，也一个都没有主动加入的，这就太奇怪了。 “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大明朝廷腐朽残暴，为何不愿加入我们大顺，推翻大明朝廷！”郝摇旗亲自到府衙外，抓住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普通百姓，怒问他。 第154章 郝摇旗遭遇的心灵暴击 郝摇旗现在已经不管会不会吓到百姓，他只想知道原因。 想当初他郝摇旗在河南的时候，就是被腐朽的大明朝廷逼得活不下去了，才豁出性命起来造反的，他本就做过底层百姓，百姓愿不愿意造反，只要说出一个理来，他都能理解，他现在就想找这个理。 “这，这位大人，饶命，饶命……”被郝摇旗抓住的这名百姓惊恐的求饶。 “你只要肯回答我的问题，不要欺骗我，我便绝不会杀你，若是敢胡说八道，莫怪我手中钢刀不利！”郝摇旗怒目恐吓道。 “大，大人，若非活不下去了，谁愿意造朝廷的反，我等百姓并非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啊。”这名百姓有些结巴，但到底把理由说出来了。 “大人还不知道，前几年左良玉霸占武昌府的时候，对我等百姓征收重税，我等百姓确实一度活不下去了。但去年朝廷平灭左良玉，收复武昌府之后，加上朝廷的改革推行到了通山县，我等百姓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太多了，一日比一日有盼头……” 不仅是这名百姓，郝摇旗还接连逼问了其他数名百姓。 从这些百姓口中，郝摇旗终于知道通山县百姓为何都不肯加入他们大顺，一起造大明的反。 李自成与郝摇旗最大的错误，就是选择了武昌府与九江府区域，但凡他们选择的是其他地方，大明各种改革毕竟推行才一年时间，依旧仇恨大明朝，或者在改革下，依旧被压迫的百姓，仍有很多，多少都有一些人愿意和他们一起造反。 然而，武昌、九江两府区域，先是被左良玉霸占数年，百姓受够了左良玉的残酷压迫，去年朱由简御驾亲征收复两府之后，顺势以帮助左良玉造反为借口，斩杀了大量当地士绅地主，把两府六成以上土地重新均分。 原本无地的百姓都重新分到了自己的土地，再加上摊丁入亩，不再按人头缴税，如果名下没有田地，甚至都不用缴税。 还有允许垦荒，三年不种粮食、果树等作物的土地，全部视为荒地。 百姓不至于像以前那般，随便上一座荒山就说是哪位老爷的土地，不许打猎，不许搭建草棚，没有立锥之地，死后连埋的地方都找不到。 总之，比以前要好太多太多了。 还有就是，这一年时间，大明日报刊发到每一个府县，许多百姓虽然自己不认识字，但却都喜欢到茶摊听认字的人读报，了解到了很多信息。 比如李自成攻占京师之后就飘了，如何纵容麾下反军危害百姓。 比如李自成无缘无故斩杀李岩。 比如李自成被清军打得连连惨败，把陕西都给丢了，现在只是一个躲在大别山的丧家之犬。 郝摇旗还找到俘虏的通山县令，本来准备招募到足够人马，离开通山县去攻打通城县的时候，杀了祭旗，提升士气的。 “快说，大明日报为何物，藏在何处！”郝摇旗把刀直接架在通山县令脖子上，满脸煞气的逼问道。 “好汉，饶命……”通山县令脸都快吓绿了，哪敢隐瞒。 虽然通山县令不一定有每一期的大明日报，但至少也能找到几十期，他立刻告知郝摇旗，都收藏在县衙何处。 郝摇旗以前并不识字，不过在他成为李自成麾下大将之后，李岩曾建议李自成，要求所有大将都学会认字。 毕竟你总不能连李自成这个陛下的旨意都看不懂？ 郝摇旗绝对是李自成十员大将之中认字最为努力的一个，因此他能自己看得懂大明日报上的字。 大明日报不仅刊登长江以北的各种大消息，连大明朝廷要施行的政策，一些朝堂政论，一些朝中重臣，甚至皇亲国戚的私密都有刊登，着重讲究一个真实，每一则消息都确保一定真实。 郝摇旗整整半天时间没从县衙出来。 大明日报上的众多消息，大明现在的政策，以及百姓述说，各种结合起来，郝摇旗脑海中慢慢汇总出了大明治下现在的情形。 就最底层百姓而言，土地重新分到了，丁税取消了，农税也不高，总之绝对不属于活不下去那种。 郝摇旗还亲自到通山县城外去查看了一圈。 现在是四月下旬，春耕早已经种下，现在每一块田地都绿油油的一片，不用怀疑，再过两个月必定丰收。 再回到通山县城内之后，郝摇旗又下令把俘虏的通山县令拿到大街上去游街。 他不相信大明有不贪，不欺压百姓的官员，只要有被通山县令欺压过的百姓站出来，就能让更多百姓同仇敌忾。 然而，又让郝摇旗失望了。 这个通山县令才上任半年多，不仅没有欺压过百姓，反而为百姓做过不少实事。 因此，不仅没有百姓站出来指认通山县令，反而一些百姓不顾自身安危，战战兢兢的到郝摇旗面前，为通山县令求情，恳求郝摇旗不要杀通山县令。 “怎么，怎么是这样……”郝摇旗如同遭遇到了巨大的心灵暴击。 这与他认知中的大明官员不一样，百姓对大明朝廷的态度，也全然不一样，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腐朽的朝廷治下，反而像是一个新王朝刚刚开国，政治清明，蒸蒸日上的情景。 “你不是大明朝廷的官员吗，你怎么会不贪，不欺压百姓，我不相信……”郝摇旗怒瞪通山县令。 通山县令不是不怕死，实际上他手脚都在发抖。 贪？欺压百姓？ 他通山县令才上任几个月，又不是养不起妻妾，况且去年皇上才御驾亲征收复武昌、九江等地，当初杀了多少与左良玉有勾连的士绅官员，现在皇上还时常关注两府的民生情况，他怎么敢在这种关头贪污或者欺压百姓。 “这位将……将军，皇上提升了我等官员的俸禄，不仅发实禄，还是以前的近三倍，往后每年还要再涨三成，直至以前的四倍，我，我是清官，我绝不贪污，我怎会贪污！”通山县令说到后面，梗着脖子强调道。 了解到了现在大明治下的大致情形，郝摇旗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如果当初河南也是这样的情景，他郝摇旗还会起来造大明朝廷的反吗？ 第155章 郝摇旗的无奈 如果是刘宗敏，可能他一气之下还是会杀了通山县令，且不管百姓愿意不愿意，都直接裹挟他们造反。 但郝摇旗不同，他是最底层普通百姓活不下去了才跟随造反，一步步爬上来的纯粹将领，他比刘宗敏一类讲原则得多，做不出欺压普通百姓，蛮横滥杀之事。 况且，郝摇旗心里清楚，如果得不到百姓的支持，他再怎么裹挟，强行扩充出来的大军也没有战斗力，走不长远。 郝摇旗现在只觉得遍体生寒，毫无希望。 然而，对于大明能有这样的改变，他内心深处又无比复杂，夹杂着着一股自己不太愿意承认的欣慰。 到底他从出生直至造反的前二十多年都是大明百姓的身份，如果大顺仍旧是刚刚攻占京师时那种新王朝的气象，那么他不会生出这样复杂的心理。 但现在的大顺，在长江以北打不过清军，短短一年时间，丢掉了打下的所有疆土，只能如丧家之犬般躲藏在大别山中，而在长江以南又无法继续得到百姓的支持，没有了发展的土壤。 前路惘然，刚渡过长江时的那一腔热血被浇了个透心凉。 现在怎么办？ 按照郝摇旗的想法，应该放弃继续在长江以南发展，重新潜回长江北岸，与李自成商议另外的发展方向。 不过，剩下的六百五十多人虽以郝摇旗为首，却不是郝摇旗完全说了算的。 郝摇旗能这么快看透，其他人可未必，心有不甘者占大多数。 有人提议强行裹挟百姓，再去攻打通城县看看，不信整个长江以南都是通山县这种情况，仇恨大明朝，想要推翻大明朝建立新朝的人，一定还有很多，只是他们没有来对地方等等。 反正绝大部分人都不甘就此返回长江以北。 留在长江以南，或许他们不容易发展，但回到长江以北，被围在大别山中，到处都是吴三桂等清军严防死守，更加难以发展。 何况众人都被清军打怕了，打出了心理阴影，长江以南一时看不到民心基础，可明军好打呀！ 他们六百五十多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没法强攻有城墙加几千守军的州府城，但如果州府的明军只来几千人，也是奈何不了他们的！ “裹挟那些明军俘虏与百姓，加上我们，凑足一千多人，去试一试拿下通城县。” “只要顺利拿下通城县，凭借通城县做为上县的城墙，抵挡万人以下明军进攻不成问题，走一步看一步，未必就不能打开局面！”戴长明提议道。 “我同意！”韦崇亮附和道。 戴长明、韦崇亮二人是李自成亲自挑选给郝摇旗的副手，既是副手，同样也监视郝摇旗，平衡郝摇旗。 郝摇旗无奈，只能勉强点头道：“那只能如此了！” 攻占通山县的第三天，郝摇旗三人将俘虏的三百二十多守备明军之中的各级将领挑选出来，关在通山县牢房内，又强行抓壮丁，抓了五百多人裹挟入军，总计凑了一支一千四百人左右的队伍。 以三名大顺军精兵带十名百姓与明军俘虏的普通士兵，这便去了近三百名大顺军精兵，剩下三百七十多名大顺军精兵仍旧独立编队，充当打硬仗的主力。 当日中午，一千四百大军杀往通城县。 要说，为什么一定要裹挟百姓与明军俘虏，参杂了八百多明军俘虏与普通百姓的一千四百人，综合战斗力可能比单纯六百五十多大顺军精兵都还要弱。 那是因为人数多才有声势，你几百人的队伍，与一千多人的队伍，对通城县明军守备士兵心理冲击是不一样的，有时候声势足够大，能吓得对方一触即溃，甚至不战而逃。 通城县做为上县，有大约六百名守备明军士兵，城墙比通山县高两块砖，但同样没有护城河这种奢侈的防护。 拿下通山县，郝摇旗等人靠的是提前几十人扮做普通百姓潜入城中，里应外合，突然袭击。 不过，通城县因为距离只有一百多里，通山县失陷的当天，消息就传到了通城县，因此通城县令早有防范，想靠同样的方法突袭夺城，已经不可能了。 通城县位于通山县西南方向，虽然是上县，但如果不是通山县在北面挡着，且更靠近长江，其实以郝摇旗等人的实力，先拿下通山县还是通城县，区别并不大。 县城内，得知反军距离仅还有三四十里，最紧张的不是普通老百姓，也不是县令，而是城中士绅大户们。 去年朱由简以勾结左良玉为借口，斩杀了武昌、九江两府大部分士绅官员，但总还剩下一些，并且李自成追赃助饷不仅仅只针对士绅官员，有三进以上宅子的大户也是他们的目标。 “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普通百姓纳粮不纳粮未必，我等士绅员外可却是必然要遭难的。” 否则反军吃喝从哪来？兵器服饰从哪来？ 事实上，离开通山县杀来通城县之前，戴长明、韦崇亮与一部分大顺军精兵，已经顺带把通山县城中那些大户给祸害了，单是得到的粮食就够吃一个多月。 “县尊大人，您派人去向武昌府求援了没有，援兵何时能至啊。”所有士绅大户都集中到了县衙，有人满脸急切的问通城县令道。 “通山县距离武昌府有四百里左右，我们通城县距离武昌府则有五百多里，估计现在援军才刚从武昌府城出发，至少还要三天时间才能到！”通城县令看上去还算平静道。 “三天？听说反军可是有一千四百人，其中不乏凶残之辈，而我们县城只有六百守军，能守得住三天吗？” 通城县令轻咳一声道：“大家稍安勿躁，本官不仅向武昌府求援，还向岳州城求援了。岳州城距离我们通城县只有三百里左右，如果得到消息援军便立刻赶来的话，可能再有一天时间就能到了。” “我们通城县六百人守住区区一天时间绝对不成问题，大家伙如果不放心，也可以出点力，与本官一同动员百姓一起守城，只要有百名百姓从旁协助，别说一天，守上五天八天都不难！” 第156章 通城县之战（一） 县城内的士绅大户们畏大顺反军如虎，通城县令心里面却不是这么想的，他反而颇为激动。 因为有通山县失陷在前，只要他能顺利守住通城县，撑到援军赶来，然后配合援军剿灭这群大顺反军，那么就是一件大功。 有这等功劳加身，他便有很大可能，在未来三年之内，连升数级，州城知州，乃至府城知府都不是妄想。 去年的大顺反军或许很可怕，但现在的大顺反军，只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而已。 何况只有区区千余人出现在长江以南。 大明不是去年那种风雨飘摇的时候了，去年左良玉三十二万大军，以及张献忠四万大西反军从川蜀出来，都被朝廷歼灭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仅仅只是在朝廷援军到达之前守住县城，只要撑到援军赶来，这些大顺反军必插翅难逃！ 为了顺利得到这件大功，通城县令积极到城墙上布防，还亲自动员城中百姓参与守城。 ‘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这句口号其实也已经传进了通城县城内。 如果是在一年前，可能城中百姓也忍不住热血沸腾，豁出性命里应外合，帮助大顺军拿下县城。 可惜，经过大明日报一年时间的宣传，以及此刻李自成在长江以北被清军打得只能躲进大别山中，成了丧家之犬。同时大明朝廷这一年施行的多项改革，大大减少了普通百姓身上的压力，并且不少以前无地的百姓，去年底都分到了土地。 大家都等着两个月后第一次丰收呢，谁还有兴趣造反，更不敢相信那句什么口号。 口号说得好听，真得了江山，一样会收赋税，欺负普通百姓，现在的大明朝也很好了，大家还是更愿意继续做大明的老百姓。 通城县令亲自动员，只要不是家中独子，都要参与守城，又联合城中士绅大户们，拿出了不少银子做为赏银，因此足足五六百名百姓被动员到城墙上参与守城。 同时，岳州城方面。 接到通城县的求援，虽然岳州城只有三千多守备士兵，但岳州知州也亲自带着其中两千人，赶往通城县支援。 武昌府方面。 刚听到有一支大顺反军偷渡到长江以南，且袭取了通山县，又准备图谋通城县，大明新军第三旅旅统陈明遇，武昌府知府，湖北巡抚三人都非常震惊。 “水师那帮人怎么搞的？怎么会让反军偷渡过江来了，还袭取了通山县！我要向皇上参水师提督陈阶一本！”湖北巡抚不满道。 “巡抚大人，或许未必是水师无能，据说反军只有几百人，这么点人如果是趁夜色偷渡，水师也很难及时发现。”陈明遇沉吟了一下继续道：“现在最主要的是将此事上报朝廷，而后我亲自带兵前往剿灭，有我第三旅在，就是数万反军过江，也翻不了天！” 虽然只有一年带兵经验，但去年萧县守城战，收复徐州之战，以及平灭左良玉之战，剿杀孙可望大西反军之战，陈明遇经历的战事不算少了，此时的他已有些许大将之风。 武昌府不仅有第三旅一万新军士兵，还有一万金陵京营，三万武昌府守备军，总计足足五万人马。 原本这支兵力，是为了防范李自成一下子十几万，甚至二三十万人渡江过来，好在李自成上一次尝试，被大明水师狠狠打了回去。 “上次十几万人尝试渡江没有成功，这次却派了几百人偷渡过来，这是给我送战功呢！”陈明遇点了第三旅三千新军士兵，便以最快速度赶往通山县与通城县支援。 新军有一项训练是远距离徒步行军，陈明遇率军离开武昌府之后，只走了一个时辰，就感觉带着大炮辎重行军速度太慢了，便留下一千新军士兵继续带着大炮等辎重正常行军，他自己则带着其余两千新军士兵，只带燧发枪与弹药，以及两天口粮，轻装急行军。 “可不能让反军跑了，或者又攻占一座县城！” 不到一天半时间，陈明遇就带着两千新军士兵赶到了通山县。 此时的通山县，已经没有了大顺反军，只有县令与十几名守备军各级将领被锁在牢房里。 本来按照韦崇亮的意思，应该直接杀了通山县令与十几名俘虏的守备军各级将领祭旗的，但被郝摇旗阻止了。 在郝摇旗看来，既然百姓都愿意为通山县令求情，那么这种不曾欺压过百姓的官员，虽是明朝官员，但也不能滥杀，否则百姓如何看待他们？ 既然通山县令都不杀了，那么挑选出来的十几名守备军各级将领，自然也就一并留下了性命。 郝摇旗坚持，找的理由也让韦崇亮和戴长明无法反驳，便只能给郝摇旗面子，不过离开通山县之前，却将通山县令和十几名守备军各级将领一起锁到了牢房里。 陈明遇救出通山县令等人，问明情况。 得知郝摇旗等大顺反军攻打通城县去了，他便又立刻带着新军士兵火速赶往通城县。 “反军只有几百人，就算裹挟了一些百姓与通山县守军士兵，也只有一千三四百人，希望通城县令不要那么无能，连两三天时间都守不住！” 陈明遇虽然不希望看到反军再攻下一座县城，但这种事情，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率军赶到通城县。 在陈明遇到达通山县的时候，郝摇旗等大顺反军已经在攻打通城县了。 通城县做为一座县城，城墙高度有限，且没有护城河，郝摇旗等大顺军只用简易梯子就能攀登城墙攻城。 本来以为区区一座县城，就算是上县，攻下来也不难。 郝摇旗自崇祯十三年加入李自成的大顺反军，到崇祯十七年攻入大明京师，整整四年时间，郝摇旗经历过真正难打的城池，只有开封，潼关两处。 其余大多数府、州、县城，都很容易打，守城明军要么望风而降，要么跟乌合之众一样，几次冲锋就能打得跑的跑散的散。 他们一千四百人，就算有八百多是裹挟来充数的普通百姓与通山县俘虏的明军士兵，没有什么战斗力，但真正负责攻城的，可是三百七十多纯粹的大顺精兵。 这些身经百战的大顺精锐士兵，不说以一挡十，至少也是以一挡三，正常来说攻上通城县城楼不难，但情况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第157章 通城县之战（二） 如果是去年这个时间点的大明朝廷与大明地方守备军，那么郝摇旗的认知没有错，以他们这样精锐的士兵攻打一座县城，只要有十个八个人登上城墙，就能杀得守备明军士兵溃退，从而轻易攻下一座县城。 主要原因是，大明建国二百七十多年，土地兼并已经极其严重，底层百姓的生存空间被挤压到了极限，地方官员腐败，收不上士绅大户的税，只能继续剥削底层百姓，却又剥削不出什么银子来，导致根本发不起地方守备士兵的军饷，甚至连吃粮都不能保证每天有一顿饱饭。 百姓期盼着改朝换代，守备士兵则不肯用命，自然只要几名精锐敌军成功登上城楼，守备士兵就一哄而散，至少也根本不会全力抵挡，夺下城池肯定不难。 但是现在不同了，去年武昌、九江两府，六成以上土地被重新均分，与一次改朝换代也没有任何区别了，以前无地的百姓都重新分得了土地，谁还想着改朝换代，谁还支持反军。 而各地方守备士兵，因为朝廷士绅一体纳粮，商税改革等，收上来了银子，加上去年募捐，查抄保国公府，吉王府的所得，到去年底仅仅八个月时间，朱由简撒出来了三千九百万两银子，不仅补了各地官员，守备士兵的欠俸欠饷，并且之后的每个月，都按时足额发放饷银。 有军饷还吃得饱饭的明军士兵，与没有军饷还吃不饱饭的明军士兵，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攻城的大顺军士兵都是精锐又如何？通城县守备军六百，加上五百多参与守城的百姓，也有一千一百多人了。 况且守城一方，有天然的地利优势，几个大顺军精锐士兵顺利登上城楼就能吓得守城明军士兵一哄而散？那只能是臆想！ “杀！”一名小旗大喝一声。 他麾下十名持长枪明军士兵齐齐朝登上城墙，背靠背的两名大顺军精兵刺过去。 虽是百战精兵，且两人协作，但被这么多杆长枪同时用力刺来，也抵挡不住。 “噗！”两名大顺军精兵只挡下了五杆长枪，被另外五杆长枪刺中，其中一人身上被刺了两个窟窿，另一人身上被刺了三个窟窿，都倒地身死。 “射！”另一个方向，这是一名总旗，他对身边的六名弓弩手大声下令。 “咻！咻！”六支箭矢朝三名登上城墙后聚在一起的大顺军精兵射了过去。 虽然只有两支箭各命中一名大顺军精兵，且不是要害，但附近的几名明军长枪兵趁此突刺，也顷刻间将这三名大顺军精兵斩杀。 打了半个时辰，死伤六十多人，却还是没看到破城的迹象。 最让郝摇旗、戴长明、韦崇亮三人心寒的，除了城墙上明军守备士兵拼命的态度，还有城墙上竟然出现明显是普通百姓的青壮参与守城，这些青壮竟然也一副拼命守城的态度。 他们是义军啊，他们是要推翻大明朝义军啊！ 百姓不应该是深受大明朝廷压迫，就算被强迫参与守城，也不应该一副拼命的态度。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甚至反过来给守城明军拖后腿才对呀。 可这……这…… 虽然通城县守军就算占着地利，伤亡其实也比攻城的大顺军多三成，死伤有近百了。 真要是不惜代价强攻的话，用大半天时间，付出三四百伤亡，大概率也能攻破通城县，但那种伤亡代价，郝摇旗、戴长明、韦崇亮三人根本承受不起。 毕竟他们看似有一千四百人，可真正的大顺精兵其实只有六百五十多人，如果付出三四百的伤亡，那岂不是都超过一半了？ 剩下不到三百人，可能连裹挟来的八百多通山县明军俘虏与百姓都压制不住，到时候占得通城县又能有什么用！ “不行，不能这么继续强攻下去了，想要破城，也该另想他法！”郝摇旗看向戴长明、韦崇亮二人，征求他们的意见。 二人相视一眼，无奈点头统一。 随即攻城的大顺军精兵，在郝摇旗的命令下，迅速从城墙下撤了回来。 “贼军撤了！” “贼军撤了！”城墙上的明军士兵和参与守城的百姓立刻欢呼了起来，一时之间城墙上一片士气如虹。 郝摇旗、戴长明、韦崇亮三人脸色泛黑，如果说刚才他们就很难攻破县城，现在就更加难了。 不仅仅是通城县城墙上的守军士兵，就连那八百多被裹挟过来的通山县明军俘虏与青壮，此刻也明显有许多人眼含异色。 郝摇旗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脸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原本这被裹挟的八百多人，如果跟随他们一起攻占通城县，然后再打一两个胜仗，分给一些战利品，他们才能算是真正被裹挟，不想当大顺军，也会被大明朝廷视作大顺军，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但是现在攻打通城县受挫，这八百多人却立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不安定因素。 现在该怎么办？ 通城县这种情况，明显与通山县一样，百姓根本不支持他们大顺‘义军’，百姓反而在为大明朝拼命，强行攻入城内又能如何？ 继续裹挟更多百姓？ 可那样的大顺军，纵然有上万，又能有什么战斗力，抵抗得了接下来明军大部队的围剿吗？ 郝摇旗无法想象那种画面，那种情形产生的结果不言自明，根本没有希望，前路惘然，一瞬间郝摇旗只觉得浑身都提不起力气。 别说郝摇旗不知道现在该怎么走，戴长明、韦崇亮两人其实也不知道，此刻两人内心也开始惘然起来了。 在通城县外继续耗了一个白天。 时间来到夜晚，趁着凌晨的夜色，郝摇旗下令韦崇亮亲自带着一部分大顺军精兵，再一次尝试突然攻城。 可惜，通城县的明军守备士兵根本没有因为夜晚就大意，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除了付出三十多人伤亡，依旧没能破城，无奈只能再次停止攻城 次日一早。 “将军，岳州来了一支两千人的明军，里通城县只有不到二十里了！”郝摇旗派去监视岳州方向的人突然传来消息。 第158章 绝望与惘然 “两千明军？”郝摇旗沉吟了一下。 州城守备的明军士兵，不比县城守备的明军士兵强到哪去，至少绝不是专门攻坚野战的那种精锐，并不足以让郝摇旗惊慌。 他们还有五百八十多精锐，如果肯付出一些代价，正面强行击溃岳州城来的这两千明军都不难。 然而，不能那样鲁莽。 为了攻打通城县，他们已经付出了近一百伤亡，想要强行击溃岳州城来的两千明军，大概率又要付出一两百伤亡。 而岳州城是距离通城县最近的州府，现在来的应该只是第一批明军，击溃了这一批，还会有下一批，如果是武昌府那边来的，可能就是五千人甚至一万人。 他们根本耗不起！ 与戴长明、韦崇亮二人简单商议，由郝摇旗最终做出决定，撤离通城县城下，避开岳州两千明军的兵锋。 当岳州知州带着两千明军赶到通城县的时候，郝摇旗等大顺军已经离开了。 进入通城县内，与县城中的守备明军会合，便有两千四百多正规守备明军，可以出动其中两千三百人去寻找与围歼郝摇旗等大顺军。 “知州大人，反军颇为勇猛，且人数并不算少，不如等武昌府的援军也到来时，再商议如何围歼那群反军不迟！”通城县令建议道。 岳州知州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也好！” 虽然歼灭反军是一大功劳，但通城县令向他描述的反军士兵攻城时，展现出来的勇猛让他心惊。只是两千多人去围剿，未必就能击溃得了反军，一旦失败，功劳得不着不说，还有可能丢了自身性命。 次日，陈明遇带着两千新军士兵赶到通城县，比通城县令预计的早了一天时间。 陈明遇做为麾下有一万人的新军旅统，按照以往的算法，那便是副总兵品阶，而岳州知州只是从五品地方官，便以下官之礼见过陈明遇，如何围剿反军，也是让陈明遇做主。 “按照通山县令的讲述，真正的反军只有六百七十多人，夺取通山县时伤亡了二十几人，攻打通城县时又伤亡了近百人，现在只有五百五十多人罢了，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剿灭他们，轻而易举，难的仅仅只是找到他们而已！” “不过也不算太难，他们裹挟了通山县青壮与守备士兵，加在一起有一千多人，并且通城县方圆数百里，多平原而少山林，他们没多少地方可以藏匿！” “征用通城县内所有马匹，派人分散寻找，只要发现反军，即刻回来禀报！”陈明遇一番分析之后，定下策略道。 其实早在袭取通山县，发现根本没有民心基础，攻打通城县又失败的那一刻，郝摇旗等人就注定了没有任何希望，要么逃回长江以北，要么迟早被剿灭。 还在通山县的时候直接向北重新渡江，还有可能逃回长江以北，可惜郝摇旗等人选择向南攻打通城县，所以再想选择直接向北渡江逃回长江以北，已经不可能了。 从通城县城下撤离之后，郝摇旗等人一路向西南潜藏。 无论是郝摇旗，还是戴长明、韦崇亮，亦或者其他大顺军士兵，心里都充满了压抑与惘然。 这一路他们遇到不少普通百姓，也走过大量良田，走得越远了解得便也越多。 好像所有百姓都在去年重新均分到了自己的土地，每一个人看着自己绿油油的田地，想到只要再等两个月就能丰收，脸上便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最重要的是，得知他们是长江以北过来的大顺‘义军’，百姓们一个个满脸惊恐，避之不及，没有丝毫以前在长江以北，曾经有过的那种，百姓争先恐后欢迎‘义军’的情景。 真的完全没有民心基础了，他们是能强行裹挟青壮，不断扩大队伍。 但是，所有人又都知道，只靠那样的话，同样是没有任何希望。 都别说裹挟新的青壮了，从通山县裹挟来的那八百多人，现在都是只要有机会，必然逃离，这一百多里路，已经跑了一百多人。 “剩下的人也都放了，让他们自行离去！”郝摇旗无奈决定道。 “不行，好不容易扩充出来的队伍，怎么能，怎么能轻易放了？敢逃跑的，都杀了，我看谁还敢再跑！”韦崇亮咬着牙，脸有些扭曲的道。 “没有意义！你还不明白吗，人心不在，强留不仅没有任何益处，反而是拖累，是隐患。” “那，那就全杀了！” “荒唐，你觉得你这话像是‘义军’该说出来的吗？都杀了？你让长江以南百姓，更视我们为恶匪反贼？仇恨我们？”郝摇旗怒视韦崇亮道。 “郝将军，韦将军，莫为这点小事内讧啊。”戴长明连忙劝说二人道。 郝摇旗冷哼一声：“我是主将，我说把那些青壮与通山县明军俘虏都放了，任他们自行离去！谁再敢反对，我先杀了他！” 郝摇旗有自己的底线，他可以失败，可以战死，但绝不滥杀，尤其是对普通百姓下手。 看到郝摇旗都把主将的派头摆出来了，且是如此坚决的态度，韦崇亮虽然心有不甘，但在戴长明的劝说下，终究也没有再反驳。 剩下的七百左右通山县青壮与守备俘虏，随即便被郝摇旗放任自由离去。 顷刻间，所有人都走了个一干二净，只剩郝摇旗等五百五十多大顺军精兵。 只剩纯粹的大顺军，反而让郝摇旗等人更加灵活，行军速度更加迅速。 郝摇旗准备带着剩下的这些人，绕从洞庭湖南侧，先到常德一带，再向西北到夷陵一带渡江回到长江以北。 不错，郝摇旗已经完全丧失了继续在长江以南发展的信心。 韦崇亮、戴长明二人虽然满心不甘，不过他们也看不到继续在长江以南发展的希望，便也默认了郝摇旗绕过洞庭湖之后，渡江回到长江以北的决定。 郝摇旗等人想跑，陈明遇却不答应，因为有通城县收集的马匹追踪，加上毕竟处于大明的地盘，郝摇旗等人需要不断绕道，避开有大明地方守备军队驻守的州府县城，陈明遇却不需要。 陈明遇很快确定了郝摇旗等人所在的大致区域，他带着两千新军士兵，一千岳州明军，总计三千人一路追杀了过来。 第159章 郝摇旗之殇（一） 因为郝摇旗等大顺军是在前面跑，更多查探的是前方情况，向前探查足足十几二十里，但对于后方却并没有查探多远，导致陈明遇率领两千新军士兵追到距离仅有两里左右的时候，才被发现。 要说陈明遇大军为什么又变成了两千人，那是因为随同的一千岳州守备明军士兵，跟不上行军速度了。 郝摇旗等大顺军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而陈明遇等新军则是平时就有专门针对长距离快速行军的训练，加上不用穿甲衣，只背着一杆燧发枪，一些弹药与口粮，相较于郝摇旗等大顺军，乃至岳州守备明军，都算得上是轻装，同样行军距离，消耗的体力更少。 为了能够追上并截住郝摇旗等大顺军，陈明遇只能将拖后腿的一千岳州守备明军士兵抛弃在后面，他自己则率领两千第三旅新军士兵先行，反正以新军的战斗力，只要能追上，将区区几百大顺军精锐歼灭不难。 “两千明军？还不穿甲衣，全部只拿火器？” “这是那些所谓的大明新军！”郝摇旗曾仔细看过大明日报，加上一路上的听闻，对大明新军有些许了解。 韦崇亮极为恼火道：“两千人也敢这么死死的追着我们不放！全部拿着火器又如何，准头低，正面厮杀只能开一枪，我们随便两三百人就能把这些明军杀散！” 要知道，做为精锐士兵，他们身上可都是有薄甲的，火枪这种玩意，韦崇亮不是没有玩过，事实上他们以前在明军身上缴获不少，在韦崇亮看来，明军居然敢全部只拿着火枪，只要抗住明军一次火枪打击，冲过去就是单方面屠戮。 “不可大意，据说大明新军曾正面击溃左良玉的精锐。”郝摇旗蹙着眉头，大明日报上面并没有对大明新军太过详细的描述，对当初平定左良玉之战的细节，也没有太多描述，郝摇旗知道的都是一些表面。 不过做为李自成麾下顶级大将之一，郝摇旗的军事意识很强，他隐约感觉不简单，所以才提醒了一句。 只是韦崇亮以及其他大顺军士兵，他们固有的认知，并不会因为郝摇旗一句提醒就改变，主要心理还是不以为然。 当然，郝摇旗做为主将，是否转身过去击溃身后的两千明军，还得郝摇旗下令。而郝摇旗心有警惕，当然不会冒然下令，他只一味带着众人继续奔逃，以期甩开身后的两千明军。 可惜的是，郝摇旗等人没有战马，不可能转步卒为骑兵，同样只有两条腿，他想正常甩开身后的陈明遇等两千明军，根本不可能。 突然，郝摇旗等人正前方，出现一支四百人的明军拦路。 “将军，前面有数百明军挡路！” 这是陈明遇让人骑着马，赶到郝摇旗等人前逃方向的县城，要求县城中的守备军出城拦截，只要能拦截大半刻钟，陈明遇与两千新军就能够彻底追上来。 郝摇旗面色一变，随即咬牙下令道：“杀过去，击溃他们！” “杀！”郝摇旗等五百五十多大顺军如狼似虎，气势汹汹。 虽然他们只比拦路的明军多一百多人，但他们都是百战精锐，身上还都有薄甲，两方交战，结果自然不必怀疑。 最终四百明军被斩杀八十多人，剩下的也都被击溃逃散，而郝摇旗等大顺军只付出了二十多伤亡，一半以上还是被弓弩射的。 击溃拦路的四百明军过程很容易，不过浪费了时间，终于让陈明遇带着第三旅新军追了上来。 “将军，身后的两千明军追上来了！” 双方隔着仅有百多米距离，郝摇旗都能直接看到领头的陈明遇，以及两千人人手持燧发枪的第三旅新军士兵。 “欺人太甚，都追到跟前来了，没什么好说的，杀过去，把他们也击溃！”韦崇亮愤怒道。 郝摇旗也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但他看着陈明遇等大明新军士兵手中的燧发枪，与他认知里的火铳不一样，本来他心里就有所警惕，现在更是谨慎。 “先退到右前方土坡上，居高临下迎战！”郝摇旗下令道。 韦崇亮、戴长明二人虽然觉得原地正面迎战，也能击溃陈明遇等两千明军，但郝摇旗既然下令了，那么就当遵从。 土坡只有二十多米高，方圆百多米宽，郝摇旗等五百三十左右大顺军精兵退过去，刚好能完全占住这个土坡。 四十几名大顺军弓弩手顶在最前面，正面迎战追来的陈明遇等两千大明新军。 双方隔着一百一十多米，只陈明遇等大明新军再向前十多米，进入百米距离内，大顺军弓弩手便会立刻射箭。 然而，陈明遇没有立刻下令新军士兵进攻。 “苏衡、史云峰、林景盛，你们三个带领五百人，从左右后方将反军团团围住，勿使一名反军逃脱！”陈明遇先分兵，准备从四面同时将郝摇旗等大顺军包围。 “明军如此狂妄？”郝摇旗、戴长明、韦崇亮与其他大顺军士兵都惊呆了，静看着陈明遇等大明新军的动作。 他们没想到，两千明军，居然还敢分兵同时从四面包围他们，也就是说，每个方向只有五百明军士兵。 要知道，他们还剩五百三十人左右，且他们全部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明军这样分散兵力的包围，就不怕被他们各个击破吗？ “正面那个人定是明军主将，等会我们便从正面方向突围，无论将那名明军主将擒获还是当场击杀，都能使明军的军心大乱！”郝摇旗指着陈明遇所在方位，迅速定下策略道。 戴长明、韦崇亮二人顺着郝摇旗的手指，也一下就发现了陈明遇穿着与其他大明新军士兵不同，大概率就是主将，他们立刻点头赞同，换做是他们，也会定下一模一样的策略。 陈明遇那边，看到其余新军士兵已经各自绕到大顺军左右后三侧，完成了四面包围，而他亲自带领的五百新军士兵，也已经早就列好线列方阵。 “全军都有，攻击前进！”陈明遇下令。 第160章 郝摇旗之殇（二） 五百新军士兵以密集排列的方式，踏着整齐的步伐向着土坡前进。 “这些明军士兵什么情况？怕不是疯了？”戴长明瞪大着双目，看着大明新军居然这样的阵型，完全不能理解道。 “必然是明军主将乃是一个草包！”韦崇亮冷哼一声，直接定性道。 在他看来，明军士兵没有一人身上穿有甲衣的，还排着这么密集的阵型，这甚至都不像是在发动进攻，而是排着队上前送死来的。 确实，明军个个手中都拿着火枪，如果密集开火，场面瞬间会很恐怖。 但火枪在战场上，都是一次性的玩意，以前和明军厮杀的时候，不是没有见过，质量好一些的，四五十米才能破甲，质量差一些的，三十米左右才能破甲，且根本打不准，直接打中要害的概率更低。 明军一次开火，顶多让他们几十人伤亡，到时候他们猛扑向前，瞬间就能冲过四五十米距离，杀到明跟前前，到时候岂不就是一面倒的屠戮！ 郝摇旗没有韦崇亮、戴长明二人那么豁达，他一直皱着眉头，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安，他不认为明军主将是真傻真疯。 就算明军主将真傻真疯，明军士兵也不可能用自己的性命，陪着一起傻一起疯才对。 只是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以前从未见过这种情形，所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事实上，一百一十多米距离，大顺军士兵手中弓弩已经能够射得到了，只不过这个距离就算射中，大部分箭矢也顶多只能入肉一两寸，深入不到要害，无法直接将人射死。 最好能够接近到百米以内范围再射出箭矢。 郝摇旗、韦崇亮、戴长明等大顺军，不知道的是，大明新军士兵手中的燧发枪，射程与破甲距离，都比他们认知里的任何火枪都要更远。 一百一十多米的距离，也早就在大明新军士兵手中燧发枪射程之内了，只不过大顺军士兵人人身上皆有薄甲，隔着百多米射击，很难破甲，顶多射中手脚关节，或者脖子脸上才有杀伤，因此大明新军士兵也不急着开枪。 双方不断接近，进入百米以内。 “射箭！”前沿的大顺军将领大声下令。 四十几名大顺军弓弩手猛地拉开弓弦又猛的松开。 “咻！咻！咻！”四十多支箭矢破空朝前进中的大明新军线列方阵飞了过去。 “噗！” “噗！”十三名大明新军士兵中箭，六人直接倒下。 然而，大明新军士兵不为所动，继续稳步向前推进。 “继续射！”韦崇亮冷笑，这才刚刚进入百米以内，眼前明军以这样的速度，如果想走到四五十米距离开枪，恐怕得被他们先射死射伤一百多人。 到时候剩下的明军士兵都未必还有勇气开枪，可能直接就先溃散了，明军主将脑子确实疯了，竟然让麾下明军士兵这样上来送死。 可惜他们携带的弓弩数量不是很多，在攻打通城县的时候已经损失了二十多张，并且最前沿也无法同时摆开更多弓弩手，否则定能让明军在前进过程中，付出的伤亡倍增。 大顺军弓弩手抽出箭矢，撘箭拉弓的速度很快，大明新军线列方阵才上前再次十米左右，他们第二轮箭矢就射了出来。 这一次十六名大明新军士兵中箭，八人直接倒下。 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继续无动于衷的不断向前，好似根本看不到身边中箭的同袍，也不怕自己中箭。 “再射！” “咻咻咻！”大顺军弓弩手第三轮齐射。 这一次是十七名大明新军士兵中箭，有人还是反复中箭，身上一下子插了四五支箭，因此十一名大明新军士兵直接倒下。 而这个时候，双方也终于接近到了八十米以内。 大明新军线列方阵最后面，陈明遇松了一口气，可惜大炮太重了，大军一路急行军追击，没有携带一门大炮，否则他不会让新军士兵顶着大顺军弓弩手单方面射箭向前攻进，以至于一枪都还没开，就先被射死射伤了四十多名新军士兵。 “瞄准！” 最前面两列的新军将领同样也松了一口气，大声下令。 新军士兵纷纷以最快的速度抬枪瞄准。 第一列一百多个黑洞洞的燧发枪口，对准前面的大顺军士兵。 事实上，挤在土坡上，大顺军士兵也凑非常密集，尤其是顶在最前面的四十几名弓弩手，他们密集程度不比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差多少。 大顺军弓弩手第四次弯弓搭箭准备射出。 本来他们以为要接近到四五十米才会开枪的大明新军，却怎么都没想到，还隔着七八十米距离，大明新军士兵手中的火枪就齐刷刷端了起来对准了他们，以至于他们弯弓射箭的动作都慢了一拍。 “开火！”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闻令，立刻勾动燧发枪扳机。 “怦怦怦怦！！”白烟阵阵。 在大顺军士兵瞪直的目光中，一百多颗铅弹向他们飞了过来。 “噗！噗！噗！”炽热的铅弹直接击破铠甲，一缕缕鲜血从伤口溅洒而出，足足三十多名大顺军士兵中弹，其中大半都是顶在最前面的弓弩手。 不少大顺军士兵还同时中了五六颗铅弹，更有人直接被击中脸部。 二十一名大顺军士兵直接倒下，像是一小片的麦子被一刀割倒了一般。 这一幕，不仅惊呆了大顺军士兵，也惊呆了郝摇旗、韦崇亮、戴长明三人。 眼前明军士兵手中的火枪，怎么与他们意识里的火枪不一样，威力大得多，竟然八十米左右距离就能击破他们大顺军士兵身上的薄甲。 三人所处的位置，前面只挡了百多名大顺军士兵，距离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只有一百三十米左右，有一颗铅弹从缝隙穿过击中郝摇旗身上的铠甲。 “锵！”郝摇旗做为主将，穿着的是中型甲，虽然以他身上铠甲的防护力，这个距离不可能破甲，但铅弹蕴含的力道，却让郝摇旗中弹处皮肉发麻，他面色大变。 第161章 郝摇旗之殇（三） 不等郝摇旗有更多反应，也不等最前面的大顺军弓弩手从混乱中反应过来。 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第二列，快速向前突进几米后齐射了。 “开火！” “怦怦怦……”白烟冲天，铅弹横扫，再次三十多名大顺军士兵中弹。 最后剩下的十几名大顺军弓弩手也几乎全部中弹了，因为有人是反复中弹，因此这一轮足足二十七名大顺军士兵倒下。 “第三列，瞄准！” “开火！” “怦怦怦……”只隔了四五个呼吸，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第三列士兵再次向前快速突进几米后齐射。 这次击中三十七名大顺军士兵，短短十个呼吸左右时间，打死打伤百名左右大顺军士兵。 郝摇旗、韦崇亮、戴长明三人面前的大顺军士兵，直接减少了大半。 韦崇亮、戴长明也被铅弹从缝隙隔着百多米距离击中，其中戴长明被击中三颗铅弹，但都是打在他身上的铠甲上面，并没有能破甲让他受伤。 韦崇亮被击中两颗铅弹，他比戴长明倒霉，其中一颗被他身上的铠甲挡了下来，但另一颗却击中他左手关节，直接打出一个血窟窿，鲜血从伤口处啵啵流出。 “啊……”韦崇亮痛呼一声，额头冷汗瞬间冒了出来，脸色也白了下去。 这一轮郝摇旗没有被击中，但上一轮却被击中了，眼见原本的第一列大明新军士兵重新装填完毕之后，再次转换为第一列，并快速向前逼近七八步，准备第四轮齐射。 郝摇旗骇然失色，他与戴长明、韦崇亮三人面前只剩几十名大顺军士兵挡着了，且与大明新军线列相距不到百米，这个距离或许大明火枪的子弹不能击穿他们身上精良的铠甲，但如果他们三人谁倒霉被击中面部，也是会身死当场的。 “退！快退！”郝摇旗大喊。 戴长明、韦崇亮二人反应过来，立刻跟随郝摇旗一同向后速退，赶在大明新军士兵第四轮齐射之前，退到了一百一十米外。 “怦怦怦……”一百五十多颗铅弹，再次杀伤三四十名大顺军士兵。 其他大顺军士兵也从惊骇之中反应过来，纷纷下意识向后溃退。 然而，本来就是挤在一座高仅仅二十多米，宽不过方圆一百多米的土坡上，向后退又能退多远，退到哪里去。 大顺军士兵向后溃退，大明新军线列方阵则趁势快些向前逼近，让双方距离始终不超过八十米，大明新军士兵手中燧发枪只要开枪击中，就能击破大顺军士兵身上的薄甲。 “怦怦怦……”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第五轮齐射，再次击中三十一名大顺军士兵。 此刻被打死打伤的大顺军士兵已经超过了一百七十人。 本来大顺军士兵就只有五百三十人，现在一下子缩减到了只剩下三百六十人左右，并且这只是在短短二三十个呼吸发生的情况。 “怦怦怦……” “怦怦怦……”这两轮枪声是从左右两侧传来的，左边有二十四名大顺军士兵被击中，右侧更是有三十一名大顺军士兵被击中，一下子直接让还完好的大顺军士兵仅剩三百左右罢了。 更可怕的时候，绕到后方包围的五百大明新军士兵，也已经在后方组好了线列方阵，开始攻击前进，马上也要第一轮齐射。 “不好！再这样下去，我们得全军覆灭！”郝摇旗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只觉得遍体生寒。 戴长明、韦崇亮，以及其他三百名大顺军士兵，同样感觉到一股寒气直冲天灵。 “主动向前冲锋突围，尚有一线生机！”郝摇旗只咬了一下牙，便立刻做出决定。 现在这种情况，前后左右四面同时被夹击。 之前看到明军两千人居然也敢分成四股，四面包围，还以为明军主将是草包，狂妄自大的缘故，现在才知道，根本就是明军主将有绝对的自信。 偏偏他们不知道情况，竟然任由明军分兵包围，以至于此刻如此被动！ 听到郝摇旗的话，戴长明、韦崇亮如梦惊醒：“对，主动向前突围，还有一线生机，继续留在这里被动遭明军火器打击，必死无疑，冲！” 韦崇亮拔刀指着正面的陈明遇这个方向，先前他们用弓弩已经射死射伤了四十多名大明新军士兵，这个方向的大明新军士兵人数最少。 面对敌军火枪，就应该主动冲杀，不能给敌军开枪过后，重新装填的机会。大顺军上下都是身经百战，意识里都有关于火枪的认知，至少此刻他们心里都是这么认为的。 “杀！”郝摇旗、韦崇亮、戴长明三人亲自指挥剩下的大顺军士兵朝着正面的陈明遇这个方向猛冲。 本来双方距离就在七十米左右，大顺军主动猛冲过来，大明新军线列方阵又正在不断攻击前进，几乎便是短短两个呼吸时间，双方之间的距离就缩短到了五十米左右。 这个距离，大明新军士兵手中的燧发枪威力更强，破甲更犀利。 “怦怦怦……”一轮齐射，足足五十多名大顺军士兵被击中，瞬间直接倒下三十多人，其余二十多人也凄厉哀嚎。 郝摇旗、戴长明、韦崇亮三人也各自都有被击中，其中郝摇旗与韦崇亮各被击中两颗铅弹，戴长明被击中一颗铅弹。 虽然三人身上都是精良的中型甲，但他们与前面大明新军士兵的距离只有六十多米，中型甲也有很大概率被破甲了。 其中郝摇旗与韦崇亮各自被其中一颗铅弹破甲，铅弹入肉寸许，伤得不算多重，却也痛苦难当。 戴长明被击中右臂关节处，顷刻间他右手握着的刀都掉在了地上。 此刻，大顺军士兵仅剩二百四十多人。 “怦怦怦……”左右两个方向也再次传来齐射的枪声，因为大顺军士兵主要挤在正面的陈明遇这个方向，左右两侧比较松散，因此加在一起只被击倒三十多人，但也让大顺军士兵仅剩二百一十人左右。 第162章 郝摇旗之殇（四） 后侧的大明新军线列方阵趁着刚才大顺军集体前冲，不顾后方，他快步前冲，把最后面的十几二十名大顺军士兵纳入破甲射程。 “怦怦怦……”最后面的十八名大顺军士兵被击倒。 短短两三个呼吸时间，大顺军士兵又直接锐减到了仅剩一百九十多人。 所有剩下的大顺军士兵都遍体生寒，没有任何人敢再有半点犹豫，如同即将被彻底困死的困兽一般，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杀啊！”一百九十多大顺军士兵集体前猛冲，他们要赶在正前方陈明遇这个方向的大明新军士兵重新装填完毕之前，杀开一条血路，杀出重围。 然而，他们想多了，这个时候他们实际上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大明新军线列方阵是三列，每次齐射只是一列，虽然现在其中一列刚刚齐射，但第二列也已经装填完毕了。 郝摇旗、戴长明、韦崇亮等一百九十多名大顺军士兵，只向前冲了六七米，大明新军线列方阵的第二列便朝他们齐射了。 “怦怦怦……” 因为距离太近，前冲时又太密集，所以又是足足五十多名大顺军士兵中弹，其中包括郝摇旗、韦崇亮、戴长明三人。 韦崇亮中弹两颗，全部破甲，且其中一颗打中要害，韦崇亮死死瞪着双目，口溢鲜血，不甘的倒下。 戴长明中弹三颗，也全部破甲，其中两颗打中要害，他比韦崇亮多撑了半个呼吸，紧随韦崇亮之后，也死死的瞪着双目，口溢鲜血，不甘的倒下。 郝摇旗也中弹三颗，同样全部破甲，但都不是要害，他只是半跪着，鲜血从伤口啵啵的不断流出。 第二列齐射过后，不到三个呼吸，原本装填的第三列，也装填完毕了，再次一百五十多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前方。 剩下的一百四十名大顺军士兵，见此情形，吓得魂不附体。 本来他们又向前冲了七八米，方才因为又被击倒数十人，而重新拉远到五十多米的距离，再次缩短到四十多米，现在却是连滚带爬的向后溃退着重新拉开距离。 眼见剩下的大顺军士兵主动向后溃退，陈明遇及时大声下令道：“停止射击！” 本来马上就要扣动燧发枪扳机的第三列大明新军士兵，停止了动作，只隔着数十米继续瞄准前面剩下的大顺军士兵。 左右与后侧三个方向的大明新军士兵也没有再射击，同样止步于五六十米的距离。 大约又过了五六个呼吸，原本齐射的燧发枪全部重新装填上了弹药，大顺军士兵只剩下一百四十人左右，四个方向的线列方阵大明新军士兵，没有再分三列射击，而是全部燧发枪，直接都指着剩下的大顺军士兵。 一千九百多个黑洞洞的燧发枪口，只要一轮齐射，相信直接便能将剩下的这一百四十名左右大顺军士兵，全部打成马蜂窝。 “降者不杀！”陈明遇怒喝。 “降者不杀！”四个方向大明新军士兵也齐声怒喝。 虽然剩下的一百四十名左右大顺军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比普通人更有勇气，更有厮杀经验，但是此刻他们已经完全被打得军心士气齐崩，没了半点勇气。 郝摇旗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鲜血已经快要流尽了，他努力睁着双眼，视线都开始有些模糊了。 他更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都盯在他身上，好像是在等他下令，又好像是在等他气绝倒下。 郝摇旗也知道没有任何希望了，此次渡江到长江以南发展的战略，彻彻底底的失败了。长江以南的民心不知何时，重新回到了大明，反而对他们大顺极具恶感。 还有这些大明新军，他终于知道，原来据说大明新军能够正面击溃左良玉最精锐的大军，不是什么夸大的传言，应该却有那样的事情，他已经亲身体会到了大明新军的强大战斗力。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火枪能够这样编组大军使用，并且大明新军的火枪，威力明显比以前从明军俘虏身上，缴获的那种传统火枪强大得多。 如果一开始，他们五百三十大顺军精锐，就不眼睁睁的看着明军分兵四面合围，他们还有可能逃掉，但他们没有。 从被明军四面合围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必然全军覆灭！ 郝摇旗是不想亲自开口说出投降之言的，他既然已经效忠李自成，还曾跟随李自成开创大顺王朝，虽然大顺王朝只辉煌了不到一年时间就日薄西山，可他却还是不想背叛李自成，他生是大顺之将，死是大顺之鬼。 似乎是鲜血流到了一个极限，郝摇旗双眼视线模糊，缓缓倒了下去。 看到郝摇旗倒下，剩下的一百四十名左右大顺军士兵齐刷刷扔掉手中兵器，跪倒在地大喊：“我们降，我们降，不要杀我们！” 至此，偷渡到长江以南的六百七十多大顺军精锐，全军覆灭！ 陈明遇派人将捷报快速送往金陵。 四月二十七，金陵皇宫，谨身殿。 朱由简接到陈明遇送来的捷报，区区六七百趁夜偷渡的大顺军，全部歼灭并不算什么大捷，朱由简顶多送去几句嘉奖。 “李自成麾下的大将郝摇旗没有死，被陈明遇救了回来，但郝摇旗坚定不愿意归降大明，陈明遇问朕该如何处置？”朱由简皱着眉头，手指轻轻敲击桌案，在思考。 一般来说，这种反军大将，从战场上救了回来，还决定不愿意投降的，那么只能押解进京，以残酷的方式处死，比如五马分尸等等。 不过，郝摇旗是历史上，在李自成死后，大顺军之中投靠南明的所有将领里面，活得最久，坚持抗清最久，与李定国一起辅佐永历皇帝直到永历十七年，南明最终覆亡的那一年。 朱由简心里是愿意给郝摇旗一个机会了。 只是在李自成死之前，郝摇旗估计都很难投降大明，朱由简也懒得废那种心力去慢慢劝降，只能等李自成死后再说。 最后，朱由简给陈明遇的旨意是，让他将郝摇旗的伤完全治好，再把郝摇旗关在一处环境好一些的牢房，等他的下一步处置。 至于俘虏的那一百四十名大顺军精锐，也先关着。 郝摇旗等几百大顺军精兵偷渡过江，在通山县、通城县一带搞出的动静，对于大明来说，只是一个小波澜，真正的大波澜，是清军即将对江北各镇的大规模进攻。 已经有消息传来，二十一万多清军已经从山东兖州府开始南下，不日就会杀入徐州府境内。 徐州府之战即将爆发。 第163章 清军南下 南下的清军为三万八千满八旗骑兵，两万蒙古八旗骑兵，两万七千汉八旗步卒精锐，十三万普通步卒，总计二十一万五千大军。 毫无疑问，满八旗骑兵战斗力是其中最强的。 努尔哈赤起兵反明至今二十七年，满八旗士兵的组成主要是，自生活在白山黑水中的一个个女真部落里走出的青壮。 前期，这些女真青壮，只有一身蛮力，单兵战斗力虽然凶悍，但不成体系，不懂配合，实际战斗力不如同等数量拥有甲衣的明军精锐。 中期，经过萨尔浒之战、辽阳之战的锻炼，加上缴获的明军甲衣的武装，战斗力与同等数量拥有甲衣的明军精锐相差无几。 后期，逐渐征服科尔沁等一些蒙古部落，给所有满八旗士兵都配上战马，再加上宁锦之战、宁远之战、征服朝鲜之战、五次从蒙古草原越过长城劫掠河北之战。 尤其是五次从蒙古草原越过长城劫掠河北，收获太大了，再有山西的八大豪商源源不断输送铁器，终于让所有满八旗都配备有了甲衣，且是薄甲、中型甲、重甲俱全。 满八旗的战斗力不仅超过同等数量的明军精锐，还几乎能以一敌二。 从之后的松锦之战过程中，便可以看到。 蒙古八旗骑兵主要是轻骑兵，拥有铁甲的比例不高，战斗力与同等数量的汉八旗精锐步卒差不多，满八旗骑兵对蒙古八旗骑兵与汉八旗精锐步卒，大致能做到以一敌二。 最后是十三万普通清军步卒，除了一些将领拥有甲衣之外，其余都只有制式棉衣。 虽然这些普通清军步卒，多是投降的普通大顺军或者普通明军士兵组成，但他们的战斗力，却超过以前还做为大顺军或者明军的时候。 原因很简单，李自成的大顺军或者大明的明军，如果是那些精锐士卒，那么还能领到军饷与吃饱饭，但普通士兵的话，却不仅没有军饷发，连饭也不能顿顿吃饱。 然而，变成了清军之后，大清朝廷无论是精锐士兵，还是普通士兵，都给他们发军饷，且给他们吃饱饭，谁如果立功，大清朝廷也不吝啬厚封厚赏。 不是大顺或者大明吝啬，实在是没有满清那么有钱。 崇祯十七年之前，清军五次从蒙古方向破关劫掠河北，收获太大了，加上李自成攻占京师之后，追赃助饷好不容易搞到的七千多万两银子，愣是被清军拦截抢走了其中五千多万两。 有这么多银子，大清朝廷为了得天下，自然不吝啬给那些普通士兵也足额发军饷，让他们顿顿吃饱。 因此，虽然很多人变成清军时间都还不到一年，可他们却也已经安心的跟着大清朝廷一起混了，帮着大清朝廷打天下。 这二十一万五千清军的综合战斗力，实际上不比山海关之战前，李自成的五十万大顺军差多少。 带着这样的力量南下，试问做为清军统帅的豫亲王多铎，信心怎会不充足。 “夺取徐州府，扫荡江北各镇，再渡江灭明，离大清最后一统天下便不远了！” “十四哥晋位为皇叔父摄政王，便是对八旗诸王态度的一次试探，只等再来一次大功，便可以借功绩再进一步，而十四哥的地位还能如何晋位？再向上自然便只有皇位了！”多铎拳头紧握，内心火热，目光坚定。 想法非常的美好，只是不知道多铎此刻是否想过，皇叔父摄政王上面，未必就直接是皇位，还能有‘皇父摄政王’。 他十四哥多尔衮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孝庄皇太后大玉儿，其实从一开始就把他们兄弟俩算计干净了。 打垮李自成的大顺政权，晋位皇叔父摄政王，打垮大明则再晋位为皇父摄政王，便始终还差一层才到皇位，而还想再上一层的话，难道还会有另一个比打垮大顺、大明更大的功绩？ 当然，多铎不知道历史，他此刻的心态好极了！ 清军二十一万五千之众，还跟着二百一十六门包括八十门红衣大炮在内的重炮，声势可谓浩大，就算三万八千满八旗骑兵，与两万蒙古八旗骑兵不参与攻城，那也有近十六万的攻城士卒，是徐州城大明守军的三倍！ 此次清军南下，无疑与历史上是不同的。 大明没有江北四镇，没有刘泽清和刘良佐这等手握重兵的大汉奸直接投敌卖国，让清军凭空多出十几万人马，还迅速拿下淮河南北数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战线推进到了长江边的扬州府城下。 更没有因为有弘光皇帝朱由崧这样的昏君肆虐，而江北江南民心尽失，且朝堂与地方一盘散沙，精神层面不能统一，力量方面也不能统一，形不成足够坚定与强大的抵抗力量。 反而因为朱由简的缘故，江北江南的民心不仅没有失去，还比崇祯十七年之前更凝聚。 朝堂与地方也不是一盘散沙，而是基本上能做到上下一心。 力量方面，黄得功绝对忠于朝廷，高杰妻子儿子都安置在金陵，投降清军的可能性比历史上更小，唯一的不确定因素，仅有寿州总兵刘良佐罢了。 不过寿州隔着凤阳与徐州，刘良佐就算已经暗中投降清军，也没那么容易直接与清军联系上，更没那么容易配合清军瓦解江北防线。 还有一点。 现在的江北各镇明军士兵，也不是历史上那种，战斗力连投降清军的原大顺军与明军士兵都不如。 有军饷的明军士兵与没有军饷的明军士兵，不是一个概念。 没有军饷，且饭都吃不饱的明军士兵，战斗力当然不如那些投降清军的原大顺军与明军士兵。 但是，有军饷且饭顿顿都能吃饱的明军士兵，战斗力是反而超过那些投降清军的原大顺军与明军士兵的。 比如，历史上徐州的高杰麾下有八万兵马，而如今的高杰，哪怕最近一个月又扩充了几千人马，达到了五万六千人，也仅有历史上的七成数量。 但这五万六千兵马的综合战斗力，却是绝对超过历史上八万兵马的战斗力。 第164章 徐州之战爆发 自从清军开始从山东兖州南下的消息传来，高杰的内心就没有平静过，很复杂，缺乏坚定。 “皇上会不会信守承诺，半个月后派援兵抵达？” “我仅凭这点人马，能不能坚守徐州府半个月？” “我若是不幸为朝廷战死前线，我儿元爵是否真能有一世荣华富贵？” “我，我他么的……” 总之，就是要不要豁出去，豁不豁得出去。 随着清军兵锋进入徐州府地界，离徐州城越来越近，高杰慢慢被逼到了墙角，心里反而没那么多念头了。 “其实，老子根本没得选！”高杰咬了咬牙，无奈苦笑一声道。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只有高元爵一个儿子，现在妻子儿子都在金陵。 另外，麾下将士，这一年时间以来，朝廷按时发放足额粮饷，每次发饷，还都大张旗鼓直接抬进军营里，并一次又一次强调，朝廷念着将士们，将士们拿的都是朝廷的粮饷，要忠君爱国等等。 现在的徐州军，早已经不是他高杰一个人的‘私军’，以前他高杰一声令下，哪怕是造反，所有人也都会二话不说的跟着他一起，可现在他如果要造朝廷的反，估计一大半人都不会听他的。 “既然没得选，老子就只能先豁出去，一心死守徐州府城与清军死磕，我若等来援兵，击退清军，那是我之幸，我若战死城头，便只希望朝廷和皇上能信守承诺，保我高家至少还有一世富贵！” 清军前锋出现在徐州城墙上守军士兵视线内的同一时间，高杰终于完全坚定了信念，不再胡思乱想那么多。 “报，总兵大人，清军前锋已至城下！” “立刻准备迎敌！”高杰霍然起身，怒声如雷，他他迅速前往城楼，亲自查看敌情。 清军前锋有两万人，其中满八旗骑兵四千，蒙古八旗骑兵两千，其余步卒一万四千，由固山额真费扬古统帅。 费扬古看着眼前的徐州府城，虽然做为淮北第一重镇，扼守从山东南下江淮的咽喉，城池巨大，城墙又高又厚，还有宽阔的护城河，但费扬古却根本不放在眼里，他轻蔑一笑。 “潼关那等中原第一雄关，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百万大军都未必能破关，不也被我们大清攻破。” “襄阳城不比这徐州城规模小，甚至城防比这徐州府都还要坚固几分，更有李自成数十万大顺军坚守，不也同样被我们大清攻破！” 从安插在徐州城内的细作探查到消息，徐州城内守军仅有五万六千人，其中六千还是这十几天，城内明军总兵高杰新招募的。 这点守军力量，能比襄阳之战李自成的几十万大顺军？ 费扬古在大军距离徐州城大约还有三百多米的地方，抬手令两万清军前锋止步。 不过，仅仅隔了七八个呼吸，费扬古的手又迅速向下一挥。 “驾！” 两百满八旗骑兵，一百蒙古八旗骑兵，拨马冲了出去，急速靠近徐州城。 城墙上，高杰皱着眉头，不知道这区区三百清军骑兵，这么冲过来，是打算干什么？ 骑兵难不成还能直接冲进城内来？ 要知道，徐州城不仅有城墙挡着，还有护城河挡着。 很快高杰就知道了，三百清军骑兵个个背上都背着一张强弓，冲到距离徐州城墙一百五十米左右时，快速取下背后强弓，抽出箭矢，弯弓搭箭。 这个时候，战马也冲到了距离城墙一百三十米左右。 借着战马的冲力，三百清军骑兵纷纷松开弓弦。 “咻咻咻！”三百箭矢向着城墙上破空飞来。 由于清军骑兵排成一条直线，因此一下子直接打击徐州城墙四百多米长的范围。 城墙上明军士兵，有些人还特地探头观望，哪里知道这些清军骑兵隔着一百多米突然射箭，猝不及防之下，有二十多人被射中，且几乎都是直接射中额头、脖子、眼睛这等要害。 直接气绝而亡的就有近二十人，另有六人凄厉的惨叫。 “放箭！”城墙上，明军将领惊怒的大声下令反击。 明军弓弩手纷纷朝城下三百清军骑兵射出箭雨，足足八百多支箭矢。 可惜的是，三百清军骑兵射出一箭之后，连百米范围都没有进，便立刻调头重新拉开距离，退到二百米开外。 明军弓弩手的箭矢射过去的时候，最靠近的一名清军骑兵都退到了一百四十米外。 因此，八百多支箭矢，竟然只有两支命中，一支射中一名满八旗骑兵的后背，但这个距离，连普通棉服都未必能射穿，更射不穿满八旗骑兵身上的铠甲，直接被弹飞了。 另一支箭射中一匹战马的臀部，入肉寸许，虽然让这匹战马嘶鸣了一声，但不影响什么。 相当于八百多支箭矢，没有取得一点战果。 这个时候，退到两百米左右距离的三百清军骑兵，又再一次拨马快速向徐州城冲刺，毫无疑问是想故技重施。 城墙上明军士兵惊呼一声，纷纷避到女墙后，不敢再胡乱探头，且八百多明军弓弩手快速弯弓搭箭。 这一次，隔着一百八十米的时候，三百清军骑兵就直接开始拉弓，距离还有一百五十米左右的时候，就松开了弓弦，抛射！ 以抛射的形势射出，叠加战马的冲力，也能射上城墙了。 三百多支箭矢，顿时射伤七名明军弓弩手，城墙上凄厉的惨叫刺耳。 不等城墙上的明军弓弩手反击，三百清军骑兵射出第二轮箭雨的第一时间，带着嘲讽的呼啸一声，直接调头返回了清军大部队，以至于城墙上明军弓弩手八百多支箭矢射出去，再次全部落空。 三百清军骑兵以一人未伤，一人未死的情况下，两轮箭雨杀伤城墙上明军士兵三十一人。 高杰一拳捶在面前的墙砖上，满脸铁青道：“清虏这是特地挑了一队神射手，以这样的形式，在清军主力抵达，并真正开始攻城之前，先给我徐州守军一个下马威，打击我徐州守军将士的士气，这是清虏惯用手段！” 高杰他以前就曾听到过这样的例子，没想到此刻亲眼见证了。 “可笑！清虏以为老子拿他们没办法？当老子城墙上的四十门大炮是吃素的吗！” 第165章 徐州炮火 “装填好了没有？”高杰带着愤怒，大声询问城墙上负责操炮的炮手们。 火药怕潮怕雨，因此大炮里不可能一直装填有炮弹，都是有了目标，准备要开炮的时候才开始装填。 徐州城墙上架设的四十门大炮，便是在清军距离徐州城还有几百米的时候，才紧急装填的。三百清军骑兵冲过来两轮箭雨，前后十几个呼吸时间，而大炮装填也只是需要二十个呼吸左右时间。 高杰询问的时候，便有速度快的炮手已经装填完毕了。 “报！总兵大人，大炮装填完毕！” “大炮装填完毕！”其他炮手速度稍慢，也在三个呼吸内，全部完成装填。 “好，给老子开炮，直接轰击清军大部队！”高杰狞笑着下令。 炮手用火把点燃引信。 “轰！轰！轰轰轰！”白烟冲天，四十枚实心炮弹朝着三百多米外的两万清军前锋打了过去。 两百满八旗骑兵，一百蒙古八旗骑兵才刚刚回到大部队，还没来得及拨正马首，后背还对着徐州城墙，炮弹便落了下来。 战马嘶鸣，士兵凄厉惨叫。 虽是实心炮弹，但因为距离只有三百多米，炮弹动能极强，少则跳弹十几米，多则跳弹数十米远，并且被击中的，无论战马还是清军士兵，都鲜血溅洒，残肢断臂横飞。 有七匹战马倒下，三名清军骑兵惨死，另有四十一名普通清军步卒死伤。 费扬古脸色铁青，同时浑身冷汗淋漓，因为刚有一枚炮弹就贴着他大约仅有两三米的距离划过，那裹挟的炽风，让他肌肤都似有刺痛。 太险了，如果刚才他倒霉被直接击中，任凭他如何勇武，恐怕也将肢体破碎，死得惨不忍睹。 一些清军骑兵极力控制受惊的战马，后面的步卒也颇为混乱。 “换开花弹！”徐州城楼，高杰大声下令。 开花弹造价比实心炮弹昂贵得多，朝廷送到徐州城来的数量不是很多，因此如果要使用开花弹，得高杰亲自下令。 刚才就是没有高杰的命令，炮手们按照习惯装填的实心炮弹。 此刻，有了高杰的命令，明军炮手重新装填的时候，纷纷换上开花弹。 城外，清军基本上制止住了混乱，同时费扬古也将心里的惊恐压了下去，不过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十一二个呼吸。 “撤！立刻后撤！”费扬古大声下令，同时他自己迅速调转马头，一马当先的向后撤退。 清军自己也有二百多门大炮，最近两年也习惯了使用大炮辅助作战，以费扬古的地位，自然了解大炮的特性，知道大炮重新装填需要的大致时间。 他不会傻到以为徐州城墙上的明军只开炮一次，继续待在这个距离，只会挨明军单方面轰击。 费扬古坐下的战马才刚刚跑了几十米，许多清军士兵更是才刚刚开始动作，徐州明军的第二轮四十枚炮弹便落了下来。 “轰！轰！”开花弹不仅能如实心弹那般落地后跳弹，以弹体直接击中杀伤，还会炸开，再杀伤一轮。 六十多名清军士兵被炸死炸伤，九匹战马倒下，另有数百匹战马受惊，嘶鸣着乱窜。 挨了两轮炮击，清军终于全线向后撤离，很快就跑出了一百多米，与徐州城的最近距离拉开到了五百米以外。 然而，五百米以外依然没有离开徐州城墙上四十门大炮的射程。 “轰轰轰！”第三轮炮击。 不过，这一轮因为清军离得远了，清军骑兵与步卒都不再是密集聚在一起，所以只炸倒了三匹战马，炸死炸伤二十七名清军士兵。 高杰没有让炮手进行第四轮炮击，虽然清军依然还在大炮射程之内，但到了七八百米距离，视线已经很朦胧了，炮弹准头也很差，再打一轮，也难伤几名清军士兵，就不要浪费炮弹了。 三轮炮击，也让清军损失了十九匹战马，另有二十多匹战马被受伤，同时死伤的清军士兵近一百五十人。 这种损失，可比三百清军骑兵冲到城墙下两轮箭雨，射死射伤三十二名明军士兵大了数倍！ 徐州城墙上，明军士兵一片欢腾。 “清虏看样子也没什么可怕的嘛，被我们大炮一轰，同样抱头鼠窜！”有明军士兵指着远方已经模糊到几乎看不到的清军，嘲笑道。 高杰也冷笑了一声。 清军区区两万前锋，就敢凑到徐州城三四百米距离，给他下马威？现在是谁给谁下马威！ 不过，也不得不说，大炮真是好用，如果能再多二十门就好了！高杰心想道。 大约两刻钟时间过去。 多铎率领清军主力，抵达距离徐州城一千三百米左右区域。 这个区域，其实也还在徐州城墙上千斤重量以上重炮的射程范围内，但眼睛视线已经看不到了，只能盲轰，命中率小得可怜，所以城墙上的明军炮手不会乱轰，多铎也不会惧怕。 看着颇有些狼狈模样，跪在自己面前的费扬古，多铎脸色并不好看。 “怎么回事？”多铎冷声问道。 “回豫亲王爷，徐州城墙上架有大炮，恐怕不下三四十门，奴才一时大意，请豫亲王爷赎罪！”费扬古回答道。 “本王知道了，此次便不治你的罪，你起来。” “喳！” 对于多铎而言，费扬古虽然大意，致使损失了一百多名士兵，可毕竟试探出了徐州城具体拥有多少门大炮的事情，算将功补过了。 满清在徐州城内安插有细作，但也只打听到徐州城内有大炮，具体多少门却并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是四十门，并且都是至少能打六百米以上的中重炮。 这有些出乎多铎的预料，要知道当初吴三桂带着五万关宁军精兵镇守山海关，也仅仅只有二十门千斤以上重炮。 也就是说，徐州城现在拥有的大炮火力，超过当初吴三桂在山海关时拥有的大炮火力。 大明朝廷失去了京师，以及北方半壁江山，只能龟缩到江南一隅，却反而更富裕了？ 第166章 鏖战徐州（一） 不仅仅是徐州城的这四十门大炮，据大清在长江以南的细作传回来的消息，大明还把大量大炮装到了水师战船上，扼守长江天堑，不下两三百门。 徐州与长江，估计这便是大明拼死构筑的两道防线，大明把拿得出来的大炮，都用在这两道防线上了。 满清细作从去年八月便渗透到了长江以南，不过人数有限，加上这个时代消息传递的局限性，而且大明究竟有多少大炮，这是机密，也就内阁与朱由简，以及其他少数人知道，满清细作还不至于短短几个月就收买得了大明重臣。 他们以为大明水师两三百门大炮的数量，也只是从各种讯息之中估计出来的一个大概数量。 当然，如果有人直接告诉多铎，大明上下所有五百斤以上中重炮加在一起，超过了千门，估计多铎也不愿意相信。 “传令下去，大军在此扎营，众将士养足精神体力，明日再攻城。” “趁夜将我大清的大炮架设在距离徐州城六百米以内范围！”多铎接连下令。 “喳！” 徐州城墙上架设的三四十门大炮，到底让多铎忌惮，虽然他带了两百一十六门大炮，数量是徐州城内大炮的五倍多，但如果大白天直接把大炮架设在徐州城六百米以内范围，恐怕还没架好，就被徐州城墙上的明军大炮摧毁几十门了。 趁夜把大炮架设好，是最好的选择。 “再派人将本王一封亲笔书信射入徐州城中，劝降高杰！”多铎知道高杰的夫人儿子都在金陵，让高杰投降的概率不大，但他还是例行试一试。 “喳！” 要将书信射入徐州城中，自然也不能大白天的去。 箭矢正常情况下，有战马冲力叠加，飞一百五六十米不成问题，但如果绑上书信，超过百米都难顺利射上城楼。 夜幕渐渐降临。 一名镶白旗将领带着多铎写好的书信，趁夜飞马直奔徐州城下。 马蹄声引起城墙上明军将士的警觉，一队弓弩手迅速弯弓搭箭，随时射出。 由于夜色，明军将士在城墙上，借着火把的火光，其实也仅仅只能看到五六十米远。 这名镶白旗将领很快冲进城墙上明军将士的视线之内，看到只有一人，城墙上明军弓弩手没有立刻射箭。 这名镶白旗将领借着战马的冲力，在五十米左右区域，将绑有书信的箭矢朝徐州城楼射了过来。 “咻！” 箭矢钉在城楼的一根木柱上，箭尾的羽毛颤动。 “大清豫亲王爷向徐州总兵高杰问好！”这名镶白旗将领又大喊了一声，听得懂的人自然懂，听不懂的人也没必要说得太直白。 说完，这名镶白旗将领迅速调头折返。 有明军将领取下带有书信的箭矢，以最快速度送到高杰面前。 “总兵大人，清虏射来信件，请将军过目！” 高杰打开来看，片刻后，冷哼一声将信件狠狠扔在地上。 “清虏以为我高杰是什么人？我虽不才，也是大明兴平伯兼徐州总兵，为大明镇守一方！况且我高杰堂堂汉家儿郎，清虏不过关外胡虏，如今窃取我汉家土地，已是令我愤恨无比，竟然还妄想劝我投降？可笑！” 其实历史上高杰也正是有一些这样的心理，所以才迟迟不愿意投降清军，最终被清军联合降将设计暗害。 多铎给高杰许的承诺并不低，不仅有王爵，还有美女五十人，良田万顷，白银万两，且允许高杰继续统帅麾下五万多徐州军。 当然，满清的王爵不值钱，说是王爵，实则地位连一个只能领一两千骑兵的满八旗甲喇额真都不如，也只能在满清统治下其他汉人面前摆王爵谱罢了。 一直到天将亮，高杰都没有任何回应送出城给多铎。 清军大营。 本来多铎对于高杰投降也没抱多大希望，看到天都快要亮了都没有回信，便默认高杰不愿意降。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攻城，以硬实力说话！ 卯时，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徐州城墙上，明军将士的视线，从能看到百多米，到两百米，三百米…… 终于，朦胧看到清军架设在四百到六百米区间的两百一十六门大炮。 “那是不是清虏的大炮？”一名明军士兵瞪大了双目，指着清军大炮阵地的区域，问身边的另一面明军士兵。 “快，快去通知总兵大人！”有明军士兵快速往城内总兵府跑去。 这个时候，高杰其实也才刚刚睡醒。 “轰轰轰轰轰！”二百一十六门清军大炮首先开炮了。 徐州城墙上的明军将士，只能朦胧看到清军大炮的影子，然而清军的目标是整个徐州城，清军不需要多么清楚的看到城墙上的明军大炮或者明军士兵，他们只需要看到巨大的徐州城池就行了。 清军大炮直接瞄准徐州城池，自然目标更快确定，更容易瞄准。 清军用的全部都是实心炮弹。 一枚枚炮弹划过数百米距离，狠狠砸在徐州城墙上，也有一些炮弹击中城楼，或者越过城墙打进城内。 高杰听到密集开炮，以及炮弹砸在城墙上，或者砸入城内的声音，他面色顿时一变。 这个时候，从城墙跑来禀报的明军士兵，也来到了高杰面前：“报，总兵大人，清军，清军将大炮架设在数百米距离，开始炮击了！” 本来是准备将在城墙上朦胧看到的情况告知高杰，并不确定具体情况。 但是，清军这一开炮，不用确定了，就是清军趁夜将大炮架设在距离徐州城四百到六百米区域。 “慌什么，告诉将士们，反击就是了！”高杰一边急忙穿着铠甲，一边呵斥道。 “遵令！”这名明军士兵立刻返回城墙。 不过，这名明军士兵才刚出总兵府，城墙上的明军炮手就已经开始自主反击了，毕竟谁也不是木头，非得单方面挨炸的等高杰的命令才开炮，这种事情，相信任何将领都是能够理解的。 “开炮！轰这些清虏个娘的！” 第167章 鏖战徐州（二） 高杰刚走上城墙，没一会就逃似的重新下来了，他一手扶着城墙，感受到清军炮弹撞在城墙上引起的震颤，觉得自己心脏都跟着颤抖。 “他么的，清虏的炮火也太猛了，算上我徐州的四十门大炮，加在一起都超过两百五十门了。” “没想到我高杰，有一天竟然能打上这样的大仗！”高杰心惊的同时，胸膛又有一股热血翻腾。 哪个将领没幻想过自己做为主将，打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仗，最后完虐敌军。 高杰此刻便是做为大明一方主将，正在与清军打着一场双方兵力加在一起超过二十七万，大炮加在一起超过二百五十门的大仗，只不过完虐清军是不可能的，只要不被清军完虐，这场仗就有得打！ “我兵力是少，可我守着徐州城，占着绝对的地利优势。” “皇上曾答应过我，只要我能坚守半个月，援兵必至，我选择相信皇上！” 反正也没有退路，那么便放手一搏。 高杰此刻满心想的都是如何撑住半个月。 “隆……咔！”忽然一声，铁与铁剧烈碰撞的声音响起。 “报！总兵大人，有一门大炮被清军击毁！”一名明军士兵快速从城墙上下来禀报道。 高杰心头一紧，虽然只是一门大炮，但他只有四十门大炮啊，况且现在才是第一天，第一个时辰过了不到两刻钟，这就损失了一门大炮了？那么四十门大炮又能撑多久？ 如果没了大炮，以清军这样凶猛的火力，恐怕半天都不用就会轰塌徐州城墙。 彼时清军直接杀进城内，他区区五万多人，无论如何拼命，都挡不了几天，十五天更是妄想。 想了一下，高杰下令道：“快，立刻把三十一门大炮先给我撤到城内来，剩下八门大炮尽可能分散在城墙上继续与清军对轰！打坏一门再换一门新的上去！” 他这是打算以这样的方式，延缓己方大炮被清军摧毁的速度。 徐州城对着清军的这面城墙，长度是固定的，一股脑把所有大炮全部架在城墙上，与只放八门大炮分散在城墙上，被清军大炮击中击毁的概率差了数倍。 如果所有大炮全部架在城墙上，可能一天就得被清军全部摧毁，但以这种只放八门，损失一门再添一门上去，那么就有可能支撑四天，甚至五天。 若不是只放五门大炮在城墙上，火力太小，威慑不了清军，高杰都想只放五门就行了。 高杰的策略是有效的。 双方大炮对轰，清军有绝对的数量优势，而大明这边有绝对的地利优势。 随着天色逐渐大亮，明军炮手在城墙上，能够更直观的看到清军大炮阵地，且明军大炮居高临下轰击，无论是精准度还是射程都更优。 “轰！轰！”城墙上的明军大炮，每隔几十米才架有一门，打出的炮弹数量虽然少了数倍，但依旧能威慑清军。 “隆咔……”一门清军红衣大炮被炮弹直接击中炮身损毁。 虽然清军用麻袋装泥土，在每一门大炮面前都堆有两层防护，一是减少大炮被明军大炮炮弹直接击中的概率，二是减少明军大炮炮弹落地后跳弹的距离。 这个时代的大炮，主体是那一根厚重的炮管，哪怕打中炮架，随便换一个炮架都能继续用，只要不直接击中炮管，都不算损毁。 相较于清军大炮的整个炮管都全部暴露，徐州城墙上的明军大炮，则是只露出几寸长的炮口，除非清军炮弹能直接击中伸出去的炮口，否则别想摧毁明军大炮。 总的来说，清军大炮被摧毁的概率是徐州城墙上明军大炮的数倍。 当徐州城墙上第二门明军大炮被摧毁的时候，城外清军大炮则是已经被摧毁了六门。 高杰因两门大炮被摧毁，就觉得心里都要滴血，而清军六门大炮被摧毁，多铎脸色也没好多少。 自从山海关之战后入关，大清对付李自成的大顺军，任何一场大战，在大炮火力上都是绝对碾压，没有一场大战能损失超过五门大炮。 然而，现在徐州城下，才打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损失六门，最重要的是，明军方面只损失了两门。 “隆咔……”又是一门大炮被炮弹直接击中炮管是声音。 这是一门三千多斤重的红衣大炮，只见炮架四分五裂，炮管抛飞六七米，又重重砸回地上。 地面被砸出一个一尺多深，半丈多宽的大坑，炮管清晰可见被砸出一个凹印，显然这门大炮已经彻底损毁了。 当清军士兵将损失报到多铎面前，多铎脸上抽搐了一下，七门大炮的损失换明军损失两门大炮，以这样的比例，若是将城内明军四十门大炮全部摧毁，大清的损失的大炮也将达到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门。 “暂停轰击！”主导大炮阵地的清军将领突然大声下令。 原来，大炮并不能一刻不停的轰击，往往轰击小半个时辰就得暂停一会，让炮管不至于太烫，否则容易炸膛。 一门大炮，一般在一整天时间里，顶多只有四个时辰时间在开炮。 “报！” “豫亲王爷，前线已经探查出来了，明军只同时部署八门大炮在城墙，损毁一门，又才换一门上去，始终保持八门的数量！” 多铎皱起眉头，一下子就看穿了高杰的想法，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虽然他拥有的大炮数量，是城内明军的五倍多，明军只同时部署八门大炮在城墙上，他的火力更是明军的二十多倍，但是明军大炮如此分散，想要全部击毁，怕是也得耗时数天。 没有将明军大炮全部击毁，便不能安心集中火力轰击徐州城墙。 想要将徐州这样厚的城墙轰塌，最好能将大炮直接部署到距离城墙两三百米区域，那样的话，打出去的炮弹动能更强，也精准得多。 如果说在四百到六百米距离，想轰塌徐州一段几十米长的城墙，得上万枚炮弹，那么在两百到三百米距离，便只需要三千多枚炮弹。 “就算这般取巧，也只是拖延一些时间罢了，最终改变不了什么，本王甚至期待大明朝廷能赶在徐州被本王踏破之前，派来援军，好让本王将大明援军一并歼灭！” 第168章 鏖战徐州（三） 围三阙一，是这二十多年来，清军对大明战事时的拿手好戏。 辽阳之战、宁锦之战，清军便是靠着围三阙一，以及骑兵的机动性，将明军耍得团团转，大量歼灭明军有生力量，最后取得大捷。 此次多铎带着足足二十一万五千大军南下，比之去年征伐李自成的时候，率领的东路清军，人数更多，综合实力更强。 连李自成数十万大顺军都被他打垮了，大明精锐已经于松锦之战及郏县之战中被歼灭，去年更是连京师都丢了，现在只能偏安江南，还能剩多少实力？ 此次率军南征，多铎唯一觉得不容易的，只是如何歼灭明军主力。 如果明军全都缩在如徐州这等城池之中，他要一一强攻，不仅耗时还耗力，而如果明军主动来救援徐州，那么便能将来援明军拦截在城外野战。 多铎有绝对自信，明军敢与大清铁骑野战，来多少死多少！ 双方炮战一直进行了四日，徐州城墙上，明军大炮已经被摧毁了三十五门，只剩下最后五门。而清军方面，也有一百二十七门大炮被摧毁，只剩下最后八十九门。 天色渐渐全黑，双方都停止轰击，只等明日一早，再继续对轰。 徐州城内，高杰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座大山，一旦他最后五门大炮全部损毁，那么清军便能够肆无忌惮的抵近轰击徐州城墙。 届时恐怕半天都用不上，清军就会将徐州城墙轰塌一段。 现在才过了四天，哪怕明天还能顶住一天，那也还差十天时间，没有大炮，城墙再被清军轰塌的话，他如何能在二十一万多清军的全力进攻下撑过十天？ 高杰在深思，不断设想种种如何抵御清军进攻的策略。 城外，清军中军大帐，多铎也在盘算着。 “估计明天就能够将明军大炮全部摧毁！” 如果按照这几日损失的比例，摧毁明军最后几门大炮，大清也还要付出近二十门的损失，到时候便是前后一百四十多门的损失。 这样的数量，大清全力制造一年都未必能制造出来，多铎心都不由得在滴血。 “去年刚入关的时候，我和十四哥都以为最难打的是李自成，只要将李自成打垮了，大明轻易就可以扫灭。” “却没有想到，打李自成很顺利，前前后后都没损失多少门大炮，可现在打大明，将士们都还没有真正开始攻城呢，就先损失了一百多门大炮。” “徐州只是大明的第一道防线，拿下徐州城，顶多只能攻取淮河以北。想要拿下整个江北，还得再攻下扬州城。” 扬州号称长江以北第一富庶，城防至少也是徐州城一个等级的。 “把扬州城拿下，也还要面对长江天堑……”想到这里，多铎都不禁有些怀疑，此次南征，是否能够一举将大明打垮。 打垮了大明，十四哥多尔衮才能从‘皇叔父摄政王’，再进一步废了福临小皇帝，登临皇位。 “来人，立刻传讯京师，本王需要更多大炮，只要红衣大炮！” 虽然现有的大炮，攻下整个江北，大概率不成问题，不过在拿下江北之后，要想突破长江天堑，就需要大量红衣大炮架设在江北，只有红衣大炮的射程能覆盖大半个长江的江面，轰击江上的大明水师船只，助力大军突破长江天堑。 次日一早，双方继续炮战。 “隆咔……”仅仅一刻钟，徐州城墙上便有两门大炮被摧毁。 “怎么回事，徐友成这个废物是干什么吃的！”高杰怒骂。 虽然大炮被击中摧毁是小概率事件，但再小的概率，也还是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接连被击中摧毁的。 本来最后五门大炮，悠着点有可能撑得到下午的，现在第一刻钟就损毁了两门，如果倒霉的话，岂不是一两个时辰就会全部损毁。 担心什么来什么，才刚过了一个时辰又两刻钟，徐州城墙上明军最后一门大炮被清军炮弹摧毁。 随着徐州城头炮声消失，清军又连轰了三轮都不见反击，确定明军大炮已经全部被摧毁。 “好！立刻给本王将剩下大炮抵近轰击城墙！”多铎大笑一声，悍然下令。 清军炮手立刻将剩下七十四门大炮推着靠近徐州城，从距离徐州城四百到六百米的区域，退到距离徐州城两百到三百米区域。 高杰在徐州城楼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清军大炮抵近而无能为力。 “该死的，如果朝廷能多给我二十门大炮就好了，我定能将清军所有大炮抵消，清军只要没有大炮，想攻破我徐州城，别说半个月，一个月我都有信心坚守！” 可惜没有如果，他高杰前科太多了，以前不止一次纵兵劫掠百姓，不止一次对朝廷的调令阳奉阴违。 朱由简当初只给高杰运来二十门大炮，朝堂上便几乎所有朝臣反对。清军南下之前，朱由简又是乾纲独断，才再次给高杰多运来二十门大炮，让高杰一下子拥有四十门大炮。 其实按照朝臣们的意见，一门大炮都不应该给高杰。 如果高杰能在徐州城挡住清军最好，挡不住清军，那么消耗一部分清军之后，高杰再力战而死，那便死得其所了，反正他们许多人都觉得有长江天堑在，就算江北各镇都被清军攻陷，问题也不大。 如同数百年前宋室南迁一样，官员更多的只想保住江南半壁江山，对于长江以北都不是很在意，甚至朱由简丝毫不怀疑，朝堂上三成以上官员，都期望大明能如南宋那样，守住江南半壁江山，保住江南半壁江山安宁即可，不要想着什么北伐收复京师之类的，大明国祚在江南继续多延续几十一百年就很好了。 回到徐州城。 己方大炮被全部摧毁，高杰等明军接下来便只能单方面接受清军大炮轰击了。 清军迁移大炮阵地，将大炮移至距离徐州城两百三三百米区域重新架设。 时间刚进入巳时，清军便重新完成了大炮的架设。 “开炮！” “轰轰轰！” 第169章 鏖战徐州（四） 清军七十三门大炮齐齐怒吼，实心炮弹只隔着两三百米距离打来，动能比之前强太多了。 “隆！隆！”炮弹狠狠撞击在徐州的城墙上，霎那间砖石飞溅，整片城墙都似在颤动。 高杰与城墙上的明军士兵的心脏也跟着炮弹的一下下撞击，而在颤抖。 单方面挨大炮轰击的滋味显然很不好受。 清军集中炮火轰击一段城墙，毫无疑问是打算轰塌出一个突破口，然后大军从突破口冲入城内厮杀，一举夺城。 虽然清军之前四天，主要为了摧毁徐州城墙上的明军大炮，但许多炮弹也打在城墙上，或者越过城墙打在靠近城墙的城内一两百米区域。 城墙上已经布满坑坑洼洼的弹痕，城内也有大量倒塌的民房。 清军将大炮抵近之后，炮弹精准度大大提升，几乎没有炮弹再越过城墙打进城内，而是都打在城墙上。 每隔近半个时辰，清军便暂停轰击一会，给炮管散热。 到下午的申时三刻，清军已经暂停又继续，到第五轮轰击了。 “嘭！”第一枚炮弹将一处城墙打穿。 “哗啦……”上百块砖石从内外两侧垮塌下来，有不少砸入护城河之中，大量水花飞溅！ 高杰面色大变，惊怒道：“恐怕再有一个时辰，清军便能轰塌出一个数米宽的缺口。” 正如高杰所想，接下来清军每轮开炮，都有炮弹打穿一处城墙。 虽然城墙有十几米高，但最上端塌陷最深的墙面也已经塌了超过五米，形势越来越危急。 “总兵大人，这处城墙怕是很快就要塌到底了，这可怎么办啊！”副将白敬才略带惊慌的询问道。 “慌什么，城墙塌了便准备好与清虏厮杀就是，我五万多将士，难道还能一下子就被清军打垮了不成！”高杰咬牙说道：“清军顶多轰出一个几十米宽的缺口就开始攻城，而城墙塌了也还有大量砖石阻碍，清军骑兵不可能直接冲进城内，只要守好缺口，与清军耗几天不成问题！” “你去多准备点火油，多囤积点柴草，实在顶不住清军攻杀，就用大火暂时堵住缺口……”高杰不断做出安排。 高杰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沉吟了一下继续道：“天黑之前，清军顶多轰塌出十几米的缺口，外面还有护城河挡着，清军应该不至于连夜攻城。” 和高杰想的一样，天色完全黑的时候，清军只轰塌出了一个大约十四米宽的缺口。 缺口处倒塌的城墙砖石，一半落在城内，一半落入护城河中，将护城河都直接掩埋了一半。 不过，徐州做为千年重镇，护城河很宽，虽被倒塌的城墙砖石掩埋了一半，剩下一半也仍还有十一二米宽，清军士兵依旧不可能直接踩过来。 “清军想要杀进城内，只能等明日填平剩下的一半护城河，今夜还能最后睡一个好觉！” 这一次高杰却是想错了，多铎并没有等到明天填平另一半护城河之后才攻城，而是直接让一队五千人的清军士兵连夜试探性攻城。 “杀！”冲在最前面的一队清军士兵，抬着一只只十几米长的竹筏。 因为还完好的城墙上，明军士兵就着火把光芒也只能看到城下几十米区域，当明军士兵发现清军连夜攻城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清军士兵距离护城河都已经不到四十米了。 虽说清军士兵抬着竹筏跑不是很快，但四十米左右距离，也仅仅只需要十二三个呼吸就能够冲到。 “放箭！”缺口两侧，还完好的城墙上，明军士兵慌忙射来箭矢。 “噗！噗……”接连有清军士兵中箭，惨叫着倒下。 然而，短短几十米距离，且缺口两侧城墙，近一些的虽然没有全塌，却也破破烂烂，站不了多少明军士兵，而上方完好的城墙段，距离缺口二三十米。 本来夜晚能见的视线就短，自然阻止不了清军士兵靠近。 “哗……”一只只竹筏被推进护城河里，一头搭着倒塌的城墙砖石，一头搭着这边的陆地，正好撘出一条宽十米左右的简易水上竹桥。 高杰想差了，他以为清军要用麻袋装上泥土来填护城河，填出道路才能攻城。 可惜，清军是直接将城墙轰塌了的，根本不需要将大型攻城器械推到城墙边，也就不需要泥土来填出道路，绑好的竹排搭的简易竹桥，就足以承载清军步卒跨越护城河，冲到对岸缺口处，杀入城内。 高杰那边，才刚准备脱下身上铠甲睡觉，听到清军居然连夜攻城，吓得他立刻又回到城墙缺口处，亲自指挥防守。 “放箭，快放箭！” 高杰额头满是冷汗，怒吼中带着惊慌。 “咻咻咻！”明军士兵堵在缺口正前方，用密集的箭雨阻挡，不断踩着竹桥，冲过护城河，冲入到缺口处的清军士兵。 最前面的十几名清军士兵被射成了马蜂窝。 然而，后面不断有更多清军士兵冲过来，还有清军士兵撑着盾牌，阻挡箭矢。 “长枪手，顶上去！”一名明军将领急忙带着几十名长枪兵冲了上去。 盾牌能挡住大部分箭矢，长枪也不一定能戳破盾牌，但如果三四杆长枪同时刺在盾牌上，叠加的力道也能将持盾牌的清军士兵硬生生推翻，而后其他长枪兵趁机从空隙捅过去将其刺死。 清军士兵与明军士兵围绕着缺口处激烈厮杀。 “还好及时挡住了，没有出现大错。”高杰松了一口气。 城外清军虽然是他城内守军的近四倍，但缺口只有十四米宽，同时十几名清军士兵冲进来罢了，想直接破城是不可能的。 高杰没有继续在缺口处指挥，而是登上一处完好的城墙，隔着几十米查看清军步卒到底是如何跨过护城河的。 看到清军步卒是踩踏着一只只竹筏搭的简易竹桥跨过的护城河，高杰沉吟了一下，命令道：“把床弩搬到城墙上来，用火箭把护城河上的那竹桥烧了！” 第170章 鏖战徐州（五） 十几架床弩被搬上城墙，一支支巨箭绑上浸了火油的棉布，点燃后射了出去，插在清军搭建的竹桥上。 火焰加上普通箭矢也能射到竹桥上，顿时将踩着竹桥跨过护城河攻城的清军步卒阻断。 城内明军士兵趁机迅速将缺少后援，挤在缺口处的几十名清军士兵斩杀干净。 随着竹桥被火箭上的火焰点燃烧毁。 多铎没有让清军士兵扑灭大火，或者重新搭建竹桥继续攻城，而是鸣金收兵。 本来多铎就对于一举攻入城内纵深，进而破城，不报多少希望，他只是试探性攻城，同时借此刺激城内明军的精神，不让明军士兵今夜能睡好觉，疲惫明军士兵的精神，好让明日大炮将城墙轰塌更宽之后，真正大举攻城时，一举破城。 清军退兵，没有继续攻城。 因为正是夜晚，在夜色的掩盖下，清军士兵只要退到徐州城墙几十米外，明军士兵便无法再看到清军士兵的身影，只有缺口处留下双方二百余具尸体，其中大部分是清军士兵。 城内明军将士，谁也不敢保证，清军还会不会再一次连夜攻城，所有人心里都充满了紧张，今天晚上还能睡得着的不会有多少人。 高杰心里的压力比白天的时候更大了，就算清军不会再次连夜攻城，等明天天亮，清军大炮将城墙轰塌更宽，也会真正开始大规模攻城。 到时候他能顶多久？ 一天，三天？ 皇上可是让他守住徐州城十五天呢，现在才过去了五天，还差十天时间，按照这样的形势走下去，恐怕三天他都未必能撑得住，更别说十天了。 该怎么办呢？ 突然，高杰想到了白天趁着清军大炮暂停轰击，登上城墙查看时，遥望到清军好像将大炮所需的火药，集中堆放在距离徐州城三百多米的一处。 他心中猛然一动，神色连续变换，先是犹豫，最后转为坚毅。 “只能用命赌一赌了，若是能成，便能让清军大炮暂时变成废铁，明日清军就不能进一步将城墙缺口扩大。如果只是此刻十四米左右的缺口与清军厮杀，不说挡住清军十天，至少七八天是没太大问题的。” 高杰这是打算去毁掉清军的火药，没有火药发射，清军空有大炮与炮弹，也只是一堆废铁而已，无法继续威胁徐州城墙。 不过，这非常的困难，也非常的危险。 清军大炮架设在距离徐州城两百到三百米区域，而清军火药集中放置的地位，位于清军大炮阵地最后方，就算大军突袭，想要冲动那个位置去，也需要穿过整个清军大炮阵地。 以大炮阵地的重要性，可以想象清军必定重兵把守，敢冲进去，势必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冲不冲得过去不说，还容易被清军骑兵趁机团团包围，彼时将十死无生！ 高杰当然不至于去做十死无生的蠢事，他生出毁掉清军火药的念头，是因为他想到了可行的好办法。 不需要冲破清军大炮阵地，冲到火药堆放地附近去，只需要贴近清军大炮阵地，隔着一百多米距离，就有可能毁掉清军火药！ 想到就做，高杰从自己麾下徐州军之中，挑选两千最精锐的士兵，在凌晨过去一个多时辰，丑时三刻的时候，高杰亲自带着两千精锐，悄悄从打开的城门，以及被轰塌的城墙缺口处出城。 高杰效仿清军，从城中找了一些竹子，绑成竹排，架设简易竹桥，跨过护城河。 “小心些，不要发出太大声响，以免还没有靠近清军大炮阵地，就先被清军发现了！”高杰在出城之前，叮嘱所有人。 高杰毁掉清军火药的方法，就是携带了三十架床弩，以他白天时的记忆，隔着漆黑夜色与一百多米距离，用火箭盲射。 火药怕火，只要有一支火箭命中，就有很大概率点燃清军火药，进而将清军火药全部毁掉。 高杰只有三四成把握能够成功，概率不算很大，但也值得他冒险一试了。 因为清军大炮架设在距离徐州城两百到三百米区域，清军只需要护住大炮就行了，加上明军士兵在徐州城墙上，夜晚借着火光也能隐约看到七八十米距离，因此清军大炮阵地向着徐州城方向，清军只突出大约三十米左右防御。 也就是说，徐州城外一百七十米左右距离，是没有清军防御的。 高杰带着两千精兵，在漆黑夜色的掩护下，快速朝着清军大炮阵地接近，两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 越靠近清军大炮阵地，高杰与两千明军精锐士兵，心里越是忐忑，所有人都尽可能的不发出声响。 然而，毕竟是足足两千人，还穿着铠甲，哪怕是再小心，脚步再轻，也终归是有不小的动静的。 清军突出大炮阵地三十米左右防御，也就是说，两军相距仅有七十米左右了。 清军大炮阵地前的三十米左右防御区内清军士兵，隐约听到一阵奇怪的动静，短短十个呼吸左右时间，动静变得越来越大。 “不好，是敌袭！有敌袭！弓弩手……”清军将领怒吼。 一队数百人的清军弓弩手迅速弯弓搭箭。 此时双方距离缩短到五十米左右，高杰等两千精锐明军士兵，不仅要突破这五十米距离，还要杀散大炮阵地前的三十米防御区的清军，然后在这个距离，快速用床弩盲射火箭。 高杰与两千精锐明军士兵，不仅人人身上都有甲，且带了不少盾牌。 另外，因为是有心算无心，看到三十米防御带的清军已经察觉，高杰与麾下明军弓弩手抢先朝清军射去一轮箭雨。 足足五百多支箭，高杰也亲自拿着一张弓，射了一箭。 “咻咻咻！” 箭雨落下，防御带的清军弓弩手，动作最快的，也才刚刚拉开弓弦，还没来得及将箭矢射出，看到密密麻麻的明军箭矢先落了下来。 “妈呀！”清军士兵惊恐的瞪圆了双目，有盾牌的慌忙撑起盾牌，没有盾牌的只能靠身上甲衣硬抗。 第171章 鏖战徐州（六） 满八旗、蒙八旗等骑兵当然不可能直接顶在大炮阵地前沿防御，因此这里防御的是步卒之中最精锐的汉旗军，出自尚可喜麾下。 他们不仅都有大战的经验，身上还都有薄甲，理论上来说，战斗力不比高杰从徐州城带出来的两千精锐明军差多少。 然而，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被射死射伤七八十人， 上百米长的防御带，哀嚎一片。 只有少数清军弓弩手反应过来，射出稀松的数十支箭矢，射倒十一二名明军士兵。 而后高杰等明军精锐便冲入防御带，与防御带内的清军士兵激烈白刃。 理论上，这些清军汉八旗步卒与高杰等明军精锐，战斗力相差无几，但高杰等两千明军精锐集中突击一百多米长的一段，这一段的清军汉八旗步卒加在一起只有四五百人。 况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接触就先死伤七八十人，混乱不堪，士气缺乏，就算明军同样是四五百人的数量，他们也只有被碾压的份，何况明军是他们的数倍。 “杀！”高杰身先士卒，短短十个呼吸左右时间，便亲自砍杀四名清军士兵。 主将身先士卒，任何时候都能激励士气，明军士气更盛，短短二十多个呼吸时间，三十米纵深的防御带便被冲破。 只有与大炮阵地接壤的边缘地带，还剩下近百名清军士兵在拼死抵抗。 “撑住，撑住，不能让这些明军杀入大炮阵地，否则豫亲王定不饶我等！”一名清军千总怒吼，他也是身先士卒的抵挡。 三十米纵深的防御带丢了没事，可一旦让明军冲入大炮阵地，哪怕只是毁掉一门大炮，他们这些人也必定会被处死，就算尚可喜出面都救不了他们。 而他们并不需要撑多久，因为大炮阵地内便有大量清军士卒，此刻已经正在冲过来支援。 还有更后方的主力大营，相信这个时候已经看到这边的动静，满八旗、蒙八旗等骑兵或许也已经在冲过来了，只要再挡住三四十个呼吸时间，便有可能冲到。 骑兵一到，拦截明军退路，彼时两面夹击，今夜出城的这些明军，都将全军覆灭！ 可惜，这名清军千总想错了，高杰从一开始就不是要冲入清军大炮阵地里面去，他的目标就只是击溃三十米防御带内的清军，抵近到清军大炮阵地的边缘即可。 近百名清军士兵退到大炮阵地边缘的几米，拼死抵挡，高杰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他们身上。 “床弩，快！” 带出城的三十架床弩被快速放置在防御带十到二十米区域，几捆箭头上早已经绑好油布的巨箭拿上来，士兵点燃箭头上的油布，把巨箭放置到床弩的发射架上，准备射出。 “朝那个方位，射！”高杰根据白天时的印象，指着一个大概的区域。 同时，高杰抬头看了一眼清军大炮阵地后面清军主力大营，那里已经开始有无数火把光芒闪动，显然那里的清军正在赶过来支援。 以清军骑兵的速度，再有三四十个呼吸时间就能赶到，床弩射一箭得六七个呼吸时间，也就是说，三十架床弩，顶多齐射五六轮，他就得撤回徐州城，否则就会被清军骑兵截断后路，最后陷入清军包围而全军覆灭。 “咻！咻！”第一波三十支巨箭射了出去。 在漆黑的夜空当中，如流星般划出道道道火红色的亮光，跨越大炮阵地的百米纵深，飞了一百三十到一百五十米，落了下去。 因为是盲射，这第一波射偏了，只有几支箭矢插在清军堆放火药的地方附近。 虽然没有引燃清军的火药堆，但好在箭头油布燃烧的火光，隐约照见清军堆放火药的区域。 “往东偏十米，再射！”高杰大声怒吼。 “咻！咻！”三十支巨箭，再次在漆黑的夜空当中，划出道道火红色亮光。 十二支箭成功射在清军火药堆放区域当中，可惜的是，并没有第一时间引燃清军火药。 这很正常，清军火药都装在一个个木桶里，还用麻布遮盖，避免夜晚因雾水受潮，火箭就算射中，油布上面的火焰也需要先引燃火药桶上的麻布，烧穿火药桶表面，才有可能引燃里面的火药。 当然，如果箭头直接扎破火药桶，有少许火药泄露出来，也能直接引燃，但这是概率事件，只能看运气。 “再射！”高杰双目欲裂，咬牙怒吼！ “咻！咻！”第三轮火箭射了过去，再次有十几支射在清军火药堆放区域，依旧没有看到爆炸。 这个时候，清军大炮阵地内的清军士兵，以及后方清军主力大营内的清军士兵，许多人都已经看出了高杰的意图。 “杀！”清军大炮阵地内，数千清军士兵，从一味死守大炮阵地，到从大炮阵地内主动攻杀出来。 还有正从主力大营冲过来支援的满八旗骑兵，也拼命抽打马臀加速。 满八旗领头的正是当初带领两万前锋最先抵达徐州城的满八旗固山额真费扬古。 “有我费扬古在，这些明狗休想得逞，快！”费扬古一边抽打自己坐下战马加速，一边抽出弓箭，弯弓搭箭瞄准，弓弦的张力，叠加战马的冲力，还隔着一百六七十米距离，费扬古便一箭射出。 能成为固山额真，费扬古自然有过人的本事，他天生神力，还是一名神射手。 一名举着火把的明军士兵被夜空中突如其来的箭矢命中脖子。 虽然只入肉两寸有余，这名明军士兵没有直接被射杀，但这名明军士兵也捂着被射中的地方，倒地哀嚎。 高杰此刻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最后射一箭，射完立刻弃了床弩，撤回城内！”高杰咬牙大声下令。 本来预计能射五到六轮的，但眼看大炮阵地内的清军步卒，以及主力大营杀来的满八旗，震动大地的密集马蹄声让高杰心里越来越慌。 其他明军士兵也是越来越紧张，导致最靠近清军大炮阵地的区域，一些明军士兵开始被大炮阵地冲出来的清军士兵杀得节节败退。 第172章 鏖战徐州（七） 高杰担心被清军围住，到时候自己身死城外，两千精锐也全军覆灭于城外，就算能毁掉清军火药，让清军大炮暂时变成废铁，徐州城也必定迅速丢失。 本来就是在赌，如果床弩射出四轮，一百二十支火箭都不能引燃清军火药，那么多一轮三十支箭，也未必就能够。 也可以说高杰是怂了，不过在这种形势下，高杰的性命其实是比毁掉清军火药更加重要的，按照大局来说，高杰并没有因为怂就选择错误。 “咻！咻！”床弩弓弦松开，燃烧着火焰的巨箭射出。 “撤！”高杰甚至都不等巨箭落地，更不去看这一轮是否成功引燃清军火药，便大声下令撤离。 高杰跑在最前面，其他明军士兵纷纷紧随其后，三十架床弩直接被遗弃在了原地。 突然，身后先是一团稍小些的火光冲天而起，紧接着一团更大几十倍，更剧烈火光冲天而起。 原来第四轮三十支火箭其实也还没有落地，是第三轮的其中一支火箭，射中一个火药桶，箭头燃烧的油布引燃火药桶盖着的麻布，又有一些火药从插入桶内的缝隙处洒出，最终被点燃。 先是这个火药桶爆开，炸出一片火花，又引燃其他更多火药桶。 “轰！”一声巨大无比的炸响，一团剧烈的火光冲天，整个大地都似跟着震颤了一下，火药堆放附近，有百余名清军被火药引燃产生的炽浪笼罩，掀飞。 有被直接炸死的，有全身都被烧伤的，凄厉无比的惨叫响彻夜空。 这团剧烈的爆炸与火光，惊得正在冲锋的战马都嘶鸣着止住了马蹄，且不安的在原地打转。 清军大炮阵地内的清军士兵，也都一个个回头，惊呆的看着身后的火光。 多铎早就被高杰与两千明军精锐突袭大炮阵地前沿的三十米防御带，以及床弩朝火药堆放区域发射火箭的动静给惊醒了。 在几名八旗将领的陪同下，站在中军大营外遥望。 听到剧烈的爆炸，以及看到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多铎就知道，堆放的火药被明军成功袭毁了。 “报！” “启禀豫亲王爷，明军夜袭，毁掉了大炮的火药！”清军将领面带惊恐的跑来禀报道。 多铎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他其实也是大意了，或者说整个清军上下都大意了，谁也没有想到，明军突然夜袭毁掉了大炮发射炮弹需要的火药。 大清骑射立国，虽然重视大炮，可内心深处始终视之为奇技淫巧，只是辅助攻破城池之用，和以前的投石车地位没多大差别。 说重视，其实也不够重视，另外防御力量也主要护住大炮本身，并没有多想堆放在大炮阵地后侧的火药，更没有想到高杰竟然能想出这样的突袭策略，以至于现在火药被毁了。 这便意味着明日不可能再继续扩大徐州城墙的缺口。 “往山东传令，重新调来火药！”多铎将抓得都要暴起青筋的拳头松开，而后下达命令。 只是发射炮弹的火药被毁，又不是大炮本身被毁了，大炮不容易打造，难道火药还能有多麻烦？有个三四天就能重新运来无数。 多铎现在只关注费扬古能不能把出城的明军拦在城外，既然这些明军冒险夜袭，毁掉了他大清的火药，那么命便留在城外！ “或许出城的明军里面还有高杰本人也不一定！”多铎双目闪过锐利的寒芒。 高杰可是徐州城内最大的一条鱼，如果大清火药被毁，却反而擒杀了高杰，那徐州城内的明军势必不战自溃，徐州城顷刻间就能拿下，彼时大清还算是赚了呢。 多铎期盼，前沿的费扬古也在拼命做着这件事。 可惜高杰太警惕了，本来足够能射五到六轮火箭的时间，但他只在第四轮射出的瞬间，就直接撒丫子撤退了。 另外，费扬古等清军骑兵坐下的战马，在火药堆被点燃，炸起冲天火光的动静下，严重受惊，止住了马蹄，当费扬古等清军骑兵重新让战马跑起来的时候，已经浪费了十一二个呼吸。 虽然费扬古等清军骑兵坐下的战马是四条腿，而高杰等明军士兵只有两条腿，但双方隔着上百米距离，清军骑兵坐下战马重新跑起来的时间，更是把双方距离拉远到了一百五十米外。 此刻，撤退在最前面的高杰，距离徐州护城河仅有一百二三十米。 清军骑兵的战马全力冲刺，速度非常的快，没一会就咬住了跑在最后面的明军士兵。 不过，这个时候高杰也已经踩上了倒塌的城墙缺口前，护城河上的简易竹桥，很快回到了徐州城内。 费扬古骑在马背上，遥望到已经有明军士兵跨过护城河，回到了城内，他怒不可遏，亲自带着大部分清军骑兵从两侧绕行，直插徐州护城河边缘，意图阻断大部分明军士兵。 那边，高杰冲过城墙倒塌的砖石残桓，真正回到了徐州城内，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总兵大人英勇无敌，我辈楷模！”副将凑上来恭维道。 “别废话了，随我上城墙，阻止清军骑兵靠近，让其余将士也顺利回到城内来！”高杰麾下所有精兵加在一起，也仅有五六千人罢了，城外还有一千多人没有回到城内呢，这要是被清军全部拦截在城外歼灭，他心都得滴血。 城墙上，高杰其实也早就提前部署大量弓弩手。 费扬古等清军骑兵想从护城河边缘拦截，城墙上站起密密麻麻的明军弓弩手。 “射！”大量箭矢朝着靠近的费扬古等清军骑兵射去，眨眼间便有八名清军骑兵中箭坠马。 清军骑兵策马飞奔的同时，也弯弓搭箭，反击城墙上的明军弓弩手。 清军骑兵各个箭术都极高，他们射出的箭矢连城墙上明军弓弩手射出的三分之一都不到，但却眨眼间便射中十七八名明军弓弩手。 有城墙上明军弓弩手的阻击，加上城外明军士兵个个都是精兵，素质极高，虽单兵不是这些满八旗为主的清军骑兵的对手，却也不是清军骑兵一下子就能冲溃冲散的。 第173章 刘良佐降清 双方在缺口外搏杀近半刻钟，最后一千二百多名明军士兵顺利回到城内，算上在清军大炮阵地前沿死的，以及撤退回来时在城外死的，明军士兵折损数量为七百多人。 清军方面的损失要大得多，费扬古曾意图指挥清军骑兵冲过护城河上的简易竹桥，尝试杀进城内。 然而，简易竹桥虽能承受战马践踏，但竹桥的对面是城墙被轰塌，堆积的大量砖石地带，战马踩到上面，前进速度比步卒还要慢得多，不仅发挥不了骑兵的机动性，反而骑兵坐在马背上，如同一个个靶子，被明军弓弩手射杀。 死了十几名清军骑兵在城墙缺口处之后，费扬古无奈下令后撤。 最终，清军有六百多汉八旗精锐步卒，四百多普通清军步卒，加上满八旗、蒙八旗等骑兵六十多人，总计损失一千二百人左右。 次日一早。 清军以一个波次四千人的数量，一刻不停歇的轮流猛攻徐州城。 两军围绕被大炮轰塌的城墙缺口处惨烈厮杀。 高杰已经在城内，缺口处附近布置了多道防线，同时制作了一些简易投掷架，一旦形势不利便用这些投掷架将那些用剩的开花弹，投掷到缺口处，轰炸那里的清军士兵。 当初四十门大炮，朝廷给高杰配备了六百枚开花弹，而高杰只用了一百多枚，还剩下四百多枚。 虽然大炮已经被清军全部摧毁，但开花弹点燃引信，用投掷架投掷，投个三四十米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城内明军占据地利，高杰也想出不少手段，可毕竟兵力只有清军两成多，精兵数量更是连清军一成都不到，就算一时还能撑住不被破城，却也只是早几天晚几天罢了，总有一天高杰守不住。 “报！” “启禀豫亲王爷，明朝寿州总兵刘良佐回信！”一名清军士兵跑到多铎面前，将一封信件呈上。 多铎接到手中，迅速打开来看。 不一会，多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刘良佐答应投降我们大清，本王这就修书，让他立刻起事，突袭凤阳府与泗州城，只要拿下两处，徐州便形同孤城，城内明军的军心势必顷刻瓦解。” “拿下徐州，加上凤阳、泗州、寿州，即可直取滁州，一旦滁州拿下，不仅能饮马长江，还能将庐州与扬州、淮安东西分隔，大明在整个长江以北的防线都将崩塌！” 多铎信心满满，只要顺利，相信不用一个月，他便能拿下整个长江以北。 寿州城。 距多铎率领二十一万五千清军南下至徐州城五天时间，一名满清奸细便联系上了坐镇这里的大明寿州总兵刘良佐。 “刘总兵，我劝你莫要犹豫，你该知道你的亲弟弟刘良臣，早年便在辽东被我大清俘获，投降了我大清，现如今已是我大清二等子爵。” “你只要愿意投降，豫亲王爷说了，待灭掉明朝，至少也会封你一个公爵之位。” “你若是犹豫不决，不说大明朝廷知道你弟弟早已投降我大清，还会不会信任你，是否直接拿了你去金陵治罪，就说当初江北四镇，你与刘泽清、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已经被杀，高杰晋升了兴平伯，黄得功晋升了靖南候，唯独你一人，仍是总兵官职，且只能守着寿州城，连座府城都没混上，本身就是大明朝廷不重视你。” 刘良佐脸色很不好看。 弟弟刘良臣早年只是祖大寿麾下的一员小将，辽东之战中被清军俘虏便失去了音信。这两年主动联系他，他才知道原来弟弟早已经降清了。 朝廷还没有知道此事，所以他也不确定朝廷一旦知道了，会如何反应。 他听懂了这名清军奸细的威胁，同时也看到了豫亲王多铎的‘诚意’，未来至少能封一个公爵，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爵位！ 还有就是，朝廷相较于对高杰与黄得功，对他刘良佐确实不够重视。 黄得功资历老，战功多，封了侯爵他没话说，但高杰这个原流寇将领，不仅坐镇淮河以北第一重镇徐州府城，还晋了兴平伯爵位，可他刘良佐却不仅没能移防一座府城，也没能封一个爵位，导致被高杰都完全踩在了脚下。 朝廷不地道啊！ 此刻刘良佐是在给自己不断找借口，历史上他移防凤阳府，还封了广昌伯，不也没多犹豫就降投降了清军？ 值得一提的是，朱由简从去年刚刚进入金陵重建朝纲开始，就一直有意防着刘良佐，压制刘良佐的野心。 否则他去年如果便让刘良佐移防凤阳府，或者刘泽清死后空出来的淮安府，那么刘良佐估计已经和历史上一样，私底下将麾下大军疯狂扩充到十万以上，而不是现在只扩充到六万。 “你回去告诉豫亲王爷，我愿意归降大清，只希望豫亲王也能信守承诺！”刘良佐的神情，好像是做了什么无比艰难的选择一般。 满清奸细眼中露出一丝嘲讽，他笑呵呵道：“刘总兵，你要归降大清，可不能只由我带着口授去回禀豫亲王爷，得你亲笔书信一封，小的要亲眼看你签字画押，这才能交差呀！” 刘良佐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却也不废话。 “来人，拿笔墨纸砚上来！”刘良佐朝着屋外大喊了一声。 刘良佐并不怕被人看到他与满清奸细见面，因为能被他安排在总兵府内的都是心腹，能被他安排在门外的，更是心腹中的心腹，他自信没有人会背叛他。 “大人，您要的笔墨纸砚！”一名心腹很快将笔墨纸砚送到刘良佐面前。 刘良佐奋笔疾书，寥寥百余个字他很快写完，他又签上自己的大名，最后踌躇了一下，又咬牙盖上指印。 “刘总兵识时务者为俊杰，比那高杰可要强多了。”满清奸细不等刘良佐亲自将书信交给他，而是主动将书信拿起，折叠收好。 “刘总兵，你且安心等我好消息，最多两日，豫亲王爷回信必至！”满清奸细说完，迅速离去。 第174章 新军第一军北上 看着满清奸细离去，刘良佐目光之中充满了期待：“老子这算是彻底上了贼船了，只希望那位大清摄政王的胞弟，豫亲王爷多铎，不会让老子失望！” 对于刘良佐来说，什么大明灭亡之后，至少封他一个公爵，那还有些远了，他更关心现在就能先封他个什么，怎么着也不能比他那弟弟刘良臣的二等子爵差？ 他也相信多铎不会让他失望，满清厚待愿意投降的大顺文臣将领，以及大明文臣将领，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他之所以不等多铎先承诺，完全谈好条件再投降，而是直接在这第一次联系的时候，就写了降书。 那是因为，多铎二十一万五千清军，带着两百多门大炮正在攻打徐州城，他担心自己在与多铎来回谈条件的时候，徐州城就被多铎先攻破了。 到时候他才说归降，可就显得晚了些，反倒是不如这第一次联系就直接表态归降，相信满清为了拉拢更多人心，为了得天下，怎么着都不敢亏待自己。 清军奸细刚离开没一会，一个人便也鬼鬼祟祟的将一节里面封有纸条的小竹筒塞在一个地方。 只过了半刻钟，刘良佐密谋满清奸细，并答应投降满清的情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金陵。 刘良佐以为他的总兵府内全都是他自己的心腹，能时时跟在他身边的，更是心腹中的心腹，绝对不会背叛他，但是他大错特错。 从去年开始，朱由简就让吴邦辅安排锦衣卫，可用尽任何手段，在刘良佐的总兵府，以及身边安插细作，时时监视刘良佐的一举一动。 如果大明如历史上那般混乱，如果锦衣卫系统受到历史上那般打击，那么未必能将细作安插到刘良佐的总兵府甚至刘良佐身边。 然而，当前的大明，政局与国势，比崇祯十七年京师陷落之前都要稳定得多，锦衣卫也因为朱由简顺利南下，而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打击，体系依旧完整。 锦衣卫无孔不入，何况有朱由简授权可以用任何手段的前提下，对刘良佐再怎么忠心的人，一旦他们的一家老小都被锦衣卫掌握，或者他们有什么弱点被锦衣卫拿捏，想要策反不难。 最重要的是，去年到现在，足足超过了一年时间，如果这么长时间，锦衣卫都没能取得成果，那么吴邦辅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就不用继续当了。 金陵皇宫，谨身殿。 相比较位置属于后宫范围的乾清宫，朱由简还是更喜欢位置属于前朝的谨身殿。 因为谨身殿不仅有专门的寝殿，还有专门的书房，召见大臣什么的，也更方便。 锦衣卫指挥使吴邦辅急匆匆来到谨身殿。 “启禀皇上，寿州紧急情报。” “呈上来！” 朱由简将手中刚看到一半的奏折拍在桌案上，接过情报打开看了一眼。 “不出朕所料，刘良佐这个逆贼，果然有反意。” “传杨凌与冯厚敦！” 朱由简早就想到了这一刻，因此从清军南下开始，他便让杨凌统帅的新军第一军，以及冯厚敦统帅的新军第四旅，做好了准备。 “末将杨凌！” “末将冯厚敦！”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杨凌与冯厚敦二人只一刻多钟就从宫外军营，赶到了宫内。 朱由简也不废话，开口道：“前几日朕便让你们做好了准备，如今寿州传来消息，刘良佐这个逆贼果然要背叛大明投降清虏，杨凌你率新军第一军北上凤阳，朕会下旨让刘良佐带着寿州军与你一道前往支援徐州，将刘良佐引出寿州城。” “只要刘良佐率军出寿州城，无论是到了凤阳，还是在野外，只要一有机会，你便立刻以雷霆之势先将其击毙，不要怕因他的死而引起他麾下叛乱。” 虽然刘良佐麾下有六万大军，但大部分都是这一年多才扩充的，真正的精兵不过五六千人，刘良佐一死，剩下的群龙无首，估计连乌合之众都不如，到时候他一份圣旨，招降大部分不难，就算有小部分叛乱，杨凌率领新军第一军两万人，将之歼灭轻而易举。 “冯厚敦，你则率领第四旅，做好随时突袭寿州城的准备！” “末将遵旨！”杨凌与冯厚敦领旨。 从皇宫离开之后仅仅半个时辰，新军第一军，以及新军第四旅，三万人便从金陵渡江北上。 寿州城距离金陵，比距离徐州近一些，虽然从金陵往寿州城需要渡过长江，但从寿州城到徐州城，却要先过凤阳府与淮河。 徐州城外清军大营的多铎还没有拿到刘良佐亲笔书写的降书，杨凌与冯厚敦就已经带着大明新军第一军，以及第四旅三万人完成了渡江。 杨凌的第一军与冯厚敦的第四旅，在刚渡江完成便兵分两路。 相较于冯厚敦率领的第四旅只需要先到寿州以南做好突袭寿州城的准备，杨凌率领的第一军却需要先赶到更远近二百里的凤阳府。 “快，快！”除了大炮辎重等，用马匹托运，两万新军士兵全部小跑前进。 由于之前日日操练，且全军将士一日三顿，顿顿有肉，顿顿敞开了吃，个个养出了一身肌肉，虽是步行，但行军速度并不慢，且一路还能保持队形的整齐。 到底是跨时代的新军，整体气象与传统大军有很大区别。 仅仅两日急行军，杨凌便率领第一军赶到了凤阳府。 如果不是大炮等辎重拖累，可能一日时间，杨凌与第二军都能从长江北岸赶到凤阳府了。 “宣旨太监此刻应该也到寿州城了，刘良佐想必不至于吓得直接在寿州城起兵造反。”杨凌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点担心的。 杨凌的担心是多余的，当初在金陵商议的时候，就想过刘良佐会不会得知第一军先赶到了凤阳府，就多想，而后吓得直接在寿州造反。 只要刘良佐还是一个正常人，那种可能性就可以不略不计。 第175章 刘良佐之死（一） 寿州城方面。 刘良佐在接到多铎回书的时候，也是刚好得知朝廷新军第一军，两万人突然进驻凤阳府的消息。 “这可麻烦了。”刘良佐蹙眉：“豫亲王要我突袭凤阳府与泗州城，原本以我麾下六万大军，加上出其不意，突袭成功的把握极大，可现在朝廷两万新军士兵进驻凤阳府，这便让凤阳府守军数量大大增加，之前八九成的把握，现在连两成都没有了！” 凤阳府正常是八千守军，且只是一群没有多少作战经验，没有大将统领，战斗力不强的三流货色，刘良佐根本不放在眼里。 但是现在，多了朝廷新军第一军两万人，那么凤阳府城内便一下子有了足足两万八千人，这样的数量，哪怕是乌合之众，也不易拿下。 何况，朝廷新军，似乎不怎么像是乌合之众啊。 刘良佐坐镇寿州城，且过去一年，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扩军，如何让自己麾下有更多将士，对长江以南各事件的关注不多。 但是，朝廷新军的战绩，他还是有些耳闻的，比如安庆府之战正面对抗左良玉的精锐，比如武昌府之战，击溃张献忠派出川蜀的四万大西军。 不仅是听到的这些战绩，还听说朝廷新军大量装备火枪大炮，主要以火枪对敌作战。 “也有可能是朝廷故意宣传，怎么可能一支大军从组建开始，只一年左右时间，便多么多么厉害，真当带兵打仗的小儿过家家吗？”刘良佐心里还有这样的怀疑。 他带兵近二十年，打了不知道多少仗，他不知道带出一支真正能打仗的大军有多艰难吗？ 还有，朝廷新军统帅，都是些什么人？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这四个有哪个有像他刘良佐这样丰富的带兵经验？ 杨凌纯粹就是靠京师禁卫军出身，皇上信重，连长平公主都嫁给了他，裙带关系而已。 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个，当初在萧县抗住连大炮都没有的山东流寇大军攻城，就算是有带兵经验了？就能说明什么了？ 不过有一点，朝廷竟然能给新军配备那么多火器，一名新军士兵装备的火器，造价也能打造一副薄甲了，两万新军的花费，不比两万全部有薄甲的精兵差多少了。 如果过去一年，朝廷能把在新军身上的花销，花在他刘良佐身上，他刘良佐也不至于背叛大明，去投靠清虏。 总之，背叛大明之事不能怪他，要怪也只怪朝廷不够信任他，不舍得给他足够的恩赏！ “报！” “总兵大人，朝廷下来圣旨，公公已经在前厅等您了，让您速速前往接旨。”总兵府的一名亲兵，飞快的跑来向刘良佐禀报道。 “朝廷圣旨？”刘良佐愣了一下，虽说他现在已经归降了大清，并接到大清豫亲王多铎要求突袭凤阳府与泗州城的命令。 但大明朝廷还不知道他已经归降大清，他也不希望大明朝廷现在就知道，所以大明朝廷的圣旨，还是要去接一下的，也看看圣旨里面到底说些什么。 “臣寿州总兵刘良佐，接旨。”刘良佐快步来到前厅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待送宣旨的太监离开，刘良佐才又打开圣旨，亲自看了一遍。 “朝廷竟然要我立刻率军去凤阳府，与新军第一军的杨凌会合之后，一起前往徐州解围！”刘良佐脸上抽搐了一下。 “朝廷还真敢想啊，新军第一军只不过两万人，加上我麾下的兵马，也不到十万人，竟然就妄想能解得了徐州之围？” 要知道，最近十几年，大明但凡与清军大战，兵力数量都势必要在清军之上，但大明依旧屡战屡败。 围攻徐州的清军足足有二十一万五千人呢，要解徐州之围，怎么着也该调集二十万以上大军才有胜算？ “朝廷昏了头了，这样的朝廷，如何有希望对抗大清，看来我此刻归降大清之事，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刘良佐心里这是不断给自己找到更多，背叛大明的合理性，正确性，他认为自己找到了。 “本来我还不知道如何遵照豫亲王的命令，夺下凤阳府与泗州城呢，朝廷这真是瞌睡便送来了枕头，有这份圣旨在，诈开凤阳府的城门，出其不意杀入凤阳府城内，夺取城池，还有何难！” 刚刚归降大清，正是最需要功劳傍身的时候，只要有大希望，刘良佐就不会放弃遵照多铎的命令，夺取凤阳府与泗州城。 当日，刘良佐便带着圣旨，与五万五千寿州军开拔，赶往凤阳府。 一路上他都在谋划，如何让自己麾下大军合理的直接进入凤阳府城内。 凤阳府是大明的龙兴之地，经过大明二百多年的一次次扩建，且做为府城的存在，城池容纳十几万人不难。 不过，朝廷的两万新军士兵，应该已经直接进驻在城内了，按照惯例，他这般一下子带着五六万兵过去，麾下大军应该驻扎在城外，而不是挤进城内。 当然，也不一定要大军挤进城内才起事，只要大军能行进至城门前，且城门是打开着的，到时候隔着几十一百米突然发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城门。 过程中，如果能先把皇上的那位驸马爷，新军第一军统领杨凌给擒住，那么拿下凤阳府城就更容易了。 刘良佐一路设想，一路与心腹商议，做好安排。 寿州城以南大约六十多里的望凤坡，冯厚敦与第四旅一万人隐匿在这里，同时冯厚敦派出斥候，查探寿州城现在的情况。 得知刘良佐已经带着五万五千大军前往凤阳府，而寿州城内仅留有五千老弱残兵，他顿时就笑了。 “刘良佐以为他暗中投降清虏，背叛大明之事，皇上还不知道，竟然敢只留五千老弱残兵防守老巢，就不怕他刘氏一门，被人连锅端了？” 从斥候探查到的消息，刘良佐带兵前往凤阳府，只带了长子，其余妻妾儿女，全部留在寿州城内。 第176章 刘良佐之死（二） 冯厚敦派第四旅的斥候，远远跟着刘良佐大军，只要刘良佐大军抵达凤阳府，杨凌那边一动，他这边便也立刻突袭拿下寿州城。 凤阳府方面。 杨凌同样在做着准备，不断设想如何第一时间击毙刘良佐。 “刘良佐还不知道皇上已经知道他投降清虏一事，他表面上遵照皇上圣旨，率军前来凤阳府会合，想必没有多少心理防备。” 虽然说，自去年山东总兵刘泽清被朱由简骗去安东县直接诛杀，刘良佐就被吓坏了，每时每刻身边都带着一群心腹亲兵，很难在身边没有足够保护的情况下相信朝廷。 比如，还在寿州城的时候，如果到总兵府宣旨的太监身边带着几十名锦衣卫，刘良佐一定不敢只带几名心腹亲兵就去接旨。 要拿下刘良佐，绝对不可能把刘良佐单独骗进凤阳府，然后城门一关，十几个人就能将其绑了，想都不要想，那种情况不会出现，刘良佐没有那种胆子。 “那么，要拿下刘良佐，就只能以刘良佐完全想不到的方式，出手便是雷霆万钧之势，在刘良佐以及他身边亲兵，麾下数万大军，都来不及反应，便直接将刘良佐毙杀！” 杨凌下令将第一军的六十门大炮，全部搬到凤阳府的城墙上，提前装填好开花弹。 到时候，杨凌亲自带着三百新军士兵出到城外，做出一副亲迎刘良佐的态度。 只要刘良佐带着寿州军来到凤阳府城门前，城墙上的新军炮手，立刻将所有大炮对准刘良佐一人，隔着一两百米，齐轰刘良佐。 这个时代的大炮，精准度很感人，六十门大炮在一两百米距离，对准一个人形大小的靶子齐轰，未必就能一定有一枚炮弹直接轰中这个人形靶子，至于炮弹爆炸的弹片杀伤，也有小概率不能直接炸死刘良佐。 杨凌亲自带着三百名新军士兵出到城外，除了引刘良佐过来见面，好让城墙上的大炮有机会近距离齐轰刘良佐之外，还准备在炮轰之后，立刻上前补刀。 杨凌不打算给刘良佐半点活路，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势必绝杀刘良佐。 “报！” “寿州军离凤阳还有三十里！” 刘良佐带着五万五千寿州军不断靠近凤阳府，三十里，二十里…… “报！” “寿州军距离凤阳府三里！” 杨凌站在城楼高处，这个距离，他已经能够隐约看到刘良佐数万寿州军的大部队的。 “你们两个，等会按计划行事！”交待了两名第一军团统几句，杨凌便带着三百名新军士兵出城，摆出一副亲迎刘良佐的态度。 刘良佐那边，他同样派出斥候，一直关注凤阳府的动静。 当距离凤阳府只还有十里的时候，听到凤阳府从城门是关闭着的，他心里不由得充满了忐忑。 他可是盘算着带着麾下寿州军，直接行进到凤阳府城下，然后趁着凤阳府城门打开着，突然袭击，控制城门，夺取城池的。 现在凤阳府的城门是关着的，难道他要先到城下，骗城内之人打开城门？ 万一…… 刘良佐到底不是什么名将，带兵打仗更算不得勇猛，反而软弱怕死至极，总是看到形势不利，便心生忐忑，畏畏缩缩。 不过，刘良佐还是带着寿州军继续靠近凤阳府城。 十里，五里，三里，两里…… 寿州城的城池轮廓已经隐约可见，终于斥候来报，说朝廷新军第一军的军统杨凌，亲自出城迎接。 “他带了多少新军士兵出城？”刘良佐松了一口气，随后问道。 “回总兵大人，只带了三百人左右！” “这么点人？”刘良佐目光闪烁，盘算着突袭夺取城门的同时，还可以顺便将杨凌堵在城外，彼时数千士兵一拥而上围歼，杨凌与区区三百新军士兵，必定抵挡不了，眨眼就会被全歼。 不仅夺取城门，还能俘虏或者斩杀杨凌，到时候杀进城内，城中新军以及凤阳府守备军，岂不是很容易就能拿下？ 就在杨凌与刘良佐各自心里藏着算计的过程中，刘良佐带着寿州军逐渐行进到凤阳府城门前二百米左右的距离。 这个距离，杨凌与刘良佐已经能够相互看清对方。 杨凌脸上挂起笑容，三百新军士兵分列于城门左右。 对面刘良佐脸上也挂起笑容，就好像两人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刘良佐扫了一眼杨凌带出城的新军士兵，看到每一名新军士兵后背都背着装有刺刀的燧发枪，他颇为不屑。 火枪这玩意，他刘良佐也玩过不少，可惜开枪的动静虽然很吓人，威力也不错，但精准度是在太差，且重新装填很麻烦，近距离短兵相接，不如弓弩大刀好使。 刘良佐一边继续向前，一边朝身边的副将使了一个眼色。 这名副将悄悄滞后，如果此刻站在高处，就能够看到刘良佐十几米的身后，一队两百多人的弓弩手在做着准备，随时抽出箭矢弯弓撘箭。 显然刘良佐这是准备，靠近到一定距离之后，便突然朝着杨凌与列在城门左右的三百新军士兵一通箭雨，而后猛杀向前。 刘良佐没有注意到的是，凤阳府城墙上，六十门大炮的炮口全部在移动，对准他的方位。 一百八十米，一百五十米…… 正当刘良佐身后的弓弩手抽出箭矢，准备弯弓搭箭，朝杨凌与城外三百新军士兵倾泄箭雨的时候。 凤阳府城墙上的六十门大炮已经先点燃了引信。 “轰！轰！轰！轰！”六十个漆黑的炮口喷出火光与白烟，炮弹隔着仅仅一百五十米左右距离，向着刘良佐破空飞来。 刘良佐突然听到炮声，吓得他亡魂皆冒，但他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一枚枚炮弹已经轰在他周身附近。 有两枚炮弹几乎是贴着刘良佐的身体附近飞过的。 那炽热的气浪，刮得铠甲下的肌肤都似有刺痛。 炮弹落地，内置的延迟引信烧到内部。 “嘭！嘭！嘭！”一枚枚开花弹炸开，刘良佐身边大量亲兵与将领被炸翻。 第177章 刘良佐之死（三） 火光与白烟将刘良佐的身影也遮蔽了，没人能第一时间看到刘良佐是否被直接炸死了。 杨凌可不准备等着尘烟散去，观察刘良佐有没有直接被炸死，他在城墙上大炮的炮声响起瞬间，便对身后三百新军士兵大喝一声。 “列队！” 三百新军士兵以飞快的速度冲到杨凌面前，组列成一个三百人的线列方阵。 “第一列预备，开火！” “怦怦怦……”线列方阵第一列的一百名新军士兵，手中燧发枪也是提前装填好弹药的，举枪就能直接射击。 一百颗铅弹密集射进烟尘之中，刚才刘良佐所处的大致方位。 “第二列预备，开火！” “怦怦怦……” 又是一百颗铅弹打了进去。 反正杨凌的意思，不管刘良佐有没有直接被炸死，都先乱枪打过去两轮铅弹补刀，让刘良佐就算没有被直接炸死，也要被乱枪打死，绝杀刘良佐，不给刘良佐半点活命的机会！ 两列齐射过后，刚才炮弹爆炸产生的烟雾散去大半，终于能够看到里面的情形。 刘良佐半跪在地上，头盔掉了，满头是血，左臂也耷拉着似乎是断了，右侧小腹的铠甲有一个明显的破洞，鲜血与半截肠子都流了出来。 另外，上半身还有五六处似乎是被铅弹打出来的破口。 刘良佐死死的瞪着双目，身体微微抽搐的状态，仅仅两三个呼吸，就见他彻底不会动了，该是气绝而亡了！ 杨凌的绝杀成功了，其实炮弹就已经炸得刘良佐没救了，只不过补上两列铅弹之后，刘良佐才这么快气绝。 “父亲！”刘良佐的长子刘泽涵刚才没有跟在刘良佐身边，而是与刘良佐隔着二百多米。 看到父亲刘良佐突然被凤阳城上的大炮齐轰，刘泽涵震惊的跑上前百多米，他跑到前军的时候，看到的正是烟雾散去大半之后，刘良佐半跪着气绝而亡的一幕。 刘泽涵双眼充满仇恨的，死死瞪着前面的杨凌与三百新军士兵。 “杀！杀上去为我父亲报仇！”刘泽涵拔出腰间的佩剑，指着前方怒吼。 在他看来，杨凌与三百新军士兵还在城外，只要冲上去，能直接冲进凤阳府城内最好，不能直接冲进凤阳府城内，也要让杨凌与三百新军士兵不可能退入城内，将杨凌与三百新军士兵围杀了，为父亲刘良佐报仇雪恨。 刘良佐也还是有一些忠心手下的，霎那间前军就有上千人齐齐拔出兵刃，一些弓弩手也弯弓搭箭准备射箭。 就在这个时候，刘泽涵身侧刀光一闪。 “噗！”鲜血溅洒，刘泽涵惨叫一声，几乎被腰斩。 从后腰到腹部，连带着脊骨被砍断，刘泽涵站立不稳，栽倒在地。 临死之前，刘泽涵转头死死的看了一眼偷袭自己的人。 这是他父亲刘良佐最信任的心腹亲兵之一，没想到居然叛变了。 这名心腹亲兵其实也不想叛变，刘良佐对他有大恩，哪怕他妻儿被锦衣卫挟持，他也还有犹豫，但看到刘良佐被炸死的瞬间，他的所有犹豫便都消失了。 刘泽涵也被身边的‘自己人’突然一刀杀了，这一幕惊得一众寿州军将士，呆愣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这个时候，杨凌朝着对面大声喊道：“皇上有旨，刘良佐密谋投降清虏，反叛大明，有负国恩，罪不容诛。只杀首恶，其余人等只要放下武器，朝廷绝不追究！” “放下武器，我等是朝廷兵马，绝不该为投靠清虏的逆贼效命！” “放下武器……” 寿州军之中，一些早已经被锦衣卫暗中收买的中上层将领，带头呼喊放下武器投降，顷刻间大半寿州军将士都动摇了。 不过，也仍有一些死忠刘良佐的人，或者说他们认为就算不反抗，投降朝廷，朝廷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从而想要拼死一搏的。 “不能听朝廷的，总兵大人并没有投靠清虏，是朝廷不仁，残杀总兵大人，朝廷也定然不会放过我等，大家随我一起杀进凤阳府，为总兵大人报仇！” 这个呼声，虽然也让一些寿州军士兵放下兵器的动作变慢了，但真正跟随一起冲向前的却并没有多少，也就前军的一千多人罢了。 除非这一千多人能够瞬间击溃杨凌以三百新军士兵，并成功杀进凤阳府城内，那个时候才会有越来越多跟风的一起冲进城内。 领头的也知道需要先打开局面，因此他们疯狂的朝杨凌与三百新军士兵，以及凤阳府城门杀去。 “找死！”杨凌冷笑一声。 这个时间，城墙上的六十门大炮，以及城外三百新军士兵手中的燧发枪，都全部装填完毕，城门处还有其他新军士兵正源源不断的出城。 区区一千多步卒，隔着百米左右距离，正面硬冲三百新军士兵组成的线列方阵，结局是惨烈的。 “第一列预备，开火！” “怦怦怦……”白烟冲天，铅弹横扫。 冲在最前面的二十四名寿州军士兵被击中倒地。 后面的其他寿州军士兵愣了一下，但立刻继续前冲。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火枪就是一次性的玩意，只要不给敌人重新装填弹药的时间，那么敌人手中开火过后的火枪，比烧火棍都不如。 “第二列预备，开火！” “怦怦怦……”百颗铅弹再次横扫了过去。 这一次是二十二名寿州军士兵被击中倒地。 看到这么短时间，对面大明新军士兵便两次齐射，打死打伤他们几十人，一些寿州军士兵再次惊得止住了脚步。 不过，仍有一些寿州军士兵继续向前猛冲。 他们红着眼睛，像是在赌，因为先前刘良佐被城墙上大炮齐轰之后，大明新军士兵的火枪也是连齐射了两次，他们潜意识觉得，顶多也就能齐射两次。 显然，他们错了，大明新军线列方阵，不是只能齐射两次，也不是只能齐射三次，而是能够连续不断，四次，五次，十次！ “第三列预备，开火！” “怦怦怦……” 第178章 冯厚敦夺取寿州城 虽然有一部分寿州军士兵止住了脚步，但他们同样在燧发枪的有效射程之内，因此这第三次齐射，也击倒了二十四名寿州军士兵。 不仅是燧发枪的打击，凤阳府城墙上，六十门大炮也开炮轰击了。 火把点燃引信。 “轰！轰！轰！”炮声可比枪声更震撼人心，炮口冲出的白烟，几乎遮蔽了整个城头。 六十枚开花弹朝着燧发枪有效射程之外的寿州军士兵群飞了过去。 先是炮弹本身击中人群的杀伤。 开花弹不是实心弹，不过重量却不轻，并且外壳也是铁制的，哪名寿州军士兵如果倒霉，身体被直接击中，他也在强悍的撞击力下，瞬间解体，残肢断臂抛飞，血雾漫天。 开花弹落地之后，还会跳弹伤人。 最后内置的延迟引信引燃内部火药，炮弹爆炸开来，弹片再次伤人。 六十枚开花弹，炸死炸伤一百四十多名寿州军士兵。 “第一列预备，开火！” “怦怦怦……”线列方阵的新军士兵，在第三次齐射之后，主动向前攻击，第四次打出百颗铅弹，又收割了二十多名寿州军士兵。 同时，从城内出来的新军士兵，此刻也有三四百人了，他们组成另一个线列方阵，向着前方寿州军逼去。 四次燧发枪齐射，四百颗铅弹，一次大炮齐射，六十枚开花弹。 这些只是在短短二十个呼吸时间内发生的，给向前冲杀过来的寿州军士兵，造成超过二百五十人的伤亡。 本来主动向前冲杀过来的寿州军士兵就只有一千多人，这一下子被杀伤超过二百五十人，这样的伤亡比例，堪称惨重，也终于击垮了其余寿州军士兵的军心士气。 本来带头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反抗之心最强的一批人，而这些带头的，大部分都已经被击毙了。 “降！”杨凌趁势大吼一声。 其余新军士兵随之齐声呐喊：“降！” 本来停止放下武器观望的大群寿州军士兵，开始你看我，我看你，有第一个人带头放下兵器，便顷刻间百人、千人、万人放下兵器。 然而，也同时有一群寿州军士兵不是放下兵器，而是向着后方窜逃，大约有五六千人。 “愿降者放下兵器，原地等待安置！”杨凌下达命令，随后在出城的新军士兵达到五千人时，带着新军士兵开始追杀窜逃的几千寿州军。 这几千不愿意投降的寿州军，他们一路往寿州方向逃窜。 杨凌这边以雷霆万钧之势，连杀刘良佐父子，收降大部分寿州军。 冯厚敦那边，也按照计划，突袭寿州城。 第四旅一万新军士兵，除了三千人是当初从第二旅当中抽调出来的，有战场经验之外，其余七千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 不过，有老兵领队，且也训练了超过四个月，正常作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寿州城虽只是一座州城，可毕竟是刘良佐的老巢，被刘良佐经营了两三年时间，哪怕里面兵力空虚，城防也不算孱弱，警惕性更是不差。 冯厚敦与第四旅将士距离寿州城还有三里地的时候，就被斥候发现了。 寿州城门立刻关闭，成千守军士兵登上城墙戒备。 劝降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城内负责防守的就是刘良佐的弟弟，以及刘良佐的次子，他们早就知道刘良佐归降清军一事，现在看到大明朝廷的大军突袭到城下，他们惊恐的同时，只会拼死抵抗。 强攻是冯厚敦唯一的选择。 第四旅有三十门大炮，冯厚敦把大炮架设在距离寿州城二百米左右区域，先轰击城楼。 “开炮！” “轰！轰！”炮弹将城门上方的城楼轰塌。 “轰咔！”倒塌的碎屑砸死砸伤数名寿州军士兵。 趁着城门楼倒塌，冯厚敦下令将其中三门大炮前推到百米左右区域，直接平轰城门。 炮弹很快将城门轰碎。 “攻！”冯厚敦下令每三十名新军士兵为一个小方阵展开进攻。 一部分新军方阵抵近到城墙几十米，压制城墙上的寿州军弓弩手，一部分新军方阵则从轰开的城门，直冲城内。 新军士兵身上只有轻便的皮甲，如果城内寿州守军士兵依托密集的民房抵抗，那么冯厚敦想要拿下寿州城，估计付出的伤亡不会小。 然而，刘良佐的弟弟与次子，他们第一次面对新军，下意识以对付传统大军的方式，对付入城的新军。 刘良佐的弟弟亲自带着两千寿州军士兵，在街道上摆开阵势正面硬抗，这相当于给新军线列方阵发挥最大战斗力的机会。 “开火！” “怦怦怦……”一个分为四列的三百人线列方阵，不断沿街向前攻击前进。 虽然前方的两千寿州军当中，足足有五百人是身上披有甲衣的精兵，且这些精兵顶在了阵前，但面对燧发枪的密集打击。 在不算狭窄，却也不算宽阔的街道上，他们就像是主动上前送死的，被第四旅新军士兵射出的一排排铅弹，无情的收割。 短短四五十个呼吸时间，顶在最前面的五百寿州军精兵便被打死打伤三百多人。 第四旅新军这样的作战方式，是寿州军从未见过的，犹如被单方面屠戮，身上的薄甲好似根本无法带给他们任何防护。 寿州军士兵崩溃了，刘良佐的弟弟惊恐万分，想要阻止溃败，但他前面的寿州军士兵都逃散得差不多了，他又被线列方阵的其中一排针对性射击，七十多颗铅弹隔着一百二十米左右距离，密集打击。 刘良佐的弟弟身上穿着比薄甲防护力强得多的中型甲，理论上六十米左右距离才会被破甲，但他并不是全身每一寸皮肤都被中型甲包裹防护，七十多颗铅弹针对性的对他密集射击。 最终，刘良佐的弟弟右眼被击中一颗铅弹，脸上被击中两颗铅弹，右手关节处也中了一弹。 四颗铅弹并没有能直接要了刘良佐弟弟的命，不过他也倒在地上，一边翻滚着，一边发出凄厉的惨叫。 第179章 彻底平叛 击溃了城中抵抗的主力，第四旅新军又分为一个个三十人的小线列方阵清剿残敌。 前后花了一个时辰，伤亡三百多人，冯厚敦顺利拿下寿州城，俘获半死的刘良佐的弟弟，以及刘良佐的次子，妻妾等几十口人。 另击毙寿州军士兵一千四百多人，俘虏三千五百多人。 从凤阳府溃逃回寿州城的近六千寿州军士兵，先是在一路上被杨凌的新军第一军追上，击毙与俘虏了一千多人，跑到寿州城下的时候，只剩下四千六百多人。 “城头上那是朝廷的旗帜！”这些寿州军士兵眼见城门不开，抬头细看，终于看到大明朝廷以及新军第四旅的旗帜把原先刘良佐惯用的旗帜替换掉了。 唰唰唰…… 城墙上突然伸出两百多个黑洞洞的燧发枪口。 “火枪！不……”城下的这四千六百多寿州军士兵，霎那间吓得汗毛倒竖，他们在凤阳府城下，以及从凤阳府一直到寿州城的一路，被杨凌的新军第一军打怕了，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的方向，就吓得忍不住哆嗦。 寿州城墙上，新军第四旅的士兵可不管城下寿州军士兵的心理。 “开火！”冯厚敦冷声下令。 “怦怦怦……”两百多颗铅弹打了出去。 一些离得近的寿州军士兵，才隔着二十多米，这个距离就连重甲都会被击穿，身上有薄甲的寿州军士兵还好一些，身上连薄甲都没有的寿州军士兵，他们身体直接被前后打穿。 一颗铅弹便在他们身上打出两个血淋淋的洞口。 有倒霉的寿州军士兵连中六颗铅弹，身上被足足打出了十二个血淋淋的洞口。 四十七名寿州军士兵倒下，城下瞬间一片大乱，所有寿州军士兵都惊恐着想要从城下远离。 然而四千六百多人，靠近城池的最为恐慌，可后面大部分本来就不在射程之内，虽然也恐慌，但远没有前面的人那么强烈。 于是前后的寿州军士兵脚下窜逃的速度不一样，顿时便在距离城池百米左右的临界点挤成了一团，不少人自相践踏。 另外，城墙上的新军第四旅士兵，换列齐射的时间不到五个呼吸。 “第二列，开火！” “怦怦怦……” 因为是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射击，铅弹的打击面比平行射击大得多，这一次足足五十一名寿州军士兵倒下。 “第三列，开火！” “怦怦怦……” 这一次只有三十九名寿州军士兵倒下，三次齐射过后，最靠近寿州城墙的寿州军士兵也逃到了一百二十米外。 除了被燧发枪击倒的近一百五十名寿州军士兵，另有六十多名寿州军士兵被自相践踏伤亡，城下一百四十米内距离，倒下超过二百名寿州军士兵。 只是在城墙上的射击，当然不是结束。 “打开城门，出城追敌！”冯厚敦下令将寿州城门打开，而后亲率五千新军第四旅士兵出城，追杀溃逃的其余寿州军士兵。 凤阳府方向，杨凌也率领五千新军第一军士兵追到寿州城附近。 窜逃的四千四百左右寿州军士兵，还没跑出两里地，就被杨凌率领五千新军第一军士兵堵了个正着。 没有两军突然遭遇，双方拼死搏杀的场面。 当最前面的数百新军第一军士兵，齐刷刷将黑洞洞的燧发枪口，对准对面的寿州军士兵时，如同寿州城下的时候，最前面的寿州军士兵吓得遍体生寒。 “妈呀！快跑！” 两军隔着六十多米，最前面的寿州军士兵猛的刹住脚步，惊恐的转头向后逃跑。 然而，后面的寿州军士兵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杨凌等新军第一军士兵，他们不知道最前面的情况，向前的脚步还在继续，顿时与前面突然掉头的寿州军士兵挤成一团。 “怦怦怦……” 三百多颗铅弹打出，击倒五十多名寿州军士兵。 霎那间，前面的寿州军士兵更惊恐的向后拥挤逃跑，自相践踏的情景再次发生。 “攻击前进！”杨凌大声下令。 第一军士兵组列整齐的线列方阵，向前突进七八步便一列齐射。 “妈呀！”原本在后面的寿州军士兵，不知道前面的情况，但新军第一军士兵第一次齐射的密集枪声响起，他们不用到前面去看，便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本来这些寿州军士兵，就是被杨凌等新军第一军士兵一路追击过来的，此刻毫无疑问又被新军第一军士兵被堵上了。 寿州城方向，冯厚敦带着五千新军第四旅士兵出城追击，也追到了寿州军士兵后方。 “怦怦怦……”十几名寿州军士兵被击倒。 “攻击前进！”冯厚敦也下令新军第四旅士兵，组成一个个整齐的线列方阵不断向前攻击前进。 “快跑啊！”四千多寿州军士兵全线崩溃，这一次不再是一起朝一个方向溃败，而是溃散开来，从四面八方逃跑。 “敌军已经溃败，传令下去，分散追杀溃敌，降者不杀！”冯厚敦与杨凌几乎同时下达这个命令。 新军第四旅五千士兵，以及新军第一军的五千士兵，从两个方向夹击，也从两个方向分散追杀溃散的寿州军士兵。 三十名新军士兵为一个小线列方阵追杀四处窜逃的寿州军溃兵。 这些溃逃的寿州军士兵已经完全没有了军心士气，只要被追上，只要听到降者不杀的命令，九成以上都会直接扔掉手中武器，跪地投降。 两个时辰的追杀，溃散逃跑的四千多寿州军士兵，被击毙四百多人，被俘虏三千七百多人，只有一百多人顺利逃走，其中数人一路向北，逃到了徐州城一带，把刘良佐与六万寿州军被大明朝廷轻易平灭的消息告知多铎。 虽然杨凌率领的第一军，与冯厚敦率领的第四旅，三万新军士兵，以雷霆之势，轻易平定刘良佐的反叛，六万寿州军，总计只有三千多人被击毙，只有一百多人逃散，其余五万六千人左右全部投降。 但是，寿州城刚刚收复，凤阳府城内则是有五万多投降的寿州军士兵，仍有不少乱子需要处理。 因此按照命令，冯厚敦与新军第四旅进驻凤阳府，处理后续事宜。 杨凌则率领新军第一军继续北上徐州支援。 第180章 高杰的决死之心 徐州城。 高杰率领徐州守军已经与清军围绕着倒塌的城墙缺口处，厮杀了整整三天。 清军曾两次突破缺口，杀入城内纵深一百多米，但都被高杰带着精兵身先士卒，加上城墙上的守军士兵用开花弹轰炸缺口处，阻断更多清军入城，硬生生撑住了。 缺口处内外，双方死伤加在一起，超过了两万人，其中清军死伤近一万一千人，徐州守军死伤九千多人，双方死伤数量相差无几。 没办法，徐州守军虽然占有地利优势，但清军一方毕竟士气更高，精兵更多，加上城墙被轰塌了一个十四米宽的缺口，还想打出正常城池攻防战那种一比二，一比三，甚至更大的伤亡比例，太难太难了。 多铎丝毫没有为过万的死伤而感到愤怒，死伤的全都是汉军罢了，八旗铁骑只有那晚追杀出城的高杰，损失了几十骑，只要八旗铁骑没有大的损失，麾下汉军士兵消耗光了，多铎也不会有任何心痛。 “报！” “启禀豫亲王爷，山东火药已经运抵！” “好！”多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不过不影响大炮轰击轮缺口处以及城内。 “本王要城中明军今夜都睡不着觉，待明日扩大城墙缺口，而明军精力不足，士气低落，一举破城！” 哑火了三天的清军大炮阵地，清军士兵将一桶桶火药搬到一门门大炮旁边，清军炮手开始清理炮管内杂物，装填火药与炮弹。 “鸣金收兵，大炮准备开炮！”多铎下令正在缺口处进攻的清军士兵撤了回来。 徐州城内，高杰与一众明军士兵，看到清军退兵，以为今日厮杀就此结束，刚松了一口气。 忽然，城外密集的炮声传来。 “轰轰轰！！” 七十三枚实心炮弹破空飞来。 “不好！”高杰大惊失色，他话音刚落，来不及有更多反应，清军的炮弹便狠狠的轰击在城墙缺口一带。 “轰咔！”有两处城墙被炮弹击穿，大量砖石坠落。 也有一些炮弹越过了城墙，打进城内，一些民房被轰塌。 其中两枚炮弹落在高杰百米以内距离，惊得高杰身边亲兵紧张的护在他左右。 “轰轰轰！！”清军大炮继续轰击。 一枚枚炮弹狠狠的撞击在城墙上，尤其以三千斤以上红衣大炮打出的炮弹威力最为恐怖，最先将城墙打穿的炮弹，都是红衣大炮的炮弹。 “嘭！哗……”墙砖被击碎飞溅。 城墙缺口在清军大炮的轰击下，不断扩大，原本只是十四米宽的缺口，很快变成了十八米，二十米…… 清军一直轰击到天色完全漆黑，城墙缺口宽度被扩大到了二十二米。 虽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清军炮手无法瞄准城墙，但却能对着城内盲轰。 这一夜，清军每隔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辰，七十三门大炮便对着徐州城内盲轰两轮，打定主意不让城内的明军士兵今夜睡觉。 次日，天刚蒙蒙亮。 清军大炮继续轰击城墙，扩大城墙缺口，按照多铎的命令，缺口扩大到三十五米以上宽度，才开始攻入城内。 相比较睡了一夜的清军士兵个个精神抖擞，徐州城内的明军士兵，九成以上昨晚都没能睡着，现在个个精神不佳。 本来徐州城内明军士兵的士气就不如城外清军，自从昨日清军山东调来的火药运抵，清军大炮重新发威，加上一夜未睡，城内明军士兵的士气更低了。 “该死的，现在才是第十天啊，距离皇上的要求还差五天，这，这叫我如何能够守住呀。”高杰脸色极为难看，更有一丝绝望。 辰时三刻，城墙缺口被扩大到了三十五米以上。 城外，多铎手一挥，已经做好准备的清军士兵，以五千人为一个波次，第一个波次朝着徐州城冲杀了过去。 “杀啊！”清军士气如虹，大有一举杀入城内纵深，直接攻占城池的气势。 “事已至此，老子也唯有死战而已，早就豁出去了！”高杰咬牙，脸上有些狰狞，发狠道。 “兄弟们，身为汉家儿郎，岂能容忍鞑虏窃取天下。过去一年，朝廷准时发饷，众兄弟顿顿都能吃饱，养了一年，岂能不报效朝廷，大家跟我一起，与鞑虏拼了，死守徐州城！”高杰振臂呼喊，尽可能提升麾下将士们的士气。 城内将士仍有超过四万五千数量，只要士气还没有崩塌，就能继续守住徐州城。 所谓当兵吃粮，以前朝廷不发军饷，连饭都不一定每天有一顿饱，大家确实没有多少为朝廷卖命的心思，但正如总兵大人高杰所说，过去一年，朝廷不仅按时发饷，还让人每日三顿，几乎顿顿饱饭，朝廷既然仁义了，那便值得众人拼死效命。 有死而已！ 汉家儿郎从来就不缺少血洒战场的勇气，都说战斗民族，其实华夏民族才是真正真正的战斗民族，打了几千年了，占据的疆土从一开始的方圆两三百里，拓展到几千上万里，没有战斗的基因怎么可能。 区别只在于，这种基因何时激发出来。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此时此刻，这些明军士兵骨子里的战斗基因，就被高杰一番话刺激了一部分出来。 “杀！杀！”众人齐声呐喊，原本低落的士气原地大涨。 相当于昨晚多铎让清军用大炮‘骚扰’了一整夜，城内明军将士的士气，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旺盛了一些。 城外，护城河中有大量的尸体，清军士兵随便一只只竹排架在上面，就能架出一条条通道。 第一批清军士兵跨过护城河，从倒塌的城墙缺口冲进了城内。 足足超过三十五米宽的缺口，比之前几天攻城时仅有的十四米左右，宽了一倍不止，如果说之前几天，同时从缺口处杀进城内的清军士兵，只有二三十人，那么此刻便是近百人。 双方第一个照面，各自弓弩手朝对方射去猛烈而密集的箭雨。 第181章 高杰最后的坚持 “咻咻咻……” 双方士兵都有不少人撑着盾牌，但盾牌并不是密不透风的，且护得住上半身，却护不住腿脚处，不时有人中箭倒下，惨叫哀嚎。 “杀啊！”清军士兵从倒塌的城墙缺口处，不断向着城内涌入。 高杰亲自指挥着明军士兵顶上去，与清军士兵激烈厮杀。 一直鏖战到傍晚，城内明军都没有如多铎所想那般全线溃败。 多铎非常惊讶明军竟然有这样的军心意志，徐州明军可是只有一成是精兵而已啊，但普通士兵表现出来的毅力，也好像一点不比精兵差。 大清与大明相持二十多年，普通明军士兵极少见过有这等毅力的，李自成的大顺军同样如此，这太奇怪了。 多铎并没有意识到，按时发军饷，按时提供足够粮草的明军，与拿不到军饷，连饭都吃不饱几顿的明军，差别是巨大的。 诚然，大明朝廷给高杰的军饷与粮草都只是四万兵额的，而高杰却养着五万多士兵，根本不可能发足饷。 事实上，高杰只发六成饷，好在粮草方面高杰几乎没有克扣，士兵们拿着六成饷的同时几乎顿顿吃得饱饭，这也已经是普通士兵们以前不敢想象的了。 普通明军士兵不是打不了仗，他们要求其实很低，只要按时发饷，哪怕只能拿到一半，而后再有饱饭吃，就足以让他们愿意卖命。 换做崇祯十七年之前，明军早就崩溃了，可现在高杰却带着明军扛了足足四天！ 当然，徐州明军能做到这一步，便已经让多铎很吃惊了。 “鸣金收兵！”随着多铎一声命令，今日厮杀停止。 “虽然让明军撑过了今日，但本王相信，明军一定已经是强弩之末，明天再进攻，城内明军势必不能抵挡！” 多铎没有想差，徐州城内的明军确实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今日鏖战，徐州城内明军士兵死伤一万一千多人，一度被清军突破到城内纵深二百多米，差一点点就破城了，是高杰拼尽了麾下几乎所有精兵，加上普通士兵也还算顽强，才勉强支撑到了天黑，高杰自己都因此受了不轻的伤。 城内明军还有三万三千多人，看上去似乎数量还有很多。 然而这不是城墙还完好的城池攻防战，可以添油一般，每次一两千士兵上城墙轮替，溃败也仅仅只是城墙上的小规模溃败，很容易阻止，将士总体伤亡七成乃至八成都还能守得住城池。 现在是城墙已经被清军大炮轰开了一个超过三十五米宽的缺口，大量清军士兵直接涌入城内，两军厮杀与野战白刃都没多大区别了。 除非全部都是经历过大战的精兵，否则三成伤亡就有很大可能溃败，撑到五成伤亡的概率极小，而此刻徐州城内明军的伤亡比例甚至都超过四成了。 但凡再晚半个时辰天黑，徐州城内明军就得全线崩溃。 “哎……，我高杰估计得死在这徐州城了！”高杰因伤口流了不少血，气色显得有些虚，脸色苍白。 后悔吗？还是惧怕？或许都有！ 他高杰流寇出身，因给李自成带了绿帽子，不得不带着李自成的妻子邢氏投降大明朝，就此成为大明将领，混到今天刚好十年时间。 他曾经不忠于李自成，对大明朝其实也没多少忠诚，而现在却就要为了大明朝，死战尽忠了，想想都觉得有些别扭。 能咋办？ 凉拌，没得选，自己之前也已经豁出去了，有过会战死的心理准备。 唉声叹气是一回事，但并没有就要退缩的意思。 这一夜，多铎仍旧命令清军炮手，隔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辰，就向城内轰击几十枚炮弹，不能让城内明军有安静恢复军心士气的时间。 次日，大战再起。 本来城内剩下的三万三千左右明军士兵，军心士气就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又被清军大炮骚扰一夜，士气更差。 “杀……”清军前赴后继，越来越多的清军士兵从倒塌的城墙缺口冲入城内。 昨日大战数个时辰，清军才突破缺口附近的明军防线，杀往城内纵深。 而今日还不到半个时辰，清军就突破了缺口附近的明军防线，开始杀往城内纵深。 五十米，一百米…… 很快清军就深入一百多米纵深，这也让同时在城内的清军士兵达到两千多人。 高杰知道，一旦清军深入纵深超过四百米，同时在城内的清军士兵达到五千人，那么他将回天乏术，城内明军将士必全线溃败。 高杰忍着伤痛，带着仅剩不到一千精兵，身先士卒的在最前沿拼杀。 “噗！”第三名清军士兵被高杰亲手砍杀。 这些天的厮杀，高杰手中的佩刀都砍出了缺口，可见已经有多少清军士兵是直接被他砍杀的。 可惜，高杰再怎么拼命，也阻止不了明军的败退之势。 又过了两刻钟时间，清军杀入城内纵深超过两百米，并且明军败退速度越来越快，如果说先前清军一刻钟时间只能向城内纵深推进三四十米，那么现在便是七八十米。 也就是说，可能再有三刻钟时间，城内明军也要全线溃败了。 高杰满心无力，他并不愤怒麾下明军已经出现全线溃败之势，麾下明军将士能支撑到这一步，已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城内这些明军比之山海关之战时，李自成的那些大顺军精锐都差不了多少了！”多铎听着徐州城内不断传出来的战报，感叹了一句道。 五万六千左右徐州明军，多铎估摸着都能抵得上山海关之战时，李自成那些大顺军精锐三万数量了。 “传本王令，徐州明军降者不杀！”多铎突然下了这样一道命令，他不止是为了瓦解徐州城内明军最后的军心士气，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也想战后多收获一些降兵加入大清。 诚然，多铎只当汉军是炮灰，死多少都无所谓，但炮灰同样讲究质量，一个质量高的炮灰只需要吃一个人的饭，就能抵吃三个人饭的三名普通炮灰，何乐而不为？ 第182章 第一军抵达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随着多铎的命令传到城内，前沿清军士兵开始大喊，声音响彻半个徐州城。 许多明军士兵你看我，我看你，明显有一些人立刻就意动了，握着刀的手都渐渐软了下来，这是有要弃了兵器投降的征兆啊。 高杰看到这一幕，脸都绿了。 “清虏这是在瓦解我大军最后的士气呀，这可怎么办！”高杰满心焦急，无比担忧。 如果没有办法的话，或许下一个瞬间，城内剩下的将士便有人带头扔掉兵器投降，然后如瘟疫般急速蔓延开来，剩余所有大军全线溃败。 高杰怎么坐得住，他立刻吩咐身边的心腹亲兵：“你们快到各个前沿，告诉众兄弟，朝廷援军马上就要到了，只要撑住就有希望！清虏不过是关外鞑虏，我等身为汉家儿郎，宁愿战死，也绝不可做鞑虏奴隶！” “援军？朝廷援军？” “是了，我等已经在徐州城与清虏厮杀十一天，朝廷如果派来援军，也该到了！” 心里有了希望，一些原本刀刃都快软到地上的明军将士，猛地又将刀提了起来，咬牙脸上狰狞的继续与清军拼杀。 只要有希望，明军将士们还是不愿意投降清军的，这十一天，他们已经死伤了近三万同袍了。 有人带头，便有更多的人重新提起勇气，重新焕发战意，与清军拼杀。 当然，也仍有一小部分勇气堕了下去就无法再起来，或者说根本不相信高杰所言，对大明朝也没有太大信心。 不过，只要大部分明军士兵愿意坚持，战线就暂时还能撑得住。 “总兵大人，朝廷援军具体何时能至，可有消息了吗？”有几名将领来问高杰，希望能从高杰口中得到具体的时间，因为将士们虽然暂时撑住了，可显然也撑不太长时间，援军是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亦或者半天，一天才到？ 将士们需要心里有个底！ “快了，或许一个时辰，最多两个时辰，朝廷援军必至！”高杰随口说道。 听到高杰的回答，这几名将领脸上露出喜色，将士们如果肯拼命，撑住一个时辰的概率很大，两个时辰倒是很勉强，但两个时辰内确保徐州城未完全丢失，应该也不难。 几名将士之所以这么容易相信高杰所说，是因为清军刚从山东南下，还未兵临徐州城下的时候，高杰就举着圣旨告诉过他们，只要他们能撑一段时间，朝廷保证会有援军前来。 只不过当时高杰没有说，朝廷要求起码守十五天，而现在才十一天，还差足足四天。 因此，看着几名将领欣喜的回到各个前沿，高杰脸上露出苦笑。 “我高杰自己都没抱什么希望，却欺骗将士们继续送死……”高杰已经有了今日就战死徐州的心理准备。 但人总是有着不甘，下意识挣扎到最后。 徐州城南二十里。 杨凌率领新军第一军两万人行至此处。 当初朱由简说是让高杰至少撑住十五天，那只是因为朱由简有意留下更宽裕的时间来解决刘良佐，而现在解决刘良佐只用了一天时间，所以提前了四天时间，杨凌便率领新军第一军来到了徐州城附近。 刘良佐与六万寿州军被大明轻易平定的消息，更早两刻钟传到多铎耳朵里。 多铎吃惊的同时，满面怒容：“刘良佐竟然这么废物？他六万兵马，居然一天就被大明平定了？而且没有引起任何大的动乱？” “枉费本王还在他身上花费了精力，对他有期望，就算是六万头猪在寿州与凤阳一带乱跑，也能给大明造成一大片区域的动乱！” 偏偏他刘良佐，好似走路走着就直接把自己摔死了一样，莫名其妙，看不到多少浪花，就这么玩完了，怎能不让多铎气急。 “报！” “启禀豫亲王爷，发现明军出现在徐州城南二十里！”一名清军斥候，骑着快马来到多铎附近，从背上下来之后，跑到多铎面前，单膝下跪，大声禀报道。 “再探，查清楚明军究竟来了多少人马！”多铎正色道。 在多铎的想法里，明军至少也应该来七八万人马，甚至十几万人马才合情合理。 当斥候多次确认，回来禀报明军只来了两万人的时候，多铎吃惊得眼睛都睁大了，难以置信，更有一种想笑的感觉。 “什么？明军只来了两万人？区区两万人也敢跑来徐州城附近？” 明军什么时候有这种摆明着找死的胆子了？ 难道说，明军统帅是一个草包？但是草包往往更怕死，更不可能找死才对。 多铎无法理解，只能认为明军统帅是一个狂妄自大的蠢货！ “报！” “启禀豫亲王爷，明军距离徐州城十里！” 这个距离，如果要派兵过去攻击，就要迅速，否则再拖一会，明军可能就要直接行至徐州城下了。 “豫亲王爷，奴才鳌拜，请命率五千八旗铁骑，去击溃这伙明军。”鳌拜站出来请战道。 多铎撇了鳌拜一眼，并没有答应，对于这个坚定的保皇党，无论是十四哥多尔衮，还是他多铎，都极力打压，如果可以，他绝不想让鳌拜立任何战功。 “不必了，区区两万明军，何须八旗铁骑出动。何况隔着十里将明军击溃，并不能将全歼明军，只要这伙明军有胆子，便让他们行至徐州城下不迟！”多铎面无表情的拒绝鳌拜的请战道。 “喳！”鳌拜只是镶黄旗的一个护军统领，自然不可能反驳身为亲王兼大军主帅的多铎，无奈退了下去。 徐州城南。 杨凌率军新军第一军两万人，不断靠近徐州。 随着与徐州城的距离越来越近，杨凌下令第一军以三千人为一个大方阵，同时降低行军速度，避免方阵混乱，以便随时应对清军的突袭。 但让杨凌奇怪的是，他率领第一军一直行到距离徐州城仅有不到三里，竟然都还没有遭遇清军突袭。 他可不认为是清军没有发现他第一军两万人出现在徐州城附近。 第183章 清军与大明新军的第一次碰撞（一） 想不明白，杨凌也只得让全军上下更加警戒，万万不可大意，并继续靠近徐州城南门。 只要再往前三四百米，徐州南城门城楼的明军士兵就也能看到第一军的军旗了。 清军主攻西段城墙，南门这边只有少数清军骑兵游弋监视。 当多铎得知杨凌等新军第一军，行至距离徐州城仅三里，他终于下令清军出击了。 “费扬古，你领四千八旗铁骑，五千汉八旗，一万普通汉军，去正面击溃这伙明军援兵。” “鳌拜，你率四千八旗铁骑，一万普通汉军，绕到明军援兵后侧，只等明军援兵溃败，立刻围杀，务必不使任何一名明军士兵逃脱！” 多铎到底还是把真正能立大功的机会给忠心自己的费扬古，而只让鳌拜去做准备围杀溃兵的任务，到时候八九成功劳都是费扬古的，鳌拜顶多混个一两成的小功劳。 鳌拜心有不满，却不能说什么，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摄政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只要有机会便会打压他，且不会给他有立大功的机会。 三万三千清军直扑杨凌等新军第一军两万人而去。 徐州城内。 此时城中剩余明军真正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清军已经深入徐州城纵深三百多米，同时在城内的清军士兵达到四千多人。 其实都不用等到同时在城内清军士兵达到五千人，高杰等明军也已经没有可能再将清军赶出城了。 前沿明军士兵死伤惨重，正在被清军打得节节败退。 甚至已经有了一千多明军士兵投降清军，更可怕的是，有上千满八旗骑兵，正在城外排着队，骑着战马缓慢越过城墙缺口处堆积的大片砖石区，只要进入到城内平整的街道，战马冲刺起来，城内现在的任何明军防线都不足以挡住上千满八旗骑兵的冲杀。 “噗！”高杰奋力一刀劈中一名清军士兵的脖子，鲜血在天空中洒出一条直线，这名清军士兵捂着脖子，瞪着双目，不甘的倒在地上。 “锵！”高杰手中带血的钢刀插在地上，支撑着他有些脱力的身体。 清军士兵自然不傻，知道高杰开始脱力了，这么大一个功劳摆在面前，他们怎么可能给高杰休息恢复体力的机会，又有十几名清军士兵朝高杰杀了过来。 虽然高杰身边剩余的亲兵挡住了其中十一人，但仍有四人杀到高杰近身，围攻高杰。 高杰只得提刀抵挡，砍杀一名清军士兵的同时，左臂也被另一名清军士兵砍中，甲片破裂，血花飞溅而出，痛得高杰额头冷汗直冒。 面对死亡的威胁，高杰强忍着疼痛，反手一刀将这名砍中他左臂的清军士兵斩杀。 虽然斩杀两名清军士兵，可仍有两名清军士兵继续围攻高杰，而高杰本来就脱力，左臂又被砍中，随着鲜血不断流出，高杰明显感觉到身体愈发无力。 “我高杰这就要完蛋了吗？”高杰神情之中已经露出了绝望，他知道已经没有任何将清军再赶出徐州城的可能了，今日徐州城便要陷落，战死城中便是他高杰唯一的结局。 城南，不到三里的区域。 杨凌与第一军两万人，分成六个大方阵，每个方阵皆可攻可守，方阵中间随行十门威武将军炮，士兵们踏着整齐的步伐，不断往前方的徐州城推进。 “轰隆隆……” 密集的马蹄声袭来。 “军统大人，清军杀来了！”一名团统指着东侧方向说道。 杨凌抬头望去，只见清军骑兵慢跑在前，后面跟着大批清军步卒，两军遭遇的第一时间，相距便不到三百米。 清军骑兵抽打马臀，让坐下战马从慢跑转为冲刺，同时清军骑兵或拔刀，或抽出弓箭准备弯弓搭箭随时射出，整体气势如虹。 “准备迎战！”杨凌神情严肃。 麾下第一军两万将士，不仅是第一旅扩编成军以来，第一次与敌正面硬碰硬作战，而且也是第一次面对骑兵，还是天下第一骑兵的满八旗。 前两日在凤阳府到寿州城一线，平定刘良佐的寿州军，那是一路追杀，并不能算是与敌正面硬碰硬。 对付步卒，哪怕敌军士兵如何精锐，杨凌都不担忧，但是对付骑兵，战马的前冲速度比步卒快太多了，还没有过实战先例，杨凌不得不担忧。 第一列新军士兵举枪瞄准，黑洞洞的枪口幽暗而渗人，锋利的刺刀反射出寒光。 “固山额真大人，这些明军有些奇怪，穿着与普通明军明显不同，似乎全都只穿皮甲，没有人披有铁甲，且手中拿的好像都是装有短刃的火枪！”一名可以领三百骑的牛录长，对着费扬古说道。 “火枪威力大，明军人手一支火枪，若是贸然直冲，怕是伤亡会不小。” 大清满族人口少，满八旗骑兵全部加在一起都不到七万，有满八旗骑兵参与的大战，可不仅仅只是将敌军击败取胜就算获得大功了，如果满八旗骑兵在大战过程中，伤亡数量过多，那么功劳减半，或者没有功劳，甚至还有可能反过来被治罪。 “哼！火枪有什么可怕的？明军的火枪我们大清见多了，一百支火枪也不一定能打死打伤我们一人，明军的火枪开枪过后，便只能靠装在枪口的短刃与我们厮杀，而那点短刃怕不是我等站着不动让明军士兵捅，他们都不一定能捅得破我们身上的铠甲！”另一名牛录长嘲笑着说道。 清军自努尔哈赤正式起兵反明，至今二十七年，明军有什么武器他们八旗人都见过，火枪这玩意在明军里面一直都存在，不过缺点也很明显，重新装填速度极慢，面对他们八旗铁骑的冲锋，最多只来得及开一枪。 按照这名牛录长认为，两万明军全都拿着火枪也就罢了，居然不配大刀，而只在枪口装一截短刃，明军的统帅不是蠢就是脑袋坏了，故意带着明军来送死而已。 如果他们八旗铁骑这也害怕，不敢直冲过去杀敌，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第184章 清军与大明新军的第一次碰撞（二） 满清已有不少细作潜藏在江南，大明新军大量装备火枪，且在平定左良玉，以及与东出川蜀的四万大西军交战，均有消息传到京师。 只不过，那些消息都不够具体，听上去很像是道听途说，不知被人故意夸大了几回。 因此只限于多尔衮等少数高层间流转，而且多尔衮等人压根不在意，更没有往下传达，所以满八旗对大明新军并没有任何概念，只用以往对大明军队的认知看待大明新军。 清军之中极为讲究英勇，牛录长们可以为了展现英勇，愿意硬抗明军火枪的打击，直冲明军，但费扬古做为固山额真，他不能不考虑多一些，任何没有必要的一名八旗铁骑伤亡，对他而言都是能避免则避免。 “传令下去，让汉军冲到前面去，等明军的火枪基本都开枪过后，八旗铁骑再杀过去，收割明军士兵首级！”费扬古下令道。 “喳！”几名牛录长嘲讽明军以及在费扬古面前提出自己的看法是一回事，可一旦费扬古真正下令，他们便只需毫不犹豫去执行，不得有任何质疑！ 在费扬古的命令下，满八旗骑兵全部止住脚步，让一万普通汉军士兵走到了前面，做为先锋炮灰，直冲杨凌的新军第一军的线列方阵而去。 此时此刻，杨凌等新军第一军，距离徐州城大约还有两里。 “杀啊！”一万普通清军士兵，从两百米外的慢跑，到两百米以内时，瞬间转为快跑冲锋，颇有气势的直冲最前面的一个大明新军线列方阵。 “转阵！”眼见不是清军骑兵发动冲锋，而只是普通清军士兵，原本四方形中空的线列方阵，迅速转为三列长型线列方阵。 十门大炮与百名炮手不用保护在方阵中央，而是落在了方阵后面，这样反而更灵活。 相较于一万普通清军士兵转为快跑猛烈冲锋，大明新军线列方阵的士兵，反而放慢脚步，让线列方阵显得更整齐。 一百八十米，一百六十米…… 两军距离很快缩短到一百五十米以内。 清军之中的弓弩手抽出箭矢，弯弓搭箭，随时准备射出。 不过，普通清军士兵身上都没有铠甲，燧发枪在一百五十米以外也有巨大的杀伤效果，所以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抢先开枪了。 “第一列预备，开火！” “怦怦怦……” 隔着大约一百三十米左右齐射，整整将近一千一百颗铅弹横扫了过去。 铅弹轻易击破普通清军士兵身上穿着的布衣制服，打入血肉之躯内，瞬间打出一个个血淋淋的洞。 “噗！噗！噗！”一缕缕鲜血从铅弹打出的伤口之中溅洒出来。 足足两百多名清军士兵中枪倒地，好似麦子被割到了一大片，原本冲到一百三十米以内的清军士兵，瞬间被清空到了一百三十五米之外。 “开炮！” 线列方阵后方，十门原本正推着向前的大炮暂停了下来，炮手点燃引信。 “轰！轰！轰！”炮声轰鸣，十枚开花弹从炮口喷出，朝前面清军士兵群飞去。 因为是近距离野战，十门威武将军炮并没有填入过多发射药，只能将开花弹打到两三百米距离。 先是开花弹本身落入清军士兵群之中，砸死砸伤一些清军士兵，而后内置的延迟引信燃尽，炸开！ “嘭嘭！” “嘭！嘭！”爆炸产生的炽热气浪将一名名清军士兵掀翻，横飞的弹片，又将一名名清军士兵的肉体划破，有残肢断臂抛飞，大量鲜血飞洒，惨叫声此起彼伏。 近四十名清军士兵被炸死炸伤。 前后也就短短两三个呼吸时间，被大明新军的燧发枪与大炮杀伤的清军士兵，就超过了二百五十人。 这一幕太骇人了，以至于不少清军士兵反射性的手脚发软。 当然，大明新军装备的燧发枪，虽说射程与威力都远超清军士兵以前意识里的火枪，但毕竟他们潜意识里，仍认为火枪开过一枪之后，就成了烧火棍。 “杀啊！”一些清军中下层将领带头怒吼着继续冲杀，打算赶在面前明军重新装填之前，杀到近身去。 “第二列预备，开火！”大明新军线列方阵中的一名团统面无表情的再次大声下令。 “怦怦怦……” 白烟滚滚，将近一千一百颗铅弹横扫了过去。 冲杀在最前面的清军士兵身上被打出一朵朵血花，再次有二百多名清军士兵中弹扑倒在地。 因为之前第一列开枪过后，不少清军中下层将领为了激励麾下士气，一举冲到大明新军线列方阵近身，从而身先士卒在前，导致这一次被击倒的一百多名清军士兵之中，足足二十几名是总旗、百户，甚至有一名是千总。 相当于一千两清军士兵的中层将领直接被清洗掉了。 线列方阵后面的十门威武将军炮，重新装填速度比燧发枪慢得多，这一次倒没有紧跟着开炮。 前方，被两次齐射打击，死伤惨重的清军士兵，看到明军火枪不仅比他们以往认知里的火枪，射程更远，威力更大，也不是只能开一枪，而是只隔了五六个呼吸就又开了一枪。 有意识灵敏的已经看出来了，原来明军每个战阵分成三列，是将火枪也分成三列轮流射击，所以明军士兵手中的火枪就算只能开一枪，那也能轮流齐射三次，而现在才是第二次，也就是说还有一次。 明军火枪一次齐射就能打死打伤他们二百多人，这第三次齐射岂不是还要再打死打伤二百多人？ 最前沿的清军士兵目露恐惧，面色发白，双腿好似僵直不能动弹了一般，怎么都无法继续往前冲杀。 他们因为处于最前沿而在心里恐惧之下停住了脚步，可他们后面的其他清军士兵，可没有立刻停住脚步，导致继续前冲的清军士兵，撞在了前沿停住脚步的清军士兵后背，有人被撞着扑向前，有人被撞着反倒在地，导致最前沿乱作一团。 他们乱了，对面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可没有乱，第三次齐射没有任何迟疑的打来。 第185章 清军与大明新军的第一次碰撞（三） “怦怦怦……”白烟弥漫，超过一千颗铅弹再次从黑洞洞的燧发枪口打了出去。 前方清军士兵相互挤成了一条线，杂乱成团，这更进一步增加铅弹的命中率，足足三百一十多名清军士兵中弹，整条‘线’似的齐齐倒下。 几乎就是最前沿，最混乱的一群清军士兵被击倒，后面的清军士兵顿时不再那么拥挤与混乱了。 但这也吓得后面的清军士兵，一个个目光惊恐，手脚发软。 “明军已经三轮齐射，他们火枪里没子弹了，大家快杀过去啊！”有千总呵斥手下，大声下令。 不少清军士兵在呵斥下反应过来。 是啊，明军分为三列，轮流射击，现在便是三列都已经射击了。 普通清军士兵或许没有多少人玩过火枪的，但那些百总、千总等中层将领，却有不少人亲自玩过火枪，他们不仅知晓火枪的射程与威力，也知道火枪重新装填到底有多麻烦。 “大家一起杀！”这种时候，将领身先士卒才能带动士气。 于是，又有七八名百总、千总带头身先士卒。 不是他们多么有勇气，而是如果他们不冲过去，就这么被明军击退，不说豫亲王多铎，固山额真费扬古都不会放过他们，后退就是一个死，向前还有可能赶在明军士兵重新装填完毕之前，杀到明军近前，与明军混战在一起。 只要双方近身搏杀，明军士兵的火枪就没用了，明军士兵只能靠枪口那截短刃与他们厮杀，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击败明军就不难。 有将领带头身先士卒，果然重新焕发许多普通士兵的士气。 “杀！”向前冲锋的清军士兵先是只有几百人，而后迅速变成上千人，且更后面的清军士兵也在不断被引动，只要十几个呼吸，数千清军士兵就能重新全部冲锋起来。 然而，他们前方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并不像他们臆想的那般，只能齐射三轮。 “开火！” “怦怦怦……” “怦怦怦……” 短短几个呼吸时间，接连两轮齐射，打出将近两千两百多颗铅弹。 近五百名清军士兵中弹扑倒，有直接毙命的，也有捂着中弹的伤口，一边翻滚一边凄厉惨叫。 “轰！轰！轰！” 同时十门威武将军炮也再次打出十枚开花弹，轰炸密集的清军士兵群，炸死炸伤三四十名清军士兵。 前前后后，不过三十多个呼吸时间，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五次齐射，两次开炮，总计杀伤清军士兵超过一千五百人！ 这一幕绝对是恐怖，令人胆寒的。 以前传统厮杀，两三万人在一起混战，一刻钟都未必死伤这么多人，可现在短短三十多个呼吸时间而已啊，更可怕的是，这是一面倒的屠戮。 还有，大明新军士兵手中的燧发枪，与他们认知里的火枪全然不同，射程更远，威力更大，重新装填弹药的速度也更快。 野战之中，乌合之众连一成伤亡都受不了就会全线崩溃，三流大军能承受一成伤亡，二流大军能承受两成左右伤亡，精兵能承受三成左右伤亡。 前面的一万清军便是已经承受了超过一成五的伤亡，就算是传统大军之间的对决，这个伤亡比例都几乎是他们的极限了，而现在他们对面的大明新军，作战方式超越他们的认知，武器超越他们的认知，杀伤速度超越他们的认知，完全不公平，毫无心理准备的单方面碾压。 “攻击前进！”大明新军线列方阵主动攻击前进，每一列大明新军士兵向前快步七到十米，便进行一轮齐射。 “怦怦怦……” “不，快跑……”剩余的八千多名清军士兵全线溃败了。 前后仅仅五六十个呼吸，一万普通清军便被大明新军打得全线溃败，把后面的四千满八旗骑兵，五千汉八旗精锐步卒都看呆了。 “废物，一群废物！”费扬古震惊的同时，怒不可遏！ 要阻止剩下的八千多名普通清军士兵的溃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满八旗骑兵立刻冲上前去大肆砍杀，以杀止溃。 但那样一来，八千多名普通清军士兵就算停止溃败，也会堵在前面，无法发挥什么战斗力不说，还挡住了满八旗骑兵冲锋的道路。 到时候，战马无法全力冲刺起来，要么原地陷入混乱，十成战斗力发挥不出五成，要么跟着溃败的普通清军士兵一起向后退走，两项都不是费扬古能接受的。 最终，费扬古还是强忍着怒火，让还剩下八千左右的普通清军士兵，从左右两侧溃退到了四千满八旗骑兵与五千汉八旗精锐步卒后面。 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只向前追杀了几十米，便重新放慢脚步，与满八旗骑兵，汉八旗步卒隔着大约两百多米对峙。 现在费扬古又有两个选择，一是让五千汉八旗精锐步卒再去冲锋，二是直接带着四千满八旗骑兵冲锋。 五千汉八旗精锐步卒的将领此刻心里也很紧张，虽说他们身上都有薄甲，且大部分都有大战过的经验，综合战斗力比数量是他们两倍的一万普通清军更强。 可是，大明新军的作战方式太新异了，以及大明新军士兵手中的燧发枪与他们认知里的火枪，也有极大不同，近有燧发枪密集齐射，远有十门大炮用开花弹轰击。 他们心里完全没有底啊，怕费扬古如果下令让他们与先前一万普通清军一样冲过去，会与那一万普通清军一个下场，会被迅速杀得死伤惨重，全线溃败。 注意到不少汉八旗精锐步卒都有惊惧的神情，费扬古脸都黑了，他怎么会猜不到这些汉八旗精锐步卒的心理。 汉八旗步卒虽是大清之中，仅次于满八旗铁骑，与蒙古八旗铁骑的，第三等大军，也算得上是精锐，综合战斗力对比普通清军，能做到一比三，五千人相当于至少一万五千普通清军。 但不代表他们就真有多少勇气，对大清多么死忠，打占上风之仗，或者打顺风仗，他们都表现得争先恐后，然而真正遇到硬茬，还得八旗铁骑帮他们打开局面才行！ 第186章 清军与大明新军的第一次碰撞（四） 费扬古决定还是不浪费时间了，与其让五千汉八旗步卒上去尝试打开局面，而结果大概率是无法打开局面，还不如八旗铁骑直接出马，付出少许伤亡，直接将局面打开。 到时候五千汉八旗步卒跟随掩杀，溃败的八千左右普通步卒也会重新组织起来，一同跟随掩杀，用不了半个时辰，两万明军就能全部歼灭！ 想法很好，对满八旗骑兵的战斗力也有盲目的自信，费扬古刀指前方。 “八旗铁骑，冲锋！” “轰隆隆……” 战马驰骋，大约一千名满八旗骑兵冲在前面的时候，费扬古这个主将才冲刺起来。 没办法，明军士兵人手一支火枪，且比认知里的传统火枪射程更远，威力更大，考虑到火枪子弹不长眼睛，费扬古虽勇，却也不敢冲动的身先士卒在前，硬抗明军火枪的威力。 因此，落在了铁骑大军偏中部的位置，等冲在前面的普通满八旗骑兵硬扛了明军士兵手中火枪子弹，打开局面之后，再冲到最前面去砍杀几个明军，舒舒浑身筋骨，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四千满八旗铁骑全部冲了起来，浩浩荡荡的冲向大明新军第一军的线列方阵。 骑兵一直都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王者，大规模骑兵冲锋的景象绝对是壮观的，虽然满八旗骑兵只有四千骑，但声势也已经很骇人了。 另外，满八旗因为全员着甲，甲衣与刀身折射的光芒，更增添他们的气势。 “杀……” 风驰电掣，战马的马蹄勾起地上的粉尘，冲速逐渐达到顶点。 对面，大明新军第一军两万将士，看到满八旗骑兵冲锋过来，也是第一时间变阵。 “变阵！” 对付步卒可以用三列长形线列方阵，大炮还可以直接跟在线列方阵后面，对付骑兵却不能。 第一军两万将士，都是经过至少五个月训练，变阵速度很快。 原本排三列的长形线列方阵，转为四方四列中空方阵，十门大炮被保护在方阵中央。 原本一列有将近一千一百名新军士兵，转阵之后，一个方向一列只有两百名左右新军士兵。 第一军的两万新军，分为六个中空方阵，相互之间隔着百余米。 满八旗骑兵战马全力冲刺的速度，比人全力奔跑的速度快太多了，原本两军大约两百七八十米距离，很快进入两百米以内。 “开炮！” “轰轰轰……”大明新军线列方阵中间的大炮，首先开炮。 开花弹在冲刺中的满八旗骑兵群之中炸开，一些满八旗骑兵被炸得人仰马翻，顷刻间伤亡十几人。 然而，这些满八旗骑兵根本不为所动，冲锋的速度没有丝毫放慢。 自努尔哈赤起兵反明，与大明打了二十七年，大半时间清军都是没有大炮，只能单方面挨炸的，最近几年他们不仅有自己的大炮，还能自己制造大炮，他们无比清楚大炮的各种优缺点。 声势惊人，威力也惊人，但一枚炮弹真正杀伤数量有限。 八旗铁骑速度快，冲锋时也没有步卒那么密集，一枚炮弹顶多炸死炸伤一人一马，再让附近几匹马受惊。只要无视伤亡，冲到近身搏杀，以八旗铁骑的战力，很快就能将敌军杀溃！ 双方距离缩短到一百五十米，一百三十米…… “咻！咻！”离得最近的满八旗骑兵已经开始射出箭矢。 战马体积大，且冲刺速度快，不可能骑兵挨着骑兵，战马挨着战马，事实上每一名满八旗骑兵之间都间隔数米，因此哪怕叠加战马的冲力，一百三十米射出箭矢就有大概率命中并直接射杀，但第一波射来的箭矢数量也不多，只有十几支。 并且箭矢离弦的第一个呼吸，冲得最前的一名满八旗骑兵还直接冲进了百米以内。 “噗！噗！”七名大明新军士兵中箭，其中四人被射中要害身亡。 这给中空线列方阵的前两列造成小小的混乱。 毕竟第一军大半士兵虽然训练时间都超过五个月，但却是第一次上战场，且第一次面对骑兵，训练得再好的心理素质，真正面临死亡威胁时，难免心里生出恐惧。 好在训练的时候，每日必背战时操典，反射性严守军纪，就算身边离得最近的一名同袍被敌军射杀，也不可乱跑乱动，哪怕自己被敌军射中，可以倒下，却不能翻滚引起队列混乱。 已经有满八旗骑兵冲到百米以内，在这个距离，中空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如果举枪射击，铅弹飞到的时候，最前面的这名满八旗骑兵也会冲到八十米左右距离。 铅弹飞行的速度，与战马迎面猛冲而来的速度，就算是中型甲也有很大概率在八十米左右距离被击穿。 然而，中空线列方阵中的大明新军将领，却没有立刻下令开枪射击，而是严格按照以往训练时的要求，面对骑兵，必须等到第一名敌军骑兵冲到三十米以内才能开枪。 原因很简单，骑兵不像步卒冲锋时那么密集，骑兵与骑兵之间，少则相隔数米，多则相隔十余米，冲在最前面的第一名骑兵，可能比第二名骑兵差了七八米距离。 过远距离就让第一列进行齐射，可能只能杀伤一两名敌军骑兵。 己方士兵一次密集齐射，如果只看到一两名敌军倒下，即浪费一次齐射的弹药，还对军心有影响，出现混乱的概率增加，完全得不偿失，所以面对敌军骑兵，第一次齐射的时机非常重要。 很快，冲在最前面的一名满八旗骑兵，已经冲到了五十米以内。 后面陆续有几十名满八旗骑兵冲到了一百三十米以内距离，并射出几十支箭矢，再次射死射伤二十多名大明新军士兵。 “这些明军吓傻了？” 眼见自己都冲到大约只有四十米左右距离，前面明军士兵都还没有开枪，冲在最前面的这名满八旗骑兵，已经预想到自己马上冲入明军之中，将明军士兵的人头砍得滚滚落地，以至于他脸都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第187章 清军与大明新军的第一次碰撞（五） 于此同时，中空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将领，紧张得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了，额头都冒出了大量汗露。 终于，冲在最前面的满八旗骑兵冲到了三十米左右的临界点，方阵中的大明新军将领怒吼着下令。 “开火！” 第一列的大明新军士兵紧张得心也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听了命令的瞬间，立刻下意识扣动手中燧发枪的扳机。 “怦怦怦……” 枪声震耳，白烟滚滚，两百枚铅弹横扫了出去。 一朵朵血花迸飞，战马嘶鸣，接连扑倒在地。 冲在最前面的那名满八旗骑兵，铅弹击中他的时候，他几乎冲到了与线列方阵距离仅二十米的地方，这个距离就连重甲都会被无情击穿。 这名满八旗骑兵自己直接中了五颗铅弹，坐下战马更是直接中了八颗铅弹，人与战马扑倒后，又惯性翻滚了十一二米，最终躺在与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仅八九米的地方。 这名满八旗骑兵直接气绝身亡，不过他坐下的战马，生命力比人强得多，虽然也无力的嘶鸣与挣扎，始终无法站起来，但毕竟还活着。 另有二十三名满八旗骑兵被击中扑倒，一时之间人仰马翻。 战马冲得猛，八十米以内铅弹都能破甲，再则满八旗骑兵身上有甲，他们坐下的战马可没有甲，哪怕战马比人更能扛伤害，可若是被多颗铅弹击中，特别是马首直接被击中的话，也是会扑倒的。 战马扑倒，骑兵被抛飞下来，就算骑兵本身没有中弹，同样要受伤。 大明新军线列方阵面前六十米的满八旗骑兵，全部被扫清，并且因为燧发枪密集的枪声，以及滚滚白烟，让满八旗骑兵坐下的不少战马受惊，下意识放慢前冲的速度。 这一幕颇具震慑，不少满八旗骑兵神情骇然，不过强烈的战争素养，以及自尊心驱使着他们抽打马臀，咬牙继续向前冲杀而来。 他们不信以战马的速度，会冲不破明军火枪的火力。 “再冲！” “驾！” “轰隆隆……”在满八旗骑兵的操控下，战马继续快速冲刺了起来。 他们对面，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在第一次齐射，看到二十多名满八旗骑兵连人带马扑倒在面前，他们内心的紧张已经消散了大半，少部分人更是完全镇定了下来。 “第二列，开火！” “怦怦怦……” 再次有二十几名满八旗骑兵连人带马扑倒。 “第三列，开火！” “怦怦怦……” 这一次，因为前两次击倒的战马挡路，加上战马在枪声与滚滚白烟下受惊，完全止住了马蹄，只将十二名满八旗骑兵连人带马击倒。 “啊，啊……”前方几十米范围，受伤的满八旗骑兵哀嚎惨叫，受伤的战马嘶鸣挣扎。 三次齐射，六百颗铅弹，击倒满八旗骑兵六十多人。 战马是很容易受惊的，一旦受惊过大就会下意识制住马蹄，任凭马背上骑兵如何驱使，都难继续前冲。 第一次齐射，满八旗骑兵坐下战马就受惊了，但满八旗骑兵仍能勉强操控继续前冲。 第二次齐射过后，满八旗骑兵坐下战马受惊程度陡增，很难继续操控前冲。 而第三次齐射过后，战马不仅完全止住马蹄，还惊恐的想要向后退，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以来就算传统的步卒军阵，骑兵也很少能正面直接硬冲突破。 当然，骑兵看家本领是骑射与机动性，如果真要强冲战阵，那也是人与战马皆披重甲的重骑兵。 满八旗之中也有重骑兵，多铎此次就带了三千骑，只不过重骑兵数量少，且做为满八旗的核心力量，不轻易出动，更不是费扬古有资格指挥的。 战马在大明新军线列方阵连续密集的枪声下受惊，而停止前冲，费扬古坐下的战马也止住了马蹄。 看着被击倒在最前沿的六十多名满八旗骑兵，费扬古心都在滴血，他怎么也没想到，明军火枪这般排阵，交替齐射，居然这般难正面强冲突破，而且杀伤里如此惊人，才只是十来个呼吸的时间而已啊，八旗铁骑竟然就损失了六十多人，就凭这些损失，如果打不赢这场仗，他必受责骂！ 继续强冲是行不通的，就算能冲到明军近身，难道还要再付出几十乃至上百八旗铁骑伤亡？ “环绕骑射！”费扬古下令满八旗骑兵绕阵，发挥骑兵的机动性与骑射。 这是传统的，骑兵对付战阵的方法，不断疲惫战阵中的敌军，消耗敌军士气与有生力量。 剩下的三千九百多满八旗骑兵，操控着战马重新跑了起来，只要不是正面直冲，战马还是接受操控的。 大明新军第一次对战骑兵，同样的满八旗骑兵也是第一次对战全火器装备的大明新军，双方都没有经验。 不过大明新军有朱由简关于历史上线列方阵如何对付骑兵的见解，直接摆出了对付骑兵最有效的四方四列中空线列方阵，满八旗骑兵却没有如何对付这种线列方阵的经验，双方在‘经验’上是不对等的。 满八旗骑兵开始绕了起来，隔着八十到一百米准备发挥他们骑射的优势。 然而，大明新军第一军，两万人分为六个方阵，以前后‘品’字，相互配合，每个方阵之间相隔百余米。 满八旗骑兵绕过第一个线列方阵，却要面对后面两个线列方阵与第一个线列方阵的夹击。 如果是传统的步卒大军战阵，一个战阵之中不可能所有人都手持弓弩，而且满八旗人人着甲，箭矢如果没有战马冲力叠加，需要在四五十米内才能破甲。 可惜，他们面对的大明新军线列方阵，完全不同于传统步卒大军战阵，燧发枪也不是普通弓弩，射程比弓弩远，破甲距离也是比弓弩远。 已有二百多名满八旗骑兵从左右两侧环绕，但他们只绕了不到小半圈，就撞上后面两个线列方阵的燧发枪破甲射程。 “怦怦怦……” 两个线列方阵都是第一次齐射，各自击倒十一二名满八旗骑兵。 第188章 清军与大明新军的第一次碰撞（六） “该死！”费扬古愤怒的咬牙骂道。 付出四十多名满八旗骑兵伤亡之后，费扬古意识到，直接在六个大明新军线列方阵之间穿插环绕骑射，也是行不通的。 既然在六个大明新军线列方阵之间穿插环绕骑射不行，那么就转为大范围环绕骑射，直接在六个大明新军线列方阵外围绕大圈。 虽然这样一来，对大明新军有生力量的消耗速度太慢，但只要能占得便宜，就有胜算。 比如，只要射杀十名大明新军士兵，而己方可能只损失一两人，战损比相差数倍。 费扬古没有对付线列方阵的经验，他每次臆想得都很好，可真正的战况却根本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虽说大明新军士兵身上没有铁甲，只有皮甲，满八旗骑兵如果叠加战马冲力，在一百三十米左右距离都能射伤大明新军士兵。 但绕阵不是正面冲，叠加不了战马的冲力，必须到一百一十米左右射箭，才能射伤大明新军士兵，可也仅仅只是射伤而已。 射中而只穿透皮甲之后入肉一寸，与射中之后入肉四五寸，直接插中内脏，效果是不一样的。 一百一十米左右距离，可能射中十箭才能杀死一名大明新军士兵，而如果抵近到七十米左右距离，可能三箭就能射杀两名大明新军士兵。 当然，七十米左右已经是大明新军士兵燧发枪的破甲距离了，本来打算以绕阵的方式进行消耗，就是要占便宜的，所以满八旗骑兵是不可能抵近到七十米左右距离的，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保持在百米之外，大明新军士兵燧发枪的破甲距离外。 不过，这又有一个问题，满八旗骑兵身上有铠甲，他们座下的战马可没有。 战马比人生命力强得多，更能扛不假，但是大明新军线列方阵燧发枪齐射，一次便是两百颗铅弹，能一次性在战马身上打出几十个血窟窿。 另外，满八旗骑兵身上的薄甲不能保护小腿，关节，面部，一旦被击中，哪怕不死也要受伤。 “怦怦怦……” 满八旗骑兵绕着外围射箭，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便对着他们连续密集射击。 可能一次齐射，两百颗铅弹，对准的只是两三名满八旗骑兵，每一名满八旗骑兵分到六七十颗铅弹，这种密集程度，根本不是他们坐下的战马能承受的。 “噗！噗！” 不断有大明新军士兵中箭倒下的同时，也不断有满八旗骑兵连人带马被击倒。 “轰轰轰！”六个线列方阵中央的威武将军炮也以每二十到三十个呼吸的间隔开炮，平均三枚炮弹也能将一名满八旗骑兵连人带马炸翻。 基本上十名大明新军士兵中箭，也能让八名满八旗骑兵连人带马被击倒。 实际伤亡比例，十比八的样子。 看似大明新军一方吃亏了，但杨凌这个第一军军统，却比费扬古这个四千满八旗骑兵的主将淡定太多了。 大明新军士兵训练容易，无需配备铁甲与战马，士兵的损失，战后轻易就能补充回来。 然而，满八旗骑兵就不同了，看似伤亡八人，可事实上还带上了八副薄铁甲与八匹战马，很多时候，一匹上等战马，比一条青壮人命都要宝贵。 再有，满八旗骑兵以骑射为看家本领，骑射是需要长时间训练，甚至从小训练到大的，况且满人的人口少，每一名士兵的损失，战后都不容易补充。 满八旗的极限，是一年只能战死四千骑左右，因为每一年满人都只有四千左右男丁成年从军。 大约一刻钟时间，大明新军士兵伤亡一百七十余人，而满八旗骑兵也伤亡了一百四十人左右，算上前面的伤亡，满八旗骑兵伤亡已经超过二百人了。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满八旗骑兵再次伤亡一百多人，前后总伤亡已经达到了三百多人。 费扬古满脸铁青。 这群明军也真是有些邪门了，装备的火枪太厉害了，火枪加大炮，八旗铁骑一时之间竟然拿他们没办法。 继续消耗下去？ 他四千八旗铁骑伤亡殆尽，也不过只能消耗五六千明军，明军有两万人，能消耗得起，他们八旗铁骑能消耗得起吗？ 费扬古心里已经萌生了退意。 值得一提的是，多铎派来对付杨凌等大明新军第一军两万人的，除了费扬古率领的四千满八旗骑兵，五千汉八旗步卒，一万普通步卒正面进攻之外。 还有鳌拜率领四千满八旗骑兵与一万普通步卒，绕到后方，准备等大明新军第一军两万人被击溃之后围杀。 此时，鳌拜就带着一万四千马步军，在大明新军第一军六个线列方阵后方大约四五百米区域。 等了两三刻钟都没等到费扬古将‘区区’两万明军击溃，鳌拜脸上不满加愤怒。 当斥候来报，说费扬古不仅仍没有击溃明军的迹象，反而好像还在与明军对阵之中吃了大亏。 “呵呵，哈哈哈哈……”鳌拜直接气急而笑。 “废物！费扬古真是一个废物！”鳌拜咬着牙，即愤怒又不甘的道：“摄政王与豫亲王都要打压我鳌拜，不愿我鳌拜来领兵主战正面，却屡屡用费扬古这个样样不如我鳌拜的废物！” 鳌拜号称大清第一勇士，单纯比力气，比一对一切磋，整个大清都没人能比得上他，当年皇太极还在世的时候，便让鳌拜做为他的心腹亲兵，后来又屡次提拔鳌拜，让鳌拜做到了镶黄旗都统。 无论勇力还是带兵，鳌拜都绝对比费扬古强。 可惜鳌拜再怎么不甘，也没有办法反抗多尔衮、多铎的联手打压，也就只能一个人的时候发发牢骚，隔空怒骂一番而已，改变不了什么。 回到战场，大明新军第一军六个线列方阵，一边反击绕阵射箭的满八旗骑兵，一边也在不断缓慢的朝徐州城方向移动，速度很慢，不过一刻钟也能移动百米左右。 现在距离徐州城大约只还有一里多，也就是六七百米左右。 徐州城中，自然也早就听到了新军第一军与清军在城南交战的密集枪声与炮声，事实上徐州南城墙上的明军士兵，站在高处，已经隐约能看到新军第一军与清军交战的场面了。 第189章 清军与大明新军的第一次碰撞（七） 朝廷援军抵达，并在城南两里左右区域，与清军厮杀的消息，很快传递到徐州城内各个前线。 高杰因受伤不轻，失血过多，脸色发白，身体脱力，而已经开始绝望，听到朝廷援军抵达的消息，都瞬间振奋了起来。 “援军，朝廷援军……真的来了，竟然真的来了！”高杰激动得差点泪流满面。 “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徐州有救了！”高杰转而放声大笑。 先前他对众人说朝廷援军最多两个时辰到，无疑他是在欺骗众人，事实上他能欺骗得了众人，却无论如何不可能自己骗得了自己，他根本没有半点信心朝廷援军会在两个时辰内赶到。 当初皇上可是让他至少守住十五天，今天才第十一天而已啊。 历来朝廷援军几乎都是迟来，说十五天能赶在十五天的当天来到，都算好的了，提前四天到来，高杰之前压根不敢去想。 所以出乎他的意料，所以他震惊、激动。 城中明军士兵的军心士气，本来也已经处于崩溃的临界点，这个消息在他们心头炸开，瞬间体内生出一股气血直冲天灵。 “朝廷援军来了！” “朝廷援军来了！” 马上就要崩溃的军心士气重新立了起来，并且听着城南方向隐约传来的密集枪炮声，军心士气也越来越旺盛。 前沿一处处败退之势止住了，甚至局部打出了反击，反而杀得清军向后败退。 军心士气也是相对应的，明军士兵因援兵到来而士气旺盛，清军士兵同样也受明军援兵到来的影响，军心士气弱了一两成的样子。 徐州城内的情况传到多铎耳朵里。 多铎只是蹙了蹙眉，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费扬古与鳌拜已经率领去拦截与围歼来援明军了，只要将来援的明军击溃并歼灭，徐州城内明军重新立起来的军心士气，自然再次崩溃。 “城内明军如果知道他们的援兵其实只有区区两万人，不知道如何感想！”有清军将领嘲笑出声道。 “明军两万人都敢直接出现在徐州城下，我也真是佩服明军的勇气！” “如果费扬古生擒到来援明军的主将，就凭他这勇气，我一定要请他吃一只烤羊腿，犒劳犒劳他！” 在场清军将领，上至多铎这个豫亲王，下至一名牛录长，没有任何人相信区区两万明军，有可能进得了徐州城，解得了徐州城之围。 如果两万明军就解了徐州城之围，他们这些大清将领，都该自裁去见太祖与太宗皇帝。 此次南下，他们大清二十一万五千大军，规模只比去年夹击李自成的东路、北路，两路大军加在一起稍弱，比崇祯十五年集大清所有力量的松锦之战，都不差多少。 他们这样的实力，就算有三十万明军来援，他们都有自信将之击败，何况只来了区区两万！ 多铎与一众清军将领都很有自信，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足足三刻多钟，费扬古与鳌拜都没有传来什么好消息。 就算还没有击溃来援明军，也该有其他好消息了才对啊，但是没有！ “费扬古在搞什么？”多铎皱起眉头，语气中透出不满，转头看向身旁的一名牛录长说道：“你立刻派几名斥候去查看一下那边的消息！” 正常来说，应该是费扬古不断将那边的战场消息传过来，可现在却要他这边亲自派过去查看，如果费扬古此刻出现在多铎面前，必定要被多铎严厉训斥。 城南方面。 其实并不能怪费扬古，主要是杨凌所率的大明新军第一军，无论装备，战法，都超出了费扬古的认知，此刻战场上的情况，也让费扬古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不知如何决择。 八旗铁骑的伤亡已经超过四百人了。 不撤，继续这么耗下去，纵然伤亡八人能换明军伤亡十人，但其实明显吃大亏，无论如何也难击溃明军。 如果撤退，五千汉八旗步卒还在后面看着呢，先前才被明军击溃的剩下八千左右普通清军步卒，也都在看着呢，太有损八旗铁骑的尊严了。 况且，如果八旗铁骑后撤，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明军进入徐州城？ 反正费扬古现在束手无措，八旗铁骑无法击溃明军，甚至无法完全阻止明军不断朝徐州城靠近，如果让汉八旗步卒出击，以明军这等火力，恐怕也是步先前一万普通清军步卒的后尘，轻易就会被击溃，还是无法阻止明军靠近徐州城，进入徐州城。 “如果有几门大炮在这里就好了！”费扬古咬牙不甘道。 他觉得自己看出来了，明军这样密集的方阵，最好的办法是用大炮轰，几轮轰击就能打散一个明军方阵，只要不成密集方阵，八旗铁骑就能轻易冲到近身。 另外就是，八旗铁骑的战马面对密集的枪声，以及燧发枪口喷出的白烟与火光，受惊太大，无论怎么抽打都不肯一往无前的往前冲，否则以战马的速度，强行杀到明军近身，其实也是可以做到的。 而只要能杀到明军近身，就凭明军手中燧发枪只是在枪口安装了一截短刃，在八旗铁骑眼里，与烧火棍没多大区别，彼时便是单方面屠戮！ 战场上，到这个时候，大明新军第一军的士兵们慢慢适应了与骑兵的对战，紧张少了，愈发得心应手。 杨凌下令，加快向徐州城推进。 先前一刻钟只能移动百米左右，现在加快速度之后，一刻钟大约能移动三百米，只需要两刻多钟就能够抵达徐州城下。 “明军想要加快进入徐州城了！”费扬古从大明新军第一军六个线列方阵，推进速度加快的举动中，一下子看出了大明新军第一军的打算，他咬牙切齿，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阻止！ 这个时候，多铎派来查探战况的斥候，直接来到战场上找到了费扬古，询问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形。 费扬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仅迟迟没能击溃明军援兵，而且还忘记了时时向豫亲王多铎传达此处战场情形，实在是大罪！ 第190章 挺进徐州城（一） 费扬古不敢有任何隐瞒，向多铎派来的斥候述说了此刻具体情况。 斥候拿到消息之后，迅速返回城西清军主力大营，将消息禀报给多铎。 多铎心里咯噔了一下，其实他不是第一次听说大明新军，早在数月前就有潜藏在江南的细作，将大明新军的一些消息传回了京师，做为豫亲王，他自然也拿到了一手。 细作的情报中说大明新军装备大量火枪，据说能硬扛左良玉的精锐步卒。 只是当时无论是四哥多尔衮，还是他多铎，都没有放在心上，都不觉得真有什么了不起的。 明军的火枪，大清这些年缴获并不少，然而在八旗众人眼里，根本不如弓弩好使。多铎自己就把玩过，同样觉得不如弓弩好使。 组建训练才刚刚一年的所谓大明新军？装备大量火枪？这两项加在一起，完全看不出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啊！ 只训练一年，连精锐步卒都算不上，毕竟精锐步卒除了训练，还要有战场经验，身上还要披有甲。 而装备大量火枪，这要是就能抗衡八旗铁骑的骑射，大明也不至于接连在辽阳之战，宁远之战，宁锦之战，松锦之战当中被大清打得那样惨。 至于据说能硬抗左良玉的精锐步卒，但那只是‘据说’啊，那个时候他与十四哥都更愿意相信，只是大明故意夸大，为了提振江南士气而已。 “难道真是我与十四哥大意了？”多铎还是不愿意相信所谓的大明新军，真有多么强的战斗力。 然而，现在两万大明新军就出现在徐州城南，且只两万人就敢来解徐州之围。 步卒冲击大明新军战阵，犹如被单方面屠戮，八旗铁骑也无可奈何，伤亡比例几乎同等，要想强行击溃两万大明新军，八旗铁骑可能也要死伤过万，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此刻他不愿意相信那所谓的大明新军真有强大的战斗力，也不得不相信了。 诚然，他瞬间就能想到反制大明新军战阵的方法，比如用大炮轰，比如制造大量床弩，比如专门训练一批战马，能习惯密集的火枪枪声，冲锋时再蒙上双眼，避免受惊不敢前冲，彼时以战马的速度，顶多付出几十骑伤亡，便可杀进大明新军战阵之中，大肆屠戮。 但是，现在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来不及！ 徐州城池很大，从城西到城南，战马也要跑半刻多钟时间，大炮转移过去，没有差不多一个时辰，根本不可能。 而大量床弩，这玩意不难制造，可自从有了大炮，大清军队就极少再装备床弩，一时半会更不可能弄到。 至于专门训练一批战马，同样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 大明两万新军距离徐州城南门仅有数百米罢了，按照斥候禀报的移动速度，也就两刻钟左右，这些大明新军就能进入徐州城，估计斥候再骑马赶到城南，大明新军就已经差不多移动到城下了。 如何是好？ “传令，已经进入徐州城中的大军，不惜一切代价，一刻钟内击溃城中明军！”多铎只能下令尽可能赶在大明新军进入徐州城之前，先击溃城内明军，拿下徐州城。 命令传到城内，各路清军立刻加大攻势，尤其是已经进城的大约一千多满八旗骑兵，两千多蒙八旗骑兵。 他们骑乘着战马，沿街猛冲。 虽说城内明军士兵在街道，巷子都布署了大量拒马等障碍，但不可能完全把路堵住，堵得住一处，堵不住处处。 本来城内明军士兵因听到援兵赶来，军心士气得以恢复，大部分地方都止住了败退之势，局部甚至打出了反击，反而打得清军向后败退。 然而此刻，明军慢慢又被清军打得重新出现了败退之势，一处重新开始溃败，两处重新开始溃败，怕是再有一刻钟时间，又将濒临全线溃败。 城内清军在赶时间，城南杨凌等新军第一军也在赶时间。 这个时候，杨凌等新军第一军六个线列方阵，距离徐州城南门已经不足四百米了。 环绕骑射的满八旗骑兵死伤超过五百骑，费扬古心头滴血，已经迫切想要下令满八旗骑兵撤回来，既然无法破敌，八旗铁骑就不该这样消耗。 费扬古想撤，可是多铎却又传来消息，让他不惜代价，一定要尽可能拖住大明新军进入徐州城的时间，给城内清军彻底击溃城内明军创造条件。 “不能只让八旗铁骑在前面厮杀，而那些汉军在后面干看着了！” “让汉八旗步卒，去给我拦在南门前，勿使这些明军援兵进入徐州城，谁敢怠慢，我杀无赦！”费扬古让传令兵把他的命令传给五千汉八旗精锐步卒。 五千汉八旗步卒将领，听到费扬古传来的命令，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明摆着一副怂样。 五千汉八旗说是精锐步卒，但对大清朝廷也并不是多么死忠，如果打上风战，跟在满八旗骑兵后面一起冲锋，他们战斗力确实不弱。 可一旦满八旗都落在下风，他们便也不会有多少军心士气，也就因为身上着甲，而比普通清军步卒更能抗打一些罢了。 “费扬古怎么不让那些普通步卒去挡，偏要我们汉八旗步卒去挡，倒霉！”一些汉八旗步卒将领小声嘀咕。 不过也只敢嘀咕给自己听，内心里其实知道，明军援兵距离徐州城仅还有不到四百米，顶多也就让几千人过去拦，不是那八千左右普通步卒，就是他们汉八旗步卒。 而那八千左右普通步卒，之前才刚被击溃过一次，刚刚重新组织起来没多久，军心还不稳，就算派过去阻拦，估计也是一触即溃。 汉八旗步卒还没有战过，并且身上都有甲，战斗力比普通步卒强得多，他们不上谁上！ 面对费扬古的命令，汉八旗将领们不敢不听，否则普通士兵没事，他们这些将领估计都活不了。 无奈，只能率领麾下迅速前往布防拦截。 五千汉八旗步卒挡在最前面，大致位于距离徐州城一百三十到两百五十米区域。 第191章 挺进徐州城（二） 徐州南城墙上，大部分明军士兵已经被抽调到城内阻挡清军攻势去了，只留下大约一千明军士兵守在这里。 “射箭！” “咻咻咻……”城墙上三百多名明军弓弩手尝试，朝城外一百三十米左右距离的清军汉八旗步卒射箭。 他们知道这些清军步卒拦在城外，是为了阻止朝廷援兵进城。 要说朝廷两万援兵，竟然就敢前来救援，还在城外正面硬碰硬的穿越清军层层拦截，连满八旗骑兵都奈何不得的，不断向徐州城挺进，城外大战的一幕，让城墙上观战的一众明军士兵内心激动不已。 刚开始隔着七八百米，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模糊的景象，并不知道朝廷派来的援兵有多少人，但随着新军第一军不断挺进，到四五百米的时候，城墙上明军士兵终于大致估算出，朝廷援兵是两万人左右。 本来他们第一个念头是失望，加一丝丝绝望，可很快反应过来，这两万朝廷援兵，好像并不简单，硬是强行冲破清军层层拦截，杀到已经距离南门仅有三百多米了。 如果这两万朝廷援兵能顺利进城，估计能守住徐州城一段时间，后续朝廷应该还会有更多援兵到来。 基于这样的心理，城墙上的明军士兵，对于挡在新军第一军前军道路的清军无不痛恨。 可惜，三百多支箭矢，有一小部分能射过一百三十米距离，落入城外布阵挡路的汉八旗清军之中。 但射过一百三十米，箭矢已经没有多少力道了，至少是不足以破汉八旗清军步卒身上薄甲的，射中了也伤不到几个人，更射不死任何一人。 两轮箭雨，便只有三名汉八旗清军步卒受伤，不仅一个死的都没有，伤得都不足以失去战斗力。 “该死！”城墙上明军千总一脸懊恼。 想打开城门杀出去，却也只敢想想而已。 无奈只得下令停止射箭，继续干看着新军第一军自主突破拦截。 战场上，费扬古除了下令五千汉八旗清军步卒到城外部署拦截，也下令满八旗骑兵再一次尝试正面冲锋。 百米距离外，满八旗骑兵冲得很猛，一个呼吸就能跨越十米，但是面对大明新军线列方阵的燧发枪密集齐射，震耳的枪声，枪口喷出的火光与白烟，还是让战马连连受到巨大惊吓，止步于五六十米，怎么抽打都不愿意继续前冲。 哪怕满八旗骑兵悍勇不怕死，可战马是畜牲，不经过严格训练，只有本能反应，一排排密集枪声，枪口急速喷出的火光与白烟，还有铅弹，在战马的眼睛里，太恐怖了，犹如一群猛虎卧在前面，每一声枪声都是一声呼啸。 离得太近，战马蹄子都本能的发软，要么止住马蹄，要么向两侧绕，就是不敢前冲，跨越最后四五十米。 战马止步，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可不会停止开枪。 “怦怦怦……” 四五十米距离，一名名满八旗骑兵被从马背上击倒。 一匹匹战马连中多弹之后，也倒地嘶鸣，惊得其他战马连连后退，或者向两侧跑开。 很快，线列方阵面前一百二十米以内都没有满八旗骑兵，甚至战马还在继续后退，毕竟一百二十米距离，铅弹击不破满八旗骑兵身上的铠甲，却仍能射入没有铠甲防护的战马体内，入肉寸余，可能几十颗铅弹都打不死一匹战马，却能让战马吃痛。 随着最前面的一个大明新军线列方阵，距离拦在前方的汉八旗清军步卒仅有六七十米距离，所有满八旗骑兵都从前面撤离了，转而从两侧或者后方攻击，前面只剩五千汉八旗清军步卒。 大明新军线列方阵是中空四方，四个方向都可以打击，满八旗骑兵在正面无可奈何，且死伤惨重，从两侧或者后方自然也不会取得什么进展。 这个时候，满八旗骑兵总伤亡已经接近六百，费扬古铁青着脸，已经不敢强令满八旗骑兵强攻了，绕到两侧与后面的满八旗骑兵，只是在百米之外用弓弩勉强骚扰而已，阻止力度可有可无。 大明新军第一军，只要再突破五千汉八旗清军步卒的拦截，就能行进到徐州城下，进入徐州城。 六七十米距离，已经在大明新军士兵手中燧发枪的破甲射程内了。 在满八旗骑兵全部从正面撤离的瞬间，汉八旗清军士兵也一个个紧张得心脏差点没有跳出来 从最开始的时候，一万普通清军步卒轻而易举被大明新军线列方阵击溃，打死打伤近两千人。到满八旗出动，却也始终奈何不得大明新军，反而死伤惨重。 有两项前车之鉴，所以这些汉八旗清军步卒，虽号称是精锐步卒，战斗力只比满八旗骑兵弱，比普通清军步卒强得多，心里却也根本没有底！ “射箭！”最前沿的一名汉八旗清军将领大吼着下令。 一轮箭雨先朝最前面的一个大明新军线列方阵射了过去，射死射伤近三十名大明新军士兵。 大明新军线列方阵，每一个都有三千三百多人，最前面的第一个线列方阵，先前受到满八旗骑兵攻击最多，已经死伤了近四百人，现在仅剩不到三千人了，本来一个方向的一列有两百人，现在也仅剩一百七十多人。 “开火！” “怦怦怦……” 一百七十多颗铅弹打了过去。 铠甲被击破，迸出一朵朵血花，惨叫声阵阵，直接有一小片汉八旗清军步卒被击倒，大约三十多人死伤。 “轰轰！轰！”线列方阵中央的大炮也打出一轮开花弹。 大炮装填发射药不可能太少，没有那么精准的直接落在最前沿的六七十米处，而是从最前沿的汉八旗清军步卒头顶飞过，落在一百二十到一百六十米区间的汉八旗清军步卒群之中。 “嘭！嘭！嘭！”每一枚炮弹本身先砸死砸伤两三名汉八旗清军步卒，而后才炸开，平均每一枚炮弹又炸死炸伤三四名汉八旗清军步卒。 第192章 挺进徐州城（三） “开炮！” “轰轰轰！！”这是第一个线列方阵后面的另外两个线列方阵中央的二十门大炮，打过来的二十枚开花弹。 六个大明新军线列方阵成前后两个‘品’字排列，前一个‘品’字的三个线列方阵之间，只隔着一百多米，因此阵中央的大炮能把握得好射程。 不过后一个‘品’字的三个线列方阵，与最前面的第一个线列方阵，隔着三百多米，与更前面的汉八旗清军步卒军阵，更是隔着四百多米，不好胡乱朝前面开炮，怕误伤。 因此后一个‘品’字的三个线列方阵，仍是继续轰击外围满八旗骑兵。 二十枚开花弹几乎是在前面十枚开花弹刚刚爆炸完，便紧跟着也落入汉八旗清军步卒之中。 再次炸死炸伤数十名汉八旗清军步卒。 更可怕的是，三十枚开花弹都还没有爆炸完，线列方阵的第二列一百七十多支燧发枪又开火了。 “怦怦怦……” 一百七十多颗铅弹再一次直接将一小片汉八旗清军步卒击倒。 最开始对付那一万普通清军步卒的时候，大明新军第一军的线列方阵是三列，因此隔四五个呼吸才一次齐射，现在排成的是四列，不到四个呼吸便一次齐射。 “怦怦怦……” “怦怦怦……”汉八旗清军步卒都还没从接连的打击之中反应过来，第三次与第四次齐射又至。 可以说，短短不到二十个呼吸时间，三十枚开花弹，七百多颗铅弹，杀伤汉八旗清军步卒超过二百四十人，几乎已经是汉八旗清军步卒总数半成的伤亡了！ “攻击前进！”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不断向前攻击。 第一个线列方阵后面的两个线列方阵，原本是‘品’字形，是为了应对满八旗骑兵环绕骑射的，但此刻已经杀到徐州城外三百米，且前方只有五千汉八旗清军步卒，满八旗骑兵不可能再过来环绕骑射，因为后面两个线列方阵加速向前，准备与第一个线列方阵形成并排，彼时便是一次齐射近六百颗铅弹。 不等三个线列方阵并排，前方汉八旗清军步卒已然乱作一团，军心涣散。 所谓的精锐步卒，他们有过参与恶战的经验，身上披有薄甲，综合战斗力比那些没什么战场经验，身上也没有甲的普通步卒强得多，但不代表他们就能在任何情况下，都比普通步卒承受更大伤亡才溃败。 事实上，如果完全看不到取胜的希望，还几乎是被对方单方面碾压屠戮，这些‘老油条’们，比没什么战场经验的普通步卒更容易溃败，跑得更快。 这不，才半成左右伤亡，又眼见大明新军三个线列方阵打算并排推进，而且距离刚才三十门大炮开炮，又过了十几个呼吸，估计马上要重新装填好炮弹了，一部分汉八旗清军步卒，开始往左右两侧溃逃。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随，比瘟疫蔓延都要快，好似就这一瞬间，这几千汉八旗清军步卒便出现了整体溃败的趋势。 还剩下将近五千人呢，就算整体溃败，也不是短时间就能逃散得一干二净的。 事实上，只有左右两侧外围的汉八旗清军步卒容易逃散，中间的大部分汉八旗清军步卒，想溃逃也挤不出去，只能在中间乱作一团。 “怦怦怦……”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不断齐射。 “轰！轰！轰！轰！”三个线列方阵之中的三十门大炮，重新装填完毕，第二轮轰击。 三十枚开花弹落入乱糟糟，且挤得又密集，又混乱的汉八旗清军步卒战阵之中，炸死炸伤超过一百三十名汉八旗清军步卒。 后面两个线列方阵，虽然还没有与第一个线列方阵平行，但与前面汉八旗清军步卒的距离，也仅有一百四十米左右罢了。 “怦怦怦……”他们也开枪齐射了。 这个距离虽然不能破甲，但近四百颗铅弹打入密集的汉八旗清军人群之中，总有不少人倒霉被击中脸部，脖子或者手脚关节等软弱处。 便有十七八名汉八旗清军步卒倒霉，有人脸上便中了四颗铅弹，大半张脸都被打烂了。 死到是没有一个直接死的，但凄厉的惨叫声喊得附近的其他汉八旗清军步卒一个个背脊寒澈，脸色发青，手脚发软。 受不了了！ 本来就已经出现整体溃败趋势的汉八旗清军步卒，军心士气全塌了，一下子全线溃败。 有往左右两侧溃逃的，也有慌不择路，向后也就是徐州城墙方向溃逃的。 “射箭！” “咻咻咻！”城墙上明军士兵反应过来，立刻射下来箭雨，顿时射死射伤二三十名逃到城墙附近的汉八旗清军步卒。 事实上，城墙上的明军士兵早已经看呆了，一个个心里震撼，难以置信。 朝廷援兵竟然这么猛的吗？他们先前万万没想到，完全超出他们以往的认知。 “怦怦怦……”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以每轮仅间隔三四个呼吸时间持续射击。 白烟滚滚，铅弹飞射，在汉八旗清军步卒之中接连带起一朵又一朵的妖艳血花，收割一茬又一茬的生命。 “妈呀，太可怕了，快跑！”本来就已经开始崩溃的汉八旗清军步卒，纷纷惊恐万分的向两侧逃窜，不少人自相践踏，加重本就惨重的伤亡。 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又是四次齐射过后，哪怕原本处于最中间的汉八旗清军步卒也已经从两侧，逃离了正面，全线溃败开来。 如果战场上只有大明新军第一军与这四五千汉八旗清军步卒，新军第一军的士兵分散追杀，扩大战果，至少能击杀俘虏汉八旗清军步卒七成以上。 可惜，外围还有三千多满八旗骑兵威胁，新军第一军无法分散。 “万不可贪功，进城要紧！”杨凌目光凌厉。 他率领的大明新军第一军赶来徐州城，本就不是为了击败清军，最重要的目的是进入徐州城防守，让清军攻不破徐州城。 第193章 鏖战徐州城内 第一军只有两万人，而清军还有近二十万，第一军能顺利杀到徐州城南，已经是第一军武器装备不同于传统大军，加上战法新异，打了清军一个措手不及罢了，并不是第一军真有横推清军的实力。 最前面的一个大明新军线列方阵，与徐州城墙距离仍有超过一百五十米，不过这个距离段完全在新军士兵燧发枪，以及城墙上徐州守军弓弩的破甲射程之内，没有清军士兵敢在这个距离段阻拦。 “快，快，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迎朝廷援兵进城！”南门城墙上，明军将领红光满面的呼喊道。 其他明军士兵这才反应过来，一群人下去打开城门，一群人控制着放下吊桥。 随着第一个线列方阵抵达护城河边，踏上吊桥开始进入城内。 第二、第三个线列方阵也在城墙下排队，等着进入城内。 最后面的三个线列方阵，虽然还在距离城墙二百多米外，但满八旗骑兵也已经停止骚扰，撤离了燧发枪的射程，眼睁睁看着三个线列方阵也抵达城下等着进城。 大约半刻钟时间，第一个线列方阵的三千左右大明新军第一军士兵，全部进入城内。 杨凌做为第一军军统，也脱离中军，在第一个线列方阵士兵全部入城后的第一时间，紧跟着进入城内。 “城内现在都是什么情况，兴平伯高杰，高总兵现在何处？”杨凌询问徐州南城门将领道。 经过一番了解，杨凌得知徐州城内现在的形势非常严峻。 清军已经深入城内纵深将近五百米，几乎快打到城中心府衙了，前沿各路徐州守军连连败退，如果不是第一军开始进城，各路守军将士看到了希望，拼命抵挡，加上做为总兵的高杰带着伤亲自在最前沿身先士卒，提振士气，徐州守军早就全线溃败了。 “传令，三百人为一队，沿路沿街去支援，将清军给我打回城外去！”杨凌大声下令。 虽说清军已经占据将近半个徐州城，但杨凌并不担心，因为城内民房众多，街道、巷子，非常适合中小规模的新军线列方阵发挥。 不仅让第一波进城的三千新军士兵分为十个中等规模线列方阵出击，杨凌还亲自带着后面陆续又进城的三千第一军士兵，沿着城内最大一条道路，直往东面城墙杀去，准备堵住被清军轰塌的城墙缺口。 只要堵住了被清军轰塌的城墙缺口，那么已经进入城内的清军，便形同瓮中之鳖，必然在新军第一军与剩余徐州军的围剿被歼灭。 徐州城内的清军也是主要沿街、沿路突破的，这最大的一条道路上，同样有一支三千左右的清军正在不断进攻。 高杰便也是带着六千多徐州军士兵在这条道路上阻挡清军进攻。 因为高杰接连受伤，失血过多，已经几乎丧失了战斗力，加上高杰麾下精兵损失殆尽，徐州军正被清军打得不断败退。 清军势不可挡的向前突进，距离徐州城中心的府衙都仅有一百多米罢了。 杨凌率领三千新军第一军士兵赶到的时候，高杰剩下的十几名亲兵正护着他欲退入府衙，准备依托府衙的围墙进行抵挡。 府衙外围原本六千多徐州军，被打崩溃到仅剩三千多。 如果没有外援的话，这剩下的三千多徐州军，可能连一刻钟都不到，就会被清军全部打崩，而区区府衙，高杰也不可能守得住。 攻到府衙附近的三千多清军之中，有三百多满八旗骑兵，两百多蒙古八旗骑兵，正是这些骑兵的冲锋，迅速打崩徐州军的一道道防线。 清军本想在杨凌等大明新军第一军进入徐州城之前，拿下城中心府衙，让城内剩下徐州军全线溃败，溃败之势无法遏制。 彼时就算杨凌等大明新军第一军进入徐州城，想要与清军进行争夺，大概率也无力回天。 “怦怦怦……” 一阵密集的枪声。 府衙大门前的三岔大路口，南侧道路上，队列整齐的新军第一军士兵突然出现，并且第一列朝着西侧道路上冲来的十几骑清军骑兵，以及后面七八十名清军步卒打出百多颗铅弹。 清军骑兵当中有六人中枪，四人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另有七匹战马被击倒。 跟在清军骑兵后面的清军步卒，同样被三四十颗铅弹波及，身上有甲防护的还好一些，身上连甲都没有的，哪怕隔着一百五十米以上，都同样被击伤，九名清军步卒被击中。 “第二列，开火！” “怦怦怦……”清军因为被突然打击，而陷入混乱，还来不及反应，便又被第二次打击。 再次有一百多颗铅弹飞入清军人群。 这一次因为距离的缘故，只是又击倒五匹战马，击中十二名清军步卒。 “攻击前进！”第一个线列方阵的营统大声下令。 新军士兵踏着整齐的队列，主动向前攻击，每一列向前突进七八米一次齐射。 “怦怦怦……”第三次齐射，最后几名清军骑兵也被击倒。 “快跑！”原本跟在清军骑兵后面的清军步卒，现在剩下四十多人，他们目光惊恐的向后窜逃。 当然，他们没有往后逃多远，因为后面几十米就是两三千人的清军大部队。 同样的，他们刚才面对的四百多大明新军士兵，也仅仅只是前锋，后面几十米便也是杨凌率领的两千多大部队。 清军大部队领头的是一名满八旗甲喇额真，他看到三四十名从前方溃逃回来的清军步卒，当即怒不可遏，不由分说便拨马上前，亲自刀劈了其中两人。 “畏战败逃者斩，都给老子停下来！”这名满八旗甲喇额真提着滴血的钢刀，目光冷冽的呵斥道。 清军步卒，无论是汉八旗精锐清军步卒，还是普通清军步卒，都被满八旗平时治得下意识听令，况且有两人被砍杀做为威慑，原本惊恐败退的三四十名清军步卒，果然都停了下来。 便在这个时候，前方七八十米的大路拐角，冲出一列列手持燧发枪的大明新军士兵，这条大路上的两军大部队迎面遭遇。 第194章 清军败退出城（一） 三千新军第一军士兵，并不是全部挤在府衙前的这条三岔大道上，府衙附近的其他小巷也有一个个三十人为一组的小规模新军线列方阵，反击那里的清军。 新军士兵只沿道路，小巷反击十人以上成队的清军，其他民房内，角落里的清军散兵，则是手持冷兵器的徐州军士兵围剿。 有了新军第一军做为攻击主力，徐州军上下皆军心重塑，士气爆棚，人人奋勇拼杀。 回到主干道上。 满八旗甲喇额真看着突然从前方七八十米的大路拐角，冲出来的一列列手持燧发枪的大明新军士兵，他并没有丝毫惊慌。 明军而已，他们八旗什么时候在正面上怕过明军？ “杀！”这名满八旗甲喇额真怒吼，滴血的钢刀指向前方，下令身后清军骑兵，清军步卒发动进攻。 在他意识里，狭路相逢勇者胜，八旗最为讲究英勇无畏，可以战死，但绝不能后退，任何一步后退，都是耻辱！ 这名满八旗甲喇额真气势很凶，表情很狰狞，很吓人。 正常来说，应该是敌军被吓得胆寒，而己方士兵则不敢对命令有任何迟疑，会凶猛的扑向前，杀得敌军迅速溃败。 然而，这名满八旗甲喇额真一直在城内指挥厮杀，并没有看到大明新军第一军在城南与费扬古所率清军交战的场景，不知道大明新军第一军的作战方式，不知道燧发枪密集齐射的杀伤力。 这名满八旗甲喇额真因为刚才策马前出斩杀溃败的清军步卒，此时的他突出清军大部队十几米，单独一人处在清军的最前面。 他身后的清军大部队距离出现的一列列大明新军士兵有七八十米，可这名满八旗甲喇额真却仅有五六十米，甚至最前面一列大明新军士兵又向前突进了十米左右，才停了下来，抬起燧发枪。 “开火！” “怦怦怦……”火光与白烟跟着铅弹从枪口冲出。 火光消失，白烟飘荡，铅弹划破空气急速飞向前方。 这名满八旗甲喇额真汗毛倒竖，瞪大了双目，他万万没有想到明军竟然有这么多火枪，哪怕他意识里火枪在弓弩面前就是垃圾，声势唬人，却远没有弓弩那么可靠。 如果只是两三支火枪，这名满八旗甲喇额真还生不出半点惧怕，但一百多支火枪，哪怕准头再差，他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 “噗！噗！噗！”一颗颗铅弹击中这名满八旗甲喇额真与他座下的战马。 这名满八旗甲喇额真足足中弹八颗，他座下战马更是中弹十七颗，一朵朵血花从他身上以及他座下战马身上迸出。 “赫赫~”这名满八旗甲喇额真口溢鲜血，双目之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不甘。 明军的火枪不仅数量众多，而且射程、威力，甚至精准度都比他以前从明军手中缴获把玩过的火枪厉害得多，他大意了！ 不仅这名满八旗甲喇额真被当场击毙，他后面十几米的清军大部队，因为几十名清军骑兵在最前面，把剩下的铅弹接了，四名清军骑兵被击中坠马，七匹战马中弹吃痛嘶鸣。 “攻击前进！”这是一名新军团统，他可不会给对面清军反应的时间，亲自指挥着线列方阵向前攻击前进。 第二列一百多名新军士兵越过刚齐射过的第一列，向前突进七八米距离后，齐齐举枪扣动扳机。 燧石击打出火花，点燃药池里的火药，又引燃枪管内的发射药。 “怦怦怦……”密集枪声之下，一百多颗铅弹急速飞向前方清军大部队。 “啊，啊……”十几名清军骑兵或战马被击中，其中五名清军骑兵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有战马被反复击中，四匹战马扑倒在地上挣扎嘶鸣。 刚才目睹那名满八旗甲喇额真被当场击毙，让清军惊骇交加，呆愣当场，以至于第二列大明新军士兵向前突进齐射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又被打死打伤十几骑，特别是有几名满八旗骑兵虽然中弹，但只是中了一颗或者两颗，加上没有击中要害，只是剧痛而没有丧失战斗力，剧痛刺激下，他们终于反应过来。 满八旗骑兵不愧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游牧骑兵，在如历史上那般堕落之前，他们是凶悍无畏的，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后退，而是向前冲杀。 “杀！” “为甲喇额真大人报仇！”其中一名牛录长怒吼道。 就如在徐州城南战场，固山额真费扬古刚开始带着四千满八旗骑兵冲锋的时候一样，这些城内的满八旗骑兵下意识看不起火枪，下意识认为做为八旗铁骑，只需要勇猛向前冲杀，那么敌人就绝无可能抵挡得了他们的攻势，他们就能杀得敌军人头滚滚。 “轰隆隆……” 虽只是几十骑冲锋，却也颇具气势。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他们臆想中那种场景，而是钢铁铜墙，把他们撞个头破血流。 “开火！” “怦怦怦……” 百余颗铅弹隔着四五十米，打得最前面的四名清军骑兵连人带马扑倒，后面还另有十一清军骑兵中弹，其中五人从马背上坠落。 战马中弹吃痛，加上百余支燧发枪密集的枪声，枪口火光与白烟滚滚的景象，以及一列列大明新军士兵整齐排列，犹如一堵堵墙一般，让战马受到剧烈惊吓，马蹄下意识止步。 没有中弹的还有二十几名清军骑兵，他们脸色发青，目光又惊又怒，拼命抽打马臀，想要控制战马重新冲刺起来。 战马确实有反应，如果给他们十几个呼吸时间，战马或许会重新跑起来，向前继续冲刺。 可惜，他们前面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第一军士兵，根本不可能给他们那么多时间。 “开火！” “怦怦怦……” “开火！” “怦怦怦……” 两次突击齐射之后，二十几名清军骑兵全部连人带马被击倒。 顿时，后面的大队清军步卒直接暴露了出来。 目睹平时无比凶悍可怕的满八旗甲喇额真被击毙，当场惨死，几十名满八旗骑兵短短十几个呼吸时间全部被击杀，这些清军步卒全都吓傻了！ 第195章 清军败退出城（二） 虽然这两千多清军之中，还有满八旗骑兵与蒙八旗骑兵，但一些在中部，一些在后面，总之最前沿的六七百人现在全都只是清军步卒而已。 前沿的六七百清军步卒之中，有两百多是精锐的汉八旗清军，其实综合战斗力并不算差，只可惜他们此刻都被吓得全无军心士气。 大清给所有士兵都按时发饷，无论是以前做为明军士兵还是大顺军士兵投降的，都愿意给大清效力，可却并没有几个真正死忠大清，为大清舍生忘死。 有满八旗骑兵带着他们冲锋，打开局面，普通清军步卒士兵的战斗力都比他们以前，还做为明军或者大顺军的时候还要强一些，精锐步卒的战斗力似乎也没比他们以前，还做为明军精锐或者大顺军精锐降低多少，但一切都只是表象而已。 做为精神压制的满八旗骑兵不能败，更不能惨败，何况现在是被单方面屠戮一般。 可以想象对汉八旗清军精锐步卒，以及普通清军步卒们，军心士气的打击到底是有多大！ “攻击前进！” 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第一军士兵，向前突进八到十米一次齐射。 “怦怦怦……” 清军步卒可没有清军骑兵那种有座下战马可以‘分享’子弹，何况大部分清军步卒都只是普通步卒，身上没有甲，一百五十米外都会被击伤，六七十米距离更是可能会被直接打个对穿。 近三十名清军步卒被击倒。 “怦怦怦……” 仅仅承受了两次齐射，前沿剩下的五六百清军步卒便全线向后溃败。 “妈呀！”对面明军的火器太恐怖了，根本不是他们能力敌的，保命要紧！ “不准跑，不准跑，谁敢畏战不前，杀无赦！”中部与后部的一些满八旗骑兵或者蒙八旗骑兵愤怒的大喊。 几名满八旗骑兵甚至拨马冲进溃败的清军步卒之中，连砍数人。 在满八旗骑兵或者蒙八旗骑兵手中钢刀的威慑下，确实让一些清军步卒惊恐的下意识止住溃败。 然而，正不断向前攻击前进的大明新军第一军线列方阵，可不会惯着他们。 “怦怦怦……”每一列向前突击齐射，少则击倒二十多名清军步卒，多则击倒三十多名清军步卒。 “怦怦怦……” 又是三次齐射过后，原本前沿六七百清军步卒，现在只剩下了四百多。 止住溃败，转而继续向前冲杀，但根本挡不住密集的铅弹，而向后溃败，又面临满八旗骑兵或者蒙古八旗骑兵督战的钢刀威胁，如何选择？ 这些清军步卒给出了答案，那就是继续向后溃败，或者向道路两侧的民房逃散。 无他，满八旗骑兵或者蒙古八旗骑兵督战的钢刀一次能砍杀他们几个？可是明军的火枪，隔着三四个呼吸一次密集齐射，就能打死打伤他们二十多、三十多人，那是成片成片的倒下啊，实在太恐怖了。 你们满八旗骑兵或者蒙古八旗骑兵能耐，你们冲到前面去挡明军的火枪子弹啊！ 大量清军步卒不顾满八旗骑兵或者蒙古八旗骑兵手中督战钢刀的威胁，溃逃掉了，顿时中部的近百名满八旗骑兵与蒙古八旗骑兵暴露了出来。 这些骑在战马上的一个个明晃晃的靶子，在前部清军步卒还没有全部逃散干净之前，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第一军士兵就盯上了他们。 “开火！” “怦怦怦……”这一次是故意抬高枪口，直接对准马背上的满八旗骑兵或者蒙古八旗骑兵齐射的。 大部分子弹都直接打在满八旗骑兵或者蒙古八旗骑兵身上。 满八旗骑兵还好一些，身上有精良的铠甲，但蒙古八旗骑兵就惨了，做为草原轻骑兵，加上大清上层有意提防着他们，不给他们配甲，一百多米外他们都可能会被飞来的铅弹直接击毙。 满八旗骑兵只有三个从马背上坠落，蒙古八旗骑兵却足足有十二人从马背上坠落，另有一匹战马连人带马扑倒在地，其余战马则顶多只是受伤嘶鸣。 眼看着线列方阵的一列列大明新军第一军士兵，正不断向他们突进攻击，一些凶悍的满八旗骑兵抽打马臀，想要冲锋起来。 然而他们座下的战马被铅弹击中受伤，加上密集枪声等的惊吓，短短几个呼吸时间根本无法冲锋起来，仅仅只是嘶鸣着四条马蹄原地乱踩。 “开火！” “怦怦怦……”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第一军士兵，以非常平均，非常有规律的速度，持续不断的输出。 三四个呼吸便是一次齐射，每次都是一百多颗铅弹无情击打向前。 “噗！噗！噗！”一朵朵血花从被击中的清军骑兵或者他们座下战马身上迸出。 一名接着一名满八旗骑兵或者蒙古八旗骑兵被击中坠马，或者连人带马扑倒在地，仅仅十一二个呼吸时间，便被击倒超过四十人。 本来中部的满八旗骑兵与蒙古八旗骑兵加在一起不到百骑，这就被击倒了超过四十骑，剩下的四五十骑无不头皮发麻。 蒙古八旗骑兵最先崩溃，剩下的几乎所有蒙古八旗骑兵都不顾一切的调转马头，向后溃逃。 满八旗骑兵因为自尊的关系，因为不甘心，反应动作有些慢了，顿时单独又吃了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第一军士兵一次齐射，被击倒七八骑。 “操”剩下的满八旗骑兵也忍受不住了，调转马头跟着蒙古八旗骑兵一起向后溃逃。 他们这一跑，他们后面的上千清军步卒直接暴露在最前沿，而这些清军步卒吓傻了，还没有吃到铅弹，也毫不犹豫直接转头向后溃逃。 最后面还有一百多满八旗骑兵与蒙古八旗骑兵，如果只是清军步卒溃逃，那么无论是汉八旗精锐步卒，还是普通清军步卒，他们都会愤怒的挥刀向前砍杀，止住溃败。 但现在是原本处于中部的还剩下二三十名满八旗骑兵与蒙古八旗骑兵带头溃败，最后面的一百多满八旗骑兵与蒙古八旗骑兵惊怒之下，却也无法砍杀‘自己人’，只得任凭溃败之势无法阻止！ 第196章 清军败退出城（三） 府衙前的大道上，三个新军线列方阵一千多名新军士兵在前，后面陆续聚集了两千多徐州军士兵跟随。 清军向后溃退，明军向前进攻的同时，每路过一条小的岔道或者巷子，便分出几十名新军第一军士兵沿途推进，清剿那里的清军。普通徐州军士兵则进入一处处小角落，搜寻围杀清军散兵。 另一方面。 杨凌也见到了高杰。 此时高杰浑身是血，脸色蜡白，疲惫不堪，他早已经脱力，只靠胸膛憋着一口气强撑着，但凡杨凌与新军第一军晚半刻钟支援，他估计就撑不住了。 “兴平伯辛苦了！”杨凌脸上带着笑容与钦佩，拱手道。 “见过杨驸马，驸马率军来得及时，多亏了驸马，徐州城才没有被清军夺占！”高杰也拱手回应道。 理论上来说，新军一个军是两万兵员，军统一职在军事上的品级与总兵同等，不过高杰麾下有四万兵额，而新军第一军只是两万兵额，高杰的品级比杨凌略高。 然而，两人都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爵位，高杰乃兴平伯爵，而杨凌则是驸马都尉爵，驸马都尉在伯爵之上，等同侯爵。 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先论爵位，再论官职。 何况，高杰又不傻，就算同样是‘总兵’级别的官职，普通大军能与号称天子亲军的新军相提并论吗？ 杨凌不仅出身皇上亲卫的京师皇宫禁卫军，新军刚组建时就是第一旅的旅统，现在又是第一军的军统，再加上皇上最宠爱的公主长平公主也嫁给了杨凌。 本来驸马都尉该是闲职的，但皇上宁可打破祖制，也要强让杨凌继续领兵，可以说杨凌就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朝廷一品大员见到杨凌都不敢摆谱。 越想到杨凌的背景，高杰心里忍不住生出羡慕。 杨凌只比他小四岁，去年也已经三十三岁了，却还能娶得了年仅十六岁，碧玉年华的大明最美丽，最高贵，最受皇上宠爱的长平公主，这是何等艳福，加上皇上的信任，未来前途无量！ “报！” “启禀军统大人，中心大道击溃清军！”一名新军士兵飞速来报。 “好！”杨凌转头对着高杰说道：“兴平伯，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当先将清军赶出城内，确保城池不失。新军第一军虽已经进城，但还需兴平伯配合！” 高杰麾下的徐州军还剩下两万六千人左右，要将清军驱赶到城外，同时加固城防，最终守住徐州城，离不开两万六千左右徐州军的辅助。 “一切都听驸马的！”高杰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连忙回应道。 新军第一军出现在府衙附近连小半刻钟都不到，仅仅几十个呼吸时间，居然就击溃了沿中心大道突进的两三千清军，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高杰的认知。 新军第一军士兵的装备配置，高杰看见了，一杆燧发枪，枪口装了一截短刃。 燧发枪的威力明显比以前认知里的火枪大得多，射程更远，装填速度更快，再加上类似三段击的战法，想不到就发挥出了这样强悍的战斗力！ 其实用火枪分列分三段射击的战法，嘉靖时期都有过了，只不过以前的三段击不仅火枪射程近，重新装填速度麻烦，并且最多只是百来人，每列三四十人，并不能发挥出颠覆性的战场效果，所以并不流行。 现在的新军线列方阵，便是犹如发生了质变，找对了方向之后，终于显现出了颠覆性的战场效果。 城南。 这个时候，新军第一军所有士兵全部进入城内，南城门重新关闭，吊桥重新收了起来。 费扬古满脸铁青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轰隆隆……”鳌拜率领四千满八旗骑兵与一万清军步卒，也出现在城外大约五六百米区域，停顿在那个地方，似乎在嘲笑费扬古的无能。 费扬古没能击溃明军援兵，反而被明军援兵打得没脾气，最终眼睁睁看着明军援兵进入城内而无可奈何，他鳌拜的任务是在明军援兵被费扬古击溃之后围杀，现在费扬古的任务都没完成，他鳌拜的任务自然无从谈起！ “换做你鳌拜上来，你鳌拜也不会比我费扬古好到哪去！”费扬古好似感受到了鳌拜的隔空嘲笑，暗骂道。 现在怎么办？能怎么办，当然是率军退回到城西大营，等着主帅豫亲王多铎治罪！ 鳌拜率领麾下清军先动，反正他是不担忧的，怎么治罪也都治不到他鳌拜头上，至于费扬古担忧不担忧，鳌拜就不知道了。 城内。 新军第一军全部进城之后，一部分士兵沿中心大道支援，一部分则分散到各个前沿反击。 城外虽然有近二十万清军，但城内已经进入城内的清军只有六千多人，新军第一军与徐州军加在一起，足足四万七千人，不仅数量上碾压城内清军，新军第一军士兵燧发枪的密集射击战法，也打得城内清军措手不及。 各个前沿的清军都在败退，原本清军已经深入城内纵深接近五百米，现在慢慢被压回四百米左右。 中心大道的清军败退得最快，已经败退到城西距离倒塌的城墙缺口仅有不到三百米区域，甚至最前面的新军第一军士兵，都能看到缺口两侧断开的城墙。 其实，不仅是这个时候，几乎整个西面城墙都已经被清军占领了，西城门都被清军打开了，清军士兵不仅从倒塌的城墙缺口进城，也从西城门直接进城。 想要将清军击退出城，不仅要堵住倒塌的城墙缺口，还要收复西城门，将西城门关闭。 中心大道的清军数量是最多的，占进城全部清军的将近一半，先前被击溃的近两千清军士兵，有一部分已经溃退到了倒塌的城墙缺口，以及西城门附近，给这两个地方带来了拥挤与混乱。 本来正不断有更多清军从西城门与倒塌的城墙缺口进城，现在几乎被堵住了。 第197章 清军败退出城（四） “一群无能废物，还敢挡路，八旗的脸都被丢尽了！”城外指挥的一名满八旗固山额真气得破口大骂。 如果不是败退回来的清军之中也有满八旗骑兵与蒙古八旗骑兵，这名固山额真怕是都直接下令杀人了！ 大量清军士兵仍继续想要往城内挤，以至于原本城内纵深三四百米，应该只能容纳四五千清军士兵，现在里面有六千多人了，还在继续往里面挤。 似乎在清军将领眼里，只要有上万清军挤进城内，哪怕城内明军有四万多人，他们依然有可能强行夺占城池。 可惜，这只是他们的臆想。 没有反制大明新军燧发枪密集齐射战法的手段，城内清军越是拥挤，反而越是增加大明新军士兵密集齐射的效果，造成清军士兵更惨重的死伤。 街道上挤着的清军士兵越来越多，导致清军骑兵的战马跑不起来。 受到巨大限制，无法冲锋的骑兵，战斗力连三成都发挥不了，甚至于他们骑在马背上，犹如一个个活靶子。 “怦怦怦……” 中心大道上，此刻聚集有一千多大明新军第一军士兵为前锋主攻，后面跟着三千多普通徐州军士兵剿杀被击溃的清军散兵。 每次齐射，少则十几名清军士兵倒下，多则三十几名清军士兵倒下。 当然，城内毕竟民房众多，障碍物众多，也有许多清军士兵躲在民房内，或者一些障碍物后面射箭，射死射伤不少大明新军士兵。 “咻！咻！” “噗！”又有四名大明新军士兵中箭，其中两人被射中要害，且半根箭矢都插了进去，救不回来了。 “怦怦怦……”一列新军士兵朝左侧民房齐射。 铅弹击打在门板与窗户上，打得碎屑飞溅，躲在里面的清军士兵有三人被击中，当场倒下。 “杀！”一队徐州军士兵趁机冲了进去，顷刻间里面发生激烈厮杀。 短短五六个呼吸，里面厮杀停止，躲在里面的总共有七名清军士兵被剿灭。 虽然新军士兵也不断出现死伤，但总体而言，七八名清军士兵死伤，才换两名大明新军士兵与两名普通徐州军士兵伤亡，比例差不多是二比一。 随着攻击到距离倒塌的城墙缺口以及西城门大约两百米范围，这里清军士兵更加密集，双方伤亡比例提升到十一二名清军士兵伤亡，才能换两名大明新军士兵与两名普通徐州军士兵伤亡，比例提升到了三比一的程度。 并且，十一二名清军士兵当中，还算上了三四名满八旗或者蒙古八旗骑兵。 当大明新军士兵死伤近百的时候，单是满八旗骑兵与蒙古八旗骑兵死伤都过百了，让指挥的清军将领心都在滴血。 南城门，一些新军士兵正奋力将大炮往西城方向推。 要想堵住西城倒塌的城墙缺口，以及收复西城门，有大炮助力的话，会事半功倍。 最早进城的两个线列方阵新军士兵，都只是轻装进城，快速突进。 导致大炮从南城门运进城的时候，便与最前沿战场隔了很远的距离，如果只靠人推，估计要两刻多钟才能将大炮推到西城前沿战场。 “用马拉，快，快！”一批马匹被牵了上来，绳子绑在炮架上。 这是新军第一军配属来专门牵引大炮的骡马，有骡马助力，最多一刻钟就能够将大炮送到西城前沿战场。 西城战场。 攻击在最前面的一队大明新军士兵，已经杀到距离倒塌的城墙缺口处，仅有一百五六十米距离。 “怦怦怦……” 一百多颗铅弹朝前面密集的清军人群飞去。 有几颗铅弹，甚至飞过一百五六十米距离，直接打在倒塌的城墙缺口边缘砖石上。 “啊……我的眼睛！”有倒霉的清军士兵被飞溅的碎石打瞎了眼睛，发出惨叫。 城外，多铎听到城内不断传来的战况后，冷着脸下令七十三门大炮开炮，轰击城内。 “轰！轰！轰！”距离西城墙二百到四百米的清军大炮阵地，炮手点燃引信开炮了。 七十三枚炮弹飞过数百米距离落进城内。 这个时代的大炮精准度有限，加上有城墙阻挡视线，清军炮手根本看不清具体方位，只能是知道明军已经攻到距离城墙缺口大约一百五六十米距离，便估摸着距离盲轰。 有二十多枚炮弹落在清军所处范围，其余炮弹则落在明军所处范围。 两枚炮弹击中大道上正在向前推进的大明新军线列方阵之中。 “嘭！啊……”瞬间八名新军士兵被砸死砸伤，所谓的伤也是重伤，缺胳膊少腿那种。 一些新军士兵满脸是血，脸色惨白，手脚发软。 血是刚才身边一名同袍的血，不仅仅是血，还参杂着模糊的碎肉。 可以说，这是大明新军组建以来，第一次被敌军大炮直接轰击。 虽然以前训练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次预演被敌军大炮直接轰击，大家好似都有心理准备，但当敌军炮弹真正轰中的时候，还是受到了巨大的心灵冲击。 被敌军弓弩射中造成的死伤看上去还正常一些，可被炮弹击中，尤其是红衣大炮的炮弹击中，那是整个人都碎了，好一点的也是残肢断臂抛飞，血雾飞洒。 场景的血腥程度，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咻咻咻！” “噗！噗！”前方的清军弓弩手趁机射来一轮箭雨，顿时又射死射伤九名新军士兵。 新军士兵中箭发出的惨叫，惊醒了负责这个线列方阵的新军营统。 显然，刚才被清军两枚炮弹击中的血腥一幕，也吓得这名新军营统都有些发懵，一时反应不过来。 恐惧是人的本能，到底还是有几名新军士兵下意识想要脱离队列。 眼见出现了逃兵，负责这个线列方阵的新军营统先是狠狠的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压制内心的恐惧，而后毫不犹豫用自己的指挥刀砍杀一名新军士兵。 “擅离队列者，斩！” 随着一名新军士兵被自己的营统毫不留情斩杀，顿时吓住了其他几名也想要脱离队列的新军士兵。 “看什么看，端起你们的枪，反击，杀敌！”新军营统满脸狰狞的怒吼。 第198章 清军败退出城（五） 能成为大明新军将领的，最严格的选拔不是个人多么勇武，而是意志力，遭遇严重情况时能够维持镇定。 新军步兵训练操典，将领看到自己麾下队列出现逃兵的第一时间，便是用指挥刀砍杀逃兵，震慑其他人，止住混乱。 还形成队列的新军士兵，仍能反击任何敌人，保持强大的战斗力，可一旦不形成队列，散乱的新军士兵，只凭安装在燧发枪口的刺刀杀敌，身上也没有铠甲，战斗力可能连普通步卒士兵都不如。 新军第一军毕竟是最早由旅扩为军，士兵最短也训练了有五个月，更有三成左右训练了一年，还参与过平定左良玉，以及歼灭出蜀的大西军之战的老兵。 另外，新军士兵训练操典，日日为新军士兵灌输无论任何情况，队列都不能乱，一旦队列混乱，便等同于找死，会被敌军趁机屠戮的意识。 “谁敢当逃兵，老子先砍了他！”有营统无情斩杀扰乱队列的逃兵做为威慑，新军士兵们以往训练时灌输的意识顿时被激发，也满脑子都是不能乱，绝对不能乱，乱就会被敌军屠戮的念头。 “杀！”对面清军眼见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七八个呼吸时间都没有齐射，他们似乎感觉到了有机会，立刻猛烈冲杀过来。 本来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就已经反应过来了，听到清军阵阵喊杀之声，他们下意识抬起手中燧发枪，指向前方冲来了清军。 “第一列开火！” “怦怦怦……”这一次齐射，因为刚才的伤亡，以及队列还存在混乱，只打出了不到百颗铅弹。 二十多名清军士兵被击倒。 “第二列预备，开火！” “怦怦怦……”第二次齐射，线列方阵的混乱完全止住了，所有新军士兵都重新镇定，抬枪齐射，装填弹药的动作连贯，再次打出一百多颗铅弹。 近三十名清军士兵被击倒。 “妈呀！”两次齐射，五十多名清军士兵被击倒，再次将清军士兵提起的军心士气打落了回去，清军重新开始败退。 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以每次齐射向前两三米的速度缓慢推进。 又是六次齐射，打死打伤一百多名清军士兵之后，最前沿的大明新军线列方阵推进到了距离倒塌的城墙缺口百米以内。 同时，清军第二轮炮击袭来。 “轰！轰！轰！” 这一轮，一枚炮弹落在第一个线列方阵之中，两枚炮弹落在第二个线列方阵之中，四枚炮弹落入后面的普通徐州军士兵人群中，还有其他四十多枚炮弹，击中附近的民房，或者更远的地方。 总计近二十名新军士兵伤亡，近三十名普通徐州军士兵伤亡。 当然，有一部分炮弹落在清军区域，也误伤十几名清军士兵。 线列方阵的大明新军士兵，虽然也有人因身旁同袍被炮弹击中，血雾碎肉溅洒在身上，而脸色惨白，手脚颤抖，但却并没有如上一次那般发生脱离队列的混乱。 到底是刚有过一次经历之后，心理素质上来了，知道扛过了这一轮，清军下一次开炮就要二三十个呼吸时间之后才会再来。 “嗤！嗤！”隔着八九十米，一部分铅弹打在缺口两侧的断墙砖石上，崩飞少许碎石。 城外清军还在不断通过缺口，冲进城内。 然而缺口处已经在第一个线列方阵四百多新军士兵，手中燧发枪的有效射程范围内，身上有甲的汉八旗清军精锐步卒，或者满八旗骑兵在这个距离还能防护得住，但普通清军士兵，或者蒙古八旗骑兵，但凡通过缺口时被击中，必定非死即伤。 第二个线列方阵四百多新军士兵转向，朝着城门杀去，堵住倒塌的城墙缺口的同时，也要堵住城门。 临近倒塌的城墙缺口，以及城门区域，鏖战愈发激烈。 “轰！轰！轰！”清军打来第三轮炮弹，再次炸死炸伤几十名明军士兵。 “怦怦怦……”铅弹打在城门洞旁边的砖石上，这个时候，第二个线列方阵的四百多新军士兵，也杀到了距离城门洞八九十米的区域，一部分铅弹直接打进城门洞内，射杀正不断从城门洞冲入城内的清军士兵。 战马悲鸣，这是一匹满八旗骑兵的战马，被接连十几颗铅弹击中，其中马首中弹三颗，两只马蹄各中一颗，倒在城门洞中央，一下子挡住了半个城门洞。 不仅是这匹战马，随着陆续有一些清军士兵也被击毙在城门洞内，本来城门洞就不算多大，一下子被战马与清军士兵的尸体几乎全堵住了，城外清军士兵很难继续从城门洞冲入城内。 “军统大人，大炮运到了！”几十匹骡马，拖着第一军配属的六十门大炮此刻也抵达城西。 “好！快把大炮架设起来，瞄准缺口处清军，给我轰！”杨凌在第一个线列方阵后面六七十米处，双目透着寒芒的对着跟随大炮而来的新军炮手们下令道。 大炮只能架设在中心大道上，一下子摆开六十门是不现实的，因此只是紧急架设了二十多门。 “开炮！” “轰！轰！轰！”装填的是开花弹，隔着二百米左右，将二十几枚开花弹全部打在了倒塌的城墙缺口处。 缺口处区域挤着的清军士兵太密集了，二十几枚开花弹，一下子炸死炸伤上百名清军士兵。 “怦怦怦……”先烈防线的新军士兵紧跟着也是又一次齐射，打去一百多颗铅弹。 缺口处，清军士兵死伤惨重。 已经开始有许多清军士兵往城外溃退，其中包括一些满八旗骑兵与蒙古八旗骑兵。 “轰！轰！轰！”城外清军大炮也没有停歇，也是又向城内打来七十三枚炮弹。 虽然清军炮手隔着城墙，且隔着几百米距离，根本看不到城内具体情况，只能盲轰，但炮弹砸中什么都是有概率的。 “哐啷！”大明新军的一门威武将军炮被清军一枚炮弹砸中，炮架四分五裂，炮管抛飞，又重重砸回在地上，当场损毁。 第199章 清军败退出城（六） “军统大人危险！”几名亲兵大惊，想要护着杨凌回到刚才躲避的一处墙后面继续躲避。 杨凌皱了皱眉头，不过他到并不托大，炮弹不长眼，虽然被击中的概率不大，但做为一军主将，能不冒险最好不要强冒险，他还是跟随亲兵避到了附近那处墙后面。 对于一门大炮被毁，无论是杨凌还是炮营的营统，都没有太过在意。 战场之上，如果敌军也有大炮，己方大炮遭到损毁，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不一下子损毁太多，只要不在敌军大炮全部损毁之前，己方大炮先全部损毁，问题就都不大。 新军第一军的大炮并没有反击清军大炮，而是继续轰击倒塌的城墙缺口处清军。 “先截断城外清军不断进城的路径，到时候城内剩下三四千清军士兵，便是瓮中之鳖，轻易就能全部剿灭！” “轰！轰！轰！”一部分开花弹从缺口打到了城外去。 其中三枚炮弹落在护城河区域。 缺口外的这段护城河，虽然已经被尸体填平，但清军依然在上面铺了竹排。 “嘭！”竹排被炮弹炸得断散开来，露出下面尸体与血水混合恐怖景象，一些清军士兵还向前冲锋，结果有人直接滑入护城河中，半个身体被恶臭的尸体混合血水掩埋，顿时吓尿了，连连发出惊恐的叫喊。 “开火！” “怦怦怦……”随着又是十几名清军士兵被击倒，城内缺口附近的清军彻底被击溃。 有线列方阵的新军士兵直接对着缺口密集齐射封堵，加上大炮的轰击，城外清军进城的路径几乎被完全截断。 “杀！”普通徐州军士兵士气振奋的冲杀向前，围剿溃散的清军士兵，同时从石梯攻上城楼，清剿城楼上的清军，收复城楼与西段城墙。 虽然城外清军很难再冲进城内，而被堵在城内的清军犹如疯狂的困兽，拼命搏杀，着实给明军造成不小伤亡，但也扭转不了局面。 大约两刻钟后，城内清军彻底被剿杀干净，明军重新收复西城门楼与西段城墙。 一队队徐州军弓弩手，以及新军士兵在城墙上居高临下，打击城外靠近城墙的清军士兵。 同时，一队徐州军士兵搬来大量拒马，放置到缺口处做为障碍物。 城外清军再想继续冲进城内，已经不可能了。 “乌乌……”随着清军主力大营传来收兵的号角声，清军从城下撤离到城墙上弓弩以及燧发枪射程范围外。 不过，清军的大炮并没有停止轰击。 “轰轰轰！”炮弹或打在城墙上，或打在城内，砸死砸伤城内明军士兵与百姓。 “把我们的大炮拉到城墙上去，反击清军大炮！” 新军第一军还剩下五十八门大炮，想要把五十八门大炮全部拉到城墙上去，怎么着也得将近一个时辰，在这段时间内，还是只能任凭清军单方面轰击。 其实，如果直接在城内架设，也能反击清军大炮。 只不过，在城内架设，便也面临城墙遮挡视线，并且要将炮弹打过城墙，就不可能直接将大炮架在城墙下方，而是至少距离城墙七八十米。 远距离盲轰，大炮数量还比清军少，即不占数量优势，也不占地利优势，怕不是己方大炮全部损毁了，也难以将清军大炮全部摧毁，到时候己方没有大炮了，清军反而还剩下一部分大炮，那可就闹大了。 如果将大炮先搬到城墙上，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城墙上，虽仍不占数量优势，但却占了绝对的地利优势，居高临下轰击，且大炮被摧毁的概率，远小于清军。 徐州之战刚开始时，高杰凭借四十门大炮，在城墙上居高临下，便摧毁了清军一百多门大炮，超过一比三的比例。 如果以这样的比例计算，新军第一军顶多损失二十几门，就能将清军剩余的七十三门大炮全部摧毁。 到时候，就是大明这边仍有大炮，而清军那边没有大炮，清军再想攻进城内，可能性更低。 就在徐州城内明军士兵如火如何将大炮运上城墙。 城外清军大营。 费扬古、鳌拜，以及十几名攻城不利的清军将领，全部跪在多铎面前，等候多铎治罪。 鳌拜是心里最轻松的，虽然他也分配了任务，但他的任务是建立在费扬古能完成任务的前提下，而费扬古并没有能完成任务，不仅没能击溃明军援兵，还眼睁睁看着明军援兵进城了。 要说最大的罪，非费扬古莫属，费扬古该杀！ “豫亲王殿下，固山额真费扬古无能，请殿下立刻下令将其斩首示众！” 清军之中的保皇派不止鳌拜一人，也不止保皇派，还有豪格一派的清军将领，趁机发难的便是隶属于豪格一派的一名八旗甲喇额真。 “请殿下立刻下令将费扬古斩首示众！”保皇派的八旗将领也联合发难。 所有人都知道费扬古是多铎与多尔衮的心腹，如果能趁机逼多铎将费扬古斩了，那么势必能削弱多铎与多尔衮一部分势力。 多铎又不是傻，削弱自己一方的势力，自然偏袒费扬古。 “明军援兵不同一般，竟能正面硬抗我八旗铁骑。” “明军援兵先是在城南，突破费扬古与鳌拜三万多大清兵马的拦截，进城之后，又将我大清城内兵马强行驱赶出城，大清自太祖建国，何曾有过这等耻辱，这是大清整体的耻辱。” 近二十万清军，没能阻止明军援兵进城也就罢了，竟然还让明军将已经杀进城内的六七千清军士兵强行驱赶出城，清军重兵于城外看着，竟然无可奈何。 这等罪过，哪是费扬古一人就能扛得了的。 鳌拜以及跪在面前的其他十几名将领全部绑在一起，才能勉强扛得起这么大的罪过。 “豫亲王殿下，您这是打算偏袒费扬古吗？” “放肆！你敢质疑本王？你若觉得自己有能耐，本王现在就可以令你率所部去攻城，本王与众人在这里等你拿下徐州城的好消息！”这名甲喇额真被噎住了，他虽然不怕死，但城内的明军援兵装备了什么，具体如何杀敌，都已经有细节传出来了。 在找到反制明军援兵战法之前，这么去强冲，就算靠着八旗的英勇，能取得突破，也势必让八旗伤亡惨重。 这名甲喇额真心里也是真会给自己找借口，好像他真带着所部满八旗骑兵去强冲，只要舍得伤亡就一定能取得突破似的。 第200章 多铎的不甘 这名甲喇额真迟迟不敢回话，众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虽然满八旗上下都崇尚英勇无畏，都自信满八旗是天下第一骑兵，战力无敌。 但是大清能从一个部落发展至今，靠的绝对不是鲁莽，从萨尔浒之战，到辽阳之战、宁锦之战、大凌河之战、松锦之战，每一场大清都没少用谋略。 现在既然知道了来援的明军新军装备大量火枪、大炮，战法新异，步卒正面硬冲等于送死，八旗铁骑也难正面突破火力占得什么便宜，那么在想出反制的办法之前，一味鲁莽强攻，是愚蠢！ 在场不少人都是这个时代的名将，战场经验丰富，其实很容易找出大明新军装备与战法的劣势，想到可以应对的办法。 大炮、床弩，大盾牌，还有专门训练一批不受火枪密集齐射枪声，大炮的炮声影响的战马，正面冲击大明新军线列方阵时蒙住战马的眼睛等等。 但这些都需要准备，需要详细的谋划，总之不是眼下随便能够做得到的。 “轰！轰！轰！”徐州城墙方向传来开炮的声音。 实心炮弹落在清军大炮阵地上。 “哐啷！”有清军大炮被实心炮弹直接击中炮身，顿时这门大炮被摧毁。 中军大帐内，多铎与一众清军将领齐齐皱眉。 大明援兵除了给徐州城内增添近两万有生力量，还带来了五六十门大炮。 当初大清两百一十六门大炮，被架在徐州城墙上的四十门明军大炮摧毁了一百三十多门，超过一比三的比例，导致大清仅剩七十三门大炮。 现在徐州城内明军一下子又有了五六十门大炮，如果双方进行炮战，恐怕大清剩下的七十三门大炮全部损毁，也难摧毁徐州城内明军一半大炮。 到时候大清没了大炮，而明军还剩下二三十门大炮，想攻占徐州城就更难了。 正常来说，既然出现了变故，导致进攻夺城的准备变得不充分了。 那么就应该撤兵回去，重新准备充分了再南下进攻夺城。 然而，一旦撤兵北返，此次大举南下攻打残明的战争就算失败了。 本来战前的目标是至少夺取长江以北，退一步也应该夺取淮河以北，才算有功绩，可是现在连一座城都没能夺下，撤兵的话不仅没有丝毫功绩，反而是入关以来最大的一个败绩，将削弱他与十四哥多尔衮的威望！ “十四哥已经是皇叔父摄政王，只要再进一步就能取代福临，夺回本属于十四哥的皇位！” 他多铎自己没事，但十四哥的威望不能被削弱，每一分的削弱，都有可能让十四哥离皇位更远一步，这是不能接受的！ 当初多铎率足足二十一万五千清军，携带二百一十六门大炮南下。 现在的情况是满八旗骑兵损失了一千五百多，蒙八旗骑兵损失了九百多，汉八旗精锐步卒损失了四千多，普通汉军步卒损失了三万两千多。 总计损失了三万九千左右步骑士兵，外加一百三十多门大炮。 “传令，立刻将大炮后撤，不与明军炮战！”多铎下令道。 既然己方大炮看形势是耗不过明军大炮，那么炮战对己方就是不利的。 虽说大清能自己制造大炮，但大炮的制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如果想再调两百门南下，至少要三个月后，因此现在有必要保留一些大炮下来。 在多铎的命令下，大炮阵地的清军炮手停止与徐州城中明军大炮的对轰，开始推着大炮向后撤离。 炮战过程中已经损失了四门，向后撤离过程中又损失了三门，撤离到安全区的时候清军只剩下六十六门大炮。 不仅是大炮后撤，清军整体也在向后撤，毕竟之前为了攻城，清军大营前移到了距离徐州城只有四五百米的区域，现在不与明军大炮进行炮战了，那么架设在城墙上的明军大炮就能空闲出来，直接轰击清军大营。 “轰！轰！轰！” 撤退过程中的清军被轰了两轮，炸死炸伤几十人。 看到清军整体后撤，徐州城墙上，城内明军士兵无不欢呼，气势如虹。 尤其是高杰麾下的徐州军士兵们，他们坚守徐州城十一天，原本五万六千多人，现在只剩两万四千多人，伤亡三万两千左右，伤亡率接近六成。 要知道，这只是一群精兵只有五六千的普通大军，而且又是在城墙被轰塌一个大缺口的情况下鏖战，与在外野战的差别都不大了，理论上能付出超过三成伤亡没有崩溃，就已经很难得了，伤亡接近六成，几乎是一个奇迹！ 能出现这种奇迹，自然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 伤亡接近四成的时候，徐州军士兵第一次濒临崩溃，高杰就骗徐州军将士们说朝廷援军最多两个时辰抵达，让濒临崩溃的徐州军士兵又多撑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伤亡达到四成五左右，徐州军士兵第二次濒临崩溃，大明新军第一军真的做为援军出现在了城南，消息传进城内，因此让徐州军士兵们振奋，又硬撑了下来。 超过五成以后的伤亡，是大明新军第一军进城之后，做为主攻，带着徐州军士兵硬生生将城内清军赶到城外，剿杀城内清军散兵时造成的。 现在看到清军先是被击退出城，又在城墙上大炮的威胁下不得不整体后撤，剩下的两万四千多徐州军士兵士气从几次濒临崩溃，一下子振奋到爆棚了，简直比之徐州之战开始前都要强烈。 可以说，经过这次恶战，有过士气几次濒临崩溃又硬生生撑住的经历，这两万四千多徐州军士兵，但凡今后朝廷愿意给他们全部给配上薄甲，他们立刻便脱变成为‘精兵’。 至于说，要不要让高杰一下子拥有这么多精兵，那是朱由简这个皇帝该考虑的事情。 回到清军方面。 多铎下令清军整体后撤，当然不是彻底放弃攻取徐州城了，他并甘心就这么北撤回山东，他仍旧试图拿下徐州城，同时在其他一些地方捞取一定的收获。 第201章 清军北撤 多铎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他这次率领如此重兵南下，就算没能攻取最低的战略目标，徐州城以及整个淮河以北，那么也绝对不能‘亏了’，否则会极大削弱他与十四哥多尔衮的威望，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多铎没有继续强攻徐州城，但清军仍扎营在徐州城五里左右区域，同时派遣两万满八旗骑兵，一万五千蒙八旗骑兵绕过徐州城，南下宿州、睢宁一带，一边掳掠，一边截断徐州城的粮道。 “进入徐州城的明军援兵并没有携带多少粮草，本王相信徐州城内的粮草，一定已经不多了，或许只要围上半个月，徐州城就有可能不攻自破！” 这是仍试图拿下徐州城，而掳掠则是为了弥补损失，如果最后真拿不下徐州城，那么也一定要掳掠到足够多的财物、人口。 清军骑兵没有多少攻城的能力，或许拿不下宿州这样的州城，但淮河以北有不少城防虚弱的县城，乃至连城墙都没有的镇、村。 或许这些镇、村没有多少金银珠宝，但粮食、人口、铁器等等，却并不少。 淮河以北遭清军肆虐，凡清军所过，粮食、铁器、布帛、牲畜、青壮人口，尽数被掳走，短短十天时间，单是青壮人口就被掳走了超过六万，另有四万多人被屠戮。 消息传到徐州城内。 杨凌满脸铁青：“清虏可恨，不敢来攻徐州城，却去掳掠百姓！” 可惜徐州城内虽然还有四万三千多将士，但数量远逊于城外清军，且没有骑兵，守着徐州城还行，若是出城，怕是会被清军围歼，因此只能在城内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另外，多铎其实并没有料错，第一军随军携带的粮草不多，而徐州城内原本存有的粮草只够五万大军吃一个多月，现在已经十几天了，剩下的粮草，顶多还能撑二十天。 清军大肆掳掠淮河以北的消息也传到金陵。 皇宫，谨身殿。 朱由简也知道徐州城内的粮草，恐怕撑不了太久，而清军大肆掳掠一事着实让他愤怒。 “这要是让清军这么祸害上一个月，淮河以北的五州八县，怕是得半废了不可！” “清军既然前面十一天，没能攻占徐州城，给了朕解决刘良佐这个隐患的时间，那么清军就没有机会再攻占徐州城了。” 对于继续救援徐州城，逼迫清军退兵回山东一事，朱由简信心十足。 大明虽然失去了半壁江山，但却比崇祯十五、十六、十七这三年更有凝聚力，北伐收复江山暂时还做不到，可若仅仅是守住现有地盘，并不困难。 “前后十天时间，收降的寿州军应该整顿得差不多了。” 原本刘良佐的寿州军有六万人，平灭刘良佐叛乱期间杀伤几千人，剔除一些老弱病残，再剔除一些刘良佐的死忠，最后还能用的大约五万人左右。 “五万寿州军士兵，加上冯厚敦第四旅一万新军士兵，朕又下旨黄得功率四万庐州军北上凤阳府，联合在一起便是十万大军！” 这十万大军以黄得功为主将，冯厚敦为副将。 朱由简下令他们从凤阳府一带渡过淮河，北上进驻宿州城。 宿州城位于徐州府城偏西南大约两百六十里，随时可以继续北上救援徐州城。 之所以不让这十万大军直接杀到徐州城下，是因为清军毕竟综合实力占有绝对优势，满八旗骑兵与蒙古八旗骑兵加在一起，仍有五万多骑。 一个不慎在广阔的野外遭遇突袭，未必扛得住。 朱由简现在并不想冒险尝试击溃围困徐州的多铎近十八万清军，他只想迫使清军北撤。 大明当下所有新军加在一起只有六万人，其中陈明遇率领的第三旅一万人在武昌府，第二旅与第六旅组成的第二军还在金陵城郊训练，因为新组建的第六旅招募的新兵训练才一个多月，还没有到能上战场的程度。 总的来说，就是大明眼下在长江以北有多少力量便是多少力量，暂时抽调不出更多力量北上支援。 只靠长江以北的力量直接与多铎率领的南下清军决战，胜算并不大。 时间在大明一方，只要再争取半年时间，大明能够调动到长江以北的力量，就能增加一倍，彼时才是大明与满清攻守转换的时候。 “以迫使清军主动北撤为主！” “不过，只是黄得功、冯厚敦率领十万大军渡过黄河，进驻宿州城策应，未必就能逼迫多铎率领清军主动北撤，还需要另一股力量。” 朱由简想到了被自己封为河南总兵，率领河南开封、归德、汝宁、信阳四府归降大明的红娘子所部。 红娘子所部现在有十二万兵马，朱由简准备下旨让红娘子率其中八万兵马，由开封府沿黄河向东，到考城县时渡过黄河，攻打山东兖州府下辖的曹县，做出夺取曹县，进而继续东进威胁兖州府城的势态。 兖州府可是多铎清军的后方，就算一时半会拿不下兖州府城，那么也可以反向切断多铎清军的粮道。 黄得功、冯厚敦十万大军进驻宿州城，红娘子八万河南兵攻打曹县，加上徐州城内杨凌与高杰的四万三千大军，加在一起便是超过二十二万大军，绝对是一股让多铎都必须要小心谨慎的力量。 诚然，多铎现在麾下近十八万清军之中，满八旗骑兵、蒙八旗骑兵、汉八旗步卒加在一起接近八万精锐，算上满八旗骑兵超强的战斗力，这接近八万精锐，比之当初李自成带去攻打山海关的十万大顺军精锐还要强大，又还有其余十万普通清军士兵辅助。 不过面对大明各路加在一起超过二十二万大军，多铎也没有绝对必胜的把握，尤其是大明军队之中还有近三万新军。 大明可能输不起，大清一定输不起。 “该撤兵北返山东了。”多铎听完曹县传来被红娘子率八万河南兵攻打的消息后，轻叹一声做出决定道。 正如朱由简所想的那样，他想要更多时间训练新军，多铎也需要时间准备对付大明新军的手段。 五月二十七日，多铎率领剩下的十七万六千多清军，带着掳掠到的大量财物人口从徐州城外北撤。 徐州之战历时刚好一个月结束。 第202章 燧发枪带给多尔衮的震动 徐州捷报传到金陵，满城振奋。 百姓欢呼雀跃，士绅官员奔走相告，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得益于大明日报的宣传，清军攻打徐州府城失败，多铎下令清军骑兵绕过徐州府城，掳掠淮河以北的事情，江南所有百姓都知道了。 百姓们无不大骂清军的残暴，更担心清军杀到江南来，让他们与家人也遭到劫掠。 现在得知清军北撤，徐州大捷，百姓们心里的担忧得以放下，自然欢呼雀跃。 士绅官员们则是看到了大明江山这一下真的完全稳了。 主要是李自成自崇祯十五年便一路横推大明，去年连大明的京师都攻占了，逼得大明不得不南迁到江南，偏安一隅。 可偏偏就是这么强大的李自成，又被清军从山海关一路横推，打得百万大军尽丧，只能躲在大洪山与大别山一带，犹如丧家之犬。 清军已经把整个北方，原本大明的半壁江山都占了。 徐州之战开始之前谁也没有十足的信心，一旦清军大举南下攻打大明，大明能否抵挡得住，会不会如去年李自成一样一路惨败。 现在好了，号称满清当代战神的豫亲王多铎，率领整整二十一万五千清军南下，却被牢牢挡在了徐州府城下，最后还被大明击退了！ 清军连徐州府城都过不了，而金陵上方除了徐州府防线，还有淮河防线，还有整个江北，还有长江天堑，以清军在徐州府城下的表现来看，想威胁大明国祚，根本不可能了！ 这种提振整体军心民心的大捷，不能不宣传。 朱由简下旨犒赏三军，就连红娘子率领的河南兵都有赏赐。 “皇上三思啊，红娘子与河南兵到底都是流寇出身，最好让他们在开封府一带自生自灭，此次便口头嘉奖一番，就算一定要给赏赐什么的，那么就给红娘子一人，了不起几百两银子。”有臣子反对道。 现在却是准备一下子给十二万河南兵全部赏赐，哪怕一人赏赐一两银子，那也是十二万两啊。 在一些朝臣看来，这么多银子，给河南兵，简直比直接扔进滚滚长江之中打水漂，还要让人心痛。 “目光短浅！”朱由简当然不会听，在他看来：“朕这一次下旨让红娘子等人率军策应，红娘子等人遵循旨意出兵了，说明心里对大明确实有归属。而红娘子等人占据的河南四府，如江北一样顶在与清军对抗的最前线，是江南屏障。” “开封府的重要程度不比徐州府差多少，花十几万两银子就能拉拢他们所有将士的军心，既彰显大明朝廷的恩德，也是给河南众将士信心，告诉他们大明是他们坚强的后盾，让他们能安心在前线抗清，何乐而不为！” 反正抠抠搜搜的肯定要不得！ 为了避免赏赐还没到河南，就被心有不满的人半路嚯嚯干净了，拉拢河南兵军心不成，反而添了怨言，朱由简私下让吴邦辅派遣锦衣卫以及王承恩派遣东厂的人一起盯着。 这段时间，王承恩已经将东厂的架子搭起来了，虽然还没有正式宣布恢复东厂衙门，但已经有了不少人手，可以开始做些事情了。 相较于大明这边的欢腾，满清那边则是暗流涌动。 徐州之战没能成功，哪怕多铎从淮河以北掳回来了不少财物人口，但对多铎威望的打击依然很大。更有人想要借机打压摄政王多尔衮的威信。 多铎带着清军回到山东地界的时候，便听到红娘子带着河南兵从曹县城下撤走了。 “这些流寇余孽，迟早本王要先灭了他们！”多铎阴着脸怒哼一声道。 回到兖州府，多铎让大军主力驻扎休整，他自己则带着一部分满八旗骑兵，蒙古八旗骑兵，继续往北返回京师。 豪格以及济尔哈朗等一群保皇党，想借徐州之战打压多尔衮与多铎的威望，自然让多尔衮与多铎非常愤怒。 不过，徐州之战毕竟不是惨败，加上多铎掳回来的大量物资人口，堵住的不少人的嘴，最终对多尔衮与多铎威望的打击并不大。 威望没受到太大打击，但豪格等人的言论与动作，实在恶心，这才是最让多尔衮与多铎愤怒的，两人都有立刻整死豪格的冲动。 然而，豪格毕竟是皇太极的长子，没有足够的条件，并不好动他。 这事需要详细谋划！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如同上一次多铎从承天府凯旋回到京师时一样，兄弟二人在摄政王府摆了酒宴对饮。 多铎懒得与朝堂上那些什么保皇党，什么豪格党打交道，有什么事情他都是直接与多尔衮说，由多尔衮以摄政王的身份周旋解决。 “十五弟，你送回来的那些情报我看了，真想不到仅仅一年时间，大明南迁到江南偏安一隅，竟然不是继续堕落，反而有了巨大变化。不仅是政事，还有军事方面。” “大明新军，此战之前我还不以为然，觉得都是江南残明为了安定人心故意夸大，现在才知道，居然能正面硬抗我八旗铁骑！”这真是让多尔衮震惊到了。 满八旗之中势力复杂，平时无数明争暗斗，但有一点，那就是战争时期，所有人都会放下成见，全力杀敌。 满八旗铁骑的战斗力，无论是在多尔衮麾下，多铎麾下，还是代善、济哈尔朗、豪格等人麾下，战斗力都是差不多的。 不存在因指挥失当就让满八旗没有战斗力的情况。 因此，四千满八旗在徐州城南，正面向两万大明新军发起冲锋，却在大明新军阵前死伤惨重，无论如何也冲不破大明新军的火力，导致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明新军进入徐州城内。 那一场仗，哪怕不是费扬古统领，换做其他人，同样四千满八旗骑兵，结局大概还是那个结局。 “明军的火枪与以往的火枪多有不同，不知究竟不同在何处？十五弟可带有实物回京？”这是多尔衮最关心的事情。 多尔衮不仅是大清摄政王，在当摄政王之前，他也如多铎一样，做为大军主帅四处征战，带兵能力甚至还略在多铎之上。 所以多尔衮自然知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的道理。 既然大明现在弄出了那什么新军，给大清扫平天下带来了巨大的阻碍，那么解决此事便首当其冲，而要解决一件事情，首先要先了解这件事情。 大明新军的主要武器配备，是火枪与大炮。 大炮方面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但火枪明显大有不同。 “有，这就呈给十四哥查看。” “来人，将东西拿上来！”多铎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一名八旗亲兵，将一个长形托盘呈到多尔衮面前，托盘上盖有丝布，从丝布凸起看得出里面的东西大致形状与长度。 多尔衮起身将丝布掀开，赫然露出里面大明新军士兵制式的燧发枪，以及一些发射用的火药，十几颗铅弹。 徐州之战城南战场，虽然费扬古四千满八旗骑兵，五千汉八旗精锐步卒，一万普通步卒轮流上阵，都没能阻止杨凌率领的两万大明新军第一军士兵推进。 但在推进过程中，第一军士兵也死伤了几百人，战场上自然有一些掉落的燧发枪，多铎没能阻止杨凌与新军第一军士兵进城，但缴获几支燧发枪与一些配属的弹药太正常了。 “这火枪……”多尔衮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燧发枪与以往从明军手中缴获的火枪，外形上的差别。 他拿在手中细细端详，脸上表情愈发郑重。 “十四哥可以亲自试用几下，相信以十四哥的聪明才智，定能发现更多不同！”多铎说道。 从多铎的语气中可以听出，多铎自己一定已经试用过了，对大明新军装备的燧发枪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多尔衮点了点头，拿起火药与铅弹，亲自装填起来。 从多尔衮熟练的动作可以看出，显然他以前缴获到明军火枪时，也曾经亲自把玩过，至少对火枪弹药装填程序是熟悉的。 只不过，装填好了之后，多尔衮却看不到点火的地方。 “十四哥，这明军火枪是直接用燧石击发，点燃枪管里的火药，与以前的火枪大有不同，从这里……”多铎讲述一番。 多尔衮了解之后，对着厅里一处柱子，扣动扳机。 燧石击打出火星，点燃药池里面的火药，进而又引燃枪管里的发射药。 “怦！” 只听见一声巨响，白烟弥漫，在场几名婢女全部惊叫一声，蹲在地上瑟瑟发抖，而那根被瞄准的柱子，则被打得碎木飞屑，打出了一个手指大小洞口。 “嘶……”威力如此强大，让多尔衮极为吃惊。 “这便是那些大明新军所用的火枪？这样大的威力，怕不是能直接击穿八旗铁骑身上的铠甲？”多尔衮脸色非常难看。 不过，毕竟是枭雄，很快多尔衮就回过神来，目光重新变得犀利。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大明新军装备的火枪，或许比以前的火枪犀利，但缺陷却并不比以前的火枪少多少。从十五弟的讲述当中，大明新军士兵密集站队，身上也没有铠甲，只要八旗铁骑能冲到他们近身，斩杀他们甚至比斩杀以前的明军都还要更容易！” 一瞬间，多尔衮便想到了许多针对的手段。 不得不说，多尔衮确实雄才大略，满清从努尔哈赤开始的三代掌权人都可以算得上是雄才大略。 历史上，努尔哈赤奠定满清根基，皇太极让满清脱变成为一个真正的王朝，多尔衮则带着皇太极与努尔哈赤两代积累，席卷关内，统一天下。 多铎沉默了好一会，等到多尔衮将燧发枪放回了长木托盘里，他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十五弟你有什么就说，我们兄弟之间，没有什么可以忌讳的。”多尔衮注意到多铎的表情，立刻说道。 多铎沉吟了一下道：“十四哥，这大明新式火枪纵然有不少缺陷，但不可否认威力确实是大，而且参照大明新军的作战方式……” 说到这里，多铎又苦笑的摇了摇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十五弟是想说，是不是可以考虑给大清八旗也装备这种火枪？或者让汉八旗装备？”多尔衮看了多铎一眼，笑道。 入关之前，大清就已经掌握了生产红衣大炮的技术。 赶走李自成，占据北京城之后，接管了当年大明在京师的工部制造局，招回了所有能找到的原先工匠，现在的大清不仅能制造红衣大炮，大明以前的所有火器都能制造，包括火枪。 燧发枪虽然不同于大明以前的火枪，但制造技术显然并不比以前的火枪难多少，只要肯花精力，投入一些银子，京师工部的工匠做出大清自己的燧发枪不难。 “不，十四哥，我只是突然想想罢了，其实也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多铎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大清八旗的战力建立在骑射的基础上，除非下马步战，否则装配这样的火枪并没有丝毫用处，而下了战马，那么……” 多铎没有说下去，不过多尔衮已经清楚多铎的意思了。 多尔衮欣慰一笑道：“不错，十五弟能自己想清楚最好。八旗铁骑乃是大清的根基，而我们满人从小善射，骑射才是我们的长处，八旗铁骑的强大战力也是建立在骑射之上，我们的武器只有弓箭和钢刀。” “若是我们弃了弓箭与钢刀，去用了汉人的武器，那八旗铁骑还是八旗铁骑吗？ “况且，八旗人口比汉人少太多太多了，用与汉人一样的武器，模仿汉人的作战方式，那岂不是只能与汉人拼消耗？拼人口兵员？开什么玩笑！” “至于汉八旗……，汉人毕竟是汉人，不得不防！大明这新式火枪，汉人装备之后，居然能正面硬抗我们八旗铁骑冲锋，如果汉八旗都装备这个，岂不是就不用怕八旗铁骑了？会把他们的心养野了的，未来天下到底是我们满八旗的还是汉八旗的，就不一定了。”多尔衮双眼微眯，寒芒毕露。 大清虽然建立汉八旗，给了汉八旗汉人几乎与满八旗满人同等的地位，但这只是为了利用一部分汉人精英，让他们帮助大清夺取天下。 在多尔衮眼里，汉八旗即是大清的军队，可同样也是汉人的军队，汉八旗无论如何都只能是满八旗铁骑下，辅助攻城的炮灰，多尔衮绝不会给汉八旗任何比肩满八旗的机会，甚至一点可能性都不行。 如果不是大明未灭，多尔衮现在就想毁了全天下所有除大炮之外的火器，任何有可能压过满八旗骑射战力的东西，都不该继续留在这个世上。 第203章 多尔衮的困境 接下来，多尔衮按照与多铎商议，想到的可以对付大明新军的手段，做着准备。 一边制造大量床弩，一边针对性的训练战马，一边制造大量大炮…… “下次南下攻打大明之前，要先把河南的那群以红娘子为首的流寇余孽灭了！” 对于徐州之战时，红娘子竟然带着八万河南兵攻打曹县，威胁多铎清军的后路，多尔衮非常在意，他最愤怒这种后路被威胁的情况发生。 随着时间流逝，京师逐渐又出现一股暗流。 那就是满八旗贵族，甚至普通满八旗子弟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兑现南下入关的好处。 这种声音，刚开始的时候，多尔衮还能压得住，但很快这种声音就越来越大，大到无论多尔衮如何弹压，都不能制止的地步，甚至多尔衮越弹压，反而越打击多尔衮的威望，以至于隐隐出现一种趋势，那就是如果多尔衮敢继续忽视这种声音，满八旗上下都能私下联合在一起掀翻多尔衮这个皇叔父摄政王。 这种趋势一出现，便被多尔衮察觉，多尔衮立刻没有了任何继续弹压的念头。 迎合！ 为了继续得到满八旗多数人的支持，保住自己皇叔父摄政王的地位，乃至未来更进一步，满八旗上下想要什么好处，多尔衮就设法给他们好处！ 不是多尔衮怂，或者威望不够，哪怕皇太极在世，甚至努尔哈赤在世，处于现在的情形，也不可能压制得住满八旗上下想要兑现南下入关好处的心情。 满八旗众人舍生忘死，为大清打下江山，为了什么？ 大家在战场上怎么拼杀都可以，但事后的好处你不能少了。 先前是刚刚入关，李自成未灭，江南残明未灭，而且在对李自成的战争之中，大清势如破竹，明显用不了多久就能灭了李自成。 事实上，也确实前后仅一年就将李自成的大顺政权彻底打崩，打得李自成只能如丧家之犬一样躲在大洪山与大别山一带。 而后又继续整兵南下攻打江南残明，大家以为会如同推平李自成一样，甚至比推平李自成更容易推平江南残明，大家都还能多等几个月。 可是现在徐州之战打了一个月，连徐州府城都没能打下来，大军就败退回来了。 显然短时间内不会再次南下，灭亡江南残明之事遥遥无期，一年？两年？还是十年？ 别说十年了？一年大家都忍不住，大家顶多能再忍几个月，可现在根本看不到几个月内灭亡江南残明的希望，那么还等什么，还忍什么！ 从努尔哈赤时期以来，满八旗之所以团结，作战勇猛悍不畏死，最大的动力就是利益驱使，每次大战，只要最终取胜，所有人便都能分得好处。 山海关之战胜利，大清入关攻占京师。 对李自成的战争胜利，大清又占据山西、陕西、山东、半个河南与半个河北的广阔土地。 相当于累积了两次大胜利的好处需要兑现了。 那么所谓的‘好处’能是什么？ 自然便是土地与奴隶！ 有了土地与奴隶，就能源源不断的生出钱来，就有大把的仆人服侍，比你直接发一大堆银子都管用。 那么土地与奴隶又从何而来呢？ 肯定是从打下的江山里来，从现有的蛋糕之中切，土地得是耕地为主，奴隶则从汉民里面来。 针对给满八旗上下兑现好处这件事情，多尔衮想过该怎么做吗？ 入关并占据京师到现在，已经超过一年时间了，多尔衮自然想过未来该如何给满八旗上下兑现好处。 他的办法就是‘跑马圈地’！ 历史上，也是刚刚南下攻占金陵，灭亡弘光南明，都来不及进一步扫灭南明势力，满八旗上下便也忍不住逼多尔衮开始兑现好处。 所谓的跑马圈地，就是所有满八旗子弟，按照爵位，按照军功，骑着战马在一定的时间内能跑多少就圈定多少土地归他，土地上原本的汉人百姓，也同样成为他的‘佃户’。 说是‘佃户’，其实不过是换一个称谓的奴隶，生杀予夺全被主人一言而定。 跑马圈地这种事情，只要脑子都坏掉，都可以看到将会引起多大的动荡，失去多少民心。 多尔衮是傻子吗？孝庄皇太后是傻子吗？他们没有听说过得民心者得天下吗？ 尤其是王朝初期，最忌讳做的就是会丧失民心的事情。 他们当然知道，历史上多尔衮一直压制到打过长江，攻占金陵，灭亡弘光南明才兑现，就是因为多尔衮知道跑马圈地一旦开始实施，会引起动荡，失去大量民心。 历史上金陵失陷，弘光南明灭亡之后，残明势力还撑了将近二十年，就有大清因跑马圈地，剃发易服等政策，丧失大量民心的缘故所导致。 甚至大清前后二百多年，反清复明的声音一直都存在。 顺治、康熙两代，前后七十多年，到康熙死的时候，大清的统治其实都是不稳固，又经过雍正十几年呕心沥血，大清的统治才勉强算是真正稳固，就是有很大一部分是跑马圈地、剃发易服的缘故。 清军第一次南下失败，大明朝依旧拥有半壁江山，剃发易服这件事情，多尔衮现在肯定是不敢大规模进行的，剃发易服也主要是打压汉人的反抗心理，与满八旗上下的‘好处’是无关的。 现在多尔衮需要做的，只是兑现满八旗上下的‘好处’，因此跑马圈地就好了！ “大清的力量在大明之上，只要下一次大清南下，大军如同打李自成一样势如破竹，汉人的反噬就掀不起太大的浪花。” “不过，既然是要给八旗上下兑现好处，这好处给出去之前，也要尽可能的让更多八旗子弟站在我多尔衮这一边，否则他们就去找福临要这个好处去！” 多尔衮是一个枭雄，他给别人利益的同时，也要争取自己最大的利益。 此次南下攻打大明失败，没有取得什么功绩，否则按照历史，多尔衮该借着功绩，借着给满八旗上下即将兑现好处的时机，尝试夺回‘本属于’他的皇位！ 但是，虽然南下攻打大明失败，没有新的功绩加身，可多尔衮依然准备尝试着利用即将给满八旗上下所有人兑现好处的这一时机，争取一番！ 第204章 皇父摄政王多尔衮 跑马圈地，给满八旗上下兑现好处，肯定会引起一些动荡，丧失一些汉人民心，增加大清未来统一天下的难度。 这是多尔衮的困境，同样也是多尔衮的‘机遇’，他要借此绑架满八旗上下支持他取代福临当皇帝。 当多尔衮私下与多铎商议。 多铎都惊呆了：“十四哥，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要取代福临那小毛孩，当大清的皇帝了吗！” 先前他带着二十一万五千大军，与二百一十六门大炮南下攻打大明，却连一座徐州府城都没能拿下来，拿不到什么功绩也就罢了，反而还损了少许十四哥的威望。 原以为十四哥想要取代福临当大清的皇帝更难了，至少也要等到下一次南下，灭掉大明，取得大捷才有可能继续谋划。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十四哥竟然另辟蹊径，没有灭掉大明得到新的巨大功绩加身，竟然也有希望取代福临。 哪怕概率比灭掉大明得到新的巨大功绩加身才尝试小得多，但只要看到希望，就足以让多铎激动到热血沸腾，满面红光。 “只是尝试一下，未必能成！”话虽然这么说，但多尔衮语气里还是透着不小的自信。 “一定能成，十四哥做了大清的皇帝，便可以追封额娘为太祖皇后，谁敢阻拦十四哥，我要他不得好死！”多铎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 其实不用多想，也知道阻力会从何而来，代善和济尔哈朗等‘老人’大概率都不会同意，豪格更是拼死都不会同意。 能争取的只是多数满八旗中下层而已，细算也就三四成概率而已。 这一夜，兄弟二人商议到半夜才初步敲定。 次日，多铎遵照多尔衮的命令，离开京师，出关北上盛京与赫图阿拉。 京师这边，多尔衮除了想得到更多满八旗中下层的支持，更想得到孝庄皇太后大玉儿的支持。 本来他想取代福临当大清的皇帝，就有一部分想要在掌握无上权势之后，让孝庄皇太后大玉儿做自己的皇后。 这是他的初恋，他心目中的白月光，他的执念！ 随着多尔衮与多铎朝着这件事情努力，许多动作是瞒不了人的，只不过刚开始的时候，无论代善、济尔哈朗，还是豪格都想不出多尔衮与多铎究竟要做什么，一时半会也不好做针对性的反制。 代善、济尔哈朗、豪格等人，政治上不够聪明，反应慢了半拍。 然而，满清之中，除了多尔衮，还有一个政治目光远超常人，甚至比多尔衮都还要强的人，那就是孝庄皇太后大玉儿。 这个女人历史上把多尔衮耍得团团转，辅佐了顺治、康熙两代皇帝，两代都是小皇帝，一个一岁登基，一个八岁登基。 顺治时期她帮助顺治与多尔衮周旋，康熙时期她帮助康熙与鳌拜周旋，她的政治手段，如果说非要一个人比较，那么只有可能是清太宗皇太极。 孝庄皇太后大玉儿是最先猜到多尔衮与多铎兄弟想干什么的。 “怎么样，盛京方面都传来消息了吗？”孝庄皇太后大玉儿急问刚从宫外返回来的苏麻喇姑。 “回皇太后，盛京方面……”苏麻喇姑将自己了解到的各种消息告知孝庄皇太后大玉儿。 经过一段时间的仔细分析，孝庄皇太后大玉儿一拍大腿，认定道：“果然没错，我想得没错，多尔衮他还是想要推翻福临，自己做大清的皇帝，他……他怎么能这样！”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多尔衮有推翻福临，自己当大清皇帝的想法。 但两个月前，多尔衮才借着带领大清入关，打崩李自成的大顺王朝，攻占北直隶、山西、陕西、山东、半个河南、半个湖北的广阔疆域，所取得的巨大功绩，晋位为了‘皇叔父摄政王’。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短时间内多尔衮不会再有更进一步当推翻福临，当大清皇帝的想法，有想法也做不到。 可现在种种迹象都表示，八旗中下层七八成的人都打算支持多尔衮。 这种情形，哪怕有代善、济尔哈朗、豪格弹压，多尔衮依旧有不小的可能性做到。 在孝庄皇太后大玉儿心里，就算多尔衮只有一成概率成功，那也是‘不小’的可能性，也足够让她心慌。 诚然，她与多尔衮曾经相恋，她是多尔衮的初恋，多尔衮同样是她的初恋，现在她心里也还爱着多尔衮。 但是！她也爱她的儿子福临啊！ 她无法想象，福临一旦从皇帝之位上被废下来，将来下场会如何。 怕是最好最好的结果，都是被圈在一处小小的封地，终生不得离开。 福临还那么小，多尔衮他怎么能狠心！ 孝庄皇太后大玉儿越想越急，越想越气。 她无法忍受，以至于接下来整整三天几乎都没有睡，一直在想着该如何阻止多尔衮。 将多尔衮的与多铎的谋划告知代善、济尔哈朗、豪格等人，让他们立刻全力阻止多尔衮。 不过，这还是有些可能阻止不了多尔衮，毕竟代善、济尔哈朗、豪格等人，虽然在八旗之中都有威望，都是可以议政的亲王爵，但他们的地位与权力，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八旗中下层的支持，可现在八旗中下层大半也支持多尔衮。 最终，孝庄皇太后大玉儿下了一个决心。 说起来，孝庄皇太后大玉儿早就准备好了对付多尔衮的手段，只不过那个手段只差一步就用到极限了。 如果现在就用，那么未来多尔衮再灭了大明，再有新的大功绩加身，再生出取代福临自己当大清皇帝的想法，她就只能另想别的办法了，而她除了现在剩下的这个手段，其实已经想不到别的手段了。 可是能怎么办呢？ 现在不用，或许都没有未来了。 现在用，她还能多争取一段时间，未来在多争取到的这段时间内，想到其他新的手段呢。 下定决心，接下来几天，孝庄皇太后大玉儿日日找借口让多尔衮进宫，甚至瞒着其他人，私下亲自去多尔衮的摄政王府私会。 同时，孝庄皇太后大玉儿又私下将多尔衮与多铎的谋划透露给代善、济尔哈朗、豪格等人知道。 经过一番激烈博弈，最终的结果多尔衮再次妥协，只是从皇叔父摄政王再次晋位为‘皇父摄政王’。 而后针对给满八旗上下兑现好处，从六月中旬开始，在清军入关占据的所有土地上，施行轰轰烈烈的‘跑马圈地’。 这是一场所有满八旗人员的‘狂欢’。 第205章 满清的先天缺陷 “轰隆隆……” 满八旗子弟的战马在一处处肥沃的土地上飞驰，所有人都把自己最精湛的骑术使了出来。 毕竟在固定的时间里，战马每多向前跑一步，未来自己的田产就多一步。 跑马圈地，可不是跑完了之后就结束了，还有人专门负责丈量与画界，同时向这片土地上原本的百姓宣布，这从今往后就是谁谁谁的田产了，他们可以选择留下来做为佃户继续耕种，也可以立刻搬离！ 这看似还给了不愿意做‘佃户’的人搬离的选择，但如果没有土地，又能搬到哪里去？又能以何为生？那不是要全家去死吗？ 百姓视土地为自己的命根子，有愿意做为佃户继续留下来的，有不愿意而搬离的，也有气急之下拼命反抗的。 毫无疑问，流血事件少不了。 有流血就有动荡，乃至小规模起义造反。 可惜，自崇祯初年到现在，北方大地上的百姓，已经经受了十几年的战乱，有胆子起义，有胆子上战场的，早就参与了，哪里会等到今日。 何况，连年战乱至今，北方大地人口锐减一半多，人口少了，有胆子起义造反，也难拉起足够大的规模。 另外，多尔衮等满清高层早有准备，知道肯定会有动荡，因此密切注意各地的动静，一有叛乱，立刻出兵剿杀平定。 当初李自成的大顺军，是经历过高迎祥和李自成前后十几年积累造反经验，才达到比肩大明朝廷正规军，最终攻占大明京师的地步。 这些因满八旗子弟跑马圈地而起义造反的，不仅规模小，几十人顶多百来人，只是一些乌合之众，他们面对的还是满八旗这等比当初大明朝廷正规军战斗力强得多的精锐骑兵。 每一起都被砍瓜切菜般快速剿灭，根本成不了气候，短短一个月被斩杀数万人！ 整个北方，第一波反抗满清的热潮，迅速被浇灭。 江南，金陵皇宫。 朱由简看着从北方不断传来的情报，脸上露出笑意。 “满清这是一步臭棋，但又是他们不得不走的一步臭棋。北方第一波反抗热潮虽然被浇灭，但星星点点的火星还是存在的，未来大明如果北伐，定有不少人愿意出力帮助大明。” “多尔衮的胸中是有不少韬略，包括他往上两代的努尔哈赤、皇太极，为了得到天下，都很会拉拢汉人为己用，然而满八旗才是他们的基本盘，便迫使他们在有些时候，只能选择维护满八旗的利益，从而伤害一部分汉人的利益，失去一部分汉人的民心。” 说起来，这跑马圈地，多尔衮还是留了一手，没敢真得罪全部汉人。 有功名的士绅，为满清服务的汉人官员，这个群体拥有的土地，多尔衮没敢动。 主要分的是底层百姓的土地，以及当初大明藩王宗室的土地。 造成的后果是显而易见的，让满清成为历朝历代的一个奇葩，先天不足。 为什么这么说呢？ 历朝历代，但凡开国，战乱的同时也是一次大洗牌，重新均分土地，让拥有土地的普通底层百姓变多。 普通底层百姓才是一个王朝的基本盘，无论兵员还是赋税，大多从他们身上出来，底层百姓人心安定，则王朝统治稳定。 偏偏满清开国不一样，他们不是让拥有土地的普通底层百姓变多，反而是变少了。 本来大明立国至今二百七十多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土地兼并，拥有土地的普通底层百姓数量就很少，满八旗跑马圈地之后，直接又少了一半！ 大明为什么灭亡，不就是土地兼并到了一个极限，收不上足够的税，导致财政崩溃了。 历史上满清到康熙末年的时候，就又出现了明朝末年时情形，入主中原短短几十年，竟然就遍布王朝末年的景象，怎么不奇葩？ 其实满清能夺取天下，能撑到康熙末年，是有以下几大原因。 第一是李自成攻占大明京师之后，搞了轰轰烈烈的‘追赃助饷’，单是在京师就弄了七千多万两银子，最后大部分都便宜了入关的清军，被拦截抢走了其中五千多万两。 这是第一笔庞大的巨款。 第二笔巨款来自扬州。 历史上扬州十日，屠戮了城中几乎所有的百姓，最大的目的却是为了再抢一笔巨款。 扬州是什么地方？整个江北最富庶的重镇，天下盐商的大本营！ 所谓‘扬州廋马’，为什么会出现？不就是一群富可敌国的盐商，吃饱了撑着，为了享受，而合力推动出来了。 扬州廋马就是青楼花魁的升级版，秦淮佳艳的淫版。 秦淮八艳是东林党推出来的，东林党虽然虚伪腐败，但毕竟创立宗旨是为了忠君爱国，极为讲究气节，内里怎么样腐朽，面上你也必须满口气节风骨。 秦淮八艳评选的要求，除了容貌、才华极致之外，气节同样很重要，还要有爱国思维。 或许秦淮八艳如果经历三四代，也会如东林党一样，内里腐朽，气节无存。 但历史上只有一代秦淮八艳，随着南明的灭亡，东林党彻底失势，在满清的统治下，秦淮河上，‘气节’‘爱国’等思想，没人还有脸说出来，第二代秦淮八艳自然就无从提起。 这也是为什么秦淮八艳能做一品大员的妻子，世人还可以接受，哪怕老了容颜不在了也依然有人推崇。而扬州廋马却永远只是玩物，容颜一旦消退，便被弃之如敝屐，无人推崇。 扬州盐商具体有多少钱，没人知道，但明末所有官员都收过他们的贿赂。 清军屠戮扬州，抢了整个扬州城的财富，怎么着也不会比当初李自成在大明京师‘追赃助饷’得到的少。 不是说区区一个扬州城就能比肩大明两百多年都城的京师，而是大明京师根本不止只有七千多万两银子，满朝文武，勋贵，豪商们又不是傻，历史上李自成兵临京师城下之前，不知道多少人，提前转移了多少财富离开京师。 否则哪里是七千多万两，至少多一倍，甚至数倍！ 第206章 大明现在的力量 一个和珅都搞了几亿两，难不成两百多年积累的整个大明京师都没有几亿两？都比不上和珅资产的一成？ 如果要朱由简估计，历史上清军在扬州城至少也弄到了相当于七八千万两银子的财富。 后面清军再攻占金陵、苏州、杭州，又坑了郑芝龙这个海盗王，郑芝龙怎么着也有上千万两银子。 正是靠着这么多笔巨款，大清才在跑马圈地之后，不收满八旗、汉八旗、天下士绅赋税的情况下，只靠几乎只有明末一半数量的普通底层百姓上缴的赋税，硬是撑到了康熙末年。 康熙之后出了一个雍正，堂堂一个皇帝，用十几年时间把自己活活累死，士绅一体当差纳粮为什么要坚定推行。 是因为只靠普通底层百姓，彻底撑不住了，必须扩大赋税的基本盘。 历史上清军入关之后，短短十几年满八旗就堕落了，战斗力锐减，最大的原因也是跑马圈地，让满八旗所有人都成了大地主，满八旗的下一代出生就是富二代。 吃不了苦的富二代，哪怕穿上满八旗的精良铠甲，却再也没有了第一、第二代满八旗打天下时的那种精神了。 “其实，大明就算不北伐，只要在江南苟上十几年，当这一代满八旗骑兵老去，满八旗的战力自然就崩溃了，同等数量的步卒精兵都能灭了满八旗！” 当然，朱由简可不会等十几年，他没那么多时间，他的目的也不仅仅只是北伐收复江山，他还要抓住这个时代的红利，为华夏民族留下一片大大的疆域。 …… 徐州之战结束，除了犒赏三军，后续也还有许多事情。 比如关于高杰，关于他麾下的徐州军。 照理来说，高杰在二十一万五千清军的围攻下，愣是守住了徐州城，这是大明自万历后期至今，近三十年，大明与清军交战，少有的大捷，封个侯都不为过。 但战前朱由简才刚刚下旨封了高杰‘兴平伯’，何况高杰毕竟是流寇出身，崇祯十七年四月之前，还曾有过多次纵兵劫掠百姓的污点，哪那么容易给他封侯，别说朝中文武百官不答应，朱由简也不答应。 如果换做历史上的南明朝廷，本身没有多少威慑力，只能靠一味的拉拢，这种战功，别说封侯，哪怕公爵都得封。 可惜，现在的大明不是历史上的南明。 现在的大明虽说只有半壁江山，实际上却比崇祯十三年之后的几年都更有威慑力，完全压得住高杰。并且徐州之战，有很大一部分战功是杨凌的新军第一军的。 当然，什么都不赏，也有可能寒了高杰的心。 因此朱由简赏了高杰不少布帛金银，再封高杰的儿子高元爵为正六品武散官‘昭信校尉’。 最后想了想，朱由简又再承诺给高杰提供两万两千套薄甲。 高杰的徐州军还剩下两万三千多人，剔除一些伤病痊愈之后，也不适合继续上战场的，两万两千套薄甲，正好让高杰麾下所有老兵，全部变成精锐步卒。 这可是一大笔花销，比给高杰封侯都更让高杰占便宜，哪怕什么都不赏给高杰，再把高杰兴平伯的爵位去了，高杰都愿意要这两万两千套薄甲。 “皇上，兴平伯高杰毕竟是流寇出身，匪气难消。给他这么多套铠甲，岂非让他的实力变得比比徐州之战前强将近一倍，臣担心他未来会尾大不掉，请皇上三思！”东阁大学士刑部尚书姜曰广反对道。 钱谦益、史可法、吕大器三人也有这种担忧。 唯有马士英、高宏图两人一脸淡定，丝毫没有跟着反对的意思。 朱由简轻笑一声道：“爱卿想多了，高杰不会尾大不掉，他也不敢尾大不掉！” “新军才是大明的未来，传统的精锐步卒，注定落伍。驸马都尉杨凌率领新军第一军支援徐州城，相信高杰已经看到了新军的实力。” “靠着有两万多精锐步卒，他就敢对抗朝廷，不听朝廷之令？那他岂不是自寻死路！” 高杰现在比崇祯十七年五月之前好太多了，自从将夫人儿子送到金陵，高杰就注定能被朝廷拿捏，徐州之战新军第一军展现出来的战力，更让高杰内心震撼，生不起任何狂妄。 “除了新军的威慑，还有长江天堑在，只要金陵不受威胁，高杰哪怕有十万步卒精兵，他都不敢翻起什么浪花的！”朱由简语气之中有着十足的自信。 “皇上圣明！”马士英与高宏图当即附和。 姜曰广、钱谦益、史可法、吕大器几个相视一眼后，也是连连点头，也附和道：“皇上圣明！” 去年刚刚南迁到江南时，大明总共有七支可战的力量，分别是江北四镇的黄得功、高杰、刘泽清、刘良佐，武昌府的左良玉，福建的郑芝龙，金陵史可法招募的两万江南兵与金陵京营联合。 刘泽清最先被朱由简砍了，去年十月又平定了左良玉，徐州之战时又解决了刘良佐。江南兵早已融入京营，需要在金陵拱卫，福建郑芝龙则从一开始朱由简就没把他当成朝廷能指挥的力量。 大明现在的力量，大致是六万新军，黄得功所部五万庐州军，高杰所部两万多徐州军，诛杀刘良佐之后整合的五万寿州军，金陵京营有六万兵，武昌府、九江府一带有金陵京营改编，以及当地招募的士兵，加在一起也有五万人。 其他各府县守备军就不去算了，这便是大明朝廷现在能够调动作战的力量。 无论是哪里发生战事，朝廷需要调兵出征的话，基本上就都只能从这些地方选择而已。 兵是一方面，将领是另一方面，除去新军的杨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四个，传统大军能用的将领，现在也就黄得功、高杰两个了。 做为皇帝，朱由简脑子里下意识想到的就是‘平衡’二字。 他信任黄得功不假，但也下意识想要平衡黄得功与其麾下的庐州军，而高杰与其麾下的徐州军就是最完美的选择。 第207章 蒸汽机进度 “告诉高杰，以前的事情朕不追究，但他若是还敢不经过朝廷私下扩军，朕定不饶他！”朱由简交待前去徐州府城传旨的太监说道。 高杰麾下的正式兵额只有四万人，徐州之战前高杰曾将徐州军疯狂扩充至五万六千人，虽然这对于最终守住了徐州府城有巨大的帮助。 但是不经过朝廷而私下扩军，这种行为相当于想谋反，逾越了朝廷的底线，绝不能纵容。 朱由简并没有打算直接把高杰麾下兵额提升到五万人，原因有二。 其一，大明现在兵额达到五万的总兵只有黄得功一个，高杰身上污点太多了，何德何能直接与黄得功比肩？ 其二，他还是想要压一压高杰，不能你高杰之前私自把军队扩充到多少数量，我现在就直接给你差不多的兵额，否则那岂不是有些像是心理暗示一般，纵容了你的气焰？ 徐州府城。 将圣旨接到手中，又听到宣旨太监口传的朱由简的话，高杰心里先是激动，又变得惶恐。 “臣高杰，谢皇上隆恩，绝不敢有违圣意！”高杰无比郑重的表态道。 虽然麾下徐州军只能恢复到四万人数量，但皇上竟然承诺会给他送来两万两千套薄甲，现在徐州军剩下的两万多士兵，个个都参与过恶战，披上铠甲，再有一段时间的整训，便都是精兵了。 一个精兵当三个普通士兵用，单单是剩下的这两万多精兵，彼时战力都比原先最多时五万六千人强了，他还有何不满的。 另外，驸马都尉杨凌率领的新军第一军，在徐州城中展现出来的战力，着实让高杰吃惊。 以前他狂，不止一次对朝廷命令阳奉阴违，还纵兵劫掠百姓，是因为朝廷没有威慑力，且抠抠搜搜，总是拖欠粮饷，将士们没有粮饷，他不劫掠百姓，难道让将士们饿死不成？ 现如今朝廷按时送来粮饷，又有新军如此强大的战力做为威慑，加上夫人儿子都在金陵，他哪里还敢狂，从去年开始他就被皇上拿捏得死死的了。 接下来，高杰继续坐镇徐州，一边将麾下兵力恢复到四万人的数量，一边修缮被清军大炮轰塌的城墙，清理护城河等等。 新军方面，杨凌率领新军第一军离开徐州城，返回金陵。 原本进驻宿州城的冯厚敦第四旅，寿州军五万人，以及黄得功庐州军四万人，总计十万大军。 黄得功率领四万庐州军返回庐州，五万寿州军分拆，留下五千人防守寿州城，一万五千人充入凤阳府守备军，让凤阳府守备军直接拥有两万多人，剩下三万人跟随冯厚敦的第四旅返回金陵，充入金陵京营，让金陵京营兵力从六万直接扩充到九万。 至此，传统大军方面，基本上处于随时能够调动最多二十万人作战。 第一军与第四旅补充损失的兵员之后，新军现在是六万人，毫无疑问要继续扩充。 从四月份到六月份，两个月时间，火器司又生产出了上万支燧发枪。 朱由简下旨，同时新建第七旅与第八旅，将陈明遇率领的第三旅扩充为第三军，下辖第三旅与第七旅。冯厚敦率领的第四旅也扩充为第四军，下辖第四旅与第八旅。 新建第七旅与第八旅，当然不是从原有的第三旅、第四旅之中抽调‘老兵’。 事实上，第三旅与第四旅压根就没有多少‘老兵’，再稀释的话，恐怕就算扩充为军，数量是变多了，战斗力却未必比得上原本的一个旅。 因此，朱由简是直接从杨凌的第一军里面抽调‘老兵’。 第一军经历过徐州之战，所有士兵都被战场洗礼，不仅在城外硬抗过清军满八旗骑兵，在城内也有过一番鏖战，抽调其中老兵做为新建第七旅与第八旅的骨干，可以让第七旅与第八旅快速形成战斗力。 朱由简直接抽调了六千人，给第七旅与第八旅各三千。 扩充之后，新军便拥有了四个军，八万人的数量。 彼时，朱由简能够调动作战的大军，便是二十万传统大军与八万新军，总计有二十八万人。 火器司方面，燧发枪的产能依旧保持在每日二百二十支，预计八月中旬之前，新建第七旅与第八旅所需的燧发枪就能够全部生产出来。 其实，燧发枪的产量是可以再次扩大的，主导火气司的宋应升就禀报过，只要增添一千五百名工人，就能将燧发枪产量增加到每日三百五十支左右。 那样的话，一个月就能生产上万支。 不过，朱由简经过一番思考后，给否决了。 虽说他有心在未来将新军扩充到二十万人以上，但那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还是保持正常速度为好，不能急。 宋应星那边，科技院在蒸汽机的研发上遇到了难题。 蒸汽机的原理很简单，宋应星其实已经造出了第一代蒸汽机，只不过还没有达到当初朱由简要求的能够流畅推动百斤重物的性能。 宋应星在有条不紊的改进，如果朱由简不管的话，最多再用一年，宋应星也一定能够将蒸汽机改进到朱由简要求的性能。 然而，朱由简却并不准备等上一年。 况且，蒸汽机能够流畅推动百斤重物，也只是一个基础，也还达不到开启工业化的要求。 这一日，朱由简亲自驾临科技院。 经过一番了解，朱由简得知主要问题是蒸汽缸体的气密性不足，蒸汽在缸体使力的过程中，往往十成的汽力，因为蒸汽的快速泄漏，十成的力顶多只有三成效率。 这个到是不太好办，限于时代的缘故，无论大炮的炮管，还是其他什么管体，都是先浇铸出来，然后人工打磨的，每一根管体误差都不一样。 这样的情况，就算能打磨出合格的管体，那也是极其费时费力的事情，一年时间，可能八九个月都用在打磨管体上了。 经过一番思索，朱由简向宋应星提出一个设想，那就是水力车床。 其实朱由简并不是太懂，他只能算是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只能把车床的大致原理告诉宋应星，至于最终如何用水力带动，然后如何用比铁料或者铜料更坚硬的钢刀来车削等等，那得宋应星自己去想。 第208章 宗室问题 宋应星惊喜的同时，也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方。 正所谓是上面的人动动嘴，下面的人跑断腿，在哪筑坝，如何利用水力，车床该怎么弄，钢刀真能削得动实心的铁料或者铜料吗？ 一大堆的问题，一大堆的不确定，也就宋应星是一个有恒心有毅力的科学家，换做其他工部的官员，面对这些难题，恐怕都想直接摆烂了。 “做出了蒸汽机，便可以直接用蒸汽机的动力代替水力，弄出蒸汽车床，到时候就简单多了。”朱由简其实完全不懂行，他只能提出原理，让宋应星有对的方向，少走弯路。 时间进入七月。 随着夏粮收割，朝廷收上来了一笔农业赋税，户部的紧张得到了缓解。 虽说去年户部结余了一千多万两银子，但今年前后扩充新军士兵数量四万人，徐州之战的开销，战死将士的抚恤，现有将士每个月的粮饷等等，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如果不是每个月还有一笔商税进账，户部早就空了。 夏赋收上来的第一时间，来朝朱由简要钱的，是各地藩王宗室，而且张口就要三百多万两。 “当朕是冤大头吗？”朱由简脸都黑了。 去年开始士绅一体纳粮，包括各地藩王宗室名下的土地，都要开始交税了。 虽然有吉王的下场，有大明日报不间断的灌输不交税就是通鞑虏的政治正确，各地藩王宗室不敢不交税，但也月月向朱由简哭穷。 还说，朝中文武百官，各地官员都加了俸禄，可宗室的俸禄却还没有变，应该和百官一样，加到原先的四倍！ “四倍？”朱由简心里破口大骂：“你们怎么不去吃屁！” 大明宗室的规模，到万历时期的时候，就几乎压垮朝廷财政了，到崇祯初年的时候，二十几万宗室人口，每年吃掉大明近一半的赋税。 由于长江以北连年战乱，而大明藩王宗室大半都在长江以北，被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三个杀了大半，现在只剩五万多人。 但就这五万多宗室朱由简都不想养，把他们俸禄也增加四倍，那么朝廷在宗室上的花销，岂不是直接又恢复到崇祯初年那种彻底压垮朝廷财政的程度？ “宗室问题，到了该彻底解决的时候了！”朱由简定下决心。 “传马士英、史可法等内阁大学士来见朕！” …… 六位内阁大学士很快入宫见驾，朱由简与他们在谨身殿面前的华盖殿商议了整整一天。 对于朱由简竟然准备解决宗室每年吃大量朝廷财政的问题，几位内阁大学士既激动又惊喜，更佩服朱由简的魄力。 要知道，这是以前嘉靖、万历、泰昌、天启四朝都不敢轻易触碰的事情。 因为朱元璋开国时定立的祖制，皇族宗室永远是皇族宗室，亲王世袭，郡王世袭，后面的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虽然每代都降一级，但降到奉国中尉就不降。 导致大明宗室人口，每隔几十年就翻一番。 这不是每年固定只增加多少人，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直接翻一倍，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几何倍数增长。 嘉靖时期的时候，大明宗室人口就高达数万，那个时候就已经给大明财政带来巨大压力了。 嘉靖皇帝一度疯狂压榨百姓，严嵩、严世番父子，他们能权倾朝野，不是他们多有才能，纯粹是他们能在不逼起百姓造反的情况下，将百姓压榨到极致，帮嘉靖皇帝搞到钱。 嘉靖嘉靖，家家皆净，搞来的钱，一半被嘉靖皇帝用来修道了，另一半便是养几万宗室人口。 到了万历时期，宗室人口进一步膨胀到十几万，靠着张居正这位百年不遇的奇才搞变法，朝廷财政收入大增，又勉强撑了下来，但也把张居正活活累死了。 万历三大征主要是张居正给万历积攒下来的底子，但三大征之后，基本上把张居正留下的底子吃干净了。 到了一月皇帝泰昌，这货因为是文官集团借着‘祖制’，与万历皇帝争国本，硬是付出几十条性命，才扶上位的。 泰昌皇帝感念文官们的恩情，对文官集团言听计从，把张居正改革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矿税给废了，让大明朝廷一下子少了每年几百万两的收入。 然后这货都来不及后悔就暴毙了，进入木匠皇帝天启时期。 泰昌皇帝废了矿税这一事，把天启皇帝着实坑惨了，那个时候宗室人口接近二十万，朝廷单靠农税，根本不堪重负。 天启皇帝重用魏忠贤，任由魏忠贤折腾，搞得天怒人怨，所有人都以为天启皇帝昏庸，实际上谁又能看到天启皇帝的无奈。 魏忠贤残杀文官，自号‘九千岁’，但魏忠贤能搞到钱啊，一个魏忠贤抵了矿税，没有魏忠贤搞钱，近二十万宗室能把天启这个皇帝活活逼死。 天启皇帝在位七年，死后进入崇祯时期。 后世许多人都说崇祯不该杀魏忠贤，其实错了，魏忠贤是必须要杀的，不杀魏忠贤，崇祯的皇位根本坐不稳，大明江山也会不稳。 天启一朝七年，魏忠贤权倾朝野七年，疯狂压榨文官与天下士绅七年，每年榨取几百万两银子。 太多的人怨恨魏忠贤，包括怨恨任用魏忠贤的天启皇帝，不知道多少人大骂天启皇帝是昏君。 如果天启皇帝没有死，再任由魏忠贤这么搞个几年，恐怕都不用等崇祯时期农民起义，天下士绅就先起义，掀了大明朝廷。 天启皇帝与魏忠贤已经把天下士绅逼到了一个极限。 杀魏忠贤能平怨，以前七年，魏忠贤每年榨取几百万两银子积累的怨恨，只要魏忠贤一死，那些怨恨就能平息，刚登基的崇祯皇帝还能落一个‘圣明’的好名声。 崇祯皇帝圣明了，而以前的怨恨又随着天启皇帝与魏忠贤的死消散了，区区一个魏忠贤，何足惜？ 崇祯唯一的错，就是刚登基的时候还太年轻了，没有把东厂的底子留下一部分来，否则随时可以再上任一个‘魏忠贤’。 在文官的忽悠下，他不仅废了东厂，还大大限制锦衣卫的权利，导致后面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崇祯是自己把自己坑死的。 第209章 改革宗室（一） 崇祯一朝，财政最惨，偏偏又因为小冰河时期，天灾不断，赤地千里。 财政收入更少了，以至于不得不裁撤大量驿站，李自成就是因此失业，从而走上造反的康庄大道。 关内大规模农民起义的同时，关外满清又年年趁火打劫给大明放血，终于把大明搞垮了。 原有的历史，大明灭亡最大的原因是财政问题，一边无法从士绅以及士绅庇护下的各地商人身上收得赋税，一边又有二十几万宗室趴在大明的财政上面吸血。 大明要想延续，宗室人口无限膨胀的问题就必须要解决。 现在的大明宗室人口还剩五万四千多人，大致相当于嘉靖中后期的数量，按照三十年翻一番计算，用不了七十年，就会重新达到巅峰时期接近二十八万的数量。 如果按照大明以前的财政，十五万宗室人口就是能承受的极限了，超过十五万就得拆东墙补西墙，官员俸禄，各地士兵粮饷都会严重拖欠。 哪怕朱由简推出多项改革，士绅一体纳粮，商税等等，大明赋税收入大大增加，但也顶多能承受四十万宗室人口。 朱由简在心里冷哼一声：“老子可不是真正的崇祯，老子辛辛苦苦是为了大明这个最后的汉人王朝能够延续，为了在这千年未有的世界大变局时代，为华夏民族争得更大的发展空间，不是为了养一大群不事生产，对大明朝对华夏民族没有任何贡献的猪！” 以前的大明皇帝，不是全都没有能力解决宗室问题，而是没有解决的魄力。 大明宗室只不过是一群没有封地官职任免权，没有兵权，不能科举，不能经商，被圈养起来的猪，只会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如果皇帝铁了心要削藩，要改革，朝中文武百官几乎不会有人反对。 毕竟自嘉靖时期开始，宗室不断膨胀的人口，着实让朝廷各个部门都感受到了什么叫泰山一般的压力。 每年赋税收上来，朝中官员的俸禄还没发了，宗室就先扒拉走了大半，导致官员俸禄俸禄发不起，士兵粮饷粮饷发不起。 皇帝有决心，朝中文武百官再全力配合的话，各地藩王宗室，他们连反抗之力都不会有，他们顶多只能道德绑架皇帝，说服皇帝收手。 如果是以前的崇祯朱由检，那么被宗室道德绑架的概率会很大，但现在的朱由简却绝不会被道德绑架。 “你们几个以前在京师也是大臣，之前的十几年，宗室人口无节制增长带给朝廷多大压力，不用朕多说了，朝廷撑不住，朕也撑不住！”朱由简主要说的是崇祯元年到崇祯十三年。 那十三年时间，大明宗室人口都在二十万以上。 大明宗室人口快速锐减，主要是崇祯十三年到崇祯十七年，四年时间。 “皇上想如何改革？”做为首辅的马士英小心询问道。 朱由简早就有想法了，因此丝毫不用考虑便直接说了出来：“宗室从此分为皇族与普通宗室，皇帝五服之内为皇族，出五服则为普通宗室。爵位不再是到奉国中尉就不继续降级，而是下一代直接降为平民，与普通百姓同等，不再记入宗室族谱，姓可做之事皆可做，不再限制科举、经商等一应事宜。” “普通宗室的辅国中尉、奉国中尉两级，若想科举或经商也可以，但需要自愿放弃爵位成为平民。” “亲王、郡王爵，不再有世袭的特权，每代降一级。皇后所生嫡皇子，亲王爵可袭三代，普通皇子亲王爵则只有一代。” 这个改革，主要是限制直接吃朝廷财政的宗室人口数量。 有崇祯十三年之前，大明宗室人口曾经膨胀到接近二十八万的前车之鉴，朱由简的改革，几位内阁大学士激动还来不及，哪里会反对，甚至他们还怕朱由简反悔呢。 “皇上圣明，臣等附议！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几个内阁大学士纷纷叩拜，把朱由简说出来的改革措施，直接确定了下来，不给朱由简再反悔的余地。 朱由简并不在意几个内阁大学士的小心思，既然他提出以来的改革措施没有人反对，那么就开始施行下去。 次日，圣旨发往全天下。 尤其是发到各地的一个个藩王府，宗室府里，让大明现在的所有宗室都知道改革的内容。 反应最激烈的无疑是亲王、郡王两级的上层宗室，因为他们的亲王爵、郡王爵都是可以世袭的，现在不让世袭了，他们的损失是最大的。 几乎所有藩王都气得在家掀了桌子，大明现在还有实际封地的，只有淮王、益王、岷王、荣王、桂王、靖江王六个，以及他们所出的大约一百二十多个郡王。 另有福王、唐王、潞王三个，以及他们三系十几名郡王，原本封地在河南、山东两省，逃到江南来的。 总计就是九个亲王，一百三十八个郡王。 “同样是太祖血脉，皇上凭什么这么做，他自己是皇帝，享受天底下最好的了，凭什么还不让我们这些藩王好过，我等亲王、郡王爵位世袭是祖制，皇上不念亲情，不尊祖制，这是不孝，难道就不怕天谴吗！”不止一位藩王破口大骂。 尤其以福王、岷王两个骂得最狠！ 照理来说，做为至高无上的皇帝，看重的东西除了江山，便是脸面。 被宗亲藩王们一起骂不念亲情，不尊祖制，不孝等等，绝对大伤脸面，正常没有几个皇帝能受得了，敢受下来。 换做万历或者嘉靖，恐怕在听到锦衣卫密探传来的各种藩王大骂的言语第一时间就打退堂鼓了，不敢为了将来才会出现的压力，而承担这样的指责。 朱由简制定的宗室改革，对于当前并没有多少益处，因为短时间内不会减少宗室人数，减少朝廷财政开支，主要是益于几十年后，防止宗室人数再膨胀到超过朝廷财政承受能力的地步。 皇帝也是人，也会目光短浅，问题能推则推，反正问题不是自己还在位的时候爆发就行。 为了几十年后，可能孙子辈继位才可能重新爆发的害处，而自己现在就承担诸多‘恶毒’指责，需要极大的魄力。 第210章 改革宗室（二） 朱由简不怕什么指责，他只在乎大明能否重新强盛，华夏民族能否获得更大的生存空间，华夏文明能否始终保持在世界之巅。 当然，朱由简也不会让一众藩王单方面指责，把自己置于理亏的一头。 他不怕指责，但要始终站在道德的高点，不给任何一个藩王将来有借口造反，祸乱一方。 因此，朱由简召淮王、益王、岷王、荣王、桂王、靖江王、福王、唐王、潞王等九大藩王，到金陵朝堂上，给他们当面质疑的机会。 九大藩王的质疑，无非就是亲情、祖制等等。 朱由简听九大藩王的质疑，同时也是为了质疑九大藩王，他在朝堂上，直接怒骂九大藩王道：“你们都说朕不念亲情，不尊祖制，不讲道义？” “崇祯十年，宗室近二十八万人口，每年吃掉朝廷财政近千万两银子，可你们都是怎么回报朝廷的。崇祯十七年二月，李自成即将攻占山西，朕几次下旨，想要募捐五十万两银子支援前线，抵挡李自成。” “只要五十万两银子，朕就能保住京师，保住北方半壁江山，但整整一个月，却只募得了区区几万两银子，吉王当初便只捐了十四两，十四两啊，而朕下旨查抄吉王府，查抄到的单是现有金锭、银锭、珠宝等，就不下一百多万两。所有田产府邸宅院等全部加在一起，更是价值一千多万两！” “吉王一脉有一千多万两资产，在大明国祚将亡的关头，他却只给朕捐了区区十四两。” “你们几个也要朕一一点出来吗？别告诉朕你们有多穷，要朕派人去把你们的王府资产一并抄出来查看一下吗？” “朕不念亲情？那么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念大明江山了吗！” 这些藩王背后对朱由简的指责很难听，但朱由简这么当朝对他们的指责却是堪称‘恶毒’。 这一幕，绝对大损皇家威严，尤其是朱由简这么直白，堪称‘恶毒’的指责，几乎把藩王们的道德性、合法性都给说没了。 九大藩王，个个都惊得脸色发白，又惊又怒又惧，又心寒，皇上怎么能这样！ 他们难以置信，皇上竟然这么不管不顾，皇家至高无上的威严就这么往泥里踩！就不怕天下人从今往后再不把皇家放在眼里，危及皇上自己的权威？ 这一幕，如果往严重了看，甚至可能动摇国本。 皇帝统治天下靠什么？靠权威，至高无上的权威！不仅皇帝本人要保持高高在上，皇室同样也要保持高高在上，以前有损皇家脸面的事情，都要极力遮掩，谁敢胡乱传播都要满门抄斩，就连脸面都要那般极力维护，何况权威与尊严？ 然而，朱由简就是敢！就是可以不在乎！ 皇帝与皇帝是有区别的，一个刚登基的皇帝与一个已经在位十几年的皇帝是不同的，一个有功绩加身，已经建立自身权威的皇帝，与一个只靠皇帝身份而拥有权威的皇帝，也是不同的。 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可以随便发‘罪己诏’，随便认错，不怎么影响他们皇帝的权威。其他皇帝有几个敢发罪己诏，敢承认自己有错的？ 朱由简自然不敢比肩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三个千古一帝，但是他也是有自己的底气。 其一，今年是崇祯十八年，意味着他已经在位十八年了。 其二，虽然之前十几年，他这个皇帝似乎很差劲，北方遍地农民起义，关外对满清，关内对流寇，皆是屡战屡败，连京师都丢了，现在只剩下半壁江山。 但是自南迁到金陵的一年多时间，他组建新军，杨凌这个新军第一将领是他的皇宫禁卫军出身，还是长平公主的驸马，与长平公主恩爱有加。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几个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八万新军号称天子亲军。 传统大军方面，现在只有两大将领，黄得功从一开始就忠心，高杰现在也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金陵京营，长江水面上的大明水师，都是朱由简一言就可以直接调动。 去年平灭左良玉，歼灭张献忠派出川蜀的大西军，今年又阻止李自成率军过江，在徐州府击退二十来万南下的清军。 连场大胜，已经彻底的稳固了大明现有江山。 朱由简的皇帝权威，早就不再只取决于‘皇帝’这个身份，而是有功绩加身，且几乎所有能打的将领，几乎所有能打的军队都直接忠诚于他。 不说将领，对于普通士兵而言，他们对于朱由简这个皇帝的忠诚，也已经不仅仅只是因为朱由简皇帝的身份了，从去年开始，朱由简全额准时发粮饷，历次战事还都大胜。 普通士兵们不关心太多，他们只关心哪个皇帝不拖欠粮饷，还能让大家打胜仗。 …… 别说九大藩王，在场的朝中文武百官都惊呆了。 也不止是在朝堂上直接指责，朱由简甚至还授意新闻司的冒辟疆，直接把他对藩王们的指责刊登到大明日报上面去。 这真的是完全不留余地，唐王、靖江王两个上了年龄的藩王，在被赶回到封地之后，听到这个消息，直接气得吐血。 朱由简这么做，除了让各藩王本身没有道义造反之外，还能解决另一个隐患。 那就是天下士绅在李自成被清军打得如丧家之犬，又试图在武昌府一带渡江失败，到多铎率领二十一万五千清军南下失败，大明现有江山已经完全稳固，他们便后悔了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的改革，想要拿回‘原属于’他们的巨大利益。 不止一次有官员上奏，希望废除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 朱由简知道是背后有士绅豪强在发力，士绅一体纳粮与商税，背后是每年几千万两银子的庞大利益，为了重新拿回这个利益，士绅豪强们未必不会有人想着来一次‘靖难之役’。 九大藩王，一百三十八个郡王，分布在长江以南各地，如果当地士绅豪强，想要挟持一个藩王，学当年明成祖朱棣，以违反祖制削藩等为借口，搞‘靖难’起兵造反，是很容易的事情。 然而，现在朱由简直接把各地藩王的威严、道德、合法性都踩到了泥里。 谁再想挟持哪位藩王，搞‘靖难’造反，那也没有道义支撑了，注定掀不起什么浪花，敢冒头就只是找死而已！ 第211章 扬州盐商 相比较亲王、郡王两级宗室反应剧烈，后面的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几级的宗室，反应却并不剧烈。 甚至最后面的辅国中尉、奉国中尉两级宗室，反而大半都是支持的态度。 主要是辅国中尉、奉国中尉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放弃爵位，然后科举、经商等都不再受到限制，也不用再被圈养在一府一县城中不得外出。 本来辅国中尉、奉国中尉能够领到的俸禄就很少。 大明宗室俸禄曾经历过三次下调，一次是弘治时期，一次是嘉靖时期，一次是天启时期，进入崇祯时期的时候，宗室俸禄基本上只有最高时候的三成而已。 以最低的奉国中尉为例，岁禄是八十两银子，但因为只有三成实禄，七成宝钞，而大明宝钞早就形同废纸了，也就是奉国中尉实际每年的俸禄只有二十四两银子而已，折合每个月二两银子。 辅国中尉稍好，但实际每年的俸禄也只有三十六两银子而已，折合每个月三两银子。 当然，这也只是名义上而已，事实上从万历后期开始，各地方官府就经常拖欠下层宗室的俸禄，到了崇祯时期，因为关内流寇肆虐，关外清军连年叩关，战事频频，连前线与敌厮杀的边军都经常被拖欠粮饷，甚至崇祯十三年之后，崇祯自己都得穿打补丁的龙袍，各地方县令、知府等主官都被拖欠俸禄，何况下层宗室。 普通宗室不像亲王、郡王两级，有封地田产，就算拿不到朝廷的俸禄，也一样富得流油。郡王之后的普通宗室，都是没有封地田产，纯靠朝廷俸禄过日子的。 镇国将军、辅国将军两级还好些，他们很多都直接是郡王的儿子，可以找郡王接济。 辅国中尉、奉国中尉等最下层宗室，他们有些甚至是大明宣德时期就下来的，往上倒十代也沾不上富得流油的任何一位亲王、郡王，哪来的接济。 从嘉靖时期开始，许多下层宗室的日子就过得连普通百姓都不如，崇祯时期甚至就出现过不少下层宗室被活活饿死的事情。 朝廷拖欠俸禄，而自己又不能考科举、经商，或者做其他谋生的工作，你挂着宗室皇亲的身份，身上的爵位连低品级官员见到你都得行个礼，你想去工作，也没人敢用你啊，否则被人污蔑你羞辱皇亲，你十个头都不够砍的。 有人传承了十代奉国中尉，早就不稀罕这最低阶的宗室爵位，相较于俸禄没多少，却处处是限制，无法考科举，无法经商的奉国中尉爵，他们更想当一个没有爵位，但也没有限制的普通百姓。 圣旨下来，不到一个月时间，足足两千多奉国中尉，以及少数辅国中尉放弃身上的爵位，去做了普通百姓，宗室总人口直接减少到了五万两千人以下。 心有不满的宗室，顶多在背后骂一骂朱由简，翻不起什么风浪，朱由简也并不在意他们。 皇宫，谨身殿。 “解决隐患，不仅仅只是防止地方士绅豪强们借藩王搞‘靖难’造反，也要打击各地方士绅豪强们本身的势力，杀一批人，然后用他们的血，警告另一批人。” “有些野心与狂妄，必须要打压下去！” 威胁朝廷统治的，滋生野心与狂妄的，主要并不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而是地方士绅豪强。 究其背后，主要又是那些富可敌国的豪商们！ 地方豪商用富可敌国的财富，暗中控制地方大量土地，豢养大量家奴，同时腐蚀地方官员，或联姻，或贿赂，借助地方官员的权力为掩护，加上收买朝中重臣，一面增强自己在地方上的影响力，一面尽量让高高在上的皇帝不要注意到自己。 他们在地方上为所欲为，追求极致的腐败奢靡，他们的座右铭是‘比皇帝奢靡，比皇帝快乐’！ 其中代表，就是扬州盐商！ ‘扬州廋马’之名，载于史册。 相较于有些风骨的秦淮佳丽只盛名了短短几十年，纯以供人玩乐的扬州廋马却是盛名了足足三百多年。 天下豪商分为两种，一种是类似于扬州盐商，他们需要私下制造私盐，贩运私盐到各地，不仅需要养打手，还要贿赂地方官，朝中百官，属于偏暗黑类的。 一种类似于苏州的布商，生产布匹，织造精美丝绸，绣出绝美图案，在大明赚上流社会的钱，出口海外赚洋人的钱，比较偏正道。 这两类商人的行事风格是不一样的。 第一种远比第二种狂妄得多腐败奢靡得多。 不错，朱由简准备开启工业化，而工业化需要有资本，天下最大的资本，其实主要就是扬州盐商，以及苏州布商。 朱由简相信，苏州布商一类的才是大明工业化所需要的大资本，扬州盐商绝对不是！ 扬州盐商虽然有钱，但对于工业化的害处却绝对大于益处。 工业化是利用大机器提高生产效率，苏州布商们会很需要，会很愿意推动，他们靠着提高生产效率与创新赚大钱。 可是扬州盐商们，他们赚钱靠的是制造私盐，垄断贩卖私盐，他们不需要大机器来提高生产效率，只要保守和以前一样，他们就能够源源不断的赚大钱。 工业化需要的资本，可以是民间资本，也可以是政府资本。 朱由简觉得，把扬州盐商们的资本‘转化’为政府资本，对于大明而言，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玉京，你对扬州那些盐商有多少了解，给朕说说。”朱由简把卞玉京拉入自己怀中，近距离说道。 卞玉京做为秦淮八艳之一，以前主要陪东林党官员，以及江南才子们饮宴吟诗，附庸风雅，扬州盐商在她们面前，只是一群浑身铜臭的商人，并不上档次，她们一般不愿意接待。 她们一般不愿意接待，不代表扬州那些有钱没地花的盐商们对她们也不感兴趣，从扬州来到秦淮河畔，一掷千金，只为让秦淮八艳为自己演奏一曲的不在少数。 扬州盐商们贿赂东林党大佬时，也是在酒宴上进行的，秦淮八艳里的佳丽们，经常有人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