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有病怎么办？摆烂，摆大烂！》 第1章 穿书 从天而降的花盆降得许妤挺突然的。 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居然在五星酒店高空抛物。 她才刚提起裙摆走了两级台阶，就被砸得两眼一黑垂直倒地。 再次睁眼，视线聚焦，许妤看着桌上的物理试卷陷入了沉默。 好消息：试卷已经写了一半。 坏消息：留给她的是填空和大题。 许妤脑子空空，眼里透露着对混合电路图像的无知。 这书穿得，有点儿超纲。 脑子里只缓冲了原主日常生活的部分片段，而眼下她最需要的有关高中知识的记忆，愣是没接收到一点儿。 怎么，难道知道了番茄炒蛋先倒油就能求出并联电路的电流？ 许妤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缺失的记忆连网重载。 她只好寄希望于自己，默读卷子上一分熟悉、九十九分陌生的题目，试图想起来些什么。 翻来覆去读了七八遍。 许妤更沉默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虐文吗。 连一张物理卷子都能把她虐得如此不知所措。 惆怅地拿起笔，许妤斟酌半晌才在大题空白处慎重地写下了一个解字。 对于一个已经毕业五年且励志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来说，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极限了。 能力她没有，但是态度她有一点。 许妤端正地坐在位子上发呆。 没穿书以前，她想过她爹富死，她哥浪死，她那养女妹妹孝死，也没想过是她自己先打了头阵被花盆砸死。 她上辈子是个非常淳朴的老实人，老实到每天只知道花钱，淳朴得从不会在她哥的雪碧里倒马尿。 因为大师告诉过她，财神不渡怨妇。 她连生气都要经过深思熟虑，连摔倒都会立刻爬起来站立。 她打小情绪就非常稳定。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要让她穿成虐文女主遭男主掏肾断腿、打胎囚禁，还要遭其他配角陷害欺负，侮辱霸凌—— 哦，对。 她好像犯了跟女主同名同姓的死罪。 许妤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着四周埋头做题的身影，已经开始心疼自己了。 她只是个看破小说的，不是真的想亲身体验无休止被虐的！ 她一个脆弱得像一片旺旺仙贝的女人，怎么能遭得住那么多非法歹毒的套路！ 许妤沉浸在剧情里无法自拔，脸上的表情变换得相当精彩。 压根儿没发现讲台上的物理老师已经神色复杂地盯了她好一会儿。 孙空心想，这孩子的脑子是不是还没恢复大好。 听说前几天，这孩子被学校门口卖肉夹馍的小商贩撞飞了，医院检查的结果是脑震荡，由于还查出了颅内淤血的缘故，她的父母便给她请了一个月的病假。 结果这孩子执拗，才在医院里待了一个星期就非要回学校上课，说自己身为班长，要是落下了课程进度还怎么给同学们做表率。 哎—— 是个上进的好学生啊。 孙空的眼神逐渐从不解变为了欣慰。 他得多关心关心许妤的情况才对。 于是下课铃一响，许妤刚趁着人多把自己的卷子铺在下方，就听见了物理老师叫她：“许妤，你等等。” 许妤被喊得一激灵，脑子里瞬间冒出了一串串没完成试卷的借口。 她抬起头，看见的却是孙空分外和蔼的笑脸：“听徐老师说你昨天才出院，恢复得怎么样了？” “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得第一时间和老师们说，虽然学习很重要，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身体休息好了，学习才能有效率！” 许妤听得懵逼，几秒后才把这些话和脑子里原主被车撞的记忆联系起来。 怪不得她接收不到完整的记忆，原来是原主的脑子出了问题。 许妤了然，继而抬手，蹙眉，捂着后脑露出了些许痛苦的神色道：“谢谢您的关心，孙老师。” “之前是我逞强了，没恢复好就想着回来学习，现在确实感觉有些不舒服。” “那我听您的，还是先回家再休息一段时间，把身体养好了再来！” 孙空：“……” 想要夸奖许妤乐观坚强的话就这么被堵在了喉咙。 关键是许妤还特别真诚地看着他，满脸都写着尊敬：“孙老师，您真是个关爱同学的好老师。” 孙空被夸得陷入了沉思。 这孩子，应该是伤得很重。 不然她一向好学，是不会轻易说出要回家休息这类话的。 再联想到许妤平时勤奋努力的表现，孙空顿时没了计较，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递给许妤道：“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回家。” 许妤连连摆手，一副体贴乖宝宝模样：“不用了孙老师，我爸妈都在上班，我不想麻烦他们大老远地跑一趟来学校，他们工作已经很辛苦了。” 说完还依着脑子里为数不多的记忆补充一句：“我回家坐公交车很快的。” 孙空听得感慨，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懂事。 接着他又点点头，嘱咐了许妤一句注意安全便挥挥手让她走了。 意外得了一个小假，许妤回座位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飘。 她先是做作地把书，练习册以及文具都收进了书包，然后才拉上拉链，背着包满脸“虚弱”地走出了教室。 等走到再也看不见学校的影子的时候，许妤几乎是憋不住地蹦了起来，跳了个远。 芜湖！ 解放！ 许妤落地，一脚踢飞一个小石子，欢快地转了个圈。 才不要按着剧情找虐嘞！ 距离高二开学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她要是再呆学校里就得碰上转学过来的男主了。 原文里，原主打着班长的旗号，明里暗里总会对男主这个转校生多加照顾。 什么给他领校服啦，给他拉拉链啦，分给他吃小零食还挨着身体给他补课讲题啦… 嘴上说是对男主没别的心思，只是单纯想帮助男主尽快适应环境。 但她的所作所为，完全不是“没有意思”的表现！ 之前评论区有楼主形容男女主【白莲勾引歪瓜，傻逼终成一家】，许妤一看便觉得这楼主很有文化。 精准概括了文章主旨，还押得相当流畅！ 还有一句【法盲配法盲，一肾更比两肾强】，许妤也是默默去点了个赞的。 …… 现在穿进书里，许妤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她应该从开始就杜绝跟男主的接触。 抓住这一点，许妤的思路瞬间清晰。 她得先把让女主一家背锅的罪魁祸首解决掉！ 文里写了，女主之所以会在男主身边做了五年的替身，是因为要从男主手里拿钱去救病重母亲，去还清背负在父亲头上的千万负债。 而这负债的源头，就是女主的极品亲戚们联合起来骗她父亲做了担保！ 好哇！这群害得女主家破人亡的狗贼！ 她非得让他们尝尝蹲局子的滋味！ 许妤斗志满满地撸起袖子，走向公交站牌的步子变得更大了。 哈！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回家，然后在她便宜爹妈的面前揭露那群人丑恶的嘴脸了！ 许妤昂首挺胸，眼神坚定地看向了站牌上一串串行驶路线。 就是说—— 如果脑子里能恢复出坐几路车回家的记忆的话，许妤觉得，她应该是能成功见到她爹妈的。 应该是能的。 满目坚定在一瞬间溃败，许妤毫无防备地流下了属于真正弱者的眼泪。 她终于反应过来，她穿书穿得有多破破烂烂。 她不仅不记得她该坐哪一辆公交车回家，还不记得她家在哪儿。 更不记得她家里人的电话号码啊！ 第2章 碰见了 第一次穿书，业务十分生疏。 许妤生无可恋地朝学校走去，打算找班主任问问原主父母的联系方式。 她慢吞吞地走着，自认为是按着原路返回的。 结果拐了好几个弯，而许妤又反复看见了一家长得一模一样的手工陶瓷屋后。 她感觉天都要塌了。 怎么回事！难道她又穿进了另一个循环空间？！ 到底是谁！是谁这么歹毒要把她困死在这里！ 她才定下了宏图大志，结果还没开始发力就已经结束了？ 许妤绷不住了，抬手掐了掐自己的人中，再转过身毅然决然地走进陶瓷屋，对着坐在柜台后的老板说： “给我捏个遗塑，五块的就好。” 老板震惊抬头：“啊？” 许妤把身上所有的家当都掏了出来： 五张绿绿的一块钱。 她说：“捏得像一点，多放点儿添加剂。” 弄个保质期长点儿的，就当是她陷入循环的一种纪念。 指不定以后有人再进来这个空间，会看见一排排不同相貌的遗体塑像。 而她，就是开创遗塑纪念的先人。 许妤看开了，也摆烂了。 她甚至指挥起了尚在懵逼中的老板：“不用你捏，让他捏也行。” 许妤指了指门口低头坐着的少年。 每次在门外隔着玻璃看见这人，他手里都捧着一团一模一样泥巴。 身上围的围裙还印着“学徒专用”四个大字，一看就是个需要练习的。 她那五块钱的遗塑，要求老板亲自来捏貌似是有点大材小用。 所以还是让这个学徒捏蒜了。 初出茅庐的菜鸟么，想来他也懂得钱少点没关系，重要的是积累经验的道理。 许妤违心道：“我不嫌弃新手的。” 说完还扭头朝少年看过去，在心底自我安慰学徒应该是能把泥塑捏个三分像的。 似是感应到自己被点了名，少年抬起头，侧过脸对上了许妤的视线。 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瞳孔。 少年皮肤白皙，五官优越，宛如是从漫画走出来的主角一样，长相精致得让目光涣散的许妤呼吸都是一滞。 妈耶。 许妤呆住。 她好像看见了天使。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 等等。 许妤跑偏的思路一停，继而迅速恢复了理智。 在小说里，长得好看的npc必然拥有姓名，而眼前这个好看得如此牛逼，又会做陶瓷手工的npc—— 许妤思忖片刻，眼里的惊艳瞬间变为了惊恐。 淦！ 宋泽川！ 他就是那个表面上看着温润儒雅、实际上却阴暗变态心理扭曲的男主宋泽川！ 许妤瞳孔放大，浑身僵硬。 她眼睁睁地看着宋泽川站起来，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你是想捏人像吗？” 这笑容，杀伤力堪比吃鸡跳训练基地，落地就被霰弹枪爆头。 但！是！ 许妤抗住了。 脑子里男主折磨女主的种种剧情，让她现在冷静得可怕。 下一秒，许妤抬起手，明显后退了两步，对宋泽川道：“不，我不想。” 然后转头，拿起了放在柜台上的五块钱，对店主礼貌说：“打扰了，告辞。” 宋泽川笑容一僵，还是第一次遭到这么直白的冷漠。 他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眼那个背着书包的少女。 不过是这一眼，便让他微微挑起了眉头。 这样的视线让许妤直觉不妙，她匆匆低下头，几乎是贴着墙在往屋外走。 刚走到门口，她听见宋泽川温声问她：“同学，你是迷路了吗？” “你一共路过了这里五次，如果是要回一中的话，往前得朝左边拐弯。” 尴尬顿时席卷了许妤全身。 她挠挠鼻尖，点头胡乱嗯了两声，然后快步走远了。 当然，这一次经过岔路口，许妤是往左边走的。 看着穿着校服的许妤消失在视野，宋泽川的笑意一点点收敛。 他面无表情地回到店里，解下了围裙和手套，丢在旁侧。 柜台后的老板眼疾手快地给他递上了湿纸巾，腰杆压低，语气谄媚：“怪我怪我，没在门口挂个牌子让人打扰了宋少兴致。” 宋泽川没接他纸巾，只是淡淡一笑：“您把阿笙的位置留好就行。” 老板赶紧点头：“是是是，周小姐和您的位置我都是特意顾着的，不会让别人用的。” 心里却在嘀咕有钱人就是矫情，公共座位搞得比非遗还金贵，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不过他也只能暗地吐槽，谁让宋泽川花了三百万买那个位置呢。 他又不是傻子，这么多钱不赚白不赚。 送走了宋泽川这尊大佛，老板又在门口挂上了暂停营业的告示牌，这才安心地去玩消消乐了。 而另一边。 许妤也成功地回到了一中。 她半真半假地给班主任说了自己失忆的情况，给班主任吓得赶紧给她爸妈打了电话，又亲自陪许妤去医院做了一套检查。 等原主爸妈赶来，许妤刚从ct室出来。 她有些新奇地盯着眼前的一对夫妇。 穿着打扮没有一件牌子货，浑身上下都朴素得她震惊。 确实是一副拿不出五千万还债的样子。 许妤若有所思，以前的五千万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她爸高兴时随手给她打的零花钱罢了。 以至于她看到小说里的女主同意一个月一百万当男主替身时，还在想这女主怎么这么廉价，男主怎么这么磕碜。 原来是她太富了，抱一丝啊。 许妤生出一分愧疚，双手旋即被满脸担心的女人拉住。 “妤妤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女人的手掌粗糙而温热，握着许妤的力度是她从没有感受过的温柔。 “不舒服要跟妈妈说啊，你别担心钱的问题，这些都是小钱，你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女人大概是急坏了，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没逻辑的话，听得许妤心里莫名酸涩。 她小声回答：“没有不舒服。” 她难以启齿“妈妈”这两个字，因为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年，这样的称呼从未出口过一次。 她的家里没有妈妈。 王芬不觉有异，只是看见女儿这样，眼中心疼更甚，拉着许妤反反复复把她看了好几遍，才在丈夫带着歉意和感激的声音里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啊！她竟然没跟女儿的老师打招呼！ 真是急晕了头！ 她懊恼地跟着丈夫道歉：“真是麻烦您了徐老师，您在学校这么忙，还特意送许妤来医院，我们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老徐摆手：“孩子的身体最重要。” 许妤听着几人的对话，不一会儿便看见许正松掏出了一个小布包，要还老徐垫付的检查费。 那是一个被磨出了线头，还被用得褪了半边色的小布包。 许妤微微蹙眉，别开眼低下了头。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居然想都不想地就跟着班主任来医院做了检查。 五百块的拍片费，从那么破旧的钱包里拿出来，这样的一幕在许妤脑海回放，似是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了她心口。 许妤握着王芬的手紧了紧，告别老徐后，她那便宜爹在路边摸了摸她的头，又掏出五十块塞给她：“咱姑娘不用这么懂事。” “跟你妈去吃顿好的，爸先回去了。” 这句回去，指的是回去上班。 他是请假过来的。 许妤攥着手里的钱，看着许正松离开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走妤妤，” 王芬温温柔柔地把她往公交站牌牵，“我们去坐106路公交车，一直坐到滨河路口，下车了去旁边儿市场买只鸽子，妈给你炖鸽子汤喝。” 许妤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上辈子没坐过公交，打小就是保姆车接送。 第一次乘车，她看着王芬从兜里掏出四块钱塞进投币箱，默默记下了这一操作。 上车没座，许妤和王芬就站在了后车门的杆子旁边。 她半是新奇半是不适地体验了一把摇摇晃晃的平民代步工具。 车里味道很奇怪，又闷又让人发晕，随着时间推移，上车的人越来越多，车内的空间也越来越狭小，偶尔车子会猛地停下，然后许妤就会被身后的人挤扁贴杆。 这些都不算什么，许妤很快适应了，直到公交车拐弯后的一次急刹。 车外鸣笛声尖锐，而车内的所有人都失去了重心，东倒西歪，车内顿时乱成一片，唏嘘四起。 踩了别人脚的，被别人踩了脚的，还有头碰头撞了个七荤八素的，都在闹哄哄地问司机怎么了。 王芬一手拽着杆子，一手护着许妤。 奈何旁边的人失控得太厉害，直接把她撞得脱手往前倒去。 下一秒，扶着座椅背的许妤被她妈意外一推，直接坐到了杆前座位的乘客怀里。 “唔！” “对不起！” 听着耳边的闷哼，许妤立马挣扎起身，结果还没来得及完全站起，另一个倒过来的乘客就挥着抓空的手，一把把她按了回去。 “呃！” “你别！别动！” 略带痛苦的声音从鸭舌帽下传出，许妤甚至能感受到屁股下的两条腿紧绷着往上抬了抬，而他的上半身也克制不住地往她的方向前倾了一些角度。 抓着前方的靠背，许妤难得尴尬：“对不起啊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鸭舌帽套卫衣帽，许妤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通过穿着打扮猜测他还年轻。 宋泽川没说话，后槽牙咬紧，努力平复着自己身下的痛楚。 男人最脆弱的地方接连受到两次伤害，搞得他回忆过去的情怀都没了。 许妤等了会儿，看他没反应，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屁股。 王芬被人撞前面去了，她有些担心。 结果这一动，眼前便兀地横过一只手，覆着她的手抓在前方靠座，手背青筋凸起：“同、学，”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宋泽川抬眼，盯着眼前这张不久前才见过的脸道：“请、你，别动。” 初见时，他还觉得这张脸和他的阿笙很像。 现在一看，像个鬼。 四目相对，许妤一愣。 继而她瞪大眼，条件反射般地从宋泽川身上弹起。 这一次，没人推她，没人抓空摁她，宋泽川横着的手却拦住了她。 她再一次失重地坐了回去。 然后。 她近距离且直观地看清了天使的面容是如何扭曲的。 第3章 学习就是点到为止 宋泽川弯着腰，衣帽和许妤的校服相抵，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许妤咽了咽嗓子，试图打破沉默：“需，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回应她的，是宋泽川因深呼吸而起伏的后背。 许妤便闭嘴了，心里祈祷王芬快点回来救救她。 王芬却是一直被挤到了前车门。 发现是前方出了连环追尾的车祸后，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再伸着脖子往后喊：“妤妤啊，妤妤妈妈在这儿，你还好吗妤妤！妈妈在前门这里！” 许妤听见这声喊，放心的同时又开始为自己的处境发愁，她不敢动，只能拔高音调回了句：“我没事！我没事，妈、妈妈！” 她磕磕巴巴地喊出后两个字，紧张得五指蜷曲。 看不见女儿，但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王芬心下一松：“妈妈马上就过来！” 许妤绷紧了身体，心脏的跳动还在为刚刚出口的称呼而加速。 她缓了口气，又试探性地开口：“那个，能不能先让我起来。” 方才的混乱已经逐渐平息，车内唯有交谈声一阵高过一阵，许妤虽然愧疚，但坐宋泽川身上也不是她愿意的啊，要是再这么一动不动下去，这姿势可真就变味了。 宋泽川闻言松手，艰难地直起了腰。许妤也立马站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宋泽川面色难看，视线跟随许妤，声音还有点哑。 许妤在脑子里考虑了一下骗他的可能性，最终实诚道：“我叫许妤。” 除非她立马转学，不然以他俩未来同班的剧情，骗宋泽川相当于给自己埋下丢另一颗腰子的种子。 话音落下，车门开了。 “走不了了，前面出了车祸，大家能下车的就下车，我打了120，要是有受了伤的，就在车上等120。” 司机洪亮的嗓音压过了七杂八杂的交谈，车内安静一瞬，乘客们旋即一股脑地往车门方挤。 拥挤的空间在短短几秒内变得空荡，许妤贴着杆子等她妈，宋泽川却抿了抿唇，抬手下压帽檐，起身绕开许妤下了车。 这是没事的意思了？ 许妤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恍惚。 全书最富的富二代会在偏僻的陶瓷屋捏泥巴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能看见他一个人坐公交车。 这么接地气的吗？ 许妤甚至开始反思自己短浅的过去。 “妤妤啊，没事？” 王芬没从前门下车，而是逆着人流往后门走，看见许妤呆呆抱着杆子的模样，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医生说以许妤现在的情况不能再受刺激，早知道应该打车回家的，那样快一些，也不至于会碰上这出车祸。 许妤摇头，拉住了王芬伸过来的手：“我没事。” 路堵了，母女俩便在路边找了个饭馆，点了两荤一素，一盘青椒肉丝，一盘水煮肉，再一盘炒凤尾。 许妤上辈子没来过这种苍蝇馆子，多是家里的厨子做什么她就吃什么，而她爸唯一管她的，也只有她的这张嘴。 她爸说，吃了廉价的东西，人也会变得廉价。 她爸说，脑子不好使，就多听话一点。 因此，许妤属实没体验过地沟油的魅力。 小小的饭桌前，许妤扒拉着筷子整整吃了两碗饭，王芬一边让她慢点吃，一边把肉都挑出来夹进了她碗里。 吃过后，许妤打了个饱嗝儿，从兜里拿出许正松给她的五十块，王芬却嗔怪地看她一眼，把钱给她塞回包里：“你爸给你的，你自己留着花！” 于是她揣着五十五块的巨款，时不时就要把手伸进兜里摸摸钱还在不在。 之前佩戴上千万的首饰许妤都没这么小心翼翼过，现在却因为几十块钱而紧张得不行。 回家的路上经过小摊，王芬花了六块钱给许妤买了一个烤红薯和一根炸淀粉肠，许妤吃得眼睛放光，一张嘴根本没停下来过。 简直幸福得冒泡。 她乐滋滋地跟着王芬去逛了趟菜市场，十分新鲜地看着王芬和小商贩讨价还价，后来又主动分担了两塑料袋玉米和白菜。 买完菜，王芬七拐八拐，带着许妤走进了一幢看起来有些老旧的小区居民楼，一连爬了五层，最后停在了501的门口。 打开门，王芬就提着鸽子和其他配菜去厨房忙了。 许妤跟在王芬身后，把玉米和白菜放在了灶台上，王芬头也不抬地催促着她回房间休息。 她应了声，走出厨房大着胆子打量了一圈，很快熟悉了她的“新”家。 四个人住的地方，空间虽不及她原来卧室的十分之一，却被收拾得很干净整洁，客厅茶几上摆着几朵有些发蔫的花，沙发上散着几本闲书，窗外的光照进来，更添了几分安静而温馨的意味。 三室一厅，一厨两卫，许妤站在卧室门外往里一瞅，便了然她住的屋子是哪一间。 她走进卧室，转了一圈后又摇头背手满脸沧桑地走了出来。 学习重地，应该贴个学渣不得入内的告示才对。 原主房间里的布置很是单一，除了床和衣柜，就只剩一张书桌和一个占了半面墙的书柜。 书柜里的八层书架排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除了当代文学就是古代历史，除了古代历史就是西方科技或天文地理，一本娱乐周刊或者漫画小说都没有。 桌子垒着的书本也全是课外辅导书和各类卷子，许妤光是看一眼堆叠的高度，就觉得脑壳皮都是痛的。 她忍不住唉声叹气。 原主出了意外的借口能掩盖得了她一时的愚蠢，但掩盖不了她一世的无能啊。 上辈子她家里有钱当个混子不碍事，但现在，她不努力就得拖累全家！ 许妤愁得原地转圈，纠结了好一会儿又走回了房里。 还是学习。 现在学习，应该还来得及。 她找着原主高一的所有课本，摆在桌上，继而拉开凳子坐下，苦大仇深地翻到了语文书第一课。 万事开头难，她先从简单的学起，逐级递进，这样她脆弱的心灵就不会一开始便破防，她的积极性就不会轻易地被打垮。 许妤长呼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把书竖起，目光随之扫向了课文标题。 “沁园春·长沙。” 她专注而坚定地读出了这五个字。 话音落罢，死去的记忆便如惊涛骇浪，唰唰涌入了许妤脑海。 许妤顿时热血沸腾：她记得这篇文章！ 沁园春！长沙！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简单！ 太简单了！ 通读全文，甚至还能背诵，许妤仿佛赢得了全世界，站起来狠狠拥抱了一下空气！ 她是天才！ 许妤心潮澎湃，自信心空前膨胀。 区区语文！不过如此！ 她接连看了半本语文课本，而后相当不屑地嗤笑一声，再拿起压在最底的物理翻开了第一页。 只要识字，就没有困难！ 许妤逐字逐句，聚精会神地看完了目录前的《致同学们》，然后非常认同地点起了头。 嗯，这篇写得很好，写得很有文化。 她继续往后翻着，骄傲地看起了《走进物理课堂之前》。 唔，字都认识，有的句子不太理解，但这部分放在目录之前，不重要。 骄傲稍减两分，许妤进一步翻到序言，看了三页，再冷静地合上了书本。 字数太多，知识量太大，今天的物理学到这里就可以了。 记得伟大的沃边德先生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学习就是点到为止。 许妤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她把物理书重新塞回最下方，还有理有据地自我安慰了一番：一科学习久了，大脑容易疲惫，只有及时更换其他科目，保持一定的新鲜感，才能更好的刺激神经，提高学习效率。 总之，现在不是学物理的最好时机。 许妤换来换去，除了英语和语文，其他任何一科的学习都没挺过半章。 折腾了近两个小时，许妤站起来了。 顶着一头被抓得乱糟糟的头发，许妤冲出卧室，冲进客厅。 她扒在厨房门边，可怜兮兮地问王芬：“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许愿考不上大学，妈妈还会爱他吗？” 许愿是原主弟弟，比原主小三岁，今年读初二。 要是按照剧情，家庭的变故会导致他初中都没毕业就辍学了，打工后还无故背锅入狱，没过两年便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监狱里。 许妤决心要改变一家人的命运，但一想到改变命运后她就要高考，就属实担心自己的失败会影响王芬对她的母爱。 可王芬听了她的假设，放下刀转过身，笑盈盈地看着她道：“考不上就考不上。” “人各有命，也不是说非要上个大学才算出息。” “我呀，见识不多，这辈子也没什么大指望，只要你俩身体健健康康，生活平平安安，那就很好了。” 她说完，似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扭回头拿起刀，继续切她的菜：“这世上哪儿有当妈的不爱孩子的道理。” “我和你爸都还在，你们只管放心走自己想走的路就是了。” “走得下去就继续走，走不下去就回家嘛。” 王芬又笑起来，“你爸退休工资高着呢，你俩又好养活。” 许妤听得怔怔，在门边愣了好半天。 以前她读书，半吊子，考倒数，混完高中就被送出国，再花大价钱混野鸡大学。 没人问过她想干什么，又或是要干什么，她揣着花不完的钱，不用努力也没有理想。 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许妤过得十分满意。 她有自知之明，她就是个没有上进心的废物，安于现状，享受当下。 所以未来怎样都无所谓。 即便她爸安排她要嫁给一个大她二十多岁的二婚富豪，她也不过是比了个ok手势，问了婚期后就继续摆烂。 她确实不聪明，所以她听她爸的话就好了。 许妤一直是这么想的，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可是现在，面前的女人告诉她，去走她自己想走的路。 就算走错了，她也可以回家。 貌似做错了，她也不会被别人取代。 想到这点，许妤的大脑莫名亢奋，她回神，几乎是下意识地抬高了音调：“我会考上的。” 顿了一顿，她又补充：“许愿也会。” 她说：“再休息两星期，我就回学校。” 第4章 麻烦事还在后头 许妤为自己的话付诸了实践。 在家待着的这几天，她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现在不过高二开学，之前一年的知识点却多到许妤头皮发麻。 班主任打电话来问过她的情况，还特意替孙空传了话让她好好休息。 孙空说：“老徐，告诉这孩子身体重要啊，上次小测，她是班上唯一一个选择题全对的学生。” 他还感慨，幸好自己当时多问了许妤一嘴，不然以这孩子难受到连填空没做，大题也只写了一个解的情况，估计再呆学校里就会出事了。 这让许妤压力更大了。 短短两个星期，她再怎么努力也达不到原主原来的水平，只是粗略地学完了高一的内容，勉强跟上了离校前的进度。 她甚至开始思考“失忆影响智力”的借口能不能让人信服。 毕竟她的字迹也和原主不同，熟悉原主的人可能一看就会看出端倪。 但许妤寻思了半晌，也没想起小说里写女主有哪些关系近的朋友，只知道在高中时期，女主和男主签下协约后就成了被同学霸凌的一方。 可恶！那可是最关键的高三啊！ 高三一整年被霸凌欺负，她还考什么大学！ 许妤怒了，手撕草稿纸，揉成一团砸在了许愿头上：“休想影响我光明美好的前途！” 少年手抖，一脸懵逼：“不是你让我削苹果的吗？” 削苹果出的声也影响到她的前途了吗？ 许愿唯唯诺诺，他姐自从脑子受了伤，脾气就越来越暴躁了。 爸妈都让他多让着点姐姐，可他打小就是挨许妤欺负长大的，还能怎么让嘛。 现在连客厅都成了他姐的地盘。 许妤喜欢坐沙发正中的地板，正对着茶几好放书做题，所以他都只能坐沙发边边，家庭弟位可见一斑。 许妤解释：“不好意思，手滑。” 接着摊手，许愿便老老实实地把削好的苹果垫着皮递了过去。 “对了，之前你让我看着点周文康，我看了，没什么异常啊。” 许愿也给自己削了一个苹果，一边削一边说：“上课就上课，放学就放学，顶多放学后去个网，没看出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 许妤啃苹果的动作一顿，顿了两秒后又张口继续啃：“是吗。” 她在心里默默盘算。 原主一家就是在原主读高二的上半年出的事。 半年过后，高二下期，许正松负债累累跳楼自杀，接着王芬劳累过度忧思成疾，身体一下子就垮了，在病床上躺了三年，最后郁郁而终。 而这出惨剧的始作俑者，从头到尾完美隐身的罪魁祸首，却是原主的二叔和小姑——周让林和周让梅。 原主奶奶是二嫁，许正松是亡故前夫的儿子。 他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们都姓周，在那一大家子里，许正松算是外人。 但周家三子从小到大的生活费和学费却是许正松早早辍了学，一个人在外打工挣的。 他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牛，拼了命地供养着吸他血的那一大家子。 他的牺牲和付出被那家人认为是理所当然，以至于后来担保出事许正松走投无路，上周家讨要借款和住房，还被原主奶奶骂没有担当、白眼狼，说他看不惯弟弟妹妹好过。 说他要是去死了就没事了，大家就都能过清净日子了。 而许正松也就真的信了他亲妈的话，以为自己死了就能结束一切，所以最后选择了跳楼。 这些写在明面的剧情，让本打算第一天就跟家里摊牌的许妤冷静了不少。 刚穿过来的时候她没想太多，以为摊牌了就能阻止悲剧发生，但吃饱饭后仔细一回顾剧情，许妤更担心许正松愚孝。 即便最近相处下来她觉得许正松对王芬、她还有许愿都很好，但这也仅仅是在和周家那群人没什么直接接触的情况下她的直观感受。 不怕万一，就怕万二。 剧情和现实的交叠让她无法确定在许正松心里到底是周家人重要，还是他们这个小家重要。 所以许妤拐了个弯，先让许愿去注意了一下和他同级的堂弟有没有什么变化，想先确定一下剧情已经进行到哪里了。 许正松这个隐藏的炸弹，剪不掉导火索就会炸翻他们全家，她得提前做一些准备。 收回发散的思绪，许妤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引导许愿：“鞋呢？周文康穿的鞋，或者是衣服手表一类的有没有换？” 周让林和周让梅，就是被一群做非法投资的套进去了，尝到了甜头，接受不了突然亏空，随后就把算盘打到了许正松头上，让许正松当了冤大头。 五千万的债，全让许正松一个人背了。 自家倒过得相当滋润。 “谁在意他穿什么啊。” 许愿莫名其妙，二叔家跟他家平时又不怎么往来，他跟这个堂弟都不熟。 再说了，他在一班周文康在六班，隔着五个班的距离，下课能下到一起就算不错了。 知道周文康去网还是他爽了朋友的约，放弃了踢球的机会特意去跟踪得来的。 “姐，到底怎么了嘛，你为什么要我这么关注他啊？” 许愿嘴里包着苹果，身体扭成了麻花：“你就给我说说呗，他到底有什么把柄值得你动用我去抓？” “这么大费周章，不然我再去他们班安插个卧底？” 许妤瞥他一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的提议：“也不是不行。” 许愿：“……” 他就是随口一说。 “不只是周文康，还有王思雅和王思杰。” 小姑家的孩子也得注意着。 许妤想了想，打算先给许愿洗脑：“你没发现吗，二叔和小姑，有事才会来找爸妈，而且爸妈一旦解决得不合他们的意，奶奶就要来闹。” 举例如今年暑假王思雅初升高，成绩出来后周让梅要许正松去给学校说，让她女儿进最好的尖子班。 理由是原主去年中考全市第三，由本校直升高中部，给学校争了面子，所以现在学校也该给许正松面子。 她让许正松带着原主去找校长，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她说，她女儿这次不过是没发挥好，就差了几十分就能过校招线了。 当然，她女儿也不能进过校招线后就能上的普通班，普通班的师资不够优秀，会拖她女儿后腿，会把她女儿这株好苗子拖垮。 许正松刚开始委婉表示了拒绝，说王思雅这分数能进普通班都难，更别提进在重点班之上的尖子班。 结果他当即就被周让梅阴阳了一顿，晚上许老太又杀到小区楼下，不上楼不进屋，就在楼底一哭二闹打滚撒泼，摊手说她一个人带许正松改嫁多么多么不容易，又说辛辛苦苦养大了许正松，许正松却胳膊肘往外拐，有了媳妇忘了娘，忘了家。 “他亲妹子啊，不过是来求他件小事，他都不答应！热脸贴了冷屁股，她这亲哥真不是人啊！” “她那嫂子也是个黑心货！给我儿子吹枕边风，见不得我们一家子和和气气！见不得我们一家子好过！” …… 原主断断续续的记忆里，掺了很几段类似于这种无中生有的晦气。 许妤慢吞吞补充：“还有，奶奶偏心，不管出了什么事，错全在我们家这里。” “发现了，” 许愿对此表示认同，“前些年王思杰用打火机燎我衣服，妈说了他一句，咱就被奶奶赶出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许愿问：“所以，你是发现了什么不对，觉得小姑他们会搞出幺蛾子来拖累咱家？” 许妤冲许愿竖起了大拇指：“嗯。” 她这个弟弟脑子还是好使的，怎么在原文里死得那么炮灰呢。 许妤说：“前天和妈妈去医院拿片子，出来后我看见了王思雅和她朋友。” 挎着个i小挎包，打扮得跟个花孔雀似的，走在她俩朋友正中，下巴扬起都不带正眼瞧人的。 神态高傲得很。 “她那个包我在商场看到过，” 许妤模棱两可道，“好像是牌子货，没个小两三万买不下来，当然了，不排除是我看错了或者她买的是仿品的可能性。” 许妤语气含糊，原主沉浸学习，对于名牌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她要是说得太肯定就怪可疑的。 许愿脑子转得很快：“前不久爸说风投保险倒闭了，小姑下了岗，家里就光靠姑父开滴滴有收入。” “如果王思雅背的是真名牌，那就很奇怪。” 许妤点头，王思雅背的这个包确实不该在这个时间段出现。 剧情的进度是到他们是才开始获利的节点，还是往后临近亏空了？ 许妤思索：“小姑家有钱是好事，就担心他们的钱来路不正。” “反正有爸给他们擦屁股呗。” 许愿小声嘀咕。 许妤闻言抬眼，看向满脸不悦的许愿，半真半假道：“你知道非法借贷吗？” 她决定提前给许愿打个预防针： “借款人携款潜逃，而担保人就得替他赔付全款的那种。” 第5章 反常 许愿被许妤吓到了，当天晚上连觉都没睡好。 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敲开许妤的门，站在门边问许妤：“姐，爸不会这么糊涂的？” 许妤躺在床上，晕晕乎乎地：“每次他都拗不过奶。” 王思雅那事的后续就是许正松退了步，提了一大堆礼品低声下气地去问老师能不能通融通融，最后王思雅只能进普通班，还被周让梅和许老太甩了好久的脸色。 之前原主一家人被赶出来的结局，也只是许正松带着他们回出租屋过年罢了，之后许正松照样装作没事发生一样，还是会时不时地回周家看望许老太，还是会巴巴凑过去和周家人交往攀谈。 许愿沉默，直到王芬过来叫他别打扰许妤休息，他才合上门离开。 许正松上班很早，几乎每天都是他第一个出门，今天也一样，许愿起来的时候许正松已经走了。 许愿坐在桌边心不在焉地吃着汤圆，被王芬看见了，后脑袋旋即挨了一巴掌：“不想吃家里的就自己出去吃。” 许愿捂着脑袋，罕见地没嬉皮笑脸：“想吃的。” 王芬这下觉得奇怪了，走回去伸手探向许愿的额头：“发烧了？” 许愿萎靡：“妈，爸他会为了奶奶抛弃我们吗。” 王芬讶异：“怎么问这个。” “我们受委屈，爸就没给我们出过气…” 许愿越说越小声，最后闭了闭眼，放下勺子站起来，一把抓过书包就走了：“我上学去了。” 弄的王芬是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好半天才回过了神。 她低头，两只手像是无处放了一样，抬起有些心慌，放下又觉得不适，最后还是往围裙上擦了擦，才找准了位置一般停下了动作。 她看着许愿那碗没吃完的汤圆，无声地叹了口气。 许妤起床时，家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隐隐约约记得今早许愿来问过她什么似的。 许妤边打哈欠边看桌上王芬给她留的纸条，无非是早饭放在哪里，还有别给陌生人开门之类的种种，属实是把她当成了小孩。 她笑了笑，走回房间把纸条放进了一个小盒子里。 今天周三，算算时间她也该去上学了。 许妤洗漱完，看了看表：九点二十五。 下午再去学校。 许妤慢吞吞地吃着早饭，转学的念头她不是没想过，但通过旁敲侧击发现这件事没点人脉财力很难办成以后，她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还是别给她爸妈添麻烦了。 许妤舀着碗里黄澄澄的蒸蛋，除了头疼家事，还头疼回校后要面对的那些同学。 个个都是潜在的霸凌者，搞得读个高中跟宫斗一样，拼的不是成绩，而是谁能贴上男主的心眼子。 许妤想，宋泽川那双面病娇的万人迷人设要是搁现实里，妥妥一欺软怕硬的变态家暴男。 对外谦和有礼，对内重拳出击。 幸亏她有上帝视角，不然以书里的描述，文里的所有人可都认为宋泽川完美得无可挑剔，包括原主被虐的时候，也还在自欺欺人是她自己留不住宋泽川的心。 在他们眼里，宋泽川大概就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极少数，不论是性格，外貌，家世，亦或是人品，交际，以及能力，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早被他拉开了一道触不可及的鸿沟。 这样的宋泽川，能做错什么呢。 即便他有错，那也是别人先错的。 整本小说传递出的这种观念，让当时的评论区两极分化到了极端。 许妤抱着吃瓜的态度，嘎嘎给骂作者的一方点赞。 现在设身处地身临其境，她更是觉得她当初赞得很对。 她得尽可能地离宋泽川远点。 许妤琢磨了一番，提前收拾好了书包，想了想又从抽屉里翻出把剪刀，走进洗漱间对着镜子咔咔几下剪掉了长发。 原主的这张脸和原来的她一点儿都不像，除了一双浅栗色的眼睛干净如琥珀，漂亮得有些过分，其他五官都乏善可陈，普普通通。 不似她以前妩媚，也不如她养妹清纯。 只能勉强能称得上是秀气。 但看久了许妤也习惯了，有时候还觉得她这长相怪耐看的。 打开水龙头冲掉脖子上的发碴，许妤扒拉了几下短及下巴的头发。 被她剪得参差不齐的，但这样应该就跟宋泽川那白月光有明显区别了。 她沾了点水，把厚重的刘海往两边撩，试图把自己改造得和白月光的描述相反。 露出额头，许妤整个人的气质瞬间明朗，如骄阳下盛开的一朵向日葵，朝气蓬勃，充满了生机。 只不过刘海太短，扒拉开后又会落回额前，许妤走出洗漱间，在房间里找了两根发夹把头发别住。 大师说了，刘海挡财。 看着镜中改头换面的自己，许妤呼了一口气：安分守己，好好学习。 拒绝早恋，从我做起。 中午王芬回家，看见许妤的样子愣了两秒，然后把手中提着的小蛋糕递给许妤，露出了笑夸道：“我女儿真好看。” 许愿则是晚了半小时到家，打开门后一改早上的蔫儿巴，猴急地冲进了厨房，把正在帮忙洗菜的许妤拉了出来。 “姐，” 他的眼睛睁得溜圆儿：“周文康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但我打听到了最近王思杰交了个女朋友。” 许愿压低声线，末了朝厨房里看一眼，觉得不放心，又把许妤拉进他房间，关好门后才郑重其事地说道：“是初三三班的尹若欣，在咱初中部挺有名的，家里开公司，上学坐宝马，之前我哥们说还有高中部的男生来追她。” “之前没怎么注意，今天我特意爬楼去看了眼，挺漂亮的，你说那王思杰长那么猥琐，成绩还不行，正常人谁会像她一样在垃圾桶里挑对象啊。” 许妤眼皮一跳，尹若欣？ 这个名字很耳熟啊。 她来不及细想，就听许愿又道：“我觉得奇怪，所以托我哥们的哥们去打听了一下。” “你猜怎么着？” 许愿卖关子，许妤也配合：“怎么着？” 许愿说：“他在花店连着定了一个月的玫瑰，天天换着花样往尹若欣家里送，什么吃的玩的穿的戴的他也送，还全都是名牌！在学校里悄悄送，出了学校就明目张胆地送！” 许妤蹙眉，听许愿说尹若欣家境优渥，应该不会轻易被这些物质礼物打动。 许愿看她表情，就知道他姐跟他想一块儿去了：“这些都是表面。” 他抚着自己胸口，痛心疾首：“为了打听到真相，我甚至出卖了我的色相。” “许妤，你上辈子是积了多少德，才会有我这么好的一个弟弟。” 也是今天顺藤摸瓜过去，他才发现前不久给他送水的一学姐是尹若欣的闺蜜。 “记得给我报销两张电影票钱。” 他顺势提出了重点。 许妤斜眼过去，许愿立马改口：“一张也行。” “……” “好，半张，半张你总得报销了！不然一张票三十六块钱，你知道的，我平时连吃根烤肠都要犹豫两天。” 许愿让步得相当难过，毕竟他那次犹豫了两天，最后也还是因为心疼他的两块钱，忍下了嘴馋。 这让许妤再一次认识到了这个家的穷困：她的弟弟连一根烤肠都舍不得吃。 她点头：“继续说。” 许愿垂头丧气的：“这条消息不保真，学姐给我说的是这几天尹若欣家的公司好像出了点问题，具体的不清楚，” “就知道她家很需要周转资金，然后王思杰给她打了很多钱过去。” “多少钱尹若欣没说，学姐也不好问，就知道尹若欣之后便同意和王思杰交往了。” 许妤这下想起来了。 尹若欣，小说里一笔带过的炮灰，也是许愿入狱的导火索。 尹家破产后她不知怎么被卖到了地下场，因年轻又长得漂亮，很快便成为了有钱人的玩物。 被注射毒品的那天，正碰上打工的许愿进套房送餐。 她认出了许愿，求许愿帮她逃跑，结果俩人逃到一半就被逮住了。 尹若欣当即被拖进了黑车，而许愿挨了一顿毒打，在小巷里晕了两天才被人发现送去医院。 没过多久，许愿入狱，尹若欣这三个字也再没出现在文里。 许妤若有所思，摩挲着指腹沉默了半晌。 坐在床边的许愿也不说话，不知道是在因为他的电影票钱悲伤又或是其他。 直到门外王芬叫吃饭的声音响起，许妤才抬了头对许愿道：“走，吃饭。” 许愿哦了一声，站起来问她：“你下午要回学校？” 许妤点头，两人眼神交换，几乎是同时开了口：“(不)要给妈妈说(吗)。” 许妤抿唇，许愿也顿了顿，随之应声：“不说也行。” 许妤解释：“你也说了有些消息还不确定，就先别告诉妈妈，她会担心的。” 许愿点头：“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之前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今天一打听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小姑家一向是爱占便宜，精于算计。 一向是有福她家享，有难他家当。 许愿莫名地感觉很不安，这种不安从昨晚开始愈演愈烈，只有在看见许妤时才会稍稍减弱几分。 “今晚放学回来再说。” 许妤安慰性地拍了拍许愿的手臂，语气很是冷静：“别的不提，我们现在已经能确定小姑家有钱了，” “而且超乎了普通水平。” 她说：“咱家不求沾光，只求平安。” “就当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许妤神色淡淡：“对于周家人，我们得提高警惕了。” 第6章 返校 上学这种事，许妤以前觉得就是换个地方呼吸。 她那时念的私立高中纯粹是一个花瓶回收站，身边的同学全都是家里有钱到没地儿花的小姐公子哥们，还是那种家族次子次女，摸不到丁儿点继承权但从不缺吃喝玩乐的废物。 学校的教学理念也只有一条：供学生安全过活三年。 上课爱听不听，考试走个过场。 反正家长会是不开的，排名是不会发出去的，电话更是不会给家长打的。 以至于许妤对自己的实力有点逼数，但不多。 周围都是同类，也没啥竞争压力，她上课听一会儿讲都会被老师夸得天花乱坠，发下来的书翻看几次都会被称之为好学。 每到考试，别人好歹是尊重了试卷，拿手机拍题搜题把卷子抄得满满当当。 许妤则是选择尊重他们的努力，悠哉悠哉地在题目头顶挨个注音，顺便再把题目翻译一遍，英文写在空白处，晃眼看过去也是满满当当。 但现在不一样了。 站在青藤中学校门口，许妤的心情沉重得像是要上战场。 许愿停好自行车后走过来，看见她还在原地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等我？” 许妤：“是的。” 她偏头，神色严肃，“我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许愿点头：“你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 许妤说：“如果以后很多人排挤我，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许愿诧异地看着她：“你不是一直都不受人待见么。” 打小就是独来独往，别说朋友了，连从他姐嘴里问个关系稍微好点的同学的名字，他姐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 爸妈以前还担心她是不是有自闭症，后面长大了才发现她是生性不爱交朋友。 搁现在，说好听点他姐是强者不屑与弱者为伍，说难听点她就是假清高。 总让别人热脸贴她冷屁股，许愿觉得这样不好，但委婉提醒了以后许妤也依旧我行我素。 他在初中部听过形容他姐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成绩好，但装得很。” 所以，许妤今天是开窍了？ 终于发现自己不是人民币了？ 许愿这么一思考，旋即明了他姐问他这个问题的真谛：许妤要面子，问话里加个如果是她最后的倔强。 他懂，他都懂。 他随之也换上严肃的表情，伸手拍拍许妤的肩：“知错就改是好事，真诚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许妤：“……” 不管是看许愿的脸，还是听许愿的话，都感觉有点冒昧。 虽然她看小说的时候也冒出过原主‘看人下碟挺有一套’的想法，但那不过是看到一些剧情后一闪而过的短暂念头。 举例如原主没有朋友，却会在男主转过来后主动和男主拉近关系。 但刚才许愿的第一反应，让许妤甚至有一点同情原主。 唯一一次主动，换来了一辈子的内向。 原主看人不行啊。 挑的都是什么变态。 许妤心情复杂，抬脚跨过门槛，在许愿欣慰的目光中一步步走远了。 没几秒，许愿看着她走远的方向，笑容缓缓消失，紧接着还深刻地怀疑了一下自己。 然后，他边追他姐边喊： “许妤！走错了！高中部在那边儿！” 许愿一脸担忧地把许妤送到了高中部楼底：“你在高二一班知道的？上三楼后右拐，走到尽头的那个班。” 许妤冲他比了个ok手势：“我知道。” “晚自习下课你坐公交回去？” 许愿蹙眉又问，“不然还是我自行车带你回去。” 许妤选择后者：“我带你也行。” 许愿扯了一下嘴角：“得了。” 初二开始许妤就不骑自行车上学了，理由是从家到学校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与其浪费时间骑车，还不如花一块钱坐公交车抓紧时间背英语单词。 让她带他，指不定给他带沟里去。 “晚自习下课我在银杏树那儿等你，” 许愿伸手指指不远处的两棵银杏，“就那儿，我不在的话你就等一等，别先走了啊。” 初中部走读生的晚自习比高中部的早下课五分钟，错开了放学高峰，他从篮球场那边抄小路过来，也差不多要五分钟的时间。 许妤应声：“知道了。” 然后冲许愿摆手，“快上课了你走。” 许愿低头看表，哎呀一声拔腿就跑。 还有两分钟就打预备铃了，他指定要迟到。 这边教室就在三楼的许妤倒是显得十分悠闲。 像她这样卡点进教室的学生是极少数，起码在重点班，大家都是提前十分钟就在位子上坐好了。 所以她踩铃踏进一班教室时，站在讲台上已经拿起了粉笔的孙空都愣了一下。 “孙老师好。” 许妤也有点惊讶，这么巧？ 走之前是物理课，回来了还是物理课？ “哦，许妤啊。” 孙空回神，挥了一下手示意她回座位：“上课了，赶紧的。” 心里却在嘀咕这孩子，换了个发型差点儿没认出来。 许妤点头，转身后却发现班上没有一个空位。 而印象里第二列第五排的那个位置，坐的居然是宋！泽！川！ 不是！ 许妤瞳孔微缩，原主的交际到底是有多差，明明是班长，结果半个月没来上课就被彻底遗忘了？ 他们没有给转学生新搬个凳子桌子，反而让他占用她的位子？ 故意的？那她课桌里的那些书呢？ 许妤扫了一眼宋泽川周围的同学，一人一座，有几个对上了许妤的视线，要么事不关己地避开视线，要么就冲她嘲讽一笑。 孙空显然也发现了这个尴尬的情况。 他把手中的练习册放下，看了一圈低着头的学生，怎么不知道他们心底打的那些小九九：“张豪，赵宁柯。” 他点名靠门的两位男生：“去六楼教室抬一张桌子和凳子下来。” 再对许妤点点头：“你先去张豪的位子上坐一下。” 许妤乖巧地道了声谢，这才往最后一排的俩空位走过去，接着自然而然的左拐坐下，拉开书包把物理练习册掏了出来。 幸好那天回家把练习册带走了。 她庆幸了两秒，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孙空讲题的声音上。 结果刚一挪动桌上的那本练习册，她就看见了封页贴着的“赵宁柯”三个字。 于是她又默默把练习册挪回了正中。 “笑死了，又在装…” 斜前方的女生戳着前桌的后背，两人齐齐转头，看着许妤仿佛是在看戏，咬耳朵的声音都没压低多少：“还班长呢，赵宁柯和张豪都分不清。” “故意的，想吸引赵宁柯注意…” 接连又是好几道不同的视线朝她投来，许妤装作没看见，双手捧着练习册盯黑板。 没法，她脑子里是真没接收多少原主对于班上同学的记忆，只知道原主文理分班后班上走了一些人，又新来了一些人。 刚才孙空叫的那两人她没注意看，当然可能看了也对不上号。 毕竟张豪的名字听起来很新，像是第一次出现在她脑海。 而赵宁柯的名字虽然有一些熟悉，但也仅限于对名字的熟悉感，人长什么样她是一点儿没印象。 当时顺着身体记忆她下意识就往左拐了，也没多想，谁知道她运气这么背，二分之一的概率愣是一点边不沾啊。 第7章 再见 桌子凳子很快被搬了下来。 赵宁柯从后门进的时候，看见许妤坐在他的位子上，些许讶异地挑了挑眉。 “将就放那儿，下课了再调位子。” 孙空看了一眼拥挤的教室，伸手指了指一二列中间的空位，也就是张豪和赵宁柯的位子中间，新桌子一摆，他仨便连成了同桌。 许妤提着书包起身，小声对两人说了句谢谢，张豪下意识看了一眼赵宁柯，继而摆手，“不用谢。” 赵宁柯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瞅了一眼自己的凳子，又随手从抽屉里抽了本书搁上面垫屁股。 许妤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有些尴尬地收回视线，挂好书包后想了想，又悄悄咪咪地从兜里掏出了两块喔喔奶糖。 于是赵宁柯才刚拿起笔，就看见一只细白的手跟做贼一样从左边伸了过来，蜷曲的手指扒拉着他的桌角，伸直一瞬又很快缩了回去。 空空的桌角旋即多出一块十分眼熟的，印着卡通公鸡的长方块糖果。 “在讲27页第14题。” 他侧脸看过去，许妤已经扭了头，又偷偷摸摸地给张豪放了一块红色包装的奶糖。 后者的反应比他给力多了，不仅睁大眼睛在课桌下给许妤竖了个大拇指，又撕开包装非常给面子地把奶糖丢进了嘴里。 嚼两口奶糖，再深沉地冲许妤点点头，压低音量夸道：“有品味。” 许妤回以一个肯定的眼神：“知音呐。” 听着两人的对话，赵宁柯把桌角的喔喔奶糖刨到书边，勾了勾嘴角。 俩傻逼。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傻逼的许妤和张豪，因为一块喔喔奶糖很快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情谊。 “你跟传闻里的不太像啊。” 趁孙空转身写板书的时候，张豪偏身开始和许妤叨叨。 转班前他还在想年级第一能多装，结果开学没几天，还没和第一说上话第一就请假回家了。 现在和第一说上话了，感觉第一还挺接地气的啊。 “怪我太优秀。” 许妤面不改色地给自己的答案画了条红色斜杠，一边听讲一边分心回答：“你知道的，优秀的人很容易遭妒忌。” 传闻这种东西，大半是传坏不传好。 张豪没想到她这么不要脸，但不得不说她的这句话是实话：“其实我觉得传闻传得挺对的。” 许妤震惊扭头：“我的丑陋有目共睹？” 张豪看她两眼，犹豫道：“……那倒没有，你也不丑。” 意识到他会错意了，许妤重遣词扩句：“我的意思是，大家都觉得我人品不咋滴？” “那必须的。” 张豪这下秒答。 他没怎么听说有人攻击许妤的长相，周围多是针对她性格死板，自视甚高，爱打小报告是老师走狗之类的种种在吐槽。 其他的张豪不予苟同，但有一点他觉得很符合他当下对许妤的印象：学霸。 比如他在和她讲话，他却看着许妤一边跟他聊天儿一边刷刷抄黑板抄了一片红色答案，还抄得整整齐齐，十分美观。 就一心二用得怪牛逼的。 “那没法了。” 张豪毫不犹豫的肯定伤害了许妤一秒，她转回头，浅叹一口气，惋惜道：“人无完人，完人全靠装。” 张豪很上道：“你也觉得宋泽川很装？” 许妤迅速改口，眨了眨眼故作镇定：“宋泽川是谁？听起来像是个帅哥的名字。” 张豪：“……” 张豪不敢置信：“从名字你就能听出来他帅？” 顿了顿，他追问：“那我呢？我的名字听起来像不像帅哥？” 他满眼期待地看着许妤，许妤却目不斜视地盯着黑板，以至于当他看见许妤藏在桌下不断弯曲指向前方的手指后，孙空的死亡视线已经死死定在了他身上。 好学生滤镜加持，站在讲台上的孙空只觉得张豪是在骚扰许妤。 孙空一句话也没说，也正是他的一言不发，班上的其他同学发现了异样，纷纷顺着他的视线朝后扭头。 被众人行以注目礼的张豪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硬着头皮坐直身体，他瞥一眼前方还没扭回头的同学，又抓起桌上的一支笔，心虚地往草稿本上写起了1234。 孙空看他老实了，这才重新开始讲题。 之后的半节课，许妤和张豪一句话都不敢交流，腰杆儿挺得笔直，全神贯注得像是在赎罪。 孙空不拖堂，一打铃就停下了讲课。 他有心给许妤调座位，结果看来看去，唯有坐在讲台边的两个学生还和他大眼瞪小眼，其中一个有眼力见的，说话却欠揍：“孙老师，其实班长坐我这里也可以。” “我去坐她那里，一人一列委屈一点没关系的。” 王成咧着白牙，笑得相当灿烂。 孙空想骂他一句“你在想屁吃”，话到了嗓子眼又发现自己是老师，在学生面前应该保持一定的素质。 所以他到底是扬起笑脸，和蔼地对王成说：“你吃硫化氢。” 引得台下一阵哄笑。 因为教室空间有限，而班上人数又多的缘故，孙空到底没找着哪列能让许妤塞进去又不至于太拥挤。 他抱着练习册走到许妤面前：“你先将就坐这里，回头我跟徐老师说一声，看看怎么安排。” 许妤乖巧应声：“好，谢谢孙老师。” 旁边的张豪一看孙空走出了教室，屁股一扭就正对准了许妤，他身体稍稍前倾，左手挡脸，右手指了指前方被一拥而上的座位：“你原来那个座位坐的就是宋泽川。” 语气还酸溜溜的：“你请假了没两天他就转学过来了，听说之前念的华中呢。” “真搞不懂，放着那么牛逼的学校不读，非要转来咱们学校找存在感。” 他说着说着就夹带了一点私人恩怨：“长得跟小白脸儿似的，到处招蜂引蝶。” 说完身体往右一歪靠上了椅背，眼神也随之转移到了许妤身上，一脸幽怨秒变斗志昂扬：“马上就月考了，你可一定要给这细狗点颜色瞧瞧啊大学霸！” “可别让他挫了咱青藤的锐气！” 许妤听见他对宋泽川的评价，立马提心吊胆地往前方看去，发现那边依旧被人群包围后，松了一口气，再扭回头真诚地看向张豪：“看来你对华中的了解还不够深刻。” 张豪虚心求教：“什么意思？” “这样说，华中对上青藤，相当于全国短跑比赛周越对上许愿。” 许妤一本正经：“很多人都不知道许愿是谁，” 张豪刚想发问，就听见了许妤答疑：“许愿是我弟。” “……” 好朴实无华又震撼人心的举例。 张豪知道周越是前不久才破了华国纪录的短跑届超新星，也知道华中一向是985、211的活招牌。 但他没想到这俩联系起来竟然能把青藤对比得这么土鳖。 他有点被打击到了，又不是很死心：“你可是年级第一！” 许妤表面从容：“好汉不提当年勇，这勇提了也没用。” 心底却在咆哮，你小子踏马的想死别扯上我啊！ 宋泽川是谁，他可是全书干了一堆违法事件但仍然逍遥法外最后还人生圆满事事如意的男主啊！ 作者亲儿子！ 别说青藤第一，就算是华国第一的标签贴他身上也是掉了他的身价你知不知道啊路人张！ 许妤很想狂揺张豪的肩膀大喊： 憋说啦！憋说啦！ 宋泽川睚眦必报心眼儿还没有米粒大，你再多说一句，被他听到了你俩腰子可就要搬家啦！ 张豪还想在说什么，许妤却猛然瞥见了前方人群中冒高的脑袋。 她立马从包里掏出一块蓝色的喔喔奶糖递给张豪：“来来来，吃糖吃糖。” 张豪果然被她转移了注意力：“谢谢啊。” 他甚至有些不好意思：“你之前已经给过我一块——诶卧槽！” 他话音一转，似是也瞧见了宋泽川挤出人群，正朝着他们的位置走过来。 “不会是要来给你下战书的？！” 张豪压低音量，把接过的奶糖放在了桌上，准备下节课再吃。 许妤则是看着那张第三次见也依旧觉得相当惊艳的脸，在心里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不几秒，从人群中走出的宋泽川在她桌前停下：“许妤同学，” 他微微一笑，又很快敛下表情，眉间转而笼上了几分歉意。 他张口，声音如春日暖阳般温和： “我坐的那个位置，原来是你的吗？” 第8章 中二少年的内心波涛汹涌 许妤的脑子飞速转动，试图从宋泽川的这句话里找出隐藏其中的玄机。 结果玄机没发现，倒是发现自己的脑子像卡裆的内裤。 裤裤卡。 于是她选择忽略掉自己的这一分无能，再客套地笑起来：“当然不是。” 她睁眼说瞎话：“我没有座位，” 语气也平静得仿佛是在阐述事实，“我以前都是站着上课的。” 听得旁边这学期才分科转来一班的张豪都信了。 他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插嘴问：“但开学那几天你好像都是坐着上的课，是身体不舒服吗？” 前几天他也听说了一点许妤被车创的事，现在想起来，还体贴地又问：“这次回来是恢复好了，以后也要继续站着上课？” 许妤的笑容一僵，扭头看向张豪，再伸手，将他桌上的喔喔奶糖一把抓走： “还没完全好。” 她假笑着：“而且休息的这段时间，我发现我以前跟大家太格格不入了，不合群，所以为了能更好地融入集体，我准备改过自新，以后都坐着上课。” 张豪听她这话，瞬间挺直了身体连连摆手：“什么合群！做你自己才是最好的！” “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大学霸！” 他右手拍上许妤的右肩，坚定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坚强的后盾！我支持你站着上课！” “许妤！你就是最棒的！” 许妤：“……” 简直没眼看他。 她干脆转回头，把视线重新投向宋泽川：“宋同学，快上课了。” 大哥您哪儿来赶紧回哪儿去。 她真是一点也不想跟宋泽川扯上什么关系，只想赶快结束和他的接触。 宋泽川面不改色，淡淡瞥了一眼张豪搭在许妤肩膀上的手。 “这样啊。” 似是在回应她之前的那两句解释，宋泽川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没如许妤的意直接走掉，反而又笑起来，再次开口道：“我还以为，” “桌子里的那些书是你的。” 话末，宋泽川笑意微减：“看来是我想多了。” 他似是不经意地侧过脸，扫了一眼旁边面色有些紧张的几位女生。 再垂下眼睑，笑意更淡。 “快掉了。” 他伸出手，将许妤桌边半截悬空的圆珠笔拿起，轻轻放回了桌面的练习册旁。 许妤眼尖地捉住了他方才微小的动作，顺势朝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宋泽川却忽地掀起眼皮，那双黑得不带一点儿情绪的眼睛宛如一面镜子，映出了许妤的样子。 “很高兴见到你，许妤同学。” 他的声音又轻又缓，念出名字的那刻，许妤下意识挪回了视线。 回神便被他盯得心脏一颤。 就莫名感觉身上有点冷。 许妤啊了一声，刚想问他书去哪里了，话到嗓子眼，却猛的反应过来这样问的话貌似是有些打脸。 再迟疑一秒，急促的预备铃响起，宋泽川也转身回了座位。 “大学霸，站着上课？” 右侧带了些调侃意味的声线传入许妤脑海，她偏过头，见刚才下课后便趴桌上睡觉的赵宁柯扭了扭脖子，从抽屉里翻出一本英语书出来：“挺讲究。” 许妤尴尬笑笑，记忆里隐隐约约有些印象，这人一直是一班的。 张豪旋即探出头：“赵宁柯，看看你，再看看人家。” 他的眼神略带嫌弃：“怕是人家上课站你旁边儿你都不知道。” 从转班坐到赵宁柯旁边开始，他就发现这人一天到晚不是侧着睡就是趴着睡。 他真怀疑赵宁柯上辈子是头猪。 赵宁柯懒得反驳，左耳进右耳出，隔着许妤冲张豪比了个中指，再收手插兜，抬了点下巴去看走进教室的英语老师。 许妤低头把书包里的书都翻了一遍，确实没找着这节课要用的英语书。 她离校的时候，只胡乱从抽屉里抽了几本课本和练习册。 回家学习全靠原主买的辅导书。 而且英语课的话，其实没什么大问题。 许妤想了想，索性把书包里的书装进抽屉，然后拿出一本草稿本摆在了桌上。 上辈子，家里请了外教陪着她一起生活，英德法三门语言便也像平时说话一样，慢慢地就被培养起来了。 以至于她后续出国，交流障碍是没有的，文化差异是能适应的。 但这点也是许妤所顾忌的，她和原主简直就是反着来的。 原主哪科都强，唯独英语有些拖后腿。 她却是哪科都差得相当平均，唯独英语鹤立鸡群。 张豪见她只拿出了草稿本，眼睛都瞪大了：“你书呢？！” 许妤幽幽叹气：“不知道。” 宋泽川刚才过来明知故问，她又装傻充愣摁断了后续沟通的苗苗，到底是不好再凑上去问宋泽川抽屉里的书去哪里了。 现在仔细想想，那些书多半是被以前看她不顺眼的同学搬来扔了，又用什么借口搪塞了宋泽川。 反正她人缘也不好，宋泽川还刚转来。 即便他临时坐了那个位子，怕是她不回来，也不会有人在他面前多说什么。 不然以宋泽川那种虚伪的个性，要是知道那位子是她的，大概会在她进教室那一刻就站起来让座，而不是下课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来问她那么两句。 许妤这边脑子转着，那边宋泽川的脑子也在转。 宋泽川确实没想到许妤还会回来。 他转来前就知道许妤在一班，进教室后没看见她，起初的反应还是许妤请假了。 但想起碰见许妤时生龙活虎的模样，以及班上同学绝口不提“许妤”的态度，他又猜她是不是转学了。 毕竟当时看见课桌里的书时问了同学一句，下午再来抽屉就空了。 旁边的同学说那是临时书桌，他本来还不太信，后面却又有人跟着附和，都说只是临时书桌，他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本打算让管家去查查，到家后又觉得为了一个不是阿笙的人大费精力纯属多余。 她转不转学关他什么事。 以至于小半月过去，再见许妤，宋泽川其实没太认出人来。 许妤剪了头发，抬眼看过去，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新转学的”。 而后孙空让人去搬桌子，他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被戏弄了。 对，是戏弄。 明明周围的这些人都知道那是许妤的位子，却告诉他那是临时书桌，合起来骗他。 上一堂课，宋泽川表面平静，脑海里却波涛汹涌。 他敛下了一切情绪去询问许妤，以为这个曾经被他错认为和阿笙很像的人也许会和那些人不一样。 可没想到，许妤张口就是谎话。 她用那么拙劣的借口，与那群人的为伍。 为什么呢。 宋泽川翻开英语书，眸色渐深。 为什么这些人，还不去死。 第9章 看看她找谁 连着三节课下来，许妤桌上的草稿本已经记成了笔记本。 张豪也瞧出了点不对劲：“你这心也太偏了。” 但瞧得很浅显：“只学物理，对其他科置之不理？”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单手撑着头的赵宁柯一听，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还没等张豪问他笑什么，后门立马堵了三个人冲赵宁柯喊：“宁哥，吃饭！” 青藤的食堂最近正在翻修，学校便在中午和下午都开放了校门，让住校的同学也能出校去饭馆填肚子。 赵宁柯长腿一翘，往后一倒：“不吃，你们去。” 那三人便饿死鬼投胎一样，嗖地一下跑没了影儿。 “吃饭不积极，脑壳有问题。” 张豪小声嘀咕，瞥了一眼赵宁柯，站起来就往外走。 他朋友选了文科还留在七班，现在过去差不多能碰个头。 许妤脑子里没有原主下午吃饭的记忆，还以为和中午一样也是要回家吃的。 刚在心里嘀咕下午就放一个小时多点儿，坐公交车开回都差不多五十分钟，前门便窜出了一个东张西望的头，看见她又收回脑袋，溜了一堵墙的长度赶来后门：“姐，” 许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走，吃饭。” 最后一节体育课提前了十分钟下课，他都跟朋友冲到校门口外的餐馆坐下了，才反应过来他姐现在脑子不大好使，可能吃饭都找不到地方。 所以他立马撇下几个哥们跑了回来。 靠门的赵宁柯仰头看他一眼，又转头看了许妤一眼：“参加短跑比赛的弟弟？” 还真是什么都被他听见了。 许妤干笑两声：“举个例子。” 许愿不明所以：“什么短跑比赛，我不是特长生。” 接着又问许妤：“你怎么坐这里？” 他记得上次来找许妤借钱，许妤坐的前面儿啊。 难道是换座位了？ 一人一列？优等生待遇？ 许妤走出去，凑近后闻到了许愿身上的汗味儿，又有些嫌弃地拉开了点儿距离：“坐哪儿都一样。” 她说：“过会儿我带你。” 许愿懵逼：“你带我什么？” 许妤奇怪地看他一眼：“回家吃饭，我骑自行车带你。” 不然许愿在前面，一身的汗味儿不得熏死她啊。 许愿听了她的话，又看着她认真的脸，顿时在心底感叹自己真是个好弟弟。 他露出一副‘我怎么这么好’的表情，感慨道：“许妤，没了我，你得怎么活啊。” 他老成背手：“算了算了，这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许妤失忆这件事，王芬从医院回来就逮着他唠叨很多遍了。 唠叨的主题：在学校多看着点儿他姐。 医生说了，许妤当时脑外伤比较严重，休养过后失忆是小，活着是大。 其中一条医嘱就是顺其自然，让许妤不要强行回忆再受刺激。 所以许愿很耐心，一边走一边给许妤解释：“下午空闲时间少，不管走读的还是住校的都要在学校食堂吃饭，但这学期食堂翻修，我们下午就去校外吃。” “妈早上不是在铁盒子里放了钱吗？你十块我十块——” 许愿说着说着就是一顿，继而停住脚，猛地扭过了头问许妤：“你不会没看见？！” 许妤一脸无辜：“看见了。” 许愿刚松下一口气，就听许妤又说：“但我没拿。” 她以为那是家里的零用钱，之前早上起来就看见过，一直都是一张十块，所以即便到了今天，她也依旧没多想。 出门的时候脑子里只闪过了“这钱怎么放这里这么久”的念头。 也确实就是一闪而过。 “什么！” 许愿破音：“你一直都没拿？！” 早知道许妤把这也忘了，他就该每天都把她那十块钱拿下。 他错过了什么！ 他错过了活生生的一百多块啊！ 整整半个月的饭钱！ 许妤掏掏兜里：“我现在有两块。” 许愿懊悔和心痛交加：“今天下午的饭钱我先给你垫着，回家记得还我。” 许妤：“……” 她刚想开口说那吃点便宜的，结果话还没出口，许愿就瞬间变了脸，一把把她往后一拽，直接将她拉进了楼道拐角的五班。 才站稳，就听身旁的许愿小声说：“别回头！王思雅！” 于是许妤迅速眨了眨眼皮，看着前方一脸错愕的同学，和善地勾起一抹笑：“吃了吗？” 拿着黑板擦的女生懵逼：“还，还没。” 她的视线随之下移，在许愿抓着许妤的手上顿了两秒。 许妤贴心解释：“我们是姐弟，亲的。” 得到了傻愣愣的回应：“挺，挺像的。” 许妤客套：“哪里哪里。” 然后就这么和对方干看了好几秒，许妤才顶着几道好奇的目光，从容转身，反手抓着许愿的手臂走出了教室： “别激动别激动，我知道你喜欢擦黑板，但君子不能夺人所好啊，” “你把别人的黑板擦了，那别人擦什么呢…” 许妤的声音越来越小，出教室后立马拐了弯下了两级台阶，再松开了手言归正传： “王思雅？来三楼？” 不然许愿为什么让她别回头，高一的教室在四五楼，吃饭的话应该直接下一楼。 许愿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刚才完全没听进去许妤说了什么，现在回神才发现自己一直悬着一口气。 “对，我本来说晚上回家再跟你讲的。” 许愿抹掉鼻尖的汗，稳了稳神：“下午体育课解散了踢球，我们和高一九班组了队。” “里头有个哥最后十五分钟就不踢了，说要回教学楼约女神吃饭。” “我还跟着起哄呢，结果一听他女神是王思雅，我真服了，那啥眼光啊，我都感觉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许愿满脸嫌弃，和之前说尹若欣答应了和王思杰交往的时候一模一样：“球踢那么好，射门贼准一哥们，居然，居然喜欢王思雅？” “那瞎子挑菜还知道摸一下看看是不是新鲜的呢，他咋就又瞎又埋汰，挑个烂叶菜还觉得是好买卖。” 许妤：“……” 许妤无话可说。 许愿嫌弃完，又示意许妤上去看一眼：“算了，先瞅瞅她是不是在你们班门口。” 他说：“那哥走之前还担心赶不上，提了一句王思雅最近老爱往高二一班跑，” “说你们班有他关键情敌，要抢在情敌之前行动。” 许妤一听，下意识地就把情敌这两个字和宋泽川的名字联系在了一起。 “宋泽川？” 她歪头问。 许愿蹙眉：“我不知道是谁。” 许妤若有所思，小说里也没写过这茬。 不过她也没思考多久就冲许愿使了个眼色：“一起过去？假装我忘了拿校卡？” 她穿过来了，剧情总会有变化的。 这些变化或大或小，总归是不会和原来一模一样了。 与其无谓地执着于偏差，不如看准目标一步一步走就是。 许愿犹豫片刻，点头：“走。” 第10章 也给你取个外号吧 许妤和许愿又踩上两级台阶上了楼道。 只不过没往前几步，许妤便扯着许愿的衣服转身：“吃饭。” 许愿：“啊？不看了？” 许妤点头：“我知道她找的谁了。” 刚刚猜错了，以为王思雅是看上了宋泽川。 但是王思雅就站在后门，像是正在和谁交谈，还低着头笑。 原来是赵宁柯。 许妤吃瓜似地啧了一声。 摸着良心讲，赵宁柯长得挺帅的，小说里没出现他的名字甚至让许妤觉得有点不合常理。 不过以她看书多年的经验来讲，赵宁柯那气质确实也不太适合这种霸总虐文，他更适合当黑道文男主。 成长型大佬，深藏不露嘎嘎猛的那种。 她瞅他那大寸头板正得很。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校门，许愿带许妤去了条小吃街，找了家还有座位的盖饭馆，一人点了一份八块钱的肉丝盖饭。 刚坐下他就开始回忆细节，从筷筒里抽了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许妤： “她手里提了东西。” “幸好我反应快，她又和她朋友说话呢，估计也没瞧见我们。” 许妤接过筷子：“刚才就想问你了，” “躲王思雅干嘛，跟做贼一样。” 许愿顶着筷子戳开外面的塑料膜，不情不愿地蠕动了两下嘴皮：“就是躲瘟神。” 他把筷子掰开，分成两根有一搭没一搭地磨着，许妤觉得不对劲，问道：“她怎么瘟神了？” “没什么。” 许愿含糊。 “行，你不想说就算了。” 许妤不勉强，低头去弄筷子：“她现在在高中部，你们碰面的机率也不大。” 许愿沉默，抽了张纸给许妤擦她面前的桌面。 过了小会儿，他才把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慢吞吞地打开了话匣子：“之前，王思雅还在初中部的时候，老喜欢使唤我帮她做这个做那个。” “要我给她跑腿买东西送她班上，又要我随叫随到，天热的时候让我每个课间去她班上给她扇风，还有搬书搬桌子之类的。” 有时候他想上厕所都得憋着，不然去晚了王思雅会掐他。 他腰间的肉青紫过，破皮过，有一次王思雅下手重了，还给他掐出了血。 “你都没让我干过这些。” 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许愿语气平淡：“动不动就揪我脸，掐我身上，要是人多的话，她还要其他女生也过来掐我。” “挺痛的。” 许愿低头。 “她说我胖，说得很大声，让其他人来掐我也是要她们来感受一下我的肉是不是又肥又厚。” 每次王思雅笑着给别人说他从小就跟土狗一样听话，还说他怂，胆子小，让那群人收敛点别吓着他的时候，他的沉默只会让那些人下次更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摆着一副老子的架子，张口闭口就对别人说我是她小弟，说我那么胖就该给她们多跑腿运动。” “她说我是公用的跑腿肥猪，每次跑完腿就要我给她们鞠躬，感谢她们给我创造减肥的机会。” 许愿顿了顿，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这学期她去了高中部，碰见我还非要过来拉我几下装熟，要我去她班上找她。” “我没去，前天晚自习下课她就和她一朋友来堵我了。” “说最近天黑的快，她朋友一个人回家不安全，让我去送她。” “真的有病。” 他不送，还被王思雅那朋友莫名其妙地甩了一巴掌，说让他等着，要给他好看。 他没把后面这事告诉许妤，也没把那巴掌放心上。 他觉得，如果真被找麻烦了，那大不了挨一顿打就是了。 又不是没被打过。 小时候王思杰阴着打他的时候多着呢。 许妤怔愣：“这些你之前跟我说过吗？” 许愿别扭：“你以前不爱搭理我。” 那就不是失忆的问题，是单纯没给原主讲过。 看许愿那样，许妤忽地觉得心口发堵。 还没意识自己现在是护犊子的不悦，许妤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听她的话？” 许愿声音更含糊了：“不是听她的话。” 他说：“她比我大。” 去年他刚上初一，而王思雅已经初三了。 她旁边的那群女生都跟混混似的，满口脏话，气焰嚣张，黄腔也是一句接一句，他真觉得生理性不适，又实在是惹不起。 看见王思雅，他下意识就是要躲。 “肉丝盖饭，小心烫哦~” 店家热情朴实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许妤抬头说了一声谢谢，许愿也跟着说了一句谢谢阿姨。 他的那句“她比我大”，听得许妤思绪万千，筷子插进饭里，半天没撩起饭来。 记忆里，许愿去年还是一个一米六冒头的小胖子，在家里总是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肺傻乐呵的模样。 即便无缘无故地甩他脸色，他也是过一会儿就又会巴巴凑上来讨好。 许妤掀起眼皮，看着旁边埋头吃饭的许愿有些恍惚。 貌似就是今年暑假他才抽了条，猛地蹿高了十多厘米，一下就长成了青涩又朝气的少年。 依旧外向，依旧开朗。 明明一个人走在阴影之下，却一副他也晒到了太阳的模样。 许妤低头，默不作声地夹起一口饭送进嘴里。 “王思雅最近还来找你？” 许愿吃得很快，许妤刚吃掉半盘盖饭，他已经把自己盘里的最后一粒米刨干净了。 像是没吃饱，许妤问他的时候，他还捂着肚子皱着眉：“嗯，前天晚上找过一次，昨天跑操又碰见了一次，让我去小超市给她朋友买卫生巾。” 许妤扭头：“你去了吗？” “没去。” 许愿眼珠子一转，盯向了她盘里的饭：“你还吃吗？” 许妤嚼巴两下嘴里的饭：“要吃，你没吃饱的话就再点一份。” 许愿便又不说话了。 许妤瞅他：“咋？你那钱留着买棺材呢？吃都舍不得？” 她知道许愿抠搜得可以说是有点小气，但没想到他竟然小气到对自己的肚子都斤斤计较。 许愿不理她：“吃你的。” 许妤哼哧哼哧一阵，也把盖饭吃了干净。 她吃光了整盘也不过是刚好饱了的程度，许愿比她小，又还在长身体，多半是没吃饱的。 也不知道他那钱是要省着干嘛。 许妤看着许愿付了钱，想了想把自己的两块钱掏给了他：“剩下的回去还你。” 许愿接了：“成。” 回校路上，许妤站在马路边等红绿灯，老远就望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赵宁柯？ 他咋和一个光头男站太阳底下，不觉得对面那男的脑壳反光刺眼么。 许妤眯眼，不几秒后对面指示灯里的红灯暗下，绿灯亮起，她便也收了去看赵宁柯在干嘛的心思，快步走过了斑马线。 踏上人行道的刹那，许妤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停住脚看向了许愿。 “你耳朵上那两道口子也是王思雅弄的？” 穿过来后在家里吃饭，许愿一直坐她右边，她很早就注意到许愿左耳里有一道月牙形的浅痕。 后来瞥见他耳背后对应着一道相同的口子，她也没多想，只当是男孩子玩闹不小心弄出的伤疤。 现在她觉得不是了。 许愿抬手摸了摸左耳：“有吗？” “不知道，忘了。” 许妤停住：“我没说是你左边耳朵。” 她仰头看着许愿：“除了这里，你身上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她弄出来的伤？” 许愿不想说：“都没事了，走了走了，我还要去办公室数卷子。” “回高中部的路你还记得，过会儿我直接回班上，你——” “小肥猪！” 话没说完，身后一道熟悉又带着几分嬉笑的声音直接喊得许愿身体一僵。 许妤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没说话，转身微微上前半步，把许愿挡在了身后。 “啊，是你啊许妤。” 王思雅一副才看见许妤的样子，走上来后还有些惊讶：“你剪头发了？” “我刚没认出来，还以为是许愿背着我偷偷交女朋友了呢。” 她笑意盈盈，背着手歪了头去叫没转身的许愿：“小肥猪，叫你你怎么不理我呀，我可是你姐姐诶！” 这头肥猪逆袭了以后，她好几个朋友都起了些“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小心思，巴着她的频率变高了不少。 听说开学以后许愿还挺受欢迎的。 这让王思雅不免有些得意。 哼，她可是许愿表姐。 许愿一直对她言听计从，对她的命令无有不依，想来那群女的也只能在旁边可劲儿地羡慕她。 就羡慕，酸！ 许愿只听她的话！许愿只和她亲近！ 算那些女的长眼，知道讨好她才有机会和许愿近距离接触，知道谁有资格和许愿交往全是她说了算！ 这几天来巴结她的人一个接一个，都要把她捧上天了。 现在看见许愿，王思雅只想在大众面前展现一下许愿对她的百依百顺。 貌似前几天的吃瘪根本没让她意识到许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敢反抗的怂包了。 “怎么啦？是小肥猪害羞，不好意思转过来看姐姐了吗？” 她口无遮拦地开着玩笑，伸出手就要去挽许愿。 结果还没碰到许愿小臂，旁边的许妤就将她的手一把拍开。 “我看你脸上那俩窟窿挺像眼睛的啊，怎么瞎成这样。” 许妤绽开笑脸，开朗道，“你没认出我，我倒是你一出声就闻出味儿来了。” “这不是我口臭妹嘛。” 她一句一句回敬王思雅的招呼：“对了，第一次这么叫你你可能不太习惯，没关系，我先原谅你。” “以后我多喊喊你就习惯了。” “口臭妹，口臭妹，这个名字你喜欢？” 许妤笑得天真：“毕竟我是你姐姐诶，给你取一个适合你的名字是我应该做的。” “下次叫你，可得记着理我呀口臭妹。” 大概是没料到许妤会突然朝她发难，王思雅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你说什么呢许妤。” 许妤看着她身后跟过来的两女一男，笑意淡了些，在王思雅开口后微微侧过脸缩了缩脖子，又抬起手挡在脸前，扇风似的动了动手指：“啧，” 嘀咕的声音不小：“耗子烂她嘴里了么，这么熏。” “还敢说话呢。” 许愿侧过身拉住许妤：“走姐，” 他眼里满是嫌恶，“熏得我想吐。” 王思雅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个许妤说她嘴臭，一个许愿居然还敢应和？ 她音调拔高：“死肥猪你——” “别给脸不要脸啊，油头婆。” 笑意彻底敛下，比起王思雅显于表面的恼怒，许妤出言打断她的神色平静得仿佛置身事外。 目光重新落回王思雅脸上，许妤轻嗤： “你眼睛上那俩双眼皮贴都翘边儿了，怎么，也没人叫你一声翘边儿姐，给你提个醒？” “还有，” 她扯扯嘴角：“要么别穿露脐背心，要么把你外套拉链拉上。” “肚脐眼都黑得能搓泥了，搓泥侠。” 第11章 他能比我封建？ 王思雅只觉得有一股气唰地冲上脑门，让她恨不得扑过去撕烂那张风轻云淡的脸。 许妤这个贱人！ 居然！居然给她取这么多个外号！ 要不是现在在校门口，她非得狠狠地扇她几巴掌，再让她下跪认错！ 眼里的怨毒几乎就要覆盖过理智，王思雅的后槽牙紧了又紧：“许妤，你才是别给脸不要脸。” 许妤不屑：“先去刷个牙洗个澡，脏脏包。” 霸凌许愿的事，还没跟她算清楚呢。 话刚出口，许妤忽地心思一转，上前两步故意倾身凑到王思雅耳边低声道：“你要是老实点儿，我就只跟你算以前的账。” 然后站直身体，明媚的小脸扬起挑衅的笑意：“听话，” “没妈王八。” 最后四字一出，似是在稻草上落下了一粒火星，轰地将稻草吞噬于火海，连带着烧着了王思雅最后的理智。 几乎是面目狰狞地，她抬起右手，用尽了全力朝许妤的左脸打去。 两人相隔不过半米，许愿反应过来要去拽许妤的时候，眼前却闪过了一个更快的阴影，“咚”地一声砸在了王思雅头上。 “啊！” “思雅！！” 接连两声痛呼和惊呼，引得往来人流都停下了步子，齐齐往声源处找去。 王思雅向后踉跄几步，噗通一下摔在地上，她那俩朋友也赶紧从后面赶了过来。 落地的篮球蹦跶的幅度越来越小，最后前滚一小截，停在了路灯旁。 有人目睹了全程，或是惊恐或是兴奋，都开始和身边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目光时不时落在弯腰捡球的人影身上，好奇和惊艳掺半。 “抱歉，手滑。” 将捡起的球在手中转了一转，赵宁柯眼神落在倒地的王思雅身上一秒，再收回视线问许妤：“几点了？” 许妤被许愿拽到身后，站稳身形后甚至还有些惋惜：“不知道，” 她耸耸肩：“估计还早。” 许愿心有余悸地看着她无所谓的神态，生气之余更多的是后怕。 他不敢想，要是那球再晚来一秒，王思雅的巴掌落在他姐脸上会是什么样。 他又后悔，不该告诉许妤自己被王思雅欺负的那些事。 今天这出要是王思雅把许妤记恨上了，指不定又要让他姐本就孤立无援的学习生活变得更加艰难。 许愿抓着许妤的手紧了紧，转脸去看王思雅的眼神晦暗不明。 爸是不会替他和他姐出气的。 永远都是他们在忍气吞声。 他松手，许妤却一把反抓住了他：“没事的。” 她眼尖地瞧见了许愿眼神的变化，许妤软下声音对许愿道：“我没事。” 她说：“问问王思雅怎么样了，去不去医院。” 这出戏结束得太快可就不好了。 一旁的赵宁柯看她一眼，像是听进去了她的话，走几步蹲下，抱着球去问扶着王思雅的俩女生：“去医院？” 他下手有轻重，如果王思雅非要装出一副出了大事的样子要去医院，那他就得被坑医药费了。 被王思雅倚着头的女生知道赵宁柯，也知道眼前这男生是她姐妹喜欢的人。 见赵宁柯过来，当下便和对面的女生对视一眼，有了几分小心思：“嗯，思雅好像晕过去了，” 她揽着王思雅的肩膀，一副很紧张的样子：“还是送她去医院看看才行。” 赵宁柯：得，这坑他挨定了。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学校的保安姗姗来迟，从人群里挤出了身体：“这是怎么回事？” 保安看着地上的几人，特别是闭着眼的王思雅，一下觉得坏事了。 “我的球砸了她头，要去医院。” 赵宁柯简洁道，“麻烦叔打个120。” 他站起来，也没提让人先去找医务室的校医过来瞧瞧。 刚才许妤满脸写着可惜的表情太过明显，他看出来是他多管闲事了。 保安急匆匆掏出手机，还没把2摁出来，一道天籁般的声音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坐我的车去医院。” 宛如神只临世。 声音的主人明明穿着一身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校服，可阳光落在他身上，却照得他那张矜贵而温润的脸庞都在朦朦胧发着光。 许妤甚至能听见宋泽川出场后周围此起彼伏的卧槽声和吸气声。 “好帅卧槽！” “卧槽他是谁啊，怎么以前没见过啊卧槽！” “这是我们学校能拥有的学生吗我透，帅得跟我们班那群男的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啊！” “天使，妈妈我看见了天使呜呜呜…” “老天爷，要是能让他看我一眼，以后就算是让我开豪车住豪宅我也愿意啊！” “同学，你这怎么还连吃带拿的呢！” “啊啊啊幸好咱们去买奶茶了啊潇潇！！不然就看不见他了啊啊啊！！！” “诶诶，你带手机了没？带了？带了就快拍啊！” “……” 旁边的人激动得像是和尚第一次开荤，许妤掏掏耳朵，又揣起手对许愿感慨： “这小子是真帅啊。” 许愿：“……” 现在是感慨这个的时候吗。 就连抱着王思雅的女生都看呆了眼，人群自觉给宋泽川让出了一条道，她看着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身影，只感觉韩剧高光照入现实，她命定的男主终于和她相遇了。 宋泽川停在保安旁边，目光略过前方的三人，又堪堪落在许妤身上。 “走吗？” 他看着许妤，仿佛送不送王思雅去医院的决定权在许妤手里。 原本站着看戏的许妤还在比较他和赵宁柯到底谁高一些，结果宋泽川朝她这么一问，她不得不先暂停比较，回答道：“走。” 她说：“谢谢宋同学。” 保安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你们都哪个班的，来个人去通知班主任！” 然后说：“赶紧的！先送那位女同学去医院！” 许妤闻言，先是看了看赵宁柯，又看了看王思雅那几人。 最后扭头，问宋泽川：“你家车几个座啊？” 宋泽川：“……4座。” “哦，那你要去吗？” 宋泽川面不改色：“你说呢？” 如果许妤想要他去，他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走一趟。 宋泽川微微抬起下巴，潜意识里已经做好了点头的准备，接而却听许妤叹了一口气，道：“好，那不打扰你了。” 刚才听他说话的语气，许妤已经在电光火石间察觉到了一丝丝异样。 恍然过后，许妤明白了。 这丝异样，就是宋泽川为了维持温和有礼的人设，而连拒绝都只能表达得如此委婉的装模作样！ 万一碰上个不机灵的，怕是根本听不懂他的委婉。 许妤在心里叹了口气。 幸亏她聪明，而且她也不是个喜欢勉强别人的人。 既然宋泽川不好明面拒绝她，那她就给他台阶下好了。 “学习最重要，我理解的。” 许妤开了口，用‘我都懂’的眼神安慰宋泽川：“你回去上课，我们这里人多，没关系的。” 宋泽川：“……” 心情更不好了。 许妤对他说完，转而又去叮嘱许愿：“回去上课，晚上不用等我了，出医院后我应该会直接回家。” 许愿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我打车。” 许妤还想说什么，保安又开始催促：“还磨蹭什么啊！走啊！” “快把那女同学扶车上去！” “我，我扶不起来思雅。” 刚才说送王思雅去医院的那位女生面露娇羞，眼含春色，一眼接一眼地往宋泽川那方飘，连说话的声音都夹了两个度：“能，能来帮帮我吗？” 即便心情差到了极点，脸上也没露出一丝的不悦，宋泽川礼貌道：“我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许妤：“我跟你去认认车。” 许愿一言不发，闷头跟着他姐走。 留赵宁柯原地抱着球，众人视线齐聚，他冷脸：“男女授受不亲，我封建。” 又冷笑：“她是猪吗，两个人都扶不起来。” “你俩扶不起来那还有个男的，不也跟你们一路的，怎么，那男的刚才都跟你俩手牵手了，一对二，我还连楼下母狗的头都没摸过。” “比啊？他封建得过我？” 第12章 火上浇油，去医院 王思雅的脑子嗡嗡一阵，被许妤激怒后又被球砸的火气燃得正猛，赵宁柯的一声‘抱歉，手滑’，就把她满腔怒气化为了小鹿乱撞的欣喜与羞涩。 是他！ 因为担心自己倒下的姿势不够优雅，趁徐莉莉和周瑶过来扶她的时候，王思雅还顺势将挡着她脸的头发都晃到了脸侧。 徐莉莉也不愧是她的好闺蜜！ 居然知道给她制造和赵宁柯相处的机会！ 她被赵宁柯的球砸了，那只要她继续装晕，赵宁柯就不会不管她，也许还会非常愧疚，接着还会持续关心她的伤势。 要是她再装久一点，这一来二往的，不就能和赵宁柯日久生情了么！ 压住心中激动，王思雅闭着眼，心里盘算得美滋滋的。 直到听见赵宁柯说她是猪，紧接着徐莉莉一声尖叫，像是被周瑶推倒了，连带着她也上身不稳，脑袋一下磕在徐莉莉的小腿上，还被徐莉莉挣扎着收腿的动作踢得肩痛背痛。 “徐莉莉，你敢勾引我男朋友！” 再下一刻，周瑶变调的声音传入脑海，她的头发也被扯进了两人的争斗。 她痛得晕也装不下去了，伸手捂着像是快被扯掉的头皮尖叫：“周瑶你疯了吗！打我干什么！” 这两人一个压她身上误伤她，一个还不断用脚踢她，她真的受不了了！ “让开周瑶！你真的疯了！” 王思雅的痛呼并没有让事态得到缓和，反而让周瑶扑打的动作更狠。 徐莉莉则是一边躲避周瑶的抓挠一边啜泣，挣扎着想把脚从王思雅身下抽出来：“我没有勾引你男朋友！是李胜他强迫我的！” “你个贱人！！每次我和李胜在一起你都要过来插一脚！你是真的贱！连我的男朋友也要抢！” “啊！” “干什么啊干什么啊！” “住手！都住手别打了！” 保安看着地上突然就扭打起来了的三人，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儿拉架才好。 特别是那个晕了的女同学还被压在底下叫得凄惨，他急得赶紧拉了几个吃瓜同学：“快把她们拉开！” “别打了！！” “徐莉莉我跟你没完！” 周瑶不依不饶，谁拉她她就给谁巴掌，拉架的场面一度混乱得吃瓜群众都后退了好几米远。 赵宁柯拧眉，注意到悄悄躲进人群，又偷摸开溜的一个身影后，几步追过去，揪住那男生后领：“跑什么，” 他把人拽回闹剧中心：“那么能耐，现在去一手牵一个把她俩牵开呗。” 许妤从车窗里探出头，嗅到了浓浓的瓜味。 “好多人啊。” 她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校门口，感觉自己好像在短短几分钟内错过了什么。 “哎，看不清。” 她只能看得见脑袋，各种各样的脑袋。 宋泽川慢吞吞地从后面走过来，看着她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来气。 他不冷不热地讽道：“许同学下车看，能看得清楚点。” 许妤依依不舍，根本没听出他的讽刺：“再坐两秒。” 这车座子是真软啊，软得她都想躺上去睡一觉再说。 宋泽川也是真低调，保姆车开宾利，车外头却换的是一个她没怎么见过的车标。 她第一眼看到这车型和车标的时候，还以为是她记忆出了问题，坐进来看见车内配置才确定了这家伙是真的装呐。 连坐的车都要装得这么平平无奇。 前头的司机把着方向盘坐立不安，时不时瞥一眼后视镜里的许妤，又偷偷看一眼站在外头的宋泽川。 他真的要载少爷的同学去医院？ 少爷还不上车？就他一个人去？ 他很慌，来给宋泽川当司机时他听上一届同行吐槽过，说自己不过是让外人坐了一回车，而且还是询问过宋泽川且得到同意后才让他小姑子上的车，结果转头就被开了。 管家给的理由是少爷有洁癖。 那同行说自己是有一万张嘴都说不清，说当时宋泽川坐后座，他让小姑子上车是真的得到了宋泽川的准许。 而且他还特意让小姑子坐的副驾，生怕小姑子打扰到宋泽川，从头到尾连宋泽川的一根汗毛都没碰到。 司机咽了咽嗓子，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 今天过后他就得回家了。 全然不知自己声儿都不敢出的表现落在许妤眼里就成了稳重。 许妤磨蹭了好几秒才打开车门下车，关门的时候还冲宋泽川感叹道：“你家司机找得很有水平啊。” 不像她原来那司机，叽叽喳喳的，话密得很。 宋泽川：“呵。” 下车后，许妤在人群之后晃了晃，听着从中心传出的几声“散了散了，都散了！”，踮起脚，试图找个稀疏的空隙挤进去。 没坐车的许愿揣着两瓶水跑过来，一瓶递给宋泽川：“谢谢川哥。” 一瓶拿手上，走到许妤旁边：“里头怎么了？” 许妤：“不知道啊，你看看。” 许愿听话地伸着脖子：“好多人啊。” 宋泽川：“……” 怪不得这俩是姐弟。 “让一让！让一让！” “都让让！” 貌似又多来了几位执勤的老师，许妤和许愿看清楚从人群里披头散发出来几人时，第一反应就是刚才走早了。 好戏没看着。 保安在最前面，看见许妤后也顾不得整理自己被扯得皱巴巴的衣服了，只说一辆车可能坐不下，又指指身后狼狈不堪的王思雅，示意先送她去医院。 许妤拉开车门，这车除去司机只有三座，她贴心的补充：“后面挤一挤，还是能坐四个的。” 司机在心里直呼许妤活阎王，来四个，这是嫌他下岗不够快啊。 最后还是一位老师陪同王思雅坐了后座，许妤跟着挤后排，然后赵宁柯拿着许愿递给他的水，黑着一张脸上了副驾。 许妤还有心思问他：“你脸上那巴掌印谁打的啊，这么狠。” 她瞅着那红印，共情得自己的脸都在隐隐发疼：“五根手指就印了四根上去呢。” 赵宁柯周身仿佛笼着一层可见的怨气，答：“五根都在，这里，五根。” 他扬起下巴，一道清晰可见的刮痕还在往外渗着血珠。 “哎呀！” 许妤缩回头，不忍道：“太狠了太狠了，差点儿就划你大动脉了。” 赵宁柯也是满肚子的火：“莫名其妙！” “她简直莫名其妙！” 他强调。 刚才他逮住了叫李胜的那男的，想让李胜去把纠缠在一起的那俩女的拉开，结果周瑶发起疯来忒彪悍，一手拽着徐莉莉头发，另一手扯着李胜衣服，身体将王思雅碾在下方，嘴还能咬去拉架的同学的手。 李胜把她挣开，她就爬起来踩着王思雅追过去，挡都挡不住，他只不过是站在旁边擦手都挨了周瑶一巴掌。 直接给他打懵圈了。 “我都没拦着她！” 赵宁柯愤愤。 许妤跟着愤愤，情绪价值拉满：“那她实在是太可恶了！” “你没拦她，她凭什么打你！” 赵宁柯脑子一热，顺着许妤的话就说了：“对啊！那男的在大街上跟她朋友手拉手了都，我帮她认清那俩人的嘴脸她凭什么打我！” 许妤吃到瓜，又迅速换上严肃的神色地批评道：“太过分了！” “你这么帮她，她简直是不知好歹！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咳咳——” 旁边的值周老师听不下去了：“你们都冷静点。” 于是许妤闭嘴，收敛地伸出一只手拍拍赵宁柯的肩，大有安慰他别生气了的意思。 赵宁柯憋着的那股火被许妤引了出来，再被她一拍，就像是被顺了毛，皱着的眉头旋即松了开来。 瞧他那好哄的样子，许妤对他的印象顿时改变了不少。 初见还以为赵宁柯是高冷校霸那挂的。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好骗。 话一说多就看得出他是个傻白甜。 车内安静下来，唯有畏在角落的王思雅还在小声啜泣着。 她现在浑身都痛，特别是手还被周瑶踩了一脚，像是骨折了，动一下就钻心似地疼。 听见许妤在旁边若无其事和赵宁柯交谈的声音，她心里的委屈与怨恨被无限放大。 都是因为许妤！ 王思雅的头发遮着脸，也挡住了她眼里的怨毒。 要不是许妤犯贱，刚才根本不会发生那些事！ 她在赵宁柯面前精心维持的形象全毁了！ 都怪许妤这个贱人！ 王思雅拳头捏紧，后槽牙磨得恨恨。 她是不会放过她的！ 第13章 来了 等待王思雅做检查的时候，许妤被老师安排去陪赵宁柯处理颈部的伤口。 “你下午不吃饭不饿的么？”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护士用棉棒浸了酒精给赵宁柯擦血，没话找话。 赵宁柯仰着头，喉结滚动：“饿。” 许妤讶异：“那怎么不吃。” “没钱。” 大概是有了几分交集，赵宁柯对许妤并不像对其他人一样爱搭不理的，反而盯着天花板，有一句就回应一句。 许妤哽住，狐疑地往他身上打量一番，又盯着他的脸不确定道： “你这面相挺富贵的。” 看起来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赵宁柯一下笑开，冷漠的脸庞顿时变得十分生动：“你还会看面相。” “会一点。” 许妤实话实说。 毕竟以前经常跟她爸去寺庙捐款拜神仙，她单方面认为她已经跟那里的主持熟得能穿同一条裤衩了。 而且庙里有位渡空大师，千金难买他一卦，她却打小就能凑过去问大师她今天不做作业明天会不会挨揍。 总之，大师不收徒，却会回答她提出的各种问题，更不避讳她在旁边儿光明正大地偷师。 久而久之许妤便也摸着了点皮毛，特别是关于钱财方面的，看盘看相也许她说不准十分，但对个大概的能力还是有的。 “是么。” 赵宁柯挑眉，语气谈不上认真也算不上敷衍。 他说：“借你吉言。” 许妤认真道：“你信我。” 虽然不知道赵宁柯那句没钱是不是玩笑，但她确实看他是个当有钱人的料子。 “信啊，怎么不信。” 赵宁柯懒洋洋应她，谁不想发大财啊。 更何况这吉利话还是说给他听的。 护士小姐姐最后给赵宁柯抹了一层碘伏，就让他俩走了。 的，没收钱。 “姐！” 刚走出应急处理室，许愿的声音一下拉停许妤的脚步，她转过身，看见许愿有些气喘地跑过来：“老师让你联系爸妈了吗？” “我打给了爸。” 许妤说完，回头问赵宁柯：“先去大厅坐一会儿？” 王思雅那边还早着呢，他们过去帮不了什么忙。 赵宁柯没有异议，点头：“嗯。” 三人走去了等待区，许妤找了空位坐下，赵宁柯和许愿一左一右，也一前一后在她身旁坐下。 拨弄着校服的拉链，许妤开始思考过会儿许正松碰见周让梅会发生什么。 因为她是故意激怒王思雅的。 王思雅趾高气扬当大姐头当惯了，是经不得激的。 那巴掌要是打到她脸上才是她想要的效果。 校门口人多，还有监控，许妤想利用这个机会试探许正松的态度。 她想看看许正松在周家人和她之间会选择站在哪一方。 虽然是个临时冒出的不伤敌还自损的法子，但这至少是个机会，时间太紧，高二的生活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比起搜集周家人心思不纯的证据摆在许正松面前让许正松去抉择，许妤更偏向于创造出她和周家人起正面冲突的机会，让相关者凑在一起，她也能更快地确认许正松真正的态度。 如果她被王思雅打了。 许妤想，许正松是会像以前一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宁愿自家退步也要维持和周家人的和睦，还是会硬气起来护着她？ 若是前者，那么她会立刻放弃父亲这个代名词。 就算是她之前的那个爹，也没教过她受了气还要向别人低头的理。 只教过她没用的人就该舍弃。即便是要付出断腿的代价，也要把拖后腿的累赘彻底断在身后。 可惜那巴掌到底没打着她，现在她还算是理亏的一方。 许妤浅叹一口气。 她对许正松其实是抱有期待的，并不想一来就把这个家撺掇分离，提早把他这个隐藏的炸药包踢出家门。 也许是因为许正松和她上辈子的爸爸不一样。 话少沉默，却处处温柔。 家里的花是他养的，休息日的饭菜和家务是他包了的，许愿和她爱吃的食物是他记在心上，隔三差五就会弄上饭桌的。 她还记得初见许正松的那句“咱姑娘不用那么懂事”，记得那张让她紧张了一路的五十块钱。 也记得她在家里闷头苦补高一课程时，许正松给她炖的梨汤和各种换着花样做的果茶。 …… 回想这大半个月来的相处，许妤的目光忽地有些黯淡。 她霸占了原主的家人，现在还在打算对她的家人进行取舍。 旁边的许愿敏锐地感受到了许妤的低落，他偏头，没有问怎么了，反而用肩碰碰许妤的肩膀：“没关系，” 他说：“我在呢。” 他以为许妤是在担心许正松碰上小姑又会无条件退让，而小姑向来得理不饶人，指不定王思雅怎么编排几句，他们家三个加赵宁柯家两个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所以他郑重其事地对许妤道：“要是小姑敢动手，我就给她还回去。” 谁管她是不是长辈。 笼在许妤心头的阴霾被许愿的几句话一扫而空，她勾了勾嘴角：“好。” “对了赵哥，” 看着许妤笑了，许愿这才放下心来探出脑袋给赵宁柯提醒道：“你家里人是谁来啊？我小姑很凶的，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是阿姨来的话到时候记得让阿姨站后面，小心被误伤。” 许妤默默伸手把许愿摁回靠背：“他家里人不用来。” 许愿刚想开口问为什么，许妤就及时堵住了他的嘴解释：“你赵哥帮我挡了王思雅那巴掌，咱就不要恩将仇报通知他家里人来给他惹麻烦了。” 许愿有点懵，不是赵宁柯手滑才砸了王思雅吗，什么叫帮他姐挡巴掌？ 许妤收回手，从包里掏出仅剩的一颗喔喔奶糖塞给赵宁柯：“吃。” 刚才她打了电话，老师又让赵宁柯打。 赵宁柯打给了他妈，结果电话一通，他只说了一句“我是赵宁柯”，没摁免提的手机就传出了一阵串夹枪带棒的咒骂。 自带搓麻将的背景音乐，女人尖锐变调的辱骂夹杂着各类不堪的生殖词汇，听得她和一旁的老师沉默又尴尬。 可赵宁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连表情都没变分毫，听他妈在那头骂了十多秒，又把骂完就被挂断的手机递给老师： “她来不了。” 老师有些讪讪：“那，那你父亲呢？” 赵宁柯更是冷淡：“死了。” 他说：“医药费我自己能出。” 许妤当时就纠正道：“你只砸了她头，不用全给。” 下楼处理伤口时又慢吞吞问：“你扔那个球，是为了阻止王思雅打我？” 赵宁柯没回答，许妤也还没傻到认为他真的是手滑才砸中了王思雅的地步。 想了想，她又说：“你那部分的医药费你不要给，我给。” 结果赵宁柯瞥她一眼，印证了她的猜想：“不是我多管闲事了吗？” 他那眼神也仿佛是在说“既然是他多管闲事，那医药费就该他全付”。 …… 现在许愿提到这茬，许妤觉得还是别揭人伤疤了。 许愿虽然一肚子问号，但也会看脸色，许妤把他摁回座位他就干坐着闭了嘴。 等了小会儿，一道急匆匆的身影从医院外赶来，和许妤记忆里的人样完美重合。 她伸手就把许愿的头往下按：“来了！” 周让梅的攻击力太强，他们没必要现在就去撞她枪口。 “小姑？” 许愿弯着腰问她。 许妤弯着腰答：“嗯。” 不远处的女人一身富态，戴着金项链，佩着金耳环，腕上的金手链串了好几串，手指上的金银戒指也差不多套了七八个。 她昂着下巴，一张又薄又小的嘴唇涂得大红，两根细细眉毛像是特意纹上去的。 明明她浑身上下都打扮得十分精致，穿的是名牌，手肘挎着的包包也是名牌，但一眼看过去，总让人感觉她有几分刻薄。 “她走了没？” 许妤声音发翁，稍稍偏了头问赵宁柯。 赵宁柯目不转睛地看着女人高傲地走进电梯，又去摁了楼层按钮，最后退后两步，站在角落继续高傲。 直到电梯门合上他才报信：“上去了。” 许妤直起腰来呼出一口气。 许愿跟着问：“爸是不是也快来了？” 许妤点头：“应该，等爸来了我们再一起上去。” 她刚刚晃眼瞧见了周让梅的打扮，这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有钱啊。 第14章 他们没看走眼吧 许正松来得有点晚，而且一进医院就直冲电梯，还是许愿出声叫了他好几次他才反应过来往回看。 他的头发略显凌乱，见着两个孩子后先是确认了许妤没什么事，才把目光投向了赵宁柯。 “叔叔好。” 赵宁柯站得端正。 许正松没说什么，点点头邀着三人上电梯，仿佛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一样，没多过问一个字。 出了电梯，许妤三人跟着许正松后头走，还没进病房就听见了里头传来的哭腔和哄劝。 许正松回头看他仨一眼，说：“去那边找位子坐着，叫你们再进来。” 然后压下门把，打开病房门独自一个人进去了。 许愿摸不着头脑，隔着门上玻璃板看着许正松的背影：“怎么搞得跟班主任单独谈话一样。” 许妤倚着旁边的墙壁，没去看里头的情况，只说：“那就等着被谈话呗。” 病房内。 王思雅上半身靠着周让梅，左手挂着点滴，右手打着石膏，正哭得不能自已。 “呜呜呜妈、妈…” 她抽噎着，越哭越狠：“我好痛，好痛啊呜呜呜…” 周让梅一手搭着女儿肩膀，一手摸着她的头发。 刚刚听了王思雅抽抽搭搭的哭诉，气得她满肚子都是火，要是许妤在她面前，她非得抓烂那贱货的脸给女儿出了这口气！ “哎哟我的小祖宗，” 周让梅又是心疼又是愤恨，“那两个天杀的小王八蛋！怎么敢欺负到你头上来的！” 她也不顾老师在场，直接开口骂道：“两个有爹生没妈养的贱种，看我过会儿不撕烂他们的嘴，再扒他们一层皮！” “许妤这个黑心眼儿的贱货！还敢踩到自家姐妹头上来撒野！那个卖肉夹馍的怎么没撞死她！” “一看她那贱货就是个短命的！早该去死了！” “够了！” 许正松进来便听见了周让梅的嚷嚷，咒他孩子的那些话就像是一把钩子，瞬间勾出了他心里一直刻意忽略的种种过往。 因为母亲的改嫁，因为母亲改嫁前为他吃的苦，他一直对这三个弟弟妹妹处处包容处处忍让，即便后来母亲的心已经偏得没了边儿，他也依旧抱有愧疚不停地在弥补。 这种退步，他已经退了近四十年。 也许是人都有底线，又或许是物极必反。 从半个多月前开始，他一到晚上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忍不住去对比他的付出和他得到的回报，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不仅他的血已经要被吸干了，连带着他的妻子和孩子也一直遭受着周家人的欺压！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为了那一家人，苦了一直陪伴着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十多年！ 诸如此类的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许正松反反复复地反思着过去的一切。 母亲没有依靠的凄凉他看在了眼里，没有父亲的日子他也已经经历过了一遭。 但现在，明明他的妻子有丈夫，他的孩子有父亲，他为什么还要让他们过得同他一样忍气吞声！看人脸色！ 他的老婆明明那么温柔体贴，他的两个孩子明明那么优秀懂事，他到底为什么要在周家低着头做人？！ 他到底为什么要在周家低声下气地讨好那群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他根本不欠他们的！ 倒是周家人搞出的那堆烂摊子，每一次都理所当然地让他去收拾，每一次都像下命令似地要他去给他们擦屁股。 这又是凭什么。 他们又是凭什么得了一切的好还来叫嚣咒骂他的家人该死！ 他真是受够了！ “周让梅！” 已经很久没有全名叫过自己的这个四妹，许正松看着眼前的女人，面显怒意：“骂我孩子之前，先问问你女儿都做了什么！” 半个小时前学校老师给他打来的那一通电话，仿佛彻底唤醒了身体内的另一个他，坐车过来的时候，他一路上都在质问自己过去为什么活得那么不清醒。 站在病床前方，许正松立马又想起了电话里老师说王思雅咬定是他女儿先挑的事。 他登时黑了脸，指着周让梅质声道：“我家孩子在学校，哪个老师不夸她一句好！哪个领导没夸过她给学校争光！” “阿妤从来都是一心学习不惹事生非，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清楚，哪像你女儿，跟个偷油婆一样！这窜一下那窜一下！好端端的东西都被她窜得稀脏！” “你孩子小时候惹祸让我孩子挨骂，真相大白后你一句孩子不懂事就带过去了，那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吗周让梅！” “这么多年尽想着占我家便宜！尽想着吸我家的血！坏的全丢给我家收拾，但凡我家有点好的，你们周家人通通要来抢着分一杯羹！” “周让梅，不说别的，就说中考750满分你女儿考了多少？考了409！升学线都468！我去给你求情让你女儿进个普通班已经够意思了！你还痴心妄想让她进尖子班？！” “你好大的脸！” 许正松青筋暴起，脸也涨得通红：“我女儿当年考了716！716！市第三！你凭什么要我女儿当王思雅的垫脚石！你凭什么要我卖我女儿的面子得你女儿的里子！” “我呸！” 情绪上来，又翻了旧账，一向冷静自持的许正松直接爆了粗口： “你们一家人，死不要脸！” “我他妈以前就是瞎了眼！让你们这种人得寸进尺活得太好了！” “我告诉你周让梅，今天这事儿你要是敢添油加醋颠倒是非一句，明天你们周家就全部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四十年了！我们的账也该好好算算了！” 心中憋闷的那一口气好似终于被宣泄出来，许正松喘着粗气，炮仗般的一通输出镇住了病房内的所有人，甚至还清清楚楚地传出房门，把门外正在神游的许妤和许愿一下拉回了现实。 两人对视一眼，下一秒立马把脸都贴在了玻璃隔板上。 两个脑袋一上一下，在下的许愿盯着许正松的背影，十分茫然地问：“这是咱爸吗？” 许妤慎重回答：“不确定，再看看。” “长相是一样的没错……刚刚我们叫他爸他答应了的？” 许愿追问。 许妤严肃点头：“是的，他答应了。这个我确定。” “那他冲着小姑发火也不是我听错了？” 许愿实在不敢相信里面那个和他小姑对着刚的男人是他爸。 他爸怎么会护着他们呢。 许妤也觉得奇怪。 许正松方才的反应出乎了她的意料，或者说，她根本没想过许正松一来就摆明了他的立场。 许正松居然站在她这一边。 他那番言行举止简直和他以往的人设大相径庭。 是出了什么事被刺激到了吗？崛起了？ 还是说，是她的出现引发了蝴蝶效应？ 毕竟从穿进书里开始她就没按原文轨迹推进过剧情，更何况身处其中，她也做不到把周围的这些角色简单地当成纸片人来看待。 摸着良心讲，穿书的生活她已经逐渐适应了，并且能感觉到在她身旁的人都是有血有肉，有着自我意识的活生生的人。 她自己都变得和原来不一样了，那其他人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 许妤微微蹙眉，其实还有很多疑问。 但从现在来看，现实是在往好的方向在发展，所以她暂且把这些疑问都压在了心底。 “进去。” 许妤压下门把，示意许愿让开：“她们二，我们三，胜算大着呢。” 第15章 改变 许正松爆发的结果，就是周让梅反应过来后一边叫骂一边扑上来对他又抓又挠。 两个老师过去拉架，进门的许妤和许愿也不甘示弱加入了这场混战。 一时间病房内吵闹不堪，赵宁柯在门边犹豫小会儿，还是进去在旁边儿转了几个圈，顺势绊了一脚想下床扯许妤头发的王思雅。 闹剧最后，连楼层的护士医生都过来了，闹哄哄地把人分开，许正松和许愿脸上挂了彩，头发被扯成了鸡窝，以一敌三的周让梅也不复来时精致，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其中唯有许妤面色红润，精神抖擞，没受到一点儿影响还战斗力爆表地扯掉了周让梅身上戴的项链和手串。 金银首饰散落一地，许妤在混乱中把断掉的链子往赵宁柯那边踢了好几脚。 赵宁柯上道地把这些首饰踩在脚下，又装作拉架把东西都捡起来揣进了兜里。 “许正松！你敢这么对我！” 周让梅的尖叫被隔绝在病房内，许妤几人被拉出病房，许正松旋即恢复了冷静的样子给周围的医生护士挨个道歉。 旁边眼镜碎了一半的老师心有余悸：“许妤家长，您来的时候何必发那么大火，跟自家妹妹计较什么嘛。” “都是一家人，孩子的事情大家好好说，说清楚了就行了嘛。” 怎么上来就拱火，非要把人都点着。 许正松瞥他一眼，本来出病房后他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是有些冲动，言语也有些过激了。 但这老师的两句话精准踩在了他的雷点上，他冷笑：“这位老师，” “我姓许，不姓周。” 克制着情绪从包里数出一千块钱，许正松又道：“今天这事给您添麻烦了，来，这个钱您拿去配眼镜，不够我再给您补。” 把钱强硬地塞进老师手里，许正松转身把三个孩子往外推：“走，没事了。” 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带着孩子出医院后，只感觉外头的阳光灿烂得不行。 “爸，” 许愿喊住他，之前心里的那些怨怼消失了大半：“你不怕奶奶他们来闹吗？” 许正松抬手顺了顺儿子的头发：“怕什么，咱们不欠他们的。” 然后笑了笑，对站在自己身后的三个孩子道： “走，我带你们去吃顿好的。” 四人吃了一顿火锅，分别前许正松想送送赵宁柯，被赵宁柯婉拒了。 “谢谢叔叔。” 赵宁柯冲三人摆摆手，“我走了。” 看着赵宁柯的身影消失在人海，许妤扭头看向她爸：“不然还是给妈妈说你和许愿打架了。” 照许正松想出来的借口，是他俩走路不小心都摔了。 但许妤觉得他俩脸上那伤怎么看都不像是摔伤。 许正松心大道：“放心，你妈没那么聪明，她看不出来的。” 许妤一言难尽地看着信心满满地许正松，没多说什么。 结果现实果然打了许正松的脸。 回家后，王芬看着儿子和丈夫，第一反应就是：“你们俩吵架了？怎么还动手了？” 许正松下意识看向许妤，许妤却摸摸鼻子，走到客厅给自己剥了个橘子。 “摔能摔成这样？！” “许正松！你当我是傻子吗？！”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许妤坐在沙发边边，亲眼见证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许正松一看就是个撒不来谎的，脸上的伤被他越扯越离谱，什么有只鸟儿叼了朵带刺的玫瑰花，飞过来就划伤了他，听得同样被罚站的许愿都绷不住笑出了声。 王芬倒是没心情笑，她一看他仨就是串通好了的，一个个都知道实情却独独瞒着她。 于是她也不问了，冷着脸让许正松和许愿去面壁一小时。 等那爷俩走开，王芬挺直的背才一下塌了下去。 许妤见状，挪挪屁股坐到王芬身旁，又讨好地把剥好的橘子递过去：“妈，我给你说出了什么事。” 她知道王芬在想什么，也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好瞒的，虽然初衷是她爸怕她妈担心才不说出实情，但她还是认为有时候一家人相互理解相互支撑才是更重要的。 所以她仔仔细细地把来龙去脉都给王芬讲了一遍，听得王芬是脸色变了好几转，又不敢相信地问她：“你爸真那么说你小姑了？” “嗯，真的说了。” 许妤点头。 王芬紧了紧眉头，又抓了抓裤子，神情半是忧虑半是无奈。 “你爸他……” 她叹一口气，后续没说出口的话尽数融进了这一声叹息。 许妤握着她的手：“没事的。” 看着女儿乖巧的模样，王芬终是点点头：“我去给你热碗药，你喝了早点睡。” 等许妤应声，她顿了顿又道：“让你爸你弟别站了，该干嘛干嘛去。” “得嘞！” 许妤得令，蹦起来往卧室那方向喊了一嗓子： “犯错的同志们！到点儿了！歇着！” 她乐滋滋地走过去把许愿扯进房间，从包里掏出了几截金链子和几个金戒指。 许愿震惊：“你就捡了这么点儿？！” 还没笑开的许妤：“…嗯？” 这是刚才吃火锅时赵宁柯给她分的赃。 “不好捡太多，太明显了。” 许愿不赞同：“小姑在我家占的便宜比这多多了。” 他举例：“忘了吗？就上次爸带回来的那几条黄鹤楼，小姑来一趟就全部顺走了，说拿去孝敬爷爷。” “有没有孝敬过去还不知道呢。” 许愿不屑，许妤却真不知道这事儿。 原主的记忆断断续续的，有一截没一截，现在再听许愿这话，许妤只觉得周家人干的类似事估计还多着呢，大概远不止她记忆里有的那些。 “能捞回一点是一点。” 许妤将金链子多数了许愿几条：“今天你立大功，勉强算个你六我四。” “最好是找个合适的时机当了，换成钱比较干净。” 许愿闻言，眼露好奇：“怎么感觉你这么熟练呢。” 许妤：“因为我有脑子。” 许愿：“……” 笑不出来一点。 第16章 月考现世，原地去逝？ 医院这事过后，周家人意外地没上门来找麻烦。 许正松倒是跟回春似的，一天比一天意气风发，话也比以前多了几句。 许妤听她爸话里的意思，周家人是不敢主动来找他们的，因为在许正松名下的两套房子，一套被许老太占去住了，一套被周老二周让海拿去租了，他们就是看着许正松老实好拿捏，这么多年愣是没分过许正松一分钱。 这次许正松硬气起来又放了话出去，光是房子的这笔账，周家人就不敢上门来清。 但许妤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以王思杰对尹若欣砸钱的大方，完全不像是缺房子住的状态。 她有点想不明白周家人不来找茬的做法。 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她也就只能再多留个心眼子以防万一。 … 晚上。 许正松喝了点酒，坐在阳台，红着眼对王芬说了很多对不起她和两个孩子的话。 “我以前脑子糊涂，你们跟着我吃了很多苦，怪我是应该的。” “我窝囊！都是我窝囊！” 他压着哭腔：“三十多年了！每个月的工资我都上交一半给他们家！” “两套房子也给他们了！倒要委屈你们住这个出租屋！” 大概是怕吵醒睡着的孩子，许正松说话的声音很低：“我对不起你们娘仨……” 浑浑噩噩地过了大半辈子，现在才醒悟过来他亏欠了真心对他的家人多少。 许正松单手捂脸，越说越哽咽，王芬端了个小板凳坐他旁边，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都过去了。” 抚着他颤动的肩膀，王芬柔声道，“都过去了，正松。” 两人之后，客厅漆黑，许愿静静地站在墙角，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他本来是出来找水喝的。 没想到听见了很多。 看向阳台上相互依偎的两抹身影，许愿心中最后的那点隔阂倏然消散。 周四晚上的第一节晚课是班主任老徐的语文课，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老徐就讲完了练习册上的最后一道阅读题。 继而他抬起头，转了个话题开口道：“你们开学也有一个月了，” 他微微一笑，“懂得都懂，第一次的月考时间定了，下周一。” “大家做好准备。” 话音落罢，台下一片哀嚎，许妤心里也是一咯噔，她才返校两天，算上明天周五，她这学也是只上了三天！ 下周一就月考，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考成什么狗屎。 “刺激！” 旁边的张豪嘶了一口气，又凑过来安慰许妤：“没关系的，虽然你忘了以前学过的知识，但我相信你的能力！” 昨天许妤拿着数学作业来问他题，他吓了一大跳，后面听见许妤解释车祸伤到了脑袋，连带着以前学过的东西都忘了，他的惊讶直接转变为了浓浓的同情。 还有什么能比拥有了以后再失去更难过的事呢。 “假以时日，你一定能重回巅峰。” 张豪伸手拍拍许妤的肩膀，“我们这次先把第一让给别人当当，让他们有点参与感。” 许妤感动地看着他：“谢谢你。” 张豪膨胀了：“不客气！” 这两天和许妤相处下来，他觉得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右边的赵宁柯对月考这事没什么反应，打了个哈欠，附和两人：“我也相信你。” 许妤感动加倍：“谢谢谢谢。” 虽然书里描述的同班同学都对她恶意很大，但现在看起来貌似也不尽然。 老徐任由台下的学生叽喳一阵，又拿着戒尺拍拍讲台，示意安静：“还有一件事，” “月考过后，我打算给大家换一下座位。” “教室空间有限，单列排座大家也感受到了，比较拥挤，那我们下次就换成双列，两列并坐，中间隔一过道，刚好8人一列，前后每4人为一学习小组。” “学习小组存在的必要性是有的，具体实践方法我还在考虑，有待完善。” “现在唯一的要求，换座位后男女搭配，能听明白吗？” 台下顿时骚动不已：“老师！座位还是按着成绩排名依次选择吗老师？！我们班男多女少啊老师！” “对啊老师！到最后我同桌只有男的能选了怎么办！” “老师看我！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还想坐讲台边边老师！我这个位置不需要同桌！” “……” 一时间提问的，讨论的，还有相互使眼色找伴当同桌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整个教室都闹哄哄的。 张豪也没落后，诚恳扭头：“你知道的妤姐，我刚从文科班转过来，人生地不熟，你是我在这个班上唯一有交流的异性。” 许妤心有灵犀：“我懂的豪哥，但是你也应该知道，这次月考我可能考成大粪。” 赵宁柯来了点劲：“那跟当我同桌。” 他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张豪，语气颇为自豪：“我一直是倒数。” 张豪：“……” 遭了，忘了还有个这么强劲的竞争对手。 他犹犹豫豫，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其实一次月考也看不出来什么，本来我英语也不太好，那这次我语文就不写作文了，其他科也少写几道填空题，这样说不定我就能——” 许妤打断他：“倒也不必如此，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们现在已经高二了，应该更珍惜每一次检验学习成果的机会，放心，分别只是暂时的，我下一次会追上来跟你当同桌。” 她说：“这次我还是先跟赵宁柯坐一块儿。” 张豪被她的一番发言震撼到了，都是中二的年纪，许妤的思想却这么成熟，这让他感觉自己的想法是实在是幼稚：“那说好了，下次坐一起啊！” 许妤点头：“当然！” 赵宁柯：“……” 表面上听着他俩的对话没什么问题，但总感觉怪怪的。 他蹙眉瞥了一眼许妤，又百思不得其解地挪回了视线。 是哪里怪呢。 直到后来，他再一次在张豪身上体会到这种感觉，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是当备胎的感觉。 他是选项e，pnb。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站在台上的老徐耐心地给了大家一会儿消化通知的时间，等吵闹的声音弱下大半，他才点点戒尺：“安静。” 班上顿时鸦雀无声。 “同学们提的问题我都了解了，避免麻烦，我们第一次试行还是老规矩，按月考成绩排名，先选先得。” “这一次要求你们男女同桌，我也给大家说明白了，确实我是想给大家一个动力。” “如果你有想同桌的人选，如果你能为了能和她(他)当同桌而努力进步，那我觉得这是好事。” “说不定大家成绩都上来了，我们还可以再考虑自主选择同桌或者是学习小组成员的事情。” 老徐这话说得足够直白，也完全能够勾起青春期少年少女的心事。不少同学低了头偷笑，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羞涩。 “我不是那些老古板。” 老徐在打铃前最后一分钟做下总结：“但我希望大家都明白，在你们这个年龄段，什么是最重要的。” “青春就这么一次，我希望我的提议能给到你们一些机会，也希望你们能不留余力地奔赴自己的目标，以后回想感慨，也许还能说一句‘青春无悔，没有遗憾’。” 铃声骤然响起，老徐打住话头，挥手： “下课！” 第17章 许愿的打算 得知张豪转班前的成绩一直排在前五十，转班后又被提名当了数学课代表以后，许妤打算周末约他一起学习。 结果邀请还没发出，她就看见了七班来找张豪回家的同学：“张豪！张豪！” 那同学大概是想进教室近距离和张豪说话，可他为难地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睡觉，整个座位又差不多挡完了后门赵宁柯，干脆隔着许妤和赵宁柯两人喊话：“今天我叔排班排到了五点半的车，咱下课搞快点儿，说不定九点就能到家了！” 在抄黑板作业的张豪瞬间挺直了腰：“好家伙！那我今天就不买手抓饼了！回去了你先来我家吃饭，昨天我跟我奶打电话，她说炖了鸡还炸了肉丸子！” “成，我馋阿婆的肉丸子馋老久了。” 同学一听有吃的，眼睛都放了光：“对了，你家最近是不是要摘玉米？明天我来搭把手，你包饭啊！” 张豪比出ok的手势：“没问题没问题！水煮白菜包吃到撑。” 听着两人交谈，许妤瞬间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幅烈日炎炎，一个穿着破烂、瘦小黝黑的小男孩在地里大汗淋漓地摘玉米，只为了让佝偻的白发奶奶轻松一些的画面。 想要邀约张豪学习的话语瞬间堵在喉咙，许妤看着张豪，一时间眼里带上了几分敬佩和同情。 “你回家要坐很久的车吗？” 等那同学走后，她小心翼翼地措辞，询问张豪。 张豪想了想：“现在回家算快的了。” “以前乡下路烂，交通公车也是那种小型的面包车，从我们村到镇上要坐四个小时，但从镇上来市里就好一点，大班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好像是我初二那年，政府拨款给我们修了路，去年刚刚修好，现在我回家就只用四个小时，有时候司机开得快的话三个多小时就到了。” 他嘿嘿笑着：“这不巧了么，路修好了我就考上市里高中了，以前还会担心来市里读书回家麻烦呢。” 许妤听得很认真：“确实方便了很多。” “你每周都回家吗？” 她又问。 “是啊，” 张豪一点儿也不遮遮掩掩：“我家里只有我爷爷奶奶，他俩在家我不放心，得回去看看才行。” 许妤还没来得及愧疚，就听张豪又说： “我爸妈死得早，我得替他们多看着我爷奶。” 刚刚升起的愧疚猛然飙到顶峰，许妤眼露悔恨：她真该死啊。 旁边补觉的赵宁柯微微一动，又很快陷回了凝固状态。 张豪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对，解释完还热情地邀请许妤：“有空来我家玩啊，我奶奶做饭特别好吃，我爷爷会捕鸟儿，前不久他上山抓了几只野兔，上次我回家，兔子已经下了好几窝崽了。” “你要是来的话我让我奶给你整麻辣兔肉啊，香得很呢！” 看着他热情洋溢的笑脸，许妤真诚地答应道：“好！有空一定去！” 下午提前放学，五点十五打铃，最后一节课又是自习，于是越临近放学的时间，班上的同学越是躁动。 赵宁柯也罕见地清醒了，提前两分钟弯腰拴鞋带，身体朝向门外，眼神十分坚定。 下课铃刚响一秒，他就嗖地一声，瞬间消失在许妤视野。 许妤：“？？” 张豪也站起来：“后天见！同桌！” …… 放学后，许妤心里已经有了在家复习的详细计划。 吃过晚饭，她趁着一家人都聚在一起，坦白了她失去了有关学习的记忆。 许正松被她坦白的气势吓了一跳，听完许妤的话，倒是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这样啊。” 刚刚女儿的表情太过严肃，搞得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王芬也是，被许妤的一本正经弄得背都不敢驼一下，等许妤说完了才觉得自己紧张过了头，哭笑不得地和许正松对视一眼，又怕女儿觉得这事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斟酌了一下才安慰道：“那，那明天要炖点排骨汤喝吗？” 并不觉得这是大事的许愿：“排骨汤里加点山药行不？” 许正松咳了两声，拿不准女儿是什么意思：“其实有时候忘记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搓了搓手：“没关系，身体重要，不要勉强自己，慢慢来没关系的。” “你压力不要太大，我们知道学习不容易，这种事也急不得，而且就算现在重头学起也不晚啊，我们不跟别人比，能学一点是一点，你的健康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事情没必要太过在意。” 王芬接茬：“对对对，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末了担心女儿失落，又连忙补充：“我听说，要是对着人一直喊她文曲星，那人就真的能得到文曲星帮助呢。” 她关切地看向许妤，拍手：“文曲星、文曲星～文曲星来帮我家阿妤一起学习～” 就像是哄小孩子才会用的语气和腔调，王芬声音一出，许妤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女儿笑了，王芬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旁边两父子也跟着呲牙笑，一家人的气氛顿时重归轻松。 最后的顾虑被家里人的态度打消，许妤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学习的动力。 回屋做了一会儿题，许正松又给她端来了一杯热好的牛奶。 “放学了就好好放松，不用把自己逼这么紧。” 许妤乖巧点头：“我做完这道题就去玩。” 许正松便点点头出去了。 再过一会儿，是许愿来敲她门让她去客厅吃水果。 “王思杰让我周六去黑色立方找他。” 许愿说完许正松嘱咐他的话，又压低声音换了个话题。 许妤放下笔：“黑色立方？” 很陌生的一个词汇。 她猜问：“他是想从你这儿替王思雅找场子？” 许愿没有否认：“大概。” “那就别去，让他等。” 许妤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许愿忽然出声：“要去。” 他歪了头：“你不觉得，这是一个让他退学的好机会吗？” 许愿说：“他上次和尹若欣的追求者打架，已经被学校抓到记了一次大过。” “现在再来一次，他退学的机率就更大了？” 第18章 哥哥 许妤不置可否，没有立马回应许愿。 按着她原来的想法，只要许正松的态度是顾着自家的，那她就可以放下大半的心了，以后找机会时不时地在许正松面前念叨一些有关借贷的事，让许正松心里有个底，那周家人就算是想再来诓他，他多多少少也该有个警惕。 只要许正松稳住了，这个家就能稳住。 周家人贪得无厌，妄想损人利己，也该让他们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 可现在，听见许愿说出这番针对意味颇浓的话后，许妤又想，光让周家人承担他们本该自己承担的后果就够了吗？ 那许愿受的委屈呢？从小被那家人强势欺负的委屈？ 还有王芬受的委屈呢？被许老太和妯娌排挤抹黑，自己丈夫还把钱往外掏的委屈？ 几十年来衣服已经穿脱色了也舍不得新买，擦脸擦手用的蛇油膏也都要等减价了才屯一大袋，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却从未抱怨过一句，还把两个孩子好好地养大了。 还有原主，永远的第一，永远拿得出手的成绩。 她也是拼了命的在学习啊，那些放在书架上和桌上的各种学习资料，难道她被同学霸凌的时候不委屈吗？难道她会希望自己家破人亡、参加不了高考吗？ 明明他们都在努力地活着。 却因为作者给他们安排好的人生，因为已写好剧情的不可抗力，最终是按部就班地活给了别人看。 许妤沉默着。 自穿书以来，记忆里以及现实中周家人的种种表现，让她直观感受到了他们对原主一家没有任何尊重。 特别是王思杰和王思雅，对于许愿，姐弟俩在言行举止上都透露着高高在上的意味：他们看不上许愿，就像他们的父母瞧不起许正松一样。 在他们眼里，许愿就是一个可以被随意玩弄和压迫的奴隶。 不管他们想怎么对待许愿都行。 事实也告诉过他们，伤害许愿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想起许愿左耳的伤疤，想起许愿被烧掉大半的羽绒服。 许妤觉得，她的心胸还没宽大到能以德报怨这些人渣。 也许在她缺失的记忆里还有其他类似的事情，也许许愿还藏了很多委屈没有告诉过她和爸妈。 这样的猜测让她感觉十分窝火。 所以许妤抬眼，问许愿：“你打算怎么做？” 只要许愿想反击，那无论做什么她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许愿微愣，然后有些犹豫道：“我原来是想着给警察打电话，举报他们未成年进地下场。” “但我朋友说地下场的势力牵扯太大，警察那边是不会轻易过去管事的。” 所以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地下场？” 许妤想起来他刚才提过的名词：“你刚刚不是说王思杰是在黑色立方吗？怎么扯到地下场了？” 难道地下场还有个别名叫黑色立方？ 许妤有点懵。 毕竟在书里，地下场这三个字还是很有存在感的，但黑色立方四个字却是从头到尾都没在文里出现过。 许愿解释：“黑色立方是地下场里的一个区域。” “地下场一共分了五个区，朝北的一片是禁区，是地下场所有者的私人场地。朝南的玲珑苑是餐厅，提供饮食。朝西是休息室。朝东就是黑色立方，提供唱歌啊交易啊之类的各种包厢。” “还有一个正中大厅的赌场，听说玩得很大也很花，赌什么的都有。” 许妤瞥他一眼：“这也是你朋友告诉你的？” 许愿赶紧撇清关系：“我朋友家是开武馆的，他哥哥在地下场做打手。” 生怕他姐误认为他在学校里不务正业，许愿又说：“我朋友他成绩很好，年级前一百，他也是听他哥说了这些然后才说给我听的。” 许妤点头，并不觉得知道这些是什么坏事。 甚至听见有赌场后还有点可惜上辈子没跟她哥哥多出去混混，不然她多学点她哥的赌技，指不定现在早就暴富了，哪儿还用苦巴巴读书受气。 许妤思绪一滞，忽然有点想念她那个看起来就没个正形又不靠谱的哥哥。 上辈子，她哥许言廷，就是一个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二世祖，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仗着有钱浪到飞起。但按他话说，他这么浪是在为以后的官场生活打基础。 当时许妤只觉得他是在找借口，许言廷也不多辩驳，反而难得耐心地带她出了一次门，带她去了奥城最大的赌场。 金碧辉煌的热闹之间，她就看着许言廷呼朋唤友，在人群往来中应对自如，每一次他下的赌注都很大，一晚上有赢有输，看得许妤是心惊肉跳。 但最后算起来，许言廷却是一点儿也没亏。 也是在那时候，许言廷教会了许妤玩二十一点。 “平时不出门不逛街，一出门就是跟你爸上寺庙，我还以为你早就看淡红尘不问世俗想去当尼姑呢。” 年仅二十一的许言廷看着自家妹妹一阵认真思索过后然后出了张烂牌的举动，忍不住感慨，“平时学习烂不努力就算了，但你怎么能废到这种程度啊许妤，玩都不会。” “教你几十次了小姑奶奶，求你长个记性。” 许妤拿着牌不服，瞪他，还给他瞪笑了：“又懒又没志气，还不听教。” “要是以后我不在，你可得怎么办啊。” 他似笑非笑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又很快说了下一句掩盖：“把牌放回去重新洗，我最后教你一次，你好好学啊许妤。” “指不定以后除了出家，你还有这条路子能走呢。” 许妤公主脾气上来了：“没你我还有爸爸！谁稀罕你教一样。” “我就是笨行了！我就是学也学不会玩也玩不来行了！” “许清晗那么聪明你去教她呀！你别要我这个妹妹要她啊！反正她进了家里也改了名姓了许，她成绩又好又懂事又讨人喜欢，她脑子比我好使，你跟她玩不就行了吗！” “就我最讨人厌行了！” …… 回想以往，许妤低头一笑。 她当时是真的幼稚又拧巴，明明就很怕被比她优秀的养妹取代，又放不下脸非要去和亲哥哥置气。 她那脆弱不堪的自尊，都是许言廷一次又一次地示弱低头在维护着的。 所以那时走了一会儿，发现许言廷没向以往一样追过来哄她以后，刚过十八岁生日的她更是气得边哭边打电话叫司机去接她。 之后好几天没和许言廷见面，许言廷也没给她发消息，恰好她爸又让她考虑出国的事，她便赌气去了国外念书。 一走就是四年。 她觉得自己倔，可许言廷更倔，四年，她没回过一次家没问过许言廷一句话，许言廷更没有给她来过一条消息或一通电话。 国外的生活让她改变了很多，所以回国后她本打算好好跟许言廷聊聊，结果回国后听到的就是许言廷这几年越来越放纵的各种花边新闻。 看来没有她这个拖油瓶的生活，许言廷只会过得更潇洒。 以前许言廷说她无可救药，她回国后觉得许言廷才是。 听管家说，许言廷已经搬出家住很久了。她便也息了和许言廷破冰的心思。 再然后，是她爸通知她嫁人，她去参加自己的订婚宴。 她从车里出来，看见多年未见的许言廷一个人站在大厅门口抽烟。 厅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而他独自一人，衬衣领口半开，衣服外套被他扯得吊儿郎当。 他还是那幅玩世不恭的模样，手里夹着一根半短的烟，烟雾散去，他看她的眼神十分平淡。 隔着台阶，一上一下，默然良久，还是许言廷先开了口。 “好久不见。” 明明好像是不能这么若无其事的关系，可许言廷的声音一传进耳里，许妤就忍不住眼眶发酸。 她低下头，提起裙摆走上了台阶。 压着翻涌的情绪，她刚准备抬头说一句好久不见，从天而降的花盆就砸散了她所有的意识。 所以许言廷其实说得也不对。 看着眼前站在她房门口的许愿，许妤挑了挑眉：“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黑色立方，我们一起去找王思杰。” 她不用出家，也不需要会玩赌博。 甚至可以没有许言廷，她也一样能过得很好。 她有了新的家人。 她会和她的家人一起过得很好。 第19章 一眼假 许愿说什么也不让许妤去地下场。 “太危险了！我自己去就行！” “咋？我去就危险？你去就不危险了？” 许愿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过一会儿他又说：“其实我都不一定进得去。” “地下场原则上禁止未成年进入，要么有钱要么有通行证，我感觉王思杰是想看我被拦在外面丢个脸。” 再假装慷慨，把他领进黑色立方。 小时候的王思杰是毫无理由就对他拳脚相向，现在长大了，也许是有钱了，王思杰反而做作了很多，总想把他对比得很落魄以凸显自己的优越感，再伪善又可笑地让别人出头嘲讽欺负他。 “算了。” 许愿突然道：“我不去了，反正在学校他也不敢做什么。” 心里却在想这么好一个机会，他们学校又一向是以纪律和成绩出名，明天要是抓住王思杰去黑色立方又霸凌同学的证据，王思杰必然会被学校退学。 而他么，顶多被记过处分。 校规他都摸清楚了。 许愿不想把许妤牵扯进去。但至于他为什么要跟许妤说这件事，其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就自然而然地说出口了，说完心里轻松了很多，又有一些后悔。 “你确定？” 许妤看他那不甘心的表情，显然不信。 许愿含糊：“嗯，不去了。” “出来吃水果，妈给你摆了拼盘。” 他转移话题转移得很流畅。 许妤点头：“好。” 等许愿走了以后，她反手摸出刚充好电的手机，在应用商店下载了个地图搜索地下场的位置。 没法，原主一心学习，许正松作为奖励给她买的手机她是玩也不玩，屏幕上除了搜题软件就是背单词app，连个企鹅或者绿泡泡都没有。 整一个贤者模式，连浏览器里的搜索历史都全是有关学习的内容。 下好地图一搜，许妤蹙眉。 在市中心呢，这个地下场。 都不知道是该说它繁华还是大胆。 从她家里坐公交车过去要转三次车，最短路程是两个小时二十三分钟。 也就是说，来回一趟差不多得花五个小时。 刚好明天王芬倒班，许正松又是会去陪她上夜班的。 许妤啧了一声，许愿这小子，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小心思多着呢。 她放下手机站起来，出了客厅去吃水果。 …… 周六一早，许正松就出门买了三斤排骨和一根山药回来，还买回来了鸿福记的蒸饺烧麦以及各类早点。 “你怎么买这么多回来？还是鸿福记家的？” 那个老牌早餐店，每天人爆满就不说了，买不买得到是一回事，贵又是另外一回事。 王芬惊呆了：“这，这花了多少钱？” 许正松得意洋洋：“安心吃！没花多少！” 然后把王芬拉进屋，更挺了挺胸膛，一脸自豪地掏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过去：“拿着，上个月的工资发了！” “以后我的钱都拿回家！你管！” 周家人休想再从他这里得到一分钱！ 就算是他妈也不行！ 王芬十分局促，她老公来真的啊？ 这么多年了，她都过习惯紧巴巴的日子了。前不久也只是以为许正松和周家人闹了矛盾在说气话而已。 现在看着许正松一脸“快夸我”的表情，她又是紧张又是好笑：“婆婆那边怎么办？” 婆婆要是拿不到钱来闹了怎么办。 “我以前给她家给的还不多？我还没把我该要的要回来呢！” 许正松说话都不带一个妈字，直接用“她家”划清界线：“拿着！以后我们家是我们家，周家是周家！” 他尽孝都快把自己尽死了。 他妈孩子那么多，偏偏只逮着他一个人薅。以后这冤大头爱谁当谁当！他是当不了了！ “你拿着啊！” 见王芬傻乎乎的样子，许正松忽然有些心酸，一把把钱塞进她怀里，又嘟嘟囔囔地转过身出去：“第一次去鸿福记家买早点呢，快出来吃。” 这一顿早饭，让许妤感觉回到了上一世。 饺子和烧麦的味道都和她家里厨师做的一模一样。 吃完饭，许愿说约好了和同学打球要出门，临行前许正松塞给他一百块，许愿愣了两秒，鞋也不换了，直接站起来追在许正松和王芬屁股后面问了半个小时他家是不是日子过到头了。 天呐！一百块的巨款！ 要知道他爸上一次给他零花钱还是在过年！一张崭新的二十块压岁钱。 今天又不是什么特殊节日还给他这么多：“你们不会想趁我出门就偷偷搬家了？” 他满脸狐疑：“想丢下我只带许妤走？” 被王芬扇了一巴掌后脑勺：“瞎说什么呢。” 他又瞧瞧坐在客厅气定神闲许妤，后者一脸无辜：“早去早回。” 于是抱着球下楼走了半晌，许愿才终于有了“他爸是真的变了”的实感。 摸摸兜里的钱，再摸摸自己的心跳。 许愿抬头望着蓝澄澄的天：“哇！” 突然觉得王思杰都变得无关紧要起来了。 其实仔细想想，让那个人有学上多读读书也挺好的，读书明智呢。 而且今天天气这么好，自己兜兜里还有钱，完全没必要再去地下场找气受啊！ 许愿豁然开朗。 更何况男子汉大丈夫，他大方一点，干什么想不开要跟小人计较。 自我肯定了一番，许愿的心情好到飞起。 开开心心地跟朋友踢球去了。 中午挺奢侈地和好兄弟们搓了顿小餐馆，下午又继续踢球踢得大汗淋漓。 末了几人坐在地上休息，他的好兄弟还向他发出了去他家玩的邀请。 “我刚买了新的游戏机，今晚来，咱通宵！” “大恒我也来！我妈出差了没人管我，我也要来！” “加我加我！一起！今晚开黑！” 许愿早把王思杰甩到了九霄云外：“成！我回去洗个澡，咱晚上点烧烤！” “得！我也得去洗个澡。” 几人七嘴八舌，都约好了去黄恒家过夜。 许愿回家把这事一说，许正松是没有异议的，王芬则担忧了些：“大恒那孩子，他爸妈还在外地忙没回来吗？” 许愿擦着头答：“嗯，说是开学前回来过一次，待了几天就又走了。” “那过会儿我给你弄点炸酥，你带过去和他们一起吃。” 许愿应声，王芬站起来就去了厨房。 黄恒从小和许愿玩到大，她熟得很，他爸妈忙着事业，以前她还把他家保姆错当成过黄恒的妈妈。 许正松也跟着去厨房帮忙，一声不吭地路过许愿，走过了又退两步回来：“零花钱够不够？” 许愿受宠若惊：“够，够的。” 许妤坐在沙发上，看似是在看电视，实则把许愿的神色和举动收尽眼底。 这小子，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去同学家过夜？ 这借口倒是找得好。 她插了块苹果塞进嘴里，眯着眼一副已经看透了许愿的模样。 “你什么时候去他家？” 许妤发问。 许愿甩甩脑袋：“约好八点，我想早点出门去买点零食。” 装得真够自然。 许妤在心里赞叹，她这弟弟，是个当演员的好料子。 许愿被她看得后背凉嗖嗖地：“怎么了？” “没什么。” 许妤扭回头，继续盯电视：“注意安全。” “……” 站在原地怔了两秒，然后反应过来这句话隐含意义的许愿：“？” “我不去地下场。” 他急匆匆解释：“我过会儿是真的要去黄恒家过夜，你别多想。” “我今晚真的不去找王思杰。” “嗯嗯嗯。” 许妤敷衍点头。 算了，她这个弟弟正在青春期，正是要面子的时候。 想一人承担所有又不愿意麻烦别人，她就装不知道好了。 大不了过会儿去地下场多偷摸一点，多担待点他就是了。 “真的啊我没骗你，我，林超，还有王越泽，我们三个都要去黄恒家！” 许愿看许妤那态度，赶紧比出三根手指如实报告。 许妤继续点头：“嗯嗯嗯，知道了。” 嗐，许愿到底是年龄小，还不懂得什么叫越描越黑。 等今晚过后再教教他好了。 谎撒得还是不够成熟啊，这娃。 许妤在心底啧声。 一眼假！ 第20章 意外 许愿六点多就出了门，许妤算了算，他到地下场大概也就是八九点的样子。 王芬隔了一个小时才走，出门之前还让许正松留下来陪许妤，担心女儿一个人在家没人照应。 许妤赶紧拒绝：“没事的妈妈，你上晚班还是爸爸陪着你好一点。” 她过会儿还得去给许愿打掩护呢。 于是两人前脚出门，许妤后脚就进屋揣上手机钥匙还有一根圆珠笔，想了想又拿上许正松今天给她的两百块钱，鬼鬼祟祟地出了门。 为了赶上许愿，她肉疼地花钱打了出租车。 到地下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许妤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观察着进场的客人的神态和举止，以及门口保镖放人通行的一系列操作。 她从兜里摸出一张黑卡，这是她下午在网上淘来的一张地下场通行证，五十块高仿，同城配送两小时速达。 许妤不知道高仿和正品的区别，只是听卖家天花乱坠的描述过后，隐隐感觉这个地下场也许还存在着阶级划分。 卖家说这个地下场水分很大，只要是个人就能进去。 明面上要通行证要高级入场券，实际上入口处没有机器验卡，券也是人工检查，许妤看过了，那些保镖只是瞥一眼就放人进去了。 【赌场嘛，哪儿有把钱拒之门外的道理，蚊子再小也是肉，做个面子让大家都好看一点，不然警察那边也会很为难的嘛。】 卖家发的语音满是生意人的圆滑：【真查那么严，我这卖卡还能月销几大千嘛你说？】 【看样子你好像是第一次去这种地方？放心，只要遵守规则不闹事，你去里边玩玩就玩玩咯，犯不了法，也不会影响你日常工作的，要是体验感还行，欢迎您下次再来继续惠顾小店哟~】 …… 可这个地下场，真的像卖家说的一样，只是水分大了一点吗？ 摩挲着光滑的卡面，许妤拢了拢外套的帽子套在头上，迈步走到了入口排队。 和她看到的情况相同，保镖只是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卡，就挥手让她进了场：“过。” 许妤不动声色地跟着人群走着向下的台阶，灯光越来越亮，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重，拐了两个弯后，各色交杂的令人呼吸不畅的味道铺天盖地地钻入了许妤鼻腔。 和她所想象的样子截然不同，地下场的大厅不是上辈子澳城那般的辉煌大气，更没有电视剧里拍摄的贵气高级。 许妤打量着她现在所处的环境，头顶花里胡哨灯光像是随意打的，震耳的背景音乐放的还是那种老套得广场舞大妈都不会跳的迪斯科。 麻将桌一样的赌桌有的没人，有的围得满满当当，场内脏话和欢呼声并齐，纹着纹身的光膀子大哥比比皆是，穿着暴露化着浓妆的女人也一一笑得娇俏…… 简直比菜市场还热闹。 许妤拉住一个服务生打扮的小哥：“请问一下，黑色立方在哪边？” 小哥看了她一眼，大概觉得是许妤的样子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了些，虽然身上穿的不是名牌，但那不怯场的气质就足够让他的脑子多转了几个弯。 也许是哪家少爷的小女友呢。 有些有钱人就好平民小白花这类的年轻女孩子。 他礼貌地给许妤指了指明显冷清了很多的右方：“请问您订了哪号包厢？我可以带您过去。” 许妤道：“你知道王思杰吗？” 她眨了眨眼，面上带了几分羞涩：“今天早上我骗他说不来参加聚会，现在想去给他一个惊喜。” 服务生心下恍然。 原来是那个暴发户少爷的人。 那个一个半月前频繁进入黑色立方，在短短一周内就消费了六十万的黑马客户。 直接从普通宾客晋级成了一级贵宾，拥有着进入黑色立方的资格。 现在的话，他好像已经快要升为四级贵宾了，听接待他的同事说，他的积分已经达到了三百九十多万点。 而一点积分就是一块钱。 服务生的态度不自觉地变得更加恭敬：“请跟我来。” 许妤乖巧地跟在服务生身后，进入电梯后上了一层，服务生也就停在了这一层：“我还没有进入二层的资格，您可以过去寻求酒台那边穿蓝色衣服的人的帮助。” 许妤道谢，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果然，这地方是看人下碟的。 是靠花钱来划分阶级的么？ 就比如现在，她所见到的场景简直比刚才的第一层豪华了数百倍，灯光静谧，甚至她站在这里好几分钟，都没见到任何一个人影。 大概再往上几层，就能和她上辈子进去过的澳城赌场相媲美了。 许妤若有所思。 她想得很简单，她来这里的任务：拍照，或者录像，再走人。 青藤的校规不允许学生进入黑色区域。地下场这种地方是被明令禁止学生涉足的。 她之前没想太多，因为许愿不要她进地下场，两人争执后根本没沟通过什么计划。 刚才她坐车后一考虑，便觉得许愿想要王思杰退学，其实也不必正面和他们硬刚。 录个证据就可以了，反手一个匿名举报王思杰就凉凉。 回归现实，许妤还在心底庆幸了一下幸亏二层全是包厢。 这里根本没有像她这样在外溜达的客人。 望了一眼刚才那个小哥给她指的酒台方向，空的。 许妤环视一周，也没有什么穿着蓝色衣服的人影。 她抬脚往反方向走了。 摸出手机又给许愿打了一个电话，许愿仍然没接。 他怎么回事。 许妤眉头微蹙，半个小时前给他打的电话他也没接。 真打算瞒她瞒到底？ 许妤啧一声，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在哪儿。 闷犊子一个，上赶着找什么揍。 她找到厕所，溜进去给自己“改造”了一番。 她有两个计划，一是等着王思杰聚完出包厢她再偷偷录像，另一个就是假装走错房间挨个进入，这样录下王思杰在房间里的全程，证据更充分。 但这两个计划都有bug。 前者的bug在于她不知道王思杰在哪个包厢，也不知道王思杰要玩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她在外面溜达会不会被突然出现的服务生或者保镖赶出去。 后者的bug在于运气不好碰到脾气坏的客人，她逃跑的话后续包厢也很难再闯。 不过比起第一个计划的被动，第二个方案明显实干很多。 更何况。 来都来了。 所以许妤不多纠结，先是抽出包里的圆珠笔给自己画了个厚重的全包眼线，又涂了个粗糙的眉毛，点了几颗小痣。 接着弯腰把裤脚卷起露出脚腕，又脱掉外套单指勾在肩后，最后对着镜子把两边的头发都别在了耳后。 可能乍一看的话，熟人也很难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和刚才进场的样子相比，许妤的区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从兜里摸出刚在门口买的口香糖，再撕开包装扔进嘴里嚼着，许妤出厕所后走起了猫步，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点开录像，还转换了个摄像头自我欣赏。 碰上了个西装保镖她还给人k了一下。 主打一个要多自信有多自信，气质这方面拿捏得死死的。 她一连闯了十几个空包厢，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后续有几个有客人的包厢锁了门，给她开门后见她那副张扬的模样，态度反而还很客气。 接连半层楼都闯遍了却还是没见到许愿的影子，心中不对劲感越发浓郁，许妤还有些着急。 现在已经九点五十快接近十点了。 许愿到底在哪个包厢，王思杰他们会不会已经对许愿动了手。 从2217的包厢退出来，许妤本打算继续下一个2219，结果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咚”地一声闷响。 很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门上，隐隐约约还有些器皿破碎的清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妤再仔细一听，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好像是前面房间发出来的声音。 不会是许愿？！ 被人揍飞了撞门上了吗？！ 许妤心下一紧，刚往前走了两步，不远处的包厢门就像是被突然撞开似的，一只带血的手攀在门上，惨叫和求饶声猛地在楼层间传开，连血腥味都弥漫了出来。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真的不是我做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在往外逃，只不过刚探出了半个血淋淋的身体，身后就有人把他往回拖。 “救我！！请你救救我小姐！！” 那人挣扎着，猛地转头看见了许妤。 “里面的人要杀我！我是坤云集团的总经理王少恭，你快报警！里面的人是s——” 话没说完，他整个人就被拽回了包厢，仿佛被堵住了嘴，男人的求救戛然而止。 许妤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想跑，包厢里旋即走出两个保镖，壮得像小山，带着黑色的墨镜，直直朝着她走了过来。 “啊！！” 包厢内的惨叫再度响起，又很快没了声息。 许妤也很快稳住心神，捏紧了拳头浑身紧绷。 楼梯在对面，也就是保镖的身后。 那是她能下楼的唯一路径。 “我家少爷想请您进去喝杯茶。” 立于左方的黑衣保镖率先开口，嘴上说着是要请许妤喝茶，但他的站位却大有许妤不去他也会把人绑进去的架势。 许妤冷静道：“我只是路过。” 保镖向前两步：“希望您配合。” 许妤没说话，因为她发现那男人的惨叫并没有引出楼层里任何一个包厢的客人。 这么大的动静，整个楼层却没有一点儿反应。 心里顿时感觉有些不妙，但许妤还是镇定地点点头：“行。” 她一边走一边自然地将双手合抱。 手机藏在衣服底下，许妤默默长按音量键和电源键，试图拨通s紧急电话。 她的第一个应急联系人是许正松。 既然警察不靠谱，那她爸总是靠谱的。 结果刚一进门，保镖就扯掉了她的衣服，随之抽走了她还没拨出号的手机。 “！” 许妤瞳孔地震。 她站在门边，根本不敢再动分毫，连眼神都不敢往里多瞟。 屋里的血腥味浓郁得她想吐，还有目之所及的地面，全是血。 血里还有一片混乱的抓痕，很像是人在死前的无力挣扎。 许妤眼观鼻鼻观心，心跳怦怦，听着保镖在她旁边报告：“人带来了。” 接而便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其中唯有一点窸窣的声音，许妤小心翼翼且迅速地朝声源处瞄了一眼。 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看姿势像是这些保镖的头头。而他前方还蹲着另外一个人，手肘浮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总不可能在干那档子事？ 两个男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许妤心惊胆战之余，又像吃到大瓜似地胡思乱想起来。 不是来请她喝茶吗？ 就算是想堵她的嘴，也总得把面子功夫做一下？ “好了，您这几天别碰水，少用力，也请记得让家庭医生注意及时给您换新的纱布，半个月后我会过来给您拆线。” “嗯，多谢。” 一道正经嘱咐的声音打破包厢的沉默，许妤还在消化说话人的说话内容，后一道出现的道谢声就立马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这声音。 好耳熟啊。 她的大脑有了一瞬间的宕机，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 温润悦耳，又莫名冰冷： “可以给我一个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吗，” “许妤同学？” 第21章 乌龙 许妤走进包厢的那一刻，宋泽川就认出了她。 平时只爱学习的乖乖女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看着许妤唯唯诺诺的模样，宋泽川一时间感觉有些新奇，连手上正被缝合伤口的疼痛都淡了不少。 她还有心思发呆？ 宋泽川一直盯着人看，许妤的小动作大概只有她自己觉得做得很隐蔽，特别是瞥一眼后就开始神游的表情，他觉得挺好笑的。 直到医生给他包扎好手掌，保镖给他递去了许妤的手机，他才在许妤的手机相册里看见了一个个十秒左右的录像。 都是她闯进不同包厢又退出的过程。甚至在最后一个视频里，王少恭的求救被录了进去，他的保镖也同样露了脸。 她这是什么意思。 刻意地闯入，刻意地拍摄。 心情变得有些微妙，宋泽川漫不经心地将许妤的手机格式化，再开口问道： “可以给我一个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吗，” “许妤同学？” 他神色淡淡，等待着许妤的手机重启，也在等许妤的回答：“我有点困了，不太想在验证你的理由这里多浪费时间。” 验证？ 尚未从包厢里的人就是宋泽川的事实上回过神，许妤的嘴便快了脑子一步：“现在才十点昂。” 说完就感觉有几道不同的视线都投在了她身上。 许妤反应过来，视线下意识聚焦在朝宋泽川脸上。 嘶，这美貌真刺眼。 不同于白日在学校的男高打扮，宋泽川的头发往后撩起，只有零星刘海垂落在额前，穿着一身浅色的休闲装，随意得与这血腥的包厢不太相符。 他生得也实在是太过好看了些，还未完全长开的面庞夹杂在青涩和成熟之间，轮廓已然有了几分锋芒。 像画里那样浓墨重彩的五官似乎生来就带着上位者的矜贵与优雅，笑起来时宛如春暖花开，可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白皙的脸庞又沾了几点血迹的时候，在惊艳之余，许妤只觉得他妖孽得有点让人心慌。 无心再多欣赏宋泽川这别样的风情，许妤赶紧给自己找补：“我是来找我弟弟的。” 接着又说：“刚刚单纯路过。” 她看着包在宋泽川手掌的纱布被浸出了一团血色，又看了眼倒在前方不知死活的两个西服男人，心里有些发颤。 这完全就是犯罪现场啊犯罪现场！ 男主都还没成年就搞这么变态了么？！ 许妤在心里恳求了一圈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还有如来佛祖救救她。 如果她今天能安全地走出地下场，她从此以后一定重新做人好好学习，年年去寺庙给仙人们烧高香。 “弟弟。” 听见许妤的回答后，宋泽川轻声重复了一遍。 随之就有三个保镖往包厢外走。 “嗯嗯嗯，就是前几天那个给你送水的，叫许愿。” 看到保镖的举动，许妤立马抬高了点音量：“他脑子不大好使，脾气又倔，有人让他来这地方他就来了，我怕他被欺负，是偷偷跟过来的。” 借宋泽川的手去找许愿可比她容易多了，许妤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一五一十地把实情全说了出来：“那个人之前就对许愿不好，青藤校规规定学生不能进去地下场，我便想着来录个证据举报他。” 坐在沙发上的宋泽川确认了她重启的手机也没有备份可恢复后，才抬眼应声： “嗯。” 对许妤一大串的解释没有任何表示。 接着点点下巴，对包厢内的其余保镖说：“把这里收拾干净。” 许妤顿时警惕起来，闭嘴退到了包厢角落。 “……过来坐。” 好似是在保镖开始清理包厢血迹后才注意到许妤的无所适从。 宋泽川确实是有些疲惫了，用裹着纱布的右手手指点点身侧的沙发，再对许妤道：“我请你喝茶。” 许妤闻言，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沙发最边边，和宋泽川大概隔了有八九个人的距离。 宋泽川也不在意，视线移在前方的茶具上，言语简洁：“自己倒。” 那透明的茶壶上还挂着未干的血迹，许妤咽了咽嗓子，委婉拒绝：“谢谢哈，我暂时还不渴。” 宋泽川没说什么，就安安静静地单手支着头，黑密的眼睫一点点下坠，最后在眼底投出了一小片阴影。 整个包厢只剩下保镖们清理打扫的声音。 许妤摸不准宋泽川的心思，见他闭上了眼睛，只好在一边儿干巴巴地坐着。 她眼睁睁看着保镖把地上那两个毫无反应的男人抬起装进了保洁用的垃圾车，再盖上一层白布推了出去。 刚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茫然地盯着有条不紊做着清理的一堆男人，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回了刚刚出去的那三个保镖。 其中一个领头的走到宋泽川身边，弯腰恭敬道：“少爷。” “一层到六层都找过了，没有叫许愿的人在黑色立方。” 宋泽川没有反应，倒是许妤懵逼出声：“什么？” 许愿不在这里？ 她愣了两秒，然后猛地反应过来：那小子下午真的没骗她？！ 他真的是去了同学家？！他真的没来找王思杰？！ 许妤蹭地一下站起来：“靠！” 宋泽川幽幽睁眼，淡淡地望向许妤。 这是第二次，她在他面前撒谎。 第一次在学校，她说自己站着上课，明显是故意胡扯。 所以这一次呢。 她是别有居心，还是其他。 发现自己闹了个乌龙，许妤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她扭过头讪讪道：“我以为他在这里……” 宋泽川垂下眼睑：“是吗。” 又是那种没有疑问的语调，仿佛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回答。 听得许妤莫名心虚。 她不知道宋泽川在想什么，说完那两个字就没了后文，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悬了起来，现在这种小命被人拿捏的气氛真的吓人。 宋泽川这人，她知根知底啊，表面看着好相处，实际上却忒记仇，天天都在想着怎么弄死他看不顺眼的人。 别不是公交车那次她就被记恨上了。 包厢内寂静片刻，就在许妤胡思乱想得自己后背发凉的时候，宋泽川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如果，” “我说请你忘记今天看到的一切，以后我也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你在这里见过我的事情——”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许妤回神，立马站直了身体抢答，为力表忠心，还伸手在自己嘴前一拉做了个她会闭嘴的动作： “从现在开始，我可以是个哑巴。” 听着她略显急促的回答，宋泽川微勾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慢悠悠地打量着许妤的脸，好似是在思考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直到把后者盯得背都挺直了，他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褪去了白日温和的假面，宋泽川话音落下，眼神随之变得戏谑又轻蔑： “死人可比哑巴可靠多了。” “你说是，许妤。” 第22章 宋泽川，你老婆没了 听见宋泽川这么说话，许妤反而冷静了很多。 在小说里，宋泽川的变态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被他亲妈教养得心理扭曲，三观偏执。 他从小被灌输的理念就是挡了他路的人都该去死。不管是用什么手段，他得站上最高处被人仰望，即便是踩着别人的尸体。 他不能被抓住一点错处，他样样都得做到极致的完美。 书里对于他的成长遭遇一笔带过，只是说他亲妈长期的言行举止塑造了宋泽川缺乏同理心和极端冷漠的个性。 想想他的白月光周语笙和原女主为什么能在他心中留下不轻的分量。 许妤在脑子里快速思索着。 前者算是他的青梅竹马，而后者则是他豢养的金丝雀，前者的代替品。 如果周语笙像原女主一样表里如一都是小白花的话，许妤觉得，这小说会在女主怀孕之前就结束了。 周语笙的爱带着目的和虚荣，而原女主的爱则是恋爱脑的纯粹。 宋泽川厌恶谎言，在整本书里，唯有女主自始至终都没欺骗过他。 想到这里，许妤顿时感觉有些汗颜。 除了第一次宋泽川问她名字的时候她如实相告了，之后和他的交集站在他的角度上看，好像每一次她都撒了谎。 返校时为了和宋泽川杜绝联系而胡说八道了一通算一次，现在又闹出个乌龙(虽然这不是她本意)再算一次。 指不定在宋泽川心里，她已经位列在他“该杀之人”的名单里了。 啊，完蛋。 许妤人有点麻。 本来她是打算和宋泽川断绝联系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现在一看，她好像是先断掉了自己的生路。 剧情一被改变，她貌似也从女主变成了无关紧要的炮灰。 这发展很难评。 她不死的话就很好，她要是死了的话，那也就死了。 男人心，海底针。 这把生死局，只能看天意。 许妤看开了。 放平心态，选择摆烂。 她先是赞同了宋泽川的观点：“你说得很对，死人比哑巴可靠。” 然后重新坐回沙发边边，四肢大张：“来，给我个痛快。” 她抱着必死的心态：“宋泽川，” 唉声叹气：“你老婆要没了。” 再闭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说的是实话。 书里就是这么写的。 许妤和宋泽川，法定夫妻，这段关系过了明面还受法律保护。 可是别人没看过书。 所以许妤最后一句说完，整个包厢都陷入了比之前还诡异的沉默。 宋泽川更是，从容不迫的姿态突然变得僵硬，脸上表情变换，看许妤的眼神也从轻蔑变成了古怪。 许妤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现，等了半天没等到什么动静，她还睁了一只眼睛催促：“干啥？我都这么配合了还不动手？” 她那只睁开的眼睛扫了一圈包厢，最后停在宋泽川的脸上，认真欣赏两秒，再真诚感慨：“你长得真好看。” 顿了顿，语气可惜：“就是心黑了点。” 宋泽川的俊脸上难得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当然了，这不怪你。” 许妤也不管他什么脸色，继续叭叭：“你过得也挺不容易的。” “就是听姐一句劝，” 代入她读者时的感受，许妤语重心长嘱咐宋泽川道：“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周语笙和你后妈都不是好人。” 宋泽川：“……” 保镖：“……” 这姑娘是真敢说啊。 宋泽川一时间无言以对，捏着眉心缓了又缓。 按理来说有人诋毁周语笙，他少说也得拔下那人的舌头，让那人知道乱嚼舌根是什么下场。 但现在有人把周语笙和他后妈放在一起来讲，他的心情又很难形容了。 他后妈确实不是好人，挑拨离间玩得有一套，煽风点火更是她拿手好戏。 他转学也是因为那女人怀了孕，而他爸又一直明里暗里警告他少在背地里搞手段，他觉得烦人又恶心才从家里搬出来的。 可是，许妤怎么会知道这些。 明明转学以后他们才认识。 “你怎么会知道周语笙，和她。” 刚压下去的怀疑再次笼上心头，宋泽川的目光骤然变冷，方才还剩一丝温和的语调也在此刻彻底扯下伪装，唯余寒意：“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嗯哼。” 许妤耸耸肩，似是感觉不到他的咄咄逼人。 大不了就是一死，她又不是没死过。 还不允许一个死到临头的倒霉蛋随心所欲地发表遗言了么。 扭头盯着包厢上方的天花板，许妤想了想，张嘴就开始散漫地胡扯：“我说我喜欢你你信吗。”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有预感，我以后的生活会跟你有牵扯。” “是不太好的那种纠葛。” 她半真半假地结合着剧情，伸手扳着手指：“我感觉你会伤害我，所以我的理智让我远离你。” “后来我在华中的论坛上看到了你的帖子，有人给你盖了专门的八卦楼，我看的时候已经有上万层跟帖了。” “你的初中，你的家世——这好像不是什么秘密。” “你不知道？里面还有你和周语笙的照片。” “我和她长得有一点点像，对不对？” 许妤侧脸看向宋泽川，表情额外认真：“你喜欢她。” 她的话题转变得突然。 说得还是肯定句。 “那我大概就像你喜欢她一样喜欢你。” 就当是替原主说出她藏到大结局才敢说出的爱意，许妤看着宋泽川的脸，道： “宋泽川，我很喜欢你。” 话音落罢，旁边的保镖都在心里为她捏了把汗：年轻人，真大胆。 宋泽川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一怔，眉间的阴郁悄然消散了大半。 她，她在说什么？ 喜欢他？ 为什么。 眼里染上些许茫然，宋泽川喉结微滚，就见眼前那张说不上漂亮的脸朝他勾起一抹笑，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公园里见过的一树梨花。 干净，肆意，向阳舒展。 “也许比你想象的喜欢还要多一点。” 许妤嘿嘿一笑，神情十分轻松。 这样不用管别人会有什么反应的剧透真爽啊！ 进度直接一波拉到底好！ 许妤目露欣赏地看着宋泽川，像是把后者当成了一件美丽的艺术品。 要是搁小说里，男女主现在的情况可能都还算不上是朋友。 只能说是普通同学。 她把大结局才有的深情告白提前这么多，也算是替原主做了一件她想做的事。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宋泽川，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可惜的。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以后都看不到了。 得争分夺秒地多盯几眼才行。 抱着这样的想法，许妤一点儿没漏宋泽川在她话后忽然怔愣的模样。 而这副模样被许妤尽收眼底，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两只眼睛都睁得更大了些。 宋泽川竟然会露出这种表情。 真稀奇。 许妤倏地乐了，全然把自己的处境抛在脑后。 哈哈！她在死前解锁了男主新表情！ 许妤独自开朗。 开朗完后想起宋泽川白日偶尔露出的浅淡笑容，她又非常好心地建议他：“宋泽川，你以后多笑笑。” 她真心感慨道： “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和春天的花一样好看。” 第23章 捞他一笔 宋泽川不是没被人告白过，可没有哪一次会像现在这样让他心绪起伏，久不能平。 许妤是怎么样的呢。 离他不算太近，却又看着他的眼睛。 目光真挚，末了还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说出的话大胆而直白，一词一句都十分坦荡。 就好像她是真的很喜欢他一样。 不像其他人羞涩到头都快低进地里，明明与他相隔很近，却连叫他的名字都要颤抖，结结巴巴词不达意，只指望着他会通过她们递过去的那一封封情书去感受她们真正的心意。 可他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去看那些无聊的东西。 微笑收下，转头扔掉。 被这些连正视都做不到的人表白，他只觉得可笑。 并对此习以为常。 所以，当许妤说完话又笑着夸他“和春天的花一样好看”以后，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在之后的好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直到许妤站起来，朝他挥挥手：“那我走了，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他才如梦初醒，默了几秒，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算了。 他想。 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他看向包厢门口，耳边却又再次无端地回响起了许妤对他说的那句“宋泽川，我很喜欢你”。 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宋泽川起身：“去那边说一声，清理掉今晚楼道的监控。” 随之有保镖应道：“是，少爷。” “等等。” 宋泽川叫停他，“你亲自去盯着。” …… 出了黑色立方，许妤坐上宋泽川安排保镖送她回家的车，心中那股不可思议的意外感终于变成了落地的踏实感。 老天保佑。 她居然逃过了一劫。 她的胡言乱语居然歪打正着地‘哄骗’到了宋泽川。 刚刚看他被她表白后那明显放空的神态，许妤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宋泽川确实和书里描述的那样，表里不一。 只不过比起后期那个心机深沉又独裁专断的宋泽川来说，现在尚处于少年时期的他也许还算得上‘单纯’。 许妤不怀疑，如果今晚她碰上的是五年后的宋泽川，她可能会像那两个被保洁车推出的男人一样，走着进去，躺着出来。 那个叫王少恭的男人的求救，她只能当做是耳旁风。 不知事情原委，是不作为最好的借口。 她没有救他的能力。 她自己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许妤转脸看向窗外，街边的景色明明灭灭，快速地往后倒退着。 黑色的宾利在驶入居民楼街道时逐渐减速，最后停在了在划了白线的停车区内。 许妤回神，定睛看了眼窗外熟悉的建筑，又扭回头对开车的保镖道谢：“谢谢您送我回来，麻烦您了。” 她打开车门，下车后却发现身后的路口也拐进了一辆同样型号的黑色宾利。 站在原地犹豫两秒，她抬腿朝那辆停下的宾利的方向走过去。 车后座的车窗缓缓下降，许妤弯腰，毫不意外地看着里头的人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宋泽川抿唇，飞快地看她一眼又移开视线。 许妤微微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是因为自己刚刚的那番表白才跟过来的吗？ 不会？他没被表白过么？ 反应这么大？ 许妤耐心等了一会儿，就在宋泽川终于准备好开口的前一秒，她突然站直了身体后退了两步。 “如果是我刚刚说的那番话给你造成了困扰，那真的很对不起，我跟你道歉。” 她朝宋泽川鞠了一躬：“我知道，你跟我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直起身，抬手比划了一个比她还高的高度：“你在这里。” 然后手掌下降到她腰间：“我在这里。” “是我有些不自量力了，因为你平时的好相处，就产生了子虚乌有的幻觉。” “你别放在心上。” 她说：“我会好好整理我的感情，以后绝对不会去妨碍你的生活。” “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宋同学。” 许妤朝他挥挥手：“我走了，你也快回家。” 也不等宋泽川反应，许妤转身跑了。 开玩笑！ 她就在临死前口嗨了那么下，结果最后没死成，还换成是这人露出了一副要她负责的表情？！ 她怎么负责得了！ 单恋这种东西是不需要回应的好吗？！ 许妤跑进了楼道才堪堪停下，一遍喘气一边在心里感叹幸好她刚才反应快。 说的那些话都好委婉好有才华。 宋泽川那么聪明，应该听懂她要划清界限的意思了？ 而另一边。 许妤跑走以后，给宋泽川开车的保镖明显感觉到车内的温度下降了不少。 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车后座的人的命令。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后视镜，又慌张地收回视线咽了咽口水。 他家少爷的脸色，很，很不好看啊。 还是别开口去触霉头了。 “回漫水湾。”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才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线。 保镖不敢多停留，动了动已经变得有些僵硬的手，赶紧发动了车子往来时的方向回倒。 …… 周末许愿一到家，就被守在家门的许妤拖回房间蒙着被子锤了一顿。 “嗷！嗷嗷嗷！干什么啊许妤你干什么？！” “啊痛啊痛痛痛！” “你干嘛打我？！” 隔几秒。 “别打了别打了！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姐！” “我错了！我错得离谱错得无可救药！我犯了死罪！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错的人！” 许愿的声调从中气十足的不服到反抗不成的求饶，最后还嚎起了嗓子，试图用惨叫唤醒处在门外的父爱和母爱。 “爸爸妈妈对不起！儿子不孝！我下辈子再给你们养老！” 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许正松抿了一口茶，见怪不怪，置若罔闻。 王芬从屋里出来，停下听了几秒动静，再叹一口气，抱着脏衣服去了洗漱间。 她还是洗衣服。 房内。 许妤最后一拳落在床垫上，隔着厚厚的被子都砸出了一声闷响。 终于出了气，许妤神清气爽地撩撩头发，起身放过了许愿。 倒在床上的许愿则像是被凌辱过后的良家妇男，嗓子都叫哑了，露在被子外的一颗脑袋还乱蓬蓬的，脸上的表情失神又呆滞。 他真的要让妈带他姐去医院查查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许妤理理衣摆：“得了，我都没揍你几下。” 许愿：“难道揍了的那几下就不算揍了吗？” 他裹着被子，生无可恋：“你年纪轻轻，怎么戾气这么重。” 许妤：“我昨晚去了黑色立方。” 许愿登时坐起：“不然你再打我两下？” 虽然知道是自己会错意才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但一看见许愿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许妤还是会觉得手痒。 “你去找王思杰了？” 许愿蛄蛹两下把被子蛹开，“你和他碰上了？他欺负你了？” 许妤坐在凳子上：“没有。” 比这还要糟糕一点。 她说：“过会儿你去跟爸爸提一下我之前给你说过的非法借贷的事。” “哦，好的。” 许愿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许妤又问他：“你知道黑色立方的等级是怎么划分的吗？” 昨晚回家她又上网查了大半宿，了解到了那地方每升一级档次，消费的钱就要成倍地上翻。 许愿摇头，他朋友没给他说过这个。 “一层包厢的消费要求是二十万，二层是一百万。” 许妤比出两根手指，“我去的时候，服务生把我带到了二楼。” 当时她没多想，先入为主地就认为王思杰是在二层包厢。 可回到家后她又反应过来，那服务生只说他没有到二层的资格，让她去寻求另外的人的帮助，并没有挑明道王思杰就在二楼。 “他在黑色立方的消费已经超过了一百万。” 许妤分析：“王思杰这么豪横，” “不如趁他有钱，我们先捞他一笔。” 第24章 月考盲盒！第一！ “什么？！” 听清许妤毫不犹豫说出口的那两个字，许愿直接蹦了起来。 “网恋？！” 他像看傻子一样看许妤，发觉自己声音太大了以后，又坐下撑着双腿压低音量：“王思杰有女朋友了！” 还是尹若欣！他们初中部公认的女神！ 许妤这想的什么法子，网恋？ 王思杰是贱人，不是傻逼。 “这你就不懂了。” 许妤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她可是手拿全书剧本的挂狗：“听我的，你去找他网恋一下。” “咱们起码都能捞个十万八万的。” 许愿：“？” 许愿不敢置信：“我？找他网恋？” 许妤点头：“当然是你。” 难不成要恶心她吗，这种事肯定是让弟弟做就好了呀。 “放心，我会给你提供场外援助的。” 许妤胸有成竹。 小说里的王思杰，典型得到手了就不珍惜了的一男的。 尹若欣只是他用来显摆炫耀的工具人罢了。 要说他有多爱尹若欣？那不见得。 后者在书里对他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而王思杰也一直是处于看得到但吃不到的状态。 具体他俩谈恋爱的中间过程是啥样的，书里没写，但从尹若欣被卖到地下场，而王思杰却依旧过得光鲜亮丽这一点来看，就能说明他对尹若欣不过玩玩罢了。 王思杰有钱，现阶段追求尹若欣不过是身边没出现比尹若欣还漂亮的对象罢了。 他玩得花得很呢。 被男主弄死之前，最高记录一天换了八个女朋友。 只要有比尹若欣更主动能更让他有面子的女人出现，他绝对会砸钱把人搞到手里。 许妤肯定得不能再肯定了：“相信我，你一定行！” 许愿摇头：“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必要费用我出，从他那赚来的钱我们五五分。” 许愿目光坚定：“不应该为了脸连钱都不要了！” 他站起来：“区区网恋！我一定行！” 许妤很给面子地给他鼓掌：“wow~” …… 周一的月考如期而至。 按着上学期的年级排名，许妤是在一号考场的第一个座位考试。 整场考试一如既往地按照高考时段安排开展，没有考试的时候学生就照常上课。 张豪在二号考场，第一堂语文他作文写到一半，就毅然决然地停下了笔。 不行！ 虽然许妤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他还是觉得许妤需要他这个同桌！ 赵宁柯那个只知道睡觉的猪，根本给不了许妤帮助！还是得他去帮助许妤重回巅峰才靠谱！ 嗯！ 他可是说过要成为许妤后盾的男人！ 张豪义气冲天，又翻回卷子前面改了几道选择题。 就连他一向引以为傲的数学，他也忍痛空了两道大题，改错两道选择，然后把答案写在了草稿纸上。 真正的朋友，是不会炫耀自己的付出的。张豪在心里自我劝诫。 而是会在朋友有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旁，给予支持和帮助！ 所以月考结束，张豪都憋着没告诉许妤他压分的事。 然而，周五排名一出来。 榜前聚满了来看分的学生。 “又是许妤第一次呢，这次。” “是啊，都没人考得过她！” “不过她这分也太低了，才606。” “可能是这次发挥失常了？她之前哪回不是甩第二七八十分，你看这次第二605，她才高了第二一分。” “哎呀，这次月考老师们都在说题很难呢，好几科都有超纲题，你看上这次六百分的也才三个人…” “哎不对！她们班不是来了个华中的吗？” “那个长得超级帅的！叫什么，宋泽川？听说他以前可是华中第一啊！” “诶！他怎么才600分，第三？！华中第一考不过咱青藤第一？不是？！” “……” 兴冲冲冲到最前方然后看清排名的张豪： 有一种被背叛的悲凉。 他麻痹地瞅瞅许妤显眼的第一，再看着自己百名开外的成绩。 心如死灰。 旁边的同学还在为华中和青藤的第一争论，有说许妤给青藤争光的，也有贬低宋泽川华中成绩真假的。 甚至越说越离谱，到了宋泽川也许是因为作弊才会被华中退学的地步。 张豪虽然一直对宋泽川有着小小的酸妒，但他本质上还是一个正直的人。 听不得不明真相的人乱传他同班同学的谣言。 所以即便正在伤心，他也低下头，对旁边的女同学道： “宋泽川第一堂语文缺考。” 顿时，周围鸦雀无声。 “不是……” 半晌，人群中才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惊疑。 像是水闸被打开了阀，那话声一出，直接掀起了一阵新的讨论热潮。 “他没考语文？！总分600！！” “卧槽？！” “我没听错？！” “那个转学来的没考语文总分六百？！” “他其他五科全满分？！” “兄弟你别不是在骗人？你几班啊你就知道他没考试了？” 众人视线再度聚焦在张豪身上，张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考试坐我前面。” 前后桌的关系！他想不知道都难啊！ 这次到底是谁排的座位！怎么排成这个糟心样！ 他又是为什么要来看榜！ 还当了宋泽川的证人！ 张豪再难掩悲痛，抹了一把脸，挤开人群往教室的方向走回。 与此同时。 许妤正在教师办公室，像猴儿一样的被各科老师围观。 除了心神恍惚的孙空。 他是唯一一个在包围圈外呆呆坐着的老师。 手里的成绩单掉地上了都不知道。 他还在接受自己曾经视为最优秀的学生结果因为一出意外脑子受损，所以现在物理才考43分的现实。 这次月考，如果说别的四科的难度是超级加倍，那物理生物这两科就可以说是菩萨送分。 年级平均分都高达7968。 而许妤，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 考了整整43。 是物理做错了什么吗。 孙空茫然地看向前方面色红润脸露喜色的英语老师，忽然感觉自己和英语老师的位置互换了。 “哎呀，许妤同学这是因祸得福啊！” 英语老师是个上了点年纪的女教师，平时脾气就好，现在看见许妤，更是笑得满脸都是牙齿：“以前你成绩好是好啊，偏偏就这个英语不开窍，我都快愁死了！” 她嗔怪一句，下一秒又压抑不住地笑得更灿烂：“这是把你任督二脉都打通了捏！考这么好！是悟了！悟了！” “整个年级只有两个人上140分，你就是其中一个！” 她强调。 简直不要太高兴。 年级上唯二两个英语考上了140分学生，都是她班上的！ 还有一个考了150！满分！ 老徐也乐呵呵地看着许妤：“我们这次找你过来，也是看到你的成绩起伏太大了，有点担心你的情况。” 特别是孙空那个年轻的，昨晚物理成绩一出来他就冲到人办公室说分上错了，和人老师辩驳半天，最后找到许妤的卷子亲自看了好几遍。 然后到今天都还是失魂落魄的。 “是啊，记忆受损是大事呢，你应该提前跟我们说呀。” 生物老师一脸担忧。 化学老师紧随其后，加入群聊：“医生怎么说？” 许妤乖巧回答：“上次去复查已经没有大碍了，医生就让我顺其自然，不要强行回忆过去，避免再受刺激。” “是是是，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就好。” 英语老师笑眯眯的。 “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你在短短半个月内就捡起来了以前的知识点，我相信你的学习能力是还在的。” 沉默了半天的数学老师也开口安慰了一番许妤。 也许在这个办公室里，只有他能和孙空感同身受了。 当然后者比他受的打击更大，他知道。 以前许妤也是数学尖子，从没下过140，还经常拿满分。 结果这次许妤考了107，虽然说年级平均分也才80出头，但上了120分以上的同学也不是没有。 昨晚他本来也准备着去找上分老师问问是不是十位数的数字输错了，结果孙空比他快一步，他默默在门口看完孙空失魂落魄的全程，然后选择去翻许妤的数学卷子。 哎。 他同情地回看一眼孙空。 这人比他惨多了。 “好，谢谢老师们的关心。” 坐在焦点中心的许妤颔首以示感谢。 “嗯，其他的也没什么事了。” 老徐含笑道：“你先回教室，不要有压力，慢慢来就好。” 许妤再次点头，强装矜持地走出了办公室。 下课十分钟被叫到办公室进行“特殊关怀”，许妤从刚开始得知自己考了年级第一的懵逼到现在走出办公室后的飘飘然，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真的做到了混子崛起！ 她居然，考了年级第一！ 这是她以前从未拥有过的成就！ 她考了第一名！ 人生中的第一个第一名！ 第25章 养成的快乐你懂吗 高二一班内，下了课的学生们成群，扎堆聚在一起聊天。 “哎哎哎，你去看成绩了嘛，这次许妤跌大了，才考了606。” “看了看了，要不是宋泽川没去考语文，她根本保不住她的第一。” “宋泽川真厉害啊…不愧是从华中转学过来的。” “嘻嘻，你不知道，他之前在华中可是第一呢！” “啊？！他这么厉害？” “我周六晚上去华中论坛刷到他帖子了，他在华中可出名了！又是校草又是学霸！好像家庭背景也很牛逼，本来我是想继续吃瓜的，结果刚往下翻了一秒帖子就显示被注销了，哎。” “……” 周围打探的眼神在宋泽川身上转圈，宋泽川恍若未觉，专心翻着手里的课外读物。 “宋同学，你，你在看什么呀？” 有女生被姐妹推着过去搭话，紧张得耳根都红了，双手背后，拼命低着头试图把自己的脸藏在头发下。 宋泽川抬起头看她，顿了两秒，温声道：“社会契约论，也叫民约论。” 许妤进门便碰上了他装逼的这一幕。 哦哟，社会契约论。 也叫民约论~ 她在心底鄙视了宋泽川这种做作的行为，面上却不动声色地从另一条过道拐回了自己的座位。 “哦哦，嗯，好的。” 收到回应的女同学心里雀跃又欣喜，但又因为羞涩而有些结巴。 宋泽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后者实在是组织不出语言地落荒而逃。 才低下头，修长的手指卷起页边，翻去了下页。 没人注意到许妤进门时，他的眼睫有过些微的颤动。 许妤走回最后一排，发现张豪和赵宁柯趴得一模一样。 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张豪的萎靡。 她刚坐下就打了铃，这节是老徐的语文课，但张豪竟然比赵宁柯还起得晚，抬起脑袋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蔫儿的。 许妤问他：“有哪里不舒服吗？” 张豪点头：“有的。” 他说：“我感觉我要碎了。” 赵宁柯往后一靠，抽书补刀：“旺旺碎冰冰。” “呵。” 张豪冷笑，“碎不死你，封建哥。” 赵宁柯斜眼过去，张豪不甘示弱回盯。 许妤伸手进兜里掏呀掏呀，掏出一毛钱一颗的小酸糖分给两人： “来来来，吃吃吃。”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两人才暂时回归了和平，一吃一个不吱声。 自从上周许妤和王思雅在校门口起冲突的视频被拍下发到学校论坛上后，宋泽川和赵宁柯就火了。 前者喜提男神称号，后者则被大众锐评为“青藤一代封建哥”。 周一张豪给她们说这事儿的时候，还冲着赵宁柯幸灾乐祸了半晌。 但等到许妤中午回家去看的时候论坛上已经没有视频了，张豪知道后还后悔了半天当时看完没有下载保存。 剥开糖纸，张豪刚把糖咬进嘴里老徐就从前门进来了。 进教室后他也没讲课，而是对月考成绩进行了一番评说。 “你这次，” 张豪嘴里包着糖，有些含糊道，“还是第一。” 他看得出来许妤没骗他，不然以许妤真正的实力，她不止这点分。 是他低估了学霸的学习能力，搞得自己这回连前一百都没进。 许妤半是得意半是感慨：“跟以前比还差得远呢。” 然后想起自己的物理成绩，她的得意荡然无存：“我物理43。” 张豪：“！” 嗯？ 赵宁柯也偏过头：“你看到各科成绩了？” 许妤瞄一眼台上滔滔不绝的老徐，应声：“看到了，刚刚被叫去办公室就是说我成绩的事，我物理和数学都考得很烂。” 张豪心里平衡了一些：“你这物理水平已经快赶上我的英语了。” 赵宁柯：“又懂了，水平哥。” 三人在台下窃窃私语，坐在中间的许妤跟放哨一样，时不时就往老徐那方瞟一眼。 突然，老徐的目光扫了过来，对上许妤的视线，又意味深长地拿戒尺敲了敲手心：“有的同学，这次考试连作文都没有写完。” “有时间我是要找他谈谈心的。” 许妤收到暗示，立马关切地右扭头：“宁哥，你很嚣张啊。” 赵宁柯沉思：“如果你指的是没写作文这件事的话，那我应该是没有这么嚣张的。” 他说：“我是语文课代表。” 许妤当场震惊。 这个除了吃饭和放学积极一点以外其他时间几乎都在睡觉、还考倒数看起来也像个不良校霸的人，居然是个语文课代表？ “那语文早读课怎么不是你上去带读？” 许妤提出疑问。 “哦，” 赵宁柯解释， “就是因为我不负责，所以老徐这学期找了另外一个人给我当助理。” “可能是你忘了，我们班有两个语文课代表。” 许妤委婉：“那请问你在任的作用是？” 另外一个课代表已经把该做的都做完了。包括领读，收发作业和给老徐拿书。 赵宁柯理直气壮：“标杆作用。” 许妤：“……” 许妤选择扭头去问张豪：“你没写完作文？” 张豪深沉望天：“是我。” 许妤点头：“好。” 知道是谁就够了。 过了几秒。 轮到张豪一脸受伤地质问：“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没写完？！” “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 许妤茫然，许妤试探：“那你为什么没写完呢？” 张豪惆怅：“因为你。” 前方听见他惆怅的同学纷纷转回了头。 脸上写着“细说！爱听！我要吃瓜！” 老徐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需要我把讲台让给你们上来讲吗？” 便又都老实了。 旁边的许妤被张豪的话吓了一跳，惴惴不安是不是她做了什么让这孩子误会了。 竟然连作文都没写完？ 这么爱吗？ 之后老徐说了些什么，许妤一点儿没听进去，脑子里全是怎么拒绝张豪劝诫他回归正途的草稿。 直到下课铃响起，她才听见老徐的声音：“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我们来换座位。” “大家先把座位两两拼在一起，争取在放学前就把座位换好。” 班上瞬间炸开了锅。 许妤也趁机转过身打算和张豪好好谈谈。 结果张豪先她一步，开始补充他刚才没说完的后文：“你知道诸葛亮吗，妤姐。” “他是我偶像。” “小时候家里的狗猫猪鸭和鸡鹅都是我在照顾，我一直觉得养大它们的过程很有意思。” 他真诚地看着许妤，“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原来这还有个专业名词叫养成。” “再后来，我发现诸葛亮简直是养成系的高端玩家，养出那么多帝王，比我养动物牛逼多了。” 他言辞诚恳：“所以你懂吗妤姐，你懂我的感受吗？” “我真的好想当你的同桌，帮助你重登巅峰重获荣耀。” 他的一通输出直接给许妤干沉默了： “我也好想感受一下养出王者的快乐。” 特别是听见许妤说她数学没考好以后，他的斗志直接拉满。 旁边的赵宁柯认真地听张豪说完所有，然后认真地总结： “你玩王者适合打辅助。” 许妤：“……” 第26章 换座 张豪被许妤的一句“我坐倒数第三排，你能来就来”轻易地哄好了。 下午第二节课一结束，他立马把赵宁柯的桌子搬到了许妤前面。 上厕所回来看见自己成了许妤前桌的赵宁柯：“？” 老徐也来得很早，自习课还没开始，班上的同学就闹哄哄地把位子挪好了。 “王倩月考完就不在了呢。” 张豪挨着许妤站在门边：“还有周佳佳，昨天还在今天就没来上课了。” “难道最近有流感吗？都感冒了？” 许妤对这两个名字不太熟：“我不太认识人。” 张豪努努嘴：“就宋泽川右边空着的那两个座位，一前一后的那俩。” “前面是王倩，后面是周佳佳。” 许妤眼皮一跳，这样一说她就有点印象了。 不在的那两位女生，是之前宋泽川来问她座位时看向过的人。 王倩…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不会这么巧。 那天在黑色立方，向她求助的那个男人也姓王。 许妤问：“王倩的爸爸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不？” 张豪摇头，他转来这个班才把人认完呢，别的家庭背景他是一点儿都不清楚。 “她，她爸爸叫王少恭。” 一道怯怯的声音从左方传来，许妤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同学正抱着书，被前面的同学挤得眼镜都歪了。 听见这熟悉的名字，许妤心下一惊。 王少恭。 宋泽川难道是因为—— 她赶紧打消自己想要探究的念头，冲那位女孩子点头笑笑：“谢谢。” 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她礼貌地往右移了移脚：“你过来站，这里很空。” 女孩子感激地看了许妤一眼。 张豪小声道：“她叫陈小棠，也是分科后转班过来的，以前我在7班，她在8班。” 许妤点头，对此没什么印象。 书里没出现过她的名字。 “好了，我们现在开始选座位。” 老徐的声音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聚在教室后方的同学齐刷刷地看向了被投屏在白板上的excel成绩表。 一个屏幕能看到九名学生的名字，许妤从头看到尾，张豪不在前九。 “许妤，你先来。” 老徐拿戒尺点了点课桌。 许妤从人群中挤出去，然后走到靠窗的倒数第三排坐下。 “宋泽川。” 老徐继续点名。 第二名的选择无疑备受期待。 众目睽睽之下，宋泽川一脸风轻云淡地从角落走出，再在一阵吸气声中走到许妤所在的位置，坐到了许妤的旁边。 没有一点犹豫。 “no——” 张豪抱头发出哀鸣。 许妤也好不到哪儿去。 宋泽川一坐下，她的心里都下起了瓢泼大雨！ 妈耶！ 这神仙怎么下凡到她旁边儿来了啊！ 是她周六晚上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坐这么近？ 就不怕她爱死他？ 许妤诚惶诚恐地把自己往墙边缩了缩。 两人一前一后坐在一起，引起了后面同学的一阵轰动。 “余凡。” 老徐控场，抬高了音量点名下一位选座的同学。 一名男生随之走出，挑了第一排的位置坐下。 再下一位。 “陈小棠。” 听见熟悉的名字，许妤稍稍挺了挺背。 她抬眼去看陈小棠的各科成绩，每科都很平均。 物理还考出了89的高分。 看完分数，许妤又扭过头，眼巴巴地望着从后方冒出了个脑袋的陈小棠。 后者理了理眼镜，先是往前走了两步，再停下，目光略显懵逼地扫了一圈教室。 许妤满脸期待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陈小棠是她来这个班上后第一个理睬她的女孩子，她还挺希望陈小棠能和她坐一块儿的。 那边的陈小棠也是这样想的。 她转来一班一个月了，这里的同学明面上没有太过排挤她，但她在厕所的时候还是有听到她们嘲笑她的口音。 她性格比较内向，又是外地人。 班上已经成型小团体没有接纳她的，她原来的朋友又交到了新的朋友，也不好再凑过去打扰。 刚刚她被其他同学挤到了最后边儿，没想到却和许妤有了近距离的接触。 她莫名觉得许妤周身带着一种很让人安心的气场。 所以在听见许妤的提问后，她破天荒地鼓起勇气朝对方搭了句话，而许妤的反应也让她在心里嘭地炸起了小烟花。 她独自在人群后开心了好久。 现在轮到她选位置，一见许妤也在看自己，眼睛顿时就亮了。 果断转身朝着许妤的方向走过去。 再坐到了许妤前面。 许妤乐了，掏出兜里的小酸糖，伸出手指轻戳陈小棠的肩膀：“你好呀~我请你吃这个。” 陈小棠挺腼腆地朝窗那边半侧身体，接下许妤的糖小声道：“谢谢。” 像只小仓鼠一样。 许妤一下心软软。 笑嘻嘻地盯着人家后脑勺看了半晌。 宋泽川面无表情，也盯了一眼陈小棠捏在手里的糖果。 …… 等叫到张豪的名字时，班上的位置已经被挑了大半了。 老徐每叫一个男生他就拜一下人家：“大哥大哥行行好，许妤后面的位子留我一下万分感谢。” 也许是他平时人缘也不错的缘故，还真没人去坐许妤和宋泽川后面的那俩位子。 第三十四名一过，就是他的三十五。 “张豪。” 老徐回看白板。 “到到到到到！” 他猴急答应的样子逗笑了不少人，台上转回头的老徐也笑了：“嗯，该你了。” 张豪想也不想地冲到许妤身后坐下。 “那边是女生列。” 老徐出言提醒，张豪挣扎：“咱们班男多女少啊老师，剩下的男同学也有要坐女生列的。” 老徐微微一笑：“那就让他们去坐。” 于是张豪不情不愿地挪到了宋泽川后面。 “哎，也行。” 他自我安慰：“对角线的距离也很近了。” …… 时间一点点流逝。 选座还在继续。 排名越后的同学选择越少，选座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但是到倒数第二名选座位的时候，张豪的心真是一点也宽不了了。 他死死地盯着倒数第二走到了第一排的位置，和正数第三名当了同桌。 许妤心有灵犀地转回头看了他一眼。 所以。 现在班上只剩下三个位置。 一对同桌空位，一个他旁边。 “赵宁柯。” 倚在门边已经快睡着的赵宁柯终于被点到名，他睁开半合的眼皮，第一眼就瞅向了自己原来的座位。 哦，被人选了。 他抬眼，看到了前边第五排没人坐的两个空位。 嗯，满意。 他喜欢一个人坐。 他打着哈欠，抬腿就往前走。 结果老徐出声叫住了他：“等等。” 老徐戒尺一挥：“你去坐那边。” 挥的方向正是张豪所在的位置。 老徐安排他：“你坐许妤后面。” 还没完全清醒的赵宁柯：“……” 没人坐他旁边的张豪：“……”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第27章 战五渣 换好座位后离下课还有几分钟，老徐嘱咐：“周末返校我会给大家留一点时间搬书，今天就不占用大家返家的时间了。” “大家放学以后除了完成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每个人再写一份月考总结，每科分析不少于两百字，周末晚自习前课代表收好放我办公室。” 台下的同学答应得稀稀拉拉，不情愿的态度显而易见。 “好了，回自己座位，准备下课。” 许妤侧过身，等宋泽川先站起离开。 从成为同桌到现在，两人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的视线交汇。 宋泽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老徐让回座位，他就起身慢悠悠地往自己原来座位走。 只不过他背过身的时候，许妤晃眼看见了他右手手掌贴着的浅褐色绷带。 从掌心之下的手腕斜着延伸到手背无名指指根，贴了很长的一截。 脑海里忽地就回想起了周六那天她在包厢看到的场景。 有个男人蹲在宋泽川前方，末了还过说什么拆线，让宋泽川别碰水之类的话。 那天晚上，宋泽川右手裹着的是白色纱布，掌心偏下的部位也有血团浸出。 所以，那时候他是在缝伤吗？ 许妤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包厢里已经有那么多保镖了，他怎么还会受伤。 虽然宋泽川在书里的人设就是真病娇。 除开隐含意义的病娇，也还是字面上的病娇。 病是体弱多病的病，娇是娇生惯养的娇。 说白了宋泽川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战五渣，只有智商爆表男主光环过大。 他能活到最后全靠他保镖忠心量大。 许妤在心底叹一口气，站起来走出了座位。 人各有命，她还是先把自己过好才是正道理。 另一边，张豪回到原位才发现许妤没跟过来，扭头找人，看见许妤还在靠窗的过道慢吞吞让人：“妤姐，怎么还在那儿呢！” “你要的解题过程我放你桌上了，我先走了啊。” 许妤看过去，点头给张豪比了个ok的手势。 等到她回座位收拾书包的时候，班上同学已经散了大半。 许妤往前瞥了一眼，两个女生正拿着卷子站在宋泽川桌子旁边，像是在问他题。 下一秒，宋泽川抬起了右手，笑了笑解释自己现在不太方便。 原来他还是会拒绝人的。 许妤拉好书包拉链，不再多关注宋泽川的动向，直接从后门离开了教室。 今天许愿要踢球，她自己坐公交回家。 出校门过了红绿灯之后，许妤明显察觉今天停在路边的豪车有点多。 她再走了一段路，便看见宋泽川之前上学坐的那辆改装车前被一辆玛莎拉蒂堵着，后被一辆迈巴赫挡住，眼熟的司机正握着手机撅着屁股，在别人车的挡风玻璃前上看下看。 像是在找车主有没有留下电话号码。 许妤不想多管闲事，默默走了过去。 结果拐角另一方突然冒出七八个男生，她迎头撞上了其中一位的胸口。 “妈的走路不看路啊你！” 那人反被许妤撞得踉跄两步，旁侧的男生还伸手扶了他一把。 等站稳后发现自己竟然是被一个还没他肩高的女生撞退以后，男生似是觉得有些丢脸的爆了粗口：“死猪婆，长这么肥少吃点行不行！” 许妤站在原地，被骂得莫名其妙。 哪里来的细狗这么能叫唤。 只不过对面人多，她也不想惹事，便没反驳回去，低着头就想绕开这几人。 “撞了人不道歉就想走？” “青藤的学生这么他妈的没素质吗？” 校服后领猛然被揪住，许妤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后的一股大力就直接拽得她重心不稳地往后倒去。 “我——” 丢你老亩啊。 视线上翻，触及天空，许妤的脏话还没骂出口，腰间就突然多出了一只手，撑起了她快要倒地的重量。 对面那群男生看好戏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都以为许妤会摔个仰朝天，没想到有人来截了个胡。 “哈！看看！” “看看，这不是咱们华中一哥嘛！” 拽许妤的那个男生最先反应过来，看清许妤身后的人是谁后，他立马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又让你英雄救美了啊！宋、泽、川。” 话到最后，他几乎是瞪着眼，咬牙切齿地念出了那三个字。 而在他对面的宋泽川，并没有因为他的几句话而多施舍一个眼神。 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死人脸，宋泽川手臂微微用力，扶稳许妤。 再收手，轻飘飘地看向王朔：“那多谢你。” “哈，哈哈哈…” 王朔被他挑衅到了：“装，继续装！” 他的眼神不掩阴狠：“我看你过会儿还能不能装得这么轻松！” 宋泽川恍若未闻，低头对许妤道：“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许妤仰头：“他们是来找你麻烦的？” 她抿了抿唇，低了些声音：“不然我们报警。” 宋泽川微怔，心里忽地升起些许异样。 她说，我们。 “不用。” 他移开视线，右手一把揽住许妤的肩膀，带着人往车的方向走。 “嗯？” 许妤不明所以，宋泽川拉开车门把她推进去的时候，她下意识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一起，他们总不可能砸车。” 宋泽川顿住，看着她抓着自己的那双手，手指又细又白，被修剪得十分圆润的指甲此刻正因为用力而变得半白半粉。 脑海里兀地就冒出了一个恶念： 想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折断。 宋泽川眸色微暗，抽出自己的手臂，关上了车门。 “妈的，” 王朔嗤笑着跟过来，一脚踢在车尾：“宋泽川，你真他妈让人恶心。” “对一个猪婆演什么深情。” 他鄙夷道：“怪不得周语笙不要你。” “像你这种中央空调，屁本事没有，纯孬种一个。” 宋泽川没搭话，往前走了两步，停下，再抬腿，狠狠地朝玛莎拉蒂踹去。 一下踹出了一个大坑。 “让开。” 他冷冰冰地看向王朔，说出的话就跟命令似的，带着不容人反抗的气场：“把你的垃圾开走。” 许妤在车里看着他的举动，心脏狠狠一跳。 她探着头问坐在驾驶位的司机：“你家少爷一直都这么野的吗？” 不久前被宋泽川喊上车的司机：“大，大概？” 他唯唯诺诺：“少爷，少爷刚刚还让我开车，开车把前面的车撞开。” 他还记得他告诉宋泽川车被堵了，又联系不上前面的车主时宋泽川是这样回答他的：“撞开就不堵了。” 撞开就不堵了。 司机在心底默默流泪。 那可是玛莎拉蒂啊，少爷。 许妤缩回头，老老实实地坐着了，接而又悄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跳。 她承认。 刚刚有一秒，她被外头的那个战五渣帅到了。 第28章 误会 “宋泽川！你敢！” 光是听声音也知道宋泽川踹车的那一脚用了多大的力，王朔的心在滴血，那可是他刚提的新车！ “嗯。” 玛莎拉蒂旁的宋泽川很有礼貌地点头，“我敢。” 继而又是一脚，哐地一声踢在车门上。 “妈的。” 王朔脸色沉了又沉。 这条街道离学校有一定距离，但人流量也不算小，他刚刚嚎出的那一嗓子，已经吸引了几个路人的注意。 他今天就是特意来找宋泽川麻烦的。 但如果找麻烦的事闹大了，他小姑那边不好交代。 宋泽川现在，还是那男人唯一的儿子。 “去，把我车开走。” 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抛给旁边的一同伙，王朔咬紧了后槽牙。 踹他车这账他暂时记下了。 就先忍一下，宋泽川过会儿别想在他手下好过。 于是，坐在车里的许妤便看着一个个子稍矮的男生双手捧着钥匙绕到了马路一侧，然后上了玛莎拉蒂的驾驶位。 她有些不放心，问司机：“叔叔，你手机能借我打个电话吗？” “小姐，我的手机在管家那里。” 司机垮搭着眉毛：“我们上班只能用专门的传呼机。” 自带定位功能的那种。 听说他家少爷以前被专用司机绑架过，现在便多了一条工作时间不得使用个人通讯工具的规定。 他每次上班前都要被检测机器扫一遍全身，确认没有违禁物品才能去车库开车。 许妤一噎，然后迅速道：“那传呼机能联系到宋泽川的管家吗？可以的话请你转告那边一声宋泽川现在碰到麻烦了。” 司机犹豫：“外面那几个人以前是少爷的朋友……” 以前他去华中接送宋泽川的时候，为首的那个经常笑嘻嘻地跟在宋泽川身后，一群人还挺闹哄。 一直和少爷关系很好的样子。 许妤只问：“你不打电话吗？”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方的许妤，这姑娘和他家少爷又是什么关系，怎么听不进去话呢。 少爷都没说什么，怎么这个小姑娘反来对他颐指气使。 哎，算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而已。 他耐着性子就想对许妤进行一番说教：“你不知道，他们以前关系很好的，和少爷一样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你这样不清不楚地让我去打个没根据的报告，要是是误会———” 没等他说完，许妤就打开车门从车里窜了出去。 朝外张开的车门顿时像个挡板一样隔断了宋泽川和王朔之间的对峙。 许妤跳下车，趁机扯住宋泽川的手腕，二话不说就拉着人往学校的方向跑。 连对面的王朔都被她这操作整愣了两秒，而后低骂了一声脏话，“干站着做什么！” 他回头吼了一句，“赶紧打电话让林近拦住他们！” 他这次是有备而来。 青藤处在a市市郊的位置，出校门后只有左右两条延伸的街道。 他带人堵左边，林近就和别的弟兄蹲点右边。 许妤全然不知他们的打算。 当然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有什么事。 她直接拉着宋泽川跑到了学校保安室，气喘吁吁地给里面的值周教师告状：“老师！有别，别的学校的学生，在外面——” 她松开扯着宋泽川衣袖的手，撑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在外面，找，找麻烦。” 值周老师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什么？” 她和旁边的老师对视一眼：“那些学生在哪里？他们有多少人？是威胁你们了吗？” 许妤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宋泽川说话。她要缓一缓气。 结果等了好几秒也没等到应答。 她不得不扭过头去看是什么情况，值周老师也同样狐疑地盯着门外那个单手撑在门边，又低着头把大半个脸都挡完了的少年。 从他肩膀起伏的频率来看，他好像比许妤还需要缓气。 而宋泽川本人也确实，累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也许在五分钟前，许妤抓住他手腕时他还有精力去分一下神。 但当前者不顾他死活，两条腿像是装了马达一样一路超速一秒不顿地带着他狂奔到保安室以后，他的精力连带着他的脑子，一齐被迎面痛击他的狂风吹得相当干巴。 干巴到他精神都有点恍惚。 唯余嗓子燥痛得溢出了血腥味。 “你没事？” 许妤略带歉意地问他。 事发紧急，忘了这家伙身体素质不行。 宋泽川平缓着自己的呼吸，稍稍捡回了点理智。 从容，淡定，绅士以及冷静。 这是从小就刻进了他骨子里的教养。 像刚才那样风风火火直接逃跑的举动，简直打破了他固有的三观。 太荒谬了。 宋泽川站直身体，心绪仍在波动。 他看向许妤，眼里充满着不解。 嘴唇开合，又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怎么。 怎么能，示弱得这么干脆，这么明目张胆。 他真的很想问许妤：“为什么要逃跑？” 他想问许妤：“为什么要回来寻求别人的帮忙？” 求助是弱者才会做出的事。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祈求得到别人的帮忙或怜悯。 她不会觉得耻辱吗？ 告诉别人自己很弱小，又愚蠢地暴露自己的恐惧。 让那些人抓住把柄，阴魂不散地攻击你的软肋。 宋泽川目不转睛，喉结微滚，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对许妤道：“没有。” 他移开视线，看向了值周老师：“没人来找麻烦。” 许妤瞳孔一缩，顿时哑口无言。 “到底是什么回事？” 两人言行不一的表现让值周老师皱起了眉头：“你是许妤？徐宁宇那个班的学生？” 许妤愣愣，目光还定在宋泽川的身上。 “是。” 片刻后，她像才回过神似的，脸上的讶异迅速收敛，再换上一副歉意的表情：“对不起老师，刚刚应该是我看错了。” 她鞠躬，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没搞清楚状况就过来了，让您们担心了。” “是我心急，没给宋同学说明的机会。” “既然宋同学看清楚了，那就是我误会了。” 话一说完，站在旁边的另一位值周老师赶紧出来打了圆场：“没事没事，你也是好心，有事来找老师是对的，你做得很好。” 许妤扯出一个笑：“对不起，老师。” “没关系的。” 那值周老师冲她点点头，“是误会就算了，赶紧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许妤应声，再次鞠躬。 继而转身，和站在门边的宋泽川擦肩而过。 一眼都没留给他。 第29章 叫啊，少爷 许妤走出一段路，越想宋泽川的回答越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想到最后直接给她气笑了。 出校门后立马拐弯进了旁边的一家奶茶店，再点了一杯柠檬茶下火。 看着小票上印的编号87，许妤等了几秒，听见店员在叫83号。 她便找了个面对街道的空位坐着等她的柠檬茶。 很快，在店员叫85号的时候，宋泽川出现在了她的视野范围内。 许妤只看了那个高挑如男模的背影两秒，就轻嗤扭头。 扭头瞬间，余光里冷不丁地多出了几抹银色的身影 她动作一滞，又僵硬地把头扭了回去。 是刚刚的那几个人。 许妤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宋泽川在街这头，绿灯亮起，人行道刚走了一半，之前骂她的那个男生便急不可耐地对上去，把手搭在宋泽川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揽着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而站在街对面的几个男生，一见两人过去了，立马一窝蜂地把人团团围住，不知情的人看了可能还真觉得他们是久违再聚的好朋友。 许妤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消失在拐角。 “87号。” 从制作间走出来的店员在柜台后喊号。 许妤站起来，“不用打包。” 她拿起有些冰手的柠檬茶，另一只手撕开吸管的包装，对准尖头一方把吸管插进杯子，再将吸管口送进嘴里，猛吮了一大口。 冰凉酸甜的液体涌入喉间，一下抚平了许妤心中的所有燥郁。 “慢走。” 店员送客的态度十分良好。 许妤走出奶茶店，换了个相反的方向去找公交站。 嘴里的吸管没几下就被她咬瘪了。 她晃了晃杯子，里头还没完全融化的冰块哐当作响。 空中也忽地起了一阵风，呼啦啦地卷起了一地的落叶。 许妤倏然停住。 站牌就在前方，近在咫尺的距离。 她看着在站台下等车的乘客，顿了良久。 然后转身，把还没见底的柠檬茶扔进旁边的垃圾箱，又拔腿朝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 算她闲得发慌！ 许妤咬牙。 她还偏要去看看宋泽川嘴硬的下场！ …… “真敢回来啊，少爷？” 将人带入一条无人小巷，王朔一掌拍在宋泽川后背，“先叫声爹来听听？” “说不定我心情好了，过会儿就让你少喝点尿哦。” 他双手揣兜，身后跟着的人把小巷堵了个水泄不通。 “我可都憋一下午了，” 王朔抽出一只手捂他的膀胱，脸上一副快憋不住了的表情，“大家伙也都憋着呢。” “就等你张嘴了。” 话音落罢，身后一阵哄笑。 有七八个和王朔一样穿着银色校服的，都上前露了脸，吊儿郎当地分在小巷两侧站着。 “叫啊，少爷？” “咱以前对你那么好，你他妈的怎么能翻脸不认爹啊！” 挨着王朔站的挑染男生接而开口，手中还夹着一根点燃的烟：“叫不叫？” “不叫老子过会儿弄死你信不信！” 他抬手，身后立马有人给他递过去一根甩棍。 周围人不嫌事大地起哄，王朔装模作样地劝他：“兄弟一场，” “说话别那么冲嘛，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哈哈哈哈哈是啊近哥，过会儿人型马桶不高兴了，把你咬断了怎么办？” 旁边蹲在废弃工装箱的男生笑嘻嘻接腔，他已然脱下校服了外套，露出了骷髅头印花黑短袖，左手臂上的黑龙纹身从袖口延伸到了手腕。 “我你妈的周度，” 挑染拿着甩棍指过去，“傻逼吗？” 他气焰嚣张： “你他妈的最好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过会儿是怎么喂饱他的！” “哦哟，霸气啊近哥！” 周度被点名，反倒笑得更加灿烂，甚至还鼓起了掌，“那你就教教我呗，怎么个喂饱他法？” “是这样吗？” 他轻浮地顶了顶胯。 这个动作一做出来，此起彼伏的口哨声立马带着下流意味地响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或兴奋，或骚动，都不约而同地黏在了前方那个瘦削单薄的人影身上。 谁说不是呢。 即便前面那人的生理构造与他们无异，可光凭他那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就足够让人心生旖念。 那可是宋泽川啊。 说不定弄起来还别有一番风味。 “说得我都要忍不住了，近哥。” 王朔舌头顶了顶腮帮，看宋泽川的眼神像是要把人看穿。 “少爷，转过来给大家笑一个呗。” 左边的高个接了周度的话茬，摸着下巴继续露骨道：“不会是害羞了少爷？脸皮这么薄？不转身的话，叫个老公来听听总行哈哈哈哈？” “是啊少爷！” “快叫啊少爷！” “我看你屁股都快看硬了少爷！” “少爷！过会儿老公撒尿给你洗洗澡！指定让你比现在骚！” “哈哈哈……” 所有人都在为意淫宋泽川而开怀大笑。 一声接一声的逗弄，一句比一句更不堪入耳的调戏，他们仿佛已经见到了宋泽川匍匐在自己身下的场景，个个眼露精光，像饿急了的狼，巴不得立马上去将想象变为现实。 孤零零站在前方的宋泽川，看起来太好下手了。 “喂！怎么不说话啊少爷！” 可即便他们在后面这样肆无忌惮地讨论了半天，前面的人影依旧一动不动。 “不会是吓傻了。” 有人嬉皮笑脸地猜测。 “诶！说不定呢哈哈哈哈，” 有人接话：“都怪你们太凶神恶煞了，让开让开！让我过去！” 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眯眯眼男生登时挤出人堆，搓着手猥琐地上前：“少爷~人家可是你的专属小男仆，很纯洁很温柔的那种小男仆哦~” “一点都不像他们那么龌龊~” 他故意夹着嗓子，夹得众人倒呕一片。 “我他妈的，呕——” “我的眼睛，呕，我的耳朵，呕呕呕…” “……” 眯眯眼嘿嘿笑着，三两步就走到了宋泽川身后，又伸出右手搭上了宋泽川的肩膀。 “我的心肝小少爷~” 他继续发出令人恶心的声音。 宋泽川这下有了反应。 他微微侧脸，垂眸看向了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 再掀起眼皮，嘴角勾起些微弧度。 “少爷？” 他的声音干净而冰冷，冒出的称呼无端听得男生一颤。 似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一样，宋泽川往前两步，将自己的肩膀抽离了男生的手掌。 再转过身，宛如看垃圾一样的眼神不紧不慢地扫过了面前的每一个人。 直到看见林近手里握着的甩棍，他的目光有了片刻地凝滞。 接着，那双原本充满了轻蔑的眼睛瞬间浸染出了不加遮掩的，分外炽热的狂喜。 “来，你们。” 他突然笑了。 “一起。” 宋泽川的笑容逐渐扩大： “我，真的，” “最喜欢训狗了。” 第30章 你看见了 除了上下学回家常走的那条路，许妤对学校周边的其他街道都陌生得很。 她按着宋泽川消失的方向挨个往分叉口找，碰见人就上去问有没有见过一群穿着银色校服的男生。 找到最后。 她把自己找丢了。 许妤迷茫地望着眼前的建筑，她是按着水果店大爷指的路走的啊。 大爷刚刚买烟回来，说正好碰到了那群人热热闹闹地往废弃居民楼的小巷子里走。 他当时还感慨了一句年轻真好。 许妤问他小巷子在哪儿，大爷便砸砸嘴里的烟，好心地给她指了指身后：“你从这儿直走，到前面那个路口了朝右拐哈，拐过去有个珍珍便利店，便利店对面就是那个居民楼。” 许妤直走了，也右拐了。 但她看遍了四面八方都没看到什么珍珍便利店。 这条街道有些荒凉，人少，她只好看见谁便过去找人问路。 好在她碰上的姐姐阿姨们也是热心的，听见她要找珍珍便利店，都一副“我熟，我给你指”的表情，七嘴八舌地给许妤说了一通，搞得许妤自信满满地就走了。 她自认为她是一点儿不差地跟着她们指的方向走的。 然后到了现在。 许妤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大喊救命了。 这是什么地方啊。 她团团转转地在原地绕了一圈。 四周都是水泥大楼，连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这就是废弃居民楼？ 许妤自我提问，接着自我否定。 不像。 她认真地看了看建筑的模样。 这里更像是烂尾的商场楼。 她还是原路返回。 许妤叹一口气，抬脚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 … 五分钟后。 许妤看着眼前一片荒芜农田，抓着头发大喊：“有没有人呐！救命！” “救命！” 她撕心裂肺： “天爷诶！摸搞我咯！” 她生无可恋地蹲下，等不到回应的无助只有她自己能懂。 她开始神色凝重地思考她爸妈什么时候会发现她失踪。 希望不会太晚。 她认床，睡这里好像会感冒。 最近夜里还蛮凉的嘞。 许妤抱着膝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刚刚她喝了一大杯柠檬茶，要是过会儿尿急了得咋整啊。 许妤回归现实，望望天，又看看地。 就在她百无聊赖盯着蚂蚁翻越草根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微弱的喊声： “啊！” 声音不大，但许妤能确定她不是幻听。 她立马站了起来，转身朝左后方看过去。 是从那边传过来的声音。 许妤不敢动了，试图再等等还有没有别的声音出现。 可是没有了。 她站了好一会儿，身边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试试，再试一次。 许妤蠢蠢欲动，给自己打了打气。 要是这一次再走到陌生的地方，她就真的不动了。 许妤抬脚朝着她不确定的声源处快步走了过去。 也许是老天都在眷顾她。 看着不远处砖瓦房后眼熟的烂尾楼，许妤的欣喜溢于言表。 她赶紧顺着石头小路往烂尾楼那边跑。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们错了！求求你放过我们，求求你了…” 听不太真切的人声隐隐约约，吸引了许妤的所有注意力。 她穿过了一栋烂尾楼的一楼，小心翼翼地朝着人声靠近。 “对不起少爷，是我有眼无珠不识泰山…” “求求你了别让我跳下去少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许妤从一楼走出，没有了墙壁的遮挡，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右方是什么情况。 与她不足十米的远处，粗糙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人。 有的全无动静，有的还在颤声惨叫，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血迹。 而那些人里面，有四个人穿着银色校服。 一时间，许妤不知该怎么反应。 她看着离她最近的那个男生，右腿已经完全扭曲，他明明是向下趴着的姿势，右脚的脚尖却直直对准了天。 忽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涌。 许妤捂着嘴后退，下一秒，从大脑皮层发出的危险警告近乎是在眨眼间就传遍全身，让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了沸腾地叫嚣。 快跑。 它们激烈地催促着她。 快跑！快跑！ 可她的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在此刻完全不听使唤。 心跳毫无征兆地加速飙升，许妤感受到了，有一道宛如毒蛇似的冰凉黏腻的视线，在她走出大楼后就牢牢地锁定了她。 “咚！” 眼前迅速落下的一道黑影，再一次撞击着她的理智。 地上，又多了一个穿着银色校服的躯体。 许妤缓缓抬头，找到了视线的源头。 二楼边缘处站着的那个身影，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真正看清人影的模样时，许妤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宋泽川。 许妤咽了咽嗓子，实在是难以相信她看见了什么。 他浑身是血。 脸上，衣服上，手上。 左手拿着一根类似钢棍的物体，垂下的棍尖还有暗色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聚集下坠。 “求求你了少爷，求求你了…” 他的右手抓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生的脖颈，而那男生此刻就跪在他脚边，双手合拢不断地上下搓着，声音满是哭腔，毫无形象地向宋泽川求饶： “对不起少爷，真的对不起…” 眼泪和血将他的一张脸糊得看不清五官，他的声音颤抖不已：“是王朔，王朔说来就给我一千，是他说要给你点教——啊！！” 话近末尾，后颈的压力猛地将他推空下坠。 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从二楼的高度落下，再咚地砸地。 许妤的大脑瞬间宕机，眼里映出的那个宛如撒旦一般的少年，在推人坠楼的整个过程里，从头到尾，自始至终，没有一丝的神情变化。 直到坠下那人的声音骤然消失。 她才看见，一直俯视着她的宋泽川那沾了血的嘴唇开合，缓缓咧开了一个笑。 他的声音延迟了片刻传进了她的耳里。 他说。 “你看见了啊，许妤。” 第31章 转变 求生的本能让许妤一跑就摔，摔了再跑。 腿软到膝盖磕地，掌心蹭破了皮，她也只是爬起来继续朝前逃。 脑子里却全是宋泽川那个令人胆寒的笑容。比上次在黑色立方感受到的还要强烈百倍的危机感和杀意，让许妤慌不择路，眼前有哪条路她就跑哪条路。 误打误撞地闯进了一条血腥味还未完全消散的小巷。 “啊！” 许妤刹住脚，被集装箱上半截身体悬空的躯体吓得短促地叫了一声。 心跳又激烈了几分，她扶着墙稳住身体，喘着气试图找回自己的理智。 一个，两个，三个… 视线扫了一周，许妤越发心惊胆战。 小巷里一共倒了五个人。 集装箱上一个，集装箱里一个，还有两个叠在一起，最后剩下的一个黑衣男生靠在集装箱侧，看见她以后，便气若游丝地朝她呼救：“救，救救我…” 他的手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下半张脸的血迹已经有些干涸，望着许妤的目光十分涣散。 “救救…” 再次出声，他的右眼眼皮彻底耷拉了下去，只剩左眼还撑着没闭合。 许妤一下跌坐在地。 她认得他。 是那个去开玛莎拉蒂的矮个子。 许妤试图站起，可她的身体似乎软得失控。 她不自觉地往后看去，生怕宋泽川会追上来对她下手。 “你，你有手机吗。” 她压着自己颤抖的声线，问那个男生。 男生的左眼缓慢地眨动两下：“有……” 但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他的视线挪向不远处的前方，许妤顺着看过去，墙边是有一个黑色物体。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的。 伸出手，抓住那个手机，再拿回来摁着边缘的开机键，反复几次。 无动于衷的黑屏让许妤感到了失望。 她放下手机，直起背靠着墙，四肢终于恢复了一点知觉。 “宋泽川，是一个人吗。” 联络无望，许妤放空了两秒。 然后费力地抵着墙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集装箱走过去。 她问那个男生，嗓子干涩：“你们，” “是来找他麻烦的吗。” 他是一个人把你们弄成这样的吗。 男生不明白她问这个问题的意思，为了自救，他立即否认：“不…” 许妤默然，深呼吸一口，语气更坚定地问了一遍：“是有人要你们去找宋泽川麻烦的吗？” 那男生不说话了。 等不到回答，许妤也是扭头就走。 “是！” 但没走两步，身后突然爆发出了男生变调的挣扎。 眼看着自己等了半天才等来的唯一活人毫不犹豫地离开，男生蓦地激动起来： “是王朔！王朔叫我们来的！” 他剧烈地咳嗽着，无力地倒回地面：“王朔，王朔说，” “只要，只要让宋，宋泽川变成残废，” “他就一人给我们一百万…” 五指猛地收拢，许妤停下，脑子因男生的话而变得乱糟糟一片。 “我都说了，求求，求求你救我…” 那人在她身后喘息。 许妤僵硬片刻，最后却是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小巷。 …… 浑浑噩噩地在街上游荡，许妤被踢完球出校买冰糕的许愿看见带回了家。 一路上，许愿问她的问题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楼，怎么进屋，又是怎么打开了洗漱间的喷头淋了自己一身冷水。 刺骨的寒意唤回了她飘散的意识。 许妤听着耳边的哗哗水声，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自以为掌握了剧情，就悉知所有。 明明那些写在书里的内容只是这个世界里的冰山一角。 那些她看过的文字，其实实在是肤浅又片面。 它没有记录在宋泽川身上发生过的每一分每一秒，更没有详尽无缺地阐述过每一件事的因果。 就比如书里从未写过宋泽川亲自动手，可现在，就刚刚，她亲耳所见，她亲耳所听。 宋泽川一个人解决了不下十人。 明明书里对他的描述，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他只需要一声令下，他的保镖就会替他打点好一切肮脏。 可从黑色立方那一晚开始，现实就打破了她的认知。 她早该意识到的。 许妤抬手关掉花洒，湿漉漉地从浴室走了出去。 “哎卧槽！” 许愿在客厅，一看见许妤狼狈不堪的模样，立马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你今天怎么回事啊许妤！” 魂不守舍的，洗澡都洗成了这个鬼样子。 可许妤压根儿不应他。 许愿这下有些慌了，赶紧从浴室抽了条毛巾给许妤搭头上：“姐，姐你先用这个擦擦。”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姐的反应，跟在许妤身后：“你要不要喝水果茶？爸昨天做的还有，冻在冰箱的我给你拿——” “哐！” 走到卧室门口，许妤反手把许愿关在了门外。 许愿愣了一秒，立马大事不妙地冲回客厅，拿起手机给他妈打了个电话。 房内。 许妤坐在书桌前，身上的水滴答滴答地掉落在地板上。 茫然，忧虑，甚至还有恐惧。 各种情绪和记忆交杂在一起，涨得她脑子又痛又麻。 她直觉今天这件事她做得不对。 她不该找过去的。 她也不该把那男生留在那里不管的。 但他们本意就是对宋泽川不轨。 他们抱有目的，早有预谋地想把宋泽川弄成残废，以多欺少。 可是。 宋泽川，宋泽川好像又杀人了。 许妤不敢确定她看到的那些人是否只是昏迷，但他们其中是真的有人没有一点儿动静，和尸体无异。 她开始生出几分后怕。 目睹事发后，她没有选择报警。 她选择了逃跑。 “呃……” 想到箱子里的那个男生，许妤只觉得头痛欲裂，她捂着脑袋试图腾空大脑，可越是抗拒回想，记忆就越是清明，疼痛也越发剧烈。 甚至，隐隐约约又多出了几段新的回忆。 她受不了地站了起来，也不顾身上的水会不会浸湿床被，掀起被子就把自己笼成了一团。 她跪在床上，头抵着枕头，咬着牙拼命地忍耐一波接一波的疼意。 意识陷入混沌的刹那，许妤的脑子里再度浮现出了宋泽川的影子。 少年捏着滴血的棍子，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 他漠然地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说： “到你了，许妤。” 第32章 保密协议 消毒水味萦绕鼻间，意识丝丝缕缕地回笼。 许妤缓缓睁开了眼睛。 几道重影过后，是天花板有些扎眼的雪白。 “醒了。” 耳边响起的声音真切到她鸡皮疙瘩顿起，连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脑子也骤然清醒。 许妤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坐在她旁边的宋泽川。 “你——”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你怎么在——” “你在家里昏迷了，你的父母送你来了医院。” 宋泽川盯着她，‘好心’地解释：“作为同学，我来看看你。” 许妤视线偏移，看见了自己手背上扎的针和旁边高挂的吊瓶。 她反应着宋泽川说话的内容。 她在医院。 那她爸妈呢？许愿呢？ 为什么病房里只有宋泽川和他的保镖？ “他们啊。” 似是看出了许妤眼里的疑惑，宋泽川轻描淡写问，“你想见他们吗？” “你把他们怎么了？” 许妤蹭地一下坐起身，着急得扯动了输液管，脑袋也跟着一阵眩晕。 宋泽川嘴角微勾：“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也对。” 他毫不在意道：“把东西给她。” 身后的保镖立马把手里的两份文件递了过去。 许妤固执地没动，宋泽川也敛下了些笑意：“如果你拒绝我的提议，我保不准会把他们怎么样。” 许妤一僵，不得不先低头去看放在她面前的文件。 “这是什么。” 她问。 “给你的两个选择。” 宋泽川好整以暇道：“你可以现在做决定，也可以等警察来找你做完笔录以后再考虑选择哪个。” 许妤眼皮一跳。 “什么笔录？” “你说呢。” 宋泽川忽地又笑开，“路过了一个向你求救的同龄人——你却什么都没做。” “不是吗？” 他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当然，过会儿你可以实话实说。” 许妤愣住：“你怎么知道——” 她没管那个男生，而是自己逃跑了。 “我什么都知道。” 宋泽川气定神闲。 如果不是在清理监控时看见了许妤四处找他，以及后面被他吓到跑进了小巷的整段过程，他怎么会把人留到现在，还耐心地等她自然醒。 他承认。 他被许妤的言行取悦到了。 所以这次，他把决定权抛给她。 许妤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低头翻开了第一份文件。 等看清第一页标题，她迅速合上了封页。 “看来你不喜欢这个选项。” 宋泽川微微挑眉。 “嗯，不太吉利。” 许妤面上不露声色。 心里却在狂骂: 吗的！哪家好人会整个死亡合同给病人签啊？ 傻逼！ 她毅然决然地拿起第二份文件，打开。 仔细看完第一页，然后秒懂第一份文件存在的意义：毁尸灭迹，死无对证。 许妤有些心累：“宋泽川，我只是个普通人。” 她叹气：“你家大业大的，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把我摁死。”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把我看见的事情全部说出去也见不得会掀起什么波澜，无凭无据，等同造谣。” 何必整这么个保密协议，让她时时刻刻都呆他身边，名为监督，实则限制。 关键还在于—— 这个相当于卖身的无期合同愣是一毛钱都不提给她啊！ 好歹原文里的那个金丝雀协议每个月还有一百万纯钱，但现在轮到她，真是钱味儿都闻不到还得倒贴人身自由！ “许妤，你好像搞错了。” 她话一说完，宋泽川便伸出手，拿起了她放在床边的第一份合同道：“我不是来听你讲道理的。” 他浅浅一笑： “我是来给你一个继续呼吸的机会的。” 许妤：“……” 许妤的脑子狂转01秒，继而翻到页尾认真提问：“是在这里签字就行了吗？你有笔吗借我一下？” 记得有句俗话是这么说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 面对这么一个谨慎到一点点威胁都要杜绝得干干净净的死变态，许妤觉得她还是放弃黑化早点躺下比较好。 而宋泽川，大概是没想到她的态度会转变得这么突然。 他明显怔愣了一瞬，旋即垂眸低头，抬手抵了抵唇边笑意：“给她笔。” 明明上一秒还是抵死不从的倔驴样，可下一秒，她就温顺得像一头小绵羊。 这反差，让宋泽川觉得有一点可爱。 身后的保镖接到示意，处变不惊地给许妤递去了一支钢笔。 “谢谢。” 许妤接过笔，严肃又端庄地在合同最后签上了自己大名。 签完名，她又问：“需不需要再摁个指印？”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于是她这才把合同双手呈上，违心地感谢宋泽川的大恩大德：“谢少爷不杀之恩。” 没计较她对自己的称呼，宋泽川先是确认似地看了一眼许妤的签名，再抬眼和许妤对视：“还有什么想问的？” 许妤立刻暗示：“我爸妈和我弟弟——” “只要你不违约，他们就没事。” “哦哦。” 许妤点头，委婉再问，“虽然但是，第三条那个……我每天晚上都得跟你住一起吗？” 她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外宿的话，我爸妈那边不太好解释。” 谁知道宋泽川这个死变态是不是想白占她什么便宜！ 虽然文里他占原主便宜是在成年以后，但现在剧情早变了，谁说得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 未成年诶！ 小说里写个牵手都要遭锁文的年纪！连说话都得隔五米才不会涉嫌违禁！ 结果宋泽川一脸平静地回答她：“你去申请住校。” “后续我会处理。” 许妤：“……” 我真是谢谢您嘞！ 她有点欲哭无泪：“那周末呢，周末我总得回家。” 宋泽川：“我在楼下等你。” 许妤差点把“你疯了”脱口而出。 神经病啊！ 他这么闲的吗？！ “你怎么等？你在车上呆两天？吃喝拉撒不管了？” 许妤不敢置信，“周末都这样，那寒暑假怎么办？” 宋泽川依旧淡定：“如果你很担心我的个人问题，周末我也可以去你家。” 他问什么答什么：“寒暑假我有安排，如果你够老实，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 “带上你的家人一起出去度假也不是不行。” 他轻飘飘道：“去哪儿你定，费用我出。” 许妤看着宋泽川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心里的不满和怨怼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忠诚和真挚。 她顿时感觉自己好像变相攀上了一座金银山。 就像她上辈子的那个爹一样。 虽然得到了保障，但也失去了烦恼。 “少爷。” 她双掌合十，虔诚地拜了拜宋泽川： “我心不改，川门永存。” 第33章 伤疤只会是伤疤 “感谢你的配合，许同学。” 许愿大汗淋漓地拿着包裹从病房外走进来的时候，正碰上警察结束了笔录要离开。 他一脸状况外地喊了许妤一声：“姐？” 许妤眼神示意他没事，又对警察礼貌颔首：“辛苦你们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 宋泽川告诉她，昨下午发生的事要过一趟明面。 “他们受人指使故意伤人，已经全部招了。” 大概是签了字就等同于被划归到了他的所属范围，宋泽川说话变得直白了很多：“过会儿你不用紧张。” “跟着走个流程就好，里边有我的人。” “那你呢？” 许妤闻言反问：“你没事吗？” 宋泽川能这么说，就代表着那些人大概率还活着。 她不会同情施暴者，特别是明知自己在施暴的施暴者。 “……我没事。” 宋泽川眸光微动，又很快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平静。 继而他站起来，神色淡淡：“中午你会接到转院的通知，转去华大附属医院。” 顿了顿，他转过身：“希望你脑子还有救。” 也不知最后一句话是讽刺还是其他。 许妤看着宋泽川离开的背影瘪了瘪嘴，没多久便真的有警察推开了她的病房。 在做笔录的过程中，许妤得到了更为准确的信息。 王朔作为主谋，伤情最为严重，医生说他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很大。 而跟着他的其余同伙，或多或少都要在医院呆上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出院。 总之，无人死亡。 来做笔录的警察也像宋泽川说的那样，看似严谨实则放水地走了个过场。 这让许妤切身领悟到了男主势力延伸之广。 小小年纪就搞好了关系网，怪不得再发育几年就能在a市只手遮天。 一想到宋泽川以后还会一路狂飙回到帝都，最后拉他爸下位，一人掌权重建商业帝国—— 许妤便很想推荐张豪去找宋泽川搞养成。 养他的话应该会成就感爆棚。 …… 回到现在，许妤只想问许愿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你买的东西到了啊。” 许愿走过去把包裹递给她：“妈回家给你炖汤去了，爸工厂那边又出了点事让他过去。” “所以你电话来了就只有我接了。” 他抹了一把鼻尖的汗：“刚刚怎么回事？怎么还来了警察？” 又走到床头给许妤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昨天受什么刺激了？” “爸妈回来怎么敲你门你都不应，后面还是爸用菜刀砍掉了门把才进去你屋的。” 进去后看见她从被子里冒出的湿漉漉汗津津的脑袋，他妈当时就红了眼。 “你不知道，他俩都急坏了。” “爸背你下楼的时候鞋都甩丢了一只。” 许愿叭叭了一通，一句没提他当时也心慌得摔了个跟头，膝盖到现在还是青的。 病床上的许妤捧着水杯有些愧疚：“头太疼了，不知道怎么就晕过去了。” 她慢吞吞回答着许愿的提问：“昨天碰见了个斗殴现场，警察是来问这个的。” “对了，” 许妤抬头：“爸妈是什么时候走的，工厂那边出了什么事他说了吗？” 这不会是宋泽川的调虎离山之计。 “大概是九点多的样子。” 许愿回想，“没说出了什么事。” “倒是我刚刚——” 他话到嘴边，又忽地打住。 “你刚刚怎么了？” 许妤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 “也没什么，” 许愿挠头，“应该是错觉。” 他一屁股坐到床边的凳子上：“给你拿完快递回来的时候，我感觉有人在跟踪我。” “我担心是王思杰他们，要是知道你进医院了指不定又要耍什么心眼子。” 他得意洋洋道：“所以我朝着人多的地方窜了两条街，从医院东门进来的。” 许妤没做声，喝了一小口水又转移话题去拿包裹：“这是什——” “哦。” 摸到包裹厚度的那一秒，许妤想起来了。 上周她和许愿商量着要和王思杰网恋来着。 通过各种途径分析和许愿单方面对尹若欣的观察，许妤摸准了王思杰的偏好。 那逼喜欢清纯挂的。 所以许妤毫不犹豫地给许愿下单了两条白丝和一套jk。 当然，是在后者不知情的情况下买的。 莫名感觉他姐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猥琐，许愿缩缩脖子，有了不好的预感：“干什么？” 许妤适当打出亲情牌：“你知道的，弟弟。” 她说：“你一向是打不过我的。” 许愿：“……” “但我作为姐姐，实在是不愿意用暴力强迫你屈服。” 许妤转折。 她翘起兰花指，提高那个薄薄的包裹：“送给你。” 她亲切道：“记得返图哟亲~” 许愿扯了扯嘴角：“你别告诉我说我要穿这里面的东西。” 刚才拿包裹的时候他瞟了一眼收件人信息，依稀看见了什么！蕾丝！。 许妤哎呀一声：“放下偏见，放下成见。” “我看它第一眼就知道它属于你！” 许愿：“婉拒了哈。” 许妤：“上周末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她笑得纯良：“现在想半途而废？” 戳着针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许愿头皮一凉：“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没必要这么实在，找个网图不就行了。” 干什么要他穿女装。 “做戏做全套。” 许妤微微一笑：“我已经用一次性虚拟号码开通了海外账户，还买了好几个社交账号包括你现在玩着的这个游戏号。” 支出已经上千了。 “你也跟他聊了好几天，是时候给他下一剂猛药了。” “他已经够恶心了。” 许愿还是有些不情愿。 自从星期三晚上他开变声器和王思杰打了游戏以后，后者就开始用自以为很高超实际上很捞的话术天天撩他。 许妤耸耸肩：“你就说他有没有砸钱送你皮肤。” 许愿这下不说话了。 王思杰那傻逼何止送皮肤啊。 昨天晚上因为许妤进医院了他没心情回王思杰消息，王思杰直接转账5200过来，舔狗一样一直问他为什么不理他。 许妤看他沉默，想了想又说：“其实昨天我想起来了很多事。” “想起来了小时候王思杰偷钱冤枉到你头上，奶拿竹条抽了你的腿。” “不过两块钱而已，她却狠得像是要把你的腿抽断才解气。” “王思杰看你挨完打，还来威胁你不准说出去，你胆小，真就憋着什么都不说。” “还是老师看见你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才通知了爸妈。” 昨天她晕倒前多出的其中一段记忆，就是原主的视角下许愿溃烂流脓的两条小腿。 伤口一条条一道道，已经因为发肿而连成一片，看上去恶心又悲哀。 说是触目惊心也不足为过。 “我巴不得把你受到的痛千倍百倍地还给王思杰。” 许妤难得神色认真：“可是许愿，” “用拳头去解决仇恨的话，你自己也会受伤。” “伤疤永远只会是伤疤，变不成勋章也长不出鲜花。” 她说：“我们从不需要恶者的忏悔。” “而是要他能感同身受的赔偿。” 第34章 外公 医院九楼，院长办公室。 “嗯，嗯好我知道了，辛苦了。” 办公桌后的儒雅老者挂断电话，一双半是混沌半是精明的眼睛盯着前方沙发上的人影，幽幽开口： “华大那边已经联系好了，人走了吗，走了我就让小张下去了。” “走了。” 头也不抬地看着手中平板里的监控画面，宋泽川语气淡漠：“她多久能好。” “嘿，半年了不来过问我老头子，一来就使唤我做事。” “看看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 宋泽川转头，掀起眼皮平静道：“上个月我才给您更新了一批医用设备。” “上上个月是给医院引进了一批新的人才。” “再上一个月——” “得了得了！” 看他有要把这半年重理一遍的架势，程明德没好气道：“死不了！” “那丫头命大着呢！发现得早，肿瘤还没长多大，配合治疗能活得比我老头子还久！” 他酸溜溜地看着自己这老气横秋的亲外孙：“你就是有能耐了，翅膀硬了，打算把我老头子彻底忘了。” “我没有。” 宋泽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平板。 “哼。” 程明德翘起个二郎腿：“懒得跟你计较。” 末了又故作不在意地去瞟孙子放在沙发上的平板：“长得没语笙丫头漂亮，家里爹妈也不给力——” 就普普通通一小姑娘，怎么能让他孙子花这么大心思。 “外公。” 宋泽川打断他：“王朔那边，我改主意了。” 本来是想着用植物人的借口直接做掉那个废物。 但是。 他垂下眼睑，修长的手指轻点屏幕里那个坐在病床上的人影。 “不需要恶者的忏悔，而是要他能感同身受的赔偿。” 少女坚定而清晰的吐字，让他古井无波的内心泛起了一阵涟漪。 “别告诉我说，你要放过那小子。” 宋泽川话音落罢，程明德原本随和的目光瞬间变得狠辣：“那个女人不安分到了这种地步，” “宋成宗不管，我还是管得起的！” 本来女儿去世不到一年，宋成宗就找了个新欢已经让他够上火了。 如今唯一的孙子因为那女人怀孕而逃到a市来避她锋芒，现下那女人又还不满足，手伸这么长要找人将他孙子弄成残废。 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结果宋泽川瞥他一眼：“您还是歇着。” “我有别的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 程明德喷回去：“你老子都不带正眼瞧你的你能有什么打算！” “那女的都嚣张到我的地盘上来欺负你了！这个叫王朔的可是她外甥！” “我不亲自把他分尸泡福尔马林我死不瞑目我！” 宋泽川：“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 程明德吹胡子揣手。 他年轻时忙于工作忽视了家庭，唯一的女儿连续几天高热不退，他自己却在手术台给别人的孩子做手术。 结束工作后一看手机，一下子就慌得在消毒室来了个原地摔。 他的女儿差点就没了。 急性肺炎，呼吸衰竭，陷入休克后抢救了一个晚上才稳住情况。 几十个未接电话，上百条未读消息。 再见他的妻子，女人已经哭干了眼泪，又平静地向他提出了离婚。 一夜之间，程明德变回了单身汉。 他知道是他做得不对，他努力补偿，腆着脸去看孩子，每个月都把四分之三的工资打到了前妻卡上。 月月如此，年年坚持。 后来前妻改嫁，让他别再去打扰她们的新生活。 他便把所有积蓄都转给了前妻，说：“份子钱。我以后都不来了。” 接着闷不吭声回到a市，默默干到了医界最高层。 他一直都很愧疚。 他做错了事，他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所以当有新的男人去到了他原来的那个位置，他就该自觉消失。 他知道，他女儿成绩很好，念书很努力。 看起来没有他也过得有声有色。 他偷偷地在校外看她在讲台上发言过，录的屏拍的照一直存在电脑里没动过。 女儿的成人礼没邀请他。 他便匿名送去了一大束鲜花。 女儿的升学宴没邀请他。 他便借朋友的名义给她包了一个很大的红包。 女儿结婚没邀请他。 他就站在酒店门口，听里面循环播放的婚礼进行曲。 后来，女儿生了孩子。 他动用了所有关系打听他女儿生孩子有没有受罪，又是在哪里坐月子，还有她的丈夫，她的婆家对她关不关心。 得到了安心的答复后，他才开始询问孩子是男是女，出生几斤几两。 他自己给孙子取了好几篇名字，又挑了最满意的几个托人把名字送过去。 就是很可惜，哪一个都没有被采用。 和以前一样的结局，他送出去的东西全部被拒收。 鲜花也是，红包也是。 连他在婚礼场外多站了一会儿，都会有保安来叫他走开。 他有些失落，又不是很失落。 宋泽川五岁以前，他打点好人情，每周三都要开车去帝都，然后光明正大地走进幼儿园，蹲到滑滑梯下面，再出声逗逗他那个喜欢缩在滑滑梯角落看书的小孙子。 只不过好景不长。 他女儿知道他来了。 他女儿把小孙子转走了。 也不知道转去了哪里，无论他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到小孙子的下落。 再后来，他听见了女儿的噩耗。 他在女儿的葬礼上看见了他的小孙子。 苍白的，单薄的。 宛如一尊没有感情的塑像。 那孩子静静地站在最前方，神情冷漠得仿佛下葬的棺材里面躺着的人不是他母亲。 葬礼过后。 只剩他一个人在女儿的墓碑前发呆。 他愣愣地盯着女儿年轻的黑白照，身后却忽地传来了一声稚嫩冰冷的声音： “我记得你。” 他恍惚回望，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撑着一把黑伞，伞下站着那个他方才才见过的男孩。 “下雨了。” 男孩朝他走过来，将手中的伞递给他。 仿佛是专门因为这个才回来的： “你早回。” …… 程明德自觉亏欠了女儿。 所以宋泽川认回他的时候，他巴不得把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摘下来捧到他的小孙子面前。 有谁敢动宋泽川。 程明德会直接发疯。 就像现在。 “我要把那些家伙都切去喂狗。” 宋泽川让他冷静，他下一秒便阴森森地扩大了动手范围。 宋泽川：“别虐待狗。” 他站起来，朝程明德微微颔首：“这件事您不用插手了。” “晚上我来陪您喝茶。” 程明德脸色一缓：“你小子——” 他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大不了他孙子下轻手，他下榔头。 “自然是要他活着，索取赔偿。” 宋泽川淡声回答。 他要王朔感同身受地，生不如死地活着。 第35章 检查 得知自己是因为脑子里长了肿瘤才被安排转院的时候，许妤愣了好半天。 原来宋泽川那句话不是在嘲讽她。 她有点懵地听着医生跟王芬解释白鸽基金会会支付她所有的治疗费用，转去华大附属医院也是因为那里有最顶尖的脑肿瘤专家。 “白鸽基金会——” 许愿在王芬旁边，听得十分仔细：“能请问一下它为什么要资助我们吗？” 他的心里生出了几分警惕，这什么基金会，的别不是看上了他姐的什么器官了。 不然天上怎么会有这种掉馅饼的好事。 “白鸽基金会所属白鸽集团，每年都会给我们医院下拨上百个资助名额。” 张医生耐心答疑：“像你姐姐这样品学兼优的年轻学生，是基金会资助的重点对象。” “如果你姐姐以后能在社会上有一番作为，对我们对基金会来说都是好事。” 他和蔼笑笑：“通俗一点解释的话，也可以说它们是在发掘潜力股，投资人才。” 许愿的疑虑这才消了大半。 病床上的许妤倒是不算惊讶。 听见白鸽集团和白鸽基金会这两名字，她只是有些感慨原来宋泽川这么早就建立起了它们。 还实实在在地帮助了她。 许妤输着液，等待着许愿和王芬去给她办理转院手续。 病房里空空荡荡，她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总觉得剧情的走向变得奇奇怪怪的。 原文里的女主并没有得什么脑瘤，可现她在却被检查出脑子不太健康。 一开始她还打算远离宋泽川，现在却也阴差阳错地和他有了关联。 弯弯绕绕一通，发生的事情好坏参半。 找个机会好好跟宋泽川说声谢谢。 许妤扭头去看窗外掉光了叶子的树枝，枝头上正缩着一只灰蓬蓬的麻雀。 她想，至少在治疗这件事上，她得谢谢宋泽川的帮忙。 … 转院后，许妤仔仔细细地做了一次全套检查。 主治医生的建议是立即做切除手术，肿瘤越小，手术治愈率越高，复发的可能性也会大大降低。 “像你女儿这种情况的话，术后恢复期也很短，一般来说轻症患者半个月左右就可以正常活动了。” 许正松从工厂赶回来，认认真真地询问了做这个手术的成功率以及手术前后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 “不能说百分之百成功，但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有的。” “你们决定好了就在这里签个字，到时候让护士送过来放我桌上就行。我会尽快安排手术。” “……” 夫妻俩拿着同意书走出医生办公室，心中忧虑和庆幸并存。 “他是个好医生。” 许久过后，许正松先打破了沉默。 “嗯。” 王芬声音有些哽咽，“我刚刚问过护士了，她们都说邹医生是这里最专业的脑肿瘤医生。” “是啊。” 许正松应道。 这手术的成功率已经很高了，而且貌似是老天也在眷顾着他们，基金会的资助名额，让他们少了筹集手术费的担忧。 “白鸽基金会——我们得好好感谢人家。” 想到这里，许正松神色松动。 “是。” 王芬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是得好好感谢他们。” 她说：“走，先去看看孩子。” “她那么懂事，我却尽让她遭罪。” 许正松抬手攀住妻子的肩膀：“没事的。” 他安慰道：“阿妤会好起来的。” 而另一边。 新的病房内。 许愿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嘴里“哇”声不断。 “哇，这里比我们家都大了啊姐！” “哇这电视！姐你看！哇！有这么大！” 他双臂展开，眼露惊艳。 “还有厨房我的天！还有这厕所！” “哇！这墙壁贴的是金子吗？这么闪！” 他一头窜进厕所，又把脑袋探出来：“姐，这白鸽基金会也太豪横了。” 这病房待遇也太好了？ 许妤单手调着点滴的速度，见怪不惊地啊了一声：“是啊，很豪横。” “你怎么这么淡定。” 许愿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病床旁的沙发上：“真要做手术的话，你起码得在这里住好一阵子呢。” “嗯。” 许妤调好点滴，又收回手开始给自己调整病床倾斜度。 “我看你这动作咋这么熟练呢？” 许愿毫无心眼地发出疑问。 单纯好奇他姐又没住过院，怎么会调床调得这么顺手。 “我长了眼睛。” 许妤面不改色地敷衍过去，“衣服你带回家记得穿了拍照，记得微微露一点下巴，拍好了发给我我给你p图。” 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许愿选择先瘫沙发上睡一觉。 “别直接发给王思杰知道吗。” 许妤出声。 “啊，” 许愿麻木，“知道了。” 他问：“王思杰的钱转到你那个账户真的没问题吗？万一他报警追回，我俩不得进局子蹲几天啊？” “放心，这种国际虚拟号追查不到的，老板说他诈骗干了二十多年，光是开这种号一天就要开上千个。” 许愿：“！” 许愿被她这话吓得立刻坐了起来：“你是从哪里买的账号啊？！” “暗网啊。” 许妤觉得他大惊小怪，这小说里的非法之地多了去了。 法律制度也没她原来的世界完善。 【谁有钱谁就是老大，我笔下的法律就只对普通人起作用你能怎么着？不爱看出门左滚，我的男主就是这么吊你能怎么着？】 这是当年许妤翻评论区看见的，文化有限的作者对喷素质不高的读者时亲自下场的认证。 许妤记得非常清楚。 她当时还戳着26键回了一句：【俺滚出去喽，俺又滚回来喽，喽喽喽~】 一天后得到了作者回复的一串中指和一个好评： 【贱人】 … 但现在看来这个设定其实蛮好钻漏洞的。 许妤上暗网买号的时候，真心地祝福了一下作者长命百岁。 她冲着许愿嘿嘿一笑：“是老天都在给我们机会。” 她说：“饭都送到嘴边了，咱还是张口吃了。” 许愿没说话，倒不是觉得从王思杰身上捞钱有什么不对。 而是觉得这钱再捞也捞不回本。 家里的两套房子周家人还住着，他爸前几十年的工资月月拿出了一半给奶奶。 物质上的暂且不提，他最耿耿于怀的还是他们家一直受到的欺压。 这不是钱能弥补的事情。 “你不是说，要他们能感同身受的赔偿吗。” 许愿忍不住提了一嘴，“王思杰有很多钱，他根本不在乎给我转的这些账。” “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一直有钱。” 许妤扬了扬下巴：“这世上哪儿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白鸽基金会不就是么，许愿在心里顶嘴。 “小姑和王思雅的消费明显比王思杰低你没发现吗。” 许妤决定再多告诉许愿一点：“一两万的包包，一两万的名牌服饰。” “那天小姑穿戴的金银首饰，顶了天都超不过十万。” “可是王思杰随随便便就在黑色立方消费了上百万，还在尹若欣身上砸了那么多钱。” “他们的消费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你怎么知道小姑她们不会在其他地方花钱呢？” 许愿反驳，“万一她们私底下屯了很多黄金呢？” “如果她们屯了很多黄金，那为什么医院事情过后那边没有一个人来我们家闹事？” 许妤有理有据地说道：“小姑她们是这种能忍气吞声的性子吗？要是她们和王思杰一样有钱，她们早该带着周家人过来讨伐我们了。” “区区两栋房子而已，假如真像你说的那样，她们很有钱的话，她们还会害怕爸爸去跟她们要回房子而不上门闹架吗？她们还会因为爸爸要跟她们清算以前的账而咽下王思雅的那口气吗？” 许愿哑然。 是啊。 以王思杰砸钱的大方，她们怎么可能会像爸爸说的那样是因为害怕算账才不敢继续找事。 “可，可是——” 许愿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不太够用：“他们是一家人啊，王思杰这么花钱，难道他家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吗？” “他追求尹若欣的事在初中部闹得很大啊，王思雅应该也知道的？” “那你确定那些人都知道他给尹若欣转了多少钱吗？他们都知道尹若欣家的公司出问题了吗？” 许妤反问，许愿霎时愣住。 看许愿那遭受冲击的样子，许妤缓了缓语气：“王思雅那件事后我一直觉得他们按兵不动的行为很奇怪。” “要么，他们一家人都有钱，只不过是王思杰显摆了点，表露在明面罢了。他们不来闹事是有别的理由。” “要么，就是王思杰瞒着他家里人自己搞了很多钱。小姑和王思雅他们不知道，所以是真的害怕爸爸去算账才不敢来惹事。” 许妤总结：“但不管是因为什么，都和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不冲突。” 她说：“要赶紧去捞王思杰的钱。” “越多越好。” 不义之财得来容易，遭到反噬也能要命。 第36章 睡不着 许妤几句话给许愿打满了鸡血。 脑子里团团转着“搞钱”两个大字，甚至想立马原地换装拍照推动他的网恋高潮。 哈！王思杰的钱！不拿白不拿！ 两人转而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什么姿势能让人欲罢不能。 “对，你就把腿并拢！对，就是这样，右腿再往下一点点，诶对对对，你别露手你手太大了——” 许正松和王芬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自家女儿在病床上激情指挥，而自家儿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搔首弄姿的场面。 “……” 一时间，沉默席卷了整个病房。 连在监控室目睹全程的宋泽川都没能幸免。 他偏头捏了捏眉心，难得叹了口气。 这俩姐弟。 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去查查，” 他有几分无奈道，“许妤父亲那边的人，重点查王思杰的人际往来和消费记录。” 身后助理应声，旋即掏出手机去监控室外打了一个电话。 …… “我先回家了。” 病房这边，丢人现眼到父母面前的许愿放下了搭在沙发上的腿，再端正坐好。 隔了两秒，没人说话，他又一脸严肃地站起来，拿起包裹绕开了许正松和王芬走了出去。 有了许愿开头，许妤就不装死了。 甚至在许愿出去的时候，她还装作淡定地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许正松和王芬面面相觑，直到后者伸手杵了他一下，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才咳嗽两声有了下一步动作。 “妤妤啊。” 许正松走过去，面上一派轻松：“我和你妈妈刚刚去问过医生了。医生说你病症很轻，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需要做一个小手术。当然了，这个手术的成功率也很高，而且邹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给你做手术那是相当靠谱！” 他煞有其事道：“邹医生还说了，手术结束后你半个月就能恢复好了！” “保准你活蹦乱跳的！” 王芬也跟着附和：“是啊妤妤，我问过护士了，她们都夸邹医生专业呢！说他做手术就没有不成功的！” “这么厉害的吗！” 知道爸妈是想宽她的心，许妤十分配合，“那这样我就放心啦！” 她眼尾弯弯：“我什么时候能做手术？我想早点活蹦乱跳地去上学！” “邹医生说尽快安排，你就安安心心在这里等手术通知，我和你妈都陪着你！” 虽然还没签手术同意书，但女儿乐观的反应在无形之中让许正松和王芬都松了一口气。 得赶紧把字签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同样的坚定。 “好。” 许妤乖巧点头。 点完头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许妤继续开口说：“爸，妈，出院后我想住校。” 她这一句话立马引得两人面色皆变。 “你们先听我说，” 她打住她爸妈冒到了嗓子眼的唠叨：“之前妈妈也听到了，白鸽基金会会资助我，是因为看到了我在校的成绩，觉得我有潜力。” “我想，我们家现在能回报他们的，只有口头上的感谢和一些物质上的回礼。” “也许这些感激对于人家来说是微不足道的。” 许妤面不改色提出重点：“所以我准备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学习里去。” “把以前忘记的知识好好补一补，心无旁骛地学完最后两年，将来考个好大学，做一个对社会，对基金会来说都是有用的人。” “我想尽最大努力去回馈他们的资助。” 许正松和王芬不说话了。 他们知道许妤说的都是对的。 他们只是，心疼女儿。 无言良久。 王芬终究还是提出了异议：“可是妤妤，” 她站在床尾，小声地说，“妈妈更希望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生活。” 不用那么拼命，当个普通人也可以。 “你已经很辛苦了。” 许妤的鼻子倏然一酸。 “我一点儿都不辛苦。” 她捏紧手中的被子，努力压着自己有些哽咽的声音：“我周末，我周末会回家的。” 要不是和宋泽川签了那个该死的协议，谁会有家不想回啊。 她吸吸鼻子：“其实我早点锻炼锻炼独立能力也是好的，不然以后要是考去了外面的大学，我自理能力太差会把自己养死的。”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王芬伸手拍她的被子。 于是许妤立马换上笑嘻嘻的表情，冲她妈撒娇：“我是说真的。” 她说：“要是妈妈太想我，中午下午随时都可以来看我。” 听着女儿略带俏皮的话，王芬的心情有一点点好转：“万一宿舍你住得不舒服怎么办，室友不好打交道怎么办——” “这些都是要我去适应的嘛。” 许妤看她爸一眼：“爸爸觉得呢？” 夹在老婆和女儿中间，许正松其实是更偏向老婆的说法的。 但许妤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他想了想又觉得女儿说的也有道理。 所以他端水：“你妈妈说的情况你得好好考虑，但要是住校这件事你真的想清楚了，那也可以先申请一学期……” “……” 总之，最后的最后，双方都各退了一步。 像许正松说的那样，他们同意许妤手术结束后在完全恢复的情况下，去申请住校。 许妤满口答应：“好！我们拉钩！” …… 住在医院的第一个晚上，王芬睡了陪护床，许正松睡了沙发。 许妤在黑暗中睁着智慧的双眼，盯着天花板上那一道从窗帘缝隙透出的月光。 她完全睡不着。 一点睡意都没有。 摸出手机，亮度调到最低。 凌晨三点，她爸打起了小声的呼噜。 还没点开新闻看看有什么八卦，手机的通知界面就忽地弹出了一条短信消息。 不知名号码，许妤却一眼就猜出了给她发消息的人是谁。 【出来】 极其冷淡又专横的语气。 她瘪瘪嘴，大半夜的，宋泽川这死变态是想干什么。 心里不情不愿，身体却实诚地坐了起来。 还是老实点，不然小命难保。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又蹑手蹑脚地穿上拖鞋朝门边走去。 门缝下隐隐有灯光漏进来。 许妤动作轻缓地压下门把，没发出一丝声响。 开门后，她条件反射般地眯了眯眼，适应了几秒楼道的光亮。 再睁眼，宋泽川的样子就全然印入了脑海。 他好像才刚洗漱完。 穿着露出锁骨和大半胸膛的真丝睡衣，头发微湿，拖鞋下方还有一串水渍。 黑色的睡衣衬得他的皮肤尤为白皙，白到许妤都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反光。 大概是听见了许妤出门的动静，原本低着头看手机的宋泽川蓦然抬起了头。 就算是看了一万遍，可在看一万零一遍时，许妤依然会被他的那张脸惊艳。 “有什么事吗？”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又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发问。 “有。” 宋泽川上前两步，将手中的杯子递给她：“喝掉。” 他说话简短又冷淡，与校园里那个温柔亲和的少年大相径庭。 许妤便又扭回头，看见他那只和脸一样漂亮的手里握着一个透明玻璃杯，而杯子里盛满了白色的液体。 隐隐嗅到了一些奶味。 “？” 许妤迟钝地指指自己，“我，我喝？” 宋泽川冷冷地看着她，眼里明晃晃写着三个字：不然呢。 “哦。” 许妤伸出双手，表示尊重，却在接杯子时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宋泽川的手。 温热的。 是活人。 许妤满腹疑虑，宋泽川大晚上的让她出来，就是为了让她喝这个？ 她垂眸，杯壁传入手心的温度更热：“可是我刷过牙了。” “喝了再刷。” 宋泽川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大有一副她不喝就不走的架势。 “这是牛奶？” 许妤又问。 宋泽川：“羊奶。” “哦。” 问完以后，许妤也不怕他下毒，仰起头吨吨吨地灌了自己一大杯羊奶。 嗯，这味道很原始。 喝完了就感觉像有只羊一直搂着她一样。 许妤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忍着嘴里的奶味把杯子递给宋泽川：“喝完了，还给你。” 宋泽川：“……” 顿了两秒，他还是伸出手把杯子拿了回来。 “你也生病了吗。” 可就在他拿过杯子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许妤忽然出声问道：“你在哪个病房？” 怎么这人也像是在这里住院的样子。 她捂着嘴，声音有些发翁：“宋泽川，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睡不着啊？” 不然大半夜的才洗漱？他是夜猫子吗？ “需要给你叫医生吗？” 话音落下，整个楼道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妤说出的这四句话，每一句都不在宋泽川的意料之中。 但每一句上扬的尾音，都让他感觉无所适从。 有一种极为陌生的情绪在这一刻从他的心脏开始扩散，又逐渐弥漫过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他无端有些慌乱。 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没说。 “宋泽川？” 许妤感觉他表情不太对，上前两步，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还好吗？” 抬高的手腕被一把抓住。 从腕处传来的热度比她的肌肤还烫了许多，许妤刚想开口让宋泽川去测测体温，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就松了开来。 “我没事。” 她听见宋泽川清冷的声音，也许是错觉，她竟然在他音调里听出了几分柔和：“你是有哪里不舒服，” 宋泽川反问她：“所以才睡不着？” 第37章 事故 许妤一直都知道宋泽川很高。 靠近宋泽川以后，这种认知又变得更深刻了一点。 “没有不舒服。” 她仰起头回答他的提问：“单纯睡不着而已。” 她直直盯着宋泽川那双如墨玉一般漆黑的瞳孔，像照镜子一样，在里面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头发有点乱。 她自顾伸手顺了顺自己翘边的头发，说：“要不是睡不着，我也看不到你发的消息。” “我手机设置了静音。” 宋泽川喉结微滚：“…嗯。” 他垂眸，抿了抿淡色的唇：“我走了。” “？” 许妤摸不着头脑，这人有点莫名其妙啊。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大半夜整这么一出就是让她单纯喝个羊奶？ 她在原地，看着宋泽川渐渐走远的背影，满腹疑虑地转过了身回病房。 她问的话也是，宋泽川一句都没回答。 得，担心有钱人纯属多余。 许妤借着手机电筒的灯光进厕所漱了个口。 走出来后躺上床，拉好被子，忽然就打了一个哈欠。 她侧过身，任凭上涌的睡意将她的全身团团包裹。 只不过在眼皮合上的前一秒，脑内迟钝的思维倏地清明了一瞬。 淦！ 宋泽川那死变态，不会在这病房里装了监控？！ 所以才知道她没睡？！ 所以才会让她出去喝羊奶？！ 睡意暂时被理智强行逼退，许妤睁眼，摸出手机给宋泽川回发了一条消息。 敲击屏幕的手指点点停停，屏幕下方输入框的内容删删减减。 但最终还是把质问都憋回了肚子。 算了。 许妤把头埋进枕头，下一秒又抬起来，重新编辑了两个字给宋泽川发了过去。 好歹他干的是人事。 所以回到12楼特殊接待室的宋泽川，刚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就感受到了手机的震动。 他低头，看了一眼新收信息，又抬眸望向了前方大屏幕里显示出的暗色病房。 屏幕里，病床上已经没有了明晃晃的小片亮光。 她睡了。 宋泽川收回视线，握着手机边缘的手指不小心摁亮了刚才才息屏的界面。 一个备注为许妤的发件人在03：49分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 消息很短，一眼就能瞥完。 只有两个字加一个标点： 【谢谢。】 …… 许妤的手术被安排在星期一上午。 接近四个小时的手术时间，许正松和王芬在手术室外是坐也坐不得，站也站不得。 焦急和担忧情绪一直持续到有护士从手术室内走出来，告诉他们手术很成功后才如释重负地松懈了下来。 “谢谢医生，谢谢大家，你们都辛苦了…” 两人在过道上不停地对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医务人员鞠躬道谢。 等女儿被推出来，便立马围上去打量许妤的脸色还好不好。 “麻醉效果还没过，她过一会儿才会醒。” 带着口罩的护士边走边嘱咐：“醒了麻烦你们摁一下铃，我们要过来检查一下她的术后情况。” “好，好，谢谢谢谢。” 许正松连连点头，眼睛却一刻不离许妤：“麻烦你们了。” 回到病房没多久，许愿也放学过来了。 因为听说许妤术后六小时不能进食，所以他只买了三份快餐打包。 手术前禁食了一天，连水都没喝过的许妤就是被这飘散在空气中的饭香味勾引醒的。 唾液腺的分泌完全不受控制，许妤醒了以后，话也没力气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三人埋头干饭。 她现在饿得想死。 “妤妤？妤妤醒了？” 王芬最先发现她睁开了眼，大概是许妤脑子里刚冒出烧鸡烧鹅梅菜扣肉这一串菜名的那一刻，王芬就放下饭过来床头摁了铃。 啊，她妈好香。 许妤安详地眨了眨眼。 是回锅肉的味道呢。 后头听见声音的两人也赶紧放下饭盒过来看许妤的情况。 “妤妤？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正松紧张兮兮地问她。 许妤再次眨眼。 啊，她爸也好香。 吃的菜里是不是有麻婆豆腐。 胃里空空荡荡，饥饿感汹涌得越发强烈。 但许正松下一句出口的话，宛如一道晴天霹雳，给许妤霹得外焦里嫩。 “医生说你术后还得禁食六小时，你再忍忍。” “……” 许妤满脸的生无可恋。 王芬赶紧安慰她：“我过会儿就回家炖粥，再坚持一下妤妤。” “等你好了，你想吃什么妈带你吃什么！” 许妤费力地从嗓子里冒出了一点声音，表示同意。 没过多久，主治医生带着几个护士过来查看了一番她的情况。 她非常想从医生嘴里听见“可以提前进食”这种类似的话。 但是医生只给出了她病情稳定的反馈，告诉她接下来安心调养就可以了。 许妤心如死灰。 饿到最后，她已经感受不到饿了。 反正王芬傍晚提着保温桶过来的时候，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对食物的欲望。 …… 术后第三天，也就是星期四的中午，许妤讶异地看着从门外进来的几个人影，怔愣了半天。 “哟！妤姐！” 张豪从许愿身后挤到前头，笑嘻嘻地给许妤打了声招呼：“感觉怎么样啊？这么豪华的病房住着舒不舒服？” 他把手中提着的果篮放到立柜上，自来熟地拖了凳子在许妤病床旁坐下：“哎呀，你瘦了！脸都凹下去了！” 说不惊喜那是不可能的，许妤回神，失笑：“以后会胖回来的。” 她转而看向接连往立柜上放了礼物的陈小棠和赵宁柯：“你们怎么都来了？” “星期天没看见你来学校，张豪去问了老徐。” 赵宁柯拽拽地插着裤兜：“你挺多灾多难啊，开学两个月，请假六十天。” “还没两个月。” 旁边的陈小棠小声反驳，反驳完又立马和赵宁柯拉开一些距离，再挪到了张豪左边。 她看着许妤，眼里半是开心半是担忧：“你感觉怎么样了？现在还会不会疼啊？” 听说许妤做的是脑部手术，而在她的认知里，给脑袋开刀的手术就是很严重的手术了。 “感觉非常良好。” 许妤咧开白牙，给陈小棠竖了个大拇指：“一点儿都不疼。” 这种善意的谎话她已经在她爸妈面前撒了很多遍了。 现在再说起来简直毫无漏洞，还很有一番让人信服的气势。 “咱们妤姐就是这么强！” 张豪相当骄傲：“老徐说你请了半个月的假，作为你的斜后桌，我已经把这几天的数学笔记给你带来了。” 他从书包里摸出一个看起来就很新的笔记本递给许妤，许妤接过，翻开。 好家伙，狂草！ “书法大家啊！” 许妤违心称赞。 “那是！” 张豪盲目自信，“我以前从来都不记笔记，这是特意为你做的！” 赵宁柯嗤笑：“傻叉。” 也就他自己感觉良好。 最边上离许妤最近的陈小棠，一看许妤放下了张豪的笔记本，立马掏出自己早有准备两个笔记本和一个草稿本，压在了张豪的那本笔记本上。 “这是物理和数学。”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拉着拉链道，“卷子发下来了，你其他科的分都很高，应该不太需要我的笔记。” 她说：“草稿本是新的，我把你的错题都重新抄了一遍，解题过程也写在了旁边——” 许妤闻言，眼睛顿时一亮，目光灼灼地盯着陈小棠，越看越觉得这个内敛的女孩子就是天使本使。 对陈小棠的好感蹭蹭蹭地上涨。 发觉许妤的目光一下定在自己身上，陈小棠抓着书包带子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她紧张得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如，如果是我多，多管闲事了——” “不不不！不不不！绝对没有多管闲事！” 许妤伸出尔康手，深沉地看着陈小棠道：“你送的正是我需要的。” 下一秒，她尔康手一转，手指交叉对着陈小棠比了个心：“谢谢你，小棠。” 单纯的陈小棠哪见过这种世面。 心跳在刹那间加快了速度，耳根子也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能，能帮到你就好。” 她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也开始发热，一时间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等缓过神来，许妤已经低头翻开了她的笔记本。 “你的字真好看！” 许妤这次的称赞明显真心了很多。 陈小棠刚平复下去的心跳猛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飙升。 她捂着自己的脸，匆匆道：“我，我去一下洗手间。” 张豪感慨：“看把孩子憋得。” 跑这么快。 “对了，还有一件事。” 陈小棠一离开，他便神神秘秘地竖起一根手指：“妤姐，你知道吗，其实昨天我还问了宋泽川要不要一起来看你。” “我想着他这两天中午都去了办公楼，好像有什么事，还考虑到他的行程问他下午有没有空来医院。” “结果呢！” 张豪一拍大腿：“那小子竟然推脱不来！说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他可是你同桌啊！” 张豪满脸不服：“看着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其实底子坏着呢！简直就是个伪君——” “哎呀豪哥！你们还没吃饭！” 许妤啪地一声，把笔记本合拢。 她扯着笑疯狂给张豪使眼色：“你们想吃什么？我最近也不用忌讳太多，一个外卖？” 大哥！ 憋说话！求求了！这里有监控！ 你的嘴里能不能说点好的！ “真的吗？你不用忌口啦？” 也幸亏张豪是个傻的，许妤一转移话题，他就跟着搭腔：“我们在这里吃饭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许妤已经在心里拜起了菩萨：“当然不会，有什么想吃的随便点，我请客。” “除了汉堡我都可以。” 赵宁柯也不客气，给许妤买水果已经花完了他一周的饭钱，不蹭一顿他今天就得饿肚子。 “还给你挑起来了。” 张豪日常怼他，赵宁柯没理，绕床一周去坐了沙发。 一直没出声的许愿挪了挪屁股，好意地给他让出了空位。 “你选，选好了过会儿小棠出来了再让她点。” 许妤摸出手机递给张豪：“先下个点外卖的，我手机上这里没有。” “okok。” 张豪大大咧咧地接过手机，看清许妤手机里的应用软件，立马笑了，“你还真是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玩啊。” 他乐呵呵地点进应用商城，下载软件。 进度从0到19，他盯着报数，接而界面上方突然弹出了一条新的短信消息。 他认字，很难不认识消息上面出现的几个字眼。 【出来吃饭】 看清发件人姓名，再反应两秒。 “卧槽？！” 下一刻，张豪原地起跳。 “出来吃饭！？” 他破音：“宋泽川？！” 第38章 你们在早恋吗 富盈酒楼二楼包厢，极为宽敞的空间正中摆着一个十二座的圆形转桌。 只不过，现在桌边只坐了六个人。 其中有两个人和另外四个人隔着明显的分水岭。 “你们什么时候变这么熟了。” 张豪揣着手，面色严肃地先开了口。 他看两眼许妤，又盯住许妤旁边的宋泽川。 后者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十分从容地问他们：“喝果汁还是凉茶？” “果汁，谢谢。” 张豪揣着的手松了松。 最右边儿的赵宁柯靠着椅背：“凉茶，谢了。” 陈小棠：“我，我想喝果汁。” 许愿紧随其后：“我能两个都喝吗？” “当然。” 宋泽川反客为主，“有没有忌口？” 对面四人摇头。 唯有他身旁的许妤举手：“我不吃葱。” 宋泽川淡淡看她一眼，“你喝粥。” 许妤：“ ？” 喝什么粥？！她都连续喝了三天粥了！ 她用眼神向宋泽川发起质问：难道刚才你短信发的出来吃饭是假的吗？ 宋泽川微微挑眉。 前两天他和校方沟通了一下新建宿舍楼的事。 事情是星期一谈妥的，学校旁边的那栋楼是他昨晚才买下的。 昨天张豪问他今天下午去不去医院，他想了下许妤在病房的躺尸状态，选择了拒绝。 貌似这几天是让她吃得太清汤寡水了，她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所以宋泽川考虑过了。 为了避免张豪他们返校后到处嚷嚷许妤被医院虐待、传出基金会苛待被资助者类似的谣言，他中午还是过来带许妤出去吃点其他的。 其他有点味道的粥。 结果没想到，就是今天中午一分钟没看平板，许妤的病房里便多出了三个人。 “诶诶！你们俩！” 发觉自己这边的四个人包括对面的一个许妤都被宋泽川带偏后，张豪赶紧出言阻止这种不正的风向： “你俩不要眉来眼去的！先回答我的问题！” 张豪重申：“这才几天不见，你俩就熟到互留了电话号码还一起吃饭的程度了？” 许妤被宋泽川看得心头窝火：“我和他不熟。” 她扭过头，很有骨气地不去看菜单。 宋泽川依旧淡定，把菜单往张豪他们那边一推：“随便点，我请客。” 张豪立马被菜单上眼花缭乱的菜品吸引了注意力。 “真的随便我们点吗？” 他眼巴巴地看向宋泽川，得到后者的肯定后，旋即将菜单挪向正中，邀约旁边三人：“这个八宝鸭你们吃过吗？” “没吃过？我也没吃过，那点一个。” “这个龙凤呈祥是什么？没见过，点一个。” “挂炉山鸡？第一次听，点一个。” “这个佛手金卷？看起来很贵啊，点一个。” “……” 被张豪和许愿夹在中间的陈小棠刚开始还很内敛客气。 至少在张豪拉住她不让她去和许妤坐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只敢在心里生闷气的小女孩，连说一句喝果汁都要看宋泽川脸色。 但等张豪嘴巴不停点了七八个菜，其间许愿跟着捧场挑选，在她耳边左右夹击了好半天以后。 她终于在张豪问她“吃不吃姜汁鱼片”的时候爆发了。 “下午两点上课！” 她的声音比以往大了很多，背也挺得直直的。 中午十二点放学，到医院十二点半。 而现在已经接近一点，这两人居然还在为吃哪个菜而争辩！ 她是来看许妤的！不是为了来这里吃大餐的！ 陈小棠突然的发言一下镇住了点菜的张豪和许愿。 只不过才硬气了两秒，陈小棠就在众人聚焦的视线下驼了背结巴道：“我，我的意思是，现在已经快一点了，点了菜以后上菜还需要时间……” “对哦！” 张豪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又相当感激地夸了一句陈小棠：“还是你靠谱啊小棠！顾虑得这么仔细！” “原来都一点了？！” 许愿也震惊。 本来以为自己会被骂扫兴的陈小棠：“……嗯？” 他们没说她诶。 “没关系。” 对面的宋泽川适时接话，“过会儿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学校。” “抄近道二十分钟就到了。” 他音色清润：“如果菜上得晚，我再打电话请假。” 最后一句话一出，张豪立马改变了以前对宋泽川的偏见。 下午第一节可是化学课，这个化学老师最会阴阳怪气了。 敢在他的课上请假—— 张豪看宋泽川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尊敬： 勇士啊！兄弟！ 他赶紧把菜单递给宋泽川，态度直接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我们点完了川哥，你们看看还有什么要吃的？” 听见这称呼，许妤不敢置信地把目光投向张豪，并且在他脸上扫了好几遍。 这就叫上哥了？ 刚刚是谁端着架子看宋泽川跟看见了仇敌一样？ 而宋泽川倒是笑了笑，还是那副很好相处的样子。 他把菜单递给服务生： “再加一份蔬菜粥和蒸蛋，麻烦少放盐。” 即便是张豪这种没眼力见的人也听出了他加的这单是给谁点的。 许愿蹙眉，看宋泽川的眼神变得有点怪怪的。 他把椅子往后一挪，再站起来换到了许妤另一边坐下。 之前是因为张豪说有问题要问他姐和宋泽川，他才跟着他们坐了一块儿。 现在问完了，他觉得他得去挨着他姐坐。 陈小棠看着许愿过去，心里又后悔又羡慕。 哎呀！晚了一步！ “怎么了？” 许妤问他。 许愿摇头：“没什么，感觉有点挤。” 等许愿坐下，那头一直盯着许妤和宋泽川的张豪忽然大胆开麦： “你俩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 他真诚发问： “你们是在早恋吗？” 话音刚落，许妤一脸见鬼的表情：“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许愿更是：“怎么可能！” 陈小棠冲张豪瞪大了眼，而赵宁柯直接比出了大拇指：“666。” 这哥是真的猛。 在场的除了提问的张豪，大概就只有宋泽川最镇静。 他最后才出言反驳：“不是，” “我们没有在早恋。” “哦哦，好。” 张豪挠挠脸，转而找了其他的话题开始聊天。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点的菜也很快上齐了。 都是一群早饭吃得极早的高中生，现在临近一点半才吃午饭，每个人端起碗来嘴就没了空说话。 许妤老实巴交地拿勺子舀了一碗粥，尝了一口。 “……” 行。 她舔舔嘴唇，选择原谅宋泽川。 这味道还行。 她不经意地侧过脸瞥了一眼吃相斯文的宋泽川，又转回头看着在自己右边狼吞虎咽的弟弟。 突然感觉有些嫌弃许愿是怎么回事。 …… 一顿饭用到最后，已经超过了上课的时间。 宋泽川吃得慢，但他也吃得久。 张豪在那边捂着肚子吐槽赵宁柯：“你的肚子是鸡的坟墓吗？” 鸡骨头在盘子里都堆成小山了。 赵宁柯难得吃饱一次，心情很好，也没搭理张豪。 等到宋泽川停筷，几人都撑得在靠在椅背上放空。 “川哥，你请假了吗？” 张豪还惦记着他的承诺。 宋泽川嗯了一声：“刚才进来的那个助理已经去打了电话。” 张豪眼睛一亮：“川哥，传闻是真的啊？” 传他家庭背景牛逼得不行。 现在一看，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这么大方地请他们吃饭，连请假也是助理去请的！ “什么真的？” 宋泽川神色平静。 “你之前不是在华中念书么，然后我们班上有同学去华中翻到过你的帖子。” 张豪来了劲：“你可太出名了川哥！” 他扳着手指开始数：“有钱，有权，有颜，还有智商。” “你家不是在帝都么？你怎么会从帝都的华中转学来我们这里啊？” 因为他那个家是豺狼窝，呆不下去了才转过来的呗。许妤在心里替宋泽川回答。 她还在猜宋泽川会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糊弄张豪，结果下一秒，她就发现她格局小了。 宋泽川说： “我外公让我来继承他的产业。” 一时间，包厢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许妤沉默。 张豪更沉默。 这下再没人敢问宋泽川问题了。 张豪甚至开始觉得他配不上宋泽川的这份亲民。 “那啥，谢，谢谢川哥款待啊。” 他有些拘谨站起来：“我，我们休息好了，就先回学校了哈。” “我让司机送你们。” 宋泽川随和道：“都是同学，不用客气。” …… “你不回学校？” 许妤站在路边看着那四人上了车，又看看站在她身旁气定神闲的宋泽川。 “嗯，不回。” 宋泽川：“去地下场。” “啊？” 许妤不明所以：“什么？” 说话间，另外一辆车开到了两人面前。 “上车。” 宋泽川没多解释，偏头示意许妤先进去。 “我也去吗？” 许妤不解，“过会儿我妈妈会来医院看我。” 她人不在的话怎么解释啊。 “医生会请她去讨论一下你的康复情况。” 宋泽川再次重复：“上车。” 话都说到了这种地步，许妤只好跟着他一路畅通地去了地下场。 由于之前的经历，许妤对这种地方没什么好感。 大白天就来这儿，宋泽川是想干什么。 不过这次，他们并没有从前门入口进去，而是从另一个豪华的酒店坐电梯到了负六层。 “这不是黑色立方？” 许妤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发觉这里她陌生得很。 宋泽川没应她，无言地带着她换乘电梯，拐了好几个楼道，绕得许妤脑子都有点发晕。 最终，宋泽川停在了一个类似于会议室的房间前方，伸手推开了挂着【严禁入内】告示牌的门。 “进来。” 他的语调不带一点儿感情，张豪几人走后，就又恢复了那个冷冰冰的机器人样。 许妤过去，走进房内。 看清眼前一幕后，旋即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枪库？ 出现在她眼里的玻璃展柜里陈列着各色枪支，墙壁上还分类挂着各种枪械的零配件。 “这边。” 宋泽川出声打断她的出神，关上门后自顾顺着过道继续往里走。 许妤赶紧跟了过去。 走了大概有四五分钟，通道越来越狭窄。 等再拐过一个弯，前方蓦地出现了个仅有门框的小门。 门内灯光冷白，与门外的橙黄形成了鲜明对比。 “赵居南。” 宋泽川轻车熟路顺着台阶走下，喊了一声实验室内正戴着护目镜埋头做插线工作的白衣男子。 “哎！等下！” 赵居南应声，头都没转，直接伸手指了指自己右方的那个工作台：“你的东西在那儿，那个黑盒子装着的。” 又很快缩手，像是觉得指方向这事浪费了他时间一样。 宋泽川也不恼，走到工作台前一瞟，再抬手刨了刨他面前的一堆金属垃圾。 没几秒，他从垃圾堆里刨出了赵居南所说的黑色盒子，打开盒盖，拿出里面的东西。 “许妤，过来。” 他低头打量着手里的表带，等许妤走近，他又道：“抬手。” 许妤便乖乖抬起了左手。 随后她就看见自己的手腕上多出了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手表。 “嗯？” 她发出略显疑惑的声音，宋泽川给她戴手表是什么意思。 “诶？你要这表不是你自己用啊？” 那边赵居南焊完最后一个电点，扭回头才看见他的实验室来的是两个人。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咋？你女朋友？” 他取下护目镜，扭了扭脖子又扭了扭屁股：“你不会是因为她才让我通宵加班的？现在带人过来是要在我面前秀恩爱？” “现在的年轻人早恋都这么光明正大了吗？” 第39章 他生病了 对于赵居南这个名字，许妤隐隐有一点印象，但具体的也想不起来。 他大概是属于文里那种出场不多、存在感不强的配角，偶然出来打一次酱油，打完酱油就销声匿迹。 所以在听见赵居南接连几句的调侃后，许妤选择屏蔽他的发言，再稳重地对宋泽川说：“有点大了，戴不稳。” 宋泽川自然也瞧见了垂在许妤手腕下松松垮垮的表带。 于是他又把手表解开，扔给身后的赵居南：“改小。” 赵居南被他扔了个措手不及，手忙脚乱的接住手表，而后相当愤怒地指责宋泽川：“你怎么这么粗鲁！把表摔坏了怎么办？！我可是熬了四个通宵才做出来这个表的你知不知道？！” “你当时又没告诉我是做给你女朋友的！我就按着你的尺寸做的能不大吗？！” 宋泽川没说话，从兜里摸出手机，手指滑动几下，再抬头平静道：“收款。” 赵居南的怒火瞬间平息了大半。 他走到置物台前拿起自己的手机，等看清微信聊天框里的待收二十万转账，肚子里剩下的怒火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少爷，” 赵居南再转过身，态度已经变得相当恭敬：“您稍等。” 他甚至服务态度很好地用手袖擦了擦旁边板凳上的灰，才把板凳端过来给宋泽川坐，脸上满是心疼： “您刚刚站了那么久，一定累了。” 宋泽川瞥他一眼：“去改。” “好的好的，马上就改。” 赵居南屁颠颠地跑回了工作台。 短短几十秒的人情世故，看得许妤瞠目结舌。 她忍不住问宋泽川：“那个手表有什么特别的吗？” “监听，定位。” 宋泽川冷淡解释。 哦，就是更全面地监视她的意思呗。 她真就一点儿隐私都没有了呗。 许妤很想问宋泽川，她看起来有那么不可信吗？ 监控不够，还要给她安个表？ 他就这么怕她把事实说出去吗？ “我必须戴着？” 她又问。 宋泽川转眼看着她，“你最好别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许妤一哽：“我只是想问问防不防水，洗澡戴表太别扭。” 宋泽川：“……” 他把头转回去，“不防，洗澡之前取下来放外面。” 其实是防的。 宋泽川没告诉许妤，手表里还有小型监控。 毫不知情的许妤哦一声：“知道了。” 她指指宋泽川面前的凳子：“你坐吗？” 不坐她就坐了啊。 “不舒服？” 宋泽川微微蹙眉。 许妤摇头：“站着腿酸。” 宋泽川便不管她了，她自顾把凳子挪到自己面前坐下，十分无聊地等赵居南给她改小表带。 也许是在地下的缘故，即便眼前这个实验室的空间很大，许妤也感觉有些胸闷。 赵居南改表带改得很快，许妤才坐下没几分钟，他就站起来拿着表朝两人走了过来。 看见自己搬的凳子是许妤坐了，他又好了伤疤忘了痛地揶揄起宋泽川来：“少爷真会疼人。” 他把手表递给许妤：“试试，你们女孩子的尺寸一般都这么大。” 许妤重新戴了一下表，正好合适。 她下意识仰头去看宋泽川，还把手腕抬高了给他瞧。 宋泽川收回视线，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走了。” 他冲赵居南微微颔首，继而转身朝台阶走去。 许妤赶紧站起来跟上他，跑了两步又转身对赵居南稍稍鞠躬：“辛苦了。” 赵居南笑嘻嘻地冲她挥手：“不辛苦不辛苦，有空再光临啊小妹妹。” “你们慢走。” …… 回到医院后，王芬又过了半个小时才推开了房门。 “邹医生刚刚找我去谈了谈你的恢复情况，说你恢复得很好，各项指标也很稳定……” 她的解释和宋泽川说的如出一辙，许妤免不得在心里感慨了一番那人瞒天过海的能力。 “对了，你们徐老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你重新申领的教材和练习册发下来了，我过会儿去给你拿。” 王芬拾掇着她从家里带来的换洗衣服，神色一片轻松，“你就在这里安安心心呆着，我问过医生了，明天开始你就可以正常进食了，有什么想吃的？妈明天给你做。” 本来许妤手术结束当天，她熬了粥带过来，结果第二天就被护士告知她们为许妤准备了专门的食谱，医院会负责许妤的一日三餐。 虽然这是好事，但她每每看着女儿食之无味吃不下多少的样子，还是会很心疼。 “真的？！” 许妤的眼睛亮了起来：“我要吃红烧肉！” 王芬发笑：“好。” “还有四喜丸子！” “好，好。” “鸡汤我也想喝妈妈~” “妈明早就去买！买黑乌鸡！” “……” 母女俩为吃的讨论了小半天，继而王芬看了看时间，说去学校给许妤拿书。 好像一切都变得平淡了起来。 许妤在医院住了小半月，其间张豪几人时不时来医院看她两回，给她分享班上的趣事，给她带发下来的卷子和新的笔记。 倒是宋泽川。 自那天从地下场出来以后，她就没再见他。 她听张豪说，周佳佳和王倩退学了，班上又来了两个文转理的学生。 “一个叫李月，一个叫肖欣。” 张豪跟她吐槽：“我的天，你是不知道那个肖欣——” 他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憋了好久才憋出两个字：“很神。” 还是陈小棠给她讲了事情的经过。 “班上不是有两个空位吗，她们又刚好是两个人，所以徐老师就安排她俩坐一块儿。” “但是肖欣一听徐老师让她去坐王倩的位置，立马就尖叫起来了，说她不坐死人的位子，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对对对，” 张豪接腔，“当时老徐都被她吓住了，她跟疯了一样一直在说胡话，说她不坐那里，说老徐是要害她。” 许妤心里有些讶异。 她知道李月，也知道肖欣。 前者是后期陷害女主的幕后大boss，而后者，是一枚被宋泽川利用完便扔掉了的棋子。 俩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喜欢宋泽川。 只不过下场都不太好罢了。 许妤听着他们说了很多肖欣的古怪： “老徐没法，只能让她自己挑位子，她挑了我们那列最后一排的角落，就在赵宁柯后面的后面那个位子。” “她一坐在那里，我都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同情挨他坐的那哥们。” 他伸手比划肖欣的长相： “她的刘海留得老长，都把她半张脸挡完了，头发也是，披着不扎，老徐说了她好几回她都不听。” “听说是孤儿，老徐也没办法找家长，” 张豪摇头：“16班的人说她是接受了特别资助才来青藤读书的，她原班上的人都觉得她脑子有点问题。” “你是不知道，昨天老徐的语文课，她居然在她桌上请笔仙！” “老徐也是真的发火了，下去直接没收了她的纸笔，她马上就像着魔了一样对着老徐又吼又叫，还冲出去抓老徐！扯着老徐的衣服闹了好一阵！老徐的脸都被她挠破了！” “我去拦她还被咬了一口。” 张豪可怜兮兮地捞起自己的袖子，小臂上赫然留着一圈还没完全结痂的牙印：“就这里，我当时还以为她把我手臂咬穿了。” “我可是穿着校服外套的啊！” 去医务室消毒的时候，他生理性泪水都痛出来了。 许妤看着他小臂那伤，共情得五官都扭在了一起。 看着就疼。 “那宋泽川呢？” 她皱皱巴巴地又问。 宋泽川就在张豪前面，许妤实在想象不到宋泽川面对这出闹剧的模样。 “没来呢。” 张豪放下手，把袖子拉了下去：“他昨天请假了。” 他说：“今天都还没来上课，我去问了，老徐说他请的病假。” “好像是发烧了，最近流感猛得很呢，赵宁柯那头牛都开始咳嗽了。” 陈小棠深有感同：“班上有很多同学都感冒了，我们天天都在喝板蓝根，徐老师买了口罩发给我们，我觉得你出院以后可以再过一段时间再回学校。” 许妤点头。 等张豪和陈小棠一走，她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点开了短信界面。 编辑了一条消息，又全部删掉退出。 他感冒了的话，现在应该在好好休息。 就不去打扰他了。 许妤放下手机，拿起枕边的生物书看了起来。 第40章 喜提新剧情 许愿晚上下晚自习过来，迫不及待地给许妤报喜：“姐！” 他坐到许妤床边，笑得荡漾：“你知道王思杰到现在一共给我转了多少钱了吗？” 许妤放下书，先是看了看自己手腕的手表，又想起了张豪说宋泽川生病了的事情。 “多少钱？” 但其实被宋泽川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所以许妤也不遮掩，直接猜测：“十万？” 才半个月，转多了也不太可能。 “十七万！！” 许愿激动：“脸都没露啊！那傻逼就转了我这么多钱！” 说是让他去买好看的衣服，买了穿给他看。 许妤不算太惊讶：“继续保持，吊着他。” 说完后打量了一番许愿，“下次买点化妆品和假发，戴个口罩露个眼睛。” 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勾引才是最让人抓心挠肝的。 许愿已经对他姐到了一种盲目听从的地步，许妤说什么他都觉得许妤说的对： “我先把钱都转给你，买东西的钱从账上出。” 许妤挑眉：“行。” 这小子怎么一下就不抠搜了，以前给她垫个盖饭钱还时时刻刻记着要她还。 “哦对，妈说你明天就能出院了。” 许愿从一旁的口袋里翻出他的睡衣，今天是他在这里陪许妤过夜。 “你是不是要住校啊？” 他把睡衣拿在手上，问许妤，“前两天都在传学校扩大了住校名额，旁边的那栋商品楼已经翻修好了，要改来住校生给当宿舍楼。” “你要是申请住校的话我也去申请一个。” 听说初中部也分配得有名额，他和他的朋友都商量好了住一起！ 许妤愣了一下：“学校旁边的商品楼？翻修成宿舍楼？” 这不会是宋泽川的手笔？ 许愿啊了一声：“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出正式通知了，有人溜进去看过了，说住宿条件好得很。” 有四人间也有六人间，每一间都有独立阳台和卫浴！ 许妤点点头：“知道了。” 申请她倒是会去申请——— 许妤盯着眼前的化学练习册，有点儿走神。 她和宋泽川签的协议，第三条就是晚上她得和他住一块儿。 虽然这段时间她住院，特殊时期没有履行这条约定，但她知道宋泽川一直在监视她。 她还记得宋泽川让她去申请住宿的事。 现在新宿舍楼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宋泽川却跟突然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张豪说他昨天才请的假，那前段时间呢。 若不是手腕上还戴着那个手表，许妤差点就忘了还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合上靠在被子上的化学练习册，许妤拿起手机，给宋泽川发去了一条短信： 【我明天出院，下周回学校。中间这几天我在家呆着可以？】 有手表的话其实也不一定需要履行第三条啊。 消息发出去，许妤等了两个小时也没等到回复。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了。 算了，不回就当他默认。 许妤安心地放下手机，睡觉！ 结果第二天。 出院手续还没办完，白鸽基金会的人就来了。 “你好，我是白鸽基金会负责人，龙宇。” 为首的青年文质彬彬，将自己的工作证和身份证一同递给了许正松夫妇查验。 当然，也不需要他这样自证身份，邹医生和医院负责人对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许正松十分感激，握手后连连道谢基金会的资助，龙宇也官方地一一回应，和许妤一家人拍了照后，提出了来的目的： “其实我们想邀请许妤同学去基金会做一次专访。” 他微微一笑：“一方面是为了给予同样被病痛困扰所的病友鼓励，一方面，也是为我们基金会做一次正面宣传。” “不知道许妤同学现在是否方便？” 龙宇礼貌道：“如果许先生和夫人不放心的话，可以一同去基金会参观。” 夫妇两人齐齐看向许妤，其实是想婉拒基金会的邀请的。 女儿这才出院，他们想许妤先回家好好休息几天，专访可以后面再去。 龙宇的目光也跟着看向许妤，待后者与他视线相对，再闭了闭眼，轻轻颔首。 许妤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的，我跟您过去。” “能为基金会出一份力是我的荣幸。” 许妤在心里叹一口气，点点头，又看向她爸妈：“爸爸不是请假过来的吗？你快回去上班，我和妈妈去就好了。” 她说：“我精神好着呢，别担心。” 女儿都这么说了，夫妇俩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不过许正松坚持陪母女俩一起去基金会，龙宇镜片微闪，还安排三人坐了同一辆车。 下车后，三人都被眼前的玻璃建筑给震惊住了。 “我们基金会的办公楼层在总公司三楼，这边请。” 龙宇稳重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许妤这才回过了神。 果然是豪门少爷的手笔啊，她忍不住啧声。 看看这装修。 楼层高得望不到顶，装潢大气豪横得把周围建筑都对比得相当寒酸。 “因为是专访，所以还请先生和夫人在大厅稍等。” 到达三楼，龙宇停下解释了一句，许正松夫妇连连表示他们理解。 “我会让人带你们参观一下基金会。” “阿雪，过来。” 龙宇冲柜台后的一名女人招手，“带许先生和许夫人去展览区。” “如果两位累了，休息室。” 阿雪应声：“好的龙哥。” 她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两位请跟我来。” “许小姐，这边请。” 许正松夫妇一走，龙宇一下改变了对许妤的称呼，边带路边道：“基金会到漫水湾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今天的专访还请许小姐改天抽个时间来录。” 这话一出，许妤哪儿还能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知道了。” 她坐上眼熟的宾利，里面的司机却不是眼熟的司机。 像是又换了新人。 龙宇替她关好车门，又在窗外朝她鞠了一躬：“请您务必在两小时后回来。” 发了消息他家少爷不回复，那他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许妤身上了。 不然好端端的人在他们公司失踪了，影响大着呢。 宾利呼啸而去，龙宇扶了扶眼镜，转身摁了去顶楼的电梯。 说是二十分钟。 但这新司机是真的猛，愣生生把二十分钟的路程缩短到了十三分钟。 在有车的车道都敢飙，最高记录连晃六辆小车，压着黄灯最后一秒冲过了十字路口。 许妤下车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还很想吐。 她在司机超车的时候就想说了。 她虽然出了院，但不代表她开过刀的脑子完全好了。 可是司机真是一点儿开口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人已带到。” 许妤听见他机械般地报告了一句，旋即面前的别墅门被打开。 里面走出一位管家，约摸四五十岁的样子，身材瘦削，目光矍铄，看上去干练又可靠：“许小姐。” 他在台阶上向许妤颔首：“少爷在二楼等您。” …… 被管家带上二楼，许妤忍着胸口的不适走进了宋泽川的房间。 堪比总统套房的房间空旷又安静，许妤顺着格挡墙走过去，视野忽地开阔。 前方一片巨大的落地窗，此刻只有右方的窗帘是拉着的，外头的自然光被隔绝一半，连带着屋里也分出了明暗。 许妤扭过头，一眼就看见了宋泽川。 他蜷在一张大得有些过分的床上，只占了很小的一个角落。 许妤走过去，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宋泽川？” 那人没有反应。 嗯？ 这叫等她？ 许妤非常想把管家拉进来问问什么等人是这样等的。 宋泽川裹着被子，是背对着她的姿势。 许妤弯腰，试图先找到宋泽川的脸。 他的被子裹得太严实了。 只有一头黑发露在外面，乱蓬蓬的。 哦，还有额头。 许妤伸着脖子，看清了宋泽川的额头上贴着一张退烧贴。 这人，都睡着了还让她过来干什么。 许妤直起身，想了想，又伸手将被子给他往里掖了掖。 “我来过了啊，是你还睡着的。” 她小声嘀咕：“消息也给你发了，是你没回的。” “我数三秒，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我回家了啊。” 许妤说完，静了小会儿。 “那我开始数了哈。” “三，” 她声音明显减小。 “二。” 尾音有些膨胀地上扬。 “一！” 许妤笑了，“少爷您慢慢休息，小的先退下了。” 她转身乐滋滋地往外走。 “许妤——” 然而没走两步，身后便传来了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 “回来。” 许妤又垮着脸走了回去。 “少爷。” 她看着宋泽川从被子里伸出两只手，挡住了他的脸。 蜷着的姿势没有半分舒展。 “你让我来是没用的，你病得这么严重，应该叫医生来才对。” 她真心实意建议道：“你现在这情况，坚持一分钟就是浪费六十秒，我出去让你管家联系一下医生。” 话音落下，宋泽川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了。 许妤等了两秒，感觉到他的状况有些不对劲。 她收敛起不情愿的态度，走回去伸手摇了摇宋泽川：“诶，我是说真的——” 真的找医生才有用。 宋泽川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点。 他的头很痛，很重，身上也软绵绵地没有一点儿力气。 依稀能知道许妤来了，但她说了什么他的脑子反应不过来，只知道她刚刚是要走，他又好像是把她叫了回来。 他挣开了被子，觉得身上很热。 “宋泽川？” 许妤看见他的动作，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一探吓了一大跳。 隔着退烧贴都能感觉到宋泽川烫得异常。 这退烧贴别不是买到假货了！ 孩子都要烧傻了！ 许妤赶紧给他拉了拉被子：“等下，我去找管家。” 她匆匆转身，收回的手却瞬间被一股大力拽着向后扯去。 “诶！” “别走。” 天旋地转间，许妤只感觉自己的腰腹被咯了一下，还来不及叫疼，整个人旋即被翻转了一转，又陷进了床铺特有的柔软。 眼前倏而笼上一片阴影。 宋泽川撑在她上方，左手压着她的手腕，右手曲在她的肩侧。 “许妤……” 他含含糊糊地发出声音，眉头紧蹙，眼神也不太清明。 他的体温连带着提高了两人之间空气的热度。 许妤懵了，还没从她被宋泽川扑倒的现实中回过神来，宋泽川整个人便忽地塌下，温凉的唇瓣蹭过她的脸颊： “笙笙。” 在她耳边，留下了一道清楚的呢喃。 第41章 没有王妈 虽然宋泽川长得很帅。 但是！他现在在发！烧！ 但是！他把她当成了周！语！笙！ 许妤的脑子瞬间清醒，猛地推开了压在她身上的宋泽川： “笙你个大头鬼！神经病啊！” 她爬起来翻下床，急呼呼地往门外跑：“管叔叔，宋泽川烧晕头了！” 她实时报告：“他烫得都能煎鸡蛋了！” 在走廊上安静待机的管家反应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也许许妤是在喊他。 “许小姐，” 他看着从门里冲出来的少女，冷静道，“我不姓管——？！” 等等！ 管家的冷静轰然崩塌：“你说少爷怎么了？！” “少爷不行了。” 许妤简单总结，“叔你快去看看，他已经没反应了。” 管家立马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房间。 等看清自家少爷呈大字状躺在床上，脸上还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后，他赶紧吩咐出声：“许小姐，麻烦你先去洗漱间打湿一条毛巾——” 说着说着，忽然发觉有些不对。 管家扭头，身后空空荡荡，哪里有许妤的影子。 “……” 他连忙掏出手机，一边拨电话一边进洗漱室给宋泽川弄冷毛巾：“少爷高烧，麻烦让卢医生马上过来，程老那边先不用通知。” 挂掉电话后他从洗漱间出来，撕掉宋泽川额前的退烧贴，心里没忍住骂了一句：这玩意儿不会是过期了！ “少爷，请你等等。” 他抹开宋泽川汗湿在额前的头发，将毛巾搭了上去：“卢医生马上就来了。” …… 而另一边。 下了楼的许妤跑到宾利前，拍拍驾驶座的车窗：“大哥，能麻烦你去买一盒退烧贴、抗病毒感冒灵和酒精吗？少爷急用。” 司机沉稳地点了点头，发动了车子。 接而唰地一下，消失在了许妤视野。 “啧。” 许妤眯眼，望着宾利离开的方向感慨：“屈才了。” 大哥这速度，应该去玩赛车啊。 许妤感慨完，又从裤兜里扯出一张湿纸巾，撕开包装，仔仔细细地擦了擦自己的脸。 今天出院收拾东西，发现置物柜上还剩一张这个，顺手就揣裤兜了。 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许妤擦完脸，又翻了一面擦手。 宋泽川可是在发烧啊，身上指不定有多少病毒。 刚刚那家伙的呼吸都喷她脸上了，晕倒前还用嘴巴蹭了她脸。 呃咦~ 许妤满脸嫌弃，想想就觉得晦气。 还把她当成了周语笙。 呃咦呃咦~ 许妤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差点儿就被宋泽川的美色诱惑到了。 幸好她迷途知返，现在甚至感觉有点恶心。 救他只能说是她为人正直。 希望宋泽川清醒以后能知恩图报，重新跟她谈谈协议的事情。 她不想跟他住一起。 许妤擦完手，又揉了揉自己的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和肚子。 刚刚宋泽川压下来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看见了她的太奶。 差点儿就窒息了。 看起来挺瘦一个人，怎么这么重。 许妤嘀嘀咕咕地转身，还没走到别墅门口，身后便传来了一道由远及近的轰鸣。 “？” 她相当震惊地扭过头，黑色的宾利已然停在了喷泉旁侧。 嗯？！！ “你要的东西。” 驾驶座的车窗处伸出一只健壮的手臂，微微勾起的手指下垂着一塑料袋药品。 “啊？！” 许妤愕然。 这，这才几分钟？！ 她目瞪口呆地走过去，弯腰，看了看司机刚毅的侧脸。 “大哥？” 她提问：“你开了加速器吗？” 司机冷漠地回答：“少爷急用。” 于是许妤精神恍惚地回到了二楼。 房间里，管家正在给宋泽川换第二次帕子，见许妤回来，他还有些讶异：“许小姐？” 他以为许妤走了。 许妤摸了摸自己的脸，稍稍从震惊里回过了点神：“我让司机大哥去买了点药。” 她提高手里的塑料袋：“新的退烧贴，还有感冒药和酒精。” 管家更讶异了：“这么快？” 许妤把退烧贴拿出来递给他，也跟着感慨：“我就转了个身，司机大哥就把药买回来了。” “速度太猛了。” 管家接过退烧贴，若有所思：“王工好像是退役赛车手。” 之前招新收到的简历他有点印象，王城的履历很漂亮，背景也简单。 “这样啊。” 许妤有一点释然了。 她扭头去看宋泽川，后者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呼吸时胸膛起伏很大，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有水吗？发烧了得多灌他点水。” 她问管家。 管家点头：“有的，一楼厨房——” 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失礼，怎么说许妤也是客人，他怎么能让客人去跑腿。 许妤倒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一楼是，我下去倒。” 走出房间时还在想：这么大一个别墅，除了宋泽川就只有一个管家了吗？ 好歹得再配个王妈？ 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病成这样了都没能被及时察觉，床边也连一口水都没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恶有恶报吗？ 许妤走下一楼，左逛右逛找到了厨房，轻车熟路地拿起置于大理石灶台上的烧水壶，接水涮了涮里芯。 上辈子她没干过这种事，净水器出的是纯水，冷热也是智能调控。 但穿过来以后，她发现水龙头里的水好像不能直接喝，要烧，她看着王芬学了一遍，家里怎么烧水喝她倒是会了。 但现在在宋泽川的家—— 许妤看着眼前两根管子犹豫。 哪边的水能用嘞。 她试探性打开了不同的水龙头，出水的压力不太一样。 最后随机选择了右边的管子接水。 烧到了一百度，什么水不能喝。 她毫无心理负担，人的生命是很顽强的。 烧好了水，许妤又找了两个碗相互晾凉，自己先喝了其中一碗。 然后重新从碗柜里拿出三个瓷碗洗干净，再挨个倒满晾着。 至于宋泽川的那碗水。 她还是很讲究的。 拿了个看起来很高档的杯子给他装了满满一杯，再小心翼翼地端着杯子送了上去。 这次上去，宋泽川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靠在床上，脸还是很红，管家用棉棒在他脖子一侧涂稀释过了的酒精，听见许妤进来的动静，两人的目光都往声源处看了过去。 “你醒了。” 许妤绕到另外一侧，把杯子递过去：“喝水。” 嘴唇都干巴了。 他也是能忍。 宋泽川垂眸看着那只握着杯子的手，浓密的眼睫轻眨。 他依稀记得他把许妤拉到床上了。 是梦吗，还是错觉。 他抬起手，接过杯子，低头任由温水将干燥的唇瓣润湿。 嗓子的刺痛因为吞咽而变得更为明显，宋泽川慢悠悠地喝了两口水，就因为疼不想再喝了。 “喝完。” 许妤阴森森的语气忽地响在耳边。 由于发烧，宋泽川的思维变得十分迟钝。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只见许妤抱着手，皮肉不笑地盯着他道： “好歹尊重一下别人的劳动成果啊，少爷。” 第42章 我想见你 把许妤的上辈子加起来，她也没干过这种给人烧水晾水再送水的举动。 这还是她第一次‘伺候’人。 所以她相当见不惯宋泽川这种多喝一口就会死的样子。 又不是让他喝毒药，感冒发烧多喝水不知道吗。 许妤在心里骂人，脸上扬起的笑容也像是在骂人。 她再次开口，语调虽然听起来不太温和，但仔细一听，其实内容也不是很礼貌： “看什么看，喝你的水。” 于是宋泽川懵懵地低下头，又慢吞吞地喝起了水。 管家看着这一幕，莫名地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好久没看见少爷这么听话的样子了。” 许妤：“？” 许妤诚恳问他：“你们的语音包是商家统一批发的吗？” 这么模板化。 管家：“嗯？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 许妤改口，“第一次见管家，感觉您和我想象中的一样靠谱。” 简直完全符合她对小说管家的刻板印象：助攻男女主的一把好手。 听见自己被夸，管家笑得更慈祥：“呵呵，许小姐真是个有趣的人。” 话末又补充：“怪不得少爷从没带过女人回家，却会邀请你过来做客。” 许妤：“……” 许妤摸鼻：“大概因为我还是个小女嗨。” 你家少爷也还是个未成年。 两人一来一回，床上的宋泽川晕晕乎乎插话：“喝完了。” 管家看一眼他：“好的少爷。” 再扭头朝许妤颔首：“许小姐稍等，我去确认一下卢医生的位置。” “少爷就先麻烦您照看一下了。” 许妤点头：“早去早回。” 管家前脚刚走，许妤后脚就踹了踹床尾问宋泽川：“你今天叫我来干什么？” 宋泽川捏着杯子，目光还有些呆滞。 许妤的声音在他脑子里打转，他努力地理解着许妤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诶，问你。” 许妤又重复了一遍：“你生病了，你需要的是医生。” “你叫我过来干什么？” “……” 宋泽川盯着杯子边缘，就在许妤以为等不到他的回答了的时候，他忽然小声地说： “想见你。” 他语调很慢：“我想……见你。” 许妤愣了一秒，而后一副老爷爷看手机ipg的表情：“还没醒啊少爷。” “你看着我少爷，” 她理了理自己的发型和衣领：“我，许妤。” 她摆手：“不是周语笙。” “不然你把周语笙电话给我少爷，你害羞不愿意打，我脸皮厚我给你打行吗？” “真的我看你俩挺有夫妻相的，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发自肺腑地给出了最大的诚意： “她现在在哪里？我给你买张机票你飞过去，你俩千里相会我一线牵。” “真的，我给你报销来回机票，咱们别搞替身文学那套。” “你不要忍耐，大胆追爱。” “我就纯粹地给你当个月老可以吗少爷？” 许妤心诚得不能再诚了。 而宋泽川，只听懂了她的那句“你看着我少爷”。 他抬起头，真的就这么看着许妤，眼也不眨。 他看见许妤红润的唇瓣一开一合，看见许妤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模样。 许妤好像，是在对他说话。 他眉头微蹙。 他模模糊糊地听着从许妤嘴里冒出的，他不太能很快反应过来的那些字眼。 许妤说，她不是周语笙。 他知道啊。 她们差别这么大，他知道她是她，周语笙是周语笙啊。 他有点不懂，许妤为什么要提她。 直到许妤的声音在他脑海里消失，他都还在组织那些漂浮在他脑子里零碎词句。 他缓慢的思考着，许妤都说了什么。 她为什么要周语笙的电话。 她为什么要给他买机票。 她为什么，要他去找周语笙。 “少爷？卡了吗？” 许妤站在床边说了半天，说完一看她的聊天对象，好家伙，傻了一样。 她突然感觉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算了。” 她一屁股坐在床边：“等你清醒了再说。” 宋泽川看着她的侧影，只觉得他的眼皮很重，他想睡觉。 但是，在这之前，有一件事死死拽着他的睡意，阻挠他睡去。 许妤背对着他，这让他很不满意。 他明明告诉许妤了他想见她。 他明明说了两遍，他想见她。 许妤却说他不清醒。 宋泽川忽地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 她不讲理。 “你转过来。” 他的声音哑得很难听，态度还硬邦邦的。 “你不转过来，” 他喉头一滚，嗓子是针刺一般的痛：“我就杀了你。” 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啦？！ “宋泽川！” 许妤瞪大了眼转过头，“你没事？” 她摊手：“我端端正正地坐你床边边也犯了死罪啦？” “只要是个人，坐床边边就是这样坐的啊？！你要我怎么转啊？！” “转来对着你？” 她大惊失色：“你还有这种要人看你睡觉的特殊癖好？” 宋泽川盯着她，又不说话了。 “行行。” 许妤看他那样，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你睡，我看着你睡。” “少爷，等你下次睡醒了，我们好好谈谈。” “我很，清醒。” 宋泽川固执。 “是是是，你最清醒了。” 许妤敷衍：“你清醒得对着我喊周语笙的名字，你清醒得把我当成周语笙说你想见她。” “你可太清醒了。” 宋泽川怔住。 他什么时候对着她喊周语笙的名字了。 他又什么时候把她当成周语笙说他想她了。 “得得少爷，赶紧睡。” 许妤伸手拍拍他的被子：“醒了你就知道你有多丢脸了。” “……” 宋泽川本就不太顺畅的脑子更堵了。 他皱着眉头，闷了半晌才闷出了一句解释。 他说： “我想，见许妤。” 第43章 单方面踩进爱河 许妤其实不太明白，或者说很不明白。 她和宋泽川有交集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学校、黑色立方、烂尾楼、医院。 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在半个月前，然后就是现在。 “为什么想见我。” 许妤问他：“宋泽川，你到底是想见我，还是想透过我见周语笙？” 她问完便觉得自己跟一个脑子不清醒的病人较真纯属多余，事实早已摆在了她的面前，揪着这些问题不放没有任何意义。 而宋泽川，看着许妤转过来的脸，心情微妙得宛如飘上了云端。 嗯，这样很好。 他其实不太知道许妤问了他什么，只是觉得许妤现在在他眼前，就不会像监控里那样：无论他看多久，她的视线也不会落在他身上。 像黑色立方那晚一样炽热又真挚的视线，感受过一次，他好似上了瘾。 时间过去得越久，宋泽川越想从许妤的眼里再看见一次那样的目光。 每天都想。 说不上理由，也没有为什么。 “许妤——” 他的睫毛缓慢颤动，垂在身侧的手指也稍稍伸直，再一点点抬起。 最后悄悄压上了许妤的衣角。 许妤抱着手，有些嫌弃地看着他幼稚的举动，继而扯扯自己的衣服，把衣角从宋泽川的手指下撤走了。 “……” 宋泽川皱起眉头。 不过也没让他再次伸手过去，管家便带着医生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少爷前天只是有些咳嗽，吃了感冒药但是没什么作用。昨晚少爷说头疼，回来没有吃晚饭就睡下了，我给他量了体温还是正常的，结果今早过来就烧起来了……” 管家停在床尾：“第一次贴的退烧贴没用，现在贴的是新的。” 许妤赶紧站起来，给卢医生让出了位置。 卢医生提着一个檀木制医药箱过去，许妤也正好走到管家旁边。 宋泽川的视线追随了她一路。 许妤盯他一眼，他的眼皮就会稍稍抬起一点。 仿佛是在期待什么一样。 这样的认知让许妤觉得莫名其妙。 她干脆走到沙发那边坐下，只留了个后脑勺给宋泽川。 身后一阵窸窣，听不太清的交谈时有时无。 许妤不清楚卢医生是怎么给宋泽川做的检查，也不关心。 她低头看表，算了算时间。 从她离开财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继而又等了十多分钟，身后的动静才彻底结束。 “按时吃药，多喝热水。” 许妤独独听清了卢医生的最后一句，以及管家的礼貌送客：“麻烦您了，我送您下去。” “不用，我找得到路。” 卢医生是个大气的，“你还是看着小川，这个药是你让人来取，还是我过会儿叫人给你送过来？” “我让司机跟着您过去，他新上工没几天，叫王城，您过会儿把药给他就行。” 管家态度恭敬。 卢医生摆摆手：“知道了。” 转过身又说：“不用送我。” 管家却是一直端端正正地站着，目送他离开后才重新走回了床边。 “卢医生已经走了，少爷。” 他语气轻缓地对床上的人道，“您可以先休息会儿，等王工取回药以后我再来叫您。” 宋泽川嗯了一声，实在是有些抵挡不住困意地合上了眼皮。 意识旋即开始变得混沌。 那种无法控制自己陷入黑暗的脱力感又来了。 他眉头紧锁，松开的五指也捏成了拳头。 旁边的管家见怪不怪地给他拉了拉被子，再将他的手臂轻轻抬起，压在了被子外面。 “笙笙。” 空旷安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了宋泽川的声音。 管家表情微凝，又很快恢复自然。 他直起腰，看向那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沙发前方的少女：“非常感谢您，许小姐。” 他开口挽回着方才的局面：“退烧贴很有用，少爷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了。” 许妤十分平静地点点头，权当没听见宋泽川那声梦魇般的呢喃。 “我得走了，” 她说，“龙先生需要我在两个小时内回去。” “好，我让王工送您。” 管家体面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许妤却出乎意料地走来了床边。 “这个能给我吗？” 她拿起置于床尾塑料袋里的感冒灵：“他应该不需要这个。” 管家哑然，而后失笑：“当然。” “谢谢。” 许妤礼貌点头，再转身朝门外走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管家默了默，继而扭头看向他那躺在床上、睡得死香、在三秒前精准地犯下了一项死罪的少爷。 偏偏是在许小姐面前叫了周语笙的名字。 管家的表情变得纠结。 任谁来看都会觉得他家少爷对周语笙情深似海。 他想，他是不是该去解释一下。 管家的脑子开始思考，两条腿却先脑子一步迈了出去。 “许小姐！等等！” 他叫住了走到门口的许妤。 后者转回头，略显困惑地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他颔首，沉声清晰道：“少爷和周语笙不是您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这已经是他踩着职业操守线能说出的最直白的一句话了。 豪门多龌龊。 像干他们这行的，嘴不严，容易死。 即便他是看着宋泽川长大的，但他也终究只是个管家。 许妤面色有些讶异，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管家还是那副冷静的姿态，上一句说完，又很快接上了下一句：“欢迎您下次再来。” 他真心实意地朝许妤鞠了一躬。 许妤也懵懵呼呼地回了他一鞠躬。 下一刻，许妤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拐角。 管家转身，走至落地窗前。 这个视角刚好能看到楼下的喷泉和宾利。 等待许妤上车离开的间隙，他忽地想起了半个月前，宋泽川住进医院的第一个晚上。 那天夜里，万籁俱寂。 他安详地躺在床上，已经在梦里和周公下起了象棋。 结果他家少爷，愣是来了一个电话给他折腾醒了，要他马上联系最近的牧场，让牧场送最新鲜的羊奶去华大附属医院。 那个晚上，是他辞职意愿最为浓烈的一个晚上。 那杯羊奶，是他强忍了一万次哈欠，瞪着眼睛看着他家少爷在厨房亲自动手，加热煮沸，装杯后又放进冷水，站在旁边默默等到温度降下以后才送去了八楼的一杯羊奶。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之后再去医院给宋泽川送换洗衣物，他更是回回碰见宋泽川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什么都没干，仅仅是盯着一间病房监控的投影在发呆。 有时候的出神程度还会达到连程老打来的电话都置若罔闻的地步。 哎。 楼下的宾利呼啸而去，管家站在窗边，背手感慨： 他家少爷， 好像是单方面踩进爱河了啊。 第44章 靠谱的管家 宋泽川退烧已经是傍晚的事了。 脑子清醒了不止一星半点，他坐起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未读消息，再滑开连接了许妤手表的监控。 他想确认一下他脑子里存在的那几段记忆是做梦还是—— “别走。” 等听见自己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的那一刻，宋泽川啪地一声将手机反盖在柜子上，摁了息屏。 他都干了什么。 宋泽川单手捂着脸，耳根红得发烫。 越想屏蔽那些记忆，脑子里的画面反而变得越加清晰。 他好像直接对许妤说了他想她。 疯了。 宋泽川冷静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下床。 头还有些昏沉，他径直走进了浴室，脱掉上衣，打开花洒。 少年还未完全发育成熟的身体就这么坦荡地暴露在了水声淅沥的空间里。 青涩而极具生命力。 宋泽川裸露在外的上半身肩宽腰窄，紧致的肌肉隐在薄薄的皮肤之下，稍一用力，纹理就变得更为分明。 只不过，他的皮肤太白了。 白到让那些留在他身上斑驳不堪的伤疤显得分外狰狞和可怕，削弱了他的躯体轮廓所呈现出来的美感。 他的右侧腰间甚至有一片清晰的、崎岖不平的深色增生。 像是被撕掉过一块儿肉，重新长出的瘢痕坑坑洼洼，张牙舞爪地显摆着它骇人的丑陋。 宋泽川发着呆，仿佛感觉不到冷。 花洒里喷涌而出的水哗啦啦地冲击着光滑的地面，很快浸湿了他没穿拖鞋的脚。 冰凉的触感蔓延至脚心，宋泽川如梦初醒，伸手试了试水温，怔愣片刻，又相当颓然地关掉了花洒。 干什么都能想起他说出口的那些丢脸的话。 …… 管家端着药走进房间，一眼便看见了宋泽川盘腿坐在落地窗前的背影。 嗯—— 该不该提醒一下他家少爷衣服穿反了呢。 管家深思。 毕竟他家少爷的后脑勺看起来也蛮自闭的。 然后深思了两分钟，管家决定还是喊一喊宋泽川。 不然药就冷了。 “少爷，喝药。” 他走过去，将手中灰糊糊的中药放在宋泽川身侧的地板上：“您才退烧，坐这里容易着凉。” 宋泽川没有反应，目光依旧盯着窗外。 于是管家又说：“许妤小姐拿走了给你买的感冒药。” 话传入宋泽川脑子，他听见的： 许妤……给你买……感冒药。 “什么？” 宋泽川立马扭头：“她给我买了感冒药？” “还有退烧贴和酒精。” 管家贴心补充：“第一次给您贴的退烧贴没用，还是许小姐买回来的才有用。” 见宋泽川眼巴巴地望着他，管家微微一笑：“少爷，喝药。” “……” 宋泽川低头，瞥了一眼旁边的中药，再收回视线：“放这里，我自己会喝。” “哦，那我还是下次再告诉您您对许小姐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了。” 管家礼貌颔首，转身。 失礼的事情。 听见管家特意加重了音调的这五个字，宋泽川心头微微一跳。 他是把许妤拉到了床上来着，还对她说了一些胡话。 难道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 宋泽川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他实在是没眼去看今早的监控。 “等等。” 宋泽川拿起杯子，将中药一饮而尽。 脸色更难看了。 “我对她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 他咽着喉头的苦涩，皱眉问：“除了你，还有谁看见了？” 言下之意就是那个卢医生在不在场。 管家正经答：“这件事情放卢医生身上不失礼，放我身上不失礼。” “但放许妤小姐身上，你是非常失礼。” 宋泽川跟着紧了紧捏着杯子的手。 下一秒，他听见管家说： “您叫了周语笙的名字！” 管家眉目严肃：“许妤小姐都听见了！” “……” 宋泽川面无表情地放下杯子：“出去。” 这算什么失礼的事情。 “少爷，你不要觉得这件事不算什么。” 管家的眼里涌上了些担忧，他家少爷的认知果然还是有问题。 “如果在医院那天，您给许妤小姐送了羊奶，” 他换了一种宋泽川能接受的方式举例，“她也知道是您送的羊奶。” “但喝完以后，她却对您说，‘谢谢王朔哥哥’——” 宋泽川的眼神兀然阴冷：“她凭什么感谢王朔。” 还敢在王朔的名字后面加‘哥哥’。 呵。 要是她真的敢对他说这句话。 他一定会杀了她。 “所以啊，少爷。” 看着宋泽川变脸，管家叹气。 “许小姐来看你，给你买药，给你烧水端水。” “你却在接受了她的照顾后叫了另外一个人名字。” 全名就算了。 关键是还喊的那么亲密，笙笙。 宋泽川头顶的狂风骤雨倏然停歇。 他的眼里闪过几分迷茫。 是这样吗？ 他反应了半天。 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他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我不记得我对她喊了周语笙的名字。” 管家指指远处墙角的监控：“不要把这当做借口，少爷。” 他试图抓住这个机会给宋泽川灌输正常人的理念：“很早以前我就告诉过您，您入睡前会喊周小姐的名字。” “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在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您会下意识地喊出‘笙笙’这两个字。” 管家尽量措辞委婉：“少爷，‘下意识’是一件很伤人的事。” “也许在有些方面，周小姐的教导并不一定正确。” 即使知道周语笙在宋泽川心里是类似逆鳞的存在，管家也硬着头皮再度劝道： “您应该，忘记一些她的言行。” 第45章 他们 管家话音落下，宋泽川周身的气压骤然降至冰点。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管家镇定的脸，后者的身体明显处于紧绷的态度，但那毫不退让的态度也实在表现得坚决。 甚至顶着他的目光还不怕死地又添了句：“最好全部忘掉。” “滚。” 宋泽川略显烦躁地扭过头，他不想杀关衡。 阿笙说过。 感恩的含义，是永不忘记。 阿笙教过他。 那些让他忘掉她的人，都是教唆他抹杀感恩的恶人。 “你要感恩我啊，阿川。” “你不能忘记我。” “要是有谁让你忘了我——” “那就杀了他们，阿川。” “杀了他们。” “……” 有关周语笙的那些记忆条件反射般地涌入脑海，宋泽川的神色越发阴沉。 关衡却是没动。 或者说，宋泽川让他滚的命令，让他看到了一丝机会。 以前在宋泽川面前提过周语笙一点不好的人，都无一例外地被处理掉了。 “少爷。” 他毫无征兆地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将双手置于大腿之上：“您在本家的前两年，我无从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我知道，您仅跟着周小姐一个人去学习怎么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这件事本身就是个错误。” “关衡！” 宋泽川威胁性意味甚浓的声音响在耳侧，关衡置若罔闻。 他今天的言行确实是逾矩了。 没人不怕死，他也怕。 但他更怕他的无所作为会再一次成为伤害别人的帮凶。 他年轻时已经错过了一次。 他也是人。 他没法看着宋泽川困在泥沼越陷越深。 “少爷。” 关衡的背挺得直直的，“夫人已经离世五年了，周小姐也在两年前出国了。” “她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您应该放下了。” 宋泽川的身体，在关衡说出“夫人”二字时倏然僵硬。 “别把，阿笙和她相提并论。” 下一刻，他眼里铺天盖地的恨意几乎克制不住地汹涌而出，甚至显出了几分疯狂： “关衡。” 他魔怔般地将手边的杯子打碎，再捡起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站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前方的男人。 阿笙告诉过他，没有母亲会把孩子扔进斗犬场。 “没有母亲会把孩子扔进斗犬场。” 他跟着重复，赤脚朝着关衡走了过去。 他放不下。 那只蹲在场边，兴奋地，仰着头的，口水流淌不断的比特。 等他从高台坠下，它就扑过来，利齿瞬间刺穿了他的皮肉。 连带着他的衣服，生生撕扯下了他腰间的一块肉。 他连逃跑的资格都没有。 接近六米的高度，足以让一个七岁的孩子在落地刹那—— 丧失所有反抗的能力。 …… 许妤回到白鸽财团后，她的爸妈已经在休息室等她很久了。 龙宇十分周到地安排司机将三人送回了家。 当天晚上，许妤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周六，她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了。 是被门外一阵高一阵低的声音吵醒的。 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大脑还处于开机的状态。 “许正松！你别这么不知好歹！” 透过房门传进来的声音显得十分沉闷，许妤却在听见这声音的下一秒，一个鲤鱼打挺翻下了床。 她穿着拖鞋哒哒哒地跑过去开门，这下，门外的声音瞬间清晰了好几十倍。 “看在妈的面子上我才来拉你一把！” “你现在是连捡钱都不会吗许正松！” 是周让梅！ “哎哎哎，你坐下好好说，好好说。” “大哥，让梅就是这个脾气，你别跟她计较。” 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许妤走出房间，后背贴着属于客厅视野盲区的墙边，默默地开始偷听从客厅传来的交谈。 直觉告诉她，这些人来者不善。 而客厅那方。 许正松正坐在左边的小沙发上，神色认真地剥着一个煮好的鸡蛋。 “我说了，不签。” 他头也不抬地拒绝掉周让梅的要求，又非常仔细地拈掉了最后一点粘在鸡蛋上的蛋壳碎片。 剥好壳后的鸡蛋白嫩嫩的，许正松一口咬下半个，搁嘴里开始咀嚼。 大概是吞咽的时候蛋黄塞嗓子，他另一只手捶捶胸口，又端起茶几上拧开了盖子的保温杯，吹了吹从杯子里冒出的热气，猛灌了自己一大口茶水。 这副旁若无人的姿态，看得坐在正中大沙发上的周让梅气不打一处来。 他怎么！怎么变得这么难缠！ 她都这么低声下气了，王思雅上一次受的委屈她也说揭过去了，怎么许正松还敢蹬鼻子上眼？！让他签个字都不乐意！ “大哥，让梅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跟你重归于好嘛。” 周让梅旁边的男人很会说话：“都是一家人，你就给她个台阶下下！” “台阶？” 许正松手里还拿着剩下的半个鸡蛋，根本不吃男人这一套：“把房子还给我，你们从这个台阶下。” 男人一哽：“大哥……” “别叫我大哥。” 许正松冷哼一声：“我给你们半年时间，” “叫周让山把我的房子腾出来！” 他说：“妈住的那套算我孝敬她的，我不要了！但周让山那套我是要拿回来的！” “怎么又扯到房子上去了大哥…” 周让海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你要是把这字签了，还愁没有房子住吗？” “到时候梅梅把钱分你一半，我再分你一半，你要几套房子没有！” “你看梅梅现在！她已经赚过一次大钱了啊大哥，她已经摸熟门路了！” 这下许妤听明白了。 所以，现在是到了周让海和周让梅来她家里，让许正松签字做担保人的剧情了。 她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我不要你们的钱！” 客厅那边的许正松吃下另外半个鸡蛋，态度十分坚决：“我只要我的房子！” “这个字我不会签的！你们要是没别的事就赶紧走！别打扰我孩子睡觉！” “你！” 周让梅蹭地站起来，指着许正松的脑门不依不饶：“你就是个懦夫！许正松！” “白得的钱你都抓不住！你就该一辈子窝囊死在这个屁大点的地方！” 许妤侧前方的房门突然打开，她闻声扭头，朝从那扇门里出来的许愿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许愿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他也是被门外的声音吵醒的。 正在梦里打丧尸呢，突然听见丧尸骂他懦夫！ 他一个生气—— 就醒了。 “什么情况？” 许愿走到许妤旁边揉了揉脸。 “小姑和二叔。” 许妤小声回答。 许愿瞬间清醒：“他们来干什么？” “听听。” 许妤没多说。 出乎意料的，对于周让梅的侮辱，许正松平静得仿佛周让梅骂的人不是他。 “说完了吗？说完了赶紧走。” “大哥——” 周让海不肯放弃：“这完全是纯赚的买卖啊！” 他左手摊右手，还在劝许正松：“你只用在这里签个字！其他的全部由我们来办！你在家里等着收钱就好了！” “这么些年，你为我们这一大家子付出了多少！我们都看在眼里！” 他打着亲情牌：“所以我们是想让你别累了！想让你享福了！” “你签一个字，我们一定报答你！” 许正松冷眼瞧着眼前这两个完全可以说是吸着他的血长大的弟弟妹妹，内心没有一点动摇。 “这么好的事，” 他讽刺地笑笑：“你们怎么不让周让山给你们签。” “除了周让山，还有妈，还有你们爸。” “怎么不让他们签字。” 多可笑啊。 他看着放在他面前的一张a4纸。 上面只有寥寥几行黑体字，以及最后一行右端对齐的【担保人签名】。 很明显，在这页纸以前，还有其他的内容。 可是他们不给他看。 只告诉他，这是开工厂所需要的同意书，他们需要有人给他们做担保，证明他们有开工厂的能力。 但他凭什么要给他们做担保呢。 他对他们失望透顶，他不欠他们一点。 更何况，儿子很早之前还给他提过，学校里有个家长给亲戚做担保，结果亲戚卷钱跑了，那家长就背了所有的债务。 他不傻，担保这种事，再亲的人也不一定靠得住。 “你们走。” 许正松站起来，把那张a4纸拍到周让海肩上：“以后不要来了。” 他说： “我的家，不欢迎你们。” 第46章 上门的宋泽川 许愿被许妤一把拽回了房间里。 直到外头的家门被周让梅砸出了重重地“哐”声，两人才对视一眼，慢吞吞地走出了卧室。 “爸。” “爸。” 两人一前一后地喊了一声许正松。 “哦，” 站在沙发边许正松回过神来，“吵醒你们了啊。” 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饿了？我煮了鸡蛋，在桌子上，你们先去拿着吃，我马上给你们弄汤饭。” 他说完，匆匆绕过茶几进了厨房。 “我帮你洗菜。” 许妤跟在他屁股后面。 许愿习惯了跟着他姐：“我也洗。” 许正松原本有些黯淡的心情忽然又明堂了起来。 “去吃鸡蛋！我一个人就行。” 他大手一挥，把两个孩子都推出了厨房。 王芬之前为了照顾许妤，和同事对调了上班时间，所以许妤出院后的这几个星期，她在休息日都得补班。 今天还不到七点就出了门，许正松骑小电瓶送她去的。 许妤被推出来，在厨房门口晃了几下。 确认她爸没什么特殊的情况后才转身去了洗漱间洗漱。 “小姑和二叔他们，” 许愿靠在门边，有些疑惑地抠着手里的鸡蛋：“是来找爸签字做担保的？” 他刚刚没听见多少，但听着听着便觉得对话的内容很耳熟。 许妤刷着牙，满嘴泡沫：“嗯。” “！” 许愿一下站直了身体：“我靠——” 他看许妤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惊讶和崇拜：“神了啊姐——” 居然真被她姐说中了？！ 小姑和二叔，真碰了那个非法借贷？还想让他爸一个人背锅？！ 他有些激动：“姐！你能预测一下彩票中奖号码是多少吗？！” 许妤：“……” 许妤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上下扫了许愿一遍。 …… 中午的时候王芬回来了。 进屋的时候一边换鞋一边念叨：“我们小区出了有钱人啊！” “楼下停着辆豪车呢！好多人都在围着看！” “什么豪车？” 坐沙发上剥豌豆的许正松来了点兴趣。 “哎哟，车什么的我也不懂。” 王芬换好鞋去洗手，怕许正松听不见，声音也大了些：“听她们说是什么宾利，几大百万一辆的那种！” “啥？！” 在房间做题的许妤一下站了起来：“宾利？！” “是？我听人说是宾利来着。” 王芬走去客厅，许正松旋即递给她一个刚剥好的橘子：“真的吗？我早上回来的时候没看见啊。” “是不是真的你伸个脖子看看不就知道了。” 王芬觉得好笑：“正对着我们家，你去阳台那边瞧瞧。” “我确实得去瞧瞧。” 许正松说着就要站起来。 结果面前嗖地闪过了一道更快的身影。 “？” 许正松：“？” 他女儿什么时候对车感上兴趣了？ 冲到阳台边的许妤扒拉开窗户，嚯！ 好多人！ 楼下的黑色宾利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一个伸出手去摸车身的小孩还被自家的家长打缩了手。 许妤的心情一下变得非常复杂。 “真是豪车啊。” 许正松站过来，也看清了楼下的盛况。 许妤默不吭声，直在心里嘀咕宋泽川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上学知道坐改装车。 现在来她家楼底就一点儿都不遮遮掩掩了。 显摆啥呢。 围死他算了。 她关上窗户，重新回房间继续学习。 可是一直到晚上，许正松九点出门去接王芬的时候，楼下的那辆宾利还停在那里。 大概是因为白天看过了瘾，现在宾利的周围已经没人看稀奇了。 许妤盯着路灯下的车身蹙了蹙眉。 难道宋泽川没在里面？ 她站在阳台，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 身后忽地响起两声不轻不重地敲门声。 “来了。” 许妤以为是许正松忘带了什么东西，窗都没关便小跑了过去。 结果门一打开她就愣住了。 接而下意识地把门往回拉。 宋泽川没给她关门的机会。 单手把住门边，宋泽川那张面无表情又实在俊美的脸蛋低下了些幅度，看向许妤： “我等了你一天。” 许妤：“？” 嗯？ “那请问你现在是，” 许妤措辞，“尿急？” 宋泽川默了默，松开了手。 许妤毫不犹豫地把门关上了。 不上厕所瞎敲什么门。 “姐？谁啊？” 许愿在房间里扯着嗓子问她，刚刚他团灭的时候好像听见了有人敲门的声音。 “走错了。” 许妤答。 她走去阳台关窗，关好窗后，敲门声又响了两声。 许妤这下学聪明了。 透过猫眼看了看。 哦，还是宋泽川。 她第二次打开门，不等她开口，宋泽川先出声道： “我和周语笙没有关系。” 许妤第二次愣住。 许妤第二次把门拉后关上。 她握着门把懵逼了几秒，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道门缝：“宋泽川？” 宋泽川应声：“嗯。” “你清醒了吗？” 许妤问他。 “嗯，” 宋泽川神色淡淡，“清醒了。” 门缝又多打开了一点。 许妤露出半个脑袋：“不是，你来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他跟周语笙有没有关系关她什么事。 剧本里不是这样写的啊。 他现在是在发什么新癫？ 宋泽川垂下眼睫，将另一只手里提着的一个大袋子挂在了许妤家门外的门把上。 “感冒药。” 他说：“想给你这个。” 第47章 再往前走一点吧 感冒药？ 许妤盯着那袋子里装得满满当当的绿色盒装物，不太能理解他送她这个是什么意思。 “谢谢？” 许妤伸出一只手，将感冒药从门外取进门内。 不拿白不拿。 拿了星期天带去学校分给陈小棠他们。 她将门打开了一大半：“还有什么事吗少爷？”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收了感冒药，许妤很有礼貌地邀请宋泽川：“要不要进来上个厕所少爷？” 看她一副坦荡自若的模样，宋泽川的眼里闪过了几分疑惑。 总感觉她的反应和关衡假设的几种情况都不太相同。 他眉心微拧，没回答许妤的邀请，只是按着关衡引导他的那般再一次向许妤解释： “周语笙是我的老师。” 许妤满头雾水：“ ？” 她刚刚问的应该是他要不要上厕所？ 这人怎么又扯到周语笙头上去了。 “啊，好。” 她面上点头点得真诚，心里却忍不住吐槽。 谁家学生睡觉会喊老师的名字啊。 还喊那么亲密。 她没聋，她也不傻。 书里写着宋泽川因为周语笙那白月光虐了原主千百遍呢。 “我知道了。” 许妤敷衍他，“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赶紧走，她放风时间过了，早该回卧室学习了。 宋泽川缄默一瞬，继而直奔主题：“你有什么想要的。” 许妤条件反射：“地球爆炸。” 宋泽川：“……实际一点。” “给我一百亿。” 许妤口嗨。 宋泽川：“……” 他还没这么多钱。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慢吞吞说：“分期。” 应该再过几年就够了。 白鸽尚处于起步阶段，这两年他的个人入账并没有多少。 他问许妤：“银行卡号。” 许妤一愣，旋即震惊：“你来真的？！” 宋泽川这都能答应她？！ 而面前那人好似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神色平静地嗯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银行卡号。” “等等！” 许妤一拍脑袋，终于舍得转了一下自己脑子。 “……我不要一百亿。” 下一秒，她仰头看向宋泽川：“我想要终止咱俩的那份协议！” 四目相对，宋泽川呼吸微微一滞。 连心尖都好似被她那双倏然亮起的眼睛烫得颤动了一下。 但理智终究是压过了这份微不可察的悸动，对于许妤提出的要求，宋泽川平缓下心绪，淡漠拒绝：“不可以。” 许妤得在他的视线以内。 在他接受的教导里，第一条就是不能掉以轻心，心存侥幸。 许妤目睹了他做过的那些事。 许妤有和他相重合的社交范围。 即便许妤的家庭背景普通到毫不起眼，甚至从头至尾许妤也没有表现出要伤害他的意图。 但她看见了，他没有处理掉她。 那她就是威胁。 有时候一粒火星也会引起一场燎原大火。 他已经在本家看到了那场烧掉他母亲的大火。 且记忆犹新。 “没有协议。” 宋泽川音色凉薄：“我会杀了你。” “得得得得得得得。” 许妤赶紧制止他：“一天到晚嘴里尽是杀杀杀的。” 她将许愿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套到了宋泽川身上：“你年纪轻轻怎么戾气那么重。” “姐？” 许愿从洗手间出来便听了许妤的声音。 他姐是在和谁说话呢。 许愿从厕所那边走过来：“姐，有谁来了吗？” 虽然不是做贼心虚，但许妤的第一反应还是关门。 “慢走。” 她强行跟宋泽川道了个别。 关门下一秒，许愿挠着肚子出现在她身后：“你手里提着的是啥啊？” “有谁来了吗？” “社区送福利。” 许妤面不改色地从袋子里拿出两盒感冒药塞给许愿：“玩去。” “哦。” 许愿也不怀疑，“咱社区还是挺好的哈。” …… 被关在门外的宋泽川等了几分钟，回忆了好几遍管家教他的东西。 都做完了。 他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什么，转身下了楼。 他没有回漫水湾，而是去了程明德的医院。 昨晚，关衡的话触到了他的底线。 他差一点就杀了关衡。 深入骨髓的习惯让他下手的时候对准了关衡的颈动脉。 手却在关衡闭上眼的刹那变了方向。 玻璃碎片插进了关衡的肩膀。 即便到了现在，宋泽川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瞬间，他的脑子里会一闪而过那样的念头： 不想要关衡死。 这样的念头和他的认知全然相悖。 又实实在在地让他失了手。 这是第二次。 他没有处理掉否认周语笙的人。 “少爷。” 关衡忍痛的声音在他脑海回荡。 “您该向前走了。” 向前走—— 他一直都在向前走。 宋泽川仰头看着前方亮如白昼的医院，有些出神。 他站在夜色之下，从医院的扩散而出灯光独独在他身前截停，连末尾最微弱的那抹光色都吝啬于分给他一点。 他的身影和暗色融在一起，恍若一体。 宋泽川想。 他已经在向前走了。 没有停过。 可光永远在他追不上的前方。 看起来只差一点。 只是看起来差一点点。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眼里没有落寞，没有沮丧。 他已经习惯了。 “少爷。” 关衡从医院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立在阴影之下的宋泽川。 他走下阶梯，朝宋泽川走了过去。 和以往一样，他的本能驱使着他走向宋泽川。 只不过右脚跨过地面上那道明暗分界线后，关衡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着前方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就长得比他还高了的少年，站在黑暗之中，孤零零的，非常沉默的。 像是在等他。 眼前的少年，突然就和记忆中那个被关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的小孩重合在了一起。 也是这样黑的一个夜晚。 屋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他一个成年人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都听得心惊。 他忍不住去二楼偷偷看了一眼小孩。 他拉开了一间偌大而空旷的房间的房门。 仅仅是一条门缝。 小孩在里面，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 背对着他，划过半空的闪电兀然照亮了小孩鞭痕累累的双腿。 他记得。 刚开始的时候，小孩也是会哭的。 “少爷。” 关衡垂下视线，收回了腿。 等再次抬眼看向宋泽川，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再往前一点。” 他说： “请您再往前走一点。” 第48章 日常片段 “少爷，您得先去跟许妤小姐消除一下误会。” “您在许妤小姐面前叫别人的名字，她是会伤心的，当然也可能生气，或者直接对您发脾气。” “不管是上述哪种情况，您都得先解释一下您和周小姐有什么关系。” “如果您说了以后她把您关在了门外，那就是您没说清楚。” “您得再说一次，别就这么走了，再去敲一次门。” “上门的时候也别空手去，看看有什么是许妤小姐需要的，女孩子么，喜欢的也就那么几样，您买哪样都是可以的。” “满足了她们想要的，您就体现了您的诚意。” “误会也就自然而然地消除了嘛——” …… 关衡早上的教导宋泽川还记得。 关衡现在又让他往前走一点。 宋泽川没动，只是说：“关衡，” “你教我的那些，我都做了。” 关衡一愣，而后笑意更深了一些：“您做得很好，少爷。” 宋泽川继续说：“她关了一次门，我没走，我敲了两次门，解释了两次，她都听见了。” “我去的时候买了很多感冒药，她也收下了。” 他看过了监控，许妤走的时候拿走了这个。 “我问她想要什么，她说她想要地球爆炸。” “关衡，地球怎么才能爆炸，原子弹炸不了地球，只能毁灭国家。” 关衡笑不出来了。 而他家少爷，看起来甚至还很困惑“地球怎么才能爆炸”这个问题： “她提的这个要求我满足不了她，不是很实际，现在还没有武器能摧毁地球。” “研究有这种毁灭性杀伤力的武器需要很多的投入，我的钱好像不够，关衡。” “她要一百亿，我也只能分期给。” “只有你说的最后一点，关衡，我没有满足她想要的。” “只有这一点我没有做好。” 关衡闭上眼睛： “你还是杀了我，少爷。” 宋泽川瞬间闭嘴。 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头，觉得关衡是对昨晚那件事还耿耿于怀：“我不想杀你。” 他转身就走：“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周语笙和她。” 听见宋泽川的那句“我不想杀你”，关衡猛地睁开了眼。 眼里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少爷！” 他有些激动：“不会了！不会了！” 他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以后我都不提了。” 他家少爷活得那么不容易，他怎么还能再去为难他。 没有夫人和周语笙，他家少爷走得慢一点也没关系。 关衡也顾不得宋泽川走回了更深的暗色，赶紧迈步过去跟在了宋泽川身后半步的位置。 “少爷，下次买花。” 他说：“送最好看的花给许妤小姐。” “马上就到春天了，春天的花很好看。” “现在还没到冬天。” 宋泽川反驳。 末了一顿，他又说： “我笑起来也很好看。” 和春天里的花一样好看。 他在心里补充。 许妤就是这么说的。 …… 周日返校的时候，许妤坐在许愿自行车后座，两眼直直瞪着旁边一辆一直用不紧不慢的速度与他们并行的改装黑车。 似是想要透过窗户瞪死坐在车后座的人。 到了校门，她几乎是一路不停地跑回了教室。 “哟，妤姐。” 许妤喘着气冲张豪挥手：“晚好，豪哥。” 然后冲扭头看着她的陈小棠咧嘴一笑：“晚好，小棠。” 陈小棠也笑，又伸手在她桌子上放了一个打着蝴蝶结的粉色包装袋：“我妈妈烤的饼干。” 以前她把饼干带进学校给同学，那些人要么咬一口扔了说她们要减肥，要么表面什么都不说，却在背地里笑她的饼干看起来就和她人一样，又土又廉价。 可是上次她去医院，给许妤翻笔记不小心把塑料袋里的饼干翻漏在了地上的时候，许妤居然把饼干捡起来吹吹灰就塞嘴里了，一边吃还一边问她哪里买的。 后来吃得张豪他们都为抢她的一块饼干而嘴炮对轰。 她很开心。 周末回家告诉妈妈，她妈妈立马多烤了两箱饼干让她带来学校和朋友一起吃。 她还特意买了漂亮的包装纸装饼干。 许妤是粉色的，张豪和赵宁柯是蓝色的，她同桌杨文舟是绿色的。 最后还剩了一些，她也包了袋蓝色的准备给宋泽川。 因为知道宋泽川很有钱，她下意识觉得宋泽川看不上她的饼干，所以就给他少装了一点。 导致给许妤鼓鼓囊囊得像是快要爆开的粉色口袋一出场，张豪就酸得要命：“还搞区别对待呢小棠，” “是哥平时对你还不够好吗。” 陈小棠赶紧扭回头，装没听见张豪的话。 许妤却是被陈小棠的这份区别对待待得乐滋滋的，把书包挂在凳子上，将数学作业掏出来递给张豪，连宋泽川从前门进来了也没注意到。 侧后方的张豪理着各小组长交给他的数学练习册，数了又数。 来回几遍，终于发现赵宁柯那列就是赵宁柯还没把作业给他：“猪啊你！” 他用手肘顶了一下旁边睡得昏天黑地的赵宁柯：“半个小时前就让你交！你抄完了没有就睡！” “睡睡睡！大清都被你睡亡了！” “许妤来那么晚都交了！” 前面许妤：“嗯？” 她扭头去看张豪，视线转弯的时候，宋泽川走到了她旁边。 后者看了一眼自己桌上放着的蓝色小袋子，又看了看许妤桌上同样款式的粉色小袋子。 “小棠给你的，她妈妈烤的饼干。” 许妤有了饼干，自然不计较宋泽川像跟踪狂一样跟踪她的事了。 宋泽川点头：“谢谢你，陈小棠。” 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好像不太愿意送他饼干。 桌上的蓝色小袋子，瘪得像空的。 陈小棠诚惶诚恐地冲他摆手：“不，不用谢。” 宋泽川放下书包，将作业都拿了出来。 明明都是一样的动作，但他做起来就极具观赏性。 赵宁柯的手搭在头顶，被张豪一撞，手直接插到了后脑勺。 他困得要命：“求你，感恩我。” “全靠我睡亡了大清，你才能坐在这里好好地收数学作业。” 他把脸换了个方向贴在数学练习册上：“我要回去打鬼子了，国家和人民需要我。” 张豪忍无可忍，一把把赵宁柯的数学练习册从他脸下抽了出来。 赵宁柯的脸瞬间贴桌。 他闭着眼，感慨： “啊，好凉。” 周末的晚课是班主任的课。 老徐还是磨磨蹭蹭的老样子，上完课才慢慢悠悠的通知了新宿舍楼的申请条件。 “想申请的同学，过会儿来我办公室领申请表。” 下课后宋泽川很主动地站起来给许妤让道，许妤皮肉不笑地看他一眼。 然后也站起来去找老徐领表了。 “还有一件事。” 第二节自习课刚打铃，老徐出现在了教师门口：“下个月是咱们学校二十年校庆，学校会举行周年晚会。” “每个班都要准备节目。” “杨文舟。” 他点名陈小棠的同桌：“周佳佳走了，这次的节目就靠你了。” “你找个同学跟你一起计划一下。” 本来是宣传委员的杨文舟：“好的徐老师。” 被迫接受文艺委员的重任。 等老徐走后，他扭头问陈小棠： “你要跟我一起计划一下这次的校庆节目吗？” 第49章 感冒药的后续 许妤给陈小棠和张豪一人塞了五盒感冒药。晚上放学等宋泽川走了以后塞的。 赵宁柯跑得太快，他的那份许妤没来得及给。 “行啦，你俩快回宿舍，晚上降温别着凉了。” 许妤赶着非要把她送到银杏树下的住校二人组：“许愿在那边等我了。” “路上小心啊妤姐。” 张豪抱着感冒药，脸上笑嘻嘻的。 “路上小心。” 陈小棠背了个书包。 “行，明天见。” 许妤冲他俩挥挥手，小跑几步到了许愿旁边，一路并排走出了校门。 今晚是许妤骑自行车带许愿。 “我咋感觉那辆车是在跟着我们啊？” 许愿曲着长腿坐在后座，等许妤在十字路口的红绿前停下，他扭过头往后看了一眼，再扯扯许妤的校服：“有点眼熟。” 许妤从嗓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车不都长那样。” “不是。” 许愿努力回想：“有点像川哥的车。” 之前王思雅那事，宋泽川说坐他车去医院的时候，他跟着他姐去看过宋泽川的车，印象里的车型和眼前这辆一模一样。 许妤没想到许愿记忆这么好：“是吗。” “好像又不是。” 许愿蹙眉，他隐隐约约记得宋泽川那辆车的车牌尾号有个76，而现在这辆车的尾号是53。 绿灯亮起，两人是往前直走的。 许愿回头，看着他觉得那辆疑似是在跟踪他们的车朝右拐了。 所以是他想多了？许愿在心里嘀咕。 这么跟他们顺路的车还挺少见的。 都快顺到他家了。 撇下疑虑，许愿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明天还是我带你。” 他对许妤说：“坐后面腿酸。” “我也酸，” 许妤两条腿蹬得飞快，“你再坚持两天。” 她的声音被风吹得很肆意：“我马上就要去住校了！” “哈？！” 许愿不敢置信，刚张大嘴巴就被灌了满满一口空气：“你们都通知了吗？” 他怎么一点正式消息都没听见：“我们还没说诶！” 学校搞区别对待啊！ “我申请表都交了。” 许妤微转自行车把，在拐进居民楼道后逐渐减速。 许愿终于能伸直他的腿了。 自行车停下，许愿两腿叉地。 他站起来拍拍屁股：“那你们有没有通知交了表后什么时候搬进新宿舍去？” “没有。” 许妤往黑漆漆的左方瞟了一眼，又收回视线：“才交上去，怎么也得等几天。” 她的语气里满是对学校的信任：“申请住校的同学那么多，老师那边要安排好每一个学生也需要时间嘛。” 她的话包括音调，一点儿不落地传进了宋泽川的耳里。 看着平板上晃动的暗色画面，宋泽川眼底情绪不明。 直到画面里的暗色被亮色所取代，耳机里那声“我们回来了！” 响起，宋泽川才淡淡出声：“回漫水湾。” 王城利落地启动了车子，速度平稳地掉头往反方向驶回。 刚刚宋泽川忽然叫他右拐，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比跟着许小姐和她弟弟更重要的事。 结果拐弯后宋泽川就叫他停下，在路边一直停到了现在。 王城转动方向盘，还猜了一下是不是他跟车被发现了。 不应该啊，他技术那么高超。 保持一定的距离，控制一定的速度。 时快时慢，又保证了每一个红绿灯都能和自行车并列停下。 啧。 应该不是被发现了。 王城自我否定。 一定是少爷有别的事要处理。 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 许妤是真的没想到。 第二天她就被老徐通知可以搬进新宿舍了。 老徐告诉她，由于这次申请住校人数较多的缘故，学校决定分批让学生搬入新宿舍。 而她，就是第一批的人。 从办公室回到座位，许妤坐下后愣是反应了半天，才转过身盯着宋泽川，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他：“你干的？” 宋泽川不置可否：“你不需要搬很多用品。” 因为她不会住宿舍。 她得跟他回漫水湾。 “嗯？” 许妤反应两秒，而后脸上写满了荒唐：“你不会——” 不会是想让她跟他回家？！ 宋泽川让她住校只是个幌子？ “不会什么？” 张豪从他那垃圾堆似的书桌后冒头：“你俩说啥呢？什么会不会的？” 刚刚笔掉了，他捡笔的时候只听见了宋泽川的声音：“搬什么用品川哥？你要住校？” 宋泽川只答了他后一个问题：“我不住校。” 张豪又去问许妤：“那是你要住校了？” 许妤：“……是我。” 于是张豪又开始了他的热情：“真的啊？这么快？” “知道什么时候能搬了吗？我去给你搬啊。” “昨天你给了我那么多感冒药，我得来给你搬东西报答你一下啊妤姐！” 宋泽川的视线忽地从书本上离开，轻飘飘地落在了许妤脸上。 许妤装作没看见：“不用了，我东西不多。” “下午我让许愿给我搬就行。” 宋泽川若有所思。 感冒药。 她什么时候送张豪感冒药了。 张豪说的还是“那么多”感冒药。 他眨了眨眼，用一副不知情的表情问张豪：“感冒药？” 嗓音温和，像是单纯好奇。 “对啊，” 张豪脑子不多，他也不转：“昨晚你和赵宁柯走早了。” “妤姐给咱分感冒冲剂呢，一人五盒，我和小棠都拿了。” 许妤：“……” 张豪这个报应。 关键宋泽川在张豪话后还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样啊。” 他偏过头，对许妤浅浅一笑：“原来是我走早了。” 原来是他离开教室后发生的事。 从教室到车里，确实空了一段时间。 “是啊是啊，你俩走太急了。” 张豪煞有其事地点头：“今天走晚点哈，昨天妤姐说了今晚给你俩补发。” 许妤：“……” 幸亏他还脑补了一个“俩”字。 许妤故作镇定地点头：“每个人都有份。” 宋泽川没说话，只是稍稍挑了眉。 中午放学，他对许妤说：“走？” 许妤保持沉默。 沉默地被宋泽川跟到了银杏树下。 “川哥？” 许愿有些讶异地看着走在他姐身后的宋泽川，这俩人一路过来吸引了很多视线啊。 虽然多半视线都是冲着宋泽川去的。 “你好。” 宋泽川再次露出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真巧。” “是，是巧。” 许愿挠头。 之前在这里等他姐那么多次，他顶多碰见过张豪和陈小棠。 现在还是他第一次碰上宋泽川。 许妤催许愿：“走了。” 她听见宋泽川的声音就郁闷。 出了校门，许愿在许妤开自行车锁的时候还感慨：“昨晚那车不是川哥的呢。” 他看着走到对面街道的宋泽川上了一辆和昨晚同型的车子，又看了看车前和他记忆里重合的尾号为76车牌。 再扭头对许妤说：“川哥真低调。” “竟然和咱普通人开一样的车诶。” 第50章 灰公主与她的继母 昨晚才申请住校，今早就收到了可以搬寝室的通知。 许妤人麻了。 宋泽川的手伸得可真长。 居然能让学校放出第一节晚课和第二节晚自习的时间给第一批新住宿生搬寝室。 许妤叹一口气。 她爸妈中午知道她要住校后忙活了大半晌，一点儿听不进去她说只用带一些换洗衣物的真心话。 愣是闷着头给她收拾了好多东西。 吃的穿的还有盖的，只差把家给她收拾走了。 到了下午，夫妻俩还特意搭了一辆出租车来给她搬寝室。 许妤又感动又好笑。 许正松给她扛了三条铺盖卷来，说是怕宿舍床硬硌着她。 “这儿还有电梯？！” 帮忙提着两个行李箱的许愿进楼后相当震惊：“咱学校整这么高级的吗？” 也没听他之前来瞅过宿舍的朋友说楼里有电梯啊。 许妤拿出刚刚签到后宿舍楼阿姨给她的权限卡，贴在了电梯旁边的电子屏上。 “滴”的一声，电梯门旋即打开。 “卧槽！” 许愿瞪大眼睛：“牛逼！” 几人进入电梯，王芬下意识抬手去找楼层按钮。 “诶？” 没找到，只看见了急救按钮和关门按钮。 “外面那个机器会读取卡里的信息，我刷了卡，它会自动送我们上五楼。” 许妤解释：“它会自己识别我住在几楼。” 王芬恍然，倒是许愿又兴致勃勃地提问：“意思是你住几楼就只能去几楼？” “对。” 许妤点头。 “那如果和住二楼的人乘同一趟电梯，你不就能在二楼下了吗？” 许愿继续提问。 “能是能，” 许妤说，“但要是我跟着她们出了二楼，之后再想从二楼刷这张卡去五楼就不行了。” 许妤晃晃她手中的蓝卡：“这种电梯只能是一楼和另一层楼之间的往返传送，所以卡里相对应的权限也是固定的。” 她对这玩意儿很熟悉。 上辈子在国外住过类似的公寓。 “真上档次。” 许愿听得咂舌。 一行人上到五楼，发现许妤的寝室也需要刷卡才能进去。 “你竟然是单人间？！” 看清室内全貌，许愿发出尖锐爆鸣。 本来他听说新男生宿舍楼有四人间还感觉相当良好。 结果没想到新女生宿舍楼有单人间！ 而他姐就住的单人间！ 他把行李箱放在门口：“好爽啊！” 目之所及，衣柜书桌什么的家居一应俱全，床是铺好的，地是雪白的。 王芬用手指抹过桌面，指腹也是一点儿灰没沾的。 整个房间干净又宽敞。 许愿又酸又羡慕：“这就是学霸的待遇吗。” 王芬放下手里提的洗漱用品，悬了大半天的心终于放下了：“这条件很好啊。” 甚至可以说比家里还好。 她忽地感觉有些羞愧。 “哈哈。” 许妤勉强笑笑，“确实挺好。” 就是她住不了。 “你一个人晚上会不会害怕？” 王芬平复好心中翻涌的那抹情绪，问许妤：“好像没见着五楼有其他人在？” “她们应该是后面批次的。” 许妤安慰她妈，“我不害怕，一个人安静，方便学习。” 王芬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倒是许愿从阳台那边溜达完回来，见他妈和他姐说悄悄话，立马朝两人贴了过去：“给我沾沾喜气。” 他紧紧挨着许妤。 初中部的今天下午才通知填表，他还不知道自己会被分到几人间呢。 不奢求像他姐这样的单人间。 但强求能和他好朋友住同一个四人间。 他对着许妤祈祷：“希望我也能成为第一批。” 并补充：“最好明天就轮到我搬。” 许妤一把推开他：“你该回去上课了。” 许愿依依不舍：“真好啊，你晚上可以在这里玩两节课再回去。” 许妤：“不，我现在就回去学习。” …… 许正松又扛着铺盖卷回去了。 许妤送走两人时，第一节晚课才开始了二十分钟。 她回到教室，化学老师还特意等她坐下后才接着讲评上周第二次月考的化学试卷。 因为手术住院，许妤缺考了第二次月考。 这次宋泽川考了第一，总分743。 依然是除了语文其他科都满分。 没人再去质疑他华中第一的称号，毕竟他用实力证明过了，青藤第一也可以是他。 “年级第二643，刚好差了川哥一百。” 下课后张豪和许妤磕叨：“我天天都在感受川哥神圣的学术照耀。” “我感觉我已经被熏陶出了学霸的气质，我的灵魂已经升华了。” 旁边赵宁柯从桌子上支起头，在张豪自我肯定的间隙伸手拿过他桌上放着的一包感冒冲剂。 撕开口子，仰头干吃。 “喂！” 张豪眼里满是被偷家的愤怒，“你干什么赵宁柯！” 他就吹个牛这人也不安分：“你又没感冒！凭什么吃我的药！” “我打算埋伏感冒病毒一手。” 赵宁柯口齿不清。 他嘴里裹着倒苦不甜的颗粒，重新换了个姿势趴下。 再叹息：“感谢上天的馈赠。” “那是我的药！我的！” “感谢豪哥的馈赠。” 赵宁柯懒洋洋敷衍。 许妤想了想，还是摸出了书包里的感冒药。 反正宋泽川都知道了。 她中午回家也多补了五盒装书包里。 “呐，你俩的。” 许妤分药，赵宁柯拜了拜她：“谢谢妤姐。” 宋泽川则是看着手里眼熟的盒子，嘴角勾起，语调凉丝丝的：“谢谢。” 他看见中午她回家装药了。 许妤挠挠鼻子：“借花献佛。” 虽然她不知道手表里有监控，但她听得出宋泽川有点阴阳怪气。 第二节自习课快下课的时候，杨文舟拿着一张纸上了台： “大家先听我说一下。” 他挤了挤守自习的化学课代表，环顾一圈台下：“这次的校庆节目，我们打算出演话剧。” “童话话剧，目前需要十三位同学参演，希望大家积极参与。” 台下的某个角落顿时发出一片唏嘘。 “哎呀你好无聊啊杨文舟！” “现在谁还搞这种节目啊我敲！” “你有耐心演人家都没耐心看好！” “还童话剧，哈哈哈，杨文舟你脑子没问题！” “多大人了还童话，你当观众是三岁小孩吗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杨文舟，别这么傻逼行不行！” “……” 教室右方扎堆的男生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嘲笑杨文舟幼稚，连刚开始有几道支持的声音都被压得淡了下去。 许妤没说话，她选择闭麦。 原文里也有校庆这出剧情。 同样是出演童话话剧。 原主班级在校庆上的表演节目是《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 原主本来抽到了后妈的角色，宋泽川是王子，李月是公主。 但在表演前一个星期，李月意外踩空，从楼梯上滚下去伤到了脚。 而原主凭借着一直陪同练习甚至还能背下公主的台词的优势，最后顶替李月成为了主角。 这样的发展很狗血。 许妤很难评。 这种剧情，明显是在为李月后期的黑化添砖加瓦。 所以她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不支持，不反对，不关心，不参加。 纯粹一点，眼里只看学习。 许妤低头继续做题。 而后她便听见杨文舟在一阵吵闹中抬高了音量： “我们演的话剧，名叫《灰公主与她的继母》！” 再下一秒，台上的杨文舟对那几个在台下叽叽歪歪的男生竖起了中指： “别拿你们的猪脑质疑我的水平。” 第51章 张豪是公主 班级安静一瞬。 旋即爆发出了一阵新的沸腾。 都是因为杨文舟一个人对峙那几个男生而引起的吃瓜式起哄。 “卧槽杨文舟！杨文舟你真帅！” 张豪站起来给他鼓掌：“冲你这个中指！这个话剧我参加！” “赵宁柯也参加！许妤宋泽川还有陈小棠我们五个都参加！” 张豪豪气万丈。 陈小棠震惊转身。 许妤震惊扭头。 赵宁柯懵逼抬脸。 宋泽川面色平淡，触在草稿纸上算题的笔写飘了一个数字。 杨文舟扶了扶眼镜：“很好。” 他右手拇指迅速摁了一下他带上台的圆珠笔笔帽，继而低头刷刷在白纸上写下了张豪报的名字： “张豪、赵宁柯、许妤、宋泽川、陈小棠！” “报告！全部到齐！” 张豪挺胸，冲杨文舟敬了个礼。 “等等！” 许妤反应过来，她还没说话怎么就被记名了？！ 就没有人问一下她愿不愿意的吗？！ “等什么等！再等名额都要被抢光了妤姐！” 张豪激动。 许妤：“可是——” 在他之后班上都没人出声好吗？！ 张豪：“没有可是！我们已经抢占了绝对的先机！不用太感谢我，妤姐！” 张豪又吹了声口哨：“杨文舟！什么时候开始排练！我要当守护灰公主的骑士！” 许妤：“ ？” 许妤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坐她后面满脸茫然的赵宁柯，又转回头看了看坐她前面已经放空了的陈小棠。 最后她推了一把坐她旁边、看起来也很正常的宋泽川：“宋泽川你说句话啊？！” 这样被安排他没有异议的吗？这场反抗她是孤立无援的吗？ 宋·不明所以·泽川：“嗯？” 说什么？ 他看向许妤，思索了一下。 然后发问：“你也想当灰公主的骑士？” 许妤：“ ？？？” 这家伙的语文是怎么考出143的？！！ 她终于发现她周围的这几个人都靠不住了。 她得靠自己。 许妤站起来，想要再挣扎一下：“杨文——” 张豪却一把把她摁下去：“没事儿妤姐！别担心！我们这么积极，杨文舟一定会给我们安排重要角色的！” 许妤：“我——” “哎呀我知道你很感动。” 张豪得意地用手指蹭过鼻子：“别煽情，我会哭。” 许妤：“……” 下课铃接而响起，听在许妤耳里像是在宣判她的死刑。 杨文舟下台的时候被几个男同学揶揄了一路，是那种不带恶意的起哄。 他依旧一副古板模样，回到座位拿出一个本子，在纸上欻欻几笔，再把纸撕成小条揉捏成团。 “来，抽签。” 他转过身，把纸团放在了许妤和宋泽川的桌子正中。 “抽什么抽什么？” 张豪伸着脖子。 “抽角色。” 杨文舟冷静道，“公平起见，抽谁演谁。” “啊。” 张豪降调，“可是我想演骑士。” 杨文舟打破他的幻想：“没有骑士。” 不等张豪幻灭，杨文舟又道：“但有王子。” 许妤心下一咯噔。 她记得，原文里校庆节目的主策划人不是杨文舟，而是之前没退学的周佳佳。 即便现在表演的内容变了，但两人的节目里都有公主和王子的角色—— 许妤咽了咽嗓子：“其实我觉得我并不适合上台表演节目。” 杨文舟微笑：“你是想退出吗，班长？” “许妤！你怎么能当逃兵！” 张豪的声音响在耳侧：“难道你要抛下你的朋友吗！难道支持朋友的初心你都忘了吗！” “他都叫你班长了妤姐！到底是有多么痛！他才会用对你这种称呼！” “你的拒绝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插进了我们文舟看起来坚强实际上却非常柔软的一颗心脏……” “果然……爱终是会一点点消失……” 张豪入戏，面露痛苦。 许妤伸手捡起离她最近的一个纸团：“我要这个。” 宋泽川跟着伸手：“我拿这个了。” 赵宁柯点点下巴：“妤姐帮我拿一个。” 许妤随便抓了一个纸团递给她，陈小棠犹豫半天，选了离许妤最近的纸团。 张豪：“你们不讲武德！” 他从自己位子上跳出去，站到宋泽川旁边，拿这个，放下，拿那个，也放下。 最后精挑细选了一个他口中“与他灵魂相契”的中大纸团。 “……” 先拿纸团的四人在张豪挑选的时候一前一后打开了自己的纸团。 没人先出声自己抽到了什么角色。 “宋泽川，你是什么。” 杨文舟看他神色最平静，所以先问了他一嘴。 “我是树。” 宋泽川将展开的纸团放在桌面。 上面赫然一个单字“树”。 “树？” 陈小棠小声疑惑，然后放下自己的纸团：“我是马车。” 许妤：“……我是狗熊。” “噗——” 张豪那时候刚挑中自己的灵魂纸团：“哈哈哈哈哈哈妤姐你是狗熊哈哈哈哈哈哈哈！！” “狗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相当猖狂。 几人没理他，目光投向了赵宁柯。 赵宁柯没说话，把纸条夹在指缝，头抵在桌上。 刺溜溜的寸头看起来有点自闭。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看清赵宁柯纸条上的两个字眼，张豪发出了比两秒前更嚣张的笑声： “继母哈哈哈哈哈！” “赵宁柯是继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赵宁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报应啊赵宁柯哈哈哈哈哈！” 许妤也忍笑，有点没忍住，便板起脸教训了一句宋泽川：“严肃点！” 没什么表情的宋泽川：“ ？” 张豪的笑声引起了周围同学的注意。 听见他嘲笑赵宁柯的声音，有同学都开始好奇他们演的节目都有哪些角色了。 “你抽的是什么啊张豪？” 有男生凑过来问他。 张豪得意洋洋：“我有预感，我是国王。” 杨文舟：“没有国王。” 张豪不听，他呲着个大白牙打开了他的纸团。 笑容瞬间凝固。 “是什么是什么？” 又凑了几个人过来看他热闹。 “你抽到什么了，张豪。” 杨文舟站起来，视线顺着张豪的手直到纸条。 “噗———” 笑容不会消失。 只会从张豪的脸上转移到看热闹的人的脸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个看清张豪纸条的男生笑到捧腹。 他转过身，相当大声地宣布： “张豪是公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豪，是公！主！” 第52章 相反的意见 最后一节晚自习，张豪叹了一万口气。 完全没心情写作业。 十点放学的时候，他破天荒地问宋泽川和许妤要了作业抄：“行行好，理化生都很需要。” 许妤说：“我物理还没写完。” 她把生物和化学练习册拿给张豪，剩下的物理作业和辅导书则是被她装进了书包。 宋泽川看着她拉书包拉链的动作，伸手从桌上理好的作业堆里抽出了张豪要的三科练习册。 “感谢妤姐，感谢川哥。” 张豪站起来，收好作业后有点儿蔫地走了两步，又转头对许妤说：“回宿舍注意安全啊，妤姐。” 新宿舍楼和他们旧宿舍楼在相反的方向，隔得还有些远。 和许妤不太顺路，他便托付宋泽川道：“川哥，天黑你俩搭个伴儿啊。” 许妤：“……” 没这个必要。 宋泽川倒是点头：“好。” 于是张豪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教室。 等许妤站起来背好书包以后，宋泽川将准备好的白卡递过去：“回宿舍，梅姨会来找你。” “哦。” 许妤接过卡，也没多问，揣进兜里就绕开宋泽川走了。 她下楼，没想到许愿还在银杏树那里等她。 “我住校了啊，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怕你找不到路，” 许愿实话实说，“新宿舍和学校连通的那条道你今天才走过两回？” 许妤挠挠鼻尖：“还好，直走的路我找得到。” 如果说穿书当天的重复转圈没能让她引起重视，之后回学校走错方向以及在自家楼底迷路的情况她也单纯当做是没接收到原主的记忆才会这样。 那么，上次为找宋泽川而寻求路人帮助，结果她还把自己找丢了的迷幻操作，终于让她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的方向感好像很差。 为了验证这个问题，许妤特意找了个时间让许愿给她指了一次路。 出发点，她家，终点，城南超市。 许愿告诉了她具体路线，她重复一遍，接着她走前，许愿走后。 结果她在第二个路口就出了问题。 尝试好几次以后，许愿最先崩溃：“你以后出门一定要带手机啊许妤！” “跟着地图走许妤！你不要走十步才问路！你走一步就问一步！” 许愿疯狂感慨：“步行导航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 “以后你要走新路，麻烦先跟着导航走上二十遍可以吗姐！” 嗯——— 许妤没法反驳她弟。 现在也是，许愿说担心她从学校走不到新宿舍楼，她只能苍白地说一句： “应该找得到。” 没法，她上辈子出门就是司机接送，去哪儿都有专门接待，认不认路什么的，从来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得了，我先跟你两天。” 许愿显然不信她。 直到把许妤送到宿舍楼底，许愿才转身从另一条路跑了。 因为搬进新宿舍的人还不多，许妤乘电梯的时候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进寝室后已经十点十五了，许妤揣好蓝卡，又掏出了宋泽川刚刚给她的白卡。 不像蓝卡上还印得有青藤的学校剪影，这张白卡是纯色的，白得许妤都担心了一秒会不会给它摸脏。 她坐在书桌前的凳子上，没卸书包。 约摸过了三分钟，门外传来了一道短促的敲门声。 许妤过去，开门后和一位看起来十分古板的阿姨对上了视线。 “我是刘月梅，你可以叫我梅姨。” 门外的女人率先开口：“带好卡，跟我过来。” 不给许妤说话的机会，她转身走向了许妤寝室对面的一堵墙。 “好，好的姨。” 许妤下意识收敛住自己的声音，赶紧走了两步跟上去。 “刷这里，去负一楼。” 刘月梅指指墙上的电子屏，冷声道：“少爷在地下车库等你。” “哦哦，好的。” 许妤非常乖巧地拿白卡凑上去刷了一下。 然后端端正正地站直。 电子屏蓦然亮起，那堵看起来是墙的墙面随之裂开。 许妤快速地眨了眨眼，有点意外，也不是很意外。 这个电梯的隐蔽性怪好的。 “进去。” 刘月梅不带一点儿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许妤连连答应：“好的好的。” 她才刚跨进电梯，便又听刘月梅说，“摁关门。” “好的好的。” 许妤老实巴交地伸手摁关了电梯。 看着刘月梅毫无表情的一张脸缓缓被电梯门隔绝，许妤舒了一口气。 这阿姨气质好冷啊。 她抬头看着门上的指示标从5到-1，接而“叮”地一声，门再次打开。 入眼便是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离她两三米远的地方。 许妤走出电梯，车后座的车窗旋即降下。 宋泽川看着她，微微朝车内偏了偏头。 像是在示意她上车。 许妤绕过去，拉开车门：“宋泽川，” 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我明天得几点起床啊？” 七点半的早自习，她在家走读的时候六点五十才起。 因为她家离青藤还算近，许愿蹬自行车又快，有时候两人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到学校了。 但是漫水湾那里，好像离青藤很远啊。 宋泽川拿开搁在腿上的平板，淡声答道：“六点。” 许妤一哽，觉得有些心塞。 她弯腰坐进车里，关上了车门：“王司机开车蛮快的。” 她很委婉：“如果能让王司机送我们上学——” “那你吃的早饭都会吐出来。” 宋泽川不冷不热接话。 坐在驾驶座的王城：“……” 他已经改了。 关衡已经扣过他工资了。 “如果你觉得他开得快了，你可以告诉他开慢一点。” 许妤还在挣扎。 听得前面的王城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 之前少爷第一次坐他车，一坐一个不吱声。 结果当天中午回去关衡就来找他了，让他去结算工资走人。 理由是上午他车开快了，少爷不舒服。 王城还挺委屈的。 少爷有意见可以直说啊，他改，他都能改。 一个月三十万的工资，要他推着车送少爷去任何地方他都愿意。 可是少爷当面什么都不说，转头却让关衡开除他。 虽然他长得硬，但他体质泪失禁。 他当时就流出了两行清泪，给关衡吓了一大跳。 而后关衡回去给他求了情。 他勉强保住了这份工作。 “……” 宋泽川没说话。 对于许妤的挣扎，他没有立马给出回应。 而是回到漫水湾，进了别墅，他才转头对许妤道： “我没那么多闲心给别人机会。” “做不好，就换下一个。” 如果不是关衡请求，王城早该下岗了。 许妤一愣，有些懵地看着宋泽川转身上楼的背影。 继而她回神，仰头对走到了楼梯拐弯处的宋泽川道：“好，我知道了。” 她重新提问： “那你能换一个离学校近点的房住吗少爷？” 许妤说：“可以七点才起床的那种，不需要给别人机会，你也没有试错成本。” “咱们走路直达学校，直接摆脱晕车烦恼。” 第53章 第一晚同住 “许小姐。” 关衡一直在角落默默注意着两人的动向。 结果许妤的话终结了沉默的他。 他得过去打破他家少爷说不出话的尴尬。 关衡几步从阴影下走出来，冲许妤微微鞠躬：“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许妤收回视线，礼貌性地朝关衡点头：“好的，谢谢。” 走之前还不忘再对宋泽川招招手：“你记得好好考虑一下啊少爷。” 宋泽川：“……” 一时间都有点搞不清许妤那话是不是在讽刺他。 直到许妤的身影消失在他视野，关衡的声音逐渐减小。 他哑然失笑。 “呵——” 眼底笑意清清浅浅，宋泽川想起许妤方才冲他招手的举动，勾了勾嘴角。 好蠢的一个动作。 他上楼，和往常一样将书包扔在沙发上，脱下校服进了浴室洗澡。 洗漱完毕出来，关衡已经将干净的校服挂在了衣架上。 他头上搭着浴巾，浑身都带着水汽。 走到沙发前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宋泽川打开了投影。 是许妤房间的监控。 他单手擦着头发，看许妤坐在房间里的书桌前，一手抓头，一手捏笔。 她还在写物理作业。 宋泽川扯下湿漉漉的浴巾，拿起桌上的一杯温水喝了大半。 目光就没从投影上挪开过。 怎么能有人写作业写半个小时还在一道题上打转。 宋泽川看了眼手机，十一点五十三。 屏幕里的许妤放下笔开始扣手。 扣一小会儿，继续拿笔继续打草稿。 一直到十二点半。 许妤站起来了。 “你就非要这样折磨我是吗？嗯？说话？”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 “啊？为什么不说话？是心虚了吗？” “你说啊！你说话！你到底要我怎样！要怎样！” “到底要怎样才能让我读懂你！骄傲的物理！” 她癫癫的指着桌上的那本物理练习册：“信不信我今晚写死你？嗯？” “这就是你的目的？嗯？” “勾引我？跟你一夜春宵？嗯？” 宋泽川：“……” “哈哈哈！你休想！” 屏幕里传来许妤横扫一切的笑声：“放弃！我是不会受你引诱的！” 她转身，扑到床上。 世界一下安静了两分钟。 就在宋泽川以为她会这样睡过去的时候，许妤又爬起来了。 “好啊！还跟我玩欲擒故纵这套是！” “你完了！你真的完了！” 她撸起袖子，朝书桌走了回去：“今晚看我不把你填满！哈哈哈！填满！填满！” “物贵妃！这么想要朕的恩泽是！！” “给你！给你！朕都给你！” 宋泽川：“……” 宋泽川站起来，去楼下厨房温了半杯牛奶。 许妤住的是一楼客房。 走到许妤房外，宋泽川甚至还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精神不太正常的言语。 他抬手敲了敲许妤的房门。 “谁？！” 许妤猛地扭头，眼里满是血丝。 “我。” 隔着门传来的声音异常冷淡。 许妤站起来，走过去开门。 “什么事。” 她卡在打开的门和门框间，怨气很重地问宋泽川：“没事赶紧走。” 宋泽川推开她挡着的门：“有事。” 他说：“你吵到我睡觉了。” “呵，” 许妤被他推得后退，“是你让我过来住的。” “嗯。” 宋泽川点头，走进房间把牛奶放在书桌上：“所以我来负责了。” 他冲许妤偏偏头：“哪里不会。” 许妤的怨气一滞。 她站在原地两秒，接而走过去拉开了椅子坐下：“4、17、37、38、39和42题都不会。” 宋泽川看一下眼题，再划拉过她手边的草稿纸：“4，37和42考的同一个知识点，我先给你讲37，37会了另外两个你就会了。” 许妤：“哦。” 然后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让宋泽川领悟到了什么叫做朽木不可雕也。 从刚开始的从容到一个小时后平静的疯癫，宋泽川指着他写的一个数字问许妤： “这个电阻为什么是16欧？” 许妤也疑惑：“为什么？” 宋泽川微笑：“这是已知条件。” 许妤：“……哈哈，你真幽默。” 再有。 宋泽川给许妤讲了三遍17题：“这道题听懂了吗？” 许妤稀里糊涂：“懂了。” “懂了？懂了你来给我讲一遍。” 许妤：“……” 凌晨三点。 宋泽川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光。 他说：“让开。” 许妤麻木得脑子混沌：“让什么。” 宋泽川说：“让开，剩下的题我给你写。” …… 到最后，宋泽川给许妤倒的那杯牛奶他自己喝了。 许妤从洗漱间洗漱好出来，宋泽川已经平平整整地躺在了她的床上。 盖好了被子，闭好了眼睛。 “喂，” 许妤去扯被子，“有病啊，回你房间睡啊。” 话音落罢，宋泽川睁开了那双同样布满着红血丝的眼睛：“再说话，” 他森森一笑：“我杀了你。” 许妤困得无暇思考他话的可信度有多高。 脑子里满是刚刚做的物理题和各种公式。 她倒下去，脸贴床，枕头都没沾到旋即陷入了沉睡。 被子也没抢到盖一盖。 清晨六点。 宋泽川的闹钟在二楼响个不停。 关衡在门外听了好几分钟也不见停，“少爷？” 他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走进房后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关衡心都凉了半截！ 他家少爷人去哪儿了？！ “少爷？！” 关衡把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 甚至还掀开了沙发前茶几下的地毯。 最后才想起一楼还有个许妤。 他赶紧跑下去敲门，没人应。 他压下房把，门没锁！ 关衡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一万种不可描述的场面！ 不！不行！ 他们还只是孩子！他们还只是孩子啊！！ “少爷！！” 关衡略带悲愤的声音响彻房间。 他猛地推开房门，在看清房内情况后，沉痛的表情秒变茫然。 “ ？” 嗯？ 谁能给他解释一下。 许妤小姐为什么会趴在地板上？ 还穿着校服？后背盖着枕头？ 他家少爷又怎么会缩在床尾？ 裹着许妤小姐的被子？只露了个脑袋？ 嗯？ 他昨晚错过了什么？ 第54章 小树林 许妤顶着黑眼圈走进教室的时候，张豪正在一组收作业。 “卧槽！” 他顺着许妤的前进路线扭头，“你昨天晚上是去偷地雷了吗妤姐？” “啊。” 许妤冲他摆摆手，相当萎靡地回了座位。 交完自己的作业，她又哈欠连天地替宋泽川交作业。 依稀记得昨晚她是倒在床上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早是从地板上醒来的。 许妤抓抓头发，啧了一声。 她没盖被子睡了一晚地板都没事。 反而是占了她床和被子的宋泽川还发起了烧。 “咦？川哥怎么没来？” 张豪交完作业回来，发现他前面的座位依旧空着。 许妤含糊道：“请假了。” 宋泽川这烧，烧得她相当嫉妒。 因为昨晚熬了夜，管家第一次揺醒她后又忙着照顾宋泽川去了，所以今早她迷迷瞪瞪地从地板上爬起来去洗漱好以后，便身不由己地倒回了床上。 管家第二次来揺她，已经是早上六点半的事了。 她当时真的很想让管家帮她也请一上午的假。 结果烧到397c的宋泽川愣是神志不清地从二楼房间下来，嚷着要她去上学。 “今早有物理课。” 宋泽川的声音哑得像鸭子，但他坚持用这种声音去驱逐许妤的睡意：“你去上课。” 他站都站不稳，却还记得威胁许妤： “你不去，我就杀了你。” 听得旁边的关衡都没眼看他。 总之，许妤是被宋泽川硬拽起来的。 后者跌跌撞撞地拖着她出门，关衡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护着他家走曲线的少爷，还是多看看闭着眼挨拖的许妤。 被宋泽川塞进车里的时候，许妤还在摆烂：“来，这里。” 她伸着脖子：“来，给我一刀。” 她甚至困得眼睛都不愿意睁开：“宋泽川，求你杀了我，就现在。” 宋泽川的回应，是“哐”地一声，给她关上车门。 他走到副驾位，还知道弯腰，对王城说：“开快点。” 于是王城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许妤瞬间清醒。 出门六点五十一，到校七点一十七。 昨晚开了四十多分钟的路程，王城今早二十六分钟就开完了。 许妤提着管家给她装袋的早餐，到了学校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去，只能先从地下车库刷卡回五楼，再从五楼刷卡到一楼出宿舍。 她一路吃一路咽，走到教学楼底刚好吃完五个奶黄包，又从衣兜里掏出了管家给她温过的牛奶插管儿吨吨吸着。 吃饱了，她就更困了。 早自习一过，许妤立马趴在桌上开始补觉。 “哎这一天天的。” 张豪看着他周围趴倒一片的同学，叹了口气，接而站起来去办公室找老徐了。 他要去问问宋泽川是因为啥请假的。 与此同时，漫水湾别墅。 关衡正在监控室查昨晚的监控。 虽然今早的情况看起来不像是发生过什么的情况。 但他还是不放心。 给宋泽川贴了退烧贴又给卢医生打了电话后，关衡立马调出了许妤房间的监控。 然后。 他非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家少爷端着一杯牛奶进了一楼客房，又看着他家少爷站在书桌旁边给许妤讲了三个多小时的物理作业。 凌晨三点三十七。 他家少爷和许妤隔着一条河一样宽度躺在了同一个床上，前者还占了床上唯一的被子和枕头。 凌晨三点四十五。 他家少爷惯例喊了一句“笙笙”。 拖动进度条，两人睡得都很安分。 直到凌晨四点五十五分，许妤动了。 可能是觉得有点冷，许妤的手开始找被子。 一分钟后，她的手抓住了被子边缘。 两分钟后，宋泽川睁开了眼睛。 关衡眼睁睁看着许妤一个翻身就卷走了他家少爷身上的铺盖。 而他家少爷，双手还端庄地搭在肚子上。 看来以后一张床得准备两条被子。 关衡这么想着，甚至有些心疼他家被抢了被子后选择贴墙侧睡的少爷。 又过了十分钟，宋泽川闭着眼，但没出声。 也许还是醒着的。 然而，许妤再一次动了。 她一脚蹬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两只手摸索摸索，将脑袋枕在了被子上。 也许是这个姿势不太舒服，许妤接而翻来覆去地扑腾了好几下。 其中一腿蹬到了宋泽川的腿，另外一手抵着了宋泽川的腰。 关衡十指交叉，面色严肃地思考起了换床的问题。 凌晨五点零五。 没有被子又被挤到床尾的宋泽川坐起来了。 他侧脸，盯着在他旁边睡得四仰八叉的许妤足足三分钟。 然后下床，将许妤从床上抱起，放到了地上。 关衡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连忙回拖进度条，看了七八遍宋泽川抱许妤的完整过程。 最后决定今天得再多买两张地毯。 看到最后，关衡面色动容。 少爷真的，他哭死。 居然会担心许小姐着凉而给许小姐盖了一个枕头。 那可是唯一的一个枕头！ 关衡抬手擦了擦眼尾不存在的泪水，反手将监控视频保存进了手机。 还特意剪辑了五点零八到五点十三之间的视频内容，在自己的相册里点击了红心并加入收藏。 …… 中午下课，许妤和陈小棠去校外吃饭。 结果才走出校门就被人堵住了。 “许妤，真是好久不见啊。” 为首的王思雅领着几个改装了校服还化了妆的女生，看许妤的眼神像是要把许妤生吃活剥了似的。 她说过，她是不会放过她的！ 上次那件事让她丢够了脸，前几天许正松那傻叉居然也敢不配合她妈！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王思雅咽不下这口气，她今天必须要扇烂许妤的脸，让许妤知道惹了她和她妈是什么下场！ 而被她拦住的许妤，在她不怀好意的招呼声后蹙眉发问： “你没事儿。” 瞧她那把坏心眼儿都写在了脸上的样子，许妤很好心地给王思雅指了指身后的保安室：“没事儿去那玩儿。” “看看哪里有监控死角。” 她建议：“以后你可以去死角等我。” 大剌剌地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找事，她这恶毒女配当得有点水了啊。 王思雅一愣，旋即嗤笑：“许妤，算你识相。” 她上前两步，用施舍般地语气对许妤道：“五分钟后，小树林见。” “你要是乖乖听话，我可以少扇你一个巴掌。” 许妤确认：“五分钟，小树林？” 王思雅高傲：“怎么，不敢？” “哦。” 许妤点头，旁边的陈小棠赶紧扯了扯她的衣服，“许妤……” 许妤说：“我知道了。” 等王思雅带着人轻蔑地朝小树林的方向走去，许妤拉着陈小棠继续往校外走。 陈小棠很担心地问她：“她，她们说小树林见？是要找你麻烦？” 许妤：“啊？” 许妤挠脸：“应该。” 不等陈小棠再说什么，许妤便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她们想找就找呗。” “我反正没答应她们小树林见哈。” 第55章 杨文舟的剧本（上） 半小时后，两人吃完饭准备回学校。 走到街道拐角，陈小棠还紧张兮兮地把许妤拦在身后，给许妤比了个“嘘”的手势： “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看她们在不在校门口。” 她鬼鬼祟祟地探出头侦察，仔仔细细地将对面来回扫视了几遍。 等确认那边没有刚刚那几个女生的身影后，陈小棠才谨慎地扭回头对许妤招手：“可以了，走！” 许妤被她这模样逗笑了，也乐得配合：“好！” “你要回宿舍吗？” 陈小棠并没有掉以轻心，一边左右张望，一边拉着许妤过马路：“你回的话我送你过去。” 那几个女生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许妤还放了她们鸽子，她觉得她们可能会去新宿舍楼堵许妤。 “唔，回教室。” 许妤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新宿舍有点远，上下楼也很麻烦。 还不如回教室趴着睡，这样能多睡会儿。 陈小棠点头：“那就回教室。” 所以，从小树林气急败坏地冲去新宿舍楼底的王思雅几人又扑了个空。 …… 一踏进教室，许妤便发现她失算了。 她的睡觉大计撞上了杨文舟的剧本分发。 “各位的台词都是标黄了的。” 杨文舟办事效率极高，人还没招齐，他就打印好了十三份剧本。 剧本都是相同的，但每一份剧本标黄的内容都是不一样的。 像许妤的狗熊角色，她拿到的剧本里只有狗熊的台词和动作是黄色的。 而陈小棠，就只有有关马车的部分是黄色的。 许妤翻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几张a4纸，又看了看陈小棠翻开的那份，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番杨文舟做事真是细致。 除开她俩和张豪，杨文舟的另一边还站了一男两女，像是新加入的参演成员，也正拿着自己的剧本在相互讨论。 “我怎么这么多台词！” 其中张豪的反应最大，许妤闻声看过去，只见他手里的剧本每一页都是大片大片显眼的黄色。 杨文舟冷静地推推眼镜：“因为你是主角。” 张豪伸手去翻放在赵宁柯桌上的剧本，后者不在，他翻页的动作便相当粗鲁。 “那凭什么赵宁柯比我少？！” 看完继母的台词，张豪脸上的不满更甚：“你的主题不是灰姑娘和她的继母吗？！” “继母也是主角啊！凭啥他的继母比我灰姑娘少那么多黄条条！！” 杨文舟纠正他：“是灰公主与他的继母。” “我能不能换一个角色，” 张豪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两只蚊子，“我不想当公主。” 这么多台词，背起来要命啊。 “张豪！你怎么能临阵脱逃！” 许妤一下来了劲：“这可是和你灵魂相契的角色！” 被赶鸭子上架的仇她终于逮住了机会报：“你难道是想把这种痛苦强加给另一个无辜的人吗？！” “你难道忘了支持朋友的初心了吗！” 许妤义愤填膺：“张豪！这可是你亲自挑选的角色！” “你命中注定就是公主！” 杨文舟鼓掌：“妤姐说得好！” 陈小棠跟着点头：“好！” 张豪：“……” 张豪看向另外三人：“有人帮我说句话吗？”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居中的黄媛媛出声安慰他道：“…加油。” 张豪后悔了。 许妤过去拍拍他的肩，语气真诚：“加油，灰公主。” 张豪悔不当初。 “好了，” 杨文舟适当地拍了拍手：“距离校庆还有十七天时间，从明天开始，大家都辛苦点，中午和下午吃过饭后早些回教室，我们抓紧时间排练。” 待众人点头，杨文舟又说：“我们现在有九个人了，我先来理一遍。” “张豪，灰公主；许妤，狗熊；陈小棠，马车。” 他按着站位顺序绕了个圈：“周末，法官；黄媛媛，大继姐；徐桑，假公主。” “然后还有赵宁柯，继母；宋泽川是树，我旁白。” 许妤被他设定的人物勾起了几分兴趣：“还有法官和假公主。” “大家可以先看看自己的剧本，我今晚再上去招招人。” 杨文舟说了句解散，几人便都回了各自位子。 许妤坐下，本想着看一页台词就睡觉。 没想到才看了两行，杨文舟的剧本就炸裂得她头皮发麻。 “灰公主原名灰不溜秋？” “母亲去世，灰不溜秋的父亲再娶，继母的第一任婚姻只持续了两年，但她有三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儿？！” 许妤睁大眼，试图理解印在剧本上的中文。 杨文舟在前方解释：“是她前任丈夫的前妻生的，和继母没有血缘关系，前任丈夫死后继母一拖三，她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女人。” 许妤重新低头。 “进门之后，继母嫉妒灰不溜秋的美貌，嫉妒到发狂，每天就让灰不溜秋睡在厨房里，让她干家务活，剥豌豆——” “等等，” 许妤大惊，“继母不是个有责任心的女人吗？她不是还一拖三的吗？” “哦，” 杨文舟继续解释，“有句俗话是这么说的，事不过三。” “但灰不溜秋是老四。” 许妤：“……”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的样子？ 她开始接受杨文舟的设定： “由于灰不溜秋的父亲是个聋——聋瞎人？！所以继母带着三个女儿住进家里以后，灰不溜秋的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杨文舟点头：“这很合理。” 他说：“不然一个正常男人，怎么会容忍后妈刁难他孩子。” 许妤：“……好像也是哈。” “但是，” 前方的陈小棠转过来，皱起眉继续念：“王宫举行宴会，灰不溜秋向母亲坟头长出的歪脖子树哭诉，” “歪脖子树给了她一辆听得懂人话的马车？？” “很形象的，” 杨文舟比划了一下他同桌，“听得懂人话。” 他说：“演员人数有限，车夫的性价比并不高。” 陈小棠：“……” 乌鸡鲅鱼。 “那我这个？” 张豪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去参加宴会，惊艳全场，和王子共舞后跑丢了一只人字拖？！” 他甚至已经代入了自己：“什么公主穿人字拖跳舞！” “实际描写，水晶鞋我们买不起。” 杨文舟相当有耐心。 “继母当时就认出了我？第二天派了一名猎人来抢我的另一只人字拖？！” 张豪震撼于文字的力量：“她们不是住一起的吗？！为什么还要派猎人去抢？！” 杨文舟点点自己的太阳穴：“因为继母是淑女。” “抢劫这种事，是莽夫干的事。” “！” 张豪瞪大了眼：“她养了一只狗熊你告诉我说她是淑女？！” 许·被养的狗熊·妤：“也许淑女的表面之下，她有的是一颗狂野的内心。” 杨文舟瞬间挺直了腰：“妤姐，懂我。” 许妤客套，许妤谦虚： “哪里哪里。” 也许是因为得到了理解，杨文舟的目光蓦然变得闪亮：“设计这种反差，就是为了打破对女性的刻板印象。” 他的背后猛地发射出了耀眼的光芒： “女性，有千面万面！” “女性，拥有无限的魅力和可能性！” 第56章 杨文舟的剧本（下） 炸裂的剧情一下就变得正能量了起来。 方才分散回座位的几人重新聚在了一起，开始探讨深埋于剧情之下的真理。 “猎人臣服于灰不溜秋的美貌，并没有抢走她的人字拖，而是默默在暗中保护着她。” “继母见猎人失信，只能召唤出她养的狗熊，让狗熊埋伏在灰不溜秋回家的路上，等第二天灰不溜秋从王宫出来，就把她扑倒在地，弄脏她的裙子？” 许妤看着自己的剧本，再一次露出了不解的神情：“狗熊？弄脏灰不溜秋的裙子？” 杨文舟说：“继母只是想阻止她参加宴会而已。” “看见这里了吗，” 他指了指第三页第六行的文字，念道：“灰不溜秋又出现了，穿着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裙子，再一次惊艳四座。” “真严谨。” 作为法官的周末冲他竖起了大拇指，“继母果然是好心计，居然知道弄脏灰不溜秋唯一的裙子！” “那为什么她要穿一样的裙子啊？” 角色是大继姐的黄媛媛提问，她记得原故事里的灰姑娘一天比一天穿得华丽啊，“不能再向歪脖子许愿吗？”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许妤：“……经费不够。” 和人字拖一样的道理。 “是这样的，” 杨文舟又自信了，“有些地方需要写实，不然服化道不好准备。” “而且尽逮着歪脖子树薅也不对，做人不能得寸进尺。” 怎么能因为别人给予了你一次帮助，就企图要人家第二次第三次帮你。 杨文舟解释间隙，默默看到了最后的张豪：“……我能先跟你确认一件事吗舟哥？” “你问？” 张豪抬头：“灰不溜秋是王子的亲妹妹？” 杨文舟点头：“是的，前面写了猎人曾感慨灰不溜秋和王子有夫妻相。” 其实就暗示了他俩长得像。 他补充：“标题也点明了结局。” 灰公主呢。 张豪略显迷茫：“那这里，” 他指了指末尾，“法官以遗弃罪逮捕了掌权的皇后？” “是的，普一下法，宣传一下新思想。”杨文舟振振有词，“丢孩子犯了遗弃罪，重男轻女的封建糟粕要不得。” “即便她身在高位，但犯法就是不对。” 许妤赶紧抬高了戴着手表的那只手，觉得杨文舟的这句话极具教育意义。 “好，这些我都觉得挺好的。” 张豪退一步：“但我记得这次校庆的主题好像是新时代。” 他非常委婉：“最后灰不溜秋向继母表白的剧情是不是也太超前了。” “什么？！” 他一句话激起了千层浪。 没看到后面情节的几人赶紧翻页跳到了最后一页。 “因为继母本性不坏，她只是被前任折磨成了怨妇而已。” 杨文舟看着几人急吼吼想吃清瓜的表现，不紧不慢地总结： “年纪轻轻被迫嫁给了贵族老头，她比那三个女儿大不了多少，却只能穿符合身份的深色着装，收敛一切可能会被诟病不端庄的言行。” “灰不溜秋年轻美貌，活得肆意，继母只是暂时被嫉妒蒙蔽了双眼而已。” “她从没有想过杀灰不溜秋，甚至在最后皇后得知灰不溜秋的身份，并派人暗杀灰不溜秋的时候挺身而出，向法官揭露了皇后的恶行。” “她如果真的是坏人，就不会让灰不溜秋有重回王宫的机会。” 黄媛媛也看到了最后：“是的，大继姐的回忆里，继母还劝过她为自己而活。” “她是个好人，” 张豪承认，“但我不理解灰不溜秋给她继母表白是什么操作。” 杨文舟有些讶异：“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他摊手：“升华校庆主题啊！” “嗯？” 许妤脑子没转过来，这怎么就扯到升华校庆主题上去了。 张豪也是：“这个校庆主题有什么关系？” 杨文舟高深莫测地用中指顶了顶他鼻梁上的镜架：“关系很大。” 他幽幽开口，说出了十个字： “时代在进步，” “少女追少妇。” 杨文舟道：“这，就是艺术。” “……” 两句话，干沉默了五个人。 唯有许妤，在杨文舟话后三秒，啪啪鼓掌：“大智慧啊，同学们！” “这就是艺术！” 她重复。 宋泽川远在漫水湾别墅，只关注到了平板里一幕。 他问站在旁边的关衡：“她刚刚是不是抬手了？” “就算她身在高位，但犯法就是不对？” 宋泽川记性很好：“许妤在这里抬手了。” 关衡：“……您先休息少爷。” 宋泽川蹙眉：“为什么在这里抬手。” 他不解：“犯法——不对。” 关衡眼皮一跳，赶紧打断他：“少爷，您喝了药就先睡——” “关衡。” 宋泽川仰头，眼里闪过几分茫然。 “什么是犯法。” 他问：“法也是那些无能的人才会害怕的东西吗。” “法也是，该被我掌控的东西吗？” 他问关衡： “我应该，去制定法对？” 他用着已经成为了定势的思维思考： “让法向我低头。” “这样我就会永远正确。” 这样他就不会不对。 “少爷——” 关衡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 千百种情绪在心中翻涌，他看着宋泽川自说自话着低下头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法开口。 他没法推翻宋泽川的言论。 推翻宋泽川说的那些话，就相当于否认宋泽川十四岁以前经历的所有。 否认少爷遭过的罪。 否认少爷被灌输的一切认知。 这和承认少爷是个彻彻底底的坏种有什么差别。 关衡捏紧拳头。 他做不到。 第57章 过去 宋泽川很少上网。 十四岁以前，他唯一接触过的电子设备只有他腕上的手表。 他每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十二岁以前听从他的母亲，十二岁到十四岁则是被接回了本家学习怎么当一个正常人。 至少看起来要像一个正常人。 所以，当关衡端着药上楼却发现他家少爷不在房间后，他拿起了宋泽川放在床上的平板。 一个没有设置过密码的平板，浏览器里只有唯一一条搜索记录。 【什么是法】 点开浏览历史，属于今天的浏览记录关衡甚至翻不到底。 随着法而延伸扩散的各类内容，让关衡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甚至有连续的一片记录，是【杀人犯了什么法】、【警察的作用】之类的最基本不过的常识。 关衡稳了稳心神，又端着药去了二楼末尾的书房。 书房的门是关着的。 关衡抬手，轻敲两下。 “少爷，” 他的语气是一贯的平和，“该喝药了。” 他说：“您的体温还没测呢。” 话音落罢，关衡等了小会儿。 房内毫无动静。 “晚饭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关衡继续敲了两下门，再次出声道： “许妤小姐还有一个小时就放学了。” 再等，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应。 “少爷。” 关衡第三次抬手，敲了三次门，“其实您认为的也没错。” 他说：“法不能约束所有人，凌驾于法之上的人比比皆是。” 像势力盘根错节的本家，法于他们而言，与孩童戏言无异。 毫不夸张地说。 在帝都，宋家只手遮天。 甚至相邻靠近的各个省市，也有宋家衍生而出的庞大势力。 宋老爷子年龄大了，暗地汹涌的夺权争斗早就开始了。 在亲生的孩子都明争暗斗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宋老爷子却发话将孙子辈的宋泽川接回了本家。 他明晃晃地将宋泽川推进了这场争权的漩涡。 宋老爷子嫡长子的孩子都还没接触到高层。 作为庶子之子的宋泽川却已经接手了宋老爷子手下的一方企业，并在短短两年内就将其改头换面，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成长为了一个让宋家二代都感觉到了威胁的新兴势力—— 白鸽。 关衡知道，他家少爷的能力太突出了。 突出到与他的年龄全然不符。 突出到连他的父亲都将他视为了对手。 “少爷。” 宋泽川没有不争这一个选项。 出生那天起，他就被迫选定了没有退路的人生。 太过正义的认知只会成为束缚他的枷锁。 夫人说得对，善良对少爷来说是最没用的东西。 站在高位的人无需怜悯。 如果少爷输了。 那才是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 关衡抬高了一些音量：“您只需要像以前那样做就可以了。” 他私心希望宋泽川能像真正地普通人一样过得快乐。 但这对宋泽川一定是不利的。 “您不会有错。” 他字句清晰：“您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 “你在干什么？” 身后一道冷淡的声音兀然打断了关衡的真情流露。 关衡扭头，只见额头上还贴着退烧贴的宋泽川站在二楼楼梯处，右手正抱着一个灰扑扑的膨胀袋。 “ 少，少爷？” 大脑突然卡壳，关衡甚至有些结巴：“您，您不是在，在——” “在什么。” 宋泽川拧眉：“我出去拿了个快递。” “啊？” 关衡傻眼，“快递？” 他家少爷什么时候学会网购了还？！ 宋泽川走过去，左手接过关衡手里的杯子，右手再把刚到的枕头快递塞了过去：“拆了拿去洗。” 他仰头喝完药，眉毛皱得更紧了一些。 “下次少倒点。” 他把杯子也还给了关衡，然后转身朝房间走了回去。 留关衡一人在书房门口凌乱。 “对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宋泽川停住脚，又转回身对关衡说：“我查过了。” 他说：“我都知道了，法是什么，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但其实他对那些解释没什么感觉。 或者说，他依然觉得那些都是该他去掌控的东西。 现实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爷爷杀了她，” 他举出了他亲眼看见的例子，“但是爷爷没有被判刑，也没有坐牢。” 而是在本家过着相当惬意的生活。 所有人都畏惧他，所有人都仰望他。 他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他做什么决定都没人反驳。 他无所不能，强大到可以蔑视一切。 “关衡，” 宋泽川很认真地告诉他的管家：“只要我坐到爷爷那个位置，” “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他说：“只要我坐到爷爷那个位置。” “就没有人会伤害我了。” 父亲也罢，后妈也罢。 谁都不能再伤害他。 关衡胸腔一震：“少爷——” “我会成为下一个本家的家主。” 宋泽川神色淡淡：“到时候，” “你就不用向那些人弯腰了。” 他说：“他们再也不会拦着你来找我了。” …… 许妤回到漫水湾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了门口站着一个宋泽川。 她下车，过去问他：“管叔嘞？” 宋泽川答：“医院。” “嗯？” 许妤讶异，“管叔被你传染了吗？” 宋泽川往房里走：“他晕倒了。” “啊！” 许妤跟上去，“怎么回事？管叔怎么晕了？！” 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哭晕的。” 宋泽川才打电话让医院来给关衡接走。 一个小时前，就在他给关衡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关衡急匆匆地下了楼。 “我去给您洗快递。” 关衡的背影透露出着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半个小时前我想让他今晚多加个菜，去厨房他不在。” 宋泽川走到客厅，朝阳台的位置偏了偏头：“他倒那儿了。” 他当时先是过去摇了摇关衡，关衡没醒。 然后他便给程明德打了个电话。 医护人员到了以后给关衡做了一套标准的急救，等关衡醒了，问他怎么回事，关衡直接泪流满面： “想，想起了一些伤心事而已。” 宋泽川这才反应过来，他踩到的那几滩透明液体是关衡的眼泪。 他就说他家怎么会漏水。 “什么事能这么伤心啊，都给人哭晕了。” 许妤放下书包：“是你给管叔的工作量太大了管叔才晕了的。” 一个家里就一个管家。 连做饭这种事居然都是管家在干。 许妤长见识了。 要是搁她身上她也哭。 宋泽川看着许妤信誓旦旦的模样，眼里划过一抹疑惑。 是这样的吗？ 他眨了眨眼，继而慢吞吞道：“关衡没做晚饭。” “ ？” 许妤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关衡？” 她反应两秒：“管叔？” 原来管家的名字叫关衡。 小说里对他的称呼只有管家，管家，管家。 宋泽川嗯了一声：“你去做饭。” 这话题转变得突然。 许妤：“ ？” 许妤指指自己：“ 我？” 她再次确认：“你现在是要让我去做饭吗少爷？” 第58章 做饭 宋泽川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两个字： 是你。 下一秒，许妤的眼里迸发出了跃跃欲试的光彩：“行啊！我给你做饭！” 她老想尝试一次做饭了。 只不过在家里王芬和许正松都不给她机会，说厨房油烟重，她一进厨房俩人就赶她去客厅玩。 这下宋泽川让她去，许妤捞起袖子便大步往厨房的方向走了。 宋泽川慢悠悠跟在后头，在门口停住。 “想吃什么！” 许妤信心满满地打开冰箱。 宋泽川想了想：“红烧排骨。” “哈！你真会想！” 许妤拿出一颗白菜：“我给你做个白菜炒肉。” 她上辈子加这辈子，连锅都没摸过。 这辈子还算好的，她至少进厨房烧过水洗过菜。 拿出白菜，许妤又看了一眼冰箱里面琳琅满目的蔬菜。 接着她转头问宋泽川：“肉呢？” 宋泽川也不知道：“你打开下面看看。” “噢~” 许妤听取他的建议，真的从下面的冰箱里找到了冻成冰块的硬肉：“你真聪明啊，少爷。” 宋泽川没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舒展了很多。 明显很受用许妤顺口的夸奖。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少爷？” 许妤把肉放到旁边的大理石台上，继续问宋泽川：“胡萝卜吃不吃？” 宋泽川：“不吃。” “很好，那我再给你煮个胡萝卜汤！” “……我不吃胡萝卜。” 宋泽川重申。 “没让你吃啊。” 许妤很宠他，“你喝汤啊，喝汤，没让你吃胡萝卜。” 宋泽川：“……” 许妤继续往冰箱拿东西：“这个是什么菜？没见过，煮给你吃一下。” “这个？豆腐？和胡萝卜一起煮好看嘞，红红白白的，喜庆！” “玉米？这也挺好的，煮汤里，红红白白加个黄黄，色彩层次很丰富啊！很衬你的气质少爷！” “……” 到最后，许妤几乎把冰箱里的菜都掏了出来。 “来，少爷。” 许妤冲宋泽川招手：“你来把这些菜洗了。” 宋泽川皱眉：“……不。” “哦。” 许妤改口：“其实这菜看起来还挺干净的，我就直接丢进去煮了哈。” 她说完便把一个玉米掰成了两半。 做饭她可以当过家家。 但洗菜是另外的价钱。 宋泽川看她已经拿锅接水了，还大有要把那些菜一骨碌扔进去的架势，立马走过去不情不愿地开了口：“怎么洗。” 他拿起旁边的一盒四季豆，许妤看见后教他：“手搓。” 她记得她妈洗四季豆就是用手搓的。 还要撕经络。 所以宋泽川相当生涩地剥开了包着四季豆的一层塑料薄膜，然后犹豫两秒，开始缓慢地搓起了四季豆。 干搓。 旁边放好锅的许妤转头便瞅见了他这令人震撼的操作。 “……” 许妤沉默，接而抬眼，看了看宋泽川的那张脸。 原谅他三秒。 三秒后，她还是没忍住问宋泽川：“你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少爷？” 宋泽川那双修长的手倏然顿住。 手指陷在淡绿色的四季豆里，白得晃眼。 他抿了抿唇，再硬邦邦地吐出三个字： “你说的。” 你说的手搓。 “是是是，我说的我说的。” 许妤点头承认。 她把那几根四季豆从宋泽川的手里拯救走：“你做得很好少爷。” 再指挥宋泽川：“这样，洗菜没什么难度，你去切个肉，挑战一下不可能。” 宋泽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但没有像刚才一样直接拒绝：“怎么切。” 许妤取下菜板，又拿起冰块肉冲了冲水：“用刀切。” 她从刀架上随便取出了一把菜刀，仔细打量：“你说这把刀它利吗少爷？” 宋泽川：“你切一下试试。” 他给许妤让出一条通往菜板的道。 许妤哦了一声，走过去，看着砧板的肉，有些无从下手。 肉被冻得很硬，许妤伸出手指戳了两下，旋即扭头问宋泽川： “今晚吃顿纯素的可以不少爷？” 她有理有据道：“你感冒了，吃清淡点。” “可以。” 宋泽川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行，那你来洗菜。”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这次许妤给宋泽川打开了水龙头：“在水下洗少爷，你把四季豆搓好了再对半掰开，四季豆两边的经络记得要撕掉。” 等水烧开，她叫宋泽川一股脑地把菜都倒进了锅里。 “好了少爷。” 全程就只接了个水开了个水龙头的许妤一副放下了重担的模样： “你已经可以出师了。” “你已经学会怎么养活自己了。” 宋泽川盯着沸腾的锅：“嗯。” 许妤继续补充：“等熟了你就能吃了。” “……什么时候熟。” “二十分钟。” 许妤不太确定。 她走开：“我先去写个作业，你记得不到二十分钟不要吃，四季豆没熟是有毒的。” 宋泽川一滞，没应声。 许妤也不在意。 她回房间写数学和化学，经历过昨天物理的折磨，她已经学聪明了。 她今天在学校第一个写的就是物理作业。 直到宋泽川来敲她的门，她刚把化学练习册写完。 “二十三分钟。” 宋泽川跟个小学生似地给她报告。 他问许妤：“可以吃了。” “应该能的。” 许妤不太确定，跟着宋泽川去厨房看了一眼。 揭开锅盖，锅里不能说色香味俱全。 只能说可以有效的抑制食欲。 豆腐都煮烂了，四季豆都煮黄了。 “……吃。” 许妤给他拿了个碗。 宋泽川直接端着锅走了出去。 “你不吃吗？” 看着许妤放在他面前的一个碗，宋泽川又看了看她空了的手。 许妤摇头：“我下午吃过了，不饿。” 宋泽川便也不说话了，坐下后就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夹菜吃菜。 闷头苦吃。 看着他面不改色进食的样子，许妤由衷地在心里升起了几分敬佩。 这孩子真好养活啊。 这么没滋没味儿没卖相的菜都吃的下去。 “你慢慢吃哈。” 许妤转身回了房间。 客厅里再一次只剩下宋泽川一个人。 他今天睡了一天，只有中午醒的时候喝了一点粥。 咽下嘴里一点儿味道都没有的白菜，宋泽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皮微微上抬。 对啊！粥！ 关衡应该给他煮了粥的。 他猛地站起来，去厨房找了一圈。 终于找到了那个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电饭煲。 第59章 上学路上 关衡是半夜回的别墅。 凌晨四点，客厅的灯还亮着。 他又有一点想哭了。 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关衡总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多愁善感。 仰头望了望天花板，他呼出一口气，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做早餐。 只不过刚走进厨房，关衡便嗅到了一丝不太对劲的气味。 厨房被人使用过的痕迹相当明显。 关衡眼皮一跳，难道是昨晚许小姐来给少爷做晚饭了吗？ 他走近大理石台，揭开了没有放在原位的煮锅。 等看清锅里那滩和泔水长得很有亲缘关系的剩菜后，关衡沉默。 这绝对不会是他家少爷的晚饭！ 他毅然决然地端起锅，倒掉了剩在里面的东西。 再走到另一边，打开电饭煲，煲里的白粥肉眼可见地少了份量。 嗯，关衡略微放心。 少爷的晚饭大概率吃的是他煮的粥。 他取下挂在橱柜上的围裙，系好，再戴上一次性头套，转身打开了冰箱。 冰箱门开的瞬间，一颗被剥得很瘦了的白菜掉了出来，砸在了关衡的脚上。 “……” 关衡低头之际，又有半根胡萝卜从冰箱里滚落，砸地。 “ ？” 他重新抬头。 昨下午才分层整理好了的新鲜蔬菜，现在全在冰箱顶层挤得一片狼藉。 而二层，只有一棵孤零零的卷心菜。 再往下。 哦，再往下没有动过，鸡蛋还是原模原样放得好好的。 关衡默然片刻，继而扯下头套，穿着围裙冲进了监控室。 半小时后。 关衡手机里又多了一份新收藏的视频。 一份他家少爷手搓四季豆的视频。 大概是受了“没有他，少爷连饭都吃不像样”的刺激，关衡回厨房做早饭的时候都恨不得跳起来踩盆里的面团两脚。 该死！这面团为什么不能自己团好！ 简直影响他给少爷做其他花样的进度！ …… 排除掉许妤来漫水湾住的第一个晚上，宋泽川的生物钟一向是很准的。 每天早上基本是刚到五点半他就醒了。 今天也一样。 六点的闹钟还没响，他已经从洗漱间洗漱好了出来，一边解开睡衣一边捞起挂在衣架上的校服，还有空隙瞅了两眼床上平板里的实时监控。 下楼后，关衡正站在桌边等他。 “少爷。” 桌上的菜样比起以往多了不止一星半点。 关衡微微鞠躬：“我去叫许妤小姐。” “不用。” 宋泽川拉开椅子坐下：“过二十分钟再去。” 他说：“昨晚我占用了她的休息时间，让她睡。” 他说话的语气普通得仿佛是在办公事一样，不掺杂一丝私人情绪：“早饭给她装袋子里，走的时候拿给她。” “是。” 关衡应声，接而又道，“浮春路那套房子已经重装好了。” “学校附近的房源龙月也整理出来了，相关文件我已经打印好放在了书房，如果您需要的话，我现在去给您拿下来。” 他家少爷习惯纸质版的阅读，但凡是能打印出来的书面文件，关衡就绝不会给宋泽川发电子版文档。 “让龙月在那边重印一份放我桌上。” 宋泽川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应了关衡最后一段话，又示意关衡将面前这些他还没动筷的早点分出去给许妤： “你先去把她的那份装好。” “是，少爷。” 关衡自知宋泽川中午放学会去白鸽，所以并不多言，很快从厨房里拿了两个空盘子将桌上的每一样早点都夹了一遍，再把盘子放进了还在温着水的蒸笼。 等关衡端盘子离开，宋泽川才拿起筷子开始慢条斯理地吃饭。 二十分钟后。 在房间里睡得昏天黑地的许妤，睡眠质量好到掐着点来敲门的关衡手都敲痛了，她也没有一点儿要醒的迹象。 “失礼了。” 眼看着腕上手表的分针指向了二十三分的位置，关衡掏出钥匙打开了许妤反锁的门。 再“啪”地一下，摁开了灯。 昏暗的房间瞬间大亮。 “许妤小姐。” 关衡眼观鼻鼻观心，背对床面向门口：“您该起床了。” “现在已经六点二十四分了。” 他的声音传进许妤耳里，就像是佛祖念经开了3d环绕立体声音效，在许妤不甚清醒的脑子里反复回荡。 “……” 裹着被子的许妤手指微动，两只眼皮宛如沾了胶水，愣是挣扎了半天才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唔。” 适应了几秒亮度，许妤蛄蛹着坐起了身。 “许妤小姐，现在已经六点二十六分了。” 听见身后的动静，关衡再次提醒道，“您还有九分钟的洗漱时间。” “ 嗯，好，谢谢。” 许妤还没有完全开机，掀开被子爬起来，穿上拖鞋进了旁边的洗漱室。 为了能多睡一会儿，她昨晚都是穿着校服睡的。 洗漱好后，她提着书包哈欠连天地走出了房间。 宋泽川已然在客厅等她了。 “许妤小姐，您的早餐。” 出门时，关衡递给她一个被热气蒙了一层雾的塑料袋和一盒温过的牛奶：“您慢走。” “好，谢谢您。” 许妤半懵半醒地给他鞠躬，“我慢走了。” 关衡：“ ？” 关衡失笑：“好的，慢走。” 等许妤坐上车，她打开手里的袋子看了一眼：“……好多。” 好多种类的早点，她吃不完。 她慢吞吞地动了动脑子，然后把袋子向宋泽川的方向挪了一点：“你吃。” 在想事情的宋泽川：“ ？” 视线里突然就多出了一只抓着塑料袋的手。 他垂下的眼睫忽然掀起，下巴也跟着抬起转向了许妤：“什么？” “吃早饭。” 猝不及防地被宋泽川的美貌晃了眼，许妤条件反射般地缩了缩脖子：“关叔给得太多了。” “……我吃过了。” “再吃一点？” 许妤还问，手里的袋子也跟着又送过去了一些，“你吃那么早，吃饱了吗？” 看她一副还没完全清醒的模样，宋泽川转回头：“嗯。” 他放在腿上的双手微微曲起，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境十分轻易地就被许妤的几句话挑起了涟漪。 即便听见了许妤分给他早饭的原因是关衡给她装得太多了。 但是。 宋泽川看向窗外，眉眼悄然攀上了些许明朗。 不是像分感冒药那样最后一个才轮到他。 而是像分给陈小棠糖果的那样，只有他。 她只分给他了。 没有过问王城，她收回手后就自己开始吃起了袋子里的食物。 窗外的景物速度不快地往后倒退着，宋泽川的注意力却被车窗上倒映出的，时有时无的许妤的影子吸引着。 他甚至只能看见一点许妤的轮廓。 他甚至在想。 他应该可以对许妤好一点。 第60章 新邻居 周三的时候，杨文舟招齐了校庆节目的参演人员。 得知李月抽到了王子的角色后，许妤莫名松了一口气。 挺好，这段剧情也变了。 许妤拿着狗熊的剧本，誓死不关心别人的台词是什么，仅仅专注于她的动作。 因为狗熊不会说话，所以许妤需要表演的地方就只有一个捶胸的动作，一个扑倒的动作，一个拍裙子的动作，以及一个下跪表示效忠的动作。 她的角色是十三个人里最轻松的动作。 比陈小棠的马车还要简单。 毕竟陈小棠需要跑八回皇宫外加一趟追逐战。 杨文舟还要求她要听得懂人话，还得非常有灵性地踢继母一腿，让继母跌入灰不溜秋的怀抱。 看完剧本的陈小棠已经自闭了。 让她去踢赵宁柯。 她宁愿去死。 “这个告白我干不了！” 张豪也跟浑身被蚂蚁咬了一样：“太变态了杨文舟！深情告白？！我看见这四个字就犯恶心！” 赵宁柯倒是无所谓：“先叫声妈来听听。” 得到了张豪脱口而出的一个“滚”字。 好在杨文舟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人。 了解了张豪的诉求，他二话不说拿过了张豪的剧本，在最后那句【灰不溜秋向继母递出了一束她今早采摘的鲜花，深情告白：您愿意，以后跟我一起生活吗？】里面，用黑笔仔细地涂掉了深情告白四个字。 然后在涂黑的黑框上面，添了一个【说】。 “来，没有告白了。” 他把剧本还给张豪：“现在你干得了了。” 张豪：“……” 依然感觉如鲠在喉。 一行人的排练进行得磕磕绊绊。 不过也还算顺利，张豪从刚开始的不情愿到后期的投入，偶尔还会在其中即兴发挥一段略显浮夸的表演。 杨文舟鼓励他：“你是天赋型选手。” 许妤认可：“ 确实是天赋型选手，” 她看着在前方捏着空气裙摆做作翘腿的张豪，说：“这些动作很少有人能好意思做。” 整个节目里只有他俩最闲。 其他人在对台词，许妤和杨文舟便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宋泽川的气质也很符合他的那个角色。” 杨文舟点评：“树的原型是仙女，拥有满足别人愿望的能力。” “宋泽川看起来很善良，他本人也有钱，他有仙女的能力。” 许妤不置可否：“大概。” “我小时候其实一直希望能碰到住在树里的仙女，” 杨文舟卷起手里的剧本，语气里满含憧憬： “那时候每看见一棵树都要跑过去许一个愿望。” 许妤扭头：“什么愿望？” 杨文舟难得笑了笑，没有说话。 “是没有机会实现的愿望。” 过了半晌，他才释然道： “我希望我的母亲们可以不畏世俗，可以因为她们都是女性而感到骄傲。” “我希望有那么一天，我可以改变世人的眼光。” “一部分也可以。” 杨文舟说：“但是，可能仙女太忙了。” 他说：“可能需要帮助的人太多，她们没听见我的愿望。” “一个都没有听见，我还挺难过的。” 许妤摸摸自己的兜。 呀，没住家里都没机会塞糖。 于是她想了想，伸手拍拍杨文舟的肩膀：“那你不要向仙女许愿了。” 她说：“你向你自己许愿就好了。” “实在不行，” 许妤纠结道，“你拜一拜我弟。” “我弟名字叫许愿。” “哈哈。” 杨文舟向来古板的脸上再次展开新的笑意：“好。” 他点头，“谢谢你，许妤。” “没关系。” 许妤抱手：“我直觉你能成为仙女。” “自己满足自己的愿望，” 她冲杨文舟比出两个大拇指，“看好你。” “说啥悄悄话呢你俩？” 前面对完台词的张豪中场休息，一看见许妤和杨文舟有说有笑的，立马冲了过来想凑热闹。 他挤到两人中间：“不要搞小团体，我代表组织来监督你们。” 许妤配合地往右挪挪，给他让出了位置：“好的公主，公主请坐。” …… 一连四个晚上住在漫水湾，许妤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到了周五。 “你放心，除了我爸妈和我弟，我绝对不会跟第四个人说话。” 早上出门的时候，许妤比着四根手指向宋泽川发誓：“我绝对绝对非必要不出门。” 她试探性地跟宋泽川商量：“所以你也没必要在我家楼底等着了少爷。” 上次他停的车已经够显眼了。 万一这人再挑个大白天的时间抽风上她家敲门，她敢信，下次出门她就能听见她傍上大款的谣言了。 “嗯。” 宋泽川看着手里的季度报告，也不避讳许妤。 好说话得让许妤都觉得有点不敢相信。 这就答应了？ 她本来想再确认一下，但看宋泽川那专心看报告的样子，也没多去打扰。 只是略显狗腿地在学校课间给宋泽川接了一杯水。 下午放学铃一打。 许妤几乎是一秒都不想耽搁地站了起来：“周末愉快！” 宋泽川让她出去，许妤拉着陈小棠就开跑。 她俩说好了要去校门外面买章鱼小丸子吃的！ 由于陈小棠要乘大巴回家的缘故，两人只能急匆匆地吹了几句牛，然后相当不舍地说了拜拜。 “你回家了我们再聊！” 陈小棠冲许妤挥了挥手机：“我在车上可以跟你发消息的！” 说得许妤立马跑去了公交车站等车。 回到家，王芬和许正松几乎是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瘦了，瘦了。” 王芬把许妤团团打量了一遍，许妤哭笑不得：“周三我们才见过。” 中午还和许愿一起吃了饭。 王芬听不进去：“我今早去买了黑乌鸡！炖了一天了！我先给你盛碗汤去！” “是是是，赶紧去喝汤。” 许正松扒拉下许妤背上的书包：“香得很，书包我给你放。” “你妈下午还蒸了枣糕，喝了汤你去尝尝味儿，好吃的话我们给对面新来的邻居也送点过去。” “新邻居？” 许妤好奇：“魏叔叔他们搬走了吗？” “是啊，周一搬走的，新邻居昨天才看见个影儿，之前只看见有工人进去翻修呢。” 王芬端着鸡汤出来：“我记得他好像是姓关老许？” “是，姓关，关衡，我昨天问了。” 许正松回道：“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结果一问居然跟我差不多年纪。” “看上去像是个干部！” 王芬猜测，“说话又好听，为人也客气，昨晚送了一箱葡萄，今早又来送了我们家一篮车厘子。” 她还有些担忧：“我们送枣糕会不会太寒酸了啊？” “不然再端碗鸡汤过去？” 夫妻俩转而开始商量回礼的问题。 而站在正中的许妤，听见许正松的第一句话后，如遭雷劈。 新，新邻居。 关，关衡？！ 第61章 前兆 关衡搬进了她家对门。 这个认知让许妤震惊了小会儿，接而她立马跑回了房间去拿她的手机。 既然关衡都过来了。 她想，那宋泽川是不是也会住在这里。 她给宋泽川发了一条短信: 【你要搬过来吗？以后都在这里住？】 她倒不排斥宋泽川成为她的邻居，甚至还很希望宋泽川成为她的邻居。 漫水湾真的太远了。 她上个学也很麻烦，早上去了学校还得回个寝室，再从寝室刷卡下楼。 反正宋泽川的本意不就是监督她么。 他自己疑心重，却要她遭罪。 现在要是宋泽川来住她家对面，指不定她遭的一项早起罪就能抵消了。 她家离学校不远。 许妤等啊等啊。 等到许愿回家，等到她爸妈提着一篮子枣糕和一瓦罐山药粥送去了隔壁又回来，等到聊天界面的陈小棠告诉她洗漱好准备睡觉了，宋泽川也没回她消息。 服了这少爷。 许妤倒在床上，手机甩在一边。 她不是很困，躺了小会儿，干脆爬起来去学物理。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姐，你睡了吗？” 许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许妤将头从物理题上抬起，精神恍惚地去给他开门：“怎么了？” 许愿还穿着下午的校服，许妤门一打开，他便赶紧窜进了屋里又挥手示意许妤把门关上。 “王思杰找我要钱了！” 许愿压着声音，跟许妤报告：“前几天还好好的，昨天突然让我给他打钱过去。” “我套他话没套出来，他只说做生意碰到了点问题，缺点周转的资金。” “他让我先把那些钱还给他！他说他周转过这一次后再给我更多的钱花！” 许妤甩了甩学物理学得胀痛的脑子：“聊天记录给我看看。” 许愿把手机递过去，伸出一根手指给许妤上滑界面：“王思杰一共给我转了二十四万，我按着你提醒的做了，他为了讨我欢心真的每一笔账都写了自愿赠与。” 他把界面停在了星期四晚上十一点十三分的节点：“从这里开始。” 许妤眨了眨眼：“你们聊了这么多？！” 许愿说：“我想知道小姑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想知道小姑家会不会又要把歪主意打到他家头上。 他的语气里还带了几分难过：“王思杰一直找我要钱，我只能说我最近整了个鼻子手头有点紧，就给他转了520过去。” 那可是整整五百二十块钱！ 他真是下了死心才艰难地输入了六位数的支付密码。 天知道看见王思杰一秒收款的时候他的心有多疼！ 只能用“不图眼前小利得失，要撒大网钓出大鱼”的真理不断宽慰自己。 区区五百二而已，他从王思杰那里拿了二十四万，算起来他还是很赚的。 许愿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那给出去的几百块钱：“我问王思杰，要是凑不够周转资金的话他家里人能不能帮他，他只说这种事他自己能解决，说生意上不可能一直顺风顺水。” 装得一批，末了收下钱还要给他讲一堆大道理，什么碰见坎了坚持坚持就过去了，男人一辈子总会有这么几次之类的烂话。 他还得做出一副受教了的崇拜模样迎合那傻逼。 “辛苦了弟弟。” 许妤一边听许愿叨叨，一边滑动屏幕里腻歪得她都没眼看的聊天记录，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简直不敢想象许愿是用什么表情打出这些带着 “鸭，嘛，嘻嘻啦” 外加一串波浪号字眼的句子的。 等看完王思杰最新发来的一条消息，许妤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意思是小姑她们现在不知道王思杰缺钱了。” 许愿点头：“嗯，而且你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小姑她们也不知道王思杰有很多钱，王思杰给我吹牛的时候漏过一嘴，他说他正在干大事，干大事赚的钱他的老板要求他向家人保密。” “他还假惺惺地说挣了那么钱没有花给父母他很愧疚，说自己是个没救的恋爱脑，有了钱就把钱都花在了对他一点儿都不好的女朋友身上。” “说尹若欣骗他感情骗他钱。” 把自己塑造得深情又可怜。 当时看见这消息的时候，许愿差点儿被王思杰膈应死。 “我没忍住发了一条让他分手的消息，想让他别去祸害人家尹学姐了，结果他居然给我来了一句什么，什么他只听他女朋友的话，要是我愿意当他的女朋友，他就去和他现任分手。” 许愿满脸嫌恶：“晦气！” 许愿说：“就他，还干大事。” “他怕是要捅大篓子。” 最后三个字一出，许妤猛地联系上了许愿话里提到的尹若欣。 那姑娘被卖去地下场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许妤算了算时间，忽地沉默。 好像，正对得上。 以王思杰目前情况来看，他正处于一种相当困窘的状态。 以前在黑色立方消费了上百万的客人，现在居然到了要向“网恋暧昧对象” 要钱的地步。 那么，尹若欣指不定就是他下一个要钱的对象。 王思杰指不定就会以帮助过尹若欣家的名义去找尹若欣要钱。 要是这钱他没要到，或者说是尹家拿不出这笔钱给他—— “姐？姐你在听我说话吗？” 旁边的许愿吐槽着吐槽着便发现他姐没了反应。 他伸手晃晃许妤：“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发散的思绪被打断，许妤回过神，说：“跟王思杰断掉联系。” 如果原剧情里周家人欠的债推不到许正松头上来，那他们自己必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捞王思杰一笔，见好就收，他们没必要跟那家人再耗下去。 至于尹若欣。 她拿捏不准这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是先不管了。 许妤拉住许愿：“尽快把钱转到我最后给你的那个账户里，其他账号我去注销。” 她冷静道：“也许周家人，要自食恶果了。” 第62章 新的意外 凌晨三点的时候，许妤收到了宋泽川的回复。 一个字：【不】 也不知道他是不哪一个问题，还是两个问题都不。 彼时许妤还在看暗网，还在学习账号注销的步骤和注意事项。 所以短信弹出来后，她只瞄了一眼，没多在意。 结果又过了五分钟，手机顶部再次弹出一条新的消息。 【出来】 “ ？！” 许妤登时从床上坐起，打开灯非常仔细地打量起了她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宋泽川不会在她房间装了监控？ 不然他怎么会让她出去？ 他就不觉得这大半夜的，她还有静音睡觉看不见他短信的可能性吗？ 许妤瞅了瞅自己腕上的手表。 她也没出声儿啊。 两点半许愿离开，两点四十五她上床关灯躺下看手机。 从躺下以后她真是嘴都没张过啊。 喉咙都停业了。 许妤不解，许妤特别不解。 难道说，宋泽川发这消息只是在试探她睡没睡？ 要是她不回消息，宋泽川是不是等不到她就会走了？ 许妤抱着被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安安静静的手机。 然而下一秒： 【一分钟，不来我敲门】 “ ！！！” 许妤这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监不监控试不试探的。 立马掀了被子下床，拖鞋都来不及穿。 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许妤借着手机灯光，满脸悲愤地朝玄关处赶了过去。 连压下门把的动作都极其小心极其缓慢。 把手压到最底，再往外一推。 楼道灯光大亮。 宋泽川一身黑地站在她家门口。 黑色的卫衣，黑色的裤子，脚上穿的还是黑色的板鞋。 是做贼的打扮。 “干什么？” 许妤虚着声音问他。 宋泽川微点下巴：“抬手。” “ ？” 许妤不明所以但是照做，抬起了拿着手机的右手。 “摊手。” 许妤手掌上翻，松开了握着手机的手指。 宋泽川旋即拿走了她手里的手机。 另一只手则是从衣兜里摸出了一个还带着点他体温的新手机，放在了许妤手里。 还没来得及骂人的许妤：“……” 幸好没来得及。 “最新款。” 宋泽川淡声道：“你可以带去学校。” 许妤盯了小会儿手中那个泛着蓝紫色光泽的物体，再抬眸看向宋泽川： “我是好学生。” 青藤禁止学生带手机进入学校。 住校生的手机都是交在班主任那里的。 宋泽川说：“放宿舍。” 许妤歪头，她有点不明白宋泽川送她手机的举动：“为什么送我这个啊？” 还是大半夜的送。 宋泽川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挑起了另外的话头：“王思杰碰了庄彩。” 不等许妤发问，他便简单解释了一下： “黑厂贩卖器官的把戏，等玩家入套，还不上钱就签互利合同。” “互利合同的本质是将更多的人也套进庄彩，一般是一人碰庄彩，全家陪他死。” 许妤似懂非懂：“庄彩不是非法借贷？” “不是。” 宋泽川垂眸，“借贷要钱，庄彩要命。” “两者不是一回事。” 许妤挠头：“那需要担保人的是借贷？” “都需要。” 宋泽川直白地告诉她：“周让梅和周让海碰的借贷属于先拿钱后担保的三类借贷，这类借贷可以等还不上钱了再去找人做保。” “庄彩担保和三类借贷同属一个类型，有的庄彩还会特别指定担保人，要求玩家让那个特定的人去替他背黑锅。” “你调查过他们了？” 许妤对于宋泽川说的这些并不感到意外，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吗。 男主想知道啥，啥都能查到。 宋泽川提醒她：“黑厂和地下场没有我的人。” 他现在只是和地下场有部分合作。 他的能力还没达到能够干涉这俩地头蛇的地步。 “哦，没事。” 许妤表示理解，“周家人跟我家没关系。” “他们以前欺负我们来着，现在这样算他们自找苦吃。” 想来宋泽川也听到过她和许愿的谈话，应该知道她对周家人没什么好感。 宋泽川却觉得许妤没懂他的意思。 “看好你的父亲。” 他再次开了口。 上次得到的消息里，许正松对周家人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即便昨晚新的调查文件里有他在医院和周让梅吵架以及拒签周让梅和周让海的担保合同的记录。 但他仍然认为许正松是个莫大的威胁。 要是许妤被卷进去了，他捞她一个人可以。 但一家人，他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王思杰已经赔本了。” 宋泽川难得有这么不厌其烦的时候，他神色认真地看着许妤，一句一句给她分析： “他还不上亏本的钱，就会签合同。” “合同一签，他们家的人全都要被套进去。” “周让梅和周让海为了填补庄彩的亏空，会去寻找更多借贷的路径快速得钱。” “借贷需要担保，如果他们在规定时间内还不上钱或者逃跑，那么担保人会承担他们的一切债务。” “庄彩和借贷不会管谁是债务人谁是担保人。” “一个找不到，那另一个就是替死鬼。” “许妤，” 宋泽川声色清冷，“你父亲是rh阴性血。” “他的价值，比周家人高得多。” 许妤浑身一僵。 她不知道许正松血型的事。 “我……” 她一时间也有些懵了，“我爸爸他不会——” 不会给周家人做保的。 许正松已经变了。 “这段时间我会让人盯着他。” 宋泽川没再多说什么，将方才从许妤手里拿走的旧手机递了回去： “不要心存侥幸，许妤。” 不要心存侥幸。 许妤的心情蓦然沉重。 能做的她都做了。 她觉得她已经改变了原来的剧情。 除去还是和宋泽川扯上了关系这一点，其他的发展都和原文剧情截然不同。 许妤回到卧室，彻底没了睡意。 她忍不住去回想她穿过来以后经历的点点滴滴。 高二上期已经过去了大半，只要熬过这个时间段，以后一定是光明的。 她给自己打气。 而且许正松的改变她都看在眼里，他是不会再跟周家人扯上任何关系的。 许妤穿上拖鞋，重新去洗漱室洗了个脚。 她坚信她不会走原主的老路。 只不过四天后发生的一个意外，让许妤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李月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第63章 管家操心 李月骨折住院。 这消息让许妤心神不宁了很久。 她莫名感觉很不安，虽然杨文舟第一时间是选择上台重新招人替补，可两天后，排练的人员还是只有原来的十二个人。 周五中午，杨文舟一见许妤和陈小棠踏进教室，立马放下手中的剧本略显急促地朝两人了过去：“下周四就要表演了，但今天还是没人愿意来。” “他们的台词任务也比较重——” 杨文舟扭头，看了一眼在身后各自排练的几人，又转回头对许妤歉意道：“妤姐，可以麻烦你替演一下李月的角色吗？” 许妤霎时愣住。 事情的发展，为什么会—— “可以吗？” 杨文舟声音低了几分，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 如果不是还有一半的计划没完成，他其实是想着自己上，不愿意给许妤多添担子的。 但服化道的租赁，背景音乐的剪辑以及剧本改动等大小事情夹杂起来十分恼人，他上周回家只完成了部分，这周还得赶工做好剩下的任务。 节目缺人，校庆晚会近在咫尺。 周一周二还要月考。 杨文舟思来想去，到底还是决定去问问许妤的意愿。 毕竟这十三个角色里面，狗熊的角色没有台词，戏份也最少。 他话一出口，许妤沉默。 站在许妤身旁的陈小棠有些奇怪地偏过头：“妤妤？” 怎么不说话了嘞。 许妤抿唇，垂在两侧的手紧了紧，片刻后才出声拒绝道：“我不行。” 杨文舟的眼里划过一抹失落。 “什么不行啊妤姐！” 张豪单手撑着课桌从后排翻了过来。 赵宁柯那张脸他看着就烦，台词对了两遍，总感觉自己的角色方方面面都被赵宁柯的角色占了便宜。 还是过来和许妤她们吹吹牛，舒缓一下心情再去当公主。 他兴冲冲地过来，又兴冲冲地把三个人的脸都扫了一遍。 “你们在说什么啊？” 杨文舟推了推眼镜：“没什么，只是李月的位置还没找到人替补。” “就这事儿？” 张豪摊手：“就这事儿？” “你把我妤姐放哪儿去了杨文舟？” “这重任不交给我妤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妤姐啊？” 被点名的许妤：“ ？” 张豪挤开陈小棠，伸手搭上了许妤肩膀：“妤姐，” 他另一只手撩了撩头发： “做我的王子。” 他深情款款：“我将会成为你唯一的扑润筛丝。” 陈小棠：“……” 听不得张豪说英语一点儿。 陈小棠绕到张豪对面：“prcess。” 她重复：“那叫prcess。” “扑润筛丝。” 张豪认真受教。 许妤挣开他的手：“不做。” 她不想冒一点儿险。 就当是她杯弓蛇影，庸人自扰，李月的角色她是不会去演的。 “那你演公主，我去演王子。” 张豪很慷慨。 许妤：“……” 公主那么多台词，她看张豪背了好几个晚自习都没背完。 “宋泽川可以演王子。” 许妤想了想，慢吞吞推荐道，“我可以演树，让他去演王子。” 她退了一步，也知道杨文舟的难处。 比起其他角色，树的台词不算多，而且和狗熊的出场不冲突。 如果宋泽川能和她换，她演这两个角色是可以的。 只要不和李月扯上关系就行。 杨文舟点头：“好，下午宋泽川来了我问问他。” 宋泽川中午会离开学校，他一般只参加下午的排练。 没人有什么异议。 毕竟宋泽川第一天下午排练就脱稿了。 …… 许妤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宋泽川会不同意换角色。 实际也和她想的一样。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杨文舟向宋泽川提出给他换成王子的角色，宋泽川连问都没问为什么便答应了。 他在外人面前一向很好说话。 直到许妤问他要树的剧本，宋泽川才有了点反应：“你演？” “我演。” 许妤点头：“王子的台词多，你记性好，能者多劳。” “而且你也很符合王子这个角色，” 她顺口夸道，“和王子一样，长得就很贵。” 宋泽川没太听懂。 什么叫做长得贵。 眼睫如蝴蝶振翅般快速地眨动了两下，他压下疑惑，无言地把剧本递给了许妤。 放学后回到漫水湾，宋泽川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叫住正在给花浇水的关衡： “长得很值钱，这句话也有好的含义吗？” 他知道贵是价格高昂的意思。 再近义一点，也能说是值钱。 但是这样的形容用在人身上，在他的认知里，就是指那些在拍卖场上被当做商品一样拍卖的只会以色侍人的人。 所以这不是个好的形容。 可他既没从许妤的语气里听出嘲讽的意味，也没从她脸上看见丝毫讽刺的神色。 他又想，也许许妤不是那种意思。 他看向关衡，等着关衡的回答。 花台后的关衡放下手中水壶，站直了身体：“如果是许妤小姐说的。” “那她是在赞美您。” 他面不改色地拉踩了一下其他人：“但如果是本家那些人说了这种话。” “那您可以直接把他们送给地下场。” “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什么便宜货色。” 宋泽川若有所思地点头。 “许妤是夸我。” 他似是确认一般地看着关衡说出了这句话。 关衡回以真诚的目光：“当然。” 他补充：“许妤小姐一定是在夸您。” 宋泽川上了楼。 没过几分钟又下楼吩咐关衡：“周天晚上让那边过来给许妤量尺寸。” “以后每个季度换新，女款送到二楼客卧。” 他说：“一楼房间小了，你明天把二楼客卧收拾出来给她。” 关衡面上波澜不惊：“好的少爷。” 内心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周语笙都没有的待遇！！ 他家少爷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许妤小姐搞特殊！！ 先是买了许妤小姐家对面的房子。 又因为许妤小姐一句话开始看离学校近的房源。 接着上周刚上市的手机他家少爷也买去送了。 现在？！ 连衣服也知道买了吗？！ 开大窍？！ 关衡一点儿不排斥他家少爷跟许妤这样没什么身份的普通同龄异性交往。 虽然知道点两人为什么会住在一起的内情。 但关衡觉得，许妤在知道他家少爷另外一面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像对正常人一样的态度对待宋泽川，那她就够值得他尊重。 只不过现在看来他家少爷一厢情愿的成分很大。 关衡开始操心了。 他家少爷一直用这种方式将许妤绑在身边也不很对。 高中能这么过去，那以后呢。 他终究会上明面和本家那些人争斗。 他终究要直面更多的豺狼虎豹。 如果那时候许妤还在。 关衡开始考虑以后—— 只要稍不小心。 她就会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第64章 还来 月考过后便是周四晚上的校庆。 作为高二年级的第六个节目，十二人的表演一切顺利。 最后张豪饰演的公主向赵宁柯饰演的继母递出花的时候，场内的氛围被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您愿意，以后跟我一起生活吗？” 待张豪情绪饱满地念出最后一句台词，台下顿时爆发出了震天撼地的轰动。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妈妈同意你们这门婚事！” “好配！！继母和灰公主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故乡的百合花又开了！！” “你们一定要幸福！！” “别的不多说！继母和公主亲一个给我们看看呗！” 不知从哪个角落率先起了哄，几秒后，稀稀拉拉的声音逐渐汇集成了整齐而庞大的三个字： “亲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 台上的人却是站成一排，鞠躬谢幕。 张豪直到下台都还很激动：“听见了吗？！他们都在尖叫！” 扯下假发的赵宁柯：“没聋，不瞎。” 杨文舟笑道：“大家都辛苦了，我们一起来拍张照！” 他把手机递给一旁休息的学长，然后跑过来让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 “快快快！” 许妤被张豪拉到中间，陈小棠在右，赵宁柯在后。 对面的负责拍照的学长看着被框在内的十二人，大声喊： “一，二，三——” “茄子！” 众人皆在那一刻扬起了笑脸。 宋泽川站在最后的边角，笑意浅浅。 “你怎么站那儿！” 晚上上了车的许妤看到杨文舟发在群里的照片，立马放大了照片把手机递给旁边的宋泽川：“黑漆漆的！光都没打到！” 她用的是宋泽川给她的那个手机，杨文舟今天临时建了个十二人群，把还在住院的李月也拉了进来。 宋泽川没有qq，他不在群内。 “哎呀！” 许妤皱眉。 本来就只有七张集体照。 而每一张的宋泽川都站在边角，其中还有四张被其他人搞怪的姿势挡住了脸。 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 许妤收回手机，不看也不说话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在照片里的笑容很刺眼。 更明显的是，照片里的宋泽川离他们很远。 所有人的朝向都是偏离他的方向。 “怎么了？” 宋泽川看她的脸色一下由晴转阴，也不去看手里摊开的文件了。 刚刚许妤把手机递到他眼前晃了一眼就拿走了，他都没看清她在哪儿。 许妤摇头：“没什么。” 她只是有点儿烦躁。 宋泽川想了想，决定过会儿回去看看照片是什么样的。 他让赵居南在那个新手机里装了个窃屏系统，许妤使用手机的一切记录都会传到他的手机里。 他觉得电子产品的存在很有意义。 比如电视，比如手机和平板。 他接触这些东西接触得晚，但并不妨碍他对这些东西产生研发新功能的想法。 “你看这个。” 见许妤抱着手皱着眉，宋泽川合上手中的文件，将搁在一旁的平板拿出来，滑动几下页面递给了她： “8到15层。” 宋泽川问她：“你要哪一层。” 许妤瞅他一眼：“什么哪一层？” “离学校近的。” 宋泽川言简意赅。 “ ！” 许妤反应两秒，而后瞪大了眼，“你，你——” 她“你”了个半天才理清自己想说的话：“你不住漫水湾了？” 她低头，平板上的客厅照片和她上辈子的卧室布局很像。 “嗯。” 宋泽川应声，“你也不住漫水湾。” “……” 许妤还有些懵。 这少爷没事儿。 她当时就随口一说他还真听进去了啊？ 继而似是想到了什么，许妤又是一哽。 好像上次她向他要一百亿他也说分期付款来着。 “这里，我还是跟你住？” 她指了指平板上亮着的图。 宋泽川怎么突然想起来给她改换居住环境了。 “下学期。” 宋泽川说：“楼还在修，这是建模。” 之前看了一段时间的房源，他都不太满意，还是投资修一栋算了。 许妤：“……” 起码在这短短的三十秒内。 许妤觉得宋泽川完全是一座相当可靠的金山。 她甚至非常可耻地产生了一种想要抱他大腿的念头。 “13层。” 许妤双手拿起平板呈给了宋泽川：“刚刚打扰到您工作了，我很抱歉少爷。” 宋泽川点头，应的是她第一句话：“好。” 接而又说：“你没有打扰我工作。” …… 回到漫水湾，许妤跟着宋泽川上了二楼。 她现在住的这个房间和宋泽川的房间差不多大，房内有一个独立的衣帽间，衣帽间前两天才挂满了应季的新衣服。 可惜她穿不出门。 平时上学穿校服，回家她也不可能把这些名牌穿回去。 宋泽川让人给她送衣服的行为属实有点多余了。 许妤有些可惜地摸了摸挂在衣柜里的衣服。 话说回来。 她最近感觉宋泽川怪怪的。 虽然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经常冷声冷气冷着个脸。 但是他没再说要杀她了。 许妤复盘，她这段时间和宋泽川的沟通可以说是相当正常。 宋泽川对她也基本上是有求必应，连她大晚上去请他讲题他都不拒绝。 许妤觉得不对劲，但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不安感。 她抱着手在房里转了个圈，最后拿着物理去敲了宋泽川的门。 管他风还是雨。 先把今天的作业解决了再说。 她在门口等了小会儿，听着门内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默默在心里倒数。 由十倒数至一，关着的门倏然打开。 站在门后的宋泽川看见她手里拿着的物理练习册，一时间感觉有些头疼。 前天熬到三点才给她讲明白了电磁场。 今天，啧。 他难得生出了几分逃避的心思。 在许妤开口之前，提前转移了话题：“你奶奶今天去了你父亲的工厂。” 他说： “她去找你父亲闹事了。” 第65章 许正松的选择 “什么？” 许妤成功地被宋泽川转移了注意力，“她是因为我爸没有签字才去闹事的吗？” 宋泽川把门拉开，示意许妤进屋: “她要跟你父亲断绝关系。” “ ？” 许妤狐疑，“还有这种好事？” “过来。” 宋泽川绕过她走去了小客厅，将今早龙宇传过来的视频投影到了对面的白墙上。 “作业给我，” 调好音量，宋泽川朝许妤伸手，“周末再讲。” 意思就是今天的物理他先帮她写了。 许妤也不纠结，练习册和笔递过去，直接坐到了沙发上开始看投在墙上的画面。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许正松工作的地方。 之前她只知道许正松是个车间主任。 画面上出现的许老太许妤刚开始没认出来，直到她穿过人群，冲进一间办公室似的房间，接而一阵哭天喊地的声音从屏幕里爆发出来，许妤才恍然。 哦，这就是原主她奶。 随后的发展可谓是混乱又吵闹。 许老太大概是觉得房内吵不痛快，没一会儿就拽许正松再次出现在了视频里，自个儿毫不顾形象的往地上一坐，旋即哭天喊地开始呻吟卖惨。 站在办公室门口的许正松满脸怒意，垂在身侧的拳头都捏紧了。 “你这是要害死你亲妹子和你弟弟啊！” 许老太指着他，声泪俱下: “你还是不是人了许正松！！你这是要逼我们一家人去死！！” 往来的工人们纷纷驻足，三三两两地团在了一起开始看热闹。 “当年你死了爹！是我！是我大冬天给别人洗一桶衣服才换了一个窝窝头！！” “一个都给你吃了！！我自己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是我一个人！是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地给你拉扯大的！” “许正松！你狼心狗肺！全忘了！！” 她音调尖锐，看向许正松的眼里充斥着要求没得到满足的恨意: “你现在是发达了！就嫌我这个老娘了！” “不求你要怎么对我！” “至少你得有良心！许正松！！” “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咳咳咳——” 她猛捶自己胸口，话到最后，甚至还咳得翻了白眼，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你是要看着我死，才高兴是吗！” 本就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情绪还激动到了仿佛下一刻就会休克的地步。 围观的工人都窃窃私语起来，偶尔对准了许正松指了一指，还有的起了同情心，两三个人前后上去，想要扶许老太一把。 结果许老太一把甩开他们：“让我死！” “让我死！” “我今天就要死在这个白眼狼面前！做了鬼我都不放过他！” 许妤抬手抠了抠眉毛。 手痒，很想冲进去扇这老太婆两个巴掌。 而视频里几个好心的还在劝她，劝的什么许妤听不清，只能看到许老太被围在正中又是摊手又是抹泪。 许正松还是一动不动，形同雕塑。 过了几分钟，从拐角匆匆出来了几位领导打扮的男男女女，其中两个赶紧过去帮扶许老太，剩下的走到许正松旁边，似是在询问情况。 许老太一看那两人穿着和别人不一样，立马又扯了嗓子开始嚎，嚎得许妤想把她扔进吗喽群，她应该可以跟吗喽无障碍交流。 屏幕里的闹剧还在继续，许妤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到了某个节点，宋泽川提前预告的台词响彻了整个房间： “许正松！今天这个字你不签！” “我们就断绝母子关系！” “你自己选！” 许妤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许正松身上。 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其他，她感觉许正松不会在许老太掏出两张纸的任何一张纸上签名。 可莫名的，宋泽川之前对她说过的那句话，在此刻，跃然入脑海。 “不要心存侥幸，许妤。” 下意识收紧五指，抓住了自己的裤子，许妤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中捡起了纸张的许正松。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两张纸半晌。 一张是上次周让梅和周让海拿来过的那张担保人签字，一张是许若英要和他断绝关系的协议书。 前一张纸，只需要他签一个名字。 而后一张纸，则要求他要多给许若英八十万养老费。 手背青筋蓦然凸起，许正松心头涌上了难以言喻的悲痛和失望。 那边的许老太似乎也是卖惨卖累了，此刻也喘着气坐在地上，难得安静了下来。 良久无言之后，许正松抬起了头。 “劳烦大家，” 他的右手发着抖，出口的音调里压不住哽咽：“今天在这里做个见证。” “从此以后，我和许若英，” “桥归桥，路归路。” 三句话说完，他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旁边领导想要阻拦他别说下去，许正松却抬手打断了他们的动作，深深呼出一口气，缓了片刻。 第二次开口，声音镇定了许多： “从现在开始，她没我这个儿子。” 话音落罢，许正松转头大步走进了办公室。 几个领导跟进去，不一会儿又像个尾巴似地跟着许正松出来。 看起来他们在里面拦过许正松了，还拦得很卖力。 因为许正松出来的时候，衣服是紧绷着皱起的，衣领也是歪的。 他倔得一句话也不多说，攥着纸挣开了几人的拉扯。 “如你所愿！” 他用力地将那张纸朝许老太的方向甩去。 “我不欠你们的！” 有人想要抓住那张在空中一飘一低的纸，但仿佛是老天也在作祟，那张纸偶尔低，偶尔高。 最后幽幽落到了许老太的脸上。 “你要的八十万，我会尽快凑齐。” 许正松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悲痛或者难过的情绪。 他站在离许老太不足三米的位置，在众人唏嘘之中，缓缓下跪。 他弯下腰，低下背。 额头磕在地面，停了很久。 连抓开纸后看清了他动作的许老太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一刻，全场沉默。 沉默得让许正松从胸腔发出的声音清晰得字字可辨。 沉默得让许正松清晰的话语重重地敲在了许妤心头。 他请求许老太: “以后，” “请您放过我。” 第66章 本家 视频终止在许老太晕倒，众人手忙脚乱地抬她上车去医院的位置。 许正松的那一跪，以及他的最后一句话，让许妤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有医院的后续吗。” 许妤扭头看向坐在另一侧沙发的宋泽川，后者手里拿着笔，似是一点儿都没受外界影响，正专心地看着摊在他腿上的一份文件。 她的物理练习册被他放在沙发上，看样子是已经写完了。 宋泽川听见她的声音，抬头反应了两秒，然后道：“没有。” 他说：“那边只报告说你父亲缴完费用就走了。” “好。” 许妤点头，“谢谢你。” 她站起来，走过去拿起了她的物理练习册：“我走了。” 她朝宋泽川伸出手：“笔给我。” 宋泽川后知后觉地低头，这才发现他在文件上签的字不是钢笔笔迹。 他将笔帽从笔尾拔下，接而盖好笔头递给许妤：“抱歉。” 他仰头看着许妤，一句一句应她：“不用谢，有其他新的情况我会告诉你。” 许妤默了默，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笔。 “是该谢的。” 她垂下眼睑，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视频的影响，忽地有些突兀地开了口：“宋泽川，” “之前你问我想要什么，我好像要得都很越界。” 她说：“我以前的生活过得挺没心没肺的，所以你那时候问我我没有考虑过的问题，我目光短浅，最后想到的只有你困住我的那份协议。” “但其实是没关系的。” 她想要的，和协议的存在并不冲突。 她说：“我今天想清楚了。” 许妤顿了顿，抬眸看向了宋泽川：“我想要的，就是好好地读完这个高中，好好地参加高考。” “我想考一个大学，学一个我喜欢的专业，再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我想拥有我自己的选择。” 许妤说：“宋泽川，我想过我自己有选择的生活。” 所以即便是有协议也没关系。 她可以在他划定的范围内拥有她的自由，她可以在他划定的范围内选择怎么生活。 她只是想要她有选择而已。 而不是像上辈子一样，按着她爸给她规划的路线，不能犯错，必须“听话”。 穿书以前，她走的每一步都由别人安排，她从来没有独立做过任何决定。 穿书之后，甚至在看视频的前半个小时，她也一直觉得宋泽川的存在限制了她做选择。 可是现在她醒悟过来了。 看到了许正松脱离原剧情束缚的变化，她忽地发现，她已经在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她已经独立地做出很多选择了。 所以她不用局限于眼前，也不必纠结于已经发生了的过去。 所以她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宋泽川她的打算。 她也会照着她的打算来做。 至于宋泽川会有什么反应，许妤觉得，只要不是像原文里那样将她拘禁在房子里不准接触外人和外物，她都能接受。 而且那种剧情是基于两人有严重的矛盾纠葛且都不长嘴的情况下才发生的事。 就目前的宋泽川而言，他还是挺好沟通的。 他们之间的协议也并不存在替身的含义。 许妤想通了，或者说是豁然开朗。 “你早点休息。” 她朝宋泽川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开得相当安静。 安静到那道传进宋泽川耳里的关门声都很轻。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许妤也许还没走出他房间”的错觉。 摊在腿上的文件保持了许妤说话前的模样，连他自己也是。 视线顿在许妤离开的位置，宋泽川其实并不能全部理解许妤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努力地分解着那些句子，坐在沙发上独自一人想了很久。 最终得出了他的结论。 “……好。” 他仍然没想明白，但仍然给出了回应。 …… 周五许妤回家，许正松和王芬照常是无事发生的样子。 昨天发生的事情他一字不提，许妤问他额头怎么破了皮，他说是没带眼镜不小心撞墙上蹭的。 只不过饭桌上，许正松提了一句要去收回周让山住的房子的事：“让他住了这么多年，房租我也该是去要一要的。” 许妤顿时想到了他答应给许老太的八十万。 有些气堵，并觉得从王思杰那里掏的钱掏少了。 指不定许老太向她爸要的这些钱就是去补王思杰捅的那篓子的。 许愿给报的消息也证明了她的猜测。 许愿告诉她说，他把钱转到新账户后就断掉了和王思杰的联系。 “你敢信，他甚至让我给他做担保！” “他真的疯了！” 许愿捂着脑袋：“他说他家里人已经在给他想办法了，他现在就缺个人证明他有能力还钱。” “还说不能是至亲，至亲有袒护嫌疑。” “我反手就给他删了！” 许妤夸了他一句干得漂亮，许愿的尾巴旋即翘上了天：“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总之，在许妤看来，原文里的悲惨结局貌似是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这么一对比，她感觉给许老太八十万相比起替他们还五千万来说，倒也划算。 许正松办事的效率很高。 第二天便拿着在柜子里吃了十多年灰的房产证出门了。 王芬担心他一个人不方便，嘱咐了家里的两孩子几句，也跟着许正松出了门。 许愿在房里玩不住，拿着手机直往许妤房间蹭。 兴许也是觉得周家人那边乱套他吃不上瓜很心痒，许妤在桌边学习，他就搬了个凳子坐到许妤旁边，换着法子让他姐注意他。 “你说他们真还不上钱会怎么办啊？” “会不会像电视剧里的那样让他用身体还债？” “我真好奇王思杰到底欠了多少，姐你不好奇吗？” “你说他们会来找爸要钱吗？” “姐你说……” “姐你猜一下……” 许愿叨叨个不停，许妤不堪其扰，“啪”地一声把笔拍在桌子上： “滚。” “好的。” 许愿乖巧地站起来滚到了许妤的床上。 一躺就是一上午。 中午王芬来了个电话，说他们会晚点回家，让两姐弟出去找点吃的。 两人换好鞋子打开门，刚好碰见对面的关衡提着垃圾出来。 “关叔。” 许妤率先打了个招呼，关衡下意识挺直了背想道一句许小姐。 结果许愿打断了他：“关叔叔好。” 关衡立马反应过来他现在的身份只是许妤的邻居。 “中午好。” 关衡和蔼笑笑：“你们要出去玩吗？” “出去吃饭。” 许妤老实道，“叔你是要去扔垃圾吗，我们给你扔好了。” “不用不用。” 关衡连连拒绝，而后反应过来许妤前一句说了什么，立马很热情地邀请两人进屋： “我刚刚给少——，儿频道的超人炖了鱼汤。” 关衡改口改得相当迅速，迅速到许愿的脑子都没转过来：“叔叔你是真爱粉啊。” “是的，” 关衡面不改色承认，“要进来尝尝我给超人做的鱼汤吗？” “我还做了红烧排骨和小炒牛肉。” 许愿看了看他姐，许妤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那就打扰了关叔。” 她在漫水湾吃了很多次关衡做的饭。 每次吃她都要给宋泽川提一次给关衡涨工资的事。 “那就打扰啦关叔叔。” 许愿跟着他姐，“叔叔你垃圾先放楼道这里，过会儿我去给你扔。” 既然人都来了，关衡自然没有怠慢的道理。 他把垃圾放在门口，还跟许愿客气：“那我也麻烦你了，小愿。” 许愿挠头：“不麻烦。” 两人往来客套，走在前头的许妤倒是很自在，进屋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晃眼往四周瞧了一转。 宋泽川不在家里。 她想了想上回宋泽川大半夜送她手机的事，觉得这人应该是去工作了。 “少爷回了本家。” 走到她身后的关衡音量极轻，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以擦肩而过的距离给出了解释。 许妤一愣，本家？ 什么本家，本来的家？ 她满头雾水，关衡却绕到前方给他们拉开了椅子。 “请坐，我去端菜。” 许妤跟过去，“我来帮你。” 许愿也不落后。 等许愿端菜出去的间隙，许妤小声问关衡：“本家是啥？” 她没听过这个名字，小说里也没出现过这个词汇。 “宋家最高掌权人住的地方。” 关衡说：“少爷的爷爷家。” 在许愿重新进入厨房前一秒，关衡又道： “您放心，少爷明天就回来了。” 第67章 都走了 可是宋泽川一直没有回来。 周末没有，星期一没有，星期二没有，星期三—— 也没有。 “川哥咋回事儿啊，” 张豪转着笔，唉声叹气：“好几天没见着了，我这心里还感觉空落落地呢。” “心律失常是病，得治。” 赵宁柯打了个哈欠，下一节课是语文课，他睡不得。 张豪嘁了一声：“我看你才有病。” “你看人真准。” 赵宁柯夸他，“是个当医生的料子。” 张豪扯扯嘴角：“你也是当猪的袖套。” “啧。” 赵宁柯心平气和地换了一只手撑头，面朝窗户。 几秒后才再次开口道：“人家家大业大的。” “读书也就读着玩玩，什么时候该回去继承家产了，他就回去了。” “你什么意思啊，” 张豪不满，“搁这背刺我川哥呢是不。” 赵宁柯不多解释，闭着眼打出了第二个哈欠。 昨晚他去地下场送外卖，进包厢后，点单的赵居勉张口就是警告他少痴心妄想。 说宋泽川这棵大树不是他攀得起的。 “你少他妈动什么歪脑筋。” “赵宁柯，你他妈就该跟你妈那下贱婊子一辈子烂在臭水沟里。” “还敢跟着姓赵，我呸！” 赵居勉踹飞了他送的外卖，还嚣张地冲他笑：“卖屁股的死gay。” “想学你妈爬床？” “这几天没见着宋泽川，是不是都等得不耐活了？是不是没有男人空虚得紧？” “哈！看你这表情？！真被我说中了！” 那人太会脑补，自觉戳到了他的痛处： “真他妈的可怜啊，小贱种。” “实话告诉你，你想勾引的宋泽川回帝都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是不是后悔没早点在他面前脱衣服漏屁股？” 他懒得跟赵居勉逼逼，比了个中指便离开了包厢。 门里的人却还在不依不饶地讥讽他，“喜欢男人的恶心玩意儿。” “私生子真他妈的贱种。” “……” 赵宁柯不想跟赵居勉计较。 这些人看不惯他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逮着他说来说去不就那么几句。 只不过他没想到赵居勉是真的歹毒。 居然在外卖平台投诉他服务态度差，送餐超时，还给店家差评，冲店家找他事。 害他昨晚回去便被店家炒了鱿鱼。 结算的六百工资到手五百，店家说他工作不认真，要扣一百。 真的太他妈阴险了。 上课铃响起，赵宁柯略显烦躁地睁开了眼。 睁眼就对上了前方许妤的视线。 “怎么？” 赵宁柯眉头微松。 “……没事。” 许妤摇头，转了回去。 只是听见赵宁柯刚刚说的那句话，感觉有点奇怪罢了。 晚上回到漫水湾，关衡和以往一样等在门口。 不过许妤进门时他并没有跟过去。 “许小姐。” 他站在台阶下，叫住了正在换鞋的许妤。 许妤扭头，便见关衡朝她微微颔首：“今晚我会去本家一趟。” “明早的早饭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王工会代替我叫您起床，早饭还得麻烦您自己放微波炉叮三分钟加热。” “如果，明天我没有回来。” 关衡稳重道：“梅姨会通知您住校。” 许妤微怔：“……是出什么事了吗？” 宋泽川连续五天没有音讯，关衡不提，她也没问。 现在关衡要走，她听他那话里的意思，隐隐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 “如果您问的是少爷有没有出事的话，” 关衡顿了顿，心里也没底：“很抱歉，我并不清楚。” “少爷走之前只告知我他周末会回来。” 正是因为又等了三天也没等到宋泽川回来，还联系不上宋泽川。 所以他今天才准备去本家。 即便进不去大门，也要在边边找个佣人问问宋泽川是不是还留在那里。 万一他家少爷周末就回来了，结果是半途又被人绑架了怎么办。 这念头一冒出来，关衡稳不住一点儿。 “您早些休息。” 他交代完话，匆匆转身上了王城的车，想着今晚坐一晚高铁，明早六点能到帝都。 许妤站在门口，看着车子尾灯以极快的速度融进了夜色之中。 她慢吞吞地关上了门，再慢吞吞地去到了客厅。 第一次感觉夜晚的漫水湾安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这么大的房子，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 许妤趴在客厅的茶几上写作业，开着电视，音量调到了最大。 一直到凌晨一点，她再拖也写完了最后一道数学题。 客厅空空荡荡，唯有闪烁的电视还在尽力地给予她安全感。 许妤忽然觉得，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没有今天的对比，她都没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习惯了有人在的漫水湾。 除了关衡，还有宋泽川。 她习惯了有关衡和宋泽川在的漫水湾。 坐在地板上发了会儿呆，许妤合上作业，收拾好了书包。 回房间洗漱的时候，她关上电视，摁关了灯。 一下，漫水湾黑得她立在了原地良久。 …… 周四，关衡没有回来。 许妤第一次住进了她的单间寝室。 刘月梅还是那副冷冰冰的严苛样，通知完她今天住这里，一秒都不多停留。 “梅姨，” 许妤喊住她，“我能请问一下关叔什么时候回来吗？” 刘月梅头也不回：“不能。” 许妤哽住，还是有些不死心：“那我问一下宋泽川什么时候回来。” 刘月梅步子一停，转过身。 极其冷淡地答道： “本家不是他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地方。” 听起来她好像知道什么内情。 许妤接话：“那宋泽川现在还活着？” “……” 刘月梅盯着她，半晌才动了动嘴皮子： “活着。” “好的好的，梅姨您慢走。”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许妤赶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个阿姨自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比宋泽川的冰块脸还冰块，她不敢太造次。 刘月梅却是面无表情，没有动作。 许妤：“ ？” 许妤依旧保持着那个请的姿势：“还有什么事吗，梅姨？” 她话落片刻，刘月梅才收回了视线。 继而半侧过身体冷冰冰道：“许小姐。” 她说：“少爷不回来，” “代表着你还很安全。” 代表着本家，还不知道她的存在。 第68章 值得 直到入睡前一刻，许妤都没琢磨明白刘月梅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一早，第三节英语课刚上了没几分钟。 老徐突然出现在教室前门：“许妤，” 他先是向讲台上的英语老师点头示意他要找人，再对准了许妤的位置招手：“你出来一下。” 许妤被点名，稀里糊涂地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中走出了教室。 “徐老师。” 她礼貌性地喊了一声门外的老徐。 老徐招着她走到了楼道口才停下，接着转过身，语气轻缓地对许妤道：“我给你说一件事。” “你听了不要慌，等你弟弟到楼下了我会带你们一起过去。” 许妤眼睛微微睁大，不等她发问，老徐便又开口道：“你爸爸今天出了点意外。” “你妈妈那边一个人可能有点扛不住，刚刚医院给我打了电话，我觉得这件事你有知情权。” “我听到的情况是有工人拉着你爸爸跳楼，现在两个人正在都在抢救中，你叔叔和姑姑已经赶过去了，但和你妈妈发生了点争执。” 许妤脑子唰地宕机，脑海里空白一瞬，浑身血液都跟着在刹那间凝固： “什，什么？” 有工人，拉着她爸，跳楼？ “具体的情况还在调查。” 老徐尽量不去刺激许妤：“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先稳住，你的妈妈很需要你。” 许妤抬眼：“徐，徐老师。” 她迈腿，却“咚”地一声摔倒在地。 腿是软的，手是抖的。 老徐忙不迭地凑过去想要扶她。 许妤撑着墙，声音发颤：“等，等一下，等一下——” 她现在站不起来。 她咽了咽嗓子，思绪混乱，膝盖磕在地上的痛勉强拉回了她的理智。 她跪坐在地，目光仍然有些涣散。 老徐蹲在她旁侧，无言地给了她缓冲的时间。 也许是过了几十秒，又或是一两分钟。 许妤的目光逐渐聚焦。 “好，好了，徐老师。” 她五指曲起，指节生硬地硌在墙上。 很痛，但她强迫自己的手臂发力，重新支起了她身体。 “我没事，徐老师。” “我没事。” 许妤扶着墙，指甲里已经陷满了墙粉。 “我妈妈需要我。” 似是在自我安慰，她缓出一口气，撤回了扶墙的手：“徐老师，我们下去。” 老徐没多说，只是在许妤下楼的时候伸了一只手护在许妤身后。 被另一位老师带过来的许愿显然还不知是什么情况。 两人上了老徐的车，许妤直接对许愿道：“爸爸坠楼了。” 许愿瞳孔放大，撑着车后座的双手猛然收紧。 “周家人也在医院。” 不像老徐那样给许愿缓冲的机会，许妤紧紧抓住许愿的手臂：“你听我的，许愿，过会儿我们去了就把妈妈和他们隔开。” “不管他们说什么我们都要稳住。” 在许愿面前，许妤没露出一分慌乱，神色镇定得根本看不出她在楼上乱过心绪。 许愿回过神，扭头看向许妤：“姐——” 他用力点头：“我知道了。” 明明能感受得到他在发抖，但许愿比许妤想象中的还要冷静得多。 老徐稳稳当当地把姐弟俩送到了医院。 抢救还没结束，抢救室外的等待大厅却堵满了拿着摄像机和话筒的人。 许妤和许愿一出电梯，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而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是许正松的孩子！”，原本还算安静的大厅便瞬间沸腾了起来。 那些人朝着走出电梯的三人蜂拥而去。 “请问你们知道你们父亲私吞工人工资的事吗？” “你们父亲平时给你们多少生活费？你们消费是怎样的麻烦说一下？” “你们是青藤的学生？这位是他们的老师？请问两位孩子在校成绩如何？表现怎么样？平时打扮符不符合校园规范？” “你们知道你们父亲和你们奶奶断绝关系的事吗？他说会给你们奶奶八十万，这件事情你们是否知情？” “平时你们和奶奶家的关系是不是不好？你们亲戚都说你们父亲平时就苛待老人家，上周老人家去工厂闹事，你们父亲活生生把老人家气晕了你们知道吗？！” “一个小小的车间主任，哪里来的八十万存款！” “你爸爸平时在家有没有提过有关他工资或者收入的事情——” “你们父亲有没有……” “请回答一下我们的提问…” 乱哄哄的声音交杂在耳边，许妤下意识把许愿拽到了她身后。 前方的闪光灯闪得她眼花缭乱，无数的黑色话筒堵在她脸上，有的甚至戳到了她的眼睛。 “让让，麻烦让一让。” 老徐费力地替姐弟俩阻挡着这群记者的粗鲁的提问，也许是这阵仗太大，旁的医护人员很快带着保安将人拦住。 好不容易从记者的包围圈挤出，护士随之将三人带进了设置了路障的抢救室过道。 嘈杂的混乱蓦然减弱，许妤的心砰砰直跳，她拽着许愿，直直走向了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王芬。 “妈。” 她出声喊道，“妈，我和许愿来了。” 王芬红肿的眼里再次蓄出泪水。 许妤站在她面前，她忍了又忍，压了又压。 最终是伸出两只干瘦的手，死死地抓住了许妤的校服。 “呜……” 她将头抵在许妤腹部，孱弱的肩膀克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从她喉咙发出的哭腔极小，却听得许妤鼻子一酸，眼泪哗地一下流出了眼眶。 许妤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只能死死地捏住拳头，咬着牙，努力憋着呼吸不让自己也抽噎。 聚在过道尽头处的周家三兄妹，扭头看着抢救室前多出的三人，站得又更紧了一些。 “那些人靠谱吗。” 个头最大的周让山掐灭指间的烟，不放心地再看了一眼身后：“许正松家那几个都来了，” 他对周让梅说：“过会儿要是有个谁看出点什么——” “看出什么！” 周让梅狠狠瞪他一眼：“屁大点孩子，王芬是个不中用的，他们能看出什么！” “妈的许妤那坯子聪明得很——” 周让山嘟囔，他一直知道许妤成绩好，成绩好的形象在他脑子里就是聪明人的表现。 “做都做了！你怕的话干脆去死算了！” 周让梅恨铁不成钢，她这个弟弟独占许正松的房子那么多年，好处都让他占完了，现在让他出力，他倒是畏手畏脚！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周让山有些不乐意了，“我就是想问问黑厂那边——” “嘘！” 一直沉默的周让海兀地出声打断他，“别提那两个字！” 周让山给了自己一巴掌：“是是是！我嘴快，我嘴快！” 他动了动站得有些麻的脚，压低了音量：“我就想问问，” “‘那边’收了许正松，真的就能把你们那些债清了？” “什么你们我们的债！你拿那房子去赌的时候你可没分那是你的债！” 周让梅恨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以为你有多干净！” “梅梅！” 周让海皱眉制止了周让梅夹枪带棒的针对，“我们是一家人，现在是合力对外的时候，你说话收着点！” 周让梅翻了个白眼，双手合抱，其实心里比谁都急。 她比谁都怕许正松不能被成功送到黑厂那老板的手里。 关键是周让山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一直搁这儿说说说，简直就是在戳她肺管子，她怎么忍得了！ 周让山是三人里最小的，平时知道他姐脾气不好他不会多惹，但他打小也是被许老太娇纵惯了的，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脾气。 “还不是你家思杰那小子！” 周让梅语气让他非常不悦，他相当不服气地啐了一口口水：“瞒着大家去碰劳什子庄彩！” “有钱全都一个人偷着花了！” “妈的现在倒要我们给他收拾烂摊子！” “你说什么周让山！” 周让梅听不得有谁说她儿子不好，伸手拧住周让山胳膊，声音尖锐：“要不是我儿子，你今天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跟我讲话？！” “你早被地下场的人拉去宰了！” “好了！” 周让海扯开两人：“吵什么吵！” 他沉着脸盯着抢救室那两扇紧闭的门：“那边说了会安排人动手，我们等着就是了！” 周让山捂着自己作痛的胳膊，委屈得很：“不就是在黑色立方给我还了六十万么……他可都上四层了，给我还六十万又怎么了！” “我是他舅舅，他该给我还的！” “你！” 周让梅被他不要脸的态度激得又来了火气，周让海直接一把给她扯到了旁边：“够了！” 他说：“你俩要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欠了钱，就继续大声闹！” 两人顿时收敛了声色。 周让海捏了捏眉心，总算让这两个不省心的弟妹安静了下来。 他转过身，拿出手机仔细地又看了一遍乱码短信。 定了定神。 是的，他妈早就给许正松投保了很多份意外险。 只要等那边下手让许正松陷入假死状态，拿到死亡证明，这份意外险的钱就他们全得！ 黑厂那边默认了这份钱是给他们的！ 黑厂那边，只要许正松这个“供血泵”。 周让海压住眼底的激动，甚至开始祈祷进入手术室里的黑厂医生下手快点。 一个许正松就能抵消他们一家人欠下的五千万债。 还能再给他们留下百万财产。 值啊！ 这可太值了啊！ 第69章 发现 “你爸爸他没有，没有私吞过谁的钱。” “也没有拖欠过工人的工资。” 王芬平复好情绪，一双手紧紧握着许妤的左手：“我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在遗嘱里那么写你爸爸。” 写许正松平时暗地欺压他这个外地人，动不动给他穿小鞋，拿官威压人，晚发拖欠工人工资是常有的事，每个月多多少少还要挑选几个人，让别人‘孝敬’他几千块钱。 他被欺负的次数最多，是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压迫了才会选择和这种恶人同归于尽。 他说，他希望他能用自己的命为大家除害。 许妤镇定下来，越听越不对劲。 “爸爸不可能是这种人。” 坐在王芬左侧的许愿压着声音，撑在膝头的手攥成了拳头。 “那个人的遗嘱在哪里？” 许妤问王芬：“我想看看他完整的遗嘱是怎么写的。” “遗嘱，遗嘱让警察拿走了，他们说要取证。” 有了许妤，王芬似是有了主心骨。 她摸出手机：“我，我当时拍了一张。” 她点开相册，把手机递给许妤，许愿赶紧换到许妤那方坐下。 许妤放大照片，图片里的字迹歪歪扭扭，辨认起来有点困难。 看了没两行，那股违和感又上来了。 “他说爸爸拖欠工资，还随机私吞他人工资，” 许妤把手机往许愿的方向挪了一点，“就当他说的是真的，有人和他一样受过爸爸的‘欺压’。” “那他为什么不联合那些被爸爸‘欺压’过的工人一起反抗。” 许妤不解：“忍受不了爸爸的压迫所以选择同归于尽，为人除害，合着是别的举报路线他都走不通，只有带着爸一起死这一个选择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又通篇只提爸爸的名字，别人为虎作伥不替他伸张正义的事愣是一点儿不写。” 都到了要跳楼的地步，那人却绝口不提帮着爸爸‘欺负’他的人还有哪些？ 许妤蹙眉：“他针对性很强啊。” 完全就是冲着许正松一个人去的。 除此以外，许妤还有其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我记得发工资应该是人事部或者财务部的工作。” “爸爸不过是一个车间主任，难道他们工厂那边还有一人多职的说法？” 许妤的猜测刚出口，王芬便又有些哽咽：“你爸爸是管生产工作的，他不管钱的，不管钱。” 拖欠工资完全是无稽之谈。 “工厂那边没来人吗？” 许妤左右望了望，除了老徐在不远处接电话，就只有周家那三个在尽头不知道嘀嘀咕咕些什么。 “来了，但和警察一齐走了。” 王芬应声。 事发突然，早上她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直接瘫在了工位上。 被同事送过来，上楼便被记者围得晕头转向。 护士说无关人员不让进，她到急救室门口时有很多人，可后来那些人怎么散的，她其实并不太清楚。 她自己都是恍惚的。 周家那三兄妹还不依不饶地扯着她说了好些难听话。 他们说许正松人面兽心，狼心狗肺。 说他欺负家里人就算了，还要去外头欺负别的无辜的人。 她反驳的声音尽数淹没在了记者的追问和凭空的诬陷之中。 莫须有的罪名按在了她丈夫的头上，那些自诩报导真相的记者却无人在乎她的辩解。 他们反复提同一个问题，就是因为她给出了否认的答案。 而他们不想要这个否认的答案。 王芬面容憔悴，看着女儿握着的手机，屏幕里的字句再一次刺痛了她的神经。 她别过头，背也佝偻。 许妤察觉到她的萎靡，把手机递给许愿，无言地拍了拍王芬的背。 她扭头看了一眼她们来时的方向。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记者围在那里。 沉吟片刻，许妤问王芬： “妈，大厅里的那些人在你来之前就到了吗？” 她抬眼看向尽头处的周家三兄妹，又膈应地移开了视线。 “来的时候他们就在了。” 王芬语气疲惫。 许妤抿唇，不对劲的感觉越发强烈。 她想来想去，决定先引导王芬告诉她上周五发生的事情，说不定能听到些什么她不知道的细节。 “那些记者问我们是不是和奶奶断绝了关系。” 她轻声问王芬：“爸爸真那么做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连起来扯不清道不明，但她隐隐觉得有些关联。 偏偏是在王思杰捅了篓子后，许老太来找许正松闹事。 偏偏是许正松找周让山要房子以后，许正松就出了事。 “上周五，你们奶奶去工厂找你们爸爸了。” 事到如今，王芬也不再瞒两个孩子：“她要你们爸爸在担保协议上签字，不签字就跟他断绝关系。” “断绝关系，还得拿出八十万养老费给她。” 王芬抬起手背，蹭了一下眼尾：“你们爸爸签了断绝关系的那张纸。” “他回来跟我说，八十万的话，把你们小叔住的那栋房子拿回来，拿去卖了，要是卖了还不够，他就再找人借一点。” “他说，以后再也不想和周家来往了。” 王芬的声音再度哽咽： “上周我们去房地产估了一下，房子能卖六十万左右。” “我们去找了你小叔，你爸爸让他在这个月内搬走，他，” “他让你爸爸拿一百万来买房。” “不然他不搬。” 王芬捂着脸，那天许正松气得脸红脖子粗，推着周让山让他滚。 她拦不住，周让山又长得壮。 许正松一动手，周让山便一把把许正松从家里推翻在楼道，关门的时候还往许正松身上啐了口水。 “叫你一声大哥，” 关门时，周让山的脸上满是讥讽： “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王芬没把后面发生的这事说给姐弟俩听。 “一百万。” 许妤眸色一沉，她也是低估了周家人不要脸的程度。 那边的老徐接完电话走过来，脸色不太好看。 “许妤，” 似是瞧见了王芬的状态不适合再受打击，老徐思索片刻，打算先给许妤说一声他刚刚接到的消息。 “警察那边已经在遏制与这件事相关的视频传播了，但现在的情况是只能撤掉播放量最高的部分。” “这几天你和你弟弟还是陪着你妈妈，尽量不要离开医院，看到或者听到有什么消息不要放心上，警察会处理的。” “他们会调查清楚的。” 老徐把话说得很委婉，“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让你叔叔他们给你们带过来。” 他没有直接告诉许妤，许正松和工人坠楼这件事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网上舆论几乎全是对许正松的负面攻击。 甚至已经有网民人肉出了他们一家人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包括许妤和许愿的个人信息。 “我爸爸早上才的出事。” 许妤听见老徐的话，第一反应就是奇怪。 太奇怪了。 她甚至和许愿才到医院没多久，怎么网上会出现老徐口中“播放量很高的视频”。 到底是有多高，才会让警察都需要着重告诉老徐这一条消息。 “我爸爸和工人坠楼的这件事有很多人知道了？” 许妤问老徐：“他们是不是都以为我爸爸做了工人遗嘱里写的那些坏事？” 老徐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 看她神色还算冷静，老徐斟酌道：“这几天你妈妈可能会收到一些不太好的电话。” 老徐劝她：“要是可以的话，请你叔叔他们替你妈妈重新办一张卡。” 第70章 警醒 抢救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四点。 得知许正松和工人都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因术后风险高而需要转入icu病房后，许妤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另外一边的周让海却是慌了。 怎么可能！ 许正松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匆忙地想去找寻医生的身影。 不是说好了黑厂会让自己人动手让许正松陷入假死状态的吗！ 他们是反悔了吗？！ 周让海心下一凉，周让梅和周让山也懵了。 “等等！” 看着许正松被推走，周让梅回过神，不敢置信地跟了上去，一下扒开一个推床的护士。 旁边的医护人员眼疾手快地拦住她：“你干什么！” “滚开！” 几乎是周让梅碰到床栏的前一秒，许愿一个箭步过去，猛地用肩膀撞开了周让梅。 他眼看着周让梅被他撞得连连后退，还是周让山上前稳了她一把。 “许愿，你别太过分了！” “她是你小姑！” 周让海一直憋着的情绪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他逮着许愿撞周让梅的这一举动，指着许愿鼻子怒道： “许正松就是这样教你不尊长辈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 “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 许妤冷笑：“对畜生是什么态度，” “对你们就是什么态度。” “你也是！” 周让海听她出声，立马又把手指向了许妤，“一个女孩子家家的！” “净干些欺小骗老的事！踩在弟弟妹妹头上耍威风，你觉得你有多能耐！” “没你们能耐！！” “怎么能有你们能耐！” 攀着许正松病床的王芬猛地扭回头，一向温柔软弱的女人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她死死地盯着周让海，即便眼里有泪，却还是冲对面对着她孩子摆架子的男人破音道： “别拿你的脏手指我的孩子！” “我恶心！” “周让海！你们一家人都让我感到恶心。” 她情绪失了控：“滚！” “你们都给我滚！” 她浑身是刺，喊完这几句话，瘦小的身体颤抖个不停。 许妤连忙过去搂住她：“我们先去看爸爸。” 医护人员刚刚已经趁机把人推走了。 王芬听进去许妤的话，胸口起伏，伸手拉住立在前方的许愿：“走，我们走。” 夹在中间的老徐手足无措一阵，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发现他方才貌似给许妤说了有些不太适合的建议。 许妤他们，好像和她叔叔那几人关系不太好啊。 他有些讪讪地收回了想要劝架的手，装作没事发生一样抓了一把空气。 然后赶紧转身，跟上走远的王芬娘仨。 “哥！” 走廊重新变得空荡，周让梅喊了一声周让海，还是不敢接受眼前的事实。 “他没死！” 她感觉自己快疯了，“他怎么没死！” 黑厂那边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让山见状不妙，开始甩锅：“我只是听你们的帮你们找了人，钱也是你们出的，跟我没关系哈。” “我就是个传话的——哎哟！” 周让梅伸手拧住他的耳朵：“你躲得掉？！只要他能张口，我们就都得死！” 周让海面色阴沉，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掏出了手机再一次点开了那个乱码短信。 黑厂来的短信就是这么写的。 说的就是医院这边有他们的人，他们会亲自下手。 “哥！” 周让梅看他动作，立马跟看到了救星似的扑过来抓住他，“他们有没有给你发新的消息？” 周让海刚要摇头，握在手里的手机便忽地震动了一下。 【情况有变，icu室动手】 接而再一下。 【务必阻止许正松的家人筹钱支付治疗费用】 “哈！” 周让海的表情在刹那间由阴转晴，“哈哈！” 他倏然扯开了笑。 是啊！他怎么忘了。 他那亲爱的大哥。 是个还在住出租屋的穷光蛋啊！ …… 守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的几人同样等到了护士催缴的通知。 “如果月底之前不能缴清费用，医院会停止对许正松先生的治疗。” 一时间，王芬的心如坠冰窖。 这么些年，家里根本没存下多少钱。 算上许正松这两个月拿给她的工资，她手上一共只有三万块的存款。 许愿倒是下意识看了许妤一眼，后者回以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他先问护士：“我们需要缴多少费用？” 护士告诉他：“具体明细你们可以去收费室查问。” 护士一走，老徐连忙过去给他们出主意：“有医保的话可以报销一部分治疗费用的，实在不够可以问问社区能不能帮忙众筹，还有一些正规渠道的贷款……” 许妤一一记了下来。 “谢谢你，徐老师。” 她真心实意地朝老徐鞠了一躬。 老徐放下学校的工作陪了她们一天，处处帮忙连口水都没喝上，现在老徐要走，她赶紧跟上去，想着至少下去给他买一瓶水：“我送您。” “不用！你在这儿！” 老徐制止她：“那边儿人还堵着呢！” 那些记者也不嫌累，走哪儿他们跟哪儿。 许妤一下站住。 老徐还冲她挥手：“回去，陪陪你妈妈。” “我明天去给你们问问贷款的事。” 许妤重重点头：“谢谢您。” 她转身跑回了王芬和许愿身边。 在王芬上厕所间隙，姐弟俩默契地凑到了角落商量。 “姐，咱们的钱不够。” 许愿先开了口，“抢救费就四十七万，icu还要预缴八万。” 而且刚刚听那个主刀手术医生说，他爸后续还要做几次大手术，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后续治疗的费用上百万是肯定的。 因为许正松的血型太过罕见，动手术的话，大部分的费用都是花在了备用血袋上面。 “没事，” 许妤安慰他：“徐老师说了那么多法子，总会有一条行得通的。” “现在主要得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先把我们的钱提出来支付爸爸的一部分费用。” 她瞥了一眼从拐角处冒出来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示意许愿先打住：“你刚刚有没有听到护士在说，” “爸爸的主刀医生是临时换的。” 她莫名生出了几分警惕，看着那个带着护士进入重症监护室的白衣男子，直觉非常陌生。 “听到了，她们说给爸做手术的是主任。” 因为他爸血型特殊，所以才临时换了经验更老道的医生上阵。 许妤走回去，隔着玻璃挡板看向里面。 那人换了工作服，和护士站在许正松床边，似是在查看许正松的情况。 难道是她想多了？ “怎么了？” 许愿看她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也跟着往里瞅了一眼。 什么都没瞅出来。 “没什么。” 许妤站在原地，摇头。 而后忽地定住。 她突然想起了下午周让梅有些失态的表现。 周让梅，好像很惊讶她爸还活着。 接着，宋泽川那晚对她说过的话悄然回荡在她脑海： ‘有的庄彩会特别指定担保人，要求玩家让那个特定的人去替他背黑锅。’ ‘庄彩和借贷不会管谁是债务人谁是担保人。’ ‘一个找不到，那另一个就是替死鬼。’ ‘许妤，你父亲是rh阴性血。’ ‘他的价值，比周家人高得多。’ 特别指定，替死鬼—— 许妤惊出一身冷汗。 不，不是她想多了。 周让梅她们已经处在负债的节点了。 她猛地转头，伸手扒在门上。 跳楼。 意外。 她脑子嗡嗡。 又和原文的剧情重合上了。 第71章 小伙伴的行动 事情恶化的速度是许妤始料不及的。 一夜之间，他们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记者围堵了大厅，医院楼底还有若干自发联合的群众做了横幅喊话，要医院拒绝救治许正松。 昨晚后半夜，王芬的手机直接被无数未知号码打爆，接通的每一个电话都是难以入耳的咒骂和侮辱。 许妤取出了王芬手机的电话卡，她妈面上不说，背地却在厕所隔间偷偷哭了好几回。 “姐，我手机还在家里。” 看着窗下轮番上阵抗议的人，许愿从初始的不知所措已经变得有些麻木。 “等警察来了再说。” 许妤坐在椅子上，一夜未眠。 不是没动过从大厅内邀请一位记者做一个专门报导的心思，只是昨晚来的警察让他们稍安勿躁，局里已经成立了专门的小组来调查这件事，在找到足够证据之前，他们希望许妤几人能够耐心等待，不要轻举妄动，以免节外生枝。 所以，她现在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许妤坐久了，站起来看了一眼守在门外的警察。 情况特殊，警方联系医院专门给三人安排了一间病房留宿，说是保障他们的人身安全，实则也在限制他们的活动范围。 昨晚许愿只在沙发上蜷着眯了一小会儿就醒了，王芬却是今早七点才被她哄着去床上睡的。 许妤眼里满布红血丝。 她想了一晚上，越想越觉得茫然。 她一直在避免走原主的老路。 可冥冥之中，她所做的一切仿佛还是会 回归到原点。 比如她仍然和宋泽川扯上了关系，比如李月摔下楼梯、要她顶替角色的意外。 又比如周家人依旧把担保的算盘打在了许正松头上，以及许正松昨天的坠楼。 即便这些事的发生的原因或者过程有所变化，但这些事在书里存在过，所以它们好像就这么顺着进度，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而她阻止不了这些剧情的出现。 许妤又走回了椅子前坐下。 所以呢，下一个节点会出现在哪里。 是许正松的死亡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许妤扯了扯嘴角。 她在瞎想什么。 自己吓自己。 …… 可现实一直在往着许妤瞎想的方向发展。 在她们沉默等待的时候。 周让海带着许若英开了一场直播，一场哭诉许正松‘劣迹斑斑’的直播。 真相如何已经没人在意了。 人们只相信他们听到看到的事实。 网络舆论不减反增。 工厂那边给出的许正松只是车间主任的声明，居然也能被倒打一耙，处处有人指责他们为挽救公司名誉包庇真凶，和许正松同流合污。 为许正松发声的几个领导无端受到了网暴。 替她们寻求资金支援的老徐也被牵连。 包括在网上替许妤奋力争辩的张豪，也有同村的村民跑到他家门口，不分青红皂白便对着他一通指点。 “没爹妈教养的娃，净跟着坏人干坏事！” “你爷奶养你容易吗！你还帮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说话！” 陈小棠回到家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边哭一边关私信，关掉私信后又继续一条一条举报那些传播许妤私人信息和辱骂许妤的评论。 杨文舟放学坐大巴，眼睛不离手机分毫，呕了一路打字还打得飞起，看得旁边的乘客都劝他手机瘾别这么大。 他一刻不停地把工厂声明以及自己的各种分析贴在一起发在各个平台，谁骂他他直接怒怼人三千里。 其中就属赵宁柯知道消息得最晚，他周天早上打工的时候才听见客人的手机里播放的视频内容。 在客人出言骂许妤一家的时候，他一脚踢开了客人屁股下的凳子。 “抱歉，脚滑。” 他的解释，得到了老板通情达理地炒鱿鱼。 骑着小电驴直冲地下场，赵宁柯一通电话打给赵居南：“哥，借我几个人。” 警察是最靠不住的玩意儿。 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他带人冲翻堵在医院的那堆无知群众。 所以当他被他认为的那堆无知群众扯得衣服都烂了的时候，赵宁柯又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再给我点人。” 他第二通电话打过去，得到了赵居南的无情拒绝： “当我是慈善家啊？要人找你爸去。” “啧，他不是我爸。” “不是你爸你喊我哥，少攀亲戚，滚。” 赵宁柯：“……” 他挠挠刺刺的头，旁边五大三粗的三个男人还心有余悸地问他，“还来人吗，不来人我们可就走了啊。” 他叉着腰，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漏风的布条条，摆手：“走。” 他第一次去了地下场的北面私宅。 足足等了三个小时，才等到那个男人来见他。 “给我两百万。” 他烦躁地插着兜，语气不善。 面前那张和他有三分像的脸皮肉不笑，浑身都充斥着久经磨砺的沧桑。 阴桀的目光扫视过来，男人语气冷漠：“你求人，就是这种态度。” “少废话，给不给。” 赵宁柯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呵。” 男人转动手边的杯盏：“离开那个女人，回来这里。” 他说：“你要什么都可以。” “吗的傻逼。” 赵宁柯转身就走。 他无人可找，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廊道里转悠半晌，最后还是只有拿出手机给赵居南打电话。 “本家在哪儿。” 他知道的有能力摆平这场风波的人，除了赵明怀这个血缘上能称作是他父亲的男人。 便只剩宋泽川了。 “你疯了？” 赵居南听他这么一问，愣了一愣。 接而他在实验室内取下护目镜，慎重地劝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道：“虽然我知道你性取向有点问题。” “但你咋还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呢？” “诶我告诉你啊，你可别打宋泽川的主意，他性取向正常着呢，上次来我办公室他还带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赵宁柯打断他，怎么赵居南也跟赵居勉那个傻逼一样脑补戏这么多。 “哦，不好意思。” 赵居南一拍脑壳：“忘了你有对象了。” 他转而开始叨叨：“不过我也是说啊，你那个对象真也不靠谱，哪儿有天天问你要钱——” 赵宁柯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原地站了小会儿，他转身重新推开了书房的门。 “给我两百万。” 他对赵明怀说：“我毕业回来。” 坐在沙发上喝茶的中年男人闻言挑眉。 “总得，先表现一下你的诚意。” 他轻抿一口茶水。 “什么时候把擂场的人打下去。” “钱就什么时候打到你的卡里。” 第72章 转机 许正松事发第四天，警察厅发布了一条官方通告。 一条上线不足一分钟便被撤销了的通告。 通告内容，承认工人遗嘱所言属实。 不等网民的愤怒冲破医院防线，警方又迅速发布出新的澄清，澄清刚才的消息纯属误发。 澄清调查还在进行中，目前为止并没有具体证据能证明许正松压迫劳工。 可这已经不能服众了。 连许妤看见网传截图的通告后都恍惚了大半天。 怎么会出现这种失误。 偏偏是在风口浪尖的时候，又出现了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们往深渊边缘再推了一把。 护士第二次来提醒她们缴费，但王芬现有的三万块钱只够抵许正松住icu的费。 许妤一直没有等到老徐。 而另一边。 被学校强行安排休假的老徐，白日到处咨询资金支援渠道，咨询完给王芬打电话，得到的却是用户已关机的回应。 去医院，还没到楼底就有人认出了他的车。 晚上回家，家门被泼了红色油漆。 他给警方打过电话，警方那边正因一个警员的失误而忙得焦头烂额。 他自然是看到了周让海的直播，也看到了那条被撤回的通告。 忧虑更甚。 …… 周一晚上。 许妤向警员申请回家，第二天早上才得到批准。 “我跟你一起去。” 许愿想要跟着她，许妤却让他留下陪着王芬。 “我拿些衣服和手机就回来。” 她和两位陪同警员出了走廊，在医院里还好，只有记者不停地拍她不停地提问。 但一出医院，那些还在抗议的人们，便从各个方向朝她砸来了鸡蛋和烂菜叶子。 “杀人犯的女儿！！去死！” “小小年纪连自己的妹妹都欺负！没人性的家伙！” “吸别人的血吸得舒服吗！” “你爸怎么还敢活着！你怎么还有脸出来！” “你们怎么还不跟着你爸一块儿去死！” “去死！去给那些工人赔罪！” “……” 许妤满身狼狈地坐进警车，而那些人还扒着车门，拍着车窗对她百般辱骂。 她坐在后座，抬手用力地擦了一把脸。 没憋住的眼泪混着黏糊糊的鸡蛋液，一下被她抹开。 她才不会认这该死的命。 她是阻止不了剧情的发生。 但她一定要改变发生的过程。 回到小区五楼，入眼的家门坑坑洼洼，门上粘着不明物体，恶臭一直弥漫在空中。 靠门的楼道边还摆着众多花圈和死耗子。 楼梯上落着的小卡片上写满了恶毒的字眼，许妤捏紧拳头，掏出了钥匙开门。 她先是胡乱用水冲洗了一遍头发和脸，才回房间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在兜里装了点钱。 收拾好王芬和许愿的衣物，许妤揣着手机把袋子提给了其中一位李姓警员：“麻烦您先把这个送去医院。” “你要做什么？” 另一位刘警员蹙眉，“特殊时期，你得和我们一起回去。” “我想去社区问问有没有什么途径筹钱，还想去银行咨询一下怎么贷款。” 许妤平静道：“我爸爸的治疗费用不够，医院催缴，我想赶紧筹钱。” 接过袋子的李警员表示理解：“我们陪你去比较安全。” “去什么去。” 那个发问的刘警员话里带了偏颇：“你爸的事闹这么大，上面说了要你们等着，不要自以为是节外生枝！” “怎么听不懂人话，是还嫌惹的祸不够大吗！” “哎，” 李警员伸手拦他，“你对人家小姑娘凶什么凶！” 许妤抬眼盯着那人：“还有五天就到一月了。” 医院让他们月底前缴清手术费：“我爸爸出事四天，你们连一句声明都没有。” “昨天还误发了那则通告。” 她压着委屈，问刘警员：“你们让我们等，” “是要等着我们缴不了费，等着医院拒绝对我爸的治疗。” “你们是要等着我爸死，才满意吗。” “哎你，” 李警员示意她话别这么冲，“我们已经成立了专门的小组在调查这件事了，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许妤咽了咽嗓子：“我知道。” 她说：“我只是想问问筹钱的办法，没有要添麻烦的意思。” “哼！你现在就是在添麻烦！” 刘警员嗤声，“是还没被鸡蛋和烂菜叶砸够吗！” “赶紧的！跟我们回医院！” “少在外面惹是生非！让你等你就等！哪里来这么多借口！” 他伸手就要去拽许妤的胳膊，却被许妤一把躲开。 许妤后退两步，望向他：“那你去给我问有什么途径筹钱。” “问什么问！” 刘警员没抓到她，显然有些羞恼：“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爸干的那些事晚一点承认是对你们好！” “等风头过去了！他死了也就没人计较这些事了！” “我爸没有干那些事！” 许妤一边反驳，一边退得更远。 这个人有问题。 脑内警铃大作，许妤喊道：“你回去医院！我要李警官陪我去问！” “哎哎！” 李警员拦住想要冲过去的同事，“你先回医院，” “你先回医院！我陪她去社区银行走一趟！” “她会惹事的！” 刘警员面红耳赤地指着许妤，“工厂那边已经有其他工人作证了！她爸不止苛待了跳楼的那个！” “你胡说！” 许妤控制不住地酸了鼻子，“我爸不是那种人。” “哎你冷静点，冷静点！” 李警员一脸为难，“这样，你先把衣服给她妈妈弟弟送过去。” “他们是一家人。” 他压低音量在刘远耳边道，“做了坏事的是许正松，她是无辜的。” 刘远深深呼出一口气，抓过他手里的袋子转身，“一个小时，我来银行接你们。” “是是是，远哥开车慢点。” 送走刘远，李警员转而去安慰许妤：“你带个帽子口罩，我陪你去问问。” 许妤依言照做。 他们先是去了社区，只不过许妤还没走上台阶，李警员便几步过去，冲前台人员出示了他的工作证，再低声道：“警察，我陪同你们社区人员许正松的女儿许妤来问一下，有没有什么筹款的渠道。” “许正松的女儿？许妤？！” 其中一位社区阿姨是个嗓门大的，一听完他说的话，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许妤身上。 “要给他筹款？！” 阿姨惊疑。 许妤瞳孔微缩，身体一僵。 等，等等。 这人。 她抬眸看向李警员的背影，忽地感觉自己方才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她收回上台阶的脚，转头就跑。 李警员听到动静，扭头看见她瞬间消失在视野的身影，心底暗骂了一句该死。 妈的，这管不嘴的烂婆娘！ 他本来是想提前告知一下社区人员许妤的身份，让这些人阻挠许妤筹钱。 结果这女人居然直接喊出来了！ 还让许妤察觉到了异样？！ 他拔腿追了出去。 “该死！” 许妤甩了他老远，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叔叔，去白鸽基金会！” 上车的许妤心脏怦怦直跳，她不安地看着那个朝她冲来的制服男人，“叔叔，我赶时间！” “好嘞小妹！坐稳哈！” 司机得到‘赶时间’的指令，握住方向盘猛踩油门，嗖地一下，车子飙飞。 惯性使然，许妤一个没注意，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司机的驾驶座后。 她捂着被撞痛的脑门，声儿都没出。 堪比王城车技的出租车司机一路狂飙。 踩点过红绿灯，见缝超别人车。 最后停在白鸽集团大门口，他还好心地给许妤抹了个零：“收你四十，小妹儿。” 许妤付了车费，下车时还有些踉跄。 “你好，” 她爬上三楼，小跑到前台：“我想找龙宇先生。” “请问您有预约吗？” 前台小姐姐和善地问她，并没有因为她遮了头脸而有区别对待。 “……没有。” 许妤收紧了手指，“不找他也行，我想问一下基金会的资助条件，或者有没有什么贷款的渠道？” 小姐姐站起来：“是这样的，我们基金会的资助名额每年都会下放到各个医院，” “如果是经济特别困难，而个人又是对社会具有一定贡献价值的病人，医院是会主动通知家属填写资助信息的。” “当然了，如果您的情况比较紧急，可以自主向医院提出申请填表，等评估通过就能得到白鸽的资助了。” 她双手交握：“现在您可以先告诉我具体医院名称，我来帮您查询对应医院还有没有资助名额。” “第二人民医院。” 许妤连忙道，“我想查一下第二人民医院还有没有资助名额。” “好的，请您稍——”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跑到这里来使唤你做事了啊，小雪。” 一道不羁的男声猝不及防地响起，前台小姐姐的笑容明显一僵。 “这得是有多见不得人，连脸都不敢露出来。” “这种人你也敢给她查名额？” 男子语调轻佻： “万一是哪里来的穷酸玩意儿，知道咱基金会资助待遇好，就想胡搅蛮缠让你给她名额怎么办？” 他的声音越靠越近：“小雪，最近心思不轨的人太多了。” “你太单纯了啊。” 被他唤为小雪的小姐姐僵硬笑笑：“您说笑了，宋总。” “这是我的职责。” “啊！对！就这么叫我。” 男子充耳不闻她的解释，自顾沉浸在容雪对他的称呼之中。 “宋总，宋总。小雪，你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 许妤默不作声地让开了一点距离。 这声音，不是宋泽川。 但还没等她猜测这人是不是和宋泽川有什么关系，头顶的帽子旋即被一把掀开。 “让我看看你是什么奇怪玩意儿！” 夹在帽子里的头发跟着被扯痛，许妤啊了一声，转身伸出手想要去抓她的帽子。 下一秒，她的口罩也被人粗鲁地扯掉。 “哈！” 视野大亮，呼吸也倏然通畅。 “是你！” 那个扯下她口罩的男人似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立马松手将手里的帽子丢在地上。 “小雪，我就说现在心思不轨的人太多了。” 他团转打量了一圈许妤。 “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坠楼案，” “欺压工人的许正松——” “是你父亲？” 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周前他从本家过来接手白鸽，还没把宋泽川原来安排的人调动完全，许正松的事就闹了出来。 上网看见评论区有人问许正松家住址的评论，他立马又花了万把块，把许正松家里其他人的信息都搞到了手，然后反手把信息挂了出去。 他最喜欢煽风点火看热闹，搅浑水于他而言，仅仅是一种相当低廉但能为他提供超量情绪价值的乐子。 别人死活与他无关，只要他看得开心就行。 “让我想想——” 他的眉毛高高挑起：“你就是那个，恶心人的平民的女儿？” “哈！你不会想来给你父亲这种阴沟里的蛆申请资助？” “哈！” 他踩着黑得锃亮的皮鞋，昂着下巴：“你当白鸽是什么地方？” “像你爸这种恶贯满盈的贱人，” “也配得到白鸽的资助？” 他话音落罢，周围原本还在各忙各的工作人员忽然噤声。 视线齐齐下移。 连前台后的容雪都赶紧低头，站直了身体。 唯有捂着脑袋一侧的许妤咬紧牙，目光定定地盯着不远处从电梯走出来的修长身影。 “哈！是！” 而在她前方，那个感觉充分替公司展示了地位的男人还摊起了手，“我说得是不是没错？！” 他自我感觉良好，丝毫没察觉到气氛的变化。 反而上前一步，继续恶劣地对许妤道：“像你这种贱人的女儿——” “你也配站在这里？” “你都敢站在这里，” 熟悉的声线冷不丁响起，惊得说话的男人鸡皮疙瘩顿起。 嚣张的气焰恍若被猛地泼了一盆冷水，他没来得及收敛的表情卡在脸上，看上去相当滑稽。 他甚至不敢扭头去确认说话人是不是他脑子想的那个人。 “她为什么不配。” 冷冰冰的音色再度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里。 宋泽川一步一步，走到了许妤面前。 “哭什么。” 他看见了她发红的眼眶。 气压极低，面色更阴沉了几分。 “杀了他们就好了。” 第73章 说不清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只是在听到宋泽川声音的那一瞬间，眼泪就不听使唤地涌了出来。 明明她是没有事的。 是宋泽川偏偏要在这种时候对她说话。 十天没见。 他一出现，语气却这么凶，说的话又这么可怕。 许妤抽噎了一下，清晰的视线止不住地被眼泪模糊。 她抬手，两只手的手背都抹不干她湿漉漉的脸。 似是耗子见了猫，旁边看清了身后人是谁的男人已经陷入了萎靡：“宋，宋泽川……” 宋泽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爷爷不是让他来接手白鸽了吗？！ 爷爷不是把白鸽给他了吗？！ 为什么宋泽川还会回来？！ 宋泽川现在不该是在本家吗？！ “蒋青。” 宋泽川视线短暂地从许妤脸上挪开，看向宋荣越的眼里闪过几分不耐。 “带他下去，干净点。” 从头到尾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男人应声：“是，少爷。” “什，什么！” 蒋青！ “爷爷把蒋青给你了？！” 宋荣越上牙磕下牙，看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男人，宛如看见了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蒋青可是本家最听宋濂德话的狗。 也是宋濂德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在本家，连他大伯都得让蒋青三分薄面。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蒋青会跟着宋泽川出现！ 他对上宋泽川寒意森森的眼，忽地感觉后背发凉。 宋泽川刚刚说的那句干净点—— “请。” 走至他面前，接近一米九的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连一句称呼都不带。 宋荣越喉结一滚，不，不会的。 他爸爸好歹也是宋家二少，宋泽川不敢动他的。 他不敢的。 “宋，宋泽川。” 面对着这个比他还小了六岁的堂弟，宋荣越每次看见宋泽川都忍不住夹起尾巴。 但他此刻还想挣扎，“爷，爷爷让我来，接手白鸽。” “你不能，” 不能赶他走。 是爷爷让他来的。 “喂，蒋青，” 宋荣越有些迫切地想寻求证明，“那天你在的，你就在爷爷旁边。” “爷爷是说过让我过来的，你听见了的。” 他眼露期盼。 但蒋青依然面无表情：“请。” 宋荣越的心一下沉到了底。 他咽了咽嗓子，环视一眼厅内的所有人。 目光猛地定在了许妤身上。 对了！宋泽川是在帮她说话！ 他可以求她让宋泽川放过他！ “我道歉！弟弟！”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宋荣越突然大声道：“我道歉！我刚刚说错话了弟弟！” 他立马朝着许妤跪下，哐哐磕头：“我错了许小姐！请你原谅我，我真的错了！” 当着厅内所有人的面，宋荣越开始扇自己巴掌：“对不起！对不起！” “我才是贱人！我才是厕所里的蛆！” “求求你许小姐，求求你让宋——” 话没说完，蒋青一手刀劈晕了这个在大厅出丑的男人。 果然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在公开场合丢人现眼，自甘下贱，他根本没考虑过宋家的脸面。 蒋青单手拎起晕过去的宋荣越，向宋泽川低头道：“抱歉，少爷。” 刚刚听见宋荣越认错，他还以为后者会体面一点道歉，好歹挽回一下基金会的颜面。 没想到宋荣越表现得这么过头。 再晚一秒，他怕是要让宋泽川落人口舌，给别人留下话柄。 “好好送他。” 宋泽川凉声道。 蒋青头更低了一些，带着人往基金会里面走去。 没往电梯那方离开，而是还留在公司。 蒋青的举动看在众人眼里，只当他是阻止宋荣越丢公司的脸，单独把人带去休息室安置罢了。 而知道内情的容雪却清楚。 那条道还通向地下车库。 既然宋泽川回来了，身边还多了一个宋老爷子的得力臂膀。 那么，宋荣越就是一枚弃子。 被蒋青带走的人非死即残，容雪敛目。 看来，本家真是要变天了。 而变天的风，吹向的是她眼前的这位少年。 “让龙宇来办公室见我。” “好的，宋总。” 容雪恭敬应声，末尾的称呼比方才叫宋荣越时真心不少。 不等她拿起桌上的手机，耳边便再次传入了宋泽川的命令： “过来。” 不同于上一秒跟她说话时的语气，宋泽川这一次开口，声音里明显多了几分温度。 容雪微惊，还以为宋泽川是在叫她。 结果抬眼才发现宋泽川的目光直直定在许妤身上。 他是在对许妤说话。 容雪反应过来，立马按耐住心里冒出的蠢蠢欲动的吃瓜念头，赶紧拿起手机走到一边给龙宇打电话。 已经冷静了不少的许妤仍然有些小幅度的哽咽，听见宋泽川叫她过去，她也顾不得其他，开口一抽一抽地对宋泽川道：“我，我爸爸，我爸爸他没有，” “没有做，做那些事。” 似是小学生受了委屈又看到了家长一般，许妤冲宋泽川告状：“他们，他们打电话，骂，骂我们。” “我今天，” 她控制不住自己想哭的情绪，话说到一半，脑子尽用在了憋哭那一处。 她在“今天”之后顿了半晌，再次出声的话里一点逻辑都没有：“他们砸我，” “鸡蛋淌我眼睛了，还有菜。” “我眼睛痛，头也痛，脸也痛。” “他们扯我头发和衣服。” 许妤压着哭腔：“没有人帮我。” “他们不要我给爸爸筹钱。” 她想起了医院等待区的记者，想起了那些让她睁不开眼的闪光灯。 她想起了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想起了刘警员和李警员的阻挠。 电话里的咒骂，不明真相让她去死的呐喊，还有家门口的花圈，死耗子，以及小卡片上恶毒的字眼。 “我害怕。” 她终于哭出了声。 “宋泽川，我害怕。” 这几天不敢在王芬和许愿面前流露的软弱，在这一刻，她通通告诉给了宋泽川。 “我害怕。” 她抽噎得不成样子，积压的情绪宛如流水一般往外淌着。 宋泽川抬起右手，食指轻轻蹭掉了她滑落出眼眶的泪珠。 “我知道了。” 眸中寒意在许妤朝着自己靠近的时候便一点点消融，宋泽川收回手，温凉湿润的触感还粘附在他指侧。 他垂下眼睑，又应了一遍： “许妤，我都知道了。” 第74章 中间过程 一小时后，开着车找了几家银行都没找到人影的刘警员纳闷地听着手机里“无人接听”的电子女音，独自嘟囔：“怎么不接电话。” 别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蹙着眉头，李勇那家伙护得住那个倔得像驴一样的小姑娘么。 昨天看见局里那个撤销的通告后，他也觉得奇怪过。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这样的失误。 结果今天一来医院，李勇便把他拉到了角落告诉他，上级来了电话，让他们先稳住王芬娘仨。 说昨天撤掉的通告是真的，小组找到了许正松压迫工人确切的证据，而且有新的工人站出来当了证人。 只不过这些都是许正松一个人干的事，他家里人不知情。 本来局里决定要把真相公之于众，但上级经过讨论，觉得这次事情影响太大，公布消息后王芬他们只会受到更大的攻击和伤害。 民愤难平，所以上级要他们等着缓和事态，至少在工人清醒之前，王芬几人最好呆在医院。 然而发布消息的人员搞错了新旧通告，不小心便发了原通告出去。 “领导也是在帮她们啊。” 李勇面露惋惜：“其实也是，听说她们娘仨日子过得挺艰难的，基本上是王芬一个人在养俩孩子。” “她一个超市保洁，一个月工资才一千出头，前几天护士来催缴费用，她这么多年，才存下了三万块钱。” “一下子全给许正松交进去了！” 李勇摊手：“你说这许正松，算什么男人！” “平时一个人逍遥享福，亏待家里老婆孩子，现在出事，倒还要让他家里人挨骂，拖累人家。” “你看他老婆哭成那样，他两个孩子年纪又小，都还没成年！” “外面的人骂那么难听，简直遭罪啊！” 刘远听得有气，对李勇的话不疑有他。 “呸！” 他眼露些微怒意：“许正松真他妈的不是个玩意儿。” “糟蹋人的人渣！” “谁说不是啊！” 李勇迎合一句，接着感慨： “要我说，还不如别救了，医药费那么高，完全就是给他家里人再添负担。” “他要是死了，还算是给这孩子老婆积德。” “人死了，风头过去了，谁还会计较他家里人怎么样。” 李勇说：“昨晚这小姑娘要回家，今早领导批了。” “我看啊，她是想出去筹钱救她爸呢！” “这几天我也是瞧清楚了，这孩子倔着呢，她妈她弟都哭过，就她一个人犟着不信外头说的，愣是觉得那些人冤枉她爸。” “造孽啊——” 李勇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还叹出了一口气。 头脑简单的刘远登时在这口气里脑补出了娘仨负债累累，一辈子都背着骂名的惨状。 “救了许正松，她们得赔上一辈子。” 李勇再添一把火：“我宁愿当一个被她恨一辈子的刽子手，也不想让这娘仨再给许正松拖累了去。” “远哥，我只跟你说啊，你别觉得我心狠。” “要是今天这姑娘想去借钱，我怎么也得拦她一把。” “没有许正松，她们的日子好歹能好过些。” 刘远把这些话都听进去了。 所以当听见许妤说要出去问筹钱的法子后，他第一反应就是要阻止这不清醒的小姑娘做这种毁她自个儿人生的事。 他说话一向直，也难听，呆警局里十多年了，别的能力不及他的都升了官，就他一个人还在原位干事。 上头说他的脾气和说话方式容易误事，他想改，但就是改不掉。 今天李勇那么一说，他的脑子便反复回荡着一句话：宁愿当一个被她恨一辈子的刽子手，也不能让他们再被许正松拖累。 哎！ 他当时应该跟着李勇一起去的！ 刘远再次拨打了李勇的电话，心里十分后悔：他说话是难听，但他也抗揍啊。 万一路上有哪个脾气冲的认出了许妤，他好歹能在旁边护一下许妤！ 今早出医院的时候，那小姑娘被砸得老惨了。 虽然他和李勇也没好到哪儿去，可是他至少没让那些人把许妤撕了去了！ 刘远又换了个路线找银行，心里难得骂了李勇八遍不靠谱。 而被他骂的李勇，此刻刚被人压进白鸽最高楼的一间办公室内。 坐在沙发一侧的宋泽川单手撑头，另一只手握着平板，在人进门以后，眼都没有抬过一回。 他盯着屏幕上的信息，已经摸清了许正松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黑厂联合周家人，商量定了用许正松去抵周家人欠的债。 黑厂那边费了不小力气。 不管是诬陷许正松的那个工人，还是行动受阻的医院医生，黑厂都担了风险下了血本。 他们甚至动用了安插在警方的卧底来煽动舆论。 这么想得到许正松。 宋泽川手指敲着平板边缘，淡声道： “魏家那位，之前在你们这里买了两个人。” “两个都不够他活的么。” 跪在地上的李勇身体一僵，来不及否认，便听宋泽川又道：“活得这么困难。” “不如早点死了好。” 他掀起眼皮，眸中一片平静：“至于你么。” “喂狗，倒也勉强。” 假传上级指示，无中生有，虚构事实。 还通风报信，和另一个卧底演了一出误发通告的好戏。 想起许妤对他说的那句“没有人帮我”，宋泽川眸色渐深。 那个刘远也是个蠢的。 他不过离开了几天，许妤居然就被欺负成了这样。 宋泽川捏捏眉心，他已经很久没合眼了。 实际上，许正松出事第二天，龙宇就往本家打了一通电话。 那时他还在为自己的疏忽买单。 宋濂德在他回本家的第五天，给他上了一课： “有谁能证明我说过你拿下东园的修筑权就会放你离开？” “即便我真的说过那句话，那又怎样？” “我们没有签订协议，你拿不出任何实际证据。” “空口无凭，就算我们有血缘关系，我照样可以翻脸不认。” “呆着，在这里。” 宋濂德笑他：“欺骗是人的本能，承诺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想要别人回应你的约定，总得拿出让他们无法否认的证据。” 他说：“泽川，人性本恶，你永远没法揣测未来会发生什么。” “但协议的存在。” “至少能让你在别人违约时，有正当理由，用你的方式处理掉他。” 所以第二次，宋泽川拟定了一份协议。 “宋成隽弄丢的股份，我会给您拿回来。” “拿回来的那天，白鸽还我。” “我要回去。” 他深知他提出的条件对宋濂德极具吸引力。 “还有关衡，” 宋泽川强调：“他要跟我一起回去。” 只是他没想到，宋濂德签下字的第二天，许正松就出了事。 …… 事发第五天，他才把股份转让合同拿到了手。 今早九点离开本家，宋泽川在飞机看完了许妤手表视角的所有监控，以及与这件事相关的各种报导。 关衡早知道了这件事，只不过被本家关起来了啥也做不了，天天干呆在房间里看新闻，急得嘴上都长了两个泡。 被放出来以后，他一见宋泽川，顿时老泪纵横：“少爷！” 宋泽川点头，面无表情地吩咐关衡去坐本家安排的车。 他忘了让人给关衡买机票。 中午一下飞机，他便看见许妤逃上了出租车，给司机说要去白鸽基金会。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 她还是知道哪里是安全的。 带着蒋青赶到基金会大厅，宋泽川取下耳机，一字不落地听完了宋荣越羞辱许妤的全部言语。 站在前台前方的许妤看见了他，也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 他看不懂她眼里的情绪，只知道她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过得不比他好。 甚至比他还糟糕。 所以在许妤眼泪涌出眼眶的那一刻。 他的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 要把那些欺负过许妤的人，都杀了。 第75章 结果 “少爷，处理这几个人，我需要通知家主。” 凌晨三点，蒋青出现在了宋泽川的办公室。 他浑身都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推门而入后，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 闭目敛神的宋泽川缓了几秒才睁眼，眸底难掩倦意。 回到白鸽，他先是把龙宇调回了工位，让龙宇去联络处理媒体那边的舆论，接着亲自去了许正松的工厂，警察局和黑厂。 许妤被他送回医院的时候，提过一句想跟他一起去的请求。 不过在他告诉她“你现在不适合出面这些场合”以后，许妤便点头，答道： “好，我回医院。” 下车时，她又对他说：“谢谢你，宋泽川。” 宋泽川看着她略显狼狈跑入医院的背影，还有若干保镖也拦不住的从空中抛出的菜叶，搭在腿上的手指倏然收拢。 那些人冲她张牙舞爪的模样实在是令他厌烦。 要是能全部杀掉就好了。 他压制着在脑海内盘旋的阴暗念头。 这样的正常人，他不想当。 好不容易克制住情绪，宋泽川收回视线，开口的语气是寻常的冷淡：“走。” 接而去到的三个地方，唯有黑厂多浪费了一点时间。 敢狮子大开口地跟他提要求。 “魏家可是跟我们合作了几十年的老顾客啊，宋少。他要人，我怎么也得给他弄过去你说不是。” “而且么，你年纪轻，涉世未深我能理解。” “不过庄彩这东西，就这样。” “要是每个人都像周家那几个一样，拿了好处还想着全身而退，那我们黑厂还叫什么黑厂，” “改名跟你们基金会做慈善算了！” 金甄那老滑头冲他拿乔：“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强龙不压地头蛇’。宋少，你们宋家在帝都确实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这里是涪市。” “就算是宋老来了，也得守这里的规矩。” 他弹了弹夹在指缝间的烟头：“我费这么大功夫弄的人，你现在要我放他走，想得也太便宜了。” 宋泽川偏头，问金甄：“你要什么。” “这样，” 听他这么问，金甄多少生出了几分‘初出茅庐的小子，好拿捏’的自大。 更何况宋家的势，不借白不借。 金甄翘起二郎腿，说：“你要是能给我搞垮地下场，我就做这个人情，把许正松给你，周家人的债我也既往不咎。” “魏家那边的火，我黑厂自己顶。” 他一副‘你小子是捡了大便宜’的表情，宋泽川却在他话后，放下了手中玻璃杯，忽地一笑。 “金老板，你好像搞错了什么。” 吞并一个势力并不容易。 前提是这个势力有强横的盟友，并且对家实力远逊于它。 如果是在去本家之前，宋泽川还会顾忌他根基不稳，能力不够，顾忌他下手后会令另一方地头蛇势力独大，影响他在涪市的发展。 但这次离开本家，宋濂德给了他蒋青。 一个替家主掌管着帝都地下势力的男人。 区区涪市黑厂。 用他，是有些大材小用。 但好用。 宋泽川站起来，睨视金甄：“我今天，本来想着跟你好好商量。” “但你胃口太大了，金老板。” 他摇头：“我满足不了你提的条件。” 他转身离开，在保镖给他推开门后，稍稍侧过了脸。 对留在原地的蒋青道：“都处理掉。” …… 七个小时后，黑厂大换血的消息传遍了涪市关系网。 “魏家在帝都和本家有往来。” 蒋青向翻阅文件的宋泽川道：“动他们主支的人，要请示家主。” 宋泽川挥手：“不用。” 他说：“留着。” 这个需要许正松供血的家族。 解决掉黑厂已经够了。 要是下手太过，这些人真狗急跳墙起来跟他拼个鱼死网破，麻烦。 “是。” 蒋青颔首。 宋泽川将文件推到桌边：“周家那几个现在怎么样了。” “周让海一家收拾了东西要跑，已经通知警察在高速路口拦下了。” “其他几个，地下场那边和警察还在沟通。” 那一大家子，没谁是干净的。 肆无忌惮地借贷，赌博，花钱如流水，最后出了事，便妄想推出许正松，用许正松的命去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少爷。” 蒋青提醒他：“斩草要除根。” 宋泽川现在把这些人扔给明面上的警察，摆明了是要让那群磨叽又无用的人去做判定。 这不该是一个竞争本家继承权的人做出的事。 “我知道。” 宋泽川神色淡淡。 他看了一眼挂钟指着的时间，站了起来：“明天，让那些人看看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总得让那些跟风伤害许妤的人知道。 他们蠢得猪狗不如。 “围在医院底下的，送花圈之类到许正松家门口的，” “还有那些在网上夸大事情引导舆论的。” 宋泽川说：“先用他们的方式，” “解决问题。” 龙宇已经收集好了证据，并且会在警方发布声明后将这些人都告上法庭。 既然现在不能一次性杀光他们。 那就先用这些自诩正常的人的方式，做让他们会感到害怕的事。 再慢慢挨个清理。 他们总得为伤害许妤付出代价。 至于周家那些人。 “等判决出来，风波过了。” 宋泽川走向办公室门口：“找个理由。” “让他们也去跳楼。” “死了喂狗，没死送医院，不缴费，让他等。” “对了。” 宋泽川扭头：“他们跳楼的时候，记得让人多买几箱鸡蛋，去捡些烂菜叶子。” “砸干净了再让他们跳。” 第76章 萌芽 围在医院楼底的人被警察带走，是晚上十一点以后的事。 上完厕所出来的许愿扒在窗边喊许妤：“姐！姐你快过来看！” “来了好多警察！” 许妤应声过去，探出了头。 下面闹哄哄一片，两方人马正吵得不可开交。 那些抗议的一看警察要抓人，脚快的立马跑了，脚慢没跑成的，还挣扎着不愿意上警车。 终却都被警察强行塞进了车里。 许妤心底一片平静。 她知道这是沾了宋泽川的光才会有的结果。 不然一直无所作为的一群人，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积极。 效率还这么高。 连大厅内一直不肯离开的记者也被上楼的警察迅速驱散了。 她低头摁亮了手机，有些恍惚。 这几天，她以为自己孤立无援。 结果她身边的人都在尽着自己的力量在帮她。 陈小棠他们在事发当晚就给她发了上百条消息，这几天累积下来，她光是翻记录就翻了好几个小时。 张豪的语音一串接一串，给她截的图一张又一张。 “看我和舟哥的战绩妤姐！二喷五百七！我们直接拉了个群骂他们！” “小棠今天也进群了哈哈！她进化得忒快！都会骂人了妤姐！昨晚上还只知道哭鼻子呢。” “妤姐你放心！我们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哈哈哈！” “看我妤姐！我直接骂得这逼破防哈哈哈哈！” “妤姐我和舟哥双剑合璧！简直不要太无敌！” “妤姐，” “妤姐——” 第一天，张豪的声音还很激昂。 第二天，情绪高涨。 第三天，发的语音少了，他打字发消息的间隔时间也长了。 “我今天要回学校了，妤姐。” “今天天气怪坏的，闷人得很。” 第四天，他声音里强装乐观： “老徐今天没来上课，我就说他昨早怎么还打电话问我有没有跟你联系。” “妤姐，你还好。” 第五天，也就是今天。 他早上给许妤发了一句： 【妤姐，我和陈小棠还有杨文舟都很好，就是赵宁柯这两天逃学了，川哥和你又不在，我周围空得很呢。】 中午又发： 【我手机被宿管阿姨发现了，明天用杨文舟的手机给你发消息妤姐！】 张豪发的每一条语音，许妤都仔细地点来听了。 收到的每一条消息，她都挨个回复了。 除了张豪，还有陈小棠，杨文舟以及其他几位给她发了消息的同学，许妤回到医院，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从下午一直坐到晚上，一条一条回复着他们的用心。 她无以回报他们对她的好。 回完了所有消息，手机重归寂静。 短信那里一直没有冒出提示。 许妤安安静静地等着。 她觉得宋泽川会来找她。 直觉。 于是等王芬和许愿睡下后，她独自走到了病房外的廊道上，找了个位子坐下。 一坐就是三个小时。 警察离开时告诉他们，明早官方会出通告公布真相，所以今晚是他们留在医院的最后一晚。 这样安静的晚上，让许妤恍若隔世。 她伸直了腿，弯着背，两只手臂也伸直夹在膝盖间，眼睛盯着地面。 她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做。 仅仅是在等。 所以宋泽川在车上看了一路的黑屏。 许妤的手表被她夹在了膝间。 直到他进入医院，走出电梯。 直到他走路的动静被许妤听见，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变过的许妤才终于挺起了腰。 她看着那个逐渐朝她走近的堪比男模的身影，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宋泽川走得很慢，不长的廊道，终点是许妤坐的公共椅。 许妤望着他，眼里倒映着的他的样子一点点扩大。 “为什么在这里。” 宋泽川停在她面前，开口问她。 他的声音有一点哑，眼底还有淡淡的乌青。 脸依然是那张好看的脸，但上面充斥着她以前从未见过的疲惫。 宋泽川很累，这是她脑子里下意识冒出的一个念头。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给出了回答： “在等你。” 她说：“宋泽川，我在等你。” 她觉得他会来。 而他也真的来了。 许妤低头，挪了挪自己的位子，再仰头问宋泽川：“你要坐这里吗？” 宋泽川嗯了一声：“要的。” 他垂下眼睑，坐到了许妤身旁。 高度紧绷着的精神似是终于可以松懈了一般，宋泽川往后一靠，压抑了几天的困意在此刻上涌，几乎就要吞噬掉他所有的意识。 余光里的人影好像还在看他。 宋泽川张了张口，其实还有话要对许妤说。 他想给许妤说，楼下的人散了。 大厅里的记者走了。 他让人去打扫了她家门口，让龙宇给许正松缴清了医药费。 他想给许妤说，别害怕了。 不会再有人来伤害她了。 他感觉自己是发出声音了的。 只不过说到了哪句话，他的脑子已经暂停营业，不允许他再有所反应。 他四天没睡。 现在一坐下，突然感觉很累。 突然感觉很困。 “你睡，宋泽川。” 传进耳里的人声听不大真切，宋泽川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但他能确认是许妤在对他讲话。 “你可以醒了再跟我说还有什么。”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的声音逐渐变得缥缈虚幻。 “我在这里等你。” “宋泽川，我会等你醒。” 他喉结微滚，在意识陷入混沌的刹那，只记得他得回应许妤的话。 “嗯。” 他身体一偏，脑袋随之靠在了许妤肩膀。 一时间，廊道安静得许妤能听清耳边平稳的呼吸声。 她低头，看着自己交叠的双手。 无法忽视肩膀多出的那份重量，待了没一会儿，许妤稍稍侧过脸，只能看见宋泽川高挺的鼻梁和那对长得有些过分的睫毛。 刚刚。 他声音很轻。 声音很轻地告诉她：“别怕。” 她看见他的目光些微涣散，眼皮也一次接一次地闭合，再睁开。 最后一次睁开眼睛之前，许妤甚至能看见隐在他眼皮下的眼珠在转动。 他好像还想对她说什么，喉咙里还发着模糊的哼哼。 但他看上去实在是太累了。 所以她才会道：“你睡，宋泽川。” 她没什么能为他做的。 她唯一擅长一点的，就只有等待。 宋泽川比她强大得太多，比她拥有得更多。 宋泽川对他的帮助，她给不出平等的回报。 宋泽川忙的时候，她只能尽量地做到不给他添麻烦，不打扰他做事，不影响他行动。 许妤伸手，轻轻抬起宋泽川的脑袋。 她更往后坐了一点，试图让宋泽川靠得别那么别扭。 如果宋泽川让她等待，她会等的。 如果他需要她等待。 她也会等的。 许妤转回头，继续当宋泽川的人形靠枕。 等多久都没关系。 第77章 五年前（上） 被送到本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宋泽川都只在学习一件事情。 学习怎么和人交流。 毕竟十二岁的孩子，居然可以一整天一整天地呆在书房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他看人的眼神总是阴沉沉的，表情也是阴沉沉的。 新来的佣人第一次给他送饭，进书房后找不到人，也没听组长的忠告，只是想着小孩要是不知道她来送饭了，饭就冷了。 她四处找着，接连出声喊了几声泽川少爷，让宋泽川出来吃饭。 等看见坐在最里层书架底下的那个孩子时，那孩子已然用一种阴冷的目光迎上了她的寻找。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着她的，他明明听见了佣人在找他，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佣人觉得他的眼神太过渗人，赶紧转身离开了书房。 而在她身后，宋泽川放下了书，站起来，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等佣人走到楼梯口，他冷不丁伸手将人推下了楼。 这件事被报到宋老爷子那里，宋濂德这才想起来，他好像是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孙子回到了本家。 还是当年那个逃走的女人给他生下的儿子的儿子。 至于那个儿子么，他倒是见过了，和她不像，上个家谱差不多得了。 可这孙子，他还没仔细瞧过。 之前他儿子回来时没提，这孩子还是他儿子那老婆带着过来认亲的。 来就来了，亲子鉴定一做，得，再养一个也不费事。 宋濂德孩子孙子多了去了，能引起他注意的不多。 至少在宋泽川回到本家一个月后，他直接把这茬抛到了脑后。 还是听见出事了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 他听着助理给他的报告。 报告宋泽川这一个月以来一句话都没跟下人说过，每天不是把自己关在书房看书，就是以一种沉默得近乎诡异的状态坐在窗边盯着外面的枫树。 听得宋濂德挺好奇的。 好学的孙子他不是没有，安静的孙子也能数出一两个。 但好学安静到一句话不说的还是头个。 “带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是不是聋子哑巴。” 他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 站在一旁的助理回他：“泽川少爷应过他母亲的话。” 回来那天就应过，也只在那天出声应过。 “哦？” 宋濂德抬眼，往后一靠，“怎么个应法？” “她让泽川少爷在这里呆着。” “泽川少爷嗯了一声。” 宋濂德思索片刻：“带过来我瞧瞧。” 听上去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 半小时后。 助理将人带到了宋濂德面前。 宋濂德打量了宋泽川很久。 是个极其漂亮的孩子，乌发乌瞳，五官中隐隐带了一些那女人当年的影子。 只不过比起他奶奶的温婉亲和，比起他爹宋成宗的虚伪斯文，他更像是从臭水沟里被捞出来的一条野狗，浑身都散发着阴森森气息，看谁都带着想要撕裂别人脖颈的恶意。 挺脏的一个孩子。 不是外表，而是内在。 那副能蛊惑人心皮囊之下，裹着一颗已经腐烂了的心脏。 宋濂德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恶”的纯粹。 而他很享受宋泽川散发出的这种恶意。 或者说，他很满意他看见的宋泽川的样子。 “为什么把人推下楼。” 他问宋泽川：“她做错什么了吗？” 宋泽川不说话，甚至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宋濂德十分有耐心：“你要是告诉我为什么，我就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 “换人，换房子，或者是其他。” “告诉我你把她推下楼的理由，我可以满足你提的任何一个要求。” 宋泽川不为所动，宋濂德却对他更感了几分兴趣。 回想了一番助理提到的宋泽川平时的举动，宋濂德再次开口： “你要是告诉我为什么。” “我会给你一个比你现住的地方更大十倍的书房。” “或者，二十倍。” 他话刚落下，宋泽川阴冷的眼神瞬间收敛了几分。 他也在打量着宋濂德，似是在确认这人说话的可信度有多高。 宋濂德自然没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摊手，偏头，宋濂德神色很认真：“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给你二十栋装书的别墅。” “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签一份协议。” “……” 宋泽川微微抿唇，而后捏紧手指，终于张开了他的嘴巴。 “协议。” 他知道协议是什么东西。 宋濂德心里稍觉讶异，面上却不显分毫：“去，拟一份协议过来。” 他吩咐助理。 视线片刻不离在出声后便又重新恢复了沉默的宋泽川。 所以一小时后。 在宋泽川收下了有宋濂德签名的协议纸后，宋濂德终于听见了宋泽川的答案： “不听话的人。” “要杀掉。” 宋泽川说这话时，眼神没有丝毫避让。 仿佛这件事理所应当，再正常不过。 他明明写了纸条放在桌子上，让她们把饭放在那里就可以走了。 而且以前进来的人也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声音。 可那个人，偏偏要越界。 宋濂德怔愣一瞬，旋即大笑。 “去，杜昭，” 他眉眼朗然，对助理说，“去开个宴，把家里的，还有帝都那些有点用的人都邀过来。” 宋泽川回来这件事，也许连宋成宗都还不知道。 是时候让那群人有点危机感了。 宋濂德冲宋泽川招手：“来，过来。” “我是你爷爷。” 他难得露出几分慈祥的表情。 这个孙子，只需要他稍稍雕琢一下。 就会是一个完美的当家人。 宋濂德笑盈盈地对宋泽川道： “你做得对。” “不听话的人。” “全部都要杀掉才行。” 他为宋泽川举行了一场极为豪横盛大的认亲宴。 是他任何一个孩子或者孙子都未拥有过的待遇。 帝都上流圈子的人全都来了。 宋泽川第一次正式地出现在了宋家人的视野里，第一次站在了食物链顶端那群人的中心。 这是他母亲一直希望着的场面。 可就是从这一刻开始。 他的周围也遍布敌人。 第78章 五年前（下） 得知宋泽川回本家之前有七年时间没出过门，也没有上小学后，宋濂德并不在乎其中发生了什么。 宋泽川这个摆在他眼前的成品，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在家里接受的教育非常成功。 比外面的教育成功了不止百倍。 认亲宴后，宋濂德特意请了不同的老师给宋泽川补课，没想到宋泽川再一次给了他惊喜。 这孩子对数字的敏感程度远超于他。 这孩子的知识储备甚至变态到了给他一张报表他就能指出错误的地步。 他是没上过学。 所以宋濂德低估了他的学习能力。 直到一周后助理给他拿出了几份宋泽川数学理综全满分，而语文英语低到了个位数的高考卷后，宋濂德才意识到他忽略了什么。 宋泽川现在，需要的不是头脑方面的补充。 而是一副能让他融进群体里的面具。 他得学会像正常人一样行动，学会怎么去笼络人心。 他得学会怎么把他的能力发挥出去。 宋濂德停下了宋泽川所有的课，转而派人去帝都各个孤儿院找有没有和宋泽川同龄的孩子。 要孤儿院的孩子，不过图一个背景干净好拿捏，封口容易，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处理起来也容易。 助理将调查的情况一一上报。 在一堆候选人名单中，宋濂德选中了周语笙。 孤儿院其他孩子和老师的评价里，周语笙单纯外向，性格天真烂漫，是一个极其温暖善良的女孩子。 这评价让宋濂德不由得想到了宋泽川的奶奶。 宋泽川像他，而这个女孩也像她。 四舍五入，宋濂德做出定夺。 周语笙很适合来本家引导宋泽川。 …… 事实表明他的决定没错。 至少看起来没错。 周语笙来到本家一年后，宋泽川简直脱胎换骨，像是换了个人。 之前那份阴郁全然收敛，他甚至学会了怎么去笑。 他的学习能力再一次得到了验证。 温润亲切，斯文有礼。 宋濂德看着宋泽川一天天的变化，终于在他来到本家的第二年，放宋泽川出去接触了外面的世界。 当然，周语笙照样陪在他身边。 短短半个学期后，学校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周语笙和宋泽川形影不离。 宋泽川对周语笙的言听计从，落在别人眼里便是宠溺。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们是一对。 连宋濂德都觉得，如果宋泽川愿意，周语笙也不是不能进宋家的门。 所以，当宋泽川当着他面否认自己喜欢周语笙时，宋濂德端在手里的茶水晃出了茶杯，坐在宋泽川旁边的周语笙也笑容一僵。 两人离开他书房的时候，宋濂德特意将宋泽川留了下来。 “你真不喜欢那丫头？” 他不太信，听助理的报告，宋泽川对周语笙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结果宋泽川想都不想地回答： “不喜欢。” “你小子，” 看他反驳这么快，宋濂德忍不住刺他： “知道什么是喜欢了么，你就说不喜欢。” 宋泽川掀起眼皮：“知道。” 他搬出他看过的书里写的内容：“想拥抱，想亲吻，幻想有她在的以后。” “时时刻刻会想着她，吃饭想，睡觉想，因她喜而喜，哀而哀。” 宋泽川面无表情：“我不想。” 宋濂德：“……” 宋濂德取下眼镜：“以后这些书少看。” 这些肉麻的话从他孙子嘴里说出来，正经得像是在播报经济新闻。 宋泽川问他：“还有其他的事吗。” 没事他该回去睡觉了。 宋濂德挥手：“走。” 但等宋泽川走到门口，宋濂德又想起了一件事。 “等等。” 他叫住宋泽川。 “你不喜欢她，你还叫她笙笙？前不久她带你去了涪市？你俩跑那么远去，就为了捏个泥巴坐坐公交？” 宋泽川疑惑：“为什么不能叫笙笙。” 叫笙笙和喜欢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周语笙让他这么叫她。 她是他的老师，她教他，他该听。 宋濂德一开始就给他说过要听老师的话。 他年纪大，忘了？ “而且那不是泥巴。” 宋泽川微微蹙眉：“那叫陶泥。” 周语笙说要带他去学习新东西，要他以后经常去涪市复习，她会不定期抽查。 宋濂德哽住。 宋泽川这话说的，显得他怪没有文化。 “那也不用跑那小旮旯市去。” 他嘟囔。 “帝都还缺你做这些的地儿了？” “……” 宋泽川敛目：“陈明德在那里。” 他有一段五岁以前的记忆。 模模糊糊的，总有一个笑眯眯的男人会弯下腰来找他。 说过什么记不清，只记得那男人总会摸出几颗酸不溜秋的糖果给他。 酸得他打呕，那男人就在旁边哈哈大笑。 男人每次都骗他糖不酸，甜的。 他每次都上当。 再后来，他被母亲关在了家里。 与外界隔绝了七年。 直到去年他母亲拿刀捅伤了他的父亲宋成宗。 而后出了一场名义上的车祸。 他才在她的葬礼上重新见到了那个男人。 男人什么都没变，只有头发变得白了一点，脸变得更老了一点。 下山时天上飘起了雨，保镖给他撑着伞，他回头看了一眼。 最终是还了他一把伞。 就当是还他给他的那些糖果。 虽然酸，但是是糖。 只有程明德给过他糖吃。 他也只吃过程明德的糖。 …… 宋濂德让宋泽川认回程明德。 “难得有个名字里跟我同字的亲家。” 他给了宋泽川一个在涪市的公司：“以后这公司赚了多少，你就拿多少给他养老。” 宋泽川没有拒绝。 周语笙陪他去涪市的时候，在半道指着飞在天空的鸽子对他说：“叫白鸽。” “阿川，你把爷爷给你的公司改名叫白鸽。” 宋泽川微微恍惚，莫名觉得这两个字好似就是为这公司量身打造的。 “好。” 他点头：“叫白鸽。” 周语笙笑意盈盈：“阿川真乖。” 她挽着宋泽川的手臂：“不管你以后在哪儿，我都会陪着你。” 宋泽川想了想：“不用你陪。” 他说：“我自己可以。” “是么。” 周语笙抓着他的手紧了紧：“那我不在的话，阿川会不会忘记我。” 宋泽川摇头：“不会。” “感恩我学过了，学生不能忘记老师。” 周语笙嘴角幅度稍减：“只是这样么，阿川。” “只是感恩吗。” 宋泽川不解：“那还有什么？” 周语笙对上他的视线，重新扬起了天真的笑容。 “还有半年的时间，阿川。” 她将头靠在宋泽川肩膀：“我会教你的。” 会让他深入骨髓地记着她的。 宋泽川不明所以：“什么半年。” “我会教你。” 周语笙只这么回答。 …… 没过多久，宋泽川十四生日那天，周语笙端着蛋糕来给他庆生。 本家不允许她晚上留宿。 她每天只有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之间需要陪着宋泽川。 所以她特意给宋泽川也请了假，带宋泽川回了本家的别墅。 “你们都下去，江姨在这里就好了。” 她遣散了多余的佣人，只留了一个中年女人呆在宋泽川的房间里。 “阿川，” 她给宋泽川倒了一杯果汁，甜丝丝地笑着：“祝你生日快乐。” 她看着宋泽川毫无防备地喝下了那杯果汁，数着时间，再倒一杯。 “可以了，笙笙。” 宋泽川吃了一块蛋糕便觉得发困，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去给周语笙开门。 “你今天先走。” 他捂着头：“江姨，送周小姐出——” 话没说完。 他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坐在沙发地毯上的周语笙耐心等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出声： “把他拖到浴室去。” …… 她捆住宋泽川的四肢，又用黑布缠住了宋泽川的嘴和眼睛。 她在浴缸里放满水，和江丽合力把宋泽川淹进了水里。 “针给我。” 周语笙神色冰冷，朝佣人打扮的女人伸出了手。 “笙笙，” 看着浴缸里毫无动静的人影，江丽还是决定这样太过冒险： “你何必呢，少爷他身边就只有你。” “就算以后他身边会有别的女人，你也会拿到不少钱的！宋家不会亏待你！” “妈。” 周语笙打断她：“你要是后悔了，就去告诉宋爷爷。” “去。” “只要你喊一声。” “下面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对他做了什么。” “笙笙，妈不是那意思——” 江丽挥手解释。 “给我针！” 周语笙瞪大眼，哪儿还看得见她白天表现出来的天真烂漫的影子。 江丽咬牙，从包里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次性注射器。 “只要他是我的，” 周语笙瞥了一眼女人面上还有不忍的神色，勾了勾嘴角： “我想要什么没有。” 她拔掉针盖，手伸进水下，掐住了宋泽川的脖子。 “阿川。” 她唇瓣微启，音色温柔，针尖插入宋泽川颈侧温热的皮肤。 再缓缓推动活塞，将针筒的液体注入宋泽川的身体。 “叫我的名字，阿川。” “叫我的名字，我会让你醒过来。” 宛如恶魔在低语，周语笙俯下身，在水面上注视着宋泽川的脸庞。 等到一串一串的泡泡浮出，她便更用力地把宋泽川按在了水下。 “想着我，阿川。” “想着我，你就可以呼吸了。” 她掐着宋泽川的脖子，后者明显开始有了挣扎，似是能听见她说的话。 她猛地让他的脸浮出水面。 “想着我，阿川。” “再多想一想，你就可以说话了。” 她撕下缠在宋泽川嘴上的胶带，倾身贴近他耳边： “叫我的名字，阿川。” “叫我笙笙，你就不会痛苦了。” “我会帮你醒过来的。” 她还有半年的时间。 她会不厌其烦地实验。 她会让宋泽川在每一个失去意识的瞬间都叫出她的名字。 她要让宋泽川知道，只有她能救他。 她要让那个出现在宋泽川身边的女人知道。 她才是那根套在宋泽川脖子上的绳索。 第79章 她是许妤 宋泽川隐隐记得。 他有一段时间总是在做同一场噩梦。 宛如溺水一般，意识十分清醒，但周围一片黑暗，他完全无法动弹。 四肢不听使唤，身体没有一丝力气，还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摁压着他，让得他只能往更深处沉去。 呛水的窒息感比母亲将他扔进游泳池的时候还要强烈。 好歹在游泳池，他还可以扑腾几下，还有余地挣扎。 可在这场梦里，他只能清楚地经受着侵袭入他每一个细胞的痛苦。 “叫我的名字，阿川。” 脑海里的呢喃时有时无。 “叫我笙笙，你就不会再痛苦了。” 不会再痛苦。 宋泽川不信，他不信有谁会让他不痛苦。 他觉得那不过是自己的幻听。 将死之人都会产生幻觉，书里这么写过。 周语笙的声音不适合在他要死的时候出现。 他想，既然他快死了。 那能不能出现像窗外那样风吹树叶的声音。 能不能给他一次选择。 “叫我笙笙，阿川。” 宋泽川觉得厌烦。 他不想叫谁的名字，即便是周语笙也不行。 “叫我的名字，我就让你醒过来。” 如果醒不过来，那死掉也是可以的。 死了就不用再承受莫名其妙的痛苦。 死了就不用再承受更多莫名其妙的痛苦。 宋泽川脑子开始混沌，且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屏气。 从鼻腔涌入的冰冷的水，灌得他无法呼吸，痛苦到连身体开始痉挛。 “想着我，阿川。” “想着我，你就可以呼吸了。” 周语笙的声音还在继续，求生的本能更为猛烈地驱使他去破开水面。 反正他也动不了。 他在脑海里自嘲。 他没有顺着声音去想周语笙。 但下一秒，湿漉漉的触感瞬间消散。 熟悉的空气迫不及待地顶替了冷冰冰的水，从四面八方环绕过来，给了他一点温度，又缓解了他些微的痛苦。 周语笙的声音得到了验证。 “想着我，阿川。” 而在她话音落后，宋泽川的脑子里忽地传入了一阵沙沙的声响。 好像，起风了。 他思绪微停，怔怔地看着出现在黑暗里的一棵棵枫树。 风把树叶都吹响了。 一片片树叶都在轻轻晃动。 而后一瞬，所有枫树同时消失。 他来不及上前追赶，身后却忽地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想着我，阿川。” “想着我，你就可以说话了。” 他回头。 眼里倏然映入一片纯白，白得他胸腔里的那颗心脏都不自觉地加速了跳动。 梨树好像很高，他好像很矮。 他仰头望着在光色中温柔摇曳的梨花，想起来了。 他见过它。 是连春日里的阳光都会偏爱的一抹明热的生命。 绽放于他眼前，极尽肆意地舒展。 还想再看一会儿。 还想再看一次。 宋泽川蓦然回神。 他不想死。 “叫我笙笙，我会帮你醒过来。” 帮我。 他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帮他醒过来。 帮帮他。 他无意识地张开口，身上已然没有再阻挡他出声的阻碍：“笙……” “笙。” 刚开始，他只在陷入黑暗后才求助。 可后来，传入耳里的那道声音让他再早一点，再早一点。 在那一场接一场的噩梦之中，梨树总会在他反抗的时候悄然出现。 越来越矮，越来越暗。 花开始凋零，生命开始黯淡。 好似再有下一次，它就会消失了一般。 这让宋泽川无端感受到了慌乱。 梨树要光。 而他的世界太黑，梨树在他的世界里面无法生长。 所以他醒过来就好了。 阻止梨树进入他的世界，阻止它在他的世界里一点点消亡。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需要在陷入黑暗之前，叫出那两个字。 他就能清醒过来。 …… 直到现在。 宋泽川再没有在梦里见过那棵梨树。 他不知道他的方法有没有起效。 他不知道最后一朵梨花落下之前，梨树有没有回到有光的地方。 很久了。 他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之中。 情绪低落。 关衡告诉他，他总会在入睡前喊那两个字。 他没有印象，但他觉得这样没什么问题。 即便周语笙走后他再没有做那种无法挣扎的噩梦，但万一呢。 万一他没出声，那样的梦境又再出现了怎么办。 万一下一次，就是梨树枯萎的样子怎么办。 他喊的那两个字和周语笙没有关系。 只是他喊了那两个字，他才能阻止噩梦的发生。 可今天。 那样的梦境再一次出现了。 而陷入黑暗之前，他没有出声。 虽然身体不似以往痛苦，但他害怕的景象成为了现实。 梨树不见了。 甚至不是枯萎，而是全然消失。 宋泽川捏紧拳头，一动不动。 他只觉得心脏那里有一点点抽痛，是一种他从未经历过的疼痛。 是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吗。 喊的那两个字，他只是骗过了自己。 他仅仅是阻止了梦境的出现，却没有阻止梦境里的梨树的死亡。 宋泽川感到颓然。 他低着头，眼里流露出沮丧。 既然这样，那他醒过来有什么意义。 他想着。 既然这样，不用醒过来也可以。 可忽地，耳畔却响起了一道清晰的呢喃：“我在这里等你。” 没有向他提出任何要求，也不需要他做什么。 仅仅是在告诉他，‘她’在等他。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宋泽川却看清了自己赤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之中。 从脚后蔓延至身前亮色，带着一片盈绿向前铺开。 是谁。 宋泽川恍然，他抬起头，看着前方一点点被驱散的暗色，顿了半晌。 继而一片一片柔软的白色花瓣从他身后飘来，娉婷袅袅地旋飞在他眼中。 他伸出手，花瓣落在他手心，轻得不带任何重量。 他慢吞吞地转过身。 庞然浩大的纯白在刹那间盛放，蓬勃无畏的生机破开黑暗的囚笼，将光亮尽情地撒向空中荡漾。 白得晃眼，亮得惊人。 梨树伸展着枝叶，带起一片沙沙声响。 一霎间，宋泽川的思绪停止了运转。 他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这样的景象。 比数年前更为强壮的树干，比数年前更为耀眼的绽放。 树下更多了一个负手而立的少女，宛如树的精灵。 他无比确切。 是她让她看见了这样的光景。 是她带着梨树出现在他的世界里，重新生根发芽。 “宋泽川，我会等你醒。” 她又说了话。 哦。 他知道了。 他往前迈步，一下就看清了少女的模样。 是像她身后的梨花一样的，明媚似朝阳。 他会醒过来的，他想。 再看一会儿，他就醒过来。 …… 凌晨五点五十分。 医院寂静的廊道之中，依着少女肩膀的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 脑海里的画面仍未完全消散，他的眼底仍然流淌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浅浅笑意。 他看清了。 她是许妤。 第80章 小片段 但她貌似食言了。 宋泽川看着许妤头靠着墙熟睡的侧脸，轻轻一笑。 还说等他醒。 又骗他。 他站起来，扶了扶酸痛的脖子，再摸出兜里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之前的疲惫说不上一扫而空，但精力确实充沛了不少。 宋泽川回头，许妤还是那副抱着手的睡姿，想了想，没出声叫她。 她这几天也没怎么合过眼，他知道的。 不过他的脑子也仅限于此，没考虑其他更多的，宋泽川直接走了。 他还要去给这些事善后，忙得很。 所以。 许妤是被出来找她的许愿晃醒的。 七点多的时候，廊道熄了照明的灯。 “你怎么坐在外面睡啊姐。” 许愿打着哈欠，今早起来上厕所没在房间里看见人，还以为他姐又一个人偷摸上哪儿行动去了。 打电话没人接，结果出来便看见他姐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睡觉。 许妤迷迷糊糊：“昂？” 她看着许愿，而后愣愣扭头。 身边没人。 大脑开机，反应两秒，许妤猛地清醒。 宋泽川不见了！ “怎么了？” 许愿看她一脸震惊的表情：“又出什么事了吗？” “没。” 许妤甩甩头，“没事。” 她抬手看了一眼表，七点零九分。 宋泽川什么时候走的。 她微微皱眉，摸出了手机，短信那里没有新收消息。 得，这少爷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 八点整，公安官方发出了一则澄清声明。 这条声明给了所有骂过许妤一家人的群众一个响亮的巴掌。 一时间，声明下的评论区跳出了众多【没骂一句话，超过百分九十九点九九的网友】、【键盘侠们怎么不说话？是脸太疼了说不说话吗】、【我就知道这事不简单】之类的马后炮言论。 之前叫得有多嚣张，现在的态度就有多萎靡。 众多营销号和博主在网上公开道歉，发布了各种道歉视频和反省小作文。 反转之后，那些抨击侮辱他们的人好像一夜蒸发，反而到处都是为他们说话的好人。 许妤心里毫无波澜。 不管是打进王芬手机里的道歉电话也好，还是纷至沓来的道歉短信也罢。 受过的伤害终归是不可逆的。 连之前那个说她惹事的刘警员也提着一篮水果来看到医院，还包了个信封要拿钱给她。 许妤收下了水果，但没收刘警员的钱。 仅仅是一个早上。 各方公益组织都主动来慰问他们的情况，表示愿意为他们提供资金帮助。 他们在的房里就没空过，还是护士来通知许正松醒了，三人才匆匆脱身，直奔楼上icu病房。 按医院规定，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探视，一天至多有两位探视者。 许妤和许愿没进去。 两人默契地守在门外，等王芬出来。 “我感觉像是在做梦。” 许愿对许妤说：“果然警察叔叔还是靠谱的！” “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以前他听他朋友说地下场的事，还对警察还略有微词。 但这次，是警察还给了他们清白！ 许妤背着手靠着墙，没有对许愿的话多加辩驳。 只不过到最后离开医院打车回家的时候，她没忍住告诉许愿： “是宋泽川靠谱。” 许愿摸不着头脑，这跟川哥靠不靠谱有什么关系。 “你先回家，我要去一趟白鸽。” 刚刚他们和一个贷款机构谈定了贷款的事宜，然而下去缴费时，却被告知许正松的治疗费用已经全部缴清了，预支部分也绰绰有余。 许妤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但还是问了缴费人是谁。 “白鸽基金会的代理，龙宇先生。” …… 删删减减短信框里的字眼，许妤觉得怎么说都不够表达她的感谢。 她想起今早凌晨宋泽川疲惫的样子，还有他一声不吭的离开。 他应该是还有事情要忙。 许妤不想贸然打扰宋泽川工作，冲动之下搭车到了白鸽楼底，又在原地转了几个圈走了。 在三楼窗边接电话的容雪盯了她半晌，最后连电话里的人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 “你在听吗。” 电话那头的龙宇喂了好几声。 容雪回神：“呃呃，在的龙哥，抱歉。” 她转身心虚道：“刚刚信号不太好，龙哥你再说一遍。” “……” 龙宇放下手中文件：“把许正松的资助资料打印出来，整理好送到楼上去。” 容雪赶紧回工位调出了相关信息一一打印装订。 没法，老板不喜欢看电子版文件。 楼顶的碎纸机都超负荷用烂两台了。 拿着还有些温热的纸张乘上电梯，容雪在“叮”的一声提示音中跨入了公司最高楼层。 龙宇正在等她：“慢了。” “抱歉。” 容雪把文件递过去。 龙宇转身，她下意识跟上。 “怎么？” 龙宇问她，“还有什么事。” “呃，那个，” 容雪支吾，最后在龙宇无言的凝视中，纠结出口：“刚刚我看见许小姐在楼下——” “转圈。” “转圈？” 龙宇蹙眉，容雪赶紧点头：“她看了一会儿手机后才转圈的。” “转了六圈半，从门口左边那棵发财树走到右边的发财树，就刚刚你跟我打电话的时候。” 龙宇盯她：“信号不好的时候？” “……” 容雪尴尬：“确实有点不好。” 龙宇没多说什么，转身拿着文件进了宋泽川的办公室。 放下文件后，顺便提了一句许妤在白鸽楼底转圈的事。 “什么时候来的？” 宋泽川抬眼，手中笔微顿。 “大概二十分钟前。” 龙宇算着时间报告。 宋泽川后知后觉地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许妤没给他打电话或者发消息。 “走了？” 他又问。 “走了。” 龙宇肯定地答。 宋泽川放下手机：“把她叫回来。” “ ？” 龙宇：“ ？？” 人都走了，他上哪儿叫去？ 偏偏宋泽川还在吩咐他：“直接带她上来，不用去休息室。” 龙宇还没来得及应，宋泽川便又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卡递给他。 “让容雪去买点吃的，送上来。” “今早人多，她可能还没吃饭。” 第81章 袒露 许妤接到龙宇的电话时还挺懵的。 搭的出租车都快开到医院了，又立马掉头回了白鸽。 “许小姐。” 龙宇甚至还在门口等她。 许妤忙不迭应声：“您好。” 她跟着龙宇一路往上，龙宇走得很快，好似很急，她以为是有什么事，也不敢出声多问。 结果一进宋泽川办公室，后者头都没抬：“你在那边坐一下。” 许妤：“ ？” 推门的龙宇旋即退了出去，留一头雾水的许妤站在门口，看了眼办公桌后的宋泽川，然后相当谨慎地挑了个最边缘的沙发坐下。 约摸过了十多分钟，办公室外闪过一抹人影，接而响起两下“哒哒”的叩门声。 许妤抬头，只见容雪提了两手满满当当的不同包装袋，略显艰难地推开了门进来。 “许小姐。” 进门后的容雪对上许妤的目光，立马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仪态良好：“让您久等了。” 她把各个袋子放到许妤面前的茶几上，再理了裙摆半蹲，从袋子里一样一样地拿出了她买回的东西。 “这是发朗世家刚出炉的可颂和贝果，每种口味我都给您挑了一份。” “还有中式鲜肉笋丁烧麦和虾仁蒸饺，我自作主张再多搭配了一份蔬菜鸡肉粥。” “如果您不喜欢，这里还有轻悦家的蛋包三明治……” “……红豆汤我单要了糖，您可以按需添加……” 容雪一连报出十多个餐名，许妤越听越懵逼。 咋的？ 叫她回来是让她吃东西来的？ “您慢用。” 最后一个袋子揭开，茶几已经被各色餐点铺满。 容雪站起来，朝许妤鞠了一躬，接着走到宋泽川桌前，把卡和发票都呈了过去。 再一身轻松地退场。 从背影都能看出来她有多自在。 许妤朝办公桌那方望过去，宋泽川手中捏着的钢笔还在滑动。 她纠结小会儿，才试探性地出声喊道： “宋泽川？” 勾勒项目问题点的宋泽川笔尖一顿，继而抬头：“怎么？” 许妤问他：“你让我来有什么事吗？” 总不可能就吃个饭。 “有。” 宋泽川毫不犹豫答完，重新低头：“你先吃。” 直接阻断了许妤想要继续沟通的苗头。 行。 看他那争分夺秒的忙碌样，许妤转回头不再去打扰他。 她一早上没吃东西，现在这里有吃的，却莫名生出了一点心理负担。 宋泽川已经帮了她很多忙了。 但她什么都回报不了。 许妤握紧手机，准备过会儿和宋泽川好好谈谈。 她手上还有十多万，可以先还宋泽川十万。 剩下许正松的治疗费用，还有之前她手术的那些，虽然都是基金会的名义，但她会慢慢还给他的。 许妤看一眼桌上各色餐点，最后打开了装着三明治的盒子。 吃到一半，宋泽川合上文件走过来。 许妤赶紧咽下嘴里的食物望着他：“忙完了？” “嗯。” 宋泽川坐到她旁边，目光先是在桌子上扫了一遍，再拿起一个可颂。 许妤微愣：“你吃早饭了没？” 她看着宋泽川慢条斯理地折叠着包着可颂的花纹纸，忽地反应过来，他衣服穿的还是凌晨她见过的那套。 “没有。” 宋泽川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他从医院回来就一直在处理各种事情。 现在有了空休息，他正神色认真地盯着手中的可颂，似是在找哪个位置好下嘴一般。 许妤捏着手里剩下的半个三明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对不起。” 她愧疚道，“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唔。” 宋泽川咬下一口可颂，偏过头看许妤。 等嚼完嘴里的食物，他才点头：“是很麻烦。” 不过收获也很大。 黑厂现在归他了。 许妤手指微紧，刚想开口说还钱的事，便听宋泽川又道： “但是都解决好了。” 宋泽川看向许妤，眸色平和：“周家人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还有那些伤害过你的人。” “我让龙宇拒绝和解了，他们除了向你道歉，还得给你赔偿。” 他说：“一次性杀掉他们会对涪市有影响。” 这些人的数量太多，亲缘关系太广，所以动起手来不太容易。 但他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我会慢慢来，一个一个清理掉他们。” 不管要多久，他都等得。 “不不不，不用不用。” 听见宋泽川最后两句话，许妤吓得三明治也不拿了，两只手都抬起来拼命摆动：“也，也不用这么做。” 许妤说：“他们确实让我觉得可恨。” “可是全部杀掉，不至于。” 许妤双手交叠：“让他们受到应该有的惩罚就可以了。” “像你说的，道歉，给我赔偿。” “为什么？” 宋泽川蹙眉：“我可以杀了他们。” 这些弥补许妤的方式，不过是明面上能让那些人感到害怕的方式。 也许这样的处罚于他们而言不痛不痒。 也许过了这一段时间，他们就忘了。 与其一次又一次地给他们机会改变，不如直接杀掉，完全杜绝后患。 许妤哽住。 不是没感觉到宋泽川的认知和正常人有一些不同。 只是在现在这一刻，在他理所当然的说出“杀了他们”这句话后，她才更真切地体会到了他的不同。 “宋泽川。” 想了一会儿，许妤开了口：“周让海他们一家人企图用我爸爸的命去顶他们的命，让我们一家人平白遭受这种莫须有的伤害。” “他们的贪婪却要我们买单，这不公平。” 许妤说：“如果没有你，我们可能一辈子都洗不清，一辈子都要背负骂名。” “所以那几天，在我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在有能力者不作为甚至加深我的痛苦的时候。” “施害者叫嚣，无知者跟风。” “我会想杀掉他们，通通杀掉。” “我会想，凭什么这些人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我。” “凭什么伤害我的人可以心安理得的活着。” 她说：“我甚至想过如果我爸爸死了，警察又和稀泥草草了事的结局。” “这样的话，我会去杀了他们。” 她定定看着宋泽川，道：“如果是这种结局，我会拿一把刀，找到周家人，让他们知道没人还我公平的时候，我还有我自己。” “我会抱着杀掉他们所有人的决心找到他们。” 这些想法，是她一个人彻夜望着医院外的光色变化的时候产生的想法。 是连她自己都觉得她可能是“疯了”才会产生的想法。 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但她现在想告诉宋泽川。 “你帮我解决掉周家人，我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同情，也不会求你留他们活着。” “我只会想，要把我和我家人经历过的一切千倍百倍地还给他们才好。” 许妤咽了咽嗓子：“可是那些围在医院下的人，他们可恨，也是因为他们看见的和听见的就是那样。” “因为我的声音太小，压制我的声音又太大。” “所以他们听不见真相。” 许妤眸色微动：“所以他们只需要为他们的无知和冲动买单就好了。” “只需要他们付出的代价和他们给我造成的痛苦等价，那就够了。” 许妤声音低下去：“宋泽川，” “我很感谢你。” 她说：“在别人都教我宽恕和原谅的时候。” 在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极端的时候。 “你站在了我这一方。” 她说：“宋泽川，你是不一样的。” “你是，” 她在脑海里搜索着能够准确形容她的感受的形容词，顿了良久。 继而。 在宋泽川略显疑惑的眼神中，她再次开口。 “你是，那天我一看见你，就感觉到了安心的。” “让我觉得安心的人。” 她眼神澄澈： “一看见你，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第82章 又走 心跳仿佛在刹那间漏了一拍。 许妤的声音还在耳畔回荡，宋泽川看着她，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悄然染出了几分生动的颜色。 他垂下眼睑，敛下眸中些微波澜。 “嗯。” 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回应，继而侧过脸，抬起拿着可颂的手，低头又往下咬了第二口。 许妤描述出自己的感受，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会有多扰人心绪。 至少宋泽川的表现没让她感觉出任何不对。 她看着宋泽川咀嚼的样子，移开了视线往桌面找去：“那里有红豆汤和牛乳茶。” 她觉得干吃可颂会噎嗓子：“还有咖啡，你要哪个？” “红豆汤。” 宋泽川仍旧是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才回答她：“我不喝咖啡。” 许妤有些意外，但没有任何异议地把装着红豆汤的杯子递给了宋泽川。 甚至贴心地给他的红豆汤插上了吸管：“我也不喝咖啡。” 她嘴比脑子快了一步，有些不太礼貌地道：“你要是不过来，我还以为这些吃的都是给我准备的。” 宋泽川的吸管差点儿就靠到了嘴边。 听见许妤这话，又默默把红豆汤放下。 他把杯子递给许妤：“你喝吗。” 他怪真诚的：“我还没喝，但这块面包我咬过了。” 如果许妤要他这个味的可颂的话，他再让容雪去买。 许妤一愣。 而后有些不可置信抬眼：“什么？” 他说这话的意思，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下一秒，宋泽川验证了她的猜测：“都是给你买的。” 他眼睫快速眨动了两下：“刚刚有点饿。” “忘了问你要不要这个。” 他稍稍抬高了一点手中拿着的，已经被他咬了两口的焦糖可颂。 许妤哑然，偏偏宋泽川顿了两秒，还站起来去办公桌边拿起了他的手机。 在他拨通容雪电话的那一刻，许妤似是反应过来了他要干什么，立马站起来阻止他：“等等！” 她冲宋泽川挥着她手里拿着的三明治：“我吃这个宋泽川，不用买！” “你吃的那个不用买！桌上的你随便吃！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许妤飞速给宋泽川示意让他过来坐：“我吃不了这么多，红豆汤你喝！我喝牛乳茶。” 她有点没料到宋泽川还是个行动派：“当然如果是你还想吃那个口味的，你买。” 宋泽川望向她：“哦。” 他答：“不想。” 太甜了，不想吃这个味的。 只是养成的习惯让他就算不喜欢他所有的食物，也会把食物吃完。 于是，电话那头的容雪刚发出了个宋字，通话便被宋泽川挂断。 容雪：“ ？” 她狐疑地盯着结束通话的手机屏幕。 她老板是有什么大病？ 办公室里的许妤也觉得宋泽川脑回路有点让她，呃，猝不及防。 她看着宋泽川重新走回来坐下，继续安安静静地咬他手中的可颂。 她这也才跟着坐下，随之又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把红豆汤往宋泽川那方推了推。 “那个。” 等宋泽川吃完，许妤把在心里打好的草稿说了出来：“你银行卡号是多少？” 她说：“你给我爸爸付的医药费，还有之前我的手术费。” “我现在一次性还不完，但我能先还你十万。” 宋泽川拿起红豆汤，再问了她一遍：“不喝吗。” 许妤：“……不喝。” 她很耐心地重复道：“我现在可以先还你十万。” 宋泽川：“还钱的话，会有利息。” 他用公事公办地态度道：“多久还一次，多久还完，分期方式不同，利率也不同。” “时间拖得越长，还得越多。” 许妤点头：“我知道。” 她不会想着占他便宜的：“我都会还的。” 宋泽川掀起眼皮看她：“逾期怎么说。” “最长的还款年限是多久？” 许妤老实发问。 “……” 宋泽川放下红豆汤：“白鸽只有三年和五年的期限。” 哦豁，完蛋。 许妤继续给出方案：“能再长一点点吗？我高考结束会出去打工，我挣的钱都给你。” “以后工资也给你。” 她说完，又迅速改口：“给你一半。” “不用。” 宋泽川看她神色认真，有点不懂她为什么会执着于还钱：“基金会的名额不要求被资助人还款。” “你不用还。” 他刚刚说的是借钱后需要还款的情况。 他纠正许妤：“你没有借钱，不用说还。” 许妤懂他的意思：“基金会的名额是你给的，我爸爸原本没有接受资助的资格。” “我是觉得你帮了我很多，想还你——” “我不缺钱。” 宋泽川看了一眼时间，抬手压了压太阳穴。 “许妤，我今天下午要回帝都。” 他想了想，打断许妤道：“让你来也是想跟你说这个。” “关衡昨天回来了，要是有什么事，你可以找关衡或者龙宇。” “这几天你尽量别出门，医院这边我会让人看着。” 听着他突然转变的话题，许妤抿了抿唇，忍不住问：“我给你添了别的麻烦了吗？” 为什么让她尽量别出门。 “不是。” 宋泽川否认：“是我的动静有点过了。” 蒋青在他身边，他在涪市干了什么都会传到本家那边去。 现在宋濂德大概已经知道了黑厂和许妤的事，他得在宋濂德有其他行动前过去解释清楚。 至少不能让宋濂德对许妤有什么想法。 那人三年前送走周语笙时一声不吭，压根儿没通知他，只是在他找人的时候告诉他该去接触孟家的那位千金了。 他那时觉得莫名其妙。 结果上次回去宋濂德又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才彻底点明道： “孟家那姑娘不错，配得上你。” “你毕业就回来，刚好年龄也合适，我和孟家说说，找个好时候给你俩定下来。” …… 宋泽川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在紧张。 许妤是他留在身边的，她说过她想要有自己的选择。 如果宋濂德真有什么心思。 宋泽川眸色微沉。 “许妤，” 他站起来，对许妤道：“如果你是想还我人情。” “那等我回来，” 他说：“等我回来，我会告诉你要怎么还我。” 第83章 送他甜的 医院。 王芬收到了一份匿名捐款。 社区书记亲自来的，亲手把支票交给了她。 捐赠人那栏只有三个字：【赵先生】 王芬一看，直接被支票上小数点前的六个零吓得一抖。 整整两百万。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关键是书记还笑呵呵地对她说：“以后你丈夫的治疗费用就不用愁了。” “安心照顾家里人。” “不，不用书记，这钱我不能收。” 王芬连连摆手，“请把这些钱还给赵先生，正松的费用基金会都结清了，这几天我们也收到了很多捐款。” 她相当惶恐：“赵先生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这钱真的，我们真的不能收。” 他们已经收到很多帮助了，原有的负担也减轻了不少。 现在这两百万，对他们而言是压力。 要是收下了这烫手山芋，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传出新的闲言碎语，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语言暴力。 两人相互拉扯，直到许妤从白鸽回到医院，王芬看见她，宛如看见了救星。 搞清楚事情经过后，许妤和王芬商量了一番。 最后做出决定：“这两百万我们收下五十万，剩下的一百五十万，就以赵先生的名义捐给白鸽基金会。” …… 鉴于宋泽川上次回本家便是十多天没消息，许妤和书记商议好捐款事宜后，立马给宋泽川发了一条短信说明情况。 宋泽川回复得很快，也只回了一个【嗯】字。 许妤盯着他发来的那个嗯字，摸不准他是什么语气。 不过她也不纠结，将手机揣进兜里，抬头对王芬说：“我明天和书记去基金会，现在爸爸这里情况也稳定了，我们就先回家。” icu病房不需要陪护，王芬也知道留在这里做不了什么。 “好，我们回家。” 王芬没多犹豫，牵起许妤的手，两人并排往医院外走去，“这几天你和阿愿都累了，妈过会儿去市场买两斤排骨，咱炖个排骨汤喝。” “我和你一起去。” 许妤应声，宋泽川今天走，那她就从明天开始尽可能地都呆在家里。 去公交站台的路上，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在站台下等车的时候，王芬听着周边广告的声音，突然感慨： “今天已经周三了啊。” 她笑了笑：“再过几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新的一年，日子会好起来的。 许妤偏头看她，似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今年过了，明年会好起来的。” 许妤补充：“我们以后会越来越好。” 她语气乐观，王芬受到了感染：“今年最后一天，我给你们做大餐！” “跨年呢，希望你爸爸能赶上！” 许妤点头，末了往街对面一看，目光兀地定在了一家蛋糕店的玻璃展柜上。 她忽然就想起来，书里的宋泽川貌似很喜欢吃甜食。 文里有描述过女主在当他金丝雀的那段时期，经常给他做各种甜点，宋泽川口嫌体正直，一边觉得女主无事献殷勤，一边把女主给他做的甜点都吃了个干净。 许妤想到这里，双眼猛地一亮。 嚯！标答！ 该给宋泽川送点什么以表达感谢的标准答案！ 她仔细地回忆了一下。 虽然之前没注意过宋泽川的偏好，但从宋泽川今天在那么多食物种类里挑了可颂这一举动来说，送甜食出错的概率那肯定比送其他东西的出错概率小！ 许妤甚至有点佩服自己的记性。 这样的小细节都记得住。 她有些膨胀地跟着王芬上了公交车，车上没位，两人便再一次站在了杆子旁边。 她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宋泽川的情景。 貌似再送他两袋做陶瓷的泥巴也可以。 许妤越想越觉得可行，并且开始感慨自己真是贴心。 所以一到菜市场，许妤便指着杂货铺摆在店外的各色糖果，对王芬说：“妈，我想要这个。” 宋泽川喜欢吃甜食。 那发散一下思维，糖也是甜的。 再四舍五入一次，她可以把甜的东西都送给宋泽川。 什么玉米软糖什么水果硬糖，许妤每样都抓了一大把，还特意向店主买了个巨大的玻璃罐。 各种糖果一装进去，罐子被填得花花绿绿。 王芬依着她，买完了还说：“过会儿我们可以去超市，再买点别的。” 给女儿买糖的钱她还是出得起的。 许妤抖了抖抱在怀里的糖罐，嘿嘿一笑：“好。” 她要把罐子装满。 这么一逛，两人回家已经是三个小时后的事了。 许妤将玻璃罐摆在茶几上，从里面抓出一些糖果，又把在超市新买的其他牌子的糖倒了进去。 连彩虹糖都往里塞了三袋。 罐子里糖果的价格不分高低，有一毛一颗的透明硬糖，也有均摊下来十六块钱一颗的漂亮软糖。 许愿看得咂舌：“你不怕长蛀牙吗？” 许妤沉思，觉得许愿的担忧很有道理。 于是她又在网上给宋泽川下单了两盒防蛀牙膏。 睡前回复完陈小棠他们给她发的消息，许妤按捺不住，给宋泽川发了条短信： 【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和我妈一起去医院可以吗？】 她可以保证不一个人出门或者独自乱逛。 但如果她爸爸那边要是有什么情况，她是一定要跟着王芬出去的。 正这么想着，下一秒，手机振动。 宋泽川几乎秒回： 【尽量别出去】 许妤瘪嘴，她知道。 然后再过了两分钟，宋泽川又发来一条新消息： 【看情况】 貌似是在回复她第一个问题。 许妤翻了个身，宋泽川这也没给她准话。 她还打算元旦假期过了就回去上学呢。 【跨年之前能回来吗？】 她继续打字：【学校放假放到周一，周二开学，我想回学校上课。】 【住校很安全。】 三条消息发过去，短信界面没了动静。 许妤瞥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十一点二十七。 她又多等了半个小时，没等到宋泽川的回复。 “哎呀！” 这少爷又玩消失！ 一把把手机塞到了枕头下，许妤拉好被子后觉得憋屈，又摸出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将手机放得远远的。 然后才侧过身体，贴着墙闭上了眼睛。 凌晨两点。 被许妤反压在床头的黑屏手机倏地一亮，屏幕上旋即弹出了一条新收短信。 备注宋泽川，短信里只有一个字。 【能】 第84章 新年快乐 许妤连着两天没有出门。 推迟的生理期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凶猛，她疼得冒汗，吃了止痛药都压不下去腹部一阵一阵的绞痛。 王芬心疼她，硬是拖着许愿学着煮了红糖鸡蛋，去医院看许正松的时候还不忘给许愿打电话，让他记得给许妤灌热水袋。 许愿第二次从厨房拿着滚烫的热水袋出来的时候，径直路过他姐房间，走进了他爸妈房间。 他贴着墙，伸手扒拉了一下没拉开的窗帘。 如果说昨天下午他回家感觉到的异样是错觉。 那今早他浇花再一次看见的那几个人一定有问题。 虽然都是普通人的打扮，但他们不是小区里的人。 许愿看着楼下分散开状作路人的几人，数了数，一共五个，和今早一模一样，一个蹲在花坛那边抽烟，两个正对他家楼下聊天，还有一个坐在水果店外面的凳子上玩手机。 太刻意了，这五个人。 许愿摸出手机打了个110，再出了房间去找许妤。 半小时后，许妤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警车鸣笛的声音。 她蜷着身体，只觉得吵闹。 伸手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许正松的各项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从icu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 许妤和许愿在许正松的床边叽叽喳喳半晌，许正松笑盈盈地看着姐弟俩，眼里不自觉地泛出了泪光。 虽然许妤和许愿对这几天发生的事都一笔带过，但他从护士那里听到的，她们小声的闲谈，就知道他的家人为他遭了罪。 是他拖累了他们。 许正松心里酸涩和懊悔并存，王芬进病房后，他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王芬当即抹了泪：“你好好的就行。” “今年过了，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的。” 现在看着妻子和孩子围在他身边，没有一句怨言，反而还在给他报喜，许正松的眼泪一下就顺着眼尾滑进了耳里。 王芬最先察觉他的情绪，没多说什么，只是挡住了两个孩子的视线，把两姐弟往门外推：“好了好了，让你们爸爸休息会儿。” “昂，那我们走了啊爸爸！” “我们下午再来。” 许妤和许愿一人一句，王芬笑着给他们开门：“我过会儿回家，你们先回去把厨房里的菜洗好。” 许愿欢呼：“大餐！” 许妤跃跃欲试：“我可以先做一道白菜炒肉！” 王芬失笑：“你躺着休息！” 许妤不服，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要让她妈刮目相看。 两人回到家，一眼就看见了隔壁打开的门。 “咦？关叔在啊。” 许愿走过去，往里探了探头：“感觉好久都没见过叔了。” 许妤挤挤许愿，敲了两下门框：“关叔？” 她也往里探了个头。 是宋泽川回来了吗？ 毕竟他之前说过会在跨年前回来的，今天都过了一大半了，而且从帝都到涪市还挺远。 房里的关衡正穿着围裙在打扫卫生。 听见门外的声音，他赶紧拿着帕子从房间里出来：“诶诶，我在的在的。” 他看见门口那边一上一下冒出头的两个脑袋，竟然会觉得有些心热。 “好久不见，关叔。” 许妤伸出一只手冲他挥了挥。 许愿也笑嘻嘻的：“好久不见，关叔。” “好久不见，” 关衡走过去，“好久不见。” “你们还好吗？” 他仔细打量着现在他面前的两人，看上去气色还好，就是瘦了。 都瘦了。 “好得很！” 许愿说：“关叔今晚来我家吃饭！今天跨年！我妈要做大餐！” 许妤点头如捣蒜：“关叔！关叔你来！” 她是真的馋关衡做的菠萝咕噜肉。 “我们今天买了有好多菜！” 许妤满眼期待。 看这俩孩子热情的态度，关衡差点儿就点了头。 “我，” 他及时控制住自己点了半下脑袋的动作，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今天可能，嗯，我家里会来客人。” “客人也来！都来！” 许愿特别心大。 许妤倒是一下反应过来了关衡说的客人是谁。 “来！” 但她毫不犹豫，冲关衡竖起来大拇指，“只要关叔能下厨做一道菠萝咕噜肉，来多少客人都行！” 她嘿嘿笑起来：“关叔，客人什么时候到啊？” 关衡有些讶异，继而有些惭愧道：“还不清楚，他只说会晚一点到。” 许妤向他敬礼：“好的关叔！我们收到！” 她拉走身旁的许愿：“晚上见，关叔！” 关衡一愣，而后笑着摇了摇头。 浑身都充满了打扫的干劲。 少爷说今晚要在这里过夜，他得赶紧把这里打扫干净。 …… 下午六点左右，王芬回到了家。 一打开门就听见了厨房那边的动静。 “你倒！你快把肉倒下去啊许愿！” “不行！你先把火关了我再倒！” “哪儿有你这样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怂！” “你好意思说我啊许妤！有本事你别站那么远啊！” 油烟机抽气的声音嗡嗡作响，王芬鞋也不换了，还没赶到厨房门口，便听见了许愿的惨叫： “嗷！” 许愿大喊：“关火许妤！关火！油溅我手上了！” 许妤也大吼：“过不去！关不上！锅铲不够长！” “锅铲给我！我去！” 许愿撕心裂肺。 王芬冲过去，等看清厨房里的一幕，顿时哭笑不得。 她的两个孩子，一个穿着围裙带着袖套，脸上还挂着口罩。 另一个的头上更是套了个她电动车的头盔，身上穿的却是短袖。 “我来，你们出去。” 她实在看不下去许愿拿着锅铲，身体离了炒锅八百米远的操作。 许妤听见她妈的声音，立马用哭腔忏悔：“对不起妈妈！我没拦住许愿！” “许愿非要炒菜！我拦不住他！” 许愿瞪着她，从头盔里传出的声音闷闷的：“还有没有天理了许妤！” “诬陷，你这完全就是诬陷！” 一心想着收拾残局的王芬冲他俩挥手：“出去出去。” 两人出去也出去得鸡飞狗跳。 换下衣服，倒是都老实了不少。 “妈，” 许妤把围裙脱下来，揽在手上：“刚刚我们看见关叔了，我们晚上邀请他来吃饭可以吗？” “可以！” 王芬头也不回：“今天菜买得多，就我们三个也吃不完。” 她动作利落地将炒熟的肉片倒进盘子里，再扭头对许妤道： “你爸爸吃不了重油重盐的菜，没那个口福，我过会儿给他端碗粥过去，今晚就不回来了。” 她调侃：“你关叔在，我还得麻烦他看着你们俩！不然你俩把厨房烧了我都没地儿哭去！” 许愿在客厅反驳：“都是许妤干的！” 许妤嘶一声：“就你话多！” 之后的时间，王芬每做好一道菜，许妤便闷不吭声地把菜端到桌上。 任劳任怨得像是在赎罪。 晚上九点。 家里的桌子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关叔！吃饭！” 关衡家大亮，门也是一直开着。 许妤站在门口往里一望，差点儿被锃亮的地板闪瞎了眼。 “好！来了！” 带着一次性头套的关衡从厨房端着两个盘子出来，笑呵呵的，“少爷可能会晚点，我刚刚打了电话，他已经从本家出来了。” 许妤盯着他左手盘子里盛着的咕噜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没关系没关系。” 她相当殷勤地接过盘子：“我们先吃，少爷不会介意的。” 关衡跟过去，四人围坐在桌边，有说有笑地享用了这顿丰盛的跨年大餐。 中间听说王芬要给许正松送粥，关衡便立马放下了筷子，很热心地回家把给宋泽川熬的早粥分了一半过来：“里头别的都没放，就放了点绿豆。” 王芬十分感激。 吃过饭收拾好碗筷，许愿说送他妈下楼，被王芬一下戳破了心思：“想买烟花放啊？” 他挠头：“买小的，大的上楼顶看别人放就行。” 他在楼下的杂货铺里买了好几样小型烟花，结账时，顺手又拿了一束仙女棒。 “这是什么？” 回到家，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许妤满脸好奇地看向了许愿怀里的烟花。 她没见过这种玩意儿。 许愿哼一声：“烟花你都忘了。” 他嘴上说着，手却很实诚地把仙女棒递过去：“拿着，一会儿上楼带你玩。” 许妤眼里好奇之色愈浓，盯着手里的仙女棒翻来覆去地打量。 烟花？ 还有这么小的烟花？ 她有些乐了：“好啊，你带我玩。” 等到十一点半，窗外忽地响起了烟花炸裂的声响。 似是号召，这一声响完，旋即有此起彼伏的烟花声呼应而来。 “走！上楼！” 许愿兴冲冲地抱着他的快乐源泉：“记得带钥匙！” “好！” 许妤抓上她的手机和仙女棒，伸手把钥匙揣进了兜。 他们住的楼房不高不矮，楼顶视野十分开阔。 随便转向哪个方向，许妤都能看到空中一发接一发铺开的各色烟花。 耳畔声音砰砰，许愿还在喊她： “看我姐！我给你放魔术弹！” 许妤回头，就见许愿手里高举着一根长筒，继而筒里跟蹦屁似的，闷着爆出一个亮光，再哗啦啦地消失空中。 “哈哈哈哈哈！” 许妤毫不留情地笑他：“你这是玩的什么！” 许愿大概是觉得挫败：“等一下！还有其他的烟花！” 他依次给许妤展示了一遍他买的玩意儿，除了大呲花有点看头，其他的简直被天上的那些大气华丽的烟花比了下去。 “这个好看！” 许妤看出他的沮丧，笑嘻嘻地将手中点燃的仙女棒递到了许愿面前： “这个最好看！” 许愿哭丧个脸：“我还说过会儿关叔带客人来了炫给他们看呢。” 结果现在，地上就剩俩大呲花和俩飞镖，猥猥琐琐，小气啦。 “我们可以看别人的大烟花。” 许妤安慰他，又把夹在胳肢窝下的仙女棒都拿给了许愿：“过会儿我们一起放这个。” 许愿还是不死心：“你等着！我下去买个大的！” “你等着我啊！我很快的！” 他把仙女棒放在地上：“我马上就回来！” 瞧他那猴急样，许妤也不多管：“小心摔。” 她乐滋滋地晃着手中呲啦闪光的小烟花，还不忘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准备过会儿发给陈小棠他们。 “诶！” 只不过拿出手机，她才发现还有一分钟就到十二点了。 还说跨年前回来。 许妤把手机放在地上，蹲下身去捡许愿放在砖头上的打火机。 火苗对准仙女棒的那一刻，空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比之前所有动静还要强烈的巨响。 “嘭！” 下一秒，漆黑的夜空亮如白昼。 许妤仰头，由一点亮光炸开的烟花，盛大得宛如星星坠落。 绚丽得她移不开眼。 “哇。” 一刹花火落幕，视野重新归入黑暗。 许妤眨了眨眼，仙女棒噗呲噗呲的小小声响拉回了她的注意。 她低头，余光中却忽地多出了一抹人影。 “嘭！” 继而，一道和刚才同样声响的声音再度响起。 同样的烟花再一次在空中炸开。 照亮了夜色，也照亮了出现在楼梯口的少年。 宋泽川风尘仆仆，头发略显凌乱。 他那张好看的脸随着绽放的烟火，明了一瞬又很快暗下。 手中的仙女棒刚好燃尽，许妤微微睁大了眼睛，只能看见那个修长的人影朝她走了过来，又蹲在了她面前。 旋即，她听见了宋泽川的声音： “新年快乐，许妤。” 第85章 这天晚上 “新年快乐，宋泽川。”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宋泽川对她说出新年快乐这句话以后，许妤就回应了他。 她的声音混在风里，而后她低头，拿起手机摁亮了屏幕。 借着这抹微弱光线，许妤挑出两根仙女棒，递给宋泽川：“你有一点迟到。” 迟到了两分钟。 “但是今年，我第一个看见的人还是你。” 她说：“谢谢你的祝福，宋泽川。” “所以，” 许妤伸手摁下打火机，点燃了宋泽川手里的仙女棒。 “我请你玩这个。” 话音落下，宋泽川捏着金属尾端的仙女棒呲呲往外炸开亮点。 金灿灿的花簇照亮了他的眼。 他目不转睛，似是想牢牢记住眼前这份转瞬即逝的流光。 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烟花。 比空中交相辉映的磅礴烟火还要让他印象深刻。 “我到涪市了，昨天。” 九秒之后的黯淡，甚至让宋泽川有些不太习惯。 他愣愣地盯着手里仙女棒的轮廓，思绪都变得有些迟缓：“十一点半就到了，在跨年之前。” 只是路上有些堵车。 浮春路口最堵，堵得前面的车主都下了车在路边看烟花。 那时的夜空绚烂多彩。 行人纷纷驻足仰头观望，形成了一道一道的人墙，他需要不停地绕开避让。 他还在小区外看见了许愿。 后者闯入了一家堆满烟花货品的商铺，音量颇大：“老板！给我来个威力最猛的烟花！” “能在楼顶放的那种！蹦老高的！声最响的！” “让我姐见见世面！” 等他走进小区，都还能听见许愿扯着嗓子给老板形容： “也要安全性高点儿的哈！” 现在周边声色逐渐消弭，宋泽川的脑子里就只记住了许妤给他点燃的小烟花的模样。 仿佛星星落到了他的面前。 这样的视觉刺激让宋泽川觉得新奇，又有些意犹未尽。 他随之放下手中燃尽的仙女棒，抬眸询问许妤：“可以再请我玩一次吗。” “这个。” 他像小孩一样，伸出手指戳了戳地上的一团阴影。 顿了顿，他又道：“新年快乐，许妤。” 刚刚许妤说了谢谢他，所以请他玩了这种星星一般的玩意儿。 那再说一次祝福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再请他看一次这样惹眼的光色。 “噗，” 许妤不自禁弯了眼尾，宋泽川说的那几句话听着怪幼稚的。 她憋住笑，十分大气地把剩下的仙女棒都塞给了宋泽川：“都给你。” 然后也跟着宋泽川又说了一遍新年快乐。 再补充：“天天快乐。” 她帮忙点燃了宋泽川手里的仙女棒。 噼里啪啦的小烟花依次燃起，延长了发光的时秒。 一时间，四周明堂。 …… 许愿抱着三根冲天炮窜上楼的时候，正碰上许妤回家关门。 “姐！干嘛呢！” 他吼，“别回家啊！上楼，我给你放个大的！” 拉着门的许妤登时又往后一仰。 她从门边露出一双眼睛，含糊道：“你先上去，我上个厕所就来。” “行！你快点儿！” 许愿催促她一声，一步四个台阶地跨楼，满脑子都是要用这三根炮一雪前耻。 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许妤收回视线，立马快走回房间抱出了她准备好的糖罐。 份量很足，沉甸甸的。 够宋泽川吃个大半年。 她抓紧时间过去敲门，一手松开糖罐敲门时，还得抬起一条腿上顶才能支撑糖罐的重量。 等宋泽川拉开门的那一瞬间，许妤一下将糖罐压了过去：“有点重，你接着。” 宋泽川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两只手便条件反射般地伸了出去。 怀中猛然一沉。 他下意识低头，耳边旋即响起许妤清亮的声音：“跨年礼物。” “早点睡，别等关叔了。” “你那俩黑眼圈和这个罐子一样重。” 她送完礼物就匆匆往上爬楼：“我去看许愿放个炮。” 一点不多留，一点不停顿。 宋泽川抱着她送的礼物在门口愣神半晌，才从怀里的糖罐上移开了目光，望向了许妤消失的方向。 而跑上楼的许妤，还被在楼顶等了她小会儿的许愿吐槽：“你再来晚点儿，我放这个炮就要被告扰民了。” “哎呀！” 许妤挥手，拿出手机录像：“少废话，快放！” 许愿：“知道了知道了！” 他这一次买的冲天炮，亮倒是没多亮。 就是炸得半边天都在响。 一根放完，许妤一言难尽地劝他：“就这样弟弟。” “再放一根会被群殴的。” 许愿拍了拍自己嗡嗡的脑瓜子：“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他说：“那我们明早再放，剩两根别浪费了。” “明早七点放，提醒他们起床。” 许妤：“谢谢你，活菩萨。” 两人下楼回家，关门时许妤朝对面看了一眼，莫名就想起了所有仙女棒熄灭之后，她站起来问宋泽川，关衡怎么没上来。 宋泽川说：“他在堵车。” 四个字，直接干烧了许妤cpu。 她反应了好半天才又问宋泽川：“关叔不是去接你了吗？” “关叔堵车了，那你怎么回来的？” “走过来的。” 宋泽川还蹲着，在暗色中将地上的仙女棒都拢在了一起：“浮春路口车太堵，我就下车了。” 他语气认真，一板一眼解释：“关衡开车，有蒋青陪着。” “他很安全，不会出事。” 他以为许妤是在担心关衡。 捡起理好的仙女棒，宋泽川才又站起来，问许妤：“这些你要吗。” 许妤一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没在说笑。 “……不要。” 她摇头，心中生出几分莫名。 从浮春路口到小区前的站台，公交车不堵都要开二十分钟。 宋泽川说他十一点半就到了涪市。 他没有回漫水湾，而是从浮春路口走到了她家楼顶，出现在了她眼前。 “我撤回之前对你说的那句话。” 许妤忽地反应过来：“宋泽川，你没有迟到。” “一点都没有。” 只不过是她认为的“回来”和宋泽川认为的“回来”有一些偏差。 站在宋泽川的角度上看，他认为的回来就是回到涪市。 但在她之前的潜意识里，她认为的回来，是宋泽川出现在她面前才算得上是回来。 他们的思维存在差异。 下次沟通得更仔细。 许妤忍不住嘱咐他：“要是再有堵车这种情况，你告诉我一声。” 在那么短时间内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他也许错过天空万般绚烂花火。 所以这么几根小小的仙女棒才能得到他的青睐。 这不值得，也很可惜。 许妤想了想，又认真地对站在她面前的少年补充：“宋泽川。” “如果下次，你需要见我。” “那也可以是我去找你。” 第86章 风波之前 宋泽川盯着许妤送他的那罐糖果，发了很久的呆。 到本家那天，宋濂德便开门见山地跟他谈了一次话： “没有周语笙，你也过得很好不是吗。” “同样的，没有许妤，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 宋濂德倚着真皮靠椅，看似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还是说，你是因为她长得像周语笙。” 所以才会在涪市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如果真是这样，” 宋濂德双手搭在椅侧，一副他能理解的表情：“那你难道不是越早坐上我这个位置，就越早能把周语笙接回来了么。” 他引导宋泽川：“只要你坐在我这里，” “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你可以拒绝和孟家的联姻，只要你有这个能力。” 宋濂德半是利诱半是威逼：“但以你现在的情况来看，你拦不住我送走她。” “或者，处理掉她。” “泽川，” 宋濂德音调温和：“你还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你只是比起你的叔叔伯伯来说更有价值，我才会对你这么容忍。” “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性。” 他将宋泽川呈到他桌上的协议弹到地上：“我给不了你五年。” “一年已经是最长的期限。” 宋濂德嗤声：“多少人想要我这个位置。” 多少人对他这个位置虎视眈眈。 他指指自己的椅子：“你却还要我为你拖住他们，等你和那女孩子逍遥个三年五载，再回来和那群人斗？” “呵。” 宋濂德冷笑：“爪牙不够锋利，就该夹着尾巴乖乖听话才对。” 宋泽川闭了闭眼。 脑海里回荡起宋濂德最后的警告： “一个小小的舆论就能压垮她一家。” “泽川，她实在是弱得，弱得只要有谁发现她，她就是死路一条。” “他们可没我这么心胸宽广。” 宋濂德明明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非常残忍的告诉宋泽川： “我们的世界，” “她生存不了。” …… 关衡实在是不想让蒋青进门。 奈何敌我差距太大，蒋青年轻体壮，他一把年纪还有一双老寒腿。 于是关衡只能对跟在他身后的蒋青阴阳怪气：“本家是亏待你了吗？你连五百块一个月的房子都租不起吗？” “小蒋怎么不考虑一下转行。” “我们小区打扫卫生的阿姨一个月都能拿八百。” 等上楼开了门，关衡又拿起放在鞋柜上的酒精360度无死角喷洒蒋青。 他伸直手，越过蒋青头顶，再“噗”地按压喷头三下。 “少爷体弱，” 他优雅道，“外来的细菌会伤害到少爷金贵的身体。” “你多谅解。” 蒋青一言不发，任由关衡给他消毒。 房间里的宋泽川听见门外的动静，稍稍回神，站起来走了出去。 “少爷。” 关衡火眼金睛，宋泽川才露出半个身体，他就立马转身走了过去： “您饿不饿，我知道本家那边的菜一直不合您胃口，今天特意给您熬了粥还做了其他小菜。” “您稍等，我去给您热热宵夜。” 关衡前后态度截然不同，宋泽川点头，下一秒又叫住关衡：“不用了，我不饿。” 他随之看向蒋青：“你过来。” 他走去客厅。 关衡侧身颔首，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心里却已经把蒋青杀了八百遍。 这逼，影响他家少爷休息是。 看他明天怎么毒死这个碍事的家伙。 “坐。” 宋泽川坐在沙发正中，被关衡勒令脱鞋又没有拖鞋穿的蒋青只能穿着袜子，脚趾抓地，十分僵硬地在这个光滑得能让苍蝇劈叉的地板上行走。 他略显滑稽地坐到了边侧的沙发。 “爷爷让你跟着我。” 宋泽川看他坐好，才面无表情地开口：“监视我的意思。” 蒋青端正地坐着，答：“家主命令。” “我知道。” 宋泽川神色淡淡：“他给了我一年时间，如果我不回去，你就要处理掉许妤。” 他说的是陈述句，蒋青也没有反驳。 其实家主也没说让他动手。 只是说宋泽川不回去，就把许妤的消息放给本家其他人。 但大差不差就是不要许妤活的意思。 一旁的关衡收拾冰箱的手一抖，脑子里继而开始思索明天要让蒋青去查个过敏源，哪天他得找个机会先对蒋青下手。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见宋泽川道： “那么，在你处理她之前。” “我会处理掉你。” 宋泽川掀起眼皮，眸色平静：“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跟着宋濂德，忠于我。” “或者，跟着他，忠于他。” 蒋青毫不犹豫：“我只跟随家主。” “哦。” 宋泽川挑眉，懒得跟他多装： “你女儿在我手上。” 蒋青面色瞬变。 “你把她藏这么好，找起来确实花了我挺大功夫。” “好像是叫，江——笑？” 宋泽川伸指点点太阳穴：“有点累，记不清了。” “还是明天，我再让人去问问她。” 宋泽川勾起嘴角：“鹭城百川私人医院，307病房，2号床。” 蒋青青筋暴起，硬邦邦出声道：“别动她。” “我可以不动她。” 宋泽川眼底划过一抹嘲讽：“我当然可以不动她。” “我可以就张张口，放个消息回本家。” 像宋濂德要求蒋青做的那样。 宋泽川丝毫不慌。 既然蒋青会瞒着宋濂德将妻子女儿养得隔他十万八千里远，甚至愿意让女儿隐姓埋名。 这就说明，他也知道本家那些人有多危险。 很巧，这点蒋青和他很像。 将无关紧要的别人推进火坑，心情不会有任何波澜。 “你有四年没见她了。” 宋泽川向后一靠，姿态从容：“再找不到合适的肝源，你下次，应该能看见她的棺材是什么样。” 蒋青咬紧后槽牙，神色阴沉。 宋泽川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他藏了八年，本家根本没人知道他还有一个老婆孩子。 “你要我怎么做。” 他相当不甘地问出了声。 宋泽川不紧不慢伏身，将一颗一直捏在手心的透明糖果放到了蒋青面前的茶几上。 那是他从许妤给他的糖罐子里拿出来的一颗糖。 “跟着他，是你可以实话实说的意思。” “你看见了什么，你都可以告诉他。” 宋泽川重新直起腰，音调温凉： “忠于我，” “你需要在我没有当上家主之前，保许妤安全。” “相应的，我会给你女儿提供合适的肝源，让她得到更好的治疗。” 宋泽川轻轻一笑，眉眼充斥着无辜： “你应该会想要她活着，不是吗。” “像我想要许妤活着一样。” 他说：“蒋青，” “选。” 第87章 新的协议 新年第一天，涪市下了一场暴雨。 晚上返校的时候，许妤把防蛀牙膏揣进了书包，昨天的糖罐送得有点急，忘了还有牙膏这茬。 屋外大雨滂沱，许愿和许妤各打了一把伞，手里都提着自己的换洗衣物和王芬给他们准备的炸酥肉。 出楼道口前，许愿提醒了一声许妤卷校服裤脚。 但没什么用。 还没走到站台，两人的鞋已经湿了大半，卷起的裤子也没能幸免，甚至还浸湿了穿在里头的秋裤。 湿漉漉冷冰冰的，冻得人牙齿打颤。 “应该再多请一天假。” 许愿一边避开水坑一边说，“陪妈呆医院里，不然爸老是睡觉，都没人跟她讲话。” 许妤冷得直哆嗦：“爸爸要静养。” “而且医院陪护床不够，我们不回学校，妈妈还要来回跑。” 他俩上学住校才是给王芬省心。 “那明天中午我还是在银杏树那里等你。” 许愿先一步跨到站台底下：“我们打包盒饭去医院吃。” 许妤没有异议。 由于许愿也住的新宿舍，而且他们宿舍离许妤宿舍不远，所以一到学校，两人便顺路回了一趟寝室。 许妤换下鞋子和裤子，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消息嗡嗡震动个不停。 自从昨晚陈小棠几人知道许妤返校后，群里便一直热闹到了现在。 是一个只有他们四个人的小群。 张豪，陈小棠，杨文舟和她。 本来作为群主的张豪也考虑过拉宋泽川和赵宁柯进群。 结果前者没有qq，后者更是一直没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张豪返校前拍了一张很糊的图发在群里： 【我奶昨天做的麻辣兔丁和炸肉丸子！包管够！今晚食堂约！】 陈小棠旋即发了一张她提着的纸袋： 【雨太大淋湿了x﹏x，我今早做的曲奇，希望还能吃。】 一前一后看上去还算正常。 偏属杨文舟最离谱，他偷装了一个八寸的蛋糕在书包里，蛋糕糊在包装壳上，包装壳还被他书包里的翘边书挤扁了： 【庆祝我们的胜利！】 许妤翻看着他们的聊天记录，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然后她提出王芬给她装的还带了点温热的酥肉，放在桌上，也拍了一张图： 【庆祝我们的胜利！】 …… 明明才离校一个多星期，许妤却生出了一种与世隔绝的久违感。 踏进教室的那一刻，后排一直注视着门口动静的张豪呜呼一声：“晚上好！妤姐！” 班上安静一瞬，旋即有三三两两的同学跟着给她打招呼：“班长好。” “好久不见班长。” “班长晚上好啊！” “……” 许妤受宠若惊，攥着书包带子一路鞠躬回到她的座位：“晚上好，晚上好。” 张豪笑嘻嘻地抱起了搁在他桌上的数学作业：“我先去交个作业啊妤姐。” 陈小棠的视线从许妤进教室就一直跟随着她：“你瘦了。” 杨文舟跟着附和：“瘦了。” “是吗。” 许妤摸摸她的脸，而后嘿嘿一笑：“没关系，今晚我可以吃回来！” 她转身给两人秀了秀自己的书包：“都带上了！食堂约！” 青藤的食堂前不久翻修好了一层，已经有窗口开始供应宵夜。 “我也准备好了！” 陈小棠笑眼弯弯地把放在收纳箱上的纸袋子提给许妤看。 许妤比出大拇指，又扭头往后一瞧：“宁哥没来啊？” “上周就没见过他了。” 陈小棠和杨文舟对视一眼，后者在陈小棠话后补充：“张豪去问过老徐，老徐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说是打了他妈的电话他妈不管，老徐等了两天去报了警。” “后面警察那边回了消息，说赵宁柯在他爸那儿。” “他爸？” 许妤疑惑，她记得赵宁柯说过他爸死了啊。 “星期五的时候我又去问了一次。” 杨文舟推了推他的眼镜，“老徐说他爸爸给赵宁柯请了假。” “具体的情况老徐没提，” 杨文舟也不清楚：“只说赵宁柯这学期不会回来了。” 许妤挂好书包，觉得有点奇怪。 但她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对杨文舟道：“我过会儿问问徐老师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杨文舟耸耸肩：“我问了，他电话打不通，qq好友也加不上。” “别说他了，川哥还不是一样。” 去办公室交完作业的张豪回来，刚好听见两人最后两句交谈。 他走到许妤斜后方坐下：“赵宁柯说川哥回去继承家业了才失踪的。” “我勉强信一下。” 他从抽屉里拿出第一节晚课要用的课本，吐槽：“但赵宁柯他又没啥家业，现在照样跟咱玩失踪。” “一走一个不吱声儿，这俩真辜负咱对他们的情谊。” 陈小棠和杨文舟没出声，倒是许妤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还有四分钟上课。 她下意识往教室门口看去，楼道灯光照得教学楼外的雨又大又密。 直到上课铃响起，门外也没多出新的人影。 她旁边的位子依然空着。 ……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有二十分钟的课间，四人冒着瓢泼大雨，背着书包冲进了食堂。 以雷霆般的速度解决了四分之三的蛋糕，两塑料袋麻辣兔丁，半袋炸肉丸子和一袋炸酥肉。 剩下的蛋糕杨文舟让张豪拿走，张豪打了个嗝儿，摆手：“带回寝室，一口都吃不到。” 他那群饿鬼投胎的室友见他喝包感冒药都要来蹭两口。 上次陈小棠给他的饼干，他统共就吃了仨。 “你们分分，我寝室那边给他们留了一袋子兔肉，够了，蛋糕就不要了。” 张豪把肉丸子往中间一推：“我去买两排ad钙，咱一人喝俩！” 他一走，餐桌便只剩下三人。 杨文舟很直接：“我不太爱吃甜的。” 刚刚的蛋糕他吃得最少，买蛋糕只是为了制造气氛。 陈小棠也摆手：“我最近在减肥。” 她都没给自己准备曲奇。 “那给我。” 许妤把剩下那块看起来有些邋遢的蛋糕装进了杨文舟从食堂窗口边扯的一个透明塑料袋里，拴住，压气，再打了个半个蝴蝶结。 “肉丸子你也拿去。” 陈小棠出声提醒。 晚上放学。 许妤拿着一瓶ad钙，背着半袋肉丸子，一块蛋糕还有一袋曲奇，刚从电梯出来就看见刘月梅站在她寝室门口，像是在等她。 “梅姨。” 她走过去站住，刘月梅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司机在楼下等你。” 她冷冰冰道。 许妤拉进了自己套在校服外面的羽绒服。 最后，她只在寝室门外打了个卡，都没进去便被刘月梅邀着下了楼。 司机还是眼熟的司机，车也还是眼熟的车。 只不过车上没有宋泽川，由于下雨，王城开车的速度也明显减慢。 到漫水湾已经超过了十一点。 关衡打着伞来接她，但风太大，她免不得淋湿了半边肩膀。 进屋后关衡催着她上楼换衣服，宋泽川站在客厅，说了一句：“换好衣服就下来。” 许妤看他一眼，发现客厅那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没怎么看清，只觉得男人很高。 “好。” 她应下宋泽川的话，回房间后简单换了套干净的睡衣，便下楼去到了客厅那边。 “坐。” 宋泽川将茶几上盛着牛奶的杯子推给她。 许妤绕过去，坐下以后才发现站在宋泽川旁边的男人是那天她在白鸽基金会见过的男人。 他就是蒋青。 许妤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伸手碰了碰面前的玻璃杯。 温热触感传入指腹的下一秒，她听见宋泽川说： “许妤，我们需要重新签一份协议。” 第88章 要求 许妤微怔，收回触碰杯子的手指，抬眼看向了宋泽川：“什么协议。” 她隐隐有些预感。 而这预感在宋泽川的回答中得到了应验：“具体内容和以前那份协议，” “差不多。”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 他偏头，拿起身侧早就准备好的一份文件，递给许妤：“以后每个月，我会给你五百万。” “呆在我的视野范围内。” 这句话后，他沉默一瞬。 再次开口，他音色冰凉，语调平静，听起来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五年后，我放你走。” 许妤翻开封页的手一顿。 哦。 原来是这个剧情。 但是待遇比原来更高。 她点头，答应得相当干脆：“好。” 甚至只扫了一眼大概的内容，许妤便朝宋泽川伸出手：“笔。” 五年么，不就到她大学毕业那年。 她早就有过了心理准备。 她和宋泽川的位置从来都不对等，差距太大，她没有说不的立场。 更何况现实也给她上了一课，她阻止不了某些剧情节点的出现。 所以顺其自然。 周家人这坎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就是她和宋泽川之间的纠葛。 许妤心态很平，因为她觉得这个纠葛没有周家人的buff加成，完全称不上是问题。 她会安分守己过自己的生活，也会给宋泽川和周语笙让道。 五年，快得很。 周语笙出现，她刚好离开。 许妤算得很清。 她还能带着一笔巨款走呢。 想到这里，许妤甚至有些小期待，翻到协议最后一页，伸出的手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可以让她签字的笔。 “ ？” 许妤疑惑抬头：“没有笔吗？” 宋泽川别开眼：“蒋青去拿了。” “好。” 许妤应声，重新低下头正打算从第一条仔细看起，便听见宋泽川说： “你可以提要求。” “没有要求。” 许妤下意识回答。 等反应过来宋泽川说了什么后，她又抬起头，迅速改口：“哦不是，” “还是有要求想提的。” 许妤真诚道：“麻烦在后面添一条。” “我的身体我的五脏六腑，处决权归我自己。” 宋泽川一愣，还以为她知道了什么。 结果许妤紧接着就解释：“你别打断我腿，也别挖我肾或者腰子啥的。” “别栓我链子，别把我关在房间里不许我出门。” 许妤还想说如果哪天出了什么不可控的意外，又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那她也会吃药的，不会藏起孕肚带球跑，更不会因为这种事跟他纠缠。 不过这样的话太超前了。 宋泽川还未成年，许妤决定收敛点。 一旁听完她解释的宋泽川：“……” 许妤看起来很认真，他有些不懂她在想什么。 刚要开口说他不会对她做这种事，取了笔的蒋青就走了过来：“笔。” “谢谢。” 许妤伸手接过，没有立刻签字，反而继续看着宋泽川：“可以吗？” 可以添一条她刚刚提的那个条件吗。 她眼神清澈，好似这个听起来就很荒唐的条件对她来说相当重要。 “……嗯。” 宋泽川拿过她手里的协议：“明天再签。” 他免不得开始思考许妤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想来想去。 发现好像是他自己的问题。 许妤看见过他处理那些人。 “黑色立方，” 他微微蹙眉，破天荒地向许妤解释起了他动手的理由：“那个向你求救的男人，叫王少恭。” “另外一个叫徐坤云。” “之前白鸽和坤云集团有合作，他们集团一直为基金会提供了大额资金，资助贫困山区儿童。” 许妤昂了一声，不知道宋泽川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后来有媒体查出来，坤云高层借着资助名义，在感谢宴后猥亵那些孩子。” 不分男女，十二岁以下幼童居多。 “龙宇核实过，王少恭是中间人，徐坤云也是以此交易，拉拢关系获取投资。” 许妤瞳孔微缩：“所以你是，” 是为了那些孩子才动的手吗？ “嗯，影响到白鸽名声了。” 宋泽川接着她的话点头：“那段时间白鸽股票累积跌幅超过39％，单日最高达到过82％。” 压下媒体那边的动静后涨幅也很慢，白鸽大伤了一回元气。 “这种蠢货，留着就是毒瘤。” 还企图把脏水泼他身上，又趁着求他的间隙拔刀想跟他同归于尽。 如果不是当时他反应快伸手挡了一下，那划伤的就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脖子了。 “杀了才干净，免得他跳出来拖白鸽下水。” 许妤：“……” 好是她想多了，还以为宋泽川是替那些孩子伸张正义去了。 “还有，那天穿着银色衣服的，” “是我在华中的同学。” 宋泽川继续解释：“为首那个叫王朔，是我后妈的侄子。” 宋泽川垂下眼睑：“我后妈怀孕了。” 她想为她的孩子解决掉他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 宋泽川觉得这没什么。 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逮住任何一丝机会解决掉那些对他有威胁的人。 只不过这样解释起来就显得很苍白。 宋泽川还记得许妤说她后妈不是好人的话。 但是他认同他后妈的做法，所以他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天。” 宋泽川思索了良久，眉头紧蹙。 最终只道：“我只是，还了手。” 也确实是带着要弄死他们的想法还的手。 许妤对这件事没什么意见。 只是当时看见宋泽川浑身带血的样子，她没见过世面觉得有些可怕罢了。 等后来知道了那些人的目的，她便觉得他们挺活该的。 以暴制暴不是没有道理。 许妤冲宋泽川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她说：“下次再做这种事避着我点。” “或者提前告诉我你在哪里动手，我争取走远些。” 许妤并不想对宋泽川的所作所为加以干涉。 他动手都挺有理由的，她也没那胆量管他怎么处理问题。 “……” 宋泽川看她这反应，觉得自己貌似还没有解释清楚。 不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盯着茶几上那杯已经冷掉了的牛奶半晌，宋泽川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我不会用你说的那些方式对你。” 在许妤起身对他说了一声早点睡以后，宋泽川叫住她： “许妤，” “我不会。” 第89章 各自的打算 许妤灌完牛奶上楼，上到一半，又扒着楼梯扶手，稍稍抬高了音量冲宋泽川的背影道：“对了宋泽川，” “我给你买了俩牙膏，过会儿搁你桌上啊。” 宋泽川微垂的脑袋抬起，再往后一偏。 许妤转身，刚好错过他的目光。 她好似一点儿都没受协议的影响，言行举止都和往常无异。 即便方才她多提了一个要求，他同意了，也毫无保留地向她解释过了。 但她的反应依然很平淡，且仍然要添那一个条件。 仿佛根本不在乎他解释的那些事一样。 这样的认知让宋泽川感觉有些不好。 具体哪里不好，他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心脏那处有些闷。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脚踩在了浮萍之上，继而整个人都陷进了冷冰冰的湖水，落不到实地。 “您还是太固执了。” 蒋青瞥他一眼，言尽于此。 在关衡过来之前，他向宋泽川微微鞠躬：“我先下去了。” 宋泽川默然，无言地看着关衡收走了茶几上的那个玻璃杯。 不过是五年，蒋青就觉得他固执。 那之前他让许妤签的那份无期限协议，许妤会是什么感觉。 宋泽川思绪飘散，想起了很久以前。 想起了很久以前，他没想明白的许妤说过的那些话。 许妤说，那份协议困住了她。 许妤又说，没关系的。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她话里的没关系指的是什么。 但他记住了许妤想要什么。 许妤想要好好的读完高中，参加高考，再上大学，学她喜欢的专业。 许妤想要找一份工作，有自己的选择。 许妤想要，过她自己有选择的生活。 所以刚好五年。 宋泽川垂下眼睑。 所以，他只有这五年。 “您远离她，她就会很安全。” 蒋青昨夜说的话再度浮现在脑海。 宋泽川想了一整晚，也没想出能够反驳蒋青这句话中任何一个字的理由。 “我保不了她安全，最多只能让她活着。” 蒋青说：“如果本家有人知道她在您身边，您该知道那些人的手段。” “残废是小事，那些人向来喜欢施虐的过程。” “您最好现在就送她离开，越远越好。” “……” 即便用他的女儿威胁他，蒋青也不改口：“这是我的忠告，我自己就是这么做的。” “事实证明，这是对她们最好的保护。” 那么，就当是他固执。 宋泽川闭上眼睛，阻断了回忆。 他也只能把他的所作所为归结于是他固执。 他从未感受过名为不舍的情绪，他不懂不舍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也无法将自己的感受与不舍相联系。 至少在写下这份为期五年的协议之前，宋泽川的心脏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少爷，您该休息了。” 关衡出声提醒他道。 “……嗯。” 宋泽川喉结微滚，隔了小会儿才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站起来，往二楼的方向走去。 许妤卧室的门已经关上了。 他收回视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沙发前的茶几上除了摆着两盒牙膏，还有一个白白绿绿的瓶子和一根吸管。 瓶子绿色塑料膜的包装上印着“ad钙”的字样，宋泽川弯腰拿起，仔细地阅读了一下塑料膜上的文字。 喝的。 他放下ad钙，又拿起旁边的一盒牙膏。 防蛀两个大字在包装盒上相当突出，宋泽川打开盒子，将里面的牙膏拿了出来。 他把防蛀牙膏拿进洗漱室，换掉了他以前用的那支牙膏。 他想。 他还是太弱了。 顶替宋濂德当上本家家主的念头在脑海里愈演愈烈。 他想。 梨花要永远盛放。 梨树不能在他的世界再次枯败。 五年。 如果他赢了，他会重新给它开辟出一块生长的土地，带它回家，再留住它。 如果他输了。 那它就在那个安全的，没有危险的地方晒太阳好了。 在阳光下尽情地摇曳它的花。 谁都不能困住它。 …… 许妤明显感觉到宋泽川变忙了。 而且宋泽川不再让她回漫水湾，而是让她留宿在学校，孤零零的五楼逐渐多出了别的身影。 那份她的提议被添在第一条上的协议，恍若虚设。 宋泽川要她呆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可是她根本都见不到他。 宋泽川很少来上课，四五天来一次学校，或者隔得更久。 也只听半天的课就走了。 许妤逐渐在电视里听见白鸽的名字。 白鸽的消息也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大屏幕之中。 好似就在一夜之间，她又回到了没见宋泽川之前那样普通的生活。 他没再给她发过消息，她也没有任何找他的理由。 和王芬出门去医院的时候，许妤总会在公交车上看见路边大楼的广告里放着和白鸽有关的访谈视频。 而宋泽川从来都没在这种视频里露过脸。 许妤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如果不是剧情作祟，像她这样普通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宋泽川那般身份不凡的人。 她可能都不会知道宋泽川的名字，触不到宋泽川生活的边缘。 她甚至可能只会像现在一样，仰望那栋涪市最高建筑的顶端，而不会还有从里面最高处俯瞰全市的机会。 宋泽川不在的日子里，许妤突然就感觉到了。 非常鲜明又深刻地感觉到了。 她和宋泽川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和上辈子的她也产生了这样的鸿沟。 但许妤不怀念她的以前。 她扭过头，将王芬牵着她的手紧了紧。 公交车依旧很挤，可这一次她们上车，刚好有了两个空位。 “妈妈。” 许妤在嘈杂声中，贴近了王芬的耳朵：“等许愿上了大学，我们就离开这里。” 她说： “在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在春天开始之前。” “我们离开这里。” 第90章 我睡地板 期末考试第一天，宋泽川缺考。 就在许妤以为他不会参加这场考试的时候，宋泽川却在第二天出现在了教室。 看见他坐在位子上翻书时，许妤还愣了一秒。 好像，有半个月没见他了。 许妤走过去，宋泽川仿佛有感应一般，在她从讲台上走下来后便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他率先移开了视线，站起来将自己的椅子推进了桌下。 “早。” 许妤冲他点了下头。 宋泽川看着她进去：“早。” 由于两人都没参加十二月的月考，所以按照成绩排名，这次考试他俩在最后一个考场，坐的还是最后两个位置。 宋泽川在前，许妤在后。 一进二十班，宋泽川的存在便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许妤见怪不怪，走到自己位子上坐下，宋泽川跟着坐到了她前面。 只不过周遭的视线太过灼热，许妤随便往哪个方向一瞟，都能看见那些人的目光纷纷投在她前方少年的身上。 直到监考老师抱着还没拆封的卷走进教室，这样集中的视线才有所收敛。 考试随之开始。 拿到理综卷，许妤先是快速地通扫了一遍试题，确认没有错印漏印才翻回了第一页，一边看选择题一边等待开考信号的发出。 铃声一响，许妤提笔。 化学和生物作答得堪称流畅，几乎还不到一个小时，她便写完了这两科的所有选择题和化学大题。 等她翻页准备去做生物大题的时候，耳边忽地传入了一声盖笔盖的清脆响动。 这声音不大，但声源离她太近，教室又太安静。 许妤下意识抬眼，便看见宋泽川手肘微动，接而又是一声笔碰桌面的轻微响动。 “ ？” 许妤瞳孔微震。 他不会就写完了？！ 她下意识上移视线去看墙上的挂钟。 十点整。 才过了一个小时。 许妤又挪回视线去看宋泽川的背影。 坐在她前方的少年随之抬头，好似也往挂钟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一动不动，等秒针从12的位置划过，又再一次和12重合。 然后站起来，一手拿笔，一手拿答卷。 开考后第61分钟，宋泽川交卷。 许妤目瞪口呆。 不止她，在这个教室里，或不学无术或扶不起的阿斗，都发出了一些影响考场秩序的声音。 “安静！” 监考老师眉目严肃，许妤回神，赶紧闭上嘴，埋头继续做她的题。 时间飞速流逝。 考试结束铃声响起，许妤还剩一道物理大题没有写完。 她走出教室，免不得在心里嘀咕宋泽川是个超标怪。 下午最后一堂英语，她前面的位子又空了。 她很佩服宋泽川这种想考就考想走就走的态度。 跟玩一样。 有时候也是真想抠出他的脑子安在自己脑袋里用用。 …… 晚自习结束，许妤夹着物理辅导书和今早考的理综卷回了寝室。 五楼的单人寝还没住满，至少她这方的寝室算上她，也才住了四个人。 出电梯走到自己寝室门口，斜隔壁寝室的女生正好拿着三个苹果出来，一见许妤，她立马扬起笑脸朝许妤挥了挥手中的苹果。 “许妤，谢谢你的感冒药。” “我请你吃苹果。” 方璐璐脸圆圆的，笑起来很讨喜。 前天她和许妤乘了同一趟电梯，电梯上升时她没忍住捂着嘴咳嗽了一阵， 结果回寝室没一会儿，许妤就拿着感冒药敲响了她的门。 她这几天感觉好了很多，便想着要给许妤送一点水果。 专注开门的许妤听见她的声音，随之扭头朝她看了过去。 “昂？谢谢啊。” 许妤一手刷卡，另一只手随之压下门把。 压门把的那条胳膊下还夹着物理书，方璐璐走到她寝室门前，许妤刚刷完的卡也还没来得及揣进兜里。 看她两只手都不太方便的样子，方璐璐眼尾弯了弯：“我给你拿进去。” 许妤感激，“谢谢”两个字还没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余光中多出的一道人影便让她“嘭”地一声。 把推开了三分之一的门相当迅速地回拉关上。 站在视野盲区的方璐璐：“嗯？” 怎么关门了。 许妤腰杆挺得笔直：“我忘拿草稿本回来了！” “噗。” 方璐璐没忍住笑出了声，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 “你现在回教室很晚啦。” “你等一下我，我有草稿本。” 她拿着苹果回了自己的寝室：“马上。” 等方璐璐进屋，许妤宕机一瞬的脑子重新开始转动。 宋泽川那逼，怎么在她寝室里。 也不提前说一声？！ 还有，他都听见声音了还坐她凳子上看戏，不知道躲一下的吗？！ 刚才她要是反应再晚一秒，他俩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许妤真想给这少爷跪了。 她赶紧把卡揣进校服包包，在方璐璐拿着草稿本出来的瞬间，迎上去拦住了她。 “谢谢谢谢，麻烦你了。” 许妤略显局促：“草稿本我明天还你新的。” “不用！我在批发市场买了好多本子！一学期了都没用完！” 方璐璐大气地递给她五个草稿本：“你好拿吗，不好拿的话我给你送过去。” “好拿的好拿的。” 许妤连连点头：“谢谢谢谢。” 方璐璐嘿嘿一笑：“不客气！” 白嫖五个本子，许妤一步三回头，方璐璐就站在寝室门口笑嘻嘻地看她走。 直到她关门，方璐璐都还冲她挥了挥手：“晚安，许妤！” “晚安，晚安。” 许妤回应得莫名心虚。 关好门甚至还检查了两遍反锁情况，许妤才转身，睁大了眼皮说话却不敢太大声： “你怎么来了？！” 她看着那个仍然坐在原位的少年，他居然还有心思看平板？！ 宋泽川头都没抬，对于许妤的质问，只是稍稍偏了下巴：“等一下。”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英文报导：“你先坐。” 许妤：“……” 满腔情绪无处发泄。 她坐哪儿？ 地板？ 全寝室唯一的凳子都给他坐了。 许妤抱着苹果，非常犹豫地看了一眼她的床。 一般没有洗漱换好睡衣，她是不会坐她的床的。 许妤把苹果，书和本子放在床头柜上，而后干巴巴地走到阳台，隔着窗，盯着外头的黑漆漆的夜色，听了一会儿旁边男生宿舍楼的猴叫。 “在看什么。” 没多久，宋泽川冷淡的声线从身后传来。 许妤闻声扭头：“没什么。你忙完了？” “嗯。” 宋泽川应声，抬手递给了她一张卡。 “密码六个一。” 他说：“三亿。” 许妤刚平复好的心情再一次被刺激得波涛汹涌。 好久都没听到数字后面跟‘亿’这种单位的钱了。 她心潮澎湃：“每个月五百万？” 还是一次性结清？ 她接过卡，手都有点抖。 “嗯。” 宋泽川神色淡淡。 得到他的回应，许妤把卡贴在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少爷。” 再次出声，许妤目露坚定，语气慎重： “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她从阳台走回卧室，姿态恭敬：“您今晚要在这里过夜吗？我可以给您换一床新的床单和被套。” 她自觉地把三个苹果当成了供果：“或者您想吃苹果吗？我给您洗。” 宋泽川点头：“在这里睡。” 然后再答：“我不吃。” 许妤：“好的。” 她马上就走到衣柜前，拉开衣柜扒拉出了她从家里带来的还没用过的床单被套。 “不用。” 宋泽川走过来：“我只住今晚。” 他最近很忙，忙得今早来学校考试都是抽空。 明早开发商还要来学校对面视察，学校周遭又没什么好的酒店。 住在许妤这里能多节省一些时间。 他盯着从衣柜门后探出头的许妤，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跟在许妤身上。 “过会儿梅姨会送被子上来。” 宋泽川说：“如果你能安分点，今晚床给你一半。” 许妤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太对劲，只不过她没想出个所以然。 她拿着宋泽川的三亿，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上供给宋泽川：“不用，少爷。” “床归您，您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许妤真诚得不能再真诚：“我睡地板。” “我可太爱睡地板了。” “我感觉我上辈子就是块地板，真的，我这辈子就没这么爱睡地板过。” 她把被单铺在地上，又铺了一层被套。 继而她仰头望向宋泽川：“当然了，” “如果梅姨愿意多拿两床被子上来的话，我想我能跟地板更好地交流感情。” 许妤含蓄道： “毕竟第一次睡地板，地板可能还跟我不太熟。” “我得采取一下物理方式捂热它的心。” 不然这地板是真冰真硬啊！！ 许妤在心里发出尖锐爆鸣！ 隔着床单被套她的手都被冻到了！ 第91章 逾矩 梅姨甚至是推着个推车进到许妤宿舍的。 三个行李箱，两个箱子装压缩棉被和枕头，一个行李箱装宋泽川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除此之外，推车上还竖着一根极高的衣架，衣架上挂着几件套了防尘袋的衣物。 寝室门一开，刘月梅便看见了铺在地上的两层布料。 她神色稍松，推着推车进了屋子。 而给她开了门的许妤转身就回了书桌前：“等等等等，刚刚那点没听懂。” 刘月梅闻声看去，宋泽川此刻站在书桌旁，右手撑桌，左手拿笔，正低着头弓着背，在不及他腿高的桌面上写写画画。 “看图乙，” 他一条腿微曲，等许妤坐下，手中的笔随之点了点卷子上的图像。 “a匀减，b匀加，最后一起做匀速运动，共同速度v等于3米每秒。” “取向右为正方向，用动量守恒定律，你先把公式写出来。” 好似一点儿都不关注进来的人是谁，宋泽川一圈一勾，讲两步就让许妤动笔，动完笔再让许妤给他重述。 “值代错了，题上是9不是7。” 宋泽川用笔端敲敲桌面。 “哦哦。” 许妤一边改数字一边捧他：“你眼神真好使。” 宋泽川没忍住叹了口气。 今早他赶着回来考理综，那些物理题，有好几道和他之前给许妤讲过的题类似。 他以为许妤这次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结果刚才一问，讲过的六道类似题，许妤只会做三道半。 许妤忍辱负重地当没听到他的叹气。 刘月梅关好门，默默地开始拾掇她推车上的物品。 宋泽川终于舍得移开目光，瞥了一眼横在门前的推车。 又很快收回视线，继续低头看许妤写题。 刘月梅拖着装被子的行李箱到床前，先是把地上的床单被套理平，再打开行李箱，从压缩袋里拿出两床被子，依次抖松铺在了地上。 最后放上枕头，刘月梅才把最后一个行李箱里的睡衣和贴身衣物袋拿出来，搁在了枕头旁边。 “少爷，需要换洗的衣服请丢这个箱子里，明早我来收。” 刘月梅走到宋泽川前方出声提醒。 在后者抬起头后，伸手拍了拍她腿边的银色行李箱。 “嗯。” 宋泽川点头，没什么情绪。 刘月梅颔首，摆好推车便离开了许妤的寝室。 “这道题写完可以了。” 临近一点，宋泽川抬手捏了捏眉心。 教许妤写物理比工作还耗神。 下次得让梅姨再送把凳子上来。 全程坐着的许妤也伸起了懒腰，打了个哈欠道：“你先去洗漱——” 她往后一靠，头刚好往床那边偏了过去。 下一秒，瞌睡没了。 许妤睁大眼。 地上那地铺？那衣服？ 她反应两秒，猛地仰头看向宋泽川。 宋泽川已然半转过身，视线定在了他那套黑色睡衣之上。 “少爷。” 许妤站起来：“稍等，我给你换床上去。” “……不用。” 宋泽川先她一步，走到地铺前弯腰捡起了他的睡衣和毛巾：“我睡这里。” 这哪儿能啊！ 在宋泽川进浴室后的那几分钟，许妤立马把他的被子枕头和自己的被子枕头对调。 让宋泽川睡地上，她良心不安。 她将自己的毛毯铺在地上，两手往四处摁了摁。 至少不冰了。 许妤安慰自己，她那床被子够厚，裹裹睡一晚差不多的。 虽然寝室没有供暖设备，但关了窗以后寝室里面也没多冷。 她站起来去阳台刷牙洗脸，喷涌而出的冷水冰得她打了个哆嗦。 没多久，浴室水声停下。 宋泽川开门，带着一身热烘烘的水汽出来。 浴室内外的温差当即冻得他起了鸡皮疙瘩。 “开空调。” 宋泽川蹙眉，周围的冷空气直往他的睡衣里钻。 许妤实诚：“没有空调。” “但有吹风机，我给你拿。”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功率不足500瓦的小吹风机，示意宋泽川过来：“这里才有插座。” 宋泽川眉头拧得更紧。 扯下搭在头上的湿毛巾，他走过去拿起了许妤放在桌上的吹风机。 他身上还带着一股极淡的洗发露香味。 许妤打量他一眼，而后走去衣柜前拉开了柜门。 从里拿出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展开搭上了宋泽川肩头。 她穿上会触及小腿的羽绒服，此刻却还遮不到宋泽川膝弯。 正吹着头发的宋泽川蓦然一愣。 侵蚀着他身体的凉意在刹那间被阻隔了大半，他浑身僵住，握着吹风机的手指一下滑关了按钮。 室内兀地安静下来。 身后的人却在给他搭上衣服后就走去了阳台。 好半天，许妤的声音才延迟进入了他的脑海。 “你衣服还在里面。” 站在阳台的许妤狐疑地喊了两遍，还以为是自己声音不够大。 “宋泽川，你衣服还在里面。” “宋泽川？” “……” 宋泽川回神，眼睫轻颤。 他放下手中的吹风机，另一只手拢了拢披在肩头的羽绒服领口。 接而许妤就这么看着他一声不吭地进去浴室，又一声不吭地抱着一堆衣服出来。 再丢进银色行李箱。 等宋泽川重新走回书桌边吹头发，许妤已经捞起了自己的加绒睡衣走进了浴室。 听着从浴室传出的淅沥水声，宋泽川伸手散了散微湿的头发。 …… 许妤洗完澡出来，入眼便是宋泽川闭着眼睡在地铺上的一幕。 “ ！”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宋泽川身上盖着的玫瑰花大粉被，又看了看床上的两床浅灰简约棉被。 嗯？这小子？！ 看上她的被子了？？ 许妤相当懵逼地绕地铺一周，然后坐在了床尾。 等了小会儿，宋泽川也毫无动静。 于是许妤小心翼翼地缩腿上床，拉好棉被，关灯。 “啪嗒”一声，室内一片黑暗。 半夜。 宋泽川来来回回醒了好几遍。 地板太硬，即便铺着地毯也硌得慌。 他有些烦躁地坐起身，被子一滑落，就不止硌，还多了冷。 他拿起手机，借着屏幕亮光往床上照了照。 床上鼓鼓囊囊一团，枕头那处只能看见许妤乱蓬蓬的头发。 宋泽川站起来，手机放到床头。 一条腿曲在床边，一手穿过许妤颈下，一手穿在棉被下方。 稍稍用力，他就把许妤连人带被抱了起来，再往里一放。 动作幅度不大，但放人的时候床还是浅震了一下。 导致许妤被震醒了，又没全醒。 “唔。” 她从被子里发出一声闷哼，刚想睁开眼睛，大脑便强制了她关机。 “……” 许妤稀里糊涂地又睡了过去。 坐在床边的宋泽川扯起地上的大花被和枕头，末了还记得扭头看一眼许妤，顺手将遮住她口鼻的被子往下掖了掖。 一夜无梦。 星期四一早，闹钟还没响，许妤就被闷醒了。 睁眼一片黑暗，只能感觉到她额头已经贴上了墙，而身后仿佛是被挤着了一样，抵得她翻身都略显困难。 什么东西啊。 许妤在被子里挣扎，挣扎片刻没挣扎出来。 她扭头，隐约能看见身后有一团隆起的阴影。 “……” 许妤眯眼，早起的脑子有些迟钝。 她非常努力的蛄蛹一阵，侧着的身体才有了空隙躺平。 “喂。” 许妤动了动手肘，试图戳动刚刚抵着她背的那股压力之源。 “……宋泽川。” 许妤困意消散大半，语调含糊：“宋泽川。” 除了他，还能是什么玩意儿在挤她。 也不知道这少爷啥时候爬上来的。 宋泽川觉浅，睡着没一会儿，便被许妤的动静折腾醒了。 “……别闹。” 他音色稍哑：“困。” 许妤：“你过去点，挤。” 她十分艰难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想去把宋泽川推开点。 然而手刚碰到宋泽川脑袋，后者便一把揽住她的腰，隔着被子猛地将她往后一带。 “行了。” 宋泽川闭着眼，脑子也不是很清醒。 “困。” 他又重复了一遍。 声音变轻：“睡。” 第92章 给他正名 “对不起，少爷。” 许妤顶着鸡窝头，坐在床上，神色愧疚地看向了那个背对着她，双手还捂着脑袋的宋泽川。 就刚刚，一分钟前。 宋泽川的举动太过突然，她那只伸出被子的手在他“睡”字出口的下一秒，便条件反射般地揪住了宋泽川的头发。 而且貌似她用的劲大了。 宋泽川立马松开了箍在她腰间的手不说，还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闷哼。 惊得她剩下的瞌睡都没了。 松手后忙坐起来打开灯查看情况，宋泽川已经捂着他的头翻了个身。 许妤呐呐解释：“我没跟别人睡这么近过……” 或者说，她就没跟人睡过一张床。 上辈子睡觉离她这么近的，还是她养的一只英短。 “下意识就……” 许妤的解释显得苍白而无力。 找不到词狡辩，她只好再次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她提议：“不然你也揪我头发少爷。” 挠挠自己乱糟糟的脑袋，许妤凑过去一点，低头：“你揪。” “……” 宋泽川捂着头的手指动了动。 头皮已经不痛了，但他的心还是很累。 “……你下去睡。” 压着头的左手前挪，宋泽川遮住脸，喉结微滚：“关灯。” “哦，好。” 许妤麻溜地裹着两床被子从床尾下去，再听话地把开了没两分钟的灯重新关上。 视野再度回归黑暗，许妤躺在地铺上，小小声又说了句：“对不起啊少爷。” “我真不是故意的。” 宋泽川叹气：“……嗯。” …… 许妤去上课的时候宋泽川还在睡。 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又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去食堂吃早饭的时候碰见张豪，后者哈欠连天地跟她打招呼： “早，妤姐。” 张豪端着铁盘子，站在旁边等她买吃的：“昨晚，” “赵宁柯通过我好友申请了。” 听他这话，许妤赶紧向食堂阿姨要了一个肉包子，一个鸡蛋和一碗玉米粥，和张豪找了个空位坐下。 “他是出了什么事吗？” 许妤坐下后第一件事就是问赵宁柯失踪缘由：“他现在怎么样了？” 张豪一口喝了半碗豆浆，摇头：“没大事，还活着。” “他打架没打赢，挨揍了呗。” “他爸给他带走了，现在还在住院呢。” 昨晚赵宁柯一通过他好友他就发了一大串问号过去，问他这几天干嘛去了怎么不上学。 赵宁柯隔了半小时才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一张他打着石膏的腿的照片。 然后回他消息：【打架】 【坑爹】 【住院】 张豪琢磨着这六个字，又联系到了之前他和杨文舟去问老徐时老徐的回答。 顿时了然：【单挑还是群殴，你伤看起来还挺重】 结果赵宁柯今早才回他：【活着】 “哪个医院？” 许妤咬一口包子，嚼嚼嚼：“方便的话今天下午，去看看他？” 不然明天放学就要放寒假了。 张豪和陈小棠还有杨文舟的家不在市里，他们回家得去赶大巴。 “问了，他没回。” 张豪几口解决完自己的早饭，“我先去教室收作业了啊。” 许妤点头，昨晚学物理根本没空看手机，今早起来她摁关了闹钟也就把手机扔进了抽屉。 压根儿没注意赵宁柯有没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 中午放学，许妤吃完饭本来是要和陈小棠一起回教室趴桌子上将就午睡的。 但一想起寝室里那个被她揪了头发的宋泽川，还有张豪说的有关赵宁柯的消息，她便告别陈小棠回了一趟宿舍。 屋子里的行李箱和推车已经不见了，地铺也没了踪影。 唯有那个衣架还立在她衣柜旁边。 她看一眼被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床，打开衣柜门，黑色羽绒服好好地挂在里面。 走去洗漱台逛一圈，宋泽川的洗漱用品也都收拾走了。 许妤转而拉开抽屉，拿出了放在抽屉里的手机。 赵宁柯昨晚凌晨通过的好友申请，通过后还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事情顺利？】 大概是在问她许正松那回事。 许妤回复：【一切顺利，你怎么样了？】 【现在还在医院？】 消息发过去，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许妤下午回教室上课之前都没有新收消息。 张豪他们那边也是一样。 “得不回算了。” 张豪坐在宋泽川的位子，摆手道：“就他那性子，” “估计也不想被我们看到他损样儿。” 陈小棠懵懵：“是这样吗。” “啊。” 张豪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反正他不说就不管了。” 许妤受教：“好。” 结果和张豪料想的差不多，晚上赵宁柯进群，一字不提他住院的事情。 许妤私聊他的问题，他也只是一句【没事】作了终结。 周五一结束，寒假就来了。 天越发的冷，许正松在医院住了近一个月，听主治医生的意思，今年过年他也得在医院过了。 王芬辞了职，一心照顾许正松。 她不让两个孩子守夜，许妤和许愿为了减轻她来回跑的负担，又全副武装地开始了学做饭的大计。 “其实我觉得去年我们家还是挺有运气的。” 许愿洗菜洗得龇牙咧嘴，水太冰，他洗两下就要缓两分钟。 “你看，你做手术的费用是基金会出的。” “小姑他们想推到我家头上的烂摊子也没推过来，我们还从王思杰手里捞了这么多钱。” “爸爸出事后那么高的治疗费，白鸽居然也帮我们付清了！还有社区给我们筹的两万块钱，加上其他的捐款，上次算了好像是五万六千七？” “哦对！还有那个两百万！” 许愿双手从菜盆里提起：“我们也留了五十万，爸爸后续的治疗费用完全不用多发愁！” 他认真回忆，认真总结：“天不亡我们，好人有好报。” 许妤切肉的手一顿：“不是。” “啊？” 许愿没反应过来：“什么不是？” “不是老天开眼，也不是好人有好报。” 许妤放下刀：“是宋泽川。” 许愿更摸不着头脑了。 上次他说警察靠谱也是，许妤那时反驳了他，说靠谱的是宋泽川。 他就不明白这怎么能跟川哥扯上关系。 那些天他根本没见过宋泽川。 许妤看向许愿，也不藏着：“白鸽是宋泽川的公司。” “是他帮了我们，不然舆论不会反转得这么快，周家人也不会这么快被抓。” 许愿被这两句话震得哑口无言。 “怎，怎么会——” “不管你信不信，这是事实。” 许妤低头：“没他，爸爸会被黑厂的人带走，我们会替周家人背债。” 她没有隐瞒许愿，把黑厂和周家人勾连陷害许正松的事都说了。 本来是不打算告诉许愿这些的。 但许愿第二次把他家渡过难关的幸运归功于其他，许妤听起来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这都是川哥告诉你的？！” 许愿只感觉自己的认知被颠覆了：“那之前非法借贷的事？” 也是宋泽川说的？ “他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许愿有很多问题：“就因为你是他同学？” 许妤目光平静：“大概。” “那他没跟你提什么要求吗？” 许愿忍不住发问。 就当他是多想，他知道宋泽川背景很大，也许解决这些事对他来说也很容易。 但宋泽川未免太慷慨了。 “有的。” 许妤胡说八道：“他让我给他做值日，还有大扫除。” “就这？” 许愿明显不信。 “嗯。” 许妤点头，“就这。” 许愿半信半疑。 那应该就是这些钱和事对川哥来说不值一提咯？ 他小声抱怨：“怪不得，那些警察之前磨磨唧唧还误发通告，楼下和大厅那些人好几天都疏散不了。” “之后动作却那么快。” 原来都是川哥的功劳。 “这些我后面再跟爸妈解释。” 许妤说：“先让爸爸安心养伤。” “嗯。” 许愿重重点头。 点完头他又问：“我们是不是得感谢一下川哥？” “但是，” 他有些犹豫，“川哥应该什么都不缺？” “不缺。” 许妤答：“所以记住他的好。” 她说：“然后再努力一点，” “去还他对我们的这些好。” 第93章 渝都 立春那天，二十多天没点消息的宋泽川突然给许妤打了个电话。 许妤当时正和许愿从医院出来，带着空了的饭盒，站在站牌下面等回家的公交。 “川哥说什么？” 许愿双手揣在羽绒服兜里，臂弯挎着个大布袋子。 被围巾和毛线帽遮得只剩一双眼睛的许妤挂了电话，赶紧把捏着手机的手指缩回了袖子里：“他让我们在这里等他。” “我们？” 许愿疑惑，“还有我？” “昂。” 许妤也有些不明所以，“就，等？” 只不过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一阵，许妤率先遭不住了：“不行不行，回医院。” 许愿牙齿磕巴：“回。” 一路小跑回医院大厅，冷意减弱不少。 许妤站在角落搓搓手，曲了曲僵硬的手指，才摸出手机用一根手指一点一点地戳着屏幕，给宋泽川发消息： 【外面太冷了，我们在医院门口这里，你快到了给我说一声。】 约摸过了一个多小时，揣在兜里的手机嗡地一震。 许妤拿出来确认，是宋泽川发来的短信： 【到了，滨河路口】 “滨河路口在哪里？” 许妤仰头问许愿。 “右边，” 许愿冲她努了努嘴，“医院右边那个路口，看见没。” “带路带路。” 许妤推了一把许愿，许愿勉强用肩膀顶开玻璃门，两人冒着刺骨寒风，再次缩着脖子弓着背，快步往滨河路口的方向赶去。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路口拐角，周围也只有这一辆车停在这里。 许妤自然而然地拉开后座车门钻了进去，许愿想跟着他姐一起，结果探头才发现后面就俩独坐。 许妤坐下，下意识伸手关门。 结果手伸出去便发现许愿把门挡了，也是愣了两秒。 “你去前面？” 她坐后面坐成了习惯。 许愿呆不愣登地“呃”一声，再顺手给她关了门，钻去了副驾。 车内温度比车外高了不少，坐进来浑身都被暖气包裹着。 许妤扭头看向她旁边的宋泽川：“少，哦不是。” 她紧急改口：“去哪儿？” 宋泽川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也感受到了她坐下来那瞬间带来的寒气。 “渝都。” “渝都？” 许妤和许愿异口同声。 前者系好了安全带便迫不及待地扭过身，问宋泽川：“川哥，去渝都干什么？” 宋泽川转眼看向他，目光平和：“玩。” 他和许妤不是很像，只有轮廓能看出一点隐约的相似。 “玩什么？” 许妤好奇，“你今天不忙了吗？” 两姐弟的目光齐刷刷定在他身上，宋泽川的视线却在许妤出声后又回到了许妤脸上：“不忙。” 他说：“渝都在下雪。” 昨天关衡说，祝家打电话来问他有没有时间回来住一晚，说渝都下雪了，屋外的雪都有膝盖那么厚了。 “雪！” 许愿眼睛一亮：“涪市好几年都没下雪了，之前我上网看见渝都冬天，还想着以后有机会就去玩！” 许妤倒不算激动，她上辈子呆国外的那几年冬天，天天都是白茫茫一片，看得她都有些视觉疲劳。 她只关注渝都离涪市有多远：“去玩多久？我们今晚能回来吗？” 宋泽川说：“明早回来。” 要是许妤一个人，她在外过夜似乎不好跟她父母解释。 所以这才把许愿也捎上了。 “我跟妈妈说一声。” 果然有了许愿，许妤都不遮掩：“你过会儿也给妈妈打个电话，让她别担心。” “知道了。” 许愿缩回头，把臂弯上的大布袋子放到了腿下：“川哥，我的饭盒先放你车上可以吗？” “可以。” 宋泽川淡淡答道，看着许妤拨号的动作，眨眼的频率都变慢了很多。 四个小时的高速，在穿过最后一条极长的隧道后，空旷湛蓝的天色全然变成了另一副光景。 还没出隧道就能看见飞速倒退的雪点开始增多。 隧道口出现在眼前的那一瞬间，许愿忍不住地“哇”了好大一声。 “雪！” 他激动地往前倾了身体，下一秒便被安全带勒了回去。 “姐！好大的雪！” 他扭头跟许妤报告：“你快看！” 许妤的脸已然贴上了她旁边的窗户。 “哇！” 她从喉咙里发出的惊叹满带惊艳。 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一时间，许妤眼里只剩外头那片看不见尽头也看不清形状的鹅毛大雪。 好久没看过这样的雪了。 纷纷扬扬，连绵不绝。 宋泽川也偏过了头去看窗外，漆黑的瞳孔印着同样飘洒的雪花，恍若被洗净了所有繁杂，眼底唯剩清明。 下午四点，几人抵达渝都。 而后车子逐渐远离市区，盘旋上环环山路，最后在祝家老宅前停下，无法再前行。 “下车。” 宋泽川抬手将许妤的毛线帽往下拉了拉，遮住了她的眼窝。 也许是因为在山里的缘故。 许妤一下车便感觉自己被冻僵了。 没穿秋裤的许愿更是龇牙咧嘴。 冷！太冷了！ 冷到思绪都有了片刻的凝滞。 “过来。” 宋泽川走在前，偏头看了一眼下了车就被冻住了脚的许妤。 许妤极为艰难地迈出步子。 几人走了一段七八分钟的石头路，一直是在往上攀。 遮挡视野的树丛消失，一幢深色复式别墅随之出现在了许妤眼前。 别墅三面环绕着森林，右方在临近森林前还有一片开阔的草地。 只不过草地被白雪覆盖，看起来宛如和森林连成了一体。 别墅门前的台阶上站了一位穿着厚实、上了年纪的白发老人。 老人身后立着一高一矮两名仆佣打扮的女人，以及一位同样鬓有双白却身姿挺拔的男人。 一见宋泽川，老人先是朝身旁的高个子女佣挥了挥手：“去接他。” 接而看见宋泽川身后跟着的两人，微微皱眉。 然后朝另一个矮个子挥手，再扭头道：“你也去接接他们。” 旁边的关恪应声：“是，老爷。” 他拿起装在伞篓里的一把黑伞，撑开，稳稳当当走下台阶去接应宋泽川。 “爷爷。” 很快，关恪带着宋泽川上来。 宋泽川微微颔首，对面前的祝融峰道：“我带了两位朋友来，您别介意。” 许妤和许愿紧随而上，许妤在前，耳尖地听见了宋泽川出口的称呼。 她冻得嘴唇都失了血色，上台阶后扯着许愿给祝融峰鞠了个躬，张口磕磕绊绊地打招呼道：“爷爷爷，爷爷好。” “打，打打打扰，扰了。” 许愿比她好一些：“打，打扰了，爷爷。”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祝融峰被两姐弟的惨样逗得一笑，他语气和蔼：“关恪，去给他们准备衣服。” 再招手：“进屋。” 许妤都来不及看宋泽川的眼色，在关恪开门后，几步窜进了屋子里。 许愿紧随其后，祝融峰看得失笑：“你也不提醒他们多穿点。” 宋泽川垂眸：“怪我。” “行了，进来。” 祝融峰想伸手拍拍他的肩，结果抬起手才发现宋泽川已经长得很高了。 高到他患有关节炎的手臂抬到了最大幅度也碰不到宋泽川的肩膀。 于是他只好作罢，最后也只是拍了拍宋泽川的手肘。 第94章 你喜欢我姐吗 许妤和许愿坐在沙发上，围着前方烧得旺旺的壁炉，正一口一口地喝着关恪给他俩的姜茶驱寒。 热乎乎又甜辣辣的姜茶下肚，许妤总算活了过来。 “好点了？” 祝融峰坐在靠窗的小沙发上，看着两人放松的姿态，笑得很和善。 他的目光有意在许妤身上转了转，再不动声色地移开。 “好多了，谢谢爷爷。” 许妤点头，许愿也道：“谢谢爷爷。” 坐在许妤旁边的宋泽川不紧不慢地放下杯子：“不用谢。” “嘿！” 祝融峰耷拉着的眼皮立马掀起，“你瞎答应个什么劲！” 宋泽川神色平静：“不好喝。” 所以不用谢。 许妤则看着自己手里已经被她喝见了杯底的空茶杯，嘀咕了一句：“我觉得还挺好喝的。” 许愿蹭在她旁边：“我也觉得还行。” 反正比他爸熬的姜汤好喝多了。 “听听！听听。” 祝融峰眉开眼笑，“就你挑，有就不错了。” 宋泽川偏过头，蹙眉：“好喝？” 这种味道奇怪的东西就算是他不想浪费也喝不下去。 “挺好喝的。” 许妤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满脸真诚：“再来一杯也是可以的。” “我也可以。” 许愿当跟屁虫。 “喝，喝！” 祝融峰这下不给宋泽川机会，笑呵呵的吩咐道，“关恪，给这两位小朋友再倒两杯姜茶过来。” 许妤扭头望向那个从餐厅走来的男人。 关恪？ 也姓关？ 她好奇地打量着给她倒茶的关恪，弯腰低眉间，她好似看见了另一个关衡！ 更上了点年纪的关衡！ 许妤眨眼，一直盯着关恪直到他离开。 “谢谢。” 她端起茶杯，再探头看了看祝融峰。 刚刚宋泽川喊他爷爷。 可是宋泽川的爷爷家不是在帝都吗？在那个叫什么本家的地方。 难道这位是从本家来渝都度假的？ 她转着眼珠子打量了一转房内的摆设布置。 挺朴素的还。 “怎么了？” 祝融峰注意到她偷看关恪又偷看自己的小眼神，觉得十分有意思：“你见过关恪——或者关衡？” “还是说，在哪里见过我？” “关叔是我们邻居。” 许愿抢答，“关叔做菜特别好吃，就是他工作很忙，不经常能见到他。” 许妤神色不变：“关叔人很好。” “哦？” 祝融峰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宋泽川，“你们是邻居？” “是啊是啊，跨年那天晚上我们还一起吃了饭。” “呵呵，这样啊。” 祝融峰眉梢挑起，“说起来，阿川，” “你还没跟我介绍介绍你这两位朋友。” 宋泽川简答：“许妤，许愿。” 许妤补充：“我和宋泽川是同学，爷爷。” “川哥请我们吃过饭。” 许愿实话实说。 “哦哦，” 祝融峰点头，“同学，同学。” “你们是姐弟？” 他又问。 “是，我比许愿大三岁。” 许妤和许愿对视，“我们都在一个学校，他在初中部，我在高中部。” “挺好，两个挺好。” 祝融峰挥手，“得了，歇好了也不用在这里陪我老头子说话。” “去看看你奶奶，带你的朋友到处逛逛。” 祝融峰赶人：“晚饭还早着呢。” 许妤和许愿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约而同的仰头灌完了自己杯里的姜茶。 宋泽川则是慢悠悠地拿起他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还是不能理解这个味道。 他偏头看这姐弟俩整齐划一的动作，再转回来，盯着杯子里的液体。 犹豫两秒，放下。 “那我们过会儿再来。” 走时许妤和许愿再次朝祝融峰鞠躬，祝融峰点点头：“去。” 两人随之跟着宋泽川上了二楼。 二楼也有客厅，虽然空间比一楼小了很多，但它有一扇落地窗。 一扇对着后山的落地窗。 后山白茫茫的景象一收眼底，宋泽川在窗前的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 许妤和许愿贴在窗前，交头接耳。 “咱能不能出去堆雪人啊。” 许愿小声提建议，“你也没堆过。” 她当然堆过！ 她不仅堆过！还打过雪仗！ 但那是上辈子的事。 所以许妤顺着许愿的话否认：“没有。” “可我看川哥没那意思呢。” “我也觉得。” 许愿悄悄跟她咬耳朵：“刚刚那个爷爷不是让川哥去看他奶奶吗。” “川哥怎么坐下了。” 许妤摇头：“不知道。” “你去问问？” “我去问问？” 许妤诧异，接而爽快答应：“成，我去问问。” 她转身，走到长椅前坐下。 “宋泽川，你怎么不早点给我说你要来看你爷爷奶奶。” 她挪挪屁股，挨宋泽川近了点：“我和许愿什么礼物都没买，过会儿去看奶奶，空着手挺不好意思的。” 宋泽川注视着前方，目光平静：“没关系。” “有关系的。” 许妤挺直腰，“这样显得我俩很没有礼貌。” 宋泽川偏头：“是吗。” “当然！这是基本的礼节！” 她表情认真，仿佛这样的礼节再重要不过。 宋泽川看着她小会儿，淡淡道：“好。” 他转回头：“下次买。” “也只能这样了。” 许妤塌下肩膀，面露遗憾。 “走，我们先去看奶奶。” 许妤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脸，干劲满满：“然后出去堆雪人！” 宋泽川望着她，也跟着站起来：“堆雪人。” “堆啥，先去看奶奶啊。” “不急。” 宋泽川不由分说地捞起他搭在沙发上的围巾，不顾许妤说先去看他奶奶的叨叨，一圈一圈将自己的围巾裹在了许妤围巾外。 “干什么？” 许妤皱眉：“我有围巾。” “外面冷。” 宋泽川低头，专注地给灰色围巾系了个结。 系好结后抬眸，和许妤四目相对，他依然没什么表情。 只是视线上移，他再一次把许妤往后缩的帽子往下拉了拉。 “下去把关恪给你的衣服穿上。” 他音色冷淡，许妤哦一声，扭头：“许愿，走了。” 然后转回来，仰起脑袋对宋泽川道：“你也快去穿你的，我们在门口等你。” 宋泽川点头：“嗯。” “走了许愿！” 得到宋泽川的应声，许妤朝还站在窗边的许愿再次喊道：“下去穿衣服！” “穿了去堆你雪人。” 那边一言不发目睹了两人近距离接触的许愿：“……来了。” “快点。” 许妤一边催促一边转身，扶着扶手下了楼。 许愿慢吞吞走过去，却在宋泽川面前站住了脚。 他不瞎。 他姐一走，宋泽川的眼神都还黏在他姐身上。 即便他现在都站他面前了，宋泽川也没看他一眼。 “川哥。” 许愿心情复杂。 如果不知道宋泽川帮他家的种种，他可能还不觉得有什么。 但前不久他知道了，还知道宋泽川帮了他家很大的忙，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就没法以防渣男的眼光去防宋泽川。 更没法单纯地以为宋泽川真的是钱多了没地花，大方得别无所图。 他不知道他姐怎么想的。 难道许妤一点儿没察觉到有什么吗。 “怎么。” 许妤下楼去往客厅的最后一点身影消失，宋泽川收回视线，看向许愿。 旋即便听见许愿问他： “你喜欢我姐吗？” 第95章 好人呐 喜欢许妤？ 这个问题宋泽川没想过。 喜欢，这两个字在不同书里的形容都不尽相同。 仿佛一道数学题只有唯一一个答案，但解题方式和过程却可以截然不同。 现在许愿问他，喜不喜欢许妤。 宋泽川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 之前看过的那本书里，喜欢是想亲吻，想拥抱，是幻想有她在的以后；也是时时刻刻的想念，吃饭想，睡觉想，还会因她喜而喜，哀而哀。 但他没有。 他没有想亲吻许妤，没有想拥抱许妤。 更没有时时刻刻想念许妤，也没有因她哀而哀。 他只是，想看见许妤。 他只会想，要是许妤在会怎么样。 比如忙得没空去见许妤的这二十多天，偶尔靠在椅背上小憩，他只想过要是许妤现在在他办公室，她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他只会想许妤现在在干嘛，然后趁着休息的片刻，打开监控听听她有没有在说话。 他从没有想过和许妤的以后。 他只想过没有许妤的现在。 他会因为听见许妤的笑声而感觉放松，看见许妤的笑容而感觉愉快。 可许妤一哭，他就只想把让她哭的事物通通消灭殆尽。 他不想看见许妤的眼泪。 那天许妤在白鸽被宋荣越羞辱，他仅仅是想扭断宋荣越的脖子。 许妤遭遇不公，他也仅仅是想把那些欺负她的人清理干净而已。 他没有因她哀而哀，而是因她哀而怒。 他不全符合这本书里喜欢的过程。 还有另一本书的喜欢。 是分享，是融入，是占有，也是嫉妒。面对喜欢的人，会忐忑，会不安，会揣测她的想法，投其所好。 但他貌似也不全是。 分享？他好像没有分享过许妤什么，漫水湾的房子也称不上是分享。 可如果许妤向他要，那他会给。在他能力范围内，她要什么都可以。 还有融入？他和她在学校这同一个社交圈，这样算不算融入？宋泽川分不清。 再者，占有。 宋泽川也觉得他不是很符合这个状态。 他确实不想要许妤离开他。 开始是因为许妤是个不稳定的威胁，所以不能让她离开他的视野。 但现在，也许是因为别的。 也许是因为留在他身边不安全，所以他还会选择不占有她。 五年协议已经签下。占有这个词，如果没有时限，没有情况限制。 那宋泽川认为。他是想占有许妤。 至于嫉妒。 宋泽川不明白他需要嫉妒许妤什么。 面对许妤，他不会忐忑，不会不安，也不会揣测她的想法。 可要是投其所好，他会。 要是知道许妤爱好什么，他愿意满足她的爱好。 所以这道答案为喜欢的题，在宋泽川知道的几种解题方式里，他好似只写了解题过程中的其中几个步骤。 而过程缺漏，无法得出正确答案。 于是宋泽川开口：“不喜欢。” 他经过了相当严密的思考，回答许愿： “我不喜欢许妤。” 等了半天等到的答复，听得许愿愣住，又有些恼怒： “你怎么就不喜欢我姐了？！” 他一副‘敢看不敢当啊是’的表情，睁大了眼皮质问宋泽川：“你眼睛都长我姐身上了你还，你还离她那么近？！给我姐，给我姐系你围巾！” “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遮遮掩掩算什么！” 宋泽川听完他的话，依旧淡定： “嗯，不喜欢。” 他还很确认：“我不符合喜欢的完整过程。” “什么完整过程！” 许愿被他整蒙了，喜欢还有什么完整过程？ “你俩磨叽什么呢！” 宋泽川立马偏头。 穿好衣服过来的许妤一见两人还在楼梯口没动，抬高了音量喊许愿：“下来穿衣服啊！还有你，宋泽川！” 许妤说：“去穿衣服！” 念出他名字的下一秒，宋泽川便跟着应声：“好。” 许愿：“……” 这叫不喜欢？！ 是他的认知有问题吗？ 许愿直勾勾地盯着宋泽川，后者却在许妤话后转身，朝着二楼里面的房间走了。 “ ？” 许愿：“ ？？” …… 去屋外堆雪人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暗了。 来时的大雪也像是下累了，空中不见一片雪花的影子，连下山的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里！” 许愿率先冲进雪地里，挑了一块较为平坦的空地作为基地。 他说干就干，原地蹲下，双臂展开从两边向中拢起了雪堆。 许妤乐了：“我给你抱个大的来！” 她跑得更远了些，撅着个屁股俯身，从灌木上抱了满怀白雪。 “宋泽川！过来！” 她抱着雪回到许愿旁边，又返回。 继而在背对两人时，偷偷在手里捏了一个雪团，转头冲离她差不多有五六米远的宋泽川招手：“你过来！” 本就看着她的宋泽川依言过去，结果才走了两步，胸前“啪”地一声。 许妤的大笑随之响彻在这周围： “first blood！” 宋泽川看见了她朝他投掷雪球的动作。 没躲，或者说他根本没反应过来许妤向他砸了什么东西。 低头看了眼自己衣服上沾着的零星雪点，胸口不疼，反而觉得有些新奇。 “啊！许妤！你搞偷袭！” 在他低头间，许妤捏好了第二个雪团，相当精准地砸在了许愿的羽绒帽上。 许愿起身：“你完了许妤！” “芜湖！” 那边许妤双手举高，还在庆祝：“double kill ！” 宋泽川抬头，看她伸展的双手，鼻子和脸颊都被冻得通红。 可那双眼睛明亮得宛如天上的星星，带着些许狡黠笑意，璀璨生辉。 放弃堆雪人的许愿从他身旁呼啸而过： “吃我一球！” “诶嘿！打不着！” 许妤撒丫子就跑，跑完停下，还不忘弯腰制作雪球挑衅：“今天姐来教你做人！” 她抡圆了膀子猛地一投！ 雪球当即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弧度—— 正中宋泽川头顶！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愿就站在离宋泽川三步远的距离，看完雪球坠落全程，一手指着宋泽川，一手捂着肚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纯天然染发！好投！好投！” 许妤在远处抱拳摇晃：“过奖过奖！” “宋泽川！承让啊！” 冷不丁被这一砸，宋泽川还有些懵。 接而看见许妤那得意洋洋的笑脸，他很快反应过来她是故意的。 抬手刨开头上的雪，宋泽川再甩了甩脑袋。 这次也不疼。 许妤的雪球揉得散，几乎是碰到一点稍硬的物体便遭受不住地瓦解。 也不知是不是被许妤挑起了几分气性。 十七年都没玩过雪的宋泽川，居然弯下腰，学着许妤的样子揉了一个雪团。 许妤看见他的动作，拔腿就冲许愿来了。 宋泽川起身找她，许妤已然扯着许愿当了盾牌：“人质在我手上！” “想要他安全！放下你手中的武器！” 许愿嚷嚷：“许妤你耍赖啊啊啊！” “不准扯我裤子啊啊啊啊！！” 他崩溃地提着自己的裤子，挣扎间，宋泽川抓准时机朝着许妤的方向扔出了雪球。 “咻”——地一下。 雪球径直略过姐弟俩头顶，落在了灌木林上。 许妤和许愿顺着雪球飞行的轨迹往后看去。 刚刚被许妤搬空表层积雪的灌木林，被雪球砸得摆动了好几下。 “你人还怪好嘞宋泽川。” 许妤扭回头，站在许愿身后夸他：“你是怕我搬走了它的雪被子它冷吗？” “还帮它运动生热是！” 许妤竖起大拇指：“好人呐！” 第96章 你喜欢他吗 安静了几十年的别墅就这么被许妤和许愿忽高忽低的笑声所打破。 三人打雪仗，多是许妤在拉仇恨。 她可以上一秒还朝宋泽川扔雪球，下一秒就躲宋泽川身后去让他当她的挡雪盾。 宋泽川从最初的手生到扔哪儿照样都打空，被一扔一个准的许妤和三扔中一团许愿嘲笑得毫不留情。 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兴奋和笑意，宋泽川追着往对面许妤的方向砸雪球。 许妤一边跑一边哇哇乱叫让许愿帮她，许愿直接跟着追过去要和宋泽川一起报仇雪恨。 “哎哟！” “哈哈！” 许妤后背遭到袭击，她顶着背后的第二个雪球弯腰拢雪，下一秒便反应过来刚刚传入耳里的笑声是宋泽川的声音。 她抱着雪直起身体，回头一望，差点晃了眼。 她从没见过宋泽川这么笑过。 眼尾弯弯，唇角翘起，纯粹的笑意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里透到了底。 连眉梢都挂着清朗的少年意气。 仿佛冬日的暖阳穿过云层，料峭寒意都被尽数驱散。 原来他开心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跑得太快的缘故，许妤心跳怦怦。 宋泽川恍若未觉，还在为自己砸中了许妤而扬眉自得：“一次。” 他站在原地，笑意盈盈。 许妤后退半步，只觉得有些脸热。 太犯规了。宋泽川。 他怎么能好看得让她移不开眼。 “看招！” 不解风情的许愿屁颠颠地拿了一团雪往许妤撒去，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许妤缩缩脖子，微微转身眯了眼。 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昭示着她的愉悦。 她松开曲着的手臂，任由怀中雪落地。 行。 她放放水，让许愿也过过瘾。 不远处。 站在别墅门下的祝融峰，混沌的眼里满是欣慰，还有几分道不明的情绪。 “挺好的。” 他收回视线，转身往屋内走去。 站久了，他这双腿受不住了。 “挺好的。” 他喃喃，旁边的关恪垂眸道：“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唔，不急。” 祝融峰摆手：“让他们玩去，不急。” …… 天黑下来，雪却一直没下。 许妤突发奇想，想要给许愿和宋泽川拍站在雪里的照片。 “氛围感懂吗，氛围感！” 她还记着校庆那晚，宋泽川在阴影边末。 她东瞅瞅西看看，最后找到一棵积雪量不算多，看起来不会砸死人，树干也不算粗的大树，扭头对站在她旁边的许愿道：“过会儿你摇一下这棵树，让上面的雪落下来。” 然后指挥宋泽川站到树下：“宋泽川，你过去。” 她很自信：“你站这里，” “我保准把你拍得闪闪发光。” 天黑也没关系，她的闪光灯不是盖的。 宋泽川顺着她的意思站过去，许愿两手从兜里抽出来：“你叫我摇我再摇啊。” “好，我数一二三，三的时候你就摇它，轻点儿摇啊！” 许妤找了半天的角度，接而半蹲，张嘴：“准备！” 她数：“一，” “二，” “三，摇！” 许愿得令，从胸膛发出一道“喝！”声，使劲朝树推去。 树却纹丝不动。 “……” 宋泽川仰头：“ ？” 没落雪。 许妤站直身体：“你平时那牛劲哪儿去了。” 许愿的自尊遭到了打击。 他撸起袖子：“稍等，我换个方式。” 然后左右旋转扭扭腰，再抬抬腿。 “你重新数。” 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许妤扎马步找角度又找了半天。 “一，” 她开口：“二，” “三，晃！” 蓄力已久的许愿猛地抬脚就是一踹！ 踹得自己都收不住力地向后踉跄倒去。 大树剧颤。 白雪铺天盖地落下，遮住了宋泽川的身影。 许妤忙不迭点开录像，看着屏幕。 宋泽川隐约不清的脸在雪中逐渐清晰，兴许是躲雪，他闭了眼睛。 白色的雪粘在他的头发上，睫毛上，还落在他的脸上。 等他缓缓睁开眼皮，雪已经落干净了。 许妤连摁几张快门。 结束录像。 她点开相册，宋泽川的样貌是原相机都扭曲不了的优越。 她嘿嘿笑着把自己的作品举给宋泽川瞧：“说了会让你闪闪发光。” 宋泽川垂眸看去，屏幕里四周黑暗，唯有他所在的位置亮得仿佛有灯照着一样。 “嗯。” 他移开眼，目光落在许妤笑眯眯的脸上。 “男女有别别挨这么近啊。” 许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一手拨开一个人，站到了两人中间。 “饿了，回去吃饭。” 他拽着许妤就往别墅走，许妤打他：“放开！我还没给你拍！” “不拍不拍！男子汉大丈夫说不拍就不拍。” “那我要拍！” “拍拍拍！你回去拍一万张都行。” “你给我踢雪，我要拍在雪里的。” 那这拍出来不得是个什么情侣照？！ 许愿手劲更大了，扯着许妤：“过会儿那雪淋你身上你得感冒！” 许妤莫名其妙：“我身体好着呢。” 不过听许愿这像是关心的话，许妤也不挣扎了：“行。” 她说：“不拍就不拍呗。” 明天要是下雪也还有机会拍的。 路上让许愿给她拍！ 许妤心态调节得相当快，和许愿走在了前面还不忘回头招呼宋泽川：“宋泽川，快点。” 走了没几步，许愿突然出声问：“你喜欢他吗？” 还沉浸在拍雪照幻想中的许妤吓了一跳：“你在跟我说话？” “你太没边界感了。” 许愿看她一眼：“之前就是，为什么让他给你系围巾。” “打雪仗也挨他那么近，” 许愿开始计较，“为什么现在还要管他走得快不快。” 许妤奇怪：“围围巾怎么了，妈妈也给我围过，你还给我系过围裙带子呢。” 她说：“打雪仗你也离他近过啊，我也拿你当过盾。” “人家请我们过来玩，我俩走前面不说一声孤立他啊？” 许愿说：“不一样，我们是家人。” “他不是。” 许妤停住脚：“你想说什么。” 许愿看向她：“我们和他的差距很大。” 又别过头，继续往前走：“要是你喜欢他，” 声音消失在夜色里： “你会很辛苦。” 第97章 宋泽川的结论 晚上许妤睡在二楼，许愿的房间就在她隔壁。 许妤实在搞不懂她弟弟在想什么。 明明吃饭前就回答了他她不喜欢宋泽川，许愿现在又来她房间蹭着，磨叽半晌，憋出一句话： “那要是他喜欢你，你怎么办。” 许妤觉得好笑：“你川哥知道你这么诋毁他吗。” “还喜欢我。” 许妤踹他一脚，“屁大点脑子净在躁动什么。” “滚回你房间睡觉去。” 许愿忍不住问她：“你是真感觉不到还是假感觉不到。” 宋泽川的眼神，看他姐和看别人都不一样。 太明显了。 他不知道宋泽川的否认是什么意思，并且对宋泽川最后那句“我不符合喜欢的完整过程”耿耿于怀。 “什么真的假的，咱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许妤被他缠人的态度弄得有些无奈：“你都说了他和咱们差距很大。” “退一万步讲，他喜欢我又怎样。” “问你，他喜欢我又能怎么样？” 许愿哽住：“……强取豪夺，你逃他追……” “ ？” 嗯？ 许妤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许愿：“就，强迫你和他在一起。” 许妤：“……” 许妤沉默，然后道：“其实我的情操可能没你想的那么高尚。” 她说：“要是宋泽川喜欢我，” “不用他强迫，我挺愿意的。” 她说：“他长得好看，有钱，还有权有势。要是他单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想和我在一起，我跑什么跑？” “我占这么大便宜我还跑？” 许妤灵魂发问：“我是傻逼吗？” “但你说你不喜欢他啊。” 许愿立马反驳，“和不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你觉得用你的后半辈子去满足你想要的物质需求很划算吗？” “你能保证他给你的东西不需要任何条件或者回报吗。” “万一他一直不放过你，或者哪天你喜欢上他他又腻了，他找个新的女人然后那女人看不惯你——” 许愿语无伦次，也表达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只知道如果他姐和宋泽川在一起，他姐永远会处于弱势的一方。 宋泽川高兴，也许会满足他姐的一切需求。 可要是宋泽川不高兴。 那他姐一定没有多余的话语权，也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格。 许妤听了他的话，倒是很平静：“喜不喜欢都是要吃饭要活着的，许愿。” “人也都是会变的。” 谁都可以前一秒海誓山盟，后一秒就翻脸不认人。 真心太不值钱。 她说：“想太多只会自寻烦恼。” “真到那一步再说，更何况他不喜欢我，你别庸人自扰。” “那你呢，你也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他？” 许愿再一次扯回了傍晚时他问过许妤的那个问题，只不过这次用词更犀利了一点。 像是要确认什么，他看着许妤的眼睛，不想漏过她一丝反应。 “青春期到了？春心这么泛滥？” “你不自己都说了我不喜欢他吗，还纠结这个干什么。” 许妤扯住被子：“滚，我要睡觉了。” 许愿：“你喜不喜欢他？一点也算。” 他很固执。 许妤烦了：“你纠结这些有什么用啊。” “我喜不喜欢他和他喜不喜欢我，这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你刚才说我喜欢他我会很辛苦，我说我不喜欢他我也不会辛苦，你现在还要问。” “你在想什么啊许愿，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许妤为许愿的态度而感到不解。 十分不解。 许愿不说话，但也不走。 他低下头，许妤也等着他。 过了好半天，许愿才再次开口： “我不希望你喜欢他，也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 他小声道： “至少在我有能力保护你之前，” “你别喜欢他。” …… 二楼最里的一间房，宋泽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里手表视角下的许愿关上了门。 他已经很几天没看过监控。 刚刚本来是想开着监控，看许愿什么时候离开许妤的房间，他好拿文件去让许妤挑学校和专业—— 出国读书的手续需要提前办理，宋家的势力还没延伸至国外，许妤呆在国外会比在国内安全。 没想到却不偏不倚撞上了姐弟俩的“私聊”。 许愿很碍事，还没脑子。 这是宋泽川听完两人所有对话后唯一的感受。 什么强取豪夺，什么要许妤回报。 什么叫做他腻了找新女人。 什么又叫做许妤喜欢他会很辛苦。 宋泽川生出了几分想处理掉许愿的念头，半晌没有动静。 要是他杀掉许愿，能瞒许妤多久。 说许愿被绑架？ 再被撕票？ 那她又得哭。 许正松没死她都哭了。 他想着想着，触及某一点，忽地想起了许妤的回答。 挤开了许愿那些不中听的话和他的顾虑，许妤的声音浮现在他脑海： “要是宋泽川喜欢我，” “不用他强迫，我挺愿意的。” 宋泽川眉头微蹙。 那要是他不喜欢她，他又强迫她和他在一起呢。 她就不愿意了？ 他以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许妤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的问题。 他也不清楚，要许妤呆在他的视野范围内，这算不算是要许妤和他在一起。 点开浏览器，手写输入问题搜索。 宋泽川没有找到答案。 于是他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关衡。 “许妤和我签了协议，我要她呆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 关衡一接，少爷两个字还没出口，就听见宋泽川问他：“这样算不算她跟我在一起。” 关衡：“……” 关衡心里打鼓，他家少爷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从字面意义上看，许小姐处在您能看见的距离之内。” 关衡小心翼翼措辞：“那在空间范围这点上来说，许小姐跟您是算在一起的。” “但——” “好，我知道了。” 不等关衡换另一方面的意义上解释，宋泽川便挂断了电话。 他继续搜索： 【不愿意的表现】 弹出来的第一条搜索智能精选给他提供了十二个观点： 1不愿意为女人花钱(28％结果提及) 2没有共同语言(7％结果提及) 3不公布恋爱关系(7％结果提及) 4不愿意多联系(7％结果提及) …… 他沉默的看完了这十二条和他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 每个观点的解释里面都出现了伴侣，感情，和不爱这些他感到相当陌生的词语。 莫名感觉这答案不对口，但好像又有点道理。 比如光看总结出来的简洁观点，许妤的表现很符合其中好几点。 第四条就是：不愿意多联系。 她哪儿是不多联系，她是根本不跟他联系。 二十多天，别说打电话，她就是一条短信也没跟他发过。 再往下一滑，宋泽川越看越不懂。 这个愿不愿意的问题怎么还和喜不喜欢挂上钩了。 两者还是等同关系？ 长知识了。 他第二次给关衡打电话。 这一次，关衡闭上了嘴。 下一秒便听见宋泽川对他说：“许妤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她不喜欢我。” 关衡挂断通话。 一定是他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 哈哈。 怎么会听见他家少爷说这种他被拒绝了的话呢。 哈哈哈。 关衡含笑摇头。 他家少爷难道是去表白了吗，哈哈哈哈。 还是对许小姐—— 手机再次震动。 关衡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他接通电话，依然是宋泽川先出声： “但她说要是我喜欢她，她就愿意和我在一起。” “愿意就是喜欢。” “我喜欢她，她就喜欢我。” 宋泽川语气很认真： “关衡，我要去喜欢许妤了。” 第98章 误会以后 宋泽川在众多搜索结果中提炼出了重点，得出了‘喜欢和愿意是一码事’的结论。 并用他自己的理解告诉关衡：喜欢才会愿意，愿意就代表着喜欢。 关衡哑口无言，而宋泽川的这通电话仅仅是起到了一个通知的作用。 前者在漫水湾独自凌乱的时候，后者已经拿着文件敲响了许妤的门。 “什么事？” 许妤站在门后，宋泽川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她：“选学校专业。” “高考后和我去国外。” 他简洁道：“回涪市后我会给你找口语老师，你想什么时候上课。” 这三句话信息量有点大，许妤接下文件，翻开看了两页。 “我不知道学什么。” 她仰头：“你已经选好了吗？” 他现在让她选，意思是她可以选跟他不同的大学读书？ “没有。” 宋泽川微微摇头：“你选，我和你一起。” “ ？” 许妤：“啊？” 她后退两步，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你，你先进来坐一下？” 什么叫她选，他和她一起？ 宋泽川进屋，屋里的窗帘还没拉。 窗外一片漆黑，只不过窗里的光透出去，还照清楚了外头飘洒的雪。 又开始下雪了。 “许妤，” 宋泽川忽地出声。 许妤往里走的步子一停，埋头选学校的脑袋重新抬起，再转过身：“嗯？” 目光直直撞入了宋泽川那双黑润的眼里。 “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她听见宋泽川这么问她。 不同于平时的淡漠冰冷，而是带着些疑惑，不解，甚至是，有一点点的委屈。 她看见了宋泽川那张水墨画般的脸对着她，也仅仅是看着她： “黑色立方，你说你喜欢我。” “是骗我的吗。” 宋泽川眼也不眨，好似是在真的提问，好似是真的想得到许妤的回答。 他想知道，许妤是不是又在骗他。 还是像她刚刚说的一样，人都是会变的。 可这才过了多久，她怎么能变得这么快。 她怎么能这么快就不喜欢他了。 他紧紧盯着许妤的反应，垂在两侧的手掌不自觉的蜷起了手指。 许妤愣在原地，愣了好半天。 这小子在这时候翻旧账—— 她合上手中的文件，稳了稳神：“你听见我和许愿说的话了？” 宋泽川蹙眉，她还没回答他。 但他还是应声：“听见了。” “那你听见我说人都是会变的那句话了吗？” 宋泽川：“……嗯。” 他移开看许妤的视线，转而盯着自己脚下的地板。 “为什么，” 只顿了半秒，宋泽川便再次开口：“你变这么快。” “……” 要不是他这张脸，许妤早一巴掌呼过去了。 真不知道这人和许愿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一个二个都来问她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黑色立方那次是她以为自己死路一条，所以才摆烂剧透口嗨了那么一回。 那后面回家她不是给宋泽川解释过了么。 刚想开口给宋泽川重复一下她当时的原话，话到嗓子眼，许妤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眼皮稍抬，眉毛也跟着挑起：“那天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她试探性开口，手抬高：“你在这里，” 再放低：“我在这里。”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隐隐感觉宋泽川问她的问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具体的说不清，单纯直觉，直觉不对劲。 而她话音刚落，宋泽川立马抬了眼看她。 眼里明晃晃写着：就因为这个？ “那你什么时候不喜欢我的。” 他神色稍霁，问的问题仍然不带一点儿疑问语气。 许妤：“ ？” 许妤拿不准他在想什么，犹豫道：“那晚我说过我会整理对你的感情的啊，整理着整理着就不喜欢了……” 宋泽川点头：“我知道了。” 许妤：“ ？” 你又知道了？ 宋泽川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以前是我考虑不周，你才会变得不喜欢我了。” 他说：“但协议签的这五年我需要你喜欢我。” “我不接受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他不接受许妤不和他联系，不主动和他交流，也不接受搜索结果里任何不愿意的表现出现在许妤身上。 宋泽川有一套他自己的逻辑： 【许妤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 许妤不喜欢他 = 许妤会出现搜索答案里不愿意的表现】 而这些会在许妤身上出现的不愿意的表现，会让他感觉相当不良好。 那么解决方法： 【他喜欢许妤 = 许妤喜欢他 = 许妤愿意和他在一起 = 许妤身上不会出现不愿意的表现 = 他感觉会很良好】 他用自己的思维逻辑将看到和听到的内容结合在一起，相当郑重地对许妤说： “我会从现在开始喜欢你，所以请你说话算话，也从现在开始喜欢我。” 许妤如遭雷劈。 神，神金啊！ 她目瞪口呆了半晌，才在宋泽川的一句“你有什么问题吗。” 这种像是正常人会说的话的声音里回过神来。 回过神，依然感觉很震撼。 看宋泽川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癫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宋泽川神色平静：“你没听清楚，我可以再说一遍。” “不不不不不，不用说，你不用说。” 许妤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听清楚了。” 这种折寿的癫言癫语她辈子都不想再听第二遍。 “你等我缓缓，你等我缓一下。” 许妤背过身，胳肢窝夹着文件，两只手都摁上了自己的太阳穴。 往上一提，她的脸随之变形。 宋泽川是在发什么疯。 她往前走到窗边，看着外边的飘雪，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她在脑子里把宋泽川说过的话翻译了一遍又一遍，逐字逐句精心思考了好几翻。 最后转过头问宋泽川：“你为什么需要我喜欢你？” 宋泽川看着她手动扭曲的五官，表情未变分毫：“喜欢才会愿意，不喜欢会不愿意。” 他再次重申：“我不接受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等等等等。” 上一句勉强能听懂，但下一句许妤就一点也理解不了了。 她伸手示意宋泽川打住，转回身体，试图一点点去分析：“你，你要我和你在一起？” 宋泽川：“协议里写了。” “协议里哪里写了？！” 许妤震惊：“你说的是我们签的那个五年协议吗？！” 协议里不是只说要她呆在他视野范围内吗？！ 宋泽川：“写了。” “没写！你把协议拿出来！指给我看哪里写了这一条！” 宋泽川：“要你呆在我的视野范围内，就是和我在一起，协议写了。” 许妤瞪大眼：“这？这两句话能是一个意思吗？！” “你语文怎么学的！” 宋泽川坚持：“是一个意思。” 关衡就是这么说的。 他还答：“学语文，背。” “你，” 许妤哪里顾得上他背不背的，一时间只觉得宋泽川是在偷换概念：“你，你，你诓我？” 她简直想不到宋泽川居然还藏着这种坏心思：“好，好好好。” 她退一步，看在三亿的面子上：“就当是一个意思，你要我和你在一起，协议写的。” 她说：“然后你还要我心甘情愿的和你在一起，要我喜欢你？” 宋泽川想了想，没毛病：“嗯。” 他纠正：“我会先喜欢你。” “你说了，我喜欢你，你就愿意。” 许妤好不容易清晰了两分钟的脑子再次乱成了一团线。 这什么，什么屁话。 一点因果关系都没有，完全理解不了他跳跃的思维。 许妤把文件从胳肢窝拿回手里，精神还有些恍惚：“这样，你先回去。” “这个问题暂时放一边，我先选学校和专业。” 宋泽川没异议：“好。” 他转身走到门边，抬手搭上门把的时候，又转了回来走到许妤面前。 许妤抬头：“还有什么事？” 宋泽川嗯了一声：“有的。” 继而他伸手，抓住许妤的手臂，再微微用力。 一把将许妤揽进了怀里。 另一只手压上许妤后脑勺，她才堪堪到他的肩膀。 宋泽川低头：“许妤，” “我已经开始喜欢你了。” 第99章 你当我是傻子吗 宋泽川走后，许妤抱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拼命回忆着自己跟许愿说了什么丧心病狂的话。 到底是她说了什么才会让宋泽川变得这么奇怪。 还抱了她。 想起最后那个拥抱，许妤一个激灵，两只手隔着衣服上下摩擦着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 太可怕了。 “许妤，” “我已经开始喜欢你了。” 太可怕了。 许妤捂住耳朵，来回转圈的频率越来越高。 听不懂宋泽川的话，也搞不明白宋泽川的举动。 “你说了，我喜欢你，你就愿意。” “我会从现在开始喜欢你，所以请你说话算话，也从现在开始喜欢我——” “啊！” 许妤猛然蹲下，手掌拍打着自己的脸侧，试图把宋泽川的声音赶出脑海。 根本办法把这件事放下。 完全静不下心去选择学校。 “许妤，你在做什么啊。” 许妤垂着脸抱着头，语气里满是懊恼。 等脸颊感受到手腕处的冰凉，她又赶紧把左手伸出去，伸得远远的。 她说话宋泽川是听得见的。 许妤叹气。 心情乱糟糟的。 她放下伸出的手，转而去抠地板的纹路。 什么叫做协议里的这五年，他需要她喜欢他。 意思是五年之后就不要她喜欢了吗？ 他觉得喜欢这种事是说开始就开始说停就能停的吗？ “疯子。” 许妤小声嘀咕。 他要她喜欢。 她怎么知道要怎么开始喜欢他。 以前的生活不需要她喜欢谁。 她只用喜欢她的猫，喜欢她的大床，喜欢阿姨给她做的桂花糕，再喜欢一下窝在阳台的角落，和她养的植物角呆在一起睡回笼觉。 这就够了。 她的感情有地方寄托，她的喜欢不需要放在人的身上。 关于异性之间的喜欢，她只听过她的朋友描述，只看过小说，看过电视和电影。 上学的时候不是没被表白过。 但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在喜欢她。 她听朋友描述的喜欢会感觉向往，看小说男女主的感情拉扯和会代入自己，看剧看电影时，偶尔会懂，偶尔又会觉得莫名其妙。 所以她觉得大师说得很对。 喜欢是一件看缘分的事。 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这个缘分，而她就是这很多人中的其中一个。 喜欢这个词很难界定界限，上辈子她自己给出的界定是想天天见到某人，想和某个人有以后。 这个界限放在现在，很明显。 这个某人不是宋泽川。 她会觉得宋泽川长得好看，觉得宋泽川的存在会让她感到安心。 但她没有想天天看见宋泽川，也没有想和宋泽川有以后。 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承认，目前她所认识的异性里，要是让她排个顺序，许正松和许愿并列第一，然后接下来的第三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宋泽川。 宋泽川是比张豪他们还要特别一点的存在。 也许是因为他那张脸，也许是因为宋泽川帮了她很多，又也许是她和宋泽川的接触远多于其他人。 扪心自问，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排斥宋泽川。 至少不像刚穿过来的那几天，满脑子都是要离他远点。 许妤收起抠地板的手指，慢吞吞地站起来。 她打开门，直直朝着宋泽川的房间走了过去。 手刚抬起，门就开了。 宋泽川还是刚才那副打扮，没有更换的痕迹。 “我有问题想问你。” 许妤仰头：“很多问题。” 宋泽川敞开门：“好。” 走进房里，许妤发现他的房间比客房多了很多布置。 比如说塞满书的书柜，配套桌椅，还有一个贴满了小红花的奖状柜。 不过只扫了一眼，许妤便收回了视线。 她转身等着宋泽川关门，待后者的目光投向她，她开口第一句就问： “你不是喜欢周语笙的吗。” 她说：“你只要我喜欢你五年，是因为五年以后周语笙会回来？” 她想来想去也只能找出这么一个理由： 宋泽川要她当替身。 话音落罢，宋泽川的眼皮立马抬高了。 他很少会出现惊讶的神色。 许妤两句话问完，他先是反应了两秒，确认没听错，才又非常不解地重复道：“我喜欢周语笙？” 连他一贯不带疑问语气的疑问句里都挑高了音调：“我？” “我什么时候喜欢她了？” 他稍稍歪头，眼里充满着疑惑：“她五年后会回来？” 许妤哽住：“她不是，你们之前一起读书么，” 她总不可能说书里就这么写的，周语笙，你白月光。 只能解释：“华中的论坛上有你俩的八卦，说你俩形影不离——而且黑方立方那天，我说你喜欢她，你也没有反驳我。” 宋泽川拿起放在床柜上的手机：“你等一下。” 他打给了龙宇，在后者敢怒不敢言地喊了一声老板后，直奔主题：“之前让你去华中论坛删掉的那些帖子，能不能恢复。” “有备份。” 龙宇从床上坐起身，职业素养在这时体现得淋漓尽致：“我现在给您发电子版可以吗？” 当时为了保证能有足够的证据，万一哪天他家老板临时起意想要起诉对方，他特意让管理员把删除内容通通截图，备份在了一个u盘里。 宋泽川应声：“嗯。” 挂断电话看向许妤，他先回答了许妤第一句话的后一个问题：“黑色立方那时我们不熟，我打算杀了你，所以你说的话我没有跟你解释的必要。” 许妤：“……” 其实现在也没必要解释。 “我不喜欢她。” 宋泽川放下手机，去拿平板：“论坛上的帖子里写了我喜欢她吗？” 许妤：“有的，还有你俩的照片，她挽着你。” 这个她可记得太清楚了：“你俩在学校一个班还是同桌，你俩除了上厕所走哪儿都要一起，她说什么你都听——” 当时为了确认剧情进度，她把能找到的信息都看遍了。 宋泽川掀起眼皮看她：“这不是喜欢。” 他定定道：“她是我的老师，我应该听她的。” “谁家学生喊老师喊笙笙啊？” 许妤抬了下巴：“谁家老师挽学生啊？徐老师挽你了吗？孙老师挽你了吗？还有周老师，周老师是女老师，周老师挽你了吗？” 宋泽川答第一个：“她让我喊的。” 再答第二个：“没有。” 许妤上前一步：“还有，她让你拧瓶盖你也给她拧，让你给她背书包你也背，她走哪儿你也跟个跟屁虫一样跟她身后。” 她大有要把她看到的内容通通翻出来和宋泽川理个清楚的架势：“这些你认不认！” 宋泽川点头：“认。” “哈！难道这也是她让你做的？！” 宋泽川再点头：“嗯。” 他有点不明白许妤怎么突然就生气了：“爷爷让我听她的话，她是老师。” “屁！” 许妤睁大眼睛：“她是什么老师？啊？她教你什么了她就是你老师？” “爷爷就让她教你这些？让她教你怎么和她亲近？” 她说： “宋泽川，你当我是傻子好骗吗？” 第100章 懂了 “没有。” 宋泽川语气坚定：“我没有当你是傻子，也没有骗你。” 他那认真的神情看得许妤都有点怀疑自己。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周语笙。 书里就这么写的啊。 就是因为周语笙，宋泽川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辜负原主，伤害原主，等后面短暂地失去了原主才会醒悟过来自己早就在点点滴滴的相处中爱上了原主，最后来了个渣男回头，追妻火葬场。 但现在宋泽川说他不喜欢周语笙。 许妤真的信不了一点。 接而宋泽川的下一句话，直接又给了许妤当头一棒。 “她教我当正常人。” 宋泽川说：“爷爷要我学着当一个正常人，听周语笙的话就可以学好。” 他眉眼都透着理所当然的认可，话语间单单是陈述事实的平和，好似并不没有察觉到他说的话有多匪夷所思。 许妤整个人傻掉。 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不上不下。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宋泽川，盯着宋泽川张开又闭合的嘴唇。 “什，什么。” 好半天，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教你，当正常人。”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听过这么惊悚的话。 关键宋泽川还很淡定：“嗯。” 许妤走到宋泽川床尾，一屁股坐下：“等下。” 这次换成是她要宋泽川等了：“让我消化一下你在说什么。” 宋泽川应一声：“好。” 然后低头，去翻龙宇给他发来的电子文档。 看了没一半，他的问题生出了一大堆。 怎么挽个手，这些人就说他和周语笙好配，说祝福他们幸福。 怎么他给周语笙拧了个瓶盖，这些人就说他好爱周语笙。 最不能理解的，是有一张他在教室单手举着书的照片。 看起来像是偷拍，他坐在窗边，周语笙在他旁边趴着睡觉。 这些人怎么会说他宠周语笙？说他是在给周语笙挡太阳？ 他明明是给他自己挡太阳啊。 宋泽川记得很清楚，当时教室里的窗帘被后排的同学课间打玩不小心扯掉了，老师让他们下午休息挂回去。 但那时候是夏天，太阳又大，他又坐窗边。 晒得很，所以他拿书挡了两节课的脸。 宋泽川蹙眉，抬头看了一眼许妤。 要不要解释一下。 但她刚刚没提这张照片。 许妤似有所感，偏头对上了宋泽川的目光。 心情更复杂了。 抛开来找他之前想问的那些话，许妤现在更想知道宋泽川说的“当正常人”是什么意思。 “你过去。” 她偏了偏下巴，示意宋泽川去坐她旁边那个凳子，不要站着。 宋泽川照做，坐下后没说话，只是依然看着许妤，像是在等她先发话。 许妤也没客气，她转向宋泽川，不由得减弱了对剧情的联系，多回忆了一些以前和宋泽川的相处：“你说周语笙是你的老师。” “你亲近她的一些行为，也是她教你的，她让你那么做的？” 宋泽川思考一瞬：“亲近她的行为。” “你叫她笙笙，还有她挽着你，你们有近距离接触这类的，亲近行为。” 虽然很不想把宋泽川当成幼儿园小朋友，但他的各种反应和言行，不得不让许妤暂时先排除了‘他在装’这个选项，压下了心里的质疑耐心解释。 宋泽川这下没有犹豫：“嗯。” 他还说：“有些不是亲近。” 他把平板上的截图递给许妤看：“这个不是。” “我没有给她挡太阳，我给我自己挡的。” 许妤顺着他的动作低头，把整个截图都看完了。 包括照片，包括楼友的每一条发言。 “好。” 她点头，把平板还给宋泽川：“下一个问题。” “她教你当正常人，都教了你什么？” 她注意着宋泽川的反应，看见宋泽川微微蹙眉，敛目，眼睫眨动的频率很慢。 他在回忆，开口的时间间隔也很长： “怎么对别人笑，怎么和别人交流。” “她教我怎么给予她的回应，教我正常人会用什么方式回应她。” “她，教我很多。” “很多正常人会学的东西。” 许妤心惊。 “正常人会学的东西。” 她咽了咽嗓子，试探性询问：“比如？” 宋泽川看她一眼，举例：“感恩。” 这是他第一个学会的正常人会拥有的认知，他学得很好，周语笙都夸过他的。 不等许妤细问，宋泽川便认真道：“感恩就是永不忘记。” “我要感恩周语笙，不能忘记她。” “她说了，谁让我忘记她，就是要抹杀我的感恩。” “我得杀掉那些让我忘记她的人。” 短短几句话，把许妤启动了没多久的cpu烧成了灰。 许妤呆了半晌，才很茫然地问宋泽川：“你没读过书吗？” “小学没上吗？” “三字经千字文都没看过吗？” 她问宋泽川：“你没有手机吗？不会上网吗？” 她说：“要是以前没有就算了，现在你上网搜索一下看看呢？” 这小子别不是又在诓她，高中语文能考143，结果现在搁这儿一说，他学的还是非法血腥版语文？ 宋泽川眨了一下眼皮，依旧从许妤的第一句话开始回答她：“幼儿园，去过。” “后来在家，很久，没有读书。” 他其实从没仔细算过在他身上流逝过的时间：“五年前到本家，周语笙教了我一年，第二年我和她去华中的初中部读初二，初二下期。” “初三，她被送走了。” 宋泽川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送走，也不关心：“高一在华中高中部，学了一年。” “高二，” 他顿了顿，“上学期基本在爷爷的公司，学校没怎么去，不想回月阁。” 许妤隐隐有些印象：“月阁？不是本家？” “是我爷爷给我父亲的房子，不在本家。” 宋泽川说：“初中毕业我就和我父亲搬出去了，之前在本家那个女人没什么存在感，后来搬出去，她怀了孕。” “她很烦。” 宋泽川眉头锁得更紧，不愿意多说：“她怀了孕，爷爷不动她。” 他更不能反过去下手。 许妤若有所思，宋泽川却接而开始回答她的第二个问题：“没有上小学，我在家。” “没有学三字经，千字文。” 他说：“学数学，量化分析，西方经济学，产权股份——” 他倏地打住，觉得一一列举没有太大意义，转而去回答许妤的第三个问题：“没有手机。” “初中毕业之前，我没有接触过电子产品。” 他话说完，许妤的心情已经不能用五味杂陈来形容了。 她看着宋泽川，仿佛是在看一个野人。 如果宋泽川没有在说谎，那他真的就是一个野人。 她伸手压住宋泽川要上网搜索【感恩】的动作，压在宋泽川手腕： “不用搜了。”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先这样。” 她收回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家伙的成长过程有点子离谱。 离谱到了她生怕问出下一个问题就会得到更离谱的答案的地步。 她再一次意识到了，小说里写的内容可能只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 “你不喜欢周语笙。” 许妤冷不丁冒出这一句话来：“那你上回感冒，你还对着我喊她的名字。” 下意识的喊了，还喊了不止一次。 “你是不是没意识到你喜欢她。” 许妤半信半疑，小说也总不可能都是空穴来风。 摆在明面上的剧情，还有宋泽川的种种表现，总不可能都是被周语笙‘逼’的。 她还想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在陶瓷屋捏泥巴。” 小说里是周语笙去带宋泽川做的陶瓷，周语笙走后，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抽空去两人之前常去的陶瓷店做手工，大概有怀念他这白月光的意思。 “我不喜欢周语笙。” 宋泽川觉得自己已经重复很多遍了：“一点也不喜欢。” 他解释：“我没有喊她的名字，那不是她的名字。” 只是两个字而已。 “以后不会喊了。” 他的声音一下减弱，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向许妤解释他梦境的事，宋泽川秒换话题：“我买了陶瓷屋的两个位置。” “周语笙说她要是离开我很久的话，我会忘记她。” “她让我去想她，隔一段时间就去重复我和她一起做过的事，去回忆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 “我不能忘记她，忘记她我就会忘掉感恩。” 许妤：“……” 许妤实在是不能理解宋泽川的脑回路，甚至觉得宋泽川是头猪。 不，猪都比他有辨别是非的能力。 要是以前听见别人这么说话，许妤只会觉得说这种话的人是个推卸责任的渣男。 为了讨好新欢，就装傻逼粉饰太平。 但现在是宋泽川这么说了。 许妤很难评。 据她所知—— 蒜了。她还是别知了。 许妤摆手：“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在一起，还有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愿意。” 她已经很明白她和宋泽川的沟通有着很大的误区。 同一个词的理解，也许宋泽川的认知跟她都不在同一个频道。 她有点懂了宋泽川为什么会说“呆在我的视野范围内就是在一起” 。 他可能根本就没那诓她的坏心思，他可能单纯就以为她和他在一起等同于她得呆在他能看见的视野范围内。 而事实也如她所想。 “你在我能看见的地方，是和我在一起。” “喜欢和愿意可以替换，它们是等同关系。” 宋泽川一板一眼回答她：“但是喜欢的过程很多，实践起来需要很多时间。” 许妤懒得去纠结他所谓的喜欢的过程是什么：“好，知道了。” 她累了，破罐子破摔：“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协议这五年我也会喜欢你。” 她站起来，像是在哄小朋友：“我说话算话，你愿意我就愿意，你喜欢我我就喜欢你。” 这呆子的思维压根儿就不能用正常思维来考虑。 他只是看起来像正常人而已。 多问一句都能发现他脑子有点大病。 许妤撤退：“早点睡，少爷。” 宋泽川也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许妤身后。 直到许妤走过去伸手搭上门把，他才出声叫住她。 “许妤。” 宋泽川问她：“你已经开始喜欢我了吗。” 许妤扭过头，敷衍：“啊，是的。” 白瞎这么帅的一张脸，听完他那些癫话后敷衍起来都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她答完，开门。 下一秒便听见宋泽川在她身后又问： “那你现在想抱我了吗？” 第101章 直球小狗 经历了前面两次谈话，许妤感觉她的承受能力又有了新的进步。 就像现在，听见宋泽川说出这种带有暧昧意义的提问，她心里一点儿波澜都掀不起来。 甚至感觉自己刚才一个人在房间里兵荒马乱的反应十分可笑。 宋泽川压根儿就没她想的那些意思。 “你问我这个，” 回到现在，许妤仰头看向宋泽川：“是因为你觉得想拥抱和喜欢也是等同的吗？” “不是。” 宋泽川很快否认，再解释：“想拥抱是喜欢的其中一个步骤。” “周语笙教你的？” 许妤挑眉。 “不是。” 宋泽川摇头，“书里写的。” “以后少看这些书。” 许妤转过身，面对宋泽川。 再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了他。 沾之即离。 许妤后退到门边：“宋泽川，喜欢没有特定的步骤，也没有特定的过程。” “每个人的喜欢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关于喜欢的表现也是不一样的。” 她说：“你得自己感受。” 她会拥抱他，仅仅是因为她要说话算话。 她会用宋泽川认为的喜欢的方式去喜欢他。 “晚安，少爷。” 许妤再次开口，终结沟通。 宋泽川却伸手拉住她：“什么意思。” 他问：“只有按着步骤解题，才能得到正确的答案。” 喜欢也一样。 想要得到喜欢的答案，就只能按着喜欢的步骤一步步解答。 许妤眯眼：“自己体会。” 她说：“松手，我要回去睡觉了。” 宋泽川盯着她，抓着她手腕的手指微微放开。 许妤冲他点了点头，这次话也不说了，转身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不过走到一半，她停下，半侧过身体。 “跟着我干什么？” 身后那个拖鞋都没换的少年离她仅有三步远的距离，他们的房间一个在二楼尽头，一个在楼梯拐角，她实在不懂他跟着她的行为有什么含义。 宋泽川默默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 “心跳很快。” 他如实向许妤报告着他的感受： “你抱我的时候，我心跳很快。” 是突然加速，是到现在也平复不下的如擂鼓般的深刻体会。 他说：“许妤，我想看见你，每天都想看见你。” “可是书里没有这个步骤。” 他想着许妤的话，问许妤：“你说每个人的喜欢都不一样。” “那我想看见你，这是不是喜欢。” “ ！” 许妤瞳孔地震。 宋泽川的声音一点儿不漏的传进她的脑海，弄得她下意识就挺直了腰板。 这，这家伙要不要实践得这么快？！ 上一秒才让他自己体会，下一秒他就来给她说他的感受。 上两秒才告诉他喜欢没有固定意义，下两秒他就来举例提问了？ 而且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许妤都觉得很难给予回应。 特别是最后那句，问她那是不是喜欢。 许妤转身，迅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几乎不敢多停顿一秒，生怕宋泽川还会追上来问她其他她回答不了的问题。 她反锁好房门，倚在门边，心跳的怦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屋的动作太大太急才会跳得这么快。 “许妤。” 宋泽川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传进来。 他好似就站在门外，却没有敲门。 那样冷淡的音色听在许妤耳里，更像是幻听： “你可以每天都抱我吗。” …… 许妤失眠了。 一晚上没睡着。 她就在黑漆漆的空间里直愣愣地睁着眼，什么都看不见，但就是不闭眼。 一直到窗外天色渐明，许妤都没感觉到困意。 但别人替她感觉了。 “你昨晚做贼去了？” 许愿看许妤第一眼，便看见了她眼下的乌青。 他又看看他姐那无神的双眼，再问：“还是你认床？” 许妤选择后者：“认床。” 彼时宋泽川刚好从他的房间里出来，整个人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但周身气场明显能感觉到有些萎靡。 “早，川哥。” 许愿基础礼貌还是有的。 “早。” 宋泽川点头，一句话不多说。 径直略过两人，下楼。 “你俩吵架了？” 许愿看看宋泽川的背影，又看看他姐盯着宋泽川背影的眼神。 感受到宋泽川那和昨晚截然不同的态度，许妤心里有些发堵。 “没有。” 她也迈开腿下楼：“走。” 关恪早就备好了各式各样的早点，三人上桌时，祝融峰已经坐在主位等他们了。 自打昨晚晚餐看见了副位摆着的一张彩色照片，许妤和许愿便大致猜出了照片里那个笑颜如花的女人的身份。 宋泽川和她有几分相像。 一改昨晚热闹的氛围，今早的用餐安静得祝融峰都察觉到了异样。 不过他也没多说，只是简单过问了一下几人离开的时间，便让关恪打包了姜茶茶袋和一些自制果干给许妤和许愿当礼物。 和祝融峰告别的时候，宋泽川依然没和许妤说话。 今天没有下雪，宋泽川先走出了屋子。 许妤终于没忍住，几步追上去：“宋泽川。” 差点儿撞上了停住脚的宋泽川。 后者偏头看她，许妤小声询问：“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奶奶。” 她大概知道宋泽川的奶奶是去世了。 但昨晚他们打雪仗后，宋泽川貌似到今天也没再出去过。 “看过了。” 出乎意料的，宋泽川淡声道：“走。” 许妤：“嗯？” 什么时候？ 她的表情太过好懂，以至于宋泽川一眼便能看出她在想什么。 “她的骨灰被撒在了后山。” 宋泽川解释：“在二楼，就能看见她。” 许妤恍然。 原来是那时候。 爷爷让他去看奶奶，他上楼便坐在了落地窗前。 他那时候就在看他的奶奶。 于是许妤应声：“奶奶眼光真好，选在枫树那里休息，枫树叶子可好看了。” 后山那片枫林，枫树长得又高又密。 宋泽川轻眨眼皮：“很好看。” “那下次再带我来看？” 许妤提要求，宋泽川点头：“好。” 三人顺着石头路下山，车在路边等着。 回涪市的路程比起来渝都的路程仿佛更长了些。 一路无言。 车最后又开到了昨天的位置，滨河路口。 许愿和许妤提着袋子下车，朝医院的方向走出一段路后，许妤又莫名回过了头。 宋泽川的车还停在原地。 “怎么了？” 发现他姐不动了，多走了两步许愿还有些奇怪：“看什么呢。” “等我一下。” 许妤鬼使神差地，把手里的袋子递给许愿，再转身往滨河路口小跑了回去。 她绕到另外一边，弯腰对着下降了半个车窗里的人说：“你出来。” 她退后，看着车门打开，看着宋泽川俯身而出，再站直身体。 “今天的份。” 她往前，两手穿过宋泽川自然下垂的手臂，隔着厚重的衣服，贴上了他的后背。 抱住宋泽川，脸埋在宋泽川的胸口。 比昨晚的距离更近，拥抱的时间更久。 许妤回答了宋泽川昨晚的提问： “你大概，是有一点喜欢我。” 第102章 反应 龙宇感觉他家老板今天心情很好。 不止是他，容雪也有这种感觉。 “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词，龙哥。” 下楼复核审查资料的时候，容雪端着一杯咖啡，倚在复印室门边看龙宇签字，“叫春风拂面。” “按理来说今天周一，老板开例会应该冷着个脸才对。” 容雪还在琢磨，手指点触着杯壁：“怎么会那么，春风拂面。” “嗯，春风拂面。” 她实在是想不到更贴切的词语去形容她今天见到的宋泽川。 明明上周五她老板都还摆着一张别人欠他八百亿的冰块脸，坐在办公室里散发着阴森森的低压气场，就差把“没事别惹”这四个字刻在脑门上作为警告。 她进去送个文件都心惊胆战得生怕被宋泽川劈成两半。 当时她还想，是不是青藤寒假作业太多，他老板天天忙着工作没空做。 结果今下午一来，啧~ 仿佛整张皮都舒展开了一样，宋泽川又变回了那副温温和和的样子。 自从扯上许正松那件事之后，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宋泽川这么‘平易近人’的模样了。 其实说起来也就小一个月的时间，但容雪感觉就在这一个月内，她把往后一年的压力都承受完了。 每天都难挨得很。 去年她老板刚接手公司过来读书那会儿，虽然来公司来得不勤，工作日大概只有中午才会来一趟，但他每次来都挺亲切的，公司里跟他打招呼的他都会笑一笑当做回应。 她们这群单身的私下唧唧歪歪，要么痴心妄想当一下宋泽川老婆，要么就胡言乱语求老天以后生一个宋泽川这样的儿子。 宋泽川给了别人一种太好接触太好相处的错觉。 以至于十二月中旬过后，光是瞥见一次宋泽川那阴冷得能杀死人的眼神，她的同事们就要在私下蛐蛐一次宋泽川是不是被脏东西夺舍了。 现在看来，脏东西没有了嘛。 容雪十分感慨。 老板开心了，她们这群在老板手下讨饭吃的社畜才能好过啊。 “是不是奇铭那边的欠款结清了？” 容雪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偏凉的咖啡，又猜道： “还是说青藤的寒假延长了？” 她试图从龙宇这里得到一些小道消息。 她希望今天这种春风能刮老板一整年。 哦不，最好能刮到她退休。 “你有空还不如担心一下今年过年是不是你排班。” 龙宇把签好字的资料叠好，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容雪：“或者，” 他顿了顿：“朝浮春路的方向拜一拜。” “也许有用。” 容雪：“嗯？” 浮春路的方向？ 龙宇面不改色抱着资料离开。 誓死守护老板隐私，这是他作为助理必要的修养。 当然，透露一些无关轻重的细节，让下属有个心理安慰也是人之常情。 龙宇一路不停地走到电梯门方向，接而脚尖一转，拐弯，走去了楼梯间。 确认四周无人，上下楼梯空旷，龙宇避开监控站到了死角位置。 然后对准西面，把资料夹在手臂下。 他双掌合十，在心里虔诚地拜了拜许妤。 “奇铭今天宣告破产，欠款追不回来了。” “望许小姐保佑白鸽赚大钱，老板天天春风拂面。” 就算是死，龙宇也不会告诉第二个人，今天在电梯上碰见宋泽川后，打完招呼，他老板随之而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喜欢许妤。” 第二句：“许妤也喜欢我。” 第三句：“她今天抱我了。” 最后一句：“你呢？今天有人抱你吗？没有的话我给你批一星期假，这几天你也辛苦了。” 他仍然记得，在他说出恭喜两个字后，他老板的脸上浮现了一种，他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的表情。 至少在他的认识里，他老板的脸上不应该出现这种类似于嘚瑟的表情。 很离谱。 见过早恋的，但没见过早恋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做完祷告，龙宇呼出了一口气。 他又一身正气恍若无事地走出了楼梯间，去搭电梯。 没关系。 他挺了挺胸膛。 追不回钱没关系，没人抱也没关系。 他老板正早恋呢。 心情好，还给他批了一个星期的假。 带薪的休假。 …… “啊啾——” 远在浮春路春花小区的许妤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都哗哗响了一阵。 “哟？有人想啊。” 许愿一手挎饭碗口袋一手提菜，阴阳怪气：“妈还担心你出去穿少了，我看你是心飘了。” 当着他的面回去抱宋泽川，还是主动抱。 敢情他昨晚跟她白谈了。 前一秒信誓旦旦说着不喜欢，后一秒直接一整个巴巴抱上。 许妤抬腿给了许愿一脚：“少来。” “少来~” 许愿挨了他姐一踢，语气变得更贱嗖嗖的：“你现在有把柄在我手里，还敢对我动粗是？” “信不信我马上告诉妈妈你谈恋爱了！” 许妤懒得理他，揣着手继续往前走。 被误会成谈恋爱也挺好，不然以她和宋泽川签协议的关系，没在谈恋爱却搂搂抱抱，说出去谁不骂她和宋泽川有病。 宋泽川的认知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就算了，她还跟着他瞎附和。 “诶！我真的说了啊！” 许愿看她油盐不进的样子，急急追上去：“我真的说了啊！妈妈要是拆散你俩我可不会帮你的！” 许妤斜他一眼：“随便你。” 还拆散。 钱都收了怎么还有要她吐回去的道理。 这五年，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拆不了她和宋泽川这稳固如钢的关系！ 三亿！这可是她后半辈子的生计！ 除非宋泽川提前结束协议，不然她是不会干一件这种毁大单的事的。 哦，对，毁单。 许妤突然想起来，宋泽川好像问过她什么时候补口语来着。 那补口语不得多花其他时间？ 与其花这些时间去补她不需要补的方面，不如补补她高一没学好的科目。 毕竟国外有一些好的大学还是要参考平时成绩和高考成绩的。 许妤想了想，忽略掉许愿在她耳边的呱呱乱叫，摸出手机发短信。 许愿眼尖地瞧见了他姐发消息的接收人姓名：“干什么！你们才分开一下午！” 许妤单手打字：“啊。” 她随口就道：“谈恋爱是这样的，你忍一下。” 第103章 关于听的重点 宋泽川满脑子都是许妤的一句： 谈恋爱是这样的。 就在他听完龙宇的报告，听到“奇铭宣告破产”这六个字以后，另一边还没取下的蓝牙耳机里便传出了许妤的声音。 “谈恋爱是这样的。” 他的思绪立马从龙宇报告的事上分到了许妤的话里去。 而站在办公桌前的龙宇。 就这么看着他的老板从他开始报告时的漫不经心到最后的倏然正经。 他心下一紧。 果然，奇铭破产的后果很严重。 老板的神色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 看来他带薪休假的好事也要幻灭了。 龙宇绷紧神经：“完全追回欠款的可能性不高，但百分之六十的部分——” “谈恋爱是怎么样的？” 严肃起来的宋泽川突然出声，打断了龙宇的补充汇报。 龙宇霎时愣住：“……啊？” 他严阵以待的沉重在这一刻，变成了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懵逼。 然而他那一向不喜重复的老板，在他懵逼之中，又问了一遍他刚刚听见的问题：“你先说一下谈恋爱是怎么样的。” 龙宇：“……啊？” 他？ 他要是知道还能被甩八次？ 他要是知道还能每次恋爱都没超过八天？ 龙宇稳了稳神，慎重回复：“据我所知，” “谈恋爱，是一件双方都情愿的好事。” 宋泽川点头：“继续。” 龙宇：“继续不了，怎么谈的我不清楚。” 龙宇恢复一贯的冷漠：“我被甩了八次，上一次被甩还是在一年前。” 宋泽川很惊讶：“被甩？” “是的，交往三天，转账九千。” 龙宇用公事公办的态度，讨论他的私事，“她收了款，说我提供不了情绪价值，第四天就和我分手了。” 宋泽川听见这几个陌生的词汇，连蒙带猜觉得“分手、被甩”这俩词大概和不在一起是一个意思： “你给少了？” 他发出疑问。 龙宇：“……我一个月工资税后到手三万。” 宋泽川：“抱歉。” 工资分配是人事部和相关分管董事定的，他一般不管这些。 没想到龙宇在白鸽干一个月还没他家司机工资高。 于是宋泽川说：“今年值班我给你休假。” 龙宇：“我去年当值，今年正当休假。” 宋泽川：“……抱歉。” 一天被伤害三次的龙宇：“没关系。” 龙宇冷静道：“谈恋爱的具体过程和操作我不太清楚，但您和许小姐谈恋爱的话，最好不要太张扬。” “比如今天您在电梯间告诉我的那几句话，不要随便跟其他人说。” 早恋不是啥值得炫耀的事。 宋泽川对这方面的知识堪称匮乏。 但他好学，也听劝：“嗯。” 即便没搞懂谈恋爱的真正含义，宋泽川也应下了龙宇的提醒。 在他的理解里，龙宇最后两句话是提醒他注意本家那边的人。 本家的人可以知道许妤的存在，但一定不能知道许妤和他有关系。 至于其他没听懂的词汇。 宋泽川打算过会儿自己查查：“通知那几个董事明天十点开会，奇铭涉足电子产业，白鸽在这方面比较欠缺，可以考虑收购。” 他回归正题，却没取下塞在右耳里的耳机：“没其他事的话你下班就可以休假了，让周凌替班。” 龙宇颔首，先是道：“明白。” 再把这次休假机会累积了起来：“我想年后再休假。” “可以。” 宋泽川拿起旁侧的手机，入眼便是一条许妤刚刚发来的短信。 龙宇退出去，权当没看见他家老板工作时间开小差。 宋泽川看完许妤发的短信，回了一句：【月底27号，我给你报名】 许妤问他，能不能先去考一次口语考试，让她感受一次考试氛围再查缺补漏请口语老师。 消息发送出去，耳机里还嚷着许愿吵吵闹闹的声音。 宋泽川一边搜索谈恋爱的定义，一边快速浏览着展示出来的几条搜索答案。 他很快得出结论： 谈恋爱是两个人互相喜欢的情况下，建立起来的一种感情上的联系。 于是他切断监听，给许妤打了个电话。 “喂？” 手机那头的许妤像是在找钥匙，还让许愿给她提一下菜。 “让许愿接电话。” 宋泽川淡声道。 许妤把手机拿开，看了一眼界面。 然后狐疑地把手机递给了许愿：“呐，接电话。” 许愿微笑：“你看我哪只手有空？” 他左手提前天的饭碗和他爸今天的换洗衣服，右手提着勒得他手掌泛白的菜。 许妤很体贴地点开免提：“好了。” 看着屏幕上宋泽川三个字，许愿不情不愿地开口：“喂，川哥。” 宋泽川嗯一声，直奔主题： “我喜欢你姐。” “我们在谈恋爱。” 他那轻描淡写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拿着手机的许妤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 许愿耷拉着的内双也立马掀成了外双。 偏偏宋泽川还在发表着惊世骇俗的言论：“你姐也喜欢我，未来几年她都会和我在一起。” “不管你们父母同不同意，她——” 许妤摁断了通话。 在事情的发展变得不可控之前，许妤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她故作平静：“感觉这里信号不太好。” 而许愿还处于震惊之中。 他听见了什么？ 他听见的是人话吗？ 打电话的人真是宋泽川吗？ 刚刚在电话那边说话的人真是前天告诉他不喜欢他姐的宋泽川？ 开门的许妤没比他好多少，手抖得插了三次钥匙都没插进钥匙孔。 好不容易打开了门。 往后一拉，还撞到了许愿的脸。 “咚”地一声清脆，许愿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 回过神，脑门和鼻子最痛。 “没事？” 许妤赶紧伸手提过许愿手里的东西，关切又略带愧疚地看向了许愿。 后者两手空空，脑子也空空。 “姐。” 许愿都不带抵抗的，脸疼就等它疼了。 他相当呆滞地问许妤：“你们真在一起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昨晚我离开你房间以后？” 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时间能让两人态度转变这么大。 “还是，还是你们早就——” 许妤兜里的手机再次震动。 这一刻，两人都没动。 下一秒，许愿一把伸手从手没空的许妤兜里掏出了手机！ “喂！宋泽川！” 许愿看清联系人，接通电话后背转过身体悲愤交加：“你真的喜欢我姐吗？！为什么只说未来几年会和我姐在一起？！” “你以为你很牛吗？！说这种不负责的话难道不觉得丢男人的脸吗？！” “啊！给我们家点钱你就觉得可以随便玩弄我姐的感情了吗！啊！说话！” 许妤连扑带抢：“啊啊啊啊啊！挂掉！挂掉！” 许妤欲哭无泪：“他没有！许愿！他没有！！” 许愿自带屏蔽，还蜷着身体，把手机摁在怀里撕心裂肺：“不同意！我不同意！” 他沉浸在宋泽川给出的时限里： “我姐的青春不是你那几个臭钱就买得到的！”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针！宋泽川！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针！” 第104章 解释 许妤抢到手机的时候，通话已经断了。 许愿闷着头把地上的袋子一股脑提进了家里，然后“嘭”地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哎。” 许妤听见声音，都不知道她现在该有什么心情。 她没想到许愿抓重点抓这么偏。 ‘这几年’，不过三个字而已。 却能刺得他反应那么强烈。 许妤叹一口气，缓了给宋泽川打电话，进屋走到许愿房前敲门：“你要喝水果茶吗？” 等了小会儿，门里没动静。 许妤便又道：“我先去厨房了，做好了喊你。” 她提起刚买的一袋橘子，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个柠檬。 她是这么想的： 先做杯水果茶哄哄许愿，给他一个台阶下，让他出来和她好好谈谈，然后，她安安静静地去给宋泽川打电话。 许妤按着她的打算，切好橘子和柠檬，发现没买茉莉花茶。 她又去许愿门前通知：“我下楼去买饮料，你有没有什么要喝的？” 还是没得到回应。 行，这小孩儿还是有脾气的。 许妤揣着手机钥匙下楼，到小区外的小超市买了一瓶绿茶，一瓶花茶还有一罐可乐。 结账出来，转身就看见门外刹了一辆黑色的宝马。 车不眼熟，但她眼熟从车后座下来的人。 “你怎么来了？” 许妤有些意外地看着宋泽川：“下班了吗？” 他换了一套衣服，长款的黑大衣换成了短款的浅色羽绒服，连西裤也换成了深色牛仔裤。 一下就从爹感少年过渡成了清纯男高。 但是，话说回来。 宋泽川那张脸配什么衣服都是好看的。 许妤踮脚，伸手按了按宋泽川头顶翘起的两根呆毛。 宋泽川自然而然地低下头：“下班了。” 他提前给自己下的。 等许妤给他顺好头发，宋泽川又伸出了手：“可以牵手吗。” 忽略掉他说话的内容，其实他请求的用词和语气都挺礼貌的。 所以许妤也礼貌的拒绝了：“不可以哈。” 大冬天牵什么手。 整只手掌露外面不得冻死她。 她径直把手里的塑料袋挂在宋泽川手心：“你今天在这里住吗？” 宋泽川看着在自己手下摇晃的袋子：“嗯，这里住。” 然后抬眼看许妤：“为什么不可以。” 他问许妤：“你又不喜欢我了吗？” 许妤：“喜欢喜欢。” 许妤把手揣进衣服兜里，往前走：“但喜欢也不一定要牵手。” 宋泽川却突然出声：“我想牵你。” 他有时候说出口的话真的直白得许妤手忙脚乱。 站在原地，宋泽川没动：“许妤，你不想牵我吗？” “想想想。” 被点名道姓的许妤赶紧转回身，把宋泽川手里的袋子提回来，再伸出左手抓住宋泽川的右手，“牵牵牵。” 宋泽川心满意足地抓紧许妤，抬脚跟着许妤走了。 好像也没她想象中的冷。 许妤低头瞥一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宋泽川的手掌很热，热度还源源不断地传进她的手心。 除了她向前的手背，手背还是挺冰的。 她往宋泽川那边靠了靠，试图用衣服挡一挡吹她手的风。 宋泽川察觉到她的靠近，偏头一看，许妤的脑袋已经快贴上了他的肩膀。 “你冷吗？” 他问。 许妤头也不抬，还在找角度挡风：“肯定冷啊，冬天哪儿有不冷的。” 接而宋泽川稍稍用力，拉着她就转弯往后走。 “诶？” 两人没走几步便回到了小超市门口。 宋泽川拉开车门，把许妤塞进了后座。 “ ？” 许妤一脸懵：“大哥，” 她看着俯身坐进来的宋泽川：“再走两步拐弯就到我家楼下了。” 宋泽川对司机说：“前面右拐。” 行，这位也是个有自己想法的。 许妤干脆瘫在后座，屁股都还没坐热，宝马就停了。 呵。 她斜睨一眼坐在她旁边的宋泽川。 宋泽川也分外无辜地看着她。 许妤：蒜了，这人脑子不太正常的，不跟他计较。 她打开车门，跨出了腿，宋泽川随之下车。 “你司机就在这里等吗？” 她站稳后伸出手，宋泽川牵住她：“他自己会走。” 许妤便不操心了，和宋泽川并排上楼，快到五楼的时候，抽手抽了几次都没抽出来。 “你家在那边儿。” 许妤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对门。 宋泽川：“我没钥匙。” “……” “关叔呢？” “漫水湾。” 许妤：“ ？” 许妤措辞：“那你没通知关叔就提前来这里是打算——” 宋泽川答：“见你。” 顺便见一下许愿。 许妤：“……” 许妤：“这样，你先听我说。” “许愿刚刚接了你的电话，你们两个现在可能不太适合见面。” 潜台词就是她家不适合招待宋泽川。 许妤说：“既然你已经见过我了，那我就先送你回白——” 鸽字没说完，旁边关着的家门后便响起了一道门把压下的重音。 门开了。 许愿站在门口：“你们要牵到什么时候。” 刚才听见他姐说出门，他虽然没搭理，但也去窗边看着了的。 没想到他看着看着就多看出了一个宋泽川！ 没想到他看着看着就看见他姐伸出手去牵了宋泽川！ 许愿遭到了打击。 他姐是真爱。 他姐貌似是真喜欢宋泽川。 他不敢相信，他姐居然这么不清醒。 宋泽川都在电话里说了只会跟她在一起几年，她居然甘之如始？还这么盲目？ 宋泽川把许妤往他这边拉了拉，好似觉得许愿门再开大一点就会撞到许妤。 许愿觉得这两人站在一起实在扎他的眼。 关键宋泽川还回答了他那句不是提问的提问： “想一直牵。” 许妤：“……放开。” 宋泽川瞥她一眼，还是松了手。 许妤站在两人中间，先是把门拉开了点，把买回来的饮料递给许愿：“给你买了可乐。” 然后扭头，对宋泽川说：“进来。” 许愿得了好，让开了道。 这下水果茶许妤也不做了。 刚好喝的也有，许愿可乐，她茉莉花茶，宋泽川绿茶。 三人坐在客厅，许妤主持台面：“今天，我们坦白一点。” 她压住宋泽川的手腕，示意他先不要出声，让她来和许愿沟通：“我和宋泽川昨天在一起的，昨晚你走以后。” 她对许愿道：“你点醒了我们，所以我们都醒悟了，直面自己的感情。” “他说的以后几年，是我们要先磨合的意思。” “……” 许愿心情复杂：“磨合。” 宋泽川否认：“不是磨合。” 许妤心累：“大哥你先别说话。” 许愿：“让他说。” “是在一起。” 宋泽川纠正得相当认真：“你问的问题我都考虑过了。” “我真的喜欢你姐。” 他神色严肃：“我没有玩弄你姐的感情。” 他用他刚刚在车上学的词汇强调：“我们是两情相悦。” “我喜欢许妤，许妤也喜欢我。” 许妤仰头望天花板。 宋泽川还理顺了许愿问问题的逻辑：“所以我会对你姐负责。” 他查过，‘你很牛’这三个字有贬义也有褒义。 而结合许愿当时说话的语境，他认为许愿是在嘲讽他。 他不生气，因为许愿嘲讽得不无道理。 他现在能力还不够，没办法给出比五年更久的保障。 他对许愿说：“我也想变得很牛。” “如果以后我很牛，你姐姐就可以一直跟我在一起。” 他说：“我不会辜负许妤。” 他说：“至少在死之前，我不会。” 第105章 避开 宋泽川最后一句话说完，许妤凭空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压在她的良心上，压得她觉得许愿说的那句“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说的是她自己。 宋泽川。 宋泽川怎么能，怎么能用这么坚定的语气说要她一直和他在一起。 还有，还有那个要在一起的‘很牛’的前提又是什么意思。 许妤脑子有些混沌，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敢去看宋泽川的脸。 她蹭地一下站起来：“我还有东西忘买了。” 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客厅，许妤有些心慌。 鞋都没换，穿着棉拖鞋就开门往下跑。 身后大概是许愿在喊她，可许妤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只想逃跑。 为什么呢。 她一步三个台阶，为什么宋泽川要说在死之前，他不会。 她明明已经能坦然地接受他的提议，能接受这五年和他在一起，接受他认为的‘喜欢’。 她也不排斥用宋泽川认为的‘喜欢’去喜欢宋泽川。 但为什么。 听见宋泽川的那句不辜负，她便从心里生出了浓浓的后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好像又在骗他。 许妤攥着手走在路上，走得越来越快。 她呼出的气化成白雾，往后一散，就什么都没有了。 “呃！” 忽地，摆动着的手臂被一股大力扼住，许妤踉跄后退，耳边除开风声，终于传入了一道其他的声音。 “为什么要跑。” 拽住她小臂的宋泽川眼露疑惑，等许妤被他拽回身边站住，等他看清许妤的脸，他又倏然愣住。 许妤在哭。 和白鸽那天一样的，眼眶红着，鼻尖红着，连脸颊都是红的。 她的眼泪好似涌得眼眶都盛不下了，都不用眨眼睛，泪珠便一滴接一滴地从她脸颊滑落，印出泪痕，凝集在下巴。 那颗透明的液体晃了几晃，便相当轻易地坠落在他的虎口，烫得他几近窒息。 她每次哭都不出声的。 宋泽川抓着许妤衣服的手猛然收紧。 “为什么哭。” 清明的眸色逐渐浮出点点冷意，宋泽川的脑子里已经闪过了百来个人名，全是那些他收手没处理掉的，网暴过许妤一家人的人名。 除此以外，他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许妤哭成这样。 视野被眼泪模糊，许妤有些眼花。 听见宋泽川的声音，她像是才回过神，抬起另一只手往脸上一抹，手心湿润一片。 “不知道。” 她眨着眼睛，睫毛湿得粘在一起，在眼眶打转的眼泪再次流了出去。 她说：“我不知道。” 她仰头看向宋泽川，那种心慌和后悔的感觉又上来了。 宋泽川拧眉，眼底寒意稍减。 他也不再开口问了，伸手擦掉了许妤脸上的泪痕。 温热的指腹触及脸颊肌肤，许妤发现她似乎控制不住她想哭的冲动。 她低下头，音色哽咽：“宋泽川，协议上只写了五年。” “我不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她说：“我们的喜欢不一样，宋泽川。” 她不需要他保证不辜负他。 她不需要宋泽川对她这么好。 她觉得从宋泽川嘴里说出的死这个字，决绝得仿佛五年以后他就会消失一样。 仿佛是因为喜欢她，他才会做出这种决定一样。 她觉得她有些承受不了。 “我没有很喜欢你。” “也许连你喜欢我的百分之一都没有。” 许妤扯开宋泽川拉着她的手。 “你以后会有你的生活，宋泽川。” “我也会。” 她往后退开，避开了宋泽川给她擦泪的手掌。 “你不用给我什么承诺，我们按着协议来就好了。” “五年后，你放我走。” 宋泽川看着她，两只手都垂在了身侧。 “没关系。” 不知道是在回复许妤的哪一句话，宋泽川神色不见丝毫黯然。 他说：“没关系，” “你已经在喜欢我了。” 看见许妤和他拉开了距离，宋泽川又抬起手，手心向上：“现在可以牵手吗。” 他说：“你不要说以后。” 他说：“你说的那些话，有的我听不懂。” 他的手降低了一点高度： “你不要说那些话。” “我听不懂。” 他说：“但是，我好像有一点难过。” “这里，许妤。” 他另一手的手指曲起，扣在他的心口：“有一点难过。” 宋泽川问她：“不牵手的话，那可以抱我吗。” 他说：“百分之一的话，一个小时里你可以喜欢我三十六秒。” “现在。” 他摸手机的慌乱打破了他表面的镇静。 “五点四十七。” 宋泽川咽了咽嗓子，声音都有些发抖：“没关系的，百分之一也可以。” 不知道是在安慰许妤，还是安慰他自己。 他声音变弱：“五点到六点，一个小时。” “你已经喜欢过我三十六秒了吗。” 宛如比迷路的孩子还害怕迈出下一步，宋泽川站在原地，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他一下安静了下来。 得不到回应，可他所有能说的话都说光了。 他的眼眶也开始泛红，在他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的下一秒。 许妤终是扑进了他的怀里。 “宋泽川。” 许妤紧紧攥着宋泽川腰侧的衣服，哭得比白鸽那天还厉害。 “我还不了你给我的。” “什么都还不清。” 不管是钱，还是他口中的喜欢。 她过往所有的认知里，付出和回报需要等价。 而宋泽川是她碰见过的唯一一个她给不出等价回报的人。 非常不讲道理又莫名其妙的，一直向她给予。 她需要的他都给了。 她不需要的他也给了。 她不像上辈子那么有钱，可她连不要钱的喜欢都给不了宋泽川。 “你少喜欢我一点行不行。” 许妤鼻涕眼泪蹭了宋泽川一身，憋了半晌，又相当滑稽地抬起头，呜呜地告诉宋泽川：“你不是商人吗，是商人就不要做亏本的买卖。” “三亿太多了我不敢要了。” “我要三千万就可以了宋泽川。” 她哇地一声，哭得非常伤心： “三，三百万也行，剩，剩下的我都还给你。” “我没喜欢过人，你突然要我喜欢你，我也不会。” “我想着用你的方式喜欢你，但是我的服务态度，态度好像还不好。” 许妤很有自知之明，一边抽泣一边反思：“让你难过了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她再次埋头，把眼泪擦在宋泽川胸口： “我就是，害怕我辜负你。” “你要是一直喜欢我，我压力很大啊。” 许妤哭得脑子抽抽： “欠你人情就够心虚了，结果你眼神还不好使，喜欢谁不好，又来喜欢我。” “我感觉我现在就跟个渣男一样。” 骗财骗色骗真心。 许妤哽了一下：“我不想吞针。” 宋泽川回抱住她，低头抵着许妤柔软的头发。 “听不懂。” 他语气温软，明明这回听懂了大半，说出口的话却像是在无理取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顿了顿，宋泽川又小小声道：“喜欢就是喜欢，没有多少。” 他说：“我喜欢许妤。” “许妤也在喜欢我。” 他悄悄把抱着许妤的手再收紧了一点： “很好了。” 第106章 开始探究 “等会儿再回去。” 平静下来以后，许妤觉得自己有些丢脸。 她仰起头，任凭宋泽川给她抹眼泪。 “好。” 宋泽川认认真真地把她眼尾最后一点泪痕擦去，许妤配合地闭了闭眼。 目光不知怎么地就落在了许妤微微张开的唇瓣上。 她的唇很红，看起来很软。 他稍稍用一点力，许妤就会顺着他的动作往上更仰一点角度。 隐隐能看见藏在唇后的一点点白牙。 宋泽川垂下眼睑，突然就懂了想亲吻是什么样的感受。 “许妤。” 他的手还贴着许妤的脸，后者疑惑地睁开眼睛，像是在问他喊她名字干嘛。 “我又学会了一点喜欢你的步骤。” 宋泽川低头，在许妤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如蜻蜓点水般地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温凉的触感在刹那间被无限放大。 好似被轻轻撞了一下，瞳孔里印入的人影忽地放大，又很快缩回原样。 许妤愣愣地盯着宋泽川，残留在唇边的酥麻痒意丝丝缕缕地牵扯着神经，让她一时间都忘了自己刚刚是要问他什么。 “明年，可以亲这里。” 宋泽川指腹压在许妤唇上，用着最无辜的表情，说着最露骨的话：“现在不可以。” 他看起来好像还有一些惋惜。 毕竟在他所接受的礼仪教育里，包括了‘成年’和‘未成年’之间的行为差异。 他撤开手，又下移视线去找许妤的手。 直到半蜷的手指被分开，另一种高于她肌肤温度的热度将她的手掌全部笼罩，许妤才回过了神。 她还处于半恍惚的状态，被宋泽川牵住，只觉得自己大概真是被他那张脸迷惑了心智。 宋泽川一句明年。 怎么会听得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许妤懵懵地眨了眨眼，望着宋泽川，好半天才吐出四个字：“什么步骤？” 这是她在宋泽川低头之前就想问的问题。 宋泽川拉着她，往前走：“想亲吻你的步骤。” 他说：“我学会了。” …… 许妤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 宋泽川到底是从哪里学的喜欢。 他到底是从哪本书里学来这种分步骤有过程的喜欢。 她翻来覆去，左思右想，最后摸出手机，搜索： 【喜欢有什么步骤】 【喜欢的详细过程】 【什么书写的喜欢有步骤】 看了半天，发现自己真是神金。 大半夜不睡觉来看这种东西，真是被宋泽川传染了。 一把把手机塞进枕头下面，许妤强迫自己入睡，结果一闭眼，脑海里全是宋泽川傍晚亲吻她时放大的美貌。 “ ！” 许妤猛地坐起，一坐就是一整夜。 第二天，她成功地感冒了。 鼻子堵，嗓子疼。 说话都瓮声瓮气的。 许愿戴着口罩，一边给她冲感冒药一边嘲讽她：“让你早恋。” “报应。” 许妤哼都懒得哼一声，从咯吱窝下拿出夹了十五分钟的温度计，一看，正常。 “没发烧。” 她闷闷地把温度计递给许愿，许愿伸手给她掖了掖脖颈后的被子：“没发烧就行，你好好躺着，妈妈过会儿就回来了。” 他将水银柱甩回原位置装好，又叮嘱许妤：“我下去给你买药，你先将就喝一下那个冲剂。” “嗯。” 许妤缩在沙发上，本来是准备缩床上的，可许愿说要她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她就裹着被子挪了窝。 听见关门的声响，许妤看着茶几上飘着白雾的白瓷杯，打了个哈欠。 眼皮一下一下，越降越低。 刚闭上，门就开了。 “姐，关叔拿药来了。” 出门不到十秒的许愿重新走到了许妤面前：“你男朋友动作挺快啊。” 就在昨晚，宋泽川和许妤提着一塑料袋零食回来以后，又跟他坦白了关衡的存在。 经历了一晚上，许愿接受了现实。 他已经不想多问其他的细节了，看在关衡厨艺超群的份上，许愿决定不计较从前，而是审查现在。 跟在他身后进屋的关衡，其实也不比许愿早知情多少。 甚至知道他家少爷已经和许妤‘谈上恋爱’以后，他也一宿没睡。 “少爷刚刚才来电话说您感冒了，” 关衡提着药过来，也不需要在许愿面前避讳称呼了：“这些是我给少爷准备的备用感冒药，您先吃两次。” 许妤撑着眼皮，点点头：“谢谢关叔。” 关衡颔首：“过会儿您吃了药，我再去市场买一些菜给您煲鸡汤。” “少爷马上就回来了。” 许愿当着关衡的面，说话收敛了点：“他来你能好得快点是。” 许妤装作没听见，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她总不可能告诉许愿，她压根儿没给宋泽川发过一条消息。 不出意外，宋泽川应该是从手表里听见她咳嗽的声音还有她和许愿的对话了。 关衡没多说什么，走去了桌边开始拆药。 许愿瞥一眼许妤：“我去医院，晚点再和妈妈回来。” “回来给你打电话，记得接。” 潜台词就是让宋泽川避着点。 他口嫌体正直地帮许妤瞒着早恋的事。 许妤嗯一声，许愿旋即离开了客厅：“走了。” 屋里一下只剩了关衡和许妤两人。 关衡把颗粒药用纸垫好，才走去客厅半跪，以平视的高度把药递给了许妤。 “许小姐。” 他将放在茶几上的杯子也递了过去：“吃了药再睡。” 许妤坐起来，接过关衡给她的药：“关叔，你坐，坐。” “不要跪。” 她声音有点哑，关衡明白她的意思，语气轻缓：“没关系。” 这是基础礼仪。 许妤却伸手去拉他：“不用，你不用这样。” 关衡应声：“您喝完药我就会起来。” 于是许妤赶紧吞了药，又咕咚咕咚灌了自己一杯子感冒冲剂。 “喝完了。” 她把空了的杯子递给关衡看，关衡失笑：“好的。” 他接过空杯，站起来准备去清洗杯子时，许妤忽地叫住了他。 “关叔。” 许妤咳嗽两声，换成了背靠沙发的姿势问他：“你能，给我讲一讲宋泽川吗。” 她还记得关衡之前对她说过的那句话，记得在她第一次去漫水湾，宋泽川发烧叫了两次笙笙后，关衡追上她后说的那句‘少爷和周语笙不是您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还有周语笙。” 许妤咽了咽嗓子：“我想知道，” “周语笙是怎么成为宋泽川的老师的。” 第107章 这个可以说 “少爷的事我不方便多说。” 关衡敛目，就在许妤以为她的提问被婉拒后，关衡又道： “至于其他。” 他的话音跟着一转：“少爷被夫人送去本家后，我一直呆在渝都，您这次和少爷回去，应该见过祝先生和我父亲。” “祝先生全名祝融峰，而我的父亲是祝先生的管家，叫关恪。” 许妤听得有些迷糊：“关恪叔，关恪爷爷和祝爷爷？” 宋泽川喊的爷爷为什么姓祝，不该是姓宋么。 “是。” 关衡隐晦道：“祝先生三十四岁遇见的祝太太。” “不到半个月时间便和太太结婚了。” “婚后先生很少再露面做生意，带着太太去了‘淞月’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后来成宗少爷出生，也就是少爷的父亲，我父亲便让我跟着成宗少爷。” “太太，不怎么喜欢成宗少爷。” 关衡面不改色，透露了一点又一点：“后来成宗少爷想扩大祝先生的事业，不想受限于渝都。” “太太不同意，还是先生从中调停矛盾，让我跟着成宗少爷离开渝都去了外面。” 离开的那天晚上，他的父亲还来告诉他，从此以后他的主人就不再是祝融峰，而是祝成宗。 他也不再是夹在两代间的‘眼线’，而仅仅是忠于祝成宗的仆人。 这样的界限一划出来，就让他把有关主人的一件错事从头瞒到了尾。 关衡垂眸：“再后来，成宗少爷选择留在帝都，和夫人结了婚，有了少爷。” 对于宋泽川的部分，关衡选择性忽略道：“少爷出生后有一段时间，成宗少爷的事业发展得不是很顺利。” “跌倒谷底的时候，成宗少爷直接消失了。” 当时所有负债和舆论等压力压在夫人一个人身上，偏偏夫人的继父和两个弟弟还是吸血鬼，一直攀着关系向她要钱恐吓。 “夫人是一个，很要强的人。” 想起那个偏执疯狂得几乎可怜的女人，关衡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因为太太不喜成宗少爷，祝先生不好明面出手帮忙，只能让我带着夫人回渝都。” 抛下所有烂摊子，宛如逃兵一样毫无尊严地逃走了。 “少爷那时候刚好五岁。” “回了渝都，夫人就不让他出门了。” 每想到宋泽川被困在房子里的七年，关衡便心潮翻涌，情绪复杂： “只有每年的冬天，春节之前，夫人会带着少爷去一趟‘淞月’，和祝先生吃一顿饭，吃完就走了。” “太太刚开始不接受他们，后来才对少爷有了好脸色。” “也是有一天。” 停到这里，关衡沉默了很久。 好半晌，他才重新开口： “成宗少爷出现在了电视里，不姓祝，而是姓宋。” “夫人当时就说，‘时候到了’。” 关衡没办法告诉许妤，在祝太太拦着宋成宗离开之前，宋成宗就知道了他自己的身世。 他不是祝融峰的儿子。 而是那个在帝都呼风唤雨的宋家掌权人的儿子。 他的母亲也不叫陈月，而叫李渡清。 一个备受宋家掌权人宠爱，宠爱得人尽皆知却又穷尽一切方法逃出了宋家的女人。 他的母亲，是宋濂德的第七房太太。 李渡清失踪以后，宋濂德并没再迎娶新的太太。 而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以为李渡清的孩子将成为宋濂德最疼爱的孩子。 包括宋成宗。 得知真相后的宋成宗也是这么认为的。 “关衡，就算我不认回我原来那老子，我也能干出一番天地！” “关衡，我要让我妈看看，我姓祝，我老子就祝融峰一个人！” “我要把爸的事业干到巅峰！干垮那伤我妈心的男人哈哈！” “我要让宋家的人向我妈磕头道歉！” “我要让爸知道他养的儿子有多厉害！” “关衡，你信不信我？” “关衡……” “关衡——” “关衡，如果我妈没跑就好了。”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那么恨我！” “她倒是过得好了，我呢！” “她不帮我！祝融峰也不帮我！” “哈！果然，” “不是亲生的心就能这么狠——” 关衡闭了闭眼，将那几句已经变得陌生的声音逐出了脑海。 他也不知道，当年离开渝都时，颇有抱负又意气风发的祝成宗，怎么就变成了虚伪又薄情的宋成宗。 “时候到了。” 许妤喃喃重复，在这四个字里，她好似听见了千百道情绪婉转的恨，和怨。 “他过得很不好，对吗？” 忽地，许妤抬头，目光定定地看向了关衡。 小说里对宋泽川的成长遭遇一笔带过，也只对他母亲在他成长过程中充当的角色加以了一句不痛不痒的批判。 关衡微怔，心脏好似都被那清亮的眼神灼痛了一瞬。 “……是。” 他低下头，许妤没有指名道姓，他却知道她问的人是谁。 他低声答道：“很不好。” 回到渝都的那七年，宋泽川从没笑过。 一直一个人，没有同龄的玩伴，没有任何说话的机会。 只有看不完的书，做不完的题，还有夫人的冷言冷语和极端的暴力。 关衡想，他那时候怎么会当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他那时候，怎么会跟着成为了施害者。 一言不发，无所作为。 他跟着保持了沉默。 许妤现在却对他说：“谢谢你，关叔。” 谢谢他告诉她这么多。 关衡摇头：“不用谢我。” 他说：“关于周小姐，具体的我不太清楚。” “我只知道夫人把少爷送去本家后，本家的人曾来渝都找过祝太太。” “太太那时已经病重去世了。” “之后先生便让我去找少爷，让我去看看少爷在本家过得好不好。” “我去了，被本家的人拦在了外面。” “打点了很久才买通了一些消息。” 关衡说：“他们说有人陪着少爷了，说有那人陪着少爷，少爷改变了很多。” “一年后，我才见到少爷。” 一年不见，宋泽川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仍然记得那天从别墅里走出来的宋泽川，带着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衿贵，浑身都散发着高高在上的疏离气场，神色平静，目光冷淡。 宛如被沙砾打磨出的珍珠，夺目而耀眼。 那些他历经过的折磨，好似全然被抹平，在他身上见不着任何踪影。 “少爷告诉我，宋老爷给他找了新的老师，和他同龄，叫周语笙。” “少爷说，‘我正在和她学习怎么当一个正常人’。” “少爷说，他在本家——” 没有人去伤害他了。 关衡喉头哽塞，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说不下去，宋泽川还告诉他，“窗外面有枫树，和爷爷家里一样的枫树。” 还告诉他：“她死了，我身上的伤疤都好了。” 也是那时候，关衡才发现他错得到底有多离谱。 他是帮凶，是眼睁睁看着宋泽川被一点一点掏空，又被恶一点一点填满的帮凶。 他是一个，非常不称职的管家。 第108章 小小的赌约 很久以后，关衡才反应过来。 也许五岁之后的宋泽川只是夫人亲手打造的复仇的工具而已。 也许她早就知道自己消失的丈夫去了哪里，却按捺不发，韬光养晦。 之前玩笑般附和过宋成宗的一句‘你要是弄不垮宋家，说不定你儿子可以帮你。’，貌似在前者丢下一堆烂摊子又抛妻弃子后，便成了她梦魇般的执念。 一个逐渐变质的执念。 宋泽川得足够惹眼，才能让宋濂德看见他。 宋泽川得抛掉一些无用又软弱的认知，才能在那个吃人不眨眼的本家拥有保护自己的武器。 他得站到最高的地方，一个高到能让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脚下的地方。 高到，即便被人突然抛下，也不会成为丧家之犬，无助如浮萍。 宋泽川，是她憋着的一口气。 关衡印象最深的，是宋泽川七岁那年，他将一只跑到了别墅下躲雨的小狗抱回了家。 第一次，宋泽川怀里抱着那只湿漉漉的、还在不停发抖的小狗，乞求一般地向他开了口：“别，别告诉妈妈。” 他没告诉夫人，但小狗听不懂话。 小狗只会向那个给予了它短暂温暖的神嘤嘤索求更多的亲近。 小狗不知道它眼中的心软的神也还很弱小。 弱小到保护不了它，也保护不了自己。 一个小时后，夫人便当着宋泽川的面，掐着小狗的脖子，掐得小狗的叫声越发微弱，再从二楼扔出了窗外。 “如果你不带它回来，它在门外也许能多活几个小时。” “可你害死了它，宋泽川。” “你的怜悯，害死了它。” 再然后，第二天。 那个如海棠花一般美丽又病态的女人，又将年仅七岁宋泽川扔下斗犬场，满脸冷漠地看着宋泽川被比特撕咬，再一声讽笑： “善良是最没用的东西。” 诸如此类。 教宋泽川游泳，就是把他扔进两米深的泳池，看他挣扎到无力沉底，才走开。 而这时候，关衡便知道这是他可以去捞宋泽川起来的意思。 宋泽川以前害怕打雷，那她就让关衡腾空了二楼的一间房，拆掉了落地窗的窗帘，每到雨夜就把宋泽川关进去。 让宋泽川无地可躲，无处可藏。 她还要宋泽川去书房学习，好在宋泽川在此之前就认识了很多字，即便没人教，他也会抱着一本字典慢慢翻。 七年。 所有的东西，所有获得的知识。 都是宋泽川一个人自己学的。 他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七年里被塑造得匮乏又扭曲。 关衡朝许妤微微鞠躬：“周小姐教给少爷的，不一定全都正确。” “但也请您谅解。” “在去到本家之前，少爷获取知识的途径仅有书本这一个选择。” 他说：“不是从一开始，少爷就是坏孩子。” 他说：“只是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关衡直起身：“抱歉，我的话说得有点多了。” “没有。” 许妤摇摇头，再次认真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关叔。” 她大概清楚了宋泽川的家庭关系。 也清楚了宋泽川之前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大概率不是在为自己开脱。 他貌似真的只是听教了而已。 许妤扭头往窗外看去：“宋泽川要来了。” 关衡一愣，便又看见许妤转回头，冲他笑了笑：“要赌吗，关叔？” 她眼尾弯弯：“两分钟。” 她说：“要是他来了，你就告诉我他在家那七年是怎么过的。” 毕竟有时候宋泽川说话她不太听得懂。 还是问别人能问清楚点。 关衡不太信，白鸽到浮春路，起码也要半个小时。 他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少爷十五分钟前才给他打过电话，那时候少爷还说在处理公司事务。 许妤继续说着赌约：“要是他没来，我就告诉你我们怎么在一起的。” 关衡意动。 很巧的，他和许妤打的算盘重合了。 在关衡看来，要是从他家少爷嘴里问话，估计以他家少爷那思维逻辑，他可能啥都问不清楚，问出来自己也得猜半天意思。 “好。” 于是关衡点头，见许妤一副得逞的模样，他又感觉自己像是被诓了。 再次低头确认了一次时间，关衡开口：“我去洗杯子。” 许妤应声，把藏在被子里的手机摁得更深了些。 刚刚在她扭头看窗外之前，手机震动了一下。 只有宋泽川才会给她发短信。 她默默在心里数着数。 从一到一百零七，敲门声响起。 关衡洗杯子没听见，许妤却立马穿上鞋子去玄关开了门。 “你来啦。” 她笑盈盈地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宋泽川。 宋泽川今天围了一条深色的围巾，挡住了他半张脸。 一见许妤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宋泽川先是嗯了一声，再往下一拉围巾，伸手把许妤往自己怀里拉。 等许妤重心不稳地抱住他，他便低头吻上了许妤眉心。 “哎呀！” 冰冰凉凉柔柔软软的触感落下，许妤一只手抓住宋泽川腰间的衣服，一手抬起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她不满地往后撤了距离，腰却被宋泽川双手揽住。 “我感冒了！” “我知道。” “你知道个鬼，放开啊，” 许妤放下捂头的手，转而去推宋泽川，“会传染。” “没关系。” 宋泽川一手压住许妤的肩膀：“感冒了，我可以不用上班。” 许妤皱着眉，脸贴在他棉服上：“不上班算旷工吗？” “请假不算旷工。” “那请假会扣工资吗？” “会。” 许妤挣扎着仰头：“那你放开。” “你先跟我去见关叔。” 宋泽川不明所以：“见关衡？” 见关衡干什么。 许妤拽着他进屋，关门。 “关叔。” 一直把人拽到了厨房门口，许妤喊了一声还在洗杯子的关衡一声。 其实已经听见了动静但又不想出去当电灯泡，所以把杯子洗了八百遍的关衡转身，像是才发现宋泽川来了一样，面上露出几分惊讶：“啊，少爷。” “您来了。” 宋泽川神色冷淡：“嗯。” 关衡放下杯子，恭敬道：“那我先出去买菜了。” 宋泽川：“嗯。” 许妤跟过去：“我跟你一起去关叔。” 宋泽川：“ ？” 她还不忘把宋泽川拉去沙发上，给他盖上了她的被子：“你在这里等我。” 学着王芬之前照顾她的样子，许妤把宋泽川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压在两侧，又从桌子上拿了一个橘子塞给他，自己再伸手拍了拍宋泽川的脑袋： “我马上就回来。” 第109章 说明白 许妤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宋泽川以前可能过得很不好’的心理准备。 但当真正听关衡提起那段过往的时候，许妤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脖颈，关衡每多说一件事，这只手就会收得更紧一些。 到最后，逼得她几近窒息。 “关叔。” 许妤捏住她从手腕取下后揣进了衣服里的手表，喉头干涩：“他是人，他也会很痛的。” 她简直不敢去想象，宋泽川经历过的那些非人的折磨有多痛苦。 他才五岁。 七年过后，他也才十二岁。 许妤站住脚，又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我先回家了，关叔。” 她绕过菜市场里往来的人群，迈开的步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迎面袭来的寒风刺得脸颊生疼，因呼吸而产生的白雾一次又一次地遮挡住视线，再迅速消散。 心跳的频率逐渐上升，许妤微微张开了嘴巴换气。 等她拐过回小区的最后一个拐角，眼里倏然印入了一个浅色的人影。 应该就在这里停下的。 许妤的理智叫她减速。 可所有累积的情绪在看见宋泽川安安静静地站在小区门口的那一刹那，就冲破了一切理智，煽动了全身的细胞，叫嚣着要她快一点。 再快一点。 “宋泽川！” 几乎是相当蛮横地，许妤撞入了宋泽川怀里。 衣服之间的缓冲都抵挡不住她额头磕上他胸膛的疼意。 宋泽川被扑得后退两步，再稳稳地接住了许妤。 “你怎么在这儿。” 许妤两手攀上宋泽川的后背，一手轻打了一下他的背。 “在等你。” 宋泽川清清润润的声音传进耳里，许妤收指抓紧了他的衣服。 她没有抬头，而是在空气稀薄的怀抱之中努力平缓着自己的心跳。 她的手下降到宋泽川腰间，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她闷声问宋泽川：“等了多久。” 宋泽川低头抵着她的头发：“有一点久。” 他说：“橘子剥好了。” “我吃了一瓣，很甜。” 许妤仰头，和他四目相对。 便听宋泽川又说：“剩下的都给你。” …… 扳开两侧有一点发硬的橘瓣，许妤把中间还润着的部分递给了宋泽川。 宋泽川摇头，许妤还很耐心地问他：“是不想吃还是想都给我？” “都给你。” 宋泽川看着她答道。 他不排斥水果的甜味，只是单纯觉得这橘子好吃，然后想留给许妤。 许妤接着问：“你觉得好不好吃？” “嗯。” 宋泽川点了一下头，肯定：“甜的。” 于是许妤把递给他的那大半橘子都塞给了他：“那就吃。” 自己倒不嫌弃地把微微发干的橘瓣扔进了嘴里。 宋泽川盯着被塞到手心的橘子，又偏头看了看许妤的侧脸。 感受到他的视线，许妤扭头：“就是给你吃的。” “吃了还有，你把这桌上的橘子吃完都行。” 顿了顿，许妤伸手把搭在自己腿上的被子搭到了宋泽川腿上：“宋泽川，”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实话告诉我。” “你让我签协议，是不是因为你怕你保护不了我，所以才让我走。” 像那只被扔下楼的小狗，宋泽川让她签下五年协议的原因，她直觉不会是像原剧情写的那种桃色理由。 她眼也不眨的盯着后者，即便说她自作多情也好，她就怕有那万分之一，怕她少问一句或者是误解了宋泽川，宋泽川便又会独自承受所有的伤害。 话一问完，宋泽川并没有立刻回答她。 而是把手中的橘子又分了一半过去给她，才应声：“嗯。” 他慢吞吞解释：“我不去争，爷爷就会放弃我。” 如果宋濂德放弃他，那他就会像宋荣越一样，被其他更有能力的‘宋泽川’抹杀。 而许妤也会成为那些人抹杀他之前的牺牲品。 他说：“我不能成为弃子。”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掰开一瓣橘子，拿在手里，却没有吃：“他们现在不敢明着动我，就是因为我有白鸽。” “白鸽影响力越大，我越安全。” 宋泽川全程垂着眼，没有去看许妤：“但再安全也会有鱼死网破的时候。” “要是真到了那天，你不用怕。” 他又把那瓣橘子放到了许妤手里：“蒋青会带你走。” 他说：“等你父亲好了，我会让三方出面切断他和工厂那边的联络，把他派去鹭城。” “以后查起来，工厂不知情也不会被牵连。” 他冷静道：“明年许愿也毕业了，到时候我会把你们的户籍转去鹭城，那边还没有本家的势力。” “最好毕业后就和这边的人断干净。” “五年的话，本家想查，线索也会断在涪市。” 宋泽川给许妤讲着他的计划：“现在只有爷爷知道你的存在，只要我这几年把涪市和浔市的产业规模再扩大一些，只要我还有用，他就不会——” “那你呢。” 许妤终是没忍住打断了他。 宋泽川好像把她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把她的家人把她的后路都考虑得滴水不漏。 可偏偏只字不提他自己。 即便知道书里的结局，许妤也控制不住往坏的方向想去。 如果结局是一个不变的节点，那么到达这个节点之前的过程仍然还存在着很大的变数。 宋泽川或是会少吃一点苦，亦或是多吃很多苦。 “五年后，你是要留在涪市，还是回帝都。” 她问宋泽川：“我帮不了你，对吗？” 宋泽川默然，半晌，才伸手将被子往许妤腰间拉了拉。 “我要去争的，许妤。” 他再次开口，语调平和，拉着被子边缘的手一松开，稍稍往下便覆上了许妤拿着橘子的手。 他说：“但你，” “你本来就不用承受这些。” “是我把你牵扯进来了。” 宋泽川的眉头忽地蹙了起来。 他看上去很纠结，说的话又很坦诚。 “我不想放你走，许妤。” “我想你一直和我在一起。” 他掀起眼皮，漆黑如墨的瞳孔里仅仅印着许妤一个人的样子。 “可那时候，只有离开我你才会安全。” 他说：“所以许妤，你等等我。” “协议结束以后，你再多等一等我。” 第110章 一学一个快 五年，协议结束，也临近她大学毕业。 而宋泽川让她再等一等。 心里隐约有了答案，许妤却还是确认似地问了一遍宋泽川道：“你要我等你，是想解决本家的事以后，要我继续和你在一起的意思是吗？” 宋泽川神色认真地盯着她小会儿，像是在思考她说的话。 最后才点一下头：“是。” 许妤避开了他的目光。 只说：“那你要保护好你自己。” …… 月底，许妤去参加了口语考试。 一月一结束，二月就来了。 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厚，王芬从医院回来的时候，给姐弟俩一人发了一条红围巾。 “妈妈织的？” 许妤摸着手中绵软的围巾，有些惊喜。 “在医院也没事做，我还说织出来冬天就过了。” 王芬笑了笑，眼尾皱纹浅浅，眼里尽是温柔：“结果都赶上了，我们一人一条。” 许妤凑过去抱住她：“谢谢妈妈。” 许愿迫不及待地把围巾围在脖子上，又伸手一下揽住了两人：“谢谢妈妈。” 除此之外，王芬还织了一双灰色手套，让两个孩子拿去送给关衡。 怕一双手套显得寒碜，王芬忙忙碌碌又蒸了两锅鸡蛋糕，一锅晾凉后切了一半装在盘子里：“你关叔下班了就给他送过去，另一半我带去医院，剩下的你们吃不完记得放冰箱里。” 许妤和许愿连连点头，给王芬打下手做好了下午饭，王芬也没坐下吃，将饭菜打包进保温里就走了。 走之前还给许妤塞了两百块钱：“有什么想吃的就去买，这两天也不用忙着给我和你爸送饭了，我们在医院吃，你俩想哪儿玩就玩去。” 许妤拿着钱跟在她屁股后面，一直跟到楼下，王芬赶似地把她往回推：“回家去，外面冷。” 许妤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只一个拐弯，就消失了在她的视线里。 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红围巾，也转身上了楼。 两百块钱，许妤很公平地分了许愿一半。 “我出去一趟。” 她回家重新加了一件毛衣，穿上了那件长及脚踝的黑色羽绒服，然后揣着宋泽川给她的卡和手机出了门。 脖子上仍旧围着那条红得扎眼的围巾。 她先是把卡上的钱转了三百万在自己的卡里，然后打开导航，搭车去了最近的一家商场。 进专卖店花了七千块给宋泽川买了一条深咖色羊绒围巾。 三天之前宋泽川还每天都回家，好几次都相当精准地卡在她睡觉之前发消息。 没别的事，就是让她出去抱一下他。 因为家里只有许愿，许妤半夜开门也变得很光明正大。 她告诉宋泽川说可以早上叫她，宋泽川却说他六点半就出门了。 “没关系，我会早点回来。” 他已经变得习惯性地去亲吻许妤的脸颊，许妤也从刚开始的不适应到有时候还会配合地仰仰头让他亲。 但这两天，宋泽川好似很忙。 昨天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 而且通话没多久就挂断了，只能听见那边有人通知他会议时间到了。 提着买好的围巾从商场出来，外面的天色早已暗下。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快。 不过六点而已，路边的路灯却都亮了。 许妤拿出手机，今天宋泽川没给她发消息也没打电话。 她估摸着他在忙，所以只是发了一条消息过去问他今天回不回家。 很快宋泽川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你还在公司？” 许妤先开口。 “嗯。” 宋泽川说：“还有一些事没处理，明天就好了。” 他今晚就能把剩下的事都处理好：“明早我来叫你。” 许妤仰头，看着黑蒙蒙的天空：“那我现在来找你会打扰到你吗？” 那边明显一愣，而后声音都沉了很多：“不会。” “那好。” 许妤挂电话：“我上来会敲门的。” 她把手机揣进衣服里，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远在白鸽办公室的宋泽川，盯着通话结束的界面出了几秒的神，再抬头，对站在办公桌前的龙宇道：“过会儿许妤要来，你让容雪下去接她。” 龙宇提醒他：“您七点还有一个视频会议，需不需要先让容雪带许小姐去休息室？” 宋泽川看一眼时间：“不用。” “我去会议室，她来了就让她进来。” 龙宇如实通知了容雪。 三楼的容雪跟吃到了大瓜一样：“老板和许小姐不会是我想的那种关系？” 她缩在角落捂着嘴：“龙哥，这是我可以磕的吗？” 龙宇：“……” 龙宇选择挂掉电话。 半小时后，许妤到达白鸽楼底。 早就在一楼大厅等得望眼欲穿的容雪一见她下车，立马踩着高跟鞋迎了出去。 寒风刮得她头发扇脸，让她很难保持得体的仪容仪表。 至少许妤第一眼没认出裹得比她还像熊的容雪。 在她印象里，容雪一直是个身材窈窕打扮精致的都市丽人。 “许小姐。” 容雪赶紧叫住绕开了她的许妤：“老板让我来接您。” 许妤脚步一停，定睛一看，认出人后礼貌地冲容雪微微鞠躬：“好的，麻烦您了。” 容雪边走边跟许妤解释：“老板在开会，您可能得去办公室等一会儿。” 许妤点头，没多问什么：“好。” 容雪还有些奇怪，她咋不问问老板啥时候开的会呢。 她家那侄女跟黄毛早恋的时候猴急得跟啥一样，她才刚听见楼下传来的摩托声小侄女就冲出门了。 见面真是等不得一秒。 容雪不由得偷偷摸摸地瞥了一眼站在她旁边的许妤。 这位怎么这么淡定呢。 难道她没在和老板谈恋爱吗？ 抱着想吃瓜又吃不到的心思，容雪表面看起来镇定，实际上却抓耳挠腮得不行。 将许妤送去宋泽川办公室后，她时不时就进去嘘寒问暖一句，又是端茶又是送水，搞得许妤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真的不用给我送喝的了姐姐，谢谢您，我不渴。” “您去忙您的就好。” 容雪第五次拿着从龙宇办公桌上搜刮来的牛奶推开玻璃门，许妤已经条件反射般地站起来，鞠出了她进办公室来的第五次躬。 容雪也鞠躬：“没事我不忙，这周我值班。” 于是许妤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容雪把牛奶摆在了上一次她进来送的桃子味汽水旁边，真心生出了一种太监逛青楼的无力感。 “姐姐您太客气了。” 许妤重新坐下，容雪嘴里说着“没事没事”，出门的脚却磨磨蹭蹭，像是在期待许妤叫住她一样。 但她半步一顿一步一停地走出办公室，沙发上的人也没出半点儿声音。 容雪便又去到了助理办公室，绞尽脑汁地在各个工位上找寻着还有没有什么能送给许妤的东西。 她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和许妤搭话才能显得自然又不刻意。 “你在干什么。” 龙宇从会议室出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容雪撅着个大腚鬼鬼祟祟地翻着周凌桌下的零食箱。 “啊？龙哥？” 容雪回头，再直起身，把怪味胡豆塞进自己的袖子里，装作一副没听懂他话的样子：“开完会了？” 龙宇放下手中的笔记本：“完了。” “老板呢？” 容雪伸长了脖子。 龙宇：“在你吃果冻的时候回了办公室。” 容雪：“……” 容雪把怪味胡豆从袖子里扯出来，扔回箱子里，偷感很重的比出两根手指：“我就吃了俩。” “你别给凌哥说。” …… 宋泽川一推开门，许妤便摁关了手机。 她冲宋泽川拍了拍她身侧的位置，宋泽川眉眼微松，走过去第一件事就是低头亲了亲许妤的脸。 许妤问他：“你下午吃饭了吗？” 宋泽川坐下，老实摇头：“忘了。” 许妤扬眉，满脸都写着‘就知道你没吃’的得意。 她转身，把放在她旁边的两个袋子都拿到了腿上。 先是取出新买的围巾，兜开给宋泽川展示了一番：“新年礼物。” 再把围巾搭在宋泽川脖子上，转而从另一个袋子拿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蛋糕，献宝似的举到了宋泽川面前：“吃的。” 许妤笑嘻嘻地扬起了下巴：“包你不饿肚子。” 模样明媚得宋泽川移不开眼。 他目不转睛，握住许妤拿着蛋糕的手腕，再倾身过去，“啾”一声亲上了许妤的唇角。 他目光灼灼，一看见许妤笑，心脏都悸动得好似快要蹦出了胸腔。 “我想你了。” 宋泽川突然说了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 听得许妤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就在你面前，有什么好想的。” 宋泽川看着她，薄薄的唇瓣上扬了些微弧度，看起来还带了几分傻气。 他笑了，一双眼睛亮如星辰：“也想。” 仿佛是在撒娇，宋泽川拉住她的手，原本清冷的音色在此刻变得又软又勾人：“许妤。” 他问她：“今天晚上，你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第111章 走之前 许妤坚定的拒绝了宋泽川，并表示：“你矜持点。” 她就着宋泽川握着她手腕的手，把小蛋糕重新送到宋泽川面前：“记得吃，我要走了。” 宋泽川拉着她，眼巴巴问：“真的不能陪我吗？” 这家伙，又在用美貌勾引她。 许妤稳了稳有些飘乎的心神：“不能，你好好工作。” 接而改口：“加班也别加太晚，早点休息。” 宋泽川的眼睛一下黯淡不少：“好。” 失落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许妤没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专业和学校我选好了，选了四个学校，明天你有空我来找你，看看你想去哪个。” 宋泽川任由她对自己的头发胡作非为：“你选了什么专业？” 许妤收手：“外交学。” 除去她有多语言基础的原因，许妤其实更多地考虑了这个世界的现实性。 经历过她爸的那件事，她发觉像她这种无权无势又没钱的普通人，很难接触到更上层的资源，或者说很难爬出自身阶级，融不进已成定型的官官相护的关系网。 她的家庭背景太弱了。 她自己也太弱了。 如果不是宋泽川，她现在可能还不知道在哪儿挣扎。 特别是宋泽川之前告诉她的为她准备的‘后路’，让她非常深刻地感受到了在强权之下，宋泽川其实也自身难保。 而她不想成为宋泽川的累赘。 许妤伸出另一只手，主动拉住了宋泽川的右手：“我一直都很感谢你。” “宋泽川，我不知道怎么回报才能回报得够你。” “我想了很久，你要去争，我可能也给不到你什么帮助。” “但我知道我不想成为本家能够随意拿捏你的把柄。” “我不想成为你的后顾之忧。” 所以至少在他希望她安全这一点上，她会努力让自己安全。 许妤说：“宋泽川，我会站在一个很多人都看得见的地方。” “站在你一眼就能确定我安全的地方，站在一个，” “国家会保护我的位置。” 没有什么比群众的力量更强大。 也没有什么比国家的保护更可靠。 “你去争，” 许妤看着宋泽川，感受到手腕处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她犹豫两秒，然后凑过去。 “我等你。” 仿佛羽毛拂过一般，温凉又柔软的触感刺激着神经，很快传入大脑，又迅速遍及全身每一个细胞。 宋泽川一直认为的，只有成年以后才能做的事。 在此刻，被许妤一个突然的吻打破了固有的认知。 唇上残留着的酥麻的痒意，好似是有小小的电流在其中窜动。 宋泽川的大脑忽地空白一片。 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再一次如擂鼓般怦怦作响。 胸口那处满得快要溢出胸腔的不知名情绪，涨得宋泽川动作快脑子一步，松开许妤的手腕，改而托住了她的后颈压向自己。 “唔！” 宋泽川急切又生涩，毫无技巧地撞痛了许妤的唇齿。 他没有章法地碰着许妤的唇瓣，密密麻麻的吻贴近落下，力度越来越轻，贴近的时间越来越久。 比果冻还要柔软的感觉，他一次又一次地感受着。 一次又一次地感受不够。 仅仅是停留在最表面的触碰，却让他第一次生出了想让时间停止的念头。 “许妤。” 他克制着停下，喉头滚动。 两人呼吸不过咫尺，他将许妤被亲得红润的唇一览眼底。 她微微张着口，呼吸还有些急促。 宋泽川眼里带着他不自知的热意，再一次凑近，像许妤亲吻他那般，印下了最后一个轻柔的吻。 “我很高兴。” 他抵着许妤的鼻尖，将许妤的手拉到自己胸口： “这里跳得好快，快得像是要死掉了。” 他说：“可是许妤，我不想死。” “我想天天都和你在一起。” 他说：“许妤，我百分之百地喜欢你。” …… 第二天一早，许妤还没起床，宋泽川就打电话让她开门。 王芬昨晚没回，许愿还在睡。 许妤挂断电话一看时间，才七点。 她还不是很清醒，揉了揉眼睛穿着拖鞋出房间，打开门便看见宋泽川围着昨晚她送他的围巾，手里还提着四五个袋子。 “我过会儿要回一趟本家。” 宋泽川没有进门，而是站在门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许妤，让她拿去桌上放着。 “这是什么？” 许妤一边转身一边低头看袋子包装。 “早餐。” 许妤脚步一顿，放好袋子后回头问他：“急着走吗？” 他好像没有进来一起吃早饭的意思。 “嗯，有一点急。” 宋泽川说：“你过来。” “等等。” 许妤又把其中两个袋子给他提了回去：“你拿着路上吃。” 宋泽川拉住她抬高的手，把人拉进怀里抱住：“不用，给你买的。” 他一只手抚着许妤乱蓬蓬的头发：“我可能要过完年才回来。” “那我把学校名字发给你你挑？” 许妤还惦记着选学校的事：“我明天就能查口语成绩了。” 宋泽川嗯一声，松开许妤，指腹蹭开挡住许妤脸颊的头发，低头就想亲她。 “等等！” 许妤抬手捂住他的嘴：“还有一件事。” 她推开宋泽川，把袋子塞进宋泽川手里，小跑着回了卧室。 从书桌上拿起一张卡再跑了回去。 “这个还你。” 许妤有些不好意思，昨天被宋泽川亲懵了，揣在兜里的卡都忘了给他：“里面还有两亿九千七百万。” 宋泽川盯着那只拿着卡的手，又抬眼看她：“你要违约吗？” “ ？” 许妤：“啊？” 宋泽川方才还相当温和的目光忽地降下了些温度：“为什么只收三百万。” 一个月五百万，她却要退他两亿九千七百万。 是一个月都不想在他身边呆了的意思吗。 察觉到他的眼神变化，许妤只觉莫名：“之前给你说过了啊。” “压力大，收着良心不安。” 她反应了一瞬，眉头一挑：“你不会以为我想反悔了宋泽川？” 被猜中心思的宋泽川满脸写着五个字加一个问号： 难道不是吗？ “哇。” 许妤被他这脑回路震惊一秒，然后道：“我说的话你真是一点儿不记啊。” 她说：“还是当时没理解？就没当回儿事？” 宋泽川回忆了片刻，想起来确实她是说过压力大的话。 就那天，她哭的那天说的。 “对不起。” 他伸手去拉许妤的手：“不太理解。” 许妤：“……” 他说：“我以为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许妤想了想，用他能理解的方法算给他听：“我们什么时候签的协议？” “一月三号。” “现在几月几号？” “二月七号。” “超过一个月了？” 宋泽川点头：“三十六天。” 许妤：“要是我想反悔，那怎么也得收个五百万？” 宋泽川似懂非懂，便听许妤继续说：“所以我没有不想和你在一起。” 宋泽川这句很懂：“理解了。” 许妤满意，抬手拍拍他的脑袋：“很好。” 顺带夸他一句：“你今天挺帅，靓仔。” 宋泽川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穿着，他的衣服都是关衡给他准备的。 于是他选择性忽略掉这句像是在夸关衡的话，只在意刚刚被打断的事能不能继续： “那我现在可以亲你了吗，许妤？” 第112章 就是装 许妤这次没拒绝。 昨晚尝到了甜头的宋泽川抵着她嘴亲得无法无天。 心情好了一路。 只不过这样的好心情在见到宋濂德身旁的客人时，戛然而止。 宋泽川没料到，宋濂德通知他说要交给他江市业务，让他回本家详谈情况。 结果却是打着分给他新权的幌子要他和孟千雪相处。 来到本家，佣人没第一时间带他去书房，而是告诉他老爷在后花园等他。 “马上就过年了，阿川。” 宋濂德一看到他，立马笑呵呵地给他指了指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小雪好不容易来一趟。” “我可给她爷爷保证过了，过年就得把人还回去。” 他故作威严，实则打趣： “这两天，你可得替我好好招待人家。” 走之前的好心情兀地烟消云散。 宋泽川在本家一贯冷脸，此刻也瞅不出他有什么情绪。 “是，爷爷。” 他颔首应声，宋濂德满意地点点头：“到处走走去，你们年轻人，共同话题多。” “去，小雪，” 宋濂德目光慈蔼地招呼着孟千雪：“不用陪我老头子在这里喝闲茶了。” 被点名的少女站起来，得体而优雅的向他鞠了一躬：“那我过会儿再来陪您用餐。” 乌黑柔顺的长发垂落半空，遮住了她白皙的侧脸。 “呵呵，好。” 宋濂德的目光再次投向宋泽川，意味深长道：“多走走，灯都给你们亮着。” 宋泽川面不改色，在孟千雪走到他面前停下，又朝他伸出手道了一声“好久不见，宋泽川”后，伸出手礼貌性地回以一握。 沾之即离，快得孟千雪都没来得及在他虎口处压下拇指。 “你好。” 宋泽川视线随之后移，侧过身给孟千雪让出了路。 恍若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淡，孟千雪收回顿在空中的手，先走出一步：“初中毕业以后就没见过你了，听爷爷说你是去涪市念书了？” 宋泽川不动声色地与她拉开了一个人的距离：“嗯。” “是去陪外公了嘛？” “嗯。” “涪市好玩吗？我一直生活在帝都，还没去过别的市区呢。” “一般。” 孟千雪噗嗤一笑：“两年不见，你变了好多。” “以前你在华中初中部的时候，好歹和阿笙一起，还会对我们笑笑，聊上几句。” “怎么，阿笙走了，你就伤心得连对我笑笑都不愿意啦？” 她语调俏皮，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弯了弯：“看来阿笙对你真的很重要。” 宋泽川侧过了脸看她一眼，再转回头： “嗯。” 少女笑容一僵，前行的脚步在他那个“嗯”字后突然停下。 看着那个继续往前走着的背影，孟千雪的眼底划过几分怨毒。 周语笙！ 又是那个女的，阴魂不散！ 两年了！宋泽川居然还想着她！ “宋泽川。” 开口发出的声音依然娇柔软腻，在宋泽川转身之前，孟千雪一秒敛下了那分不合她身份的眼神。 她本就生得甜美清纯，只要睁圆一点眼睛，便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你知道爷爷让我来是为了什么？” 前方的宋泽川微微歪头，眼露茫然：“为什么？” 孟千雪一哽，很快恢复了自然：“你不知道吗？” 宋泽川：“不知道。” “唔，这样的话，我说出来你可能会吓一跳诶。” 孟千雪背着手上前，稍稍倾身：“宋泽川，我们要订婚了哦。” 好似在确认他是否真的不知情，孟千雪紧紧盯着他的反应。 而宋泽川，也‘恰到好处’地透出了几分讶异的神色：“订婚？” “嗯嗯。” 孟千雪直起身，眨了眨眼：“怎么啦？担心阿笙知道会生气吗？” 宋泽川眉心微蹙，仿佛被她说中了心思一般，沉默了小会儿。 再一声：“嗯。” 孟千雪瘪瘪嘴：“喂，你这样回答我真的很伤人诶。” 她故作幽怨：“你未婚妻就站在你面前，你心里却想着别的女人。” 接而安静几秒，孟千雪又宛如保持不住地捂嘴笑出了声，打破了两人间的尴尬：“哈哈哈，宋泽川，” “你怎么这么不知所措！” “我开玩笑的呀！” 从头到尾压根儿没有表情变化的宋泽川：“……” 孟千雪笑完，伸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好，我原谅你。” “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阿笙，所以并没有要横插一脚的打算。” 她耸了耸肩，话音一转：“可谁让你是我爷爷最看好的孙女婿人选咯，你爷爷貌似也很愿意让我当他孙媳妇。” “联姻你懂。” 孟千雪也露出了一副很苦恼的表情：“家族之间的事，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 “之前有人打趣我说以后要和不认识的人结婚，我还难过了好久。” “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嘛，” 她笑嘻嘻地：“我们可是初中就认识了，是宋泽川。” 她问：“你也不想跟不认识的人结婚？” 宋泽川这倒是如实点头：“不想。” “所以么。” 孟千雪往后看了一眼，他们已经走出了后花园，身后也并没有其他的人影。 “我们来做个交易。” 她压低了声音： “我们结婚以后，互不干涉。” “我需要你妻子这个身份，要是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得出面帮我，换句话说，我们就当表面夫妻。” “私下你想去找周语笙，我不拦你，甚至可以给你打掩护。” 孟千雪道：“我们联手，孟家以及旁系分支都会为你争家主出力，相应的，你当上家主后也得给我们庇护。” “怎么样？你考虑一下？” 她扬起微笑，早在宋泽川来之前，宋濂德便旁敲侧击地告诉她，周语笙这辈子都回不来。 ‘不是还有那么个说法么，日久生情。’ ‘小雪，这人呐，都是往前走的，有的东西搁哪儿一停，久而久之，也就忘了。’ 宋濂德话浮现在脑海，孟千雪笑得越发真心：“宋泽川，我已经退步很大啦。” “我不要你的真心，我只要你给我荣华富贵。” 她说：“年后我们的事估计就会定下来了。说不定下学期，我也要转学去涪市了。” “到时候，咱们又要成同学喽。” 宋泽川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忽地笑了一下： “好。” 他那一笑，犹如皑皑白雪在刹那间消融，融得孟千雪心跳都乱了拍子。 一如当年见他第一眼一样，他也是这么浅浅的笑着，惊艳了她整个夏天。 只不过他面朝的对象，从周语笙，变成了她。 心里小鹿乱撞，耳边还继续传入了宋泽川和煦如春风的声音： “我考虑一下。” 第113章 铺垫 宋家本家处于帝都郊区位置，占地面积超千亩，百年前就伫立在中心的主宅繁荣至今，一代延续一代，不见衰败，反而越发昌盛。 到了宋濂德这代，本家已然成为了帝都一棵不可撼动的参天巨树。 根基深厚，关系网错杂。 无可厚非，宋家是矗立于帝都金字塔顶端的家族。 即便帝都还有与之并名的邹齐孟顾四大家族，但其中最强大的邹家也远不及宋家势力三分之一。 宋家是高枝。 即便只攀上了一点偏枝，日子多少也是会比没攀之前的日子过得滋润。 更别提宋濂德的直系子孙。 宋濂德的孙辈几乎都和帝都其他大家族沾亲带故。 除了宋泽川。 宋泽川是唯一一个，母家势力不起眼到会被圈内人当作饭后闲话嘲讽的孙辈。 他母家势力中唯一能圈内人入眼的，就只有程明德一人。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半途才认祖归宗的宋泽川，却让其他从小在本家生存着的宋家人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 本家无形的规则：能力决定地位。 自十二年前宋成宗回到本家，大家便在私下摆谈过：要是李渡清不跑，她儿子宋成宗绝不会在本家处于半透明的弱势层级。 别人都是母凭子贵，可长了点心的人都清楚，宋成宗只能是子凭母贵。 可惜李渡清不跑的假设不成立，她人还死了。 剩一个妈不爱爹不亲的宋成宗在本家，明摆着他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然而，谁都没想到还会冒出一个扭转局面的宋泽川。 就在五年前，就在宋成宗在本家当透明人的第七年。 本家突然冒出了一个，长相酷似李渡清，个性深得宋濂德胃口，能力还变态到碾压了本家其余孙辈风头的宋泽川。 一时间，帝都暗潮汹涌。 谁都想去攀一攀宋泽川的枝。 谁都觉得宋泽川的这根枝好攀。 他的出身，太好拿捏。 …… 本家整体的修筑风格以中式为主，保留了原有传统庭院设计的基础上，又多扩增了不同的宅院。 除了除夕夜，主宅的饭厅向来冷清。 各位太太少爷的住处与主宅隔有一定距离，因各人用餐时间和习惯也不一致的缘故，所以每个住处里都单开了各自的私厨。 一般是宋老爷子去哪里用饭，涂管家便会提前通知哪位太太提前准备饭菜。 今天宋泽川回来，按理来说他应该去他奶奶生前所在的清苑。 但由于他回本家后极得宋濂德青睐，宋濂德便早给他在本家另置了一处庭院。 他一直独自住在这个名为‘引玉’的新中式小两层别墅里。 这里没有清苑大，却好在不用和留宿清苑的宋成宗和他新老婆碰面。 晚上。 宋濂德哪里都没去。 反倒让大夫人和长子宋启明来主宅陪同他用餐，外加宋泽川和孟千雪。 宋启明年过五十，是宋濂德最大的儿子，宋家嫡长子，也是备受看好的最具竞争力的继承人之一。 外头都传宋濂德怎么也不可能把位子跨代给孙辈。 宋泽川虽然天赋异禀，但比起在商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宋启明来说，还是差了火候。 阅历这东西，需要时间累积，沉淀转化。 宋启明并没有把宋泽川当回事。 在他看来，宋泽川还太年轻，算不得什么对手。 宋泽川也没那刺劲，不会冲没有对自己施以恶意的长辈显露抵触。 因此两人见面客套而平和，甚至相比起人多的时候还更有交流。 而另一边的孟千雪，更是顺势讨了一波大夫人的欢心。 她生在孟家，打小就会察言观色，嘴甜人也甜，随随便便就把大夫人哄得眉开眼笑。 直到宋濂德拄着拐杖进屋，几人前后上了饭桌，和谐有声的氛围才变得安静了下来。 五人进食的仪态都相当有教养，细嚼慢咽，无人出声。 宋濂德最先停筷，他上了年纪，胃口小了。 接而是大夫人，用帕子点擦完嘴后仿佛是随意一问：“今晚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看向宋濂德，背挺得很直。 因保养得当，大夫人作为宋濂德原配，即便年近七十也仍留风韵，银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温婉的长相历经时间的打磨更显温柔。 她说话不紧不慢，语调如微风轻拂水面。 宋濂德摇头：“天冷，腿不行。” “下午跟小雪在院里坐了一会儿，膝盖疼得慌。” 大夫人闻言，蹙起细眉：“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顾着自己。” “年轻的你就让年轻的去陪，非要争那个面子不是。” “现在好了。” 大夫人瞪他一眼，又偏身向跟着自己来的吴妈招手：“去把我开的药拿两副过来。” 宋濂德也不说话，净看着大夫人嘿嘿笑。 等宋启明落筷，他才慢悠悠开口：“要不是宇儿太小，我还不得让阿川这小子占了便宜。” “你也知道你曾孙小，” 大夫人反应极快，嗔怪道：“六岁的孩子，你倒是会想。” 宋濂德一句话，听上去颇为偏心。 不过在座的几个都是人精，特别是大夫人，一听便知道今天为什么只让她和儿子陪餐了。 其他几位夫人的孙辈或曾孙辈，多少有一两个年龄和孟千雪合适的。 唯有她，孙子年龄比孟千雪大了一轮，曾孙刚好也比孟千雪小一轮。 宋濂德，偏心的是宋泽川。 孟家多大势啊，在帝都，位列宋家之后的邹家中立，齐家自诩清流，剩下便是孟家和顾家争那四五。 孟家这代出了个孟耀华，生生把多年止步不前的孟家又拔高了一个层次，隐有越过顾家的趋势。 而孟耀华一子两女，大女儿去年嫁去了雾都，现在就剩一个孟千雪。 孟千雪这香饽饽，和她交好的几位都来打听过宋家有没有要人的意思。 “呵呵，你这话夸得没错。” 宋濂德笑着指她：“我确实会想。” “我先想着的总是你呀！” 大夫人骂他一句：“老不羞的！” 宋濂德笑得更开怀了，末了往宋泽川那边一看，还在吃。 而坐在宋泽川旁边的孟千雪已经吃完了，此刻正笑眯眯地侧着脸看宋泽川，察觉到宋濂德投来的视线后，抬眼间还露出了一抹被抓包的羞涩。 宋濂德叩了叩桌边：“阿川呐，” 被点名宋泽川放下筷子，看过去。 “过会儿让你那边的人给小雪收拾间客房出来，别亏待人家了。” “你俩搭个伴回去，明早再来书房见我。” 宋泽川波澜不惊地应下：“是。” 他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两条鳝丝。 寻思着走的时候得打包一份回去给关衡，让关衡学会了做给许妤吃。 第114章 电话 饭后，宋泽川和孟千雪一同回了引玉。 路上孟千雪有意同他说话，宋泽川也一一敷衍了一遍。 进入庭院，宋泽川吩咐着平日负责管理他别墅的刘叔：“给孟小姐收拾一间客房，一楼。” 刘叔是两年前新提上来的主管人，顶替了江姨的位置负责他在本家的衣食住行。 刘叔恭敬道：“是，少爷。” 宋泽川转身对孟千雪说：“有事找他。” 孟千雪乖巧点头：“好。” 宋泽川不再多说，直接上了二楼。 把孟千雪甩在原地，自己走得飞快。 “诶！” 看着他毫不留情的背影，孟千雪下意识就想跟上去。 结果通知完佣人收拾房间的刘叔手一拦：“孟小姐，二楼是少爷的私人领域。” 孟千雪什么时候被像拦小偷一样被人拦过？ 她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谁不巴着捧着她？ 可现在，一个小小的佣人，居然，居然敢拦她？ “我是宋爷爷邀请过来的客人。” 孟千雪压下心中不快，微微一笑：“宋家对待客人的态度原来是这样的吗？” 刘叔不卑不亢，并没有收回手：“孟小姐，我的职责是听从少爷。” “少爷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上二楼。” “老爷子来也不行。” 吃了一记软钉子，孟千雪的笑有些挂不住了。 前所未有的，她被一个仆人下了面子。 这在孟千雪阶级观念根深蒂固的认知里，称得上是耻辱。 和宋泽川订婚后，她一定要把这人赶出去！ 抱着这样的心思，孟千雪和刘叔僵持了半晌。 最后还是刘叔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孟小姐，少爷办公不喜欢有人打扰。” “上次少爷回来，连着几个通宵都在工作。” “请您体谅。” 孟千雪冷嗤：“是么，他这么忙。” 刘叔颔首，不多争辩。 “算了，你过来。” 孟千雪心思一转：“我问你几件事。” …… 上楼后的宋泽川并没有立刻回房间，而是在一楼的视野盲区站了小会儿，将孟千雪和刘叔的交谈全部听了个清楚。 眼里涌上几分轻蔑，宋泽川嘲讽般地扯了一下嘴角。 孟千雪。 孟家。 宋濂德这是在警告他啊。 明明上次驳回了他要的五年后，还说会给他一年时间，等他高中毕业再去接触孟家。 结果转头就搞这出。 今天在大夫人和宋启明的面前挑明了关系，那明天呢，后天呢。 是不是就要像孟千雪说的那样，再过不久就向外宣布订婚的消息。 和孟家联姻，宋濂德是要再一次把他推上风口浪尖。 以前只是他后妈和六夫人给他使绊子。 看来宋濂德现在是觉得不够，或者说是想惩罚他之前的顶撞，所以要让他成为宋家所有人的眼中钉。 只要涉及到利益，谁都坐不住的。 宋泽川眉间笼上一片阴郁。 又很快散开。 他拿出手机，拨下了一串号码。 电话接通，他只说了一句话：“把风透出去，孟千雪住在我这里。” 他得在宋濂德先斩后奏之前，借别人的手阻挠这场还未成定局的联姻。 宋泽川再次往楼下瞥去一眼，称重梁挡住了孟千雪的身影，只能看见刘叔现在茶几旁侧，神色从容。 呵。 轻蔑之色更浓，宋泽川转身去了书房。 他妻子的位置，还由不得谁来做主。 …… 许妤接到宋泽川的电话，是他离开涪市的第三天晚上，也是开启新年的除夕。 彼时她和许愿都在医院，一家四口围着病床吃着热腾腾的饺子，一边吃一边看病房电视里放着的春晚。 宋泽川的电话来得突然，许妤嘴里包着饺子，身体却很诚实地站了起来，端着碗和筷子出了病房。 她坐在房外的长椅上，接通电话，嚼嚼嚼：“怎么啦？” 宋泽川听她含糊的声音，低头看着手中平板投出的画面：“怎么才吃饭？” 许妤笑了：“什么呀。” “今天除夕，年夜饭不都吃得晚么。” 她问宋泽川：“现在才九点？你都吃过了？” “嗯。” 本家七点开饭，宋濂德的所有老婆孩子，孙辈，曾孙辈，全都准时坐在了桌上。 长达二十米的餐桌，坐满了人。 按辈分坐，他坐在中下靠后的位置，挨着他不喜欢的堂哥表弟，对面还正对宋成宗和他后妈。 宋泽川的指腹蹭着屏幕边缘，音色带着他都没察觉的眷恋：“许妤，你在吃什么？” “饺子！猪肉白菜馅儿和牛肉玉米馅儿的！” 许妤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拿下后又反应过来他们打的电话通不了视频。 她有些可惜：“我包了几十个呢，包了一下午。” “我拍了照，回来给你看。” 她的筷子戳中一个饺子：“饺子里包了硬币，被许愿吃到了。” 她反问宋泽川：“那你嘞，你在本家吃了什么？是不是大餐？有没有很丰盛？” 宋泽川嗯一声：“很多菜。” 但他只夹到了摆在他面前的一盘青菜，吃的只有盘子里的主食。 坐在他旁边的表弟，那个看不惯他的六夫人的孙子。 比他小两岁，每次都坐在他旁边，每次都会在这种为数不多的聚餐上展现出对他的厌恶。 具体做法就是把他面前的菜都撤走，这种无伤大雅的举动，没有人会管，他自然也不会明着计较。 只是在表弟第八次起身撤走他面前的白灼虾后，他伸腿踢歪了表弟的椅子，让表弟坐空摔了个屁股蹲儿。 动静很大，连盘带虾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众人目光齐聚，他便取纸巾擦了擦嘴，轻描淡写道： “碎碎平安。” 略去自己夹不到菜的细节，宋泽川只把后面表弟摔倒这事当作笑话讲给了许妤听。 然而话一说完，屏幕里的画面却跟静止了似的，连电话那头的声音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许妤？” 他划下屏幕，还以为是信号不好。 手机通话界面的秒数也还在增加。 他疑惑地又喊了一声许妤的名字。 “我在的。” 从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兴致明显没有之前活跃。 许妤盯着自己碗中满满当当的饺子，问宋泽川：“他是不是不让你夹菜。” 她说：“宋泽川，年夜饭，你是不是吃的不好。” 即便只是听见了宋泽川说那个表弟端走了一盘虾，她也在这几个字里捕捉到了蛛丝马迹。 宋泽川为什么要踢歪他的椅子。 为什么表弟站起来端虾的时候，宋泽川要踢歪他的椅子。 在已知本家关系错综复杂的情况下，许妤思考了很久，只能得出一个答案： 那人是故意的。 也许虾就摆在宋泽川面前，而那人故意不要宋泽川夹它。 不等宋泽川回答，许妤便又嘟囔似地说道：“早知道就多买几个蛋糕给你捎上了。” “大过年的，他们怎么这么坏。” “你就该把桌子掀了，让他们谁都吃不了。” 她皱着眉头：“宋泽川，你是不是没吃饱啊？” “能不能让厨子给你单独做份夜宵？或者你点个外卖？” “你不会这几天都没吃饱？” 她连着叨叨了好几句，这下换成是宋泽川那边没了动静。 “宋泽川，你是不是信号不好？” 她再次问出口，嘀嘀咕咕：“你那边是什么破地方。” “……没有。” 好半天，宋泽川才回答了她。 他在书房，单手捂着眼睛，压着毫无征兆便湿润了的眼眶。 许妤那句“大过年的，他们怎么这么坏”落下，他平静的心绪好似被破开了一道口子，猛地就汹涌出了很多年都没再感受过的委屈。 他有些哽咽，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声线。 “许妤。” 眼泪停不下，他毫无办法。 他说： “我想你了。” “很想你。” 第115章 做法 到本家第一天，无形地被宋濂德赶鸭子上架。 第二天一早，不过六点半他便到达了主宅书房。 宋濂德旋即挑明江市的权可以放给他，相应的，他得‘借’孟家长势。 这个借，就是联姻的意思。 宋濂德说：“你大伯不把你放在眼里，别觉得这是好事。” “谁都不会把蝼蚁当做竞争对手。” 再慢悠悠地甩出一份文件，质问他：“风声是你放出去的？” 二太太和六太太昨晚就赶着来主宅了。 “动作挺快。” 宋濂德嗤笑一声，话含深意：“到嘴的肉都不吃，值得么。” “我什么都没做。” 宋泽川收到了消息，自然知道宋濂德这么问的意思。 他气定神闲地拿起文件，淡声道：“我接受‘借’势。” 他话说得坦荡，宋濂德眉头一挑，试探点到为止：“那得好好查查家里的人了。” “多久订婚。” 宋泽川问。 宋濂德沉思一瞬：“越快越好。” “本来也该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往后一靠，表情看不出喜怒：“但有人要搅浑水么，想用其他势力来压我。” 他每个太太所牵扯到的家族势力，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阿川，我给你扛了这波压力。” “你别让我失望。” 他语重心长，宋泽川却没应他。 反而说了一句：“吴妈从潇湘亭拿的药。” 吴妈是大夫人的人，而潇湘亭是二夫人的住处。 宋濂德眼神蓦地一定，宋泽川鞠躬：“我先回去了。” 走到门口，宋濂德突然叫住他：“什么时候。” 宋泽川侧过身：“昨晚。” 他似是而非地补充：“偶遇。” 离开书房，外头的天只比他来时亮了一点。 回到引玉，不出他所料。 从八点开始，不熟的叔伯姑姐一波接一波地上门拜访，话里话外要么讽刺拉踩他出身，要么捧高讨好孟千雪，意图把人带出引玉。 他一一应付着这些软硬兼施的长辈，亦或是同辈，晚辈。 现在还不是横生枝节的时候。 至少孟千雪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带走，‘出事’。 一整天，他经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口蜜腹剑，而孟千雪还嫌不够一般，在众目睽睽下挽住他的手，笑盈盈地给烧在他身上的火浇了一瓢油： “我们初中就认识啦，只是没想到，我现在还能和阿川有这样的缘分。” 第三天。 他在浔市的业务便出了问题。 供应链被切断，货源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几方企业垄断，连供应商都拒绝沟通，宁愿违约赔款。 一查，是二太太和五太太那边动的手。 不过到本家两天半而已，算来一共七顿饭，他却只在第一天晚上吃了一顿饱。 年夜饭插曲过后，他一个人回到了引玉，终于有空给许妤打了一通电话。 不过两天半而已。 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在本家的孤立无援，已经习惯了这种处处是刺的针对。 他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许妤在问他年夜饭是不是吃得不好，问他是不是别人不让他夹菜，问他是不是没吃饱以后。 心里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 眼泪唰地一下就流出来了，模糊了他的视野。 他忽地发觉，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习惯铺天盖向他汹涌而来的恶意。 那些密不透风，严严实实地扑向他的恶意，其实已经蒙得他几近窒息。 他突然，好想许妤啊。 宋泽川有些失控。 他摁断通话，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围在脖子上的围巾。 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将脸埋进围巾里，拼命地汲取着那份微不足道的善意。 书房里响起一声极为压抑的啜泣。 宛如幻听，那声音声音小而轻，转瞬即逝。 很快消散在了寂静里。 …… 晚上十点，远在渝都给祝融峰和自家老爹泡茶的关衡接到了许妤的电话。 他放下手中的水壶，走到厨房外的角落：“许小姐？” “关叔，你放假了吗？” 许妤的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 放假？ 关衡反应了两秒，回头看一眼坐在客厅的两人，直觉许妤问这问题有别的含义。 于是他否认：“没有，少爷给了假，但我还留在漫水湾。” “太好了。” 那头的许妤仿佛松了一口气：“关叔，明早我来找你，我包了好多饺子，想寄给宋泽川尝尝。” 她说：“用我的名字寄可能不太好，所以想借你的名义寄去本家。” 关衡的心一下提了起来：“少爷出了什么事吗？” 许妤不是那种没事会打电话找他的性格。 特别是寄饺子这种事，从他平时的观察来看，许妤还没对他家少爷爱到这种无微不至的地步。 “应该是有一点。” 许妤也不好解释，刚刚宋泽川说完想她就挂断电话了，她再打过去宋泽川也没接。 发去消息，那边只回了三个字： 【开会了】 哪家好人除夕开会啊？！ 许妤对着这三个字纳闷了半晌。 最后说服自己，宋泽川开的也许是跨国会议。 而关衡，一听有宋泽川有一点出事的可能性，整个人都不好了：“我今晚——我明早就去帝都。” “那我过会儿把饺子打包好送过来。” “不，不用！” 关衡拒绝她：“我晚点来您家楼下，漫水湾这边请了家政打扫，我得看着点。” 许妤：“ ？” 哪家好人除夕晚上弄大扫除啊？ “……好。” 不过她还是应了。 结束通话，关衡茶也不泡了。 几步走到客厅冲祝融峰鞠了一躬：“先生，我有事得回一趟涪市。” 祝融峰疑惑：“小川不是在帝都么？你回涪市做什么？” 关衡：“前不久请了家政去做大扫除，忘了约的今天。” 他用这荒谬的理由堵住了祝融峰后续的话：“我得回去看着点。” 关恪出去送他，等车的时候，关恪说：“你是要去帝都。” 关衡：“没有，回涪市。” 关恪哪儿不清楚他这儿子的歪酸肠子：“凌晨三点的家政，这笔开支浪费的是小少爷的钱。” 关衡油盐不进：“没事，我家少爷钱多。” 关恪：“……” 关恪神色复杂地看着关衡上车，绝尘而去。 难得生出了一种“自己的教育好像出了问题”的无力感。 第116章 告知 关衡凌晨两点到的涪市，给许妤打去电话，许妤一直等着没睡。 “饺子一盒熟的一盒生的，我妈妈还蒸了鸡蛋糕，我也装了两盒。” “这份是给你的，关叔。” 仅有车灯照射的视野之下，许妤说话哈出的白气驱散了漂浮在她面前的尘埃颗粒。 关衡接过她递来的两个布袋子，催她上楼：“您回去，外面很冷。” 她脸都冻红了。 许妤缩缩脖子：“关叔，麻烦你了。” 关衡动容：“您费心了。” 许妤摇头，给关衡挥了挥手。 她知道关衡大概会直接去帝都。 所以给关衡打包的那份熟食份量更多，保温盒也更大。 她看见了，驾驶座的司机是王工呢。 …… 半夜车少，王城一路飙得飞快。 关衡坐在副驾，心惊胆战地抓着安全带和扶手，在心里念了一路的阿弥陀佛。 新年第一天，关衡精神得下了车人还有些恍惚。 他没买到从涪市直达帝都的机票，所以王城把他送到了有票的雾都，登上了凌晨五点的飞机。 下车后他把生的一盒饺子和鸡蛋糕分给了王城，千叮咛万嘱咐王城在雾都住一晚再回涪市，不要疲劳驾驶。 一听报销吃住，王城欣然同意。 于是在飞机上眯了三小时，到帝都又转了两小时车，关衡到了本家大门口。 一看时间，十点零七分。 他依然进不去本家的大门，即便宋泽川就在他面前，但他也没资格跨过这道门槛。 他送来的食物甚至还要经过重重检查。 “这是渝都祝氏，祝老爷子让我来送给少爷的。” 关衡冷眼看着那个用筷子戳烂了几个饺子的执事，硬邦邦道：“搁这戳你太奶呢。” 他对本家的人向来没有好感，说的话也不顾忌地拉低了档次。 执事皮肉不笑：“本家的规矩。” “泽川少爷受老爷子看重，我们不敢马虎。” 关衡喷出鼻息，不甘示弱：“少爷也叫我们老爷子一声爷爷。” 两人你来我往地呛着，而站在旁边的宋泽川，心思全然在落在了那破皮的饺子馅儿上。 猪肉白菜，牛肉玉米粒。 关衡没有提前给他打电话。 刘叔通传的时候，他还在忙浔市的工作。 一听关衡带了饺子来，他下意识就想到了许妤。 “好了。” 执事戳烂了大半饺子，金黄松软的鸡蛋糕也被他扎碎得七零八落，最后才收起了筷子。 这里的人都知道宋老爷子和祝老爷子有着不可明说的敌对关系。 更何况祝融峰隐退得早，祝氏大不如前。 因而在众人眼里，祝融峰就是一个替别人养的孩子跑了，然后只能巴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宋泽川，指望宋泽川养老的无赖老头儿。 看着执事趾高气扬的举动，关衡忍着怒气：“我算是长见识了，本家的规矩，戳烂饺子就算是检查。” 执事不甚在意地让一个佣人上前，回应的话也很糙：“那再来个试毒的。” “不用。” 宋泽川迈腿上前，出声打断了执事。 他垂着眼睑，盖好了盒饭盖子，所有情绪都隐在了心底。 他说：“替我谢谢爷爷。” 关衡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努力保持着体面：“好的，少爷。” 随之又吐槽：“什么破地方，信号都没有。” 执事微笑：“大户人家，安全性高。” “信号屏蔽器，专门屏蔽方圆百里的小人。” 关衡已读乱回：“你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小人。” …… 许妤接到电话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 两个电话，一个关衡打的，一个宋泽川打的。 前者通知她饺子送到了，后者则是告诉她： “许妤，我吃到硬币了。” 他盯着捏在手里的一块钱硬币，报告似地说：“只有一个。” 大年初一，被王芬告知不能干活的许妤还赖在床上，裹着被子嘿嘿笑：“恭喜你宋泽川，今年好运爆表！” 宋泽川听着她活力满满的声音，无意识地勾起嘴角。 没听懂那个爆表，但听懂了他有好运：“嗯。” 宋泽川说：“好运分你一半。” 一本正经的语气逗得许妤蒙着头笑了半晌。 她爬起来，跪坐在床上：“饺子送过去有没有冷掉？” 在门口被打开检查的时候就冷透了。 可宋泽川摇头：“没有，热的。” 他早上没胃口，空着肚子，这下却把保温盒里的饺子都吃完了。 他很耐心地和许妤说他的进食进度：“我都吃完了。” 许妤得意：“那吃饱了？” “嗯。” 宋泽川轻声回：“吃饱了。” 他补充：“很好吃。” 许妤夸他：“真有品味！” 非常没有营养的对话，许妤却叨叨得乐此不疲。 她话多，偏偏宋泽川还在她要停下来挂电话的时候又提起新的话题，引得她叭叭得更久。 说到最后，许妤口干舌燥。 一看通话时间，两个小时零五十一分钟。 “你不去忙吗？” 许妤先遭不住了，“你先忙，你回来了我再跟你讲。” 宋泽川：“我不忙。” 他闭上眼睛，抱着怀里的围巾：“你别挂，我想你听说话。” 许妤求饶：“你过会儿再想少爷。” 她说：“我要去喝水。” 宋泽川默了默，听着那头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以及许愿哈欠连天的一句“饿了，中午吃什么啊许妤？” 许妤吨吨吨灌了自己两杯水：“吃空气。” 她回答许愿：“还是自助呢。” 听得宋泽川一下咧开了嘴角。 好半天，许妤那边才重新安静了下来，像是又躺回了床上。 “宋泽川。” 许妤喊他。 宋泽川睁开眼，看着堆满了书的书架：“嗯？” “不然还是挂了。” 许妤义正词严：“我要看书了，看书说不了话。” 宋泽川动了动手臂，将堆叠在小腹处的围巾往上扯了一下。 他声色平静：“许妤，” “我有事要跟你讲。” 他一贯有自己的想法，也一贯是他自己在做决定。 但这次的事，宋泽川隐隐觉得应该提前告知许妤。 他考虑了很久，也许是有不想挂电话的嫌疑在里面，又或许是那股不安的预感在作祟：“爷爷让我和孟家联姻。” 宋泽川道：“如果年后没有定下来，那就还能再拖一段时间。” 他说：“我不想和她结婚，许妤。” “订婚也不想。” 他低声喃喃：“她要是能死掉就好了。” “要是她死了，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第117章 少爷的脾气 许妤被他最后两句话吓了两大跳。 如果说前面几句的内容只是让她略感吃惊，那最后两句话的杀伤力就是让她猛吃了上辈子加这辈子拢共二十多年的大惊！ 宋泽川是能干出这种事的。 许妤毫不怀疑。 杀人于他而言，好似踩死蚂蚁一般无关痛痒。 许妤觉得宋泽川的想法有一点危险。 她斟酌着开口：“你现在想怎么想都行，但实践的话就再往后放放？” 小说里的孟千雪，在周语笙回国之前确实是作为宋泽川的未婚妻出场过，并在书里有着不少的戏份。 得知原主金丝雀身份后，她不留余地地为原主受虐的事业添砖加瓦。 但周语笙一回来，她便很快转移了矛头，却到底没争过被宋泽川偏爱的周语笙。 最后的下场自然也没好到哪儿去，被关进精神病院，没两年就死了。 许妤不同情孟千雪，作为读者的时候只觉得她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现在她一寻思，更多地是站在了宋泽川的角度上去分析孟千雪的存在： “大家族的联姻就是利益捆绑的关系，如果你跟她订婚，孟千雪背后的孟家就跟你是一条战线。” “你不是要争吗，多一个盟友多一份力量啊。” 印象里孟家好像很厉害来着。 她非常理智：“要是你在争之前就无缘无故地让孟千雪消失，那少一份孟家的助力不说，之后你要面对的麻烦也不会比现在少？” “先不提孟家会不会善罢甘休，光是本家的其他人应该就有够你折腾的。” “他们那么针对你，要是再让他们逮到个你对未婚妻‘照顾不周’的话头，指不定得把你踩成什么样。” 她说：“宋泽川，你不要冲动。” “她和你联手的话利大于弊。” 宋泽川拧眉：“她想要我妻子的位置，许妤。” 许妤当然知道：“对啊，联姻就是要冠上这种丈夫妻子的名义。” 她给宋泽川分析：“你现在动她不划算，更何况人家也是听家里安排跟你联姻的么。” 宋泽川的眉头拧得更紧：“孟千雪想要我妻子的位置。” 同一句话强调两遍，许妤不明所以：“啊？” 这有什么问题吗？ 联姻了不当他妻子难道当他老子吗？ “不可以。” 宋泽川声音闷闷，他知道许妤说得对，但他就是忍不住有些情绪。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就是听她说那些话，他心里有一点闷，有一点生气。 许妤更懵逼了：“那，那你想白嫖人家势力啊？” 她说：“你不联姻，孟家怎么愿意帮你？” 宋泽川堵气：“不需要孟家。” 许妤问号脸：“ ？你能做这个主？” 联姻这种事是他说拒绝就能拒绝的？ 刚才他开头不是说了吗，联姻这种事，他不想，他在拖。 明摆着拒绝不了嘛。 那拒绝不了就接受啊，接受了他又不会少块肉。 许妤莫名，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宋泽川却一下挂断了电话。 许妤：“ ？” 许妤挠头，许妤不解。 她不知道，她最后那句带着的类似不信任的语气，气着了宋泽川。 宋泽川生生气完了一个中午。 下午去主宅用餐的时候都冷着个脸，周身气压极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偏偏表弟不长眼睛，昨天摔了个屁股蹲不长记性，今天还想故技重施。 宋泽川也不装了，表弟第一次站起来后他便一脚过去，力道大得踢翻表弟的椅子，还牵连无辜，把表弟旁边的小堂弟都撞得赶紧站起来保持平衡。 他跟着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拿起自己面前的盘子，一个一个往表弟脚边摔。 第一个不够响，他就砸两个。 一次砸得比一次用力，一次砸得比上一次离表弟更近。 全场鸦雀无声。 坐在主位的宋濂德没发话，而是放下筷子，悠悠往后一靠。 眼看着自己孙子被欺负，六夫人憋得脸都紫了，却愣是被旁边的儿子拉住压了下来。 宋泽川砸完盘子，神色仍旧平静。 偏头，瞥一眼桌下，他弯腰，伸手纂起一处桌布。 猛地一抽！ 餐具碰撞的哗啦啦声响夹杂着四处响起的惊呼，吓得在他面前罚站的表弟人都傻了。 谁都没想到宋泽川会闹这一出。 而始作俑者，松开手中攥着的桌布，还相当优雅地拍了拍自己的没沾到一丝灰尘的西服。 再次抬眼，他温和一笑： “都别吃了。” 他说：“我们来算笔账。” …… 书房一关，涂管家便看见那拄着拐杖的男人背对他站住，而后片刻，房中爆发出了一阵极为爽朗的大笑。 “涂庸！涂庸啊涂庸！！” 宋濂德转过身，神采飞扬，满面开怀。 “你看见了吗涂庸！我的孙子！” “我宋濂德的孙子！宋泽川！” 他两手一张，竟是把拐杖都扔了出去：“好大的魄力！” 当着宋家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打了那些压着他的人一巴掌！ 年轻时候的那股冲劲，久违地在此刻充斥了全身。 宋濂德神采奕奕：“他像我！” “涂庸！他是最像我的！” 涂管家感慨万千，他垂首，不得不承认：“泽川少爷，青出于蓝。” “而胜于蓝。” 宋濂德笑着补充。 他说：“他不如别人！他甚至还没那能力和老二对峙！” “但他抓住了他们的死穴！” “不声不响！一反击就踩在了他们头上！” 宋濂德眼中兴奋之意越发浓郁：“我低估他了，涂庸。” “我低估他了。” 他来回踱步：“过会儿，你把老二老五和老六家都叫过来。” 他说：“该给他们长长记性了。” 一回想半小时前宋泽川在餐桌上的‘算账’，宋濂德忍不住又大笑。 “给他！他要的我都给他！” 他笑完，挂在嘴角的笑容根本降不下去：“对了，明天把成宗也叫过来。” “他那老婆好像怀了？” 宋濂德免不得开始想象，生出宋泽川这样儿子的老七家，下一胎会不会又给他个惊喜。 他爱屋及乌：“渡清和我的种，差不了，差不了！” 眉眼都洋溢着自得，宋濂德还问涂庸：“干脆把老二家的股份分点给成宗？他也得给阿川长长势。” 不等涂庸回答，他便自我认可地点头：“是该分他点，老五家的也分点给他。” 涂庸不语，只说：“泽川少爷今天冒了尖，您又帮着他。其他家怕是会生出不满。” “不满？不满也得给我憋回去！” 宋濂德冷哼：“被一个小小的孙辈弄得这么难看！一个个的，饭都白吃了！” “一群废物，还敢不满？！” 涂庸闭嘴。 宋濂德背着手往书桌一坐：“过半个小时，通知他们过来。” “是，老爷。” 涂庸应声出门，手刚搭上门把，便听宋濂德喊住他：“对了。” “还有孟家那边。” 宋濂德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孟千雪配他孙子差了些意思。 “订婚的事，就说漏了风声，我一个老头子顶不住人多嘴杂。” “往后延一延。” 涂庸垂眸：“是，老爷。” “还有。” 宋濂德抬手：“让蒋青回来一趟。” 第118章 各方后续 一时间，表面平和的本家暗流激荡。 被削权的几家愁云惨淡，捡了漏的偷着乐呵，剩下没得好也没捡漏的，也稳得住立得正。 清苑。 偌大的宅子，宋成宗正坐在正厅沙发上，亲自给怀胎六月的王月茹揉着腿。 毫不避讳左右仆佣，这些天在本家，他极尽对王月茹的宠爱。 “老公，爸刚刚真那么说了？” 王月茹此刻腰下倚着软枕，越寻思宋成宗回来后对她说的话，越觉得激动。 宋成宗看着妻子那雀跃的表情，儒雅的面孔再度浮现出笑意。 挥手让旁人都下去，王月茹很有眼色地放下搭在他腿上的双腿，顺从地换了个方向靠在宋成宗肩膀。 “是，二哥和五哥在分公司的股份都各分了百分之十五给我。” “咱这是要熬出头了？” 王月茹心下一喜。 得到肯定的回应，王月茹搂着宋成宗的脖子巴巴亲了好几口：“我就知道我老公最厉害了。” 温香软玉在怀，宋成宗竟然也还稳得住。 他大手扶着王月茹的肚子：“你再争气点，我们的日子会更好过。” 王月茹被喜悦冲晕的脑袋暂时清醒了一瞬：“对了，那小川怎么样了？” 她嘴上叫得亲昵，心里却巴不得宋泽川那么一闹，宋濂德就立马厌弃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 居然敢在那么多人面前给长辈难堪！ 他真是活腻了！ 结果宋成宗神色一沉：“爸没有处罚他。” 他让人去打听，也没打听到别的消息。 “什么？” 王月茹愣住，而后立马恢复了温柔模样，“小川还小么，人又聪明，爸爸一向喜欢他。” 她伸手抚上宋成宗的胸膛：“小川不喜欢我，但你们终究是父子。” 她虚情假意地劝道：“找个机会和小川好好说说，以前的事就让他过去，他一个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昨天是压抑久了，在发泄呢。” “都说后妈难当，老公，我受小川冷眼没关系，可你心别那么硬，该帮的还是要去帮帮他。” 宋成宗没说话，目视着置于前方摆台上的青花白瓷，自然也没瞧见王月茹眼底阴桀。 王月茹其实恨死了宋泽川。 她侄子王朔至今还在病床上躺着，靠营养液过活。 医生说植物人醒过来的概率很小，可王朔是王家唯一的独苗苗！ 她被哥嫂缠了好几个月了，缠着她要她给家里一个交代，可她能交代什么！ 又不是她指使王朔去找宋泽川麻烦的！ 她只是说过那么一两句，宋泽川会影响到她未来孩子的地位，谁知道她那侄子这么不长脑子！把自己弄成这样！ 平时小打小闹绊不了宋泽川就算了，这次还把自己都折了进去！ 要她说，这么蠢的独苗苗，不要也罢！ 死了就死了！再生一个不行吗！ 而且凭什么就指望他哥的孩子去和王家主家的人争，她嫁进的可是宋家的门！嫁的帝都最大家族的掌权人的亲儿子！ 树大好乘凉，宋家随便漏点儿项目出来，都能让他们这条偏支得王家主家重视。 家里除了她爸，其他人都是些拎不清的！净拖她后腿！ 王月茹神色变换，最后在宋成宗的几句话里平复了起伏的情绪。 宋成宗说：“宋泽川是那个女人送来报复我的，她恨我，宋泽川也恨我。” 胸口偏离心脏不足两毫米的一道疤痕，无时不刻地提醒着他，那女人是真的想杀死他。 “他从小不跟在我身边，你看他把我当作他父亲看吗。” 宋成宗话里不带任何感情，提到宋泽川，宛如是在提一个陌生人：“不到最后，谁知道他是不是像那个疯子一样，还藏着一把要捅我的刀。” 与次同时，主宅后亭。 蒋青立在宋濂德旁边，一件不漏地报告着宋泽川在涪市的行踪。 往亭下池塘投鱼饲料的动作一停，宋濂德收回手，涂管家旋即给他递上了帕子擦手。 宋濂德没接，意思是还要喂鱼。 “他后几个月都没去学校？” “是，少爷经常在公司过夜。” 蒋青知道宋濂德想听什么：“许妤也没回漫水湾，去住校了。” “两人还有交集，许妤去找过少爷几次，少爷都让人把她带去了办公室。” 蒋青面不改色掺水：“一月中旬，少爷离开过公司，但没去学校。” 他故意一顿，声音也加重了几分：“少爷去了两次陶瓷屋，是和周小姐去过的那家。” “其中只间隔了三天。” “我打听过了，少爷花三百万买下了陶瓷屋一个靠窗的位置。” “是转学到涪市前几天买下的。” 宋濂德拿起放在一旁的鱼饲料盒，将盒子里的饲料一次倾尽。 水中锦鲤扑腾，争抢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泼天富贵。 “哼。” 盯着把水面搅得劈啪作响的鱼群，宋濂德一声冷笑。 “周语笙。” 他斜睨一眼蒋青，话又一转：“那小子突然冷落这姓许的小姑娘，要么就是还想着周语笙，觉得这小姑娘替不了她。” “要么，” 他目光一凝，话锋尖锐：“他就是心头有鬼。” “藏着心思，混淆视线。” “想着转移我的注意，保那小姑娘周全。” 宋濂德接过涂管家第二次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他还嫩了点儿。” 宋濂德帕子一扔，拄着拐杖站了起来：“线放得长，” “鱼才能钓大。” “蒋青。” 宋濂德拍拍蒋青的臂膀：“你放松警惕了。” 蒋青立马跪下：“辜负了老爷的嘱托，蒋青认罚。” 宋濂德轻飘飘道：“去禁闭室呆着。” “阿川什么时候走，你什么时候出来。” …… 许妤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宋泽川好像是生气了。 但她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他生气的点在哪里。 昨天电话一挂，今天到晚上都没来新的联系。 许妤琢磨着琢磨着，最后编辑了三条短信发过去。 第一条是她口语成绩的分数，还有她挑选的四个学校的名字。 第二条，许妤问他： 【宋泽川，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三条，许妤学着宋泽川的话术哄他： 【我想你了。】 第119章 情人节 第三条信息一发，那边几乎是秒回了她一个电话。 这么快？他没在忙吗？ 许妤没有钓人的自觉，接通电话，她还喂了一声。 宋泽川的那股别扭劲在看见许妤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后，消散殆尽得灰都不剩。 他又颠颠儿地给许妤说：“我十五号回来。” 他报告：“爷爷分了我新股份，我接手要一点时间。” 除了涪市和浔市的公司，他昨天还多了帝都总公司百分之九的股份，算是正式接触到了本家核心企业。 今天宋濂德把他叫过去，又把邺城和容市所属老五家和老六家的分公司都交给了他。 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占比，让他在新公司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一夜之间，他在本家的地位又上涨了一个层级。 宋泽川心情很好地蹭着围巾的柔软，对许妤说：“硬币的好运我收到了。” “你给的。” 他说：“我昨天掀了桌子，我比他们还坏。” 听见从电话里传出的声音，许妤茫然地眨了眨眼。 这，这孩子是真听话啊？ 桌子说掀就掀。 她开口，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你坏什么坏，那是他们活该。” 然后回神，胡说八道：“你这叫正当保护自身权益。” 说完一顿，许妤又有些担心地问宋泽川：“那你掀桌子后他们什么反应？有针对你吗？” 宋泽川势单力薄的，别被那些人合伙欺负了。 宋泽川笑了，重复了一遍他刚开始说过的话：“爷爷分给了我新股份啊。” “掀桌子以后，我得到了新的股份。” 许妤身板一直，喜忧参半：“那他们不得更针对你啊？！” “宋泽川，这几天你出门多带几个保镖，走哪儿都小心点。” 小说里的豪门争斗都这么写的，为扳倒对方而用下三滥的手段，什么车祸，什么绑架，她怕原定轨迹改变后宋泽川会遭受书里没出现过的意外。 她有点紧张：“明天我跟妈妈上寺庙去，刚好给你求张平安符，宋泽川，你早点回来，把符带身上。” 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这一刹那浸进了蜜里，宋泽川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甜意，回答许妤：“好。” 他浅浅笑着：“我早点回来。” …… 宋泽川说话算话，原定十五号离开本家，他十四号中午就结束了接手工作，旋即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涪市。 蒋青被关了四天，出来时活像个流浪汉，宋泽川来不及等他梳洗，带他离开本家后就把人丢在了酒店： “没买你的票，自己洗好了再回来。” 蒋青：“……” 蒋青心情复杂地问自己，跟着这种耐不住寂寞的毛头小子真的有前途吗。 随之私人号码收到的一条消息，立马让他坚定了问题的答案。 【配型成功，笑笑下个月就可以做手术了。】 蒋青转身，抬手摸了一把脸。 那可太他妈的有前途了。 他活动了活动筋骨，眼里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女儿有救了。 …… 晚上十点，宋泽川下了飞机。 王城接机，出机场后路边两米一个小商贩，身前摆着好几桶红玫瑰。 宋泽川停住脚，问王城：“怎么多了这么多卖花的？” 卖的还只有玫瑰，之前都没见过。 王城尽职尽责：“今天是情人节，少爷。” “情人节？” 宋泽川恍然，他知道这个节日。 前几年，每到这个节日周语笙就要他买花给她。 他没问过为什么，周语笙这么说了，他就照做。 宋泽川没多在意，直接上了车。 王城坐上驾驶位，犹犹豫豫：“少爷，您不买一朵吗？” 宋泽川：“什么？” 王城说：“情人节，您不买玫瑰送给许小姐吗？” 宋泽川难得迟钝：“不买。” 王城老实闭嘴，车开出没一段路，碰上了十字路口的红灯。 “情人节？” 后座的宋泽川忽地出声。 他摁下车窗，看着路边大屏上投射的广告，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疑惑。 情人节，情人节。 情人的节日。 情人。 宋泽川的注意力全然被广告里相拥的情侣所吸引。 他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然后头也不抬地吩咐王城：“去涪市最好的花店。” 他只记得，关衡说春天的花最好看，他要在春天送最好看的花给许妤。 没想到在情人节送花有特殊的含义。 王城心里叫苦，他咋知道涪市最好的花店是哪个。 地图一搜，导航去了个评分最高的花店。 幸好评分不是刷的，花店装潢奢侈，铺面很大，花也很新鲜。 宋泽川在灯火通明的花店里挑来选去，觉得哪种花都没有梨花好看。 他狐疑地问店主：“没有梨花吗？” 店主：“？” 哪里来的傻子？ 看着他优越的长相和通身的贵气，店主一边猜测这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傻儿子，一边挡住了其他客人投来的视线。 “没有哈亲，” 店主介绍：“今天的话适合给女朋友送玫瑰呢。” “我们这里有新进的曼塔玫瑰，卡布奇诺，蓝色妖姬和白玫，红玫瑰是最常见的，其他的看您需求。” 不是很懂花的宋泽川：“……” 他说：“全都包起来。” 店主的眼神瞬间变了，甚至让店员搬来一张椅子：“您稍等。” 店主殷勤道：“或者你是开车来的吗？需要我们给您布置一下后备箱吗？单一束花抱着送给女朋友，其他的当做衬托惊喜，我们这边和品牌方还有合作，您要不要去挑选一下您想送女朋友的礼物？” 被店主一口一个女朋友哄得心情舒畅但表面毫无波澜的宋泽川：“嗯。” 他心甘情愿地当了一回冤大头。 宰他的店家抓住了他‘送女朋友’这话头，一捧一个天花乱坠，什么“您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她看见了一定很喜欢”，“您真体贴，真羡慕您女朋友有您这么好的男朋友”，顺口拈来，捧得宋泽川心花怒放。 他挑中一条水滴形粉钻项链，第一感觉就是许妤戴着它会很漂亮。 惊动经理后，他只说：“我女朋友比你们说的还好。” 他说：“都包起来，送去漫水湾。” 他递给经理一张卡：“请清理好监控，我会让人来确认。” 圆滑的经理哪儿能不知道这是要他做好保密工作的意思。 搞到了大单，经理就差剖心表明自己的忠诚：“您放心，我明白。” 于是，王城站在路边，满脸懵逼地看着花店店员抬着五桶玫瑰过来，接而开始对宾利动手动脚。 没过多久，他家少爷身后还跟着类似经理打扮的男人出来，男人满脸谄媚，身后还有七八个手提袋子或捧着玻璃盒的店员。 王城：“……” 还记得少爷刚开始说不买花的冷酷。 这脸也变得太快了。 第120章 见到了 许妤和许愿一人买了一桶方便面和一个卤蛋，在小超市里接好了热水，顺势就坐在超市里小桌子上一边等泡面一边看玻璃外路过的小情侣腻歪。 两人今天离开医院离开得早，原因是不想去病房吃狗粮。 许正松行动不便，却还是订了一束玫瑰送给王芬。 姐弟俩刚好和外卖小哥乘同一趟电梯，许愿还在吐槽这节过得，花都送医院来了，结果下电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最后眼睁睁看着外卖小哥进了眼熟的病房，听着小哥喊了一声王芬的名字。 跟在小哥屁股后头的两人面面相觑，然后默契回头，走了。 提着一袋苹果，俩人又坐公交回了家。 “川哥明天回来啊？” 没能在医院吃到快餐，许愿和许妤一合计，下公交后便去了路口的小超市。 许妤点头：“是啊，他忙。” 许愿啧了一声：“今天情人节呢，也没点表示。” 许妤：“还是别表示了。” 他的给予她真的遭不太住。 还不完，根本还不完。 吃完回家，电视一开，两人各占一半沙发，葛优躺了俩小时。 许妤躺着躺着，差点儿就睡了过去。 不行。 脑子里唯一一缕理智倔强地提醒她，不要摆烂，起来学习。 “我去洗澡。” 许妤挣扎着坐起来，打算先清醒一下。 许愿先她一步：“慢着，我去上个厕所。” 晚上十一点。 洗漱完毕只等着吹干头发就去学习的许妤，刚拔下吹风机插进插座的插头，许愿便拿着她震动的手机过来了。 “喏。” 许愿伸手，许妤随口问他：“谁？” “你对象。” 收起吹风机的线，许妤接通电话：“喂，宋泽川？” 她把吹风机塞进柜子里，对着镜子顺了顺还带着些凉意的头发。 “我到楼下了，许妤。”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泽川的声音好似比昨天更沉了一些。 许妤理着头发的手一顿：“楼下？” “我家楼下？你回涪市了？” 不是说十五号才回来吗？ “嗯。” 宋泽川仰头看着五楼一处散出了明亮光色的窗户，“下午四点的飞机，十点到的涪市。” 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收紧，许妤的动作先脑子一步，还没想好下一句说什么，腿就迈开往窗边快步走了过去。 她推开紧闭的玻璃窗，屋外的寒风瞬间吹起了她的头发。 发丝扬起，挡住了她一瞬的视线。 一晃而过的白色，夺目得许妤心跳悄然加速。 她抬手撩开了头发，压在耳侧。 随之透过手机传出的一道声音，轻柔如团团云朵，好似将她整个人都托了起来： “可以下来吗，许妤？” 仅有微弱路灯照耀的楼底，宋泽川一身黑色。 他还围着那条她送给他的围巾，此刻正仰着头，神色温柔地对上了她的目光。 他抱着一束白玫瑰。 好似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比玫瑰还要让人心动。 许妤蓦然听见了胸腔里跳动的声响，大到屏蔽了外界一切光色，连带着耳尖都跟着开始发烫。 “你去哪儿许妤？！” 她脑子一热，穿着睡衣就跑去了玄关。 许愿惊叫：“穿件衣服再出去啊！” 于是许妤又一头扎进卧室，捞起羽绒服便往楼下冲。 一步三个台阶，楼道的声控灯一层接一层地亮起。 还没到二楼，宋泽川已然克制不住地抱着花上来，将她一把压进了怀里。 他空闲的那只手托着许妤的脑袋，毫无预兆地低头吻了下去。 “呃唔！” 许妤试图躲开他的亲吻，却被宋泽川压得更紧。 花啊！花！ 许妤揪住他的衣服，发出了几声含糊不清的腔调。 压着花了！ 可宋泽川仿佛听不见。 他像是沙漠里渴了许久又突然见到了绿洲的行者，冲动而放肆地碾磨着许妤的唇瓣。 好软，好甜。 鼻息里全是许妤沐浴后清甜的香气。 他张口，舌尖碰触到许妤唇上的那瞬间，两人皆是一颤。 宋泽川忽地停下，撤开了一些距离。 眼里充斥着没得到满足的缱绻，他查探一般地盯着许妤殷红的唇，缓了片刻，便再次凑过去，上瘾似地缠住许妤。 而后者，还没从刚才那股陌生的刺激中回神，就被宋泽川又带入了新一轮的漩涡。 恍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宋泽川迫不及待地加深了他的入侵。 压抑已久的焦躁逐渐被一次又一次地亲吻缓解，他一次又一次向许妤索求着更多的回应。 许妤快要不能呼吸。 视野忽明忽暗，她被宋泽川亲得晕头转向，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好久，鼻腔里才涌入了溢着玫瑰香的空气。 她被迫仰起的脑袋倏然一松，睁开眼后还有些迷茫。 亲完了？ 她的眼神昭然显着这三个字，宋泽川没忍住，又低头亲了她小会儿。 待理智回笼，许妤的脖子已经酸了，唔了两声推了推宋泽川。 宋泽川这才舍得放开她。 许妤如释重负。 终于亲完了。 这是她看清宋泽川的脸后，脑子里唯一冒出的念头。 “今天和我回漫水湾。” 宋泽川看着她喘气的小动作，嗓音微哑。 许妤的脑子里顿时冒出了一堆黄色废料：“不行！” 她说：“你累了，早点休息。” 宋泽川轻啄她一口：“我不累。” 许妤转移话题，左手搭上宋泽川揽住她腰的手臂：“松开，花都要被压瘪了。” 宋泽川：“给你买新的。” 他说：“今天和我回漫水湾。” 许妤犹豫：“许愿一个人在家——” “你天天都陪着他。” 宋泽川眼睫垂下，眼里带上了些委屈： “我很想你，许妤。” 一副可怜小狗的模样，看得许妤一下心软。 她受不了宋泽川用这张脸跟她示弱。 宋泽川实在是太犯规了。 “就今天晚上。” 许妤做出决定，继而勇气不足地伸手拨弄了一下还沾着露水的花瓣：“然后，” 她支支吾吾：“明，明早我得早点回来，妈妈说了明天要回家，我不在的话，不，嗯，不好解释。” “今晚我们也，也不要睡一起。” 她眼神飘忽，找借口：“我明天走得早，会影响你休息。” 宋泽川：“不会。” 他说：“我起得早，你和我一起睡，我叫你起床。” 第121章 心意 许妤祈祷了一路，宋泽川这小子最好没那犯罪的心思。 毕竟他看起来比他说出的话单纯多了。 她非常懊恼。 刚刚怎么就没坚持住拒绝宋泽川呢。 “在想什么？” 宋泽川抬起和她十指交握的手，亲吻了一下许妤的手背。 那双漂亮得能和月光相媲美的眼睛，瞳色黑得宛如沾了水的墨，干净又剔透。 此刻盈盈润润地望着她，眼里盛满了晃人心神的情意。 许妤认了。 她就是抵挡不住宋泽川的美貌怎么了。 她就是这么没原则怎么了。 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在想怎么平息许愿的怒火。” 一声不吭就下了楼，上了车才通知许愿她今晚在外面过夜。 许愿抓狂的声音还在她脑海回荡： “你疯了吗许妤！孤男寡女！你们能不能有点边界感！” “你怎么敢跟他出去过夜的啊许妤！” 啊。 许妤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还是别告诉许愿她和宋泽川已经过过很多个夜了。 宋泽川若有所思：“他是没有情人和他过节吗。” 所以才这么愤怒。 像书里写的，恼羞成怒。 许妤：“哥你别说话。” 一听他说话她就头疼。 宋泽川看她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心里泛起了微微酸意：“你在想他。” 许妤：“ ？” 许妤不敢置信：“嗯？” 他说这几个字是想表达什么？ 宋泽川没吭声，扭回头，拉着许妤的手却没松。 到了漫水湾，王城很有眼色地摁下了后备箱开关，接而下车，拦住了迎上来的关衡。 “少爷给许小姐准备了惊喜。” 闻言，关衡震惊一瞬，又很快恢复自然：“好的。” 五分钟前他刚签收了一批饰品，得知是宋泽川十点左右去下的单的以后，还以为是他家少爷给许妤添的日常配饰。 现在看来，貌似不是当日常用送的。 王城委婉：“我过会儿再来停车。” 关衡：“进来等，我泡了茶。”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别墅。 车里的许妤还纳闷宋泽川怎么不动，结果偏头就看见朝他们走过来的关衡转身又走了。 “ ？” 她这下是真的懵了。 “不下车吗？” 她问。 宋泽川等别墅门口的人影都不在了，才松开手：“要下。” 他打开车门，往后绕了一圈，伸手再次拉住下车的许妤。 “宋泽川？” 她玫瑰还没拿。 许妤跟着他，随着宋泽川抬起后备箱的动作，眼里倏地印出了一片柔和的黄光。 方才在车里闻到的玫瑰香，在此刻有了更为浓郁准备的答案。 原来不仅仅有白玫瑰。 许妤一时失语，视线扫过一朵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又定在了被玫瑰众心捧月的黑色礼盒上。 宋泽川俯身拿出那个礼盒，解开了用粉色绸缎系成的蝴蝶结。 “许妤。” 比绸缎还要淡色的粉钻静静地躺在黑色软垫之中，四周围镶着避其锋芒的银钻，如水滴一般的形状，流光溢彩，灵动不已。 “情人节快乐。” 宋泽川取下项链，仗着自己长得高，便直面对着许妤，以将她拥入怀中的亲昵，给她戴上了他一眼相中的礼物。 许妤怔怔，低头看着垂在衣领外的那颗钻石。 以前，她佩戴过很多价值连城的项链，私人藏品里也有好些稀世珍贵的彩钻。 紫罗兰钻，黑钻，蓝钻—— 甚至随手一抓，她都能从她的饰品柜里抓出一条比眼下这颗材质更好更纯粹的粉钻项链。 可是。 她抬头看向满脸认真的宋泽川，忽地有点鼻酸。 没有了上辈子那般奢侈得如同幻梦的生活，她居然还觉得现在才像是踩到了实地。 那些已经变得虚无缥缈的过去好似才是假的。 而她现在触碰到的，正在经历着的，才是真得不能再真的。 “情人节快乐，宋泽川。” 许妤伸手，抱住他，将溢出的眼泪偷偷擦在了宋泽川的大衣上。 没有哪一条项链能像宋泽川今天送的这条项链一样。 让她感受到的不是冰冷，而是安慰。 许妤闷声道：“我忘拿给你求的平安符了，宋泽川。” 她说：“我以为你明天才回来，也没有给你准备情人节礼物。” 她说：“宋泽川，我又欠你了。” 给她系好项链的宋泽川不解风情，回抱住她，腔调里还有些计较：“不许想许愿。” 萦绕在心间的阴霾被他这句话一扫而空，许妤拍了一下宋泽川的背：“说的哪儿跟哪儿啊。” 顿了顿，又回他：“不想了。” 宋泽川满意了，稍稍松了抱着许妤的力度，低头亲了亲许妤的头发。 许妤有些不好意思：“回家。” 宋泽川更满意了。 他喜欢许妤说家这个字。 他跟着重复：“回家。” …… 但听着从浴室传出的哗哗声响，许妤还是忍不住紧张。 大概是夜深加持，她紧张着紧张着，就睡着了。 宋泽川擦干头发出来，许妤已然裹着被子蜷着身体，只占了床右边的一小部分，睡得相当安稳。 宋泽川走过去，蹲在床边。 看着许妤毫无防备的睡颜，立马弯了眼尾。 好可爱。 他凑上去，轻轻贴了一下许妤的唇。 后者眉毛蹙起一秒，又很快舒展。 宋泽川盯得有意思，来回亲了许妤几次，终于把安安静静睡觉的许妤搅得翻了个身。 这下轮到宋泽川不开心了。 他看不见许妤的脸了。 换到另一边上了床，宋泽川扯着自己的被子裹住许妤。 他试了几次都觉得抱许妤不方便，最后拿出手机一搜索，豁然开朗。 原来他觉得不好放的那只手得让许妤枕着。 于是许妤迷迷糊糊地被宋泽川弄醒，下一秒便闻到了一阵不属于她沐浴露味的淡淡清香，贴上了一块散发着热气的暖炉。 她想睁开眼皮看看是怎么个回事，唇上旋即压下一个湿润又温热的物体。 “晚安。” 传入脑海的声音熟悉而沉澈。 哦，原来是宋泽川。 还没睁开的眼皮重新合上，许妤的意识再次陷入了混沌。 宋泽川。 关机前一秒，许妤还在想。 明天，明天要把平安符带给宋泽川。 去寺庙那天，她心很诚的。 平安符买的最贵的。 还在外面的垫子上跪了很久，等着主持给符开光。 她想。 心意也是值钱的。 第122章 异样的冲动 宋泽川一如既往地醒得早，睁眼的时候还不到六点。 下意识往怀里看去，许妤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背对着他的姿势，只给他留了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他也变成了平躺的姿势，只有左手还给许妤枕着。 侧身重新抱紧许妤，宋泽川嗅着她头发淡淡的香味，忽地就起了些冲动。 是不同于以往的自然生理反应，第一次，宋泽川觉得喉头都有些发紧。 那股香味还在往他鼻腔里钻，他压着这股陌生的感觉，寻求安慰一般亲了亲许妤的后颈。 本意是想靠接触缓解一下涌上心头的焦躁。 然而隔着几缕发丝下的许妤的皮肤，柔软得像她送给他的糖罐里的，甚至比还要软和。 宋泽川的呼吸骤然急促。 小心翼翼地将手从许妤颈下抽走，又迅速掀开被子下床去了浴室。 六点半的闹钟准点响起。 连续不断，直接吵醒了睡梦中的许妤。 她放假就没定过闹钟了。 怨气很重地翻了个身，许妤睁开眼睛，慢半拍地发现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宋泽川？ 许妤抬起脑袋，没看见人，但找着了噪音源头。 是宋泽川的手机在响。 放在另一个床头柜上，许妤蛄蛹着过去滑关了闹钟。 关掉闹钟才听见了浴室那边有动静。 得。 许妤打了个哈欠。 这少爷可真爱干净。 她翻回去拿起自己的手机，给许愿发去一条消息：【早上吃啥，我给你带。】 等了小会儿没回应，许妤估摸着许愿还没醒，便打开了新闻软件听早间播报。 她缩在被子里，项链随之抵在了她下颌的位置。 伸手摩挲着硬硬的粉钻，许妤眯着眼睛，脑子逐渐清醒。 等宋泽川从浴室出来，许妤已经去隔壁房间洗漱完了，还找了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里衣和裤子换上。 最后麻烦关衡给她拿了个袋子装睡衣。 宋泽川顶着毛巾出来，正好碰上许妤提着睡衣回屋。 “早，少爷。” 一看他把上衣扣子扣到了最顶一颗，许妤还生出了一丢丢没占着便宜的失望。 宋泽川不知道她心里所想，一边揉头发一边靠近，接而俯身吻住了许妤。 毛巾从头顶滑到肩膀，浸湿了他的睡衣。 他两只手都抚在许妤腰侧，亲得浅，更像是撒娇一样的贴贴。 抬起头后，他回应许妤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早起的懒散：“早，许妤。” 而被他贴完的许妤，默默将手中提着的袋子放在地上，再揪住宋泽川的衣服，沾干了脸侧的水迹。 他的头发还没擦干，水都滴她脸上了。 宋泽川的嘴角扬起弧度，目光随着许妤的动作而落在她颈间的银链上：“还有其他的。” 他的话没头没尾，不着边际，许妤疑惑抬头：“什么其他的？” 宋泽川说：“还给你买了其他的项链，手链也有。” 虽然没有许妤戴着的这条项链漂亮，但经理说女孩子都会喜欢那些式样。 许妤：“ 。” 压力更大了。 她伸手，无言地将宋泽川肩上的毛巾拿起，搭在了他脑袋上。 然后像术后出院那段时间王芬照顾她一样，轻轻地揉着宋泽川湿漉漉的头发。 “不要买这么多，我戴不了。” 她嘀咕：“校规规定学生不能佩戴首饰。” “而且我就一普普通通学生，有这些贵重物品不符合我家境。” 宋泽川低着头，乖乖地让许妤给他擦头发。 听完许妤的话，他开口第一句就是：“你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许妤讶异：“怎么会，我很喜欢啊。” 于是宋泽川又说：“国外的大学没有这样的校规。” 许妤觉得好笑：“我说现在，青藤，青藤校规里的仪容仪表那部分，规定了不让学生佩戴首饰。” 宋泽川抓住她的手腕，黏过去亲了一口许妤的脸：“没事。” 他反倒安慰起许妤来了：“学校不让，你放学了戴。” “戴给我看。” 他一本正经：“白鸽和漫水湾没有这种规定。” 许妤打住他：“得了，麻烦。” 宋泽川还想说什么，许妤却加快了给他擦头发的速度：“赶紧的，吃了饭我要回家了。” 她不忘放在家里的平安符：“你今天忙不忙？” 宋泽川顺着她的话题，嗯一声：“过会儿要去公司。” “晚上住哪儿？漫水湾还是我家隔壁？” “隔壁。” 宋泽川毫不犹豫。 许妤：“ok！” 她把毛巾还给宋泽川：“别加班太晚，回来了给我发消息，我给你拿符过来。” …… 早上八点。 许妤前脚进屋，王芬后脚就到了。 刚解开了从漫水湾打包的早餐，许妤心惊胆战地用烧麦塞住了许愿冲她逼逼赖赖的嘴：“妈妈你今天回来得好早。” “不早了，我还去菜市场逛了一圈。” 王芬的怀里抱着昨天许正松送她的花，另一只手提着满满当当的蔬菜和鲫鱼。 听见女儿的声音，她笑盈盈回着：“今天医生说，再过半个月你爸就能出院了。” “我买两条鲫鱼，中午咱们炖鱼汤喝。” “还买了几个包子回来，你俩吃早饭了没？” “唔唔！” 被塞住嘴的许愿说不出话，拼命嚼着嘴里一整块哽人的烧麦。 眼神还在恶狠狠地质问着许妤昨晚对他的不理不睬。 他打了三个电话！许妤一个都没接！ 他凌晨四点才睡！结果许妤一句“手机静音”，直接伤了他的心！ “吃了妈妈！都吃了！” 许妤讨好地递给许愿一杯豆浆，再转头去迎接王芬，看见那一捧红玫瑰后，她假装惊讶：“哇！玫瑰！” “是爸爸送的花吗？！” 王芬似是有些难为情，没有正面回答许妤：“去阳台把花瓶给我拿过来。” 许妤笑嘻嘻地去了。 不仅把花瓶洗干净了才拿过去，还跟着王芬把玫瑰都剪了枝。 “插不下。” 看着桌面剩下的半捧玫瑰，许妤扭扭发酸的手腕，不由得开始共情关衡。 昨晚他侍弄那一车玫瑰应该侍弄了很久。 今早她去她那房间，房里摆满了不同的花瓶。 每一个花瓶里的插花方式都不同，但每一个花瓶里的玫瑰都漂亮得她心情愉悦。 特别是宋泽川抱着送她的那束白玫瑰，昨晚被压瘪了不少，但今早一见，每一朵花都饱满圆润，生机蓬勃。 王芬理着剪断的枝干，应着许妤笑道：“还有呢，茶几下面的柜子，你拉开，里面还有一个花瓶。” 不等许妤过去，吃饱喝足的许愿便掏出了花瓶过来：“不客气。” 许妤感恩戴德：“辛苦了弟弟。” 许愿轻哼，高傲地走开。 第123章 新的变故 许妤求的平安符是一块长方形的红符，装符纸的外层布袋像是手工刺绣，线脚排布整齐精细，正面正中还绣得有留白的金箔边框，仿佛是特意露出了包裹在其中的符纸字样，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用毛笔写的。 符纸上的‘观音赐福’和‘平安符’七个字端得稳重，两词之中又隔着一个小小的红章。 符外还套了一个软塑料壳，系着一根红绳方便佩戴。 宋泽川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这个精致小巧的平安符，捏一捏，再翻了几转仔细打量。 “挂在钥匙扣上，或者床头之类的有你的气息的地方都可以。” 许妤叮嘱他：“这个不能打开也不能泡水，不然就没用了。” 宋泽川点头：“好。” 他收起护身符，更在乎刚刚见面还没有亲到许妤。 许妤预判了他的想法，伸手抵着宋泽川不让他靠近：“收敛点。” 今晚王芬住家里，她出卧室的时候正碰上王芬起夜从厕所出来。 还是等王芬回房间关了门，许妤才做贼心虚地摁了一下抽水按钮，偷摸给凌晨才回家的宋泽川开了门。 宋泽川皱眉：“昨天已经过了。” 今天亲亲抱抱的份他还没沾着边呢。 许妤明白他的意思：“欠着，早点睡。” 然后无情地关上了门。 …… 临近开学，或者说是离开学还有一周。 宋泽川毫无征兆地，没有提前给许妤说一声，而是非常突然地上门，略显匆忙地当着许愿面带走了许妤。 这段时间习惯了见面就被他一顿乱亲的许妤：“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今天这么反常。 宋泽川把她塞进车里：“孟千雪今天要来涪市。” 他也是刚刚才接到本家那边的电话。 孟千雪已经出发了，大概再过五六个小时就会到涪市。 孟家那边被宋濂德婉拒后，也不知道是为了表示要和宋泽川联姻的决心，还是其他，直接先斩后奏给孟千雪办了转学，把人送上了飞机才通知宋濂德：“宋老哥，压力你也别一个人扛。” “我们知道你的难处，联姻不是一家人的事，我们也来表个态。” “泽川这小子，我看得中，我女儿也喜欢。” “别人再怎么阻拦也没用！” “订婚这事，咱不急，咱俩大人慢慢处理外头的事儿，等这俩小的培养培养感情，我看到时候谁敢在你面前说句不是！” “我家小雪已经上飞机了，你可得好好给泽川说说，让他把小雪给我照顾好喽！” “……” “……啊？” 许妤反应过来：“孟千雪？” 来涪市？ 这剧情变化这么大？ 小说里的孟千雪，压根儿没有涉足过宋泽川的高中时期。 她出场都是高中毕业两三年后的事了。 宋泽川嗯一声，在给许妤关车门前俯身吻了她一下，才绕到另一边上车：“去云港。” 上学期投资修的那栋大楼还没有完工，他便以龙宇的名义定下了一套云港别墅区里的二层别墅。 “现在是要做什么？” 许妤看着宋泽川，后者上车后就牵住了她的手：“看房子。” “？”许妤不解：“看房子？” “你不喜欢还有时间换。”漫水湾的房间他已经让关衡去收拾了，定好住处就能送过来。 许妤满头问号：“现在是挑房子这件事比较重要吗？” 难道不是该和她说一些什么注意事项，还有什么，什么需要她回避和他接触的细节吗？ 宋泽川理所当然：“很重要。” 他说：“这个房子是我们两个人住。” 许妤一哽：“那关叔呢？” “留在漫水湾。” “孟千雪要住在漫水湾？” 许妤抓住重点， 宋泽川看向她：“跟着她的人里有本家的眼线。” “是大夫人的人。” 他说：“下学期我可能会很忙，不能经常去学校，如果梅姨来找你你再从寝室出来，我们去云港过夜。” “漫水湾那边我还得去呆几个晚上，免得那些人起疑。” 许妤试探提问：“云港远么？” 宋泽川：“比漫水湾远一些。” 许妤：“这个夜是非过不可吗？”就不能安分点住校吗？ 孟千雪和本家的眼线都来涪市了，怎么还要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犯险啊？ 和宋泽川说开又相处了这么久，许妤大概知道了自己‘可能’会成为宋泽川的一个把柄。 所以现在出现了这种情况，许妤只觉得两人分开一下别有太多的交流接触才是正道理。 而最近莫名变得很敏感的宋泽川，一听她的话，第一反应就是：“你是不喜欢我了吗？” 下学期他不能经常去学校的话，见她的机会就很少了啊。 可是许妤最后说的那句话的意思，虽然没怎么听明白，但他明显感受到了许妤似乎不太愿意和他去云港。 他问许妤：“你不愿意见我吗？” 根本没往这处想的许妤：“啊？” 她不懂宋泽川的脑回路又钻去了哪个牛角尖。 考虑几秒，许妤准备重新给他理一遍逻辑：“你现在做和打算做的一切，都是避免那边的人起疑对？你不想他们知道我俩的关系。” 宋泽川蹙眉，话是许妤说的这样没错，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能见面不能有任何接触。 他先是纠正了一下许妤的用词，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不能让他们知道。” 再提醒：“协议还在生效，许妤，你不能违约。” 他垂眼低眉：“我不能很久见不到你。” “只是处理那些人需要一点时间。” 他杀心又起：“许妤，我会快一些的。” “三思，少爷，”许妤当即改口，“你要三思。” 她也不打算给宋泽川继续往下理逻辑了，赶紧哄人道：“我没有不喜欢你，也没有不愿意见你。” “我只是觉得云港太远了，你工作本来就累，花这么多时间在路上不如找个近点的酒店去睡。” 她说：“上次给你分析的你还记得？和孟千雪联手，利大于弊。” “别老想着单干，合作共赢。” 她语重心长劝着：“宋泽川，书里不都写了，咱的目光要看得长远一些，不能只计较眼前得失。” “这是成功的经验，真理。” 宋泽川瞥她一眼，抿了抿唇。 继而开口，一句话就堵住了许妤所有的言语。 “可我不能失去你，许妤。” 他扭过头，小声说： “我要计较的。” 第124章 真的 车里陷入沉默，在宋泽川说完话往窗外扭过头后，许妤也没应声。 她觉得要是她再多说一句，气氛应该会变得更不好。 宋泽川的最后两句话她没法很好的感同身受。 在她看来，没有谁是不能失去谁的。 ‘不能’只是暂时的‘不能’。 人总是要接受现实的，也总是能接受现实的。 她见过这样的事实，自己也亲身体验过。 人其实是一种很会自我调节的动物。 窗外的景色快速倒退，许妤将左手从宋泽川的手里抽出来，在后者偏回头往她看去的下一秒，拿出了左边衣兜里刚刚震动了一瞬的手机。 “许愿问我去哪里了。” 许妤有意转移话题：“过会儿看完房子还有其他事吗？” “……” 目光落在她拿手机的左手上，宋泽川垂眸，收回了自己空着的右手：“没有。” 许妤：“好。” 到了云港，两人一前一后，无言得很有默契。 宋泽川定好的别墅朝阳，许妤没什么可挑剔的。 她从二楼转到一楼，最后走向站在一楼落地窗前接电话的宋泽川身后，隔着一小段距离站住。 宋泽川接完电话转身，无意识皱起的眉头在看见许妤背着手盯着自己脚尖的刹那，忽地就松了开来。 她在等他。 “要换吗？” 宋泽川走过去，发呆的许妤闻声抬眼，摇头：“我觉得挺好的，不用换。” 所以现在看完了房子，许妤慢吞吞又问：“走么？” 满是一副他点头才走，不同意就留着不走的乖巧模样。 活像一个征求家长意见的小朋友。 看得宋泽川没来由地想吻她。 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 一手托着许妤的侧脸，宋泽川低头，另一手顺势揽住了许妤的腰。 “再等会儿。” 宋泽川蹭着她的唇：“等关衡来了再走。” 那得多久！ 许妤仰着脑袋让他亲了一会儿，嘴巴被亲得又麻又痒。 “宋泽川，” 她有些气喘地抵着宋泽川的胸口，“我们聊聊。” 她说：“马上就开学了，孟千雪要是转学来我们班，多少会知道点你和我们几个关系近。” “其他人都还好，主要是张豪，他有时候挺漏风的。” 比如上次感冒药事件，那孩子就漏得忒快。 “我们在一起吃过饭，他还看见了你给我发消息。” 小说里的孟千雪可不好惹，不然也不能作怪那么久，让原主吃了那么多苦头。 许妤提前给宋泽川打了个预防针：“站在你的角度，和她联手不全是坏事，你可以像跟我签协议一样也跟她拟定一份你们双方都得利的合同。” “宋泽川，利益关系是最牢固的关系，你可以只跟她谈你们各自的需求，不牵扯私人生活，公事公办，和工作一个道理。” “但要是站在我的角度上看，” 许妤咽了咽嗓子：“你如果和孟千雪联姻，那她才是你的妻子。” “而我和你的关系是非正当关系。” “万一除了利益以外她对你还有别的心思，” 许妤说完一顿，旋即换了个宋泽川能理解的方式给他形容，“如果，她想跟你在一起，就像现在你想跟我在一起一样，” “那么，她处在你妻子的位置就完全有理由，或者说有充足的理由在道德层面上进行一些伤害我的行为。” 再通俗一点形容，这情况就是正妻和小三。 而她是那个不占理、破坏别人家庭、且受人唾弃的‘小三’。 “宋泽川，” 许妤神色认真，“我并不想你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一半原因是你不愿意，另一半原因是我刚刚说的站在我的角度看的，人之常情。” 许妤选择了这么一个词语，向宋泽川解释：“现实情况是你还拒绝不了这场联姻。” “你拖延了它，但还没办法彻底解决 它。” 孟千雪的到来就是证据。 许妤将手搭在宋泽川的小臂上，在后者气压降低之前，及时把人哄了回来：“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宋泽川。” 她仰着头，望着眼前这个承担了常人不能想象的重负的少年：“我只是觉得，” “站在我的角度去看待你的联姻，很自私。” “要是仅仅因为我害怕被她伤害所以要你想尽一切办法、或者废更大的力气去拒绝联姻，那我未免也太狼心狗肺了。” “宋泽川，” 许妤踮脚，安抚似地轻吻了一下他的唇。 “你已经很辛苦了。” 所有戾气都在这一句话中化成了触动神经的柔软。 宋泽川的眼神变得惶然，而后相当无措地捧着许妤的脸，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只是看着许妤，心脏那处又酸又涨。 原来她让他联姻的理由是这样。 他看了许妤很久，继而曲起背，双手随之下垂抓住了许妤的手臂。 眼眶跟着酸了起来。 在眼泪累积之前，他藏起了自己的脸。 脑袋抵在许妤肩头，宋泽川拼命平复着自己翻涌的心绪。 没有像在本家时那样控制不住流泪，但仍然感觉非常难过。 “我……” 他音色困顿，一个字都得酝酿半晌。 他想说他没有很辛苦。 他想说，“许妤，我不辛苦。” 想说，“许妤，我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 可也是和在本家的那天一样，喉咙堵得他讲不出话，堵得他没法装作坦然无事。 在他的认知里，不能逃跑，不能示弱。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能让别人抓住自己的把柄。 他想起了好久之前，许妤抓着他一路狂奔，冲回了保安室带他寻求值周老师的帮助。 明明那时候他可以解决掉麻烦。 明明她可以呆在车里，明明她也可以很安全。 但是现在，宋泽川忽地就懂了。 许妤是站在了她的角度上在帮他。 如今依然，站在他的角度，去谋求他的利益最大化。 她总是摒弃了独善其身的最优选择，再将他纳入了考虑。 她怎么这么好。 宋泽川闭着眼睛，喉头微滚。 “只有一点。” 他非常郑重，而又认真地说道： “许妤，我只有一点辛苦。” “真的。” 第125章 第三天 许妤和宋泽川商量好了。 在学校，他们就只是‘同学关系’。 两人一切有交集的理由，也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同学’。 许妤没法向宋泽川直接说明孟千雪喜欢他的事实，只能用假设的前提告诉宋泽川：“尽量别跟除她以外的异性有多交流接触。” “我也不行。” 她补充，“你来学校上课注意分寸，像以前那样来者不拒的态度可得收敛一点。” 许妤轻抵他一拳，用打趣似地语气说道：“少对她们笑，不要那么好相处。” “时刻记住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你女朋友看你周围异性太多会吃醋的。” 她没有点明话里女朋友指代的是谁，却只用这一句就把情绪低落的宋泽川哄好了。 宋泽川抱着她，应声：“好，我记住。” 听他乖乖答应下来，许妤才抬手抚了抚他的后背，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孟千雪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走入了宋泽川亲密距离以内的人。 对于她的占有欲具体一点形容就是：狗停在宋泽川面前多看了一眼宋泽川都要遭她踢飞。 现下她出现的节点比书里提早了两三年，许妤摸不准她的人设性格会不会有什么变动。 但以防万一，这人能避开点儿就避开点儿。 …… 除了没见面以外，开学前这几天许妤觉得和宋泽川没少啥联系。 电话照样打，短信照样发。 她问宋泽川：“要不要把咱的通话记录和发的消息删一下？” 宋泽川：“我有三个手机，这个号码只跟你联系。” 另外一个工作用，剩下一个留给他不想搭理的人充当礼貌。 许妤：“……” 许妤看一眼时间：“今晚你不回漫水湾？” 宋泽川：“不回，我让人接你来白鸽？” 许妤：“我作业没补完。” 宋泽川：“我也没写。” 许妤：“……你不需要。” 这人学都不来上了，不交暑假作业也没毛病。 宋泽川：“你来白鸽，我给你写。” 许妤心动：“你不忙吗？我会不会打扰你？” 宋泽川：“不忙，不会，我让容雪带你走专属通道。” 于是许妤背着书包屁颠屁颠去了，然后被宋泽川扣在办公室一晚上。 从写一张卷子亲一次讲价到两张亲一次，许妤捂着宋泽川的脸怒斥他耍赖：“哪儿有一次亲这么久的！” 三个小时了她就只写完了两张卷子！ 宋泽川不听，把她压在沙发上：“今晚不要走，陪我。” 许妤拽他头发：“再不起来我现在就走！” 宋泽川哼哼两声，不情不愿地放开她，在后者怒目之下，半小时写完了四张英语卷子。 许妤神色稍霁：“数学你把前八道选择题和前两道选择题和大题写一下。” 宋泽川：“二十张呢。” 许妤：“张什么张，数学一共四十张，另外二十张我都写完给你减负了。” 宋泽川：“要亲十次。” 许妤：“亲什么亲，一次两秒你刚刚已经倒欠我几个小时了。” 宋泽川眼睛一亮：“我还你，你亲回来。” 许妤微笑，起身：“再见。” 宋泽川拉住她：“二十张，亲一次。” 一次的条件是：“亲的时候不要推开我。” 许妤思考，坐回去：“行。” 奋战小半个通宵，两人战绩尚佳。 偌大的办公室，茶几周围铺满了卷子和练习册。 凌晨三点。 宋泽川将备用毛毯和折叠床从柜子里抽出来和沙发并排，许妤收好作业装包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忍不住问：“你平时住公司就这么住的？怎么不定个酒店？” “嗯，去酒店浪费时间。” 宋泽川理好折叠床，又去柜子那边抽出了一次性洗漱用品和拖鞋给许妤。 在办公室旁边，他还有一个单人的洗漱间。 许妤心情复杂。 把公司当家住么？ 走出办公室，外头一片黑，这一层的灯已经全部关了。 “明早吃了早饭再走。” 洗漱完后躺在沙发上，折叠床刚好和沙发一样高。 宋泽川用厚毯子裹住许妤，自己则只搭了条夏天的薄被和外套。 而薄被还有一半在许妤身上。 被宋泽川抱进怀里后许妤才反应了过来，这人可比她娇气多了。 所以她挤了挤宋泽川：“我要起来。” 虽然刚刚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但办公室空间大，暖起来还得过一会儿。 等宋泽川松手，许妤旋即坐起，借着落地窗外的光色把薄被拉回宋泽川身前，再把自己的毯子分过去搭上。 “好了。” 许妤心满意足地躺下，闭眼：“晚安宋泽川。” 宋泽川从薄被里伸手，重新将她抱进怀里。 感觉到安心以后才吻了吻她的额头：“晚安，许妤。” 二十张数学卷子换得的一次亲吻，他默默往后延了延时间。 办公室内一片宁和温馨。 与此同时，漫水湾的关衡正忍着怨气给自己身上的几处淤青上药。 三天了！ 孟千雪住进漫水湾整整三天了！ 带了八个人来伺候她起居，今天终于装不下去跟他撕破了脸皮！ 第一天初来乍到，少爷没回来住，她也还表现得温柔体贴，细声细语地说以后就要打扰麻烦他了。 接着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孙老妈子就开始问东问西，一会儿嫌弃漫水湾寒酸，一会儿说他不称职，说宋泽川在本家都是金贵着的人，结果来涪市就只有一个大男人照顾房子。 明里暗里歪酸祝家小家子气，他忍了。 第二天没通知他就换掉了家里大半家具摆设，把家里弄得面目全非，他也忍了。 少爷说了随她折腾。 而发现其他佣人趁他不注意就到处乱看乱翻乱走后，关衡终于不视而不理了。 他立马下单了八个监控，一天安好。 沉默但不退让地表达了他的愤怒。 得到的却是逛完商场回家的孟千雪，屈尊纡贵地亲自下场，径直要上楼进宋泽川的房间。 她压了三天的脾气，在得知关衡跟防贼似地安下监控后，瞬间飙达了极限。 区区管家，也敢给她这个主人脸色看？ 孟千雪走过去，扬起了一个笑脸。 她让人拦住关衡，照旧是一副纯真的模样：“狗都知道要看主人脸色，” “关叔，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连狗都不如呀。” 她说完，随之优雅地提起裙摆，走上台阶：“倚老卖老，你真给阿川掉价。” 她睥睨而下，嘴角弧度不减，眼里却盛满了瞧下等人的冷嘲：“认不清主人，” “那就乖乖去死呀，关叔。” 关衡气得面红耳赤，挣着那八人对他的遏制，身上的衣服都被扯得七零八落。 然而上楼的孟千雪没舒畅多久。 走到宋泽川房间门口，抬手压下门把。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门是锁着的。 第126章 吃瘪 孟千雪打来电话时，宋泽川正在和许妤吃早餐。 孟千雪打的是他另一个摆设号码，那个手机宋泽川一向静音，没接，还是龙宇进来告诉他孟千雪到了公司楼底，他才慢悠悠地放下舀粥的勺子，问一句：“拦住了？” 龙宇心说那哪儿是拦啊，简直是把上楼的入口都堵死了。 白鸽又不是什么商场，不是谁都能随便进的。 前台说，那位孟小姐带着两个人，来就自报家门说她是老板的未婚妻。 要不是她看起来不像神经病，前台就不是给他打电话而是要给医院打电话拖人了。 龙宇收起吐槽的心思，回答宋泽川：“拦住了，孟小姐正在楼下大厅。” 继而他面不改色地补充：“她要见您。” 其他人可能不清楚孟千雪的身份，但龙宇不一样，他是被宋泽川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是从帝都跟着宋泽川来的涪市，多少也听过孟家的名头。 他直觉孟千雪不是在撒谎，但事实也许还和她说的有些差距。 毕竟他眼瞅着他家老板在和许小姐早恋呢。 明明白白瞅着的，两只眼睛都看见了的。 前不久还搁他面前秀呢，哪儿能凭空冒出个未婚妻，还是个一点儿风声都没漏出来的未婚妻。 他脑子一转，一猜多半是本家那边在整什么幺蛾子，乱点鸳鸯闲得慌，八字还没一撇就提前给了个让孟小姐感觉稳了的错觉。 俗称钓鱼，本家基操。 “让她等。” 宋泽川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纸，给身旁突然加快了速度吃饭的许妤擦了擦嘴，“慢点吃，不急。” 他后一句的重点显然已经转移到了许妤身上。 而前面三个字，就是对孟千雪登门造访的行为给出的明确答复。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龙宇颔首，退出办公室后给自家妹妹打了个电话，让龙月去当传话筒：“老板在开会，让孟小姐在大厅稍等一会儿。” 而办公室里的许妤，一听孟千雪来了，两三口塞下一个生煎包，配着温热的小米粥咽得飞快。 “我先走了。” 她吃了个三分饱，一边擦嘴一边提醒宋泽川：“记住啊，和她好好谈，不谈感情只谈利益。” 宋泽川伸手拉住她：“你才吃了一点儿。” 小米粥就舀了几勺，包子也只吃了三个。 那边的鸡蛋卷和虾仁锅贴她一筷子都没动过。 他说：“吃饱了再走。” 许妤：“饱了。” 宋泽川皱眉，拽住她的手不松：“因为她来了，所以你要走对吗？” 许妤回头看他，她这么快走是有宋泽川说的有这个原因。 但更多的是因为时间拖久了人多眼杂，现在才七点半，等来公司上班的员工一多，难免会有人看见她从白鸽出去，而宋泽川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可以避免的麻烦就及时避免，她不想给宋泽川多添负担。 许妤俯身，亲在了宋泽川脸侧：“不是。” 她说：“因为担心你才要走的。” 宋泽川不明白，但松开了手：“我让容雪上来送你，你再吃点。” 许妤想了想，道了个好。 她对自己的认路能力很有自知之明。 等她重新坐下，宋泽川把锅贴和鸡蛋卷都推到了她面前。 孟千雪足足在一楼大厅等了两个小时才被放行上楼。 而上楼后她也没直接见到宋泽川，而是又在接待室等了一个小时，接近十一点的时候才等到了宋泽川开完会。 “你这么忙呀，忙得电话也不接。” “什么事。” 宋泽川语气平淡。 在他面前，孟千雪藏起了所有负面情绪，双手背后，故作计较地鼓了鼓腮帮子：“我可是等了你很久哦，担心你工作忙没时间吃早饭，特意带着早餐来看你的。” 她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粉色保温桶，声调娇气： “我都来涪市三天啦，你一次都没联系过我，不对，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四天！” 她比出四根纤白葱指：“第一次离开帝都，我一个人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还这么冷淡。” “你是不是不欢迎我啊宋泽川？” 宋泽川瞥一眼她身后的老妈子和女佣：“关衡说你带了八个人。” “我的意思是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家！” 被宋泽川这样直白的戳破真相，或许也只有宋泽川对她这样说话孟千雪才不会觉得是冒犯：“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 她噘嘴：“我感觉落差好大呀，宋泽川。” 宋泽川再次重复：“有什么事。” “就给你送早餐呀！傻子！刚刚说过啦！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走到宋泽川面前，嘻嘻一笑：“我发现你好呆哦。” “反应这么慢，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我的未婚夫还不能哄哄我吗？” 宋泽川脸色忽地冷下。 孟千雪骂他，骂了两次。 他目光冰冷地盯着后者笑盈盈的脸，直接把人盯得笑都挂不住了。 “怎，怎么了。” 孟千雪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宋泽川变脸变得她心惊。 她还没见过宋泽川这样的一面。 或者说，她没见过宋泽川冷脸的样子。 她见着的宋泽川都是谦和而温润的，对周语笙百般体贴，专一又温柔。 即便上次在本家见宋泽川，比起在周语笙旁边时他更多了几分淡漠的疏离，但他的那个笑，仍然一下就惑住了孟千雪的心神。 甚至让她加深了对宋濂德的认同感。 宋爷爷说的对，人都是往前走的。 停下的东西留得久了，总会被遗忘的。 周语笙离开了，而在帝都的上流圈子里，没有谁家小姐的身份能超过她。 没有谁能比她更配得上宋泽川。 也没有谁能比宋泽川更配得上她。 可现在。 她在宋泽川眼里看不见任何感情，那双墨黑的眸子盯着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透着沁人的凉意。 “宋，宋泽川。” 孟千雪的声音不复甜美，反而多了几分慌张： “为什么这样看我。” 被娇纵坏了的大小姐脾气在此刻显不出一丝威风，孟千雪甚至产生了一种脖子被掐住的错觉。 宋泽川摁住脑海中盘旋着‘要杀掉她’的念头，闭了闭眼。 现在还不是时候，处理掉孟千雪的成本还没有降到最低。 宋泽川并不打算听许妤的，和孟千雪做什么交易。 孟千雪没有价值。 孟家的助力也不是没有代替。 如果本家在这时候施压，那他确实会像许妤说的那样拒绝不了联姻。 但实际却是，他已经得到了宋濂德要延迟订婚的消息。 有宋濂德挡着，宋泽川便更清楚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织一张大到能笼住涪市的势力网，将属于自己的势力根深入涪市。 像本家的主干扎在帝都一样，建立起一个独属于他自己的稳固而忠诚的势力。 他不会让许妤顾忌太久的。 宋泽川敛下情绪，不过眨眼之间，便已然在心里算好了孟家下台的死期： “不适应，就回去。” 他回答着孟千雪，音色冷淡：“我不是你未婚夫。” “没有照顾你的义务。” 第127章 一连串的反应（上） 在宋泽川看来，让孟千雪住进漫水湾，随她干什么，已经是应下了宋濂德在电话里的吩咐：“好好跟人家相处。” 现下他唯一的目的只有藏好许妤，那么不惹怒宋濂德，就是达到目的的唯一对策。 而孟千雪的到来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他便更需要注意在不惹怒宋濂德的前提下，减少许妤在孟千雪面前的存在感。 除此之外，宋泽川没什么多顾虑的。 像今天这样，孟千雪毫无分寸地闯来白鸽，干涉到了他个人的生活和工作，宋泽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宋泽川。” 他明晃晃的拒绝只听得孟千雪感觉不可思议。 她牵强一笑：“之前我说的提议，你难道不考虑了吗？” “爷爷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宋泽川颇为冷淡，转了转腕处的手表，一眼都没往茶几看去：“白鸽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漠声警告：“别有下次。” 而后走出接待室，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外。 孟千雪垂在裙侧的双手捏紧，死死盯着门外宋泽川消失的位置，目眦欲裂。 龙宇推门而入，恍若未察孟千雪难看至极的脸色，垂眸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孟小姐，请。” 孟千雪的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可她好似察觉不到疼意，龙宇出声之后，仍然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从小把她带到大的孙妈哪儿不知道孟千雪现在正处于气极的状态，不过身在白鸽，她也不好在外人面前驳宋泽川的面子。 更何况她看这个以后有极大可能成为她家姑爷的少年挺顺眼的，听说他是本家孙子辈里最得宋老爷子器重的。 刚刚那么一见，确实是年少有为的样子，真人也长得比照片俊俏。 孙妈想，宋泽川这么多天不回家住公司，她们来了还要等着工作完了才来接见，看起来不是个沾花惹草的。 再有，她家小姐是什么身份什么样貌，宋泽川居然还敢对她家小姐说话这么不客气，要是调教拿捏好了，那不得是个心里眼里都只装她家小姐一个人的顶好的姑爷！ 她看这小子潜力大着呢！ 所以孙妈迎过去，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走完，脑子里就形成了一套劝说孟千雪的话术：“小姐，泽川少爷忙着呢，你也知道，老爷忙的时候说话比这还难听！” “咱没提前说一声来打扰他，是有些欠妥了。” 孙妈的手攀上孟千雪的小臂，歉意地冲龙宇一笑：“我家小姐就是担心泽川少爷忙起来不顾身体，心是好的，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 “泽川少爷一心扑在工作上，但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这么熬呀。” “你们这些做下属的，也得帮忙劝劝他，拼命也不是这么个拼法，年纪轻轻的，时间一抓一大把呢。” 龙宇颔首，陪笑，并不多言。 于是孙妈转而看向孟千雪，温声道：“小姐，给泽川少爷一点时间，等他得空了缓一缓，兴许那时候才是谈话的好时机。” “他顶着的压力怕是大着呢。” 孙妈意有所指，压低了音量：“爹妈出身不好，背后就一个宋老爷子。” “咱老爷虽然看好他，但要是娶你，他不拿出点实力，也堵不了别人的口服不了众啊。” 她仅用孟千雪能听见的声音，贴近孟千雪耳语道：“小姐，咱就像老爷说的那样，坚定地支持他就好了。” “时间一久，冰也是能被捂化的。” “而且他现在身边不就只有你么。” 最后一句话直击要害，孟千雪听进去了，脸色顿时松动不少。 是啊。 现在宋泽川身边没有了周语笙，只有她一个人。 她就不信了。 她不可能比不过周语笙那个贱人！ 孟千雪转身：“我们走。” 孙妈抓住她，又冲沙发那边的女佣使了个眼色。 “这位，先生？” 孙妈笑起来，一张老脸褶子层层，宛如一朵菊花：“这是我们小姐特意给泽川少爷熬的药鸡汤。” “还温着。” 她接过女佣提来的保温桶，递到龙宇手里，不容拒绝道：“麻烦你，多少劝泽川少爷喝点儿。” “炖了一晚上，香着呢。” 孟千雪此刻也回归了理智，对龙宇甜甜一笑：“麻烦你了，阿川不喜欢我们来，那我们现在就离开。” 龙宇半鞠躬：“您请慢走。” …… 送走了三人，龙宇将保温桶提进办公室。 道明来意后得到了老板明确的指示：“你拿去喝，喝前验一下毒。” 龙宇：“……” 豪门多龌龊，要不是老板提醒，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秉持着宁愿少吃一顿也要活命的准则，龙宇把鸡汤送给了蒋青。 接到电话便从黑厂赶来了的蒋青：“ ？” 盯着龙宇手中的粉红色的保温桶，蒋青：“ ？？” “这就是你说的急事？” 并不知道蒋青已经被策反的龙宇：“对，给你补身体。” “炖了一晚上，药鸡汤，香着呢。” 蒋青：“我对男人没兴趣。” 龙宇：“真巧，我也没有。” 在车上抽完了一包烟，蒋青才想明白了龙宇送他鸡汤的用意。 用粉色可爱的外表迷惑他，然后以补身体的名义在鸡汤里给他下毒。 毕竟龙宇好像不知道他‘叛变’了。 “啧。” 蒋青拨通电话，让手下把放在车副座的保温桶送去了地下场—— 黑厂目前最大的竞争对手。 “送给赵息寒。” 送给地下场的幕后boss，毒死他算了。 用最朴素的方式解决战斗。 然后。 正在地下场看打擂的赵息寒，一听对家给他送了鸡汤，旋即换了条腿翘二郎腿，嗤笑一声。 “给五少送过去。” 他的笑隐在包间的暗色之中：“告诉他，是他包养的那小子送的。” 蒋青能送他鸡汤？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人不安好心。 就借这个机会，用谋害他儿子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把那小子的性命捏在手里，赵宁柯是会更听话的。 他儿子，他知道是什么德性。 赵息寒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准备好医生，五少有什么动静，马上去把那小子绑回来。” 下属应声离开，不过半小时，便到达了地下场投资的嘉会私人医院。 第128章 一连串的反应（下） 七楼套房，706房外守着一串保镖，房里的病床上倚着一个四肢里有三肢都打着石膏的病人，而床边，正站着一个提着尿素袋子的少年。 “你，你咋还这么严重呢。” 刚刚上楼看见门外的保镖时，张豪揶揄的气势顿时小了一半。 进门后看见脸上还有淤青印子的赵宁柯，他揶揄的心思就尽数收敛了。 没想到都过了快两个月，赵宁柯的腿还吊着。 床上的赵宁柯倒是无所谓地用打着石膏手指了指张豪手里的尿素袋：“鸡放下，你可以走了。” 张豪：“那不行，我叔还要跑一趟新农贸市场，我在这里坐会儿。” 他一屁股坐在了床头边的凳子上。 家里的一群土鸡养了五六年，他奶最近总叨叨着是时候腾地儿养新鸡了。 接着听见昨天村里有个叔要进市里来卖鸡，他顺便就跟着来了。 他叔开的小卡车，他家五十多只鸡加上他叔的两百只鸡，来晚了没卖光，今早一看还死了几只。 张豪一寻思，死鸡卖也是贱卖，发消息问了一下赵宁柯，听见人还在医院，便挑了只死鸡里脚拐最长最硬的，提溜个尿素袋子一装就来了。 好歹这人也是班里跟他算走得近的，同学么，互帮互助关心一下。 他们群里都问过赵宁柯几回，前不久许妤还跟他私发感叹了一下好久没见着赵宁柯了。 他是想着来拍个照给许妤报个信儿的。 现在看么，还是算了。 病房门被再次推开的时候，房里的两人一人玩手机，一人看电视，毫无交流。 下属一看房里多了个眼生的人，还是个年轻的男孩子，一下就警惕起来了。 “莫小航送的。” 他心里嘀咕着难道五少换人了？这口味变真快啊。 清纯的不要了，要这么个土的。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张豪，张豪还收了手机站起来对他喊了声叔叔好。 这孩子看起来直直的。 下属礼貌点头，把疑惑压了下去，将粉色的保温桶打开，房里立马飘出了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 赵宁柯蹙眉，又来。 莫小航每周都要炖鸡让他去吃，不吃还给他送打工的地方去，他明明说了很多次不需要他这样做，莫小航却仍旧固执。 之前昏迷了大半个月没跟莫小航联系，莫小航居然直接跳了江，警察捞回来的时候只剩了一口气。 赵宁柯有些烦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是答应过莫婆婆会照顾好她孙子。 但没答应要一辈子都被那小子缠着。 吗的，莫小航吃他的用他的，大晚上还爬他床抱着他睡被邻居看见了。 偏偏那天天热，没关窗。 他干了一天活睡得跟死了一样。 结果第二天一醒，他就成gay了。 他就和莫小航成那种关系了。 解释也没用，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变了就是变了。 赵宁柯觉得莫小航心理有问题，去年让他去看医生，给了他医药费让他去治。 没想到现在越来越严重，只要他一说搬出去的事，莫小航便偏激得要割腕。 赵宁柯觉得自己有时候还挺像他那老子的。 内心阴暗。 听见莫小航跳江没死被救了回来，心里的失望大过于庆幸。 赵宁柯别过头，屏住了呼吸。 他没怀疑鸡汤的来源，却也不想喝这桶‘莫小航给他炖的’鸡汤。 下属把碗端过来，赵宁柯径直指了指张豪：“给他喝。” 张豪：“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憨憨一笑：“我中午还没吃呢，还想着等我叔来了再去下馆子。” 下属：“……” 毒到了别人不好。 赵宁柯看他不动，眉头一挑：“怎么？连碗鸡汤都不给人喝？” “他来给我送鸡的，赵息寒就是这么教你对待我的恩人的？” 也就只有您敢直呼您爹大名了。 下属腹诽，他可不敢说，这一碗鸡汤下去，恩人怕是要变仇人。 他委婉道：“这是药鸡汤，给您补身体的。” “给他喝，他也要补。” 赵宁柯：“他爬七层楼累了。” 张豪：“我坐的电梯。” “啧。” 赵宁柯皱眉，“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然后继续盯下属。 一旁的张豪：“哦。” 再旁边的下属，被赵宁柯盯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把碗给张豪递了过去：“喝，桶里还有。” 劝了不听，天打雷劈。 下属硬邦邦站在一边，等着张豪毒发他好叫医生。 然而赵宁柯又命令让他去把鸡杀了：“尿素袋子里头，弄干净了给我整个烤鸡。” 张豪一边喝汤一边嚼汤里面炖得软烂的鸡肉：“土鸡弄烤鸡不好吃。” “土鸡熬汤的。” 赵宁柯听了当没听：“赶紧去，饿了。” 下属提起袋子：“我让高鹏去处理。” 他把鸡提给了门外的一名保镖，吩咐把袋子里的鸡做成烤鸡后，又很有责任感地回到床边，等张豪毒发。 然而，张豪到接到电话离开病房时都精神抖擞。 下属沉思一瞬，叫了两名保镖带着一位医生跟了上去。 张豪一路回村，分账，吃晚饭，洗漱睡觉。 跟车的三人异常沉默。 医生犹豫：“我觉得他没病。” “再等等。” 其中一位保镖比较慎重。 一晚上过去。 鸡鸣日出，张豪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端着个盆哈欠连天地去屋外打水洗漱。 眼下一片乌青的医生：“他真的没病。” 所以，半小时后。 接到保镖报告的下属： “……” 接到下属报告的赵息寒：“没毒？！” 他夹着雪茄的手一抖，怎么可能！ 蒋青在搞什么？！居然给他送没毒的鸡汤？还是用粉红色的保温桶送的？！ 这是什么意思！ 他挥手：“把保温桶还回去。” 又是半小时。 收到洗干净了的保温桶以及一句代话“鸡汤味道不错，下次不要放花生”的蒋青： “ ？” 他擦了擦沾满血迹的双手：“赵息寒还活着？” 手下确定：“活着，也没去医院。” 蒋青又问：“鸡汤他喝了？” 手下不确定：“应该有？” 毕竟提到了花生诶，而他们收集到的资料里，花生是赵息寒厌恶的食物之一。 知道有花生的话，那赵息寒起码是用勺子捞起来看过了。 蒋青沉默。 蒋青沉默地把保温桶送回了白鸽。 看见他完好无损的龙宇：“ ？” 这是鸡汤毒性小还是他抗造？ 蒋青把粉色的保温桶递给龙宇，排除掉赵息寒没喝的可能性，剩下的，蒋青不敢去想龙宇没下毒的理由是什么。 一个大男人，用粉色保温桶给他送鸡汤。 还是炖了一晚上的药鸡汤。 蒋青满脸的一言难尽，再次强调：“我对男人没兴趣。” 他说：“你换个人。” 最后似是觉得有些不忍，毕竟性取向这东西也不是能控制的，蒋青又说：“鸡汤挺好喝的。” 他劝龙宇：“心意收到了，下次别送了。” 龙宇：“ ？” 龙宇凌乱：“ ？？？” 第129章 要个能添堵的 开学前一天晚上，宋泽川回了漫水湾。 孟千雪没在，听关衡说是出去了。 看着大变样了的家里和多出的几个陌生佣人，宋泽川没多过问，只让关衡去煮了一碗面，再上楼摸出钥匙开门。 进房间后反手锁房门，洗澡换衣服。 在外做全身spa的孟千雪一听宋泽川回了漫水湾，第一反应便是询问关衡有没有去告状。 得到否认的回答后，勉强平复了心绪结束了最后的护理项目。 “那关衡不过是一个管家，他有什么资格去泽川少爷面前乱嚼舌根？” 回去的路上，孙妈宽慰她：“无凭无据的，监控和他的手机，我们可都砸得干干净净。” “一个下人而已，像泽川少爷那样的人物，难道是个分不清轻重贵贱的人吗？” 孟千雪的下巴又昂了起来。 是了。 就算关衡去宋泽川面前添油加醋又怎样。 一个搬弄主人是非的下人，她还正愁没借口给他赶出去。 孟千雪这下倒是有些期待关衡去找宋泽川说她的不是了。 伸展开自己纤细白嫩得几乎看不见褶皱的五指，她心情很好地欣赏着方才新做的裸色指甲。 全然不知宋泽川洗完澡下楼，关衡端面递筷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将其中一根筷子翻转了头尾。 宋泽川全程不出任何声音，筷子反了，他便自己理正，再细嚼慢咽地将碗里的面吃了个干净。 孟千雪回到漫水湾，宋泽川刚好放筷。 “宋泽川，你回来啦。” 孟千雪换好鞋子进屋，一副很惊喜的模样，前天吃瘪的气堵在昨天孙妈去公司拿回了空的保温桶后，早就烟消云散。 他喝了她送给他的鸡汤。 这样的认知让孟千雪备受鼓舞，一点儿也对宋泽川计较不起来。 宋泽川嗯一声，而后吩咐关衡：“上去把我的衣服收拾出来。” 关衡应道：“是。” 恍若没看见餐桌前方的孟千雪，关衡笔直地从后者旁边经过，拐弯上楼。 孟千雪压根儿不在乎关衡怎样，抓住了宋泽川话里的关键词，走过去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双手托腮：“你要收拾什么衣服宋泽川？” “是工作很忙吗？回家换衣服不方便？” 宋泽川起身，再嗯一声：“不方便。” 他走到孟千雪身后，又停下，接而用着一副理所当然地语气，对站在前方的孙妈道：“洗碗。” 孙妈：“ ？” 孙妈不敢置信：“您在叫我吗泽川少爷？” 她可是孟千雪身边资历最老的老人！ 从小把孟千雪带大！孟千雪依赖她可胜过了依赖夫人！ 她多少年没洗过碗了？！ 就算是在孟家，也没人敢让她去洗碗！ 宋泽川蹙眉：“耳背？” 他偏头，问孟千雪：“这是你的人？” 第一次被宋泽川搭话，孟千雪心神一恍：“对，孙妈是跟着我从帝都过来的。” 她道：“我从小就是她照顾着的。” 宋泽川点头：“年纪大了，换一个。” 孙妈自得的胸膛还没挺全，就被宋泽川的一句“年纪大了”戳痛了心窝。 关键宋泽川还摸出了手机，当着她面拨通了一串号码，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叫了一声：“爷爷。” 刚躺上床的的宋濂德显然没想到自家孙子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打的还是他的私人号码。 “怎么了？” 他摆手，止住了一旁涂管家为他整理枕头高度的举动。 “借用一下涂良。” 宋濂德讶异地看一眼涂管家，又问：“你借涂良干什么。” 涂良是涂管家收养的儿子，今年三十出头，打小耳濡目染，已经把涂管家的本事学到了九成。 如今的本家，大多是涂良在管理内务的出纳收支，而涂管家已经处于半卸任的状态，只专心照顾宋濂德的身体健康。 宋泽川音色浅淡，瞥一眼孙妈，不紧不慢道：“孟千雪带的佣人，” “难用。” 他说：“关衡照顾我，涂良照顾她。” 孟千雪的大脑，在宋泽川最后那五个字出口之后，陡然宕机。 浮上脸颊的热意联络着宋泽川之前说的每一句话，孟千雪怦怦跳动的春心越发荡漾，她仰头看向侧身打电话的宋泽川，屏住了呼吸。 他在，他在为她考虑。 他居然，他居然为她，向宋爷爷要了涂良。 她是知道涂良的。 涂管家亲手培养的，本家默认的下一任总管。 “……” 宋濂德没有出声。 不知宋泽川是不是故意而为，反正他一听宋泽川要涂良就是为了照顾孟千雪那一个丫头片子，他心里就不得劲儿得很。 宋泽川也没继续提要求，宋濂德不说话，他就安安静静地等。 这一安静，倒是把孙妈煎熬得受不了了。 她一看孟千雪那满心满眼只有宋泽川的花痴样，便知道现在靠她家小姐是靠不住了。 虽然她能在孟家撑面子，但本家总是压他们一头的老牌大家族。 宋泽川在宋老爷子那里的含金量又高，一句话就能把她打发了。 “泽川少爷，哪儿劳烦您和宋老爷子呢。” “我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了，但事儿还是做得利索的，耳朵也是听得清的！” 她赶紧走过去，端起宋泽川吃剩的面碗和筷子就进了厨房。 旋即，水声响起。 宋濂德听见这阵动静，兀地便懂了那边是什么个事。 呵！这小子。 是在借他势，狐假虎威呢！ 宋濂德眉心稍抬，鼻腔里喷出了一声笑。 看来是孟千雪带去的人，不太安分。 他压着声音，慢悠悠问：“玩够了么，泽川。” 折腾他这个老头子睡觉，真是胆大包天。 宋泽川一边走一边上楼：“涂良什么时候到。” 宋濂德被他弄笑了：“涂良我可借不了，他走了，谁来给我管家！” 宋泽川好似思考了一瞬，答：“那我要我的人。” 他说：“管理‘引玉’的刘阙，让他明天来漫水湾。” 他说：“打扰您了，晚安。” 宋濂德：“……” 宋濂德盯着被挂断通话的手机界面，反应片刻，再后知后觉地问涂管家：“这小子，一开始就冲着刘阙来的？” 先是提出了一个过分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合理的要求，被他拒绝，于是第二次大幅度跳水，降低要求，要了一个远比不上涂良的小管家。 如果这样他还不给，那就说不过去了。 “这是叫什么，什么来着。” 宋濂德努力回想着宋泽川摆他这一小道的手法。 涂管家恭敬应声：“拆屋效应。” “哦，对！对，是这个。” 宋濂德肩膀耸动：“哈哈，他还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涂庸。” 明显看得出这老爷子乐在其中，涂庸俯身，继续给宋濂德整理枕头高度：“我去通知刘阙。” “呵，你也是个顺杆子爬的。” 宋濂德舒舒服服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先让他去着。” 在涂庸面前，宋濂德从不遮掩自己的偏心：“实在为难了，” “再让涂良去看看。” 第129章 要个能添堵的 开学前一天晚上，宋泽川回了漫水湾。 孟千雪没在，听关衡说是出去了。 看着大变样了的家里和多出的几个陌生佣人，宋泽川没多过问，只让关衡去煮了一碗面，再上楼摸出钥匙开门。 进房间后反手锁房门，洗澡换衣服。 在外做全身spa的孟千雪一听宋泽川回了漫水湾，第一反应便是询问关衡有没有去告状。 得到否认的回答后，勉强平复了心绪结束了最后的护理项目。 “那关衡不过是一个管家，他有什么资格去泽川少爷面前乱嚼舌根？” 回去的路上，孙妈宽慰她：“无凭无据的，监控和他的手机，我们可都砸得干干净净。” “一个下人而已，像泽川少爷那样的人物，难道是个分不清轻重贵贱的人吗？” 孟千雪的下巴又昂了起来。 是了。 就算关衡去宋泽川面前添油加醋又怎样。 一个搬弄主人是非的下人，她还正愁没借口给他赶出去。 孟千雪这下倒是有些期待关衡去找宋泽川说她的不是了。 伸展开自己纤细白嫩得几乎看不见褶皱的五指，她心情很好地欣赏着方才新做的裸色指甲。 全然不知宋泽川洗完澡下楼，关衡端面递筷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将其中一根筷子翻转了头尾。 宋泽川全程不出任何声音，筷子反了，他便自己理正，再细嚼慢咽地将碗里的面吃了个干净。 孟千雪回到漫水湾，宋泽川刚好放筷。 “宋泽川，你回来啦。” 孟千雪换好鞋子进屋，一副很惊喜的模样，前天吃瘪的气堵在昨天孙妈去公司拿回了空的保温桶后，早就烟消云散。 他喝了她送给他的鸡汤。 这样的认知让孟千雪备受鼓舞，一点儿也对宋泽川计较不起来。 宋泽川嗯一声，而后吩咐关衡：“上去把我的衣服收拾出来。” 关衡应道：“是。” 恍若没看见餐桌前方的孟千雪，关衡笔直地从后者旁边经过，拐弯上楼。 孟千雪压根儿不在乎关衡怎样，抓住了宋泽川话里的关键词，走过去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双手托腮：“你要收拾什么衣服宋泽川？” “是工作很忙吗？回家换衣服不方便？” 宋泽川起身，再嗯一声：“不方便。” 他走到孟千雪身后，又停下，接而用着一副理所当然地语气，对站在前方的孙妈道：“洗碗。” 孙妈：“ ？” 孙妈不敢置信：“您在叫我吗泽川少爷？” 她可是孟千雪身边资历最老的老人！ 从小把孟千雪带大！孟千雪依赖她可胜过了依赖夫人！ 她多少年没洗过碗了？！ 就算是在孟家，也没人敢让她去洗碗！ 宋泽川蹙眉：“耳背？” 他偏头，问孟千雪：“这是你的人？” 第一次被宋泽川搭话，孟千雪心神一恍：“对，孙妈是跟着我从帝都过来的。” 她道：“我从小就是她照顾着的。” 宋泽川点头：“年纪大了，换一个。” 孙妈自得的胸膛还没挺全，就被宋泽川的一句“年纪大了”戳痛了心窝。 关键宋泽川还摸出了手机，当着她面拨通了一串号码，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叫了一声：“爷爷。” 刚躺上床的的宋濂德显然没想到自家孙子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打的还是他的私人号码。 “怎么了？” 他摆手，止住了一旁涂管家为他整理枕头高度的举动。 “借用一下涂良。” 宋濂德讶异地看一眼涂管家，又问：“你借涂良干什么。” 涂良是涂管家收养的儿子，今年三十出头，打小耳濡目染，已经把涂管家的本事学到了九成。 如今的本家，大多是涂良在管理内务的出纳收支，而涂管家已经处于半卸任的状态，只专心照顾宋濂德的身体健康。 宋泽川音色浅淡，瞥一眼孙妈，不紧不慢道：“孟千雪带的佣人，” “难用。” 他说：“关衡照顾我，涂良照顾她。” 孟千雪的大脑，在宋泽川最后那五个字出口之后，陡然宕机。 浮上脸颊的热意联络着宋泽川之前说的每一句话，孟千雪怦怦跳动的春心越发荡漾，她仰头看向侧身打电话的宋泽川，屏住了呼吸。 他在，他在为她考虑。 他居然，他居然为她，向宋爷爷要了涂良。 她是知道涂良的。 涂管家亲手培养的，本家默认的下一任总管。 “……” 宋濂德没有出声。 不知宋泽川是不是故意而为，反正他一听宋泽川要涂良就是为了照顾孟千雪那一个丫头片子，他心里就不得劲儿得很。 宋泽川也没继续提要求，宋濂德不说话，他就安安静静地等。 这一安静，倒是把孙妈煎熬得受不了了。 她一看孟千雪那满心满眼只有宋泽川的花痴样，便知道现在靠她家小姐是靠不住了。 虽然她能在孟家撑面子，但本家总是压他们一头的老牌大家族。 宋泽川在宋老爷子那里的含金量又高，一句话就能把她打发了。 “泽川少爷，哪儿劳烦您和宋老爷子呢。” “我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了，但事儿还是做得利索的，耳朵也是听得清的！” 她赶紧走过去，端起宋泽川吃剩的面碗和筷子就进了厨房。 旋即，水声响起。 宋濂德听见这阵动静，兀地便懂了那边是什么个事。 呵！这小子。 是在借他势，狐假虎威呢！ 宋濂德眉心稍抬，鼻腔里喷出了一声笑。 看来是孟千雪带去的人，不太安分。 他压着声音，慢悠悠问：“玩够了么，泽川。” 折腾他这个老头子睡觉，真是胆大包天。 宋泽川一边走一边上楼：“涂良什么时候到。” 宋濂德被他弄笑了：“涂良我可借不了，他走了，谁来给我管家！” 宋泽川好似思考了一瞬，答：“那我要我的人。” 他说：“管理‘引玉’的刘阙，让他明天来漫水湾。” 他说：“打扰您了，晚安。” 宋濂德：“……” 宋濂德盯着被挂断通话的手机界面，反应片刻，再后知后觉地问涂管家：“这小子，一开始就冲着刘阙来的？” 先是提出了一个过分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合理的要求，被他拒绝，于是第二次大幅度跳水，降低要求，要了一个远比不上涂良的小管家。 如果这样他还不给，那就说不过去了。 “这是叫什么，什么来着。” 宋濂德努力回想着宋泽川摆他这一小道的手法。 涂管家恭敬应声：“拆屋效应。” “哦，对！对，是这个。” 宋濂德肩膀耸动：“哈哈，他还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涂庸。” 明显看得出这老爷子乐在其中，涂庸俯身，继续给宋濂德整理枕头高度：“我去通知刘阙。” “呵，你也是个顺杆子爬的。” 宋濂德舒舒服服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先让他去着。” 在涂庸面前，宋濂德从不遮掩自己的偏心：“实在为难了，” “再让涂良去看看。” 第130章 开学前夕 宋泽川上楼，刚要进屋便听见身后一阵哒哒声响。 “宋泽川！” 孟千雪满脸俏皮地跑到他面前，双手背后，弯了弯眼：“爷爷是不是不同意小涂管家来呀？” 她大度地摆手：“不同意就算了么，孙妈其实也把我照顾得挺好的。” 继而，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露出了几分小心翼翼的神色：“之前我不适应这里，擅自换了一些家具，布置成了家里的样子。” “宋泽川，你没有生气？” 宋泽川：“随你。” 两个字听在孟千雪耳里，仿佛是默认了她是这里的女主人一样，这里一切物品的使用权都掌握在她手中。 她笑意更深：“那就好！” 她发出邀请：“明天青藤就开学啦，我们一起去学校吗？” “不。” 宋泽川拒绝：“我去公司。” “哦。” 孟千雪眼里的亮光一点点暗下，再低头，一副失落模样。 她生得娇美，微微下垂的眼尾一被睫毛遮盖，更添几分无辜可怜的颜色。 像方才那样，她的面部表情和眼神从希望到失望的转换，就如同一把小钩子，能把人生生钩进想要安慰她的沼泽。 楚楚动人，又楚楚可怜。 正常人多少会因为不忍而出言安慰她一两句。 即便没有不忍，也有人之常情引导客套一二。 但宋泽川没这脑子。 也没那人之常情。 他直接转身进了房间，反手锁门。 防范意识拉满。 房间里的关衡已经给他收拾好了衣物，等宋泽川进来，随之简短而又直白地汇报道：“家里的监控全被破坏了，我的手机也被砸了。” 其实监控坏了就坏了。 关衡最心疼的还是他的手机！ 里面可是有他珍藏的视频！！珍藏！ 加密上锁无备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每每想到自己那被摔得稀巴烂的手机就心疼。 他一定得为他的手机报仇。 关衡从领带下取出一枚圆形金属状物体，又扯下了一枚外套扣子，剥开了黑色外壳，露出了里面方形金属。 “有一枚窃听器有所损坏，扣子这里的视角可能看不全面。” 宋泽川问：“你没事。” 这一句，问得关衡差点儿老泪纵横。 他否认：“没有，少爷。” 他再次深呼吸，用非常坚强的语气说：“我没事。” 宋泽川默了默：“下次有事别再摆反筷子。” “给我打电话或者发消息，我不会经常回来。” 关衡：“我没事。” 他把整理好的行李箱推到衣柜边：“云港那边我已经托龙先生打点好了，您和许小姐随时可以去留宿。” 关衡面上平静，但嘴上一提到许妤，心里就已经哭起来了。 孟千雪在漫水湾的这几天，他真的非常怀念许妤。 怀念表里如一真诚又礼貌的许妤，怀念早上会犯迷糊会对他鞠躬说“我慢走了的”许妤，怀念笑嘻嘻喊他“关叔”的许妤，怀念每次吃他做的饭吃得相当快乐又捧场的许妤。 他怀念过年也记着给他礼物，记着给他也打包了一份饺子和鸡蛋糕的许妤。 明明孟千雪也喊他关叔，冲他笑过。 可大概是第一次就碰见了最好的。 所以其他的都变得不好了。 关衡从没觉得自己是一个感性的人。 但他今天破天荒地开口问了宋泽川：“许小姐最近过得怎么样？” “她在补作业。” 宋泽川的眼里顿时浮上浅浅笑意，他看向关衡，分享似地说道：“嚷嚷着要和作业同归于尽。” 关衡下意识回：“动脑子的事费神，我得给许小姐备上一杯青提茉莉柠檬茶才行，提神醒脑，许小姐上次喝过之后就说以后写作业都喝这个。” 话一出口，两人皆是陷入了沉默。 关衡的心更觉得空落落：“我先出去了。” 许小姐又不在，他弄给谁喝呢。 转身往外走去，关衡的背影满是落寞。 宋泽川却忽地出声叫住了他：“打包。” 关衡脚步一顿，回头，便听宋泽川又道：“我过会儿回公司。” …… 临近十点，关衡叫上王城出门去买青提。 结账时觉得三斤多了会便宜了别人，立马把青提都放回了原位，抠搜地只拿了一串最饱满的。 宋泽川提着行李箱下楼，被他关门的举动伤到了心但又被孙妈很快哄好了的孟千雪立马跑过来：“你今晚不在家里过夜吗？” 宋泽川面不改色：“出差。” “这么晚了！” 孟千雪满脸忧心：“你去哪里出差呀？多久回来？” 宋泽川随便回了一句：“不确定。” 他坐在沙发，等着关衡在厨房忙活。 孟千雪趁机坐到他旁边：“那你出差什么时候有空？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宋泽川站起来：“有事找刘阙。” 他拉着行李箱催关衡：“不用弄太多。” 孟千雪好似一点儿没察觉到他的躲避，跟过去，小女儿情态地伸手扯了扯宋泽川的袖子。 “那，那你能把校服借我穿一穿吗？” 说这话时，孟千雪咬了下唇，没管刘阙是谁，而是争分夺秒地想要和宋泽川有更近距离的接触：“明天去青藤，我转学的话没有校服，感觉会很格格不入。” 她说：“我想尽快融进班集体，和大家做朋友——你可以把外套借给我吗？” 宋泽川瞥她一眼： “早上交钱下午领校服。” 孟千雪刚要摇头：“没关系的，我只是暂时——” “好了少爷。” 关衡立马提着一桶新鲜果茶过来，打断了孟千雪的输出。 看着他手里那一桶可能不止是两人份的青绿色的茶，宋泽川：“……” “……走了。” 提到手里都是一沉的重量，宋泽川在关衡欣慰的眼神里坐上了‘出差’的车。 “去浮春路那边的小区吗少爷？” 车开出一段路后，王城看了眼后视镜中脱着外套的宋泽川。 “先去白鸽。” 宋泽川将这件被孟千雪碰过的外套扔在一边：“换辆车再去找她。” 于是，一小时后。 出差出到了许妤隔壁的宋泽川，顶着许妤幽怨的黑眼圈，把人带到了隔壁。 给她写了仨小时作业。 许妤盘腿坐在地毯上，喝着关衡给她做的提神醒脑茶，喝到一半才想起来应该给许愿留点儿。 去厨房找了个杯子倒满，许妤又抱着桶回到了客厅。 “喝。” 她把桶另一边对准正在给她写作业的宋泽川，“你辛苦了。” 宋泽川对这种豪放的喝法表示拒绝：“关衡给你准备的，你喝就好。” 许妤再次感动：“关叔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关叔。” 宋泽川啪地停笔，定定看她：“我呢。” 大有她说错一句他就不给她写作业了的架势。 许妤赶紧放下桶，凑过去亲他一口，哄他：“宋泽川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宋泽川。” “你最最最最最最好。” 宋泽川这才满意了。 唰唰给她解决了剩下的试卷，再二话不说把人扑在地上翻来覆去地亲咬。 “明天，我们去云港。” 气喘间隙，许妤听见宋泽川撒娇般地对她说：“你上次答应过我的，许妤。” “不推开我。” 他说：“上次的二十张卷子，你还欠我一次。” 他说：“明天要还我。” 第130章 开学前夕 宋泽川上楼，刚要进屋便听见身后一阵哒哒声响。 “宋泽川！” 孟千雪满脸俏皮地跑到他面前，双手背后，弯了弯眼：“爷爷是不是不同意小涂管家来呀？” 她大度地摆手：“不同意就算了么，孙妈其实也把我照顾得挺好的。” 继而，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露出了几分小心翼翼的神色：“之前我不适应这里，擅自换了一些家具，布置成了家里的样子。” “宋泽川，你没有生气？” 宋泽川：“随你。” 两个字听在孟千雪耳里，仿佛是默认了她是这里的女主人一样，这里一切物品的使用权都掌握在她手中。 她笑意更深：“那就好！” 她发出邀请：“明天青藤就开学啦，我们一起去学校吗？” “不。” 宋泽川拒绝：“我去公司。” “哦。” 孟千雪眼里的亮光一点点暗下，再低头，一副失落模样。 她生得娇美，微微下垂的眼尾一被睫毛遮盖，更添几分无辜可怜的颜色。 像方才那样，她的面部表情和眼神从希望到失望的转换，就如同一把小钩子，能把人生生钩进想要安慰她的沼泽。 楚楚动人，又楚楚可怜。 正常人多少会因为不忍而出言安慰她一两句。 即便没有不忍，也有人之常情引导客套一二。 但宋泽川没这脑子。 也没那人之常情。 他直接转身进了房间，反手锁门。 防范意识拉满。 房间里的关衡已经给他收拾好了衣物，等宋泽川进来，随之简短而又直白地汇报道：“家里的监控全被破坏了，我的手机也被砸了。” 其实监控坏了就坏了。 关衡最心疼的还是他的手机！ 里面可是有他珍藏的视频！！珍藏！ 加密上锁无备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每每想到自己那被摔得稀巴烂的手机就心疼。 他一定得为他的手机报仇。 关衡从领带下取出一枚圆形金属状物体，又扯下了一枚外套扣子，剥开了黑色外壳，露出了里面方形金属。 “有一枚窃听器有所损坏，扣子这里的视角可能看不全面。” 宋泽川问：“你没事。” 这一句，问得关衡差点儿老泪纵横。 他否认：“没有，少爷。” 他再次深呼吸，用非常坚强的语气说：“我没事。” 宋泽川默了默：“下次有事别再摆反筷子。” “给我打电话或者发消息，我不会经常回来。” 关衡：“我没事。” 他把整理好的行李箱推到衣柜边：“云港那边我已经托龙先生打点好了，您和许小姐随时可以去留宿。” 关衡面上平静，但嘴上一提到许妤，心里就已经哭起来了。 孟千雪在漫水湾的这几天，他真的非常怀念许妤。 怀念表里如一真诚又礼貌的许妤，怀念早上会犯迷糊会对他鞠躬说“我慢走了的”许妤，怀念笑嘻嘻喊他“关叔”的许妤，怀念每次吃他做的饭吃得相当快乐又捧场的许妤。 他怀念过年也记着给他礼物，记着给他也打包了一份饺子和鸡蛋糕的许妤。 明明孟千雪也喊他关叔，冲他笑过。 可大概是第一次就碰见了最好的。 所以其他的都变得不好了。 关衡从没觉得自己是一个感性的人。 但他今天破天荒地开口问了宋泽川：“许小姐最近过得怎么样？” “她在补作业。” 宋泽川的眼里顿时浮上浅浅笑意，他看向关衡，分享似地说道：“嚷嚷着要和作业同归于尽。” 关衡下意识回：“动脑子的事费神，我得给许小姐备上一杯青提茉莉柠檬茶才行，提神醒脑，许小姐上次喝过之后就说以后写作业都喝这个。” 话一出口，两人皆是陷入了沉默。 关衡的心更觉得空落落：“我先出去了。” 许小姐又不在，他弄给谁喝呢。 转身往外走去，关衡的背影满是落寞。 宋泽川却忽地出声叫住了他：“打包。” 关衡脚步一顿，回头，便听宋泽川又道：“我过会儿回公司。” …… 临近十点，关衡叫上王城出门去买青提。 结账时觉得三斤多了会便宜了别人，立马把青提都放回了原位，抠搜地只拿了一串最饱满的。 宋泽川提着行李箱下楼，被他关门的举动伤到了心但又被孙妈很快哄好了的孟千雪立马跑过来：“你今晚不在家里过夜吗？” 宋泽川面不改色：“出差。” “这么晚了！” 孟千雪满脸忧心：“你去哪里出差呀？多久回来？” 宋泽川随便回了一句：“不确定。” 他坐在沙发，等着关衡在厨房忙活。 孟千雪趁机坐到他旁边：“那你出差什么时候有空？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宋泽川站起来：“有事找刘阙。” 他拉着行李箱催关衡：“不用弄太多。” 孟千雪好似一点儿没察觉到他的躲避，跟过去，小女儿情态地伸手扯了扯宋泽川的袖子。 “那，那你能把校服借我穿一穿吗？” 说这话时，孟千雪咬了下唇，没管刘阙是谁，而是争分夺秒地想要和宋泽川有更近距离的接触：“明天去青藤，我转学的话没有校服，感觉会很格格不入。” 她说：“我想尽快融进班集体，和大家做朋友——你可以把外套借给我吗？” 宋泽川瞥她一眼： “早上交钱下午领校服。” 孟千雪刚要摇头：“没关系的，我只是暂时——” “好了少爷。” 关衡立马提着一桶新鲜果茶过来，打断了孟千雪的输出。 看着他手里那一桶可能不止是两人份的青绿色的茶，宋泽川：“……” “……走了。” 提到手里都是一沉的重量，宋泽川在关衡欣慰的眼神里坐上了‘出差’的车。 “去浮春路那边的小区吗少爷？” 车开出一段路后，王城看了眼后视镜中脱着外套的宋泽川。 “先去白鸽。” 宋泽川将这件被孟千雪碰过的外套扔在一边：“换辆车再去找她。” 于是，一小时后。 出差出到了许妤隔壁的宋泽川，顶着许妤幽怨的黑眼圈，把人带到了隔壁。 给她写了仨小时作业。 许妤盘腿坐在地毯上，喝着关衡给她做的提神醒脑茶，喝到一半才想起来应该给许愿留点儿。 去厨房找了个杯子倒满，许妤又抱着桶回到了客厅。 “喝。” 她把桶另一边对准正在给她写作业的宋泽川，“你辛苦了。” 宋泽川对这种豪放的喝法表示拒绝：“关衡给你准备的，你喝就好。” 许妤再次感动：“关叔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关叔。” 宋泽川啪地停笔，定定看她：“我呢。” 大有她说错一句他就不给她写作业了的架势。 许妤赶紧放下桶，凑过去亲他一口，哄他：“宋泽川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宋泽川。” “你最最最最最最好。” 宋泽川这才满意了。 唰唰给她解决了剩下的试卷，再二话不说把人扑在地上翻来覆去地亲咬。 “明天，我们去云港。” 气喘间隙，许妤听见宋泽川撒娇般地对她说：“你上次答应过我的，许妤。” “不推开我。” 他说：“上次的二十张卷子，你还欠我一次。” 他说：“明天要还我。” 第131章 开学第一晚 周天的晚自习，每科作业交上去，第一节课前半小时报名，后二十分钟按成绩换位子。 由于许妤基础不稳缺漏较多，上学期期末还受到了些许正松坠楼的影响，所以成绩出来，她直接从年级第一跌到了年级十三名，在班上排第五。 陈小棠年级第九，依然是班里稳固的第四名。 接着就是杨文舟年级三十一名，张豪年级三十七名。 最后剩下一个排名第一千二百四十九名的缺考赵宁柯，以及一个只考了物理的，排名一千一百一十一的宋泽川。 两人的名字在排名表里挨得很亲近，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 许妤看着成绩单，不得不感慨宋泽川还是宋泽川。 只考一科都能超过一百多个人。 这次座位换下来，她，陈小棠，杨文舟还坐的原位，张豪乐滋滋地往前挪了一个屁股，成为了许妤的新同桌。 最后空出的两个空位，一个空在许妤这列的倒数第二排位置，另一个则空在张豪这列的最后一排位置。 张豪往后一瞧缩在角落里的肖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转回头，相当真诚为宋泽川和赵宁柯祈祷：“别被肖欣咬了。” 上次他被咬破的手臂到现在都还留得有印子。 而坐在肖欣对角线的一哥们更是欲哭无泪。 早知道就多考两分了。 他可不想离神经病这么近啊！ …… 住校第一晚，许妤在熄灯后拿着张物理卷子就溜去了云港。 上车第一句，许妤对宋泽川说：“半期考试之前你都可以不用来学校。” 她关好车门，把卷子递给宋泽川：“上次你只考了物理，在班上排倒数第二。” “今晚刚挑了座位，张豪坐我旁边，剩下两个位子一个在肖欣前面，一个肖欣同桌。” “她精神上有一点不正常，你要来的话多半是那俩位子二选一，” 许妤一顿，跟宋泽川商量：“万一她又控制不住自己，你离她近，容易遭殃。” “这段时间你好好工作，半期考试我通知你，你好歹来多考几科，剩些选择的余地。” 宋泽川嗯一声，把卷子放到了一边，在许妤上车后便伸手要许妤牵他。 他的眼神从许妤走出电梯的那一刻起，就牢牢定在了她身上。 看着许妤开合的唇瓣，宋泽川其实没怎么注意她都说了什么。 唯有那句“张豪坐我旁边”入耳，便清晰得在他脑海里不断盘旋。 指腹压在许妤虎口轻轻摩挲，宋泽川幽幽道：“张豪考得很好么。” “年级排名三十七，班上排十四。” 许妤感慨，“他这次数学满分呢。” 宋泽川：“我也能考满分。” 许妤一顿，而后扬起眉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眼里都带上了几分笑意：“你干嘛，” 她捏了一下宋泽川牵着她的手：“你不会在吃醋宋泽川？” 这都要和张豪比？ 她能不知道他能考满分吗？ 宋泽川看她笑起来，自己也莫名感觉到了一些开心。 他的脸上充满了求知欲，问许妤：“什么是吃醋？” 许妤被他这幅模样逗得更乐了，眉眼弯弯，埋头咬了一口宋泽川拇指的关节。 不轻不重，咬得宋泽川心头一热。 “喜欢我的意思。” 许妤抬眼逗他，她很喜欢在宋泽川那张漂亮的脸上看见他露出‘是这样吗？’的意思的懵懂表情。 也许是她的恶趣味，她总感觉宋泽川睁圆了眼睛的模样乖得不得了，每次听不懂话又努力理解她解释的神情简直和她上辈子养的猫猫如出一辙。 都一样可爱得冒泡儿。 而宋泽川的反应也果然如此。 许妤话一落下，他的眼皮随之微微上抬，露出了一双圆圆的瞳孔。 恍然一瞬，接而恢复如常。 在许妤带着几分戏谑的眼中，他低头，学着许妤的样子咬了一下许妤的指尖。 再非常坦诚又直白地承认：“那我是在吃醋。” 他说：“天天都在吃醋。” 许妤笑得前仰后翻。 驾驶座的王城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默念‘听不见听不见’，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都集中开车上。 晚上十一点十分，两人到达了云港。 黑暗的别墅亮起，许妤才刚踩上玄关的台阶，就被宋泽川一把拉进了怀里。 “从现在开始算。” 宋泽川提前预告：“今天不讲物理。” 许妤：“看你这架势是想把我亲死。” 她笑嘻嘻地回抱住宋泽川的腰：“同学，你得节制一点呀！” “不要一天到晚净想着干违反校规的事。” “明天周一，我还要上课，你还要上班。” 宋泽川跟着她笑，动作一点儿不停：“我尽量。” 他俯身吻住了许妤红润的唇瓣。 怎么亲都亲不腻。 每次一亲就不想停下来。 在白鸽，只要有间隙休息，脑子就像上瘾一样地叫嚣着想要触碰许妤，反复调用着亲吻许妤时所感受到的愉悦去刺激他那根用来维持冷静的弦。 宋泽川越咬越重，被咬的许妤却忍不住想笑。 一闭眼，脑海里就是方才车里他那一本正经又懵懵呆呆的模样。 “哈哈——” 许妤终是没憋住，猛地抽离开了宋泽川的贴近，低头抵着宋泽川的胸口笑得肩膀发抖。 亲得正起劲的宋泽川：“ ？” 他不明所以，迷茫了两秒，再偏头去看埋在他怀里的许妤：“你笑什么？” 本来是一般的好笑，但在宋泽川问出声后就成了翻倍的好笑。 许妤将抓着宋泽川腰侧衣服的手松开，转而搂上他的脖子，伸手压在他的后脑勺，仰头啾了一口宋泽川。 她琥珀色的眼睛如盈盈春水，在柔光的照射下更显得清浅灵动，瞳孔里映出的人影加深了她眼中流淌的笑意，许妤嘴角扬起，音色溺人：“宋泽川，” 她冲他笑： “我今天好喜欢你呀。” 咚！ 心脏的跳动在这一刹猛然加重，宋泽川呼吸一滞，搂着许妤后腰的手兀地收紧。 眼前这般热烈的明媚直直触入了他的心窝，美得比他梦里盛开的梨花还要惊心动魄。 仿佛一脚踩进了棉花，宋泽川飘飘然到晕头转向，连心神都开始恍惚。 “再说一次。” 是黑色立方的告白都比不上的悸动。 宋泽川眼睫轻颤，单手抬起，抚在许妤脸侧：“再说一次，许妤。” 眼里的情意浓得化不开，晕不薄，宋泽川开口的声音都软得像沾了水的墨。 他心动得一塌糊涂：“许妤，” “再说一次喜欢我。” 第131章 开学第一晚 周天的晚自习，每科作业交上去，第一节课前半小时报名，后二十分钟按成绩换位子。 由于许妤基础不稳缺漏较多，上学期期末还受到了些许正松坠楼的影响，所以成绩出来，她直接从年级第一跌到了年级十三名，在班上排第五。 陈小棠年级第九，依然是班里稳固的第四名。 接着就是杨文舟年级三十一名，张豪年级三十七名。 最后剩下一个排名第一千二百四十九名的缺考赵宁柯，以及一个只考了物理的，排名一千一百一十一的宋泽川。 两人的名字在排名表里挨得很亲近，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 许妤看着成绩单，不得不感慨宋泽川还是宋泽川。 只考一科都能超过一百多个人。 这次座位换下来，她，陈小棠，杨文舟还坐的原位，张豪乐滋滋地往前挪了一个屁股，成为了许妤的新同桌。 最后空出的两个空位，一个空在许妤这列的倒数第二排位置，另一个则空在张豪这列的最后一排位置。 张豪往后一瞧缩在角落里的肖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转回头，相当真诚为宋泽川和赵宁柯祈祷：“别被肖欣咬了。” 上次他被咬破的手臂到现在都还留得有印子。 而坐在肖欣对角线的一哥们更是欲哭无泪。 早知道就多考两分了。 他可不想离神经病这么近啊！ …… 住校第一晚，许妤在熄灯后拿着张物理卷子就溜去了云港。 上车第一句，许妤对宋泽川说：“半期考试之前你都可以不用来学校。” 她关好车门，把卷子递给宋泽川：“上次你只考了物理，在班上排倒数第二。” “今晚刚挑了座位，张豪坐我旁边，剩下两个位子一个在肖欣前面，一个肖欣同桌。” “她精神上有一点不正常，你要来的话多半是那俩位子二选一，” 许妤一顿，跟宋泽川商量：“万一她又控制不住自己，你离她近，容易遭殃。” “这段时间你好好工作，半期考试我通知你，你好歹来多考几科，剩些选择的余地。” 宋泽川嗯一声，把卷子放到了一边，在许妤上车后便伸手要许妤牵他。 他的眼神从许妤走出电梯的那一刻起，就牢牢定在了她身上。 看着许妤开合的唇瓣，宋泽川其实没怎么注意她都说了什么。 唯有那句“张豪坐我旁边”入耳，便清晰得在他脑海里不断盘旋。 指腹压在许妤虎口轻轻摩挲，宋泽川幽幽道：“张豪考得很好么。” “年级排名三十七，班上排十四。” 许妤感慨，“他这次数学满分呢。” 宋泽川：“我也能考满分。” 许妤一顿，而后扬起眉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眼里都带上了几分笑意：“你干嘛，” 她捏了一下宋泽川牵着她的手：“你不会在吃醋宋泽川？” 这都要和张豪比？ 她能不知道他能考满分吗？ 宋泽川看她笑起来，自己也莫名感觉到了一些开心。 他的脸上充满了求知欲，问许妤：“什么是吃醋？” 许妤被他这幅模样逗得更乐了，眉眼弯弯，埋头咬了一口宋泽川拇指的关节。 不轻不重，咬得宋泽川心头一热。 “喜欢我的意思。” 许妤抬眼逗他，她很喜欢在宋泽川那张漂亮的脸上看见他露出‘是这样吗？’的意思的懵懂表情。 也许是她的恶趣味，她总感觉宋泽川睁圆了眼睛的模样乖得不得了，每次听不懂话又努力理解她解释的神情简直和她上辈子养的猫猫如出一辙。 都一样可爱得冒泡儿。 而宋泽川的反应也果然如此。 许妤话一落下，他的眼皮随之微微上抬，露出了一双圆圆的瞳孔。 恍然一瞬，接而恢复如常。 在许妤带着几分戏谑的眼中，他低头，学着许妤的样子咬了一下许妤的指尖。 再非常坦诚又直白地承认：“那我是在吃醋。” 他说：“天天都在吃醋。” 许妤笑得前仰后翻。 驾驶座的王城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默念‘听不见听不见’，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都集中开车上。 晚上十一点十分，两人到达了云港。 黑暗的别墅亮起，许妤才刚踩上玄关的台阶，就被宋泽川一把拉进了怀里。 “从现在开始算。” 宋泽川提前预告：“今天不讲物理。” 许妤：“看你这架势是想把我亲死。” 她笑嘻嘻地回抱住宋泽川的腰：“同学，你得节制一点呀！” “不要一天到晚净想着干违反校规的事。” “明天周一，我还要上课，你还要上班。” 宋泽川跟着她笑，动作一点儿不停：“我尽量。” 他俯身吻住了许妤红润的唇瓣。 怎么亲都亲不腻。 每次一亲就不想停下来。 在白鸽，只要有间隙休息，脑子就像上瘾一样地叫嚣着想要触碰许妤，反复调用着亲吻许妤时所感受到的愉悦去刺激他那根用来维持冷静的弦。 宋泽川越咬越重，被咬的许妤却忍不住想笑。 一闭眼，脑海里就是方才车里他那一本正经又懵懵呆呆的模样。 “哈哈——” 许妤终是没憋住，猛地抽离开了宋泽川的贴近，低头抵着宋泽川的胸口笑得肩膀发抖。 亲得正起劲的宋泽川：“ ？” 他不明所以，迷茫了两秒，再偏头去看埋在他怀里的许妤：“你笑什么？” 本来是一般的好笑，但在宋泽川问出声后就成了翻倍的好笑。 许妤将抓着宋泽川腰侧衣服的手松开，转而搂上他的脖子，伸手压在他的后脑勺，仰头啾了一口宋泽川。 她琥珀色的眼睛如盈盈春水，在柔光的照射下更显得清浅灵动，瞳孔里映出的人影加深了她眼中流淌的笑意，许妤嘴角扬起，音色溺人：“宋泽川，” 她冲他笑： “我今天好喜欢你呀。” 咚！ 心脏的跳动在这一刹猛然加重，宋泽川呼吸一滞，搂着许妤后腰的手兀地收紧。 眼前这般热烈的明媚直直触入了他的心窝，美得比他梦里盛开的梨花还要惊心动魄。 仿佛一脚踩进了棉花，宋泽川飘飘然到晕头转向，连心神都开始恍惚。 “再说一次。” 是黑色立方的告白都比不上的悸动。 宋泽川眼睫轻颤，单手抬起，抚在许妤脸侧：“再说一次，许妤。” 眼里的情意浓得化不开，晕不薄，宋泽川开口的声音都软得像沾了水的墨。 他心动得一塌糊涂：“许妤，” “再说一次喜欢我。” 第132章 早上的误会 再说一次喜欢的下场，就是被宋泽川缠着得寸进尺地要她说第三次，第四次—— 不用被他亲咬，只用动动嘴皮子，许妤也挺乐意顺着宋泽川哄他。 哄到最后，宋泽川拥着她，贴在她耳边悄悄道：“许妤，我也好喜欢你。” “今天好喜欢，明天好喜欢，后天，大后天……” “我每一天都好喜欢你。” 倒还被宋泽川反哄得眉开眼笑。 他的情话顺口拈来，听得许妤都有些耳热。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宋泽川，突然就觉得，和宋泽川在一起好开心啊。 以前相处的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然后怦地一下，在此刻发出了心脏超负荷的警告。 她好像，确实有一些喜欢他。 她好像也可以再多回报一点蕴在宋泽川眼中，那般比花瓣还要柔软的绵绵情意。 “我感受到啦，宋泽川。” 以往觉得的负担在触碰到他后颈温热的皮肤时，悄然变成了灼人的爱意。 那时候的许妤只想跑，只想躲开这种她从未感受过的，几乎要把她淹没掉的陌生又强烈的感情。 但现在。 她貌似有一点点开了窍。 她觉得，貌似掉进这样的旋涡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所以。 “请你继续喜欢我，宋泽川。” 她踮脚，双手改而攀住了宋泽川的肩膀：“不管是五天，五个月，五年，还是以后。” “只要你需要我，” “我都会陪着你。” …… 第二天，龙宇的卡里莫名多出了一千万的入账。 还是凌晨四点的入账，交易方： 宋泽川。 他早上五点起床，盯着这条消息给了自己一巴掌。 发现自己没在做梦。 私人打款？ 不应该啊，买房子的钱他早就收过了啊。 鉴于自家老板没跟上时代的潮流，龙宇寻思再三，在搜索白鸽新闻也并没有发现破产的相关消息后，非常谨慎地给宋泽川的工作号码发去了一条短信。 内容是询问老板身体状况、白鸽运营情况的试探，以及转账可能转错了的提醒。 他小心翼翼地把一千万又转了回去。 再小心翼翼地下床，小心翼翼地穿拖鞋，小心翼翼地拿着手机去洗漱。 半小时后，手机嗡地一声。 龙宇一激灵，拿起手机，来回数了入账消息里的几个零。 三千万？！ 他老板是在洗钱吗？！ 龙宇手抖，他年终奖也不过百万而已。 就在他脑瓜子嗡嗡，越发往负面情况考虑得他自己都快碎掉了的时候，宋泽川打来了电话。 “公司给你开的待遇不合理，你的能力不止一个月三万。” 龙宇停止破碎：“啊？” 宋泽川又说：“许妤让我不要太辛苦，我从今天开始休假。” 龙宇：“……啊？” 龙宇裂开：“今天？！” 就知道给他这么多超标的钱没好事！ “不是，老板，” 龙宇回神，试图挽留：“腾跃那边的项目才刚开始，和风华的合作也才推进了三分之一——” 话说到一半，便听见电话那头一声轻笑。 接着再来了一句明显不是他老板声音的含糊嘟囔：“别动啊…闹钟还没响…” 龙宇：“。” 下一秒。 “好的老板，老板晚安，老板假期愉快。” 龙宇挂断电话，双掌合十。 我佛慈悲。 以后再也没法用纯洁的眼神看待老板和许小姐了。 现在的孩子早恋起来真是大胆。 光天化日，一大清早—— 他怎么会觉得老板跟不上时代的潮流。 明明他老板已经开放得他都有点跟不上了啊啊啊！ 龙宇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再含泪收下了三千万转账。 为了未成年的安全考虑，他又转头下单了一箱超贵的超薄动感计生用品，保密发货去了云港。 他得给他老板瞒着点。 嗯，瞒着点。 毕竟在帝都圈子里，他已知的比他家老板年纪更小玩得更花的富家公子比比皆是，连本家的孙子辈都有那么两三个有着‘案底’。 好歹他家老板还挺专一的。 龙宇这样安慰自己，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反正现在看起来老板和许小姐的感情蛮稳定的。 他在心里祈祷俩孩子成熟点，以后也能走得长久些。 而另一边，云港。 就在龙宇挂断电话的前一秒。 许妤从被子里伸出手，抓着在她脑袋上造作的手扯开。 “别动啊——” 在她旁边打电话吵醒她就算了，结果还拨弄她头发玩是怎么个理。 许妤伸直了手，闭着眼蹙着眉，想把宋泽川推开：“闹钟还没响呢，你能不能出去打电话。” 宋泽川心情好到爆炸，把折腾的许妤圈进怀里，亲吻着她的头发：“不动了，不打电话了。” 许妤烦躁地翻过身：“安静点。” 宋泽川收紧手：“好，安静点。” 再睁着眼睛盯着许妤的后脑勺傻乐呵，根本忍不住想凑过去亲她。 于是，只享受了三秒安宁便又被骚扰了的许妤：“……” 得，昨晚就不该把这小子哄那么飘。 她反手揪住宋泽川的头发：“再亲一下试试。” “喜欢减半。” 宋泽川笑容一僵，旋即委委屈屈地往下挪了挪位置，把脑袋抵在了许妤后颈：“……疼。” “……” 许妤无语，她压根儿就没用力好：“少装。” 被宋泽川倒打一耙，她又好气又好笑。 松开手挡住眼睛，剩余的几分睡意也彻底消散。 她在开机，身后安分了小会儿的宋泽川便再一次闷闷出声，打扰她：“我没亲了。” 行。 这下是一点儿气也生不起来了。 许妤侧过身去，用左手揉了揉宋泽川毛茸茸的脑袋：“那就不减半。” 她起身：“给王叔打电话，我要上学了。” 宋泽川一听许妤不减半对他的喜欢，立马把人拽回了床上压住：“闹钟还没响。” 他隔着被子去嗅许妤身上淡淡的橙花香味：“我今天休假。” 许妤眨着眼睛，望天花板：“听到了。” “后天出差。” 许妤偏头：“去哪儿？” “浔市，坐飞机要一天，大概一个星期回来。” “你有事就去找龙宇，我过会儿把他电话给你。” “就休息两天呀？” 许妤失笑，刚才听他那在电话里说‘从今天开始休假’的架势，还以为他要休上十天半个月。 “嗯。” 宋泽川懒洋洋地蹭她：“今天和明天，休多了不好。” 他没说休假是他临时起意，按计划他今天明天都会在白鸽，把手里的工作安排好再飞去浔市。 但昨晚许妤的那一句喜欢，直接搅得他什么都考虑不了了。 公司里的那些事放给龙宇去做也行，反正白鸽没他两天垮不了，就是龙宇可能要伤一伤脑子。 所以他这不是给龙宇发了一份额外的‘多劳补贴’么，想来龙宇是坚持得住的。 没办法，他的脑子现在腾不出空去工作。 他现在满脑子只想黏着许妤。 “我没把校服带过来，” 宋泽川转而给许妤报告，“我下午再去学校。” “合着昨晚我说了啥你愣是没听呗。” 许妤扯扯被宋泽川压着的被子，“你能坐的位置不好，之前天天忙工作还不够，现在又想着去学校？” “能休假就好好在家里躺着休息，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知道偷懒——” 宋泽川眯着眼，嘴角勾起：“那你在家里陪我。” “想得真好，下次不许想了。” 许妤挣扎着坐起来：“我要回去上学，下次考试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说完她扭头，问宋泽川：“孟千雪是今天来班上？” 宋泽川：“不知道。” 他隐隐约约记得孟千雪好像和他说了些什么：“她前天，” 宋泽川努力回忆：“周六，向我要校服。” 许妤：“找你要校服？” 其他的宋泽川想不太起来，无关紧要的人说的无关紧要的话一般不会过他脑子：“我给她说早上给钱下午领校服，她说她缺钱。” 话末，宋泽川还很坚定的点了点头：“是缺钱。” 不然为什么非要借他衣服穿，他觉得这个理由一定是那天孟千雪给他说过的理由。 只是他没记住，现在重新推测出来了。 看他那坚定得像是要入党的眼神，许妤刚升起的怀疑又有些动摇： “ 这样么？” 孟家的大小姐缺钱？ 孟家的大小姐没钱买校服？ 但宋泽川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孟小姐和家里发生了什么矛盾被切断经济来源了？ 许妤给宋泽川的话找补，甚至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宋泽川点头：“嗯，是这样。” “行。” 再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许妤也不多想，掀开被子下床：“起床，我带你去吃早饭。” 第132章 早上的误会 再说一次喜欢的下场，就是被宋泽川缠着得寸进尺地要她说第三次，第四次—— 不用被他亲咬，只用动动嘴皮子，许妤也挺乐意顺着宋泽川哄他。 哄到最后，宋泽川拥着她，贴在她耳边悄悄道：“许妤，我也好喜欢你。” “今天好喜欢，明天好喜欢，后天，大后天……” “我每一天都好喜欢你。” 倒还被宋泽川反哄得眉开眼笑。 他的情话顺口拈来，听得许妤都有些耳热。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宋泽川，突然就觉得，和宋泽川在一起好开心啊。 以前相处的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然后怦地一下，在此刻发出了心脏超负荷的警告。 她好像，确实有一些喜欢他。 她好像也可以再多回报一点蕴在宋泽川眼中，那般比花瓣还要柔软的绵绵情意。 “我感受到啦，宋泽川。” 以往觉得的负担在触碰到他后颈温热的皮肤时，悄然变成了灼人的爱意。 那时候的许妤只想跑，只想躲开这种她从未感受过的，几乎要把她淹没掉的陌生又强烈的感情。 但现在。 她貌似有一点点开了窍。 她觉得，貌似掉进这样的旋涡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所以。 “请你继续喜欢我，宋泽川。” 她踮脚，双手改而攀住了宋泽川的肩膀：“不管是五天，五个月，五年，还是以后。” “只要你需要我，” “我都会陪着你。” …… 第二天，龙宇的卡里莫名多出了一千万的入账。 还是凌晨四点的入账，交易方： 宋泽川。 他早上五点起床，盯着这条消息给了自己一巴掌。 发现自己没在做梦。 私人打款？ 不应该啊，买房子的钱他早就收过了啊。 鉴于自家老板没跟上时代的潮流，龙宇寻思再三，在搜索白鸽新闻也并没有发现破产的相关消息后，非常谨慎地给宋泽川的工作号码发去了一条短信。 内容是询问老板身体状况、白鸽运营情况的试探，以及转账可能转错了的提醒。 他小心翼翼地把一千万又转了回去。 再小心翼翼地下床，小心翼翼地穿拖鞋，小心翼翼地拿着手机去洗漱。 半小时后，手机嗡地一声。 龙宇一激灵，拿起手机，来回数了入账消息里的几个零。 三千万？！ 他老板是在洗钱吗？！ 龙宇手抖，他年终奖也不过百万而已。 就在他脑瓜子嗡嗡，越发往负面情况考虑得他自己都快碎掉了的时候，宋泽川打来了电话。 “公司给你开的待遇不合理，你的能力不止一个月三万。” 龙宇停止破碎：“啊？” 宋泽川又说：“许妤让我不要太辛苦，我从今天开始休假。” 龙宇：“……啊？” 龙宇裂开：“今天？！” 就知道给他这么多超标的钱没好事！ “不是，老板，” 龙宇回神，试图挽留：“腾跃那边的项目才刚开始，和风华的合作也才推进了三分之一——” 话说到一半，便听见电话那头一声轻笑。 接着再来了一句明显不是他老板声音的含糊嘟囔：“别动啊…闹钟还没响…” 龙宇：“。” 下一秒。 “好的老板，老板晚安，老板假期愉快。” 龙宇挂断电话，双掌合十。 我佛慈悲。 以后再也没法用纯洁的眼神看待老板和许小姐了。 现在的孩子早恋起来真是大胆。 光天化日，一大清早—— 他怎么会觉得老板跟不上时代的潮流。 明明他老板已经开放得他都有点跟不上了啊啊啊！ 龙宇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再含泪收下了三千万转账。 为了未成年的安全考虑，他又转头下单了一箱超贵的超薄动感计生用品，保密发货去了云港。 他得给他老板瞒着点。 嗯，瞒着点。 毕竟在帝都圈子里，他已知的比他家老板年纪更小玩得更花的富家公子比比皆是，连本家的孙子辈都有那么两三个有着‘案底’。 好歹他家老板还挺专一的。 龙宇这样安慰自己，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反正现在看起来老板和许小姐的感情蛮稳定的。 他在心里祈祷俩孩子成熟点，以后也能走得长久些。 而另一边，云港。 就在龙宇挂断电话的前一秒。 许妤从被子里伸出手，抓着在她脑袋上造作的手扯开。 “别动啊——” 在她旁边打电话吵醒她就算了，结果还拨弄她头发玩是怎么个理。 许妤伸直了手，闭着眼蹙着眉，想把宋泽川推开：“闹钟还没响呢，你能不能出去打电话。” 宋泽川心情好到爆炸，把折腾的许妤圈进怀里，亲吻着她的头发：“不动了，不打电话了。” 许妤烦躁地翻过身：“安静点。” 宋泽川收紧手：“好，安静点。” 再睁着眼睛盯着许妤的后脑勺傻乐呵，根本忍不住想凑过去亲她。 于是，只享受了三秒安宁便又被骚扰了的许妤：“……” 得，昨晚就不该把这小子哄那么飘。 她反手揪住宋泽川的头发：“再亲一下试试。” “喜欢减半。” 宋泽川笑容一僵，旋即委委屈屈地往下挪了挪位置，把脑袋抵在了许妤后颈：“……疼。” “……” 许妤无语，她压根儿就没用力好：“少装。” 被宋泽川倒打一耙，她又好气又好笑。 松开手挡住眼睛，剩余的几分睡意也彻底消散。 她在开机，身后安分了小会儿的宋泽川便再一次闷闷出声，打扰她：“我没亲了。” 行。 这下是一点儿气也生不起来了。 许妤侧过身去，用左手揉了揉宋泽川毛茸茸的脑袋：“那就不减半。” 她起身：“给王叔打电话，我要上学了。” 宋泽川一听许妤不减半对他的喜欢，立马把人拽回了床上压住：“闹钟还没响。” 他隔着被子去嗅许妤身上淡淡的橙花香味：“我今天休假。” 许妤眨着眼睛，望天花板：“听到了。” “后天出差。” 许妤偏头：“去哪儿？” “浔市，坐飞机要一天，大概一个星期回来。” “你有事就去找龙宇，我过会儿把他电话给你。” “就休息两天呀？” 许妤失笑，刚才听他那在电话里说‘从今天开始休假’的架势，还以为他要休上十天半个月。 “嗯。” 宋泽川懒洋洋地蹭她：“今天和明天，休多了不好。” 他没说休假是他临时起意，按计划他今天明天都会在白鸽，把手里的工作安排好再飞去浔市。 但昨晚许妤的那一句喜欢，直接搅得他什么都考虑不了了。 公司里的那些事放给龙宇去做也行，反正白鸽没他两天垮不了，就是龙宇可能要伤一伤脑子。 所以他这不是给龙宇发了一份额外的‘多劳补贴’么，想来龙宇是坚持得住的。 没办法，他的脑子现在腾不出空去工作。 他现在满脑子只想黏着许妤。 “我没把校服带过来，” 宋泽川转而给许妤报告，“我下午再去学校。” “合着昨晚我说了啥你愣是没听呗。” 许妤扯扯被宋泽川压着的被子，“你能坐的位置不好，之前天天忙工作还不够，现在又想着去学校？” “能休假就好好在家里躺着休息，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知道偷懒——” 宋泽川眯着眼，嘴角勾起：“那你在家里陪我。” “想得真好，下次不许想了。” 许妤挣扎着坐起来：“我要回去上学，下次考试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说完她扭头，问宋泽川：“孟千雪是今天来班上？” 宋泽川：“不知道。” 他隐隐约约记得孟千雪好像和他说了些什么：“她前天，” 宋泽川努力回忆：“周六，向我要校服。” 许妤：“找你要校服？” 其他的宋泽川想不太起来，无关紧要的人说的无关紧要的话一般不会过他脑子：“我给她说早上给钱下午领校服，她说她缺钱。” 话末，宋泽川还很坚定的点了点头：“是缺钱。” 不然为什么非要借他衣服穿，他觉得这个理由一定是那天孟千雪给他说过的理由。 只是他没记住，现在重新推测出来了。 看他那坚定得像是要入党的眼神，许妤刚升起的怀疑又有些动摇： “ 这样么？” 孟家的大小姐缺钱？ 孟家的大小姐没钱买校服？ 但宋泽川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孟小姐和家里发生了什么矛盾被切断经济来源了？ 许妤给宋泽川的话找补，甚至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宋泽川点头：“嗯，是这样。” “行。” 再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许妤也不多想，掀开被子下床：“起床，我带你去吃早饭。” 第133章 转学生 俩人走得早，到鸿福记的时候才六点二十。 上次许正松在这里买的早点，许妤吃过一次后就念念不忘，有一半原因是这家的味道和上辈子她在家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样，另一半原因则是热腾腾的中式餐点是真的好吃。 许妤提着打包袋子回到车里，顺便给王城也带了一份早点。 还没吃早饭的王城受宠若惊，刚硬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些无措的神色。 “吃叔，别客气。” 许妤把筷子递给宋泽川，自己却先拿出打包袋里的一小盒白糖，揭开豆浆杯盖子，倒了一大半糖进去，再盖上盖子插吸管搅合。 觉得甜味应该融得差不多了，许妤才喝一口，慢吞吞道：“现在回去容易被人碰见，叔你掐个点儿，七点十五把我送到就可以了。” 早自习是七点二十，住五楼的也全是成绩好的特优生，之前她住校的时候一直是五楼最后一个打卡离宿舍的。 每次她去楼下，屏幕上显示的已打卡人数\/总人数都是7\/7。 许妤给宋泽川说：“这学期住进五楼的人会更多，我老从宿舍偷跑出来也不是个事儿。” 万一被谁碰见了，她咋解释。 宋泽川撕开装筷子的纸包装，夹起装在透明塑料盒里的一个蒸饺喂给许妤：“那就不要她们住了。” 语调不紧不慢，仿佛许妤担心的问题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放下手，目不转睛地看着许妤吃东西的样子。 她好可爱。 宋泽川看得心痒，抬手蹭了一下许妤软白的脸颊。 许妤不明所以，一边腮帮子鼓起：“你怎么，” 她咬开包在嘴里的饺子，嚼嚼嚼，眼睛微微睁大。 等咽下嘴里的饺子，口也改了：“怎么这么体贴。” 本来想说他豪横，但这饺子是真好吃。 宋泽川眼尾微弯，看她吃完饺子喝一口豆浆，又给她夹了一个蒸饺送到她嘴边。 许妤继续张口继续吃，回到原话题：“学校能同意空着五楼么，建了不住不是白白浪费资源。” 然后推推宋泽川的手：“你自己吃啊，我有筷子。” 宋泽川没那个‘自己吃’的心思，他只想盯着许妤瞧，一秒都不想浪费。 不过许妤这么说了，他便也听话地给自己夹了饺子。 许妤一口一个，他一口半个。 “怎么样？” 许妤注意着他的反应。 宋泽川细嚼慢咽，嗯一声，把剩下半个饺子都解决后才答：“很好吃。” 说完这一句，他又回许妤上上一句：“学校不同意，我就去把宿舍楼都拆了。” 这很宋泽川。 许妤将另一杯豆浆插上吸管递给他：“你冷静点，这事不急。” “我就随便说说，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呢。” 宋泽川应声点头，许妤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接过豆浆，低头喝一口，微微挑眉。 “糖在这里，单独加的。” 许妤赶紧从袋子里掏出一个装白糖的小圆盒，打开。 “不要。” 宋泽川摇头。 许妤微微一顿：“你豆浆不加糖啊？” 她的那杯她都倒了大半盒糖下去。 鸿福记的原味豆浆一点儿甜味都没有。 “嗯，不加。” 宋泽川很满意，喝了豆浆不忘继续投喂许妤。 许妤拒绝了他送来的小包子，确认似地多问了一句：“甜的豆浆不喜欢吗？” 宋泽川放下包子，夹起烧麦凑到她嘴边：“不喜欢。” 许妤：反人设了老铁。 这家伙在小说里明明很喜欢吃甜食。 许妤不死心：“那其他甜食呢？蛋糕你喜不喜欢？” 宋泽川想也不想地答：“甜的都不太喜欢。” 而后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宋泽川又解释：“但你送的糖很喜欢。” 许妤脱口而出：“喜欢糖还是喜欢我？” 她本意是想问宋泽川，他是因为甜食的种类是糖所以喜欢，还是因为糖是她送的所以喜欢。 但她的大脑还没思考完全，嘴巴就张开发出了声音。 “喜欢你。” 宋泽川毫不犹豫。 几乎是许妤话音落下的后一秒，他就给出了他的答案。 许妤：“……” 好像问偏了。 啃油条的王城：他不该在车里，他应该在车底。 而宋泽川，在许妤既没吃包子又没理烧麦过后，重新夹起了一块蒸饺喂给她。 误打误撞听了一声告白的许妤：“……” 心情复杂地张口吃了。 …… 早读迟到，许妤被纪律委员扣了两分操行分。 本来从宿舍跑到教室，五分钟是来得及的。 但她在车上吃得有点撑，操行分一分两块两分五块，五块钱她还是给得起的。 毕竟那天还宋泽川的黑卡宋泽川没接，换句话说，她就算在剩下的高中时期里天天迟到，那扣的钱放在三亿里也不值一提。 许妤坐下，张豪扭头就问她：“点到直线的距离公式？” 许妤：“ ？” 张豪把自己的笔和草稿纸递给她：“你的嘴可以保持沉默，但你的手必须动起来。” 于是书包都没得及来得挂，许妤就先拿笔埋头唰唰写下了一串公式。 “还有两条平行线之间的距离公式。” “圆的标准方程，圆的一般方程——” 站在讲台上带读的英语课代表：“张豪，许妤，” “扣一分。” 正在默写公式的许妤：“……” 嘴巴还在叨叨的张豪：“……” 都灰溜溜地拿起英语书，翻到单词表开始跟读单词。 两人的名字挨在一起一前一后地被点出，某些躁动的同学旋即跟看热闹似地发出了一些起哄的声音。 英语课代表平等地点了三个表情比较突出的同学：“黄远波，林朗，诸行风，” “扣一分。” 全部老实。 第一二节课英语连堂，第三节生物。 生物课开始没几分钟，老徐便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跟在老徐身后，一抹曼妙身影随之引起了班级的沸腾。 而她的声音也和她的长相一般甜美。 “大家好，我叫孟千雪。” 甚至没有站上讲台，而是在讲台一侧盈盈一笑，少女开口，甜腻的嗓音瞬间娇俏地勾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尖。 不过是第一句自我介绍，便吸睛得连张豪也伸长了脖子往那方看过去。 “初来乍到，请大家多多关照。” 她微微鞠躬，台下哄起一阵激烈掌声。 老徐站在一旁，示意安静。 “她那校服哪儿来的？” 张豪放下鼓掌的手，扭头小声和许妤讨论：“外套明显不合身啊，那么大。” 许妤面不改色：“差不多。” “那差远了。” 张豪不以为然：“袖口跟叠叠乐一样积那么多层，你看，衣摆都快把她大腿遮完了。” 许妤：“别管，衣服大里面能多穿点。” 她打量着讲台那方的孟千雪，觉得孟千雪的模样比她想象里的还要漂亮。 而老徐，在孟千雪结束自我介绍后又简单说了两句，接着他冲许妤的方向点名： “许妤，” 他下巴微抬：“大课间带孟千雪去总务处填一下领校服的单子。” 许妤应声：“好的老师！” 孟千雪的视线寻着许妤的声音看去。 目光乍然触及第五排窗边坐着的人影，她瞳孔一缩！ 周语笙！ 连笑都在这一瞬间僵硬了弧度，孟千雪交握在身前的双手猛地绞紧。 不，不是她。 骤停的呼吸在第二眼看清许妤的长相后，悄然恢复如常。 下意识绷紧的身体随之松懈，孟千雪提起来的心却还悬在半空。 她相当警惕地打量着许妤。 第一眼的相似感让她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 即便之后越看许妤越觉得和周语笙相差甚远，但她仍然觉得许妤十分碍眼。 太碍眼了。 孟千雪压着心中汹涌的波涛。 她绝对不会允许，宋泽川的身边出现第二个周语笙。 第133章 转学生 俩人走得早，到鸿福记的时候才六点二十。 上次许正松在这里买的早点，许妤吃过一次后就念念不忘，有一半原因是这家的味道和上辈子她在家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样，另一半原因则是热腾腾的中式餐点是真的好吃。 许妤提着打包袋子回到车里，顺便给王城也带了一份早点。 还没吃早饭的王城受宠若惊，刚硬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些无措的神色。 “吃叔，别客气。” 许妤把筷子递给宋泽川，自己却先拿出打包袋里的一小盒白糖，揭开豆浆杯盖子，倒了一大半糖进去，再盖上盖子插吸管搅合。 觉得甜味应该融得差不多了，许妤才喝一口，慢吞吞道：“现在回去容易被人碰见，叔你掐个点儿，七点十五把我送到就可以了。” 早自习是七点二十，住五楼的也全是成绩好的特优生，之前她住校的时候一直是五楼最后一个打卡离宿舍的。 每次她去楼下，屏幕上显示的已打卡人数\/总人数都是7\/7。 许妤给宋泽川说：“这学期住进五楼的人会更多，我老从宿舍偷跑出来也不是个事儿。” 万一被谁碰见了，她咋解释。 宋泽川撕开装筷子的纸包装，夹起装在透明塑料盒里的一个蒸饺喂给许妤：“那就不要她们住了。” 语调不紧不慢，仿佛许妤担心的问题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放下手，目不转睛地看着许妤吃东西的样子。 她好可爱。 宋泽川看得心痒，抬手蹭了一下许妤软白的脸颊。 许妤不明所以，一边腮帮子鼓起：“你怎么，” 她咬开包在嘴里的饺子，嚼嚼嚼，眼睛微微睁大。 等咽下嘴里的饺子，口也改了：“怎么这么体贴。” 本来想说他豪横，但这饺子是真好吃。 宋泽川眼尾微弯，看她吃完饺子喝一口豆浆，又给她夹了一个蒸饺送到她嘴边。 许妤继续张口继续吃，回到原话题：“学校能同意空着五楼么，建了不住不是白白浪费资源。” 然后推推宋泽川的手：“你自己吃啊，我有筷子。” 宋泽川没那个‘自己吃’的心思，他只想盯着许妤瞧，一秒都不想浪费。 不过许妤这么说了，他便也听话地给自己夹了饺子。 许妤一口一个，他一口半个。 “怎么样？” 许妤注意着他的反应。 宋泽川细嚼慢咽，嗯一声，把剩下半个饺子都解决后才答：“很好吃。” 说完这一句，他又回许妤上上一句：“学校不同意，我就去把宿舍楼都拆了。” 这很宋泽川。 许妤将另一杯豆浆插上吸管递给他：“你冷静点，这事不急。” “我就随便说说，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呢。” 宋泽川应声点头，许妤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接过豆浆，低头喝一口，微微挑眉。 “糖在这里，单独加的。” 许妤赶紧从袋子里掏出一个装白糖的小圆盒，打开。 “不要。” 宋泽川摇头。 许妤微微一顿：“你豆浆不加糖啊？” 她的那杯她都倒了大半盒糖下去。 鸿福记的原味豆浆一点儿甜味都没有。 “嗯，不加。” 宋泽川很满意，喝了豆浆不忘继续投喂许妤。 许妤拒绝了他送来的小包子，确认似地多问了一句：“甜的豆浆不喜欢吗？” 宋泽川放下包子，夹起烧麦凑到她嘴边：“不喜欢。” 许妤：反人设了老铁。 这家伙在小说里明明很喜欢吃甜食。 许妤不死心：“那其他甜食呢？蛋糕你喜不喜欢？” 宋泽川想也不想地答：“甜的都不太喜欢。” 而后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宋泽川又解释：“但你送的糖很喜欢。” 许妤脱口而出：“喜欢糖还是喜欢我？” 她本意是想问宋泽川，他是因为甜食的种类是糖所以喜欢，还是因为糖是她送的所以喜欢。 但她的大脑还没思考完全，嘴巴就张开发出了声音。 “喜欢你。” 宋泽川毫不犹豫。 几乎是许妤话音落下的后一秒，他就给出了他的答案。 许妤：“……” 好像问偏了。 啃油条的王城：他不该在车里，他应该在车底。 而宋泽川，在许妤既没吃包子又没理烧麦过后，重新夹起了一块蒸饺喂给她。 误打误撞听了一声告白的许妤：“……” 心情复杂地张口吃了。 …… 早读迟到，许妤被纪律委员扣了两分操行分。 本来从宿舍跑到教室，五分钟是来得及的。 但她在车上吃得有点撑，操行分一分两块两分五块，五块钱她还是给得起的。 毕竟那天还宋泽川的黑卡宋泽川没接，换句话说，她就算在剩下的高中时期里天天迟到，那扣的钱放在三亿里也不值一提。 许妤坐下，张豪扭头就问她：“点到直线的距离公式？” 许妤：“ ？” 张豪把自己的笔和草稿纸递给她：“你的嘴可以保持沉默，但你的手必须动起来。” 于是书包都没得及来得挂，许妤就先拿笔埋头唰唰写下了一串公式。 “还有两条平行线之间的距离公式。” “圆的标准方程，圆的一般方程——” 站在讲台上带读的英语课代表：“张豪，许妤，” “扣一分。” 正在默写公式的许妤：“……” 嘴巴还在叨叨的张豪：“……” 都灰溜溜地拿起英语书，翻到单词表开始跟读单词。 两人的名字挨在一起一前一后地被点出，某些躁动的同学旋即跟看热闹似地发出了一些起哄的声音。 英语课代表平等地点了三个表情比较突出的同学：“黄远波，林朗，诸行风，” “扣一分。” 全部老实。 第一二节课英语连堂，第三节生物。 生物课开始没几分钟，老徐便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跟在老徐身后，一抹曼妙身影随之引起了班级的沸腾。 而她的声音也和她的长相一般甜美。 “大家好，我叫孟千雪。” 甚至没有站上讲台，而是在讲台一侧盈盈一笑，少女开口，甜腻的嗓音瞬间娇俏地勾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尖。 不过是第一句自我介绍，便吸睛得连张豪也伸长了脖子往那方看过去。 “初来乍到，请大家多多关照。” 她微微鞠躬，台下哄起一阵激烈掌声。 老徐站在一旁，示意安静。 “她那校服哪儿来的？” 张豪放下鼓掌的手，扭头小声和许妤讨论：“外套明显不合身啊，那么大。” 许妤面不改色：“差不多。” “那差远了。” 张豪不以为然：“袖口跟叠叠乐一样积那么多层，你看，衣摆都快把她大腿遮完了。” 许妤：“别管，衣服大里面能多穿点。” 她打量着讲台那方的孟千雪，觉得孟千雪的模样比她想象里的还要漂亮。 而老徐，在孟千雪结束自我介绍后又简单说了两句，接着他冲许妤的方向点名： “许妤，” 他下巴微抬：“大课间带孟千雪去总务处填一下领校服的单子。” 许妤应声：“好的老师！” 孟千雪的视线寻着许妤的声音看去。 目光乍然触及第五排窗边坐着的人影，她瞳孔一缩！ 周语笙！ 连笑都在这一瞬间僵硬了弧度，孟千雪交握在身前的双手猛地绞紧。 不，不是她。 骤停的呼吸在第二眼看清许妤的长相后，悄然恢复如常。 下意识绷紧的身体随之松懈，孟千雪提起来的心却还悬在半空。 她相当警惕地打量着许妤。 第一眼的相似感让她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 即便之后越看许妤越觉得和周语笙相差甚远，但她仍然觉得许妤十分碍眼。 太碍眼了。 孟千雪压着心中汹涌的波涛。 她绝对不会允许，宋泽川的身边出现第二个周语笙。 第134章 第一次交流 孟千雪暂时坐到了靠窗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那个苦哈哈抱怨自己没多考两分的男同学瞬间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虽然斜后方坐着个不定时神经病，但他旁边来了个甜妹耶！ 甚至在孟千雪走过来之前，他还相当殷勤地从校服兜里抽出了张纸给旁边的桌子凳子擦灰。 孟千雪将他的殷勤尽收眼底，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再对男同学道了一句甜甜的“谢谢”。 听得男同学是心神荡漾。 之后老徐又通知每科课代表去各自任课老师那里找一份教材和练习册。 大概是考虑到了没来上课赵宁柯和宋泽川，老徐明明已经走掉了，没过两秒便再次出现在门口，让张豪和他前面的杨文舟在大课间去楼上空教室抬一张桌子板凳下来。 张豪左偏了一点身体，跟许妤咬耳朵：“我打赌，川哥肯定比赵宁柯先来学校。” 许妤：“你咋不赌他俩谁坐新桌子呢。” 张豪：“一包辣条？” 许妤毅然决然：“赵宁柯坐后面儿，宋泽川坐新桌。” 张豪：“我要把新桌子搬讲台边儿去，我赌赵宁柯坐新桌。” 杨文舟侧过头：“我支持张豪。” 他的眼镜反光一瞬：“我赌两包辣条。” 陈小棠悄咪咪瞥一眼讲台上写黑板的老师，小声道：“我跟妤妤。” 她做贼心虚地竖起书本：“我赌饼干。” 许妤：“！” 许妤说：“要是我赢了能不能把他俩份的饼干都给我？” “你不要高兴太早。”张豪严肃警告。 等老师转过身，四人瞬间端坐。 后排的孟千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几人的举动，特别是张豪靠近许妤时的熟络，后者没有躲开，反而容许张豪跟她保持着亲密距离。 真是随便。 孟千雪心下嫌弃，别过眼去看她同桌挪到了中间的书本。 下了课，许妤谨慎地叫上了陈小棠一起去总务处。 不为别的，就怕她自己一个人带孟千雪会带得两个人都迷路。 三人行，陈小棠在左，孟千雪在右。 许妤夹在中间，班长的身份让她不得不找点话题跟新同学尬聊。 “你是从帝都转来的呀？” 孟千雪微笑：“是的，我和阿川是初中同学，我这次也是因为他才转学的。” “哦哦，”许妤老实巴交点头，“好的。” 旁边的陈小棠眼皮眨得飞快，总感觉自己是吃到了什么大瓜。 她凑近许妤，悄悄扯了扯许妤的袖子。 许妤也眨眼，伸出手指挠了挠陈小棠的手心。 孟千雪一看两人沉默，主动问道：“怎么啦？是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许妤否认：“没啊，你说得挺好的。” 孟千雪又笑起来：“我看你们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我有这么可怕么。” “你挺漂亮的。”许妤实话实说，陈小棠看她一眼，也跟着点头。 孟千雪心情稍愉：“谢谢呀。” 她一边看不起许妤和陈小棠的夸赞，一边又觉得这俩平民还算有点眼光。 虽然和这两人说话有损她的身份，但入乡随俗么，反正只要随便给这些下等人一些好脸色，他们就会巴巴凑上来摇尾巴。 孟千雪昂起了尖尖的下巴：“在帝都的时候，大家都说我和阿川才是最般配的一对。” 她笑盈盈地侧过脸，目光仅仅投向了许妤：“因为我们是大家族么，我也不想藏着掖着，免得以后多出些什么麻烦。” 她说：“阿川和我是联姻的关系，我们的家里已经在给我们准备订婚的事了。” “所以我转学过来，”孟千雪的脸上浮现一抹娇羞，“是家里的长辈想我们培养感情。” 许妤附和地笑笑：“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陈小棠疯狂眨眼：“哈哈。” 她可还记得医院那回宋泽川请她们吃的饭。 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陈小棠隐隐觉得，要是这件事被孟千雪知道了，她们几个都别想兜着走。 孟千雪的眼里带着审视，但许妤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 没有艳羡也没有难过，这样置身事外的平淡倒是让孟千雪升起了几分不满。 “这是我第一次来涪市，幸好有阿川照顾。”孟千雪开口，继续加码。 她低下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校服，“阿川怕我刚转来适应不了，就把他的外套给我了，说是这样可以减弱我和大家的差异。” 孟千雪一副被宠溺的小公主模样：“我说他的衣服太大了我穿不了，他却担心我没领到学校校服之前会觉得和大家格格不入。” 她吐了吐舌头：“毕竟我是外来的嘛，你们都有校服，就我一个人穿自己的衣服。” “我当时只是吐槽了一句我这样来青藤像个异类，没想到阿川就听进去了。” 孟千雪耸耸肩，脸上满是‘他这样我也没办法’的炫耀：“谁让他是我未婚夫呢，” 她调笑似地问许妤：“未来的老公保护欲太强也不是一种好事，你说是，班长同学？” 许妤：“……” 陈小棠：“……” 许妤望天，努力不让孟千雪的话掉在地上：“是啊，不太好。” 第一次见把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的恶毒女配，许妤甚至觉得孟千雪有点神金。 小说里写的孟千雪的占有欲，许妤感受到了。 但她话里话外全是宋泽川，听得已知事情全貌的许妤相当尴尬。 “那你呢？”见许妤有些回避她的提问，孟千雪紧追不舍：“你男朋友对你没这么体贴？” 许妤扭回头：“啊？”这个颠婆，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吗？ 上一秒还说保护欲太强不是好事，下一秒这保护欲怎么就变成体贴了？ 一旁的陈小棠更是：“嗯？” 妤妤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孟千雪讶异：“呀，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这种人谈恋爱是不能公开的了。” 她捂住嘴，仿佛自己问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只能偷偷的谈，不能被别人知道，不然会被他们拆散。” “嘘，我会小声一点的。” 许妤：“……” 该说孟千雪蠢还是蠢呢，这几句话咋说得这么没情商。 她刚要开口，陈小棠就拉住了她往前一步：“只要是学生，在学校里都不允许早恋。” 孟千雪的话听得陈小棠心里很不舒服：“妤妤没有谈恋爱，也没有男朋友。” “怎么会，”恍若没察觉她话里的针对，孟千雪仍然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和她同桌挨那么近，我还以为他们两个在谈恋爱呢。” 孟千雪睁着大眼睛，又看向许妤：“你和他没谈恋爱的话，怎么能挨那么近呢？” 她无辜地问许妤：“异性之间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呀，除了阿川，我和别的男生都不会像你们那样亲密。” “如果你们没谈恋爱的话，那就是在暧昧咯？你放任他离你那么近，是喜欢他的？” 第134章 第一次交流 孟千雪暂时坐到了靠窗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那个苦哈哈抱怨自己没多考两分的男同学瞬间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虽然斜后方坐着个不定时神经病，但他旁边来了个甜妹耶！ 甚至在孟千雪走过来之前，他还相当殷勤地从校服兜里抽出了张纸给旁边的桌子凳子擦灰。 孟千雪将他的殷勤尽收眼底，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再对男同学道了一句甜甜的“谢谢”。 听得男同学是心神荡漾。 之后老徐又通知每科课代表去各自任课老师那里找一份教材和练习册。 大概是考虑到了没来上课赵宁柯和宋泽川，老徐明明已经走掉了，没过两秒便再次出现在门口，让张豪和他前面的杨文舟在大课间去楼上空教室抬一张桌子板凳下来。 张豪左偏了一点身体，跟许妤咬耳朵：“我打赌，川哥肯定比赵宁柯先来学校。” 许妤：“你咋不赌他俩谁坐新桌子呢。” 张豪：“一包辣条？” 许妤毅然决然：“赵宁柯坐后面儿，宋泽川坐新桌。” 张豪：“我要把新桌子搬讲台边儿去，我赌赵宁柯坐新桌。” 杨文舟侧过头：“我支持张豪。” 他的眼镜反光一瞬：“我赌两包辣条。” 陈小棠悄咪咪瞥一眼讲台上写黑板的老师，小声道：“我跟妤妤。” 她做贼心虚地竖起书本：“我赌饼干。” 许妤：“！” 许妤说：“要是我赢了能不能把他俩份的饼干都给我？” “你不要高兴太早。”张豪严肃警告。 等老师转过身，四人瞬间端坐。 后排的孟千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几人的举动，特别是张豪靠近许妤时的熟络，后者没有躲开，反而容许张豪跟她保持着亲密距离。 真是随便。 孟千雪心下嫌弃，别过眼去看她同桌挪到了中间的书本。 下了课，许妤谨慎地叫上了陈小棠一起去总务处。 不为别的，就怕她自己一个人带孟千雪会带得两个人都迷路。 三人行，陈小棠在左，孟千雪在右。 许妤夹在中间，班长的身份让她不得不找点话题跟新同学尬聊。 “你是从帝都转来的呀？” 孟千雪微笑：“是的，我和阿川是初中同学，我这次也是因为他才转学的。” “哦哦，”许妤老实巴交点头，“好的。” 旁边的陈小棠眼皮眨得飞快，总感觉自己是吃到了什么大瓜。 她凑近许妤，悄悄扯了扯许妤的袖子。 许妤也眨眼，伸出手指挠了挠陈小棠的手心。 孟千雪一看两人沉默，主动问道：“怎么啦？是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许妤否认：“没啊，你说得挺好的。” 孟千雪又笑起来：“我看你们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我有这么可怕么。” “你挺漂亮的。”许妤实话实说，陈小棠看她一眼，也跟着点头。 孟千雪心情稍愉：“谢谢呀。” 她一边看不起许妤和陈小棠的夸赞，一边又觉得这俩平民还算有点眼光。 虽然和这两人说话有损她的身份，但入乡随俗么，反正只要随便给这些下等人一些好脸色，他们就会巴巴凑上来摇尾巴。 孟千雪昂起了尖尖的下巴：“在帝都的时候，大家都说我和阿川才是最般配的一对。” 她笑盈盈地侧过脸，目光仅仅投向了许妤：“因为我们是大家族么，我也不想藏着掖着，免得以后多出些什么麻烦。” 她说：“阿川和我是联姻的关系，我们的家里已经在给我们准备订婚的事了。” “所以我转学过来，”孟千雪的脸上浮现一抹娇羞，“是家里的长辈想我们培养感情。” 许妤附和地笑笑：“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陈小棠疯狂眨眼：“哈哈。” 她可还记得医院那回宋泽川请她们吃的饭。 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陈小棠隐隐觉得，要是这件事被孟千雪知道了，她们几个都别想兜着走。 孟千雪的眼里带着审视，但许妤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 没有艳羡也没有难过，这样置身事外的平淡倒是让孟千雪升起了几分不满。 “这是我第一次来涪市，幸好有阿川照顾。”孟千雪开口，继续加码。 她低下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校服，“阿川怕我刚转来适应不了，就把他的外套给我了，说是这样可以减弱我和大家的差异。” 孟千雪一副被宠溺的小公主模样：“我说他的衣服太大了我穿不了，他却担心我没领到学校校服之前会觉得和大家格格不入。” 她吐了吐舌头：“毕竟我是外来的嘛，你们都有校服，就我一个人穿自己的衣服。” “我当时只是吐槽了一句我这样来青藤像个异类，没想到阿川就听进去了。” 孟千雪耸耸肩，脸上满是‘他这样我也没办法’的炫耀：“谁让他是我未婚夫呢，” 她调笑似地问许妤：“未来的老公保护欲太强也不是一种好事，你说是，班长同学？” 许妤：“……” 陈小棠：“……” 许妤望天，努力不让孟千雪的话掉在地上：“是啊，不太好。” 第一次见把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的恶毒女配，许妤甚至觉得孟千雪有点神金。 小说里写的孟千雪的占有欲，许妤感受到了。 但她话里话外全是宋泽川，听得已知事情全貌的许妤相当尴尬。 “那你呢？”见许妤有些回避她的提问，孟千雪紧追不舍：“你男朋友对你没这么体贴？” 许妤扭回头：“啊？”这个颠婆，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吗？ 上一秒还说保护欲太强不是好事，下一秒这保护欲怎么就变成体贴了？ 一旁的陈小棠更是：“嗯？” 妤妤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孟千雪讶异：“呀，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这种人谈恋爱是不能公开的了。” 她捂住嘴，仿佛自己问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只能偷偷的谈，不能被别人知道，不然会被他们拆散。” “嘘，我会小声一点的。” 许妤：“……” 该说孟千雪蠢还是蠢呢，这几句话咋说得这么没情商。 她刚要开口，陈小棠就拉住了她往前一步：“只要是学生，在学校里都不允许早恋。” 孟千雪的话听得陈小棠心里很不舒服：“妤妤没有谈恋爱，也没有男朋友。” “怎么会，”恍若没察觉她话里的针对，孟千雪仍然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和她同桌挨那么近，我还以为他们两个在谈恋爱呢。” 孟千雪睁着大眼睛，又看向许妤：“你和他没谈恋爱的话，怎么能挨那么近呢？” 她无辜地问许妤：“异性之间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呀，除了阿川，我和别的男生都不会像你们那样亲密。” “如果你们没谈恋爱的话，那就是在暧昧咯？你放任他离你那么近，是喜欢他的？” 第135章 寝室 孟千雪一连串的提问问得许妤有些反感。 但人家面上表现得又没那么有攻击性，所以许妤搔了搔头，满脸真诚地反问孟千雪： “你没有朋友吗？” 她偏头看了一眼明显被气着了的陈小棠，安抚性地眨了一下眼皮，再扭回头继续装傻：“玩得好的朋友没有吗？” 不等孟千雪回答，许妤便换上了一副怜悯的神色：“如果没有的话，也能理解。” 她打量着孟千雪的脸，欲言又止，最后才同情似地叹出一口气：“大概是我们和你这种人不一样，我们朋友之间偶尔挨近一点说话很正常的。” 许妤怜悯：“听你刚刚说的那些，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挺委屈的。” 许妤摇头：“和异性当同桌，这么近的距离要是被你家里人知道了，指不定就觉得你和你同桌在谈恋爱。” “宋同学也会不高兴？毕竟你们大家族好像很介意这种事。” 孟千雪一哽，盯着许妤的眼神也冷下不少：“但我和我的同桌并没有像你们那样逾矩呢，我们可不会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哦。” 她似笑非笑：“而且，我有阿川就够啦，有别的异性朋友的话，阿川会不高兴的。” “你有男朋友的话就会知道啦，”孟千雪故意一顿，“他们的占有欲很强呢。” 她颇为仔细地观察着许妤的神色变化，不想漏掉任何的异常反应。 毕竟她说这些话的本意是想趁此宣誓一下自己对宋泽川的所有权，并且想给许妤一次和宋泽川撇清关系的机会。 因为许妤要是和那同桌相互喜欢或者互为对象的话，那她就不用太警惕这个和周语笙有几分相似的同性。 可她没想到许妤居然这么不知好歹。 和她同桌都那么亲密了，竟然还什么关系都没有？！ 不会是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 孟千雪免不得开始考虑许妤别有心思。 也是，有宋泽川那种万里挑一的优秀男生在班上，别的男生还怎么能入眼！ 孟千雪心底嗤笑，又不是没见过。 宋泽川身边总有这种痴心妄想的癞蛤蟆围着他打转。 真是恶心。 孟千雪接而补充：“有句话你们应该听过。” “龙配龙，凤配凤，鹁鸪对鹁鸪，乌鸦对乌鸦，说的就是婚姻还得门当户对才对。” 她笑着：“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突然想到了这句话，再联想到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很可笑，不是吗？” “要是人也不切实际痴心妄想的话，不就成了癞蛤蟆吗？最后难堪的只会是自己，被取笑的也只会是自己，你们说是？” 话一落下，许妤忽地掀起眼皮，目光定在了她脸上。 本来在孟千雪明里暗里非要把她和张豪扯上关系的时候，她已经打算保持沉默，不想再和孟千雪多浪费口舌。 话语间装得和宋泽川很亲热的样子，她也不想多计较。 因为看过原文，现在也相信宋泽川，所以许妤懒得再同孟千雪争辩。 但后面那几句话从孟千雪的嘴里说出来，明摆着是在讽刺她们这些普通人的身份。 孟千雪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还要别人附和。 许妤嗤笑一声：“你说得对。” 以前在金字塔的顶端呆久了，当大小姐当惯了，以至于现在当面听见这种贬低她的话，许妤并没有觉得屈辱，反而觉得可笑。 经历过云端的糜烂，才知道谷底的平凡也有可贵。 别人给的，总会有被收回的一天。 许妤认同孟千雪门当户对的说法，却嘲讽她自视甚高：“不是因为痴心妄想，不切实际所以是癞蛤蟆。” “而是因为癞蛤蟆本来就是癞蛤蟆。” 她勾了勾嘴角，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没有自知之明才是它难堪的源头。” “癞蛤蟆不知道自己是癞蛤蟆，可笑的是这个。” …… 中午在外面吃饭，不小心被面汤溅到了油渍。 许妤想着要赶紧把油渍洗了，不然油渍在衣服上留久了洗不掉，回学校后便没和陈小棠回教室，直冲自己宿舍。 “滴”地一声，推门进屋。 看见坐在她书桌前望向她的人影，许妤意外又不是很意外。 “不是让你回家好好休息么。” 她关门，低头，拉开校服拉链，一边走过去一遍检查穿在里面的毛衣有没有被浸到油。 宋泽川摁息手中的平板，站起来就要去搂她：“我在这里休息。” 许妤伸手抵住他的靠近：“哎哎，” 她抽空看了一眼宋泽川，全心都在洗衣服上：“你先休息，我去洗个衣服。” 于是宋泽川放下手，跟着她走去阳台，在许妤拧开水龙头给衣服打肥皂的时候，顺势从身后抱住了许妤。 “哎不是，”许妤侧过脸，盯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没必要哥们，咱过会儿再抱行不行。” 他这样她不好搓衣服啊。 宋泽川权当没听见，蹭着许妤的肩头闷闷开口：“我听见你们说的话了。” 上课铃响了以后他就来许妤的宿舍了，之后一直在看装在许妤手表里的监控。 她和孟千雪的交谈，他听得一清二楚。 宋泽川说：“我没有给她校服，她卸了我房间的门进去偷的。” 许妤：“这件事过会儿说，你先让我把衣服洗了。” 宋泽川：“好。”但是没放手。 许妤：“亲一个你去那边等我？” 宋泽川立马抬头，站直，松手。 他挪了挪脚，站到许妤旁边，再弯腰。 许妤唧一下亲在他脸上。 宋泽川哼哼：“不要亲脸。” 许妤：“我刚吃了饭还没漱口。” 话末一顿，她猛地想起来：“你吃午饭了没？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泽川老实摇头：“没吃，早自习上课铃响了以后就上来了。” 他其实不饿，早上的早餐许妤没吃完的都进了他肚子。 许妤一下把衣服都塞进了盆里：“那你等等，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看着她洗手的动作，宋泽川的心情一下变好：“你在担心我。” 他单手揽上许妤的腰，脑海里萦绕的要把孟家全部解决掉的杀意忽地减淡。 低头轻啄一下许妤的唇，宋泽川眼里浮上笑意：“梅姨过会儿会给我送饭上来。” 许妤瞅他一眼，没作声，默默扭回头重新给衣服打了肥皂。 宋泽川站在旁边等她，不消片刻，许妤挂衣服，梅姨也把饭送了上来。 三菜一汤，透明塑料盒装满了袋子。 许妤漱了口后过来，宋泽川刚把盒子都摆在了桌上。 “陪我吃一点？” 许妤摇头，去衣柜找另一套校服：“你吃，我饱了——诶！” 走到一半，宋泽川便不由分说地把她搂了过去，将人压在他腿上坐下：“不可以。” 被吓了一跳的许妤：“栓q大哥，我真的谢了。” 宋泽川听不懂：“你说什么？” 许妤偏头，有些好笑：“没什么，你抱着我怎么吃饭，放开，我去穿衣服。” 宋泽川亲她脸：“我抱着你你就不冷了。” 说完手更收紧了一些，轻而易举地便把许妤都圈进了怀里。 许妤叹气：“亲一个你自己吃饭，吃了饭我们再聊？” 宋泽川：“不亲，你陪我吃饭。” 许妤：“亲两个，过会儿我再陪你午睡。” 宋泽川犹豫：“我想要你陪我吃饭。” 听他明显软了的态度，许妤小幅度挣扎了一下：“陪你陪你，我去把衣服找出来就过来。” 宋泽川这才松手，许妤赶紧站起来给他打开了饭盒和铁盒里装着的筷子，又俯身亲他一口：“你快吃。” 宋泽川很受用，嗯了一声拿起筷子，视线却一直追随着许妤。 直到许妤磨蹭着把校服放到了床边，他也一口没吃。 许妤神色复杂：“饭要冷了。” 话音刚落，宋泽川就跟得了令一样，立马放筷过去将她扑倒在床上：“我不饿。” 他把人压在身下，黏黏糊糊地亲了上去。 许妤真的想不明白他怎么能对亲吻这件事这么热衷。 条件反射般地抬手搭上宋泽川的腰，许妤勉强在空隙中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好，好了。” 她有些气喘，一手撑在宋泽川肩头，眼睛润得像是有清水汪着一样。 “去把，去把饭盒盖子都盖上，再说孟千雪的事。” 宋泽川的指腹摩挲着她软乎乎的脸颊，控制不住地又低头亲了她小会儿。 亲得许妤的脑子都变得不太清醒。 好半天，宋泽川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不是因为不想继续，而是因为再亲他就压不下起冲动的反应了。 宋泽川伸手扯过被子将许妤裹住，缓气一般地平复着身体的躁动。 他开口，清润的音色里还隐着几分克制的嘶哑：“周六是你的生日，许妤。” 在许妤云里雾里的时候，接着道： “还有九个月，是我的生日。” 第135章 寝室 孟千雪一连串的提问问得许妤有些反感。 但人家面上表现得又没那么有攻击性，所以许妤搔了搔头，满脸真诚地反问孟千雪： “你没有朋友吗？” 她偏头看了一眼明显被气着了的陈小棠，安抚性地眨了一下眼皮，再扭回头继续装傻：“玩得好的朋友没有吗？” 不等孟千雪回答，许妤便换上了一副怜悯的神色：“如果没有的话，也能理解。” 她打量着孟千雪的脸，欲言又止，最后才同情似地叹出一口气：“大概是我们和你这种人不一样，我们朋友之间偶尔挨近一点说话很正常的。” 许妤怜悯：“听你刚刚说的那些，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挺委屈的。” 许妤摇头：“和异性当同桌，这么近的距离要是被你家里人知道了，指不定就觉得你和你同桌在谈恋爱。” “宋同学也会不高兴？毕竟你们大家族好像很介意这种事。” 孟千雪一哽，盯着许妤的眼神也冷下不少：“但我和我的同桌并没有像你们那样逾矩呢，我们可不会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哦。” 她似笑非笑：“而且，我有阿川就够啦，有别的异性朋友的话，阿川会不高兴的。” “你有男朋友的话就会知道啦，”孟千雪故意一顿，“他们的占有欲很强呢。” 她颇为仔细地观察着许妤的神色变化，不想漏掉任何的异常反应。 毕竟她说这些话的本意是想趁此宣誓一下自己对宋泽川的所有权，并且想给许妤一次和宋泽川撇清关系的机会。 因为许妤要是和那同桌相互喜欢或者互为对象的话，那她就不用太警惕这个和周语笙有几分相似的同性。 可她没想到许妤居然这么不知好歹。 和她同桌都那么亲密了，竟然还什么关系都没有？！ 不会是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 孟千雪免不得开始考虑许妤别有心思。 也是，有宋泽川那种万里挑一的优秀男生在班上，别的男生还怎么能入眼！ 孟千雪心底嗤笑，又不是没见过。 宋泽川身边总有这种痴心妄想的癞蛤蟆围着他打转。 真是恶心。 孟千雪接而补充：“有句话你们应该听过。” “龙配龙，凤配凤，鹁鸪对鹁鸪，乌鸦对乌鸦，说的就是婚姻还得门当户对才对。” 她笑着：“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突然想到了这句话，再联想到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很可笑，不是吗？” “要是人也不切实际痴心妄想的话，不就成了癞蛤蟆吗？最后难堪的只会是自己，被取笑的也只会是自己，你们说是？” 话一落下，许妤忽地掀起眼皮，目光定在了她脸上。 本来在孟千雪明里暗里非要把她和张豪扯上关系的时候，她已经打算保持沉默，不想再和孟千雪多浪费口舌。 话语间装得和宋泽川很亲热的样子，她也不想多计较。 因为看过原文，现在也相信宋泽川，所以许妤懒得再同孟千雪争辩。 但后面那几句话从孟千雪的嘴里说出来，明摆着是在讽刺她们这些普通人的身份。 孟千雪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还要别人附和。 许妤嗤笑一声：“你说得对。” 以前在金字塔的顶端呆久了，当大小姐当惯了，以至于现在当面听见这种贬低她的话，许妤并没有觉得屈辱，反而觉得可笑。 经历过云端的糜烂，才知道谷底的平凡也有可贵。 别人给的，总会有被收回的一天。 许妤认同孟千雪门当户对的说法，却嘲讽她自视甚高：“不是因为痴心妄想，不切实际所以是癞蛤蟆。” “而是因为癞蛤蟆本来就是癞蛤蟆。” 她勾了勾嘴角，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没有自知之明才是它难堪的源头。” “癞蛤蟆不知道自己是癞蛤蟆，可笑的是这个。” …… 中午在外面吃饭，不小心被面汤溅到了油渍。 许妤想着要赶紧把油渍洗了，不然油渍在衣服上留久了洗不掉，回学校后便没和陈小棠回教室，直冲自己宿舍。 “滴”地一声，推门进屋。 看见坐在她书桌前望向她的人影，许妤意外又不是很意外。 “不是让你回家好好休息么。” 她关门，低头，拉开校服拉链，一边走过去一遍检查穿在里面的毛衣有没有被浸到油。 宋泽川摁息手中的平板，站起来就要去搂她：“我在这里休息。” 许妤伸手抵住他的靠近：“哎哎，” 她抽空看了一眼宋泽川，全心都在洗衣服上：“你先休息，我去洗个衣服。” 于是宋泽川放下手，跟着她走去阳台，在许妤拧开水龙头给衣服打肥皂的时候，顺势从身后抱住了许妤。 “哎不是，”许妤侧过脸，盯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没必要哥们，咱过会儿再抱行不行。” 他这样她不好搓衣服啊。 宋泽川权当没听见，蹭着许妤的肩头闷闷开口：“我听见你们说的话了。” 上课铃响了以后他就来许妤的宿舍了，之后一直在看装在许妤手表里的监控。 她和孟千雪的交谈，他听得一清二楚。 宋泽川说：“我没有给她校服，她卸了我房间的门进去偷的。” 许妤：“这件事过会儿说，你先让我把衣服洗了。” 宋泽川：“好。”但是没放手。 许妤：“亲一个你去那边等我？” 宋泽川立马抬头，站直，松手。 他挪了挪脚，站到许妤旁边，再弯腰。 许妤唧一下亲在他脸上。 宋泽川哼哼：“不要亲脸。” 许妤：“我刚吃了饭还没漱口。” 话末一顿，她猛地想起来：“你吃午饭了没？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泽川老实摇头：“没吃，早自习上课铃响了以后就上来了。” 他其实不饿，早上的早餐许妤没吃完的都进了他肚子。 许妤一下把衣服都塞进了盆里：“那你等等，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看着她洗手的动作，宋泽川的心情一下变好：“你在担心我。” 他单手揽上许妤的腰，脑海里萦绕的要把孟家全部解决掉的杀意忽地减淡。 低头轻啄一下许妤的唇，宋泽川眼里浮上笑意：“梅姨过会儿会给我送饭上来。” 许妤瞅他一眼，没作声，默默扭回头重新给衣服打了肥皂。 宋泽川站在旁边等她，不消片刻，许妤挂衣服，梅姨也把饭送了上来。 三菜一汤，透明塑料盒装满了袋子。 许妤漱了口后过来，宋泽川刚把盒子都摆在了桌上。 “陪我吃一点？” 许妤摇头，去衣柜找另一套校服：“你吃，我饱了——诶！” 走到一半，宋泽川便不由分说地把她搂了过去，将人压在他腿上坐下：“不可以。” 被吓了一跳的许妤：“栓q大哥，我真的谢了。” 宋泽川听不懂：“你说什么？” 许妤偏头，有些好笑：“没什么，你抱着我怎么吃饭，放开，我去穿衣服。” 宋泽川亲她脸：“我抱着你你就不冷了。” 说完手更收紧了一些，轻而易举地便把许妤都圈进了怀里。 许妤叹气：“亲一个你自己吃饭，吃了饭我们再聊？” 宋泽川：“不亲，你陪我吃饭。” 许妤：“亲两个，过会儿我再陪你午睡。” 宋泽川犹豫：“我想要你陪我吃饭。” 听他明显软了的态度，许妤小幅度挣扎了一下：“陪你陪你，我去把衣服找出来就过来。” 宋泽川这才松手，许妤赶紧站起来给他打开了饭盒和铁盒里装着的筷子，又俯身亲他一口：“你快吃。” 宋泽川很受用，嗯了一声拿起筷子，视线却一直追随着许妤。 直到许妤磨蹭着把校服放到了床边，他也一口没吃。 许妤神色复杂：“饭要冷了。” 话音刚落，宋泽川就跟得了令一样，立马放筷过去将她扑倒在床上：“我不饿。” 他把人压在身下，黏黏糊糊地亲了上去。 许妤真的想不明白他怎么能对亲吻这件事这么热衷。 条件反射般地抬手搭上宋泽川的腰，许妤勉强在空隙中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好，好了。” 她有些气喘，一手撑在宋泽川肩头，眼睛润得像是有清水汪着一样。 “去把，去把饭盒盖子都盖上，再说孟千雪的事。” 宋泽川的指腹摩挲着她软乎乎的脸颊，控制不住地又低头亲了她小会儿。 亲得许妤的脑子都变得不太清醒。 好半天，宋泽川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不是因为不想继续，而是因为再亲他就压不下起冲动的反应了。 宋泽川伸手扯过被子将许妤裹住，缓气一般地平复着身体的躁动。 他开口，清润的音色里还隐着几分克制的嘶哑：“周六是你的生日，许妤。” 在许妤云里雾里的时候，接着道： “还有九个月，是我的生日。” 第136章 还有一件事 许妤的脑子开始运行：“我生日？” 哦，好像是。 原主的十七岁生日。 想到这里，许妤瞬间清醒了。 她现在才十六岁！就和宋泽川搞这些亲亲抱抱？ 太离谱了！ 许妤当即一个神龙摆尾，裹着被子和宋泽川拉开了两厘米的距离。 宋泽川：“ ？” 许妤问他：“你多少岁了？十六还是十七？” 宋泽川用手肘撑起身体，回答：“十一月份十七岁。” 还是姐弟恋！ 许妤推开他，坐起来，继而相当严肃地告诉宋泽川：“你知道吗，我俩现在的行为很不符合学生手册里的行为规范。” 宋泽川歪头：“什么行为？” 许妤措辞：“异性之间过于亲密的行为。” 宋泽川想了想：“我知道。” “你知道？” 许妤曲起膝盖，发现自己还没脱鞋后又把腿伸直了。 “嗯。” 宋泽川点头，眼神停留在许妤的唇上，“亲吻。” 这件事的行使权利限制了年龄：“成年以后才可以。” 本家的礼仪老师是这么教他的。 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限制可有可无。 许妤汗颜：“那你怎么——” 话一出口，便反应过来好像是她自己先亲的宋泽川。 许妤顿时住嘴，抱着头相当惶恐。 是她教坏小孩儿了。 宋泽川直起身，换了个姿势，改成坐在床边，伸出手去抓旁边儿裹在许妤身上的被子，问她：“在想什么？” 许妤反思自己：“进度太快了。” “什么进度？” 许妤看他一眼，只说：“我们去年九月份才认识。” 结果半年不到，他俩就好上了。 宋泽川不是很懂：“嗯？” 许妤也不是很懂：“宋泽川，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 第一次签协议的时候他不像喜欢她，随时随地，张口闭口就是要杀她。 那第二次签协议？ 也没感觉出来他喜欢她啊。 总不可能是去渝都那趟他才开始喜欢她的？ 这么突然？ 许妤纳闷，那边的宋泽川被她一问，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这还是他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然后他说：“一直都喜欢。” 许妤：“啊？” 宋泽川认真：“以前是一点喜欢，” “现在是很多喜欢。” 他说：“黑色立方那次，你说你喜欢我。” “我就开始在意你了。” 那天晚上送许妤回家，许妤还巴巴跑过来要和他划分界限。 那时候他其实是有一些不开心的。 宋泽川垂着眼回忆，他现在已经朦朦胧胧碰触到了喜欢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 这样新的感受，也翻新了他以往做出某些行为的理由。 宋泽川确认：“那天以后，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你。” 许妤震惊。 宋泽川居然是在黑色立方对她上的心。 天爷。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的脑回路这么奇葩。 “我说喜欢你你就在意我了？” 许妤忍不住问他，“你是第一次被表白吗？” “不对啊，” 说完许妤又否认：“你长这样应该有很多人喜欢啊？” 表白这种事对宋泽川来说应该是家常便饭。 难道是她的审美有问题？ 还是说喜欢他的小姑娘们都很含蓄搞暗恋？ 又或者，是剧情使然要宋泽川对她动心？ 许妤胡思乱想一通，对面的宋泽川便抬眼，开口打断了她发散的思绪：“不是第一次。” 他清楚道：“但是你那样的表白，是第一次遇见。”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晚上许妤看他的眼神。 一想，心跳都会跟着加速。 他说：“你的声音很好听，笑起来也很漂亮。” 像梨花一样的，见过一眼，就再也忘不了。 宋泽川说：“只记得住你。” “每天都有想起你。” 虽然那之前不像现在这样每时每刻都会想她，但他确确实实，一天里有那么一两回会想起许妤。 许妤一下就悟了，抱着头的手松开，垂在身侧。 宋泽川这孩子还是见识少了。 她听出来了，跟宋泽川表白的女孩子就没哪个像她那样大胆开麦的。 许妤感慨：“原来你好这口。” 宋泽川没注意她说了什么，只注意到她把手放了下来。 暗戳戳地挪动自己放手的位置，他曲起手指，悄悄将自己的手指探去了许妤指下。 看上去就像是许妤舍不得放开他一样，将他的手指压在了下方，阻止他离开。 宋泽川嘴角扬起，跟得逞了小孩儿似的，有些嘚瑟又不太敢嘚瑟地瞥一眼许妤，然后迅速移开视线自己偷着乐。 “笑什么？” 许妤有些懵。 宋泽川摇头，而后道：“我困了。” 许妤：“你等一下再困。” 她不解风情地收起手，回归正题：“你说孟千雪卸你房间门是怎么回事？” 宋泽川：刚升起的快乐，啪，没了。 他看向许妤，牛头不对马嘴：“我想抱你。” “……” 许妤真想把他脑子劈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抱抱抱！一天到晚就知道抱！ 十六岁的脑子里怎么会装这么多要不得的想法！ 她掀开被子，一把盖宋泽川身上：“你还是困。” 宋泽川顺势将她拉进怀里，搂紧。 再心满意足地回答她的问题：“我问了关衡，昨晚我走了以后她就让人把门拆了。” 早上从监控里看见孟千雪穿着的校服后，他立马给关衡打了电话。 没打通，让王城回去了一趟。 这才知道关衡的手机被砸了，还没来得及换新。 之前关衡没跟他提，他也只当关衡是间谍片看多了代入感太强。 毕竟关衡有过这样的‘前科’，摆反筷子的事不是他第一次干，之前还摆过两次。 第一次是预谋以后碰见什么情况，提前演练暗号。 第二次是确认他还记得这个暗号。 第三次用上了，倒是他还忽略了一些细节。 关衡给他的监控他也没来得及看，还是今早许妤上课的时候他才打开扫了一段。 宋泽川的杀心就是在听见孟千雪对关衡说那些话的时候，再一次涌现了上来。 之后再有和许妤的那段交谈，更加深了他想要快点实现这个念头的程度。 “孟千雪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她撒谎。” 宋泽川提到孟千雪，话里的温度都明显降了下去：“我没有对她说过那些话。” 许妤心说那些话也不像是你这脑子能说出来的。 “也没有和她亲近。” 许妤这次点头：“我知道。” 你在小说里也只是吊着她，让人家能看不能吃，让人家心存幻想去欺负原主。 不过小说里的宋泽川是小说里的宋泽川。 现在的宋泽川是现在的宋泽川。 许妤目前挺满意她和宋泽川的相处状态：“我不信她，我信你。” 许妤说完，换了个话题： “还有一件事。” 她折腾着转过身，和宋泽川面对面。 接而仰头，非常认真地请求宋泽川： “你明天能来上课吗？” 她说：“来了坐讲台旁边那位子行吗？” 第136章 还有一件事 许妤的脑子开始运行：“我生日？” 哦，好像是。 原主的十七岁生日。 想到这里，许妤瞬间清醒了。 她现在才十六岁！就和宋泽川搞这些亲亲抱抱？ 太离谱了！ 许妤当即一个神龙摆尾，裹着被子和宋泽川拉开了两厘米的距离。 宋泽川：“ ？” 许妤问他：“你多少岁了？十六还是十七？” 宋泽川用手肘撑起身体，回答：“十一月份十七岁。” 还是姐弟恋！ 许妤推开他，坐起来，继而相当严肃地告诉宋泽川：“你知道吗，我俩现在的行为很不符合学生手册里的行为规范。” 宋泽川歪头：“什么行为？” 许妤措辞：“异性之间过于亲密的行为。” 宋泽川想了想：“我知道。” “你知道？” 许妤曲起膝盖，发现自己还没脱鞋后又把腿伸直了。 “嗯。” 宋泽川点头，眼神停留在许妤的唇上，“亲吻。” 这件事的行使权利限制了年龄：“成年以后才可以。” 本家的礼仪老师是这么教他的。 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限制可有可无。 许妤汗颜：“那你怎么——” 话一出口，便反应过来好像是她自己先亲的宋泽川。 许妤顿时住嘴，抱着头相当惶恐。 是她教坏小孩儿了。 宋泽川直起身，换了个姿势，改成坐在床边，伸出手去抓旁边儿裹在许妤身上的被子，问她：“在想什么？” 许妤反思自己：“进度太快了。” “什么进度？” 许妤看他一眼，只说：“我们去年九月份才认识。” 结果半年不到，他俩就好上了。 宋泽川不是很懂：“嗯？” 许妤也不是很懂：“宋泽川，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 第一次签协议的时候他不像喜欢她，随时随地，张口闭口就是要杀她。 那第二次签协议？ 也没感觉出来他喜欢她啊。 总不可能是去渝都那趟他才开始喜欢她的？ 这么突然？ 许妤纳闷，那边的宋泽川被她一问，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这还是他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然后他说：“一直都喜欢。” 许妤：“啊？” 宋泽川认真：“以前是一点喜欢，” “现在是很多喜欢。” 他说：“黑色立方那次，你说你喜欢我。” “我就开始在意你了。” 那天晚上送许妤回家，许妤还巴巴跑过来要和他划分界限。 那时候他其实是有一些不开心的。 宋泽川垂着眼回忆，他现在已经朦朦胧胧碰触到了喜欢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 这样新的感受，也翻新了他以往做出某些行为的理由。 宋泽川确认：“那天以后，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你。” 许妤震惊。 宋泽川居然是在黑色立方对她上的心。 天爷。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的脑回路这么奇葩。 “我说喜欢你你就在意我了？” 许妤忍不住问他，“你是第一次被表白吗？” “不对啊，” 说完许妤又否认：“你长这样应该有很多人喜欢啊？” 表白这种事对宋泽川来说应该是家常便饭。 难道是她的审美有问题？ 还是说喜欢他的小姑娘们都很含蓄搞暗恋？ 又或者，是剧情使然要宋泽川对她动心？ 许妤胡思乱想一通，对面的宋泽川便抬眼，开口打断了她发散的思绪：“不是第一次。” 他清楚道：“但是你那样的表白，是第一次遇见。”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晚上许妤看他的眼神。 一想，心跳都会跟着加速。 他说：“你的声音很好听，笑起来也很漂亮。” 像梨花一样的，见过一眼，就再也忘不了。 宋泽川说：“只记得住你。” “每天都有想起你。” 虽然那之前不像现在这样每时每刻都会想她，但他确确实实，一天里有那么一两回会想起许妤。 许妤一下就悟了，抱着头的手松开，垂在身侧。 宋泽川这孩子还是见识少了。 她听出来了，跟宋泽川表白的女孩子就没哪个像她那样大胆开麦的。 许妤感慨：“原来你好这口。” 宋泽川没注意她说了什么，只注意到她把手放了下来。 暗戳戳地挪动自己放手的位置，他曲起手指，悄悄将自己的手指探去了许妤指下。 看上去就像是许妤舍不得放开他一样，将他的手指压在了下方，阻止他离开。 宋泽川嘴角扬起，跟得逞了小孩儿似的，有些嘚瑟又不太敢嘚瑟地瞥一眼许妤，然后迅速移开视线自己偷着乐。 “笑什么？” 许妤有些懵。 宋泽川摇头，而后道：“我困了。” 许妤：“你等一下再困。” 她不解风情地收起手，回归正题：“你说孟千雪卸你房间门是怎么回事？” 宋泽川：刚升起的快乐，啪，没了。 他看向许妤，牛头不对马嘴：“我想抱你。” “……” 许妤真想把他脑子劈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抱抱抱！一天到晚就知道抱！ 十六岁的脑子里怎么会装这么多要不得的想法！ 她掀开被子，一把盖宋泽川身上：“你还是困。” 宋泽川顺势将她拉进怀里，搂紧。 再心满意足地回答她的问题：“我问了关衡，昨晚我走了以后她就让人把门拆了。” 早上从监控里看见孟千雪穿着的校服后，他立马给关衡打了电话。 没打通，让王城回去了一趟。 这才知道关衡的手机被砸了，还没来得及换新。 之前关衡没跟他提，他也只当关衡是间谍片看多了代入感太强。 毕竟关衡有过这样的‘前科’，摆反筷子的事不是他第一次干，之前还摆过两次。 第一次是预谋以后碰见什么情况，提前演练暗号。 第二次是确认他还记得这个暗号。 第三次用上了，倒是他还忽略了一些细节。 关衡给他的监控他也没来得及看，还是今早许妤上课的时候他才打开扫了一段。 宋泽川的杀心就是在听见孟千雪对关衡说那些话的时候，再一次涌现了上来。 之后再有和许妤的那段交谈，更加深了他想要快点实现这个念头的程度。 “孟千雪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她撒谎。” 宋泽川提到孟千雪，话里的温度都明显降了下去：“我没有对她说过那些话。” 许妤心说那些话也不像是你这脑子能说出来的。 “也没有和她亲近。” 许妤这次点头：“我知道。” 你在小说里也只是吊着她，让人家能看不能吃，让人家心存幻想去欺负原主。 不过小说里的宋泽川是小说里的宋泽川。 现在的宋泽川是现在的宋泽川。 许妤目前挺满意她和宋泽川的相处状态：“我不信她，我信你。” 许妤说完，换了个话题： “还有一件事。” 她折腾着转过身，和宋泽川面对面。 接而仰头，非常认真地请求宋泽川： “你明天能来上课吗？” 她说：“来了坐讲台旁边那位子行吗？” 第137章 发生的事 浅浅睡了个午觉，许妤自信地回了教室。 哈！宋泽川答应她了！那双人份的饼干和辣条不就是她囊中之物！ 许妤信心满满。 直到踏进教室，看见倚在讲台旁唯一一张桌子边的一对拐杖。 然后拐杖的主人倚着板凳靠背，抬起一只没打石膏的手，对她说了声： “哟。” 传入耳里的这一个字，硬生生在许妤脑海中回荡了几转。 反应几秒，许妤抬脚过去：“哥，” 她情深意切地喊了一声，酝酿着情绪：“你伤这么重坐这么前面还表现得这么好学我都有点感动了，徐老师看见了一定会心疼的。” 她说：“听我一句劝，伤人不伤心。” 顺势提出重点：“我背你，坐后面。” 赵宁柯：“ ？” 赵宁柯举起他另一只石膏手：“徐老师让我坐这里。” 短短八个字，许妤心如死灰。 她就这么输掉了三包辣条外加两袋饼干。 头顶升起挫败的乌云，许妤从中午一直持续沮丧到了兑现赌约的晚自习。 三包辣条三块钱，陈小棠的饼干不要钱。 但就是这三块钱，把她的胜负欲摁在了地上摩擦。 许妤唉声叹气，目光幽怨，交出辣条后张豪拍拍她的肩膀，大方地撕开辣条口子第一个分给她：“来，别客气。” 第二个给陈小棠：“来，好小棠。” 第三个，看一眼杨文舟抽屉里的两包辣条，收回手。 杨文舟刚伸过来的手：“ ？” 抓了个空。 继而张豪站起来，走去讲台边把辣条递到赵宁柯面前：“吃不吃？” 赵宁柯扬眉：“喂我。” 张豪转身就走。 “诶诶，” 赵宁柯叫住他，“我自己来。” 这段时间为了养伤吃的都是清淡的，嘴都快淡出只鸟儿来了。 于是张豪又转回去，这次递过去辣条，却把袋子里的辣条往口子处挤了挤。 高中的晚自习大都无聊又平淡。 许妤除了和作业奋笔疾书，就是和张豪争辩哪道数学题出得有问题，顺便蛐蛐几句张豪听来的八卦。 最后下课，许妤想着宋泽川在寝室，便抱着一本物理辅导书离开了教室。 结果上五楼，刷卡进寝室，屋里空空荡荡。 得。 许妤把书放在书桌，走去床边掀开了枕头。 枕头下放着的是宋泽川送她的手机，她一直在用这个手机和宋泽川联系。 倒也和他差不多了。 许妤不自觉笑了笑，拿起手机上滑解锁，宋泽川之前说他有一个号码只跟她联系，她现在貌似也是，这个手机只跟他联络。 只不过解锁后的屏幕上并没有冒出消息红点，宋泽川没有给她发消息。 来就来走就走，他依旧相当随意。 许妤没有什么要宋泽川报备的想法，宋泽川不给她发消息，那她给他发也大差不差。 上一秒发短信问人在哪儿，下一秒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在白鸽，今晚回漫水湾。” 宋泽川的声音听起来很空旷，不等许妤先说话，他便问许妤：“你下课了吗？” 问了个明摆着的答案。 许妤嗯一声：“你是回去换校服吗？” 她说：“如果就为这件事的话也不用多跑一趟。” “赵宁柯下午回学校了，他坐的前面儿，我输了三包辣条和两袋饼干，你来的话只有去坐后边儿了。” 跟倒豆子似的，许妤把中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总结：“你明天呆家里休息，后天出差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顿了顿，又嘀嘀咕咕补充：“在漫水湾睡觉也要注意安全。” 电话那头，宋泽川眸底一片温柔。 他很有耐心地听完许妤分享的日常，再在许妤话后应声：“好。” 他答应许妤：“我会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破天荒地没回答许妤最开始的提问。 许妤是说着说着就忘了，他却是有意无意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拿校服，只是回漫水湾的其中一个理由。 …… 刘阙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老爷子怎么要外派他一个管‘引玉’的小管事去涪市。 他兢兢业业本本分分，在本家干着活少钱多的工作挺满意的。 涂管家也没过多解释，只一句“去跟着泽川少爷”就把他打发了。 跟着泽川少爷？ 他可知道少爷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管家！还是祝家那边的人！ 让他去跟着宋泽川，难道本家是要他跟少爷身边那个姓关的管家争宠？ 这不能。 人家跟着少爷多少年了，他又能算哪根鸡毛？ 刘阙很有自知之明，想来想去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老老实实歇着了。 出发前，他只背了三套本家发给他的管事服，就这么离开了本家。 因本家距离涪市太远，车子只将他送到了机场。 上了飞机，飞机起飞，飞得刘阙一路犯恶心。 白天上的飞机，再下来就是晚上了。 晕晕乎乎到达涪市，刘阙在机场的厕所蹲了老大半天才缓过神来。 没人来接他。其实刘阙倒松了一口气，不然以他刚下飞机的失态，不得丢了本家的脸。 涂管家早给他发了漫水湾的地址，休息好后刘阙不敢多耽搁，打了个的直冲漫水湾。 不坐不知道，一坐直接坐得他胃里翻江倒海。 涪市的计程车是都这样的还是他运气不好？怎么能飙这么快，猛刹猛停猛拐弯儿。 一下车，双膝跪地双手撑边儿，刘阙都顾不得教养，“呕”地一声就对着别墅外的绿化带吐了起来。 造孽啊！造孽啊！！ 他一边吐一边反思自己是不是在本家干了点什么碍了谁眼，谁去给他举报到涂管家面前所以才让他受这趟罪。 司机笑呵呵地从车窗探出头，喊了他一句小哥儿，又给他递了一包纸和一瓶矿泉水。 刘阙狼狈地接过，谢谢还没出口，司机旋即就道：“五块钱，扫码还是现金？” “……” 刘阙选择扫码。 电子女音的微信到账提醒响在寂静的夜色里，收了外快钱的司机心情颇好：“小兄弟，你是外头来的！” 他发动车子，趁着间隙又给刘阙说了两句：“我们这里的车开得都快，特别是这大晚上的。” “人少，道不堵，赶紧进屋去小哥。” 刘阙忍着不适点头，司机掉头，一瞬间就没了影子。 用半瓶水漱口冲散掉喉咙处的异味，又用剩下半瓶水缓和了恶心的晕眩感，刘阙在原地打整了自己小半晌，才压着心头的难堪摁了漫水湾的铃。 过会儿得借工具处理掉他吐在这外边儿的呕吐物。 明天再自费换掉这截绿化台，把人家的地整这么脏，实在是很没礼貌。 刘阙这么想着，摁的铃却半天没人来应。 “？” 他从庭院门的栏缝里望进去，不远处的别墅两层楼的灯都是亮着。 他借着路灯，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晚上十一点五十三。 虽然他到得确实晚了，但泽川少爷貌似也还没休息？ 刘阙按下第二次门铃。 几分钟过后，终于从对讲处传来了人声：“谁？” 好没有礼貌的询问。 刘阙听见一个谁字，眉头下意识就蹙了起来。 他接受的管事礼仪之中，在碰见不知名客人上门摁铃时，正确用语应该先道您好，再依次询问来者身份和来意。 询问的语句也必须带上礼貌用词。 泽川少爷的佣人怎么会是这样子？ 刘阙顿时在心里对那位‘从小就跟着宋泽川的关管家’添了一笔。 对讲机问他话的声音是女人的声音，刘阙自然而然就认为是关衡约束下人不力的结果。 他对关衡的印象降了几个度，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对讲机解释来意。 “你是本家来的！” 不过话还没说完，对讲机那边的女人瞬间咋呼起来，而后声音渐远：“小姐，本家的人来了！” “泽川少爷！你要的人来了！” 第137章 发生的事 浅浅睡了个午觉，许妤自信地回了教室。 哈！宋泽川答应她了！那双人份的饼干和辣条不就是她囊中之物！ 许妤信心满满。 直到踏进教室，看见倚在讲台旁唯一一张桌子边的一对拐杖。 然后拐杖的主人倚着板凳靠背，抬起一只没打石膏的手，对她说了声： “哟。” 传入耳里的这一个字，硬生生在许妤脑海中回荡了几转。 反应几秒，许妤抬脚过去：“哥，” 她情深意切地喊了一声，酝酿着情绪：“你伤这么重坐这么前面还表现得这么好学我都有点感动了，徐老师看见了一定会心疼的。” 她说：“听我一句劝，伤人不伤心。” 顺势提出重点：“我背你，坐后面。” 赵宁柯：“ ？” 赵宁柯举起他另一只石膏手：“徐老师让我坐这里。” 短短八个字，许妤心如死灰。 她就这么输掉了三包辣条外加两袋饼干。 头顶升起挫败的乌云，许妤从中午一直持续沮丧到了兑现赌约的晚自习。 三包辣条三块钱，陈小棠的饼干不要钱。 但就是这三块钱，把她的胜负欲摁在了地上摩擦。 许妤唉声叹气，目光幽怨，交出辣条后张豪拍拍她的肩膀，大方地撕开辣条口子第一个分给她：“来，别客气。” 第二个给陈小棠：“来，好小棠。” 第三个，看一眼杨文舟抽屉里的两包辣条，收回手。 杨文舟刚伸过来的手：“ ？” 抓了个空。 继而张豪站起来，走去讲台边把辣条递到赵宁柯面前：“吃不吃？” 赵宁柯扬眉：“喂我。” 张豪转身就走。 “诶诶，” 赵宁柯叫住他，“我自己来。” 这段时间为了养伤吃的都是清淡的，嘴都快淡出只鸟儿来了。 于是张豪又转回去，这次递过去辣条，却把袋子里的辣条往口子处挤了挤。 高中的晚自习大都无聊又平淡。 许妤除了和作业奋笔疾书，就是和张豪争辩哪道数学题出得有问题，顺便蛐蛐几句张豪听来的八卦。 最后下课，许妤想着宋泽川在寝室，便抱着一本物理辅导书离开了教室。 结果上五楼，刷卡进寝室，屋里空空荡荡。 得。 许妤把书放在书桌，走去床边掀开了枕头。 枕头下放着的是宋泽川送她的手机，她一直在用这个手机和宋泽川联系。 倒也和他差不多了。 许妤不自觉笑了笑，拿起手机上滑解锁，宋泽川之前说他有一个号码只跟她联系，她现在貌似也是，这个手机只跟他联络。 只不过解锁后的屏幕上并没有冒出消息红点，宋泽川没有给她发消息。 来就来走就走，他依旧相当随意。 许妤没有什么要宋泽川报备的想法，宋泽川不给她发消息，那她给他发也大差不差。 上一秒发短信问人在哪儿，下一秒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在白鸽，今晚回漫水湾。” 宋泽川的声音听起来很空旷，不等许妤先说话，他便问许妤：“你下课了吗？” 问了个明摆着的答案。 许妤嗯一声：“你是回去换校服吗？” 她说：“如果就为这件事的话也不用多跑一趟。” “赵宁柯下午回学校了，他坐的前面儿，我输了三包辣条和两袋饼干，你来的话只有去坐后边儿了。” 跟倒豆子似的，许妤把中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总结：“你明天呆家里休息，后天出差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顿了顿，又嘀嘀咕咕补充：“在漫水湾睡觉也要注意安全。” 电话那头，宋泽川眸底一片温柔。 他很有耐心地听完许妤分享的日常，再在许妤话后应声：“好。” 他答应许妤：“我会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破天荒地没回答许妤最开始的提问。 许妤是说着说着就忘了，他却是有意无意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拿校服，只是回漫水湾的其中一个理由。 …… 刘阙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老爷子怎么要外派他一个管‘引玉’的小管事去涪市。 他兢兢业业本本分分，在本家干着活少钱多的工作挺满意的。 涂管家也没过多解释，只一句“去跟着泽川少爷”就把他打发了。 跟着泽川少爷？ 他可知道少爷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管家！还是祝家那边的人！ 让他去跟着宋泽川，难道本家是要他跟少爷身边那个姓关的管家争宠？ 这不能。 人家跟着少爷多少年了，他又能算哪根鸡毛？ 刘阙很有自知之明，想来想去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老老实实歇着了。 出发前，他只背了三套本家发给他的管事服，就这么离开了本家。 因本家距离涪市太远，车子只将他送到了机场。 上了飞机，飞机起飞，飞得刘阙一路犯恶心。 白天上的飞机，再下来就是晚上了。 晕晕乎乎到达涪市，刘阙在机场的厕所蹲了老大半天才缓过神来。 没人来接他。其实刘阙倒松了一口气，不然以他刚下飞机的失态，不得丢了本家的脸。 涂管家早给他发了漫水湾的地址，休息好后刘阙不敢多耽搁，打了个的直冲漫水湾。 不坐不知道，一坐直接坐得他胃里翻江倒海。 涪市的计程车是都这样的还是他运气不好？怎么能飙这么快，猛刹猛停猛拐弯儿。 一下车，双膝跪地双手撑边儿，刘阙都顾不得教养，“呕”地一声就对着别墅外的绿化带吐了起来。 造孽啊！造孽啊！！ 他一边吐一边反思自己是不是在本家干了点什么碍了谁眼，谁去给他举报到涂管家面前所以才让他受这趟罪。 司机笑呵呵地从车窗探出头，喊了他一句小哥儿，又给他递了一包纸和一瓶矿泉水。 刘阙狼狈地接过，谢谢还没出口，司机旋即就道：“五块钱，扫码还是现金？” “……” 刘阙选择扫码。 电子女音的微信到账提醒响在寂静的夜色里，收了外快钱的司机心情颇好：“小兄弟，你是外头来的！” 他发动车子，趁着间隙又给刘阙说了两句：“我们这里的车开得都快，特别是这大晚上的。” “人少，道不堵，赶紧进屋去小哥。” 刘阙忍着不适点头，司机掉头，一瞬间就没了影子。 用半瓶水漱口冲散掉喉咙处的异味，又用剩下半瓶水缓和了恶心的晕眩感，刘阙在原地打整了自己小半晌，才压着心头的难堪摁了漫水湾的铃。 过会儿得借工具处理掉他吐在这外边儿的呕吐物。 明天再自费换掉这截绿化台，把人家的地整这么脏，实在是很没礼貌。 刘阙这么想着，摁的铃却半天没人来应。 “？” 他从庭院门的栏缝里望进去，不远处的别墅两层楼的灯都是亮着。 他借着路灯，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晚上十一点五十三。 虽然他到得确实晚了，但泽川少爷貌似也还没休息？ 刘阙按下第二次门铃。 几分钟过后，终于从对讲处传来了人声：“谁？” 好没有礼貌的询问。 刘阙听见一个谁字，眉头下意识就蹙了起来。 他接受的管事礼仪之中，在碰见不知名客人上门摁铃时，正确用语应该先道您好，再依次询问来者身份和来意。 询问的语句也必须带上礼貌用词。 泽川少爷的佣人怎么会是这样子？ 刘阙顿时在心里对那位‘从小就跟着宋泽川的关管家’添了一笔。 对讲机问他话的声音是女人的声音，刘阙自然而然就认为是关衡约束下人不力的结果。 他对关衡的印象降了几个度，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对讲机解释来意。 “你是本家来的！” 不过话还没说完，对讲机那边的女人瞬间咋呼起来，而后声音渐远：“小姐，本家的人来了！” “泽川少爷！你要的人来了！” 第138章 安排 刘阙不是傻子。 对讲机那头的声音一消失，他立马反应过来，孟千雪也住在漫水湾！ 本家的传言是真的？！孟千雪真要和泽川少爷联姻了？ 孟千雪居然真的来涪市和泽川少爷同住了？！ 刘阙心下一凛。 孟千雪这尊大佛，上次在本家对他的颐指气使他还记着。 刘阙隐隐感觉自己以后在漫水湾的日子不会太轻松。 而且—— 刘阙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一些，在等待开门的时候，他反复琢磨着听见的那句“泽川少爷，你要的人来了”。 这么琢磨着，也让他琢磨了十多分钟，对讲机那边才传来带着几分喜气的声音：“刘管家，你赶紧进来！” 嚯！ 这一声刘管家，可把刘阙吓得不轻。 管事和管家，两者差一个字，差别却大了去了。 更何况他才刚来漫水湾！她把关管家放什么地方去了！ 刘阙心惊一瞬，很快恢复了镇定：“我只是听从家主吩咐来跟着泽川少爷的。” 可别这么没遮拦地给他扣高帽。 然后接着道：“麻烦您开门了。” 对讲机的那边的女人还在说着对于他而言是很出格的话，刘阙权当耳旁风。 门一开，他礼貌性说一句“谢谢，我已经进来了。” 随之迈开步子进了漫水湾。 刘阙走得不快也不慢，七八分钟的脚程，够他猜测漫水湾里基本的情况，也够他理清自己的思路。 等别墅门口的老妇人一出声，刘阙便清楚了，这就是刚刚在对讲机里说话的人。 打过招呼，换好鞋，他跟着这个热络又自报了家门的“孙姐”去到了客厅。 “小姐，人来了！少爷给您要的人来了！” 孙妈扬着菊花似的笑脸，直直冲坐在中心的孟千雪走了过去。 刘阙直觉不妙，这仆佣，竟然越过泽川少爷的面先去通知了孟千雪。 刚才对讲机里也是，先喊的小姐，再喊了少爷。 可这到底是宋泽川的家，这么不分主次，刘阙心中微沉。 他刚刚错怪关管家了，这仆人明显是孟千雪带来的人。 刘阙心思转了又转，待看清厅内的情况，突然又感觉有些后悔。 他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他不该现在来的，他应该在外头住一晚早上再来的！ 厅内的沙发是朝他这方开口的u型，就在他前面三米远处，站着一个穿着管家服的中年男人。 带着眼镜，人很清瘦。 男人站立的模样颇有教养，背很直，体态很良好，要不是他垂在两侧的手都捏成了拳头，此刻脸上的表情也显出了悲愤的神色。 那他定然是个挑不出错处的好管家。 毕竟管家的首要要求就是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刘阙快速打量了一遍关衡，自觉差了关衡一截。 他是半道入的这行，做了四年执事，三年领事，还是前两年才被提上来做了宋泽川的管事。 笼统经验不足十年，比起本家其他宅子里的管事，他简直算得上是个菜鸟。 守着空空的屋子，主子还不经常回来。 平时只做着安排人打扫的工作，偶尔宋泽川回去一趟，就管两天宋泽川的吃穿住行。 于是到现在，刘阙依然还是个九成新的新手管事，新得功能开发不完全，自个儿也不知道能再做些什么。 宋泽川唯一吩咐他做的事，就是上回不让孟千雪上二楼。 他可不得把这命令执行透彻，除此之外，孟千雪问他宋泽川呆本家的日常，他也三字一编五句撒谎地没透一个真底儿。 他觉得他应该也算得上一个称职的管事，但今天碰上了关衡，便知道自己还差得远了。 眼前的男人，不仅一看就是老手，还莫名让他感受到了一股相似的，只有在本家涂管家身上才能感受到的气场。 所以这人是因为什么才外露了情绪？ 刘阙敏锐地察觉到了大厅里微妙的气氛，姓孙的夫人走到了与他相对的沙发后面，昂着下巴停了脚，而她身前坐着的少女正是孟千雪。 孟千雪眼波流转，先是看了刘阙一眼，再过倾身体，笑吟吟地对坐在主位沙发的宋泽川说：“阿川，现在就不愁没人照顾我啦。” 她音色娇甜：“你别生气了，我不委屈的。” “关衡背着你不尊重我的事情我不想计较啦，毕竟他也跟了你这么多年，对你应该是真心的。” 孟千雪弯着眼尾：“我相信宋爷爷的人会把我照顾得很好，” 她说完，再朝刘阙投去一个笑容，“你说是？刘管家？” 最后三个字一出，分了几分神的刘阙兀地聚焦了视线，连带着浑身毛孔都立了起来。 他反应过来，把孟千雪说的话过了脑子，发现这里面的信息量大了去了。 至少在孟千雪的话里，关衡是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不尊重，这三个字和刘管家三个字一样，程度都重得是能压垮人的地步。 刘阙敛目，没应孟千雪，反而镇定地转向宋泽川回话：“泽川少爷，家主吩咐我来跟着您。” 其他的一律当没听见，没看见。 刘阙有一点认得相当清楚，那就是从他分到引玉那一天起，他的主人就只有宋泽川一人。 在本家，只要领事一经提拔，那升上去的领事成了管事，负责的主人便永远只有唯一的一个人。以后的身家往来，全由主人决定，家主不再插手。 这是本家默认的事实。 刘阙来了漫水湾，也直白地表明了他的态度。 在场的人都看在眼里，孟千雪笑意弱下，在心底记了刘阙一笔。 她今天能让宋泽川把关衡赶走。 那明天她就能把这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新管家也赶走！让他滚出去睡大街！要他知道他得罪的是他惹不起的人！ 刘阙不知孟千雪心里所想，要是知道了，也不会当回事。 怎么说他也和本家签了契，真是他犯了错宋泽川不要他了，他回的也是本家。 更何况他干了这么多年，本家的处罚原则早背得一清二楚，他是疯了才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到处造作。 刘阙眼观鼻鼻观心，坐在正中主位的宋泽川不说话，他就背着包包沉默。 不远处，宋泽川翘着二郎腿，右手撑着太阳穴，姿势和神色要多随意有多随意。 如果不是他倾斜的方向和孟千雪所在的完全方向相反，两人之间还真像有那么些事的味儿。 半晌，他才开口。 没理刘阙，是冲着关衡开的口。 “离开漫水湾。” 他音色凉薄，听得孟千雪喜上眉梢，听得关衡露出悲愤之色愈浓：“待客的礼，你做不好。” “那就换别人来做。” 第138章 安排 刘阙不是傻子。 对讲机那头的声音一消失，他立马反应过来，孟千雪也住在漫水湾！ 本家的传言是真的？！孟千雪真要和泽川少爷联姻了？ 孟千雪居然真的来涪市和泽川少爷同住了？！ 刘阙心下一凛。 孟千雪这尊大佛，上次在本家对他的颐指气使他还记着。 刘阙隐隐感觉自己以后在漫水湾的日子不会太轻松。 而且—— 刘阙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一些，在等待开门的时候，他反复琢磨着听见的那句“泽川少爷，你要的人来了”。 这么琢磨着，也让他琢磨了十多分钟，对讲机那边才传来带着几分喜气的声音：“刘管家，你赶紧进来！” 嚯！ 这一声刘管家，可把刘阙吓得不轻。 管事和管家，两者差一个字，差别却大了去了。 更何况他才刚来漫水湾！她把关管家放什么地方去了！ 刘阙心惊一瞬，很快恢复了镇定：“我只是听从家主吩咐来跟着泽川少爷的。” 可别这么没遮拦地给他扣高帽。 然后接着道：“麻烦您开门了。” 对讲机的那边的女人还在说着对于他而言是很出格的话，刘阙权当耳旁风。 门一开，他礼貌性说一句“谢谢，我已经进来了。” 随之迈开步子进了漫水湾。 刘阙走得不快也不慢，七八分钟的脚程，够他猜测漫水湾里基本的情况，也够他理清自己的思路。 等别墅门口的老妇人一出声，刘阙便清楚了，这就是刚刚在对讲机里说话的人。 打过招呼，换好鞋，他跟着这个热络又自报了家门的“孙姐”去到了客厅。 “小姐，人来了！少爷给您要的人来了！” 孙妈扬着菊花似的笑脸，直直冲坐在中心的孟千雪走了过去。 刘阙直觉不妙，这仆佣，竟然越过泽川少爷的面先去通知了孟千雪。 刚才对讲机里也是，先喊的小姐，再喊了少爷。 可这到底是宋泽川的家，这么不分主次，刘阙心中微沉。 他刚刚错怪关管家了，这仆人明显是孟千雪带来的人。 刘阙心思转了又转，待看清厅内的情况，突然又感觉有些后悔。 他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他不该现在来的，他应该在外头住一晚早上再来的！ 厅内的沙发是朝他这方开口的u型，就在他前面三米远处，站着一个穿着管家服的中年男人。 带着眼镜，人很清瘦。 男人站立的模样颇有教养，背很直，体态很良好，要不是他垂在两侧的手都捏成了拳头，此刻脸上的表情也显出了悲愤的神色。 那他定然是个挑不出错处的好管家。 毕竟管家的首要要求就是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刘阙快速打量了一遍关衡，自觉差了关衡一截。 他是半道入的这行，做了四年执事，三年领事，还是前两年才被提上来做了宋泽川的管事。 笼统经验不足十年，比起本家其他宅子里的管事，他简直算得上是个菜鸟。 守着空空的屋子，主子还不经常回来。 平时只做着安排人打扫的工作，偶尔宋泽川回去一趟，就管两天宋泽川的吃穿住行。 于是到现在，刘阙依然还是个九成新的新手管事，新得功能开发不完全，自个儿也不知道能再做些什么。 宋泽川唯一吩咐他做的事，就是上回不让孟千雪上二楼。 他可不得把这命令执行透彻，除此之外，孟千雪问他宋泽川呆本家的日常，他也三字一编五句撒谎地没透一个真底儿。 他觉得他应该也算得上一个称职的管事，但今天碰上了关衡，便知道自己还差得远了。 眼前的男人，不仅一看就是老手，还莫名让他感受到了一股相似的，只有在本家涂管家身上才能感受到的气场。 所以这人是因为什么才外露了情绪？ 刘阙敏锐地察觉到了大厅里微妙的气氛，姓孙的夫人走到了与他相对的沙发后面，昂着下巴停了脚，而她身前坐着的少女正是孟千雪。 孟千雪眼波流转，先是看了刘阙一眼，再过倾身体，笑吟吟地对坐在主位沙发的宋泽川说：“阿川，现在就不愁没人照顾我啦。” 她音色娇甜：“你别生气了，我不委屈的。” “关衡背着你不尊重我的事情我不想计较啦，毕竟他也跟了你这么多年，对你应该是真心的。” 孟千雪弯着眼尾：“我相信宋爷爷的人会把我照顾得很好，” 她说完，再朝刘阙投去一个笑容，“你说是？刘管家？” 最后三个字一出，分了几分神的刘阙兀地聚焦了视线，连带着浑身毛孔都立了起来。 他反应过来，把孟千雪说的话过了脑子，发现这里面的信息量大了去了。 至少在孟千雪的话里，关衡是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不尊重，这三个字和刘管家三个字一样，程度都重得是能压垮人的地步。 刘阙敛目，没应孟千雪，反而镇定地转向宋泽川回话：“泽川少爷，家主吩咐我来跟着您。” 其他的一律当没听见，没看见。 刘阙有一点认得相当清楚，那就是从他分到引玉那一天起，他的主人就只有宋泽川一人。 在本家，只要领事一经提拔，那升上去的领事成了管事，负责的主人便永远只有唯一的一个人。以后的身家往来，全由主人决定，家主不再插手。 这是本家默认的事实。 刘阙来了漫水湾，也直白地表明了他的态度。 在场的人都看在眼里，孟千雪笑意弱下，在心底记了刘阙一笔。 她今天能让宋泽川把关衡赶走。 那明天她就能把这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新管家也赶走！让他滚出去睡大街！要他知道他得罪的是他惹不起的人！ 刘阙不知孟千雪心里所想，要是知道了，也不会当回事。 怎么说他也和本家签了契，真是他犯了错宋泽川不要他了，他回的也是本家。 更何况他干了这么多年，本家的处罚原则早背得一清二楚，他是疯了才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到处造作。 刘阙眼观鼻鼻观心，坐在正中主位的宋泽川不说话，他就背着包包沉默。 不远处，宋泽川翘着二郎腿，右手撑着太阳穴，姿势和神色要多随意有多随意。 如果不是他倾斜的方向和孟千雪所在的完全方向相反，两人之间还真像有那么些事的味儿。 半晌，他才开口。 没理刘阙，是冲着关衡开的口。 “离开漫水湾。” 他音色凉薄，听得孟千雪喜上眉梢，听得关衡露出悲愤之色愈浓：“待客的礼，你做不好。” “那就换别人来做。” 第139章 大家都是演员 关衡最后的辩解苍白而无力，离开漫水湾的方式也颇显屈辱： 跟押送犯人似的，被孟千雪的人送出去，盯着他在春宁机场呆了半宿，然后上了回渝都的飞机。 第二天一早，听到这个消息的孟千雪嗤笑一声，心胸舒畅。 她对孙妈说：“这件事你有功劳，明天通知你小儿子去公司报道，我会让大哥给他安排个好位置的。” 昨晚宋泽川回来得突然，拆卸了的房门还没来得及装回去，孙妈不仅灵光一现以想要重新装修的借口掩了过去，还顺势无中生有，在宋泽川面前告了一通关衡的状。 其中不乏关衡暗自针对她们，对她们摆谱立规矩，还有买不新鲜的菜，买便宜的水果敷衍了事的行为。 宋泽川正吃着宵夜，听她说完，筷子一放，提了一句他会去看监控，孙妈便又赶紧把关衡推出去，说关衡对她们跟防贼一样，把安的八个监控的事情添油加醋一番，就给关衡扣了个不尊重人的帽子。 孟千雪本来还有些心慌，但看着关衡无凭无据，一张嘴抵不过七八个佣人的劣势，又看着宋泽川看向关衡逐渐冷下的脸色，便觉得，孙妈这嘴靠谱。 本家的人向来最注重礼仪，孟千雪自以为她们这是找准了关衡的死穴。 她泫然欲泣，似是而非地和她的人演了一出以假乱真的戏。 效果自然是好得不得了。 关衡走了，孟千雪只觉得空气都新鲜了起来。 床边的孙妈得了孟千雪承诺，乐得合不拢嘴，将准备好的校服递过去，服侍着孟千雪起了床：“今早还没到五点泽川少爷就走了呢，小张来回过话，人去的是青山机场，也看着人检票了的。” “这次看来是真走了，真出差去了。” 话里的小张，是她们从帝都带来的司机，专门负责接送孟千雪，今早虽然宋泽川坐的是王城的车走的，但她留了个心眼，让小张去跟了一回车。 结果也让她彻底地放了心。 孟千雪推开合身的校服：“把阿川的外套给我。” 即便宋泽川对她的态度依然不冷不热，可孟千雪却从中揪出了一分“宋泽川是顾着她的”的甜蜜。 他默认了她对他的房子为所欲为。 听到关衡不尊重她以后，还把关衡也赶回了祝家。 孟千雪下了床，眉梢都透着愉悦。 只要把握好度，一点点拉进和宋泽川的关系，宋泽川必然是她的。 孟千雪撩了撩她的长发，到目前为止，她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数。 白鸽还是少去，上次去惹了宋泽川不开心，后来孙妈也给她说过了，男人忙起来的时候情绪都不会太好，她作为他未来的妻子，自然应该体谅他。 孟千雪只觉得自己关心他没有任何错处，不过孙妈再三提及“要把握好度”，所以孟千雪再不满也按捺住了的行动，不去涉足宋泽川的公司。 但现在是现在。 总有一天她要高调地在白鸽和宋泽川调情！让公司里那些不安分的女人看清楚，宋泽川是她的！那些女人休想藏着勾引人的心思！ 与此同时。 青藤女生新宿舍楼，在六点半的时候准时响起了叫早的音乐。 五楼廊道末尾的房间里，床上的凸起毫无起床的动静。 许妤抱着被子半侧着身，下半张脸都埋在了被子里，枕在她脖颈下的手臂在音乐结束后曲起，修长的手指挠了挠她乱蓬蓬的头发。 “还要睡吗？” 略带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几分慵懒，传进许妤耳里，朦朦胧胧，听不太清。 见她没反应，宋泽川又紧了紧搭在她腰间的左手，隔着被子把人抱在怀里，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估摸着快七点，宋泽川才再次开口：“该起床了，许妤。” 他的音调懒洋洋的，拨弄许妤头发的手改而去蹭许妤光洁的额头。 “许妤，起床了。” 这动静，一下便闹到了怀里的人。 许妤眉头皱起，喉咙里冒出了不舒服的哼哼。 宋泽川却跟玩似的，抬头故意贴在许妤耳边，亲了亲她的耳垂：“起床了。” 温热的触碰偏巧碰在了最敏感的地方，许妤下意识地想躲掉这种让她不自在的感觉：“不要——” 她扯着被子想蒙住脑袋，眼皮严防死守地不睁开。 宋泽川轻笑，音调低柔：“不要什么？” 他轻而易举地扯下许妤的抵抗，吻着许妤的脸颊：“该起床了，应该是你不要赖床。” 许妤被折腾得相当不情愿：“谁让你大半夜跑过来。” 也不知道是今早几点，开门的声响没把她惊醒，倒是宋泽川身上带着的凉气刺得她打了个哆嗦。 一睁眼就是一个黑影，吓得许妤魂儿都没了。 而后熟悉的薄荷味钻入鼻腔，许妤才猛地坐起，啪一下打开灯，给了正背对着她在脱外套的宋泽川一拳。 宋泽川挨打挨得莫名其妙，回头看见许妤气鼓鼓的脸，还以为是怎么了。 许妤控诉了他至少三分钟。 宋泽川低声下气至少道了半小时的歉。 最后阐明半夜闯门的前因后果，许妤才别别扭扭地让他抱着睡了。 因此，宋泽川的脑子里又多了两条注意事项： 一是半夜来找许妤要提前说一声。 二是半夜上床得先提前开个灯。 “现在才刚七点，宋泽川。” 闹腾一阵，许妤床头的手机开始震动，当事人盯着天花板，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我定了闹钟的。” 宋泽川撑着脑袋看她：“你没有告诉过我。” 许妤：“……” 许妤掀开被子，把自己的被子反手搭在宋泽川身上：“你好好睡，走之前给我发个消息。” 她挠挠头，打了个哈欠：“关叔以后就跟我们在云港住了么？” 昨晚宋泽川给他说的那些，听得她又觉得离谱又觉得有意思。 大家都是演员，演起来都一套一套的。 宋泽川应声：“要留个他回渝都的记录，回来的话是爷爷那边的人开车送他回来。” 这个爷爷自然指的是祝融峰。 许妤本想说你们豪门真会玩，不过仔细一想，要是心眼子不多点儿，指不定哪天就会被人抓住蛛丝马迹，再顺藤摸瓜找到点儿把柄。 所以她点头：“好，万事小心。” 第139章 大家都是演员 关衡最后的辩解苍白而无力，离开漫水湾的方式也颇显屈辱： 跟押送犯人似的，被孟千雪的人送出去，盯着他在春宁机场呆了半宿，然后上了回渝都的飞机。 第二天一早，听到这个消息的孟千雪嗤笑一声，心胸舒畅。 她对孙妈说：“这件事你有功劳，明天通知你小儿子去公司报道，我会让大哥给他安排个好位置的。” 昨晚宋泽川回来得突然，拆卸了的房门还没来得及装回去，孙妈不仅灵光一现以想要重新装修的借口掩了过去，还顺势无中生有，在宋泽川面前告了一通关衡的状。 其中不乏关衡暗自针对她们，对她们摆谱立规矩，还有买不新鲜的菜，买便宜的水果敷衍了事的行为。 宋泽川正吃着宵夜，听她说完，筷子一放，提了一句他会去看监控，孙妈便又赶紧把关衡推出去，说关衡对她们跟防贼一样，把安的八个监控的事情添油加醋一番，就给关衡扣了个不尊重人的帽子。 孟千雪本来还有些心慌，但看着关衡无凭无据，一张嘴抵不过七八个佣人的劣势，又看着宋泽川看向关衡逐渐冷下的脸色，便觉得，孙妈这嘴靠谱。 本家的人向来最注重礼仪，孟千雪自以为她们这是找准了关衡的死穴。 她泫然欲泣，似是而非地和她的人演了一出以假乱真的戏。 效果自然是好得不得了。 关衡走了，孟千雪只觉得空气都新鲜了起来。 床边的孙妈得了孟千雪承诺，乐得合不拢嘴，将准备好的校服递过去，服侍着孟千雪起了床：“今早还没到五点泽川少爷就走了呢，小张来回过话，人去的是青山机场，也看着人检票了的。” “这次看来是真走了，真出差去了。” 话里的小张，是她们从帝都带来的司机，专门负责接送孟千雪，今早虽然宋泽川坐的是王城的车走的，但她留了个心眼，让小张去跟了一回车。 结果也让她彻底地放了心。 孟千雪推开合身的校服：“把阿川的外套给我。” 即便宋泽川对她的态度依然不冷不热，可孟千雪却从中揪出了一分“宋泽川是顾着她的”的甜蜜。 他默认了她对他的房子为所欲为。 听到关衡不尊重她以后，还把关衡也赶回了祝家。 孟千雪下了床，眉梢都透着愉悦。 只要把握好度，一点点拉进和宋泽川的关系，宋泽川必然是她的。 孟千雪撩了撩她的长发，到目前为止，她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数。 白鸽还是少去，上次去惹了宋泽川不开心，后来孙妈也给她说过了，男人忙起来的时候情绪都不会太好，她作为他未来的妻子，自然应该体谅他。 孟千雪只觉得自己关心他没有任何错处，不过孙妈再三提及“要把握好度”，所以孟千雪再不满也按捺住了的行动，不去涉足宋泽川的公司。 但现在是现在。 总有一天她要高调地在白鸽和宋泽川调情！让公司里那些不安分的女人看清楚，宋泽川是她的！那些女人休想藏着勾引人的心思！ 与此同时。 青藤女生新宿舍楼，在六点半的时候准时响起了叫早的音乐。 五楼廊道末尾的房间里，床上的凸起毫无起床的动静。 许妤抱着被子半侧着身，下半张脸都埋在了被子里，枕在她脖颈下的手臂在音乐结束后曲起，修长的手指挠了挠她乱蓬蓬的头发。 “还要睡吗？” 略带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几分慵懒，传进许妤耳里，朦朦胧胧，听不太清。 见她没反应，宋泽川又紧了紧搭在她腰间的左手，隔着被子把人抱在怀里，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估摸着快七点，宋泽川才再次开口：“该起床了，许妤。” 他的音调懒洋洋的，拨弄许妤头发的手改而去蹭许妤光洁的额头。 “许妤，起床了。” 这动静，一下便闹到了怀里的人。 许妤眉头皱起，喉咙里冒出了不舒服的哼哼。 宋泽川却跟玩似的，抬头故意贴在许妤耳边，亲了亲她的耳垂：“起床了。” 温热的触碰偏巧碰在了最敏感的地方，许妤下意识地想躲掉这种让她不自在的感觉：“不要——” 她扯着被子想蒙住脑袋，眼皮严防死守地不睁开。 宋泽川轻笑，音调低柔：“不要什么？” 他轻而易举地扯下许妤的抵抗，吻着许妤的脸颊：“该起床了，应该是你不要赖床。” 许妤被折腾得相当不情愿：“谁让你大半夜跑过来。” 也不知道是今早几点，开门的声响没把她惊醒，倒是宋泽川身上带着的凉气刺得她打了个哆嗦。 一睁眼就是一个黑影，吓得许妤魂儿都没了。 而后熟悉的薄荷味钻入鼻腔，许妤才猛地坐起，啪一下打开灯，给了正背对着她在脱外套的宋泽川一拳。 宋泽川挨打挨得莫名其妙，回头看见许妤气鼓鼓的脸，还以为是怎么了。 许妤控诉了他至少三分钟。 宋泽川低声下气至少道了半小时的歉。 最后阐明半夜闯门的前因后果，许妤才别别扭扭地让他抱着睡了。 因此，宋泽川的脑子里又多了两条注意事项： 一是半夜来找许妤要提前说一声。 二是半夜上床得先提前开个灯。 “现在才刚七点，宋泽川。” 闹腾一阵，许妤床头的手机开始震动，当事人盯着天花板，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我定了闹钟的。” 宋泽川撑着脑袋看她：“你没有告诉过我。” 许妤：“……” 许妤掀开被子，把自己的被子反手搭在宋泽川身上：“你好好睡，走之前给我发个消息。” 她挠挠头，打了个哈欠：“关叔以后就跟我们在云港住了么？” 昨晚宋泽川给他说的那些，听得她又觉得离谱又觉得有意思。 大家都是演员，演起来都一套一套的。 宋泽川应声：“要留个他回渝都的记录，回来的话是爷爷那边的人开车送他回来。” 这个爷爷自然指的是祝融峰。 许妤本想说你们豪门真会玩，不过仔细一想，要是心眼子不多点儿，指不定哪天就会被人抓住蛛丝马迹，再顺藤摸瓜找到点儿把柄。 所以她点头：“好，万事小心。” 第140章 孟千雪的折腾 想到宋泽川今天随时都可能离开去出差，许妤中午和陈小棠去外面吃饭的时候纠结了半晌，最后打包了一份卤肉饭，又去买了一块面包一盒牛奶含糊说当明早的早餐。 陈小棠没怀疑什么，只是听许妤说困想早点回寝室睡觉的时候，还担心地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带着满心愧疚回到寝室，宋泽川还没走，坐在书桌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一见许妤进来，他一下弯了眼尾，站起来走过去，双手握在许妤腰间，低头亲了她一口：“你回来得好晚。” “买饭去了。” 许妤一边答一边看向放在书桌桌面的两个保温桶：“梅姨给你送吃的了吗？” 鉴于宋泽川之前来去无声的前例，许妤压根儿没养成出过问他的习惯，今早到了教室才反应过来没问宋泽川具体什么时间走。 所以中午她还想着，要是宋泽川走了她就吃卤肉饭，宋泽川没走她就吃面包。 “关衡做的。” 宋泽川邀功般地又亲她一口，低头后顺势盯一眼她手中提着的塑料袋，再把人拉到了书桌边，自己先坐下，接而拉过许妤让她坐他腿上。 许妤很不习惯这样的姿势，更何况这样坐她也不太舒服：“你先吃。” 她挣扎着想起来，宋泽川却单手箍住她的腰，阻止她要离开的行动：“不要。” 宋泽川下巴抵在许妤肩膀：“你和我一起吃。” “我这样坐你腿会很酸，” 许妤无奈，实话实说：“而且我坐着也不舒服。” 宋泽川抬头：“为什么不舒服？” 许妤偏头：“硌得很。” 于是宋泽川不情不愿地放开她，打电话让梅姨送了个凳子上来。 午饭过后，许妤先是问了宋泽川今天几点走，又闲聊了几句。 最后走去阳台，看着正在漱口的宋泽川，突然就换了个话题：“孟千雪今天穿的还是你的校服。” 嘴里包着水的宋泽川一听她这话，立马偏头朝许妤看了过去。 他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又找不到是哪里不对，所以只能疑惑出声：“嗯？” 穿校服怎么了吗？他昨天没解释清楚吗？ 许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没来由地提起这件事，见宋泽川看过来，还一副无辜的表情，心头忽地就堵了一口气。 “没什么。” 她转身去换拖鞋，宋泽川站在洗漱台边儿顿了会儿，看着许妤进厕所，又听见里面一阵哗哗水响。 有点懵。 他转回头继续漱口，等许妤从厕所出来，他赶紧跟过去：“你不高兴了吗？” 像个小尾巴似的，许妤走哪儿他走哪儿。 “没有。” 许妤头也不回，自顾脱掉校服外套搭在床边。 宋泽川绕过去想看她，不知有意无意，许妤却一直是背对着他。 “你有。” 就算是再迟钝也察觉出了许妤的情绪，宋泽川走过去想抱许妤，手臂还没环过许妤身前，就被许妤拍开：“睡觉了。” 显然是不要他抱她。 这样赤裸裸又冷淡的拒绝几乎是头一回，宋泽川忽地涌上几分害怕：“你怎么了许妤？” 他抓住许妤掀开的被子一角，音调里都染上了几分委屈：“我想抱你啊。” 许妤翻身上床，盖就盖没被宋泽川掀起的那部分被子：“我想睡觉。” 她面对着墙，闭上眼不再说话。 留宋泽川在床边站着，许妤蜷起腿，好半天才听见身后一阵窸窣轻响。 “许妤。” 钻进被子里的热源小心翼翼地贴近她，不再是把她往后压进怀里，而是试探又轻微地伸出手，自己一点点地往她这方向靠近。 直到隔着衣服触碰到了实感，宋泽川的慌张才稍稍有了缓解。 还好，许妤这次没不让他抱她。 他的手不敢收太紧，只能搭着许妤横在小腹处的手，手掌拢住了许妤的手背。 “别不理我，许妤。” 宋泽川在她身后小声请求：“别这样对我。” 许妤蓦地睁开了眼。 看着白花花的墙壁，传入耳里的声音听得她也不太好受。 说不上是心软还是其他，许妤动了动，侧过身，将脑袋埋进了宋泽川怀里： “知道了。” 她感受着搂在自己腰间的力道猛然加重，又迅速放松，而后从头顶传来的“嗯”声，带着毫不遮掩的欣喜。 许妤泄气般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是在计较什么呢。 …… 周五放学，许妤照常送陈小棠去对面站牌等车。 站牌下的人很多，陈小棠便拉着许妤溜到了远一点的垃圾桶，环视一圈四周确认没有熟人后，才开始跟许妤咬耳朵： “妤妤，你有没有觉得孟千雪很奇怪？” 许妤眨眼：“有。”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无语。 孟千雪转来她们班一周，几乎班上和隔壁几个班都知道了她是宋泽川的未婚妻这件事。 说她在炫耀，有时候同学多问她几句和宋泽川的过往，她就不说了只是浅笑。 说她没炫耀，她见到啥都能往宋泽川身上扯两句。 除此之外，她还很大方，转学第二天就请班上的同学一人一杯奶茶，第三天还包了学校对面的酒楼请大家吃下午饭。 同学对她的评价都挺好，因为知道了她是宋泽川的未婚妻，所以每当她提到宋泽川的名字，周围都只有善意的起哄。 但她貌似，偏偏对许妤有些不一样。 “杨文舟和张豪也感觉到了。” 陈小棠问许妤，“你还记得奶茶的事？” “连体育老师和选修课老师她都考虑到了，老师们的那份不算，班上五十七个同学，她点五十六杯。” “当时明明已经有同学帮着发奶茶了，她还来让你发。” 最后所有同学都分到了奶茶，唯有站在讲台的许妤双手空空地对着面前空空的打包箱。 “而且她把她那份奶茶让给你的时候，她说的那些话听起来，” 陈小棠想着措辞，继而抬眼，压低了音量对许妤道：“听起来茶茶的。” “感觉就像是你怪了她没给你点一样。” 什么“班长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少点一份的”，以及“我把我的给你喝，你就原谅我这一次么~”之类的话术。 陈小棠想起来便浑身不舒服：“杨文舟当时就给我说她的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 最后许妤没接孟千雪那杯奶茶，她自己也把奶茶塞给了杨文舟，没有理由，就是不想喝。 杨文舟接了，然后把他和她的奶茶都拿给了张豪，结果张豪这个吃货不要。 虽然平时心大了点儿，但关键时候张豪居然还破天荒地察觉到了异样。 最后他仨的奶茶都拿给了赵宁柯，赵宁柯一人喝了四杯。 陈小棠瘪嘴：“你带她去领校服的时候我就有点不喜欢她。” “总感觉她针对你一样，吃饭那天每次你夹菜她都要转桌。” 一次还好，次次都是的话就故意得很明显了。 “而且前一秒当着大家的面让你多多指教，下一秒就对着你说要是她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就告诉她，她向你道歉。” “她是有病吗？” 陈小棠气呼呼的，越说脸越红：“搞得像是你欺负她了一样。” “这些都不说了，但这两天她又到处去问别人你和张豪的关系。” “明明我们都告诉过她你和张豪只是朋友，” 陈小棠愤愤，“结果她还要去乱讲，讲你和张豪关系特别亲密，以为你俩在谈恋爱。” “人家否认，她就装得很惊讶的样子，装得特别无辜说那可能是她想多了。” 黄媛媛昨天来问她许妤和张豪是不是有情况她才知道，孟千雪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不止一次了。 只要一和谁聊上，孟千雪便会把话题扯到许妤和张豪身上。 “原来是这样。” 许妤一听陈小棠后面这话，倒是悟了：“我就说怎么这两天她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继而抬手，拍拍陈小棠的脑袋： “没事，小棠。” 许妤说：“咱不理她，她再怎么折腾也总不可能把我折腾出青藤。” 第140章 孟千雪的折腾 想到宋泽川今天随时都可能离开去出差，许妤中午和陈小棠去外面吃饭的时候纠结了半晌，最后打包了一份卤肉饭，又去买了一块面包一盒牛奶含糊说当明早的早餐。 陈小棠没怀疑什么，只是听许妤说困想早点回寝室睡觉的时候，还担心地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带着满心愧疚回到寝室，宋泽川还没走，坐在书桌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一见许妤进来，他一下弯了眼尾，站起来走过去，双手握在许妤腰间，低头亲了她一口：“你回来得好晚。” “买饭去了。” 许妤一边答一边看向放在书桌桌面的两个保温桶：“梅姨给你送吃的了吗？” 鉴于宋泽川之前来去无声的前例，许妤压根儿没养成出过问他的习惯，今早到了教室才反应过来没问宋泽川具体什么时间走。 所以中午她还想着，要是宋泽川走了她就吃卤肉饭，宋泽川没走她就吃面包。 “关衡做的。” 宋泽川邀功般地又亲她一口，低头后顺势盯一眼她手中提着的塑料袋，再把人拉到了书桌边，自己先坐下，接而拉过许妤让她坐他腿上。 许妤很不习惯这样的姿势，更何况这样坐她也不太舒服：“你先吃。” 她挣扎着想起来，宋泽川却单手箍住她的腰，阻止她要离开的行动：“不要。” 宋泽川下巴抵在许妤肩膀：“你和我一起吃。” “我这样坐你腿会很酸，” 许妤无奈，实话实说：“而且我坐着也不舒服。” 宋泽川抬头：“为什么不舒服？” 许妤偏头：“硌得很。” 于是宋泽川不情不愿地放开她，打电话让梅姨送了个凳子上来。 午饭过后，许妤先是问了宋泽川今天几点走，又闲聊了几句。 最后走去阳台，看着正在漱口的宋泽川，突然就换了个话题：“孟千雪今天穿的还是你的校服。” 嘴里包着水的宋泽川一听她这话，立马偏头朝许妤看了过去。 他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又找不到是哪里不对，所以只能疑惑出声：“嗯？” 穿校服怎么了吗？他昨天没解释清楚吗？ 许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没来由地提起这件事，见宋泽川看过来，还一副无辜的表情，心头忽地就堵了一口气。 “没什么。” 她转身去换拖鞋，宋泽川站在洗漱台边儿顿了会儿，看着许妤进厕所，又听见里面一阵哗哗水响。 有点懵。 他转回头继续漱口，等许妤从厕所出来，他赶紧跟过去：“你不高兴了吗？” 像个小尾巴似的，许妤走哪儿他走哪儿。 “没有。” 许妤头也不回，自顾脱掉校服外套搭在床边。 宋泽川绕过去想看她，不知有意无意，许妤却一直是背对着他。 “你有。” 就算是再迟钝也察觉出了许妤的情绪，宋泽川走过去想抱许妤，手臂还没环过许妤身前，就被许妤拍开：“睡觉了。” 显然是不要他抱她。 这样赤裸裸又冷淡的拒绝几乎是头一回，宋泽川忽地涌上几分害怕：“你怎么了许妤？” 他抓住许妤掀开的被子一角，音调里都染上了几分委屈：“我想抱你啊。” 许妤翻身上床，盖就盖没被宋泽川掀起的那部分被子：“我想睡觉。” 她面对着墙，闭上眼不再说话。 留宋泽川在床边站着，许妤蜷起腿，好半天才听见身后一阵窸窣轻响。 “许妤。” 钻进被子里的热源小心翼翼地贴近她，不再是把她往后压进怀里，而是试探又轻微地伸出手，自己一点点地往她这方向靠近。 直到隔着衣服触碰到了实感，宋泽川的慌张才稍稍有了缓解。 还好，许妤这次没不让他抱她。 他的手不敢收太紧，只能搭着许妤横在小腹处的手，手掌拢住了许妤的手背。 “别不理我，许妤。” 宋泽川在她身后小声请求：“别这样对我。” 许妤蓦地睁开了眼。 看着白花花的墙壁，传入耳里的声音听得她也不太好受。 说不上是心软还是其他，许妤动了动，侧过身，将脑袋埋进了宋泽川怀里： “知道了。” 她感受着搂在自己腰间的力道猛然加重，又迅速放松，而后从头顶传来的“嗯”声，带着毫不遮掩的欣喜。 许妤泄气般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是在计较什么呢。 …… 周五放学，许妤照常送陈小棠去对面站牌等车。 站牌下的人很多，陈小棠便拉着许妤溜到了远一点的垃圾桶，环视一圈四周确认没有熟人后，才开始跟许妤咬耳朵： “妤妤，你有没有觉得孟千雪很奇怪？” 许妤眨眼：“有。”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无语。 孟千雪转来她们班一周，几乎班上和隔壁几个班都知道了她是宋泽川的未婚妻这件事。 说她在炫耀，有时候同学多问她几句和宋泽川的过往，她就不说了只是浅笑。 说她没炫耀，她见到啥都能往宋泽川身上扯两句。 除此之外，她还很大方，转学第二天就请班上的同学一人一杯奶茶，第三天还包了学校对面的酒楼请大家吃下午饭。 同学对她的评价都挺好，因为知道了她是宋泽川的未婚妻，所以每当她提到宋泽川的名字，周围都只有善意的起哄。 但她貌似，偏偏对许妤有些不一样。 “杨文舟和张豪也感觉到了。” 陈小棠问许妤，“你还记得奶茶的事？” “连体育老师和选修课老师她都考虑到了，老师们的那份不算，班上五十七个同学，她点五十六杯。” “当时明明已经有同学帮着发奶茶了，她还来让你发。” 最后所有同学都分到了奶茶，唯有站在讲台的许妤双手空空地对着面前空空的打包箱。 “而且她把她那份奶茶让给你的时候，她说的那些话听起来，” 陈小棠想着措辞，继而抬眼，压低了音量对许妤道：“听起来茶茶的。” “感觉就像是你怪了她没给你点一样。” 什么“班长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少点一份的”，以及“我把我的给你喝，你就原谅我这一次么~”之类的话术。 陈小棠想起来便浑身不舒服：“杨文舟当时就给我说她的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 最后许妤没接孟千雪那杯奶茶，她自己也把奶茶塞给了杨文舟，没有理由，就是不想喝。 杨文舟接了，然后把他和她的奶茶都拿给了张豪，结果张豪这个吃货不要。 虽然平时心大了点儿，但关键时候张豪居然还破天荒地察觉到了异样。 最后他仨的奶茶都拿给了赵宁柯，赵宁柯一人喝了四杯。 陈小棠瘪嘴：“你带她去领校服的时候我就有点不喜欢她。” “总感觉她针对你一样，吃饭那天每次你夹菜她都要转桌。” 一次还好，次次都是的话就故意得很明显了。 “而且前一秒当着大家的面让你多多指教，下一秒就对着你说要是她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就告诉她，她向你道歉。” “她是有病吗？” 陈小棠气呼呼的，越说脸越红：“搞得像是你欺负她了一样。” “这些都不说了，但这两天她又到处去问别人你和张豪的关系。” “明明我们都告诉过她你和张豪只是朋友，” 陈小棠愤愤，“结果她还要去乱讲，讲你和张豪关系特别亲密，以为你俩在谈恋爱。” “人家否认，她就装得很惊讶的样子，装得特别无辜说那可能是她想多了。” 黄媛媛昨天来问她许妤和张豪是不是有情况她才知道，孟千雪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不止一次了。 只要一和谁聊上，孟千雪便会把话题扯到许妤和张豪身上。 “原来是这样。” 许妤一听陈小棠后面这话，倒是悟了：“我就说怎么这两天她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继而抬手，拍拍陈小棠的脑袋： “没事，小棠。” 许妤说：“咱不理她，她再怎么折腾也总不可能把我折腾出青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