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天上明月》 第1章 楔子 昭和九年,冬。 雪花漫天的落下来,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轻轻的铺出一片银装素裹之景,远远望去,燕楚的皇宫满目素白,巍巍屹立,沉寂,无声。 议政大殿内,神色威严的君王高坐于金漆雕龙的宝座上,大臣们有序的立于殿下。 此时,一位头发花白,身着红色三品朝服的大臣正站在殿中慷慨陈词。 “臣斗胆,参三公主当街殴打尚书府公子,致其重伤。身为公主,言行无状,恶意伤人,望皇上严惩。” 话音刚落,两侧的大臣噤若寒蝉,大殿内瞬间气氛凝重起来。原因无他,只因这三公主乃皇上最宠爱的宸贵妃所出,平日里皇上将三公主视为心头肉,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允许人说三公主半点不是。 只是这次,当街打人……着实是不像话了些。大臣们看了看殿中身板挺得笔直的御史老大人,又看了看神色不明的皇帝大人,一同有默契的噤了声。 只见高坐的君王摆了摆手,语气淡淡道,“皎皎还小,性子过于顽劣了些,爱卿就不要同她计较了。” 这显然是要将此事化了的意思。 御史大夫上官承义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又继续出言道,“三公主此举,有损皇室……”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此事容后再议,爱卿若无其他事,便退朝。”皇上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此事盖过去,留下一句“退朝”,便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忒潇洒的出了议政大殿,一旁的小太监见状忙跟了上去。 殿内,尚才反应过来的上官承义气的吹胡子瞪眼,大臣们却已开始三三两两的往外走。 一位同样着红色官服的大臣笑眯眯的上前,拉着上官承义往外走,“上官老弟你这是何必呢。非得去触皇上的霉头,谁家子弟年少气盛时没打过个把人。” “个把人?三公主这些年闹出过多少事,身为皇室公主毫无礼仪教……” “那你见李尚书出来喊冤了吗?”喋喋不休的御史大人再一次被打断。 李尚书就是兵部尚书,也就是此次儿子被打的冤主,上朝之时却并未和上官承义一同弹劾三公主,这才显得上官承义的行为有些多余,无人应和。 上官承义无话可说,气得冷哼一声,大步离去,被扔下的老臣也不恼,笑眯眯的捋了捋山羊胡,慢悠悠的走在了后面。 皇宫北面的皎月宫里,清冽空灵的琴音缓缓传出,悠远绵长。 主殿内的一方软榻上,一位少女慵懒的侧倚着榻上的白玉迎枕。 少女的肌肤胜雪,眉眼如画,如瀑的青丝被一支青玉簪子松松绾起,一袭红衣加身,裙摆如雪月光华般轻泻于地,红衣之上暗银色的丝线勾勒出翱翔的凤凰,自是一番高贵清雅之意。 少女那双明艳夺目的凤眸,更是敛尽了万千风华,朱唇边漾着清浅的笑,举手投足间仿若坠入尘世的仙子。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榻边轻扣着,眸光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对面,一位白衣少女专注跪坐在琴前,纤纤素手在琴弦上轻挑着,琴音靡靡,仿若能流入人心。 琴音闭,白衣少女起身,恭敬的立于软榻旁,“公主殿下。” 第2章 故人归京 皎月宫内,两个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女子隔着一方桌案,一长一少,相对而坐。 “小明月,为何打人?”一袭紫色宫装的温婉妇人轻声询问着坐在桌案对面的少女,妇人举止端庄娴雅,细长的柳眉微微蹙起,一双极有风韵的凤眸中不见丝毫怒火,只有不解和关切。 被询问的少女带着几分随性,拨弄着桌案上的茶具,闻言并未立即回答,只是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抬手挽起茶壶,浅绿色的茶汤随之倾泻而下,落入了精致的天青色茶盏中。 一起一落间,茶盏便被推到了宫装妇人面前,清醇的香气四溢,沁人心脾。 随后便是少女清悦的嗓音,“无他,不顺眼。” 毫无起伏,十分坦荡,尽显肆意。 妇人大抵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却也明白了少女不想说的意思,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望向少女的眼神中含着纵容与宠溺,不再追问。 “你呀……总是让你父皇头疼。” 话音未落,殿外宫侍通报的声音已然传来。 “陛下到——” 一身明黄色盘龙朝服的男人逆着光从外面走进来,显然是一下早朝便来了皎月宫。 男人的棱角分明,五官深邃,一张仿若上帝之手锻造的脸庞上散发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此人便是燕楚的当今天子,楚烈。 相对而坐的三公主楚皎皎和宸贵妃对着刚进来的楚烈,起身施礼。 楚烈大步上前,有些不满的看了宸贵妃一眼,手上却动作轻柔地扶起了她,“胡闹,怕冷还乱跑。” 被斥责的宸贵妃没说话,只是清浅的笑了,眉目间是掩不住的温柔。 被遗忘在一边的楚皎皎望了望窗外纷飞的大雪。认命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打算去偏殿。 雪下得这般大,父皇定然是舍不得母妃再冒雪回宫的。大概是要在这里等雪停了。她在这里待着,有些不合时宜。 “儿臣告退。”楚皎皎对着楚皇和宸贵妃微一屈膝,转身向外走去。 “明月,不许胡闹了。”在楚皎皎即将出门时,宸贵妃柔声叮嘱道。 “这两天不准出宫了。”楚皇也紧随其后的补充道,应该是这次打人事件闹得着实有些难看,虽然被他压了下来,但是楚皇还是觉得自己最宠爱的小公主需要约束一下。 楚皎皎背对着两人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然后出了正殿。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稍暗了一些,雪终于停了。 楚皇带着宸贵妃出了正殿,坐上御辇,和一串宫人浩浩荡荡的离去。 楚皎皎从偏殿走出,静立在宫外,目送着两人越来越远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 一旁的宫侍小心翼翼的开口,“小殿下,进殿,外面冷……” 楚皎皎未做回应,沉默着仰头望向天空,恬淡绝美的脸上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刻钟,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儿从天际俯冲而下,奔着楚皎皎飞来。 直到小鸟稳稳地停在了楚皎皎伸出的手心上,楚皎皎绷着的脸色放松下来,望着小鸟的眼中尽是温软。 一张白色的小纸条被从小鸟的爪子上取下。 “已归京,勿念。” 凌厉霸道的字迹力透纸背,就如同写下它的那个人一般。 楚皎皎微微一挑眉,用手指轻轻挠了挠小鸟的头,带着它转身进了殿。 第3章 皇兄 次日一大早,楚皎皎便起身由女官服侍着穿衣梳洗。 三千墨发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束起,一袭青色的长袍加身,干净利落。一眼看去,楚皎皎唇红齿白,显得十分俊俏,活脱脱的一个富家贵公子的模样。 正在帮楚皎皎整理衣摆的女官芸枝像是想到了什么,手下的动作一顿,脸色有些苍白,试探的问道,“公主,你要出宫?” 要完,皇上刚给公主下了不许出宫的禁令,隔日公主就出了宫,回头万一皇上怪罪下来,他们这些侍奉公主的人都难逃责罚。 可公主的性子……要出宫肯定没人拦得住。想到这儿,芸枝的脸色更白了。 楚皎皎看着面前面如土色的芸枝,抿了抿唇,有些好笑,于是她点头,故作严肃地说,“你别告诉别人啊,本殿今日要偷偷出宫。” 偶尔逗逗小姑娘什么的,还挺有趣。 芸枝顿时低着头不再说话,可没过一会儿,楚皎皎就瞧见小姑娘的眼角泛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颇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惹人心疼。 啧,逗过头了。楚皎皎无奈的揉了揉芸枝的头,轻声哄道,“骗你的,本殿要去东宫找皇兄。别哭了,保证不让你受罚,嗯?” 尾音轻扬,温柔缱绻。 芸枝点点头,扯着楚皎皎衣袖的一角,带着些许哭音,“殿下要说话算话。” “放心,本殿什么时候对你食言过。” 哄好小姑娘,楚皎皎慢悠悠的吃了个早饭,心中估摸着早朝已经下了,便带着芸枝赶去了东宫。 到了东宫,楚皎皎挥退了内侍,示意不要禀报。东宫的内侍听话的退了下去。 其他人或许不能如此,但太子殿下向来纵容着的小公主自是无人敢拦。 一踏入内殿,楚皎皎就看到一身宝蓝色太子常服的皇兄正坐在窗边的书桌前看书,认真又专注,连楚皎皎走近都没发现。 楚皎皎只得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等着,然后又自力更生地倒了一杯茶,捧起到嘴边,细细品尝。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太子楚瑾才发现东宫来了客人,于是放下书,揉了揉眉心,看着楚皎皎,温和的笑了,“小明月来了,怎么不叫我。” 楚皎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打趣地道,“方才我见皇兄专注于书本,实在是不忍打扰。” 楚瑾的笑意浓了几分,点点倦意也消散不见,对于这个一母同胞又古灵精怪的妹妹,他向来欢喜且纵容。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小丫头今天来这么早,还乖乖的等了小半个时辰,定是又闯什么祸了。 如此想着,楚瑾清了清嗓子问道,“说,又闯什么祸了,皇兄替你解决。” 楚皎皎听到皇兄如此善解人意,一双大眼睛立马亮晶晶的说道,“没有闯祸,但有事相求。” 一旁的芸枝低头憋笑,小殿下又开始撒娇了,没眼看啊没眼看,而且太子殿下向来最吃这一套。 果然,太子殿下松了一口气,大手一挥道,“没闯祸就行,想要什么就说。” “我……想出宫一趟。” 第4章 出宫 “我……想出宫一趟。”楚皎皎弱弱道。 刚刚闹完事,还被父皇勒令了不准出宫,但这次她又非出宫不可,所以只能找皇兄帮忙了。 一旁站着的芸枝手一抖,正在添茶的手瞬间将茶水洒在了桌上。但正在说话的兄妹二人都没注意到。 完了,公主还是要出宫。 “你说什么?”楚瑾刚松下的一口气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小明月打了人被父皇下了禁令,他是知道的,甚至后续事宜都是他处理的。 才隔了一日就这么急着出宫,该不会又要去打人…… 但是看到楚皎皎期待的小眼神,拒绝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只能温和的问道,“出宫有什么事吗?” “故人归京,出宫一晤。”楚皎皎立马解释道。 “苏景辰那小子回燕京了?”楚瑾咬牙切齿的问道。 “嗯,不是……你怎么知道的?”楚皎皎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问。 苏景辰昨日里才给她传信,皇兄怎么今日就知道苏景辰回到燕京了。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不知道那小子回来了。但是小明月,你自己想想,这么多年,除了苏景辰,你这么着急的去见过谁。”楚瑾有些牙疼的说道,实则倍感心酸。 在他看来,跟他抢妹妹的都是无耻之徒,日后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把那姓苏的小子打一顿,以平夺妹之仇。 楚皎皎讪讪道,“皇兄,你真聪明。” 听听,这毫无诚意的夸奖。 楚瑾扭过头,丝毫不想搭理这个气死人的妹妹。 “皇兄~哥~拜托了,我就出宫一小会儿。”毕竟有求于人,楚皎皎没了底线的撒娇。 芸枝:…… 唉,小殿下又开始耍赖皮了,虽然她并不想小殿下出宫,但太子殿下在拒绝小殿下这方面,就没成功过。 “闭嘴,给你三个时辰,宫门落匙之前必须回来。”向来说一不二的太子殿下最终还是败在了无理取闹的妹妹手上,开口放行。 “我就知道皇兄最好了。”见达成了目的,楚皎皎开始狗腿的夸人。 楚瑾觉得甚是伤眼,迅速从腰间解下了一块玉牌,扔给了楚皎皎,“去找宋川,他会掩护你出宫。” 宋川是东宫的侍卫统领,送个人出宫还是很容易的。 楚皎皎甜甜一笑,“谢谢皇兄,皇兄再见,我改日再来看你。” 楚皎皎拿着玉牌打算离开,想起一旁委屈巴巴的站着的芸枝,又转身讨好的看着楚瑾,“皇兄,你再顺手帮我个忙呗。” “说。”楚瑾无奈,没办法,送佛送到西,自己的妹妹自己宠。 “就是芸枝先留在你这儿,你帮我看着点。”楚皎皎迅速道。 说完,像是怕被拒绝,头也不回的跑出了东宫。 芸枝:…… 比起小殿下,她其实更怕人称笑面虎的太子殿下。 楚瑾看了看一脸懵的芸枝,沉默了些许时候,问道,“……会研磨吗?” “……会”芸枝小声答。 “过来帮孤研磨。” “是。” …… 这一边,楚皎皎在宋川的掩护下已经顺利出了宫。 第5章 醉欢楼 燕京有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名为南巷,大批的富贾商户聚集于此,上到绫罗绸缎古玩珍宝,下到山珍海味民间小吃,应有尽有。 因此,南巷素有“十里南巷路,燕京繁华地”的美誉。 此时的南巷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楚皎皎正悠闲的漫步在其中,走走停停,时不时的从路边的商铺上拿起一两个小玩意儿。 “老板,这个九连环多少钱?”楚皎皎又一次停了下来,拿起一个九连环问道。 “二两银子。”老板见楚皎皎面容稚嫩,衣着不凡,身旁又没有随从,只当是哪个富家小少爷偷溜出来玩,故意抬高了价格,一个平日里只要二十个铜板的九连环硬是翻了好几倍。 自小就爱往宫外跑的楚皎皎当然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但她赶时间,懒得跟黑心老板争辩,于是爽快的甩下二两银子,拿起九连环离开。 走出去没多远,楚皎皎就偏了偏头,沉声问道,“好了没,鸟大爷。” 只见楚皎皎的右肩上,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鸟儿,耀武扬威的站着。听到询问,小鸟动了动翅膀,示意楚皎皎去另外一个捏泥人的摊子。 楚皎皎彻底怒了,停在了原地。手中的折扇“啪”一下的合上了,然后敲了敲灵犀鸟的脑袋。 她顶风作案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本来是让灵犀鸟领路带她去见苏景辰,结果这鸟把她带来了南巷大街,还让她给它买玩具,一逛就是大半个时辰。 “喳喳……喳喳……”似乎是不满被楚皎皎敲了脑袋,灵犀鸟扑腾着叫了起来。 “闭嘴,快带路,再闹着买东西,我炖了你。”楚皎皎冷声道,随手又挥了挥手中折扇以示威胁。 在楚皎皎炖鸟汤的威胁下,灵犀鸟识相的妥协了,展开翅膀飞了出去,楚皎皎迅速跟了上去。 没过多久,街道两旁的商铺逐渐稀少起来,人流也慢慢变得稀疏。 楚皎皎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和灵犀鸟沿着南巷大街一路前行,终点应该是…… 没等她想起来,前面带路的灵犀鸟便在一栋富丽堂皇的楼阁前停了下来。 楚皎皎跟了过去,停下来时,抬起头望向了楼上的牌匾。 “醉欢楼” 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极有气势,然而这三个大字却让楚皎皎愣住了。 “醉欢”顾名思义,饮酒大醉尽欢乐。而这“醉欢楼”却并非酒楼,而是燕京最有名的的青楼。 “你是真想变成鸟肉汤了。”楚皎皎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鸟绝壁是在报复,带路都带到青楼来了,幸亏她今天出宫穿了一身男装,不然明天她能上燕京头条,被御史台的那帮老头弹劾到死,父皇不禁足她一年半年的,那都不可能。 面对着楚皎皎越来越黑的脸,灵犀鸟终于察觉到了危险,于是更加卖力的拍打着翅膀,想让楚皎皎进去。 看着如此折腾的灵犀鸟,楚皎皎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但是添了几分狐疑,难不成苏景辰一回京就跑来醉卧美人乡了? 所以,她是进,还是不进? 第6章 危机 “你确定是这儿?” “喳。” “没骗我?” “喳喳。” 看着灵犀鸟骄傲的仰着小脑袋,楚皎皎妥协了。 好,她进。 楚皎皎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确定自己这一身装扮没有任何破绽后,摇着折扇踏进了醉欢楼。 一入醉欢楼,就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扭着腰肢,满脸含笑的迎了上来,看这模样应该是醉欢楼管事的老鸨。 老鸨一凑近,浓郁的脂粉香便蔓延了过来,楚皎皎略感不适,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 老鸨见楚皎皎衣着不凡,眉目间尚有几分少年人的稚气。顿时眼睛一亮,招呼道,“小公子是第一次来,里面请。” 楚皎皎嘴角勾起了一抹漫不经心的笑,点了点头便跟着老鸨往里走。 “这位是如意姑娘,这位是宛如姑娘,还有那位是新来的柳青姑娘。小公子想让哪位姑娘作陪?”老鸨边走边热情地为楚皎皎介绍着醉欢楼的姑娘们。 “本公子不找姑娘,来找人。”楚皎皎淡淡道。 闻言老鸨停了下来,瞬间敛起了先前充满市侩的笑意,望向楚皎皎的眼神里流露出警惕。 “醉欢楼对所有到此的客人的身份信息一概保密,不能泄露。”老鸨神色严肃道。 “本公子来找……兄长。”楚皎皎无奈道。 “小公子可有物件能表明身份?”老鸨怀疑的问道,明显不相信楚皎皎的说辞。 “……没有。”楚皎皎更无奈了,她倒是有苏景辰的玉佩,但是不能拿啊,要不然她的身份就暴露了。 “那小公子便请回。”老鸨毫不客气的赶人。 出师未捷身先死,楚皎皎有些郁闷,但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决不能白来。于是楚皎皎迅速扫了几眼之前介绍过的姑娘,随手点了一个看上去比较顺眼的,对老鸨说道,“来了便没有白来的道理,那就请宛如姑娘作陪。” “好的,小公子,这边请。”老鸨重新露出了笑容,引着楚皎皎往一个隔间走去。 一刻钟后,茯苓阁内。 楚皎皎看着正趴在桌上昏睡着的姑娘,略带歉意的拱了拱手,转身出了茯苓阁。 对不住了,宛如姑娘,她赶时间。 茯苓阁处于醉欢楼的第二层,楚皎皎环视了一周后,抖了抖宽大的广袖,一只恹恹的鸟掉了出来,尚未落地,便又扑腾着飞了起来,最后落在了楚皎皎的肩头。 正是一入醉欢楼便不见了的灵犀鸟,竟是被楚皎皎藏于袖中带了进来。 “喳喳——”灵溪鸟愤怒的叫着。 “见谅啊,不这样你进不来。”楚皎皎心虚的看着羽毛乱糟糟的小鸟。 “喳喳!”本大爷没想进来!!! “好了,别生气,回去给你买玩具,快看看他在不在这层。”楚皎皎诱哄道。 灵犀鸟颇为傲娇的……飞了出去,显然已经为五斗玩具折了腰。 飞了一圈儿后,灵犀鸟再次落在了楚皎皎的肩膀上,摆了摆翅膀,示意楚皎皎往楼上去。 看来不在这一层,楚皎皎转身打算往楼上去。 这时,一段断断续续的琴声传来。 琴声虽然时断时续,但是却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吸引着楚皎皎去不由自主的探寻…… 一旁的灵犀鸟见状,奋力的扑腾着翅膀,不停的叫着,希望楚皎皎可以清醒过来,却也无济于事。 最终,楚皎皎停在了一扇半掩着的门前。 这时,琴声骤然停了下来,楚皎皎猛的惊醒,踉跄往后着退了几步。 这琴音,有古怪! 突然,门内传来一声冷喝,“谁在外面?” 第7章 燕京世子vs北靖翊王 “谁在外面?” 随着一声怒喝,半掩着的门被从里面拉开,一道银光带着不可抵挡之势破空划来,楚皎皎心中一惊,墨色的扇子从袖中滑出,虚虚一挑,汹涌的剑势便已化去了大半。 楚皎皎有些狼狈的向后退去,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抬眸看向来人。 一个神色冷峻的青衣男子手持长剑再次攻了上来,墨色的扇子与长剑不停的碰撞,火光四溅,楚皎皎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青衣男子的武功竟是比她还高出两分,且招招致命,几乎是压着她在打。几次交手间,一不留神就险些成了剑下亡魂。 又一次碰撞后,两人皆是往后退了几步,楚皎皎再次握紧了震的发麻的手。 一瞬之间,两个人接着打了起来,凌厉的剑气很快就将醉欢楼第二层毁了个彻底,只有青衣男子身后的房间未受半点波及。 奇怪的是,如此大的动静,却没有半个人赶来阻止。楚皎皎暗道一声不好,抵挡的更加艰难,一丝鲜血缓缓从嘴边溢出。 就在此时,那仿能蛊惑人心的琴声再一次响起,只是这次的琴音十分流畅,没有半点停顿。 楚皎皎听到琴音后,眼神逐渐涣散,竟是愣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青衣男子抓住了机会,迅速出剑,墨扇被强大的剑气震脱了手,长剑朝着楚皎皎划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袭妖冶的紫袍飘过,强行介入了二人的战局,一把拉过愣神的楚皎皎,挥袖打偏了长剑。 好霸道的内力!青衣男子被迫退了几步,看着手上只剩半截的长剑,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雕虫小技。”紫衣青年冷哼一声,又是一掌挥出,对着的却是青衣男子身后的房间,琴音在刹那间停了下来。 被紫衣青年护在身后的楚皎皎回了神,看着身前的人,眼眶泛红,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吓的。 “苏景辰……”楚皎皎下意识的开口,纤细的手指轻颤着攥住了青年的衣角。 “出息了。”苏景辰冷声道,却并未甩开楚皎皎的手,只是将人完全挡在了身后。一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扬,望向青衣男子的目光里满是冰冷的杀意。 敢动他护着的人,找死。 浓重的火药味充斥在两人之间,大战一触即发。 对峙之间,细碎的脚步声从四面传来,打斗时被两人丢在了一旁的灵犀鸟焦急的叫了起来,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苏景辰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当即停了手,揽过身后的楚皎皎,从一扇残破的窗户一跃而下。 灵犀鸟随后追着从窗户飞了出去。 他们走后,脸色惨白的青衣男子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整个人摇摇欲坠,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青衣男子努力支撑起身体,转身走进了身后的房间。 房间里,一位玄衣男子神色淡然的坐在一把古琴前,古琴的大半琴弦皆已断裂,男子却丝毫不在意,一双修长的手,轻挑着几根剩下的残弦,破碎的琴音又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 “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青衣男子单膝跪地,恭敬的低着头。 “无妨,不怪你,好久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人了。”玄衣男子淡淡道,目光在掠过被遗留在地上的墨色折扇时,眸中闪过了一丝深意,转瞬即逝。 继而对着青衣男子吩咐道,“喻宁,去查查,那两个人的身份。” “是。” 第8章 昏迷 苏景辰带着楚皎皎施展轻功,飞快的掠出七八里后,隐于了南巷大街拥挤的人群当中,堪堪甩掉了身后的追兵。 穿过了南巷大街,苏景辰刚想放开楚皎皎,就发现自己一袭紫色的锦衣沾上了大片的深色痕迹,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息。 而怀中的楚皎皎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长长的睫毛垂落在脸上,不知已经昏迷了多久。 “明月!”苏景辰抱紧了怀中的人,低声唤道。 楚皎皎恹恹的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焦急的人,露出了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随后又喃喃道,“子焕,送我……回宫,皇兄会……生……” 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又昏了过去。 顿时,苏景辰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一把横抱起楚皎皎再次飞掠了出去。 此时的东宫中,楚瑾神色凝重的坐在桌案前,手里拿着一本奏折,许久也不曾翻页,芸枝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一声。 这时,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黑衣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相貌平平,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种肃杀之气,威严不凡。此人便是东宫的侍卫统领,宋川。 宋川对着楚瑾恭敬的行下一礼后,开口道,“殿下,宫门已落匙,未发现三公主回宫。” 楚瑾眉头紧锁,扔下了手中的折子,起身踱步到窗边,望着渐晚的天色,心中有些着急。 小明月从来不食言,这一次为什么没有按时回宫? “宋川,你派人去皎月宫守着,一旦有人靠近,派人来禀告孤。再派人去怀宁王府一趟,看看苏景辰回府了没。” “是。”宋川应了一声,领命离开。 楚瑾回头看到站在一旁,神情焦急的芸枝后,又吩咐道,“还有,那什么枝,你先回皎月宫假扮成小明月的样子,任何人去皎月宫,一律装病不见。” “奴婢芸枝,遵命。”芸枝认真的一福身,迅速转身就走。 事关公主,绝对不能大意。 另一边,昏迷着的楚皎皎被苏景辰带回了怀宁王府。 怀宁老王爷还没来的及关心自己离家两年终于归来的儿子,就看到自家儿子怀里抱着一个浑身是血,长相俊俏的小公子匆匆往焕元居赶去。 离开前还撂下一句,“让府医过来。” 怀宁老王爷眼前一发黑,差点儿摔倒,然后气冲冲的跟去了焕元居。 边走还不忘嘱咐已经愣住了的小厮一句,“没听见世子说的吗,赶紧去。” 小厮:“……” 等怀宁老王爷赶到焕元居后,就看到自家向来冷冰冰的小儿子正拿着打湿的帕子,动作轻柔的拭去榻上昏迷不醒的小公子脸上的血迹。 如果那昏着的不是个小男娃,怀宁老王爷觉得他会很欣慰,可是现在,他只觉得要完了。 “辰辰啊,咱们怀宁王府九代单传,要绝在你手里了啊!”老王爷悲痛欲绝道。 苏景辰:“……安静点!府医是死了吗,还不来。” 匆匆赶来的府医,连气儿都没喘匀就听到了自家世子的怒斥,一着急就被门槛绊了一下,摔到了苏景辰面前。 府医:“……”小人错了,真的。 “快去看人。”苏景辰不耐烦道。 府医立马爬了起来,要去替榻上的人把脉。 却没想到再次被自家世子打断了,只见苏景辰拿起了一方素白的帕子搭到了楚皎皎的手腕上,又黑着脸命令道,“继续。” 这一幕刚好落入了站在一边的怀宁老王爷眼底,心中顿生几分狐疑。 第9章 师父 “她怎么样了?”苏景辰沉声问道。 府医战战兢兢的为楚皎皎把完脉后,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又松了一口气,回道,“这位公子并未伤及要害之处,只是失血过多,处理好伤口后,养上一段时间便无大碍。” 闻言,苏景辰的脸色稍有缓和,摆了摆手示意府医退下。 府医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位姑……公子的伤还未处理……” 话还未说完,就见苏景辰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扬,却让人感受不到笑意,尽是冷漠与压迫。 府医瞬时感到头皮发麻,心一下子紧缩起来,畏惧的避开了苏景辰的目光。 “药留下,人可以走了,还有,你今天看到了什么?”苏景辰冷冷道,视线却移到了昏迷的楚皎皎身上。 “小人……什么也没有看见。”府医低着头轻声回道。随后,手脚麻利的提起药箱退了出去,仿佛身后在有野兽追赶。 一旁的怀宁老王爷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救个人为什么还要封了大夫的口? “辰辰啊,这位是……”老王爷斟酌着开口问道。 “我不喜欢男人。”苏景辰避而不答,慢悠悠的说了一句毫无关联的话。 然后,去端了一杯水,回到榻边将楚皎皎搀了起来,喂她喝水。 怀宁老王爷放下心来,悄悄打量着榻上的人,只觉得越看越眼熟。 突然,楚皎皎被水呛了一下,虚弱的睁开了眼,“好苦……苏子焕,你要杀人啊。” “这是水,不苦。”苏景辰一本正经的回道,又把水端到了楚皎皎唇边。 被迫又被灌了一大口“水”的楚皎皎:“……” 呵呵,这是水?鬼都不信。 看着两人熟稔的一问一答,再联想起自家儿子一系列的不正常行为,怀宁老王爷脑海中灵光乍现,不可置信的看着楚皎皎,试探着出了声,“三公主?” 正在被逼着喝“水”的楚皎皎看了过来,对着怀宁老王爷友好的笑了笑,回道,“许久不见,老王爷甚是精神矍铄。” 声音清脆悦耳,说话的人无疑是个小姑娘。 听到楚皎皎的问候,怀宁老王爷神色沉重,颤抖着拱了拱手道,“老臣……见过三公主。” 完了,自家儿子把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抱回了府,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就仿佛皇帝大人阴沉沉的脸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老王爷不必多礼。”楚皎皎笑着回道。 怀宁老王爷看了看苏景辰,又看了看楚皎皎,叹了口气,颤颤巍巍的走了。 “我怎么觉得老王爷被我吓到了。”楚皎皎疑惑的问道。 “不是被你,是被别人。”苏景辰淡定回道。 “谁啊?”楚皎皎好奇地问。 “……”你父皇。 苏景辰将空了的茶杯放在了桌上,又将刚才府医留下来的伤药扔给了楚皎皎,最后关上门离开了。 一杯不知名液体下肚,楚皎皎瞬间感受到一股暖流沿着四肢筋脉蔓延开来,开始温养她冰冷的身体。 楚皎皎闭上了眼,开始调整内息,通过运行内力加速药效挥发来疗伤。 至于这水里,加的大概是美人师父的药了,毕竟美人师父的医术虽然冠绝天下,做出来的药味道却十分独特,尝过一回就绝对忘不了。 一般情况下,就算美人师父的药有奇效,她和苏景辰也是绝对不肯吃的,除非到了生死关头,否则还是普通大夫开的药靠谱点。 所以,美人师父经常说她和苏景辰是两个不孝徒弟。 话是这么说,但那个嘴硬心软的美人师父离京前,还是给她和苏景辰留了许多药,其中甚至有两瓶续命丹。 只要还剩一口气,都能靠这续命丹救回来,足以可见这药的珍贵,炼成的困难,可美人师父还是大方的送给了他的两个“不孝”徒弟。 然后一走多年,再也没回来过。 想到这里,楚皎皎心情有些低落,运行内力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唉,往事不可追啊,美人师父离京多年,竟是半点音讯也无,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第10章 回宫 一夜过去,焕元居内,打坐疗伤的楚皎皎终于睁开了眼睛,刚懒洋洋的舒展了下身体,就听有人轻轻叩了几下门。 “楚公子,您醒了吗,世子吩咐奴婢服侍公子洗漱。”侍女柔和的声音透着门板传来。 “醒了,进来。”楚皎皎回道。 话音刚落,门被从外推开,一个侍女端着水盆和帕子,走了进来,然后将水盆放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拿着打湿的帕子上前。 “给我,我自己来。”楚皎皎说着,伸手接过了侍女手里的帕子,很快的洗漱了一番。 随后,侍女又端来了一套新的男装,便安静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楚皎皎换好衣服后,让侍女引路,带她去前院。 如她所料,苏景辰此时在前院里与怀宁老王爷下着棋。 怀宁老王爷是个棋痴,平时最爱拉着人下棋,刚刚归家的苏景辰就被抓了壮丁。 苏景辰慵懒的坐着,如同一只散漫的大猫,嘴角却噙着一抹顽劣的笑。而他对面的老王爷却黑着一张脸,心情很差的样子,显然是已经要输了。 这时,楚皎皎从外面走了进来。 苏景辰停了手,偏过头去看她,“醒了?” “嗯。”楚皎皎应道,想了想,又对着老王爷笑了,拱手道,“叨扰了,老王爷。” 怀宁老王爷忙摆了摆手,回道,“没事儿,公主吃早饭吗?” 楚皎皎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苏景辰就替她做了决定,“不用了,我得送她回宫。” 怀宁老王爷这才想起了有点不对劲,三公主在宫外待了一晚,皇上要是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也不留二人吃早饭了,赶紧催着苏景辰和楚皎皎离开。 出了府后,楚皎皎和苏景辰迅速抄了近道往宫中赶去。 与此同时,燕京第一青楼——醉欢楼,突然传出了要停业整改的消息。 醉欢楼的芙蓉阁内。 玄衣男子站在窗边,手中把玩着一把墨色的折扇,一开一合间,扇叶的边缘泛着幽冷的光,锋利无比,明显是一把杀人的利器。 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闪入。 “查到了?”玄衣男子并未回头,只淡淡问道。 喻宁恭敬的行礼,回道,“殿下,昨晚的那个紫衣男子应该是怀宁王府的世子,苏景辰。至于那位小少年,属下并没有查到他的身份。” “小少年?”玄衣男子轻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喻宁,那是个小姑娘。” 啧,小姑娘的伪装还不错。 喻宁沉默了,殿下是个易容高手,他说是位姑娘便不会错,就是没有想到昨天与他交手的竟然是个小姑娘。 “还有……”,玄衣男子顿了下,又继续道,“昨天她留下的那把扇子是楼渊国师的青羽扇。” 喻宁心中大骇,面上却不见丝毫波澜的询问道,“殿下,楼渊国师失踪多年,杳无音讯。会不会来了燕楚?” 玄衣男子握着青羽扇的手一紧,眸色暗了暗,声音冷肃道,“未必,国师的行踪向来不定,不过这青羽扇的主人倒是可以一见。喻宁,去查一查燕京的名门贵女。” “是。” …… 第11章 纨绔公主 燕楚皇宫,御书房内。 一身紫色盘龙常服的楚皇正坐在御案前处理着奏折,时不时地皱着眉将几本奏折拂到桌案下。 一旁侍候的苏公公极有眼色的将掉落的奏折捡起来,轻手轻脚地吩咐小太监带下去处理掉。 “啪”的一声,又是一本奏折落地,苏公公上前捡起。 散开的折子上,“三公主”几个字赫然在列。果然,被皇上扔掉的奏折都是有关三公主的,苏公公暗暗叹了一口气,将折子理好合上,退到了一边。 古往今来,能让这么多大臣上书弹劾的皇子皇女里,只怕除了三公主也没别人了。但是,有皇上和太子殿下护着,大臣们拿三公主也没办法,只能隔三差五的上折子弹劾。虽然毫无用处,可谁让大臣们执着呢。 “苏家小子回京了?”楚烈拿着一本怀宁王府的奏折淡淡问道。 “回皇上,苏世子前几日刚回了怀宁王府。”苏公公低眸恭敬的回道。 “刚回来?”楚烈扫了两眼折子的内容,饶有兴致的问道。 “是,怀宁王爷过几日要办个接风宴。”苏公公回道。 “接风宴?小明月这几日在干什么?”楚烈话锋一转问道。 “小公主……这几日一直在皎月宫,不曾出来过,奴才差人去问过,说是公主身体不适。”苏公公道。 “身体不适?太医怎么说?”楚烈的眼中划过一丝担心,沉声问道。 “太医说是气血亏空所致,修养一段时间便无大碍。” 听到苏公公的回答,楚烈的脸色缓和下来,眼中却多了几分疑虑。皎皎素来身体强健,为何会突然气血亏空? 楚烈没有再问,吩咐道,“你去挑一些上好补血药材送到皎月宫,再告诉小明月,身体没有养好前不准出宫。” 这就是解除了之前不准三公主出宫的禁令的意思了。 “是。”苏公公应道。 …… 皎月宫。 楚皎皎此刻正懒洋洋的坐在殿内的桌案前,一本厚重的《燕楚国史》在她面前铺开放着,书旁摆放着几张纸,上面的墨迹尚未干涸。 显然,公主殿下正在抄书。对于楚皎皎夜不归宿的事情,楚瑾十分生气,但又不舍得责罚,只能让楚皎皎去抄书,美其名曰平心静气。 楚皎皎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握着狼毫笔草草一挥,又是一页龙飞凤舞的大字。当然,除了公主殿下可能没人能看得懂。 旁边立着的芸枝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公主,这样不妥,太子殿下罚您抄书,您应该认真对待。” 楚皎皎幽幽瞥了身旁的人一眼,开口道,“芸枝啊,你还记得本公主是谁吗。” “您……是公主殿下啊。”芸枝愣了一下回道。 “错,本公主是纨绔,不通文墨的那种。” 芸枝的嘴角抽了抽,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的公主哎,这种事就别用这么骄傲的语气说出来了行吗。 “公主……”芸枝迟疑道。 “嗯?”正在出神的楚皎皎随口应道。 “您那晚为什么没有回来?”芸枝好奇的问道。 “本殿向往宫外的自由。”楚皎皎回道。 看着芸枝满眼的你骗人,楚皎皎闷闷道,“好,不想说。” 楚皎皎叹了口气,干脆趴在了桌案上,闭目养神起来。 伤的有点重,一动就疼啊,抄书还是缓两天。 芸枝见自家公主才抄了两个字又趴在桌上睡了起来,只得一脸无奈的给公主披上了条毯子,退到了殿外守着。 芸枝出去后,楚皎皎睁开了眼睛,端过了桌上的一杯茶,从袖中摸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将一颗药丸倒了进去。 如雪般的药丸入水即溶,清透的茶水很快变成了黑褐色。 楚皎皎强忍着诡异的味道将茶水一饮而尽,又恹恹的趴了回去。 第12章 接风宴 怀宁王府办接风宴这天,楚皎皎很早就出了宫。当然,是和不请自来的太子殿下一起。 马车里,楚皎皎正襟危坐着,全然没了平时的懒散劲儿,倒显得乖巧十足。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却滴溜溜的转着,偷偷的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太子殿下。 只见楚瑾闭目倚坐,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像是察觉到了楚皎皎的小动作,闭着眼的楚瑾问道,“怎么了?” 楚皎皎被突然出声的楚瑾吓了一跳,随即试探着问道,“皇兄,你真要去啊?” “嗯。”太子殿下淡淡应道。 “皇兄,你政务繁忙,不用亲自去的,我……” “不忙,跟父皇说过了。”依旧是冷死人不偿命的语气。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的楚皎皎:“……”完全劝不住的节奏。 看着放在皇兄身边的一柄玄铁宝剑,湛蓝色的剑鞘上泛着幽冷的光,银色的龙纹盘踞于上。 楚皎皎暗自吞了口口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剑好像是父皇去年送给皇兄的生辰礼,传说中削铁如泥的龙吟宝剑。 能不能削铁如泥她倒是不知道,但皇兄肯定来者不善。 “皇兄,你这剑……带着不太合适。今天是接风宴,不是比武大会。”楚皎皎不死心的小声挣扎道。 求求了,别去找人麻烦了,再说,我觉得你很大可能打不过苏景辰啊,就别去找虐了,楚皎皎在心中呐喊道。 “嗯?孤与苏世子多年不见,自当切磋一下,欢迎他回燕京。”楚瑾终于睁开了眼,看着一脸纠结的楚皎皎冷冷道。 又来了,又来了,楚皎皎缩到了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自打她上次出宫没能及时回来,向来好脾气的皇兄就开始对她冷言冷语,还凶她让她抄书,母妃劝了都没用。 虽然她这日子过的“水深火热”的,还不敢反抗。但是毕竟是自己错了,皇兄生这么大气,不过是因为担心她罢了。 楚皎皎没有注意到,在她神游天外的时候,楚瑾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几分无奈,几分宠溺,神色也柔和了下来,显然是早就不生气了。 到了怀宁王府,楚瑾和楚皎皎利落的下了马车,门口的小厮看到二人后迎了过来。 “公子和小姐可是来参加接风宴的,可否出示一下请帖。”小厮殷勤的问道。 “那个……没请帖,你看这个行吗。”楚皎皎解下了腰间的凤凰玉佩晃了晃。 苏景辰大概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她就又能活蹦乱跳了,所以请帖根本没往宫中发。 实在不行,她只能去做墙上君子了。嗯,拉着来找麻烦的皇兄一起。 小厮听到楚皎皎的话本想赶人,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块极品白玉凤凰佩。接着又看到了楚皎皎身旁的楚瑾腰间的白玉盘龙佩。当即跪了下去,大声道,“拜见太子殿下,三公主殿下。” 楚皇曾在楚皎皎和楚瑾百日时赐下一对极品白玉玉佩,这么多年来,玉佩实乃二人身份的象征,燕京权贵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平身,本殿能进去了吗?”楚皎皎笑眯眯的问道。 小厮起身连忙道,“两位殿下请进。” 楚皎皎和楚瑾被小厮带去了前厅,在前厅坐着的宾客们一见二人纷纷起身行礼,楚瑾挥手示意众人平身。 楚皎皎扫视了一周,没有看到老王爷,也没有看到苏景辰,便找来小厮询问。 在得知老王爷去后院找苏景辰了,楚皎皎轻轻扯了一下楚瑾的衣袖,小声道,“皇兄,我找子焕有点事,回头见啊。” 说完,便让小厮带她去王府走走,楚瑾见状也没拦着,任由她离开。 怀宁老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府中没有侧妃,几年前王妃病逝后,一直没有再续娶。因此这次的宾客并未邀请女眷,只邀请了朝中的大臣,楚皎皎在这里待着,确实不太好。 见楚皎皎走了,宾客们松了一口气。 虽然太子殿下在这里压力也很大,但公主在这里他们完全拘束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总不能跟公主聊政事,毕竟公主是女眷。聊衣服首饰?别闹了,先不说了不了解,太子殿下就能弄死他们。 第13章 碧血灵芝 没过多久,楚皎皎就避开了下人们,极为顺利摸到了苏景辰的院子。 焕元居内,墨发白衣的青年背对着楚皎皎,在院中皑皑白雪覆盖着的铃兰古木前负手而立,冬日的暖阳洒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背影显得寂寥而清冷,若一片寒凉的雾,缥缈不清。 不知怎得,看到眼前这一幕,楚皎皎竟不想去打扰。 她记得,那株铃兰古木,乃已故的怀宁王妃亲手种下,这么多年过去,早已长的高大挺拔,枝繁叶茂。每逢初夏,淡蓝色的铃兰花就会挂满枝,不甚美丽。 苏景辰似是预料到了来人是谁,转过身时,一身冷肃便已散去大半,只淡淡道,“明月,下来。” 坐在墙头上的楚皎皎闻言,一双晶亮明净的眼睛弯成了弯,对着苏景辰灿烂一笑,动作轻盈的跃下了墙头。 “怎么不去前院?”楚皎皎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望着不远处苏景辰问道。 “你说呢?”苏景辰眉头微扬,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漫步到楚皎皎对面坐了下来。 “在等我?”楚皎皎扬眉,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问道。 “嗯。刚刚府中的侍从来禀报,你和太子殿下来赴宴了。”苏景辰道,随后又补充,“上次你出宫太匆忙,有些事没来得及跟你说。本来想给你传信,没想到你出宫了。” “什么事?”楚皎皎抑制住激动,轻声问道,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我去了一趟北靖,碧血灵芝找到了。”苏景辰道。 楚皎皎面上的淡定在这一刻崩碎,急切的问道,“在哪里?” “唯一的一株碧血灵芝现在在北靖翊王纪江尘的手里,而纪江尘前几日来了燕京。”苏景辰回道。 “翊王……纪江尘,所以上次在醉欢楼的那个弹琴的人?”楚皎皎突然想起了上次出宫时,她在醉欢楼被奇怪的琴音吸引,最后跟人大打出手,如果不是苏景辰及时赶到,她可能就会死于那个青衣人剑下。 现在想来,那个青衣男子身上的穿着不同于燕楚人,分明是北靖的服饰,以及苏景辰出现在醉欢楼并及时救下她。如果那天北靖翊王也在醉欢楼,一切就说的通了。 “是纪江尘。”果然,苏景辰肯定了她的想法,继而脸上露出些许无奈,又道,“但是,我没想到你会来。直到听到打斗的声音,我才察觉到不对劲,匆忙赶去救你。” 楚皎皎心虚的避开了苏景辰的目光,微微垂眸,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心急了,母妃的身体……最近有些不太好。” 宸贵妃自从五年前开始,身体日渐虚弱,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没查出病症,不得已楚皎皎取了宸贵妃的血交给了师父,师父发现宸贵妃中了一味叫“无痕”的极炎之毒。 中此毒者,身体会一天天的虚弱下来,直到身亡。而且根本查不出任何病灶,师父之所以能看出来,是因为他曾遇到一个中了“无痕”的人,在此人死后,毒性才显现出来。 而解“无痕”之毒,则需要生于极寒之地的一种珍贵药材——碧血灵芝。可下毒的人尚未找到,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能私下派人外出寻找,找了许多年,也杳无音讯。母妃身上的毒,若不是有师父的药压制,早就该发作了。 两年前,苏景辰突然离京,并传信给她,告诉她有碧血灵芝的下落了,她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没想苏景辰一走两年多,母妃的身体已经快拖不下去了,所以她得到苏景辰回京的消息时,顾不了太多便出了宫。 感觉到楚皎皎情绪低落,苏景辰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叹了口气道,“不是责怪你,只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楚皎皎轻轻点头,就又听苏景辰说道,“跟你交手的那位是纪江尘身边的护卫统领喻宁,此人出身北靖世族,武功高强。” “既出身世族,为何会甘愿做一个护卫?”楚皎皎不解道。 “纪江尘对他有救命之恩。”苏景辰回道。 “原来如此。北靖翊王为何会来燕楚?”楚皎皎又问。 北靖翊王来了燕楚,还出现在醉欢楼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怎么看上去都不像一件简单的事。毕竟,自古风尘之地就是收集隐秘情报的最佳场所。 “北靖和燕楚交换了国书,北靖使者不日将抵达燕京。至于纪江尘提前来燕京的事,我已经向皇上上书禀告过了”苏景辰解释道。 “既然是来出使燕楚的使臣,那改日我就去会会他。”碧血灵芝,她势在必得,如果不能和平解决,她只能想办法抢了。 “别乱来。”苏景辰出声提醒。 “嗯,放心,打不过我就跑。”楚皎皎毫无心理压力道。 “……”所以你已经想好了用武力手段解决问题吗? 苏景辰很心累,于是毫不留情的敲了一下楚皎皎的脑袋。 “嗷!我说着玩的……我又不傻,明知道打不过还往上凑。”楚皎皎嘟囔道 想起那诡异的琴声,楚皎皎又有些头疼,北靖翊王绝非等闲之辈,从他手里抢东西,肯定困难重重。 这时,苏景辰注意到楚皎皎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白,这才想起前几日楚皎皎刚刚受过重伤,气血两虚,他们还顶着冬日严寒坐在院子里,纵使楚皎皎有内力护体,身体也未必吃得消。 苏景辰脸色一沉,懊恼的解下了身上油光水滑,洁白如雪的狐皮大氅,披在了楚皎皎身上,沉声道,“起来,该去前院了。” 瞬间被温暖的大氅包裹起来的楚皎皎懵了,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冷意,于是听话的跟着苏景辰走了。 第14章 碰瓷? 苏景辰和楚皎皎一前一后的进了前院。 正聊的热火朝天的众人同时收了声,看着久久不至的主人公苏世子以及刚离开没多久的三公主,再看看神色从容淡定的太子殿下,众人脸色各异,气氛突然安静的有些诡异。 楚瑾凤眸微眯,瞥见自家妹妹身上披着的明显是男子款式的狐皮大氅,周身的气势顿时冷了下来,语气淡淡道,“小明月,过来。” “哦。”楚皎皎撇撇嘴,却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 苏景辰看着楚皎皎“不情不愿”的小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接着,便对楚瑾拱手道,“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墨发白衣的青年对着锦贵玄袍的青年倾身一拜。 明明在行礼,却并不让人感到低下,仿佛仍端的是那嚣张至极的姿态。 楚瑾微一颔首,与苏景辰四目相视时,眸光锐意逼人,“确实好久不见了,不知苏世子可愿与孤切磋一二?” 一边的楚皎皎露出了颇为无奈的表情,用眼神疯狂示意苏景辰拒绝。 看到楚皎皎的暗示,苏景辰眉头一挑,嘴角上扬,笑的邪气十足,“既然太子殿下相邀,本世子自当奉陪到底。” 楚皎皎:“……”果然,她就知道,苏景辰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楚瑾显然对苏景辰的回答十分满意,接过侍从递上的剑向外走去。 两人很快在外院相对而立,目睹了二人交锋的大臣们纷纷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跟了出来,远远的围了一圈。 “唰”的一声,银白色的剑鞘伴随着一道凌厉的气劲极速朝围观的众人飞来,一个年老的大臣惊恐的看着剑鞘越来越近,已经来不及躲开。 危急关头,一只纤细莹白的手攥住了的疾飞的剑鞘,使其稳稳的停在大臣的面目前一寸之处。 对于徒手拦下剑鞘的楚皎皎,大臣们震惊的忘了说话,连瘫坐在地上的陈老大人也没人去扶。 楚皎皎面色平静的换了只手拿着剑鞘,狐疑的看向剑鞘的主人——苏景辰。 闲着没事干,作弄大臣干什么? “啧,不小心手滑了。”只见远处的苏景辰对着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的陈老大人挑眉一笑,丝毫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楚瑾似笑非笑扫了地上的大臣一眼,却也没追究苏景辰的“手滑”。 被吓的脸色惨白的陈老大人哆嗦着站了起来,见太子殿下都没发话,也不好追究,只对着楚皎皎冷哼一声,像是不屑于她的“救命之恩”。 莫名其妙就被记恨上了的楚皎皎刚想跟陈老大人理论理论,结果越看陈老大人越眼熟。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有一次她出宫刚好遇见这位陈老大人,他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明里暗里的讽刺她不通礼教,她大度的拔了他一把胡子,便没再计较。 可这位陈老大人却不依不饶起来,前一段时间还经常上奏折弹劾她,惹得父皇不厌其烦,最后找了个由头将这位陈老大人贬了官,他上的折子也全部拿去垫了桌腿。 这么想想,嗯,好惨一大臣。 不过,他是把子焕作弄他这件事归咎到她身上了? 她真比窦娥还冤,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好吗。 银色的剑鞘再一次滑了出去,无比精准,十分“沉重”的掉在了陈老大人的脚边。 陈老大人差一点又摔了回去,众人忙眼疾手快的搀住了他。 楚皎皎极其无辜的眨了眨眼道,“不好意思啊,本殿也手滑了。” 陈老大人:“……” 陈老大人气的双眼一白,晕了过去。 楚皎皎:“……” 不会,不会,碰瓷? 第15章 切磋 不远处的苏景辰看到这一幕,冲着楚皎皎挑眉一笑,分明一副打算看好戏的模样,好像完全忘了今天的宴会是为给他接风洗尘举办的。 楚皎皎:“……”莫名就不想说话了,什么仇什么怨啊。 “算了,本殿大度,不跟心胸狭隘之人计较。”楚皎皎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蹲下身探了探“心胸狭隘”的陈老大人的脉。 楚瑾和苏景辰也停下了切磋,一同提剑走了过来。 大臣们看着楚皎皎把脉,想打断,但又碍于太子殿下在旁边,纷纷一副脸色惨淡,欲言又止的样子。 整个燕楚,谁人不知三公主殿下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让他给陈老大人把脉看病,想想就不靠谱。 眼见大臣们快要忍不住以下犯上了,楚瑾终于开了口,“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就是气急攻心,晕了过去,一会就能醒。”楚皎皎收回手,对上周围的大臣们怀疑的目光,突然特别想再“手滑”一次,看了看身侧的剑鞘,又摇摇头放弃了。 “不然……让本殿扎他几针,现在就能醒。”楚皎皎故意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不……不麻烦公主殿下了。”两位大臣闻言,立马眼疾手快的将昏迷中的陈老大人架了起来,远离楚皎皎。 他们和陈老大人有同袍之谊,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惨遭纨绔公主毒手。 楚皎皎:“……”不至于,真不至于。她没有欺负老人家的爱好,即使这个老人家以弹劾她为日常爱好。 楚瑾看着突然同仇敌忾起来的众臣,眼皮子一跳,头疼的摆摆手,示意下人将陈老大人送回府。 然后就有很多大臣顺理成章的表示要去陈府慰问老大人,先行告辞了。 来参加接风宴的人没多久就少了一大半儿,剩下的人也不好意思再留,也迅速告辞了。 看着他们匆匆离开的背影,楚皎皎严重怀疑他们是被苏景辰和她的“手滑”吓到了。 不过这样也好,楚皎皎松了一口气,都闹成这样了,总该打不起来了。 想到此处,楚皎皎心情甚好的将捡起来的剑鞘扔给了苏景辰。 然而,楚皎皎还是低估了自家兄长想要打架的决心。 于是,当怀宁老王爷得知了客人们纷纷告辞的消息后,连忙赶来前院,一进院就刚好看到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半空中飞来飞去,打得好不激烈。 肆意的剑气卷起了漫天的风雪,院中被白雪覆盖的树已经露出了光秃秃的枝干,显得格外惹眼又萧瑟。 楚皎皎站的位置恰好可以看清二人的招式,又不会被波及到,所以一时半会的也不着急劝架了,毕竟两个高手过招,等闲时候可见不到。 怀宁老王爷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到了观战的楚皎皎旁边,拱手道,“公主,这是……” 楚皎皎对上火急火燎赶来的老王爷顿感心虚,眼神飘忽,硬着头皮解释道,“皇兄听闻子焕哥哥回京,十分高兴,特地来找子焕哥哥……切磋一下。” 翻译过来就是,太子殿下专门来找苏景辰打架了。 怀宁老王爷听完解释后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谁能想到温文尔雅,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会特地跑接风宴上,找自家儿子打架。 见两人越打越上头,楚皎皎和怀宁老王爷只能吩咐下人搬来桌椅,在院中坐了下来,又让人上了茶水点心,竟是打算坐着等二人打个尽兴。 第16章 暴露 “明月,进去等。” 楚皎皎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苏景辰清冷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正在打斗中的楚瑾冷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趁着苏景辰分神的空隙,毫不留情的补了几剑,也跟着道,“小明月,听话。” 楚瑾虽然不知道楚皎皎受伤了,但自从这丫头上次回宫后就越来越懒散,宁愿乖乖的抄书,也要躲着他和母妃,他也猜到了一点。但究竟是为何受伤,还是得好好问一下苏景辰。 听到二人的话,怀宁老王爷看向楚皎皎,笑的分外慈祥,“公主先移步前厅?” 楚皎皎放下用来暖手的茶杯,微凉的指尖划过狐皮披风,紧了紧领口。刚才看的太过投入,这会儿缓过神来,只觉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便对老王爷浅笑着点点头,随后起身道,“怀宁王叔客气了,唤我明月便可,我先去前厅等着。” 怀宁老王爷看着楚皎皎悠然离去,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飘逸的白色身影,摇了摇头,笑骂道,“臭小子,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你老子。” …… 燕京,北靖驿馆。 霞光透过窗棂上薄薄的窗纸洒入,将房间内染上了一层淡而柔和的金光,一身锦衣的矜贵男子执笔立于桌案前,俊美异常的容颜隐没在光影中,令人看不清表情。 “吱呀”一声轻响,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间内。隔着桌案,几步之遥的地方,喻宁恭敬的弯腰行礼。 “殿下,醉欢楼被查封了。”喻宁低声禀告道。 醉欢楼乃北靖在燕楚的一大情报据点,突然之间被查封,必然是已经暴露了。不过好在之前借着停业整改的名头,已经将大部分情报和人员转移,这才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嗯。”锦衣男子也就是北靖翊王纪江尘,仿佛早已知道此事,闻言只是淡淡应道,手下的动作并不停顿,狼毫笔随着主人修长的手指肆意流畅的移动,苍劲有力的字迹逐渐呈现在宣纸上。 喻宁抬眸看向纪江尘,面露疑色,犹豫着开口,“殿下……早就料到了会如此?” “嗯。苏景辰那日在醉欢楼被围剿,虽为救人,但事后必会追查醉欢楼的底细,不仅是醉欢楼,只怕本王提前入京的消息也已经被他呈给楚皇了。”纪江尘不急不缓地解释道。 “所以,殿下昨日才会……”让他入宫递交来访的文书,然后迅速搬入了北靖驿馆。 喻宁的眼底浮现出一抹了然,接着就听纪江尘问道,“查到那个小姑娘的身份了吗?” “属下这几日仔细调查了燕京的名门贵女,并未发现相似之人,只是……”喻宁的面露纠结,迟疑了一下,方才继续道,“今日属下在怀宁王府附近见到了燕楚的瑾太子和明月公主。传闻明月公主与苏景辰自小交好,关系亲密。属下怀疑……那位姑娘很可能就是明月公主。” “明月公主……楚皇的幺女?”纪江尘又落下一笔,饶有兴致的问道。 “是,明月公主行三,是楚皇最宠爱的宸贵妃所出。”喻宁详尽地回答道。 “倒是有趣。”纪江尘悠悠评价道。 听到纪江尘的话,喻宁顿时脸色一僵,脑海中蓦然浮现出那天与他交手的清俊小公子,打起来一副不要命的架势,还特别爱往人脸上招呼,他到现在脸还疼呢,殿下竟然觉得很有趣? 最后一笔落下,纪江尘放下笔,看了一眼站的有些僵硬的喻宁淡淡问道,“国宴在什么时候?” “七日后。”喻宁回道。 “去准备一下,七日后我们去见见这位小公主。” “是。” 第17章 来京的目的 皇宫,御花园。 一袭浅蓝色罗裙的楚皎皎无精打采的趴在观景亭中的石桌上。墨发间的华贵步摇轻轻晃动,映衬着少女明媚的娇颜。 楚皎皎无意识的把玩着手中精致小巧的玉坠,墨色的眸中是化不开的深沉。 这块玉坠原本挂在青羽扇上,醉欢楼与人交手那日,打斗中被她扯了下来,只可惜青羽扇却被落在了醉欢楼,现在应该已经在北靖翊王的手中了。还有能为母妃解毒的碧血灵芝,有很大可能也翊王手里。 想到这儿,楚皎皎的眼神顿时坚定了起来。后日国宴,北靖使臣必会入宫赴宴,她一定要去见一见纪江尘。 “小明月?”一道极为温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楚皎皎的动作一滞,端正了几分仪态回头看去。看到来人时,嘴角轻扬道,“大皇兄。” 来人正是楚皎皎的大皇兄,皇后娘娘的养子,楚逸。 人如其名,楚逸着天青色衣袍只挺拔的立在那里,便带着一身的清逸出尘。 如果说楚瑾是个表面温良,实则骨子里却是霸道至极的笑面虎。那么她的这位大皇兄,就当真是个温润如玉,淡漠如水的翩翩公子。 她也曾笑言,若非生于皇家,沾染了世俗红尘,大皇兄定然会是个隐居于山水之间的修士。 “你在这里干什么?”楚逸在楚皎皎对面坐下,有些好奇的问道。 他刚刚下朝,路过御花园时,一眼便瞧见了这丫头,观察她半天了,也只见她懒洋洋的趴在桌上,不知道想些什么。现在虽然已经到了二月中旬,天气渐渐开始回暖了,但是在观景亭里坐上这么一会儿,也还是会冷的。有什么事,回宫想不行吗。 “赏景。”楚皎皎不假思索的脱口道。 楚逸意味深长的扫了扫四周分外萧瑟的景象,好脾气的笑道,“哦?赏景啊。” 楚皎皎也深感自己的回答忒蠢了点,尴尬的轻咳了一声,便转移了话题,“皇兄,你知道北靖翊王此次来京的目的吗?” “大概是来商讨两国合作事宜,西蛮对北靖开战了。”楚逸思索着回道,接着又道,“对了,下朝的时候,太子托我看着你点。小明月,你最近又闯祸了?” 楚逸温和的声音里夹杂着细碎的笑意,楚皎皎无奈的看了一眼楚逸,她觉得她单纯善良的大皇兄可能被某人带坏了,都学会看她笑话了。 楚皎皎有些头疼,别国使臣来访,商讨合作事宜。身为太子的楚瑾会忙起来他一点也不意外。但他托大皇兄来看着她,她是完全没想到。 “大皇兄,你最近很闲?”楚皎皎试探着问道。 “闲啊,为了感谢我看着你,太子把我那一部分公务也接了过去。反正都要忙,再忙一点也没关系,还能防止你闯祸,简直两全其美。”楚逸悠悠道。 他一向不太擅长处理政务,也无意于跟太子争夺那个位子,自然乐得悠闲。更何况小明月古灵精怪的,有她在,总能多几分欢快,何乐而不为呢。 楚皎皎看着眼前一副悠闲自在样子的男子,彻底服气了,她说皇兄怎么最近不盯着她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第18章 离家出走的少女 翊王向宫中递交国书的第三日,北靖随行的使臣才匆匆入京。纪江尘仿佛完全不担心楚皇会怀疑他提前入京另有所图。待使臣们安顿休整好后,纪江尘便不紧不慢的带着使臣入了宫,与楚皇商讨起了两国合作的事项。 纪江尘的来意非常明确,正如先前递交的国书上所阐述,希望燕楚和北靖可以结为友邦,在北靖与西蛮交战期间,燕楚可以提供一定的帮助以及能够从中获得的好处。北靖给出的交换条件并非多么宽厚但却十分合理,似乎并不担心楚皇会拒绝。 实际上,楚皇本来也打算趁两国交战时,给西蛮找点麻烦,所以对北靖的合作要求,自然不会拒绝。 毕竟西蛮和燕楚有历史遗留仇恨,西蛮是一直是个好战的国家,每一任皇帝都致力于开疆拓土,而与西蛮接壤的燕京和北靖就成了西蛮的侵略目标。六十多年前,燕楚皇位更替之时,西蛮趁机入侵,连屠三城,造成了几十万百姓血流成河的惨剧。西蛮之罪,罄竹难书! 所以,楚皇对于两国交战之事的态度就是,此时不捅刀更待何时!想必北靖皇就是料到了这一点才会在开战之初就派使臣前来。 鉴于两国合作之事涉及的方面过于广泛,要商讨的事项又极为琐碎,所以朝中高位的大臣们基本一下朝,就继续转战御书房,然后接着吵的脸红脖子粗。 在一群中年老年大臣里,一身六品朝服,笑眯眯的立于队列最后苏景辰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苏景辰两年前留职离京,官位一直在六品没动过。本来是不够格参加这种国事商讨的,结果因为上书禀告纪江尘入京一事,楚皇大手一挥,特批他旁听。 于是,苏景辰就开始了每日雷打不动的御书房站桩,安静的旁听,并不发表任何看法。甚至大臣们激烈争执时,他还特意往后退了几步,避免被横飞的唾沫波及。 站在他前面的老大人一个激动没站稳,苏景辰还好心的扶了一把。老大人回头看了苏景辰一眼,眼神里满是欣慰,苏家小子,有前途! 苏景辰:“……”呵呵。 …… 很快便到了国宴这日。宫门口的马车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官员们陆续携带着家眷入宫。 因为这次国宴,三品及以上官员都要参加,人流量十分大,所以宫门的守卫也增派了往常的几倍,对于入宫人员的检查也非常严密。 大多数人都是在开宴前的一两个时辰入的宫,在殿内干坐着显然不太现实,所以宫侍们将人都引去了外廷的花园内。 楚皎皎要见纪江尘,自是早早的就等在了花园里,却没想到楚逸也跟着她来了。 于是,等到苏景辰来时,远远的就看到了坐在水榭亭里气氛古怪的二人,挑了挑眉,便从水面上借力施展轻功,落入了亭内。 苏景辰对着楚逸一拱手,在一旁坐了下来。 看着脸上写满生无可恋的楚皎皎,轻笑一声,问道,“怎么了?被太子殿下罚抄书了?” 楚皎皎摆摆手,有气无力道,“心累,你不懂。” 大皇兄从那天开始总能在她踏出皎月宫时出现在她面前,然后笑意温和的看着她,表示要陪她走走,完全杜绝了她搞事的机会。 今天好不容易借着大皇兄跟皇兄论事,偷溜出来,打算在御花园守株待兔,没成想她变成了那只兔子。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她那纯良的大皇兄一去不复返啊。 苏景辰见楚皎皎不想多说,也不打扰,跟一旁的楚逸交谈了起来。 听着两人交谈,楚皎皎的思绪渐渐飘远了,直到一声娇喝从水榭外传来。 “明月——” 楚皎皎回过神来,亭中的三人同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袭绯红色衣衫的明艳少女站在那里,十四五岁的少女容貌昳丽,笑容灿烂,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灵气十足。 楚皎皎看清少女的面貌后,顿时扬唇笑道,“云曦。” 说着,站起身对楚逸和苏景辰道,“我去找云曦了。” 看着楚皎皎的身影逐渐远去,苏景辰看向楚逸笑道,“明月跟着罗家小丫头跑了,你不去看着点?” “不去了,再去小丫头要急眼了。”楚逸好笑的摇摇头回道,想了想又道,“羲和郡主独自入京的?” “听说是和南彦王吵架了,离家出走了,南彦王宠女,派暗卫跟着,还给皇上上书说明了郡主来京参加国宴。”苏景辰回道。 “这活泼劲儿也是不输给小明月了。”楚逸听完中肯的评价道。 第19章 宴中疑云 楚皎皎守株待兔的计划最终还是夭折了。 因为直到宴会快开始了,楚皎皎也没等到人,只能匆匆拉着一脸茫然的羲和郡主罗云曦赶去了举办宴会的惠安殿 。 等两人踏入大殿的时候,除了主位上的帝后还未到,殿中已经坐满了人。见两人走进来,四面八方的视线瞬时聚集了过来。 像是有感应似的 ,楚皎皎几乎一眼就望到了主位下方的那两个人,皱着眉头看过来的楚瑾和他身旁嘴角含笑的楚逸,楚逸甚至好脾气的冲她点了下头。 楚皎皎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拉着罗云曦顶着满殿的目光迅速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考虑到明月公主和羲和郡主是多年密友,所以为这位离家出走的小郡主安排座位时 ,礼部的人非常上道的将她安排在了楚皎皎旁边。 罗云曦一落座,刚松了一口气 就忍不住看向身旁的楚皎皎,带着几分迟疑开口问道,“明月,你在找人?” 在花园里的时候,楚皎皎一见到她就两眼放光,当她以为明月太久没见她都思念成疾了时,楚皎皎无比迅速拉着她就找了个角落蹲着。 然后眼神阴恻恻的盯着花园的入口 ,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没想到一直蹲到宴会快开始了,也没见楚皎皎有任何动作。 “嗯。”楚皎皎点点头,应了一声,却没过多的解释 。 很少见到楚皎皎这么严肃的样子,罗云曦压下心中的好奇,没有继续追问。 又过了一会,殿外响起了宫侍尖细的声音。 “陛下到——宸贵妃到——” 殿中的众人纷纷起身相迎,齐声道,“恭迎陛下,娘娘。” 楚烈拉着宸贵妃的手 ,漫步走上大殿 ,到主位前坐下 。方才抬手道,“众卿免礼。” “谢陛下。”众人齐声谢过,纷纷落座 。 “明月,皇后娘娘为什么没来?”罗云曦小声问道。并非她看不上宸贵妃,而是国宴这种场合 ,就算楚皇不喜皇后,也会给面子携皇后出席的。 更何况,这么多年帝后的关系一直相敬如宾。可现在这种情况,皇后根本没出现,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楚皎皎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看着主位上笑容温婉的宸贵妃,还是有些担心。 这些年,皇后一直未有子嗣,只能将年幼丧母的大皇兄养在了名下。 自古燕楚的立储规矩是立嫡立长,可父皇三年前执意立下皇兄为太子,并表明燕楚的储君不尊古法只立贤德。 从那时起 ,母妃和皇兄就站在了风口浪尖,幸而大皇兄对储君之位没什么想法,并且尽心尽力的帮着楚瑾,不然定会闹的兄弟阎墙。 也是因此,父皇非常尊重皇后,即使再宠爱母妃,也不会轻易拂了皇后的面子。 像这种大场合,父皇却携母妃坐在主位,皇后甚至都没到场,属实有些不对劲。 而且此事过后 ,朝堂之上必定会有很多大臣弹劾母妃,父皇和皇兄不会想不到这些 ,所以这中间必定出了什么事。 楚皎皎垂眸思索间,又一声的通报传进了大殿 。 “北靖翊王到——” 第20章 初见翊王 “北靖翊王到——” 话音刚落,沉稳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从殿外隐隐传来。 渐渐的,声音清晰了起来,一个身着玄色龙纹锦衣的男子随之出现在了大殿中,他的身后不远处,一个青衣男子跟随而来。 楚皎皎抬眸看去,一瞬间怔愣住了…… 这男子……是北靖翊王纪江尘? 灯火映衬下,男子的容颜俊美异常,冷峻的神色仿若高高在上的神祗。虽然只带了一位侍从赴宴,却并不显得弱势,浑身上下散发着王者的尊贵与霸气。 她长这么大,见过的容貌出众的男子,不知凡几。可这般气势者,确实乃她生平少见。 像是察觉到了楚皎皎的目光,纪江尘锐利的视线扫了过来。一时之间,楚皎皎被抓了个正着,对上纪江尘那黝黑深邃的眸子,楚皎皎也不心虚,淡定自若的移开了视线,仿佛刚才的打量只是错觉。 纪江尘挑挑眉,玩味的笑意在唇角转瞬即逝,随后朝主位上的楚皇微一拱手朗声道,“本王来迟,还请陛下见谅。” 楚烈不在意的摆手道,“翊王言重了,入座。” 纪江尘也不客气,大步走到主位下左侧一个靠前的位置坐下,青衣男子也就是喻宁则沉默站在了他身后。 北靖使臣一到,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大殿中很快就呈现出一片暖意融融,歌舞升平之象。觥筹交错间,主尽宾欢。 楚皎皎心里想着事情,便没有饮酒,只略微吃了一点点心。 但是一个没留神,坐在她旁边的罗云曦已经喝的脸颊坨红,晕乎乎的望着她傻笑。 “你……喝了多少?”楚皎皎发现后无奈的问道。 罗云曦一本正经的伸出来三个指头,笑嘻嘻道,“没多少,就两杯。明月,你别晃,我有点晕。” 楚皎皎顿时哭笑不得,这是几杯的问题吗,问题是,傻姑娘你是“一杯倒”啊。 接着,罗云曦笑着又拎起了酒壶,要往酒杯中倒。楚皎皎见状果断按住了她的手,把酒壶放在了一边。 “我还要……”罗云曦眼巴巴的看着楚皎皎,委屈的小眼神让楚皎皎属实顶不住,内心忽然升起一股罪恶感…… 楚皎皎猛的摇摇头,把想法从脑袋中拍了出去,招来了一旁的宫侍。 “公主有什么吩咐?”宫侍恭敬道。 “帮本殿扶着羲和郡主一点,她喝醉了,本殿送她回皎月宫休息。”楚皎皎道。 “是。”宫侍低声应道,小心翼翼的搀起了罗云曦的一只胳膊,楚皎皎起身搀住了另一边。 离席时,苏景辰看了过来,对上他询问的目光,楚皎皎无奈的笑着指了指手中的人,无声比了个口型。 苏景辰了然的点点头,没在注意这边,继续跟周围的人交谈了起来。 …… 从皎月宫出来后,楚皎皎没有急着回去,打发掉宫侍后,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毕竟扶着一个不那么老实的醉鬼,走了不近的一段路,即使她没有饮酒,身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沾了一些酒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脑袋竟也感觉有些昏沉。 楚皎皎在一个靠近宴会大殿的亭中坐了下来。一只手支着脑袋 ,静静的倚在桌前。 夜色深深,丝竹之乐靡靡传来。一阵凉风悄然拂过 ,楚皎皎心中的躁意被吹散了些许,渐渐清醒了起来。 这时,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身后响起。 “燕楚三公主,久仰。” 楚皎皎一惊,警惕的回头看去。只见本该在宴会上的北靖翊王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总是跟在他身边的青衣男子却不在身旁。 不过片刻,楚皎皎敛起了脸上的惊讶,懒洋洋的挥了两下手,笑眯眯道,“幸会啊,翊王殿下。” 纪江尘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楚皎皎,“公主好像不太清醒,今天的酒似乎并不醉人。” 这句话是好像别有深意,又好像只是随意提起。突然,楚皎皎的脑中灵光一闪,慵懒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夜来花和琼浆酒?” 第21章 风波(上) “夜来花和琼浆酒?” 听到楚皎皎的询问,纪江尘眼底掠过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欣赏,淡淡补充道,“还有玉芝草。” 仅凭一句话,就能想到事情的关键,这位京中“久负盛名”的纨绔小公主,果然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 “玉芝草?”楚皎皎有些疑惑。 夜来花是今天宫宴的摆饰,而琼浆酒是每个人桌上摆的酒。夜来花的香气和蒸发到空中的琼浆酒香混合在一起会使人出现头晕乏力的症状。这她可以理解,可宴会上并未有玉芝草,纪江尘为何会提起呢? “今日本王将会在宴上送上北靖的贺礼。”纪江尘说了一句毫无关联的话,楚皎皎刚想问,就听到他又继续道,“一只猛虎,恰巧服了玉芝草的猛虎。” 楚皎皎的脸色白了几分,语气变得非常不友善,“你要干什么?” 夜来花,琼浆酒还有玉芝草刚好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毒的原料,这种毒会使牲畜发狂。 若真是她想的这样,服了玉芝草的猛虎,再吸入夜来花香和琼浆酒香后,有很大可能会在大殿之上被“不小心”放出。 到时候殿中的宾客必会非死即伤,更重要的是,在那之前,殿中的所有人都已经吸入了过量的混合香,想控制住老虎也基本上会力不从心。 纪江尘想要干什么,或者说,北靖想要干什么? 楚皎皎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半掩在袖中的手微动,三根银针已经出现在了指间。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先发制人时,纪江尘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冷冷道,“公主不必担心,贺礼本王已经换掉了,至于让老虎食用了玉芝草的侍从本王也已经关押起来了。 之所以告诉公主这些,不过是不想两国的结盟被破坏。你说呢,明月……公主?” 闻言,楚皎皎松了一口气,神色认真且严肃的回道,“多谢翊王殿下提醒,本殿会将此事尽数转告父皇。本殿出来的有点久了,就先告辞了。” 差点跟人动手,气氛都变得尴尬起来,楚皎皎觉得这里确实不能久留了,所以还是赶紧走。 说完,楚皎皎起身,朝大殿的方向走去。可刚走出没几步,就见纪江尘从袖中取出了一把非常眼熟墨色折扇,接着淡淡道,“醉欢楼一别,公主的东西似乎落下了。” 楚皎皎迈出去的脚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咬牙切齿道,“你早就认出本公主了。” 非常肯定的语气。 纪江尘不否认,也没回答,顾自将折扇在手中展开了,冰冷的扇叶泛着幽暗的光。 “确实是本公主的东西,那么,可以还给本公主了吗?翊、王、殿、下。”最后几个字,楚皎皎几乎是一字一顿道。 醉欢楼那次,她虽去的匆忙 ,易容却并不潦草,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很小。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位翊王殿下那日根本未曾看到她的容貌。所以,应该是他查到了苏景辰的身份,特地过来试探她。 似是未料到楚皎皎连反驳都没有,就直接承认了。纪江尘挑眉悠悠道,“自然可以,但在归还之前 ,公主可否告知 ,与这扇子的主人是何关系。 ” 楚皎皎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回道,“这把扇子是我意外所得,不知翊王殿下是何意思。” 纪江尘是冲师父来的?他找师父有何目的? 但是无论他是为何而来 ,为保证师父的安全,她绝对不会泄露有关师父的任何消息。 听到如此敷衍的回答,纪江尘的神色明显冷了下来,轻嗤道,“公主可知,此扇名为青羽,是北靖国师楼渊亲手铸造。” 北靖国师楼渊?可师父的名讳并非如此啊,师父姓即墨,单名一个渊字。而且,师父未曾说过他是……北靖人。 楚皎皎的思绪凌乱,沉默的与纪江尘对峙着。 突然,惠安殿传出了一声惊呼,随后便是一片混乱的声响。 宴会大殿还是出事了! 楚皎皎来不及多想,掠过纪江尘,足尖一点,飞快的向惠安殿赶去。而她身后的纪江尘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眸色暗了暗,也跟了上去。 第22章 风波(中) 此时的惠安殿,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原本在大殿上翩然起舞的舞姬们纷纷从袖中抽出了短剑,朝着主位上的皇帝和殿下的大臣们而去。叫喊声,瓷器落地的破碎声,交织在一起,嘈杂的让人心乱。 “来人,护驾!”楚瑾肃声道,声音伴随着内力毫无阻碍的扩散在大殿内,殿中的侍卫迅速涌上前来,将皇帝和宸贵妃牢牢地护在中间。晚来一步的皇城禁卫军当即跟刺客交起手来,被疏散到角落的人群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楚瑾负手立于殿中央,眉头微蹙,冷冷的注视着已经被包围了起来的刺客们。突然,领头的紫衣女刺客身形一闪,以一种几乎看不清的速度突破了禁卫军的包围,持剑朝着楚瑾刺去。与此同时,楚瑾的身后,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缓缓从袖中抽出了一把匕首…… 楚皎皎刚赶到大殿门口,这万分惊险的一幕就落入了眼底,不由惊呼,“皇兄,小心身后!” 说着,顺势抽下了头上的一根簪子飞掷了出去。 楚瑾侧眼看了过来,闻言毫不犹豫的向边上闪去,接着避开了刺过来的剑,朝紫衣女刺客拍出了一掌,女刺客瞬间倒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狼狈的喷出了一大口血。而身后的那个刺客偷袭不成,却被夹杂着强大内力横飞来的簪子正中心口,轰然倒地。 见楚瑾那边没事了,楚皎皎松了一口气,刚想进殿去帮忙,就感受到了两道灼热的目光,抬眸望去,主位上的父皇和母妃正震惊的看着她。 糟了,刚才太着急,没注意到父皇和母妃还在…… 楚皎皎的动作一僵,对着楚皇和宸贵妃讪讪一笑,放弃了原本的打算,停留在了殿门口。 等到侍卫将两人拖了下去,楚瑾方才收回目光,远远望向那个倚着门有些蔫嗒嗒的小姑娘,眼中满是无奈的笑意。 小明月啊,总是让人心暖暖的。 只是这回,小丫头会武功的事大抵是瞒不住了,日后再想要偷溜出宫,怕是有点困难了。还有父皇母妃那边,总归是需要一个解释的。 “公主好身手。”迟一步赶到,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纪江尘道悠悠道。 楚皎皎没心情搭理,侧首假笑道,“不及翊王。” 她愈发摸不准这位翊王殿下的心思了,刚才还冷着脸逼问她,现在又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唉,果然是男人心,海底针啊。 纪江尘显然没有要跟楚皎皎互相恭维的意思,话锋一转道,“公主觉得,这批刺客是何人所派?” 楚皎皎闻言,神色终于认真了起来,稍一思索便道,“本殿怎么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怎么认为。” 说着,楚皎皎指着不远处掉落在地上的一块玉牌淡然道,“此物应该是刺客打斗期间掉落的,翊王可认识?” 她早注意到那块玉牌了,只因为被父皇和母妃吓到分神了,才没有来得及去捡,既然纪江尘问了,她也没打算隐瞒。 毕竟,她还见过一块质地差不多的玉牌,醉欢楼那日,就在跟她交手的那个青衣人喻宁身上。 她不相信这批刺客会是北靖派来的,因为这样做对北靖没有任何好处,还会招来燕楚的报复。但现在似乎“证据确凿”了,身为北靖使臣纪江尘该如何脱身呢? 纪江尘的目光落在了那块玉牌上,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低声轻笑道,“本王跟公主做个交易如何?” 第23章 风波(下) 不多时,打斗声渐渐弱了下来。 大部分刺客见刺杀不成,毫不犹豫的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当场自尽。只有极少的几个刺客还没来得及服毒,便失去了行动能力,被禁军卸了下巴扔在了地上。 至此,这场声势浩大却并未带来多少伤亡的刺杀告一段落。 角落里稀稀落落的人群互相搀扶着回到了座位上。 此次赴宴的人员里,有许多大臣已过天命之年,更别说还有不少的女眷,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脸色苍白,精神状态也看上去不太好。若非是在御前,怕失仪惹皇上不悦,估计早就撑不住倒下了。 从刺杀开始,一直高坐于殿上的楚烈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已经伏诛的刺客们,浑身散发出迫人的气势。殿下的大臣们低着头对视一眼,并不敢在这时候多话。 楚烈的目光转向了挺直的站在一群刺客尸体旁的禁军统领,沉声问道,“可发现任何线索?” 禁军统领是个眼神落拓,眉目周正的中年男子,闻言低眉顺目的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呈上几块玉牌,随后低声解释,“这几块玉牌是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请圣上过目。” 站在一旁服侍的苏公公立马接过了玉牌,恭敬的放在了楚烈的御案上。 几块质地不错的水蓝色玉牌上,皆刻有一个非常小的“靖”字。再加上北靖使臣在此时来访,很难不让人联想这次的刺客与北靖的关系。 楚烈打量着案上的物品许久,始终一言未发。 气氛渐渐凝固了起来,就在大臣们都忍不住好奇心,偷偷瞥向御前时,楚烈开口了,“翊王对于这次刺杀有什么要说的吗?” 众人循着楚皇的目光,这才注意到了大殿门口立着的两个人。 楚皎皎居于左侧,散漫闲适的倚靠着门槛,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纪江尘脸色淡然的抱臂站在右侧。两人一左一右好似两尊门神。 头发花白的上官承义看到两人时,本就苍老的脸皱成了一团,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颤抖着手道,“三公主和翊王殿下,你们这是……” “翊王殿下出恭迷路了。本殿送羲和郡主去皎月宫休息,回来路上遇见了翊王殿下,便为他引个路。”楚皎皎一看上官老头那表情,就知道他嘴里肯定吐不出什么象牙来,赶忙打断他,简洁又迅速的为自己澄清了一番,只是这澄清方式嘛,颇为粗俗了一点。 话说,真不是她不想进去,喜欢在门口站着,只是她的位置太靠里了,一路走过去,满地的血和尸体,踩上两脚什么的,属实有点难受,所以干脆就站在门口不进去了,好歹门口是干净的。 楚皎皎话音刚落,众人便强忍着笑意,眼神止不住的往翊王殿下身上飘。远处坐着的楚逸更是抽了抽嘴角,含笑给了身旁的楚瑾一个揶揄的眼神。而纪江尘那张即使听到楚皇质问依然云淡风轻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 上官承义的话被噎了回去,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终是没有说再什么。 刚才楚皎皎用一根簪子利落的杀了一个刺客,救下太子殿下的那一幕,大多数人都看到了,上官承义也在其中。 震惊有之,但更多的是,他意识到了三公主这个公认的除了吃喝玩乐闯祸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公主可能没那么简单,但心里却没那么快接受,毕竟他看三公主不顺眼很久了,多次上折子希望皇上严惩三公主,却不了了之。 “那几块玉牌确实是出自北靖,但是此次刺杀绝非北靖人所为,望楚皇陛下明查。”纪江尘毫不畏惧的对上了楚烈的目光,坦坦荡荡的回答了楚烈的问题。 楚烈沉默不语,面上没有丝毫波动,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相信纪江尘的话。 一片寂静中,楚皎皎突然对着楚烈遥遥行下一礼,朗声道,“父皇,儿臣有事禀报。” 第24章 突然毒发 “父皇,儿臣有事禀报。” 楚烈对上最疼爱的小女儿,原则立马没了一半,一身肃杀之气隐隐敛起,眉目间温和了几分,不怎么威严道,“说。” “儿臣发现,宴会上的琼浆酒与摆在殿上的夜来花的香气混在一起会使人出现头晕乏力的症状,此事绝非偶然,望父皇明察。”楚皎皎肃声道。 此时的楚皎皎褪去了一贯的散漫,面容沉静,落落大方的立于殿上,却是不见平时那个纨绔公主的影子了,竟让在场的众人再一次被镇住了,大殿上顿时安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听的清。 只是,翊王殿下先前刚说过让皇上明察,三公主竟又一次让皇上明察。两个明察,字字珠玑,皇上若是不查,必会有损英明,这是逼着皇上不得不查啊,三公主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来赴宴的几位礼部官员早在听到楚皎皎的话时就面如土色,一时之间都寄希望于皇上觉得被冒犯,从而驳回楚皎皎的建议。 可惜事与愿违,想象中皇上发怒的场景却并没有到来,相反,皇帝大人爽朗大笑道,“朕的小公主说的有理,此事确实需要好好查一查。太子,你觉得呢。” 楚瑾起身恭敬道,“儿臣也觉得此事尚有蹊跷,不能急于下定论。只是北靖方面……” 纪江尘闻言挑眉,没有犹豫的对着楚皇拱手道,“为表合作诚意,本王承诺,案件查清之前,北靖使臣不会离京。” 楚烈满意的点点头,态度缓和了几分,接着说道,“此案就交给太子和大理寺负责……苏家小子可在?” 又一次被皇帝大人记起的苏景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起身拱手道,“臣在。”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比上一次御书房站桩更不好的预感。 果然,皇帝大人十分直接的说明了喊他的目的,“苏家小子协助太子查案,务必尽快查清此案。” “是。”苏景辰应道,顶着不少世家子弟艳羡的目光坐了下来。 其实,外人见苏景辰自打回京就三番两次被皇上亲自指派去办差,都认为苏景辰入了皇上的眼,前途不可估量。只有苏景辰自己知道,自打他回京,就有一种皇帝大人盯上他了的感觉,有事没事就喊他去凑数……啊不,办差。 他很无奈,但他又不能拒绝。毕竟皇帝大人是不容拒绝哒。 潇洒肆意自由如风的苏世子大概也没能想到,有一天他会任劳任怨的当官办差。毕竟,他若是喜欢当官,以他王府世子的身份也不会入官场几年还是个六品芝麻官。 宴会很快就收场了,楚烈安排完所有事后,携宸贵妃飘然离去,走前还叫上了打算开溜的楚皎皎。 楚皎皎长长的叹了口气,跟身旁的纪江尘敷衍的挥挥手道别,认命的跟了上去。 她的身后,纪江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眸色幽深。 …… “公主!公主!”芸枝一路小跑着进了皎月宫,飞快的寻找着楚皎皎的身影。 “别着急,慢点儿,发生什么事了吗?”楚皎皎坐在主殿的桌案前,有些好奇的看了过来。 “娘娘在御花园晕倒了,皇上将娘娘抱回了抚辰宫。”芸枝焦急道。 听到芸枝的话,楚皎皎手中的笔一顿,墨汁顿时在纸上晕染开来。 怎么会这样,前日举办宴会时她才偷偷给母妃服过药,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失效的。 楚皎皎来不及多想,起身飞窜了出去,转眼间就剩下了一个背影,芸枝赶忙追了上去。 第25章 隐藏的真相 抚辰宫里,一袭淡青色宫装的温婉女子躺在软榻上,双目紧闭。 女子头上的朱钗已被尽数除去,如瀑的青丝散在枕间,如果忽略她过于苍白的脸色,这一幕必会是一幅安静祥和的美人图。 楚烈一脸冷肃的坐在椅子上,旁边的抚辰宫的太监侍女跪了一地,整个房间的气压一片低沉。 一个头发花白的太医战战兢兢的为宸贵妃把着脉,此人正是太医院的院首陈德正。 宸贵妃晕倒时好巧不巧赶上他值守,所以立即被皇帝大人派侍卫拎了过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陈太医的脸色却是越来越白,把脉的手也轻颤了起来。 楚烈见此心一沉,沉声问道,“贵妃的身体如何了?” 陈德正当即颤抖着身子跪在了地上,低着头轻声回道,“微臣无能……贵妃娘娘这……实在是查不出任何病症啊。” 楚烈闻言起身一脚踹了过去,怒声道,“废物,来人,去把太医院的太医都带过来。” 陈太医本就一大把年纪了,又挨了这当胸一脚,顿时倒在了地上,挣扎了半天才爬了起来,不敢再说什么,和宫人们跪在了一起。 没多久,一群太医便匆匆赶了过来,一同来的还有楚皎皎和楚瑾。两人见礼后,沉默着守在了软榻边上。 一个又一个的太医开始上前为宸贵妃把脉,却始终没有人开口下诊断,只是把过脉的太医都是一脸的苦色。 直到最后一个太医也神情凝重的放下手退到一边,楚皎皎心底一沉,咬咬牙刚打算开口,就听到了楚烈满含怒意的声音,“贵妃怎么样了?” 没有人应答,或者说不知道该怎样应答。 楚烈在这片寂静中得到了答案,脸色阴沉着,语气反而平淡无波了下来,只淡淡道,“来人,把这群庸医给朕拖下去……” “父皇!”楚皎皎突兀的打断了楚烈的话,继而又迅速道,“请父皇屏退左右,儿臣知道母妃为何会昏迷不醒。” 楚皎皎眼神决绝而执拗,那一刻楚烈突然觉得这么多年自己好像从未看清过这个最宠爱的小女儿。 她的顽劣,她的张扬,似乎从来只是她想展现给世人的保护色。 楚烈妥协了,挥手屏退了所有宫侍和太医,整个抚辰宫很快便只剩下了三个人。 楚皎皎没有立即解释,而是看向了一边的楚瑾,轻声道,“皇兄,你把这个溶在水中喂母妃服下。” 她的手上是一个天青色的小瓷瓶,楚瑾没有多问,神色平静的接了过来,转身走到了榻边,将宸贵妃轻柔的扶起。 倒出了瓶中的仅有一颗黑褐色的小药丸,融在了茶杯中,喂到了宸贵妃唇边,好在宸贵妃虽然昏迷着,却还是顺利将药水服了下去。 楚皎皎见此松了一口气,撩起衣摆跪在了楚烈的面前,沉声道,“母妃中了一种毒,名为无痕,中此毒者查不出任何异样,只会一天天虚弱下来,直到死后毒性才会显现。” 安静,沉默,压抑的死寂充斥在房间里。 许久才听到了楚烈略显疲惫的声音,“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何……从来不说?” “五年前,儿臣取了母妃的血,带出了宫,一位神医告诉儿臣的。” 楚皎皎垂眸,声音平缓的解释着,顿了顿又继续道,“解无痕之毒的药材,世间罕见。这些年,母妃盛宠在身,宫里宫外多少人想要母妃的命,那些人若是得知母妃中了毒,必会不惜一切代价毁了解药。 父皇和皇兄的一举一动皆有人注意着,为了母妃的安全着想,儿臣不能说。” 可到了现在,母妃性命垂危之时,她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她一意孤行的瞒着最亲近的人,到头来母妃却依旧陷入了危险中…… 楚瑾手中的瓷瓶掉落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他的瞳孔一震,有什么东西突然在脑海中炸开了。 为什么从五年前起,自小聪慧的小明月开始变得顽劣不堪,常常到处闯祸。为什么被父皇和他责罚了很多次,却从来不改,以至于不过几年时间明月公主的纨绔之名便传遍了整个燕楚。 因为,会有人盯着一个皇帝或一个太子,但没人会去注意一个看上去没有脑子的纨绔公主。 楚瑾能想到的,楚烈自然也想到了,他压下心中的心疼与酸楚,俯身扶起了楚皎皎,声音有些干涩,“明月,是谁下的毒?” 楚皎皎摇了摇头,终是轻声道,“我不知道。” 她撒谎了,可她心底的那个人,就算说出来,父皇也不会信的。 第26章 父兄的理解 “毒性已经被压制住了,母妃暂时不会有事。不出意外的话,最晚明天就能醒。” 楚皎皎说着收回了为宸贵妃把脉的手,动作轻盈地将她的手放回了丝被中,随后转身看向等在一边的楚烈和楚谨。 二人没说话,紧皱的眉头却泄露了他们内心的焦灼与不安。 他们二人,一个是天子,一个是太子,是这天下最有权势之人。 可在此刻,他们仅是躺在榻上尚且昏迷不醒的那个女子的夫君,儿子,他们都希望她平安健康,如此而已。 沉默了半晌,一直未曾开口的楚瑾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问道,“小明月……解药找到了吗?” 楚皎皎心中思绪万千,却佯装轻松道,“差不多找齐了,还差最后一株药材,查到消息在北靖翊王的手上。” 只是不知那唯一一株碧血灵芝,纪江尘是否已经用掉。 “什么药材?”楚烈沉声问道,目光久久地落在脸色苍白如纸的宸贵妃身上,眼底是一片阴郁与颓然。 “碧血灵芝。”楚皎皎回道。 到了现在,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无论是父皇还是皇兄,她只希望可以顺利将碧血灵芝拿到。 楚烈默然揉了揉眉心,方才淡淡道,“明月,行止。你们先回去,解药的事,朕来想办法。” 楚皎皎和楚瑾对视一眼,看着那道守在榻边略显沧桑的身影,终是没说什么,转身向外走去。 都说帝王无情,可父皇对母妃,大概是动了真心的。 出了抚辰宫的正门,便看见宫外跪着满地的宫侍和太医以及刚赶到就遭了无妄之灾的侍女芸枝。 楚皎皎眼神示意芸枝起身跟上,楚瑾遣散了所有的太医后,又示意宫侍们进去候着,这才和楚皎皎一路离开。 安静的同行了一段路后,楚皎皎让芸枝先行回皎月宫,待人走远,然后忐忑的看了看身边的人,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皇兄,对不起,母妃的事,我……” 闻言,楚瑾停下看了过来,眼神中并无半点责怪的意思,只是脸色温和的摇了摇头“小明月,这不怪你,是我疏忽了你和母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五年前,父皇刚登基没几年,正是朝廷不稳,外敌来犯的时候。 宫里宫外无数人盯着父皇,大大小小的刺杀更是常见的事。若是那时得知母妃中毒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是否能够护母妃周全…… 可他无法想象,年幼的妹妹,在得知母妃中毒后,又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隐瞒了消息,独自一人守了母妃这么多年,甚至为此不惜自己的名誉,受尽他人耻笑。 小明月啊,终究是聪慧而理智的,她做出了最好的决定。 楚皎皎微怔,旋即红了眼眶,紧紧抱住了身旁的兄长。 \"皇兄……” 她本以为,这么多年的隐瞒最终会换来父皇和皇兄的不理解,甚至是怒火,可是没有,他们都不曾责怪她。 楚瑾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和的目光中满是心疼。 无人的宫道间,几片枯叶悠悠落地,紫衣明媚的小公主抱着她神色温和的兄长,这一刻,安静而祥和。 …… 与此同时,号称“燕楚第一赌坊”的长乐坊迎来了它的主人。 长乐坊的后院,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间薄雾弥漫,让人看不清深处的景象。在这春冬交替的时节,植被竟还能如此苍翠欲滴,显然是内有乾坤。 竹林深处,一身黑衣的纤细身影手持长剑行云流水般挥出。 剑招凌厉,竹叶飒飒。 剑停,风止。 第27章 大理寺审讯 自打国宴之后,繁华的燕京就风平浪静了下来,与之形成对比的,却是显得分外忙碌的大理寺。 而这一切,都与大理寺新收押的几个犯人有关。 阴暗幽冷的地牢里,几个穿着囚服的男子浑身狼狈,被绑在一间宽阔的牢房的柱子上。 几个身体壮实的狱卒正在行刑,满是倒刺的鞭子从空中狠狠划过,如雨点般落下。 偌大的地牢里,鲜血与尘土的气味混杂,受刑的人却一声不吭的低着头。 若不是时不时传出的闷哼和微颤的身躯,几乎要让人以为那是几具尸体。 这时,一袭绛紫色暗金祥云长袍的修长身影从地牢入口处由远及近,漫步而来。 墙壁上昏暗的烛火隐隐跳动着,映着他妖冶的容颜,那双泛着冷意的桃花眼微眯,数不尽的冷漠与邪肆。 待来人走近,行刑的狱卒停了手,一旁观刑的大理寺卿抹了一把冷汗,连忙恭敬地迎上去,低声禀道,“苏大人,还没招。” 本来以他正三品的官职是不需要对一个六品小官如此恭敬的。 可谁让这位苏世子是皇上钦定的主审官,太子殿下对其也是十分信任,再加上这一身迫人的气势,实在是令人汗颜啊。 苏景辰挑眉,颇有兴致地扫了眼这血淋淋的场面,嗤笑一声道,“哦?都三天了还没招?” 大理寺卿被苏景辰那漫不经心的目光看的内心忐忑,硬着头皮回道,“是。” 被绑着的几个男子闻言抬头看了过来,眼神中满是露骨的不屑与嘲讽。 苏景辰好似没察觉到一样,只是低下头慢条斯理地挽了挽袖口,接着走到了不远处放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方才淡淡道,“本世子从来不刑讯逼供,所以,咱们换个玩法。” 其中一个男子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丝毫不在意苏景辰的话,显然是不认为苏景辰有能力让他们开口。 被如此不客气地对待,苏景辰也不动怒,反而勾起了唇角。 旁边的大理寺卿见状心头一跳,只觉得那抹笑意凉薄至极,接下来的事情绝对会出乎意料。 果然,苏世子清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几分玩味悠悠道,“王大人养在雍州的娇妻和幼子,不知京中的王夫人是何想法呢?” 被绑着的王大人脸色突变,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苏景辰,因受刑而粗哑的嗓音怒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他出身寒门,靠着岳家的势力才在官场上一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不过刚过而立之年便已官至礼部尚书。 可家中的妻子却是个实打实的母老虎,多年未曾有孕,也不允许他纳妾,导致他一直膝下无子。 他不得已只能养了个外室,那外室有孕后便被他送去了雍州保护起来,为的就是防止妻子那边对孩子下手。 此事他做得极为隐秘,相关之人皆已被他处理掉了,这位苏世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等他想明白,就听到苏景辰冷冷道,“不用担心,他们现在好好的待在雍州。只是他们能不能一直平安无事,就要看王大人了。” 王大人的面上终是露出了几分犹豫和挣扎,他旁边的一个男子见此厉声提醒道,“不要忘了你……” 话还未说完,男子便已没了气息,大理寺卿一脸骇然地看向了身旁的紫衣男子。 如此距离,只一息间便没了气息。 这位苏世子武功竟高强到了这般地步…… 看着王大人眼中浮现出的惊恐,苏景辰笑意更甚,语气却更冷了“看来王大人是想不清楚了。来人,给王夫人送封信。” “等等!”王大人急道,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闭上眼妥协了,“我说……” 闻言,大理寺卿松了口气,三天了,再不招供,他这乌纱帽都快保不住了。 刚想回头对苏景辰恭维几句,却发现人已不在原地了,循着离开地牢的方向看去,绛紫色的衣袍即将隐没在黑暗中,只留下了一句话在空荡的牢中飘散。 “供词送去东宫。” 第28章 幕后之人 离开大理寺后,苏景辰随便找了一家路边的成衣铺子,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低调的行装,原本俊美的容颜被稍作掩饰,变的不再引人注目。 苏景辰一路朝城南方向行去,随着周遭的景致渐渐繁华起来,最终在一座恢宏雅致的楼阁前停了下来,楼阁之上,一块厚重的檀木牌匾上书“长乐”二字。 此处,便是燕京第一赌坊——长乐坊。 一入内,便有小厮热情的迎了上来,并没有因为苏景辰穿着朴素而轻视,面含谄笑,态度非常好的询问道,“这位爷,想玩些什么?” 苏景辰面无表情地从袖中取出了一块血玉玉珏,淡声道,“把这个给你们掌柜,他自会明白。” 小厮看了那明显不完整的玉珏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过来,低声道,“请稍等。” 小厮离开了不过一刻钟,一个长相富态的中年男子便从里面走了过来,对着苏景辰微一拱手,恭敬道,“二阁主,大阁主在后院等您,请随属下来。” 苏景辰略微颔首,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待行至一片竹林前,带路的中年男子停了下来,再一次开口道,“大阁主不喜人打扰,接下来只能请二阁主自行入内了。” 苏景辰不作回应,只不在意的摆摆手,悠然踏入了竹林,身影很快便隐没在了蒙蒙雾气中。 待他走后没多久,一个小厮又拿着一块不完整的血色玉珏匆匆赶来,凑近中年男子低声说了几句话,中年男子脸色渐渐古怪起来,没多说什么,转身再次回了前厅。 …… 东宫里,楚瑾翻看着刚送来东宫的供词,不知看到了什么,神情渐渐严肃了下来。 “礼部尚书……左相……西蛮人,倒是好大的一盘棋。” 原来,王大人的供词中不仅交代了他利用职务之便将国宴上的摆饰换成了夜来花,更交代了吩咐他做此事的人是朝中的一品大员左相姜之浣。 看到供词上的姜之浣三个字,楚瑾的眼中闪过一丝黯淡,思绪恍然。 在他少时,左相曾为皇子师,比起朝中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大人,那时左相虽已为朝中重臣,却似乎年轻的有些过分。 他不明白父皇为何偏偏选了左相来当众皇子的老师。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明白了父皇的用意。 左相姜之浣诚然是学识渊博,才华横溢,可最难能可贵的,却是他有一颗狠绝又悲悯的心。 他曾当朝怒斥贪官污吏,以雷霆手腕镇压,惹得人人惧怕。却也曾为因连年饥荒而食不果腹的百姓夙夜忧心,不顾被贬官的风险,也要为民请愿。 这样一个忠君爱国,悲悯百姓之人,可堪为皇子师,亦可堪为天下读书人之表率。 父皇也曾言,燕楚有姜之浣,实乃大幸。 所以,在三天前苏景辰送来密报,言明左相与西蛮人私下有来往时,他明知苏景辰不可能将没把握的事上报,却还是心存侥幸,没有相信。 是啊,怎么能相信,他向来敬重之人,那样一个温文儒雅,风骨傲然的男子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呢? 直到今天的这份供词,彻底打碎了他心底的最后一丝幻想。 楚瑾终是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供词,吩咐宋川盯紧左相府后,起身出了东宫。 他,要去哪? 第29章 竹林交锋 绿意盎然的竹林里,薄雾缭绕。 苏景辰踏着微微湿润的松软泥土穿梭在交错排列的翠竹间,悠然无声。 越往里走,竹枝越发茂密起来,从交错雅致到凌乱无章,再到最后几乎难以供人通行。 苏景辰在一堵“竹墙”前停了下来,那双漫不经心的桃花眼中闪过了一丝兴味。 距离他进来,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以他的速度,不可能到现在还没走出长乐坊的竹林。若非人的问题,那便只能是这个地方本身就暗藏玄机。 而且……这林中的雾随着时间的流逝,浓郁了许多。苏景辰抬眸望去,不过须臾间,离他几步远的“竹墙”渐渐模糊起来,直至被一片白茫茫覆盖。 耳边除了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安静的有些诡异。 苏景辰思索了片刻,试探的朝着原先“竹墙”的位置拍了一掌,气劲涌动,白雾却没散开丝毫,也没传来半点竹子断裂时所发出的声响。 果然,是幻象,这里大抵是被人设下了阵法。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刚入内时所见景象应该是真实的,不知在何时,他已入了阵法,所见皆为幻象。 这种诱敌深入之法,一贯是那个人的作风。 想到这儿,苏景辰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不知是为自己竟毫无防备的入了阵而自嘲,还是为那个许久未见的故人的捉弄而无奈。 下一刻,苏景辰如老僧入定一般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回忆起了进来时走过的路线。 若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那么……便不用眼睛去看。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苏景辰开始了移动。 左后五步,右后三步,往右,往前…… 看似毫无规律的步伐,却让苏景辰从被堵的几乎无路可走的竹林中穿了出来,逐渐回到了最初的主道上。 突然,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声响,苏景辰瞬时睁开了眼,目光凌厉的扫了过去。 入眼的雾气依然掩住了一切,只隐隐绰绰可见一道黑影极快的移动着,似乎是个人影。 那个方向……是入口的方向。他走后,又有人进来了? 没等他多想 ,那个黑影却朝着他的方向靠近了。 短剑无声从广袖中滑落到手中,苏景辰静默的站着,直到那黑影还有几步之遥时,苏景辰迅速出剑,那人像是早有防备一般,立时挡了下来。 墨色折扇与短剑碰撞间,苏景辰难得的怔愣了一下。 青羽扇! 再看眼前那个终于露出了真面目的纤细身影,不是楚皎皎又是谁! 楚皎皎一袭青衣,白纱蒙面,看到苏景辰时显然也是十分惊讶。 “子焕,你也来找染姐姐?”楚皎皎收了手,带着些许疑惑的看着苏景辰。 刚刚掌柜的没告诉她苏景辰也来了啊。 而此时,竹林外。 因为楚皎皎走的太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掌柜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三阁主走的也忒快了,他刚想说二阁主进去没多久,结果人就不见了。两个人万一遇到了,打起来怎么办。唉,真愁人啊。 “嗯。”苏景辰颔首,接着问道,“你怎么出宫了?” “母妃提前毒发了,我去了一趟北靖驿馆,没找到纪江尘,北靖使臣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我想找染姐姐查他的下落。”楚皎皎沉声道。 苏景辰闻言眉头微皱,“毒发了?不应该啊……” 师父说过他留下的药可保宸贵妃十年无忧。这才不过五年时间,怎么会毒发的。而且好像是从去岁开始 ,这毒就开始压制不住了。 一个念头闪过苏景辰的脑海,他本想说些什么,却想起他们还在阵法中,于是作罢了 。 有些事情出去说不急,眼下最重要的,是破阵 。 “此处有阵法,别乱走。”苏景辰提醒道。 楚皎皎点头,“应该是玄机阵和四时往生阵。” 苏景辰扬眉道,“能找到阵眼吗?” 他对这些奇门遁甲之术一向不感兴趣 ,倒是忘了楚皎皎曾经钻研过一段时间。 “能是能,但是你该不会打算以力破之?”楚皎皎问道。 “不行?” “我觉得,不太行 。”楚皎皎迟疑了一下,委婉道。 虽然破坏阵眼确实可以达到破阵的目的,但要真这么做了,她觉得她和苏景辰会被请出去。 “为何?” “染姐姐会生气的。这玄机阵与四时往生阵环环相扣,你毁了玄机阵,四时往生阵也会被毁掉,染姐姐这里的清雅景致届时会不复存在的。”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一直在阵中打转的原因,她想找到出去的路,而不是直接毁了阵法,虽然那是出去最快的方法。 苏景辰沉默了片刻,像是想起来什么不太愉快的事,竟也没坚持让楚皎皎找阵眼。 楚皎皎见苏景辰脸色僵住了,立即猜到了他想起了什么 ,大概就是他和墨染姐姐一见面就“切磋”的那些年……而且,那时苏景辰尚且年少,武功还没现在这般高强,染姐姐却已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了,所以结果嘛,可想而知。 楚皎皎转过身去,终究没忍住,眉眼弯弯,笑的灿烂。 第30章 翊王下落 楚皎皎在阵中绕了半日,方才参悟了其中的玄机。从阵法中出来后,抬眸看了看有些微暗的天色,暗自叹了口气,只后悔当初没有将阵法之道研究透彻。 落后一步的苏景辰见此轻笑道,“总算是出来了,别苦着脸了,有人研究此道几十年也未必能参透,你不过半日便可破阵,已算是天赋异禀了。” 苏景辰这话倒不是安慰之语。 竹林之阵,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进入幻象,可见绝非寻常阵法。楚皎皎仅凭那半桶水的阵法知识,竟能摸索出破阵之法,她在阵法一道的天赋可见一斑。 “有客自远方来,当真是蓬荜生辉了。”清悦的女声带着着几分闲适从不远处悠悠传来。 楚皎皎和苏景辰循声看去,简朴的竹屋前,一个身着墨色烟罗宽袍的女子懒洋洋地倚在躺椅上,脸上盖着一卷书,掩住了大半容貌。有微风拂过,轻轻扬起了她飘逸的衣摆,宁静而祥和。 “染姐姐,好久不见啊。”楚皎皎看到女子的瞬间,眉眼间染上了笑意,焦急的心情似乎也缓和了几分。 “墨染。”苏景辰淡淡道。 墨染将书卷拿在了手中,坐直了身子,看着走近的两人,扬眉笑道,“看来那阵法没能难住你们。” “染姐姐,我们差点出不来。”楚皎皎苦着脸控诉道。 墨染姐姐这捉弄人的爱好,真是多年不曾变过。 墨染有点淡淡的心虚,看到一边冷着脸的苏景辰又理直气壮起来,“其实,小明月啊,那阵法是给苏子焕准备的。没想到你跟他一起来了。然后,你懂的。” 楚皎皎无奈扶额,敢情她这是被殃及池鱼了,就是不知道苏景辰又干什么惹到染姐姐了。 “呵,幼稚。”苏景辰冷冷道。 “本姑娘乐意,幼稚也比某人困在阵法里出不来强。”墨染毫不示弱的回道。 看着墨染和苏景辰一来一往的斗起嘴来,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楚皎皎赶忙打断,“染姐姐,我有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闻言,墨染停下来狠狠瞪了苏景辰一眼,接着和善的看向楚皎皎,大手一挥道,“小明月有什么事,尽管说。” “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下北靖翊王的下落。”楚皎皎道。 是的,世人皆知长乐坊是燕京第一赌坊,却无人知长乐坊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情报组织凌霄阁的总据点,而凌霄阁的阁主正是墨染。 几年前,因缘际会下她和苏景辰救了墨染一命,自此凌霄阁有了三位阁主,但她和苏景辰从未插手过阁中事务,只在有需要时找墨染要一些消息。 她此番来便是想借用凌霄阁的势力查一件事。 “北靖翊王?苏子焕几日前也传书让我帮忙查他的下落。”墨染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苏景辰道。 这人前几年一声不吭突然跑去了北靖,走之前还从她这里把凌霄阁在北靖所有的暗桩借走了,好像是在查什么东西的下落。结果回了燕楚还要查北靖翊王,真让人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要费这么大劲去找。 “有他的下落吗?”楚皎皎忙问道,声音里带着激动。 见楚皎皎如此着急,墨染也不卖关子了,正色道,“北靖翊王两日前离京去了空蒙山。” 楚皎皎听到空蒙山的瞬间,眼中划过一丝凝重,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空蒙山,楚京近郊的一座山,也是……她和苏景辰遇到师父的地方。 会是巧合吗,北靖翊王前几日才向她问起师父,如今却去了师父曾居住过的空蒙山。 察觉到楚皎皎的不对劲,苏景辰伸手在楚皎皎眼前晃了两下,轻声问道,“怎么了?” 楚皎皎的手在袖中攥紧了,复而松开回道,“宫宴那日,纪江尘问过我青羽扇的主人与我有什么关系,被我糊弄过去了。” “青羽扇?与师父有关……”苏景辰皱起了眉头。 青羽扇是师父赠给明月的拜师礼,北靖翊王为何会问起? 还有空蒙山,他和明月拜师学艺的地方。虽然师父已经云游多年,可当初师父居住的院落却还保留着,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人去打扫,为的就是哪一天师父回来了可以直接住。 “不是,你们两个师出同门?”听完两个人云里雾里的对话,墨染终于抓住了关键的一点。 “染姐姐,你不知道?”楚皎皎惊讶道。 她和苏景辰与染姐姐初识在江南,那时皇兄下江南赈灾,苏景辰陪同,她则是悄悄藏在了运粮车队里跟去了。遇到染姐姐时,染姐姐正被大批杀手追杀,她拉着苏景辰救下人后,染姐姐问起他们是谁,她说他们是同门师兄妹,外出历练。 “我为什么会知道……等等,在江南的时候你说你们是师兄妹是真的?”墨染有些怀疑人生,她本来以为那句话是个托词来着,毕竟人在江湖走,哪能没有几个假身份。 而且,这两个人,武功路数相差太大,完全不像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真的啊。”楚皎皎毫无负担的点点头。 “蠢。”苏景辰吐字如金。 “你说谁蠢呢,有本事咱们单挑。”墨染挽了挽袖子,眼神中火气汹汹,看上去马上就要扑上去打人。 “谁认了我说谁。”依旧是平静无波却能气死人的语气。 眼见又有一场大战即将爆发,楚皎皎有些头疼,当即扯着苏景辰的袖子往后一拽,然后迅速向外走去,边走边回头对着墨染笑着挥挥手,“染姐姐,谢啦,我们改天再聚啊。” 苏景辰也没挣扎,任由楚皎皎拖着他走,听到身后那人气愤的声音时,嘴角却微微勾起。 谁能想到,多年老友重聚,竟是如此鸡飞狗跳之景,乐哉乐哉…… 第31章 左相的筹谋 出了长乐坊,已经辰时了,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好在长乐坊灯火辉煌,倒是照的附近几条街道也亮亮堂堂,伴着初初升起的弯月,苏景辰和楚皎皎并肩走在街道上。 到了两人分开的一处路口,楚皎皎举步向右边的那条路走去,背对着苏景辰挥了挥手。脚步轻快,声音微扬。 “子焕,回见。” 苏景辰没应声,看了看完全黑了的天色和小姑娘越来越远的身影,微微蹙眉,跟上了去。 “子焕,你……走错路了?”楚皎皎看着跟上来的苏景辰,有些疑惑的开口。 “送你回宫。”苏景辰言简意赅道。 “这就不用了。”楚皎皎的脸上满是无奈,她似乎,好像,大概也算是个一流武功高手,没有柔弱到连走个夜路回宫都需要人护送的地步? “醉欢楼。”非常简洁的回应。 “行……你送。”楚皎皎呛了一下,本想说那是个意外,但想到那养了快一个月,至今还没好的伤,又放弃了。 唉,她现在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废,送就送。 嗯,下次出来一定把暗卫带上。 …… 左相府。 书房里的气氛沉重压抑,一位面色冷峻的中年男子端坐在书案后,书案上是一封被拆开了的信。 不知看到了什么,男子的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郁,冷声道,“来人。” 话音刚落,黑影闪过,一个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黑衣男子低着头恭敬地跪在了书案前。 “主上。” “有东宫的消息吗。” “太子殿下于两日前告病,从那之后未曾出过东宫。” “告病?我看未必。”姜之浣语气阴冷,狠厉的眸光划过桌上的密信,又落在了手上那串被衣袖掩住了大半的檀木佛珠上,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脸色更难看了,沉吟道,“云州那边怎么样了?” 云州?黑衣男子略微抬眸,有些诧异,却没问什么,只态度认真的回道,“那位僧人一直待在清水寺中,不曾向外界传递任何信息。” 从三年前起,主上就让他盯着云州清水寺的一位僧人,还吩咐只要那位僧人一旦离开清水寺便格杀勿论,但那位僧人一直待在寺中,他也就没在意,只让人好好盯着。现在主上突然提起,难不成那人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不等黑衣人多想,姜之浣便吩咐道,“你现在立刻拿着本相的手令启程去云州,云州驻军中有本相的人,你从中抽调一部分士兵,埋伏在清水寺周围,若是太子去了清水寺,就让他有来无回。” “是。”黑衣男子拱手恭敬应下,想了想迟疑道,“那位僧人……” “一并杀了。”姜之浣将那串佛珠攥在了手中,面无表情地冷冷道。 黑衣男子应下,悄然消失在了书房里,就像他从未来过一般。 黑衣男子离去后,再次空荡安静下来的书房里,那串佛珠终是承受不住主人施加在上面的力道,顿时四分五散。 佛珠坠落在地的声音一时之间清晰可见,姜之焕神色怔然的坐着,眼中的丝丝悲伤转瞬即逝,随之一声极轻的自语消弥在了空中。 “太子身亡,燕楚必乱,兄长,这是你欠我的……” 第32章 信阳异动 云州位于燕京以南,自燕楚建国以来,少有兵乱纷争,百姓们安居乐业了几百年,这一方土地也逐渐变得安宁富庶。 云州最大的一座城叫做信阳城,居云州中部,是个热闹又繁华的大都城。 人来人往的街道旁,摆着各式各样的摊子。小贩们卖力的吆喝着,三三两两的人时不时地停留在摊位前与摊主交流着。 一个孩童从卖糖葫芦的老伯手中接过了一串糖葫芦,笑着跑开了。 人群中的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见状悄悄跟了上去,前面的孩童一个没留神,被碎石子绊了一下,眼见就要摔倒了。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从旁伸出,稳稳托住了孩童的小身子。 尾随的男人惊异地循着那双手望去,却落入了一双颇威严的丹凤眼,带着凌厉与锋芒,着玄衣的矜贵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时竟让男人有一种被看穿一切的心虚感,慌乱的错开了视线,顺着人群离开了。 楚瑾轻轻拍了拍小孩的头,将他抱了起来。见男人落荒而逃,微一挑眉,冷声道,“跟上去。” “是。”他身后的一个男子应声,迅速转身而去。 “大哥哥,谢谢你哦,要不然我就惨了。”小孩一只手拿着糖葫芦,一只手抱着楚瑾的脖子,小脸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很是乖巧可爱的模样。 “谢我扶了你一把,没让你破相?”楚瑾觉得这小孩还挺好玩,索性逗一下。 “才不是,有个大坏蛋跟在我后面,所以我才跑的。”小孩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颇为苦恼。 听着小孩稚嫩的童音,楚瑾暗自挑眉,眼中多了几分好笑。 啧,原来这小孩不傻啊。 “不怕我也是坏人?”楚瑾抱着小孩朝人少的地方走去,边走边问道。 “大哥哥是好人。”小孩的小手握拳,一脸坚定的说道。 楚瑾嘴角勾起,眸光泛冷,没再说话。 好人?他从来不是,也从来不屑。 生在皇家,若他是个好人,又怎么护得住母妃和小明月。 世人皆赞太子殿下性情温和如清风朗月,却少有人知他手段雷厉且从不容情。 他善谋略,更善伪装。 温和有礼的外表下隐藏的从来都是一颗狠绝的心。 走了半盏茶左右,穿出了闹市,楚瑾在一处气派的府邸前把小孩放了下来,“小孩,你该回家了。” 突然被放下来的小孩拿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茫然的小脸还沾着淡淡的糖渍,看到了熟悉的自家大门后,疑惑道,“大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楚瑾没答,眼神在小孩身上转了个圈,最后停在了小孩颈间精致的长命锁上,凉凉道,“云州州牧的幼子应当是值不少钱。” 闻言,小孩的笑容消失了,眼中带着几分防备,白着小脸往后退了几步。 看着小孩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楚瑾的唇边顿时漾起了笑,稍稍弯腰,敲了敲小孩的额头,问道,“小孩,现在还觉得我是好人吗?” 说完,也没等小孩回答,楚瑾已经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街角。 小孩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楚瑾远去,手中的糖葫芦“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身后很快就响起了下人们惊喜的声音。 “找到小少爷了!小少爷在外面!” …… 信阳城的一座茶楼里,楚瑾坐在二楼的雅间内,慢悠悠地端起了桌上的茶盏浅酌一口,姿态闲适又随意。 宋川一进来,就看到了好一副贵公子饮茶的雅致画面,不由得暗叹一声太子殿下这通身的贵气真是浑然天成,就算是易容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也依旧掩盖不住。 楚瑾放下茶盏,蹙眉看了过来。宋川随即面无表情的对着楚瑾禀告道,“一共抓到了四个人,都是做拐卖孩童的勾当的,已经送去官府了。” 宋川想了想,还是问道,“殿下今日为何救下了那个孩子,还亲自将他送了回去。” 殿下本就是秘密离京,要救人不该亲自出面,派暗卫去就可以了。可殿下不仅亲自救了人,还将人送了回去。最重要的是,殿下竟然抱着那个小孩走了一路。 他向来清楚,殿下虽然看上去性情温和,可待人接物却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除了对一母同胞的明月公主极尽包容以外,还不曾对谁这般亲和过。 “没什么,只是看到那孩子,想起了小明月。”楚瑾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怀念,眉目也温软了几分。 幼时的小明月总是央着他带她出宫,每年的上元灯会,他们都会在宫外游玩,小明月也曾像那个小孩一样,拿着一串糖葫芦在热闹的集市上蹦蹦跳跳,笑的那般开心。 所以在看到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孩时,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出面救下了。 楚瑾收回了思绪,淡淡道,“云州驻军可有异动?” “有小部分的兵马调动,城外清水寺被包围了起来。”宋川沉声道。 一州驻军无令不可私自调动,这种情况显然是有人暗地里将驻军调作私用了,这可是诛族重罪,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 而且,殿下像是早已料到了此事…… “看来孤想的没错,云州驻军里果然有他的人。”楚瑾冷声道。 他秘密离京的事瞒得住别人,一定瞒不过那人。他来云州,是为寻找真相,亦是对那人的试探。 果然,那人的狐狸尾巴终究是藏不住了,竟如此迫不及待的对他下手。 “准备一下,今夜去清水寺。”楚瑾吩咐道。 “殿下,三思!清水寺有重兵埋伏,去了无异于……”宋川急道。 楚瑾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不会有事,而且,孤必须去。” 去找一个人,要一个解释。 第33章 入寺寻人 一入夜,楚瑾便带着宋川匆匆出了城。为了避免引起埋伏在清水寺外的驻军的注意,两人并没有走寻常百姓家上香时走的大路,而是趁着夜色,从清水寺的后山一路摸上了半山腰。 大概是没想到楚瑾会不走寻常路,所以大部分兵力都埋伏在了大路上,后山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守着。两人一路过来,不声不响地就把人全部解决了,还顺手扒了两套驻军服饰换上。 终于到了清水寺外面,远远地就看见不少驻军将清水寺团团围住,内圈几乎每隔几步都站着一个驻军,外圈有几队驻军正在来回巡逻。 这是调了多少驻军过来,清水寺简直被围成了一个铁桶! 宋川几乎是在看清清水寺外的情况时,就后悔没能劝住殿下,刚想开口说话,楚瑾却没给他机会,先一步低声道,“你在外面等着,孤进去。” 宋川惊道,“殿下,不可,清水寺中情况未明,冒然进入恐怕会落入险境。”而且,寺外这种情况,就算能进去了,也未必能出来。 “这两天孤一直在想若是那人知道身份瞒不住了会做什么,直到方才孤才明白……那人会最有可能会先下手为强。”楚瑾顿了顿,又说道,“燕京……大抵是出事了,孤必须入寺寻一位故人的帮助。” 对他这个太子都敢直接调兵围杀,那京中很可能已经出事了。 之前他从未怀疑过那人,因此手下的消息渠道也有大半暴露在了那人面前,再加上没料到那人会这么快动手,现在消息网估计已经折损了半数,京中的消息不一定多久能送过来。 闻言,宋川眉头紧皱,脸色更是沉了几分,却是没再阻止,声音平静道,“臣为殿下引开一部分驻军,殿下务必注意安全。” 说完,便毫不犹豫的朝着一个方向飞掠而去,传出的声响很快就引起值守的驻军的注意,纷纷举着火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是谁?” “谁在那里?” “往那边跑了。” “擅闯者,格杀勿论!” 一片混乱中,身着驻军服饰的楚瑾很容易就混了进去,然后抓准时机,从后墙跃进了清水寺。 墙边站着的一个士兵揉了揉眼睛,对身旁的同袍道,“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黑影过去了。” “没有,你眼花了?马上换班了,好好睡个觉。”被问到的士兵面露疑惑道。 “是吗,那应该是我眼花了……”士兵挠挠头也没多想。 楚瑾漫步走在清水寺的院子里,驻军都守在清水寺外面,或许是布局之人对自己的部署过于自信,寺里面反倒是没什么人守着。 这正好方便了楚瑾找人,没花多少功夫,便已经避开了几个巡夜的僧人,寻到了寺中高僧们居住的禅房。 此时夜深人静,一片漆黑中,唯有一间禅房里却透着微弱昏黄的光,平缓的敲击木鱼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显然房间的主人还没有休息。 “施主漏夜前来,所为何事?”门内,木鱼声停了下来,传来了一个平和低沉的声音。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的瞬间,楚瑾的眸中情绪翻涌,急急上前几步,抬手推开了禅房的门。 第34章 山中遇险 楚瑾静静地站在门口,神色复杂的看着禅房中那个跪坐在佛像前的身影,过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干涩,“老师。” 那背对着楚谨而坐的僧人身形一顿,却是没有回头,只淡淡道,“前尘往事已是过眼云烟,施主不必如此。” “为什么?老师,你欠孤一个解释。”楚瑾强压着一腔怒意问道,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 本是冰冷沉重的氛围,可无端的,竟让人从中感受到了一丝隐隐的悲伤。 没有人知道,姜之浣之于楚瑾意味着什么,是幼时钦佩其才华,亦是少时敬重其品格……对于楚谨来说,姜之浣绝不只是一位教授课业的老师那样简单。 从一个普通皇子到燕楚的储君,这一条路,危险重重,漫长孤寂,可遇到姜之浣这样一位老师,是他此生之幸。 僧人轻叹一声,好像在安抚不懂事的孩子一般,眼中带着平和与慈悲,“施主身份贵重,不该冒险来此地,速速离去。” 自始至终,僧人都不曾回头。 不曾回头看过,那位他曾教过的,最惊才绝艳的学生,名冠燕楚的太子殿下。 没有等到回应,僧人也不在意,虔诚地对着佛像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句佛号。 规律的木鱼声再次响起,微弱的烛火微微晃动,映照着禅房内的金身佛像,佛祖悲悯的注视着远方…… 许久,那伫立在门口,似要与茫茫夜色融为一体的挺拔身影再次开口,轻轻地,不悲不喜道,“姜之泽通敌叛国,姜家满门的性命难道老师也不在乎?” 木鱼声戛然而止,敲槌落地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仿佛敲击在人心头。 …… 燕京近郊,空蒙山。 楚皎皎狼狈的躲开了身后射来的一枚暗器,急速的向前掠去,身后大批的黑衣蒙面人穷追不舍。 由于空蒙山草木茂盛,再加上不久前刚下过雨,道路泥泞不堪,严重拖慢了楚皎皎逃跑的速度。 楚皎皎暗道一声流年不利,瞥了眼身旁那位和他一起被追的满山跑的仁兄——北靖翊王殿下。 这位殿下倒是看上去比她好一点,玄色衣衫除了凌乱一点,倒也没沾上什么血迹,不像她跟死人堆里打了个滚一样。 当然,也有很大可能是因为,她今天穿了一身红衣,在一片绿葱葱的山林里,分外显眼,身后追兵的暗器大部分都朝着她来了。 在又打掉一枚暗器后,楚皎皎彻底怒了,恨不得回头大喊一声,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追着本公主跑算怎么回事。 没错,准确的说,她是被连累的,她刚在师父的旧居找到纪江尘,还没说明来意,就碰上大批来杀他的刺客。 然后就发生了以下悲剧的一幕,她和纪江尘被刺客步步紧逼,玩命似的逃跑。 虽然她和纪江尘武功皆属一流,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啊,蚁多还能咬死象呢,何况是这么一批装备精良的刺客。 她和纪江尘都不是傻子,认为自己武功高强,可以以一敌百,天下无敌。所以,眼下的上上之策就一个字,跑。 说实话,她都怀疑京畿护卫军就是一群绣花枕头,让这么一大批人潜入,还毫无察觉,她都想为他们鼓个掌了,真行! “分开跑。”一直没开口说话却帮楚皎皎挡了很多暗器的纪江尘开口道。 他能看出来楚皎皎的速度开始慢下来了,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被追上。这批刺客的目标是他,楚皎皎和他分开跑,分出去追她的刺客不会太多,以她的能力,脱身肯定没问题。 这位小公主,刚才明明有机会先跑,却选择留下来和他一起面对刺客,是太过天真,还是太过善良? 纪江尘从来对这种找死行为嗤之以鼻,可这次,竟鬼使神差的开口想要救这位小公主一命。 天真善良? 楚皎皎此时要是能知道纪江尘的想法,她一定想冷笑一声,用命去天真善良,她又不是伤到了脑子,能干得出这么蠢的事。 在心中默念了两遍,为了两国邦交,为了母妃的解药后,楚皎皎果断的拒绝了纪江尘的提议,回道,“快到了。” “嗯?”纪江尘看着前方的路,终于想到了什么,刚想询问,就听楚皎皎又道,“翊王殿下怕死吗?” 说着,前方的视野突然开阔亮堂起来,原本茂密的树林也渐渐稀疏了,纪江尘也看到了意料之中的地方——前面的一座断崖。 “这就是你的办法?”纪江尘轻笑一声,眉宇间满是轻松恣意,一点也看不出对即将跳崖的担忧。 楚皎皎也从容地笑了,看了看已经追过来的刺客们,对着纪江尘扬眉道,“不怕就行,那就跳。” 话音未落,一黑一红两道身影毫不犹豫的跳下了断崖,黑衣刺客们晚来一步,只见到了两人的衣角消失在了眼前。 “老大,这……还追吗?” “去崖底,主上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第35章 命悬一线,京中生变 跳下断崖的瞬间,楚皎皎并没有露出半点惊慌的神色,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唇边甚至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再被追着跑下去,她就要撑不住了。就是到了现在,她都感觉身上还没好全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这次要是还能回去,怕是得好好养一阵子伤了。 当真是流年不利啊,她都怀疑她跟这位翊王殿下是不是八字相克、命里犯冲了。因为自打遇到这位殿下,她这一个月受的伤,比过去几年都要多。 急速的下坠让早就体力不支的楚皎皎有些头晕,咬咬牙勉强将袖中的银色丝帛打了出去,勾住一块凸出来的岩石后,堪堪将楚皎皎稳在了半空之中。 与此同时,纪江尘也将随身携带的长剑狠狠刺入了岩壁中,止住了下落的身形。两人就这般没有任何支撑的挂在了悬崖峭壁之上。 楚皎皎无奈苦笑,这种情形只能等人来救了,好在之前逃跑的时候她就放出了灵犀鸟求援,希望染姐姐和子焕接到消息能快点找过来。 纪江尘向下望了望,却见雾蒙蒙一片,根本看不清崖底的状况,于是淡声道,“崖底有什么?” “本殿说不知道你信吗?”楚皎皎有气无力地回道,她一个人的重量全部集中在了拉着丝帛的那只手上了,火辣辣的痛感席卷而来,脱力感越来越明显了。 “本王以为公主并非莽撞之人。”纪江尘挑眉道。 既然敢往下跳,就应该会考虑到万一他们没能停在峭壁上,直接掉下去的可能。这位小公主不像把筹码全部押在一个注上的人,所以就算他们掉了下去,大抵也是会有生还的机会。 剧烈的拉扯感让楚皎皎想笑却也是笑不出来了,心中暗道纪江尘倒是了解她,崖底确实另有玄机,塔多河的上游刚好流经此地,正常情况下,他们就算掉下去,多半也不会有事。 但是现在,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本就是强弩之末,再加上塔多河水流湍急,她这会掉下去,是绝对上不来的,横尸河面估计就是她的结局了。 楚皎皎轻轻地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转过头去正要回答纪江尘的问题,却眼前一黑,猛然喷出了一口血,在纪江尘错愕的眼神中失去了意识。 楚皎皎抓着银色丝帛的手软绵绵的松开了,纪江尘离楚皎皎还有一段距离,一时间想救人也赶不及。 只见少女纤细的身体再次向深渊坠去,纪江尘蹙起眉头,随即不带丝毫犹豫的跟着松了手。 两人一同急速地向着黑暗中坠落了下去…… 有风拂过,悬崖峭壁之上,徒留一条随风轻扬的丝帛,一把入壁三分的利剑。 …… 此时的燕京,已经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 一身六品官服的苏景辰刚从宫中下了早朝出来,没走多远就被街道上突然横冲直撞过来的几个黑衣人举刀就砍,苏景辰来不及多想,便跟几人打了起来。 好在这几个黑衣人身手也就比寻常士兵好一点,苏景辰虽然没带武器,但也三两下就抢了把刀,反杀了几人。 街上本就没几个人,在看到苏景辰跟人打起来时早就跑光了,所以也没引起轰动。 苏景辰眯了眯眼,刚想去承天府喊人,结果就看到了不远处有巡防营的士兵将几座府邸围了起来。 不对,上朝时皇上并没有提起过要处置哪位官员,这会巡防营的士兵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将好几家权贵的府邸围了起来? 正想着,有士兵已经发现了着官服的苏景辰,大喊道,“那里有一个,抓起来。” 声音落下的瞬间,苏景辰勾唇恶劣一笑,手中夺来的刀已经飞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那个发出声音的士兵的胸膛。 其余想要靠近的巡防营士兵皆被苏景辰如此狠辣的出手镇住了,一时之间定在了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士兵大着胆子开口,“大胆贼人,我等奉旨抓人,你竟敢屠杀官差。” 苏景辰冷冷一笑,不屑道“奉旨?奉的谁的旨?反贼吗?” 如果说,刚才只是怀疑的话,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了,左相反了,因为巡防营统领是左相一派的人,巡防营士兵敢包围权贵府邸,当街锁拿官员,来自谁的授意不言而喻。 昨日他才收到太子信件,让他注意左相动向,今日左相便反了,真是心急啊。 苏景辰没有多留,趁众人还犹豫着不敢上前,足尖轻点,跃上了旁边的房檐,几个纵跃间,身影消失在了士兵们的视线中。 见苏景辰跑了,巡防营的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心中却是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领头的一个士兵看着苏景辰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绝口不提追上去的事。 煞神啊,跑了就跑了,也就是一个六品小官,问题应该不大。 苏景辰离京两年,回来后也鲜少在京城露面,也难怪巡防营的士兵竟无一人认出他,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这次放走的这个没人在意的“六品小官”,左相最终会一败涂地…… 另外,苏景辰不知道的是,除了他以外,今日从宫中出来的官员遇上巡防营的士兵时,都云里雾里的没有反抗,就算有发现不对劲的也被打晕了,无一幸免的都被抓起来关进了承天府的大牢。 第36章 血洗王府 苏景辰赶回怀宁王府的时候,已经有一队士兵把守在周围了,王府的门大开着,老王爷正被两个士兵押着往外走。 怀宁王府自打王妃过世后,府中就剩下了老王爷和苏景辰两个主子,苏景辰时不时地离京一趟,王府就更冷清了。 索性老王爷就留下了常年在身边侍候的人,其余人都归还身契遣散出府了,就连府兵也只留下了一小部分。 结果就造成了现在这种王府失守的局面。 士兵的动作粗鲁,几乎是推搡着怀宁郡王往前走。老王爷虽然武功不差,但明显可以看出受了伤,再加上年事已高,根本反抗不得。头发斑白的老人家脸色极差,踉踉跄跄的走着,还伴随着士兵时不时的呵斥,背影令人心酸。 苏景辰见到这一幕,那向来如狐狸般笑眯眯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往日里经常带着戏谑笑意的桃花眼里尽是杀意。 不过几个呼吸间,苏景辰已掠至老王爷跟前,狠厉而迅速的拍出了几掌,押着老王爷的两个士兵瞬间被震断了心脉,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片刻间,老王爷已被苏景辰护在了身后,周围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围上前来。 被包围了的苏景辰脸色冰冷,不紧不慢的挽了挽袖子,侧头低声说,“父王,您先退回府中,把门关上,不要出来。” 老王爷表情凝重地点点头,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会成为儿子的拖累,于是不带犹豫地转身向后退去,直到退回了王府中,才满眼担心的看向了背对着他的那个挺拔身影,沉声道,“辰辰,父王等你回来。” 王府的门合上了,完完全全隔开了两方人。苏景辰终于放下心来,从地上的尸体上抽了一把剑,随手挽了个凌厉的剑花,跟冲上来的士兵厮杀了起来。 一盏茶的时间,怀宁王府前便倒下了一大片尸体,苏景辰将长刀从最后一个士兵的胸膛里抽出,带出温热的鲜血,飞溅到了苏景辰的脸上。 苏景辰有些嫌恶的抹了把脸,扔掉了手中的长剑,又恢复了往日慵慵懒懒的模样,慢悠悠地走到了大门前,拖长了语调道,“爹——” 门内的人好像一直在门边守着,一听到苏景辰的声音,立马开了门,怀宁老王爷眼眶泛红,看着苏景辰好似快哭出来一般,“辰辰啊,你吓死父王了。” 苏景辰摸了摸鼻子,任由老王爷紧紧抓着手臂,脸上颇有些无奈与好笑。 他觉得父王大概是对他有什么误解,就一群虾兵蟹将根本不可能伤到他。他之所以让父王先进来,是怕他被鲜血淋漓的场面吓到,真不是打算去英勇就义,毕竟要真打不过,他带着父王跑还是不难的,不然把父王留在府中跟送死也没区别了。 “父王,我武功其实挺好的。”苏景辰安抚道。 “我知道。”老王爷回道。 上次自家儿子和太子殿下切磋他也是旁观过的,怎么会不知道自家儿子是个绝顶高手。 “那您还……”苏景辰想了下,为了照顾父王的面子还是没说出来。 刚平复心情的老王爷被自家儿子这么一说,顿时有点尴尬,暴躁的拍了下苏景辰的背,“臭小子,老子担心你不行啊!” 苏景辰的眼中划过一丝暖意,却在目光触及王府内的景象时蓦地一沉。 只见王府内府兵的尸体零零散散的倒在地上,从前厅到内院,一路上都有。他才注意到,从刚才到现在,王府一直是静悄悄的,很大可能已经没有活人存在了。 老王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显然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变得铁青,怒声道,“那群疯子抓了老子,还在府里大开杀戒,简直是欺人太甚。” 叛军来得太过突然,他毫无防备的被抓了起来,本以为他们的目标是他,便不会伤及无辜。可没想到,那群人都是疯子,直接血洗了整个王府。 苏景辰蹙眉,沉声道,“父王,您跟左相是否有过接触,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非常不合理,之前见到的巡防营士兵只是包围了府邸,将人困在了府中。而父王却被抓出了府,甚至杀光了王府的人。 左相为何要如此做,难道父王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的地方吗? 老王爷一惊,不敢置信道,“你是说,这些事都是姜之浣干的?他要造反吗!” “九成可能是他。”苏景辰没多解释。 “老子跟他不熟,怎么会知道他有什么不对劲。”老王爷奇怪道。 苏景辰微微蹙眉,难道是冲着他来的?之前他给太子送信的事被左相发现了?那也应该来抓他才对啊。 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苏景辰也不想浪费时间了,估计一会那人没见到父王,还会派人来,在那之前,他得将父王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父王,你先在府中的密室待着,一会我让人送您去长乐坊。那里是我的地盘,很安全。”苏景辰道。 “你呢?”老王爷也懒得问燕京第一赌坊何时成自家儿子的地盘了,总感觉这小子又要去搞事情。 “我去了解一下京中现在的情况,再想办法进宫一趟。”苏景辰回道。 毕竟,现在这种情形,皇帝要真出了事,太子还不在京中,左相勾结西蛮人造反成功,燕楚就真的大乱了。 而且,明月还在宫中,实在太危险了。 老王爷也是忠君爱国的明事理之人,虽然担心苏景辰的安危,却也没拦着他。摆摆手示意他走,然后转身朝王府密室的方向走去。 第37章 悲催的羲和郡主 不过一日功夫,燕京的天已然变了。 巡防营士兵在皇城中大肆抓人,五城兵马司将皇宫团团围住,一时之间,京中上下人人自危,百姓们纷纷闭门不出,街道上除了巡逻的士兵,几乎见不到半个人影。 罗云曦是在叛乱的前一日出宫的,叛乱发生时她正打算去拜访南彦王妃在京中的故交,哼着小曲走在路上,悲催的刚好撞上了一队叛军,领头的叛军还认出了她的身份——手握重兵的南彦王的掌上明珠羲和郡主。 叛军头目当下就决定要将羲和郡主一并抓起来,到时候可以用来威胁忠于皇帝的南彦王。 好在罗云曦虽然心性单纯却并不傻,知道自己要是落入叛军之手必会成为别人威胁父王的棋子。于是两方人一打照面,罗云曦见状不对立马就跑。 由于皇城被叛军封锁起来了,罗云曦只能带着几个暗卫在皇城里兜圈子,可躲躲藏藏了大半日,也没能顺利甩开叛军的追捕,反倒是加入搜查的叛军越来越多。 几个暗卫能被宠女如命的南彦王派来保护小郡主,武功自然是极好的,但是也架不住叛军人数众多,短短一段时间,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又一次被发现后,暗卫们护着罗云曦匆匆朝着南巷大街的方向逃去,罗云曦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却也来不及多想。 两方人马的距离逐渐拉近,眼见就要被追上了,身负重伤的暗一对着其他几个暗卫沉声道,“我留下断后,你们务必保护好小郡主。” 暗二暗三沉默了,暗四握紧了拳头,动了动嘴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是孤儿,从小被南彦王收养,一起训练一同长大,他们之间虽无血缘,却是可以生死与共的兄弟。 如果要舍弃任何一个人,他们都是做不到的。可是王爷将小郡主郑重的托付给他们,小郡主若是出了事,他们又有何颜面去见对他们如同再生父母一般的王爷。 不过片刻,追兵又近了几分,已经隐隐能看见最前面的叛军头目了。暗二知道容不得犹豫下去了,哑声道,“我也留下来,暗三暗四即刻护送小郡主离开。” 暗三暗四双目猩红,但也只能无奈的应下。 暗一暗二受伤太重,就算是断后也拖不了太长时间,他们必须迅速带小郡主离开。 “问过本郡主意见了吗,还断后。莫寒,本郡主今天就把话放这里了,要是跑不掉,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弄死一个算一个,本郡主绝不连累父王。”罗云曦气笑了,这几个大木头倒是把她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然后一个赶着一个的去送死。 莫寒,是暗一的本名。 暗一的瞳孔微缩,显然没想到郡主会记得他的名字,入了王府成了暗卫,他们就放弃了自己的名字,有的只是专属暗卫的代号。 “凌七,林茂,许毅,今日你们也是受本郡主所累,本郡主在此谢过。”罗云曦接着点出了剩下的人的名字,对着几人略一拱手,转身看着叛军追来的方向,淡然道,“不跑了。天子脚下,本郡主倒要看看是何方鼠辈作乱。” 四人沉默了,不是不感动,小郡主记得他们所有人,甚至想要留下来陪他们一起赴死。 可是,怎么可以呢,她是主,他们是仆,王爷将他们派到小郡主身边的那一刻,保护她就是他们至死也要完成的使命。 她留下来,绝对不可以。 暗一给暗三使了个眼色,暗三咬咬牙一个手刀劈在了罗云曦后颈上。 罗云曦没防备的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暗四顺势接住了倒下来的小郡主。 “带小郡主走,快点!”暗一厉声道,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他一只手紧紧按压着腹部,一只手执长剑挡在了他们前面,脸色苍白而虚弱。 暗二这才发现,暗一不知何时中了暗器,腹部的玄色衣衫早已被血水浸湿,每走一步都会有鲜血滴落。这种伤势,再拖一会基本上没救了。 暗二敛起眼中万般情绪,长叹道,“走,别回头。”。 暗四默然打横抱起了罗云曦,暗三护卫在侧,两人刚想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今天,一个也别想走。” 第38章 逃脱 “今天,一个也别想走。” 话音刚落,大批兵马从四面八方涌来,转眼间五人便被斩断了所有退路。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眉目森冷的中年男子,正是朝廷任命的巡防营的副统领齐蔚。 齐蔚的目光扫过被包围起来的几人,冷冷一笑,厉声道,“将羲和郡主拿下,其余人等,格杀勿论!” 暗一暗二暗三背靠着背,将暗四和他怀中的小郡主围在了中间,暗一眉头紧皱,想不明白造反之人为何要调动如此多的兵马来抓一个郡主,派出来的的兵马多了,控制皇城的兵力势必不足,很容易被皇上调兵镇压。 他不知道的是,远在云州的太子殿下已经猜到了京中出事,当即从南彦王手中借了数万兵马,正在返京的途中,幕后之人正是因此才如此急切地追捕羲和郡主。 齐蔚一声令下,叛军们纷纷举刀向五人围了过去。暗一攥紧了手中的长剑,沉声道,“誓死保护郡主!” “誓死保护郡主!”暗二暗三暗四齐声道,眼神坚毅而肃杀。 在两方人马即将交战之际,一只羽箭带着万钧之力破空而来,朝着齐蔚的方向飞去。齐蔚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迅速扯过了身旁的士兵挡在了身前。 羽箭瞬间没入了士兵的胸膛,锋利的箭头甚至穿出了皮肉,若不是齐蔚离得稍远,恐怕也会被伤及,温热的鲜血溅了齐蔚一身,在场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暗一抬眸望去,看到了一青一紫两道挺拔俊秀的身影,居高临下的立于不远处的屋顶上。 青衣男子负手而立,气质温润,宛若谪仙。紫衣男子手挽长弓,剑眉微挑,邪肆张扬。 他们的身后,是大批黑衣蒙面,背着长弓与箭筒的士兵。 这一支精兵足有千人,每个人站在那里,气息微不可闻,浑身散发着死亡的沉郁,这是真正经历过血的洗礼的精锐之师! 暗一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 是大皇子楚逸和怀宁世子苏景辰。 真好,郡主有救了。 齐蔚面露惊惧的将替他挡了一箭的士兵的尸体推开,目光阴狠地看向苏景辰道,“是你?” 若不是他反应快,那一支羽箭差一点就…… 苏景辰垂眸不答,动作闲适地从身后的士兵的箭筒中抽出了一只羽箭,优雅的搭在了弓弦上,这才看向齐蔚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齐统领不妨猜猜,下一箭会落在哪里。” “你!”齐蔚顿时气的目眦欲裂,捏紧了拳头,强忍着心中的怒意道,“你们想要什么?” 苏景辰侧首对楚逸扬眉,示意他说。 楚逸好脾气地应下,看向齐蔚,声音温和而清澈,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羲和郡主是小妹的至交好友,今日统领怕是不能将人带走了。” 这两人,一个霸道至极,一个看似温和,实则更甚。 齐蔚在心中权衡着,最终面露妥协之色,“本官撤兵。” 说着,齐蔚往后退了几步,不动声色的将自己掩于众多士兵之中,见苏景辰吩咐人向暗一靠近,也没阻拦,像是诚心要放人走一般。 就在暗一几人即将退出包围圈的时候,躲在众士兵中的齐蔚眼神晦暗不明,骤然高声道,“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站在原地不动的士兵们瞬时听令冲向了要撤走的几人。令人没想到的是,漫天箭雨也随之哗哗落下,每支箭都会精准的夺走一个士兵的性命,迅速为下方的人扫出了一条退路。 没多久,叛军便损失惨重,齐蔚杀红了眼,不管不顾的死咬着不放,苏景辰和楚逸只能带着弓箭手配合着暗一几人边打边退。 直到战线渐渐被拉开,方才堪堪甩掉了叛军的追击。 甫一停下,暗一终是支持不住了,栽倒在地,鲜血顺着他的身体在地面蔓延开来,他的眼睛无神的望着天空,嘴里轻声喃喃。 “小郡主,兄弟们,保重……” 他完成了对王爷的承诺,护住了小郡主,此生无悔了。 “大哥!”暗二猛地扑了过去抱住了他,暗三暗四见状双目通红的跪倒在了地上。 被暗四抱着的罗云曦也在这时悠悠转醒,入目便是暗一浑身是血气息微弱的倒在暗二怀中,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罗云曦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踉跄着起身靠近。 可有人比她更快一步上前,苏景辰沉着脸在暗一身上飞快地点了几下,急涌的血慢慢停滞了,暗一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罗云曦手指微颤的触上了暗一的脉搏,极其微弱的跳动从指尖传来。 罗云曦急急看向苏景辰,眼神中满是希冀与脆弱。被这样注视着,向来对除楚皎皎以外的人没多少耐心的苏景辰不自在地扭过头,淡声下令,“送去长乐坊,还有救。” 看在明月很喜欢她的份上,这人便帮她救了。 士兵们听到苏景辰的命令,一时之间没有动,纷纷看向楚逸。 他们是皇上派给大皇子的,自然得听大皇子的。 楚逸轻咳一声,摆手道,“听苏世子的。” 暗二几人听到苏景辰的那句“有救”,更是大喜,小心翼翼的背起了暗一朝隔着几条街的长乐坊疾行而去。 罗云曦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珠,闻言傻傻的笑了,激动地扯着苏景辰的衣袖道,“谢谢,真的谢谢……” 苏景辰冷着脸抽出了袖子,踩着轻功几下就追上了前面的士兵。 楚逸看着那飘远的紫色身影,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对愣住了的罗云曦道,“郡主见谅,苏世子向来行事乖张,我们先跟上去。” 罗云曦倒也不觉没面子,后知后觉的抬手抹了把眼泪,朝楚逸乖巧的点点头,“好。” 小姑娘看过来的瞬间,那双盈满了泪水的眸子显得那般干净、澄澈,就像一块剔透的宝石。 楚逸暗暗在心中想,小姑娘的父母兄长一定将她保护的很好,才养成了这样纯粹天真的性子。 两人很快追上了队伍,没过多久长乐坊便出现在了眼前,一行人在夜色掩护下顺利进了长乐坊。 第39章 失踪 长乐坊,二楼的一个雅间里。 暗一被安置在了一方软塌上,他的面色泛着死气沉沉的青白,双眼紧闭,衣衫褪去了大半。 苏景辰将长乐坊的侍从送过来的几套银针铺开在一旁的桌案上,点燃了桌上的烛台,动作熟稔地捻起银针置于火上,接着指尖的银针一根根落下,光裸的胸膛上很快扎满了针,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房间内。 暗二几人和罗云曦焦急地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扰到了苏景辰。 银针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最后一针落下,暗一的气息肉眼可见地稳定了下来,眉心郁积的死气隐有消散之意。 如此争分夺秒的抢救,好在没有白费力气,暗一的性命暂且算是保住了。 苏景辰甩了甩有些僵硬的手,让等在旁边的大夫处理伤口。 这大夫是墨染派过来的,是凌霄阁的一员。 苏景辰会一手能护住心脉的绝妙针法,但于医术一道却只学了些皮毛,墨染显然是知道此事的,所以提前派来了人来协助苏景辰。 被派过来的大夫医术自是极好的,饶是如此,见到暗一的伤势的第一眼,也暗自摇头,心中断定此人怕是没救了。但二阁主没让他走,他也只能留着。 可没想到此人竟在二阁主的银针下竟保住了性命,那针法更是玄妙到让他看不出半点头绪,若非事实在眼前,他都以为二阁主在乱扎。 大夫知道此时不是多嘴的时候,手脚利索地拿起一旁的磁石吸引暗一腹部的暗器,本以为很容易就能将精铁材质的暗器吸出,却发现暗器死死卡在血肉里,刚止住血的伤口隐隐又有崩裂的架势。 苏景辰皱眉,凑近了几分去看,那暗器是一只十字状的飞刃,刃上带着锋利而细小的倒刺,不仔细看还真注意不到。 苏景辰抽出随身带着的匕首,对着伤口比划了两下,便快狠准的下了刀,暗器取下来时带下了好一块皮肉,但伤口却处理的极干净,也没有大出血的迹象。 陷入昏迷的暗一在这样一番操作下,身体无意识的微颤了一下,大夫紧接着将止血的药粉撒在了伤口上,用绷带包扎起来。 苏景辰“啧”了一声,不由感慨此人之命大,接着起身漫步至桌前,提笔写下了一串药名。 这药方倒不是治伤的,而是用以配合针法稳定心脉的,治伤的方子还是交给正经的大夫去开。 昔日师父一身医术冠绝天下,奈何他和明月都对此道不感兴趣,只学了些皮毛,平日里把把脉问题倒是不大。 师父也不强求他们,而是将一套保命针法和药方传授给了他和明月,防止哪天遇上性命攸关的情况,不至于束手无策,没想到真有用到的一天。 站得不远的罗云曦悄悄凑过去瞥了两眼,旋即松了口气。 这位世子的字迹虽然狂放不羁了些,总归是能认出来的。 不知怎的,她对没见过几面的苏世子有些犯怵,以前去找明月的时候也曾见过他,那时却是没这样的感觉。 短短几年时间,这位苏世子便如出鞘的利刃,锋芒逼人,气势如虹。 放下笔后,苏景辰交代了几句便从雅间内走出,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血迹,看向倚着墙的楚逸问道,“明月在宫中可好?” 楚逸的表情古怪,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上苏景辰灼热的目光,叹了口气道,“叛乱开始的时候,小明月不在宫中,父皇让本殿出宫就是为了找小明月和羲和郡主。” 毕竟,现在京中一片混乱,叛军横行,两个身份贵重的小姑娘独自在外,很容易出事。 太子的密信已经送进宫中了,信中说三日后,他和南彦王将带兵回京支援,让父皇闭宫不出,集中兵力守住宫门,所以现在皇宫已经进不去了。 他能顺利从宫中出来,也是在叛军形成合围之前,带着精兵拼杀出来的。 只是没想到,刚一出宫就遇上了要往宫里去的苏景辰,接着又撞见了追捕的羲和郡主的一队巡防营士兵。 于是两人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就匆匆赶去救人。 苏景辰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瞳孔猛地一沉,眉眼染上了寒凉,转身就要往外走。 楚逸站直了身体,忙问道,“你去哪?” “找人。”苏景辰没回头,干脆利落的丢下了两个字,大步往外走。 这时,穿着一身夜行衣的墨染刚好从外面疾走进来,看到苏景辰,眼神一亮,当即出声喊道,“子焕,灵犀鸟飞回来了。” 她刚刚打算出去探一探京中的情况,没走多远就被灵犀鸟急急拍打着翅膀冲过来拦住了。她不知道明月借灵犀鸟送来的东西是何意,但那染血的布条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只能匆匆赶回来找苏景辰。 苏景辰停了下来,看到墨染肩上站着的灵犀鸟,眸色微沉,低声问道,“明月有送消息回来吗?” “有,在这里。”墨染摊开了手,一块不大的,染了血的布条躺在她的手心。 苏景辰默然将那块布条拿起,仔细打量了片刻,沉声道,“是宫中的贡缎,明月出事了。” “怎么会!” “你确定?” 墨染大惊,不远处的楚逸也变了脸,两人的眼中满是担忧,急急开口询问。 苏景辰被质疑了也不解释,垂下眸攥紧了那块布料,沉声问道,“明月有没有告诉过你们她要去哪?” 墨染脸色茫然,楚逸摇头。见两人的反应,苏景辰有些失望,但也清楚楚皎皎大概没跟他们透露过。 罗云曦刚好从雅间出来,将他们的交谈一字不漏听入耳中,努力回想着她离宫时,明月说过的话,对着苏景辰脱口而出,“明月说她要去干一件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的事? 对明月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宸贵妃解药的下落,所以她必定会去找纪江尘。 北靖翊王……空蒙山! 苏景辰当下便确定了楚皎皎一定是去了空蒙山,也不废话,看向楚逸道,“带人跟本世子去空蒙山。” 楚逸没多问,利落的分出了一半兵马守着长乐坊,带着另一半跟着苏景辰向外走去。 墨染表情温和的拦住了想要跟上去的罗云曦,揉了揉她的头,柔声叮嘱道,“小郡主,保护好自己,明月就交给我们。” 说完,也提剑转身跟了上去。 第40章 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楚皎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幽暗的山洞里,身上盖着一件玄色金丝龙纹的披风。 不远处的地面上,堆成堆的柴火燃烧了大半,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苗,忽闪忽闪的,好似就要熄灭。 楚皎皎艰难地动了动手脚,就感觉浑身跟被车轮碾过一般,刺骨的疼,完全提不起劲来。但好在头脑已经完全清醒了,不似在跳崖时那样昏昏沉沉。 跳崖?对了,她不是从悬崖上掉下来了吗,现在是在哪里? 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盖在身上的玄色披风随之滑落,山洞里的阴冷刺激着楚皎皎打了个寒颤。 楚皎皎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披风上,有一瞬间的怔然。 这是……千金一匹的天蚕丝缎,据说用这种锦缎制成的衣服冬暖夏凉,水火不侵。而且这种布料产量稀少,珍贵无比,她也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翊王纪江尘。 是纪江尘救了她? 思索间,洞口传来了细微的响动,楚皎皎心中顿生警惕,抬手触到了依旧完好插在发间的银簪,紧绷的情绪松了几分。 抽出银簪,半数青丝顺势垂落下来,柔顺地披散至腰间,衬得楚皎皎苍白的脸庞更是娇小,好似一阵风便能将人吹跑。 深吸一口气后,楚皎皎扶着石壁勉强站了起来,悄无声息地向洞口的一侧移动。 洞中光线昏暗,大片的阴影极好地将少女娇小的身形隐藏在了黑暗中。 随着心脏怦怦直跳,楚皎皎没有血色的脸上渐渐染了一丝红晕,尽可能地放轻了呼吸,楚皎皎攥紧了手中的银簪,平静的注视着洞口的方向,等待着来人。 会是谁来了? 追兵,亦或是救兵?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处,还未见其相貌,从步伐身形上来判断,楚皎皎便已知来人并非是她所认识的人,心头一凉的同时,银簪狠狠的对着那人刺了下去。 既然来者是敌非友,她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可没想到的是,一只修长的,略带薄茧的大手横空截住了楚皎皎的手腕,只轻轻一捏,楚皎皎吃痛,神色一瞬间的扭曲,手中的簪子随之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后,两人四目相对,气氛安静到了极致。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洞外的呼呼风声,偶尔的几声鸟鸣都听不到了。 “纪……翊王殿下?”楚皎皎也顾不上手腕处的疼痛,诧异地看向抓着她的那个人。 纪江尘黝黑的眸中情绪不明,随即松开了手,淡淡道,“公主心智顽强。” 这话确实没有嘲讽的意思,他将这位昏迷不醒,险些被河水冲走的小公主捞上来时,曾探过她的脉象,自然清楚她现在的身体状况。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伤到此般地步,短时间内基本上丧失了行动能力,这位小公主却还能爬起来偷袭人,动手的力道还不小,正常男子都未必做得到,当真可赞一句心智顽强了。 被人拽着的力道消失了,楚皎皎腿脚一软,也不撑着了,顺着石壁自然的滑了下去,毫无半点皇家公主形象的瘫坐在地。 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她的额间有细密的小汗珠冒出,唇色更是白的煞人。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他日若有需要,本殿必竭力相报。”楚皎皎轻声道,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纪江尘挑眉,“公主怎知是我?” “大概是因为,这里除了本殿和王爷也没别人了。”楚皎皎打起精神,慢吞吞地回道,若非现在还处在危险之中,她都想直接睡过去了。 “不必,公主也是受本王所累。”纪江尘语气也少见的温和了几分,身上的冰雪似有融化之意。 历经此番,纪江尘更是觉得传言不可信,对眼前的这位盛名在外的纨绔小公主有了几分欣赏之意。 若是熟识纪江尘的人在此,必会大吃一惊,性情冷漠至极的翊王殿下何曾对人如此温和过,更别提干出为了救人,跟着跳崖这种舍己为人的大善事。 纪江尘在不觉间对眼前的少女有了一丝心软,可惜他未曾察觉到。 他绕过楚皎皎,踱步至洞内,弯腰捡起那件被无情遗忘在地上的玄色披风。 楚皎皎目光随着纪江尘的动作落在了地上,见状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迟疑片刻开口道,“那个……多谢殿下的衣服。” 别人好心借她衣服,她却随手给人扔到地上,粘满灰尘泥土,确实有点不识好歹了。 纪江尘脸色一如既往地沉静,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抖了抖披风上沾的土,又走到了楚皎皎身边,将那件披风劈头盖脸的盖了下去,沉声道。 “衣服披好。” “……”说实话,本殿合理怀疑你在报复本殿。 可是她真不是故意的,刚刚被那么一吓,心思全放在怎么自保上去了,哪有功夫去注意一件披风掉哪了。 楚皎皎将盖住视线的披风往下拉了拉,小心翼翼地露出了半张脸,偷偷瞥了眼走到洞口的纪江尘。 纪江尘背对着她负手而立,挡住了洞口大半的光,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淡声道,“公主试一下可否动用内力自行疗伤。” 楚皎皎应了一声,将身上的披风敛了敛,刚准备尝试着调动一下内力,就发现此时的自己衣衫格外凌乱,半干半湿的贴在身上,少女娇柔的曲线毕露,不知有多暧昧。 楚皎皎僵住了,脸顿时有些发烫,红晕在双颊渲染开来,连着耳根也泛起淡淡的粉。 她方才就是这般形象出现在纪江尘面前的? 难怪他看了她一眼便极快地移开了视线,难怪他会捡起衣服,让她披好。 所以,他现在一直背对着她站在洞口,想来也是因为恪守君子之礼,非礼勿视…… 楚皎皎生无可恋的捂脸,这叫什么事啊,她真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纨绔公主,不是女流氓啊…… 第41章 发烧 楚皎皎伤得不轻,但还能调动一小部分内力,除却会牵扯到内伤,有点疼以外,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运功疗伤基本是不可能了,烘干身上穿着的衣衫却不成问题。 大红色的明艳衣衫经历数番折腾,染上血又浸了水,被内力烘干之后显得皱巴巴的,楚皎皎也不在意,伸手摸了下空荡荡的袖袋,满脸肉疼的叹了口气,彻底不想说话了。 师父赠与的丹药她带了许多在身上,估计都在坠入塔多河时被水冲走了,可惜了那些价值千金的丹药啊…… 纪江尘回头恰好瞧见了少女小小一只缩在宽大的披风里,倚着石壁一副垂头丧气的蔫哒哒模样,不由得想起了自家母后宫中养的那只灵动的小狸奴,眼中闪过了一丝极淡的笑意,放轻了声音问道,“公主这是?” 楚皎皎摇了摇头,“没事。” 见她不愿说,纪江尘也没勉强,低头从袖中取出了一把折扇和几个小瓶子,往前几步,递到了楚皎皎面前,“公主的东西,收好。” 楚皎皎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只横在眼前的手,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公主坠河后掉出来的,本王捡了一些。”见楚皎皎不接,纪江尘难得耐心的解释。 小公主身上带的东西还挺多,掉到河里跟天女散花似的,他救人的时候,顺手捞了一把,剩下的都被水冲走了,大抵是找不回来了。 “……谢谢。”楚皎皎回过神来,忙把几样东西接下,纤细白嫩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纪江尘的掌心,温热的触感让两人微不可见的一顿。 纪江尘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楚皎皎也沉默的倚着石壁,垂下眼睫打量起手里的物件。 熟悉的墨扇再一次被同一个人送回,静静握在手中,楚皎皎扯了下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还真挺神奇的,不过她和纪江尘大概要算孽缘,回头她得让染姐姐帮她找个得道高僧算一卦,横竖想办法改改她近日这霉运。 两人之间安静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兴许是放松了精神,跳河的后遗症上来了,楚皎皎觉得眼皮愈发沉重起来,身子愈发疲软无力,连手边的药都没顾上吃,缓缓歪倒在了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洞口处的纪江尘望着渐渐向西偏移的曜日,想起身后的小公主一天多滴水未进了,再加上临近晚间,山洞里更是阴冷,打算出去找点柴火和食物。 转身刚想和楚皎皎交代几句,就发现原本从容散漫的倚着石壁的少女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了小小一团,身体微微发颤,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 纪江尘眉心微蹙,上前几步俯下身来探了探少女的额头。 这温度……发烧了? 从未照顾过病人的翊王殿下第一次感到棘手,面对眼前病弱的少女有些束手无策。 “冷……”楚皎皎低低的呓语,像是贪恋温暖一般,纤细的手指无意识的攥紧了身上的玄色披风。 纪江尘叹了口气,神情柔和的把手覆在了少女的手腕上,将内力一点点渡到了她体内。 有人帮忙运功取暖,楚皎皎的情况终于好了一些,可身上的温度没有丝毫降下去的意思。 纪江尘怕这么下去人烧成傻子,只能伸手推了推楚皎皎,希望能让她醒过来。 “明月公主,醒醒。”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楚皎皎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自家皇兄,幼时生病,皇兄也是这样温柔的哄她吃药的。 “哥哥……我难受……不喝药。”楚皎皎抓住了那只推她的手,迷迷糊糊的抱怨,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纪江尘哭笑不得,这是把他当成她那太子哥哥了? 行,小公主都烧成这样了,哥哥就哥哥。 纪江尘还在想办法叫醒楚皎皎时,有两个人一路追着楚皎皎的踪迹,已经无声来到了山洞外的不远处。 第42章 赶到 山洞外,苏景辰对墨染比了个手势,墨染了然地点点头,两人一左一右的靠近了洞口。 纪江尘的注意力集中在楚皎皎这边,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在靠近,等发现的时候,人离洞口已近在咫尺了,纪江尘脸色一沉,迅速抱起地上的楚皎皎,将她藏在了山洞深处角落的阴影里。 把人安顿好后,纪江尘捡起了楚皎皎身边掉落的那把折扇,慢慢向洞口靠近。 小公主,是福是祸,只能看天意了。 “明月?”一道清越的女声带着些许试探的意味,从山洞外徐徐传来。 隔着一堵石壁,纪江尘微微蹙眉,却并未放松警惕,手中的墨扇不急不缓地展开,锋利的扇页泛着寒光。 来找小公主的?会是谁派来的人? 洞中迟迟未有回应,等在洞外的人像是失了耐心,迈步向洞中而来。 纪江尘侧身靠着石壁,面容沉静如水,细细分辨着来者的脚步声。 来的人不多,只有两个,是追兵的可能性不大。 终于,借着洞中昏暗的光线,三人囫囵地打了个照面。苏景辰和墨染皆是黑布蒙面的扮相,而对面纪江尘的相貌也是模糊一片,看的不甚清楚,只能隐约瞧出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追着明月的踪迹而来,却没找到明月,苏景辰心下着急,手中的长剑铮然出鞘,朝着纪江尘刺去,墨染拔剑紧随其后。 面对两把剑意汹涌的长剑,纪江尘毫不慌张,虚虚向后一避,手中的玄铁扇页划出,将苏景辰的剑锋打偏,恰好击在了墨染的剑身上。 一扇两剑激撞在一起,擦碰出火花。墨染收剑还想再打,却发现身旁的苏景辰猛然停住了手中的剑。 “纪江尘!青羽扇怎么会在你手里?明月在哪里?”苏景辰的声音压抑着怒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双往日里常带着风流笑意的桃花眼如今满是凶意。 他在北靖待了两年,对北靖翊王自是极为熟悉,甚至还与之交过手。 刚刚没看清这人的相貌,可一动手他就察觉出了此人的身份——北靖的翊王殿下,纪江尘。 明月曾说过纪江尘的意图在于师父,如今纪江尘在此,明月的随身武器也在他手中,那明月是不是已经出了事…… “你是北靖翊王?”墨染越看越觉得眼前的男子眼熟,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凌霄阁的人几月前送来的画像。 而此时,画像上的俊美男子五官的轮廓和身形都与眼前的人重叠了。 纪江尘见两人都停了手,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也颇为无趣的收了手中的折扇,淡淡开口。 “怀宁世子,凌霄阁阁主,幸会。” 这一声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墨染表情错愕的看向纪江尘。 他怎么会知道,她是凌霄阁的阁主…… 没等两人反应,青羽扇被扔向了苏景辰,纪江尘神色冷淡,语速很快,“你们的那位小公主在里面,情况不太好。”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发烧了,找她哥哥。” 苏景辰下意识的接住了扇子,纪江尘从他身侧穿了过去,消失在了洞口处。 墨染从听到的那几句话里知道明月生病了,急急往里走,苏景辰也顾不上拦人,跟着往山洞里去。 第43章 照顾 两人很快找到了蜷缩在角落里昏迷不醒,被玄色披风遮得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的楚皎皎。 墨染摸了下楚皎皎泛红的小脸,果然烫的灼人。 苏景辰从袖中摸出了一瓶药,刚想喂给楚皎皎,又想起她生病时吞药能力极差,没水喂不下去。 墨染看他拿出了药又不喂,着急的不行,“快点给明月吃啊,她再这么烧下去,脑子都能烧傻了。” “没水她吞不下去。我们来的路上有条小溪,你去取点水来,我在这里看着她。”苏景辰沉声道。 “好。”墨染担心楚皎皎,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微弱的风声忽的停了,山洞里的这一方天地静默下来,连空气都奇怪的凝滞了。 苏景辰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缩在角落里,可怜又狼狈的小姑娘,心蓦地软了几分,丝丝酸疼仿能入骨。 一路火急火燎地找来,没人知道他心中是怎样的恐惧与不安。好在,她没事…… 积聚在胸中的怒意也在此刻,在见到安然无恙的小姑娘的一瞬消散了。 不过几天不见,就把自己折腾成这番模样,还昏迷不醒着,让人想教训都下不去手,真是好气又无奈啊…… 苏景辰叹了口气,无声地靠近,动作轻柔的将楚皎皎揽入了怀中,楚皎皎没有挣扎,小脑袋如同猫儿般乖顺地在苏景辰颈间蹭了蹭,在苏景辰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不再动了。 显然,比起冷硬的石壁,苏世子带着暖意的怀抱更合她的心意。 苏景辰无奈的笑了,眼神柔和的把小姑娘额间汗湿的发丝撩至耳后,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的帕子将汗珠一点点拭去。 收拾好后,楚皎皎的睡容明显安稳了一些,只是依旧在发烧,怀中的人温度较之前似乎更高了。 纵使医术不佳,苏景辰还是抓着楚皎皎的手腕,仔细探了探她的脉象。 这一探,苏景辰周身的气压顿时低沉了下来,黑着一张脸给楚皎皎源源不断地渡起了内力。 楚皎皎高烧不退是内伤过重,伤口入水发炎引起的,渡内力只能压制一时,根本上治标不治本,但在这荒郊野岭的,也没有更好的救治办法了。 墨染去的时间不久,回来的时候将绕道下悬崖的楚逸和暗卫们一并带来了。 一行人紧赶慢赶地到了洞口,瞧见洞中的景象时都吃了一惊,脚步顿在了原地,不知该不该进去。 他们看见了那从来嚣张肆意,眉眼间都带着邪气的青年,毫不嫌弃的跪坐在脏乱的地上,紧紧拥着怀中的小姑娘,一只手抓着小姑娘莹白纤细的手腕,脸色不那么好看,可那一双桃花眼却罕见的温柔,仿佛怀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稀世珍宝。 苏景辰早在一行人靠近时就察觉到了,但专注于给楚皎皎渡内力,也就没回头。 耳边突然没了动静,才眼梢微抬,带着些许不耐侧首看了过来,“杵在那里干什么。墨染,水呢?” “取回来了,在这。”墨染回神,注意到楚皎皎的情况好像又差了点,也懒得计较苏景辰那使唤人的大爷语气,急忙上前几步把手里盛水的容器递了过去。 那容器是个木瓢,能容下的水量挺大,墨染把它装满水后又带人疾驰至此,愣是一点水也没洒,一路上看的楚逸都是嘴角一抽。 再想起,刚刚那深不见底的悬崖,苏景辰一点不带犹豫的就往下跳,跟赶着去投胎似的,结果没等他气喘匀,这位看上去出身书香门第,温柔端庄的姑娘也跟着往下跳。 他自认武功没有到达跳下万丈悬崖都能留下性命的地步,只能带着暗卫匆匆绕路。 没想到等他下来,这两人完好无损不说,这姑娘还能先找到他们,给他们带路。 这年头,年纪轻轻的,一个个武功都如此高强了吗,他是不是过于废了…… 性情淡漠如水,从没在意过武功高低的端王殿下第一次开始反思起了自己。 苏景辰接过水,又取出了刚才的那瓶药,将一颗褐色的小药丸喂到了楚皎皎唇边。 楚皎皎从小讨厌吃药,觉得太医们开的药能苦掉半条舌头。直到遇到师父,她才知道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两相对比,太医们的药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可即便是如此,每回生病都是勉强逼着自己把药吃下去。 现在昏迷着,楚皎皎还是一样的抗拒吃药,紧闭牙关,表情甚至都带出了三分狰狞。 苏景辰气笑了,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楚皎皎的额头,好脾气的哄着,“明月,听话,把药吃了。” 许是被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安抚了,楚皎皎终于松开牙关,把药吃进了嘴里,苏景辰接着把水喂了过去。 楚皎皎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顺利将药吃了下去。 吃完药,苏景辰放下心来,抱着人静静等待药效挥发。 楚逸见一时半会走不了,看了看快黑了的天色,开始吩咐暗卫去打猎找木柴,回来生火做饭。 找小明月找了一天一夜,基本上没怎么休息过,总算是把人找到了,可以好好休整一下了。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了,墨染吃的心满意足,难得想起她那多年的冤家朋友还没吃晚饭,从山洞外拿了个烤兔腿进来,瞥了眼苏景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觉得他的脸色有点过于苍白了,又见他一直抓着楚皎皎的手腕,心中有了猜测,语气无奈,“苏大世子,咱能别逞强不,明月也是我妹妹,你叫我一声能少块肉啊。” 说话间,墨染蹲下身,毫不客气拨开了苏景辰的手,给楚皎皎渡起了内力。 接触到楚皎皎后,墨染才明白苏景辰为何一直给人渡内力,没停下来过。 明月内伤太重,烧虽然退了下来,身体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只能靠着渡内力给她先拖着了,等她稍微清醒些,就得赶路回京城找大夫。 苏景辰刚想开口,就被塞了一只烤的流油的兔腿。 “别废话,吃 。”墨染头也不抬,懒得搭理他。 “……”苏景辰沉默了,看了看手上飘香的兔腿,确实感觉有点饿了,咬了一口。 第44章 回程 她在无边光影里沉浮,永远找不到尽头。 她一直走,一直走,不知今夕何年,不知身处何方。 她真的好累…… 好累啊…… 黑暗渐渐开始吞噬她的意识,她不想挣扎了,就这样…… 突然,一股暖流包裹了她,从潺潺溪水慢慢汇聚成汪洋大海,源源不断的为她注入活力与生机。 一束微弱的光引导着她,似乎还有温柔美好的声音萦绕在耳畔,不知过了多久,那光越来越亮,离她也越来越近了…… 楚皎皎长长的睫毛微颤,缓缓地,如同蝴蝶振翅般舒展开来。 刺目的光涌入,整个世界在眼前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意识模模糊糊的,鼻间隐约飘来了一丝丝诱人的香气,楚皎皎的目光瞬时落在了眼前那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那手漂亮极了。 最重要的是,它拿着一只飘香流油的烤兔腿! “明月,你醒了?”墨染不经意地低头,恰好看到楚皎皎半睁开了眼,惊喜道。 苏景辰闻言,抱着楚皎皎的手一紧,看向了怀里的小姑娘,声音带了些低哑,“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听到熟悉的声音,楚皎皎稍清醒了些,努力将视线从烤兔腿上移开,偏了偏头,入目便是苏景辰挨得十分近的一张俊美的脸,以及身侧拉着她的手腕给她渡内力的的墨染,而自己正被苏景辰抱着。 “有,我饿了。”楚皎皎不自在地动了动,声音轻轻柔柔的,一双眼睛恢复了往日的灵动,看着苏景辰手上的烤兔腿仿佛在发光。 一日多不曾吃东西了,她快要饿死了…… 墨染浅浅笑了,点了点楚皎皎的额头,“你呀,这次真是吓死我们了,等着,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谢谢染姐姐。”楚皎皎露出了这么多天从未有过的舒心笑意。 总算,鬼门关前走一趟又回来了,阎王爷大人有大量,没有收走她这条小命。 “尽量别拿肉,她生着病,太油腻的不能吃。”苏景辰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楚皎皎顿时觉得她的快乐没有了,不让她吃肉,她吃饭的意义在哪里。 “子焕……”楚皎皎决定委婉抗议一下。 “不行。”苏景辰连话都没听完就毫不容情的拒绝了。 “好。”楚皎皎瘪着嘴,委委屈屈的耷拉着小脑袋。 苏景辰有点头疼的抚额,真是不能看啊,他总是对她凶不起来,她一露出那样的表情他就心软的不像话。 墨染很快就回来了 ,把几块干粮和一碗野味汤递给了楚皎皎。 “染姐姐,还有吗?”楚皎皎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啊,有的。”墨染点头。 在楚皎皎期待的眼神中,墨染掏出了两个红艳艳的野果擦了擦递过来。 “……”染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楚皎皎悲愤的接下,狠狠地咬了一口,吃出了一种断头饭的气势,看的墨染和苏景辰都是不忍直视。 楚逸得知自家妹子醒了,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进了山洞,脸上带笑的站在一旁看着楚皎皎吃饭。 楚皎皎身上没多少力气,也就心安理得的依靠着苏景辰埋头干饭,丝毫没察觉到洞中三人愈发诡异的目光。 别问,问就是饿狠了。 待楚皎皎酒足饭饱后,精气神仿佛一下子全回来了,苏景辰和墨染也放下心来,跟楚逸商量了一下,一行人决定连夜启程回京。 一是楚皎皎的伤不能再拖下去了,得尽快回京医治。再者就是,已经出来这么久了,京中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不好说,早一些回去就能早一些想办法应对。 楚皎皎受着伤不便走路,为了防止她牵扯到伤口,得找个人背着她走。 于是,从找到人开始一直没插上手的端王殿下特别自觉的过去等着,想着自己是小明月的大皇兄,这背人的事总归可以交给他了 ,结果苏景辰直接抱起人走了,一点开口的机会都没给他 。 楚逸站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后哭笑不得的跟了上去。 心下决定等见到了太子殿下,一定得好好向他说道说道,再不说小妹都被人拐跑了还不知道。 这边一行人踏上了返京的路,那边的太子殿下也带着兵马即将赶到。 漆黑寂静的夜里,月明星稀。 空无一人的官道上,忽的从远方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地面隐隐颤动起来,空气中都好似凝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终于,伴随着飞扬的尘土,大批身着银色甲胄的士兵整齐划一的纵马而来,黑色的军旗上,龙飞凤舞的“南彦”二字随风飘扬。 行军队伍里,楚逸端坐在一匹枣红色的,皮毛光亮顺滑的骏马之上,那骏马的速度极快,风迎面肆意刮着,却半点没折了楚瑾的太子威仪。 他单手持着缰绳,面上情绪不显,望向远方的眸光深深。 他身后半步之距的地方,一位儒雅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骑马跟随着,两天两夜的高强度的行军让他的脸色显得苍白而疲惫,可他只是沉默的跟着,一句话也未曾说过。 前面的士兵渐渐慢了下来,楚瑾没有配合着减速,纵马从侧边穿了出去,直直的行至队伍最前列,姜之浣眼神微黯,拉着缰绳制住了马,不再跟上去。 队伍最前列,一个气势凌然的高大男子见楚瑾过来了,微微一拱手道,“太子殿下,咱们已经不眠不休行军两日了,还是稍作休整为好。” “依王叔所言。”楚瑾干脆应下,利落的翻身下马,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坐了下来,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势,修整的士兵们虽不清楚他的身份,但也识趣的没敢靠近。 南彦王看了看坐在士兵当中格格不入的姜之浣,又看了看树下的楚瑾,无奈的摇头。 他本来没想在此处停下的,当年战场厮杀,几日几夜不休息都是有的,怎么会因为赶了两天路就不行了。 他是怕在这么下去,姜之浣那一身骨头得散了,他虽然生气他整出这么一堆破事来,但他们好歹还有过几年的同袍之谊,做人不能这么缺德。 太子冷着脸不发话,只能他开口了。 这一对师生,真是让人头疼…… 第45章 入城 士兵们在原地休整了半个时辰后,南彦王下令继续行进。 楚瑾翻身上马,没再回到队伍中与士兵同行,而是一夹马腹跑去了最前列,与南彦王并肩而行。 南彦王是手握重兵的权王,多年来更是深受皇帝信任,能做到这般地步,讲究的就是一个会揣摩君王的心思,从不做让君王忌惮之事。 所以在看到楚瑾骑马过来时,立马不着痕迹的控制了马速,稍稍落后了半步,不卑不亢的问道,“太子殿下可有事要吩咐。” 太子虽不是君王,可储君亦是君,恭敬必须要有,但作为一位异姓王爷,也算是长辈,谄媚大可不必,不然只会让人轻视。 “敢问王叔以现在的行军速度,还需多久能到燕京。”楚瑾面容冷肃,眼中却隐含担忧,显然是对不明情况的燕京归心似箭。 “最多半日,可至燕京近郊。”南彦王沉吟片刻,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好。”楚瑾应下,略微放下几分心来。 半日时间,快了…… ……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一抹晨曦从东方冲破了黑暗。 将要消散的夜色里,苏景辰楚逸墨染一行人紧赶慢赶,终是在天尚未大亮前到了城门下。 此时是站岗的士兵最为疲惫之时,也是他们最容易钻空子,混进城中的时候。 苏景辰抱着楚皎皎在城楼下等着,墨染和楚逸带着暗卫悄无声息的翻上了城墙。 城楼上站岗的士兵不多,一夜时间未曾休息,早已精神松懈。没有防备之下被敲了闷棍,一个个昏死在地上,无一幸免。 墨染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却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就干完了,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城门就被攻下了。 百无聊赖地把昏迷了的士兵堆成一堆后,拍了拍身上打斗时沾上的灰尘,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楚逸刚吩咐完士兵去开城门,一回头就看见墨染的背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心中一惊,连忙大步走到了城墙边上。 扶着城墙往下看去,一袭夜行衣的姑娘安然无恙的站在苏景辰旁边,笑眯眯地跟楚皎皎说着什么。 楚逸有点头疼,手不自觉的捂上了胸口,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他觉得他再跟这姑娘待下去迟早要犯心疾。 真的,这姑娘怎么看上去温婉端庄,干的事那是一件比一件吓人。 “你下来干什么?”苏景辰看着突然“从天而降”的墨大阁主,眉梢微扬。 “下来护着小明月啊,万一一会进城遇上叛军,你能动手吗,让小明月伤着了怎么办。”墨染清冷的语气里带了丝嫌弃,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说“这么白痴的问题还要问”。 楚皎皎有点想笑,但考虑到某人可能恼羞成怒给她扔半道上,还是压抑着上扬的嘴角岔开了话题,“染姐姐,城楼上什么情况?” 她这么一问,苏景辰也就没继续开口,靠着墙壁懒懒的眯了眯狭长的眼,等着墨染的下文。 提起城楼上的情况,墨染脸色复杂,语气满是无奈,“我能先问问这次是哪位英雄人物造反吗,这反造的跟老寿星上吊似的,城门都不多派点人守着,不说重兵把守,就这么几个虾兵蟹将,他是想回头被援军包个饺子,再唱一出英勇赴死吗。” 长长一段话,墨染说的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颇有一种“你不行我上”的架势。 “如果说他的目的不在于那把椅子呢?”苏景辰凉凉道。 “什么意思?”楚皎皎眼中划过一丝疑惑,开口问道。 造反不为皇位,又是为了什么。 “左相勾结西蛮人搞出这么大的乱子,若只为了一把他根本坐不稳的皇位,未免太过儿戏。”苏景辰语气淡淡,说出来的话却引起了墨染和楚皎皎的思索。 “你的意思是……”墨染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苏景辰开口,脑中浮现出叛乱以来京中的零星片段,隐约好像抓住了一些什么。 “皇上若是在此时出事,太子又在回京途中被杀害,这燕楚的天,必定大乱。”没等墨染说出自己的猜想,苏景辰云淡风轻间,已然下了定论。 一个对于此次动乱最为合理,也最为惊人的猜测。 左相的目的很可能从来都不是皇位,而是要燕楚大乱,甚至陷入皇位之争,再趁机联合西蛮在此时入侵,国土必然不保。 再往深处想,就现在三国的国力而言,西蛮居首位,燕楚和北靖处于伯仲之间,燕楚一旦国力衰微,自然不会有精力去支援此时正在被西蛮攻打的北靖,北靖最后也将面临国土沦陷的境况。 而搅起风云的左相只需在合适的时机脱身便可,无须担心会被援军包围,因为他要的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更不必冒着被清算的风险死守皇城。 短短几句话在楚皎皎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当即担心起父兄的安危来,焦急地扯了苏景辰的衣袖问道,“皇兄怎么会不在京中?” 听到询问,苏景辰才想起来,楚瑾离京一事做得极为隐秘,除了他和皇上,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明月又在那时恰好出了京城,现在自然还被蒙在鼓中,不知楚瑾的去向。 苏景辰刚想回答,就见巍巍城门被从里面被推开了,从半开的城门向内望去,清晨的街道上空荡荡的,找不见半个人影。 “放心,你皇兄和父皇都不会有事,算算时间,太子殿下也该带着援军回来了。我们先进城,找个大夫给你看看伤。”苏景辰轻声安抚,眼中闪过了一丝懊恼,抱着楚皎皎快步向城中走去。 明月还生着病,不宜思虑过重,会耽误养伤,他不该把这件事说出来吓到她的。 墨染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悠悠跟了上去。 几人入了城,苏景辰和墨染片刻也不敢耽误,带着楚皎皎迅速往长乐坊赶去。 楚逸留下将人马一分为二,一部分人留下来代替被打晕的士兵守城墙,为将至的援军提供里应外合的方便,另一部分人马则被分散了出去查探京中的情况。 第46章 生血丹 长乐坊里,罗云曦一边守着还没醒过来的暗一,一边担心着下落不明的楚皎皎,急得在房间外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望向大门的方向,期待着楚逸他们能带着楚皎皎回来。 “小郡主,怀宁世子和端王殿下一定会把明月公主安全带回来的。”暗三给暗一喂完药后,推开门出来,看着眼眶发红的罗云曦,出声安抚道。 “嗯,明月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罗云曦有些狼狈的抬手遮了遮眼睛,背过身去,坚定地点点头,声音里带着微沉的鼻音。 说话间,大门被轻轻推开了,苏景辰,楚皎皎和墨染三人出现在了门口。 “几日不见,云曦怎的想我想哭了?”楚皎皎一靠近门口就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这会看着罗云曦眼睛红红的,眼里闪过一丝暖意,笑着打趣道。 罗云曦见到楚皎皎虽然被苏景辰抱着进来,精神却不差,放下心来,撇撇嘴道,“才没有,我眼睛进沙子了不行啊。” “行。”楚皎皎笑容更盛,十分配合的点头。 说话的功夫,苏景辰抱着楚皎皎上了二楼,罗云曦和暗三跟在他们后面,前脚刚进了暗一对面的房间,后脚墨染带着大夫就赶来了。 大夫就是前不久为暗一治伤的那位,他的医术在凌霄阁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一有什么紧急情况,跑断腿的也是他。 要问他为什么这样任劳任怨,他只能说阁主给的太多了,不好好做事他没剩多少的良心会不安。 才隔了一日又被墨大阁主亲自拎来同一个地方看诊,看的还是三阁主,大夫那表情是相当无奈。 最近是怎么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受伤,早知道他就不走了,留下来蹭吃蹭喝多好,还省得再跑这一趟。 大夫踏入房间,气还没喘匀,刚想说话就被苏景辰扫过来的冰冷视线一震,默默吞下了到嘴边的话,三步并两步冲到软榻边上为楚皎皎把脉。 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做错了什么要遭受如此劫难…… 楚皎皎见大夫被吓得走过来都同手同脚了,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谢谢沐大夫。” 沐大夫头也不抬,目不斜视的盯着把脉的那只手,“不……不用谢。” 一炷香的时间,沐大夫迟迟没有收回把脉的手,脸色却逐渐凝重起来,悄悄瞥了眼面上一直带着浅笑,显得十分轻松的三阁主,竟有些怀疑自己的医术。 严重的内伤波及至五脏六腑,身上数不清的伤口更是失血严重,楚皎皎现在的身体就犹如一片烧焦的荒原,想要救治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这种情况下,身体必定是火烧火燎般痛苦,三阁主还一直跟个没事人一样笑着,真是让人震惊之余又多敬佩。 沐大夫思索片刻,斟酌着开口,“三阁主这情况有些棘手,内伤外伤都十分严重,放到其他人身上早就性命垂危了,不知是何原因三阁主的情况似乎稳定了下来,没有危及到性命。 ” 墨染想了想道,“找到明月的时候她发着高烧,我和苏子焕轮流给她渡了大半内力。” 沐大夫了然的点点头,“那就是了。” 两个绝顶高手的大半数内力,能将一个受了严重内伤的人拖到现在并不奇怪。 听到沐大夫说伤情棘手,苏景辰不由地皱眉,“能治吗?” 沐大夫一对上苏景辰那双黝黑的看不出情绪的眸子就紧张,咽了咽口水,张口就答,“可……可以治。” “那还磨蹭什么。”苏景辰有些嫌弃的看了沐大夫一眼。 这大夫胆子还没兔子大,整个人畏畏缩缩的,真的靠谱? 感受到苏景辰眼神里的威(嫌)胁(弃)之意,沐大夫慌忙起身,背对着苏景辰在桌边写起了药方,只见他落笔极快,几乎不用思索便将一味味药材写下。 房间里陡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沐大夫很快就写满了一整张纸。 墨染接过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药名看的她眉心一跳,回头望向楚皎皎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 小明月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吃药了,这么多药材熬出来的药味道肯定好不到哪去,这药又是不能不吃的救命药,小明月这回惨了。 楚皎皎察觉到墨染的眼神不对劲,似乎带了一丢丢的……同情?当下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有些艰难的问道,“药很难吃?” 墨染不想楚皎皎心情起伏过大,努力组织语言美化起手中的药方,“怎么会,绝对不难喝,不信你看,这里面有什么白鹤藤,八角莲,从名字上看就很美好,想来味道应该还……不错。” 话音刚落,墨染就发现楚皎皎脸色一白,像是快要归西了一样,连苏景辰都眼神古怪的看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沐大夫轻咳了一声,小声对着身旁的墨染提醒,“阁主,白鹤藤和八角莲,味苦,辛辣。” 墨染:“……”闭嘴! 真的,她平等的痛恨每一个会医术的,显得她像个傻子。 在场的都是习武之人,沐大夫的声音虽然小,但大家还是都听到了,以至于并不懂医理的罗云曦和暗三都没绷住,低头努力压抑着上扬的嘴角。 丢了人的墨染面无表情的看向沐大夫,恶狠狠道,“还有别的吗?” 沐大夫缩了缩脖子,有些招架不住自家阁主的恼羞成怒,弱弱地答,“没……没有了,但是……” 沐大夫顿了下,一瞬的功夫,苏景辰也看了过来,沐大夫顶着巨大的压迫感,不带喘气地将话说完了,“三阁主失血过多,如果有生血丹会恢复的快一些。” “生血丹?”墨染从未听过这种丹药,疑惑地看向沐大夫。 沐大夫立马回道,“生血丹是天下第一神医的独门秘药,有短时间内大量生血的效用,自神医几年前消失在江湖上,这丹药就绝迹了。” 这也是他先前未曾提出此药的原因,几乎不可能找到的丹药,提出来也没用。 “这丹药是什么样的?”苏景辰突然开口问道。 第47章 呆子沐大夫 “这丹药是什么样的?”苏景辰突然开口问道。 “暗红色的,有一股血腥味。生血丹比较特殊,只能储存在寒玉制成的器具里,不然会失去药性。”尽管不知道二阁主为何要问,沐大夫还是尽职尽责的描述着,在心中暗暗想着,难不成二阁主还认识天下第一神医? 想起二阁主那诡异的针法,他觉得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 “是这个吗?”苏景辰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白玉小瓷瓶,往沐大夫的方向递去。 苏景辰确实不认识什么天下第一神医,但他有一位医术绝佳的师父。 师父几年前离开的匆忙,只在空蒙山的四时小筑留书一封,给他和明月留下了一堆或知名或不知名的药,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方才大夫提起生血丹只能存储在寒玉器具中,他蓦地想起自己的确有一个寒玉制成的丹药瓶,是师父留下来的,只是未曾打开过,亦不识得其中丹药。 沐大夫愣了愣,被墨染一巴掌拍在了肩上,方才回过神,小心翼翼的将瓷瓶接下。 白玉制成的瓷瓶比一般装药的瓶子小了许多,入手是沁入心脾的冰凉,显然这是一块寒玉。 沐大夫眼中的信心又多了两分,说不定手上这瓶真的就是生血丹。 小瓷瓶里只装了一颗丹药,沐大夫在看到那颗暗红色丹药时,心下一阵激动,手上又凑近了几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随之飘进鼻腔。 沐大夫将丹药小心地装了回去,猛地抬头看向苏景辰,激动道,“二阁主,是生血丹!” “行,你收着,尽快给明月疗伤。”苏景辰发现他们交谈的这一会功夫,楚皎皎已经睡过去了,不免有些担心,伸手探了探楚皎皎的额头。 好在温度已经正常了,不似之前那般灼人了。 苏景辰收回手,帮楚皎皎掖了掖被子,用眼神示意墨染跟他出去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墨染招来一个长乐坊的人,将手中的药方交给他,吩咐了几句,那人拿着药方匆匆走了。 苏景辰等她说完,低声叮嘱道,“明月这边麻烦你看顾着,我出去一趟。” 墨染摆摆手,“苏子焕,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放心,明月就交给我。” 苏景辰点点头,难得正经了一回,沉声道,“谢了。” “小事。对了,你去哪?”墨染抬眸看他。 这会儿京中乱糟糟的,苏景辰也就是一个六品小官,手中既无兵马,也无实权,拨乱反正的事也轮不到他去干,出去干什么? 苏景辰微一挑眉,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表情,“去抓一个找死的人。” 他本来没打算从太子殿下那里接手这件事的,可谁让那人动了不该动的人。 既然动了,便要付出代价 。 墨染从这笑里感受到了丝丝寒意,明白这会儿他心情应该是不太好的,也没多问,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苏景辰应下,转身下楼,出了长乐坊。 墨染望着他渐远的身影,眸中多了一抹深思。 一个找死的人,会是谁呢? 楚皎皎这一觉睡得很是不安稳,眉头紧紧拧着,嘴里时不时地说蹦出一句微弱的嘤咛。 支着脑袋,守在软榻旁的罗云曦仔细分辨了几次,才勉强听出楚皎皎喊的是“哥哥”。 罗云曦有些发愁,太子殿下现在在哪里,恐怕没几个人知道,就算知道也没办法赶来啊。 她本以为明月能笑着跟她说话,应该是没大碍的,却没想到她伤的这样严重…… 沐大夫见云曦愁眉苦脸的,又瞧见楚皎皎的状态,眼中闪过了然,轻声道,“这位姑娘,三阁……楚姑娘的情况,可以点一些安神的熏香,会好一些。” 罗云曦一听有办法让楚皎皎睡得好一些,也没在意沐大夫的口误,大而亮的圆眸中满是欢喜,“你有吗?” 虽是询问,手却已经伸了出去。 沐大夫在未经楚皎皎允许下,差点把楚皎皎的身份暴露了出去,当下一阵心虚,看着罗云曦伸过来的手,动作麻利的把珍藏的熏香献上。 阿弥陀佛,看在他掏了家底的份上,三阁主醒来千万不要找他麻烦…… 房间里,一尊古朴的小青鼎缓缓升起丝丝缕缕的白烟,最后消散在空中,一股凝神安心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来。 很快,罗云曦就惊喜地发现楚皎皎的睡容安稳了许多,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了,轻微的挣扎也没有了。 “沐大夫,谢谢你。”罗云曦低声道谢,眼里有了笑意。 “应该的,应该的。”沐大夫摸了摸头,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打着哈哈道。 见楚皎皎没事了,罗云曦把目光转向了沐大夫,语气带着些许疑惑,“对了,你刚刚叫明月三……” “我就是个普通大夫,什么都不知道。”沐大夫没等她话说完,先一步开了口。 小祖宗,别问了,再问他要跑路了。 罗云曦眼中疑惑更深,不由得继续道,“你怎么知道明月是三公主的,你们以前认识?” 什……什么? 明月……三公主? 三阁主是燕楚的明月公主? 听到如此惊天秘闻,沐大夫的面色顿时如丧考妣,拎着药箱的手不受控制的一抖,药箱当即砸到了脚上。 沐大夫再次怀疑人生,他是挖了谁家祖坟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沐大夫神色痛苦又扭曲,颤抖着弯腰捡起药箱,罗云曦见他这般,感到好生奇怪。 是不方便说吗,算了,那她就不问了,她一直很善解人意的。 沐大夫得知了楚皎皎的身份后,心里如何掀起惊涛骇浪不说,本想趁着楚皎皎醒来前离开,但想起苏景辰那张能止小儿夜啼的脸,默默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算了,作为一个认真负责的好大夫,他还是等三阁主痊愈再离开。 对,就是这样。 绝对,绝对不是因为他害怕两位阁主回头找他麻烦。 沐大夫如此自我安慰着,身后的门恰好在此时被推开了。 墨染换下了夜行衣,穿着一身宽大飘逸的墨色软袍出现在了门口。 连续几天的忙碌,她的眉宇间染上了些许倦意,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半眯着,手上端着一大碗黑褐色的药汤,声音里透着几分随性与不羁,“呆子,药熬好了,别愣神了,快去看看小明月如何了。” 沐小白以前也不这样啊,怎么最近变得愈发呆呆傻傻,莫不是前些日子磕着了脑袋? 第48章 抚辰宫来人 “小明月,醒醒。”墨染端着药在榻边坐下,轻声唤着楚皎皎。 楚皎皎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 “染姐姐?” 一声极轻的呢喃,似醒非醒,恍若隔世。 楚皎皎的眼神空洞无力,像是被抽空了全部的精气神,眼皮半耷拉着,好似又要睡去。 眼前的小姑娘太虚弱了,仿佛随时都可能一睡不醒了…… 墨染的心咻地一疼,浓浓的酸涩在心头蔓延,轻柔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疼惜,“嗯,是我。小明月乖乖喝药,很快就能好了。” 一旁的罗云曦已是红了眼眶,用力抓着楚皎皎的手,哽咽着开口,“明月,别睡,不准睡……” “快喂药,这位姑娘情况有些不妙。”沐大夫看了楚皎皎的状态,顿时急得上火,催促起墨染。 三阁主这伤势怎么恶化的如此之快,不合常理啊…… 罗云曦扶起了楚皎皎,让她倚靠在了身上,墨染将药碗送到了楚皎皎唇边,好在楚皎皎还能有意识的吞药,一碗药很快就见了底。 罗云曦怕楚皎皎呛药,轻轻拍了拍楚皎皎的背,又等了几分钟,才扶着楚皎皎躺回去。 一刻钟后,沐大夫取了几根银针,在楚皎皎身上下起了针。 他下的针不算多,但多位于身体的重穴之上,稍有差错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墨染曾做过江湖杀手,自是明白人体致命的穴位分布在哪里,因此看着沐大夫那眼花缭乱的动作,眼皮一个劲儿直跳,又不敢出声惊扰,心底对楚皎皎的担忧又重了几分。 不过,事实证明,沐大夫的医术确实是真材实料,他又快又稳的扎完了所有银针。 楚皎皎有些痛苦,但经此一遭,确实感受到身体情况有了好转,虽然不明显,却也脱离了之前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沐大夫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赶上了,要是三阁主在他手里出了事,他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沐白,明月怎么样?”墨染的声音低哑,满是担忧的目光投向沐大夫。 沐大夫露出了一个略微轻松的笑,“没事了,但是伤势过重,要好好休养几个月。” 说着,他将苏景辰留下的那瓶生血丹递给了墨染,继续道,“过一刻钟拔完针后,把这个服下去。短时间内身体恢复会很缓慢,需注意饮食,一日三餐最好服用药膳。” 墨染点点头,也跟着放下心来,“此番多谢你了,一会劳烦你开个药膳单子。” “是,属下职责所在。”沐大夫微一拱手,正色道。 …… 皇宫,抚辰宫。 宸贵妃静静地躺在软榻上,她的面容安详而平和,若非那日渐消瘦的脸颊,几乎让人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唯有服侍的宫人们知道,躺在榻上的女子是突然昏迷过去的。 而且在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宸贵妃昏迷的次数愈发频繁,醒着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皇上下令不许将此事外传,并安排了护卫暗中守着。 此次燕京大乱,皇宫里也潜入了一批叛军,而宫中御林军除了把守着宫门的那一部分,剩下的被分派往了三个地方。 皇帝所在的养心殿,皇后所在的凤仪宫,以及宸贵妃所在的抚辰宫,后宫嫔妃则被集中到了凤仪宫。 抚辰宫是后宫里离养心殿最近的一座宫殿,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半个前廷。 人人皆知宸贵妃得皇帝盛宠,从这座抚辰宫便可窥见。 叛乱第三日,楚烈像往常一般来抚辰宫坐了小半个时辰,亲力亲为的为昏迷着的宸贵妃梳洗过后便离开了。 宸贵妃身边有两位贴身女官,洛青和慕灵,一位是自小一同长大的家仆,一位是几年前宸贵妃中毒后,楚皎皎送过来的。 这些日子,两人一同守在宸贵妃身边,寸步不离。 直到殿外又响起了细碎的脚步,洛青以为是皇上去而复返,于是示意身边的慕灵一起接驾。 慕灵却突然拉住了往外走的洛青,低声道,“不是皇上。” 不是皇上,会是谁? 洛青毫不怀疑慕灵的话,因为小主子送过来的人从来不会出错。 她的眼中生出警惕,从软榻侧面的暗格中取出了两把匕首,递给慕灵一把,然后死死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不管是谁,她都会守好她家小姐。 慕灵一只手拿着匕首,另一只手却悄悄掩于了袖中。 那里,有公主留给她的特制暗器。 第49章 来者不善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止于了大殿外,抚辰宫护卫统领沉稳威严的声音传进了大殿内。 “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 顾皇后扶着女官的手,冷笑着看向拦在面前的护卫统领,声音里似有薄怒,“你敢拦本宫?” 陈统领看了看顾皇后身后带来的大批护卫,面上毫无波澜,恭敬地垂下头,语气却是不让分毫的坚定,“皇后娘娘,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陈统领从皇上还是五皇子时就侍奉左右了,算是出身潜邸的老人了。从一个小小护卫一路成为了皇帝的心腹,宫变后被暗中安排来守着宸贵妃。 这些年来,他最是清楚顾皇后,宸贵妃和皇上三人之间的纠葛,也明白顾皇后在此时来抚辰宫肯定来者不善。 皇上有多在乎宸贵妃没人比他更了解,所以今天就是拼上性命也绝不能让皇后进去。 顾皇后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憎恨,连面容都有了一瞬的扭曲。 这么多年了,他身边的人永远都只会捧着护着那个贱人,何曾对她有过半点尊重,她这个皇后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怎么,洛璃你如今已经胆小到连出来见我一面都不敢了么?”顾皇后的声音尖锐刺耳,看向陈统领身后的大殿,眼里带着癫狂,毫无半点皇后的威仪。 殿内并未有人回应她,守在宸贵妃榻前的洛青攥紧了手中的匕首,对着身旁的慕灵语气急促的说,“外面那女人就是个疯子,陈统领未必拦得住,一会若是有事,你就带着娘娘从密道离开,我来断后。” 虽然洛青掩饰的极好,慕灵还是捕捉到了在提起顾皇后时她眼中闪过的一抹厌恶,看来顾皇后和宸贵妃并非看上去的那样和睦相处。 慕灵应下,心里想着等见到了公主一定要和她提及此事,因为她记得公主对待顾皇后的态度一直很奇怪,多次吩咐人去调查顾皇后,平日里看上去又很亲近顾皇后。 殿外突然响起了打斗的声音,当真如洛青所言,顾皇后带着人要强行闯进来,不管不顾的和陈统领的人打了起来。 半晌,打斗声渐渐平息了,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大殿内,顾皇后一袭大红色凤袍,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她的身后,几个身形高大的护卫押着陈统领跟着入了殿。 慕灵的目光在触及那几个护卫时,瞳孔猛地一缩,掩于袖中暗器已经蓄势待发。 是死士,顾皇后带来的人绝非普通护卫,从行为举止,武功路数来看,那是一群冷血无情的死士。 再看陈统领,他的四肢诡异的弯曲着,人已陷入了昏迷,苍白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显然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慕灵看向被死士护卫在中间,脸上带着疯狂笑意的顾皇后,心底升起淡淡的寒意,动了动身形,将身后的宸贵妃完全挡了起来。 顾皇后似乎早就料到了宸贵妃现在的情况,对于挡在前面的洛青和慕灵连眼神都懒得施舍,只是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就有两个黑衣护卫向两人靠近。 洛青脸色惨白,却半步不曾后退,慕灵咬咬牙,猛地将洛青拉至身后,与此同时一声极轻的话语传入洛青耳中。 “快走。” 洛青愕然的看着慕灵的背影,只见她出手极快的将手中的匕首朝一个黑衣护卫飞射了出去,那护卫反应迅速的避开了,却在下一秒直愣愣的的倒在了地上。 慕灵跟另一个黑衣护卫打得不可开交,洛青回过神来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浪费慕灵拼上性命争取的时间。 洛青扶起软榻上的宸贵妃向不远处的屏风挪去,屏风后的多宝阁就是密道的入口。 宸贵妃本就不重,昏迷以来更是一日比一日瘦弱,洛青没费多大劲就扶着宸贵妃到了屏风后。 就在她伸手去转动多宝阁上的一个白玉花瓶时,身后的屏风却被强大的剑气震得四分五裂,她慌忙回头,看见了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慕灵。 慕灵的胸口几乎看不见起伏,洛青不敢想她是否还活着,红着眼眶用力转动花瓶,可密道初初打开了半数,整个身体都依靠在洛青身上就的宸贵妃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扯走了。 下一秒洛青的身体遭受重击,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撞在了后面的多宝格上,珍贵的古玩瓷器玉石随之哗啦啦的碎了一地,洛青猛地喷出一口血后,挣扎着再难爬起来,眼睁睁的看着昏迷中的宸贵妃被护卫如一块破抹布一般丢到了皇后面前。 顾皇后缓缓蹲下了身,看着倒在她面前的虚弱女子,伸手抚上了那张让她痛恨不甘了二十年的容颜。 岁月变迁,二十载的时光好似没有在女子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连眼角的细纹笑起来都是舒心的,深深宫廷似乎从未改变她什么,她仍是她们初见时那般模样,美好无暇,风华万千。 “洛璃,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因为你,他无视我,厌恶我,我日日看着你们恩爱,可明明我才是他的结发妻子!”顾皇后轻声喃喃道,眼神痛苦又疯癫,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宸贵妃的白玉般的面容被顾皇后渐渐收紧的手掐的泛起了红印,她的眼睫微微颤动,一点一点的睁开了眼。 “你就这般恨我?” 清冷的女声带着些许无力在顾皇后耳边荡开。 第50章 浮出水面 “我难道不该恨你吗!”顾皇后猛然拔高了语调,气息乱了起来,已然动了大怒。 宸贵妃丝毫不惧自己的性命此刻正被他人捏在手中,嘴角微勾,笑容里带着嘲讽,“当年我本已决定与他一刀两断,若非你用下三滥的手段算计我,我又怎会嫁入王府。顾芷若,一切都是你自己酿下的苦果。” 顾皇后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眼神陡然狠厉起来,原本掐在宸贵妃脸上的手覆上了纤细脆弱的脖颈,发泄般用力收紧,“是你,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不该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宸贵妃无法呼吸,渐渐涨红了脸,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顾芷若,你……真……可怜。” 顾芷若,你真可怜。 你真可怜。 一句话在脑中不停循环,顾皇后逐渐陷入了魔怔,手下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宸贵妃脸色通红,已经无力再挣扎了。 “住手!”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顾皇后一瞬间从失去理智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松开了手,慢慢起身看向那个熟悉的明黄色身影。 倒在地上的洛青看到皇上来了,终是松了一口气,不再强撑着清醒,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皇上来了啊。”顾皇后语气柔和了下来,眼中是化不开的留恋与欢喜,一眨不眨的看着来人,仿若情窦初开的少女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 “毒妇,放了璃儿!”楚烈的语气嫌恶,眼神避开了顾皇后,定定的落在了地上的青衣女子身上,目光里夹杂着焦急与疼惜。 顾皇后被那目光刺激到,笑容一点点消失,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楚烈,你欠我的,你们欠我的,我统统都要拿回来。我要你亲眼看着这个小贱人死在你面前。” “你疯了吗,当初若不是璃儿让我留你性命,你以为你能活的到现在!”楚烈怒道,身后跟随来的护卫渐渐将抚辰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留我性命?真是个笑话,我这么多年生不如死皆是拜她所赐。我本来不想亲自动手的,可她中了天下至毒都不死,我等不了了。”顾皇后笑的肆意而畅快,轻飘飘的抛出了一个惊天巨雷。 楚烈脸色难看至极,胸腔中怒火汹汹,一字一顿的问道,“璃儿的毒是你下的?” 虽是问句,却已经确定了这个事实。 “你不是早就有了猜测吗,又何必来问我,你那个小女儿倒是聪慧,可惜……”顾皇后刻意停顿了一下,看到楚烈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低头摩挲着手指,语气玩味的接了下去,“可惜啊,她做的注定是无用功,到最后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闻言,楚烈想起自宫变以来就下落不明的小明月,心中一痛,踉跄着有些站不稳,“你把小明月怎么了?” 不会的,他让楚逸出宫去找了,小明月一定不会出事的。 “她坏我事,自然是杀了。”顾皇后柳眉斜挑,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恶意。 宸贵妃狼狈地趴倒在地上,听着他们的对话,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眼角无声流下了一道泪水。 几年前小明月就开始暗中给她服用一些药物,时间久了自然没能瞒住她,她信任自己的孩子,所以小明月不说,她也从来没问过,原来……竟是因为这样吗。 被顾皇后威胁时她不曾怕过,差点命绝于此时她不曾怕过,可此刻她的内心涌上了深深的恐惧。 她好怕,怕那个总是古灵精怪的陪在她身边,任性又顽皮的喊她母妃的小姑娘再也不见了。 小明月,你在哪里? 顾皇后见楚烈和洛璃皆是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心中升起报复的快感,“别担心,很快我就送你们下去陪她。” 第51章 解困 “皇后娘娘怕是要失望了 。” 那声音里带着漫不经心,悠悠从多宝阁后传来,顾皇后心中大惊,下意识地回头想命人抓住宸贵妃,却在下一秒被挥袖而来的劲气掀的趔趄后退,身侧的女官连忙上去搀扶。 等顾皇后站稳了,抬眼望去,只见一袭紫衣的青年一只手扶着宸贵妃,一只手持剑跟黑衣护卫打了起来。 “是你!”顾皇后气急败坏道。 顾皇后因为楚皎皎的缘故,关注过苏景辰,但也没太在意这样一个尚且稚嫩的青年,却没想到此番横插一脚,坏她大事的人竟会是他,一时之间脸上的神色惊怒交加。 “皇后娘娘,得罪了。”苏景辰没什么诚意的对顾皇后扬了扬手中的剑,动作愈加凌厉,片刻间便有两个黑衣护卫被一剑穿胸。 情况急转直下,眼见宸贵妃被人救走,皇后手里没了人质,楚烈当即对身后的护卫下令支援。 大殿里顿时打成了一团,顾皇后带来的人虽然不及楚烈带来的多,但个个武功高强,出手狠辣。一时之间,两方人马打的不可开交。 打斗间苏景辰扶着宸贵妃往他来时的密道退去,将宸贵妃在密道里放下后,苏景辰微一拱手,语气温和道,“娘娘在此处待好,不要出来。” 宸贵妃常常听自家小姑娘提起这位怀宁世子,知道他和自家小姑娘从小交好,之前在国宴上见到他,只觉得他一身夺目锋芒,是难得的少年英才,眼下对她这样恭敬,想来也是因为看在小明月的面上。 宸贵妃想开口询问小明月的情况,但也明白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轻轻点头道,“多谢世子。” 苏景辰颔首,转身又加入了战场,手中长剑宛若游龙,以密道入口为中心划开了一片范围,一旦有死士进入必是死伤惨重。 渐渐地,苏景辰的周围再无人敢犯,成了整个大殿上最平和的地方。 死士的数量骤减,被皇上带来的禁军打的节节败退,皇后的败局已成定然,苏景辰也就没继续出手,双手环胸,安静的倚在密道旁,垂下眸思索起某个人的下落。 又过了一会儿,死士尽数清缴完毕,几个留下的活口统统被卸了下巴,扔在地上。顾皇后发钗凌乱的跪在了地上,神色恍惚。 楚烈吩咐人将皇后带下去关押,一转头就瞧见了苏景辰一番忒闲适的做派,不免有些牙疼,好笑又好气道,“苏家小子,你倒是悠闲。” 苏景辰听到声音,收回了思绪,站直身子,躬身行下臣礼,“微臣受太子殿下所托,入宫保护皇上。” 其实,他是来抓左相的,但他寻遍了燕京城也没找到人影,只剩下皇宫未曾找过了,恰好太子托他有时间进宫一趟,若是危急关头,务必将皇上和宸贵妃带出宫。 他也就借着太子提供的密道进来了,只是没想到一进来就遇上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对峙的场面。 粗粗扫视了一圈,他便猜到了大致的情况,于是暗中等待着,趁着皇后分神,将宸贵妃救下,解了今日的困局。 楚烈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追究他擅闯后宫一事,又想到宫外的糟心事,沉声问道,“小明月和太子,你可有他们的消息?” 第52章 暗中搜查 “小明月和太子,你可有他们的消息?” 楚烈不是没听到苏家小子对皇后说的话,他隐隐有猜测小明月应该没有出事,但还是想亲自向苏家小子求证一下,好安心。 说话间,宸贵妃也扶着墙壁慢慢的走了出来,身体已虚弱至极,她却强撑着将灼灼目光投向了苏景辰。 楚烈见她这般摇摇欲坠的虚弱模样,眼中疼惜更甚,立马三步并两步上前将人揽入怀中。 “太子殿下现在应该带着援军驻扎在城外,明月受了点伤正在长乐坊修养。”注意到宸贵妃的状态,苏景辰怕她听到不好的消息直接晕过去,只能将明月被人追杀坠崖受了重伤一事隐瞒了起来,替楚瑾和楚皎皎报了个平安。 宸贵妃闻言松了口气,抓着楚烈衣袖的手滑落下来,口中喃喃,“没事就好……” 说着,眼皮渐渐沉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宸贵妃倒在了楚烈怀中,陷入了昏迷。 苏景辰多多少少猜到明月的母妃昏迷大抵是与中毒有关,但现下他不方便于后妃的寝宫中多留,见皇上抱起宸贵妃往软榻的方向走去,他将密道复原后,默默退出了抚辰宫,在宫外等候着。 楚烈安顿好宸贵妃后,将自己带来的禁军留了半数守着抚辰宫,之前是怕宸贵妃中毒昏迷一事泄露出去,他只能命人暗中守着。 今日皇后这么一闹,宸贵妃昏迷的消息大抵是瞒不住了,但如今燕京大乱,应该也没多少人有功夫对这边动手了。 这一次的动乱,确实引出了不少魑魅魍魉,没想到看上去风平浪静的燕楚,暗地里已有了倾覆之势,若非行止那孩子离京前留书一封,让他注意左相,他恐怕真的会被打个措手不及,未必能像现在这样守着皇宫等待援军。 毕竟,他是绝对不愿相信那样一个辅佐了他近二十载的忠义之臣会做出此等叛国之事。 楚烈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想起带着援军赶回来的楚瑾,转身大步出了抚辰宫。 “苏家小子,小明月她……可好?”楚烈看向苏景辰,语气沉重地问出了他最忧心的问题。 方才在大殿上,璃儿精神不济,没注意到苏家小子提起小明月时的眼底的一丝犹豫,他却全然明白了小明月应该并非只是受了些轻伤那么简单。 苏景辰本来也没想瞒着皇上,听皇上如此询问,也就实话实说了,将楚皎皎被人追杀坠崖,受了重伤被安置在长乐坊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楚皎皎是去空蒙山找纪江尘时,和纪江尘一起遇刺一事。 他原本以为明月遇刺是受纪江尘连累,那批刺客是西蛮派来刺杀身为北靖翊王的纪江尘,好嫁祸于燕楚,从而挑拨两国关系的。可刚刚听了皇后的一番话,他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总之,事情未查明前,不好妄下定论。 楚烈听苏景辰说完,眉宇间的郁色稍歇,看着苏景辰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满意。 苏家小子这么多年一直护着小明月,不论其他,这份心意确实是难得的赤诚。 自回京以来就处在皇上意味不明中又好似带着点嫌弃眼神下的苏景辰顿时警惕起来。 该不会又有差事安排给他? 被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父子使唤着从进京忙到现在的苏大世子表示,使唤他可以,请注意次数。 他可没有什么留名青史的高远志向,更没打算在官场上兢兢业业,奉献一生。 “苏家小子,你这是有话要说?”楚烈见苏景辰表情怪异,有些好奇地问道。 “微臣入宫还有一事。”苏景辰拱手道。 “何事?”楚烈问道。 “微臣寻遍燕京城未曾发现左相踪迹,不知宫中可有线索?”由于皇上还未下旨定左相的罪,苏景辰决定委婉的将姜之浣有可能藏身在宫里一事说出。 楚烈摆摆手道,“在朕面前不必如此避讳,是太子让你来的,宫中确实混入了许多叛军,朕没工夫逐一排查,这个你拿着,朕许你在宫中暗中搜查,若是那逆臣在宫中,务必将他给朕抓到。” “微臣遵旨。” 苏景辰沉声应下,看着皇帝递过来的金牌令箭,也没犹豫,伸手接下后,转身跃上宫墙离开了。 楚烈看着那干脆利落的身影,摇摇头笑了。 苏家小子有魄力,心思缜密,做事果决,比之年轻时的怀宁郡王,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苏家有如此少年啊,再兴盛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第53章 顾皇后番外:错爱 二十年前,燕京有两位绝色佳人,被誉为京城双姝。 一位是右相嫡女顾芷若,一位是定国将军嫡女洛璃。 出身显赫的两位姑娘在才情相貌上面也是一等一的好,以至于两人不过刚刚及笄,上门求亲的媒人便踏破了两家的门槛,其中不乏身份尊贵如太子王爷之流。 如此一家有女百家求的盛况,很多年后仍是燕京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太子亲自求娶,许以太子妃之位的顾家小姐最后竟执意嫁给众皇子中并不起眼的五皇子楚烈。 楚烈作为皇子的前十八年人生一直是默默无闻的,无他,只因五皇子的生母不过是永嘉帝后宫里的一个小贵人,不得皇帝宠爱,又常年缠绵病榻。 比起其他的皇子,楚烈没有显赫的外家,亦不得父皇宠爱,所以诸位皇子从未将他看入眼中,视为对手。 直到这位最有可能成为未来国母的顾家小姐嫁给了他,他才一朝名动京城,引得无数人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一个权贵世家的娇娇小姐,一个不受宠的落魄皇子,怎么看这段姻缘都不像是能够长远的。 有人艳羡,有人嫉妒,也有更多的人抱着看笑话的态度惋惜顾小姐放弃大好前程,自甘堕落。 但是任凭他人怎么看待,顾小姐始终坚定心中所想,嫁给了自己的意中人。 即使,她的意中人心中所念之人并不是她。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的,楚烈心悦定国将军府的嫡小姐,那位家世才华都不输于她的洛璃。 她曾偷偷去见过那位洛小姐,在城外的施粥摊上,洛璃一身布衣素钗正在为饥荒的百姓布粥,那天的阳光很暖,那一幕她也记了许久。 只远远一眼,她就明白了楚烈为何会喜欢她,历经了宫廷的尔虞我诈,腥风血雨后,遇上这般纯澈美好的女子,又怎会不动心。 就像,身处黑暗之人总是向往着光明的。 她也知道洛璃亦是心悦楚烈,他们二人彼此喜欢,是不该有第三个人插进去破坏的。 可那年春狩日,那人将她从猛兽口中救下,容颜如玉的翩翩少年郎从此就入了她心,成了她一生的执念。 所以,她做了一回卑劣小人,用整个顾家向他施压,父亲最是宠她,知她心中所想后,去向皇帝请婚。 皇上不喜太子借婚事拉拢权臣的做派,很爽快的下了一道赐婚圣旨。 在楚烈和洛璃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嫁入王府一事已成定局,一对有情人就这样生生被拆散,她也满心欢喜开始准备嫁妆。 那时的她以为,总有一天,楚烈会放下洛璃,会看到身边的她。 他们大婚的那一日,洛璃离京了,听说去了洛老将军的驻地。 楚烈没有来丞相府接亲,只遣了王府管事来接,父兄生气了,要去为她讨个说法,她拦住他们,笑着坐上了花轿。 晚上,楚烈喝的醉醺醺的,在下人的搀扶下来到了婚房,他没有掀她的盖头,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顾小姐,你满意了吗?” 楚烈走了,不带半分留恋。 从那一天起,楚烈再也未曾踏足过她的房间,她日复一日的等待,却从来不曾换来他的回首。 越来越多的女人进了王府,有皇上赐下的,有楚烈自己带回来的。 楚烈时常饮酒,还拉着那些女人作陪。 她看着后院里的那些女人接二连三的怀孕,听着燕京盛传她被齐王殿下厌弃,父兄也曾登门问她是否后悔,她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起,越来越喘不过气…… 第54章 顾皇后番外:只是过客 一年后,洛璃回京了,这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喜欢的人回来了,而他对她只有厌恶。 她不想放手,也绝不放手。 于是,她在楚烈的酒中下了药,穿上了洛璃最喜欢的青色罗裙,和楚烈圆了房。 楚烈醒来后,看向身边的她,眼神里只有浓浓的厌恶,他说,“你真让我恶心。” 楚烈穿上外袍,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突然哭了,嫁入王府的第一日她没有哭,被冷落的这一年里她没有哭,却在看到他那双满是厌恶的眸子时再也忍不住了。 她记忆里的少年是那样温柔,那样耀眼,不该是这般冷漠的看着她,讨厌她。 这一刻,她的心底滋生出无边恨意,恨洛璃,恨她为什么要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又是一年宫宴,她买通宫人换了洛璃的酒,果不其然,洛璃醉了,被扶到偏殿休息,她让人将太子殿下引了过去。 太子是个好色之徒,当年求娶她不成,很快便娶了一位正妃两位侧妃,洛璃若是在宫中被发现和太子不清不楚,皇帝必会震怒,即便是看在洛老将军的面子上留她一命,她也只能入东宫做妾,到时候楚烈就会死心了。 她恨洛璃,她要洛璃身败名裂。 可事情最后并未如她料想的那样,太子还未得手,楚烈先赶到了。 那一日,向来待人温和有礼的楚烈打了太子,抱着昏迷不醒的洛璃去了太医院。 她陷害洛璃一事被她称之为夫君的那个男人亲自禀告给了皇上。 父兄为她求情,皇上罚她半年闭门思过。 半月后,洛璃同样以王妃的身份嫁入了齐王府。 成婚的前一晚,楚烈将后院里未曾有孕的女子全部送走了。 新婚夜,洛璃将楚烈拒之门外,楚烈就在门外站了一宿。 听到这些的时候,她正独自一人坐在窗前饮酒,喝着喝着就哭了,眼泪混进酒水里,苦涩从嘴里蔓延到心里。 她汲汲营营那么多年,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还是……输的一败涂地。 后来,洛璃原谅了楚烈,他们很恩爱,而她只是旁观者。 洛璃怀孕了,大夫说是双胞胎,楚烈高兴得像个孩子,小心翼翼的守了十个月。 分娩的时候,洛璃难产,楚烈毫不犹豫的说保大人。 但最后,洛璃和孩子们都平安了,楚烈抱着那个眉眼间与洛璃有几分相似的女娃娃笑的那样开怀。 她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清醒的认识到,不属于你的,即使强求,依旧不会属于你。 孩子出生在一个明月夜,楚烈给女孩取名明月,寓意美好的一个名字。 再后来,永嘉帝病重,引得诸子夺位,死伤惨重。 太子为夺皇位竟给永嘉帝下毒,永嘉帝大怒,拖着重病之躯处死了太子及其属臣,又幽禁了参与夺位的几个皇子。 那一段时间,朝中人人自危,刑场之上每天都有落下的头颅,浓重的血腥味都能飘出几里地。 等一切尘埃落定,年迈的永嘉帝在适龄的皇子里放眼望去,能接过江山重任的皇子也只剩下了安王楚沐和齐王楚烈。 安王常年礼佛,养成了一副与世无争的淡漠性子,永嘉帝担心若将燕楚江山交于他手,他会守不住偌大基业。而齐王虽不受他重视,但能力和手段都不差,不说开拓不世之基业,做个守成的皇帝是绝对没问题的。 于是,永嘉帝弥留之际,将传位昭书递到了楚烈手中,告诫他要守好燕楚的江山,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在看到楚烈郑重的点头应下后,永嘉帝安心的闭上了眼睛,一代帝王的一生就此了结。 楚烈登基了,她以为她会被送入冷宫,可楚烈册封她为皇后,册封洛璃为皇贵妃,封号宸。 她找到洛璃问为什么。 洛璃笑着说,燕楚的后位是你的,而他永远是我一个人的。 她笑着狼狈离开,自此守着一座凤仪宫,看他们恩爱和睦,子女绕膝。 在他们的故事里,她永远只是过客。 第55章 平乱前夕 燕京近郊,南彦王军驻地。 主帅大帐内 ,楚谨居于主位,南彦王和一众将领于两侧落座,中间的长案上摆放着一张皇城地形图。 这地形图自然是由身为京城地头蛇的太子殿下提供的,上面详细的注明了通往皇城的大大小小的通道以及城门驻守的兵力分布。 将领们围在地图边上,比划来比划去,对于如何攻入皇城意见不一,讨论的热火朝天。楚谨和南彦王并不发表看法,坐在位置上静静地听着众将领们提出的方法。 待到争论声渐渐小了,将领们重新坐回了座位上,南彦王清了清嗓子道,“想法都很不错,但是本王听说朝中重臣都被关进了承天府大牢,一旦打起来,叛军若是拿他们当人质该如何?” 大帐里顿时沉默了下来,众将领面面相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也没人敢在此时说一句不管重臣们的性命了,让他们为国尽忠,真要这么干了,回头他们王爷能被几大世家联手算计到死,毕竟谁家在朝中没个领头人物。 但是要救的话,还真有些棘手,而且失败可能性极大。 为了尽快到达京城,南彦王只带了麾下的精锐兵马轻车简装而来,与京中叛军数量差不多持平,派一部分人先行潜入城中去重兵把守的承天府救人是不现实的,搞不好还会把人折在里面,而且就算强行闯入把人救出来了,那些个老大人也跑不了多远,再伤着一个两个,还不如不救。 一个性子急的将领有些沉不住气,愤愤道,“王爷,总不能就这么拖着,圣上还退守在皇宫里,若是晚了皇宫被攻破,咱们不就白来了。”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一旦皇宫被宫破,皇帝落入了叛军手里,王爷忠于圣上,为了圣上的性命,他们也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但看到坐在主位上面色凝重的楚瑾,他非常识时务的改了说辞。 楚瑾今早收到苏景辰送来的密信,得知朝中重臣被关押的消息后一直在思考对策,可眼下这种情况确实让他有些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坐在末尾一直保持沉默的姜之浣突然开口了,“请殿下派人将在下送入城中,此事在下可以解决。” 姜之浣一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打量着眼前一袭青衫,好似文弱书生的清瘦男子,众将领的眼神中满是怀疑,显然并不相信他有能力解决此事,但又碍于此人与自家王爷私交不浅,只能闭口不言。 南彦王和楚瑾却明白姜之浣是何意思,城中那位发动叛乱的假姜之浣是姜之浣的同胞弟弟姜之泽,在容貌上两人几乎无甚差别,不然那位也不能以姜之浣的身份在京布局多年,更是瞒过了皇上和朝中大臣。 只要把握好时机,趁姜之泽没发现前,姜之浣骗过叛军将大臣们放出还是有可能成功的。 可若是失败了,姜之浣必会落入姜之泽手中,按照姜之泽丧心病狂的程度,就算姜之浣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估计也有去无回了。 楚瑾显然是想到了这一点,皱着眉头迟迟没有做出决定,姜之浣却是铁了心要去,见楚瑾不发话,他只能继续道,“殿下,就算是为了姜家满门的性命,再下也必须要走这一趟,横竖不过在下一条命,赌赢了燕京之困可解,在下也能戴罪立功为姜家满门争取一线生机。” 姜之浣深知此次叛乱过后,姜家必会大难临头,更甚者会祸及九族,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初他觉得有愧于姜之泽,因此这么多年任由他取代了自己却不闻不问造成的,他是姜家的罪人,所以哪怕拼上性命他也要为族人做最后一件事。 在场众人除了南彦王都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也明白了此次叛乱与姜之浣脱不开关系,帐中的气氛顿时不对劲起来,落在姜之浣身上的目光也变得十分不善。 楚谨想拒绝,可在看到姜之浣眼底的那一抹痛色时,像是被卡住了喉咙,难以开口。 于公,他知道放姜之浣入城冒险才是正确的抉择。但是于私,姜之浣是他一直敬重的老师,即使他铸下大错,他也不希望他出事。 犹豫间,传讯士兵响亮的声音在大帐外响起。 “报,端王殿下在营外求见!” 楚逸来了? 听到通报,楚瑾紧锁的眉头有了松动的迹象,见南彦王投来询问的眼神,也不耽搁,直接出声回道,“请他过来。” 没多久,一双素白修长的手不急不慌地拨开了营帐,一人从容地走了进来。 对上楚瑾的视线,楚逸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倾身拱手,“太子殿下。” 平日里楚逸和楚瑾相处不拘于礼节,但现在当着那么多将领的面,楚逸自然而然的端起了对储君的礼数。 楚瑾颔首,语气淡淡道,“大哥不必多礼。” 等到楚逸一落座,众将领的眼神热切万分的靠拢过来,一位将领更是直接开口问道。 “端王殿下可是从皇城来?可知皇城如今的情况?” 楚逸本就是来助楚瑾一臂之力的,于是将燕京的情况毫无隐瞒的全盘托出,“本王确实从皇城而来,城中叛军将皇宫封锁了起来,权贵府邸也被包围了。另外,左相下落不明。” 至于朝中重臣被关押一事,楚逸知道苏景辰传信给楚逸了,也就没多费口舌。 听楚逸提起左相,南彦王指向性很强的瞥了一眼姜之浣,嘴边也勾起了意味不明的弧度,引得楚逸不由跟着看了过去。 结果被落入视线的男子激的眉心一跳,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 眼前的人,一身朴素简洁的青衫,带着读书人的端方儒雅,又有着身居高位的沉稳淡然,不是左相姜之浣又是谁! 楚逸按捺住心中思绪,即使有许多疑惑,也没有在此时当着众将领的面挑明姜之浣的身份。 第56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在得知城门已在楚逸掌控中后,楚瑾最终还是答应了姜之浣的请求,众人很快商议出了平乱的策略。 众将领纷纷告辞去做最后的准备,主帐里只剩下了楚瑾,楚逸,姜之浣和南彦王。 楚逸看向楚瑾,忍不住开口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瑾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上了倦意,“京中的那位是老师的胞弟姜之泽。” 仅一句话,楚逸就明白了前因后果,但还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所以这次的叛乱?” “姜之泽联合西蛮人造反,目的在于让燕楚大乱,破坏燕楚与北靖的结盟。” 楚瑾的这番话是他和苏景辰的猜想,从未在他人面前提起过,现在一说出来,便引得三人侧目。 南彦王和姜之浣这几日跟随在楚瑾身边,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倒是没有太惊讶,唯有楚逸震惊过后脸上浮现出一抹恍然,终于想明白了楚皎皎为何会和北靖翊王一道遇刺。 看到楚逸的表情变化,楚逸心下不解,出声问道,“大哥你这是?” “小明月前几日和北靖翊王一起遇刺了。” 楚逸觉得小明月受伤的事还是有必要跟楚瑾这个当哥哥的讲一声,于是将叛乱时明月不在宫中以及后来他受父皇之命出宫寻人一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楚瑾听完整张脸彻底黑了,眉眼间尽是冰冷,语气却十分平和,“所以,小明月现在在长乐坊养伤?” 楚逸知道他这是生气了,怕他回头训小明月,赶紧找补两句,“小明月出宫是有要事,被追杀纯属是被纪江尘连累的。父皇派出的人马我留了一半在那里,小明月现在很安全。” 他估摸着这下子姜之泽如果被抓应该落不了好了,小明月也不至于白白受这么重的伤。 旁边坐着的南彦王见楚逸说完了三公主的情况,赶忙插话问道,“端王殿下,小女……” 楚逸知道南彦王想问什么,没等他说完,直接开口将罗云曦遇到叛军的事也讲了一遍。 一通话讲下来,听得南彦王那是心惊胆战,脸色变得肉眼可见的难看,也顾不得楚瑾这个太子在场,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老子闺女是他们能动的吗,老子要弄死姜之泽那个混账!” 从罗云曦刚出生,南彦王就捧着宠着,生怕自家小闺女有半点不如意,宠女程度比起皇上都不遑多让。这会儿听说自家闺女被人喊打喊杀的,还差点落到叛军手里,南彦王气的那是怒火直往天灵盖窜,手上的茶杯都捏的碎了一手。 楚逸有些头疼,看了看杀气腾腾的楚瑾和南彦王,又看了看神色恍惚的姜之浣,他觉得他就不该来这一趟,他应该直接传书过来,就不用面对这样一个艰难场面。 这边,平乱事宜即将准备就绪。 那边,身居长乐坊的楚皎皎经过两日的调养,气色终于好了许多,悠闲地半倚在软榻上,听罗云曦念着话本,时不时地与她交流两句。 罗云曦念着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俗套故事,旁边的楚皎皎渐渐没声了,罗云曦以为她睡着了,抬眼望去,却见她两眼放空,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没打扰楚皎皎,罗云曦把话本放到一边,干脆支着下巴看起了榻上的美人。 楚皎皎的母妃宸贵妃当年便是燕京有名的美人,楚皎皎更是不负母妃盛名,着红衣时,如盛放的牡丹,明媚娇艳。眼下穿着一身素衣,亦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羸弱之美。 要让罗云曦来形容的话,就是怎么看都是极美的,要不然也不能让她当年在宫宴上一见楚皎皎就惊为天人,自此引为知己。 楚皎皎被落在身上的专注而灼热的目光打断了思绪,一回头就瞧见罗云曦眼神诡异的看着她,还伴随着“嘿嘿”的傻笑。 楚皎皎无奈的扶额,就冲着这姑娘纨绔子弟看漂亮姑娘的眼神,不用想都知道没想啥好事。 为了避免自己被气死,楚皎皎毫不留情的抬手敲了下罗云曦的小脑袋。 “想什么呢,回神了。” “嗷!看美人又不犯法。”罗云曦摸着脑袋,小脸气鼓鼓的嘟囔道。 楚皎皎气笑了,“你还有理了,我发现你跟兵部尚书家的三公子还挺像。” “兵部尚书家的三公子,不是你前些日子打了的那个倒霉蛋吗?” 罗云曦有些懵了,明月的意思是说她欠揍吗,她似乎没干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只是小小的窥觊了一下明月的美色而已啊,明月太残暴了,呜呜呜。 楚皎皎没想到罗云曦远在南彦还能知道她打人的事,眼底浮现出稀奇,嘴角微微勾起,明显心情很好,“倒霉蛋啊,那你不妨猜猜这倒霉蛋做了什么被我打。” 罗云曦低着头小声道,“我猜他长得太丑了。” “什么玩意?”楚皎皎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别人长的丑跟她打不打人有什么关系。 “明月,你想啊,一定是他长得不堪入目吓到你了,所以你替天行道将他打了一顿。”罗云曦双手握拳,一双大而圆的眼睛亮亮的,显然认为自己的猜测简直无懈可击。 楚皎皎突然庆幸起自己现在没喝水,不然保准被呛个半死,之前她就发现了,云曦对好看的事物或者人,总会多一份耐心。 她们刚认识的时候,云曦看她那亮晶晶的眼神都让她误以为自己遇上了哪家胆大包天的纨绔子弟,真不知南彦王府是如何养姑娘的,竟养成了这般喜好美人的有趣性子。 罗云曦晃着小脑袋叹了口气,“原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楚皎皎彻底服气了,“想什么呢,当然不是因为他长得丑,我那日遇见了他当街调戏一位姑娘,放话要让那姑娘当他第十几房小妾,所以才打他的。” 听完楚皎皎打人的原因,罗云曦猛然亢奋起来,小脸上露出了堪称凶恶的表情,“我决定了,等叛乱结束后再去打他一顿。” “行,我们一起。”楚皎皎毫无负担的应下,心想为了保护那日的姑娘的名声,打人的事全由她背了黑锅,天天被弹劾不说,还被父皇禁止出宫,再打罪魁祸首一顿出气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此时,被叛军包围的兵部尚书府里,一个躺在软榻上,眉目间带着几分轻佻的青年狠狠打了一个喷嚏,一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伤,气的青年骂骂咧咧起来。 第57章 战起 与罗云曦约定好一起套尚书府三公子的麻袋后,楚皎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脸上的笑容都更生动了些,完全忘记了那倒霉的三公子上次被她打折了腿,别说叛乱结束后了,有可能近几个月都不会再出现在皇城里欺男霸女了,如此也算是无形中为燕京城做了件好事。 两人继续说着话,窗外的日头在不觉间渐渐西移,苍茫暮色透过窗棂斜斜洒入,昏黄的房间里暖意融融,安宁祥和。 急促的脚步声陡然从门外传来,紧接着墨染提剑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房间里气氛融洽的两个小姑娘,墨染放下心来,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在见过小明月极度虚弱的样子后,墨染一天恨不得来看望个十次八次,生怕小明月的伤势反复,若非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她都想直接在这里住下,打地铺都行。 楚皎皎打量着墨染这一身装束,猜到她大概是要出去了,于是笑着问,“染姐姐,是皇兄他们要入城了吗?” 墨染点点头,言简意赅的对着两人说,“朝中重臣被关押在了承天府,苏子焕给我传信,请我协助太子殿下救人,此事解决后,大军方可入城。我离开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去长乐坊后院的竹林里躲着,那里有我布下的阵法,就算有什么意外也能护住你们,千万保护好自己。” 楚皎皎沉默了,并不想应下此事。凌霄阁正是因为从不插手各国皇室之事,只做情报生意,才能独善其身,发展至遍布天下,如今却主动卷进了燕楚的纷争中,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谁。 见楚皎皎不回话,墨染也猜到了她在担心什么,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道,“不用想太多,我当你和子焕是朋友,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再说了只是去帮个忙,不会影响到凌霄阁的。” 墨染的声音虽然很小,但也足够坐在楚皎皎身侧的罗云曦听个清楚,结果这一听直接惊得罗云曦把自己的头发扯下来一撮。 嘶! 罗云曦疼得龇牙咧嘴,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恍惚。 凌霄阁是什么地方?天下第一情报组织,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凌霄阁查不到的事情。 去岁,运往南彦王军的粮饷半路被人劫走,父王和王兄多方追查始终找不到粮饷被何方势力劫走,费了好大劲儿向凌霄阁寻求帮助,不过半日功夫就有了结果,父兄也凭借凌霄阁提供的消息顺利寻回粮饷。 如此一个来无影去无踪,厉害又神秘的势力,现在竟告诉她,她已经近距离接触过了,甚至有可能就在凌霄阁的据点避难,而且凌霄阁的人似乎还跟小明月关系匪浅的样子。 阿弥陀佛,她真的没有在做梦吗? 墨染既然当着罗云曦的面说出了这番话,便没有向她隐瞒身份的打算。一来,经过这么多日的观察,她发现这小姑娘着实单纯的可爱,没有半点不好的心思。二来,她相信小明月,小明月认可了的朋友,绝不会是什么阴险狡诈之辈。 “相信我,小明月。” 时间紧急,墨染不能多留,刚想转身离开,楚皎皎轻轻拉了拉墨染的衣袖,小声道,“染姐姐,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好。”墨染笑着应下,大步出了房间。 第58章 苏世子番外:一个人的守候 苏景辰离京的那日,是个风雪天。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皇宫里他牵挂着的那个小姑娘。 一人一马,冒着纷飞的大雪,悄然出了城门。此行是去千里之外的北靖,寻一株救命的药材。 行至洛山脚下,望着巍巍高山,绵延不绝,他鬼使神差地勒马停了下来。 洛山是燕楚的龙脉之地,山顶之上有一座护国寺,常年香火旺盛,每到参拜之日,来往的人,上到达官贵族,下到平民百姓,络绎不绝。 传说,寺中曾有真佛降临,福泽万物,庇佑众生。 传说,每一个诚心参拜之人,皆会实现心中所想。 紫衣桀骜的少年郎从未相信过鬼神,可那一日,他一步一拜,虔诚地走完了三千长阶。 雪花砸落在他的肩上,发上,像是一夜之间白了头。 汗水从额间滑落,墨发都泛起了雾气,可少年单薄的背影走的很稳,很坚定。 他到山顶时,日暮西垂,寺门已闭。 雪还在飘,少年静静的站在寺门前。 寺外洒扫的小和尚亲眼见证了他是如何上来的,心下不忍,匆忙小跑进了寺庙。 “师父,有人来了。” 禅房里打坐的老住持闭着眼,敲击木鱼的声音稍有停滞,又继续响起,“今日已闭寺,让他明日再来。” “不是,师父,是一位少年,他一步一拜,拜了整整三千拜才上来,您去看看。”小和尚双手合十,眼中含着恳求。 不知为何,他并不希望那位少年失望而归。 老住持闻言手下一顿,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去看看。” 就当是为了那三千拜,他也当去见一见。 当老主持见到那位携满身风雪而来的矜贵少年时,忽的沉默了,许久才道一声,“阿弥陀佛。” 苏景辰对着老住持微微躬身,声音清冷,“大师。” 老住持拨了拨手中的佛珠,郑重的开口问道,“施主此来,所求为何?” “求一人一生平安喜乐。”说这句话时,冷肃少年的眼神温和而明亮,像是在想着远方的什么人。 “什么人?”老住持问。 “我自幼珍视之人。”少年答。 老住持活到这般岁数,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无数,几乎一眼就看出了少年隐于心底的情愫。 “你可有此人的生辰八字?”老住持又问。 “有。”苏景辰抬手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过去。 老住持接了过来,顶着漫天风雪看了很久,目光渐渐沉重,再看向少年时,却叹了一口气,“你可知,她是命定的凤格,你与她此生注定有缘无分。” 少年眸光一震,垂在身侧的手攥的发白,那一刹,仿佛心都被这冬日严寒冰封了。 他抬眸望向老主持,目光认真又执拗,一字一句的说,“那不重要,我只愿她此生长乐,无病无灾。” 老住持苦笑着摆摆手,将腕上的佛珠褪下,连带着那张写了生辰八字的纸一并递给了少年。 “她的命格贵重,贫僧看不透,也改不了。贫僧将这佛珠赠你,也许能护她一二。” “谢谢。” 少年接过东西,弯腰又施了礼,转身迎着风雪,沿着来时路离开了。 那一日,老住持盯着少年落寞离去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许多年后,当那位小公主十里红妆,远嫁他国时,已经成为燕楚权王的苏景辰再次一步一拜来到了护国寺。 这一次,他是来还愿的。 即将圆寂的老住持见了他,笑着问了他一个问题,“守了她这么多年,值得吗?” 彼时满身锋芒的桀骜青年,依旧是一袭紫衣,仿若初见时那般坚定不移地答,“值得。” 怎么会不值得,她是他年少时的一束光,将他从无边深渊里拉出。 他守她十几载,所求不过她岁岁平安,日日欢喜。 一个人的守候,足矣。 第59章 承天府救人 夜幕降临,一轮弯月高高地悬挂在空中,细碎的星光点缀在周围,被无边夜色笼罩下的燕京城出奇的安静。 有道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楚谨和南彦王商议过后,将反攻行动敲定在了今夜。 借着黑夜这个最好的保护色,楚逸和姜之浣带着南彦王军中的数百精锐先行潜入了燕京城,因着城门已经被控制住,所以即使是带着姜之浣这个不会武功的人,一行人的行动也进行的悄无声息,很是顺利。 入了城后,楚逸没有带人直奔承天府,而是拐去了距离承天府不远的一处院落里。 历经东躲西藏,一路轻功到了地方后,楚逸终于松了口气,对着身侧刚刚被士兵放开的姜之浣略带歉意的笑了笑。 他倒是还好,虽然轻功算不上多好,但一个人行动还是没问题的。可老师不会轻功,只能让两个士兵带着过来了,不然很容易引起叛军的注意。 姜之浣淡然的点点头,也不问楚逸为什么带人来了这里,沉默的站在一旁看着楚逸吩咐人在院落里设防。 不一会功夫,楚逸就安排好了,招呼着姜之浣一起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了下来。 看着对面神色黯然的姜之浣,楚逸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老师,本王记得您曾说过,您有一胞弟早夭,为何会……” 楚逸私下里不是没问过楚瑾这个问题,可楚瑾也没能给他答案。 他的话没说完,姜之浣却已经明白他想问什么。 为何姜之泽会死而复生? 为何他会任由姜之泽取代他而不闻不问? 姜之浣的眼中蓦地划过一抹深深的悲恸,嘴角勾起了苦涩的弧度,沉默了许久,久到楚逸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时,略带沙哑的声音在空气中飘散,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入耳中。 “这一生我亏欠他良多,本以为将一切补偿给他,他能放下过往重新开始,可终究还是没能挽回。” 他的不闻不问,一心逃避,终是铸下了大错,到如今已无力挽回。 没头没尾的几句话,却让楚逸在一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情,也终于明白了楚瑾为什么不曾问过姜之焕,想必他早就看出了老师对姜之泽的愧疚,所以不愿用质问去伤害老师。 思索间,一个小石子突然精准的飞到了楚逸脚边,嵌入了土地里,一下子打破了院中的宁静,站岗的士兵纷纷朝两人围了过来,神色紧张的打量起四周,想找到究竟是什么人在不知不觉间突破了他们的防线。 楚逸没有半点惊慌,心中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露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笑,“墨老板,出来,时间有些赶,咱们得快些行动了。” 话音刚落,一袭夜行衣的纤细身影就出现在了墙头上。 墨染好不悠闲地坐着,两条腿在空中荡来荡去,对着院中的楚逸挥了挥手,语气随性又自在,“端王殿下,好久不见啊。” 楚逸抽了抽嘴角,好脾气的回道,“确实好久不见了,此番多谢墨老板仗义相助了。” 墨染摆摆手,轻盈的从墙头跃下,“没办法,这不是苏子焕给的太多了么。” 确实挺多的,这两年凌霄阁的势力在北靖发展十分迅速,全是苏景辰的功劳。于情于理,她都该走这一趟。 楚逸的表情僵硬住了,不知道该同情苏景辰,还是该庆幸报酬不用自己付。 眼前这位姑娘是谁啊?燕京第一赌坊长乐坊的老板,长乐坊更是日进斗金的聚财地。 能让燕京第一赌坊的老板都觉得多的报酬,苏兄该不会把家底掏空了? 不行,回头怀宁老王爷暴怒打人,他一定找太子一道过来拦着点。 唉,墨老板真是个奸商,可怜的苏兄啊。 走近了墨染才发觉楚逸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似乎是纠结里带着点同情? “端王殿下?可以讲讲你们的计划了吗?”墨染抬手在楚逸眼前晃了下,轻声问道。 “哦,好。”楚逸连忙应下。 怎么回事,小明月这大皇兄脑子好像不太灵光啊。 于是,墨染和楚逸怀着对彼此的“美好”误会,进行了简短的作战交流。 楚逸没有耽搁多少时间,将营救计划讲完并分配了下去。 最终决定由老师和他负责去承天府救人,墨染带人在外面接应。 已至深夜,承天府内依旧灯火通明,府外有几队士兵正在来回巡逻。 姜之浣带着人顺利凭借着一张脸穿过了叛军的封锁,到达承天府外时,承天府府尹已经接到消息迎了出来。 “大人,深夜来此,是有什么吩咐吗?”府尹拱手恭敬地问。 姜之浣神色自若的颔首,沉声道,“关押在这里的那些人,本官要带走。” “是,大人里面请。” 府尹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的左相并非他效忠的那位,不加怀疑的将一行人请了进去。 姜之浣身后,伪装成侍卫的楚逸暗暗松了一口气,跟着往承天府牢房里走去。 大臣们被关押在承天府最深处的几个牢房里,每个牢房外都有士兵把守着。 姜之浣在府尹带路下来到牢房外时,大臣们正成群的聚在一起,有的坐在干草上闭目养神,有的靠着墙站着。 牢房里的环境实在不怎么好,被关进来的前几天大臣们还有精力骂骂咧咧,到了现在一个个都精神涣散,没力气折腾了。 听到有人靠近,几个大臣循声看了过来,看到府尹身后的姜之焕时,一位武将更是情绪激烈的抓住了牢房的栏杆,眼神凶狠的怒骂道,“姜之浣,你个逆臣,老子要弄死你!” 楚逸被这中气十足的怒吼吓了一跳,目光随之落在了说话的人身上。 好家伙,威武将军怎么被抓过来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将军不是前几日才回京述职吗。 其实,威武将军出现在牢房里,说来也是十分的倒霉了。 叛乱开始那一日,威武将军回京没多久,换了一身官袍,刚想进宫述个职,走在大街上就被叛军稀里糊涂的抓进了承天府。 承天府府尹也是现在才发现一群朝中重臣里竟混进去了个三品武将,没好气的回道,“闭嘴!” 威武将军满脸忿忿不平,还想再说,姜之浣一个冷厉的眼神扫了过去,将他的话止在了嗓子眼。 府尹凑近姜之焕,小声询问道,“大人,这位威武将军如何处置。” 姜之浣淡淡道,“一并带走。” 第60章 大军入城 府尹很快便吩咐人打开了牢房的门,大臣们被士兵押着走出来,姜之焕对着身后打了个手势,楚瑾迅速带着几个伪装成侍卫的王军精锐上前将大臣们交接过来。 威武将军那里就有些棘手了,一个人气势全开的挡在牢房门口,跟承天府的府兵打了起来。 楚逸皱眉,对着身旁的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立马上前帮忙,三两下制服了威武将军,还顺手点了他的穴道,威武将军顿时跟被拔了牙的老虎一样,动弹不得。 府尹没想到姜之浣随行的一个护卫武功都如此高强,威武将军也算是一员猛将了,在他手里却跟被耍着玩似的,眼中对姜之浣的敬畏不由又深了几分。 接着,威武将军被恼羞成怒的府尹捆成粽子交到了楚逸等人手上,楚逸也没拒绝,毕竟这威武将军实在忒能折腾了点,时间耽搁的越久,他们就越危险。 半个时辰后,姜之浣带着浩浩荡荡的一批人从承天府出来,在府尹的目送下,穿过叛军的包围圈离开了。 拐进一条僻静的小道后,楚逸当即吩咐侍卫将大臣们手上的绳索解开,被捆成粽子,堵上了嘴的武威将军也被放开了。 大臣们懵了,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威武将军倒是没什么顾忌,刚被松绑就粗声粗气吼道,“姜之浣,你……” 楚逸一听到他那震耳欲聋的吼声就是眉心一跳,眼疾手快的点了他的哑穴,让他彻底安静了下来。 楚逸对着诸位大臣点点头,出声解释道,“本王奉太子殿下的命令来救诸位老大人出来。” 楚逸来的时候易了容,在场的大臣们自然是认不出来的,但是如今燕楚封王的皇子只有两位,大皇子楚逸和二皇子楚越。 二皇子是武将,常年驻守西北,那眼前这位应该就是大皇子了。 大臣里的上官承义试探的开口,“端王殿下?” 楚逸点头,“是本王,此地不宜久留,老大人们且随本王来。 ” 大臣们折腾了一晚上早就已经心力憔瘁,这会儿听了楚逸的话,总算是放下心来,脚下的步子都利落了几分。威武将军知道自己三番两次不敬的人是端王殿下后,彻底消停了,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的跟在了队伍后面。 没过多久,一行人遇上前来接应的墨染,楚逸将大臣们托付给墨染后,匆匆向城门的方向赶去。 几个时辰前,墨染和楚逸商议对于救出来的朝中重臣的安置时,墨染习惯性的提议将人送去长乐坊,但是楚逸考虑到了老大人们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跨半个皇城去长乐坊,所以没答应,最后是姜之浣提出了一个绝妙的法子,两人这才定下了地方。 姜之浣提出的安置地点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正是他们前往承天府前落脚的地点,那地方离承天府很近,但若是东窗事发了,追捕的人绝对想不到大臣们被救走后竟然又回到了承天府周围,也算是出其不意的玩了一手“灯下黑”。 墨染带着一群人七拐八拐,尽捡偏僻的小道走,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巡查的叛军,总算有惊无险的回到了院子里。 与此同时,楚逸也已经登上了城墙,拉开了手中的响箭。 “嗖”的一声,响箭冲上了天际,绚丽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照亮了整个城门。 城外的楚逸看到了在天上炸开的“行动信号”,对着身侧的南彦王肃声道,“王叔,行动。” 南彦王点头应下,转身对着身后集结待发的大军发号施令,“全军入城!” 黑压压一片的大军如潮水一般急速涌向大开着的城门,城楼之上的楚逸举着火把,对着城外的楚瑾挥了挥手,随后身影消失在了城墙上。 反攻开始了,他也该回宫里看看了。 长乐坊后院的竹林里,同样目睹了信号升空的楚皎皎怔怔的望着重归黑暗的天空,身后的罗云曦猛地扑上来紧紧抱住了她,激动地问道,“明月,是我父王和太子殿下入城了吗?” 楚皎皎被勒的回了神,有些无奈的将身上挂着的人扒拉下来,轻声哄道,“嗯,是他们来了。” 得到楚皎皎肯定的言语后,罗云曦的眼眶渐渐红了,那双灵动清澈的眸子里氤氲起水汽,好似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楚皎皎见她这般模样,顿时慌了,手忙脚乱的掏出手帕帮她擦眼泪,“别哭啊,小祖宗,要不我再让你抱会儿。” 罗云曦泪眼朦胧的看了一眼楚皎皎,毫不客气的伸手抱住了她,小脑袋搭在楚皎皎的肩上,声音闷闷的,“明月,前几日差点落到叛军手里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不该和父王闹脾气的,我太任性了。” 就像这次离家出走,她不管不顾的来了燕京,完全没有考虑父王和母妃会不会担心,还差点被抓起来当成威胁父王的棋子,很可能因为她的一时任性,父王和南彦王府就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楚皎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好了,不哭了,错了就改过来,你父王不会怪你的。” “明月。”罗云曦突然小声喊道。 “嗯?”楚皎皎应了一声。 “我好喜欢你的。” “我也喜欢你啊。” 这一刻,任凭外面的世界如何混乱,如何喧嚣,竹林里的一方天地,情同姐妹的两个人总归是无人打扰的。 另一边,大军甫一入城,便直奔皇宫的方向而去,路上遇到叛军拦路,更是直接杀出了一条通路。 城中的叛军不像南彦王军的士兵,他们没上过真正的战场,亦不曾经过鲜血的洗礼,所以对上南彦王军最精锐的一部分士兵,被打的节节败退,没有了还手之力。 南彦王军很快就行进到了皇宫外,跟封锁着皇宫的大批叛军交起手来,厮杀惨烈的战场上,楚逸出手狠辣,所到之处一片血流成河。 不远处的南彦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知道太子殿下从没上过战场,本来打算离太子殿下近着点,万一有什么危险情况,也方便他救人。 但见到太子殿下大杀四方的场面后,他觉得他可以不必担心太子殿下的安危了。 第61章 守护 正当宫外厮杀的昏天暗地,血腥弥漫之时,宫内早先潜入的那批叛军也有了动作,不遮不掩的开始强闯宫殿,大肆杀戮。 楚瑾终于从战局里抽出身入宫的时候,夜色中已经得见一抹晨曦,马上就要天亮了。 楚瑾一路轻功急速掠过通往勤政殿的宫道,入目皆是惨烈的血红色,死相可怖的宫人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片,不远处的打斗声惨叫声隐隐传入耳中,越往里走楚逸的脸色愈发阴沉起来,握着剑的手攥的骨节发白。 逆贼姜之泽,罪不可恕! 紧赶慢赶到了勤政殿,迎面便撞上了几个正在屠杀宫人的叛军,个个嚣张狠辣至极,手下的人命仿若草芥。 一个宫女逃跑不及,面色惊惧的摔在地上,下一秒她的头颅被一刀斩下,咕噜噜的滚到了楚逸脚边。 楚逸缓慢的低头看了一眼那张连死都带着恐惧,无法瞑目的脸庞,再抬头时眼中只剩下了森冷的杀意,几个叛军一瞬间被那如同在看死物的漠然眼神震慑,手中收割性命的利刃竟是顿在了半空。 楚逸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一字一顿道,“你们,不配存活于世。” 经过了一晚上无休止的厮杀,楚瑾本就沾染了满身戾气,而到了此刻,骨子里嗜血的猛兽终是被彻底放出,明明是一对多的劣势局面,楚瑾却不显弱势,一柄龙吟剑在手,剑气凌然,招招致命,剑锋所到之处,挡无可挡。 不多时,在场的叛军皆已伏诛,无一人存活,楚逸抬脚往勤政殿里走。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虚弱嘶哑的声音。 “太子殿下,皇上不在勤政殿里,半个时辰皇上前带着人赶去了抚辰宫。” 闻言,楚逸猛然回头,瞧见了躺在一堆尸体中的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被砍了很多刀,浑身是血的挣扎着说完了刚刚的话,眼神渐渐涣散,最后倒在地上不再动了。 楚逸对着小太监的方向微微颔首,语气郑重,“谢谢。” 抚辰宫里,苏景辰手里握着剑,靠着墙席地而坐,眉目间满是疲惫,身上暗紫色的的长袍变得皱皱巴巴,原本俊美的容颜上又是血又是灰尘的,半点王府公子的形象也没了。他也不在意,就那么懒散的靠在那里。 楚烈守在昏迷不醒的宸贵妃榻边,见他这样也没打扰他,只是长叹了一口气,眉头皱的更紧了。 昨夜见到信号升空,他就知道行止那孩子带兵入城了,本以为死守宫门等待援军便可,可没想到宫里也乱了起来。 他怕璃儿这边出什么意外,于是匆匆带人来了抚辰宫,结果叛军那是一波一波的往抚辰宫闯,就像是知道他这个皇帝在这里一样。 就在守军死伤惨重,险些快守不住时,幸亏苏家小子及时赶过来了,然后就一直守在这里,愣是一个叛军也没放进来过,抚辰宫宫门到内殿的路上更是一地尸体。 不知道行止那孩子还要多久才能攻进来,再来一波叛军这里很可能就守不住了,密道机关前日打斗中被毁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复,这会就算退入密道也没用了。 苏景辰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差不多缓过来了,刚掀起眼皮就听到殿外传来了脚步声,当即起身往大殿门口靠近。 楚瑾一路表情凝重地走进来,越过满地尸体和鲜血,对于父皇和母妃的安危心中更没了底。对上苏景辰的目光的瞬间,楚瑾的眼中陡然浮现出一抹惊喜,向他身后看去,果然见楚烈和宸贵妃安然无恙的待在大殿中。 收回目光,楚瑾对着一身狼狈的苏景辰诚恳地一拜,“多谢。” 苏景辰微一挑眉,侧身避开了他的礼,而后打量了楚瑾几眼,见楚瑾也是一身血,比他也好不到哪去,估摸着这人应该也是杀了一晚上的敌,摆摆手道,“堂堂太子,拜我做什么,本世子这也算是忠君报国了,你这是解决完宫外的事了?” 楚瑾直起身,目光里带着认真,“你本不用来的,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帮孤走这一趟。宫外的叛军差不多清剿完了,随后南彦王军会入宫将宫里的叛军处理掉。” “行,太子殿下想谢就谢,回头请本世子吃顿饭,就去天香居。”苏景辰无所谓的点点头,心想天香居是凌霄阁的产业,也算是给墨大阁主送点银子过去。 “好。”楚瑾爽快应下。 听到楚瑾说援军随后入宫,苏景辰放下心来,也就顺势提出告辞了,“那这边太子殿下守着,左相还没找到,本世子先去找人了。还有明月那边,宫里最近不安全,暂时先让她在长乐坊待着,等事情结束了再接她回宫。” “好。”楚瑾点头应下,目送着苏景辰离开了。 苏景辰走后,楚瑾怕自己这一身血腥刺激到身体虚弱的宸贵妃,没太往内殿里走,隔着一段距离对着楚烈拱手行礼,“父皇。” 楚烈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眉目坚毅的儿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行止,你做的很好。” 燕京的叛乱开始被一步步平息,与此同时,有两个人却趁着两军交战的时候混出了燕京城,一路向西而去。 这两人里有一位正是苏景辰翻遍燕京城都没有找到的“左相”姜之泽,另一位则是西蛮派来燕楚的细作,原燕楚的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本来在国宴第二日就被打入了天牢,后来燕京叛乱的时候,姜之泽将他从天牢里捞了出来。 两人一离开燕京城就打算马不停蹄的往西蛮方向赶去,毕竟,燕京叛乱一旦结束,他们二人势必会被全国通缉,整个燕楚境内是决计待不下去了的。 出来的时候两人为了防止暴露,并没有带马匹,现在只能加快脚程赶路,在天黑前找个落脚的地方,等接应的人前来汇合。 到了燕京近郊的边界处,两人却被一个早已等候多时的人拦住了去路。 第62章 拦截 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个眉目冷肃的青衣男子抱剑站着,像是在此等候已久。 抄近道匆忙赶路的姜之泽和礼部尚书对上男子扫过来的冰冷迫人的视线后,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几步之遥的距离,姜之泽看着眼前挡住了去路的青衣男子,警惕的问道,“请问阁下是?” “无名小卒,不值一提。殿下要见你们,请。”青衣男子冷冷道,嘴上虽然客客气气的,手中的剑却横在了两人面前,端出了不容拒绝的强硬架势。 自从取代姜之浣成为左相后,还是头一回敢有人在他面前这样放肆! 姜之泽神色不虞,压抑着怒气,语气很是平静,“老夫与你家殿下素不相识,不知他为何要见老夫?” “无可奉告。”青衣男子又是冷冷地丢下了几个字。 姜之泽掩于袖中的手猛地攥紧,看向青衣男子的眼中划过一丝阴狠。 算算时间,来接应的人也快到了。只要接应的人一到,他定要这狂妄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姜之泽还想再说几句话拖延一下时间,青衣男子像是料到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浓浓的讽刺意味,冷哼一声,将一块铜制的令牌扔在了地上,“左相是在等接应你的人吗,恐怕是等不到了。” 铜制的令牌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好似重重敲击在了姜之泽心头,那令牌正面朝上,清晰可见一个古体的“姜”字。 姜之泽低头看去,惊得失声道,“老夫的令牌怎么会在你这里!” 从刚才开始,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青衣男子的礼部尚书,结合之前那句“殿下”终于想起了眼前的男子是谁,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急忙扯着失态的左相往后退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道,“相爷,他是北靖那位王爷身边的护卫。” 姜之泽经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了眼前这男子不正是国宴那日,站在北靖翊王身后的那个护卫。 北靖翊王的人出现在这里拦他去路,那么他联合西蛮人买通侍从在贺礼上动手脚的事,派人追杀北靖翊王的事……姜之泽和礼部尚书显然是想起了他们曾做过的事,脸色顿时变得惊惧交加。 青衣男子喻宁像是没注意到两人变化的脸色,难得认真的回答了姜之泽的问题。 “自然是杀了人,夺来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空气中散开,彻底打碎了姜之泽的期望。 只见他话音刚落,身后便出现了上百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蒙面黑衣人,每个人的剑上都有鲜血正在滴落,分明是刚刚历经了一场单方面的厮杀,至于这杀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姜之泽清楚败局已定,面色颓然又不甘的看了一眼喻宁,讥讽道,“翊王殿下好手段。” 喻宁默然,对着身后打了个手势,声音淡漠,“带走。” 这边,皇宫经过了一日夜的打打杀杀,终于归于平静。 叛军首领的头颅被楚逸一剑斩下,悬挂在宫门上示众,投降的叛军陆续被南彦王军押着送往城外的军营。 南彦王瞥了眼快黑了的天,对着身侧的楚瑾道,“殿下,宫里的叛军已经清理干净了,是否请皇上出来主持大局。” 楚瑾想了想道,“王叔还是先随孤去见父皇,父皇现下走不开。” 这种时候,父皇大抵是不会离开母妃身边的,这平乱后续的事情估计还是要交给他来办,所以还是让南彦王叔亲自见一下父皇再说。 先前援军入宫的时候,楚瑾已经带人护送着皇上和宸贵妃去了议政殿,因此两人直接往议政殿的方向赶去。 第63章 面圣 “微臣参见陛下。” “儿臣见过父皇。” 议政大殿上,南彦王神色恭谨的对着高位上的皇帝微微躬身,拱手执臣礼,楚瑾亦是紧随其后。 楚烈摆摆手示意二人免礼,看着一身染血甲胄的南彦王赞道,“爱卿此番平定叛乱,救驾有功,朕当谢你。” “应该的,应该的。”南彦王刚站直,一听皇上这话,又是麻溜的一拱手,可谓是礼数相当到位。 楚烈头一回被大臣噎住了,无语的看了楚瑾一眼,挺想问南彦王是不是跟叛军交手的时候伤着了脑子,上一次见他的时候活脱脱一个土匪性子,别说礼数了,火气上来了直接在朝堂上跟大臣打起来也不是没有过。 就比如说有一年,一位御史台的言官听信了一些传闻,开始编排南彦王欺压封地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啦啦的。 南彦王一听这莫须有的罪名,反驳又反驳不过人家专门拿笔杆子的,在朝堂上就炸了,拎着那位言官的领子就要打人,差点连皇上都没劝住。 后来皇上客客气气的将南彦王遣回封地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原因,毕竟每天面对一个随时都有可能鸡飞狗跳的朝堂,黄桑大人表示他很心累。 要说对一个帝王对于手握重兵的权王天然的猜忌与防备,楚烈自然是有的,但那是对别人,楚烈怀疑谁都没怀疑过南彦王,因为很显然这一根筋的活土匪没这脑子啊,对皇上那是指天发誓日月可鉴的忠心。 有这么一个善兵法能统兵还忠心耿耿的臣子,楚烈用的很是顺手,自然对他性子上的那一点小瑕疵无限包容。 结果今日一见,好家伙,暴躁活土匪变成扭捏小媳妇了,楚烈心里那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可南彦王完全没注意到皇上那复杂又怪异的表情,说着大老粗的话,端着文雅人的礼数,看的楚瑾都是嘴角抽搐,有些后悔路上没同这位“懂礼数”的王爷多交流交流,怎么就在父皇面前整这么一出。 其实南彦王也不是突然就讲究起了礼数,他本身最不耐烦这些条条框框了,纯属是因为前些年皇帝将他赶回封地,随后又以雷霆手段处死了几位手握兵权的将军,让他粗犷的内心曾一个慌字了得,这些年生怕皇上一道圣旨将他召回京城,然后就步了那些将军的后尘。 没成想圣旨没等到,等到了太子殿下找他借兵平乱,这下子必须得入京了,一路上南彦王深刻反思了自己有可能冒犯到皇上的行为,在面圣时做出了巨大改变。 见土匪王爷好不容易懂礼数了,楚烈也没忍心打击,如何伤眼睛暂且不说,最起码人家是忠君报国来了。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皇上细细询问了一番燕京如今的情况后,果然将平乱后续事宜交付给了楚瑾。 南彦王没什么意见,听谁的不是听,这几天他也看出来了,这位太子殿下的能力手段比之皇上也不差什么了,完全不用担心他不懂装懂瞎指挥。 讲完正事了,楚烈又问起了姜之浣谋逆的事情,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南彦王路上倒是了解了一些,但也不是很清楚 ,就将目光投向了楚逸。 对上父皇询问的眼神,楚逸也没隐瞒,就将事情的大体经过如实禀告了,关于为何姜之泽会取代姜之浣的原因他不曾问过姜之浣,也就没说。 两人从大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南彦王看向楚瑾问道,“殿下可有什么安排?” 楚瑾摇头,温声道,“不急于一时,将士们已经几日未曾好好休息过了,今夜全军休整。” 南彦王点头应下,“殿下可要随本王去城外军营?” “孤要去长乐坊看看小明月,王叔不妨一起,城外军营有诸位将军看着,乱不了。”提起自家妹妹,楚瑾的眼中闪过淡淡的暖意,绷了一天的心神也放松下来。 南彦王一听,顿时动摇了,他如何不牵挂自家小闺女,只是想着要以国事为重,才按耐住了心思,既然太子殿下都提了,自然是跟着去。 “好。”南彦王爽快应道,对于能提早见到自家小闺女那是一百个心情舒畅。 第64章 相见 长乐坊的竹林里,楚皎皎躺在木屋前的藤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只露出了一张苍白的小脸,一双漂亮的眸子睁的大大的,望着晴朗的夜空发呆。 已是初春时节,夜里仍带着些许刺骨的寒意,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竹叶清香,沁人心脾的好闻。又是一阵冷风拂过,打碎了一方静谧,惊的竹叶沙沙作响,扰的竹影摇曳生姿。 守在旁边的罗云曦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敛了敛身上的披风,终于坐不住了,目光转向楚皎皎,小声劝道,“明月,咱们进屋休息,你还受着伤,不能一直在外面吹风的。” 她们在这一直从日暮时分坐到了月上中天,随着时间推移,罗云曦愈发担心起楚皎皎的身体状况,受了这么重的伤,将将休养几天就这么折腾,身子怎么吃得消。 遇上一个不听话的病人,偏生这病人还是个绝色美人,她管又管不住,凶还凶不起来,可太愁人了。 罗云曦托着下巴苦着小脸,一眨不眨的盯着楚皎皎,暗暗考虑起把楚皎皎打晕了拖回屋子里的可行性。 楚皎皎偏过头,见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由得浅浅一笑,从毯子里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罗云曦微凉的手,将暖意传递过去,语气温和而轻柔,“再等等,皇兄和南彦王叔快来了。” 罗云曦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声音微颤,“真的?” “当然是真的。”楚皎皎揉了揉罗云曦的头发,柔软舒适的触感让她眯了眯眼,心情很是不错。 她估摸着城里的所有叛军数量不会超过五万,南彦王麾下有五十万王军,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带的兵力也不会太多,最可能与叛军成五五开,甚至会多一些。但南彦王军的战力可不是城中这些没上过战场的叛军可以比的,再加上大军入城前染姐姐他们已经将被关押的大臣们救出来了,叛军手里没了牵制王军的筹码,只会溃败的更快。 所以,最多一天时间,燕京之乱可平,只要皇宫安全了,皇兄定会来看她的,南彦王叔那么疼爱云曦,肯定会跟着来的。 楚皎皎料想的确实没错,楚瑾和南彦王此时已经抵达了长乐坊外。 眼前的长乐坊不复往日里灯火通明,宾客满盈之景,装潢华贵的大门紧闭着,楼里漆黑一片,显得静悄悄的。 楚瑾走上前抬手推了推,那门“吱呀”一声,缓缓开了,乌漆嘛黑的楼内漏进了几丝光亮,平添了几分恐怖意味,三三两两的黑影随之急速闪过。 南彦王察觉到有人,拉住了要往里走的楚瑾,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殿下,里面有人,不是三公主和小女。” 楚瑾皱起眉头,停下了要往里走的步子,站在门口冷静地对着楼内肃声道,“孤来此处寻人,手中有信物为证。” 话音刚落,楼内零星亮起了几盏灯火,昏黄的光晕里,一道劲瘦的身影飞身而下,落在了两人面前,南彦王的眼底生出一抹防备,不着痕迹的往前一步,靠到了楚瑾身侧。 楚瑾的视线定定的落在了来人身上,一袭黑衣的青年男子容貌俊朗,神色冰冷如雪,腰间别着一把古朴的长剑,浑身散发着危险阴郁的气息。 他的眼神凌厉,如刀刃般扫来,落在了楚瑾手里的血色玉珏上,打量了片刻后,淡淡开口道,“人在后院,随我来。” 楚瑾面色平静的颔首,将苏景辰给的玉珏妥帖的收了起来,和南彦王跟上了黑衣男子的脚步。 黑衣男子举着火把在前面引路,楚瑾和南彦王跟着径直从长乐坊的一道暗门穿了出去,没走多远就来到了一片竹林前。 黑衣男子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两人,语气冷淡,“竹林中有阵法,跟紧我,不要乱走。” 语罢,也不等人应下,顾自踏入了竹林。 走到了此处,若非端王殿下曾说过自家小闺女被送来了长乐坊,南彦王还真有点怀疑眼前的竹林是个不怀好意的陷阱,但瞥了眼毫不犹豫的进了竹林的太子殿下,还是跟了上去。 三人在竹林里穿梭,从雾色渐起到大雾蒙蒙,最后到雾气消散,竹枝稀疏。半个时辰的时间,楚瑾和南彦王好生见识了一番失传已久的古阵法的威力,心下不禁感慨,在这片竹林布下此阵的人当真算是个奇人了。 一抹微光在黑暗中浮现,越来越近,随光而来的身影逐渐清晰,屋前坐着的两个姑娘猛地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目不转睛的看着光源的方向。 终于,那几道身影从竹林里走了出来,最前面的黑衣男子对着楚皎皎微微点头,转身又朝着竹林的方向走去。 楚皎皎和罗云曦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眼尾渐渐泛红,嘴角却一直含着笑。 第65章 温情 月光柔柔地洒落了一地,时间仿佛都停滞在了这一刻。 对面站着的两个小姑娘的笑容美好而纯净,楚瑾和南彦王见此亦是笑了 。 笑着笑着,南彦王眼眶的便红了,罗云曦何曾见过铁血威严的父王这般样子,鼻子不由一酸,小跑着奔向了南彦王。 “父王!” 南彦王张开了双臂,抱住了扑过来的小女儿,像往常一样放轻了声音应道,“曦曦,父王来接你回家了。” 在父王宽厚温暖的怀抱里,听着从小到大最是熟悉的声音,罗云曦呜哇一声就哭了,“父王……我想你……和母妃了……还有哥哥。” 小姑娘哭的很是委屈,泪珠子大颗大颗的往下砸,砸的老父亲的心都揪起来了,南彦王的眼中满是疼惜,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耐心的哄着,“想哭就哭,父王在这里,曦曦可以不用坚强。” 他和王妃伉俪情深,几十载才有了两个孩子,罗暮寒那小子是他的长子,将来要护着妹妹,还要继承家业,所以他对那小子的教导一向严格,做错了事没少挨他的棍子。 可对于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女儿,他打小就护着宠着,没舍得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有时候王妃都抱怨他迟早把小女儿宠坏。这些年女儿奴王爷的名声更是传遍了整个朔州,他也从没在意过。 笑话,他如珠似宝的小闺女不欺男霸女,不鱼肉百姓,还孝顺父母,顶多有一点娇气,跟那些个世家的纨绔子弟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怎么就不能宠着了。 这边父女相见的场景很是感人,而另一边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楚皎皎看着半个月没见的皇兄,明明笑的温和,却让她生出了几分怯意,不知所措地咬着唇,慢吞吞的挪了过去。 “皇兄。”楚皎皎的声音很低的喊了一声,头也埋了下去,一副任凭打骂的小可怜模样。 上回没按时回宫,皇兄就生气了,好几天没理她,还罚她抄书。这回更严重,偷跑出宫不说,还差点把小命都交代了,皇兄肯定气的不轻。 “伤还疼吗?”头顶突然传来了楚瑾轻柔的询问。 楚皎皎眼神一亮,顿时觉得自己还能再挣扎一下,顺着楚瑾给的杆子就往上爬,语气可怜兮兮的,“疼,特别疼,疼得我好几晚上没睡好觉,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做梦都在忏悔不该乱跑。” 这话说的楚皎皎着实有点心虚,沐白怕她睡不好耽误养伤,特地给她开了安眠的药方,她基本上都是一觉睡到天亮,精神也是越来越好。 旁边哭的一抽一抽的罗云曦听到这话被呛了一下,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来。 楚皎皎:“……”不是,姐妹,你怎么回事,不能配合一下啊。 楚逸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哦?那挺好,长个记性,省得你仗着武功不错,哪都敢去。” 楚皎皎又恼又羞,仰头看着楚瑾,干脆也不装了,“皇兄,我都这样了,你还笑话我,你信不信我哭给你看。”说着也有点难受,声音里都带上了一点哭腔,“你还生气,我又不是故意在叛乱的时候跑出宫的。” 楚瑾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楚皎皎的小脑袋,也不逗她了,“皇兄没生气,就是有点担心你。” 他怎么会不知道小明月出宫找纪江尘是去干什么的,只是听到妹妹掉下悬崖险些丧命的消息吓得心跳都要停了,也顾不得平乱的事还没处理完,就先赶来了长乐坊。 见到了明月,一颗沉重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处,开个玩笑也不过是想掩饰他的内心深处的焦虑与惶恐罢了。 楚皎皎看出了楚瑾眼中的自责,赶忙挽住了楚瑾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皇兄,你看,我没事的,没缺胳膊也没少腿,过几天又能活蹦乱跳的。” 楚瑾被她这么一打岔,心里淌过一丝暖意,笑着摇了摇头,“已经很晚了,你和小郡主先去休息,有什么话明日里再说,我和王叔在外面守着。” “不行,我还是先送你和王叔出去,守在外面休息不好的。”楚皎皎一见到楚瑾就知道他肯定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她和云曦在这里很安全,不用人守着的。 “公主,本王不碍事,这么久不见曦曦了,守着安心。”南彦王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插了一句进来。 楚瑾虽没说话,表现出的态度也很是坚决,楚皎皎只能点头应下,觉得精神确实有些不济了,恰好罗云曦也跟南彦王说完话了,两人就一起往木屋里去了。 第66章 中毒始末 一夜无梦。 翌日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着,楚皎皎就醒来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床上愣愣的坐了一会儿,昨日里的记忆尽数回笼了。 看了眼身旁睡得正熟的罗云曦,也没叫醒她,蹑手蹑脚的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收拾好后便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楚瑾和南彦王早就醒了,正坐在屋前议事,怕吵醒屋里睡觉的人,两个人的声音压得极低,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饶是楚皎皎耳力不错,却也听得模模糊糊的,只隐约知道了此次燕京叛乱有西蛮插手其中。 门口细微的响动引得楚瑾和南彦王回头看过来,楚皎皎趴在木屋前的围栏上,对上两人的目光,懒洋洋的挥了挥手。 “睡醒了?”楚瑾笑着问。 声音比方才稍微大了一些,但也控制着,应该是猜到了屋子里的另一个小姑娘还没醒。 楚皎皎点点头,颇为秀气的打了个哈欠,一只手在围栏上一撑,就晃晃悠悠的跳了下来,活像手里拎了个酒壶的醉鬼,直看得楚瑾眉心一跳。 有楼梯不走的小明月,泰裤辣! 南彦王被楚皎皎这丝滑又别扭的一串动作震惊了,属实没想到这三公主也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摸了摸下巴对着楚瑾夸赞道,“三公主这……轻功不错哈。” 楚瑾无奈地笑,看着走过来的楚皎皎,真真是连气都生不起来了,“是不错,皇宫里就没有她没爬过的屋顶了。” 可不是么,小明月从懂事开始,就不喜欢被拘在宫里,这些年尽研究怎么偷溜出宫了,皇宫的屋顶更是被她爬了个遍,即使是后来父皇给了她出宫的玉牌,她也时不时地不走正道出宫。 他都有些怀疑小明月之所以轻功如此好,都是被大内禁卫追着练出来的。 南彦王猛地咳嗽一声,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只能暗自感慨一句真不愧是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这彪悍程度属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见楚皎皎走近了,恰好该商议的事也商议的差不多了,南彦王也不打扰兄妹二人说话,起身走到一边练剑。 “皇兄,这次叛乱与西蛮有关?”楚皎皎一坐下来就问道。 楚瑾也不瞒着,沉声道,“嗯,礼部尚书是西蛮细作,国宴上的刺杀就是礼部尚书和左相策划的。” 楚皎皎想了想问道,“皇兄,那日我忘记问了,皇后为何没有出席国宴?” 想起国宴那日纪江尘告诉她贺礼被动了手脚一事,再加上那日她发现酒水和摆饰不对劲,因而牵扯出的西蛮细作礼部尚书的事情,她不由得怀疑皇后应该早就知道了国宴当天会出事。 听楚皎皎这么一问,楚瑾也反应过来了,脸色蓦地凝重起来,“国宴那日皇后突发恶疾告病了,所以父皇携母妃出席了国宴,你是怀疑……皇后与西蛮人有来往?” “皇兄,你相信我吗?”楚皎皎不答反问,定定的看着楚瑾。 “小明月,皇兄一直都相信你。”无论妹妹聪慧还是纨绔,楚瑾都从来没有不相信她说的话。 只要她说,他就无条件的信任。 “皇后与西蛮人一定有联系,母妃的毒也一定是她下的,我这么多年都寻不到她下毒的证据,但师父曾说过''无痕''一毒出自西蛮,有能力接触到母妃并下毒也只有她了。”楚皎皎的声音有些丧气,终于把五年前自发现母妃中毒以来就埋藏在心底的怀疑说了出来。 五年了,她找不到任何证据,甚至连一点错处都抓不到,而皇后贤德之名却是燕楚人尽皆知的,母妃毒发那一日,她不曾告诉父皇,也是因为担心父皇不会相信。 “我知道。你不在宫里的时候,皇后带人闯进了抚辰宫,当着父皇母妃的面,承认了是她下的毒。”楚瑾将这些日子楚皎皎不知道的事情一一道来,说着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实在心疼她这五年的背负与坚守。 楚皎皎急了,“她去了抚辰宫,母妃有没有事?” 楚瑾摇摇头,“苏子焕正好在那时入宫了,救下了母妃,皇后也被父皇下令关起来了。” 听到母妃没事,楚皎皎放下心来,笑着道,“那就好,回头一定请子焕吃饭。” 楚瑾亦是笑,“你们两个倒是默契,竟想到一处去了,苏子焕也说让我请他吃顿饭。” 楚皎皎狡黠一笑,看向楚瑾问,“去天香居?” “你怎么知道?” “秘密。” 第67章 墨染归来 兄妹俩说完话,天色已经不早了。 楚皎皎知道京中还有许多事等着楚瑾和南彦王去处理,能抽时间来一趟已是不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于是止住了话头,起身往屋里走去,打算把罗云曦叫起来,好好跟南彦王道个别。 毕竟,为了安全起见,她们还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直到这次叛乱彻底结束前应该是见不到皇兄他们了,云曦醒来要是发现南彦王叔又不见了,估计得哭死。 刚走出去没两步,木屋的门就开了,罗云曦顶着一头睡的乱七八糟的长发走了出来,眼皮半耷拉着,眼神有些迷茫,安静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抬头就对上了来自屋外的三道视线。 楚皎皎轻咳了一声,对于这个迷糊的好友好笑又无奈,“云曦,进去收拾一下,皇兄和王叔马上要走了,我们去送送。” 罗云曦揉眼睛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迅速浮现出了堪称惊恐的表情。 她是谁? 她在哪? 她在干什么? “砰”的一声,门被合上了,罗云曦满脸通红的背靠着门,瞌睡虫瞬间跑了个精光,也想起了昨日里父王和太子殿下来了竹林的事,神色悲痛地抬手捂住了脸。 门外,楚瑾挑了挑眉,莫名说了句,“还挺像。” “啊?”楚皎皎一脸疑惑的看过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说,这跳脱的性子跟你有的一拼,就是脸皮太薄了。”楚瑾慢悠悠的解释了一句。 要是小明月,那绝对能从容地跟在场的人都打个招呼,再聊上几句,自己尴不尴尬不知道,别人是一定尴尬的。 楚皎皎无语,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劲,有一种在暗戳戳说她脸皮厚的感觉。 看了看嘴角带笑的楚瑾,又看了看不远处一脸“我家姑娘怎么看怎么可爱”的慈父表情的南彦王,楚皎皎当下决定,等云曦出来了,还是赶紧把人都送出去。 一刻钟后,四个人踏入了竹林,楚皎皎怕罗云曦不好意思,干脆拉着楚谨走在前面带路,罗云曦和南彦王跟在两人后面。 随着方位不断变换,周遭的景致也跟着产生了变化,雾气弥漫的竹林里,入目皆是无边的绿色,让人很难辨别方向,一不留神就会迷失其中。 这几日楚皎皎在竹林阵法里已经走过好几个来回了,比之第一次破阵时的磕磕绊绊,楚皎皎这次带路带的很是熟练,脚下的步子没有丝毫停顿,没过多久几人就从竹林里出来了。 出了竹林,楚皎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在外面。 墨染仍是离开时那身装束,站在入口处跟身旁的黑衣男子说着话,那黑衣男子正是昨夜引路的那位。 看到楚皎皎出来了,墨染笑着朝她挥挥手,转头对黑衣男子说了几句话,黑衣男子转身离开了。 楚皎皎快步走过去,语气很是欢快,“染姐姐,你回来了。” “嗯,人都救出来了,回来看看你和小郡主。”墨染说着,看了一眼被楚皎皎一道拉过来的楚谨,见他气势不凡,眉宇间又与楚皎皎有几分相似,挑眉道,“小明月的哥哥?” 楚谨有些惊讶,又见眼前的陌生女子与自家妹妹很是熟稔,于是声音温和的应道,“是。” 墨染眼神一亮,立马说道,“行,省的我再走一趟了,救出来的朝臣都在这个地方,劳烦太子殿下叛乱结束后将他们送回府了。” 说着,把一张写了字的纸条递过去,甩包袱甩的相当干脆利落。 本来这事也是楚逸负责的,现在找不到他的人,那就直接交给太子殿下。 楚皎皎看着这强买强卖的一幕,有些哭笑不得,“染姐姐,那些老大人们可还好?” “好,但是我不好。”墨染幽幽道,眼神里充满了控诉,“小明月,你大皇兄太不厚道了,事情干了一半人就不见了。” 她这两日守着那些个头发花白的大臣们,一边担心着他们脆弱的身体,一边防着叛军的搜查,时不时地还要被念叨几句“为女子者,当温婉娴静”,若不是答应了苏子焕,她都想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她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把人打了,这才回了趟长乐坊,没想到一回来就赶上小明月的太子哥哥前来探望,这下好了,她不用回去被摧残了。 面对墨染脸上显而易见的喜色,楚皎皎表示十分理解,那些个老大人们的威力没人比她这个常年被弹劾的纨绔公主更懂了。 两人对视一眼,竟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楚皎皎语气沉重,“染姐姐,辛苦你了。” 墨染叹了口气,“可不是么,苏子焕太坑了。” 楚皎皎接着道,“皇兄要请子焕吃饭,染姐姐你要不要一起来,不用跟我皇兄客气的,他超有钱。” 墨染点头,“太子殿下请吃饭,必须去。” 楚瑾听着两人一唱一和,有些头疼,真觉得这两人该去唱戏。 对于墨染的身份,他大概有了猜测。 苏景辰信中曾说会请一至交好友来帮忙,想来就是这位了。 一旁的南彦王正好也叮嘱完自家小闺女了,走过来问道,“殿下,可以走了吗?” 楚瑾看向墨染,还没开口,墨染就摆摆手道,“时间不早了,太子殿下和南彦王爷有事就先走,小明月和小郡主这里有我看着,不必担心。” “多谢。”楚瑾郑重道。 南彦王从罗云曦那里知道了墨染是长乐坊的老板,见她如此说了,也不客气,跟着道了声谢。 如此情况下长乐坊确实是京中最安全的地方了,而且他能看得出这位墨老板武功不俗,有她护着,两个小姑娘的安全不必担心了。 第68章 天意无缘又如何 楚瑾和南彦王走后的半个月里,整个燕京都笼罩在了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中,一道道圣旨从宫中发出,大批参与叛乱的官员被抄家下狱,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 至此,左相盘踞京城多年所积累的势力逐渐被瓦解,而作为叛乱的主谋的左相却在此时不见了踪影。 随着无数份通缉令在燕楚各地流通开来,姜家九族中人无论男女老幼皆被关押至天牢,奇怪的是,皇上迟迟没有下旨问斩姜家众人,一时之间京中流言四起,朝臣们纷纷揣测起皇上的心思。 但是,无论京中风云如何变幻,总有一些人是相当安逸悠闲的。 长乐坊的一个雅间里,苏景辰和墨染相对而坐,面前是一盘下了大半的棋局,白子步步紧逼,占据了大半个棋盘,黑子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弱势尽显,胜负似乎已经明了。 坐在旁边观棋的楚皎皎打了个哈欠,懒散地托着下巴,看了眼表情淡定的苏景辰,总觉得这盘棋的结果可能会出乎意料。 墨染指尖的白子再一次落下,又是几颗黑子出局,“姜家的事,你怎么看?” “皇上在等假的左相被捉拿归案,在那之前是不会动姜家的人的。”苏景辰淡淡道,思索片刻,执一颗黑子落下。 墨染微微蹙眉,抬眸看向苏景辰,“为何?” “为君臣之谊。姜之浣从皇上还是个势力单薄的皇子时就辅佐在侧,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尽心尽力。看在那二十几载的君臣情谊上,皇上不会将姜家赶尽杀绝的。”苏景辰不急不缓地解释,目光从棋局移开,落在了身旁昏昏欲睡的小姑娘身上。 对上苏景辰那双精致的桃花眼,楚皎皎吓的一个激灵,眼神瞬间警惕起来,“看我干什么,我吃过药了。” 苏景辰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楚皎皎,语气凉凉道,“嗯,你房间的那几盆花当谢谢你饶它们一命。” 楚皎皎蔫了,垂着小脑袋,声音有气无力的,“别说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属实是沐大夫开的药太难喝了,那味道都堪比涮锅水了,她坚持喝了几日,实在喝不下去了,这才倒到了花盆里,结果好巧不巧被回来的苏景辰撞了个正着。 她这运气,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墨染见此笑着摇摇头,“苏子焕,你别吓小明月了,没见这几日她都躲着你走吗。” 苏景辰勾了勾唇,倾身凑近了几分,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挑起,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楚皎皎,笑的漫不经心又格外勾人,“你在躲我?” 距离猛地拉近,灼热的呼吸扑在了脸上,淡淡的檀木清香萦绕在鼻间,眼前突然放大的俊美容颜惊得楚皎皎手一抖,桌案上的茶杯“哐当”一声,滚到了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没……没躲你,我……我去找云曦了。”楚皎皎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慌,磕磕巴巴的说完,连忙起身,头也不回的推开门跑了。 吓死了,子焕怎么变得奇奇怪怪的。 她走后,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唯余棋子落下的声音。 “为什么不告诉她?”墨染突然开口问道。 在江南初遇时,她就看出来了,苏子焕喜欢小明月,那种珍而重之放在心尖上的喜欢,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始终未曾言明心意,连一句喜欢都从未说出口。 “若是……天意说我们注定无缘呢……”苏景辰有一瞬间的失神,声音极轻,像是呢喃,又像是自语。 墨染没听清,疑惑的看过去,“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输了。”苏景辰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指尖最后一颗黑子落下。 墨染恍然惊觉,低头看去,棋局上的黑子连成一线,白子围困之势不复,败局已定。 墨染气绝,看着苏景辰,一根手指抖啊抖,好半天才憋出了句,“你就该改名叫苏狐狸。” 语罢,把手中的白玉棋子随手一抛,三步踩成两步,忒有气势的大步出了房间。 苏景辰抬手接住了落下的棋子,眼底锋芒闪烁,声音浅淡,却又带着坚定,在空气中荡开。 “天意无缘又如何,我从不信命。” 第69章 翊王来信 “阁主,刚刚有封信送来了长乐坊。” 书房里,墨染坐在堆满了账本的桌案后,提笔勾勾画画,专注的处理着凌霄阁这一个月来堆积的事务,一个侍从在此时推开了门,对着墨染恭敬地禀告道。 墨染抬起头,微微蹙眉,手中的笔停了下来,语气有些不耐的开口询问,“谁送来的信?” 早上跟苏子焕下了一盘棋后,她就开始处理凌霄阁的事,结果到现在连一半都没处理完,忙的那叫一个晕头转向,真是不想再听到有事找上门了。 侍从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正好赶上了阁主脾气暴躁的时候,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是一个穿着北靖服饰的男子,信送到就走了。” “北靖人啊……”墨染放下笔,靠着椅背揉了揉眉心,想了想道,“行了,信放下,你可以走了。” “是。”侍从将手中的信放在了桌案上,轻手轻脚的关上门退了出去。 墨染拿起桌上的信封检查了一番,发现信封的右下角有一行极小的字,若非她看的仔细,还真就容易忽略掉,那行小字写的是“明月公主收”。 得,她知道这信是谁送来的了,八九不离十就是北靖的那位翊王殿下了,纪江尘既已知道她是凌霄阁的阁主,自然也有能力查到她在长乐坊,那日她和苏子焕又是当着他的面找到的小明月,此番他将送给小明月的信送来长乐坊也就不奇怪了。 想到这里,墨染的脸色着实算不上好看,看了眼手中的信封,有点想给它扔出去的冲动。 小明月这才养了半个多月的伤,万一看了这信又要往外跑怎么办,再遇上点什么事,伤又白养了。 还有那纪江尘,别人不知道,她这个掌天下情报的凌霄阁阁主可太知道了,从北靖来燕京的路上被刺杀,来燕京了被栽赃陷害,然后接着被刺杀,简直是个霉气附身的危险人物,没见小明月才遇到他几回,小命都快被折腾没了。 但是想起小明月和苏子焕三番两次的来找她,都是为了查这位翊王殿下,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 墨染叹了口气,拿着信封站起身,推开了书房的门,轻声喊道,“来人。”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侍从匆匆赶来,恭敬地问道,“阁主,可有什么吩咐?” “三阁主现在在哪?”墨染问道。 “三阁主正在后院教一位姑娘练剑。”侍从回道。 听到楚皎皎在教人练剑,墨染难得生出了点兴趣,本来想差人把信送过去,这下直接挥退了侍从,亲自拿着信去了后院。 竹林前的一片空地上,楚皎皎以青羽扇代替长剑,挥舞着一套剑法,动作放得很慢,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又清晰明了。 旁边的罗云曦看的非常认真,一眨不眨的盯着楚皎皎,学着她的动作,手上的剑也跟着舞动起来。 一套剑法练下来,楚皎皎苍白的小脸上多了几分血色,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执扇的手也有些颤抖,罗云曦见状忙收了剑过来扶她。 “明月,你有没有事,是不是扯到伤口了?”罗云曦急急问道,眼里满是担心的看着楚皎皎。 楚皎皎对她笑了笑,语气无奈,“我没事,就是太久没活动了,有些累。” “哦,那就好。”罗云曦松了口气,扶着楚皎皎的手却没松开,甚至抓得更紧了些。 墨染背着手,慢悠悠地晃到了后院,远远就瞧见了两个小姑娘挨在一起,似乎还是罗云曦扶着楚皎皎,心中一惊,足尖轻点,急速的掠了过去。 “染姐姐,你怎么来了?”楚皎皎看着一阵风似的刮过来的墨染,不解的问道。 染姐姐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处理凌霄阁的事吗,怎么来了后院? 墨染靠近了发现楚皎皎脸色比之前几日好了不少,精神也不错,堪堪放下心来,“我有事找你,你这是在……练剑?” 就是这俩人的架势实在看不出来是在练剑,倒像是小明月受了重伤快要不行了,吓得她以为有刺客趁她不在,闯进了长乐坊。 见墨染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楚皎皎猜到她大概是想歪了,尴尬的点点头,“嗯,在教云曦练剑,正好染姐姐你来了,刚刚的剑法你能给云曦比划一遍吗?” 她怕扯着伤口,舞剑的时候收着力道,招式虽然准确,但却显得十分绵软无力,云曦跟着她学出来的效果不会太好,还是不要误人子弟了,找染姐姐再来一遍。 “行。”墨染爽快应下,看向罗云曦,笑着道,“小郡主,比划一遍剑法给我看看呗。” 在长乐坊的这些日子,罗云曦跟墨染只打过几次照面,跟这位坊主并不熟,但对于长乐坊收留她和王府暗卫的事很是感激,这会听到了墨染要教她练剑,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叫我云曦就可以,谢谢墨坊主。” “好,云曦,你就随小明月一起喊我一声姐姐。”墨染轻轻揉了揉罗云曦的头发,对上那双漂亮又澄澈的眸子,感觉心都软了几分,也算是有些明白小明月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位小郡主了。 单纯又可爱的小丫头,真的很讨人喜欢呢。 等到罗云曦练完了一遍刚学的剑法,墨染对着楚皎皎伸出了手,楚皎皎扫了一眼她空荡荡的腰间,会意地将青羽扇递了过去。 墨染握住了扇柄,整个人在瞬间变得不一样起来,一股冰冷肃杀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周身,一招一式在她手下挥出了万钧之势,所到之处,劲气纵横,剑势迫人。 若说平日里的墨染像个出身书香门第的温婉闺秀,这一刻她则像极了一位杀伐果断的女将军。 罗云曦提剑站在楚皎皎身旁,看着墨染舞剑的身影,眼神亮晶晶的,拉着楚皎皎的衣袖一顿摇晃,“明月,明月,墨染姐姐好厉害啊。” “知道了,别晃了。”楚皎皎有些好笑,语气里是浓浓的无奈。 云曦这精力旺盛的,她这病弱的身子骨真是招架不住了。 第70章 上山 女子纤细的身影轻盈飘逸,素手翻飞间剑势如虹,墨色金丝软袍随风而动,衣袂飞扬。一眼望去,数不尽的潇洒意味。 最后一式剑法挥出,墨染收了手,将青羽扇扔回楚皎皎手里,看向罗云曦扬眉笑道,“云曦,试试? 罗云曦一脸认真地点点头,往旁边走了几步,提剑挥舞起来。 这一次,长剑在她的手上多了几分锐气,破空而出,顺畅无阻,动作虽然不是很标准,但对于一个初学剑法且内力薄弱的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要知道楚皎皎教的可不是什么寻常剑法,而是美人师父最初教她武功时所传授的剑法。 那剑法学起来并不容易,墨染看一遍就能比划出来,是因为她本身便是一个用剑的高手,对于各种剑法自然可以在短时间内达到融会贯通的效果,而罗云曦不过学了半天时间,便能做到如此程度,实在让人惊讶。 如此看来,云曦果真不愧是战功赫赫的南彦王的女儿,武德充沛啊。 “怎么样?”楚皎皎看向身旁的墨染,笑着问道。 “很厉害。若是自幼学武,成就必定不凡。”墨染抱臂站着,很认真的评价。 “确实,可惜南彦王叔不舍得云曦吃苦,也就没让云曦学武,云曦的哥哥罗暮寒倒是武功不凡。对了,染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楚皎皎说着说着,才想起墨染来后院的目的,懊恼的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北靖的人送了一封信来长乐坊,是给你的。”墨染解释道,顺手将手里的信封递了过去。 “给我的?”楚皎皎有些疑惑,接过信封拆了起来,“这时候谁给我送信……” 声音戛然而止,楚皎皎低头看着手上的信笺,表情相当复杂,只见信的末尾处,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北靖翊王纪江尘的名字赫然在上。 墨染早就猜到了信是谁写的,这会儿也凑过去扫了两眼,信的内容很简洁,邀楚皎皎明日午时前往空蒙山的四时小筑一晤,做一笔交易。 看完了信,墨染有些头疼,开口问道,“你去吗?” 楚皎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去。” 母妃的解药还没解决,她必须得去见一见纪江尘。 次日清晨,楚皎皎换了身低调的行装从房间里出来,一下楼梯就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等在门口。 楚皎皎顿住了脚步,眼中闪过诧异,“染姐姐,子焕,你们怎么在这里?” 墨染朝她笑了笑,“陪你一起去,纪江尘没说不让带护卫。” 苏景辰眉梢微抬,睨她一眼,声音里带着冷意,“又想偷跑?” 楚皎皎摇头,看向两人很是诚实的的回答,“没偷跑,打算带上暗卫一起去。” 因为涉及到美人师父,本来想叫上子焕一起去的,但是子焕最近看上去很忙的样子,常常找不到人,左相也没有抓到,她考虑过后,还是决定带上暗卫去。 至于染姐姐,最近燕京的事已经麻烦她许多了,她不想再把她扯进这件事里。 墨染气笑了,“你带暗卫都不带我跟苏子焕,看不起我们啊。” 她怕楚皎皎此行又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昨日看完了信,就连夜派人把苏景辰从外面找了回来,打算陪着一起去,结果小明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打算跑了。 “不是……”楚皎皎刚想解释,却被墨染揽着肩往外带去,“既然不是,那就走。小明月,我给你讲啊,待会要遇上危险,就让苏子焕殿后,咱们俩赶紧跑,死道友不死贫道,你明白……” 苏景辰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人,嘴角勾出一抹无奈的笑,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不多时,三个人来到了空蒙山脚下,远远望去,茂密的草木杂乱无章,生长的肆意,几乎没有可供人通行的地方。走近了才会发现,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隐藏在了草木之间。 楚皎皎对这条小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因为有整整五年时间,她和苏景辰都是从这条小径上山去找美人师父。在山中遇刺的那一日,若非她熟悉这山中的情况,恐怕也无法带着那些刺客在山里绕圈子,拖了半日多的时间。 再次走上同一条路,墨染的心情截然不同,上一次为了救人,走的火急火燎的,这一次倒是可以好好欣赏一下沿途的景致了。 拨开挡路的树枝,跨过横在路面上树藤,墨染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苏景辰,忍不住问道,“苏子焕,你和小明月的师父就住在这里啊。” 不是没听小明月和苏子焕提起过他们的师父,在她的印象里,他们的师父应该是个翩翩如玉的美男子,年纪轻轻的,怎么会一个人住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真的不会被吓死吗。 “嗯,怎么了?”苏景辰回头看她,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墨染打着哈哈道,“真不愧是世外高人,连住的地方都如此超凡脱俗,游离于尘世之外。” 最前面的楚皎皎也回头了,笑着道,“师父喜静,这山中的环境尤其幽静。” 闻言,墨染瞥了眼四周被树木遮的有些昏暗的环境,明明是青天白日,一路走来却是树影交织,明明灭灭,实在不敢苟同她的说法。 这哪是幽静,简直是阴森森一片好吗。 四时小筑位于半山腰,不大不小的一方院落被保护得极好,青石砖垒砌的院墙上爬满了花藤,清甜的花香飘溢,偶有鸟雀鸣叫两声,说不出的安逸宁静。 阵阵微风拂过,各色的花瓣坠落,随风飘向远方。楚皎皎踏着零星花瓣来到了小院前,苏景辰和墨染紧随其后。 抬眼望去,院门的牌匾上用草书写了“四方小筑”四个大字,字迹略显稚嫩,却不失风骨,笔锋肆意流畅,处处透着随性与飞扬。 苏景辰蓦地笑了,看向楚皎皎道,“你写的这牌匾也有七八年了,还记得你当初跟师父耍赖,就是不让他换,然后师父就真的不曾换过了。” 楚皎皎弯了弯唇,“是啊,师父最怕我哭了,每回耍赖我一哭他就应我,百试百灵。” 墨染点点头,笑着打趣道,“确实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这时,“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第71章 师徒再见 门开了,一袭青衣的男子立于门侧,脸色是一贯的冷肃,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影响他分毫。 然而只一眼,楚皎皎便认出了面前的男子是谁,可不就是那日在醉欢楼与她大打出手的人——纪江尘身边的护卫统领喻宁。 楚皎皎的笑容凝在了脸上,目光从青衣男子身上淡淡扫过,冷声道,“怎么是你?” 说起来,她这人有点记仇,醉欢楼那次,她就是去找个人,好端端的招谁惹谁了,结果先是被那诡异的琴音恍了心神,又被这人不分青红皂白打成重伤,若非子焕及时赶到,她真就去见阎王爷了,还是死不瞑目的那种。 作为名副其实的京城小霸王,向来只有她霍霍别人的份,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简直是她纨绔生涯的奇耻大辱! 想到这里,楚皎皎的拳头硬了,要不是记得自己是来谈合作的,恐怕撸起袖子就直接冲上去打人了。 要说打不打得过,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子焕和染姐姐都在,大不了三打一,她才不嫌丢人。 苏景辰有些好笑地看了快要炸毛的楚皎皎一眼,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纵容,“要不你先报个仇,等你打完了咱们再进去。” 话是这么说,苏景辰的眼底却闪过一抹戾气,眉梢都泛起了寒凉,他当然没打算让受着伤的明月跟喻宁动手,不过……他倒是可以代劳,替纪江尘好好管一管属下。 墨染也敛了笑容,没好气的道,“就是你打伤了我们家小明月?” 面对三个人极度不友善的目光,喻宁相当淡定,面上不见一丝波澜,只朝身后打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声音平淡地道,“殿下在里面,诸位请。” “是小明月来了吗?”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从喻宁身后的院落里传来,听到声音的一刹,楚皎皎和苏景辰愣住了,脸上是相同的不可置信。 这个声音是……美人师父! 楚皎皎再顾不上其他,急急忙忙往院子里跑去,苏景辰也跟着快步往里走。 墨染极少见二人如此失态,但想到是人家师徒三人重逢,贸然跟过去不太礼貌,也就止住了步子。 下一秒墨染看向被遗忘在一旁的喻宁,微微挑眉道,“出去切磋一下?” 没等喻宁拒绝,她紧接着又道,“拒绝没用,你今天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敢打伤小明月,这账她今天高低得跟他算一算。 喻宁思索片刻,面无表情的转身关上了门,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霎时,两道身影拔地而起,带起了阵阵劲风。 楚皎皎和苏景辰穿过一道玄关,来到庭院里,正对着的庭院的前屋里有两个人坐在桌前喝茶。 一个玄衣尊贵,气势不凡。一个白衣胜雪,温文尔雅;一个好似高高在上的神只,一个宛若九天之上清冷的月。 这二人,正是纪江尘和失踪已久的即墨渊。 扶着门框,楚皎皎堪堪停住了脚步,眼神直勾勾的落在白衣男子身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师父。” 即墨渊早在楚皎皎的身影出现在院中时就看了过来,此刻,师徒二人的目光交汇,楚皎皎只觉得熟悉而陌生,一股欢喜又紧张的情绪涌上心头,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自师父不告而别已经三年过去了,这三年里的每个月,她都会来这里看一眼,一如过去师父还在的那些年一般,一次又一次的期望落空,她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即墨渊亦是看着她,眸光渐渐温软,声音低沉而平和,“许久不见,小明月长大了。” 楚皎皎鼻子一酸,抿着唇用力点点头,她身后的苏景辰轻挑了下眉,抬眼看向即墨渊,态度是难得的端正,“师父。” 即墨渊点头,笑容浅浅淡淡,仿若春风拂面般温暖,“小辰也来了啊。” “美人师……”一时说顺口的楚皎皎赶忙将话咽了回去,讪讪一笑道,“师父安好。” 即墨渊低低笑了声,十分“和善”地看向了自家小徒弟,一字一顿的道,“美、人、师、父?” 第72章 交易 “师父,你听错了。”楚皎皎义正言辞道,脸上的表情无比真诚。 即墨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是吗?” 楚皎皎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略带同情的看了即墨渊一眼,“当然是真的,几年不见,师父的耳朵怎的不好使了,师父你放心,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绝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一定寻访天下名医帮您医治。” “……”这徒弟是个女儿家,不能揍。 听到这么一通颠倒黑白的流氓发言,一旁淡定品茶的纪江尘终于破功了,拿着茶杯的手一颤,茶水洒出来大半。 与国师相交多年,他就没见到过谁敢在国师面前如此放肆。啊不,昔日确实有过一个倒霉蛋去挑衅过国师,但那人坟头的草现在都有一丈高了。 纪江尘瞥了楚皎皎一眼,心中默默的想:其实京中的那些传言还是有一部分可信的,这位小公主还真不是寻常女子。 即墨渊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看了眼自己那“事不关己,懒散看戏”的大徒弟苏景辰,突然挺想感慨一句师门不幸,收的这两个徒弟那是一个比一个会气人。 经过这么一打岔,师徒相见的感伤氛围散了个彻底,即墨渊对着站在门口的两个徒弟摆摆手道,“坐下说。” 等到两人落座,楚皎皎终于想起了正事,看向纪江尘直接问道,“不知翊王殿下有何交易要谈?” 纪江尘搁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此次来燕楚,一为两国联盟之事,二为寻国师下落。前几日,北靖传来消息,边关告急,本王必须尽快启程去边关,方才本王与国师已经商议好第二件事,这第一件事须得托付与公主,希望公主可以保证两国联盟顺利。” 楚皎皎微微蹙眉,侧首去看即墨渊,“师父,您还真是北靖的国师啊?” 先前纪江尘说她的青羽扇是北靖国师楼渊亲手铸造的,她还猜测过北靖国师跟自家师父的关系,可怎么也没想到美人师父竟然就是北靖的国师。 即墨渊没有过多的解释,只道,“嗯。你母妃中毒的事可以解决了,翊王已经将碧血灵芝交给为师了。” 楚皎皎被这意外之喜砸的有点懵,“真的?” 即墨渊点头,“等为师配制好解药,你带回去给你母妃服下便可。” 苏景辰在桌面上轻扣了两下,对着纪江尘挑眉道,“两国联盟之事你大可以去找皇上或太子商议,为何会找上明月,你应该知道,即使明月是公主,也不得妄议朝政。” “燕京的现在的情况世子应该比本王清楚,楚皇陛下和瑾太子短时间内不会有功夫见本王,本王亦无法在燕京久留,为了避免再生事端,只能将此事交给公主了。”纪江尘慢条斯理的解释道,随后又加了一句,“另外,本王觉得将此事交给公主会是个很好的决定。” 闻言,楚皎皎下意识的看向纪江尘,意外地撞进了一双深邃黝黑的眸子里,他的嘴角似是勾着笑,带着一种说不明的意味。 “若是本殿答应,翊王殿下拿什么作为此事的报酬呢?”楚皎皎垂下眸思索片刻,反问道。 纪江尘轻笑着击了两下掌,一道黑影闪过,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这两个人,便是报酬。” 楚皎皎和苏景辰向外望去,庭院里有两坨被捆成了粽子的人狼狈的趴在地上,正是叛乱过后迟迟找不到下落的“左相”姜之泽和前礼部尚书。 被如此粗暴的丢在地上,姜之泽一脸阴狠的看向屋里的几人,纪江尘眉头微皱 ,“罪魁祸首”喻宁见状毫不客气的用剑柄将人敲晕了,本来还在挣扎的前礼部尚书也消停了,直愣愣的倒在地上不动了。 苏景辰的眼中闪过一抹了然,怪不得他和太子殿下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抓到人,原来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燕楚的端王殿下这段时间似乎没有露过面。”纪江尘话锋一转,悠悠提醒了一句。 想起这些时日从未见过的楚逸,楚皎皎心下一个咯噔,偏头看苏景辰,见他也一副脸色不好的样子,明白了纪江尘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立马开口问道,“翊王殿下的意思是说,大皇兄他……” “抓到这位左相时,已经有一批西蛮死士押送着人秘密离开了,本王来京所带的人不多,只能派人暗中跟着。若是公主动作快,可以赶在他们离开燕楚前将人截下。”纪江尘道。 “本殿答应,请翊王殿下将大皇兄的位置告知。”楚皎皎毫不犹豫的应下,两国联盟之事只是时间问题,她回宫找皇兄尽快解决此事便可,但是大皇兄已经被抓走好几日了,若不快点追上去,可能就真的来不及了。 纪江尘也不卖关子,见楚皎皎答应了,爽快从桌面上推过来一块令牌,“派人往西北方向去,路上会有人带路。” 楚皎皎接下令牌,看着纪江尘认真地道,“多谢。” “不必。”纪江尘起身,对着即墨渊颔首道,“明日午时启程,城门处恭候国师。” 即墨渊点头应下,“不送。” 第73章 北靖之行 纪江尘提出告辞后,苏景辰也跟着起身,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唇,表示要出去送一送客人,即墨渊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却是没阻止。 楚皎皎虽然有些奇怪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熟稔,但也没多想,只在两人出去后,立马看向了即墨渊,脸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想问什么就问,别扭扭捏捏的,看的为师眼睛疼。”即墨渊抬手往茶杯中添了些水,很是淡定的道。 “就是……师父,您要跟纪江尘去北靖啊。”楚皎皎纠结了片刻开口道。 “嗯。” “该不会是因为我母妃的解药,您答应纪江尘……”楚皎皎面露焦急,一双眸子里满是不安。 母妃的解药对她来说确实重要,但美人师父若是因此答应了纪江尘一些危险的条件,她宁愿想其他办法救母妃。北靖正在和西蛮交战,且西蛮隐隐占据上风,纪江尘在这时请美人师父去北靖,恐怕不会是什么小事。 “有一部分解药的原因,但不是全部。为师早些年为北靖国师时,曾欠翊王一个人情,此去北靖是去帮他救一个人,不会涉及两国交战之事。”即墨渊似是知道楚皎皎在担心什么,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暖意,耐心的解释道。 楚皎皎松了一口气,有些好奇的问,“什么人啊?” 她曾听染姐姐说起过纪江尘,八岁上战场,十二岁于千军之中取敌方首级,立下战功赫赫,驻守边关十三载,未尝一败。如此一个武功高强又用兵如神的人物,听他的故事,更像是在听英雄传奇的话本子。 两国交战,能让他抛下战事,也要千里迢迢来燕楚寻找美人师父去救的人,会是谁呢? “他的母亲,北靖的靖安大长公主。”即墨渊淡淡道。 楚皎皎瞪大了双眼,表情有些呆滞。 原来纪江尘的父亲并非出身北靖皇族,他的母亲才是,所以他是随了母姓? “那他是如何得知师父在燕楚的?”楚皎皎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师父来了燕楚后便改名换姓,纪江尘又是怎么知道美人师父就是北靖国师的? 即墨渊闻言轻咳了一声,脸色一言难尽的看向楚皎皎,开口问道,“徒儿啊,你是不是给你师兄送过一个剑穗?” 楚皎皎有些莫名其妙的点点头,语气骄傲地道,“送过啊,还送过大皇兄,皇兄,染姐姐,都是我亲手编的,师父你也想要一个吗?” “不必了,为师心领了。”即墨渊顿感糟心,摆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又道,“你师兄去北靖的时候,带的剑是为师曾经的随身配剑,后来收你师兄为徒,便赠予他当做拜师礼。他与翊王交过几次手,翊王认出了那把剑。” “然后纪江尘就找来了燕楚?”楚皎皎问道,心下却是疑惑:子焕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即使剑被认出,又怎么会让纪江尘发现他从燕楚来的? “不是……是你师兄往剑柄上挂的剑穗露出了破绽,那剑穗用的燕楚皇室特供的丝线,款式也是燕楚这边特有的款式。”即墨渊怕打击到自家小徒弟,都没好意思说,他跟翊王说起此事时,翊王只是淡然的回了他四个字:剑穗太丑。 因为剑穗编的歪歪扭扭,丑的出其不意,吸引了纪江尘的注意,所以他画下来找人查了查,顺藤摸瓜找来了燕楚。 “……”楚皎皎沉默了,染姐姐和皇兄他们收了剑穗却没挂过,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的。再说了,送礼送的是礼么,送的是她的心意,心意到了就行,结果没想到竟会因为一个朴实无华的剑穗暴露了美人师父的行踪。 “走了,明月。”苏景辰的声音从庭院里传来,楚皎皎向外看了一眼天色,发现已经不早了,想起楚逸的事不能再耽搁了,于是起身对着即墨渊认真地一拱手,“师父,我和师兄明日去城门送您。” 即墨渊点头,笑容宽和,“去,路上小心。” 庭院里,苏景辰亦是躬身一拜,声音清冷而浅淡,“师父。” 即墨渊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笑着摇摇头,他收的这两个徒弟,一个古灵精怪,一个随性不羁,性格上虽然天差地别,却都有着一颗干净赤诚的心,最是重情重义。 第74章 夜闯东宫 日落,月升。 万籁俱寂的山间,树梢轻轻摇曳,月华流转,淡而柔和,细碎的清辉缀满弯弯曲曲的小径,朦胧轻盈,如梦如幻,似一层薄纱笼罩。 树影婆娑,夜色空旷,三人踏着一地银白的霜色穿梭在山林间,沿着来时路,安静的往山下走去。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山脚下,墨染仰头望天,懒懒的舒展了下身体,回头看向楚皎皎和苏景辰,“回去吗?” 楚皎皎摇头,轻声道,“染姐姐,我和子焕要回宫一趟,你要一起吗?” 墨染打了个哈欠,转过身背对着两人挥了挥手,语气散漫,“不去了,皇宫王府的,规矩惯是琐碎,我最不耐这些,有事来长乐坊找我。” 望着墨染的身影渐渐走远,楚皎皎无奈的笑了,拉了拉身侧人的袖子,“走。” …… 楚瑾是从睡梦中惊醒的。 回宫的这些时日,楚烈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对楚瑾这个太子十分信任,每日的奏折通通送来了东宫。 累积的政事压得楚瑾从早忙到晚,险些连吃饭的功夫都挤不出来,这一日更是处理奏折到了子时才匆忙睡下。 睡下没多久,轻微的脚步声突然在寝殿内响起,床榻上眉眼疲倦的楚瑾猛地睁开了眼,迅速起身抽出了枕下的匕首,一把掀起了杏黄色的床幔。 “皇兄!” “怎么是你们?” 楚皎皎和苏景辰站在不远处,与一身雪白里衣坐在榻上的楚瑾对上了视线,气氛陡然沉默下来。 “皇兄,我有急事找你。”楚皎皎瞄了眼楚瑾手里闪着寒光的匕首,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开口。 这个时候,宫门早就关了,她和子焕只能用点特殊手段入宫,火急火燎的赶来东宫,一进门就见到皇兄阴沉着脸,大半夜的还手持利器,要不要这么吓人。 “烦请殿下更个衣,本世子和明月在殿外候着。”苏景辰淡定的扫了楚瑾一眼,拎着愣住的楚皎皎转身出去了。 楚瑾抽了抽嘴角,对于突然出现的自家妹妹和苏大世子相当无语,憋屈的起身更衣。 没有让两人等太久,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楚瑾就从寝殿里走了出来,在殿外的石桌前落座后,楚皎皎看向楚瑾,直接开口说明来意,“皇兄,大皇兄被西蛮死士带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楚瑾沉声问道,残存的倦意瞬间一扫而空,墨色的眸子里晦暗不明。 确实有一段时日没见过皇兄了,就连皇后被幽禁在冷宫,他也不曾去看过,原来竟是出了事。 “好像快有十来日了,翊王说往西北方向去了。”楚皎皎仔细回想着,从袖中取出了那块黑铁令牌递给了楚瑾,语速很快的继续道, “皇兄,这个给你,你赶紧派人去追,路上会有翊王的人带路,一定要赶在他们离开燕楚之前将大皇兄救回来。” “好。”楚瑾干脆应下,也不问为什么北靖翊王的人会来帮忙了,眼下救人才是最重要的事。 时间紧急,楚瑾接过令牌,当即叫来宋川,点了东宫半数暗卫,又写了手令派人去城外军营借兵。 安排好后,楚瑾看着宋川带着人马匆匆离开,也没了回去睡觉的想法。 回头瞧见楚皎皎支着脑袋昏昏欲睡的样子,刚想开口让她回宫去睡觉,结果苏景辰先起身了,朝他点了下头。 “既然殿下安排好了,我们就先出宫了。明月,走了。” 苏景辰足下轻点,身姿飘逸的跃上了宫墙,楚皎皎见苏景辰走了,迷迷糊糊的“啊”了一声,然后跟楚瑾挥挥小手,说了句“皇兄再见”,不带丝毫留恋的跟着走了。 楚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两人翻墙走了,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咬牙切齿的道,“苏子焕,大半夜的,你带着孤的妹妹跑什么跑。” 可惜回应他的只剩下了茫茫黑夜里呼啸的风声。 第75章 画中人 次日正午,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城门处人潮涌动,喧闹非凡。 皇城经过一番动荡后终究归于平静,百姓的生活也恢复到了往日,忙忙碌碌,红红火火,充满人间烟火气。 楚皎皎和苏景辰赶去城门时,即墨渊已经等在那里了。 依旧是一袭熟悉的白衣,温润儒雅,不染纤尘,负手立在城门下,便成了一道风景线。 他的身侧是一匹毛发乌黑发亮的骏马,那马性子极为乖张,打着哼哼,扬了扬马蹄,带起一片尘土,惊得路过的行人纷纷避让。 白衣被扑上尘土,即墨渊也不恼,伸手抚上了骏马的鬃毛,挨近低语两句,那马竞奇异的安静了下来,低下硕大的脑袋温顺的蹭了蹭他。 “咦,师父,您把疾风也带来了?”楚皎皎走近了,看清那马的模样后,有些诧异的开口。 美人师父几年前离开时,将疾风拴在了空蒙山脚下的一棵树上,后来她和苏景辰上山没找到美人师父,就将疾风带走了,这些年一直养在怀宁王府,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见它。 “你师兄今早差人送来的。”即墨渊看了一眼楚皎皎身后的苏景辰,笑着回道。 “挺好挺好,师父您不知道,您走了之后,疾风跟个大爷似的,尽耍小脾气,谁也不让靠近,凶的不得了。”楚皎皎“阴险”一笑,绘声绘色的宣扬起疾风的“丰功伟绩”。 想她堂堂三公主,一朝竟沦落为喂马的小厮,那马还不领情,对她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结果今日见了美人师父,直接变成狗腿子,简直气死她了。 疾风像是听懂了楚皎皎正在给即墨渊告状,往前窜了几步,鼻子重重一哼,两个黑溜溜的眼珠直直盯着楚皎皎。 楚皎皎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很快又理直气壮地双手叉腰,小脸气鼓鼓的看回去,“怎么了,我还说错了,你这脾气坏的都快上天了,还不准我说,我就说,有本事你打我呀。” 疾风愤愤地撅了蹄子,楚皎皎气的龇牙咧嘴,一人一马气氛紧张的对峙着,旁边的即墨渊看的哭笑不得,苏景辰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只觉得甚是伤眼睛,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轻声问道,“师父这次要去多久?” “少则几个月,多则一两年。离开前,有一件事为师想要托付与你。”即墨渊正色道,他的眸色沉沉,眉宇间闪过一丝犹豫,极浅,极淡,很快又归于平静。 “师父您说。”苏景辰毫不犹豫的应下。 听到二人的对话,楚皎皎也不与疾风闹了,神色认真地看了过来,“师父有事尽管说,我和师兄定不负所托。” 五载悉心教导,师父待她和子焕恩深义重,别说是一件事了,就算是千百件事,他们也不会推脱。正所谓,师有难事,弟子服其劳,天经地义,本该如此。 见两个徒弟连什么事都不知道便坚定地应下,即墨渊眼底暖意流淌,抬手从疾风身上挂着的侧袋中取出了一个长条状的盒子。 通体漆黑的檀木盒子打开了,盒子里是一幅卷起的画卷,看得出保存得极好,但画纸已经有些泛黄,周边还有些毛躁,应该是有人经常查看的缘故。 画卷被即墨渊小心翼翼的摊开,一幅栩栩如生的仕女图呈现在了眼前。 画中的女子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手中提着一盏精致的花灯,一袭似雪白衣在夜色里的河畔边孑然而立,她的容姿绝美,笑意温柔而明媚,额间如火般的花钿更衬得她气质尊贵,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之感。 饶是出身皇室,从小见惯了各色美人的楚皎皎都不得不赞一句画中的女子风华绝代,姝色无双,是万里也难挑一的佳人。 即墨渊沉默着看向画中的女子,眼中闪过怀念与珍重,良久才开口道,“画上的人是西蛮前皇太女梁雪音,十二年前在宫变中下落不明,为师希望你们可以在燕楚境内帮忙寻人,若是找到她了,请护她周全。” 楚皎皎与苏景辰对视一眼,眼中难掩震惊,从遇见师父起,他们印象里的师父一直是强大的,孤傲的,淡然的,永远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何曾像今日这般,对着一个女子的画像失了态,丢了魂。 “好。”两人默契的没有询问任何事情,郑重的应下这件事。 西蛮前皇太女,对美人师父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人? 第76章 离去 一阵马蹄声突的响起,由远及近,渐渐清晰起来。 楚皎皎循着声音回头看去,两道挺拔的身影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慢悠悠地穿过人群,朝他们站着的地方而来,一人着黑衣,一人着青衣,正是纪江尘和喻宁二人。 楚皎皎看着不做丝毫掩饰的纪江尘和喻宁,语气相当不可置信,“他们这样招摇过市真的没问题?” 左相与西蛮勾结多年,不知在燕楚隐藏了多少势力,以至于大皇兄在皇城里都能被西蛮死士绑走,这两人这般招摇的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是真不怕引来西蛮势力的反扑,无法顺利回到北靖吗。 苏景辰挑眉,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眯,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怎么会有问题,不招摇怎么把阴沟里的耗子引出来。” 楚皎皎眼神一亮,“你们打算借着翊王回北靖一事将西蛮的势力一网打尽?” “聪明,你皇兄可是派了重兵把守在皇城四周,届时但凡有消息被送出,便可以顺藤摸瓜的将西蛮细作找出来。”苏景辰耐心的解释道。 “嗯……翊王怎么会配合的?”楚皎皎有些好奇,纪江尘那人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会听命于人的。 “互惠互利罢了。”苏景辰淡淡道。 说话的功夫,纪江尘和喻宁已经来到了三人跟前,利落的翻身下马后,纪江尘对着即墨渊略微颔首道,“国师。” 他身旁的喻宁没说话,面色冷肃的对着即墨渊一拱手。 即墨渊对着两人点头致意,接着从袖中摸出一个白玉瓷瓶,递给了楚皎皎,“为师该走了,小明月,这是你母妃的解药。” 又将手中的装着画卷的檀木盒子交到了苏景辰手中,“此事便交给你们了。” 楚皎皎紧紧握住了药瓶,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大大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声音有些低落,“师父保重。” 即墨渊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楚皎皎的头发,温和的道,“还会再见的。” 没有再耽搁下去,一行三人很快牵着马出了城门,逐渐策马远去,直到人影消失不见了,楚皎皎突然懊恼的惊呼一声,“坏了,我忘记把纪江尘的剑还给他了。” 闻言,苏景辰的目光扫过楚皎皎别在腰间的那把剑,眼底情绪不明,沉声问道,“他的剑为何会在你手上?” “那天掉下悬崖的时候,我和纪江尘的随身武器都留在悬崖上了,后来他救了我一命,我就拜托染姐姐将他的剑取回来了,想要还给他。”楚皎皎不明白苏景辰为何变得这么严肃,只能详细的解释了一番。 苏景辰也想起了那天他下悬崖找人时,确实看到过一条银色的丝帛和一把剑,只不过因为急着救人,不曾细看。 “离纪江尘远一点,他很危险。”苏景辰看着楚皎皎的眼睛,从未有过的认真道。 “知道了,我又不傻。”楚皎皎不自在的避开了苏景辰灼灼的视线,小声嘀咕了一句,背着小手转身朝着城里走去。 身后,苏景辰沉沉如暮霭的眸色落在楚皎皎的背影上,眼中的颜色渐深。 纪江尘不会没注意到明月身上带着他的剑,可他却没有出声提醒,而是将剑留给了明月,他对明月…… 另一边,三人骑着马一路飞驰,半天的功夫已经走出几十里路,将燕京城远远甩在了身后。 马速渐渐慢了下来,喻宁终是没忍住,开口问道,“殿下,你的剑在燕楚的那位小公主手上,为何不要回来。” “无妨,就当是送给小姑娘防身了。”纪江尘拉着缰绳,漫不经心的回道。 喻宁冷冰冰的脸上浮现出了疑惑的表情,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把剑自殿下征战沙场起就陪在殿下身边,已经有十多年了,可殿下现在竟将剑送给了一位别国的公主? 喻宁想不明白,但也没接着问下去,旁边的即墨渊瞥了一眼纪江尘,声音冷淡,带着几分警告之意,“本座不希望你将她牵扯进北靖的那一堆破事之中,不然别怪本座不留情面。” “国师多虑了。”纪江尘淡淡道。 第77章 回宫救人 从外城回到内城后,楚皎皎随手从路边牵了一匹马,没等马的主人反应过来就翻身上马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莫名其妙被夺了马的中年男子骂骂咧咧的想要追上去,却对上了一双漆黑冷冽的眸子,那摄人的目光让中年男子心下一震,顿时生出几分寒意,话语卡在了嗓子眼,脚下动弹不得。 苏景辰看着那道一溜烟就不见了的背影,勾了勾唇,笑的有些无奈,抬手从袖中取出了一沓银票,放到了中年男子手上,淡淡道,“买马的钱。” 中年男子低下头,瞧见手上都够买十匹马的大额银票,战战兢兢的开口,“用……用不了这么多。” 没有等到回应,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去,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着紫衣的矜贵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守着午门的统领秦知节,原本是宋川手下的一名小将,这几日刚刚被调过来守宫门,原统领吴林一在宫变时投了敌,使得皇宫险些失守,楚瑾带着援兵杀回来时,直接将他斩于了剑下。 因着这秦知节与寻常武将不同,长的很是俊秀,看上去像个白面书生,所以守门的小兵都唤他一声小秦大人。 说起这小秦大人,楚皎皎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有几次溜出宫,便是秦知节得了楚瑾授意,偷偷将她送出去的。 楚皎皎这些日子不在宫中一事,为了她的名声着想,楚瑾瞒得密不透风,宫里鲜少有人知道,而小秦大人便是极少数的知情者之一,楚瑾将他安排在此处,亦有为楚皎皎回宫做打算的意思。 安静肃穆的宫门外,一阵马蹄声从街道尽头传来,楚皎皎骑马朝着宫门口奔来,驻守宫门的小兵远远地瞧见马背上坐着一个女子,因为不曾见过楚皎皎,所以并未认出她的身份。 等那一人一马到了跟前,小兵刚想开口怒斥,一旁的秦知节眼疾手快的踹了那小兵一脚,成功的让他闭上嘴。 “公主这是要回宫?”秦知节对着楚皎皎恭敬地一拱手,嘿嘿一笑道。 楚皎皎翻身下马,见守着宫门的人竟是昔日的“犯案同伙”,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嗯,本殿要回宫一趟,秦大人怎么来守宫门了?” “殿下信任微臣,微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秦知节朗声道,一张清秀的俊脸上写满了“臣要尽忠”,眼神更是真诚的让楚皎皎不知道说什么好。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守宫门?楚皎皎觉得这位秦大人真是个憨厚的老实人,尔虞我诈的官场上还能保持这么直率的性子,挺不容易的。仔细想想,以秦知节原本的官位,被调来守宫门也算是升官了。 楚皎皎沉默的摆摆手,“秦大人你好好干,本殿先进宫了。” “公主请。”秦知节将宫门打开,让出了路。 楚皎皎走后,被秦知节踹到一边的小兵挠了挠头,不解的嘟囔,“小秦大人,那位是三公主?不是说三公主性子乖张,行为不羁吗,可刚刚那位,不像啊。” 刚刚的那位姑娘,一袭素衣亭亭玉立,容貌生的绝美,眉目温婉,言辞更是十分有礼,怎么看也不像是传闻中的纨绔公主。 秦知节气的一巴掌拍他脑门上,“去去去,不知道不得妄议公主啊。本官问你,今日谁来了?” 秦知节的眸光一瞬间变得深沉起来,看的小兵一个激灵,煞有介事的道,“大人您莫不是糊涂了,小的今日没见什么人来啊。” “嗯,长进了。”秦知节看他一眼,淡声道。 楚皎皎入了宫,当即施展轻功一路掠去了抚辰宫,守在宫外的侍卫见到突然出现的楚皎皎满脸震惊,忙不迭的单膝跪地,拱手行礼,“见过公主,公主万安。” 楚皎皎粗粗扫了一眼,发现御前统领也在其中,开口问道,“免礼,父皇在里面?” 御前统领起身,恭声回道,“回公主,皇上和太子殿下都在里面。” 楚皎皎点点头,没继续问下去,大步进了抚辰宫,走到寝殿门口,恰好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 “行止,翊王还没交出碧血灵芝,你为何放他离京?”楚烈沉声问道,视线落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身上时,猛地一沉。 “父皇,大皇兄被西蛮死士绑走了,只有纪江尘知道下落。另外,母妃的解药已经有找落了,等小明月回宫便可。”楚瑾轻声解释道,想起早上苏景辰说服他放纪江尘离京时说的话,惴惴不安的心终是安定了几分。 苏子焕说他和小明月的师父回燕京了,纪江尘也已经将碧血灵芝交出,解药很快便能配制出来,想来小明月也快回来了。 楚烈默然无语,楚逸被绑走一事他并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也无法责怪楚瑾什么。 毕竟,行止这孩子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救人。从小见惯了皇家亲情的淡薄,楚瑾的这份友爱兄弟的心意才是真正的难能可贵。 说话的功夫,殿中的内侍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楚皎皎,惊喜地道,“公主殿下!” 第78章 忙碌的太子殿下 “小明月!” 楚瑾看到站在门口的楚皎皎先是一怔,紧接着那双威仪的凤眸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旁边战战兢兢侍候着的内侍们亦是松了口气,偷偷瞄了一眼因为宸贵妃昏迷而脾气暴躁的皇上,只见皇上阴沉沉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周身冻死人的冷气也隐隐有收敛之势。 众内侍眼观口口观心,脸上皆是一片了然之色。 果然,无论何时,平息皇上的怒火只需要一位小公主,皇上就算再生气,也断不会对着小公主发脾气。 对上父皇和皇兄投来的视线,楚皎皎连忙见了礼,随后迫不及待的大步踏进了寝殿,边走边对着内侍吩咐道,“去取温水来。” “小明月,你这是……将解药带回来了?”楚烈看着半跪在床榻边的女儿,眼底闪过一抹欣慰,温声问道。 楚皎皎看向楚烈,用力的点点头,亮晶晶的眼里盈满了笑意,摊开抓着白玉瓷瓶的小手,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欢喜,“师父走之前给的,母妃服下便没事了。” 楚瑾沉默着从内侍手中接过了温水,走到楚皎皎身侧俯身扶起了宸贵妃,一颗黑褐色的药丸在温水中迅速化开,楚皎皎一点点将解药喂了下去。 药服下去后,三个人围在床榻边紧张的等待了近一刻钟,床榻上消瘦苍白的女子终于有了动静,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宛若秋水般的眸子缓慢地睁开了。 “母妃!”楚皎皎紧紧握住了宸贵妃的手,很是激动的道。 宸贵妃的视线有些模糊,目光扫过守在榻边的三个人,最后定定的落在了身前的楚皎皎身上,眼角渐渐泛红,勉强露出一个极浅淡又无力的笑容,声音沙哑地唤道,“小明月。” “母妃,我在。”楚皎皎轻声应道,小脑袋晃了晃,咧嘴笑的开心。 “受的伤严重吗?”宸贵妃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抬手想要摸楚皎皎的脸。 “不严重,我皮糙肉厚的,早就好了。”楚皎皎笑着摇摇头,配合的将小脸凑近,丝毫不心虚的瞎说。 “下次不准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就算是为了母妃也不可以。” “知道了。”当然是不可能的,真有下次还得这么干。 …… 听着耳边传来的柔声细语,被媳妇忽略了个彻底的楚烈摸了摸鼻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没打扰妻女的温情脉脉,板起脸端着威严的架子,给楚瑾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一起出去。 反正媳妇这会满心满眼的都是小女儿,一时半会的也注意不到他,干脆拉着太子一起去批折子算了。 嗯,一个合格的太子就是要多磨练,他这个父皇可太尽职尽责了。 早上刚处理完一堆折子的楚瑾:“……” 不,他并不想去。 无论太子殿下内心多么抗拒,皇上还是带着人悄然离开了抚辰宫,十分善解人意的把空间留给了许久不见的母女俩。 于是,御书房里,好些日子没睡个整觉的楚瑾顶着眼下淡淡的乌青,看了眼端坐在御案后,满脸郁闷的自家父皇,提起了书桌上的狼毫笔,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第79章 认罪 宸贵妃服下解药后,休养了一段时日,身体肉眼可见的开始好转,楚皎皎也从长乐坊搬回了宫里,每天待在皎月宫里吃吃喝喝,时不时陪着母妃去御花园里赏赏花,日子过得闲适又散漫。 这天,叛乱过后的第一个正式的早朝,朝臣们神色凝重的站于下首,相互对视一眼,竟发现有三成官员的位置被空了出来,而那些没来上朝的官员去了哪里,在场的众人已经心知肚明,无外乎参与了此次叛乱,被皇上秋后算账了。 议政大殿上一时寂静无声,连往日里无事都要掀起三尺浪的御史台言官们也安静的过分。 楚烈身穿明黄色龙袍,高坐在龙椅上,瞥见底下朝臣忐忑的神情,轻哼一声,语气暴躁,“看什么看,这些人都造反去了,怎么着你们也想试试?” 朝臣们骇然,纷纷跪下直呼不敢。站在后面的苏世子有些头疼,但还是随大流跪了下去。 早知道他就告病了,这些个大臣,一天天的真是闲的,有事说事不行么。 楚烈随手拿起一本折子扔到地上,沉声道,“不敢?朕倒是看不出来你们不敢,平日里结党营私,官官相护,朕这个皇帝都被你们蒙在鼓里,真是好本事。” 跪着的朝臣们一水的苦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造反的是左相,结党营私,勾结别国的也是左相,他们最多贪赃点银子,能诛九族的事那是一点没碰,皇上您发火能不能看看对象啊,他们真是无辜的。 楚烈当然知道,但是对于这次差点被人从皇位掀下来,成为燕楚建朝以来第一个被臣子造反成功的皇帝,还是让他颇为恼怒,对着一群不算太干净的朝臣发起了火。 余光瞧见跪在后面,一身懒散劲儿神游天外的苏景辰,楚烈好气又好笑,命令道,“行了,都起来。苏家小子,你来说说这次的事。” 苏景辰站起身,态度恭敬的应下,从官服中取出了一本折子,朗声道,“回皇上,此次叛乱是左相勾结西蛮细作礼部尚书挑起,涉案官员共有七十四位,其中六品官员十一位,五品……另外,左相身份存疑,应是其胞弟姜之泽取而代之,犯下如此重罪。” 楚烈蹙眉,沉声问道,“姜之泽可认罪?” 苏景辰摇头道,“姜之泽已被逮捕归案,拒不认罪,其兄姜之浣自愿代胞弟认罪,请求亲自上殿陈述罪名。” 楚烈大手一挥道,“准了。” 身侧的小太监一路小跑到了殿外,尖细的声音响起,“准罪臣姜之浣入殿——” 话音落下,姜之浣穿着一身粗麻布衣,从容地漫步进来,双手端着一份认罪书,走到大殿中央直直跪了下去,神色沉稳的道,“罪臣姜之浣,见过皇上。” 众臣看向那道跪的挺拔的身影,眼中情绪万千,不屑,冷漠,幸灾乐祸的视线聚集在那一人身上,谁能想到权倾一时,声名显赫的左相竟也落到了这般地步,真是令人唏嘘。 楚烈沉默了片刻,道,“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姜之浣摇头,语气淡然,“罪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辩驳。然,此事全乃罪臣一人所为,姜氏一族三百二十七人,并无人知晓,请皇上看在罪臣将功补过之举,从轻发落。” “陛下,万万不可,罪臣姜之浣通敌叛国,当诛九族,以正国纲。”一个头发花白的大臣出列,跪地俯首大声道。 苏景辰斜斜看那大臣一眼,发现此人是右相阵营的一位官员,心下明了。左相和右相不和多年,这次抓住了姜之浣的短处,自然恨不得将他往死里踩。 但他也答应了楚瑾,在他赶来之前保住姜之浣。 苏景辰出列,走到了姜之浣身侧,“皇上,臣有本要奏。” 跪在地上的大臣见苏景辰想要转移话题,冷哼一声,道,“苏世子未免过于轻狂了些。” 苏景辰微微挑眉,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过去,“哦?王大人可知为何是猫捉耗子,而不是狗捉耗子。” 还能为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呗! 两侧的朝臣低头闷笑,眼睛却往跪在地上的王大人身上瞄,站在首位的右相更是气的额上青筋直跳。 “竖子狂妄!”王大人满脸通红,手抖如糠筛,愤怒的瞪视苏景辰。 楚烈看的牙疼,突然觉得怀宁郡王今天没来上朝是个好事,不然按照他那个无理由护犊子的性子,肯定得跟打人起来。 苏景辰毫不在意,悠悠然地双手托着折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事关此次叛乱,微臣有本要奏。” “呈上来。”楚烈本来也没想重惩姜之浣,这会儿苏景辰给了台阶,自然也就顺水推舟了。 小太监应下,将苏景辰手里的奏本接过,恭敬地呈给了楚烈。 楚烈翻开奏本,扫过上面的内容,眉头渐渐蹙起,良久才道,“姜之泽何在?将他给朕押上殿。” 苏景辰刚想答,一道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 “儿臣请求带姜之泽入殿觐见。” 第80章 不悔 一个时辰前,天牢。 燕楚的天牢修在地底,一般用于关押犯了重罪的死刑犯。昭和帝登基后,下令大力整顿燕京治安,不过短短几年时间,颇见成效,烧杀抢掠之事再未出现过。因此天牢里极少进人,偶尔关押着几个人,显得阴森而空荡。 叛乱过后,这里却一下子关进了大批人,这些人里有老人妇孺,有幼儿婴孩,熙熙攘攘的挤满了整个天牢,啜泣声,哭喊声充斥着本就昏暗潮湿的空间,乱糟糟的环境使得守着天牢的狱卒也不怎么爱踏足此地,只在饭点将吃食送进来便匆匆离去。 天牢深处的一处牢房里,身着囚服的姜之泽垂着头,缄默的坐在一堆干草垛上。 姜之泽从被关进来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对周围嘈杂的环境更是毫不关心,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亲自来送饭的狱卒长见他依旧是这么一番半死不活的模样,昨日送来的吃食也没有动过的痕迹,不由得面上不忿,但想起太子殿下的吩咐,又不好发脾气,只能陪着小心劝道,“您多少吃点?” 嘴上这么说着,狱卒长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不以为然,心里对于姜之泽很是不屑。 呸,不过一个通敌叛国的死刑犯罢了,若非太子殿下有令,让好生照看着,不得有任何纰漏,爷早不伺候了。 只是可惜那些受连累被关进来的姜家人了,子孙不肖,祸及九族啊。 姜之泽的对面关押着同样是一身囚服的礼部尚书,比起神色平静且一言不发的姜之泽,礼部尚书要显得颓废的多,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狼狈又可笑。 见到狱卒长,礼部尚书立马激动的扑到了牢房的铁栏杆前,大声叫嚷起来,“我要见太子殿下,我有话要说!” 被关押在这么一个不见光地方,日日听着咒骂与哭喊,没有了出去的希望,头上仿佛悬着一把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刀,这对于礼部尚书来说,无时无刻不是折磨,他本就不是什么硬气的人,关了这些日子,心理防线早已崩塌。 好声好气的劝人,却连姜之泽的一个眼神都没得到,狱卒长的耐心耗了个干净,听到礼部尚书聒噪的叫嚷,当下冷着脸,不耐的看过去,语气恶劣道,“滚蛋,太子殿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真是不识好歹。” 明晃晃的指桑骂槐,狱卒长把在姜之泽那里受的气一股脑发泄到了礼部尚书身上,骂的越来越难听,牢房里的姜之泽恍若无睹,保持着那副姿态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礼部尚书却是气的满脸通红,颤着手抓着铁栏杆,气息不稳,“你!” 这时,嘎吱—— 天牢入口处的大门发出一声怪响,被人从外面慢慢地推开了。高声叫骂的狱卒长顿时安静了,目光紧紧盯着一片漆黑的甬道。 光线昏暗的天牢里,墙壁上仅有的两盏壁灯燃着零星的火苗,一道颀长的身影不急不缓的穿过长而狭窄的甬道,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狱卒长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貌,脸色刷的白了,当即跪倒在地,“太子殿下!” 着一身杏黄色太子朝服的楚瑾走近了,俊美的容颜在晦暗的灯火映衬下显得威严不凡,恍若天人。 “出去。”楚瑾淡淡地扫了狱卒长一眼,声音里透着冷意。 “是。”狱卒长忙不迭的爬起来,动作麻利地往牢外跑去,生怕慢了惹的楚瑾动怒。 楚瑾走到姜之泽面前,隔着一道铁门,视线落在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上,眼底情绪不明,沉默了半晌,才道,“姜之泽?” 没人回应,楚瑾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老师曾说过,他有一胞弟早夭,孤想知道,“早夭”的你为何会出现在燕京城,甚至将老师取而代之?” 原本低着头沉默以对的姜之泽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眼神狠厉的抬头看向楚瑾,声音里带着压不住怒火,“早夭?呵呵,真是虚伪啊。若非他,我又怎会落得个早夭的下场。” 楚瑾蹙眉,“那不是老师的错,姜家人将你送走时,老师不过七八岁,甚至不知道你还活着。” “那又如何,一切都是他欠我的,他不是一身清正,忠君爱国吗,我偏要他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让他身败名裂,众叛亲离,受尽天下人唾骂。太子殿下若是来劝我认罪的,大可不必,因为我就算是死也要拖上他一起。”姜之泽的情绪平静了些许,语气淡然的道,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睛里闪烁着恶意,是对楚瑾,亦是对那位自己痛恨了这么多年的那个人。 “你错了,老师从来不欠你什么。老师为官三十载,受君王信任,受百姓爱戴。而你,孤家寡人,无亲无友,可怜又可悲,一生都活在仇恨里。孤不是来劝你认罪的,你认不认罪,孤都不会让老师背上骂名。”楚瑾不想再说下去了,本来来这一趟便是为了老师。 认罪的人他早就准备好了,有没有姜之泽都一样,走这一趟不过是想着若姜之泽有半点悔过之意,愿意主动上朝认罪,他都可以看在老师的面子上暗中留他一命,可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楚瑾转身离去,身影渐渐隐没在了黑暗里…… 第81章 拒绝 时间回到早朝。 议政大殿上,众臣纷纷回头朝大殿门口的方向看去,苏景辰听到那道声音的瞬间,眉梢轻扬,眼底的幽光一闪而逝,很快又变回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对着门口的那人抬了抬下巴。 楚谨回以颔首,接着看向高坐在龙椅上的楚烈,拱手执臣礼,沉声道,“姜之泽已承认顶替姜之浣身份犯下重罪一事,请父皇召姜之泽上殿陈罪。” 父子俩视线相接,楚瑾站姿笔直,目光坚定而执着,楚烈明白了他保住姜之浣的决心,也不加阻拦,只没好气的道,“宣他上殿!” 一个两个的,都反了天了,把早朝当作儿戏一般,苏家小子这样,行止那孩子也不省心,回头定要多给他们派些差事,免的闲着没事干老来气他。 片刻后,等在殿外的姜之泽入了殿,快步走到姜之浣身侧跪下,没等人问便淡声开口道,“几年前,太子殿下下江南巡视民情时,罪民将随行的姜之浣绑走,取代他成为了左相。这几年,他被罪民困在清水寺,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勾结西蛮,挑起叛乱,全部是罪民一人所为,他并不知情。” 姜之浣表情错愕的看向身侧的人,却在下一秒发现了不对劲,姜之泽幼时贪玩,曾不小心磕到了家里后院的一处景观石上,右眼眼角处落下一道细微的疤痕。 之前在江南遇到姜之泽时,他也是凭借着那道疤痕确定了姜之泽的身份,而眼前的这个人脸上却并未有任何疤痕。 换言之,这个人并非姜之泽。能从守卫森严的天牢里偷天换日,做到这般地步的…… 姜之浣猛的侧首看向楚瑾,却落入了一双黝黑幽深的眸子里,楚瑾不闪不避的对上姜之浣投来的视线,眼底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听到姜之泽认罪认得如此痛快,苏景辰微一挑眉,有些意外地打量那人片刻,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 朝臣们更是被姜之泽的一大段话砸的晕头转向,内心掀起了阵阵惊涛骇浪,看着并排跪着的那两个人,再加上那一般无二的两张脸,大臣们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谁能想到左相勾结西蛮,通敌叛国一案竟有如此内情,左相不仅有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胞弟,而且这个胞弟还有通天的能耐,愣是将人取而代之了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 楚烈见事情被披露的差不多了,便想顺势从轻发落姜之浣和姜氏族人。 右相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楚烈的表情,瞧着他有轻拿轻放的意思,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当即对不远处的一位官员使了个眼色。 眼看着姜之浣就要被处死了,突然杀出来一个“陈咬金”,哪怕是太子殿下,他也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姜之浣,他今日定要姜之浣再无翻身的可能。 那位官员会意,出列跪倒在大殿上,大声道,“皇上三思,仅凭姜之泽一面之词,又怎能断定姜之浣不曾插手其中。叛国重罪,当诛九族,若是就这么放过,如何震慑后人,又置我燕楚律法于何地!” 楚烈蹙眉,目光扫过一众大臣,最后落在了站在一处的苏景辰和楚瑾身上,问道,“你们怎么看?” 楚瑾低下头,凌厉的眸光划过跪在地上的右相阵营的那两个人,语气里隐隐带着杀意,“回父皇,儿臣有证据证明姜之浣与此事无关。” 说着,楚瑾从袖中取出了一沓纸,示意一旁的内侍呈给楚烈,随后解释道,“这是清水寺明慧方丈的供词,承认他与姜之泽暗中联络,监视姜之浣的一举一动。这是前礼部尚书的供词,此人乃西蛮细作,承认他与姜之泽的合作是在孤下江南巡视民情回来后开始的。还有姜氏一位族老的供词,可以证明这几年出现在人前的‘左相’是姜之泽,而非姜之浣。” “太子殿下的话有失偏颇,姜氏族老亦是姜家人,难保不会为了逃脱罪名为姜之浣开脱,他的供词恐怕不能作为证据。”一位大臣有些阴阳怪气的道。 楚瑾抬眼淡淡扫了那位大臣一眼,声音极冷地道,“姜家的这位族老曾照顾过姜氏兄弟一段时间,姜氏一族中除了已故的姜老和老夫人,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熟悉姜氏兄弟的人。几年前此人被姜之泽囚禁在清水寺至今,孤多方寻找,直到近日才找到此人下落,派人接回燕京。这位大人是怀疑大理寺和刑部的审案能力么,还是怀疑孤想要包庇姜之浣,所以找了个人来为他做伪证?” 那位大臣被堵得哑口无言,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却是不敢再说什么反驳的话了。 怀疑自然是怀疑的,但是他敢说吗,在朝堂上当着皇上的面,说怀疑太子殿下包庇罪犯,尤其还是在皇帝表明了想要放姜家一马的情况下,他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跑去太岁头上动土。 在场的朝臣们少见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有如此咄咄逼人的时候,不由得暗自感慨道,姜之浣真是好运气,撞上灭族的滔天大罪,也有太子殿下这么一位学生尽心尽力的帮着撇清干系。 朝堂上一时安静无声,右相一派的官员也安分了不少,毕竟,见识过太子殿下毫不客气地怒怼大臣后,没人想成为下一个被棒打的“出头鸟”。 右相的眼神骤然阴沉下来,掩于官袍里的双拳紧握,脸上的平和再维持不住,刚想开口说话,楚瑾却先他一步开口了,“请父皇定夺此案!” 楚烈早已将一张张供词翻看完了,这会看到大殿里面色不忿的右相和气势逼人的楚瑾,有些头疼的开口道,“行了,苏德贵,宣旨。” 一旁抱着拂尘的小太监恭声应道,展开了手中的卷轴,一抹亮眼的明黄色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右相的目光触及圣旨的瞬间,瞳孔一缩,脸上震惊难掩,他有预感……这次的结果绝不会是他想要见到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罪人姜之泽,系故姜阁老二子,顶替其兄身份,通敌叛国,罪无可恕,当执问斩之刑,以正视听。其兄姜之浣虽未参与此次叛国之行,但因其管教不严,致使族中产生如此忤逆之人,亦难辞其咎,念其往日为国为民之功绩,免除姜氏一族死罪,族中男丁三代以内不得入朝为官。自即日起,剥夺姜之浣一切官职,贬为庶人,终身不得离京,钦此。” 圣旨是早就拟好了的,本来楚烈还担心朝中反对的声音太多,怕是难以服众,好在楚瑾将证据找的差不多了,又在朝堂上当着朝臣的面把事情从头到尾讲明了,这圣旨也变得名正言顺起来。 “罪臣,谢主隆恩!”听到姜氏一族被免除死罪,姜之浣松了一口气,对着高位上的人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姜之泽默不作声的跟着俯首下去。 二十几载的君臣之谊,到了今日,也算是走到了头。 楚烈轻叹了口气,眼底的黯然一闪而过,摆手示意人将姜家兄弟二人带了下去。 姜家的事告一段落,楚烈突然想起了承天府尹也参与了叛乱,这会应该在牢里蹲着数蚂蚁,这府尹之位嘛…… “承天府尹不是空出来了,苏家小子你……” 眼见着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苏景辰赶忙出声打断,“皇上,微臣才疏学浅,资质愚钝,这府尹之位,微臣恐怕是难当大任。” 大臣们惊呆了,看着殿中一袭红色官袍,挺拔而立的青年,目光里带着不可置信,头一次见把好事往外推的人,这怀宁世子不过一个六品小官,连上朝都是皇上特许了才能来的,若是应下了,直接连越数级,成为正三品的府尹,可谓是一步登天了,要知道许多人沉浮官场半生,都未必能达到这个高度。 楚瑾亦是诧异的看了身侧的苏景辰一眼,没想到他能这么干脆的拒绝了父皇的任命。不过想起苏大世子那潇洒肆意的作风,却也没那么难以理解。 才疏学浅,资质愚钝?楚烈懒得听他鬼话,愤愤地瞪着那如狐狸一般的青年,不容拒绝道,“朕是天子,你敢拒绝朕?” 第82章 冷宫对峙 很多年后,有大臣回忆起这次早朝,也不得不感慨一句怀宁世子真真是个奇葩,当殿拒绝皇上许以的重任,皇上被拒绝后,更是毫不客气地搬出天子威严,硬是逼着怀宁世子应下了府尹之位。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官位,在怀宁世子这里愣是成了甩不掉的烫手山芋,这一番操作,更是引得无数大臣咬牙切齿,要不是顾忌着一碰上有关自家儿子的事,就跟个炮仗似的怀宁老王爷,都想指着苏景辰的鼻子大骂一句“竖子狂妄”了。 下了早朝后,大臣们三三两两的往外走去,脚下步子迈的极快的同时,都非常有默契的避开了并肩而行的楚瑾和苏景辰。 两人很快落到了最后,苏景辰瞥了眼身侧的人,似笑非笑道,“今日随殿下一道,倒是体会了一把被人避之如瘟疫的感觉。” 楚瑾看了苏景辰一眼,语气有些无奈,“世子可别迁怒于孤,焉知这些大臣们不是被世子的惊骇之举吓到了,孤说不定还是受了世子连累呢。” 别以为他不知道,苏景辰这是把在父皇那里吃的亏算到他身上来了。 事已成定局,苏景辰本来也没想怎么样,干脆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你弄个假的来,不怕露馅?” 虽然没有明说,但二人心知肚明这个“假的”指的是什么。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只要真的不再出现,假的那个便是真的。”楚瑾沉默了片刻,淡淡回道。 “也是,你向来滴水不漏。对了,欠本世子的那顿饭什么时候还?”苏景辰的语气活像要账的大爷似的。 当然不是缺那一顿饭,怀宁王府家大业大,苏景辰又喜欢享受生活,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只不过好些时日没见明月了,不知道她伤养的怎么样了,楚瑾请他吃饭,她定是会跟着来的。 楚瑾失笑,“随时都可以,世子若是有时间了,派人来跟孤知会一声便是。世子帮了孤这么多忙,孤还没好好谢过世子。” 苏景辰摆摆手,“别,皇家的谢礼本世子可收不起,请吃饭就挺好。” 万一皇上心血来潮,再给他整个什么官职,他就该研究研究离京避个一年半载了。 …… 入夜,楚皎皎独自一人去了冷宫。 昭和一朝,皇帝盛宠宸贵妃,登基后不曾选过秀,因而宫里的嫔妃都是出身潜邸的老人,知晓皇上待宸贵妃的心意,自然无人敢生事,以至这么多年来,后宫一片平和。 冷宫只关着先帝在位时犯了错的几位嫔妃,平日里甚少有人踏足此地,而叛乱过后,冷宫里的一处宫殿却被重兵把守了起来,昔日贤名在外的顾皇后住了进去。 楚皎皎没有惊动看守的侍卫,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屋顶,挪开了几片青石砖瓦,身姿轻盈的落于殿内。 殿内老旧的梳妆台上燃着一盏煤油灯,一身雪白里衣的女子披头散发的坐在梳妆台前,粗制的铜鉴映着她惨白的容颜。 听到声响,女子慢慢的转过头,看到了一袭夜行衣的楚皎皎,死气沉沉的脸色突然有了波动,两颗木木的眼珠子迸发出光彩,然后拍着手,咯咯的笑了,笑声回荡在大殿里,诡异又渗人。 殿门的方向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楚皎皎想,大概值夜的侍卫听到了殿内的动静,被吓得走远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不,你不能来的。”顾皇后又哭又笑,脸上的表情相当扭曲,抬手指着楚皎皎,喃喃道,“你的死怪不得我,都是洛璃那个贱人,你应该去找她,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听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楚皎皎皱起眉头,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疯疯癫癫的女子会是昔日里母仪天下的顾皇后,她这是受到的打击太大,疯掉了? 楚皎皎感觉有些不对劲,一个心机深沉,伪装了十几年,不露出丝毫破绽的人,会因为一次失败,就变成一个疯子?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思索间,顾皇后精神恍惚的站起身,跌跌撞撞朝楚皎皎的方向跑过来。楚皎皎的余光突然瞥见她的右手上,有什么东西闪过幽冷的光,心中顿然明了,顾皇后果然是在装疯。 楚皎皎一动不动的站着,像是在想事情分了神,顺利靠近的顾皇后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抹阴狠之色,对着楚皎皎狠狠地扬手,“去死!” 楚皎皎这下看清了顾皇后手里的东西,是一根打磨的极锋利的簪子,泛着不正常的光泽,很可能是淬了毒。 当下也不演了,伸手截住了顾皇后的手,手法很快的一捏,簪子便脱手砸在了地上,紧接着毫不客气的往顾皇后身上拍了一掌。 顾皇后摔坐在地上,嘴角溢出了丝丝鲜血,一双眼睛却恶狠狠的盯着楚皎皎,“你为什么会活着,本宫明明……” 楚皎皎眼神平静的看着坐在地上的狼狈女人,一字一句的,慢慢开口道来,“给本殿下了毒,亦或是和西蛮人联手,要本殿有去无回?” “你怎么会知道?”顾皇后猛的拔高了语调,尖锐的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 “本来不确定,所以来找你证实一下。”得知真相的楚皎皎并不生气,很是认真的回答了顾皇后的问题。 在长乐坊养伤的时候,她的伤势时好时坏,久久没有痊愈的迹象。沐大夫多次检查她的伤势,最后得出结论她可能是中了毒。 只是这毒极为罕见,毒性轻易显现不出来,但是会拖重她的伤势,让她一日日的衰弱下去。 好在沐大夫靠谱,一番研究后,发现她中毒的时日不久,找来染姐姐运功帮她将毒逼了出来。 会给她下毒的,还能下的毫无察觉的,她只想到了一个人,今日夜闯冷宫便是来证实一下心中所想。 “那又如何,你找的到证据吗?”顾皇后笑的癫狂,语气相当的不屑。 “本殿不需要证据,留你性命不过是在等大皇兄回来,你总归是他的养母。”楚皎皎淡淡道,她不是不生气顾皇后的所作所为,可大皇兄这么多年来,待她和皇兄极好,他们不想伤了大皇兄的心。 顾皇后的表情僵住了,挣扎着朝着楚皎皎扑了过去,“逸儿,你们把逸儿怎么了?” “呵,你和西蛮人合作的时候,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将大皇兄绑走。”楚皎皎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顾皇后,脸色却是冷了下来。 她还好意思责怪别人,若非她与西蛮人合作,为祸京城,又怎会累得大皇兄在混乱中被抓走? “不,不会的,你骗我,都是你们的错……”顾皇后摇头,脸上的神情恍惚。 楚皎皎看她一眼,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一个永远只会将自己的错误归结于别人的人,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有真心悔过的时候。就像,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楚皎皎离开了,如来时一样,走的悄无声息。 第83章 路遇流氓 天香居坐落于燕京繁华之地,左通南巷大街,右至直通皇宫的临安大街,甚至京城里有名的几条花街也分布在周围,因而平日里这一块地方人流量极大,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走卒贩夫,是真正的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天香居素以风雅着称,亭台楼阁修的甚是华丽,似雕梁画栋,又似琼楼玉宇。 这里有味道绝佳的菜肴,有价值千金的美酒,也有拨琴奏乐的窈窕美人,楼中绕梁的悠扬琴音,更若珠落玉盘,怡人心神,喜好风雅的文人骚客常常于此宴客会友。 又是一月休沐之日,楚皎皎和楚瑾到天香居的时候,里面已是格外的热闹,许多官员作伴的聚在此处喝茶闲聊。 楼阁四方的高台上,几位轻纱掩面的青衣女子跪坐在古琴前,泠泠汀汀的琴音从纤纤素手下缓缓溢出,别是一番宁静雅致。 两人一踏入酒楼,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些坐在大堂里的官员更是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一袭暗青色云纹宽袍的青年,身姿挺拔,相貌俊美,举手投足之间贵气逼人,那双忒威仪的凤眸微微上挑,更是衬得他气势不凡。 挨在他身侧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唇红齿白,生的颇为俊秀,眉目间尚带着一股稚气,可那张白嫩的小脸却是精致极了,一双灿若星辰般的眼眸流光溢彩,灵气逼人。 可以预见,再有个五六年时间,少年及冠之时,又是何等的妖孽。 坐在离门口不远处的一位官员瞪大了眼睛,手上的茶杯差点没端稳,他对面的官员直接呛了水,连忙捂着嘴一阵咳嗽。 “张兄,那……那是太子殿下?” “小声点!你没见太子殿下是便服出行么,你这一嗓子吼得人尽皆知,小心回头太子殿下找你麻烦。” “知道了,我小声点还不行么。对了,太子殿下身边那位少年你见过吗?燕京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位人物?” “没见过,不过那少年通身气度不凡,估摸着是四大世家里出来的人。” 楚皎皎大概不会想到,她怕招惹麻烦,索性换了身男装出宫,自然看上去比同岁的楚瑾看上去小了些,结果却被人误认成了燕京四大世家出来的少年子弟,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 不过这也证明了,楚皎皎乔装打扮的确实是毫无破绽。 “皇兄,那边好像有人认出你了。”感受到四面投来目光,楚皎皎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楚瑾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本来想着天香居环境清幽,就算有朝中官员来此,也会被引入雅间,这才没让皇兄易容,倒是没想到天香居今日生意红火的大堂里都坐的满满当当。 但仔细想想,其实也不奇怪,前些日子京城局势紧张,人人自危。现下好不容易等到叛乱平息了,大家自然要出来走走,放松一下心情。 只是叛乱过去没多久,酒楼人多眼杂的,万一又有不怕死的撞上来就麻烦了。 楚瑾笑着揉了揉楚皎皎的头发,语气温和,“无妨,别让苏世子等太久,咱们先上去。” 说话间,小二热情的迎了过来,满脸笑容的道,“两位客官里面请。” 楚皎皎从袖中取出了一条吊坠,在小二面前晃了下,笑眯眯的道,“带个路?” 小二被楚皎皎的笑容晃花了眼,一瞬间的愣神后,视线落在了那条吊坠上,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那是一块并不完整的血红色的玉珏,晶莹剔透,光泽温润,品质乃上上之乘。 小二的腰弯的更低了些,态度相当恭敬,“两位客官楼上请。” 楚瑾看到自家妹妹手上那条和苏景辰曾经给他的那块玉珏差不多的吊坠,眉梢轻扬,狭长的凤眸微眯,却没说什么。 看来,明月这些年与苏景辰倒是干了不少事情。 两人跟着小二朝楼梯口走去,却在将要上楼的时候被一道突然撞过来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楚皎皎有些意外,抬眼看向挡路的人。 一个体型富态,浑身酒气的青年男子堵在了两人面前,将楼梯口遮了个严实。 男子似是饮了不少酒,脸色红里透白,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一袭绛紫色锦衣加身,衣上是金丝线绣的祥云麒麟纹,腰间系着一条镶嵌了宝石的玉带。 这样一身贵气十足的打扮若是放在苏景辰楚瑾等人身上,必是俊美至极,尊贵不凡。 可眼前的男子生的肥头大耳,一双豆大的小眼睛里浑浊不堪,一看就知是长期沉迷于酒色,掏空了身体,再配上这么一身华贵的衣裳……简直不要太吓人。 楚皎皎面露痛苦之色,哀嚎一声捂住了眼。 完了完了,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她的眼睛不干净了。 “这位公子有何贵干?”楚瑾脸色沉了下来,将楚皎皎往身后一拉,毫不客气的开口问道。 男子搓搓手,笑的猥琐,眼底是赤裸裸的色欲,“敢问两位美人儿姓名?” 呦呵!出门遇见流氓就算了,还是个有龙阳之癖的流氓。 楚皎皎悄悄从楚瑾身后探出了半个脑袋,脸上一片兴致勃勃,毕竟难得遇见这么一个上赶着找死的人。 旁边的小二看着挡路的男子,一脸的苦色,想拦却又不敢拦,显然是这男子的身份不一般。 楚皎皎朝小二招招手,刚想开口询问,就见楚瑾面无表情的冷冷道,“姓楚。” 男子见楚瑾如此不识趣,眼底生出了恼怒,很是轻蔑地一笑,“姓楚?当自己是皇国亲戚呢,爷给你们个机会,你们兄弟二人今日要是伺候好了爷,爷保你们后半生荣华富贵。” 话音刚落,气氛突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不远处认出来楚瑾身份的那两位官员皆是一脸惊恐。 他们听到了什么!? 有人竟敢肖想燕楚尊贵的太子殿下,还要口出狂言要殿下服侍他! 他们亲眼目睹了如此场面,该不会被灭口…… “咳,张兄,我先走一步了,此地不宜久留啊。” “一道走,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 “如此甚好,走走。” 楚皎皎笑意吟吟的脸瞬间阴沉起来,气呼呼的攥紧拳头就往男子脸上砸了过去。 男子没有防备,被楚皎皎一拳头砸下去,踉跄着摔在了地上。 第84章 拼爹 酒楼大堂里围观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有人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很难相信这么一个体型壮硕的男子,竟被楚皎皎一个小姑娘用看上去轻飘飘的拳头砸倒在了地上。 楚皎皎小脸气鼓鼓的,还想再踹那人两脚出气,楚瑾神色无奈地伸手拦住了她,淡声安抚道,“别碰了,脏。” “大胆!竟然敢打伤我家公子,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这时,几个侍卫模样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显然是刚刚一直在一旁看好戏,见自家公子被人打伤,怕回去不好交代,这才连忙出来阻拦。 “动手怎么了,他这样的本公子打他都是为民除害。”楚皎皎斜斜瞥了几人一眼,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袖口,语气傲然地道。 照周围的人和小二敢怒不敢言的态度来看,今日的这种拿权势逼人就范的事,这人想必不知已经做过多少次了,也就是遇上了她和皇兄,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遭殃。 可惜她和皇兄难得一起出来一次,还碰上这么个糟心玩意儿,真是缺大德了。 “你!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几个侍卫手忙脚乱的搀扶起地上摔懵了的男子,恶狠狠的瞪了楚皎皎一眼。 “呵,本公子怕你们啊,要告官尽管去,本公子衙门里有人。”楚皎皎不屑的看他们一眼,对于这些仗势欺人的嘴脸很是厌烦。 至于衙门里有人?她可没瞎说,像这种打架斗殴事件,一般都是归承天府管,新上任的承天府府尹可不就是子焕么。 他们要真敢把事情闹大,那就别怪她“仗势欺人”了。 天香居三楼的一处雅间里,苏景辰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的斟着茶,右眼皮突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今日得闲出来和兄妹二人吃个饭,楚皎皎已经帮他这位承天府府尹找好了新官上任放的第一把火。 “还不动手!把这两个不识好歹的给爷绑了,爷要拔了他舌头!”回过神来的男子一脸怨毒的看着楚皎皎和楚瑾,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楚皎皎,怒气冲冲地说道。 围在男子身侧的几个侍卫迟疑了片刻,留下一个人扶着男子,剩下的人朝着楚皎皎和楚瑾围过来。 楚皎皎头一次见在她面前比她还纨绔,还嚣张的,不由得乐了,一脸好奇的看向小二问道,“说说看,这是哪个权贵世家养出来的败笔?” 小二看着那群靠过来的侍卫,个个五大三粗的,很不好惹的样子,急的快要哭出来了,“是武安侯府的世子,小公子,你们快走。” 这位小公子手上既然有东家的信物,怎么着也不能让他们在天香居出事,他刚刚已经派人去通知楼上的那位贵人了,不知为何到了现在都没人下来,他只能让这两位贵客先避开了。 几个侍卫已经到了跟前,脸上皆是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毫不客气的对楚皎皎和楚瑾动起了手。 楚瑾薄唇微抿,墨色的凤眸里闪过凛然的杀气,脸色阴沉的骇人。轻扯着楚皎皎的手腕将她往旁边送去,玄色的长袖拂过,一柄长剑带着无形的劲气破空而出,唰唰的几下,凌厉的剑招便逼得几个侍卫难以应对,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哀嚎不止。 远离战场的楚皎皎看到这一幕,恨铁不成钢的“啧”了一声,属实没想到这些人看上去人高马大的,一个个却跟绣花枕头似的,中看不中用啊。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收好了手中的展开了一半的墨扇。 可她没想到的是,楚瑾算是世间少有的武功高手了,一怒之下更是直接下了死手,而那几个护卫不过寻常权贵世家看家护院的,连战场都未上过,更别说这种招招致命的打法。 侍卫们的身手虽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但对上楚瑾这种内外兼修的高手,自然还是会相形见绌,败得惨烈。 武安侯世子见自己的人一会的功夫被人收拾了个干净,眼底闪过一丝惧意,往后踉跄着退了几步,恶狠狠的盯着楚瑾,就在楚皎皎以为他还有什么后招时,武安侯世子咬牙切齿的道,“放肆!你……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搞了半天,就这? 真是晦气,跟谁没爹似的! 楚皎皎轻嗤一声,嘴角勾起,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眉眼恣意的指了指自家皇兄,“那,你知不知道他爹是谁?” 就不说自己了,免得一会被人识破了身份,再被围观的人传出去,回头上官老头那帮御史台的官员又要上折子弹劾她。 “武安侯世子不妨好生猜猜,毕竟,猜对了可是有惊喜的。” 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楚皎皎抬眸望去,瞧见了楼上一袭紫衣的苏景辰懒洋洋的倚着楼梯扶手,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容,见楚皎皎看过来,特给面子的抬手朝她挥了挥。 武安侯世子认出了苏景辰,不知怎的没反驳他的话,而是下意识打量起楚瑾。 仔细看下去,酒意顿时散了大半,脸色刷的一下变了,惨白如金纸,一股凉意渐渐从后背升起。 如果眼前的这人是…… 他爹就是…… “太……太子殿下。”武安侯世子嘴唇发颤,哆哆嗦嗦的跪了下去,一身嚣张气焰消失的无影无踪,头都快埋到地上去了。 沉迷于酒色,常年流连烟花之地的武安侯世子,年近三十就挂着一个闲散官职,还是上早朝都不够格的那种,因而基本上没怎么进过宫,一年到头也只在宫宴上见过楚瑾几次。 方才酒意上头,只觉眼前的两个公子俊美至极,完全没发现自己作死竟然作到太子殿下身上去了。这会经过苏景辰一提醒,才发现自己的小命可能要不保了。 好在武安侯世子的一声“太子殿下”细若蚊叮,只有挨得近的楚皎皎和小二,还有耳力极好的苏景辰听到了,倒是没在酒楼里引起轰动。 楚瑾还记得自己今日出宫是来还账的,当下也懒得跟一个不长眼的纨绔计较,瞥了一眼看好戏的苏景辰,淡淡道,“苏大人新官上任,想来需要立立威,日后好方便行事。” 苏景辰眉头微挑,笑的邪气又肆意,“是吗?那便多谢殿下好意了。小二,把武安侯世子绑了送去承天府。” 小二还沉浸在对楚瑾身份的震惊当中,愣愣的站着,被苏景辰一喊,身体比脑子先做出了反应,“好!小的一定把……” 说到一半,小二才反应过来,一脸苦哈哈的看向苏景辰,“公子,您说真的啊?” 那可是武安侯世子啊,谁人不知武安侯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他要是给人绑起来送去承天府,天香居的生意还做得下去么? 苏景辰无语的斜了小二一眼,语气相当嫌弃,“瞅你那点出息,没见有人撑腰吗,还在这废话,赶紧去。” 小二看了看笑意妖冶的苏景辰,又看了看冷着脸的楚瑾,咬咬牙去找人了。 反正也劝不住,绑就绑,一群大人物在这斗法,他操哪门子心。 武安侯世子眼睁睁的看着苏景辰和楚瑾三言两语就给他定好了去处,脸色凄楚的朝楚瑾的爬过去,大声喊道,“饶命啊,太——” 楚皎皎心道一声不好,眼疾手快的窜过去在武安侯世子身上点了几下,封了他的穴道。 武安侯世子身子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顿时眼含愤恨的瞪着楚皎皎。 楚皎皎也不在意,对向身侧的楚瑾笑了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皇兄,咱们上去。” 楚瑾也不拆穿她的小心思,眼里满是纵容的应道,“嗯。” 兄妹二人面不改色的越过躺了一地的人,翩然上楼去了。 他们的身后,武安侯世子被楚皎皎一声“皇兄”震的思绪七零八落,面如死灰的倒在地上,再也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第85章 余毒未清 进了雅间,楚皎皎挨着楚谨坐下,苏景辰坐到了两人对面。 抬手斟了两杯茶,往前推了推,苏景辰的视线随之落在了楚皎皎身上,一双妖冶的桃花眼稍稍敛起肆意,多了几分温软之意,却并不显得违和。 他轻笑着问,“伤养的怎么样了?” “快好了。”楚皎皎捧起茶杯,对着苏景辰浅浅一笑,温声回道。 停顿了片刻,又轻声问,“子焕,沐大夫还在京城吗?” 苏景辰察觉到她眼中的异样,不由得蹙起眉头,“你怎么了?” 楚瑾亦是看了过来,小明月养伤的这段时日一直是他盯着的,每天就算再忙,他也会抽出一段时间亲自看着太医给小明月诊脉。 太医的脉案他都看过了,小明月的伤应当是好的差不多了,这会出宫又找大夫,难道是还有什么没查出来的隐疾? 被两个人灼灼的目光注视着,楚皎皎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的内功好像出问题了。” 这几日,云曦入宫找她练剑,她试着调动内力时,才发觉出了问题,原本精纯的内力几乎是十不存三,找了一些太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她身体虚弱,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很可能是皇后给她下的那种毒性诡异的毒尚未除干净,当初沐大夫找染姐姐帮她运功逼毒的时候就说过有可能会有余毒残留在体内。 苦练了近十年的内力,一朝散了大半,她不是不心疼,但比起性命来说,内力却也没那么重要了。 不是什么大事?她难道不知道万一内功紊乱,是会引得走火入魔,筋脉断裂的! 苏景辰的脸色一沉,眼里的笑意消失了,一把拽过楚皎皎的手腕,浑厚的内力顺着扣在脉搏上的修长手指涌入。 习武之人最忌让他人的内力入体,否则极有可能有性命之危,但楚皎皎与苏景辰修炼的本是同一种内功心法,在没有抵抗之意的情况下,苏景辰的内力很顺利的游走过楚皎皎全身的筋脉,最终汇聚于丹田,与楚皎皎本身的内功渐渐融合在了一起…… 楚皎皎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略显苍白的脸色也添了一丝红润,看上去好了许多。 一刻钟过去,苏景辰依旧没停下来,冷着一张俊脸源源不断的输送内力,但施加在手上的力道却是越来越重,楚皎皎实在忍不住了,吃痛的出声,“子焕,疼。” 被她这一声惊醒,苏景辰表情微滞,慢慢松了手,楚瑾虽然有些不悦苏景辰当着他的面拉着自家妹妹的手不放,但是也顾不得多说什么,只沉声问道,“怎么样?” 苏景辰稍加思索,抬眼看向楚皎皎道,“内力涣散,脉象虚浮,像是中毒之象,明月?” “应该……是,之前沐大夫找染姐姐帮我逼过毒,也说过可能会有余毒残留在体内,我没在意……”楚皎皎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变弱了,实在有些不敢抬头看苏景辰和楚瑾的脸色。 她真不是故意的,就是这些日子养伤养的过于安逸了,答应纪江尘的事有皇兄接手,她也就心安理得的吃吃喝喝,做一只快乐的米虫了,至于沐大夫的谆谆叮嘱,那真是一股脑的忘了个干净。 “你倒是心大,中了毒也不知道说。”苏景辰气的有些上火,没好气地道。 从明月回宫算起,快有一个月了,她竟然真的就这般心大,中了毒也不知道跟身边的人知会一声。 楚瑾也是满眼的不赞同,语气沉了下来,“楚明月。” 楚皎皎没想到今日出来一趟,竟变成了关于她的三堂会审,立马举起小手做投降状,可怜巴巴的讨饶道,“两位兄长,我真的知道错了,先吃饭,好不好,我饿了。” 楚瑾气笑了,还想说她两句,苏景辰先开口了。 “行,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去看大夫。”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不忍苛责她什么,站起身推开了雅间的门。 楚皎皎看着苏景辰对门口带来的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侍卫恭敬地点点头,领命而去。 第86章 春风醉 苏景辰吩咐下去没多久,便有天香居的侍女推开了雅间的门,端着一盘盘菜肴开始布菜,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后,又送上了两坛美酒,才关上门退了下去。 天香居不愧为京城最有名的酒楼,桌上的每一盘菜看上去都精致极了,散发的香味更是勾的人食欲大动,楚皎皎觉得这手艺比之宫里御厨做的菜也不差什么了,而且御厨顾忌着宫里贵人们的身体,做的菜常常以清淡为主,味道上就会差一些。 一丝丝熟悉的酒香弥漫进鼻腔,楚皎皎抬眼瞥了眼被送过来的那两坛美酒,这一看,顿时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子焕,这该不会是染姐姐的''春风醉''?” 古语有云“春风并酒,可醉万千风月”,这“春风醉”便是一种有价无市的美酒,染姐姐嗜酒,凌霄阁中更是收藏了无数好酒,饶是如此,这“春风醉”也算是好酒里顶珍贵的了,天香居自然不会备着这种酒,只能是子焕自己带来的。 子焕又不喜饮酒,所以这酒该不会是从染姐姐那里顺来的? “这酒……你偷的?”楚皎皎咽了口口水,试探着开口。 真要是染姐姐的酒,她还是悄悄还回去,不然总共也没几坛的美酒被祸祸了,她觉得染姐姐能气的扎子焕的小人。 苏景辰一见楚皎皎那眼神便知她在想什么,好笑又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想什么呢,墨染离京前送来的,说是她颇为遗憾没能蹭太子殿下一顿饭,只能以好酒招待一下太子殿下了。” 楚瑾剑眉微挑,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意,“孤倒是不知,富甲天下的长乐坊坊主还缺孤这一顿饭。” 自那日从长乐坊回去,见识过长乐房隐藏的实力后,他便明白长乐坊绝非仅是一个普通的赌坊,所以他瞒着小明月找人查了查那位墨姑娘,毕竟是出现在小明月身边的人,小明月又看上去很是信任那人,他作为明月的哥哥,必须要慎重,避免自家妹妹遇上居心叵测之人。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查,竟发现这位墨坊主年纪轻轻便坐拥万贯家财,是一位游走在三国之间的精明商人。至于其他的,却是查不到半点,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位墨姑娘绝非普通人…… “殿下此言差矣,能让殿下亲自宴请,可没几个人有这个荣幸,微臣这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听出了楚瑾话里的试探之意,苏景辰狭长的桃花眼微扬,嘴角勾了勾,语气里带出了几分打诨插科,巧妙地避开了楚瑾的质疑。 见苏景辰不想说,楚瑾心里有了数,也没继续问,转而说起了政事。 混合着酒香与饭菜香气的雅间里,楚瑾和苏景辰商讨着政事,偶尔动上一两筷子,桌上的两坛酒不知不觉的去了大半。 一旁埋头苦吃的楚皎皎瞄了两人一眼,见没人注意到她,悄悄将手伸向了不远处的酒坛子。 这可是染姐姐的珍藏美酒耶,错过了她绝对,肯定,一定会后悔的好几个月的。奈何子焕和皇兄认为她身体虚弱,不宜饮酒,一点没让她沾。 跟做贼一样,楚皎皎一点一点将酒坛子往自己的方向推,边推边心虚的朝楚瑾和苏景辰的方向看了眼。 两人聊得正起劲,应该是没发现她的小动作,楚皎皎松了口气。 就在快要得手时,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突然伸了过来,将酒坛子从楚皎皎眼前捞走了,随后将两盘子楚皎皎爱吃的菜摆了过来。 那手的主人——苏大世子眉梢微抬,朝楚皎皎看了过来,唇角勾着浅淡的笑意,语气柔和地道,“多吃点,明月。” 楚皎皎默默收回了手,楚瑾被苏景辰挡了下视线,没注意到楚皎皎方才的动作,闻言也道,“小明月,不够的话再让人上一些。” “……”一桌子菜还不够,这怕不是在养猪。 楚皎皎神情略带悲愤的夹了一筷子菜,用力的点头,“好。” 酒足饭饱后,雅间的门被敲响了。 苏景辰起身开门,楚皎皎好奇的看了过去。 只见方才守在雅间外的侍卫带着一个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一身素衣,身形单薄的有种摇摇欲坠之感,脸色看上去有些不正常的白。 “沐……沐大夫?”看清了男子的容貌后,楚皎皎直接呛了水,迟疑的开口道。 沐白本该半个月前就离开京城的,但接到了墨染的命令,让他再留一段时日,于是他只得在城东的医馆里找了份差事,打发时间。 今日正在为人诊脉,却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一路劫掠至此,就在他以为是得罪了哪路鬼神,要小命不保时,看见了来开门的苏景辰,以及坐在房间里的楚皎皎,哪还有不明白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吐槽。 二阁主哎,您担心三阁主的身体,让人去知会他一声便是,他又不是不来,像这样跟个土匪似的将他掳来,他只能说,大夫的命也是命啊。 当然,这些话沐白是不敢跟苏景辰说的,只能小媳妇一般委委屈屈的看了苏景辰一眼,脚步虚浮的挪到了楚皎皎身边。 楚瑾觉得这位“沐大夫”举止颇为怪异,有些不太放心他靠近楚皎皎,一双凤眸冷冷的凝视着他,声音里带了寒意,“你是?” 楚皎皎瞧着沐白一脸的苍白,猜到了大抵是被苏景辰派去的人吓出来的,有些歉意的看了沐白一眼,扯了扯楚瑾的衣袖道,“哥,这位是沐大夫,是个很好的神医,我之前中毒便是他为我医治的。” 沐白被楚皎皎那一声“哥”惊得心神一震,一脸恍惚的看着兄妹二人,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拱手行礼,“草民沐白,见……见过……” 沐白突然卡壳了,脸色变得更白了,他上次无意间得知了三阁主是燕楚的明月公主,可三阁主并不知道此事,他现在暴露了此事……该不会被灭口? 第87章 冤屈难洗 几乎是沐白磕磕绊绊说完话的一瞬间,雅间里的气氛陡然安静了下来。 沐白的脸上血色全无,掩于衣袖中的手紧紧攥住了出诊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单薄的身形控制不住的晃了下,看上去就像一个命不久矣的病人,下一刻就要倒地不起了。 他的身后,苏景辰的眸光一沉,具有强烈压迫感的视线如一把利刃射到了沐白身上。 可以想象的到,一旦明月是江湖上最大情报组织凌霄阁的阁主之一的事被公开,朝臣必定会齐齐上书弹劾。 要知道,凌霄阁这些年虽然不插手各国皇室之事,手里却掌握了无数官员的阴私事,早已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更是有不少人造谣凌霄阁除了情报生意外,还经营着杀人越货已的勾当。 传谣的人多了,事情便成了真的,因而凌霄阁的名声在民间好不到哪里去,可只有凌霄阁自己的人才知道,凌霄阁是真的只做情报买卖,其他违法犯忌的那是一律不干。 这样的情况下,皇上和太子未必护得住明月,很有可能会迫于各方压力处罚明月以平息众怒。 还有江湖上那些一直想要掌控凌霄阁势力的歪门邪派,定会像见了肉的疯狗一样扑上来,到时候明月即使身在宫中依旧会不得安宁。 所以,明月的身份一事绝对不可以被泄露出去…… 该说不说,沐白作为一位大夫,感知还是相当敏锐的,在感受到身后浓浓杀气的第一时间,就向楚皎皎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楚皎皎的眼中除了意外,倒是没有其他情绪,并不担心沐白会将她的身份泄露出去。 一来沐白是凌霄阁的一员,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他若是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染姐姐也不会放过他的。二来一旦惹上她,便是与燕楚皇室作对,他只要不蠢,就知道该将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 “子焕,你别这么严肃,吓到沐大夫了。”楚皎皎对着苏景辰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 苏景辰自然看懂了她不计较的意思,微微蹙起眉头,有些不赞成地道,“你想好了?如果不谨慎些,你会很危险。”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沐大夫救我一命,我当谢他。而且,我相信沐大夫不会害我的。”楚皎皎摇摇头,轻声说道。 苏景辰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纵容地道,“行,你的事情你决定,要是出事了,我一刀砍了他。” 沐大夫被吓得一哆嗦,立马表忠心,“属下一定守口如瓶,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真是挖了别人家祖坟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小明月你和苏世子打什么哑谜呢?”楚瑾一头雾水的看着两人的交流,语气里带了一丝狐疑。 楚皎皎有些头疼的看向苏景辰,她当了这么多年纨绔,暗地里却成了江湖组织头目这事还真不好解释,而且皇兄听完肯定会生气,说不准以后还不许她出宫了。 “随本世子出去一下,咱们就不要打扰大夫看诊了。”知道楚皎皎的为难,苏景辰直接对着楚瑾言简意赅道。 凌霄阁的事本来也没打算一直瞒着身为明月哥哥的楚瑾,苏景辰趁着墨染离京前询问过她的意见,墨染亦是同意的。 苏景辰和楚瑾很快出了雅间,沐白总算松了一口气,哭丧着脸对楚皎皎道,“三阁主,您能不能让二阁主放过属下啊,属下真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夫,绝对不会背叛凌霄阁的。” “嗯……沐大夫,你想入宫当御医吗?”楚皎皎不答反问。 “属下才疏学浅,恐难当大任。”沐白小声回道。 “沐大夫不必谦虚,至少本殿中的这毒,宫里的太医可没一个看得出来。还是,你有挂念的亲人?本殿可以将他们接来京城。” 沐白摇摇头,“属下早已无亲无故,只是家父去世前曾交代过属下,不看达官贵人,不交权贵世家。” 救楚皎皎本就已经违背了父亲之言,只不过他救人时并不知晓她的身份,知晓后又不忍半途而废,只能破例救人了。 “为何?”楚皎皎不明白。 “……”沐白沉默了。 “不方便说?” 沐白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不是,家父曾遭权贵迫害,不得已带着家人隐居,家母在流亡途中病逝,父亲一生悔恨,发誓再不为达官贵人看诊。” 说着,沐白的眼中划过一丝恨意,若非那人恩将仇报,父亲和母亲又怎会半生凄苦,早早离世。 楚皎皎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害你父母的人可曾收到应有的惩罚?” “……不曾。”沐白的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甲深深扎进了手掌里,鲜血缓缓流淌。 “请公主为属下做主,属下愿终生追随公主左右!”沐大夫重重的跪倒在地,眼里是深深的悲恸,声音沙哑而苍凉。 从前,他无权无势,对上那人无异于蚍蜉撼树,可命运让他遇见了楚皎皎,他必定要死死抓住这个机会,为父母报仇雪恨。 “本殿,应下了。”楚皎皎郑重地道。 第88章 佛珠 “小明月的身体状况如何?” 和苏景辰“洽谈”完的楚瑾推开了雅间的门,脸色不太好的看向沐白问道。 沐白不敢乱看,收起楚皎皎手腕上搭着的绢帕后,低着头退到了一旁,恭声回道。 “回殿下,三阁……公主所中之毒,毒性着实霸道,虽然只有一丝余毒残留在体内,却难以根除。长此以往下去,公主怕是……会被拖垮了身子。” “有解决办法吗?”楚瑾沉声问道,眼中担心之色难掩。 “有……只是这办法……”沐白面露为难之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办法太过大逆不道了,他不敢说啊。 “别废话,有办法就说。”苏景辰敲了敲桌子,语气相当不耐烦。 沐白吓得一个激灵,竹筒倒豆子般的全部倒了出来,“需要找人为公主换血。” 苏景辰微微眯眼,没有犹豫便道,“行,我来。”顿了下,又问,“还有别的吗?” “阁主,不可,这换血需得是至亲之人。”沐白咬咬牙,闭着眼说了出来。 三阁主的至亲之人是谁?天子,皇妃,皇子和皇女。但无论是哪个,他也不敢动手换血啊,伤害皇族可是死罪。 而且,想要将楚皎皎的毒除干净,得换掉差不多半身的血,只靠一个人肯定不够,但人多了,他小命没的更快。 “孤来。”楚瑾本就有些不悦苏景辰抢在了他前面要为楚皎皎换血,听完沐白的话直接拍板决定了。 “殿……殿下,这……草民不敢。”沐白苦着一张脸,舌头开始打结。 换血之法是他从古药籍上看来的,从未使用过。若非三阁主这毒实在没办法了,他也不敢提出来。 这要成功了还好,失败了他能被二阁主撕了。 “无论结果如何,孤赦免你无罪。”楚瑾淡淡道。 “皇兄,子焕,我不……”楚皎皎一听要换血,急得就要拒绝。 为她换血肯定不是一点半点能够的,失血过多非常伤身,她才不要至亲之人牺牲健康为她解毒。 “你要。”楚瑾不容拒绝的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眼神很平静,楚皎皎却莫名的察觉到了他平静之下隐含的怒意。 楚皎皎不敢反驳了,只能求助的看向苏景辰,想让他帮忙劝一劝。 苏景辰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这事他管不了。 虽然楚谨是燕楚的储君,作为燕楚臣子苏景辰于情于理的都该劝一下,但苏景辰丝毫没有要劝阻的意思。 沐白见事已成定局,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这换血的人至少需要两位,而且需要内功高手辅助进行。” 楚谨思索片刻,沉吟道,“公主的毒你能暂时压制住么?” “最多能压制一个月。”沐白想了想道。 楚瑾点头,“可以,还有半个月是春狩,到时你随行去涪陵山解毒。” 苏景辰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楚瑾,“你该不会打算找二殿下给明月换血?” 确实还有半个月就是春狩了,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驻守边关的二殿下楚越也是在半个月后回京述职。 人堂堂皇子殿下从边关苦寒之地一回来就要被楚瑾拉着去放血,也亏得燕楚皇室皇子皇女少,兄弟姐妹之间相处和睦,不然楚越肯定得大骂一句楚瑾不当人。 “嗯,至于内功高手,南彦王叔那时也还没离京,再加上你,应该够了?”楚瑾看了一眼沐白。 “够了。”沐白点头。 …… 一行人从天香居里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由于怀宁王府,长乐坊和皇宫不在一个方向上,沐白刚出来就赶忙提出了告辞,一眨眼就走的没了影。 苏景辰突然想起来今天出来的目的,递给了楚皎皎一个像是用来装首饰用的那种檀木小盒子。 “什么东西?”楚皎皎接到手里轻轻晃了晃,倒是听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及笄礼。护国寺方丈开过光的佛珠,记得带上,能辟邪。”苏景辰揉了揉楚皎皎的头发,目光里充满了认真地道。 “啊?”楚皎皎不解,去年子焕虽然不在京城,也派人给她送了及笄礼的啊。 “再补一份,有礼物收不好?”苏景辰挑眉道。 “哦,挺好挺好。”楚皎皎乖巧地点点头,抱着盒子眼神亮晶晶的。 她近来确实有些倒霉,逢出宫必出事,听说护国寺香火旺盛,非常灵验。她这样的,应该能有用? 楚瑾看着自家妹妹那没出息的样子,有些牙疼的道,“苏世子什么时候也信起了佛?” 这家伙真是,直接把对小明月的心思写脸上了,当着他这个哥哥的面也不收敛收敛。 可惜小明月是个迟钝的,还把人当哥哥呢,不过迟钝点也好,苏景辰虽然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但他也不想妹妹早早的就被拐跑了。 “信佛?也许。”苏景辰瞥了眼身旁笑的眉眼弯弯的少女,声音很轻的道。 若是漫天神佛可以保佑她一生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他想,他愿意信的。 第89章 逃亡 皇宫,养心殿。 暗香涌动的大殿内,气氛安静的出奇,宸贵妃倚着炕几侧坐在窗前的美人榻上,淡青色的烟罗纱裙长及拽地,纤纤玉手轻摇一柄芙蓉团扇,那双秋水般的眼眸低垂着,让人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的御案后,皇帝从一堆奏疏中抬首看过来,瞧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道,“还在担心小明月?就是出宫吃个饭,行止跟着呢,丢不了。” 宸贵妃把团扇往桌上一拍,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你不担心?平日里小明月磕破个小口子,都紧张的恨不得砍了整个太医院的是谁?” 在旁侍候的宫人们虽然早就不止一次见识过宸贵妃对着皇上发脾气的场景,但还是被吓了一跳,纷纷低下头装死,恨不得自己能立时变成一根石柱子,千万别引起皇上的注意。 毕竟,皇上的笑话可不是那么好看的,一不小心就可能有性命之忧。 楚烈讨了个没趣,但也不敢反驳正在气头上的妻子,不自在地将目光挪回了奏疏上,低声劝道,“璃儿,小明月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要走的路,你不能因为她可能遇到危险,便将她拘在宫里。我们的女儿,她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我们应该信任她。” 闻言,宸贵妃眼眶红了,声音带着颤抖,“信任?臣妾自然比不得皇上,臣妾只有小明月这么一个女儿,千娇万宠的养大,希望她平平安安的有错吗?” 没有人知道,那一日皇后告诉她小明月为了救她,这么多年不惜自己的名声,甚至连性命都搭进去了时,她有多绝望,她恨不得自己真的就中毒死了,也不愿自己的女儿与虎谋皮,生死未卜。 极少见性子温婉的洛璃这般伤心的模样,连“皇上”“臣妾”这种敬称都出来了,楚烈心疼的狠狠一揪,忙不迭的扔下朱笔站起身,带倒了垒成堆的文书,一旁低着头的苏德贵听见声响,赶紧上前收拾。 “是我说错话了,璃儿莫气。”楚烈将洛璃揽入怀中,轻声安抚道。知道她担心楚皎皎,看向蹲着身子捡奏折的苏德贵问道,“太子和公主回宫了么?” 苏德贵反应极快,直接抱着折子低头恭声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派人在宫门口守着,两位殿下一回宫就会被请来养心殿。” “再等等,兴许是有事缠住了,行止那孩子向来有分寸。”楚烈感受到怀中人单薄如纸的身形,想起她最近一直小心翼翼的守着小明月,连他都排在小明月后面了,不禁心疼的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政务繁忙,到底是有些忽略她了,竟没想到小明月的事已经成了她的心结。 “父皇和母妃在等谁?是我吗?”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兀的在殿内响起,楚皎皎从门外探出了小脑袋,脸上挂着满满的笑容,明媚而灿烂。 紧接着,楚瑾也从门外走了进来,比起楚皎皎的活泼,他显得规矩多了,身姿如松,仪态端正的立于殿中,拱手行礼,“父皇,母妃。” 楚烈略显敷衍的摆摆手,看向他身后的向楚皎皎,语气很是和蔼,“小明月回来了,快来,让父皇母妃看看。” 楚瑾有些无奈的笑了,感情在父皇这里,他就是个帮忙批折子的工具人? 行,他早就习惯了。 洛璃不满的瞪了楚烈一眼,转头看向了楚皎皎和楚瑾,“行止,别听你父皇的,他就是个不着调的,你和小明月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母妃,我同皇兄与子焕吃饭去了,一时聊得尽兴,就忘了时间。”楚皎皎从身后悄悄戳了下自家皇兄,笑眯眯的看向洛璃,抢先说道。 母妃最近有些担心她过头了,精神感觉不太好的样子,她中毒的事可不能再让母妃知道了,不然母妃肯定会自责的。 楚瑾明白她的意思,虽然不太想瞒着,但看了眼脸色依旧很苍白的洛璃,还是顺着往下说了,“嗯,苏世子新官上任,儿臣和他仔细聊了一下承天府整顿的事。” “这下总该放心了,两个孩子都好着呢。这么晚了,你身子不好,该休息了。”楚烈笑着握住了洛璃的手,温声道。 “是臣妾多想了,臣妾这就回宫休息。”洛璃抽出手,冷冷地说道,接着就要起身下地。 楚皎皎一看这情况,就知是父皇又惹恼了母妃,再待下去属实有点尴尬,连忙拉着楚瑾的衣袖就往外跑去,“时间不早了,母妃你和父皇早些休息,我和皇兄先回宫了。” 楚瑾匆忙朝父皇母妃说了声告退,脾气很好的任由楚皎皎拉出了养心殿。 两人很快就走没影了,楚烈的眼底露出满意之色,拦下了要走的洛璃,一把将人横抱起来,往屏风后的床榻走去,边走边低声控诉,“爱妃好生狠心,见了女儿,就要抛弃夫君了。” …… 千里之外的燕楚边境。 一袭破烂衣衫的男子踉踉跄跄地在山林间跑着,他的脸上身上皆是深浅不一的血痕,最严重的一道刀伤横贯整个后背,看上去触目惊心。 滴滴沥沥的鲜血顺着男子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子蔓延了一路,男子却无暇顾及,只是凭借着意志力不停的往前跑着。 直到再也支撑不住了,男子眼前一黑,砸在了地上。 他倒下没多久,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突然在寂静的树林中响起。 “殿下,这里发现了一个男子,看上去受了极重的伤。”一个身着甲胄的男子蹲下身子,探了探地上那人的鼻息,回头高声汇报道。 “哦?本王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闯我西北军的驻地。” 浅浅的月色映照下,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大步而来,周身气势如虹,如同一把浴血的锋利刀刃。 第90章 军师 见主帅亲自过来,士兵立即起身站到了一边,将位置让出来。 紧接着一队士兵举着火把飞快地蜿蜒而来,片刻功夫便把一片山林包围了。 火光照耀下,楚越目光凌厉的扫过地上满脸血污的男子,那张熟悉至极的面容却让他瞳孔一缩,猛地惊呼出声。 “皇兄!?” 离得近的士兵都吓了一跳,纷纷将目光落在了地上那男子身上。 他们家王爷是皇上的二皇子,能让王爷喊皇兄的,似乎也只有皇长子端王殿下了? 所以,为何本该在燕京的端王殿下会出现在西北边境,还是如此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 “本王回驻地一趟,其余人继续巡防,不得松懈!”楚越沉着脸肃声吩咐道。 “是!”士兵们齐声应下。 纵使楚越心中疑问颇多,但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多想,动作小心地将昏迷的楚逸背起,踩着轻功便往西北军驻地掠去。 西北边境与西蛮相接,常年战事不断,为抵御入侵,西北军的驻地设在了离边境最近的北槐城里,城中的百姓早些年便已被楚越迁去了其他的城池里,因而现在的北槐城已经算是一座完全军事性的防御城池。 左相姜之浣更是曾言:西北之重,重在北槐,北槐破,燕楚乱。 由此可见,这座位于西北边境的城池对于燕楚抵御西蛮侵略的重要性。 楚越带着楚逸到了城下,恰好遇上带着一队士兵正在夜巡的副将,副将见他背着人,赶忙上前询问:“殿下,这位是……” “让陌言速来城主府,另外,派斥候往两国交界处探查一番,若有形迹可疑的人尽快来禀。”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楚越愈发感受不到楚逸的气息了,顾不上回答副将的问题,冷声留下几句话,火急火燎的越过众士兵往城主府而去。 副将站在原地一脸迷惑地摸了摸后脑勺,眼中流露出好奇与不解,却不敢耽搁楚越的命令,迅速点了一个手脚快的士兵,吩咐道,“你速去医馆找许军师,让他立刻去城主府。” 士兵领命而去,副将将巡逻一事交给了手下的一个校尉,匆匆往军营的方向去了。 正在城中医馆里照看受伤士兵的许陌言见到传话的士兵,二话不说提了医药箱就跟着去了城主府。 城主府里,楚越在主屋的门外踱步,脸上的焦急之色难掩,看到许陌言的瞬间眼神一亮,一点不客气地上前扯了人,大步流星的往房间里走,边走边道。 “陌言,快救人,这人非常重要,绝对不可以出事。” 可怜许陌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被人扯的踉踉跄跄,还反抗不得,只得无奈地道,“殿下,能救在下一定救,可以先放手吗,在下手腕疼,可能会影响施针。” “哦……好,你快点,耽误不得。”一听到可能会影响救人,楚越立马松了手,脸色却是严肃无比。 许陌言假装没看到楚越满眼的“你怎么这么柔弱”,神色自若的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在床榻边矮下了身子,把脉的同时,眼含认真的检查起楚逸身上的伤。 伤口大大小小数十处,脸上的伤并不严重,没有伤到脑子,最严重的一道伤在后背,深可见骨。而且,伤口狭长,倒是像极了西蛮士兵所用的陌刀。 最重要的是,能让殿下如此担心,这人的身份想来不简单…… 半晌,许陌言收回了手,楚越早就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见状开口问道,“怎么样?能救吗?” 许陌言被打断了思绪,默默地瞥他一眼,也没说话,只有那一双眸子平静无波,像是再大的事也掀不起丝毫波浪。 “不……” “没救了?”楚越心里一个咯噔,声音轻到发虚。 “是不能救。”许陌言慢吞吞的说完了剩下的话。 不是不能救?楚越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表现他这忽上忽下的心,咬牙切齿的道,“你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吓死本王了。” “殿下,你太吵了,可以出去吗,在下要救人了。”许陌言面无表情的说完,不再看楚越,低头翻起了带来的医药箱。 “你真是……本王不跟你计较,出去就出去。”楚越要气炸了,但又不敢影响许陌言救人,深吸一口气后关上房间的门出去了。 他走后,许陌言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抬手将银针扎在了楚逸的穴位上。 第91章 无碍 刀光剑影……无尽的厮杀…… 鲜血染红了衣衫,眼前是大片倒下的暗卫,黑衣死士步步紧逼,死亡的窒息感逐渐压迫而来…… 主屋的床榻上,面色苍白的男子猛然睁开了双眼,扶着榻边勉强支撑起半个身子,大口的喘着粗气,眼中是尚未消散的惊魂未定。 守在屋外的两个士兵听见响动,急忙推开了门,看清屋里的景象后,两人怔然的与楚逸对视片刻,随后一个士兵面露喜色的朝前厅方向跑去。 留下的那个士兵没有主帅的命令也不敢随意进屋,只能站在门口垂首向楚逸抱拳行礼,恭敬地道,“端王殿下请稍等片刻,王爷随后就到。” 刚醒过来的楚逸思绪极度混乱,依稀记得昏迷前似乎被西蛮的死士追杀进了一片山林中,这会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自己现在身处何方,士兵的话倒是让他稍稍回了神,于是声音沙哑的问道,“这是哪里?你们王爷是谁?” 士兵有些惊讶,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但还是尽职尽责的回道,“回端王殿下,这里是北槐城,西北军的驻地,我们王爷就是晋王殿下。” 晋王?他竟然误打误撞的闯进了二皇弟的驻地? “皇兄,你可算是醒了!” 一道嘹亮粗野的声音传来,震得楚逸眉心一跳,抬眸看去,只见高大挺拔的楚越扯着一个身形单薄男子大步而来。 楚越跨过门槛,来到了床边,楚逸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朝他点点头道,“此番多谢皇弟了。” 楚越挠挠头,有些不太好意思,“你我兄弟,不用这么客气。陌言,你快给皇兄看看,是不是没事了?” 天知道几日前他将人带回来,陌言施完针后告诉他,如果三日之内人醒不过来,就可以准备后事了,吓得他连夜往京城放飞几十只信鸽,生怕皇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京城那边却一无所知。 许陌言扯了扯自己被攥在楚越手里的衣袖,见他没反应,不由得有些恼了,语气淡淡道,“殿下,烦请松下手,在下要诊脉。” 楚越“啊”了一声,立马松开了手中攥紧的布料,瞥了眼许陌言皱巴巴的衣袖,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又伸手扯了扯,结果“刺啦”一声,空青色的衣袖直接被撕了下来了一角。 “那个……陌言,你这衣服质量不行,改日本王赔你两件。”楚越尴尬地解释了一句,眼神有些飘忽。 “多谢王爷好意,不必了。”许陌言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随后越过他在床榻边的矮凳上坐下,抬手为楚瑾诊脉。 被落了面子的晋王殿下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这人似乎是……生气了? “不然赔你二十件也行,别这么小气嘛……”楚越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道。 楚逸半倚在床头,伸出了缠着白纱的手,颇有兴致的打量起为他把脉的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摇摇头,也不说话。 难得见性子火爆,天不怕地不怕的二皇弟吃瘪,看来二皇弟驻守边关苦寒之地多年,身边亦是有知己好友相伴的,这样也好。 “端王殿下的伤势已经无碍,在下开几个方子,按时服用,好生休养几个月便可。”许陌言收回手,起身走到一旁处理公务的桌案,提笔开始写药方。 楚越松了一口气,看向楚逸道,“还有小半个月我要回京述职,皇兄那时同我一道回京如何?” 楚逸点点头,“好。” “若是那时要走,王爷需得准备好厚实一点的马车,端王殿下这伤受不得颠簸。”许陌言头也不抬地叮嘱,想了想又道,“太冷也不行,西北天寒,最好准备几个炭盆放在马车里。” “知道了,还有吗?”楚越性子粗,若非许陌言提醒,还真想不到这些,干脆虚心请教起来。 “还有,在下先去吩咐人熬药了,王爷别忘了处理那些寄去京城的信。”许陌言拿起写好的药方扇了扇风,见字迹干涸的差不多了,便朝房间里的两人点了下头,出去了。 楚越想起自己几天前往京城寄去的一封封信,顿感头疼。 瞧着楚越牙疼的表情,楚逸有预感不是什么好事,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在信里写什么了?” “其实……也没写什么,就写你情况可能不太好。”楚越表情沉重地含糊道。 他那会听了陌言的话,见楚逸迟迟不醒,满脑子都是要准备后事了,急的差点没疯了,信里自然没写什么正常话,不过大体意思都差不多:大皇兄命不久矣,赶紧来西北,说不定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真的?”楚逸狐疑的看他一眼。 “也不太真,皇兄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去做,我现在去写封信报个平安。”楚越觉得还是赶紧把情况解释清楚了好,免得京城里的人真跑了过来,他可就要欲哭无泪了。 “行,你快去。”楚逸道。 第92章 当年密事,永不原宥 时间飞逝,转眼间就到了启程回京的日子。 从北槐城到燕京,上千里的路程,以往都是楚越带着一队精简的人马骑行返京,差不多要个六七日的样子,而这一次要带着重伤的楚逸,行军速度定然快不了,为了赶上月底的春狩,楚越决定提前几日出发。 仲春时节的西北,依旧萧瑟一片,树木稀疏的立着,不见多少绿意。寒风肆意的吹过,冷的刺骨。 这一日,天蒙蒙亮起,寂静的城主府内,一只灰色的雀鸟兀的落在了枝头,几声啼鸣打破了夜的沉默。 “吱呀”一声轻响,主屋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了,楚越小心翼翼的搀着楚逸从屋里走了出来。 不远处的长廊下,许陌言一袭青衫,静静的负手而立,身后是一长列整装待发的士兵。 见到两人出来,许陌言垂下眸子,躬身遥遥行下一礼。 “王爷,端王殿下。时辰到了,该出发了。” 楚越扶着楚逸慢慢走近了,颇为不自在的看了许陌言一眼,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陌言,你真不跟本王一起回去?” 平日里习惯了许陌言温言温语说的他哑口无言,今日这般规矩又郑重倒是让他有点难以适应,总觉得一天不被说两句就跟缺点什么似的。 “不了,西北最近不太平,需要有人留守,殿下述职后早些回来,西蛮那边怕是要生出变动了。”许陌言抬眸看向楚越,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声音淡而平和,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楚越很快想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脸色一瞬间沉了几分。 本该被死士带回西蛮的大皇兄失踪了,西蛮那边绝对不会安分,想来很快便会再生事端,到时与西蛮接壤的西北绝对首当其冲。 看来,他这次回京是待不了多久了…… 眼见气氛无端凝重起来,楚逸突然出声问道,“许公子可曾想过回京城任职?” 楚越被打断了思绪,闻言顿时急了,“不是,等一下,皇兄你该不会要挖我墙角?” 这可不行,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帮他出谋划策,处理公务,还任劳任怨的好军师,要是被大皇兄勾搭跑了,他肯定会抱着那些让人头大的公务撞墙。 “如果我说是呢?”楚逸淡淡一笑,语气带出了几分认真。 二皇弟驻守西北多年,隔三差五的与西蛮人交手,受伤成了家常便饭,伤势或轻或重,每次传回京中,父皇都会整宿整宿的待在御书房批折子,虽然父皇从来不说,他也知道父皇是在担心二皇弟。 这些年父皇更是多少次想要将二皇弟召回京中,生怕他年纪轻轻的,还没娶妻生子便先一步战死沙场了,可是二皇弟不知为何,一根筋的非要驻守西北。 若是换个地方,换个人霸着兵权不放,说不定他还能怀疑那人图谋不轨。 可西北这贫瘠之地,再加上二皇弟那直白的性子,他是怎么也想不通的。 这几日观察下来,他发现二皇弟对这位许公子信任至极,若是能借此人将二皇弟调回京城,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对上楚逸意味不明的眼神,许陌言的眸光微闪,一丝极淡的情绪被很好的掩藏起来,轻轻摇头道,“多谢端王殿下好意,在下不会离开西北。” 他淡漠的声线在空旷的庭院中显得认真而坚定,楚越听着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看向身侧的楚逸,语气轻快地道,“皇兄,你听到了,陌言才不会离开西北呢。” “那你呢?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楚逸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直直的注视着楚越,一双眼睛里含着不容拒绝的询问。 楚越避开了楚逸的眼神,低头看着地面,声音又低又沉地道,“我……皇兄,我不想离开西北,西北也需要有人驻守。” 楚逸皱起眉头,“我朝不缺会打仗的将军。你知不知道父皇……” “够了!皇兄,你不要跟我提他,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楚越又急又凶的打断了楚逸的话,眼中划过一丝惊慌与痛苦。 若非那人无情无义,母妃又怎会在深宫之中日渐凋零,早早离世。又怎会弥留之际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至死都带着遗憾。 母妃离开后,他心灰意冷,自请驻守边关,早在来西北的那一日,他就已经做好一生守关的打算了。 “我不相信父皇会做出那种事,你有没有想过当年安妃娘娘的事……”楚逸知道他放不下的是什么,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查过,可当年的事太过久远,根本无从查起,只留下一堆理不清疑点,和一条指向父皇的铁证。 “我不愿想。皇兄,我母妃已经离开了,我也永远不会原宥他。”楚越闭了闭眼睛,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再睁开眼时,声音已经平静下来,“皇兄,走,该出发了。” 楚逸不想再刺激他了,歇了继续说下去的心思,点点头道,“好。” 早在二人争吵起来的时候,许陌言就带着士兵撤出了府中,这会儿两人穿过空无一人的长廊,恰好可以瞧见停在城主府外的一辆完全由黑檀木制成的马车,看上去低调又奢华。 “你这么有钱?”楚逸的目光在车身上停顿了一下,相当惊讶的出声问道。 黑檀木值钱,能造出一辆马车的黑檀木更是可以称得上无价之宝了,二皇弟什么时候有钱到如此暴殄天物的? “不知道,我让陌言去准备的。”楚越同样看的眼神发直,想起常年亏空的西北军费,表情有些肉疼。 门外的许陌言听到两人的交谈,无奈地看了自家王爷一眼,提醒道,“王爷,这马车是前年攻打番邦时的战利品。” 楚越激动得一拍手,终于想起来了,“是有那么回事,好像是番邦某个小国太子的座驾。正好这次拉回京城给卖了,能值不少钱呢。” 许陌言有些没眼看自家王爷一副掉钱眼里的模样,于是轻咳一声看向楚逸道,“马车里准备了炭炉和一些游记话本,端王殿下还有需要的东西吗?” “没有,多谢。”楚逸对着许陌言轻点了下头,然后撩起衣摆,动作利落地踩着矮凳坐进了马车里,隔着窗户道,“出发。” “行,皇兄你身体不适的话要及时说,随行的人里有军医。”楚越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接着翻身上马,背对着身后的许陌言挥了挥手,“陌言,走了。” 许陌言站在城主府门口的台阶上微微颔首,目送着一行人渐渐走远了。 第93章 新官上任 近来的京城并不平静,原因无他,皇帝亲自任命的承天府府尹、怀宁王府的苏世子刚一上任就做出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先是抓了武安侯府世子,扣押在承天府内,对于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并且想拿权势压人的武安侯爷丝毫不留情面。 然后带着府兵绑了一群在南巷大街打起来的纨绔子弟,并将领头的两家勋贵子弟各打了三十大板,最后由各家家主出面才将人从承天府捞出去。 苏世子的雷霆手腕使得京城面貌焕然一新的同时,也惹得一些世家权贵生出了怨言,连着几日的早朝没少被人弹劾。 但是有明晃晃偏着心的皇帝大人护着,再加上苏景辰这么多年行事虽然看上去肆意不羁,实际上却是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半点错处,所以弹劾的内容多是编造的子虚乌有之事,或是抓着一点小事不放,与怀宁老王爷吵的脸红脖子粗。 比如,某位大臣弹劾苏大世子某日逛青楼,最后抱着一个姑娘出来,身为官员德行有失云云,而被大肆批斗的苏大世子不仅没反驳半句,还勾了勾嘴角,笑的甚是好看。 恰好那日下朝楚皎皎去东宫找楚瑾时听到了这件事,直接惊得灌了一口热茶,又烫的喷了出来,整个人的表情都扭曲了。 楚瑾见状还打趣自家妹妹道,这种事一听就知道是假的,朝堂上的人都没几个信的,就苏子焕那个性子,让他从青楼里抱个女人出来,简直比他要出家当和尚还不可信,你该不会信了? 楚皎皎闻言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扔出去,眼神心虚极了。 都是什么破眼神,她那日明明穿的男装好吗,不过这事还真反驳不了,她总不能告诉皇兄确有此事,而且那个姑娘还在你面前,皇兄要是知道了她扮男装逛青楼的事…… 瞒住,打死都要瞒住了。 连着几件事,犯事的人被严惩,弹劾苏景辰的却不了了之,也让朝堂上的老狐狸们看出了一些门道,皇上这是不满这些年世家权大行事无状了,想要借着怀宁世子的手敲打一下各大世家。 知道收敛,说不定还没事。若是一意孤行,不知悔改,下场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想通了这些,几大世家的家主纷纷回去告诫自家小辈万万不可借着家中权势生事,不然一律逐出家门。 京城的纨绔子弟们安分了下来,苏景辰却依旧没有闲下来,窝在承天府中看卷宗看了整整三日,连离承天府就隔了两条街的怀宁王府都不曾回去过。 “大人,府外有人求见。”承天府通判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对着苏景辰恭声禀告道。 苏景辰头也不抬的将手中的卷宗翻了一页,淡淡道,“不见。” 承天府通判这些天没少见识眼前这个俊美青年的手段,有些畏惧的不想多留,但想起府外那个小公子交代的话,还是大着胆子道,“那人说……他叫洛行止。” 苏景辰的动作顿了一下,紧接着疲倦的眉眼里染了笑意,整个人看上去都温和了许多,“请她进来。” 承天府通判忙点头应下,关上门离开了。 他走后没一会的功夫,窗口处传出了响动,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随之落在了房间内。 “又胡闹,好好走门进来不行么?”苏景辰看着来人,有些哭笑不得地道。 “我方才仔细想了想,来找你这事还是不要让人注意到好。”楚皎皎一脸严肃的看向苏景辰。 苏景辰将手里的卷宗往桌上一扔,修长的双手交叠支起下巴,一双桃花眼颇有兴致地看着她,“说说看,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昨日早朝……反正就是,你最近注意一点。”一次性得罪了这么多世家权贵,万一有个心思阴暗的,打击报复怎么办。 苏景辰算是听明白了,小姑娘这是跑来担心他了,不由得笑意更深了,“放心,他们动不了我。” 那些人若真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那也没必要存在了,他手上这些世家的把柄可不少,都是前些日子墨染派人送来的,美其名曰恭贺他新官上任。 楚皎皎点点头,一屁股在桌案边坐了下来,双手合十眼巴巴的看着苏景辰,“实不相瞒,苏大人,小女子还有一事相求。” “不帮。” “子焕。” “说。”苏景辰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的道。 “我想看一看九年前的一份卷宗。”楚皎皎小声道。 “九年前……先帝去世的那一年,明月,你要干什么?”苏景辰微微皱眉,眼里满是不赞同。 永嘉末年,先帝病重,太子谋逆。那一年不知死了多少人,京城的刑场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处死人,有太医,有官员,甚至有……皇子,实在是燕楚朝臣们都不愿也不敢提起的一年。 明月怎么会突然想要查看那一年的卷宗? “沐大夫的父亲当年被人迫害,被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不得已带着妻儿隐居,最后流亡途中病逝。”楚皎皎解释道。 “你想帮他翻案?”苏景辰明白了她的意思。 楚皎皎点头,“是。我想查清当年的事,若真是……我想还他一个清白。” 能教出沐大夫这样的儿子,沐老先生应该也不会是什么阴险狡诈之辈。 “他的父亲是不是叫沐远舟?”苏景辰思索片刻突然问道。 “对,你怎么知道?”楚皎皎有些疑惑地问道。 “当年老头子趁着三王之乱从天牢里换出来一位死刑犯,那人原本是位江湖游医,后来因为永嘉帝中毒一事入狱,他的名字就叫沐远舟。”苏景辰的眸光深深,像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楚皎皎眼中浮现出一抹震惊之色,显然没想到沐白口中的遭权贵陷害竟是卷进了当年的三王之乱诸子夺嫡一事。 “怀宁老王爷怎么会冒这么大的险去救一个江湖中人?”楚皎皎缓了缓心神,抓住了苏景辰话中不合理的地方。 要知道偷换死刑犯一事一旦被发现,就算老王爷功绩再多都讨不了好。 “听老头子提了一嘴,好像是沐远舟当年救了他一命。” 说实话,苏景辰也不太清楚当年的事,那时尚且年少,老头子怕他卷进去,都是背着他行事的,他也只能回想起不多的片段。 “原来是这样……”楚皎皎顿时恍然大悟,以老王爷的性子,确实可能为了救命之恩去冒险。 “如果是这件事,我不建议你插手,你皇兄也绝对不会同意。”苏景辰语气凉凉地道。 “我答应过沐大夫了,你就算不帮我,我也有办法拿到卷宗。”楚皎皎小声嘀咕道。 苏景辰气笑了,毫不客气地敲了她一个大板栗,“你还有理了,身体差成这样还有心情帮着别人翻案,信不信我告诉你皇兄,让他看着你。” 楚皎皎捂着脑袋“嗷”了一声,气鼓鼓的瞪了行凶者一眼,然后低下了头,从袖口掏出来一条皱巴巴的手帕。 苏景辰挑眉看她,不知道这丫头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下一秒,楚皎皎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晶莹的泪珠颤巍巍的挂在眼角,看上去一副受了欺负的小可怜模样,“真的不行吗?” 楚皎皎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的柔和,带着一丝丝软糯,说着还轻轻扯了一下苏景辰的衣袖。 苏景辰冷硬的表情裂开了一道口子,头疼的闭了闭眼睛,还是妥协了,“等你伤好以后,不然没得商量。” “好!你答应了可不许反悔!”楚皎皎立马换了一副欢喜的表情,顺手就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 “等……”苏景辰见状刚想拦,楚皎皎已经扔了帕子,脸色通红的咳嗽起来,泪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你可真行,那帕子上有什么你没点数啊,还拿它擦眼泪。”苏景辰真是被她整得没脾气了,起身出去很快端了一盆水回来。 楚皎皎鞠了一捧水洗了脸,接过苏景辰递过来的干净帕子擦了擦,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瞄了苏景辰一眼。 人真是不能得意忘形,因为真的很容易乐极生悲。 “行了啊,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宫,不然你皇兄该出来找你了。”苏景辰板着脸,佯装不耐的赶人。 虽然很想笑,但是还是给小姑娘留点面子,不然又该躲着他了。 “那……我走了。” “走,承天府饭菜不好吃,不留你了。” 第94章 萧氏女 几场春雨过后,天气开始回暖,皇城里的树木纷纷抽了新枝,大片的绿让人心旷神怡,偶有停留在上的鸟雀叽叽喳喳,到处一片盎然生机。 一个多月来笼罩在皇城上的阴郁似乎随着落下的雨被冲刷了个干净。与此同时,一年一度的燕楚春狩也拉开了序幕。 春狩的地点在皇城百里之外的涪陵山,山上有大片天然的林场,专供皇室成员和随行的权贵子弟打猎使用。 春狩将至,各家少年子弟都摩拳擦掌,准备一展身手。不为其他,只因这夺得头筹者,皇帝大人会亲自面见并赐下御酒,得此殊荣者,不仅于自身的家族莫大的荣耀,更是有利于以后的官途。 因此,每一年的春狩都热闹非凡,精彩至极。 马车里晃晃悠悠了的大半日后终于停下来,楚皎皎打着哈欠下了马车,罗云曦紧随其后跳了下来。 两个小姑娘动作一致的伸了个懒腰,小脸红扑扑的,都是一副刚睡醒的迷糊样子。 宸贵妃大病初愈,这次的春狩同皇帝乘一辆马车,母妃那里不必担心,楚瑾自然就一路骑马随行在自家妹妹的马车边上了。 这会看到两人的模样,不由得轻笑道,“睡醒了吗,用不用去营帐里再休息一会儿?” 楚皎皎揉了揉眼睛,又摇摇头,“不用了。皇兄,我和云曦去走走。” 她就是有点晕车,只能一路睡过来了,要不然被这马车颠着能难受死。 罗云曦也点点头,“我也休息好了。” 她本来也不困,纯属是明月睡着了,她也无聊的跟着睡了。 楚瑾远远瞧去,看见前面三三两两的贵女已经聚在一起有说有笑,于是点头道,“行,去,别往围猎场那边走,很危险。” “知道了,围猎一会儿开始了,皇兄你快去。”楚皎皎摆摆小手,拉着罗云曦跑了。 看着两个小姑娘走远了,楚瑾轻笑了下,翻身上马往围猎场的方向跑去。 此时的围猎场周周已经聚满了随行的各家少年子弟,个个风度翩翩、器宇轩昂,脸上皆是一片跃跃欲试之色。 不远处的高台上楚烈正与身旁的南彦王和怀宁老王爷交谈着,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见到楚瑾过来,笑着问道,“行止,明月和小郡主呢?怎么没跟你一块过来?” 楚瑾拱手行礼道,“明月说想去走走,小郡主跟着一起去了,儿臣已经派护卫跟着了。” 楚烈点点头,吩咐身旁的内侍给楚瑾安排座位,接着又问道,“今年的围猎你下场吗?” 楚瑾摇头,“大皇兄和二皇兄这几日快到了,儿臣等他们回来。”说着,朝南彦王的方向颔首致意,“此番多谢王叔相助。” “殿下客气了。”南彦王忙道。 就算不看殿下的面子,看在自家小闺女的面上,这小公主他也得帮着救,更何况小公主得皇上盛宠,他也拒绝不了。 说话间,一个着官服的男子小跑着接近了礼台,对着上位恭敬行下一礼后禀告,“时辰已到,请皇上主持狩猎。” “行止,你去。”楚烈看了一眼楚瑾,毫不客气的甩包袱。 既然太子今年不下场,那便帮他分担一下。 “是。”楚瑾应下,起身跟着礼官走了。 营地不远处的一片草场上,楚皎皎骑在一匹毛色雪白的马上,扯着缰绳慢悠悠的闲逛。 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突然从身侧窜了出来,罗云曦坐在上面咧嘴笑的开心,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朝楚皎皎挥了挥手。 “明月,一块跑一跑?” “不了,你跑。南彦王叔的马性子有些烈,你注意安全。” “知道啦!” 骏马带着罗云曦提速跑远了,只随风留下一串清脆悦耳的笑声。楚皎皎笑了笑,身下的马不满哼哼了一声,扬蹄欲要跟上去。 楚皎皎拍拍它的脑袋,语气无奈,“踏雪,乖一点,我是个病人。” 踏雪甩了甩脑袋,并不想搭理楚皎皎。 “要不你看这样,等美人师父回来了,我把疾风介绍给你,疾风虽然脾气不好,还鼻孔朝天,但他长的还行,你考虑考虑呗?”楚皎皎笑的十分不怀好意,一副青楼老鸨的样子,轻声诱哄道。 “对了,你是母的?” “……” “哎哎哎,我错了,你慢点。” 等楚皎皎终于制住了马时,一人一马已经跑的有些远了,就快要看不见营地的影儿了。 楚皎皎小口喘着气的趴在马背上,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整个人看上像一朵蔫儿唧的喇叭花。 “你说你,不喜欢疾风咱们再商量商量便是……” “哼~” 踏雪优雅地抬了抬前蹄,驮着楚皎皎慢慢往回走。 “小贱人,你竟敢勾引陆世子,跟你那个娘一样,不知廉耻。”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 “我没有……”一道虚弱的女声反驳道 。 紧接着“啪”的一个响亮的耳光声传来,瘫在马上楚皎皎顿时精神了,寻着声音看过去。 营地旁的小树林里,两个姑娘一站一坐,站着的姑娘着红衣,背影给人一种盛气凌人之感,坐在地上的那个姑娘衣衫凌乱,狼狈的捂着一侧的脸,想来是被刚刚那一耳光打的摔倒在地。 楚皎皎微微眯眼,越看那个倒在地上的姑娘越觉得有点眼熟。 那两个姑娘都没注意到楚皎皎,只听红衣姑娘继续道,“之前你勾引兵部尚书府的三公子,现在又换了陆世子,萧姝岚,你真是好样的。” 说着,红衣姑娘抬手就要打人,倒在地上的萧姝眉不敢反抗,表情恐惧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巴掌迟迟没有落下,萧姝岚颤抖着睁开了眼。 面前,一袭大红色骑装的绝美少女笑眯眯的抓住了嫡姐的手。 两人同是红色衣衫,少女穿出了一身耀眼夺目的高贵之感,美的明媚又热烈,而一向以容貌为傲的嫡姐却被衬得黯淡无光起来。 “敢拦本小姐,你!”萧姝鸾用力甩开了楚皎皎的手,刚想怒斥来人,却在看清楚皎皎容貌的瞬间哑声,脸上又惊又怒,恶狠狠的瞪了萧姝岚一眼。 这个小贱人竟然认识三公主? 楚皎皎没兴趣看这位泼妇一样的姑娘,微微躬身朝萧姝岚伸出了手。 “是你?”萧姝岚震惊地看着楚皎皎,红着眼轻声道,“谢谢,真的……谢谢。” 萧姝鸾看着楚皎皎将萧姝岚扶起,眼中满是不服气,语气很是不善,“公主,这不合规矩,臣女身为家中嫡女,管教庶妹乃家事,您无权插手。” 听到这话,萧姝岚抓着楚皎皎衣袖的手一紧,楚皎皎察觉到后安抚的看了她一眼,拉着人的手腕就要离开。 萧姝鸾却不依不饶的挡住了路,“萧姝岚你……” “能闭嘴吗?”楚皎皎出声打断,眼中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消失殆尽,眸光愈发冷了几分,“本宫的话,就是规矩。你有意见吗?” 萧姝鸾被楚皎皎颇具威慑力的眼神镇住,只觉得浑身泛着凉意,不甘的看了萧姝岚一眼,却是不敢再拦了。 楚皎皎扶着萧姝岚坐上了踏雪,踏雪不习惯陌生人坐在它身上,刚想反抗却被楚皎皎拍了下脑袋,语气严肃,“踏雪,听话!” 接着,楚皎皎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踏雪跑了起来。 被远远落在身后的萧姝鸾,看着马背上红色的身影,露出了怨毒的神情…… 第95章 庸人自扰 风拂面吹过,带来阵阵凉意。 马背上,萧姝岚抓着缰绳的手心逐渐被汗水濡湿,身子微微前倾,坐的端正又僵硬,生怕自己身上的尘土沾到楚皎皎身上,弄脏了她的衣服。 楚皎皎自然察觉到了萧姝岚的不自然,以为她不会骑马,对这样骑马疾行害怕了。 有意控制着马儿慢下来后,从背后虚虚揽住她,声音又轻又柔地安抚道,“别怕,踏雪可乖了,不伤人。” 萧姝岚扯了扯嘴角,鼻子有些酸,“嗯,臣女不怕了。” 踏雪一路慢行回到了营地,楚皎皎直接拉着萧姝岚去了自己的营帐。 吩咐完芸枝准备饭食摆膳后,楚皎皎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然后朝站在一旁显得有些紧张的萧姝岚摆摆手道,“随便坐,别拘束。” 萧姝岚没有坐下,而是抬眸看向楚皎皎,目光里有感激,又有内疚。 她提着裙摆坚定地跪了下去,以手抵地毫不犹豫的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公主三番两次出手相助。公主大恩,臣女无以为报,他日公主若有所需,臣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初遇,她在大街上平白遭纨绔子弟调戏,本以为逃不开入那纨绔府中为妾一生凄惨的命运,可公主却突然介入此事,将她从泥沼中拉了出来,甚至为了保护她的名声,将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那些日子她日日听着坊间传闻三公主被大臣弹劾,听着三公主被皇上禁足,她内疚自责,但终究还是没有勇气站出来替她澄清。 可明明,三公主是那样善良仗义的一个姑娘,却被人说的那样不堪。 今日,她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遭受嫡姐毒打,可公主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替她挡住了嫡姐的谩骂与伤害,带她有尊严的离开。 她这半生,从记事起从未就感受到过他人的善意,生母早亡,嫡母嫡姐厌恶她,父亲兄长漠视她,府中的下人轻视她。 她本以为这一生都会在压迫中浑浑噩噩度过,可是现在,她突然有了不甘,因为她遇上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想要追随她,报答她。 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的声音听的楚皎皎眉心一跳,语气无奈地道,“你先起来,顺手之事,不必如此。” 她真不觉得自己干了什么大事,顶多就是遇见了几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恰好又觉得这位萧姑娘合眼缘,也就出手帮了一把,至于报恩什么的,她不需要。 这时,芸枝掀开门帐走了进来,楚皎皎直接对着人吩咐道,“芸枝,将人扶起来。” “是。”芸枝有些懵的点头应下,快步走到萧姝岚身侧,将她扶起到一边坐下。 楚皎皎白嫩纤细的手指微微屈起,轻扣了几下桌案,突然看向萧姝岚问道,“想离开国公府吗?” 萧姓的权贵,还能有资格随行来涪陵山的,也只有承恩公萧铸了。 萧铸为人风流,年轻时红颜无数,后院里更是庶子庶女一堆,若非萧夫人手段厉害,只怕她所出的一儿一女也无法平安活到现在。 想起刚刚那位娇纵蛮横的萧家嫡女,楚皎皎还真有些佩服萧夫人,能将女儿养成这般模样,萧夫人肯定将人护的极好,后宅的阴私怕是都没让她见识过,只是这性子,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闻言,萧姝岚神色怔然的看了过来,有些不明白楚皎皎的意思。 “本宫缺个伴读,你愿意入宫吗?”见萧姝岚不答,楚皎皎直接挑明了用意。 “臣女愿意。”萧姝岚眼神一亮,连忙应下。 她明白公主的意思,只要她应下此事,她就可以摆脱那个噩梦一般的地方了。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公主…… 迟疑了片刻,萧姝岚怯怯的看向楚皎皎,声音低哑而艰涩的开口问道,“臣女……名声不好,公主为什么要帮我?” 楚皎皎突然笑了,语气散漫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本宫瞧你顺眼,想救就救了。” 真要说个为什么,大概是那日遇她,尚书府那纨绔想强逼她为妾,她却拔了簪子想与人不死不休。 看上去那般柔弱怯懦的一个姑娘,性子却贞烈至极,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勇气。 所以,她出手找了那位三公子的麻烦,顺利将人从中摘了出来。 萧姝岚表情怔愣地看着楚皎皎,却又听她继续说道。 “还有,名声这种东西,你觉得本宫在意吗?” “声名显赫之人,未必良善,声名狼藉之人,却未必恶极。” “左右不过他人所传,庸人自扰罢了。” 第96章 换血 用过膳后,楚皎皎派了两个护卫跟着萧姝岚回了萧家的营帐。 楚皎皎本来是想将芸枝派过去的,毕竟萧姝岚是个女子,两个护卫多有不便,但考虑到萧家嫡女那跋扈的性子,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万一那女人疯起来伤到芸枝了怎么办,自小陪在身边的傻姑娘,她可不舍得让人吃苦。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估摸着第一天的围猎差不多要结束了,楚皎皎打算带着芸枝去凑个热闹。 还没走出多远,就看到几道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 “公主,是大殿下,二殿下和太子殿下。”芸枝小声道。 “嗯。” 楚皎皎顿住了脚步,望着逐渐走近的几人,眼中带上了惊喜的笑意。 “怎的,小明月不认识皇兄了?”楚越见楚皎皎不说话,笑着挑眉问道。 “嗯,不认识了。”楚皎皎猛的点点头,却是弯起了唇角。 说着,她像从前那般朝着楚越伸出了手,仰着小脑袋眨了眨那双晶亮的眸子,“有礼物说不定就认识了。” “好,皇兄有点伤心了。”楚越亦是笑了,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方形的油纸包裹放在了楚皎皎手上,“给你,城东的桂花糕。” “谢谢二皇兄。”楚皎皎接过包裹,然后又看向旁边的楚瑾和楚逸,“大皇兄,皇兄。” 楚逸微笑着点点头,随后对着楚越打趣道,“我说你怎么一进城就跑去点心铺子排队,原来是买给小明月的。” 他还纳闷素来不喜甜食的二皇弟为何要跑那么远去买桂花糕,如果是买给小明月的那就不奇怪了。 二皇弟没离京前,最喜欢带着小明月到处玩,对这个妹妹很是爱护。 “惯会欺负你二皇兄。”楚瑾无奈的摇摇头。 “嘿嘿。 ”楚皎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而看向楚瑾问道,“皇兄,你和大皇兄,二皇兄怎么来了?今日的狩猎举行完了吗?” “完了,苏子焕和南彦王叔一会就来,今日就解决你的问题。” 由于是在外面,人多耳杂,楚瑾不好说的太明白。 “啊?要不明天,大皇兄和二皇兄舟车劳顿了好些日子,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楚皎皎摆摆手,想要拒绝。 “不用了,坐了这些日子的马车,骨头都软了,正好活动活动身体。”楚越往前走了两步,抓着楚皎皎的胳膊给她转了个身,揽着人往营帐里走去。“来来来,给皇兄讲讲,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这么祸害咱们小明月,皇兄一定替你出气。” 芸枝见楚皎皎走了,朝楚谨和楚逸福了福身,连忙追了上去。 楚谨与楚逸对视一眼,楚逸轻咳了声,道,“二皇弟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这么多年也没变过,咱们也跟上。” 楚瑾点点头,率先往前走去。 营帐里,楚皎皎坐下后便吩咐芸枝道,“去将沐大夫请过来。” 沐白随行来了涪陵山,楚瑾又将他安排在了离楚皎皎的营帐不远的地方,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沐白就提着药箱,跟在芸枝身后进来了。 沐白到了没一会儿,苏景辰和南彦王也从狩猎场的方向赶来了。 眼见人都来齐了,楚瑾吩咐暗卫将营帐守起来后,看向沐白沉声道,“开始。” “请公主躺到软榻上,换血的时候,草民会施针让公主暂时昏迷。”沐白点点头,对着楚皎皎恭声道。 苏景辰微微蹙眉,“为何?” 换血这么危险的事,明月昏睡着进行,万一出事怎么办。 “换血需要靠内功高手引血入体,公子您的内力与公主同出一脉,自然不会相互排斥,但是其他人的内力不同,公主若是保持清醒,很可能排斥内力入体,换血一旦中断,公主会很危险。”沐白认真的解释道。 苏景辰听了思索片刻看向楚瑾点点头,楚瑾面色沉静的示意楚皎皎躺过去。 楚逸瞥了一眼苏景辰淡笑不语,而楚越则是不加半点掩饰的盯了苏景辰好一会儿,脸上表情变了又变,不知道在想什么。 沐白的银针一根根落下,楚皎皎只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慢慢地,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 沐白紧接着拿起了一把小刀在火上烤了烤,那刀刃轻薄又锋利,沐白没怎么用力,几乎是在楚皎皎手心里轻轻一划,鲜血就顺着刀口涌了出来。 刺目的红激的沐白心头一跳,努力安慰自己换血之法他已经研究许久,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沐白又在楚瑾手上划了一刀,声音有些发颤地道,“请殿下握住公主的手,慢慢运功将血引入公主体内。殿下若是内力耗尽了,便由公子代替您继续引血。” 楚瑾轻轻点了下头,握住了楚皎皎的手,开始按之前说好的方法运功。 浓重的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楚瑾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两只手交握下的床褥一点点被泛黑的鲜血浸染。 一个多时辰过去后,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苏景辰发现楚瑾的表情不太对,立马凑上前将内力注入其中。 一旁坐着的楚越和楚逸表情十分凝重的看着软榻旁的三人,南彦王更是彻底坐不住了,放下茶杯,拉着沐白走到角落里小声问道,“还需要多久,太子殿下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好。” “半个时辰,还有半个时辰就可以换二皇子殿下继续了。”沐白的脸色相当难看,虽然可以肯定楚瑾绝对不会有事,但是看着被血染红了的床榻,心里还是忐忑极了。 三清在上,佛祖保佑啊。 第97章 雪团 一夜过去,营帐里的所有人都已经精疲力尽。 楚瑾和楚越歪坐在椅子里,脸色惨白,眼底泛着淡淡的青,看上去虚弱又疲惫。 没有放血的南彦王和苏景辰倒是好一些,精神还不错,但内力消耗过大,一时半会也缓不过来,只得坐着闭目养神。 陪了一夜的楚逸看着几人这副模样,眉心微不可察的蹙起,又看了眼床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小姑娘,眼中流露出一抹担心之色。 见沐白端了一盆温水从外面走进来,楚逸朝他伸出了手,温声道,“给本王。” 沐白没拒绝,将白色纱布一齐递了过去,然后转身提起药箱走到了楚瑾几人身旁,开始处理楚越和楚瑾的伤口。 楚逸将铜盆置于床边的方桌上,将打湿的帕子拧干,在榻边矮下了身子。 楚皎皎手心被划开的那道口子隐隐还在渗血,莹白如玉的手腕上也沾上了不少发黑干涸的血迹,楚逸的眸中闪过一丝疼惜,动作很轻地将楚皎皎的衣袖往上挽起。 随着他的动作,一串佛珠随之落入眼中,颗颗色泽圆润的紫檀木佛珠圈在少女纤细的手腕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厚重感,却并不显得违和。 佛珠沾了血,光泽仿佛都暗淡了许多,楚逸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睫微颤,垂下眸子很是认真的将染血的珠子一颗颗擦干净。 擦拭干净后,楚逸用白色纱布小心翼翼地将楚皎皎的手缠绕起来,最后打了一个松松垮垮的结。 转身看向楚瑾和楚越,沐白已经帮他们包扎好了伤口,楚逸走了过去,轻声问道,“这样算是成功了吗?” 沐白瞥了眼榻上依旧昏睡着的楚皎皎,压低了声音回道,“草民方才为公主把过脉了,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好生休养一段时间便可。” 闻言,楚瑾的眉头舒展开来,一旁听到的几人也松了口气。 不枉他们折腾了一夜,小姑娘总算是没事了。 楚皎皎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了。 因着是公主的营帐,南彦王和苏景辰不便多留,早早就告辞了,楚越和楚逸留了一会儿,也因为身体状况结伴离开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一股极淡的血腥味涌入鼻腔,楚皎皎动了动,却发现右手被纱布缠成了粽子,而自家皇兄趴在床榻边上正睡着,眉宇间是掩不住的疲惫,脸色看上去十分憔悴。 楚瑾在楚皎皎有所动作的时候就醒了,见她睁大了眼睛坐在榻上呆呆愣愣的,不由得心头一跳,立马坐直了身子,着急的问道,“小明月?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楚皎皎沉默的摇摇头,抬手抱住了楚逸,小脑袋依偎在楚瑾的肩上,一动也不动。 楚瑾不明白自家妹妹怎么了,却也没动,任由她抱着,用没有缠纱布的那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小声哄道,“怎么了,跟皇兄说说好不好?” 楚皎皎抿着唇摇摇头,抱着楚瑾不想撒手,闷声道,“最喜欢皇兄了。” 听到这撒娇的话语,楚瑾突然笑了,一双狭长的凤眸里是数不尽的温柔。 原来小姑娘是心疼他了。 “皇兄不累,让大夫来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好不好?” 楚皎皎点点头,松开了楚瑾,楚瑾揉了揉楚皎皎的头发,起身出去了。 没一会儿,沐白就提着他的医药箱匆忙赶来了,见到半倚在床榻上的楚皎皎,心里直呼一声“菩萨保佑”。 楚皎皎对着沐白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地道,“麻烦沐大夫了。” 沐白忙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属下职责所在。” 说着,将白帕子搭在了楚皎皎手腕上,开始把脉。 “如何?”站在一旁的楚瑾问道。 “公主殿下洪福济天,余毒已经处理干净了。”沐白笑着道。 楚皎皎和楚瑾对视一眼,终是放松下来。 “听说咱们小明月醒过来了?”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营帐外传来,下一秒,楚越掀开门帐走了进来,紧接着楚逸和苏景辰也跟了进来。 三个人显然是休息过了,脸色比早上好了许多,但还是肉眼可见的虚弱。 楚皎皎看着几人这样,猜到他们为了给自己换血恐怕是吃了大苦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手指攥紧了被子,眼眶微红的看向门口道,“谢谢。” “没事了是好事,这可不兴哭啊,明天皇兄带你去玩儿。”楚越一见楚皎皎那表情都快哭出来了,立马哄道。 “你可注意点,还明天带小明月出去玩,是想被人抬回来吗,丢脸别带着小明月。”楚逸有些无奈的道。 “这不哄小明月呢,别拆我台啊。”楚越小声嘀咕道。 苏景辰没说话,径直走到了塌边,其他人这才注意到他一只手上抱了个团成一团的黑色披风,那披风里好像裹了个活物,隐约露出了一点雪白色,一拱一拱的,还在动。 苏景辰弯腰将披风放在了楚皎皎膝头,然后往后退了两步,淡声道,“这几日好好待在营帐里,别乱跑。” 楚皎皎低头看去,一只毛色雪白的小松鼠从披风中探出了脑袋,黑宝石一般的小眼睛灵动又漂亮。 小家伙估计是被苏景辰不怎么温柔的动作吓到了,畏畏缩缩的观察着楚皎皎,一条毛茸茸的雪尾耷拉着,看上去蔫蔫的。 楚皎皎几乎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家伙,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道,“我叫你小雪团好不好呀?” “吱。”小松鼠没躲,反而在楚皎皎的手心蹭了蹭,乖巧的人心都要化了。 楚越见楚皎皎被一只小松鼠吸引走了注意力,笑的很是开心,不由得看向苏景辰,朗声笑道,“苏子焕,不错啊,上哪找的这么一只通人性的小松鼠。” “昨日狩猎时捡到的,应该刚出生没多久,从树上掉下来了。”苏景辰看了一眼床上相处融洽的一人一鼠,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松鼠没白捡,小姑娘应该可以安心呆着养伤了。 楚瑾瞥见苏景辰的神色,顿时感觉有点牙疼,当即就决定招呼着人赶紧离开。 “晚宴快开始了,走。” 第98章 武安侯的报复 暮色四合,月华笼罩,营地里生起了一丛丛篝火,驱散了夜的黑暗。 楚谨一行人从营帐里出来时,宫人们已将宴席布置妥当,随行的官员和女眷就坐了大半。 几人很快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楚谨招来一个宫人,吩咐了几句,身侧楚皎皎的位置被撤了下去。 不远处,坐在南彦王身旁的罗云曦朝这边看了几眼,没找到楚皎皎的身影,脸上流露出稍显失落的神情。 “闺女啊,别闷闷不乐的,小公主最近身体不适,晚宴应该不会出席了。” 南彦王侧头瞧见宝贝闺女一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又见她频繁往太子殿下的方向看,当即就猜中了她的心思,出声安抚道。 闻言,罗云曦有些着急了,“父王,明月怎么了?” 她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见过明月了,今天早上去找明月时却被侍卫拦在了外面,侍卫也是一问三不说,都跟木头柱子一样,还不能硬闯,她都担心一天了。 “没事,小公主只是略感风寒,休息几天就好了。” 南彦王不好多说楚皎皎的情况,只能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接着将桌上一盘剥好皮的葡萄放到了罗云曦面前,又伸手端来一盘橘子开始剥。 “哦,那我一会去看看明月。”罗云曦总觉得父王瞒了自己一些事情,而且还是有关明月的。 “明日,今日有些晚了,别扰了小公主休息。”南彦王想了想道。 还不知道小公主醒来没,要是没醒自家小闺女不一定见得到人啊。 “好。”罗云曦点点头。 说话间,皇上就携宸贵妃从主帐的方向走来,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楚烈摆摆手示意众人平身,拉着洛璃在高台之上的主位坐了下来。 对于皇后没有出席晚宴,甚至此次春狩没有随行一事,在场的燕楚的权贵们心里隐隐已经有了猜测。 顾氏的皇后之位,怕是坐不久了。 没见自上次国宴皇后抱病,再到燕京叛乱过后中宫彻底没了任何消息,竟像是被软禁起来了一般,年近六旬的老太傅更是在不久前引咎辞职,让人不得不怀疑顾皇后在燕京叛乱中发挥的作用,恐怕不会是什么小事。 因此,对于最近几次重大场合,皇上带着皇贵妃坐在主位上的事,朝臣们也是非常有眼色的不再提出异议。 洛璃找了一圈也没找见楚皎皎的身影,袖中的手不由得攥紧了,侧首看向楚烈轻声询问,“小明月怎么还没来?” 春狩之前,楚瑾便将楚皎皎中毒的事情告知了楚烈,楚烈震怒之下差点将皇后赐死,最后是楚皎皎求情才留下了顾皇后的性命。 但是对于楚皎皎的情况,为了洛璃的身体着想,父子两人还是一致决定瞒着她。 眼下被这么一问,只得硬着头皮看向楚瑾,“行止,小明月怎么没来?” 想起中午去看小明月时,人还没醒,楚烈的眉头蹙起,心中的担忧渐深。 楚瑾早就料到了母妃找不见小明月会问,脸色如常的看向楚烈和洛璃回道,“小明月染了点风寒,儿臣让她在帐中休息。” 楚烈点头,握住身侧人的手安抚的拍了拍,放轻了声音,“朕中午去看了,小明月好好的,别担心。” 洛璃略微放下心来,想了想还是招来了贴身女官吩咐了几句,洛青很快领命而去,离开的方向正是楚皎皎的营帐。 楚烈耐心的等她吩咐完,才挥手示意宫人开宴。 台下的权贵们见到这一幕,虽然没听见皇上跟皇贵妃说了什么,但根据皇上跟太子殿下的对话也能猜到是跟小公主有关的,纷纷在心中感慨起小公主的受宠。 家中有适龄少年郎的甚至开始打起了楚皎皎婚事的主意。 燕楚不同于前朝,公主驸马不得入朝参政,或者只能领个闲职。从昭和一朝往前数几个皇帝,驸马位高权重的不在少数。 小公主这般得圣心,皇上肯定不舍得委屈了她。可以预见,哪家少年郎若是能娶了小公主,将来必能平步青云,官途一片光明。 而且,小公主今年已经十五岁了,燕楚女子大多及笄后便可议亲,皇上就算想多留小公主两年,选驸马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台下,心思各异的众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场中,伴随着徐徐奏起的丝竹管乐,场中身着彩衣的舞女们踏着鼓点翩然起舞。 有人来向楚瑾敬酒,楚瑾心不在焉的应下,思绪却早已飘远了。 楚越低着头一杯酒接一杯酒的喝,楚逸不好劝他,只能朝上酒的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拿酒过来。 坐在角落里的武安侯一言不发,眼神阴郁的盯着苏景辰的方向。 苏景辰察觉到他冰冷阴毒的视线,端起酒杯遥遥一举,妖冶的眉眼轻扬,嘴角勾出一抹肆意的笑,如同一朵绽开的罂粟花,实在美丽却暗藏危险。 一个宫人提着酒壶为武安侯满上了酒杯,凑近时用极小的声音道,“侯爷,事情办完了。” 武安侯眼中的怒火稍歇,抬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看着苏景辰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敢动他儿子,他今晚就要让苏家那小子身败名裂! 第99章 好戏登场 月上中天,宴会逐渐接近尾声。 等到主位上的皇帝携皇贵妃离开后,官员们也带着家眷开始退场。 楚越喝的烂醉,栽倒在桌上不省人事,楚逸想扶着人离开也有心无力,只得叹了一口气,打算找一旁的宫侍把人送回去。 “孤来。” 不知何时,楚瑾已经来到了两人身旁,动作利落的拉起楚越一条胳膊将人从座位上拽起来。 猛然的天旋地转感袭来,楚越不舒服地晃了晃脑袋,嘴里胡乱的嘟囔了两句,没挣扎两下就安分下来,任由楚瑾拖着他走了。 楚逸愣了下,赶忙起身跟上两人,帮着扶住了楚越另一只胳膊。 路过苏景辰身侧时,恰好瞧见他被一个宫人扶着起身,身形摇摇晃晃,明显是喝多了,不太清醒的样子。 楚逸失笑着摇摇头,一个两个的,今日怎么就跟酒过不去了。 二皇弟就算了,一晚上净喝酒去了,那架势简直恨不得抱着酒坛子结拜,不醉才奇怪。 苏世子分明没喝多少,怎么也醉成那个样子了? 脑海中闪过的念头让楚逸莫名的生出一丝疑窦,但也没多想,只当苏景辰酒量不太好,和楚瑾把某个醉鬼送回营帐后,就各自回去睡觉了。 这边,苏景辰抬手揉了揉额角,被一个小太监小心地搀扶着,步伐踉跄的往回走。 趁着苏景辰双目微阖,小太监飞快地回头,隐晦的看了一眼还在座位上的武安侯,然后垂下眸子继续为苏景辰引路。 走了一段路后,喧嚣声渐渐消失在身后,周遭的环境也暗了下来,每隔几丈的距离便能看见一个营帐。 小太监试探性的喊了两声“苏世子”,苏景辰垂下脑袋,安静的闭着眼睛,并未应声,像是醉深了,已经睡了过去。 小太监眼中的紧张不安散去大半,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便带着人往约定的地方赶去。 在一座大而厚实的营帐前停下来,小太监瞧见门口倒下的几个侍卫,由于夜色已深,也看不出不知是死是活,心中不免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寒意。 匆忙低下头转开视线,伸手拉开门帐,快步拖着苏景辰走进去。 大帐里安静极了,一张精致的山水屏风遮住了帐中大部分景象,隐约可以听见屏风后的床榻上,传来微弱平缓的呼吸声。 “苏世子啊,真是对不住了,谁让你偏偏要与侯爷作对呢……” 小太监扶着苏景辰越过了屏风,用极轻的声音喃喃道。 他并不知道这帐中的主人是谁,只是按照侯爷的吩咐行事,但现下根据营帐的大小和帐中的布置来说,住在这里的恐怕是位身份不低的女眷。 苏世子若是在这里被人发现,一个酒后乱性骚扰女眷的罪名跑不了不说,更是会在燕楚权贵间沦为笑柄,而且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往后的官途基本上算是毁了。 侯爷这一招真真是狠辣至极! 想到这些,小太监不敢多留,轻手轻脚地将苏景辰在床榻边放下上,扯乱了他的衣服后,迅速离开了。 轻微的响动声消失后,床榻上原本裹成一团,看不到正脸的人儿坐了起来,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往床榻边挪去。 “说了让你最近小心些,还能被人算计了,大笨蛋。” 楚皎皎小声抱怨了句,一脸无奈地伸出手想要探苏景辰的脉,却在一瞬间被攥住了手腕。 楚皎皎被吓一跳,强忍住没发出惊呼声。 “你……你没事?” 只见原本昏迷着的苏景辰睁开了眼,拉着楚皎皎的手腕,那双灿若星辰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 “没事,武安侯买通宫人在我酒中下药,本来打算将计就计看看他要怎么对付我,没想把你也卷进来了。”苏景辰松了手,倚着床榻看向楚皎皎道。 “哦……”楚皎皎点点头,迟疑了片刻又道,“我觉得应该不是巧合,武安侯世子是因为对上了皇兄和我才出的事,武安侯可能是查出了那天的人是我,或者是想通过毁掉我报复皇兄。” “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别想好过了。”苏景辰凉凉道。 算计他就算了,还敢把主意打到小姑娘身上,简直是自寻死路。 说着,苏景辰起身打算往外走,楚皎皎顾不上其他,赶忙往前扑了一下,抓住他的衣袖小声喊道,“等等!你把衣服整理一下。” 苏景辰这才想起来自己衣服刚刚被人扒拉了,一低头就瞧见大片胸膛露在外面,衣襟都不知道歪到哪去了,连衣带也松松垮垮的挂在腰间,一副寻花问柳的浪荡子弟模样。 怪不得刚刚跟明月说话时,明月眼神躲躲闪闪的,都不正眼看他。 武、安、侯。 很好,本世子记住你了! 整理好衣服后,苏景辰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楚皎皎扯了被子躺回去,却是半点睡意也没了,仰面望着黑漆漆的帐顶发呆。 其实,方才外面的护卫倒下时,她就醒了,若非听到那个小太监的话,知道被送来的人是子焕,她都打算喊救命,然后抄家伙跟人动手了。 不过,今夜估计是没法好好睡觉了,一会儿武安侯就该上演一场捉奸大戏了,她作为主人公,怎么着也得“好好”捧个场,让他惊喜惊喜! 第100章 逼迫,强闯! “抓刺客!” “来人呐,抓刺客!” “刺客往那边跑了!” 子时三刻,夜幕笼下的营地兀的喧闹起来,喊叫声脚步声连成一片。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整个营地逐渐被火光照亮,御林军的士兵举着火把疾行而来,很快将营地包围了起来。 大帐里,楚皎皎早就穿好了衣服,神色平静的坐在床榻边,怀里抱着只睡得正酣的雪白团子。 听到外面逐渐靠拢过来的脚步声,楚皎皎垂下眸子轻轻地抚摸怀中的小团子,声音极轻地自语道,“小雪团,好戏开始了呢。” 这时,门口处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声,一道黑色的身影随之闪入帐中。 楚皎皎脸色一怔,显然没想到先到的竟不是武安侯和随行的官员们。 来的人是谁?武安侯究竟意欲何为? 楚皎皎瞬间起身将小团子放在了脚踏旁的位置,扯下一半的被子将其虚虚掩住。 完事后看了眼屏风上逐渐清晰起来的黑影,楚皎皎屏住呼吸,侧过身将自己隐匿在床头的死角处。 片刻功夫,一个黑衣蒙面人从屏风后走出,提剑直直朝床榻处去。 感受到那人身上浓浓的杀意,楚皎皎的脸色沉了下来,晦暗不明的眸中闪过一丝杀意,盯着那人靠近的身影,脑海中的那个想法逐渐明了。 看来武安侯不只是想要子焕安上欺辱公主的罪名,他是想子焕直接背上谋杀公主的滔天大罪! 这刺客若在此时杀了她,子焕又身中迷药,昏睡不醒。 等到武安侯找个理由带着众人赶来,看到已经身死的她和旁边衣衫凌乱一身酒气的子焕,子焕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而且届时父皇必会大怒,子焕连辩驳的时间都不会有,更甚者还会连累怀宁老王爷和苏氏一族。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武安侯! 三步,两步,一步……黑衣人来到了床榻边,低头查看了一眼,手中蓄势待发的长剑蓦地停滞在半空中。 就是现在! 黑暗中,一把墨色的折扇顺着手腕滑下,电光火石间,楚皎皎哗的一声展开扇叶,顺势调动内力将其旋飞出去。 锋利的扇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黑衣人颈间袭来。 黑衣人大惊,连连往后退去,立马提剑就挡。 兵刃相接,墨扇之刃与长剑擦碰出火花,伴随着一声坠地的脆响,黑衣人被逼的又退了几步。 还没来得及看清掉落在脚边的利器的模样,黑衣人突然双目一瞪,轰然倒地。 楚皎皎啧了一声,低下头借着漏进来的三分月光,动作小心地将指间几根泛着幽光的银针用手帕包起来。 真是有些心疼呐,为了解决这么个水平的刺客,浪费了她好多银针和毒药。 若不是中了毒内力虚浮,她也不至于大费周章搞偷袭,刚刚掷出扇子,她本就不多的内力基本上消耗空了,现在更是丹田处隐隐作痛。 要是换做以前,她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将这人送去投胎。 折腾了一番后,楚皎皎只觉得浑身发软,手脚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也没心思处理刺客的尸体了,一只手扶着墙壁慢慢在塌边坐下来,却不知牵扯到了哪里,顿时疼的龇牙咧嘴,心里疯狂问候武安侯一百零八遍。 而此时的营地中,气氛凝重极了,被吵醒的楚烈替身侧的洛璃掖了掖被子,起身出了营帐,神色不悦的看向苏公公问道,“何事如此喧闹?” 刚刚接到御林军传来消息的苏公公见楚烈出来,差点没哭出来,脸色发白,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嘴唇道,“回皇上的话,禁卫军方才传消息说有……有刺客去了公主大帐的方向。” 楚烈怒了,一脚踹翻了苏公公,快步往楚皎皎的方向赶去,“还不跟上来,璃儿那边给朕瞒死了,谁要是说漏了嘴,就不必活了!” “是!”苏公公连滚带爬的起身,对着皇帝大帐外的几个宫人匆匆吩咐了几句,就小跑着追人去了。 此时,楚皎皎的大帐周围已经乌泱泱的围了一群人,武安侯站在最前面,身旁站着御史大夫上官承义和大理寺少卿曹丰。 守午门的大内统领秦知节也被楚瑾加进了随行的名单,此刻正领着一队禁军拦在大帐前,与三人对峙着。 武安侯眼神阴狠的看向秦知节,冷声道,“秦统领,刚刚有刺客闯进了公主的大帐,你在此拦着我们,到底是何居心!” 秦知节不屑的笑了,直接抽出了腰侧的长剑,分毫不让半步,“刺客?谁看到了?侯爷可不要血口喷人,带着一群人强闯公主大帐,坏了公主名声,皇上怪罪下来可不是你我可以担待的。” “呵,谁看到了?在场的人可都看到了。秦知节,你让还是不让!”武安侯厉声道。 “呵呵,三公主这名声还需要我们坏吗?”上官承义亦是阴阳怪气地道。 跟来的官员其实都武安侯拉来的,官阶最高的当属上官承义。 他们也只是听禁卫军说营地闯进了刺客,还闯进了公主的大帐,却没亲眼见到过刺客,现在武安侯这么一说,官阶小的不敢得罪武安侯,官阶大的又看楚皎皎不顺眼,看上去就像众人都默认了一般。 “不让,谁让谁孙子!”见说不过武安侯,秦知节干脆耍起了无赖。 反正今日公主不出来,他绝对不让开! 方才他带人在附近巡逻,苏世子找上他,让他立马赶过来拦人,说有人要闯公主大帐,不论说什么都不能放进去。 苏世子与小公主自幼相交,情谊非同寻常,总不至于会害小公主,他本就受太子殿下令暗中保护小公主,得了消息立马就赶来了。 而且武安侯这番做派实在是有些不对劲,就差把不怀好意写脸上了,他觉得他可能都悟出来了点什么。 抛开这些不说,小公主的警觉性和身手他可是见识过的,个把刺客还真伤不着她,就算是武功高强之辈,也不可能一点打斗响动都没有。 武安侯见秦知节死活不让开,也没了耐心,打算直接吩咐护卫动手。 “众卿真是好样的,大晚上的跑来朕的小公主帐外喧哗,不想睡觉就都去给朕值夜巡逻。” 楚烈带着苏公公赶来时,正好撞见了几人对峙的一幕,连几人的对话也是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中。 这会儿也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武安侯大半夜的带人闯公主大帐? 还有秦知节这人,算得上是东宫属臣了,平日里没少帮着小明月出宫,他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破罢了,真要是有刺客他还能拼命拦着不让进? 想到这儿,楚烈眼神凌厉的看向武安侯,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到此时,楚烈和秦知节已经完全认为刺客是武安侯“无中生有”出来的了。 其实不然,只是楚皎皎动手太快了,众人赶到时,刺客尸体都快凉了,大帐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动静传出。 “参见陛下。”看到突然在身后的皇上,众人忙不迭地跪倒在地,武安侯的脸色稍滞,也跟着跪了下去。 楚烈的心绪稍微安定下来,在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他派来守着楚皎皎的护卫后,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目光扫过在场的一个宫女,沉声道,“你,进去瞧瞧公主怎么样了。” 宫女畏畏缩缩的应下,走到营帐边伸手想要掀开门帘,一只纤细素白的手却比她更快一步打开了门帘。 “父皇。” 楚皎皎着一袭素衣,抱着小雪团出现在了门口,先是对着自家父皇脆生生的唤了一声。 随后又看向武安侯一众人,语气蛮横又娇纵地道,“诸位大人平白无故扰本公主休息就算了,还造谣有刺客闯进本公主的大帐,是故意败坏本公主的名声吗?” 第101章 算计落空 楚皎皎的话音落地,大帐周遭突然变得一片死寂。 空气中,木柴燃烧迸发出的微弱噼啪声一时间清晰可闻起来。 熊熊火光映照下,楚皎皎那双漂亮的凤眸斜斜挑起,脸上的神色淡漠极了,端的是一副不怒自威的姿态。 随武安侯而来的官员们顿时心里咯噔一下,纷纷又跪了回去。 “这……公主殿下恕罪啊!” 众官员确实没想到事情还能有这样的反转,但是看着好端端站在那里的公主殿下,以及一旁脸色阴沉的皇上,却是没人再敢提刺客一事了。 毕竟,当着皇上的面去败坏他最宠爱的小公主的名声,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楚皎皎也无意与一群被武安侯拉过来当枪使的官员计较,凌厉的目光直直落在站在人群最前端的武安侯身上,语气冷冷道,“侯爷好大的架势,大半夜的带着一群人强闯本公主大帐,究竟意欲何为?” 武安侯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翳,面上却露出了几分歉意,“本侯自是亲眼看到了有刺客闯入营地,为了公主殿下的安危着想,这才带人匆忙赶来。只是没想到这刺客竟不在此处,实在是本侯的失职。” 武安侯不愧是历经两朝的老狐狸,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将从此事中自己摘了出去,又表现出对楚皎皎这位公主的担心,若是楚皎皎还不依不饶的要追究,倒是显得她得理不饶人了。 楚皎皎轻笑了一声,拖长声音“哦”了一声,又意味深长地道,“那便多谢侯爷三更半夜不睡觉也要保护本公主的安危了,明日本公主必定派人将谢礼送上。” 呵,以为她没证据便没办法了? 泼脏水谁不会啊,动不了你也要恶心死你。 闻言,众官员悄悄看了一眼武安侯,又飞快的低下头去。 公主殿下这话……听上去没什么毛病,像是真心在感谢武安侯似的,但仔细一听却有别的意味在里头。 这刺客,难不成……真是武安侯捏造出来污蔑公主的? 但是,这么做图啥呢?平日里公主是荒唐了点,却也没招惹过武安侯啊。 不得不说,官员们还真冤枉了武安侯,刺客是真的,此刻也就在楚皎皎的大帐里,但是谁信呢? 横竖武安侯这个污蔑公主的名声是背定了。 武安侯勉强笑了下,但对于楚皎皎的话又没法反驳,只能生硬地道,“谢礼就不必了,公主无事便好。” 楚皎皎摆摆手,语气随意道,“那不行,侯爷不必推辞。毕竟侯爷如此费心本公主安危,本公主也不是那等两面三刀狼心狗肺之人,肯定是要好好感谢侯爷的。” 此话一出,武安侯的脸色彻底黑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咬牙切齿地道,“那便谢过公主了。” 楚烈听着楚皎皎三言两语便将武安侯说的满脸憋屈,不仅没觉得楚皎皎咄咄逼人不讲道理,还莫名生出一种骄傲感。 本来还担心小明月对上武安侯这只老狐狸会吃亏,他都时刻准备着拉偏架了,但现在看来,小明月还真是聪慧机敏,甚好! 只是今天这事,怕是跟武安侯脱不开干系。 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小公主身上,最好别让他抓到把柄,不然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楚烈淡淡的瞥了一眼武安侯及众官员,轻哼一声道,“还不走,等着朕请你们啊。” 听出楚烈话里的不耐烦,官员们一个个低着头,脚下步子飞快的散开了。 上官承义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皇帝“相当温和”的声音,“上官爱卿啊,关于西南水患一事,京中发来了许多折子,你去帮朕整理一下,明天早上朕要看。” 上官承义自然明白皇帝为何单单要找他去整理折子,当下也不敢反驳,转身恭敬应下,然后跟着掌事的小太监走了。 等人都走完了,楚烈看向楚皎皎,眸光柔和中带着几分宠溺,语气无奈地道,“给父皇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皎皎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也没想瞒着,老老实实的交代了,“父皇,确实有刺客,现在就在我帐中。” “你!”楚烈眉心一跳,只觉得两眼发黑,气的声音都有些不稳了,“你伤着没有?” 不用想都知道,小丫头肯定是跟刺客打过了,真要是武安侯派来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打发的角色。 楚皎皎连忙摇头,“没有伤着,就是守着我的那些侍卫可能……出事了。” 楚烈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冷哼一声道,“一群废物,不出事朕也要砍了他们!” 一大群人都守不住公主的营帐,还将刺客放了进去,不是废物是什么! 楚皎皎也没精力管这么多了,跟人打了一架又折腾到半夜,她现在只想睡觉,于是看向一旁的苏公公笑了笑,小声说道,“公公,能派人处理一下刺客的尸体吗,我有点困了。” 苏公公可不敢怠慢了小公主,二话不说立马躬身应下,“奴才马上找人来。” 楚烈见她一副困得快睁不开眼的模样,有些无语地道,“困了就去睡,还等什么,父皇让人给你换个营帐。” 楚皎皎已经有些不清醒了,闻言还是摇摇头道,“不行,会打草惊蛇的。” 楚烈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闺女啊,是什么让你以为,蛇会留在原地让你打的。” “哦,也对。那我去找云曦了,父皇你早点休息。”楚皎皎乖巧的点点头,直接抱着怀里的雪白团子走了。 楚烈瞧着她晃晃悠悠的背影,好笑又无奈,随后目光落在了身旁候着的苏公公身上。 苏公公立马会意,“奴才这就派人跟着保护公主。” “还有武安侯那边,你亲自去查。” “是。” 第102章 夺魁 楚皎皎去罗云曦那里补了个觉,醒来时已是午后了。 坐起身醒了醒神,楚皎皎随意拖拉着一双木屐下了榻,从一旁的木质衣架上取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纤细的手指划过衣襟拢了拢。 坐在外间正在拿坚果逗松鼠的罗云曦听见动静,立马将手里装着坚果的琉璃盏放在了桌上,轻轻拎起某小只白团子将它往琉璃盏一搁,站起身拍拍它的小脑袋道,“吃好玩好啊,我去看看你主人。” 瞬间拥有了一座坚果山的小雪团相当满意,坐在琉璃盏里抱着几颗坚果,塞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雪白的大尾巴摇啊摇,惬意极了。 “明月,你醒啦!”罗云曦绕过屏风进了里间,站在不远处笑眯眯的看向楚皎皎道。 楚皎皎见她这般活泼模样,亦是浅浅地笑了下,“嗯,醒了,什么时候了?” “午时了,等你收拾一下,我们去凑热闹。”说着,罗云曦对着外面吩咐了两句,很快便有侍女端着衣物和洗漱的物品进来了。 凑热闹? 楚皎皎稍一思索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笑着点头应下,“好啊。” 今日是狩猎的最后一日了,将会根据参与狩猎的人这几日打到的猎物选出前三甲,由父皇赐下御酒,场面想来应该会十分热闹,怪不得云曦这么迫不及待呢。 因为从自家父皇那里得知楚皎皎感了风寒,虽然现在看上去已经没大碍了,但罗云曦还是没让人准备骑装,特地寻了出行时带来的一身厚厚的裙装给楚皎皎换上。 不消片刻,楚皎皎便感觉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轻咳了一声,还是没忍住地说,“不用穿成这样?” 罗云曦摇摇头,“不行,涪陵山上风大,明月你身体还没好,出去一定要多穿一点。” 楚皎皎了解好友的性子,不想驳了她的好意,只得无奈的应下,“行,先去用膳。” 在桌前坐下后,楚皎皎一眼就瞧见了坐在琉璃盏里的小雪团,不由得摇摇头失笑道,“你倒是不怕生。” 罗云曦在她对面坐下来,倒了一杯热茶推过来,闻言也笑了,“确实,明月,你从哪找来的这么通人性的小家伙?” “不是我找的,是子焕狩猎的时候捡回来的。”楚皎皎摇摇头,边回答边就着侍女端来的水盆净手,然后用搭在盆边的帕子擦干了水渍。 “哦,苏世子捡的啊。”罗云曦突然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桌上啃坚果啃得正欢的雪白团子,“那可真……有点倒霉。” 难以想象那又冷又凶的苏世子是怎么将小家伙带回来的,一定是一脸不耐烦地拎了一路,小家伙估计都被吓的瑟瑟发抖了。 被罗云曦这么一说,楚皎皎也想起了苏景辰将小雪团带来时的场景,顿时有点想笑,于是伸手挠了挠小雪团的下巴,“不用怕他,他一点也不凶的,嗯?” 小雪团不懂楚皎皎的意思,看着她温柔的笑容,一双黑宝石般的小眼睛咕噜噜的转了转,将手里的坚果放在了楚皎皎手心,“吱吱”的叫了两声,讨好的意味相当明显。 楚皎皎哭笑不得的接下了,小雪团又抱起了一颗坚果打算啃,像是察觉到罗云曦正眼神亮亮的盯着它看,立马将小爪子往罗云曦的方向递了递。 不知怎的,罗云曦竟然从这小家伙的眼中看出了几分不舍的意味。 “……你吃,我不要。”罗云曦摆摆手拒绝,对自己刚刚产生的诡异想法感到有些无语。 结果,小雪团像是听懂了她的拒绝,毫不犹豫的收回了小爪子。 “……”罗云曦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小家伙该不会是成精了。 楚皎皎见状笑了笑,把手里的坚果放了回去,拿起了摆在旁边的筷子,轻声催促道,“快用膳,不是说要去凑热闹吗,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对哦,我们得快点了。” 此时的围猎场外,皇帝携宸贵妃高坐在御台之上,底下的官员们围着坐了大半圈。 楚瑾负责主持春狩,因而坐到了离出口较近的地方,身边立着两个礼部的官员,时不时侧首与两人交谈几句。 楚逸则是一到场就主动跑去了苏景辰旁边坐下。 注意到楚逸行为的官员们心中顿时生出无数想法,带着打量意味的隐晦目光更是时不时落在苏景辰与楚逸身上。 苏景辰本也不是脾气好的人,被人这么看来看去实在没忍住,直接看向楚逸开口问道,“殿下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楚逸挑眉道。 “当然可以,如果殿下想被人以为要拉拢怀宁王府的话。”苏景辰以手抵额闭目养神,语气随意地道。 楚逸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也不在意,无非就是这些年他和楚越一有风吹草动,底下的那帮人总能自以为是的揣摩出个一二三来,甚至还有来鼓动他与三皇弟争个高低的。 他一向懒得理那些人,真要敢跑到他面前说道的,他顺手也就处理了。 天知道他和二皇弟对那个位置是真没半点想法,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他都想直接离京游山玩水去了,二皇弟更是直接把边关当自己家了,要不是父皇三番五次下令让他回京述职,他估计能一辈子住边关了。 “你知道的,本王对那个不感兴趣。”楚逸也不觉得苏景辰这副样子失礼,好脾气地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 拿起桌上的木箸拨了拨杯中茶叶,才继续道,“找你是因为昨日里本王瞧你醉的厉害,有个眼生的小太监扶你去休息,本王那时喝醉了没多想,今日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说着,楚逸瞥了身旁坐姿慵懒的男子,问道,“苏子焕,你昨晚……无事?” 他觉得苏景辰这般妖孽似的人物,应该没那么容易就被人算计了。 苏景辰笑了,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望向楚逸,“多谢殿下关心,不过是前些日子动了只小鬼,昨日大鬼来寻仇了。可惜,本世子最擅长一网打尽,自然不会有事。” 楚逸听到这话,想起了这些时日苏景辰的一番作为,目光下意识的投向了武安侯的方向,却见他一脸不善的看着这边,准确的说,是在看半睡半醒的苏景辰。 楚逸顿时皱起了眉头,“需要帮忙吗?” 随时被这样一条“毒蛇”盯着,万一哪天不注意,苏子焕着了道怎么办,小明月那丫头肯定会着急死。 “暂时不需要。”苏景辰摇头,侧头瞧见围猎场那边已经有人出来了,随口问了句,“殿下觉得今年春狩谁能一举夺魁?” 第103章 白菜啊白菜 楚逸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几个少年郎骑着马从出口飞驰而来,马的两侧则是挂满了各种猎物,显然是收获满满。 少年郎们穿过一列御林军,勒马停在了负责清点猎物的礼官前,几个侍卫上前将猎物一一取下,开始清点数量。 看到这一幕,楚逸蓦地轻笑了一声,打趣道,“本王原以为,今年的狩猎有苏世子下场,魁首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苏景辰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看他一眼,语气有些无奈,“谢谢,不感兴趣。” 若非想着明月养伤会无聊,抓一只乖顺的小东西陪着兴许能开心点,他才懒得下场。 至于魁首?还是谁愿意当谁当去,被皇帝大人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这些日子快忙成狗的承天府府尹苏世子在心中诽腹道。 闻言,楚逸想起了苏景辰狩猎第一日进了围猎场大半日却什么猎物也没带出来的事,那时他还暗自感慨过苏景辰运气不太好来着,现在想想,苏景辰当时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楚逸笑着摇摇头,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两道熟悉身影,顿时来了精神,“呐,你瞧,小明月和羲和郡主来了。” 苏景辰偏了偏头看去,果然瞧见了两个小姑娘手挽着手正往这边走来。 只是这会儿山上的风有些大,两个小姑娘迎着风被吹的一个激灵,立马挨地更近了些,然后可怜兮兮地缩了缩脖子,小半张脸都被掩在了衣领中。 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懵懵的,看上去可爱又好笑。 楚逸见此没忍住弯了弯唇,眼中盈满了笑意,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道,“今天天气不错,出来走走挺好的,就是这风大了点。” 苏景辰“嗯”了一声,稍稍坐直了身子,招来了身旁的侍卫说了两句。 那侍卫听了后点点头,很快转身离开了。 楚逸离得近,自然听见了苏景辰对侍卫吩咐的话,心中感慨的同时也是相当的服气,不由得摇摇头道,“苏子焕啊,本王今天才发现你有当贤夫良父的潜质。” 这人认识小明月也快有十年了,从刚开始的被小明月追着跑,不是躲着就是避着,整个人冷漠的不行,到现在对小明月事事上心,护着宠着,苏子焕对小明月的好,那是真的好到骨子里去了。 苏景辰的眼中划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也没在意楚逸的调侃,目光落在了渐渐走近的楚皎皎身上,柔和极了。 楚逸突然觉得他眼睛可能花了,不然为什么他会从苏子焕这家伙身上看到了一丝丝……温柔?苏大世子纵横京城这么多年,虐的多少纨绔子弟哭爹喊娘,现在这副表情简直跟见鬼了一样。 “子焕,大皇兄!” 楚皎皎语气欢快地喊了人,特别自觉地在侍卫刚添上的座位上坐下来。 楚逸温和的笑着点点头,眼神却是瞥向了身旁的苏景辰。 苏子焕怎么知道小明月要过来的,不仅座位提前添上了,还吩咐人上点心热茶? “怎么没留在看台那边?”这么想着,楚逸也就问出来了。 楚皎皎刚伸手拿了块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闻言含糊不清的道,“上官老头老瞪我,我才不要坐那里呢。” 楚逸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想起来,皇室成员的位置被安排了父皇的下首,周围坐的都是一些老大人们,那些个老大人基本上都有些不太待见小明月这个离经叛道又深受宠爱的小公主,难怪小明月不愿意坐那里呢。 苏子焕大概是早就想到了这一茬,再加上楚瑾那边又被大臣围起来了,小明月会过来找他们两个也不奇怪了。 楚逸这么一想也就明白了,轻笑着问道,“小郡主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云曦说想看热闹,看台那边比较方便。”楚皎皎端起苏景辰推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甜甜的,好喝欸,子焕,这是什么?” “浆果露。”苏景辰伸手接过了侍卫递过来的披风,起身披在了楚皎皎身上,然后在领口处打了个漂亮的结,“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没有。”楚皎皎摇摇头,本来想说自己不冷,但看着苏景辰已经将披风系好了,就没继续说下去。 楚逸看着两人熟稔的动作,突然觉得苏子焕这跟养女儿也没差了,整一个慈父中的慈父。 不远处的楚瑾看完礼官呈上来的统计单,一转头就瞧见了坐到一处的那三个人,而自家妹妹正对着某人笑的十分开心。 楚瑾顿时生出一种有猪趁他不注意偷偷来拱自家大白菜的感觉。 绝对不可以!白菜才……啊不,妹妹才及笄不过半年,绝对不能就这样被某人拐跑了。 于是,楚瑾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单子递给了身旁候着的太监,“孤有点事,你去将这个呈给父皇。” “是。”太监低头恭敬地应下,双手接过单子往看台的方向去了。 周围的几位大臣还想再跟楚瑾说几句话,却发现原本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周身氛围顿时冷了下来,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起身快步走了。 —— 主要人物小传 楚皎皎:16岁,燕楚明月公主,小字明月。 纪江尘:21岁,北靖翊王,字宴初。(纪江尘从母姓,母亲是北靖的靖安大长公主。) 苏景辰:20岁,燕楚怀宁郡王世子(番外中透露过苏世子后来会加封亲王哦),字子焕。 罗云曦:14岁,燕楚羲和(羲和是古时候的太阳神哦)郡主,小字曦曦。 楚瑾:16岁,燕楚太子,字行止。 楚逸:19岁,燕楚端王,字云清。 楚越:19岁,燕楚晋王,字云起。 即墨渊:北靖国师,楚皎皎和苏景辰的美人师父,还有隐藏身份哦。 梁雪音:西蛮前皇太女,曾与即墨渊定亲。 罗慕寒:18岁,南彦王世子,罗云曦的哥哥。 姜之浣:燕楚左相,太子太傅,楚烈少时的伴读。 后续还会有补充哦,比心! 第104章 赐御酒 “定远侯世子,陆明诚,为此次狩猎三甲——” “兵部尚书嫡长子,李长风,为此次狩猎二甲——” “安国公嫡次子,容若,拔得此次狩猎头筹——” 在小太监尖细的唱和声中,春狩的前三甲最终落定,被念到名字的三个人纷纷从席间起身,从容不迫的走到了御台之下。 楚烈的视线扫过台下的三位青年,见他们神色淡然,并不因为成为了前三甲便沉不住气的露出喜色,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身旁的苏德胜吩咐道,“上御酒。” 苏公公垂眸弯了弯身子,恭声应道,“是。” 很快便有两个小太监端着御案和三只酒杯,提着一只金灿灿的酒壶到了楚烈面前。 楚烈拎起酒壶将三只金杯中添上酒,随后摆摆手,示意小太监将酒赐下去。 “臣等谢过陛下恩典。”陆明诚,容若,李长风对着御台躬身行下大礼,然后依次从御案上端起了金杯,一饮而尽。 楚皎皎盯着三人的背影盯了许久,突然开口问道,“京城中除了宁远侯,还有其他陆姓的权贵人家吗?” 那日她从萧姝鸾手里抢人的时候依稀好像听到了什么陆世子,跟萧姝岚扯上关系的,会是这位宁远侯府的世子吗? 楚瑾,楚逸和苏景辰三人本来在聊西南水患的事情,听楚皎皎这么一问,都看了过来。 “没有啊,怎么了?”楚逸面色不解的问道。 他怎么不记得小明月还认识宁远侯府的人了? “哦,那陆明诚他为人品性如何?平日里有没有跟哪家姑娘走得近?”楚皎皎点点头继续问道。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萧姝鸾提起的那个陆世子就是陆明诚了,就是不知道他跟萧姝岚是怎么一回事。 楚瑾蹙了蹙眉,看了眼自家妹妹求知若渴的眼神,还是回答了,“……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小明月……你问这个干什么?” 自家妹妹这问题怎么越听越不对劲,该不会是对那个姓陆的…… 那怎么行,苏子焕也就算了,最起码是真心爱护小明月的,那个姓陆的可是花花肠子一堆,除了一张脸能看,其他哪里比得上苏子焕了。 真是越想越气,他今天晚上就吩咐人去把那个姓陆的打一顿,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离小明月越远越好。 “没啥事,就问问。”楚皎皎还不知道自己家皇兄已经因为她的几个问题想歪了,还想再问,苏景辰却先开口了,“跟你前日带在身边的那个姑娘有关?” 楚皎皎前日将承恩公府的一位姑娘带在身边的事早就传开了,要知道楚皎皎这位小公主平日里几乎没与哪位名门闺秀来往,身边出现最多的也就是羲和郡主和怀宁世子了。 这次楚皎皎突然将承恩公府的姑娘留在了身边,可不就让人好奇那位承恩公府的姑娘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讨的了这位纨绔公主的欢心。 “嗯,她是我给自己找的伴读。”楚皎皎点点头道。 “伴读?用皇兄给你找几位夫子吗?”楚逸点了点楚皎皎的额头,笑的有些狭促。 小丫头及笄礼都过完了才想起来找伴读,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父皇初登基时不是没说过召几位贵女入宫伴小明月读书,小明月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小明月说她一看书就头大,连着吓跑了几位文渊阁的大学士后,拉着羲和郡主满宫里玩,父皇很是无奈,但也没在逼着小明月读书了。 再后来,明月公主不学无术之名便传遍了整个燕京…… 楚瑾和楚逸显然是都想起了当初的事,都看向楚皎皎善意地笑了。 “好,说实话,其实我是个天才,这些年呢也没有不学无术,所以不需要给我请夫子了。”楚皎皎眼神十分认真的说道。 苏景辰默默地瞥了她一眼,心里倒是挺认同小姑娘说的这话的。 拜在师父的门下的那五年,师父不仅仅教了他和明月武功,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师父更是教授了个遍,就连兵法谋略帝王心术师父都略有涉猎。 明月的天赋极高,更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 谁也不会知道,世人眼中不学无术的纨绔公主却一有时间就在空蒙山的小院里勤学苦练,那么娇气的一个人儿,从没喊过半句苦。 他惊叹于师父学识的渊博,更佩服小姑娘年复一年的坚持。 “嗯,皇兄知道了,伴读的事需要皇兄帮忙吗?”楚瑾揉了揉小姑娘的头,柔声问道。 大皇兄可能当明月这话是在开玩笑,但经过母妃中毒一事,他早就明白了自家妹妹并非需要他们护在羽翼之下的小雏鸟,她已经长大了,羽翼渐丰,终有一日会搏击长空,翱翔九天。 “不用,我自己跟父皇说。”楚皎皎摇摇头,余光恰好瞥见楚烈和洛璃已经从御台上起身,于是跟着站了起来,“就现在,我去找父皇说……” 苏景辰的眸光微闪,闻言立马拉住了小姑娘的衣袖,勾了勾唇角,轻声说道,“先别去,再等一等,有好戏可看。”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太监从营地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他的身后两个黑衣蒙面人持剑穷追不舍,小太监着急忙慌的朝御台的方向冲,却被外围的御林军拦了下来。 这追逐的一幕,尽数落在了御台下的大臣和御台上的天子眼中,坐在人群中的武安侯更是脸色一白,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两个黑衣蒙面人见已经暴露,当即转身就跑,御林军的统领见状脸一黑,迅速派出两队御林军追了上去。 这时,那被御林军压在地上的小太监突然大声喊道,“奴才知道昨夜公主遇刺一事的幕后主使!” —————这是一条可可爱爱的分割线————— 月底跨年的时候赶上放假,龟速码字的作者良心发现了,决定加更一下,亲爱的读者宝宝们,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是想看主线剧情发展,还是明月小时候的一些故事(和子焕初遇,拜美人师父为师,和云曦的二三事等等),还有就是姜之浣姜之泽兄弟俩的故事。麻烦宝子们留个言,非常感谢,比个小心心! 第105章 供出真凶 “奴才知道昨夜公主遇刺一事的幕后主使!” 小太监被一个御林军护卫押着跪在地上,苍白的脸上还沾着血迹,眼神惊惧又愤怒的望向御台的方向。 这一刻,他只有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是个没根的人,本就无牵无挂,既然侯爷翻脸不认人,那也别怪他反咬一口。 牵扯进刺杀公主一事,横竖都是一死,拖几个垫背的也好过被灭口死的不明不白的! 话音刚落,昨夜里跟着武安侯试图强闯楚皎皎大帐的官员们齐齐变了脸色,目光忐忑的看向武安侯的方向,内心慌乱如麻。 结合昨日武安侯和楚皎皎的态度,再加上今日这众目睽睽之下,突然闯入的小太监,这事怎么看都不像是简单的刺杀,更像是……武安侯派刺客刺杀公主,事情失败以后武安侯要杀人灭口。 但是,为什么武安侯派人刺杀公主后,还要拉着一堆官员去闯公主的大帐呢。虽是打着担心公主安危的名头,可这也有点说不通啊,就算公主真的遇害了,行为异常的武安侯也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皇上如果真的痛失爱女,他们这些围观的人,也绝对没好果子吃。 参与进昨夜之事的官员们胡思乱想着,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脸色却逐渐变得惨淡起来。 在场的其余官员听了这话,则是脸色有些茫然的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小太监。 这人刚才说什么来着? 公主昨夜竟然真的遇刺了! 可是……不是说都是谣传吗? 众人想起了昨夜的混乱,纷纷眼神隐晦的看向楚皎皎,似乎是想在她的脸上看出点门道来。 可惜楚皎皎只是面无表情的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仿佛那里面装了什么琼浆玉露似的。 楚皎皎身旁坐着的楚瑾和苏景辰更是黑着一张脸,眼神不善的回望向众人。 众人被看的心里一惊,连忙收回了目光,也有个别官员悄悄看向了御台上的楚烈。 怎么想也知道,如果真的有人敢胆大包天的打小公主的主意,皇上肯定会勃然大怒。 果然,御台上已经起身的楚烈眼神凌冽的看了过去,声音里隐隐透着寒意,“放他过来。” 察觉到楚烈细微的表情变化,洛璃顿时明白了小太监说的话八成是真的。 她又没有保护好小明月,她甚至不知道昨天小明月出了这么大的事! 洛璃抓着楚烈的手一紧,心里又慌又乱,看了几眼坐在楚瑾和苏景辰中间的楚皎皎后,才勉强安了安心神,转头着身旁的人,直接发了火,“你又瞒着我,小明月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洛璃气得不行,但终归还有着几分理智,怕被底下的官员看出端倪,连发火都压着声音。 楚烈有些心虚地避开了洛璃的眼神,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看向地上跪着的小太监,冷声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小太监已经抱着鱼死网破的心了,闻言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开口道,“回皇上的话,刺杀公主一事乃是武安侯所为,目的在于陷害怀宁世子!” “武安侯”三个字一出,底下的众人直接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昨夜涉事的几位官员脸色更是唰的白了。 完了完了,他们这下成了谋害公主的帮凶了。 不远处,楚皎皎的眼中流露出少许惊讶,随即看向身侧的苏景辰挑眉道,“这人你安排的?” 苏景辰笑着摇摇头,“我确实安排了人,但是不是这个。” “懂了。”楚皎皎双手支着下巴,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感觉心情都美好了许多。 一共就三个人,这个小太监不是子焕安排的,那就是两个黑衣刺客了。 本来昨日还苦恼怎么把武安侯披露出来,今日就解决了,真是好极了。 楚皎皎和苏景辰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对于离得近的楚瑾和楚逸来说,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两人对视一眼后,眸色暗沉下来,突然意识到昨夜他们好像错过了不少事情。 “陷害怀宁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朕说清楚!” 楚烈的表情看不出半点喜怒,但熟悉他的大臣们都知道皇上是真的动怒了。 小太监对上楚烈冰冷无情的目光,只觉得浑身都泛着寒意,强撑着颤巍巍的声音开口,将武安侯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 “武安侯因为世子入狱一事对怀宁世子心存怨恨,于是在昨日派奴才给怀宁世子的酒中下药,命令奴才趁着怀宁世子意识不清醒将他……后来奴才将怀宁世子……接着侯爷派了刺客……” 听着小太监的供述,陆明诚压低了声音对着身旁的人道,“李兄,这事你怎么看?” 李长风摇摇头,轻声回道,“祸从口出,皇家之事,不是你我可以置喙的。” 而且…… 李长风的目光悠悠落在楚皎皎身上一刹,很快又移开了,低下头不再关注场上的动静。 那样一位小公主,他不觉得她会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陆明诚有些不服气,刚想继续说,却想起一件事,李兄的二弟似乎就是两个多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三公主当街打人一事的苦主,仿佛突然就明白了李长风为何对这位小公主如此避讳。 以后终归要同朝为官,他也不好继续揭人短处,只能跟着闭了嘴,眼神中却带了些许不屑。 不就是一位不通礼教,性情粗俗的公主么,竟也怕成这样! 李长风察觉到了身旁人的轻视,却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并无半点生气的意思。 他二弟的事本就是自作自受,当街强抢民女,欺压百姓。如果不是那位小公主顾忌着受害的姑娘家的名声,宁愿自己背了嚣张跋扈的名声,那事恐怕没这么好压下去,说不好整个尚书府都得被牵连进去。 毕竟,他那二弟这些年可没干多少好事,若非父亲帮忙善后,早不知道下过多少回诏狱了。 平日里有父母亲护着,他管不了他那好二弟,这次小公主将人腿打断,倒是让人消停了不少,若非立场不同,他还真想亲自谢谢小公主。 楚皎皎自然不知道有人想因为她打了人而感谢她,边听着小太监的交代边朝武安侯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武安侯坐的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分毫不受半点影响似的,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第106章 突生变故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们忽略了…… 到底是什么呢? 楚皎皎慢慢收回了目光,眉头轻轻拧起,在脑海中努力搜刮起有关武安侯的所有记忆。 只可惜她与武安侯不熟,平日里也没有过多的接触,有关此人的记忆更是少得可怜,眼下实在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来。 相比之下,她对御史台的那些个老大人可能都比武安侯要熟悉。 “怎么了?”察觉到楚皎皎的脸色不对劲,苏景辰轻声询问道。 “没事,就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能是我想多了。”楚皎皎摇摇头,余光瞥见小太监将实情全已经全部交代清楚,低垂着头跪在地上,一副认命的样子。 听完了小太监的交代,众人唏嘘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坐在御台不远处的武安侯身上。 楚烈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望向武安侯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语气冰冷至极,“你可有话要说?” 武安侯突然低低笑了一声,再抬起头时面上已不见半点惶恐之色,他将手中的茶杯在桌上轻轻一磕,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 “本侯自然是……无话可说。” “武安侯,你是要造反吗?” 听到武安侯反驳也不反驳,直接干脆的认下了,昨日里被武安侯撺掇着一起闯公主大帐的大理寺少卿曹义心里暗自叫苦,当即起身怒斥道。 “造反?”武安侯古怪的笑了下,竟也不再看向御台上的楚烈,阴狠冷鸷的目光扫过人群,最终停留在了楚皎皎几人坐的位置。 与武安侯目光交汇的瞬间,不知怎的,楚皎皎的心中涌出强烈的不安。 “皇兄,子焕,武安侯他……” “有问题”三个字还没说出来,楚皎皎就察觉到周围有不少人马正在靠近,随后便响起了武安侯狂妄的声音。 “本侯不会造反的,因为……今日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走!” 话音落下,大批黑衣蒙面人的从四面八方涌出,个个手持明晃晃的长刀朝场中众人而去。 顿时,场中惊呼声尖叫声连成一片,一位上了年纪的大臣腿脚不好,来不及避开,直接被黑衣人一剑捅了个对穿,倒在血泊中,很快没了生息。 他周围的几位大臣脸色煞白的往后退去,到场的武将们没有携带兵器,只得举起一旁的椅子勉强抵挡着,胆子小的女眷直接吓得跌坐在了地上,连逃跑都忘了。 “御林军全部去保护父皇和母妃!秦知节,你带着手下的人去保护大臣及其家眷。”楚瑾提高了声音吩咐道。 接着和楚皎皎、苏景辰三人背对背,动作利落的围成了圈,将楚逸牢牢护在了中间的位置。 秦知节高声应下,带着一队士兵提剑冲进了人群中。 楚皎皎持一柄墨扇跟两个黑衣人打的不可开交。 内力不济的情况下,楚皎皎自然没打算硬拼,找准了时机便将几枚银针打了出去,两个黑衣人一时不察中了招,四肢一软立马倒了下去。 楚皎皎动作迅速的往两人脖颈上补了两下,温热的鲜血直接飞溅到了脸上。 抬手抹了把脸,楚皎皎连忙回头看去。 苏景辰拿着抢来的长刀,一个人对战四个,纵使内力浑厚,身法诡异,但也耐不住四个实力不弱的黑衣人相互配合着攻击,已经隐隐落了下风。 楚瑾抓准时机一剑刺进了一个黑衣人的胸口,却被身后偷袭的两个黑衣人逼得狼狈避开,胳膊上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手腕流到了剑柄上。 遭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子焕和皇兄为了给她换血,一个内力耗损严重,一个身体虚弱。 这样打斗下去,根本撑不住! 楚皎皎心中一悸,根本顾不上其他,飞身掠到了楚瑾身边,侧身避开了横过来的刀锋的同时,又是两枚银针打了出去。 这次只打中了一个黑衣人,楚皎皎补刀的功夫,楚瑾下手凌厉的将另一个也收拾掉了。 “皇兄,你护着点大皇兄,我去帮子焕。”楚皎皎匆忙说了句,又回头看了眼楚逸。 接着身形一闪,加入了苏景辰的战局。 重伤在身的楚逸也知道此时不添乱就是他能帮的最大的忙了。 见楚瑾拖着鲜血淋漓的胳膊还要往前冲,赶忙拉住楚瑾另一只没受伤的胳膊制止,“行止,你这胳膊还要不要了。” 而且,小明月刚刚特地往他这里看了一眼,不就是让他看着人的意思吗。 “皇兄,你放手。”楚瑾沉声说道,想起刚刚瞧见小姑娘苍白的脸色,心里急得上火。 “我知道你担心小明月身体状况,可小明月可比你和苏子焕机灵多了。” 楚逸有些无奈的看了楚逸一眼,用撕下来布条开始包扎楚瑾的手,边包扎边叹了口气。 这胳膊可得好生护着,不然要是出点什么问题,三皇弟坐不稳储君之位,他和二皇弟可就要倒大霉了。 楚瑾只能站着不动,任由楚逸动作,视线却一直放在跟人打斗的自家妹妹身上。 简单处理好伤口,楚瑾抬头往前看去,“你看,他们两个没问题的。” 只见那两人联起手来默契十足,苏景辰负责牵制黑衣人,楚皎皎找准时机便是几枚银针打出。 几个黑衣人一面要跟苏景辰交手,一面还要防着楚皎皎偷袭,没多久就开始手忙脚乱了。 楚瑾略微放下心来,侧首看向御台的方向。 楚烈和洛璃被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起来,虽然攻过去的刺客多,但御林军也不是吃素的,一时半会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察觉到楚瑾的目光,洛璃和楚烈看了过来,却恰好瞧见楚皎皎往刺客身上补刀。 一双纤纤素手执锋利的扇叶划过 ,血光四溅,黑衣人轰然倒地。 楚皎皎松了口气,一转头就对上了楚烈和洛璃复杂的眼神。 上次国宴他们就知道小明月会武功了,但也没想到能不错到这种地步,这下手利落的,杀人跟砍菜瓜似的…… 也好也好,以后不怕小姑娘被人欺负了。 两个慈父慈母心肠的人震惊过后,顿觉无比欣慰,丝毫没觉得自家小姑娘杀人有什么不好。 与此同时,苏景辰也将最后一个黑衣人一剑封喉。 楚皎皎歪了歪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多想,蹲下身就着黑衣人的衣服蹭了蹭扇叶。 苏景辰嫌弃的扔了手里的长刀,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 眼见周围刺客已经被处理干净,楚瑾和楚瑾跨过倒了一地的尸体,快步走到了两人身旁。 新年特别番外:上元节 又是一年上元灯节。 夜凉如水,繁星闪烁。 此刻的燕京城里,最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当属南巷大街。 人声鼎沸的十里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动着。 道路两旁的摊贩一个连着一个,各色各样的商品摆的满满当当,看的人眼花缭乱。 “小叔叔,我想要那个小狐狸的面具,超可爱哒!” 扎着两个小丸子头的女童被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抱在怀中,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指向了一个卖面具的摊子,漂亮精致的小脸是灿烂至极的笑容。 男子看向女童温和地笑了笑,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好,小叔叔带你去买,咱们小明月也很可爱。” 高大俊朗的男子抱着漂亮乖巧的女童低语的这一幕引得路过的人纷纷注目,无不在心中赞叹一句赏心悦目。 男子那俊雅出尘的容貌更是引得周围的许多年轻的姑娘家红了脸,低着头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姿态。 谁也不会想到,这容貌不凡的叔侄二人竟是燕楚最尊贵的小公主殿下和皇帝的手足兄弟安王殿下。 这事还得从早上说起。 小公主楚皎皎向往宫外的上元灯节许久了,奈何皇帝大人担心她年纪小出宫容易遇到危险,从来不允许她出来。 这一日,常年礼佛的安王殿下难得入宫觐见自家兄长,却被古灵精怪的小公主缠上了。 小公主亮出了十八般武艺,哄得性子单纯的安王殿下瞬间找不着了北,信誓旦旦的答应小公主一定带她出宫玩。 毕竟,谁能拒绝一小只可可爱爱的漂亮小人儿呢? 于是,当楚烈见到许久不见的安王时,就发现自己那小心肝不要他了,抱着安王不撒手。 看着皇兄又黑又臭的脸色,安王殿下虽然有些发怵,但看了看怀中小人儿期待满满的眼神,还是毫不犹豫地提出了要带小公主出去玩的想法。 “不行,小明月不能跟你出去!”楚烈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 这个老五,一把年纪了不娶亲,好不容易进宫一回,还跑来跟他抢女儿,真是气死他了! 楚皎皎一听又出不去了,急得金豆豆都冒出来了,小手抹了抹眼睛,气呼呼地道,“父皇坏,大坏蛋!我就要……就要出去玩……” 瞬间被扎了心的老父亲楚烈,看着哭的乱七八糟的小心肝,顾不得皇帝的威仪,连忙起身三两步来到了楚容澜跟前,想要将楚皎皎抱过来哄。 结果,楚皎皎死死抱着楚沐的脖子不松手,像是遇见了人拐子似的,生怕一松手就被带走了,“就要……嗝……就要跟皇叔……出去玩……” 楚容澜被勒的脖子疼,又见向来威严的皇兄急得团团转,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小公主……还真不是一般的受宠。 瞧着小姑娘如此抗拒自己,楚烈又心酸又想笑,只能伸手拍了拍哭的打嗝的小姑娘,放轻了声音哄道,“不哭了,再哭父皇不让你安王叔带你出去玩了。” “嗝……真哒?”小姑娘闻言止住了哭声,纤长细密的睫毛上沾着泪珠,一双眼睛红通通的,看上去像极了一只可怜的小兔子。 “真的,父皇答应你出去玩了。”楚烈又一次心塞了,目光落在抱着小姑娘的楚容澜身上,变得不善起来。 这个老五,敢来跟他抢闺女,回头就下旨给他赐婚,赐他一个凶悍的王妃,好生管着他,没事别进宫来晃悠! 女儿奴的皇帝陛下瞬间忘了安王是自己召进宫来的,只觉得这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楚容澜被盯得心头一阵发虚,额头都冒出了冷汗,他小声试探着开口,“那……臣弟带小公主走了?” 楚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走什么走,现在才什么时辰,你给朕留宫里用了午膳再走。现在陪朕下棋去。” 最后一句话,楚烈说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仿佛不是要跟人下棋,而是要送人上断头台。 楚容澜被自家皇兄那斜斜的眼神看的紧张极了,抱着楚皎皎的手脚都僵硬起来,闻言猛的点点头,“……好。” 最后,在历经了一下午自家皇兄的精神摧残后,安王殿下以三战三败的战绩,踏着暮色带着小公主出宫了。 一来到南巷大街,楚皎皎就被琳琅满目的街市晃花了眼,一只小手抱着楚沐的脖子,一只小手指挥起侍卫帮她买东西。 无论是民间小吃,还是机巧玩意,凡是楚皎皎看上眼的,楚容澜大手一挥,都买了下来。 叔侄俩身后不远不近的跟了一群着便装的护卫,有安王府的,也有皇帝派出来的,手上都是大包小包的,惹得路过的人纷纷猜测起是不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出来游玩了。 这时,楚容澜抱着小姑娘穿过人群来到了面具摊子前。 摊主是个穿着红色袄子的老婆婆,约摸五六十岁,花白的头发梳的十分整齐,笑起来慈眉善目的,让人看了就心生几分好感。 老婆婆笑眯眯的看着楚皎皎问道,“小姑娘,你想要哪一个啊?” 楚皎皎指了指摊子上放着的那个小狐狸面具,奶声奶气地开口,“老婆婆,我想要那个。” 老婆婆被眼前漂亮可爱的小女童看的心都化了,拿起狐狸面具就放到了楚皎皎的小手上,声音温柔而慈祥,“送给你了。” “谢谢婆婆,但是不可以哒,娘亲说过买东西要给钱的,不然就是大坏蛋。”楚皎皎摇摇头,小脸上的表情认真又严肃。 听着怀中稚嫩的童言童语,看着小姑娘头上跟着晃了晃的两个小丸子,楚容澜顿时觉得心里痒痒的,好像……有个小女儿也不错的样子? 常年礼佛性子寡淡的安王殿下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考虑起成婚生子事来。 只能说,小公主的可爱真是没有人可以抵抗。 新年特别番外:初相识 “小叔叔,付钱给婆婆啦。”楚皎皎轻轻戳了戳有些分神的楚容澜,小声提醒道。 “好。”楚容澜笑着点点头,从袖中掏出来一个小巧的钱袋子,取出了一片金叶子放在了摊位上。 老婆婆吓了一跳,同时也明白这是遇上贵人了,连忙摆手道,“这可使不得,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用不了这么多。” “天色已晚,老人家早些收摊回家过节。” 楚容澜笑意温和的摇摇头,拿起了摊子上另一个稍大一点的狐狸面具,抱着楚皎皎转身离开了。 楚皎皎趴在楚容澜肩头用力地挥了挥小手,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老婆婆,早点回家,再见啦!” “谢谢……” 老婆婆看着那远去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喃喃道,不知怎的,眼眶一热,一股暖意渐渐在心中弥漫开来…… 朦胧的月夜里,流光溢彩的灯笼挂满了长街,穿街而过的寒纱河畔,三三两两的人聚集,放下一盏盏精致的莲花灯,顺着潺潺的水流,慢悠悠飘向远方。 一只花船从河里划过,船头坐着的貌美女子抱琴而坐,纤纤玉指轻挑琴弦,悠扬绵长的琴音缓缓流淌,引得河岸两边喝彩连连。 带着小狐狸面具的楚皎皎趴在拱桥石栏中间的隔断上,聚精会神的望着花船的方向,小小一只摇头晃脑的,听得很是陶醉的模样。 她的身后,楚容澜无奈地笑了,眼神温柔的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安静的陪着小姑娘听起了小曲儿。 一曲毕,在楚皎皎依依不舍的目光下,那花船渐渐飘远了,只留下零星乐音在河面上飘荡。 楚容澜好笑的看了一眼魂都跟着飘走了的楚皎皎,轻咳了一声道,“前面还有猜灯谜的摊子,小明月要不要去看看,猜对了有好看的花灯哦。” “要哒!”楚皎皎瞬间精神了,小眼神亮晶晶的,好似璀璨的星辰一般,也不要楚容澜抱着了,迈开小短腿就往拱桥下跑去。 楚容澜见状连忙跟着追了上去,身后的大批侍卫也跟着行动了起来。 下了拱桥,楚皎皎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搭起的高台,各式各样的精致花灯悬挂在台上的木架子上,每一盏花灯的下面都连着一张写了灯谜的纸条。 这会儿台前已经聚了许多人,一个穿着布衣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台上卖力吆喝着“猜对灯谜者得花灯”。 楚皎皎看了眼木架子上的一盏做的活灵活现的小兔灯,握着小拳头为自己打气,接着挤进了人群里,丝毫没听见身后焦急的呼唤声。 随后跟来的楚容澜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顿时傻了眼,心里咯噔一下。 这哪还有那玉雪可爱的小人儿的身影? 这边,楚皎皎成功凭借着娇小的身板挤到了靠近高台边上的位置,还没来得及踮起脚看一看小兔灯下连着的灯谜,却先被身旁的小少年夺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一袭月白色的锦衣的小少年皱着眉头站在人群中,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看不见任何情绪,只是淡漠的注视着周遭的人,无悲亦无喜。 那张清冷俊美的容颜仿佛让此刻天上的圆月和街上的花灯都失了色,楚皎皎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 真好看……比皇兄还好看的小哥哥欸! 楚皎皎悄悄挪了挪位置,离好看的小哥哥又近了一点,然后握拳笑的眉眼弯弯。 苏景辰自然察觉到了身旁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小肉团子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冷着脸往后退了两步。 小肉团子跟着移了两步。 苏景辰直接往后退了一大步。 小肉团子垂着脑袋不动了。 苏景辰满意了,嘴角无意识地勾了勾。 又过了一会儿,楚皎皎偷偷瞥了苏景辰一眼,又开始往他的方向移。 “干什么?” 苏景辰语气冷漠地问道,低头看了一眼小肉团子,心中却想着哪家糊涂蛋父母把这小傻子丢在大街上了。 楚皎皎拉了拉苏景辰的袖子,仰着头轻声问道,“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闻言,苏景辰愣住了,神色怔然看着楚皎皎,眼中情绪复杂。 不开心吗? 竟是连一个素未蒙面的小孩子都看出来了。 见苏景辰不答,楚皎皎轻轻摇了摇他的衣袖,“哥哥,你别不开心了,我送你一盏花灯好不好?” 苏景辰的眸光微颤,依旧沉默不语。 楚皎皎却已经转身回到了高台边上,蹦蹦跶跶地对着台上的中年男子挥舞起小手。 老板很快注意到了台子边缘戴着狐狸面具的小人,蹲下身来笑着问楚皎皎是不是要猜灯谜。 楚皎皎点点头,有些犹豫地看了眼那盏小兔灯,然后伸出小手指了指另一盏老虎花灯。 她记得安国公家的容哥哥就喜欢小老虎,这个小哥哥应该也会喜欢的。 老板温声应下,转身去拿灯。 围观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些带着嘲笑意味的声音。 “老板,不必白费力气了,屁大点小孩能猜对就怪了。” “就是就是。” “奶娃娃,你家大人呢?” 楚皎皎气呼呼撇撇嘴,摘了面具,回头凶巴巴的瞪了回去。 只可惜面具下的小脸长的太可爱了,这番动作倒是没什么威慑力,人群里笑声更大了。 拿着灯回来的老板,对着人群摆摆手道,“小孩子怎么了,我这摊子可不分大人小孩,猜对了都能拿走。” 说着,老板蹲了下来,将一张纸条递给了楚皎皎,轻声问道,“小娃娃,上面的字都认识吗 ?” 虽然老板也觉得眼前这小姑娘不太可能猜得出来,但热心肠的性子还是让他将灯谜拿来了。 楚皎皎点头,慢声慢气回答,“认识,是‘南望孤星眉月升’。” 小姑娘稚气的声音一出,周遭的环境突然安静了下来,料谁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四五岁的小孩真的能识得纸上的灯谜。 众人纷纷看向老板,老板惊讶过后立马道,“对了,就是这个。小娃娃你试着猜一猜。” 楚皎皎低头沉思,围观的人群屏息凝神地等待着,没有人注意到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中。 就在众人等的快要失去耐心时,楚皎皎抬起了头,背着小手笑眯眯地看向台上的老板,“我猜到啦,是‘庄’字对不对?” 老板也笑了,将手中的老虎花灯递给了楚皎皎,夸赞道,“猜对了,小娃娃真聪明,这盏花灯是你的了。” “谢谢伯伯。”楚皎皎抿唇笑的甚是好看,接过老虎花灯转身想要将它送给她想要送的那个人。 可依旧热闹的人群中,已经找不见那个清冷的小少年了。 “啪嗒”一声轻响,一顶小狐狸面具掉在了小姑娘的脚边。 楚皎皎有些失落垂下了眸子,看了看手中提着的老虎花灯,慢吞吞地迈开步子朝人群外走去。 小小一只的背影看上去落寞极了。 她走后,一只手将那顶被落下的小狐狸面具捡了起来。 新年特别番外:危险 楚皎皎提着花灯,在街市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可又想不起来,干脆了也不想了。 另一边,找人找疯了的楚容澜穿梭在人群中,但凡看到戴了小狐狸面具的孩童都要冲上去确认一番,吓得孩子的父母以为遇上了人牙子,抱着孩子连连往后退。 “怎么样,找到小公主了吗?”楚容澜脸色微沉,看着从不同方向汇聚而来两队护卫。 “殿下,没有找到小公主。”两个领头的护卫一脸苦色的摇摇头,明明这个时节的天气已经开始回暖,两人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可以预见,今天要是寻不回小公主,或是寻回来的小公主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们这些人都要完蛋,皇帝大人的怒火可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住的,届时连安王殿下都不一定能躲得过。 “继续去找,另外派人去官府找人来,将这条街封了。”楚容澜沉声吩咐道。 “殿下……无故封街,这会引起民怨的。”一个护卫迟疑了片刻开口道。 “就说有刺客从宫中逃出,混入了南巷大街,快去!” 楚容澜闭了闭眼睛,望着人潮涌动的热闹街市,心底泛起阵阵凉意。 小明月,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被许多人惦念着的楚皎皎却在此时遇上了麻烦。 卖香包的摊子边上,一袭素钗布衣的温婉妇人微笑着拉住了楚皎皎的手腕,柔声道,“囡囡啊,跟娘亲回家,天色不早了。” “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楚皎皎意识到这是遇上父皇和母妃说过的拐小孩的人牙子了,立马挣扎着想要甩开她的手,却发现这妇人的手劲颇大,根本甩不开。 两人的动静瞬间吸引了许多目光。 妇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心虚,面上依旧笑容浅浅,对看过来的行人解释道,“跟小姑娘闹了点脾气,她闹着不愿意回家呢。” 众人了然,纷纷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卖香包的摊主更是直接喊道,“小姑娘,不要跟你娘亲闹脾气了,早些回家。” “不是,她才不是我母……”楚皎皎想要反驳,却被妇人在身上飞速的点了两下,接着楚皎皎惊恐地发现她说不出话来了,连身体也僵硬得动不了了。 手中的花灯砸到地上,瞬间变了形。 妇人趁机抱起了楚皎皎,抬手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抚她,“囡囡乖,娘亲这就带你回家。” 目送着温婉妇人抱着漂亮的小女童离开,行人们淡笑着收回了视线。 妇人抱着楚皎皎离开了南巷大街,转而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楚皎皎趴在妇人的肩头,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哭的鼻头都红了,偏偏发不出半点声音。 妇人感受到肩膀被濡湿了一块,立马变了脸色,语气不善道,“哭什么哭,再哭小心我打你!” 楚皎皎像受惊的小兽一般轻颤了下,咬着嘴唇努力想要控制住眼泪,却让眼泪掉的更凶了。 妇人面色凶狠的将楚皎皎往地上一丢,抬手就要打她,楚皎皎吓的紧紧闭上了眼睛。 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疼痛,妇人的一声惨叫在狭长的巷子里响起。 楚皎皎试探着睁开了眼睛,淡而柔和的月色下,身形挺拔的锦衣小少年持剑而立,妇人痛苦的倒在地上,朝楚皎皎挥下的那只手被捅出了一个血洞,鲜血直流。 “小……哥哥?”楚皎皎无声地动了动嘴角,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又想起被砸坏了的老虎花灯,瘪瘪嘴又想哭了。 苏景辰冷着脸蹲下身在楚皎皎身上点了两下,很快楚皎皎就发现自己又能动了,声音也回来了。 苏景辰刚想起身,却被一个小肉团子撞了满怀,坐到了地上,楚皎皎伸出小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声音有些闷闷的,“谢谢小哥哥。” 被淡淡的奶香气扑了一脸的苏景辰想起了这小肉团子刚刚哭的满脸泪水,顿时嘴角一抽,身体都僵住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细微的响动声。 苏景辰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的同时拉起楚皎皎就想离开。 倒在地上的妇人见状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表情,捂着流血不止的手,用尖锐又愤怒的声音道,“伤了我还想走?正好连你一道抓了。” 苏景辰瞥见巷子口逐渐靠近的几道黑影,暗道一声不好,当即举剑往妇人的腿上划了一刀。 接着伴随一声惨叫,动作极快的将锋利的剑刃横在了妇人的脖颈上。 “小哭包。”苏景辰目视前方,语气淡淡的唤道。 楚皎皎“啊”了一声,仰头乖巧地看向苏景辰。 “待会让你跑你就跑,不准回头,听到了吗?”苏景辰的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半点情绪。 可莫名的,楚皎皎感觉有些不安,她眼巴巴看着苏景辰,小声询问,“小哥哥,我们不能一起走吗?” 苏景辰摇头,看着从黑暗中走来的几个男子,声音寒凉极了,“听话。” 新年特别番外:逃 脚步声停了。 两方人马对峙着。 月色下,持刀而来的几个男子示威般的挥了挥拳头,笑的格外不怀好意。 那为首的男子脸上有着一道狰狞的刀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是显得凶神恶煞。 从小被父母和皇兄们娇宠着的楚皎皎哪里见过这般架势,吓得脸色都白了,死死咬住嘴唇,小手攥紧了苏景辰的衣角。 苏景辰没看她,身体却是不着痕迹地往边上移了移,彻底将身后的小肉团子挡住了。 “别过来,不然她会死。”苏景辰神色淡漠看向几人,声音冷静的可怕,让人毫不怀疑他手中的长剑随时都有可能斩下。 刀疤脸阴阴笑了一声,眼中闪过轻蔑与不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把玩着手中的长刀,说出来的话却是凉薄至极,“死了便死了,不过一个蠢笨妇人而已。你和你身后的那个小崽子,老子倒是看上了。” “就是,老大这小子长的真是好看,细皮嫩肉的,定能卖个好价钱。”刀疤脸身后的一个男子用令人作呕的目光打量了苏景辰一番,出声附和道。 苏景辰的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眉头微皱,持剑的手稍稍有了汗意,面对逐渐靠近的刀疤脸一行人,他低下头轻语了一句,似是感叹,似是自嘲。 “还真是有些倒霉了……” 本来以为能拖一段时间等到官府的人赶来的,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感受到身后小肉团子的恐惧,他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将楚皎皎一把揽进怀中的同时,毫不留情地一剑抹了妇人的脖子。 一瞬间,妇人表情惊恐的捂住了脖子,可惜效果甚微,鲜血喷涌而出,倒在地上的妇人瞪大了双眼,很快没了生息。 刀疤脸原以为眼前这富家公子模样的小子一看就没杀过人,也不会敢杀人,所以说了那样的话激他,想让他自乱阵脚。 可没想到苏景辰不仅动手了,还动的相当干脆利落。 看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老相好,刀疤脸大怒,也不顾忌苏景辰能卖个好价钱了,提刀狠狠朝人劈了过去。 楚皎皎埋首在小少年单薄的臂膀中,下一秒被带着在地上滚了一圈。 黑暗里,她隐约听见了小哥哥有些生硬的声音。 “小哭包,给你变个戏法看好不好?” 话音落下,几个玻璃珠似的物什儿掉在了地上,顿时浓烟四起。 刀疤脸一刀劈空,本想再劈,却被突然升起的烟雾迷了眼,火辣辣的灼烧感席卷了双目。 刀剑落地的声音哐哐响起,随后便是几个男子的怒骂与惨叫。 浓浓白烟中,早有准备的苏景辰将楚皎皎拦腰抱起,一只手捂着她的眼睛,朝巷子外冲去。 自始至终,他都是闭着眼的。 一出巷子,苏景辰立马给楚皎皎喂下了一颗黑漆漆的药丸,接着自己也吞了一颗,然后抱着楚皎皎往南巷大街的方向狂奔。 方才对峙时,苏景辰便清楚的知道他一个刚习武没多久的小孩,是绝对拼不过几个成年男子的。 不过好在他自小听力便异于常人,听声辨位的本事尚且不错,再加上刚刚那几个人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不依靠双眼的情况下还是很容易避开他们逃出来的。 就是这办法杀伤力有些过大了,而且……伤人一千自损八百。 那烟雾是一种含毒的雾,那几个人的眼睛基本上是没救了,而他和这小肉团子也吸了那烟,即使服了暂时压制的药物,如果不能及时找人求助,也还是会有危险。 再者,这毒寻常郎中也解不得,太医院的那几个老太医倒是可以解开,但这会功夫上哪找太医去。 他父王倒是能请来太医,可是他会吗,他恐怕恨不得自己去为母妃偿命。 也好,本就是他害了母妃。 只是到最后……还是害了这小肉团子了。 思绪纷杂间,苏景辰冷冷的笑了一声,望着近在眼前、灯火通明的南巷大街,视线渐渐模糊了…… 倒下去之前,苏景辰强撑着将楚皎皎放在了地上,接着重重地砸在了楚皎皎身旁。 他意识消散前最后一个念头竟是,那小肉团子这么爱哭,还好没摔到她…… 新年特别番外:获救 楚皎皎还是哭了。 抱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苏景辰哭的撕心裂肺。 哭声传出去很远,在早已被封起来的南巷大街上显得格外清晰又凄惨。 正在南巷大街的入口处筛查百姓的楚容澜动作一滞,看向身旁的一个护卫道,“本王好像听到小明月的声音了。” 只是听的不太真切,好像幻觉似的。 护卫是楚皇派来保护小公主的,武功自是一流,耳力也比楚容澜这个读书人好上许多。 确定听到的是楚皎皎的声音后,侍卫激动坏了,立马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同时语速极快地解释道,“回王爷,确实是小公主的声音,是从街尾传来的。” 楚容澜又惊又喜,当即对着侍卫吩咐道,“你速速带人去找小公主,本王处理完这边的事随后就到。” “是。”侍卫颔首道。 看着眼前乌泱泱的大片百姓,以及混进人群中匆匆离去的一队护卫,楚容澜终是松了口气,随即有些头疼的开始处理起封街的事情。 侍卫赶来时,楚皎皎已经哭的没声了,红着眼睛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拖着苏景辰往前走,却因为中毒的缘故,越来越使不上劲,意识也开始模糊了。 楚皎皎跌坐在了地上,为首的侍卫一惊,想也不想的飞身去接。 见到了熟悉的人,楚皎皎眼中燃起了希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了侍卫的袖子道,“救……小哥哥,救他……” 说着,楚皎皎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侍卫抱着昏过去的楚皎皎急的手足无措,又看到楚皎皎死死抓着一个昏迷的小少年的衣服不放手,只能吩咐人将苏景辰一块抱着往回赶。 这边,楚容澜刚刚安抚好百姓,就瞧见派去寻楚皎皎的护卫一脸焦急地回来了。 目光触及为首侍卫怀里抱着的小人儿时,楚容澜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小明月怎么了?”楚容澜沉声问道。 侍卫摇摇头,可迟疑了下又道,“小公主可能是……中了毒。还有找到小公主时,她身边的那个小少年也是同样的情况。” 经侍卫这么一提醒,楚容澜也注意到了楚皎皎的嘴唇隐隐发黑,像极了中毒的征兆。 余光瞥见了另一个侍卫抱着的小少年时,楚容澜一怔,“这孩子是……怀宁王府的小世子怎么会和小明月在一块?” 楚容澜想不明白,但也没时间想了,取了腰牌递给一个王府侍卫道,“你拿着本王的令牌立马去太医院请陈院首,请到人之后赶去……怀宁王府,不得耽搁!” 楚容澜望向了离南巷大街不远的怀宁王府,带着两个孩子和大批侍卫行动了起来。 没办法了,皇宫和安王府离这里太远了,只能借着这小世子去怀宁王府了。 深夜叩响怀宁王府的门,好一会才听到王府里有了动静,一个小厮骂骂咧咧的打开了门。 看到王府外带着刀剑的一大群人,小厮瞬间清醒了,警惕的看着楚容澜一行人问道,“几位有什么事?” 楚容澜脸色不好的看了一眼抱着苏景辰的那个护卫,护卫上前一步道,“这位可是你们家世子?” 小厮不经意的看了过去,本想说自家世子好好地待在王府里,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冒充的。 结果在看到小少年容貌的瞬间傻了眼,“小世子怎么会在你们手里?你们把他怎么了?” 楚容澜彻底失了耐心,沉声道,“本王是安王,三公主和小世子在上元灯会上出了事,现在需要借王府的地救治。” 小厮还想再问,一道低沉的声音却从他身后传来。 “放他们进来。” 黑夜里,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形负手立于院中,不知道听他们说话已经听了多久。 楚容澜看向那道颀长的身影,略微一颔首道,“此番多谢怀宁王弟,本王已经着人去请太医了,小世子他……” “不必与本王说。祁言,为他们安排客房。”怀宁郡王淡淡道,似乎对楚容澜的话并无半分兴趣,吩咐完便转身离开了。 “啧,这当爹的也太狠心了,一眼也没往这小世子身上看。”抱着苏景辰的侍卫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身旁的侍卫亦是赞同道,“都说这怀宁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看来这传言不可信啊。” 否则怎么会对王妃所出的唯一的孩子是这么个态度,连人中了毒生死未卜都不闻不问。 要知道,怀宁王妃过世满打满算也不过小半年的事,小世子就被亲爹这般冷漠以待。 若不是小公主方才死死抓着这小世子不放手,他们无奈将人一道带上,这小世子还指不定会怎样呢…… 名叫祁言的小厮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恶狠狠地瞪了过来,不忿道,“你们懂什么,王爷他……他……” 但是对于刚才的情景,祁言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气红了眼睛,实在心疼小世子又无可奈何。 硬是从侍卫手里夺过了苏景辰,小心翼翼的抱着往后院跑去,边跑边道,“还不跟上。” 新年特别番外:醒来 夜已深 ,怀宁王府里一片兵荒马乱。 被请来的陈太医围着中毒的楚皎皎和苏景辰施针排毒,忙的脚不沾地,无数珍贵药材如流水一般被送入了怀宁王府。 迟迟等不到小公主回宫的皇帝大人接到安王殿下派人传回宫中的口信后,脸色铁青的带着暗卫急匆匆出了宫。 逃跑的时候,楚皎皎被苏景辰严严实实的掩住了脸,因而吸进去的毒并不多,被扎了几针后,又喝下了解毒的汤药,很快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楚皎皎懵懵懂懂的,但下一秒就想起了昏迷前倒在她面前的小哥哥,脸色顿时一变。 “哎呦,小殿下啊,你可千万别动,这针还没拔呢!”陈太医一回头就瞧见了楚皎皎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惊得连忙冲到了榻边制止。 “小哥哥呢?”楚皎皎抓住了陈太医的袖子,声音嘶哑的问道。 “什么?下官……不知道啊?”陈太医被楚皎皎那双泛红的眼睛看的说话都结巴了。 “就是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小哥哥,他在哪里?”楚皎皎急的上火,说着又想起身。 就在这时,守在门口的楚容澜听见了房间里动静,立马惊喜的推开了门。 结果就看到了楚皎皎带着半身的银针挣扎着想要起身,陈太医也顾不上冒犯了,伸手压着楚皎皎的胳膊,苦着一张脸轻声劝道。 “小殿下,你可不能起来,毒没除干净,这针还拔不得啊。” “我要回去找小哥哥。”楚皎皎不听,挣扎的更厉害了。 小哥哥是为了救她才会出事的,如果没有人救小哥哥,他会死的! 楚容澜看的眉心突突直跳,大步走到了榻边,将楚皎皎按着胳膊压回了榻上,语气严肃道,“小明月,听话。你的小哥哥没出事,就在那里,侍卫将人一块带回来了。” 闻言,楚皎皎躺着不动了,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迫不及待循着楚容澜指的方向看去,在看到熟悉的月白色衣角的瞬间,终于放下心来。 可紧接着,楚皎皎伸手扯了扯楚容澜的衣袖,脸上的表情慌乱极了,说话都带了哭腔,“皇叔,小哥哥他……他怎么还不醒啊?” 楚容澜被小姑娘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看的心都疼了,在榻边半蹲下身子轻声安抚道,“小哥哥没事,太医会医好他的,皇叔跟你保证他不会有事。但是小明月要好好养伤,不可以再闹了知不知道?” “我听话哒。”楚皎皎乖巧的点头应下,眼睛却睁的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景辰的方向,正在施针的陈太医都被盯得差点手抖了。 楚容澜见小姑娘这副模样,只能是哭笑不得,心里则是默默想着,这怀宁王府的小世子不知是有什么魔力,竟让小姑娘惦记成这样。 难不成是因为长的好看?想起小世子那生的妖孽似的容貌,楚容澜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觉得他可能真相了。 “小明月能给皇叔讲一讲,为什么和小哥哥倒在了南巷大街上吗,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吗?”楚容澜发现他要是不主动说话,小姑娘可能真的不会看他一眼,只能主动开口了。 毕竟,在皇兄赶来之前,小姑娘中毒这事儿总是要有一个结果的,不然皇兄的怒火怕是能把他一把烧了,渣都没了的那种。 想起出宫前自家皇兄那阴沉的脸色,再看看盯着别家小少年郎目不转睛的小姑娘,楚容澜又觉得自己这回可能真的要完了。 不仅没看好小姑娘,让小姑娘中了毒,更糟心的是,小姑娘还看上了别家大白菜。 楚容澜愤愤的看了一眼大白菜苏景辰,轻哼了一声。 你小子就是个蓝颜祸水,迷惑我们家可可爱爱的小公主! “我遇见了人牙子,她坏坏哒要打我,我害怕,小哥哥救了我,然后有烟雾,带着我逃跑,小哥哥摔倒了,醒不过来。”对于楚容澜的问题,楚皎皎有了反应,转过头来就是一通气呼呼的告状,说着说着又想起自己被人牙子强行带走的事,眼中涌现出深深的恐惧。 虽然楚皎皎说的话断断续续的,但楚容澜基本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见小姑娘吓得脸都白了,楚容澜更是气的恨不得把绑走小姑娘的人牙子给千刀万剐了,当即就想派侍卫去抓人。 结果门先开了,楚烈一脸怒意的站在了门口,身后是跟随而来的怀宁郡王。 楚容澜僵住了。 对上楚烈的眼神,楚容澜觉得背后凉凉的。 好在楚烈也没工夫搭理他,大步走到了楚皎皎榻前,楚容澜立马识趣的让到了一旁。 回头瞧见停在门口没有进来的那人,还是没忍住,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你儿子是从仇人家抱来的还是咋的,后爹都没你这样的,小世子这都回来多久了,你连问都不问一句,要不是皇兄你怕是来都不会来。” 说着,楚容澜都有点不忿起来,就冲这小世子救了他们家小姑娘,他也得心疼他几分。 门口的怀宁郡王面无波澜的看了楚容澜一眼,掩于袖中的手攥紧了又松开,随后对着楚烈的方向略微颔首道,“皇上,微臣先告退了。” 楚烈忙着哄自家小闺女,闻言只是摆摆手。 怀宁郡王直接转身离开了。 楚容澜气的想打人。 新年特别番外:抢儿子 楚烈耐心的听着楚皎皎告完了状,本来还想凶一凶小闺女让她长个记性,结果看着小姑娘哭的抽抽噎噎的,还是没忍心再批评她。 他招人疼的小闺女有什么错呢,错的都是那群该死的人牙子! “不哭了,等身体养好了,爹爹带你下江南玩好不好?”楚烈动作轻柔地帮楚皎皎擦了擦眼泪,轻声哄道。 正好开春要下江南微服私访,带着小闺女一起,正好哄哄她,都叫这天杀的人牙子吓成什么样了。 “想母妃了,要、要母妃一起……” “好,带着母妃一起。”楚烈应道。 “还、还有小哥哥,小哥哥也一起。” 楚烈瞥了眼不远处昏迷着的某位小少年,咬牙切齿地应道,“……好。” 这怀宁郡王怎么教儿子的,气死他了! 楚烈有些无语,但看着小姑娘期待的眼神,还是回头对着门口的侍卫道,“去,找苏恒问问,他这儿子还要不要了,不要朕打包回宫了,正好小公主还缺个伴读。” 门口的御前侍卫统领闻言趔趄了一下,表情相当怪异的转身走了。 皇上啊,这小公主才六岁,还不到找伴读的年纪啊。 还有,小世子都十岁了,还是个男子,寻小世子给小公主当伴读,这真的合适吗? 而且,怀宁郡王爷就算再不待见自己儿子,但要真让皇上把小世子带回宫里养着了,怀宁王府颜面何存啊。 楚容澜在一旁看的叹为观止,心里却暗暗发笑。 得,某人这么不待见自己儿子,干脆别要了。直接让皇兄带回宫去,将来出息了说不定就成了小公主的驸马,多好! 楚烈看着一点也不稳重的御前侍卫统领离开,又看了眼一旁努力压抑着上扬嘴角的楚容澜,无奈的摇摇头。 他当然知道苏恒那家伙不可能把儿子交给他带回宫里去,但怀宁王府的一些事他也略有耳闻。 无非是有刺客闯进王府刺杀怀宁郡王,怀宁郡王妃为了保护儿子被刺客一剑捅进了胸口,此事过后没多久,怀宁郡王妃便撒手人寰。 怀宁郡王对王妃用情至深,王妃逝世后悲痛欲绝,都有小半年不上朝了,整日在家里酗酒,也就是他这个皇帝大度,不跟他计较罢了。 现在看来,苏恒那家伙是连带着对苏家小子这个害了王妃的“罪魁祸首”也迁怒上了。 对自己唯一的儿子跟仇人似的,说一句厌恶也不为过。 臣子的家里事他本来不想管的,但他方才在门口听到了,是苏家小子救了小明月,还成了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他能管还是管一下,苏恒应该能听得懂他的警告,不然他也不介意真把这小子抢回宫去。 反正这小子这么得小明月的喜欢,带回去了小明月应该就不会老惦记着要出宫了。 楚皎皎当然不知道自家父皇一会的功夫都已经想了这么多,只是眼巴巴的望着门口的方向,期待着那位冷冰冰的大叔真能让小哥哥跟她和父皇回宫。 没一会儿的功夫,御前侍卫统领回来了,身后跟着先前离开的怀宁郡王苏恒。 见到苏恒行礼,楚烈挑眉道,“考虑的怎么样了,朕的小公主觉得你家这小子挺好的,你没意见的话,朕就把人带走了。” 怀宁郡王的脸色微滞,很快又恢复了淡漠的样子,拱手沉声回道,“但凭皇上做主。” “你!”楚容澜气的抖手指着怀宁郡王,刚想骂人却想起身后的皇兄,硬生生的把话又憋回去了。 这佛是一点也不能礼了,他这么好性子的人都快气死了。 楚烈的脸色也沉了几分,冷声道,“好,朕就如你的愿。” 楚皎皎不明白为什么三个大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但她听明白了冷大叔同意小哥哥跟她回宫了,于是很开心的看向了苏景辰。 这时,本来躺在软榻上昏睡着的苏景辰却睁开了眼,勉强撑着身体从软榻上爬了下来。 那晃荡的身形看的楚容澜连忙上前扶了一把。 苏景辰对着楚容澜微微躬身,看了一眼自家父王,随后走到了楚烈面前,一撩衣摆跪了下来。 “请皇上收回成命,我不愿离开王府。” 小少年沙哑而虚弱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无端的,竟让人感受到了一丝执拗。 怀宁郡王看着那道跪在地上单薄的,小小的身影,晦暗的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楚烈还没说话,楚皎皎先急了。 她拉着楚烈的衣袖摇了摇,道,“爹爹,我不要小哥哥陪我回宫了,你让他起来,他受伤了,地上很凉……” “朕允了。”楚烈沉声道,目光落在了旁边的楚容澜身上,扬了扬下巴,“容澜,把小世子抱回去 。” “好嘞!”楚容澜爽快应下,眼疾手快的抱起了苏景辰,将人放回了榻上。 苏景辰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已经被安置好了,只能对着楚容澜低声说了句谢谢。 楚容澜起先只是心疼这么小的孩子母亲早亡,又不受父亲待见,现在倒是真的有些喜欢这小世子了。 这么心地良善翩翩有礼的小少年多好啊。 楚容澜帮苏景辰掖了掖被子,故意放大了声音道,“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安王府找本王,本王一把年纪了也没个儿子,膝下寂寞啊。” 这话,当然是说给某个不待见自己儿子的王爷听的。 楚烈没好气地瞥了楚容澜一眼,“不礼你的佛了?” 当初他就没信这位皇弟能潜心礼佛,不过就是怕麻烦,找个清净的地躲着去了。 “不礼了。过两天我就搬回京城住。”楚容澜道。 他也不想常年礼佛啊,京城百姓都以为他要出家当和尚了 。 可当年燕京那情况,为了夺嫡,皇子之间厮杀惨烈,京城血流成河。 他又不是什么聪明的人,宫里的母妃也早早就去了。 他要不是自小躲去庙里礼佛清修,还有没有命活到现在都不好说。 有人笑他懦弱又如何,他们还不是没能笑到最后,便都化作了一堆枯骨。 他跟皇兄关系还不错,皇兄上位之后,这些年他可是过得逍遥自在极了。 楚烈点点头,“想明白了就行,过几天给朕开始上朝,正逢多事之秋,你也别想着躲懒了。” 楚容澜无奈的应下,回头瞧见了怀宁郡王立马道,“皇兄,缺人找怀宁王弟啊,他的才智可不输给姜之浣那个狐狸。” 倒霉也不能光他一个人倒霉。 “听见了?”楚烈抬眼看向苏恒。 苏恒知道这是皇上在为他旷朝的事敲打他了,于是低头应下,“是,臣明天就去上朝。” 楚容澜满意了,又去看了看因为身体虚弱已经睡过去的苏景辰,就跟楚烈告退了。 他急着搬家。 着急抢个儿子。 新年特别番外:宝贝 翌日清晨,楚烈匆匆赶回宫中上早朝,走之前留了一队皇室暗卫在怀宁王府守着楚皎皎。 楚皎皎醒来的时候,已经正午了。 榻边守着的侍女见状迎了上来,扶着楚皎皎坐起身,放轻了声音询问道,“公主醒了?可要收拾一下去用膳?” 楚皎皎沉默的摇摇头,习惯性的看向软榻的方向。 没有找见熟悉的身影,楚皎皎看向侍女问道,“小哥哥呢?” 侍女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公主问的是我们小世子吗,小世子在东厢房里,还没醒。” 昨日是事况紧急,为了方便太医救治,才将两个人安置在了一间屋子里,现在两人的毒已解,自然不合适在待在一起,毕竟男女有别,楚皎皎还是身份尊贵的小公主。 楚皎皎“哦”了一声,爬下了榻,扫视了一圈屋内,从一旁的矮桌上找到了准备好的衣物。 楚皎皎走过去拿起外袍往身上穿,侍女愣了下,迅速反应过来,跟过去帮着整理。 穿好以后,楚皎皎拉了拉侍女的衣角,道,“侍女姐姐,可以带我去找小哥哥吗?” 侍女低头看了眼小公主头上扎的松松垮垮的两个小丸子,想说再帮着收拾一下。 结果楚皎皎已经开始往外走了,侍女也不敢拦着,连忙走上前带路。 到了东厢房,楚皎皎乖乖的等在门口,侍女抬手在门上轻扣了两下,试探着开口道,“小世子,您醒了吗,公主殿下来找您了。” “让她进来。” 一道清越的少年声音从门内传来,侍女应声推开了门。 楚皎皎有些欢喜地拎着裙摆跨过了门槛,朝屋里走去,看到半倚着床榻而坐的苏景辰,更是笑弯了眉眼。 苏景辰放下了手中的书,看着朝他跑来的小肉团子,那样白白嫩嫩的、小小的一只。 瞧见她脸上灿烂的笑容,苏景辰眼底的阴霾都散去了些许,嘴角无意识地勾起。 楚皎皎走近了,搬了一张矮凳在榻边坐下,双手放在膝上,坐的规矩极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苏景辰。 苏景辰笑了,声音都温柔了许多,“原来你是小公主啊,下次不要乱跑了,很危险的。” 楚皎皎连忙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下次不会了,谢谢小哥哥救了我。” 苏景辰摇头,“还未谢过公主赠予的花灯。” 提起这个,楚皎皎有些失落的撇撇嘴,“这个啊……花灯被那个坏坏的大婶摔坏了……” 不知怎的,苏景辰不愿看到小姑娘难过,伸手捏了捏小姑娘头上的小丸子,笑着哄道,“我看见了,花灯很漂亮,我很喜欢。” 楚皎皎仰着小脑袋看他,“真哒?” 苏景辰点头,“真的,谢谢你啊。” “那等我回宫了,一定要再寻一盏送给小哥哥!”楚皎皎双手握拳,眼神亮亮的,“小哥哥一定要每天都开心!” “好。”苏景辰眉眼柔和的看着楚皎皎,轻声应道。 “王爷。” 这时,门口的侍女恭敬地喊了一声。 楚皎皎和苏景辰循声看去,怀宁郡王大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苏景辰对着男人微微颔首,低声道,“父王。” 苏恒身形微滞,却没看他,对着楚皎皎拱手道,“小公主,皇上派人接你回宫,侍卫在门口候着。” “大叔,你这样不对哒,小哥哥喊你,你怎么能不理他。我爹……我父皇说我是他的宝贝,从来都不会不理我。小哥哥他、他也是你的宝贝,你这样小哥哥会伤心的。”楚皎皎满眼不赞同的看着苏恒,气的小拳头都握起来了。 昨天也是这样,小哥哥都生病了,这个冷大叔都不陪着小哥哥,她每次生病父皇母妃都会一直陪着她,哄她,这个冷大叔怎么能这样! 稚嫩的童言童语落下,房间里突然沉默了下来,门口的侍女感激小公主的同时,满眼心疼的看向了苏景辰。 小世子自从王妃去世后过的怎么样,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最清楚不过了,王爷不给小世子半个好脸色不说,还对小世子不闻不问。 若不是王府里没有其他女人,她们简直都不知道小世子还能不能好好长大。 但愿小公主的话能对王爷有点用,她们实在不忍看着小世子这么委屈了。 苏景辰垂眸看向身前的小肉团子,眼中情绪翻滚。 他会伤心吗?也许。 从母妃逝世的那一天,对上父亲厌恶的眼神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他这样的人,不配伤心,不配委屈,更不配……有人爱。 这时,一双温热的小手忽的抓住了他的手,苏景辰微微抬眸,却落进了一双明亮的、璀璨的眸子里。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担心。 紧接着,小姑娘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哥哥,不要不开心,你也是最最珍贵的宝贝!” 最最珍贵的宝贝? 苏景辰的眼神震动,思绪蓦地如潮水般涌来…… “辰辰啊,是娘亲最重要的宝贝。” “辰辰,快让开!我不准你们伤害我的孩子!” “辰辰啊,娘亲走了,你和你爹爹要好好的……” 小小的少年跪在床榻边,紧紧握着女人的手,哭的满脸都是泪水。 女人的脸色苍白而虚弱,她抬起手为少年温柔地拭去了泪水,不舍得看了一眼不远处脸色颓败的男人,嘴角带着幸福的笑意,安详的闭上了眼睛,再也醒不过来……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脸颊滑落,苏景辰这才发现是自己的泪水,急急朝男人的方向看去,却瞧见男人踉跄着离开了,那背影像极了落荒而逃。 苏景辰表情落寞的低下了头。 他该知道的,父王不会原谅他的。 楚皎皎看的难过极了,手忙脚乱的爬上床,拿着手帕帮苏景辰擦眼泪。 “对不起,小哥哥,我说错话了……” 苏景辰摇摇头,低低叹了一口气,“你没错,谢谢你,真的……” 新年特别番外:那年花开(完) 楚皎皎拒绝了来接她回宫的侍卫,在怀宁王府住了下来。 皇帝大人得到消息后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吩咐苏德贵去了一趟抚宸宫把楚皎皎暂时不回宫的事情告知了宸贵妃。 还能怎么办,自家小闺女不想回来总不能给绑回来。 洛璃对此倒是没太大的反应,细细询问了一番后得知楚皎皎住在了怀宁王府,还淡笑着说了一句,“本宫记得,那怀宁王府的小世子生的标致,性子也好极了,小明月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了,想待着便待一段时间,难得她这么欢喜。” 小明月之前再怎么贪玩都不会闹着要住在宫外,看来这次是真的很喜欢那位小世子呢。 来看望母妃的楚瑾听了,顿时有些不爽,给洛璃请完安后,沉着小脸离开了抚辰宫。 一旁服侍的洛青帮洛璃换了一杯热茶,笑着道,“奴婢瞧着,太子殿下这是不高兴了。” “他那是怕别人跟他抢妹妹。”洛璃轻笑了一声,目光落在了桌案上的绣了一半的银丝月纹披风上,拿起一簇雪白的绒毛在领口处比了比,“你看这样好看吗?” “好看。要奴婢说,咱们小公主穿什么都是好看的。”洛青笑着回道。 这边,郁闷的太子殿下楚瑾一出来就打算出宫去怀宁王府,陪着他的小太监想劝,但看到楚瑾一副气势汹汹要找人算账的样子,还是没敢开口,苦着脸跟在楚瑾身后一路小跑。 两人还没走到午门,却先撞见了御前大内总管苏德贵,小太监顿时两眼放光,像是找到了救星。 果然,苏德贵一看见楚瑾,立马弯下身子见礼,笑眯眯地道,“太子殿下,您可让奴才好找啊,皇上正找您呢。” 楚瑾看了眼不远处的午门,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苏德贵走了。 哼,怀宁王府的小世子是,孤记住你了! 怀宁王府的焕元居里,坐在铃兰古木下的苏景辰突然打了个喷嚏,旁边的楚皎皎立马紧张兮兮地道,“小哥哥,咱们回屋,天气冷,你会生病的。” 苏景辰席地而坐,倚着树木的枝干,望向远方的眸光深邃而悠远。 像是想到了什么事,又像是忆起了什么人。 许久,楚皎皎才听见了少年轻飘飘的声音,似是喃喃自语,又似向谁诉说。 诉说那一段尘封在心底的回忆…… “这是我母亲种下的树,在我出生那年,她亲手种下的。” “你见过铃兰花开吗,淡蓝色的花,美极了……” “她最喜欢铃兰花了,她常说铃兰花是幸福的象征,她希望我们一家人永远幸福。” “可是……这一切都被我毁了……” 母妃再也回不来了,父王整日过的浑浑噩噩,连他也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他想母妃了…… “才不是这样的!王妃娘娘把最喜欢的花送给你,证明她很爱很爱你,她希望你幸福快乐一辈子,才不会想要看到小哥哥像现在这样难过!”楚皎皎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说道。 说着,楚皎皎站起身,使劲拉着苏景辰的胳膊想将他往屋子里拖,“现在回屋!不然我要生气了,王妃娘娘也会生气的!” 苏景辰静静地看着楚皎皎认真执拗的小脸,心底浓重的悲伤情绪仿佛被撕开了道口子,一缕阳光照射进来,竟是难得的温暖。 他微微松了力道,借着小姑娘的劲儿起了身,顺从的跟着小姑娘走了。 进了屋,楚皎皎推着苏景辰坐到了床榻上,拉着被子给他盖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榻边。 苏景辰哭笑不得的看向楚皎皎,“公主这是……?” “你不要一直喊我公主,你可以喊我明月,这是父皇给我取得小字。”楚皎皎托着下巴认真的说道,“我要哄你开心,嗯……我给你讲故事,文渊阁的老太傅给我讲的,我讲给你听。” 不知怎的,苏景辰不忍拒绝眼前的小姑娘,他浅笑着点点头,目光柔和极了,“好,谢谢小明月。” 楚皎皎摆摆手,十分大气道,“不必与我客气!” 然后,苏景辰就听到了他此生最难忘、也最美好的一个故事。 美好到往后数十载,已经长大成人的苏景辰都时常想起,在一个寒冷的午后,曾有那样一个灿若朝阳的小姑娘努力温暖过他。 三日后,楚皎皎被亲自赶来怀宁王府抓人的楚瑾拎回了宫。 临走时,她笑着朝王府门口那个来送她的少年挥挥手道,“小哥哥,今年铃兰花开的时候我会来找你哒,陪你一起赏花!” 马车渐渐走远了,留在原地的小少年目送了许久,忽而轻声道,“好,我等你。” 春去秋来,后来的每一年,铃兰花开之际,总有一位小公主会出现在怀宁王府,陪在那个曾经孤寂落寞的少年身旁,一年又一年…… 第107章 围攻 “怎么办,照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事。”楚逸沉声道。 远远望向御台的方向,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黑衣刺客们不要命了的往前冲,围在楚烈和洛璃身旁的侍卫倒下了大半,情况已是岌岌可危。 楚瑾眸色微沉,与人群中的武安侯遥遥对上了视线。 武安侯眼神阴鸷的冷冷一笑,手中的长剑狠狠划过一个大臣的脖子,顿时鲜血四溅。 看到这挑衅的一幕,楚皎皎握紧了拳头,咬牙道,“擒贼先擒王,我去……” 话还未说完,楚瑾立马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楚皎皎,“你去什么你去,不准去!” 这小妮子真是无法无天了,内力虚浮成那样,还什么情况也敢往上冲。 苏景辰亦是皱起了眉头,轻声道,“别冲动,再等等。” 又等? 听到这话的瞬间,楚皎皎三人下意识地一同看向了苏景辰,武安侯掌握着这么一大批人马,显然是苏景辰也没想到的,不然也不会选在今天这种场合将他揭露出来,但苏景辰这话分明是还有其他准备。 果然,苏景辰露出了一个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望着武安侯的背影,语气颇为随意道,“早上去寻了二殿下,告诉他有刺客混进了随行的队伍,为保险起见,请他带人来涪陵山护卫。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为了将睡得七荤八素的楚越弄醒,他可是费了不少劲儿呢。 楚越回京时带了一支一千人的护卫队,现在正驻扎在燕京近郊,离涪陵山不过个把时辰的路程,更别说楚越一大早就被支下了山,半日的时间足够他往返了。 他去找楚越本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了,眼下的刺客虽然多,但是对上一支千人的铁血精锐,也绝对不会有还手之力了。 可以说,只要楚越带人赶到,武安侯必败无疑。 “我说今日怎么没见着二皇弟呢,本以为是他昨夜酒喝多了身体不适,原来竟是被苏世子诓下山了。”楚逸这才恍然大悟,对着苏景辰笑道,“你这是把武安侯当猴耍呢。” 可不是么,武安侯要是知道苏景辰是拿着有刺客为借口将兵马调上了山,却歪打正着把他给镇压了,估摸着得气死。 最主要的是,那刺客还是武安侯自己搞出来的。只能说,不作死就不会死,没想到武安侯那老狐狸也有被鹰啄了眼的时候。 “你早就料到了武安侯会反?”楚瑾的眉心拧起,脸色有些难看地问道。 武安侯这一反,大臣死伤无数,严重者甚至危及朝廷社稷,若是苏景辰早知如此…… 楚皎皎瞬间反应过来楚瑾的意思,当即语气严肃的出声打断,“皇兄!子焕不是这样的人。” 苏子焕见小姑娘这么维护他,倒也没因为楚瑾的怀疑而生气,只是微笑着耸耸肩,语气无奈道,“殿下可别冤枉我,本世子最多也只是猜到了武安侯手里有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着实是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大的手笔。” 而且,若是早知如此,他又怎会让小姑娘一块被卷进来,要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刀剑可是不长眼的。 前些日子在承天府兢兢业业办公,查阅过往的卷宗时,他就发现了与武安侯府那个蠢货世子有关的案件最后总会不了了之,像是被什么人抹去了痕迹一般,半点证据也找不到。 他动用了一部分凌霄阁的势力,查出来武安侯手上应该是豢养了一批武功高强的死士,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武安侯养的死士数量这么多,完全不是一个王府侯爷能做得到的! 刚被自家妹妹扎了心的楚瑾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实在想不明白,小小的燕京竟然卧虎藏龙到了如此地步,姜之泽也就算了,这个武安侯又是从哪蹦出来的? 对了,姜之泽……西蛮? 想起姜之泽被秘密处死前那拒不认罪的态度,以及他那阴毒又得意的眼神,分明是还有一些他们没查出来的事仍在暗中发酵。 这武安侯会不会就是姜之泽留下来的后手? 楚瑾思索间,楚皎皎的眼神蓦地停在了某一处,下一秒想也不想地挣开了楚瑾的手,纤纤素手一挥,墨色的扇叶被“哗”的展开。 “皇兄,子焕,我去去就回!” 几个纵跃,楚皎皎已经穿进了混乱的人群中,提扇毫不客气的挡开了扑过来的黑衣人,也不要人性命,下手凌厉至极,只为将人逼退,朝某个方向靠近。 楚逸胆战心惊的看着楚皎皎在刺客中杀出了一条路,张了张嘴想问,却见楚皎皎已经停了下来。 她停下来的地方,有两个女子正狼狈的躲着刺客的刀剑,其中着红衣的女子眼见就要被长刀砍中了。 突然,红衣女子眼神一发狠,竟是将身旁的青衣女子推向了身前刺客的刀锋。 楚皎皎暗道一声不好,手中的墨扇注以内力脱手而出,迎面撞上了刺客的刀刃,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那刀刃从中间断裂开来,紧接着墨扇直接撞上刺客的脖颈,顿时血光飞溅。 周围的黑衣刺客们面色大变,楚皎皎则是趁机捡了扇子,拽起摔倒在地的青衣女子往后退去。 看到这一幕,红衣女子的眼中精光一闪,连忙踉踉跄跄的跟在了楚皎皎身后。 “那是……”楚瑾沉声道。 “小明月找的那个伴读。”苏景辰也笑不出来了,嘴角紧绷着从旁边的尸体上抽了一把刀,提刀朝楚皎皎的方向杀了过去。 楚瑾也想跟上去,却恰好有刺客从背后向留在原地的两人袭来,楚逸立马将身侧的楚瑾撞开,两人摔到一旁,锃亮的刀刃劈了个空,很快又追着两人而来。 楚瑾反应迅速的推开了楚逸,提起龙吟剑跟刺客打了起来。 这边,楚皎皎带着萧姝岚边打边退,还带了个怎么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萧姝鸾,打得越发吃力起来。 这一幕刚好落入武安侯的眼底,他瞥了一眼御台上神色镇定的楚烈,阴笑一声,转头拔高了声音道,“杀了明月公主,本侯重重有赏!” 话音落下,除了攻向御台的刺客,场中余下的刺客纷纷调转了枪口,朝楚皎皎三人的位置围了过来。 第108章 撤退 苏景辰见状不管不顾起来,对着挡路的刺客杀红了眼,几乎是以伤换伤的打法朝着楚皎皎赶去。 面对着越来越多的刀剑,楚皎皎的面色沉静如水,手上还击的却愈发狠辣,执扇的手已经攥的骨节发白,隐隐颤抖着。 萧姝岚脸色惨白的看着身前一袭红衣背影傲然的女子,心里渐渐下定了某种决心。 公主是为了救她才落得这番被人围攻的境地的,这一次她绝不能再连累公主了! 片刻间,破空而来的数把刀刃齐齐刺向了楚皎皎,楚皎皎咬牙挡开了一把,忽的感觉内力一滞,强忍着痛楚回身打落了刺来的刀刃。 这时,萧姝鸾突然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朝着楚皎皎身旁退去,楚皎皎想躲开,但动作终究是慢了,一把利刃猝不及防地刺进了楚皎皎的后肩。 “小明月!”御台上的楚烈和洛璃,远处的楚瑾和楚逸看的目眦欲裂,焦急地喊出了声。 楚皎皎闷哼一声,原本模糊的意识倒是清醒了几分,下手利落地砍掉了刺客的头颅,抬手将刀刃拔了出来。 战斗还在继续,萧姝岚被楚皎皎身上涌出来的鲜血刺激的眼眶通红,余光瞥见身侧的萧姝鸾,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恨意。 说时迟那时快,萧姝岚狠狠推了一把萧姝鸾,让她直直撞向了攻上来的黑衣刺客,下一秒自己也毫不犹豫地转身撞向了一把刺向楚皎皎的利刃。 萧姝鸾被一剑穿心,发出了一声渗人的惨叫,临死前目光怨恨的盯着同样倒在了地上的萧姝岚,不甘的嘶吼道,“……贱……人。” 萧姝岚跪坐在地上,死死抱住了捅进身体里的利刃,嘴角带着从未有过的舒心笑意,“不许伤害公主,你……该死。” “萧姝岚!”楚皎皎一转头就瞧见了奄奄一息的萧姝岚,大股鲜血从她的腹部涌出,她却还是用一双手死死抓着刺客的长刀不放。 “萧姝岚,放手!”楚皎皎又急又凶道。 听到楚皎皎的声音,萧姝岚缓慢的仰起头看了过来,眼里是深深的愧疚与歉意。 她轻轻摇了摇头,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坚定地道,“不、不放。” 那刺客取不回武器,恼羞成怒下一脚踹在了萧姝岚的胸口,长刀被拔出来的同时,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纤细瘦弱的身体狠狠砸在了地上。 血染红了萧姝岚的视线,她面带微笑的望向天际,只觉得人生十几载从未有过如此轻松畅快的时候。 快要结束了啊…… 楚皎皎的眼眶顿时红了,一种酸涩疼痛的感觉在心间蔓延开来。 楚皎皎强行爆发内力逼退了与之交手的刺客,转身攻向了伤害萧姝岚的黑衣刺客,她的一招一式逐渐疯狂起来,几乎是拼着重伤也要弄死对方。 被萧姝岚这么一拖,苏景辰终于突破重围赶到了。 紫袍长袖带着刚劲霸道的内力一挥,打偏了偷袭楚皎皎的几把兵刃,沉着脸将人带到了身后。 “子焕……?”楚皎皎找回了理智,望着挡在身前衣衫浸染鲜血的青年,眸光黯淡下来,心里升起了几分愧疚。 “你别说话,我现在很生气,不想控制不住吓到你。”苏景辰压抑着怒气,语气淡淡道。 紫衣青年抿着薄唇不再开口,周身的气压十分低沉,一只手紧紧攥着楚皎皎的手腕,一只手持刀大开杀戒。 楚皎皎被抓的有点疼,但看了一眼明显生气了的苏景辰,也没敢说话。 楚瑾和楚逸见苏景辰过去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御台上的洛璃眼泪都下来了,死死抓着楚烈的手,颤声道,“快、快派人去帮帮他们。” 楚烈无视了御前侍卫统领的劝说,毫不犹豫的分了一批御林军出去,让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御台抵御的更加艰难了。 忽然,一只羽箭带着千钧之力破空而来,冲着人群中的武安侯急速飞去。 武安侯身侧的一个黑衣刺客立马拔刀砍向羽箭,羽箭落地的同时,黑衣人低头看向震得发麻的手腕,脸上震惊难掩。 武安侯怒气冲冲的寻着羽箭飞来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的山头上,楚越手挽长弓,对着武安侯挑衅一笑,随后对着身后比了个手势。 紧接着,数不清的着银白色轻甲的士兵手持长弓走上前来,每一把长弓的方向都对准了场中的“不速之客”。 “是二皇兄来了。”楚皎皎惊喜道。 “总算是来了啊……”苏景辰低低叹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分停滞,一刀抹了一个刺客的脖子。 与此同时,数百支羽箭齐齐落下。 御台周遭的黑衣刺客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横飞来的羽箭命中要害,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楚烈隔着人群遥遥望着那一道坚毅沉稳的身影,眼中情绪翻涌。 这孩子…… 正在与苏景辰交手的刺客见状也萌生了退意,动作稍有迟疑便被苏景辰抓住机会送上了西天。 楚越振臂一呼,提刀冲进了战场,身后大批的精锐紧随其后。 场上的情况瞬间翻转,武安侯眼神阴恻恻的盯着人群中激烈厮杀的楚越,面色在一刹那间扭曲的有些可怖。 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决定,“所有人,撤!” 第109章 信任 随着武安侯一声令下,残存的黑衣刺客顿时如潮水般退去,楚越手段雷厉地解决了几个还没来得及撤走的刺客后,提着刀快步来到了楚逸和楚瑾面前。 楚瑾略微放下心来,对着楚越颔首道,“二皇兄,大皇兄交给你了,我去看看小明月那丫头。” 楚越来的不算太晚,刚好赶上楚皎皎被围攻的场面,这会儿心里也十分担心楚皎皎的情况,当即开口道,“现在已经安全了,咱们一起过去。” 楚逸也苦笑道,“我没那么柔弱,快点去看看小明月,她怕是伤得不轻。” “也好。”楚瑾点点头,也没心思多说什么了,转身就朝着楚皎皎的方向大步走去。 此时,楚皎皎和苏景辰的周围已经不见刺客的踪影,放眼望去,只留下了一地密密麻麻的尸体。 楚皎皎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地上,抱着萧姝岚逐渐冰冷的尸体,神色怔然。 血水缓缓流淌到了楚皎皎脚下,沾湿了她的裙袜,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的她脸色一白,身形不稳的同时,一股抑制不住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苏景辰察觉到身边人的不对劲,立马丢了刀,蹲下身子轻声询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听到熟悉的声音,楚皎皎抬眸看了过来,动作迟缓地摇摇头,对他笑了笑,“我没事,可能是有点不太习惯这个味道。” 苏景辰微微皱眉,多少猜到了小姑娘是一时间有些想不开,余光瞥见了正在往这边赶的几人,低声哄道,“我会找人带她回去。你皇兄他们来了,咱们去找他们好不好?” 楚皎皎愣了下,眼里终于有了波动,她乖巧地点点头道,“好,找皇兄。” 苏景辰松了一口气,将萧姝岚放在一边后,动作轻柔地扶着楚皎皎站了起来。 接着,苏景辰背过身,在她面前蹲了下去,“上来,我背你回去。” 楚皎皎没拒绝,安静的趴到了苏景辰背上,被他带着往回走。 “子焕哥哥。”楚皎皎的声音闷闷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嗯?”苏景辰身体一僵,又怕惊扰了背上的小姑娘,声音都放的更轻柔了些。 “我好累啊……”楚皎皎喃喃道,垂下的眸子里没有一点色彩,“我想救她的,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反倒让她送了性命,还连累了子焕…… 她真的好没用啊…… 苏景辰的眼眶有些酸涩,哑声道,“不怪你……没人会怪你的。乖,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楚瑾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人,刚想说话,却被苏景辰看过来的眼神制止了。 片刻的功夫,兴许是连日来的耗心费力,楚皎皎已经趴在苏景辰背上睡沉了。 楚瑾的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压低了声音道,“小明月她?” 苏景辰摇摇头,轻声解释,“伤着神了,小明月的那个伴读你找人带回去,好生安葬了。” “好。”楚瑾点头,注意到苏景辰同样苍白的脸色,以及血色弥漫的紫衣,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快带着小明月回去休息,父皇那边我来说。还有……苏子焕,多谢。” “不必。”苏景辰颔首,转身离开了。 稍后赶到的楚越盯着苏景辰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突然出声道,“我总算明白小明月为什么那么信任他了。” 甚至,信任超过了他们这些当皇兄的。 “为什么?”楚逸好奇的问道。 “他从来不说,可小明月需要的时候,他永远都在。” 他们这些当皇兄的与小明月自小相伴,但随着年岁渐长,终还是一个个离开。 多年前,他与那人决裂,选择驻守边关不再回京,小明月虽有失落,却还是尊重他的选择,每一年都会写信与他分享京中好玩的事,从未间断…… 楚逸自小性子淡漠,对身边的人事从不放在心上,是小明月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妹妹将他拉出了自己的世界,他才有了那么一点人情味。可后来,为了躲避皇权纷争,他也选择了离开…… 楚瑾作为明月的亲哥哥,却不得不在新皇继位、朝廷动荡的时候担负起了储君的重任,被忽略的小明月从来没有抱怨过,甚至为了救宸贵妃甘愿自毁名声,做了这么多年的纨绔公主…… 而苏景辰与他们不一样,他与小明月自小相识,十年的时间,他从未离开,那般肆意潇洒的青年,始终如影子般默默守候在小明月身旁。 她一回头,便能看见他。 所以她愿意交付满心的信任,从不怀疑。 楚瑾沉默半晌,心里有些吃味,但无可否认,二皇兄说的是对的。 楚逸看向身旁侧脸坚毅沉肃的青年,蓦地笑了,“二皇弟何时也变得这般心思细腻了?” 楚越收回了视线,淡淡道,“人总是会变的。” “是啊,人总是会变的……”楚逸轻声念了一遍,脸上的笑意稍稍敛起,眸光悠远,不道在看些什么,又是否想起了什么。 你说,时光飞逝,那些原本熟悉的人是否也会在漫长的岁月里变得面目全非? 第110章 悲恸 一场惊险的闹剧随着楚越的到来很快落下了帷幕,武安侯带着少量的残兵杀出重围,很快不见了踪影。 楚越本想带兵去寻,但想起涪陵山上的狼藉之景,还是打消了念头。 万一武安侯那老狐狸还留了什么后手,山上存活下来的这些王公贵族可就要遭殃了。 楚瑾三人并肩行至御台前,侍卫们恭敬地让出了一条通道。 楚烈扶着洛璃坐回了座位上,随后摆手示意行礼的三人起身。 “情况怎么样?”楚烈肃声问道。 “回皇上的话,刺客已经清缴完毕,武安侯下落不明,微臣派人去追了。”楚越拱手恭敬地回道,语气淡淡的,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楚烈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轻叹了口气道,“也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行止,安排回程。” 楚越沉默着点头应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儿臣这就安排下去。”楚瑾看了一眼楚越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转头对着楚烈继续道,“另外,儿臣怀疑武安侯可能与西蛮人有关。” “去查,此事你全权负责。”楚烈的脸色算不上多好看,也没问楚瑾为何会有这样的怀疑,毕竟太子的性子他知道,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开口。 一个左相一个武安侯,都是他这些年重用的臣子,现在竟双双出了问题,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是。”楚瑾沉声应下。 见楚瑾也要走了,楚逸立马对着楚烈拱手道,“儿臣去帮三皇弟。” 楚烈没说话,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身后,洛璃对着一旁的侍卫小声吩咐道,“去请太医帮皇子们看看。” 侍卫点点头,小跑着走了。 当天下午,皇上携众官员启程回京,楚越抽出大量人手护送,只留下小部分人马,亲自带着在涪陵山周围继续搜查武安侯的下落。 临近傍晚,一行人才赶回宫中,楚瑾和楚逸将楚皎皎送回皎月宫后,拿着皇帝的手令直奔关押着顾皇后的宫殿。 之后,不知道两人和顾皇后谈了些什么,女人凄厉又疯狂的吼叫兀的从殿内传出,守着宫门的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地站的更远了些,心里唏嘘极了。 谁能想到昔日里素有贤名,端庄大气的顾皇后竟会变成如今这般,像一个疯婆子似的大吼大叫。 两人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楚逸失魂落魄的,整个人看上去颓废极了。 “你说,为什么她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呢。谋害宫妃,勾结西蛮,甚至想要父皇的命,可明明……”楚瑾有些说不下去了,浑身的伤痛像是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下一秒,他面色惨白的捂着心口跪倒在了宫道上。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见了幼时那个温柔端庄的女子,浅笑着向他走来…… 记忆中的她啊,是在他小小年纪没了母妃后,温柔的牵起他的手,将他带回宫中照顾了十几年的人。 是每一次他生了病,总是衣带不解的悉心照料在侧的人。 更是……他喊了十几年母后的人。 这些年,她总让他和三皇弟争个高低,可他早就明白了父皇心里的储君人选是谁,父皇这般爱重皇贵妃娘娘,恨不得将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在她面前,又怎会不给她的孩子一个高位。 索幸三皇弟也有这个能力坐好储君之位,所以他从来不争不抢,尽心尽力的辅佐他,只希望将来得一块封地,能将母后接出宫去颐养天年。 他一直都知道的,她在这宫里待的不开心。每一次撞见父皇轻言细语的哄着宸贵妃,听着宫人们议论父皇对宸贵妃的好,她总会一阵失神,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的,看上去难过极了…… “大皇兄!”楚瑾看着倒在地上的楚逸,眼底波澜骤起,连忙背起人,施展轻功飞掠过一道道宫墙,朝太医院的方向掠去。 掖庭是整个皇宫内最荒僻的地方,离宫门有好长的一段距离。 期间撞上了夜巡的御林军和大内禁卫,楚瑾没给人说话的机会,抛下腰间的玉牌就走,“明天给孤送去东宫。” 两方人马捡起玉牌,知晓了楚瑾的身份后自是不敢继续追,但又有些好奇为何太子殿下会深夜在宫中疾行。 尽职尽责的大内禁卫则是当场派人去禀告了皇上。 太医院。 值守的吴太医替楚逸把完脉后,战战兢兢地看向了一旁脸色阴沉的楚瑾。 太子殿下这表情也忒吓人了。 “怎么样?”楚瑾沉声问道。 “端王殿下这是重伤未愈又悲恸过度,气血两虚之下,过度损耗了心神,这才昏迷不醒。稍后微臣给端王殿下施针,再辅以汤药,很快便能醒来。只是,端王殿下伤势过重,最好能卧床修养几个月,半年之内切忌动武。”吴太医垂着头小声解释道。 楚瑾默然,他听二皇兄说了大皇兄是从西蛮人手里逃出来的,却没想到他竟是受了这般重的伤。 “知道了。等端王殿下醒来,孤派人送他回府,你随行照顾直至他痊愈。”片刻后,楚瑾哑声吩咐道。 “是。”吴太医恭敬应下,转身开始为楚逸施针。 楚瑾负手立于窗前,望向窗外无边的夜色,眸光深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京城,终究还是要不太平了。 第111章 引蛇出洞 千里之外的北靖,边境军营。 主帅大帐内,激烈的争吵声不断传出,门口把守的侍卫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况,面无表情的目视着前方。 主位上,一袭玄色金丝暗纹长袍的冷峻男子端坐着,浑身上下散发着迫人的气势。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扫过底下争吵激烈的众将领,平静的生不出一丝波澜。 男子的左下首,坐着一个与一帐面容粗犷坚毅的将领们格格不入的妩媚男子。 男子一身洒金大红色长袍,一只手颇为闲适的支着脑袋,一只手在桌面上轻扣着。 本是俗气的配色,硬是让他穿出了一种贵气逼人的感觉。 妖娆的眉眼微微上挑,目光流转间,男子的嘴角勾起,侧头看向主位上的人,用内力传音道,“纪宴初,能不能让他们停停,一点破事,吵得本公子脑袋疼。” 纪江尘冷冷睨他一眼,却是抬手示意众人停下来。 大帐里陡然安静下来,众将领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 顾尧清了清嗓子道,“都吵了快一天了,大家伙能不能歇歇。” 一个将领早就看不惯顾尧到了军营,还是一派锦绣堆里的富家子弟做派,当即出声怒怼道,“荒唐!顾公子可知我们讨论的事军国大事,岂能儿戏!” 顾尧无所谓的笑了笑,悠悠道,“那将军可讨论出什么有效的法子,是夜袭西蛮驻地?还是火烧西蛮军营?” 这群人理论来理论去,无非是一些司空见惯的手段,还吵的不可开交。 两军交战了这么久,西蛮会想不到他们这些手段? 停顿了下,顾尧又道,“而且,本公子昨夜观星象,最近一段时间用火攻,烧的是谁那可不一定。” “你!”将领气的脸色涨红,拍了桌子就要起身跟顾尧理论。 另一位将领瞥见纪江尘难辨喜怒的眼神,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拉着那将领坐下,看向顾尧道,“不知顾公子有何妙计,我等洗耳恭听。” 顾尧很是光棍的双手一摊,做无奈状,“没有啊。但是我不说废话。” 那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看的一众将领险些气得吐血,纷纷对顾尧怒目而视。 就在两方人马又要吵起来时,纪江尘突然开口道,“散了,此事本王心中已有决断。” “不知王爷……”一个将领还想再问,却被身旁的将领强拉着退出了大帐。 余下的人见此,也只能压下了好奇心,恭敬地往外退去。 很快,大帐里只剩下了纪江尘,顾尧,以及纪江尘身旁抱剑而立的喻宁。 “说,纪宴初,怎么谢我?”顾尧坐的没个正形,朝着纪江尘抛了个媚眼,妖娆一笑道。 这人明明就不耐烦了,还非得等着他开口赶人。 边境的这些驻军将领,个个心思各异,纪江尘虽有战神之名,但临危受命空降至此,也不是谁都信服的。 更何况,这些人里还有西蛮的细作,若非纪江尘的兵法谋略神鬼莫测,还真有可能守不住这边境之地。 纪江尘眉头微拧,“我没让你做。” “得,谁让我贴心呢,要不要一块吃个晚饭,本公子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顾尧一见他那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就有点逗不下去了,只能遗憾收手。 “回你大帐吃,我还有公务要处理。”纪江尘低头翻开一本折子,提笔写了起来。 “纪宴初,你怎么能这样,我还是不是你……”闻言,顾尧立马做伤心小媳妇状,控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飞来的狼毫笔打断。 顾尧手忙脚乱的避开,回头就瞧见那只狼毫笔穿透了大帐,只剩下了尾端的一小节还留在外面,“我去!纪宴初,你来真的!” 喻宁抬头飞快的瞥了一眼,又低下头看向脚尖,心道:这下顾公子总能安安分分的出去了,撩拨王爷那可是要命的事。 结果,顾尧一脸受伤的看了过来,一只手指向埋首桌案的纪江尘,“喻宁,你说,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喻宁麻了。 这顾公子真是……又菜又爱玩。 他木着一张脸抬起头,不知怎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某个身影,同样是一袭火红色的衣袍,明艳又夺目。 他猛地摇摇头,坚定地替自家王爷澄清道,“没有,顾公子想多了。” “手还要不要了?”低沉的男声从桌案旁传来,顾尧见纪江尘又拿起了一只没沾墨的笔,立马转身脚下步子飞快的窜出了大帐。 “本公子饿了,先走一步!” 喻宁默默地看了一眼门口,突然开口问道,“王爷觉得,这法子真的能抓到西蛮的细作吗?” 纪江尘笔尖稍顿,随后合上了一本批好的公文,淡淡回道,“他们也该狗急跳墙了。” 这些日子,他和顾尧放出了这么多假消息,更是打的西蛮节节败退,若是那细作再不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顾尧那人,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里透亮,对于他的计划配合的恰到好处,该装疯卖傻的时候,从来不含糊。 第112章 抓获 夜幕降临,子时三刻的营地,静悄悄一片。 几丛篝火烧的噼啪作响,士兵巡逻的脚步声在黑漆漆的夜里清晰可闻。 主帅的营帐里,透出了昏黄的烛光,两道人影映照在上面,微微晃动着。 突然,一道黑影极快的闪过,悄无声息。 巡逻的士兵揉了揉眼睛,看向了身旁的同伴,低声问道,“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影过去?” 同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回道,“没有啊,你眼花了。” 士兵不疑有他,点点头道。“应该是,走。” 一队士兵从主帅大帐巡逻过去,渐渐走远了。 大帐内,顾尧懒散的依靠在椅子里,目光斜斜看向桌案后的纪江尘,挑眉一笑道,“翊王殿下,可以说说明天的计划了吗?” 纪江尘抬头瞥他一眼,声音淡淡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哦?详细说来听听。” 两人没有刻意压低交谈的声音,虽然主帅大帐比之一般将领的营帐要更为厚重,但还是有零星的音节隐约飘出了帐外。 主帐周围一般不设其他营帐,不知是不是过于信任这一点,纪江尘和顾尧隔着一盏昏暗的烛火侃侃而谈。 一直商议到了后半夜,两人才将出兵计划完全敲定下来。 顾尧打了个哈欠,眯了眯有些犯困的双眼,莹莹水光氤氲在那双明亮的眸中,三分迷离,七分不羁。隐隐绰绰间,更衬得他昳丽的容貌异常妖艳。 纪江尘眉头微拧,面无表情地伸手敲了敲桌子,用内力传音道,“继续。” 顾尧不可置信的看着纪江尘,脸色都有些扭曲了,用手指了指自己干哑涩疼的嗓子,脾气暴躁的用内力传音道,“姓纪的,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马上就天亮了,一会那群牛鬼蛇神还要过来吵架,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顾尧想撂挑子不干的心都有了,他在这里压着嗓子扯了半夜,好不容易等到了要等的人,纪宴初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他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胡扯,结果现在天都快亮了,还不放他回去补个觉。 而且……等到今儿个一早,要是有人看到了他从纪宴初这家伙帐中出去,还一副没休息好的困倦模样,不想歪都怪了。 到时候这军中就该传他和某位王爷的二三事了,他潇洒肆意的顾家三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许是帐中迟迟没有声音传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响动过后,某道黑影穿行而过。 顾尧还想继续控诉纪江尘的残暴行径,却见纪江尘定定的看着他,片刻后突然开口道,“你可以走了。” “哦,好……不是,你说什么?”顾尧迅速反应过来,顿时双眸都亮了。 “不想走?”纪江尘冷冷睨他。 “走,怎么不走,本公子现在就走。”顾尧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接着站起身毫不犹豫的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顾尧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纪江尘,笑了笑道,“我还是不走了,陪翊王殿下一道抓老鼠去?” 纪江尘也没拆穿他看热闹的心思,起身漫步向外走去,“跟上。” “好嘞!” 有热闹可看,顾尧顿时感觉一晚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兴致勃勃的跟在了纪江尘的身后。 出了大帐,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踏着朦胧的曦光飞掠而来,手上好像还拎着什么东西。 等到那人走近了,一个着黑衣、半死不活的男子被直接丢在了两人面前。 顾尧“啧”了一声,眉梢轻轻挑起,笑的灿烂极了,“喻宁,你这身手可以啊。” 喻宁对着纪江尘拱手道,“王爷,人抓回来了。” 被忽略了的顾尧刚想开口,就见喻宁对着他又是一拱手,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顾公子谬赞了。” 顾尧见他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古板样子,无奈地摇摇头道,“跟你们家殿下一样,真无趣。”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男子身上,在看清男子的容貌的瞬间,脸上露出了很是吃惊的表情,“哟,马将军,您这是上哪作奸犯科去了,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被称作马将军的那人艰难的扭动脖子朝顾尧看过来,眼神恶狠狠的。 “哎,喻宁,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抓人就抓人,怎么还把人哑穴点了,没见马将军想与你理论理论吗。”顾尧笑的相当欢快。 喻宁无语了,但还是出声解释道,“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才封了他的哑穴。还有,顾公子,他应该是想和您……交流一下。” 顾尧仰头望天,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是吗,可惜了,本公子不好他这一口啊……” 喻宁彻底被顾尧这天马行空的思维打败了,为了避免听到更离谱的话,默默决定还是不要回话了。 不对!? 顾公子说他不好马将军这一口,那他该不会…… 喻宁的目光落在了纪江尘身上,脑海中不可抑制的浮现出顾公子与自家殿下相交的这么多年,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行,绝对不行! “顾公子,秦将军昨晚去你帐中找人,没找到你,兴许是有急事,要不您过去一趟?”为了避免顾尧对殿下的觊觎,喻宁面不改色的扯了个谎。 顾尧一点没怀疑性子又冷又硬的喻宁会骗他,索性热闹已经凑完了,又有了些许困意,于是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应下,转身走了。 至于去不去找秦将军,谁知道呢,本公子又跟他不熟,回去睡觉喽! 纪江尘没在意两人之间的交流,垂眸思索着一些事情。 自然也是没注意到身旁的属下愈发不对劲的眼神。 片刻后,他目光淡漠的扫过地上的男子,冷声问道,“信放出去了?” 喻宁低声回道,“是,属下亲眼见他将信鸽放出,才动手抓人。” 闻言,地上的人像是明白了什么,疯狂的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纪江尘却没看他第二眼,转身回了大帐。 走之前吩咐道,“带下去处理了,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他被本王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是。”喻宁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接着便趁着蒙蒙亮的天色拎起地上的人离开了。 第113章 西蛮军撤退 两日后。 隆隆战鼓起,杀声震天。 飞鸿关上,纪江尘与顾尧并肩而立,远眺着关下北靖军与西蛮军激烈厮杀的战场。 由于是突袭,西蛮的士兵们明显被打的有些措手不及,身上的装备参差不齐,手中的兵刃也像是随手抄起的。 饶是如此,西蛮军却也未落多少下风,悍勇的士兵不畏死亡,拼上性命也要将对手带走。 刀光剑影,血色弥漫,随着一个个士兵倒下,飞鸿关之下很快变成了一个大型修罗场。 顾尧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沉重,当了二十几年游戏人间的世家贵公子,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见到战场的残酷与惨烈。 这一刻,他神情肃穆,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钦佩,凝望着身旁这位自幼相识的挚友。 他突然特别想问一句。 纪宴初,值得吗? 坚守边关这么多年,甚至连靖安大长公主都因此出了事,最后却养出了朝中那些尸位素餐之辈,真的值得吗? 想起这些年朝中那些蛀虫针对纪江尘的所作所为,顾尧的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那些狗东西提溜到战场上来看一看! “怎么了?”许是察觉到身边人的不对劲,纪江尘忽然出声问道。 顾尧摇摇头,笑容嘲讽,“少时读书,读到“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时总是潇洒的说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可现在,见识到真正的战场后,我方觉得当时真是浅陋无知,可笑至极。” 每一场战争的背后都是千千万万士兵的牺牲换来的,有多少家庭因而失去了父亲兄长,有多少人再也等不到自己的亲人。 纪宴初年少时便远赴边关,一场场胜仗打下来,换来了边境蛮夷的不敢进犯,换来了百姓的安居乐业。 世人皆颂翊王殿下兵法无双如战神再世,可又有谁记得他也曾只是一个稚嫩的少年郎。 “纪宴初……”顾尧望着身边人坚毅的侧脸,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似是知道了顾尧的心思,纪江尘注视着远方,语气淡漠道,“阿尧,我守的,从来都只是这一方国土之上的百姓。” 顾尧眸光微震,心头久久无法平静。 世间有小人,亦有君子。有为一己之私而钻营算计之人,同样有为家国大义愿舍己身之人。 似乎是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看懂了挚友多年坚守的信念。 一声凄然的号角声响起,看着战场上逐渐开始败退的西蛮军队,顾尧轻声道,“纪宴初,这一仗打完,北靖的国土就全部收回来了。” “嗯。”纪江尘应声,一直盯着战场的目光却变得有些凝重,“西蛮的军队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顾尧疑惑道。 这时,一阵急催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身银白色软甲的喻宁快步登上了城楼。 “王爷,西蛮的粮草已被尽数毁去,只是属下发现留守西蛮军营的留守的兵力不足两成!”喻宁脸色凝重的拱手回禀道。 顾尧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西蛮近二十万的兵力,此次确然是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但也不至于败的这么快,西蛮雄兵的名号可不是大风吹来的。 而且,从开战到现在,西蛮那边似乎一直没有增援过。 喻宁又说西蛮军营留守的兵力不足两成,那么,有近一半的西蛮军队去了哪里? 纪江尘像是想到了什么,沉声吩咐道,“速派斥候沿东北方向探查,一旦发现西蛮军踪迹,立刻来报!另外,你亲自带人去抓一位西蛮高层将领。” 喻宁应下,转身匆匆离去。 “你是说……”顾尧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纪江尘。 东北方向,那不就是燕楚的方向吗。 西蛮皇是疯了吗,刚被北靖驱逐出去,又跑去招惹燕楚,真不怕引起国内百姓怨声载道啊。 “八成的可能,西蛮的现任国主性情残暴,穷兵黩武,近几年内西蛮朝中但凡反对出兵的朝臣都被他杀了个遍,现在剩下的那些……不过一群善于钻营谄媚的奸佞之辈。” 说着,纪江尘嘴角勾起了讽刺的弧度,又想起自己离开燕京时,撞上的那一场声势浩大的谋反,又继续道,“而且燕楚现在的情况也算不上多好。” 顾尧心知肚明从纪江尘口中说出的八成可能,基本上是已经断定了那消失的西蛮军队的去向。 “那……怎么办?用不用给燕楚那边去个信。”毕竟,两国结盟虽然时间短,但好歹也算是个盟友,一旦燕楚沦陷,焉知西蛮会不会又来打北靖的主意。 “不必,已经送过了。”纪江尘转身往城楼下走去。 “什么时候?”顾尧追着问道。 “两日前。”纪江尘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某个身影,一抹淡淡的笑意在唇边漾开,转瞬即逝。 小公主,大战将起,燕楚能否守住可就要看你们了。 第114章 请战 燕楚,议政大殿。 这日的早朝进行到一半时,突然闯入了一位“不速之客”——皇城兵马司现任统领秦知节。 自身为皇城兵马司统领的武安侯叛乱后,有一部分兵马跟着起事谋反,让皇城险些再次陷入混乱之中,幸好有楚越帮着楚谨一起调兵镇压了下来,这才使一场祸事消匿于无形。 但是这一场折腾,还是让本就不稳定的燕楚局势更混乱了几分。为了稳持皇城的安定,楚烈很快任命秦知节为新一任皇城兵马司统领,立即走马上任。 秦知节本人大概也没想到,在涪陵山上的那一晚,因着自己拦住了想要闯进公主大帐的武安侯,从而被皇帝大人记住了。 皇帝大人在询问过楚谨此人的能力品行后,没有太多犹豫就任命了他。 毕竟是东宫的属臣,楚烈对于自己的儿子还是相当信任的。 于是,小秦大人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一年连跳好几级,以飞一般的速度成为了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 秦知节冲进议政殿后,双手托着一封染血的战报直直跪在了大殿上。 “报!西北传来急报,西蛮大军突然大肆举兵进犯,北槐城被围困半月有余,情况危急,请求支援!” 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众臣皆默然不语。本欲斥责秦知节擅闯朝堂的老臣们,此刻也选择了沉默。 高居于上位的楚烈,眼神蓦地凌厉起来,身旁的苏公公立马示意一个小太监将战报呈了上来。 看完手中薄薄的一张战报后,楚烈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怒道,“送信的人呢?让他来见朕!” “送信的士兵死在了京郊,微臣今日带兵巡查时发现了他的尸体和战报……”秦知节承受着楚烈威压,越说越没声了。 送信的人都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距京城不足百里的地方,可见北槐城的情况已经危急到了什么地步。 “晋王殿下求见!” 这时,一道通报声在大殿外响起。 殿中众人的心又是一沉,驻守西北的晋王殿下都来了,难不成西北又出事了? 方才得到战报,楚烈就猜到了自己的这个儿子会来见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几乎与战报同时到了。 也不能拦着,只能沉声道,“准!” 来的人却不是楚越,而是他身边的一位将领。 那将领快步走到了大殿中央,跪了下来,“微臣周卓之见过皇上。” 接着将领语速极快的交代道,“请皇上恕罪,晋王殿下今早收到了西北急报,已领兵回西北支援。临走前给微臣一块入宫的腰牌,交代微臣将这封战报送上!” 一番话说完,将领已是冷汗涔涔,低着头不敢看楚烈的表情。 真不是他想要冒用殿下的名号,只是议政大殿外的守卫过于森严,好不容易进来了,万一皇上不见怎么办。 说实话,楚烈还真不怎么生气,毕竟有秦知节这一位打翻了侍卫,强闯进来的莽汉比对着,这人还算得上是讲规矩了,还知道让人通报一声。 结果,听完将领的汇报,楚烈气的蹭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大骂道,“混账东西,西北出事朕难道会不管?他带着那点兵马回去送死吗,逆子啊逆子!” 看着气的口不择言的楚烈,底下的大臣吓得齐齐跪了下去,“皇上息怒,为今之计应尽快派人领兵前去,支援晋王殿下。” 楚瑾倒是没跪,立马出列沉声道,“儿臣愿领兵前去!” 楚烈还没答,一旁的几位老大臣先呼出了声,“万万不可啊!殿下贵为一国储君,怎可以身犯险!” 楚越派来的那位将领也往前膝行了两步,劝道,“殿下临走前交代过,不希望太子殿下前去犯险。” 位于队列后面的苏景辰眸光微动,亦在此时缓缓站起身,出列拱手道,“微臣愿领兵前去西北支援晋王殿下!” 上朝没几天的安国公世子容若刚想起身就对上了安国公制止的眼神,容若思考了几秒,还是决定忽略父亲难看的脸色,起身出列道,“微臣也愿领兵前去!” 楚烈的目光扫过几人,缄默了片刻,终是做出了决定,“正逢多事之秋,太子不宜离京。朕现在命周卓之和苏家小子为副将,安国公世子为偏将,领京郊大营二十万兵马即刻出发,到西北后全权听晋王指挥!” “微臣领旨。” 周卓之,苏景辰,容若三人迅速跪下接旨。 楚瑾还想再说,却对上了苏景辰严肃的眼神,他对着楚瑾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楚瑾对于苏景辰还是非常信任的,知道他这么做必有他的理由,一直到了早朝结束都没跟楚烈再争辩过此事。 早朝很快就结束了,楚瑾追上苏景辰想问个清楚,苏景辰看了一眼身后的议政大殿,摇摇头道,“人多眼杂,去天香居说。” 说完他也该领兵出发了,就是有点可惜来不及再见明月一面了,小姑娘的生辰快到了啊。 楚瑾脚步微顿,也想起了还在宫里养伤的楚皎皎。 这些日子小明月总是一个人待着发呆,看上去萎靡不振的。要是苏景辰离京也没赶上去送一送,肯定会不开心好一阵子的。 楚瑾对着苏景辰道,“你先去,孤马上来。” 苏景辰看着楚瑾朝着一个小太监快步走去,大概猜到了他想干什么,也没阻止。只是转身离开的时候,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有了笑意,温柔极了。 第115章 分别 天香居的一个房间里。 苏景辰和楚瑾相对而坐。 “能说了吗,苏子焕,为什么阻止孤?”楚瑾的目光紧紧盯着对面一袭紫衣的俊美男子,语气平静的询问道。 苏景辰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书信,言简意赅道,“看一看,这是墨染从西蛮传回来的消息。” 楚瑾将信纸抽了出来,信的内容不算长,可一行行看下去,看到最后楚瑾竟是动了怒,眼中的杀意难以抑制,“这消息可靠吗?” 他从小疼爱着的妹妹,他们竟然敢! “墨染是凌霄阁阁主,本世子和明月也是。”苏景辰淡淡道。 反正之前明月跟凌霄阁有关系楚瑾已经知道了,这回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让他心里有个底,也能帮着遮掩一二。 只一句话,楚瑾就明白了这封信的可信程度,可他万万没想到苏景辰之前跟他说过的楚皎皎跟凌霄阁有点关系会是这么个情况,都成了凌霄阁的阁主,你管这叫有点关系? 还有那封信上的内容,说西蛮那边久攻北槐城不下,决定假意停战,向燕楚求娶公主已交两国之好,实际上却是想趁着公主送嫁撬开北槐城的防线。 除了已经出嫁的大公主,和幼年夭折的二公主,燕楚现在仅有的公主便是三公主楚皎皎了。 好一个狼子野心的西蛮! “所以你让孤留在京城是为了……小明月?”楚瑾想明白了其中一些事情后,望向苏景辰的目光都变了,“你……不相信父皇?” 苏景辰淡笑不语,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起身走到了窗边。 不知是不是巧合,从这个角度看出去,竟能将大半个京城一览无余。 “燕楚已经安逸太久了,有些人早已失去了斗志。你说,若是一个公主便可以换来继续的和平,你觉得朝中那些人会如何?” 紫衣青年淡而平和的声音传来,楚瑾听得心头泛起了淡淡的寒意,他试图反驳,“你怎么就确定朝中的大臣们会将小明月推出去,西蛮突然停战,明显就是个陷阱!” “我当然不能确定,但我不会用她去赌。毕竟,这世上自欺欺人的人总是比清醒理智的人多。”说着,苏景辰的目光越过重重楼阁,看向了远处的皇宫的方向。 也许,等不到她来了。 楚瑾沉默了,他发现他无法否认苏子焕的话。甚至,他是赞同的,因为他同样不会用自己最宝贝的妹妹去赌朝中那些人的态度。 “战场不止你一个人可以去,但京城这边,你是明月的亲哥哥,如果将来真出现了无法控制的情况,你是唯一有能力且愿意拼尽全力保护她的人。”苏景辰回身看向楚瑾,神色认真无比,“本世子此去会尽力拦下这件事,若是拦不住,便要靠你了,一定保护好她。” 而且,他没有说的是,皇上平日里再怎么宠爱明月,但于一位帝王而言,明月就真的重过江山吗,他觉得不尽然。 所以,留楚瑾在京城便格外有必要,毕竟在楚瑾这个太子眼里,明月才是最重要的。 “小明月,她知道吗?”楚瑾迟疑了下还是问道。 苏景辰轻轻摇头,声音低沉:“她不知道,我截了墨染给她的信。” 明月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拦着他,宁愿自己去战场也绝不会拖累别人。 可是怎么可以呢,他喜欢的小姑娘,合该一生平安喜乐,自在无忧。 战场那种残酷无情的地方,他不希望她去,也绝不会让她去。 “你就不怕明月发现了会生气?你知道的,她一向聪明。你这次如此反常的站出来,她难道不会怀疑吗?”楚瑾无奈道。 他这算是跟苏子焕一块瞒着小明月了,她要是发现了,绝对得好久不理他们两个。 “不会,明月之前来找我查一桩案子,那案子很麻烦,我把卷宗整理好了,等我离开会有人给她送过去,她没功夫怀疑其他事情。”苏景辰解释道。 看了眼天色,觉得时间不早了,当即推开了房间的门对楚瑾道,“走了,不必送。” 楚瑾点点头,“一路顺风,待你得胜归来,孤必备美酒相迎!” “好,本世子记住了!” 直到苏景辰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楚瑾低下头叹了口气,“可惜了,小明月还是没赶上啊……” 半个时辰后。 城门外,苏景辰、周卓之和容若三人身披银甲,手持缰绳,稳坐于高头大马之上。 估摸着士兵已经集结完毕,周卓之看向身侧的苏景辰和容若,道,“苏世子,容世子,出发去京郊大营调兵?” 闻言,苏景辰回头望向了城中,稍作停顿后回应道:“好。” 一旁的容若察觉到苏景辰的异常,好奇的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空荡荡的街道有啥好看的,苏兄竟看的一脸落寞? “等等!” 周卓之刚想策马出发,一道清越好听的女声忽然从街道尽头处传来,伴随着阵阵马蹄声,一袭如火红衣迎风烈烈飘扬,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是……”容若越看越觉得马背上的女子眼熟,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京中这些年盛传的流言,一拍手道,“苏兄,这是明月公主,来找你的?” 也许,那些流言不止是流言? 周卓之一听来的人是小公主,只能停了下来,跟着一起等。 楚皎皎将马留在了城门口,小跑着朝几人的方向来。 苏景辰见状翻身下马,向前走了几步,给身后的两人留下一句:“马上回来。” “要走了你都不告诉我,如果不是皇兄派人告诉我,你是不是就要偷偷走了。”楚皎皎赶来的很急,说话有点喘不上气来,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苏子焕,你总是这样!上回你也偷跑,我一下子、一下子就找不到你了。”楚皎皎语气凶巴巴的,说着说着就哽咽了,眼神里更是藏不住的失落与担忧。 苏景辰极少见楚皎皎伤心成这样,都哭出来了。 那泪水仿佛砸到他心里去了,又酸又疼。 手忙脚乱想帮人擦眼泪,却想起身后还有外人在,犹豫了片刻还是收回了手,他轻声哄道,“不哭了,好不好?我很快就回来了。” 这样对小姑娘名声不好。 楚皎皎见他这样,顿时觉得更委屈了,一把抓住了苏景辰宽大的袖子,低下头胡乱的抹了一通,气呼呼的道,“我就擦,气死你。” 身后传来了容若揶揄的笑声,苏景辰相当无奈,却也任由她抓着袖子,纵容道,“能开心一点就擦。” “子焕,你为什么要去战场啊?”楚皎皎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道。 “没什么,想要建功立业,将来好娶夫人。”苏景辰挑眉道。 “啊?我怀疑你在敷衍我。”楚皎皎幽幽道。 子焕这相貌,这家世还愁娶不到夫人? 苏景辰看着楚皎皎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蓦地勾了勾嘴角,轻声喃喃道,“没办法,喜欢上了个小傻子,总得努力一下。” “你说什么?”楚皎皎有些没听清,疑惑地看向苏景辰。 “我说,马上到你生辰了,有点可惜不能陪你过了。”苏景辰神色淡定的道。 “没事,我不在意的。战场刀剑无眼,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在京城等你得胜归来!”楚皎皎双手握拳,笑容灿烂。 “好。”苏景辰淡笑着点头,眉眼柔和地应道。 “明月。” “嗯?” “等我回来,有话想对你说 。” “现在说不行吗?”楚皎皎好奇的问道。 “不行。”苏景辰摇摇头,看了一眼天色,又道,“走了,别送了。” 青年转身,背对着楚皎皎挥了挥手,天边的一抹残阳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这天,楚皎皎在城墙上待了许久,亲眼目送着那个陪着她长大的紫衣青年离开。 他们不会想到,这一别竟是数年的分离,再重逢时,一切都已经天翻地覆…… 第116章 药材,真相为何 苏景辰离开的第二日,一批卷宗就被秘密送进了宫中。 楚皎皎收到后总算打起了几分精神,一时间也没工夫想其他事情了。 因为涉及了当年的三王夺嫡这样的皇家丑事,所以能留下来并记录在案的资料并不是很多。 眼前这薄薄几本的卷宗,还是苏景辰百忙之中抽时间搜罗出来的,几乎把承天府存放卷宗的密室翻了个底朝天。 这里面除了记录当年大事件的卷宗,还有就是沐远舟案的一些审理资料。 “永嘉一十七年,章敬太子令宫人下毒于帝,后带兵入宫意图谋反……” “次年,康、敏、硕三王起兵……” “帝大怒,太子被处死,三王终身幽禁,无召不得出……” “一十九年,帝崩,举国大丧,齐王继位……” 楚皎皎轻声念道,手指慢慢划过卷宗上的一句句话,长而密的眼睫垂下,眸中情绪不明。 只有这么短短几句话,根本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还有沐远舟一案,更是连被记录在册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当年牵扯进先皇中毒一事的太医数不胜数,大半个太医院都换了一次血,别说沐远舟这个江湖游医了。 忽然,楚皎皎的目光停滞在了一句话上,眉头微微蹙起。 “昭和元年,安妃意图行刺,后被发现暴毙于宫中……” 怎么会? 二皇兄的母妃竟是因为意图刺杀父皇才……出事的吗? 不对,如果是因为安妃娘娘意图行刺父皇,这些年二皇兄对父皇不应该会是那种态度,父皇这些年对二皇兄的关心也绝不会是做假的。 如果卷宗上记载的是真的,父皇没有处置安妃娘娘,她却暴毙而亡,这是为什么? 这件事之后,二皇兄便请命去了边关,分明是认为父皇对安妃娘娘下了手。 一时间,楚皎皎的思绪有些凌乱,无意识地翻开了桌案上的另一本册子,上面记载了沐远舟一案的审理情况以及判决结果。 整个过程显得十分潦草,许多东西记载的不明所以,从结案到问斩不过短短几天时间。 就这种情况下,怀宁老王爷还能插手将人偷换出来,可谓是相当的不要命又胆大包天了。 翻到最后,一张纸顺着书页滑落出来。 楚皎皎捡起了那张微微泛黄的纸,发现上面记载的都是一些药名,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看上去是一张有些复杂的药方。 药方? 楚皎皎蓦地想起了什么,拿起卷宗翻了翻,很快找到了相关的记载。 沐远舟被处死的原因是因为他给先帝开出的药方中,有一味药材与宫人下在茶盏中的药物相冲,产生了毒性,险些让先帝一命呜呼。 后来查出那个下药的宫人是章敬太子派去的,下的是一味无色无味的补药,就算是试毒也绝对试不出来。 后来便是章敬太子趁着先帝身体虚弱,带兵入宫意图谋反,结果被早有成算的先帝镇压。 而开出那张药方的沐远舟在此事中直接被认为是章敬太子的爪牙,被震怒的先帝发落到了天牢,审问过后直接处死了。 楚皎皎盯着手中的药方好一会儿,最后抬头看向了大殿外的方向,稍微提高声音唤了一句,“芸枝。” 算了,她这个半吊子还是别硬看了,找能看懂的人来看。 话音落下,一身浅绿色宫装的芸枝立马走了进来,双手置于身前微微福身,笑意盈盈地看向楚皎皎,“公主,有事找奴婢吗?” “好芸枝,帮本殿去太医院把沐大夫请过来呗。”楚皎皎双手支着下巴笑道。 涪陵山一行后,皇兄便将沐白安排进了太医院,现在倒是方便了她找人。 “公主,你身体不舒服?”芸枝紧张地问道。 “没有,有点事问一下沐大夫。”楚皎皎摆摆手道。 “哦。”芸枝点点头,转身就要走,但想起楚皎皎已经自己一个人在殿中待了大半天了,连午膳都没用,又皱着脸回头道,“公主,你还没用午膳,太子殿下吩咐了……” 眼见芸枝又要开始她常年例行的说教,楚皎皎顿感有些牙疼,连忙讨饶,“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摆膳,本殿马上就吃。” 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越长越不可爱了,天天逮着她叨叨。 芸枝满意的笑了,脚步轻快的离开了大殿。 楚皎皎将卷宗仔细地收起来,几个侍女端着食盒走了进来,摆好后对着楚皎皎微微福身便退了出去。 用完膳后,芸枝带着沐白回到了皎月宫。 看着提着药箱稍显拘谨的沐白,楚皎皎笑了笑,道,“沐大夫,在太医院待的可还习惯,没人为难你?” “属下一切都好。”沐白行完礼后恭敬地回道。 有太子殿下亲自吩咐下来,让他只用照料好公主的身体,太医院内自是无人敢轻视他。 “那就行,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楚皎皎对着芸枝使了个眼色,芸枝心领神会的退了出去,吩咐殿外守着的人走远了些。 沐白看着楚皎皎递来的那张药方,神色茫然,“公主,这是……” “你先看看这张药方,说一说它的效用。”楚皎皎观察着他的表情,发现他可能真的不知道这张药方的来历,只能无奈的说道。 看来沐老大夫也没向自己的儿子透露过当年的事,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沐白对自己父亲的了解了。 “是。”沐白应下,对着药方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直到看完所有的药材及用量,一丝违和感涌上心头。 这药方……有些奇怪。 他看向楚皎皎低声回禀道,“这药方是用来调养身体的,可以算得上是难得的良方,只是其中有两味药材有些鸡肋,若是换成其他的药材,效果会更好。” 他想不明白的是,能开出这样水平的药方,怎么也不会是个庸医,为何会犯这样的错误呢? 第117章 守城,西蛮罗刹 闻言,楚皎皎眸光微动,心跳突然跳的很快,有一种真相即将被揭开的感觉。 她急急脱口而出,“是哪两味药材?” 沐白被她急切的态度吓了一跳,立马回道,“炙草和降香这两味药材。” “这两味药材有没有与玄参相克的?”楚皎皎紧接着问道。 “公主怎么知道的,降香与玄参两味药材万万不可混用,否则与砒霜无异。”沐白好奇的看了楚皎皎一眼,认真解释道。 果然,她没有想错。 问题出在了这里! “那,如果是沐老大夫的话,是否会开出这两味药材?”楚皎皎思索片刻问道。 “不会。”沐白一脸坚定地道,怕楚皎皎不相信,他又重复了一遍,“父亲绝对不会开出这样一张药方。” 说完,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在一刹那变得苍白,他颤抖着嘴唇开口,“这张药方……是父亲开出来的?” 他不是蠢人,公主问了这么多,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张奇怪的药方是出自他的父亲之手! 楚皎皎见他反应过来了,也不瞒着,直接将前因后果简洁明了的解释给他听。 听完后,沐白脸色灰败的踉跄了两步,手中的药箱砸在了地上。 他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楚皎皎,语气愤怒,“不可能,父亲一生为人清正,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楚皎皎抬手敲了敲桌子,冷声道,“本殿没怀疑沐老先生,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可知道沐老先生当年为何会入宫替皇祖父看诊。” 这沐白胆子不是挺大的吗,都敢朝她发火了,平时整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作甚。 “……是怀宁郡王。当年宫中发出游医令,寻访天下名医为皇上看病,父亲本不想涉足其中,是怀宁郡王拜托父亲入京的。”沐白的声音低了几度,垂着眸子解释道。 怀宁郡王? 那为何当年的事怀宁郡王没有受到牵连,沐老大夫反倒被认作章敬太子的爪牙,还险些丢了性命。 而且,如果是怀宁郡王将沐老大夫送进宫的,那么父皇是否插手了此事,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要知道怀宁郡王从始至终都是坚定的齐王党,当年若非他和姜之浣的齐力辅佐,父皇不可能这么顺利的登上皇位。 “……你先回去,本殿会查清楚的。”楚皎皎沉默了许久,忽然出声道。 这件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但事情到这里线索就断了,她只能想办法从其他地方下手了。 “是。”兴许是知道了如此一桩有关自己父亲的密事,沐白神思不属的点点头,连药箱都忘了捡,脚下步子不稳的离开了。 楚皎皎也没提醒他,低下头又拿出了那几份卷宗开始翻阅,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边境,北槐城。 此时的北槐城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空荡荡的街道上不见半个人影。 城墙上,士兵们手持刀剑神色紧张的盯着某个方向,城楼下铺满了一地尸体,断肢残臂,血流成河。 落日余晖下,显得格外悲壮。 时间很快到了傍晚,一道清隽挺拔的身影登上了城墙,随后是两位身着银甲,举着火把的高大男子。 士兵们见到为首那人时,眼中浮现出一抹敬色,纷纷行礼道,“军师!” 要说在这西北之地,士兵们最尊敬的人是谁,除了晋王殿下,便是许军师了。 别看许军师一副弱不禁风的病书生模样,实际上他也确实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但是许军师他多智近妖,平日里又一幅温文尔雅的模样,常常能笑着把人坑死。 多少次外敌来犯,也都是许军师出谋划策,打的敌人落花流水。 有时候与活阎王似的晋王殿下意见不合,许军师那是敢跟人拍桌子叫板的,最后十有八九妥协的也是晋王殿下。 就像这次,若非许陌言提前察觉到不对将百姓送走,他们还不一定能撑到现在。 夜晚的风有些大,许陌言拉了拉身上的狐皮大氅,微微点头,漫步到了城墙旁,轻声询问道,“西蛮那边可有动静?” 一个士兵当即回道,“还没有。” 闻言,跟在许陌言身后的宋将军出声道,“军师,西蛮那边今晚还会来吗?” 许陌言抬眸,语气淡然,“会。” 接着,他解释道,“北槐城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强攻必会损失惨重,在没找出攻进来的方法之前,西蛮必会频繁来犯,让城中的士兵疲于奔命,这一道防线自然会出现漏洞。而且,西蛮那边恐怕已经猜到了殿下不在城中。” 另一位李将军怒道,“怪不得这几日西蛮军时不时的搞偷袭,等咱们开城迎敌了,他们又打两下就跑。妈的,太阴险了!” “西蛮现在的主将是谁,有消息了吗?”许陌言突然开口问道。 之前的西蛮军可不是这种打法,明显不带多少脑子,一个劲儿的莽上来。 所谓一力降十会,西蛮兵马又向来强悍,兵力充足的情况下,还真有可能被他们得手,只是损失肯定会不小。 现在却是有章法多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先是切断了北槐城对外通信的渠道,紧接着又断了城中的粮草供给,使北槐城成了一座孤城。 “派人查探过了,只是传回来的消息说,现在坐镇西蛮军中的是个……女子。”宋将军迟疑着将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女子?你在开什么玩笑!?”李将军暴躁的抓了抓头发,满脸的不可思议。 倒不是他看不起女子,只是西蛮自十二年前新皇登基后,就开始大肆打压女子地位,势要将女子都锁在一方闺阁之中的鬼地方还能出来个女将军? 要知道,燕楚还设有女官制度呢,女子经商讲学什么的也是被允许的,甚至出了个纨绔的三公主,百姓们的接受度也十分高,甚至还有一部分姑娘觉得公主活的潇洒肆意。就这样了燕楚也没出来个女将军,西蛮那个鬼地方凭啥? 许陌言低头思索片刻,开口道,“你们看过十几年前的西蛮战史吗?” “看过啊。”李将军随口应道。 宋将军脑中却是灵光一闪,顿时有了某个不好的猜测。 十几年前、西蛮、女将军。 该不会是那个女罗刹? ———— e……作者医药学知识实在有些匮乏,文中药材名都是编的,大家切勿较真哈,比心! 第118章 交战,主帅何人 “军师,你的意思是她来了?”宋将军试探着问道。 许陌言望着黝黑的夜色,眸光深邃,“嗯。这次西蛮排兵布阵的手法与她极为相似。” “不是,你们打啥哑谜呢?”李将军用胳膊撞了一下宋将军,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是不是傻,十几年前声名赫赫的西蛮女将军还能有谁,不就是邬灵栎那个女罗刹。” “妈的,怎么是她!?”李将军一脸震惊喊出了声,很快又想到了自己还在城楼上,立马压低了声音道,“不是说十二年前的宫变,她随西蛮前皇太女一起下落不明了吗?” 邬灵栎当年可是坚定的皇太女党,就算活下来还能被西蛮现在的皇帝重用? 要知道,现在西蛮皇位上的那位可是踩着前皇太女上位的,前皇太女说是下落不明,搞不好早就已经死了。 “我怎么知道。”宋将军双手一摊,无奈道,“而且,就算是她,短时间也没办法攻破北槐城,只要我们能守住,等殿下带着援军回来了,西蛮一样要败。” “来了,准备守城。”许陌言的目光微凝,看着不远处摸黑靠近的一道道身影,抬手下令道。 “是!”宋将军和李将军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一左一右的散开,开始组织士兵准备进行攻击。 夜色微凉,零星闪烁。 巍巍城墙,杀声不绝。 …… 夜色即将褪去,一抹晨曦破开了天光,城楼上的打斗已经接近尾声。 鸣金声起,西蛮的士兵终于如潮水般退去,银甲染血的士兵们跌坐在地上,神情恍惚地看着身边倒下的一具具尸体。 谁能想到,昨日还有说有笑的同袍,今日便已化作了一抹孤魂,再也无法与远方的亲人团聚。 也许不知何时,他们也会像这样离开…… 一股悲伤的气氛在城楼上弥漫开来,鏖战了一夜的士兵们情绪低迷。 宋将军狠狠皱起眉头,提着剑大步走到了许陌言身旁,粗声询问道,“军师,你没事?” 昨夜战况着实有些激烈,西蛮不再像前几日那样试探着进攻,跟发疯了似的,一波又一波的派士兵来。这也说明,西蛮的耐心怕是已经告罄了。 本来想将许陌言送离战场,但他执意留下,他和老李也不好再劝。到后面实在是顾不上这边了,只能吩咐士兵多注意些这边。 好在许军师没出什么事,不然这北槐城可就要完了。 “无碍。”许陌言摇头,他接着吩咐道,“将尸体好好收殓了,换一批人上来守着。” “是。”宋将军应声,跟一旁清点人数的李将军说了两句,便匆匆下了城楼。 许陌言站在城墙边上,面色是一贯的淡漠平静。 他垂眸擦拭着手中的长剑,那件染血的狐皮大氅披在他单薄的肩上,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拂过。 远远望去,似红梅落在了雪上,给人一种清冷孤傲之感。 须臾,许陌言缓缓抬起头,凝视着某个方向,目光久久停留。 此时的西蛮驻地。 一匹黑色骏马如闪电般疾驰而来,却在驻地入口处骤然被勒止住。下一秒马背上的高大男子翻身下马,气势汹汹的往驻地里冲去。 守在入口处的两名士兵见有人擅闯,当即拔剑阻拦。 然而,来者丝毫不将其放在眼中,不屑的冷嗤一声,一脚踹飞了其中一个拦路的士兵,紧接着又将另一个士兵重重打倒在地。 摔出去的两个士兵挣扎着喷出一口鲜血后,彻底昏死过去。 驻地内正在训练的士兵们目睹了如此嚣张的一幕,无不义愤填膺,纷纷抄起武器围了过来。 也有士兵扶起了重伤昏迷的两个士兵,匆匆送往了军医处救治。 见到男子身着华贵的西蛮服饰,众人心中猜测此人可能不是寻常人,一时之间并未敢贸然动手,可脸上的表情却是愤懑至极。 晚一步赶来的西蛮副将可没这个顾忌,直接出声怒斥道,“好大的胆子,敢闯我镇南军驻地,你是活腻歪了吗!?” 男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转身看了过来。 众人这才看清他的容貌,这是怎样震撼人心的一张脸! 深邃的五官,如雕塑般棱角分明,高耸的鹰钩鼻下,是一双锐利如鹰的双眼,透出冷冽的光芒。他的右眼眉角横着一道不短的刀疤,却半分不损他的容貌,反倒是多了几分凌厉,犹如出鞘的利剑,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狂妄与傲慢。 他的皮肤似是经过风沙的磨砺,呈现出一种健康的铜色,一头浓密的墨发随风扬起,更增添了几分野性的魅力。 一袭华贵的墨绿色长袍加身,领口和袖口都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图案,腰间系着一条镶嵌着宝石的金色腰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腰上悬挂着的那块镶金龙纹玉佩,更是无形中彰显着他身份的尊贵。 副将一眼便认出了男子的身份,脸色微变但也不怂,“炀王殿下,强闯我镇南军驻地,还打伤我军士兵,您过于放肆了!” “呵,放肆?让邬语那个女人滚出来见本王。”被唤作炀王的男子冷笑一声,手中夺来的长剑被他随手一掷,带着强大的劲气朝着副将飞去。 副将本想向旁边躲开,但想起身后的普通士兵,瞬间脚下步子一顿,咬牙拔出长刀,打算硬接下这一击。 “躲开!” 一声厉喝传来,副将下意识的听从命令避了过去,一道墨色的纤细身影随之飞掠而来,拎起两个士兵的后领往一旁丢去。 接着,只见墨袖轻轻一拂,长剑便砸落在了地上。 转身,女子的眉头微微蹙起,墨色长袍随风而动。 “都回去训练。” 一声语气平淡的吩咐落下,周遭的士兵顿时散了个干净,被救下性命的两个士兵心情还未平复,听到命令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跑了。 副将对着身前的人恭敬拱手,也跟着离开了。 驻地入口处很快便只剩下了两个人。 “邬语,你什么意思!?”炀王见终于逼出了要见的人,毫不客气的开口质问道。 “炀王殿下何意?”邬语的眼中适时地流露出些许不解,像是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别装傻了,为什么擅自拦下父皇的命令!”炀王怒道,“几日前,父皇便发来了密诏,让你假意停战,派使臣前往燕楚求亲。你不仅没停战,还将本王派出去的人都杀了,你以为本王不知道吗!” 他早就怀疑这个女人突然回到皇城的动机不简单了,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竟会将兵权交给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女人,仅仅因为她是镇南大将军邬灵栎的妹妹? 简直是荒唐至极! “哦,这事啊。”邬语想了想,语气颇为温和地道,“炀王殿下当明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本将军认为这命令不合时宜,所以便拒绝了,有问题吗?” 两军交战,本就是各为其主,她不会因为任何事对燕楚手下留情。 但皇城里那老东西也配惦记他们家小明月?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去。 “你!”炀王面色一沉,眸中阴霾闪过,也知继续与面前的人纠缠下去占不到便宜,于是冷声道,“今日之事本王必会尽数告知父皇,你最好祈祷到时还笑得出来。”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邬语却突然敛起了笑意,沉声道,“等等。” 炀王不耐烦的回头,一柄长剑擦着他的脖颈而来,微微地刺痛感传来。 锃光发亮的剑身上,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眼中那一抹藏不住的惊惧。 “这次只是警告,下次再擅闯,你大可以试试你有几条命。” 女子淡淡的警告声在耳边响起,下一秒收剑离开。 片刻后,炀王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驻地入口,眼中怒意腾起。 邬、语。 你最好不要落到本王手里! —— 大家猜猜看,邬语是谁呢~ 第119章 皇后薨 顾皇后薨了。 此前为了楚逸着想,顾皇后被关进冷宫以及她曾做下的恶事,在和楚谨商量过后,都被楚烈压了下来,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 因此消息在短时间内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了整个燕京城后,引得京城百姓和世家权贵震惊之余,议论纷纷。 时间回到早上,送饭的宫女如往常一样带着食盒叩了叩门,许久得不到回应后,大着胆子推开了冷宫的门。 入目却是一身素白里衣的女人倒在了血泊中,女人的脸色可怖,手上还握着一块锋利的瓷片,不远处的地面上还残留着四分五裂的茶杯残骸。 送饭的宫女面如土色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手中的食盒磕在了地上,瞬间一地狼藉。 得到消息最先赶来的楚皎皎皱着眉挥退了宫侍,走到顾皇后身边仔细查探了一番,眼中浮现出一抹疑惑。 顾皇后的右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伤口处的鲜血已经有些干涸,显然是死去多时了。 顾皇后是自杀? 不对,直到上次她夜闯冷宫,这个女人想的都是怎么杀了她,对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没有丝毫悔过之心,又怎会在此时选择自杀? 她心里应该清楚,看在大皇兄的面子上,父皇绝对不会要了她的命,只不过她也没有机会再出冷宫了。 楚皎皎慢慢地收回了视线,朝殿中其他地方看去。 忽然,她的目光一滞,停留在了某处。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床榻边的木板好像微微凸出来了一点。 想起母妃宫中的那张床榻边上暗格,楚皎皎心念一动,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在床榻边摸索起来。 果然,一阵敲敲打打过后,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一个暗格被分离了出来。 楚皎皎朝暗格里看去,几张泛黄的、像是书信模样的纸页藏在其中。 身后也在此时传来了响动,楚皎皎眸色微深,来不及多想便将暗格里的东西藏进了袖中,动作飞快的将暗格复原了。 回头看去,楚瑾扶着脸色惨白的楚逸出现在了殿门口。 几日不见,楚逸看上去消瘦了些,单薄的身形给人一种摇摇欲坠之感。 “小明月,你怎么在这里?” 楚瑾蹙眉,满脸不赞同的看着楚皎皎。 这丫头心也太大了,皇后出事的消息才传出来,她就出现在这里,万一有人把这件事栽赃到她身上怎么办? 楚皎皎又怎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对着两人摇摇头,轻声道,“皇兄,大皇兄,皇后应该是昨晚出的事。” 闻言,楚逸情绪陡然激动起来,他挣脱楚瑾的手,跌跌撞撞地冲进大殿,径直在顾皇后身旁跪下来。 他低着头,一点点掰开顾皇后早已僵硬的手,小心翼翼的取出了瓷片。 然后,他动作轻柔为她合上了双眼。 “母后……” 伴随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坠落,他声音嘶哑的唤道,眼底是深深的、无法言说的悲痛。 楚皎皎无声地叹了口气,对上楚瑾投来的视线,沉默着对视片刻,放轻了步子向外走去。 殿外,楚谨合上门后,侧头看向了身旁的楚皎皎,低声问道,“几日不见你了,还在查苏子焕送进宫的那些东西?” 楚皎皎掩于袖中的手一紧,抬眸看他,点点头道,“嗯。” 幸好皇兄还不知道她在查些什么,不然定然会阻止她接着查下去。 “顾皇后不像是会自杀的人。”楚皎皎突然开口道。 楚谨默然,抬手揉了揉楚皎皎的头发,轻声道,“这事需要大皇兄自己来查,我们不插手了。” 顾皇后给他们的母妃下毒,险些害死母妃。后来又派刺客追杀小明月,让小明月差点丧命。现在更是因为她下的毒,让原本身体健康的小明月整日里病怏怏的。 怎么能不介意,他心里亦是恨的,可看在大皇兄的面子上,他和小明月还是决定留她一命。 但这也是最后的容忍了,现在顾皇后死了,他和小明月不会再插手其他事情了。 楚皎皎自然明白皇兄的意思,本来她也没打算管这件事,于是摇摇头道,“我没插手的打算。我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她都那样害我和母妃了……我只是担心大皇兄的身体。” “大皇兄这边有皇兄看着,不必担心。”楚谨道,“你昨日不是跟父皇说你要出宫一趟吗,时间不早了,早些去。” 这里刚死了人,又是冷宫,还是别让小明月再待着了,不太吉利。 楚皎皎知道他想支开自己,想起袖中的那些东西,也就顺着楚谨的话道,“好,那我走了。” 楚谨看着楚皎皎的逐渐走远了的背影,威仪的凤眸中闪过一丝不解。 小明月绝对有事瞒着他,会跟苏子焕送进宫的那些卷宗有关吗? 楚皎皎出宫后直接去了怀宁王府。 怀宁老王爷笑呵呵的迎楚皎皎入了王府,在听楚皎皎说明来意后,怀宁老王爷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 沉默许久,他忽道,“皇上知道你在查这件事吗?” “父皇他不知道。”楚皎皎摇头,继续道,“皇后在冷宫自尽了,消息应该已经传出宫了。她留下了一些东西,我怀疑当年沐远舟的事情是冲着父皇去的,若非沐远舟在狱中宁死也不肯说出是您送他入京的,父皇很可能被皇爷爷怀疑,卷进当年的事中。” 当年京中谁人不晓怀宁郡王是齐王殿下自小的伴读,关系十分要好。若是得知了沐远舟这个“下毒”的人是怀宁郡王送进京的,当时还是齐王的父皇必会被先皇怀疑,一个搞不好就可能落得终身幽禁的下场。 是沐远舟不愿牵连怀宁郡王,最后才被扣上了章敬太子党的帽子处死,父皇也因此躲过了先帝的猜疑。 听完楚皎皎的分析,怀宁老王爷神色怔然地喃喃道,“终究是老夫对不住他啊……” 楚皎皎想了想还是道,“还有,二皇兄母妃的事,很可能也跟沐远舟一案背后的人有关。” 皇后的那几封书信没有留下署名,内容也写的隐晦,但她却发现了一些令人震惊的东西,沐远舟的药方被调换,安妃娘娘当年的暴毙,绝非只是巧合,而是这背后之人针对父皇做下的。 再往深处想想,母妃中毒的事很可能也与背后之人脱不开干系。毕竟,皇后久居深宫之中,无痕之毒天下罕见,她又是从何得来的? 第120章 路遇商队 怀宁老王爷没料到楚皎皎竟然已经查到了这么多东西,更没想到皇后的遗物里会藏着这样惊天的秘密。 那双颓然而哀痛的眸中到底是清明了几分,他苦笑了一下,对着楚皎皎道,“小殿下,这件事你以为老夫和你父皇没查过吗?” 沐远舟虽是江湖游医,医术却十分高明,后来受他这个友人所托入宫,才卷进了章敬太子毒杀先帝一事。 事发之后,他愧疚至极,拼命去查这件事,却始终一无所获。 “查到了什么?”楚皎皎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沉声问道。 “什么也没查到。那张药方还有安妃娘娘的死,就像是个意外,完全没有任何端倪。”怀宁老王爷叹了口气,目光如雾霭沉沉。 楚皎皎听的心头隐隐发寒,她已然明白了她想要揪出来的这个幕后黑手是一个多么狡猾狠辣的人。 一个在京城里隐藏了十几年,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恶鬼。 她抬眸看向怀宁老王爷,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语气郑重地道,“多谢您告诉我这些。父皇那边希望您暂时保密。” 这一系列动作既是针对父皇而来,父皇身边必有幕后之人的眼线,她不想打草惊蛇。 怀宁老王爷看着眼前目光坚定中带着一丝倔强的小姑娘,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劝告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摆摆手道,“罢了,公主保重,若是需要帮助可以来找老夫。” 也许当年他没做到的事,眼前的人能做到呢? 逝去挚友的冤屈,他从未忘记,只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替他昭雪。 楚皎皎微微点头,起身离开了怀宁王府。 她走后,怀宁老王爷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堂前挂着的一幅字画上,语气里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道,“臭小子,就这么喜欢她啊……” 不用想也知道,这小公主能知道当年他与沐远舟的事是谁的功劳。 无非就是他那卖老子卖的毫不犹豫的好大儿,可孝死他了。 而被自家亲爹惦记着的苏景辰,此时已经追上了先行一步返回西北的楚越一行人。 洛山脚下,楚越勒住了缰绳,立马回望着逐渐靠近的大军,对着身后的精锐兵马打了个手势。 令行禁止,所有人都勒马停在了原地。 副将骑马上前一步道,“殿下,是周卓之带兵马赶来了。那两位好像是怀宁世子和安国公世子。” 说着,副将心里不由有些发愁,皇上他老人家让周卓之领兵前来就挺好,为啥还捎带上了两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世家公子。 看这两人身份也知道皇上不可能派他们来当普通士兵的,可万一他们与殿下意见不和,指挥权被分散开来,这不添乱呢吗。 楚越好似完全察觉不到副将的担忧,微一颔首,肃声道,“原地休整。” 能追上他们,想来是赶了一整夜的路。京城的将士可没历经过战场厮杀,身体素质肯定不如他带出来的西北军。 如此高强度的赶路若是再不休整一下,不知道到了西北还能剩下多少。 他不是冲动上头的傻子,真打算带着区区千人回去送死,皇城有援军赶到自然最好,不然他就要考虑就近从其他地方借兵解北槐城之困了。 靠近了,苏景辰令军队停下原地休整,三人翻身下马走到楚越面前。 周卓之抱拳行礼,迫不及待的给楚越汇报情况,“殿下,战报已经呈给了皇上,皇上命属下和怀宁世子为副将,安国公世子为偏将,领二十万大军前来支援。” 楚越听完后神色不变,对着苏景辰和容若二人点点头,道,“多谢两位前来支援。” 能在这个时候选择奔赴危险重重的西北,便当得起他这一声谢。 苏景辰挑眉道,“晋王殿下客气了,有事尽管吩咐。” 容若亦是爽朗一笑道,“我们此番就是来打下手的,晋王殿下不用顾忌我们。” 苏景辰和容若一上来就表明了在军队指挥权上不与楚越“分庭抗礼”的意思,谦逊的态度让一旁的两位副将顿时生出了些许好感。 周卓之将圣旨交给了楚越后,就走到一边与另一位副将商量着整合军队,苏景辰看向身侧的容若道,“去帮忙。” “啊?”容若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苏景辰有话要跟楚越讲,而且是不方便他听的,于是好脾气的点点头道,“哦,好。” 楚越看他一眼,扬眉道,“有事?” 苏景辰这人他了解,不是闲着没事干找他聊天的人,难不成是皇城里的那位有什么密旨? 苏景辰见他误会了,也不解释,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书信递过去,直截了当道,“看完,聊聊?” 大军再次启程已是两个时辰后了,楚越沉着脸纵马走在最前面,苏景辰和容若稍稍落后一步。 容若瞥了眼明显心情不佳的楚越,对着身旁的人低声道,“你跟二殿下说什么了,他怎么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苏景辰垂眸淡淡道,“没什么,跟殿下聊了聊北槐城的情况。” 容若挑眉,“就只是这样?” 苏景辰侧头看向容若,“不然还能是怎样?” 不想再跟容若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时间不早了,尽快赶路,按照目前的速度,最多三日应该就能抵达西北了。” 容若点点头,刚要提速,前方的楚越突然勒住了缰绳。 这时,一名斥候突然快马加鞭地跑了过来,“报——” 楚越面色不变,沉声道,“说!” “启禀王爷,前方二十里处发现了一支上千人的商队。” 苏景辰蹙眉,“从哪里来的?” 他们为了尽早抵达西北,抄近路走的都是人迹罕至的荒道,一来可以隐藏行迹打西蛮一个措手不及,二来不至于侵扰百姓引起恐慌。 而且商队为了保证货物的安全,一般都会选择有官兵保护的官道,怎么会恰好与他们撞上? 楚越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目光凌厉的看向那个斥候。 “回禀王爷,是、是从漠南来的。”斥候被楚越看的心头一紧,立马回道。 “不对啊,漠南的商队一般都是在八九月来燕楚行商的,现在都三月了。”容若察觉到不对,疑惑地出声反驳道。 八九月正是庄稼成熟的时节,漠南地势高,土地贫瘠,种粮食的成活率不高,因此每年都会派遣大批商队来领国燕楚用一些特产的牛羊肉换粮食。因着两国常年互通有无,关系也算是不错。 楚越思索片刻,出声下令道,“全军原地待命。” 第121章 押解回京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枝叶繁茂的丛林间,两道身影飞掠而过。 楚越没怎么见过苏景辰动手,只是上次在涪陵山上撞见过苏景辰与黑衣刺客交手,觉得他的身手应该不错。 现在一同行动了,才发现苏景辰的轻功已臻化境,落地无痕。 一身浑厚的内力若非刻意掩藏,连他都觉得隐隐有压迫感。 楚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又是几个纵跃间,两人齐齐停了下来。 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隐隐有火光升起,一群身着漠南服饰的壮硕男子正聚在一起搭营扎帐。 苏景辰和楚逸借着树木遮掩,猫着身子往前靠近了一些。 “你说,这次的货物数量也太大了,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一个男子边搭帐篷边对身旁的男子抱怨道,语气里带着些惴惴不安。 “放心,这条道偏着呢,老大都带着我们走了好几年了,从来没出过事。”另一个男子笑着安抚道,丝毫没将男子的担忧放在心上。 “你不知道,我这一路上眼皮直跳,总觉得要出事。”说着,男子回头看了眼身后黑漆漆的丛林,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更重了。 “没办法,这次那位要的急,再说干完这一单大半年都不用愁了。”另一个男子只觉得同伴过于敏感了,拍拍他的肩膀道,“别多想,你先干着,我去解个手。” 男子应了声,刚想叮嘱同伴早些回来,却感觉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响动,下一秒便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楚越搀住昏死过去的男子,抬头朝苏景辰看去,发现苏景辰手里正拎着那个要去小解的男子,同样是被打昏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拖着人走远了些。 半个时辰后,楚越和苏景辰拖着鼻青脸肿、状若死狗的两个人回了驻地。 容若一见两人便来了精神,便从树上跳了下来,问道,“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怎么样,查出来是什么人了吗?” 苏景辰将手中的人往地上随手一丢,表情嫌弃,“有人找他们运送武器。” 容若惊得眼睛都瞪大了,指着地上的人道,“不是,你是怎么做到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些人运送的是大白菜呢。 苏景辰耸耸肩,语气无奈道,“不然怎么说,说有人打算造反了?” 这兵器按照他们的说法都已经偷偷摸摸运送了几年了,要造反的话还真可能快了。要不是这次碰巧撞上了,说不定背后这人还真能搞个大的出来。 不过既然被他们发现了,这风浪自然是翻不起来了。 容若一噎,顿时有些佩服苏子焕,当着二殿下的面开口都这么不留情面,于是郁闷的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人抓了送回京城,西北那边不能再等了。”说话的是楚越,他脸色难看的扔下了手里的人,大步朝着正在清点人数的周卓之走过去。 后半夜,楚越亲自带着一队兵马突袭商队营地,苏景辰则是仗着武功高强,紧紧追着逃散的商队首领进入了深山。 黑夜里,满身是血的高大男子在山林中仓皇逃窜着,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锋利的弯刀,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片刻不停的跑了许久,男子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目光一点点扫过四周,额上的冷汗不住地滑落。 应该……甩掉了? 想起那个气势可怖的俊美青年,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惧意,靠着树弯下了身子。 这时,一个戏谑的声音突然在阴森幽暗的山林中响起,“跑这么快作甚?不过是想请首领去燕楚皇城做个客罢了。” 啧,他都这么有诚意了,燕楚皇城的天牢做个客不过分? 男子大惊,猛地站起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袭华贵的紫衣翩然落下,青年慢条斯理的挽了挽袖子,一步步朝着男子走去。 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无常使者,男子眼神惊恐地向后退了两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你、你别过来。” 苏景辰的嘴边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男子被刺激的怒吼一声,发疯了似的朝苏景辰冲了过去。 长剑与弯刀碰撞,交手不过几个回合,苏景辰切菜瓜似的三两下便将失了理智的男子卸了武器,打倒在地。 天色将明,苏景辰拎着人从山林深处飞掠出来,等在外面的容若一脸惊喜的迎了上来。 看着苏景辰的紫衣上沾了不少血,容若打量了下苏景辰的脸色,迟疑片刻,提议道:“要不,你带人回京,我跟二殿下去西北。” 虽然昨天商议好了,由苏景辰和二殿下一起回西北,他带人回京。 但苏景辰这情况应该是受了伤,再跟着赶路回西北怕是会影响伤势恢复。 闻言,苏景辰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这才发觉夜里追着漠南首领一路急行,衣服被树枝挂开了两条口子,后来又溅上了血,看上去就跟他受了伤似的。 “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苏景辰耐心地解释了一句,接着将手里的人毫不客气的扔给了容若,“我去换身衣服,你早点出发。” 容若手忙脚乱的接住了人,低头一看就是满手的血。 得,知道苏子焕身上那血哪来的了。 就是,此时此刻,他突然有点想骂人。 姓苏的,他这身衣服是打完架刚换上的啊喂!!! 等到容若将半死不活的漠南首领拖回驻地,周卓之带着军医来替人止了血,又简单的包扎了一番,确保人不会死在半路后,楚越和苏景辰就带着兵马匆匆启程了。 容若则带着分出来的一万兵马押着漠南商队,带着楚越的手书踏上了返京的路。 第122章 生辰 很快便到了三月十六。 这一日是楚皎皎的生辰。 楚烈早早的颁下旨意,明月公主生辰与民同庆,京城百姓可凭户籍证明前往城门处领取一袋米粮,同时减免了今年各地的三成赋税。 此令一出,燕楚的百姓们对楚皎皎这位小公主的好感又多了不少。 小公主纨绔的名声是大了些,但人家从来没有为祸过百姓啊。 反倒是以前遇上天灾庄稼收成不好的时候,小公主时常从宫里派出不少人施粥放粮。 所以在京城百姓的心里,楚皎皎一直是个人美心善的小公主,就是调皮了点罢了。 对于这件事,朝中大臣们倒是没人提出反对,一来本就是利国利民的事,再来皇上宠着小公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对了也没用。 就像是去年小公主及笄,皇上下令大赦天下,上官承义和一帮老臣以“区区公主,不得影响国政”为理由反对,皇上当场就黑了脸,把那群人骂了一顿后,该怎样还是怎样。 总结下来就是,小公主的事,能别管就别管,不然慈父之心满满的皇帝大人会记仇,让人坐几个月的冷板凳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番动作,更是让不少权贵世家动了心思,纷纷将目光放在了族中出色的少年子弟身上,盘算起小公主选驸马的事来。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谁能娶了小公主,那可是抱了一座金山回家。 而被一群人惦记上的楚皎皎此刻正神思不属的坐在皎月宫里,纤细白嫩的手指无意识的逗弄着桌上的雪白团子。 在芸枝日复一日的投喂下,已经长得胖乎乎的小雪团捧着一颗榛子,乖巧的坐着。 那双黑亮的小眼睛转了转,雪白蓬松的大尾巴轻轻晃动着。 “公主,灵犀鸟飞回来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芸枝快步走进了大殿,笑着对楚皎皎道。 公主这都好几天没出过皎月宫,看上去心情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灵犀鸟回来了,公主兴许能开心点? 楚皎皎闻言眼神一亮,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往殿外走去。 见主人走了,小雪团“吱”的一声,动作极快的跃下了桌案,追了出去。 出了大殿,楚皎皎抬头望去,一只雪白的小鸟盘旋在天际,一圈又一圈的绕着皎月宫飞。 直到看到了楚皎皎,那雪白的鸟儿才俯冲而下,落在了她伸出的手心里。 此时,小雪团也顺着楚皎皎的衣摆爬上了她的肩头。 两双黑溜溜的小眼睛对视着。 “吱?” “喳!” “吱吱!” “喳喳!” 灵犀鸟怒了,动了动翅膀,指着小雪团对着楚皎皎一顿“喳喳喳”,完全就是一副女子怒骂薄情郎的做派。 小雪团用雪白的大尾巴扫了扫楚皎皎的脖颈,怯生生的往后退了一点。 楚皎皎失笑,伸手点了点灵犀鸟的小脑袋,安抚道,“好啦,别生气了。子焕让你来的吗?” 听到苏景辰的名字,灵犀鸟“喳”了一声,傲娇的昂起小脑袋,漂亮的雪尾慢慢展开。 “咱们先进去。”见灵犀鸟没有带信件一类的东西,楚皎皎心下了然,脚步轻快的带着一鸟一鼠往里面走。 边走边对着芸枝道,“派人去御膳房取一些稻米来。” 芸枝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楚皎皎在桌前坐了下来,拂开桌面上的书卷后,伸手倒了一杯凉茶放到灵犀鸟面前。 小雪团也顺着楚皎皎的衣袖爬到了桌案上,眨巴着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灵犀鸟。 灵犀鸟这次倒是没生气,扑腾着翅膀低低飞起,纤细的小脚在茶水中蘸了蘸,然后在桌面上蹦跶起来。 茶渍在桌面上逐渐形成了几个字,看上去歪歪扭扭的。 先是“生”、“辰”、“快”、“乐”四个字,紧接着是“安”、“好”、“勿”、“念”。 楚皎皎笑了,一双漂亮的凤眸里像是盛满了细碎的星光,温柔又璀璨。 “我知道了,谢谢。”楚皎皎摸了摸灵犀鸟的羽毛,轻声道谢。 半个月了,总算有消息了,真好。 生辰宴办在了晚上,考虑到边关还在打仗以及皇后新丧,楚皎皎本来想着和父皇母妃还有皇兄们一起吃个饭就行,不必大肆操办了。 楚烈很是欣慰,但也不愿委屈了自己的小公主,还是邀请了一些大臣和皇室宗亲入宫为楚皎皎庆生,只是规模比往年小了许多。 宁寿宫里,楚皎皎坐在楚烈下首,身旁是楚瑾和楚逸。 赴宴的大臣及其家眷坐在两侧,宫人们动作整齐的添茶倒水,整个大殿里一片热闹之景。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楚皎皎侧头瞥了一眼。 刚好瞧见被她打断过一条腿的某位尚书府嫡公子正在往这边看,目光遮遮掩掩的,被她发现了立马扭过头去。 楚皎皎蓦地想起了萧姝岚,脸上的笑容变得淡了些。 李长风见自家弟弟又开始作死,良好的教养让他忍住了骂人的冲动,毫不客气的伸手敲了他一下,压低了声音训斥道,“你想干什么,又去招惹公主,你是嫌命太长是!?” 他这是什么棒槌弟弟,脑仁还没核桃大,一天到晚净想着闯祸。 李随风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解释,“没有……我就看看,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在床上可是整整躺了两个月,伤还没好又被父亲打了一顿,气的直骂他逆子。 遇上三公主简直是他纨绔生涯的灾难,他哪里敢再去招惹。 想起自家弟弟最近遣散了后院十几房小妾,开始上书院学习的行为,李长风勉强信了他的说辞,只是有些狐疑道,“那你往公主那里看什么?” “没什么,我不、不小心的。”李随风坑坑巴巴道,难为情的耳根子都要烧起来了。 天知道他闲着没事干往那边看什么,简直有毒,是挨的打不够疼了吗。 “哦,那别看了,回头小心又挨打。”李长风不放心的警告道。 “知道了!”李随风小声嘟囔了一句。 第123章 夜行长乐坊 另一边,察觉到楚皎皎的情绪有些低落,楚瑾给她倒了一杯热牛乳,轻声询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些事情没想明白。”楚皎皎摇头,“对了,皇兄,前些日子子焕他们押送回京的那些人查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吗?” 前些日子,安国公世子容若押着一支来自漠南的商队入京,进宫向皇上说明情况后又匆匆离开。 父皇不想打草惊蛇,引得幕后之人提前动手,只得压着怒气命皇兄暗中调查。 楚瑾也没打算瞒着她,“查到了一些,那些人要将武器运送到岭北去。” “岭北?”楚皎皎总觉得这地方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看到过。 一直安静的听着兄妹二人说话的楚逸突然出声道,“先康王的封地就是在岭北一带。” 这些日子几乎泡在卷宗里的楚皎皎立马就明白了楚逸说的是谁。 先帝长子,当年三王之乱的主人公之一,康王殿下。 楚瑾反应了片刻,也想起了楚逸说的是谁,沉吟道,“我记得,当年那事以后,那三位被贬为庶人,囚禁在了京郊的一处皇家庭苑里,康王于三年前突然病逝了,因为皇爷爷留下遗诏不允许他们死后入皇陵,所以父皇以亲王之礼将其下葬在了空蒙山附近。” 话音落下,三人眼神一亮,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 当年一向无病无灾的康王却病逝的突然,究竟是真的因病离世,还是想要借此金蝉脱壳? 康王为皇长子,生母是先帝四妃之一,曾经又在朝堂上与皇后嫡出、家世雄厚的章敬太子成两足鼎立之势,其心志手腕可见一斑。 正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样一位厉害人物,真的会在先帝临死前的清洗中一点势力也没剩下,被围困京郊动弹不得? 要知道父皇登基后就做好了康王会反扑的准备,命人密切监视着他。 可他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最后死的悄无声息。 想到这里,楚瑾心头隐隐有一种预感,这次漠南商队往岭北运送兵器的事恐怕与这位早就死去的康王殿下扯不开干系。 “今夜我出宫一趟。”楚瑾沉声道。 “去空蒙山吗?我随你一起。”楚逸看了他一眼道。 “好。”情况复杂,楚瑾也没拒绝,只是有些担心的看着楚逸,“你身体……” 太医说了让大皇兄卧床休养几个月,可因为是小明月的生辰,他还是入宫了。 “我没事。”楚逸摇摇头,侧头看向楚皎皎,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小明月送去王府的药很有用,不然今日我也来不了。 犹记得吴太医见到小明月送去王府的那些瓶瓶罐罐时的样子,像是见到了灵丹妙药一样,整个人欣喜若狂,若非碍着明月公主的身份,他怕不是都要冲进宫来好生询问一番。 就算是如此,吴太医都在他要入宫前大着胆子让他帮忙询问一下这药是从何方高人手中得来的。 楚逸倒是没有要询问的意思,小明月愿意拿出那些珍贵的药给他,是因为她性子纯善,他不该借此去窥探妹妹的隐私。 楚皎皎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有用就行,大皇兄好好养身体。” 美人师父的药当然有奇效,江湖第一神医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 接着,楚皎皎看向楚瑾道,“皇兄,今晚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楚瑾和楚逸一同打断了,“不行!” 楚瑾脸色严肃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今晚是去干什么的?” 他和大皇兄今晚要去干的这事纯属缺德之事,回头要被发现了绝对能被御史台那帮人弹劾死,绝对不可以让小明月跟着一起去。 “知道啊……去挖康王的坟。”楚皎皎小声回道,见楚逸也满脸不赞同的想要开口,她忙道,“等等,我不是要跟你们去挖……我有别的事!” 楚皎皎有些无语,挖坟这事她也没打算去好吗。虽然很有可能是座空坟墓,但她还是有点害怕的,有两位兄长去最好,她就不去凑热闹了。 楚瑾表情缓和了几分,“那你去干什么?” “去长乐坊有点事。”楚皎皎老实交代道。 楚瑾先前知道墨染的身份后,自然明白了长乐坊应该是凌霄阁在京城的据点,至于楚皎皎这个三阁主跑去长乐坊,想来是想借助凌霄阁的势力去办一些事。 但当着楚逸的面,他也不好多问,于是叮嘱道,“带上暗卫,早点回来。” 楚皎皎应下,“好。” 楚逸倒是有些好奇的问道,“墨坊主回来了?” “没有,染姐姐走之前将长乐坊交给我打理,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需要处理一下。”楚皎皎摇摇头道。 楚逸没多想,只道,“那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楚皎皎点点头,恰好主位上的宸贵妃在这时看了过来,楚皎皎心虚的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牛乳猛灌一口。 淡定淡定,又是要偷溜出宫的一天。 月上中天,楚皎皎换上一身夜行衣悄悄翻出了宫。 一落地,就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楚皎皎猛地回头看去,却在看到身后那人时,面上浮现出一抹诧异,语气无奈道,“宋统领,你这是……皇兄让你来的?” 跟着她一块出宫的人正是东宫的侍卫统领,她皇兄的得力属臣宋川。 宋川亦是一身夜行衣,听到楚皎皎的询问后,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解释道,“殿下不放心您,让属下随行保护。” “行。”楚皎皎言简意赅道,“本宫要去长乐坊。” 反正她也没其他打算,宋川跟着就跟着。 楚皎皎转身,踩着轻功在夜色里朝着长乐坊的方向飞掠而去,宋川沉默着跟了上去。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长乐坊外。 已是深夜,长乐坊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骰子的碰撞声夹杂着赌徒的喝彩声时不时的传出,昏黄色的烛光下,一个个赌红了眼的赌徒沉醉在这深渊之地,不愿离开。 宋川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身侧的人,有些不理解小公主为何要来此处。 楚皎皎没解释,由于今日没来得及易容,怕被人认出来,直接带着宋川从长乐坊的后门翻了进去。 第124章 回忆,安妃之死 “什么人?!” 长乐坊的后院是机要之地,一向把守森严。 几乎是楚皎皎和宋川进入的瞬间,就有几道如鬼魅般的身影袭来。 楚皎皎提扇挡住了刺来的长剑,压着声音道,“是本座。” “三阁主?”听到楚皎皎的声音,几道黑影顿时收了剑。 宋川刚把剑拔出来,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犹豫着该不该继续动手。 没等他想明白,楚皎皎直接从袖中取出了一块血玉在几人眼前晃了下,并说明了来意,“带本座去放密案的地方。” 闻言,几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个黑衣男子面上露出为难之色,上前一步低声解释道,“上次大阁主走之前,将所有密案放进了后院的竹林里。属下不精通阵法……这进不去啊。” “那没事了,本座自己去。”楚皎皎干脆利落道,转身朝竹林的方向走去,宋川立马跟了上去。 上次她来长乐坊隐瞒了身份,又是长乐坊掌柜的亲自带的路,其他人并不知她已经走过一遍阵法并顺利破解了的事也正常。 男子想劝,却被身旁的人拉住,对着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阻止。 “你拉我干什么,你知不知道那里面是上古阵法,三阁主万一困在里面了怎么办?” “大阁主之前有吩咐,她不在时,长乐坊一切听三阁主的,不得违抗。还有那几位现在也在长乐坊,真有问题他们不会不管的。” 楚皎皎带着宋川穿梭在竹林间,双手背在身后,步子不紧不慢的,看上去就像是在大街上闲逛一般。 宋川举着火折子跟在她身侧,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眼神复杂极了。 “宋统领,想问什么就问。”楚皎皎没看他,摆摆手道。 “公主是凌霄阁的阁主?”宋川迟疑了下,开口问道。 传闻天下第一情报组织凌霄阁有三位阁主,再加上长乐坊又是京中第一赌坊,容不得他不多想。 毕竟,赌坊酒肆或烟花之地向来是比较容易收集情报消息的地方。 “本宫以为你会问这竹林阵法的事呢。”楚皎皎笑了笑,边走边回道,“算是,不过本宫就是个挂名的,不管事。不过宋统领真不怕本宫带着你困死在这竹林里吗?” “公主不是莽撞之人。”宋川淡声道,眼中掀起的惊涛骇浪被他极好的隐藏了起来。 饶是他知道公主殿下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草包无能,却也被她隐藏起来的身份吓了一跳。 凌霄阁的三位阁主,江湖传闻大阁主是西蛮人,二阁主是北靖人,唯有这三阁主是半点消息也查不到。 谁能想到这凌霄阁的三阁主竟然是殿下的胞妹,纨绔之名传遍燕楚的明月公主。 难怪这么多年没人查的出凌霄阁的三阁主是何人,因为就算查出来又会有几个人信呢。 楚皎皎若是知道了宋川此刻的想法,定会告诉他,她最神秘是因为她懒的管事,还真不是因为她隐藏的好。 “记得保密,不然我找皇兄告你状。”楚皎皎绕开了挡路的竹子,语气悠悠道。 宋川低头恭敬道,“是。”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便从竹林里出来了,看着不远处的木屋,楚皎皎吩咐道,“麻烦宋统领帮本宫望个风?” 眼下她查的事情还不能让皇兄知道,只能拦着点宋川了。 宋川本就是被楚瑾派来保护楚皎皎的,楚皎皎安全的情况下,自然是听她的。 于是他点头应下,抱剑守在了木屋之外。 楚皎皎一进屋子,就看见了堆得到处都是的书卷,一本本都是凌霄阁整理的有关燕楚的密案。 楚皎皎有些头疼的扫了几眼,认命的端起桌上的一盏烛油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费劲的扒拉了好半天,终于找出了想要的那一本。 那是一本纸页微微泛黄的薄册子,第一面上写着“昭和皇室”几个字。 楚皎皎看着手中熟悉的东西,心里感慨极了。 当年她头回见到这本册子时,连着撕了好几页,把记载着父皇母妃还有几位皇兄的书页都撕了个干净。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现在这册子的第一页应该是…… 楚皎皎伸手翻开,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上面记载了她是昭和帝的第三女,封号是什么,年龄几许,以及她这些年在京城的“丰功伟绩”等等。 这负责编密案的人也是个人才,把她的那些事写的跟话本似的。一页写不完又写了一页,在末尾处还感叹似的留了一行小字“如此女子,当吾辈楷模是也”。 楚皎皎看的老脸发烫,若不是她有急事,都想见一见这位人才了。 又往后翻了几页,楚皎皎的手指一顿,视线落在了一行字上,眸光微怔。 果然,她在宴会上对于“岭北”这个地方莫名的熟悉不是错觉,而是因为二皇兄的母妃安妃娘娘同样出身岭北,她应该是在什么时候听人说起过。 真的只是巧合吗?先康王的封地在岭北一带,安妃娘娘同样出身岭北的医药世家沐氏。 楚皎皎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重重迷雾之中,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操纵着一切,让她不由自主地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中。 她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安妃娘娘时的场景,是在御花园里,她和二皇兄一起扑蝴蝶,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眼神哀伤的看着二皇兄。 彼时的她并不懂安妃娘娘为何会难过,只是那一个眼神让她记了许久。 再后来,安妃娘娘出事了,她本想陪着二皇兄,却被母妃身边的嬷嬷态度强硬的带走了。 她记忆的最后,是二皇兄跪在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安妃娘娘身旁,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肩膀不停地颤抖着。 她的二皇兄啊,从小性子倔强,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骨头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第125章 端倪,空蒙山救人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将楚皎皎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猛地抬起头,却不小心带翻了桌上的茶壶,衣袖瞬间被打湿了一片。 楚皎皎想起自己藏于袖中的那些书信,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手忙脚乱的取出了书信。 这时,等在外面的宋川已经顾不得其他,推开门冲了进来。 “公主,出事了,城外升起了殿下的求援信号!” 楚皎皎心中大骇,本想开口,余光却瞥见手中被水浸湿的书信上一点点浮现出了奇怪的纹路。 宋川亦是看了过来,下一秒他惊声道,“这个是……先康王的私印?公主您是从何处得来的!?” 闻言,楚皎皎眸色微沉,急急看向他道,“你能确定这是康王的私印吗?” “前些日子殿下让属下调查先帝在位时的几位王爷,属下确定康王殿下的私印与这纸上的纹路一般无二。”宋川不知道楚皎皎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只能压着焦急答道。 “坏了。”楚皎皎脸色一变,揣起信纸就往外走去,边走边吩咐道,“宋统领,出去以后,你即刻召集东宫暗卫赶去空蒙山。” 宋川不知道皇兄去了哪里,她可是知道的。若是一直与皇后暗中保持联系的人是康王的话,那么三年前的病逝一定是他为了脱身设计的一出金蝉脱壳。 皇兄与大皇兄今夜贸然前去查探他的墓,一定是打草惊蛇了! 宋川跟着楚皎皎进了竹林,因为阵法的缘故,楚皎皎动用不了轻功,脚下的步子却是越来越快。 “公主,殿下为何去了空蒙山?”趁着还在阵中,宋川抓紧时间问道。 “皇兄和大皇兄今夜去查探康王的墓了,漠南商队运送的武器是去往岭北的,皇兄怀疑康王可能没有死。”楚皎皎三言两语解释完后,运转内力一掌拍出,震断了几根竹子。 “公主,你……” “来不及了,直接破阵会快一些,你去把那几根竹子毁掉。” 宋川闻言毫不犹豫地飞掠过去,又是一掌拍出。 竹枝断裂的声音陆续响起,楚皎皎内心着急的同时又有些愧疚。 对不住了,染姐姐,回头她一定把这里复原。 在两人合力破阵的情况下,很快就从竹林里出来了。 宋川直接从来时的路翻了出去,身影一眨眼消失在了夜色里。 先前拦路的凌霄阁众人没有阻拦,纷纷朝楚皎皎的方向看来。 如果他们没有看错的话,刚才那么大的动静,是因为三阁主为了出来,毁了阵法? 啧啧,传说中的上古阵法竟然这么废,用蛮力就能破开? 还没等众人想明白,就听楚皎皎沉声吩咐道,“立马召集长乐坊中所有凌霄阁的人,随本座走。” “是!”其中一个男子应道,转身往身后的长乐坊快步而去。 不过片刻功夫,一群身着夜行衣的人便随楚皎皎离开了长乐坊,直奔空蒙山的方向而去。 是夜,楚瑾和楚逸刚到康王墓附近,就被一群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追杀着进了空蒙山。 好在先前为了救楚皎皎,楚逸跟着墨染和苏景辰来过空蒙山,对于此地的地势尚且算得上了解。 在楚瑾放完响箭后,两人开始在偌大的山里跟一群人兜圈子。 长时间的奔逃,楚逸苍白的脸色变的有些灰败,毫无血色的唇边缓缓溢出了一丝鲜血。 楚逸抬手拭去了血迹,胸口传来的闷疼感让他眼前隐隐发黑,身形有些不稳。 楚瑾注意到了他的状况,连忙拉着他避开了身后激射来的暗器。 凌厉的刀光闪过,楚瑾回身提剑一挡,用尽全力推开了楚逸。 楚逸被这力道扫出去几丈远,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暂时脱离了危险。 下一刻,黑衣人围了上来,楚瑾变得自顾不暇起来,眼睁睁的看着两个黑衣人提刀追着楚逸砍去。 楚逸挣扎着爬起来,咬牙挥剑抵挡着。 “铛”的一声脆响,楚逸手中的长剑被震脱了手,锋利的刀刃朝着他劈来。 一刹那,楚逸心口剧疼,动作稍滞的同时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皇兄,小心!”正在打斗的楚瑾看到这边的情况,顿时心急如焚的喊出了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闪过,击偏了刀刃。 飞掠而来的楚皎皎接住了即将倒下的楚逸,跟随而来的凌霄阁众人顺势与黑衣人交起手来。 楚瑾压力骤减,望向楚皎皎的方向松了一口气,转身继续专心对敌。 又过了一刻钟,宋川也带着大批暗卫赶到了。 看着眼前正在交战的两方人马,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天色这么暗,所有人又都穿的黑乎乎的,他贸然带人闯进去,伤着公主的人了怎么办。 好在楚皎皎没有让他纠结太久,在注意到宋川的身影后,当即下令,“全部撤!” 宋川都带着东宫暗卫到了,官府的人想来也不远了,凌霄阁的人不能暴露,她还是先带着人撤走。 反正剩下的这些人已经不足为惧,有宋川在足够了。 说着,楚皎皎扶着楚逸往后退去,凌霄阁的众人也朝着她的方向撤去。 宋川见状立马带着人接管了战场,拦住了意图逃跑的黑衣人。 楚瑾一剑杀了一个黑衣人后,飞跃至宋川身旁,吩咐道,“剩下的交给你了,记得留几个活口带回去。” 宋川恭敬应下,楚瑾迅速追着凌霄阁的人走了。 “长乐坊内现在可有大夫?”楚皎皎看了眼已经昏迷过去的楚逸,沉声问道。 背着楚逸的凌霄阁男子摇头道,“沐大夫自上次来了京城后就下落不明了,单堂主不在燕楚。” 楚皎皎蹙眉,刚想开口让人去城里药铺找一位,追上来的楚瑾先道,“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对上楚瑾的眼神,楚皎皎也想起了端王府上还住着一位太医。 沐白在太医院,离得太远,此时去请也不合适,确实不如去端王府来的快。 一行人回到长乐坊时,天色已经微微亮起。 楚皎皎将楚逸安置在长乐坊的一处院落后,眉目冷肃的转身出了房间。 于是,外面尚未散去的凌霄阁众人就见到了,他们向来笑眯眯的三阁主阴沉着脸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了下来,一双漂亮的凤眸泛着丝丝冷意,凌厉的扫了过来。 “诸位能否给本座解释一下,为何凌霄阁半数以上的人来了燕京,本座却一无所知?” 第126章 告知 气氛陡然凝固起来,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院子里,一群身形挺拔的黑衣男女整齐地围了半圈,沉默不语,如同一尊尊静默的石像。 最前面的几个人克制住了回头看的冲动,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紧张与讶异,偷偷瞄了眼楚皎皎,内心忐忑极了。 他们此番被堂主召回燕京的事,三阁主竟然不知道? 难不成三位阁主之间出问题了? 楚皎皎莹白如玉的手指微微屈起,在石桌上轻扣了两下。 在众人不安的情绪中,她如刀般凌厉的目光直直穿过人群,落在了最后面低着头、遮掩着容貌的几人身上,语气里带着些意味不明道,“三位堂主,不打算跟本座解释一下吗?” 如果沐白在此处的话,就会发现,凌霄阁不仅半数势力齐聚燕京,连五位堂主都到了三位。 凌霄阁三位阁主之下便是五位堂主,五位堂主常年分散在西蛮、北靖、燕楚三国,各自掌管一方地域的情报,极少有现在这样聚集在一起的情况。 话音落下,那掩藏在人群最后的几人终是动了,上前几步,齐齐摘下了遮住了半张脸的黑色兜帽。 熟悉的三张脸暴露在楚皎皎眼前,除了掌管医毒的单堂主和掌管钱财的慕堂主,余下的三位堂主一个不落,全数在此。 楚皎皎隐约像是明白了什么,她看着几人,眼中已然有了怒意,“你们还不说吗!?” 能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调动大半凌霄阁势力来燕京的人,除了染姐姐便是子焕了。 一瞬间,这段时间所有的事像是穿成了一条线,在她的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子焕的匆忙离京,皇兄的欲言又止,以及眼下凌霄阁势力的莫名调动。 他们一定瞒了她什么,而且一定是与她有关的事! 三人对视片刻,想起大阁主的交代,还是低下头一语不发。 楚皎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她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染上了戾气,语气却是平淡的有些可怕,“本座再问最后一遍,你们到底瞒了本座什么?” 这一刻的楚皎皎,完全没了往日笑眯眯的和善模样,像是一只被惹毛了的凶兽,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气势逼人。 “小明月,别为难他们了。” 这时,一道温和低沉的声音从楚皎皎的身后传来,楚瑾推开房间的门走了出来。 他看向楚皎皎,眼中带着些许复杂意味,对着楚皎皎轻轻摇头。 也罢,不该瞒着小明月的…… “你们都走。”楚瑾的目光扫过凌霄阁众人,语气淡淡道。 三位堂主知道楚瑾和楚皎皎的关系,听到他这话,忙不迭的带着人散了。 楚皎皎没阻拦,她神色怔然的转过头,有些艰难的动了动嘴角,“皇兄……你也瞒着我?” 楚瑾叹了口气,走过来蹲在了楚皎皎面前,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轻声哄道,“皇兄都告诉你,好不好?” 楚皎皎很早就察觉到苏景辰离京的事有隐情,但因为忙于沐远舟的案子,便没有细想。 可等到楚瑾真的一字一句的解释给她,她还是听的脑海一片空白,整个心脏都泛起了细微的疼痛,脸上的血色也随之一点点褪净。 她眼睫垂落,颤着声问道,“所以,是因为西蛮意图要我和亲,子焕才去的战场?” 楚瑾不忍她这般自责,可还是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是。” 苏子焕能为小明月做到这个地步,他不该再瞒着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楚皎皎面色一滞,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忆起了出征那日,她问子焕为什么要去战场,子焕笑着对她说,他想要建功立业回来好娶夫人,他说他很遗憾不能陪她过生辰了…… 她忆起了昨日生辰收到的那盏小老虎花灯,忆起了十年前上元灯节有个嘴硬心软的少年不告而别,却又返回去救她性命…… “小明月,苏子焕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恍惚间,她听到了皇兄的叹息声,听到了他轻飘飘的一句话。 一语惊觉梦中人。 楚皎皎眸光颤动,眼中情绪翻涌。 她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是啊……子焕对她意味着什么呢? 十年相伴,那个潇洒肆意的青年对于她来说,早就像是亲人一般的存在了。 可那之外呢,她真的只把他当做哥哥吗? 不,也许还有其他的,是她从来不曾注意过的…… 喜欢。 这个陌生的词在楚皎皎的脑海中闪现,让她的心猛地一跳。 第127章 抉择,远赴西北 三日后,城门处。 清晨的街道清冷又空旷,看不见多少人影,一阵寒风吹过,扬起了沙沙的声响。几片落叶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又缓缓地落在了地上。 楚皎皎双手环胸靠在树上,头上戴着一顶斗笠,遮住了大半的容貌,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身旁的踏雪似乎有些不耐烦,不时地撅着蹄子,哼哼两声,还用硕大的脑袋拱了拱正在神游天外的少女。 “别闹,踏雪,再等等。”楚皎皎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踏雪,示意它安静下来。 长乐坊那日惹恼了皇兄,他已经三天不见她了,不知道今日还会不会来…… 她知道自己皇兄是担心她的安危,可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是真的仔细考虑过了。 父皇近来身体不好,皇城需要皇兄坐镇,大皇兄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岭北那边的情况未明,再加上商队被扣下的事恐怕已经打草惊蛇,总需要有个人过去查探一番,防止康王哪天就反了。 楚皎皎面无表情的在心里盘算着,若是半个时辰还没人来,她还是先走,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楚皎皎的眼中突然有了笑意,转身看去。 不远处,一身空青色太子常服的楚谨翻身下马,大步而来。 “决定了?”走近了的楚谨沉声问道。 楚皎皎点点头,“嗯,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楚谨的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如果我不同意呢?” 楚皎皎笑了,看着面前嘴硬心软的人,眼神温软。 她摇摇头,轻声道,“皇兄不会拦着我的。” 如果真想拦着她,这会儿来的就该是东宫暗卫了。 楚谨好气又无奈,揉了揉楚皎皎的头发,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西北现在很危险,战况一直胶着着,西蛮还在持续增兵。” 那边的情况可以算的上是不容乐观了,二皇兄和苏子焕带大军过去之后虽然解了北槐城之困,却也在之后的交战中隐隐落了下风。 小明月现在要过去,可谓是相当冒险了。 “我知道,皇兄放心,我不会乱来的。这两天凌霄阁大部分人都被我调去西北了,如果有不对,保命绝对没问题。”楚皎皎看向楚瑾解释道。 反正染姐姐调这么多人来燕京本就是为了保护她,现在她把人带去西北,也算是不辜负染姐姐的心意了。 而且,她还有一个猜测要去西北证实。 瞧见楚皎皎眼中的忐忑,楚瑾只得摆摆手,语气无奈道,“行了,快走。父皇母妃那里帮你瞒住了,说送你去江南了。” 京城最近不太平,他把西蛮那边的打算隐晦的跟父皇提了提,说要送小明月去江南避一段时间,父皇考虑了片刻同意了,母妃那边也没有怀疑。 “谢谢皇兄,皇兄最好了!”楚皎皎弯了弯眼睛,尾音微扬。 本来她是想来一出先斩后奏的,但现在有皇兄帮她找好了借口,倒是直接省了她不少事。 她也不想前往西北的路上还要躲着父皇派出去找她的暗卫,虽然从岭北一带借道过去,被发现的可能性不大就是了。 楚皎皎动作利落的策马离开了,楚瑾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早朝快开始了,才匆匆赶回宫中。 此一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西北路途遥远,小明月又是第一次独自出门在外,他实在有些不放心。 可他也明白,小明月已经并非需要他们护在羽翼下的幼鸟了,她有自己的思考和打算,他不该拦着。 只希望她此去一帆风顺,平安归来。 楚瑾在心里默默祈祷。 西北,北槐城。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墙上陆续点燃了火把。 在摇曳的烛光中,楚越负手而立,目光平静的注视着不远处西蛮驻地的方向。 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一道清俊的身影缓步登上了城楼,来到楚越身后。 “陌言,你怎么来了?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楚越像是早就知道了来人是谁,转身目光担忧的看向面色苍白的许陌言。 许陌言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摇摇头道,“在下无碍,殿下可是在担心西蛮偷袭?” “嗯,西蛮最近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了。”楚越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沉声道。 据探子来报,西蛮那边一直在增兵,现在北槐城外的西蛮大军已经超过了三十万。他担心再这样下去,他们未必守得住北槐城。 作为第一险关的北槐城一旦被攻破,燕楚的情况危矣。 “殿下可知怀宁世子去了哪里?在下今晨见他离开了北槐城,至今未归。”许陌言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许陌言有此一问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仅仅是想知道是不是楚越将人派出城去了。 这大半月的功夫,士兵们对于苏景辰这个世家公子的态度早就从一开始的怀疑变成了拥戴,苏景辰更是隐隐成为了北槐城内除了楚越和许陌言以外的第三号人物。 无他,只因为这位京城来的贵公子初次上战场就展现出了出色的领兵能力,武功高强可于千军万马中取敌方将领首级,才智更是不输给许陌言这位军师,多次带着兵马突袭西蛮驻地,捣毁大军粮草,使西蛮军无功而返。 闻言,楚越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还是解释道,“苏子焕说他有事需要出城一趟,最迟明早回来。陌言,你有事找他吗?” 好在北槐城的情况尚且还算可以,苏子焕在这种时候要求出城,想来是有什么急事,他便没有阻拦。只是到了现在还没回来,确实让人有些忧心。 “不是什么大事,在下本来想找怀宁世子完善一下往后几天的作战计划,等他回来了也可以。”许陌言摇摇头道。 楚越早就习惯了由许陌言和苏子焕商定作战计划,他负责吩咐下去并执行的流程,听许陌言这么说,只是笑了笑,打趣道,“你倒是和他投缘。” 他深知比起才智谋略,他是不及陌言和苏子焕的,有这两人替他出谋划策,查漏补缺,他负责做一个猛将,冲锋陷阵便好。 第128章 往事 是夜,原本沉寂的西蛮驻地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营地的某一处燃起了熊熊火光,奔跑的人影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瞬间让周围变得嘈杂起来。 “有敌袭!粮仓着火了!”有士兵大声吼叫道,紧接着大批的士兵从营帐里冲出,抄起武器匆匆朝着着火的方向赶去。 眼见着被调离的士兵越来越多,一个着银甲的黑壮男子停下了脚步,回身怒吼道,“留下一部分人驻守,小心敌军调虎离山!” “是!”还没离开的士兵当即应声,拔刀警惕着四周。 一片混乱中,无人瞧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一晃而过,借着夜色混进了偌大的驻地,掠过一座座营帐,朝中央的主帅大帐摸去。 离得越近,守卫也变得愈发森严起来。 苏景辰看了一眼不远处孤立的那座牛皮帐篷,轻啧了一声,嘴角勾起了一抹妖冶的笑意。 仓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男子面色慌张的朝主帅大帐奔去。 在经过苏景辰藏身的营帐时,凌厉的破空声响起,男子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苏景辰眼疾手快的拖住了倒下的男子,往后退了几步,身形彻底隐藏在了营帐后。 片刻后,一个着西蛮镇南军服饰的男子低着头快步走向主帅大帐。 “什么人?”把守的士兵拔剑厉声道。 “有、有敌袭,粮草被毁,将军让属下来通知主帅!”男子颤声道,手上的令牌被呈于几个士兵眼前。 一个士兵仔细看了看那令牌,确定无误后,对着同伴点点头。 同伴放松下来,收起剑道,“原来是李将军的人,得罪了,你去。” 男子连忙点点头,收起令牌快步穿过了一众把守的士兵。 大帐内,昏黄的烛光下,一袭白衣的纤细身影坐在桌案前,面前是堆起的文书。 女子的目光快速的扫过桌上摊开的公文,略显英气的眉梢微微蹙起,提笔写下了批语。 忽然,门口传来了响动,女子抬眸看去,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 两两相望,一时无言。 女子面色淡然的搁下了手中的笔,双手交叠托起下巴,眼中闪过一丝意趣盎然。 她歪歪头道,“胆子挺大。” 竟敢孤身一人跑来西蛮军营。 苏景辰斜斜挑眉,语气散漫,“比不上墨大阁主,或者,你更喜欢我叫你邬大将军?” 墨染脸色有些不自然,轻咳一声道,“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苏景辰往里走了几步,拎了把椅子坐下来,丝毫不显拘束,“收到你的信的时候。本来只是猜测,但西蛮这边迟迟没有动作,又闻西蛮军中坐镇的主帅为女子,我便知晓是你。” 能够有权利左右西蛮皇决定,压下那道密诏,在两国交战之际,选择护下明月的人,也只有把明月当做妹妹看待的墨染了。 前些日子困守北槐城实在脱不开身,最近好不容易暂时击退了西蛮军,他才有功夫过来这一趟。 “就猜到瞒不住你,外面的动静你干的?”墨染无奈道。 苏景辰一点也不愧疚的点点头,“是。” 墨染深吸一口气,克制住了想打人的冲动,“你干了什么?” “就,粮仓附近放了把火?” “你!”墨染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脸色变得黑如锅底,“姓苏的,你是不是有病!” 都知道她在这里了,还敢这么放肆,简直是不把她这个主帅放在眼里。 嗷! 气死她了! “放心,只要发现的及时,造成不了多少损失。”苏景辰淡声道。 毕竟,他过来是为了找一个和平的解决方法,平息两国战火,没打算火上浇油。 墨染听他这么说也稍微放下心来,放缓了语气道,“喂,苏子焕,你不怕我喊人抓你啊?” 虽然她现在跟苏子焕一旦交手,占不了多少上风,可能就是个僵持不下的结果。 但是这是在西蛮驻地里,她只要喊一嗓子,苏子焕是绝对跑不了的。 闻言,苏景辰的眼底不起半点波澜,淡淡瞥她一眼,开口道,“墨染,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我知道。”墨染抓了抓头发,语气有点暴躁,“你想两国停战,可这件事没得商量。” 不等苏景辰问,墨染就继续道,“知道邬灵栎吗,西蛮镇南大将军,也是……我姐姐。邬家世代忠良,十几年前更是受先帝令辅佐西蛮皇太女梁雪音。” “后来宫变,现在的西蛮皇夺位成功,皇太女和我姐姐下落不明。邬家家破人亡,我被迫流落江湖,凌霄阁是姐姐出事前留给我的,这些年我一直搜集情报,就是为了找姐姐和殿下的下落。” “你是不是很好奇凌霄阁这些年累积下来的庞大财富都去了哪里?” “都被我用来养兵了,当年姐姐出事以后,镇南军被西蛮皇清算,忠于邬家的将士们被赶出军中,我将他们暗地里聚集起来,以图来日东山再起。” “前些日子,我查到姐姐原来落在了西蛮皇的手里,恰那时逢西蛮被北靖打的节节败退,西蛮皇又打起了燕楚的主意,于是我带着部分兵马回了皇城。” 说着,墨染看向了苏景辰,眼神清亮分明,“你不妨猜猜我回去之后做了什么?” 苏景辰极好的掩饰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他沉声道,“你与西蛮皇做了交易,带兵来攻打燕楚?” 墨染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眼中似有晶莹闪烁,“是啊,我与他做了交易,为了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的性命。” 谁也不会知道,当她看到失了记忆的姐姐被西蛮皇阴笑着找人拖到她面前时,她有多么的恨。 她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啊,被打断了手脚,一身是伤的倒在地上,看着她的眼神痛苦又无助。 那一刻,她几乎要疯了。 苏景辰沉默了,他想过很多墨染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却独独没有想过眼前这个一直从容而强大的女子竟背负着如此血海深仇。 良久,他开口道,“停战,我帮你救你姐姐。” 墨染的眼神哀伤极了,她道,“你帮不了我。而且,你有想过小明月吗,一旦我被罢免了兵权,有些事情就压不住了。” 她没有说的是,她会做出这个决定,还有一部分是为了她当做亲妹妹来看的小明月。 那时西蛮朝中便已经有人打起了小明月这位得楚皇盛宠的小公主的主意,和亲一事被提出只是早晚的事,所以她没有拒绝西蛮皇。 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有办法攻破北槐城,只是她不愿而已。 她也不知道还能僵持多久,等到拖不下去了,她也只能动手了,到时候她与小明月和苏子焕就彻彻底底站在了对立面上。 “给我一个月,你在这里拖着,我去西蛮皇城帮你救她。” 墨染想要拒绝,她不想将多年相交的好友拖进危险中。 可在看到青年敛起笑意后,眼中那抹不容置疑的坚定时,她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好。” 后来的墨染无数次想起这个夜晚,想起她这一刻的动摇,她总会自问。 为什么会选择相信他呢? 也许是,那样的眼神,太像姐姐了。 第129章 回北槐城 “你可认识即墨渊?” 犹豫片刻,苏景辰还是问出了口。 想起师父前往北靖前,托付给他和明月的那件事,让他们在燕楚境内寻找西蛮皇太女的下落并护她周全。 那时瞧见师父眼底的悲伤,他不好多问两人之间的关系,现在听墨染说起当年的事,他觉得他可能窥见了一些以前不曾注意的东西。 难怪,明明师父是北靖的国师,却曾告诉他和明月,他是西蛮人。 “即墨渊?”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墨染的脸色微变,她抓住了苏景辰的袖子,有些急切的开口问道,“你认识即墨大人!?” 怎么会,即墨大人明明在十二年前的宫变中,为了保护皇太女殿下身亡了…… 苏景辰没想到墨染听到师父的名字会这般失态,但显然她是认识即墨渊这个人的,并且非常敬重他,所以愿意称他一声“即墨大人”。 只是不知她认识的那个人会是他和明月的师父吗? 这样想着,苏景辰轻轻拽回了自己的衣袖,接着抽出了随身携带的佩剑,放在了桌案上,“这把剑,你可认识?” 墨染瞳孔一缩,手指颤抖着抚上了剑身,“这是,青鸾剑?即墨大人的随身佩剑,怎么会……在你手上?” 闻言,苏景辰心中不由一沉。 原来师父真的就是西蛮即墨家的人! 他也曾了解过西蛮的那场宫变,自然知道皇太女倒台之后,身为保皇党的即墨一族的下场。 传承千年的名门氏族一夜之间被满门抄斩,即墨这个姓氏自此消失在了西蛮历史中。史册上仅有的几笔记载,也是说即墨一族生了不臣之心,是乱臣贼子。 历史的书写永远是掌握在胜利者手中,可悲又可叹。 苏景辰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向墨染,声音有些干涩地道,“这把剑是我和明月的师父所赠。师父他,姓即墨,单名一个渊字。” 寥寥几语,让墨染的眼底波澜骤起。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最终,她喃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她想起了这些年对于苏景辰武功路数的熟悉,原来不是错觉,而是故人仍旧存活于世。 苏景辰叹了口气,道,“师父前些日子去了北靖,要我写信给他吗,他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皇太女的下落。” 墨染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犹豫了片刻,还是摇摇头道,“算了,我没有能力找到殿下,却也不能给即墨大人添乱。你大概不知道,即墨大人很喜欢殿下的,他们是自小定下的姻缘,本来等到殿下登基,他们便会成婚的……” 回忆起那个如清风朗月般的男子,她总会想起很久以前,性子豪爽的姐姐被他轻描淡写几句话气到跳脚,这时皇太女殿下总会牵着年幼的她在一旁看好戏。 若是姐姐气急了要打人,他则会做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躲到殿下身后,抱起小小的她,笑着对她逗趣道万不要与姐姐学,不好不好。 也只有这个时候,这个少来稳重的男子会显现出一丝难得的少年心性。 那时的他们,尚是少年飞扬之时,并不知往后造化弄人,一切都将不复往昔。 苏景辰离开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晨曦即将驱散残余的黑暗。 驻地混乱了大半夜后终归于了平静,一队队士兵开始有条不紊的巡视。 墨染特意掉开了周围了一众守卫,穿着一身镇南军服饰的苏景辰飞快混进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直到巡逻的士兵在某座营帐后发现了被打昏后,扒的只剩下里衣的倒霉士兵,营地再次喧闹起来,几个将军步履匆匆的进了主帅大帐。 这边,苏景辰从密道回到了北槐城,一进城就遇见了刚从城楼上下来的楚越和许陌言。 楚越挑挑眉,看着一身西蛮士兵装扮的苏景辰,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苏子焕,一天不见,你这上哪搞事去了?” 瞧瞧这一身衣服,他刚刚险些以为有敌军混进来了,差点拔刀砍人了。 “大概去了一趟西蛮驻地?”苏景辰无奈的看他一眼,解释道。 二殿下这心态确实非比常人,战况都火烧眉毛了,还能这么乐观,也挺好。 听苏景辰这么说,许陌言心头隐隐升起了一个猜测,看向他问道,“所以昨晚上西蛮驻地突然着火?” “本世子放的。”苏景辰直接承认了。 “啧啧,苏子焕,还得是你。怎么样,去西蛮驻地干什么去了?”楚越乐呵呵道。 苏景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见有几个士兵已经注意到了这边,频频投来视线,于是道,“回城主府说。” “行,陌言一道来。”楚越没有什么意见,好脾气的跟着走了。 许陌言眸光微动,嘴角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淡声婉拒了楚逸的提议,“殿下去,在下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就不去了。” 闻言,楚越没回头,放于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语气如常,“好,陌言,你好好休息。” 第130章 消息 楚皎皎来淮阳城已经三日了。 作为岭北一带最繁华的城池,先康王府就坐落于此。谋逆一事后,这座修的辉煌大气的王府逐渐被世人遗忘,如今已是一座空荡而荒芜的死宅。 在楚皎皎授意下,凌霄阁的人在王府周围蹲守了好些时日,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事回禀给楚皎皎时,她正坐在一栋茶楼里听戏。 咿咿呀呀的戏文唱着,一袭红衣的少女坐在二楼的角落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柄墨扇,帷帽上轻薄的白纱垂下,完完全全的掩住了她的容貌。 她这副打扮在茶楼里也不显得怪异,因为时常有江湖中人来此,周围的人偶有好奇的看上几眼,也只当是某个闯荡江湖的小女娃。 楚皎皎撩起白纱瞥了眼台上的戏子,发现已经到了娇小姐与书生出逃的戏码,娇小姐情意绵绵的看着书生,然后不管不顾的随着他离开。 楚皎皎笑着摇摇头,站起身对着一旁的两人道,“走,不看了。” 两个男子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追着楚皎皎下楼。 天知道,他们已经陪着三阁主在这里看了好几个时辰的戏了,从风尘女怒骂薄情郎到娇小姐爱上病书生,实在是不能理解三阁主这独特的爱好。 还有这茶楼,怎么戏文净是这种情情爱爱你死我话的,就不能整点正常的吗。 楚皎皎自然听不到身后两个属下的腹诽,不紧不慢的出了茶楼。 这时,几个护卫模样的男子簇拥着一个华服男子朝茶楼里走去。 两方人马擦肩而过时,一阵微风恰好拂起了垂落的白纱,露出了少女精致小巧的下颌。 华服男子不经意的侧首,眼神瞬间一亮,伸手拽住了楚皎皎的手腕。 楚皎皎一时不察被抓了个正着,转头甩开了那只冒犯的手,语气冰冷,“想死?” 华服男子眼中闪过一抹邪气,也不生气,反而赤裸裸的打量起楚皎皎,笑着问道,“姑娘芳名?可有婚配?本公子是淮阳太守独子,不知可有这个荣幸一睹姑娘芳颜?” “滚!”楚皎皎毫不客气的打断,往后退了几步,顿时觉得有点无语。 见鬼的淮阳太守,生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你最好别落到本公主手里! 随后赶到的凌霄阁两人,刚好瞧见了自家阁主被调戏的一幕,瞥到楚皎皎嘴角那似有若无的笑意后,两人顿时后脊发凉,心跳都停了一拍。 接着,他们就看到了那个胆大包天的狗东西抬手要去掀楚皎皎的帷帽,嘴里还嘟囔着,“美人儿,让本公子好好瞧瞧……” 两人吓得脸都白了,立马一左一右的冲到了楚皎皎旁边,挡开了华服男子的手,狠狠推了人一把,然后回头对着楚皎皎低声道,“三阁主,要不您先走,这狗东西交给属下处理就行。” 好家伙,被派过来跟着三阁主的第一天就出了纰漏,眼睁睁看着三阁主被调戏可还行,简直就是要被堂主打死的节奏。 华服男子差点摔到地上,被几个护卫搀扶着站稳,看着挡在面前的两个男子,眼睛仿佛要喷火,他恼羞成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他们给本公子抓起来,那个女人给本公子送回府上,本公子要好好折磨她。” 楚皎皎扫了一眼那几个护卫,对着征询她意见的两人无所谓的点点头,“打断腿,扔到太守府门前,下手利落点,别撞上官府的人了。” 就这么几个废物点心,还想抓她凌霄阁的人,做梦呢。 “是。”两人恭声应下,眼神狠厉的看向了眼前的一群人。 楚皎皎转身走了,完全无视了身后响起的阵阵哀嚎,看热闹的人群被这阵仗吓傻了,连阻拦都不敢,倒是有几个人悄悄往官府的方向去了。 楚皎皎七拐八拐,顺利甩开了身后跟着的几条尾巴,最后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走到倒数第三户人家时,抬起手敲了敲门。 门内很快有了动静,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买菜回来了吗?” “没买菜,带了一束花。”楚皎皎道。 “什么花?” “凌霄花。” 话音落下,门被打开了,一个容貌娇俏的女子抱胸站在门口,笑着朝楚皎皎招呼道,“三阁主回来了。” “嗯。”楚皎皎无奈的看“她”一眼,“上哪去了,怎么这副打扮?” 眼前这人不是他人,正是凌霄阁五大堂主之一的杜妄,最擅长缩骨功和易容术,是个打探情报的好手。 那女子闻言嘿嘿一笑,站直了身子。 接着,伴随着咔咔几声脆响,眼前娇小的女子竟是变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 楚皎皎看着男子身上被撑得有些暴露的衣服,险些想要捂眼睛。 不是,今天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一脚踹了过去,笑骂道,“换衣服去,耍什么流氓!” 男子有些委屈,揉着屁股朝屋里走去,边走边嘟囔道,“奴家好心帮着阁主打探消息,阁主竟然如此绝情~” “杜妄!”楚皎皎头疼道。 “哎呀呀,奴家不逗阁主了还不行么~” 为了避免自己的眼睛再被荼毒,楚皎皎干脆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了下来。 等到杜妄换了一身衣服,洗掉脸上的妆容再次出现在院里时,楚皎皎已经自力更生的倒了一杯茶喝上了。 杜妄在楚皎皎对面坐了下来,笑眯眯地看向楚皎皎道,“阁主怎么这时候来了,小七和小八呢?” “遇上了点事,派他们处理去了。”楚皎皎不想提那糟心的事,于是换了个话题道,“你呢,查到什么了吗?” 提到正事,杜妄的脸色认真起来,“康王的消息确实查不到什么,但属下查到了这些时日总会有神秘男子出入太守府。” “太守府……”楚皎皎思索片刻,忽道,“你这消息从何处得来的?” 太守府外她不是没有派人过去,但盯梢的人都没察觉的事,这人是如何得知的? 杜妄脸色一僵,看着楚皎皎好奇的眼神,他自暴自弃道,“属下去了趟天香楼,遇上了太守府的独子。” 闻言,楚皎皎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脸色怪异极了。 得,后面的不用说也懂了。 什么是缘分?这就是。 此时此刻,楚皎皎真想去晃一晃太守府那独子的脑袋,装的怕不是都是水,遇上个好看的姑娘就走不动道。 啊不,这还是个假姑娘,有喉结的那种。 杜妄眼疾手快的用袖子挡了一下,看着袖子上的水渍斑斑,他脸色哀怨道,“三阁主,不带这么报复的。” “抱歉抱歉,你一会再换身衣服。”楚皎皎难得有些愧疚,她继续追问道,“神秘男子一般在什么时候去太守府?” “天黑之后,有时是刚入夜,有时是后半夜。”杜妄回道。 “行,知道了。”楚皎皎点点头。 第131章 影 夜色浓浓,寂静无声。 太守府内,身着夜行衣的楚皎皎小心翼翼的伏在西北角的一处屋顶上,几乎与茫茫黑夜融为了一体。 这处地方离主屋很近,隐隐约约能看见不远处,有个房间依然灯火通明。 楚皎皎猜那可能是书房,趁护卫换岗的空隙,顺着屋檐,动作轻巧的飞跃了过去,落地几乎悄无声息。 等了几个时辰,迟迟不见人来,趴在屋顶上的楚皎皎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揉了揉有些犯困的眼睛。 都快天亮了,那个神秘男子今夜该不会不来了。 楚皎皎倒也不是很失望,今天等不到明天再来便是。就是这天马上要亮了,她得赶紧走了,不然被发现可就麻烦了。 就在楚皎皎撑起身体,活动了下手脚打算离开时,一道灰色的身影从太守府的后院方向急速掠过,避开了巡夜的护卫,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楚皎皎见状立马趴了回去,放轻了呼吸,心脏怦怦直跳。 等到那身影进了房间,楚皎皎轻手轻脚的移开了一块松动的砖瓦,屏息凝神的竖起了耳朵。 房间内,淮阳太守起身往即将燃尽的灯盏中添了些烛油,整个房间瞬间亮堂起来,楚皎皎借光瞥了眼灰衣人的容貌。 尽管有些模糊,但看过康王画像的楚皎皎可以确定来者并非其人。 也对,就算真是康王的手笔,这种接头的事怎么着也不会本人亲自来的。 楚皎皎耐心的看着淮阳太守转身在灰衣男子对面坐了下来。 接着,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清晰的缓缓传出。 “殿下那边可有吩咐?”这是淮阳太守的声音。 “西北那边传来消息,两国要暗中停战了。”灰衣人淡淡道。 淮阳太守纳闷道,“不应该啊,西蛮这次不像是愿意讲和的样子。” 灰衣人不愿多解释,只道,“是‘影’传出来的消息,应该是与怀宁世子有关。” “殿下的意思是……?”淮阳太守压着心中的震惊,陪着小心问道。 连埋藏西北多年的“影”都动用了,康王殿下这回怕是要有大动作了。 也好,这么多年了,他们这些人等的就是这一天。 “殿下要你拦下今年岭北一带送往京中的税银,最迟一个月后动手。”灰衣人交代道。 “好。那西北那边……”淮阳太守下意识的问道。 灰衣人有些不悦的蹙眉,但还是解释道,“‘影’已经将西北布防图送出,殿下打算和梁成炀(西蛮炀王)合作,暂时牵制住边关的那些人。” “不可,西蛮狼子野心,殿下这是引狼入室!”淮阳太守急道。 “呵,不过区区西蛮,不足为虑。”灰衣人轻嗤一声,语气不屑,“还是说,你不满殿下的决定?” 对上灰衣人极具压迫力的眼神,淮阳太守顿时清醒了过来,心头泛起了淡淡的寒意。 他低下头轻声道,“属下不敢。” 他怎么忘记了眼前的人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岭北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官员不计其数,那些反对康王、忤逆康王的官员都逃不开被他血洗全家的命运。 就连他,最初也并不想臣服于逆王,可在那暗无天日的秘牢里关了几日后,他最终还是惧怕了…… “记住你的身份。”灰衣人冷声警告道,下一秒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起身往外走去。 就在这时,一粒瓦砾从松动的屋顶滚落下来。 顿时,坠地的细微声响引得已经走到门口的灰衣人猛地回头看过来,眼神阴狠至极,一把飞镖从他的袖中激射而来。 还没来得及将瓦片完全移回去的楚皎皎顿时暗道一声不好,立马朝旁滚去,避开了飞溅的瓦片残骸,借势滚下了房檐。 如此动静很快引着府中大批护卫家丁赶来,灰衣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门口,朝着那道娇小的黑影掠去。 淮阳太守的反应慢了一拍,回过神来当即对着眼前的一群人厉声吩咐道,“追!立马给本官追!” 今日这事他和那人的谈话要是被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身后追着两批人马的楚皎皎在脑中飞速回忆起府中的布构图,身手敏捷的翻墙绕院,最终往府中的西南角飞掠而去。 就在楚皎皎要翻出太守府时,一道强大的劲气从突然身后袭来。 楚皎皎躲避不及,被一掌拍下了墙头,蒙面的纱巾也随之掉落。 咽下口中涌上来的鲜血,楚皎皎以袖掩面,回身狠狠丢出一个药瓶,“碧落黄泉散!” 听到这不像是好东西的名字,落地的灰衣人下意识的拔剑挡开,那药瓶却咻的炸在了半空,白色的粉末纷纷扬扬的散开。 趁着灰衣人躲开的一刹,楚皎皎咬牙朝凌霄阁最近的一处据点逃去。 不多时,在见到接应的杜妄后,楚皎皎眼前一黑,放心的昏了过去。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想的竟然是: 这狗官,绝壁贪污了,一个太守府修的这么绕。 “我去!”杜妄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倒下的楚皎皎,神色焦急的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立马去附近的药铺请大夫!” 第132章 再探太守府 楚皎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楚妄的小院了。 阳光顺着窗棂斜斜洒入,暖洋洋的,窗外的天色正好。 轻缓的脚步声传来,楚皎皎侧首看去,只见杜妄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过来。 辛辣诡异的气味飘进鼻腔,楚皎皎脸色一变,拂开了杜妄端着药的手。 杜妄看着醒来的楚皎皎一愣,手上的碗没端稳飞了出去。 哐当一声脆响,瓷片混着药汤碎了满地,楚皎皎扶着榻边猛的咳嗽起来。 “阁、阁主,你醒了。”杜妄瞥了眼地上的药,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很快又转过头担心起楚皎皎的情况。 楚皎皎咳满脸通红方才停了下来,她直起身摆摆手道,“抱歉。” “没事,阁主醒了就好。”杜妄笑了笑,收手挠了挠脑袋。 “我无事,药就不必了。”楚皎皎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一地狼藉,声音有些沙哑道。 好险,幸亏她醒的及时,不然就要惨遭荼毒了。 那黑黢黢的一碗,跟涮锅水似的,是人能喝的吗。 “我还是找人再去熬一碗。”杜妄有点不相信,说着就要唤人进来。 楚皎皎连忙制止了他,语气无奈道,“真没事,就一点内伤,你应该请大夫给我看过了?” “看是看过了,但是你昏迷了两日,差点没吓死我。”杜妄道。 他都怀疑请到庸医了,要不是这两日太守府查的严,他都打算再找几个大夫来看看了。 说起这个,楚皎皎有些心虚道,“我昏迷不是受伤的缘故。” 看着杜妄满眼的“我不信”,楚皎皎轻咳一声,解释道,“就是,那天逃跑的时候,撒了点迷药,结果我也吸进去了点……” 美人师父的药就算是迷药也非同寻常,她察觉自己吸进去的时候,就划了自己一刀,疼痛刺激着她清醒,这才来得及找上杜妄,不然早昏死在路上了。 而且,她敢肯定她走后,那灰衣人绝对也撑不了多久。毕竟她只是不慎吸了一点点而已,那灰衣人却是迎面对上了她的迷药。 杜妄顿时有点无语,但又想起了当时包扎伤口时觉得蹊跷的地方,出声问道,“所以,你胳膊上那一长道口子?” “自己划的。”楚皎皎肯定了他的猜测。 “啧,我就说嘛,你这伤口看上去是被自己的兵器弄出来的。我还以为你兵器落别人手里了。”杜妄服气了,这三阁主对自己是真狠啊,那么深的一道口子,他看了都觉得渗人。 “现在城中什么情况?”楚皎皎开口问道。 “全城戒严,许进不许出。”杜妄回道。 那天他在太守府外接应,却突然听到里面变得嘈杂起来,又迟迟不见三阁主出来,他就猜到她可能是暴露了。 现在看淮阳太守这个态度,何止是暴露了,三阁主怕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楚皎皎沉默了片刻,忽道,“有个危险的任务交给你,你愿意去吗?” 杜妄察觉到楚皎皎态度的认真,亦是敛了笑意,“能问问是什么任务吗?” 这倒稀奇了,三阁主自成为凌霄阁的阁主以来就没怎么劳动过五位堂主。 但是如果需要的话,知会一声便可,他们不会拒绝的,今天怎么还询问起他的意见来了? 楚皎皎抿了抿唇道,“出城,帮我送一封信到西北北槐城的晋王殿下手上。” 杜妄何等聪明的人,当即就察觉到一些非同一般的东西,他看向楚皎皎,语气笃定,“三阁主,你的身份怕是不简单?” “燕楚明月公主,楚皎皎。”楚皎皎开诚公布道。 “咳咳……”杜妄呛了一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震惊。 从平时三阁主的行为举止来看,隐约可以猜到她身份不简单,但也没想到是如此的惊人。 须臾,他道,“行了,我答应了。” “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因为岭北到西北的路上,很可能已经设下了重重埋伏。如果你不愿,我决不勉强……”楚皎皎犹豫了片刻,还是道。 她与杜妄认识多年,算得上是不错的朋友了,她虽然希望他能答应,但也不想累得他糊里糊涂丢了性命。 闻言,杜妄的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却故意低头作沉思状,像是真的在考虑要不要放弃。 在楚皎皎的忐忑中,他蓦地抬头,又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语气悠悠道,“我觉得……公主殿下要不赏我个官当当,就当是辛苦费了,还没吃过皇粮呢。” 楚皎皎笑了,爽快应道,“行,回去就找父皇给你封个官。” 杜妄这人啊,明明最讨厌被束缚,真要让他当官,指不定连夜收拾包袱就跑了,却还能这样跟她开玩笑。 “出城倒是不难,淮阳城里有凌霄阁修的一处密道,直通城外。只是按照城里现在的情况,一旦动用密道,很容易就会暴露。届时殿下若是还想出城,恐怕就困难了。”杜妄想了想道。 “不急,你明早出发。”楚皎皎思索片刻,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今日我再去太守府探一探。” 她逃跑时,误打误撞倒是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事情。 杜妄简直要被楚皎皎的大胆惊呆了,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楚皎皎,语气艰难道,“阁主,你还要去太守府?” 这不自投罗网呢,阁主真要去了还有命回来吗。 不行,他绝对得拦着,不然三阁主要是出了事,那两位阁主能放过他才怪。 “当日打伤我的那个灰衣人中了药,没个三两天恢复不了。淮阳太守现在在全城搜捕我的下落,肯定想不到我还敢再回去,所以这时去太守府反而不会很危险。”楚皎皎认真解释道。 她知道杜妄在担心什么,但她也不是莽撞之人。 杜妄半信半疑,心里默默想着自己将三阁主打晕,阻止她前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别想了,你打不过我的,拿纸笔来,我要写信。”楚皎皎淡定道。 闻言,杜妄自觉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 不是,他这么听话干嘛。 “快一点。”身后传来女子淡而平静的嗓音。 “好。”杜妄下意识应声,还是没再回去跟楚皎皎掰扯,推开门出去了。 算了,不劝了,他多带些人接应。 实在不行他就绑了淮阳太守那个蠢儿子,总不至于护不住三阁主。 第133章 撤离 楚皎皎写完信后,也不避讳杜妄,直接递给了他。 杜妄迟疑片刻,伸手接过道,“阁主你要是写了什么机密的东西,还是别给我看了。” 能在这种时候让他送去边关的信,应该不是什么小事,又牵扯到皇室,他看了不太合适。 “无妨,你先看了,我有事交代你。”楚皎皎头也不抬的说道,接着提笔又写了起来。 “哦。”杜妄低下头,端详起了手中的信纸,一行行看下去,脸色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康王勾结西蛮炀王、淮阳太守将反…… 晋王身边有康王细作,西北布防图已被泄露…… 每一个字都看上去触目惊心极了,连负责掌管燕楚情报的杜妄都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楚皎皎,不可置信的问道,“阁主,这是真的?” “不是真的,我闲着没事干逗你玩?”楚皎皎放下笔,抬头无奈的看他了一眼,叮嘱道,“若是我明早没从太守府回来,你就先出城。记住,信一定要亲手交给我二皇兄。” 说着,楚皎扯下了腰间的白玉凤凰佩,连同着刚刚写好的另一封信放在了桌上,“出城后把这封信交给莫堂主,让他想办法送回燕京,交给皇城兵马指挥使秦知节。你到了北槐城把这块玉佩和信交给二皇兄,他会相信的。对了,子焕也在北槐城,你找他也行。” 两封一样的信,一封送往燕京,一封送往西北,希望还来得及。 想起某个远在北槐城的人,楚皎皎的眸光温和了些许。 “不是……二阁主怎么会在北槐城?”杜妄还没消化完楚皎皎说的话,就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消息砸懵了,眼神疑惑的开口问道。 二阁主不是刚从北靖回来没多久,怎么又跑去北槐城了? 楚皎皎眨眨眼睛,有些不太相信杜妄竟然不知道苏景辰的真实身份,她试探道,“杜堂主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燕楚这些年的情报是你在处理。” 不应该啊,她也就算了,在凌霄阁里用的是假名,大家都以为她姓洛,偶尔听到染姐姐和子焕唤她明月,也不会往她是燕楚公主上想。 子焕可没改名换姓,大喇喇的用的真名,更是常住京城。杜妄这家伙也不傻啊,这么久了都没发现不对劲? “对,我处理的。”杜妄还没反应过来,不明白楚皎皎这话的意思,呆呆地问道,“怎么了吗?” 楚皎皎无奈扶额,清了清嗓子道,“就是,燕京有一位怀宁世子你知道吗?” “知道啊……跟二阁主重名来着。”杜妄脑中忽的灵光一闪,惊讶出声,“不是重名!?” 不是,这皇城里的王公贵族都咋想的,好好的锦绣堆不待,一个个的都跑来混江湖? 杜妄表示他不理解。 楚皎皎摊摊手,嘀咕道,“我以为你们都知道来着。” 她这个你们,指的杜妄和其他几位堂主。但看他这反应,其他人估计也以为子焕跟京城的怀宁世子重名。 杜妄听的一脸复杂之色,他道,“三阁主,你知道底下的人搜集上来的消息是怎么描述怀宁世子的吗?” “说来听听。”楚皎皎好奇心上来了。 “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杜妄越说越不想提,整个人还处在一种相当微妙的状态中。 想想二阁主往日那堪称凶残的行事作风,他真的麻了。 说好的温润公子,翩翩如玉呢,那分明是一个能笑着把人弄死的大魔头好吗。 “我觉得……”楚皎皎想了想,给出了中肯的评价,“没毛病啊。子焕温柔又善良,你不觉得吗?” 杜妄差点没被口水呛到,他看向眉眼柔和的楚皎皎,叹了口气道,“三阁主,你不懂。” 还温柔善良,二阁主怕是只对三阁主这样。对其他人,那是如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不坑人都算好的了。 楚皎皎站起身,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止住了话题,“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记住我说的话。还有,二皇兄和子焕若是问起,不要说我在岭北。” “阁主千万小心,若是有事一定要发信号。”杜妄看着翻窗而走的楚皎皎,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不放心的叮嘱道。 楚皎皎背着身挥了下手,很快消失在了巷子里。 仔细收好桌上的东西后,心神不宁的杜妄立马召集了城中所有凌霄阁的人,埋伏在太守府周围随时待命。 他决定了,只要太守府里一有异动,他就算是抢也得把三阁主抢出来,不然实在对不住大阁主的嘱托。 一行人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太守府门口的守卫已经换了一批,依旧不见有人出来。 杜妄心里发急,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坏了楚皎皎的事,刚想找个办法混进府看看,就听到了明显压低了又带着几分熟悉感的声线传来。 “干什么的?”太守府门口的侍卫冷声盘问道。 一个身材瘦小、小厮打扮的人微微弯着身子,战战兢兢的答道,“大人,小的是倒夜香的。” 侍卫扫了一眼他身后放着两个大罐子的板车,面上露出了嫌恶之色,语气不善道,“倒夜香不都是在早上吗,你为何在此时出府!” 小厮脸上惶恐更甚,小声解释道,“昨日府中封禁,小的没能出府……” “行了,你走。”那侍卫本就有些不耐烦了,听了小厮的解释也没多想,直接放行了。 小厮谄笑着点头哈腰一番,连忙推着板车往外走去,另一个侍卫却突然拔了刀,冷声道,“等等!” 小厮一脸惊恐的僵在了原地,紧张的说话都不利索起来,“大、大人,还有事吗?” 放行的侍卫看向了拔刀的同伴,低声询问,“怎么了?” 那侍卫不答,反倒是一刀挑开了足有半人高的罐子上的盖子,瞬间一股恶臭味在空气中弥散。 小厮冷眼瞧着这一幕,目光不着痕迹地晃过仅剩的那个没被打开的罐子,掩于袖中的手紧紧攥起。不远处的杜妄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握紧了腰间的剑。 终于,那侍卫瞥了一眼罐中的秽物后,还是收起了剑,沉声道,“可以走了。” “我就说你多心了,一个倒夜香的能有什么问题。”一旁看着的侍卫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小厮低下头推着板车离开了,杜妄见状松了一口气,对着周围埋伏的众人打了个手势。 一行人悄无声息的撤离了。 直到那个小厮推着板车拐进了一处偏僻的巷子,跟随而来的杜妄才现了身。 小厮揉了揉手腕,听到身后不加掩饰的脚步声后,神色无奈道,“杜堂主,我记得我没让你跟来太守府。” 她一出府就察觉到身后多了许多条“尾巴”,不用想都知道是杜妄这家伙。 杜妄理不直气不壮的,只能硬着头皮辩解道,“三阁主,你要是在这淮阳城里出了事,我实在没法跟大阁主交代。”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那些信就算他出事,也会有人送出城去,就是可能要麻烦莫堂主费心了。 楚皎皎稍一思索就猜到了他的打算,摇摇头道,“莫萧然要知道你这么坑他,绝对得跟你急。” 杜妄挠挠头,明显底气不足,“都这么多年了,他应该……也习惯了?” 他有时确实不那么靠谱,但莫堂主也不是第一次帮他扫尾了,俗话说得好,熟能生巧嘛。 “呵呵。”楚皎皎同情了某位堂主三秒,迅速说起了正事,“今晚就出城,凌霄阁的人跟着全部撤出去。” “三阁主……你这是又干了什么大事?”杜妄一听楚皎皎这说法,心里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楚皎皎朝着板车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道,“去把那个打开。” 杜妄脸色一僵,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慢吞吞的挪了过去,用剑柄挑开了剩下的那个罐子。 杜妄忍着熏人的气味,低头看去,刚好对上了一双黑碌碌的小眼睛,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缩在罐子里,身体轻轻颤抖着,眼神慌乱又无助。 “这是……”杜妄彻底呆滞了,语气震惊道,“三阁主,你该不会偷了淮阳太守的小孙子?” “你能不能想我点好。”楚皎皎毫无仪态的翻了个白眼,也懒得解释前因后果了,只道,“这小孩跟淮阳太守没关系,你抱上他,带着凌霄阁的人,咱们今晚全部出城。” 康王丢了这么重要的人质,他们再不走,怕是全都走不掉了。 第134章 她非圣贤 楚皎皎带着人连夜出了城,往最近的馥水城赶去。 天色将明的时候才见到了前来接应的莫萧然。 由于走的密道,没来得及准备马匹,杜妄不得不抱着个小孩一路疾行了大半夜,见到一袭黑衣策马而来的莫萧然顿时绷不住了,眼神都亮了几分。 莫萧然翻身下马来到了楚皎皎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怀里就被塞了个小孩。 莫萧然低头,恰好对上了一双带着胆怯的黑眸。 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瘦弱的小孩瑟缩了下,一双惨白肤色的小手紧紧攥住了衣角,嘴唇咬的发白。 “三阁主。”莫萧然抱着小孩,对着楚皎皎恭敬颔首道。随后看向了躲到一边的杜妄,语气淡淡道,“解释。” 杜妄心虚的往后退了两步,躲到了楚皎皎身后,小声解释道,“这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阁主带回来的。” 不等莫萧然询问,楚皎皎先开口了,她面带歉意的看向莫萧然道,“萧然,抱歉,这次可能要连累你了。” 发现这小孩纯属意外,行动的也比较仓促,淮阳太守这会儿估计已经发现人不见了,追兵用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 莫萧然来之前就收到了杜妄传来的书信,自然将前因后果了解清楚了,听到楚皎皎的话也不意外,脸色淡然的点点头道,“无妨,阁主需要我做什么?” “带着这孩子和一封信回燕京,交给皇城兵马指挥使秦知节。”楚皎皎言简意赅道,“时间紧迫,我带来的人留给你,你现在就出发。” “你呢?”莫萧然略微点头应下,随后又蹙眉问道。 楚皎皎这话的意思明显是没打算跟他一起走。 “我和杜妄去西北。”楚皎皎不假思索道。 “现在去西北太冒险了。”莫萧然沉声道。 “就是,我一个人去就行,阁主你还是在馥水城等着。”一旁的杜妄也附和道。 这一路上指不定风餐露宿的,三阁主看上去娇娇柔柔的一个小姑娘,哪里吃过这种苦。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楚皎皎摇摇头,对着二人脸色郑重道,“萧然,杜妄,多谢。” 不用想也知道,她在太守府偷听被发现后,这几日康王不可能没动作。 无论是回京城,还是去西北,路上都太平不了。 把杜妄和莫萧然拖进危险之中,甚至一不小心会因此丧命。虽是无奈之策,到底却是她对不住他们。 “三阁主,跟我们还客气啥。”杜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们最初确实是看在大阁主的面子上承认了楚皎皎这个三阁主。 可楚皎皎为人仗义又武功高强,这些年没少帮着他们扫尾,去年还救了单泠一命,他们早就真心实意的尊她为阁主了。 “城中的人留给阁主,阁主务必小心。”莫萧然知道劝不住了,只得看向杜妄道,“保护好阁主。” 楚皎皎好笑又无奈,“哎,到底是谁保护谁啊。” 真要碰上她解决不了的,杜妄赶紧跑才靠谱好吗。 莫萧然显然也想到了杜妄那三脚猫功夫,恨铁不成钢的瞥他一眼,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废物。” 杜妄倒没生气郁闷,只是有些郁闷的道,“兄弟,我又哪招惹到你了。” 对三阁主温和有礼,对他就冷脸加嘲讽,敢不敢不这么差别对待! “呵。”莫萧然笑的有些冷,语气淡淡道,“警醒着点,别连累了阁主。” “知道了。”杜妄尴尬的挠挠头,小声嘟囔道,“三阁主跟我一道,我敢不靠谱么……” 不然回头那两位不得找他麻烦啊,连带着单泠那女人估计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了。萧然,保重。”楚皎皎难得见杜妄吃瘪,厚道的忍着笑意道。 “好,城里的人留给阁主了,属下先行一步。” 莫萧然抱着小孩正欲翻身上马,却察觉到怀中的小孩挣扎了一下。 他的动作顿了顿,低头看去。 怀里的小人儿努力探出脑袋,朝着楚皎皎和杜妄的方向望去。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声细若蚊吟的声音。 “谢谢。” 楚皎皎默然无语,只是摆摆手,转身朝着馥水城的方向而去。 “这小孩不是哑巴啊……”杜妄有些吃惊道,但也顾不上多说,急急转身跟上了楚皎皎。 莫萧然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思索,看向怀里的小孩问道,“小孩,你有名字吗?” 被问到的小人紧紧攥住了衣角,垂着头小声道,“我叫……许择言。” 闻言,莫萧然的眸光微动,声音里带了几分冷意的自语道,“难怪阁主会是那个反应……” 另一边,好不容易追上楚皎皎的杜妄试探着开口道,“三阁主,那小孩跟你有仇?” 不然怎么刺激的阁主一路轻功飞掠,停都不带停的,差点没把他累个半死。 “没仇。”回过神的楚皎皎语气平静地回道,速度渐渐放缓了。 “也是,有仇把他扔半路就行了,没必要费劲的带回京城。”杜妄也觉得自己的猜测过于离谱了,但又实在好奇,“那阁主你为什么……不待见他啊?” 既然都愿意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把人从太守府里带出来了,却又对人爱搭不理的,好生怪异。 听到杜妄的话,楚皎皎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昨晚夜探太守府的一些画面。 “你可以,带我离开吗?”脸色苍白的瘦弱孩童眼含期待的看向她。 她沉默着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对待眼前的小孩。 他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伤害过她,甚至只是康王为了控制别人的一颗棋子,可怜又可悲。 本想转身离开,可那一刻,她还是动摇了。 她背对着身后的孩童,语气艰涩的开口,“小孩,我不是什么好人,若是我在意的人因为他出了事,我不会放过你的……如果是这样,你还想随我离开吗?” “……求你,带我离开这里,哪怕是死。” 片刻的安静后,楚皎皎听到一道轻轻的、却又满含坚定的声音。 思绪回笼,楚皎皎自嘲的笑了,侧首看向杜妄,眼中情绪晦暗,“那小孩的哥哥把西北布防图泄露给了康王,你说我该以什么态度面对他?” 她知他无辜,小小年纪被困于牢笼,受尽磋磨与苦痛,连生死都在他人一念之间。 可人有远近亲疏,她非圣贤,做不到心如止水。 第135章 改道麓山 一句轻飘飘的询问,让杜妄彻底失了言语。 扪心自问,若是有人伤了他至亲之人,他会如何? 他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报复,像三阁主这般以德报怨,他做不到,也不会做。 “不必这样看我,我的善心有限。西北若是出事,我不会留下那小孩的性命。”楚皎皎迎上杜妄充满复杂意味的眼,语气轻嘲。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馥水城外的一处低矮山头上,隐隐已经可以瞧见不远处屹立的城墙了。 楚皎皎穿过枝叶杂乱的树丛,按着记忆快步走向一侧的石壁,落后一步的杜妄轻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没等两人走近,石壁后隐藏的机关却开始缓缓移动,一道身影随之显现出来。 “三阁主,杜堂主。” 着深色劲装的高大男子大步上前对着二人恭敬拱手道。 楚皎皎略微点头道,“你是莫堂主手下的人?” “是,堂主派属下前来接应。”男子解释道。 闻言,杜妄有些疑惑,刚想开口询问,却收到了楚皎皎投来的凌厉眼神,于是立马改口道,“……行,回城。” 男子应声,转身又回了密道。 身后的楚皎皎边往里走,双手背在身后,动作飞快的朝杜妄比划了几个手势。 反应过来的杜妄点点头,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一些,不近不远的缀在两人身后进了密道。 行至半程,密道中的光线逐渐昏暗,轻微的呼吸声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回荡在狭长的甬道里。 忽然,“扑通”一声闷响,楚皎皎前面走着的高大男子毫无征兆的栽倒在了地上。 楚皎皎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暗芒,紧绷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杜妄亦是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了楚皎皎身侧,轻声询问,“阁主,这人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知道,但他绝对不会是萧然派过来的。萧然性子细致,真要派了人接应,方才不会不提。”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子,楚皎皎的脸色有些凝重,她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药瓶丢给了杜妄。 “吃了,把人拖出来。”楚皎皎转身朝外走去。 “……哦”杜妄这才想起来楚皎皎放倒前面那位兄台可没动刀动枪,能做到这种情况,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用了毒药迷药之类的,难怪阁主示意他靠后行动。 杜妄连忙服了药,拖起地上的男子就往外走,生怕晚了一时半刻就跟这人一样倒密道里了。 “阁主,接下来怎么办?”杜妄解了男子的衣带和外衫充当绳索,将人捆在了一棵树上,回头看向楚皎皎问道。 “把他弄醒了问问城中的情况。”楚皎皎想了想又道,“下手狠点,我没解药了。” 这真不能怪她,杜妄刚才走的太快,她没来得及拦,只能把最后一颗解药给他吃了。不过就算是还有,她也不给居心叵测之人吃。 杜妄得令,毫不客气的提剑刺进了男子的肩胛处,鲜血很快顺着剑刃渗出。 男子被剧痛刺醒,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面前站着的一男一女后,他的眼底掠过一丝心虚与怨毒,面上却是不解的问道,“三阁主,杜堂主,你们这是干什么?” “杜妄,再给他一剑。”楚皎皎没时间看人演戏,对着身侧的杜妄直接道。 又是一剑捅进了男子的身体,男子面容扭曲,仍旧试图辩解。 “三阁主,属下真的……” “杜妄。”楚皎皎垂眸淡声道。 “好嘞。”杜妄笑的灿烂,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嘴里还念叨着,“兄弟,你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保证百八十剑下去你还能喘着气。” 他可太喜欢阁主这审讯方式了,干脆利落还不废脑子。 男子本就不是什么宁死不屈的人,被杜妄下手狠决的捅了七八剑后,看着楚皎皎嘴角那似笑非笑的弧度,心理防线终是崩溃了,他颤抖着嘴唇尖声道,“我说……我都说……” “啧,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呢。”杜妄颇为遗憾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些嫌弃的就着男子破烂的衣衫蹭了蹭染血的长剑。 “城中凌霄阁的人怎么样了?”楚皎皎冷声问道。 “……都死了。”男子战战兢兢的回道。 “混蛋!”杜妄瞬间冷了脸,气的一拳砸在了树干上,男子被他阴沉骇人的目光吓的恨不得昏死过去。 “你是谁派来的人?” 男子目光闪烁,片刻的犹豫已让楚皎皎有了猜测,“是康王?” …… 半个时辰后,楚皎皎和杜妄绕过馥水城,改道进入了麓山。 绵延不绝的山脉隔开了燕楚、北靖两国,却也是除官道以外,唯一通往西北的路径。 只是这条路地势险峻,危险万分。茫茫密林覆盖下更是有无数凶猛野兽出没,极少会有疯子不要命的试图穿越。 当楚皎皎做出穿山的决定后,杜妄仰头望向了阳光照耀下一片深绿色的麓山山脉,心里惴惴不安。 但很快,他便镇定下来,义无反顾的跟上了楚皎皎。 一夜未眠的两人赶路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楚皎皎感受到胸口传来的闷疼,握着墨扇的手一紧,面色平静的停下脚步道,“停下休息一会儿。” 杜妄的体力还不如楚皎皎,跟了一路早已疲惫不已,这会儿听到楚皎皎的话终是松了一口气,连忙找了块地坐了下来。 “跟着我,不怕死?”楚皎皎忽的看向杜妄道。 “怕死?”杜妄笑了,眼里却多了几分认真,他语气轻扬道,“我只是觉得这小小麓山还要不了小爷的命。阁主,我们一定能顺利到西北。” “嗯。”楚皎皎怎会看不出来杜妄在安抚她,他怕是以为她也没有把握走出这巍巍大山了。 “打开看看。” 心中浮起一股淡淡的暖意,楚皎皎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卷起的纸页丢给了杜妄,“放心,最多五六日,我们一定能出去。” 杜妄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却在看清纸上的内容时神色一僵,随后便是巨大的喜悦充斥心头。 三阁主竟然有麓山的地形图!? 想起自己之前决定舍命陪君子、英勇赴死的心态,杜妄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敢情三阁主早就做好了准备,没打算带着他一块莽进麓山。 “阁主,你早就料到了会这样?”杜妄忍不住问道。 “没有。”楚皎皎无奈的看他一眼,“你以为我是神算子啊。这地形图是之前子焕来麓山时记录下来的,原本是给你准备的。” 她原本就打算让杜妄穿过麓山去送信,因为走官道要半个多月才能到西北,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结果为了救人她不得不提前撤出淮阳城,又撞上康王在馥水城,于是决定和杜妄一道去西北。 不过也算误打误撞的避开了康王的算计,若是她此刻还留在淮阳城,怕是早就被知晓她身份的康王抓起来了。 “给萧然送信了吗?”楚皎皎想起康王安排在凌霄阁里的棋子,不由蹙眉问道。 “送了。大阁主那边也去信了。”杜妄眼里闪过一丝担心,谁能想到凌霄阁里竟然早已混进了康王的人,若非三阁主警醒,他们二人怕是早已身陷囹圄。 想到情况不知如何的莫萧然,他在心里自我安慰道:那家伙心思缜密,没那么容易被算计。 楚皎皎又何尝不担心,但她只沉声道,“赶紧把地图记下来,若是我们走散了,你不必找我,直接赶去西北。” “怎么会走散?”杜妄有些不以为然道,但对上楚皎皎那双晦暗幽深的凤眸,不知怎的,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136章 引开 稍作休息后,楚皎皎和杜妄又开始马不停蹄地赶路。 直到夜幕降临,两人才找了处山洞修整,到第二日天不亮就又出发了。 如此往复,却还是在第四日的中午被大批兵马追上了。 楚皎皎猜到了康王早晚会反应过来,派兵来追,可没料想到会这么快。 看着远处不断向这边移动的兵马,楚皎皎深吸了一口气,心下已经有了决定。 她转身将毫无防备的杜妄点了穴道,将人推进了一旁狭小的山洞里。 “阁主,你!”杜妄惊怒,他已经猜到了楚皎皎想干什么,却为时已晚,因为楚皎皎在下一秒封了他的哑穴。 楚皎皎将杜妄放倒,解下了腰间的长剑放在他身侧。 她蹲下身,对着他笑了笑,温声解释道,“追兵是康王派来的,就算抓到了我,也不会伤我性命。穴道半个时辰就能解开,不要来找我,一定要把信送到我二皇兄手上,西北绝对不能出事。 还有,这把剑是北靖翊王的,麻烦你帮我还给他……杜妄,对不住,这次拖累你了。” 说完,楚皎皎转身出了山洞,杜妄眼睁睁的看着洞口的光亮一点点被绿色的枝叶藤蔓遮掩起来、 杜妄急的浑身冒冷汗,拼命想要挣开穴道,可惜他内力不及楚皎皎,一番折腾却也是纹丝不动,只能无力的听着楚皎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不知是愤怒还是绝望,那一双眸子逐渐染上了血色。 他想告诉她,不是的,他没觉得被拖累,他是自愿陪着她去西北的,哪怕为此付出性命。 半个时辰不多不少,杜妄动弹不得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他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扒拉开洞口的草藤向外看去。 茫茫密林从未如此刻一般安静,原本兵马追来的方向已不见半个人影,徒留大片被压平了的草木。 杜妄的身形踉跄了一下,手里的剑几乎快要握不住,他看着楚皎皎离去的方向犹豫了片刻,还是咬咬牙往另一条路飞掠而去。 他得去搬救兵,现在追上去他也救不了阁主。 西北,北槐城。 苏景辰已经走了小半个月,他走的第二日,一封信被放在了楚越的桌案上。 起初,楚越并不愿相信信上的内容,直到他亲眼目睹了许陌言与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接触。 他命人秘密捉拿了那人,一番严刑拷打下,那人终于道出他效忠的幕后之人。 那一刹,楚越只觉如坠冰窟,心像是被人用钝器劈开了一般,疼的厉害。 原来,他最信任之人,一开始就是抱有目的来到他身边的。 楚越暗中压下了此事,不顾几位将军反对,命人将许陌言囚禁在了城主府。 又是一日从战场上归来,楚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酒坛子痛饮。 他仿佛已经忘记了城外的两军对峙,激烈厮杀,一双赤红的眸子里满是痛苦。 不慎擦伤的胳膊上胡乱裹着纱布,殷红的血一点点顺着手腕流到了酒坛子上。 终于,楚越摔了酒坛子,起身踉踉跄跄的推开了门。 他不顾下人惊诧的脸色,大步朝着某个院落走去。 许陌言坐在桌前,神色淡然的翻看着一本医书。 身后忽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下一秒门被狠狠推开。 许陌言像是早已料到来人是谁,起身回眸,声音是说不出的平静,“殿下是来处置我的吗?” 楚越快步上前,动作狠厉地将许陌言抵到了墙上,强压着怒火质问道,“你没有要解释的吗,只要你说你与康王无关,本王就信你!” 许陌言眼神怜悯的看着楚逸,他轻轻摇了摇头,如往常一般温声道,“殿下杀了我,西北布防图已经被我泄露给康王了。” 楚逸被许陌言的眼神刺痛,一拳擦着他的侧脸狠狠砸在了墙壁上。 “为什么?”许久,楚越疲惫的问道。 “各为其主罢了,殿下,你不该留我性命。”许陌言淡淡道。 “好!好!许陌言你真是好样的!” 楚逸连连冷笑几声,揪着许陌言的衣领将他扔在了地上,随后对着门口的方向沉声道,“来人!把许军师给本王押入大牢,严刑拷打,生死不论!” 许陌言摔在地上,闻言缓缓闭上了眼睛,遮住了眼底的一抹释然。 择言,是兄长对不住你。 可兄长,真的不想再伤害他了。 话音落下,冲进来的却不是府兵,而是不放心楚越,悄悄跟着他回了城主府的李将军。 李将军看着这一室狼藉,心里一惊,当即开口劝道,“殿下,您和许军师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商量不成吗,何苦要闹到这般地步,这城外还打着仗呢……” “本王的话你也不听了,动手!”不知为何,已经到了这般境地,楚越还是没有开口揭露许陌言。 性子直爽的李将军见楚逸如此固执不听劝,顿时脾气就上来了,也顾不上楚越的身份了,梗着脖子就要为许陌言讨个公道。 “殿下,许军师辅佐您治理西北,驻守边关数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简直是不辨是非!” 一通话说的楚逸火气直冲天灵盖,额上的青筋更是蹦的欢快,“李冶,你!” “是在下的错,在下是康王派来西北的细作,劳烦李将军将在下押入大牢。” 楚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了 许陌言强撑起虚弱的身体挡在了两人中间,从容的言明了自己的身份。 楚越费尽心力想要瞒住的事,终究是以这样一种狼狈的方式曝露人前。 李将军楞了下,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艰难的扭头看向许陌言,声音有些发虚,“许军师,你在说笑……” 怎么会呢,许军师在西北数十载,尽心尽力的帮着殿下出谋划策,击退外敌进犯。 多少次为了救治受伤的士兵,不顾自身安危,险些死在战场上。 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 “……不是。”许陌言不敢再去看身后那个人的脸色,掩于袖中的手攥的骨节发白。 其实早就接受了不是吗,在他踏入西北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结局就是就是注定的。 他闭了闭眼,终是迈开步子往外走去,“李将军,走。” 所以,殿下,不要为他伤神,不值得。 李将军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那道缄默而立的身影。 莫名的,他觉得那个从来坚毅刚强的男子,此刻一定是脆弱的,悲伤的。 李将军跟着许陌言一路无言的朝牢狱的方向走去。 将许陌言关进牢房后,一旁跟着的狱卒看傻了眼,试探着开口道,“将军,许军师他……”犯了什么错,都严重到要关进大牢里了? “不该问的别问。”李将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本想转身离开,但想了想还是对着狱卒小声叮嘱道,“看着点,不准任何人动刑……若是殿下有令,也不准下狠手,出了事本将军担着。听到没?” “……是。”狱卒一头雾水的点点头,心里却是疑惑更甚。 都把许军师关到这里了,还吩咐人照看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出了牢狱的李冶望向不远处的城主府,发愁的叹了口气,转身往城墙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只是,不想让殿下后悔。 他不相信,数十载的情分,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男子会选择背叛殿下,背弃他们这些同袍,将西北陷于不义之地。 楚越在许陌言的房间里枯坐了半日,期间所有要找楚越的人都被李冶拦了下来。 夜色深深,坐在房前石阶上守着楚越的李冶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突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响动,李冶立马惊喜的回头看去。 楚越面色平静的走了出来,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明、镇定,不见丝毫情绪。 第137章 绝路 “殿下。”李冶起身道。 楚越微微颔首,淡声道,“去城墙。” “是。”李冶提剑跟上了楚越,心里跟吊了十几个水桶似的,忐忑极了。 殿下这……应该是想通了? 两人刚走到城主府门口,就撞上了来报信的士兵。 “报!殿下,有人潜入城中,意图靠近城主府,已被宋将军带人拿下。将军让属下来询问如何处置。”士兵单膝跪地,抱拳恭声禀报道。 “把人带过来。”楚越顿住了脚步,冷声吩咐道。 士兵领命而去,很快便有一队士兵押着一个黑衣男子来到了城主府前。 一身银甲,刚从城墙上下来的宋将军也跟着来了,他对着楚越拱手道,“殿下。” 接着,他看向楚越身后站着的李冶,用眼神询问道:怎么回事? 殿下这大半日跟失踪了似的,他们几位将军来求见也都被李冶这家伙拦在了外面,这是在闹什么呢? 李冶苦着脸摇摇头,表示他说不了。 两人打着眉眼官司,楚逸的目光却落在了被强压着跪倒在地的男子身上。 男子生着一张七分俊秀三分妩媚的容貌,像是江南烟雨楼里多情似水的戏子,让人一眼便能印象深刻。 而男子此刻却因被点了哑穴无法说话,挣扎的脸都红了。 他仰头看着楚越,一双充血的眼睛里满是迫切。 楚越侧眸了一眼宋将军,宋将军会意的上前在男子身上点了两下。 “晋王殿下,去、去麓山救公主!”黑衣男子也就是杜妄急急开口道。 “放开他!” 闻言,楚越的脸色大变,快步走到了杜妄面前,拽着他一只胳膊将人拉了起来,“你再说一遍,什么公主?” 蓦地想起京中来信,说小明月来西北了,楚越心下一个咯噔。 杜妄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和一块玉佩塞进了楚越手里,“康王意欲谋反,公主和草民来西北送信,路上被康王派兵拦截,公主引开了追兵……晋王殿下,公主还在麓山里,您快去救救公主!” 楚越垂眸,瞧见了那块楚皎皎从未离身的白玉凤凰佩,挺拔的身形晃了晃,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殿下!”李冶担忧道。 “李冶,点十万兵马,随本王去麓山!”楚越放开了杜妄,抬手拭去了嘴角的血迹,苍白如纸的脸上竟是有了慌乱。 “殿下三思!北槐城兵力空虚,若是再抽调十万兵马,很可能挡不住西蛮军下一次来犯。”宋将军跪倒在地厉声劝道。 他知道殿下很在乎三公主这个妹妹,可现在带兵出城无异于将北槐城拱手相让,他必须拦着,不然晋王殿下必受天下人唾骂! “……守不住又如何?” “你以为本王在乎?” “她若是出事,本王要所有人替她陪葬!” 寂静的夜色里,楚越冰冷彻骨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那双冷肃的眸子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狠戾。 麓山山脉,云顶之崖。 天色将明,高耸陡峭的山巅之上,楚皎皎扶着孤树而立,其外方圆之地,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追击的士兵被这一幕震慑到,一时间竟围拢在楚皎皎四周,不敢再进。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唯有呼啸的风声清晰可闻。 楚皎皎微微仰头,抬手拭去了嘴角的血迹,回身看向密密麻麻的追兵,她挑衅一笑,眉眼带着少年人的恣意,“来啊,本宫今日定要杀个痛快!” “本王的好皇弟倒是生了个不得了的女儿!” 没等士兵们做出反应,一道厚重低沉的男声夹杂着怒意先行传来。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士兵们朝两侧退开,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大步而来,出现在了楚皎皎面前。 这是楚皎皎第一次见到她这位传闻中野心勃勃的皇叔。 一身玄色戎装,眉目坚毅,容貌算不上俊美,却颇有威势,浑身散发着一种难掩的狂傲之气。 相视片刻,康王忽而一笑道,“公主的性子,本王甚是喜欢。只要公主乖乖跟本王回去,之前的事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呵,区区乱臣贼子也敢称王?”楚皎皎冷笑道,手上的墨扇“哗”的一声展开,“想让本宫跟你回去,你大可以试试!” 被人当面痛斥乱臣贼子,康王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他冷哼一声,沉声道,“既然公主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王无情。给本王抓住公主!” 一声令下,大批的士兵涌了上来,楚皎皎毫不犹豫地提扇杀进了人群。 普通的士兵内力浅薄,对上内力深厚的楚皎皎,一时之间竟是奈何不得,反倒被楚皎皎杀的有了败退之势。 在旁观战的康王看着一个个倒下的士兵,气急败坏的抽出了身后的长弩,挽弓搭箭便射了出去。 长箭带着劲风朝楚皎皎急速飞去,被士兵围的脱不开身的楚皎皎暗道一声不好,咬牙拍开了身旁的士兵,朝边上避去。 反应终是慢了几秒,长箭穿肩而过,深深扎进了楚皎皎的皮肉中,执墨扇的手顿时有些不吃劲的垂落下来。 “楚明月,现在跟本王回去,本王还可以留你一命。不然本王必将你曝尸荒野,让楚烈看看他最宝贝的女儿是个什么下场!”康王见楚皎皎已经失了反抗的能力,毫不客气的威胁道。 话音落下,楚皎皎突然停了下来,她侧身看向康王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那双漂亮的凤眸中似有熊熊烈火正在燃烧。 下一秒,少女凛然的声音响彻山巅。 “本宫今日就算亡于此地,也绝不向尔等乱臣贼子屈服!” 她的话音落地,墨扇夹杂着强大的内力从手中滑出,带着不可阻挡的杀意,了结了面前几个士兵的性命,楚皎皎趁机一步步退往了崖边。 康王看出了楚皎皎的意图,面色一变便是飞身上前。 可惜,还是迟了。 楚皎皎抬手拔出了插在肩上的长箭,蹙眉丢在了一旁,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悬崖。 “楚明月!” 一串佛珠在康王手中断裂开来,楚皎皎浅笑着坠入了深渊。 康王暴怒的声音逐渐远去,耳边呼啸的风声一点点模糊了思绪。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 这一刻,楚皎皎突然想起了那个陪伴了她数十载时光的青年,从那年灯火喧嚣的上元灯节,到很多年后皇城外的告别。 她好像,一直都忘了对他说一句谢谢。 青年温和的声音似又浮现在耳畔。 “明月。” “嗯?” “等我回来,有话想对你说。” “现在说不行吗?” “不行。” “哦,好。” 对不起啊,子焕。 我可能……要食言了。 一滴晶莹从少女的眼角无声滑落,承载着她的悲伤与无奈,消逝在了天际。 昭和十年春,燕楚明月公主于麓山之巅坠崖,自此下落不明。 与此同时,西蛮皇城里正在与人议事的苏景辰忽的胸口一滞,一股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 他脸色煞白的撑着桌案,不管不顾的挥退了众人后,对着身旁的下属吩咐道,“给墨染去信,让她确定明月的下落!” 山崖上,康王看着手中留下的几颗佛珠,轻嗤一声,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王爷,有大批兵马正在朝这边移动!”一个士兵从山下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查探清楚是哪里来的了吗?”康王起身回首,沉声问道。 “……是镇守边关的西北军,领兵前来的是晋王。”士兵低下头恭声道。 “撤!”康王不甘的看了眼悬崖的方向,阴沉着脸下令。 第138章 不见 半个时辰后,两道身影急速掠上了麓山之巅。 却在看清山上惨烈的景象时,生生止住了脚步。 上百具尸体铺满了前方的路,鲜血染红了整座山头,视线所及之处,只留一棵枯树孤立。 跟在楚越身后的杜妄脚步踉跄了一下,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了几步,目光触及某处时,眼中陡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是一把染血的墨扇,被遗弃在了尸堆中。 很难想象,那个向来墨扇不离手的姑娘,是经历了什么,才将向来珍视的东西都丢下了。 楚越亦是发现了,他蓦地红了眼眶,大步跨过了几具尸体。颤抖着手从一个士兵身上拔出了那把再熟悉不过的墨扇。 鲜血喷涌而出,那士兵抽搐了一下,眼睛猛然瞪大。 楚越眼中燃起了一抹希望,他攥住了士兵的衣领,厉声问道,“公主呢!?” 士兵被楚越骇人的脸色吓到,一只手无力的想要打开楚越的手。 “……坠、坠……崖。” 破碎而虚弱的声音从口中吐出,清晰的落入了在场的两人耳中。 楚越满眼不可置信的怒道,“你胡说什么!” 杜妄看了眼崖边枯树上的血手印,以及一支被扔在旁边的长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脑中紧绷的弦一下子就断了。 他发疯似的扑到了崖边,嘴里不停的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不远处的楚越扔下手里断了气的士兵,站起身缄默的看着。 握着墨扇的手一点点收紧,心口也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下一秒,他有些承受不住的缓缓弯下身子,一滴热泪无声砸在了手中的墨扇上。 耳边呼啸的风声似乎在悲鸣,杜妄垂眼望向那片仿若能吞噬万物的深渊,嘴角忽的勾起了一抹笑。 就在他即将跌入黑暗时,一只手及时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狠狠地往后一扔。 整个人直直撞上了枯树,强大的冲击力震的树干发颤。 “清醒了没有?”楚越沙哑低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怒意,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杜妄,眼底的悲痛一闪而过,“本王不知你是何人,可小明月宁愿自己引开追兵也要救你,你就不该如此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杜妄狼狈的跌坐在地上,脸色颓然,一语不发。 “王爷!” 终于,李冶带着大批士兵赶到了。 密密麻麻的士兵从山下蔓延至山顶,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冶看着眼前的一幕,顿时心里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说来救公主的吗? 公主呢? 李冶压下心底的疑惑,等着楚越的吩咐。 “……去崖底。”楚越闭了闭眼睛,沉声道。 接着,楚越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从崖边一跃而下。 “疯了,简直是疯了。”李冶脸色大变,转身气急败坏道,“都去崖底!” 一声令下,大批士兵如潮水般退去,李冶更是一路轻功的掠下了山巅,匆匆往崖底而去。 两个时辰后,雾气弥漫的崖底,一条湍急的河流边,浑身湿透的楚逸被李冶强行拖上了岸。 连带着杜妄也被两个士兵架着,扔了上来。 “将军,没有发现公主的踪迹。” 顺着河流寻人的一批士兵回来了,对着李将军回禀道。 李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身旁的楚越一声招呼不打,又想往水里跳。 忍住了想骂人的冲动,李冶赶忙拉住了楚越的胳膊劝道,“殿下,您可不能再下去了。” 这些日子受的伤还没养好,就又泡了这么久冷水。再这样下去,公主还没找到,殿下先出事了。 “松手!”楚越怒道。 “……王爷,属下来的途中查探到了大批兵马移动的痕迹,公主会不会是被带走了?”为了稳住已经失了理智的楚越,李冶只能硬着头皮道。 “……追,若是发现公主下落,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公主。”尽管知道楚皎皎被康王带走的可能性极小,楚越还是语气艰涩的开口道。 万一呢,万一小明月只是被康王带走了呢…… 杜妄慢慢撑起了身体,对上楚越的眼睛,他终是低声劝道,“晋王殿下,您带兵回城。” 闻言,楚越眼中怒火腾起,几乎要控制不住的一拳砸到杜妄脸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旁的李冶生怕两人打起来,拼命拖住了楚逸。 “晋王殿下。阁……公主她为了保住西北连性命都不顾了,您带兵回去,不要让她的苦心白费了。” 杜妄定定的看着楚越,一双眼中是深深的哀痛,“还有……这大抵是公主的东西,还给殿下。” 他们心里其实早就明白了,以她的性子,若是真的肯向康王低头,断是走不到这般地步的。 所以,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杜妄说完,转身脚步踉跄的朝外走去。 他要回去通知大阁主和二阁主,调集凌霄阁的人搜寻三阁主的下落,她一定还活着! 楚越似是一瞬间被抽了魂魄,眼神怔愣的看着手里的几颗佛珠。 “殿下。”李冶不安的唤了声。 楚越攥紧了手中的佛珠,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康王,又是康王。 他最在意的两个人,一个因为他背叛,一个因为他生死不明。 他发誓,定要手刃康王,以报今日之仇! 再睁开眼时,楚逸已经恢复了冷静,他沉声吩咐道,“留下一千兵马继续沿河向下搜寻,你带人先回去。” 第139章 传信 楚皎皎坠崖下落不明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坐镇西蛮军营的墨染手中。 墨染看着书案上的两封信,嘴角露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 一封信来自西蛮皇城,是昨日苏景辰加急送来的。还有一封来自燕楚,是杜妄令人送来的。 当真是心有灵犀啊,苏景辰即使在千里之外却还是能察觉到小明月出了事。 墨染叹了口气,对着等候在一旁的女子吩咐道,“阿泠,你亲自走一趟皇城,将这封信交到苏子焕手上。” “阁主……”单泠欲言又止的看向墨染,想劝却又开不了口,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道,“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大将军你不管了?” 以二阁主对三阁主的在乎程度,一旦得到消息,必定会终止营救计划,不管不顾的赶回来。 就算不终止,仓皇行动下,万一没能成功救出大将军,还惊扰了狗皇帝,届时再想救出大将军,必定难于登天。 墨染怎会不明白单泠的意思,就是因为明白,所以这个选择才会如此艰难。 “阿泠,我不能瞒着他。”她有些狼狈的避开了这个自小陪伴在身边的侍女的目光,微微侧头,语气里带着几分黯然,“姐姐是我在这世上最最重要之人,可小明月,亦是他的命。” 苏景辰愿意在此时抛下两国战事,远赴西蛮皇城去帮她救姐姐,看的是他们三人相交多年的情谊,可她若是为了一己之私而瞒住小明月出事的消息,又与西蛮皇那个畜生何异? “……属下领命。” 单泠被墨染眼中隐约的泪光惊到,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涩,拿起桌上的信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了。 十二年了,小主子已经从当初那个爱哭爱笑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这般冷肃坚毅的女将军。 大厦倾倒,一夕之间国仇家恨都压在了小主子单薄的肩上,这些年她过得有多苦,她比谁都清楚。 也只有与二阁主和三阁主这两位相交多年的挚友在一起时,小主子才会露出罕见的轻松与笑意,她又何苦再去逼她呢? 单泠走后,墨染无心再想其他,当即召来几位心腹将军进行了一次秘密会议。 一直到了傍晚,几位将军才从主帅大帐离开,每个人脸色都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大帐里,墨染眉眼倦怠的斜斜坐着,眼神却是无比的清明。 她抬手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编织的歪歪扭扭的剑穗,凝视许久,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了那个如火般炽热的少女。 她总是眉眼弯弯的唤她染姐姐,那样明媚纯粹的笑意,任谁看了都会感受到温暖。 “小明月,姐姐相信你不会有事的,对吗……” 莫萧然带人赶回皇城,将密信交给秦知节的第二日,楚瑾便亲临了长乐坊。 由于长乐坊早在楚皎皎离开京城时便已停业,楚瑾不得不做了一回墙上君子。 刚一落地,便被几个持剑的黑衣人围了起来。 “住手,不得放肆!”莫萧然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看到眼前的一幕立马训斥道。 敢拿刀剑对着当朝太子殿下,真是嫌命太长了。 几个黑衣人虽然不明白莫堂主对这个擅闯长乐坊的人态度为何如此客气,还是听话的收回了长剑。 看着眼前威仪不凡的男子,莫萧然躬身拱手行下一礼,随后淡声解释道,“不知贵客来此,方才多有冒犯。” “无妨。”楚瑾看了一眼莫萧然,语气平和的询问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莫萧然知道自己是沾了三阁主的光,不然也不能让太子殿下亲自走这一趟,于是点点头道,“可以,这边请。” 两人在长乐坊专门用来议事的房间坐了下来。 “信是公主让你送来的?”楚瑾一坐下就开口问道。 小明月一走大半个月杳无音讯,他实在是有些担心。 “……是。”莫萧然回道。 “她可好?” “……草民不知,三阁主将东西托付给草民后,赶去西北了。”想起杜妄传来的那封信,莫萧然眉心微蹙,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道,“凌霄阁出了些问题,有康王的人混了进来,三阁主在馥水城撞破了康王的计谋,不得已改道麓山了。” 向来寡言少语的莫萧然难得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将自己知道的有关楚皎皎的消息全数告知。 但听完的楚瑾却丝毫没放下心来,麓山的凶险人尽皆知,小明月竟然去了那里! “草民曾在三阁主手中见过麓山的地形图,三阁主应该不会有事。”莫萧然看出了楚瑾的忧心忡忡,语气生硬的安慰道。 “她可还有别的交代?”楚瑾压下心中的不安问道。 方才他就发现了,莫萧然似乎并不惊讶他的到来,更像是早知道了他会来,所以一直在长乐坊等着。 “阁主让我等留在京城为殿下所用,这是三阁主名下凌霄阁所有的产业,可凭此枚血玉调动。”莫萧然说着,将一枚血玉从桌面上推给了楚瑾。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那个孩子,三阁主要草民亲自交到殿下手中。三阁主说,他的生死,全凭太子殿下做主。” “孤知道了。”楚瑾想起了楚皎皎在信中交代的事情,顿时有些头疼,“那孩子孤一会回宫的时候带走。” 那小孩的哥哥是二皇兄身边最信任之人,谁能想到会是康王派去的奸细呢。 二皇兄本就对人对物感情淡漠,好不容易愿意敞开心扉去相信一个人,却又摊上了这样的事,简直就是造孽。 “至于这个……”楚瑾指了指桌上的血玉道,“等小明月回来,你还给她。” 国库是比较吃紧,但他还不至于拿自己妹妹的私产去填窟窿。 莫萧然也料到是这个结果,没有再劝,利落的将东西收了起来。 反正三阁主还有别的安排,不收就不收。 “若是孤安排你暂代一段时间的承天府府尹,你可愿意?”楚瑾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这主意是小明月提出来的,他也觉得很是不错。 承天府府尹的位置自苏景辰奔赴西北战场后就空了下来,现在这种局势,交给别人他不放心,而且到时候也未必拿的回来,还不如找个合适的人暂代一段时间。 莫萧然能冒着康王截杀的风险来送信,便足以让他信任。至于能力方面,能成为凌霄阁五大堂主之一的人,心智手腕必定不俗,他派个人辅助,短时间里接手承天府,应该不是问题。 “……草民愿意。”莫萧然显然是被楚瑾的提议惊到了,但反应过来后还是应下了。 他心下了然,这大抵是三阁主提出来的,难怪杜妄临走的时候让他回京城好好干,给他找了个好差事。 第140章 山河乱 昭和十年的四月初,绝对是一段令天下人震惊的时日。 已经病逝的先帝长子康王突然死而复生,在岭北一带起兵,打着清君侧的名号率五十万大军直奔京城。 不过短短五日,便已打过了雍州,往作为京城最后一道防线的云州而去。 提前收到楚谨传信的南彦王带领云州驻军苦战多日,勉强将岭北军阻挡于云州之外。 天光昏黄,残阳似血,斑驳的城墙之上,一面破败的军旗迎风飘扬,上面的“南彦”二字在鲜血的浸染下,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身着甲胄的南彦王手持一杆长枪,立于城墙之上,望着逐渐退去的岭北军,神情凝重。 “父王,城中百姓已全部撤出!” 送走最后一批百姓的罗慕寒马不停蹄的登上了城墙,看见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后,终是松了一口气。 听到声音,南彦王缓缓转身,眼里已然有了怒意,“不是让你送你母妃和妹妹出城吗,还回来作甚!” 眼下的情况,云州失守只是时间问题,他会尽可能的为太子殿下争取时间,战至最后一刻。 他早已做好战死的准备,可他的妻子和儿女,他从未想过让他们留下。 “父王,家国有难,儿臣同当。”罗慕寒眼神坚定地跪在了南彦王面前,声音是一贯的从容不迫,“儿臣已经令暗卫护送母妃和妹妹离开。” “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倔驴!想留下来送死就留!”南彦王冷声道,连看都不看罗慕寒一眼,便转身大步离开。 目睹了这一幕的副将叹了口气,看向站起身的罗慕寒,轻声道,“世子,王爷他昨夜愁的一宿没睡,他这是担心你,您别往心里去。” 别看王爷整日里对着世子吹胡子瞪眼的,可他们这些心腹最清楚不过,王爷心里啊,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世子了。 罗慕寒又怎会不了解自家父王的性子,他淡笑着摇摇头,“谢伯伯,我知道。” “那您……” “我不走。” 这边,云州战场打的如火如荼。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西蛮皇城也发生了巨变。 一支突然出现在皇城外的兵马劫持了皇城内半数以上的大臣,强行闯入了皇室禁地。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西蛮皇大怒,却也只能暂时困守皇宫之内,等待地方兵马来援。 养心殿内,眼神阴鸷的西蛮皇狠狠拂下了桌案上的东西,瓷器碎裂的声响听的侍候在侧的宫人心神发颤。 “简直是胆大包天!邬家的小贱人,朕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皇上息怒!” 众宫人纷纷跪在了地上,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被盛怒的帝王波及到,从而丢了小命。 “既然敢强闯,那朕便叫你们有来无回!”怒极的西蛮皇的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之色,他对着殿外厉声道,“来人,去将禁地的阵法给朕打开!” 一旁俯首在地的张公公闻言身体颤了颤,心底泛起了一股寒意。 十方阵法,一旦开启便是十死无生,皇上这是要连着邬大将军一起赶尽杀绝啊。 随着西蛮皇的一声令下,此时正处于皇室禁地的苏景辰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用力推开了身后的两个下属,却被一道强大的气力卷进了阵法中…… 西北战场。 墨染在收到苏景辰开始行动的传信后,当即宣布与燕楚停战,命人将先帝留下的遗诏拓印了上千份张贴于西蛮各地,一时间西蛮皇弑亲上位,残暴不仁的名声在百姓中传的沸沸扬扬。 做完这一切后,墨染留下部分兵马驻守边关,带着剩下的兵马转而剑指皇城。 这一行动彻底打碎了炀王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美梦,不得已只能气急败坏的带兵前去拦截。 两方人马于汾水交战,激烈厮杀了数日,就此拉开了西蛮持续数年的内乱的序幕。 北槐城里,与墨染签下互不侵犯条约后的第二日,楚越匆忙点兵往皇城的方向赶去。 他离开后,留下驻守的李冶亲自去往大牢接出了许陌言。 “你不经殿下同意便将我放出来,不怕我对北槐城不利?” 城墙上,许陌言看向身侧的李冶,忽而问道。 “放你出来是殿下的意思,我可不敢擅作主张。”李冶连忙摆摆手道。 “为什么不杀了我?”许陌言沉声问道。 “……军师,你送给梁成炀的西北布防图是假的,对吗?”李冶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问道。 许陌言不语,李冶却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殿下从始至终都没相信过你会背叛他,他知你有苦衷,一直在等你开口。你被关进大牢后,我从你的住处搜出了一封绝笔信,后来……公主的信传来,殿下才知道你是有愧于亲弟,所以一心求死。” 殿下终于明白了一切,可代价却是当做亲妹妹一般的明月公主的性命。 “……他出事了,是不是?”许陌言强忍着眼眶酸涩,语气艰难地问出了口。 早就料到了不是吗,在他背叛康王的那一刻起,择言便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没有,你弟弟还活着”李冶神色复杂的摇摇头,“公主救了他,将他送回了皇城。” 许陌言的眼中陡然升起了一抹希冀,他急切地问道,“……明月公主?择言还活着!?” “活着……可公主在赶来西北的路上被康王追兵逼下了悬崖,生死不明。”李冶沉声道。 虽然公主救许军师的弟弟是自愿的,但殿下对许军师终究还是有了心结,所以不愿再见他…… 就此,燕楚、西蛮两国陷入了长达数年的内战。 与西蛮一战后元气大伤的北靖无意插手其中,开始于全国各地实行轻徭薄赋休养生息之策。 当时身处乱局中的人未曾看清,直到此后数年,才有人发觉,两国之乱的最初,竟是源于那个于麓山之巅一跃而下的少女。 后《燕楚国史》有记:燕安长公主,帝三女,其名皎皎。长公主生性聪慧,智勇多谋,帝甚喜。昭和十年,为解西北之困,长公主与逆贼周旋,终于麓山之巅坠崖,其后下落不明。 第141章 阿月(重逢篇) 三年时光一晃而过。 这三年里,燕楚、西蛮两国派出无数人手寻找楚皎皎的下落,却始终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仍是如此,无论是燕楚的亲人,亦或是远在西蛮的朋友,从没有人放弃过寻找。 凌霄阁的悬赏令传遍江湖,皇室暗卫的足迹遍布三国,所有人都在牵挂着那个消失的少女…… 北靖,边境的一个小村落。 落日西斜,沉沉暮色中,家家户户逐渐升起了袅袅炊烟。 一个着布衣的少女背着竹篓哼着小曲儿,脚步欢快的朝村尾的小院走去。 “音娘子,我回来了!” 人还未至,少女清脆如铜铃一般悦耳的声音先进了小院。 院中,眉目温婉的美艳女子轻轻拨弄着面前晾晒的药材,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一抹淡淡的笑意在唇边漾开。 “阿月,洗洗手吃饭了。” 音娘子将药材收到了屋檐下,转身回了屋子。 “来啦!”阿月笑着放下了竹篓,跑去水缸旁舀了一瓢水净手,回头瞧见音娘子正端着两盘菜从屋内走出来。 阿月擦了擦手,去屋里拿了两双筷子出来。 两人在院中的石桌前落座,阿月笑眯眯的端起了碗。 音娘子又做好吃的啦~ “又去后山了?”音娘子看着阿月一副小馋猫的模样,有些无奈的问道。 后山狼豺虎豹的可不缺,村子里的男子都是结伴才敢上去。偏生这小丫头胆子大,总趁她不注意就往后山溜。 “嗯嗯。”阿月点点头,一只手比划着,“音娘子,我今天采到了好多好多药材。” “你呀,也不怕有危险。”音娘子点了下阿月的额头,温和的眼神中满是关心,“最近头还疼吗?” “不疼了。”阿月摇摇头,语气里多了几分沮丧,“可是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兴许是还没到时候,想不起来便不想了。”音娘子看着小丫头难过的表情,轻叹了口气安抚道,“明日我去镇上卖药,要不要一起去?” “要!”阿月被转移了注意力,低落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吃过饭后,有两个村民上门求医,音娘子交代了阿月两句,便拎着药箱出门了。 阿月收拾了碗筷后,蹲在院子里慢吞吞的处理药材。 “神隐草,七叶莲,乌木花……还有兰芝草……” 少女轻柔的声线飘荡在漆黑的夜里,平添了一丝别样的宁静。 次日,阿月起了个大早,背着竹篓随音娘子去了镇上最大的药铺。 药铺里的小伙计认识阿月和音娘子,知晓她们每次拿来的药材都很珍贵,而且处理的极好,于是一见到两人就热情的迎了上来。 “二位姑娘又来卖药材?快快里面请!” 阿月将背篓放下,伙计立马唤人开始清点起来。 由于这次带来的药材比较多,一时半会清点不完,阿月等的有些不耐烦,轻轻拉了拉音娘子的袖子。 音娘子会意,无奈的笑道,“记得早些回来,要银子吗?” “不用,上次的还没用完。”阿月摇摇头,转身出了药铺,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音娘子知道小丫头武功不差,足以自保,当下也不担心,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从袖中取出一本医书看了起来。 这边,阿月在大街上欢快地逛着,看见前面不远处卖糖人的铺子,眼神亮了亮。 本想穿越人群过去,身后却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阿月回眸看去,只见一个锦衣少年纵马而来,路上的行人慌忙之间,纷纷向两侧避让,生怕成了马蹄下的倒霉蛋。 阿月暗骂了一声,也动作敏捷的退开了一段距离。 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不知是何缘故,竟从人群中摔了出来,倒在了空出来的路面上。 那锦衣少年分明看到了,却也没有勒马停下的意思,眼见就要从小女孩身上碾过。 千钧一发之际,阿月将手里的糖葫芦朝着马头掷去,飞身上前捞起了小女孩,带着人滚出了几米远才堪堪停了下来。 怀中的小女孩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脸色惨白的瞪着眼睛,小手死死拽着楚皎皎的衣襟。 而被夹杂着内力的糖葫芦击中的马发了狂,直接将身上的锦衣少年甩下了马。 这惊险万分的一幕,通通落入了旁边的茶楼二层之上,相对而坐的两人眼中。 顾尧“啧”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玩味道,“这姑娘小小年纪武功倒是不俗,胆子也挺大。” 他对面的纪江尘则是皱起了眉头,沉声询问道,“那个少年你可认识?”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纵马伤人,倒是嚣张得很! 还没等顾尧回答,楼下就又起了波澜,被甩下马的锦衣少年似是恼羞成怒,抽出腰间的长鞭狠狠抽向了抱着孩子的阿月。 阿月身姿飘逸的避开了,脸上的薄纱却被劲风打掉,容貌彻底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人群顿时一片寂然,众人望着那恬淡绝美的容颜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少女一身布衣素钗却难掩倾城之貌,青丝如云,眉若远黛,琼鼻星眸,恍若神女。 饶是从小见惯了各色美人的顾尧也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后继续说道,“本公子没记错的话,那个少年应该是……” 可没等他说完,坐在他对面的纪江尘却已从窗口一跃而下。 “不是,纪宴初你干什么去?” 楼下的阿月抱着个孩子腾不出手来反击,躲避的速度却是渐渐慢了下来,就在一道鞭子即将落在她身上之时,一只修长的大手横空出现,紧紧攥住了鞭尾。 阿月和孩子被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完全挡在了身后。 “公主没事?”纪江尘回头看向阿月,语气温和道。 “你是……在喊我吗?”阿月愣了下,脸色茫然的看着纪江尘问道。 纪江尘微一挑眉,刚想继续说话,却被身后传来的嚣张声音打断了。 “敢跟老子作对,你活得不耐烦了!”锦衣少年抽不回鞭子,干脆松了手,满腔怒气的朝二人冲来。 纪江尘侧身,一掌拍在了锦衣少年身上,霎时将他拍出了几米远,狠狠砸在地上,猛地喷出了一口血。 “本王也想看看,是哪个狗胆包天的东西,敢当街纵马伤人!” 一声低沉的“本王”落下,周围的人群中,这才有人认出了纪江尘的身份,惊得纷纷跪倒在地。 “见过翊王殿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纪江尘低沉的声音在此起彼伏的呼声中异常的清晰。 艰难爬起身的锦衣少年膝盖一软,又摔了回去。 他脸色煞白的仰头看向纪江尘,眼中是藏不住的惊惧。 他完了,竟然是翊王殿下…… 阿月终于有功夫将孩子放下,她歪头看向纪江尘,眼神里满是好奇的问道,“你是王爷?” 纪江尘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刚想开口询问,阿月却突然反应过来,跟着就要往下跪,“见过王……” 纪江尘立马托住了少女的胳膊,有些头疼的道,“你莫跪。”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可以肯定眼前的少女是燕楚的明月公主,可她好像完全不记得了似的…… “敢问姑娘芳名?”纪江尘犹豫片刻问道。 “我叫阿月。今日多谢王爷出手相助。”虽然觉得眼前的这位王爷有些奇奇怪怪的,阿月还是颇为规矩的拱手道谢。 一旁看戏许久的顾尧终究还是没忍住,摇着一把折扇凑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好友的神色,笑眯眯的对着阿月道,“姑娘,你好,初次见面,这是见面礼。” 万年铁树这是要开花的节奏啊,他得为好友的终身大事努力! 阿月看着顾尧递过来的折扇,不仅没收,反倒往后退了两大步,拉开了跟顾尧的距离,“不要,太丑。你这人好生奇怪,为什么要给不认识的人送礼?” 顾尧笑容一僵,不可置信的看向阿月。 他这折扇丑? 他这价值千金的折扇竟然被人嫌弃了? 结果,更令顾尧没想到的是,下一秒他就听到了来自身旁好友的声音。 “嗯,是很丑。方才冒犯姑娘了,见谅。” “没事,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家了,再会。”阿月摆摆手,转身朝药铺的方向走去。 边走边想着,这么久没回去,不知音娘子是不是等急了。 身后,顾尧目瞪口呆的看着潇洒离去的阿月,下意识的用胳膊撞了撞身侧的纪江尘,“你不追啊?” “我追什么?”纪江尘反问。 “嫂夫人啊。”顾尧理所当然的道。 “……” “你别说不是,我就没见你待除了大长公主以外的女子这样过,小心翼翼的护着,连礼都不舍得让人行。” “你不去写话本子真是埋没了。”纪江尘着实有些佩服顾尧的想象力,他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锦衣少年道,“你把这人亲自送去官府,盯着点,别让人插手。” “知道了。”顾尧随口应下,随后反应过来纪江尘要走,连忙追问道,“你要去干嘛?” “查一些事情。” ———— 写废了,爆肝三千字,终于写到明月和宴初重逢了,撒花花! 第142章 遗失的记忆 “阿月,阿月。” 音娘子抬手在阿月眼前晃了晃,轻声唤道。 “啊?怎么了,音娘子。”趴在桌案上的阿月闻声抬起头,眼神有些懵,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没事,就是看你在这一动不动太久了,想什么呢?”说着,音娘子走到窗边取下了叉竿,屋内霎时昏暗了下来。 她继续道,“你穿的太单薄了,别坐在窗边吹风了,会生病的。” “嗯。”阿月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对着音娘子笑了笑,“我知道了。” “音娘子……”阿月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知道当今圣上膝下有几位公主么?” “这个啊……”音娘子想了想道,“当今圣上子嗣不丰,膝下只有两个皇子,没有公主啊。非要说公主的话,也只有翊王殿下的母亲靖安大长公主了,她是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阿月,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阿月摇摇头道。 果然是她想多了吗…… 可昨日的那位翊王为何要唤她“公主”,还有那些频繁出现在她梦中的宫殿楼阁,那一道道总也看不清的身影又是为什么? 就在她思索间,一阵尖锐的刺痛感突然袭来,阿月表情痛苦抱住了脑袋。 音娘子见此面色大变,连忙去一旁的药柜里翻出了几个药瓶,她抖着手倒出了药丸,扶起脸色青白的阿月颤声道,“阿月,别想了,乖,把药吃了。” 阿月疼的意识模糊,隐约间只记得自己好像吞了什么很苦的东西,好在很快便有一股清凉冲散了嘴里的苦味。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音娘子正趴在床榻边守着她。 阿月轻微的动作瞬间惊醒了音娘子,她看着清醒过来的阿月,眼里闪过一抹喜色,急忙问道,“阿月,你醒了,头还疼吗?” 阿月慢慢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我想喝水。” “好,我去给你倒。” 音娘子很快端着一杯水回来了,阿月接过水,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因为喝的太急,甚至有水珠顺着少女白皙的脖颈流入了衣领。 “慢点喝,别呛着了。”音娘子微笑着道。 小丫头总算是没事了,真是吓死她了。 “音娘子,下次的药里可以多放些甘草么,太苦了。”楚皎皎好容易灌完了一大杯水,皱着小脸提出了建议。 “你啊,还想有下次,信不信我给你放黄连。”音娘子本来还有些担心,眼下被阿月这么一逗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接过了空杯子,转身想要去放下,却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了。 阿月抱着音娘子,声音闷闷的,“谢谢音娘子。” 音娘子愣了下,随后嘴角浮现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她拍了拍阿月的手,语气无奈又纵容,“都多大的人了,还撒娇。早点休息,明日随我上山采药。” “好。”阿月低低应了声。 夜深了,音娘子侧躺在软榻上,脑海中没有丝毫睡意,思绪不由得飘回了三年前的那个春日。 乱石嶙峋的河滩上,一个衣衫破烂,浑身是血的少女倒在那里。 她有些不忍,本想上前为她收个尸,却惊奇的发现少女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那一日,她捡了一个重伤濒死的少女回家,用仅有的药材为她包扎了伤口。 对于少女能否活下来,她心里没底,因为她伤的的那样重,额头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身上数不清的刀口,横贯肩胛的箭伤,都昭示着少女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一日又一日过去了,少女始终没醒过来,生命力却一点点旺盛起来,如同那被烈火烧焦了的野草,不屈地,顽强地活了下来。 少女第一次醒过来是在半年后,不知是不是伤到了嗓子,她说不出话,只用那一双干净澄澈的凤眸安静的看着她,不哭也不闹。 她心软了,将少女带在了身边,教她穿衣吃饭,教她识字采药。 慢慢的,少女能够听懂她说的话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那样灿烂明媚的笑容,似是有一种可以洗刷所有阴暗的纯净之感。 再后来,少女总喜欢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出神。 她想,那大概是少女很喜欢的东西,所以她为她取名为阿月…… “王爷,查到了,燕楚的明月公主于三年前下落不明了。” 边境的主帅大帐里,喻宁单膝跪地,恭敬禀报道。 坐于桌案后的纪江尘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他抬抬手示意喻宁起身,“有没有查到是何缘故?” “只查到明月公主似乎是被一支兵马追着进了麓山,最后被逼的跳了崖。其他的……属下无能,查不出来。”喻宁道。 “跳崖……倒也像是她的性子。”纪江尘眉梢微挑,蓦的想起了几年前他在燕楚空蒙山遇刺,也是某位小公主带着他跳了崖,才得以避开了追杀。 只是这次看上去有些倒霉啊,流落到北靖不说,还像是丢了记忆,活的懵懵懂懂的。 不过那纯善的性子倒是没变,遇见恃强凌弱之事出手的干脆至极。 “王爷,要通知燕楚那边吗?现在燕楚正在全国上下搜寻明月公主的下落,还有凌霄阁也发布了悬赏令……”喻宁思索片刻问道。 两国好歹算是邦交,先前北靖与西蛮交战时,燕楚也提供了不少支持,现在在北靖境内发现了明月公主,送回去也算是巩固两国联盟了。 “不急……国师是不是快从雪山回来了?”纪江尘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是,国师上山为长公主寻药已三月有余,前些日子刚传信回了皇城。”喻宁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回道。 这不是在说明月公主么,怎么又扯到国师身上去了。 “燕楚内乱才平息,现在送她回去不安全。还是将她带回皇城交给国师。”纪江尘道。 “是。”喻宁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解,怕路上不安全,传信让燕楚那边派人来接便是,为何要绕圈子将人带回皇城? 没等喻宁想明白,顾尧大大咧咧的声音就在帐外响起了。 “纪宴初,你没去找嫂夫人啊?” 顾尧掀开帐门,走了进来,喻宁闻言满脸震惊的愣在了原地。 他听到了什么!? 他不过离开了一日,王爷竟然有王妃了! 第143章 算计 察觉到喻宁投来的目光,顾尧眉梢轻扬,非常贴心的解释道,“就昨日,本公子和你们家殿下去了一趟清禾镇,遇见个行侠仗义的小姑娘,你们家殿下直接翻了窗赶去救人,然后对着人小姑娘温声细语的,连礼都不让人行。” 喻宁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昨日遇到的姑娘? 殿下可不就是在昨日回到军营后,吩咐他去调查燕楚明月公主下落的吗? 想到了某种可能,喻宁心里顿时有些纠结。 燕楚的明月公主和他们殿下?这要是真的,他当初岂不是把未来的王妃娘娘给打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见喻宁都被误导着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纪江尘实有些头疼好友的这张嘴,只得沉声道,“那姑娘是燕楚的明月公主,你莫要坏了人名声。” “你说什么!?”顾尧闻言敛了笑意,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语气也多了几分认真,“燕楚的公主为什么会出现在北靖边境?该不会是……”燕楚派来的细作? 但很快顾尧就否定了这个猜测,燕楚的明月公主在宫中地位如何,他也是略有耳闻的,楚皇把皇子送过来当细作,都不可能将她送来。 “别多想。”纪江尘淡淡道,“她约莫是受了一些伤,才流落到边境来的。” “哦。”顾尧也没多问,只询问道,“那你打算将她送回燕楚?” “不,先将她带回皇城。” 想起三年前那把被凌霄阁中人送回来的佩剑,纪江尘的眸色暗了暗。 小公主和凌霄阁的关系不一般,若是能借她查清凌霄阁在北靖的势力…… “那位小公主能愿意跟你去皇城?”回想起昨日见到的“阿月”姑娘,顾尧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道。 小姑娘看上去可不是能任人摆布的性子,纪宴初打算怎么将人带走? “这个你不必管,她在这里的事不要说出去。”纪江尘不放心的叮嘱道。 “知道了。”顾尧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又小声嘟囔了句,“本来还以为是万年铁树开花了呢,啧啧。” 又是一日难得的好天气。 村子的小院里,阿月正忙着晾晒药材,忽的听到门口传来闹哄哄的声响。 “阿月!” 听到自己的名字,阿月侧首看去,一个长相有几分刻薄的富态老妇人推开虚掩着的门,走了进来。 紧接着,一个衣着不凡的青年男子跟着进了小院。 一进门,男子的目光就毫不掩饰的落在了阿月身上,他放肆的打量着院中,布衣荆钗却难掩绝色的女子,略显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王娘子果然没骗他,这偏僻的小村子里果真有个长得跟仙女似的姑娘。 不过就是出身差了点,娶回去当个美妾倒是不错…… 阿月蹙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余光扫见门口站着的几个肤色黝黑的壮汉,心中生起了警惕。 她压下打人的冲动,耐着性子笑问道,“王大娘,您这是?” “老婆子啊今日是上门是来给你说一门好亲事的。”老妇人的脸笑出了褶子 ,边说着还上前两步故作亲近的拉住了阿月的手。 “你看看,这是李公子,家里是这清禾镇上的官老爷,年纪轻轻就考上了举人,配你这么标致的姑娘多好!” 闻言,阿月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挣脱老妇人的手后淡淡道,“王大娘,我记得音娘子已经帮我回绝过了。” 而且是回绝了三次,最后一次音娘子直接把上门的人都打断腿扔了出去,这位王大娘看来是还没死心。 王大娘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悦,面上却笑的很是亲热,“她又不是你母亲,怎么做得了你的主。” 她惦记墨音家的这个貌美的小娘子许久了,先前顾忌着她是个痴傻的才不好动手,最近发现她恢复的与常人无异了,可把她激动坏了。 要是能借这么一个小美人哄得镇上的官老爷高兴了,她那两个儿子的前途指不定就有找落了,一家子也能跟着飞黄腾达,再也不用在这地里刨食了。 “还真是有备而来呐……”阿月低声叹了句,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 趁着音娘子去邻村给人看病的功夫带人来堵她,还真是煞费苦心。 这是认为没了音娘子,她就会乖乖听话,任人宰割了? “小美人,若是不想吃苦头,就乖乖跟爷走,爷不会亏待你的。” 见阿月不说话,迫不及待地想要亲近小美人的李公子以为她是害怕了,自得一笑便要去拉阿月的手。 还没等他碰到,几根银针便从阿月的手中齐齐激射而出。 没有防备的王大娘和李公子瞬间被银针扎了个正着,刚想破口怒骂,却发现身子一软,直接动弹不得的摔倒在地。 阿月的眼中露出了嫌恶之色,俯身动作粗暴的揪着李公子的领子,将人拽起挡在了身前,目光如锋利的刀刃般投向门外。 “都给本姑娘滚,不然我杀了他!” 门外的几个壮汉犹豫片刻,看向了躺在地上的王大娘。 “不准走!”王大娘恶狠狠道,她眼神阴毒的看向阿月,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道,“你若是伤了李公子,你和墨音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呵。”阿月抬手便将指尖的银针刺进了李公子的脖子,“你觉得我会怕,能教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为官?” 等今日事了,她定要去会会那狗官。子不教父之过,儿子他要收拾,老子她也不介意一起收拾了,省的这样的人以后为官去为害百姓。 感受到脖子上鲜血留下的李公子完全没了来时的嚣张气焰,惨白着一张脸结巴道,“……别,我……我不逼你了……让他们都滚!”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王大娘说的。 险些死在阿月手里的李公子此刻是真恨上了王大娘,满心都是等他脱险了,一定要弄死这个老贱人。 没调查清楚就让他招惹上了一个女罗刹,简直是不知死活! 王大娘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对着门外吩咐道,“都走!” 几个壮汉早就被阿月这不要命的一手给吓到了,忙不迭的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几颗石子带着劲风飞来,齐齐击在了几人腿上。 伴随着腿骨碎裂的声音,石子嵌进了血肉中,壮汉们脸色痛苦的跪倒在地。 他们惨叫着抱住了腿,眼神惊惧的找寻着偷袭的人。 阿月挑眉,将手里的人毫不客气的丢在了地上,拍拍手朗声道,“不管你是何人,多谢!” 她身体状况不太好,不能过度动用内力,本以为今天要耗到音娘子回来了,没想到却是有人替她除了后患。 话音落下,一袭玄色长袍的俊美男子出现在了门口,越过一地哀嚎的男子,悠然地踏入了小院。 “阿月姑娘倒是好身手。” 第144章 来意 “……翊王殿下?”阿月抬眼看向朝她走来的男子,眼中流露出几分惊讶,“王爷怎会来此地?” “本王闲来无事,出来走走。”纪江尘面不改色道。 阿月沉默片刻,忽道,“……我看上去很傻?” 执掌边境三军的王爷,要处理的军务应当少不了,会闲到有功夫来一个偏僻的小村子散步? 她敢保证这话说给李大娘家的小儿子他都不信。 纪江尘也觉得这理由有些敷衍,于是相当淡定的换了个话题,“阿月姑娘这是?” 小姑娘的运气好像不太好,总是遇见麻烦事。 “……我说我在为民除害你信吗?”阿月叹了口气,双手一摊很是无奈,“我也不想打打杀杀的,但是麻烦找上门了也没办法啊。” 阿月眨巴眨巴眼睛,脸上的表情无辜极了。 “所以?”纪江尘可没有错过少女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很是配合的问道。 “此处也算是王爷治下的土地了,这作奸犯科的属实是多了些,前日才遇见个当街纵马伤人的,今日又撞见个强抢民女的。所以,麻烦王爷处理一下?”阿月笑眯眯的提出了意见。 这位翊王殿下那天能出手相助,想来也不是什么不顾百姓的奸佞之辈,找他帮忙处理一下这脑袋长包的李公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也省的她和音娘子要被迫搬家了。 闻言,纪江尘皱了皱眉,侧首看了眼还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男子,语气微沉,“他对你无礼了?” ”嗯嗯。”阿月乖巧的点点头,然后趁机添油加醋的告起状来,“他想拉我手,还要强迫我跟他回府为妾。他这般好色无礼,指不定府上有多少被他掳去的清白人家的好姑娘。他无耻,还不要脸。” 看着眼前小脸气鼓鼓的少女,纪江尘莫名的感觉有些好笑,他语气温和附和道,“嗯,他无耻。” 此刻,被说中了底细的李公子想死的心都有了,本来还存着报复的心思,也在听到阿月喊出的那一句“翊王殿下”中灰飞烟灭了。 整个北靖谁人不知翊王殿下最是铁面无私手段雷厉,多少贪官污吏落到他手中皆逃不过下场凄惨,他今日却当着翊王殿下的面强抢民女…… 李公子浑身冷汗直冒,费劲的仰头看向纪江尘,仍试图辩解道,“都是误会……” “误会?你想让她入府为妾?”纪江尘冰冷的目光扫过,脸色阴沉的似能滴出墨来。 竟想让楚皇的掌上明珠给他做妾,也真是敢想。 “不、不,我娶阿月姑娘做正妻。”李公子白着脸拼命摇头,生怕说慢了惹得纪江尘更加不悦。 结果这话一出,阿月当即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嫌弃的小表情几乎不加任何掩饰。 她使劲摇头道,“我不要,你哪来的回哪去,莫挨我。” 这人脸真大,她就算要找夫君也绝对不找他这样的花心纨绔,简直晦气! 瞧见阿月灵动可爱的小表情,纪江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心头莫名涌上的一股怒气稍稍散去。 他冷声道,“你也配?” “是,是,小的不配,王爷饶命啊。”要不是动不了,李公子都想爬起来给纪江尘磕几个求放过了,可眼下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语气无力的哀求道。 “一会本王找人来处理,你要不要换个住处?”纪江尘看向楚皎皎道。 “不用了,音娘子回来看不到我会着急的。”楚皎皎摇摇头道,“王爷可还有事?” “本王今日来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本王回皇城?” 瞧见阿月眼中陡然生出的警惕,纪江尘无奈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头一回被女子当成登徒子一样防着,还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你怎么会知道……”阿月想起初遇纪江尘时,他对她的态度,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王爷是不是认识我?” “是。”纪江尘想了想道,“本王也认识你师父,他现在在皇城。” 算算时间,等他们回去了,国师应该已经在皇城里了。 “你那日唤我公主,可北靖人尽皆知,皇室只有一位靖安长公主。”也就是眼前这位翊王的母亲。 楚皎皎不禁有些怀疑纪江尘说的话,看向他的眼神里防备之意更重了。 终究是她大意了,萍水相逢,谁知这位王爷究竟意欲何为。 看着阿月不着痕迹的动了动手指,纪江尘好气又好笑,“本王不是这个废物,区区几根银针还伤不到本王。你不是北靖的公主,燕楚的明月公主听说过吗?” 小姑娘还真是一点没变,一言不合就拿针扎人。 “听说过,你是说……”阿月被拆穿了也不尴尬,反倒蹙眉思索起来。 但她就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不信。若我真的是燕楚的公主,为什么会出现在北靖。我听闻那明月公主自小受尽荣宠,燕楚的皇帝怎会放任她流落在外,不闻不问。” 骗人也不走点心,理由都编的如此荒谬。 纪江尘没想到楚皎皎就算失了记忆还是如此不好忽悠,只得问道,“你是不是三年前来到这里的?” “三年前?”阿月的脸上露出了迟疑之色,因为她也记不起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了,她只知道有记忆起便是和音娘子一起生活在村子里。 “我记不清了……” “阿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阿月不由得看向门口,提着药箱的音娘子正满脸担忧的站在那里。 纪江尘慢了一步回身,却在看到音娘子容貌的瞬间失了神。 第145章 思念 顷刻,纪江尘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墨色的眸中晦暗不明。 没想到,小公主提起的音娘子竟会是她。 多年前,他曾在国师府的书房看见过一幅仕女图,画中的女子与眼前之人一般无二。 难道这位音娘子就是国师一直苦寻不得的那位? 没等他询问,身侧的小姑娘先开口了。 “音娘子!”楚皎皎惊喜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下午才回来的吗 ?” “邻村的那个病人根本没事,倒像是故意拖着我 。我不放心你,就提前回来了。” 果然,看到眼前的狼藉之景,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音娘子快步走进了小院,目光落在了地上的一男一女身上,眼神蓦地凌厉起来 ,她冷冷道,“王招娣,这些人是你带来的?” 对上音娘子似有杀意弥漫的眼睛,王大娘的表情变得有些心虚,“不……不是。” 该死的,那群废物为什么没拖住墨音,竟让她在这时候赶了回来! “不是?我有没有说过,不要来招惹我。”音娘子冷笑一声,眉目间的温柔已是荡然无存,她抬眸看向阿月,语气温和道,“阿月,你说。” 阿月忽视了王大娘投来的乞求目光,竹筒倒豆子的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末了还撒娇似的补了一句,“音娘子,他们狗仗人势,欺负我,还打我。” 旁观了阿月告状全过程的纪江尘,下意识的扫了眼院里院外倒的乱七八糟的人,眼中闪过了一丝隐晦的笑意。 其实,小公主这状告的……也没什么错。 这些人确实是动手了,只不过被小公主先发制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 卧在地上的李公子眼睁睁看着阿月一脸委屈朝音娘子的伸出了那双白嫩的、沾染了刺目的血迹的小手,紧接着他惊恐地发现,音娘子的脸色仿佛罩上了一层寒霜,周身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暴戾气息,仿佛下一刻就要提刀杀人。 李公子连害怕都忘了,满眼的不可置信,张口就想反驳,“不是……你别听她瞎说……” 话还没说完,就见纪江尘侧头勾唇一笑,不经意间的一挥袖,李公子就被消了音。 被点了哑穴的李公子霎时气的脸都憋红了。 不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血是他的,女罗刹可是没受半点伤。他险些被女罗刹送去见列祖列宗,可这女罗刹竟哭哭唧唧的跟人告状? 怎么会有这种恶人先告状的人!? 做了二十多年恶霸的李公子头一回尝到被人冤枉的滋味,却是有口也辨不清。 他还能怎么说,那两个人对女罗刹的偏心都已经到丧心病狂的程度了,他说了能有个屁用! 音娘子提了剑朝地上的两人一步步走去,一身浑厚的内力在此刻不加遮掩的倾泻而出。 纪江尘眉梢微挑,不着痕迹的动了动,将阿月挡在了身后。 李公子和王大娘的眼中浮现出惊惧之色,拼命挣扎着想要往后退去,却也只是徒劳。 就在那闪着寒芒的长剑即将落下之时,纪江尘突然开口了,“音娘子,手下留情” 音娘子的动作顿了下,将长剑直直刺入了王大娘眼前方寸之距的土地上,回头有些不耐烦道,“你也想一起?” 若不是看见这人跟阿月站在一起,她早就把他一块收拾了。 纪江尘也不觉得被冒犯,面上不见多少表情的沉声道,“官府的人稍后就到,音娘子也不想被迫带着阿月姑娘搬家?” 被音娘子的霸气惊住的阿月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拦道,“音娘子,别杀他们,他们不值得你脏了手。” 她们在这里生活的好好的,没必要为了两个人渣离开。 “就这么喜欢这里……可我不想你受委屈。”音娘子叹了口气,泄愤似的一掌拍出将两人掀出几米远,转身神色有些无奈的看向阿月,语气里满是纵容,“不杀便不杀,随你高兴。” 逃出生天的李公子和王大娘松了一口气,内心则是无比期盼着官府来人。 蹲大牢总比丢了小命强。 “不会让她受委屈。”纪江尘语气认真道,像是承诺一般,“本王保证,会让官府的人如实审理,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闻言,音娘子的眉头微蹙,目光在纪江尘和阿月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最后看向纪江尘问道,“你是翊王?” “是。”纪江尘没有隐瞒身份的意思,大方承认道。 “你是来找阿月的?”音娘子瞧出了些许端倪,淡声问道。 “是。本王来找阿月姑娘商量一件事。”纪江尘道。 音娘子看向阿月,阿月立马乖巧答道,“他找我跟他回皇城。” 纪江尘心道一声不好,眼见音娘子要杀人的眼神便知她是误会了,只得解释道,“这件事有关阿月姑娘的身世……” 燕京,端王府。 书房里,披着雪白狐裘的楚逸安静的立在窗边,低头轻轻摩挲着手里的信纸。 带着寒意的微风拂起了他的发丝,那张温润的面庞上写满了寂寥。 “吱呀”一声轻响,一道娇小的身影拎着裙摆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看到窗边身形消瘦的男子后,小姑娘的眉心微微蹙起,一双明眸染上了愁绪,她叹气道,“云清,你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自从三年前那件事过后,他的身体就彻底虚弱下来,平时稍有个风吹草动,便是一场大病,这让她怎么放心的下。 她不顾父王和哥哥的反对搬来王府,一来是因为愧疚,二来就是为了方便照顾他的身体,却还是迟迟不见起色…… 楚逸缓缓回头,察觉到小姑娘眼中浓浓的担忧,他勉强扯了扯嘴角,带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云曦,让你担心了,抱歉。我就是……心情有些不好。” “……是燕宁王传来的信吗,可是有明月的消息了?”罗云曦沉默片刻,终是语气艰涩的问出了口。 其实她心里明白,若真是有了明月的消息,楚逸不会是那般伤痛的表情,可她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抹希冀,万一呢,燕宁王那样在乎明月,必会拼尽全力去寻找她的下落…… “没有找到她。”楚逸摇摇头,眼神悲伤的看向罗云曦,轻声喃喃道,“云曦……明月她不会有事的,对吗?” 三年了,苏景辰被封为燕宁王驻守西北已经整整过去三年了,偌大的麓山被翻了不知多少遍,怎么就是找不到小明月的下落呢。 罗云曦看着他恍惚的神色,鼻子一酸,眼眶也渐渐红了。 她用力点点头,语气坚定道,“明月她那么厉害,绝对不会有事的!” 第146章 莫萧然的请求 临近傍晚,皇帝身旁的大总管苏公公突然来了端王府。 自三年前宸后得知楚皎皎坠崖下落不明后,悲恸之下本已大好的身体又开始恶化,皇上在内乱稍稍平息之时,便将朝政移交给了太子,亲自带着宸后住进了京郊的一座皇家园林休养身体。 而皇上身边身边的苏公公,则是被留给了楚瑾,帮着他尽快接手所有政务。朝中大臣对于皇上为了守着宸后而不顾朝政的事虽有不满,却也无可奈何。更是在见识过楚瑾的雷厉手腕后,纷纷沉默了下来。 见到苏公公的瞬间,楚逸便知是楚瑾有事找他,而且是急事,不然不会让他在这时候赶进宫中。 “端王殿下,太子殿下请您入宫议事。”苏公公弯下腰恭敬道。 “知道了,本王这就走。”楚逸略微颔首道。 修长苍白的手指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楚逸侧首招来了一旁的婢女吩咐道,“本王走后,你去告诉郡主早些睡,本王入宫议事了,今晚不一定回来。” 婢女连忙点头应下,心里却无奈的想着,小郡主那般担心王爷的身体,肯定不会听的。 楚瑾说完便要和苏公公一道出府,一个婢女却在此时匆匆赶来了前厅。 “殿下,稍等。这是郡主给您的,让您带着入宫。” 楚逸回头,发现那婢女是罗云曦的身边人,眉目顿时舒缓了几分,唇边漾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楚逸神色自若的接过了婢女递过来的精致小手炉,像是丝毫不觉如此小女儿家的东西,被他拿在手上会有多么违和。 他看向身旁已经傻眼的苏公公温声道,“走。” 大厅里的侍女护卫们对这一幕到是见怪不怪,毕竟他们王爷对小郡主的纵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有时候都怀疑小郡主若是央着王爷穿女装,王爷说不定都会答应。 苏公公勉强维持住脸上的表情跟着楚逸往外走,心里则是久久不能平静。 嘿,这么多年了,他就没见过性子平淡如水的大皇子殿下,如此喜露形色的时候,这羲和郡主还真是个能人! 楚逸一进宫,便被苏公公引着去了东宫。 楚瑾代理朝政也有一年多了,除了上朝的时候会在议政殿,其他时候都是直接将官员召去东宫议事,历代皇帝专门用来处理政务的勤政殿和御书房倒是被荒废了下来。 楚逸也曾好奇过这个问题,但在见到过那座处处充满小明月影子的东宫后,他便明白了楚瑾为何会执着于这里。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可他却因储君的身份被困在了皇城之中,无法亲自去寻妹妹的下落。他心中的悲痛,又有何人可以窥见? “大皇兄来了。” 东宫里,楚瑾看到走进来的楚逸后,朝他微微点头。 一旁站着的莫萧然拱手道,“端王殿下。” “莫大人不必多礼。”楚逸回以目光,接着看向楚瑾道,“可是有什么事?” “莫大人要辞官,孤今日找皇兄来,是希望皇兄可以接手承天府。”对上楚逸询问的眼神,楚瑾面带歉意道,“本不该让皇兄病中操劳,可动乱初定,皇城之内需要有孤信任之人管束。” 本来秦知节掌皇城兵马司,莫萧然掌承天府,一外一内管辖着皇城,他尽可放心处理前方战事。 但如今莫萧然请辞,东宫的大部分属臣又被他派去了岭北和雍州,剩下的人又不足以担得起承天府,他只能将身体还没恢复的大皇兄找来了…… “无妨,本王答应了,皇弟不必担心,本王这身体养了也有两三年了,没那么病弱。”楚逸笑了笑,心里明白若不是实在无人可用,三皇弟不会劳动到他头上来的。 他这三皇弟看上去不近人情,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这几年为了他的身体,没少派人去寻医问药,多少珍贵药材更是流水似的进了端王府。 “那便多谢皇兄了,孤会派人协助皇兄,皇兄切忌不可过于操劳。”楚瑾有些不放心道。 “知道了。”楚逸点头应下,脑海中却是某个小姑娘凶巴巴的模样。 他就算想操劳也不大可能了,总不能让小姑娘追去承天府。 “莫大人为何突然想要辞官?”楚逸侧首看向莫萧然问道。 这莫大人虽不是科举出身,但学识才智都堪称一流,一点不输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掌管承天府以来更是让人抓不到半点错处,眼见前途一片光明,为何偏要在此时离去? “……臣想去西北看看。”莫萧然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口。 荣华富贵如何,身居高位又如何,这些从来都不是他所在乎的。 莫萧然将一直紧紧攥在手中的东西呈到了楚瑾面前,轻声道,“公主名下的产业大部分都被处理掉,换成粮草后送去了前线,唯独剩了云州的一座小院,那是公主亲手布置的。臣想着……还是留给殿下。” 话音落地,一室沉寂。 楚瑾死死盯着莫萧然手中的那块血玉,几乎失了声。 楚逸的眼中闪过一抹震惊,很快又归于平静。 难怪……前线粮草告急之时,会有人在军营附近悄悄留下大批粮草,却不见任何踪影。现在想来,应该是凌霄阁的人干的。 小明月这是早就料到了与康王一战会很艰难,所以留下莫萧然在皇城帮着楚谨这个哥哥啊。 许久,楚瑾动作僵硬的拿起了那块血玉,握起的手一点点收紧,手背上因过分用力凸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哑声道,“……多谢,你走。” 莫萧然沉默的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东宫。 脚步声逐渐远去,楚逸看着眼前面色颓然的楚瑾,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温和道,“小明月这次可是把家底都赔进去了,等她回来,咱们这些做哥哥可不能小气了,一定都给她补回来。” 知道楚逸在宽慰他,楚瑾的心里划过丝丝暖意,他顺着楚逸的应道,“好。” 两人的谈话一直持续到了月上中天。 楚逸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望了一眼天色,起身道,“不早了,先回府了。” “太晚了,皇兄还是在宫里留宿一晚。”楚瑾有些懊恼自己竟忘了时辰,大皇兄的身体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不用,有人在等。”楚逸摇头。 自己要是不回去,小姑娘估计真能等他一晚上。 “羲和郡主?”楚瑾难得笑了笑,打趣道。 “嗯。”楚逸大方承认。 “你这倒是给自己救了个小媳妇回来。”楚瑾失笑道。 三年前,南彦王与康王对峙沙场,小郡主被送到皇城没多久后遇刺,恰好遇上了从宫里出来的大皇兄。 大皇兄拼着虚弱的身体救下了小郡主,自己却险些命丧黄泉,小郡主也就是在那时执意搬进了端王府。 兜兜转转这些年,竟是促成了一段好姻缘,可见凡事有因果,万事有轮回。 “你和小郡主打算什么时候成婚?”楚瑾又道。 “等小明月回来。”楚逸道。 “你的意思,还是小郡主的意思?”楚瑾沉默片刻问道。 “她的。她们自小便亲如姐妹,云曦希望明月可以在。”楚逸望向窗外高高挂起的月亮,轻声喃喃道。 “快了,那么多人都在牵挂着她,她一定会回来的。”楚瑾亦是道。 第147章 陷入昏迷 莫萧然出了皇宫后,片刻不停的赶去了城门口,与早就等在那里的凌霄阁众人汇合后,一行人连夜出发前往西北。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槐城里却因主帅的昏迷陷入了混乱。 城主府内,杜妄抓着几个刚为燕宁王看过诊的大夫好一通询问,得到的结果让他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他暴躁的抓了抓头发,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大夫们怒道,“老子让你们来是来想办法的,办法呢!?” “……大人,真不是我等故意推脱,而是燕宁王三年前本就受了极重的伤,又不肯好好休养,而是以内力强行压制,拖到了现在我等实在是无能为力啊!”一个大夫勉强顶着杜妄像是要吃人的凶恶眼神低声道。 杜妄语滞,他当然知道大夫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三年前二阁主从西蛮赶回来时身上受了极重的伤,本该好好卧床休养,但二阁主却执意拖着虚弱的身体入麓山寻人。 一日又一日发疯了似的寻,他不是没劝过,甚至连大阁主都赶来想要阻止,可二阁主却跟大阁主打了起来,他甚至都从二阁主那双满是血丝的眼里看到了杀意。 虽然大阁主成功将体力不支的二阁主打晕带回了北槐城,但是第二日二阁主醒来后又进了麓山。他甚至在无意中听到了大阁主与二阁主的争吵…… 他隐约听到二阁主质问大阁主为什么没有看好三阁主,为什么要放任她来西北,大阁主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句,承受着二阁主的怒火,只是在最后低声说了句“我会找到她的”。 再后来,二阁主被封为燕宁王驻守西北,大阁主满怀歉疚的离开了,他则选择留在了北槐城。 “没办法就给老子想,王爷今天要是醒不过来,你们一个也别想走!”杜妄威胁道。 “大人,兴许可以找许军师试试,许军师他医术高超,非我等可以相提并论……”另一个大夫犹豫着开口道。 真不是他想拖许军师淌这趟浑水,而是燕宁王的情况属实太棘手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来人,去将许军师请来!”杜妄见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听从了大夫的意见。 他跟这位许军师不熟,还真不知道他有一手高明的医术。 “大人,许军师正在府外候着呢,应该是听闻王爷昏迷赶来的。”一个侍卫连忙回道。 方才他就想说了,但是杜大人怒气冲冲的,他也不敢凑上去啊。 “刚才为什么不说,还不把人请进来!”杜妄急道。 话音落下没多久,许陌言就提着药箱来到了后院。 一见到人,杜妄急的三步并两步冲了过去,将他引入房内,边走边道,“王爷已经昏迷快有半日了,还请许军师尽力救治!” “在下定尽全力!”许陌言点头应下,放下药箱,开始为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苏景辰把脉。 不到一刻钟,许陌言便收回了手,他蹙眉看向一旁等候的杜妄问道,“王爷可是多年前受过重伤?” “是,王爷三年前误入了十方阵法,拼着重伤才闯出来。”想起墨染曾经交代的,杜妄连忙回道。 “难怪……”许陌言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进了十方阵法还能活着出来,这位燕宁王还真不是一般人。 “不是,许军师你倒是说明白些,王爷他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昏迷?” 杜妄简直快要急昏了头,这许军师虽然没像外面那群废物大夫一样暗示他准备后事,但故弄玄虚的只说一半又是什么意思。 “王爷的内伤这些年一直被他以内力压制着,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事,实则内里却愈发严重。王爷的内力不知因何缘故逆行了,这才陷入了昏迷。”许陌言顿了顿,又道,“寻常大夫只能看到王爷的脉象紊乱,查不出病因却也非他们之过。” “那该怎么办?”总算得到个靠谱的诊断结果,杜妄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找一个内力浑厚之人为王爷疏导内力,然后让王爷卧床休养至痊愈。”许陌言道。 “第一个不是问题……”杜妄有些迟疑道,“如果……不好好修养会如何?” 二阁主昏迷前,他就给莫萧然去信了,几日时间便能到了,让他为二阁主梳理内力便是。 但二阁主醒来后能听话好好休养么,要是真在乎自己的身体,二阁主也不会成今天这个情况。 真是愁人,总不能让他和莫萧然绑着二阁主养伤,大阁主都没成功的事,他们两个能被打死。 像是看穿了杜妄的心思,许陌言难得不再温和,毫不客气地道,“会死。王爷这伤再折腾下去就可以不用找大夫了,直接买棺材。” “不是你这大夫怎么说话的,什么棺材不棺材的,多不吉利。”杜妄小声嘀咕道,内心却是阵阵哀嚎。 “在下说的实话。”许陌言颇为认真的看着杜妄道。 “行了,知道了还不行吗。”杜妄的眼珠子转了转,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接着他满脸心虚地看了眼榻上的人,拉着许陌言便往外走去。 “许军师啊,就是,你这有没有什么药可以暂时压制人的内力,没有什么副作用的那种。”杜妄小声询问道。 只要没了内力,二阁主就跟被拔了牙的老虎一样,他和莫萧然才能压制的住。 许陌言垂眸看了眼杜妄紧紧抓在他胳膊上的手,努力克制片刻开口道,“有,但是用在王爷身上的话,他恐怕不会太高兴。” 不高兴都是委婉的说法了,要真这么干,燕宁王怕是会直接提刀砍人。 “不管了,他还能杀了我不成,总不能看着他找死……”杜妄没什么底气的将手伸向了许陌言,眼含悲壮道,“许军师,给我。” 大不了等二阁主伤好了,他跟莫萧然去北靖躲一躲。 “没有。”许陌言无奈道,“若是杜大人想好了,在下配好明天送过来。” “那便多谢许军师了。” “不必,杜大人高义。” 杜妄一脸菜色的看着许陌言离去的背影,他总觉得这人在嘲笑他。 但想了想城中关于这位许军师的传闻,他又觉得是他想多了。 第148章 不听话的病人 第四日的早上,晨曦初绽,天边泛起了淡淡的金色。 莫萧然终于带人赶到了北槐城下。 还未入城就见到了城门口翘首以盼的杜妄。 “又闯什么祸了?”莫萧然翻身下马,语气淡淡道。 “不是我,是二阁主。”杜妄吩咐士兵将马牵走,转头无奈道,“话说,你就不能想我点好?” 他承认他是有点不靠谱,但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他已经蜕变了,成熟了,稳重了! 自我感觉非常好的杜妄露出了迷之微笑。 莫萧然压下打人的冲动,淡声道,“说清楚,二阁主怎么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杜妄一拍脑袋,赶忙拉着莫萧然往城主府的方向走,边走边解释道,“就是二阁主……有一点不听大夫的话。 结果又突然内力逆行,现在的状况不太好,需要一个武功高手帮忙梳理内力,我这一寻思,刚好你最合适。” “有一点?我最合适?”莫萧然冷嗤道。 “好,说实话,二阁主要不是这次昏迷,大夫都见不到他的面。” 杜妄讪讪一笑,叹了口气继续道,“但后面的话可没骗你,凌霄阁里除了大阁主和二阁主不就属你武功最强,既然来了就顺手救个人呗,不然我真不知道上哪寻个内功高手来了。” “知道了。”莫萧然这次倒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加快了步伐。 走到城主府时,刚好撞上了来看诊的许择言。 许择言对着杜妄微微点头致意,“杜大人。” “许军师不必客气,叫我杜妄就行,他是莫萧然,是三……公主的朋友。”杜妄摸了摸脑袋介绍道。 听到“三公主”几个字的瞬间,许陌言的脚步微滞,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他看向莫萧然淡笑道,“莫大人的威名,在下远在西边,也是略有耳闻。” “许军师客气了,王爷的伤还要有劳许军师费心。”莫萧然脸色沉肃的对着许陌言道。 两人说话间,一个侍卫突然跌跌撞撞的从前院的长廊奔来。 看到并行的杜妄和许陌言,侍卫眼神一亮,急忙喊道,“杜大人,王、王爷他醒了!” 闻言,杜妄脸色微变,侧首看向许陌言惊道,“许军师,你不是说王爷伤势太重,暂时醒不过来吗?”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拿到药呢,二阁主万一又跑了咋整? 没等许陌言回答,杜妄自顾自地说道,“算了,我不问了,醒了都醒了……许军师,药配好了吗?” “配好了,此药名为化功散,每三日服用一次,会暂时散掉所有内力。”许陌言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瓷瓶。 杜妄想也不想的接过药瓶就要走。 莫萧然见状眉头蹙起,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杜妄的胳膊,沉声问道,“你要把这个用在王爷身上?” “没工夫跟你解释了,这可是救命药。”救二阁主,也救他和莫萧然小命的药。 杜妄连忙挣莫萧然的手,脚下步子飞快的朝后院赶去,生怕去晚了某位不省心的王爷就不见了踪影。 莫萧然眸光暗了暗,二话不说追了上去,许陌言叹了口气,提着药箱加快了步子。 杜妄赶到后院时,果然不出所料的瞧见了苏景辰正坐在榻边往身上穿外衣。 他一身白色里衣,脸色苍白而憔悴,墨色的长发稍显凌乱的披散着,浑身散发着一种冰冷沉肃的气息。 院子里的侍卫们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想劝又不敢劝。 杜妄咽了口口水,苦着脸上前几步,恰好堵在了门口。 他开口劝道,“阁主,你今天不能出去。许大夫说你得卧床休养。” 苏景辰抬眸,那双妖冶的桃花眼里失了往日的风流笑意,染上了深重的戾气。 他静静的看了杜妄片刻,忽的语气沙哑道,“滚!” 杜妄被吓得一个激灵,心里发虚的扒着门框,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阁主,你真不能走,许大夫说你内力逆行,再动用内力会出事的。” “让开。”苏景辰沉声道,系好衣带后,他起身一步步朝杜妄走去。 “阁、阁主,我不能让你走,你现在打不过我的。”对上苏景辰凌厉的眼神,杜妄略显底气不足地强调道。 苏景辰一言不发,直接动起了手,杜妄手忙脚乱的挡着,怕加重苏景辰的伤势,不怎么敢还手,只能边躲边往后退去。 在被苏景辰一拳砸到脸上后,杜妄简直想哭了。 莫萧然怎么还不来,在这么下去,他要被阁主当成沙包了,下手忒狠,疼死他了! 就在苏景辰又是一掌要拍到杜妄身上时,一股大力猛的拉开了杜妄,将他推到一旁后,莫萧然直直迎上了苏景辰的攻势。 两道强横的内力相撞,苏景辰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莫萧然却是被逼的后退了两步。 杜妄看的叹为观止,心道不愧是能跟大阁主打的不分伯仲的人,内力逆行的情况下都能将莫萧然逼退。 但是很快他又想起苏景辰的身体状况,急忙对着莫萧然道,“二阁主不能动用内力,会出事的!” 莫萧然一听也不敢跟苏景辰打了,只能尽量避开苏景辰的攻击拖着他。 眼见苏景辰越打越凶,莫萧然渐渐落了下风,杜妄急得直冒冷汗。 余光瞥见许陌言匆匆而来的身影,他立马窜了过去道,“许军师,你快想想办法,王爷不能再打下去了。” 许陌言盯着正在打斗的两人,思索片刻道,“你用这个去偷袭燕宁王。” 杜妄看着许陌言指尖的一根银针傻了眼,“啊?用这个……能有用吗?” “这针上有改良过的软筋散。别废话,快去。”许陌言道。 “哦,好。”杜妄一听连忙点点头,趁着苏景辰与莫萧然打出了院子外,鬼鬼祟祟的摸到了两人附近。 莫萧然自然注意到苏景辰身后的杜妄,猜到他大概想出了什么办法,于是开始出手反击,想要将苏景辰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杜妄咬咬牙,毫不犹豫地对着苏景辰的背影将银针打了出去。 “你!”银针顺利入体,苏景辰反应过来,脸色难看的扭头看了杜妄一眼,忽的昏迷了过去。 杜妄立马上前接住了苏景辰倒下的身体,心里默念几声“要夭寿了”。 —— 因为五一放假要调休,这周末一直在补课,没时间写了,先更新一章,等五一假期再加更。 谢谢每个读者宝宝的支持,比心! 第149章 姐妹 “你对二阁主干什么了?”莫萧然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许陌言,走近几步压低了声音问道。 “许军师给的软筋散……”杜妄下意识的喃喃道,脸上是止不住的震惊,“这……药效也太吓人了。” 放倒二阁主这样的武功高手都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 莫萧然虽然对杜妄口中明显不寻常的软筋散感兴趣,但眼下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俯身搀住了苏景辰一侧的胳膊沉声道,“先将阁主送回去。” “哦。”杜妄点点头,扶起苏景辰往院子里走去。 将苏景辰重新安置回床榻上后,杜妄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回头看向跟在他们身后的许陌言,“许军师,接下来怎么办?” “让在下先把个脉。”许陌言的眼底掠过一丝忧虑,他快步走到床榻前将手搭在了苏景辰的脉上。 把脉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一旁的杜妄瞧见许陌言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心里渐渐忐忑起来。 “杜大人,内功高手找到了吗?”许陌言突然收回手看向杜妄问道,接着语速很快的解释,“燕宁王的情况不能再拖了,方才的打斗加重了内力逆行,他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 “找到了,莫萧然!”杜妄连忙将位置让开,莫萧然往前两步沉声问道,“怎么做?” “在下先用银针封住燕宁王的几处大穴,暂时压制住暴动的内力,劳烦莫大人用内力慢慢疏导,切记不可操之过急,否则一旦中断,燕宁王轻则筋脉寸断,重则有性命之忧。” 许陌言边下针边仔细叮嘱道,手下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快,每一根针都精准的落在了人体重穴之上。 看的杜妄和莫萧然暗自心惊,心里则对许陌言的医术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寻常大夫谁敢这么干,一个不小心病人很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直到许陌言停手,他侧头看了一眼莫萧然。 莫萧然当即扣住了苏景辰的手腕,小心翼翼的将一丝内力探入了他的身体。 一股强横的内力很快阻断了试探的内力,莫萧然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了几分。与此同时,昏迷不醒的苏景辰嘴角突然溢出了一丝鲜血。 杜妄见情况不对,急急看向许陌言想要开口,却被他厉声打断,他语气急促道,“莫大人,尽全力压制住燕宁王的内力!” 闻言,莫萧然毫不犹豫地将大半内力涌入了苏景辰的体内,苏景辰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许陌言立马上前死死压住了他的双肩,防止用来封住穴道的银针脱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莫萧然额上的汗水大颗大颗滚落,没有半分血色的薄唇紧紧抿起,扣住苏景辰手腕的手已是青筋暴起。 杜妄看着床榻上的苏景辰口中不断有鲜血涌出,很快染红了大片床褥,只觉得眼前发黑,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踉跄两步扶住了墙,思绪变得有些混乱,不知怎的,他竟莫名想起了三年前楚皎皎消失的那天,冰冷的河水一点点模糊了他的视线,却再也找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令人彻骨的绝望…… 另一边情况凶险的三人并未注意到杜妄的不对劲,拼尽全力控制着。终于,眼见苏景辰本身的内力勉强被压住,许陌言当即喝道,“动手!” 莫萧然迅速按照许陌言之前讲解的脉络走向引导着内力慢慢动了起来,许陌言逐渐感受到手下挣扎的力道变小了,心里的重担也随之慢慢落下。 周而复始,莫萧然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耐心地引导着暴动的内力顺着正确的脉络走向流动,苏景辰嘴角涌出的鲜血终是缓缓停滞了下来…… 西蛮皇城,镇南将军府。 后院葱郁的竹林里,一道纤细的身影略显笨拙的挥出了手中的长剑,一招一式落下,直到磕磕绊绊的舞完一整套剑法。 持剑的女子不太熟练的收起长剑,转头笑意盈盈地看向不远处的石桌前坐着的女子,语气欢喜,“小语,我学会了!” 墨染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眸时眉眼带着温柔的笑意,“嗯,姐姐最厉害了。” 听到妹妹夸赞的邬灵栎笑容更大了,她噔噔噔的跑到了墨染面前,握住她的手认真道,“姐姐以后会好好保护小语的!” 妹妹这么好看又温柔,万一被坏人欺负了怎么办,她一定要保护好妹妹! 墨染听得心头一酸,浓浓的歉疚感几乎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当年宫变姐姐若不是为了送她和皇太女离开,选择独自引开追兵,根本不会落到西蛮皇那个畜生手里,从而被他折磨,被他欺辱,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可就算是变成了这样,姐姐还是习惯性的想要护着她…… 见墨染突然红了眼眶,邬灵栎有些手足无措的松开了手,“对不起,抓疼你了是不是,姐姐笨手笨脚的,小语不哭……” 闻言,墨染眼泪掉的更凶了,她摇摇头哽咽道,“不是的,不是姐姐……我不疼……” 过往十几载,自与姐姐分离的那一日起,墨染再未掉过半滴眼泪,可今日见到那如往昔的爽朗笑容,她竟再也忍不住了。 她紧紧抱住了邬灵栎,闷声道,“以后该换我保护姐姐了……” “好好好,小语不哭,姐姐等着小语保护姐姐。”邬灵栎被妹妹的眼泪掉的心疼,连忙哄道。 “摄政王殿下,单大人送来了西北那边传来的信。” 就在姐妹二人脉脉温情时,一个侍女拿着一封信件匆匆赶来了后院竹林。 “可是杜妄传来的?”想起前些日子杜妄传来的信,墨染连忙追问道。 不知道苏子焕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些年杜妄一封又一封的信传来西蛮,希望她能去劝劝苏子焕。 可他不知道,她对苏子焕有愧,至少在找回明月以前,她无颜再踏足西北。 侍女摇摇头,“是莫堂主传来的信。” 怎么会是莫萧然,他不是在燕楚皇城帮着明月哥哥吗? 墨染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伸手接过信拆开。 纸上的内容非常简洁 ,一如莫萧然这个人一贯的作风。 他在信中交待了辞官前往西北以及苏景辰内力逆行一事,看的墨染心下一个咯噔。 但很快信中继续写到苏景辰已平安无事,但被他们下了化功散强制押在城主府养伤,杜妄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跑去了北靖。 “北靖……是去找明月了吗……”墨染轻声喃喃道,心里却已经肯定了杜妄的去意。 他们都非常清楚 ,在麓山这些年都寻不到人的情况下,明月最有可能的下落就是在北靖。 因为麓山是一座隔开燕楚与北靖的天险,若明月没有在燕楚,必会流落北靖。 这些年凌霄阁大部分的人都被她派去了北靖寻人,却始终杳无音讯 ,若非西蛮皇退位后朝政不稳,她都想赶去北靖亲自寻人了 。 希望这次杜妄去北靖能带回来好消息 。 “小语,有冰块脸的消息吗?”邬灵栎满脸好奇的看着墨染问道。 那个救了她的冰块脸,小语曾说过他在西北,她还没有跟他道谢。 “他没事。”墨染看着邬灵栎天真的模样,心情总算是好了些许,“姐姐怎么问起他了?” “我想跟他道谢,他把我从坏人手里、救出来,我要、报答他。”邬灵栎想了想,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道。 “好,我们一起报答他。”墨染心头发涩的柔声道。 他帮她带回了姐姐,可她却没能做到他的嘱托…… 第150章 品茗居 北靖,清禾镇。 小镇唯一的茶楼里,倒比往日热闹了许多,空旷的大堂里三三两两的聚集着衣着打扮各异的人,有这镇上的百姓,也有路过的行客,可更多的却是一些气势不似凡人的江湖中人,每个人的身上都携带着锋利的兵器,让人一眼便能感受到他们身上那股凛冽的杀气。 他们围坐在一起低声交谈,旁边不相干的人虽然好奇,却也不敢往上凑,生怕不小心惹到了哪个脾气怪异的江湖人便命丧当场。 茶楼掌柜忙碌地穿梭于人群之中,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他似乎对这样的情景早已习以为常,熟练地为客人们端茶倒水,并与一些相熟的客人寒暄几句。 然而,尽管茶楼内人声鼎沸,但每个人都保持着一种默契——绝对不在茶楼中动手。 因为相传这品茗居背后的主人来历神秘,背景深不可测,所有在茶楼中闹事的人都讨不了好。 曾有一位小有名气的江湖高手不信邪,故意在茶楼里闹出了动静,损坏了不少财物。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到他走出茶楼,便被茶楼中突然冒出来的黑衣蒙面护卫带走。 等人们再见到他时,是许多天后的一个清晨,这位曾经叱咤江湖的高手疯疯癫癫的出现在了街道上,衣衫褴褛的他仿若一个要饭的乞丐,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放过我”。 再后来,便没有人再见到过这位江湖高手,只是传闻说他死在了离清禾镇不远的一个破庙外,死时衣不蔽体,身上更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自此,无人敢小瞧了这开在偏远的边关小镇上的品茗居,所有人都客客气气的进来,规规矩矩的出去。即使是有恩怨的两人,也决计不敢在楼中闹事。 大堂的角落里,一个着蓝衣的俊朗青年独自坐着,面前放着一盏升腾热气的茶水。 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却似乎并不在眼前的茶水上,而是不时将目光投向忙碌于人群之中的茶楼掌柜身上。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若有所思之感,仿佛正在暗中观察着什么。 掌柜很快察觉到了这似有打量意味的视线,微笑着转头看过来,在看到蓝衣男子容貌的瞬间,嘴角的笑意微滞,眼中浮现出一抹震惊之色。 他连忙招来了一旁的小二,让其代为招待大堂里的客人,自己则是不着痕迹的朝角落靠近。 “这位客人可是对楼中的茶水不满意?”掌柜看向眼前的蓝衣男子温声问道。 “茶水不错,只是如此香茗却无雅音相配,可惜了。”蓝衣男子淡声道。 “何为雅音?”掌柜压下心里的激动,低声问道。 “高山流水,凌霄九天,方是绝妙。”蓝衣男子又道。 听到男子的回答,掌柜当即微微躬身,垂眸恭敬道,“属下见过杜堂主。” 杜妄点点头,沉声问道,“不必多礼,可有她的消息了?” 掌柜自是知道杜妄说的“她”是谁,苦笑着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属下已经派人将靠近麓山的几座小镇寻遍了,并没有发现三阁主的踪迹。杜堂主,会不会大阁主搞错了,三阁主她……”并不在北靖。 掌柜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杜妄阴沉着脸打断了,“不可能,她一定是来了北靖,继续找,镇上没有,就往附近的村落里找。” 二阁主受封燕宁王后就差把麓山掘地三尺寻人了,这种情况下都没有找到三阁主,三阁主绝对是在重伤昏迷中被汹涌的河水卷来了北靖。 他们不是没想过沿着河流往下找,可那条河入了北靖之后便分流成好几条河道,等他们调集到足够的人马搜寻后,却连三阁主的一片衣角都没找到。 “是,属下定尽全力寻找。”掌柜自是不敢反驳的应下,却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虽然他也希望能够顺利找回三阁主,但三年了都找不到半点踪迹,三阁主怕是早就已经…… “本座走了,你继续注意有关她的消息。”杜妄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也没心情待下去了,对着掌柜吩咐了一句便起身离开了。 掌柜看着杜妄略显颓然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轻叹道,“这些年两位阁主和几位堂主找人都快找魔怔了,要是三阁主能立马出现在眼前该多好……” 杜妄走后没多久,门口走进一个素衣女子,以薄纱遮住了半张脸,神情带着几分冷峻。 她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掌柜身上,她径直走到了掌柜面前,微微颔首示意后道,“劳烦掌柜带个路,本姑娘与人有约。” 听到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掌柜瞪大了眼睛,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这声音,这眉眼,怎么会与三阁主有几分相似? 很快掌柜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颇为自嘲的想到,他还真是想三阁主的事想疯了,怎么看到个姑娘就能往三阁主身上联想。 眼前的姑娘真要是三阁主,又怎么可能不认识他,用这样一副完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见掌柜不答,反倒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甚至还露出了苦涩而嘲讽的笑意,阿月不由地恼了,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冷意,“掌柜这是何意?” “抱歉,方才不小心走神了。这位客人与何人有约?”掌柜回过神来才发觉做错了事,立马露出了一个歉疚的表情。 “本姑娘与……” “阿月姑娘,这里!” 阿月还没来得及说,便被一道欢快的声音打断了。 掌柜和阿月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二楼之上的一段扶手处,第一次见面便要送她折扇的怪异男子笑眯眯的朝她挥着手。 “原来姑娘是和顾公子有约,实在是失敬失敬。”掌柜想起顾尧的身份以及和他同行的那人,怕方才的事得罪了阿月,忙抬手作揖道。 凌霄阁的势力虽大,但还是能不和各国皇室对上便不要对上为好,不然一旦被盯上,强龙还怕地头蛇呢。 与此同时,掌柜的心里更加坚定了眼前的姑娘不是三阁主,三阁主可没来过北靖,更不认识北靖执掌三军的翊王殿下。 阿月不知道顾尧与纪江尘认识,纪江尘也忘了提,于是两人对视片刻,阿月冷声道,“本姑娘不认识他。” 音娘子说了,姑娘家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不然会遇上拍花子,谁知道这位举止奇怪的顾公子有什么意图。 “啊,这顾公子您看……”掌柜为难的看向了顾尧。 这又是什么事? 闻言,顾尧的表情僵住了,完全没想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他,有朝一日也会被一个姑娘当贼一样防着。 还有那个姓纪的,还有没有人性,也不知道帮他解释两句。 “……那你总该认识纪宴初。”顾尧轻咳了一声道,生怕自己说晚了,楼下的小姑娘就走了。 阿月思索片刻,还是抬步往楼上走去。 音娘子曾告诉过她,翊王的名字叫纪江尘,这人提的“宴初”应该是他的字? 如果不是他,她再走便是。 第151章 认出 阿月跟在顾尧身后进了房间,坐在窗边的纪江尘也在此时侧首看向了两人。 “阿月姑娘。”纪江尘对着阿月略一点头,温声道。 阿月有些尴尬的瞥了杜妄一眼,很快回以微笑,“翊王殿下。” 敢情这位顾公子和纪江尘是认识的,倒是她误会他了。 “方才误会顾公子了 ,抱歉。”阿月看向顾尧爽快开口道。 “没事。”顾尧不在意的摆摆手,眼神幽怨的看向了自家好友。 他被误会都是因为谁!?纪宴初这个重色轻友的,气死他了! 纪江尘已经习惯了顾尧时常脑子缺根筋的行为,压根没理会他,伸手倒了一杯茶,推到了阿月面前,“这品茗居的茶水不错,阿月姑娘请。” 阿月也没跟他客气,坐下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漂亮的凤眸微微眯起,“确实不错。” 被两人同时无视的顾尧郁闷了,坐在一旁看着熟稔的两人心里泛起了嘀咕。 不是,他都错过了什么,这才几日功夫,纪宴初什么时候跟燕楚的小公主这么熟的? 顾尧不知道的是,这两人能似今天这般熟络,还有他的一份功劳在其中。 若非他加班加点的替自家好友处理军务,纪江尘恐怕还没这么容易从军营脱身,隔三差五地便去某个小村落“散步”。 在顾尧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旁的纪江尘和阿月却交谈的相当融洽。 先是关于上次跑到村子里闹事的李姓纨绔,有纪江尘亲自交代下去,官府自是不敢包庇。 不仅如此,连他在清禾镇做官的爹也一同被严查,最终查出巨额贪墨,被革去官职,全家锒铛入狱。 只能说,养子如此,实属于坑爹啊。 得知不会再有人来骚扰她和音娘子后,阿月的心情轻松不少,看向纪江尘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温和,“多谢王爷。” 纪江尘摆摆手,语气淡然,“不必,欺压百姓之人本就不配为一方父母官。” “有王爷在,是边关百姓之福。”阿月笑道。 现在看来,眼前的这位翊王倒是个难得的清正之人。 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却不滥用手中权势,看的见百姓疾苦,绝不姑息为虎作伥之人。 他确实当的起边境万千百姓的爱戴。 听到阿月的夸赞,纪江尘并不显得高兴,反而微微蹙起了眉头,“本王字宴初。” “啊?”阿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纪江尘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再说,她知道的啊,刚刚那位顾公子说了。 顾尧看着自家好友一脸冷肃的看着小姑娘,不由有些头疼的解释道,“阿月姑娘,宴初的意思是我们也算是朋友了,王爷来王爷去的多生疏,不如就喊名字。” 万年铁树开花了,要没他可怎么办。 “……纪宴初?”阿月迟疑道。 少女清越的嗓音回荡在耳畔,纪江尘稍一失神,心底竟生出了丝丝波澜。 “嗯。”纪江尘嘴角微勾,轻声应道。 “这不合适……”阿月觉得有点怪怪的,就算她不是北靖人,直呼纪江尘的字好像也不太合乎礼数。 “合适,可太合适不过了。”围观了半天这两人王爷来姑娘去的,客套的跟陌生人似的,身为皇城第一花花公子的顾尧简直浑身别扭。 别人合不合适他不知道,但眼前的小姑娘他还能不知道吗,说不好就是未来的翊王妃了。 也就是宴初自己还没发现,他对这位燕楚的小公主的关心太不寻常了,说是保证盟国公主的安全,喻宁那个木头信了,他却是不信的。 不等阿月反应,顾尧立马高声道,“小二,赶紧上菜!” 阿月无奈,却也没继续开口了。 不多时,菜品陆续上桌,顾尧笑眯眯的给阿月介绍了几道品茗居里的招牌菜,惹得吃货阿月连连点头,竟有一顿饭跟顾尧发展成酒肉朋友的趋势。 没办法,顾尧这个从小混迹在皇城锦绣堆里的纨绔公子,平日里最大的爱好便是吃喝玩乐了,这一点倒与失去记忆前的阿月有几分相似。 不知怎地,看着阿月被顾尧逗笑,纪江尘心里生出些许不悦,刚想开口说话,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 三人侧头看过去,顾尧道,“进!” 门被推开了,本该在楼下招待客人的掌柜端着一碟糕点出现在了门口。 “这是楼中的招牌点心,里面加了……”在看到阿月容貌的瞬间,掌柜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直勾勾的盯着阿月,眼神中透露出不正常的激动,整个人的表情似喜似悲,像是完全失了神。 被人如此盯着,阿月咽了口口水,有些不自在的拿起了身旁摘下的面纱,想要重新戴回去。 反正她已经吃饱了,这人的眼神太吓人了,她长的又不丑。 音娘子说的对,出门在外,她这容貌还真是容易招惹事端。 纪江尘伸手拦住了她,侧身将小姑娘挡在了身后,彻底阻断了掌柜的视线。 顾尧反应过来,皱眉看向愣神的掌柜,语气不善道,“品茗居的老板便是这般交代你们的,盯着一个小姑娘看未免太过失礼!” “……不、不是,小人是觉得这位姑娘与一位故人长的有些相像,这才冒犯了姑娘,实在是抱歉。”掌柜连连鞠躬道歉,强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动作极快的放下手中的茶点便关上门离开了。 在听到“故人”二字时,纪江尘的眸色暗了暗,直到掌柜离开后,他忽然开口道,“上次的事,阿月姑娘考虑的怎么样了?” 第152章 错过 “纪……公子,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阿月想了想道。 “可以。”纪江尘无所谓的点点头。 “如果我真是你说的燕楚公主,为什么不直接将我送回燕楚,反而要舍近求远,让我随你一道回皇城。” 阿月怎么也想不通这件事,就算看在两国是盟国的面子上,将她从边境直接送回燕楚不是更省事吗? “燕楚内乱了三年多,前不久才停战,国内情况复杂,非一朝一夕可以安定下来。 若是你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本王恐怕不好与盟国交代。而且……”纪江尘顿了下,又道,“你的伤势看上去怕是有些棘手,还有记忆方面的缺失,寻常大夫想来也没什么好办法。 但你师……国师医术高绝,对你的伤势恢复应该会有帮助。” “你怎知我有伤在身?”阿月眼神诧异的看着纪江尘,她分明记得自己并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不适。 “多年前本王曾见过你出手,以你的身手,绝不至于被几个混混逼到之前那般地步。”纪江尘淡淡道。 他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当年燕楚国宴上,一袭红衣似火的少女神色焦急的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去救自己的兄长。 那时的她,明媚张扬,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炽热而璀璨。 阿月顿时想起了之前被王大娘和那个纨绔李公子带来的人逼得,不得不挟持人质进退两难的事,尴尬的笑了笑,小声嘟囔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简直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姓李的混蛋还真能给她找事。 “我答应了。”阿月不再犹豫道。 直到此刻,阿月终是下定了决心,她要跟着纪江尘去一趟北靖皇城。 之前她不愿离开,是不想与音娘子分别,毕竟自她有记忆起,便是音娘子在照顾她,保护她,像一个慈爱的长辈一般填满了她的生活,她不愿打破这样的安宁。 可那日音娘子得知纪江尘的来意后却罕见地沉默了,后来只对她道,若是跟纪江尘回皇城可以有办法恢复她的记忆,便去。 所以她犹豫再三还是来赴了纪江尘的约。 “何时出发?”阿月看了眼窗外渐晚的天色,有些惦念起家中的音娘子了。 若是快要离开了,她想好好跟音娘子道个别。 “三日后。” “明日出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顾尧一脸莫名其妙的看向突然变卦的某位王爷,实在摸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早就定下了返回皇城的日子,纪宴初为什么临时提前了? “……那个,我听谁的?”阿月更是摸不着头脑,眼神疑惑的看向两人。 “咳咳,听他的,我忘了昨日国师来信让我们早点回去。”好在顾尧反应快,当即面不改色的改了口。 “好,明早我来镇上找你们。先走了,出来的有些久了。”阿月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去。 得知时间这么匆忙,阿月心里有些着急,只想赶快回家找音娘子。 “……阿月姑娘等等,天色太晚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去,让宴初送你。”顾尧连忙道。 话音落下,纪江尘已经追了出去。 顾尧笑着摇摇头,看着好友的背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啧啧,宴初啊宴初,你也有今天……” 而另一边,满怀震惊的掌柜一下楼便招呼来小二,让他注意着楼上那间包间的动静,自己则是匆匆离开了茶楼。 自从见到那位戴面纱的姑娘后,掌柜的便莫名生出一种熟悉感。所以即使是知道三阁主并不认识北靖的翊王殿下,他还是选择亲自去一探究竟,也许是想求一个死心。 可没想到,面纱下的容貌竟然真是他们这么多人苦寻三年而不得的三阁主,但为什么三阁主看上去好像并不认识他,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陌生…… 不是没想过也许只是容貌相似,但那位姑娘的声音和一些小动作与三阁主竟也差不多,他从来都不相信巧合。 纪江尘三人前后脚离开了品茗居,掌柜也在此时赶到了凌霄阁的一处据点,成功拦到了要出门的杜妄。 “杜堂主,属下发现了一个疑似三阁主的姑娘。”掌柜的语气略显激动,即使心里已经认定了那人就是三阁主,也没把话说的太满。 万一真的不是,也不至于让杜堂主太失望。 “在哪?”杜妄的表情顿时大变,他一把抓住了掌柜的胳膊,沉声问道。 “在、在品茗居里,正与北靖翊王和宁远侯世子吃饭。”掌柜被杜妄的眼神吓到,怯生生的答。 闻言,杜妄也顾不上再问,掉头便往品茗居的方向而去,一路轻功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徒留掌柜的在身后呼哧呼哧的跑。 待杜妄赶到品茗居外时,楼中的客人已经散去了大半,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了小二身上。 快步走到了正在收拾桌子的小二身旁,杜妄急道,“翊王和宁远侯世子在哪里?” 小二被他的气势惊到,不自觉的后退两步,连忙回道,“这……翊王殿下和宁远候世子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啊。” “该死!”杜妄气的一拳砸在了桌上,几个茶杯被震得应声落地,清脆的碎裂声引得还没走的客人纷纷看了过来。 “那跟他们一起的姑娘呢!?” “……走、走了。”小二紧张的吞了口口水,实在不敢面对杜妄可怖的脸色。 这位客人真的不是来砸场子的吗,往常这个时候凌云卫早该出来拿人了,今日怎么这么慢! 隐藏在暗中的凌云卫众人看着正在茶楼里搞破坏的男子,一同沉默了,非常克制的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杜堂主这是怎么了,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他们还是不要过去讨骂了。 就在这时,满头大汗的掌柜终于赶到了,他看向浑身低气压的杜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人呢?”掌柜给小二使了个眼色道。 “走了。”小二战战兢兢道。 “走哪去了,你看到没!”掌柜也急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可不能就这么断了。 “小的看见他们往那边走了,应该是出城了?”小二不确定道。 “属下知道了,翊王和宁远侯应该是回军营了,边境军营就在城外三十里外。”掌柜的一拍手道。 只要能找到翊王和宁远侯世子,离找到三阁主就不远了。 杜妄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立马转身离开了品茗居。 掌柜看着匆匆来又匆匆去的杜妄,叹了口气对身旁的小二道,“打烊闭店,最近生意先不做了,给你放个假,回家探亲。” 钱可以不赚,但他得去帮着杜堂主找人。 第153章 凤霄剑 杜妄走的急,掌柜心知自己追不上,但又怕杜妄贸然前往军营会出乱子,只得匆忙回了凌霄阁的据点,往离得比较近的几处据点传了信,才带着镇上剩下的人手往军营赶。 倒也不怪掌柜如此紧张杜妄,实在是凌霄阁上下皆知,五位堂主中就属杜堂主的武功最差,不说实力可与大阁主一较高下的莫堂主,就连不重武功善用医毒的单堂主都能与他打个五五开。 但杜堂主此人有一身经商天赋,堪称赚钱奇才,平日里行事就像一条滑不溜湫的泥鳅,圆滑又老练,时常能把人卖了还让别人心甘情愿的替他数钱。 凌霄阁自成立起,大半收入都是经了杜堂主的手,也因此奠定了他在凌霄阁中的元老身份。 只是自从三年前,三阁主下落不明后,杜堂主这位江湖上有名的“笑面财神”也就此销声匿迹,偶有传言曾在燕楚的西北之地见过他,却不知是真是假。 旁人不知,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却相当清楚,杜堂主这些年一直守在西北,连阁中事务都不怎么管。 剩下的几位堂主却没有因此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分担了杜堂主手上的事务。 掌柜收回了思绪,苦笑着摇摇头,对着身后的众人打了个手势,“所有人原地待命。” 接着,掌柜望向了不远处的军营,握紧了腰间那把许久不曾出鞘过的剑,快步向前走去。 做商人太久,性子都平和了许多,他都快忘了,自己也曾是一个刀口舔血的人…… 掌柜在军营周围小心的摸索了一阵,终于发现了蹲守在隐秘处的杜妄,当即靠拢过去小声的喊了声“杜堂主”。 听到声响,趴着的杜妄下意识的一个翻身,右手按上了袖中的暗器,凌厉的视线瞬间扫了过来。 “堂主,是属下。”掌柜一见杜妄的动作,急忙解释道。 好家伙,杜堂主那袖箭可不是凡物,莫堂主亲自改造,上面还涂了单堂主的至毒。真要给他来上一下,他就该去见列祖列宗了。 看清了来人的脸,杜妄及时收了手,掌柜后怕的松了口气,学着杜妄压低了身子。 没在掌柜身后看到其他人,杜妄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不是,属下让他们在不远处等着,军营周围布防严密,人多了不便行事。”掌柜解释道。 “也好。”杜妄满意的点点头,又趴回了原先隐蔽的树丛里。 然而,杜妄和掌柜在军营外待了一夜,也没有等到纪江尘和顾尧的身影。 另一边的阿月却已经在大门紧闭的品茗居外见到了纪江尘。 楚皎皎跟纪江尘打了个招呼,见他是一个人来的,不由问道,“顾公子不随我们一起吗?” 毕竟他们算得上是酒肉朋友了,问候一句应该也不突兀。 而且顾尧此人,表面上放浪形骸,实则心思剔透,接触过后实在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纪江尘挑眉,心里莫名有些不爽,“阿月,你很希望他来?” 见面第一句话是问候,第二句话便是询问顾尧那家伙,小姑娘该不会是喜欢上顾尧了? 听习惯了纪江尘喊她“阿月姑娘”,这一声略显亲昵的“阿月”成功让阿月愣了下,她眼神怪异的看向了纪江尘,似是有些不解,“呃……他不是你朋友吗?” 怎么看上去他反倒不是很高兴的样子,难不成他和顾尧闹矛盾了? “……他去准备一些东西,稍后就来。”望进小姑娘那双清澈见底又充满不解的眸子里,纪江尘一时竟有些语塞,只能不动声色的解释。 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那日顾尧挂着一副欠揍的笑容对他道,宴初,打个赌,我赌你栽在那位小公主身上了。 纪江尘微微蹙眉,想要将这些杂念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但那种烦躁的情绪却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他似乎有些过于关注这位小公主了…… “宴初,阿月姑娘!”真是曹操曹操到,没等纪江尘理清思绪,某人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已经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阿月连忙转过头去,果然见到顾尧正一边摇着一把折扇,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只见顾尧一身湖蓝色锦衣,身姿挺拔修长,略显昳丽的面容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举手投足之间,倒是显得风度翩翩、俊逸非凡。 阿月不禁在心中赞道:这顾公子正经起来还真是挺能……唬人的。 可惜她这个想法没能持续太久,走近了的顾尧“哗”一声合上了折扇,狭长的眉眼一挑,对着纪江尘语气暴躁道,“纪宴初,你还是不是人,把事情丢给小爷就跑了……” 就在顾尧喋喋不休时,一旁的阿月识趣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默默叹了口气,倒是没太注意顾尧说了什么。 只是心里暗自感慨道:好好一个美男子,怎么就长了张嘴呢,一开口就把氛围全毁了…… 就在顾尧要将某位王爷“重色亲友”的行径抖出来时,纪江尘忽的脸色一肃,淡声道,“本王听闻,宁远侯夫人打算举办一场赏花宴为爱子择妻。” 顾尧顿时卡壳了,反应过来后直接气笑了,心里明白某位王爷的意思,倒也没继续说下去,反而理直气壮道,“你帮我应付一下,昨天的事一笔勾销。” “成交。”纪江尘爽快道。 顾尧嘴角一抽,莫名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想起昨晚某人去送小姑娘结果一去不返,由于返回皇城的时间临时提前,害的他不得不加班加点的处理了一晚上军务,现在他十分怀疑某位王爷早就预谋好了这件事。 就很气,但又不能说,不然他就该被家中的母上大人按着头相看去了。 “阿月,这个给你。”安抚好了顾尧,纪江尘转头从腰间取下一把长剑递向了阿月。 方才光顾着跟小姑娘说顾尧的事,倒是把更重要的事忘了。 阿月看着眼前古朴厚重的长剑,有些迟疑的开口道,“这……给我?” 这把剑看上去便不是凡物,为什么要给她? 还有,为什么她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见阿月没有要接的意思,纪江尘走近了些,直接将剑放进了她的手中,稍稍弯下身子与她对视,语气温和道,“拿着防身,回去的路上不太平,保护好自己。” 皇城里可有不少人想要他和顾尧的性命,就算他们隐藏了行踪,该来的还是会来,万一他和顾尧顾不上小姑娘,总要让她有自保的能力。 “……谢谢。”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俊美容颜,阿月心跳的有些快,愣愣的点头应道。 顾尧在见到纪江尘手中的剑的瞬间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惊呼道,“你昨晚回翊王府了?” 除了皇城的那座翊王府外,边境也有一座皇上钦赐的翊王府,只不过建在最近的一座城池中,离军营这边有些远,宴初也很少回去。 几年前凤霄剑被凌霄阁的人送回后,宴初便将这把跟随他征战沙场的佩剑放回了边境的翊王府中,从此不再动用。 没想到今天竟能见到宴初再次将凤霄剑带出来,还是送给燕楚的小公主……他好像听喻宁提过,多年前纪江尘出使燕楚时,便是将凤霄剑留给了一位姑娘。 之前他不曾将那位姑娘与阿月联系起来,可今日见到自家好友的做派,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得,原来是早就对人小姑娘起了心思了,难怪当年凤霄剑被送回来后他再也没用过。 “嗯。怎么了?”纪江尘瞥了眼顾尧,似是有些奇怪他为何这么激动。 “没什么,是我想多了……”顾尧猛地摇摇头。 可不是想多了么,他早该知道宴初的性子怎么会跟着人小姑娘回家,亏他昨晚上还兴奋的感慨自家好友终于开窍了。 第154章 一家黑店 顾尧到后没多久,就有人驾着马车停在了品茗居外。 “三表兄,殿下。”持缰绳的黑衣少年动作利落的跳下马车,对着纪江尘拱手行礼,在看到两人身旁的阿月时,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他还疑惑三表兄和殿下要回皇城怎地还找了辆马车来,毕竟从前都是牵上两匹马就能走,原来是带了位小娘子在身边。 只是不知这小娘子是何人,竟要跟着三表兄和殿下一道回去。 压下心底的好奇,黑衣少年对着阿月点点头,灼灼的目光移到了顾尧身上。 看着顾枭满眼的“她是谁”,顾尧轻咳了声,瞥了一眼身侧的某人,只含糊道,“小枭来了我们就出发。” 纪江尘对着顾枭略一颔首,侧身看向阿月道,“阿月,墨音娘子可要来送你,需要再等等吗?” “不用了,我昨天跟音娘子说好了,不用她来送了。”阿月摇摇头,垂眸看向了腰间的一块玉佩,声音有些低,“早去早回,走。” 察觉到阿月的心情有些低落,纪江尘顿了下道,“好。” 其实他想说墨音娘子很可能和国师认识,说不定不久后也会去皇城。 “宴初。”顾尧从马车上解了两匹马下来,本想要将缰绳递给纪江尘,却对上了阿月可怜巴巴的眼神。 “身体受得了吗?”纪江尘猜到了阿月的想法,温声问道。 昨日送小姑娘回家,临走时墨音娘子叮嘱过他,小姑娘的身体还没养好,不能过度劳累,他这才让顾尧去找的马车。 “就一会会。”阿月伸出了一根手指头,小声道。 心情不太好,她想骑马跑一跑。 “好。”纪江尘毫不犹豫的从顾尧手里接过了缰绳,放到了阿月手上,“顾尧你去坐马车。” 顾尧无语的看着眼前翻身上马的一男一女,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就不该跟来! 这边,顾枭收拾好马车,轻轻抽了一鞭子,试了试方向。 听到远去的马蹄声,不由抬眼望向已经出发的两道身影,“咦”了一声,偏头看向留在原地的顾尧道,“不是,三表兄,这马车原来是给你找的啊,你身体不舒服吗?” 三表兄这身体得差成啥样了,连马都骑不了。 这样想着,顾枭眼含同情的看着顾尧道,“三表兄你放心,我驾车可稳了,保证颠不到你。” “废话什么,赶紧追上他们。”顾尧瞪了顾枭一眼,抬腿上了马车,语气暴躁道。 莫名被凶了的顾枭挠了挠脑袋,心道三表兄可能真病的不轻,脾气都变成这样了,他还是让着点。 “驾!”顾枭一声轻喝,马车渐渐动了。 马蹄扬起路边沙土,滚滚尘烟里,一行四人踏上了返回皇城的路。 而仍旧蹲守在军营外的杜妄不会知道,他又一次与他寻了多年的人擦肩而过。 晌午时分,纪江尘在沿途的一家小店前勒马停了下来。 顾尧见状也连忙勒马问道,“怎么了?” 随之停下来的马车里,阿月伸手撩开了帘子,眼神不解的看了过来。 “休息一下,先去吃饭。”纪江尘有些担忧小姑娘的身体吃不消,但瞧着她的脸色尚且还算正常,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也行,吃饭。”顾尧瞥了一眼阿月,笑着摇摇头道。 顾枭率先跳下马车,回头看了眼还在车上的阿月,想了想还是伸出了手。 这小娘子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可别摔着了。 阿月无奈的笑了笑,刚想拒绝,顾尧直接勾着顾枭的肩膀将人拽走了,“这没你事了,咱们去安置一下马匹。” “不用了……”阿月直直对上马车外纪江尘的目光,连忙摆摆手道,“我可以的。” 说着,阿月就跳下了马车,因为动作有些急,落地时竟有些没站稳,踉跄着朝前扑去。 眼见就要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阿月神色慌乱的挣扎着,试图要抓住点什么。 就在这时,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从旁伸出,稳稳地托住了她腰肢。 一股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鼻端,莫名的让人安心。阿月回过神来,抬眸看去,落进了一双幽深漆黑的眸中,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眸子里此刻却散落着细碎的笑意,竟是难得的柔和。 不过片刻间,纪江尘扶着阿月站稳后便收回了手,动作轻柔而克制,没有给人带来丝毫冒犯之意。 “小心些。”纪江尘开口道。 “……嗯。”阿月低着头应了声,心脏怦怦直跳,掩于袖中的手紧紧攥起,“谢谢。” 说完,阿月连忙转身朝店里快步走去,纪江尘看着小姑娘明显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顾尧和顾枭刚找了张桌子坐下,就看见阿月和纪江尘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阿月脚步匆匆,像是被猛兽追着一般,某位王爷却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神色柔和极了。 顾尧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直觉告诉他,他可能错过了一场好戏。 刚被顾尧交代过的顾枭当即两眼放光的看向阿月,挥挥手喊道,“阿月姑娘,这里!” 能拿下殿下那等人物的小娘子,真乃英雄豪杰是也,他要好好膜拜一番。 曾经被某位王爷惨无人道的操练过的顾枭如是想到。 阿月落座后,顾尧笑眯眯的将一张泛黄的纸张递了过来,“阿月姑娘想吃什么?可以先看看。” 阿月低头,发现是一张手写的菜谱,顶着对面两个人灼热的目光,阿月随口报了两个菜名便想将菜谱还回去。 此时,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截住了菜单,顾尧看着来人微微扬眉,语气揶揄,“得嘞,你先,不跟你抢。” “再加一个清蒸鲈鱼,水晶八宝糕,龙须面,翡翠珍珠羹。”纪江尘想了想,低头看向某个不敢抬头的小姑娘,轻声问道,“阿月,还有想吃的吗?” “……没、没了。”阿月这才发觉纪江尘报的这一串菜名好像都是她比较喜欢吃的,不由有些惊讶的看向在她身侧坐下的纪江尘。 “上次在品茗居。”纪江尘解释道。 “哦。”阿月点点头。 这人记性真好,就那么一次都能记住她吃了些什么。 顾尧在一旁看得牙疼,连忙唤来店中伙计点菜,末了还加上句“快些上菜”。 伙计认真记下菜名后转身离开了。 纪江尘几人没注意到的是,不远处的柜台后,一个身材干瘦的中年男子对着路过身侧的伙计使了个眼色。 伙计的身形一僵,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接着快步走进了后厨。 柜台后的男子又将打量的目光放回了纪江尘几人身上,突然露出了一个略显阴邪的笑意。 今日倒是走运,竟让他遇上了几只品相如此好的小羊羔。 第155章 娇弱,身手差? 没一会功夫,伙计便将一道道色泽诱人的菜品端上了桌。 饭菜上齐后,阿月的目光扫了一圈,在落到某道菜上时,眉心微微蹙起。 刚想开口,身侧的人却突然伸手将那道菜换到了面前,接着偏了下身形,挨近几分低声道,“先吃饭。” 闻言,阿月会意的端起盛饭的小碗,安心的吃了起来。 嗯,先不管,填饱肚子再说。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人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顾尧对两人的互动早已见怪不怪,丝毫没察觉到不对劲儿,见阿月看了过来,还挑眉笑了笑。 几人的用餐速度算不上慢,吃着还时不时说两句,不过大多时候都是顾尧和顾枭在说,阿月点头应和,然后受不了聒噪的纪江尘敲了敲桌子,示意两人闭嘴。 暗中等待的男子迟迟不见药效发作,不由有些着急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直接动手的可能性。 “咦,宴初你把那汤端走干什么,给我来一碗。”说着,顾尧将碗递了过来。 “那我也……来一碗?”顾枭倒不敢像顾尧一般放肆的让纪江尘帮他盛汤,只是抬头跟着附和了一句。 阿月瞥了眼两人,又低下头默默加快了干饭的速度。 估摸着要动手了,她得再吃点,不然一会没力气打架。 纪江尘抬手敲了敲桌子,语气淡淡道,“知道这是什么汤吗?” “好像叫什么……翡翠珍珠汤来着,是这个名?”顾尧有些纳闷纪江尘怎么问起这个来了,胳膊撞了下身侧的顾枭问道。 顾枭点点头,“是这个名,殿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该不会喝个汤还得了解它的出处? 阿月看着脸上写满了郁闷的两人,莫名的想笑,放下手中的筷子后,支着下巴慢吞吞道,“其实这汤还有个别名。” “那……愿闻其详?”瞧见阿月眉眼间狡黠的笑意,顾尧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谋财害命汤或者小命不保汤?”楚皎皎的眼中闪过一丝顽劣,似笑非笑的望向顾尧,十分真诚的补充道,“对了,照两位这姿色,说不定谋色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哦。” 谁让这两人刚刚看她笑话来着,哼,吓不死你们。 “咳咳咳,阿月姑娘你在开玩笑?”顾尧顿时觉得嘴里的食物不香了,甚至有些难以下咽。 雾艹,有人下毒早说啊,他都吃了这么多了,该不会出什么事? 顾枭也惊了,连忙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这菜里有毒?” “你猜猜?”阿月笑着逗趣道,余光瞥见不远处蠢蠢欲动的几人,右手悄悄摸上了藏在腰间的凤霄剑。 “阿月,别逗他了,他笨。”纪江尘放下手里的筷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殿下又埋汰我……”顾枭有些郁闷的摸了摸鼻子,刚想继续说话,却被脸色一变的顾尧猛的扯起胳膊朝旁边避去。 “躲开!” 一声厉喝落下,楚皎皎和纪江尘同时拔剑挡下了激射而来的数枚飞镖。 只听哐啷几声脆响,场面瞬间混乱起来,一群手持利刃的男女从后厨的方向涌出,不出片刻便将阿月四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顾尧松开顾枭,抬手抽出了腰间的软鞭,眉眼间的风流笑意彻底消失殆尽,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里染上了凌冽的寒意。 顾枭也迅速反应过来,一个翻滚起身拔出了身侧的长剑。 两方对峙,气氛顿时变得无比凝重。 阿月暗中观察着对面的人,见他们眉目狠厉,个个都散发着凶煞之气,心底隐隐已经有了猜测:这是一群亡命之徒。 她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有些无奈的想着,还真是人倒霉起来喝水都能塞牙缝。 他们这才走了不过百里路程便遇上截杀,早知道她就算饿着肚子赶路也绝不停下来,就是不知道这次是冲谁来的了。 纪江尘看着眼前的阵仗,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担忧,握着长剑的手顿了下,语气平静道,“……阿月。” “怎么了?”阿月侧首看他一眼,那双漂亮的凤眸里满是斗意,丝毫没察觉到身边人的欲言又止。 “一会打起来顾好自己,如果有机会你先走。”纪江尘换了个位置将阿月挡在了身后,说着不露痕迹的瞥了一眼顾尧。 顾尧轻轻点头会意,脸色难得多了几分认真。 宴初这是怕打起来顾不上小公主,让他有机会带着人先溜呢。 其实这些人多归多,却也没到了他们应付不过来的程度,只不过要花费上些时间。 可这还没打,宴初就急着将人送走,难不成这小公主身手差到难以自保?也是,小姑娘看上去就挺娇弱的,就是可惜了那把凤霄剑。 如此想着,顾尧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感慨好好一把宝剑送到不懂它的人手中,还真是明珠蒙尘。 但很快顾尧就没工夫想东想西了,只见柜台后的那个干瘦男子用一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目光缓缓打量了四人片刻,忽而阴鸷一笑,冷声道,“动手!” 一声令下,围住阿月等人的男男女女操着兵器涌了上来,纪江尘一挥袖拍飞了数人,率先提剑杀进了人群。 阿月唇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意,提剑紧随其后。 临走时音娘子说她身体恢复的不错,可以动用内力了,今日倒是可以拿这些人练练手。 本想趁乱拉着阿月离开的顾尧刚伸出了一只手,就见阿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面前掠过,“……不是,小祖……阿月姑娘,别去啊……” “三表兄,别愣着了,赶紧去帮殿下他们。”顾枭一巴掌拍在顾尧肩上提醒道,顾不上多说也急忙的冲了上去。 原本井然有序的小店在片刻间荡然无存,桌椅板凳被带翻一片,盛着饭菜碗碟相继落地,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瓷器破碎声响起,阿月四人被裹挟在人群里打的不可开交。 渐渐地,大部分人被纪江尘一人牵制的动弹不得,其余三人的压力骤减,顾尧腾出手来一鞭鞭甩出,快狠准拧下了几个人的人头。 得了空回头看向阿月的方向,却见她一剑捅进对手的心口,喷涌而出的血溅了她一脸。 她犹不觉,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干净而纯澈。 顾尧看得手下一抖,长鞭直接抽到了一个男子的脸上,伴随着惨叫声,阵阵凉意从背后升起。 妈耶,是他错了,什么身手差,什么娇娇弱弱,这小公主分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柜台后,本以为稳操胜券的男子见场上的状况开始失控,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阿月几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双干枯惨白的手抬起,一道寒光闪烁,男子脸上的神色变得逐渐疯狂。 “去死!” 第156章 心意 同一时间,阿月似有预感的回头看去。 只见一只短弩箭极速朝着纪江尘的方向飞去,而后者正在与人缠斗,根本脱不身来躲避。 “纪宴初,小心!” 阿月脸色一白,想也不想的朝几步外的那人扑了过去。 纪江尘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一个娇小的身躯撞了满怀,脑海中顿时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手下意识的松开长剑,揽住了阿月的腰,护着她往一旁歪去,下一秒那只来势汹汹的短弩箭擦着两人掠过,直直射进了他们身后一个试图偷袭的男子胸口。 男子望着弩箭飞来的方向,满脸难以置信,双眼瞪大,质问的话尚未出口,便轰然倒地。 气氛瞬间凝滞,顾尧回过神来,当即甩出长鞭,刷刷几下拦住了纪江尘和阿月周围的人,语气急迫道:“快起来!” 此时,数根短弩箭再次射向摔在地上的纪江尘和阿月。正在打斗的顾枭心中一惊,一掌拍开面前之人,咬牙将手中长剑掷出,勉强挡下了半数弩箭。 纪江尘脸色一沉,迅速拉着阿月避开,顺势从旁的尸体上拔起一把长剑。 “有没有伤着?”纪江尘看了一眼阿月。 “没有,不用管我,你小心。”阿月挣开了纪江尘的手,转身提剑与人打了起来。 顾尧和顾枭也朝着两人的方向边打边靠近,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 柜台后,没有得手的干瘦男子气急败坏的盯着场中正在与人打斗的娇小身影,许久,忽的露出了一个诡异而阴沉的笑容,“……呵呵,没想到竟然是她?” 三年前,凌霄阁在江湖上发布了一张悬赏令,以万两黄金为代价活捉一位姑娘。消息一出,无数江湖人士纷纷出动,却无一人找到悬赏令上之人,可今日那人竟出现在了眼前,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要他今日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到时江湖中人必会前仆后继,他不信这些人还能逃脱! 眼见败势将定,男子毫不留恋的转身从后厨悄悄离去。 这边,阿月与顾枭合力将最后一人放倒,回头看向某个方向,神色微沉,“跑了一个。” “啊?还追吗?”顾枭有些茫然地抓了抓头发,隐约记起,那个方向好像是有个人来着? “宴初,怎么办?”顾尧看向纪江尘。 “不追,顾枭去报官,把这里处理了,然后继续赶路。”纪江尘扶起了一把椅子,侧首看向阿月,“阿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的阿月有些不舒服,当下也没推辞,微微点头道谢后坐了下来。 顾枭麻溜的离开去找官府报官,顾尧瞥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小姑娘,不由分说的拉着纪江尘走到了店外。 “宴初,小公主究竟什么来头?”见纪江尘面无表情,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顾尧磨了磨牙,硬声道,“你别想敷衍我,方才她用的剑法我不信你看不出来,那分明就是国师的逐影剑法。 虽然不是很熟练,有一种生涩的僵硬感,像是习武之人许久不动武后的感觉,但他可以肯定那就是。 燕楚的公主怎么会用北靖国师的自创剑法,里面的小姑娘真的是燕楚的明月公主吗,会不会是宴初他认错人了…… “她就是燕楚的明月公主,也是国师的徒弟。”猜到顾尧的未问出口的话,纪江尘淡声解释道。 “我就说嘛她是……什么玩意?”顾尧心下一震,脸上的惊讶之色难以掩饰,他深吸一口气,颤声道,“国师……会收徒弟!?还收了个燕楚的公主?” 当初云贵妃许以重利,甚至不惜说动皇上出面,希望师可以亲自教导二皇子,可国师却没给云贵妃半分面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言没有收徒的想法。 燕楚的小公主究竟有何能耐,能让国师主动收她为徒? 为什么呢? 纪江尘的神色柔和了几分,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方才危急关头,小姑娘奋不顾身扑过来时,那双满含担忧与焦急的眸子。 他想,他曾经也好奇过这个问题,却在与小姑娘的相处中渐渐明白了国师的选择。 待人真诚,心怀大义,虽然出身于阿谀我诈的深深宫廷,小姑娘却始终保持着一颗最干净、最赤诚的心,这样的她,真的很难让人不……心动啊。 “啧啧,那咱们英明神武的翊王殿下现在想明白了吗?”想明白自己对人家姑娘是什么心意了吗? 向来冷冰冰的好友竟也会出现这般表情,顾尧有些没眼看的问道,心里却升起一股莫名的羡慕与心酸。 真好啊,宴初的二十多岁遇见了喜欢的姑娘。 他的二十多岁却要应付渣爹和渣爹那群闹腾的妾室,还有一个蠢弟弟,简直是不能比啊,一想就心酸。 纪江尘勾了勾唇角,笑容浅淡,“皇觉寺的桃花开了,我想带她去看看。” “厉害了。”顾尧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感慨道。 皇觉寺里不正住着宴初的母亲靖安大长公主吗,自当年长公主与皇上因昭元皇后的事闹翻以后,便搬离了皇城中的公主府,在皇觉寺一住就是十多年。 除了宴初以外,再没见过任何皇城中的权贵,就连皇上想要修复与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的关系,亲自前去皇觉寺,也没能见到长公主。 宴初这意思是直接将小公主带到靖安长公主面前的意思啊,那可是自家好友自小唯一在乎、敬重的人,看来宴初是真的想明白了。 等到纪江尘和顾尧说完话回去,阿月已经靠在角落里睡着了。 纪江尘微微弯腰,动作轻柔的擦去了阿月脸上残留的血迹,接着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见小姑娘眉心紧蹙,睡得并不安稳。他思索片刻,想起墨音娘子叮嘱的,小姑娘闻不得血腥味,眼中闪过了一丝懊恼。 纪江尘回头看向顾尧,轻声道,“把这些人拖出去,然后将这里打扫干净。” 说完,他俯身抱起了缩在墙角的小姑娘,放缓了脚步朝楼上走去。 顾尧颇为无语的看着纪江尘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依稀还能听到小姑娘迷迷糊糊的嘟囔了句什么,然后是好友轻柔的声音安抚着。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顾尧低头扫了眼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突然很想骂人。 他就不该跟来! 第157章 是个好人 傍晚时分,顾枭带着官府的人赶了回来。 为首的官员在见到纪江尘后心中一惊,也不敢多问,直接吩咐手下将店外摆放整齐的一地尸体搬走。 “王爷,可还有什么吩咐?”那官员见尸体处理的差不多了,小心翼翼走到纪江尘身侧,恭声询问道。 “李大人,本王在此地的消息不可外传,另外,帮本王找个厨子来,要做饭好吃的。”纪江尘想起抱着阿月上楼时,那轻飘飘的体重,有些头疼的吩咐道。 小姑娘看上去也不挑食啊,怎么瘦的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是。下官回去就送人过来。”李大人满口应下,一张脸都笑出了褶子。 “你可以走了。”纪江尘瞥他一眼,淡淡道。 李大人顿时如蒙大赦,带着手下的小吏忙不迭的离开了。 “打个赌,我赌那什么李大人绝对干了亏心事。”顾尧轻笑一声,看着匆匆离开的几道背影摇摇头。 “三表兄,你怎么知道?”顾枭好奇的问道。 “你没见那李大人见了宴初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心虚都快写在脸上了,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地方官员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宴初盯上。”顾尧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悠然自得的解释道。 毕竟宴初可是有皇帝钦赐的尚方宝剑,虽无监察御史之名,却代行监察百官之职。 当年西南水患,河堤崩塌,造成无数良田庄稼损毁,百姓殒命。当地的官员却官官相护,企图将此事隐瞒下来,甚至不惜杀了皇帝派来的监察御史。 皇帝大怒,将圣旨秘密发往了靖安军驻地,得到命令的宴初当即带着精锐兵马暗中前往西南之地。 那一次,他以雷霆手腕镇压了当地的三大氏族,所有涉案官员皆被诛杀,三大氏族更是被连根拔起,刑场的刽子手砍头砍了足足三日,血腥味更是飘出十里地远。 为了填补此事之后西南官员的空缺,皇上甚至都将春闱提前了半年。宴初自此一战成名,所到之处,地方官员恨不得夹起尾巴做人,生怕步了那些西南官员的后尘。 那一段时间朝中几乎天天都有人在弹劾宴初,他想帮人说两句话都直接被几位大臣联手喷成了筛子,直到皇上下旨赐尚方宝剑于宴初才平息了朝中的风波。 “那我们不管?万一那位李大人为祸百姓咋办?”顾枭问道。 “管啊,怎么不管……王爷,你说呢?”顾枭挑眉看向纪江尘道。 “等明早我们走后会有人过来。”纪江尘淡声道。 “也对,李大人还没把厨子送过来呢,现在收拾他不合适。”顾尧笑道。 所以是等利用完了再处理? 单纯的顾枭少年第一次发现原来殿下和三表兄如此……嗯,足智多谋。 “得嘞,既然明早再走,你跟我去把马喂了。”顾尧看了一眼天色,侧首看向顾枭道。 这马是早上喂得,现在都晚上了,再不喂就该闹脾气了。 宴初得在这里守着小公主,所以这活还是他跟顾枭去干。 “哦,好。”顾枭听话的点点头,跟着顾尧往后院去了。 “那个……要出发了吗?” 他们走后没多久,一道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站在门口的纪江尘顿时回头看去。 阿月倚着楼梯扶手打了个哈欠,脸上的表情懵懵的,头上还翘起了一小撮呆毛,一副刚睡醒的迷糊样子。 “没有,明早再走,你要不再睡会儿?”纪江尘想着厨子还得一会才来,于是说道。 “我休息好了。”阿月摇摇头,顺着楼梯慢悠悠地往下走,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 “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纪江尘跟着坐了下来,轻声询问道。 “没有,走的时候音娘子说我恢复的差不多了,可以动武了。”阿月双手支着下巴,无奈的笑了笑,“话说,纪宴初……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啊?” 回想起几年前,纪江尘忽的生出了逗一逗小姑娘的心思,语气悠悠道,“嗯……从前的你是个横行皇城的小纨绔,走街串巷,招猫逗狗,性子霸道的很。” 他可没说谎,当初让喻宁去查燕楚的明月公主,查到的便是这些。不过见到本人后,发现水分很大罢了。 “我不信。”阿月气鼓鼓的瞪了纪江尘一眼,有些不太想搭理他,但又忍不住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她也曾听闻过燕楚明月公主的传闻,确与纪江尘说的基本吻合。 好家伙,她以前该不会真是个不着调的小混账? “假的。”纪江尘见小姑娘一脸郁闷的自我怀疑起来,忙笑着澄清道,“明月公一直是个善良仗义的好姑娘。至于那些传闻,不过道听途说罢了,做不得真。” 得知自己被耍了,阿月心中生出些许恼意,轻哼一声道,“我若真是个女纨绔,定将你绑回府中,让你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话本子里不都这么写的,纨绔公子强抢良家妇女什么的。她既是个女纨绔,强抢个良家男子不过分。 “也行。”纪江尘颇为认真的点点头,语气纵容,“公主所愿,本王乐意至极。” 小姑娘若是真将他抢回府中,他想,他大抵是不会跑的。 阿月终究是不敌某人脸皮厚,略显慌乱的避开了纪江尘那双含笑的眸子,耳根泛起了淡淡的红,“世人皆道王爷性情淡漠,我看不然。” “那公主以为,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纪江尘挑眉道。 “……大抵算是个好人。”阿月轻咳一声,眼神撇开,很是“勉强”的评价道。 “好人?”纪江尘低低笑了声,还真是难得听到有人会说他是个好人,“那便多谢公主的夸奖了。” “能不喊公主吗,很别扭。” “你家中长辈都唤你明月,我也唤你明月如何?” “不是,纪宴初,你还想当我长辈?” “倒也不是。” 第158章 发觉去向 第二日出发没多久,阿月才发觉昨日放走一个漏网之鱼是多么错误的决定。 他们几人是秘密出行,本不该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们,可早上刚从路边的那家黑店离开,就有一批又一批的人找上他们。 根据那些人的行事作风,顾尧断定他们皆是北靖境内江湖中人,阿月想起昨日几人没怎么在意的那个出逃男子,不禁头疼的扶额叹气。 这都是什么事啊,果然还是不能大意,这不就招来大麻烦了。 在打退又一波找上门来的人后,楚皎皎眉心微蹙,轻轻拽了拽身侧的人的袖子,“纪宴初,他们是来抓我的。” 见纪江尘没有说话,阿月又强调了一遍,“真的,你别不信,刚刚他们说……” “阿尧,你和顾枭抄近路先赶回皇城。我们分开行动。”纪江尘突然开口打断了阿月的话,目光却是看向了顾尧。 顾尧立马会意,宴初这是想让他和小枭先回皇城搬救兵,他带着小公主帮他们吸引火力。 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可是……这么多人,你和阿月姑娘应付的过来吗?” “我不同意,要走也是你跟他们一起走。”阿月亦是不赞同道。 她不想拖累别人,这些人既是冲着她来的,她不介意和他们玩玩,反正音娘子教她的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还从来没有被人识破过。 “明月,听话。”纪江尘抬手理了理小姑娘因为打斗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语气难得强硬了几分,“阿尧,你和顾枭先走。” “别走,你们把他带上!”阿月也顾不上纪江尘略显亲密的动作了,对着翻身上马的二人急道。 顾枭对上阿月的目光,略带歉意的耸耸肩,语气无奈,“阿月姑娘,我打不过他,只能听他的了。” 一旁的顾枭更是疯狂点头,殿下的话不听,后果会很严重的! 看着两人纵马远去,阿月简直想把身侧这人打包打包一块扔给他们带走。但考虑到她和某位王爷的身手,也只能是想想了。 “纪宴初,你无理取闹,你知不知道和我一道走有多危险,你是驻守边关的三军主帅,你若是出事,边关的百姓怎么办?”阿月语重心长的劝道,恨不得眼前的人能在瞬间想通,赶紧跟她分道扬镳,“你若是担心我半路跑了,我跟你保证……” “没有。”闻言,纪江尘脸色微沉,心里像是憋了一股气,不舒服极了,“我不是担心你跑了。明月,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出事……”我怎么办? 冷心冷情了二十多年,他本以为自已会与阴谋诡计作伴一生,在腥风血雨里孤独前行,直到死也不过是晦暗无光。 可上天偏将这样一个如皎洁明月般无瑕的小姑娘送到了他身边,他又怎能舍得放手? “我……”不知怎地,阿月竟莫名明白了纪江尘为说出口的话,顿时丧失了语言能力,心都慌乱了起来,“那走、走。” 阿月猛地转身,牵了匹从马车上解下来的马,翻身上马就想离开。 却在下一秒动作顿住,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们这次出行就带了三匹马,方才顾尧和顾枭走的时候骑走了两匹,唯一剩下的就是她身下的这匹…… 若是她现在走了,这荒郊野岭,纪江尘上哪里去再找一匹马赶路? 但她要是现在走了,纪江尘也就安全了,他又有武功在身,一路轻功赶去下一个城镇也不过半天的事情,倒也不是太困难。 阿月刚动了念头,扯了缰绳想打马离开,一道身影却凌空而上,落在了她的背后。 马儿受了惊,突地扬起了前蹄,阿月吓得叫出了声,身体不受控制的撞到了纪江尘的怀中,随之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气将阿月环绕其中,冲散了周围空气中尚未散去的血腥气。 片刻后,回过神来的阿月意识到被纪江尘圈在了怀中,心脏怦怦直跳,身子僵硬的不敢动弹,她语气发虚道,“纪宴初,你……” 纪江尘不语,抬手夺了阿月手中的缰绳,很有技巧的扯了两下竟奇迹般地制服了暴躁的马儿。 “坐好,走了。”纪江尘将阿月揽在了怀中,确定她不会因为马速过快而跌下去后,踹了脚马肚,马儿霎时便如离弦的箭一般疾驰了出去。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阿月感受到男子温热而厚实的胸膛,莹白的小脸渐渐红了,掩在袖中的手已经纠结的攥成一团。 音娘子说、说过,这样是不可以的,纪宴初是个登徒子! 她有些不自在的动了下,耳畔忽的传来男子低沉的声线,“别乱动。” 话音落下,搂在腰间的手更紧了些,似乎是怕她乱动把自己摔下马。 她侧首微微仰起,这一刻,逆着晨曦之光,男子深邃坚毅的眉眼似是刻进了脑海中。 少女不知道的是,她愣神的几秒,那双干净而澄澈的凤眸亦是撞进了纪江尘的心里。 清禾镇,凌霄阁据点。 品茗居的掌柜拿着一封信匆匆而来,推开门后快步走到正俯首于桌案的杜妄身侧,沉声道,“杜堂主,有三阁主的消息了!” “在哪?”杜妄执笔的手一顿,墨汁在纸上晕染开来,他却丝毫不在意的扔了笔,目光灼灼的看向掌柜。 “在洛水城和灵山附近,有人传出消息,据说是发现了悬赏令上的人,大批江湖中人纷纷出动,声势浩大。”掌柜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眼中却是藏不住的担忧,“据说三阁主一行四个人,不得已已经分开了。” 他们当初发这悬赏令一是为了尽快寻到三阁主,二也是为了防止有人生出不好的心思,借三阁主威胁凌霄阁。 属实没想到那些江湖中人会如此疯狂,竟像野狗见了肉一般往上扑,这样发展下去,三阁主的安全很难有保证。 “你亲自带人,去将传出消息的人抓起来,无论用什么办法让他改口。”杜妄阴沉着脸吩咐道,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 最好别让他知道是谁,不然他必定亲手送他上路。 “那……悬赏令?”掌柜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撤,撤了三阁主会更危险。”杜妄闭眼思索片刻,忽的意识到什么,猛的起身大步向外走去,“从洛水城到灵山?……原来如此!” 方才掌柜的说起一行四人,他很容易就联想起那日曾和疑似三阁主的人吃饭的北靖翊王和宁远侯世子。 从清禾镇出发,又途经洛水城和灵山,他们极有可能是要带三阁主回皇城! 第159章 临江烟火 西北,城主府。 莫萧然一手端着药,一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本以为会像往常那般,对上某位脾气暴躁的王爷如刀子般凌厉的目光,可下一秒空荡荡的床榻却让他眼皮一跳。 手中的药碗一个没端稳,“哐当”一声,直接碎了满地。 莫萧然顾不得其他,快步冲进了房间里,“二阁主!?” 没有人回答他。 空荡荡的房间里,不知何时,早已没了人影。 忽而有风顺着半开的窗户涌入,拂起了不远处的桌案上被白玉镇纸压着的纸张,纸上墨色的字迹也在此时映入眼帘。 莫萧然的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三两步走上前抽出了那张纸。 狂放不羁的四个大字迹赫然纸上,是二阁主留下的。 “守好西北” 除此之外,再无他言。 连他和杜妄下药将他强行留在城主府的事都不曾提过半句。 大概是不在乎了。 二阁主他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一人,所以拼着伤痕累累也要去寻她。 “莫大人,杜大人来信了!” 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莫萧然回头看去,眉头微蹙,“出什么事了?” 是凌霄阁的人。 北槐城里虽然也有凌霄阁的据点,但二阁主早就吩咐过阁中人不得暴露在人前。 毕竟这城中还有几位驻守边关的将军在,如果不加掩饰,很容易让他们察觉到不对劲。 眼下这人竟摸进了城主府找他,可见杜妄那边绝对出了什么事,而且绝非寻常小事。 “杜堂主说,找到三阁主了!”那人将信递到杜妄手中,语气激动道。 莫萧然手一颤,眼中浮现出喜色,忙不迭的拆开了信。 信写的看上去很是匆忙,但确实是杜妄的字迹: “已寻到三阁主下落,应该是在前往北靖皇城的路上,同行者有三人。 当年的悬赏令惹出祸端,大批江湖中人开始截杀三阁主一行人。 我正带人前往支援三阁主,定会将她带回去,务必看顾好二阁主。 另,三阁主的身体疑似出了些问题。” 写下最后一句话时,杜妄明显带着些犹豫,字迹看上去略显潦草。 莫萧然看完信后,原本的喜悦消散了大半,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想起不见踪影的二阁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终于有点好消息传来了,可二阁主人也不见了……” 还有三阁主的身体是出了什么问题,能让杜妄这般纠结? 越想越糟心,莫萧然真是恨不得现在就赶去北靖,但看着桌案上苏景辰的留信,又不得不压下了念头。 二阁主身为西北驻守边关的主将,突然消失不见,他要再跟着走了,万一出点什么事,二阁主可就难逃其咎了。 他留着就留着,希望杜妄这回靠点谱,千万把三阁主平安带回来。 “阿嚏!” 千里之外的北靖,正带着大批人手赶路的杜妄忽的打了个喷嚏。 “谁在念叨小爷……”杜妄抬头看了眼当空的烈日,有些不解的挠挠头,也没放在心上。 紧接着他一扯缰绳,高声道,“加速前进!” 杜妄带人一路追着纪江尘和阿月的踪迹而去,却没急着追上两人,反倒是沿途清理起了涌上来的江湖中人。 现在既然已经有了三阁主的下落,以凌霄阁追踪人的能力,是绝对不会把人弄丢的。 先把这些烦人的虫子处理掉才是当务之急,绝对不能让他们有机会伤到三阁主。 于是,换了一条路往皇城赶的阿月和纪江尘就发现,不知不觉中,追上来的人越来越少…… 又是一日傍晚,两人风尘仆仆的赶至一座城池前,纪江尘侧首看了眼身侧容颜如玉的俊俏“小公子”,眉眼温和下来,“累了吗?” “不累,很好玩。”阿月浅笑着摇摇头,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进了城。 她和纪江尘一路易容而来,很容易就甩掉了跟上来的江湖中人,实在甩不掉的,也不难处理。 这些日子与其说是逃亡,倒不如说是边赶路边游山玩水,还是很逍遥自在的。 再加上某人财大气粗,每到一处,总带着她往当地有名的酒楼饭馆跑,她感觉脸都吃圆了…… 阿月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心道晚上还是少吃点,她都快成饭桶了。 纪江尘看着小姑娘摇头晃脑的背影,眼底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嗯,不错,总算是养胖了一点。 进了客栈,纪江尘跟掌柜要了两间天字号客房。 阿月本想要抢在纪江尘前面付钱,却被掌柜笑着拒绝了。 “小公子不必客气,这客栈本就是翊王府的产业,不用付钱。”见阿月不解,掌柜压低声音解释道。 “哦。”阿月脸色微红的点点头,轻轻拉了拉身旁人的袖子,小声问道,“翊王府怎么在这里也有产业?” 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天,属实有点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抢先一回,结果根本不需要付钱。 “阿尧置办的,我出了一部分钱,他家中情况复杂,所以挂在了翊王府名下。”纪江尘给小姑娘转了个身,带着她往楼上走去,“不用跟他客气,他有钱。” “那晚上我请你吃饭,听闻这临江城的醉仙鸭很是不错。”阿月进了房间,又忽的探出一个小脑袋道,“不许拒绝我!” 纪江尘无奈的点点头,幽深的眸中笑意闪烁,语气纵容道,“好。” 门被关上,纪江尘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 窗外,夕阳渐渐落下,橘红色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阿月唤小二送来了热水,沐浴过后换了身衣服,松松挽起半干的墨发,在脸上稍作修饰后便出门去找纪江尘。 来到纪江尘的房门口时,发现门正虚掩着。 阿月眼中闪过一抹疑惑,抬起手敲了敲门,却是无人应答。 她轻轻推开了门,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纪江尘也在这时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身看向双手环胸,倚在门口的阿月。 换下男装的小姑娘比往日多了几分娇俏,精致的眉眼如那山水画般,浓淡相宜,灵气逼人。 她站在那里,不知已经等了多久,那双笑意盈盈的凤眸望向他,忽而歪歪头道,“纪宴初,我饿了。” 刹那间,纪江尘的心头涌上一丝悸动,他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语气如常,“我们走。” 他们并肩走出客栈,融入了夜色笼罩下的临江城。 灯火阑珊的街道两旁,人声鼎沸,弥漫着浓浓的烟火气息。 阿月脚步欢快的走在前面,纪江尘安静地跟在她身后,默默替她隔开汹涌的人潮。 这时,自天际绽开一朵绚烂的烟花,紧接着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冲上天际,在漆黑的夜空炸出了一片流光溢彩。 喧嚣中,阿月蓦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纪江尘,眉眼弯了弯,一双眸子若星辰般璀璨,“纪宴初,你看!” 万家灯火中,青年勾了勾唇,看向女子的眼神里满是温柔。 “明月,我看到了。” 第160章 卿是意中人(短) 绚烂的火光映照着青年俊美的容颜,那双含笑的眸子里,唯有眼前人的身影愈发清晰。 两两相望,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周围的喧嚣如潮水般渐渐远去,这一刻,阿月清楚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热烈地,激扬地,好似要跳出胸膛一般。 “纪宴初,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阿月有些迟疑的开口,话还未说完,就被拥挤的人群撞了一下,身形不稳的踉跄着往前扑去。 纪江尘脸色微变,眼疾手快的揽住了小姑娘纤细的腰肢,微微用力将人拥入怀中。 阿月下意识的抱住了眼前的人,头也埋进了男子温热的胸膛。 反应过来后,莹白的小脸上浮现出慌乱之色,一丝红晕悄悄爬上了耳朵。 纪江尘没有急着松手,而是低下头,缓缓贴近了怀中人的耳侧。 一字一顿地,低沉温柔的嗓音在女子的耳边荡开,那般坚定,又那般缱绻。 “明月,我心悦你。” 与此同时,最后一朵烟火直直升上天际,绚烂而盛大的光芒铺满了整个夜空,将两道相拥的背影笼罩其中。 渐渐地,周遭的人群都静了下来,实在不忍打扰眼前这一对容颜如玉的璧人。 “娘亲,你看,大哥哥和漂亮姐姐抱在一起了欸!”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孩童稚嫩的声音,紧接着是妇人轻柔的斥责声,母子俩这大不小的动静却瞬间引起了几声善意的哄笑。 阿月顾不上心里的小鹿乱撞,小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忙不迭地想推开纪江尘。 纪江尘含笑放开了小姑娘,却牵起了她垂在身侧的手,带着她闯进了涌动的人流中。 走了许久,他们最后在临江城最有名的酒楼——醉仙楼外停了下来。 纪江尘眼神柔和地看向身侧的阿月,仿佛已经忘了方才的事,“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好。”早已魂飞天外的阿月猛地回神,眼睫微颤道。 下意识地挣脱纪江尘略带薄茧的大手,阿月有些慌乱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抬脚就往眼前的醉仙楼走去,“那、那就走。” 看着小姑娘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纪江尘的眸色暗了暗。 是他心急了,小姑娘还是被他吓到了。 一顿饭安安静静的吃完,往日里活泼爱笑的阿月这次竟出奇的沉默。 纪江尘也没有再提之前的事,眼底却是掠过一抹淡淡的懊恼。 他后悔了,不该这么冲动的,小姑娘该不会以为他是一个很轻佻的人? “纪宴初……” “明月……”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对上对方的目光,又是一怔。 “你先说。”纪江尘温声道。 “纪宴初,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现在的我……”可能给不了你答复。 阿月说的磕磕绊绊的,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声音说着说着就弱了下来。 喜欢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 是依赖吗,亦或者是信任,她只知道,不知从何时起,她的目光似乎越来越多的落在眼前的青年身上。 可他们之间终究不只关乎喜不喜欢,她是燕楚的公主,而他是北靖的王爷,他们身上背负着各自的责任…… “不考虑其他,给我一个机会,好好想一想,好吗?”似是看懂了阿月眼神里的复杂意味,纪江尘眼神认真的看着阿月,低沉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轻哄。 他曾听顾尧说过,一对男女之间相爱的距离是一百步。 他想,只要小姑娘愿意向他走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会义无反顾的走完。 他和她之间,当真是应了那句:初见不识卿卿面,再见已是意中人。 第161章 将至 阳光透过窗棂,轻轻地洒在床榻上,恰好照在了还在睡梦中的小姑娘脸上。 “啊—” 阿月缓缓睁开了眼睛,在看到完全放明的天色后,不由得轻呼出声。 “完了完了,要迟了!” 这些时日,她和纪江尘为了尽早抵达皇城,每次都是天微微亮便出发了。 昨日她的心绪有些凌乱,迟迟无法入睡,直到后半夜才萌生出一点睡意,结果竟一觉睡到了现在,纪江尘该不会已经等她许久了? 想到这里,阿月胡乱的抓了抓头发,披上外衣便匆匆下榻。 一顿手忙脚乱的收拾后,阿月边整理着衣衫边推开门准备往楼下冲。 “明月。”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阿月听到声音的瞬间,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某位王爷像是刚从房间里出来,一只手维持着推门的姿态,唇角带笑的看着她。 “抱歉,我睡过头了,让你久等了。”阿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歉意的笑了笑。 “没有等很久,我也刚醒。”纪江尘摇摇头道,“今日不赶路了,想吃什么,咱们去吃早饭。” 阿月扫了一眼纪江尘整齐的穿着,心里有些怀疑,纪宴初这样的人……他真的会和她一样睡懒觉? 这都快晌午了。 对上纪江尘那双幽深却藏着笑意的眸子,阿月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我昨日听人说,城东有家珍馐阁做的饭菜很好吃……” 刚说完阿月就羞愤地想咬舌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她和纪宴初为什么每次都能聊到吃的上去,他会不会认为她是个只知道吃的饭桶? “嗯,挺好。”纪江尘赞同的点点头,表示了解,“那今日便去那里。” “……不是,等等,你说的不赶路是什么意思?”阿月难得清醒一回,没有被纪江尘的美食诱惑带偏了思维,连忙抓住重点问出了口。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们依稀、好像、大概还在被人追杀着逃亡的路上? 不赶紧上路,争取早日到达皇城,反而大老远跑去城东的铺子吃早……午饭是什么迷惑行为? “昨日收到传书,阿尧和顾枭带着暗卫最迟下午就到了,我们等等他们,跟他们一起回去。”纪江尘温声解释着,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深的顾虑。 不仅如此,顾尧在信中还带来了一个于他而言算不上太好的消息。 犹豫片刻,望进小姑娘那双澄澈的眼睛,他还是道,“……你师父也跟着来了。” 他决定留下,除了不想让小姑娘再跟着风餐露宿,也是怕跟着阿尧和顾枭同行而来的那人会带走明月,而他,没有理由,也无法阻拦。 当年国师便警告他,不准把心思打到小姑娘身上,也许那时国师就看出他生了妄念,所以说话不留半点情面。 他也确实因为国师的话,选择放下那一点本不该有的旖旎心思,将从燕楚送回来的那把凤霄剑束之高阁,不再动用。 可谁曾想,他会再一次遇见她,遇见这个如无意外,此生不会再见的小姑娘。 自此,妄念如野草般在心中疯狂生长,日愈深重。 这一次,他清楚的知道,他放不下了。 “我师父?”阿月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个面容严肃,年纪很大的夫子形象。 身子冷不丁的颤了一下,阿月的声音当即低了几个度,悄咪咪的向纪江尘打听:“纪宴初,我师父……他老人家凶不凶,如果我太笨,他会骂我么?” “不会,你一点也不笨。”纪江尘被小姑娘这副做贼心虚似的表情逗笑了,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语气感慨,“你师父最是喜欢你了,怎么会舍得骂你呢?” 想起朝中那些被国师收拾到查无此人的官员,还有曾经被严词警告过的自己,纪江尘无奈的苦笑了下。 国师这人冷心冷情又手段狠厉,估计也只有对上自己的两个徒弟,才能有那么一丝人情味。 纪江尘不知道的是,他此刻的想法,将会在之后的某一天被彻底打碎。 那个冷漠无情、俯看世人的北靖国师也会因为一个人而失去理智,不再淡定。 “那就好。”阿月松了口气,心道纪江尘既然这么说了,那她的这位师父应该不难相处。 “走,去吃饭。”纪江尘失笑道。 国师若是见了小姑娘对他这幅如临大敌的态度,想来会心塞。 毕竟,那样宠着纵容着的小徒弟,一夕之间不仅不记得他了,还有些害怕他。 半个时辰后,城东珍馐阁。 作为临江城有名的小吃店,珍馐阁内早已被慕名而来的人坐的满满当当,店外等候的人更是直接排出了一条壮观的长龙,险些到了临街去。 阿月看着眼前人满为患的场景,简直惊呆了,当即侧首看向纪江尘道,“不在这里吃了,这也太吓人了。” 她是比较注重口腹之欲,但为了美食排几个时辰的队,她确实是干不来。 所以,珍馐阁什么的,有缘再会。 “不想排队?”纪江尘一眼看穿了小姑娘的想法,笑着问道。 “嗯嗯嗯。”阿月猛地点点头,并提出了可行性建议,“我看旁边那家……” “那就不排,走。”纪江尘没等阿月说完,便迅速拉着她穿过人群,进了珍馐阁,然后直接往二楼走去。 “掌柜的,这两人怎么能插队!?” “就是,我们可都来了小半日了,他们怎么能直接上去!” 反应过来的食客们瞬间不乐意了,对着大堂中忙碌的掌柜吵成一片。 掌柜在看到纪江尘的脸时就已经愣住了,被哄乱的场面拉回思绪后,顿时怒道,“去去去,那是我们老板,人来自己家的产业转转怎么了,不吃的就出去!” 翊王殿下面前都敢如此放肆,这群人简直是胆大包天! 话音落下,原本吵闹着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对于刚刚越过他们进了珍馐阁的两人也没了意见。 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让人家连自己的产业都不能巡视了。 不过这珍馐阁建立多年,幕后老板的身份向来成迷,只是知道当地的官员权贵来了此处都得老老实实的排队,由此可见这珍馐阁的老板身份定然不简单,没想到今日他们竟能碰到本人来巡店!? 排着队的人顿时不淡定了,努力在脑海中回想起两人的面貌,却发现由于那两人走的太快,好像也没记住什么。 只记得,那两人好像都挺好看? 第162章 师徒再见,意外! 就在楚皎皎和纪江尘在珍馐阁用餐时,顾尧已经率领一队翊王府的精锐暗卫朝着临江城纵马疾驰而来。 一行人腰悬佩剑,浩浩荡荡的从城门穿过,凛然的气势让四周的路人纷纷退避三舍。 “三表兄,殿下他们这几天没事?”顾枭有些担忧的问道。 他们走的时候可是见识过那群江湖中人丧心病狂的程度的,让殿下带阿月姑娘引开追兵真的不会出事吗? “他们啊……好着呢。”顾尧随口道,“放心,没我们两个,他们说不定更安全。” 毕竟他们一行四人,标识性太过明显,若是只有两人,反倒更易于伪装。 他当时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决定先行回去搬救兵的,宴初前几日的信也说他们二人已经摆脱了江湖人的追踪。 渐渐地,熟悉的客栈在眼前清晰起来,顾尧朝身后打了个手势,猛地勒马停下来。 众人当即翻身下马,原地待命。顾尧没有第一时间往客栈里去,反倒是转身几步走到了一个白衣男子身侧,语气里难得多了分恭敬,“国师,殿下和阿月姑娘就住在这里,您要一起进去吗?” 想起即墨渊出现在这里的目的,顾尧不禁有些头疼的替某位王爷默默点了根蜡。 唉,小姑娘那护犊子的师父来了,某人的情路要坎坷喽。 “嗯。”即墨渊淡声道,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微动的眸光却显示了他并不平静的心境,“走。” 说着,即墨渊越过顾尧等人,抬脚往客栈里走去。 顾尧抬眸看向那道素来从容不迫,今日却略显急切的身影,摇摇头跟了上去。 心里暗自感慨道:这燕楚的小公主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让性子淡漠的国师破了戒,就连宴初也为她折了腰。 柜台后正在算账的掌柜不经意的抬头,在见到跟在即墨渊的身后进来的顾尧后,当即猜到了他们的来意,连忙起身恭敬的迎了上来。 “国师,顾公子,殿下他今早带着那位姑娘出去了,还没回来。”掌柜小声禀告道。 “有说去哪里了吗?”顾尧蹙眉道。 “这……小的也不知道啊。”掌柜苦着脸道。 殿下要去哪,他也不敢问啊。 顾尧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估摸着纪江尘差不多快带着人回来了,“行了,我们在这里等他们回来,你去把店外的人和马匹安排一下。” “是,小的这就去。”掌柜搓着手笑道。 即墨渊也不在意顾尧直接做了决定,径直走向角落里的一桌位置坐了下来。 顾尧摸了摸鼻子,扯住想跑的顾枭跟着坐了过去。 顾枭满脸欲哭无泪。 他跟国师真的不熟啊,被国师看一眼,他能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没办法,国师的压迫力太强,整个北靖朝堂就没几个人敢在国师面前放肆。 顾尧微笑着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即墨渊面前,“国师,请。” 他其实也不想来,但国师也算是小公主的娘家人,为了好友的终身大事,他必须义不容辞。 即墨渊微微点头,修长如玉的手搭在了茶杯上,却并不端起,“顾世子见过本座那小徒弟?” “呃……见过。”顾尧稍稍敛了笑意,斟酌着开口,“阿月姑娘性子良善,智勇双全,不愧为国师……” “免了。”即墨渊抬手止住了顾尧的话头,声音里多了几分严肃,“本座问的是她和翊王是怎么回事?” 顾尧被即墨渊那冷厉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为自家好友辩解道,“宴初他是真心喜欢阿月姑娘的,定会待她如珠似宝。” “呵,本座也是真心不想要他这位徒婿的。”即墨渊睨他一眼,毫不客气道,“她本就是王朝的明珠,有她父皇和皇兄在,往后也定然荣宠一生,何须旁人的如珠似宝? 况且,翊王的处境可算不上太好,几位皇子都对他虎视眈眈,为何偏要将本座的小徒儿牵扯其中?说句不好听的,他北靖皇室的真心值几个钱?” 皇家人向来算计大于真心,小明月生性单纯,若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必会毫无保留的倾心以待。 可从小生活在权谋算计倾轧下的翊王当真值得小明月如此? 值得她离开从小生活的地方,离开爱她的家人朋友,远赴千里之遥的北靖? 他不知道小姑娘是如何想的,但他更不愿她将来有一日会后悔。 还有他那大徒儿,这么多年默默的守着小明月,护着纵着,生怕她有半点不如意,不比那心思莫测的翊王好多了? “这……”顾尧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国师说的确实是事实,他也反驳不了。 “门口怎么有这么多匹马,纪宴初,是不是顾尧他们来了?” 这时,店外忽的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紧接着便是某位王爷低沉的声音,“应该是他们。” 坐在角落的三人齐齐朝门口看去,只见着紫衣的娇俏少女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脚步欢快的走了进来。 “阿月姑娘!”顾尧笑着朝阿月招招手。 阿月脚步一顿,侧首看了过来,刚想跟顾尧打个招呼,却在看到他身后的白衣男子后愣住了。 四目相视,在对上那双平和而慈祥的眸子时,阿月的心中莫名生出了几分熟悉感,脑海中某些零碎的画面也在此刻涌现出来。 开满繁花的小院里,她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一起练剑,白衣男子在一旁笑意温和的看着他们。 她和人追逐打闹,一溜烟躲在了白衣男子身后,男子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语气无奈又纵容,“你啊,又怎么惹着你师兄了,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深夜的烛火长明,她坐在桌前看书,小脑袋一点点低下去,有人动作轻柔的替她披上了一件披风…… 后来,依旧是那样的一袭白衣,男子站在她面前,想要如从前那般摸摸她的脑袋,却又克制的放下了手,只是眸光温软的看着她,“小明月,师父要走了。” 回忆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掠过,阿月的眼眶渐渐红了,她急急看向即墨渊,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师父……” “小明月。”即墨渊含笑点点头,刚想说什么,那张平静淡然的面容却在下一秒陡然破碎。 一瞬间,阿月只觉得脑袋仿佛遭受了重击,脑海中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眼前一黑,直直朝地面倒去。 意识消散的前一秒,耳边传来了纪江尘和顾尧焦急的呼喊声。 第163章 得知下落,承诺! “国师,阿月姑娘她怎么了?” 客栈的一个房间外,顾尧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即墨渊,急忙追问道。 说着,顾尧悄悄瞥了一眼身侧同样被拦在门外的纪江尘,见他也眼神冷肃的盯着国师,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谁让国师是阿月姑娘的师父呢,方才小姑娘一出事,国师就抱起人进了房间,还以他们是外男对小姑娘名声有碍将他们拦在了门外。 碍于阿月姑娘未明的情况,再加上国师高明的医术,宴初也只能做出了让步。 啧,有了国师在,宴初何止情路坎坷啊,简直就是无路可走。 即墨渊的脸色算不上好,他没看顾尧,反倒是将目光投向了纪江尘,直接开口询问道,“她这三年的情况你了解多少?你是在何处找到她的?” 方才他替小徒儿把脉,发现她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身体上的外伤虽是痊愈了,可她脑中那棘手的瘀血,不仅让她没了过往的记忆,更是随时可能导致她丧命。 “……她情况如何?”纪江尘不答反问,目光幽深而执拗。 “很糟糕,有性命之忧。”即墨渊看他一眼,沉声道。 “三年前她为躲避追兵从麓山云顶一跃而下,后来重伤昏迷被河水冲到了北靖边境,被人救了下来,这三年一直生活在边境的一个小村落里……”纪江尘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眉眼间渐渐染上了一丝颓然,垂在身侧的手攥的骨节发白。 他后悔了,他不该因为国师的一句警告就选择断了念头。若是当初他再执着一些,是不是就能护小姑娘周全了。 哪怕阻止不了,他也能早些找到她,免她身受重伤还懵懵懂懂的流落在外。 “她经不起折腾了,先在临江城住一段时间。”即墨渊本来打算把小徒儿带回国师府先住着,眼下也只能歇了心思,“本座先写一份药方,里面有几味珍稀药材,只有太医院里有,你即刻派人回皇城取。” 纪江尘刚想应下,却突然想起临行前墨音交代给他的事,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瓷瓶递了过去,“这是走之前墨音娘子交给本王的,她叮嘱本王,明月若是身体不适,便给她服用这个。” “墨音?”即墨渊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知怎的,心头竟隐隐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接过那瓶药,打开看了一眼,平静的眼底骤然掀起惊涛骇浪,“这药是谁给你的!?” 怎么会!? 这种特殊的制药手段,他只在一人手上见过。 而那人,已经消失了十多年,他寻遍三国都没能找到她。 “是救了明月的墨音娘子。”纪江尘不躲不避的对上即墨渊的眼睛,心里终是确定了某件事。 他道,“见到墨音娘子的第一眼,本王就觉得她面熟,倒是像极了……国师书房里挂的那幅画中的女子。” 所以,国师这么多年来一直寻找的人就是墨音娘子? 他之前不曾将这件事告知是因为墨音娘子对明月有恩,在不知道国师为何要寻人的情况下,他不愿贸然泄露墨音娘子的下落。 可方才他分明从国师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愧疚与担忧,这不是对待仇敌或是厌恶之人的态度,更像是对待自己的心爱之人。 原来,国师对那位墨音娘子竟是这种感情。 即墨渊本就是聪明人,又怎会看不明白纪江尘对于那位墨音娘子的回护之意,唇边不由泛起了一丝淡淡的苦笑,“……多谢,她还好吗?” “极好。虽然生活清贫了些,但活的自在潇洒。”纪江尘淡声道。 “如此也好……她被困在皇城十几年,如今总算是自由了。”即墨渊的眼中多了几分落寞,他的声音极低,低到旁人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片刻,他抬眸看向纪江尘,眼底已经归于平静,好似从未有过那一瞬间的失态,他又变回了昔日那个冷漠无情的国师大人,“靖安长公主已无大碍,稍加修养便可恢复。本座暂时不回皇城了,等小明月情况稳定下来,本座会离开,小明月她……” “我会照顾好她。”纪江尘瞬间明白了即墨渊的未尽之言,语气郑重的保证道。 “……也罢。”终究还是听到她的消息后乱了心绪,若非小徒儿还生死未卜,他可能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就离开去寻人了。 即墨渊敛去眼中万般思绪,语气淡淡道,“纪江尘,好好待她,若是有朝一日你敢负她,天涯海角本座也定会将你诛杀。” “若是我敢负她,不必国师动手,本王自行了断。”纪江尘亦是沉声道。 在旁的顾尧看着好友眼中那一抹毫不犹豫的坚定,忽而笑着摇摇头,心中升起淡淡的羡慕。 顾枭更是被即墨渊和纪江尘的对话惊得瞳孔一震,暗道那位阿月姑娘究竟是何人,竟值得两人如此相待? 听到纪江尘的承诺,即墨渊脸色淡然的点点头,转身往后院去寻煎药的地方。 纪江尘也在默许下,进了房间去照顾尚在昏迷中的阿月。 顾枭轻轻撞了下身侧的顾尧,小声询问道,“阿月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他本以为阿月姑娘就是殿下看上的平民女子,就算动了真心,带回皇城做个侧妃足矣。 正妃什么的,他都没想过,因为就算靖安长公主同意殿下娶一位出身平民的王妃,对殿下相当看重的皇上也不会同意的。 可前些时日相处下来,他发现阿月姑娘虽然性子单纯懵懂,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着一股矜贵之气,绝不可能是普通百姓家能够养出来的,倒像是皇城那些实力雄厚的世家贵族教养出来的女儿。 顾枭一眼就看出了自己这个一根筋的表弟在想什么,不由得轻笑了声,“不用你操心,阿月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宴初想要把人追到手还有的磨呢。” 毕竟这才只是小姑娘的师父,接下来还有小姑娘那皇帝爹爹和太子哥哥,而且听闻燕楚剩下的几位皇子也很是疼爱这个最小的皇妹,宴初这追妻路漫漫啊。 第164章 皇太女 纪江尘陪着阿月在临江城住了下来。 顾尧和顾枭却不得不赶回皇城,替他处理一些这次回皇城本就要处理的事情。 好在两人临走前,阿月总算醒了过来。 顾尧和顾枭在看望过阿月后,便马不停蹄地踏上了返程的路,原本随行的翊王府暗卫被全数留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国师,明月的身体情况如何?” 纪江尘动作轻柔地将阿月的手腕放回锦被中,侧首看向刚为小姑娘把过脉的即墨渊。 “能醒过来就好,往后一段时间按时吃药,等脑中瘀血散开就没事了。”即墨渊眼神柔和地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尚在沉睡中的小姑娘,不由放轻了语气。 他没说的是,等瘀血散尽,小明月的记忆怕是很难恢复了,毕竟这伤拖得太久了,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他不敢想,若是这一次他没有跟着顾尧他们过来,等他见到小明月的时候,是不是早已回天乏术? 察觉到即墨渊的脸色有些不好,纪江尘心中升起些许忐忑,“国师,可是小明月她……” “不是。”即墨渊收回了思绪,淡声叮嘱道,“只是想起小明月不爱吃药,你莫要纵着她的小性子,她的身体经不起胡闹了。 ” 从前小徒儿身体底子好,生病后不爱吃药,他和大徒儿也就纵容着了,在膳食上多费些心思,身体也能慢慢养好。 可如今,小徒儿这身体折腾的不成样子,内力也散去近半数,药是绝对不能不吃的。 这些日子看下来,翊王对小徒儿上心是上心,但却过于纵着她了,他还是提前叮嘱一番为好,免得他走后出什么意外。 “知道了。”纪江尘颇为认真的点头应下。 原来小姑娘不爱吃药,是怕苦吗? 看来他得多找一些好吃的甜食哄着。 “师父……” 就在这时,一丝极轻的呢喃声传来,两人不由同时看了过去。 只见床榻上的小姑娘眉心紧紧蹙起,瘦弱的身子轻微挣扎着,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睡得很是不安稳。 “明月,醒醒。”纪江尘脸色微变,抬手虚握住了小姑娘苍白纤弱的手腕,微微俯身轻声唤道,心底却是蓦的一沉。 入夏的天气,明明盖着被子,可小姑娘的手腕还是如此冰凉…… “……纪、宴初?”阿月费劲的睁开了眼睛,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一点点溢出。 “嗯,是我。”纪江尘伸手探了下阿月的额头,发现没有起热的迹象,稍稍放下心道,“头还疼吗?” “……不疼了。”听着纪江尘的询问,阿月的思绪渐渐从混乱中抽离,她摇摇头,嘴角扯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师父呢?” “国师他……”纪江尘回头,发现即墨渊已经不在房间里,思索片刻道,“应该是去端药了。明月,你今日的药还没吃。” 阿月有些蔫了,深感自己醒的不是时候,声音闷闷道,“哦。” “……真这么难喝啊。”纪江尘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耷拉着小脑袋,无精打采的阿月,轻笑一声道,“要不,我去让人给你买些糖?” “要糖葫芦。”阿月想起昏迷前掉的那根糖葫芦,小声道。 “好。”纪江尘温声应道。 “山楂性寒,不可多食。”不知何时,即墨渊端着一碗药出现在了房门口,语气淡淡道,“本座方才写了几张药膳单子,劳烦翊王殿下着人准备一下。” 纪江尘猜到即墨渊大抵是有话跟小姑娘说,应下后也不耽搁,起身出了房间。 “师父。”阿月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轻声唤了一句,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她显得很是拘谨。 “嗯。”察觉到小徒儿的不自在,即墨渊在心中叹了口气,眸光温软的将手中的药碗递了过去,“小心烫。” 等阿月喝完了药,即墨渊却没着急走,目光看向阿月,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明月,师父要走了。” 阿月一怔,手中的空碗没拿稳,直接掉在了地上,她抬眸看向即墨渊,语气带着些许小心翼翼,“师父要去哪里?” “抱歉,师父……”即墨渊张口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徒儿现在这种情况,他本不该留她一人在这里,可寻了十多年,终于有了她的消息,他必须要亲眼去看看。 “我没事了,师父有事就先走。”看出了即墨渊的为难,阿月连忙打断了即墨渊的话,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道。 师父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将师父拖在这里。 “等师父回来,送你回家。”即墨渊轻叹了口气道。 “好,我等师父回来。” 从房间里出来,即墨渊刚好撞见了买糖葫芦回来的纪江尘,微一挑眉道,“殿下,聊一聊?” “……好,稍等一下。”纪江尘不假思索的应道,一只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另一只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即墨渊等在门外,隐约可以听见小徒儿轻声细语的跟某人道谢,忽而摇摇头笑了。 也罢,天意弄人又如何,只要小明月开心便好。 西蛮皇城,镇南将军府。 “哎呦,小殿下,您慢点啊!” 将军府外院长长的回廊上,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女童一路小跑,她的身后,侍奉的小宫女抱着一沓厚厚的书本,焦急的追喊着。 墨染从后院出来,方才踏上回廊,便被迎面而来的小团子撞了个趔趄,若非常年习武下盘扎实,险些便要摔个屁股蹲。 小团子却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被反冲的力道甩了出去,撞上了身后好不容易追上来的小宫女,两人一道摔了个结实的四脚朝天。 小宫女顾不上疼,手忙脚乱地扶着女童起身。 “你是何人,竟然敢冲撞本殿!”女童甩开小宫女的手,仰头看向墨染,伸出小手气呼呼的斥道。 小宫女的目光也在这时顺着墨色裙角向上望去,却在看到主人容貌的瞬间心中一惊,连忙拽了拽女童的衣角,“……殿下,是摄政王殿下。” 闻言,女童瞬间哑了声,脸上浮现出几分慌乱,却强装镇定看向墨染,“放、放肆,本殿是皇太女,你见了本殿为何不行礼?” 此话一出,小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根本不敢看墨染的表情。 墨染微微蹙眉,低头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眉眼精致的女童,只见她头上那两个小丸子在刚才的冲撞下已经变的歪歪扭扭,地上散乱的书本里还散落着一朵漂亮的绢花。 啧,真是个小麻烦。 “皇太女?”墨染的唇边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她蹲下身子,直视女童的眼睛,淡淡道,“殿下可知你姑姑似你这般大时,早已随你皇祖父出入御书房,学习治国理政了。 可殿下如今在干什么?逃课?不思进取的当个小废物?梁慕绾,你觉得你配得上本王称你一句皇太女吗?” 第165章 齐聚北靖 梁慕绾被激的小脸涨红,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只能死死握着拳头,不甘示弱的瞪着墨染,“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本殿。” “就凭本王是乱臣贼子,就凭殿下的小命在本王的一念之间。”墨染轻笑了声,起身拍了拍女童的头,语气恶劣道,“你那位好父皇应该没少跟你这么说,记住他说的,不好好跟着夫子学习,本王不介意杀个把小孩,反正是个不听本王话的小废物。” 说完,墨染不再看已经被吓傻了的梁慕绾,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离开了。 她走后,小宫女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本一本的将地上散落的书拾起,最后拉着脸色苍白的梁慕绾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边走边低声劝道,“小殿下,下次可不能跟摄政王殿下对着干了,咱们回去好好听夫子讲课,别再乱跑了。” 梁慕绾恍惚的点点头,任由小宫女拉着走,脑海中女人那双冰冷肃杀的眸子却久久挥之不去,仿佛她真的不将她这个皇太女的身份看在眼中,取她性命不过随手之事。 前厅,本想去找墨染汇报军务却意外目睹了墨染和皇太女之间的对话的单泠,面色复杂的看着墨染,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主子,您不必如此的,直接跟皇太女好好说不行吗?” 主子明明是好意,为了保护那位皇太女的安全,都将人接到将军府里了,不仅好吃好喝的养着,还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儒来授课。 虽然从不见她,却也隔三差五的过问一句,可对着那位小殿下却偏生要说的像是恐吓一般,她将来万一记恨主子怎么办? 墨染“啧”了一声,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阿泠,这些年你的性子倒是愈发温和了。我才不在乎那小孩怎么想我,报复也好,感恩也罢,她有能力尽管来。她父皇被我亲手拉下了皇位,现在还圈禁在皇家别苑,你觉得她心里会没有半点想法?” “那您当初为何还要立她做皇太女?”单泠不解道。 宗室子弟不是没有,为何主子偏要选择西蛮皇的子嗣,这样不是给镇南将军府留下祸端吗? “我只是觉得……这西蛮的江山总归是雪音姐姐的,她回来之前,我总归是得找个人替她守住的。 ”不知想起了什么,墨染的眸中淌过一丝波澜,声音却渐渐变小了,“而且,仇恨啊,是能使一个人快速成长起来的……” 她从未相信过皇太女殿下死了,就如她从未相信过姐姐会不声不响的永远离开她。 十几载的寻找,她寻回了姐姐,也一定能寻回皇太女殿下。 朝中那帮老臣不是总以雪音姐姐是女子为由质疑她的能力吗,那她偏要立一位新的皇太女压在他们头上,让他们日夜难安。 “属下明白了。”单泠沉声道,“主子可是要离开了?” 近半年来,主子将手里的事务逐渐托付给了镇南王府培养起来的一批心腹,她不是没察觉到。 今日前来也是想询问一下主子的想法,她好提早做准备。 “是,北靖那边传来了小明月的消息,我要去看看。”墨染也不隐瞒,直接告知了自己的打算。 本来再过半月彻底交接完手里的事后,她便要启程。可前些日子杜妄从北靖传来消息后,她一刻也不想等了。 没能护住小明月,是她对不住苏子焕,眼下终于有了消息,她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得把人带回来,不然此生再无颜面对挚友。 “主子只管去,属下一定照顾好大将军。”单泠又怎会不知墨染心中的愧疚,再加上二阁主拼死救回了大将军,对镇南将军府有天大的恩情在,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嗯,我明日启程。”墨染淡淡道。 “好,属下这就去安排。”单泠道。 “……等等。”墨染突然喊住了转身将要离开的单泠。 “主子?”单泠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停下脚步看向墨染。 “从暗卫营抽调一个女卫来,我走后开始让小孩儿习武,都多大了身子骨还那么弱。”想起方才撞上自己的那个小麻烦,墨染冷声开口道。 “属下知道了。”单泠思索半晌才明白墨染口中的“小孩儿”是谁,不由失笑着点点头。 主子这人啊,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就在墨染出发赶往北靖时,有一个人也同样踏上了北靖的领土。 边境的清禾镇。 墨音拎着卖完药后的空篮子,不紧不慢的走在回村子的路上。 突然,墨音像是掉了什么东西,作势弯腰去捡,右手却飞快的打开了藏于袖中的一小面铜镜,微微向后探去。 只见锃光瓦亮的镜面上,一道灰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片刻之间,墨音面色如常的收起镜子,起身继续往前走去,仿佛毫无察觉一般。 围着周边的村落绕了几圈,确定身后的“尾巴”已经被甩掉。墨音终于回到了村尾的小院里,转身插上木门后,走到了晾晒药草的木架前。 “唉,小月亮不在,没心情跟人打架,今天就放你一马。” 墨音蹲下身拨弄着几株晒干的药材,嘴里轻声念叨着。 小姑娘走了快有大半个月了,没人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了,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要不,她也去一趟北靖皇城看看? 墨音越想越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心情甚好的抽出了底层木架上装着药材的簸箕,就在她想要起身的瞬间,一把冰凉的长剑贴上了她的脖颈。 “别动!” 男子冰冷而沙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墨音身子一僵。 第166章 人间自是有情痴 “想活命就别动!” 墨音微微偏头,不经意间对上了一双狭长的桃花眼。 黑袍之下,男子的容貌被遮住了大半,独独那双眼睛漂亮极了,让人一眼便觉惊艳,不难想象,若是笑起来,该是何等的摄人心魄。 而此刻,男子的眼底却泛着刺骨的冷漠与杀意,可不知怎的,墨音竟从男子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绝望与颓然。 “说,有什么事找我。” 墨音突然对身后之人产生了一点兴趣,也不急着挣脱桎梏,语气平静道。 她寻思着她也没什么仇人,先前倒是出手收拾了那个姓李的混账东西,后来也被翊王出手处理干净了,眼下这人找来又是为了什么? 谋财? 不应该啊,她这些年也就卖点药材维持生活,一些珍贵药材她都收起来了,也没拿出去招摇撞市。 劫色? 那更不应该啊,虽然看不清这男子长得什么模样 ,但单凭那双眼睛,这人指定丑不了,搞不好生的比她还标致。 “听闻三年前你从河边救回来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姑娘,她人呢?” 就在墨音百思不得其解时,男子终于开口了,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惊的墨音拿着簸箕的手一抖,眼中瞬间生出几分警惕。 这人竟是冲着阿月来的! “……什么小姑娘,我怎么不……”墨音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却在下一秒被长剑划破了脖颈,鲜血顺着剑锋一点点溢出。 “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男子眸色一沉,持剑的手已是青筋暴起,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杀意。 “好,我说,你先放开我。”墨音被脖颈上的刺痛激的倒吸一口凉气,刚生出的那点兴致荡然无存,像是妥协一般轻声道。 小崽子,你完了,不弄死你我就不姓墨!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男子冷声道,放在墨音肩上的那只手骤然握紧,力气大的仿佛要将人的肩胛骨捏碎 。 墨音气的想骂人,手中的簸箕还未动,便听身后传来了几下试探性的敲门声。 趁着男子分神的片刻功夫,墨音立马抓住机会,一只手攥住剑刃,另一只手将药材迎面朝男子脸上扬去。 男子迅速反应过来,松开长剑,一掌扫落纷纷扬扬的药材。 墨音还来不及心疼地上被拍成渣渣的药材,就跟猛攻过来的黑袍男子战至一处。 两人对了几掌 ,强大的内力碰撞使得小院里的摆设东倒西歪, 狼藉一片。 突然,墨音身形一晃,有些狼狈的向后退了几步,被剑刃划破的那只手上,溢出黑红色的血,不断滴落在地上。 她抬眸看向不远处的男子,咬牙切齿道,“你给我下毒!?” 男子不答,又是一掌拍了过来,直直冲着墨音的面门而去。 墨音只感觉身体疲软,内力竟是以极快的速度消逝着。 眼见就要被打成重伤,墨染咬牙想要挡下这一击。 电光火石间,却见一枚银针从身旁极速飞过,朝着男子而去。 “小辰,住手!” 与此同时,一道威严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避开银针的苏景辰在见到来人的瞬间僵在了原地。 “师父……” 一声无意识的轻喃消散在空中,无人听见。 墨音回头,一个白衣男子落入了眼底。 男子身姿挺拔,容颜如玉,一身气质温润而淡漠,若静水,又似远山。 他只安静的立在那里,便让墨音想起了一句再贴切不过的诗。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可令她不解的是,那人看向她的眼神里依稀含着那么一丝……激动? 墨音有些头晕,身形踉跄了下,终是眼前一黑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宁宁!” 即墨渊眼中闪过一抹惊慌之色,当即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接住了墨音。 他低头注视着怀中的女子,目光落她脖颈刺目的血迹上,心头一阵揪痛。 “小辰,解药。” 目睹了一切的苏景辰,沉默着走到了两人面前,从袖中取出了一个药瓶,微微躬身递给了即墨渊,“……师父。” “为什么对她动手?”即墨渊接过解药,语气平静极了。 可熟悉他的人便知,他是真的动怒了。 “为师从未要求过你什么,唯有那年,为师托你和明月寻人,你不会不知道她之于为师……可你还是伤了她,为什么?” “师父,明月不见了,我找不到她了……” 对上即墨渊质问的目光,青年的眼眶渐渐红了,眼神里满是颓然,他像个茫然又无措的孩子,连声音都破碎了。 他有一个喜欢了好多年,好多年的小姑娘。 喜欢到,不舍得看她哭,只想让她余生平安喜乐。 喜欢到,想和她一辈子在一起。 可是现在,他找不到她了。 他怎么可以找不到她? 即墨渊看着眼前再不复往日意气的大徒弟,忽然失了言语,连怒意都消散了大半。 他苦笑着摇摇头,紧紧抱起了怀中的女子,朝屋里走去。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只可惜,他们二人怕是要错过了。 终究,还是应了天意。 路过苏景辰身边时,即墨渊脚步一顿,语气淡淡道,“小辰,已经找到明月了,她没事。” 苏景辰不可置信的看向即墨渊,却在得到肯定的瞬间,麻木的面容陡然破碎。 他有些失态的捂住了脸,眼中隐约有了泪光。 “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个从来嚣张肆意,不知惧怕为何物的苏世子哭了…… 即墨渊无声叹了口气,迈开脚步继续朝屋内走去。 将墨音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为她处理完伤口后,即墨渊看着她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色,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宁宁,对不起我来晚了。”即墨渊轻轻地抚摸着墨音的脸颊,眼中满是疼惜。 第167章 惊天秘闻 苏景辰终是冷静了下来。 望着面前紧闭的房门,他想要进去却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沉默而僵硬的立在原地,眼神中罕见的浮现出一抹懊悔。 一丝鲜血缓缓从苏景辰的唇边溢出,他却无知无觉一般攥紧了拳头。 不经意间露出的右手手腕上,一抹红绳将几颗布满划痕的紫檀木佛珠穿起。 日头渐渐西移,不知过了多久,门忽然被从里面推开了。 即墨渊看着眼前的大徒弟,心中恼怒有之,可更多的却是无奈与心疼。 这终究是他悉心教导多年的孩子。 若非当年遇到了他和明月,促使他决定留在燕楚养伤,他可能真的会因为心中仇恨,走上一条极端的不归路。 可能,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 “师父,对不起……” 对上即墨渊不知情绪的目光,苏景辰垂下眸子,声音沙哑道。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他没想伤害师父在意的人。 可他还是失控了…… 即墨渊淡淡的看他一眼,转身关上了房门,走到院中停下。 背对着苏景辰,他淡而平和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在暮色下的小院里显得格外清晰。 “小辰,这次的事为师不与你计较,但仅此一次。等她醒来,记得亲自向她赔罪。她……之于为师,如明月之于你,为师望你谨记。” “明月在北靖的临江城,当年她重伤流落到了边境村落,被宁宁所救,后来遇见了翊王纪江尘,他现在陪在明月身边。 明月的情况很不好,从前的记忆全无,更有性命之忧,为师找到明月的时候已经迟了,为救她只能下了猛药。” 说到这里,即墨渊停顿了下,实在很难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因为那对于身后的大徒弟来说,太残忍了。 苏景辰却已明白即墨渊的未尽之意,几乎自虐般的问出了口,“……师父,明月会如何?” “再也记不起过往,甚至会……彻底忘记你们的过去。” 话音落下,苏景辰忽的沉默了,许久,嘴角勾起一抹难看的笑意,轻声喃喃道,“不记得我……也没关系,只要她平安就好。” “如果是这样,你还要去见她吗?”即墨渊沉声道。 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这个大徒弟对于明月的执念太深,他实在不愿他为情所困,毁了自己。 “师父,我从不信天命,可明月出事的那些日子,我还是去了护国寺,明慧方丈只对我说了五个字。”苏景辰低头注视着手腕上并不完整的佛珠手串,自嘲一笑,眼中情绪翻涌,“他说,天命不可违。” 他依然记得多年之后,明慧方丈再见到他时,眼中的那一抹了然。 好一个可笑的天命不可违! “罢了,为师知道了。”即墨渊蹙眉,但也明白了苏景辰的意思。 十几年的相知相伴,他总归是放不下明月的。 “师娘她……是我之过,等我回来,一定亲自向她赔罪。”说着,苏景辰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 表达他的感谢,也表达他的歉意 。 即墨渊没回头,只是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直到最后一抹残阳消匿于天际,小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祥和。 北靖皇宫。 养心殿内,厚重的明黄色床幔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一旁随侍的太监脸色惨白的跪倒在地,尖细的嗓音很是焦急,“陛下,奴才这就找太医来!” “咳咳,不准去,朕让你,咳咳,送去皇觉寺的信,咳咳,送出去了吗!?” 一只干枯苍老的手猛的拽住了床幔,像是用尽了全身气力道。 太监跪伏在地,连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道,“送、送出去了,奴才亲自送去了皇觉寺,只是……只是奴才并未见到长公主!” “咳咳,废物!”明德帝大怒,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戾气,手捂着绞痛的心口,厉声道,“来人……!” “陛下饶命啊!” “陛下,靖安长公主求见!”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来自殿内,另一道却是来自殿外。 殿内面如金纸的太监听到声音的瞬间,瘫软在了地上,心中勉强松了一口气。 长公主来了,他还有救! “咳咳,让她进来。”明德帝暮霭沉沉的眼底忽然迸发出精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话音落下,一道着白衣的纤细身影不紧不慢的踏入了殿内。 殿中唯三在场的太监偷偷抬起头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在看清来人后,心直接凉了半截。 长公主这一身不加任何修饰的素白衣裳,分明就是丧服的样式。 还有墨发上仅有的那朵素白簪花,皇上见了定会勃然大怒的! 完了完了,这回小命不保了! “咳咳,婉华,你当真如此厌恶朕?”恨不得咒朕去死? 没想到的是,明德帝并未因长公主的一身装扮动怒,语气反倒平静了些许。 “是又如何?”长公主纪婉华目光淡淡的扫过跪在地上的太监,冷声道,“还不滚?” “奴才这就滚!”太监顿时如蒙大赦,从地上起身,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养心殿。 “……是就是,反正皇兄也要死了。”明德帝丝毫不在意纪婉华放走了自己身边的奴才,苍老威严的脸庞上难得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忆起幼时与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相依为命的时光,眼底染上了怀念之色。 可是,从何时起,婉华不再用孺慕的眼神看向他这个皇兄?那双澄澈灵动的眼睛里只剩下了厌恨。 大抵是从那件事开始,他的懦弱无能,防备猜忌,终究让他失去了最珍视的东西。 他终于坐稳了那把皇室子弟梦寐以求的椅子,可午夜梦回,他却恍然发觉,身边已空无一人。 是他亲手杀死了心爱之人,连最亲近的妹妹也因此远离了他。 “你大费周章令人请本宫来究竟是有何事!?”纪婉华却失了耐心,不愿与眼前之人有更多的牵扯。 “婉华,朕今日找你来……咳咳,是想问问当年……阿榕有没有留什么话给朕?”明德帝眼神一黯,还是强撑着问出了压在心底许久的话。 宋榕,定国将军宋毅的嫡次女,也是明德帝登基后唯一立过的皇后,封号昭元。 “纪成煜……你不配提她!”纪婉华像是被戳了痛处,看向明德帝的眼神里满是厌恶,语气冷漠而嘲讽,“怎么,你这是人之将死良心发现了?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当初你亲手将榕姐姐推上绝路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当时本宫跪在宫外整整三日,求你派兵去救她。你是如何说的?呵,你说,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焉能重过江山? 可那个女人,你认为无足轻重的女人,她是你的妻子,她一心一意的爱着你,就算得知你放弃了她,她还是选择拼死替你守住了江山。 纪成煜,你这把染着发妻鲜血的皇位坐的舒坦吗?你可知,我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认识了榕姐姐,将她带到了你面前。我后悔了,是我害死了她。” 纪婉华声嘶力竭的宣泄着这么多年心中的自责与痛苦。 说到最后,她已无力支撑身体,狼狈的跪坐在了地上。 而她说的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击在明德帝的心头,蚀骨的疼痛在心间蔓延,压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咳咳,别说了……”明德帝声音干涩道,空洞的目光里盈满了悔恨,“……婉华,皇兄知道错了,她走的第二日,皇兄就后悔了……” “可笑,真是可笑啊。你后悔了,可榕姐姐已经被你害死了。”纪婉华的表情似哭似笑,她猛地抓住了明德帝的手腕,语气恶狠狠道,“你就算要死也死的远远的,不要再去打扰榕姐姐!” 当年朝廷要公主和亲,是榕姐姐救下了投湖寻死的她,顶住各方压力,领兵击退了蛮夷,保住了她。 她一直没能报答榕姐姐,到了现在,她唯一能为榕姐姐做到的,也只能是护住她死后的安宁。 “……婉华,你放心,咳咳,朕没希冀过还能与她合葬。咳咳,你说得对,朕不配,也不能再扰了她的安宁。” 明德帝死死捂住胸口,不动声色的咽下了喉中涌上的鲜血,勉强对着纪婉华扯出了一丝笑意,“婉华,皇兄……对不住你们,你走。” 看着眼前华发苍苍的病弱男子,纪婉华失魂落魄的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大殿门口时,她脚步一顿,终是下定决心开口道,“榕姐姐当年奔赴战场前,已怀有三月身孕。” 一个惊天巨雷炸响,殿内的明德帝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那双死寂的眼中陡然燃起了生机。 第168章 察觉,身世之谜 婉华不会无故提起当年阿榕怀有身孕一事,她既然提出,必然证明阿榕的孩子还活着! 以婉华对阿榕的感情,她留下来的孩子,婉华必会视如己出,不惜一切代价的保孩子平安。 而这二十多年,婉华身边也只有那一个孩子。 那个生父不详,在漓水一战过后,被婉华带回公主府的孩子。 不知从何时起,皇城中盛传那孩子的生父战死沙场,婉华也从未否认过…… “……是宴初那孩子吗?”明德帝颤声问道,目光里含着前所未有的希冀。 如果是真的,他和婉华竟还有一个孩子活在这世间! “是宴初。”纪婉华不曾回头,声音淡淡道,“不用本宫提醒你,这些年你对他做了什么。” 她并非怜悯纪成煜,选择在他临终前将宴初的身世道出。 而是,纪成煜还未为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她要为宴初那孩子讨一个公道,要让纪成煜仅剩的时光也活在愧疚与悔恨中。 得到肯定的答案,纪成煜眸光震动,心中悲喜交加。 深深的悔恨之意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压在心头,几乎要将他湮灭。 是啊,他都做了些什么。 猜忌那孩子,怀疑那孩子,更是以婉华的性命将他逼去了战场。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那年临行前,纪宴初看向他时冰冷的,不带有一丝感情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应该说是敌人,因为那时因他的私心,害得婉华身中剧毒,险些丧命。 他和阿榕唯一的孩子竟恨着他,多么可笑啊。 “咳咳,婉华,你是在报复朕……”纪成煜终于明白了纪婉华的用意,苦笑着摇摇头道。 “是啊,本宫就是在报复你。纪成煜,你已经对不住榕姐姐,还伤害了她唯一的孩子。若非本宫答应了榕姐姐,绝不手足相残,你以为本宫能容忍你到现在?” 她是榕姐姐手把手教出来的,该有的狠心果决,手段谋略一个不差,若非对榕姐姐的承诺,她早在纪成煜第一次算计宴初时就动手了,又怎会选择入皇觉寺避世十几载。 “纪成煜,你若是再敢把主意打到宴初身上,想要利用他为你那几个废物草包儿子铺路,本宫纵使食言,也绝不手软!” 掷地有声的警告落下,纪婉华毫不留恋的大步跨出殿门,再未回头。 “……怎么会呢……朕怎么会再去伤害阿榕的孩子……”明德帝失魂落魄的坐在床榻上,低声喃喃道。 再不会了。 那是他和阿榕的孩子啊。 也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痕迹了。 自明德帝病重以来,皇城一直处于一种暗流涌动的平静下。长公主进宫去见明德帝的消息,不过半日便如插了翅膀一般,传进各个皇子的府邸 。 “皇兄,你说纪婉华那女人在这种时候进宫见父皇是何意?难不成是知道父皇大限将至,她后悔了,所以跑来跟父皇缓和关系?” 大皇子纪江翰的书房内,三皇子纪江枫有些沉不住气的问道。 纪江翰眉头紧皱,不耐烦的看了纪江枫一眼,“你觉得纪婉华那个女人是会心软的人?” “不是。”纪江枫顿时想起幼年之事,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连忙否认,“谁心软,那个老妖婆都不可能心软!” 犹记得幼时他将纪江尘那个野种推进了水中,随后赶来的纪婉华毫不犹豫的跳进水中救人。 等纪婉华带着呛水的纪江尘上岸后,第一件事竟是将他一脚踹下了水,严令禁止周围的宫人救他。 对上威严颇深又战功赫赫的靖安大长公主,宫人们哪敢违抗命令救人,就那样看着他狼狈的在水中挣扎,若非父皇的了消息赶来,他可能真的要死在那里。 可事后父皇也未说纪婉华半句不是,反倒将他狠批一顿,勒令他给纪江尘那个小野种道歉,之后还将他禁足了好几个月。 从那时起,他就恨上了纪婉华和那个小野种,这些年不是没想过置他们于死地,但父皇护得紧,他一直未能找到机会下手。 不过,纪婉华和那个小野种的死期不远了,等到大皇兄荣登大宝,他定能如愿以偿。 纪江翰却并未如纪江枫想的那样简单,他总觉得纪婉华这次进宫不一般,很可能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可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父皇,纪婉华…… 父皇和纪婉华当年因昭元皇后一事决裂,昭元皇后战死的消息传来时,被父皇软禁起来的纪婉华突然消失,一年后再回到皇城,她身边多了一个父不祥的孩子。 纪婉华这些年从未提及过孩子的父亲,反倒亲自入宫为那个孩子求一个赐名。彼时的父皇想要修复与亲妹妹的关系,所以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甚至让那孩子跟着皇子一道排序,赐名纪江尘。 纪、江、尘!? 此时仿佛有一道线将过往种种全部串起,隐藏在重重迷雾后的惊人真相逐渐拨云见日,在眼前愈发清晰起来。 纪江翰冷冷一笑,一拳砸在了桌案上,“好!好一个机关算尽的长公主!这是把我们当傻子耍呢!” 纪江枫被纪江翰突如其来的暴怒一惊,“皇兄,你这是……” 纪江翰看向他,语气狠厉,“着人去太医院查一查昭元皇后的脉案!” 如果纪江尘真的是昭元皇后之子,那当年昭元皇后奔赴战场前必然已经有孕。纵使脉案没有记录在案,也定然会有蛛丝马迹。 “……皇兄你是说?”听到昭元皇后之名,纪江枫也想到了某种可能,不可置信的问道。 该不会真是他想的那样,纪江尘竟然不是纪婉华的孩子,很有可能是已故昭元皇后的遗子! 他一直视为野种的人,竟会是父皇的嫡长子!? 纪江翰的脸色阴沉下来,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狠辣,转瞬即逝。 一个皇后嫡出的皇子出现在这种时候,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很清楚。 父皇,您可千万不要让儿臣失望啊。 不然,儿臣只能不孝了。 第169章 祈元节 时间转眼进入了六月,初七这日,是北靖一年一度的祈元节。 作为北靖民间最盛大的节日之一,百姓们会在这一天前往附近的寺庙烧香祈福,参加法会,祈愿可以得到佛祖庇佑,往后身体安康,家庭和睦。更有不少的适龄女子会悄悄在姻缘树下系上一段红绳,为求一个好姻缘。 离临江城最近的一座寺庙,在城外十几里远的灵山上,天蒙蒙亮时,山脚下便汇聚了一批百姓,成群的往山上走去。 一袭红衣的娇俏少女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走在人群后,眉眼间洋溢着轻松恣意。 正是被“关”在别院里养了大半个月的伤,终于有机会出来透口气的阿月。 即墨渊临走时特意叮嘱了纪江尘一番,就是怕自家那小徒儿又闲不住的乱跑。 于是阿月就在某位王爷的督促下过上了无聊至极的养伤生活,偏生还不好拒绝,因为总归是别人的好意。 不过此番却是让守着别院的大批王府暗卫开了眼。 对着人小姑娘温声细语,温柔又有耐心的人会是他们不苟言笑的殿下!? 只能说,未来王妃娘娘威武! “宴初,祈元节要干些什么啊?”阿月笑着看向身侧的纪江尘问道。 “……大概要去上香,然后许个愿?”对上小姑娘好奇的眼神,纪江尘难得有些语塞。 皇家不需要过这个节日,往年他都在战场上,确实不是很了解祈元节有哪些习俗。 “哦。”阿月点点头道,“那你有什么愿望吗?” “没有。”纪江尘道。 他从来不相信这些。 他想了想又道,“你有什么愿望吗?” 他可以帮她实现。 “嗯……秘密!”阿月莞尔一笑,对上纪江尘那双含笑的眸子,心突然跳的有些快。 不到午时,阿月和纪江尘便跟在众多来祈福的百姓后面,来到了寺庙前。 灵山寺处在半山腰,一眼望去,可见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宛如云间仙境一般。 “宴初,这里的风景好漂亮!”阿月仰头望着眼前古朴清幽的庙宇惊叹道。 “是很漂亮,听闻三四月份时桃花开遍山野,仿若置身世外桃源。”纪江尘轻笑一声,落在小姑娘身上的目光格外柔和,“你若是想,明年我们可以早些来。” 阿月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山间清新的空气,心情都变得明媚起来,“好啊,明年我们一起来赏花。” 闻言,纪江尘的唇角轻幅度的弯了下,视线却不动声色的从小姑娘身上移开,率先迈出了步子,语气揶揄,“走了,去找佛祖听听你有什么愿望。” “不要,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阿月连忙跟了上去,边走边下意识的反驳道。 “嗯,那你悄悄说?”纪江尘道。 他也悄悄听一下。 “才不要。”阿月十分冷酷无情地摇摇头。 “好。”纪江尘颇为遗憾道。 他觉得他应该比庙里那几座泥巴塑的像管用,奈何小姑娘不相信他。 他还是一会多捐点香火钱,给那些泥像塑个金身,也许佛祖能看在如此厚重的香火情上,给小姑娘的愿望插个队? 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暗卫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莫名有些崩溃。 救命,他们王爷这是被夺了舍吗,哄人姑娘跟哄孩子似的。 他要不说,谁能想眼前之人是令整个北靖朝堂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跟随人群一路来到了主殿,有三尊巨大的佛像被高高摆放在大殿正中央,镀金的外身在明暗的光影下显得神秘而庄重。 佛像之下,几个简朴的蒲团整齐地排放着。 一位面容慈和的老僧人立于右侧,双手作合十状,目光虔诚的念诵着经文。 等了一会儿,跪在蒲团上祷告的百姓们先后起身离开。阿月看着空出来的位置,轻轻拉了拉纪江尘的袖子,“宴初,要一起吗?” “……好。”纪江尘犹豫片刻还是应道。 阿月对着老僧人礼貌的笑了笑,然后在蒲团跪了下来。 身侧的纪江尘也跟着跪在了蒲团上。 在令人安心的吟诵声中,阿月双手合十,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愿,寻回过往,不再漂泊。 二愿,亲近之人,身体安康。 三愿…… 阿月悄悄睁开了眼睛,目光不由落在了身侧的玄衣青年身上。 他闭着眼,安静的跪在佛像下,平日的耀眼锋芒褪去,刚毅深邃的五官在此时变得有些柔和。 心跳声一点点清晰起来。 这一刻,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喜欢上了身旁的这个男子。 纪江尘睁眼的瞬间,阿月收回了视线,垂下眸子认认真真地对着佛像磕了三个头。 佛祖在上,请原谅她的……贪心。 两人起身,小心翼翼地往佛龛内插入了三根香,对着仍在诵经的老僧人略微点头,转身离开了。 他们走后,老僧人对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大殿笑着摇摇头,轻声喃喃道,“竟是难得的龙凤命格,命定的缘分啊……” 出了大殿,纪江尘表示自己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让阿月先在寺庙里逛逛。 阿月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应下。 大概是皇城里传来了什么要紧的消息需要处理。 前些时日她便撞见有信鸽飞进别院,纪江尘时常会消失个大半日。 殊不知,纪江尘纯属就是想去找寺庙里的住持捐个香火钱,毕竟他刚刚跟小姑娘在佛祖面前许了愿。 至于为什么不让暗卫去,当然是因为某位王爷不想将自己和小姑娘的愿望假手他人。 阿月目送着纪江尘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偏头看了眼被纪江尘唤过来的暗卫,指了指不远处的主殿,“那个,你要去祈愿吗?” “不、不用。”暗卫显然没想到阿月会问他这个问题,表情僵硬的摇摇头,连忙回道,“阿月姑娘想去哪都行!王爷让属下随行保护您的安全。” 让未来王妃娘娘等着,他跑去祈那劳什子的愿,王爷回来能打断他的腿。 再说,整个暗卫营里就没人信这些。 忠于王爷才是他们唯一的信念。 “哦,那就随便走走?”阿月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提出建议。 她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是。”暗卫立马恭敬应道。 第170章 相见不相识 寺庙深处有一棵姻缘树,已有百年岁月。 两人合抱之粗的树干上,深浅不一的裂纹纵横,斑驳而沧桑。粗糙的树皮见证了岁月流转,走过了无数春夏秋冬。 繁茂浓密的枝叶下,一条条鲜艳红绸随风飘动。 跟随人群来到此处的阿月很容易便被吸引了注意力。 她站在树下微微仰头,满树华艳之色尽数倒映在眼中。 刹那间,少女的心湖仿佛被一阵宁静而悠远的风轻轻拂过,泛起层层涟漪。 “这位施主可需要红绸?” 阿月被声音打断了思绪,回头瞧见一个穿着僧袍的小和尚,满面笑意的看着她。 阿月心念微动,伸手接过了小和尚递来的一段红绸,眉眼间的笑意柔和,“谢谢小师父,” “不、不客气。”被阿月注视着,小和尚羞红了脸,连忙摆摆手,转身匆匆跑走了。 这位女施主好像仙女娘娘啊,难道这就是话本子里常说的倾国倾城之色、闭月羞花之貌? 嗯,一定就是这样! 小和尚跑的太急,一不留神撞到了人,往后跌了两步。 “你个小猢狲,这么毛毛躁躁的作甚!?”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小和尚瞬间身体一僵,小脸皱成了苦瓜。 “师父,我错了……” 片刻后,小和尚被脾气暴躁的老方丈揪着耳朵带走了,只留下一声无力的哀嚎在空气中飘荡。 树下的阿月听了个大概,颇为不厚道的笑了,一双凤眸弯成了月牙。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怕师父啊。 “可惜小师父走得太快了,不然就再要两根红绸了……”阿月小声嘀咕了句。 她想要祈福的人不止一个啊,音娘子,还未谋面的爹爹娘亲和哥哥,还有纪江尘…… 不远处的暗卫闻言面露纠结之色,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提醒。 阿月姑娘,您知不知道那棵树是姻缘树啊。 再要两根红绸,他们王爷可怎么办? “算了,先挂上再说。”阿月摇摇头,目光在面前的树上搜寻了一番,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阿月打量了下四周,在一块凸出来的石壁上借力翻上了旁边的院墙。 将手中的那根红绸系在高处的一处枝丫上后,阿月动作利落的跳下了院墙,回头看向飘扬的红绸,满意的拍了拍手。 不知是何缘故,就在阿月想要离开时,一根颜色有些黯淡的红绸从枝头掉了下来。 阿月止住了步子,转身想要去捡,却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红绸。 阿月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落入了一双妖冶又漂亮的桃花眼。 阿月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紫衣青年,一时忘了言语。 四目相视,时间仿若停滞在了这一刻。 柔和的日光撒在青年冰冷俊美的容颜上,光影明灭间,竟让他多了几分虚幻与不真实。 “明……姑娘,你的东西。” 许久,苏景辰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而沙哑。 “多谢公子。”阿月接过红绸下意识地道。 “不必与我道谢……”苏景辰低低说了声,在触及眼前人眼里全然的陌生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在心中蔓延。 对不起,他来晚了。 可万幸,她好好的站在了这里。 红绸掉落前的位置不高,阿月没费多少劲便系了回去。 回头看见紫衣青年仍站在原地深深地凝望着她。 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里是藏不住的哀伤。 “……公子可曾认识我?”阿月迟疑了下还是问道。 为什么看到他,她的心里会莫名生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就好像,他们曾经相识。 “明月。”一声低喃在口中化开,苏景辰抬眸看向阿月,“我……” “明月。” 又是一声轻唤,打断了苏景辰未说出口的话。 阿月寻声看了过去,唇角微扬,“宴初。”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走近的纪江尘将一小块檀木牌子放进了阿月手中。 接着面色如常的看向对面的男子,语气温和,“劳烦燕宁王跟我们一起回去?” 苏景辰没说话,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 他能看出翊王对明月的企图,可他没想到,翊王竟会在此刻挑明他的身份。 “你们……认识?”阿月的目光在两人间扫了个来回,实在有些好奇。 宴初唤这人燕宁王,难不成他也是北靖的王爷? 可她分明记得北靖皇室唯有宴初封王,也是北靖唯一的一位亲王。 “是你们认识,燕宁王是你师兄,国师门下唯有你们两个弟子。”纪江尘抬手摘下了阿月墨发间粘上的一片叶子,很是耐心的解释道。 “哦。”阿月顿时恍然大悟,转而看向苏景辰,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师兄,抱歉啊,我受了些伤,过去的事记得不大清了。” “没事。”苏景辰眸光一黯,语气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师妹没事就好。” 夜已深,云来别院的水榭凉亭内,有两人相对而坐。 “翊王殿下可是早知本王来了临江城?”苏景辰抬手落下一子,语气淡淡道。 “是,本王早就知道了。”纪江尘大方承认,“就连今日去灵山寺,本王也知你会来,所以提前吩咐了暗卫不得阻拦。” 又是一子落下,棋盘之上,黑白两子厮杀激烈。 “为什么?”苏景辰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里多了一抹杀意,“还是说,你想利用明月做什么?” “本王永远不会利用她。”纪江尘苦笑着摇摇头,“国师那日跟本王说了……你们的过去。你在她心里很重要,本王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就阻止她见你。可本王,亦不会放手。” 那般美好的小姑娘,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在玷污她。 用那样的手段得来的感情,他不屑。 苏景辰罕见的沉默了,手中的白子迟迟不曾落下。 这份气度,他不及。 可对于那个自幼一起长大,他放在心尖上珍而重之的小姑娘,他从来都是小气的,也不愿有半分气度。 “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时日。国师说,有熟悉的人陪着,她的伤能好的快些。” 纪江尘的声音再次在水榭内响起,却带着几分淡淡的疲惫,“皇城那边要不太平了,本王可能要离开一段时日,若是情况不可控……你便带她离开。” 回燕楚去,回到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做回从前那个肆意明媚的小公主。 他们之间的一切,且当黄粱一梦一场,梦醒了便不要再留念。 第171章 大结局(上) 纪江尘是在五日后离开的。 走的很突然,没有带任何人马,孤身一人赶往了皇城。 临行前,他将守着别院的大批暗卫的调动权交到了阿月手中。 别院中,阿月一点点攥紧了手中的檀木牌子,看着那道即将走远的身影,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 就好像,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便来不及了。 下一秒,她提着裙摆急匆匆追了上去,“宴初。” 走到门口的纪江尘闻声停住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目光触及朝他跑来的小姑娘,眉眼顿时柔和了几分。 阿月停下,白皙的小脸上染了丝丝红晕,那双凤眸都亮了起来。 她仰头看向面前的人,稳了气息开口,“宴初,我想我有答案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可纪江尘就是明白她在说什么。 思绪有一瞬间的怔愣,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眼神温软地等待小姑娘的下文。 阿月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将手里的檀木牌子放进了纪江尘手里,眼中是璨然的笑意,一如初见时那般耀眼。 “这是我的愿望,我希望你平安回来。明年,我们一起去灵山寺还愿好不好?” “好。”年轻的王爷俯身抱住了娇小的少女,郑重的许下了他们的未来。 这一日,阳光明媚,微风正好。 纪江尘离开的第八日,皇城突然传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 三声丧钟响彻皇城,而伴随着消息扩散开来的,是一封令天下人震惊的即位诏书。 这封遗诏中言明翊王纪江尘乃先帝与已故昭元皇后之子,当年漓水一战,昭元皇后奔赴战场前已怀有身孕,却蒙奸人所害,不得已让皇嗣流落在外。 今既已寻回皇后嫡出的皇长子,则应遵循北靖律令中“立嫡立长”的规矩,择翊王纪江尘为继任的新君。 此诏一出,不仅打了三位皇子一个措手不及,更是让坐镇京城,准备扶持新君上位的纪江尘彻底黑了脸。 时间回到当下。 夜色深深,灯火通明的养心殿内,十几位朝中重臣跪倒在地,众臣之前是纪江翰(大皇子),纪江禹(二皇子)和纪江枫(三皇子)三位皇子。 随着宣读遗旨的太监话音落下,殿中瞬间一片死寂,众人神色各异,更有甚者直接看向了守在大殿入口处的纪江尘。 只见这位负有盛名的翊王殿下抱剑倚靠在墙壁上,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令人琢磨不透的晦暗表情。 “王爷,请您接旨。”宣旨的太监不敢抬头看纪江尘,战战兢兢的说道。 他也不明白皇上明明跟翊王殿下商量好了扶持二殿下上位,却在最后关头瞒着翊王殿下修改遗旨是为什么。 可是翊王殿下此前是明确拒绝了继位的,眼下这种情况叫他如何是好。 没等纪江尘作出反应,纪江枫先按耐不住的跳了出来。 “谁能证明纪江尘是先帝和昭元皇后的遗子?他分明就是纪婉华那个女人和不知哪个野男人生的杂种!”他气急败坏的看向大内总管,语气狠厉,“依本王看是你这个阉人联合纪江尘篡改了父皇的遗旨!” 大内总管脸色微沉,皱眉道,“三殿下,话可不能乱说,奴才跟了先帝三十几年,向来忠心耿耿。奴才敢以性命发誓,这遗诏绝对是先帝亲笔所书! ” 说句不好听的,无论哪位皇子继位,都不可能会苛待了他这个先帝身边的旧人。他又不是脑子进水了,帮着皇子篡改遗诏。 纪江枫自然明白大内总管不可能这样做,他只是不甘心而已。明明都是父皇的儿子,他们费尽心力想要得到的东西,父皇却愿意全部捧给一个半路认回来的野种。 纪江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慢条斯理的站直了身子,幽深的目光慢慢扫过跪在地上的一众大臣,“诸卿也是如此认为的?” 几位保皇党的大臣对视一眼,对着纪江尘缓缓行下臣礼,“微臣拜见皇上!” 纪江禹眼神复杂的看了纪江尘一眼,也跟着行了臣礼,“臣弟拜见皇上。” 剩下的大臣沉默不语的跪着,纪江翰、纪江枫二人则是直接站起了身,与纪江尘形成对峙之势。 纪江尘突然感觉有些无趣,抬手拍了两下,淡声道,“动手。” 闻言,众人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过来,却在下一秒听见大殿外传来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队队御林军涌入,瞬间便将养心殿内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那人一袭张扬至极的红衣,快步走到了纪江尘面前单膝跪地,扬声道,“御林军统领顾尧,奉命前来护驾!” 方才在殿外候着,却不想听了好一出大戏的顾尧此刻内心五味杂陈的,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暗戳戳的瞅了某位王爷几眼,示意他给个指示。 本来和宴初商量好了今日入宫扶持新君上位,结果宴初变成了皇子不说,还直接成了继位的新君,你说这叫什么事。 “送二殿下和这几位大人回府。”纪江尘淡声吩咐道,“剩下的人便留在这里为皇上守灵七日,多派些人守着,擅闯者就地处决!” “遵命!”顾尧抱拳应下,起身三两步走到纪江禹身侧,勾唇一笑道,“二殿下,请。” “麻烦顾统领了。”纪江禹低声说了句,也不端着架子,起身跟着护送的御林军离开了。 几位保皇党的重臣也自觉起身,对着顾尧略微颔首后,往外走去。 当纨绔当习惯了的顾尧头一回被几位年纪够当他爷爷的大臣,如此“和颜悦色”的对待,颇为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道,“老头子要知道我搅和到这事里来,明天就得把我腿打断。” 不过刚走的几位老大臣脾气倔是倔了点,倒也不是爱搬弄是非的性子,应该一时半会也传不到老头子那儿去。 “宁远侯若是不满,只管让他来找本王。”纪江尘拍了拍顾尧的肩膀,转身出了养心殿。 “顾尧,你个乱臣贼子,竟敢帮着纪江尘那个杂种篡位!”眼见大势已去,被御林军控制住的纪江枫不服气的咒骂道。 “啧啧,咱们三殿下不懂规矩,赶紧来个人教教他!”顾尧不爽的翻了个白眼,亲眼看着人将纪江枫的嘴堵起来后,毫不留恋的追着纪江尘走了。 大半夜跑出来很累的好吗,懒得听狗叫唤,本公子回去补觉了。 顾尧很快追上了正要出宫的纪江尘,刚想说笑两句,却发觉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不由有些担心道,“宴初,怎么了?” “宫里这个纪江翰是假的,真的很可能已经不在皇城了。”纪江尘沉声道。 想起纪江翰的外祖乃是掌三十万兵权的西南巡抚,顾尧的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来,“不会?怪不得纪江翰那家伙一晚上没说过话,亏得小爷还以为他是学安分了,敢情是怕露馅!” 若真是这样,那皇城可就危险了,纪江翰那家伙心思可阴狠着呢。他可不会在乎什么百姓不百姓,他只会想尽一切办法拿到兵权,挥兵皇城夺位。 果然,顾尧的猜测刚一说出来,两人便在宫门处遇见了纵马而来的喻宁。 “王爷!安插在西南的探子刚传来消息,西南巡抚亲率二十万大军往皇城而来,不过五日便已打过了渭水!另,西南巡抚身旁有一身份神秘的男子,探子查探不到消息。”喻宁匆忙翻身下马,气还没喘匀就跪地禀告道。 “纪江翰他是疯了吗!”听到消息的顾尧脸色大变,“只留十万兵马守关,他置边境百姓于何地!” 西南边境接壤数十个蛮夷小国,棘手程度不亚于当年侵犯的西蛮。 那些蛮夷小国各个民风剽悍,每逢秋冬缺粮之时总爱集结到一起进犯,三十万兵马守关本就不易,纪江翰竟敢一下子抽调了二十万兵马,简直就是在弃边境百姓的安危不顾! 纪江尘的脸色也黑了,一把夺过缰绳翻身上马,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喻宁,你随阿尧去接手皇城禁卫军,不惜一切代价!” 第171章 大结局(上) 纪江尘是在五日后离开的。 走的很突然,没有带任何人马,孤身一人赶往了皇城。 临行前,他将守着别院的大批暗卫的调动权交到了阿月手中。 别院中,阿月一点点攥紧了手中的檀木牌子,看着那道即将走远的身影,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 就好像,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便来不及了。 下一秒,她提着裙摆急匆匆追了上去,“宴初。” 走到门口的纪江尘闻声停住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目光触及朝他跑来的小姑娘,眉眼顿时柔和了几分。 阿月停下,白皙的小脸上染了丝丝红晕,那双凤眸都亮了起来。 她仰头看向面前的人,稳了气息开口,“宴初,我想我有答案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可纪江尘就是明白她在说什么。 思绪有一瞬间的怔愣,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眼神温软地等待小姑娘的下文。 阿月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将手里的檀木牌子放进了纪江尘手里,眼中是璨然的笑意,一如初见时那般耀眼。 “这是我的愿望,我希望你平安回来。明年,我们一起去灵山寺还愿好不好?” “好。”年轻的王爷俯身抱住了娇小的少女,郑重的许下了他们的未来。 这一日,阳光明媚,微风正好。 纪江尘离开的第八日,皇城突然传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 三声丧钟响彻皇城,而伴随着消息扩散开来的,是一封令天下人震惊的即位诏书。 这封遗诏中言明翊王纪江尘乃先帝与已故昭元皇后之子,当年漓水一战,昭元皇后奔赴战场前已怀有身孕,却蒙奸人所害,不得已让皇嗣流落在外。 今既已寻回皇后嫡出的皇长子,则应遵循北靖律令中“立嫡立长”的规矩,择翊王纪江尘为继任的新君。 此诏一出,不仅打了三位皇子一个措手不及,更是让坐镇京城,准备扶持新君上位的纪江尘彻底黑了脸。 时间回到当下。 夜色深深,灯火通明的养心殿内,十几位朝中重臣跪倒在地,众臣之前是纪江翰(大皇子),纪江禹(二皇子)和纪江枫(三皇子)三位皇子。 随着宣读遗旨的太监话音落下,殿中瞬间一片死寂,众人神色各异,更有甚者直接看向了守在大殿入口处的纪江尘。 只见这位负有盛名的翊王殿下抱剑倚靠在墙壁上,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令人琢磨不透的晦暗表情。 “王爷,请您接旨。”宣旨的太监不敢抬头看纪江尘,战战兢兢的说道。 他也不明白皇上明明跟翊王殿下商量好了扶持二殿下上位,却在最后关头瞒着翊王殿下修改遗旨是为什么。 可是翊王殿下此前是明确拒绝了继位的,眼下这种情况叫他如何是好。 没等纪江尘作出反应,纪江枫先按耐不住的跳了出来。 “谁能证明纪江尘是先帝和昭元皇后的遗子?他分明就是纪婉华那个女人和不知哪个野男人生的杂种!”他气急败坏的看向大内总管,语气狠厉,“依本王看是你这个阉人联合纪江尘篡改了父皇的遗旨!” 大内总管脸色微沉,皱眉道,“三殿下,话可不能乱说,奴才跟了先帝三十几年,向来忠心耿耿。奴才敢以性命发誓,这遗诏绝对是先帝亲笔所书! ” 说句不好听的,无论哪位皇子继位,都不可能会苛待了他这个先帝身边的旧人。他又不是脑子进水了,帮着皇子篡改遗诏。 纪江枫自然明白大内总管不可能这样做,他只是不甘心而已。明明都是父皇的儿子,他们费尽心力想要得到的东西,父皇却愿意全部捧给一个半路认回来的野种。 纪江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慢条斯理的站直了身子,幽深的目光慢慢扫过跪在地上的一众大臣,“诸卿也是如此认为的?” 几位保皇党的大臣对视一眼,对着纪江尘缓缓行下臣礼,“微臣拜见皇上!” 纪江禹眼神复杂的看了纪江尘一眼,也跟着行了臣礼,“臣弟拜见皇上。” 剩下的大臣沉默不语的跪着,纪江翰、纪江枫二人则是直接站起了身,与纪江尘形成对峙之势。 纪江尘突然感觉有些无趣,抬手拍了两下,淡声道,“动手。” 闻言,众人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过来,却在下一秒听见大殿外传来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队队御林军涌入,瞬间便将养心殿内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那人一袭张扬至极的红衣,快步走到了纪江尘面前单膝跪地,扬声道,“御林军统领顾尧,奉命前来护驾!” 方才在殿外候着,却不想听了好一出大戏的顾尧此刻内心五味杂陈的,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暗戳戳的瞅了某位王爷几眼,示意他给个指示。 本来和宴初商量好了今日入宫扶持新君上位,结果宴初变成了皇子不说,还直接成了继位的新君,你说这叫什么事。 “送二殿下和这几位大人回府。”纪江尘淡声吩咐道,“剩下的人便留在这里为皇上守灵七日,多派些人守着,擅闯者就地处决!” “遵命!”顾尧抱拳应下,起身三两步走到纪江禹身侧,勾唇一笑道,“二殿下,请。” “麻烦顾统领了。”纪江禹低声说了句,也不端着架子,起身跟着护送的御林军离开了。 几位保皇党的重臣也自觉起身,对着顾尧略微颔首后,往外走去。 当纨绔当习惯了的顾尧头一回被几位年纪够当他爷爷的大臣,如此“和颜悦色”的对待,颇为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道,“老头子要知道我搅和到这事里来,明天就得把我腿打断。” 不过刚走的几位老大臣脾气倔是倔了点,倒也不是爱搬弄是非的性子,应该一时半会也传不到老头子那儿去。 “宁远侯若是不满,只管让他来找本王。”纪江尘拍了拍顾尧的肩膀,转身出了养心殿。 “顾尧,你个乱臣贼子,竟敢帮着纪江尘那个杂种篡位!”眼见大势已去,被御林军控制住的纪江枫不服气的咒骂道。 “啧啧,咱们三殿下不懂规矩,赶紧来个人教教他!”顾尧不爽的翻了个白眼,亲眼看着人将纪江枫的嘴堵起来后,毫不留恋的追着纪江尘走了。 大半夜跑出来很累的好吗,懒得听狗叫唤,本公子回去补觉了。 顾尧很快追上了正要出宫的纪江尘,刚想说笑两句,却发觉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不由有些担心道,“宴初,怎么了?” “宫里这个纪江翰是假的,真的很可能已经不在皇城了。”纪江尘沉声道。 想起纪江翰的外祖乃是掌三十万兵权的西南巡抚,顾尧的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来,“不会?怪不得纪江翰那家伙一晚上没说过话,亏得小爷还以为他是学安分了,敢情是怕露馅!” 若真是这样,那皇城可就危险了,纪江翰那家伙心思可阴狠着呢。他可不会在乎什么百姓不百姓,他只会想尽一切办法拿到兵权,挥兵皇城夺位。 果然,顾尧的猜测刚一说出来,两人便在宫门处遇见了纵马而来的喻宁。 “王爷!安插在西南的探子刚传来消息,西南巡抚亲率二十万大军往皇城而来,不过五日便已打过了渭水!另,西南巡抚身旁有一身份神秘的男子,探子查探不到消息。”喻宁匆忙翻身下马,气还没喘匀就跪地禀告道。 “纪江翰他是疯了吗!”听到消息的顾尧脸色大变,“只留十万兵马守关,他置边境百姓于何地!” 西南边境接壤数十个蛮夷小国,棘手程度不亚于当年侵犯的西蛮。 那些蛮夷小国各个民风剽悍,每逢秋冬缺粮之时总爱集结到一起进犯,三十万兵马守关本就不易,纪江翰竟敢一下子抽调了二十万兵马,简直就是在弃边境百姓的安危不顾! 纪江尘的脸色也黑了,一把夺过缰绳翻身上马,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喻宁,你随阿尧去接手皇城禁卫军,不惜一切代价!” 第172章 大结局(下) 临江城,云来别院。 苏景辰推开门,远远看着坐在回廊下发呆的那道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她就那样一个人坐着,孤零零的,小小的一只,脸上带着几分茫然与无措。 相识十几载,他极少见她这样,也唯有当年宸贵妃被查出中毒时,她害怕无措的快要哭出来。 可第二日,她就打起了精神去寻解药,纨绔的面具一戴就是好些年,被人嘲笑唾弃,她也总是一笑而过,仿佛从来不会受伤。 她的性子最是柔软,却也最是坚强。 苏景辰还未走近,阿月便已回头。 “是找到他了吗?”阿月低声问道,微红的眼底含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半月前,西南巡抚率二十万大军打着“清君侧,正朝纲”的名号直逼皇城,被立为新君的翊王临危不乱,集结了皇城附近的几支兵马主动应战。 交战半月,两军皆是损失惨重,直至前日,终于传来了西南巡抚被射杀于阵前,大皇子纪江翰被擒的消息。 可与之一并传来的,还有翊王身受重伤下落不明的消息。 得到消息的当日阿月便想去寻人,却被守着别院的暗卫拦了下来。 只因王爷吩咐过,阿月姑娘若是要带人回燕楚,便好生护送。若是要涉险,万不可放人前去。 苏景辰掩去心中的苦涩,在小姑娘身侧半蹲下来,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师兄跟你保证,他不会有事的,嗯?” 他已经派出凌霄阁在北靖所有的暗桩去寻人,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他带回来。 他总是看不得她难过的。 “师兄。”阿月闷声道,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谢谢你。” “笨死了,不想笑就不笑,你跟我永远不需要说谢谢。”苏景辰抬手敲了下阿月的脑门,语气故作认真道,“记住了没?” 阿月点点头,小声道,“记住了。” 从别院出来,苏景辰一路飞掠到了凌霄阁在临江城内的据点。 一进门便瞧见了道熟悉的身影。 着黑衣劲装的女子缓缓转身,对上了苏景辰的目光。 “苏子焕,好久不见。” “墨染。”苏景辰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摄政王怎的有空来此?” “燕宁王来得,本王来不得?”墨染亦是笑了。 两人相视而笑,过往心结在此刻悄然解开。 “苏子焕,我紧赶慢赶还是不及你快。”两人坐下后,墨染有些无奈地说道,“明月情况如何,方便我去见见吗?” “明日,她近些时日情绪不太好,吃了药刚睡下没多久。”苏景辰倒了杯茶推给墨染,语气里带着几分忧心。 “好。我听阁里人说你把暗桩全部派出去寻那位翊王殿下了,为什么?” 墨染着实想不通,先前因为明月坠崖一事,他们与那位翊王闹得不算好看,如今怎会帮着寻起人来了? “他是……明月喜欢的人。”苏景辰的语气有些艰涩,却又带着些妥协意味,“我不想让她失望……” 墨染手一歪,滚烫的茶水洒在了手背上,她却好似无知无觉一般,眸光都黯淡了下来,“终究是我误了你们……苏子焕,对不起。” “墨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苏景辰猛的拔高了声音,语气严肃极了,“先前我因为明月失踪失了理智,将一切迁怒于你,是我错了,你不必自责。 至于明月,我认命了,她平安幸福就好,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乎。” 他想起这些时日陪在明月身边,亲眼见到她如从前一般无二的娇纵性子,他便知纪江尘确实有在用心护她。 如此,他也能放手的安心一些。 时光流转,又是一年冬日。 寒风卷过长街,皑皑白雪铺满了别院,一树寒梅在庭中盛开,落得满院芬芳。 树下,披着雪白狐裘的女子静静站立,似要与这白茫茫的天地融为一体。 只听“吱吱”一声,一只毛色雪白的大尾巴松鼠轻盈地在树枝间跳跃,带起枝头上堆积的雪簌簌落下。 正在发呆的阿月被“天降”雪冷的一个激灵,抬头有些恼怒的看向树上的罪魁祸首,“小雪团!” 又听“喳喳”一声,一只漂亮的鸟儿从屋顶上俯冲下来,淡黄色的喙毫不留情的啄在了小雪团头上,惹得小家伙炸毛的在树上乱窜。傲娇的灵犀鸟蠢萌的小雪团  “好了灵犀,别吓小雪团了。”阿月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个耍宝的小家伙,沉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灵犀鸟站在高处的枝丫上,傲娇的仰起小脑袋,接着扬起翅膀,绕着梅树飞了一圈 。 停下时,小爪子上已经多了一朵开的娇艳的红梅。 它飞到阿月面前,喳喳叫了两声,阿月有些无奈的摊开了手,矜贵的眉眼间染上了笑意,“灵犀,谢谢。” 红梅落于掌心。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门开的声音。 阿月的心猛地跳动,手中的那朵红梅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坠在雪白的地面上,一片片花瓣散开,破碎,却美丽。 她缓缓回眸,逆着天光,一袭玄衣的青年向她走来。 四目相视,唯情已深。 【正文完】 ———————————— 正文终于写完了哈哈哈~~~~(开心的波浪) 第一次写文,期间一年多,写的我头秃又焦灼,时常三更半夜来了灵感跳下床打开电脑,然后被母上大人痛批哈哈哈。 也想过要太监,但因为一路走来我收获了很多可可爱爱的读者,她们经常跟我在评论区互动,给我送礼物(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因为经常断更,实在是很不好意思。),让我知道我的文字也是有人喜欢的,然后就舍不得放弃啦,重度拖延症患者的我竟然坚持到了这里,回头看看,我自己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在这里特别感谢几个读者宝宝:想给全球帅哥一个家、青柠长街长、银河酷娱倒闭了、展茗,谢谢你们在评论区鼓励我创作,真的非常暖心,比心! 还有许多默默看书的宝宝,也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172章 大结局(下) 临江城,云来别院。 苏景辰推开门,远远看着坐在回廊下发呆的那道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她就那样一个人坐着,孤零零的,小小的一只,脸上带着几分茫然与无措。 相识十几载,他极少见她这样,也唯有当年宸贵妃被查出中毒时,她害怕无措的快要哭出来。 可第二日,她就打起了精神去寻解药,纨绔的面具一戴就是好些年,被人嘲笑唾弃,她也总是一笑而过,仿佛从来不会受伤。 她的性子最是柔软,却也最是坚强。 苏景辰还未走近,阿月便已回头。 “是找到他了吗?”阿月低声问道,微红的眼底含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半月前,西南巡抚率二十万大军打着“清君侧,正朝纲”的名号直逼皇城,被立为新君的翊王临危不乱,集结了皇城附近的几支兵马主动应战。 交战半月,两军皆是损失惨重,直至前日,终于传来了西南巡抚被射杀于阵前,大皇子纪江翰被擒的消息。 可与之一并传来的,还有翊王身受重伤下落不明的消息。 得到消息的当日阿月便想去寻人,却被守着别院的暗卫拦了下来。 只因王爷吩咐过,阿月姑娘若是要带人回燕楚,便好生护送。若是要涉险,万不可放人前去。 苏景辰掩去心中的苦涩,在小姑娘身侧半蹲下来,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师兄跟你保证,他不会有事的,嗯?” 他已经派出凌霄阁在北靖所有的暗桩去寻人,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他带回来。 他总是看不得她难过的。 “师兄。”阿月闷声道,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谢谢你。” “笨死了,不想笑就不笑,你跟我永远不需要说谢谢。”苏景辰抬手敲了下阿月的脑门,语气故作认真道,“记住了没?” 阿月点点头,小声道,“记住了。” 从别院出来,苏景辰一路飞掠到了凌霄阁在临江城内的据点。 一进门便瞧见了道熟悉的身影。 着黑衣劲装的女子缓缓转身,对上了苏景辰的目光。 “苏子焕,好久不见。” “墨染。”苏景辰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摄政王怎的有空来此?” “燕宁王来得,本王来不得?”墨染亦是笑了。 两人相视而笑,过往心结在此刻悄然解开。 “苏子焕,我紧赶慢赶还是不及你快。”两人坐下后,墨染有些无奈地说道,“明月情况如何,方便我去见见吗?” “明日,她近些时日情绪不太好,吃了药刚睡下没多久。”苏景辰倒了杯茶推给墨染,语气里带着几分忧心。 “好。我听阁里人说你把暗桩全部派出去寻那位翊王殿下了,为什么?” 墨染着实想不通,先前因为明月坠崖一事,他们与那位翊王闹得不算好看,如今怎会帮着寻起人来了? “他是……明月喜欢的人。”苏景辰的语气有些艰涩,却又带着些妥协意味,“我不想让她失望……” 墨染手一歪,滚烫的茶水洒在了手背上,她却好似无知无觉一般,眸光都黯淡了下来,“终究是我误了你们……苏子焕,对不起。” “墨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苏景辰猛的拔高了声音,语气严肃极了,“先前我因为明月失踪失了理智,将一切迁怒于你,是我错了,你不必自责。 至于明月,我认命了,她平安幸福就好,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乎。” 他想起这些时日陪在明月身边,亲眼见到她如从前一般无二的娇纵性子,他便知纪江尘确实有在用心护她。 如此,他也能放手的安心一些。 时光流转,又是一年冬日。 寒风卷过长街,皑皑白雪铺满了别院,一树寒梅在庭中盛开,落得满院芬芳。 树下,披着雪白狐裘的女子静静站立,似要与这白茫茫的天地融为一体。 只听“吱吱”一声,一只毛色雪白的大尾巴松鼠轻盈地在树枝间跳跃,带起枝头上堆积的雪簌簌落下。 正在发呆的阿月被“天降”雪冷的一个激灵,抬头有些恼怒的看向树上的罪魁祸首,“小雪团!” 又听“喳喳”一声,一只漂亮的鸟儿从屋顶上俯冲下来,淡黄色的喙毫不留情的啄在了小雪团头上,惹得小家伙炸毛的在树上乱窜。傲娇的灵犀鸟蠢萌的小雪团  “好了灵犀,别吓小雪团了。”阿月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个耍宝的小家伙,沉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灵犀鸟站在高处的枝丫上,傲娇的仰起小脑袋,接着扬起翅膀,绕着梅树飞了一圈 。 停下时,小爪子上已经多了一朵开的娇艳的红梅。 它飞到阿月面前,喳喳叫了两声,阿月有些无奈的摊开了手,矜贵的眉眼间染上了笑意,“灵犀,谢谢。” 红梅落于掌心。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门开的声音。 阿月的心猛地跳动,手中的那朵红梅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坠在雪白的地面上,一片片花瓣散开,破碎,却美丽。 她缓缓回眸,逆着天光,一袭玄衣的青年向她走来。 四目相视,唯情已深。 【正文完】 ———————————— 正文终于写完了哈哈哈~~~~(开心的波浪) 第一次写文,期间一年多,写的我头秃又焦灼,时常三更半夜来了灵感跳下床打开电脑,然后被母上大人痛批哈哈哈。 也想过要太监,但因为一路走来我收获了很多可可爱爱的读者,她们经常跟我在评论区互动,给我送礼物(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因为经常断更,实在是很不好意思。),让我知道我的文字也是有人喜欢的,然后就舍不得放弃啦,重度拖延症患者的我竟然坚持到了这里,回头看看,我自己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在这里特别感谢几个读者宝宝:想给全球帅哥一个家、青柠长街长、银河酷娱倒闭了、展茗,谢谢你们在评论区鼓励我创作,真的非常暖心,比心! 还有许多默默看书的宝宝,也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 月宴番外:长公主 几日后,皇觉寺。 后院的一处厢房中,纪婉华端坐于桌案前煮茶。 素手轻抬,一起一落,动作流畅自然又赏心悦目。 碧绿色的茶汤倾泻于精致的茶盏中,袅袅茶香四溢开来。 “主子,殿下回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掌事姑姑满脸笑意的推开门走了进来。 纪婉华手中动作一顿,眉目轻舒,一抹淡雅的笑在唇边绽开,“宴初回来了,快请他来。” “主子,殿下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呢。”掌事姑姑逗趣着说了一句,与纪婉华卖了个关子。 不过她们主仆二人情分深厚,倒是不在意这些。 “哦?宴初带谁来了,该不会拐了哪家的小娘子带来了?” 纪婉华也被勾起了兴趣,双手支着下巴看向掌事姑姑,仿佛瞬间从优雅端庄的长公主变成了个好奇的小姑娘。 不会,不会,她家那不开窍的冷小子也学会拱别人家白菜了? “确实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娘子,就是看上去有些拘谨,跟在咱们殿下身边不怎么说话。”掌事姑姑凑近几分笑着说道。 “是不是宴初那孩子又冷脸吓到人家了,这怎么行,回头本宫说说他。” 纪婉华发愁的盯着手里的杯子,只觉得这茶水都喝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有眼神不太好的小娘子看上他,他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不是主子想的那样,奴婢看的真切,咱们殿下看那小娘子眼神温柔的都能滴出水来了,时不时还说话逗小姑娘开心。” 掌事姑姑一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却独独被殿下哄小娘子哄得不好意思再看了,这才匆匆跑过来报信。 “母亲。” 低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下一秒,两道身影映入眼帘。 纪婉华看的一愣,心道嬷嬷还真没夸张,这小娘子长得跟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似的。 小姑娘的目光清明,看上去单纯又乖巧,几乎让人一眼就喜欢上了 。 “母亲,您吓到明月了。”纪江尘见纪婉华一直盯着人看也不说话,不由有些好笑的提醒道。 “哦……不好意思啊。”纪婉华反应过来,对着阿月歉意的笑了笑,声音都自觉的放轻了,“小姑娘,没吓到你,我就是有些激动。” 能不激动吗,她家冷小子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她这个老母亲可太欣慰了。 阿月显然没想到传闻中雷厉风行的长公主会这么的“亲和”,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笑着摇摇头,“长公主没有吓到我。” “别叫公主了,跟宴初一起喊……”纪婉华摆摆手,相当豪迈的想说一起喊母亲,但察觉到纪江尘看过来的目光还是改了口,“喊伯母。” “伯母。”阿月乖乖的喊了一声。 “好孩子。”纪婉华笑的眉眼开怀,连连招手让阿月来她身边坐,“听宴初说你叫明月是吗?” “嗯。家中长辈给我取得小字。”阿月点点头道。 纪婉华本想继续问两句,见自家那冷小子又看了过来,也就没往下说。 心里却生出狐疑来,这冷小子护这么紧干什么,连小姑娘的名字也不让问。 用过膳后,纪婉华让掌事姑姑带着阿月去厢房换件暖和衣裳,说是一会去后山赏梅花。 纪江尘知道纪婉华是有话想跟他说,也没拦着。 听着人走远了,纪婉华微一挑眉道,“说说看,从哪里拐的小姑娘?” 真要不学好,学人强抢民女,她打断他的腿 ! “您想多了。明月她身份有些特殊。”看着纪婉华一副公堂问审的架势,纪江尘有些头疼道,“她姓楚,名皎皎。” “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纪婉华突然想起了早些年嬷嬷为了逗她开心,说的各国趣闻,眉心微蹙,“明月她不是北靖人?” “是。” “是什么是,臭小子你把人燕楚皇帝的宝贝疙瘩拐过来是想干什么!” 纪婉华直接气笑了,燕楚的小公主出现在万里之外的北靖,还说没拐人家小姑娘! 眼见纪婉华要动手打人了,纪江尘连忙道,“您慢点儿,先听我解释……” 片刻后,阿月换好衣服回来,却发现纪江尘脸色僵硬的坐在一旁,倒是纪婉华笑着拉起她的手往外走,“明月,后山的梅花开的可好看了,咱们去折两枝回来插瓶。” 阿月跟着往外走,匆忙瞥了纪江尘一眼,心里有些奇怪。 宴初怎么了,那表情怎么跟被雨淋了的小雪团一样。 “哎呦,我的公主哎,天儿冷,您可慢点折腾。”掌事姑姑连忙取了狐裘追上去,边走边念叨。 月宴番外:长公主 几日后,皇觉寺。 后院的一处厢房中,纪婉华端坐于桌案前煮茶。 素手轻抬,一起一落,动作流畅自然又赏心悦目。 碧绿色的茶汤倾泻于精致的茶盏中,袅袅茶香四溢开来。 “主子,殿下回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掌事姑姑满脸笑意的推开门走了进来。 纪婉华手中动作一顿,眉目轻舒,一抹淡雅的笑在唇边绽开,“宴初回来了,快请他来。” “主子,殿下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呢。”掌事姑姑逗趣着说了一句,与纪婉华卖了个关子。 不过她们主仆二人情分深厚,倒是不在意这些。 “哦?宴初带谁来了,该不会拐了哪家的小娘子带来了?” 纪婉华也被勾起了兴趣,双手支着下巴看向掌事姑姑,仿佛瞬间从优雅端庄的长公主变成了个好奇的小姑娘。 不会,不会,她家那不开窍的冷小子也学会拱别人家白菜了? “确实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娘子,就是看上去有些拘谨,跟在咱们殿下身边不怎么说话。”掌事姑姑凑近几分笑着说道。 “是不是宴初那孩子又冷脸吓到人家了,这怎么行,回头本宫说说他。” 纪婉华发愁的盯着手里的杯子,只觉得这茶水都喝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有眼神不太好的小娘子看上他,他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不是主子想的那样,奴婢看的真切,咱们殿下看那小娘子眼神温柔的都能滴出水来了,时不时还说话逗小姑娘开心。” 掌事姑姑一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却独独被殿下哄小娘子哄得不好意思再看了,这才匆匆跑过来报信。 “母亲。” 低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下一秒,两道身影映入眼帘。 纪婉华看的一愣,心道嬷嬷还真没夸张,这小娘子长得跟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似的。 小姑娘的目光清明,看上去单纯又乖巧,几乎让人一眼就喜欢上了 。 “母亲,您吓到明月了。”纪江尘见纪婉华一直盯着人看也不说话,不由有些好笑的提醒道。 “哦……不好意思啊。”纪婉华反应过来,对着阿月歉意的笑了笑,声音都自觉的放轻了,“小姑娘,没吓到你,我就是有些激动。” 能不激动吗,她家冷小子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她这个老母亲可太欣慰了。 阿月显然没想到传闻中雷厉风行的长公主会这么的“亲和”,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笑着摇摇头,“长公主没有吓到我。” “别叫公主了,跟宴初一起喊……”纪婉华摆摆手,相当豪迈的想说一起喊母亲,但察觉到纪江尘看过来的目光还是改了口,“喊伯母。” “伯母。”阿月乖乖的喊了一声。 “好孩子。”纪婉华笑的眉眼开怀,连连招手让阿月来她身边坐,“听宴初说你叫明月是吗?” “嗯。家中长辈给我取得小字。”阿月点点头道。 纪婉华本想继续问两句,见自家那冷小子又看了过来,也就没往下说。 心里却生出狐疑来,这冷小子护这么紧干什么,连小姑娘的名字也不让问。 用过膳后,纪婉华让掌事姑姑带着阿月去厢房换件暖和衣裳,说是一会去后山赏梅花。 纪江尘知道纪婉华是有话想跟他说,也没拦着。 听着人走远了,纪婉华微一挑眉道,“说说看,从哪里拐的小姑娘?” 真要不学好,学人强抢民女,她打断他的腿 ! “您想多了。明月她身份有些特殊。”看着纪婉华一副公堂问审的架势,纪江尘有些头疼道,“她姓楚,名皎皎。” “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纪婉华突然想起了早些年嬷嬷为了逗她开心,说的各国趣闻,眉心微蹙,“明月她不是北靖人?” “是。” “是什么是,臭小子你把人燕楚皇帝的宝贝疙瘩拐过来是想干什么!” 纪婉华直接气笑了,燕楚的小公主出现在万里之外的北靖,还说没拐人家小姑娘! 眼见纪婉华要动手打人了,纪江尘连忙道,“您慢点儿,先听我解释……” 片刻后,阿月换好衣服回来,却发现纪江尘脸色僵硬的坐在一旁,倒是纪婉华笑着拉起她的手往外走,“明月,后山的梅花开的可好看了,咱们去折两枝回来插瓶。” 阿月跟着往外走,匆忙瞥了纪江尘一眼,心里有些奇怪。 宴初怎么了,那表情怎么跟被雨淋了的小雪团一样。 “哎呦,我的公主哎,天儿冷,您可慢点折腾。”掌事姑姑连忙取了狐裘追上去,边走边念叨。 月宴番外:望妻石 “宴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从西南边境回来后为何迟迟不登基?” 翊王府的书房里,顾尧翘着二郎腿,大咧咧的问道。 想起今早那闹腾的朝堂他就头疼,自从纪江翰谋逆被下狱,连带着纪江枫一块被幽禁后,能继承皇位的就剩下了二皇子纪江禹和先帝遗旨中“钦定”的嫡长子宴初。 那些个往日里没少弹劾宴初的老臣,现在是恨不得把宴初摁到皇位上去。 毕竟,遵循礼法宴初是正统的继承人,再加上前些时候那一战过于惨烈,西南边境已是摇摇欲坠。 若在这时支持纪江禹,让他与战功赫赫的翊王起了龌龊,则西南边境危矣。 奈何宴初迟迟没有表态,朝中那群人摸不准宴初的意思,上蹿下跳的厉害。 知晓他与宴初自幼相交,关系甚密,这些时日没少跑去顾府,气的老头子一脚把他踢出了府,让他没解决完问题之前不准回去 。 “再等等。”纪江尘淡淡道,头也不抬的扔了一本奏折过来。 “什么东西……”顾尧下意识的接住了那本奏折,语气有些暴躁 ,“兄弟,咱能说清楚点吗,你要等什么?” 他都在王府里借住三天了,没见喻宁那个木头看他眼神都不对了吗。 防他风流倜傥的顾三少跟防狼似的,生怕一不注意他会对他们“纯洁”的王爷下手。 解释了还不相信,喻宁那个木头,简直气死他了。 “等西南战报传回来。”纪江尘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很闲?” “……我能说我很忙吗 ”顾尧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他才潇洒了几天,该不会又要被抓去干活。 “准备一下,明日早朝接手西南巡抚之位。”纪江尘道。 顾尧险些被口水呛到,“你在开玩笑吗?” 他一个没一官半职的人空降正三品大员? 虽然先前暂代过御林军统领一职,但事后他就丢给喻宁了。 他家老头子年过半百了还没到正三品呢。 顾尧倒是没有好友让他去战场送死的想法,别人不清楚他却是清楚的,西南的情况也就是看上去危险 。 宴初前段时间金蝉脱壳前往西南时 ,可是将养的十万私兵带了过去。 比之没上过战场的皇城禁卫军 ,以及训练稀疏的西南驻军,那十万人可是一支精锐之师,是真正能做到力挽狂澜的。 “蛮夷小国联合进犯,我不打算动用私兵。”纪江尘道,“需要你前往东境调兵。” 翊王府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些年养兵耗资巨大,他不是什么圣人,不可能让底牌全部报销在西南。 “东境……接壤燕楚。”顾尧摸了摸下巴,脑中灵光乍现,“你是想借此将小公主带到朝臣面前!?” 从东境抽调守军,必会造成兵力空虚,这时便要想办法维系好与燕楚的关系,以防燕楚趁机侵犯。 没有什么能比结成姻亲更快增进两国关系,而且在北靖主动求娶的情况下,小公主的地位自然不能跟那些和亲公主同日而语。 北靖子民会尊她敬她,那些朝臣们也绝对不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 仔细想来,宴初简直是煞费苦心,兜了那么一大圈,就是为了让小公主风风光光坐稳后位,不愿她受半点委屈 。 “登基一事本就是个意外,有那道遗旨在,我不可能继续扶持纪江禹上位。”纪江尘道。 不然焉知纪江禹上位后会不会对他这个先帝钦定的继位人动杀心? 人心向来经不住考验,他不会拿整个翊王府和亲近之人的性命去赌。 “小公主……她答应了?”顾尧觉得阿月姑娘的性子不像是愿意被困在深深宫廷中的。 “明月心软……所以我绝不会负她。”小姑娘不是没有犹豫,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留在他身边。 他仍记得小姑娘离开前故作凶巴巴的警告他,“纪宴初,你以后要是敢纳妃,我就不要你了。” 嗯,可爱的要命 。 “啧啧。”顾尧简直没眼看好友一副 “望妻石”的模样,晃悠着起身,扬了下手中的那本奏折,“我回家收拾一下,这个?” “垃圾。”纪江尘面不改色道,“你出去的时候顺手帮忙扔了。 ” “成。”顾尧有些服气的点点头,“走了。” 出了书房后,顾尧随手翻了翻手里的折子,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还真是某个不知所谓的大臣呈上来的立后折子,连人选都贴心的罗列好了。 宴初还没登基呢,这群人就打起了后位的主意,算盘珠子都快崩他脸上了。 可惜喽,这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别说后位了,依宴初的性子,后宫里除了小公主就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了。 书房里,纪江尘垂眸摩挲着一块白玉凤凰佩,忽而失笑。 皎皎明月落入怀中,已是上天眷顾,又怎敢亵渎。 月宴番外:望妻石 “宴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从西南边境回来后为何迟迟不登基?” 翊王府的书房里,顾尧翘着二郎腿,大咧咧的问道。 想起今早那闹腾的朝堂他就头疼,自从纪江翰谋逆被下狱,连带着纪江枫一块被幽禁后,能继承皇位的就剩下了二皇子纪江禹和先帝遗旨中“钦定”的嫡长子宴初。 那些个往日里没少弹劾宴初的老臣,现在是恨不得把宴初摁到皇位上去。 毕竟,遵循礼法宴初是正统的继承人,再加上前些时候那一战过于惨烈,西南边境已是摇摇欲坠。 若在这时支持纪江禹,让他与战功赫赫的翊王起了龌龊,则西南边境危矣。 奈何宴初迟迟没有表态,朝中那群人摸不准宴初的意思,上蹿下跳的厉害。 知晓他与宴初自幼相交,关系甚密,这些时日没少跑去顾府,气的老头子一脚把他踢出了府,让他没解决完问题之前不准回去 。 “再等等。”纪江尘淡淡道,头也不抬的扔了一本奏折过来。 “什么东西……”顾尧下意识的接住了那本奏折,语气有些暴躁 ,“兄弟,咱能说清楚点吗,你要等什么?” 他都在王府里借住三天了,没见喻宁那个木头看他眼神都不对了吗。 防他风流倜傥的顾三少跟防狼似的,生怕一不注意他会对他们“纯洁”的王爷下手。 解释了还不相信,喻宁那个木头,简直气死他了。 “等西南战报传回来。”纪江尘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很闲?” “……我能说我很忙吗 ”顾尧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他才潇洒了几天,该不会又要被抓去干活。 “准备一下,明日早朝接手西南巡抚之位。”纪江尘道。 顾尧险些被口水呛到,“你在开玩笑吗?” 他一个没一官半职的人空降正三品大员? 虽然先前暂代过御林军统领一职,但事后他就丢给喻宁了。 他家老头子年过半百了还没到正三品呢。 顾尧倒是没有好友让他去战场送死的想法,别人不清楚他却是清楚的,西南的情况也就是看上去危险 。 宴初前段时间金蝉脱壳前往西南时 ,可是将养的十万私兵带了过去。 比之没上过战场的皇城禁卫军 ,以及训练稀疏的西南驻军,那十万人可是一支精锐之师,是真正能做到力挽狂澜的。 “蛮夷小国联合进犯,我不打算动用私兵。”纪江尘道,“需要你前往东境调兵。” 翊王府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些年养兵耗资巨大,他不是什么圣人,不可能让底牌全部报销在西南。 “东境……接壤燕楚。”顾尧摸了摸下巴,脑中灵光乍现,“你是想借此将小公主带到朝臣面前!?” 从东境抽调守军,必会造成兵力空虚,这时便要想办法维系好与燕楚的关系,以防燕楚趁机侵犯。 没有什么能比结成姻亲更快增进两国关系,而且在北靖主动求娶的情况下,小公主的地位自然不能跟那些和亲公主同日而语。 北靖子民会尊她敬她,那些朝臣们也绝对不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 仔细想来,宴初简直是煞费苦心,兜了那么一大圈,就是为了让小公主风风光光坐稳后位,不愿她受半点委屈 。 “登基一事本就是个意外,有那道遗旨在,我不可能继续扶持纪江禹上位。”纪江尘道。 不然焉知纪江禹上位后会不会对他这个先帝钦定的继位人动杀心? 人心向来经不住考验,他不会拿整个翊王府和亲近之人的性命去赌。 “小公主……她答应了?”顾尧觉得阿月姑娘的性子不像是愿意被困在深深宫廷中的。 “明月心软……所以我绝不会负她。”小姑娘不是没有犹豫,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留在他身边。 他仍记得小姑娘离开前故作凶巴巴的警告他,“纪宴初,你以后要是敢纳妃,我就不要你了。” 嗯,可爱的要命 。 “啧啧。”顾尧简直没眼看好友一副 “望妻石”的模样,晃悠着起身,扬了下手中的那本奏折,“我回家收拾一下,这个?” “垃圾。”纪江尘面不改色道,“你出去的时候顺手帮忙扔了。 ” “成。”顾尧有些服气的点点头,“走了。” 出了书房后,顾尧随手翻了翻手里的折子,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还真是某个不知所谓的大臣呈上来的立后折子,连人选都贴心的罗列好了。 宴初还没登基呢,这群人就打起了后位的主意,算盘珠子都快崩他脸上了。 可惜喽,这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别说后位了,依宴初的性子,后宫里除了小公主就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了。 书房里,纪江尘垂眸摩挲着一块白玉凤凰佩,忽而失笑。 皎皎明月落入怀中,已是上天眷顾,又怎敢亵渎。 月宴番外:归家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入燕京城,从南巷大街一路往皇宫而去。 楚皎皎安静的端坐在软榻上,一双手无意识地蜷起,眼神时不时瞥向车窗外,热闹非凡的街市与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她生出片刻的恍惚。 原来,这就是她长大的地方啊。 百姓和乐,市井烟火。 平凡却又安宁,真好。 “停下!”楚皎皎的心中忽的生出一股胆怯。 马车应声而停,一个头顶草帽的劲装女子掀开了布帘,微微躬身,语气柔和又不失恭敬,“公主有什么吩咐?” “我想下来走走,这里离皇宫还远吗?”阿月问道。 柳芜思索片刻道,“不远了,还有三四里路。” “那就走回去。”楚皎皎小手一挥道。 她有点莫名的紧张,还是先缓一缓。 柳芜没有意见,伸手便要扶着楚皎皎下来。 王爷吩咐过一切要以小公主的意愿为先,不得有半点忤逆。 “走。”楚皎皎下了马车,远远望着街边五花八门的摊子,突然想起了某个爱逛街的小家伙。 她走之前把灵犀和小雪团交给了宴初照顾,不知道他们相处的怎么样了。 柳芜见楚皎皎往人多的地方走了,对着身后打了个手势,连忙跟上去。 随行的大批暗卫瞬间分散至人群中,将楚皎皎无形护在了中间。 “云清,我好像看到明月了!” 临街的茶楼上,罗云曦不可置信地望着人群中那道熟悉的身影,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对面的楚逸一怔,猛地起身朝窗外看去。 桌上的茶杯被波及到,滚烫的茶水浸湿了大片衣袖。 而楚逸却无暇他顾,目光迅速扫过,最终停留在一处。 一身北靖贵女服饰的女子笑着与身旁护卫打扮的女子说了句什么,微微偏头时,露出的侧颜让人心神一颤。 “绝对是明月!”罗云曦抓住楚逸的袖子,顿时红了眼眶。 三年了,明月终于回来了。 眼见人就要消失在眼前,楚逸眼中闪过一丝焦急,拉起罗云曦便要下楼追出去。 “快!翻窗户出去,才二楼摔不死人!”罗云曦也急了,用力推开窗户道。 这些年她也开始习武了,内力虽然薄弱,但跳个两层高的楼不成问题。 楚逸也反应过来,二话没说揽着罗云曦的腰翻了窗,足尖轻点两下便落在了地上。 几声惊呼响起,路过百姓的目光纷纷汇聚了过来。 不远处的柳芜更是挡在了楚皎皎身前,面色警惕的摸上了腰间的长剑。 罗云曦和楚逸却管不了那么多,拨开人群朝楚皎皎的方向跑来。 察觉到两人的意图,隐于暗处的暗卫立马想要现身将他们拦下。 可罗云曦一句带着哭腔的“明月”直接喊蒙了众人,更是让楚皎皎愣在了原地。 柳芜终是看清了两人的容貌,连忙示意暗卫退下,对着楚皎皎侧耳低声道,“公主,是燕楚的端王殿下和羲和郡主,您的大皇兄和手帕交。” 来之前经王爷允许,她调查过小公主过去的经历,相关的人和事她已经记得非常清楚,绝对不会出错。 “明月。”走近的楚逸看着眼前褪去稚气的明艳少女,颤声唤道。 “……皇兄?”楚皎皎试探的叫了声,却在下一秒被人紧紧抱住。 “明月……”罗云曦再也控制不住,抱着楚皎皎哭的稀里哗啦,丝毫不剩半点郡主仪态,“呜呜呜……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啊……” 楚皎皎的身子一僵,却并不排斥眼前的人突如其来的拥抱,下意识的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你……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柳芜没来得及拦,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姑娘,脸上露出一丝讶异。 看来这位羲和郡主当真如传闻中说的那样,跟公主是自小的手帕交,关系甚密。 不然也不能让公主这般纵容着,没有半点要推开的意思。 楚逸无奈的笑了,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些许,轻声哄道,“云曦,不哭了,明月刚回来,一路上舟车劳顿,先送她回宫休息。” 其实这里离端王府更近,但三皇弟要是知道亲妹妹一回来就被他拐回了府,估计要气冲冲的从宫里杀出来。 然后再罢工个三两天,把奏折全部甩给他代看。 罗云曦闻言松开了手,又抱住了楚皎皎的一只胳膊,“明月,你带我一块回宫好不好?” 楚皎皎哭笑不得的点点头,从袖中取出手帕帮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好……云曦。” 原来这就是她过去的朋友吗,让人心里暖暖的。 月宴番外:归家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入燕京城,从南巷大街一路往皇宫而去。 楚皎皎安静的端坐在软榻上,一双手无意识地蜷起,眼神时不时瞥向车窗外,热闹非凡的街市与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她生出片刻的恍惚。 原来,这就是她长大的地方啊。 百姓和乐,市井烟火。 平凡却又安宁,真好。 “停下!”楚皎皎的心中忽的生出一股胆怯。 马车应声而停,一个头顶草帽的劲装女子掀开了布帘,微微躬身,语气柔和又不失恭敬,“公主有什么吩咐?” “我想下来走走,这里离皇宫还远吗?”阿月问道。 柳芜思索片刻道,“不远了,还有三四里路。” “那就走回去。”楚皎皎小手一挥道。 她有点莫名的紧张,还是先缓一缓。 柳芜没有意见,伸手便要扶着楚皎皎下来。 王爷吩咐过一切要以小公主的意愿为先,不得有半点忤逆。 “走。”楚皎皎下了马车,远远望着街边五花八门的摊子,突然想起了某个爱逛街的小家伙。 她走之前把灵犀和小雪团交给了宴初照顾,不知道他们相处的怎么样了。 柳芜见楚皎皎往人多的地方走了,对着身后打了个手势,连忙跟上去。 随行的大批暗卫瞬间分散至人群中,将楚皎皎无形护在了中间。 “云清,我好像看到明月了!” 临街的茶楼上,罗云曦不可置信地望着人群中那道熟悉的身影,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对面的楚逸一怔,猛地起身朝窗外看去。 桌上的茶杯被波及到,滚烫的茶水浸湿了大片衣袖。 而楚逸却无暇他顾,目光迅速扫过,最终停留在一处。 一身北靖贵女服饰的女子笑着与身旁护卫打扮的女子说了句什么,微微偏头时,露出的侧颜让人心神一颤。 “绝对是明月!”罗云曦抓住楚逸的袖子,顿时红了眼眶。 三年了,明月终于回来了。 眼见人就要消失在眼前,楚逸眼中闪过一丝焦急,拉起罗云曦便要下楼追出去。 “快!翻窗户出去,才二楼摔不死人!”罗云曦也急了,用力推开窗户道。 这些年她也开始习武了,内力虽然薄弱,但跳个两层高的楼不成问题。 楚逸也反应过来,二话没说揽着罗云曦的腰翻了窗,足尖轻点两下便落在了地上。 几声惊呼响起,路过百姓的目光纷纷汇聚了过来。 不远处的柳芜更是挡在了楚皎皎身前,面色警惕的摸上了腰间的长剑。 罗云曦和楚逸却管不了那么多,拨开人群朝楚皎皎的方向跑来。 察觉到两人的意图,隐于暗处的暗卫立马想要现身将他们拦下。 可罗云曦一句带着哭腔的“明月”直接喊蒙了众人,更是让楚皎皎愣在了原地。 柳芜终是看清了两人的容貌,连忙示意暗卫退下,对着楚皎皎侧耳低声道,“公主,是燕楚的端王殿下和羲和郡主,您的大皇兄和手帕交。” 来之前经王爷允许,她调查过小公主过去的经历,相关的人和事她已经记得非常清楚,绝对不会出错。 “明月。”走近的楚逸看着眼前褪去稚气的明艳少女,颤声唤道。 “……皇兄?”楚皎皎试探的叫了声,却在下一秒被人紧紧抱住。 “明月……”罗云曦再也控制不住,抱着楚皎皎哭的稀里哗啦,丝毫不剩半点郡主仪态,“呜呜呜……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啊……” 楚皎皎的身子一僵,却并不排斥眼前的人突如其来的拥抱,下意识的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你……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柳芜没来得及拦,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姑娘,脸上露出一丝讶异。 看来这位羲和郡主当真如传闻中说的那样,跟公主是自小的手帕交,关系甚密。 不然也不能让公主这般纵容着,没有半点要推开的意思。 楚逸无奈的笑了,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些许,轻声哄道,“云曦,不哭了,明月刚回来,一路上舟车劳顿,先送她回宫休息。” 其实这里离端王府更近,但三皇弟要是知道亲妹妹一回来就被他拐回了府,估计要气冲冲的从宫里杀出来。 然后再罢工个三两天,把奏折全部甩给他代看。 罗云曦闻言松开了手,又抱住了楚皎皎的一只胳膊,“明月,你带我一块回宫好不好?” 楚皎皎哭笑不得的点点头,从袖中取出手帕帮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好……云曦。” 原来这就是她过去的朋友吗,让人心里暖暖的。 月宴番外:国书 “……长公主?” 刚从议政殿出来的秦知节迎面撞上了楚逸一行五人,瞬时愣在了原地。 他没有看错!? 长公主不是已经被康王那个狗东西给…… 楚逸皱眉,语气有些不悦地提醒道,“秦大人,你逾矩了。” 秦知节这家伙直勾勾的盯着明月干什么,那表情不知道的以为见鬼了呢。 “端王殿下,微臣一时激动,一时激动。”秦知节连忙对着几人作揖行礼,“见过端王殿下,羲和郡主,燕安长公主。” “行了,秦大人先去忙。”楚逸也知京中传闻离谱了些,没跟秦知节计较。 不知道哪些混账东西传的谣言,说小明月被康王抓起来威胁三皇弟,三皇弟不顾小明月的性命出兵,康王直接将人给杀了。 三皇弟这段时日在坊间的名声可不怎么好,都快传成杀妹正道的冷血太子了,哪怕他出兵是为了被康王残害的云州百姓。 不过好在小明月终于回来了,那些谣言该不攻自破了。 “几位殿下慢走。”秦知节拔腿就走,心里暗骂那些传谣的人。 他虽然没信太子殿下会做出那种事,但他是真以为长公主被人暗害了,毕竟距离当初太子殿下对外称将长公主送去江南,已经有三年多了,却迟迟不见人归。 秦知节抬头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感慨道,“啧啧,有人要倒霉了啊……” 长公主既然好端端的回来了,那么朝中势必会被好好清洗一番。 听完楚逸讲的前因后果,楚皎皎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所以,我现在是个被亲哥哥放弃,死在了逆王手里的小可怜?” 罗云曦猛地点点头,“是,明月你不知道我上回去茶楼,还听到有人说这件事,气得我当场掀了桌子。” 至于她还把人打了,气的林侍郎直接找上端王府就不说了。 明月现在不记得她了,以为她是个暴力的姑娘就不好了。 “那皇兄他没澄清过?”楚皎皎好奇道。 “澄清了,你失踪的第二年生辰,皇上下旨加封你为燕安长公主。”楚逸道。 本意是想昭告天下明月公主安好,结果…… 看楚逸的表情就知道效果不太好,楚皎皎还是不死心的询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朝臣都认为是皇上在帮着太子殿下掩盖,加封直接变追封了……”罗云曦小声道。 嗯,没毛病,朝臣心里的追封。 “……好离谱。”楚皎皎差点没被口水呛到,这都什么跟什么。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议政大殿外。 从内殿走出的苏公公对上走来的楚逸和罗云曦,刚想躬身行礼,却在瞥见楚皎皎的瞬间瞳孔一震,尖细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可思议,“长公主殿下!?” 内殿里正在批折子的楚瑾听到这一声清晰的“长公主”,脑中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燕楚现在只有一位燕安长公主,也就是曾经的明月公主,他的胞妹楚皎皎。 所以,是明月回来了!? “哗啦”一声,桌案连着成堆的奏折被撞翻,那只蘸了墨的狼毫笔滚在地上。 殿内的宫人悄悄抬头,却见他们向来从容淡定的太子殿下疾步往外走去。 “明月。”楚瑾蓦地停下了脚步,冷冽的眸光有了一丝温度。 他终于见到了日夜牵挂着的妹妹。 这一别,已经太久太久了。 两两相望,没有人去打破这一份平静。 就好像,这只是一场不可触碰的梦,一旦破碎便会消逝。 “皇兄。”许久,楚皎皎突然开口唤了声。 只一句,带着些许小心,又那般的肯定。 “嗯。”楚瑾的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声音却沙哑了 ,“回来就好,你不在……皇兄挺不习惯的。” 明明是陌生的,可此刻楚皎皎的心莫名疼的揪起,泪水一下子涌出眼眶,“皇兄,我回来了……” 归家次月,一封国书从北靖送至燕楚。 郊外的皇家别苑内,楚瑾和楚皎皎坐在树下乘凉。身旁的石桌上,雪白的小鸟儿蹦蹦跳跳的啄食着一盘点心 。 “确定是他了?”楚瑾看着远处正在指挥人捞莲藕的罗云曦,忽而问道。 “嗯。”楚皎皎伸手挠了挠 灵犀的小脑袋,眉眼带着柔和的笑意,“皇兄,我喜欢他。” “你让皇兄再想想。”楚瑾哪能看不出自家妹妹怕是已经陷进去了,可他实在放心不下,把妹妹嫁去万里之遥的北靖。 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受了欺负,他和父皇母后也不得而知。 一想到这里他就后悔当初没拦着明月去西北。 他早该想到的,这丫头性子倔,责任感又强,一旦有什么事,她怕是拼上性命也要去拦。 若是没有三年前那一劫,她兴许会好好的待在皇城里,等到苏子焕归来。 他从不怀疑苏子焕待明月的心意,把妹妹交给苏子焕,他是放心的,可终究还是有缘无分。 “皇兄,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阿月歪头看向身侧的楚瑾,“他要来燕京了,你和父皇母后能见见他吗?” 灵犀鸟送来的消息 ,估摸着还有五六日就到了。 宴初是一个很好的人,父皇母后和皇兄见过了,也许能放下心来。 楚瑾挑眉,显然是没想到这位北靖新君会在此时离开国都而来,“好,皇兄去见见是什么人能值得咱们明月喜欢 。” “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楚皎皎支着下巴,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这时,荷塘边的罗云曦朝树下挥了挥手,语气十分欢快地喊道,“明月,一块来玩啊。” 她的身旁,楚逸眼神宠溺地举着一大片荷叶,细致的为她遮住灼热的阳光。 楚皎皎笑着起身,“来了!” 月宴番外:国书 “……长公主?” 刚从议政殿出来的秦知节迎面撞上了楚逸一行五人,瞬时愣在了原地。 他没有看错!? 长公主不是已经被康王那个狗东西给…… 楚逸皱眉,语气有些不悦地提醒道,“秦大人,你逾矩了。” 秦知节这家伙直勾勾的盯着明月干什么,那表情不知道的以为见鬼了呢。 “端王殿下,微臣一时激动,一时激动。”秦知节连忙对着几人作揖行礼,“见过端王殿下,羲和郡主,燕安长公主。” “行了,秦大人先去忙。”楚逸也知京中传闻离谱了些,没跟秦知节计较。 不知道哪些混账东西传的谣言,说小明月被康王抓起来威胁三皇弟,三皇弟不顾小明月的性命出兵,康王直接将人给杀了。 三皇弟这段时日在坊间的名声可不怎么好,都快传成杀妹正道的冷血太子了,哪怕他出兵是为了被康王残害的云州百姓。 不过好在小明月终于回来了,那些谣言该不攻自破了。 “几位殿下慢走。”秦知节拔腿就走,心里暗骂那些传谣的人。 他虽然没信太子殿下会做出那种事,但他是真以为长公主被人暗害了,毕竟距离当初太子殿下对外称将长公主送去江南,已经有三年多了,却迟迟不见人归。 秦知节抬头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感慨道,“啧啧,有人要倒霉了啊……” 长公主既然好端端的回来了,那么朝中势必会被好好清洗一番。 听完楚逸讲的前因后果,楚皎皎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所以,我现在是个被亲哥哥放弃,死在了逆王手里的小可怜?” 罗云曦猛地点点头,“是,明月你不知道我上回去茶楼,还听到有人说这件事,气得我当场掀了桌子。” 至于她还把人打了,气的林侍郎直接找上端王府就不说了。 明月现在不记得她了,以为她是个暴力的姑娘就不好了。 “那皇兄他没澄清过?”楚皎皎好奇道。 “澄清了,你失踪的第二年生辰,皇上下旨加封你为燕安长公主。”楚逸道。 本意是想昭告天下明月公主安好,结果…… 看楚逸的表情就知道效果不太好,楚皎皎还是不死心的询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朝臣都认为是皇上在帮着太子殿下掩盖,加封直接变追封了……”罗云曦小声道。 嗯,没毛病,朝臣心里的追封。 “……好离谱。”楚皎皎差点没被口水呛到,这都什么跟什么。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议政大殿外。 从内殿走出的苏公公对上走来的楚逸和罗云曦,刚想躬身行礼,却在瞥见楚皎皎的瞬间瞳孔一震,尖细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可思议,“长公主殿下!?” 内殿里正在批折子的楚瑾听到这一声清晰的“长公主”,脑中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燕楚现在只有一位燕安长公主,也就是曾经的明月公主,他的胞妹楚皎皎。 所以,是明月回来了!? “哗啦”一声,桌案连着成堆的奏折被撞翻,那只蘸了墨的狼毫笔滚在地上。 殿内的宫人悄悄抬头,却见他们向来从容淡定的太子殿下疾步往外走去。 “明月。”楚瑾蓦地停下了脚步,冷冽的眸光有了一丝温度。 他终于见到了日夜牵挂着的妹妹。 这一别,已经太久太久了。 两两相望,没有人去打破这一份平静。 就好像,这只是一场不可触碰的梦,一旦破碎便会消逝。 “皇兄。”许久,楚皎皎突然开口唤了声。 只一句,带着些许小心,又那般的肯定。 “嗯。”楚瑾的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声音却沙哑了 ,“回来就好,你不在……皇兄挺不习惯的。” 明明是陌生的,可此刻楚皎皎的心莫名疼的揪起,泪水一下子涌出眼眶,“皇兄,我回来了……” 归家次月,一封国书从北靖送至燕楚。 郊外的皇家别苑内,楚瑾和楚皎皎坐在树下乘凉。身旁的石桌上,雪白的小鸟儿蹦蹦跳跳的啄食着一盘点心 。 “确定是他了?”楚瑾看着远处正在指挥人捞莲藕的罗云曦,忽而问道。 “嗯。”楚皎皎伸手挠了挠 灵犀的小脑袋,眉眼带着柔和的笑意,“皇兄,我喜欢他。” “你让皇兄再想想。”楚瑾哪能看不出自家妹妹怕是已经陷进去了,可他实在放心不下,把妹妹嫁去万里之遥的北靖。 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受了欺负,他和父皇母后也不得而知。 一想到这里他就后悔当初没拦着明月去西北。 他早该想到的,这丫头性子倔,责任感又强,一旦有什么事,她怕是拼上性命也要去拦。 若是没有三年前那一劫,她兴许会好好的待在皇城里,等到苏子焕归来。 他从不怀疑苏子焕待明月的心意,把妹妹交给苏子焕,他是放心的,可终究还是有缘无分。 “皇兄,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阿月歪头看向身侧的楚瑾,“他要来燕京了,你和父皇母后能见见他吗?” 灵犀鸟送来的消息 ,估摸着还有五六日就到了。 宴初是一个很好的人,父皇母后和皇兄见过了,也许能放下心来。 楚瑾挑眉,显然是没想到这位北靖新君会在此时离开国都而来,“好,皇兄去见见是什么人能值得咱们明月喜欢 。” “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楚皎皎支着下巴,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这时,荷塘边的罗云曦朝树下挥了挥手,语气十分欢快地喊道,“明月,一块来玩啊。” 她的身旁,楚逸眼神宠溺地举着一大片荷叶,细致的为她遮住灼热的阳光。 楚皎皎笑着起身,“来了!” 月宴番外:大婚 五日后,纪江尘携使臣抵达燕京。 半月后,昭和帝与宸后返宫,于朝堂之上宣布接受北靖修好的国书,燕安长公主不日嫁入北靖为后。 消息一出,朝堂上下议论纷纷 。 没人知道皇上为何愿将最疼爱的小公主远嫁。 唯有亲近的人才清楚,这一场婚事,是小公主同喜欢的人一起求来的。 七月初七,宜嫁娶。 整个燕京城都飘起了喜庆的红,锣鼓唢呐声声响,前所未有的热闹。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自端王府出。 楚逸一身大红喜服坐于高头大马之上,带着队伍穿过凑热闹的人群,往南彦王府的方向而去。 随行的礼官沿路撒下喜糖和铜钱,路边的百姓喜笑颜开,祝福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到了王府前,却见罗慕寒与安国公世子容若一左一右立于门两侧。 显然今日迎亲的第一关便要从这两位手上过。 一位是云曦的亲哥哥,未来的大舅兄。 还有一位,却不知是何缘故。 楚逸翻身下马,笑着对两人拱手,“舅兄,容世子。” 容若莞尔一笑,亦是回以礼,并解释了句,“早些年慕寒在京城时,我曾与他是同窗,关系还不错。今日云曦妹妹出嫁,特地来搭把手。” 心情不爽的罗慕寒哼了一声,直接进入了正题,“殿下今日若想顺利带走云曦,得闯过三关。” 解释那么详细干什么,他本就是想借容若给这位敢拐他妹妹的大皇子殿下一点危机感。 若是敢待云曦有半分不好,他分分钟让妹妹踹了他,他认识的青年才俊可一抓一大把。 楚逸好脾气的点点头,温声道,“舅兄请说。” 罗慕寒毫不客气地开口道,“第一关武试……” 就在前院闹哄哄一片时,后院里有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爬上了屋顶。 云曦一身凤冠霞帔,肌肤胜雪,眉眼如画。头上那顶精致华丽的凤冠更是衬得她娇俏明媚,宛如盛放的牡丹花,华贵无双。 楚皎皎动作小心地扶着她坐下,笑着无奈道,“云曦,我们不能跑出来太久,伯母会担心的。” 要出嫁的女儿在闺房里消失了可还行?南彦王妃绝对会吓到的。 云曦抱住楚皎皎的胳膊,头歪在她肩上,撒娇道,“我就是有些好奇,上来看一小会儿就下去好不好。” “好,还是小心一点,别被人发现了,不然要闹笑话的。”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大婚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圆满些好。 “嗯。”云曦笑着点头,“明月最好了。” “免了。”楚皎皎由着她依偎,抬手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语气揶揄道,“应该是大皇兄最好了。” “明月!”云曦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却并不似寻常小女儿家的娇羞,反而打趣道,“还说我,翊王殿下今日怎么没有陪你一道来?” 这些时日,凡是明月外出,身边必有翊王陪着,今日怎么不见人影? “宴初啊。”楚皎皎托着下巴故作沉思状,“大概……是帮咱们引开房间外的那些人去了?” 不然她带着盛装打扮的新娘子想要爬上屋顶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闻言,云曦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所以,我们方才为什么要翻窗。” “嗨,这不是你动作太快,我没来得及拦。”楚皎皎随口道。 “……谢谢你们啊。”云曦咽了口口水道。 一想到那位看上去冷冰冰的翊王殿下为了帮着她爬屋顶,被明月指使着去说假话诓人,她就有一种油然而生的罪恶感…… “小事。”楚皎皎不在意的摆摆手,不就是爬个屋顶吗,云曦大喜的日子,她开心就好。 她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就听皇兄说了,云曦和大皇兄心意相通,本该早就成婚了。可云曦这傻丫头因她下落不明,迟迟不肯成婚,非要等她平安归来。 这些年京中可没少风言风语,得亏大皇兄和云曦都不是计较的性子,不然若是误了他们,她真的会愧疚的。 “明月。”云曦低低唤了一声,情绪变得有些低落,“你是不是要走了。” 昨日她听哥哥说北靖迎亲的队伍已经入京了,却并没有使臣入宫觐见。 她便知道,明月是想参加完她的婚礼再走。 “大喜的日子,可不许哭鼻子。”楚皎皎神色无奈的抱住了身侧的姑娘,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哄道,“想我了就来北靖看我,我也会回来看你的,嗯?” 她听皇兄说起过,大皇兄早些年就想离京游山玩水,不过因为当时朝政不稳才难以成行。 现在叛王已伏诛,朝局也逐渐安稳下来,最多不出半年,大皇兄就能清闲下来,带着云曦离京了。 “翊王殿下他……同意你出宫吗?”罗云曦很是不舍的抱着楚皎皎,声音闷闷的。 她更想问的是,明月嫁去北靖为后,便是要住进皇宫的,届时宫规森严,她还能像在燕楚时一样自在吗? 若是后半生皆要束缚在深深宫墙里,明月能受得了吗? “羲和郡主不必担心,本王无意将明月困于皇宫,她若是想,可随时出宫。” 没等楚皎皎答,一道低沉而坚定的男声从两人身后的屋檐下传来。 楚皎皎回头看去,那双漂亮的凤眸弯了弯,笑的煞是好看,“宴初。” 纪江尘对着云曦点点头,看向楚皎皎道,“明月,端王殿下已经闯过了三关,正在往后院来。” “坏了,忘了时间了。”楚皎皎懊恼地一拍脑袋,赶忙扶着云曦起身,“走走走,大皇兄要是找不到你就糟了。” 云曦被带着飞下了屋顶,一落地楚皎皎就推着人往屋里走。 “云曦,快进去整理整理,我和宴初先去帮着拦一下。”楚皎皎关上门,转身拉起纪江尘就走。 纪江尘低头看着小姑娘紧紧牵着他的手,唇畔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明月。” “嗯?” “刚刚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会把你困在宫里,想家了就回来看看,只要记得回来就行。” “我知道。” 楚皎皎回头,那双明亮澄澈的眸子里天地失色,唯那一人盛着温柔又璀璨的光。 她轻笑,“宴初,我好像没有对你说过,我心悦你。” 所以,纵使万水千山看尽,我的归途也只会是你。 次月,北靖新君继位,迎燕楚燕安长公主为后。 帝后相扶数十载,后宫无妃。 月宴番外:大婚 五日后,纪江尘携使臣抵达燕京。 半月后,昭和帝与宸后返宫,于朝堂之上宣布接受北靖修好的国书,燕安长公主不日嫁入北靖为后。 消息一出,朝堂上下议论纷纷 。 没人知道皇上为何愿将最疼爱的小公主远嫁。 唯有亲近的人才清楚,这一场婚事,是小公主同喜欢的人一起求来的。 七月初七,宜嫁娶。 整个燕京城都飘起了喜庆的红,锣鼓唢呐声声响,前所未有的热闹。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自端王府出。 楚逸一身大红喜服坐于高头大马之上,带着队伍穿过凑热闹的人群,往南彦王府的方向而去。 随行的礼官沿路撒下喜糖和铜钱,路边的百姓喜笑颜开,祝福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到了王府前,却见罗慕寒与安国公世子容若一左一右立于门两侧。 显然今日迎亲的第一关便要从这两位手上过。 一位是云曦的亲哥哥,未来的大舅兄。 还有一位,却不知是何缘故。 楚逸翻身下马,笑着对两人拱手,“舅兄,容世子。” 容若莞尔一笑,亦是回以礼,并解释了句,“早些年慕寒在京城时,我曾与他是同窗,关系还不错。今日云曦妹妹出嫁,特地来搭把手。” 心情不爽的罗慕寒哼了一声,直接进入了正题,“殿下今日若想顺利带走云曦,得闯过三关。” 解释那么详细干什么,他本就是想借容若给这位敢拐他妹妹的大皇子殿下一点危机感。 若是敢待云曦有半分不好,他分分钟让妹妹踹了他,他认识的青年才俊可一抓一大把。 楚逸好脾气的点点头,温声道,“舅兄请说。” 罗慕寒毫不客气地开口道,“第一关武试……” 就在前院闹哄哄一片时,后院里有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爬上了屋顶。 云曦一身凤冠霞帔,肌肤胜雪,眉眼如画。头上那顶精致华丽的凤冠更是衬得她娇俏明媚,宛如盛放的牡丹花,华贵无双。 楚皎皎动作小心地扶着她坐下,笑着无奈道,“云曦,我们不能跑出来太久,伯母会担心的。” 要出嫁的女儿在闺房里消失了可还行?南彦王妃绝对会吓到的。 云曦抱住楚皎皎的胳膊,头歪在她肩上,撒娇道,“我就是有些好奇,上来看一小会儿就下去好不好。” “好,还是小心一点,别被人发现了,不然要闹笑话的。”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大婚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圆满些好。 “嗯。”云曦笑着点头,“明月最好了。” “免了。”楚皎皎由着她依偎,抬手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语气揶揄道,“应该是大皇兄最好了。” “明月!”云曦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却并不似寻常小女儿家的娇羞,反而打趣道,“还说我,翊王殿下今日怎么没有陪你一道来?” 这些时日,凡是明月外出,身边必有翊王陪着,今日怎么不见人影? “宴初啊。”楚皎皎托着下巴故作沉思状,“大概……是帮咱们引开房间外的那些人去了?” 不然她带着盛装打扮的新娘子想要爬上屋顶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闻言,云曦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所以,我们方才为什么要翻窗。” “嗨,这不是你动作太快,我没来得及拦。”楚皎皎随口道。 “……谢谢你们啊。”云曦咽了口口水道。 一想到那位看上去冷冰冰的翊王殿下为了帮着她爬屋顶,被明月指使着去说假话诓人,她就有一种油然而生的罪恶感…… “小事。”楚皎皎不在意的摆摆手,不就是爬个屋顶吗,云曦大喜的日子,她开心就好。 她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就听皇兄说了,云曦和大皇兄心意相通,本该早就成婚了。可云曦这傻丫头因她下落不明,迟迟不肯成婚,非要等她平安归来。 这些年京中可没少风言风语,得亏大皇兄和云曦都不是计较的性子,不然若是误了他们,她真的会愧疚的。 “明月。”云曦低低唤了一声,情绪变得有些低落,“你是不是要走了。” 昨日她听哥哥说北靖迎亲的队伍已经入京了,却并没有使臣入宫觐见。 她便知道,明月是想参加完她的婚礼再走。 “大喜的日子,可不许哭鼻子。”楚皎皎神色无奈的抱住了身侧的姑娘,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哄道,“想我了就来北靖看我,我也会回来看你的,嗯?” 她听皇兄说起过,大皇兄早些年就想离京游山玩水,不过因为当时朝政不稳才难以成行。 现在叛王已伏诛,朝局也逐渐安稳下来,最多不出半年,大皇兄就能清闲下来,带着云曦离京了。 “翊王殿下他……同意你出宫吗?”罗云曦很是不舍的抱着楚皎皎,声音闷闷的。 她更想问的是,明月嫁去北靖为后,便是要住进皇宫的,届时宫规森严,她还能像在燕楚时一样自在吗? 若是后半生皆要束缚在深深宫墙里,明月能受得了吗? “羲和郡主不必担心,本王无意将明月困于皇宫,她若是想,可随时出宫。” 没等楚皎皎答,一道低沉而坚定的男声从两人身后的屋檐下传来。 楚皎皎回头看去,那双漂亮的凤眸弯了弯,笑的煞是好看,“宴初。” 纪江尘对着云曦点点头,看向楚皎皎道,“明月,端王殿下已经闯过了三关,正在往后院来。” “坏了,忘了时间了。”楚皎皎懊恼地一拍脑袋,赶忙扶着云曦起身,“走走走,大皇兄要是找不到你就糟了。” 云曦被带着飞下了屋顶,一落地楚皎皎就推着人往屋里走。 “云曦,快进去整理整理,我和宴初先去帮着拦一下。”楚皎皎关上门,转身拉起纪江尘就走。 纪江尘低头看着小姑娘紧紧牵着他的手,唇畔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明月。” “嗯?” “刚刚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会把你困在宫里,想家了就回来看看,只要记得回来就行。” “我知道。” 楚皎皎回头,那双明亮澄澈的眸子里天地失色,唯那一人盛着温柔又璀璨的光。 她轻笑,“宴初,我好像没有对你说过,我心悦你。” 所以,纵使万水千山看尽,我的归途也只会是你。 次月,北靖新君继位,迎燕楚燕安长公主为后。 帝后相扶数十载,后宫无妃。 子焕番外:情深缘浅,不敢相思 楚瑾登基的第六个年头,燕楚朝堂上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燕楚自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左相大人,太上皇亲封的燕宁王苏景辰在早朝上向楚瑾提出了辞官。 朝臣震惊的同时又实在想不明白,苏景辰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明明权势在握又深得皇上信任,以后人生必是一片坦途,为何要做出如此自毁前途之事? 可奇怪的是,同来上朝的怀宁老王爷却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向了不远处身姿挺拔的青年,眼眶渐渐红了。 人到老年时,总是会回忆起从前过往,想起当年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 妻子因他之故殒命,可他却将满心满眼的仇恨迁怒到一个孩子身上,冷落忽视了他这么多年,若不是那年明月公主让他幡然醒悟,他可能真的会铸下大错。 他的儿子啊,好不容易走出了自己带来的阴影,却又一意孤行的将自己困在了过去。 燕安长公主走了,他的心也空了。 “燕宁王可想清楚了?”已是雍和帝的楚谨眉头微蹙,沉声问道。 “是。”苏景辰不闪不避的对上楚谨的目光,接着躬身行下臣礼,语气淡漠而坚定,“微臣去意已决。” “请皇上准了犬子的请求。”怀宁老王爷突然出列跪了下去。 “老王爷不必如此。”楚谨连忙起身走下台阶,亲手扶起了这位头发半白的两朝老臣,“燕宁王辞官一事,朕准了。” 罢了,苏子焕本就不是受得住官场拘束的性子。他愿意入朝是为了什么,他从来都清楚,不该强求了。 “多谢。”苏景辰微微点头,转身一步步离开了议政殿。 楚谨望着那道渐渐走远的身影,不知为何,忽而想起了很多年前的燕京城里,他遇到的那个骑马倚斜桥的紫衣少年郎。 千帆过尽,回首再看,潇洒肆意褪去,唯余铅华尽洗后的平静与沉稳。 离京的第三个月,苏景辰去了一趟北靖。 他坐在生意兴隆的酒楼里,听着台上的说书人语调慢悠悠地说起一些奇闻异事,安静的吃着早膳。 身后突然传来了几个男子的闲聊声,不大不小的,说起的正是六年前嫁来北靖的那位令昭皇后。 “诸位同窗,你们说……关于那位燕楚来的皇后,陛下究竟是如何想的?” 说起这个,那几人似是没了顾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也不在意周围会不会有人听到。 “依我看,殿下是被那妖后迷了心神,竟然将大臣们进谏的选妃折子全部弃之不顾。” “就是,不过一个和亲来的公主,有何资格做我北靖的皇后!”有人愤愤道。 “且看着,陛下不过因着两国交好才厚待那燕楚公主,迟早有一日会废……”又有一人开口,不过话还未说完,便被横飞而来的剑鞘重重打翻在地上。 一口鲜血猛地从那人口中喷出,接着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高谈阔论”的几人瞬间哑了声,面色惊恐的朝剑鞘飞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袭玄衣的俊美男子站在不远处,眼神冷冽的看着他们,手中的长剑呈隐隐待发之势。 就在这时,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童从不知哪个角落冲了出来,小手指着被吓蒙的几人,气呼呼的开口,“坏人,不准说我娘亲的坏话!” 苏景辰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童,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 这孩子的眉眼竟是像极了她…… “妹妹!” “小姐!” 紧接着,一个长相同样漂亮精致的男童上前拉住了女童的手,几个身形高大气势不凡的男子将两个孩子护在了中间。 官府的人来的极快,将口出狂言的几人带走后,不知得了谁的授意,连问都不曾问苏景辰一句伤人的事。 苏景辰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本想转身离开,却在下一秒被一个小团子抱住了腿。 “叔叔,你好厉害哇,刚才那个剑嗖一下就飞过去了,你可以教教我吗?” 纪逍看着空了的手,有些头疼的喊道,“纪绾绾,别乱跑,该回家了。” 几位暗卫很是悲伤的看着小主子的背影:小殿下,我们也可以让剑嗖一下飞过去的啊,找我们学不好吗。 纪绾:不要,这个叔叔长的特别好看,比父皇和哥哥还好看! 又是一年,城北的小院有人住了下来。 这日,苏景辰一打开门,就见小姑娘抱着一只雪白的胖松鼠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 “师父,这是娘亲的好朋友,你猜猜它叫什么?” 苏景辰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语气温柔极了,“它叫小雪团。” “师父,你好厉害哇!”纪绾张大了嘴巴惊叹,小眼神变得亮晶晶的。 原来师父不仅长得好看,武功高强,竟然还会算命! 苏景辰察觉到小姑娘的想法,表情有些无奈,“先进来,热不热?” “不热。”纪绾摇摇头,跟着苏景辰往里走,“师父,今天我们学什么?” “画画。”苏景辰温声道。 “啊?师父我们不练武了吗?”纪绾疑惑地仰头看向苏景辰。 “不练,今天学点别的。”苏景辰将小姑娘抱起,放在了长廊下的座椅上,将桌案上的毛笔递给她。 就这样,一长一幼坐在长廊下开始了今日的授课,伴随着时不时传来的童稚的询问声,雪白的胖松鼠趴在小姑娘腿上摇着大尾巴。 …… 日头渐渐西移,天边染上了一抹温柔的橘红。 纪绾单手支着下巴沉思,毛笔在手上转了转,一滴墨汁无声粘在了小姑娘脸上。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纪绾惊喜的回头看去,一根糖葫芦被递到了眼前。 “师父,你回来啦!” “嗯,画完了吗?”苏景辰从袖中取出手帕,轻柔的擦拭着小姑娘脸上的墨汁。 纪绾拿着糖葫芦点点头,又摇摇头,“呃……差不多。” 眼神落在苏景辰手腕间不经意露出的红绳,纪绾好奇的问道,“师父,佛珠上为什么有这么多划痕啊?” “……被一个笨蛋不小心弄得。”苏景辰动作一顿,声音很轻的答。 见小姑娘脸上已经干净了,便收回了手,语气如常道,“师父看看你画的画。” 纪绾瞬间转移了注意力,连忙捂住了自己的画作,“师父,别看了。” 画的有点丑,她实在不好意思给师父看。 可苏景辰早就已经看到了,笑着问,“画的是你娘亲吗?” “师父你怎么知道?”纪绾眼中满是崇拜之色,所以,师父果然会算命对吗! “有人来接你了,该回家了。”苏景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抬眸看向了某个方向,声音温和的提醒。 “好,那师父我明天再来!” 目送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的离开,苏景辰的嘴角无意识地弯了弯。 “燕宁王。” 身后传来意料之中的声音,苏景辰淡声道,“北靖皇。” “既然来了北靖,为什么不去见见她,她很挂念你。” “……这些年,她过得好吗?” “极好。” “那便好,纪江尘,记住你答应我的。” 他终是没有勇气再见她一面,他害怕从她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信任与依赖。 他和她之间,终究只是……情深缘浅,又怎敢相思? 子焕番外:情深缘浅,不敢相思 楚瑾登基的第六个年头,燕楚朝堂上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燕楚自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左相大人,太上皇亲封的燕宁王苏景辰在早朝上向楚瑾提出了辞官。 朝臣震惊的同时又实在想不明白,苏景辰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明明权势在握又深得皇上信任,以后人生必是一片坦途,为何要做出如此自毁前途之事? 可奇怪的是,同来上朝的怀宁老王爷却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向了不远处身姿挺拔的青年,眼眶渐渐红了。 人到老年时,总是会回忆起从前过往,想起当年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 妻子因他之故殒命,可他却将满心满眼的仇恨迁怒到一个孩子身上,冷落忽视了他这么多年,若不是那年明月公主让他幡然醒悟,他可能真的会铸下大错。 他的儿子啊,好不容易走出了自己带来的阴影,却又一意孤行的将自己困在了过去。 燕安长公主走了,他的心也空了。 “燕宁王可想清楚了?”已是雍和帝的楚谨眉头微蹙,沉声问道。 “是。”苏景辰不闪不避的对上楚谨的目光,接着躬身行下臣礼,语气淡漠而坚定,“微臣去意已决。” “请皇上准了犬子的请求。”怀宁老王爷突然出列跪了下去。 “老王爷不必如此。”楚谨连忙起身走下台阶,亲手扶起了这位头发半白的两朝老臣,“燕宁王辞官一事,朕准了。” 罢了,苏子焕本就不是受得住官场拘束的性子。他愿意入朝是为了什么,他从来都清楚,不该强求了。 “多谢。”苏景辰微微点头,转身一步步离开了议政殿。 楚谨望着那道渐渐走远的身影,不知为何,忽而想起了很多年前的燕京城里,他遇到的那个骑马倚斜桥的紫衣少年郎。 千帆过尽,回首再看,潇洒肆意褪去,唯余铅华尽洗后的平静与沉稳。 离京的第三个月,苏景辰去了一趟北靖。 他坐在生意兴隆的酒楼里,听着台上的说书人语调慢悠悠地说起一些奇闻异事,安静的吃着早膳。 身后突然传来了几个男子的闲聊声,不大不小的,说起的正是六年前嫁来北靖的那位令昭皇后。 “诸位同窗,你们说……关于那位燕楚来的皇后,陛下究竟是如何想的?” 说起这个,那几人似是没了顾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也不在意周围会不会有人听到。 “依我看,殿下是被那妖后迷了心神,竟然将大臣们进谏的选妃折子全部弃之不顾。” “就是,不过一个和亲来的公主,有何资格做我北靖的皇后!”有人愤愤道。 “且看着,陛下不过因着两国交好才厚待那燕楚公主,迟早有一日会废……”又有一人开口,不过话还未说完,便被横飞而来的剑鞘重重打翻在地上。 一口鲜血猛地从那人口中喷出,接着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高谈阔论”的几人瞬间哑了声,面色惊恐的朝剑鞘飞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袭玄衣的俊美男子站在不远处,眼神冷冽的看着他们,手中的长剑呈隐隐待发之势。 就在这时,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童从不知哪个角落冲了出来,小手指着被吓蒙的几人,气呼呼的开口,“坏人,不准说我娘亲的坏话!” 苏景辰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童,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 这孩子的眉眼竟是像极了她…… “妹妹!” “小姐!” 紧接着,一个长相同样漂亮精致的男童上前拉住了女童的手,几个身形高大气势不凡的男子将两个孩子护在了中间。 官府的人来的极快,将口出狂言的几人带走后,不知得了谁的授意,连问都不曾问苏景辰一句伤人的事。 苏景辰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本想转身离开,却在下一秒被一个小团子抱住了腿。 “叔叔,你好厉害哇,刚才那个剑嗖一下就飞过去了,你可以教教我吗?” 纪逍看着空了的手,有些头疼的喊道,“纪绾绾,别乱跑,该回家了。” 几位暗卫很是悲伤的看着小主子的背影:小殿下,我们也可以让剑嗖一下飞过去的啊,找我们学不好吗。 纪绾:不要,这个叔叔长的特别好看,比父皇和哥哥还好看! 又是一年,城北的小院有人住了下来。 这日,苏景辰一打开门,就见小姑娘抱着一只雪白的胖松鼠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 “师父,这是娘亲的好朋友,你猜猜它叫什么?” 苏景辰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语气温柔极了,“它叫小雪团。” “师父,你好厉害哇!”纪绾张大了嘴巴惊叹,小眼神变得亮晶晶的。 原来师父不仅长得好看,武功高强,竟然还会算命! 苏景辰察觉到小姑娘的想法,表情有些无奈,“先进来,热不热?” “不热。”纪绾摇摇头,跟着苏景辰往里走,“师父,今天我们学什么?” “画画。”苏景辰温声道。 “啊?师父我们不练武了吗?”纪绾疑惑地仰头看向苏景辰。 “不练,今天学点别的。”苏景辰将小姑娘抱起,放在了长廊下的座椅上,将桌案上的毛笔递给她。 就这样,一长一幼坐在长廊下开始了今日的授课,伴随着时不时传来的童稚的询问声,雪白的胖松鼠趴在小姑娘腿上摇着大尾巴。 …… 日头渐渐西移,天边染上了一抹温柔的橘红。 纪绾单手支着下巴沉思,毛笔在手上转了转,一滴墨汁无声粘在了小姑娘脸上。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纪绾惊喜的回头看去,一根糖葫芦被递到了眼前。 “师父,你回来啦!” “嗯,画完了吗?”苏景辰从袖中取出手帕,轻柔的擦拭着小姑娘脸上的墨汁。 纪绾拿着糖葫芦点点头,又摇摇头,“呃……差不多。” 眼神落在苏景辰手腕间不经意露出的红绳,纪绾好奇的问道,“师父,佛珠上为什么有这么多划痕啊?” “……被一个笨蛋不小心弄得。”苏景辰动作一顿,声音很轻的答。 见小姑娘脸上已经干净了,便收回了手,语气如常道,“师父看看你画的画。” 纪绾瞬间转移了注意力,连忙捂住了自己的画作,“师父,别看了。” 画的有点丑,她实在不好意思给师父看。 可苏景辰早就已经看到了,笑着问,“画的是你娘亲吗?” “师父你怎么知道?”纪绾眼中满是崇拜之色,所以,师父果然会算命对吗! “有人来接你了,该回家了。”苏景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抬眸看向了某个方向,声音温和的提醒。 “好,那师父我明天再来!” 目送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的离开,苏景辰的嘴角无意识地弯了弯。 “燕宁王。” 身后传来意料之中的声音,苏景辰淡声道,“北靖皇。” “既然来了北靖,为什么不去见见她,她很挂念你。” “……这些年,她过得好吗?” “极好。” “那便好,纪江尘,记住你答应我的。” 他终是没有勇气再见她一面,他害怕从她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信任与依赖。 他和她之间,终究只是……情深缘浅,又怎敢相思? 平行番外:明月照君心(1) “小世子,王妃娘娘回来了。” 侍女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趴在桌案上的小少年猛地睁开了眼。 刺目的光涌入,眼前熟悉的景象让苏景辰一怔。 这里是……怀宁王府? 不对,他分明记得昏迷前正在护国寺与明慧方丈手谈,不知怎地,手腕上的佛珠突然变得发烫灼人,然后眼前一黑他便失去了意识。 唯一记得的,便是最后明慧方丈看向他时,嘴角那一抹平和慈祥的笑意。 “小世子?”久久不见回应,侍女有些担心苏景辰,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 注意到响动,苏景辰侧首看了过来,眸光一震,语气里带了几分迟疑,“……兰芝姐姐?” 怎么会是母妃身边的贴身婢女? 明明当年母妃病逝后,兰芝次日便悬梁而尽,追随母妃去了。 如今又怎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苏景辰低头看去,却看见了一双稚嫩的手,以及手边的宣纸上,一板一眼的规整字迹。 这字迹,他……回到了小时候!? “小世子,你怎么了?”兰芝觉得苏景辰的行为很是怪异,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询问道。 小世子这是读书读累了?怎么感觉反应慢顿顿的。 “……我没事,兰芝姐姐你有事吗?”苏景辰压下心底的震惊,询问道。 “王妃娘娘回来了,请小世子过去呢。”兰芝没多想,笑着回道。 “好,我现在就过去。”苏景辰跳下椅子,急忙往外跑去。 他心底隐隐有了猜测,现在需要去证实一下。 “小世子慢些,王妃娘娘刚从宣平侯府回来,不着急的。”兰芝小跑着追出来,生怕苏景辰一个不小心磕着碰着。 听到“宣平侯府”几个字,苏景辰蓦地停下了脚步,回身脸色骇然的抓住了兰芝的袖子,“现在是昭和元年!?” 兰芝被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道,“……是。” 小世子的表情好恐怖,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该有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从小世子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看到了杀意。 “抱歉。”苏景辰知道自己失态了,低低说了声,松开手转身就走。 母妃就是在昭和元年,从宣平侯府回来的那一日遇刺的。 那批刺客本是来杀父王的,可恰逢父王出城办事,没找到了人的刺客将矛头转向了他这个王府世子,母妃为了救他被一剑刺进胸膛。 虽然后来父王赶回来及时救下了母妃,可母妃还是因此落下了病根,身体日渐虚弱,不到半年便病逝了。 苏景辰看着越来越近的主院,眼底划过一抹深深的戾气,紧紧攥起了拳头。 不管为什么他会来到这里,哪怕这是一场梦,他也绝对不会再让母妃出事! “辰辰?”站在庭院中的怀宁王妃看着突然闯进来的苏景辰,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 这孩子平日里最是规矩守礼了,不等人通报一声绝对不进来,她说了多少次都没用,今天怎地转性了? “母妃。”苏景辰勉强控制住表情,对着怀宁王妃笑了笑,“外面天热,咱们先进屋。” “好。”怀宁王妃点点头,虽然没感觉到热,但也不想驳了儿子的好意。 这孩子最是体贴了,平日她有个头疼脑热的,他总能第一个发现,然后守在她身边照顾她,比他那公务繁忙的爹都细心。 惹得她总跟人笑着说,辰辰就是上天送给她的宝贝。 苏景辰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想拉着怀宁王妃离开,却敏锐的察觉到有人靠近。 “母妃,你快走!”他脸色一变,将怀宁王妃推进了屋里,转身大声道,“来人!有刺客!” 话音落下,大批黑衣人涌进了院子,循声赶来的王府暗卫慢了一步,原本守在院中的侍女小厮顷刻成了刀下亡魂。 两方人马很快交起手来,苏景辰紧紧地背靠着门,神色冷静的看着眼前激烈厮杀的场面。 门后是怀宁王妃焦急拍门的声音。 “辰辰,你快开门!” “母妃害怕,你快开门好不好!” 怀宁王妃拼命的推门,可天知道一个十岁的孩子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力气,门依旧死死地堵着。 苏景辰的薄唇紧抿,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单薄瘦弱的身体却是纹丝不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院中的打斗声渐渐变弱了。 在一声“小世子”的惊叫中,门终是开了。 跪坐在地上的怀宁王妃急忙往外看去,却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潸然泪下。 她看见,她的孩子面色惨白的倒在了她的夫君怀里。 鲜血从少年的口中不断涌出,可他只是安静的望着她,嘴角露出了一个很浅很淡的微笑。 似乎是在安慰她:母妃,别怕。 平行番外:明月照君心(1) “小世子,王妃娘娘回来了。” 侍女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趴在桌案上的小少年猛地睁开了眼。 刺目的光涌入,眼前熟悉的景象让苏景辰一怔。 这里是……怀宁王府? 不对,他分明记得昏迷前正在护国寺与明慧方丈手谈,不知怎地,手腕上的佛珠突然变得发烫灼人,然后眼前一黑他便失去了意识。 唯一记得的,便是最后明慧方丈看向他时,嘴角那一抹平和慈祥的笑意。 “小世子?”久久不见回应,侍女有些担心苏景辰,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 注意到响动,苏景辰侧首看了过来,眸光一震,语气里带了几分迟疑,“……兰芝姐姐?” 怎么会是母妃身边的贴身婢女? 明明当年母妃病逝后,兰芝次日便悬梁而尽,追随母妃去了。 如今又怎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苏景辰低头看去,却看见了一双稚嫩的手,以及手边的宣纸上,一板一眼的规整字迹。 这字迹,他……回到了小时候!? “小世子,你怎么了?”兰芝觉得苏景辰的行为很是怪异,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询问道。 小世子这是读书读累了?怎么感觉反应慢顿顿的。 “……我没事,兰芝姐姐你有事吗?”苏景辰压下心底的震惊,询问道。 “王妃娘娘回来了,请小世子过去呢。”兰芝没多想,笑着回道。 “好,我现在就过去。”苏景辰跳下椅子,急忙往外跑去。 他心底隐隐有了猜测,现在需要去证实一下。 “小世子慢些,王妃娘娘刚从宣平侯府回来,不着急的。”兰芝小跑着追出来,生怕苏景辰一个不小心磕着碰着。 听到“宣平侯府”几个字,苏景辰蓦地停下了脚步,回身脸色骇然的抓住了兰芝的袖子,“现在是昭和元年!?” 兰芝被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道,“……是。” 小世子的表情好恐怖,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该有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从小世子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看到了杀意。 “抱歉。”苏景辰知道自己失态了,低低说了声,松开手转身就走。 母妃就是在昭和元年,从宣平侯府回来的那一日遇刺的。 那批刺客本是来杀父王的,可恰逢父王出城办事,没找到了人的刺客将矛头转向了他这个王府世子,母妃为了救他被一剑刺进胸膛。 虽然后来父王赶回来及时救下了母妃,可母妃还是因此落下了病根,身体日渐虚弱,不到半年便病逝了。 苏景辰看着越来越近的主院,眼底划过一抹深深的戾气,紧紧攥起了拳头。 不管为什么他会来到这里,哪怕这是一场梦,他也绝对不会再让母妃出事! “辰辰?”站在庭院中的怀宁王妃看着突然闯进来的苏景辰,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 这孩子平日里最是规矩守礼了,不等人通报一声绝对不进来,她说了多少次都没用,今天怎地转性了? “母妃。”苏景辰勉强控制住表情,对着怀宁王妃笑了笑,“外面天热,咱们先进屋。” “好。”怀宁王妃点点头,虽然没感觉到热,但也不想驳了儿子的好意。 这孩子最是体贴了,平日她有个头疼脑热的,他总能第一个发现,然后守在她身边照顾她,比他那公务繁忙的爹都细心。 惹得她总跟人笑着说,辰辰就是上天送给她的宝贝。 苏景辰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想拉着怀宁王妃离开,却敏锐的察觉到有人靠近。 “母妃,你快走!”他脸色一变,将怀宁王妃推进了屋里,转身大声道,“来人!有刺客!” 话音落下,大批黑衣人涌进了院子,循声赶来的王府暗卫慢了一步,原本守在院中的侍女小厮顷刻成了刀下亡魂。 两方人马很快交起手来,苏景辰紧紧地背靠着门,神色冷静的看着眼前激烈厮杀的场面。 门后是怀宁王妃焦急拍门的声音。 “辰辰,你快开门!” “母妃害怕,你快开门好不好!” 怀宁王妃拼命的推门,可天知道一个十岁的孩子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力气,门依旧死死地堵着。 苏景辰的薄唇紧抿,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单薄瘦弱的身体却是纹丝不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院中的打斗声渐渐变弱了。 在一声“小世子”的惊叫中,门终是开了。 跪坐在地上的怀宁王妃急忙往外看去,却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潸然泪下。 她看见,她的孩子面色惨白的倒在了她的夫君怀里。 鲜血从少年的口中不断涌出,可他只是安静的望着她,嘴角露出了一个很浅很淡的微笑。 似乎是在安慰她:母妃,别怕。 平行番外:明月照君心(2) 华灯初上,幽幽夜色下的怀宁王府沉浸在了一片压抑死寂的氛围里。 主院的卧房里,不断有太医出入,脚步匆匆地来,面色难看的离开。 一盆盆血水被下人端出来,浓重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院子。 怀宁郡王扶着几乎站不稳的怀宁王妃等在旁边,每每看到太医叹着气出来,心就沉下一分。 “陈院首,小辰的情况如何?”怀宁郡王看着最后出来的太医院院首,连忙追问道。 “王爷,小世子伤的太重了,那一剑穿胸而过,伤着了要害,老夫也无能为力了……”陈院首无奈地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闻言,怀宁王妃心中剧痛,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她紧紧抓着怀宁郡王的袖子,指尖都泛起了青白,嘴中喃喃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辰辰……” 女子的泪水不断砸在怀宁郡王的手背上,烫的他心里疼得厉害,无尽的后悔与内疚涌出。 终究是他疏忽了他们母子,整日忙于公务,却让小人钻了空子。 “王爷,府外有人求见,说是能救小世子!”着黑衣的暗卫飞掠而来,语气急促道。 “快请他进来!”怀宁王爷此时已经失了冷静,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道。 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哪怕只有一丁点希望,他也愿意去相信。 陈院首虽然不信有人能从阎王爷手里捞人,但皇上有令,他还是安静的候着,并没有离开。 暗卫很快带着人来了。 由远及近,一道风姿绰然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男子着一袭白衣,以凤羽面具覆面,周身出尘的气质仿若九天之上清冷的月,遥远又触不可及。 “你说你能救小辰?”怀宁郡王望着眼前看不到面容的白衣男子,心中很是不安。 这样一个连身份都要隐瞒的人,真的是来救人的吗? 白衣男子淡淡扫了怀宁郡王一眼,冰冷的眸中不见半分情绪,“不想让他死就让开。” 怀宁郡王被那压迫十足的眼神镇住,下意识地让开了位置。 不知怎地,他觉得眼前之人并非居心叵测之人,反而对儿子抱了一丝……善意? 白衣男子走到榻边,目光在触在及昏迷不醒的苏景辰时,陡然温和了几分。 他抬手在苏景辰身上飞快的点了几下,接着又是几根银针落下,原本胸口处止不住的血竟缓缓停滞了。 “有救了!”看到这一幕的陈院首惊呼出声,脸上是止不住的喜色,“王爷,小世子大抵是有救了!” 小世子伤的位置过于凶险,他们想尽办法也没能止住血。 眼前之人不过三两下便办到了,可见于医术一道,绝非泛泛之辈。 陈院首的眼中闪过一抹敬色,若非时机不对,他真想去讨教一番。 一刻钟后,白衣男子取了针,动作利落地捏开苏景辰的下巴,喂了几颗黑褐色的药丸。 他侧首看向陈院首,扔给他一个白色瓷瓶,言辞相当简洁,“上药,包扎,开一些温养身体的药方。” 转身向外走去,路过怀宁郡王身边时脚步微顿,“令公子已无事。本座今日来此一事,烦请保密。” “……好。”怀宁郡王顾不上思考白衣男子的身份,大起大落的心情让他思绪紧绷着,连道谢的话竟也忘了说。 陈院首小心翼翼地打开手中的药瓶,眼底浮现出惊喜之色。 这药散……他好像知道那人的身份了! 苏景辰是在三日后的清晨醒来的。 睁开眼时,向来能忍疼的苏景辰眉心微蹙,只觉得全身骨头都像是被打断了一般,动弹不得。 他……还活着? 那一剑伤的如何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基本上没有生还的可能,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辰辰,你醒了!” 守在床榻边的怀宁王妃察觉到细微的动静,惊喜的看了过来。 苏景辰轻轻点头,看着怀宁王妃红肿的眼睛,有些费力的抓住了她的手,沙哑的声音一点点从喉咙中溢出 ,“……母妃,我没事,别哭。” “好,母妃不哭。”怀宁王妃看着儿子过分苍白的脸色,和他眼中藏不住的担忧,嘴上说着不哭,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的辰辰啊,醒来第一件事竟然还是安慰她不要哭。 “小辰!” 推开门的怀宁郡王险些将手中的药碗打翻,望着醒来的苏景辰渐渐红了眼眶。 苏景辰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嘴角极轻地弯了下。 真疼啊。 也真好。 平行番外:明月照君心(2) 华灯初上,幽幽夜色下的怀宁王府沉浸在了一片压抑死寂的氛围里。 主院的卧房里,不断有太医出入,脚步匆匆地来,面色难看的离开。 一盆盆血水被下人端出来,浓重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院子。 怀宁郡王扶着几乎站不稳的怀宁王妃等在旁边,每每看到太医叹着气出来,心就沉下一分。 “陈院首,小辰的情况如何?”怀宁郡王看着最后出来的太医院院首,连忙追问道。 “王爷,小世子伤的太重了,那一剑穿胸而过,伤着了要害,老夫也无能为力了……”陈院首无奈地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闻言,怀宁王妃心中剧痛,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她紧紧抓着怀宁郡王的袖子,指尖都泛起了青白,嘴中喃喃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辰辰……” 女子的泪水不断砸在怀宁郡王的手背上,烫的他心里疼得厉害,无尽的后悔与内疚涌出。 终究是他疏忽了他们母子,整日忙于公务,却让小人钻了空子。 “王爷,府外有人求见,说是能救小世子!”着黑衣的暗卫飞掠而来,语气急促道。 “快请他进来!”怀宁王爷此时已经失了冷静,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道。 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哪怕只有一丁点希望,他也愿意去相信。 陈院首虽然不信有人能从阎王爷手里捞人,但皇上有令,他还是安静的候着,并没有离开。 暗卫很快带着人来了。 由远及近,一道风姿绰然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男子着一袭白衣,以凤羽面具覆面,周身出尘的气质仿若九天之上清冷的月,遥远又触不可及。 “你说你能救小辰?”怀宁郡王望着眼前看不到面容的白衣男子,心中很是不安。 这样一个连身份都要隐瞒的人,真的是来救人的吗? 白衣男子淡淡扫了怀宁郡王一眼,冰冷的眸中不见半分情绪,“不想让他死就让开。” 怀宁郡王被那压迫十足的眼神镇住,下意识地让开了位置。 不知怎地,他觉得眼前之人并非居心叵测之人,反而对儿子抱了一丝……善意? 白衣男子走到榻边,目光在触在及昏迷不醒的苏景辰时,陡然温和了几分。 他抬手在苏景辰身上飞快的点了几下,接着又是几根银针落下,原本胸口处止不住的血竟缓缓停滞了。 “有救了!”看到这一幕的陈院首惊呼出声,脸上是止不住的喜色,“王爷,小世子大抵是有救了!” 小世子伤的位置过于凶险,他们想尽办法也没能止住血。 眼前之人不过三两下便办到了,可见于医术一道,绝非泛泛之辈。 陈院首的眼中闪过一抹敬色,若非时机不对,他真想去讨教一番。 一刻钟后,白衣男子取了针,动作利落地捏开苏景辰的下巴,喂了几颗黑褐色的药丸。 他侧首看向陈院首,扔给他一个白色瓷瓶,言辞相当简洁,“上药,包扎,开一些温养身体的药方。” 转身向外走去,路过怀宁郡王身边时脚步微顿,“令公子已无事。本座今日来此一事,烦请保密。” “……好。”怀宁郡王顾不上思考白衣男子的身份,大起大落的心情让他思绪紧绷着,连道谢的话竟也忘了说。 陈院首小心翼翼地打开手中的药瓶,眼底浮现出惊喜之色。 这药散……他好像知道那人的身份了! 苏景辰是在三日后的清晨醒来的。 睁开眼时,向来能忍疼的苏景辰眉心微蹙,只觉得全身骨头都像是被打断了一般,动弹不得。 他……还活着? 那一剑伤的如何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基本上没有生还的可能,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辰辰,你醒了!” 守在床榻边的怀宁王妃察觉到细微的动静,惊喜的看了过来。 苏景辰轻轻点头,看着怀宁王妃红肿的眼睛,有些费力的抓住了她的手,沙哑的声音一点点从喉咙中溢出 ,“……母妃,我没事,别哭。” “好,母妃不哭。”怀宁王妃看着儿子过分苍白的脸色,和他眼中藏不住的担忧,嘴上说着不哭,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的辰辰啊,醒来第一件事竟然还是安慰她不要哭。 “小辰!” 推开门的怀宁郡王险些将手中的药碗打翻,望着醒来的苏景辰渐渐红了眼眶。 苏景辰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嘴角极轻地弯了下。 真疼啊。 也真好。 平行番外:明月照君心(3) 从初秋到深冬,苏景辰的伤一点点好了起来。 当问及是谁将他从阎王爷手里拉回来时,怀宁王爷却罕见的沉默了,只对他道不必深究。 焕元居里,苏景辰垂眸摩挲着被留下来的白色瓷瓶,眼中的情绪不明。 “小世子?”侍卫看着站在铃兰古木下的小少年,有些担心地劝道,“外面冷,您要不先进屋?” 小世子都在树下站小半天了,外面天寒地冻的,这才养好伤别又染上风寒了。 “今日是上元节?”苏景辰忽然问了句。 “是。”侍卫打量了眼小少年的神色,迟疑片刻道,“小世子想出去走走吗?” 若是如此,他得跟王爷禀报一声。 苏景辰抬眸看着面前的铃兰古木,思绪忽然飘回很久之前。 那是她离开的四个年头,也是这样的一个下雪天,头发半白的父王抱着一坛酒漏夜前来。 那一晚,明明没有喝很多,可他却有了醉意。 父王离开时问他,后悔遇见她吗? 他笑着答,从未后悔。 父王也笑了,眼中隐有泪光闪烁。 他知道父王是释然了,因为从那之后,父王再也没有提起过为他议亲之事。 思绪回笼,苏景辰蓦地笑了,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怎么会后悔呢,即使重来千百次,他也只会有那一个选择。 “今晚我要出府参加灯会。” 上元灯会。 夜色下的石桥上,戴着小狐狸面具的女童趴在一处隔断上,聚精会神的望着桥下缓缓驶过的花船。 坐在船头的貌美艺伎素手轻弹,悠扬的小曲儿随之飘荡在河面上,引得岸边阵阵喝彩。 “前面还有猜灯谜的摊子,小明月要去看看吗?” 一曲毕,安王楚容澜俯下身子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轻笑着问道。 “要哒!”原本意犹未尽的楚皎皎瞬间来了精神,也不要人抱着了,迈开小腿跑下了拱桥。 楚容澜见状失笑着摇摇头,连忙带着大批护卫追了上去。 不远处的高台下,一袭月白色锦衣的少年看着人群中逐渐靠近的那道小小身影,唇畔不由泛起一丝笑意。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久到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可好在,她终是来了。 楚皎皎费劲挤到了台边,本想上前询问小兔灯下的灯谜,却被身边的锦衣少年吸引了目光,半歪着小脑袋悄悄打量他。 真好看……比皇兄还好看的小哥哥欸! 苏景辰转身看向楚皎皎,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揉着温柔而细碎的光,“怎么了?” 楚皎皎眨巴了下眼睛,眼神懵懵的,却下意识的开口,“……小哥哥,你长的好好看哇!” 说完,反应过来的小姑娘就想要捂脸,好丢人哇,怎么可以说出来啊。 苏景辰无奈地笑了,“谢谢,你也很好看。” 原来明月当年竟是因为他长得的好看才靠近他的吗? 苏景辰头一次想感谢自家父王母妃给了他这么一副好容貌。 “想要哪盏花灯?”想起小姑娘方才往台上看的那几眼,苏景辰轻声询问道。 “那个小兔子的。”楚皎皎伸出小手指了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苏景辰点点头,上前跟老板交流了一番,很快提着楚皎皎指的那盏花灯回来了。 楚皎皎接过苏景辰递过来的花灯,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小哥哥。” 苏景辰见到她这般模样,心头仿佛有一汪春水化开,温暖又柔和。 这一晚,楚容澜带着人匆匆寻来时,瞧见了一幅令他终身难忘的景象。 月色下,锦衣少年唇角带笑,牵着头戴小狐狸面具的女童,一步步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女童手中提着的那盏小兔子花灯在夜色中轻轻摇曳,熠熠生辉。 这一次,再也没有不安和恐惧,他们在最美好的时间相遇。 平行番外:明月照君心(3) 从初秋到深冬,苏景辰的伤一点点好了起来。 当问及是谁将他从阎王爷手里拉回来时,怀宁王爷却罕见的沉默了,只对他道不必深究。 焕元居里,苏景辰垂眸摩挲着被留下来的白色瓷瓶,眼中的情绪不明。 “小世子?”侍卫看着站在铃兰古木下的小少年,有些担心地劝道,“外面冷,您要不先进屋?” 小世子都在树下站小半天了,外面天寒地冻的,这才养好伤别又染上风寒了。 “今日是上元节?”苏景辰忽然问了句。 “是。”侍卫打量了眼小少年的神色,迟疑片刻道,“小世子想出去走走吗?” 若是如此,他得跟王爷禀报一声。 苏景辰抬眸看着面前的铃兰古木,思绪忽然飘回很久之前。 那是她离开的四个年头,也是这样的一个下雪天,头发半白的父王抱着一坛酒漏夜前来。 那一晚,明明没有喝很多,可他却有了醉意。 父王离开时问他,后悔遇见她吗? 他笑着答,从未后悔。 父王也笑了,眼中隐有泪光闪烁。 他知道父王是释然了,因为从那之后,父王再也没有提起过为他议亲之事。 思绪回笼,苏景辰蓦地笑了,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怎么会后悔呢,即使重来千百次,他也只会有那一个选择。 “今晚我要出府参加灯会。” 上元灯会。 夜色下的石桥上,戴着小狐狸面具的女童趴在一处隔断上,聚精会神的望着桥下缓缓驶过的花船。 坐在船头的貌美艺伎素手轻弹,悠扬的小曲儿随之飘荡在河面上,引得岸边阵阵喝彩。 “前面还有猜灯谜的摊子,小明月要去看看吗?” 一曲毕,安王楚容澜俯下身子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轻笑着问道。 “要哒!”原本意犹未尽的楚皎皎瞬间来了精神,也不要人抱着了,迈开小腿跑下了拱桥。 楚容澜见状失笑着摇摇头,连忙带着大批护卫追了上去。 不远处的高台下,一袭月白色锦衣的少年看着人群中逐渐靠近的那道小小身影,唇畔不由泛起一丝笑意。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久到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可好在,她终是来了。 楚皎皎费劲挤到了台边,本想上前询问小兔灯下的灯谜,却被身边的锦衣少年吸引了目光,半歪着小脑袋悄悄打量他。 真好看……比皇兄还好看的小哥哥欸! 苏景辰转身看向楚皎皎,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揉着温柔而细碎的光,“怎么了?” 楚皎皎眨巴了下眼睛,眼神懵懵的,却下意识的开口,“……小哥哥,你长的好好看哇!” 说完,反应过来的小姑娘就想要捂脸,好丢人哇,怎么可以说出来啊。 苏景辰无奈地笑了,“谢谢,你也很好看。” 原来明月当年竟是因为他长得的好看才靠近他的吗? 苏景辰头一次想感谢自家父王母妃给了他这么一副好容貌。 “想要哪盏花灯?”想起小姑娘方才往台上看的那几眼,苏景辰轻声询问道。 “那个小兔子的。”楚皎皎伸出小手指了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苏景辰点点头,上前跟老板交流了一番,很快提着楚皎皎指的那盏花灯回来了。 楚皎皎接过苏景辰递过来的花灯,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小哥哥。” 苏景辰见到她这般模样,心头仿佛有一汪春水化开,温暖又柔和。 这一晚,楚容澜带着人匆匆寻来时,瞧见了一幅令他终身难忘的景象。 月色下,锦衣少年唇角带笑,牵着头戴小狐狸面具的女童,一步步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女童手中提着的那盏小兔子花灯在夜色中轻轻摇曳,熠熠生辉。 这一次,再也没有不安和恐惧,他们在最美好的时间相遇。 平行番外:明月照君心(4) 晨光熹微,怀宁王府的焕元居。 苏景辰推开了房门,远远的便看见了院中的铃兰古木上垂落的青色衣角。 向上望去,一袭青色罗裙的少女正安静的睡在树上 ,双手支着脑袋,神情柔和。 纷繁的衣袂在半空中顺着微微的风摆动,柔和的日光洒落,温暖美好的不似人间。 苏景辰嘴角微扬,悄声漫步到树下。 “明月。” 青年低沉的声音惊醒了树上睡着的楚皎皎,一个不留神直接往树下坠去。 被人拦腰接住,楚皎皎的脸上却不显惊慌,那双凤眸里氤氲着蒙蒙的水汽,唇边勾起了一抹灿烂的笑。 “子焕,早啊。” “怎么不喊我,树上睡着舒服?”苏景辰将她放在院中的石桌前坐好,语气无奈道。 “来的时候有些晚了,不想打扰你休息。”楚皎皎打了个哈欠,语气慢悠悠的回,“树上睡的还不错。” 就是脖子有点疼。 属实是昨天从长乐坊出来的太晚了,回宫肯定会被大内禁卫追着跑,她懒得折腾了就来了怀宁王府。 反正这些年没少来,早就熟门熟路了,焕元居的暗卫们也不会拦着她。 “下次直接找暗卫,给你留房间。”苏景辰有些头疼,看来还是得跟暗卫吩咐一声,怎么能让小姑娘睡树上。 “哦。”楚皎皎点头,神色懒洋洋的支着下巴,“子焕,管饭吗?” “管。”苏景辰笑着抬手敲了下楚皎皎的额头,“什么时候饿着过你,走了。” 怀宁郡王最近忙着兵部的事,早早地就出府办公去了。 怀宁王妃得知楚皎皎来了府上,很是高兴的吩咐下人准备早膳,完全没想过楚皎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王府里,只当小姑娘是早早来做客。 前厅里,楚皎皎看着进进出出上菜的婢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子焕,不请伯母一起来吗?” 若是不知道便算了,但怀宁王妃知道她来了府上,她不过去问个好不太礼貌。 苏景辰还没说话,恰好出现在门口的兰芝便笑着对楚皎皎福了福身道,“奴婢见过公主。公主不必客气,王妃特意让奴婢来一趟,说是已经吃过早膳了,就不打扰世子和公主了。” 其实就是怀宁王妃看出了自家儿子的心思,又怕小公主在府里待着拘谨,这才让贴身婢女走这一趟。 “谢谢兰芝姐姐。”楚皎皎点点头,“代我向伯母问个好。” “是。”兰芝很是喜欢这位常常来府上做客,性子好又有礼貌的小公主,笑着应下后便离开了。 苏景辰递了一双筷子给楚皎皎,语气揶揄,“一晚上没回去,小心你皇兄杀来王府要人。” 楚皎皎摇摇头,“没事,皇兄最近忙着处理康王的事,应该还没发现我不见了。” 说起这个,康王诈死并暗中屯兵谋反的事还是苏景辰发现的,几个月前毫无征兆的离京前往岭北,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了康王的事一样,会是巧合吗? 察觉到楚皎皎好奇的目光,苏景辰夹菜的手微顿,“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 “没有。”楚皎皎犹豫片刻,开口道,“子焕,康王的事……” 虽然子焕给皇兄解释过了,但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就知道你要问这个。”苏景辰微一挑眉道,“不是巧合,但也解释不了。” 他不想骗她,可他总不能说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康王谋反了,那次的后果令他后悔了半生,所以这次他选择铤而走险,将康王提前披露出来。 好在结果是好的,康王被皇上秘密派去的兵马拿下,现在正在押送回京的路上。其在岭北积蓄多年的势力也被楚谨和楚越联手瓦解,重新整合后编入朝廷军队。 再加上前些日子西蛮传来前皇太女夺位的消息,他心里的某个猜测已经得到证实。 这一次,应该不会如从前那样了,他的小姑娘不会再前往西北,也不会再遇到危险流落在外了。 “知道了。”楚皎皎明白这大概跟之前苏景辰提醒她防着皇后一样,没有任何理由最后却抓到了皇后给母妃下毒。 “不怕我害你?”苏景辰发现小姑娘好像早就察觉到了他身上的种种不对劲,却从未跟别人提起过,甚至帮着他找借口隐瞒。 “你会吗?”楚皎皎抬眸看他,眼中情绪翻涌。 “不会。”永远不会。 楚皎皎做过一个梦。 梦里的她是燕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纨绔公主,隔三差五的闯祸被大臣们弹劾,父皇母妃也常常因为她的顽劣而头疼。 可唯有她自己明白,她纨绔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伤痛。 母妃身中剧毒,身边危机四伏,她不得不小心的伪装着自己,一日又一日。 从幼时到少时,那个梦中的她,身边始终陪伴着一人,那个名唤苏景辰的少年,她的小哥哥。 当十载岁月匆匆而过,她终于看清自己的内心时,上天却与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她忘却了所有,也忘却了她的小哥哥。 仿若南柯一梦,她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另一个自己走完了一生。 楚皎皎猛地睁开了眼,屋外已是天光乍亮,孩童的欢笑声打破了晨时的寂静。 “嘘,明珠,不许吵你娘亲睡觉。”男子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传来。 苏明珠眨了眨那双与男子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小声撒娇道,“爹爹,为什么娘亲可以睡懒觉,我却要早起上学堂。” “因为学堂的夫子们都怕你娘亲。”苏景辰笑着道。 “为什么?”小姑娘的眼中满是好奇。 娘亲好厉害哦,连板着脸的凶夫子都怕她。 “苏子焕,不带你这么埋汰人的。” 不等苏景辰给小姑娘细数她娘亲从前的“丰功伟绩”,楚皎皎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说悄悄话的父女俩,好笑又无奈。 苏景辰回头看向倚在门边的慵懒女子,眼中笑意璨然,“夫人醒了。” 【全文完】 —— 平行番外是另一种结局,大家可以选择性阅读哦。 还有就是评分刚出来有点低,如果方便的话,能麻烦还没评分的宝宝帮忙打个好评吗,非常非常感谢!(不方便也没关系,只要别差评就行,比心!) 再次感谢所有读者宝宝的支持,我们下本书再见! 平行番外:明月照君心(4) 晨光熹微,怀宁王府的焕元居。 苏景辰推开了房门,远远的便看见了院中的铃兰古木上垂落的青色衣角。 向上望去,一袭青色罗裙的少女正安静的睡在树上 ,双手支着脑袋,神情柔和。 纷繁的衣袂在半空中顺着微微的风摆动,柔和的日光洒落,温暖美好的不似人间。 苏景辰嘴角微扬,悄声漫步到树下。 “明月。” 青年低沉的声音惊醒了树上睡着的楚皎皎,一个不留神直接往树下坠去。 被人拦腰接住,楚皎皎的脸上却不显惊慌,那双凤眸里氤氲着蒙蒙的水汽,唇边勾起了一抹灿烂的笑。 “子焕,早啊。” “怎么不喊我,树上睡着舒服?”苏景辰将她放在院中的石桌前坐好,语气无奈道。 “来的时候有些晚了,不想打扰你休息。”楚皎皎打了个哈欠,语气慢悠悠的回,“树上睡的还不错。” 就是脖子有点疼。 属实是昨天从长乐坊出来的太晚了,回宫肯定会被大内禁卫追着跑,她懒得折腾了就来了怀宁王府。 反正这些年没少来,早就熟门熟路了,焕元居的暗卫们也不会拦着她。 “下次直接找暗卫,给你留房间。”苏景辰有些头疼,看来还是得跟暗卫吩咐一声,怎么能让小姑娘睡树上。 “哦。”楚皎皎点头,神色懒洋洋的支着下巴,“子焕,管饭吗?” “管。”苏景辰笑着抬手敲了下楚皎皎的额头,“什么时候饿着过你,走了。” 怀宁郡王最近忙着兵部的事,早早地就出府办公去了。 怀宁王妃得知楚皎皎来了府上,很是高兴的吩咐下人准备早膳,完全没想过楚皎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王府里,只当小姑娘是早早来做客。 前厅里,楚皎皎看着进进出出上菜的婢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子焕,不请伯母一起来吗?” 若是不知道便算了,但怀宁王妃知道她来了府上,她不过去问个好不太礼貌。 苏景辰还没说话,恰好出现在门口的兰芝便笑着对楚皎皎福了福身道,“奴婢见过公主。公主不必客气,王妃特意让奴婢来一趟,说是已经吃过早膳了,就不打扰世子和公主了。” 其实就是怀宁王妃看出了自家儿子的心思,又怕小公主在府里待着拘谨,这才让贴身婢女走这一趟。 “谢谢兰芝姐姐。”楚皎皎点点头,“代我向伯母问个好。” “是。”兰芝很是喜欢这位常常来府上做客,性子好又有礼貌的小公主,笑着应下后便离开了。 苏景辰递了一双筷子给楚皎皎,语气揶揄,“一晚上没回去,小心你皇兄杀来王府要人。” 楚皎皎摇摇头,“没事,皇兄最近忙着处理康王的事,应该还没发现我不见了。” 说起这个,康王诈死并暗中屯兵谋反的事还是苏景辰发现的,几个月前毫无征兆的离京前往岭北,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了康王的事一样,会是巧合吗? 察觉到楚皎皎好奇的目光,苏景辰夹菜的手微顿,“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 “没有。”楚皎皎犹豫片刻,开口道,“子焕,康王的事……” 虽然子焕给皇兄解释过了,但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就知道你要问这个。”苏景辰微一挑眉道,“不是巧合,但也解释不了。” 他不想骗她,可他总不能说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康王谋反了,那次的后果令他后悔了半生,所以这次他选择铤而走险,将康王提前披露出来。 好在结果是好的,康王被皇上秘密派去的兵马拿下,现在正在押送回京的路上。其在岭北积蓄多年的势力也被楚谨和楚越联手瓦解,重新整合后编入朝廷军队。 再加上前些日子西蛮传来前皇太女夺位的消息,他心里的某个猜测已经得到证实。 这一次,应该不会如从前那样了,他的小姑娘不会再前往西北,也不会再遇到危险流落在外了。 “知道了。”楚皎皎明白这大概跟之前苏景辰提醒她防着皇后一样,没有任何理由最后却抓到了皇后给母妃下毒。 “不怕我害你?”苏景辰发现小姑娘好像早就察觉到了他身上的种种不对劲,却从未跟别人提起过,甚至帮着他找借口隐瞒。 “你会吗?”楚皎皎抬眸看他,眼中情绪翻涌。 “不会。”永远不会。 楚皎皎做过一个梦。 梦里的她是燕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纨绔公主,隔三差五的闯祸被大臣们弹劾,父皇母妃也常常因为她的顽劣而头疼。 可唯有她自己明白,她纨绔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伤痛。 母妃身中剧毒,身边危机四伏,她不得不小心的伪装着自己,一日又一日。 从幼时到少时,那个梦中的她,身边始终陪伴着一人,那个名唤苏景辰的少年,她的小哥哥。 当十载岁月匆匆而过,她终于看清自己的内心时,上天却与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她忘却了所有,也忘却了她的小哥哥。 仿若南柯一梦,她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另一个自己走完了一生。 楚皎皎猛地睁开了眼,屋外已是天光乍亮,孩童的欢笑声打破了晨时的寂静。 “嘘,明珠,不许吵你娘亲睡觉。”男子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传来。 苏明珠眨了眨那双与男子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小声撒娇道,“爹爹,为什么娘亲可以睡懒觉,我却要早起上学堂。” “因为学堂的夫子们都怕你娘亲。”苏景辰笑着道。 “为什么?”小姑娘的眼中满是好奇。 娘亲好厉害哦,连板着脸的凶夫子都怕她。 “苏子焕,不带你这么埋汰人的。” 不等苏景辰给小姑娘细数她娘亲从前的“丰功伟绩”,楚皎皎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说悄悄话的父女俩,好笑又无奈。 苏景辰回头看向倚在门边的慵懒女子,眼中笑意璨然,“夫人醒了。” 【全文完】 —— 平行番外是另一种结局,大家可以选择性阅读哦。 还有就是评分刚出来有点低,如果方便的话,能麻烦还没评分的宝宝帮忙打个好评吗,非常非常感谢!(不方便也没关系,只要别差评就行,比心!) 再次感谢所有读者宝宝的支持,我们下本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