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锦绣》 第1章 绣嫁衣 天气乍暖还寒,微风拂来,窗外沙枣花的香味越发浓郁。 俞锦绣倚在榻边,手中拿着即将绣好的嫁衣,那裙摆处的并蒂莲栩栩如生,许是因为烧还没能完全退,昏昏沉沉。 锦绣轻轻按了按“突突”直跳的眼皮,看了看窗外,稳稳心神,继续穿针引线。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成婚,还有一堆事要准备,偷懒不得。 “锦绣,我来给你帮忙了。” 声音刚落,门帘掀开走进来一个人影,来人身高马大的却长得清秀,脸上挂着笑更添了几分喜庆。 也带了三分笑,放下手里的绣活,前去握着好友的手。 自打锦绣爹到镇上教书,一家人举家迁移到镇上,许久没有回过村里。 “大丫?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听闻你也要嫁人了,你嫁衣可绣好了?” 来人一抹红云飘上脸颊。 “还没,这不是来看看你,顺便求个花样子,整个清水镇十里八村的,谁有你心思灵巧啊,都能把花绣活了。” “看你这张嘴,这哪里是来帮忙的,这分明是你嘴角抹了蜜来采我的花样子的。” 说罢,锦绣便拉着她坐到一处,添了茶水,翻出了一摞花样子递给大丫。 “这是我哥上次从县里带回来的茶,喝着竟然不似寻常,余味清甜。我刚起了热水,还想着一会再喝,你倒是赶巧了。” 说罢,锦绣有点暗自后悔,说谁不好,说起大哥。刚来镇上那会子,大丫还经常借着家里有牛车,经常往镇子上跑。自打几年前大哥成了亲,大丫再也不曾上门来。 “我就是十里外都闻到你私藏了好货,来占你便宜的。俞大哥还在县学吗?” “嗯,今年下场参加乡试,希望能一切顺利。” 大丫眼中露出了羡慕的眼光,俞家一门双秀才,这是整个清水镇都是独一份。好在俞家不忘本,回村里捐了村学,俞秀才还帮忙找了启蒙师父。村里不少人都是感激俞家的。 “你可惜就是个女儿身,否则你们俞家一门三个秀才也不是不可能。你说说你的脑子怎么长得,绣花比旁人绣的好,画花样子比那县里的都时兴几分,你竟然还读书认字,你是准备要做个女秀才当当吗?”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这是整天被娘关在家里,哪里也去不了,尽琢磨这些个打发时间罢了。” “锦绣,听闻你落水病了一阵子,我这才巴巴的赶过来看你。” 大丫咬了咬嘴唇,还是将听来的闲言问了出来。 “村里都说你有了二心,不愿嫁往秦家。待你哥哥中了举人,你可以选择更好的。还说,你落水后遭遇了歹人,被,被那个,那个坏了身子……可是这些我都是不信的。” 大丫紧紧抓着锦绣的手,看着这清瘦苍白的脸庞,又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地道,虽然传言比这个难听的多,但是戳好友心窝子的事情还是做不来的。 锦绣想起前几日的落水,亏的清水河好些天没下雨,河水并不急。自己也是偷懒,觉得大件的东西还是河水冲洗起来快些。 洗完了贪恋晚霞,多看了两眼,就晃眼了掉进了清水河,狠狠的呛了水。虽好在有过路的壮士相救,但总归染了病气。 想起这事,锦绣眉头微皱,脑子里还是一片眩晕,当时情况紧急,两人间有那么些不恰当的接触,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在这个名誉大过天的地方,锦绣突然心慌起来。 那人不是清水镇的人,这一点锦绣是肯定的,一袭夜行衣,满脸络腮胡子,看不出来年纪,但是眉眼端正,感觉不是坏人。 在水里时,自己想到上一世也是这么溺水,才到了这里。虽然窒息感强烈,但是求生意识一直很强。最后有了意识已经到了岸边,那人膝盖抵着她的胃,手一直用力拍打她的后背。 她吐的死去活来,然后她是被疼清醒的…… 缓了许久才有了力气说谢谢。 天色已经暗下来,两人都像落汤鸡一样,在晚风中瑟瑟发抖。 “姑娘,凡事你要想开。” “不是你想的那样,但还是谢谢你。” 说罢,锦绣踉踉跄跄往家里走,就连洗好的东西都没顾上拿,还是嫂子和娘事后取回来的。 回来即使泡了热水,但是当天夜里发了高热,五天后才慢慢有好转。 看锦绣面色不佳,大丫心里也没了底,换了话题。 “说真的,你嫁人后还会待在清水镇上?我可是听闻秦家生意做到了县里,你倘若去了县里,我怕是再见你一面都难。” 锦绣听闻笑了笑,又给添了茶,翻出自己绣的两方手帕塞到大丫怀里。 “对呀对呀,你好容易嫁到镇上,倘若我去了县里,你不得哭死去。你那家听说可不好相处,家婆,妯娌,还有小姑子,你还操得到我的心。” “这个一副是鸳鸯戏水,一副是并蒂莲,都是寓意极好的,就当我为你添妆了。你呀,赶紧嫁过来,虽然隔了几条街巷,但好歹不用来回坐牛车。” 说起嫁人,大丫也变得局促不安。 “那张屠户家里是个复杂的,我也知晓自己年纪又大,长得也不是那种娇小可人的。那张屠户今年都二十有七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哥嫂,小姑。可是奈何聘礼给的多,娘说攒钱要修房子,还要供弟弟读书,还说由不得我不嫁。” 说着说着,似乎说到了痛处,眼里还蓄满了泪水。锦绣心里也跟着难过,女人在这个男权社会,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 曾经感受过平等社会的锦绣,面对这样的世界,也不敢妄为,好在生在俞家,家里倒是对女子不曾苛责。 “老人都说,这几年算是光景还不错,能吃饱肚子,不用逃饥荒,不用躲战乱。这已经是很好的了,倘若遇到战乱,没个可靠的人家,女人在乱世是活不下去的。” 那泪珠沿着脸颊掉到了前襟,也落在了锦绣的心里。 “你小时候给我说,你做梦梦到的那个世界,女子也能读书,也能和男人一样赚钱养家。有可以载人的大鸟,有可以日行千里的长龙。可惜我不能生在你的梦中。” 锦绣伸手擦了大丫眼中的泪水。 “都快成新娘子的人了,都怪我,说那些吓你的话。那张屠户我见过,看着人是冷漠了些,但是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又吃的苦,你也别太担心了,只要对你真心实意好,谁也越不过他去。” “哎呀,又着了你的道,明明是来安慰你的,倒让你反过来安慰我。” “好啦,来,给你研究研究花样子,新娘子要美美的。” 两个少女的头凑在一起,翻看着花样,将那些烦恼暂时丢在脑后。 第2章 退婚 锦绣送大丫出门的时候,看见家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厢上的标识还是锦绣画的图样,这是秦家的车。 秦家这几年生意做大了,锦绣还出过几个点子,比如所有秦家的铺子都用上统一的招牌,秦家的商品包装上都画上了锦绣为之设计的图样。 短期看不出来什么,短短几年现在生意做到了县城,好处就能看得出来了。 锦绣送走大丫,笑盈盈的往车前走的时候,里边却传来女子的声音。 “秦颂,我告诉你,你这会已经没有退路了,你犹豫的时候想想我肚子里的孩子,想想我爹。” “我没想着退缩,但是多年世交,不能如此草率,你可否再给我些时间。” 锦绣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笑容僵在了脸上。重活一世,加起来好几十岁的人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狗血情节,在哪个时代都不少有。 一腔真心扔给了狗。 浑身上下发冷,三九天被泼了冷水了不过如此。 三媒六聘皆已过大半,这婚事按习俗已经是板上钉钉。 锦绣怕听到更恶心的言语,看着巷子里来往的人,她转身进了门。 两世为人,她为人和善,对谁都是一张笑脸,不曾得罪过谁。她一直觉得是自己足够努力,所以上天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这一世有疼爱的她的父母,哥哥,她一直小心翼翼,万分珍惜。总想着尽全力维护好爱自己的人,平安无事过好一生就是幸福。 直到天黑,秦颂也没有进俞家的门,锦绣称病躲在房子里认真梳理,对每一件事开始反思,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娘亲该有多么难过,父亲和哥哥的名声会收到怎样的波及。 第二日一早,秦颂以及他的父亲和继母便带了重礼和媒人前来。 两进小院并不大,锦绣听的清清楚楚。堂屋内是娘亲温柔的招待声,紧接着就是茶盏落地的声音,还有媒婆那尖锐的嗓音,说那些有缘无份的陈词滥调。 爹和哥哥都不在,嫂子被打发去叫回家公。 堂屋里,母亲坐在主位上,显然还处在震惊和慌乱中。左手边坐着秦珺和杜四娘。 茶盏摔碎在地上,秦颂跪在地上低着头请求谅解,媒婆像个乌鸦,巨大的喙,一张一合。 锦绣脸上戴着面纱,一步一步走到娘亲身边,站在秦颂面前。 “秦颂,你我相识于幼时,我对你,绝无二心。你读书无所长,入商贾道,我不曾弃你;你有难,我帮你;本想与你知根知底,此生举案齐眉,以安柔姨和娘的心。可是,你却不曾珍惜。” 转身,椅子上的人,泪满衣襟。 锦绣再也没能忍住,眼泪也落了下来。 “娘,允了。” “慢着,我俞家哪里得罪了你秦家,我女儿虽长在这山野,但品行才情不比那些府城的姑娘差。哪是能任你搓扁揉圆的,还趁我不在上门欺我妻女,是我俞家没有男人了吗?” 随着浓厚有力的声音,一个身影闪进门,站在了锦绣身前,挡住了秦颂。 “秦颂,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年做过你的启蒙师父,你也算是我的学生,来,说说,我女儿究竟怎么了,你大费周章的在这离婚期还有一月的时候前来退亲。” “俞叔父,我,我们,我对锦绣就是对妹妹的感情,我及时发现了,所以不想再将错就错。” 秦颂磕磕巴巴的,心里对这个师父还是恐惧的,小时候打手板都打出阴影了,一言不合,那厚厚长长的手板可不长眼。 “三媒六聘,前前后后都快走完了,你才发现你们不合适,去年,锦绣及笄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前后不到半年,你就能说变就变?” “俞叔父,我是真的觉得锦绣妹妹温柔可爱,像我妹妹一样,您也知道,我妹妹天生体弱,不幸早夭。我一直觉得锦绣就像我妹妹一样,我年少无知,分不清轻重,造成了这样的误会。” 锦绣哪里不知道为什么退婚,只是经过一整夜的冷静梳理,所有的结果也不是那么的难以消化。 “年少无知?哼!”俞秀才狠狠踹了秦颂一脚,秦颂往旁边躲了躲,一手压在碎瓷片上。 原本在椅子上稳如泰山的秦珺看见独子受了伤,眼里有一丝不耐。 “俞兄,这次我也知道是我们做的不合适,但是既然不合适,分开了也是好的。这不还没成亲呢么,损失还在可控范围内。” 秦珺看了看地上的儿子,抬头又看了看厅中站的笔直的豆绿色身影。 “这样,我真心实意向你们道歉。给锦绣的聘礼……” 话未说完,杜四娘满脸带笑站起来,“给锦绣的聘礼当时也是费了心思的,既然这婚不成,那我们就按规矩该退就退了。” 说完背过身还瞪了秦珺一眼,她可清楚的很,给这俞家的聘礼那可比当初给自己的多多了,虽然大部分是秦颂娘的陪嫁,但是这真金白银的也不能就这样的扔出去。 “我俞家不贪图你们秦家的那点臭铜烂铁,要不是看在柔儿的面子上,我能把女儿嫁到你们秦家?” 锦绣看着娘亲捂嘴咳了几声,知道是被气狠了。 “哎呀,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凡事好商量嘛,有话好好说,我王媒婆把话扔这里,锦绣姑娘的姻缘包在我身上,没了秦家,还有李家,王家,张家嘛。好饭不怕等,好女不愁嫁嘛。” 王媒婆身上浓郁的劣质香粉味道,更是刺的锦绣娘连连咳嗽。 “那,你看这秦家二老都上门赔罪了,咱们也就说说赔偿,到底是折了俞秀才家的名声的。杜四娘说了,退还庚帖,自当奉上纹银二十两作为赔偿。” “呵呵,我俞家名声就值个二十两,我俞家女儿的清誉就值二十两?你们太过分了。” “知道俞兄一家是读书人,讲究一个风骨,这些俗物自是看不上的。但是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今天,我们带来了锦绣的庚帖,那就这么说定了,这样,三日后,我们来取回聘礼和庚帖。” 说罢,去扶跪在地上的秦颂。 “站住,把这些带走,别放在这里恶心我。” 俞秀才拿了装女儿庚帖的信封,指着一堆礼物。 锦绣走到头低的像个鹌鹑的秦颂身边,眼神闪过一丝狠戾,狠狠扇了一巴掌。 “秦颂,这是你欠我的,你听好,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杜四娘忙上前拉开锦绣,扶着秦颂。 “你怎么还打人呢,你自己为什么被退亲,心里还没数。哼,颂儿,我们走。” 杜四娘满眼的不屑。 秦颂微微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陪伴自己长大的女孩子,她眼里噙着泪,满眼都是失望。 一步错步步错。原本杜四娘说:先不退婚,好好说说,纳成良妾。可是秦颂知道,锦绣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在这个清水镇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好的女子了。 第3章 还聘礼 秦家走后,俞家陷入了空前的安静。俞秀才坐在椅子上,呼吸沉重,眉头紧锁,那山羊胡子也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明显气得不轻。 俞锦绣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一直流泪的娘亲。跪在母亲面前,把脑袋抵到母亲怀里。 “娘,你别哭了,哭坏了眼睛可怎么办,不嫁就不嫁!反正我也想在你们身边多侍奉几年。” “嗯,也是,锦绣今年才十六岁,以后再相看就是了,清荷,你也别想太多。秦颂不像晴柔,倒是像极了他那个满身铜臭的爹,配不上咱们锦绣。” “娘,没事的,只要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我一辈子不嫁又能如何,我就不信你和爹会赶我不成。” “娘,乖,哭了就不美了。你哭的爹也心疼,我也心疼,这哥哥还没回来呢,过两日哥哥回来,你肿了眼睛,岂不是让哥哥也心里难过?” 清荷看着怀里温柔乖巧的女儿,心里酸酸的,怕是此刻最难过的就是她了,小小年纪好端端的遭受这灾祸。 “好了,你也去休息,你爹还得去学堂呢。我去理一下嫁妆单子,早点把这个事了结了,多拖一天,我都觉得膈应人。” 锦绣默默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干净,这套白瓷还是秦颂送给家里的年礼,这少一个茶盏,这一套摆出来也没什么意义了,索性收拾收拾一起扔了。 日子就这么不疼不痒的过着。 很快三日后,俞锦文从县学休沐回家,从妻子处得知了锦绣被退亲的消息。心中腾得燃起一阵愤怒的火焰,这火焰烧的他眼睛疼。 他听闻妹妹断断续续已经烧了近十日。 自妹妹十岁后,再也没有进过妹妹的闺房。他轻轻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两声闷闷的咳嗽声。 这间房子是最小的一间,当时北房由母亲父亲住,东厢套间给了他,说是光线好,又大,正好一间读书一间睡觉。 自己选择西边这间小屋子,还说女孩子用不到大房子,反正迟早嫁出去。 俞锦文推开房门,原本清瘦的妹妹就只剩下巴掌大的小脸,靠在床头,就像往常一样笑着。 那笑容刺得他心里更难受了。 “哥,你回来啦,最近读书可还顺利?” “嗯,顺利。先生说我今年下场,没什么问题。还有,那个,你的事我知道了。” 锦文倒了盏清水,递给妹妹。 “你的事,你嫂子说了,你也不用担心,待我中了举人,我不信我的妹妹还会被看轻。” “嗯,我的哥哥不但会中举,还会得贡士,还会中进士,指不定还给我得个状元郎回来呢。” “我会努力的,你也别难过,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俞家以后会比秦家好千倍万倍。” “嗯,我相信哥哥,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自己的妹妹那是多么好的姑娘,一家子人像眼珠子一样宠爱着,竟然被秦颂这个王八羔子这么戏弄了。 退聘礼得双方媒人在场,以示见证。 俞锦文带着妻子先去了岳丈家借了驴车,又回家拉了聘礼,接了媒婆,直直地驶向秦颂家,早晨父亲出门前强调务必不要起冲突,保护好娘亲。 秦家比俞家大了不少,开门的是秦家的老管家。见是俞家的人,便致歉一声去给杜四娘禀报。 杜四娘是秦珺的良妾,长得肤白貌美,娇小可人,说话腔调细软,像极了戏文里的江南女子,在秦家这个并不大的后院盛宠不衰好些年。 秦颂的生母赵晴柔离世了后,杜氏就一直掌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宜,从不曾苛刻秦颂,反而处处讨好他,不想读书那就不读,想去茶楼就给钱。 前几年秦珺扶了她做了秦家妇后,她倒是一夜间贵气了,那做派,怕是县里的娘子也学不来。 不一会,门里就闪出一个艳丽的身影,桃红色的儒裙,浅粉色的褙子。那梳的高耸的发髻上插了两朵艳丽的绢花,还有几个金灿灿的头饰。 “哟,我道是谁呢,这不是清荷姐姐么。” “杜夫人,这是聘礼,你点一点,对完了礼单,合适了这桩姻缘就做罢了。” 媒婆拿着礼单递给杜四娘,杜四娘接过就递给了管家。 “哎呀,不着急的,你们稍等片刻,秦管家,你来看看对一对。” 说罢,拿个帕子继续擦拭着自己指头上的宝石戒指。 “清荷姐姐,我记得你和我家晴柔姐姐是闺中密友。我们两家也没什么深仇大怨的,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这聘礼你们拿回去,等过些日子,我和老爷商量一下,让秦颂纳了锦绣做良妾,如何?” “我俞家的女儿到你们秦家做妾?你痴心妄想,也不看你们秦家配不配。” 清荷攥紧手里的帕子,眼睛盯着眼前这个妖娆的女子,眼睛红的像是要喷出火来。这个女人自打进了秦家,秦家就没得消停几日,晴柔姐姐早产生了女儿伤了身子,要说杜四娘是好人,那谁也不信。 “哎呀呀,你说说你家怎么的也算读书人家,怎么能把女儿教育成这样呢,要不是有人告诉我,我秦家可是要当乌龟的呀!那不得被人从镇里笑到县里。” “你说光天化日,和外男私会,在河边的芒草地里搂搂抱抱。你说咱们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这传出来了多丢人啊!” “我家秦颂就是心软,看在这多年的情分上,不想揭穿罢了,还念旧情,愿意纳她做良妾,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姐姐你啊,还是回去好好管教管教,一个女人家家的,坏了名声可是没有后半辈子了。” “杜四娘,你把话说清楚,什么私会,什么芒草地里,你说的像是你看着似的,你别光天化日里空口白牙污蔑人。” 清荷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冲到杜四娘面前,饶是泥人一样的好脾性也被拱出火来。 俞锦文怕那泼货伤到娘亲,赶忙站到娘亲前面,看着眼前的花蝴蝶。 “杜姨娘,你乱说什么呢,你这样坏我妹妹的名声,与你有什么好处。” “呵呵,你回去问问就知道我是不是坏她名声,敢做敢当,你这冲着我撒什么野。再不济,来,你随便问问这路过的街坊邻居,哪个不知道这件事。” 周围停下看戏的人,一听此话,便四下散开,走远了些,一边走一边回头。 “我原本想着看着秦颂的面子上,给抬个良妾,也算替你们把这丑事遮掩过去,哟,你们还不乐意呢,那感情好,这破鞋谁爱捡谁捡。 说罢,秦管家对了礼单,说了无误,便找了伙计来抬进去。 杜四娘看着摇摇欲坠的清荷,压低声音说:“当年你看不起我,现如今,你的女儿终将走我的路。” 说完,放声大笑,一边转身进了秦家,一边直呼:“苍天饶过谁啊,苍天饶过谁?” 站在门口的俞锦文冲上前,哐哐砸门:“秦颂,你个王八蛋,你给我出来,我和你拼了。” 来的媒人看着情况不对,心里回味着刚才听到的消息,不禁暗自咂舌,悄悄挤进了人群暗自离开。本来这秦家是清水镇首富,这俞家是清水镇上唯一一户一门双秀才的读书人家。这姻缘可真是百里挑一的,怎料落到如此境地。 第4章 揍秦颂 秦家的大门纹丝未动,倒是街面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镇上人不算多,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家和一家大都沾亲带故,绕不过个人,都是能问得到底细的。 眼前这个大家自然都是认识的,小俞秀才,镇守家的女婿。 清荷上前使劲拽自己的儿子,俞锦文眼睛红着,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手已经红肿。 “锦文,别拍了,回去再说。” “锦文,你妹妹还在家等着呢,这街上人越来越多,你顾及一下你妹妹的名声,你再拍下去,不出三天整个镇上,都知道我们俞家被退了亲。” “俞锦文,回家。” 清荷声音大了些,似乎让这头愤怒的狮子冷静了一二。 “娘,我连我妹妹都护不住。” 清荷看着儿子,心里也像针扎着一样。 “这不怪你,回去,好好读书,以后才能给俞家撑一片天。” 锦绣被退亲的事情,也在镇上传了一阵了,话不好听,俞家也就尽量没出门,闲言就被关在门外面。 一日,俞锦文去添置笔墨和宣纸,刚出了书肆,就看见不远处马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似是秦颂,他正伸手搀扶着一个女子下马车。 那女子身着碧色长裙,绯色披风,看装扮是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下车刚一下车,身后的小丫鬟赶忙撑开一把油纸伞,似乎怕阳光晒到女子脸上。 俞锦文走快了几步,人已经进去了,到门口的时候,看到门头上边牌匾写着“香衣坊”。 一楼都是些常见的款式,柜台上放着布匹,后边挂着样衣。 看有人来,伙计忙走上前来,扬着笑脸问:“客官,是选布料还是衣服?” “我们这里有应季新货,布匹有江南的,还有蜀地的,质地轻薄,非常适合热天。我们的衣服样式都是从 盛京所学,那都是时兴的很。” 锦文左右看了看,假装看了看布匹,是有那么几匹,看着挺好看。 “刚才进来的姑娘身上,那个式样的有没有?” 伙计微微一愣,继而笑了起来。 “客官,您的眼神还是很好的,刚才那个姑娘可是我们韩县令的千金,她的衣服还真是我们家的款式。” “啊,找到了,您看,就是这个,你看看这个质地,这可是江南来的宝贝,你看这光泽,再试试这手感,整个秦州都找不出比这个还好的料子。” “看着是不错。”俞锦文手摸摸这块,又翻看起了其他的。 “客官,您如果是给家人买,再对比一下这一块,这块也是新到的,做裙子再好不过了,我保证这个也是咱们县里独一份。整个清远县也就我们家才能拿到这样好的货。” 伙计脸上挂着一丝骄傲。 “敢说清远县独一家,这看来非常有实力啊!” “别看我们是新店,但是我们能有江南和蜀地的独家货源,这就是其他家没得比的了,而且价格还公道。” “像公子看的这块,这一匹仅需要二两银子。” 俞锦文心中咂舌,二两银子呐,还觉得会便宜,自己也不懂这个,只知道二两银子够普通百姓一家生活好几个月了。 俞锦文走了小店一圈,也没见到想象中的人,忍不住开口再次问: “刚才那个姑娘……” 没等话说完,伙计脸上面带奚落:“哟,公子,您呐,到底是来买衣服,还是来打听小姐的下落啊,怕不是看上小姐的贵气了,我劝您呐,别想了。” “小姐三月前在我家定了婚服,很快就要成亲啦,看你也是个书生,怎么也想撞撞运气?” “看你这身型气量,倒不如努努力,等考个状元探花什么的,那盛京名望士族指不定榜下捉婿,就轮到你了。” 说罢,就转身招呼别的客人了,不再回头看俞锦文一眼,俞锦文脸臊的通红,这乱打听是有辱斯文。 低头准备离开,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俞锦文往转角楼梯处一看,可正是秦颂。 他小心翼翼扶着身后的女子。 俞锦文顿时气涌心头,行动快于大脑,一拳挥了上去。 店内一阵嘈杂,尖锐的女声嘶叫着倒在身旁的丫鬟身上。 秦颂反应过来,看着眼前人,一起长大的兄弟,怎么能不知道为何挨打。只是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出口,脸上就挂了彩。 呆若木鸡的伙计反应过来,和掌柜冲上来按住了俞锦文。 “我说你这个书生,我都给你说了,都说了这位小姐都要大婚了,你还这么半死不活干嘛?还动手打人,你这太丢脸了。” 正说着,那个绯衣女子站起来,挥舞着双臂指挥,大声指挥道:“掌柜,报官,春华,报官。” “小姐,你万万不能生气,你得小心身子啊!” 绯衣女子情绪非常不稳定,转身甩手给春华一巴掌。 “听不懂吗?去报官,找我爹。” 秦颂赶紧站起来,安抚着女子。 “馨月,我没事,你别担心,你先和春华回家,这件事我解决,很快回来看你。” 说着,又凑到女子的耳旁,轻声说:“你得顾及自己的身子和我们的孩子,乖。” 韩馨月盯着秦颂片刻,又看了两眼被按倒在地上的俞锦文,带着婢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没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去。”秦颂打发了掌柜和伙计,又转身看着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锦文兄,我知道锦绣受委屈了,但是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你怨我,气我,我都认,以后有什么事,能用得上我秦颂的地方,我当仁不让。” “但是,你也看到了,馨月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为了不给你添麻烦,不给锦绣添麻烦,以后在县里,你最好还是装作不认识我,对你,对我都好。” 俞锦文看着眼前这个人,替妹妹不值得,空有一副皮囊,这和县令千金攀上亲,自己妹妹就成为了那个牺牲品,就这样的人品,妹妹没嫁是对的。 “秦颂,从此你我割袍断义,不再是兄弟。” 俞锦文捡起地上的纸墨,扭头也出了门。 “东家,你这还流着血呢,我送你去医馆。” 掌柜见那书生离开,急忙上前查看秦颂的伤势。 “不用,我自己来,你去忙。今天的事别说出去。” 第5章 锦文受伤 初夏的午后,锦绣躲在荫凉下,绣着绢帕。忽然指尖一丝刺痛,随即指尖一颗鲜红色的血豆豆。 锦绣把手指含在嘴里,心里莫名的有点慌张,最近娘不让出门。家里没有多少事,除了帮嫂子做做饭,就只剩下缝缝补补。 “俞秀才在家不?” 大门被拍的“咚咚”作响。 锦绣开门一看,是镇上到县里往来拉客的御者,姓刘,家中排行老三,大家都叫他刘三儿。锦绣倒是去过几回县里,这御者也是熟悉的。 刘三看见开门的是年轻的女子,心中也就有了几分计较。 “锦绣,都这么大了。你爹娘在家么?” 正说着,锦绣的嫂子哄睡了孩子,脸上挂着笑迎出来了。 “刘三叔,你怎的来了,进来坐?可是我家锦文又托你带了信。” “哎呀,翠芳啊,小俞秀才被人打伤了,现在还在医馆,有人托我来给你家传个信,你们抓紧去看看。” 锦绣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嫂子脸上的笑退下去,脸色苍白。 “刘三叔,您一路来辛苦了,我现在去告会娘亲一声,你进屋喝盏茶等等我们,我们收拾点东西,劳烦你送一趟我们去县里。” 锦绣拉着嫂子退开,将刘三儿迎进来,锦绣倒了水,就匆匆去告知娘亲。半真半假的说了事情。 清荷这几日头疾有点严重,还在屋里半躺着。听了这件事,就要起身出去,锦绣赶忙拦住了。 “娘,你在家等我们,我和嫂子先去,如果有需要,我们会托刘御者传话的。你在家好好休息,丹丹还小,身边离不开大人,嫂子不去她心里不踏实。” “对呀,娘,家里还的你来看。” 郑翠芳这会子已经眼睛红了,悄悄抹起了眼泪。 清荷从箱笼拿出一个钱袋子,里边绢帕层层包三个银锭,六七个小银锞子。 “这些你们都带上,万一用得上,不够了给我带个信,我在想办法。”清荷将银子都塞给郑翠芳。 “娘,这怎么好意思,这是咱家压箱底的银子了。” 郑翠芳推托着。 “嫂子,拿着,去了看,都希望用不到才好。你赶紧收拾两身大哥的衣物什么的。咱们就走,赶天黑还能到。” 郑翠芳再没推辞,匆匆去收拾东西,锦绣也收拾了点杂物,两人坐上去清远县的驴车。 一路上,刘三儿时不时说上几句,但是两个女人都情绪不高。特别是郑翠芳,白着一张脸,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锦绣坐着只有板子的驴车,一路也被颠的够呛。 “咱们清水镇离县里算是近的了,咱们这一趟负重低,我估计用不到三个时辰就能到。” “刘三叔,那你今天都一个来回了,驴子的脚力能行?” “呵呵,那没问题啊。” 刘三儿用鞭子拍了拍驴背,驴走的快了些。 “你们最近得罪了人?那小俞秀才这次遭的这个罪。” “这哪儿能啊,刘三叔,我家读书人家,本本分分,怎么可能得罪人呢?” 锦绣脑子里也开始思考,哥哥求学这么多年,从没遇到过这种事。自打丹丹出生后,性格沉稳不少,不可能打架斗殴。 “清远县不比清水镇,出门在外,还是要安分。” 锦绣软软嗯了一声,就不再接话。 天刚黑,锦绣就到了县城,锦绣拿了包车的银子给刘三儿,刘三儿嘴上连连说:“太多了,太多了。” “刘三叔,辛苦你这一路了,要么你晚上住一宿再回去,不然天黑着也不安全。” 锦绣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吃的,递给刘三儿。 “这是我家做的糖饼,给您带了些,天黑错过了饭点,用点这个饼,正好你尝个味道,垫垫肚子。” “这次多谢您来报信,最近还会麻烦您的。” 刘三儿憨厚的笑了笑。 “赶紧去看看你哥,你如果需要给家里带信儿,你就到城东大槐树找我。你们两个女子,若要打尖儿,就去前街那家客栈,离医馆近。” “谢谢刘三叔,我们先去了。后会有期。” 锦绣拉着嫂嫂,赶忙进了医馆。 这家医馆挺大的,上下两层,还有个后院。 “小伙计,麻烦问一下俞锦文这会在哪里?” 郑翠芳快步走到抓药的柜台上,手扶在柜台上,柜台上正在配的药被打乱了些。 “这位大婶,我的药啊,你瞅着点。” 锦绣上前拽开嫂子,笑着迎上去。 “这位小郎中,实在抱歉,不慎将你的药材弄脏,让您费心,这个给你喝茶。就当我替嫂嫂给你陪个不是。” 锦绣往那柜台边上放了几个钱,不多,恰好被包药的粗纸挡住,药童又能清晰看见。药童往锦绣的脸上看了一二,白纱半遮面,一双杏核眼清澈又机灵。 “这位姑娘倒是个客气人,你说找谁来着?” “就是受伤的那个秀才。” “哦,那个断了胳膊折了腿的,在二楼。我师父吃饭去了,应该会在夜禁前回来,你要不先看看?” “那麻烦小郎中了。” 那药童将她们带到二楼的房间,一上楼里边的隔间里整齐码放着几张临时的板床,再往里走,到其中一个小间停下。 “那个书生就在这里,我去忙了。”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下楼。 郑翠芳急忙上前,里边的都看不出来是谁,被白布一圈一圈的缠着,只露着两只眼睛,还紧紧的闭着。 锦绣第一感觉就是个木乃伊。这得受了多严重的伤啊! 随着郑翠芳的哭喊声传来,锦绣的眼泪也不由掉下来。 “哥哥,哥哥,你醒一醒。” 可是谁呼唤也没用,床上的人一直没有醒。锦绣就算老成持重,此刻心里也没有底。 “总算来了人,别吵到其他人,哭能把人哭醒,要大夫干嘛?” 锦绣闻言转过头去,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后边还跟着几个人,其中还有那个药童,对着锦绣挤眼睛。 锦绣先是行了礼,不疾不徐的礼貌问道:“老仙医,您受累,我是俞秀才的妹妹,敢问我哥哥现在如何?” “如若不是老夫和我的徒儿尽心挽救,怕你这会见到的都是个不喘气的了。” 锦绣忙跪在地上,再次拜谢,简单两语,心中已经知道是多么凶险。 “这次好了,得好好养着。” “那敢问,敢问仙医,他还能赶上乡试?”郑翠芳结结巴巴地低声问道。 “留条命在就算是好的了,还妄想乡试,哼!” 旁边一个黑衣男子,国字脸,大刀眉,三角眼,一手抚着下巴下边两寸不到的山羊胡,一手背在身后,眼神中露着一丝轻蔑。 郑翠芳听完后哭的更凶了。 “夜禁时间快到了,这三日我都在,你们也先寻个住处,待明日再来照顾,人应该就能醒来了。” 白发白须的老者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两个女子。一个哭的不能自已,一个跪的端正,脊背挺得直直的,眉眼虽带伤心,但未显慌乱。 “行了,快去,这几日,医馆帮你们看着,待回家你们还有很长时间需要照顾。” “锦绣,我不走,我不放心,我要等你哥醒来。” “嫂嫂,您放心,有老仙医在,我们确也帮不上什么忙,明日再来。” 锦绣扶着郑翠芳起来,那黑衣男子高声说道,记得下楼交一下房费。 锦绣点头称是。 第6章 残疾之身不能科考 锦绣和郑翠芳按着刘老三说的客栈住了下来,但是两人各自心事都不曾好眠。 锦绣到深夜才迷糊了一阵,醒来嫂嫂已经起身。 锦绣稍微收拾一二,就赶忙下楼找店小二买点吃食,刚到大厅,就见嫂嫂拿着个食盒往楼上走。 “锦绣,你这么早就起了啊,我这边借了灶,煮了些米糊,我把上面的米油撇了出来,这稠的还得你来吃。” 锦绣没想到昨天还慌了神的嫂子,今天就能挺起来。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女子,怕是一夜没曾合眼,眼下青黑着。 “嫂嫂,你也吃些,往后的日子,还得你来撑着。” 两人就着从家里带的饼和菜干,速速地用完饭,直奔医馆而去。 医馆内的药童换了一个,这个药童看着腼腆不少,灰色的布衣短褂。迎上来询问后,就带向二楼。 “姑娘,二楼都是受伤比较严重无法挪动的病人,烦请两位小声些。” “这是自然,谢过小郎中提点,自然听从小郎中安排。”锦绣又塞了几个钱给药童。药童推让一二,收入囊中。 “姑娘,需要什么,你就下来唤我,万大夫交代过,二楼万不可随意走动。” 看着药童低声强调,锦绣心里也有数,点头应下。 锦绣饶是再坚强,看到哥哥被包成个粽子一样,一动不动躺在那里,难免心疼。 看着同样流泪,却手足无措的嫂嫂,内心中也有怜惜。如果哥哥有个三长两短,俞家的未来,怕是没那么光明。 “锦绣,你看,你哥是不是动了一下?” 锦绣闻言稳了稳心绪,看过去,皲裂的嘴唇,还有血痂在上边,往上一寸一寸看过去,白布之下的鼻子,微弱气息拂动着布条边缘的一根线。双眼紧闭,那睫毛也不曾有一丝闪动。 锦绣正觉得可能是嫂嫂幻觉的时候,那眼珠又动了一下。 “哥哥,我是锦绣,我知道你能听见,你看看我们。” “夫君,你睁眼看看我们。” 说着,郑翠芳压抑着的哭声便大了几分。 “大清早的哭什么丧,人又没死,遇到我们上官神医,阎王也得让三分。” 锦绣觉得这个话实在诛心,转头一看,是昨晚那个药童,倚在门框上,带着三分散漫的看着她们。 “小郎中早,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我看到相公眼睛似乎动了。” 郑翠芳压着哭声,小意询问。 “昨天夜里就醒来了,半夜发热,药石不进,行了一遍针,这才挨到现在。” 说着他进来看了看手和腿,固定的非常紧实,没问题。 “给点水喝,他就是看着严重,外伤居多。养几个月就差不多了。” “小郎中,我们带了米油,能否喂一点?” 锦绣拦住又问了一句。 “这倒是可以。你们先守着,一会药有人送上来,你想办法把药喂了。” “可是,我大哥这情况,药若喂不进去怎么可好。” 锦绣看着一动不动的俞锦文,心里有点着急。 “你不行,让她喂。”说完还白了一眼锦绣,锦绣还没反应过来,这个非常有性格的药童已经擦身而过。 锦绣看着他走到最里边的房间,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到瓷器落地的清脆声和隐隐约约的争执。 锦绣心里泛起一丝隐秘的快乐:让你耍个性,有脾气,有话不会好好说,自然有人教你做人。 看完就进来帮着嫂嫂给大哥喂水,那水顺着嘴角一直往下流,进入嘴中不过一二。 “锦绣,你先去看看药好了没,这边我看着。” 郑翠芳自然明白了小郎中说的锦绣不可以自己可以的意思。只是这些事情这样的私密,当着小姑的面做不来。 锦绣出门找药童问药,楼下那个憨厚的药童说好了会送上来。锦绣一转头,看到那个一张臭脸的药童。 “ 上官师兄,天字号房的还是不肯吃药么?” 腼腆的药童小心翼翼的问道,也没想着人能回答,默默的再次去配药。 “不愿意治,就别治,我上官澈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还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小鬼。” 锦绣心里默默念了下这个名字,这张臭脸白瞎了这个名字。 “孟将军来就好了,孟将军有点办法的。”那个腼腆的少年熟悉的从各个药柜中抓药,复验。 “这次这个药我不煎了,谁爱煎,谁去。哼!” 说完向后院撒手而去。腼腆的药童看了看摇了摇头,拿着抓好的药也去了后院,这个药比较特殊,还得亲自盯着。 看锦绣还站在药厅没离开,笑着解释道:“让姑娘见笑了,你放心,药煮好了,我会让人送上来。” 锦绣这下看明白了,这两个药童是师兄弟,一个跳脱,一个温顺,很是互补的性格。这二人是跟着师父从外乡来这,大约给某个贵人看诊的,脑子里不由想起了昨日晚上那个白衣白须的老人。 经过悉心照顾一日,俞锦文清醒了不少。 “哥哥,很疼,你受苦了。” 锦绣看着锦文眼神灰暗,眼中也滚落着泪珠。 “我不能科考了,不能给你们荣华了。” 一字一句像石头一样砸在郑翠芳心上,锦绣看这浑身上下的白布,就能猜到今年科考无望了,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 “你哪里不舒服?这到底是谁打的?这杀千刀的,我们规规矩矩,到底招谁惹谁了。你告诉我,这是谁干的,我回去求我爹,一定要把这人抓出来。” 郑翠芳嫁给俞锦文这五年来,无不期盼着俞锦文能顺利考上,三年前因为战乱,没能赶上科考,好容易再等三年,怎么就遇到这种事。 “锦绣,哥哥对不起你。” 锦绣拿着帕子沾走锦文眼中的泪,不让它沾湿伤口,会很疼。 “哥哥,只要人平安,什么时候参加科考都可以,哪怕不参加科考也可以,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的活着,在这样的年月,都是很奢侈的。” “咱们俞家已经一门双秀才了,咱们能念书就念书,不能念书回去种地也行,咱们做点小生意也行,只要人活着,只要努力活着,就是已经非常好的事情了。” “你也别想太多,好好的听话,好好的吃药,嫂子和丹丹还在等着你,咱们齐齐整整的就好。” “哥哥,咱们会好的,我今天也看了,那上官神医很有名,楼下诊厅从卯时起就有人来排队了,酉时了,还有许多人在外面等着。” “哥,你放心,无论是谁让你,让俞家蒙难,县衙都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你和爹都是秀才呢,这狂徒不会逍遥太久。” 锦绣柔软清晰的声音,字字入心,皆化为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锦绣,别去报官,没用的。我手脚筋骨皆断,我的青云梦,醒了。” 大盛身有残疾之人,不得参加科举。 这不是普通的打架斗殴,这是明目张胆的谋杀啊! 第7章 偶遇 锦绣踏出医馆的时候,外边下起了雨,地上已经湿了,想必下了有一阵子。 医馆外,药童正在驱散排队等候的百姓,快夜禁了,百姓们再不舍,再争执也得回去。 “这上官神医有这么灵吗?” “那还用说,我邻家的儿子狗蛋儿,昨天从大槐树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胳膊。这上官神医只是让孩子解了上衣,谈笑间把骨头接回去,摔破的地方昨日上了药,今日就结痂了。” “这么灵?” “那可不,孟大将军就曾得此人相救。那可是真的是神仙下凡,救苦救难来了。” “医活了孟大将军的那个?那可不就是起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啊!” 锦绣随便听了一耳朵,都是对上官神医的称赞。内心也希望哥哥可以出奇迹,如果可以起死人,肉白骨,是不是意味着哥哥也能行。 锦绣默默的往回走,淋点小雨,脑子还能更清晰些,这两日没怎么睡,头昏昏沉沉的,脑瓜都快转不动了。 正走着神,锦绣的半身被撞了个实在,没站稳一个趔趄。胳膊被一只大手牢牢扶住,头上的帷帽也掉在了地上。 “抱歉,撞到你了。” “天黑路滑,实在抱歉,撞到你了……” 两个人一起出声,后边话没说完,锦绣就看见那一脸络腮胡。 “恩人?你怎么在这里?” 那络腮胡走的急,没想到街上不小心随意撞个人,竟然还有再见之缘。 “俞姑娘,你怎的在这里。” “我大哥受了伤,在这里医治。恩人您这是又受伤了?” 锦绣上下打量一番,上次急急忙忙回家,自己衣服上沾了血腥,认真看过,才知道恩人身上的血,受伤了还下水还救她。 “不是我,我的伤已经好了,俞姑娘,你呢?你的心‘心疾’可痊愈。” 听对方这么一说,锦绣羞红了脸。 “恩人,我真的不是寻短见,那真的是意外。” “嗯,那你说是便是。一月之内能见两面,也算是缘分。” 络腮胡将捡起来的帷帽递给锦绣,又将纸伞撑到锦绣头上。 “是,恩人,快夜禁了,在此说话多有不便,恩人不妨留下地址,择日,我与父亲登门拜谢。” 络腮胡眼睛亮闪闪的,在此边陲小镇,难得一见如此温婉的女子。 “哈哈,你倒是守规矩的。” “救命之恩,不敢忘记。” “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 络腮胡声音爽朗,不似有疑。 “天黑路滑,孟某送姑娘一段,姑娘在哪个客栈落脚。” “这,怕是不妥。” 锦绣还有点犹豫但是对方却丝毫不在意。 “姑娘先行,出门在外,事急从权。” 锦绣也没有扭捏不愿,一路听络腮胡说,自己轻声应和一二。 在客栈门前,锦绣拜别。一把伞哪里护得住两个人,络腮胡的青衫肩上深色一片。 “以后叫我孟允宁,你别一口一个恩人,叫的我觉得特别膨胀,好似你欠了我多大一个恩情似的。” 锦绣莞尔一笑,孟允宁也就原路返回了。 待到了医馆,已经夜禁了。 敲门声异常的清晰,上官澈开了门,见是孟允宁,顺便调侃两句。 “我说你今日怎的晚来了一刻,原来是会小姐去了。你别不承认,不光是我,上官瑾也看见了。” “上官澈,你别以为你长了一张娃娃脸,我就不敢揍你。” 孟允宁作势扑上去揍上官澈,上官澈呲溜一下,身手矫健,越过柜台,蹲在抓药的柜台后。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就是长得年轻,你这是羡慕嫉妒,年轻是我浪迹天涯的资本,不像有的人,明明双十年华,长得和四十似的。” 说罢,还做了个鬼脸,挑衅意味十足。 “你还说你不是欠抽。” “师父,您来啦!” 上官澈冲着孟允宁身后喊了一声,孟允宁刚转身准备行礼,面前一空,就知道自己又被这小子耍了。上官澈跳出柜台,又做了个鬼脸,跑去后院。 “幼稚。” 孟允宁看着上官澈风一般离去的背影,唇角上扬,摇了摇头,转身上二楼。 二楼上,被百姓拥戴的神医上官煊还在为病人一一做复诊。孟允宁远远看着,也不上前。 这次如果不是星辰,孟家也不会千方百计寻到上官神医。上官神医向来带着弟子做游医,介于孟家和上官家的三世渊源,也只有孟家找起来容易些。 那白须老者走近,看见正靠在门口边站没站相的孟允宁,眉心一皱。 “你个臭小子,还知道回来。” “上官叔伯,几日不见,看你还是中气十足,不减当年。我就知道这点小病难不住你。星辰如何?” “嗯,不错。只要能喝下去药,就会好得快,小孩本来就长得快,只要听话,按步骤治疗,以后应该不会留太大的问题。” “这一月辛苦叔伯了。” 孟允宁冲着上官煊作揖,上官煊斜眼瞥了一眼,就继续拿着诊箱走向“天字号”房。 “说的什么废话,哼,好的不学,总学你爹那个假模假样。把你脸上这圈毛拔了,看着就碍眼。” “猫咪在额头添一个‘王’,别人就能把它当老虎了?你这是白面书生贴圈毛,就当自己是威武的大将军了。哼,自不量力。” “自己有多少本事不清楚,还劳烦我大老远跑这一趟。自己受了伤不好好医治,还跑去英雄救美,落得一身风寒,下次作死远一点,就不要来烦我。” 听着上官煊絮叨,孟允宁也没有辩解,看着床上锦被之下的小身躯,心里却也不后悔。 白衣老者看了看在榻上睡着的孩子,不由叹了口气。 “叔伯,俞家的那个小子,怎么样了?” 上官煊一听,眉毛一挑,斜着眼看了一眼这个小子。 “离死不远了,再迟送来两个时辰,这会应该在陪阎王喝茶。” 孟允宁这一听,那就是活着。笑了笑,但是络腮胡下的笑显得瘆人的慌,上官煊转过头不看他。 “听说是准备今年下场的秀才,右手和右脚的筋被挑了,骨头也断的稀碎,要不是澈儿眼神好,怕是那骨头都接不全乎。” “这够狠的,也不知道谁下的手。” 上官煊再次看了看反常的孟允宁,手下的针依旧稳健。 “你这还管的挺宽的。是不是看中人家妹子好看了,那个姑娘是还不错,配你这种糙汉绰绰有余。” 孟允宁忽然像是噎了个鸡蛋在嗓子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上官澈那个小崽子真的是学这个人学的十成十一像啊,那多的一点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只是觉得这么大的事,县城也没人管,那书院也没人管啊!” “一个秀才被下了暗手,你就觉得是大事啦。每年赶考的学子成千上万,也不是个个都能心想事成的,你怎么不管那些人去。” 孟允宁给自己倒了杯凉透了的茶,喝下去的时候,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第8章 五福堂 握着茶盏的手指关节泛白,孟允宁闭上眼睛,最近事情的确比较多,盛京的繁华之景和边关外漫天黄沙下藏着的不都是污垢。 孟允宁再次睁眼,整个房间点了许多盏油灯,让房间亮如白昼。看向那榻上的孩子,此时却像个刺猬,身体上布满金针。 上官煊正在施针。 孩童身体娇弱,本不该施如此针法,别提这短短的一月,已经是第三次了。 这孩子的命是孟家要保的,那必定是有大用处的。 上官煊施完针,粗粗的吐了口气。接过上官瑾手中的棉帕,擦了擦汗。嘴里直呼:“不中用了哦!这么点事都觉得累。” 说罢坐在孟允宁身旁,孟允宁倒了杯壶里的茶水递给他。 “别喝这个了,凉茶伤身。” “瑾儿,你看着针,如果有异常,记得来喊我,我得去看一下那个秀才。” 上官瑾,眼睛盯着那些金针,像是要盯出花儿来。心里默默数着数,数字到了,金针要轻捻三下,师父落针的顺序不乱,那现在顺序也不能乱。 听闻师父说的,也只是默认,没有应答。 上官煊知道这个徒儿素来认真,知道他听进去了,就出了门。 孟允宁跟着上官煊走到“黄字号”门口,这次俞家也是运气好,遇见了上官煊。一般人遇不到这种医术的,怕是命就丢了。 “这俞家兄弟的运气还不错,被人送来这里,又恰好得你所救。” 孟允宁话刚落,就看见里边的床板上躺着一个白布包起来的人,纵然战场上的鲜血也见过,那军中大营里断肢残臂也不算罕见,可这毕竟不是战场。一个书院求学的学子,伤的如此惨烈。 “这位小娘子,你先回避一二。” 郑翠芳见有外男,也就默默退了出去。 上官煊一进门先赶人,他拉了一下铃铛,楼下几位药童送上两个沉甸甸的包袱,还有许多黑黢黢的药膏,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瓶瓶罐罐。 不一会上官澈也拎着两桶水上来了。 看孟允文的震惊,上官递给他医案。 俞锦文,大盛元和二年生,二十三岁,清远县清水镇人,大盛元和十七年清远县生员,清泉书院读书。 “你这哪里是医案,这写的也太详细了。你该不会是准备是携恩图报。” 孟允文才说完,再往后看,只是看,就觉得疼。 元和二十五年四月二十日申时三刻被路人送到医馆,昏迷不醒。 经查验,头颅钝器所伤痕迹两处。位于前额和右侧,皆有肿包。锐器所伤之处若干,最长伤口约两寸,位于颅顶左侧。 左胸肋骨断裂两根,后背有锐器所致伤口长约九寸。右手手筋断裂,右腿伤口较深,筋脉受损严重,双腿骨折,右腿胫骨多处断裂。 …… “你说的对,俞家运气不错。” “运气好那是因为师父在,如若师父离开,怕是万金油早就赶他们走了。” 上官澈看不上万金油那个贪财的性格,这次师父莅临此地,借医馆一用。那万金油虽嘴上说不收费用,药材尽管取用。可是那普通药材才值几个钱,好的药材还的自己出,自己找。 就这,硬生生弄出一个神医惠诊的条件,明为百姓谋利。实则那票号一票难求,都涨到好几两银子。就这,还忙的他们师徒三人团团转。 “万金油,这名字取得倒是抬举了他。” 孟允宁倒是很认可上官澈的看法。 此次在秦州,一是师徒三人从蜀地来比较近,二是此地药材较多,三是秦州远离盛京,离边塞也比较远。 清远县,远离盛京,单就呆着这一个月,隐姓埋名四下查看也知道,也是个“庙小妖风重,河浅王八多”的是非之地。 就拿这个医馆来说,这是清远县最大的医馆,前边两层小楼,后边还有三进院子,就这个地段,这五福堂也不是个简单的。 医馆主人姓万,叫万锦寿,此人极善钻营。 抛开医术暂且不提,那经商头脑倒是有点意思。 这医馆修的和客栈似的,一楼和寻常的医馆无异,偌大的厅分为两部分,一边是诊厅,一边是药房,后院还有煎药的药室,这一条龙服务啊!不方便移动的病号楼上有各个规格的留宿诊室,方便病人,再不用来回跑。 当然,收费也是非常可观的。 寻常人家生病,一般都是能扛就扛过去了,不能扛的病,那就只能随便抓点药试试看。 来万锦寿这里的,家里一般都有点家底。万锦寿这里最有名的就是进补之药,就是那种有病治病,没病养生的药方子,非常招后宅的妇人喜爱。 这样的人怎么会做亏本生意。 这次所谓上官神医惠诊,即便是没有那票号的费用,卖药代煎药就赚了一笔。 “这次多亏神医伸出援手。” 孟允宁自是明白之人。 “既然来了,就别闲着,你那位贵人有上官瑾看着,你就来帮我干点活。” 上官澈使唤孟允宁,那叫一个顺手。 俞锦文看着几个人,疼痛的让他也顾不上羞涩,咬着牙坚持着。 上官澈拿了一块棉帕,让俞锦文咬住。 “前两日,我给你喝了药,所以,你感受不到那么疼,可是我们没时间等你好下去。” “你喝了那种止疼的汤药,其实会让你的感知能力更差,伤也会好的慢些,你是读书人,你也知道脑子不好使,记不清东西后果是什么,所以今天起,这个药我得停。” “这一次换药,会非常疼,疼是好事,说明还活着。如果哪里不疼,或者有其他的感觉,你也要告诉我。” 上官澈一旦认真起来,那表情也严肃几分,和平时那张顶着可爱的娃娃脸招摇撞骗的小鬼完全不同。 看到俞锦文点头,上官澈开始拆俞锦文的头上的白布。 上官澈不愧是上官煊的得力弟子,那包扎是又快又准又狠。 “这地方伤口比较大,头发这里处理掉了一些,以免到掉到伤口里,导致伤口不愈。” 上官澈一边解释,一边继续擦洗,上药,再包扎。 “这一块伤看着惨烈,其实还好,愈合很快。这两日没有呕吐,那就大概率没有并发症,至于脑子坏掉了没,不好说,只能看后期了。” “紧接着打开身上的白布,你们两个过来帮忙,他现在骨头断裂,尽量不要翻动,但是后背上的伤再不处理,就该烂出蛆了。” “让他的左肩作为支撑点,稍微翻过去一点点,你从腰部给一点劲,好的,就这样,记住,这个药,每三日换一次。” “允宁,你帮他擦拭一下,每次擦完,棉帕不要反复用。” “上药,将药粉洒在上边,棉布上多撒一些。他缝合的这个地方再过五日,如果伤口开始结痂,把线拆了。就是剪刀消毒,然后剪断,从肉里拽出来。” …… 一边听着上官澈细细的讲述,一边看着受伤如此惨烈的书生,孟允宁心绪难宁。 第9章 治伤 一屋子人,除了上官煊远远看着,其他人都忙了一头汗,换药就花了一个时辰。 “你们记住了吗?我只讲这一次哟,这些药是这位公子买下的,你们来换药,就找这位公子要。” 上官澈两只眼睛里闪着光亮,一条一条,甚是清晰。 “你把这些药给我做甚?” 孟允宁看着一包袱的瓶瓶罐罐。 “这自然是千金难买的东西。我看见你和这家姑娘有缘,那我自然得帮帮你。” 上官澈凑到孟允宁的耳旁,嘀嘀咕咕,上官煊看没自己什么事,就再次去了天字号房。 “你别瞎说。” “我瞎说什么了,咱们这么多年交情,都是兄弟,我懂。” 上官澈一脸促狭的表情。说罢,拿走俞锦文嘴里的棉帕,上面都沾了血。 “你这忍性,倒不像个酸臭书生,我倒能高看你一眼。不枉费小爷我出手帮你。” 锦文是疼晕了,又疼醒了,耳畔的嘀嘀咕咕不断,这个人一直不停说说说,聒噪的紧。但是心里也明白,倘若不是眼前这位小~郎中,自己怕是就没命了。 “那日此人到大厅,万金油都在赶人,还是小爷我觉得有挑战性,破例替师父收下了。怎样,我心善。” 孟允宁白了上官澈一眼,这做派,就像是个等待被夸奖的小哈巴。 “去你的,我得去看看星辰。” “话说那小子谁啊,值得你这么救。” “咋这么酸?还说书生酸臭,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星辰,你不知道倒好了,知道的多死得快,懂不懂?” 孟允宁大步流星走向天字房,不再理会这个比自己小一个头的小鬼。 天字房内,那油灯灭了一多半,星辰已经醒来,倚坐在床榻上。 看着孟允宁进来,眼睛里蓄满了泪,满是委屈。这个人救他时说好一直陪着的,可是走的时候不声不响,几日几夜不见人影。 “星辰,我回来了。” “你有没有好好吃药?” “星辰,我让上官澈告诉你,军中有急事,我去去就回。这不算不告而别,对不对?” “不要生我的气啦,你看我给你带了这个。” 孟允宁从怀里掏出来一把袖珍的木剑,剑上还刻着花纹。 “这可是陪我长大的礼物呢,现在我把送给你好不好。” 星辰接过来,手指细细从剑上抚摸过去,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也算是缘分,这孩子你走后死活喂不进药,倒是那俞家姑娘,好说歹说,哄了半天,他才肯吃。” 上官煊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明日谢她。” “尽弄些虚的。”上官澈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星辰没大碍了,之后的日子,按时药浴,按时服药,慢慢就恢复了。他底子差,以后得好好照顾。” 上官煊看了看两个徒弟,最近没休息好,两个人身上的疲态还是能一眼所见。 “我们仨今晚睡个好觉,明日不必送,就此别过,如有事,你自有办法找到澈儿。” “上官前辈,一路珍重。” “孟允宁,你不要太想我哟,百日后,我会回来找你的。” 很快,房间之中就只剩下星辰和孟允宁二人。 两人大眼瞅小眼的,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月前的时光,孟允宁搜罗满肚子的故事,一个又一个讲给星辰。 孟允宁书读了不少,故事讲的其实没那么精彩,但是从小就不被人照顾的孩子,只是贪恋这一点温暖。 第二日,锦绣来替换嫂嫂,不一会就遇见孟允宁来敲门,带着星辰,手里揣着一包包子。 “我特来感谢姑娘,替我照看星辰。” 锦绣看着那瘦弱的小男孩,因为瘦弱,看上去眼睛就特别大,此刻,眼睛里有着璀璨的光芒,嘴角轻轻上扬,能看出来比之前几天心情好了些。 “原来这是恩人你的儿子啊,长得真可爱。我们前天就见过了。” 孟允宁也不多做解释,反正也没什么必要。 “我猜想你没吃早饭,买了几个肉包子,正好,星辰想和你一起用早饭。” 锦绣再看向星辰的时候,星辰害羞的点点头。 “我带了酱菜和饼的,早晨吃过了。” 锦绣看着星辰,还是拒绝了。 “那可否请姑娘再陪星辰略用一些,这个孩子,对你~一见如故。” 孟允宁看着眼前的姑娘,她侧着头看着星辰,一脸柔和的笑着。 心里有一丝异样一闪而过。 星辰接过包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那包子还热乎着,星辰拉着锦绣的手坐到桌旁,伸手拿了包子递给锦绣。 锦绣倒了热水,放在星辰面前。 “星辰,你也吃,慢慢吃,别噎到。” 看着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心下也有点担心,这生病的孩子能这样吃肉包子吗?会不会不好消化。 抬头看向孟允宁,他还是远远站着。 “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孟允宁看了看榻上的人,再看看锦绣和星辰,心中盘算,这应该不算逾矩,毕竟她哥哥在那里,虽然,只是躺着。 虽然觉得有点不合理,但是还是坐在了星辰旁边,锦绣对面,拿起包子,两口一个下了肚。 锦绣看着三两下,他就解决了桌子上的大部分包子,默默倒了杯水,推到孟允文面前。 剩下最后一个包子的时候,星辰和孟允宁两眼一对视,孟允宁默默的收回了手。 “哦,这里还有一个。” 于是把自己手中的递给孟允文,孟允文接过包子,却不好意思两口下肚。 “我是个粗人,姑娘见笑了,昨日从军中刚回来。” “能理解,毕竟在那种环境之下,吃得慢一点,可能就要饿肚子了。” 锦绣对军人还是非常能共情的。她对军人充满了敬佩的,毕竟没有军人舍身守护,百姓的日子也不会过的安乐。 “姑娘怎会知道,你们家应该都是读书人。” “村里有服过兵役的老者,小时候听过他们讲边关,讲战争。” 锦绣坦然,毕竟哪个村里都有服兵役的男子,最终伤了惨了都会得一丁点抚恤,回到村里养老。 其实她心中的部队,是她父亲小时候带她去过的地方,她和母亲坐了很久很久的火车,然后换了汽车,最后还是父亲骑着大摩托将她们接到那个地方。 那里常年干旱,少雨,风一吹过,卷起来的石头能刮破脸。 那样的地方,父亲一呆就是十几年,最后留在了那里,再也没能回来。 “让姑娘见笑了。” 孟允宁感受到身边人的情绪,那空洞的双眼,怕是想什么想的入神。 “没事,你们这样的人都值得我们钦佩。我这里还有饼和自己做的酱菜如果没吃饱的话,也能用一点。” 星辰眼里闪着光,看到锦绣拿出来的酱菜和烙制的面饼,伸出手去,往嘴里放了一点。 却只吃出了咸苦味,忍着吃下去,赶紧用水冲一冲。一脸懵懂看着锦绣。 “这个饼是豆面和白面,算是好吃的。这个酱菜,放了盐,这样比较好保存,冬天的时候我们就吃这个,这次是出远门,这个放久点不会坏。” “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农家吃食,倒让军爷笑话了。” 锦绣一看,就知道可能对方没吃过这些。 “孩子刚从南边带过来,没吃过这个,我吃过,这能用上白面,算是好的。” 说罢拿出随身装的匕首,将饼中间划开,刀尖挑了一些酱菜放到饼中间,大口吃起来,任谁看都觉得是美味。 看的锦绣也笑了,那络腮胡上沾的酱菜,随着咀嚼,一动一动的。 正在这时,楼下上来的药童拿着医案和药方来催缴,锦绣拿着所有单据,这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气,这刚交了十两,不过三天,怎的又要交五十多两。 第10章 天价的诊金 锦绣想再次认真看看,那几张薄纸又被夺了回去。 “这是什么味啊,真够难闻的,你赶紧下去缴费啊。” 那药童捏着鼻子,环视了一周,一脸嫌弃,催促完就转身要走。 “劳烦我再看一下。” 锦绣挡在药童前面,温和而坚定的看着药童。 “哟,说的你好像识字似的。” “她不认识,我来认。” 孟允宁伸手又将写着字的纸张拿回来。那上面写的倒是简单,大约就写了某日,多少银两之类。 “这上官大夫可是惠诊,怎么三天就得这么多银两。” 孟允宁皱着眉头看着,似有不信。觉得这万锦寿也太黑了点。 “上官大夫是惠诊,但是咱们这里房啊,药啊,棉布啊,器皿啊,茶水啊总得收费。” 药童看着孟允宁,此人满脸络腮胡,倒像是个胡蛮子,有点犯怵。 “清远县都知道我们五福堂的名声,那用的药都是极好的。如果您不信可以去找万大夫看医案。” 那药童说完就走了,留下锦绣一个人犯难,这一天就得几十两银子,这还不知道要过多少天才可以回去,家里是肯定没有这么多银子的。 “这简直是家黑店。” 孟允文听得锦绣撂下这样一句话,就没了人影,想也知道去问清楚。 上官看诊,换作在盛京,出诊一人那都是白银千两,还看上官愿不愿意出现,这次为了隐藏这一档子事,倒是给了这五福堂泼天的富贵。 孟允文想了想便跟下去看,上官神医走了后,果然诊厅就没什么人了。 万锦寿手持缠枝纹青花茶盏,坐在那高背雕花黄花梨圈椅上,一派悠闲之姿。那对面站着的豆绿色的身影可不就是锦绣。 “这包扎的棉布每日都得差不多一匹。” “一匹?那就是四十尺,怎样包扎一次需要四十尺布。就按你说的量,一匹最好的精棉,需要二钱银子,三天也就是六钱银子。何况,这包扎用的就是普通的棉布,更不值这个钱。” “看不出来,你这个小姑娘倒是懂些算法的。可是我的棉布来还的浆洗和蒸煮。哪里能按布店的算啊!我都被你带偏了,重要的是这些吗?重要的是人在我的医馆治疗的,你就要按要求付给我诊费。” 万锦寿也不着急,慢慢吹着茶水,轻轻的咂着。看着这个气呼呼找他算账的小娘子,脸上还带着笑意。 “棉布什么的这都是小钱,你那哥哥所用之药都是非常稀有之物。寻常人拿着银子都买不到,那可是续命丸啊,筋骨再造丸啊,你拿钱去盛京看,有没有人卖给你。” 这小娘子还怪水灵的,这俞家没什么名气,但一年能交得起六七两银子的束修,想来家里也不会太差。 “万大夫,万馆主,可我怎听上官神医说,俞家用的药都是他自制,而且余下的药都交给了在下,你这又是什么时候用的药。” 万锦寿的脸上挂不住,声音提高两分,看向孟允宁。 “哟,这不是包下我天字房的客人,怎么的,你替这个小娘子出头?也好说,区区五十二两六钱银子,这样,免去个零头,五十两你替她出了就行。” 看孟允宁没做声,万锦寿看了看眼前这个一脸胡子长相都看不清楚的男人,遮遮掩掩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又看了看那边水灵灵的小娘子,心里倒是起了些龌龊的心思,心里底气更足了。 “区区五十两罢了,你能一口气包一个月天字房,想必这五十两也不是不舍得,何况还能讨这位小娘子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你说的区区五十两,你可知在这清远,怕是普通人家得吃喝好几年。” “那又怎样,一条命不值这个数?” “救人的是上官神医,诊治的也是上官神医。” “那也是在我医馆救的,天字号租期已到,劳烦这位公子一并结账。” 万锦寿假意翻看账册,不再理会二人。 孟允宁无意争执,示意锦绣先行离开,直接坐到万锦寿对面。 “天字号怎么个算法?要不我们一起算一算?” 锦绣回到房里,看着锦文睁着眼睛望向她,那桌子边的孩子还在那里坐着,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画画。 “星辰?” 那孩子看着锦绣,笑了笑,拉着锦绣往桌子边走。 桌子上看不太出来画的什么,一桌子水渍。 “星辰画了这么多呐,让我看看都是什么?” “星星,这是个小人,这里也是个小人,这里是大树……”锦绣耐心地辨认一二,看着孩子眼睛亮亮的,心情也觉得稍微平复一点。 “星辰,我去给哥哥喂饭,你自己先回去玩。” 星辰噔噔噔的跑走了。 锦文喝完半碗米汤,就示意不吃了。 “书院里还有银子,你去取了来,咱们收拾收拾,回去。” 锦文明显也是听见了早晨的催叫,知道家里的情况,也不想再待了。 “没事的,哥,我在想想办法。” “呆在这里,一天就要几十两银子,这不是救人,这是吃人呢。” “那万锦寿说的有句话没错,一条人命几十两银子的确不算什么。” 锦文沉默不做声了。 下午,郑翠芳来的时候,带了爹娘一起。 “大伯,大娘,你们来啦,这么大老远的,你们快坐,喝杯茶歇歇。” 郑镇守看着躺在榻上的女婿,正在费力的转动着脑袋。 “贤婿不必多礼,你好好休息。这事我一定上报县令,必定能抓到那个人。” “好好休养,听闻你伤的重,你岳母给你炖了鸡汤,你好好补一补。缺什么就让刘三儿来传话,一家人,遇事得拧成一捆绳,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郑镇守对锦文一直非常看好的,当初也是郑镇守一力促成的婚事。 此刻这话说的掷地有声,锦文内心非常感动。 “谢~岳父岳母大人。” 锦文说话还有点吃力,看的郑镇守也觉得难受,桌子旁,郑翠芳和她的母亲已经哭成一团了。 “我们不多留,看着这个医馆倒是很好。贤婿就好好修养,争取早日康复。” “我这就去县令大人那里,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说着,郑翠芳和送了父母出门,锦绣却隐隐的有些担心,总觉得事情没那么顺利,哥哥重伤在身,气血不足,得静静调养,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第11章 探视 锦绣和郑翠芳说了医馆催缴的事,郑翠芳也惊讶于这个医馆的费用竟然如此之高。 两人盘点了一下手中的银钱。 从家里带出来三十多两,交了客栈和医馆的房费后,就只余了二十多两,锦绣平时攒的七两多碎银,平时还觉得是一小笔财富,但此刻看来却是杯水车薪。 郑翠芳拿出一个胖乎乎的小荷包倒出来在桌子上。 “这是我娘临走时塞给我的,让我先用着。” 锦绣大概看了看,好几个银锞子,看样子也有十来两。 “这还差好几两呢,可就算今天凑齐了,明天后天大后天呢?” 郑翠芳说着说着又红了眼。 “这个医馆单单是房费就收的这样高,一天一两银子,咱们那客栈十天才 一两银子,还能借灶台做个粥什么的。” “嫂嫂别急,咱们再想想办法。”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锦绣的确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传话给娘亲,再想办法凑一点了。 过了晌午,医馆里又匆匆来了一批人,来人皆是湛蓝色长衫,头发高高束起,个个看上去温文尔雅,气宇轩昂。 “南枝兄,是这里么?” “应该是了,我听闻说是清远最大的医馆。” 那个叫南枝的书生虽然身着书院统一湛蓝色长衫,但看上去有点跳脱。一手提着个大包袱,一手拽着长衫,以防蹦来跳去,摔到自己。 不放心又出去又看了看牌匾。 “恩,应当是这里,没错了,我去找人问问。请许先生和师兄弟们先稍等。” 南枝往里多跑了几步,伶俐的逮着一个药童,客气的塞了两个钱。 “敢问前两日有一个和我穿一样衣服的书生在哪里,就是大约这么高,长得眉清目秀的,很是儒雅。” 南枝一边说,一边吃力的比划着。 药童指了指二楼。 南枝三下两下跑到二楼,伸长脖子,一间房一间房看过去。 找到了地方,往后一招呼,呼啦一下,十几个人就挤满了俞锦文所处的房间。 当大家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的俞锦文,都瞪大了眼睛。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锦文兄么。甚至有几个年纪小的还红了眼睛。 锦绣回到诊房,看到这么多人,也没着急进去,略听一二,便知道是哥哥书院里的同窗,皆为男子,自己不便贸然进去,只得远远的等着。 “锦文兄,这青天白日的,怎会有人如此猖狂,直接将人打晕在巷子里,要不是你穿着书院的长衫,怕是都没人送你来医馆。” 南枝素来和锦文交好,几日不见自己的好友,寻人问起,打听了两日,才知道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这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下得去手。锦文,近期你可得罪过他人。” 教习锦文的许先生眉头紧皱,叹了口气。他最得意的门生竟然会好端端的躺在这里,看此情景,怕是今年下场无望啊! “是呀!你可有得罪他人?” 众人也跟着问道。 “不曾。” 锦文看着昔日同窗,心里酸楚不已。 “锦文兄不是那种人,他向来谦和有礼,待人至诚,经常和我们交流所得,从不曾藏私。这样好的人,怎么可能得罪人。” 南枝力挺好兄弟。 “是啊,锦文兄向来待人彬彬有礼,怎么会得罪人?” “是啊,我还亲眼见过,锦文兄对乞丐都会施以援手,怎么可能还会招惹什么人。” …… 众人纷纷表达自己的看法,只有许先坐在圆凳上,眉头紧锁的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你还是再好好想一想,报官了么?” “未曾。” 许先生略微推理一二,还是觉得此事颇有蹊跷。据他所知,锦文很少出门,大多时候都是埋头苦读,偶尔会出去买书或者笔墨,不会有别的活动。 “对,报官,这等恶劣的行为,必须报官,彻查到底,不然我们的安全谁来保证。” “世道如此黑暗,我们更应该努力学习,改变这浑浊的世界。” …… 周围人你一言他一语的分析讨论着。 锦文听着嘈杂的人声,脑袋却是一片凌乱。 “你慢慢想,这里不便喧哗,这有点东西给你,都是你这些同窗凑的,是大家的一点心意,不必推辞。” 南枝拿了一个荷包,递给许先生,许先生放在在锦文旁边,想伸出手安慰一下,可浑身上下都是伤,拍哪里都不合适。 许先生再次叹口气,不忍再看。 “想来你多有不便,我们先行一步,好好养伤,等你回归书院。” 许先生当即站起来向外走去。 “锦文兄,给你带的好吃的,放桌上了,我还会再来的,你照顾好自己啊!” “南枝,下次来,帮我带上书院的书籍,还有我柜子里那个蓝色的包袱。” “好,我很快就会来看你的,哪怕翻院墙也要出来。” “你好好休养,少费脑子。” “你好好吃饭,吃得好,身体才能长得好。” …… 南枝走在最后,依依不舍的想一句是一句的叮嘱,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锦文。 众人都离开了,锦绣走了进来,稍微开了点窗,换一下空气。 “哥,我认真想过了,最近咱们家就遇到一件事情,是不是秦颂?” 锦绣坐在锦文旁边,打湿的帕子轻轻擦拭着裸露在外的皮肤。 “不是,你不要瞎猜。” “我们家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所以我想,应该是和我退婚有关系。” 锦文嘴角红肿未退,说话还有点含糊。 “你别瞎想。” 但是就连锦绣都能猜得到,自己有什么理由猜不到呢? 打他的人将他拉至一个小巷,一块破布堵了他的嘴。几个人有的人拿棒,有的人拿砍柴刀,看上去是农家打扮。 嘴上却凶狠的说让他去见阎王再去诉冤屈。临了,他晕倒前一刻,听到有人说去县衙交差。 和县衙有关系的,现在只有秦颂了,县老太爷的乘龙快婿。因为和官扯上了关系,所以阻止了家人去告官,不会有结果。 傍晚时分,夜禁前,孟允宁正买了东西回来,一个身影匆匆溜到二楼,远远看着几个房间,停了一会,径直走到黄字号房。 因为这房里照顾伤员的皆为女眷,孟允宁就多留意了两眼。 这人影从门缝看了看里边,似乎在确认着什么,但是似乎发现有人看着他,他又继续往前走。 孟允宁走过黄字房时往里看了一眼,里边似乎是锦绣的嫂子,正在给锦文喂饭。 孟允宁匆匆回了房,想着一会提点一下锦绣,晚上还是要注意安全。顺便晚一点提点一下医馆,别进了什么梁上君子。 第12章 坦白 天字号房圆桌上,放着一堆瓶瓶罐罐,上边的字写的甚是难看。 这都是上官澈留下的,毋庸置疑,字虽然不行,但药的确是上好的伤药。 孟允宁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全部交给俞家姑娘。 走到桌前,提笔按顺序写下用途,刚刚落笔,就听见敲门声,平缓而有节奏,星辰一听,跳下床,光着脚,散着头发去开门。 门外的姑娘身着月白蓝的衣裙,显得格外肃静,她绾起长发,看上去明媚温婉了几分。 锦绣揉了揉星辰的头发,笑盈盈的看着他。 “我借客栈灶台,做了些面疙瘩汤,给星辰带了些。” 孟允宁面不改色接过来,实则内心有些惶恐。 打小身边都是小子,父亲总是说沉溺温柔乡,会坏了自身气运。 所以上至父亲,下至哥哥们和自己,身边都只有男人。母亲那边倒是有几位,但是打交道的大多是几个嬷嬷。 到后来哥哥们大婚,家里才添了许多侍女,但是自己早早的就随父亲去了凉州。 “我听哥哥说,你近日对我们总是帮衬着,谢谢你。” 锦绣从袖笼里摸出一把梳子,轻轻地给星辰束发。 做这些锦绣倒是坦然,觉得一个大老爷们自己带着孩子不容易,就当病友亲眷之间的互相照应了。 “上官走之后,给你们留下了一些药,我已经标注好,并写好用法,留在你身边可更方便些。” 看锦绣没做声,急急解释道: “那上官澈是我朋友,虽言语无状,实则善良无比。” 锦绣想起哥哥让她离孟公子远一点的话,不由的想笑,自己又不是银子,凭什么就会觉得谁都会觊觎。 “听闻哥哥就是他接诊的,单凭他救我哥哥,就是医者仁心的好郎中,只是初见我总是当他是药童。” 那上官澈行为做事也太随性了一些,但是医术也尽得上官煊真传,不然上官煊也不会如此纵着他。 “他自小就长那样,不曾怎么变过。” 听孟允宁如此解释,锦绣了然,就是顶着娃娃脸卖萌,内心其实腹黑无比的大叔。 “倘若那万锦寿过于为难你,你可来找我。” 听到这句话,锦绣倒也没放到心上,人家客套,自己不能不识相顺杆爬嘛。 那万锦寿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普济天下这个词作了牌匾,也只是个放在诊厅的摆设罢了。 能开这么大的医馆,想必也有人照应,自然做起事来底气也足。 午后,俞越舟和苏清荷带着丹丹来到了医馆。 丹丹的到来给大家添了一丝喜气,郑翠芳抱着孩子不撒手,锦文也看着欢喜了几分。 清荷看着儿子伤的一动不能动,这才几日,瘦了一大圈,那心里的酸苦无以言表。和锦文略说了几句,在大家劝说下好容易才止住了眼泪。 丹丹颠簸了一路,早早就困了,清荷让郑翠芳带回去休息休息。 锦绣扶着清荷坐下,倒了两杯水,紧紧抓着娘亲的手。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你嫂子捎信回来了,说银子不够使,我和你爹就想来看看,凑了些银两,耽误了两日。” 清荷打开包袱,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你爹还有点事,一会还得出去。” 看着女儿最近眼下的黑青,就知道最近也没休息好,这好端端的无妄之灾,就落在了俞家。 “我听你嫂子说,亲家公去找了县令。” “郑大伯说是去县衙,后来来了捕快问了情况,后来带来的文书上也按了手印,只是哥哥还躺在这里,这最近查的如何,我们也不知晓。” 锦绣一五一十的说道,这两日她和嫂嫂轮流照看哥哥,的确没有关注这件事的进展。 清荷和俞越舟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次来还想和你们商量商量,我想着咱们还得在县城租个院子,你哥这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丹丹也离不开你嫂子。” “娘,这事情我们倒是想到一处去了,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这医馆虽好,但着实太贵了。我从店小二处打听了附近房牙子,多问了两个,想着打听打听价格。” “那是自然,我这一来,我也可以去问问,总比你一个姑娘抛头露面方便得多。” 清荷的心沉甸甸的,人的一生就是这样起起伏伏,上天是公平的,熬过去了就好了。 门口又探进来一个脑袋,看到房子里有这么多人,一下子又缩了回去。 “星辰,你进来,这是我的父母,你别害怕。” 锦绣站起来去迎,但是星辰却跑远了。 锦绣回过头,看着娘亲,坦白道: “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据说病的还比较重,在这里呆了有一阵子。没了娘,只有一个爹,还是个军爷,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说起这位军爷,还和我有点渊源,前些日子,我落水,是他救的我。他受着伤,还将我从水里拉了出来。” “锦绣,你可不能犯糊涂,这个鳏夫带着孩子呢!” 清荷语气严厉的看着锦绣,那些风言风语已经将家都快逼散了。 “娘,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我想和爹正式拜访感谢一下,毕竟救了我的命,仅此而已。” 清荷这才放下高悬的心,看向夫君。 俞越舟点点头。 “那是自然,当初就是因为不知道是谁,知道了怎么的也的感谢人家。” 俞锦文躺在床上,嘟囔道:“此人绝对没安好心,锦绣,你要提防着点。” 锦绣看了看哥哥。 “你好好养病,如果不是孟公子,你要受更大的罪。那小上官神医是孟公子的好友。我甚至大胆猜测,这次神医惠诊都是奔着这位来的。” “他哪有那么大能耐……” 锦文低声嘟囔,但是的确那上官神医和这位孟公子是相识的,那么自己从中的确是得了好处的。 “即是如此,那我们就更要答谢一下这位军爷,我一双儿女都算是承情了。” 俞越舟就这么应道。 “今日,我不得空,锦绣,你看,近两日哪日方便我们摆桌酒宴答谢。” 锦绣低声应下。 第13章 雪上加霜 赶着夜禁前,俞越舟回到了客栈,身上带了酒气。 清荷正在和锦绣商量怎么租房子的事情,看见俞越舟一身酒气,皱了皱眉头,扶到桌前坐下,锦绣赶忙去倒了热茶,洗了棉帕给父亲醒醒酒。 一家人坐下来,俞越舟眉头紧皱,粗促的吐纳着气息,手握成了拳头。 “县里说此案就了,说是流民抢劫,锦文抵抗所以被打成重伤,说是凶器在城外找到了,那些流民不知所踪。此案很可能最终成为死案。” 锦绣愣在那里,哥哥受这么大的罪,竟然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那亲家公那里怎么说?” 清荷心里还有一丝的希望。但是锦绣已经知道这件事就这样了,怕是没了结果。 “亲家说还是请求县令再追查一下,但是答复说是即使追查了,凶手绳之以法,锦文的伤还是落下了,也无济于事。所以当前紧要之事还是让锦文好好养伤。” 俞越舟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即使多饮了几杯,也没能平复那忿忿不平,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如果当初能再坚持一下。 满室沉静,几个人都坐在那里,久久不能言。 “娘,只要咱们一家人都齐整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锦绣看着默默流泪的娘亲,眉头紧锁的父亲,也只能说出这样安慰的话。 “对,只要咱们家人都齐齐整整的,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清荷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女儿在这里,不能歇了气。一手按在女儿手上,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夫君的手。 “清荷,是我没用。” 俞越舟伏到桌子上,极力在克制,却抑制不住肩膀的颤动。 “夫君,你醉了,你先休息,锦绣你也早点休息。” “清荷,我现在不能教书了,咱们没有了房子,也没了家,以后去哪里啊!” “越舟,你醉了,别说了,先休息,锦绣,你也去。” 正准备出门的锦绣听见这些当场石化了。 清荷安顿好俞越舟,转身还看着锦绣站在原地,想是女儿听到了些什么,连忙劝慰。 “锦绣,别听你爹胡说,你先去休息。” “娘,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能有什么事,镇上的房子卖出去了,拿了订金,这不是还得给你哥哥看病。” 锦绣心里明白,自古到今,都是繁华的地方寸土寸金,这种地方,房子能卖给谁?能卖多少银子。 “娘~” “什么都别说,这些都还没给你哥嫂说,所以找房子的事情还得抓紧。我当年嫁给你父亲也是一穷二白,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只要你们好着,这日子还能过起来。” 锦绣心里很难过,但是却也没办法。 有什么办法家里能好过一点?父母日益年长,哥哥前途未卜。 回去种地?这些年被保护得太好,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写点话本子?可是这不是盛世,能吃饱肚子就是好的,谁有心思去追寻精神食粮。 做小食?自己会的也不算多,而且抛头露面去做,且不说能不能赚到钱,爹娘这一关就过不去。 抄书,自己的字也不错,规规整整,可是接不到活。 女红,对,这个可以,找绣房。 锦绣思前想后,夜深了,才迷迷糊糊睡着。 睡梦里,梦到了自己的工作室,设计图被盗,大火吞噬了一切,汽笛声,尖叫声,最终都化为落水后的窒息感,身上哪里都疼,最终坠入黑暗,没入深渊…… “好端端的,这孩子怎么就又病了呢?” 锦绣睁开眼睛,头上顶着浸了凉水的棉帕,娘亲焦急的呼唤。 “娘,我没事。” 锦绣一张嘴就是喉咙痛,声音沙哑。 “我怕是伤风了,没事的,过几天自然会好。” 锦绣安慰着娘亲,这身体向来没那么结实,落水之后反复烧过几次,好容易好利索了,最近可能有点累着。 “起来吃点东西,你嫂子那边我过去替,你好好休息。” 锦绣还想逞强,可是浑身酸软,只能多喝水,多睡觉。 睡了一日,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倒是人清醒了不少。 出了门,客栈伙计笑着迎上来。 “姑娘,下午有人给您送来了一些药,可是敲门您没应,我就先收着了。” 锦绣拿着两包药,看了里边夹带的字条。 “听闻姑娘又染风寒,此药乃上官家的方子,两剂包好。” 落款一个孟字,写的相当俊逸,颇有书圣之风。 锦绣到了医馆,丹丹和星辰凑在一起玩。 “哟,你们两个还玩起来了。” 清荷看着女儿进来,往后张望了一二。 “你怎的没有和你嫂子一起来?” “嫂子没回来啊,我一人睡的昏天暗地。这才醒来。” 狭小的房子里,除了桌前两人在玩一些大人看不懂的游戏,就只有哥哥躺在榻上,母亲守在哥哥旁。 “父亲呢?” “遇到你那位恩公,两人在那边房间聊天呢。” “啊?” 锦绣想了想房里的药,还没空去煎。怕是星辰来找自己,正好遇到了父亲。还能分出心思来送药,锦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孟公子一脸胡子看着倒是凶煞,讲话却还是很守规矩的,想来也是读过书,认得字的。” 清荷笑嘻嘻的说着,锦绣想了想那纸条。那何止是认得字,那一手好字怕是哥哥都略逊一筹。 “恩,想必是读过书的。” 锦文躺在床上,清荷用手轻柔的按揉着他没有破损的地方。 “你哥哥不能一直这样躺着,得稍微活动一下,不然长期在床榻这一面的会长褥疮,这天气越来越热,这褥疮就越容易长。” 锦绣倒是把这一茬忘记了。 “哥哥,昨天嫂嫂他们给你换药时,那可曾长了这个?” 锦文也不知道,虽然疼麻木了,但是每一次换药时还是疼痛难忍的。 “哥哥,你的手可疼?” 锦文勾勾嘴角,浑身上下无处不疼。 “不疼,不必担忧。” “哥哥,你仔细感受一下,你的指尖有感觉吗?” 锦绣用指尖轻轻顶压着。 锦文似乎明白了锦绣的意思,仔细感觉。 “你再按一下。” 锦绣更用力了些。 “你再按一下我的拇指,还有其他指头,都帮我按一下。” 锦绣神色变了。清荷紧紧盯着兄妹俩,心里忽然担忧起来。 第14章 忘年交 锦绣一点一点全部按压过去,从手指到脚趾,锦文闭着眼睛细细感受,除了疼痛之外的感觉。 两人守在旁边静静的等待着,锦绣见锦文不说话,心开始下沉。 少顷之后,锦文睁开眼,缓缓地说: “上官神医乃神医。” 此刻,大家都吐了口气,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那是当然,上官神医惠诊的三日,这队伍都快排到城门口了,等你好了,咱们可得好好感谢他们师徒。” “特别是上官澈,我原本还看不上他世俗,毒舌来的。没想到走的时候还能给你留那么多好药,听孟公子说,随便一瓶都是千金难求。” “还得谢谢人家孟公子,若不是他,那上官神医怎会如此礼遇于我们,锦绣,你和我一起去。” 清荷一脸喜色,说罢,拉着锦绣就要去天字号房,锦绣急忙拉住母亲。 “娘亲,这若说感谢,咱们空口白牙不诚心,我给星辰做两身衣裳!” 清荷看了看趴在桌子旁的那个孩子,心下也生了怜悯。这么小就没了妈,还生着病。没说过话,怕是也有暗疾。 “按你说的办,得空我陪你去挑料子。” 清荷看了看外边的天色,郑翠芳还没来,这天黑了,怕是快夜禁了。 “你去看看你爹,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这晚饭都不用吃的么?” 锦绣应了。 还未曾敲门,门内爽朗的笑声,像是父亲的,父亲许久未曾这样笑过了。 锦绣敲门,第一遍没曾反应,又重了些许,口中唤到: “孟公子?家母使唤我来请父亲。” 孟允文开了门,门外人虽然还有些病色,但是看上去眉眼清明,像是好了些许。 “锦绣姑娘,快请进,我与越舟兄正在畅聊。” “叨扰了。” 锦绣微微行了一个福礼。 “锦绣,允宁老弟真的是非常博学多才啊,今天我们从论经论道,到诗词歌赋,然后到兵法、杂记,允宁兄都有涉猎。” “年轻人就应当如此,胸有丘壑,不惧眼下一时的磨难。” 锦绣看着眼前的父亲,哪里还有昨日忿忿不平,这眼睛都分外有神。 “父亲,一会怕都要夜禁了,您都未曾用饭,母亲唤我来请你。” “啊!都这么晚了,允宁兄,明日我在广聚轩设宴,你务必携子而来,咱们不醉不归。” “如此甚好。” 孟允宁请客人先行,自己也随行去喊星辰回来休息。 夜禁前,郑翠芳匆匆而来。 “翠芳,你今天是不是没休息好,眼睛怎的这般肿?” 清荷看着翠芳精神并不好,眼睛似是哭过。 “我娘今天过来,正好锦绣生病,我便没去扰她。” 清荷也未多问,带着孩子和锦绣就回了客栈。 次日,申时过半,孟允宁携星辰去赴宴。 俞越舟和苏清荷带着丹丹早早地便等着,昨夜,俞越舟很是赞赏孟允宁,顺带着清荷也对其颇有好感。 星辰带着从集市上买的糖画和面人,送给丹丹做礼物,两个孩子一见面就凑在一起去玩。 “孟公子,我一双儿女都为你所救,我与夫君敬你一杯。” 清荷是真心实意的感激孟允文。 “听闻嫂夫人最近在寻住所,可有想看到中意的?” “未曾,不瞒孟公子说,不是太旧,就是太小,稍微看过眼的又比较贵,实在难寻。” 清荷今早还跑了好几家,要么偏,要么旧,要么小,要么贵,没有一处合心愿。 “我倒是有朋友在牙行,我可以嘱托一二,敢问嫂夫人有何要求?” “家里虽然就我们六人,但是还是相应大一些,最好是不用修葺,直接可以入住的,当然,价格也不能太高。” 孟允宁听闻此要求,想到前日里自己看的宅子,倒是符合要求的。 “嫂夫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孟公子这样说可真是折煞我了。孟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提。” “我倒是有有一座两进带跨院在北街那边,前后院都比较大,如果我这边只用正院的话,跨院倒是可以给嫂夫人应急。” “这怎么行。” 清荷一听就知道是孟允宁想帮助自己,这太不符合规矩了。 “嫂夫人且听我说,我带着孩子,其实多有不便。不日我将重回军中,其实我也大多时候都在军中,星辰想托付于嫂夫人。” “其实是在下占了便宜先,星辰启蒙晚了些,恰问越舟兄在镇上是启蒙老师,能否帮衬一二,如此,嫂夫人也不必与我客气。” 俞越舟和苏清荷两人都在想,苏清荷总觉得这样不合适,但是眼下却没有其他办法。 俞越舟倒是觉得这样也行。 “嫂夫人,如若这样你还是觉得不妥,那就将跨院的门封上。” “不,不是这个意思,真的是太打扰了。” 清荷想了想,最终还是爆了家丑。 “锦绣原本是与我的闺中好友之子定了亲,可是前个月被退了亲,镇上风言风语,锦绣也不便回去,但是就此下去,她的婚事怕是就耽搁了。” “我虽知孟公子心善,一心帮衬于我们,但是我还是想为锦绣的名声考虑。” “嫂夫人,过两日如若有空先去看看,那如若没有合适的,那先考虑我那里。” “此事我先厚脸应下,待我回去再仔细想过。来,我们先饮此杯。” 俞越舟举起酒杯,打断了这个话题。 “你我二人虽年岁有差,但是却能志趣相投,我非常高兴。” “越舟兄客气,你我二人相识即是缘分,为此难的的缘分痛饮此杯。“ 清荷现在知道银子少办事确实不易,认真想起了孟允宁的提议。 看着一旁玩着的星辰,想起锦绣说起的事,确实也觉得可怜。 如若孟公子去了军中,这孩子该怎么办。 清荷忽然觉得这可能是唯一报答恩人的机会了,反正还能和丹丹作伴,没什么不好的。 心下定了主意,自己先找房子,来日,孟公子倘若回了军中,这孩子就养在锦文这里,有人护着,总好过随意打发给什么人。 第15章 找工作 清荷又找了两日房子,始终没有个满意的,便和一双儿女上商量孟允宁的提议。 锦文是坚决不答应的,且不说寄人篱下,锦绣还未出嫁,自己妻子的名声也要顾及,再说了,帮忙带孩子算是咋么回事,又不是上门做佣人的。 锦绣确是隐约知道家里变故的,倒是没有一口否决,能用到的便利也不想推辞,反正欠了很多了,何况眼下的困境怕是一时难解。 太缺银子了,无论哪个世道,都是有银子好办事。锦绣把自己想了好些天的事情准备放手去做。 “娘,我们先去看看,按那孟公子所言,这个房子应该还不错,看过之后再做打算。孟公子想来也是有难处,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星辰也和我颇为投缘,帮忙照顾一二,也算报答一二。” 清荷想了想,心里便动摇了两分。 “那院子格局如果按孟公子说的,能改一二,那岂不是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这样,我随你去看看。” 看着娘亲犹豫不决,锦绣猜测是还是因为那名声。 虽然也有讨生活的女子,但是都是不露脸的事情,银钱给的也极其少,同样的活,女子能得不过男子的十之二三。 好人家的女子都是养在深闺,大多女子出门都是藏首藏尾的。乱世之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那明日你戴好帷帽,咱们都去看看,早去早回,回来还得替换你嫂子回去休息呢。” 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锦绣留母亲在房里,自己出去买点布料,答应给星辰做的衣服,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还是第一次在县城逛铺子,和客栈伙计打听后得知,县城的铺面大多集中在南坊。 锦绣看着这里比镇上的市集可有意思多了,镇上大多午后就没人了,而这里看上去还是比较繁华的。 街面上戴着帷帽相约而行的女子,还有赶着马车缓缓而行的御者,也偶有那乞丐守在店外等待着施舍…… 锦绣看见布庄,就走进去看看,这里的布料的确比镇上的好看的多,但是价格也贵了一些。 大概了解了一下行情就去成衣坊转转,看看自己的想法能不能行。 大多成衣坊都有自己的布行和绣房,这样可以维持品质。 锦绣也只有手上的荷包和女子常用的绢帕作为样品。遇到成衣坊就问一二,结果遇到好说话的掌柜,还客气一二,称赞绣的还不错,但是不缺绣工。遇到不客气的就直接赶出来了。 刚进到香衣坊,那伙计上下一通打量,那浅绿色的绣鞋上线都磨开了几分,身上穿的豆绿色衣裙半新不旧,那帷帽挡在胸口。 一看家里就不富裕,买不了什么东西。 掂量了一二,脸上堆了假笑,却并不热情。 “这位姑娘,可有什么需要的,我们这里可都是江南来的布料,盛京的时兴式样,绝对是县里独一无二的。” “你看着门口的几件,我们县里的大户家的小娘子那可是人手一件呢,这布料都是从那江南过来的,夏日里穿着可凉快呢。” 伙计就像背稿子一样,讲解词从嘴里一串一串的出来,人却不曾挪动一步。 “这位小哥,麻烦问一下,掌柜可在?” “找我们掌柜可有事?” “我想问一下咱们店里收不收绣品。” “不收不收。” 不买东西,还问东问西的,伙计看了两眼眼前这个女人,一肚子牢骚。正准备撵出去。 掌柜却出声唤他拿过来瞧瞧。 掌柜手上拿着荷包和绢帕,细细看了看,虽然有点旧,但能看出来做得很好。 “敢问姑娘,能保证始终是这样的品质?” 锦绣一看有戏,忙点头说能。 “你还会做什么?” “掌柜需要什么?” 锦绣行帷帽缝隙中打量着掌柜,大约四十来岁,精瘦却很有精神,身上穿的是灰蓝色簇新的圆领长衫,看上去倒是斯文。 “我这成衣坊,你觉得还需要什么?自然是制衣,刺绣。” “制衣也分很多步骤啊,画图,打样,裁剪,缝制,熨烫。” 锦绣不疾不徐的说道,看着那掌柜缓缓点头,又继续说起来。 “这布料到手,根据布料不同,也需要做处理。拿棉麻来说,还需过水,熨烫,过浆等工艺,制成的成品才会挺拔有型,之后再入水也不会变形。” “姑娘倒是个讲究的,可愿意来我们绣房?我可以推荐你去试试。” 掌柜的脸上表情缓和了许多,当下得知这个姑娘是有点手艺在身上的。 这香衣坊开业不久,这生意虽然在县里还算尚可,但是距东家的预期还有很大的差距。 “多谢掌柜好意,掌柜莫怪,家中尚有老母亲和幼子需要我照顾,着实不便去绣房。所以今日特来试试能不能接活归家做。” 掌柜一脸探究,原以为着此清淡颜色,是个姑娘,没成想倒是个小娘子。 “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都是小东西,那手工自不会太高。” “感谢掌柜通融,小东西有小东西的精致,用来配成衣卖再好不过。” 掌柜倒觉得这个小娘子说的倒是有点道理。 “那这样,如果这位娘子愿意,那先绣上几个帕子,我来试着卖一二。” “掌柜,不如这样,我的绣品能否放在你这里寄售,如若卖出去了,我们五五分账,可好?” 锦绣忽然心生一计,想试一试。 “这个怕是不妥,依我看还是按固定的价格比较好。” 掌柜的思索一二,便拒绝了。 “如果没有卖出,我依旧会付给你相应的代售费呢?您没有损失。” 锦绣仍然坚持的说。 “那我再想一想,过几日给你答复,如若你还有别的绣品,可带来明日我再掌掌眼。” 锦绣笑着答应了。 出了香衣坊,吐了一口浊气,知道这事情不一定好办,但没想到这么难办。 锦绣继续往前逛去,没有留意到错过的马车。 秦颂下车回头望了一眼,感觉刚才过去的女子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再张望一二,那女子却已经不见。 “怎么看着像锦绣?” 第16章 买布 锦绣又跑了两家,被赶出来走再也没有了逛街的兴致。 到了布店,想买点布,给星辰做点衣服,星辰太瘦了,穿着的衣服一看就没那么合身,倒像是成衣店的样子。 “掌柜,劳烦问一下,这个麻布一尺几个钱?” 掌柜的听到声音,从一堆布匹里抬起了头。 急忙三两步跳过来,跨过布堆,走到锦绣面前。 “这个一尺原本卖八文的,这位娘子要的话给七文就可以了。” 锦绣又看了一块粗棉。 “这个呢?” “小娘子,这个得十文钱一尺。” 锦绣一块接着一块摸过去。 “这个呢?” “小娘子眼光真好,这个棉是我家最好的棉,薄精梳棉,夏天做衣裳再好不过了。这个更要贵一点,这个得十六文钱一尺。” “这里看上去不多了,掌柜的可就这些?” 掌柜拿起来看了看,果然也就最多五六尺的样子。 “小娘子,您稍等,我去后边看看。” 不一会儿,掌柜又抱出来几条布。 “小娘子,您看的这个色的确就只有这么多了,但是我还找到了这样几个,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锦绣翻看起来,都不是整匹的料子,倒像是余货。 “掌柜的,这正值此布料的售卖季节,你怎么把他们都放置起来。” 这一问,掌柜的倒是脸红了。 “不瞒姑娘,其实我家有收一些残次货,还有就是别家不要的布,你看我这里离南边更近,其实就图个薄利多销。” 锦绣从帷帽的缝隙中打量着这个掌柜,非常年轻,大约二十来岁。这个铺子倒真的不大。 “薄利多销,你还卖我这样贵,你莫不是诓我?” 锦绣假意生气,那掌柜的倒是更不好意思了。 “小娘子,你放心看,我家小笙绝不会骗人的。他最后肯定会按最低价给你的。别看我们铺子小,可是在南坊还是颇有名气的。” 锦绣闻声看去,从后边走来一位佝偻的婆婆,花白的头发用一块蓝底白花的布包着。 “太婆,你怎么出来了,你好好歇着。这点活我能照应的过来。” “这位小娘子是第一次来,买布可是要做衣裳?” 锦绣看着这位阿婆,眼睛有点浑浊,但是依旧熟悉的走到掌柜的拿出来的布旁,上手一摸,就知道锦绣要什么。 “我眼睛不好了,但是做了一辈子女红,别的不敢说,布匹绣线到我手上,我一摸就能知道名堂。” 看着这位婆婆和蔼的笑,锦绣竟然觉得鼻子微微有点发酸。 “小娘子,你的手我能否看一下?” “太婆~”掌柜的连忙制止。 锦绣把手伸给这位阿婆。 这位婆婆抓着锦绣的手,细细的摸过去。 “是个做女红的手,指腹细腻,但是拇指食指有微茧,中指第一个关节也是,戴顶针磨的。” “太婆一看也是女工好手呢。” “小娘子你真有眼光,我太婆可是做过大官人家绣女的。” 说着,掌柜的也凑上来,仔细看了看帷帽后的女子,但看不清,那双手侄子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小娘子,我叫齐远笙,我太婆只觉得你面善,若有冒犯,请谅解一二。” 锦绣看了看眼前的婆婆,心中暗暗咂舌,看着眼前这位小掌柜的说法,这个婆婆至少都七十岁了,果然大隐隐于市。 “这位小娘子,您看您需要什么,我再给您找,一定按最优惠的价格给您。” “好的,谢谢你,也谢谢婆婆。” 锦绣的帷帽偏了些,一张俏脸瞬间露了一半在外面,那婆婆虽然眼花,但是却看到了一副水灵灵的好颜色,这哪里是个小娘子,就是个分明是个大姑娘嘛。 齐远笙不厌其烦的从后边一匹一匹的把布拿出来,一一给锦绣介绍。 锦绣从中选中了好些料子,还淘了些尾货和次品。 齐远笙一直非常热情的招呼着,锦绣也被这股热情给烧的不能招架,买上头了,最后一盘算,倒也不贵,花了不到一两的银子。 像小山一样的布料堆在柜台上,没有整匹的,都是收的一些尾货。 一堆布里还掺和着两尺瑕疵的流光锦,两块不到一尺的蜀锦,红面金梅花缎子,蓝面金梅缎子等等一些虽然不大,但是做一些小荷包一类的却是很趁手。 锦绣添了整给了一两,齐远笙也没让锦绣吃亏,又挑了一些常用的布头做了添头。 “小娘子,您常来。这些我给你送到府上?” 这下让锦绣犯了难,在哪里落脚都不知道呢。 “这样,我先带一些走,剩下的你留下,过几日我还会再来的,再多买一些你一起送。” “好嘞,那我先把你需要的打包给你。” 齐远笙还是笑盈盈的,锦绣看着怪喜庆的。 “您这掌柜将来必定是要做大买卖的。” “哈哈,借小娘子吉言。” 那婆婆在坐在一旁,笑的一脸慈祥,手上也没闲着细细的收拾起布料来。 “敢问婆婆,附近哪里有丝线卖?” “丝线?你是要绣花还是制衣?” “婆婆,您还真是细心,我这边近日里想绣一些东西,放到店里卖一卖,赚点补给。” “清远县最好的丝线得去彩绣坊,那里的线最全乎。” 婆婆不假思索的说,锦绣就知道一定不错。 “姑娘这鞋是自己绣的?” 婆婆虽然眼睛不算好,但是这双浅绿色的鞋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呀,婆婆。可是都磨破了。” 锦绣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脚上的鞋子。 “针脚不错,你还是个用心的,这么普通的布让你绣出了点巧思。绿色做底,层层叠叠的绿倒是像极了春天,这桃花绣的妙,半开不开倒是有点子那韵味。” 婆婆凑近细细看了看,锦绣也没躲着,拉起裙摆,让鞋子尽现眼前。 “老婆子给你做个保,你去那彩绣坊试试?” 锦绣一听,这算不算是误打误撞的撞大运了。 “婆婆,那这可方便?” 锦绣激动的脸上都带了光。 “你去试试,万一行,你就留在 彩绣坊做个绣女。” 留在彩绣坊做绣女? 这好似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第17章 看房 锦绣随着父母在孟允文的陪同下看了小院,前后两进院子,东跨院略小,但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比锦绣家在镇上的房子都大,庭院中间还有个小花园,种了些花草,郁郁葱葱的。 陈设也齐全,看上去像是有人一直收拾着。 “这可比我家大多了。” 锦绣是第一次看到收拾的这么利落的院子,之前看的最好的就是秦家在镇上的房子,虽然说是三进院子,但是明显没有这个小院子收拾的别致。 其实孟允文也是才细细看过,只是吩咐下去让收拾收拾,这么快就添置齐全了,回头得好好奖励一下办此事的青云。 “这么好的房子价格一定不低。” “前些年收的,这家人南迁了。” 孟允宁随口一说,锦绣就明白了,之前说是蛮子打过来了,有的富户就经不住吓,举家迁移的也不是没有 。 “这房子这边门一封起,就成了单独的小院。其实这个跨院的后边还有个后罩房,我带你去看看。” 锦绣一行就这么跟着,锦绣非常感慨。 “怕不是县令大人家也不过如此,这也太富丽堂皇了。” “可不能这么说,你看这后罩房是……” 孟允宁指着后边那乱糟糟的破损的罩房,自己都不太好意思,这和前边天壤之别呀,这个。 锦绣细细看了看,这里有点破,和前院是天壤之别,好像经历了什么劫难。 “是挺好的,这里收拾一二,还能多几间房子,那边上如果能开个后门,出门也方便。” 孟允宁内心又开始否定青云,这真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前边进来,这好那好,这后边就和放了几十年一样。 这残垣断壁,杂草丛生。房梁上的椽子都朽裂了,土胚墙上都长了草。 “这块我找人拾掇拾掇,估计很快就能收拾齐整。你别担心,我会加高院墙的。” 孟允宁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这边院墙如果在翻新的话,在墙上边放点尖锐的物品,比如碎的瓷片之类的,可以简易的起到防护作用,那些梁上君子进院子也会威慑一二。” 锦绣随口说了一句,就转头看向了别处。 孟允宁心里却感慨,这还是百姓有智慧啊,能想出如此绝妙的法子。 “那就这么办。” 俞越舟也感叹如此之好的院子,孟允宁就这样给自己匀出来一半,自己是看人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苏清荷对这里再满意不过了,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都照顾到了,就是不知道租金怎么算,心里颇有惶恐。 “我和星辰住前院,我已经收拾妥当了,俞兄后院如果还加什么就和我说。我这两日去添置一二。” “不用不用,家里还有些旧物需要挪来,都是用惯了的,不必添置。” 清荷连忙拒绝,这都没想好怎么接受这个好处。 “清远县北街算是比较安全的一个地界,这边离清泉书院比较近,将来锦文若是继续读书,也方便不少。” 孟允宁带着大家走回前院,一路走一路说着好处,好似是不把这一家人稳在这不罢休似的。 “这可真是的,这边的房子我也看了不少,别说这样的小院,就是在这个地方的那种一进的院子,一个月都要5两银子。” 锦绣听到清荷这么说,心里咂舌,果然是县城里的黄金地带啊。 “那南坊倒是便宜些,一进的院子只需要一两到二两,但是南坊那边听说治安不如这边。” “嫂夫人说的没错,南坊是生意人居多,南坊往南,更是流民聚集之所,所以南坊的治安向来是清远县的难题。” 清荷如此一听,更是动摇了起来,这倒是没了选择。 俞越舟低头沉思,倒是觉得这里不错,听孟贤弟如此分析,便觉得其中利害。 “安全是首要问题。” 孟允宁往俞越舟身边一站,锦绣属实也喊不出一个叔叔,就仍然以孟公子相称。 锦绣也看出了父母的满意,心中也不知道这个租金能有多少。 “孟公子,借一步说话。” “此房的房主可是您,还是您转租一半给我们?” 孟允宁没想到这姑娘还是个谨慎的。 “说实话,此宅也是我前些日子所得,如若需要地契,可拿与你相看。” 锦绣心里有些疑惑,这是刚买的?自己可不敢给自己家贴金,为了俞家购置的房子。 “孟某与家中起了嫌隙,带星辰到此地,星辰中毒不能远行,需好生调养,遂定居清远县。” 孟允宁声音很低,只有锦绣听得。 “星辰不能跋山涉水和我去凉州,但是我不能离开太久。星辰自小受苦颇多,此次西行也实属迫不得已,他警惕心颇重,不喜与人言,却与姑娘颇为亲近,故此,孟某央姑娘代为照顾一二。” 锦绣算是看明白了,这孟公子倒是不见外的很,这就托付儿子给自己了。 “好说,好说。” “孟某在此谢过姑娘,平时我不在,有劳姑娘了。” 苏清荷走近看了孟允宁两眼,到底是个鳏夫,与锦绣靠近,还是得注意些。 “锦绣,你来,娘和你商量点事。” 锦绣闻言,走了过去。 “俞兄,我不日将去凉州,劳您给星辰平日里指点一二,这孩子就托付于您了,若我归来,这道门从后院上锁即可。平日里,你们从前门进出更为便易。” “好,不负贤弟所托。” 俞越舟爽快的应下来。 “贤弟,那这租金你看多少方便?” “租金便不必了,你们帮我照看院子,照看星辰,此乃大恩情。” 孟允宁倒是没想到这个,看着俞越舟一脸认真的样子,倒是为难了。 “亲兄弟明算账,你就当让我安心可好?” “对呀,孟公子,你已经帮我们太多了。如若不收,我们怎好意思来。” 清荷此刻也听到积极表明态度,虽然不富裕,但绝做不来那欠人情的事情。这里是县里比较好的地方,这样的院子怕是一个月得七八两银子。 “这样,那租金我就不用了,就当是给星辰的束修和日常开销了。” “贤弟,不能这样,这不是一回事。” “请俞兄不要推辞,此事就这样定了,星辰就拜托诸位了。” 孟允宁双手抱拳,躬身行大礼。 俞越舟觉得这感情越发深厚,托子之情不能辜负,孟贤弟在军中尚有困难,这也算难时托子了。 “俞某定不负所托,等同于亲子。” 见俞越舟应下了,苏清荷便也承情了,至于房子以后慢慢找便是。 事后只有俞家兄妹觉得这孟允宁是个老谋深算的。 第18章 廉价的手工 锦文皮肉伤肉眼可见的愈合了,锦绣感慨上官的医术了得。 按上官留的指示,那缝合的地方都已经拆了线,那外药还是三天一换,内服药丸和汤剂一直按时灌着,那伤口竟然没有溃烂。 万锦寿每次来看都忍不住啧啧称奇,多次明里暗里要锦绣交出药,锦绣推托在孟公子那里,每次也是按需取用,万锦寿才作罢。 锦绣白日里照顾锦文的同时,飞针走线,给星辰里里外外缝制了两身衣裳,一身云山蓝,一身天青色,还做了双云头鞋,那鞋面上浅浅绣着的云纹和蓝色的镶边让星辰喜爱不已。 孟允文看着欣喜的星辰,也跟着开心起来,那衣服做的很是合身,锦绣都未曾量过身,单凭眼睛就能看出尺寸来。 那修葺房子的事情孟允文一手包揽了,因为改动还是较大,工匠看过后需择日动土方能开工,那日子一下子就往后拖了好几日。 孟越舟回镇上处理些后续事宜,举家搬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郑翠芳近日里一直病恹恹的,清荷觉得是一直守夜熬得,这也守了半个月了夜,就连丹丹也不似刚来的时候有精神。 清荷体恤郑翠芳,让她回去休息两日,自己和锦绣来回守着。 清荷见锦绣一直在做女红,没日没夜的做。 “锦绣,你做这么多荷包和帕子做什么?” “娘,我想试着做些什么,给家里贴补家用。我已经找到了点门路,我想试一试。” “你万不可学那商妇抛头露面,沿街叫卖啊!” 清荷心里咯噔一下。 “娘,你放心,我哪怕去绣房做绣娘,也不会沿街兜售的。” 锦绣深知在男权社会,女性的地位太低,贸然行事,指不定就惹了祸端。 “那绣娘大多三十一过,眼疾就会跟随终生了,咱们再想办法,绣娘的事你还是别去了。” 锦绣知道娘亲这是心疼自己,不好再让娘担心。 “娘,我知晓了。” 清荷看着忙忙碌碌的锦绣,也不再多劝,盼着一双儿女一切都好。 锦绣带着绣品如约到了香衣坊,伙计再见到锦绣,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小娘子竟然想和掌柜的合作,简直痴人说梦。 那掌柜的见到锦绣倒是客气三分。看到锦绣的绣品,倒也觉得精致,而且用的料子也不错。 心中虽然明白,但是在商言商,还是先摆困难。 “小娘子这针脚确实不错,这料子看着也尚可,只是这些式样还是比较传统的,谁家的小娘子都能做上一做。” “掌柜说的是,这些都是传统的样式,正因为是传统样式,所以才更不会出错不是?只要料子和颜色选的好,自然是百搭的。” 锦绣也不卑不亢,意思看不出来急切。 “小娘子这样说也没有错,只是这个价格就不能太高了。” “我还是建议掌柜尝试一下,我做你卖,咱们五五分成,除此之外,我每个月给你~展位费?” “展位费?”掌柜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 “就是,你在店里某个地方展示我的绣品,我相应付给你租金。相当于就是你把这个巴掌大的地方租于我。” 掌柜听了虽然感兴趣,但是做不得主,自己从十四岁开始跑堂做伙计,到如今做了十余年掌柜,从来没有听闻过这种事。 虽然觉得有趣,心中仍然觉得简直无稽之谈。 这件事报与东家听,怕是东家都会觉得浪费时间。 再说了,东家说了,做什么一定就要有招牌意识,一定要让人想买什么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能想到这个店。 香衣坊已经在为此而努力,既然是招牌意识,那肯定是要货品质量要好,不能有良莠不齐的现象。 这种什么租赁一块地方卖别家商品,那就是违背了东家的初衷。 “这位娘子,你的货我如今看了,我们是可以收的,至于你说的合作,那是万万不能的,请你再寻他人。” “那掌柜打算如何收?” “这绣的绢帕大多是绣品坊出售,我们店怕是不太好售卖,要不你先开个价?” “棉布刺绣的五十文,丝绸刺绣的一百文。各类荷包香囊都按一百五十文一个。” “小娘子这个价格可谓是天价了,帕子棉布的十文,绢的十二文,丝绸的二十文,各类香囊荷包五十文一个。” 锦绣快气笑了,这简直就是按着成本走的,根本没有给手工费预留一丁点的空间,这个掌柜的果然是个奸商啊。 “你这可真是让我赔钱干啊!且不说各类料子什么价,绣女日日夜夜点灯熬油费眼睛的手工在你这里那真是一文不值啊!” 掌柜也不生气,还是端着。 “姑娘坐地起价,总得让人还价,这是规矩嘛!” 锦绣知道自己的布料确实有讨巧的成分,如果按着正价,那成本只会更高。 “各让一步,帕子你这里我只放两种,棉布的四十文,丝绸的五十文。荷包香囊用的都是绫罗绸缎的,布料价格实在太高,没办法让。” “小东西自然用不上成匹的好货,这些碎布头我成衣坊多的是,也算给你指条明路。” 那掌柜的倒也是个精明的,锦绣无奈。 “所以,各让一步,两种帕子十五文和二十文,那各类香囊荷包七十文。” 锦绣还再争取一下,这个利润太薄了。 “掌柜,两种帕子二十五文和四十文,保证做到你满意,那香囊荷包一百文。” “这位小娘子,如此小事,你愿意卖就卖,不愿意就算了,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家也有自己的绣房,不是非你不可。” 锦绣第一次认识到,那些所谓拿着现代的思想到古代经商还是有很大的难度的。自己会的一切好似都打在了棉花上,根本使不上力。 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妥协了,卖了十二张帕子,三个荷包,共得了四百二十个钱。锦绣拿出二十个钱给伙计,说是感谢他行了方便,几个钱请他喝茶。 这倒是伙计没想到的,随后态度好了一些。 绣品还余下一些,锦绣想拿去彩绣坊再看看,剩下的几个,都是比较冗杂的花样。 锦绣拿着刚得的钱,又溜达到齐远笙的布店,还想继续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淘来用的,还得买点好点的绣线才是。 第19章 掌眼 锦绣看到路上有卖桑果的,称了些,尝了一颗,酸甜酸甜的。 到布店的时候,只有婆婆一个人守在柜台后打盹儿,那齐掌柜不在。 “婆婆。” 那打盹的老人,幽幽转醒。 “可要些什么,随便看看。” “婆婆,齐掌柜呢?怎么余你一人在这里。” 这婆婆才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锦绣取下帷帽。 “哟,是你呀。” “婆婆坐着睡会腰疼的。” 婆婆缓缓的站起来,原本佝偻的腰更加的弯了,锦绣忙上前搀扶了一把。 “是老了,不中用了,小笙去取货了。你如果要看布,要不还是等上一等?” “好的,婆婆。” “这天越来越热了,我倒是还越来越犯困了。” 婆婆走了两步,缓了缓困意。 “婆婆,我刚巧看到卖桑果的,您吃些,正好咱们唠唠。” 锦绣扶着婆婆坐下,又搬了个杌凳坐到婆婆身边。 拿出桑果献宝似的拖到婆婆面前,婆婆捡来两颗喂到嘴里,饱满的汁水刺激着口腔,酸酸甜甜的。 “好多年没吃这个了。我小时候还爬过树,摘过桑果呢!” 婆婆忽然就想起来小时候,那漫山遍野的桑树,那姑娘小子的都要去采桑叶,回来切成细细的丝,喂蚕宝宝。 现在想起来,这些事情已经好遥远,那时候可真是开心啊! 锦绣看着微微出神的婆婆,那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都有了光。 “我们那里养蚕,产的蚕丝是最好的,做的丝绸都是贡品。我们那一带的绣娘也大都有名,出过很多有名气的人……” 锦绣静静地听着婆婆讲过去的事情,没有一点不耐烦,时不时喂一颗桑果在嘴里,倒还有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吃完桑果,嘴巴和手都染成了紫色,锦绣忙掏出棉帕来擦,这一取,里边装的几个帕子也带了出来。 “来,你这个姑娘合我的眼缘,我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刚捡起来的帕子,锦绣递到婆婆手里。 婆婆认真看了起来,似乎觉得又看不清楚,缓缓站起来往店外挪了挪,外边日头正大,光线刺眼的很。 “这都是你绣的?” “嗯。定是没有婆婆绣的好,婆婆你可能给我指点一二?” 锦绣看着婆婆,知道婆婆是绣娘后,对自己的手艺也没有那么的自信了,因为自己曾经见过非常好的作品,知道自己再如何琢磨,也不会琢磨到那么好。 “这张是蜀绣的技法,颜色鲜艳,配色合理,针脚平整,线片亮度稍微差些,这个绣线一般,否则你这锦鲤戏莲都能活起来,这个图绣丝帕有点施展不开。” 婆婆越看还越高兴,这个姑娘是有几分底子在上头的。 “这个牡丹看着少了几分富贵的样子,多了些俏皮,这半开不开的样子倒像是真的一样,你这牡丹花样子画的好。” 婆婆摩挲着粉色牡丹,越发觉得这个姑娘真的是个刺绣的好苗子,可惜年岁大了些。 “这个也好,这竹子构图好,简单但是不单调,这憨憨的食铁兽,惬意懒散的样子,俏皮至极。” …… 婆婆一一看下去,一一点评,越看越觉得这姑娘合她眼缘。 “婆婆你再夸下去,我就没脸见人啦,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师父是谁呀?” 婆婆笑盈盈地问道,这么好的手艺,八成是有名师引导的。这要是自己学成的,这还得了? “师父?我的刺绣是我娘启蒙的。” “那你娘一定很厉害,你这一手刺绣赶得上县里最好的绣娘了。” 婆婆很是开心,难得遇上和气又能干的后辈。 两个人正说着,齐远笙赶着车到了铺子。 婆婆忙递了毛巾过去。 “这天是越来越热了,我刚刚站了这一会,就觉得真是到了夏天了。你今天去顺利么?有没有人为难你?” 婆婆关心的话一连串的蹦出来,齐远笙腼腆的笑了笑。 “都顺利的很,太婆放心。” 说着搬起布匹往店里走,放下手中的布,看见戴着帷帽的锦绣。 “姑娘您来啦,上次还当你是小娘子,你走后我太婆给我一顿好训,说我没眼力劲。” “无妨,我给你帮忙。” 齐远笙连忙阻止。 “不必不必,我自己来,这点小活哪能劳累姑娘,但是姑娘你这次运气太好了,今天有点好东西给你看看。” 齐远笙一边说着,一边卸货,一看就是个能干的。 “这个姑娘的手艺好的不得了,彩绣坊如果得知我给她们保这么个人去,哪怕是要开心坏了。” 婆婆一边说,一边去倒水。 “那这个姑娘可真是厉害呢,能得我太婆说手艺好的人可不多。” 齐远笙将所有的布卸下车,就给锦绣翻找起说好的料子来。 “你看,此次我得了好些好东西呢,这浅鹅黄色的云绢,最适合这个季节的姑娘们;这雨丝锦,你看这隐约的花纹,低调的奢华;啊,还有这个,彩晕锦,就这个颜色,我觉得我如果是个姑娘,我就买十匹回去,这个鲜艳的颜色,去哪里都是……” 看着齐远笙熟悉的介绍,锦绣不禁笑了起来,这是天生的销售员。面部表情,肢体语言虽然浮夸,但是极其具有感染力。 “我来是来买夏布,最近有点热,该做几身夏衣了。” 齐远笙把另外一堆布,翻了翻,笑呵呵的从里边抽出来两匹。 “这次就是进夏布去了,最近夏布价格高了些。不过不会给姑娘涨价,姑娘请放心。” 说着就指着刚翻出来的艾绿色和涧石蓝的两匹说: “这两块颜色比较中规中矩,男女都能用。” 紧接着又翻出来两匹。 “这两个颜色适合姑娘你,你肤白,这妃色和藕荷色再好不过了。” 锦绣看了看,最终买了鸦青色艾绿色,给嫂嫂也买了一块藕荷色的。 最后竟然从一堆尾货里发现了迷人的宋锦,即使只有几块,锦绣也开心的不行,一块水红色底子并金色水波纹上边朵朵粉嫩嫩的梅花,阳光下还能反射出宋锦特有的光晕。 还有一块碧落色底子上有金鱼戏水图样的,那深浅两色线的金鱼相互辉映,锦绣喜欢的不得了。 还有一块白色底子蝴蝶起舞的,浅浅的蓝色,银灰色两色蝴蝶在花丛中展翅。 锦绣最终没舍得买太多,宋锦贵,做了荷包,香囊什么的,卖不出去就亏了。 那四百钱这一下子就没了,还添了五百钱才走出去。 婆婆一听锦绣要去彩绣坊试试卖绣品,就想跟上去帮帮忙,锦绣自然愿意的很。 第20章 彩绣坊 齐远笙一看太婆要出门,顾不得自己的那成山的布匹,赶忙扶着往外走,驴车上放了软垫,把太婆安顿好,才关了店。 “婆婆,听您讲,你不是秦州这边的人哦,如果是养蚕人,您应该是江南人。” 锦绣扶着婆婆,齐远笙前边赶着车。 “嗯,是呀,我不是秦州人。” “那你怎么来秦州了呢?” “年纪大了,放出来嫁了人,夫家落户到了秦州。那往事不提也罢,过去太多年了。” 婆婆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来也是有难言之隐的。 倒是齐远笙,接着话说: “我祖上是读书人的,后来没落了。我们在秦州没有田,只能做生意,爷爷时候生意做的还不错,到我爹这一辈,崇文轻商,最后什么都没成,到我就剩了一间铺子。也还行,能养活太婆。” “齐掌柜是个厉害的,将来生意必然更上一层楼。” 锦绣真心祝福,这个时代的人大都是重文轻商,就连种地都比行商来的重要。这齐远笙能弃文从商,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那就借姑娘吉言。得嘞,到了,别看这彩绣坊不起眼,但是东西没的说。这家东家是个厉害的。” 说罢,停好车,扶着太婆下来。 “太婆,我把车停远一点,那边槐树下边有茶水,我去饮上一杯,你们慢慢看,出来了我再带您回去。” 婆婆嘱咐两句便带着锦绣进了彩绣坊。 这彩绣坊前边为商铺,商铺后边是院子,院子里就是绣坊所在地。 “哎呦,东家,快来看看,齐家老祖宗来了。” 锦绣刚进门就听见一个女声,爽快的喊道。 锦绣一抬头,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女子,虽然着涧水蓝的男装,但是这姿态一看,便是娇娥。 接着,从后院跑出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女青年。 这位被叫做东家的身着碧水蓝的圆领长衫,头发高高束起,没有帷帽,也未曾遮面。 “老祖宗您可来了。您这不来,我也得去找找你。” “哎呦,听听这张嘴,又喝了桂花蜜了,我刚进来,就不容我喘息一二,紧着找我做事。” 齐家婆婆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笑的不带一丝作假,很是和这个东家熟悉。 “巧凤,去给婆婆煮杯甜茶来。” 那蓝衣女子便领命去了。 “婆婆,这是你给小笙看的媳妇?” 齐家婆婆瞪了这个女子一眼。 “你个嘴上不把门的,也就都是自家人,说这话被人听了去坏了姑娘的名声。” “哎呀,婆婆,我就是觉得这个姑娘面善嘛,小笙也该说亲了。你看看,还凶我。” 看着这女子还撒娇,锦绣也笑了起来,虽然被冒犯但是也没那么生气。 “这姑娘是我挖到的宝贝。” 齐家婆婆笑盈盈的看着锦绣,锦绣的脸倒染上三分酡红。 “婆婆,这么说,我可不依,你曾经说我是你遇到最可贵的宝贝,你看看这才几年,你这个宝贝又换了。” 齐家婆婆指着笑骂:“你个泼皮猴子,真的是这张嘴一点不饶人。” 正在这时,巧凤端着一壶茶,来到众人面前。 “婆婆,今日里放了足足的玫瑰和大枣干,添了两大勺枣花蜜,您尝尝,这味道对了不对?” 说罢,巧凤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茶就出去店面招呼客人了。 “这是彩绣坊的东家,泼皮猴子,高佩芝。” 齐家婆婆介绍道,转头看向锦绣,忽然才发觉,这个姑娘姓甚名甚,自己都没来得及问。 锦绣也知道自己光顾着听婆婆讲故事了,从未自我介绍。 “我姓俞,名锦绣,目前家住北街德福巷。” “你家住北街啊,家里可有人读书?” “家兄在清泉书院。” 锦绣简单说完,但是高佩芝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张扬的笑容。 “婆婆,那您带姑娘来是?买丝线?” 齐家婆婆也没想到锦绣是读书人家的姑娘,看着高佩芝的拘谨,齐家婆婆是知道原因的。 “嗯,让巧凤带着看看线。” “巧凤~带着俞姑娘去看点绣线。” 巧凤闻声即来,带着锦绣去了前边。 “师父救我,我这边接了个急单,是个婚服,你知道的,但是这个婚服有些特别,要的非常急,而且做工还有些复杂。” 看巧凤一走,高佩芝立刻跪齐婆婆的腿边。 “怎么的复杂法?” 高佩芝细细想着那女子隔着幕帘的要求。 “首先是,不让近身量尺寸,那些衣裙的花样子我送过去了两次,那女子都不满意,还说如果再不行就换一家。” “花样子不满意?” 齐婆婆觉得不解,婚服的花样子不就是,花开富贵,并蒂莲开,石榴,鸳鸯,这些都很常规的东西,怎么会觉得不好? “师父,我知道只有你救我了,这个人我惹不起。惹了她我彩绣坊就不必开下去了。” “哦,看样子惹了官家。” 高佩芝没有了之前的鲜活,像个霜打了的茄子,瞬间蔫了。 齐婆婆喝了口甜茶,里边玫瑰的香味还在鼻翼萦绕,脑子里开始想这古怪。 “这是直接找的你?” “好像不是的,说是着了好几家,都接不了这个活。” “那你怎么就接了?” “师父,因为银子啊,你也知道我这些年把彩绣坊经营的有多么艰难。这一单足足五百两银子啊!” 齐家婆婆心里也惊了一下,五百两,这个价格,放在盛京,怕也能做个很好的嫁衣了。 “布料我已经托到人了,定金都付了五十两” 高佩芝又扔出一个炸弹。 齐婆婆看着自己收的关门弟子,真的是一口气差点噎着。 看看锦绣,看看这个,真的有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那个姑娘匆匆两面,就觉得稳重大气,年岁虽然轻了些,但是好苗子。再看看跪在地下这个,自己的头嗡嗡的。 “我试试。” “我就知道师父你不会抛弃我的。当年你偷偷收我为弟子,我就知道您是真心疼爱我的。” 齐婆婆看了看这个不争气的,再看看外边那个细细挑线的姑娘,还没想好怎么张口。 “我也只答应你试试,你且等等。” 高佩芝点头如捣蒜,连忙答应了。 第21章 手帕交 锦绣在巧凤的指引下,选了些绣线。 绣线的好坏直接决定绣品的质量,在这个上面,锦绣知道自己省不得。 最后问价格时,高佩芝走出来。 “什么钱不钱的,尽管看,看上姐姐送你做见面礼。” 锦绣诧异的看着热情的东家。 这于理不合,那齐婆婆和东家是旧相识,自己怎能贪便宜。 何况防欺诈第一条就是:的就是最贵的。 “这个多少就是多少,我不能拿。” 锦绣推辞着,但高佩芝很固执,提着眉梢,两眼瞪的轮圆。 “你这太不给我面子了。” 锦绣想了想,拿出自己绣的荷包和两张丝绸帕子递给高佩芝。 “那既然姐姐这样说了,不能拂了姐姐的好意,这里是我新绣的,正巧一并给姐姐做礼物了。” 高佩芝欣喜的拿过来,把自己怀里的一个帕子递过去,包了绣线。 “我们这也算是手帕之交了,对,婆婆。” 齐婆婆看着高佩芝这手段,这遇上少不更事的姑娘,三两下就糊弄过去了。 “你这个泼皮猴子,哪有这么上赶子的,你把锦绣再吓到了。” 齐婆婆笑着看向锦绣。 “这个泼皮猴子就是这个性格,风风火火,倒是个爽快的人。锦绣姑娘你别怕,倘若以后哪家姑娘欺负你,你叫上这个泼皮猴子给你撑腰,那绝对战无不胜啊。” “婆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说的我倒像是个无赖,要把锦绣姑娘抢去似的。” 齐婆婆抓着高佩芝的手,轻轻捏了捏,让收一收这性格。 “我也算介绍你们认识了,我也乏了。” 说着婆婆就握住两人的手,眉眼带笑,左看看右看看。 “锦绣做了些东西,你看方便的话,你这边帮着卖一二,她手艺好,别贱卖了。” 婆婆张口给锦绣牵个线,高佩芝拿起锦绣的礼物,这才认真瞧了起来,这一看,就明白婆婆为什么着急地带她来这里了。 绣娘易得,但是手艺好的绣娘那是万里挑一。 这手艺自己手里的绣娘没有这个水平。 “我的天啊,妹妹,你这是仙女下凡来拯救我的,你瞅瞅这针脚,比我都好不少,婆婆,你从哪里寻来的仙女妹妹啊,这个妹妹我认定了。” 婆婆看着高佩芝眼中流露出的羡慕,虽然高佩芝的手艺不错,还经过了自己的指点,但是有的技艺是可以熟能生巧的,有一部分需要天赋。 高佩芝很不错,但是和锦绣比起来,怕是就是少那么一点天分。 锦绣感受着高佩芝的这份热情,毫不吝啬的赞美之词从那两片红唇之中不断的涌出来。 “没有姐姐说的那样好。” 锦绣低声应道。 “就算和你亲姊妹,我也要和你明算账了,你有什么要求你来提,来我这里做一等绣娘。” 锦绣犹豫了。 “一等绣娘啊,那可是一个月不只按件拿钱的,每个月是有薪水的。” 高佩芝眨了眨眼睛。 “我得想一想,回去和我娘商议一二。” 锦绣觉得这种好事突然降临,自己还需要冷静冷静。 “哎呀,你有什么条件你来提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高佩芝心里清楚,应该是读书人家清贵,家里规矩不少。 “姐姐,要不这样,我做了绣品放在你这里代售,卖了你提五成就行 。” 锦绣试探着说出口,看高佩芝的反应并不像香衣坊掌柜那么坚决。 高佩芝心里开始盘算,这个得细细算一下。 “这事我得想想,而且五成的话,定价就会高,否则你的成本难以维系,咱们这个事情就成不了。” 锦绣其实也是抛出一个高分成来吸引掌柜,至于定价和绣品的品控这笔账自己也还没有细细算过。 “那行,我过几日再来。” “妹妹不介意我闲来无事去你家拜访你。” “嗯,近几日我倒是不一定在,过些日子是在的。” 锦绣斟酌一二,想了想最近大多都在医馆,怕是高佩芝找不到自己。 “你近日不在啊!可是远行?” “家中有一些事情。” 高佩芝也不讨人嫌的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妹妹闲了绣一点东西来卖试一试,分成的事暂且不提,等我想一想,算好了找你签文书,你放心,必定不会亏了你去。” 锦绣一听有戏,立刻开心的不行。 “那就这样说定了,佩芝姐姐,我下次就厚着脸皮来了。” “我高佩芝说话一言九鼎,你放心。” 婆婆看着高佩芝没有莽撞行事,锦绣也得偿所愿,于是松了一口气,回去得找一找好用的花样子。 “锦绣,你在这里再喝两杯甜茶,我就先回去了。看你们能合得来,老婆子我也没白跑这一趟。” “谢谢婆婆,谢谢佩芝姐姐,我一会还有事,我也得回去了。” 高佩芝和锦绣连忙扶着齐婆婆出了门,那齐远笙早早的看见几人在店门口说话,驾车过来。 “姑娘,你这么多东西,我送你。” “不麻烦了,我可以的。” “锦绣,你还和我客套不成,让小笙送你回去,这里离北街还远着呢。” 齐婆婆发话了,锦绣也没得话说。 “小笙,去北街德福巷。” 齐远笙一听,驾车就往北街了走。 路过一个卖纸伞的摊子,齐远笙跳下去买了一把,撑开递给了锦绣。 “午后日头大,别晒坏了。” 锦绣连连说不用,看着婆婆没有戴帷帽,的确晒着,还是撑起了伞帮婆婆遮住了阳光。 齐婆婆看了看齐远笙,心里有点拿不准,这小子莫不是知道锦绣是个姑娘,这心里开窍了? “锦绣,高佩芝那丫头不容易。以后你们互相帮衬着点。” 许久没说话的婆婆一开口竟然是要让自己帮衬着点佩芝姐姐。 锦绣有点茫然的看着婆婆,等着下文。 可是婆婆再也没说起什么。 “佩芝姐姐很厉害。” 锦绣想了想,还是决定说点什么,不然原本沉闷的空气,更别扭了。 “佩芝姐当然厉害啦,一个女人做东家在我们县城就这一个。” 齐远笙听见后,回头看了一眼锦绣,那立刻有了话题聊。 “佩芝姐厉害的事情可多了,我开铺子很多事情还是她教我的。” 听着齐远笙一直说佩芝教他开铺的事,锦绣心里对这个人多了几分好感。 第22章 云泥之别 齐远笙驾车到德福巷,按着锦绣的所指,停了车。 锦绣去敲门,开门的是个生面孔。 “你找谁?” “孟公子可在?” 松柏看了看这个带着帷帽的姑娘,想了想,嘴比脑子还快。 “不在。” 锦绣这下尴尬的不知所云。 想着迟早搬过来,这一堆东西就不放在客栈了,谁料这边竟然进不去。 门口胶着了片刻,锦绣也不知道怎么答复,松柏打探似的看了半天。 “松柏,你站门口干嘛?谁来了?” “一位姑娘。” “姑娘?咱们院子哪来的姑娘。” 里边传来一阵嘀咕。 一会又从里边钻出一个脑袋。 青云就看了一眼,一把推开了松柏。心下暗骂,这傻了唧的二x。 “锦绣姑娘,你怎么来了?” 锦绣看着眼前小厮模样的男子,认真看二三眼也不认识。 “你是?” “我是孟公子的书童,嗯,书童。我是青云,久仰姑娘大名。” 这个叫青云的说话言不由衷啊,锦绣心里也嘀咕着。 “是这样的,我这里买了一些布料,想暂时放在府上,劳驾这位小哥行个方便。” “方便,方便,我帮姑娘拿。” 青云麻溜的去搬,松柏虽然一脸懵,但还是搭把手,迅速的搬起来拿到前院厅里。 松柏走一进屋。 “这谁呀?” “将军的心上人。” “啊?没听将军说起啊!” “你知道个屁,这屋子都是将军新置的,后院看到没,最近抓紧时间修着呢。” “这咋还金屋藏娇啊?” 松柏看了看这一桌子的布,都不是什么顶好的货色,也不知道这个姑娘买这么多做什么。 “你不懂就低头干活,别瞎说话。” 松柏没想明白,就不想了,反正从小娘教育的就是:能想明白就想,想不明白听青云的。 锦绣这是第一次见孟允宁身边的人,突然觉得自己莽撞了。 齐远笙也有点看不懂,为什么这个姑娘和他们说那么久。 齐婆婆更是想到了些大宅里的事情,看着锦绣都带了三分审视。 “谢谢齐掌柜,今天真麻烦你了,婆婆,谢谢你带我去彩绣坊。” 锦绣自然不能留下两人喝茶,连提也不能提。 “不用客气,你常来店里转转就行,我们走了。” 齐远笙赶着驴车往回走。 “这锦绣姑娘怕不是这家的下人?” 齐远笙憋不住心中的猜测,问了婆婆一句,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别人不晓得,齐婆婆却晓得这宅子曾经都有谁住过。 希望锦绣姑娘别走那条路。 那可是败了读书人的体面,毁一辈子的事情。 锦绣转身感谢两位,青云赶紧把锦绣往正在修的后院带。 “锦绣姑娘,按公子要求,我们这两日努力的干,您来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一并说了,正巧修着,好改一些。” 锦绣觉得这样怕是不好。 架不住青云热情的邀请。 “姑娘你看,托您的福,倒座房这边也修葺了。” “窗户换了新的,那边可以放得下马车。” “姑娘,这后院和跨院也进行了调整,你看,这后罩房全部推倒重建。” “姑娘您看,这边公子说留个门,可以直接通到后边的巷子里。” “姑娘,公子说了,院子里多种一些绿植,说姑娘做针线,多看看绿色,眼睛能舒服一二。” “姑娘有特别喜欢的植物吗?” …… “这动静也太大了。” 锦绣只听青云倒豆子的说话,就暗自咂舌。 “公子说了,要保质保量尽快完工。” 青云热情的介绍,让锦绣觉得要么孟允宁居心不良,要么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银子哪里有这么造的啊! 锦绣第一次体会到云泥之别。 那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大哥竟然是个财主。 “啊,那个,小哥~” “锦绣姑娘,小的青云,这个大块头叫松柏,我们打小和公子一起长大。” “啊,那个青云,其实不用这么大兴土木,我们只是借住一阵子。” “锦绣姑娘,你抵挡不住公子精益求精的劲头。” “公子大小教育我们,要么不干,要么掐尖。” 锦绣看着这两位觉得没有办法沟通了。找了借口赶紧溜,不知道父亲母亲看到这个样子,还会不会搬来住。 锦绣顶着大日头,回到医馆。 一进门,就看见母亲一脸愁容。 仔细问过,结果是医馆的催缴单又来了。 锦绣赶忙问:“这次又要多少?” “二十八两六钱,比上次少一些。” 锦绣心中暗自算了一笔账,这前前后后,已经花了近一百两银子了。 这流水般的银子花出去,锦文肉眼可见的好起来,虽然这好起来和医馆关系并不大。 “娘亲,您别担心,我来想想办法。” 锦绣能想到的办法是,将自己多年的积攒的首饰和绣品带上,绣房能卖就卖,首饰能当就当。 “你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办法。” 清荷重重的叹了口气。 “好在孟公子帮我们解决了后顾之忧,我想让锦文回去慢慢养。锦绣,你觉得可行么?” “娘,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行咱们就回镇里。” 锦文也一脸愁容。 看样子,哥哥还不知道为了这次给他治病,家里已经卖了祖产之事情。 锦绣心里也心里不安,嫂子回去好几天了,父亲也没了音讯。 下定决心的锦绣,决定回镇上看一下,总归得换一点钱。 “哥哥,那孟公子已经改好了院子,咱们先有地方安置下来,再图其他,你现在根本不能下地,我还得找大夫问一问,你能不能挪动。” “是呀,锦绣,你晚点去问问,如果能行,我们就早点搬出去。” “行。” 锦绣应下来。 “娘,嫂嫂这几日都不在,你晚上早点休息,晚上,我来看护哥哥。” 不提郑翠芳还好,这一提,清荷更加忧心。 这孩子带着丹丹回了娘家,这一去几天也没个音讯。 锦绣晚间在油灯下绣着荷包,此刻脑子里想的就是赚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没啥不能没钱,有啥不能有病。 这次,深刻感受了生活赠予自己的巴掌。 不能再如此下去了,这个家不能因为钱散了。 锦绣暗自下决心,一定会有办法。 锦文躺在床上,看着妹妹一直飞针走线,还能不明白为了谁。 终究是自己拖累了家人。 第23章 归家难 锦绣早早去大槐树,寻了回清水镇的车马。 一路上戴着帷帽,安安静静坐在车厢一角。 车上人不多,锦绣靠在车厢迷糊着。 昨晚上绣的有点晚,眼睛有点疼,夜里还得照看哥哥,确实有点困乏。 迷瞪醒来,因为蜷缩太久,有点麻。 抻了抻腿,发现脚下被人高高的码了货。 早晨拉不满人情况下,拉点货回去也不算亏,锦绣也能理解。 一会儿车厢满了,车动了。 上来两个男人,一胖一瘦,因着天热,汗味重,锦绣往窗口位置凑了凑。 两人先是说生意上的事情,锦绣也没兴趣听,继续睡着。 “我听说俞秀才家出事了。” 听见这么一句,锦绣耳朵突然支棱起来。 “你才听说啊,俞秀才家的姑娘可是害惨了她们。” 这当着面听自己闲话还是头一遭,锦绣努力平复着情绪。 “可不是,一家出了双秀才,是多么荣耀的事情,真是一只老鼠坏一锅汤。” “我听虎子说,学堂因着这事,将俞秀才辞退了。” “那可不是,这种连自己孩子都教不好的,我们怎么放心把孩子交给他,你说是不是。” “是呢!” “那俞秀才变卖家产,看似要举家搬迁了。” “搬走清净。” “那种女人就应该被沉塘,都有婚约了,还能做出那种事。” “聘为妻,奔为妾,无媒无聘,没得好下场的。” “说的是,可惜了秦兄他们一家,死守着情分,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听闻镇守和他家姻亲?” “可不是,镇守最近都头大,不知道扛不扛得住。” “俞家能不能翻身就看小俞秀才的了。” “俞家没希望了,小俞秀才在县里得罪了人,被打的伤了根本,没有以后了。” “这你从哪听说的?” “哎呀,反正有这么回事就对了。” 锦绣默默听着,内心却不能平静。 “敢问这位大哥,你见过俞秀才家的姑娘么?” 那两个男的好似见了鬼似的看着锦绣。 “这里啥时候还坐着位娘子的?” 胖子也摇摇头,表示没注意。 “那等女子,认识她做甚。” 瘦子义愤填膺的说道,并不觉得作为一个男子这样做,真的自降身份。 “哦,我以为你认识这位姑娘。那你可是住在这家隔壁?”锦绣又不疾不徐的问。 “与之为邻,晦气。” “哦,我想你知道得如此清晰,那相必要么熟识,要么就在隔壁,两样都不占,这样说,无非是流言蜚语罢了。” “娘子莫不是清水镇人,清水镇人人皆知。” 那瘦子看着这位小娘子打扮。 “人人皆知即为真?那这是世上也不必存在什么衙门,支持者多获胜即可。” “不和女子做争执,那是理不清的。” 胖子拉了拉瘦子的衣袖,阻止了继续说下去的必要。 “对,无知又骄蛮,却是如此。” 锦绣一直稳定着的情绪,似是凉水进了滚油,就这么炸开了。 “女子无知又骄蛮,莫不是你二人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你们二人没有母亲,没有姐妹,没有妻女?” “倘若这个世间只有男子,那怕人这个物种遭灭绝了。” “你们二人信口雌黄的时候,可否想过,如此等流言落于你们的母亲,姐妹,妻女头上,你们是否还能泰然处之。” “还道是,你们眼中只有自己,母亲,姐妹,妻女只是你们的附属品,可任意舍弃。”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都是仁慈,落井下石才是恶人本性。可是你们可知道,天山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天山雪崩在整个西北四州都是个传说,前朝时期,胡蛮子来势汹汹,一直打到天山脚下,守边的官兵拼了命,但是还是不敌。 最终是诱敌深入,在天山一处山谷内,千人共鸣,引发雪崩,守边的官兵全数埋在大雪之下,胡蛮子也没落得好,五万人也没全须全尾回去。 自以为惹了天怒,胡蛮子这才退兵。 “又没说小娘子你,你在这里气愤,那俞家又听不见,值当么。” 那瘦子觉得这个小娘子是俞家的亲眷,听到这些才如此生气。 锦绣不再鸡同鸭讲,安静的坐了小半个时辰。 待下车时,那两个男人还相互说着,锦绣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摘下帷帽。 “既然循规蹈矩并不能让家人安宁,那我就大大方方立于人前。” “我就是俞锦绣,身正不怕影子歪,如若你们再传播流言,按大盛律例,斩舌。” “我不介意与你们对簿公堂,这个世间总有公平正义四字的,如若现在没有,那迟早会有。” 说完,俞锦绣大步回家,不再理会众人的目光。 无论在哪里,只有自己强大,才能照亮阴暗,才能喝退那些生活在阴暗里的肆意的虫子。 俞家大门上了锁,锦绣微微皱眉,想着父亲能去哪里。 最终,买了些点心,准备先去找找嫂子,毕竟她早回来几天,家里情况她更了解。 郑镇守的 大门,敲了几下才敲开。 “郑家哥哥,我来寻我嫂嫂,家门落了锁,我进不去。” 郑翠芳的哥哥郑忠义愣愣地看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这是俞家妹子。 “嗯,俞叔父应该去了学堂。” “我父亲被辞退了,我来找我嫂嫂。” “我妹妹~嗯,随着我母亲去了外家。” 锦绣看着郑忠义闪躲的眼神,就知道郑家怕是也受了影响,那嫂嫂是见不到了。 不能浪费时间,随即她又回到自己家门前,绕着院子转了一圈。 找了沙枣树那一侧,搬了几块土胚垫脚,活动了活动手腕脚腕,将长衫下摆塞进腰带。 助跑,跳跃,抓住沙枣的枝条借力,翻到墙上。 没想到有一天回家也要做一回梁上君子,锦绣坐在树枝上自嘲。 沙枣都结了果子,这一季怕是吃不到了。 三两下翻下去,家里已经没剩下什么了。 那厨房里的家当都被收集在一起。堂屋上了锁,自己的屋子里完好。 锦绣看了看天,赶晌午后的驴车得回去县城,这时间不多了。 第24章 金向远 锦绣打开箱笼,将首饰放到衣物里,打了个大包袱。 将所有能卖的绣品一一拿出,这都是自己非常喜欢的。 看到那一整套的嫁衣,心里都快呕了血。 莫名的心酸和委屈,看着这一针一线,都是自己满怀欣喜,日日夜夜的结晶。 正想剪碎扔了,拿起剪子的时候,突然就舍不得了。 虽然是为了秦颂绣的,但是它现在失去了它的意义,就是一件普通的绣品,这一身能卖个好几个银子。 这么劝着自己,锦绣的气就顺了很多,当理智占了上风的时候。锦绣就更有行动了,整个房间三下两下打包妥帖。 又将榻上的铺盖卷起来,寻了麻绳扎好, 将自己常用的物件都收拾到箱笼里归置好。 给父亲留了信,讲清楚回来缘由,并告知物品收拾妥当,可以直接搬走。 墙上来,也只得墙上出去,锦绣吹了吹自己被磨破皮的双手。将梯子先架在墙头,把东西先扔出去,自己坐在墙头,看着两米多高的距离,有点不敢跳。 虽然也梦想过,每次摔跤都有人扶,每次受委屈都有人安慰,每次遇到难事,都有人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一切有我,不必担心。 但是现在的锦绣,将这些可笑的想法放到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 俞锦绣,无论在哪里,无论身边都有谁,你要清晰而明白的活着,这一生,只能靠自己,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闭着眼睛,开始在脑海中不停的想象着,怎样落在自己扔的包袱上,哪个角度落地,摔就不会那么狠。 脑子中这么想过几遍,咬牙正准备跳下去。 那厚重的木门熟悉的吱呀一声,开门声让锦绣停下了行动,伸长脖子望过去。 俞越舟看到立着的梯子,就以为来了贼。 往里走两步,那墙上坐着的绿衣姑娘,可不就是自己家的。 那两眼亮亮的,孩子气的荡着双腿,斜着脑袋叫他。 “爹,我回来了。” 俞越舟把这影子和小时候的她合起来。 锦绣乖巧又聪明,背书比锦文背的快,就是有点跳脱,为此,没少挨戒尺。这些年长大了,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锦绣,眼下看着,竟然有些怀念。 “下来,女孩子家家坐在墙头干什么。” “爹爹,我回来了。” 锦绣三两下翻下梯子,站到父亲面前。 “你回来了,真好。那些流言蜚语别当真,爹信你。” 一句话,锦绣的眼眶就红了。 忽然想起来包袱还在外边,别给人顺走了,赶紧跑出去,拖了回来。 看着爹还站在原地望着她。 “爹,我想好了,以后我就不嫁人了。” “说什么傻话呢,以后总有好的。” 俞越舟看着女儿,身上多处也落了灰,狼狈的样子。 “去洗一把,一会搬家的车队就来了,我陪你回去。” 锦绣打了井水,一边洗,一边看着父亲在阳光下的身影,像个巨人一样散发着温暖的光。 “爹,咱们以后就不回来了?” “嗯。” “那我写信,你帮我托人带给大丫。” “嗯。” 锦绣笑着转身,被父亲叫住。 “锦绣?” “嗯?” “以后你要读书便读,不必藏着掖着。” 俞越舟说完这句话走进了堂屋,留锦绣在那里消化这句话。 清荷是个念旧的人,那每个摆件,每个家什都是两个人一起一点一滴攒下来的,舍不得。 俞越舟摸过每一件家具,上边能包了铺盖,怕磕了边角。 能卖的都卖了,只余下这些,带走留个念想。 不一会,一溜儿的骡车就到了。 “俞先生。” 锦绣闻言出来看到一个高壮的汉子,蜜色皮肤,有一种棱角分明的美感。 “这是我的学生,金向远。” 俞秀才见到锦绣往这边看。 “这是小女锦绣。” 金向远看着眼前这个绿裙姑娘,大大方方就那样看着他,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先生蒙冤,学生能做的就这些。先生能看得起我,让我来做这事,我很高兴。” “向远现在在做镖局,上次从清远县见到的。” 俞越舟给女儿介绍着。 “承蒙先生教诲,我才能走到今天。可惜不能一直读书,有负先生指引。” 金向远诚挚的弯腰作揖。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是只有读书才算有出息的。” 金向远看着这个姑娘,明目皓齿,并不介意他是走镖之人。 “那还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金向远看了看先生,小心翼翼的说道。 “安身立命最重要,活着最重要,做自己想做的才能做到最好,士农工商,谁也离不开谁,其实并不是谁比谁更重要。” 俞越舟看着锦绣,许久没见女儿说这等离经叛道之言,一时还适应不了。 “读书是为了明理,明理是为了做事,做事是为了合道。读书不仅仅为了做官,不仅仅为了挤破头的青云路。” “锦绣,慎言。” 俞越舟怕锦绣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连忙叫停。 但是金向远听的却觉得有点意思,多看了锦绣两眼。 金向远吆喝人装车。 锦绣看了看自己写下的信。第一幅图,搬家了,寥寥几笔,但是一看就明白。 两个房子,一个车队,一边写清水镇,一边写清远县。 清水这两个字还是锦绣教大丫认的。 第二幅图,是一排宅子,其中一个宅子画的格外大一些。写了一串地址:北街德福巷孟府。 这是地图的简约版,也不晓得大丫能不能看懂。看不懂拿着问人也能找到。 不用写原因,反正大丫也看不懂写的什么。 这么交代是怕她万一来找她,寻不到了,着急。从小长大的情分,自然不能寒了大丫的心。 金向远带来的人多,都是年轻的男子,有一把子力气,很快就装好了车。 “俞先生,咱们得尽快动身,不然夜长梦多。” 俞越舟看了看太阳,大概知道这会赶回去时间也比较紧张。 赶忙叫锦绣登上第一辆驴车的车厢。 “向远有心。”俞越舟看着车厢内铺设的软垫。 “先生客气,我去外边盯着。” “外边晒,这也没外人,坐着。” 锦绣诧异的看了看父亲,自己这帷帽扔了都没捡回来。 以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陌生男子在侧,还说没有外人。 父亲这是怎么了? 第25章 人各有命 锦绣一路假寐,车厢比来时宽敞了不少。 也正因为宽敞,所以无处可藏。 能感受到金向远时不时打探的目光。 俞越舟和金向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对于金向远最终行商还是觉得遗憾的,这个孩子非常有天分,学习也刻苦,就是家里条件不好,耽误了。 “向远,你不读书后悔么?” 俞越舟看着已经眼前的男子,不甘心的问。 “其实也没什么,人各有命。” “我能活着,都是因为奶奶的缘故,我能识得字,多亏先生的包容。” “我能认清楚现实,现实就是,先得活着,才能论其它。” “跟着走镖,对我来说,应该是当时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锦绣安静地听说他的认命理论,想到自己不也是认命地活着。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 年少轻狂时候还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感慨”,经历了太多事情,就开始相信顺应天命。 可是,什么是天命。 人活着,却不能仅仅为了活着。 想到这里,半睁着眼睛,又看了这个男子一眼。 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自信和释然,没有一丝不甘。 俞越舟终究轻轻叹了口气,换了话题。 “你奶奶近期身体可好?” “奶奶身体尚可,可就是我总是四处走镖,不的空闲陪奶奶。” “你今年二十了。” “先生,我今年都二十有二了。” 金向远羞赧地挠了挠头。 “我当时第一次趴窗户根听你讲课时,我才七岁。是你给我们这些交不起束修的孩子读书的机会。” “唔,你是说下大雨那天?” 俞越舟也陷入了回忆。 “下大雨那天之前,我就已经偷偷听了很久,只是下雨那天只有我,我不怕淋雨。” “先生大爱,没有赶走我们,只是让我们不要发出噪音,影响其它学生。” 十五年前的回忆已经模糊了。 隐隐记得一个小男孩踩着石头趴着窗户,可能下雨湿滑,石块翻了,他摔在了泥水里,看见他就跑。 后来自己故意声音讲得大些,每次下学,门口的土地上,都有树枝划过的痕迹。 再后来,来的孩子就越来越少,留下的就有金向远。 他偶尔会给金向远解惑,还送了文房四宝。 再后来,他回了村里,办了村学。 锦绣闭着眼,想着百姓的孩子没有机会读书,父辈做什么,孩子跟着就做什么,吃饱都是幸福,哪有余钱交束修。 如果能宽裕一些,还是让孩子读书的。 可是自古以来,阶级的跨越,需要的是机缘。 男子都这么难,女子更难。 想到这里,忽然想起齐远笙说的高佩芝,清远县唯一的女东家。 明媚的外表,中性的打扮。 这何尝不是一种对命运的叫嚣,能有这样的勇气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如果说命运有安排,那么这也许就是个契机。 锦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父亲问金向远。 “向远,可曾订亲。” 金向远咳了两声,显然是锦绣在,说这些也觉得不好意思。 “先生,怎么问起这个。” “闲聊,只是觉得你已过双十,该成家了。” “先生,我这种走南闯北的,是照顾不到家的。” “正因为你走南闯北,你奶奶更需要人照顾。” 金向远又不自然的咳嗽两声。 “先生怎的这么说,谁家的好姑娘愿意嫁我,她图啥?图我上有老,还是图我不归家,图我钱财,这些年也只够温饱,图个住处,我那房子比狗窝也大不了多少。” 锦绣心里暗想,难得不是个大男子主义的。 “娶妻娶贤,这些都不重要。” 锦绣心里暗自说:衣食住行不重要,这种话只有书生才能说得出来。谁有你命好遇见我娘。 “先生教育的是。” 锦绣心里默默叹口气,带坏人家五好青年。 “有空来家里吃饭,锦绣手艺很好的。” 金向远看了眼假寐的锦绣,没有帷帽,就那么大大方方的靠在车厢边,一会皱一下眉头,倒是有点可爱。 “好,学生以后如若来清远县,一定上门叨扰。” 锦绣倒是有点明白了父亲的心思。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搬家的事情还是非常的顺利的,赶着酉时到了德福巷。 锦绣没有跟去,赶紧去替换母亲,嫂子不在,照看锦文的任务就落在了她和母亲身上。 “娘亲,您辛苦了,我买了包子,你随便吃一点,爹回来了。” 清荷听见锦绣来了,忙起来相迎。 “这孩子,怎么看着脏兮兮的。” “娘,我和爹一起回来的,我去了清水镇。” “你去哪里做甚?怎么去的?” 清荷眉头一挑,一皱。连忙拉起女儿,上下看了看。 “你现在胆子越来越肥,一个人就敢出门。” “娘,我都十六了,哥哥十六的时候都是秀才了。” 锦绣娇嗔的语气并没有让清荷放下心来,一边检查锦绣,一边问。 “你回去有没有见什么人?” “我回家门锁着,找了嫂嫂,但是郑家大哥说是她去了外家,不在。” “你这个裙子怎么回事?这里都渗血了,这手上也破了皮。” 锦绣看了看裙子,的确后边划拉破了一些,自己都没看见,今天还见了外男。想到这里,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至于手臂和腿破了皮,也就是有点烧疼。 “我下去拿点药给你擦一擦,你这个孩子怎么让人不省心呢?” 说着,清荷就匆匆下楼了。 锦文躺在床上,看着妹妹,想了又想,到底还是问出来了那句话。 “你嫂子家是不是有事啊?” “应该没啥事,郑家大哥没有说 ,你是想我嫂子了,估计外家有事,过几天就来了,你别担心,你赶紧好好养伤是正经。” 锦文细细地盯着锦绣,一丝额外的情绪都没有,锦文才放下了心。 “今天爹爹有个学生,叫金向远的,哥你晓得不,和你差不多大。” 锦文细细想了想,没有印象。 “他今天来帮我们搬家了,他带的镖队给咱家搬的家,爹爹还让他来咱们家吃饭。” “真的要搬到那个孟家去?” 锦文眉头紧皱,显然不愿意。 “哥哥,你没去看,孟公子把院子格局都改了,现在就是两个小院子,还拾掇的挺好看。” “那环境挺好,你想,你读书的窗外就是树,想想都觉得美。” 看着妹妹那傻呵呵的样,心里忍不住更担心了。 也多亏是个心大的,但凡心思再细腻些,秦颂这件事让她怎么活。 这么想着,就觉得现在这样,健健康康挺好,傻就傻一些。 锦文松了口气,把余下的话都按在了心里。 这天下哪里有的饭食啊。 第26章 白日做梦 清荷非拉着锦绣,洗了伤口,擦了药。 锦绣疼的直吸溜。 “娘,轻点啊,疼啊。” “你伤着的时候不疼,这回喊,让我说,疼一点好,长记性。” 清荷虽然这么说,但是手上还是轻了不少,停了半刻,声音压低了说道: “你姨母今日来信了。” 锦绣看着母亲,自己知道有个姨母在秦州,但是不常见。 “之前,我写信给你姨母,怕是让你姨母担心了,今日,是她派人送信来,还送了银票。” 许是想到了什么,清荷的眼圈红了。 “娘,不难过。” “我有什么可难过的,就是觉得自己到了难处,你姨母还是待我很好的。” 清荷说着,悄悄抹了眼泪。 “是呀,你有妹妹,我有哥哥,所以我明白有一个人和我流着一样的血,真心实意惦记我的感受。” “娘亲,谢谢你给我生了个这么好的哥哥。” 锦绣故意大声,听的榻上的锦文头皮发麻,继而耳朵红了。 好的就要分享,喜欢就要让他知道,虽然当面表达很难说出口,但是正因为难以开口,才显得真实和珍贵。 清荷笑着推了推锦绣。 “你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锦绣抱着娘亲,头埋在她怀里撒娇。锦文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暖暖的,忽然明白妹妹说的: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已经非常幸福了。 “娘,爹今天搬家了。” 清荷似乎都没想到,也是,最近几天一直各自忙碌。 “娘,以后咱们就在这里安家了,等我赚了钱,咱们也买这么阔气的院子,让丹丹也有自己的房子,也有这么大的院子可以养花。 “那还是等我好了,这是我该做的,你一个姑娘家就别和我抢了。” “姑娘怎么了,哥哥,你竟然对姑娘有偏见,丹丹要是知道了,不得哭死。” 锦文笑了笑,这丫头最近怎么开始牙尖嘴利了。 清荷拿手指点了点锦绣的额头。 “你现在越发不沉稳了。” 但是心里却觉得,锦绣在强颜欢笑,自己的女儿,自己还是知道的。 这么想着,就不忍苛责。 “今天跑了一天,去睡。” “我不累,路上一直在睡。娘赶紧回客栈,你也把客栈东西收拾收拾,怕是爹爹明日就来找你搬过去了。” 清荷舍不得女儿这么累,锦绣却一直赶她走。 “娘,夜禁了啊!被巡查的衙役看到,我明天还得去衙门赎你回来。赶紧的,我年轻扛得住。” 清荷拗不过锦绣无奈的离开了。 锦绣没了力气做女红,打了水,帮锦文擦洗过,检查完伤口,无视锦文的拒绝,开始帮他按指尖神经。 “你都躺麻了,再给你补活动活动,你哪个指头什么的都僵硬掉了,以后连笔都提不起来就麻烦了。” 锦文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就不再抗拒锦绣捏捏这里,按按那里的了。 对于恢复,锦文开始有了信心,伤口结痂处开始发痒,说明伤口已经愈合了。 锦文看着锦绣越按越轻的的力道,知道她是累到了,实在不忍。 “你跑了一天,昨夜里你就没睡,我看你一直在绣什么,今个,你就趴着睡会,有事我会叫你的。” 锦绣也没有扭捏,关了窗户,到底是到了夏天,这暑气没那么容易散下去。 “哥哥,你放心,嫂子会回来的。” 说完就趴在榻边的小几上,睡了过去。 剩锦文一个人在安静的夜里任思绪乱飞。 次日,清荷早早就来了,带了肉粥。 “锦绣,陪你哥哥吃一点。” “娘,你又没好好睡觉。” “正好有剩余的,我央后厨卖了一点给我。” 锦绣显然不信,住了这么久,该是什么样,心里都有数。 “你爹昨晚回来了,说是那边能住过去了,院墙都砌好了,说是孟公子这次花了大价格。” 清荷显然是觉得欠了人情。 “以后慢慢还。” “孟公子那边的租子咱们一定要给,不然真不好意思。” “嗯,都依你。” 锦绣恹恹的,这两日的确累了。 “要是你嫂子在,你就能回去休息会。” “娘~” 锦绣制止了清荷的话,往锦文那边看了一眼,清荷也明白,顾及锦文心里也不好受。 “娘,你先去寻爹,看着收拾收拾屋子,缺什么,添置什么,你们先添置,我这边你放心,这边有我呢。” 清荷看着锦绣眼底的黑青,已经不忍心让她熬下去。 但是早点收拾好,大家有个安置的地方,才能都好好休息。 “我去了。” 清荷匆匆离开。 “锦绣,你去可见了丹丹?我有点想她了。” “丹丹怕是也跟着嫂子去了。” “哦。” 锦文心里也有些不安。 “锦绣,对不起,我这次真的是拖累大家了。” 锦绣诧异的看着锦文。 “你在说什么傻话,哥哥,你该不是躺傻了。快给我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锦绣作势去摸额头看看。 “没发烧啊,你在说什么傻话。” “锦绣,你嫂子怕不是要和我和离。” “胡说,我嫂子不是那种人,你别寒了她的心。” 锦绣虽然觉得郑家的表现有点奇怪,但是觉得和离不至于,最多觉得少了锦文这个助力。 和离哪有那么容易,和离二嫁又能有什么好人家,郑家又不会这么蠢,这么蠢的也做不了镇守。 “锦绣,今年我是不能下场了,在下场我就二十六岁了。” “二十六岁怎么了,大好年华,正值青春壮年,思虑成熟,更适合为国效力。” “郑家再等个三年怕是难。如果三年前没有那战乱匪祸该多好。” “他们不等还能有更好的选择?三年前你确定你就完全能中?哥哥,不要为了没有发生的事情做假设。” “是啊,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正是因为未知,才让人觉得遗憾。” “哥哥,别再胡思乱想啦,人生在世短短数年, 不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感到遗憾,也不要为未来感到恐惧,该来的总会来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轻松点活着。” 锦绣看着愁眉不展的哥哥,却不知如何就让他不再担忧。 “哥哥,既然你喜欢展望未来,那我就希望你三年后高中,而我,我想未来做个女商人,赚很多很多钱,咱们有大房子住。” 锦文看了看锦绣,不屑地说。 “没出息,做什么女商人,抛头露面,成何体统,爹不打断你的腿。” “哥哥,你看不起我。” “没有,我只是说,哪里有女孩子想着做商人的。” “有,咱们县上就有一个。” 锦文看着锦绣神采飞扬的规划着未来,也不忍打断,似乎未来就在眼前,只要踮一踮脚,就能够得到。 外边太阳照的明晃晃的,果然白日做梦才是最美的。 第27章 开窍 一连两天,俞家忙的不可开交。 第三日的时候,松柏,青云驾了马车来接锦文。 谨慎起见,锦绣建议用一整块门板,放上铺盖,然后将锦文平平的担下去。 松柏一听,这活拿手啊,抬伤员嘛,后营常干的事情,自告奋勇要去。 青云笑眯眯的看着松柏。 这厮学聪明了,知道刷存在感了。 自己不能落后啊,拿了把小粉伞跟在后边。 锦文躺在车上,头顶是蓝天白云,原本别扭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车子刚启动,一把纸伞就挡在了锦文面前。 “锦绣姑娘交代了,车厢不便于放门板,怕你晒着,让给遮把伞。” 青云拿一把小粉伞调整位置,锦文瞬间没那么好的心情了。 “晒太阳好得快,赶紧拿开。” 锦文受不了青云的热心。 “嗯,你说的对,但是你伤的是腿不是脑袋,所以腿晒一晒,脑子就不必了。” 锦文一脸黑云,原本看不顺眼孟允文,连侍从都这么无理,更是厌倦了三分。 医馆离德福巷并不远,马车稳稳的走了大约不到两刻,就已经到了。 松柏和青云将他抬到房子里,安置好。 清荷连连感激。 锦文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还是在东厢房。 这个房子娘还是按清水镇的样子布置的,那些自己用惯了的桌子,笔墨纸砚都齐齐放在桌子一角。 床上的褥子晒过了太阳,有太阳和棉花的香气。 锦文闭上眼,静静地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另一边的锦绣,却没有那么顺利。 现实万锦寿要锦绣签署一个免责文书。大概意思是治疗未完成,伤者家属强行离开,如有后续问题,医馆不承担责任。 锦绣都气笑了,这个万锦寿是个商人。 交钱的时候,账房清算后退的银子也只有寥寥几两。 万锦寿看着锦绣,青葱少女,略有几分姿色。 “不瞒你说,你家要交的银子远不止此,只是有人来替你们交了百两。” 锦绣皱了皱眉头,这个显然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身边有钱的人就剩下孟允宁了,为什么这么帮助俞家,锦绣心里泛起了嘀咕。 萍水相逢,热情异常。 “还不是同一个人,锦绣姑娘,你猜猜都是谁?” 锦绣更拿不准了,一双杏眼盯着万锦寿。 万锦寿还是一脸镇定,端着茶盏。 “与你何干?” “万某对锦绣姑娘有点好奇罢了。” 看着万锦寿的笑,锦绣觉得阴森森的,这哪里是治病救人的大夫作派。 锦绣不再搭理,转身离开医馆。 县城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医馆,以后再也不来了。 刚出门就遇到了孟允宁,孟允宁一直等在医馆门口。 等了好一会不见锦绣出来,正准备进去看看,就看锦绣一脸严肃的出来了。 那紧紧抿着的嘴角,怕是又和万金油起了矛盾。 “锦绣姑娘,那万锦寿没对你如何。” “他能如何,上有晴天下有王法的。” 锦绣气呼呼的。 “那就好,你哥哥已经让松柏和青云送过去了,咱们也回家。” 孟允文看着没有戴帷帽的锦绣,那阳光照在她脸上,能看得见细细的绒毛。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突然就看向了他。 孟允文紧忙低下了头。 “谢谢你,帮我交了银子。百两虽多,但是我会尽快还你的。” 孟允宁惊讶的看着锦绣。 “什么百两?” “你别装着不知道,现在我身边能拿得出百两的人也只有你了,万锦寿说有人替我交了钱。” 锦绣看着孟允宁一脸诧异,倒不像是装的。 “真不是你?” “不是。” 锦绣心里就纳闷了,百两银子,不是孟允宁还有谁。天底下还有这等好心人呢? 也对,万锦寿这么黑,星辰住了这少说也两个月了,怕是银子花了大几百两,哪里还有银子替我交啊! 锦绣有点泄气,一边往家走,一边使劲想,这县城人生地不熟的,谁会好心交银子。 “可能是锦文兄的同窗,你也不要太多虑了,总有一天会知道的,这些都不重要。” 孟允宁想了想也只有这一个想法。 “你说的对,我怎么没想到,还让万锦寿含沙射影一番。” 锦绣突然就放轻松了。 “你怎么不戴帷帽了?这日头晒得很。” “不想戴,偶尔晒一晒太阳也挺好。” 锦绣大方的回头看了看孟允宁,此人声音听起来没有他表现出来的显老。 “冒昧问一句,你年岁几何?” 孟允宁看了看锦绣,忽然觉得她与之前有些不同。 “二十有二。” 孟允宁没想骗锦绣。 “你长得真显老,说你三十二我都信。” 看着锦绣瞪大眼睛望过来,孟允宁忽然耳根红了。 “嗯,我十四岁就跟着父亲上战场了。” “果然边关风沙催人老。” 两人沉默片刻。 “过几日,这边安顿好了,我就要回去了,这次离开的有点久,已经来信催了。” “按说夏日里胡蛮子不会轻举妄动啊,水草丰美,不趁着这个季节养足牛羊,冬日可就没得吃了。” “你还懂这个?” “不懂,瞎猜。” 孟允宁看着锦绣的侧脸,细细感受着不同在哪里。 “你走了,星辰就来我家这边?” “都行,我最终还是留了门的,想着平时我不在,孩子们玩起来宽敞些。” “嗯,好。” 锦绣嘴上应着,心里暗自念叨:反正又不是自己家,迟早要搬。 “星辰需要药浴,药材我会备好,吃的药丸我也会写清楚留给你。等上官下次来换药方之前 都是这样。” “嗯,好” “星辰交流困难,认字也不多,所以你平时得多关注他。” “嗯,好。” 认识这么久了,星辰的情况再也清楚不过。 “从小照看我的伯伯叫狄伯,我已经去信让他来了,他会帮忙照顾星辰。” “嗯,好。” 果然还是不放心,留了自己人。 “你若有事,让狄伯帮忙传信息。” “嗯,好。” …… 两个人一个人细碎的交代着,一个人安静的听着。 两人走到府门前的时候,青云和松柏两个人正伸长脑袋看着。 “将军开窍了。” “看上去有一点般配。” 两人窃窃私语,被议论的两位,各有所思的回了各自的宅子。 第28章 卖嫁衣 锦绣拖着一堆绣品站在彩绣坊的时候,高佩芝眼睛亮闪闪的,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 当高佩芝看到一整套嫁衣的时候,呆滞了片刻才缓缓说道: “锦绣,还得是你,这嫁衣太绝了。” “这次找到姐姐,是想托姐姐帮我把这套嫁衣卖了。” “好,我想想办法。我打眼一看,这个嫁衣是你给自己绣的,这尺寸别人不一定合适。” 高佩芝拉着锦绣入了内堂。 “给姐姐说,遇到了什么困难,怎么想着卖嫁衣?” “不想留着了,看着烦。” 高佩芝眉梢一挑,小心翼翼地猜测到: “你婚事出了问题?” “嗯。过去了。” “嗯,没什么,我还是个寡妇呢!” 这下轮到锦绣目瞪口呆了,啥,寡妇?这谁能看得出来。 “嗯,我男人死了,死在了大漠。” “啊?” 这轮到锦绣不会劝了。 “没什么,好些年了,都过去了。我现在只要伺候好公婆,其他的都不想了。” 隐约感觉高佩兰和公婆感情还不错。 “你上次说的事情,我想过了,可以是可以,但是亲姐妹也得明算账,我还得为坊里其他姐妹负责。” 锦绣连忙称是。 “你上次说,你要租我得一块地方,卖你的绣品,然后五五分账?” “是。” “那么绣品的原材料是你出还是我出?” “都行。” “傻妹妹,这个账不能这么算,绣品的质量和绣线绣布关系很大,当然技艺也很重要。” “姐姐有什么高见。” 高佩芝倒了杯茶放在锦绣面前。 “我这里有一种临时绣娘,就是需要绣品多,或者合力出一件大活的时候,聘请过来,按技艺手法发薪水。” “还有一种是一直在作坊上工,按月计件发月例。” “还有一种就是自己准备绣品,卖于我,我再卖于他人。” “你这个想法比较特别,从未有过,所以我想了又想,也就是你,才给你开这样的特例。” 锦绣品了一口茶,彩绣坊的茶都是花果茶,还是很具有新意的,酸酸甜甜,生津止渴。 “所有东西我出,你负责制花样,绣花,完成所有工序,我售出去,给你三成。” “这也太多了,姐姐你会没得赚。” 锦绣大约一比较,就觉得高佩兰真的是大方的。 “那是因为你值得,所以如果你满意就来和我签文书,然后领活回家做去。” “还能带回家?不怕我跑了?” 锦绣诧异的看着高佩兰,这个姐姐真是心大,这样也可以? “人与人之间是看眼缘的,你恰好合我眼缘。再说了齐婆婆怎么会看错人,那可是看人的一把好手。” 锦绣心里暖暖的。 “我正巧遇到了一个大活,接了一套嫁衣,但是她的四个要求很奇怪,一是不能近身量衣。二是布料必须从香衣坊出。三是嫁衣必须精致与众不同,四是工期只给了一个月。” “这怎么可能完成呢?” 锦绣刚绣过嫁衣,自己的嫁衣那可是整整半年多。 “我看了你的嫁衣,觉得你绣的就很好,图样我拜托了齐婆婆,她手上有许多非常经典的花样子,我已经拿回来研究了,正巧,你陪我看一看。” “可是,一个月时间,就算是不眠不休,绣出来的怕是也差强人意。” “傻妹妹,怎么可能让一一个人单打独斗,我一作坊绣娘呢。” 锦绣瞬间明白了,分工合作。 “这个活我已经接了,布料恰好今日送来,我去约嫁娘,你同我明日一起去,我们一起写尺寸。” “好。” “还有就是嫁衣我准备这样分,整体的样子由你来画,我来定,我会把小衣,中衣,鞋子等等这些等我绣房的不同绣娘。” 锦绣明白了,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干总设计师的活。 “盖头,霞帔,大衫上的刺绣还得是你。” “好的。” 看锦绣一口应下,高佩兰放心了不少。 最近一直因为此事而不能安心,这五百两赚的没那么轻松。 “那我托人拟定了文书,你要不要看看?” “你都拟定好了,你料定我会答应?” 锦绣看着高佩兰,打趣道。 “是的,我笃定你会答应。” “那姐姐你还是料事如神。” “快来看看,要我念给你听么?” 锦绣接过来,一目十行看过去。 “哎呀,我差点忘记你家树读书人家,再怎么的字还是识得几个的。” “嗯,跟着哥哥学了几日。” 锦绣看完文书,文绉绉的一大堆,大概意思就是受聘于彩绣坊做工,但是不坐班,可以带回去做,所得收入为绣品售价三成。 还有一些详细的条款,大概都是损坏,失信等等问题,写的还比较详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没有聘用期限。 “这个时间?姐姐准备用我几年?” “只要你肯干,只要我还活着,你都是我彩绣坊的人,当然,也不限制你自由,实在不想干了,或者你自己开了作坊,就作罢了。” 高佩兰一脸笑盈盈的看着她。 “那就这样定了。借姐姐吉言,将来我也有自己的绣房。” 高翠兰爽朗的笑了。 “你野心不小。” “向姐姐看齐。” 见锦绣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高翠兰拿出自己和齐婆婆两人攒的绣样。 锦绣大概翻了翻,拿出毛笔就在纸上画了起来,很快,一套大盛礼服的雏形便出来了。 再然后每一个小件的雏形也跃跃纸上。 高翠兰看着锦绣熟练的操作,心中不禁感慨,果然天赋异禀。 暗自开心挖到了宝。 那分成条款也是锦绣先提出来,自己想了很久,按自己能给的最大的利益给出去的,这果然没有错。 如果想要提高自己的盈利,锦绣必定会为店里的买卖更加地上心。 “姐姐,至于花样子,我有点想法,明日再和你合计。” 高佩芝喝了两盏茶的功夫,锦绣已经花了嫁衣的所有小样。 明日再做上花样子,标上尺寸,后日就能开工了。 高佩芝对锦绣的效率是无比的佩服。 “姐姐,你知道从哪里寻的好的木匠么?我这里需要做点东西” “你是刚搬过来,我去德福巷寻你了,没看见有俞府衙,看到一家修葺的,随口问了一句,才晓得,你们才搬来此地。” “姐姐下次就不会跑空了。” “说起好木匠,我还真认识,明日如若忙完的早,我带你去瞅瞅。” “那就这么说定了,姐姐,你忙,明日辰时我来寻姐姐。” “好,慢走不送,对了,那些绣品你留着,我让西凤看着给你卖了,我就不收你展示费了。你呀,踏踏实实给我绣嫁衣。” “那就先谢过姐姐了。” “赶紧回去,不留你了,我还得去约新嫁娘呢” 说罢,二人在坊前各自离去。 第29章 选样 次日一早,锦绣就到了彩绣坊。 开始忙着将花样子挑选出来,一会和新嫁娘商量一下,时间紧任务重,早点订下来,早点了事。 最终拿了选定的图样给佩兰看,佩兰看着觉得似乎有点少。 “这让贵人看了,怕不是我们没诚意?” “我们要给有限的选择,过的选择她会看花眼。” 锦绣一边找一边看。 “会不会都看不上?” 佩兰觉得太少可选空间少,倘若都不喜欢就得重新开始。 “如果我们同一类花样有两种入选,其中一样必然选略差一些的,这样好的一眼就比对出来了。但也不能太差,不然显得我们技艺不足。” “比如这个鸳鸯,这两个图样都是好的,但是这个图样虽然看上去复杂又好看,但是只能用在绣帕上,倘若用在盖头上,小衣上,她就会觉得缺点色么” 佩兰拿着图样在红色的绸缎上比划了比划,是有那么点意思。 “留着的这个,颜色会非常艳丽,看去明艳大气,其实绣起来没那么复杂,这个图样,用在哪里都不会觉得奇怪。” 佩兰看了看,比较了一二,觉得是锦绣说的那么回事。 “那就按你说的来。” 两人一直忙忙碌碌,时间过得飞快。 西凤看着锦绣和佩兰就忙得不可开交,煮了壶玫瑰养颜茶就退了出去。 到了快晌午那新嫁娘才来传话,说是韩小姐受了风,有点不适,下午如若好一些,去茶楼一起吃茶。 高佩兰知道,吃茶是假,怕是真正有所交代。 此刻看在银子的份上,也不会真的对贵人较真。 “下午,你跟我去,你戴上帷帽,和我一起去。” “以前都是我陪你的。” 西凤一听安排,立刻不高兴了。这锦绣一来,小姐眼中都没了别人。 “你下午替我守着店,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点心。” 高佩芝看着西凤闹情绪,笑呵呵地哄她。 “我看锦绣姑娘一来,你就目中无人了。” 西凤嘟囔着。 “目中无人不是这么用的,你别学了两天,就乱砌辞藻,显得特别的~傻。” 高佩芝说完笑呵呵的跑了,留在锦绣立在原地适应她们主仆的沟通方式。 锦绣将绣图重新装订成册,一套普通的,一套看的过去的,还有一套就是为此事精心订制的。精心定制的绣样都是二选一。 做好一切准备,士气满满。 午后,暑气越来越浓。 “走,坐我的马车去。” 锦绣看着高佩兰的眼神越发地崇拜,这时候一匹马大约少说也得百两纹银。 “会驾马么?” 锦绣看着眼前虽然不大,但胜在精致的马车。 “会一些,但不多。” 佩兰看着锦绣一脸惊讶的表情,心里分外骄傲。 “你这过的什么样骄奢淫逸的生活啊,啊,我想说,我羡慕。” 锦绣第一次嘴巴没有受大脑掌控,巴拉巴拉的说出的心底之言。 “这就叫骄奢,那你去了个地州府,那不得感慨道不行?” “你还去过这么多地方?” 锦绣看着高佩兰一身英气的打扮,这雌雄还真没那么好分辨。 “去过一点,但不多。” 看着锦绣两眼发光,满心向往,高佩兰清清嗓子。 “以后如若方便,也可以带你走一走。” 锦绣突然觉得羞赧,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只是在小地方盘踞久了,觉得一生也就这样了。谁料这新大陆搁这里等着呢,原来女子虽难,也有不同。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好啦,快走,莫让贵人就等等。” 到了茶楼,略等一二,看到一架华丽的马车到,稍等片刻, 佩芝也带着锦绣跟了上去。 “韩小姐久等,高某来迟。” 高锦绣说着,拿了小礼物放在桌上。 “这是今年新摘的玫瑰花苞,可煮水泡茶,清香四溢。” 那韩小姐带着帷帽,看着两人,也不看座,就那么细细打量了一二。 “听闻,今日约我来,是要商定些细节。” 这一出口,锦绣隐隐觉得这个声音有一些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 “是这样,这是我坊中第一的绣娘,今日前来递花样给您瞧瞧。” 锦绣拿出了准备好的一大摞册子。 先是拿出嫁衣的小像。展开放在桌上。 “韩小姐,您看这里,这是所有衣服的小像,整体展现出来如若第一副这样,第二页是大袖衫,你看这袖子我们拟定了这样一些图样。” 说着锦绣拿出中等绣图的花样。 哪位韩小姐,轻挑面前的纱幔,看了看,面露不屑。 “我倒听说彩绣坊可是县里绣工最好的作坊了,怎么也不过尔尔。” “韩小姐,您看,我们彩绣坊也是按着客人诉求做的设计,您拿的这是咱们绣坊比较好的花样儿。” “知道您对自己的嫁衣重视,东家是给我说了的,那您肯定看不上这种大家都用的普通玩意了,那准备的这种百姓常用的这个册子,您更是看不上的。” 锦绣一一说完,那人的好奇,总是要把所有的都要翻一翻。 这一看,果然,这个还不如上边那个,这个成色,稍微学了女红的都能做上,那还用得到绣坊。 最后翻开了在最下边的一个册子。 这个册子首页用蜀锦做了个面,看上去华贵异常。 高佩兰此刻看到那纱幔下扶册子的双手,略有了停顿。 “韩小姐,这是最近我们绣坊,所有绣娘竭尽全力选出的绣样。” 锦绣也看出了韩小姐的意动。 “是的,因为韩小姐是我彩绣坊的贵人,高某不敢怠慢,选了适合此布料和嫁衣的所有花样,精选成册,这才敢呈给贵人。” “小姐,这个册子好精美,不比那秦州府的……” 韩小姐身边的小丫鬟也颇为惊艳,话没说完,就被身边的人制止了。 “这个册子尚可,可是我们也用不到这么多花样。” 韩小姐手一页一页看过去。 这个册子有绣片,还有几幅纸描的样子。 “韩小姐,这是我们这个季度的新样子,还没来及做成绣片,但是想提前给韩小姐看看,万一小姐喜欢,不落了遗憾。” 锦绣看到自己画的花样子,连忙解释了一二。 “你这倒是个心细的小娘子。” 韩小姐抬手看了看锦绣,只是纱幔对着纱幔,谁也看不清谁。 “韩小姐谬赞。” “你们彩绣坊一个绣娘都如此能言会道,难怪生意做得好。” 那黄小姐隔着帷帽的纱幔又多看了两眼高佩芝。 第30章 大隐隐于市的木匠 锦绣还带了布料的小样,相互一对比加上锦绣的讲解,约莫一个多时辰就已经全部订好了。 说起尺寸,锦绣看着那黄小姐一直端坐着,这啥也看不出来。 脚的大小,锦绣接着捡起绣图倒是记下了。 “那就这样,一切都选好了,就等下月中旬等你好消息。” 说罢,那黄小姐站起身,身边两个人连忙扶上去,锦绣也跟着相送。 送走了,锦绣放松下来,回到雅间,先自己先倒了茶,扔下了帷帽,毫无形象的牛饮两杯,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你呀你,刚才还巧舌如簧,这会怎的就泄了气,成了这副模样。” 高佩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打趣。 锦绣也没回答,仔细回忆了韩小姐从起身到进马车的所有身影。 拿出随身带的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高佩芝看着她拿奇怪的笔涂涂画画,凑上去看了看。 锦绣三两下写完,递给高佩芝 “喏,尺寸写好了,” “你这都能看出来,她捂得和蚕蛹似的” “脚的大小是我捡绣册看的,马车离开时候我复验的。身高是站起来那一瞬间我凑上去做的比较,她的肩膀大约比我略高半寸。上马车时候踩车凳时候,能看到腿长,弯腰进马车的时候,身长,臀宽这不都看见了。” 高佩芝听她这么一说,就觉得锦绣是个妙人。 “那其它的呢?” “原本想的是趁着她上车拉她的帷帽,谁想到刚出门一阵清风,我什么都看到了。” “你这还真是上天都在帮你。” 高佩芝笑着拍了拍锦绣的肩膀。 “这位韩小姐是不是貌美如花?” “貌美如花?你确定你管这样的叫貌美如花?” 锦绣疑惑的看着高佩芝。 “难道不是?” “嗯,我觉得,你的审美很~独特。” 锦绣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催着佩芝。 “姐姐,你答应了帮我找木匠的,快走。” 高佩芝这才想起来下午还有事,匆匆去驾马车。 塞了一两银子交待锦绣去多买点熟食和酒。 南坊往南的巷子不比北街,又窄又脏。让锦绣闻着味都皱眉头。 “别看这地界不怎么样,但是你要知道大隐隐于市啊!” 锦绣点点头。 “比如齐婆婆?” “那可不,齐婆婆算一个,见过大世面的。” 锦绣想起今天很多绣片,都是出自齐婆婆之手,就觉得异常敬佩。 “这位爷也算一个,别看他瘸了条腿,干活那叫一个细,一般人排不上,也就我这个交情,看能不能插个队。” 正说着,高佩芝跳到一个青砖小院子,这个院子和周围的土坯房有明显的不同。 “王伯,在不在?” 高佩芝使劲拍打着木门,那砰砰作响声响了片刻,惹得邻居都出来探了一眼。 “来了,催什么催,催命吗?” 一阵苍老沙哑的声音,伴着咳嗽声从远到近。 “我道是谁和催命似的,果然是你这个假小子。” 王伯开了门,让她们进来。 “又来找我干嘛?” “给你找事情干,不然你闲的要命怎么办,你看看你,这咳咳喽嗖的,是不是最近闲的又病了?” “是啊,你不来烦我,我都不会病着。” 锦绣打量着眼前这个老人,右腿因为受了伤,走路有些跛,但是一晃一晃的却挺稳当。 头发花白束着一块灰色 的头巾,倒水的手关节粗大,手上有长年累月磨成的厚茧子。 “我这里没茶招呼你,喝点水。” 老人用的是竹筒做的杯子。 锦绣忙把礼物放在桌上。 “你没茶,我倒是带了酒,和你喝点。” “你个假小子还说给我买酒,又要骗我酒喝。” “对,你说啥都对,这个是我妹妹,找你做点东西,我呀,去给你这个酒鬼折腾两个下酒菜。” “王伯,我叫锦绣,我找你是想让你看看这个你能不能做得出来。” 从怀里掏出连夜画的图纸。 “我这画的有点粗糙,王伯年经验多,不合理的地方您就当没看见。” 王渊拿着图纸的时候,只看了一眼,脸上就严肃起来。 沉默了一阵子,锦绣也有点忐忑,这东西不会做那就换一个。 然后又拿出两张图纸。 王渊拿起图纸,多看了锦绣两眼。 “这你从哪来的?” “我琢磨着自己画的,我哥哥受了伤,两条腿都断了,一时半会不能起来。” “你才多大,这都是你画的?” 锦绣仔细想了想,没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这个是加了轮子的椅子,我想着我哥站不起来他能坐着,椅子上加两个车轱辘,这不就能代替腿往前走了么。” “这个就是个拐杖,我想着有个老人对我有恩,你这里有没有那种结实一点的木头?你看这里加个小杌子,累了就能坐下来,但是得轻一些。” “这个就是拐杖既然都做的,那这个长拐也就是在原有的拐杖基础上做长了,我哥需要的大约是五尺二寸这么长,你看这里是倒三角状,这里包上棉花,放在腋下,这就能代替不方便的那条腿。” …… 锦绣一边讲,一边比划,王伯陷入了沉默。 就连说着捯饬两个菜的高佩芝也被吸引过来,看着图上的东西瞠目结舌。 沉默消化了一会,高佩芝看着锦绣,疑惑的问道。 “锦绣,你脑子怎么长得?” “这个很奇怪吗?” “难道这个不奇怪吗?” 王伯倒是见多识广,心中虽然觉得诧异,但是还是颇为沉稳。 一直缺个徒弟,可惜又是个姑娘。 沉默已久的王渊看着锦绣: “这个我得好好研究一下,图你留下。” “哦,好。王伯你慢慢弄,这三个东西需要多少银两?” 锦绣荷包里可没几钱银子了。 “图给我就当订金了,能做出来收你钱,做不出来那就作罢,看在高丫头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多收你的。” 锦绣松了口气,这太好不过了。 “行啦,王伯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你也就别担心,去厨房陪我捯饬点吃的,我们从他这里蹭一顿。” 锦绣随着佩芝钻进了东边的厨房。 第31章 暗涌 锦绣先领了霞帔的任务,再次画了小样,制了同比大小的纸样,画着图样子,再次交由高佩芝过目。 高佩芝见锦绣如此谨慎,心中非常欢喜,觉得这个办法可推行。 “如果可以,能买到稍微厚实一点纸张就更好了,或者说韧性更好一些的纸,不容易破,还能存留做底样。” 高佩芝稍微一想,就明白锦绣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托人去秦州府问问,再不行我就托人去西州问问,再不济,有去蜀州的商客,那边毛竹多,产的纸张和我们这边不同。” 锦绣非常佩服佩芝的行动力,说干就干。当下就把锦绣的做法推广到整个作坊。 但是有人没所谓,有人却觉得繁琐,有的人虽然刺绣是一把好手,但是画画还是略逊一筹,推广显然是有困难的。 这几日,绣坊的气氛变得异常浮躁。 高佩芝顿然觉得自己脑袋一热,此事办的有些激进,还弄的绣坊人心不稳。 虽然锦绣不常来,高佩芝给锦绣单独安置了一间房子,里边放了各类刺绣工具。 原本此举动为了表达对锦绣的重视。 但是就连佩芝身边的西凤都有点吃醋。觉得高佩芝被锦绣迷了魂。 “西凤妹妹,你还年纪小,你以前可是高东家身边的第一红人,你看看现在,你吃了端茶倒水买点心,你还能和东家说到什么?” 资历比较长的绣女萧娘子,看着垂头丧气的西凤,立刻开始了八卦模式。 高佩芝回来一看,绣坊乌烟瘴气,那些绣女鸟兽四散状,各自回到工位上,假意忙碌。 锦绣再次踏入绣坊时,气氛胶着,还没进后院就能闻到浓浓的火药味。 “锦绣,我自从推荐了你那个方法后,你看看这一个个的,都开始了消极怠工。” “没什么,她们觉得我抢了风头,在我没有能力拿出更好作品的时候,我说任何话都不会有人信服。” 锦绣倒不是非常在意。 “那你的意思是忙完这阵子再说?” “不,如果这个状态,那么这次这个事情就得我们两个完成了,没人配合,事情进度会很慢。” “我花了银子雇佣她们,她们怎能这样,当初一个一个都卖惨,家里人病了,孩子小无法养活,本着女人在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不易,我真心对她们。” 高佩芝越说越气,眼圈都红了。 “姐姐,这一码是一码,你这边有没有晋升体系?” 锦绣坐在桌边看着高佩芝,但是却没有过多的情绪。 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不经历风雨,怎么会珍惜风雨后的平静。 “啥体系,你说话我越来越不明白。” “你这里有四等绣娘和临时绣娘两种,你是怎么安排她们从四等升到一等?” “这肯定是按技艺的好坏,就像你,因为技艺过人,所以你就是一等绣娘啊!” “哦,那拿的薪水是不是不同?” “这肯定的呀,这不都这样吗?” “四等绣娘怎么可能到三等?” “大都是干够了年限,就提拔一等,比如在绣房干了十年的,差不多也就提到一等绣娘了。” 锦绣大概明白了这种弊端。 “姐姐,也就是说无论技艺是不是变好了,只要年限倒了,也可以升上一级?” “嗯,都是女子,大都也不会有好去处。” “姐姐心善。但是你作为东家,还得为绣房考虑的。” “看样子,锦绣你是有好办法的?” 锦绣想了想,不敢完全保证,自己办法倒是多的很,只是能不能一次成,不影响绣房如今接的这个急单。 “办法有,但是长期肯定是能看出效果来的,短期怕是绣房会有影响。” 高佩芝看着锦绣,她的为人自己是看出来一二的,做事勤勉,足智多谋。 锦绣但凡说能做到,那必定是能做到的。 “锦绣,这个绣坊是我夫家的家业,他虽然人没了,但是绣房不能毁在我手上。” “姐姐放心,这暗涌因我而起,那我必定想办法平复这一场暗涌。” “你是怎么想的?” 佩芝和锦绣低语了一个时辰,各自去忙乎。 听墙角的也没听出个什么来,就连西凤进去奉茶,也只看见两人对着花样子说什么。 一整套嫁衣,不可能单凭一人就能在短时期内完成。 佩芝走到绣坊,开始问西凤,各自领的任务都完成到哪一步。 西凤毕竟是佩芝的贴身侍女,就算和锦绣有那么些许不爽快,对佩芝是一心一意的。 看到佩芝来看,忙说: “小姐放心,我这边都看着呢。” “工期完成到哪一步,我要每日知晓。” “好的,我会多督促的。” “还有就是此次嫁衣的料子,都是很珍贵的,万不能有失误,万一错了些,找补不回来。” “是,我必定盯紧些,” “你是我身边得力的人,彩绣坊的半个掌柜,你要辨清是非,管好绣坊。” “是,小姐放心,定不会辜负小姐的期望。” 西凤看着佩芝又在绣房转了转,时不时给一些建议和指导,对每个人还是一样的和风细雨。 心里觉得小姐还是那个小姐,只是那新来的自己得盯紧一点。 “各位姐妹稍微耽误一下,我说两句。” 众人放下手中的针线,都端坐着看着东家。 “各位姐妹来我彩绣坊也都有些时日了,最短的也有两年了。” 众人纷纷附和。 “都还记得为什么来我彩绣坊吗?” “因为听说东家您心善,从不曾苛责我们绣女。” “因为我家只有我能出来挣点钱,填饱肚子。” …… 大家都纷纷说了起来,平时这个东家谦和,所以大家也没那么害怕。 高佩芝眼神一一掠过她们每一个人。 “因为我深知女子的不易。” 说完这句,许多绣女眼圈红了。 “因为深知女子的不易,我彩绣坊培养了女掌柜。” “因为深知女子不易,我彩绣坊给的银子比别家多,且从不拖欠。” “因为深知女子不易,我从不无故的辞退绣女。” “因为深知女子不易,我这里大都是来去自由的良籍。” “我从不会无故苛责大家,我也想让大家赚更多的银子,让女子也能凭本事吃饭。” “我彩绣坊在县里少说也有二十多个年头了,口碑怎么样,街坊邻居的比我更清楚。” “我彩绣坊走到今天,靠的是绣女们过硬的技术,靠的是乡亲们的支持,靠的是真心实意想和大家一起过好日子这个初心。” “在我们遇到难处的时候,大家尚能齐心,这两年太平了,大家也不能忘了进了彩绣坊,我们就是一家人,只有彩绣坊好,大家才能好。” 众绣女皆安静地听着,所有人陷入沉思的表情。 第32章 画大饼 高佩芝看着众人默不作声,有人沉思,有人盯着自己。 “作为东家,自然想让彩绣坊发扬光大,这是我的责任。” “作为东家,自然想让各位赚更多的银子,让大家能安享晚年,不为银子烦扰。” “作为东家,培养一两个女掌柜那远远不够,将来彩绣坊还会有更多分店,这些店谁来管?” “找那些男人当然可以,但是我更希望是你们。” “西凤能做的,你们也能,认真磨练手里的技艺,这是你们安身立命的本事,哪怕有一天,你们做不了掌柜,那绣坊的绣坊的掌事娘子总是可以的。” “在战场上,不想做将军的士兵都不是好士兵。在我的绣坊,你们得往长远看,我们不要紧紧看着眼前。” “最近新请了一位一等绣女,虽然来得少,但是大家想必对她的手艺有所了解。” “萧娘子,你看过没有?” 那被点了名的萧娘子,像受了惊吓一般。 赶忙站起来,还将面前的绣架差点打翻。 “见过,见过。” “说说!” “刺绣功底深厚,做的的确不错。” “你觉得和她比,你们谁更高一些。” “我觉得差不多。” 高佩芝笑了笑,从袖笼中拿了一块绢帕。 “这是她赠予我的一方普通帕子,我甚是喜欢,你们都看一看。” 大家传着看这并不大的物件,有人看着茫然,有人一脸不屑,有人看着瞪大了双眼,这些神情被高佩芝一一纳入眼底。 “如果她愿意,以她才能完全可以自己开绣坊。如果她愿意,去州府大家,甚至去盛京,她都会有一个很好的归宿。” “如果不是因着熟人所托,她不必来我这里。” “她这么厉害,怎么会窝在我们小小的清远县。” 与萧娘子交好的桂娘子不服气的问道。 “因为家人所累,因为性格温和,因为她和你们一样,还没有想过女子可以做掌柜。” “桂娘子,这一方帕子用了多少种丝线颜色,用的什么针法,你可细细看过。” “不就是九种颜色,晕染绣嘛。” 高佩芝转身给西凤说: “看来今个光线没那么足,窗户全部打开,掌灯。” “不必这么麻烦,我去外边看。” 桂娘子拿着帕子走到了外边,细细看了起来。 在光线充足的时候,帕子上绣的那一两朵花,竟然自己 数出了十六种颜色,颜色相接之间几乎看不出,那丝线并不是顶顶好的线,但是光线下这朵花栩栩如生,宛若盛开。 “东家,我错了。” 桂娘子倒是个爽快的,将帕子递还给东家。 看桂娘子如此,又有好些人懊恼没有细细看过。 “没关系,别看她年轻,她也是师从高人,齐婆婆掌过眼,也是受婆婆所托,才来为我锦绣坊解难。” 下边一听到彩绣坊有难处,大家都心里开始着急。 “东家,遇到什么事了,我们能做什么,你尽管说。” 房里的绣女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一等绣女大概是知道的,皆不做声。 “锦绣姑娘画的图样,我这边都已经看过了,她负责这件事。” “桂娘子,你熟悉绣坊的事情,从今天开始,你也去那间绣坊做此事,你和锦绣姑娘商量,整个绣坊的人随你二人调整使用,你们十日之内,必要给我个交待。” 一等绣娘齐齐倒吸一口气。 “这怎么可能完成?那么复杂的绣品。” “不是说好一个月吗?” 桂娘子心里也提了起来,这十天完全不可能啊。 “那边时间缩短了,之前浪费了太久,如果做不出,我要赔三倍的全额银子,三倍就是把绣坊买了也不够。” 当下就有绣娘开始祈祷,千万别让桂娘子选中自己。 “当然,这件事情做好了,另有奖励。” “桂娘子,今日之内,你确定好人报与我。” 桂娘子一脸难色,忧愁不已。 整个绣坊大家的情绪起起落落。 高佩芝走后,桂娘子看着好友萧娘子。 “你说这事怎么弄?” “这原本安置的好好的,肯定是那个锦绣做不出来,才出了这样的馊主意。” 萧娘子不假思索的说。 “可是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这件事还是她总负责啊。” 桂娘子觉得这件事和锦绣关系并不大,说到底是那家无缘无故提了日期。 “萧娘子,这次你可得好好帮帮我了。这图样你看了,我觉得我不一定能拿得住。” 桂娘子抓着萧娘子的手,急切地说道。 “要我说,你也别自己拿主意,这不是说锦绣那丫头负责,你只管找她,多问,多请示,万一有个什么全推给她便是了。” “这样怕是不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没有这个金刚钻,就不要揽这个瓷器活。” 萧娘子说完扭着腰身去了她的绣架前。 高佩芝到了内堂,看没什么人,唤了西凤过来。 “小姐,你怎么遇了这么大的事都不与我商量?” “彩绣坊这些年遇到的事情少了?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我高佩芝气运这么不好。” “你这让老爷夫人知道,不得气晕过去。” 西凤一脸焦急,这基业不能毁在自家小姐身上。 “那你就别通风报信,结束了之后再说。” “西凤,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万万要沉住气,做掌柜的第一条,不是能说会道,会算账就够了的,是气度。” 西凤急着要反驳,被高佩芝打断了。 “锦绣身上有许多你我要学的地方,不要怕丢人,我是东家,我都不嫌丢人,你怕什么?” 高佩芝喝了口茶,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 “天赋不及人不要紧,如果起了嫉妒之心,那就是一条毒蛇紧紧缠着你,折磨你,让你无法向前。” “人各有所长,比如,你这茶确实煮在我心坎里,这就是这就是你所长。你和我一起长大,和我十几年的情分,你怕什么?” “好好学你该学的,你是我未来的大掌柜,这是我许你的。” 西凤想了想,的确觉得,小姐最识人心,也最心软。必定不会因为一个区区锦绣,就忽略了自己去。 这都揉碎了掰开了给自己讲,自己还不明白,就真的辜负了小姐一片苦心。 第33章 午后凉茶 锦绣午后顶着热浪,回到彩绣坊,西凤还在指挥伙计调整摆放位置。 “西凤姑娘,劳烦来帮帮我。” 西凤因着高佩芝的话,放下了对锦绣的成见。 也因着锦绣确实是齐婆婆带来的刺绣好手,这一点西凤见识过,对身怀绝技的人,西凤也不会真的怎么样。 “这是什么?” 西凤看着两个棉被包裹着的加盖木桶。 “好东西,快去拿碗来尝尝。” 西凤手刚触及桶盖,一股浓浓的凉气扑面而来。 “快去拿碗,姐姐在吗?送一碗过去。” 西凤拿了几个碗过来。 锦绣打开盖子,刹时靠近的地方皆是凉意。 “尝一尝,家里偶尔得了点冰,我做了点冰饮。怕化了,还借了邻家的马车。” 西凤结果,刚刚入口,便觉得一阵凉意。 “好清甜,我给小姐送去些。” 西凤是个喜吃食的,这味道确实甜到了心里。 “你也快点回来帮帮我才是,我们去把剩下的分给大家尝一尝。” “好嘞。” 不一会儿,高佩芝和西凤都来了。 两人看着锦绣娇娇弱弱的,高佩芝就没让锦绣搭手,两人并着伙计和御夫将桶提到了绣房门口的廊檐下。 “锦绣姑娘给大家带消暑冰饮啦,大家拿各自的碗来端。” 西凤声音亮,喊了一嗓子,几个绣房的人脑袋全伸出来了。 “小日子在身上的还有脾胃不行的就别领了,万一再肚子疼就麻烦了。” 高佩芝又补充了一句,几个绣女就垮了脸。 “领不到冰饮的一会来我这里领个红糖点心。” “锦绣姑娘,你们家竟然还有冰?” 桂娘子年岁长,又是土生土长清远县人,哪里不知道,这清远县的冰是个稀罕玩意。 “偶尔得来。这位娘子不必诧异,平时也未见的有,这不得了就和大家一起分享。” “这是桂娘子,在我作坊十几年了,对我这里再是熟悉不过,我让她来助你。” 高佩芝在锦绣旁说着。 “那我可得巴结一下桂娘子,好让桂娘子好好指导我一二。” 锦绣说罢又给桂娘子碗里多打了半勺。 桂娘子笑着应声: “姑娘言重了,都是一个坊里的,那用巴结这种词来臊我这个老婆子。” “哟,姑娘这做的可真甜,真舍得下糖啊!” 桂娘子尝了一口,清远县的糖可比其他调味料贵,这么舍得下糖,怕不是个大户人家。 语气里更是恭敬了三分。 “锦绣姑娘这大热天的还惦记着大家。” “谢谢锦绣姑娘。” …… 领到冰饮的绣娘,一个个都说了谢谢。 两大桶最后没剩下多少。 “西凤姑娘,劳烦将那篮子里的红糖点心分一些给几位。” 锦绣看青云来了,示意把篮子给西凤。 “我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锦绣姑娘。咱们坊里新请的一等绣娘。” “原本想着锦绣掌事娘子也是做得的,可是她说初来乍到,还是要和其他绣娘一样,让我收回这个念头。” “依我看,就是这丫头懒,不肯多帮我做事。” “那今天锦绣也在,我就把话撂在这里,咱们彩绣坊绣房掌事娘子到今年年底我会择优而选,都打起精神来,咱们绣娘还是得凭借自己的手艺说话。” 突然一个俏生生的声音说道: “你都这么看重锦绣姑娘了,那别人哪有机会。” 高佩兰目光转到这个女子身上,萧娘子的外甥女,叫巧儿的,年纪不大,算不得是坊里的绣女,就是在坊里打打杂,并跟着萧娘子学些刺绣。 这年前萧娘子求到自个的面前,说是娘家哥哥服劳役伤了腿,嫂子眼睛不好使,家里清苦,生个巧儿自小勤快,想学点技艺傍身。 西凤是落实过确有此事的,高佩兰才开了便宜,一个月还给五百钱工费。一般就做个院内打扫什么的。 看着高佩兰的神色,怕是不高兴了,萧娘子忙拉着巧儿跪到地上。 “东家息怒,巧儿还小,不懂人情世故,您大人大量,就当没听见。” 高佩芝看此情况,还有什么不知晓的,当即脸上也染了薄怒。 “你也说了,巧儿还小,她哪里懂绣坊里的人情世故。” 萧娘子戳了戳巧儿,巧儿忙磕头认错。 “东家是我不对,是我说错话了。” 高佩芝看着地上的两个人,久久不语。 西凤平事和萧娘子交情还不错,此刻却也是看得分明。 “起来。” 良久之后,众绣女都安静下来看着东家。 “大家放心,我高氏做事向来公允,请大家拿出实力努力做事,后续我会将规则一一写下,必将不偏不倚。” 说完,大袖一甩回到了内堂。 进了内堂,那脸上的怒色完全消失。 西凤看习惯了自家小姐变脸,锦绣还准备劝解一二的更无从说起。 “那什么点心,快给我拿两个。” 锦绣一听,更是无语。 西凤忙从篮子里拿出了另一包饼子。 “还是西凤聪明,都知道我藏的这包给谁的。” 锦绣看着西凤拿出来的布袋子。 “锦绣姑娘,我好歹也认识几个大字的,这上面这么大的‘高’字,” “感情这些是你自己做的?” 高佩芝咬了一口饼,红糖馅子里的熟芝麻喷香。 “我就说,你是个宝,你就不做刺绣,做小吃你也能做发财了。” “哎呦,被你夸的,我都骄傲了。” 西凤闻着那酥香的味道,看小姐吃的那么香,眼巴巴的样儿可爱极了。 锦绣看着吃货二人组,顺手拿起一个塞到西凤手里。 西凤咬了两口,眼睛都眯起来了。 “好吃!” 看着说话含糊不清的西凤,就觉得网友诚不欺我,吃货的世界最单纯,一顿好吃的就解决了,如果不行,那就两顿。 “你今天做的这个冰饮,很好喝,怎么做的?” 哪怕只剩下个底,西凤也不客气的炫。 “这个其实是茶底,所以喝了会提神。” 西凤赶紧又喝了一口,高佩芝看了看,也品了一口。 除了甜味,是有点茶味。 “这寒瓜怎么做的?” 西凤看着碗里的寒瓜,灌了一大口。 “寒瓜就是水井里浸着的,茶水煮好后,晾凉备用,糖兑水搅成糖浆,备用。茶水凉了加冰,加切成小块的寒瓜,加糖浆。” “就这?” 高佩芝显然觉得不太信。 “嗯,大概就这样,一般都是我口述方子,我娘替我操作。” “那这点心。” “我娘做的,难不成你觉得我会?” 高佩芝想了想去王伯家蹭饭的下午,这个女人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让她没饭吃。 “西凤,改天备礼直接去她家找伯母蹭吃蹭喝去,你信她,你可能就饿死的快了。” 西凤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剩下的冰饮就着红糖点心,先干为敬。 第34章 相看组员 自打每人喝了半碗冰饮后,下午大家精神都格外好,一点都不觉得困。 只有西凤有点闹肚子,皱着眉头,不敢说。 “你那个办法我觉得有点用,大饼画完了,然后干嘛?” 高佩芝兴致勃勃看着锦绣,锦绣想了想。 “你去琢磨补充晋升规则,而我就去调整嫁衣小组人员。” “然后呢?” “然后我需要一笔银子做特别经费。” “干嘛用?” “姐姐,虽然只有两桶冰饮,妹妹我可是穷得很,自己可办不到这个事情。但是我们小组可能会点灯熬油,加班加点,总得批准点茶水点心钱。” 锦绣这可和高佩芝不客气,今天这顿午后甜点,可是占了孟家父子的便宜。 “嗯,可以考虑。” “时间紧,任务重,我得去挑人了。” “你不多观察两天?” “姐姐,你就给了十天时间,我再等两天,你绣坊怕是有很多人等着看我笑话,你还给人家递梯子。” 高佩芝也知道十天时间不可能完成 “是这样啊,十天时间完成不了是要扣奖励的,但是大家会拼尽全力去做,哪怕做不出来,最多推迟一两日也就完成了,奖励虽然去掉了,这时候相应少给一些,她们也会觉得至少比没有的好。” 锦绣听高佩芝这样说完,脸上挂上了不屑的神情。 “啧啧啧,听听,我听到了什么,黑心商人啊,黑心商人,果然商人的心都是黑的,怪不得那些皇帝千防万防的。” “给你说点掏心窝子的经验,你看看你。” “我没有做商人的天分,哎,我还是去努力一把,让你这个想法实现不了。” 锦绣和高佩芝调笑两声,就下去绣坊了。 “桂娘子,锦绣姑娘叫你过去一下。” 西凤捂着肚子,跑到绣房喊桂娘子,喊完又跑到茅房去了。 锦绣在自己的绣房拿着纸样,细细的思索分配的事情。 见桂娘子进来了,笑脸迎上去。 “听佩芝姐姐说,桂娘子是个能干的爽利人,如今看来,姐姐说的错不了。” “锦绣姑娘,您放心,我听东家的,这件事既然由你负责,那我就尽我全力帮衬着你。” 锦绣看着桂娘子,桂娘子没有谄媚,也不曾推脱,那眉眼带着温顺,不像是有什么私心的样子。 “是这样,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想这件事的。” “我听东家说那家小姐把时间缩到了十日,那么我们时间非常紧迫,我想着嫁衣就几人共绣,这样快一些。” “十日时间够吗?” “坊里绣娘多,努力一把还是够的。” 锦绣看着桂娘子也是仔细想过了的,但是不够。 “如果四人同绣大袖衫,那么四人绣技可是一样,会不会被人看出痕迹?” “这~” “之前你领了什么?” “我自荐了鞋子。” “这个倒是一个人能完成。” “是,我想着我鞋子做的顺手,不会给东家丢人,所以就选了自己最拿手的。” 桂娘子说起这个,脸上立刻显出自信来。 “坊内可有买来的绣娘?” “有的。” “名字给我报上来。” 桂娘子想了想说: “一等绣女加姑娘你也只有五位,二等绣女有八位,三等绣女十二位,四等绣女十六位,临时绣女怎么的也有三十多位。” 锦绣惊呆了,可是今日分发冰饮并没有看上去这么多啊。 “临时绣女在绣房不设绣席。” 似乎是看到锦绣的惊讶,桂娘子解释说。 “东家心善,一等绣女崔娘子是买来的,但是已经给了卖身契恢复了良籍,但是一直在绣房坊做事。” “二等绣女里有两位是奴籍,分别是冬灵和九歌。” “三等绣女多一些,有六位,分别是:莲儿,黑妞,小草, 淮生,小青,燕子。” “四等绣女都是清远县的,在坊里也就是两三年。” “咱们彩绣坊算是清远县比较大的绣坊了。但是有时候也会接一些大单子,忙不过来的话就会从清远县里召集女红比较好的妇人 。” 锦绣心里算是明白了,但是单凭有这么多绣女储备,这彩绣坊肯定是清远县数一数二的大绣坊。 “桂娘子,你能带我到坊内走一走么?” 桂娘子欣然答应。 “锦绣姑娘,咱们坊内绣房共有六间,你现在用的这间以前是东家和西凤姑娘在用。” 锦绣仿佛明白了自己一来就树敌无数的原因。 “这边是我们四位的绣房,姑娘进来看看。” 桂娘子带着锦绣进去看了一看,东西南北四张绣案,绣案旁放着四张不大的书桌,上面文房四宝整齐有序,书桌上有两个大抽屉,落着锁。 桂娘子见锦绣盯着那个落锁的抽屉多看了两眼,就连忙解释道: “姑娘见笑了,能是一等绣娘的多少都有点压箱底的东西。” “此乃人之常情,几位娘子竟然都不在?” “按着惯例,这会几位娘子应该在下边瞧三等娘子的绣品,加以指点。” 锦绣从各自未完成的绣作上看过去,果然四位娘子技法熟练,各有千秋,崔娘子的绣图针脚细密,针法多变。桂娘子的绣图沉稳老练,构图严谨。吴娘子的绣图清新自然,栩栩如生。萧娘子的绣图用色大胆,独具一格。 锦绣又去了二等绣娘的绣房,锦绣一一看过去,桂娘子低声大概的介绍着,锦绣重点看了冬灵和九歌的绣品 。锦绣满意的点点头。 三等绣女的绣房,里边几位一等绣娘正在指出她们的不足, 锦绣一一看过去,做到心中有数,倒是也没有打扰。 正准备转身,余光看见靠边上的一个绣女眼神闪躲,锦绣假意多看了几个绣女的作品,实则观察了一下这个小绣女。 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穿着一件褪色严重的绛红色褙子。 桂娘子顺着锦绣视线也扫了一眼。 锦绣出门时,桂娘子低声说: “这个绣女叫淮生,说是闹饥荒的时候跑到这边来的,她卖身是为了她娘和她弟弟,虽然卖身为奴,但是东家好心,还是经常让她回家看看的。” “来坊里几年了?” “三个年头,来的时候做杂扫,一个冬天过去,偷着练的有模有样,就进了绣房。很认真的一个丫头,今年刚晋的三等绣女。” 锦绣面上不显,继续往第四个绣房走去。 第35章 小组成员 第四个绣房,明显年龄小很多。 绣案一排一排整齐的放在一起,大家都在绣同样的花卉,一排排进度也差不多。 桂娘子进去后,大家都要站起来行礼,被桂娘子叫住了,让继续绣。 锦绣挨着一排排看过去,看过就出去了。 “有几个好苗子的,就是还小,心性要磨一阵子。” 桂娘子笑着看着锦绣。 “姑娘,你心里应该大致有数了。” 锦绣淡笑不语。 回到自己的绣房,拿着设计图出神。 “听桂娘子说你巡视了绣房,怎么样,有没有喜欢的丫头,分你两个徒弟带一带?” 高佩芝走到门口,看着锦绣一脸凝重的看着图样。 “姐姐又和我说笑,我在发愁十日内怎么交工呢。” “这有什么发愁的,又不是公主的嫁衣,还真当难为了你去?” “公主的嫁衣哪里轮得到我,这个韩小姐怕也不是个普通人,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哪里有困难?说来听听。” “按之前安排,十日定时完成不了,姐姐,我想挑几个人和我们轮班做。” 高佩芝双手抱怀,挑眉等锦绣下文。 “就是可能费些灯油。分两组,一组夜禁前来,早晨辰时走。还有一组辰时来,夜禁前离开。” “你是说就在这间绣坊,十二时辰轮班做?” 高佩芝思考可行性。 “再就是我会从我所得拿出一部分银子,奖励这期间努力付出的绣娘。” “你是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高佩芝琢磨了琢磨。 “这夜班最好还是找信得过的。我仔细想过了,可以从家养绣女中选。” “那白天大家一起做也行呀,一个绣案两三个人也绣的。” “我今天看过了,选各自专长的图样做,会快,而且平整度更好。” “按你说的试试,你时间不多了。” 高佩芝莫名相信着锦绣。 锦绣写下一张单子递给高佩芝,高佩芝看了一眼后,两眼泛光,妙哉。 高佩芝吩咐下去,将人员召集起来。锦绣作为总调度给大家写了清单,做详细安排。 崔娘子带着家养绣女冬灵,九哥,淮生,莲儿五人做夜班,并将一份详细的计划清单讲给他们听。 桂娘子带薛娘子,路娘子,陈姑娘一组,吴娘子带其余三个二等绣娘一组,锦绣也给他们一份详细的计划清单,每一日清清楚楚写在上边。 “现在大家知道自己前三日做什么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 “我看过你们的绣品,这都是你们各自擅长的方面,相信你们都没有问题。” “这次刺绣的地点都安排在这间绣坊和二等绣坊,这里准备大家每日所需的两餐两点,保证大家吃好,喝好。” “夜班姐妹辛苦,这里也会给你们提供两餐两点,希望你们白日里能够保持充足的休息。” “就十天时间,我们攻坚克难,我为此特意向东家申请了奖励,在任务完成的当天按贡献多少发放。” “姐妹们,咬咬牙,十天就过去了。” “咱们要不要多几个人,万一……” 那陈姑娘是个胆怯的,想到繁冗复杂的花式样,十天就觉得完不成。 “桂娘子,吴娘子,崔娘子,你负责日常督促各自的人,完成当天任务,如果哪位当日任务完不成,所余任务由你们三位完成。” 三位娘子各自看了看,交换了眼神。 “这次的奖励是按贡献多少所得,我相信大家都会很期待这个月的银子多几两。” “天啊,光奖励就要几两,我得试试。” 路娘子高兴地说,锦绣看向淮生,淮生的眼睛也发着光。 “此事,一切听从锦绣姑娘安排。” 高佩芝看了看众人,觉得士气有了,那就不会有太差的结果。 “西凤,将布料和绣线配好,放到锦绣那绣坊,明日起,大家就要做起来,今日,大家好好休息。” “东家,我可以带一些回去做。” 路娘子说道,薛娘子表示也可以,剩下的都期待的望着高佩芝。 “一切听锦绣姑娘安排,她说休息就休息,赶时间固然重要,你们的身体同样重要。” 大家一听就泄了气。 ”还有,参加我这次任务的事情,具体事宜不宜外传,毕竟银子还没拿到手,什么都不是,知道了吗?” 锦绣刚说完,吴娘子笑着说: “姑娘这是想提醒我们闷声发财。” “辛苦各位了,谢谢大家配合。” 众人也笑着离开了绣坊。 “你不开绣坊,真的亏了,你这里哪里是做绣娘的料,你这是全才啊!” “姐姐谬赞,还需要准备一些小物件,劳烦姐姐去首饰铺子去找一找。赶最后一日带来。” 高佩芝听了之后应了下来,这次这个单接的似乎有点亏啊! 西凤看着锦绣离开后,就疑惑的看着高佩芝。 “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人多力量大么?” “人多就容易出错,修正错误的成本太高了。” “那为什么要十二时辰不间断?” “大约是每个组分工不同,不能同时做。” 西凤若有所思点点头。 “那为什么还不让外传?” “人多嘴杂,怕有人眼红会捣乱。” 高佩芝倒是明白几分锦绣的用意。西凤拿着手上的清单,说值钱也值钱,但也没有那么值钱的一些小东西。 “那这些珍珠瓦砾乱七八糟的干嘛用?” “我也不知道。” “那你还顺着她。” “西凤,你记住,有个词叫用人不疑。” 看着西凤疑惑的眼神,高佩芝笑了笑就转身离开了。 锦绣回到家,家里清荷留了饭。 俞越舟坐在堂屋里等着她,见她进去,板着一张脸。 “你最近日日早出晚归,干什么去了?” “去绣坊买点东西。” “买什么?一次买不到,还要日日出去,无论如何,你还是顾及一下你的名声。” 锦绣低头挨训,不做声。 清荷戳了戳俞越舟,眼神示意他少说两句。 “干什么?慈母多败儿。再这样下去,她还嫁不嫁人?” 清荷也来了气。 “锦绣,你去看着你哥哥,我和你父亲说两句。” 锦绣顺从的跑到哥哥的屋子,这几日的确辛苦母亲了,一个人又要照顾哥哥,还得帮自己做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 听着堂屋里的吵架声,锦文和锦绣互换了眼神,两人很多年都没有这样吵过了。 第36章 争执与别离 俞越舟看着清荷两眼含泪,心中更加烦闷。以前什么事都顺着清荷,只要她眼圈一红就想上前哄着她,这几日真的是越发烦忧。 “你有话怎么就不能好好说了,嫁给你二十多年,你现如今还让我受这样的委屈。” 俞越舟用手狠狠拍响桌子,清荷吓的往后躲了一躲,两只眼睛瞪的圆圆的,好似看到了什么惊悚的事情。 这个书生,穷困潦倒的时候自己不听父母的,就算背叛全家,也要嫁的人,怎么就变了个样。 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泣而无声。 “哭什么哭,真的是,到头来连个女儿都看不好,如今还如此纵容。” “要不是她,犯得着如今我得低三下四求着人,那郑家也不拿我们当回事了。” 清荷忙看了看锦文的屋子,门掩着。 “你说什么不好,说起郑家做什么,你还嫌家里事情不够多?” “如今,说什么也没用。” “越舟,我与你这二十五年,朝夕相伴,一双儿女皆已长大成人,今年虽遭此祸端,但好在人都在。” “锦绣蒙冤,孩子能有如今性情,我已经万分欣慰。换做旁人,早就过不去这个坎了。” “锦文受此大痛,实非横祸,不怪他。只要人在,我就觉得一切皆可期。” “现如今,你只不过是不能再做先生,你就性情如此,难道一家人在一起都比不得你那虚无的颜面?” 清荷一边抽泣,一边控诉,这几日,俞越舟的情绪越来越坏。自己还惦念他可能是因为不能再做先生难受,等他寻到新的事情,自然就好了。 可是事情却并不是这样。 俞越舟没有再说什么,清荷也掩面去烧水。 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忽然觉得一切都不值得。 但是看了一双儿女,又无法放心,还得咬牙照应。 锦文自责道:“都是我,如果不是我,家里一定不会这般。” 锦绣虽然也难过,但是觉得父亲这无名之火确实不对。 心里这么想着,觉得必有隐情,却也没空去多想,从彩绣坊接的任务还在等着自己。 锦绣看着清荷烧了水,帮着拧帕子给锦文擦了身,安顿好哥哥。 “娘亲,你别气坏了身子,父亲他最近脾气这么差,应该是有原因的,前些天在清水镇,他还说他信我。” “不关你的事,娘知道你最近在忙你的事,你忙你的。” 清荷说完就去睡了,留锦绣一个人在庭院里站着发呆。 “要不要喝一杯?” 锦绣顺着声音看过去,那隔壁新修葺的围墙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从围墙往前走了几步,跳到锦绣家这边前院。 这边院子前院原来是放马车和养马匹的地方,为了方便,这边的门就没有改,正好方便锦绣一家出行。 锦绣跟过去,打开门,看见那人左右手各拿一只玉壶春。 “来,几日都不得见你,聊两句。” 原本锦绣不想喝酒,可是的确觉得苦闷,家里一团糟并没有因为一件事情的解决就结束,就像一个连锁反应,一直在恶化。 “这是我第一次喝酒。” 锦绣接过孟允宁递给她的酒壶。 “这个是江南产的梅子酒,给你带了一壶。” 锦绣拔开木塞,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果香的酸甜和酒香微辛刺激着神经。 “你一直在等我?” “对,一直在等你,你是个大忙人。” 孟允宁兀自坐在了前院台阶上,抬头望着天。 “明天又是个大晴天,你看那星星都如此耀眼。” 锦绣抬头看了看,果然是繁星密布,星河璀璨。 “大漠和草原的星星比这里还亮,还多。” 锦绣小口小口的酌着梅子酒。 “慢点喝,第一次喝,这个也容易醉。” “听青云说,你去绣坊做绣娘,可曾顺利?” “第一次发现你如此絮叨。” 锦绣两腮已经染了红晕,听着眼前人一句接着一句,倒是真有点吵。 孟允宁说什么都不见锦绣接话,倒是被人嫌弃了,耳朵有点烧。 “不过还是感谢你,借给我们房子住,还给我们送冰,还有今晚的酒,我无以为报,等冬天了,我保证给你做一件暖和的袄子。” 孟允宁看着眼前的女子,再也没了当初的拘谨,倒让人觉得亲切了不少 “无事,只是你倘若有空,还是陪陪星辰。” 孟允宁喝了一口酒,那辛辣顺着嗓子烧到了胃里。 “今日,狄伯到了,我安置在了隔壁,以后有事尽管找他就是。” 锦绣看着孟允宁,似乎感觉出他并不高兴。 “家里来人应该很开心才对,你这怎的还惆怅起来了?” “无事,明日我得去肃州,星辰在此托付给你。” “这么快?” “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离开太久,这次已经太久了。” 两人各自酌着自己的酒,都喝的不快。 “你家其实很有钱。” 面对锦绣突然询问,孟允宁转头看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认真想了想。 “盛京比我家有钱的人多了去了。” “原来你家在盛京。” 锦绣喃喃地说,说完笑了笑。 “我没有告诉过你?” “我记性不好,可能不太记得。” 盛京,那不就首都么,政治中心,扔块板砖,三个官的地儿。 锦绣想着关于脑海里模糊不全的印象,借着酒精,思绪跑的有点远。 “听闻你家人……” 孟允宁觉得自己说话唐突,就不再说下去了。 锦绣的思绪拉了回来。 “原来你那会就在啊,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在我记忆里,我父亲和母亲很少吵架,可能这次真的是气狠了。” “那我可以帮到什么?” “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多到都不符合常理了。所以剩下的就让我们自己来,以免让我觉得此生无以为报。” “举手之劳罢了。” “孟公子,你也是上过沙场,见过生死这种大场面的人。你会随意对一个人产生怜悯吗?会因为怜悯,然后无休止施以善报?你所求如何?” 锦绣对上孟允宁那深邃的双眸,看到他耳畔的绯红。 “你可以说我不识好歹,救了我,帮了我全家,我竟然不感恩戴德。” “你的恩情,我自是记着的,只是,我是真的无以回报,请不要继续施恩于我,让我觉得自己好无能。” 说罢,锦绣仰头喝完剩下的酒。 “慢点喝,会醉的。” 锦绣放下酒瓶,手抚上孟允宁的侧脸。 孟允宁忽然觉得可能自己这个酒有点烈,心跳有一点快,可能是醉了。 下一秒,疼痛让他瞬时清醒。 “贴的还挺牢,下次记得打理服帖一些。” 锦绣将手中一片黑色塞回孟允宁怀里,转身离开。 孟允宁原本还有很多话要交代,可是脸上的疼痛,就像被抽了两个巴掌。 他那原本起了旖旎的心瞬时安静下来。 第37章 离去 锦绣回去灌了两碗凉水,脑袋瞬时就清醒下来了。 刚才确实自己酒壮怂人胆,做的有点过了。 也许人家就是一个爱心泛滥的富家子弟,没什么企图,倒让自己说的他居心叵测。 还是冲动了,遇到的恶太多,就会对莫名的善意加以揣测。 原本想挑灯夜战的,因得酒后劲有点大,自己也乏了,先睡为敬,其它的醒来再说。 另一边院子里。 青云正在廊下和松柏吃着盛京的小点心,喝着小酒。 抬眼一看,看到公子竟然没有乔装,慢悠悠的走回来。 青云迎上去,看到原本白净的脸上竟然泛着红。 “哎呦,公子,你这是怎么的了?” “怕不是锦绣姑娘打的。” 松柏喝了点酒,傻呵呵的看着。 “松柏,你眼里没活的,还不去打一盆凉水,来给公子冰一冰。” 青云一看喝了二两的松柏又要犯傻,着急地使唤走。 “嗯,你别忘了欠我五十个钱,你输了。” 青云着急的使眼色,这个松柏混不吝竟然还说。 “公子,狄伯和星辰公子睡下了,您要不也歇一歇?” “连你们也觉得我最近不正常,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孟允宁坐在廊下,拿起酒又猛灌了一口,这个味淡了,一看就是千里迢迢盛京带来的。 “公子那里会不正常呢,是不是那锦绣姑娘说什么话不中听了,公子别往心里去,这女子大多爱说反话。” 青云看主子又拿起酒,就觉得事情怕是不太好。 “你倒是懂的很。” “啊,没有公子懂。” 青云这会觉得怎么说都是错,赶紧收拾收拾这满桌狼藉。 松柏打了水,拿着棉帕赶了过来。 “我来我来,你粗人干不得这个。” 青云忙接过去,帕子打湿轻轻冰着那红红的脸。 “明天一早咱们就走。” “好的,公子,您说什么就什么。” “公子,那锦绣姑娘为什么打你啊,是不是因为她见了你真容,觉得你比她更白更俊俏?” 松柏瘫坐在廊下,靠着柱子。 孟允宁眼刀杀过去,才发现这两个人偷着喝了不少狄伯的酒,那廊下还 倒着两个酒坛子。 “哎呦,我的亲娘,你喝醉了能不能闭嘴睡觉呀!我祖祖宗。” 青云忙跑过去把手里的帕子塞到松柏的嘴里。 “我们耽误太久了,明早就回肃州。” 孟允宁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半坛子酒,就倚着青云,回去睡觉。 “公子,你到底有没有对锦绣姑娘说那个。” “说了,让她照顾好星辰。” “不是这个。” “哦,说了,明天我们回肃州。” “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 青云看着公子的脸还是红的,帮公子更衣后,拿了凉帕子,继续冰着。 肯定是说了,锦绣姑娘才打的。 这么俊俏的脸,她也下得去手。 指不定是公子借了酒劲做了那些事,姑娘恼羞成怒? 孟允宁看着青云脸上神色多变,就知道这厮脑子里正在跑马车。 “她没想赖着我,和盛京里那些姑娘不一样。” 青云瞪着双眼看着孟允宁。 “你做好自己的事情,以后再不要去打听。” 孟允宁说完,转个身不再理会青云。 “可是,公子,盛京如果哪个姑娘毁了名声,那都是大事。何况是这里,你想想。” “我觉得公子其实不排斥锦绣姑娘的,那盛京姑娘多了,也没见公子愿意出手相助的。” “其实,锦绣姑娘还是挺好的。” 青云不再说,但是自己是知道的,不近女色的孟允宁变了。 但是想了想那盛京,锦绣姑娘是不可能踏进高门的。 想到这里,叹了口气,端着盆出去了。 孟允宁躺在榻上,梦境杂乱,铁马冰河,那个柔软的身子紧紧依偎着,却没了呼吸。 孟允宁醒来时,天色还未亮,梦里的紧张还没有完全平复。 父亲说:一个将军不能有杂念,凡有杂念,战场之上,那就是性命攸关。 孟家传宗接代有哥哥,光耀门楣也有哥哥,而自己不过是常年在边关的野孩子,野孩子要家做什么,累赘罢了。 也因此年节一过,未按母亲的要求相看女子,逃跑出京。 反正也睡不着,干脆起身打了一套拳法。 狄伯叫醒青云和松柏。 “哪有你们这么懒的书童和示威,都快辰时了,还不见动身。” 两人三两下收拾好,站在院子里接受狄伯的训导。 “我不在,你们酒小公子给我看好了,再出一点幺蛾子,我不得扒了你们的皮,不要仗着公子心善,就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是,狄伯。” “都滚。” 两人一听,瞬时就往外跑,跑出去几步的青云想了想还是回来了。 “狄伯,隔壁家,劳烦你帮着照看一二,你懂公子的。” 狄伯看着青云挤眉弄眼,竖着眉毛,作势要训,青云早就跑远了。 青云牵马的时候,发现马鞍子上放了一个包裹。 打开一看,这不就是昨日吃的红糖点心和咸香芝麻饼么。青云脸上笑开了花。 “公子,公子,你看这个。” 孟允宁接过来一看,的确是红糖点心和咸香芝麻饼。 “公子,还有这个。” 青云急切地打开一页纸。 孟允宁抬眼看去,。 一笔行书行云流水。 “愿君此去,披荆斩棘,所向披靡;万事顺遂;所愿皆得;平安归来,共话桑梓。” “公子,锦绣姑娘盼你平安归来,共话桑梓。” 青云看着便觉得替公子觉得喜悦,这两个人太奇怪了。怎么都是偷偷的替对方着想呢。 “这芝麻饼好像更好吃一些。” 松柏左手一个红糖点心,右手咸香芝麻饼。 青云这一看,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贪吃的莽夫。 “又不是给你准备的,你就知道吃吃吃。” 青云赶紧把包袱收拾好,背到身上,以防这个贪吃货给吃了。 “公子,别看啦,锦绣姑娘怕都去绣坊了,要不再去道个别?” 青云试探性地问。 看着孟允宁神色如常,但凭借一起长了十几年的情分,公子心里这会定是偷着乐的。 “不必,先处理正事要紧。” 随后,三人出了县城,一路西去。 第38章 第一日 清荷和俞越舟还在生闷气,互相不理。 清荷这天天不亮就起身,早早煮了粥。锦绣帮着烙好饼,装了一大半给孟允宁。 昨晚喝酒乱说话了,到底内心有些不安。小心翼翼活着这么多年,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一沾酒就胡言乱语呢。 趁着天色尚早,锦绣赶往绣坊,还得再取一些金银线来,这霞帔得绣得华丽些。 辰时刚过,绣坊内已经有人了,锦绣一看,是崔娘子带着几人。 “怎的这么早?” 锦绣抓着崔娘子的手问道。 “心里不踏实,想过来先准备着,我带她们下午去休息,晚上再来。” 崔娘子一看就是操心的,锦绣反倒觉得把人逼的太狠了。 “西凤姑娘也来了?” “西凤姑娘去安排杂事了,毕竟这管茶水,茶点,还有饭的,西凤姑娘事情更多了,我们得更尽心才是。” 崔娘子客气的说,那淮生和莲儿,正忙碌的分线。那冬灵和九歌也没闲着,将布料往平整收拾,收拾好了,就要往上描花样子了。 锦绣已经忘记了昨日父亲的严厉。 “我画的快,我和崔娘子一起描。” 这原本不是崔娘子这一组的活,但是崔娘子并没有因为不是就不去做,而是指引着大家做好准备工作。 待到辰时过了两刻,另外两组人都到了,看到锦绣和崔娘子已经开始画了起来,另两位娘子交代,三等绣女去分线,二等绣女准备绣案,开始绣。 西凤进来看知道这热火朝天的一幕,愣了一下,找到锦绣,问饭摆在哪里。 “绣房内定是不行的,还有没有近些的空房间,或者人少去的廊下也行。” 西凤赶忙去找人腾旁边的一个杂物间,这个杂物间比较小,里边都是放的碎小的东西。 锦绣细细描着,虽然这间屋子里至少有七个人,但都专注于自己手上的活计,没有人说话。 高佩芝来的时候,就被西凤拉去,不让打扰这群人干活。 “你们先去吃饭,别着急,着急没用,咱们要做到一遍过,最好不要因为出错而延误工时。” 锦绣画完一只凤凰后,竟然发现大家都在忙碌的做事。 “换着去吃,桂娘子带你的人先去,两刻后,你们来,吴娘子再带你的人去,下午也是这样。明天吴娘子带着你的先去,两刻后桂娘子带你的人再去。” 桂娘子闻声,叫了薛娘子,路娘子,陈姑娘去用饭。 “你倒是想的周到,怕晚去的人吃不好,换着来。” 吴娘子在旁边笑着说,眼睛却盯着手下的活。 “这随我娘,娘从小教育我,做事要公道。” 锦绣也轻声回了一句,丝毫不影响手下的事情。 “你们要给她们说,每半个时辰记得叫她们休息个一刻钟,活动活动,楼上楼下走一圈才好,不然将来眼睛和颈骨受不了。” 吴娘子眼尾扫了锦绣一眼,只见她神色淡淡的,眉心微皱,手下却不停歇,一笔一笔的画着。 “好的,姑娘,记下了。” 吴娘子不再多言。 半刻后,桂娘子带人来,吴娘子放下手中事,带人去用饭。 锦绣自然也把绣半时辰,活动一刻钟的事情交代了。 崔娘子在一旁听着,但不曾吭声。 她知道很多绣女年过三十,身体就开始走下坡路,眼睛不好使,颈骨疼,腰疼。 自己虽不曾吭声,但自己的颈骨不适,颈项不舒服,头就晕,什么活也做不了。 找了大夫看过,药吃了不少,但是效果却不好。 倘若是姑娘说的这般,那得问问姑娘可有办法缓解,即使不能,也算是为九歌和冬灵了。 一个时辰后,锦绣抬起头,眼前发麻,赶紧到外面走一走,远眺可以缓解。 “姑娘尽顾着我们,自己倒是不知道歇一歇,喝口热茶缓一会神。” 锦绣刚走出来,崔娘子静静地端着杯茶塞到锦绣手中。 锦绣轻呡一口,苦涩感占领了整个舌头。 虽不算是什么好的茶叶,但是能看出西凤也尽力了。 喝茶提神。 “妹妹。” 高佩芝走近拍拍她的肩膀,锦绣转身看着依旧英姿飒爽的东家。 心里想着,最近忙完,自己也要做两身男装来穿,出行会方便很多。 “姐姐。” “你如果不方便,不必日日前来。” 锦绣忽然想起来今日之事来去金银绣线,这回去又少不得挨骂。 “本是想着今日不来,但是今日毕竟是第一日,看过才放心。” “就知道你是个爱操心的,听西凤说,你辰时就来了。肯定没吃,走,给你留了点心,多少用一点。” “谢谢姐姐,让西凤给我取些金线和银线,霞帔做得华丽些。” “哎呀,你休息休息,一会再想,快走,吃点东西。” “我听西凤说还得腾个杂物间,是我没考虑周详,给她添了麻烦。” 高佩芝看着她,推着她往前走。 “你够了啊你,吃饭,别过些天面黄肌瘦,齐婆婆见了都少不得骂我。” 锦绣再没有客气,跟着佩芝回了内堂。 “快吃点,喝点。” “婆婆,你看,我给你带过来了。” “怪不得你一直催我,原来在这里等我呢。” 锦绣娇嗔的拍掉佩芝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锦绣见过婆婆。” 说归说,还是恭敬的给齐婆婆行了礼。 这几日听了些齐婆婆的传闻,这等国手流落到这边陲之地,绝对是损失。 齐婆婆佝偻着的背,笑眯眯的握住锦绣的手,怎么看怎么顺眼。 “佩芝,这次事成,你得好好感谢锦绣,为你这点破事操碎了心。” “知道了,婆婆。” “我看了你做的图,佩芝说那是设计图,每一页都详细标注了,这个很好,提前算清楚了,不会手忙脚乱。” “婆婆谬赞了。” “我还看了你画的花样子,确实功底深厚。” “哎呀,婆婆,你再夸下去,我这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锦绣心想,能不深厚么,三十年了。 “虽然事情紧张些,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做这一行,最怕的就是伤了眼睛和龙骨。” “婆婆放心,锦绣自然晓得的。” 第39章 郑家要和离 锦绣简单吃了两口,待西凤取了金银线后,就匆匆告别婆婆,归了家。 路上还买了点肉,路过背着背篓叫卖青菜的婆婆,还买了点青菜。 归家后,锦绣躲回房子里,将怀里的金银线收拾好,这才把其他东西放到厨房。 家里只有锦文在,身边没得人,锦绣觉得奇怪。 “哥哥,娘亲呢?” “说有事,出去一下,片刻就回来了。” “那哥哥要不要喝水?” “不用。扶我起来,我想靠一会。” 锦绣忙从榻的里侧拿了床厚被子,垫到锦文身后。锦文瘦了很多,两颊的肉都凹了进去,原本清瘦的锦文,现在看上去四肢更加纤细。 “疼么?” “还好,拿本书给我。” “你的手?” “左手无碍了,右手暂且还不行。” 锦文举起左手动了动给锦绣看,锦绣才取了书给他。 “不用太着急,慢慢来。” “昨日傍晚孟公子过来探望我,说八月后上官神医会来给星辰看诊,也会过来帮我复诊。让我耐心等待,多养些时日。” 锦绣想起那个人,淡淡地“嗯”了一声。 “父亲昨日去了私塾,那家还是没能用父亲。” 锦绣默不作声,最近的确对家里的事情没有用心。 “郑家送来了和离书。” 锦绣一听,就像一枚炸弹在脑中炸开,抬起了头,觉得无比惊讶。 “嫂子不是这种人。” 听闻锦绣这样说,锦文苍白的笑了笑,像是自嘲。 “可是郑家确是如此做的。” “怪不得爹娘如此生气。” “牵连到你了,对不起。” 锦文看着锦绣,似乎已经从那阴影中走了出来。希望锦绣不遇到那人才好。 “哥哥,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明明是我牵连到大家。” “父亲和娘亲都没同意和离,郑家倒也没有死缠烂打,撂了狠话就离开了。” “来的人是谁?” “郑家大哥。” 锦绣想起上次找嫂嫂,那郑家大哥眼神闪躲,但是自己着急归家,也没有细想。 “哥哥,你别多想,待我想想办法,主要现在找不到嫂嫂,弄清楚嫂嫂的想法,这件事就容易多了。” “怕是你你嫂嫂也……” “嫂嫂身不由己,哥哥,你自己的枕边人,你还不信她,她为你诞下丹丹,你求学这些年,她替你照顾家里。” “你倒是还是向着她。” “我和嫂嫂在一起的时间,比你们两在一起的时间都久,嫂嫂上对爹娘,下对丹丹,那都是照顾的妥帖的,甚至我这个小姑,她也是以礼相待,从不多言。” “哥哥,你别着急。” “和离退嫁妆,现在家里这个情况,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得出。” “哥哥,你别急,代我想想办法。” 锦文叹了口气。 “你一个姑娘家的能有什么办法。” “哥哥,你有事叫我,我接了绣活,得抓紧做。” 锦文翻看着手上的的书,这原本背的滚瓜烂熟的书,竟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锦绣不敢浪费时间,搭起房门上的门帘,趁着午时光线好,开始穿针引线。 中间歇息过一回,看了哥哥,将青菜摘洗好。 直到庭院杏树的影子都被拉长了,娘亲还没回来,倒是等来了气急败坏的爹。 锦绣忙放下绣活,低头钻进厨房,将买来的一条肉切成肉丁,又和了点面。 天刚刚擦黑,清荷一身疲惫的从门外进来。 “一天天的一个两个都不着家,除了起不来的,一个个往外跑。” 清荷一进小院,俞越舟的抱怨声就起了。 锦绣两眼瞪向那个坐在椅子上,等着吃饭的父亲身上。 “瞪什么瞪,就你眼睛大是。” 俞越舟看着锦绣的样子就窝火起来。 “十六岁了,还不会烧火,说出去我都害臊。” “家里都没了进项,还乱买东西,乱用银钱,鼓捣点吃的还都送出去。” 锦绣听着俞越舟的抱怨,低头钻进了厨房。 做饭这件事对于锦绣来说,不是不会,只是不爱。烧火这件事,锦绣是真学不好。 “别怪你爹,他近日不顺,我也听说了过几日应该就好了。” “娘亲,你不必劝我,我明白。可是我不明白的遇到事情不应该是解决事情吗?为什么要冲着最亲的人释放怨气,怒气。” 清荷看着锦绣,轻声叹了口气。 “大抵是之前过于顺利,所以遇到不顺的时候就不知道怎么办。” “几次不中举不自己找原因,做了启蒙先生,难道就一生只能做这个了?” 锦绣蹲在地上,看着清荷倒腾烧火灶,心里难免有怨愤。 “锦绣,你知不知道中举是多么难的事情,咱们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能妄加议论。” 怎么能不知道呢,如果都那么容易,都去做官了。 “娘,你看着火,我来做。” “锦绣,我最近找了份活计,可能有时候会有点忙,你就多在家照应着你哥哥。” “你爹爹那边你躲着些,过些天应该就好了。” “你哥哥这边你劝着些,毕竟重伤未愈,那书还是少看些。他今年下场没希望了,多劝导些。” “你夜里总是亮着灯,别做太多针线,娘不是嫌你费灯油,只是太伤眼睛了。” …… 听着清荷温柔的唠叨,锦绣心里暖暖的,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温暖都是这个女人给予的。 所有事情向前看,困难只是暂时的。 “娘,哥说郑家送来和离书,如果下次还来,咱们就提一个要求,嫂子来说,咱们就同意。” “嫂子肯定舍不得丹丹,但是丹丹在郑家以后也不会太好过,给嫂子讲明白了,嫂子就懂了。” 厨房里,轻烟和着水汽,朦朦胧胧。听着锦绣在那里说起锦文的事情,清荷内心的坚强像裂了缝,往外流着酸涩的汁水。 倘若当初自己不是那么倔强,是不是会比现在过得好?再一次,清荷怀疑起了自己。 “娘,郑家太势利,现在想想,当初怕也是因为哥哥前途大好,所以才起了攀亲之事。这种人家,必不会对女孩子太好。” “嗯,我懂,你嫂子虽说有些小家子气,但到底还是乖顺的,就算留在郑家,她以后日子怕不一定好过。” 清荷明白锦绣的意思,女人在这个世上过的太难了。 “听你的,倘若你嫂子要和离,那咱们也拦不住。如若不是,那郑翠芳还是俞家的媳妇。” 锦绣看着头发都泛白的娘亲,一切都会好的。 第40章 忘了点什么 接下来的两日,锦绣全心全意赶制霞帔,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这日一早,墙头上趴着一个小脑袋。 看着锦绣在打扫庭院,就扔石子儿。 一开始锦绣还没发现,直到有一颗石头打到她脑袋,她才后知后觉的看向那个墙。 锦绣正准备收拾隔墙扔石头没素质的坏家伙,一转头看着墙上那个咧着笑脸的小家伙。 锦绣心里咯噔一下,对,说忘记什么了,忘记伺候财神爷了。 “你说话不会,敲门也不会吗?” 那小手伸出来回摆动。 锦绣吓得赶紧上前几步。 “你踩的什么,你赶紧下来,我去前院接你。” 那小脑袋从墙上消失后,锦绣赶忙往前院走去。 这院墙都加装上了碎瓦片,唯独两家相连的这堵墙,光秃秃的啥也没有,这一个个的爱爬墙头是什么毛病,这也会传染啊。 星辰撅着屁股,使劲拖着一个筐,摇摇晃晃就来了。 锦绣忙接过来。 “嚯,挺沉,都装的什么。” 星辰还是那个标志性的咧嘴笑。 锦绣二话不说,一手拎起筐,一手拖着孩。 进了院子,锦绣将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 “这都是什么啊,木剑,这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你以后要做将军吗?” “喔嚯,这包是什么?烤鸡腿,你买的?” 星辰摇摇头,那是哪里来的,小孩子不能偷东西的哟,你赶紧还回去。 星辰又摇摇头,着急的比划。 锦绣猜测:“你吃剩的?” 星辰摇摇头,又点点头。 锦绣不管那么多,没偷就行。 “衣服,枕头,小被子,铃铛,风车……” “我的天,你这是要搬家?” 星辰点点头,说着拿着枕头熟门熟路的找到锦绣的房子,将枕头摆上去。 锦绣顿时一个头变成两个大,但是想起自己家住在这里还是因为这个小家伙,锦绣提起精神。 “姐姐这几日有点忙,可能不能完全顾及到你,姐姐休息的时候陪你玩一会,但是姐姐的绣架你不能碰,可以吗?” 星辰撇撇嘴,眼睛里含着泪。 锦绣一看心就软了,那怎么办呢? “哥哥,你那里有没有《千字文》或者《三字经》什么的?” “你要这些做什么?” “星辰来了,给他教点什么。” “这你哪会啊,我来,你教写字就行。” 锦文看着和丹丹年龄相仿的孩子,心里也是柔软无比。 锦绣转念一想,这一举两得啊,自己有时间做事,哥哥也能打发时间。 “星辰,孟公子嘱托我们,务必给你启蒙。虽然大户人家的孩子都是三岁启蒙,你有点晚,但是我觉得刚刚好,大一些理解能力更好,记得更清楚。” 星辰点点头。 “你想不想把你的想法让我们知道?” 星辰又点点头。 “那你就要学习写字,学习写字就要先识字,然后就能写下想说的话。” 星辰睁着大眼睛,认真地听着锦绣解释。 “那你先跟这个叔叔学习,学习完之后,我教你写字。” 星辰拿了书跟着锦绣,指着书让锦绣读。 锦绣把星辰带到锦文身边,如此往复几次,星辰抱着锦绣的腿哭了起来。 最终无奈,锦绣将绣案放到了锦文房间,锦文给星辰讲书才能顺利的开始。 星辰字不能读,锦文也不知道他学会了没有,只能一遍一遍的反复讲,星辰听的听的,两眼就向着锦绣看过去。 锦文讲了大约半个多时辰,锦绣拿了水给两个人。 “星辰,你能听明白吗?” 星辰点点头,跑向书案取了毛笔,递给锦绣,让锦绣教她写字。 “你这学习态度,够积极的呀,行,我这就给你研墨。” 星辰不再是初见时那个胆怯的孩子,脸上会有笑容。 锦绣手把手教了基本笔画,让他每个练习一行。 星辰虽然小,臂力不足,但是这个孩子体现的优势就是毅力不错。 就这样一上午时间就过去了。 锦绣虽然一日两餐,但是对星辰这种长身体的孩子,锦绣还是拿出他的鸡腿,让他吃一点。 星辰固执的不吃,还撕下来一块强硬的喂到锦绣的嘴里,锦绣吃着嘴里的烧鸡,咸香味十足,原本不饿的肚子,这会馋虫都被唤醒了。 “我不吃,星辰吃,等我把这个做好卖了钱,也给你买烧鸡腿吃。” 星辰看着锦绣一针一线绣的辛苦,从腰间竟然掏出来一个小荷包,将它递给锦绣。 锦绣一看:嗬,到底是公子家出生,一言不合就砸钱。 锦绣拿起来掂了掂,差不多一两。 “你爹给你的,好好留着,我自己能赚钱。等以后我老了,没饭吃了,你记得给我买烧鸡腿。” 说罢,把小荷包又绑到星辰腰带上。 星辰倒是练字很积极,一笔一画认真的练习着。 锦绣和锦文交换个眼神:两人都觉得这孩子可惜了,聪慧伶俐,可惜有了暗疾。 午后,锦绣哄着星辰刚睡下,门砰砰响。 锦绣出去一看,一个约莫五十岁的老者。头发花白,一身褐色短装打扮。 “敢问姑娘,有没有看见我家小公子?” “你家公子?” 锦绣有点疑惑。 “姑娘,在下姓孟,单字一个狄,我家公子星辰。” 锦绣忽然想起来,似乎听说孟家来了个管事的,专程照看星辰,莫不是眼前这位。 “狄伯请进,小女锦绣,孟公子曾经说起过你,星辰这会刚午睡。” 孟狄笑呵呵地打量着锦绣,嘴里说着叨扰,但是一点都不客气,进了院子。 锦绣招呼到堂屋落座,锦绣大大方方倒出一杯白水待客。 孟狄心里清楚,但面上不显。 “狄伯是来接星辰回去?” “这倒也不是,公子走的时候说了,星辰依赖你,从你这里寻,大都是能寻到的。” “是,星辰聪慧,今日读了《千字文》,练习了一个时辰的写字,很是刻苦。” 狄伯听了后,点点头。 当然,公子临走前也交待了,留星辰在这里,顺便让俞家启蒙,也好过跟去边关惹了祸端。 当然,还有青云那小子,交代了锦绣是公子心上人,让自己多加看顾。 当然,松柏那小子说,俞家饭不错。 “有劳姑娘,那我也不多留,我就在隔壁,倘若有事,可来寻我。” 孟狄打量了整个屋子,里边大多都是旧物件。 孟狄又打量了两眼坐在旁边的姑娘。 一时沉默。 “那星辰?” “那随着星辰公子的意愿,我先回去了。” 孟狄说罢,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锦绣琢磨着,这老者真的只是个管事? 这气场有点足。 第41章 父女嫌隙 俞越舟看到星辰在,也没有过多抱怨,询问了锦文给星辰从《千字文》开始讲,点头以示满意。 俞越舟对锦文的学问还是很放心的,当听闻锦绣给星辰教写字,哼了一声。 “她那缺胳膊少腿的字,还是别教坏小孩子的好。” “父亲,锦绣字已经改过来了,而且她只是教了基础笔划,您不用担心。” 锦文连忙解释道。 今日清荷回来的比较早,还是清荷烧火,锦绣做拌汤。 星辰坐在旁边认真的看清荷烧火添柴,觉得好奇,也往里多添了几根,火势瞬时大了起来。 清荷笑着看这个可爱的小娃娃,并给他讲不能放太多,不然会有很大烟,火还不会大。 拌汤只有青菜,没有肉。 锦绣还担心星辰吃不下,可没想到星辰眼睛不眨喝了一大碗。 晚上,星辰赖在锦绣榻上,说什么都不肯走。 最终,还是锦文打圆场。 “星辰和丹丹差不多的年纪,背井离乡,父母不在,论辈分,锦绣也是姑姑,就让他呆着!大一点,自然就懂了,说道理也能听得进去。” 俞越舟也没有坚持送走星辰了,倒是清荷看着星辰就想起来丹丹,那思念的闸一开,是谁也劝解不了的。 “晚上早点休息,照顾好星辰,后半夜凉,别让孩子踢了被子着了凉。” 清荷哄睡星辰,细细的交代着。 锦绣轻声应了,但是锦绣根本不敢歇着,这白日里太多事情干扰,时间不多了。 锦绣只睡了两个多时辰,便起来了。 清荷已经开始煮粥,烙饼。 “娘,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老了,睡不着了。早上我还有事,给你们多做了点吃的,小孩子不经饿,万一中午饿了,还能垫一口。” “娘,其实,我接到绣活了,能赚到银子,您别为了银子担忧,我一定能行的。” 清荷只当锦绣天真。 “银子哪里有那么好赚啊,我看你又在绣嫁衣,等过了这阵子,你爹说让那金向远上门,我听闻虽然觉得差了些,但是到底家里只有一个奶奶,没有复杂的家庭,对你来说也不是坏事。” 锦绣原本没睡醒的脑子,瞬时一个激灵。 啥玩意?金向远?谁? 锦绣思索了一大圈,才想起来,那个说是在秦州府走镖的男人。 爹会看上他?爹不是想来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吗?当初看不上秦颂,还言语间多讽刺,不也因为秦颂从商了。 “娘,我真的不嫁人,我想得很清楚,我也不想离开娘。” “傻孩子,别说傻话,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我知道是秦家对不起你,你是个好孩子,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清荷轻声安慰锦绣,锦绣无奈不已,为什么非得嫁人才是正道。 “行了,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清荷收拾好,吃了半块饼就匆匆出门了。 锦绣看着天色微亮的天空,这不过是卯时罢了。 觉得这几日娘亲的反常,锦绣想了想,也跟着出去了。 大约走了两刻钟,到了南坊东头,走到一个大院前,娘亲谦卑的向门口的婆子打招呼,然后走进去。 锦绣跟上前,伸长脖子往里打探。 “你是谁介绍的?” “这位姐姐,这里是做什么的,我怎的看着好多人进去。” 锦绣说着还给这个婆子塞了两个钱。 婆子虽然觉得少,但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这是县里最大的浣洗所,北街那些大户人家很多衣物布品都是我们处理的……” 锦绣听完第一句,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那温柔谦和,知书达理的娘亲,竟然做了浣衣娘。 眼泪不受控制,夺眶而出。 “这位姑娘,你是不是也来找工的,我们这里工钱可以按日结,也可以按月结。” “我们这里做满五个时辰给你三十个钱,还管一顿饭,做满三个时辰,给你十五钱,但是不管饭。” “按月一个月是一两银子,是不是很划算,而且从不克扣工钱。” 锦绣压制住自己的所有情绪,忍着那份想要将娘亲拉出来的冲动。 掩面而奔,内心心疼难忍。 一口气跑回家,初升的太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俞越舟多年的习惯,早晨起来会读一会书。 看着锦绣又从外边跑进来,恨铁不成钢的将书扔过去。 锦绣站在那里看着父亲,再一次心生嫌隙,之前的温暖好似是假象,从未出现过一般。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读书是为了什么? 满口的仁义道德,却不思己身,不改己过。 俞越舟看着女儿就那样俏生生的站在庭院,一双杏眸望过来的眼神却像是写满怨怼与失望。 锦绣直接回了房,不再理会院中那个人。 俞越舟看着锦绣越来越不像话,想着还是要和清荷说一声,让她好生管教。 锦绣净了面,洗了手,坐在绣案前,看向自己未绣完的华服。 这承载了一个女生一生幸福的夙愿,可是婚姻真的是幸福的归宿么,也不尽然。 “锦绣,锦绣,去摆饭。” 屋外的声音此刻就像寒冰剑。 锦绣盛了饭,放在堂屋,又盛了饭,端给哥哥,帮哥哥洗漱。 “锦绣,别和父亲置气。他也只不过是不顺心罢了。” 锦绣看着躺在床上的锦文,想起对着浣洗所婆子卑躬屈膝的娘亲。 气不打一处来。 “是谁规定的,男子一定要远离庖厨。又是谁规定的,读书人清贵。生而为人,谁还不是第一次,谁又能选择自己的出生?” “这日子谁过的顺心了,谁不是一边跌跌撞撞地过着,一边又满怀期许。既是一家人,坏情绪为什么就要家人来包容消化,好生自私。” 锦文看着妹妹情绪不好,不曾多辩解,反正自小也就说不过。 “你消消气,等我好了,咱们日子就会好起来。” 锦绣看了看哥哥,瘦的脱了相,也不忍再说什么刺激他。 “好,等哥哥好起来,等你带我们过好日子。” 锦文抬手抚上锦绣的头发。 像小时候一样,安慰炸毛的她。 锦绣心里却是母亲的白发和微躬的身躯。 第42章 东家来访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将要到十天限期。 锦绣多日没有出现在绣房,大家虽然各自尽力,但也是心里有了埋怨。 这日一早,高佩芝带着西凤就找到了德福巷。 孟府大门敲响后,半天没人应门。 “公子,咱们怕是走错了?” “不会,那齐家小哥说就是这里,他来送过布。” 又过了许久,门开了,是个老者。 高佩芝一看是管事打扮。 “敢问这位叔伯,锦绣姑娘可在此处?” 星辰这几日都赖在隔壁,自己难得清闲,还能听听小曲喝喝酒什么的。这大清早宿醉未消,被人吵醒,略有不快。 “孟府哪来的姑娘,找错了。” 说罢关了门,留下高佩芝和西凤面面相觑。 西凤是个暴脾气。 “公子你看,你又被骗了,我就说就不用日日在绣房上工,但不至于几天人影都不见。” “哎呀,你还把最重要的部分交给她,这可怎是好。” 高佩芝虽没有西凤暴躁,但是也心生疑惑。 正在思索之际,旁边侧门出来一个妇人。 “这位伯娘,劳烦问一下,可曾听过俞姓人家可在此处?” 清荷抬头望了一眼眼前俊俏的小公子,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书童。 “你们是锦文的同窗,难为你们还找到这里来。” 锦文?锦绣?高佩芝好似隐约觉得听锦绣说起过这个名字。 “啊,是了。” 看见西凤手里还提着礼物,清荷赶忙把两人往院里招呼。 高佩芝看着前侧院的马厩和马车,穿过小门,到了后院。 “锦文,你同窗来看你了。” 屋里锦绣一听,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出来一看。 高佩芝和西凤对视一眼,又看了看锦绣。 “东家,你们怎的来了?” 清荷看着锦绣,疑惑的看着她们。 “娘,这是我给你说的东家 ,高佩芝高姐姐。” 清荷愣了一下,这不是锦文的同窗,这怎得倒和锦绣熟悉。 啥?姐姐?女子? “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女东家。” 清荷多打量了两眼,这么一细巧,可不是女子来的。 “锦绣可是犯了错?” 高佩芝紧紧握着清荷的手。 “锦绣可是厉害的呢,伯娘不必忧心。” “没有惹事就行,你们坐坐,我去给你们倒水。” “伯娘,我看你刚要出去,您忙您的,不用客气。” 高佩芝安抚着清荷,清荷便不再扭捏,让锦绣照顾好客人,自己急匆匆地出去了。 “我原先还想着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想来你和我一样啊!” 西凤抬头四下打量一番。 “我怎会有那小姐命啊,你尽笑话我。” 锦绣也不恼,看着星辰胆怯的从门帘后探出半个脑袋。 “过来见见人,星辰。” 锦绣向星辰招手,星辰慢慢出来,飞快的躲到锦绣身后。 “这该不是你的孩子!” 西凤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漂亮的小人儿。 “西凤!” 高佩芝喝止住西凤的无理,西凤耳根子是最软不过,心里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 “这是我的财神爷。” 锦绣却不在意,笑着介绍。 “这是孟家的公子,现在由我们照顾他。” 高佩芝多看了两眼那个孩子,似乎非常胆小。 “星辰,去叔叔房间,开始今日的学习。” 锦绣拉着星辰的手,交给锦文,简要解释两句,便带她们到了闺房。 “家里只剩下水了,你们就将就一下。” 堂屋里是俞越舟,看着此情景,更是气的没露面。 高佩芝看着即将完工的霞帔。 手抚上那精致的刺绣上。双蝶戏牡丹,大片的花枝配着牡丹的雍容华贵,那花瓣隐隐的绣着金线,蝴蝶翅膀隐隐伴着银线,整个霞帔异常华丽。 “快成了,在阳光下更好看。” 锦绣看出了高佩芝的满意。 “太美了,这怕是给娘娘穿都行了。” 西凤看着这绝美的刺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果然厉害之人都是靠实力说话。 “姐姐,我这两日得空会去绣房看一下的。” “这倒不急,那崔娘子,桂娘子,吴娘子是细心的,现在也按你计划按部就班的做着。只是坊里最近传了些闲话,大家看着积极性没那么高。” 佩芝刚说完,又怕扰了锦绣心境,赶忙补充道: “不过你放心,我能应对得来,就是想你多日不见,总说来拜访,就一早来了。” “放心,姐姐,我必将做好这事情。” 高佩芝自是深信不疑的,看着锦绣原本不大的小脸更小了些,脸色也泛黄起来,那杏眸下的黑青,这肯定没少熬夜,怕是这几日都异常辛苦。 “我走了,你注意身体。” “家中不便,改日我再招呼姐姐,我绣好自会来绣坊。” “对了,这两日务必叮嘱崔娘子,夜间一定要看好油灯,还要提防用火安全。” 佩芝点点头应下,便带了西凤离开了。 高佩芝前脚一走,俞越舟急不可耐的追出来。 “你这都是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做女子就该端庄,这穿着男装肆意行走怎么回事?” 锦绣只是看了一眼,并不做解释,径直走进锦文的房间。 裁好纸张,写下星辰这两日需要练习的内容。 “哥哥,我这两日可能要出去,东家都找上门了,肯定是有事情。” “没事,你去,星辰我来照顾。恰好,我需要一些书籍,你帮我写封信,带给书院的祝南枝。” 锦绣看着锦文,哪里还不明白,这是给她找借口呢。 “明日可去南坊,去帮我补点墨和纸,给星辰练习用。” “谢谢哥哥。” 锦绣惊喜的看着锦文。 “不必谢我,哥哥知道你非池鱼。” 那亮闪闪的双眸是熊熊燃烧的火焰,锦文怎忍心扑灭他。 “快去写信,工整些,不然南枝怕是不认识。” “好嘞。” 锦绣铺开纸,跪坐在锦文身旁,等锦文说。 锦文又悄悄尝试动了动右手,还是没那么灵光。 这小动作自然不会被锦绣落下,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影响。 锦文说的不长,锦绣很认真的一笔一画写下,写过给锦文过目。 锦文看着锦绣的字,见字如见人,锦绣原本就不该是拘于闺阁的女孩子啊,倘若她也是男子,必定是俞家之幸。 第43章 米字操 星辰写完了当日功课,锦绣的霞帔也收了尾。 锦绣将霞帔仔细用布包起来,星辰闹着也要跟着去,无奈只能带上。 先将书信递到书院门房,才带着星辰去了南坊。 先前星辰来过几次南坊,知道南坊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欣喜的拉着锦绣东看西看。 “星辰,姑姑现在没有银子给你买,等姑姑把霞帔交了,过些日子发了银子再买给你。” 星辰摇一摇手中的荷包,表示自己有钱。 “过两日姑姑带你来逛,今天姑姑另有重要的事情,叔叔也在家需要我早点回去照顾。” 看着星辰失望的小眼神, 锦绣不得不买一块麦芽糖哄着。 锦绣带着星辰到绣坊的时候,星辰新奇的东张西望。 待进了绣房,桂娘子眼尖,先看到锦绣,拖着个孩子,拿着个包袱。 “锦绣姑娘,你可来了,这几日我们胆战心惊,就怕做的不合你的意思。你快过来掌掌眼,看行不行。” “桂娘子,你可折煞我了,你们一个个都是好手艺的,哪里还需要我掌眼。” 话说着,笑着,但还是该看的看。 “这几日,我们都是按着姑娘教导我们的做的,进度不曾落下。” 锦绣一件一件看过去,果然,桂娘子这边的没有落下进度,反而还比自己说的那进度快了些,剩下这点,怕是也就半日多就可以做完。 吴娘子这边是紧紧按着计划来的,按着原定计划,应该也能按时做完。 大家肉眼可见,还是非常疲惫的,只怕是都加班加点的做了。 “桂娘子,看过你们的,那也该帮我掌掌眼了。” 桂娘子知道锦绣必定是做完了,才来的绣坊。 “锦绣滚娘的手艺,我们还是见识过的。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呀!” “就是,锦绣姑娘定也是日夜兼程地赶制,你看看这小脸,都瘦了一圈。” 吴娘子长得娇小,说话也轻柔,这话说的好似她亲眼见的似的。 桂娘子帮着锦绣将霞帔在廊下展开,那栩栩如生的蝴蝶,雍容花蕊的牡丹在阳光下绚丽夺目。 “锦绣姑娘好生厉害,这手艺让我都嫉妒了呢。” 吴娘子细声软语地说着,身边围观的绣娘纷纷附和。 “哎呀,那看来我还需更加努力才是。曾经听一位女先生说过:如果有人嫉妒你,说明你并没有那么厉害,如果有人有一天欣赏你,崇拜你。那你的技艺一定是达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别人想嫉妒都嫉妒不来。” 吴娘子半掩着面: “锦绣姑娘你又编排我,夸你两句,你都能说出一堆理来。” “这世上当真有女先生?”陈姑娘清脆地问道。 “有啊,这个世上这么大,就看咱们县里,不还有个女东家吗?” 徐姑娘双眼突然明亮起来,她手艺不错,选择这里就是因为高佩芝这个女东家。 “来,姐妹们,既然这会都放下针线了,那咱们一起活动一下。” “最近大家一定是头晕眼花,龙骨也不舒服,我这里有新学的缓解之法。” “来,这套组合动作很简单,叫米字操。” 说罢,锦绣在纸上写下一个“米”字。 “就是稻米的米,咱们做的几个动作都和这个字有关。” “感兴趣的话,大家和我学一下,每日大家得空就做一下。” 锦绣带着大家做了舒展运动,还做了用头和臂膀画米字。 这套操是锦绣根据曾经的经验,自创的舒缓操。 做了十几分钟,大家的臂膀和肩颈得到一定的放松,身上还起了薄汗。 “锦绣,你这个奇奇怪怪的什么操从哪里学的,我觉得有点效果。” 说话的是快人快语的桂娘子。 “是哟,锦绣姑娘奇奇怪怪的想法还是挺多的,还都挺讨巧的。还一点儿都不私藏,我们跟着收益。” 吴娘子也擦着薄汗,细细感受着很替的变化。 锦绣想了个比较有说服力的人。 “上官神医那里得的。” “锦绣姑娘还认识上官神医呢?” “凑巧家兄生病,从他那里医治,见了几次。” 这不算是假话,的确也就见了几次而已。 大家一听上官神医的名号,便各自暗暗记在了心里。大多数人也都感念锦绣给予的好处。 “大家都抓紧干活,咱们呢努把力,这次奖金咱们赚定了。” “锦绣姑娘说的对啊,各回各的绣房,撸起袖子加油干。” 桂娘子招呼大家都散了,大家想象那不菲的奖金,瞬时来了精神。 大家都干活的时候,锦绣看见远远看着自己的西凤,以及还在练习米字操的星辰。 “西凤姑娘。” “看你好一会了,东家不在,但知道你会来。” “我将霞帔拿过来了,等其他的都做好,再做一次最后的整理和修饰就能交差了。” “你学的还挺杂。” 西凤想着刚才她带众多绣女一起做那个操的场景。 “艺多不压身。” 锦绣知道西凤对自己一直没有放下偏见,自己倒也不是那种随人搓扁揉圆的性子。 “大家都在按着你做的计划努力做,你看了是不是很开心。” “我自然开心,我们是一个整体,只有大家一起努力才能得到最终圆满的结果。” “你确定能按时完成?” 西凤看着绣女们忙碌的样子。 “按计划能完成,但是不排除一些不可抗因素,但是只要我们努力,那些不可抗因素也能避免。西凤姑娘肯定是盼着绣坊越来越好的。” 西凤看着自信的锦绣,心里却有那么一丝不爽快。 “那是自然,东家和善,待我如家人,我怎么可能不希望绣坊越来越好。” “西凤姑娘这么想,再好不过了。” 锦绣面带三分笑,笑意仅限于表皮。西凤听着这话觉得阴阳怪气的。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想告诉西凤姑娘,我比你更希望绣坊好,毕竟经我手的绣品我拿的可都是三成干份例。商人逐利,而紧紧捆绑着的利益关系比任何感情还要靠的住。” 西凤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更觉得锦绣更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这样的人自己更得盯紧一些,以免出什么幺蛾子伤到小姐。 星辰跟在后边,默默地听着锦绣的话,暗暗记在心里。 第44章 嫁衣完成 锦绣再去绣坊时,桂娘子一组的活已经干完了,正在那间临时腾出来的杂物房喝茶聊天。 桂娘子一见锦绣就喜悦的说起这事。几位跟着桂娘子的绣娘也面带喜色,好似看到那亮闪闪的银子已经装到口袋似的。 “锦绣姑娘,我这边的份例做完了。原本想着把崔娘子的那一份也帮着赶一赶,但是你说就怕绣技参差不同,所以等你来问问。” “崔娘子那边大家状态怎么样,他们是夜里,夜里干活远比白日里更费精力和眼睛。” “我看还行,到底东灵和九歌年轻。” “那就不必了,你们回去休息,不要留在绣坊,不要对任何人讲关于咱们两个绣房的事情,言多必失,人多眼杂,容易出意外。” 桂娘子见锦绣如此谨慎,倒是觉得这姑娘到底年纪小。 “你放心,咱们绣坊就和那铁桶一样,上下一心,不会有问题的。” “桂娘子说的是,只是我习惯了做事多些思虑。” 锦绣笑着说,自己吃过不谨慎的亏,同样的石头不能绊倒自己两次。 “谨慎些,就谨慎些,你们几个听见了,姑娘给我们放半天假呢,各自管住嘴巴哈。” 锦绣将完成的都折好放在一起。 吴娘子那边的绣坊还在抓紧时间做最后的事情。 锦绣拿起针线,帮崔娘子做起来。 崔娘子这边的工作大都剩下收尾工作,原本也没那么考教技法。 锦绣做起来自然是飞快的。 到了申时过半,锦绣看了看吴娘子这边的进度,到底还是没完成,便不想等下去了。 便将强调桂娘子的话又强调了吴娘子一番,让给崔娘子也转达一下。将已经完成的部分交给吴娘子,让大家妥善存放。 吴娘子笑着应了,送锦绣出去。 锦绣出去后,心里也没个底,但明日早晨要交工,只要今晚崔娘子剩下的活不出意外,那就没有意外。 锦绣赶忙去买了纸和墨,匆匆赶回家,家里厨房黑烟滚滚,直从门房里往外冒。 锦绣吓的赶忙扔下东西就冲进去。 那灶台边的小黑人可不就是星辰。 锦绣忙一把把星辰抱出来。 “星辰,这是怎么回事啊,小孩子不能玩火的。” 听着锦绣训斥,星辰顶着满脸黑灰,委屈的眼泪直流。 锦绣忙跑进去将放进去的柴火往外巴拉巴拉,熏得眼泪直流,呛得直咳嗽。 小半时辰后,俞越舟一进院子,看到此景,气的说话声都破音。 “锦绣,你又在烧厨房。” 锦绣此刻却没再辩解,努力在想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快去叫你娘,你真的要把厨房烧了你才满意吗?” 看着锦绣忙里忙外,却依旧不见好转的厨房。俞越舟站在庭院里高声指挥。 “清荷,你快去看看,厨房着火啦!清荷?” 锦绣自然知道娘去干什么了,娘不出去,怕是过不了多久,家里的人都能饿死。 “一个个都往外跑,一个个的都不安分,真的是……” 锦绣听着父亲在院里的抱怨和训斥。 只恨自己可能和灶火无缘,无论自己怎么吹都没有用。 又过了半刻,清荷手里拎着菜和半只鸡回来,还没进院子就听见了丈夫的抱怨,闻到了烟味。 赶忙放下手中物品,跑进厨房,顶着烟收拾。 不一会,就收拾好了,门窗全开放了一阵子烟味。 锦绣洗了青菜做了青菜拌汤。 太阳落山时,大家总算吃上了饭。 俞越舟还在怪锦绣是个没用的,看到又是青菜拌汤,似是更不高兴。 “天天吃这个,吃的人都面如菜色。” 清荷没有理会,自顾自的吃,干了一整天活,确实累的够呛。 锦绣端给锦文,和锦文在房子里吃。 “父亲脾气越来越暴躁,锦绣,你辛苦了。” “没事,习惯了。你快吃,我还得去看星辰。” “锦绣,你别怪星辰,星辰怕是想帮咱们,才去烧灶的。” 锦文教导了几天星辰,星辰身虽有疾,但是孩子本性不是坏的。 “嗯,放心,哥哥,我自然明白的。” 锦绣看着星辰吃完饭,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 心中的不安强烈了起来,锦绣对自己的第六感越来越相信。 她先是找到星辰,让他今晚替自己照顾哥哥。 星辰觉得今天自己犯了错,让锦绣挨了骂,心里愧疚着。平日里就要跟锦绣睡的,今日到底是顺从的拿起小枕头,跑到了锦文身边。 锦绣低声给娘说了一下,自己去绣坊睡一宿,明天交了工,到底才能安心。 清荷原本不答应,但是锦绣很坚持,这件事对自己很重要,自己可以早点回来,不被俞越舟发现。 清荷无奈点头,锦绣一路跑到绣坊,正遇到准备回去的高佩芝和西凤。 “西凤,你先别走,麻烦把之前我给你的嫁衣先给我用一下。” 西凤不解,锦绣这又是唱哪出。 高佩芝示意西凤快去拿。 “你这是可有急事?” 高佩芝看着锦绣跑了一头汗。 “没有,我就是不放心,过来看一看。” “快夜禁了,你看完抓紧回,别让我明天去赎你。” 高佩芝笑呵呵的打趣道。 西凤拿了锦绣的嫁衣,不高兴的扔给她。 “那我们走了,你早点回去。” 高佩芝叮嘱完,赶着马车回去了。 锦绣进了绣坊,唯有分给自己的那间绣坊是亮着灯的。 当锦绣进去的时候,崔娘子惊讶极了。 “姑娘怎的这么迟回来了,可是落了东西?” “未曾,只是心中担忧,过来再看过一遍才放心。” 崔娘子笑着打趣锦绣: “你这是不放心我呐,怕我把嫁衣偷了跑路?” “那哪能呢,我就是想来帮衬一二,万一今晚漏了什么,我也来得及补上。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谁都不会和银子过不去。” 崔娘子拿起交领中衣,指着上边领口处。 “这是你做的,我今个一来,就发现有人帮我做了这个。” 锦绣笑崔娘子眼睛淬了毒。 崔娘子拿起大杉,继续做着收尾的活计。 “一会,全部还得熨一熨。” “不急,明早天亮再做这个,今晚缝好咱们早点歇息。” 锦绣安排着,剩下的活大概两个时辰就做完了,大家还都能睡个饱觉。 “其实我们的活相对容易,晚上犯困,大约寅时我就让孩子们休息了。” “孩子们的眼睛伤不起,咱们这个行当,眼睛坏了就吃不上这口饭了。” “你今天给大伙教的那个操,我听桂娘子说了还是上官神医教给你的,你明早再给我们教一教呗。” 崔娘子一边聊天,一边做事,一点都不耽误。 在锦绣的大力帮助下,大伙子时就做完了所有的事,锦绣催大伙快去休息。 东灵和九歌都是歇在自己的二等绣坊,今日崔娘子也一起跟过去歇着。 第45章 绣房着火 锦绣一件一件的欣赏过后,折好绣衣,并用红绸包住。 转头一看,淮生和莲儿已经收拾好绣架和绣线这些杂物。 两人脸上都带着一丝局促不安。锦绣想也明白,两个孩子都小,和自己不熟悉。 “你们两个平时在这里?” 莲儿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是姑娘的绣房,我们睡外边就行。” 锦绣笑了。 “没事,你们平时如何就如何,我出去睡。” “姑娘,还是我们出去。” 莲儿着急了,拉住了锦绣的胳膊。 “你平时怎么睡的?” 莲儿从一个角落拉出来一块布,看上去灰扑扑的。 “我平时就睡这里,盖着自己的衣服也不冷。” 莲儿不好意思地说。 “困的时候哪里都能睡着。” 一旁少言寡语的淮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也对,你们两个那就休息,顺便看好嫁衣,我去找地方睡。”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记得关窗户,熄灭火烛。” 锦绣利落的带着一个包袱利落地走出去。 “淮生,你说锦绣姑娘会不会生气?” “应该不会,睡,明天还得早起。” 淮生三两下铺了件破衣裳,倒头就睡。 “锦绣姑娘让我们看着嫁衣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许是怕是有毛贼。” 莲儿拿过包嫁衣的包裹,那洋溢着喜庆的红色,在烛火的照耀下异常耀眼。 “这嫁衣真好看。” “嗯。” “那我抱着它睡,我就不信毛贼还能从我怀里抢走不成。” 莲儿紧紧抱着这个包裹,那边的淮生已经呼吸均匀了。 锦绣走进杂物房,这间房没有窗户,只有最近大家吃饭睡觉的几张凳子和两张桌子。 锦绣把桌子往墙边一推,两张并在一起,就躺上去睡了。 “困的时候在哪里都能睡得着,倒是个实诚的孩子。” 锦绣自言自语,一边把包袱放到嘴里边,自己躺在桌子上。 一直到寅时左右,自己迷迷糊糊的也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就听见崔娘子尖叫着喊: “走水了,走水了。” 锦绣一个激灵,立刻一骨碌翻起来,跑向屋外。 着火的正是自己的那间绣坊,这会火舌头卷着窗户,橙色的火焰伴着浓烟。 空气中都是焦灼的味道,木材的断裂声不断响起。 锦绣这间杂物房倒是离得比较远,暂时没有危险。 院子里储水的圆缸,此时派上了用场。 大家都找着趁手的工具,提水灭火。 “快救人啊,那屋里还有淮生和莲儿呢。”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崔娘子一听着急地往前冲。 锦绣拉住崔娘子,一盆冷水浇到自己身上,将湿外衣举过头,袖子掩住口鼻,冲进了火场。 “姑娘,你小心啊!” 锦绣一边捂着口鼻,一边从浓烟里找人。 看到地上两个孩子一动不动,锦绣心中大骇。 就近拖住一个就往外拉,到底是十几岁大孩子了,有点分量,锦绣拖的也辛苦。 刚拉出去,一个伙计就接了手。 另一个伙计也跟着冲了进来,都冲向躺在地上的另外一个人,这人胳膊上绕过一个大包袱,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包袱已经有燃着了的痕迹。 锦绣拽包袱拽不下来,四处都是着火的布幔和木头。 无奈只能屏住呼吸,两手伸到她腋下,使劲往外拖,进来的那个伙计见状,也抬起了脚就往外走。 “崔娘子,水。” 刚抬到外边,锦绣大喊一声,崔娘子一盆水就浇了上来。 莲儿身上的火就此熄灭,莲儿还有悠悠转醒之态。 “莲儿,你没事,快醒醒。” 崔娘子一边焦急地喊,一边拍打着莲儿。 “九歌,抓紧去叫人,从两边铺子开始叫,就说走水了,” “冬灵,去找绳子,长一些。” “吴娘子,你下边接应,我们从二楼直接吊水上去。” …… 随着锦绣大声的呼喊,大家都领到了各自的任务。 来帮忙的人越来越多。 地上的莲儿醒后不顾自己的烧伤,急匆匆的还往里冲。 那里有嫁衣,她的任务是保护好嫁衣。 崔娘子紧紧拽着她。 “崔娘子,我们的嫁衣,锦绣姑娘要我保护好嫁衣。” “求你,让我去。” “嫁衣拿出来了。” 崔娘子赶忙说道,虽然也不知道烧坏了多少。 总的是拿出来了。 淮生醒来的时候,看着周围人来来往往。 愣了两秒,也冲到火场。 听着身边响起的锦绣的声音,抬眼望去,她一边指挥,一边扑火。 淮生也接过传递的大桶,一桶一桶的水往火场里泼。 最终,大约半个时辰,火全灭了。 锦绣筋疲力尽的坐在地上,此刻天已经麻麻亮了。 “锦绣姑娘,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嫁衣。” 莲儿跪在锦绣面前,哭的一脸凄切。 锦绣的嗓子却被烟呛狠了,只见张嘴,声音却发不出。 高佩芝到了,看着这一地的狼籍,说不出话来。 “崔娘子,怎么回事,绣坊怎得会着火?” 西凤着急的抓住崔娘子问。 崔娘子也一身狼藉,头发凌乱。 西凤冲到锦绣面前。 “一定是你,你昨日来我就觉得有古怪。” 锦绣欲辩解,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不是的,不是锦绣姑娘,锦绣姑娘昨日陪我们到半夜,我们做完的早,就各自找地方打了个盹。我离门近,烟味我先闻到的,我跑出来看,那火已经着了起来。” 崔娘子赶忙解释。 “我们先看到,喊人灭火,锦绣姑娘才从杂物间出来。” 九歌也为锦绣做了证明。 “西凤,不得妄言。” 高佩芝看着狼狈的锦绣,阻止了西凤的逼问。 “来,吴娘子,你先说。” 吴娘子细细把所有事情说了,包括锦绣冲进火场救人,包括指挥救火。高佩芝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人都全乎,忧的是,这一次损失惨重。 “锦绣,你辛苦了。” 高佩芝握着锦绣的手,看着锦绣脸上都是黑灰,甚至连头发都被烧糊了一片,衣服破烂不堪,两条胳膊上,伤痕累累。 周围人越围越多。 “西凤,去给锦绣拿一身合适的衣裙。” 哪里还等西凤动手,眼尖的伙计已经拿来了。 “还能走么?我背你。” 高佩芝二话不说,背起锦绣回了绣坊内堂。 徐姑娘打了水,凑到锦绣面前。 “姑娘,你洗洗。” 人群中,有人忧伤,有人感慨,有人幸灾乐祸。 第46章 莲儿受伤 高佩芝给锦绣倒了水递到嘴边。 “喝点水漱口,嘴里怕都是黑灰。” 徐姑娘也拧了帕子,细细帮锦绣擦着。 锦绣张张嘴,但是嗓子却干疼的厉害,声音发不出来。 “什么都别说,姐姐信你,你先好好养着,其它的事有我,我想办法。” 高佩芝一脸焦急,这细细看来,锦绣落得一身伤,还破了相。 “东家别急,已经有人去请郎中了。” 看见锦绣一脸焦急,手紧紧拽着高佩芝的袖子。 徐姑娘凑近听锦绣口中之言。 “嫁衣,杂物房,快,去。” 徐姑娘听的不太真切,但是顿时反应过来,扔下手中的棉帕,就跑去杂物房。 不一会,徐姑娘提着一个红丝绸包袱。 “姑娘,取来了,幸得你藏在桌下。” 锦绣松了口气,火虽然灭了,但是来来往往人更多了。 高佩芝看着包袱,哪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当下让徐姑娘拿出来检查。 徐姑娘看着细细包着好几层的嫁衣,还是那样的光鲜亮丽,脏都没脏到一点,别说有什么损失。 徐姑娘喜笑颜开,今早一来,就听着说绣坊着了火,到了绣坊才发现多日辛劳付之一炬,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高锦绣多少心里多少也有些安慰,将包袱扎好,放到内堂后边的隔间里。 锦绣在徐姑娘的帮助下,已经换了一身衣裳。 神经紧紧绷着的她在这件事完成之后,终于有了困乏之相。 “我要回家。” 当徐姑娘把这句话传给高佩芝时。 高佩芝自是不同意的,看着锦绣如此这般,还不等郎中来,怎么也不放心。 “你等着,我让人去给你家报信,你就乖乖在这里待着,哪里也不许去。” 佩芝平时作风就是如此爽利,当时就叫了徐姑娘去给俞夫人报信,务必实话实说。 锦绣心里着急也没办法。 高佩芝不放心西凤在前边做事,让锦绣靠在她平时休息的小榻上,先休息一二,自己先去处理后续事宜。 西凤看着乱糟糟绣坊,先让绣娘们各自收拾各自的绣房,然后记下损失,稍后上报。 让伙计招呼来帮忙的人。 洒扫的人收拾凌乱不堪的院子。 高佩芝见了大家进进出出各忙各。 找了伙计,关了锦绣坊前门,并写下今日歇业一天。 又到后院看着来帮忙的人,有脸生的有脸熟的。 “感谢各位救我锦绣坊于危难之中,高某不胜感激。各位好汉请留下姓名,高某自当登门感谢,三日后,我将在广聚轩待客宴请诸位,还往各位能赏在下薄面。” “如若因为我锦绣坊此次火情给隔壁商户造成的损失,锦绣坊一定承担。稍后处理完这边的事,我登门拜访。” 看到隔壁的掌柜一脸愁云,高佩芝立刻表态。 “各位火甲兄弟,辛苦了,稍作留步,我定配合各位查找火情原因。” 众人一听高佩芝如此安排,没什么事看热闹的就先离去了,隔壁掌柜带着伙计也去查看自家损失。 “徐总甲,这次火情是从这个绣房燃起的,第一位发现的是我们绣坊的崔娘子。” 那位徐总甲就是徐姑娘徐茜的父亲,管着南坊的安全,徐姑娘也是因为父亲,才早早知道绣坊之事,早早跟了过来。 “徐总甲这边请,好让大家来向你一一说明。” 高佩芝将徐总甲请到临时改做休息室的杂物间,拉开桌椅,请他坐下,让伙计拿了笔墨和纸,自己坐在一旁,写下事情的经过。 高佩芝送走各位火甲,回到被烧的绣房,不禁扶额。 损失惨重的大都在二楼,这间绣坊东边是一间小库房,西边是账房和西凤的休息室。 经着大的判断,是火烛未熄灭。 莲儿烧伤比较严重,此刻还在治疗。 问过淮生,淮生说自己先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火的。 这一次损失惨重,即使锦绣将嫁衣带了出来。 萧娘子和西凤絮叨: “都是因为晚上干活太累导致的。肯定是太累不小心打翻了烛火。” 西凤虽然觉得不一定是因为打翻了烛火,但一定是锦绣搞的这个十二时辰轮流绣出了问题。 当高佩芝从隔壁商铺回来的时候,郎中还在替在这次火情中受伤的人包扎。 其中受伤最严重的当属莲儿,身体,腿脚,手,胳膊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此刻已经包着伤口躺在地上临时安置的门板上。 最可悲的是莲儿的手指已经有萎缩,以后不能再做女红,这对一个绣女是致命的打击。 高佩芝都不忍多看。 转身走到内堂里的小隔间。 锦绣躺在小榻上,头发凌乱,靠近都能闻到焦糊味,胳膊上有一大块烧伤,露着红色皮肉,面部已经被郎中包了起来,留了一张干裂的嘴巴。 此刻,清荷正在旁边抹眼泪。 高佩芝见此状,跪在地上。 “夫人,此番是我对不住俞家,若不是锦绣妹妹,此次我彩绣坊损失将会更严重。锦绣妹妹此次因为我彩绣坊才这般,我高佩芝以后必定将待她如亲妹妹,若有妄言,天打雷劈。“ 高佩芝对着清荷磕头赔罪,但清荷只是流泪,沉默不语。 清荷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着锦绣如此,心里还是悲伤不已。 高佩芝看清荷不语,转向正在涂药的郎中。 “郎中,务必让我妹妹脸上不能留疤。” 那郎中深深叹息,只说只能尽力。 西凤匆匆进来,说是齐婆婆来了。 高佩芝忙迎了出去,却看见外边受了伤还在忙碌的伙计。 “你们虽然已经涂了药,但还是要好好休息,吸了不少烟气,多喝点水,按郎中给的药按时服用。你们去歇息,这五天都不要出来干活了。” “东家,我们没事,都是皮外伤。” “都听话,五天后,待彩绣坊恢复营业,你们再出来。” 听到佩芝如此说,两个伙计才往后院走。 “师父,您怎么来了?” 高佩芝见齐远笙扶着齐婆婆四处看,东摸摸,西闻闻。赶忙迎上去,扶着齐婆婆另一只胳膊。 “出了这等事,我不来看看,怕你支撑不过去。” 齐婆婆瞪了高佩芝一眼,此时高佩芝英姿飒爽的姿态全无,俨然是一位小娘子。 第47章 火情真相一 齐婆婆一边听着高佩芝复述事情的经过,一边从前厅查到绣坊再看到后院,每一处都细细看过。 齐远笙也一边看一边思考,总觉得这个火来的莫名其妙。 听高佩芝说是因为火烛未熄灭导致的,但是自己却总觉得哪里不对,站在被烧毁的绣坊,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更加强烈。 “佩芝姐姐,你们的烛台我记得都换了一批青铜的,这批货还是商队出了意外,恰好我收回来的。我记得你当时拿着还说,这个烛台精致得不似凡品。” 高佩芝忽然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批烛台,莲花底座,说是防风。当时是齐小兄弟觉得适合绣坊,就托人收了过来。 齐远笙在烧的一片狼藉的杂物中,翻找着。 高佩芝忽然灵光乍现,对啊,这间房子原本是自己的绣坊,里边几个烛台都是这个,怎么会因为火烛未灭导致起火。 叫了西凤过来,说了这个疑点。 可是西凤仍然坚定自己的看法。 “小姐,我觉得最奇怪的是,锦绣如何知道会有这无妄之灾,前一日晚上就要走她的嫁衣,来偷梁换柱。” 齐婆婆听了,眼神锐利的扫向西凤。 西凤忽然觉得浑身一冷。 “还有,小姐,你想,莲儿为什么受伤严重,是因为抱着她那个嫁衣。” “一派胡言,西凤,我说过用人不疑。” 高佩芝原本只是想让西凤听一下,然后去报官。谁料在齐婆婆面前句句指向锦绣。 “小笙,去和西凤姑娘取嫁衣,哪怕烧了,也得给我找出来。” “是。” 齐远笙跟着西凤去找莲儿保护着的嫁衣。 齐婆婆走到楼梯旁的杂物间,这里并不大,宽四米,长八米的样子。 最里边还放着两个木头货架子,虽然架子上东西搬空了,但是货架依旧在。 此刻上边放的是修女们的碗筷,茶具。 正中间是两个并排的方桌,四处散落着几把圆凳。 “这是锦绣姑娘要求的,腾点地方,给绣女们做点好点的伙食,每日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高佩芝看着这些,就想起那日锦绣说话的神采飞扬。 “这里动过了,听徐茜说,她从桌子下边找到了嫁衣。这桌子并排推到墙边,桌子下边都是圆凳,那圆凳护着嫁衣,嫁衣没有被带走。” “你是说烧掉的嫁衣不是你要交给那位小姐的?” “不是,昨日快夜禁的时候,锦绣突然来绣坊,找我要了她之前托我卖出去的嫁衣,然后晚上没回,怕出意外,就睡在这桌子上。” “听崔娘子说,子时大家就睡了,火大约是寅时过半或者卯时初才燃起的。” “锦绣指挥救火,没多一会火甲们也就到了,烧了不到一个时辰。” “嗯,我今天查看了,得亏后来翻建这院落时,找王伯订木料,他建议能用青砖石板的地方不要用木头。” 高佩芝此时再看看,如果不是这青砖,那二层全用木头做,这一把火就什么都不会剩下了。 “你是得好好感谢你公爹和王渊。” 齐婆婆叹了口气。 “太婆,我找到了。” 高佩芝看着烧了一半的嫁衣,心里觉得堵得慌。 “去把锦绣给你宝贝着的嫁衣拿给我看看。” 高佩芝闻之低头出去,片刻就带着红绸包袱上来。 “小笙,带到晒台,让我瞅瞅。” 齐远笙直接搬了一张桌子到南边晾晒之地,此处是平时绣女桨洗晾晒之地,上有木盆遮荫。但是又在一层之上,最适合晾晒。 佩芝扶着齐婆婆,西凤拿了两个圆凳,随她们一起到晒台。 齐婆婆先是上手摸包袱的材质,一个是上等红绸,绸缎质地细密。一个是普通红绸,质地稍逊色,怕是锦州货。 先是打开了完整的包裹,盖头,霞帔,一样样取出来,齐婆婆一一看着,全部看完后,抬起她那浑浊的双眼,看向高佩芝。 “找个可靠的人,去熨平整。别让那孩子一片苦心废了。” 西凤忙接过。 “婆婆,西凤亲自去,保证不出岔子,您放心。” 说罢西凤抱着这堆东西去了旁边的绣房。 高佩芝看着齐婆婆,知道齐婆婆定是看出了些什么。 但是婆婆不语,自己也不敢问。 打开另一个包裹,婆婆手往材质上摸去,刚一触及就停了下来。 “佩芝,你看看这个是不是锦绣之前给你的嫁衣。” 高佩芝闻言看过去,这哪里是什么嫁衣,就是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成衣,颜色虽然红,但是和嫁衣的正红比起来稍显暗。 “师父,这果然不是锦绣的嫁衣。锦绣嫁衣我见过,虽不是顶顶好的料子,但是刺绣却华丽无比。” “这个料子甚至都比不上咱们店的成衣。” “佩芝,倘若直接报官,那与此事相关的人都要入狱,等待盘问。” “师父,我知道了,此事暂时不宜报官,倘若到了官府,锦绣怕是最惹人嫌疑,她受伤颇重,如果再去牢狱一圈,怕是出来也只剩下半条命。” “官,得报。但是找足证据再去,别让丫头吃了亏,那些衙役,我信不过。” “是,师父。” 齐婆婆到底是看尽了阴损的事情,这件事说是没有人下害,谁都不信。只是那个孩子不能没了,到底是自己牵扯她进入这件事的。 “小笙,我去看看那丫头。” 齐远笙搀扶着齐婆婆走到楼下内堂。齐婆婆进隔间时,拍拍小笙,示意他留在外边,自己颤巍巍的进去。 “这位娘子,想必您就是锦绣的母亲,这孩子和我说起过你。” 清荷看着这位佝偻的老人,慈眉善目,进来倒是不生分。 毕竟是长辈,清荷起身行礼。 齐婆婆侧身不受,扶起来清荷。 “这是个好孩子。不该受此无妄之灾。” 锦绣听得齐婆婆的声音,张张嘴,无声的喊了声婆婆。 齐婆婆看着锦绣被抱着的头部,就剩了双大眼睛和嘴在外边。 “孩子,你受苦了,你放心,你那不成器的姐姐一定会找出真相。” 锦绣轻轻点点头。 “你就好好休息,万不可思虑太多。” 齐婆婆心里确实不好受,略待了待,就告别离去。 “小笙,你这几日辛苦一些,过来多帮衬下佩芝。” 齐远笙自是连声应下。 第48章 火情真相二 高佩芝用马车亲自将锦绣送回了德福巷。 无论高佩芝怎么道歉,清荷都是说沉默不语,倒让锦绣不好意思。 高佩芝背着锦绣,将她送到锦绣的闺房。 星辰看着锦绣走着出去却躺着回来了,身上包扎的地方定是受了伤。他满眼都是惊讶,着急的不行,握着锦绣的手,眼里噙着泪水。 锦绣只能无声的安慰他,用手指轻点星辰的手背,想挤出来一丝笑,脸颊的疼痛却不允许。 星辰看着锦绣嘴皮干裂出血痂,忙倒了水,想喂她喝,着急的在一旁像个小猴子,抓耳挠腮,不得其法。 看着天色快暗了,星辰一溜烟跑去了隔壁。 锦文从母亲处听说锦绣昨晚出去受了伤,还破了相,紧张的就想去看看。 清荷不让他落地,双腿哪有那么快长好。 俞越舟从锦绣进门就开启了中年男人唠叨的属性。锦绣只当没听见,清荷听的心烦。 “人都伤成这样,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想办法多赚点银子。” 俞越舟一听清荷戳他痛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妇人之见,你就纵着她,如果不是你纵着,她能名声那么坏,还能这次伤了脸。这往后一辈子可怎么活,谁家愿意娶一丑妇。” “俞越舟,我的女儿我生我养,哪怕以后嫁不出去,我想办法养着。如若你不愿意养着我们,那我们也和离好了。” 清荷第一次说出和离之辞,别说俞越舟惊呆了,就连她自己也呆了。 两人不再争执,各怀心事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锦绣和锦文两人各自躺在床上听着这样的言语,心里都不好受。 这晚,星辰没有回来,空余锦绣一人感慨。 工作室的大火烧了几个小时,连带着的楼上楼下都损失惨重。 背叛,举债,在恍惚中,落水,窒息,重生。 而现在也没有比以前好太多。 脸颊上的伤扯着头部神经疼,胳膊和腿上烧疼。 可也因为这疼痛让她在黑夜中凝神静气,仔细的回忆哪里出了错。 那崔娘子带着的淮生,莲儿,九歌和冬灵都是家养绣女。 九歌和冬灵是二等绣女,这次会分到不少银子,应该不会和银子过不去。 而且有崔娘子看着,两人暂时排除了嫌疑。 莲儿和淮生都还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 看佩芝对两个伙计的态度,这两个伙计必定也是自己人。 都是自己人,那这火怎么会无端的起来? 锦绣的想法又倒回选人那日,每个绣女都像是电影一样从她脑袋中过了一遍。 萧娘子和巧儿的事也没放过。正是因为萧娘子和巧儿对自己的敌意,这次团队没有找萧娘子。萧娘子色彩感极好,按理说,做嫁衣再合适不过。 淮生,当时淮生的眼神闪躲。 淮生,定然是有什么秘密在身上。但是应该和这次事件关系不大,她也不会知道自己会选她。 锦绣细细想了自己救人时的情景,睡在靠门口的是淮生,离门口比较近。 自己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她拉出去。 自己这间绣坊不大,门对着绣坊内院,后边有窗户,窗户打开是彩绣坊的二楼更衣之所。 这个窗户大多是不方便开的。 而莲儿躺着的位置恰好就在这个窗户下边,莲儿怀里抱着的包袱着了火,莲儿都没能松开。 莲儿身上着了火,都没能醒来,一盆凉水过去,这个孩子才悠悠醒了。 锦绣想了不知道多久,才慢慢有了睡意。 半夜,清荷来看锦绣,锦绣发了热,扯着极度嘶哑的嗓子说着胡话。 清荷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拿了湿布帕,细细在她没有受伤的地方擦过降温。 高佩芝这一夜守在彩绣坊,这么多事,自己也没法安心睡。 蹲在火场,拿一木棍仔细的翻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第二日一早,彩绣坊来了一位瘸子,拄着一副奇怪的拐杖。将彩绣坊的门敲的砰砰作响。 高佩芝一手揉着眼睛,一边将门开了条缝。 “你个假小子,你这是不打算开门迎客了哇,都睡到日上三竿了。” 王渊说话还是那么不客气。 “王伯,也就是你大清早砸我的门,这彩绣坊怕是近些天都没人来了。” 王渊正想问,一脚踏进锦绣坊,抬眼看过去,什么都明白了。 二楼烧的一塌糊涂,四处都是黑灰。 “这是被人点了一把火啊!” 高佩芝面上有些气馁。 “是啊,至少十年心血没了。” “就你的家底,十年心血怕是也不会伤筋骨。” 王渊笑着往里走,并不以为意。 “王伯,你这话不对啊,什么叫十年心血也不会伤筋骨?我高佩芝可是一穷二白的啊。” 王渊笑着不语,拄着个拐杖走去。 “你今天找我有事?借钱之类的就别提了,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筹措银子呢。” 高佩芝挠挠头,跟着王渊往里走。 “你个假小子满眼都只有银子,市侩得很。” “你这个拐杖似乎有点不同。” 高佩芝总算发现了王渊的不同。 “就你那朋友订的,我试了试还有点用,就是腋下磨的慌,想找你帮我做点什么缠起来,谁知道一来你这里就成了这样。” “噢,就这事啊,绣房烧了,仓库还在,布多的是,我去给你弄,你坐在这里,先喝点茶水。” 说罢,高佩芝倒水,才发现壶里空空如也。 “我才醒,没烧水呢,伙计受了伤,让我赶去休息了。其他人我也放了十日假,没让来,这会整个绣坊,怕就是两个受伤的伙计还在后院养伤。” “你稍等下我,我先给你烧。” 说着,高佩芝利索的燃了炭火,架上小铜壶。 接着去库房裁了点结实的布,撕了一大块棉花,就回到内堂,开始穿针引线,包起了那拐杖。 一边填充棉花,一边放到腋下试一试,务必做得那叫一个柔软。 王渊瘸着腿走进火场,拿着地上捡起来的一条木棍,细细的翻着。 这浓浓的焦糊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 绣房能有什么,无非是布匹,木头,丝线,剪刀,锥子,顶针,绣花针,竹绷子,还有烛火,灯油。 王渊翻出来一个糊满黑灰的莲花底座烛台,这个烛台好似是庙观用的更多! 沉甸甸的,自己翻倒的可能没有,除非地龙翻身。 第49章 火情真相三 王渊瘸着腿,但是他已经习惯,蹲起完全不受影响。 他凑在烛台附近地面,双手撑着身体,凑近地面,细细的闻着地面。 “你这趴着找什么呢?” 高佩芝站在他身后,奇怪地看着王渊这个姿势。 “你懂个屁,老子我在西北做斥候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你这个房里几盏灯?” “应该是四盏。” “屁大点地方这么多灯,你真是不怕费油。” “嗯,那点灯油还真没放在眼里。” 高佩芝顺着王渊的话接下去。 “屁,这灯油在哪?这地上没有油味,就算是烧过了,油就是油,棉就是棉,木头就是木头。” “不可能,最近我这里忙得很,晚上绣娘还点灯熬油的做活呢。” 王渊又在其他三盏灯摔下的位置闻了闻:“这个灯确定在这里?” 高佩芝反复思考,点头说是。 “灯里无油。” “不会,因为连着十日,这里要做活,我每日都会让西凤将灯油加满,还要用好的灯油。” 高佩芝将发生的事情仔细和王渊说了说,当王渊听到画图纸那丫头竟然受了伤,立刻坐不住了,说去探望一二。 佩芝也想着每日过去看看,给买点好吃的好喝的,先好好养伤,说干就干。两人买了不少好东西,带着改进的拐杖,匆匆赶到锦绣家。 清荷现在要照料两个伤员,自然不能再去浣洗所。 “什么,锦绣发了热,这可怎得是好,可有叫郎中?” 高佩芝一听说锦绣发热,提着一大堆东西就冲进去看。 锦绣双唇的血痂厚厚一层。 “锦绣妹妹,你醒醒,你别吓我啊!” 这声音大到对面的锦文心里都着急起来,以为妹妹出了事。 “我去找郎中,王伯,你先待着,我去去就回。” 高佩芝一阵烟的匆匆又出去。 留下清荷和王渊两人对视。 “夫人莫急,高女郎是个热心的,她肯定会带回郎中。” 清荷看着王渊行走不便,就去寻个凳子安置。 “听闻令郎受伤,这丫头和我订了点物件,能否让我见过令郎,尺寸好做更改。” 王渊难得说点文绉绉的话,自己说的都有点结巴。 清荷一听,正好,俞越舟不在,家里剩下的男子躺在床上,自己还真不方便招呼男客。 清荷将王渊带到锦文处,倒了水,就出来继续守在女儿身边。 王渊将拐杖拿给锦文。 “你妹妹给你定了带轮子的椅子和这个,这个好做,那个带轮子的椅子我还未完全做好,就这一二日,做好了送到府上。” “多谢老伯。” “你妹妹是个巧人儿,这个设计很好用,但是我看你目前还用不了。” 王渊看着锦文双腿还固定着木头,就知道双腿都是断着的,就想赶紧把带轮子的椅子带过来。 “不过,我听闻你妹妹腿也伤了,正好,这个她能用,我去锯掉三寸应该就差不多了。” “多谢老伯。” 锦文看着老伯腿脚不便,想是那东西沉重。 “老伯,你这也不便,要不留下地址,我差同窗去取。” “无事,高丫头会驾车,让她带过来就是了。” 锦文听着高丫头,便想着是锦绣口中的女东家。 “这拐我拿走,待我收拾好,让高丫头一并送来,我给你另做一副,你也不方便,就不必起身,我先自己回了。” “实在抱歉,晚辈不能以礼相送。” “没事,行伍出身,没必要这么客套,还是直来直往的爽快。” 锦文再次打量了老伯几眼,这腿伤怕就是战场留下的。不再多问,就双手抱拳作揖道别。 高佩芝带着郎中来的时候,锦绣刚醒。 “姐姐,你怎的又来了?” 那沙哑的破音听上去难听,但是佩芝却流了泪。 “我以为你嗓子烧坏了,再也说不了话了。” “难听的很,比那老鸹叫还难听。” 锦绣想调笑一二,可是两颊不允许。 “再别胡说,郎中给你看看,你好好吃药,好好养着。” “我想过了,孩子们睡的再沉,火烧疼了也会醒,问问淮生和莲儿,昨晚还有没有进去过。” “你都这样了还想这个事情呢,我会想办法的,你就等我的好消息,我会常常来看你。王伯还给你带了好些东西,你好好养,他说你的东西他快做好了。” 锦绣一听,大喜,哥哥就能出门了。 “王伯果然是厉害的。” “那是,王伯可是非常厉害的。” “锦绣,这次是我连累了你,我定会想办法的。” 锦绣到底说不出“无事”二字。毕竟谁家女子遇到此事,都是难以承受的。 “你先歇着,我明日再来,想吃什么你尽管说,我去买给你。” 锦绣点点头。 郎中看了伤,那脓水和布沾在一起,锦绣疼痛难耐。 不用看锦绣也知道,天气热,发炎了,古代消炎条件不行。 “娘,烧开水放凉,再冲洗伤口,包扎用的棉布煮过暴晒。” 清荷经历过锦文的事情,倒是明白这些,就赶忙去做了。 忽然想起来上官神医给的药还有剩,拿出剩下的问锦绣,这个能不能用。 锦绣想着死马当活马医,都是外伤药,有什么不可以。 “给郎中再瞧瞧。” 那郎中接过后先是闻了一闻,又倒出来尝了一二,得知此药是上官神医用来治疗外伤的。 “你虽是烧伤,但是理应能用。” 刚想问锦绣匀一点,回去再研究。 那不多的药粉就被锦绣尽撒于手臂和腿上。 郎中开了退热之药,清荷不敢耽搁,赶忙跟着去抓。 锦绣再次复盘,从接手这件事到事情结束的每次去绣坊,绣坊里的人与事。 自己敏锐的第六感,说不上是害了自己,还是救了自己。 原本想着这次能分个几十两银子,谁料会发生如此之事情,银子没赚到,倒是把自己也搭了进去,这个买卖一看怎么的都不值得。 正想着,星辰跑了来,前襟兜着一堆药瓶子。 “星辰,你这是从你家拿的?” 星辰点头。 “姑娘,我是隔壁的孟狄,特来感谢姑娘,教我家公子说话。” 屋外传来老翁的声音。 锦绣看着星辰,星辰面带羞涩。 “你会说话了?” 星辰笑着点头,那久违的声音,虽然不曾清晰。 “姑-姑-” 锦绣一笑脸都疼了,但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第50章 火情真相四 三日后,高佩芝又带着一堆东西来看锦绣。 有吃的,用的,特别是王伯改了尺寸的拐杖,此刻很适合锦绣,锦绣腿上有伤,刚好用得到。 清荷已经没有那么责怪佩芝了,能看出来这个女子是个诚心的,这么多天,一得空大包小包拎着就来。 看着佩芝来,正好自己再去抓点药,那上官的药再好,都是外敷的,内服的还得自己去买了熬。 锦绣站起来,单手扶拐,看着被包着棉花的横梁,觉得很贴心,整个拐杖没有毛刺,是细心打磨过的。 “你看,这是你哥哥的,我也包了棉花。” 佩芝举着其中一副拐,上面细细包着蓝色的棉布。 “这个是你画的那个带轮子的椅子,这个名字真拗口,干脆简称轮椅。” 锦绣一听,哦豁,总算明白轮椅一词的由来了。 高佩芝前后推一推轮椅,展示着丝滑的轱辘。 “王伯说了,这可是战车的手艺。” “走,咱们去试试。” 锦绣单手拄拐还在熟悉中,只见高佩芝又拖进来一大块木头。 锦绣凑近一看,还是王伯想的周到,这房子比较高,门口有一尺高的台子。 这缓冲坡度,刚好一个人也能上下。 高佩芝向来是行动派,跑到锦文房间卸了门槛。 推了轮椅过去,还教了锦文如何卡住车轱辘,轮椅就不会动。 锦文原本还扭捏不肯被高佩芝搀扶,但实在心热这物件。 高佩芝是个铁娘子,什么不说,有一把子力气,说是搀扶,其实就是架起锦文放到轮椅上,锦文羞了个大红脸。 这女子怎得这么,豪放,不拘小节? 锦文除了那日回家的时候在马车上看到了片刻的天空,这是一个多月来,第一次看到明媚的阳光。 室外的空气没有药味,自然清新无比。 锦文被推到树下,还能遮着不被晒狠了,零星的阳光晒下来,也是很舒适的。 星辰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杌子,坐在锦文旁,缠着锦文给他讲书。 锦绣单手扶着拐,觉得岁月安好。 高佩芝拿出个寒瓜,双手一拍,瓜就裂了缝。 “正当季,沙瓤的,你来点。” 锦绣感慨于佩芝这铁砂神掌是怎么提得起绣花针的。 “西凤去将那衣服送了过去,你猜怎么着?” “尺寸不合适?” 锦绣随口说了一句。 “但是你衣裙留了余量的,所以西凤当面一捯饬,尺寸就合了。” “西凤也是个泼辣的。” 锦绣能想到西凤是如何以她特有的方式咄咄逼人。 “西凤本性不坏。” “她很护着你,这一点是好的。只是人与人之间,有的人一眼万年,有的人只一眼过去,就愿此生不复相见,大概这是眼缘。” 锦绣吃了口多汁的寒瓜,清甜的汁水顺着喉咙下去,那被烟气熏着的嗓子得到了浇灌。 最近喝太多的水,嘴里一直是除了苦就是淡。 “银子到手了,按我们说的,我直接给你三成,一百五十两。” 高佩芝拿着棉帕擦了擦嘴,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 “可是,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我能有十两就谢天谢地了。” 锦绣有点吃惊高佩芝的大方。 “这银子是你拿命换的,钱没了我能再赚,店没了,我能再重建。” “可是,这太多了,我说过绣女的点心钱我出的。” “锦绣,我应该给你更多的,但是,我没能那么做,一是我不知道赔你多少银子,才能换回我不内疚。二是,我的确需要银子去重新维修彩绣坊。” 高佩芝也不掖着藏着。 锦绣接过银票。 “我以后彩绣坊做大了,开了分店,就算我和你合开的,我给你抽份子。也是三成,你来做掌柜。” 锦绣看着高佩芝,心里却觉得这太大方了。 “锦绣,那小贼查出来了,是我高家对不住你。” “是淮生?” 锦绣试探的问了一句,倒是高佩芝瞪了一双大眼睛看着锦绣。 “你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躺在榻上的每一日,都在细细想,我并未和绣坊任何人结怨,除了萧娘子搞点口舌是非,西凤不待见我也是坦荡荡的。” “莲儿不必为了栽赃,将自己烧得那样重,搭上自己的后半生。何况,人得有多大勇气,活活把自己烧死。” “淮生就在门口,我第一个救得她,但是她醒来的比莲儿慢,他身上没有被烧伤的痕迹,就连鞋子也是穿好的。” “我认真回忆了很久,我不知道淮生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无论什么样的想法,他既然做了就要承担代价。” 锦绣把自己的推测缓缓说了出来。 “你歇歇嗓子,再吃块寒瓜。” 高佩芝见锦绣哑着嗓子说了半天,又拿了块寒瓜给锦绣,细细道出原委。 “淮生是个男孩子,女扮男装在绣坊三年。” 这一点锦绣倒是没有想到。 “淮生虽是逃难而来,但是除了母亲还有一双弟弟、妹妹。” “淮生今年十一了,他即使长得再像女孩子,但是男孩子的特征也会越加明显。” “是我当年不察,所以才留了这么个隐患。” 高佩芝喝了口水,像是在想什么。 “可是淮生就算是个男孩子,到底是家养绣女,就没有人发现?” “我是许了淮生回家的,谁又能发现?” “可是淮生没有理由这么做,他害你有什么好处?” 锦绣细细想了一眼那个孩子,看上去纤瘦,斯文。 “王伯说灯油不在油灯里,但房子里确实有灯油被点着的味道。” “他说他将灯油倒在了窗户上,所以窗户上最先燃起来,莲儿也受伤最重。” “他原本只想伪装成嫁衣被烧,可是莲儿却抱着嫁衣的。” 高佩芝一句一句地说出实情。 “他需要嫁衣做什么?他母亲生病了?他弟弟妹妹生病了?” “他母亲要嫁人了,他想送给他母亲,也做个了断,以后不用再给钱给他娘。” “他娘待他并不好,但是再如何不好,孩子也想有个娘,但是娘嫁人了,就不再是他的娘了,毕竟他已经卖给了高家。” 锦绣听着这个匪夷所思的理由。总觉得哪里不合理。 高佩芝陪了一阵子锦绣就离开了,离别前再次嘱咐锦绣好好养病。 午后的太阳太热,清荷将锦文送回屋子,再抬到榻上。 星辰在树荫下看书看累了,打着盹,那书卷从手中脱落。 锦绣脑中一道闪电飞驰而过,顿时反应过来,这不妥之处在哪里,人在昏迷和熟睡中,肌肉成放松状态,莲儿怀里的包袱明明被换过,抬出来时,还在她怀里抱着。 第51章 争锋相对 凉州·大滩镇 青云原本在府里无趣的紧,这次去肃北,将军只带了松柏,留他在府里闲来无事喂着飞奴。 对着这一只只长的肥肥胖胖的飞奴,还低头抢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派上用场,青云有点发愁。 正这么想着,有个灰色的飞奴站在窗户外边,左右张望着,不肯飞走。 青云看了看这长的与众不同的飞奴,明显比里边的瘦一圈。 飞奴脚上绑着信笺。 青云取下来挠挠头,想了想还是打开了。 公子安,星辰能言,会认字写字; 青云看明白了,这是狄伯的信笺。 可第二句看过去,青云的心没揪起来。 锦绣突遇大火,已毁容貌,性命无忧。 青云觉得天都黑了,事实也是天色已朦胧,飞奴都开始吃晚饭了。 那完成任务的灰色飞奴,三两下跳进鸽房,不见外的炫杂豆饭。 此刻,青云恨不得骑马往肃州去。 再见到公子,已是四日后的黄昏。 青云眼巴巴的盼来了公子,公子已经多日未休息,脸色青的难看。 等松柏和公子洗漱完,两人又关在房里叽叽咕咕议事。 青云站在房外,急却无可奈何。 好容易等到忙完了,天黑透了,公子睡了。 孟允宁见到信笺已是第二日早晨,盯着纸上的两行字,喜忧参半。 自己刚回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自然不得空。 “星辰该复诊了,去给那药房传个口信,上官倘若有空,早点去复诊。” “好嘞,公子。” 青云心里默默念叨:就知道你放不下。 “俞秀才是有点迂腐的,让狄伯请最好的郎中给看看。” 孟允宁脑海中忽然想起那双杏眼。好歹是个好看的姑娘,脸毁了,后半生可怎么过下去。 “好嘞,飞奴都肥了不少,是应该让它们活动活动。” “嗯,以后星辰那边有消息,及时通知我。” 青云爽快的应下来。 孟允宁带着松柏头也不回的去了兵营。 留下青云给狄伯琢磨着回信。 待两日后的傍晚,孟狄发现鸽室,有一只已经翻倒在地的肥鸽子。 “这么肥的飞奴,这是快死了么?死也是撑死的,要不炖汤?” 看着和其它飞奴的截然不同的飞奴,孟狄抓起来掂了掂。 看见脚上绑了竹筒,里边有信笺。 “公子言:星辰能言,大悦。 公子又言:锦绣姑娘受伤,这是你没有照顾好,务必请最好的名医,不得留疤。 公子再言:以后锦绣姑娘的事情务必等同于星辰小公子,多多上报。” 看了看这长长的信笺,再看看累昏迷的肥鸽子。 孟狄摇摇头,一边痛斥青云不怜惜飞奴,一边看着到嘴的肥鸽子竟然是自家的。最终还是将肥鸽子放在鸽室,好吃好喝伺候着。 孟狄次日寻了清远镇相传最好的郎中——万锦寿,来给锦绣看诊。 万锦寿走进院落,一看竟然是给锦绣看诊,有点幸灾乐祸。 “哟,这锦绣姑娘是做了什么事,怎么脸都给整没了呢?” 锦绣也没想到狄伯热心请来的郎中竟是这个人,果然有银子就了不起,把自己包装成在世神医。 “不劳万掌柜费心了。” “我看也是,锦绣姑娘怕是付不起我出诊的诊金呢!” “哟,这位郎中和我家姑娘竟然认识啊!” 狄伯看着两人针锋相对,不禁暗自后悔请这么个主。 “老相识了,这个姑娘在我们医馆进进出出也近一个月,我们可熟悉的很。” “是,您万掌柜的药我可吃不起,请回!” “怎么的,现在脸受了伤,没人再为你买单了么?你倒是厉害,能勾搭到县令千金的夫婿,你说说就这一条,倘若让县令大人知道,你下场如何?” 锦绣抬眼看着万锦寿。 “我刚从清水镇搬来,那县令的夫婿是光是麻我都不曾见过,你上下嘴皮一碰就是事实了?” “哟,巧了,那县令的夫婿也是清水镇第一富户。” 锦绣心里咯噔一下,但是面上不能丢份。 “哟,看来我们清水镇还是养人,区区富户都能给县令千金看上,这是清水镇男人的福气啊!” 倘若单论阴阳怪气,以前的锦绣克己守礼自不会说。 可现在,这欺负锦绣自不想受着。 “这清远县谁不知道万郎中是最懂得保养的,要不你也毛遂自荐一番?” 那万锦寿袖子一甩,双手背到身后,头高高昂起,那方脸上留着的一小撮山羊胡显得无比滑稽。 用能夹死苍蝇的眼睛看着锦绣。 “你可知道你这是在妄议,可致罪的。” “噢?我见识少,万郎中可别诳我,我会害怕的。” “哼,你少丑人多作怪。” “既然如此,那您高抬贵脚,慢走不送。” 孟狄原本想上前劝说两句,星辰拖着他袖子,不让他上前去。 万锦寿袖子一甩,转身准备往外头,看见孟狄站在一边。 “五十两,虽然未曾开方,但是我上门费用是二十两,三十两是这位丑娘言语诋毁,我受了内伤。” 孟狄总算见识了这万锦寿的无耻。 “姑娘,这家医馆叫什么来的?” 孟狄转向锦绣。 “五福堂,清远县名气最大的医馆。” “今儿个,我给你银子你敢收吗?” 孟狄似笑非笑看着万锦寿。 万锦寿看着眼前这个人,虽然穿得不怎么样,但通身气度却掩盖不了。 “怎么的?你也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了?” 锦绣见万锦寿毫不在乎的诽谤起了孟狄,起身挡在孟狄面前。 “万锦寿,你捧高踩低,总有一天你会看走眼,踩到石头瓦砾不过是皮肉伤罢了,倘若非得往枪头上撞,谁也救不了你。” “姑娘说笑,在清远县,我犯不着捧高踩低,我凭借一身医术吃饭罢了。” 说罢便要离开,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叮嘱。 “倒是姑娘的银子属实难赚,罢了罢了,日行一善,劝姑娘一句,收敛着点,目前清远县姓韩。” “我大盛朝什么时候还有人自设封地,自立为王的?是老朽孤陋寡闻了。” 那万锦寿不接话,摆摆手离开了。 “狄伯,这个万锦寿就是个黑心商人,我哥哥在那里住了一个月,药都是上官神医留下的,还收了我们天价的银子。” “哎,这山高皇帝远的,官商勾结,苦了百姓呀!” “锦绣谢过狄伯,但是郎中就不必了,我自心中有数。” “我家公子说务必不能留疤,女孩子爱美。” 孟狄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脸上虽然蒙了面巾,但是她的双眼清澈有神,是个有意思的孩子。 第52章 厨艺不错 孟狄最近时不时借着探望星辰的由头,来蹭饭。和俞家的人亲近不少,但是他发现了一件事。 俞家丫头做饭好吃,但是灶火却靠的星辰。 星辰再怎么落难,也没有替人烧过灶火,但是经过这些天的休息,似乎已经将烧灶火这件事做的颇有心得。 俞家丫头在家的时候,大家中午还能加一餐。 自己倒也不能空手上门,时不时带点新奇玩意给这个丫头,结果丝毫难不住这丫头。 “俞家丫头,看今儿个给你带什么了?” 锦绣笑着迎接出去,听见狄伯的声音,就知道有好的食材送上了门。 “哟,这么大一条鱼?” 锦绣笑眯眯的接过,那鱼还活蹦乱跳,系着的草绳都撑不住它的重量。 “你让我找的东西我都找齐了,前几日有蜀地的商客,我托他们去锦州买了些。” 锦绣拿出来一看,哎呦,这都是宝贝啊!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狄伯,今日你有口福了。” “是吗?那我今天得给你亲自烧灶火,我的看看什么东西你就敢夸海口。” 星辰经过一个月的练习,简单的字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姑姑,吃。” “鱼,星辰,这个叫鱼。” 锦绣找了个大水盆,将鱼泡进去,鱼鳃还一动一动的。 星辰用手轻轻触碰它,滑溜溜的质感,很有意思。 “我种的小青菜也长出来了,夏天真好,万物有水就能活。” 锦绣笑着对狄伯说。 狄伯看着这个女孩并没有因为伤痛而低沉,反而活的很有活力。 盛京的小姐们都是花园里的花草看一两眼,伸手触碰可能都不大,别说躬身自己种。 俞家这位倒好,看见奇奇怪怪的花花草草,都会移植到家里,将花园变菜地,前院甚至还养了鸡和兔子,星辰每天玩的很开心。 锦文坐着轮椅,手里捧着书,看着妹妹忙来忙去,心里生出岁月静好的想法。 母亲还是会早出晚归。父亲在母亲劝说下,最终在南坊支了一个摊子,替人写写书信,抄抄书。也算有事情做,不再动辄发火,惹得大家都不快乐。 “锦绣,我来啦。” 随着这高亮的嗓音,锦绣知道,是高佩芝,以前是大包小包来看她,现在借着看她的名义中午来蹭饭。 “你看看,我给你带了肉和菜,总蹭你家吃饭,我不好意思,给你捎带了点使用的家当。” 锦绣笑着看着她,打趣道: “你也就是嘴上不好意思,我看你好意思得很。你来帮忙,不然不给你饭吃。” 高佩芝习惯了撸了撸袖子,开始去打水,一桶桶盛满水缸。 “嗯,来妹妹家吃饭,我还得假客气,累死了。” 孟狄看着高佩芝这假小子的打扮,从刚开始的诧异,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就是个为生活所迫的姑娘,男装更便宜行事。 再就是个子高了点,力气大了点,人是真的不错。豪爽,仗义。 “俞家丫头,你得多炒两个菜,我想喝两杯。” 孟狄看着高佩芝,忙说了句,这丫头饭量也大,干饭一点不客气。 大家说笑间,每个人都分配了点事情做,就连在轮椅上的锦文,都被安排了剥辛葱。锦绣看他笨拙的一点一点剥下表皮,心里也算是安慰。 不敢刻意问他恢复怎么样,只能安排一点小活就当给做复健了,哪怕没有伤筋动骨,几个月肌肉不动也会萎缩的。 孟狄最终被炝了出来,这做的什么呀! 星辰默默捂着口鼻,接过了烧灶火的任务。 如果自己不做,经验告诉自己,这饭今天没得吃了。 经历了大家半个多时辰的合作,饭菜都好了。 “托狄伯的福,我们能吃得上白米饭。” 锦绣一边笑一边盛着。 “我吃面还是有点不太习惯,有福同享嘛。” 孟狄笑眯眯的拿出酒壶。 “托狄伯的福,基本找齐了我要的调料,大家才能吃到这么色香味俱全的一桌饭。” “大家举着茶杯给狄伯先敬一个。” 一众人有模有样的举杯,狄伯开心的合不拢嘴。 “今天做了水煮鱼,麻辣鲜香,最是下饭。” “做了鲜打肉丸汤,感谢姐姐,不厌其烦敲肉泥,非常劲道,大家都尝尝。最感谢姐姐的是,总算看见我家锅碗瓢盆都不够用,给我添置了不少。” “这个是野菜,苦苦菜,随处可见,我四处走一走遇见了就摘一点,清热解毒再好不过。我就和着剩下的豆腐一凉拌,狄伯酒就能多喝两杯。” “我种的小青菜可爱不可爱?清炒了一份,大家尝尝鲜。” “今天最具人气奖的主菜,红烧肉烧鸡蛋,再次感谢佩芝姐姐的食材。” “大葱炒鸡蛋,今天的剥葱这个任务完成的特别好,以至于所有菜都能够用,谢谢为了大家亲近厨房的哥哥锦文,星辰,你多吃点,你帮我打的蛋呢。” 几个人其乐融融,大家吃的非常满意,特别是狄伯,吃着那红烧肉,就觉得非常软糯,一块能下饭小半碗。 水煮鱼倒是得了高佩芝的青睐,她一边喝水感受着嘴唇发麻,一边辣的又能多填两口饭。 锦文斯文的吃着,但是锦绣往他碗里夹了不少,让他每样都尝一尝才肯放过他。 大家纷纷夸赞锦绣厨艺不错。 锦绣赶忙吃了点,用碗装了两碗饭,两碗菜,高佩芝陪着送到南坊。 “锦绣,你不必送,这里有管饭。” 清荷一边擦着手,一边跑出来看着两个孩子。 “伯娘,这是锦绣的一点心意,我让你去彩绣坊做事,你觉得麻烦我,非要在这里,我们能做的就是给你送点好吃的,让你身体更好。” “娘,你尝尝,慢点吃,吃完我带碗回去。” 清荷看着戴着纱幔的女儿,心里犯着酸,锦绣是不喜欢做饭的啊,她一直都知道。 “姐姐,你们稍等,我去给我父亲送饭。” 锦绣行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找到了俞越舟。 “父亲,用点饭,晚上回来,记得带上碗。” 俞越舟看着碗里的大白米饭,野菜拌豆腐,清炒青菜,两块红烧肉和一个鸡蛋,心里五味杂陈。 “这又是隔壁家给的粮食?” “父亲,我再说一遍,这算不上是嗟来之食。我在家养伤,顺便做饭,我出力,他们出食材,合理的很。” “这些粮食很贵的,银子太难赚了。” 锦绣不想再看他纠结下去,就说还要给娘送,就离开了。 第53章 和离风波一 天气愈发热了起来。 接连三日午后,都会瞬间从晴空万里突然瓢泼大雨。 原本就不喜出门的锦绣更是躲在家里。 锦文已经可以扶着拐杖自己坐轮椅了,他整日里教星辰读书,星辰不得不说是个好学生,刻苦又认真。 锦文的好友祝南枝一早就拿着最近自己做的文章来找锦文,说是找锦文,也有来蹭吃的意思。 自从发现锦文家时常有好吃的饭菜,这时不时来换换口味。 原本最近锦绣苦夏,吃不下饭,就着绿豆汤吃点饼就算是一餐了。 看祝南枝巳时都没有走的意思,还在那里和锦文一起做学问,锦绣不得不开灶。 星辰看着锦绣不太情愿的样子,就走到厨房,默默烧起了灶,将早起泡着的绿豆煮上。 锦绣不忍心就这么剥削星辰,还是去摘了青菜,洗了萝卜,做一些凉菜,鸡蛋和着面糊做饼。 正当准备就绪,门砰砰作响。 锦绣一开门,是郑镇守带着儿子郑忠义上门了。 锦绣心里咯噔一下,这怕是来退亲的。 “郑伯伯,郑大哥您怎么来啦,快请进,这天热的,进来喝点水消消暑。” 锦绣面上不带,笑着迎客人进门。 “我嫂子没和你们一起来吗?我都想丹丹了。” 郑家看着锦绣殷勤的样子,还当着锦绣什么都不知道。 “锦绣,你爹娘呢?” “郑伯伯,您是知道的,我哥这次花了很多银子,我娘和我爹都出去赚钱还债了。” 郑镇守看了眼面带纱幔的锦绣,也暗自叹了口气,这个丫头算是毁彻底了。心里起了一丝怜悯,说话也柔和了些。 “嗯,那你还是去叫他们一下,就说我有事找他们。” “嗯,好,你们先进堂屋里坐着。” 锦绣还是和和气气,眉眼带笑。 “你这院子租的倒是不错,前边还能养点鸡,哟,这还种上菜了。” 郑家大哥郑忠义左右看了看,前院卫生,这俞家算是败了。 “买起来太贵,想着养一养还能多几个鸡蛋给哥哥补一补。” 锦绣客气的说道,说完,向着锦文的房间喊了一声: “哥哥,郑家伯伯和大哥来了。” 锦文立刻整整衣冠,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好一些。 祝南枝推着锦文到庭院,郑家父子看着坐在奇怪椅子上的锦文。 “岳父大人安好,大哥安好,恕我不能起身行礼。” 郑家父子看着瘦脱相的锦文,也不好说什么。 径直地走向堂屋。 祝南枝一看这家里来了客人,这下不好意思留饭了。 告别锦文,说来日再拜访。 锦绣假意挽留一二,但是也知道家丑不能外扬,即使和哥哥关系再好,以后都是把柄。 于是,借着去叫爹娘,顺道送了祝南枝几步。 锦绣叫来星辰,托他叫狄伯过来看着点,别让锦文吃了亏。 清荷和俞越舟一听郑家来人,哪里能不知道什么事情,自然收拾了手下的活计,匆忙往家赶。 清荷路上还和俞越舟商量要不要买点肉什么的,好歹亲家大老远来了。 锦绣心里嘀咕:你把人当亲家,人把你当瘟神。 “那我们先回去看,锦绣你去买点肉来。” 俞越舟略思片刻,只是锦绣去做。 “知道了爹,最近天热,买肉还的赶早,不然去肉都不好了。” 锦绣说着走到俞越舟身边,伸出手: “爹,一斤肉30文,做肉还得需要些辛葱和姜根,大概还需要五文的样子。” “家里难道一点也没剩的?” 俞越舟是那种不知米贵的人,没料到锦绣向自己伸手。 “没剩什么了。” “那你还天天大鱼大肉招呼别人?” “父亲,那大鱼大肉原本就是他们带来的” 俞越舟囊中羞涩,抄书原本就是个极其低廉的活计,替人写书信也就看篇幅长算,要个十文二十文的,抄书更是如此每五百字五文钱,抄少了还不够笔墨的。 俞越舟用不得太差的笔墨,觉得影响字迹。 “锦绣,我这里还有点。” 清荷不忍女儿向人伸手,自是从荷包里掏出这几日的银钱。 “给你五十文,你快去快回。” “娘,你辛苦两天才就这点,你的手粗了。” 锦绣抓着母亲的手,每日里要在冰冷的井水里泡足五个时辰,想想都心疼不已。 “好了,你快去,我得回去看看。” 锦绣无奈,只得去买肉。 肉已经不多了,锦绣切了一斤肥瘦相间的肉,看见一堆猪下水。 “大叔,你这个怎么卖?” “肠,腰,肝,肺,心共八十文拿走。” “大叔,能便宜些不。” 锦绣看着那一堆被扔置在旁边的东西。显然是不被待见的。 “已经很便宜了好么,全套别家都是一百文,我是今天肉快卖完了,想早点卖完回家。” 锦绣摇了摇头,觉得有点贵,其实她只对猪肝感兴趣。 “算了算了,太贵了,你还是留着。” “这位娘子,你能出多少文嘛。” “我只剩下五十文了,哎,还是算了。” 那大叔看着锦绣柔柔弱弱的样子,买肉也就只买一斤,多一点都不肯要。 “行了行了,五十就五十,这次就便宜你了,以后可没有这个价格了啊。这两日家里亲戚结婚,卖完我得去吃席面。” 锦绣从自己的荷包里又数了三十枚钱。 掌柜的非常麻利,二尺麻绳,就将东西串在了一起。 锦绣提起来异常吃力。 这要是高佩芝在,一定不会有这种感觉,得锻炼锻炼了。 好不容易到了家,看丫头拿得吃力,孟狄忙上前帮忙。 “你买这些下水做甚。” “吃呗,还能用来干嘛,狄伯,你今日匀半碗酒给我呗。” 锦绣笑眯眯的看着孟狄。 孟狄没好气的说:“还想着吃呢,那屋里怕是这会吃人呢。” 锦绣虽看不到堂屋里边的情况,但是从郑忠义的高嗓门听上去似乎很咄咄逼人。 “我提水清洗一会这些,这个得好一阵子清洗呢,洗不干净,就腥臊。” 坐在院里,锦绣手下活没停,耳朵却支棱起来了。 “我不信,翠芳不会同意的。” 一向斯文的锦文,此刻提高了声音,声音凄切,坐在门外偷听的锦绣也有不忍。 第54章 和离风波二 不一会,郑忠义先走了出来。 看见锦绣在院子里洗着什么,凑上前一看。 “哟,锦绣妹妹这是在洗什么呀?” “猪下水。” 锦绣语气并不是很好,因为听见了郑忠义咄咄逼人的声音。 这两父子,一个咄咄逼人,一个看似体谅大方,却分毫不让。 听着话里话外是因为郑忠义爱妹心切,舍不得妹妹如此吃苦。实则是嫌弃哥哥残废没了前途。 “下水?我家连狗都不吃的玩意,你还费这个劲。” “狗都不吃?那是因为狗不配。” 锦绣脑子都没转,直接怼。 “看看你家败成什么样了,肉都吃不起,还强撑着做什么。” “什么叫家里败了?” 锦绣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房子也卖了,地也卖了。俞秀才几次不中,难不成这年近半百,他忽然就中了?” 听闻郑忠义已经丝毫不顾情分,锦绣觉得和他多说一句话都累的慌。 “怎么的?不说话了?默认了?” 郑忠义随手拽了一个杌子,坐在锦绣面前等父亲。 无论郑忠义说什么,锦绣只管低头干活,丝毫不受影响。一盆又一盆血水让她用来浇了菜。 狄伯提了酒过来,看锦绣低头洗着自己的下酒菜,这个男的丝毫不避讳地站在锦绣面前。 “这是谁呀?客人不都在堂屋吗?哎,锦绣丫头,今日怎么的要下雨了?狗吠的比往日声音大,我隔壁都听到了。” 锦绣嘴角往上扬着,这狄伯和自己心有灵犀啊,可是这人和狗相提并论,都糟贱狗了。 锦绣从灶台边上扒拉了点草木灰,用来洗肠子。 将肠子先断至两尺长,一条一条的,放在一旁,翻过来洗的干净。 自己一边念叨,一边甩一甩,吓得郑忠义连连后躲。 “锦绣,你别太过分了。” “我在我家翻猪大肠过分了个啥?我还没嫌弃你挡路影响我发挥呢。” 锦绣理都不理,该干嘛干嘛,闻着这臭哄哄的肠子,只感慨这屠户手法不错,肠子清理的还是太干净了。 “牙尖嘴利,以前怎么不是这样,这才是你的本性,我妹妹就是被你这样的小姑欺负,再不愿意回来的。” “我嫂子被我欺负?你做哥哥的凡是替你妹妹多想一点,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反正,和离书上我妹妹是按了手印的,你们不同意也得同意。都是破鞋了,还这么伶牙俐齿给谁看啊?” 郑忠义斜眼看了锦绣一眼,满脸嫌弃和厌恶。 “锦绣,你莫不是以为换了个地方,你那些下作的事情大家就不会知道了。” “我看上天也是开眼,像你这种自以为有两分姿色的就该被毁了面相,嫁不出去。” 锦绣听着这郑忠义压低声音,句句恶毒。那眼神像是毒蛇盯着猎物,阴森森的。 “锦绣丫头,一锅开水够不够?” 狄伯的声音传来,锦绣才像是回了暖。 “够了。” “这爱叫唤的狗不咬人,不叫唤的狗咬人才下死嘴,以后看见狗躲远点,无论爱叫或者不爱叫,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么烦心,要么伤身。” 狄伯的声音再次从厨房传出来,锦绣一听,扑哧一下就笑,仿佛刚才萦绕在身边的阴寒不在。 “知道啦,狄伯,以后我会见到狗绕远走的。” 那郑忠义听着一老一少的一问一答,总算是听懂了,这句句都是在说自己。 “你也只配这种老货。” 郑忠义恶狠狠地说。 “那狄伯待我如亲孙,不像你,亲妹妹也舍得卖了。” 锦绣放下手中的东西,站直了,双眼盯着郑忠义。 “我嫂子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你要说那手印是她自己摁的,打死我都不信。” “我嫂子和我哥这些年相敬如宾,从未红脸过,倘若我嫂子变了心,也是她来和我哥说,而不是找你。” “你倒是想一想,谁家好人愿意要个拖着个女儿再嫁的妇人,到那时嫂子得多难,谁家会替别家养孩子,钱多烧的慌?” “你口口声声我家败了,我是个破鞋,呵呵,这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 “你睁眼睛好好看着,我会让你好好知道,什么叫莫欺少年穷。我这双鞋再破,也不养求着你家养着,碍着你什么事。郑忠义,你愧对你这个名字。” 锦绣一阵输出,声音越来越亮。 “说得好,锦绣丫头。倘若恶狗伤人,人躲不过,那就狠狠打过去。” 厨房里传来一声叫好,星辰双眼熠熠生辉,很少见这样的姑姑。 “狄伯,到底还是女子势弱,这打狗怕是狗也不疼啊,吓不走怎么办?” “看来不帮你一帮,我今日下酒菜可是做不好了。” 说着,狄伯从厨房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截着火的木棍。 这郑忠义看这老翁的样子,倒像是来揍自己的。 这好一阵阴阳,郑忠义总算明白这是针对自己的了。 “什么狗屁书香门第,俞家活该被人坑,被人踩。” 郑忠义“哼”了一声,掀开门帘又进了堂屋。 倒是锦绣愣在原地,如果没有被听错,那郑狗俞家被人坑了。 也就是说自己被退婚,哥哥受伤,现在哥嫂和离这其中肯定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狄伯看锦绣发呆,眉头紧紧锁起来,就知道这孩子听进去了。 “丫头,他那么说你就那么信啊,说话做事都是要有凭据的。他那么一说罢了,你听进去了,你把所有的因果都强行拧在一起了,你也就该进死胡同了。” 锦绣看着狄伯走到自己面前,手里的棍还着着火。 “狄伯,由不得我不信,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让俞家家没个家的样子。” “家是什么样子?” 狄伯笑着看着锦绣,问了一句。 锦绣突然发现自己是差一点把自己走进死胡同了。 “曾遇到过一位大师,他说:人若欺你,天必护你,人若欠你,天必偿你,天意难违。” “什么是天意?我不信因果,我只喜欢看到现世报。” 锦绣看着狄伯,第一次反驳长者的观点。 “丫头,别把路走窄了,努力做自己,剩下的自有天意。” 锦绣突然笑了,这心灵鸡汤灌的,凡是自己少活十几年,自己都信了。 “狄伯,曾经我也这样想,淡泊名利,只求安稳一生。” 锦绣眼神亮亮的,就如同璀璨的星河。 “可是现在想想,有的人生下来就没有那种命,倒不如活的肆意些,精彩些。就算是输了,败了,这选择是我自己选的,我有什么后悔的呢?” 孟狄看着这个鲜活地姑娘,不止是有点意思那么简单。 “到底是年轻啊,年轻真好。” 锦绣宛然一笑,对呀,年轻真好。 第55章 和离风波三 锦绣刚把洗干净的猪下水扔进锅全卤上,那郑家父子就出来了。 气氛很低沉,想也不想定是又谈崩了。 清荷眼睛红着,俞越舟唇角下垂,眉头紧皱,似是对这些都不耐烦。 两人各自强忍自己的情绪,送客。 而哥哥锦文,低垂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蔫在轮椅上。 郑镇守大步往外走,那郑忠义的眼神倒像是恶狼,狠狠的瞪了锦绣一眼。 锦绣也瞪着眼睛狠狠瞪过去,一个大白眼赏你。 倒是狄伯看着锦绣难得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今天蹭饭怎么就这么难呢?可惜自己的那一壶酒了。 这么想着就低头也回了院子,原本这就是该他们一家关上门解决的事情。 “锦绣,翠芳摁了手印,丹丹也不给我们。” 锦绣思索了片刻。 “哥,你觉得他们是真心要留下嫂子和丹丹?” 锦文一听,也往这方面思索起来。 “我觉得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嫂子被逼得不行,就用留下丹丹为条件,和你和离。” 锦文想不到这些,毕竟没什么经验。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以孩子为借口,让你为了孩子,不得不多赔偿一部分。” 锦文脑袋似乎有一丝清明。 “我们这么想,是不是把人想的太坏了?” 锦绣自嘲的笑了两声: “人只有比想象更坏,为什么自古都歌颂重情义之人。” “因为值得让更多人知道,向他学习。” “那你怎么不想想,正是因为这种人太少,太多人想自己所遇之人是这样才这样宣传。” 锦文又想了想:“你这是诡辩。” 锦绣知道,自己和锦文说这些也没什么用,锦文的世界没有坏人。 “我们联系不到嫂子,嫂子才是这件事的关键人物。” 锦绣分析一二,她觉得当事人谈一谈比较重要。 “我与翠芳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结合的,在此之前,我们只匆匆相见一面。翠芳性格柔,好相处。这么多年因为生了女儿,她一直觉得愧对俞家。” 锦绣这会想撬开锦文的脑子,这是让你忆往昔的时候? “你如果认定嫂子,那我们就想办法找人。如果你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好,离开她遇不到更好的,那你干脆一点,我们商量下一个问题。” 锦文垂着脑袋,似乎难以抉择。 锦绣知道,锦文的犹豫来自于他对自己未来没信心。 “你是个男人,来这个世上走一遭,就只有读书一条出路?你怕丹丹和嫂子跟着你吃苦,那我们就往其他方向想办法,难不成活人给尿憋死?” 锦文动一动指头,那种无力感让人泄气。 “如果你嫂子跟着别人,能有好日子也行。” 这一字一句,像是下定了决心。 “俞锦文!” 锦绣怒了,这会都不是想撬开锦文的脑子了,而是想扇两个大嘴巴子,大义灭亲。 “嫂子跟了你那么多年啊,还为你生下丹丹,你如果是个男人,你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俞锦文显然还没有回过神,看着突然动怒的锦绣,有点手足无措。 “俞锦文,你手脚还在,你怎么就觉得自己不能给丹丹和嫂子好的生活了?你怎么就觉得嫂子会跟着别人更好,你这是猪脑子吗?” “倘若此刻是我,我有了孩子,还被夫家以不能给我好的生活而和离,你会不会生气?” “倘若是娘,爹现在不能在私塾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给家里补贴了,是不是就可以以不拖累娘和离。” “俞锦文,你是书读到狗肚子里了,果真,天下读书人皆薄情。” 锦绣还想继续发挥,一顿输出将眼前人骂醒。 俞越舟高声喝止。 “俞锦绣,你无法无天了,怎么和你哥哥说话呢?大人之间的事,你个姑娘家插什么嘴?还不快去煮饭。” 锦绣气的瞪着俞越舟,最终恨铁不成钢的一跺脚出去了。 “锦绣,你不该这样对你哥哥说话,他心里也难过的。” 清荷在厨房里看着闷闷不乐的锦绣。 “娘,难道你也认为我说的不对?同样身为女人,我这个例子举的不对?我知道你觉得嫂子是外姓人,可是她把我们当作一家人,我们遇到事第一时间抛弃她,这样合适?” “是你嫂子同意和离的,既然如此,我们家不拖累她也是对的。” 清荷默默往灶里添了两根细柴。 “是嫂子告诉你了?还是告诉哥了?他们郑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娘,将心比心,这件事倘若遇到女儿身上,你也会这么做?” 清荷沉默不语,顺着锦绣说的去想。自己何尝不知道女人的难处,只是这次真的不是俞家不要她,是她们家不愿意给人。 “娘,我想过了,这件事,郑家可以做的不地道,我们不能这样做。” “不这样做又能如何?” 清荷显然是觉得锦绣想的也对。 “娘,咱们打着探望丹丹的名义去,毕竟还没和离,丹丹还是姓俞。” “那倘若这样也见不到你嫂子呢?” 清荷觉得这个方法也不是不行。 锦绣小声地把自己的打算一点一点都说了,清荷一边听一边记着,准备晚上再吹一吹枕头风。 清荷叶认真想了,毕竟郑翠芳嫁进俞家五年,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对长辈也是以礼相待的。的确也挑不出什么礼。 之前自己是对这个儿媳妇有一些偏见,觉得看着唯唯诺诺,小家子气的很,将来上不得台面,不一定能和锦文处得好。 但是想想这次锦文生病,手上有点银子也都花给锦文了,对待锦文的确尽心尽力。 在养育丹丹方面也是没得挑。虽然女红做的很一般,但是丹丹的衣服,大都还是她亲力亲为,还经常找锦绣学,显然也是努力想做好一个妻子和母亲的。 锦绣看着将娘说通了,也算是自己给哥哥和嫂子这段姻缘尽了力。 “姑姑,饭熟了,香。” 星辰又抱着几个大柴棒子,一进来就闻到味了。 “还得一会呢,星辰,你饿的话先喝点绿豆沙解暑。” “要甜的。” 星辰一脸认真的说,锦绣看着星辰一天比一天好,也觉得很开心。 第56章 和离风波四 星辰现在就是锦绣的小跟班,锦绣走到哪里,星辰就紧紧跟到哪里。 小孩子心里单纯:上次自己没有跟着,锦绣姑姑就受了伤,很久才好。以后要好好学武,这个得等孟叔叔教自己,锦文叔叔太弱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狄伯现在赶着驴车往清水镇走。 说起狄伯,那真是个老狐狸。 锦绣原本端了凉拌小心肝,大肠包小肠还有清火菊花清肺汤。 狄伯原本是谨慎的下筷子,面露犹豫,下筷纠结,结果是一旦尝试了,那是一吃一个不吭声,锦绣还以为狄伯嫌麻烦不同意。 结果人吃饱喝足说了句:“这个标准,一周的午饭。” 锦绣愣在原地。 狄伯看着锦绣没有应声,试探的问道: “就这个标准的午饭,一周是不是有点多?这个会不会很贵?” 锦绣一听,这老狐狸是个戏精啊! “嗯,怕是贵了些许,小女子无力负担,烦请狄伯把原材料包一下,你买我做,我可是一个多月没上工了,那可是穷得很。” 狄伯一听,当即拍板,没问题。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狄伯戴个大斗笠,坐在御座上,一边赶着车,喊着热,一边拿着竹筒里镇过的绿豆汤往嘴边送。 驴车上,坐着俞越舟,清荷,锦绣和星辰以及准备的一堆礼物。 锦文留在家里,那轮椅是真的太大,塞不进马车。 星辰对于只要能出去玩就很开心,这次,他知道要去看上次那个漂亮的妹妹,还开心的拉着锦绣在南坊乱买一气,说是要送给妹妹礼物。 越到清水镇,星辰觉得越熟悉,用那不连贯,不清晰的言语,手忙脚乱凑在一起给狄伯讲事情。 路过一个河滩时,星辰愕然停住,狄伯以为他看见了什么感兴趣的,还想逗他。结果身边的星辰不顾危险,一下就站了起来。 即使驴车走得慢,这个动作也很危险,狄伯连忙扶住星辰。 大喊让星辰坐下,锦绣一听,连忙打开帘子,跪蹲在地上,双手抱住星辰的腰,把星辰往车厢里拽。 “星辰,危险,快坐下。” 星辰手指着外边,锦绣钻出去看着星辰所指的方向。 这个地方有点眼熟,这不就是上次自己落水的地方么。 可此刻更吸引自己的却是那河里的浮浮沉沉的一片红色。 “狄伯,停车。” 锦绣往过飞奔而去,今日河水涨了不少,水也没有了往日的清澈。 那漂浮在上边的红衣中的黑,可不就是头发,这是有人跳河了。 “来人呀,救命呀!”锦绣大喊道。 自己不会凫水,也怕水,在岸边喊了几声,有点犹豫。 可是此刻看着离自己不远的人,还是入了水。 刚往前没水走了两步,被人一把拉了回来。 “一边去,我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 个白色身影就没入水中。 很快,人救了上来,锦绣忙上前接应。 将人放在比较平整的一块地上,锦绣一看脸,心里一惊。 “大丫,大丫,你能听见么?” 将她脖领的衣扣解开,双手试探了鼻唇皆无呼吸,食指中指并拢试探了颈动脉,又趴下听心跳。 “哟,这位姑娘还懂医?” 那白色身影声音略带调侃,只是锦绣此时顾不上此人。 这个人是大丫,自己必须想办法救活她。 曾经学过这些的,锦绣努力回想。使劲回忆,嘴里念念有词。 “将头后仰,清除口鼻淤泥杂物。” “控水,将胃腹部压在膝盖上。” 锦绣却怎么也搬不动人。 “求求你,帮帮我。” 锦绣头也不抬,一边努力的翻抬大丫,一边求助。 上官澈难得听这个姑娘说“求人”这种话,觉得心里舒爽很多。 当即把人按她指定要求,翻抬到膝盖上。 啪啪几下,连拍带按,挤出了不少水。 锦绣这才发现,此刻眼前这个狼狈的白衣男子正是上官澈。 锦绣双手探到鼻翼下,还是没有呼吸,这下真急哭了。 “对,心肺复苏术。” “大丫,你要坚持住。” 锦绣焦急地喊着,声音也比较大,下那个是给自己力量。 “双手掌心向下,交错,按压。1,2,3,……30。” 锦绣附身擦去溢出的水,做人工呼吸。 继续往复…… 看呆了周围的人,最惊讶的是上官澈。 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阻拦锦绣的抢救。 “你这是要让她快点死吗?” “你会按断她的肋骨的。” 锦绣实在觉得吵。 “你闭嘴,你能耐你来救啊,她没有呼吸了啊,没有呼吸了,你明白吗?” 面对如此疯癫的一个女人,给上官澈整不会了,瞪着眼睛盯着她。 就连身边的清荷和俞越舟都不敢再说什么,没有见过如此这般的锦绣,虽然偶尔也会在家争执几句。 锦绣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做,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像雨水般脱力了。 “你确定这个办法有用?” 上官澈蹲在锦绣另一侧,看着锦绣一次又一次的按压,明显已经没了力气。 “有用,请你帮帮我,我力气不够,三十次一组,我喊你做。” 锦绣此时看上去那么狼狈,泪水汗水,鼻涕的,她就那么擦到袖子上,然后继续按压,一点不敢停下。 上官澈想了想,死马当活马医,如果死了,肋骨断了也不会疼。 就学着锦绣的样子,一下一下按着,锦绣数完,附身做人工呼吸。 如此往复了差不多两刻钟,锦绣和上官澈不停的做心肺复苏,锦绣一遍又一遍的检查大丫是否有自主呼吸意识。 锦绣知道如果两刻时间没希望,人就真的没希望了。 终于,上官澈在检查后,喜悦地喊了一声。 “有了。” 锦绣还在按压,没反应过来什么有了。 “她有呼吸了,太好了。剩下的交给我,你放心,有一口气在,我就能给你把人抢回来了。” 上官澈兴奋劲十足,这会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狼狈。挨着开始检查呼吸状况,脉搏状况,还有是否有内外伤。 “丫头,你这医术从哪学的?” 锦绣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会已经顾不上仪态,紧张和用力按压已经用去了她所有的力气,已经累到不能动了。 第57章 和离风波五 狄伯也自然认出了上官澈,上前打了招呼。 几人合力将大丫抬上驴车,原本不宽敞的空间,更加拥挤了。 上官澈骑着马走到驴车旁边。 “丫头,我得去镇上药房一趟,你帮我指指个路,还有镇上有没有客栈?” “有的,但是不比县城。” 上官澈伸出手,锦绣不解的看着他。 “咱们骑马去快一点。” “上官公子,这样不妥。” 第一个出声的竟然是狄伯。 “一只驴驮着五个人已经很累了,走得很慢,再加一个更慢。我着急救人,狄伯。” 狄伯也不好说什么,锦绣名声已经很不好了,也就不在乎了,只要能救大丫,这会说是割肉放血,怕是自己都不会犹豫。 俞越舟出声说: “这样的确不妥,锦绣还待字闺中。刚才上官公子就算是救人,也不能碰触大丫的那个地方,这已经很过分了,我们可以不说,但不能当作没看到。” 上官澈看着俞越舟,吃惊地说: “情况紧急,在我眼中哪里还能顾及这是不是女郎,能顾及到人性命就不错了。” “总之,此番不妥。” 锦绣看了自己爹一眼,脸上戴好纱幔,将手递到上官澈手中,借力上马。 “快走,多一分钟时间准备,大丫的希望就能多一分。” “狄伯,车要稳要快。” “娘,客栈就那一家,你知道的,劳烦你带大丫过来。娘,大丫暂时拜托你了。” 说完锦绣也抓住马缰绳。 “上官澈,快走!” 上官澈虽然那样说,但是此时怀里坐着一位女郎,自然还是面红耳赤的。 但是理智高于一切,策马扬鞭,赶紧赶路为妙。 锦绣到了客栈,指着前边的药铺,让上官澈自己过去。 锦绣则低头走进了客栈,这个客栈是镇上唯一的客栈,说是客栈,前边是酒楼,客栈在后边院子里。 “小二,一个房间。” “好嘞,客房一间五十文。” 锦绣给了半颗碎银子。 “多的算你的,烧好热水送上来。” “好嘞,贵客,您稍候。” 锦绣进门开窗通风,保证良好的环境。 又赶去附近成衣店,买了三身成衣,材质不怎么样,胜在便宜。 匆匆回到客栈,没一会,清荷带着人就到了。 “娘,对不起,耽误你们了。” “这好歹一起长大的情分,我懂。” 清荷说着,也搭把手,将人抬到房子里。 “我嫂子那边,我可能去不了。” “这样,娘,无论如何先找到嫂子,亲口听的嫂子应了,这件事才做数。” “嫂子但凡不愿意,那咱们就不能拆散他们,嫂子人还是好的。” “还有就是丹丹,看着郑家的样子,待孩子都是不好的,嫂子性情绵软,护不住丹丹。” “和离退聘礼,但是如果他们非要丹丹不可,你就以聘礼为要挟。” “事后咱们再找机会,给嫂子说明原因。” 清荷原本没有想这么多,就是觉得好端端的和离伤情分。这么听锦绣一说,倒也觉得锦绣说的对。 毕竟自己家也没做什么对不住郑家的事情,到底是郑家觉得俞家落败连累了他们。 “知道了,我和你父亲现在去上门,你就照顾好大丫。” “知道了,娘,看着点爹,别冲动。” 锦绣叮嘱完,清荷匆匆出门,那俞越舟还在驴车上等着。 “姑姑,我们今晚住这里吗?” “一会等上官来了才能知道,你先耐心等等姑姑。姑姑一会给您买好吃的。“ 星辰安静的坐在一个角落,闭起眼睛复习起前日里学的文章。 锦绣给大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那红色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拿起帕子帮大丫洗洗擦拭。 可就脱下衣服的瞬间,锦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丫浑身上下都是青紫。 特别是腰和大腿内侧尤为厉害。 锦绣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家暴。 专挑人看不见的地方下手。 锦绣心疼无比,下手都不敢狠了 ,就怕大丫疼。 一边擦拭一边喊着大丫。 “大丫,这是谁打你?” 大丫躺在榻上,煞白的一张脸,那漆黑的长发散落在脸侧,如若不是那浅浅的呼吸,锦绣都以为大丫没了。 “大丫的手脚还是很冰凉,这怎么办啊!” 锦绣碎碎念,将大丫的脚放到自己怀里,借此给她热量。 “大丫,你坚持住,上官很快回来了,他一定有办法的。” 锦绣刚来到这个世界,大丫是除了家人第一个给她施以善意的人,大丫比她三岁。 大丫娘生了三个女儿,才得了个弟弟,宝贝的不得了。 但也正是因为大丫能干,眼看拖到快二十了,才匆匆将大丫许了人家。 许的那家张屠户,家口比较复杂。 大丫大婚自己没能去,整个清水镇都知道锦绣的坏名声,怎么能连累到大丫。 “大丫,你说好要和我一辈子做好友的。” 锦绣泪眼下,想到的是大丫。那小小的怀抱,抱着她。 “俞家的妹妹长得真好看,比二丫和招娣都好看。” 锦绣那些年做的出格的事,都是大丫帮着掩饰的。 大丫每次去河边洗衣服,都顺便帮锦绣也洗了。 锦绣长大些不好意思,大丫倒是无所谓。 “我比你大,这些粗活我做的比你顺手,你的手留着绣花,画花样子。” “锦绣,你倘若是我亲妹妹就好了,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就喜欢听你给我讲故事。” “只要有我大丫在,没人能欺负到你,你放心,就是秦颂也不行。” …… 锦绣知道,大丫其实喜欢自己哥哥,但是因为哥哥是读书人,毕竟俞秀才瞧不上她,她始终没能说出口过。 只是,那些隐隐的心思,也许六七岁的锦绣不明白,但是多活二十多年的锦绣一眼就能看穿。 待锦绣认清现实,决心认真的生活后,再和大丫相处,就更觉得大丫的可贵。 而大丫对她的真心,从未改变。 大丫对她的偏爱,是姐姐,是闺中密友。 “丫头,我回来了,这破药房够小的。” 上官人一进来就开始抱怨。 迎上锦绣那哭的可怜兮兮的脸,有那么一瞬,说不出的感觉。 “你哭成这样,是人没了?” 上官盯着锦绣,幽幽这么一句。 第58章 和离风波六 锦绣从榻上跳下来,一边将换下来的衣服都收拾到一处,一边囊着鼻子说: “你胡说什么呢,你赶紧给看看,她体温低,我给捂了捂,捂不热。” 上官澈上前把脉,片刻后,拿了些细盐放置到大丫的神阙穴,点了艾。 “女子真的是好生不方便,我要行针。你说她醒了会不会怪我。” 锦绣看着上官澈。 “医者眼中还分男女?” “医者不分,患者自己会分,最讨厌给女子看诊,就怕被讹上。” 锦绣原本悲伤被这小屁孩给整笑了。 “讹你?就你?你才十几啊,那啥啥都没有长清楚的。” 上官澈不高兴了,扔了块姜根给锦绣。 “爷要施针了,你赶紧去煮姜汤水。” 锦绣拿了身衣服递给上官澈。 “小地方没有太好的料子,你将就穿,你那身脱下来,我洗了,一会就干了。” 上官看着眼前这一身衣裳,麻布短装,这该死的尺寸。 “星辰让我问你,晚上要回去么?” 上官澈看了锦绣一眼,再往后边看,才发现那个安静的男孩。 “回去,这个也的带回去,这里条件不行。” 锦绣心里就清楚了,还得去租个车,倘若回去,那还得赶早。 姜汤还是很容易熬的,这种辛辣完全不同于辣椒的辛辣,锦绣一直不喜。 锦绣端着姜汤上去的时候,上官澈先喝了一碗,眉头都不带皱。 “这大热天的,你也怕受寒?” 上官澈瞪了一眼锦绣。 “你懂个锤锤,医不自医,如果我病倒了,星辰,你,这女的靠谁治病。” “大丫能不能泡热水,这样她就不会冷了。” 锦绣握着大丫的手,大丫盖了被子还这么凉。 “我以为你懂点医,这看来你也是个摸瞎的。” “溺水之症是急寒症,你晓得的不?寒气在里,你外边泡热水,寒气能出来才见鬼咯。” “我真是疯咯,和你讲这些子做撒子,一个女娃家家的,一天尽惹是生非。” “你少给我辩解,我不听,要不是孟允宁那个棒槌,我都懒得跑这一趟。真是滴,没见过女娃噻,怎个会看上你,一个女娃没个女娃的样子,咦!” 听着上官澈一着急方言都出来了,锦绣倒是都听的懂。 第一次觉得上官澈这么的亲切。 “你出去噻,你莫想偷看我。” 锦绣拿着几人的衣服出去洗,留上官澈给大丫走针。 郑家看着俞家那真是一个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上次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 郑镇守坐在上座上,旁边坐的他夫人,两人都趾高气昂的。 “亲家,您看,我也把翠芳当姑娘一样待了这么多年,我就一个心愿,就想见见她。和她说上两句妥帖的话。” 清荷语气诚恳,说着还带了一丝哭腔。 “翠芳不在家,在外家呢。” 郑夫人不耐烦的说道。 “亲家母,就算是在外祖家,这嫁出去的外孙女一待两个月,怕是也会招人闲话的。翠芳是个性子好的,别因这点小事坏了名声。” “我女儿坏名声?能有你女儿坏的彻底。” 郑夫人站起来,手里握着绢帕子,手指像剑一样指着清荷。 俞越舟不高兴了。 “郑夫人,此言差矣,锦绣原本就是被人陷害刁难,传的德行有亏,但是锦绣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刁难她,是个明眼人也能看得清楚,你又何必为了和离也人云亦云拉踩她。” “传言,怎么没有人传言我家翠芳,偏偏就你家锦绣都传到清远县了。” 郑夫人用手指指着俞氏夫妇,咄咄逼人。 “亲家母,今日我来没别的,就是想见一见翠芳和丹丹。那丹丹毕竟是我的孙女,我自小带大的。” 说着,清荷抹起了眼泪。 “你还晓得是你的孙女,这两个月你来看过几回。” 郑夫人嘴里嘀咕着,到底心里没底,不敢高声说。 “亲家母,你就让我见一见丹丹!我给买了些吃的,玩的,做了两身新衣服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清荷红着眼翻着给丹丹带的东西。 那郑镇守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突然,桌上的茶水被这一堆东西挤翻了,清荷身上湿了一片。 “啊,对不住,亲家,我旁边收拾一下。” 郑镇守闭上眼,郑夫人看着清荷前襟湿了一片,白眼都翻上了天。 心道:这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亏自己以前还觉得她知书达理像个贵人。 俞越舟也怒了:“还不多到一边去收拾,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 清荷帕子挡着忙往外走。 清荷出来,就四下看,翠芳未出阁的房西厢房现在被郑忠义的儿女占着。 这两进的院子,按正常思维,这娘俩要么在耳房,要么就在前院凑合。 清荷瞧了瞧周围,心里有了点数,东南为火房,西南为茅房。火房边上是柴房,茅房边上的倒房常人用来放杂物,如果人在前院,那应该就在这里。 清荷思索了一二,便捂着肚子往茅房走去,毕竟后边不好去,来客如厕还是正常的。 快到杂物房时,清荷轻声念叨: “这也没个草纸,这肚子疼的哟,哎哟。” 那锁着的杂物房传来了动静。 清荷贴近听,又没了声音。 往茅厕方向走两步。 “这衣服湿了,还坏肚子,最最重要的还是没能见上我乖乖媳妇和乖孙子。” 清荷走在窗下故意崴了脚,摔在窗下的墙上。 “哎呦,我的脚哎,好疼。” “这锦文好容易好了些,却想着妻女茶饭不思,我这又断了脚,这是招惹了那一路的阎王啊!” 清荷低语带着哭腔。 那房子里传来了隐隐的低泣,清荷一边揉脚一边念叨。 “我那苦命的孩子啊,好容易遇到个知冷知热的妻,现在也要没了。那可怜的闺女过几年又不知道卖到谁家。” “好歹就让见一面也好啊,这谁家女娃生来就是为儿子做垫脚石的吗?这等狠心的爹娘,我当初还是看走了眼。” “哎哟哟,我得脚。” 清荷一边佯装扶着窗起身,一边还拍打着窗户,像是站不稳。 “奶奶,我是丹丹。” 里边传来一声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接着又被捂住。只听见呜呜的声音。 “丹丹,是你吗?” 清荷使劲往里看了看,但什么都看不见,那后窗定是被钉死了,里边黑乎乎一片。 “丹丹,我是奶奶啊!” 第59章 和离风波七 “丹丹,我是奶奶啊!” “丹丹,他们怎么这么狠心将你关在这里,离茅房这般近,夏日蚊虫得多毒啊!” “丹丹,你娘是不是也被关起来了,是不是也受了很大的罪?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可怜的孩子哟。” “丹丹,你放心,爷爷奶奶和你爹是不会同意你们离开俞家的。” “你姑姑给你做了夏衫,可漂亮了,给你带来了,希望你能合穿,你姑姑给你娘也做了,你一定记得给你娘啊!” “你放心,我和你爷一定想办法接你回去。” 清荷手扶着窗户,声声泣血,那声音都老了几岁。郑翠芳捂着自己的脸,不敢哭出声,倒是丹丹没了人拦着,跑到窗户边倒苦水。 “奶奶,我好想你,好想爹爹。他们不让我出去,他们给我吃剩饭,他们把我的小老虎抢走了。” “奶奶,我被蚊蚁咬了好多疙瘩,又疼又痒。奶奶,我好饿,我要回家。” 丹丹此时也哭了起来,那声音听的清荷心疼不已。 “丹丹,你放心,我们会想办法的。你倘若见了你娘,给她说一声:她只要不嫌弃我俞家落了难,只要还愿意,就是我们家的儿媳妇,这辈子都是。” 清荷已经猜到郑翠芳就在里边,但是该说的都得说。 “奶奶,我娘不会同意和离的。奶奶,你和爹说,我们要回家,求求你们,不能不要我,不要听信我坏舅舅的话。” “好,奶奶知道怎么办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娘。你是大姑娘了,奶奶相信你一定会照顾好你娘的。” “奶奶,你要注意身体,你的脚还疼不疼啊” 这句话让清荷完全破防了,哭成个泪人。 “丹丹,你放心,只要你们回来,俞家能卖房救你爹,也能举债接你们回去。” “来人了,奶奶先走了,你等奶奶来接你啊!” 郑忠义往这边走进来,清荷往茅厕走了几步。 “郑翠芳,你最好管好你自己和你闺女,你要是再寻死觅活,你小心我卖了你闺女。” 虽然声音压的很低,但是清荷也听见了,清荷心里怒火中烧,这不配做人的玩意,郑家定是要败的,这种人手上不败才怪。 郑忠义往茅房方向走来,清荷清了两声嗓子,示意有人。 “婶子,我娘让我来寻你,怕你走错了地方。” 清荷听着这语气,换做自己儿子,几个巴掌都扇过去了。 “坏了肚子,借用你家茅厕。” 说罢,往回走去。 “那您赶紧回去看看,省的俞叔父有个三长两短的。” 清荷一听,就知道有事,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土,就往堂屋赶过去。 还未进屋,就听见俞越舟高声训道: “原尊你为一镇之长,守护一方百姓。你现在属实变得让俞某不再相识,谄媚权贵,竟然到如此地步。” 那郑镇守竟还笑眯眯的,一丝也不生气,就看着俞越舟一个人气的跳脚。 “俞秀才,你倘若再努力更进一步,那也是极好的,可惜你屡次不中,也是气运不佳啊!” “说到底,还是你俞氏一门没有那做官的命。你说你看走了眼,我何尝又不是呢?” “行啦,这时间也不留你了,你现在宅子也卖了,还得回县里呢,这会去刘三儿那里,兴许还能租到牛车。” 俞越舟还要再说,清荷轻轻地拉了衣袖,俞越舟转身向外走去。 刚走到前院门口,那杂物房的门被砸的响。 俞越舟一看清荷点头,就大步走过去。 “放我们出去,爹,娘,丹丹晕倒了。” 俞越舟这一听,立刻找趁手的工具砸锁。 “俞秀才,你这是要干什么?” 郑镇守忙上前拦着。 “我干什么,你们将我孙女关在这里,女子在你家不算个人,在我俞家还是宝呢,你还我孙女。” 俞越舟一怒之下推倒郑镇守。 郑忠义立刻上来抄起门口的抵门棍,就往俞秀才身上打去。 清荷高声叫着冲上去护俞越舟。 还没来得及护,俞越舟的头上就挨了一棍。 俞越舟当时愣了一下,手往头上一抹,一手的血。 再看向杂物房一眼,就晕倒在地了。 正在此时,孟狄冲进来,伸手夺了郑忠义手上的棍子。 “你好大的胆子,秀才见县令都可不下跪,你是个什么身份,竟然敢殴打秀才。” “你,你,你又是谁,你私闯民宅。” 郑镇守还没爬起来,手指着孟狄,结结巴巴的问道。 孟狄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虽然发须皆白,但是那胳膊上结实腱子肉依在。 “我?俞家的御者罢了,我家姑娘就怕遇到不讲理的动手,让我跟着。” 郑镇守这一听,呵呵,俞家什么情况自己还不清楚,哪里有钱买车,还请得起御者。 孟狄也不废话,拿着抵门棍往那锁上用巧劲一掰,那锁子就掉在地上,砸起地上的黄土,像是个笑话一样将锁子埋了起来。 门被踹开,一位女子抱着一个孩子,孩子双眼紧闭。 “谢谢这位爷,求求你送我们去医馆,我闺女晕过去了。” 清荷冲上去,刚才还和自己说话的丹丹,此刻软塌塌的倒在翠芳的怀里。 “翠芳,上车,我看谁敢拦你,我就是豁着这条老命,也定会带走俞家的人。” 清荷挡在翠芳的前面。 翠芳极为震撼,看着婆母那坚定的脸,羞愧不已。 “娘,谢谢你。” 转身抱着丹丹往外走,郑夫人去拦,清荷站到郑夫人面前。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手,我苏清荷已经二十多年没动过手了。” 那一刻,郑夫人也怕了,郑忠义上前护着自己的母亲。 “想带走这个赔钱货,也可以,银子拿来。” “倘若你们只是想要银子,这一切都好说,可是你欺负了我俞家的人,这笔账我俞家给你们记着。” 孟狄暗暗点头,他在这一刻突然就知道了锦绣身上的那般不同来自谁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 “呵呵,好,你记着,你放心记着,我郑家还真的不害怕。” 郑忠义斜着脑袋盯着清荷,丝毫不受她的威胁。 一个破落户,能有什么底气。 第60章 和离风波八 一个破落户,能有什么底气? 孟狄弯腰扛起俞越舟,清荷忙上前帮忙扶着,只有她看出来孟狄腿脚其实有点问题。 “就这么让人走了?” 郑夫人问身边的人,郑忠义冲出去,看着人已经上了驴车。 郑忠义暗自着急,这最近还得去县里。 到了客栈,锦绣洗好的衣服,晾在院子里。 清荷进屋,低声客气的向上官澈求助。 “上官神医,劳烦你帮我看看我夫君,他伤了头。还有我孙女,晕过去了。” 上官澈听了,眉头都皱起来了。 拿着自己的医箱,跟着下了楼。 转头向星辰叮嘱:“看着这个女人,倘若醒了,不要让乱动,喊我一声。” 星辰点头算是应答,搬了圆凳,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这个女人。 锦绣姑姑对这个女人很特别的好呢,比对自己要好。 上官澈看了伤口。 “嗯,流血是好事,比淤在脑袋里要好。” 清荷听上官澈这么一说,心里踏实多了,虽然知道眼前的不是上官神医,但是是上官神医的亲传弟子。那医术是得过上官神医肯定的。 “皮外伤,我这边撒了止血粉和金创药,包住就行。如果今晚不吐,夜里不发热。醒来不晕就没事了。” 上官澈难得的和颜悦色的说话。 “今天无论如何要回县里,这里条件不行。” 清荷忽然愣住了,但是好似又明白了,只是不知道大丫能不能经得起颠簸。 “无事,有我。” 像是看穿清荷想什么,向清荷耐心的解释着,上官澈手上没停,很快就包扎好了。 “就让在这里躺着,不宜动。” 然后转身看一个夫人抱着一个孩子,孩子嘴唇发白。 上官澈翻看了孩子的眼睛,摸了摸脖颈,又伸手摸了摸孩子后颈。 “找地方将她放平躺着,脖颈衣服解开,再去找酒楼冲一点糖水来,灌进去。” 郑翠芳自是见过上官澈的,当下抹掉眼泪,将孩子外衫脱了,垫在外边御夫座上,让孩子躺平,自己匆忙去前边找糖水。 上官澈说完,就转身回客房。 清荷忽然想起来锦绣倘若去租车,那必定是要受欺负的,托孟狄看着两个病号,急忙往外走去。 刚走出去不远,锦绣坐在一辆板车上往回走,那御者清荷倒是不认识。 “娘,你们这么快回来了啊!一切可还顺利?” 清荷点点头。 “那就好,刘三儿那边没租到空车,正巧遇到了金向远,就一起过来了。” “金向远?” 清荷觉得这个名字有那么一点熟悉。 “父亲的学生,走镖的那个。” 清荷恍然大悟,看了看这高壮的外表,的确不像读书人。 “夫人安好。” 金向远向清荷行礼,清荷连忙说:“不用不用,这孩子客气的。” “锦绣姑娘没有雇到车,正好我在这边运货,腾了一腾,挪出一辆板车来,如夫人不弃,一会可和我们镖队一起出发。” “不嫌弃,就是,锦绣你来,我和你说。” 清荷附耳对锦绣说了大概情况,锦绣慌忙去狄伯那里看。 丹丹靠在嫂子怀里,嫂子正在一勺一勺喂水喝。 而父亲则是躺平在驴车里。里边的座都卸在一边。 “郑家这是疯了吗?” 锦绣还想说,清荷拉住了锦绣,暗指了一下翠芳。 锦绣将嘴边的话咽下去。 “我去买纸伞。” 锦绣看了看这个情况,这么热的天,直晒肯定不行。 “姑娘且慢,我这里有雨篷,我现在就支上,你看可还行,不行咱们再想办法。” 金向远看着躺着的人就明白了,幸亏出行带的齐全。 金向远三下两下就将雨篷支了起来,锦绣拿了客栈的扫帚,将车上打扫干净。 “这前后还开着,倒是还能凉快些,后边再挡个什么就再好不过了。” 金向远一边收拾一边向锦绣解释说。 锦绣看了看晾晒在院子里的衣裙,将自己的裙子内侧绑到雨篷支架上。 “谢谢你,总是在我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 “老师的恩情还不尽。” 金向远腼腆的笑了笑。 “一会你先躲避一下,伤者是个姑娘。” 金向远不解的看着锦绣,这是干什么了?怎么一个个都受伤了? 虽然有疑问,但是还是听锦绣的,躲到一旁树下。 上官出来看着锦绣弄来的车,忍不住撇撇嘴,你这连裙子都装上去了,怎么看怎么别扭。 “看什么看,来抬人。” 锦绣拽着上官就往回走。 “你是第一个敢对我这么说话的女人,我记住你了。” 上官澈说归说,还是将人抬进了马车。 “你说下边要不要垫床被子。”锦绣看着光秃秃的木板,配上这搓板土路,这颠回去,该不会是散架。 “姑娘,我善意的提醒你,你亲爹也在另一边的驴车上躺着。” 上官澈皱眉看着眼前这个不那么孝顺的女人。 “哦,也对,但是我爹有我娘呢。” 锦绣想了想,去隔壁驴车上取了一条坐垫,小心翼翼的垫在大丫身下。 “你要不就穿这个回,看着也不是很难看,也就长那么一丁点。” 上官澈身上的粗布麻衣,虽然是短装,但是穿在瘦小的上官澈身上,就像小孩偷了大人的衣服。 “你没完了是不是。” 半刻后,上官澈带着斗笠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怀里还抱着一个一脸严肃地星辰。 走在一辆挂着女人裙子的板车旁边。 丹丹醒了,精神还是不大好,但是看见锦绣,开心的笑了,说了两句话,又昏睡过去。 郑翠芳坐在车的后方,看着裙子不掉下去,板车上平平躺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儿。锦绣坐在前边,用上官澈的长袍替大丫和丹丹挡住了强光。 “嫂子,你这次回来再回不去了。” 郑翠芳闻言,心里酸楚不已,自己引以为傲的娘家,对待自己的态度却是取决于自己的夫君是不是能高中。 那大哥就像是着了魔一样,逼着她和离,改嫁。 一开始全家还哄着,对她和丹丹很好。 翠芳虽是没读过书,也懂得好女不侍二夫的道理。 自己一直不同意,那一家人嘴脸都变了。 可是那狠心的哥哥竟然拿丹丹威胁她,一向和善的母亲也说为了她好,嫁个富户或者官身,过好日子。 这一天天的煎熬,如果不是丹丹晕倒,如果不是婆母在窗口说了那些话,怕是自己也没有勇气。 好在,走出来了。 第61章 和离风波九 一行人跟着金向远的镖队,在太阳下山前到了俞家。 金向远帮他们把人都安置好,就准备走。 锦绣叫住了他。 “上回说请你吃饭,择日不如撞日,你一会交了差过来吃晚饭。” 金向远想拒绝,但是最终遵从内心。 “行,我一会过来。” 郑翠芳自是抱着锦文哭了一阵子,锦文看见妻女都回来了,自是高兴不已。但是看到父亲为了他,被人伤了,心里又难过起来,心里自是记下这笔账。 清荷照顾俞越舟,打了水帮他细细擦拭着。 厨房里,星辰默默的烧了灶。 锦绣就着家里有的东西,开始张罗起来,毕竟请人吃饭,太简单也不好。 “星辰,水烧好就去叫奶奶,他们都要用。” 星辰点点头,看着锦绣忙里忙外。 锦绣匆忙拔了点青菜,摸了几个鸡蛋,又忍痛宰了只蛋鸡。 看着芦花鸡在手中挣扎,锦绣久久下不去手,这可是蛋鸡啊,这没了就意味着每天少一个蛋啊! “怎么的,不会杀鸡?” 上官澈那让人欢喜不起来的声音又传过来。 “你能你来。” 锦绣觉得上官澈毕竟是郎中,那杀鸡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毕竟静脉血管手到擒来的知识,可是谁料理论很成熟,实操很骨感。 那断了半个脑袋的鸡疼的满院子跑,鸡血撒了一地,那给锦绣心疼的哟,少一道菜啊。 最终,还是郑翠芳出手抓住了鸡,刀起头落。 锦绣忙拿个碗,将剩下的鸡血盛起来,放点细盐,高高的放在柜子上边。 上官澈不好意思,借口衣服上全是鸡血,换衣服去,离开了俞家。 郑翠芳拿了开水,对着鸡熟练的一淋,几下就将鸡毛拔了。 郑翠芳看着忙碌的小姑,当她刚才听说是小姑固执的在公婆那里不让步,这和离的事才久久没有成定局,在看小姑的时候,就觉得真的哪哪都好,比以前还好。 和小姑配合不止这一次,小姑什么都巧,就两件事做得不好,一是杀生,二是烧火灶。 没事,小姑不愿意干的,自己来做。 “嫂子,这个家是不是比咱们清水镇的还好?” “嗯。”郑翠芳话少,但是此刻看着这个院落的确收拾的还不错。生活气息满满,前院虽然停了车,养着驴,但是到底宽敞,还能养着兔子和鸡。 后院原本种花的地方,全都被锦绣种了菜,取用起来方便还省钱。 又不是大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 “这后边还起了后罩房,咱们家再添人也住得下,你就放心。” 锦绣笑呵呵的说,但是心里还是嘀咕,这毕竟不是自己的院子,倘若孟允宁愿意卖给自己也挺好。 郑翠芳自然听得懂锦绣的意思,脸上飞了红晕。 经过一番忙碌,锦绣的饭总算好了。邀请的人也各自拎着小菜和酒来。 “你说在户外起个灶这是谁的主意?” 上官澈喝了一口酒水,看着外边灶上还炖着的鸡汤。 “除了她,还有谁?” 狄伯坐在旁边,笑眯眯看着锦绣忙碌。 “最近嘴被养刁了,每天倒还是惦记这一口。” 上官澈不相信的看着狄伯,身边这位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会这么没出息,被这一个炒勺给养刁了嘴,反正自己是不信的。 清荷端了鸡汤面在房里和俞越舟用了。 外边坐着锦文两夫妻,狄伯和上官澈,丹丹和星辰乖乖搬了小桌子坐在主桌旁边。金向远远远看着锦绣还在来来去去煮面,那场面分外温馨。 突然,上官澈看到了锦文坐着的这个家伙。 “这个是你设计的?图给我看看,这个做的太巧妙了。” 上官澈来回推动了锦文几下,王伯的手艺杠杠的,那丝滑无比。 “锦绣画的图,找人给我做的。那边还有个辅助站立的,你去看看。” 上官澈此刻都不觉得饿,拿着拐杖看了看,但是还是对轮椅更感兴趣。 拽着锦文院子里兜了半天,缠着锦文细细给他讲了用法才作罢。 回桌向狄伯嘀咕:“这个女人还是有点东西,孟允宁那厮瞎的不是那么彻底。” 狄伯笑而不语。 随着一道道菜上桌,上官澈突然有那么一点羡慕孟允宁,这厮的确不瞎,瞎的是自己。 “我做了点鸡汤,一鸡两吃,就是看着有点少,这个是麻椒鸡,下酒极好。” “这个是清炒小青菜。” “这个是我晒的萝卜干,做了点辣口的,就当凑个数。” “这个是泡笋条,都是腌制货,平时下个粥不错。” “这个是凉拌萝卜皮,里边放了点芫荽,不喜欢的可以挑在一边。” “这个是炒回锅肉,里边有蒜苗和麻椒。” “这是醋泡花生,狄伯最爱的下酒菜。” “这是辛葱炒鸡蛋,给孩子们多夹一点。” “这个是金大哥带来的卤货,谢谢金大哥考虑如此周全,不然今晚饭菜准备少了。” “这个是浆水,今晚吃点浆水面解暑。但是狄伯,你吃不惯就喝点鸡汤,我做了几张鸡蛋饼。” 锦绣一一解释道,金向远看着锦绣,那浑身的气势都卸下去不少,眼中带了三分温柔。 “这浆水可是秦州的那种?” “是的,我娘是秦州人,她改良过,我觉得味道更好喝,每年夏天都缠着她给我做,我做的倒是没有我娘的香味。” 锦绣端了满满一大碗递给金向远。 “这浆水配荤菜吃,再好不过了。就是吃了容易饿,金大哥你得多吃两碗,要不睡不到明早。” “哎,那丫头,你给我也尝一尝。” 上官澈看着锦绣给金向远盛,给星辰,给丹丹,给哥哥,给嫂子,唯独不问自己。 “怕你水土不服,今日又下了水,这寒凉之物你还是不要吃了,你和狄伯吃鸡汤泡饼,或者给你下碗鸡汤面。” 听锦绣如此解释,上官澈心里才舒服一点。 一口麻椒鸡下去,口中鲜香麻辣。 “你怎么会有辣茄?” 锦绣这一听,就知道瞒不过郎中。 “托狄伯从蜀地找的,麻椒也是,吃着是不是很过瘾,很熟悉?” “大多人辛辣味道 来自于大蒜,辛葱和姜根,你这中药入菜,第一次见。” “难道辛葱和姜根不是中药?” 锦绣这么一说,上官澈倒也呆在那里,细细思索。 “原本就是药食同源,有什么关系,你好好吃饭。” 上官澈忽然像是悟了:“好一个药食同源。” “这个丫头倘若开个酒楼,生意不会差,可惜啊,是个懒的,吃她一顿饭,那叫一个难。” 狄伯笑着说,筷子丝毫不慢。 锦文和翠芳时不时转头给两个孩子夹菜。两个人相视一笑,锦绣在一旁看着,一口一口喝浆水。 “你们这是有情饮水饱。我这真的是不饿了。” “做饭之人,容易被油烟熏到,是感觉不饿,但是还是要吃的,不然身体不会真的被骗到,迟早会营养不良。” 上官澈喝着鸡汤,学着狄伯,泡了饼,真香。 第62章 和离风波十 大丫醒了,但是肺里进了水,发了热,即使是上官澈在,还是让锦绣提心吊胆好几天。 锦绣将大丫安置在新的后罩房里,细细的给布置了一番,换上了新的床单被褥,还找王伯买了新的床榻和柜子。 大丫醒了之后,只流泪,锦绣也不敢多问,只能鼓励配合吃药。 上官澈是最忙的人,给大丫施诊,给星辰施诊,给他们几个还得抓药配药。 星辰的药浴还不能停,连着郑翠芳都每日顶着暑气,一直守着看灶火。 高佩芝每隔几日就来转转,顺便蹭饭。 “锦绣,那绣坊彻底修好了,你不来参观参观?” “这不是家里出了事,比较忙,忙过这阵子我就去。” “行,那你记得,有空做点东西,最近也只有你的绣品才卖的动。” 高佩芝凑在锦绣身边嘀咕着。 锦绣也就一听,没有放到心上。 午后,郑家来人了,郑镇守和郑夫人都来了,郑忠义也来了。 俞越舟头上还包着布条,清荷自然也没有上次在郑家低声下气的模样。 “我来接我女儿回家。” 郑夫人气场足,先开口了。 郑翠芳一看母亲的气势。连连往后躲了两步,站在锦文的旁边。 连忙说:“娘,我不回去,我要照顾锦文。” “你不回去也得回去,我是你娘,都是为了你好,现在你留在俞家,就只能伺候这个残废。” 锦文听着心里很不舒服,但是看着妻子站在自己的身边,又觉得心里一阵妥帖。 “我生是俞家的人,死是俞家的鬼,好女不侍二夫,娘,您别逼我。” “你说说你,生的这是什么东西,别的本事不会,忤逆爹娘倒是学的很好。” 郑镇守上前指着郑翠芳对着郑夫人说。 郑夫人那气势瞬间软了下来。 “翠芳啊,你也是家里疼爱着长大的,虽然家里留你到了十八岁,那是因为真心疼爱你,舍不得你嫁人后侍奉公婆,伺候夫婿,受这一肚子委屈。” 不等郑夫人将话说完,郑翠芳就打断了: “娘,你嫁给爹可曾觉得受委屈?” 郑夫人看了郑镇守一眼,一瞬间接不上话,眼神躲闪。 “你爹可是镇守,我怎么会受委屈,风光都来不及。” “娘,你心可真大,爹每个月不在镇上好好待着,动辄往县里跑,你都忘记了?县里哪有那么多工作需要他?你就不曾想一想?” 郑夫人哪能不知道,年轻的时候闹也闹了,打也打了,最后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不抬人到家里边,也就相安无事。 这当众揭开,郑夫人面子上也挂不住。 “你爹那就是忙,咱们女人又不懂那些,别拖后腿,安心在家带孩子就好。” “带孩子?除了我哥,还有哪个孩子是你带大的?” 郑夫人看闺女软硬不吃,有些恼羞成怒,指着女儿,指尖颤抖,气的狠了。 “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儿,自己不懂事,爹娘不弃你,拉你一把,你倒是编排那些有的没的,往自己亲爹娘身上泼脏水,你,你,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 此时郑翠芳思及这一个多月来的一幕幕,只觉得心里极为凄凉,也不再胆怯,一步步走向郑夫人。 “娘,我也是当娘的。我的女儿玩具被人抢,你们明明知道那是她小姑送给她的,从小怀里抱着睡,没有睡不着,可是你们还是允许我哥的孩子抢夺走,欺负她,打骂她。” “你知道丹丹为什么晕倒吗?” 郑翠芳走到母亲面前,双眼瞪的轮圆,任由眼泪从脸颊滑过。 带着哭腔的声音,听着凄切却又坚定。 “因为饿,你们把我们锁在杂货房,任由克扣我们的伙食,任由里边的蜘蛛,蚊子,蚂蚁叮咬我们的皮肤。” “我们不敢喝水,因为喝了水,连上厕所都出不去,因为喝完了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才会想起来杂物房有这么一对人,来送干净的水给我们。” “我们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杂物房里,你们逼我妥协,我不摁手印,就不给我们饭吃,不给我们水喝,你们是真心为了我好吗?” “从小到大,你们对我的呵护和关爱有几分是真?” 一群人默默听着,心下都觉得郑家过分,亲女儿,亲外孙女关在厕所旁边的杂物房,夏天暑气正热,那滂臭的味道,将人都能活活呕死。 这么热的天,还不给水喝,这哪里是人,畜生都不如。 丹丹吓得紧紧躲在锦绣身后,星辰瘦小的身躯又挡在锦绣的前边。 “你放心,姑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带走你娘亲的。” 锦绣摸了摸丹丹的头,安慰她。 “你这个孽畜,爹娘白白生养你十八年,既然如此,那你不再是郑家的女儿。” “不是就不是,以后我随夫姓俞。” 这一次郑翠芳也没有退让。 “你既然不是郑家的人,先还了嫁妆,再将爹娘养你的银子还来,娘怀胎十月,这受了多大的罪,你说不做郑家人就不做了,你真是个黑心蹄子。” 郑忠义总算将话拉到了正题上。 “哦?这当真?”锦绣推开星辰,往前走了两步。 “那你这笔账怎么算,说出来大家都听一听。” “嫁妆当初价值百两,养她十八年,一年少说按十两算,一百八十两。父亲母亲含辛茹苦,养她成人,如今如此伤父母之心,情感赔偿一百两,共计三百八十两。” 郑忠义说话恬不知耻,肆意胡说,气的郑翠芳竟然失了声。 锦绣走到嫂子跟前,低声耳语。 “嫂子,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做真,你信我。” 郑翠芳自然是相信小姑的。 “哦,娘,嫁妆单子你可有?” 清荷细细想了一想,摇摇头。 郑翠芳着急的冲锦绣点头。 “可确定是嫁妆百两?” 郑翠芳摇摇头。 锦绣心里有了数。 “郑忠义,嫁妆可是有单子在的,按单子返回给你们。至于你爹娘抚养一年十两银子,那么请问她可有上过私塾?” “哪有女子读私塾的,胡说八道。” “呵呵,那既然未曾读书,怎么会一年十两银子,就你们待我嫂子如此,怎么可能一年花十两银子在她身上。” “三百八十两,你们卖我嫂子的价格可真不低。” 郑忠义看着锦绣咄咄逼人之态,顿时气的就不行。 “俞锦绣,你个破鞋不要胡说,什么叫我卖她?” 郑忠义冲到前边指着锦绣,气愤地叫骂。 锦绣倒是一脸云淡风轻。 “怎么?讲道理讲不过,就开始骂街啊?那我告诉你,就算骂街,你一样骂不过我。” 第63章 和离风波十一 “怎么?讲道理讲不过,就开始骂街啊?那我告诉你,就算骂街,你一样骂不过我。” 郑忠义冷笑两声: “你放心,你少激将我,我不动手打你,我嫌脏。” 锦绣双眼燃着小火苗。 “我还没嫌你踩脏了我们家地,你倒是还嫌弃起我来了,我脏不脏的不是你说了算的?倒是你上门乞讨就有个乞讨的样子,不要动不动学狗吠。” “我们拿你当个人,你就不能装的像一点,非得癞蛤蟆插鸡毛,你说说你是飞禽还是走兽。就你这行径,说你是禽兽 ,禽兽都得生气。” 郑忠义手指着锦绣: “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俞越文,你们好歹书香门第,怎么教的女儿越来越没个样子。” 郑镇守看着俞越舟,幽幽的开口。 俞越舟也觉得锦绣说的过分,开口制止了她。 “锦绣。” 锦绣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爹,遇见的是人,才能说人话。这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胡话。” 锦绣转向郑镇守: “郑伯父,不是我越来越没有女儿的样子,就是因为我家规矩大,太有样子,有事没事都得被读书人的名号挟制着,导致什么玩意都想上来踩一踩来试探试探。” “你觉得我说话难听,我怕我用读书人的方式骂了,这被骂的都听不懂,我岂不是白费口舌?” “还有,不要动不动拿读书人这规矩来挟制我,我家是读书人家,但这不是我们就得隐忍度日的理由。而且,我不是君子,我只不过是个女子。芸芸众生,有的人只是看起来是个人,呵呵……” 郑镇守瞪了锦绣一眼,转身向俞越舟。 “俞秀才,我们上门是来议事的,不是听你家小辈编排我们的。你家这做的过分了。” 俞秀才看着郑镇守,那眼角也挂着不屑。 “我家小辈只不过说了几句你们觉得不中听的话,你就觉得不舒服了?那我在你们家,挨得打,受的伤都还没好全乎呢,这又怎么算?” 郑镇守气呼呼的瞪了郑忠义一眼。知道此事自己家不占理,就换了措辞: “咱们是来商量事情的,要说话就好好地说。不要总说那些没用的。” “那是,好好说话,按事实论断。别整的像街头话本子似的,银子都是从天而降,大风吹来的。听着玄乎的很。” 俞越舟坐在院子里,不慌不忙慢悠悠的。 “那如果想好了,那就好好说话。锦绣,煮茶,咱们家最是讲规矩的。” 锦绣听着,就去烧水,选那茶根茶沫煮起来。 什么人配什么茶。 高佩芝也是第一次见锦绣如此,觉得很有意思。 “我刚才偷听了几句,我突然觉得你这伶牙俐齿随你爹。” 锦绣抬眼看了高佩芝一眼,高耸的马尾,那刻意画粗的眉,那妆点的三分英气,这会随着挤眉弄眼,完全没了踪影。 “何须偷听,直接拿个杌子,拿包瓜子,我这再给你添一杯粗茶。记得看完了赏银子就行。” 高佩芝拿出银子。 “那姑娘看这些够不够啊?” 锦绣推了她一把,娇嗔了一句: “少来,你这还入戏了。” 佩芝也知道锦绣和她玩闹,就觉得锦绣这么好的姑娘,真的是明珠蒙尘啊。就刚才那几句,就知道锦绣定是受了什么委屈。 “拿着,我今天就是给你送银子的,前边给你说了半天,你敢情一句也没听进去呀!你闲来无事多做一点。” 锦绣将银子揣到腰里。 “你那么多绣娘,缺我一个?” “绣坊重开后,生意差了许多。” 高佩芝想了想,还是直说了。 锦绣放下手中的活计,看向高佩芝。 “什么时候的事情?” “可能是意外,也就十几天,也许过几天就好了。” 锦绣却觉得和自己有关的所有事情都不能用意外两个字解释。 “我明天来找你,我家这笑话你也别看了,有空去别的绣坊,成衣店,布店转转,打探一下消息。” “其实我都看过了,觉得有点不对,原本今天来想和你说说,这不是你还忙着。” 锦绣端了茶盘往外走,也不和佩芝客气。 “行,我知道了,我明日过来与你协商。今日家里事多,招待不周,你自便。” 锦绣将茶盘放在桌上,揣着双手,站在一旁。 郑翠芳紧张的地站在锦文身旁,一双手紧紧攥着轮椅后把手。 “既然翠芳还是愿意好好过,咱们还是有话好好说。天下的父母终究是愿意孩子过的好,你说是不是。” 清荷站出来,看着郑夫人。 “翠芳,你自己说。” 郑夫人看着翠芳,眼底的不忍一闪而过 。 翠芳看了看爹和娘,往前走了两步,一下子跪倒地上。 “爹,娘,谢谢你们对我的养育之恩。” 说完,磕了三个响头。翠芳再抬头的时候,额头上已经隐隐挂了红。 “好,你长大了,翅膀硬了,爹娘管不住你了,我只当没生过你。” 郑忠义在一旁着急了:“娘,你瞎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当没生过,你和爹拉扯她容易吗?这个忘恩负义的。” 说完踹了郑翠芳一脚。锦文有心想去护,在轮椅上却没有那么的方便,只能两眼冒火地盯着郑忠义。 郑翠芳没躲,一下被踹倒在地。她又跪直,一双眼盯着地面。 “娘,我会一文不少退回聘礼的,待我奉上聘礼,请爹娘将我从郑家除名。”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很惊讶。 虽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锦绣一听,就知道郑翠芳这是发了狠心的。 清荷也是惊讶的看着郑翠芳,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这生养之情怎么能说断就断,坏了名声以后还怎么过。 锦文双手握着扶手,一双眼睛泛着红。 “好,那就这么定了。” 郑夫人抢在郑镇守之前说。 那郑忠义着急的上前,对着郑夫人吼起来。 “娘,你怎么可以这样?不是事前我给你都说好的呀!你让我怎么交代?” 郑夫人看了一眼郑镇守,又看了一眼自己养大的儿子,语气带了悲切,吐出来却只有两个字。 “回去!” 清荷好似明白了什么,再看向郑夫人时候,就觉得女子居多不易,再看向地上跪着的郑翠芳,也只剩下一声叹息。 “娘,你是疯了不成?” 郑忠义再说,郑夫人一巴掌掴在了脸上。 “我都说了,回去!” 郑镇守看了锦文一眼,又看了地上的翠芳一眼。 一甩袖子就出去了。郑忠义一看两人都走了,自己也忙不迭的跟上。 第64章 彩绣坊危机一 和离之事,最终在郑夫人的坚持下,按住了郑忠义的花花心思。 锦文扶着翠芳,心中怜惜。 “你这如何是好,以后别的妇人回门,你都不得回。” 郑翠芳心里也难过的紧,但是想起来自己和闺女受得那份罪,又觉得为了女儿也值得。 “先前是我软弱,没照顾好丹丹,我后来想明白了,一家人在一起才最重要。说到底我还是没有小姑想的通透。” “我是个母亲,我连自己孩子都护不住,那我就不配做一个母亲。” 锦文抱着郑翠芳,心下发了愿:既然所有人都如此不看好自己,那么自己一定要活出个样子。 郑翠芳难过归难过,该做的事情一丁点都没少,找了陪嫁单子,和婆母去商量。 锦绣也看着躲在厨房等着自己的佩芝。 “还想蹭我一顿饭啊?” “就想在你这里躲一会清净,你看看你,连你也欺负我。” 锦绣和高佩芝嬉笑了几句,便早早准备起晚饭,毕竟现在吃饭的人越来越多,自己不做都不行。 “说起那奇怪的事,咱们县里新开的那个香衣坊,最近生意好了不少,今年夏装就她们家最红火。” “可是面料和做工的问题?” 锦绣先想到的就是质量,锦绣对县里的所有成衣坊,布店还都很是熟悉,这得益于她之前寻找活计的那会,挨着都走了一遍。 香衣坊记得清楚,还是因为只有香衣坊低价收她的绣品。 “它家的面料是比我家的选择更多,毕竟他家做布料和成衣生意的,有自己的特殊渠道也不意外。” “但是就在县城来说,就算是她家卖的好,那也不会让别家都干不下去。” “更主要的是,短短时间内,它合并县上很多小绣坊。” “就连咱们家很多的临时绣娘,现在也在香衣坊做事。” “还有一件离奇的的事情,那就是咱们家做的那件嫁衣,现在就挂在香衣坊内。” 锦绣听到这句,脑袋里忽然想到了什么。 “之前订咱们家的衣服的人可是姓韩?” “姓韩还是姓黄来的?” 高佩芝细细想了起来,锦绣笃定的说: “应该是姓韩。” 秦家也做的布料生意,这一下一切都清晰多了。锦绣大概明白了自己这是招谁记恨了。 秦颂在县上新开了店,自己隐约有耳闻。 秦颂攀了高枝,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不是秘密了。 韩姑娘的嫁衣出现在香衣坊,嫁衣这么私密的东西,大多人家为了图吉利都是压在箱底的。 能出现在香衣坊,只能说明香衣坊和韩姑娘的关系不一般。 那么针对自己的不是秦颂的小娘,就是秦颂的新妇。 “因为只有姓韩,此事都能解释通了。姐姐,那韩姑娘是县令之女,而香衣坊的东家是她夫婿。” “你意思是说,香衣坊能称霸一方是因为背后背景深厚?” “这只是其中一点原因。” “你虽然搬来清远县不久,你对这些倒是清楚的很。” 高佩芝笑嘻嘻地看着锦绣。 “她们家有什么和别家不一样。” 锦绣没有理会高佩芝八卦的眼神,只是一心还在想这秦颂的图谋。 “她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就是县里最近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穿的她家的衣裳。” “哦?” 锦绣倒是好奇了,这怎么能看得出来。 “她们家的衣服上都有同一种图案,一眼就能看出来。” 锦绣拿了熏黑的木柴在地上画了一画。 “可是这个?” 高佩芝看了看地上的图案,又看了看锦绣。 “你未卜先知啊,你和那香衣坊打过交道?” 锦绣这下就明白了,秦颂向来是懂得举一反三的聪明人。 这是曾经自己和他说过的,倘若生意想做大,就得让别人一眼看出,这是你家的东西,口口相传。 “姐姐,你可有想过,未来将彩衣坊开到更多的地方?” “嗯,想过,谁都有做大生意的愿景好么,我一直想在秦州开一个店。秦州南通锦州,东通西州,交通便利,相对甘州,凉州来说繁华不少。” “那就是了,香衣坊这么做也是这么想的。” 高佩芝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在杌子上,胳膊撑在双膝上,手捧着脸。 “你了解韩县令的底细么?” 高佩芝想了想,脑子中也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我只知道韩县令是两年前来的,说不上造福一方百姓,的确也没有什么大恶之事传出来。” “韩县令哪里人?” “听说是南边来的,具体我还真的不知道,你知道的女子消息闭塞远远高于男子。” “想知道消息还不简单,就你这个绣坊,只要想做,后院社交做起来,那么你想知道什么八卦消息都易如反掌。” 说着,高佩芝好像抓住了些什么灵感,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就比如,你店里有没有那种比较有钱,有权的人家的太太,哪怕是小妾之类的都可以。每次来如果都能聊几句,是不是就知道一些。” “如果将这些有钱的太太都聚在一起,她们之间谈论的一些事情,自然你也就都知道了,比如她们的丈夫最近忙什么,家长里短之类的。” 高佩芝一下就明白了。 “那你说我们的优势在哪里?” “我们的优势是女掌柜,女子与女子之间比较好说话的,我们如果再用一些女伙计,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你这脑子怎么长得?什么事情到你这里都能说出点门道。” “姐姐,这都是后话了,先想想怎么将生意做起来。” 高佩芝知道锦绣有办法。 “不怕被模仿,就怕被超越。” 秦颂那点东西也是从自己这里出去的,既然送了自己如此一个大礼,怎么得也得还一些才是。 无论是谁,那么眼前这些烂账只能算到他秦颂的头上。 “模仿?你让我去学香衣坊?” 高佩芝心中虽有了想法,但是还是愿意多听锦绣说一说。 “学,不但要学,还得超越。” “超越?” 锦绣想了想,在地上的图案上圈了个圈。 第65章 彩绣坊危机二 锦绣想了想,在地上的图案画了圈。 “姐姐倘若想将生意做大,那这件事我们就要从长计议 。” 锦绣在地上继续画着。 “别看这小小的徽标,怕是在大盛朝凡是做的大的商贾,都会有这样的徽标,包括那种名望家族,也会有相应的标识。” “这种标识看上去简单,用途不大,但是你用了,无论在大盛何处,都会知道这个徽标代表的是你的彩绣坊。” “简单来说,倘若有人在大街上,觉得这个物件不错,就算是不开口,看到这个徽标也知道是彩绣坊的,直接来坊内定制。” 高佩芝听的入神,她觉得她很是新奇。 “那是不是大家族的徽标,让人看见就觉得这是某某府邸的人,自然也高看三分?” 锦绣点点头。 “浅显的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如果别人伪造呢?” “在前期,伪造也没用呀,比如,现在有人伪造香衣坊的徽标吗?” 佩芝摇头:“这倒是没见到。” “那是因为目前这点利益,还没有触动其他人的根基。再说了,小小的县城,如果伪造,不用一个下午就能查出来源头,得不偿失。”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弄一个徽标?” 佩芝云里雾里,觉得懂了,但是一个小小的徽标就能带来利益?这显然不太可能。 “徽标得弄,店里的陈设要改,而且还要做一些促销活动。” “等等等,我没太明白。” 高佩芝瞪着地上锦绣龙飞凤舞出的图和字,一脸迷惑。 这句句能听懂,就是还没想明白,这比公爹讲的复杂多了。 锦绣看着佩芝,也知晓坊里可能不止她说的这点事。不然她也不会一直等着她,就为寻个法子。 锦绣拍了拍佩芝的胳膊,示意她安心。 “我说我明日找你,我写了我的想法给你看,详细一些,再讲给你,这样宽泛的说说,你可不是云里雾里。” “看样子,你是有主意了,而且是个大主意,我信你。” 佩芝见着锦绣笑眯眯地站起来,心下安稳不少。 “你放心,我保证你生意能好起来。” 锦绣一边摘菜,一边保证。 “还有个事,就是莲儿想来谢谢你,这个丫头也是个可怜的。” 锦绣已经把这些事最近忘却了,那彩绣坊莫名其妙的大火最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这彩绣坊着急忙慌地修缮后这都重新开业了。 “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锦绣后来想过,这件事情有异常,只是真的是在家里待的过于舒适,就没有一味地追根究底。 “你就是心善,看看你,这好端端的留了疤,以后你可怎么嫁人呀!” 高佩芝撸起锦绣的袖子,细细看着疤痕,心下实在是可惜,这可如何是好。 “你说你养我一辈子的,这就变了卦,开始想着怎么甩了我是不是?好你个高佩芝,我还死心塌地为你出谋划策。” 锦绣手上的水甩了佩芝一脸。 “哎呀,你看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说的我就像那种抛妻弃子的人渣一样。” 高佩芝忙拿着袖子遮了面。 “没人要,正好,不嫁了,你不是也守着夫家不嫁了么?” 锦绣随口一说,高佩芝觉得倒也对。 “行,你以后找不到婆家,咱们就一辈子做生意,自个养活自个,等到过些年,我从族里过继个孩子。也算对得起高家了。” “哟哟,你这倒想的长远。都想到过继儿子了。你是真的不打算改嫁了?” 锦绣收拾完菜,又拿了条肉来切,高佩芝也没有闲着,将灶火烧的旺旺的。 “不改嫁了,我公爹公婆待我如亲女,我要留在高家给他们养老送终。” 锦绣啧啧称奇: “每次听你说这些,我都觉得你这桥段应该是忠贞不渝,夫唱妇随的戏码,感情到最后,是孝子报恩的桥段,无趣的紧。” 高佩芝不再说这个,那灶火映红了了她的脸,她所有的思绪都回到了那个冬天。 大雪纷飞,蛮子的铁骑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她们家的安宁被无情地撕裂。 他们一家人,父母紧紧握着彼此的手,眼中充满了绝望,幼弟躲在母亲的怀里,瑟瑟发抖,那双纯真的眼睛中映出无尽的恐惧。 蛮子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 她们躲在屋子下边的地窖里,而外边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她隐隐听到父亲地哀求,母亲用手紧紧捂着幼弟的嘴巴。 她听到了父亲的哀嚎,长兄忍不住跑出去和他们决斗,但是那如狼似虎的蛮子却调笑着杀害了长兄。长兄的哀鸣声透过青石板,清晰的传到她耳朵里。 那声音单薄且尖锐,绝望而凄凉。 那幼弟被娘亲捂着嘴,竟然生生的捂死了。 母亲痛苦不已,在地面上没了声音后,就悄悄出去,探查父兄的痕迹。 父亲被一杆银枪刺穿着胸膛,扎在地上烧成黑炭。原本有六尺的男人,被烧的只有两尺有余,那惨烈程度让人不能直视。 年仅十二岁的长兄更为凄惨。被人赤裸地挂在院子里的树上,脸上全是血,一双眼睛紧紧闭着。 那白色的雪将地上的所有痕迹都隐藏着,唯独哥哥那并不高大的身躯像个千疮百孔的布娃娃,挂在树上,随着凄厉的西北风轻轻摇荡。 母亲忍不住痛哭,扔下幼弟,去将已经冻得僵硬的长兄从树上弄下来。 冻土挖不动,母亲将所有人拖到青石板下的地窖里。她将地窖里所有的吃食和衣服打成一个包袱,让高佩芝逃出去。 那杆要了父亲性命的长枪也要了母亲的姓名。 母亲就以那叠罗汉的死法死在了高佩芝面前。 原本是凉州城的富庶之家,一夜间,支离破碎,阴阳两隔。 即使此场景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佩芝仍然能轻易的梦到每一个细节。 那一年,高佩芝只有八岁。 她在地窖内不知道待了多久,久到母亲的尸身冰冷,久到连她自己也几近冻死。 她没有那么勇敢,最终还是逃了出去。 第66章 彩绣坊危机三 锦绣菜炒完,才发现高佩芝的不对,那双眼空洞的对着灶火,半天一动不动。 “姐姐?” 佩芝似乎还没有反应,锦绣往灶火里又添了两根细柴,摇了摇高佩芝。 高佩芝才从那深渊里惊醒。 “我没事,我就是想起来一点旧事。” 说罢,抹掉脸颊上的清泪。 “看你这么难过,我就做一道你最喜欢的菜肴。” 锦绣也不问,每个人都有秘密,想说能说的自然会说,不说的那就是真的不能说了。 “今晚这道菜保证你能吃上两大碗白饭。” 锦绣笑着将肉片青菜挨着下锅煮熟。 高佩芝看了看,也收起了悲伤,拍着锦绣的肩膀。 “怎么,拿大烩菜糊弄我啊!” 锦绣看着她缓过来了,也笑而不语,只是一点一点地做着。 直到那拍过的麻椒丢进油里,又将那油浇进放满蒜粒和辣茄的菜里。 呲啦一声,那香味就传了出来。 “闻上去好香。” 高佩芝深深再闻,打着喷嚏就从厨房钻了出去。 那门帘掀开,整个院子都闻到了味道,那郑家带来的不快,很快都消散在这饭香之下。 随着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一张桌子坐下大家都比较挤。 狄伯从隔壁又搬来一张八仙桌,并到了一旁。 那上官澈也习惯了每日来蹭饭,那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上官神医的谪仙弟子,倒像是只憨态可掬的馋猫。 “丫头,你这个倒是香的很,但是女孩子要少吃,否则脸上会起脓疖。” “呵呵,我辛辛苦苦做的,凭什么少吃一点,你长得不怎么滴,想的倒是美。我少吃点,都给你吃是!” 锦绣毫不客气的还嘴。 上官现在和俞家也非常熟悉了,也就俞家两代夫妇还把他尊为客人。 其他人早就将他看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你说说你这个人好来话听不懂是。” 说着一大块子肉就进了嘴。 狄伯在盛京,家里规规矩矩,哪有这般生气勃勃。每天就当看戏一样,看几个年轻人斗嘴。 俞家的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一群年轻人的攻势下被破坏的殆尽。俞越舟原本还说几句,自从上官帮他看伤起,就说不出来什么了。 看着锦文斯斯文文的吃饭,并不和另几个人疯闹,也觉得颇为安慰。 “那郑家之事,可是银钱上有为难?” 狄伯虽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看在锦绣辛劳的份上,终究还是管了一管。 “还没理出来。”清荷看了俞越舟脸上闪着尴尬,自己倒是轻声说出来。 “倘若只是银钱的问题,那我倒是可以帮上一帮。” “怎好再麻烦你们。”清荷拒绝说。 “哈哈,这有什么嘛,自从锦绣做饭,我都不用上酒楼了。” “那先谢过狄伯,我们先盘算过,倘若有困难,一定不会和狄伯客气。” 锦文看了看还在来回为大家盛饭的翠芳,倒是应下了此事。 “你哪个腿最近有没有好转,我都针灸三次了。” 上官趁着翠芳盛饭,嘴比较空闲,随口问了一句。 “有好转。” “有好转,你倒是每天试着走一走啊。” 锦文连连应声。 “还有你那个手,右手是做不了精细活了,你可有打算?” 锦文一听,心中一凉。 的确自己的右手始终不能自如的使用,就连扣扣子都不行。 “我,暂且还没有打算。” “我说你是伤了腿脚,又不是伤了脑。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右手不行,左手能用噻,大盛哪条律例说左手不能提笔。” 上官接过翠芳盛的饭,嘴里还在念叨。 “真是个瓜娃子,一根藤上两个瓜,一个是傻瓜,另一个还是傻瓜。” 锦绣坐在旁边听得真切,一把夺走了碗。 “你说撒子?你才是个宝器。” 锦绣学着上官的口音怼回去。 “你端着我的碗,吃着我的饭,能说话就好好说,不能好好说就闭上你的嘴。” 狄伯看了看锦绣,笑了笑,这丫头有点意思,这语言天赋还挺强。 锦文虽然比自己小的上官经常奚落,但是自己倒是不恼人。 毕竟,他心里清楚,要不是上官,自己的手脚绝对不会好利落。只有上官在,才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右手不能提笔,左手可以啊,自己怎么没能想到呢。 心下立刻下了决定,从此往后,练左手写字。 高佩芝和上官正巧夹到同一块肉,两人争夺的厉害。 “这是我的,你莫和我抢。” “写你的名了?还是你滴,谁手快是谁的。” 上官顺利的抢到自己碗里,满足的吃到嘴里,还和高佩芝做鬼脸。 锦绣默默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这被油溅到,衣服可太难洗了。 看着上官比自己还大个两岁,当真是个孩童性格,这个性格要不是上官神医的庇护,这出门要挨多少打。 “你哪个烧伤,我来的有点迟,不能给你保证完全没得疤痕,这些你真的先不要吃了,我给你找药。” 上官看着锦绣夹了一块水煮肉,赶忙说了一句。 锦绣一拐弯把菜放到他碗里。 “你该不是害怕我吃完了,你才这么说。” 锦绣当然知道辛辣刺激对所有伤疤没好处。 上官看着自己碗里的菜,斜眼看了锦绣两眼。 “好嫌弃,一个女娃,自己吃过又夹菜给别人,咦!” “爱吃不吃,你不吃我给佩芝。” 说着又将筷子伸过去,上官护着自己的碗,说什么也不给夹走。 锦绣看着口是心非的小破孩。 “我的脸没所谓,治不好就算了。” “你别胡说啊,上官,你别听她胡说,女孩子的脸最要紧了。”佩芝连忙打断锦绣。 上官瞥了一眼锦绣,一脸不屑。 “哈,我不管你,我大老远巴巴上杆子来干嘛。真的是喔,你以为你的脸这么大,要不是孟允宁求我,我爱来的很。一个一个的有本事就不要麻烦我。” “还有你,你个小哑巴,你要多说话,你晓得不。这么大的人,说个话要你的命一样。一个个都是这个样子,我真是心累喔。” 锦绣看着上官把所有患者都批评一顿,心里倒是觉得这个小屁孩还是很重情义的。 但是,就说上官怎么早了大半个月就来,原来是他…… 第67章 彩绣坊危机四 次日一早,彩绣坊门口挤满了人。 一个老妪带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皮肤上都起了红疹。 “你们彩绣坊的衣服将我孙女穿得起了红疹。你们的面料怕是来路不正!” 老妪又是哭,彩绣坊在县里多年,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 一旁的人大都不太相信这种事。 “婆婆,你孙女是不是吃什么东西吃坏了?这彩绣坊在清远县十几年,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 一个年轻的妇人看着婆婆坐在地上,一个劲的抹泪,忍不住劝了一句。 “可不是你的孩子,什么叫吃坏东西了。我就这一个孙女了啊,我孙女又乖巧又懂事,我老婆子好容易攒钱给孙女买件像样的衣服,可就害了她啊!大家来评评理呀!” 说完,就拖着长调开始哭。 “谁这一大清早就哭丧呢?” 上官凑近一听这种唱调,就觉得像是死了人。 锦绣一听这家伙的嘴这么毒,走南闯北怕是不少的罪人,。 果不其然,周围的围观的人都给上官给了个白眼。 锦绣不爱凑热闹,拽着星辰的手,想躲开。 刚走两步,就听见有个小妇人说: “真晦气,我就好心问了一句那个婆婆,人就怼我,就这架势,该不是来碰瓷的!我就不信彩绣坊会干出这种无良的事情。” 周围也有人附和,彩绣坊的口碑那是一等一的好。 但也有人是来看彩绣坊笑话的。 哭声一阵高一阵低,彩绣坊却闭门不开,周围熙熙攘攘的声音大了起来。 “该不是彩绣坊最近生意不行,所以真的用了来路不对的货。” 一个高个子男人对一个胖子说: “我可是听说南边洪灾,好些地方被淹了,瘟疫横行啊!” “呀?你是说,这布料是从南方运过来的?” 这胖子中气十足,嗓门贼大。 “我没说,这是你说的,倘若真是南方运过来的,那么我们岂不是危险?” 瘦子浮夸的演技,怎么能逃得过锦绣的眼睛。 “最起码找个戏班子的人来演,这水平又差又浮夸。真的是幼稚。” 锦绣不禁摇摇头。” 星辰摇了摇锦绣的胳膊。 “姑姑,他们说有瘟疫。” “星辰不怕,瘟疫传播不了这么远的,不会到我们这里。” 锦绣拂了拂星辰的头发。 “为什么?” “因为病菌也有生存周期,病毒也会死的。” “为什么会死?” “因为病菌也是有寿命的,如果没有合适的载体繁育生存,很快就死去了。” 一旁的上官惊讶的看着锦绣,虽然不知道她说的病菌载体是什么东西,但是就说的这些,他一个学医出身的人自然能明白。 倘若那瘟疫不停繁衍,那就是封掉村落也没有用,会通过空气和水传播到很远。 但是,事实却是,瘟疫只能在一定范围内传播,当地州府倘若有作为,也不是不可控。 自己是医者,所以懂这些,可是锦绣只不过是一个绣娘,怎么也懂这些。 上官探究的眼神看向锦绣,锦绣再也没有说什么。 很快,高佩芝的马车到了彩绣坊前边。 高佩芝匆匆下马车看着地上躺的小女孩,和一旁哭丧的老妪。 “婆婆,您说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要不我们去里边说,孩子躺在地上也会受了潮气。” 那老妪哭声更加响亮了。 “彩绣坊这个黑心肝的,给我们卖有毒的衣服啊,我的孙女这皮肤溃烂,活不成啦。” “婆婆,咱们进去说,把事情说清楚。” “进去说什么?进去你们不得灭口?” 老妪一脸凶相,立刻对高佩芝发起了攻击。 “婆婆,不至于,咱们先请郎中来为小姑娘看看,无论什么原因,不要耽误了孩子。” 周围的很多受过高佩芝的恩惠的人也纷纷表示:“先给孩子看病,这样拖下去没什么意义。” 那老妪哭腔一起,声音更大了,都有了破音,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这怕不是个专业哭丧的?” 上官捂着耳朵,皱了皱眉头。 “我看像。” 锦绣难得回了一句,她观察了一下那个老妪,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哭声极具穿透力。 这不,围观群众越来越多。 “高东家,要不行就报官。” “对呀,实在不行就报官,这个老人家软硬不吃啊。” …… 高佩芝也为难起来,其实她并不想为难这一老一少。 “那小姑娘痒的不行,那所谓的脓疮全是抠出来的。” 锦绣最终说了一句。 “这孩子面色蜡黄,看上去很瘦弱,身上比较脏,和那湖蓝色的长裙有点不搭。” “这是个乞丐!” 锦绣拿着早晨给高佩芝的香煎菜肉盒子,往里挤了两步,不小心,掉在了小女孩手边,小女孩第一反应就捡了起来。 接着那老妪在孩子腰上一掐,女孩立刻扔了下来,那油腻腻的手依旧抠着胳膊上的红色疙瘩。 “哎呀,我的早饭掉了,不好意思,各位让让,我捡一下。” 锦绣挤到前边,伸手去拿,那个小女孩的眼神始终盯在那菜肉盒子上。那香气惹的周围没吃饭的人都饿了。 “哎呀,脏了,这可怎么办啊!” 高佩芝看见锦绣,想打招呼,被锦绣一个眼神制止了。 那小姑娘一直忍着嘴里泛出的口水,脖颈处一直做吞咽动作,但是始终半闭着眼睛,靠在老妪身上。 锦绣从身上东翻翻,西翻翻,想是在找什么,“不小心”带翻了荷包,撒了一地的钱,一个个圆溜溜的滚的四处都是。 “哎呀,我的钱掉了,这可小半吊呢,这可如何是好。” 周围吃瓜群众纷纷帮忙捡了起来,有的趁着不注意就揣进了自己的腰包。 那小女孩身边也有好些个钱。 最终,那小女孩翻坐起来,一手捡了菜肉盒子往嘴里喂,一边捡钱,丝毫不见刚才赢弱的样子。 老妪也慌了,一手拽住女孩,一边大声哭喊。 “来人啦,抢劫啦!” “这天杀的彩绣坊带着江南瘟疫的料子,让我孙女得病啊!” “啊,你说什么?这是瘟疫?” 第68章 彩绣坊危机五 “呀,你说什么?这是瘟疫?” 锦绣假意捡着钱,大声喊道: “天啊,你们祖孙俩竟然带着瘟疫就这样传染给大家。哎呀不得了啦,我要回去找我娘亲,我要死了。” 锦绣钱也不捡了,袖子脸上一遮,匆匆往后退去。 大家听了这话,不论真假,匆匆往后退去,不少人就此散去。 剩下的人远远看着,其中就有那个瘦子和胖子。 “这瘟疫可是锦绣坊传给大家的,大家去找它们算账。” “等等,这位大哥,您说什么?锦绣坊把瘟疫传了出来?” 锦绣一边掩面,一边带着哭腔问那胖子。 那胖子一看,这不是丢钱那个傻娘们么,自己都捡了好几文。 “可不是,这锦绣坊用这瘟疫地区的料子做了衣服,这小姑娘穿了,浑身起肿包。” 剩下的人要么就是一起来演戏的,要么就是实在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 “高东家,你们危险啦,这一批做衣服的绣娘那现在岂不是都中了瘟疫?” “对呀,高东家。” 高佩芝一看锦绣也如此问。 “坊内绣娘均安好,而且彩绣坊的布料大多来自锦州,江南路途遥远,彩绣坊实无机会采购。” “那这祖孙二人?”有人问道。 “我已经叫西凤掌柜请郎中了,大家稍安勿躁。” 高佩芝此话一出,那祖孙两个倒是有些慌张,要不是那老妪拽着那孙女,估计小姑娘早受不得这个阵仗跑了。 锦绣还在不紧不慢的找钱,一文一文的,那财迷的样子,让高佩芝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东家,郎中来了。” 西凤大嗓门子一出,人群让了道。 那郎中面戴白布,手上一块白布放在小姑娘手腕,开始号脉。片刻后,赶忙收回手。 “这,这,这小姑娘似乎是得了疫症” “疫症是个什么?” 锦绣看了看围观的人,心中大约有了数。 “疫症就是一种急症,是邪火入体,患者会头疼、发热,有的会呕吐、腹泻,有的还会口吐黄涎,有的会皮肤溃烂。” “那会传染吗?” 旁边的胖子大声问道,那郎中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脖子往后缩了缩。 “会、会传染。” 那胖子大声说:“大家可都听清楚了。” 锦绣忍无可忍,站出来拍拍那胖子的胳膊。 “这位兄台,你真的太善良了,为了帮这位婆婆弄清真相,你竟然都愿意以身犯险,此等境界我自愧不如。” 胖子看了看这位蒙面的娇娘都称赞于他,满面油光的脸上更是笑的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那你现在是不是也染了瘟疫,哎呀,那我可得离你远远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惹了瘟疫,这怎么办才好。不行报官,哪位仁兄报一下官府,我等惹了瘟疫的不敢乱走动。” 这话一说,周围围观的人躲的更远了些。 “那婆子也不哭了,那孙女也装不下啊去了,都看着锦绣在这里做一个瘟疫有一个瘟疫,吓得周围的人散去了很多。” “西凤姑娘,我不好久留,你回去一定记得用雄黄熏一熏。” 那郎中说完就要掉头走。 上官实在听不下去了,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西凤说: “你从哪找的庸医。” 西凤一听这个小屁孩口出狂言,立刻就回怼: “你是哪根葱,跑这里来指手画脚” 高佩芝自是知道这是谁,哪里敢得罪。 “西凤,休得胡闹。” 锦绣一看上官旁边的星辰,就知道这个小屁孩也是锦绣带来的了。 “真是物以类聚。” 嘴里嘟囔两句,站到了高佩芝身后。 “这哪里是什么瘟症,这是风疹。” 上官倒也不嫌弃,蹲在地上看着小女孩胳膊上的溃烂之处。还想看看女孩小腿处,那老妪紧紧的护着小女孩。 “你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占我孙女的便宜不成。” “你如果想让她好,你就照做,保证三天不留痕迹,否则,一个女孩子留了疤痕终究是不好的。” 那老妪看着怀里的姑娘,站了起来,把小姑娘往身后拉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宁愿相信你孙女得了瘟疫,都不信我说的。倘若你孙女得了瘟疫,那没有郎中会给她诊治,而且自古有大疫的地方都是要放火烧城的。难道你想害了这满县城的百姓?” 上官声音清脆,即使那些没走的百姓听着往老妪身上看去。 那老妪又往后躲了躲。 “你说了这都不是瘟疫了,你别给我扣大帽子,我老太婆什么都没有,自是不怕的。” 说完,那老妪拽着小姑娘想逃跑。 “婆婆,别着急走,你还没拿到彩绣坊的赔偿呢,我已经让自己兄弟去叫官府叫人了,很快就来了,婆婆,我们定要为你讨个公道。” 锦绣跟在后边追了两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 “婆婆,你别跑呀,您跑的怎么这么快啊,我一个年轻人都追不上。” “婆婆,不就一个瘟疫吗,不要怕,这么多人今天都和你走这么近,肯定不让你一个人受罪的,指不定过两天,全县城的人都聚一起了。” “哎,婆婆,你别走啊,您家住哪?我让马车送送你呀!” 锦绣佯装跑出去几百米,回来的时候气喘吁吁。 周围的人都散了,那郎中也跑了。 锦绣径直走进绣坊,一边擦着汗,一边嚷嚷: “快给口茶水喝,累死我了。” 高佩芝赶紧端了茶来。 “慢点喝,烫。” 上官带着星辰坐在内堂品茶,看着锦绣跑散了发髻,觉得狼狈又好笑。 “你演的也太过了,追出去那么远。” 高佩芝一边抚着锦绣后背,一边帮她擦汗。 “派人跟踪了么?” 锦绣串匀气一口干了茶水,赶忙问。 “那肯定的,这么明显的栽赃,要不是我彩绣坊口碑好,指不定就被栽赃成了。” “这拙劣的手法,都用不上上官去看诊。” 锦绣坐下,忙又倒了一杯茶,吹了吹,又一次牛嚼牡丹。 “那小姑娘不像是单纯的风疹,倒像是被什么咬了。” 上官一边喝茶,一边细细回想。 “啊?”锦绣看向上官,上官的医术毋庸置疑。 “毒物?蛇?蜈蚣?蜘蛛?蝎子?” 锦绣将自己能想到的毒物都说了一遍,换来上官的不屑的大白眼。 “等一会儿,看回来的人怎么说。” 高佩芝眼看两人又要掐起来,连忙给锦绣再次倒杯水,岔开话题。 第69章 彩绣坊危机六 锦绣拿出自己写了大半晚上的方案,递给高佩芝。 高佩芝一看,满满当当十几页,心里那叫一个暖的妥帖。 强忍着惊讶,一目十行,匆匆看完之后,两眼冒金光,仿佛那钱财都是彩绣坊的了。 “你这脑子怎么长得?真想拆开来看看。我的好锦绣,我没有你可怎么办。” 高佩芝原地跳圈圈,看的西凤都惊呆了:这形象,这表情,这样合适吗? “收一收,你那口涎都掉地上了,真的是不忍直视。” 锦绣实在看不过,叫停了高佩芝。 “我现在就让去关店。” 高佩芝匆匆往下吩咐。 西凤不同意,原本生意就不好,这还一关三天,这个月成本都回不来。 “让你去你就去,怎么这么多问题。关店原因就写:因早上纠纷,盘点自查中,最终结果会公布给大家。三日后重新开业,所有来的客人领取抽奖券一张,现场开奖,童叟无欺。” 西凤无奈,只得去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王伯,定制那个人形木人。” 上官此时百无聊赖地瘫在椅子上,要不是锦绣说今天要去找王伯,他定是不愿意动的。 最近能吸引上官的,目前只有锦绣的美食。 还有就是那锦文用的轮椅。 “上官,劳烦你药铺帮我找这几味药。” 上官看了看方子,这什么病都不治啊,要这玩意干嘛,当眼睛看到辣茄上,忽然灵光一闪,知道这都是干嘛的了,也不追究着问,麻溜地去寻了。 “西凤,去带人买两个肘子,买点上好的花肉,再来几个猪蹄膀。再买两坛子酒,买点花生,再看着买点菜,买点白面和豆面。午后咱们去王伯家。” 高佩芝交代完西凤,又转头拿着那些纸张,和锦绣又在商量什么。 西凤觉得最近小姐做事都不让自己知道,动辄买一堆东西就去俞家。 心里到底是不开心的,西凤不情不愿的带了个伙计出去了。 锦绣去各个绣房转了一圈,大家都各自忙碌着,见到锦绣,有的腼腆的笑一笑,有的活泼的问声好,有的则假装没看见,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高佩芝将所有绣娘召集起来,那些跟着锦绣做嫁衣的,看见锦绣往高佩芝旁边一站,就觉得有好事。 几个人并没有被上次的事件影响,毕竟,高佩芝的人品还是非常好的,并没有因为火烧绣坊,就克扣绣娘的工钱。几个人都拿到了预期的工钱。 “大家都是老人儿了,最近隐约听到几个绣娘不想在我们绣坊做下去了,原本我想着做到这个月月底,给你们放了工钱,咱们好聚好散。” “但是,经过我深思熟虑,我还是决定,如果有想走的,现在结了工钱就可以走,一会西凤掌柜回来,你们就可以去支工钱。” “有没有现在要走的?” 几个年轻的小绣娘笑声议论着。 之前有想走的小绣娘有两个站了出来。 “谢谢东家的栽培。” 高佩芝笑着看着两个小姑娘。 “你们很勇敢,做想做的事情,为了奖励你们的勇敢,我决定这个月工钱按全月结给你们。” 两个小姑娘不可置信的互相看了看。 “不仅如此,你们是四等绣娘,每人我再赏半吊钱,愿你们之后的路皆为坦途。” 不仅两个小姑娘惊呆了,其它绣娘也有心动的。 “锦绣坊最近生意的确不太好,以后怎么样我还说不上。” 高佩芝笑容淡了一二,似乎对未来有些忧心。 “但是现在,倘若我彩绣坊的绣娘要走,我送上银钱和祝福,我高佩芝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随后,又有几个小娘子心思活络了。 “东家,今天走的人都能拿到整月月钱吗?” “是的,每个人都可以,无论你是一等绣娘,二等绣娘,三等绣娘还是四等绣娘。” “那东家,如果我们走了以后,想回来还能回来么?” 其中一个三等绣娘问道。 锦绣看着这个长得还不错的小姑娘,那浅紫的衣裙穿在她身上衬得她的肤色格外白皙,哪怕站在人群里,都是很显眼的。 “云珠,想回来当然可以啊,但是我彩绣坊的规矩你们也是知道的,所有来的人得从临时绣女做起,当然,凭你的绣技,升到三等绣娘只是时间问题。” 云珠显然有点犹豫,毕竟自己在彩绣坊已经五年了,才到三等绣娘。自己最近在说媒,因为自己是彩绣坊三等绣女的缘故,那媒婆还给介绍了几个不错的人家。 旁边穿着杏色衣服的姑娘犹豫了半天,最终咬了咬牙。 “东家,我也走。” 高佩芝看了看,也给批了条子。 “还有吗?今天天不走的,以后再走可没这么好的条件哟!” 接着又有五位绣娘跟风要了条子。 就在高佩芝觉得差不多就这样的时候,萧娘子站了出来。 “东家,实在是对不住,我现在眼睛也不好了,经不起劳累,我想着我也该把一等绣娘的位置腾让出来了。” 锦绣看了看萧娘子,她那病娇式的卖惨自己也有所耳闻,在绣房拉帮结派,真的也就是高佩芝能忍。 随着萧娘子出列,二等绣娘陈姑娘和三等绣娘茴香也站了出来。 高佩芝眼睛看向了云珠,毕竟萧娘子这些年也带了些人的,而站出来的恰恰都是萧娘子的人。 云珠想了想还是没有站出来,现在不能有任何事情来干涉自己的婚事。 崔娘子是在锦绣坊十几年的,知道高家心善,还给自己了卖身契,自己就是自由身了,但是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更不能走。 “小东家,我不知道彩绣坊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无论如何,我崔婉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我誓与绣坊共存亡。” 接着,桂娘子和吴娘子也站出来表了态,都说自己是老人儿,势必和彩绣坊共存亡,这点困难不算什么。 剩下的四等小绣女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自己上边的执教娘子都这么表态,自然没有要走的。 高佩芝爽快的给这十一人批了条子,还给萧娘子一两银子作为这么多年的补助,并客气的感谢她为绣坊的付出。 这十一人收拾了东西到前边等着西凤掌柜回来领钱。 剩下的人则人心惶惶的回到绣案上。 在回去前,高佩芝说:“凡是今日走的都给钱,过了今日,那就不会再多给银钱了。想好的可以直接找西凤掌柜。” 大家觉得这倒是像催促大家离开一样,年长的绣娘心里虽然嘀咕,但是都是相信高佩芝的,高家是值得信任的。 第70章 彩绣坊风波七 那西凤回来后,看着一行人在等着她,问清缘由,心里大吃一惊。 “小姐,最近绣房竞争这么激烈,你还送绣女去别家,还给奖励让她们走,你这是不是魔怔了。” 说罢,看了看正在写字的锦绣。 “最近坊里事情多,先清一清,把杂扫的也清除一波,不用给补助。” 高佩芝瞧见拿了抹布,一边佯装擦拭游廊,一面探头探脑大厅的巧儿。顺口说道: “既然清理,就清理彻底些,绣房现在生意不好,养不了那么多人。” 西凤还欲反驳,佩芝眼角往外一瞥,西凤也看见了鬼头鬼脑的巧儿。 这巧儿是萧娘子家的亲戚。 “自己摸摸底,绣娘后期再慢慢补上就好。” “小姐,你是说咱们坊内有……” 不等西凤说完,高佩芝点点头,西凤即使满肚子话,也不好直接问,等晚上回府上,小姐自会给自己说清楚的。 西凤拿了钥匙,去给这十几个人放钱。 高佩芝看了看西凤离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西凤要做一个好掌柜还得走很长一段路。 “姐姐,我写好了,你看看。” 高佩芝闻言,看了看这条条框框。 “这穿好工作服是什么?” “姐姐,既然彩绣坊要做大,可以从这些绣娘入手,着每个季度的一身衣裳,既是奖励,也是行走的活招牌啊!” “你是说,衣服上绣上那个彩绣坊的图案?” 锦绣点点头:“今晚我回去画图样,明日来给你看。” “这每日辰时入坊,酉时离坊,午间休息一个时辰。” 佩芝看着锦绣,倍感不解:“这上工时间比之前短了些,相当于每日只干四个时辰。那万一耽误了绣活?” 高佩芝没有继续说,先往下看,以她了解锦绣必然还有后续。 “这小组任务量按时完成,是不是按时完不成会扣月钱?” “还有这里,每月基础月钱和绩效考核奖励……” 高佩芝认真读完这些,自己已经开始在脑子中思索,怎么说绣娘们听得明白。 “你说的这些,我回去再思索一二,若有不明白的,我回头再问你。” 锦绣知道这些没那么快能接受,自然不急,眼下着急的是如何借着彩绣坊重新开业这个噱头,来重新让彩绣坊揽回生意。 “走,去王伯那里,你要定的这个东西,怕是王伯不一定做,你是不知道,那就是个死脑筋,老古董。” “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一顿不行,就两顿。” 锦绣笑嘻嘻地和高佩芝谈论着美食,星辰则在一边看锦绣撰写的工作制度。 星辰虽小,但是读书悟性极高。 虽然有些字不认识,但是不影响理解意思。 高佩芝看着星辰,笑着说: “这么爱学,以后给你姑姑考个状元回来。” 星辰不答话。 以后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但是自己一定要快快长大,那些欺负自己的人一定要打回去。 一定要给姑姑很多很多银子傍身,再也不愁吃喝。 待上官回来,一行人去了王伯家。 果然王伯一看要做这么个东西,就满脸不高兴。 “你这是什么东西,这般不正经。” 锦绣低估了了这王伯的倔强。 上官也觉得锦绣这般做法伤风败俗,怎的要做出女子裸体的样子呢。 “王伯,要么只做上半身,你看到肚脐这里就可以,下边是一根长棍支撑着。” “而且只是个轮廓,又不是非得那么细致,上边都穿的成衣,是!” 那王渊气的瞪着高佩芝,原以为锦绣带来的图纸又是那些非常有用的东西,没想到要做十个的木头女人和两个木头男人。 还要原比例身高,这如果真的做了,也太伤风败俗了。 “王伯,那扎纸铺子不都还做纸人么,他们怎么就行啊。” 锦绣还在反复的劝说。 “王伯,你思索一二,还有剩下几个图,要的着急,但是我看了,以你的手艺,一天能做好几个。” 高佩芝看着这事情不能僵在这里,就推着锦绣往厨房走。顺便回头再给王伯交代两声。 “王伯,这几个小东西,后天我来取,你做好几个我来拿几个。” 说罢,就和锦绣进了厨房,开始做饭。 那星辰现在是专职灶火小子,这灶火烧的又快又好,还能帮着锦绣掌握卤煮的火候,是个特别有眼力劲的孩子。 “你姑姑不白疼你,你倒是个乖巧的。” 高佩芝笑呵呵地伸手去摸星辰的头,星辰躲过了,继续面无表情的添柴火。 佩芝见状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一包糖,塞给星辰。 “吃糖。” 星辰看了看锦绣,把糖包递给锦绣。 “你吃,佩芝姨姨买给你的。” 锦绣看着沉默寡言的星辰,不由叹口气。 这孩子就算是能说话了,也只和亲近的人说,惜字如金,这般下去,以后可怎么办啊! 上官来拜访王伯是为了轮椅和拐杖,这两个东西对骨折伤患太有用处了。 王渊一边看着锦绣画的衣架,一边偷瞄着桌上放的好酒,那酒香能把自己的馋虫勾出来。 “小子,你找我又要做什么?” 上官一改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脸谦逊的先给王伯行个礼。 “小子是郎中,这番前来是为了两个物件。” 王渊一听是郎中,就知道为什么而来了。这小子舍近求远啊。 “那拐子和轮椅?” 上官也不瞒着。 “小子从医多年,见着这两个东西对腿伤患者极为有好处,故前来讨教。” “恩,是有点巧思在里头,那拐子和寻常的区别不大,就是长了一些。” 明知道上官更感兴趣的是轮椅,但是王渊不说破。 王渊从后院找木头,那两个孩子紧着要的小物件,自己倒是很快能开工。 上官看着王渊的腿脚不方便,也就跟着忙前忙后搬木头。 “王伯。你这腿伤了有多少年了?” “十多年。” 王渊手上比划着木头,头都不抬,仿佛说的都不是自己的事一样。 “被蛮子的箭从马上射下来伤了,据说那箭上淬了毒,就再也好不起来了。” “王伯,我替你看一看。” 王渊看着上官面相还年轻,只当他想多见识见识,也不回避,将腿伸了过去。 上官按着穴位,问王伯感受,又号了脉。 “王伯,如果,你这伤能治,就是得受点罪,你愿意看么?” 王渊看着上官虽然年幼但严肃的表情。 “你?能治?” “小子不才,不敢说十成把握,七成有的。” 恰好此话被高佩芝听见,三步并两步窜到王渊面前。 “治,要治,王伯,咱们必须得治,哪怕只有五成希望也要治。你可不知道这家伙的底细。你想想名噪一时的神医就姓这个。” 王渊斜眼看了看高佩芝,那一脸献宝的样子。 “哎,罢了,你个假小子,惯会做人。” 说罢,又看着上官。 “你要的那个宝贝,图是锦绣丫头画的,我改了一改,我重新给你描一张,你过几日来取。但是你要给锦绣丫头知会一声,毕竟按行规,这是她的东西,她赠予我使用,不收我银子,我转赠你这并不合规矩。” 上官一听,瞠目结舌。 第71章 彩绣坊风波八 彩绣坊短短三天变了个样。 曾经宽阔明亮的大堂,被划分成几个区。 那整齐的丝线按色系码放,让人看上去五彩斑斓,极为舒适。那柜台上有木制的展示册,还有参考绣图做样板 绣线区旁边是布料区,布料区的布匹整齐的码在架子上,柜台上不再堆货,而是放着一个木制的册子,里边都是巴掌大的展示布料。 进门右侧成衣区,挂起来的成衣颜色艳丽,和左侧的丝线区相映成趣。 成衣区按顺序分,分别是女装区、男装区、童装区。 更特别的一进门,大木箱分门别类堆放着:各类绣品、布头。后边两排五尺高的木架,挂着成衣。 这个区域立着木牌,写着:大降价。 在促销区后边靠墙位置,还安置了一个休憩区。 一排椅子整齐的码放,前边有小桌子,桌上放着茶,旁边架子上还有几册书,大多是话本子一类。 二楼原本木雕栅栏上,扎着红绸大花朵,整个氛围显得极其喜庆。 被锦绣培训过的两位伙计站在门外,迎接宾客。 “火烧财门开,财源滚滚来,彩绣坊开门大吉,优惠多多,便宜多多,活动多多。” 鞭炮声响过后,高佩芝亲自站在门口。 “各位亲朋,各位相邻,锦绣坊重新开门,感谢大家支持,需要什么进来看看,开业三日回报各位乡亲父老,店内活动多多,所有商品明码标价,绝不糊弄。” 由于人形木偶还没有做好,只能真人来替。 锦绣从绣房选了几个人,穿着店里的成衣,或站或坐的立在每个区域,顺便还能讲解一下店内活动。 姑娘们大多很害羞,虽然面上都戴着的面纱,但是眼神都写满了紧张。 西凤还是和往常一样,一身男装打扮,站在收银台里边。 是的,休憩区的大牌子旁边,是收银区,偌大的字被写在大牌子上,挂的高高的,一进店就能看见。 再也不是伙计,掌柜里外跑,从哪里交银子一目了然。 云珠站在离门口最近的女装区,原本肤白貌美大长腿的云珠,穿着什么都好看,此时更像一个招牌。 当云珠担心婚事而留下来的次日,就接到东家的新任务,帮着店内卖几天东西,只要卖出去就能拿半成奖励。 云珠心里暗暗算了一笔,自是乐意的。 原本还担心抛头露面,带来不好的影响,锦绣姑娘精致的面纱解决了这个烦恼。 锦绣姑娘早晨给所有店里的姑娘都化了妆,让大家看上去更漂亮,但是又和平时不那么一样。 徐姑娘被安置在绣线区,旁边是绣案,坐在那里像是一幅画。 围观的人总是多于进店的人,站在门口的两个伙计脸都笑僵硬了。 高佩芝在门口也没能让大家解了警惕。 直到齐婆婆拄着拐,带着齐远笙来向高佩芝贺喜。 后边跟着许多和高家交好的人,也都前来一一贺喜。 那僵局一下子就打开了。 接着,清荷也带了郑翠芳上门贺喜。 狄伯和上官澈也来了,两人还和齐婆婆坐在休憩区闲聊起来。 锦绣戴着面纱不厌其烦的和来人讲解着前三日的活动。 “所有商品明码标价,除了打折商品外,其它商品一律只收标价的八成,两成让利给街坊邻居。只有三天,仅限三天。” “那直接卖这个价不就行了?这怎么算?” 一个中年女子不满地问。 “有掌柜帮你算好,一吊钱的一成是一百钱,两成就是两百钱。彩绣坊向来薄利多销,高东家的为人大家还是很清楚的,所以这两成利那真的是她纯纯让利给大家的。” “是的,高老板为人我们还是非常相信的,也不能让她赔本赚吆喝不是。” 另一位说话的中年女子一边挑选打折区的商品,一边说话。 “这条裙子我之前看到过,当时的确是卖一吊钱的,现在这是半价区,那就是说只要五百钱了?” 一个年轻的女子拿着一个鹅黄色的裙子,飞快地跑到收银区去问。 得到肯定答复后,付钱买下了,衣服还装在一个绣着凤凰翎羽的袋子里。 “这还送一个这么大的布兜子?” 前面质疑的中年女子看见这个问年轻女子。 “是呀是呀,说是今天前一百个买东西超过五百钱的都送。这出门装东西再好不过了。” “到底是彩绣坊,你看这羽毛绣得就是好看。” 那中年女子拿着袋子前后看看。 看完后话不多说就选择起来,虽然五百钱对普通百姓讲已经很多了,但是谁家都需要布料和衣服,加上促销活动,很多人还是咬咬牙买了下来。 锦绣在旁边不用介绍了,只要有人买,肯定会有人说,这些袋子不会白赶工,不久之后会出现在街头小巷。 打折区是锦绣看着,品类繁多,虽大多是些陈货,但是价格属实便宜。而且不了不像别的,只要干燥能放很久。 整个彩绣坊和市集似的,忙得不可开交。 原本站在外边招呼的高佩芝也不得不到了收银区帮忙,收银区前排起了长队。 丝线区徐姑娘按自己多年的经验帮大家挑选丝线。原本不善言辞的东灵也在布料区,用自己多年多年所学解释着布与布之间的不同。 原本在童装区做活体模特的星辰和丹丹,因为人数实太多,被安置到内堂吃吃喝喝,时不时人少一些的时候出来再站一会。 锦绣有点不忍,这是童工呀! 星辰倒是乐意的很,姑姑在哪我在哪。 后边绣房里人也忙到飞起,虽然凤凰翎羽徽标比较小,但是按要求,每种颜色几针都是有固定数字的。 现在绣房人数骤减,但是大家都空前的心齐。 几位一等绣娘作为教习娘子,直接将绣案摆在了三四等绣女的房门前,以身作则,每个人都承担起相应的指导和监督责任。 教导娘子说什么,大家就埋首去做,分工合作,专门剪裁的,专门缝合的,专门刺绣的。 随时调整,配合默契。甚至不用教导娘子催促,没有一个人偷懒。 第72章 彩绣坊风波九 三天时间,大家都忙得不行,但是都干劲十足。 三天后,还有人来问,这种活动什么时候还会有,伙计们按着之前说好的,都回答是:彩绣坊活动很多,正在制定详细的规则,最近大家有空就多来转转。 高佩芝这三日那是赚的盆满钵满,既清了陈货,还收获了好名声。 锦绣是不怎么运动的一个人,这三日忙下来。再口若悬河的人,也像是泄了一口仙气,怎么得都不想再动了。 高佩芝带着谢礼来看锦绣。 “你再帮我想想,还有什么办法呗!” 锦绣懒懒的靠在椅子上,侧脸盯着高佩芝。 “商人重利,果然没错,你这是要累死我啊!” “谁不愿意生意好。再说了,有钱大家赚嘛。” “这次活动重在做口碑,很快其他店就会明白你这么做的用意,就会跟风。降价销售向来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高佩芝想了想就能明白,如果说把这个比作一个饼,那么所有同行业的人都想在这块饼上咬一口,如果饼越做越薄,谁都没得吃,该饿死了。 “那我们怎么做?” “精准定位。” 锦绣取出一张纸,拿出毛笔,在上边写下清远县。 “哎呀,高东家,这个笔墨纸砚下次劳驾也给报销一点,我再用下去,我哥哥读书的纸都不够了。” “报销?”高佩芝听着锦绣说的字词,分开都听过,合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她嘴里总是有很多类似奇奇怪怪的词语。 “就是报账,这是私人物品,总挪为公用是不是不太好?” 高佩芝笑着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一定一定给你补上,亲兄弟明算账,你这是对的,无论什么时候,我做的不好你都要提醒我。” 锦绣也是知道了高佩芝的为人,才什么都敢说,论良心来说,高佩芝是个不错的东家,也就是因为太不错了,这生意虽然稳定,也就稳定在了清远县。 “咱们先说清远县,单说清远县周围,三镇四乡四十二村。” “咱们离最近的秦州不足两百里,离西州七百多里,离锦州大约一千四百里。离凉州一千二百里,离甘州一千七百余里,离肃州两千余里。” 高佩芝皱着眉看着锦绣在纸上画着。 “你这是什么都知道啊!” “只要有心,这个不难,去镖局或者驿站打听打听,寄封信就知道了。” 锦绣不打算细说,继续以秦州为例。 “秦州我幼时曾去过一次,记忆不深,但是就这个交通来说,属于西去的必经之路。” “清远县属于离秦州最近的县,所以人口算是比较多的。特别是靠近东南的这几个乡、镇都是相对富庶的。” 高佩芝看着锦绣,眼神都变了,一本正经的做起了学生。 锦绣一一说着自己通过对地形和交通总结出来结论,从人口流动分析到商品流动的几个要素。 “当然,以上这些这都是推论,纸上得来终究浅,只怨此生是女郎。” 高佩芝拿着那几页纸细细的品味。 “女郎怎么了,虽然是难了些,总有路能走通的。今年,我一定要振兴彩绣坊,明年把铺子开到秦州去。” 锦绣听着高佩芝的豪言壮语,顿然觉得未来有了些期待,有事情做总比没有事情做好。 “我说你最近总和人闲聊,聊什么呢,原来你最近在琢磨这个。” “所以咱们目前定位就是寻常百姓,咱们的优点是口碑很好,所以要保持以往的服务和质量,重点是稳住中层用户群体,咱们卖的东西就是要实用兼顾品质。” “当然也不能放弃其他用户,所以我是这么想的,争取上层用户,重点在富户太太这边,毕竟香衣坊也争取的是这一层次的客人,那些官太太们怕是更倾向于香衣坊。” “至于优惠活动,咱们还是要时不时做一做,比如有买有赠,买成衣赠香帕,买布料赠点线,类似这种,但是价格这边你还是自己掌握,这个我一窍不通。” “降价区的东西保证质量就好,这一块会吸引很多喜欢贪便宜的人,一时半会我也只能想到这么多。” 锦绣看着高佩芝认真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学生。 “你总是不遗余力的帮我,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对了,你的脸?” “上官说去秦州再买点药,回来试试。” 锦绣不抱希望,毕竟医疗条件如此,正好借着毁容挡了父母亲那颗恨嫁的心。 “过几日,我也要去秦州看看,要不咱们一起?” “那绣坊怎么办?” “有西凤呢,应该没问题。” 锦绣想了想,迟疑的看着高佩芝。 “你想说什么就说,别用这个神情看着我。” 高佩芝径自倒了一杯茶,灌进了嗓子,这来了这么久,这个惫懒的丫头竟然连水都招呼了,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那日,云珠、徐茜她们卖东西其实也卖得很好,和人说话做事也很妥帖,倘若你能培养培养,以后指不定还能多几个掌柜来用。而且女子做伙计也很好,毕竟很多女子和男子交涉起来难免放不开。” 高佩芝高兴地站起来凑到锦绣面前。 “其实我也发现了,所以我一直想这件事,只是抛头露面敢于走出第一步的人是少数,大多数女子都会受名声所累,其实我就很不明白,男子和女子有什么不同?” “大抵是一块饼就那么大,倘若女子也来分食,那弱小的男人岂不是没饭吃?” 锦绣随口说道,高佩芝却不依了: “那凭什么非得让女子让着男子,女子参与起来,那男子为了凸显自己更加伟岸,更加优秀,努力不就完了?” “大抵因为他们也不想那么努力。” 高佩芝双手一拍:“要我说,倘若女子可以参与科考,你定榜上有名,以你的才情,不必拘于后院,太可惜了。” “所以,我就跟着姐姐学做生意呀,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我更喜爱银子。” 高佩芝笑着说道:“你啊,就是个财迷。” 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张纸,上面依旧是清单,上边放了一个十两的银锭子。 “咱们亲姐妹也要明算账,这是你绣品的银子,虽然不多,但是你忙前忙后给我出了主意,我凑了个整数给你,等我秦州开了绣坊,我定分你三成股。” “姐姐,哪里值这么多,我那些绣品,最多三两五两罢了,你这是做什么,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合作了。” 锦绣虽然知道银子香,但是不属于自己的不能要。 “拿着,你家里情况我是知晓的,这一个病号都费银子,别说两个了。” 锦绣忽然想起来,给上官就没有结过药费。银子虽然烫手,但是不得不先收着。 “锦绣受之有愧,既然姐姐说了,我就先拿着。” “我今天先不陪你了,绣坊还有一堆事,我先去看看,你准备准备,过几日我们去秦州看看。” 锦绣知道彩绣坊最近暗流涌动,虽然走了心浮气躁的绣娘和几个杂役,但是像前几日泼脏水的源头都还没找出来。 第73章 彩绣坊风波十 家里歇了几日的锦绣神采奕奕,带着星辰和丹丹都开心不少。 俞家没有女子不读书的旧习,丹丹近日也跟着星辰开始写字。 比起写字,丹丹更喜欢缠着锦绣绕丝线,锦绣见状,也就耐心的给她教一点基础针法,小家伙学的有模有样。 锦文在上官一次又一次针灸和药浴的帮助下,已经可以扶着拐走几步了。 星辰的唇色也开始慢慢有了正常的红色,脸色也不再发青,说话更清晰了几分。 清荷进屋找到锦绣商量起挪用锦绣银子的事情。 “娘,给了你就是给家人用的,你怎的还那么辛苦的去浣洗所。” 锦绣放下手中的绣活,握着母亲的变粗糙的手。 “咱们家用银子的地方多,当初孟公子借了院子给咱们住,如今,你那狄伯又日日往家里送菜送肉,买酒添茶的,我实在不好意思。” “先住着,以后手上宽裕了,再给房租不迟,那孟家也宽裕,不紧着我们这点小租子过日子。” 锦绣一边说,一边又做起了绣活,最近坊里人走的多,很多事情积累下来,自己已经得了好处,不能再懈怠了正事。 “还有,咱们得好好感谢上官公子,别看他人小,可是一手医术真没得说。我眼看着你哥哥开始好起来,只要你哥哥能站起来,能写字,他未来就有了希望。” 锦绣也知道上官这些日子待锦文极其用心,也不那么嘴毒,除了外出给王伯看诊,就是买药熬药,这些琐碎的小事都是他亲自动手,不再麻烦锦绣。 “上官这边,我都不知道给他多少诊金合适,按着那时候在五福堂的传闻,上官手里的秘方都是都是价值千金的,无论怎么的,抓药的钱我想着还是要还给他的,不能让他又出力,又贴了银子。” 看着母亲一脸愁苦的表情,锦绣也知道,定是银子不够用了。 “那郑家再来闹,这街坊邻居的可真要看笑话了。” 锦绣最近比较忙,这忽然想起来还有这件事。郑忠义就像一只水蛭,就算看见也恶心人啊。 “娘,先把这件事办了,免得那郑家上门再闹。” “你说这郑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几个月来,我一直想不通。” 清荷最近是见到女儿是个能干的,很多事情也习惯找女儿商量。 “郑家怕是被连累,毕竟比财富,比不过秦家,比权势更比不得韩家。” “这明明是秦家的错,为什么都要我们来承担,上天不公。” 清荷眼中隐约又有了泪水。 “娘,熬过去就好了。” “原本想着给你找个好人家,我这一生也就放心了。可现在你却遇了这样的事情,被悔婚也就算了,还破了相,这以后该如何是好。” 说着,清荷的眼泪又下来了。锦绣觉得原本母亲也是个坚强善良有主见的,待到自己强势一些,她反而变的敏感起来,像极了闺阁女子。 “你看现在 ,我们已经开始好转了对不对?哥哥身体在恢复,哥哥也很努力的在练习。而我呢,东家也许我以后做掌柜的 ,所以无论结不结婚,我这都是能养活自己的。” 清荷抹着泪:“谁家的女儿不是娇养着,偏偏是你,着未来还长,可怎么办才好。” 锦绣安抚着母亲:“娘,只要你不弃我,哥哥嫂嫂将来不赶我出去,我还怕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我和你哥哥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以后丹丹也好,还有孩子也罢,谁若不敬着你这个姑姑,我第一个不干,赶他出俞家。” 锦绣抬眼看去,郑翠芳挑了门帘子进来。 “我没偷听,只是我找娘有事,过来听到那么一点,怕你想茬了,所以……” 锦绣笑呵呵的看着嫂子,嫂子这次回来,和自己亲近了不少。 “没事的,我也就是劝一劝娘。” “我没事,倒是用你这个丫头来哄我了,翠芳,单子找出来了,我们就对上一对,还缺些什么。” 清荷虽然红着眼,但是那脆弱敏感又被隐藏了下来。 锦绣也接过单子一一看了去。 “嫂子,可是你的首饰卖了出去?” “恩,当时家里急用钱,所以我就典当了。” 翠芳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把当票拿来我先去试试,能赎回来赎回来,不行就买新的。” “可是,锦绣,那是你的……” 清荷急忙制止,被锦绣按住了手。 “娘,我刚说好了,想过安生的日子,先紧着重要的事情做。我又不成亲,那些银子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既然银子能解决的事情,那都是相对容易的事情。” 清荷见锦绣如此,也不在坚持,要翠芳按锦绣说的,一起去赎东西。 两人匆匆出了门,当铺在香衣坊隔壁。 锦绣看了当票,是活当,只是日子确实有点长。 当铺里的伙计,向来都是门缝里看人的。看见锦绣和翠芳两个女子,那疲懒的样子更是不屑。 “小掌柜,我们来赎回个物件,劳烦请掌柜。” 那小伙计看了看当票,柜台里的算盘噼啪作响。 “旧金钗一只八两,旧银镯子一对二两,旧银钗一对二两,旧银耳环两副一两,旧镀银碗筷一对二两,旧嫁衣一身两百文,陈布两匹两百文,共计十五两四百文,半年活当利十二两三百二十文,共计二十七两七百二十文。” 听着伙计的声音,锦绣微微蹙眉,这当铺果然黑。 “劳烦掌柜,约定活当利不应当为所当物品金的四成么?” “一个月为四成,三个月为六成,半年为八成。” 那波澜不惊的厚重嗓音从柜台后传出来。 “可是我们这个物件三个月刚过,掌柜可否通融一二。” “已过半月,只能按半年算。” 听到过当铺黑,没想到这么黑。锦绣也不再纠缠,毫不犹豫掏了钱出去,那伙计接过,不由地多看了锦绣一眼。 郑翠芳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跟在锦绣后面, 不一会,伙计拿了物品回来,锦绣悄悄给郑翠芳说:“看清楚是不是自己的物件,再核了单子,摁手印。” 郑翠芳看着熟悉的物件,一一看过,确认过了,才给锦绣点头,办了后续的手续。 锦绣刚走出当铺,就遇到了香衣坊的掌柜。 掌柜最近一直在找这个小娘子,这一看从当铺出来,心里更有把握了。 第74章 彩绣坊风波十一 掌柜最近一直在找这个小娘子哦,这一看从当铺出来,心里更有把握了。 “小娘子,请留步。” 锦绣转身看见这个一脸笑眯眯的长者,四十多岁,脸庞线条分明,双目炯炯有神,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他穿着灰色圆领锦衣长衫,衣襟上绣着精致的云纹,庄重而又不失华丽,一只手一直抚摸着另一只手上的玉扳指,扳指色泽莹润,能看出价值不菲。 锦绣只觉得此人觉得颇为眼熟。 “小娘子,您还记得我么?” 锦绣在脑海中将所有认识的人都过滤了一遍。忽然眼睛扫到香衣坊,面前此人和那个锱铢必较的掌柜面容合二为一。 “您可是香衣坊掌柜?” “小娘子好记性,正是。” 这香衣坊一跃成为清远县第一绣坊,看来名不虚传,这掌柜都开始锦衣华服。 “小娘子,你可是说话不算话,说好再有绣品送到我香衣坊的,你可是许久没来了。今日可算凑巧遇见你,可有空来店里小坐一二,喝上一杯清茶,想与你谈些事。” “哦?” 锦绣许久没有踏足香衣坊,今日有嫂嫂作陪,倒是想听听这香衣坊有什么打算。 “小娘子,这边请。” 锦绣再进香衣坊的时候,那一进门就是一身喜服,穿在两个木制人偶身上。锦绣不禁一怔,这下手够快的啊! 掌柜看锦绣两眼盯着眼前的喜服,更是笑成一朵花。 “小娘子,这是我们东家的喜服,旧出自我们香衣坊,您看看这绣工,比起你可如何?” 锦绣心里暗骂无耻。这哪里是香衣坊出品,这明明是自己带人连夜绣的。 但是脸上依旧保持微笑,不显山露水让对方捉住把柄。 “果然香衣坊不愧是清远县第一绣坊。” “小娘子,切勿妄自菲薄,来这边请。” 锦绣一边左右张望,一遍往里走,这比自己之前来有了很大的改善,无论从陈设还是布品,都有了很大的改进。 “这香衣坊看上去比之前更大,更气派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锦绣奉承的话张嘴就来,跟着她的郑翠芳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锦绣。 郑翠芳紧紧跟着锦绣,不说一句话。怕坏了锦绣的打算,她最近看出来了,锦绣是个能干的。 那掌柜听着内心更骄傲了,这香衣坊可是凝聚了自己不少心血的地方。看着两位小娘子那惊叹的样子,就觉得受用。 “小娘子,请坐。” 两人刚坐下来,伙计就上来奉茶。 锦绣看了看,伙计换人了,换了长得更俊俏的。 “我香衣坊现在是清远县第一大绣坊,正在招好的绣娘,姑娘你上次说你家中有事,不能出来做工,现在可有了时间?” 锦绣正欲拒绝。 “姑娘先别推辞,先听听我能给予你的待遇。” 锦绣笑眯眯地假意轻品一口茶水。 “香衣坊果然大气,茶汤颜色青翠,闻之香气四溢,必是今年的新茶。” 掌柜心里一惊,原本想着震慑一下这没见过世面的女子,谁知自己可能看走眼了。那倘若说是不方便出来做工,也可能是托词。 “小娘子好眼力。” “小娘子,我香衣坊给到绣娘的月例银子是三等绣娘一两,二等绣娘二两,一等绣娘三两,教导娘子五两。” 郑翠芳心里暗暗一惊,一个绣娘原来这么赚钱,可惜自己那女工拿不出手,最近做的活还是锦绣给找的。 帮着彩绣坊缝制白布袋子,大丫的女工比自己略好,锦绣让她绣凤凰锦羽,两人一人一半工钱。 “果然,香衣坊是大气的。” 锦绣不禁暗自感慨,果然银子才是王道,怪不得那么多绣娘跳槽了。 “那香衣坊每日几点上工?” 掌柜一看,有戏,就紧着说:“我香衣坊辰时上工,戌时一到就散工,中午还管一顿饭食。” “掌柜大气,竟然还管小小绣女的餐食,有此掌柜,是绣坊大幸。” “小娘子谬赞,吴某不才,也只能在这小事上帮衬一二,绣娘是绣坊的根本,你说是也不是。” 掌柜看着锦绣,越看越顺眼,当初那绣品东家看了,还说他放走了一个很好的绣娘。这次一定得找补回来。 “小娘子和家人商量一二,我这里一等绣娘的位子非你莫属,以娘子才能,做教导娘子还不是一两年间的事情。一个月五两银子,怕是秦州也开不了这么高的月银。” 锦绣听着掌柜画大饼,脸上表现出来很向往但被家中所累的纠结神情。 “那掌柜必定知道,我家中不便,绣品只能在家中做好送来。” “娘子若是做我绣坊临时绣娘,那太可惜了,但是我也会给娘子临时娘子中最高的价格,这一点,娘子务必放心。” “多谢掌柜体恤,我记下了,今日出行匆忙,此时我得回去与我家人商量一二,请掌柜谅解,我不能这么快给你答复。” 锦绣起身,做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准备告辞。 那掌柜的眼尖,看见这个娘子如此做派,不由问道:“与小娘子相识却不知娘子怎么称呼,家住哪里,方便的话,我让小厮送你可好?” “多谢掌柜,掌柜叫我孟氏就好,家住北街德福巷孟府。” 掌柜一听是北街,心中有数了,北街住的都是体面人,那小娘子不出来做工就有了理由。 北街德福巷孟府。 掌柜心里一盘算,也算是给东家有交代了。 “原来是孟娘子,娘子搬至此地不久,我就说清远县这么巧手的娘子,我竟然不知是哪家。” “掌柜谬赞,不必相送,倘若我有空必叨扰。” 这边,掌柜笑着送出香衣坊,这孟府的确不太相熟,应当不是什么大户,未听县里的权贵提起过,那应当是读书人家,榜上无名之辈,还有赖妇人在外奔波。 锦绣走远些,又去了几个店,添置了嫁妆单子上的消耗用品,又买了一些家里常用的东西,确认没人跟着才和嫂子进了俞家的院子。 第75章 彩绣坊风波十二 回到家,锦绣顾不上累,与清荷再次核对了嫁妆单子,确保没落下什么。 “娘,这是我拿银票兑换的银子,你收好。我一会央了狄伯明日陪你们走一趟。” “好。” 清荷一一将东西装回箱笼。 “务必收好和离书,如果嫂子能想开,脱离了郑家,也未尝不可,记得收好凭据,省的那郑家未来还来闹。” “我知晓了。” “娘,过些日子我得去一趟秦州,我之前和你说过,东家有计划在秦州开店,我们一起去看看。” “秦州?” 清荷停下手中的事情,看着锦绣。 “你们两个姑娘家不方便,你父亲定也不同意你去。倘若不是知道银钱的难,他都不会让你去绣坊。” “我会和东家一样,穿着男装行事。” 锦绣想了想,决定今日给自己也裁两身男装。 清荷细细想了,还是不放心。 “这样,我和你一起去,我带你去见你姨母,我们也十年未见了,上次你哥哥的事情上,你姨母还派人送了一百两银子。” “那姨母的银子咱们是还不上了。” 锦绣有点丧气,虽然彩绣坊给的够多,但是架不住俞家事情多。 “不管能不能还得上,总归我得说一声谢谢的。我陪你去,你爹就不会说你什么,我也放心些,放你一个姑娘家出远门,我总是不放心的。” 锦绣看着清荷,心中的感激与温暖无以言表。 她上前抱着这个娇小的妇人,将头偎在她的胸口,像小时候一样。 “谢谢你,娘,你放心,我会努力赚钱的,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不必去浣洗所。” “最近托你的福,接了这个活,你嫂子,大丫和我都很有干劲,好好干不比那浣洗所少。” 锦绣忽然想起高佩芝来拜托母亲做装衣服用的袋子,这个活简单,一日可以做上好些个。 那布是普通的白棉布,也不怕刮花或者弄坏。 “娘,大丫还是没说为什么跳河?” 清荷轻轻摇摇头,眼中也有担忧。锦绣也无可奈何,只得给娘和嫂子说一说,多关照一二。 “哎,结婚才几日就得这个结局,大丫也是个能干的,不应该落得这个结局,先让在家养着,过一阵子再说。你和嫂子说一声,多去和她说说话,一起做做活,兴许能好些。” “是呀,她整日闷在后院也不出来,那边虽然翻修过,毕竟湿气重,我都怕她落了病。” “她是个懂礼数的,这个院子住着爹和哥哥,也的确不方便。” 锦绣不禁叹气。 “那娘你先收拾,我还有事去绣坊。晚上我回来做饭,你不忙着弄。” “那你早点回来,给隔壁你狄伯带壶酒,人家总帮衬咱们。” 清荷说着送锦绣出去又念叨了两句,锦绣匆匆离去。 去了彩绣坊,大家看见锦绣来,都纷纷打招呼。锦绣每次来都是能给大家带来好处的事情,这已经成为了共识。 特别是徐姑娘和东灵还有云珠,此次跟着锦绣在前面卖了三天活,得了赏银。特别是云珠,得了比月例银子还多了好几倍。 “东家和西凤姑娘出去接货了,可能还得一会,你说说这次给我们带什么好消息来了?” 徐姑娘凑到锦绣面前,笑的那叫一个甜美。 “额,我还真没有带东西给你们,你们会不会不欢迎我?” “没事,我这里有糖,一直给你留着呢。” 云珠伸出纤纤白玉手,手中有几颗水果糖,脸上笑得有点羞涩。 “哎呀,云珠,你这么开心,是不是有意中人了?” 锦绣看着云珠脸上的红晕,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锦绣,你竟然打趣我,枉我还留了糖给你。” “哎呀,是喜糖啊,那我得吃。” 说着,锦绣剥了一颗喂到嘴里。 其实也没有多么好吃,只是在这里,能有这样的糖果,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前几日你还说你爹娘帮你相看,怎么这么快就定下了?” 锦绣看着云珠,好奇的问道。 “八字还没一撇呢!” “谁家的男儿这么有福气,娶了我们绣坊之花啊?” 锦绣看着娇羞的云珠,忍不住打趣。 “也是个读书人呢,指不定过些年,云珠就会成为举人娘子呢。” 一旁的徐姑娘搭话道。 锦绣惊讶的看着云珠,毕竟读书人娶妻讲究多了些,不是说云珠不好,只是倘若嫁了读书人,十有八九就不能出来做事了。 “是清泉书院的么?” 听着锦绣这么问,坊里人皆知锦绣家就是读书人家,哥哥就是在清泉书院读书的。 “还未,清泉书院的束修比较贵。他家比较穷,上不起。” 锦绣就不再多打听了,毕竟是云珠自己的选择。说起读书人,锦文时不时都犯迂,其它的读书人就更难说是怎样的了。 毕竟自古就是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那我只能早日祝你成为举人娘子啦!” “哪有这么快,他还只不过是个童生罢了。” 听着锦绣的祝福,那云珠只当朋友间的打趣,小声的嘀咕, 正说着,高佩芝回来了,大家鸟兽四散装,都爬到自己绣案前,做自己的事情。 看见这一幕,锦绣不禁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那一句:“班主任来了。” 原本熙熙攘攘的自习,突然安静的只剩下翻书和写字的“沙沙”声。 “你倒是会躲清闲,快来帮忙。” 锦绣跟出去一看,原来马车上拉的是王伯赶制的木偶。 每当看见王伯的作品,锦绣不禁感慨。 “这简直就是不做木匠的斥候不是一个合格的吃货。” 高佩芝听着锦绣嘴里嘀咕奇奇怪怪的话,没有多做搭理。 “来,你负责安装和穿衣服,别愣着。” 锦绣将做的最完整的四个人偶放在一进门就能看到的位置。 正好两男两女,王伯做的人偶是活动的,方便她们给穿衣服,那木头打磨的光滑,那脸部轮廓逼真极了。 倘若这会给锦绣一支笔,添上五官那就像极了真人,但是锦绣不那么干,怕晚上看见瘆得慌。 其它六个半身人偶就是按锦绣说的简易方法做的,反正下半身衣裙遮住也看不见什么。 一对童男童女放在童装区,剩下的两男两女各自摆放在相应区域。 锦绣挑选了合适的衣服各自给穿上。再指挥伙计找了木箱子,铺上黑色的绒布,最后将降价商品箱子放在周围,忙活了好一阵子,才达到锦绣想要的视觉效果。 高佩芝看了拍手称赞,西凤在旁边也默默学习着,很多时候她也不得不佩服锦绣是有点才华在身上的。 第76章 彩绣坊风波十三 高佩芝送锦绣回家,顺便蹭饭。 锦绣顺道买了两坛子酒,买了只鸡,到了肉摊子上,剩下的都不是什么好肉,要么就是下水,洗起来极其麻烦的,锦绣不想做。 “高东家,你来啦!” 那屠户见到高佩芝倒是满脸笑意。 “你这里今个生意不错,没剩什么了。” “高东家来了,那我自得找点好东西。” 说罢就低头在里边翻出来半扇排骨。 “这原本是留给我那亲戚的,原本说好今日带新妇来看我,结果等到现在,刚大槐树那边的传信过来,新妇溺死了。” 锦绣耳朵里听了“溺死了”这三个字异常敏感,抬头打量起这个男子。 一身灰色短褂,脖子里挂着擦汗的巾帕,胸前低垮地系着个围裙,黑乎乎油腻腻的泛着光泽。 那头上系着同色的头巾,一双浓眉下是两只大眼,眼角已经有了深深的沟壑,满脸络腮胡子挡住了半个脸,难怪之前自己没有留心到他的容貌。 “张屠户,怎的会发生这种事?” “那新妇原本是村上的大龄姑娘,据说是个能干的,我那大侄子才同意娶过门。高价娶回来的竟然是个二手货,你说气不气。” “哎呦,你说这……” 佩芝一脸遗憾的神情隐藏不住她八卦的内心。 “据说是被婆婆说了几句,三日回门回来就不见了踪影,我大侄子以为她跟着姘头跑了,可查了几日后,说是溺死了,清水河边发现了她的包袱鞋子和衣裳。” 锦绣越听越心惊,一下子就想到大丫。 “哎呀,你说说这个怎得是好。” “我那大侄子一家现在要彩礼也要不回来,那家人就是个泼货,一家子非说我大侄子逼死了她女儿,还倒着要起了赔偿。我那大侄子说也是倒霉,现在还被传出来克妻,这都二十有七了,还没个后人。” “这真的是怪可惜的,不过张屠户你这么能干,再给介绍一个也未尝不可。” 那张屠户一遍拿麻绳扎着排骨,一边说:“哎,县里的寡妇都不愿意去镇上的,何况是小姑娘。” 说着看到高佩芝身后的锦绣。 “这个小娘子看着眼熟。原来你是高东家的朋友啊!” 那屠夫不想再说自己家的事情,转了话题。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买下水那个,一般下水都不好卖,大都处理给卤煮铺子了。” “啊,你好记性。” 锦绣上前准备付银子。 “今天的下水,我就做添头给高东家了。” 说着三两下将下水也打包了。 高佩芝抢着付了银子看着锦绣闷闷不乐,觉得诧异,前头还开开心心的呢。 “今晚给我做点卤煮,我想吃这一口了。” “好。” 锦绣再有想法,也不能太怠慢自己的东家。 “今天香衣坊找到我了。” 赶车的佩芝闻言往车厢看了一眼,锦绣还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得?直接来撬我墙角了?” 高佩芝心里也没底,那香衣坊最近可没有少从绣坊挖人过去,还尽拣那好手挖。听崔娘子说,香衣坊差不多将所有不是瞎修坊家养绣娘都问了个遍。 “我觉得坊里还有内鬼,你记不记得我当时给你看我设计的展示图,还有木偶这件事。” 高佩芝一听直接停了马车,掀起帘子看向锦绣。 “这从何说起?” “香衣坊如今的陈设和我画的图太像了,而且那人偶已经安排上了,穿的就是咱们香衣坊赶制的绣衣。他们现在厚颜无耻的说是他们坊的作品。” 高佩芝一直遵循着行内的规则,同行勿入,所以并未去过香衣坊,香衣坊的事情都是听传言说的。 “怪不得,当时要我们布料只能从香衣坊拿。” 高佩芝又将马车往德福巷赶。 两人各自想各自的事情,一路无言。 锦绣到家后,大家帮着准备晚饭,把之前的疑惑暂时都放到一边。 星辰烧厨房的灶火,高佩芝坐在外边,看着外边大灶的灶火。 锦绣匆匆在院子里卤上肉,厨房灶上是菌子炖鸡,掺了点豆面和精面做了饼,贴在锅边,这就哪边都不耽误。 “高东家,你这边坐坐,烧火的事情我来就行。” 清荷洗完菜看见高佩芝窝在杌子上,守着外边的灶火,这暑气未退的,赶忙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活。 “伯娘,你怎的还和我客气啊,锦绣是我妹妹,我可拿你当我亲长辈看的,我打小没了亲爹娘,到你这里有家的味道,你别嫌我烦才好。” “怎么会嫌你烦,你是个能干的,年纪轻轻就管着这么大的绣坊,福气肯定在后头。” 清荷还是将佩芝从杌子上拉起来,毕竟家里最近的生计都是佩芝这里给的。人家东家客气,自个还真的不能充作长辈。 “伯娘,你还是有福气,有这么会读书的儿子,有这么能干的闺女。还有这么可爱的孙辈,哎呀,你福气的还在后头。” “说的对,娘,咱们都是有福气的人,你可得这样想,咱们都要这样想,那我们就会转运了。” 锦绣听见,也忙搭腔,娘这一年来流的泪水比之前十年加起来都多。 “哥哥,你去请一下隔壁狄伯。” 锦文应声,郑翠芳忙上前拿下他手中的碗,里边都是他剥的蒜头。 原本郑翠芳舍不得锦文做这些,也从未让锦文沾染过厨房的事情。但是听锦绣说,这有两个好处,一个是可以锻炼他手部,让他可以更好的恢复。一个是男人凭什么就能远离庖厨,那酒楼的后厨里不都是男人。 郑翠芳现在觉得锦绣说的都是对的,就放任锦绣每天使唤锦文做一些小事。 看着锦文熟练的拄着拐往前缓慢地走去,郑翠芳又转头去给锦绣帮忙。 “锦绣,你说咱们往好处想,就会转运?” 郑翠芳一边切着菜,一边就刚才话问锦绣。 “是有这么个理,我忘记从什么书上看过了。有的人魂魄轻,容易招邪祟,有的人就是人鬼不欺。” 锦绣善读书,翠芳一直知晓,当初嫁给锦文的时候,看到锦文和锦绣谈论学业的事情,自己还很震惊过。 锦绣的声音又从厨房的水汽中传过来: “这些能量都可以通过晒太阳,调节好自己的情绪,什么事都往积极的方面想,事情就会随着你想的方向发展,倘若你越害怕,越悲观,就会吸引那些好不好的东西,所以就诸事不顺。” 高佩芝也听到了,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这话,多念叨了几遍体会其中的意思。是的,一切往好的方向去想,必定都会好的。 看着这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也被感染,心中那一丝烦闷都随着炊烟远去。 第77章 彩绣坊风波十四 晚上,俞家热热闹闹的。 清荷提了近期要去看望妹妹清兰的事情。俞越舟对这个小姨子的印象还停留在二十多年前,就锦文的事情,俞越舟还是内心感激的。 高佩兰闻言怎的能不知道这是清荷在帮自己女儿打掩护。 “伯娘,我正好过些天去秦州,咱们一起呗,带上锦绣妹妹。” “秦州?你们要去秦州?” 狄伯看了看清荷,又看了看佩芝,最后目光落在了锦绣身上。 “是的,狄伯,我小姨母在秦州居住,我娘十年没见了,想去探望。” 锦绣看着狄伯,狄伯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如此甚好,上官要去秦州求药,我恰好也要去秦州办点事。倘若你去,星辰怕是最开心了。” 俞越舟看着清荷,这怎么说得说得都要去秦州。 “那锦文还得人照顾,家里还需要人主事,夫君,锦文,翠芳,你们就留在家里,我带丹丹和锦绣去趟秦州,这人多也方便些。您说呢?夫君?” 清荷一边给俞越舟盛汤,一遍问着。清荷知道俞越舟向来好面子,定是允的。 “那正好,这一路有孟兄和上官公子我是放心的。锦绣,出门在外,不可惹是生非,要听你娘的话。还有丹丹,不要乱跑,跟紧你奶奶,秦州比咱们县城大多了,莫要丢了。” 锦绣和丹丹齐齐应下。丹丹和星辰互相对视一眼,开心地都多吃了一碗饭。 高佩芝饭后没有多逗留,她隐约想到一些事情,她得立刻回去绣坊。锦绣说的事情,她心底隐隐有了答案,她需要去证实自己的猜测。 锦绣和狄伯说了此日回去清水镇的事情,孟狄一口应下,称次日要早起,不贪杯了,早点休息,嘱咐星辰听锦绣的话。 清荷又细细对了一遍单子,心中期待明日的事情顺利。 丹丹和星辰两个人在一旁画着格子,拿着石头子做棋子,下着锦绣教的棋。 翠芳收拾完桌子,进了厨房,将锦绣赶了出去,让锦绣休息,说剩下这点杂事自己做。 锦绣看着大家都各自有事情,就去后院看大丫。 那后院原本就窄小,那大丫还坐在杌子上,手里拿着白色的袋子。看样子是趁着天色没有黑透,赶紧赶工。 “大丫?天都这么黑了,你仔细点眼睛。” 大丫听见是锦绣,就赶忙收拾掉身边装阵线捡到的竹箩,请锦绣进屋。 桌上端过来的饭菜还原样摆着,纹丝未动。 锦绣上前点上灯,拨拉了几下灯芯,火苗就大了些,照亮了整个屋子。 “怎么又没有吃饭?最近身体可有好些?” “好多了,你不必担心,我一会就吃。这是我这几日做好的,你拿给东家。” 大丫从一旁的柜子上整齐的拿出一大摞绣好的袋子。 “行,我明日送过去,你爱惜点自己的眼睛,天黑了,就别绣了。” 锦绣一看,这差不多有百十多个了。 “我和我嫂子说好了,工钱你们一人一半。” “不用给我,我就这么住在你家,白吃白喝,却什么忙也帮不上的。” 大丫连忙拒绝,甚至还有些局促,双手揪着自己的裤子,裤子打了褶子,她又赶紧抚了抚。 这衣服都是锦绣新做的,不能弄坏了。 “大丫,你别和我见外,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吃的那点饭,不过是添双筷子罢了,没人会在意的。” 大丫低下了头,抠着自己的手指。 “锦绣,我给你添麻烦了。” 锦绣看着别扭的大丫,倒是笑了: “我们的关系说这些做什么,你啊,真是变了,和我都见外了。” 锦绣抓着大丫的手,这是一双并不细嫩的手,上边十指都有茧子,掌心也是。 这双手的主人曾经喜悦的来要花样子,虽然对新的生活充满恐惧和未知,但是还是喜悦地准备着步入人生新阶段。 “大丫,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事,但是,你要相信,我们都是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的,所以我们都不能白来一趟,咱们想清楚想要什么,然后就去做,这才是活着。” 大丫嘴角往上勾了勾,却并不相信。 “我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给菩萨许愿怕是都没有这么灵验。” “只要想,就能成,那我和你说我明年想做女掌柜,你觉得能成么?” 大丫抬头看着微笑着的锦绣,满脸的不可思议,锦绣变化可真大啊! “你,想做掌柜?” “不可以?” 大丫摇了摇头,哪怕心中充满质疑,还是肯定地说:“你做什么我都信你,可是你为什么不去自己开铺子?” “因为我哥哥要读书,我不能入商籍。你这知道的,一旦入了商籍,对他还是有影响的。” “是啊,读书是锦文大哥的梦想。” 虽然锦文是大丫的白月光,但是大丫自从来了俞家,从不曾到前院去过。这份心死到不会再死。此时说起来,仍然觉得那人是天上皎月。 “可是,赚钱是我的梦想,我想让我身边的人过的都好,包括你。” 大丫双眼盯着锦绣,她眼睛里的小火苗一闪一闪,那是憧憬和希望。 “包括我?” “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当然包括你啊!你呢?你有什么想实现的梦想?” “我?我想做什么?” 锦绣看着大丫的茫然,也不多说,让她慢慢想。 毕竟想要一个人活着,就要种下希望的种子。 “我还不知道,以前想着嫁到镇上,每日还能找你玩儿。现在倒是每日在一起了,也就不知道还有什么想法。” “对呀,不管过程如何,结果还是实现了嘛!你看,你又能每天吃我做的饭,绣我描的花样子,还能和我一起聊天。所以,想法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锦绣抱着大丫,那单薄的衣服下的身躯都有点硌手,最近大丫还是郁结难解,心思过重,不思饭食。 “大丫,过几日,我要去秦州,你就在家安心住着,我很快就会回来。” “家里你有事找我嫂子翠芳。我家里的事你最近应该也听说了,她其实人挺好的,但是最终还是落得这个结果,所以没有谁是一直顺风顺水的,熬过去这一段就好了。” “这个白布袋子赚的虽然不多,但是材料皆是绣坊出的,所以积少成多,你自己攒点钱傍身总是没什么错的。” “这么快你就要去?” 大丫很明显有点担心,反握住锦绣的手。 “那,你出去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你放心,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 “我不在,你也要好好吃饭,无论遇到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照顾好自己,大丫,你还有我,你从来不是一个人。” 说完,锦绣又抱了抱大丫,抱着一大摞白布袋子回到了前院自己的房子。 次日天刚刚亮,谁也没看见,孟府飞出去一只飞奴,飞奴在房顶盘旋一圈,头也不回往西北飞去。 第78章 彩绣坊风波十五 次日一早,俞家就乘车去了清水镇。 郑翠芳穿着一身青绿色的新衣裙,表情严肃,一脸坚定,像是一株挺拔的新竹。 上驴车的时候,丹丹在一边挥手再见,翠芳握了握锦绣的双手,微微点了点头,两人相视无语,但是,锦绣看懂了她的坚定。 送走俞家人,锦绣就带着自己的小跟班准备去彩绣坊。 星辰背着一个包袱,锦绣背上是更大的一包袱,包袱里都是做好的布袋子。 早晨天气凉一些,但是两人还是走的气喘吁吁。 街上的小吃并不多,锦绣买了一袋炒货,准备分给彩绣坊的绣娘们。 这一日的彩绣坊很安静,锦绣来的时候除了伙计打了招呼之外,再也没遇到人。 锦绣走到二楼,桂娘子看见了迎上来。 “姑娘来了,东家前边匆匆出去了,怕是一会就来了。” “桂娘子,坊里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的如此死气沉沉。” 见桂娘子四下里看看,锦绣就带了桂娘子进了自己的绣房。自己的绣房装饰一新,自己还没好好待过。 锦绣先替星辰解下包袱,星辰从包袱里取了本书,就坐在房子一角去看书了。 锦绣将自己的包袱放在桌子上,拿出炒货让桂娘子吃。 “坐下,慢慢说。” 桂娘子却没有坐下。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姑娘,昨日,东家和西凤姑娘大吵了一架。” 吵架?西凤和佩芝竟然吵架? “西凤怎么敢?” 桂娘子也一脸怀疑。 “西凤姑娘今日早早的就把所有人集中在一起训了一通话。” 锦绣向外看了看安静的绣坊,理解不了这一波操作。 “然后呢?” 桂娘子摇摇头,扯出一丝尴尬的笑:“我以为姑娘知道什么,原来姑娘也不知晓。” “我是个不常来的,我哪里晓得这些。” “那我先去了,大家心里都悬着呢,倘若姑娘知道什么,给我们通个气,好让我们知晓,别上赶子得罪了人。” 桂娘子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还左右看看。 “桂娘子,拿些吃食。” 桂娘子连忙摆手,匆匆离开了。 锦绣摆了绣案,既然来了,就不白来,做点什么。 大约午时,高佩芝上来了,大约是听着锦绣在。 “你今个倒是早。” 锦绣抬头看着高佩芝并没有非常异常的表情,心也就放下了。 “这不,我来交货。” 锦绣拍了拍桌上码着的袋子。 “我来,既不见你,也不见西凤,这不只能等着了。” 锦绣看高佩芝热的一直在摇扇子,就开了窗户。 “这房子油漆味没散,你怎的能待住,别熏着星辰,去我那里再说。” 高佩芝关上了窗户,拉着星辰往楼下走去。 一进门 ,锦绣刚坐定,高佩芝就说: “出去办了点事,昨晚上,我回去就和我公爹说了咱们去秦州的事情。” 锦绣本欲倒杯茶水,但是壶里是空的,也不由作罢。 “我先去烧壶水,你休息一下,等汗停了再说。” 过了会锦绣进来,端着盆水。 “你先擦擦,今儿个我连一个杂扫丫头都找不见。” 锦绣没找到人没,就连烧水,今个都是前堂伙计这会烧着。 高佩芝说起这个就头疼。 “西凤那丫头真的是被我宠坏了。” 锦绣帮忙拧着巾帕,高佩芝擦汗。 “你昨个回来干啥大事了,今个绣坊都不似往日。” “没什么,你再不管了,这边我能处理好。坊里是有内鬼,西凤把所有杂扫都打发回去了。这件事交给她处理了,以后这里还得她来负责,我不能替她做一辈子主。” 锦绣见此,也不好多问。 “那行,你也别气坏了身子,女子的身体最忌讳生气,有话好好说,慢慢来。” 高佩芝点点头,也没说什么,过了会,伙计敲门,送来一壶茶水。 “你刚才说去秦州的事,可有定下日期,我也好做准备。” “七日后,七日坊里事情应该就能处理好了。” 锦绣看着高佩芝微皱的眉心,自然明白她还是放心不下西凤。 “行,那就这么定了。家里那边我把绣活交给了嫂子,还是谢谢你,原本不必把这点事情包出来给我。” “你想什么呢?如果顺利,明年秦州开了店,那这点东西够用吗,我现在是在为明年做准备,不是为了你。临时的小活交给谁都行,但是给你我也放心。” 高佩芝拍了拍锦绣的 肩膀。 “刚才我看到了,桌子上那些,我会让人算好给记在账上,等月底了,你让你嫂子来结算就好了。” “好。” “倒是你,给我做一件镇店之宝出来才是真的。” “镇店之宝?难不成我还给你绣个龙袍?” 高佩芝见锦绣说话没有忌讳,也就凑着耳畔说了句: “倘若以后生意做到了盛京,这个梦想也不是不可以实现。” 锦绣觉得耳畔痒痒的,赶紧推开高佩芝。 “就你敢想,我还得回去照顾我哥,事情我记下了。” “锦绣,上次给你说的莲儿的事,你还记得么?” 莲儿?什么事?锦绣想不起来。 “莲儿不能做绣娘了,现在待着也没什么事情做,你那边倘若需要人,要不我让莲儿来帮衬你?” 锦绣忽然想起来,莲儿说是要谢谢救命之恩来的。 “姐姐,你高看我了,就我家这个条件,我哪里还能养闲人?求求你饶了我。” “用不到什么钱,你考虑考虑。” 高佩芝却觉得锦绣每天被杂事花去太多的时间,倘若身边有个帮手处理杂事也挺好。 “真的不用了,姐姐,这件事不必再提。” 高佩芝看着锦绣坚决的样子,不好再多说什么。 “齐婆婆说你送给她的礼物她很喜欢,夸你是个有巧心思的。” 锦绣知道是那个老人拐,因为木头太重,王伯反复研究了很久,最终按着齐婆婆的身型重量反复改了好几次。 “啊,这还是王伯手巧,我就是瞎想,也只有王伯才能做的好。” 高佩芝就喜欢锦绣这一点,所有的好都是大家好,绝不居功。 “我先回去了,星辰怕是都饿了。” 高佩芝将两人送出门去,直到这一大一小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第79章 秦州行一 自从从清水镇回来,俞家人精气神都好了。 锦绣和母亲私下问过了,手续都办了,郑镇守为了前途是真的割舍了女儿。 这种事不难过是假的,从此以后,背后再无依靠的感觉是真的会让人恐惧的。换做是自己,被父母舍弃,那都是心理上难以逾越的坎。 锦绣心里想着,只得以后对嫂子更好一些,才好让她放心,俞家是值得托付的。 郑翠芳倒是没有低沉,看着锦绣因为刺绣赚了钱,也开始学着绣花了。逮着谁都会请教一二,从基础开始练。别的不说,就为绣好凤凰翎羽,跑到后院请教了大丫好几次。 镇店之宝,听起来就知道,不是那么容易的。 即使是锦绣,也是画废了许多纸。 七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画了几十张图,但是锦绣都不满意。 最后一日,高佩芝上门来商量,具体行程。看到锦绣眼下的青黑和房间各处散落的纸张,上面都是画出来的衣裙样子。 想不到自己随口一说,竟然让锦绣当了真。 “这都是你画的?你该不是没有睡觉。” 高佩芝一一拿起来看着。 “那边是废稿,你该不是心疼你的纸张!” 看着佩芝瞪着大眼睛一一翻看,忍不住打趣。 “俞锦绣,你是不是有病。没病的人说不出这样的话。” 高佩芝边看边整理废稿,心下想着:这哪里是废稿,先收着,万一哪天用得到。 “实在没有能满意的,这七天我是能想的都想了。” 高佩芝觉得都挺好啊!这个女人到底对自己要求有多高。 “没事,我先收起来,等你从秦州回来,你再看看你画的这些,再改一改?要我说,随便哪一个,放在清远县,那都是极品,真的已经很好了。” 面对高佩芝的称赞,锦绣只是笑了笑,不再做声。 “我今天来,又不是要考校你工作,看你紧张的,我只是和你商量一下,这次出行怎么安排。” 锦绣大概把这次出行计划说了说。 高佩芝听过后也没有久留,她还有许多事要安排。 这次出行,锦绣倒是没什么准备的,清荷倒是忙里忙外了好几天。 “娘,做点饼子,明日带了路上吃!” 清荷笑眯眯地打开一个瓦盆,盆里整整齐齐码了二十几张饼。 “您这倒是快的很,已经准备上了。” “那是,我还做了好些好东西呢。” 清荷一一献宝,切碎炒好的腌菜,灌好的肉肠,晒好的菜干…… 锦绣看着这么多,哪里还不知道这都是要拿给秦州姨母的。 “我去买点芝麻和红糖,给丹丹和星辰也做一些。” 锦绣怕路上不够吃,虽然高佩芝让少准备一些,哪能每次都占尽便宜。 “你多做些,我给你和面,你做的那个红糖馅没准你姨母爱吃,她从小喜甜。” 锦绣很快就买回来了红糖和芝麻,红豆,还从炒货铺子买了点花生和瓜子。 馅料做好的时候,丹丹就被香味吸引进来。 “姑姑,好香。” “丹丹一会吃,你今天和星辰的大字都可写完了?” 丹丹看了看锦绣,撇了撇嘴,哦了一声,就跑回去继续练字。 “这孩子不像你,你小时候可喜欢写字了,你哥哥的纸经常被你偷着用掉。” 锦绣想了想小时候,因为和自己认知里的字有差距,锦绣只得好好练,因为自己缺胳膊少腿的字没少被父亲批评。 “丹丹的女红不错,基础打得倒是牢靠,等我空了,给她教着描花样子。” 清荷想起这个,又多看了锦绣两眼。 锦绣打小就是个好的,能和锦文一起读书写字,能陪自己绣花,六岁就能自己做衣裳。 连锦文都比不过她脑子好使,只可惜…… 锦绣看着娘那心思又重了,就拿起一块馅子,喂到清荷嘴里。 “我准备做三种馅,你尝尝哪种好吃,这是你常吃的红糖馅,可是和以前不同?” 清荷看着锦绣,那脸上明艳的红痕,心中难过更盛了。 “娘,你给我说说姨母!” 清荷的思绪又到了三十多年前。 “你姨母就小我两岁,因为连生了两个女孩,你姥姥一直心上觉得愧对苏家。” “生你姨母时,你姥姥亏了身子,就再也没怀上过。迫于压力,你姥姥做主给你姥爷纳了一房良妾,你姥爷气得好几日没有回家。” 锦绣听着,那姥爷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你姥爷对我极好,但是对我极其严格。我那时不懂事,还经常和你姥爷对着干,弄丢笔墨,藏起针线,绞断琴弦……” 锦绣此时才觉得娘亲自小成长的环境不差啊。 “后来呢?” “后来,就是,我什么都没学透彻,教给你的那点东西已经是我的全部了。” 清荷笑了笑,那眼神慈爱又忧伤。 “你姨母清兰是个要强的,那学的比我好很多。只是好景不长,我们这一支因为一些事情被分了家,你姥爷就被分了出来。你姥姥身体不好,慢慢家中就被那姨娘把持着了。” “不是姥爷不待见那个姨娘么?” 锦绣奇怪地问道。 “你小孩子家家不懂,反正后来那个姨娘怀了孕,但是没生下来。此事,你姥爷和你姥姥离了心。” “我那时眼界高,你姥爷给我相看的人家我都看不上,我认定是你姥爷一定是受了那姨娘挑唆。” “后来我去庙里求姻缘,回家路上就遇到了你爹,你爹那会风华正茂,书生意气,就觉得是天定良缘。” 锦绣里里突然明白了,话本子里的故事不完全是杜撰,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这句话。 “那后来呢?” 清荷叹了口气,坐在一旁,剥着炒货的壳子。 “后来,你姥爷觉得你爹只是个穷书生,死活不同意。给我找了个那家是商贾人家,我更不同意。于是就僵持了好一阵子,你爹争气,考中秀才就来家里提亲。” “我爹课业不如我哥啊!都二十多才中。” 清荷听着锦绣这么说,只是瞪了一眼,也没多反驳。 “额,我爹一表人才,那再然后呢?” “你姥爷却说,秀才不算什么,苏家祖上都有过进士。除非中了举人,否则不同意。” 锦绣心中默念:姥爷还是看得透。 “你爹央了许久,你姥爷说来年中了举人再说。可是这个哪有那么容易,你姥爷并没有信守承诺,他偷偷替我相看好人家。” “那我爹肯定是没中,我姥爷才替你许得!” 旁观者清,姜还是老的辣,姥爷定是看出来些什么,才许人家的。 “在那之前,他们就约定了,我知晓后,气急败坏,和你姥爷大吵一架,最后说了狠话,你姥爷才同意了。” “后来是你姨母嫁去了李家。” 锦绣心里暗想:那就是现在的姨丈差点成为自己的爹呗。不对,换个人,自己是谁的孩子都还说不定呢。 “李家待你姨母倒是还不错。” “娘,我知道我的性格随谁了,以后你可不许逼我嫁人,否则我可就有样学样了。” 清荷抓了一把瓜子皮砸向锦绣,虽然知道锦绣比起自己年轻那会懂事多了,但是看着这么编排自己,心里又羞又恼。 后悔不该说起这些尘封往事。 第80章 秦州行二 在第三天下午,锦绣一行到了秦州。 锦绣抬头望去,城墙大约高三丈,那青砖此刻沐浴在阳光之下,显得古朴而庄重。 越走越近,一行人等待着入城。 “姐姐,这是查路引?” 锦绣看着这一条长队,不解地问高佩芝 “是呀,还得收过税呢。” 锦绣不禁咂舌。怪不得以前行商难,这真的是处处都是税。 “这已经很好了,只有这种大一点的城才收,我听我公爹说,以前他小的时候,那是进县城也会收的。” 锦绣还真不知道这些,听着高佩芝讲,才明白那时候读到过的苛政猛于虎。 “像我这种,如果不是公爹和婆母,我就是个乞丐,迟早饿死。哪能像现在,入了高家的户籍。” “那南坊那些流民是怎么回事?” “哪里会有那么多流民,没了路引和户籍文书,哪里能进城啊!那些人都算是迁徙而来,肯定是有正规手续的。但是因为来的时间不够久,所以大家看不起才这么叫,真正的流民都在城外。” 高佩芝说着还反问锦绣:“你家都从清水镇到清远县了,这中间的曲折难道你不知晓?” 锦绣倒是真的不知道。只是在想如果流民没有路引进城没那么容易,那伤了哥哥的流民又是怎么回事? 思及如此,要么说明清远镇管辖不严格,要么说明伤哥哥的不是流民。 高佩芝撞了一下锦绣:“你想什么呢?” 锦绣摇摇头。 高佩芝看锦绣心不在焉,倒也不说什么。 排队的有人有货,城门守卫看着格外的忙碌。 高佩芝此行带了两个人,一个是赶车的男子大约二十来岁,叫高新兴,一个就是他爹,高家的大管事,高仲。 锦绣此时才知道,像这种能和主子同姓的,都是劳苦功高的,孩子也是家生子。 有这两人,高佩芝坐在车里和锦绣才能闲聊着。另一个车里,清荷带着两个昏昏欲睡的孩子。 “快到我们了,我先过去。” 快到城门的时候,孟狄拿着几人的户籍文书和路引张望着,还未到前边,一个身穿竹青色长衫的男子,一蹦三跳的到了孟狄面前。 “你总算来了。”孟狄不满的瞪了他两眼。 “这不是赶上了么,上官昨日到的,还说锦绣姑娘也会来。” 青云伸长脖子往车内张望。 “公子可来了?” “尚未。” 青云一边说,一边将一本户籍文书和路引递给孟狄。 “行,亏的那清远县查的倒是不严,不然星辰公子都出不来。” 孟狄想着清远县那懈怠的守卫,二两银子就能打发了。 “这不是补上了,其实也没事的,你那令牌一出,到这边也好使。” “你糊涂,那令牌能随便用?我带着一群妇孺,那令牌能行得通?星辰公子的身份暴露,咱们脑袋都得掉。” 青云无辜地摸摸脑袋:“公子收到信,就让我快马往来赶了。” “少说两句!” 孟狄往车内看了一眼,青云不再多言。 “俞夫人,锦绣姑娘,星辰公子安好。” 锦绣掀开半个帘子,见是青云,意外的紧。 “青云?你怎的在这里?” “公子让我来迎一迎狄伯和小公子。” 锦绣一见青云,立刻就想孟允宁应该也在。 “孟允宁~额~孟公子是否也在秦州。” 青云见锦绣主动问及公子,很是欣喜。 “公子尚在军中……” 不等青云说完,孟狄将手里的东西塞给青云。 “去办正事。” 青云默默接过,往前走去。 不一会,一个守卫就颠颠地过来,大概看了看,就引着他们往前走。 孟狄忙说还有一辆车,说着引着守卫往后查验去。 那守卫随意查验一二,就放行了。 锦绣看着那排着的人,自己的车辆却堂而皇之的插队通行,觉得不可思议。 “狄伯,你使了银子?” “恩,青云办的,应该是给了好处。” 孟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锦绣倒觉得正常,在什么时候都会有特权阶级和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铁律。 但是跟在后边的高佩芝心里就开始嘀咕。 “仲叔,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这秦州向来是铁桶一块,就算我们往来使银子也不行。这么敷衍就过去了,怕是刚才那个青衣小子有点来头。” 高佩芝心里也是这么想,孟府姓孟,该不会是那个孟。 但是很快又摇了摇头,那个孟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县城。心中虽然有疑惑,但是很快也就过去了。 进了城,已是下午申时。 阳光照在宽敞的大街上,路也是青砖铺就,没有那么颠簸。城里人来人往,那商铺一个连着一个,看着热热闹闹的。 “狄伯,可是要先去寻客栈?” “锦绣姑娘,在秦州咱们有落脚的地方。” 狄伯瞪了一眼青云,青云立刻停住,不敢再往下说。 “公子使青云来借了朋友的宅子,姑娘不必担心我们。” 清荷知道孟狄来秦州是办事的,立刻接话道: “孟大哥,我们就从这里下,你们先去忙。” 星辰这会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不明白为什么车停了。 “姑姑。” 锦绣上前抱了抱星辰。 “醒啦!咱们到秦州了,秦州好大哟,等姑姑忙完了,带你逛逛,给你买好吃的。” “好。” 锦绣看着星辰还迷糊着,从身后取出一个小包袱。 “这里边的是星辰的衣服和一些小吃,留着星辰饿了垫垫肚子。” 说着又取出大包小包,准备下车。 “丫头,这么多你怎么提,我送你过去,不着急。” 正在此时,高佩芝走过来问锦绣什么安排。 “我和娘要去姨母家。” “可是,我记得伯娘说过,已经十年没有见了,是不是需要先……” 虽然佩芝没说完,锦绣却明白了她的意思。锦绣看着清荷,清荷显然是已经疏忽了这件事。 “高姑娘说的对,是我糊涂了。哪有午后过了才拜访的,毕竟已经不是苏家了。” “那伯娘怎么安排?可否和我们住同一个客栈,我们之前来都住这里。” 清荷看了看锦绣,锦绣立刻明白。 “锦绣姑娘,还是住我们那边,星辰也离不开你。” 锦绣略一思索,就下了决定。 “我们随着佩芝姐姐住客栈,谢谢青云公子。” “不要,和姑姑一起。” 星辰总算清醒了,知道自己要和锦绣分开,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紧紧抱住锦绣的胳膊。 “那就青云你明天去客栈,送俞夫人去,顺便接星辰回来。” 孟狄立刻做了决定,一行人往客栈走去。 第81章 秦州行三 次日一早,青云就在客栈下边等着,看着锦绣一行出了门,忙上前问好。 “俞夫人早,锦绣姑娘早。” 清荷见了青云,忙问: “你这么早,可曾用膳?” 青云点点头: “用过了,夫人。” 锦绣还是拿出昨日星辰的小包袱。 “这里边有我做的甜饼,你将就用些。星辰今日拜托你了。” 青云忙点头:“谢谢锦绣姑娘,我先送你们过去,倘若有事,我们在这里住,你尽管来找我们就行。” 青云递过去一张纸条。 锦绣接过来一看,不但有字,还有部分街巷地图。 “你画的?” 青云并不应答,只是问: “锦绣姑娘看的懂,就那个有枣树那家,总之,一进巷子不远就能看见。” 锦绣收好纸条,上了驴车。 车上还放着了好些东西。 “锦绣姑娘,这是狄伯托我带给你的。” 青云也跳上车坐好,一边往后看,一边赶车。 “不必如此,孟大哥这是作甚。” 锦绣忽然明白了,狄伯这是维护她们呢。 “替我感谢狄伯。” 那青云是个话痨,说起来那嘴就停不下了。 “这秦州城不像盛京四方四正,倒像是个糖葫芦,你看昨日咱们是东门进来的,那边有许多的庙宇之类的,香火旺的很。” “往城中走就是府衙所在,再往西走就是坊市。这边坊市比较大,做什么的都有,这边的马非常的好,比这个驴车快多了。” “姑娘,你看,那边那个巷子就是图上画的,你可能看出来?” 锦绣顺着青云的手看去。 “折桂巷?” 清荷细细看了看,问了句。 “夫人说的是,正是折桂巷。” “折桂巷往前可是士言巷?” “夫人说的是,夫人对秦州很熟悉啊!” 清荷看着周围的变化,要说变化,那就是坊市更热闹些。 “娘,你看,那边真的有一棵树。” 锦绣锦绣指着纸上的图对着那棵大树。 “我以为折桂巷里边是桂花树,怎么好像是枣树?一个个和小灯笼似的,有的已经挂了红。” “折桂巷住的书生多。” 听到清荷这么说了一句,锦绣恍然若悟,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娘,那你小时候住哪里?” 清荷似乎还沉浸在回忆里,没有回答锦绣。 姨母住在三阳巷,青云整了整衣服,抬头看着门头写着“李府”二字。 青云敲门,清荷带着锦绣一行下车,站在一旁等待。 里边守门的仆人,看了看灰扑扑的驴车,又听到找苏清兰,并不那么热情。 倒是青云一晃,说了两句好话,那守门的仆人说去禀报。 锦绣心中暗想:这李府的仆人尚且如此,那主人更…… 一边想着,一边打量着李府,那前院大门为悬山顶两坡水门庭,大门顶端有吻兽。双开扇大门,每扇门顶三排十二枚之棍板门,正面檐下横枋,中间饰以简单穿壁云卷纹,柱面榫头饰蛇头状象鼻纹,门楣上饰筒状如意牡丹纹及缠枝卷叶纹。 半刻后,一个妇人带着几个下人急匆匆地就迎了出来。 妇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眉眼和清荷极度相似,皮肤白皙。梳着堕马髻上只簪着一个金镶玉梳篦,头上上身着浅藤萝紫对襟衫,下边是玉纹兰长裙。 “姐姐~” 这一声,两人眼中蓄满了泪水,两人双手紧握,眼神交织,细细地看着对方。 “锦绣,这是你姨母,丹丹,叫姨祖母。” 锦绣行了大礼,双膝未到地,就被搀扶起。 “锦绣见过姨母。” “上次见还是个小孩子,转眼都这么大了。” 清兰想再说两句,看到锦绣脸颊上的红印子,那一车轱辘好听的话儿就说不出来了。 “姨祖母安好,给姨祖母请安。” 女童奶声奶气的请安,清兰的目光落到了女童脸上。 “这是锦文的女儿,今年五岁了。” 清荷拉着丹丹的手介绍道。 “那眼睛像你,看着水灵。” 清兰伸手摸了摸丹丹的发髻,眼睛里满满的慈爱。 “进去说,别站着外面。” 那驴车的帘子打开着一角,星辰的的小半张脸就在那里看着。 锦绣给清荷说了一声,转身就去嘱咐青云。 “我明日得空来接星辰。” “星辰,姑姑有点事,明日带你出去玩,今天你要听青云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能使小性子,明日姑姑给你买好吃的。” 星辰即使再不愿,也只得缩回脑袋。 青云从车上往下搬东西,清兰使唤几个下人接着,一行人就往后院走去。 锦绣一路走着,一路暗自打量。 在秦州有这么一个三进带侧院的大院子,那姨母应当是过的不错的。 随着姨母带路,左绕右转地最后进了一个侧院。 那侧院里种着两棵石榴树,挂着红果,看着喜庆的紧。 看着母亲和姨娘能相聚,锦绣也开心。 锦绣端坐在堂屋,眼睛却往外瞧着。 一个婆子领着一个男孩走了进来,那男孩脸色不太好,虽然身着锦缎,但是衣服也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男孩也不曾行礼,就被婆子扶着。 “娘,您叫我?” “姐姐,这是恒儿,你都没曾见过。恒儿,这是你大姨母,这是你锦绣姐姐,这是你丹丹外甥女。” 清兰忙赶上前,扶着李恒。 “姐姐,恒儿打小身子弱,不能给你行礼了。” 清荷连忙说:“快扶孩子坐下。恒儿应当也快十岁了。” 李恒坐定后,抱拳行礼:“见过大姨母和姐姐。” 清荷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荷包。 “大姨母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个给你算做见面礼。” 锦绣完全不知道还有个表弟,什么都没准备。 李恒坐了没一会,清兰就让婆子扶着去休息了。 “你也不曾说孩子的事,我也不敢问。” 清荷遗憾的看着出去的李恒。 “这孩子先天不足,后来三岁的时候反复发烧,我们找遍了郎中,最后还是没有治好。锦文怎么样了,上次你来信说是筋骨皆碎,伤的重。” 清兰看着孩子走远,才缓缓说道。 “锦文已经开始恢复了,只是今年没能下场。” 清兰握着姐姐的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锦文看着就是个机灵的。不会差的。” 丹丹在椅子上挪来挪去,似乎坐不住了,锦绣心细的知道这是要上厕所了。 “娘,您和姨母先聊,我带丹丹去方便。” 清兰旁边的丫鬟赶紧走上前。 “我带姑娘去!这边请。” 锦绣跟着丫鬟往外走。 第82章 秦州行四 锦绣带着丹丹方便过后,慢慢往回走。 路过东厢房时候,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接着传出来另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求饶。 “公子息怒,我下次一定轻一些。” “你是想让我残废吗?” “公子,奴婢不敢。” “一个个都瞧不起我,爹瞧不起我,现在连娘也是,从哪里来的穷亲戚,给我一个十两的银锭子就打发我了。” 锦绣一听,心底不由生气了,娘给出去的那个荷包是自己绣的,水蓝色的底子,上边细细地绣着水波纹,当时娘说好看,没舍得用,一直留着。 这竟然入不了这个小屁孩的眼就算了,十两银锭子还嫌弃。十两银子家里都够半年开销了。 丹丹意识到姑姑不高兴了,糯糯的声音说: “姑姑,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就去找星辰哥哥。” “没事,咱们走。” 在前边带路的丫鬟似乎没听见,或者已经习以为常了,径直往前走着。 锦绣带着丹丹回到了屋里,那清兰正在夸赞锦绣心灵手巧。 “你这糖馅子倒是做的巧妙,吃着后味香的很,小绾,你去给恒哥儿送几个去。” 锦绣才得知这个丫鬟叫小绾。 清兰和清荷一直在聊天,锦绣和丹丹倒是无趣的紧。 直到下午,有小厮来说:“夫人,老爷说今日是齐姨娘的生辰,不能来您这边用饭,让您自行招呼好大姨姐。” 清兰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清荷心疼地抓着妹妹的手。 “怎得李路竟然纳妾?” “我没给你提就是怕你担心,没事,这秦州城的男人凡是有点箱底子的,都这个德行。” “当初,咏歌儿出了意外,我十年没能怀孕,婆母不可能等十年。随他们去,想不开又能如何,兀自气坏了身子,谁来帮我照顾恒儿。” 锦绣惊讶于清兰的大度,自己是绝对做不到自己男人三妻四妾的。 一行人聊了一下午,晚上,清兰留了饭,一家人用了饭后,清荷就提出了回客栈住。 “姐姐,怎的这么快,家中怎的还能让你没地方住。” 锦绣了解了李家的情况后,也不愿意住在这个憋屈的地方。 “姨母,不瞒你说,这次我们是跟着我东家一起来的,我们还要在秦州住一阵子办点事。” 清兰自然知晓家里的烦乱,也不强留。 “明日可方便我来客栈寻你们?” “那自然方便的很,姨母就好好带我娘逛一逛。” 一行人告别李家,锦绣一路和母亲说起李家琐碎的事,锦绣唏嘘不已。 回到客栈,见到高佩芝一行,就觉得轻松多了,在李家的拘谨不复存在。 高佩芝带了许多秦州小吃,分给清荷和丹丹,硬要大家都尝一尝才罢。 一见星辰不缠着锦绣,高佩芝拉着锦绣回她屋子睡觉。 “我今天转了秦州这边的坊市,这边的坊市可真大啊!我都没有逛完,秦州的马匹特别好,我家的就是公爹从秦州买的,价格公道的很。” “你是来相看马的吗?你明知道我又买不起,说这些眼馋我。” 锦绣痒痒着高佩芝,高佩芝往后躲。 “我就随便提一句,你现在霸道的很。我今天去了知锦巷,你知道一整条巷子大都是做布料生意的是什么感觉么?” 锦绣听着高佩芝开心的手舞足蹈地解说,不由也来了兴趣。 “明天带你去看看,可壮观了,布料铺子,香粉铺子,首饰铺子一个连着一个,只要是女人,去了这条街,那不花出去几个银子都不行。” “行,咱们明天好好转一转秦州的坊市,我倒要看看能不能从我的荷包里骗出去一分银子。那今天就早点睡,说实在的,今儿个端着说了一天的话,累得很。” 锦绣活动活动筋骨,就准备洗漱一番休息。 “锦绣,星辰的父亲是干什么的?” 高佩芝坐在床上,八卦地打听着。 “就是个军爷呗,我哪里能知道那么详细。” “你给我都不说实话,我觉得一定是个军官,你就给我讲一讲呗。” 高佩芝难得露出女儿姿态,嘟着嘴,对着锦绣做可怜状。 “我真不知道啊,我给你说过,他是我的恩人,俞家为了报恩,不就一直帮着照顾星辰。” 高佩芝还是不信,锦绣倒是气笑了。 “怎么的,孟允宁是个鳏夫,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下,男未娶,女未嫁,你考虑一下。” 高佩芝一下从榻上跳下来,光着脚扑向锦绣。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我可是要立贞洁牌坊的女子,别给我说那些有的没的,莫须有的坏了我的名声。” 锦绣一边笑一边躲闪:“我就说一说罢了,你怎么这么激动,是不是说到你心坎,你心虚了。” “我看倒是你,那星辰那么粘着你,你干脆嫁给你恩公得了。以身相许不是话本子里最经典的桥段么,正好星辰也有了对他好的后娘。哎,我看这真的行。” “胡说,我才不要嫁人。嫁人辛辛苦苦的持家,就看着他一个一个往家里领姨娘么?” 锦绣听着高佩芝的打趣,径直走到榻上。 “哪有女人不嫁人的啊,哦,有的,东关街上的庵里有姑子,难道你也想铰了头发念经去?” 高佩芝一边整理散掉的头发,一边说。看着锦绣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还不由替她担心。 “难不成你还真的想去做姑子啊!别啊,你的宏图大业才开始呢。” “我哪里有什么宏图大业?” 锦绣疑惑的看着佩芝,佩芝悄咪咪凑到锦绣耳边: “绣龙袍啊!” 锦绣一听是之前的玩笑话,不由得气笑了。 “你什么话都敢说,那你把绣坊先开到盛京去啊!” 高佩芝脖子一横:“哼,你小瞧我,我高佩芝此生必定将绣坊开到盛京去,不但开到盛京,我还要开到整个大盛朝。” “好好好,你厉害,大盛第一女商妇,现在可能熄灯了?明日还要去坊市转转呢!” 高佩芝熄灭了油灯,摸黑爬到榻上。 “小娘子,我来啦!” 说着又是和锦绣一阵嬉闹。 第83章 秦州行五 大抵是无论什么时候,女子都喜欢逛街。 佩芝是见个稍微看得过去的铺子就往里钻,不到午时,跟着的高新兴怀里抱了一大堆东西,再也走不动了。 “小姐,实在是抱不下了。” 锦绣转头看见他的可怜样,想帮他拿一些。 “可是我还没有买完呢,要不这样,你去将这些放回去,再来找我们。” “放回客栈?”高新兴问道。 “那不然呢?放到马车上等人来偷?” 高佩芝看着高新兴憨憨的样子: “你快去快回!” 高新兴负责小姐出行安全,这走的也不放心,反复说了几句: “那小姐不要乱走,就在这里等我。” 高佩芝看着手里的腰带,随口应了。 那高新兴就像是个行走的行李架,背上背着的,胳膊上挂着的,怀里抱着的比他脑袋都高出些许。 锦绣实在不忍地看着高新兴往外走,还得躲避周遭的人。 “你也太能买了。” 高佩芝比划着一些小东西,一刻不停,什么都能吸引她的目光。 “来了就想买,太好看了,总得带点东西回去,不然的话岂不是白来了?” 锦绣不仅摇摇头,东翻翻,西看看,都是些小配饰罢了。 小配饰,锦绣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陪着高佩芝看了起来。 “这个贝做的装饰好好看,这个很贵!” 锦绣看过去,是一条装饰着大小贝壳的腰带。 这些小贝类在海边很多,但是因为易碎,在内陆那肯定物以稀为贵的装饰。 “这个怎么卖?” “这位姑娘您眼光真好,这个可是东洋货,需要五十两银子。” 那伙计看着高佩芝买了很多东西,自然也是笑吟吟地跟着。 锦绣不禁咂舌,50两银子买几个小贝壳,怕是疯了。 “锦绣你觉得呢?” 高佩芝拿到锦绣面前,锦绣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对于自己来说,五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别说五十两买个这个。 “这个容易碎,也不好洗。” “装饰而已,需要很久才用到洗一洗,只要保存得当,不会碎的。而且您看这些小珍珠,质地温润,低调的奢华,秦州怕就这么一条呢!” 高佩芝明显心动了。 “五十两,太贵了。” “你非常喜欢吗?”锦绣看着佩芝眼神都拉丝了。 “恩,非常喜欢。” “非常喜欢的话,要不你这个钱给我赚?” 锦绣凑近耳朵,小声言语。 高佩芝好奇地看着锦绣。 “但是这一条真的是非常独一无二呢,毕竟没有一模一样的两颗珍珠,没有完全一样的两个扇贝。” 高佩芝顿时理解了,看着锦绣眨了眨眼睛,就放下了这条腰带,兴致勃勃地往别处看去。 “锦绣,咱们去那边的酒楼大吃一顿,饿死我了。” 锦绣帮着高锦绣提着两个袋子,没错,是彩绣坊的袋子,装满了高佩芝喜欢的小东西。 能装东西,还好背。 “你不等高新兴回来了?” “那还得等好久,我给伙计说一声,如果有人来找,让他直接来酒楼。” 锦绣习惯了吃午饭,这会还真的有点饿。 “你替我省了五十块钱,那我呢,就说话算话,请你吃一顿好的。” 高佩芝一边说,一边也背着一个大袋子往前走。 巷子最前头有一个大酒楼,那酒楼有三层之高。 飞檐翘角的重檐屋顶,木雕窗花,青石筑成的台基。整个酒楼立柱都是红色彩漆,那廊下构架上都是彩色漆画。 那廊下灯笼随风摆动,看上去喜庆的紧。 “姐姐,这家酒店怕是不便宜。” “是啊,这旁边的街巷都是以此酒楼命名的啊!” 锦绣从未涉足过大盛的餐饮这一块领域,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锦绣抬头看去,那硕大的木匾上,蓝底金漆写着三个大字“醉白楼”。 “这个地方我也只来过一次,还是托了那短命鬼的福。” 锦绣第一次听高佩芝说起自己的丈夫。 “走,咱们寻个包厢。” 还未进到店里,门口的小二就肩上担着条粗布巾帕往里招呼。 “二位姑娘,同行几位?可有预订?” “没有,找个包间。” 看着高佩芝镇定自若的,完全不似早先买东西的小女儿作态。 “姑娘来的倒是巧,刚还有间临街面的,您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那小二将两人往里迎接。酒楼一楼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空气中都是饭菜和酒的香气。 行至快到楼梯,小二单手扶唇,向楼上喊去。 “二楼雅竹,贵客盈门,明珠两位。” 一声清亮的嗓音穿过了整个大堂,楼上隐约传来一声。 “雅竹留香,贵客少等。” “二位姑娘,还需要稍等一二,先这边请。” 锦绣这次觉得这暗语也挺有意思,这个酒楼不愧是秦州最大的酒楼,说话真讲究。 “姑娘,这边二位稍等片刻。” 小二将两位引到一个雅座,放下纱帘。 “这隐蔽性做的倒是不错。” 锦绣边看边说,高佩芝也四下张望。 “二位先用点茶水和小食,这些赠予二位,招待不周,请姑娘包容一二。” 说着小二端着一小碟香豆和一壶清茶放在桌上。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小二来请两位到了包间。 正在此时,一阵吵闹的女声传来,小二一看,眉头都皱起来了。 但是很快笑着迎上去:“刘姑娘,孙姑娘,赵姑娘,周姑娘,哟,你们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好让我留个大些的包厢。” “我听说雅竹刚打扫,就这里了。” 那赵姑娘直接就往包厢走去。 “雅竹有客人了,几位……” 小二看了看几位的脸色,这几位都是秦州城的贵女,非富即贵,招惹不起。 只得硬着头皮往回头,锦绣和高佩芝怎么能看不出这是怎么回事。 高佩芝的脾气那定是不想让的,难得请锦绣吃饭,凭什么不先来后到,这般难为人。 “实在抱歉,二位,两位可能卖小店一个薄面,就在此雅间用餐?” 小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言语谦卑。 “凭什么得我们让啊,你们这么大的酒楼难道没有现代来后到这个说法么?” 小二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脑子飞快地转着。 “姑娘,要不这样……” 话还没说完,只见那黄衫女子就往这边走过来。 “秦州城还有谁和我赵鑫抢包厢,躲开,让我看看长啥样。” 第84章 秦州行六 “秦州城还有谁和我赵鑫抢包厢,躲开,让我看看长啥样。” 小二一看这架势,是要起冲突的,立刻迎上去,笑着解释。 “赵姑娘,没那回事,你们先去雅竹坐着。” “滚开,当我耳背啊!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门欺负我了?” 那黄衣女子一把推开眼前人,往前走去,被身后的丫鬟拦住。 黄衣女子一拂袖,那丫鬟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啊~”那丫鬟娇呼出声。 黄衣丫头一听不是自己的丫鬟,连忙转身。 “赵鑫儿,可以了,你有气也不能冲着碧玉撒。” 那蓝衣女子上前喝止住了黄衣女子。 那丫鬟不做声站在后面粉衫女子身后,粉衫女子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很明显不高兴。 “哎呀,三位姐姐,咱们先吃饭,我都饿了。” 旁边明显更瘦小一点的丁香色衣裙女子也上前劝一劝这个,劝一劝那个。 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周婷婷,你~” 那赵鑫儿看着其他两位面色不愉,就再也没说什么。 先进了包厢。 那粉衣女子款款前来,微微行了礼。 “两位姑娘,非常抱歉打扰到你们。我那位朋友脾气不好,还得委屈二位在此雅座。” 那粉衣女子转身看向小二。 “小二,这两位姑娘今日费用全部记在我的账上。” 那小二连连点头称是。 “还望二位不要客气,吃的开心。” 说完,带着丫鬟就直接离开了。 高佩芝这下也整不会了,虽然是一行人,但是这个姑娘就温柔友善。 “两位姑娘,实在抱歉,这里边请。” 锦绣拉着高佩芝返回到雅座。 “小哥,刚才这几位是?” “姑娘是外来的?这四位都是小店惹不起的主儿,那黄衣女子是秦州首府赵家的贵女,叫赵鑫儿;刚才和你们说话的是秦州大尹之女,孙杨秋;那蓝衣服的是守备之女,刘子萱;那紫裙姑娘是周家次女,周婷婷。” “怪不得嚣张跋扈的,原来真的是有资本的。” 锦绣低声说了句。 “行了,别被坏了心情,咱们点菜,点菜。” “两位姑娘请坐好,今天由我把菜名报。醉白楼的招牌菜有:蒸羊羔,蒸鲜鱼,蒸三色碗子,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鸡,卤鸭,卤八鲜……” 锦绣听着几十道菜从小二嘴里巴拉巴拉念出来,都惊呆了,这堪比现场才艺展示啊。 饶是见多识广的高佩芝,也听的是津津有味,最后也没记住几个菜。 “你盯着你们这里卖的最好的菜来四道,小点来两道,酒的话,我记得你家最出名的是浮大白,就这个来一壶。” 锦绣忙叫住小二。 “姐姐,咱们还有正经事,你怎可偷偷饮酒。” “可是,我真的想尝一尝。” “二位姑娘,这浮大白虽好,只是易醉,二位姑娘倘若要喝,那青梅酒再好不过了。” 小二笑着建议说。 “小二,那劳烦打包一壶青梅,一壶浮大白,我们带回去喝。” 锦绣怕高佩芝任性,连忙说。 “好嘞,二位,您稍等。” 说完,就去下单子了。 “原本想着今日请你吃饭,谁料遇到这等事,真的是扫兴,饭都不香了。” 高佩芝手里把玩着茶盏。一只手扶着脑袋,非常不开心的说道。 “这不是那粉衣女子还不错,还请你吃饭么?” “嘁~我高某还需要她请,就算再是首富,大尹之女,这些做派真的是让人气恼的紧。” “别生气了,我知道东家你财大气粗,自然是舍得银子请我吃饭的。” 锦绣戳着高佩芝的胳膊,逗着她。 “我才不吃嗟来之食,哼,这点银子我还是花的起的。” 高佩芝百无聊赖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字。 一柱香后,那小二却来请二位移步包厢,说是那几位贵女有事离开了。 锦绣一边打量这个包间,墙上一边挂了字,写的是一首诗。另一边是一幅画,画上正是青竹。 那开着的窗户看下去,正巧是一边的坊市,街上叫卖声不断,看上去倒是热闹。 两人刚坐定,那菜就一道一道的上着。 “姑娘,我特又煮了这壶新茶,二位尝个鲜。今天的事,是我们做的不够好,给二位姑娘赔礼了。” 说着,就帮两位拿了新的茶盏,倒上了。 “谢谢店家,这茶水实属香,远远就能闻得见。” “这茶是从东边来的,闻起来极香,故而得名‘香煞人茶’。饭菜已上齐,两位请慢用。” 高佩芝闻了闻: “好奇怪的名字,想杀人茶。喝了就想杀人?” “是这几个字。” 锦绣沾了茶水,写在桌子上。 “这名字起的古怪直白,所以容易被人记得住。” 高佩芝听着点点头。 “确实不会忘了。” “就像你买东西,如果老板说是独一份,你购买的意愿就会更强烈。“ “怪不得,我刚才就觉得我不买不行,这个东西太美了。” 高佩芝想了想,真的有很多东西就是店家说如何如何,自己就会觉得真的是那样的啊。 “其实卖货也是有话术的,就像刚才这个小二,报菜名,听着名字好听顺口,可是你能记得住多少?” “没记住,就记着卤鸡卤鸭卤八鲜,剩下的我感觉都没听清楚就从脑海里过去了。” “是呀,你让他上店里点的最多的,那你觉得会上什么菜?” “如果图快,定是卤货和时蔬。” “还有蒸菜。” 锦绣补充道。 “店里会推荐的都是能提前准备好的,否则来了达官贵人,你这才一个时辰也上不起,是不是很得罪人。” 高佩芝听着点点头。 “有道理,其实他们推荐的正好是他们准备好的。” “还有就是,容易做,还价格高的。” 锦绣笃定地说。 “一会我去结账看看,你说说你这个脑袋怎么长得,我就是说倘若你不想喝我开绣坊,以后你开个茶肆,酒肆,食肆,生意定也不会差。” 高佩芝两眼闪闪发光地看着锦绣。 “这倒不会,我并不喜做那些,在我看来,煮茶,调酒,烧菜都是做给自己重要的人才是,倘若我有足够的银子,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我可是天下第一懒。” 锦绣一边说,一边给高佩芝碗里夹了一块羊肉。 看着高佩芝一边吃,一边说她的白日梦。 第85章 秦州行七 高新兴赶来的时候,两人恰好吃到一半。 那小身板跑了一头的汗,一边用袖子抹汗,一边委屈地说: “小姐让我好找,我来迟了,小姐可有受到委屈?” 看着高憨憨紧张的样子,高佩芝倒是习以为常。 “委屈大了去了,你在也帮不上什么忙,行了,是不是你爹又训你来着?” 那高憨憨点点头。 “没事没事,习惯就好了。来,这羊肉好吃,都赏你了。” 锦绣低头只是品着碗里的菜,佩芝对身边的人已经算是很好的了,阶级是无法跨越的。 “小姐,我爹说,找到你让你早点回去,他有事和你商量。” “啊,行,那你也就在这里吃,吃完我们就走。” 高佩芝放下筷子,坐到一旁。锦绣见状,也就不吃了,看着楼下的熙熙攘攘。 一行人簇拥着几个人进来了,那锦衣华服看着都不是普通人。 很快小二清凉的嗓音响起:“贵客盈门,三楼团圆聚。” 一行人匆匆上了三楼,动静不小。 高佩芝将门轻轻拉了个门缝,外面甲胄之人守着重要通道,锦绣就扫了一眼,恰巧遇到那被簇拥着的人一个回眸。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狭长却深邃。 只此一眼,锦绣就预感到来人没那么简单,按着生存第一原则,锦绣缩回了脑袋,顺道拖回了好奇的高佩芝。 “哎呀,这是什么人啊,这么大阵仗,好神气啊!” “别瞎看,一会咱们就走。”锦绣低声说。 很快,恢复正常之后,锦绣带着高佩芝就走了。 高仲焦急地等着高佩芝,是因为织锦巷这边有一家铺子,恰好出租。 几人匆匆赶过去,接连两日高锦绣对织锦巷已经比较熟悉了,这个地方靠近织锦巷的里边。 高佩芝和锦绣远远看了看,这个铺子还不错,虽然只有一层,但是带着后院,虽然比起县里的绣坊面积小多了,但是这是寸土寸金的秦州。 “仲叔,你怎么看?” “我觉得此处位置算是不错。” 高仲捡起一块石头,就在青砖上划拉起来,很快,锦绣就明白这里为什么仲叔会觉得不错。 织锦巷隔壁是醉白楼巷,织锦巷出去不远,对着一片秦州最有名的花街。 这花街可不是卖花的地方,那是男人的温柔乡。 高佩芝皱着眉头,显然她对这个不太喜欢。 “锦绣,你怎么看。” “单论地段来说,是比不上织锦巷前段位置,但是倘若说是仅仅是为生意考虑,倒也不是不行。” 锦绣单手握拳,抵在下巴上,显然脑子里在快速地运转。 “这个铺子隔壁就是水粉铺子,对面是首饰铺子,左右和咱们刚好不冲突。” 高仲继续画着: “小姐你看,这里离我们最近的布行和成衣铺子大约是这么远。” “仲叔,这以前是个什么铺子?怎的这一片铺子比旁边铺子建的靠里边一些?” “这之前也是个做布料生意的,做了几年,为什么做不下去,真实原因还不清楚。” “仲叔,这个铺子是卖还是租?” 锦绣想了想,问道。 “说起这个,那房主说了,租也行,卖亦可。长租三年合同,卖就是一笔交清银子。” “这房东是着急用钱?” 锦绣谨慎的问。 仲叔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也陷入了沉思。 “没事,仲叔,咱们先守两日,再找人打听打听,了解了解具体情况。” 佩芝看仲叔不语,自然知道还得多打听打听。 “小姐是想租铺子还是买铺子?” “铺子租起来,成本小一些,一笔付清,怕是银子不够周转。” 高佩芝其实也没想着这么快就往秦州开铺子。 “新兴?” “爹?” “你守在这边,看看房东会带多少人来看房,我再去周边打听打听。” “好嘞。” 高憨憨说完往旁边树下边一坐,眼睛直直的盯着对面店门紧闭的商铺。 “这边可还有别的商铺出租?” 高佩芝移步往前走去。 “有的,小姐,还有织锦巷口上有一家小铺子,单一间,有点小,不适合咱们。” “那有没有考虑过别的街巷?” 锦绣看着仲叔,仲叔这两日就是行走在街坊上。 “我细细看过了,这秦州的坊市都是按行业划分的,属于比较集中。倘若在玩月楼,开个铺子也倒是罢了,开在士言巷那就是不被允许的。” 锦绣点点头,默默记下。 “不行,铺子绝不能开在那种地方,绣娘皆是女子,还得为她们想。” 高佩芝一听那烟花之地还要开铺子,坚决不同意。 锦绣也赞成,那种地方,不安全因素也太多了些。 “仲叔你再去看看,我和锦绣两个琢磨琢磨。” 高仲领命离开了。 锦绣回头又看了看这个铺子,和织锦巷前段比,的确有些清冷。 “咱们往这边再走走。” 佩芝拖着锦绣往巷子里边走过去。 “说也奇怪,明明是同一条街巷,怎么这边就觉得有点冷清?” “是呀,看着都差不多,怎么这边商铺看上去就会有一种灰扑扑的陈旧感。” 两人一对视,继续逛,走进了一个看上去比较大的店,店内和大街上一样冷清。 “这两位姑娘,需要点什么呢?” 那伙计抬了抬头,看见两位姑娘走进来,并没有很热情。 “随便看随便挑,都是新货。” 锦绣细细看了看陈设,还算中规中矩,但说是新货,那定然有水分,这里大都是寻常的东西。 “伙计,这件怎么卖?” “二两银子。” 锦绣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贵了。 “贵了点,可否能让个四成。” 高佩芝还是一本正经在讨价还价。 “姑娘,让你四成,那我店也别开了,做个大善人,捐出去了倒是好。” “这边铺子租子又不高,怎么会让你做不得生意嘛。” 那伙计不屑地说:“就这个价格了,最多让你一成,你能买就买。” 高佩芝看着店伙计不耐烦的样子,不由的还有点生气。 “开门做生意,你开价我还价,有什么不对,这织锦巷这么多铺子,我还只用在你这一家买不成?” “姑娘也别和我说这么多,能买就买,反正这家铺子也开不长久了。” 原本把眼睛放在物品陈设上的锦绣,听到这话,眼睛一亮。 第86章 秦州行八 原本把眼睛放在物品陈设上的锦绣,听到这话,眼睛一亮。 “小掌柜不能这么说嘛,让你东家听见了,可不是晦气的紧。” “晦气?可不是晦气。” “小掌柜,我看着这店这么大,怎么就你一个人,那当真辛苦的很。” 那小伙计显然对锦绣这几句妥帖话,甚是满意。 “可不是呢,生意不行,店里最后就剩了我一个。可是事情倒是不少,每日清点货物,打扫,就很辛苦。” “小掌柜,你说说,同是织锦巷,为何那边生意就这般好,我听伙计说赏银都不少呢。” 小伙计顺着锦绣指的方向看去。 “谁人不知织锦巷一半是赵家的产业。” “小掌柜说的赵家,可是秦州首富的那个赵家?” “可不是,连秦州大尹都得卖他三分面子。” 锦绣心里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小掌柜说一半是赵家,那另一半呢?” “另一半?另一半自是不肯屈服于赵家的散户了呗。” “这个给我包上,要了。” 高佩芝看着伙计说得也有点不耐烦,就将刚才说的那件包上。 “我再看看别的,其实看看还是能发现一些物件是挺实用的。锦绣,你也看看。” 伙计见姑娘是认真的挑选着的,不由感慨了一句:“其实我们珍萃坊以前也是好的,在织锦巷西头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是呀!这些都能看出来东家的用心,我刚才看到那边都有关门的铺子了。” 锦绣一边假意挑选,一边打探。 “是呀,都是在熬,你看对面那边的铺子,东家都换了好几波了。” “小掌柜也不容易,你们东家可是姓李?” “姑娘认识我们东家?” “ 不认识啊,这不是才问你呢么?” “姑娘又哄我,说不认识,还知道我家东家姓李。” 那伙计态度立刻好起来,话匣子彻底打开了。 “姑娘刚才说关门的那家东家姓胡,你知道秦州胡家?” “好似之前也是能排在秦州前边的那个胡家?” 锦绣顺着伙计的意思试探性的问着。 “是啊,除了那家还有哪家?胡家现在都靠变卖铺子度日了,说来也奇怪,胡家后人怎么就那么不成器呢,要么长不大,要么长歪了。再这么败下去,都不用三代,连这一代都过不下去。” “这么邪乎?” “是呀,可不是就这么邪乎。别说胡家了,李家这几年也走下坡路咯。” 锦绣大概听了几句,就隐隐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小掌柜,这几件都算一算,买这么多,可得算我便宜些。” 那小伙计一看,赶忙包了起来。 “那是定然,要不是姑娘找我唠一会,怕是今天日子过的也没那么快呢。” 锦绣拿着东西出了门,再走几步就出了织锦巷。 “姐姐,你怎么想?” “这个地方没生意看来是有原因的,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 “我是说刚才这个铺子,你可能看得上?” 高佩芝这才回忆刚才看到的。 “是哦,这个铺子是比之前那个要好些,看上去更大些,倘若有后院,那倒是也方便。” “更重要的是:这个铺子往西不远就出了巷子。位置上在我看来比起前边那个更好些。” “你什么打算?” 高佩芝看着锦绣直接问。 “我有个想法,我晚上去求证一下,明日咱们再说。我姨母对这里应该比较熟悉,我去问上一问。” “行。” “感觉今日云厚起来了,这两日怕是要下雨。” 锦绣抬头看了看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虽然没有前两日热,但是下雨终究是影响的。 “是啊!可能要下雨,咱们回客栈?” “姐姐,你先回去?我得去接星辰。” 高佩芝想了想回去还是自己一个人,无趣的紧,手搀上锦绣的臂弯。 “我陪你去,人生地不熟,万一你遇到坏人怎么办。” 锦绣也没有推辞,去隔壁巷子买了一些小食,一起去了折桂巷。 “这个巷子好清幽的感觉,你看家家户户都是这种青砖大瓦房,看上去就觉得很有感觉,你看这边的地铺的比那坊市的平整多了。” 高佩芝一边走一边说,锦绣倒是觉得有点累,不想说话。 “那边是棵枣树,你看上边的枣子真多,看上去真喜庆。” 锦绣走上前,打量着这个房子,门口两个小石狮子憨态可掬,那门楣不高,上边一个木色牌匾,绿漆简单的写着四个大字:清风明月。 落款过于潦草,锦绣也没认出来是谁。 上前敲门,很快就有人来应。 “劳驾,我来找青云公子。” 那小厮年纪看着不大,圆脸大耳,笑起来一脸喜庆。 “姑娘里边请,青云公子今日特意交代过。” 锦绣一边走,一边打量,好一个精致的院子。 一进门,影壁上就是题的字,虽然经过日月洗礼,有斑驳感,但是那字迹一看就和牌匾出自一人。 穿过垂花门,小庭院里四处皆是景。 左手那假山亭台,白石铺地,绿色的青苔点缀在假山上,假山之下一方清池,几只锦鲤悠哉嬉戏。 右前方一棵造型别致的树,倘若没有叶子,那倒像是国画上的梅花。 廊下每隔一段就摆着盆栽,看着给庭院多了些颜色。 “姑娘,请在此稍等,我去请青云公子。” 锦绣和高佩芝坐在堂内,就有丫鬟上来添茶倒水。 “你看我说什么来的,我我就说那星辰爹不是一般人,连他身边的下人,都这般受尊敬。” 高佩芝见丫鬟出去,侧着身子压低声音说道。 锦绣心里也没了底,她只知道那人从盛京而来。 “西北有一只猛虎,叫孟家军,你可曾听说?” 锦绣点点头。 “你说星辰他爹是不是?” 正说着,一个小身影跳进来,扑到锦绣身上。 “姑姑,我想你。” 高佩芝看了看星辰,这孩子以前虽然黏锦绣,但是不这样啊,端庄有礼的不像个孩子。 这怎么跟着锦文启蒙后翻到这般孩子气? “佩芝姨给你买了许多好吃的,还不快去谢谢她。” 那星辰站直了身子,对着佩芝行礼。 “星辰,谢谢,佩芝姨。” 倒是也不看礼物,就继续窝在锦绣身边。 正说着, 锦绣觉得身边一暗,门口一道身影,遮住了光。 第87章 秦州行九 锦绣觉得身边一暗,门口一道身影 ,遮住了光。 抬眼一看,来人身着甲胄,看着倒是魁梧,那脸上光洁如初,根本没有络腮胡,若不是那双瑞风眼,自己还真的不一定认出这是谁。 “孟公子安好。” 来人上前虚扶起锦绣,眼睛盯着锦绣的脸上。 “听闻你去火场救人,受了伤,现在可大好了?” “劳公子费心,已经好了。” 孟允宁伸出去的手又堪堪地放下。 “上官说,脸上的还是能好的,就是需要多些时日,你不必挂心。” 锦绣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觉得这才是他本应该有的样子,看着养眼多了。 作为资深颜狗,锦绣眉眼带笑,带着审视后生的眼神,仔细盯着看了一阵。 “没事,我不担心,有上官在,总会好的,毕竟不是什么大伤。” 被两道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孟允宁饶是经过盛京城闺女的洗礼,脸上都未曾这般红过。 “倒是你,怎么在秦州?” “有任务。” 锦绣知道,怕是不能说,也不多问。 “星辰你教的很好,我都知道了,谢谢你。” “锦文教的多一些,在读书上我没有出什么力。” 高佩芝是第一次见孟允文,这个白面书生的样子怎么可能是星辰的爹。这生的也太好看了,这双眼含情,朱唇含笑。眼前这两人若是清白,高佩芝都觉得自己枉活二十多年。 “我明天就走,晚上我告了假,大家一起吃饭可好?” 孟允宁拉着星辰的手,星辰拉着姑姑的手,倒像真是一家人一般。 高佩芝瞬间觉得自己这是干嘛来了?这会想溜走来不来得及? “好。” 锦绣倒不是扭捏之人,反正都这么熟悉了。 “这是我的东家,高佩芝。这是我恩公,孟允文。” 锦绣看着高佩芝一脸八卦的眼神,实在是没眼看。 “孟公子,久闻大名。” 高佩芝双手抱拳,习惯性的带入了角色,忽然发现今个穿女装,倒有些不伦不类,一时间有点尴尬。 “佩芝姑娘是个爽快之人。” 孟允宁倒是不甚在意。 此时门外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几人看去。 松柏被推出来,他挠了挠头。不敢抬头看公子,怕被公子扔出去。 锦绣见松柏身上甲胄未脱,这显然是和孟允宁一起回来的。 “狄伯说:醉白楼今晚被包场了,不营业。” “没事,那换一家就行。” 孟允宁不以为意。 “狄伯还说:知道锦绣姑娘很辛苦,但是还是想请姑娘念在平日的情分上,可怜可怜我家公子,在家吃顿家宴。” 青云看了看公子和锦绣姑娘,也走到人前,出声又说了一句。 孟允宁当下就觉得不好意思了,言辞带上了薄怒。 “这怎么可以,你们是不是平日里就是这样麻烦姑娘?”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发誓我没有。” 青云连连否认,心下喊苦。 “狄伯就是心疼你,吃不上合口的饭菜,您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锦绣算是明白了,这三个人的戏台子,合着就是自己是厨子啊。 “姑姑,想吃肉。” 锦绣低头看见星辰,那什么都是应着的。 “姑姑,我去,烧灶火,这个我会。” 孟允宁跟着星辰一起出去,惊讶地看着星辰赶走灶前的烧火丫头,顶替了她,那动作还很熟练。 惊讶地看着锦绣,这是平时都干什么了? 倘若以星辰的身份让别人知道他幼年竟然做这样的事情,会不会让众人觉得意外? 锦绣来到厨房,里边已经有丫鬟婆子的在做了,这完全不用自己做什么,怕是那狄伯习惯了自己做的。 “姑娘,这边都准备好了,您看需要怎么做,你吩咐就行。” 那管着厨房的婆子走过来,看着孟公子带着一个女子进来,那眼力劲叫一个好。 锦绣看着已经清理好的肉类和蔬菜,满满当当摆满了厨房中间的整个大木案,心下有了计较。 “好,留下两人帮忙足矣,其他人先忙别的。” 那婆子一听,觉得怕是大户人家都是秘方,忙着将丫鬟们都安置在门口,就留下自己和另一位年长之人。 锦绣转身对着孟允宁说: “你也出去,你站在这里,当心烟气熏到你。” 孟允宁看了一眼锦绣,倒是也没出去,也学着星辰,往灶火边一蹲。 锦绣倒也没管他,自己吩咐起婆子打下手,自己就做了起来。那高佩芝被青云和松柏带去后院,布置桌椅。 孟允宁说是帮着星辰看着灶火,却也知道自己帮不到忙,就是时不时瞧一眼锦绣。 “我姑姑,很能干,做饭,很好吃。” 星辰在一边低声说着。 “如果你,想帮她,干这个。不然,厨房着火,谁都,吃不到饭。” “啊?” “姑姑做饭,好吃。但她不会,烧灶火。” 星辰一本正经的说着。 孟允宁没想到这短短时间,星辰说话都可以这样的连贯了。 “你,喜欢姑姑。” 星辰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孟允宁皱眉看着这个小子。 “你懂什么?” 星辰笑眯眯的看着孟允宁。 “我也,喜欢姑姑。我要长大,娶她。” 孟允宁低头看着烧灶火的小子,笑的一脸灿烂,气笑了。 “你知道什么叫娶?” “知道,就是,做夫人,睡在一起。” 星辰看着锦绣准备过来炒菜,低声附在孟允宁耳朵上说。 “姑姑和我,一起睡,姑姑很香。” 孟允宁眼神有了变化,这小子欠揍,这长歪了。一会回去要和狄伯说一声,白日里可以在俞家,晚上必须回孟府睡觉。 孟允宁看着专心炒菜的锦绣,竟然觉得比以前更好看了些。 正想着,一阵冲鼻子的味道将他呛出厨房,连打喷嚏。 他原本可以不来,只是他一直想证实点什么。 那梦里从未有过的悸动,怎么会如频繁。 父亲说:有牵挂的人,在战场上就是一把双刃剑,有了牵绊就会有了软肋,不会坚不可摧。 他从小就谨记这一条,只是有时候明白也没什么用。 该来的总会来的。 第88章 秦州行十 狄伯在院子里,和高佩芝聊着,高佩芝说起今天遇到织锦巷的事情,狄伯倒是听进去了,说帮着高佩芝打问打问。 一行人分坐两桌,饭香味飘的倒是远。 “难得凑在一起,青云和松柏也别站着了,一起吃。” 孟允宁发话后,孟狄抄了一坛子酒与青云和松柏坐在了一起。 高佩芝想要换个地方坐,被锦绣紧紧拽着了。 锦绣不是傻,那少年的目光从初遇的单纯变得炽热,这短短几个月,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自己多少还是要回避着点。 阶层无法跨越,在一起容易,长久的在一起,门当户对还是很重要的。 锦绣一边拿着筷子,一边想着,周围人说话,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姑姑,吃。” 星辰夹了鱼放在锦绣碗里,锦绣才发现自己看着饭碗又发呆了。 锦绣看到星辰筷子沾了辣椒,忙把不辣的公筷换到星辰手里。 “你不能吃辣,吃点里脊,还有你爱吃的香菌炖小鸡。” 然后拿了另一副公筷给星辰夹菜。 “还有哦,给别人夹菜要用公筷,这样才卫生哟。” 锦绣温柔地叮咛。 孟允宁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如果有个妻子,似乎应该也是这个样子。 温柔的教孩子,能坐在一起吃饭,说说那些日常发生的小事。 “你多吃些,今天辛苦你了。” 孟允宁也用公筷夹了一块鸡肉放到锦绣碗里。锦绣做完一大桌子菜,已经累饱了,真的是吃不下。 转头看着高佩芝低着头,对着面前的青菜,像是报仇一般的,一口青菜一口白饭。 “你怎得今天不吃肉?该怎么样怎么样,来,你爱吃的鱼片,多吃点。你能吃辣就多吃一点,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个味道的。” 锦绣帮高佩芝多夹了几筷子菜,高佩芝默默吃着,总觉得自己应该去隔壁桌,可能更畅快些。 上官倒是没这份自觉,抬眼看了看自己那没出息的兄弟。 “丫头,你少吃点辣,你还用着药呢。” 锦绣看了看上官,看了看佩芝。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念头,晚上回去得问问。 “还有你,你喜甜,就别和我抢辣的吃了,小心你肠胃不适,明天骑不得马。” 说着,上官从孟允宁的筷子上抢走一块鱼。 “吃辣这件事,还是要练习的,这种菜还真的是只有丫头做的好吃,其他地方做的都没有这个味道,我都不想回锦州了。” 上官边吃边说。 “你什么时候回锦州?” 孟允宁和锦绣一起问道,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上官看着两人,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觉得牙齿不太舒服。 “星辰好利索了,没什么大问题,好好养着,不会影响以后了。至于丫头,我只擅长救命,不擅长祛疤,我已经尽力了,我还得回去查一查药典,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姑娘家,将来还是要嫁人的,你还是再想想办法。” 孟允宁看着锦绣脸颊那块红色印记,虽然不大,但是到底看着红的突兀。做饭的时候,锦绣撩起袖子,那胳膊上的红印子更是狰狞。 “那印子慢慢会浅一些的,再说了,说起嫁人这件事,倘若只是拘泥于一个人的美貌,哪有什么意思。那看的是多方面的,比如性格,才情等等。我看丫头这样就挺好的。” 孟允宁忽然嗅到危险,眼睛直直地盯着上官,筷子上也不再谦让,专挑上官喜欢的吃,上官好半天夹不到菜都急眼了,转身去了狄伯的桌子。 “你看看,这个白眼狼,说着说着就不高兴了,还抢我菜吃,哼。” 上官一边吃,一边和狄伯告状。 锦绣倒是有些尴尬,看了看喜怒无常的孟允宁,也放下筷子,不吃了。 “狄伯,我吃好了,我们在夜禁前得回去了,明日我再来看你。” 高佩芝如蒙大赦,立刻也放下了筷子。唯有星辰,可怜巴巴的看着锦绣。 “姑姑,不走。” “我明日再来看你,姑姑要先去办正经事。” 说着,吃饭的人都不吃了,看着两个人。 “星辰,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你姑姑最近忙,你不要去添乱了。” 孟允宁也放下手中的碗筷,叫住星辰。 “狄伯,你看着星辰吃饭,我去送送她们,两个姑娘家,我不放心。” 松柏看了看桌子上没有吃完的饭,咬咬牙离开桌子,准备去套马车。怎料上官站起来: “我吃好了,我去送。松柏,你明天还的赶早呢,你吃着。” 说罢,直接往大门走去。 孟允宁眉心皱了皱,也跟着出去了。 狄伯笑嘻嘻地看着剩下的人:“看什么看,都吃饭,难得吃上锦绣丫头的饭,还不多吃点?” 说着给松柏多夹了几筷子,松柏看了看远去的人影,默默拿起了第四碗饭。 “我就说,公子带锦绣姑娘不一样。” 青云抢了口狄伯的酒,边喝边笑,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就你知道得多,吃你的,主子的事一还是少掺和。” 狄伯塞了一块鸡给青云,堵住了青云的嘴。 看着远去的人,孟狄倒是没那么乐观。一个愣头青,一个太清醒,这还远着呢。 倘若锦绣在秦州,也挺好。 “青云,你明天去瞅瞅那织锦巷的铺子,打探打探怎么回事。” 青云一边吃,一边想着高佩芝说的事,心下知道,狄伯又要热心肠了。 “好。姑娘倘若去凉州开铺子就好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你倒是想得美,那个丫头懒得很,我看她倒是不愿意费心思的。” “狄伯,你想想,两个毫无关系的人,突然认识了,怎么可以加深感情,那最起码要能见面不是?” 孟狄又喝了口酒,看了看青云。 “倘若我们帮锦绣姑娘在凉州也开个铺子,是不是,公子不能出面的事情,你带我帮帮忙,是不是就成了?” 青云为自己的聪慧开心。 “青云,你怎么会觉得你家公子会和锦绣姑娘能行?” “因为公子眼睛里能看出来姑娘是个姑娘。” 松柏虽然不明白青云为什么这么说,但是回想一下公子的表现,也忙里偷闲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观点: “我觉得青云说的对,锦绣姑娘很不一样,做菜比厨娘好吃太多了。” 青云原本还沾沾自喜,听了松柏这句话,直接倒了半盘子鸡在他碗里。 “吃吃吃,就知道吃,吃不死你。” 第89章 秦州行十 锦绣回到客栈,见姨母没走,就把今天看到的和姨母细细说了说。 果然那珍萃坊和李家有那么一点关系,是李家大姑奶奶的陪嫁。 锦绣听了后又打听了胡家。 “胡家短短十年,把祖宗基业败了个彻底,以前秦州四大家是廖家、赵家、李家、胡家。这几年胡家像惹了瘟神,做什么什么出事。” “那赵家趁机吞并了不少散户,那以前名不见经传的周家自从和赵家联姻,水涨船高,一跃成为秦州第二大户,将廖家和李家都挤到了后边。” 姨母见锦绣是真的想知道,就使人家里回了话,晚上就在客栈陪家人说说话。 高佩芝也紧忙过来,听一听有哪些事情。 “那胡家原本比我们李家还好些,就在十年前,那胡家被寄予厚望的长子在去往西边巡查店铺的时候,跌下马摔死了。” “要说大户人家就是这点不好,几房之间互相猜疑,最终还是胡老爷子压住了这阵子歪风邪气。他的幼子和大孙子看着倒都是个伶俐的,胡家又尽心培养次子和大孙子,就怕万一。”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几年后,胡家那大孙子莫名地迷上个烟花女子,竟然喝醉溺死在那河道里。” “那幼子近几年竟然迷上了赌,秦州大小赌坊都认识这个主。最后胡家的家业还是交到了资质普通的次子手中,前些年,胡老爷子在的时候还勉强维持,后来人没了,那幼子竟然闹着分了家。” “家分之必败,所以胡家一年不如一年,现在就剩下的没什么了,那织锦巷的铺子,你看上了?” 锦绣摇了摇头,说是东家决定,自己只是陪着看一看。 “那织锦巷现在西边生意不好,说是被打压的厉害,我听那姑奶奶提过一嘴。” 高佩芝和锦绣一听如此,有点泄气。 “其实要我说,那赵家一家独大,多少是有点问题的。” 苏清兰也不把眼前的两个姑娘当做一般孩子来看,就冲着高佩芝这魄力,自己心里是喜欢三分的。 “那姨丈他们能不知道?” “李家长房独大,我们二房自然不会说什么,何况你也看到恒儿的情况,在李家更是站不住脚,也倒是个闲人。” “姨母,我听说珍萃坊打算不做了,您这边能打听到准确的消息么?” “这我倒是没听说,要不是年节上,我们也见不到那位。” 苏清兰听到锦绣如此说,想想自己的处境,还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姨母,我有个朋友,医术很好,我看表弟气色差了些,要不让调理一二?” “你母亲倒是也和我说了,我倒是想让看一看,可是恒儿怕是不会愿意,他非常在意他的旧疾,这些年越发的讳疾忌医。” “姨母,你先慎重想一想再答复,毕竟表弟是你唯一的倚仗。我那朋友应该还能多待两天,倘若错过了,怕是我寻他也难。” 苏清兰也陷入沉思,原本觉得就俞家这条件能遇见什么神医,但是那管事回来形容俞锦文全身瘫痪,不得行走,从头到脚,无一不伤,留的命在都是奇迹了。 可此次却听闻,锦文已经恢复大半,甚至可以下地走几步。更重要的是没有伤到脑子,倘若日后恢复如常,怕是还能下场一搏。 重要一切如故,未来自然可期。自己娘家已经败了,就剩了姐妹俩互相扶持,施善缘结善果的道理,自己是懂得。 “姨母,这边你和母亲先聊着,我去高姐姐那边休息。” 高佩芝听闻如此也告别长辈出去了。 “锦绣,我今日和狄伯说了织锦巷的情况,狄伯那边也帮我们打听一二” 高佩芝和孟家原本没什么交集,全是因为一个锦绣,所以孟家对佩芝以礼相待。 别的不说,佩芝就看了今天丫鬟婆子对待孟家的态度,就知道孟允宁不是个简单的,也只有锦绣这个呆子还把人家当作普通人。 “嗯,行,多问问不会出错,在秦州的确咱们没什么好办法,不能轻举妄动,还是盘算清楚些,好行事。” 锦绣也知道开一个店,投入的资金和精力那是巨大的,不能做没把握的事情,更何况不是自己的银子,更应该珍惜才是。 回到屋子,锦绣拿出笔墨,开始复盘今日所见所闻,高佩芝见锦绣如此谨慎,更是放心不少。 回去路上,上官赶着车,孟允宁坐在车内。 “你这次回盛京可得小心些。” “嗯,他们还能奈我何?” “上次逃出来一身伤,这次别把命送了。” 上官说完,孟允宁沉默了。 “其实离得远挺好的,也不知道你的大哥怎么想的,趟浑水。”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可能是两个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呵呵,想得美哦,孟叔父戎马一生,别被这几个混球给拖进水就不错了。” 孟允宁再次沉默,不想面对那盛京的烂事,可是却又摆脱不了。 “你上次出来还是借了户部侍郎家的千金名号,我看你这次回去怎么面对。” 看着上官幸灾乐祸,孟允宁也觉得头疼不已。 “你走后我细细想过了,复杂的你配不上那丫头,你还是别祸害她了。” 孟允宁看着上官澈那张稚嫩的小脸,就很不想如他的意。 “什么叫我配不上她?我一个堂堂四品将军。” “你说这句话就已经仗势欺人了,说你配不上还真做不的假。凡人只凭借拥有的多少看人,而她,是让别人拥有更多。” 孟允宁看着上官的笑容,觉得有些陌生。 “因为她哥哥腿不好,她顺道就设计了些物件,那些物件可以让很多没有腿的人实现行走自由。她原本可以奇货可居,可是她分文不取,说是这些小事不值一提。” “她说:倘若一件小事,可以让更多人得到希望,那就是值得去做的事情。她说:你是郎中,借由你的手让更多人可以幸福的活着,这就是这些物件存在的意义。她说:众生皆苦,有梦则甜。” “她喜欢捣鼓一些奇怪的东西,而且从不因为我是客人,我就应该被款待,经常指使我买奇奇怪怪的药材,说是药食同源。” “她说:医者,医人,医心。” “她公私分明。你看,这是她写给我的欠条。” 上官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上边写着,俞锦绣欠上官澈诊金二百两,时间,手印都清晰的在上边。 孟允宁拿着看了看,是锦绣的字,一手飘逸的行书。 “她说是我在清远县帮俞家人治伤,分文不取,这样不对,即使她现在没银子给我,但是以后一定会给我诊金。其实,我得到的何止二百两。” 孟允宁看着手中的字迹,就想起来那日分别,同样飘逸的字体:平安归来,共话桑梓。 第90章 秦州行十一 孟允宁天未亮就打马跟上了队伍,一行人出了秦州,向东而去。 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苏清兰决定还是让那神医看看,倘若恒儿能因此更好,那也是好的。 自己的正妻之位还是因为李家无故不得休妻的家训堪堪保住的,自己更是步步退让,那后宅里的腌臢事情,不提也罢。 “锦绣,倘若方便,可否请那神医去家里小坐。” 锦绣想起那表弟的臭脾气,和上官指不定怎样碰撞。 自己说起来嘴快,但是倘若上官不愿意呢? “姨母,那朋友比较忙,我还得和他相约时间,都说好了,我一定递送消息到府上。” 苏清兰自是应承下来。 锦绣换了男装,今日要和高佩芝一起去看铺子,难免遇到东家,出门在外,自是女子不便的。 锦绣第一次穿男装,看着娇小的很。高佩芝看着都笑她,说是不像是小厮,倒像是那馆里的。 锦绣拿出了高佩芝买的胭脂水粉,坐在镜子前捯饬,不一会,那秀丽的小子就变成了一个肤色深,且其貌不扬的小厮,眼睛形状都有了些变化。 高佩芝看着这神奇换头术。 “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小厮诡异一笑:“你还是带我去水粉铺子再买些,你这里有的东西不太好使。我这换头术怎么样?” “妙哉!” “走,高公子。” 锦绣再次调整一下自己的表情,就和高佩芝出了门。 “小姐,这谁呀?你新买小厮了?好丑。” 高新兴看锦绣往马车里钻,一把拽住。高佩芝一看,就乐了。 “快松手,连你都认不出,那就没错了,锦绣换头换的好成功啊!” “这是锦绣~姑娘?” 高憨憨坐在御座上,满脸不可置信,看了一眼又一眼。 待高仲走到车前,高憨憨还在说锦绣换头了。 高仲看了一眼,会心一笑,出门在外,稀奇古怪的事见多了,就对锦绣这个见怪不怪了。 “小姐,打听过了,这是胡家幼子的铺子,他是输了银子,但是这间铺子是他最后一间铺子了,顺利谈拢的可能性并不大。昨天新兴盯了一个下午,没有人来看铺子。” “嗯,他可有外债?” “有的,但是倘若卖了铺子和宅子倒也还得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赌坊没有上门砸了铺子都是好的。” “等等,仲叔,你说什么?那些赌坊还会到铺子里骚扰?” “有过这样的先例,将人家铺子弄到做不成生意,最后逼着低价收走。” “仲叔,那之前织锦巷是不是还有胡家的铺子?” “听闻是有的,胡家以前做这个生意发家的。” 锦绣心里几乎肯定了,这胡家是真的遭了人暗算。就连自己都知道的事情,难道胡家看不出来? 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先去看看,看完再说,织锦巷西边的铺子应该都有的谈。” 高佩芝经过昨日,觉得西边的铺子都是硬撑着。 倒是出了锦绣的意外,这个铺子东家说是要尽快出手,所以可以低价转让。 高佩芝和锦绣看过珍萃坊后觉得这个铺子怎么看怎么稀松平常。 后院不大,需要维修的地方很多,前面铺子看着也要好好修葺一番才行。 做这个生意,一怕火,二怕水,三怕虫。 但是给出的价位倒是真的算是合理,这让高佩芝有些进退两难。 最终以要和家人商议为由先退了出来。 高仲最终先送两人去了折桂巷。 孟狄第一眼倒是没看到锦绣,倒是以为高佩芝沉不住气,今天来探问消息。 只听见锦绣的声音,才细细打量着锦绣。 “你个丫头,你行啊你,我不细看完全看不出来,没看出你倒是个做细作的料。” “狄伯,这不可乱说,隔墙有耳,倘若被听去了,绑我去做这事,那可得了。” 锦绣笑着坐下来,丫鬟主动送上茶,看着几人。 “上官呢?” “今天有药来,他去看一看。” 锦绣点点头,这有事还的求他。 “今个天气不好,我看一会要下雨,咱们晚上吃点好的。” 锦绣一开口,狄伯倒是高兴。 “行,青云那小子在,我打发去买酒。” “狄伯,我给你带了醉白楼的浮大白,不用青云公子专门跑一趟了,哎,青云呢公子呢?” 高佩芝看就狄伯一人在,星辰和青云都不在。 “早晨,小公子出发前叮嘱青云,让给星辰公子买一些书和纸墨。给星辰公子留了许多功课,星辰怕是还在房子里写着呢。” “星辰这才学着走,孟公子就逼着飞,怕是不妥。” 孟狄看了看锦绣,果然公子说的对,慈母多败儿。 “盛京像星辰这么大的孩子都启蒙三年了,读书识字骑射都不在话下,星辰公子起步晚,自是要努力才是。” 锦绣想一想就觉得孩子们辛苦,这么小就要学这么多。要做人上人,德智体美劳,还得全面发展。可见也不是所有官宦子弟都一无是处,反而活的更辛苦。 “锦绣姑娘,不必担心,星辰公子自是心里清楚。也多亏你和锦文教他识字写字。” “狄伯,那要不要给星辰请一个先生?” “公子交代了,说这一两年俞家父子教导星辰足矣,看来还得劳烦你们。” 锦绣自然知道锦文的课业根基还是很牢固的。 “秦州书院今年招学生,你觉得锦文可不可以到秦州书院来读书?” 看着锦绣的眼睛亮闪闪的,知道此事锦绣定是在意的,狄伯接着说: “秦州书院也是有非常有底蕴的一个书院,朝廷中现在有两位是从秦州书院走出去的,一位是正五品光禄寺少卿林暄,一位是钦天监灵台郎曹泽。” 看着锦绣皱了眉头,狄伯知道她没太懂。 “你别看这两位虽不曾多显赫,但是恰恰都是出身寒门。” 锦绣明白了狄伯的用意,秦州书院并不打击寒门学子。 几乎是立刻想应下来。 “狄伯,那秦州书院束修是不是很贵啊!” 那张彩画一般的脸,此刻有为难的神情。 而狄伯看着那张脸,想起昨日小公子给自己转述上官的话,倒是有些气结。 “这会才想起来银子的重要了?先去洗脸,一会边吃边说。” 第91章 秦州行十二 下午,果然下起了雨。 一群人在廊下,竟涮起了锅子。 锦绣感慨果然还是有钱好,不但厨房又大又宽敞,想吃什么就有什么,要什么家什,就能找出什么家什。 虽然不知道这是借了谁家的宅子,就这心想就能事成的样子,就堪比哆啦a梦的口袋了。 “狄伯,你尝尝,我觉得我这个方子卖给醉白楼,那也能狠狠赚一笔。” 锦绣一边调着料递到狄伯手里,一边自吹自擂。 孟狄看着那洗去铅华的小脸,看上去顺眼多了。 “果然,还是这样看着顺眼些。” 上官在一旁附和着: “好端端地学什么不好,学人家高佩芝扮做假小子,画虎不成反类犬,也太难看了。” 锦绣白了一眼上官,把原本调好的料汁直接递给了青云,青云欣喜地接过去,一口肉下去,就再也不想说什么了,低头狂吃。 “狄伯,那你刚才说的秦州书院,具体怎么个流程,你细细地给我说说呗。” 此刻,锦绣就化身为一只小哈巴,一边给狄伯不停地涮肉夹肉,一边巴巴地等狄伯的回应。 那样子高佩芝都没见过,直喊:“你这谄媚的样子,我真没眼看。狄伯,你问问这是谁家的,让赶紧带走。” 狄伯倒是看着乐呵,一边吃着肉,一边喝着酒,看着几个小辈打打闹闹。 只是想起公子昨晚说的,那真的是操碎了心,这么大的人情又落在自己身上。不换个几顿美食,都对不起自己。 “其实,这秦州书院已经招生有一阵子了,新晋学子是得有入学考试的,就是不知道锦文能不能来得及。” “狄伯,那这都九月了,来不及了那怎么办?” 孟狄看着锦绣一张小脸皱起来,说话娇声细语的,不由地笑她。 “这会不担心束修了?” “哎呀,狄伯你就不要打哑谜了嘛,真的是要急死我。” 倒是上官看不下去,夹了一筷子鱼肉给锦绣。 “能好好说话不?听不出来这是狄伯逗你呢?真蠢。孟允宁那呆子怕是明日就把消息带到了。” 锦绣看着碗里的肉,又看了看上官澈,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佩芝看着锦绣这神情解释说: “亏你平时机灵,上官的意思是孟允宁路过清远县,会把消息带到你家,至于你家怎么看,那就是你父兄的事情了,你离得远也帮不上忙。” 锦绣有点担心锦文。 “我就知道这丫头一旦提及她家人,就容易急。” 狄伯看着锦绣这样子,也笑了。 “那书院得凭点真本事,还需要推荐人,推荐人呆子已经替你找好了,但是那推荐人还得见一见锦文,才能决定是否能给推荐信。” 上官澈显然也知晓这件事。 “锦文那小子应该没问题的。” 狄伯点头附和,对锦文倒也是颇为认可。 “还有,那铺子的事情,我也替你问了。” 狄伯刚说完,碗里堆满了各种食材。 高佩芝和锦绣的眼睛都巴巴地看着,上官笑着说:“两只哈巴了。” “秦州的赵家有点难缠,那织锦巷西边总是受到地痞流氓的骚扰,治安有点差,所以人气就少了很多。我相信秦州大尹也是知晓的,迟早会出手的,不必太担心。” “至于你说的那两家铺子,我大概了解了一下,我倒是有些其他想法。” “狄伯很厉害的。” 青云总算吃个半饱,有精神头插嘴了。 “狄伯曾经在盛京……” 话没说完,上官澈裹着酱汁的一大块肉塞到了青云嘴里。 “你多吃些肉,给不出建设性意见,就不要建议了。” 上官澈做完这事,泰然自若的继续涮肉,留下青云一脸幽怨的看着他。 “这生意,我也想掺和一脚,你们可有意见?” 锦绣肯定是没有意见,毕竟自己是天命打工人的身份是早早就确定的。 高佩芝显然在思索。 “狄伯,这事倘若现在我非常利落的答应你,怕是也不诚恳,给我两日,让我想一想。” “行,你可以去信给你家长辈商量商量,你倘若在西北五州开绣坊,我倒是可以给你些建议……” 高佩芝越听越心惊,这其貌不扬的狄伯好似真的很厉害。 锦绣虽然自诩为天选打工人,但此刻也被狄伯的言论刷新着知识的盲区。 青云一边听,一边点头,虽然不说话,那夸张的表情就在说:我说的对,很厉害? 只有上官澈在那里独自郁闷,这孟允宁又受什么刺激?玩这么大? 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锦绣 ,也还真摸不着她在想什么。 吃罢饭,几人还挤在廊下听雨品茶,谁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上官?” “嗯?” 忽然被点名的上官澈也收回了神游。 “上官,我想请你帮个忙。” 上官皱眉斜眼看着凑上来的锦绣。 “能不能帮我表弟看诊,不拖欠诊金的那种。” “帮你有什么好处?” 锦绣看着上官的娃娃脸上带着不满。 “都不拖欠诊金了呀,你一个医者救死扶伤还要什么好处?” 上官放下筷子,喝了半盏茶,一本正经地说: “人死了还是伤了?没死没伤的病我出不出诊看心情。” “你胡搅蛮缠。” 锦绣看着眼前人,就知道没那么好说话。 “我是胡搅蛮缠,还要给你做药膏呢,我哪有那个闲工夫。” “可是我都没给你诊金,你怎的还这么积极?” “诊金有人替你付过了,欠条也转移了,待我做好药膏,我和你就两不相欠。” 狄伯一边看了看这两人的动静,摇摇头,那上官是个孩子习性。 “那你开条件,凡是我能做的,我考虑考虑。” “你考虑考虑?那你慢慢考虑。” 说罢,上官添上茶,看着这淅淅沥沥的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这个丫头倒是个好福气的,那个呆子这么护着。 “你先看诊,我送你个东西,你定能满意的那种,你觉得怎么样?” 上官半晌没回应,那微微眯着的眼睛,倒像是在打瞌睡。 在锦绣觉得可能真睡着了的时候,上官突然说: “你能送我什么好物件,呵呵,你就哄我你。雨停了,我随你去。” 说罢,拽了拽衣服,往自己房间走去。 锦绣看着这个极其别扭的小屁孩,真想抽他啊。 第92章 秦州行十三 上官随着锦绣去了李府,那李府的人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主,并不觉得这表小姐带来的神医能有什么用,那李恒病了七年了,难不成还能好了? 上官看着床上这个瘦弱阴鹜的少年,有一种摔板凳走人的想法。 抬眼看见锦绣那不好意思的表情,上官硬生生的忍住了。 “就你?还神医,又一个来我家骗钱的。就那种乡下地方,能有什么好医生。” “看你那毛都长不齐的样子,还敢自称神医,我呸~” …… 原本锦绣是不方便进来的,躲在屏风后一边宽慰姨母,一边给上官陪着笑脸。 不知道这个孩子平时什么样子,但是此刻,苏清兰脸涨得通红,在外甥女面前,儿子竟然如此做派,实在是落了下乘。 锦绣听着那混言浊语不停地从这个孩子嘴里蹦出来,实在忍无可忍,冲到他床边,拿着一旁的帕子,塞到了他嘴里。 锦绣虽不是个力气大的,但是收拾这种久病在床的小屁孩不在话下。 他的腿脚不便,紧紧按住肩膀他就是失了翅膀的鹌鹑,动都不能动。 “你最好给我安静点,你今年也十岁了,就你这个样子,离开了李家,你屁也不是。” “你瞧瞧你这点力气,你是能文还是善武?按咱们上官神医的话来说:你是坏了腿子,又不是烧了脑子。正常点的人能干出来你这种事?忤逆长辈,打骂下人。” “你以为你是你以为你是谁啊,玉皇大帝老大,你老二是?就你这样除了浪费李家的粮食你还会干嘛?” “告诉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你面前瞧不上的这位,在大盛都能排上号的医者,你觉得人家脸嫩,那是人家的本事,你有本事的话也修行个驻颜术,让我看看好几十岁你还能永葆青春。” “李恒,我告诉你,过了这村可没这店,这病你爱看不看。要不是我看在姨母痛失咏哥哥的份儿上,我才懒得理你。你自己愿意做个跛子,愿意这样活得像条臭水沟的蛆一样,那你就这样活着。” 锦绣看着按住的这个少年,再也没有了扭动的样子,那眼角还流出了鳄鱼的眼泪。那姨母在一旁抹着眼泪,也不敢上前来,心里倒有两分不忍。 “李恒,你还真别瞧不起我这个乡下女人,今天我给你把话撂这了,论文,论武,论经商,无论是什么方面,只要你选,你能挑出来一样,能比得过我这个乡下来的女人,我都服你,给你磕头赔罪,我看走眼了。” 说罢,放开床上这个小屁孩,拽拽衣服,站到上官身边。给上官抛过去一个眼神,好像是在求~夸奖? 上官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男孩,也没及时帮他取掉嘴里的巾帕。 只是按老规矩,左右胳膊轮着诊脉,仔细看了看四肢的指甲,翻看了眼睛,这才取了巾帕。 “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那个小男孩还呆着,上官瞪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锦绣。 “听不见啊,伸舌头。” 锦绣往前走了一步,那床上的小男孩肩膀一抖,舌头伸了出来。 上官看了看,皱了皱眉头。 “三岁就发现了,怎么没有及时治?” 上官转头问苏清兰。一边拍拍床上的男孩: “转过去,我看看后背。” 把人翻过去,上官一截一截的摸骨,整条龙骨摸完,摸腿骨。 “神医,当时正值那季节交替,我原本以为是感冒,烧了一日后,才觉得厉害了,请了郎中来看,开了退烧药物,可是断断续续烧了五天都没好转。后来也请了许多郎中来看,说什么的都有。有几位有声望的郎中都说是‘痹症’。” 锦绣皱着眉头看着上官,上官眉头也微微隆起,可见陈年疴疾难治。 看着那小子盯着自己看,嘴里再没有那腌臢之言。 “好在,脑子没烧坏。” 看着锦绣一脸焦急,上官也不再多问。 “走,前边说去。” 几人跟着就走到了堂里。 “彻底治愈已经不可能了,但是不影响生活。” 锦绣一听,那提着的心安了下来。 “现在还需要针灸,药浴和汤药多管齐下,需要一阵子。” 苏清兰先听见不能彻底治愈,心里一沉,接着听见不影响生活,心里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那这个孩子长大后……” “正常结婚生子是可以的,只是平时要注意一些。” 上官自是知道大户人家最注重的是什么。 听到这些,苏清荷紧紧握住妹妹的手,脸上也是一脸喜悦。 上官低头写着诊案和药方,锦绣不感兴趣就看向别处,看着门口做耳报神的小身影,心里倒是安慰了几分,只要李恒能知道自己还有希望,应该多少会有些改变。 “姨丈最近很忙?” 锦绣看了看,姨母身边除了两个婆子两个丫鬟外,也就没什么人了。知道上官来给李恒看诊,也不上心的出现。 原以为姨丈是忙于自己生意,可是后来得知李家大房独大,姨丈是既没有从文,也没有从商,对落到自己身上的事情也只是去点个卯。既然没有这般忙,那自是忙去了别处。 “他最近陪着大房那边去庄子上了。” 看着姨母的神情不似做假,锦绣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长辈有长辈的想法。 待上官忙完,锦绣陪他去抓药。上官是个认真的,凡是自己接诊的病人,那药都要自己看过才放心。 “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厉害的,以后那呆子怕是说不过你。” 上官看着锦绣,饶有趣味的说。 “啊?我刚才是被气到了,你不是平时也很厉害吗,就忍着他那样说你?” 锦绣看着上官,一副替他抱打不平的样子。 “我只不过是个医者,他不喜欢,我不看便罢了,没有什么病症是能让我主动上前非看不可的。刚才也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哦。” “不过还是谢谢你。” 锦绣看着上官说谢谢,倒真觉得有点不适应。 “记得你答应送我的物件,得我满意才行。” 刚涌起的好感,瞬间没了。 马车到了巷子口,上官去抓药,锦绣无所事事,御者告假去方便,锦绣坐在马车上无所事事,准备跳下去活动活动。 一个身影扑过来,将她推倒在车里。 锦绣心跳加快,还没来得及喊,对方捂住她的口鼻。 锦绣定睛一看,一张有些面熟的面孔,柔软的身躯,身上的香气,无一不显示是个女子。 第93章 秦州行十四 听着马车外有嘈杂的脚步声传来,锦绣和对方对视一眼,锦绣翻身将人压在身下,脱了外衫,随意扔在旁边,拽过毯子披在身上,一气呵成。 一手抓散头发,那只光洁的胳膊在毯子外。 那脚步声走到近处,一人掀开帘子,锦绣扭头尖叫一声,那毯子往上一扯,像是掩盖住自己的身体,实则身下之人被挡的严严实实。 那人立刻放下了帘子,站在马车外。 “请问有没有看见有人往这边过去?” “没有。” 锦绣捂着快跳出来的心脏,就像是吓到了一般,说话都是带着颤音。 那带头之人看见是李家的马车,倒也没有多言。 几人看了看风吹起的窗户一角,是一个女子惊慌失措的半张脸和光洁的半个肩膀。 那带头之人带着人往前追去。 听着脚步声走远,锦绣赶忙挪到一旁,穿起了衣裳,捂着胸口位置,大口喘气。 那扮作男装的姑娘,倒是慢慢起身,坐在自己对面。看着眼前的女子,似笑非笑。 “姑娘因我失了清誉,不知是李家哪一房的姑娘?好给在下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 锦绣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脸,仔细回忆这张熟悉的脸是谁。 “不必,你出去小心些,小心他们杀你个回马枪,你就跑不掉了。” “今日谢过姑娘,来日必当报答。” 眼前这位轻轻撩起窗帘布,往外探了探,见四周无人,双手一拱,飞身下车,一晃就不见了。 车上只剩下锦绣,还在安抚情绪,那御者跳上御座。 “姑娘可还好?刚才说是有贼人往这边去了。” “好着的,没见贼人。” 锦绣整理整理衣服,将毯子折起来,放在一旁。 不一会,上官跳上马车,看着锦绣凌乱的头发。 凑到跟前问:“可是有人趁我不在非礼你了?” 锦绣一脸紧张的看着上官。 上官指了指锦绣的头发。 锦绣摸上去,才想起来发簪已松,赶忙拿手捋着头发。 “可是真的有人欺负你了?” 上官见状,觉得不妥,一脸严肃的问道。 “不曾。” “是我带你出来的,你有个好歹,那呆子不得吃了我。” 锦绣赶忙解释:“可能我下马车的时候,没注意,散了头发。” 上官疑惑的多看了两眼,再也没问。 一场秋雨一场凉,转眼又到了桂花飘香的季节,那书院的学子们翘首以待。 李恒在耍狠被锦绣毫不留情的收拾了几次后,看见锦绣就像老鼠见到猫。原本清荷觉得都是亲戚,怕是会影响感情。 那苏清兰倒是个明事理的,虽然也有些心疼,但是看见李恒的转变,还是欣喜不已,盼着锦绣住下多留些时日才好。 锦文来秦州的时候,却不是一个人,祝南枝的笑脸挡在了锦文面前。 “锦绣妹妹,我将你哥哥安全送达。” 锦文把祝南枝往后拽了拽。 “那日,孟公子传信于父亲,父亲异常欣喜,待那场雨停了就准备来秦州。恰好祝兄也要来秦州书院求学,故结伴而行。” 锦绣看着一脸喜庆又极度爱操心的祝南枝,有这么个人在秦州书院,怕真是哥哥的福气。 “原来如此,听闻南枝兄长今年下场了。” “不不不,你就当作没有听闻。” 祝南枝连连摆手,显然不愿提及这个事情。 “南枝兄今年是小试牛刀,准备在秦州书院埋头三年,随我一起再次赴考。” 锦绣大约明白了,怕是今年不太顺利。 “趁着最近这段时间,你们还是多复习,我听闻秦州书院,入院必考。可真得是真才实学才行。” 锦文倒是自信的很:“入院考试,南枝兄不在话下。” “那就好,那就好。” 锦绣眼下却有点麻烦,最近忙铺子的事情,倒还没折腾个落脚的地方。 母亲最近去了姨母家,自己也是两头跑,跟着高佩芝凑合。 “我忘记问狄伯了,不知道秦州书院可有住宿。” 锦绣有点懊恼,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但是租个院子怕是一时半会也租不到合适的。 “有的,待入学后,自会分配,我与南枝兄一起,小妹不必担心。” “我们两先凑合几日客栈便可。” 祝南枝也觉得这件事情好解决。 锦绣知道自己以后得在秦州长待一阵子,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那住在绣坊也没所谓,但是倘若哥哥来这边求学,哥哥休沐的时候,也好回来吃饭。 待晚上,锦绣将此事与长辈商量的时候,苏清兰倒是拿出了一串钥匙。 “姐姐,这是咱们家的院子,爹娘虽然不在了,这十年也没有动过,我倒时会时不时派人去收拾收拾,也是能住的。你能回来,爹娘一定很开心的。” 苏清荷接过钥匙,那眼泪就止不住,两姐妹抱着又哭了一场。 “是我没用,最终还是得受父母的荫庇。” “姐姐,只要你能过得好,爹娘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你有锦文和锦绣这么一双优秀的孩子,福气还在后头呢。” 苏清兰轻抚苏清荷的后背,不停的安慰她。 “明日,我就带你们去看看,这两日收拾收拾。” 清荷觉得自己没脸拿这个钥匙,但是看看自己的女儿,想想自己的儿子,为了她们,也舍下脸皮,接过了钥匙。 “多谢姨母仗义相助。” 锦绣跪在地上,给苏清兰磕了头。清荷离家多年,苏家二老都是清兰照应着,这最后的一点东西,姨母不拿出来,也说得过去。 可是在此刻,姨母拿了出来,这就是恩惠了。 “这孩子,快起来,你忙前忙后的照顾恒儿,我还没能感谢你呢。以后,咱们就在秦州好好过,等安稳了,我定会给你想看个好婆家。也不知道哪家公子这么有福气,能娶到我们锦绣这样的贤内助。” 锦绣一听婚姻就犯晕,一个秦颂已经断了她对婚姻的念想,再看看姨母和姨丈貌合神离,更是没了和谁共度此生的念头。 当所有的事情,都能以利益的等量互换来解决,比感情容易多了。感情的羁绊才是最麻烦的。 想到这里,锦绣越发坚定,找个好婆家,不如赚点银子养老。 第94章 秦州行十五 苏家的老府邸并不大,但是位置还是不错的。 在秦州了落脚的地方,锦文自是开心的,先去给外祖父外祖母上了香,才回去整理自己的东西。 苏清兰见着锦文虽然还会扶着拐走路,但是那精气神骗不了人,这和几个月前管事说的那个人有了鲜明的对比。 自己对上官的医术也更加的放心,看着李恒真的有变化,自然也是开心的。只要李恒能立得起来,那在苏家自己也没有那么的被动。 “锦文,你和你同窗去歇着,这些杂活自有人做,你还得好好养着才是。” 清兰看着锦文收拾东西,连忙拦着,叫丫鬟去收拾。 “说先住在我那里,不必这么着急,你娘就是个急性子。” 锦文看着姨母带着人里里外外打扫,心里过意不去。 “给姨母添麻烦了,锦文在此谢过姨母。” “一家人,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我看那些读书人,身边都有小厮,书童什么的,打理杂事。这样才能更加专心学习不是?我还给你娘说,我想在李家找一找,有没有这样合适的小厮,给你也寻一个。” 锦文连忙拒绝: “姨母,我自小就被娘亲教育着什么事都自己动手,故而不需要小厮。而且小妹也说过: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们都习惯了自己做事,那些杂事对我们来说还是很容易的,不会影响读书。” “我就是怕去了秦州书院,你被人比下去了。这些事情我都是听说过的。” “姨母放心,我定能克服,专心读书。” 看着锦文,清兰倒是放心不少,不禁感慨姐姐虽然过的清苦些,两个孩子都是没得挑的好孩子, “行,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学,我去后边收拾。” 祝南枝看着锦文: “你小子这运气不错。” 锦文伸出自己的右手,那手还是不利索。 “这运气怕是谁都不想要,倘若我今年下场,未必那榜上无名。” “我看你左手练的也还行,虽然没有右手那么自如。” 祝南枝看着自己的好兄弟,也为他遗憾,毕竟当初,俞锦文是书院最有希望的那个。 俞锦文看了看自己的手,轻轻地说了句: “还有三年,来得及!” “你的推荐信你准备好了么?” 祝南枝收拾着书本,看着倒掉出来的推荐信。在秦州书院读书,是需要同为孝廉的举荐信的。 “我明日去拜访先生,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得他青睐。” 祝南枝也不再谈及此话题,不是谁都像他一样,所有的事情,有爹娘安排的明明白白。 “锦绣妹妹最近很是忙碌啊。” “嗯,她和佩芝要在秦州开绣坊了,最近忙这个。” “什么,她要从商?” 祝南枝惊讶地说。 “怎么?你也看轻商人?” “不不不,不是,我只是担心你。” 锦文明白祝南枝担心什么,但是依旧坚定的相信锦绣。 “车到山前必有路,怕什么。” “锦绣妹妹也挺厉害哈,这都要开铺子了。” “那是,小妹做什么什么都好。” 提起锦绣,锦文那是满脸的骄傲,那是自己宠大的妹妹。 “你说的是呢,我非常想念锦绣妹妹的手艺,你说她为什么开绣坊而不是开食肆呢?” 锦文看着自己的好友那馋样,真的是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好了。 “小妹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难不成我做哥哥为了一己之私,央着她开食肆?” “也是,好在,中秋不远了。” 祝南枝想了一会,冒出来这样一句,锦文专心练字,再不理他。 高佩芝的公爹和婆母都来了秦州,最近高佩芝忙的不行。那两位老人是清远县出了名的大善人。 佩芝将将锦绣介绍给佩芝的时候,那高夫人给锦绣不但包了一个大红封,还给了一对银镯子作为见面礼。 几天相处下来,高家也很喜欢这个姑娘。 佩芝的公爹高承祖和孟狄关起门来谈了两个时辰,傍晚门开的时候,两人都笑吟吟地,显然是合作愉快。 “有孟老给掌眼,这秦州我是放心的不能再放心了。” “哪里哪里,还是后生可畏,这两个孩子了不得。” 狄伯看着一旁站着的锦绣,一张小脸上满是倦意,还强撑着陪着。 “这时间也不早了,最近几天大家也都辛苦,咱们都先回去早点休息。” “孟老,明日我们就先回去了,这边的事情全由佩芝全权拿主意就行。” 一行人分开后,高承祖回到客栈,夫妻俩早早熄灯歇着。 高夫人好奇地问那孟狄的来历。 “不该打听的不打听,总之佩芝在秦州开店还是要有依靠的,不然人生地不熟,一个姑娘家,那还不被人欺负了去。” 高夫人原本就不支持高佩芝在秦州开店,这孩子主意大的很。 “哎,儿大不由娘,佩芝向来心强,我倒希望她就是我儿子就好了。” 高承祖遗憾的说道。高夫人原本就是个心软的,想着佩芝打小在身边,还没有举行大礼,那高毅就去了西边在没能回来。这孩子把自个当亲生爹娘一直孝顺了这么多年。 “咱们守着清远县就行,以后孩子累了,拼不动了,回来也有个地方住,你倒是给相看相看,过两年没那么忙,给她过继一个儿子傍身,以免美人养老送终。” “行,回去我就细细看着,佩芝这孩子不容易。倘若这次在秦州铺子开好了,就更困不住她了。” 高承祖叹了口气,想了想这几日低眉顺眼站在佩芝旁边的姑娘,那姑娘柳眉杏眼,长得倒是好看,做事也是个守规矩的,可惜高家拖累了她。 “那孟家倒对佩芝放心,地契铺子一应在佩芝名下。” 高夫人不懂生意,但也觉得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真金白银的,他们也受损失,咱们只不过是出人力和一部分财力。他们既要付出人脉吗,又要付出真金白银,你说图什么呢?” 高承祖想了想,也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不一会,鼾声渐起。 第95章 秦州行十六 织锦巷西边最近很热闹,原因是有个富户一口气买了三个铺子。 这三个铺子还不在一起。这是个什么玩法,很多人都看不明白。难不成就是单纯买几个铺子傍身? 那西关十八巷,怎么也轮不到盯着一条街买。 看不明白,那就等着瞧。凡事总有一个后续的。 锦绣看着狄伯给的织锦巷的手绘卷,眉头紧皱的盯着狄伯说的几个铺子。 按原计划买了两家挨在一起的铺子,再买第三家的时候,那一家一看,周围铺子都有人买,坐地起价。 锦绣最恨坐地起价之人,可是收到手的两个铺子又有点小,达不到当初计划的规模。 高佩芝此刻手握两个铺子,骑虎难下。不由自责:我应该先买这家的。 锦绣倒是一直看好珍翠坊,只是自己因为隔着一层关系更不好去问。 高家去问,那姑奶奶也没有出手的想法,于是就做罢了。 “我们彩绣纺此时更适合做连锁店,毕竟大的铺子,修葺费用也大。” 锦绣就细细讲解了,什么是连锁店。 讲完之后,狄伯很快就明白了,佩芝还有点懵懂,但是她坚决相信并拥戴锦绣的决定。 “连锁店,就是门头都得一样,所售货品也有雷同,但是主打一个品牌效应。” “锦绣,我明白了,就像那个白色袋子一样,品牌形象很重要” 锦绣递给佩芝一个赞赏的眼神。 “果然我猜对了。” “做这个连锁,要求还是比较高的,我们要从货源把关。” “可是,这算不算是自己和自己竞争,毕竟所售物品差不多。” “狄伯,整个秦州的织锦如果都在这一条巷子,可见这需求很集中。” “倘若我就是刷存在感呢,这才开两家,这条街,怎么的也得有三到四个彩绣纺的铺子,才能形成规模。” “咱们不多干,东街租一家小铺面,立意为形象店,它的作用是扩大影响力。” “西街这两家,咱们并做一家,可以做量贩店。顾名思义,以数量取胜,价格取胜。” “那还有一家呢?” 高佩芝看着手绘卷,焦急地问。 “那胡家铺子价格真的低,倘若其他店开起来,这个店也不是不可以。这家店就做时尚店。” “时尚店的缺点是,门店不大,地理位置居中。优点是,店面位置不大的原因是,前边空旷,所以,这里非常适合停马车。” 锦绣一边画一边写,这么一写一画,还真倒让孟狄瞧出点特别。 “这织锦巷东街客流量大,马车是很难过去的,但是西街就因为这家店铺,往后了缩了一丈多,故而街面显得宽敞起来。” “时尚店,顾名思义,就是吸引那些年轻爱美的女子,直接马车可以到达,既不用抛头露面,又能买到心仪的商品。” “妙哉!” 高佩芝激动的一拍桌子,仿佛看到了彩绣纺的宏伟蓝图。 “这投入怕是也不小。” 孟狄两眼闪着光芒,盯着锦绣。他知道锦绣在这件事情上起决定作用。一个商人,只谈论付出,不求回报显然不合理。 “在店铺修葺方面,尽可能保留现有格局,这样花费最小。” “可是保持现有规格,客人缺的缺乏新意怎么办。” “我会画一些图再来和你说这个,这个目前不重要,重要的是货源和绣娘。” 高佩芝显然也想到了这些,这同样是她头疼的事情,先前彩绣纺一大批绣娘的离去,现在倘若秦州开绣坊,那自需要一大批绣娘。 “从清远县香衣坊的热闹,咱们可以看出来,它的出彩有两个方面,一是绝佳的供货渠道,它卖江南货。二是它有能消费的起的固定客人。” “所以咱们想要将绣坊开起来,开好,最起码这两点需要保证。” 狄伯看着有条理的锦绣,内心感慨幸亏自己早生几十年,不然有这个丫头,还有自己什么事。 智多近妖。 “狄叔,听闻这次你是彩绣纺最大的东家了。” 孟狄忽然听到锦绣说起自己。 “不是不是,怎么能叫最大的东家呢?” “嗯,我答应过你,再开彩绣纺分你三成。所以,我是用剩下的七成和狄伯谈的。” 锦绣吃惊的看着高佩芝,她原本就想着做个逍遥掌柜,并没想着把之前佩芝的话当真。 “但是因为狄伯给的太多了,我觉得我拿四成受之有愧。” 锦绣看着眼前两个人,发现事情都干了一半了,这最基础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 “投进去那些银子,我相信很快就会赚回来,银子而已,不值一提。” 锦绣立刻感受到财大气粗原来是这样的,瞬间想抱住狄伯的大腿。 “狄伯,倘若想彩绣纺开的更多,开到更远的地方,咱们就要一开始说好。” 高佩芝和孟狄都看着锦绣,锦绣原本准备好的词瞬间不那么好张嘴。 “我觉得我一分银子没出,但是东家心善,分我三成,我觉得受之有愧。” “你出力了。而且是大力气。” 高佩芝怕锦绣不要,赶忙说。 “我建议是,目前,秦州的彩绣纺连锁店,我们各占三成,但是高家有一票否决权。那剩下的一成让利给所有的绣娘和伙计,作为他们年底奖励。” “还有,以后就算没了孟家,可能还有张王李赵家来找你做连锁。高姐姐,你要留出一成来给那些下苦之人,她们尝到甜,自然会拼命干活。而且,你要有绝对话语权,所以你要独自占到六成。” “这么复杂?那倘若人家不愿意怎么办。” 高佩芝顺口问道。孟狄倒是明白的: “做生意讲求个你情我愿,倘若不愿意,换愿意的来,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铺子很能赚钱。” “狄伯说的没错,这都是你自己要注意的事情。” 高佩芝低头思索一二,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那你呢?我说过以后每开铺子都有你一份。” “姐姐,做生意不是儿戏,我愿意接受秦州这三成,也是因为我是这里的掌柜,无功不受禄。” “反正我不管,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要是你不拿这些分成,我就会不安心。” 锦绣看着高佩芝意气用事不禁皱皱眉头。 “俞锦绣,你别想偷懒,觉得做好秦州这一亩三分地就算结束,你可是有大目标的人。” 锦绣扪心自问:没有大目标,终其一生,只想平安度日。 “今天咱们把话说清楚了,彩绣坊以后是我的,更是你的。我白纸黑字会写的清清楚楚。” “合着我现在端了个金饭碗?” 锦绣斜眼看着高佩芝。 “是金是银,那的看俞掌柜怎么操作了。” 第96章 新彩绣坊一 锦文顺利拿到了推荐信,与祝南枝一起进了书院。 锦绣和佩芝两人也因为三店同开忙的不亦乐乎。佩芝暂时也搬到了苏府,两人房间的灯火经常是亮到天明。 店面过户,店面租赁有狄伯帮助都容易的多。但真正找人修葺起来,锦绣发现时代差异还是很大的,没有了机械,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两人一一敲定了修订的细节,从门匾,到内饰,到物品陈列,越往后就越发现,优质的货源和品质如一的绣品就成了当下最难的事情。 锦绣每过五天就会将这五天发生的事情总结下来和其他两位商量,锦绣管这个叫:例会。 锦绣是最先汇报的那个。 “这五天,我做了三个门店的内部装饰方案,定制了三块门匾。从木匠处定制了展示木偶,和货架货柜。” 狄伯也不因为对面两个是两个姑娘而敷衍。 “这几天我去找东巷铺子东家签订了租赁文书,东巷租赁文书上面约定是一年一租,租金先付,从现在到明年年底的租金和押金,按年谈的,一年是一百零八两,押金只收了十两。” “狄伯好厉害,这都能谈的下来,那种地方的铺子,我以为一个月怎么也得十两的。” 高佩芝一脸惊喜的看着狄伯。狄伯看着两个姑娘,不提自己如何谈下来,只接着说: “按锦绣提过的,那西巷子的两个铺面不做大的改动,只是将两个铺面之间的墙打掉一部分,后院之间找地方开好了双扇大门。胡家铺子需要大修,可能需要久一些,我建议推倒重建。” “哎呀,这岂不是耽误了很多时间,这又得好多银子。那房子竟然破旧如此,亏我还觉得我们占了便宜。” 锦绣听完后不禁恼火起来,孟狄看着她懊恼的样子,禁不住解释说: “原本铺子也不大,推倒后可往后面扩大些,如果预算得当,可以建个两层。” “狄伯,我真的觉得此次咱们投入越来越大,我很担心。这几个店这样做下来,比买个珍萃坊代价都大。” 孟狄不禁也捋了捋下巴的那一撇胡子。 “这样,我再找工匠细细算算。等算出来了,咱们再说。” 高佩芝看着手中的清单,清了清嗓子: “这几天,我联系的以前的货源商回话,可以顺利供应之前彩绣坊的大部分基础布料。” “价格呢?” “价格还是之前的价格,不会变。” 锦绣皱眉,量大从优的这个规矩应该从古到今不会有变化,怎么会不变? “不过说了先保证我们这边的货,不会断货。” “这是他们应该做的,那运输呢?” “和以前一样,我们自己去运。” 高佩芝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看着孟狄,孟狄也皱着眉头。 “姐姐,你这几个货源商合作了多少年?信得过?” “和高家至少合作了十年以上,真的是老搭档了,没出过岔子。” 孟狄看了看锦绣,锦绣咬唇思索后。 “这样,姐姐,我这边倒也认识一个镖局的人,我去了解一下运输的事情。你再和供货商谈一谈,至少再挤出一成利来。狄伯?你觉得这合适吗?” “嗯,货源这一块,我不太懂,但是佩芝丫头这边给我一个进货价,我托人去看看。佩芝,你再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货源再做个比较。” 锦绣看大家都在考虑,就拿出了下一个五天计划。 “下一个五天周期,我们要解决的事情有:一、佩芝再次走访供货商;二、我去镖局了解运输;三、狄伯找匠人计算时尚店的修建。现在还剩余的事情:一、招募绣娘;二、优质货源的挖掘;三、绣房建在哪里,怎么建。” 狄伯看了看锦绣: “你还有件事,说服你父亲搬到秦州。” 锦绣很无奈,知道父亲那莫名其妙的倔强,很难说服。 “狄伯,还有件事找你帮忙,大丫想办法接过来,不能留她一人在清远县。” “嗯,我回去问问她。” 锦绣想到大丫,心里有点愧疚,最近忙的都没有顾得上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绣房先设在西巷院子里怎么样?” 高佩芝想了想问锦绣。 “绣娘我准备先借用清远县的绣娘,我离开前让西凤继续找绣娘了。” “姐姐,光等着清远县的绣娘肯定不够用的,咱们合适的时间还是要在周围的县,周围的村去看看,倘若费用能合理,绣房设在秦州城附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借着这几天回清远县,咱们先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好,先去清远县。沿途再去几个县看看她们的绣房,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两个姑娘说罢都笑了。 狄伯慢悠悠地说:“公子此次去盛京,你们想要那江南货也不是不可以。” “狄伯,其实江南路途遥远,那运输来价格怕也是不低。其实我还有个想法,一直没有提,我想在合适的时机去一趟锦州。锦州离秦州近,而且锦州那边的好料子,好绣娘也不少,值得我们去看看。” “你倒是个胆大的,竟然想到去锦州看一看。” 狄伯看着锦绣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算你要去锦州,那也得等着这边稳定些了你再去,你啊,先解决你家的事情,你家的事情解决了,你才会安心。” 锦绣想了想也对,没想到短短半年多时间,自己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而现在是已经是秦州连锁绣坊的女掌柜了。 “我明日先回清远县,星辰就让那上官小子多费两天心,你方便的时候过去照顾一二。” 锦绣听闻应了下来,这两日还得去镖局找找金向远,问一问那押货运货的事情。 “狄伯,你放心先回去,我和锦绣各自忙完手中的事情也便回来了。咱们清远县见哦。” 孟狄笑呵呵的摇摇头出了门,心里默默地诉苦:哎,这都是什么事情哟,说好的休息呢?说好的只是照顾小朋友呢?真是为了这些琐事心都快操碎了。 第97章 新彩绣坊二 离家也不过短短一月而已,但是锦绣倒觉得清远县的一切都有点熟悉又陌生。 再次进到绣坊,那绣娘们远远笑着和她打招呼,那些人中间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 高佩芝先前回来的时候,已经把消息传给了绣坊,倘若有跟着去秦州的,管吃管住,银钱比秦州本地的绣娘还高三百钱。 但是许多绣娘还是非常担忧,土生土长的不曾离开过清远县,甚至还有周边镇上,村里的,觉得清远县已经是自己能接受的最远的距离了。 佩芝此刻才觉得绣坊绣娘是根基,但是家养绣娘毕竟是少数,大多还是从周边雇佣的。 锦绣倒是想到了这些,安慰佩芝说: “别担心,咱们还有替补方案不是吗?原本离家就是一件让人忧伤的事情,何况很多女子一生都未曾出过后宅。他们不管是什么原因,能吃来自食其力就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我们该怎么办?” “最差不过就是多一些运费而已,别忘啦,咱们可是连锁店,清远县是我们出发的地方。” 佩芝看着锦绣,锦绣一点失落的样子都没有,好似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不由地想起狄伯已经几日没有见了。 “狄伯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来这里的两日已经没有见了。” “他定是有事情要做,不能什么事情都靠他解决,没事不担心,咱们还要待几日,指不定过几日就有人来找你呢。” 锦绣拍了拍佩芝的肩膀。 “我就像是个浮萍,从这里飘到那里,你看我这不是一步一步也飘到了秦州,以后还会去西州,锦州。人活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定论的。别灰心,总会好的。” “西凤想和我去秦州,我没同意,清远县是大本营,总的留个熟悉的人来看着。” “嗯,她留着挺好,以她的性格,守土还行,开疆怕是能力还有所缺。” 锦绣倒不客气,想想西凤的样子,锦绣还是觉得脾气性格尚待磨练。 “是啊,我这一去,这边我公爹又要帮我看顾些了,西凤毕竟是女子,总怕她被欺负。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在想,倘若我那短命鬼还在就好了。” 锦绣看着佩芝感慨颇多,怕她太伤神,只能转移注意力了。 “一切都会好的,走,去看看绣坊,最近在秦州逛织锦巷,我发现我画的那些图都能用得上,来,别让绣娘们闲着,交给吴娘子,桂娘子她们做起来。不能到了秦州,咱们只卖料子和丝线。” 锦绣看着店里的一应木工都是王伯做的,突然感慨道: “嗯,倘若在秦州,咱们的木工活都可以给王伯做,又放心,又省钱。” “倘若你想帮王伯,可以问一问,请他去帮我们现做也行,还能帮我们盯着院子里的修葺进度,一举两得。” 佩芝一听,两眼一亮:“对哦,今晚我去问问他。” 绣坊得了新的任务,彻底忙了起来,为了多一些临时绣娘,佩芝咬牙提高了临时绣娘的费用。虽然临时绣娘做不的什么精致的活,但是裁剪和缝制是没有问题的。 “我不同意去秦州!” 清荷回来都好几天了,每日劝说的就是俞越舟,想搬家到秦州去。 俞越舟曾经也是秦州书院的学子,只是几次皆未上榜,才回到老家。 现在让他再去秦州,他是很不乐意的,遇到同窗,他无颜面对。 “你不愿去,那你回老家种地好了,给你银子,你从族里过上二亩地,你一年也够活着。” 清荷生气了,跟着俞越舟这么多年,该吃的苦也吃了,曾经好歹也是双手不沾阳春水的,现在为了这个家,熬白了发,熬粗了手。 “苏清荷,你瞧不起谁?” 俞越舟气狠狠的摔门而出,又一次气的苏清荷坐在院子里流眼泪。 “娘,别气坏了身子,爹就是死要面子的。” 郑翠芳在一旁轻声劝道。 “无事,你忙你的,好生收拾着,这毕竟也不是咱们的家,咱们是肯定要走的。总赖在别人家也不是个事。当初也不过是为了解一时之困难。” 郑翠芳看了看清荷,转身回到自己房子收拾去了。 锦绣回来就是见到的这个场面,心里恼火的紧。 “娘,收拾东西,这件事不是他说了算的,回秦州外祖父外祖母家,也算是自己家,总比待在这里强。” “锦绣,苦了你了。” 清荷心疼地看着女儿,那脸颊上的桃花印,那眼下的青黑,都是为这个家付出的。这大半年来,所有开支都是女儿日夜辛苦所来。 “娘,这不算苦,生活总是有盼头的,下个月,我就是秦州绣坊女掌柜啦!谁说女子不如男,我就要做出来给他们都看看。” 看着锦绣笑的甜,清荷脸上虽挂着笑,但是心里还是觉得酸涩。 “娘,所有事情都能解决的,不用怕,到时候咱们都走了,难不成爹还真回老家?就他那好颜面的模样,怕是村子都不愿意进去!别说买地种田了。就算是他舍下颜面,去种田了,就他那五谷不分的样子,迟早得为生活低头。” 清荷叹口气。 “总想着他的好,虽然有些文人清高,但是做人还算有原则。那时候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说此生不纳妾,就凭着这一条,我觉得和你外祖父一样是个好的。” “娘,倘若真心在一起,眼中哪会有第三人。无论什么借口,纳妾的,那都是没有遵守彼此真诚相爱。所以,我不愿再重蹈覆辙,我不会把所有的喜怒哀乐寄托给另一个人。娘,这一点,请您务必依着我。” 清荷手抚上锦绣的头发,那些心酸最终还是流了出来,掉在了锦绣黑亮的发丝里。 这孩子是真的被伤着了,这以后的路还长,过于理智是好还是坏,倒真的也说不准。 依着她就依着她,人生过半,还有什么不能看透的呢? 年少不经事,懂事已中年。 第98章 新彩绣坊三 几日后的清晨,狄伯风尘仆仆回来了。 “狄伯,你总算回来了,这几日你不在,担心死我们了,饭食都不香了。” 看着锦绣小女儿态的说话,狄伯只是笑笑。 “绣坊的事情做好了么?” “差不多了,我和佩芝准备从秦州周边找一些合作的小绣坊,一边干一边培养。” “嗯,我找了搬家的车队,我这边没什么可搬的大件,你收拾好你那边的,一起运过去就好。” “狄伯,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感觉你好疲倦的样子,要不行,你和我们一起回秦州,找上官看一看。” 锦绣看出了狄伯不似往日,那脸上有奔波的疲惫。 “我先睡一觉,你晚上给我做点好吃的补一补就好了,对了,晚上叫佩芝也过来,我有事要问她。” 锦绣连忙答应,让狄伯回房休息,自己则转头去了彩绣坊。 鉴于自己要离开这里,在清远县给予过自己帮助的人,理应设宴款待。没有什么比自己做一顿来的更真诚。 佩芝自然是赞成的,虽舍不得锦绣忙碌,但是拗不过锦绣,只能陪她一起买食材。 锦绣请了齐家婆婆,请了齐远笙,请了王渊。 还是两张桌子一拼,一行人围绕着桌子坐下。 锦绣忙碌了一下午,满满当当做了一大桌子美食。 “齐婆婆,王伯,齐兄弟,这一走,再回来的次数就少了,感谢你们这半年来对我的帮助和照顾,锦绣无以为报,一杯水酒敬各位。” 锦绣仰头一杯水酒顺喉而下,她红了眼睛。 齐婆婆看着这个姑娘,心里有遗憾,更多的是放心,第一次见就觉得非池中之鱼。 王渊倒是没什么表示,毕竟他被假小子给算计了,也跟着去秦州帮一阵子忙。 齐远笙红着脖子也站起来说:“佩芝姐,锦绣姑娘,我祝你们前途似锦。” “齐兄弟,谢谢你那些半卖半送的料子,帮我度过了难关。也感谢佩芝姐姐的关照,让我们俞家有喘息的机会。” “这都是缘分啊,要不是师父,也没有现在的高佩芝。锦绣,一直没和你说,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只是我真的不成器,没有将师父一手精湛的手艺发扬光大。” 锦绣惊讶地看着高佩芝,没想到佩芝也是此中高手,倒是自己卖弄了。 “师父,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我打心底里就把锦绣当作我亲妹妹,她天分高,请师父恩准,将技法传给锦绣,由她将您的绣法发扬光大。” 高佩芝跪在齐婆婆面前,锦绣赶紧拽她,可是怎么也拽不起来。 “哎,罢了罢了,老婆子我就只剩下头在土外边苟延残喘了,要那些个压箱底的东西也带不进棺材里。你是我关门弟子,你自己看着办,只是以后多帮衬小笙一二。” “谢师父。” 高佩芝重重的磕了个头。锦绣一听,吓得当即也跪下冲着齐婆婆叩头。 “锦绣谢过齐婆婆。” “我不收徒了,你就算是佩芝的外门师妹!别辜负佩芝的期望,希望我们没看错人。” 齐婆婆一手一个,扶起二人。 “定不相负。” 锦绣此刻在看笑语嫣然的高佩芝,瞬间觉得自己和佩芝比起来,还是自己格局小了。 “看什么看,多吃些。你怕不是高兴傻了,我送你的这份大礼你可喜欢?” 锦绣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放在喜甜的锦绣碗里,悄悄地附耳说着。 锦绣能说会道的嘴此刻却像是锯了嘴的葫芦。只一双红着的眼盯盯看着眼前人。 “我说过,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我高佩芝说话,丁是丁卯是卯。” 那高佩芝拍了拍锦绣的肩膀,又倒了水酒,去缠着王伯。 狄伯看着眼前的姑娘,顿然觉得真的应了那句话——福祸相依。 孟允宁这次回来和星辰聊天的时候,星辰吐露一个大秘密。 那日锦绣掉进河里,是被人推的。 星辰再见锦绣,只是觉得惺惺相惜,都是被欺负的命运,但是锦绣待他真诚,他便格外依赖。 因着自己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这个秘密就压在了心底。 知道自己尚且弱小,不能帮到锦绣。只能求孟允宁帮锦绣找出这个黑手之人。 孟允宁听了之后觉得愤怒,多大的恩怨,故意致人于死地,甚至还累及家人。 此事交由孟狄去查,原本孟狄觉得时日已久,定是很难理出头绪的。 因为受锦绣所托,需要带大丫回秦州,他只不过去和大丫问了一些信息,却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孟狄知晓了锦绣遭遇的全过程,顺藤摸瓜,摸到了杜四娘那里。 杜四娘忌讳苏清荷多年前替闺中好友晴柔说过她,于是记恨心中,待晴柔生产而死后,先是许了轻松放弃读书,再是一味宠溺。让所有人都觉得她的大度,做了秦家的主母后,更是放任秦颂不管。 谁料那秦颂虽然纨绔,对锦绣始终如一。杜四娘怎能容忍此事,恰好那韩馨月就撞了上来,杜四娘借机设计了秦颂。 秦颂觉得自己对不起锦绣,每天生活在愧疚之中,至于那韩馨月也是个霸道的,原本下嫁就让她非常窝火了,此人竟然不知足。 杜四娘得知后,决定买凶杀人。这个想法与那位韩小姐想一块去了,只是那韩小姐下手更快些,杜四娘买凶的人恰好是大丫家的婆母,虽然没有害到人,却是看见了孟允宁抱着锦绣并解开了她的衣领。 大丫家的就回去如实说了锦绣和外男勾搭的话,很快也传到了大丫耳中。这才有了大丫不放心,前来看锦绣的事情。 孟狄自知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用了些非常手段。几天时间内,就知道了事情的全过程,就连一向和善的青云,都听不下去,替锦绣抱打不平。 “从来都是后宅阴私更重,果然如此,那杜四娘竟然如此恶毒。” “也因着如此,那大丫怪不得会跳河,那张姓屠户一家的婆母就是如此阴毒,那孀居在家的女儿也不是安分的。大丫那姑娘原本是个踏实的,在大婚第二天,就被那大姑子的奸夫给欺上了身,那张屠户没卵的不敢对那男人横,全家将大丫连打带骂,大丫受不得折辱,在回门那天跳了河。” 青云简直难以置信,人之恶竟然可以如此。青云随着公子多年,都是直来直往的,这简直是开了眼界。 “这些都是白纸黑字,画押了的,那韩县令女儿如此,怕也不是个清白的,这个还得查一查。” 青云一听,顿时知道为什么留他在秦州了。 第99章 新彩绣坊四 一袭绿衫穿梭在几个绣房,时而指导绣娘的针法,时而对进步比较大的姑娘鼓励一番。 那些刚进绣坊的小姑娘盯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姑娘,年纪轻轻,便稳坐一等绣娘,满眼都充满了羡慕。 “听我姐姐说,彩绣坊在秦州开了好几家店,她是大掌柜。” “真的?那岂不是比西凤掌柜还厉害?” “那可不,我姐姐可是三等绣娘,来彩绣坊都六年了,这几日如果过了考核,就能升二等绣娘了,她说的还能有假。” 两个小姑娘一边低声闲聊,一边做手中的针线。 “原本以为做个好绣娘就够难了,没想到做掌柜也不容易。” “是呀,我被安排到前堂的那天,都快要吓死了,就怕算错账。” “西凤掌柜好严厉,哎,如果能到锦绣掌柜手下会不会好很多?她看上去好温柔。” 锦绣转头看着这两个姑娘窃窃私语,慢慢的走过去看她们两人的练习。 “怎么,有不懂的?” 那梳着双髻的女孩子仰头看着锦绣,她清浅的笑容里,没有责备,她胆子大了些。 “锦绣姑娘,我们刚才在说你好厉害,如果你能一直留在这里教我们刺绣就好了。” “每个人的风格不一样,但是彩绣坊几位一等娘子的技法真的都很好,你们要好好学才是。” “可是,你好温柔,从来不会斥责我们。” 旁边那个粉衣小姑娘羞红了脸,缓缓说道。 “那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仅仅是指导与被指导的关系,如果你们能从我这里学到,是你们赚到了。我会因为你们没有赚到,而和你们生气?” “可是,我们真的都很喜欢你,听说你很快就要去秦州了。” 那个粉衣小姑娘勇敢地抬起头,望着锦绣。 “是啊,锦绣姑娘,我们都很喜欢你。” 看着眼前一个个未满十岁的孩子,眼睛里都是亮闪闪的光,锦绣觉得有一股热血上涌。 清了清喉咙,提高声音,让所有孩子都能听得见。 “我是会去秦州,你们也可以。 无论是二等绣娘或者是做掌柜都是你们的机会。 你们已经比大多数女孩子都勇敢了,不管你们出于什么原因,选择到彩绣坊做绣娘。你们就已经比其他绣娘幸运了。” 因为在彩绣坊,你们学到的不仅仅是绣技,还可以选择学习算数和写字,还能学到如何待人接物,专业地售卖物品。这是你们在别的绣坊学不到的技能。 你们掌握的技能越多,你们的将来就有无限的可能。可以像桂娘子,吴娘子,崔娘子一样做教习娘子,可以像西凤姑娘一样做掌柜,甚至可以和高东家一样,开自己的绣坊,做东家。 因为你们年龄还小,你们在这里不光是为了养家糊口学一项技能。你们是在为你们的未来铺一条康庄大道,你们可以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被动的等待选择。 所以,你们的未来在你们手中,努力!姑娘们。 直到周围有了鼓掌声,寂静的绣坊忽然就都响起了鼓掌声,所有的姑娘们、娘子们两眼都带着光看着锦绣。 高佩芝走过来站到锦绣的前面。 “你们都是绣坊的未来,我希望,下一个锦绣坊的掌柜还是从咱们这伙人里诞生,以后彩绣坊会开到锦州,西州,上京,盛京,大家有没有信心。” 一群人欢呼着,脸上都沾染了红霞,带着喜悦和希望。 那个双髻少女和粉衣姑娘互相对视一眼,眼神更加坚定。 锦绣看着大家的情绪久久不能散去。 “秦州三店齐开,希望大家最近都再加把劲。” 佩芝也指着新的制度说: “是呀,彩绣坊现在是多劳多得制度,希望各位都能在彩绣坊开心地赚钱。” 就连严厉的西凤也说了句:“技能等级考较大家都准备着,祝大家都能更进一层。” 大家都鼓足干劲,努力做事。 佩芝,西凤,锦绣到了内堂,准备定下技能考较的事情。 “东家在么?” 听闻外边传来一声,西凤出去看。 “云珠,你怎么来了,找东家可是有事?” 那云珠看见西凤,顿然不敢说了。 “进来说,别站在外头。” 佩芝就听见就将人叫了进来。 “云珠,可是有事?” 那云珠倒是不说话,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东家,云珠有事相求。” 锦绣一看人一进来就跪下了,自己不自然的站起来。 “起来说话,可是要成亲了?上个月我听闻你找了个书生。” 佩芝笑吟吟地看着她,虚扶一把。 “不是云珠厚着脸皮来求东家,倘若此次去秦州,可否能带上我。” 锦绣不仅多看了两眼云珠,这个丫头综合能力还是挺好的。 “你怎么想着去秦州,你家人能同意?” 高佩芝疑惑的问。 “家人那边我自己去说,但是西凤掌柜说,只从彩绣坊带一等绣娘和二等绣娘过去。” 锦绣明白了,这是之前和配置商量过的,既然要带人去,就带能随时上手的,其他人找起来总是容易些的。 “以你的资质,此次考较二等绣娘理应不难,你又何必来求。” 西凤疑惑地看着云珠。 “我自知自己天赋普通,倘若能到二等绣娘已经是极致了。我想去秦州的还有个原因,我想学记账。” 锦绣瞬间明白了,这姑娘是想当掌柜,倒是个有野心的。 佩芝看着锦绣,毕竟那边的人与事锦绣说了算。 “你可会看账?” 锦绣问她,那云珠倒是实诚: “不会。” “你可会写字?” “只识得几个字。” “你可会算账?” 云珠认真听了,锦绣姑娘说的是算账,而不是算术。 “简单的可以。” “一尺素棉十七文,要做一身长衫需要多少文。” 那云珠闭上眼睛开始算。佩芝和锦绣也不着急,就坐在一边等她。 “女子长衫需要二百二十一文,男子需要二百三十八文。” 一旁的西凤也默默计算着,看着云珠很快说出来,倒是有点惊讶。 “女子长衫下边有裙子,所以比男子长衫短不少,按一般女子都是五尺左右,男子皆为五尺五寸左右……” 锦绣对着佩芝点点头。 “嗯,虽然你想做掌柜,但是我不会手下留情,带走你,你还是要过了二级绣娘考较才是。” 云珠一听,赶忙叩头谢恩,一脸欣喜的走了出去。 第100章 新彩绣坊五 看着人出去,高佩芝看着锦绣。 “你怎么看?” “上次在前厅卖货,我就觉得她综合能力不错,长得好看,而且嘴也甜,现在看来计算能力也不错,加上绣娘的这多年的经验,可以带一带。” 锦绣细细回忆了一下彩绣坊再次开张的促销活动,最亮眼的就是云珠了,肤白貌美往门口一站,那就是活招牌。 “你还看好谁?一并说了呗,我看能不能去说道说道,三个店你至少得培养出三个人来。” 高佩芝话音刚落,西凤就不高兴了: “小姐,你这太偏心了,这把人都带走了,是让清远县的彩绣坊喝西北风啊!” “不会全带走的,但是你也要为秦州考虑,毕竟那么大的投入在那里放着,高家赔了也不能让孟家跟着赔钱是不是,这合作的生意才要尽心尽力。” 西凤虽然生闷气,但是也知道秦州一次铺三个店是一笔巨大的投入,动辄伤筋动骨之事,的确马虎不得。 “绣坊的教习娘子请崔娘子去,她无牵无挂,不像桂娘子和吴娘子都是家在这里,离不得。 短期内,我还需要借桂娘子一些日子,那边新作坊开起来,我怕是还要跑别的事情,绣娘们我顾不上,等着那边安顿的差不多了,桂娘子自然就能回来了。” 高佩芝想了想,那清远县的教习娘子只余吴娘子一个,太少了,忙不过来。 “西凤,二等娘子考较一等娘子的事情你可有安排下去?” “已经安排下去了,按以往的规矩,是需要绣一副成品作为考较的第一步。今年,薛娘子,路娘子,李娘子,王娘子都有意向参加考较。” 西凤显然对绣坊的事情非常的熟悉。 “那几个小家伙怎么没动静?” 西凤知道自家小姐说的是剩下的三位姑娘。 “怕觉得自己资历不够。” “去告诉她们,别想偷懒,必须参加。” 西凤领命而去。 “那冬灵也是个综合能力很好的孩子,就是不知道她对掌柜有没有兴趣。九哥的刺绣功底真的好,这孩子执行力不错。” 高佩芝看着锦绣: “你真的要把西凤逼疯,还张口闭口孩子孩子的,她们不比你小。” 锦绣尴尬的笑了笑,是呢,自己也不过才十六岁。 “冬灵和九哥我原本就是要带去秦州的。那边放点自己人,安心。” “过几日,我先回去,你还要在这边看着考较绣娘呢。” 这安排考较就是一两日回不去的意思,但是秦州那边每耽误一天都是钱啊! “还有就是,姐姐,狄伯已经帮大丫把户籍落在我这边了,我定是要带她去的,大丫的绣技是我教的,虽然比不上二等绣娘……” 不等锦绣说完,高佩芝自然是懂锦绣的意思的,想替大丫谋条生路罢了。 “俞锦绣,你可是秦州大掌柜啊,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事事都要我拿主意,我自己去做掌柜就好了呀!” “我这不是给你汇报一下,怕日后因为这些琐事,你我二人离心。” “俞锦绣,你不用在这里待着了,你赶紧回家,抓紧收拾东西,尽快回秦州,你在这里只会影响我赚钱的速度。” 高佩芝看着锦绣这磨磨叽叽的样子,就觉得恼火,那个思维清晰,反应敏捷的人像是被夺了舍。完全不是一个人。 锦绣刚被推出内堂,门外跪着一个姑娘。那姑娘身穿鹅黄色外衫,素白色长裙。 “莲儿叩谢锦绣姑娘救命之恩。” 高佩芝看着锦绣看向她,连忙摆手,意思是自己也不知道。 “都过去了,无论是谁在我的绣房,我都是会救的。” “莲儿求锦绣姑娘,我也想去秦州。” 那莲儿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此刻泪眼朦胧,看上去可怜的紧。 锦绣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小可怜。 “为什么来求我?我记得你是家养绣娘,即使不能做绣娘,高家也不会赶你出门。” “不瞒姑娘,我听闻姑娘身边有高人,能医死人肉白骨。我想求姑娘看在同为绣娘的份上帮帮我。” 高佩芝站到锦绣前面,怒喝一声:“大胆,谁给你的胆子跑到绣坊来纠缠锦绣。” 那莲儿吓得一哆嗦,连忙磕头,那脑袋碰到石板上的声音,一声一声落到周围看戏之人的耳朵里,都觉得疼。 “莲儿,你和淮生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不想知道,但是淮生已然因为你,被丢进了大牢,淮生也只有十二岁,他怕是现在每日都在石场上背石头。或者在河边,双脚站在冰冷的水里,洗着金子。” 说到这里,莲儿抬眼惊恐的看着锦绣,那额头上磕出来的血顺着眼睛往下流。 “莲儿,淮生是男子的事情你怕是早就知道了,他只有这一个秘密。而你,似乎秘密有点多呢。” 高佩芝看着锦绣,脸上写着不可思议,闻声赶来的西凤,看着跪在地上的莲儿,跑上前扶起来。 “莲儿,你这是做什么,你不在高府小姐的院子做洒扫,来这里做什么?你有事找小姐,小姐晚上回去再说也不迟啊!” 那莲儿甩开西凤手,端直地跪在地上。 “小姐,我没有,我没有,你要相信我,那绣衣是淮生偷的,火也是他放的。” “是呀,反正现在这件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也算是死无对证了。” 高佩芝两眼盯着莲儿,自然知道锦绣说话不会是空口白牙污蔑人,定是有了什么证据。 “小姐明鉴,我没有做过。” “那你是如何知道锦绣身边有高人的,你整日在高府,谁能告诉你这些?” 想到莲儿几次三番要自己带着她找锦绣谢恩,这哪里是谢恩啊。 “因为,因为锦绣姑娘的伤好的快。” “哦?我的伤好的快,你又从何得知?” “是小草和我说的,我们在一个屋子。” 高佩芝抬眼往三等绣房看去,西凤唤人去叫小草。 那小草是个瘦弱的姑娘,跪在地上不停的打哆嗦。 “小姐明鉴,我只是说过,锦绣姑娘很快就来绣坊了,怕是伤得不重。” 那莲儿此刻也抖成了筛子,瘫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莲儿,你看着我。” 那莲儿抬起头,看向锦绣,锦绣揭开自己的面纱,那脸颊上的殷红,让周围的人忍不住皱眉头。 锦绣胳膊上的皮肤皱起,高佩芝纵使看过许多次,每看一次,内心的愧疚都不会少。 此刻,她强忍着心里的酸楚,厉声说道: “西凤,把莲儿押下去,交给婆母处理。” 第101章 新彩绣坊六 那莲儿被两个粗使婆子押了下去,高佩芝往旁边看去,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莲儿受伤不能刺绣,就在她房里做洒扫,但是月例银子还是没得少。在她看来,莲儿是最无辜的那个,还毁了自己的后半生。 “锦绣,我……” “原本我想着互不为难,可是她却总想着往我跟前走,我胆小,经不起人的算计。” 佩芝看着锦绣无奈地笑了笑,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那莲儿为什么要撒谎?” 西凤有点不明白,那着火一事在她看来已经过去了,怎么今天又提起来。虽然佩芝也不太明白,但是她知道锦绣这么做有原因,等她主动提起。 “我的嫁衣最终兜兜转转回来了,她既不在淮生家,也不在香衣坊。” “那你怎么从不曾提起?” 西凤嘴比脑子快。 “也是不久前的事情,我自己都没有弄明白,你让我提起什么?” 锦绣脸上一丝轻蔑地笑。 “无端生事。” “锦绣,那淮生是不是被冤枉了。” 佩芝不想关注其它,就想知道那个瘦弱的少年,背负骂名,下了牢狱。 “其实我也算不到他究竟是不是被冤枉了,只是觉得他不值得这么做。以姐姐你的性格,能培养女掌柜,未必就不能容忍男绣娘。只是这孩子怕是走错了路,就回不去了。” 西凤是个急性子,听不懂锦绣这些弯弯绕绕。 “究竟怎么回事,你说了,我也知道一二,作为绣坊掌柜,我觉得自己倒像是个局外人。” “一切只是猜测,怎能做数,如果西凤掌柜想知道,那不如去查一查淮生家里。” 西凤看着神神秘秘的锦绣,气的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 “锦绣,你受委屈了。” 高佩芝上前抱着锦绣,给她一个大拥抱。 “没什么,要知道真相,怕是淮生能活着从石场出来才能知道。一切都是我的猜测。 淮生和莲儿之间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是莲儿一定知道淮生是男孩子。留在绣坊的那些日子,我问过九哥,淮生都是彻夜不休息的。倒是莲儿,我问起的时候,她告诉我她睡在一块满是补丁的薄褥上。 偏偏那日,因为我在,打破了她们的平静。我出去睡了杂房,淮生就睡在门边上,莲儿睡在窗边。 正常人熟睡状态浑身上下是松弛状态,那包袱被换是肯定会被知道的,可是莲儿却不知道。 当然,很大的可能是淮生用了蒙汗药,淮生经常回家,他被人收买完全说得过去。 要说淮生起了杀心,故意打翻油灯,我倒还真有点不信,淮生是个安静的孩子。 两个人都是我拽出来的,淮生醒的比莲儿更晚些,那种环境下,淮生倘若要装,我应该能看出端倪,事后细细想过,竟然没有发现任何疏漏。 倘若,这嫁衣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也觉得这一切可能都是淮生做的。甚至想过淮生被香衣坊收买了。 可你说过好几次,莲儿要谢恩,原本我觉得这个孩子可能只是真的想感谢我救了她。 可将心比心,一个人倘若后半生都黯淡下去,追逐的梦想到功亏一篑,怕是先是伤感自己,哪里会央求你让她来到我身边。 她自始至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待在我身边的话,那么谁被收买了也不一定。 还有就是这嫁衣的出现太过离奇了,我刚回到清远县,它就出现在我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姐姐,这件事情我不知道谁是无辜的,谁是凶手。但是幕后之人将两个孩子牵涉其中,就非常恶劣。 一切都是我的猜测,姐姐,不是我不愿意给莲儿一个机会。是我太弱小了,我输不起。” 锦绣说的也不甚清楚,但是倒也懂了锦绣的心情。 “行,你回去秦州,就算重新开始了,这边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锦绣原本兴高采烈而来,就这样情绪低沉的回去了。 家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只等待明日车队来,青云就跟着回去了。 “锦绣,你可算回来了,大丫找你好几次了。” 郑翠芳兴高采烈的跑出来。 “锦绣,你猜猜,这个月我赚了多少银子?” 锦绣看着嫂子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也替她高兴。 “我和大丫我们一共做了一千两百个,那西凤掌柜凑了整数,给我们结算了十两银子,我和大丫一人五两。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一次通过自己努力赚到钱,我很开心你知道吗?我太开心了。” “锦绣,这都是托了你的福气,以后到了秦州,我一定也要和你学这个。” “好,以后到了秦州,有外包的活,我一定会给你留一份。” 锦绣指了指大丫所在之处。 “我先去看看大丫,有什么事情。” 郑翠芳开心地点头:“锦绣,你忙去,晚上我来做饭。” 锦绣走进大丫的房间,大丫的房间还是非常的简单,床上一个小小的包袱就是她全部的家当。 “大丫,你这是做什么?收拾好包袱准备走啊?” 那个高大的女孩子,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光彩,嘴角微微向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你们明天去秦州,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锦绣忙抓住大丫的手,一脸焦急地说: “你这条命是我费尽心思救来的,由不得你再胡闹,我替你把生计都想好了,你别想躲着我。” 大丫看着锦绣,眼睛里蓄满泪水。 “我不能拖累你了。” “狄伯费尽千辛万苦,把你的户籍落在了我家,你能去哪里?你放心,虽然暂时是买回来的奴籍,那是因为让你那夫家、娘家死了心。这个到了秦州,我就想办法给你解决了。” 那大丫突然跪在地上,将手里握着的银子塞到锦绣手里。 “这是翠芳嫂子给我分的,我没脸拿着,住在俞家,吃喝全在俞家,穿你的衣服,住你的房子,还拿钱实在说不过去。” “大丫,你我也这么生分了么?” 锦绣拉不起来大丫,就那么瞪大眼睛看着。大丫看着锦绣,那复杂的情绪在心里翻腾。 “那好,为报答你的恩情,今生,你为小姐,我为奴,我守着你一生一世。” 锦绣看着大丫一脸认真,自己开始发愁,这怎么是好。 “好你个大丫,在这里等着我呢。” “一切皆都是命,能陪着你,可能我倒还能觉得有事做。如果不是你,这世上早就没了我。” 锦绣看着大丫,她状态的确不好,倘若放任不管,出了这个门,怕是就又钻了清水河。 只得哄着先去秦州再说。 第102章 新彩绣坊七 锦绣顺利回了秦州。 次日一早,青云、上官和星辰带着礼物上门,说是祝贺乔迁新居。 锦绣看着他们手中带的礼物,毫不客气的说: “知道的你们是来祝贺我乔迁新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多日没有吃饭。” 上官不屑一顾的将手中的篮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爱要不要。” “你看看你们的马车上这都带了些什么?锅碗瓢盆,鸡鸭鱼肉,这瓶瓶罐罐是什么呀?怕不是调料?” “锦绣姑娘,这叫投其所好。” 青云搬着一个大木案子,往厨房走去。 “你看这边厨房很多东西都不能用了,正好借此机会,焕然一新。” “青云,投我所好,你知道我好什么?” “锦绣姑娘别谦虚,倘若你去醉白楼对面开个食肆,我保证醉白楼一半生意就在你这里。” “青云,我好的都是俗物,金银珠宝不挑,下次请投我所好,别整这些没得用的。” 青云假装不曾听见,喊了上官一起搬。 “姑姑,我送你的你肯定喜欢。” 星辰跑过来抓住锦绣的衣袖,左右摇晃。 “你一个小屁孩,送我什么?” 锦绣笑着看他,他从怀里取出来一朵粉到发光的花。 “你看,我逛坊市的时候给你买了一朵绢花,你看,这粉嫩嫩的多适合你。” 锦绣皱眉接过。 “姑姑,女孩子就是要带花才好看,来,我替你簪上。” 说完就拽着锦绣,要锦绣蹲下。 “星辰,有没有人告诉你,其实女孩子并不都喜欢粉红色。” 星辰立刻嘴角一撇,眼中露出失望的样子。 “好好好,谢谢星辰给姑姑准备的礼物,下次不能再给姑姑买礼物咯,等你长大了,自己有能力了,再给姑姑买花戴,好不好。” 锦绣硬着头皮,任由星辰将那朵粉色的花戴在头上。 上官看见锦绣粉花绿衫,立刻笑了起来。 锦绣送他一个白眼,不再理会。 “姑姑,我能和你住吗?” 星辰凑在锦绣的耳边问道。 “不可以了,星辰是大孩子了。” 星辰退而求其次地说。 “那我可以住在你隔壁吗?我看到后院你隔壁有空房。” “星辰,我隔壁以后大丫姑姑会住。” “可是,姑姑说过不会丢下星辰,你已经丢下我好多天了。姑姑,你不能言而无信。” 看着星辰拉着她的袖子哼哼。 “星辰和我住,方便我考较你的课业。” 闻声而来的俞越舟,一张脸阴沉沉的,星辰向着锦绣求救,锦绣撇撇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不过一会,清荷、翠芳,大丫已经将厨房整理妥当,厨房焕然一新。 “娘,你们先忙着,我去店里看一看,这些天不在,也不知道都弄成什么样子了。” “王伯盯着呢,你急什么。” 上官看锦绣要走,连忙拽住锦绣,又觉得不妥当,放开手,在衣服上擦一擦。 “大哥,我能不急吗?你知道仅东巷那家店,这一天要耽误多少银子么?” “就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不是?” 上官看着锦绣急匆匆的样子。 “对,锦绣,我们都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你的,不然等东家来了,什么都没弄好也不好交差,对不对?” 翠芳看着上官和锦绣两人,连忙出声说道。 “对,锦绣,别的我们不会,洗洗涮涮总是可以的。” 那俞越舟见此情况,清了清嗓子:“就你那狗爪子写的字,怕是来往人也看不懂,有什么写写画画的,我倒是可以受累,替你写上一写。” 对于俞越舟的转变,锦绣倒真的没想到,这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行,我们都去。早点做完,回来一起吃顿好的。” 清荷一拍板,一行人就往织锦巷走去。 织锦巷西街的院子里,王伯在一堆木头之间穿梭,原本定好的柜子和木偶放在一旁。 “王伯,辛苦了,这边定的柜子来的倒是快。” 王渊瞥了一眼锦绣: “你订的这是什么玩意?这柜子倒罢了,这人偶太粗糙了。” 锦绣忙上前查看,果然不比王伯做的。 “这结尾款的时候我要好好说道说道。可是王伯,最近您辛苦了。” “我看了你的图,这货架做这么高,那梯子得做安全些,货架最好能固定在墙上,这木料重,万一翻了,伤人就不好了。也不知道你做那么高干什么,取货又不方便。” “王伯说的是,所以您做我们才放心。王伯辛苦,一会忙完,一起去我家吃好吃的。” 那王渊也不再纠结这个,指着一旁的牌子说:“你看看,你要的几个牌子,可是这样的?” 锦绣凑上去一看,这简直太棒了。 “没错,王伯,还是得你,我画的那鬼画符你一眼就能看明白。这红漆看着太喜庆了,这牌子上边这斜顶,做的和那小屋子似的,这么好看我都舍不得用了。” “王伯,您先忙,我先去东边。” 说罢,锦绣带着一群人到了东巷的店。 这店外还是按之前的样子没有做大的改动,那廊下的彩绘花团锦簇,颜色艳丽,那门口两根大红柱子新刷的油漆,鲜艳无比。 锦绣将两个上了红漆立式指示牌放在柱子两边。 “爹,进去写招工启事!” 俞越舟看着锦绣,鼻子哼了一声,就转身进屋。 清荷带着几人,就擦起来。锦绣看着修葺一新的店面,总觉得还少点什么。 锦绣站在门口,映入眼帘的是圆形展示台,此刻上边还没有人偶。左边是一面墙高的展示柜,下方是柜台,右边是高低两层木杆货架,准备挂成衣。 往里走,是收银台和休息区,这家店比较小,上下两层。一楼铺子,二楼掌柜办公,更衣室。后边的小院,马车都进不来,只能做库房用。 这么想着,匆匆拿了一张纸,将修改思路画了下来。 俞越舟拿着笔和纸写下招工启示,锦绣看了一眼: “爹,咱能不咬文嚼字么?能否再接地气一点不?” 俞越舟笔一扔,两眼一翻,那态度是:“你行你上。” 锦绣思索一二,龙凤凤舞跃然纸上。 第103章 新彩绣坊八 很快,锦绣坊门口的两块板子上贴的招聘启事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有人对着上边的字念了起来。 锦绣坊招人 招掌柜、小厮、记账、绣娘、杂扫。 要求: 一、热爱挑战,接受能力强。 二、男女不限,年龄不限。 三、勤劳肯干,诚实守信。 四、多劳多得,报酬优渥。 详情请填写此表,交到店内。 “可是我不会写字怎么办?” 已经有小机灵在门口支了一张桌子,上边写着“代写一文”。 一群人看着这个黑衣小男孩,再看看这个排场并不大的店面,犹豫着。 “这该不是骗人的。” 有一位胖胖的娘子听书生念完之后看着这个小男孩思索着。 “大婶,我这笔墨纸砚也得花钱啊,随便哪个都比一文多,你舍得一文钱换个赚大钱的机会,你觉得贵?” 有好些围着的人也觉得是,不过一文罢了,笔墨纸砚都不值这个价格。 能自己写的小男孩提供笔墨纸砚,不能自己写的,小男孩代写。一堆纸交到店里,等第二日那另一张板子上找自己的名字,找到的就能见东家进入面试环节。 店里站的正是俞越舟,此时身着藏青色圆领长衫,透过窗缝看着外边神情自若的星辰。他眉头微皱,背后交握的双手攥紧拳头。 总觉得这样下去星辰沾染了商贾之风,怕是会影响学业。可是每日考较的时候,星辰的表现却又不像是疏于学业之人。还振振有词的说: “俞先生,姑姑说:读书不能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是为了明志,我们要从百姓中来,再往百姓中去,方才是读书之道。姑姑还说:我现在做的事情叫社会实践,还说如果我做的好给我加鸡腿。” 这番说辞自己竟然说不出他说的不对,只是总是觉得欠妥当。 俞越舟闭上眼,却发现自己现在竟然无力反抗,在家里边说什么都没有人听得进去。毕竟自己能做的事情太少了,比如现在,留在店内看着星辰,只要孩子不被欺负了,安全带回去,就算是能交差了。 那星辰哪里会被人欺负,长得可爱,嘴巴甜,一群大婶还找机会和他多聊几句。 锦绣将东巷的店交给俞越舟,就赶忙去盯着中间的时尚店。这家店最终按着狄伯的意思推倒了建二层,锦绣将画的图反复和工头交涉,在原有基础上往后院扩了一些,后院房子都大肆修葺一番。 没想到最终投入最大的店竟然是这个。 好在狄伯比较厉害,所有的官方手续,都能很快办下来。这让锦绣觉得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锦绣姑娘,你看,这修建文书下来了。” 青云将准许修建的文书交给锦绣。那工头看过后先是一脸吃惊,接着就是满脸笑容的表示,尽快开工,保证保质保量完成建筑。 “发愁的只有我了,账面上的银子又不足了。” 锦绣自己嘀咕着,三店齐开是不可能了,目前只能先开形象店,再开量贩店,那时尚店建好最起码都得两个月。 锦绣拿出随身带的本子,一步一步按计划看着,做一项划掉一项。 笔停在招聘这一环节。是的,开店就要招人,这个得提上日程。 大的商户家的掌柜都是打小培养的,像这种外边找的都比较困难。 说着就往东巷的店走去,刚到附近,发现很多人围着,锦绣急忙跑过去,挤进人堆,那人堆中央的小人儿,已经忙不过来,那旁边坐的竟然是俞越舟,两人都在奋笔疾书,没有看到锦绣的靠近。 “这是怎么回事?” 锦绣问旁边的一个大婶,那大婶笑得一脸神秘,手遮着半张脸,那嗓门却没有因此而变小。 “这个彩绣坊招人,听说只要交一文钱,就能获得赚大钱的机会。” “等等,大婶,这是不可能的,那有交了一文钱就能赚大钱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哦。” “我怎么会骗你啊,你看哪位小公子,写字哪位,他是东家的侄子,他说的哪能有假。” 那大婶指着星辰,锦绣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那大婶又抓着大丫说:“我给你说,姑娘,不要舍不得一文钱,这家店还招绣娘,那就算你女红不行,他们家的还招女伙计,就那洒扫的婆子说是月例银子都嗨不少。” 听的大丫一脸懵,锦绣再一看,何止这一个大婶,好几个大婶都拉着身边人絮絮叨叨,那一群人有事没事都都想凑个热闹。 纷纷上前留下姓名和基本情况。 那一老一少低头狂写,根本没有机会抬头看见锦绣一脸愁苦的表情。 直到天色渐晚,两人拿着厚厚一摞纸回家,一大桌子人等着吃饭,那脸色各异。 “姑姑,你看,我至少写了三百份,有几个小姐姐觉得我可爱还多给我几文钱,让我美言几句。” 俞越舟发现锦绣那个样,可能对他们的工作并不满意,就借口换身衣裳进了屋。 “姑姑,你看看我,我是不是很能干。” 锦绣点点头:“星辰太能干了,先吃饭,吃完饭,你给我详细说一说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那星辰一高兴,饭都没吃两口,跟大伙就说起来了。 “你们知道么,他们原本不相信我一个小孩子,都当我是那路边卖艺的小乞丐。 说起来,还是大娘们心地善良,啥都不图就给我两文钱,可我是那种好财之徒么? 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礼,不卑不亢。 我拉着她们讲故事,将我姑姑努力而凄苦的一生那讲得一个精彩,那些大娘个个两眼泪汪汪。 我打小孤儿一个,我姑姑收养了我,教我读书,教我写字,教我做人的道理……” 锦绣实属听不下去:“星辰,一文钱换一个发财的机会这又怎么说?” 星辰看着锦绣沉着的脸,忽然就再也没能张开嘴。 “星辰,我给你的任务是帮助那些不会写字的人,写下他们的信息,方便我之后联系到他们,而你,都做了些什么?” “姑姑,我也没有说错啊,一文钱让我写信息,他们就有机会到彩绣坊工作啊!” 锦绣看着星辰,气自己放心让他去帮人写东西,还将此作为历练,可是他却本末倒置。这是自己的失误,倘若有人蓄意作怪,那又能如何应对。 只能被动的走一步看一步? “星辰,咱们做生意和做人一样,实事求是才能走得长远。他们就算来坊里做事,那也是他们用劳动换取报酬,这是平等的利益关系。 星辰,你还小,做人不能打一辈子感情牌,否则,关键时刻,这张牌就没用了。能简单处理的关系,尽量不要去复杂化。” 星辰不知道自己哪里给锦绣惹祸了,明明自己那么努力,那委屈的眼泪就流进了白饭里。 第104章 新彩绣坊九 锦绣细细看过所有人的简历,留下了符合要求的一百多位,进行下一轮,至于剩下的,锦绣要星辰继续在店门口,将简历还给人家,并退还一文钱。 那入选的名字贴了三天,约定五日后在店内面试。 鉴于面试的重要,锦绣早早就告诉了佩芝,佩芝连忙赶来,随着佩芝来的竟然是云珠。 “佩芝,狄伯没有和你一起来?” “狄伯说,你有事找青云,他在清远镇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锦绣以为是要卖宅子,就不多说了。 “听闻小星辰给你弄了好几百份的人员名单,还给你惹生气了。” 高佩芝早早坐在店内,见到锦绣就忍不住打趣。 “孩子不懂事,这么一来容易被对家抓到把柄。” “怪不得你让他找着退回去铜钱。你呀,就是活得太小心了,一文钱罢了,谁也不会真正在意的。” 高佩芝嬉笑着说了两句。 那云珠就像一棵白杨树一样,站的直直的,她知道这是东家培养她,两眼看着锦绣掌柜怎么做。 这选人的法子自己都没曾听说,只能暗自琢磨一二。 “行了,别打趣我了,好不容易盼到你来。” 锦绣一看时间不早了,对着门口的青云喊道: “青云,开始。” 青云让第一波的小厮先进去。 “大家好,我是彩绣坊的大掌柜,这是彩绣坊的东家。今天由我们二位来为我们彩绣坊选贤任能。 彩绣坊是刚到秦州的一家绣坊,但是在别处也有几十年的历史底蕴了。 彩绣坊的立店根本是: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诚信立身,友善待人。 首先,感谢各位选择彩绣坊,现在每人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当锦绣说完自己是大掌柜的时候,许多人就已经打退堂鼓了,谁也不愿意在一个女子手下边做事。 有人不等自我介绍,就直接提出了质疑。 “这位姑娘,你说你是大掌柜是认真的吗?你们掌柜不是还招人吗?” “是的,我们是还在招掌柜,但是秦州所有的彩绣坊归我管。倘若有人觉得不屑与女郎共事,那么现在就可以出门左转,找那小童领回你们的一文钱。” 锦绣此言一出,有人就猜出来秦州那位出手阔绰的富商是哪位了。 虽然有几人忿忿离去,但更多的人是留下了。 锦绣拿出纸笔开始记录每个人的发挥,而高佩芝这才有空去看这些人的简历。 “掌柜,在下许良,之前读过书,现因家贫找事做。无论是小厮或者记账我都能胜任。” 这位叫许良的书生咬了咬嘴唇,不敢抬眼看上首之人。 “好,请先站到前边,下一个。” 锦绣倒是没有啰嗦,今天有一百多人,时间还是很珍贵的。 “掌柜,您好,我是王富贵,我之前在珍玩铺子做小厮,有经验。” 锦绣听到有用的信息就直接点头,打断直接喊下一位。 一波二十人,最终锦绣留下的不过五六人,其他人锦绣客气的说:“以后再合作,然后让拿着信息去领前几日交的一文钱。 三拨人过后,高佩芝已经开始两眼迷离,看着锦绣神采奕奕,不禁说道: “倘若天下掌柜都有你这么敬业,那东家给银子也不亏。” 锦绣看着高佩芝没形象的样子,无奈地说: “大丫,给东家添杯茶。” 那大丫原本在院子里招待那些通过初试的人,听见此话,忙拿着茶壶出来了。 锦绣喝了一大杯茶水,摇了摇高佩芝。 “坚持一下,这已经很快了。” “都晌午了,我都饿了。” 高佩芝低声嘟囔。可那锦绣倒是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摘下自己的荷包交给大丫。 “你去和青云买点包子回来,给等在外边的人和里边的人每人发上两个。” 大丫 和青云就出去了。 “这人没招到,你先散一波财,一个肉包子两文,你这一下子最起码几百文没有了。” “这你不是饿了么,一会吃两个。” 锦绣哄着她,下一波人就进来了,这一波人不多,稀奇的是有两位女郎。 “掌柜,您好,这是我们的信息,我们是刚刚听说彩绣坊招人,我们刚央了小哥帮我写的,请掌柜给我们机会。” 说话的姑娘个子不高,一张脸上那双杏眼亮闪闪的,看着有点讨喜。 “目前是招伙计和记账,你们确定不是来打问绣娘?” “不瞒掌柜,我前边听说彩绣坊的掌柜是个姑娘,我才鼓足勇气来试一试的。” 锦绣笑了,看来还是有勇敢的女孩子的。 “好,给你机会,简短的自我介绍,说出你们的优势。” “我叫钱三娘,我是秦州旁边川口村人,我胆子大,我会种地,会杀鸡,会抓鱼,会……” 话没说完,旁边的男子就笑了起来。 “这位姑娘,你会这么多,你应该去做杂扫啊,做什么伙计啊!” 说话的这个姑娘,虽然皮肤黑,但是看见红了耳根,也知道是真的害臊了。 “非常好,你有这么多技能,而且你很勇敢,你站到前边来。” 锦绣不理会那个奚落的男子,继续往下听。 “我是三娘的嫂子,我叫马成兰,我会缝补,会浆洗,会做饭,会做杂物,我也会种地,我能吃苦,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坊里做什么,我不会我能学。只要能赚钱就行。” “哼,好端端的不在家做家务带孩子,跑出来和男人抢饭碗。” 高佩芝看着那边上的男子,一脸斯文相,但是但是言语间却对女子一点也不尊重,正要反驳,被锦绣按住了。 “马成兰,是,站到前边来。” 那个男子看着两个人都站到了前边,更不服气。 “我叫何有生,以前做过伙计,还会记账。我此次来,是想试一试掌柜。” “识字?” 高佩芝看了看眼前这位,心里怎么的也喜欢不起来。 “略识得一二。” “会记账?” “是的,会记账。” “做过伙计又会记账,做了多少年?” “五年。” “做了五年?那我问你:素布一尺十七文,做一身长衫需要多少文。” 高佩芝冷冷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站在背后的云珠心里一惊,这不是锦绣姑娘考自己的问题吗? 那男子眉头紧绷做思考状。 “你慢慢思考,在其他人面试完后给我答案就行。” 锦绣补充了一句: “下一位,开始。” 第105章 新彩绣坊十 剩下的十余人,皆自我介绍结束后,高佩芝和锦绣的眼睛看向那个男子。 “算出来了?” “这问题有些刁钻,说了一尺素布多少钱,那有的人用的布多,有的人用的少,这我怎么算。” “云珠,你来。” 云珠听到高佩芝点名,站到前边清了清嗓子。 “大盛朝女子身高约为五尺左右,男子身高约五尺五左右,素布大多宽幅为四尺五寸。女子在裁衣时会尽量用最少的布去做衣服,女子圆领长衫因下装为裙子,故一般长度较短,十三尺足矣,男子则需要十四尺。故女子需要二百二十一文,男子需要二百三十八文。” 那男子听得都愣住了,这还分男女呢? “这是我们的一位女伙计,你觉得她算的可对?” 那高佩芝笑不及眼底地问那男子。 那男子久久未反应过来,倒是在一旁听着的许良,心中一惊。这做伙计还得会算术。这彩绣坊的门槛看来不低,心中暗惊,自己又把东家说得那道题推演了一次。 “好了。站在前边的去后院喝茶等着,剩下的带着信息单出门左转,找我家小子领回你们的一文钱。” 马成兰和钱三娘两个人激动的手握在一起,往后院走去。 此刻,等在外边的几十位绣娘分两拨进来。锦绣还是那段话说了一遍,但看着眼前都是女子,言语间多了一丝温和。 “你们既然被我留下了信息,自然就一只脚踏进了绣坊。按彩绣坊的规矩,绣娘分五等。一等教习娘子,二等、三等、四等绣娘,还有临时绣娘。其中一等到四等娘子是拿月例银子和奖励银子的,所以会每隔一段时间有考较。” “那掌柜,我们算是几等?” 有几个嘴快的不禁问了出来。 “这几等都是拿实力说话的,一层一层往上考较的,考较不难,我们彩绣坊在织锦巷最西边有建绣房,明日早晨巳时,各位绣娘来参加我们的考较 ,从低到高,所有材料绣房出,大家什么都不用带,按时来就可以。” 锦绣耐心地解释道: “大家其实运气都不错,这次彩绣坊在秦州开几家铺子,所以需要的绣娘会比较多,所以只要各位技艺尚可,都可以在绣房上工。” “那掌柜,我有个姐妹,这两日没有递上信息单怎么办?” “明日考较前,就带着信息单子来织锦巷最西边的新铺子找我就行,对了,大家最关注的是绣娘的月例银子对不对,彩绣坊的月例银子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是做得多,得到的也会多。 比如,在此我只是打个比方,具体大家拿多少得看大家考较成绩和每月完成数量。二等绣娘月银是二两,我们会设定大家做十件绣品,倘若你做了十一件,那你就会拿这第十一件的奖励银子,倘若你做了二十件,那你就会拿十件的奖励银子,以此类推。 彩绣坊很人性化,在女孩子身上不爽利那两日可以提前找教习娘子请假,这两日不扣月例银子,除此之外,还可以有一天的事假,提前找教习娘子就可以,这一天也不扣月例银子。” 高佩芝看着锦绣一直说,看着青云他们拿着包子在外边探头探脑。不禁接过话茬: “锦绣大掌柜很善良的,她非常体恤绣娘,别看她年轻,她也是我彩绣坊的一名教习娘子。大家可以多找她切磋,今天让大家久等了,你们锦绣掌柜自掏腰包请大家吃肉包子。” 高佩芝赶忙向外招手,青云和大丫几乎将包子摊上的肉包子包圆了,那老板也抬着满满一屉包子,笑呵呵地送过来帮着青云和大丫她们分发着。 锦绣走到后院,对着后院还在等待的二十来个人说: “很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大家吃点东西垫一垫,先在此恭喜各位的脱颖而出,一会东家会来和各位再详谈一下,请各位再稍等片刻。” 能留下的都是看在彩绣坊财大气粗的份上,通常这样的新开的店是机遇。看此情况掌柜虽然有些妇人之仁,但是倒是个好打交道的,大家也就更放心。 锦绣走到前边,看着绣娘们围着高佩芝和云珠问东问西,锦绣笑着多了句嘴: “锦绣坊还招女伙计,会培养女掌柜,倘若有合适的人欢迎举荐。” 这一句话就像冷水进了油锅,那女子们纷纷议论起来。 “掌柜,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你看这位姑娘,就是我们准备培养的第一位女掌柜,我们深知女子不易,所以更加珍惜这样的机会。” 高佩芝笑着答复道: “这位云珠姑娘,此次还要考较二级绣娘,大家有空可以找她切磋。我们锦绣坊的女掌柜都是有真实力的。” 门口挤着前来探消息的绣娘们,一个个脸上笑吟吟的,手中拿着包子,不管如何,这一点不亏,一文钱原本只能买个大馒头,这倒好,交一文钱换两个肉包子。 “倘若还有想来试试的姑娘,就写下信息,明日在织金巷西边那个铺子找我们。不会写字没关系,我家小子守在门口帮大家写。” 锦绣趁机再做做宣传。 “倘若此次我们不来秦州,我们也遇不到这样的机会。” 马成兰对着钱三娘说,那钱三娘有点犹豫的看着锦绣,有个大胆的想法想找掌柜说上一说。 马成兰劝钱三娘还是先操心好自己,得到这份工更好些。 “嫂子,你喜欢刺绣,要不你也去试试?” “我怕是不行,我这双手已经粗糙不堪了,没有办法碰那金贵的布匹。” 马成兰伸出双手,看着手指尖粗糙的都皲裂出了血口子,哪里还敢奢望做绣娘。一时出神,钱三娘挤到了锦绣面前。 “掌柜,你好,其实那个大胆的钱三娘,我想问问,我嫂子能不能先试一试绣娘,倘若绣娘那边没有录上,这边杂扫给她留个位置。” 锦绣看着眼前的姑娘,心下暖暖的,机会就是要自己争取。 “三娘,我原本也要说,你嫂子怕是做不了伙计,一会也准备和她商量此事,她只要能勤奋的学习,我觉得她没有问题。” 那钱三娘激动的给锦绣跪下磕了头,锦绣忙拉起来。 “你是我遇见的最好的人,我一定会努力的,不辜负你看中我。” 锦绣把自己手中的包子递给她。 “来,多吃两个。” 钱三娘连忙摆摆手,两只眼睛亮亮的,那眼中的光像星星一样,锦绣看着心生欢喜,觉得自己做这些是有意义的。 第106章 新彩绣坊十一 次日辰时,锦绣带着星辰和大丫就到了织锦巷西边的铺子,王渊这两日帮着佩芝看着盖房子,不在绣坊。 绣房已经收拾出来了,锦绣搬了张桌子放在店门口,将星辰安置在这里。 “星辰委屈不委屈?这几日守在门口帮姑姑做这些琐事。” 星辰摇了摇头,但是那小脸很久没有灿烂的笑容了,锦绣也暗自后悔,那天是不是说了重话,让孩子的热情受了打击。 “姑姑,昨日,有些人来拿钱的时候,那恶狠狠地模样像是要吃人,我才明白我错在哪里。” 锦绣坐下来和星辰对视,星辰脸上有委屈,有不甘。 “姑姑,他们有的嫌弃掌柜是女的,有的说话很恶毒,也有人说彩绣坊就是骗子,我此时才知道,人有时候的恶的,也许平时看不出来,在低谷的时候,在受到挫折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一个人的品行。” “星辰,人生百态,这才是个开始,但是这个世界上好人是更多的,留下的大都是品行好的,我们早点把那些不适合我们的人筛出去,其实是我们占了便宜。留下他们才是祸害,所以,不要想太多,多观察,多想。还有多晒太阳,你这个头长得有点慢。” 星辰点点头:“放心,姑姑,我能照顾好自己,我一定会长得高高的,以后保护你,不会让人欺负你。” 锦绣摸了摸星辰的头,就转身进了绣坊。不一会,云珠和高佩芝也来了,几人将准备好的绣线挂在绣案旁。将准备好的绣绷也放在了一起。 青云巳时来的时候,彩绣坊门口已经站着许多人,来人也不推不挤,在一个皮肤微黑的大眼姑娘的组织下,大家有序的排队。 那没有来得及写信息的,此时也排队在星辰的桌案前,星辰专心的写着,看着长长的队伍,都有点着急。 不一会,清荷和俞越舟也赶来了。俞越舟一看星辰那小手写的都开始发抖,接过他手中的笔,将他推到一旁,清荷更是心疼的又是揉又是搓。 新绣坊暂时能容纳四十人,排在前边的四十人先进绣坊,大丫和云珠安排她们坐下来,等四十人都齐全了,锦绣宣布四等绣娘的考题: 每人至少绣出二十种线迹,限时一炷香。 云珠惊讶于题目的简单,这换成在清远县最基础的绣娘都会。 很快就有人放下了绣绷。佩芝和锦绣会上前查看,完成这一项的,就能是四级绣娘了。 这四十人中只有那么几位动作慢没有完成,锦绣客气对她们说:“好好努力,来年再来。” 剩下的三十多位依旧留在绣案前。 “恭喜诸位,已经通过了四等绣娘的考较,大家都可以留在绣坊试用,试用期为一个月,这一个月内还会有三等绣娘和二等绣娘的考较。” 年纪比较小的绣娘就很开心,年纪大一点的就觉得很麻烦。 “试用期内是没有月例银子的,这是你们和我这个掌柜磨合的过程。倘若有幸过了试用期,试用期这个月的工钱我们还是会发给大家的。” 有人就听不懂了,不是试用期一个月没有工资吗?怎么又会发? “彩绣坊有详细的工作制度,请假制度,制度在每一间绣坊墙上都贴着,现在由云珠来给大家读一下,听不懂的可以问云珠姑娘。” “云珠,青云,你带着大家去隔壁院子先学着,我和东家考较下一波绣娘。” 云珠和青云领命而去。 两波绣女共有七十二名过了四等绣娘的考较,留下的绣娘里还有像马成兰这种需要住宿的。 经过这些,锦绣才知道新开一家作坊其实非常不易。 高佩芝也见识了锦绣奇奇怪怪的培训手段。 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收拾,一起上货,锦绣暂且选了三个能干的娘子管着绣娘,许良带着一众伙计,掌柜位置一直空悬着。 在青云的强烈建议下,还招了四位强壮的汉子负责看店,这几个人都是青云找来的,锦绣只管接收。 培训大概分了四个环节,第一个环节,讲好彩绣纺的故事,第二个环节,各自的职责,几个部门之间如何做好配合。第三个环节,团结一心搞基建。第四个环节,吃吃喝喝搞团建。 四个环节环环相扣,最终大家彼此之间都混个脸熟,加深了彼此之间的情谊。 很快,织锦巷东头的织锦巷形象店要开业了。 因为这个店铺不大,锦绣在门的两旁做了文章,那窗户开的大大的,里边站着的人偶有了表情,那姿态都有了变化。 许多人围着看热闹:这是戏园子?以前有人偶戏就是这个样子,关节都会动。 那人偶身上穿着彩绣纺的成衣,那人偶头上的发髻栩栩如生,丝丝分明。 两边窗户位置展现的更像一出戏似的,一边是“诉衷情”,一边是“闺中情”。 “吉时到。” 那鞭炮声,声声震耳。 鞭炮声中,高佩芝和狄伯拉开红绸,那胡桃木色的牌匾上三个大字——彩绣纺,右边是彩色的彩绣纺凤凰锦羽的徽记,最下边还有几个小字——九零零贰。 一群路人在店门口纷纷议论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那许良和云珠就开始忙碌,招呼人,有伙计站在牌子旁边,一边唱售,一边讲解店内活动。 开业大吉,进店有礼。开业前三日,凡是消费达五百文就可领抽奖券一张,一等奖价值五十两的消费券,二等奖价值三十两的消费券,三等奖价值十两的消费券。消费券可购买彩绣纺任何物品。三日后开奖,届时欢迎大家前来参与。该活动解释权归彩绣纺所有。 那奖品的的内容用赤色写下来,看着显眼极了。 很快有购买的人出来,每人都提着一个布袋子,上边绣着彩绣坊的徽记。 那徽记是用彩色绣线绣的,看着非常显眼。 很快就有人发现这个包袱的独特之处,简单实用。 “这包袱倒是别致。” 大婶们都进去凑凑热闹问一问。平时要五百文送这袋子,现在只要买满三百文就送了。 而且开业活动不仅有抽奖,还有买满三百文减三十文的活动,实际只用花两百七十文,还可以累计。 最终算账的时候,惊喜不已,直说还会再来。 锦绣和佩芝看着外边的热闹劲,心里可算是悄悄松口气。 第107章 新彩绣坊十二 彩绣坊开了半个月,那人流量慢慢就下来了,再也没有刚开业那么火爆。 店里的人也固定下来,许良并另外两位伙计在店里,锦绣只是每日晚上来看白日里的登记,晚上回去做账。 高佩芝在锦绣坊开业第四日,在大家参加完抽奖活动后,就带着云珠回了清远县,清远县的绣娘考较还在等她回去拍板。 半个月后,秦州彩绣坊的考较也如约而至。 大约是四级绣娘考较太简单了,七十二位四级绣娘都报了三级绣娘,都想试一试,毕竟四级绣娘月钱太低了,差不多就是学徒级别。 三级绣娘就不一样了,三级绣娘那月钱一个月就有一两银子,再加上绣品提成一个月怎么下来都有一两五钱银子,倘若遇到年节这种,坊里忙一点,那就直奔二两银子就去了。 彩绣坊的银子虽然给的不是秦州最多的,但是彩绣坊的绣娘每个月能有三天假,遇到年节也会酌情给假,如果实在因为活多休息不了,掌柜说会按每日一百文补给大家。 彩绣坊还有一点特别好,就说是每天管两点,虽说是茶点,但是都是能吃饱的东西,最次都是杂面窝头,那茶水还一直供应着,就这两点足以让很多家里不富裕的人留着。 虽然坊第一个月没有工钱领,但是不用怕挨饿。再说掌柜也说了只要做过一个月,能适应的就留下,等次月月中这个月月钱也会补发。 锦绣将所有绣娘集中在院子里,大声说着三级绣娘的考较内容。 三等绣娘考较分三题。 第一题,彩绣坊的布袋子,每人都要做一个出来,包括上边的凤凰锦羽徽标。 第二题,画出花鸟鱼虫四种绣样。 第三题,缝制一套方领袄裙,并选择画出的绣样绣在上边。 题目一出,不少绣娘心里没底了,这三等绣娘考较怎么就这么难了? “三日为期,三日后的下午酉时一到,就会收回大家的作品。” 在绣娘们纷纷抱怨的时候,锦绣又说了一句: “这是你们第一个完整的作品,无论好坏,只要售卖出去,你们的提成回随着第一次月钱发放。还有三等绣娘考较只取按时完成考较内容的前三十人,大家务必努力。” 大家一听取三十人,心里好过多了,毕竟二选一的比率不算低。 但是大家也都互相竞争起来,这个只能在绣坊做,四个大绣房里都安置好了绣案,谁也不会耽搁谁。 但是每个人都非常的小心,就怕有人使坏或者是,抄袭自己的绣样子。 马成兰就是那个非常紧张的,她的绣案就在门口,每个路过的人都容易看得见她做了什么,虽然有白布覆盖,但是她还是非常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 那彩绣坊的招牌白布袋子每间绣坊门口都挂了一个,以便大家参考学习。 这三日,坊里的气氛凝重,就连两点时间,去食用茶点的人都不多。 三日后的晌午将过,高佩芝就带着冬灵,九哥,云珠和崔娘子还有那高新兴到了织锦巷。 大家见面都觉得分外亲切。 锦绣问候过佩芝后,握着崔娘子的手,带着满脸喜悦地说: “崔娘子,你们怎么不先回去休息休息,看看替你们准备的房子可可还满意?” “今天听说是这边的考较,东家不放心,昨个就早早启程了,这还担赶不上了,没想到,我们来的还算早。” 崔娘子虽然一脸疲态,但是看着秦州的彩绣坊如此气派,倒是安心不少。自己看着小东家一路成长,现在生意都做到秦州了,怎么能不替小东家开心呢。 “下午酉时一到,我们才会收,一会我给每个袋子里写名字,准错不了,待你们空了,慢慢看。” 锦绣将几位让到里边账房坐下。 “这边还没开业?” 崔娘子看着一个人都没有,那货都没有上齐全。 “是呀,东巷的先开了,这边的还得再等等王伯的木活。” “我听东家说,这一次在彩绣坊直接开了三个店?” 崔娘子握着茶杯,透过敞开的门,看着外边宽敞的院子。 “也不是一次性,还有一个店得过年前才能开得起来。” 崔娘子倒是安心的很,一次性开多了,彩绣坊刚招的人,还没有磨合好。 “崔娘子,此次请你来是在秦州做教习娘子,你知道我的,还得管着前边,这一头以你为主。” “锦绣姑娘客气了,此次来秦州,我定以你为尊,你是我们彩绣坊最大的大掌柜了,掌管三个店呢。” 两人说了几句客气话,那年轻的后生可是坐不住的,站起来往外看着。 “今日事情比较多,我不能款待大家,改日来我家吃饭。” 锦绣客气的说完,就要去巡店了,每日例行早上,下午两次巡店。 “东家,我得去那边看看了,这边你先带大家回去看看,可还缺了什么,一会告诉我,我再添置。下午酉时前我会过来这里的。” “行,你先去忙,这些天你辛苦了,晚上我请大家去醉白楼,庆祝我们在秦州要扎根了。” 高佩芝看着锦绣最近又瘦了,就知道肯定忙的不亦乐乎,所有大小事情都得经过他的手,那掌柜还是得培养起来了。 那绣坊的绣女看着东家来了,更是不敢偷懒,卖力的做起活来。 “我们先听锦绣的,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看看还缺什么,咱们下午先安置了。” 高佩芝带着众人驾着马车到了住的地方,马车过来大约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几个人下来往院子里走,两进的院子,前院是小厮们住的地方,中间隔了门,每日到亥时当值的人会负责锁门。 “这边看着还不错。”云珠先说起来,至少比自己在清远县的房子大多了。 “锦绣跑遍了织锦巷方圆五里的地,才寻得这么一处院子。” 高佩芝一边走一边给大家说:“那边是茅房,锦绣多加了一个,说是男女分开好一些,都加了门的。你们记得倒夜壶的位置在那边,据说是每三天会有人来收的。” “这边有一口井,你们平日里洗漱就在这里,但是每日早上会有伙计也在这里打水,所以你们还是要穿戴整齐再出来。” “这后院倒是真大啊。”崔娘子说了一句。 “这后院主屋中间会客,两边厢房你我各一间,你先去看看,锦绣准备的可有遗漏。” 高佩芝指了指崔娘子的房子。 “我,自己就住一间?这可怎么是好。” “锦绣安排好的,你先去看看。” 高佩芝支走崔娘子,这才转头看着背着包袱的众人。看着大伙一脸的好奇的左右打量,看着这已经整齐无比的院落,已然比刚租下来好了很多,这都是锦绣带着伙计和绣娘们做的。 第108章 新彩绣坊十三 佩芝指着门廊处的两间房。 “高新兴,看见前面那两间房了么?” “你去挑一间,还有一间暂时留给晋升的掌柜,你务必替我收好这里的绣娘。” 那高憨憨高兴的答应了一声,就跑去挑自己的房子。 原本高憨憨来不来秦州,是自己的父亲向老东家求了情,说是小姐出门在外,有个知根知底的总是放心的。 虽然高憨憨是憨了些,但是对高家的忠心那是没得说的边是佩芝看着剩下的几个人,除了云珠,剩下的都是自家人。 “高新兴,看见院落之间那两间房了么?” “你去挑一间,还有一间留给那晋升的掌柜,你务必替我守护好这里的绣娘安全。” 那高憨憨高兴的答应了一声,就跑去挑自己的房子。 原本高憨憨来不了秦州,是自己的父亲向老东家求了情,说是小姐出门在外,有个知根知底的总是放心的。 虽然高憨憨是憨了些,但是对高家的忠心那是没得说。 那高憨憨就跑去挑了自己喜欢的东屋,看里边的枕头床单被褥都铺好的,卫生也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提前准备好的。 东摸摸,西看看,那连牙粉,木盆,巾帕都准备好,放在窗户边的桌子上。 高憨憨也有了一种要在秦州待很久很久的感觉。 那一边的云珠带着九哥和东灵看收拾好的住处。 “西厢房这边都是大通铺,一间房子安排了八个人,这这两间下来能安置十六个人。” 九哥和东灵心里惶恐,在清远县,高府都是两人一间的。 接着,云珠带着两位到了东厢房,东厢房就看上去好多了。 那九哥和冬灵看了看东厢房的套间,里边床铺连着床铺,床铺之间有一个床头矮柜,靠近窗户那一面,是几个木头箱笼。 箱笼上放着木盆和洗漱用品,每个盆子里还有一块香胰子。 “这是锦绣吩咐的,那箱笼又能放你们的东西,还能上锁保证安全,一举多得。” 佩芝看着他们几个站着,笑呵呵地说。 “这套间是一间三个人,隔壁还有一间,你们都去看看,选好床铺就把包袱锁在箱笼里就可以了。” 九哥和东灵看了看隔壁,还行,三张窄床,和这边布局一模一样。 九哥素来选好看上的位置,靠墙,符合温柔腼腆的九歌 东灵把包裹放在九哥隔壁床,云珠就远选了那靠近门口。 “这边为什么没人住?” 高佩芝冲着问出问题的小可爱眨了一下眼睛。 “锦绣拖着考较呢,就是为了让你们先挑。她觉得这边环境不够好,觉得委屈你们。” 原本觉得住宿条件一般的冬灵,知道锦绣还是对她们颇为照顾的,自是说不出什么抱怨的话来。 “你们收拾收拾,休息一会让高新兴带你们去醉白楼,我这会去铺子里看看。” 高佩芝说完就笑着出去了,只留冬灵她们在房子里。看两位都有些不适应,云珠倒是说: “锦绣姑娘极好说话,两位不用担心。” “是呢,我们和锦绣姑娘一起做过绣品,自是知道锦绣姑娘是个能干的。收拾收拾,一会我们也去绣坊,也别让姑娘一个人忙坏了。” 九哥温柔地说着,拉了一把并不怎么开心的冬灵。 佩芝订了席面,又绕道织锦巷东店,店内的人倒是都忙忙碌碌,闲下来许良对账目,那钱三娘就拿着墩布擦拭店里的地板,始终保持店内环境卫生。 佩芝看在眼里,觉得这两个人的确是锦绣看重的。眼里都是有事情做的人。 “东家,你怎的来了?大掌柜前边还说起您来的。” 钱三娘看见高佩芝放下手中的活,赶紧迎上来。 “她人呢?” “带人去查验今日的货品去了。” 佩芝拍了拍钱三娘的肩膀:“好好干,别辜负你们掌柜的希望,她非常看好你。” 那钱三娘眼睛闻言止不住开心,心下倒是下定决心更要努力才是。 许良温和的看着东家来,远远地行了礼。 “东家。” “好好干,你多和锦绣掌柜学一学,倘若你能独当一面,那掌柜之位还一直空着。” “是,东家,这边请,大掌柜在后面。” 许良面色不显,不卑不亢,倒是个有主见的。 锦绣在后边看到锦绣的时候,都心疼了,那么重的布匹,说扛就扛,一点不比身边的货架干的少。 许良看见也是惊讶了,从没见过大掌柜还做这些的,连忙上前也做起来。 “大掌柜,东家来了,这边我们做就好,您先去做别的。” 许良扛着布匹见了锦绣忙说。 他看着锦绣那汗水已经浸湿了面纱,锦绣的发髻也散了些,这一看已经做了好一会了。 “尽快整理好,今晚看天象应该会下雨。” 高佩芝闻言上前,二话不说,扛起三匹布,往库房走去。 众人一看,东家和大掌柜都如此卖力,自己做的慢了,那岂不是真的是生生是偷懒了。 那一众男子也都三匹五匹的往里搬,一边听着锦绣指挥说分类放好,一边埋头苦干。 人多力量大,十车的物品此刻已经搬的差不多了,那负责仓库记账的伙计,一边清点,一边写着。 “今晚把货品清点出来,账簿明天给我。出货记得你要签字盖章。许良,不管多忙,收工前把单子核对清楚了,再签字盖印章。” 那许良自是知道的,拍了拍身上的土,低声应道。 “你们先忙,明日我再来,许良,倘若有事,使人去西边绣坊寻我。” 许良自是应着,在看锦绣时,她的面纱滑落,那脸上的一块殷红的烙伤让他心中一惊,赶忙低身帮锦绣捡起面纱,递还于锦绣。 “吓到你了?” 听得锦绣如此问,许良赶忙摇头。 “没事,我自是知道还是有些骇人的。” 锦绣毫不在意。 旁边佩芝见了锦绣如此,倒是心疼不已。 “这是锦绣姑娘为了救锦绣坊的两个绣娘,留下的印记。” 闻言,许良倒是抬起了头,认真看了锦绣两眼。 凭心而论,锦绣姑娘长相秀丽,皮肤白皙,是让人非常羡慕的,只可惜脸颊上的烧伤,看着让她的美带了缺憾。 “许良敬佩姑娘大义,绝无冒犯之意。” “无事,所以你日常巡店,务必盯着后院水缸有没有水满,后院重地,小心火烛。你作为形象店的临时管事,务必处处细心些。” 许良听着,抱拳称事。 两个姑娘走上二楼,锦绣得换身衣裳,这衣裳怕是臭了。 第109章 彩绣坊十四 锦绣收拾好,忙和佩芝赶到中店,佩芝看见地基已经打好了,青砖已经砌到一人高了。 “这边也挺快的啊!”高佩芝小心的走进去。 “是啊,这边用的人多,一波人盖楼,一波人修葺后院。王伯在这边盯着呢,所有的木料都过了他的眼才能用,这次房子保准结实,就是辛苦王伯了,日日吃住都在这里。” 锦绣一一汇报。 “王伯,我来啦!” 那在院子里刨木头的王渊抬起头,就看见两张笑颜。 “你个假小子,你这次给我整了大活,你个没良心的可拆了我这副老骨头。” 王渊一边继续手上的活,一边笑骂。 “那不能,王伯,今日醉白楼,当浮一大白管够。” 高佩芝守在王伯身边,从王伯手中取下刨子。看着王伯的双手已经全是老茧,最近还新添好些口子。 “倘若不是锦绣姑娘经常给我送吃喝,我都不干了。” 王伯宠溺的看着高佩芝。 “王伯对不起,你住在这一片废墟里,你搬过去和我们一起住。” “行了行了,再说你那金豆豆又要掉下来了,我什么地方没睡过?这里倒是也方便,给你早点弄出来。” 锦绣自是知道王伯和佩芝关系是极好的,也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有些惭愧。 “王伯,院子里空房子还是有的,要不你就听佩芝姐姐的,回去住。” “你们这是一个个担心什么?我在这里你们不放心?我去换件衣裳,你们等等。” 王渊笑着转身进了旁边一个房子。 “王伯,今晚会下雨,你这房子漏不漏啊!” 锦绣忙说了一句,王渊听到这句话都不进去了,转身看着满院子的木料。 喊了一旁施工的小子们。 “掌柜说今晚落雨,大家都动起来,将木料堆砌好,盖上雨布。” 说着就拖着他的瘸腿,一块一块拖起木料来,锦绣一看,也拿起小一些的往石板上边托。 “你别脏了裙子,这里人多,我让他们搬去,你一边站着。” 王渊挡住锦绣的手,不让她搬。 “你要的那种带轱辘的高梯我试过了,目前没有合适大小的轱辘。只能是人来回抬,做了一个你看看能不能先凑合用。” 锦绣连忙应到可以,量贩店那边有一面墙的高货柜,上半部分虽然是展示,但也要上下取起来方便才是,量贩店有点像超市,需要的自己拿了结账就可以。需要这种高梯,人坐上去看着全场,有没有小偷。 “王伯,那一会我让高新兴来接你,你先忙着,锦绣那边绣坊还考较娘子呢,她得过去盯着。” “行啊!你们忙去。” 王渊挥手让他们离开。 “假小子,你过来我还有两句话。” 佩芝闻言掉头回去。 “你照应着些锦绣,这姑娘实诚,上官说是这丫头最近亏了身子,都开始吃药了。” 听着王渊的话,高佩芝抬头看着那站的笔直的一棵蜀竹,心里暗惊,自己都没注意,她的确又清减了不少。 “快去,你个假小子倒是好命的很。” 佩芝听着王渊这么说,知道自己是好命,被高家当亲闺女一样养着,遇到的人都对自己极好。 佩芝走到锦绣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你今晚给我好好吃饭,我回来了,明日你在家好好歇歇。” 高佩芝感受着自己手下的硌人的骨头。 “休息不得,这边王伯虽然全部接手了,但是我还是要来核对银子花到哪里了,明日还要出三等绣娘的榜,还有形象店的账目今日拉下了,明早我得赶过去一并做了。” “我不在,你每日都这么忙?” “还好,对了, 你要的那镇店之宝的图样我做出来了,你如果觉得还行,我就抽空做了。” “锦绣,你这是一根蜡烛两头烧,你是准备把自个累死么?” 锦绣没想到高佩芝突然生气了。 “我,没有啊!” “王伯还说你每日做饭还送过来,你家里有多少事我是知道的,身体重要呢,这样,我托人牙子给你家里找两个粗使婆子。” “姐姐,我不是什么金贵人家的,现在又有大丫帮衬着足矣。” “对了,那大丫呢?我怎么今日没见?” 高佩芝好奇的问道。 “我给你说想让大丫来彩绣坊做绣娘,所以还是按坊里的规矩,这三天考较三级绣娘呢。” “你这让大丫来了绣坊,谁来帮你,不行,我还是得给你找两个婆子丫鬟的,不能什么事都让你干尽了。” “姐姐,听我的,真不必,我是真心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的。现在这些事情,我忙的过来。家里现在有娘和嫂子帮衬,没什么大事。” 那高佩芝见锦绣执意如此,也没话说。 刚到绣坊,那崔娘子就带着九哥、云珠和冬灵站在每个绣房的门口,等时间一到,就上前去看。 锦绣给每个人一张写了名字的布条,做好的作品需要装在白色的布袋子里,布布袋子上需要将布条缝在里边。 酉时一到,所有绣娘站在院子里,大丫和马成兰站在两侧,确保所有绣娘没有夹私,放她们离去。 “马成兰。” 那马成兰闻声来到锦绣面前。锦绣将她带到崔娘子身边。 “崔娘子,这位是马娘子马成兰,今日帮我操心着这些绣娘,人是个心细的。” “马成兰,这是我们绣坊的大教习娘子,以后你多多跟着她学习。” “是,大掌柜,谢大掌柜的帮助。” 马成兰在绣坊这些天,那脸上看着比刚见那日细腻多了。 “你手可好些了?” 锦绣看着她,温和地问道。 “感谢大掌柜关心,用了你给的那个香膏,细腻多了,至少不会再刮坏锦缎了。” “那就好,坚持用着,没了给我说,先把手指尖养好了。” “行了,你快去忙。” 崔娘子自是知道锦绣的意思的,得大掌柜重视的人,教习娘子定是要给三分薄面的。 “崔娘子,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这个人做事比较细腻,无论是几等绣娘,绣房可由她操心着。” 崔娘子才知道自己是理解错了,不是考较要放水的意思。 “行,姑娘,我记下了,你定是也知道我手下无可用之人,才这般费心思替我想着。” 锦绣看着眉眼温和的崔娘子,一切都好,这个职场环境还是不错的。和善的东家,信得过的伙伴,还有几个能干的帮手。 一切困难皆是暂时的。 第110章 新彩绣坊十五 看绣坊绣娘都离开后,冬灵、九哥、云珠也帮着看大家的成果。 “冬灵、九哥、云珠,你们几人先去将完成的挑出来。仔细些,别弄错了。” 高佩芝吩咐道。 自己也没有闲着,拿出来一个一个的看,完成的放一边,没完成的扔另一边。 很快,大家就将完成的四十六件拿了出来,未完成的挂在一起。 “这次绣娘还是比较成功的,没想到秦州这边的绣娘质量还是不错,短短三日能赶制完就很不错了。” 高佩芝心里倒是开心的,原以为绣房能成气候需要些日子,不料还是挺顺利的。 “咱们一个一个检查,还得求质量呢,完成只是基本标准。” 锦绣倒是不那么乐观。 “三位姑娘,崔娘子,大家再对一下画的图样和衣裙上的图样是否一致,不一致的烦请挑出来。” 几位埋头开始查看,发现确实有几位图样画的虽然还看得过去,但是绣的却是简单的图样,这属于投机行为,立刻将这几人的挑出来。 “还有咱们的徽标,每一处几针大家都很熟悉,大家查验一下有没有偷工减料的。” 经过这一番操作,只剩下三十三人了。 “剩下的三十三人,咱们挂出来,好好看看,绣工和做工,绣娘宁缺毋滥。” 几个人都是熟练的,衣服一展开,就是到合适不合适,崔娘子细细地一处一处地过着。 “小姐,不到三十人。” 看着崔娘子和九哥她们忙碌,将合格的和不合格的分别挂开。 锦绣再上前复验。 “没关系,宁缺毋滥。” 说完,转身叫大丫和马娘子过来叠衣服。 “将这些不合格的大丫和马娘子叠好放回袋子,挂到另一边架子上。” 锦绣和佩芝再认真看着剩下的二十六件。 “锦绣,别灰心,有几个我看着不错。” 佩芝看着一脸严肃的锦绣,还当她因为没有完成预期目标而担心。 “没事,已经比我想的好太多了,这里边还能出几个二等绣娘。一等的就不指望了,果然顶尖绣娘还得靠挖墙脚。” 锦绣说着说着把自己都说笑了。 “姐姐,你帮我念,我将榜写下来。” 很快,榜就贴在一进院子那块墙上,上边只有二十六个名字。 做完这些,锦绣交待好负责院内安全的伙计们,就出了门,直奔醉白楼。 佩芝大气,摆了两桌酒。 锦绣一进去,没想到的是,一张桌上是自己熟悉的家人,另一张桌上虽然屏风隔开,但是那声音自己再熟悉不过,是狄伯回来了。 锦绣欣喜异常:“佩芝你都没告诉我,狄伯回来了,我可得好好感谢他。” 说着,往屏风后走去,里边满满当当坐满一大桌人。 “这是小女锦绣。”俞越舟向桌上三个陌生面孔介绍着。 锦绣一眼对上的是孟允宁那双眼睛。一边是狄伯那若有所指的笑容。 “锦绣见过诸位。” 反应过来的锦绣忙行礼。 “恰好看见佩芝姑娘订了餐,想着今个也是个重要的日子,热闹点好。” 狄伯向锦绣解释着。 “这位是我京中好友姓沐,单字一个晟。” “这是我朋友,俞家锦绣。” 孟允宁声音温和,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故意压着的低沉之态。 锦绣旁边是青云,那叫一个眉开眼笑,一脸姨母相。 “非常荣幸能见到孟公子的好友,既然有好友相陪,那我先不打搅,你们聊。” 锦绣赶紧退了出来。 “你怎么没给我说有外客?” 锦绣抱怨高佩芝道。 “我哪知道,我和你一起进来的,早知如此,这饭王伯他们定是吃不香的。我得去给伙计交代一声,给王伯重做一份带回去。” 高佩芝说着就出门找伙计,顺便要多了两小坛子当浮一大白,一会给王伯带回去。 锦绣安置大家都坐下,才坐到清荷身边,小声问:“这都是怎么回事?” 清荷笑着说:“你呀,都忙糊涂了,这都中秋了。” 锦绣心里暗自一算,还真的是,怪不得锦文也在。 “姑姑。” 正说着,一个身影钻进锦绣怀里。 锦绣一听这怨念的语气,就知道是星辰。 “你大男子汉钻到我们女眷这一桌做什么?” 锦绣悄声问道。 “那边坐不下,这边有你呢。” 锦绣看着最近长高了一些的星辰,摸了摸他脑袋,安抚了两下。 “那就坐我身边。” 星辰一脸满足的坐下,靠着翠芳坐着的丹丹撇起了小嘴。 锦绣赶忙叫过来,加了椅子坐到自己另一边,这才平衡了两个孩子。 “高新兴呢?”锦绣问佩芝。 “那小子一看这么多人,楼下自己吃去了,他性格还是比较憨的。” 锦绣听着点了点头。 “我们也举杯庆团圆呗,今天无大小,无长幼,都别客气,来来来,一起。” 锦绣有点不好意思,说佩芝:“你迟几日来又能怎样,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在家陪家人。” “你也是我家人,一样的,来来来,别墨迹。” 一伙人都举杯,但是都压低声音说话,毕竟只隔了一道屏风,两边说什么另一边都听的清楚。 “你那恩公来了,他身边那个我瞧了一眼,也不是个简单的,你看他那衣服,那料子一般人可穿不起,那可是云锦。” 锦绣刚才都没往那边看,没想到高佩芝眼睛这么毒,一眼看出来了。 “还是你眼睛尖。” “那可不,不然怎么一眼能瞅准你。” 高佩芝笑嘻嘻地夹了菜放在身边星辰的碗里。 “小家伙多吃点。” 这饭吃的叫一个压抑,谁都不敢说话,默默夹着自家面前的菜。 锦绣站起来,将盘子换了换,大家喜欢吃什么,她心里大致都知道的。 “你哪个恩公看你的眼神可不那么单纯。” 锦绣刚坐下,高佩芝的八卦属性立刻上身。 “佩芝姑姑不要胡说,我姑姑以后可是要给我做娘子的。” 一句童言,让桌子上的女眷都笑了,但是男眷那边青云立刻觉得不妥,清清嗓子:“我去给隔壁长辈敬杯酒。” “不用,那边都是女眷,坐下坐下。”俞越舟连忙拦住青云,青云只得坐下。 坐下才觉得自己刚才唐突了,因为公子的脸更黑了。 第111章 新彩绣坊十六 次日,彩绣坊宣传墙上,张贴了一张红色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凑近的绣娘们都在找自己的名字,大丫和马成兰自是在这二十六人中间的。有的绣娘不识字,就是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怎样写,着急的直转圈圈。 辰时过半,高佩芝和锦绣一前一后来到了绣坊。 一众绣女站在院子里,看见了久违的东家,有几个机灵的就忙往绣房内走去,这都来坊里半个时辰了,倘若让东家知道自己在偷懒,就怕东家辞退了自己。 “都来院子里,东家今日来给大家宣布彩绣坊的事情。” 高新兴大声喊了一嗓子,那震耳欲聋的大嗓门子,让绣女们立刻按平时的顺序站好。 大丫和马成兰挨着绣房去唤人,然后也站在了队伍里。 院子里没有支台子,高佩芝就站在并在一起的三张八仙桌上。和她一并站着的分别是锦绣、崔婉、九歌、云珠和冬灵。 “咱们彩绣坊要正式开业啦,时间就定在五日后。” 高佩芝此话一出,大家都鼓掌起来。高佩芝看着大家精神面貌都不错,就继续说: “首先恭喜咱们有二十六位绣娘晋升为三等绣娘,三等绣娘可以报名二等绣娘,今日就可以报名。下面由大掌柜来念名字,大家都注意听好。” 锦绣拿着名单念道:“王玉兰,刘金妹,陈招娣,陆英,李萍……刘大丫,马成兰……李金燕。” “恭喜以上二十六名绣娘,报名二等绣娘的今天找我报名。 绣娘们开始互相交头接耳。 “大掌柜,不是说好的三十位么?” 有胆子大的绣娘就喊了起来。 “这次评定是择优录取的,如果有异议,请一会散了来找我。” 锦绣厉声说完,眼神带着三分狠戾看着说话的那个女子。 高佩芝继续说:“现在由我来介绍彩绣坊一等绣娘教习娘子崔婉崔管事,她主要负责绣房内所有事物,有事都可以找她。 彩绣坊一等绣娘教习娘子俞锦绣,是不是很惊讶,锦绣姑娘应该是你们的大掌柜,怎么还是一等绣娘呢?等她来做教习的时候,你们要认真学。当然,我希望下一个大掌柜就是你们其中之一。 一等绣娘九歌姑娘,别看九歌年轻,她手握针线已经足足十五年。 二等绣娘云珠姑娘和冬灵,这都是我从老绣房带出来的姑娘,技艺经得起考较的。也希望今天报名二级绣娘的能多一些,二等绣娘虚位以待。 好了,今天就说这么多,剩下的由你们大掌柜来交代你们。 其它人都从桌上跳下来,站在一边,听锦绣训话。 “关于三等绣娘的事宜,有什么异议的来找我。大丫,成兰,一会劳烦将三等绣娘的二十六件衣裳并着二十六个袋子,把名字翻出来,挂在院子里,大家都看看。 二等绣娘报名的一会来找我,抽你们的考较题目。 彩绣坊从现在起会分做一组,二组,一组暂时由云珠姑娘负责,二组由东灵姑娘暂时负责,三等绣娘一组负责人刘大丫组长,二组负责人马成兰组长。四等绣娘人比较多,云珠和冬灵看着分组选出负责组长。 组长负责组内所有事宜,具体的云珠和冬灵会和你们说。 五日后,咱们绣坊就正式开业了,前边的店也就开业了, 你们近日努力完成组长分配的任务。还有倘若有意去铺子里做伙计的绣娘可以找云珠姑娘。 好了,大家加油!都去干活。” 锦绣利落的说完就让大家干活去了,自己还忙着做昨天的账,就匆匆回到了内堂,没想到先找她的人竟然是大丫。 “锦绣,你怎么能让我做组长,我不会管人。” 大丫急切地推卸着,锦绣却不理这茬。 “不会就学,谁天生会,你会绣花就行,盯着他们别偷懒,软硬兼施,组长每个月多五百文呢,你别和钱过去不去。” “可是我觉得我没那个能力,而且我绣的真的很普通,我都看了,那三等绣娘很多人水平在我之上。” “那马成兰还不如你,可是我就觉得马娘子操心,这个事就应该细心之人去做。你没问题的,从小操心那么多弟弟妹妹,我相信你,该奖励奖励,该收拾收拾,你背后有我呢,怕什么。” “可是……” 锦绣两眼一瞪:“说好的替我分忧呢?” 那大丫头一低,心一横,再不做推辞,和锦绣扯了两句别的闲话就出去了。 不一会果然有几个娘子来找锦绣。 “大掌柜,我是葛四娘,我觉得那三等绣娘我应该也有份,我按时完成了要求的。” 后边几个姑娘娘子也一并点头开腔帮衬。 锦绣指了指挂着的袋子。 “你们去把各自的东西拿来我看看。” 几个人就出去找了自己的袋子。 锦绣挨着又看了一遍。 “袋子上的徽标这个是我讲过的,咱们彩绣坊的徽标是三支凤凰锦羽,外边是圆形的轮廓。三支锦羽从高到低依次变小,那渐变的羽毛颜色,每一种颜色是多少针都是有定数的,这是作为彩绣坊绣娘的基础。” 大家都盯着袋子上的凤凰锦羽看着。 “这一寸半的圆里绣这么复杂,也没人会注意。”有个小姑娘小声嘟囔着。 锦绣就知道显然是这一步就被淘汰的。 “我再说一遍,徽标是彩绣坊的根基,不容任何人轻视或者敷衍。” “画的花样子打开,花鸟鱼虫四组花样,选至少一组体现在袄和裙上,至少一组。你们可以去外边看看陆英和李金燕的,四组全部展现,同样的袄裙,同样的时间,谁一组都绣不上去。倘若这是可让人要求的,你怎么给客人说?” 又有两个人垂下了脑袋。 “可是我都是按要求做的。”葛四娘不甘心的说,她的徽标是按着锦绣教的绣的,衣服上也有花样字,是自己画的荷花。” “四娘,你稍微留一下,其它人可有异议?” 其他人都说没有,就带着自己的袋子出去了。 “四娘,我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灰色啊,你经常穿着灰色的衣服。” 葛四娘非常肯定的说。 “高东家,劳烦你看一下,” 高佩芝从里间走了出来,看着锦绣上身是浅青色披风,下身是碧水色马面裙,这怎么可能是灰色。 “四娘,大掌柜今日一身青绿,不是灰色。” 那葛四娘像是受了打击,往后退了两步:“不可能,绝不可能。” “四娘别着急,我们再看看,你看我今日穿的什么色。” “紫色?”葛四娘没那么自信的说。锦绣看着一身蓝色的高佩芝,心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脸上有了一丝愁容,这个病是先天的,治不好,可是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人发现葛四娘的病? 第112章 新彩绣坊十七 葛四娘看着眼前的两人,不想再说什么,哭着跑了出去。锦绣见状也跟了出去,葛四娘停下的时候看见掌柜一直跟在后边。 “四娘,其实你一直知道自己看颜色不那么真切对不对?” “可是我很尽力的在适应了。” 葛四娘哭的不能自已,锦绣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葛四娘。 “你那徽标是怎么绣的?” “那绣线按规律摆在绣案旁的,我是按着你教的,顺序不敢错一分。” 锦绣恍然大悟,彩绣坊的绣线基本色都是从左向右规定好的摆放。 “其实你绣的很好,只是你先天这个缺陷,让你不能在绣坊做到高等绣娘对不对?” “他们都说我绣的不好,都不要我,我到彩绣坊也是碰运气,有人告诉我这家掌柜是女的,我心想着女掌柜大抵好说话些。” 锦绣看着她哭的稀里哗啦,那巾帕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大掌柜,你这绿牡丹绣的真好看。” 锦绣闻言,看着葛四娘,她虽然还在抽噎,但是握着那巾帕认真看了起来。 锦绣往巾帕上一看,这分明就是深红色的花开富贵。 “葛四娘,其实你绣的真的还不错,只是颜色你认的不那么真,所以绣坊你真的不是那么适合。我刚才想到让你做伙计,但是觉得你做伙计怕是给客人拿错颜色,那就麻烦了。” 说着,那葛四娘又哭了起来。 “四娘,你可以做锦绣坊的临时绣娘,按件给钱,你就接那些不用复杂颜色绣花的活,如果你会别的,也能留在绣坊。比如,洒扫,你会做饭么?绣坊还缺两个厨娘。” “这也可以?” “嗯,理论上你做洒扫和临时绣娘不冲突的,临时绣娘你可以带回去做。只是活没有那么多,毕竟彩绣坊刚开业,正式绣娘都七十多个了。” 葛四娘想了想:“我会做饭,也会洒扫,就每日里吃的那些杂粮窝窝,豆粥都容易得很。” “你想好,做厨娘可没有提成。” 锦绣迎着太阳眯着眼睛笑着说。葛四娘看着锦绣的眼睛,那睫毛好长。 “大掌柜你真好看。啊~那个没有提成没关系,坊里有你说的那种临时活先给我接就行,我保证又快又好完成,我别的不敢说,品字纹,云纹等等这些,我倒是擅长的很。” “那就一言为定,坊里以后可能会有一百来人,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还得给你找个助手。” “嗯,谢谢大掌柜,你果然就像他们说的人美心善。” “嗯,行,那你今天回去休息一天,明天来坊里上工。” “那个,掌柜,我眼睛的事情你能不能帮我保密,传出去,我……” 锦绣点点头:“放心好了,没问题的。我一定守口如瓶。” “掌柜,我弄脏了你的巾帕,我回去洗干净还给你。” “你喜欢就送你,我还有很多。我先回了,铺子里忙得很。” 锦绣说完拍拍裙子上的土,就往回走去。只留葛四娘拿着巾帕又感动的哭鼻子。 到铺子门上,李家的马车停在那里,锦绣不禁皱皱眉头。 到了铺子,伙计说有人找。 锦绣到了内堂,坐着的是姨母和李恒。 “姨母,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我这里还没有开业呢。东边那家开了,倘若你想买衣裳,我带你去那边。” 那苏清兰还是一身素净的牙色立领衫,下边露着月白色的裙边。 “姨母知道你是个能干的,我今个来一是谢谢你找了神医帮恒儿看病,恒儿,快谢过你锦绣姐姐。” 那男孩虽不情愿,但是也拱手嘴里嘟囔了一句“谢谢!” 锦绣看了看姨母身后的李恒,个子长了一些,看上去胖了一些,精神也好多了。原本也没指望从他嘴里能听到一声谢谢,帮他也只不过是感谢姨母在俞家落难时帮衬。 “姨母想请你帮个忙,李恒这个孩子不懂事,已经气走了好几个先生,我想着让他多少能学点什么,断文识字最起码不被人欺骗。” “姨母,我一介女子,我来教不合适。” 锦绣不想把自己气到乳腺增生,这样的土匪真的不要添乱就是好的。 “锦绣,你先别急着推辞,你是个能干的,姨母知道,自小你娘就说,读书你比锦文还有天赋,只可惜是个女儿身。” 锦绣听着姨母一直给自己戴高帽子,那李恒此刻也垂个脑袋站在姨母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 “姨母,我现在要管三个店,家里回去还要考较星辰和丹丹的功课,真的很忙。” “锦绣,我给你带了个李家的管事,这是李家的家生子,一家都在李府做事,有他给你帮上一帮,你生意上的事情能更顺当些。” 锦绣头都大了,这都是哪和哪啊,这是逼着自己教李恒的节奏。 “姨母,您说,这些事都是家事,我这又不是东家的,我说了也不算。您看,倘若单是李恒的事,那咱们回家细细说。那你要让李管事来绣坊,这还得听高东家的意思,我这里真做不得主。” 锦绣在看着一脸柔和的姨母,虽然自己心里有点恼,但是面上不显。 “姨母,我这边五日后开业,开业欢迎您来捧场,我今儿个事情确实有点多,改日,我必定到府上拜访。” 苏清兰一听锦绣的推脱,脸上也挂不住了。 “那你先忙,我去了姐姐家好几次,你都不在,我才找到这里的。” “姨母,实在对不住,是我的不是,最近是真的忙,我得空一定来看你。” 锦绣姿态放的低,只求赶紧将人先送走,一大堆事等着自己,真的没有分身乏术来教这么一个不上进的娃。 “我就说她定是不同意,她那么不待见我,差点把我打死,那能真心教我什么。娘,咱们走。” 那垂着头的李恒,猛地抬起头,走上前一步,搀起了他娘的胳膊。 “那锦绣,这事你先想想,我带恒儿先回,我知道你忙,你注意着点身体,好好吃饭,看着清减了不少。” 锦绣将姨母和李恒送上马车,才松了一口气。站在铺子门口,活动了活动笑到僵硬的腮帮子,伸个懒腰,转身回铺子里。 那铺子斜对角站着一个蓝色衣裙的姑娘,看着锦绣,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容。 身边丫鬟看着傻笑的小姐,忍不住问道:“小姐,你笑什么?” “我在笑自己,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第113章 新彩绣坊十八 彩绣坊喜迎新店开业,开业大酬宾。 一人购物每满三百文,摇一次转盘;两人同行各满三百文,每人可以多一次摇转盘的机会;三人同行,每人有摇三次的机会……以此类推。 奖品多多:比如立减十文,减去一成,巾帕一块,彩绣坊经典棉布包一个,成衣立减三成,盲袋一个,再来一次等等。 新彩绣坊外边锣鼓喧天,舞狮奏乐,一番热闹景象,店内也是稀罕,只有一面墙的货柜,其他地方都是自取,然后带着东西到门口位置结账。 里边有伙计坐的高高的,以防有人不守规矩,也有站在每一组货品前的伙计,告诉你,什么物件在什么地方。 主打一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门口立了一块圆形木板,上边用彩漆写着奖励,已经吸引了不少小孩子去尝试,旁边有人做裁决,高声唱奖励,自有伙计前来兑奖。 已经有三只手尝试过想顺一些东西出去,直接被几个壮汉发现扔了出去,并且警告永远不许踏入彩绣坊。 有个大婶中了一个盲袋,心里想着可不是什么不值钱的小破烂,结果打开一看,彩绣坊成衣一套,大神一看这价值比自己买的绣线还值钱,高兴的立刻回去叫左邻右舍的娘子,婆子都来试试运气。 这彩绣坊到天色渐晚都还有人排队摇奖,店里的伙计换了一批又一批,大家轮着上岗。收银处大掌柜锦绣已经直接上工了,云珠也开始算账,旁边有人专做记录,这才让店内排队的人没那么多。 第二天一早,铺子门口就排起了队,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巳时店门一开,人就蜂拥而至。 高佩芝见此情景,也只得亲自上阵,能帮点什么就是什么。 今天的伙计看上去更多了,是有一部分看着细心开朗的绣娘借调到铺子里,还是干一个时辰歇息半个时辰,三批人无缝衔接着。 唯有收银台这一圈,每个岗位的人都是满满当当,记账的都是奋笔疾书,算盘打的啪啪响。 云珠和锦绣全凭心算,这让其它记账先生觉得佩服不已,特别是锦绣娘子,写得又快,算得又准,身边只需要配个小丫头装袋就可以了。 午后有几位小姐站在摇奖处,带来的婆子和小厮进去购物,每人购买都是三百文钱的样子,掐指一算能摇六十次奖,给小姐们玩的开心的。 一旁的百姓一般看热闹的,一半焦急等待摇奖的。 高佩芝看着没什么大奖励,都是小东西,看着一个小姐,摇了好几次“一文也是爱。”气的小嘴都撅起来了,好容易摇了一个盲袋,她赶紧取了一个大袋子,那小姐果然开心起来。 打开一看,一件鹅黄色褙子。 “啊~姐姐,你看,我运气好好哦,这件褙子最起码得十两银子,我赚了。”那个小姑娘开心地跑到另一个女生面前,疯狂的摇着自己手里的衣服。 “开心就好。” 说话的女子一身天蓝色蜀锦长袍,头发在顶端戴着角巾,一副书生打扮。 说话女子朝着高佩芝点点头,高佩芝也是做男性打扮的,怎么能看不出这位是英娥。 “姐姐,我能再买点什么吗?这个太有意思了,就算摇到一文钱我也觉得开心。” 那女子宠溺的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吩咐几个婆子和小厮又去买了一波,这一次小姑娘就没那么好运了,除了一文也是爱之外还有立减十文。小脸再也没有了那刚开始说的一文也很开心的表情。 那个蓝衣女子透过人群,看着里边忙碌的身影,也不去打扰她,等妹妹失去了兴趣就带她回府了。 “小姐,都替你打听好了,这位姑娘是彩绣坊的大掌柜,站在店外那个白色长衫的是彩绣坊的女东家。” 蓝衣女子看着自己的丫鬟小菱。 “女掌柜,女东家?” “是的,我还打听到了她们绣坊好像是在清远县起家的。背靠的势力好像还不是李家,李家没这么大的能耐。” “那她怎么会在李家的马车上?” 蓝衣女子自言自语道,小菱也没打听到更多,但是自己家小姐为了找这个姑娘,都快把李家翻个遍了。 “这倒是有点意思,知道她在哪就行,传下去,让咱们家的人都照顾着点彩绣坊。” 小菱应下去传话,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小姐说了肯定有小姐的原因。 彩绣坊量贩店开业三天,天天爆满,巳时开店,差不多到夜禁前才能闭店。 三天让所有的伙计和绣娘看到了彩绣坊的前景和实力,纷纷更加努力。第四日还有人前来问活动什么时候还会有,伙计问过锦绣,说是年节都会有,有活动会提前告知。 量贩店的物品排放都很有技巧,价格越高的越往里,而且价格比较优惠的,会用木板插在上边写上“低价”或者“优惠”。哪怕不识字的人,经过开业这一遭伙计的解释,大家也都晓得彩绣坊量贩店有许多便宜的东西可以捡漏。 自从量贩店开业,精致的物件都摆在了形象店。形象店的成衣质量也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云珠平日在绣坊呆半日,剩下半日就在形象店了,这是高佩芝有意栽培她做第三位女掌柜。 锦绣最近几日就在合账,账目得做清楚了。就去绣坊转转,那四等绣娘里,丹丹赫然在列,虽然不拿工钱,但是能每日练习,和九歌她们学点东西也是好的。 “锦绣姑娘,我家公子说邀你和佩芝姑娘去吃涮锅。” 午后刚过,青云就到店里找锦绣,锦绣原本想推辞,但是想到的确最近太忙,落下了星辰和狄伯,就应承了下来。 高佩芝一边看账,一边看着青云,那嘴角都扯到耳根的笑。 “不打扰两位姑娘,我去买酒肉,然后再来接姑娘。” “行,我俩这边还有事,你先去忙。青云,记得帮我带点醉白楼的当浮一大白。说完递给青云十两银子。” 高佩芝摸出银子递给青云,青云却不接。 “这怎好意思要姑娘的酒钱,公子做东,银子给的足足的,放心!” 青云拍了拍腰间的荷包,笑着就跑出去了。 第114章 新彩绣坊十九 锦绣下车的时候孟允宁就在门口迎接着。 “劳烦孟公子。” 孟允宁笑着见礼。正说着那孟公子的好友沐晟也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唠叨:“还能劳烦你孟大将……” 话没说完就看到门口的两位姑娘,立刻收了话尾,之前就得过交代,万万不可透露自己的身份。 “孟大将你交给我管教,额,孟三你要乖。” 沐晟自以为自己圆了话,又和两位姑娘行礼。 “第二次见面了,两位姑娘,孟三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咱们进去说,进去说。” 锦绣和佩芝都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位公子,这位公子还是浮夸的云锦,那腰上的玉腰带上的玉石,看着色泽均匀,几块必定出自一块玉石。 那玉腰带上还坠着一块玉牌,锦绣虽看不见上边有什么,但是就这通身气派,必定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我帮青云拿东西。”锦绣说罢就要转身,被那沐晟喊住了。 “姑娘不必劳作,哎,我说吴用,你敢不敢给我有点眼色,去帮青云拿东西。” 随后,就出现一张扑克脸,和青云成了鲜明的对比。 “孟三说你做饭好吃,我今天真有口福。” 沐晟倒像是这个家里的主人,一脸自来熟,一点不和两位姑娘客气。 “说真的,我在盛京这都是十八年了,我都不知道还有女掌柜的,这到了秦州,竟然知道还有女掌柜、女东家。” “这有什么稀奇,那玩月楼的东家一抓一把都是女的。” 那高佩芝倒不客气,一点不嫌自降身份。 “玩月楼是什么东西?孟三你不厚道,你都不带我去。” 沐晟搭着孟允宁的肩膀,说出来的话倒让青云听了去。 “哎呦,我得爷,那玩月楼你借给我们公子两个胆,看他敢不敢带你去。” “哎呦,青云,看来你知道,秦州玩月楼很有名吗?” 青云看见孟允宁投来的死亡凝视,知道自己又又多嘴了 。 “孟三,你不地道,好玩的地方都不带我。” “一个花楼而已,比不得盛京。” 孟允宁无奈说了一句,那沐晟来劲了。 “看来你是去过啊,不如盛京你都知道,哎呦,看不出来啊你,玩的挺花啊!” “我没去过,也不屑的去。” “你小子来真的啊,怪不得盛京盛传你天绝,看来有点那意思,都二十多岁大男人了,竟然还这么单纯,啧啧啧。” 沐晟说的话佩芝和锦绣都不接话,只有佩芝暗自给锦绣递了一个眼神。 “狄伯,几日不见,还是这么硬朗。” 高佩芝两步走到前边,看着狄伯问好。 孟狄看着两个人来,脸上是欣喜的。 “听说这几日宾客盈门,你个丫头不少赚。” “哪有,薄利多销罢了。也就赚个辛苦钱。” 高佩芝说着就坐下了,锦绣自觉地走向厨房,看看有什么自己要准备的。 刚到厨房,那管事婆子自是人的锦绣的。 “姑娘,您可来了,上次你说还能做辣锅子,这次我们也准备了一些辣茄你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做的。” 锦绣看了看那干红的辣椒,色泽看上去还不错。 “找石杵将它们碾碎,在找一些辛葱,姜根和大蒜头,上次教你们做的韭菜花可有?” “姑娘,知道你要来,我们早早备下着。” 周围听到的丫鬟立刻从调料架子上去翻。 “姑娘,这边羊肉、鱼肉按你上次教的都片好了,炖了一只鸡,也好了。” “嗯,花生碎,芝麻酱,芫荽,小嫩葱,熟芝麻,还有上次上官买的中药袋子给我,我自己挑。” 婆子们听了,都动起来。 “姑娘,你上次提到了牛油,我们按你说的烧猪油的法子也备了半坛子,您看能不能用到。” 锦绣转身一看,这倒是意外之喜,只是牛油腥,不加任何调料熬出来也真是难为这些婆子了。 锦绣就着现有的材料,炒了麻辣锅,婆子和丫鬟们被呛的厨房都呆不住,更别提学艺了,都觉得锦绣姑娘太厉害了。 晚上,两个锅子端上桌子的时候,那木炭烧着,红汤翻滚着,倒是吸引了上官的胃口。 锦绣也坐在红汤锅这边,孟允宁和星辰要试一试,均被锦绣劝退到另一边。 沐晟可不是一个听劝的主,看着锦绣在辣锅前,自己也凑到跟前。 看着锦绣料碗放什么,他也跟着放。 结果,一口下去,呛到眼泪直流,锦绣默默的递了杯水过去。 沐晟喝完水,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看着旁边的姑娘,吃得一脸自得,非常享受的样子。哪里有自己的狼狈。 “姐姐,你尝尝这个口味,你最好涮一涮,慢慢适应。” 锦绣给高佩芝夹了一筷子放在碟子里。 “要快点吃,这个是牛油的,油会凝在肉上就不好吃了。” 上官看着锦绣,觉得这个姑娘倒有点像蜀地的姑娘。不过美食在眼前,顾不得姑娘,只顾着吃。 倒是沐晟看着锦绣,那精致的小脸上画着一朵桃花,那柳眉杏眸倒是看上去分外精致。 前边戴着面纱,自己没看见,这会倒真的觉得这小地方的女子肤若凝脂,这妆也巧妙的紧。 锦绣感受到来自不同人的打探,抬头环视一周,继续吃了起来。 “锦绣丫头,你那辣锅给我也来一点。” 锦绣看着狄伯吃的胡子上都沾了芝麻酱,就知道狄伯还是那个馋嘴的。煮了一盘子肉放到狄伯面前,又细心地给狄伯添上茶水。 “看什么看,喜欢就要说,想吃就要张嘴。” 狄伯一边说给孟允宁听,一边抄了一块辣的肉沾了芝麻酱放进嘴里。 孟允宁也试着吃了一点,比预料的辣要好很多,但是还是更喜欢吃清水这一边的,那羊肉肥瘦相间,沸水一过,沾了芝麻酱再好不过。 “沐公子,你不能吃辣,我和你换一下。” 青云看着沐晟眼神都不太对了,自家公子还在对面前的美食发起进攻。 那沐晟看了看青云就想拒绝。锦绣看着沐晟红着脸,以为他被呛的还没有缓过神,起身为他调制了一碗调料。 “听青云的,你试试那个锅,涮起羊肉别有风味,最后还能来一碗鲜汤。” 沐晟端着料碗又看了锦绣两眼才和青云换了座。 “公子,我和你换换,这边也很好吃呢,我两边都想吃。” 青云坐了没两一会,就将孟允宁换到了锦绣身边,此刻上官已经吃了半饱。这孟呆子果真没眼看。 第115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一 一伙人热热闹闹的吃完饭,孟允宁绅士地说: “天色晚了,我去送送二位姑娘。” 沐晟立刻也放下手中的茶杯:“我和你一起送,做个伴。” 上官摇了摇头,从袖子里取出一罐药油,递给锦绣: “你先用着,过些日子我回蜀地再给你想想办法。” 锦绣知道上官说的是什么,便不再客气。 “李恒那小子可有为难你?” “就他,还为难我,敢吗?” 上官那张娃娃脸上立刻带上了情绪,锦绣看着可爱的很。 “他若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收拾他。” “行,孟呆子送你我也放心些,快去。” 锦绣和佩芝上了马车,星辰原本想跟着去,但是孟允宁说早晨还有别的安排,就也没去成。 路上倒是安静的很,青云在前边赶着车,孟允宁和沐晟骑着马一左一右的并行着。 沐晟凑近马车,和锦绣聊天。 “锦绣姑娘为什么想着做大掌柜?” “因为大掌柜赚钱啊!” 锦绣几乎没有思索就回答了。 “姑娘哄我,你不是那种俗气之人。你可喜欢刺绣?” 看锦绣回答的敷衍,沐晟觉得锦绣是逗他来的 “算不得喜欢不喜欢,闺中女子打发时间的事情罢了。” “那不喜欢姑娘在绣坊呆着干什么,倒不如你我合作开个食肆,你也做大掌柜可好?” 沐晟知道锦绣喜欢各种美食,觉得应该美食会更适合锦绣。高佩芝一听这话就笑了,她可没忘记锦绣差点烧了王伯家的厨房。 “锦绣可不喜这个,我们能吃上锦绣一顿饭,那都是凭借的运气。” 高佩芝看着锦绣,不由的说道。 “不喜欢做饭,就能这般好吃?” 沐晟显然不信。 “锦绣姑娘不喜欢刺绣,但是还是一等绣娘呢。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晚上有点凉风,那马车窗帘被吹起,那白皙娟秀的女子就落在沐晟眼中,心中泛起涟漪,不自觉地问: “锦绣姑娘喜欢什么?” 高佩芝看了看沐晟的眼神,自然明白这又是一个看上自家大掌柜的。 “锦绣喜欢什么重要么?” 沐晟别过脸去,不让高佩芝再打量调笑。 “银子。” 锦绣认真思考了一下,也就顺嘴说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孟允宁也忍不住往这边看了两眼。 “姑娘总是把自己说的这般俗气。” 沐晟自小锦衣玉食,自然不把银子看作是喜好,他喜好自由的天地,喜好游山玩水,喜好美好的人和事。 “说银子就俗气了?你知道什么饭最好吃?” 锦绣掀开半个帘子,看向外边。那锦衣男子一本正经的想。 山珍海味? “饿的时候饭最好吃。” 回答的是孟允宁。 锦绣看向孟允宁,温文尔雅的公子倒也知道这个。 “你也知道?”高佩芝看着孟允宁白白净净,倒真的不像行伍中人,谁家行伍中人一年能有好些日子不在大军中? “孟三,为什么啊?山珍海味不香么?” 沐晟问完后就想起来每次年节那皇宫里冰凉夫人饭菜,就着冰凉的酒水,夏天倒也罢了,每年过年那简直就是受罪。从里冷到心。 “因为饿过。” 沐晟看了两眼孟允宁,他脸上瞬间的阴沉不再,还是那云淡风轻的样子。 “怎么,一年没给你们军饷啊!” 沐晟拉了拉缰绳,放慢了速度,凑到孟允宁身边低声问。 “给了,不够,粮食大都是陈粮,还有砂石充数。你这次还能见一见,冬衣和冬粮拨下来了,不日就会到西州,然后到秦州,凉州,甘州,肃州。” “他们怎么敢。” 沐晟脑子里一想那掺了砂石的陈粮,心里就是一阵恶心。原本他就是看不惯盛京很多人的做派,才到处游历的。 “孟三,你为什么不上告天庭,让那些坏到骨子里的家伙都发配到南海去。” 孟允宁看着耿直的好友,轻轻叹了口气。自古如此,今年秋收尚可,不知道会不会再有克扣。 “孟公子怎会饿肚子?”高佩芝大概听到了孟允宁的话,低声问锦绣,虽然知道锦绣不一定知道的比自己多。 “大盛重文轻武,武将日子不好过。” “呸,没有武将镇守边关,哪有他们文官的好日子。” 高佩芝自是受过战乱苦,也经受过爱人别离,自是对镇守的兵士看的更重些。 “自古以来,有多少的帝王,玩弄着帝王之术,既要武将镇守边关,又要武将的家人留守京都,还要万事留名。哪有一个帝王不忌惮武将的,既怕身下的龙位坐不稳,又怕自己的国守不住,还怕遗臭万年。” 锦绣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低声说道。 这话一句不落传到了孟允宁的耳中,心中骇然,这姑娘竟然敢如此说话,若半日听了去,那就是大不敬之罪。 孟允宁忙看向沐晟,那沐晟倒没有什么大反应,就觉得这个姑娘倒是特别,什么话都敢说。 “锦绣姑娘,倘若你有钱,你准备做什么?” “买房买地,扩大生意,赚更多的钱。” 锦绣笑着说,赚很多很多钱倘若是目标,倒还真的好实现一些。 “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人在那里不都是一口饭,一口水,一张床的事情?” 沐晟生性自由,就觉得锦绣如果真的这样,倒是自己真的看走眼了。 “赚很多很多钱,才能开很多很多绣坊,让女子能识字,能有生存下去的生计,可以想像男子一样赚钱养家,可以有更多的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孟允宁看着那半开的窗口,那双杏眼,满是向往。 沐晟瞬间两眼放光:我就说小爷从没看错过人,这哪里是个普通的女子。 “女子生活向来艰难,逃难那些年,见多了生女子就溺死的事情。” 高佩芝也会想起逃荒的那些年,那些女子活的不如猪狗,买卖已是家常便饭。倘若不是高家良善,自己怕也是白骨做堆了。 沐晟听着高佩芝补的这句,立刻看向孟允宁求证。 孟允宁点了点头。 “这太残忍了,这太残忍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沐晟心中倍受震撼,这一次出来,看来是来对了。 第116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二 送完两位姑娘,沐晟躺在孟允宁卧房内的小榻上,久久难以入睡。 “上次我去江南,只恨那贪官污吏心狠。此次,随你来西北五州,觉得众生皆苦。” “秦州已经算是富饶了,改日带你去看看凉州黄沙滚滚,然后一路西去,那荒芜浩瀚。” 孟允宁静静地说着,不带丝毫情绪。自己在盛京朋友不多,沐晟算一个。张扬跋扈的侯府世子爷,所有人都觉得他匪,但是只有孟允宁遇见过他的善。 “那锦绣姑娘是个有想法的姑娘。” “她足智多谋,胸有丘壑,勇敢善良。” 孟允宁回想起遇见锦绣的每一次,都能发现她的闪光点。 “孟三,听说你打小身边就没女的,你这算是对一个姑娘最高的评价了。” 沐晟调笑着孟允宁,孟允宁自打逃离盛京相亲圈,就被传战场受了伤,有暗疾。 “胡说,我身边还是有过女性的,我姆娘算不算是,好歹我吃了她两年乳汁,对我一片真心。” “噗~” 沐晟笑了起来。 “你个孟三,你是真的逗我呢,我再说身边的丫鬟,你给我说你乳母。你院子里可有通房?” “你胡说什么,我十四岁就跟着我父亲上了战场,那些后院儿女情长有什么意思。” 孟允宁难得的憨气,黑夜里,沐晟更感兴趣地对望着黑暗中翻坐起的孟允宁。 “不瞒你说,我倒真有两个,我那好母亲大人给安置的,那姿色虽好,但是总是少了一两份的灵气。所以我学你逃出来避一避,我还想多活几年。” 孟允宁自是知道,这个好友后院混乱,自打有了继母就有了继父,也多亏那宁兴候是个拎不清的,才纵容沐晟乱跑,怕是那继母也打的是出门遇到意外的主意。 “那锦绣姑娘你是怎么认识的?给我说说呗。” 沐晟说起来,倒更是精神了些。 “就在一个小镇上,她家遇到了些事情,她被退了婚,哥哥替他抱打不平去找那个负心人,那负心人攀了高枝。他哥哥被那高枝人家找人揍的只剩下一口气,就被上官救了,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 孟允宁挑了些重点但是不伤害锦绣名声的说了一二。 “锦绣姑娘没说亲?” 沐晟一听,更来了精神,凑到孟允宁身边。 “嗯,尚未。” “孟三,你给我说说呗。” 看着黑暗中好友那闪闪发光的双眼,孟允宁再后知后觉也不想说了。 “没什么可说的,睡了。” “那锦绣姑娘是你的朋友?” “嗯”孟允宁转了身不想再多说一句,秉承着给不了未来就不要去招惹的原则,他始终守着规矩,除了午夜梦回时候的身不由己。 “孟三,你说倘若我对那锦绣有那个意思,锦绣姑娘会不会愿意。” 孟允宁一骨碌翻起来: “沐晟,你没完了是。我警告你,别去招惹锦绣。” “孟三,你这可就不对了,这不是你没意思我才想去试试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沐晟也不知道为什么孟允宁突如其来的会生气,那周围气场一下子就到了冰点的感觉。 “锦绣她不为妾。” 沐晟看着孟允宁,心里好像窥得一点真相。 “她亲自和你说的?” “沐晟,你听好了,锦绣是个好姑娘,你给不起未来,就不要去招惹她。” 孟允宁指着沐晟的鼻子说完,就倒下继续睡了。 沐晟看着难得情绪外露的好友,耸耸肩,就回到自己的小木榻。 不为妾,有点意思,有骨气。 小镇的姑娘在盛京来说就是山野村姑,竟然给孟允宁说不为妾。 那孟三身边二十年除了亲人,怕真的连母蚊子都不一定能靠近。 那定是孟三听到过什么。 不为妾,一个小镇姑娘能嫁到盛京任何一家都是高嫁了。 自问走南闯北这些年,见过的姑娘怕不比那院子里的枣子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对这个小镇姑娘有了那么些不一样的心思。 许是她做饭奇特好吃,也许是她是女掌柜,更也许是那白皙脸颊上的那朵殷红的桃花。 也许不是为了任何的事情,只是单纯的喜欢,就是想见到她。 说到这里,他脑子中就有了一个想法,他迫不及待等待天亮想去付诸于实践。 带着这个美好的愿景,沐晟很快入睡了。 在床榻上的那个人却有点睡不着了,眼睛一闭,就是锦绣那一颦一笑,那柔软的身躯。 直到天快亮时,孟允宁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乱七八糟,锦绣站在水里怒斥他,为什么要逼良为妾,那哭的让孟允宁心中扯得疼,眼看那女子一步一步走向水中央,脑袋都看不见,他却怎么跑也追不上。 孟允宁吓醒的时候,沐晟还在呼呼大睡,孟允宁这是多年来第一次起的有点晚,早晨的训练也提不起精神。 和他对打的松柏惊讶地看着孟允宁几次被他打中,吓得都不敢全力以赴的练习。 公子不对,这严重不对,操练迟了半个时辰也就算了,这精神状态不集中这还是第一回。 他将这个信息告诉了青云,青云又是一番加工告诉了狄伯。老谋深算的孟狄看了看孟允宁,倒什么都没说。 吃完早饭, 沐晟就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孟允宁自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就不再管沐晟做什么去了。 “有点想念那丫头做的甜馅饼了,那黑芝麻的香醇,那红豆沙的绵密,枣子成熟了下次问问可不可以做点枣泥的。” 孟狄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无意间说起。 那青云一听吃,锦绣姑娘做的,就这两点,注意力已经集中到狄伯说话的意思上边。 “狄伯,我立刻去办。” 不料孟狄白了一眼青云。 “倘若可行,这个枣子还是早早晒上一晒更甜些。青云,去打枣子。” 孟允宁难得看狄伯说想吃什么,紧忙说道: “狄伯可是想吃香云楼的枣泥点心了。” “不必想,锦绣丫头做的更好吃。” “这个枣树茂密,枣子繁杂,有时也看不清上头有没有枣子,得拿长杆子打上一打,才能知道。” 孟狄说完也去院子里看看那枣树,那枣子红了一阵子,可是院子里却没有人敢打着吃。 “你看看,这个枣子都不好了。有道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说呢?小公子?” 内涵完孟允宁,狄伯找了一根长杆子,敲起了枣子。 第117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三 大清早,锦绣还是巳时踏进绣坊,绣坊伙计就匆匆上来说,有人找。 锦绣一脸温和的笑容,一边问好,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婆子。 那婆子挽着发,简单的两支银钗斜斜地插在发髻里。眉眼看上去是个正直的,那手里的绣帕缠在食指尖上,白底红梅。 身上宝蓝色褙子有点旧,但是能看出来质地是极好的。那褙子颜色虽然有点暗淡,但是绣工却不是差的。 “这位夫人好,也怪我平日里懈怠,素来早晨巳时才到这里,倒让您久等了,不知夫人找我何事?” 那婆子也打量着锦绣露出来的眉眼,是个漂亮的姑娘。 “亏当姑娘一句夫人,我是刘府的管事婆子,我找你是为着府里的冬衣而来。” 锦绣心里一听就知道是大手笔,但是这等好事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 “这位婶子请用茶,慢慢说。” …… 最终和那个管事商定好价格,锦绣立刻拟了条款给管事回去回复。并初步约好了绣娘上门时间后,锦绣笑着将人送出去。 不一会儿,沐晟带着吴用来找锦绣。 “沐公子,你怎么来了?” “锦绣姑娘,找你自然为了是做衣裳啊!” 沐晟笑眯眯地看着锦绣。 “沐公子说笑,沐公子怎么会缺衣服穿。” 锦绣看着沐晟身上的云锦,自是知道这个沐晟家里条件极好的。 “我离家这么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过些日子我可是要和孟三一起回军中的。” 锦绣听懂了,反正送上门的银子不挣才怪。 “好的,沐公子有什么要求么?” 锦绣拿出一张纸,就开始记录。 “做两身暖和点的,用你这里最好的料子,要好看还要柔软。” 沐晟看着自己的身上穿的,又补充说道: “大氅的刺绣要符合我的气质,还有,里外鞋子配饰都要,锦绣姑娘亲自做的才行。” 锦绣一边打量,一边皱眉,这都是什么毛病,还指定绣娘的。 “这怕是有点多啊,赶着要的话我可做不出来,我现在只是教习娘子,基本上不做这些了。” 沐晟挥了挥手,那吴用就拿出一锭银子放在锦绣面前的案子上。 锦绣一看这么大的宝银,足足五十两。 “这是定金,反正锦绣姑娘亲手做,银子都是小问题。” 锦绣眉毛半挑,看了看眼前这个豪横的小公子哥。 “吴用。”那沐晟见锦绣不说话,就那么奇怪的表情打量着她,立刻又喊了一声。 只见那张扑克脸又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案子上。沐晟看着吴用抠抠搜搜的,直接从他的袖笼里又掏出两锭出来,放在锦绣的桌案上。 “姑娘,这只是定金,不是少给你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锦绣看着眼前的人傻财力足的公子,心中还有什么想不开的,银子不赚那是真傻啊。 “沐公子,那我替您量一下尺寸。” 沐晟看见锦绣同意了,还松了一口气。 锦绣拿着一根软皮尺,在沐晟身上比划,沐晟看着比自己小一个头的姑娘,那头上不知是用什么洗的,一阵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 那时不时会碰到他的身体,他不由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冬日里脱下他那白狐大氅时候那种噼里啪啦的感觉。 “好了,尺寸已经可以了。” 锦绣说完,拿出一个图册。 “你看看喜欢哪些样式,我记下来。” 锦绣拿出几个用木板装订好的册子,里边画的都是男子衣服,有大氅,有圆领衫等等。 “这一本是男子常用绣样,你也看看。” 锦绣又翻出来一摞木板装订好的册子,里边不但有画好的绣图,还有绣好的小样。 “锦绣,你这里真的比盛京的看上去更要专业,可见你在此上的用心,你还说自己不喜欢,倘若不喜欢都能做的如此之好,那倘若喜欢会怎么样。” 沐晟一页一页的翻着,他透过那画像,甚至能想到眼前这个桃花姑娘在油灯下,苦思冥想的样子。 “沐公子看好了,直接给我说旁边的数字编号就可以。” 沐晟就这样磨磨蹭蹭两个时辰,才将这些都弄定好。 “锦绣姑娘,方便晚上一起用饭么,这秦州城有什么好吃的?” 锦绣看着眼前这个磨磨蹭蹭的人,那好性子即将磨没了。还吃饭?自己因为这两单生意,忙的账都还没来及做。 “多谢沐公子好意,我晚上有约了。” 沐晟一听那还得了,这谁呀还抢在自己前边,有没有先来后到啊! “约谁了?大不了一起嘛!” 锦绣看着这眼前的混不吝,就知道没那么好打发。 “沐公子,不是我不愿意,实属不方便。” 沐晟一听气呼呼的,还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呀,谁家的野小子啊,这还不方便起来了。 “有什么不方便的呀,人多热闹。” 锦绣就算是泥塑的脾气,这会也实在不想忍了。 “沐公子,是家宴,故真的不方便。” 沐晟一听是家宴,那气势立刻下来了。 “那锦绣姑娘先忙,我去找孟三儿。” 沐晟再也没有纠缠,带着吴用就离开了。 锦绣看着密密麻麻的记录,重新规整了一下,就开始看账目。 一整个下午,忙的头都没有抬起。再抬起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锦绣连忙收拾好东西,嘱咐伙计: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说完,匆匆往外走,铺子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个人,看见锦绣后,挥了挥手,将车往前赶了赶。 锦绣看着孟允宁一身青衫,跳下车来,站到锦绣面前。 “太晚了,见你没回去,我来接你。” “嗯,忙忘了时间。” 多看了孟允宁那漂亮的瑞凤眼两眼,锦绣才反应过来去拿上马凳。 突然,锦绣觉得腰上一紧,双脚便腾空了,只用了一瞬,孟允宁却是将锦绣腰间一揽,直接跳到车上。 锦绣老脸一红,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孟允宁么? “得罪了。” 孟允宁虽然这么说,却没有放开的意思,直接打开马车上的车帷,将人抱进了马车。 锦绣偷看了孟允宁的脸,那耳后的绯红出卖了他。 “其实,按着盛京的习俗,我是要对你负责的,是我一直在逃避,而你也从来不曾提起让我为难。” 孟允宁说到此处,抬头看着锦绣低垂的眉眼。 第118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四 孟允宁说到此处,抬头看着锦绣低垂的眉眼。 “是我做的不对,自誉为善人一般,恩施于人。却从不曾想过这样做其实不过是让我自己安心罢了。” 锦绣越听越不对,抬眼看着眼前的人。 “倘若像你这样说,你救了我,我不但不应该感恩,而且还应该死缠烂打赖上你才对。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让你帮我的家人?你说的这个理论是强盗理论。” 孟允宁看着锦绣的眼睛里的光,鬼使神差的将她的面纱撤下,那脸颊上的一朵桃花灼灼。 “就算是强盗理论,我不得不承认,我想那样做,无数次的梦回,你在我身边。我知道这样的行径有些卑鄙,我今天想了一天,还是想和你坦白。不然我都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你的父母。” 锦绣心里也有些酥酥麻麻的:这是表白了? 但是那异样也只不过一瞬间,锦绣就回归了理智。 “孟公子,我一直感谢你救了我,也感谢你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一直帮助我。这个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 我可能和你在盛京遇到的所有贵女都不同,我只是一个乡野丫头,会一点小手艺,懂一点经营的小伎俩。 我不是那种打蛇随棍上的女子,更不会恩将仇报毁你前程。 孟公子,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家世,你有沐晟这种公子哥做朋友,又是个正直的人,想必在盛京你也不是无名之辈。 咱们各自奔赴前程,在秦州,你有一个朋友叫俞锦绣,这已经足矣。” 孟允宁看着锦绣那莹润的红唇说出这些的时候,就像一桶冰水浇熄了他的热情,那冰冷从内到外开始散发出来。 他那原本漂亮的瑞凤眼,此刻开始泛红,极度隐忍。 那臂弯中的温热还没有消退,她却用最委婉的话说出了最狠的拒绝。 敏锐的锦绣感觉出了此刻眼前人的危险,就像初见时候他染在她身上的血。 “回~回家!” 锦绣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孟允宁能听出她那轻颤着的害怕。抬手掀起车帷坐在御座上驾起了马车。 锦绣从车帷缝隙中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知道自己的话虽然是对的,但是拂了他的热情也是真的。哪有无缘无故的好,这可能就是背后的缘由。 感情这东西,碰不得。 很快,就到了锦绣家,孟允宁打开车帷,放下上马凳。 看着孟允宁伸出的胳膊,锦绣小心的躲过,两步跳下马车。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算了,我不进去了,马车留给青云他们。你转告一声,告辞。” 孟允宁说完就扬长而去,留下锦绣一个人在晚风中凌乱。 今日是俞越舟的生辰,俞越舟自是请了孟家人一起吃饭。 锦绣说的家宴也就是这样,原本除了俞家人就剩下孟允宁他们了。 “孟小兄弟怎么没来?不是说去接你来的?” 俞越舟问道。 锦绣看着一桌子人都在等着她,倒不好意思起来。 “他有事先走了。青云,马车在门口,他让你晚上带狄伯和星辰回去。” 锦绣看着一桌子的菜,都是母亲和嫂子准备的。 “你也不知道早点回来,女孩子家家的在外面呆那么迟。” 俞越舟忍不住念叨起来。 “俞秀才,你别说,你闺女是个活宝,最近那彩绣坊的银子可是赚的哗哗的。我可指着她给我转养老钱呢。” 俞越舟见孟狄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当着外人的面教训自家女儿,只得说:“赶紧坐下,一起吃饭,一家子人都等着你呢。” 锦文坐在锦绣旁边,悄悄递给妹妹一个小袋子。 锦绣手一摸,就知道哥哥给她找的书,赶忙将它放在了袖笼里。 对于一对儿女的小动作,清荷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依旧温柔地笑着给他们夹菜,儿子儿媳,女儿,孙女,甚至是星辰都有份,一碗水端平。 孟狄虽然面上没显,但是一看孟允宁没来就知道怕是有点变故。 酒水自然没有多喝,饭毕,也不多坐,带着星辰和青云就回家了。 孟狄远远就看见一个身影,孤零零的坐在房顶上。 那酒坛子一排字整整齐齐码在屋脊上,大有不醉不休的架势。 孟狄走过去,爬到房顶上,靠着孟允宁坐下来。 “怎么着?在这里一个人喝闷酒。” 孟允宁没有说话,只是往肚子里灌酒。 “你这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是不是那个丫头给你甩脸子了?” 孟狄也拍了一坛子酒,陪着孟允宁喝起来。 “要不是你,她们俞家怕是还在清水镇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呢,那丫头哪里来的本事还看不上我家小少爷。” 孟狄斜眼看着喝闷酒的孟允宁,看他一声不吭,就继续说: “好个不知好歹的丫头,我们少爷给她容身之处,还帮衬她所在的绣坊,还帮助她的家人,帮助她的朋友。甚至还暴揍了她那背信弃义的未婚夫婿,这都是为了谁啊?一点都不懂事。” 孟狄气哼哼的说了一通,好似还不解气,正准备要继续说,那孟允宁似乎有点反应了,那红着的眼就像个委屈的小兔子。 “狄伯,别这么说,她是个好姑娘。” “哼,都把我家小公子欺负成这样了,你还帮着说话呢?” 孟狄气呼呼的说着,但是眼神还是出卖了他。这开解小公子还得是自己。 “狄伯,她说她不是盛京贵女,更不是打蛇随棍上的那种人,她还说不想毁了我的前程。狄伯,她什么都知道。” 孟狄和锦绣打交道这么久,怎么能不知道锦绣的为人。正是因为锦绣的为人,他才舍得拿出自己攒了大半辈子的银子投进彩绣坊。 “狄伯,爹说的果然是对的,喜欢一个人就有了软肋。” 孟狄看着孟允宁这个样子突然就有点心疼了,小公子十四岁上的战场,那时候还是自己陪在他身边的。 因为小公子的心软,孟狄受了重伤,倘若不是上官家的医术,自己早就下阎王殿和阎王论理去了。 “锦绣是个好姑娘,但是和孟家的家世比起来,她的好微不足道。” 孟狄说了一句中肯的话,倒让铁骨铮铮的孟允宁红了眼睛。 “锦绣说过永不为妾,我原本想着,大不了我这一生都守在边关,那个孟家我不再回去,也算是护得住她。” 孟狄看着小公子,心里骇然他竟然想到了这一步,什么时候公子竟有如此深情,可是自古情深不寿啊!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锦绣没有错,你也没有错,你们都是好孩子。” 孟狄拍了拍孟允宁的肩膀,心里不由叹息:小公子到底还是小公子啊,哪怕已经适应了沙场,但是英雄难过的还是美人关,这劫数得他自己渡。 第119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五 锦绣、崔娘子和九歌一行带着绣娘和伙计前往刘府。 想着初到刘府,锦绣谨慎地备了些薄礼。直到进入刘府的时候,锦绣觉得自己的礼物可能真的备得有点轻。 刘府在城东忠武巷,这条巷子住的都是达官贵人,看这刘府的做派,也知道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 锦绣叩门,不一会,门内探出个脑袋,那小厮看着年轻。 “我是彩绣坊的掌柜俞锦绣。求见管事白娘子,劳烦小哥通传一声。” 锦绣说话的时候,隐蔽地递给门口小厮两个银锞子。 “小哥辛苦,费心了。” 那小厮看着莫名就到了手中的银子,又看看锦绣后边整齐地系着围裙的姑娘娘子们。 突然间,脸红了,手中的银裸子还给锦绣。 “姑娘稍等,这个不用了,我现在就去找白管事。” 锦绣心中感慨:连门口小厮都这么刚正不阿,罕见啊! 锦绣看着身后的女子都身着熟褐色的长款围裙,围裙上丝线绣着大大的彩绣坊的徽标和彩绣坊三个字,彩绣坊的下边是每个绣娘的名字,那围裙用的布比较厚实,围裙裙摆上有两个大大的口袋。 口袋里装的就是平时用的软尺,顶针,小针线包之类的。 后面的绣娘无论年老或者年少,那都是一个站姿,双手交握在裙摆处,脸上都是和蔼亲切的微笑。 锦绣看过去,这好歹气势还是足的。 有来往的人偶尔打量这一排人,穿着相似,怕是刘府新招的下人? 不一会,那小厮来开了门,白管事从门后走了出来。 那白管事还是简单爽利的打扮,看了看锦绣和她身后的绣娘和伙计,心中暗自感慨,这排场挺足啊! “俞掌柜这边请。” 白管事将锦绣带到堂屋,那堂屋里倒是坐了一屋子人。 锦绣不禁暗下神色,没见过如此场面。 “老夫人,这就是那今日里秦州最火的绣坊掌柜,俞姑娘。” “姑娘,这是我们刘府的老夫人,这边是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这边是我们家的姑娘们。” 锦绣神色自若的走前两步,对着上位的老太太行了万福礼。 “锦绣见过刘老太夫人,老夫人如意安康;见过几位夫人,夫人们富贵吉祥;见过几位姑娘,姑娘们顺遂如愿。” 行了礼,身后的绣娘也跟着锦绣的话齐声学了一遍。 “难怪彩绣坊生意好,你这个掌柜功不可没。” 正说着,一旁绯色锦衣贵妇人就上前捂着嘴,打量着锦绣。 “说来也奇怪,彩绣坊竟然是女掌柜,这原本我都是不信的,今儿个我可是看到了,直到见了你,我才知道女子也能做掌柜。” “老三家的,就你伶牙俐齿的,别吓到了俞姑娘。” 那坐在上位的刘老夫人发了话。 “俞姑娘上前让老身看看。” 锦绣听话的又往前走了几步,那老夫人握住锦绣的手,细细打量着锦绣。 “你这脸上的妆容倒是巧思,这桃花是你自己画上去的?” 锦绣心下虽然无奈,但是却也实话实说:“脸上是旧伤,这也是遮丑。” 几位夫人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低头纷纷议论着。 “这看上去倒觉得好看的紧,到底是底子好,俏生生的。” 老太太倒是不以为意。 “老太太谬赞。” “我家萱姐儿将你夸的天上有地下无,今儿怎么倒没出来。” 刘老太太看向身边的婆子。 “回老妇人,萱姐儿今儿个早起出去了,留话说,倘若锦绣姑娘来量尺寸,就让她先去院里等一会儿。” “行,那就这样,冬衣复杂,早点准备也好。” 那白管事笑吟吟地带着锦绣出了堂屋,大概说了一下刘府情况。 “那就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量。” 锦绣心里才明白自己接了多大的一个活。 “崔娘子,九歌我们每人带两人,一起量,咱们速度快些,我去量几位主子的。” “是,姑娘。” 很快就从刘老夫人的院子里开始,锦绣拿出登记的纸张,开始写下姓名和款式,并所有相关数据。 给刘老夫人拿出准备好的花样子和布料册子。 刘老夫人也是见多识广的,看到锦绣如此做派,倒觉得新奇。 “这样是为了准确记录下客人的喜好。” “你这都是和谁学的?” 老夫人翻看了几本绣样。 锦绣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东西书上又不会记载,也不会有师父教自己。 “回老妇人,小女的刺绣启蒙是我娘,这生意的许多还是和东家一起想的。” “哦?” 看着一旁写写画画的锦绣,刘老夫人看了看。 先让给身边的几位婆子量了尺寸,锦绣手下飞快,跟得上两个绣娘同时量,不量尺寸的在看花样子,定主色。 时不时的锦绣还能给些建议。 很快就到老夫人了,那婆子悄悄地说了句,老夫人是冬日生辰,锦绣心中就有了思量。 锦绣一遍听老夫人说,一遍打量着老妇人的房间陈设,直到老妇人是个稳重的,推荐的绣纹也都是一些中规中矩的寿字纹,在绣样上给老妇人看了福寿三多纹、五福捧寿、福寿双全、福寿富贵纹,福寿万年纹等等。 锦绣当场还画了一幅蝙蝠抱桃的福寿纹,上边并着桃枝和三色桃花。那老妇人看锦绣的功底如此深厚,当场就敲定了这幅绣图。 忙了大约一个时辰,才把老夫人院子里的所有人的尺寸量完。老妇人让身边的人将锦绣他们送去别的院子。 “你这个丫头不得了,又是掌柜又是绣娘的,怪不得你能把彩绣坊经营的有声有色,就冲着你这细致的心思,这彩绣坊差不了。” 刘老太太身边的一位掌事娘子如是说道。 “借您吉言,劳烦您了,这是我绣的一个小物件,这位娘子拿着玩。” 锦绣从袖笼里掏出一个荷包,荷包里还有几颗银锞子。 那娘子一拿起,就知道里边有银子,但是还是悄悄收下了。锦绣轻轻呼出一口长气。第一次行走在贵人府邸,虽然告诫了带来的人不得乱看,但是还是有点紧张。 只得寻了机会再次强调,务必保证绣娘的安全,也保证数据的准确性。 第120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六 到了下午,主子的院子差不多都量完了,还剩一些小厮,厨娘没登记完,崔娘子、九歌带着绣娘赶过去分别量,锦绣到了那刘家大小姐的院子里。 和别的大小姐院子里不一样,刘家大小姐的院子里立着一个兵器架子,上边刀枪棍棒都有,院子边上有一方青竹郁郁葱葱。 倘若不是事前知道这是个小姐的院子,锦绣觉得这一定是个公子的院子,没有繁复的花花草草,别致景观。 锦绣被带路的娘子引到大小姐房门前,门口守着两个丫鬟,一直在张望着。 看见锦绣,一个上前迎来,一个进屋说去了。 锦绣到房门前,那丫鬟出来说,只得锦绣一人进去。 “你们稍微等一下。” 锦绣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没有做设防,毕竟都是女子。 刚一进门,锦绣就被人捂了口鼻,不得出声。锦绣当下心中大骇,却力量不敌身后之人。 “姑娘,可还记得在马车上的投怀送抱?” 原本挣扎着的锦绣在听到耳边这句低语之时,先是一愣,忽然脑海中想起了那个姑娘。 锦绣心里就没有那么担心了,一个瞎闹的孩子罢了。 “看来姑娘还记得在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既然都为了我衣衫半解了,倒不如从了在下,留在刘府做个夫人也是不错的。” 锦绣都快气笑了,这还演戏演上瘾了,一介女子如何娶夫人。 看锦绣不挣扎了,手上松了劲,不料那锦绣转身说: “好呀,倘若刘府愿意八抬大轿将我给姑娘你迎娶进门,我也无话可说,姑娘可比那些臭男人香多了。” 锦绣说着,指尖还半挑那刘紫萱的下巴,倒给刘紫萱整不会了,愣了一阵。 那刘紫萱比锦绣高半个头,和高佩芝一样属于比较高的女子,只是刘紫萱比高佩芝壮硕些许,大约是练家子的缘故。 “锦绣姑娘,你倒是聪慧。” “不及姑娘风姿绰约。” 锦绣姑娘笑眯眯地看着眼前一身浅蓝色蜀锦男装的女子。 刘紫萱清了清嗓子: “被你看穿了,那就量尺寸。” 锦绣一脸俏皮地笑了笑:“倘若是姑娘,那便不比量了,毕竟我们深入切磋过。” 刘紫萱棋逢对手,还棋差一招,这就让她失去了最初捉弄人的兴趣。 双手抱拳,自我介绍到: “在下刘紫萱,秦州刘家长女。” “在下俞锦绣,秦州彩绣坊掌柜。” 锦绣也回礼说了一句。 那刘紫萱倒了两杯茶,递给锦绣一杯。 “这是我们第五次见面,第一次在醉白楼,第二次在李家马车,第三次在彩绣坊开业之前,第四次在彩绣坊开业第二天。” 好似怕锦绣不知道,刘紫萱将所有的时间点一一说了出来。 锦绣似乎隐隐记起那次在萃白楼吃饭,有几个女子和她们抢包厢的事宜。心里也明白了为什么会天降大运,将刘家这么大一个馅饼砸在自己身上。 “刘紫萱谢过俞姑娘救命之恩。” 说着,那刘紫萱竟然向锦绣行大礼,锦绣忙拉住她。 “站着说话,别吓我,我就是一个普通掌柜,经不住大小姐你这么大的礼。” 面对突然一本正经的刘紫萱,锦绣还倒不知道怎么办了。 不知道怎么办,那就公事公办。 “快起来,我还是给你量一量尺寸。” 说着锦绣取出软尺,拿出随身记事的本子,用炭笔写下所有的数据。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分量。” 锦绣量到胸前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尽量别拿白布束缚这么紧了,影响血液循环,对身体不好。” 那刘紫萱难得脸红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的。” 锦绣头也不抬:“一直知道。不然我才不会那么无私的脱了外衫爬你身上,多毁我名声的事情呀,我还没嫁人呢。” “啊?” 刘紫萱第一次觉得自己乔装怎么这么失败,随便一个女子就猜出来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锦绣蹲在地上量鞋码。 “我有个好友,就是一直女扮男装的。” 刘紫萱忽然想到带妹妹抽奖的时候,站在外边的那个俊俏的男子。 “她和你一般高,她也是因为出门在外,男儿身更方便,便常年身着男装。” “不过你比她更结实一些,你是用右手武器的,右边的手臂更结实些。” …… 刘紫萱听着锦绣一边量尺寸,一边剖析她,心中还真的佩服,自己穿着男装出去好几年了,估计连亲娘都不会知道的这么多。 “你为什么做女掌柜?” “因为想做便做了。” 锦绣写下最后一个数字,抬头看着眼睛亮亮的女子。 “你呢?你有想过做什么吗?” “我?我想做个女将军。” 锦绣听完就笑了,怪不得外边有兵器架子,看来也是个有想法的人。 身处后院方寸之地,没有随波逐流,能有自己的想法 ,已经实属不易。 “只要敢想,就有实现的一天,历史上从不缺英姿绰约的女将军,只要敢想敢做,名垂青史也未尝不可。” 刘紫萱看着一脸坦然的俞锦绣: “谢谢你,你是第一个说我可以做女将军的人。” 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目光灼灼,锦绣突然觉得刘紫萱有点可爱。 “那我在此恭祝紫萱小姐梦想成真。” 刘紫萱看着俞锦绣收拾东西,大方的说:“今天就算我们正式认识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尽管来找我。” 锦绣看着这个姑娘,点点头,算是应承下。 “你对衣服上的绣样有什么要求吗?” “简单些就行,除去那女装,再就是帮我做两套深色男装。” 锦绣记在小本子上后准备离开: “认识你很高兴,我还要去找白管事对一下人数,改天有空再聊。” 刘紫萱送锦绣出了小院:“我生辰宴请你来做客。” “好!” 刚出去,那位带路的婆子说: “小姐立冬就十六了,所以掌柜你这边还得在大小姐生日宴前赶制出生日宴要穿的两套衣服。” 锦绣看着这位殷勤的婆子,脑子里记下了这个特殊的事宜。 在大门前等了一会,才等来了其它的绣娘和白管事。 白管事带着那约定的文书,里边夹着面额一百两的银票两张。 “俞姑娘,这是约定的文书和订金,你看一下,我家大姑娘生辰宴的衣服务必您要多费心。姑娘的生辰宴,会请秦州各家贵女。” “白管事放心,定会让姑娘满意的。” 锦绣和白管事对过人数和清单,又复核了文书,和之前约定的没有什么出入,锦绣也就按上自己的手印。 心下石头落了地,这可是彩绣坊第一个大单。 第121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七 彩绣坊门口堆满了菊花,这让巳时准时上工的锦绣甚至怀疑,这是出了什么事。 招了伙计来问,伙计说是大清早就有三辆马车拉来的,不但将门口摆满了,将彩绣坊的过道也摆满了,一直摆到内堂。 锦绣第一反应是一种诡异感。 菊花不是那啥才用的么?这整的彩绣坊和灵堂似的。 高佩芝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这谁家的花放我们店了,这多阴损啊,这什么意思啊!锦绣,最近你是不是得罪谁了?” 锦绣也一脸茫然,但是她仔细想了想,谁会花这么大的代价来恶心她这种小人物。 佩芝越往里走,越觉得这送花的人有大病,可能自己想错了什么,里边不少菊花自己都没见过。 这难道是有人送礼? “先想想怎么处理这些菊花,都没处落脚了。” 锦绣发愁的看着一地菊花。 “有了,去找人在门口支架子,将这些菊花这么摆放。” 锦绣一边在纸上画,伙计和高佩芝在一旁听着。 “去外边做宣传,彩绣坊赏菊季,具体怎么个赏法我再思考一二。” 高佩芝也忽然笑了起来,对呀,管他哪来的菊花呢,既然有这么多品种,办个赏花会也未尝不可。 一行人匆匆忙忙在店铺门前搭了架子,将花一排一排摆上去,引得过往路人还往这边频频回首。 “这彩绣坊买这么多菊花干什么?” 有人好奇问了一句。 “咱们掌柜准备办个赏花会,您就等好,到时候来看花啊!” 伙计大声回应着。 “这彩绣坊一天还挺活跃啊!” “赏花会好啊,这个季节能开的花不多了,哎哟,你看那边好多菊花品种平时不常见。” “是呀,那个我认识,红衣绿裳。” “那个我也曾在赵家才见过,好像叫凤凰什么来的,看来这赏花会办的有点水准呢。” 来往的人看着伙计们一盆一盆往外搬着,不禁感慨彩绣坊好大的手笔。 “锦绣,这菊花至少有十几个种类,这至少一百多盆。你说这是谁这么大手笔?” 锦绣对想不通的问题一般选择不是钻牛角尖,而是置之不理,时间到了,自然答案也就浮出水面了,何必此刻想破脑袋。 “一般赏花会会干点什么?” “饮酒作诗?”高佩芝猜测着,毕竟秦州大地方,赏花会自己自然没有参加过。 “不行,作诗街坊邻里有几个会的,都是那些书生占了便宜。” 锦绣一听就否定了,做这个铺子的定位就是普通百姓。 “简单点,直接抽奖,抽中的抱花回。” 高佩芝一想也对,花期有限,放着也是放着,观赏几日后,干脆抽奖送人得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找找谁送的,毕竟万一活动制定好了,到时候有人来要走花,也挺尴尬的不是?” 高佩芝还是一脸忧心地说道。 锦绣猜测的第一人是孟允宁,但是那家伙自从告白被拒绝后就再没出现过。她都不知道还在不在秦州。 星辰现在也不在俞家住了,俞越舟每日都去折桂巷给星辰授课。 午后,架子搭好了,菊花都摆上去就吸引了许多百姓来看。 锦绣的赏花会活动还没有说出去,但是通过伙计的嘴,百姓已经知道彩绣坊大手笔,买了一百多盆菊花,在铺子门口给大家看。 锦绣正在犹豫活动的内容,那沐晟带着吴用大摇大摆的进了内堂。 伙计没拦住也不敢拦着,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进去。 沐晟接过吴用手中的食盒。 “锦绣姑娘,这是醉白楼的新点心,你尝尝喜不喜欢。” 锦绣看着沐晟那丹凤眼笑的都眯起来,心里就想着这又是哪出戏? “姑娘上次没和我一起用晚膳,今日可以一起用么?我是真心实意请姑娘一起 的。倘若姑娘不相信我的为人,可以带上你的朋友一起。” 对于沐晟这做派,锦绣有点后脊梁骨发寒。 “沐公子有什么事就直说,这又是送点心,又是请吃饭的。” “我送的花你可喜欢,秦州这地方太偏了,好多品种花银子都买不到。” 锦绣脑袋“嗡”的一下,这沐晟要作妖? “沐公子,您送我菊花?” 沐晟一看锦绣的表情,就知道不好,这花可能她不喜欢。 “最近天气冷了,我就想着菊花应景。” 听着沐晟的解释,锦绣倒真的觉得也是,这个季节,这菊花开的如此好都已是不易。 “挺好的,谢谢沐公子相赠,不过下次别送了。” 锦绣知道谁送的,这也退不回去,就大大方方收下了,正好活动内容也定下了。 “额,大盛女子爱花,我想着锦绣姑娘应该也喜欢。” 看着沐晟的表情,锦绣觉得自己怎么的不能得罪财神爷,立刻换了笑容。 “喜欢的,喜欢的,女子喜欢花草是天性,多谢沐公子相赠。” 沐晟一听开心了:“那你吃点点心,我晚上在醉白楼设宴等你。” 锦绣看着沐晟哼着小曲出去,那堆砌的假笑立刻崩塌了。 高佩芝在一旁那时听的清清楚楚。 “锦绣姑娘,我晚上在醉白楼设宴,等你哦~” 那语气语调一变,多了一丝调侃的意味。 “锦绣,你说说,这孟公子的朋友这么大手笔,是不是心悦你。” 高佩芝攀上锦绣的肩膀,附耳轻声说道。 锦绣耸了耸肩膀,把高佩芝从自家肩膀上赶下来道。 “咦,可别吓我,男人哪有银子香。除了刘家,这是目前最大的客户了,别看就他一人,那出手阔绰得很。” “是呀,你说说你,我该怎么奖赏你才是。” 高佩芝得知锦绣竟然谈下了刘守备刘府的冬季织物,吓了一跳,按例这种大家都有自己的绣坊,再怎么的也不会直接找一个新绣坊做这么大笔的买卖。 “对了,今年感觉冷的好像早一些,你这边还是多找点渠道,我们需要大量的棉花,皮草。” 高佩芝听着锦绣如此说,心下也开始盘算。 “刘府大小姐邀请我参加她的生辰宴,她这是帮我们呢,所以不出意外,彩绣坊今年可能会接到更多的活,我们得提前备着,反正棉花和皮草储备合理,也能多放些年。” “行,我和狄伯去打听打听,倒是你,那么多件指名要你亲手做的衣裳,你最近怕都是很忙!你还是身体要紧。” 第122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八 高佩芝怎么能不知道锦绣最近一直熬着,早晨巳时到店里就开始做账,午时巡店做账,午后来巡视绣房,指点完绣房的绣娘,就窝在内堂休息室,开始刺绣。 也不知道每日熬到几点,但是眼下的青黑是骗不了人的。 “我能应付,你先去订货,还有就是咱们需要更好一些的货源,我最近几日想过了,我忙完这阵子去一趟锦州。” “锦州?” “如果我们要降低成本,需要更好的货源,我们就要走出去看看,锦州刺绣天下有名,自有它的道理。那边的织物能和云锦平分秋色,那定是有更好的。” 高佩芝看着锦绣坚定的神情,心下也动摇了。 “我陪你去。” “姐姐,秦州才刚刚稳定些,那必定得你压阵才是。何况倘若清远县有什么事,你也得看着。那许良是个肯学的,最近我就多带带他和云珠,到时候我离开,他们两个也能看着这两个店。” “可是你一人去,我不放心。” 满脸的担忧写在了高佩芝的脸上。 “上官近日也要回锦州,我和他说了我的想法,他愿意等我几日,我这几日联系了金向远所在的镖局,他出了一趟远门,近日就回来了,我可以和他商量着跟在镖局后边,这样也安全些。” “好,你什么时候走。” “刘府小姐生辰后。” 看着锦绣做好了一切打算,高佩芝能做的,也就是多准备点银子。 “行,那我去找狄伯,晚上陪你赴约,省的那沐公子吃了你。” 锦绣看着高佩芝笑话她,赶忙把她推出去。 整理了思路,将赏花会的活动写下来。 喜迎彩绣坊赏花会,赏花会为五日,五日里累计消费按从高到低排,每日会公布消费前三十的名单,第六日公布前一百名名单,累计消费最高者优先挑选。 名单公布日即选花日。巳时是前二十名,午时是第二十一到第五十名,未时是五十一名到第八十名,申时是第八十一名到第一百名领取的时间,过期不候。此活动解释权归彩绣坊 自打知道这花有精品,那就简单粗暴,送完为止。 “云珠,你能看懂么?” 云珠识字不多,倘若云珠都能看懂,那就没什么问题。 云珠点点头。 “你去和伙计讲,务必将此消息传出去,赏花会明日开始。明日调许良来这个点帮忙,你们二人负责收银,晚上负责统计,由许良将名单贴出去。” 看着云珠脸上的神情,锦绣怕她是因为自己不会写字觉得自卑。 “云珠,你不比谁差,你和许良各有所长,他是读过书,能看会写会算账。但是你更懂刺绣、布匹和绣线以及各种工具时使用。在售卖的时候你更占优势,你只是在认字和写字方面还需要加强。” “大掌柜,我会努力的。” “嗯,你不会不懂的可以问东家,我给她说过了。我知道绣房最近忙,但是除了绣房,你还是要多练练字。我明年会考虑给绣房加认字课和算术课,届时你还要挑起这一块的任务。” “好的,大掌柜,我会尽力的。” “行,你先去贴活动内容,我去找崔娘子,看一下坊里的进度。” 云珠接过大红纸就出去了。 锦绣不禁扶额,这丫头挑大梁还需要好好培养。 锦绣巡过绣房,崔娘子轻声说:“因为计件奖励,大家都很努力。” “盯紧质量,针脚还是要匀称,刘府是大户人家,这第一单一定要把彩绣坊的名声打出去。” 崔娘子笑着说:“锦绣姑娘就放心。” “崔娘子,看着三等绣娘有堪用的,就分些刺绣的活下去,这么大个订单,云珠还经常在前边,你们五个人太辛苦了。二等绣娘的考较久以此次刘府订单来评定。” “姑娘的意思是我和九歌看着平时手艺好些的,就直接分派简单的绣样下去?难度慢慢递加?” “嗯,但是把控好质量,那刘府几位主子夫人的,你和九歌一定要多上心。” 锦绣犹豫了一瞬,还是说了出来,毕竟现在能放心用的绣娘太少了。 “行,我知道了。” “崔娘子,我最近赶制完这几身衣裳得出趟远门,届时交货的时候,务必检查仔细,和白掌事细细对了货才行。倘若遇到事找他们家大小姐刘紫萱。” 崔婉诧异地看着锦绣,这正是绣房最忙的时节,这究竟是什么事,她还得着急的出去办。 “崔娘子受累。” “绣坊又出事了?不然这都快冬日了,你出远门。” 崔婉低声问道。 锦绣知道崔娘子是高家的心腹,自然不会隐瞒。 “我去锦州,咱们的布料受制于人,成本太高了。而且今年怕是个寒冬,我准备打听打听皮草的价格。” “你一个姑娘,跑那么远,小姐可不得担心死了。” 听见崔婉担心的先是绣坊,再是自己的安危,锦绣心里暖暖的。 “崔娘子放心,我自是有安排的,快去快回。争取不影响新店开业和冬衣的准备。我走之前,会画一些新衣的图样,你和九歌在刘府单子之后还得受累赶制新衣。” “你啊你,你手里的活实在做不完,我帮你先做些,听小姐说你手上积了好些单子。” “指名要我做的,本着诚信经营的原则,我还是自己来。” “我就不信他们能看得出来。难道还派人盯着你不成?” 锦绣知道崔婉也是心疼她,但是做人的基本原则就是诚信,既然自己已经接下了,就得尽全力。 “我知道崔娘子是心疼我,怕我熬垮了,你看,再过一阵子,我不就休假远行了么?” “哎哟,老天爷,那算什么休假,你这个丫头就是个属牛的,倔强的不行。不劝你了,我忙去了。” 说罢,崔娘子匆匆钻进绣房巡视。锦绣看着崔娘子的背影,笑了笑。 锦绣回到自己的房子,继续赶货,白日里不能专注的刺绣,就只能做些不费脑子的。这男子的衣衫比起女子的可简单太多了,只是沐晟那个浮夸的,势必要在领口装上一圈皮草才行。 第123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九 醉白楼的确名不虚传,什么时候来都是熙熙攘攘人满为患。晚上的醉白楼包厢里听得伶人的歌声,行酒令,热热闹闹的。 沐晟穿着一身浅银灰色长衫,露着白色的领子,外边是一件灰蓝色大氅。他出门前已经对着铜镜照了又照。 “吴用,爷今天看上去怎么样?” 吴用的脸上好似不会有表情一般,看着沐晟好一会,苦思冥想蹦出来俩字:“大善。” 沐晟看了看吴用,觉得真的是没什么用。 高佩芝和锦绣一起来的时候,沐晟有点吃惊,这高东家怎么没一点眼力劲呢,这还真跟来了? 这成天一副男子的打扮,看着倒是俊俏的紧,倘若不知道她是女子,还觉得对锦绣有意思呢,整天黏在一起。 “锦绣姑娘,你总算肯赏脸来一起吃饭了。” 锦绣客气了两句,就端正地坐在高佩芝身边。 “怕你饿,先点了一部分,我都是猜着点的,想着你来了你再点一些。” 锦绣看了看一大桌子菜,上次来吃饭,锦绣已经对醉白楼有了了解,好吃还算好吃,贵也是真的贵。 “沐公子破费了,我就平凡出身,什么都吃得,不挑食。” 锦绣职业假笑,高佩芝看着都觉得别扭。 “那先尝尝,据说这醉白楼的酒最有名,你来尝尝。” 沐晟说完就给锦绣倒了一杯。 “沐公子倘若还想在冬日前拿到衣裳,就别让我喝酒了。喝酒误事。” 沐晟一听,锦绣晚上还回去给自己赶制衣服,心里立刻觉得有点甜,又有点心疼锦绣。 “其实我的衣服没那么急,你慢慢做也可以。” “沐公子上次不是这么说的,说是没有带冬日的衣物。” 沐晟一时哑然,恨不得甩自己两嘴巴子。虽然想穿锦绣做的,但是也不是花钱买不到。 “没关系,已经快做好了,待好了,我会让人送到折桂巷的。” “劳烦锦绣姑娘了。” 沐晟看两人都不动筷子,忙拿起筷子,给锦绣夹了些醉白楼的特色。 “先吃饭,别太累了,你都这么瘦了,再瘦下去就不好看了。” 沐晟一边絮叨,一边将锦绣面前的小碗夹的满满当当。 锦绣吃的有点别扭,要不是这是大客户,自己都不愿意应酬,又浪费时间,又麻烦。 高佩芝眼神一直在沐晟和锦绣之间转悠,能看出点“郎有情妾无意的那种感觉”。 “感谢沐公子送花给彩绣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就用公子送的花在彩绣坊办了个赏花会,作为彩绣坊的掌柜,在此感谢沐公子的慷慨。” 锦绣想了想把赏花会的事情说了,把那送给自己的菊花,特意说成送给彩绣坊的。 “都送给你了,你喜欢就行,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沐晟倒是不在意,反正送是自己的心意。心意到了,其它都不重要。 “谢谢沐公子,公子您也吃一些。” 锦绣忙用公筷给沐晟也回赠了一碗菜。 “好,我吃,我吃。” 话虽这么说,那眼神做不的假,黏着锦绣,高佩芝看腻了,低头吃饭,既然已经豁出去了陪好姐妹来了,那就不能让锦绣被人占了便宜去。 “沐公子,锦绣不善饮酒,我陪你喝两盅。” 沐晟正巧也开心,就和高佩芝喝起来,高佩芝那真的是历练过的,两壶下肚,脸不红,气不喘。就连那酒令也说的清晰,激起了沐晟的斗志。 男人不能输,特别是真男人不能输给假小子。 锦绣看着高佩芝和沐晟一来二去的,自己就倒一倒酒,陪着笑一笑,偶尔说两句话。一个时辰后,沐晟已经脸红身软的开始说胡话了。 吴用一看自家爷已经醉了个彻底,只能连说抱歉,扛起来就回了。 沐晟走了后,锦绣连忙看高佩芝。 “你怎么样?” 高佩芝此刻也不太好,眼神迷离。即使锦绣看见她用了一点手段,但是一桌子的空酒壶,至少有三分之一还是进了高佩芝的肚子。 “走,回去。” 锦绣不像吴用,是个大力气的。加之高佩芝原本就比她高半个头,自己扶起来到底还是吃力。 锦绣有点着急,这怎么能回得去,高佩芝是个女子,也不能随意找人帮忙啊! “高新兴在楼下。” 高佩芝说了这么一句,就又趴在桌子上了。 锦绣忙让小二喊了一声等在马车里的高新兴。两人才把锦绣抬了回去。 晚风已经带了寒意,锦绣没让高家的马车送,自己走回去。 天色已晚,锦绣总觉得身后有人跟踪着,她回头看了好几次,原本自己是个无神论者,可是因为自己记着前世记忆,所以现在她倒是信机缘。 此刻,风吹的叶子沙沙作响,吓得她越走越快,尽可能走人多的地方,到最后忍不住就跑了起来,直到苏府,那紧绷的神经才松下来。 门外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黑色锦缎的身影,眼神温柔地看着这扇大红门。 “看着弱不禁风,跑起来倒是挺快的。” 说完这句,摇了摇头,折身往回走。 彩绣坊的赏花会赢得了百姓的赞赏,那些个稀罕品种更是让那些懂行的人心动不已。 锦绣交待了伙计,每天晚上将花搬进院子廊檐下,万不可损坏花。 自己在前边帮着招待了一会客人,锦绣满脸带着笑,说话又客气,来往的婆婆,婶子对这个姑娘都是多三分好感。 “我们东家偶然所得,能得大家喜欢,自然是好的。” “我们东家说了,放在内院是一个人欣赏,花期不长,倒不如给一直喜爱彩绣坊的贵客们一起分享这赏花的乐趣。” “冬衣订单接了不少了,那都是大家对彩绣坊的支持呀!我的给东家多说一说,多出些活动,让大家都受益才是。” “哎呀,不要买太多了,彩绣坊会经常有活动的,万一下次更划算,你不就得骂我了。理性购买,一定要理性购买,咱们有钱不买半年闲。” 那青云和孟狄都在人群里,两人中间的那个黑色锦衣男人,看着人群里那个身着浅绿色长裙的姑娘,脸上堆着笑,熟络地招呼每一个客人。 “她总是能借势迎风而起。”黑色锦衣的男人说道。 “我可压了我大半身家在上面呢,希望这丫头能让我好生养老。” 孟狄倒是看着这么热闹心里很开心。 “听说小侯爷这次花了不少银子,你看那几盆,随便一盆百两之上了,也不知道倘若锦绣姑娘知道了,还会不会这么干。” 青云一边看热闹,一边感慨小侯爷大手笔。 “沐家的人倒都是敞亮的,哎,也不知道锦绣能不能挺得住,换成我,我就跟了小侯爷,身份尊贵,人也体贴。” 孟狄一边说一边斜眼偷看了孟允宁一眼,那细长的瑞凤眼,没有丝毫波澜。 孟狄心里哼了一声:死鸭子嘴硬,看你撑到什么时候。 第124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十 彩绣坊凭借着这一次赏花会,又一次赚个盆满钵满,接了不少冬衣订单。其它货品也卖了不少。 开奖那天,竟然有人在彩绣坊累计消费过了千两之多。在兑奖的时候那位管事开心不已,直说这一单怎么都不亏。 旁人好奇的问为什么。 那管事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公子说,这一盆花,就差不多五百两银子,更重要的是,那钱也不一定找得到这么好的品种,我们虽然花了钱,但是冬衣也有了,公子的心头好也就了,岂不美哉。这彩绣坊果然大气。” 周围看热闹的人,才明白这些花漂亮是漂亮,那都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很多参加了这次活动的人,更加觉得自己花钱花得值得。 随着彩绣坊口碑的蹿高,惹得织锦巷很多人眼红不已。别说在东边的铺子生意好,就连这原本死气沉沉的西巷也开始热闹起来了。 有聪明的店家,开始跟风学习彩绣坊,也有些铺子开始降价,准备打价格战。 普通百姓那还是看重银钱的,谁家更便宜就去谁家买。 看着三个东家都在,许良和云珠都有点紧张。 “大掌柜,对面绮罗坊已经开始学我们了。” 云珠也跟着点头:“还有很多铺子开始降价了,好像是联合起来要逼着我们降价。” “大掌柜,近日,账簿你看了,形象店咱们生意有下滑。” 锦绣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若有所思。 高佩芝皱着眉头忍不住地说:“要不,我们也降价?比他们低个几十文就可以。” 孟狄眉头皱着,虽然自己以前不懂这些,但是重伤从战场退下来,每日做的,也就是些琐碎的事情,对这些铺子的事情也略有耳闻。 “咱们不能降价,降价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略,最终谁都赚不到钱。” 锦绣看着孟狄,认同地点点头。 “通常这般情况,如果财力够,要将对方怼倒破产,可以这么干,反正谁也别好过。但是真这么干了,肯定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那怎么破局。” 高佩芝看着锦绣一脸思索的样子,自己的确没有更好的主意。 “先等等,咱们最近接的订单不少,求稳。姐姐,尽快收棉花和皮草,我怕有人背后搞破坏。价格高一点没关系,抢占资源,这样谁降价,谁家冬衣就不赚钱。” “我尽快联系金向远,尽快去锦州,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料子,再就是找几家供货商,我尽可能的降低成本。” “还有就是样式要新,咱们要推陈出新。” 高佩芝和孟狄都表示同意。 “那刘府大小姐生日宴当天的两身衣裳,我最近尽快赶制,倘若这次效果好,咱们中巷时尚店就能顺利开业了。” “看来你已经有想法了,那咱们就先维持着,正如你说的,绣娘还是需要一些更优秀的。我这边看能不能再招一些高级绣娘。” 高佩芝看着锦绣一步一步都算计好的,倒也没有很担心,毕竟彩绣坊的订单已经接到腊月了。 “许良,你现在的能力独立做账已经没有问题了,其它关于绣坊的事情你要和云珠多学习。” “云珠,你做账倘若有不会的,多和许良学习,还是多写字。我知道这对你很难,你还有绣房分下来的活,等绣娘配置齐全,你就到前边来。” “是。” 二人齐齐答道,两人知道锦绣一直等着他们尽快成长,所以一个人做着几个人的事情。两人不得不多学一些,好尽早独立承担起一个店的责任。 “你们遇事不要慌,狄伯,劳烦你给后生多指点一二。我去锦州会尽快回来的。” “嗯,你一个姑娘家,出门还是要小心些的。” 孟狄不担心锦绣的能力,只担心她的安全。 “嗯,我联系镖局,跟他们一起走,安全些。” 孟狄知道锦绣是个主意大的,就也不说什么了。 可惜小公子要押送粮草西行了,不然小公子陪着锦绣去,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前几日,金向远回来了,锦绣去镖局找他。 锦绣第一次和镖局打交道,那门口的旗子上都写的顺通,那院子门口停了许多的马车,来来往往的人好不热闹。 锦绣看着门口的一个壮硕的男子,那男子在如此天气,依旧赤膊搬货。 “这位大哥,请问金向远在么?” “你是金镖头什么人?找金镖头有事?” 那男子好似心情不怎么爽快,说话有点冲。 “我是他朋友,找他有事。” 锦绣自己给自己壮了壮胆,声音稍微大了些。 “哼!” 那男子斜眼看了锦绣一眼,将一个三尺长的木箱,一人抬上车。然后走进院子里,大声喊了一句: “老金,你相好找你。” 这么一喊,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向锦绣,锦绣虽然戴着面纱,但是还是没见过这个阵仗,羞红了脸。 不一会,金向远快步跑出来,看见门口立着的纤瘦的身影,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了。 “锦绣姑娘,你怎么来了,快进来说话。我们这边粗人多,没有冲撞到你?别理会他们说什么。” 金向远一边带路,一边解释着。刚才他还在内堂汇报,没想到就有人通报,有女人找他。 “向远大哥,找你确实有两件事情。你能不能找到渠道帮我收一些皮草,兔子,狐狸这一类毛比较细软的都可以,再就是棉花,你这边有渠道么?我们绣坊需要大量棉花。” 金向远听完就开始想着,但是一时也没想到。 “这些我帮你问问,有结果我给你传话。” 金向远倒了杯热茶放在桌子上,等锦绣说第二件事。 “还有就是冬日后,我要去一趟锦州,镖局可有去锦州的?能不能带上我。” 金向远那深邃的五官都皱了起来。 “你一个姑娘家家出什么远门,先生知道这件事情吗?” “还没说,但是我一定要去的,我会按市场价付钱给你们。” 金向远犹豫着要不要答应锦绣。 “家里那边我很快就会说了,到时候你就说跟着你们镖队,很安全的。” “锦绣,外边其实很苦的,我有点担心你不能够适应。” 锦绣看着金向远不太愿意让她跟着,就主动说: “金大哥,不方便的话没关系,我去问问别的镖局。” 金向远叹了口气,这么娇滴滴的一个人儿,哪里吃过风餐露宿的苦。 “你去别家我还更不放心呢,行,这事我给你应了。” 锦绣一听,总算放下心来。 “我可能还有很多货要往回来运,金大哥还得麻烦你,能不能介绍掌柜给我,我还得谈一谈这个。” 金向远看着锦绣,那眉眼笑起来真好看。 “我听说你做了掌柜,现在总算相信了。你啊,主意真大,行,你放心,有我在,一定给你个合理的价格。” “谢谢金大哥,那我先不和你说了,等我忙完这阵子,请你吃饭呀!” 锦绣一点也不客气,说完话就起身要走。 “那我送你,你放心,冬日后有去锦州的镖队,我会和你说的。” “那我等大哥的好消息。” 金向远看着眼前的小小的人儿,倒是真的佩服她起来,清水镇的事情他还记得,这也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她就熬过了那件事。 第125章 生辰宴 冬日就是立冬这天,这天天气有点冷,但是刘府已经通了地龙,暖洋洋的。 锦绣前两天就将刘大小姐的衣服送到了府上,那长长的裙摆上绣着朵朵鲜花,只是那鲜花像是真的鲜花一样,层层叠叠立体的。 倒像是那清晨的太阳照在一片花海里,那些花朵有的全开了,有的羞答答地开了一半,还有的含苞未放,引得那彩蝶飞舞。 这条裙子第一次在绣坊展示的时候,一众绣娘为锦绣精湛的技艺折服。更可贵的是她的巧思,那花团锦簇之下的,是欣欣向荣。 这身衣服需要的头饰,倒让刘府一时间为难了。锦绣在第二天,将头饰送了过来,和裙子一体的刺绣立体花。 原本刘紫萱是不怎么喜欢穿女子的衣服的,但是看到这条裙子的时候刘大小姐为它的华美而感到感动。 锦绣给定制的两套衣服,一身红色系,一身是她喜欢的海天蓝并着同色系暗竹纹,那竹子在阳光下会像风吹过竹海一般。 刘紫萱能看出来锦绣的用心,哪怕是暗纹,都能有一种奢华的感觉。 当刘紫萱穿着那繁复的衣裙站在家人面前的时候,家人都觉得彩绣坊短短时间站稳脚跟是真的有点东西的。 那来参加生辰宴各家小姐看到这么漂亮的裙子纷纷打听着,刘紫萱不厌其烦的推荐着彩绣坊。 锦绣来到刘府的时候,刘紫萱早早迎接了上来。 “锦绣见过花仙子紫萱姑娘,愿姑娘从今岁岁称觞处,人如玉雪,花如锦绣,福寿如山。” 刘紫萱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祝福,开心地说:“花如锦绣,对,花如锦绣。” “你不是昨日就送来生辰礼了么?这又是什么?” 刘紫萱接过锦绣给的盒子,刘紫萱打开看一看,是剑穗。 “锦绣,你太贴心了。” 刘紫萱的的喜好自然和普通女儿家不同,可是锦绣就是能细心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平安结,愿你能得偿所愿,一世平安。” 锦绣笑着看着比自己高的刘紫萱,难得看见刘紫萱这么小女儿的姿态。 “锦绣,谢谢你。” “嗯,我也谢谢你,谢谢你支持我,谢谢你支持锦绣坊。” “锦绣,已经有好几个姐妹问我,这件衣服哪里来的,我说是彩绣坊的,可是她们去过的人说都没有见过这么特别的绣法。” 锦绣就知道,这么费心思的一件衣裙肯定能引来秦州贵女的喜欢。 “是的,这家彩绣坊还没有开,你是第一个客人。” 刘紫萱一脸惊讶:“彩绣坊又要开店了?” 锦绣看着一群贵女在暖阁聊天,那眼神都往这边看过来了。 “紫萱妹妹,这位是?” 粉衣女子觉得锦绣有点面熟,但是想不起来。 “孙姐姐,这位你可真的见过。” “哦?” 被唤作孙姐姐的,锦绣还记得,是醉白楼那个说是她来买单的那个女子。 “我是彩绣坊的掌柜俞锦绣,很荣幸见到各位。” 锦绣倒是没有给她去思考的机会,那些事不值一提。倒是第一时间亮明自己的身份,这才会让每个人的记忆停在这一刻。 “哦,我知道彩绣坊,织锦巷东头一个不大的铺子。” 一个女子说道,但是没有人附和。因为大多数人已经知道刘大小姐身上这身衣服就是出自彩绣坊 。 “彩绣坊在秦州有三个店,一个是东头的形象店,是彩绣坊的第一个店。只要特色是四季成衣,后续会有一些配饰。” “就像我姐姐头上戴着的这种么?” 一个嫩黄色衣裙的小姑娘挤到各位女子的前面,看着锦绣问。 “有一部分是,还有更多的样子。” “姐姐,我见过你。” 小姑娘仔细看了两眼锦绣说道。 锦绣倒是没有见过这个小姑娘,蹲下来认真看着她。 “你在织金巷西边开了一个铺子,我姐姐带我去抽奖来的。” 锦绣看着小姑娘怪可爱的,和星辰差不多大的年纪。 “那姐姐送你一个小礼物,你记得下次来店里找姐姐要,不过姐姐最近不在,回来可能就倒腊月了,别跑空了。” “啊!谢谢姐姐!” 那小姑娘听说再去就有礼物拿,两眼弯成月牙儿,笑了起来。 “彩绣坊西边的那个铺子前几日有赏花会,我那败家哥哥花了一千多两银子,换了一盆说是名贵品种的花回来,献给我祖母。” 锦绣一听,这花一千多两的就只有两个人,这怕是其中之一。 “小姐家订了几匹蜀锦,还买了好些成衣,似乎还定了冬衣?” 那脸儿圆圆的姑娘说:“你竟然都知道?” “是呀,我是掌柜嘛,要做账的。” “不知道你家公子是拿了那盆凤凰振羽还是那盆绿牡丹?” “就是那盆绿色花蕊的。” “哦,是红裳绿衣啊!这盆花大约是三百多两银子,你哥哥花了八百银,买了六匹蜀锦,还买了好几身姑娘的衣衫。” 锦绣细细想了一下,原本记这些事想通过这件事了解一下秦州这些比较哗众取宠的世家有哪些。 “锦绣,你前几日办的那些个赏花会,我都没去,一盆花这么贵啊?” 刘紫萱看着锦绣,后悔自己没去给朋友捧场。 “嗯,原本我也不知道的,后来问了东家才知道的,那些花最起码两千两银子。” 周围很多姑娘都倒吸一口气,这彩绣坊镇的财大气粗,送这么贵的花给大家。 “谁知道是不是哗众取宠,我就不信还有一盆花就要几百两银子,这放在盛京还有可能,这穷乡僻壤的,谁信呀!” 最早说彩绣坊是个小铺子的姑娘又开口了,锦绣也不回答她,就以一种遗憾的眼神看着她。 “紫萱。” 正说着,一个姑娘快步走过来,那身后的丫鬟手中抱着一个锦布盖着的。 “紫萱,你看,你过生日,我特意托我家哥哥买了这盆花给你。” 来者锦绣也很眼熟,那个叫嚣的赵家女,锦绣还记得她叫赵鑫。今日前来穿的像是个花蝴蝶一般,倘若不是刘紫萱这身衣衫,还说不定被这赵鑫喧宾夺主了。 那锦布拉下来的时候,带下来几个花瓣,惹的那孙杨秋笑了起来。 “这是你哥哥替你寻得?你可知它原本的主人是谁?” 赵鑫看着事孙杨秋笑她,她自然不敢发火。 “莫非是孙姐姐割爱的?” 第126章 生辰宴二 那锦布拉下来的时候,带下来几个花瓣,惹的那孙杨秋笑了起来。 “这是你哥哥替你寻得?你可知它原本的主人是谁?” 赵鑫看着事孙杨秋笑她,她自然不敢发火。 “莫非是孙姐姐割爱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孙杨秋看向锦绣,锦绣却不想惹此红尘。 “这盆花不错,凤凰振羽,不太容易养。” 那刘紫萱立刻知道怎么一回事了,对这盆花没有了很大的兴趣看,单手掩唇低声问锦绣: “也是从你那里出来的,我长得像是只配用赠品做礼物的人么?” 刘紫萱压低声音给锦绣说,锦绣笑了笑附耳说道: “这盆花确实难得,很值钱。” “再值钱也改变不了它是一个赠品的事实。赵家想攀孙家高枝,孙姐姐拒绝了,这些日子经常托人在我家晃悠,哼,最见不上这种满身铜臭的。” 刘紫萱说完,忽然想起来锦绣也是从商,怕锦绣心里难过,赶忙解释:“锦绣,不是说你。” “无事。” “谢谢赵姑娘,听闻你家在织金巷那可是数一数二的,秦州一半织锦生意都姓赵的。” 刘紫萱笑眯眯地看向赵鑫。 “也不能这么说,秦州那么大,虽然我家的确在这一块好一些……” 说着,赵鑫仿佛才看见刘紫萱的衣裙般,凑上前多看了两眼。 “紫萱这一身衣服怕不是从盛京买的。” “不巧的很,就是织锦巷订的。一身衣衫罢了,何必舍近求远。” 锦绣坐在一旁,听这些小姑娘们你来我往,小心思尽在脸上。 “织锦巷的货?不可能,织锦巷我太熟悉了。” 赵鑫一口咬定。 “姐妹们,刚才我还没说完,我朋友要开新店了,我这身裙子就出自她的手。” 紫萱走到锦绣身后,手扶着锦绣的肩膀。周围的小姑娘们这才认真打量起锦绣来。 “这位姑娘的这妆容莫不是盛京流行的桃花妆?” 锦绣笑着说:“这是我自己为了遮丑,随手画的,比不得各位小姐天生好颜色。” “遮丑?我倒没看出来你哪里丑了。” 紫萱一听锦绣自己说自己丑,第一个不依。 “织锦巷彩绣坊腊月开新店,欢迎各位前来。” “腊月才开?” 紫萱掐指一算还有两个月。 “是呀,着不为了新店开业,让大家有更多的布料可以选择,我准备去锦州看看,磨砺刺绣技艺,也顺便寻一些更好的蜀锦来。届时也会有云锦和妆花等尖货回报各位姑娘对彩绣坊的支持。” “你太厉害了,俞姑娘。” 有和紫萱关系好的小姑娘,自然看出来紫萱给锦绣姑娘抬轿的。 “这新开的彩绣坊不是谁都接待的,接待的都是信任彩绣坊、真正喜欢彩绣坊的,最好的都在这个店。” “俞姑娘,真的假的?” “彩绣坊顶级绣娘私人订制。” “私人订制?” 这个名词让很多小姑娘都感觉到陌生,但是很受吸引。 “是的,私人订制就是全秦州只此一件,它是最适合你的。就像今天紫萱姑娘穿的这件,是特意为她的生辰宴设计的,这身是我给她的私人订制。” “哇,俞姑娘,倘若你那个店开业,一定要给我发请帖。” “好,在座的都有份,非常感谢大家对彩绣坊的支持。” 锦绣还是那样端端正正的坐着,一脸微笑从容淡定。她自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刘家姑娘给她展示的机会,心里是感激的。 “那边好似传宴了,表演也快开始了。咱们一起过去!” 刘紫萱带着大家换了地方,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让初冬的园子热闹起来。 锦绣走过月门的时候,似乎看到院子另一边的人,是上官。 上官不是最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么?怎么会在一群年轻人中间。倘若让上官去做社交,那可不得一得罪一片人。 他那张嘴淬了毒的,锦绣是见识过的。 “紫萱?那边那个少年也是来参加你宴会的?” 刘紫萱顺着锦绣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那刘紫萱竟然脸红了。 锦绣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嗯,他是我朋友,别看他一张娃娃脸,挺老的了,都二十了。” 锦绣心里想着,这都挺了解啊,看来有故事。 “哦!” 锦绣不再往下说,只是多看了上官一眼,上官那坐立不安像毛猴子似的。 “你多大了?” “我?” 锦绣被紫萱突如其来的发问还给问懵了,多大了 ,自己大约已经三十多了,呵呵。 “比你大一岁。” “哦,你竟然比我只大一岁,你却那么能干。” 紫萱叹口气,不再多说,毕竟周围眼多嘴杂,这些贵女们都是为她而来。 刘府的上席坐了刘家的老妇人,旁边依次是几个夫人,那小姐们比上次锦绣所见少了几个,只有那鹅黄色的身影守在紫萱身边。 “忘了给你说,这个是我嫡亲的妹妹,莹莹。上次你见的其他姐妹,都是我庶妹。” 锦绣心下了然,自己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己没有存在过这样的问题,俞越舟再如何,这一生只有清荷一个,只有锦文和她两人,家庭关系简单很多。 可是,在这里,三妻四妾就和吃饭喝水一样正常,自己虽然不喜欢,但是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你在想什么?” 孙杨秋过来看着锦绣发呆的神情,不由得问道。 “孙小姐,你怎么也到这边来了?” “紫萱忙,托我照顾你,别让你被赵鑫他们欺负了。” 锦绣抬眼看了一旁的赵鑫那几个女子,正在看着她说着什么,忙和孙小姐致谢,倘若没猜错,这个孙小姐身份也不一般。 “谢谢孙小姐。” “我和紫萱多年好友,她托我的事,自然没有不应的。” 锦绣看着眼前女子还是那么客客气气,疏离的样子,就觉得没有紫萱活的那么真实。 人活一世,最想不明白的就是这种姑娘,年纪轻轻非得作出一种成熟的感觉。失去了年轻人应该有的活力。 “俞姑娘女红很厉害。敢问师承何处?” 锦绣心下暗叹:怎么又是这样的问,就不能自成一派么? “嗯~孙小姐,不太方便说。” 那孙杨秋也不再问,只是极其有规矩的偶尔吃一两口菜。锦绣侧脸偶尔望过去,她大多时候坐的端正,嘴角上扬三十度,正是那假笑最标准的弧度。 第127章 锦州行一 初冬的秦州,早起寒风渐起,却还带着秋末的温柔。 锦绣第一次远行,清荷大包小包装了一堆,大丫要跟着去,也被锦绣劝住了。 绣坊活多,大丫还管着几个人,自然是离开不得的。 就算是跟着镖局,狄伯也不太放心。一早借着送上官的由头,到了城门。 “你出门还是长点心,你这身边也不带个人。” 狄伯话没说完,锦绣就指了指马车上的大包小包的东西。 “这不是还有上官么,吃喝都带了这么多了,真的没事。安全还有金大哥负责,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狄伯,不要担心,我快去快回。” 上官澈一脸傲娇地站在旁边,上官的白马也狠狠地打了个响鼻,不肯安分的站着。 看着狄伯的担忧,上官澈想起来孟呆子离开前给他交待的事情,心想:与其这样,还不如别去呢。 “狄伯放心,高姐姐放心,我能行的。” “那你一路务必小心,倘若真有什么事,银子什么都是身外之物。” 高佩芝脸上尽显不舍,昨天在整理行李的时候,高佩芝就给锦绣塞了不少银票。 “高新兴,你驾马车稳当些,避开那石头什么的,别磕了锦绣。” “高姑娘放心,我定会保护好俞姑娘的安全。” 高新兴这也是第一次出远门,满心满眼只有激动,哪还有不舍的影子。 镖队已经检查结束了,金向远来催锦绣,看着一群人难舍难分,但是时间已经不早了。 “俞姑娘,咱们该出发了。” 原本这次镖队不是金向远走,这还是走了总镖头的关系,那总镖头知道金向远此次要带一个姑娘去锦州,心下了然,也自得乐意给他这个机会。 “好了,我上马车了,有上官在,大家不要担心。” 锦绣说罢匆匆上了马车。 跟在镖队后边的自然不止俞锦绣一辆马车,有很多远行者为了安全,愿意出一些费用,跟着镖队,以求庇护。 出秦州先向东走,十里外有个地方叫十里坡,十里坡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村口有棵大山楂树,山楂树现在已经落了叶子,只剩光秃秃的枝桠。 山楂树下有一人一马。远远地看着镖队过来,眼睛在车队上往后看去。 看到镖队后跟着的一个马车旁跟着那个眼熟的少年,刘紫萱飞身上马,骑着自己从小养大的枣红色“疾风”飞驰而过。 镖队的人自然也注意到这个人,金向远原本在镖队最前面,看到这一人一马不由也护在来人这边。 当人影越来越近,金向远一看,竟然是个姑娘。 那姑娘不作停留,直接骑马到离上官一丈处,才拉起缰绳降下速度来。 锦绣听见马匹的嘶鸣,打开窗帷,那一抹蓝色身影如此熟悉。 “紫萱?你怎么来了?” “锦绣,我和上官说几句。” 锦绣想起来,上官还参加了刘紫萱的生辰宴,这两人之间好似有点什么。 “好的。” 锦绣虽然放下了窗帷,但是还是八卦的靠近那条缝隙,看着跟着紫萱远离队伍的上官。两人一直在说着什么,刘紫萱甚至还抓着上官的胳膊。 “这说没点什么事,我都不信了。” 锦绣自言自语道。 前边赶车的高新兴也看着远去的上官和紫萱两个人,人虽然是个憨憨,但是八卦的心一点也不比锦绣少。 “锦绣姑娘,那女孩子谁啊,胆子挺大。” “彩绣坊大金主。” “她和上官小神医好像……哎,哎,哎,锦绣姑娘,你看你看,抱做一团了。” 锦绣一听,赶紧掀开车帷,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那一蓝一白的身影从站着到滚做一团。 锦绣惊呆了:这么火爆呢? 同行的马车也有和锦绣一样探出脑袋来看着的。 “紫萱这是不要名声了?” 正在这时,金向远骑马到马车前挡住了锦绣的视线。 “小心摔下来。” 锦绣忙要金向远往旁边让一让,那两人再怎么的自己都认识,这还不知道什么事呢,好奇心正浓的时候,哪里还管得上别的。 “怎么还打起来了。” 金向远坐在高头大马上,自然比锦绣看得远。 “快快,去看看,别闹出事来。” 锦绣让高新兴马车停一下,跳下去往那一堆尘土那边跑去。 金向远给前边的人交待了一声,也骑马过去。 待锦绣跑过去,两个人都在地上坐着,上官一身白玉色长衫此刻全是土。看着狼狈不已。紫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头上的发髻都散开了。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锦绣,我没事。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锦州吗?” 锦绣把目光转到上官身上,上官显然比紫萱更惨烈些。 “上官,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上马,回到队伍里去了。 “真不是个男人,哼。” 紫萱看着上官的背影,不由的说一声。 “你要去锦州怎么回事?” 锦州再看向紫萱的时候,紫萱那眼神还盯着上官,但是明显情绪复杂了很多。 “他说他要回锦州,那我也要去。” “家里可有交代?” “交待了,行李都在‘疾风’上。” 紫萱指了指枣红马上的小包袱。 “那你一人多危险,要不还是同行!” 锦绣客气的邀请道,一边眼神看向金向远。 金向远多一人少一人自然没有所谓,只是这个姑娘有点面熟。 “你看看你,手腕都破了皮,我马车上有包扎的,走,给你包扎一下。” 紫萱的手腕处都磨破了,都渗出血了。 锦绣说起,她才觉得疼。 “走,上马,这已经有一段了。” 锦绣看了看那个喷着响鼻的大马,心有戚戚焉。 “俞姑娘,要不我载你过去。” 金向远一说此话,锦绣看了看紫萱,虽然,男女大防,但是,关键时刻,命更重要些。紫萱骑术如何,自己真没有底。 “紫萱,我和金大哥走,你自己行不行?” 刘紫萱看了看身材魁梧的金向远,也没多言,翻身上马,往队伍靠近。 金向远伸出一只手,让出一个脚蹬。 锦绣看了看着眼前这匹黑黝黝的大马,倒也觉得有点怕。 “要不,我还是跑回去。” 锦绣指了指队伍,转身就往前跑去。 那怂包样子,金向远尽收眼底。觉得这姑娘甚是可爱,骑马往前追了两步,他俯身直接将锦绣掳在怀里,锦绣侧坐在马上,第一次和除了秦颂的男子靠这么近。 老脸一红。 第128章 锦州行二 锦绣身下有点硌的慌,也不敢说,这马鞍子好硬。 到了马车前边一些,锦绣从马上滑跳下来,不敢回头再看金向远,心里有点尴尬。 上官虽然生气,但是看到锦绣从金向远的马上下来,那心中一万个警惕。后悔自己刚才怎么忘记了这一茬。 “先上车。” 锦绣对刘紫萱说了一句,就先钻进了车里。 刘紫萱看了看金向远,又看了看锦绣,紫萱心里想着,敢情这是锦绣的那位? 这么想着,自然又熟络的把手中的缰绳递给金向远。 “这位大哥,劳烦代为照顾,疾风很乖。” 说完也就钻到马车里。 高新兴忙驾车追上前边的车,后边的马车还在看热闹的,也都安静了下来。 “说,你和上官怎么回事?” “刚那个男子怎么回事?” 两人异口同声问道。锦绣此刻有点脸红,很后悔刚才看热闹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那是顺通镖局的一个镖头,叫金向远,是我父亲的学生。” 锦绣倒也没隐瞒,直接说了。那紫萱显然对这个说法不满意。 “就这些?没了?” “嗯,没了。” “可是我明明看到,他抱着你。” 看紫萱问的直接,锦绣倒不知道怎么回答。 “真的没了,倒是你,和上官怎么回事?怎么还打起来了。” “我心悦他。” 对这么直接的回答,锦绣直接接不住。 这两人的反差萌,简直绝了。 一个长着一张童叟无欺的娃娃脸,实际是毒嘴一枚。 一个看着英姿飒爽的有新想法的世家贵女,实际也就是个怀春少女一枚。 “你,心悦他?那你可真够勇敢的。” 锦绣一边拿出药箱,一边给紫萱涂药,一边看着眼前的傻丫头。 “你说说你喜欢他什么啊,那淬了毒的嘴,还是那张永远不变的娃娃脸,还是那阴晴不定的性格。紫萱大小姐,你喜欢谁不好,喜欢这样一个人。” 后话锦绣没说,就你俩这家世,怎么可能走在一起。 “他挺好的,嘴毒心善,比那些口蜜腹剑之辈好很多很多。” 锦绣和上官已经打交道好几个月了,自然知道上官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想到刘紫萱还挺慧眼识珠的。 “上官不喜欢你?” 刘紫萱听锦绣问的直接,难得脸上也泛起一丝红晕。 “本来好好的,自从他知道我是谁,就开始疏远我了。我生辰宴那天是我威胁他来的,我原本想让我娘看一看他。可是他没一会就走了,我气不过。” 锦绣想了想上官的性子,的确也不是受制于人的那种人。 “前几日,我去他常去的药材铺子堵他,才知道他要离开秦州,回锦州去了。” 说着,紫萱还委屈的眼里蓄满了眼泪。 “那你们刚才怎么打起来?” 锦绣细细地包扎着紫萱的手腕的手停了下来。 “他不负责任。” 锦绣不知道这个不负责和自己想的那个不负责任是不是一个,下手稍微重了些,那紫萱倒吸一口气,哎呀一声。 锦绣看了看紫萱那眼泪霎时就落了下来,锦绣忙掀开窗帷。 “上官澈,紫萱姑娘的手好像断了,都疼哭了,快来看看。” 刘紫萱听见锦绣这么说,那立刻不哭了。 锦绣瞪着那双灵动的杏眼,使劲给刘紫萱使眼色。 “很疼,别哭。我在想想办法啊!” 锦绣那刻意的大声,没让上官进来,倒是高新兴探了脑袋进来问: “锦绣姑娘,那怎么办?” “有上官呢,你别管。” 锦绣低声说道。 “哦。” 高新兴也不敢乱看乱问,就冲着上官澈说道:“人姑娘手都断了,你怎么能下如此狠手。” 上官这也不确定了,清瘦的身影矫健的跳上马车,钻进车厢。 车厢里都是自己配的跌打损伤的药膏味道。 因为他钻进来,原本不大的车厢更显的拥挤。 “你,你没事。” 上官看向紫萱露出来的一段手臂。上边即使涂了药,看着一片擦破皮的地方。 “得罪了。” 上官说完,俯身上前,检查了刘紫萱的手腕,手肘,肩膀。甚至还检查了脚腕和膝盖。 “都好着,一会下了马车在活动试试,看是不是扭到筋了。” 说着,接过锦绣手中的布条,轻轻包扎着。 那滚烫的泪水落在上官的手上,上官手抖了一下,抬眼看着这个倔强的姑娘,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就继续包扎起来。 “女孩子对自己好一些,别总是受伤。” 锦绣看着上官,这么温情的话是这张嘴里说出来的么? “等一会车队停了,我送你回去。” 刘紫萱瞪着眼前的男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车厢里一度沉默,锦绣看着两个人,觉得有些尴尬,连呼吸都放缓了,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度。 “你别管我,我和锦绣一起。” 上官看了看刘紫萱,又低头出去了。 锦绣是看出来了,这明明就是两人都有情啊,只是怕是上官习惯云游四海,不会被这后院一枝花束缚住啊。 要么就是上官觉得两人身份相差太大,不想以后受伤害,这是直接让紫萱姑娘断了念想啊。 啧啧啧,这好像还是有点复杂的。 “紫萱姑娘,你知道上官是干嘛的?” “知道,他说他就是一介游医,四海为家。” “哦,这么说也没错。” 其实上官倘若想出人头地,也不太难,毕竟上官神医的身份就在那里摆着。 “锦绣,我能睡一会么?” 锦绣一听,立刻将马车上的小桌,行李堆到一边,将高佩芝为她改造的小榻让了出来。 锦绣还试了试软和程度,尚可。 做完这些,就披上厚实的披风,钻出车厢,和高新兴并排坐在外头。 “锦绣姑娘,你这是?” 高憨憨看着锦绣姑娘钻出来,忙扶着她坐好。 锦绣看着长长的镖队,忍受着屁股被颠到麻木。 不由得想起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高新兴,你教我赶车,技多不压人。回去后给高姐姐一个惊喜。” 高新兴看着锦绣,忙把手中的缰绳攥得更紧。 “锦绣姑娘别闹了,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家小姐能杀了我。” 锦绣看着高新兴小心谨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杀人犯法,高姐姐不敢的。” 说罢,无聊地看向一旁的白马,那上官看着没有早上出门那会的傲娇神情,看上去蔫哒哒的。 透过那空洞的眼神,锦绣能看出来他的挣扎。 在锦绣偷偷打量上官的时候,前边有个人影也在静静地打量着她。 第129章 锦州行三 出门在外,风餐露宿特别正常,只是毕竟已经是初冬,夜里气温还是很低的。 即使越往南会相对暖和点,但是怕冷的锦绣大多时间还是躲在马车里捂着厚厚的被子。 “俞姑娘,外面有火,出来暖和缓和。” 听着金向远的声音,锦绣更不想出去了。 “不去了,车上不冷。” “别拧着,出来喝点热水,别还没有到锦州,自己先把自己熬倒了。” 锦绣听到是上官的声音,这才裹着披风,带着紫萱从马车上下来。 迅速凑近火堆,找了块大石头就坐了下来。 “吃点热的。” 上官递过来用树枝串着,烤热的饼。 锦绣拿着树枝,手试探的伸向饼。 “嘶~还挺烫,呵呵。紫萱,你来一点。” 锦绣将手中的饼递给紫萱,紫萱也倒是不客气,拿起来就吃。 上官将手中的另外一串递给锦绣。 “你还是尽量别着凉,不然着了风寒就很难好,体质过于阴寒。找机会再给你调一调。” 紫萱看着上官温和的对待着锦绣,而对她却冷冰冰的,心里难受极了,手里的饼也没有那么香了。 “俞姑娘,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金向远的镖队那边烧了热水。 这一路,金向远都很关照锦绣,上官实在觉得孟呆子有点危险,琢磨着倘若是路过驿站,定要去信一封。 “谢谢金大哥。” 锦绣先给紫萱倒了一碗,看着紫萱的情绪一直很低沉,一直也不好相劝。 “倘若能烤点烧烤什么的是不是也不错?” 锦绣看着眼前熊熊烈火,就想起来野炊的时候,大家都喜欢烤串。 “再不济,整个叫花鸡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 上官看着锦绣那双眼中倒映着的火焰,不由听她说起来吃,虽然没那么重口腹之欲的他,想起锦绣做的饭菜,那口水也开始有点分泌的迹象。 “野外随意烤肉,是会引来野兽的。” 紫萱低声说了一句。 “嗯,刘姑娘说的对,野外不能见血,不能有食物的香气,容易引来大型猛兽。” 金向远看了一眼刘紫萱,心里倒是惊讶,这个年轻的姑娘倒是懂这些的。 “那我们这里是不是也不安全?” 锦绣往四周看了看,这里靠近山林,会不会有老虎,狼,或者是熊什么的。 “听人说,这边有人遇到过猴子和食铁兽。” 金向远看了看不远处的山林,山林茂密,虽说已到初冬,但是还是有层林尽染的感觉。 “食铁兽?” 锦绣脑子中思考是个什么东西。 “是一种熊。” 紫萱看锦绣疑惑,就主动的解答。 是熊猫,锦绣忽然想起来,能见到熊猫说明已经到陇蜀交界了。 “不用担心,咱们这种在外露宿的机会不会太多,再过大约十日就能到锦州了。” 金向远看着锦绣不说话,以为是第一次出远门害怕了。 “还有十日?” 锦绣突然觉得这出远门也真的是很辛苦的,即使马车上已经铺了厚厚的褥子,但还是腰酸背疼,一听还需要十日,内心有点炸裂啊。 “金大哥,你最远去过哪里?” 锦绣捧着热水暖手,一边看向身后的高山。 “盛京,不过就去了那么一次。我们顺通镖局一般都是去西州多一些。然后就是锦州,蜀地富饶,走商多一些。再就是往西走,去肃州。” 锦绣大概心里有了数,这个镖局属于中型镖局,但是也够用了。 “走镖危险么?” “吃的就是刀尖舔血的饭,哪里说得上危险不危险的。不过锦州这边问题不大,我走过很多回了。” 金向远看着锦绣一脸沉重地样子,心想:胆子这么小,还学人家行商。 “别担心,一切有我。” 说着,还伸手拍了拍锦绣的肩膀,吓得锦绣差点没把碗扔了。 “谢谢金大哥。” 金向远又看了锦绣几眼,站起来去周边巡了一圈。 “锦绣,我看你这位金大哥对你好似格外上心啊!” 紫萱看了看金向远,又看了看身边发呆的锦绣。 “嗯,金大哥人挺好的。” 锦绣看着黑透了的天,不由得又把身上的衣服拉紧了些。 “那你没有什么想法?” 紫萱拿着一根棍子拨着火,那火星子往上窜着。 “她没有想法。你往后点,再往前烧着你。” 上官替锦绣回答完,把锦绣往后拽了拽。 “嗯,我没有想法,男人哪有银子香。” 锦绣悄悄说了一句,惹得紫萱倒也笑了。 “你个没良心的。” 上官又烤好个饼,递给锦绣。 锦绣摇摇头:“吃不下,就是感觉好累,好想睡。” 上官抓起锦绣手腕,开始号脉。 “你干嘛?放开我。” 锦绣使劲也没抽出自己的胳膊来,倒让紫萱看了,觉得锦绣和上官关系也格外亲近。 “别动,我看看你把自己亏到哪一步了。” “男女授受不亲,你别让大伙都误会我告诉你。” “嘁,就你这样的,我才看不上呢,要不是孟呆子临行前,给我再三嘱托,我才懒得理你。” 原来上官对自己突然的改变是因为孟允宁再三的嘱托啊!自己这面子还真够大的。 紫萱看着两人,原本还觉得发涩的心,这会活跃起来了,原来这上官是受人所托照顾锦绣啊。 “锦绣,你脸色的确不太好,就让上官给你看看。” 紫萱也握住锦绣的手,劝着锦绣。 “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你明明穿了这么多衣裳。” “你就是个不省心的,这会嗓子疼不疼?” 锦绣迟缓地看向上官,上官那眉头紧皱,看着不太好惹的样子。 “不太疼,就是好冷。” “我出来的急,没有拿个暖炉什么的。” 上官不顾锦绣的推辞,手伸到锦绣额头上。 “果然是发热了。你真的不是个省心的主,怕什么来什么。” 上官站起来翻出自己的行李,摆弄那一堆瓶瓶罐罐,拿出一个瓶子,将里边的药粉兑上热水,让锦绣喝下去。 “难闻又难喝,上官你就不能做个大蜜丸、水磨丸什么的么?” 锦绣在上官的虎视眈眈下,喝了半碗就差点吐出来。 “难喝就算了,怎么还拉嗓子啊!” “赶紧喝,少废话,你别人没到锦州,把自己小命整没了。” 第130章 锦州行四 紫萱有点懊恼白日里只顾着自己难过没有顾得上锦绣,这才到晚上就病了。 “锦绣,自古良药苦口利于病,上官医术很好的。” 锦绣自然知道上官的医术很好,但是不妨碍他的药很难喝啊。锦绣闭着眼睛,将剩下的药粉摇匀一口吞下。 看着锦绣那一脸赴死的悲壮表情,上官又翻出来一包蜜饯,递给锦绣。 “孟三给你准备的。” 梅子吃到嘴里,冲淡了苦味,锦绣才反应过来这是孟允宁买的。 “孟允宁买的?” “那你以为是谁买的?我才没那份闲心给你买这个。” “他不是和运粮队伍一起去凉州了么?” 上官看着锦绣,说糊涂的时候是真糊涂,说机灵的时候那脑袋瓜子里全是主意。 “倘若他不去凉州,这会哪里还用得到我在这里照顾你。” “哦,也是,青云会照顾我。” 上官看了锦绣一眼,撇撇嘴,一边替孟呆子不值,一边去附近转转,再坐一会,自己可能会被气死。 “孟呆子是谁?” 紫萱好奇的问,只要上官对锦绣没想法,那锦绣就是自家人了。 “我头疼,我好难受,我想吐。” 锦绣此刻只想睡觉,管他谁是谁呢,先睡个饱觉再说。 窝在马车里,锦绣把自己缩成一团,厚厚的棉被裹在身上。 冷到上牙磕下牙,浑身的酸疼感渐起,然后烧的迷迷糊糊入睡。 “这还能走么?” 紫萱骑马走在马车外边,问旁边的上官。 “不走也得走,荒郊野外留着喂狼吗?” “也是。” 紫萱偷偷的看着上官,那小脸严肃起来还是有点骇人的。 “孟呆子是锦绣的意中人么?” “不该问的别问,倘若你没事,就赶紧回家去。” 紫萱看着上官不耐烦的样子,心里也有点委屈。 “我就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金向远也是知道锦绣病了,时不时骑马过来问一声上官情况如何。 得知锦绣发热,金向远皱着眉头想了想入蜀的路线。 “不行的话,咱们就改道去利州。” 上官显然对蜀地很熟悉,略一思考就知道不可行,镖队辎重,剑阁入蜀是最难走的路。 “去利州再到锦州要过剑阁,对镖队而言,太危险,最终还得绕行。” 上官看了看周围,还在山林间穿行。 “没事,按计划走,有我在,她小命不会丢。” 金向远透过马车的窗帷,看着里边皱眉睡着的人。又将窗帷整理好,省的进去凉风。 “上官兄,有劳了。” 金向远又骑马去最前边了,那长长的镖队还是四平八稳的前行着。 上官看了看周围,决定自己入一趟山林。 “紫萱,劳烦你照顾一下锦绣,我去找点药材。” “可是这边山林里有猛兽出没。就不能等到了镇子上再买点药草吗?” 刘紫萱不愿上官冒这个险。 “实在不行我和你一起去,我有武艺傍身,怎么得比你强一些。” 上官眼神坚定地看着刘紫萱:“你照顾好锦绣就行,蜀地我比你熟悉。” 说完打马去了远处的山林间,留紫萱一人在车队里,刘紫萱既担心上官安危,又怕锦绣发热不退,烧坏脑子。 只能弃马坐车,打湿帕子,在她额头敷着。 锦绣深陷在梦魇里,那着火的工作室,无法逃离,那烟气吸进嗓子,嗓子灼烧的疼,几近无法呼吸。 那从玻璃外传来的得意地笑声,再次证明了她识人不清。好友背刺,爱人背叛,像一根一根的毒箭射中她,心疼地无法呼吸。 她逃离了火场,巨额的债务却又压迫的她不停的加班,直到那天清晨,过江的时候,连车带人被撞飞在江里。刺骨的江水不停地充斥这她的整个身躯,她怎么努力也浮不到水面。 温水艰难的灌进锦绣的喉咙,那灼热的喉咙得到一丝的滋润,锦绣也逐渐清醒,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浑身酸疼感稍微退去了些。 “锦绣,你醒啦,你都昏睡过去一天多了。” 锦绣看着身边的少女,梦魇后遗症还未完全褪去。 “锦绣,你还好么?” 紫萱先是惊喜于锦绣的醒来,但是看到锦绣的神情,心里却又害怕的紧。 “锦绣,我是紫萱。” 那呆滞的眼神,还没能反应过来,因为发烧而迟钝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信息,紫萱钻出去,求助正在熬药的上官。 “上官,锦绣坏了脑子,她不认识我了。” 上官立刻往马车奔去。掀开车帷,就看见脸色蜡黄的锦绣,瞪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睛盯着车顶。 上官立刻上前查看。 “你别吓我啊,俞锦绣,你有个三长两短,孟呆子要和我豁命的。” 随后跟来的高新兴和金向远,两人脑袋从窗帷探进来。 “锦绣姑娘怎么样了?” “发热还没有退彻底。” 上官只是这么说了一句。心里却开始暴躁,这个女人这半年来就没有好好对待过她自己的身体,年纪轻轻,怎么就会有油尽灯枯之象。 “能撑得住么?现在改道也来不及了,只能一路南下。” 金向远看着脸色异常差的锦绣,皱着眉头问道。 “只能挺着了,我去看药。” 说着,上官跑到那煮药的瓦罐前。这原本是镖队出门偶尔煮粥的,现在被用来熬药。 “锦绣姑娘,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不然我没脸见小姐啊,小姐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的呀,你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啊!” 高新兴这个大憨憨看着连上官都没什么法子,就开始哭了起来,一个大男人哭的伤心的不能自已。 连坐在一旁的紫萱都受了感染,两眼一红,鼻子一酸,眼泪“嗒嗒”往下掉。 锦绣感受到自己手上的泪水,往紫萱方向看了看。张了张嘴,那嗓子却像干枯了千年的,声音嘶哑。 “没事。” 紫萱一看这还是有意识的,立刻又跳起来,冲到马车外边给上官汇报。 “你去喂点水,药马上好了,我再给熬点粥。” 紫萱一听,就立刻按上官说的去做了。 锦绣这一病,上官没有那么排斥她了,挺好。 第131章 锦州行五 锦绣这一病,整个队伍走起来就更慢了些,也有人对金向远产生了些许不满。 明明是押镖,你非得带个女人,带个女人还是这样拖后腿的。 “金镖头,这样拖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涪县。” “金镖头,后边好像醒了。” 原本听着抱怨的金向远听到手下说是锦绣醒了,立刻骑马往锦绣的马车那边奔去。 “从未见到过如此不负责任的镖师。” “你放心,不会耽误你的,我们金镖头心里有数。” 金向远的手下看着那找事的男人,替自己上峰说句话。 难得我家镖头看上个娘子,你在这里搅和什么。 “俞姑娘,俞姑娘。” 金向远马车外轻声唤着,紫萱在里边接话道:“金公子,锦绣醒了,但是还说不得话,还得稍微等等。” “醒了就好,不然我回去没法和恩师交代。” 金向远喃喃地说了一句。 上官端了药进来。 “新鲜的,喝,喝了快点好,还得赶路呢。” 紫萱接过汤药,到底是小姐没有侍候人的经验,几次都没喂到嘴里。 “你别浪费了,这点东西不好找。你扶着人,我自己来。” 上官看着紫萱笨手笨脚的,还是接过自己喂。 锦绣借力起身,自己接过药,眼睛一闭,喝了下去。 真苦啊! “能自己喝药了,那快好了。” 上官总算是安了心。 “别耽误行程,我没事。紫萱出去,别过了病气。” 锦绣沙哑着嗓子轻声说道。 “能使唤人了,看来好了,行,你睡着。” 上官退了出去。金向远掀开车帷,看见那张小脸憔悴的缩在棉被中。马车内尽是药味。 “再坚持下,再过两日到了涪县就好了。” “嗯。”锦绣粗粝的嗓音应着。 金向远退出来的时候,将布帷放好,尽量不透进去风。 “这能赶路?” 金向远轻声问上官,上官皱着眉头: “嗯,去涪县。” “全力赶路,能受得住?” “去了涪县慢慢养。” 金向远看着上官,心里也知道也只能这样了,这两日走走停停,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有劳上官兄。” “嗯。” 金向远也不计较上官的态度,听着能继续前行,就前去安排人手。 锦绣就这样昏昏欲睡,要么被叫起来喝点粥吃点药,要么就一直睡着,睡到了涪县。 金向远这一路有部分货是要送往涪县的,那车队后边跟着的马车也有在涪县就分道扬镳的。 所以大队伍可以在此休整两日。 锦绣终于睡到了榻上,榻上硬邦邦的,被褥还潮湿着。 紫萱找了伙计,房子里添置了火盆。 那伙计一看,就知道此行人从北方而来。 “伙计,这边药铺怎么去?哪里能买到汤婆子或者手炉。” 伙计一听,更坚定了想法。 “除了客栈往东走,就有坊市了,姑娘想要什么都能买得到。” “好的,谢谢伙计,劳烦给我们房里送点粥食和清淡小菜。” “好嘞,姑娘稍等。” “再备点热水,三间上房都要。” 紫萱利落的吩咐道,又给小儿两个银锞子做打赏 “好嘞,谢谢姑娘。” 那小二得了赏,喜笑颜开的跑开了。 上官一到涪县,将人安顿好,就忙去了药铺抓药。 抓了药出来,遇到一个老妪,祈求再给她抓两副药,那药铺怎么的也不愿意赊给她。 “咱们都是小本生意,你还欠我们二两银子的药钱都没给呢。” 那药童说完,那老妪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上官心有不忍,扔给药童三两银子。 “她要什么药,抓给她,银子我给你。” 那药童见了银子,也就不说什么了,去抓药。 上官来不及细细看地上的妇人,拿了药匆匆赶回客栈。 地上的老妪听见有人帮她付账,忙跪在地上叩谢,等抬起头的时候,那原本就不清晰的眼中只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 上官赶回客栈,紫萱正给锦绣加粥。 “多吃些,吃了才有力气,病才会好。” 锦绣哪好意思让千金小姐来服侍自己,忙想站起来自己来,可是病得有点久,脚下虚浮,人还没站起来,又往后仰过去。 上官忙上前按住她。 “逞能大师,你又不是伞,撑着给谁看。” 锦绣此刻虽然耳鸣,头晕,那熟悉的上官又回来了。 “下不了榻就躺着,大不了我送你去锦州,不跟着金向远他们了,养病为先。” 紫萱看着上官的嘴硬心软,又打了一碗粥,放到上官面前。 “清淡了些,你也用一些。” “你说说你,放着千金小姐不当,成天跟着我不放做什么。” 上官说归说,还是坐下来,喝着粥。 紫萱看着上官皱起来的眉头,也不再看他,一手扶着锦绣,一手给锦绣继续夹菜。 “你多吃些,吃了才有力气。” “紫萱,这一路多亏有你。” 听着锦绣沙哑的嗓音,上官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事未做,放下筷子: “一会把药喝了。” 说完就走出去。 “紫萱,你这次出来一个人都没有带,你是偷偷出来的?” 锦绣这两日醒着的时候就胡思乱想。 “不是,我留了信。” “你没有告知爹娘,你只留了信?” 锦绣缓缓吃着,看着紫萱那吞吞吐吐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 “紫萱,这样不值得,即使那个人是上官,我也觉得不值得。” 刘紫萱心虚地低下了头。 “都怨我没想到,你赶紧写封信,托驿站寄回去。报个平安,莫让刘老夫人担心。” “紫萱,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是喜欢是双向奔赴的。倘若这场感情里只有你一个人,太累了,就放下。” 锦绣头还嗡嗡疼,说完这些,也放下手中的筷子,转身往床榻走去。 锦绣转身回床榻的时候,紫萱的委屈随着眼泪下来了。 那原本是出去要纸笔的上官也停在了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这丫头竟然是偷偷出来的,真是信了她的鬼话了。 喜欢一个人是需要双向奔赴的。 孟呆子,你自己来听一听。 你哪里还有脸骗自己,这个丫头什么都不懂。 第132章 锦州行六 锦绣歇到了傍晚,找小二要了热水,泡了个澡。 即使心里有点膈应,但是更担心自己把自己熏晕了。 洗了澡再回到床榻时,她觉得自己轻松多了。 拉了铃,小二收拾了水。 紫萱拿着两个汤婆子走进来。 “给你暖暖被子,这边潮气重,你身体刚好些,可别再严重了。” “谢谢你,紫萱。” 锦绣客气地接过来,顿然觉得暖暖的。 “出门在外,都是朋友,你这么客气,我倒觉得不适应。” 看着坐在床榻边上的紫萱,锦绣觉得今天自己说话也冒失了,毕竟少介入别人的因果才是为人的基本道理。 “我下午写了信,交给上官一并送去秦州了。我这次偷跑出来虽然不对,但是也很值得。倘若日后嫁了人,怕就再也出不了门了。” 看着紫萱情绪已经彻底恢复好了,锦绣才松了口气。 紫萱给锦绣掖了掖被角,继续问: “你和上官很熟吗?” “还好,至少我不敢说是我朋友,是我恩人的朋友。” “你恩人,就是他口中的孟呆子?” 锦绣听得紫萱这么说,不由心里感慨,恋爱中的女人啊。紫萱果然是将上官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啊。 “是,孟公子救了我的命,上官救了我哥哥的命,说起来,他们两个都是俞家的恩人。” 紫萱点点头,随后看着锦绣,深深吐了一口气。 “上官也救过我的命。” “我有次出行中了敌人的暗招,迷药里还和着媚药。逃跑时体力不支,晕倒在巷子里,是上官救了我。” “你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事?” 锦绣想起来紫萱和自己的相遇也是因为被追,但是问出来,锦绣就觉得自己又冒失了,这些隐私,对方想说自然会说,巴巴去问,倒落了下乘。锦绣忙顺着紫萱说的问: “那后来呢?” 锦绣猜迷药加媚药,按正常手段,那紫萱和上官岂不是? “我受那药的影响,和上官……” 看着紫萱羞赧的咬住下唇,锦绣立刻想了很多,这是什么不能听的内容,怪不得紫萱千里追夫,这都这一步了,不追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最终紫萱没说下去,而是说了结果。 “我被上官泡在冷水里一夜。” 这上官也够狠的,这送上门的小绵羊,非得给人弄成冰煮羊。 不对呀,这都这个那个了,还需要冰煮羊?什么药这么厉害呀!再说了什么药,上官不能解,上官可是神医的得意门生。 “后来病了一场,上官不眠不休的照顾我。我就……” 锦绣仔细想了想,是有一阵子上官不知道去了哪里。 “紫萱,你心悦上官,上官也是知道的,可是上官可有回应?” 在锦绣眼中上官就是一个中二少年。 “我能感觉出他的不同和改变,后来我怎么找他,他都冷冰冰不理我。但是我邀请他来我生辰宴,他来了,送我一块玉,你看看。” 紫萱随身带着那并不大的平安扣,能看出来玉的质地不错。现在被紫萱宝贝似的 用红绳子穿着戴在脖子上。 “倘若不是我找人盯着他,他离开秦州我都不知道。” 锦绣不知道怎么说,看着紫萱红了的眼睛,心里也有点难受。 “女子年少时的爱慕,是一生难以忘却的最美好的回忆。” 锦绣挖空心思在想怎么接下去:“虽然,很美好,但是大多数人也只能藏在心底。毕竟,这世上太多的事与愿违。” “可是,上官他……” 锦绣想到这个现实的世界,倘若紫萱和上官的关系都那样的话,上官不负责任,的确是不对的。 “上官不负责任固然是不对的,但是万一他就是那样的人,你以后怎么办。” 先找结果,通过结果倒推方法,理智的锦绣立刻开始帮紫萱想办法。 “上官不会是这样的人。” 再爽朗的女郎都抵不过情字。 “烈女怕缠郎,好男怕缠女。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 锦绣看着紫萱难过的样子,脱口而出,说完即后悔。这都是什么馊主意啊! “但是如果实在不行,你还是更要爱惜你自己。” 锦绣像个大姐姐一样,拍了拍紫萱的手。决定不再多说什么了,自己都晕晕乎乎的,说得多错的多。 站在门口送药的上官几次想推门而入,但是都忍住了。 这女人在一起聊的都是什么? 孟呆子你来听听,这丫头这段位,呵呵,怪不得桃花不断。 最终两人都安静了,上官才敲门而入。 “赶紧喝,喝了早点去锦州。” 锦绣喝着已经凉了的药,那酸苦味真的令人作呕。 “还有蜜饯么?” “要什么蜜饯,良药苦口利于病。” 上官看着锦绣那眼神都变了,决定一会再去写封信给孟呆子。 就写余情未了,好断了孟呆子的心思。 紫萱忙倒了杯清水给锦绣漱口。 锦绣看着莫名其妙的上官,忍不住说了句: “紫萱,你怎么会喜欢这种喜怒无常的小屁孩啊!” 上官慌忙看了一眼紫萱,又白了一眼锦绣,傲娇的少年夺门而出。 “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紫萱轻声问。 “没有,男人哪有银子香。” 紫萱轻笑着,锦绣每次都这么回答。 “那你怎么那么多大道理。” “话本子看多了。比如: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再比如: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再比如: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锦绣唧唧嘴,嘴巴里还是泛着苦。 “你看的这些话本都从哪里来?” “忘了,遇到就看一些,反正,男人没有银子香。” 锦绣喃喃地说道。 门忽然开了,上官抓着一包蜜饯扔进锦绣怀里。 “诺,孟呆子买给你的,不给你对不起孟呆子的一片苦心,给你这个没心肝的,更对不起孟呆子的用心良苦。” 上官又听了锦绣说了一堆,心下才觉得稍微开解了些。 一个被话本子毒害的少女罢了,也没那么罪不可赦。 回去让孟呆子找点优质的话本子再往回掰一掰,指不定就正常了。 喜欢银子总比喜欢别人强,孟呆子只是有点忙,但是孟呆子有钱。 锦绣茫然地看着上官脸上和演戏似的,百般表情。手里摸出一个蜜饯放到嘴里,顺便递给紫萱一个。 “上官,医者不能自医,我觉得你病得不轻。” 上官哼了一声,转身出去给孟呆子写信去了。 第133章 锦州行七 又休息了两日,锦绣看着好多了。 蜀地多美酒,锦绣想着给狄伯和王伯得带两坛子酒回去。 金向远忙完就来陪着锦绣转着,不转不知道,这一转,锦绣发现涪县的布行那是真多,而且卖绣品的店,都是非常典型的蜀绣,颜色艳丽,绣出的作品立体感很强。 紫萱也在锦绣家的参谋下买了两身新衣裳。将身上的衣服总能换下来了。 “金大哥,这涪县周边是不是也有很多作坊,感觉涪县虽为一个县,但是这坊市的繁华程度都赶上秦州了。” “嗯,回来还是走这条路,你多看看,先比较着。” 金向远跟在锦绣身后,一身合身平整的藏青色长衫,倒不像是个镖师。上官的白色衣服早就穿不成了,换了一身普通的短衫,矮小的身材倒像是个小厮。 “前边是药铺,一会过去,我还得给丫头抓点药。” 锦绣一听还要喝药,立刻嘴里泛苦味。 “上官,能不喝么,再喝真的会吐啊!” “就你这个身体,得固本培元,你就别想着三个月内不吃药了,一次治彻底了,省的再受罪。” 上官倒是耐心地说了几句,金向远一听,也觉得上官说的对,这出门在外还得好一阵子。 “俞姑娘,且不能讳疾忌医,趁着上官兄这一路随行,你就听他的话,认真的调理着。万一回去……” 金向远没有说完,但是锦绣也知道,这次出行自己昏睡好几天,怕是也吓到金向远了,总麻烦他走走停停也不好。 “行行行,你们说啥都行。” 锦绣一行走到药铺,找了地坐下来休息休息,上官自是拿着方子去抓药。 忽然一个老妪进来,对着检查药的上官就是磕头。 大家吃惊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药童看见了,赶忙出来看着。 “给你说了,你怎么还没有走?” “婆婆可是有事?” 上官转头一看就是上次自己垫付药费的那位婆婆。 “这位公子,谢谢你上一次帮垫付了药费,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对,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的那个孙子病的不行了。求求你再借我二两银子,让我请了郎中替孩子看看,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锦绣也听见了,过来看着婆婆,上官虽然扶着婆婆,可是婆婆就是跪地不起。 “你们不要管她,每日来人就这样,她家孙子已经救不得了,我们郎中看过的,只是每日拿药吊着命罢了。” 锦绣原本以为是乞讨,这一听药童说话,就知道确有其事。 “好心的公子小姐,求求你们了。” “带我去看看。” 上官眉头微皱,实在是见不得婆婆这样。 那跪在地上的妇女,抬起头,上官看到了她的眼睛。 “婆婆,你眼睛是不是看不太清楚?” “是呀,好些年了,特别是这两年,我可能哭的多了,眼睛更看不清了。” 那婆婆倒是也没有避讳。 锦绣看着眼前的婆婆,一身衣服虽补丁摞着补丁,但是洗的干净,婆婆一头花白的头发梳得也整齐,虽然行乞讨之事,但是也是看人。 “我要的药材你帮我准备好,我一会来取。” 上官对着药童说道。 “婆婆,我也是个游医,我随你去看看你家孙子的病情。” 那老妪赶忙起来,在前面带路。 “丫头,你刚好些,你就不要走路了,好好歇歇,我去去就来。” “我随你去。” 锦绣倒是觉得,这个老妪什么来历谁也不知道,人多些总是好的,别让上官一人上当受骗了。 “嗯,我们和你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紫萱自然想和上官一起的。 金向远倒无所谓,本来就是出来逛一逛的。 一行人穿过热闹的坊市,沿着蜿蜒曲折的河畔往前走着,石板路上,有小贩叫卖着货物,来往的行人热热闹闹。 跟着老妪,大家都走的挺快的,即使很热闹,也失去了多看两眼的心境。 “婆婆,你家离这里很远么?” 紫萱走了一会,忍不住问道。 “不远,穿过这条坊市,往前走,过了河,就是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行人走到过河的河岸。恰逢冬日里,那阳光暖暖的洒在河面上。 “枯水期,这还能过得去,倘若丰水期,这石头怕是都没过了。” 锦绣一行在几个大石头上小心翼翼的穿行。 “是的,我们得绕去前边,那里有桥。” 婆婆大概指了个方向,锦绣一眼望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锦绣打量着一路走过的居所,前边还有青砖和石头的,往后就是木头和茅草的房子。一路走过的院墙一个比一个看破败。 “到了。” 老妪停在了一个低矮的茅草院子前,推开了一个用竹片扎捆而成的门。 院子里养着一条大黄狗,听着声音,“汪汪”地叫着跑过来。 “来福,里边去。” 老妪拿起门口的扫帚,一边赶着狗,一边将散养着的鸡崽子往里边赶去。 “小心些脚下。” 老妪回头给大家嘱咐一声。 锦绣看了一眼紫萱,紫萱皱着眉头,寻着落脚的地方。 上官倒是没所谓地绕开两位姑娘,紧跟着老妪往里走。金向远在最后,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小心地绕开地上的排泄物。 “在这边。” 老妪弯腰掀开门帘,推开那摇摇欲坠的门。 上官弯腰走进去,房间中有潮湿的霉味和一股淡淡的药味。房子里阴暗潮湿,石头支起一张木板就算是床了,床上铺着茅草,茅草上面是一个薄薄的褥子。落满补丁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一旁。 上官没有看到人,随上官进来的老妪一看,傻了眼。 突然就往挤开几个人,往其他地方找去。 “虎子,你在哪?” 老妪一声比一声凄厉,锦绣也顾不得脚下踩的都是什么玩意,忙着也帮着找起来。 可是院子里一共就三间茅草屋,一间老妪住,一间厨房,还有一间就是那个孩子住了。就算是狗窝,鸡窝,锦绣也都看了,根本没有人影。 老妪顾不得众人,往外跑去,逢人就问:“看见我家虎子没?” 问了好几个人,都是说没有见。 忙又挨着敲邻居家的门,也都说没有见。 老妪左右张望,泪眼婆娑,像是失了主心骨,一声一声凄厉地喊着:“虎子,你在哪?” 第134章 锦州行八 锦绣见状折回头,院子里每个地方都找过了,一个孩子能藏在哪里呢? 锦绣走到那虎子的房子门口,那门帘都是碎布拼接而成,厚实倒是也厚实。那木头门槛磨地掉了漆,基本看不出来原来什么颜色。 房子地上倒还算干净,房内没有什么家具,就一张掉漆严重还缺着半条腿的桌子,一个木凳子,再就是石头木板一拼的床。 一穷二白,空空荡荡的房。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锦绣沿着地上的痕迹找着,可是门口被他们的脚印踩的什么痕迹都没有。 锦绣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倒是紫萱听着大黄的叫声,有了主意。 走上前,打开厨房门,大黄飞一般的奔出来。 “上官,跟着它。” 锦绣脚步虚浮,走不快,金向远将她安置在巷子里的一块大石头上。 “你坐着别动,我们去找,别逞强。” 一行人追着狗往巷子深处走去。 太阳落山了,天色也开始慢慢暗了下来。 锦绣坐着的人都觉得有一丝凉意。 不知不提了多久,那狗叫声传来,锦绣往巷子深处看去。 金向远走在最前头,背上背着一个十岁多的少年。 紫萱和上官搀扶着老妪,缓缓地走过来。 锦绣忙迎上去。 “找见了。” 金向远看着一脸焦急的锦绣,忙说了一句。 孩子放到床上,上官再次检查伤势,明显外伤不多,但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准备,倒还真的不好处理。 上官再次把脉后,眉头紧锁,从怀里取出针包。 “点灯。” 老妪连忙找了油灯,但是因为很久不用,那点着的亮光不过是黄豆大小,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丫头,拿着。” 锦绣一听,忙拿着那微弱的亮光往前试探了些。 上官脱掉虎子的上衣,一双手从上往下细细摸过去。 神情专注,凭借着经验,一针一针地落下。 天黑透了,所有人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是轻柔缓慢的,就怕影响到上官。 大约半个时辰后,上官收了针。 锦绣手中的油灯早已经灭了,金向远的火折子也报废了。老妪看上官收了针,忙跪在地上,一阵磕头。 “谢谢小公子,我石婆子无以为报,以后当牛做马全凭小公子一句话。” “天色不早了,婆婆你先照顾着,倘若醒了,喂点流食,我明日一早过来。” 上官看了看天色,确实不早了,一行人还得赶回去。 锦绣一行人,又像来时一样,踩着石头过河,一路穿过坊市往回走。 “那虎子多亏了那来福,不然我们都找不见,山上树木苍翠,连路都没有,听那石婆婆说,这孩子身体弱到躺了都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就硬是爬了这么远。” 紫萱一边赶路一边给锦绣说着。 “那石婆婆就剩了这一个孙子,儿子媳妇都被大水冲走了,再也没能找见。” “也是个可怜人。” 金向远总结了一句。 “金大哥,我明日不随你走了,这情况我还得和上官留两日。” 金向远还得押镖,自然不能过多停留。 “行,我在锦州等你,我给你写个地址,你来了就找我,我正好托人去帮你打听一下皮草和棉花。” 一行人回去的路走的更快了,上官到了药铺子,那药童都开始打瞌睡了。 “你总算来了,你再不来,我也要关门了。” 上官拿了药,看着药童。 “那石虎子这几个月的药方子你这里可有?” 那药童推脱说:“我只管抓药,我哪里能知道药方子呢?” “那你们店郎中何在?” “郎中怕是明后日才能回来。” 上官一看药方是问不到了。 “丫头,纸笔借我下。” 锦绣从袖笼里取出炭笔和小本子。 上官拿着纸笔写下一个方子。 “先按这个抓三副药。” 那药童看了看。 “你确定要红参?那孩子怕是补不进去。” “就按这个抓。” “真是浪费银子。” 那药童虽然嘴里嘟嘟囔囔,但是做事倒是爽利的很。 “你看这两种红参,你要哪一种?” 上官看了后,选择年份久的。 “真是个傻子,还用这么好的参。” 不一会,药抓好了,上官给了银子。 锦绣一听三副药竟然就用了三十多两银子,要不是上官是懂行的,锦绣都怕被骗了。 “回去。” 看着上官提着一大堆药材,金向远想帮忙,上官都拒绝了。 “没事,我能拿得动,你明日赶路,今日不早了,也不留你,你先回去!” 金向远坚持把三人送到客栈,就离开了。 上官拿着一堆药,借火煮药去了。 “饿死了。” 紫萱一进门就喊饿,锦绣才想起他们今日只吃了早饭。 “我应该留金大哥吃饭的,我糊涂了。” “没事,再不回去,夜禁了。” 紫萱伸了个懒腰,吩咐小二弄点方便又快捷的吃食。转身又趴在桌子上: “哎,原本想着明日就走的,没想到还能遇到这样的事情。” “上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锦绣想着上官的行为不由得感慨道。 紫萱指头在桌子上画着圈圈。 “是呀,除了对我不好,我看他对谁都很好,我都吃醋了。” “也正是因为是这样的上官,你们才有机会认识啊,对不对。” 紫萱想了想,点点头:“也是。倘若不是他,我怕是现在都不知道烧几七的纸了。” “你呀,放着大小姐不做,每天东奔西跑。” 锦绣摸出一个蜜饯,塞给紫萱一个,给自己嘴里塞一个。 “哎,真羡慕你,有人这么疼你,出远门还给你备这么多蜜饯。” “没什么可羡慕的,各自机缘不同罢了。他再好,也不是我能企及的人啊。” “哦?有什么不能企及的,能相互喜欢就很不容易了,好,你总是在给自己层层加码。那个孟呆子真可怜。” 紫萱知道自己也说服不了锦绣,她有一大堆歪理。 “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哪里能长久。一时的热情过后,剩下的漫长又拿什么来打发呢?” 锦绣给两人倒了杯水,脑海中印出孟允宁那张俏脸,那双泛红的瑞凤眼,让锦绣心里一紧。 第135章 锦州行九 锦绣睡醒,天已大亮。 还说去送金向远,怕是金向远都已经离开了,锦绣有一丝的懊恼。 不一会,便有小二提了水上来,一脸笑容的说: “姑娘,您醒啦,您先洗漱,我去给您摆饭。和您一起来的公子叮嘱我说,要盯着你把药吃了,你才能出门。和你一起的姑娘说,她去去就回,让你在客栈等着就行。” 锦绣洗了把脸,觉得这个小二倒是个口齿伶俐的,将上官的韵味学个八成。 饭好吃,药难喝。 每天喝药喝的饭都吃不下了。 黑乎乎的药汁伴随着酸苦的气味,锦绣头皮一紧,真不想喝。 小二笑眯眯地盯在一旁,没有半点不耐烦。 “没事,我一会喝,你先去忙。” “姑娘,此刻我不忙,看你喝完我收了碗再走。” 小二怀里的银锞子还没有捂暖和,那肯定是会按那公子交代的做事。 锦绣一看就知道,不喝都出不去,仰头喝完,趴在桌边还干呕了一阵子。 “姑娘,您再休息会,我先去忙了,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说完,小二体贴的倒了一杯水放在锦绣面前,收起碗筷,就下去了。 紫萱到的时候,手中提了不少东西。 一股脑把肩上扛的,手中提的都放在了桌子上。 “你这是要长住?” 锦绣吃惊的看着不时掉到地上的物件,默默捡起来。 “给那石婆婆的,她们家昨日我看过了,怕是揭不开锅了。上官都这么帮忙了,我也想尽份力。” 紫萱今日一身男装,看着像个秀气的小公子。 “叫上高新兴,一起过去,这么多,也难为你了。” “问下小二,借条扁担来,那条路马车过不去。” 昨日锦绣就看了,这里货郎大都是一条竹扁担在售货的,也有那些来往运送货物的,都用的扁担,理应扁担是容易找的。 果不其然,紫萱和高新兴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条扁担。 锦绣将那些易碎的东西都打包在被子里,用布条系到扁担的一头,那些吃食用彩绣坊的大袋子装起来,系到扁担的另一头。 锦绣自己试了试,有点分量,但是比拎在手中轻松多了。 高新兴哪里让两位姑娘干这个,自己抢先担到肩上。 锦绣和紫萱就在前边带路,路过沿街小贩的时候,锦绣买了点菜,有人从河里抓了鱼,锦绣看到,还买了几条小鱼。 一行人就这样走走停停,一个时辰才到。 院子里已经清扫的干干净净,石婆婆赶忙出来接过大家手中的东西,觉得不好意思极了。 “那能让你们破费呢。” 紫萱笑着说:“没事,婆婆,上官呢?” 石婆婆一怔,忽然发现连恩人的名字都没有来得及问。 “就是昨天和我一起的那个小公子。” 石婆婆心下暗暗记住,上官公子。 “在里边行针呢。” 紫萱凑过去,从破旧的窗户缝里看了看,那虎子趴在床上,身上衣衫尽退,上面扎满针。 紫萱忙退后几步,这真的是非礼勿视啊,自然也不赶紧去打扰。 锦绣看到紫萱的样子,自然也知道里边上官肯定是在治疗。就拿起粮食和肉菜,往厨房走去。 “婆婆,我帮你把这些东西收拾过去。” 石婆婆赶紧赶在锦绣前边,将厨房破了洞的门推开。 锦绣发现虽然厨房很小,外边看上去很破,但是里边还算是干净的。 “这里小,姑娘放下就行,我自己来收拾,我烧点水。” 锦绣烧火那就是烧房子,这还真帮不到什么忙,站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紫萱和高新兴,一个逗鸡,一个惹狗。 那只叫来福的大黄狗,蹦哒着追着高新兴玩。 石婆婆从隔壁借了桌子和凳子。 高新兴忙帮着搬过来。 “姑娘们先坐一会,我去烧灶火。” 紫萱看着石婆婆忙,自己却帮不上忙,也有点着急。 “我去劈柴。” 石婆婆忙拦下来。 “你一个姑娘家,干不来这个事情。” 但是紫萱很坚持,高新兴整日在彩绣坊的,自然知道这个姑娘的来头不小,忙摸了摸来福的脑袋,就跟着去劈柴。 紫萱刚开始不太熟练,干了一会后,高新兴也自愧不如,到底是练家子。 锦绣看着婆婆的拼布门帘,翻来覆去看了看,这虽然是碎布拼成,但是能看出来石婆婆也是个巧手之人。 这么想着,忽然想起来,虽然这不算是个新鲜的,有钱人家也不会用碎布头去做些什么东西,锦绣却想到了另一种拼搭。 锦绣忙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记下,拼布画。 这么想着,锦绣就画了起来。 “药喝了么?” 闻声,锦绣抬头,看见上官出来了。 “喝了。” “嗯,这边还得耽误几日,你也趁此再好好养一养,其实涪县也算是人杰地灵,离锦州不远,你有空可以四下去看看。” 两人正说着,一个粗瓷碗递过来,碗边上还有个豁口,上官接过丝毫不在意,吹了吹,避开豁口就喝了下去。 “姑娘稍等,我再去端。” “不着急,婆婆,我不渴。我帮你做饭啊!” 锦绣看着大家都有事做,就自己什么都没做,也有些不好意思。 “石婆婆,她做饭,你可得盯紧你家灶火,她做饭行,烧厨房更行。” 上官笑着说,虽然是真话,但是那眼中的促狭,让锦绣更不好意思了。 石婆婆不让锦绣进厨房,现下一听,更不让进去了,就让在院中坐着。 锦绣尝试帮紫萱,拿着砍柴刀,刀刀劈不中柴火,惹得院子里一阵笑声。 “锦绣,术业有专攻,你就不要勉强了,绣花你在行。治病上官在行,赶车高新兴在行,用刀用枪我在行,做你在行的事情,这些事你就别掺和了。” 紫萱笑着说,接过锦绣手里的刀,继续劈柴。 “锦绣做饭很在行,唯独烧火不在行。” 上官中肯的说了一句,石婆婆看着一群年轻人熙熙攘攘,热热闹闹。也笑了起来,看向屋子里躺着的孙子,心里还是多了份期盼。 第136章 锦州行十 最终,锦绣还是没有闲着,石婆婆接了的针线活,锦绣帮着做起来。 “婆婆,你的眼睛都看不清,怎么能做这些?” “太阳亮的时候还可以,只是绣花不行了。像纳鞋底这些粗活我闭着眼睛也能做得出来。” 石婆婆指着着一篮子的鞋底子,也比划了几针。 “听那紫萱姑娘说,姑娘你是在秦州开绣坊的?” 石婆婆看着锦绣帮她做事,那穿针引线,驾轻就熟。她们俩一边做一边就闲聊起来。 “不是我开的,我只是个掌柜,这次来这边就是来学一学蜀绣,再买一些布回去,婆婆您也是绣娘呀。” 锦绣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一边闲聊着。冬日的太阳暖暖的,照在背后还让穿得厚实的锦绣出了一层薄汗。 “哎,我们这边家家户户女子多少都会些这个,还有很多男子也会。” “哦?那你们做了的绣品都卖去哪里?” “大多都卖去锦州,我们这边有织布作坊的,就在河的上游。倘若你有兴趣,我得空带你去看看。” 锦绣一听,立刻答应了下来。 午时,上官拿了被子晾晒在院子里,把那羸弱的少年也抬出来,半靠在院子里晒太阳。 “今天太阳还挺好,让他多晒晒太阳,房子还是要通风。” 石婆婆连连答应。 “虎子什么病啊?” 锦绣好奇的问了一句。 “算是先天不足之症,这孩子体寒,不能受凉。怕是前阵子受了凉,伤寒入肺,久咳不愈。什么病症拖久了就是大病,都会要人命。” 上官看着锦绣,意有所指的说着。 “我只是偶感风寒,呵呵,没事的。” “是呀,你偶感风寒都能昏迷不醒。这次遇到了我,下次呢?你啊,好好调养着,省的以后生养都困难。” 锦绣不以为意,石婆婆倒是听到心里去了,她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原本是个美人,只可惜破了相,现在再不能生养,那以后的路得多难走啊! “不能生养,哎呀,那还不好办,收养个不就行了。” 锦绣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 “哼,想得简单。” 上官想到孟允宁,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能尽力调理一番。 “上官公子说的对,你还这么年轻,能调养还是好好调养。” 石婆婆也劝了起来,但是看到姑娘并不在意的样子,还是钻进厨房,准备做点饭招待客人。 锦绣看着坐在一旁的上官,又看向紫萱,已经和柴火对抗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上官上前去问问,心里有点替紫萱不值得。 “上官,紫萱是个好姑娘,你别辜负她。” 上官一听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神色复杂的顺着锦绣的目光往紫萱那边看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哪里辜负她了,正是因为不想辜负,所以我才躲开的。” “你大男人敢做敢当,你始乱终弃算个什么事啊。” 锦绣凑近上官,咬牙说道。 上官眉头紧锁,怎么就是始乱终弃了,自己做什么了。 “我做什么了,始乱终弃,我什么时候始了,有什么时候弃了。倘若我说我啥也没干,你信么?” 锦绣看着上官一脸真诚,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那这到底怎么回事,锦绣也弄不清楚了。 “可是你们不是已经……” 锦绣没好意思说下去,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了? “我们清清白白,她是中了药,还受了伤。我又不是禽兽,是个女人我就扑上去。我是医,懂么?所有人在我眼中没有性别之分。倒是你,你对孟呆子好一点,我就没见过孟呆子对谁这么上心过。” 看着上官转移话题,锦绣又默默叹了口气。 “孟呆子军中多年,洁身自好,温文尔雅,一表人才,你眼睛长哪里了。你觉得非得他来迎运粮队伍?以前怎么不见呆子这么勤快。这么好的男人,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上官,孟允宁让你来做说客?” “不是,他才不是那种什么话都说的人,正因为他什么事都埋在心里,我才看着着急难受。” “孟允宁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我一个被退了亲的,又破了相,还偷偷从商的女人,心里没点数,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这下轮到上官吃了瘪,看着眼前的姑娘。 “我就说你是个冷心冷情的,孟呆子怎么做都捂不热你。两个人只要想在一起,什么事情解决不了?这些事情交给他去解决就好了,你怕什么?感情你那青梅竹马还在你心里扎根呢?” “上官,你别谈恋爱了,你也是个恋爱脑。” 上官看着锦绣,发现开解不成,还被反怼了。 “婆婆的眼睛你帮着看能不能治,诊金我来出。” “我又不是神医,什么都会治。” 上官没好气的说,锦绣也不恼,她是知道上官的,嘴硬心软。 果不其然,没用一盏茶的功夫,上官钻到厨房去了。 纳鞋底是个辛苦活,虽然不需要多少技巧,但是得出力气,没一会,锦绣就觉得手酸了。 锦绣看向晒着太阳的羸弱少年时候,那少年眉眼半闭着也打量着锦绣。 紫萱那边也扔下了砍柴刀,高新兴忙将柴火堆在一处。 “那些柴都是你砍的?” 锦绣对着少年问道。 少年不语,只是反复打量着这几个年轻人。 “快累死我了,我喝口水。” 紫萱也没有嫌弃桌子上的碗,拿起来就喝。 “这个碗刚才上官喝过。” 听闻锦绣说完,紫萱赶紧放下碗,羞红了脸。 “ 算了,不打趣你了,我去帮着做饭。” “可是上官说你做饭烧厨房。” “他瞎说的。” 说着锦绣就厨房里洗菜,洗肉。 石婆婆看着锦绣做事十分熟悉,就放心了,出去挑水,高新兴立刻跟上了。 毕竟出门的时候,爹爹交代少说话多干活,要有眼力劲,小姐说一定照顾好锦绣姑娘。 着照顾锦绣姑娘什么的自己插不上手,这些粗活没有问题。 锦绣万事俱备,只等人回来添灶火。紫萱上前看了看: “这有何难。” 锦绣一时间没拦挡住,那挤满柴火的小土灶就开始往外涌着大量的烟气。锦绣揉着眼睛往外跑,紫萱也被呛的不行。 上官一看:“俞锦绣,你就不能消停点,你要烧厨房吗?” 锦绣眼泪唧委屈地看着上官,正欲辩解一二,紫萱咳嗽喘过气,看着上官说:“是我烧的,别骂锦绣。” 上官气的跺脚,忙捂着口鼻,将里边添多的柴火取出来。 第137章 锦州行十一 石婆婆老远看着自己院子冒黑烟,忙往回跑。 一路上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进了院子,却看到几个灰头土脸的年轻人嘻嘻哈哈的给对方抹黑灰。 “石婆婆,对不起,我把厨房弄了很多烟,进不去人这会。” 紫萱不好意思的看着石婆婆,石婆婆看着厨房安然无恙,就放心了。 “得晾一会,这两个姑娘都不是烧火丫头的命,这熏了一灶的木炭。” 上官虽然也不好意思,但是看着锦绣和紫萱小花猫的样子又忍不住笑。 “对不起啊,石婆婆。” 紫萱只顾着低头道歉,没看到上官看着她笑的温柔缱绻。 “房子没点了就行,晾了一会,厨房 烟气没那么大了,石婆婆手把手给紫萱教着烧灶,紫萱觉得有意思,就蹲在一旁,一边拉风箱,一边往里丢柴火。 石婆婆看着锦绣炒菜,是个熟手,想来在家也经常做的。 “听说水命烧灶灶不着,种花种树旺得不得了。这个姑娘怕就是水命。” 听石婆婆这么说,锦绣倒是没有关注过这些,不是很清楚,但是紫萱知道自己是水命。 “婆婆说的有道理哦。” “就是这么说说的,那水命烧灶灶不着,水命的人不用烧火做饭了?” 石婆婆笑着说道,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前后矛盾。 “婆婆,我听上官说,你的儿子儿媳都没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呢?” 锦绣一边装盘,一边问道。 “我?我就这么过呗,把虎子养大成人,娶了媳妇,我也就安心了。” 锦绣听了后,也不多说,只是将水倒进锅里,准备洗锅。 “姑娘,我来,我听上官公子书哦你身子也弱,你一定要趁着年轻好好养着,不然来了会后悔。 石婆婆接过锦绣手中的活,三两下就涮了锅。 “婆婆,我再煮点鱼片粥,有姜根什么的么?” “你等着,我去挖。” 紫萱跟着婆婆出去,只见婆婆到院子一角,不光挖了姜根还揪了一点辛葱叶子。 石婆婆回头看见紫萱好奇的看着,就解释道: “姜根穷人都是自己种一些,有个头疼脑热煮水治病。” “生病喝姜根水?” 紫萱不懂医理。 “嗯,受了寒,喝姜根水,睡一觉发个汗就好了。” 上官听见就顺嘴解释了两句: “嗯,是有这么个方子,辛葱根煮姜根水除寒气,蒸脐橙治咳嗽,陈皮健脾胃,雪梨银耳汤润肺。郎中的好多方子都是这么试过来的。” 紫萱看着锦绣做粥,不善厨艺的她看着锦绣,烧水,热水煮米。上官也没见过这么做的。 “你这个粥做的有点意思。一般都是小火慢煮。” “术业有专攻,这你就不懂了。来,上官神医,添柴烧灶,大火聚锅气。” 锦绣不停地搅着米,预防米粘锅底。 “米粒像开花了似的,一颗是一颗。” 紫萱认真地学着,她从上官的言语里听出来锦绣做饭是真的可以。 “粥底熬成,直接滚锅下鱼片,咱们的鱼片胜在新鲜。” 鱼片进去没一会,锦绣又放入姜丝,放了一点细盐进去。 “好了,出锅。” 锦绣在上边撒了一点辛葱沫。 石婆婆不好意思的看着锦绣。 “没这么大的容器,只能从锅里现盛。” “没事,那我赶紧盛出来,鱼片老了就不好吃了。” 一行人坐在院子里喝着粥,都称赞着锦绣的手艺。 紫萱更是凑到锦绣跟前: “你收不收徒弟?” 锦绣笑着当玩笑话,紫萱凑到锦绣身边,低声说: “上官说你做饭特别好吃,我想学了做给他。” 锦绣无奈地看着紫萱:又是一个妥妥地恋爱脑。 “婆婆,明日我们在哪里见?那个布坊离我们远不远?” “不算远,明天我去找你,你在客栈等我便是。” 石婆婆转头看着小口喝粥的虎子。 “虎子兄弟我来照应。” 上官知道锦绣此行任务,反正自己也得来煮药施针。 “那劳烦上官公子了。” 上官看着锦绣一脸疲色。 “石婆婆,明日我还是早点来,虎子切记不能凉着,我们一会就先回去了。” 那石婆婆还有什么不应的,虎子夜咳有好转,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这是遇到了仁慈的公子姑娘,自己跑跑腿的事情是最容易不过了。 “一切听上官公子安排。” “婆婆,你的眼睛现在看什么都很模糊吗?” 锦绣看着石婆婆眼睛里的浑浊,就觉得不像是正常的老化。 “我三十多岁就出现模糊了,这都快十年了,眼前越来越模糊,我有时候都怕万一我瞎了,虎子怎么办。” 听着石婆婆如此说,锦绣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石婆婆其实也就是四十多岁,四十多岁已经如此苍老。 “婆婆,等我病好了,我养你。” “好,你多吃些。不够了婆婆再给你盛。” 锦绣看着眼前的一幕,也觉得心酸。 回客栈的路上,锦绣问上官: “婆婆的病能治么?” “几乎不可能。” 上官回答得干脆,让锦绣心里也没了数。遥想那个年代,白内障手术都已经是非常普通的手术了,可是现在却无能为力。 “我尽力控制,就目前来看,婆婆还能看得见,毕竟她还依赖手工活谋生。” 一行人往回走,心情都有点沉重。 “不行,咱们带婆婆回秦州,这样也方便我们照顾她。” 紫萱突然说道,上官看了看她。 “说服婆婆离开故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也不难,从虎子入手,只要想到合理的理由,婆婆不一定会不同意。” 紫萱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刘大小姐,天下像是婆婆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你能管一个石婆婆,还会有张婆婆,李婆婆,赵婆婆出现在你生命里,你每一个都要去管么?每一个你都能管到么?” 紫萱看着上官,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这又是怎么了? “可是,这不是遇到了石婆婆吗?所以我们就先解决石婆婆的困难就可以了,你和我吵什么。” 锦绣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不由得叹口气。 “上官说的对,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很多像石婆婆一样的人,我们倘若帮衬,那么付出自己全部身家怕是也能力有限。” 锦绣深深叹了口气,接着说: “但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当我们遇到了,该帮的还是会帮,哪怕只能是微薄之力,只要能让大家更好,我们就值得去做。上官你不也是劫富济贫么?” 上官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锦绣,锦绣给他手里悄悄塞钱的事情。 “没见过你这么狡猾的女子,我知道了,得空我会再想想办法的。尽量让婆婆的眼睛能坏的慢一些。” 紫萱看着锦绣,更加坚定了和她交好的想法。 第138章 锦州行十二 坐落在河畔的布坊的确很大,不愧是涪县第一大布坊。 布坊掌柜看见石婆婆,忙请了进去。 “什么风把你刮来了?” 那掌柜笑得真诚,和石婆婆是老相识了。 “许久没来,想着来转一转,来看看你,顺便带我这小友来看一看。” “倘若当初……” 那掌柜话没说完,石婆婆就打断了。 “你这边现在比以前大多了,这几年看来生意不错?” “这还是得亏我们东家新置了机子,这产量也上去了,品质也更好了,现在往锦州供货呢。” “真好。” 石婆婆笑着看着来去忙碌的人,听的织布机响,锦绣这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看手工织布。 “你眼睛可好些了?” “还是那样。” “哎,倘若不是你眼睛,你现在应当是布坊最厉害的织女。” “都过去了,提这些做什么?” 石婆婆显然不想提过去的事情。 “今天看到你们都还好着就行,这是锦绣,开了家绣坊,想来看看咱们这里的布,现在你是布坊大掌柜了,行个方便就行。” 那掌柜的眼睛才总算落到后边的姑娘身上。 “女子开绣坊啊,那一定很不容易。” 锦绣客气的笑着: “朋友们都帮衬着,还好。” “我和石织女认识都三十年多年了,既然石织女带你来找我,那定然让你满意才行。” 那掌柜做了个里边请的姿势。 “彩绣坊俞锦绣在此谢过掌柜。” “我姓陈,是此三尺布坊的掌柜。” 伙计见来了客,很快上前来倒水。 “来,尝一尝我们涪县的茶。听姑娘,不是川蜀人。” 锦绣轻嗅,一阵清香扑鼻。 “嗯,好茶。小女秦州人,此次随朋友回乡,顺道也来看看川蜀文化。品一品川蜀美食。” “那姑娘这边需要些什么?” 陈掌柜看着年轻的姑娘举手投足间带着一丝随意,倒也没觉得这是一桩多大的买卖。 “掌柜这边都有什么?” “棉布,麻布,绢,丝,纱,锦都有。” “掌柜能否带我去看看?” “那当然没问题,我让小二拿来给你看。” 说罢,掌柜便出去让伙计去拿布。 锦绣眉心微皱,一个布坊什么都生产这可是罕见的,难道是自己功课没有做足?还是大盛的手工业已经如此发达? “婆婆,这三尺布坊,可就这一个地?” “是,这是我们涪县最大的布坊。” 锦绣心下有了算计。 “婆婆,你和陈掌柜很熟悉?” “我们自幼相识,还算是有点交情。” 锦绣听完点点头,见掌柜进来,不再多说话。 “姑娘你看,这是我们今年新织的布。你先看看样,看需要多少,都给你便宜。” “掌柜,你这里一个月供货大约能到多少?” “你要多少有多少。” 那陈掌柜说话底气倒是很足。 “可是你刚才说已经有了固定的供应锦州的货,倘若我一个月要五百匹,你这边能供得上?” “多少?” 锦绣镇定的说:“五百匹。” “这位姑娘你家绣坊很大?一个月怎的需要这么多?” “我只是说棉,还没有说其他。所以陈掌柜可能带我看一看你们作坊?我也好确认,你们作坊能不能供得起我要的货。” 这下,陈掌柜再次打量了一下锦绣,这是什么实力一个月竟然需要棉布就需要五百匹。 “定金三成,见货交清。” 这一句话更让陈掌柜心里慎重起来。 “运输我自己负责。” 陈掌柜立刻站起来。 “是我小看了姑娘,姑娘这边请。” 锦绣跟着陈掌柜一路走到库房,锦绣看了库房,有差不多十间之多,里边都是一排一排的货架,离地有两尺。怕是因为涪县潮湿,这是为了防潮。 货架上码的整整齐齐的都是布匹。果然还是有些实力的。 “姑娘,你看,这件库房都是棉,别的不敢说,咱们布坊棉麻供应是没有问题的,刚才我夸了海口,我们布坊今年刚入了织锦的机子,织女还在熟悉的过程,大批量的锦我们做不到供货。” “嗯,你家的麻应该更优于棉布。” “姑娘所言极是,我们坊的麻是最早送到锦州的货。” 锦绣左右都看一看,时不时上手摸一摸。 “掌柜,这价格如何?” “按姑娘要的大宗,素棉,素麻给你最底价,你看这个数可还行?” 掌柜比划了一个价格,锦绣看完笑了笑,不说话,继续往前走,继续看。 “姑娘,你如果觉得不满意你可以说个价,我来听听。” 锦绣继续看着布匹的染色情况。 “这染房在哪里?” 陈掌柜看着锦绣没反应过来,怎么就这么跳跃呢? “就在旁边,依河而建。” “姑娘,说起这个,我还得给你夸上一夸,我们的布固色那是绝佳啊,都是三染三晒,保证上色均匀,颜色艳丽。” 说着,掌柜从架子上拽下来一匹布,给锦绣看。 “你看看这红色,是不是很正?” 锦绣也看过去,的确掌柜所言非虚。 “掌柜,价格你再仔细想一想,你这里能供给我的货,每月能有多少,也一并算好了。倘若签了文书,到时候你供不上货,怎么办。” 锦绣说完,那掌柜也开始思索,他有点拿捏不准这个姑娘。这究竟什么意思,真假难辨。 “我还会在这里待上两天,你想好了,那就来客栈找我详谈。我们彩绣坊不算大,单秦州也就三家。” 陈掌柜看着石婆婆,石婆婆眼睛却看着外边。 “倘若姑娘真的一个月就能吃下五百匹,那我还能再让一些。” “不急,掌柜再想一想,棉麻五百匹其实也不算多。” 锦绣把主动权看似交了出去,却抛下诱饵等着陈掌柜上钩。 “倘若以后有其他货,价格合适质量好,我也会收。” 陈掌柜看着年轻的女子,后边只跟着一个小厮,心下倒有些拿不准。 “姑娘,我能给的底价就是这个,我和东家汇报一声,再来寻姑娘。”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两日我都在城东悦来客栈,期待陈掌柜好消息。” 锦绣说完,扶着石婆婆就往回走。 石婆婆一路不提锦绣的生意,只是和锦绣说起了刺绣的一些事情。 说着说着,婆婆讲起了以前的一个故事,一个官爷官袍下摆被虫蛀了,但是要去上面见大人物,召集了绣女,接了活的绣女绣了点花纹上去,那官爷一看,这哪里肯,这欲盖弥彰。 下令要治这个绣女的罪。后来,还是请了懂刺绣的织女拆了那一块的线,重新织了一段才作罢,几乎看不出虫洞,缺的刺绣补上去,才躲过官爷这一场怒火,也算是救了这个绣女一命。 锦绣听着,看向石婆婆,懂刺绣的织女,哪能有这么巧。 第139章 锦州行十三 余下的两日,锦绣也就四处看看,就像她说的一样,吃一吃小吃,转一转美景,逛一逛坊市,赏一赏刺绣。 第三日的早晨,那陈掌柜带着一个年轻的人,来到悦来客栈。 上官和紫萱总是怕锦绣吃了亏,就跟着一起去看了看。 “这位可就是秦州来的俞姑娘?” “正是,我是彩绣坊俞锦绣,这两位是我朋友。” 上官和紫萱穿着并不抢眼,来人看了两位却没有丝毫小瞧之意。客气地说: “我是三尺布坊少东家陈云,非常高兴能认识大家。” “陈少东家,坐下慢慢聊。” 锦绣看着陈云一身白色暗花织锦,那衣领处是蓝色回字纹,一身衣衫简单大气,低调奢华之感。 “听闻姑娘年纪轻轻便开了绣坊,内心深感敬佩,故来守约相见。” “不敢当,不敢当。” “姑娘这单子不是一个小数目,你不用和家里商量一二?” 陈云看着锦绣年岁相当,便觉得和自己一样,应该是游历的少东家。 “绣坊所需量大,我只是保守估计了一个数,但是此次出行,长辈的确要我多看几家,不要偏颇一家。” “姑娘可有多看几家?” 陈云笑着问。 “未曾。” “哦?” “我比较信机缘。” 陈云倒是乐了,这谁家小姐做事这么随性啊,这懂不懂行啊。 “石婆婆说你们好,那定是有理由的。” “石织女?” 锦绣点点头,看来石婆婆在涪县还不是个无名之辈,至少在纺织行当里是留名的。 “石织女曾是我们绣坊的大功臣,让我们绣坊免了一场灾祸。” 陈云说完,紫萱好奇地瞪大了眼睛,上官也从毫不在意,变为了假·毫不在意。 “嗯,既然是石婆婆推荐的,那我一定会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给你们想要的价格,姑娘看一下这一份文书。” 说着,陈云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文书。 锦绣拿过匆匆看过,文书写的相当老练。 “姑娘看着倘若哪里不足,直接说。” “这是底稿,我可以直接在上面加吗?” 锦绣一边问,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一段炭笔。 “当然可以,正式文书还得找商会作保。” 锦绣毫不客气在数量,时间,特别是运输损耗,违约赔付,结款方式都做了一定修改,然后递给陈云。 陈云原本惊讶于她手上的笔,现在看向纸上的字,那洋洋洒洒的细节,心里更是一惊。 “运输你们出,可是运输损耗我们也要承担风险,这怕是不合适。” 凑上去看的陈掌柜先提出了质疑。 “还有这结款不是见货即结?怎么又成了下次结?” “还有这违约赔付,这也太离谱了。” “竟然还有陈货可换这种无理条款,我说俞姑娘,你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呀!” 看到陈掌柜急眼,陈云先让陈掌柜坐下来,再看着锦绣说: “姑娘这条件可苛刻得很。” “陈少东家,陈掌柜莫着急,这不是还在谈吗?谈就是你来我往,有来有往嘛。” “我这也是想着陈掌柜你每次都押运货物麻烦才这样的,倘若你们能跟着运输车队而来,我当场验货,肯定当场结清。这月月都要运布的事情,货款也就是拖着一个月而已。比起很多大绣坊一年一结,已经很好了。” 陈云想了想,觉得也有些道理,就继续往下谈,可是无论怎么谈,锦绣好似都占了些理,说不上哪里不对,反正有点莫名其妙就觉得合理的样子。 “多谢陈少东家,多谢陈掌柜,以后多多合作,这几日我还有些事情要办,还得去锦州一趟。文书我过几日回来签,可能届时也需要交定金带走第一批货。烦请二位多多准备。” “好,姑娘先忙,届时我做东,请你吃饭。” 陈少东家倒是爽快,没有看见陈掌柜的眉眼官司,就应了下来 。 锦绣一行离开了,陈掌柜才着急的跳脚。 “我说少东家,你怎么就被牵着鼻子走呢,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届时东家说起来,我该怎么办啊!” “无事,一切有我兜底。” 陈云看着锦绣远去的背影,宽解了陈掌柜两句。 可陈掌柜满心都是怨气,这哪里是做生意嘛,说好的有来有往呢? 上官已经将石虎交给了那药铺接手,那方子落到郎中手中时,郎中不由的开心,为这精妙的药方开心了好几天。 每日看着石虎吃下药,一日一日的见石虎好转。 这又有诊金还能白得一方的事情,那郎中自然觉得多多益善,对石婆婆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锦绣和石婆婆告别,说过些日子来看她。 石婆婆对着上官,那是千恩万谢。 紫萱和上官骑着马,走在马车的两旁,锦绣休息了多日,也躺不住,坐在御座上,一边向高新兴请教御车之法,一边和紫萱聊天。 “紫萱,你几岁学的骑马?” “十岁,我生辰礼就是疾风。” “紫萱,你几岁学的武?” “四岁,那时候看着爹爹练武可帅气了,就学了。” “紫萱,你最擅长的是什么?” “骑射算么?” 锦绣笑着说:“算啊,怎么不算!” “紫萱,那你喜欢字画吗? “还行。” “紫萱,你喜欢游历山水么?” “喜欢。” “紫萱,你喜欢品美食,看美人么?” “当然喜欢。” “紫萱,你喜欢上官澈吗?” “喜欢。” 紫萱说完,看向锦绣,锦绣眨着眼睛,看向上官澈。 “哎呀,别端着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嘴毒还心软,口是心非的上官大公子。” 上官澈白了锦绣一眼,傲娇的打马而去。 “锦绣,你这是做什么?多尴尬。” “无事,就是实在看不顺眼他,一点也不男人,黏黏糊糊的。” “其实最近几日我想过了,我也就跟你出来这一次,这次回去,怕是父亲再也不会让我出门了,人生在世,总要肆意一把,为自己活一次。至于他,我勉强不得,倒不如安心陪他这一段路,以后想起来也不后悔。” 紫萱说完,也打马追上官而去,锦绣看在眼里,倒是内心里羡慕的紧。 年轻,真好。 第140章 锦州行十四 涪县到锦州,一路上四人追逐打闹,偶尔停下来看山玩水,两日也就到了。 上官一路上越来越熟悉,锦绣和紫萱跟着上官学蜀地方言。 到了锦州,上官就非常熟悉地带了一行人住客栈,带着三人吃好吃的,看有意思的杂耍,锦绣几乎都要忘记了来锦州的目的。 “紫萱,你和上官这两日分外好哟。” 上官去排队买糖画,锦绣凑近紫萱耳旁说道。 谁知一句话下去,紫萱的眼泪就溢满了眼眶。 “都是我求来的。那日我追上他,求他和我好好相处十日,就十日,十日后我回秦州,婚嫁自由,此生不出现在他眼前。” 锦绣倒是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还以为自己开玩笑的撮合,让上官看清了自己,哪知是这个傻姑娘委曲求全换来的。 “紫萱,你怎么这么傻?” 锦绣这次是真心心疼这个姑娘,自然也理解年少轻狂的飞蛾扑火。 “上官来了,不说了。” 紫萱擦了眼泪,跑到上官面前,笑着接过糖画,舌尖舔上那橙黄的糖,笑得一脸欢喜。 上官也在笑,看向紫萱的眼神,也盛满了温柔。 “锦绣,你也吃,可甜了。” 紫萱将手中的另一个递给锦绣,锦绣看着手中的蝴蝶,望着出了神,迟迟没有送到嘴里。 “很甜很甜的,你怎么不吃?” 紫萱催促道,锦绣回了神,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我怕牙会疼,这是你们小孩子喜欢的东西,要不……” 上官你吃!还没说出口,紫萱将自己手中的燕子送到上官嘴边,上官一口咬了上去。 锦绣把手中的糖画递给了高新兴:“你吃!” 高新兴受宠若惊地看着手中的糖画,激动地说: “谢谢姑娘。” 锦绣看着身边两个人说着什么,用手指了指一旁的铺子,高新兴会意,和锦绣一起逛起了各类铺子。 “锦绣姑娘,刚才这家陈设比较别致。” 高新兴每到一家就开始观察,这也是锦绣交待给他的任务。每进一家铺子,就要找出好的地方,回秦州用到自家铺子里。 “他家竟然有如此大的一面铜镜,这样看全身也会方便很多。” 锦绣就觉得自家铺子缺什么,试衣间缺镜子啊。铜镜做这么大也会很贵,倘若有水银镜子就好了,可惜这个怎么制作是自己的盲区,以后得找一下匠人,看能不能做出大块的镜子。 “你说的非常对,要记下来。” “姑娘,你不打算买一点什么?” 高新兴跟着锦绣逛了半天,还是两手空空,这让他非常的不适应。 “买,要买,多走多看。” “姑娘,咱们不管上官和紫萱姑娘了么?” “管,吃饭的时候管一管就行,现在我们还是先办自己的事情就行。” 高新兴就不再提起,跟着锦绣走遍坊市,挨着铺子进。 这里的坊市和秦州不同,没有那么行业集中,所以走在其中,能看到各式各样的铺子,有的铺子门口站着伙计,直接叫卖着,热闹得很。 锦绣看着白墙青瓦的建筑,绵延着,一眼望不到头。脚下的石板路打磨的光滑。想知道一个地方生活如何,逛一趟坊市那就什么都看到了,这里凝聚着这个城市流通的财富和凝结的智慧。 锦州的绣坊很多,看着川蜀大胆的配色,锦绣觉得自己还是不够突破。 很快就到了晚上,锦绣带着高新兴空手回客栈。 客栈里紫萱和上官还没有回来。 “姑娘,上官和紫萱姑娘没回来,咱们吃饭还管么?” 锦绣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下午搪塞高憨憨的话,这孩子当真了。 “哦,你饿了,那我们先吃,吃完你帮我送信给金大哥。” 高新兴生活的比较简单,每天能按时吃饭,剩下的就不是什么大事。 锦绣和高新兴越相处,越觉得这样也很快乐,简单的快乐。 高新兴送信后,锦绣就我在房子里,将今天的所见所闻所感写写画画在随身带的册子上。 写完后往前翻了翻,不知道何时自己写下要帮孟允宁做一身衣服做答谢。这一刻锦绣对着那昏黄的灯火想起了那个人。 上官提及他似乎对做了很多,只是自己忙于生活,忽略了太多。 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后来的心安理得的接受。是啊,是自己僭越了。狄伯凭什么会帮我们,还不是因为孟公子。 说什么帮着看护星辰,自己忙的几日都见不到星辰。 这样看来,那一切倒像是自欺欺人的借口,锦绣忽然觉得自己的确忽略了太多。心下立刻决定,明日要给星辰带一点特产回去。 天冷了,那大漠之地定然是更冷的。 锦绣正在想怎样的衣服会保暖些,在本子上写写画画,那脑海中似乎记得最清楚的便是那双瑞凤眼。 忽然,紫萱推门而入,吓得锦绣将手中的册子掉落在地上。 “你怎么今日不见了,可让我和上官好找。要不是刚才遇到高新兴,我们都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锦绣捡起地上的本子,平复了一下心境。 “我才不想做那个没有眼色的人呢,就像盏油灯似的,明晃晃的在你们眼前碍事。” 紫萱一听羞红了脸: “你胡说什么,我们怎么就嫌你碍事了,明明是你嫌弃我是个拖累,不肯带我一起玩。” “你有上官就够了,我是带着任务来锦州的,我得完成我应该完成的工作,你不同,你是冲着爱慕之人来的,你眼里除了他,容不下任何。” 紫萱笑着上来打闹,忽而看见锦绣手中的册子,抢夺过看着。 “啊!这是谁的眼睛,哈哈哈,被我发现了,锦绣,你好好说,你是不是心悦某人?” “哪有什么某人,公人都没有,快还给我,这是我的隐私,你不能看。” 紫萱笑着不给,锦绣追着和她闹做一团。 最后两个人闹累了,都平躺在床上。 “锦绣,我越来越喜欢他了,还有六日,我真怕我会反悔,不想回去了。” 听紫萱这样说,锦绣心里也多了一丝感慨: “不留遗憾是对的,爱惜自己也是对的。” “锦绣,上官说那孟姓公子很喜欢你。” “紫萱啊,这个世上最珍贵的是真心,最不值的也是真心。” 锦绣想起曾经的背刺,想起退亲的秦颂,心里便觉得为自己不值得。 “万一他就是那个肯为你赴汤蹈火的那个人呢?” 紫萱看着锦绣,锦绣那脸上画着的桃花灼灼,一张侧脸在昏暗中有一种迷幻的美好。 “赴汤蹈火?” “就像我一样,倘若上官愿意,我会和家人好好说,哪怕以后随他走南闯北,也很好。” “倘若这世上,事事皆如愿,那也没有遗憾这一词了。都是江湖儿女,说这些小情小爱做什么,酸涩死了。” 锦绣坐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画的那双眼睛,将册子收起来。 第141章 锦州行十五 次日一早,金向远就来到了客栈。 “金大哥,早饭可用了?来一起吃一些。” “用过了,俞姑娘可大好了?” 金向远看着锦绣脸色已经比刚到涪县好了很多。 “已经好了,锦州果然人杰地灵,好地方呢,这两日我去看着采买,辛苦金大哥帮我运回去。” “那是自然,在商言商,你都定了车队,怎么能不按时帮你运回去。我托人帮你问了皮草,回了信息。不知道你能要多少,我还没给人准话,要不你和我去看看?” 锦绣一听忙放下手中的碗。 “行,那我们就走。” “锦绣,你好歹吃完饭再去,不然一阵风都能把你刮跑了。” 看着如此急切的锦绣,紫萱拽住锦绣,强硬要求吃完再走,锦绣三两下都塞进自己嘴里,金向远看着像只仓鼠一般的锦绣,心里看着欢喜不已。 紫萱没有再跟着锦绣,倒是日日陪着上官。 上官澈在锦州倒是熟悉,在熟悉的药铺,每日不是煮药就是磨药粉,紫萱笨手笨脚,倒也是知道帮帮忙。 上官瑾背着一大背篓到了药铺,看见一个陌生的姑娘正踩着条凳,在药柜里取药材。 两人两眼对上,上官瑾以为自己走错了,忙出去看了看,是百草阁啊! “公子,你要抓药么?” 紫萱从条凳上跳下来,站到上官瑾面前。 “你?抓药?” 上官瑾指着药柜,疑惑地问着紫萱。 “不是不是,我是帮忙的,如果你有什么需求,我去给你喊人。” 药童这会应该在后院帮着上官做大蜜丸。 自从被锦绣说过后,上官觉得此主意甚好。将一些药做成丸子,外边用蜡油一封住,什么时候需要吃,捏碎蜡丸就可以。 “没事,姑娘你是?” 上官瑾正在疑惑的时候,上官煊一手拄着拐,背上背着背篓走了进来。看到大眼瞪小眼的两人,上官煊倒是很坦然。 “姑娘,上官澈那小子呢?” “后边做药呢。” 紫萱就算是再迟钝,也发现了眼前这位老者虽然身着普通棉布短袄,但是就那气质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忙跑到后院喊上官澈。 “上官澈,前边来了位老者和一个年轻人,两人背了两背篓草,你赶紧去看看,是不是受伤了。” 上官一听放下手中的模具,就往前边走过去,紫萱忙跟在后边,紫萱刚进屋子,就听见上官澈说: “徒上官澈见过师父,师父万安。” 紫萱忙收住了进屋的脚,靠近听着墙脚。 “师兄,刚才那姑娘是谁啊,长得怪可爱的。” 上官澈闻声,看着上官瑾笑眯眯地打趣。 “师兄,是不是想通了,给我找了个嫂嫂?” “别胡说。” 上官澈看着上官瑾挤眉弄眼,只能低声喝止。 在上官煊面前十分的乖巧,对上官煊是十分的敬重。 上官煊刚取下背篓,上官澈就上前接过。 “澈儿,看来这次去秦州收获不小。” 上官澈看着上官煊抚着白胡子看着他。 “禀师父,就是朋友,来帮忙两日。” “哦?秦州的事情可忙完了?” 上官煊拍了拍衣角裤脚坐在诊案前。 “大都忙完了,星辰公子暗疾已经好了,当日救下的那位书生已经能行走,只是右手还不能自如,只是求师父帮忙给他妹妹看诊。” 上官瑾忙给师父递过来一杯茶,上官煊接过,抿了一口。 “他妹妹可是得孟三另眼相待的那个姑娘?” “是。清远县绣坊大火,她进去救人,伤的倒不重,就是破了相。孟三托我诊治,可是澈能力有限,还是留了印记。” “行,得空带来看看。这次出去采了点药草,天冷了,咱们这个冬天就猫在锦州,不想出去了,老喽。” 上官澈一听师父答应了,也松了口气,只要师父同意了,任何疑难杂症在师父这里来说都是能够解决的。 “你这次出去时间有点久,可是有事耽搁了?” 上官煊自然是非常了解自己的徒儿,长了一张可以欺骗众人的娃娃脸,但是行为作诗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纯良的。 “无事,就是那位姑娘的烧伤花费了些功夫。” “顺道解了个魅幻的毒。” 上官煊还记得刚才那位姑娘眼尾的红痣。魅幻的毒难解,聚在某处就是瞳孔大小的一点红痣。 “到底还是师兄的定力好,遇到中了魅幻的女子,还能有定力解毒。” 上官澈看着笑得挑衅的师弟,恨不得追上去胖揍一顿,这个在外人眼中温和谨慎的师弟,可能是上官澈捡回来的,所以对上官澈是最特别的。 “师父明鉴。我已按师父讲过的,将它聚在一处。” “师兄,倘若一年内没人能解呢?你还追过去再封一次?” 上官瑾倒了杯茶自己喝着,一边看着师兄吃瘪。好几个月不见师兄,好寂寞。 “紫萱已经在相看了,想必很快就能解决。” “魅幻之毒都到了秦州,哎,罪过。” 上官澈自然知道魅幻最早出现在南诏,后传到盛京,魅幻之毒非交合不能解,中魅幻之人在解了之后一段时间,容貌都会变得更好,所以在盛京的一些场所都很受欢迎。 但是魅幻中毒倘若不解,仅仅靠压制,也只能压制两次,那红色会遍布面容,像血色胎记一般,看上去慎得慌。 倘若两次之后还未能解,那三日内中毒之人会七窍流血而暴毙。 这等阴损的毒药按理说不会传播下去,但是在这些年的诊治中,上官澈都解过几回。 “师兄,其实那姑娘我看了,中上之姿,做我嫂嫂,你不亏。” “上官瑾,你闭嘴,刘守备的千金你也想诋毁。” 上官澈显然动了怒,上官瑾缩了缩脖子,扭头去看那听墙角的女子。 “刚才听说你在做药?” 上官煊自然也看到了上官瑾的张望,顺他眼神看过去,那一抹蓝色裙角还在门槛上。 “嗯,那书生的妹妹吃药怕苦,给我说了个法子,我觉得可以用,近日我就在研究这个。模具将蜡凝结成圆形的容器,将药粉和着炼制的蜂蜜揉成丸子,放到蜡中密封储存。” 上官煊医生钻研医书,对这个法子起了些好奇,上官澈看师父眉眼一提,眼神亮晶晶的就知道也对这个感兴趣,忙取了之前给锦绣做的暖宫丸让师父过目。 上官煊捏碎一个蜡丸,放到鼻下细细闻。 “这个法子有点意思,那姑娘是个妙人,得空带过来。” 上官澈心下总算安定了,只要锦绣得了师父的慧眼,什么疤痕,什么体寒不育,都不是问题,孟三只要努力,定能得后。 第142章 锦州行十六 百草阁隐于市集就是一个普通的小药铺,如果不是有心人,根本不会注意得到。 上官澈转发了上官煊想见她的意思,锦绣觉得非常突然,毕竟自己这次前来不知道会见上官神医,什么礼物都没有带。 锦绣忙问上官澈:“上官神医可有什么嗜好?” 肯定不是喝酒,行医之人都喜欢养生,喝酒伤肝。 肯定不喜欢花里胡哨的衣服,那还有什么是会让上官神医喜欢的? “我师父他没有什么嗜好,如果有,奇难杂症算一个。” 锦绣白了一眼上官澈,这是什么破嗜好。 “我没有那个勇气让自己得个奇怪的病症,我很惜命的。” “嗯,我师父生活很简单的,除了医,我实在想不出他喜欢什么。” “啊,最怕这样的人了,要么没有嗜好,要么嗜好过于奇特。” 锦绣皱着眉端着下巴坐在八仙桌前。 “锦绣,我回来啦,我们去吃饭!” 紫萱高兴地从外边跑进来。 “我哪里还能有什么兴趣吃饭,明天见上官神医都不知道说什么,送什么礼物好呢?” 看着锦绣发愁,紫萱倒是觉得没什么。 “你说的是上官的师父吗?他师父可好啦,不像我师父,好凶,剑法练不好就训我,罚我扎马步。” “为什么你会这么在意上官神医呢?” 紫萱拉着锦绣,忽然觉得就算是见前辈,也不至于这样。 “因为敬仰啊,神医啊!” “哦,好。” “再是神医也会吃饭,平日里在百草阁他们怎么吃饭?” 锦绣能拿出手的技能也只有这些了。 “你又想去烧厨房啊?” 紫萱虽然觉得锦绣厨艺不错,但是代价有点大。 “我学过一点药膳,想着也许上官神医觉得新奇呢。” “哦,好,那我让上官澈给你烧灶,他煮药的时候可认真了,火候控制的特别好。” 锦绣想了想这样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上官煊看着锦绣,看着还挺讨喜的小姑娘,那脸上的殷红总是被勾勒出一朵桃花的样子,还倒添了丝女子的娇媚。 “来就来,怎么还带个锅?” “上官神医,锦绣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曾经和上官澈说过药食同源,我倒是曾看到过几个方子,今日想试试,您来帮着尝一尝。” “哎呦,此番甚好,有好吃的,老夫有福气咯,孟三是个有慧眼的。” 上官煊依旧一身粗布麻衣,但是那通身的气度看上去就像是大隐隐于市的贤者。 “我听澈儿说,你让他将药粉做成药丸子,这个主意好。” “我也是怕苦,想着这样大丸子再改成小丸子,一口就吞下去了,不用再苦哈哈的喝药。” “哈哈哈,看来你果真是怕极了苦,这个法子倒是有点意思,也就是你才能想得到啊!你出的主意,那自然你先要试上一试。” 上官煊坐在院子里的八仙桌上。 “来,我看看,怎么回事,还累得孟三托澈儿。” 锦绣知道这是上官煊要看诊,自然不会推脱。爽快的将袖子向上挽起来,露出半截藕白色的胳膊。 “这也是烧伤?” 锦绣一看撸猛了,那烧伤的扭曲痕迹露了出来。 “嗯。” “还有哪里?” 锦绣指了指腿部,有点不好意思。 “嗯,是有点棘手。” 上官煊伸手把脉,眼睛微眯,左手看完换右手,那长长的白眉微微蹙起,脸上一脸严肃。 锦绣一直看着上官煊的表情,那诊疗的时候,就像是换了张脸,气场十足,还真像是神仙下凡的那身气度。 “听孟三说起过你,今年早春落了水,救你后气息皆无。后来费了好一番功夫你才醒。” 锦绣惊异于上官神医知道的如此详细。 “回去后是不是落了肺病?” “是,很久才好起来。” 锦绣回想起那段日子,的确是自己回家就烧起来,反反复复,一月有余才好起来。 “月信可准?” 锦绣虽然没有讳疾忌医,但是论及女子隐私,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围观,锦绣显然不好意思。 “不准。” “上次何时?” 锦绣细细回想,还真没想起来,似乎已经很久了。 “记不太清,大约是三四个月?” 上官煊睁眼看了一眼锦绣,看锦绣不像是不好意思说的样子,就知道是真没把自己太当回事。 “疼么?” “疼。” “疼就对了,不疼不长记性。” 上官澈听师父如此说,不禁一笑,平时拼命三娘,还真的是不长记性。 “啊?我没有。” 锦绣潜意识就要反驳,看着眼前人眉眼未动,倒也不敢说话。 “嗯,你怕是要好好调养一阵子。我得好好琢磨琢磨,你先去忙!” 锦绣一听,这是赶自己呢,忙去后边小厨房收拾去了。 上官澈看上官煊如此说,心里倒是有了不太好的想法。 “师父。” 上官煊手一抬,上官澈立刻闭嘴,看着上官煊思量着。半晌后,上官煊看着上官澈: “你先说。” “本体湿寒,后因火毒,不曾好生养着,现在虚不受补,经络多处拥堵。澈认为,先温补,再通络,最后拔毒,修补肌肤。” 上官澈不假思索,将多日所想一一说出。 “毋庸置疑,你医术已尽得我传,多历练总是好的,大胆去做。我这两日,再细细斟酌一下方子。” “谢师父指点。” 上官煊看这上官澈,那是满心都是满意,这个徒儿的特点就是领悟力极高,且活学活用,就是缺了些自信。不像上官瑾,虽然学的按部就班,但胜在谨慎、自信。 “孟三倘若和此女有情,子嗣之事是还得看天意。” 上官澈听了后,心里一惊。 “师父?” “行医不说满话,但是就子嗣一事,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孟三知道此事?” 上官澈摇摇头: “澈从未提及,不介入他人因果。” “嗯,还是有机会提点一二。” 上官煊思索一二,还是最终决定让上官知晓一二,子嗣在每个家族都是大事。 “是,师父。” 上官澈目送上官煊进了自己的房子,也没去打扰。 站在原地就锦绣的情况再思考之时,忽然想到什么,拔腿就往厨房跑。 第143章 锦州行十七 冲进厨房的时候,难得没有看到黑烟四溢。 那灶台旁师父的小药童示手把手教紫萱烧灶。两人头挨着头,一个认真地问,一个认真地答。 灶上的砂锅里排骨已经飘出阵阵香气。 看着紫萱有说有笑的样子,上官澈原本想过去,接过药童手上的柴火。可是就那么一瞬,上官澈就收回了迈出的脚步,斜靠在门上,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正在做茯苓米糕的锦绣忽然觉得后边有人,轻轻侧过头看去。 看见一心一意学烧灶的紫萱正在药童风趣的指导下笑得明媚。后边门口那瘦小的白色身影,脸上带着笑,却感觉分外落寞。 忙碌了几个时辰,总算在酉时做好了一大桌子菜。 上官煊关了药铺门,连着药铺的几个小药童一起凑了一大桌子人。 “小丫头不错,好手艺。” 上官煊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脸上也带了笑。 “老夫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么丰盛的菜啦,来,大家都坐,按理说,咱们当饮一杯,但是从医忌酒,咱们就以茶水代之。” 锦绣忙上前将大家的杯子中都添上煮好的茶水。 “这茶水闻着倒是不似普通的茶水。” 上官煊闻了闻,一股浓浓的水果味。 “这是陈皮山药苹果水,取用陈皮、红枣片、山药、苹果和山泉水熬煮一刻钟,有健脾消食之效。” 上官煊听此一说,再闻,浅尝。不由地点点头,有点意思。 “小丫头学过药理?” 锦绣忽然才发现自己在大能面前卖弄了,慌忙说: “不曾。” “无事,随便聊聊。看你今日取用了不少药铺的东西,我以为你懂药理。” 上官煊看面前的米糕摆出桃花的样子,用筷子夹了一个,在眼前端详一二:看着不比酒楼差。 “啊,上官神医,我今日做了些药膳,所以用了一些药铺的东西,没有经过您的同意,是我不对。” 锦绣以为是上官煊怪她不告而取,连忙道歉。 “师父,锦绣做菜经常是药材辅助食材,我吃过她做的饭菜,别有一番滋味。” 上官澈说着盛了一碗排骨汤,放在上官煊面前。 “哦?以药材辅助食材?” 上官煊有了兴趣,认真看着眼前这碗汤,再看一看桌上的菜。 “有点意思,丫头说大说道,让我也知晓都是什么道理。” “是锦绣班门弄斧了,如果有不对的,还劳烦神医指正。” 锦绣拿起筷子帮上官煊布菜。 “这是四五排骨汤。里边加入了当归、川芎、熟地、白芍,猪骨汆水去腥,和药材一起炖煮半个时辰,因药味重,所以放入了去核红枣,中和药味,枸杞点缀。” 看着上官煊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那长长的白眉微微抖动。 “因为刚入冬不久,所以适合温补。猪肉性平,所以加以药材炖煮,有温筋补血之效。” 上官澈听着锦绣说完,也盛了一碗,也喝了一口品了品,说不上难喝,也说不上好喝,反正就是药味重的排骨汤。 “此汤是温补,适合女孩子,紫萱丫头也喝一些。” 上官煊说完,锦绣心下了然,自己只是个半吊子,在大能面前哪能瞒得住。 “我看你这个糕很精致。” 锦绣一听,忙夹了一块放入上官煊面前的盘子里。 “这是茯苓米糕。模子是逛铺子的时候发现的,因为好看所以买了两个。今个正好用到了,讨个巧。” 锦绣看着上官煊并没有吃,而是像孩子一样戳一戳,端起来仔细看一看。 “这道点心有健脾补中,宁心安神的功效。里边是熟芝麻糖馅,和着干桂花,所以闻起来有甜甜的桂花气息。” 上官煊吃了一口,清甜的口感和着芝麻的香醇。 “好吃。” 一旁的上官瑾眼睛盯着一个红色的甜点。 “这个是梅花盖雪,是用糖炒的山楂酱,下边是山药蒸熟,碾成泥,最后浇上山楂酱。山楂有开胃的功效,山药更是益气养阴,补脾肺肾。” 上官瑾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勺,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起来。 “这个是白果鸡丁,冬日养肺。这个是首乌肝片,通利血脉。这个是折耳根拌莴笋,清热解毒。这个是玉竹猪心,安神宁心。这是砂仁肚调,化湿醒脾,行气止痛……” 众人一边吃一边听着锦绣娓娓道来每一道菜的做法和功效。 “倘若药能这般好吃,我也就不惧怕吃药了。” 紫萱一边喝着汤,一边说,上官澈捡着紫萱喜欢吃的,默默给她夹到盘子里。 “丫头,你当真没学过医理,那你这些是怎么得来的。” “说来惭愧,我就是贪吃了些,喜欢研究这些吃食。上官神医倘若喜欢,我可以写下方子和做法。” 上官煊看着一旁给他布菜的少女,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仿佛大家爱吃就是对她最大的褒奖。丝毫不在意这些方子是不是散出去会怎么样。 “你说这叫药食同源,药补不如食补?” “是,上官神医就这么听一耳朵就行,我也就是咋咋唬唬,有没有疗效,其实我并不知晓。” 锦绣自己心里也不太肯定,这毕竟之前为了那个渣男学的,洗手作羹汤,终究梦一场。 “这个女娃娃倒是有些天赋在里头,倘若不是我不收女弟子,我倒是想让你来试一试。” 锦绣一听,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谢上官神医。” 上官煊抬手阻止了锦绣的客气。 “好了好了,别那么客气,你也算不得什么外人,那孟三唤我一声叔伯,你随他唤我便是。” “上官叔伯。” 锦绣顺从地喊了一声,这个便宜还是要占的,毕竟上官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求人办事。 “嗯,孟三性格耿直,为人稳重,是良配。” 锦绣不知道怎么就说到这个话题,脑海中不由得想起那双眼睛。 “上官叔伯,我自知蒲柳之姿,配不上孟公子。” “哦,他和你说了他的事?” “未曾。” “那你怎么这么确信你就配不上他。” 上官煊喝着果茶,看向锦绣。 “不是我配不上他,是我不喜欢繁缛的身份和复杂的家事。” 上官澈闻言呛的直咳嗽,紫萱忙放下筷子,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哈哈,我就说你这个丫头是个聪明的,世人只道权高位重的好,你却能看到那诸多弊端。” 上官煊哈哈笑着说道,锦绣眉心一动,笑眯眯地凑到上官煊身边问: “那上官叔伯可否告知我,那孟公子究竟何人,好让我赶紧攀附一二。” 第144章 锦州行十八 上官煊瞥了一眼眼前的女娃,八百个心眼子。怕是知道了孟三的身世,那会吓得跑更远。 世人都只知高处好,却不知高处也不胜寒。 “先吃饭,吃完和你闲聊。” 众人一听,这没什么意思了,都埋头吃饭。 看着吃的干干净净的盘子,锦绣倒是挺高兴的,收拾了准备去洗碗。 上官煊喊住上官澈: “你去洗,女娃娃累了一天了。” 上官澈顺从地答应了,就去打水洗碗,紫萱忙上前去帮忙。 “上官叔伯,你看上官澈明明是在乎紫萱姑娘的,可是又为难着自己。” 锦绣给上官煊添了茶水,上官煊一喝,又不同了。 “这是酸枣仁百合茯苓茶。” “是,晚上喝一些,好入眠。” “我就说你这个女娃子不行医浪费了。” 上官煊笑嘻嘻地坐在屋里的椅子上,锦绣忙将灯点上,将灯芯往长拽了些,那橙黄的火焰摇摇摆摆几下,就明亮起来。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丫头,也就会些女子都会的事情。家里逢难,才被迫抛头露面,以此谋生。” “你开个食肆不比你现在干的赚钱?” “上官叔伯有所不知,锦绣胆小懦弱,食肆容易出问题,万一有人吃饭出了问题,我就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你个丫头不说实话,你怕是不喜那油烟味道!” 锦绣看着上官煊了然于胸的眼神 ,便爽快的承认了: “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我能保证我做的菜没有问题,但是难保有心人欺负我一介妇人。在我看来,好吃的食物留给自己在乎的人,更重要。” “对,一生太短,随遇而安。” “上官叔伯,刚才和你说上官澈呢,你怎么总是转移话题。” “那我一个一个回答你,先说孟三。” 锦绣抬眼看了看眼前的老人,老人从容而平静地讲述着。 “大盛的一品昭武大将军姓孟,孟将军单名一个“远”字,是大盛朝最有名的将军之一,雅号“儒将”,是难得的文武双全的将军。 孟大将军所在的队伍叫孟家军。 孟家军在西北非常出名。对外,孟家军像一只威龙一样,始终盘踞在西北边陲。对内,凡是有孟家军在的地方,百姓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大盛朝有人将他和前朝的某位将军对比过,认为他有“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之才。 孟远将军有两子一女,大儿子孟允安已经入仕,其才华在盛京小有名气。 女儿自幼性情独特,是个妙人儿,不受孟将军的夫人冯氏管教,名声在盛京有些跋扈。 孟三排行老三,孟远将军不忍夫人受累,早早带了小儿子上了边关,亲自调教。小儿子倒是个行军的苗子,十四岁就敢提枪上马,战场厮杀。 孟远镇守的肃州位于大盛的最西端,这里常年飞沙走石,黄沙漫天,环境艰苦异常,这位将军就像是大盛的定海神针。 只要是他镇守,那胡蛮子想来挑衅,先得想想有没有命回去。 虎父无犬子,孟三也成为了一只小虎,小虎长大了,盘踞西北一方。 其实孟府没有太多的事情,两子一女都出自冯氏,可也就是这个冯氏,家族庞大,影响力颇深,那孟大受外家影响,早早科考入仕,走了文人路子。 孟三又受孟大将军影响,战功赫赫。 盛京有风吹草动,孟家都会被首当其冲的针对。” 上官煊睁开眼睛看着锦绣,她倒是真的只当个故事听着。 “猛虎在侧,谁敢安睡。” 锦绣轻声感慨道。 “孟家在盛京风头无两,孟三也是很多权贵想拉拢的对象。正是因为孟家的特殊,孟远迟迟不肯听从冯氏,让孟三回京任职。” “哎,他真的好难。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上官煊不禁感慨,这女娃娃真的是情窦未开啊,说了这么多,竟然没有对孟三产生丝毫的向往,还能理智的评论,没有生出一丝的羡慕。多少男娃都没这么通透。 “孟三是挺难的,今年躲避相亲,逃离盛京被伏击,受了伤。” “是救我那次?” 上官煊思索一二。 “时间上是那次,他运气不错,才能活着,每年遭遇的伏击怎么的也有几次。” “活得艰难,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熬过去就是能担当大任之人了。” 上官煊听着不禁为孟三感到忧心,这千年铁树开了花,还遇见了另一棵铁树。 算了,不说也罢。 “上官澈呢?” “澈儿是我捡的,西州城外的小乞儿。” 锦绣自然猜出来,上官澈和上官瑾是上官煊收养的,毕竟几个人长得一点也不像,上官煊倒像是上官澈和上官瑾的爷爷。 “捡到他的时候,浑身是伤,精神不济,就提着一口气。后来才知他长得缓慢,别的乞儿都欺负他。” “他这是不是一种病,发育缓慢。” 上官煊看着锦绣,这说的奇怪,但是倒真的有那么一点意思。 “就我养的这十几年来说,他除了长得稚嫩,其他倒没有发现异常,特别是这两年,个子也长了一些,看着倒是长大了不少。上官瑾小他三岁,看着倒比他年龄大些。” “哦,所以上官澈这是自卑了?不敢面对自己,所以拒绝紫萱姑娘的真心?” 锦绣忽然就理解了上官澈的“不配得感”,毕竟曾经是个小乞丐,就算是被上官煊收养,学了一身本领,但是童年的阴影还是在他心底挥之不去。 “会不会是上官澈觉得自己有遗传疾病吗,不想耽误紫萱?” 上官煊看着锦绣,觉得锦绣说话奇奇怪怪。 “遗传疾病?” “就是父母有这样的病症,或者祖父母有这样的病症,一代一代都会这样。” 上官煊奇怪地看着锦绣,这个没有学过医理的女娃,从哪里学到这些的? “上官澈难的遇到紫萱这么好的姑娘,错过了再遇到就难了。其实在我看来上官澈就是就是看着比同龄人看上去年龄小一些罢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毕竟他还比我高一些,也许就是晚长呢。” “你这个女娃倒是很有意思,我自然也希望澈儿能找个贤妻良母陪他,莫学我,一辈子孤独终老,要不是这两个徒弟,怕是都没人养老送终咯。” 上官煊笑嘻嘻地看着锦绣。门外上官澈已经洗完碗,敲门进来,就看见一老一少愉快地聊着,却不知道自己被锦绣扒了底。 第145章 锦州行十九 此行最顺利的就是找到了锦州最大的布坊,定下每月订购的文书。 那里的蜀锦是锦州品类最多的,在多次交涉下,无论是价格还是其他均已经达到锦绣预先设定的标准。 在布坊老板的介绍下,包括刺绣的竹绣绷和绣线也找到了供应商。 锦绣虽然是女子,但是此次出行带着金向远,那些东家也不敢轻薄了锦绣去。 “金大哥,这些都谈好了,这边运输我就只能靠你了,每个月一趟的事情。” “你放心,我自然会按时保质保量的按时给你送到,你的镖我尽可能亲自走。” 金向远倒是越来越熟悉锦绣的为人,做事利索,虽然谈生意时锱铢必较,但是其它时候就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备货还得两日,你这两日还能在锦州转一转,锦州人杰地灵,你怕是能淘不少东西。” 金向远还得回去准备接货,安顿车辆,这次在锦州耽误的时间有点久。 自是要尽快打道回府的。锦绣倒是听了金向远的建议,也得为回去准备礼物了。 集市上倒是热闹的很,锦绣和紫萱恰好遇到赶集,就一并跟着小药童去市集玩。 “初一十五这条街会有市集,周边的人会带着土特产来赶集,我偶尔来转转,能遇到些好东西。” 那小药童就是和紫萱非常聊得来的那个,笑起来很喜庆。 锦绣闻到一股浓浓的麻味,锦绣顺着味道往每个摊位前看。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头上裹着一块蓝色的素布,面前摆着两个挎篮。 上边还用布盖着,好似怕晒着。 “婆婆,这个我全都要,要好多钱?” 那老婆婆不好意思地看着眼前的姑娘,不好意思多要锦绣的钱。 “姑娘,你一共给一百文就可以,篮子不能给你。” “好,婆婆,我都要了。” 锦绣数了钱,打开布袋子,把所有的花椒都装进去。 “姑娘,其实这个东西不值钱,山上多得很,就是采摘起来很麻烦,那小刺容易划破了手。” “没关系,婆婆,我就喜欢这个味道,山里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你都可以给我看看,我可以定期买,我喜欢做奇奇怪怪的饭,这些奇奇怪怪的调味料正是我所爱。” 看着爽快的锦绣,婆婆拿着一百个钱,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婆婆,你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比如说吃起来很辣很呛的那种红色的小辣椒,你们也可能叫辣茄,倘若有我也收。” 婆婆看着锦绣比划,也不明白是个什么东西。 “我倘若寻到了,就拿来给你看看。” 紫萱拽了拽锦绣的袖子。 “这是锦州不是秦州,送到哪你能找到?” “婆婆,前边街上有个药铺子叫百草阁,你把东西拿来给我,就行。” 看着两位姑娘犯难,小药童解了围。 “也行,金大哥每次来就从药铺带调料给我们,嗯,就这么干。” 锦绣当机立断。 “婆婆,我经常不在这里,所以给你回话可能要慢上一些。但是你倘若还有这个花椒,我还是要的。” 那老婆婆开心地笑了,漫山遍野没人要的东西,能卖这么多钱,只要送药药铺就行,这个生意还是划算的很。 “百草阁,我记住了,这个东西现在怕是没有咯,这是我大热天去摘的,晒干了,买了好多次。” “没事,没事,总之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能放得住的,我都要,笋干什么的也行。” “好好好,老婆子我晓得咯。谢谢姑娘哈,我这就能回家咯。” 锦绣看着婆婆离开,又转了转,买了些笋干,还买了些自家灌的腊肠。 可谓满载而归。 那坊市,锦绣经过几日,已经基本熟悉。 紫萱也不再缠着上官澈,而是闷闷不乐地陪着锦绣逛街。 高新兴这日终于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大包小包的挂了满身。 “紫萱,你看这两个哪个好看些?” 锦绣手中拿着两个精致的茶盏,紫萱看了两眼,说:“都好看。” “掌柜,这两套便宜些,我都要了。” “姑娘,二十八两银子,真不能再低了。” “再让一些嘛,这条街上这么多瓷器铺子,我偏偏到你的铺子里来咯,这说明缘分注定,我和这个茶盏有缘,你看这个茶壶,虽然和这个茶盏是一套,但是就没有这个茶盏吸引我,倘若这个壶做个梨形壶,就完美的很。” “好了好了,最多再让你一两,这么长的一条街,偏偏你来磨我,我这两套壶好得很。” “不不不,掌柜,再让一两,就一两,话说六六大顺,难道你不爱顺?” 那掌柜十分无奈,第一次有人能砍价这么狠。 还头头是道,让自己反驳起来都很无奈,这谁家的女娃子,咋的就这么厉害,屋头那个将来肯定得是个耙耳朵。 “拿走拿走,再莫得烦我。” 说完,掌柜就将两套瓷器包起来。锦绣看着紫萱仍然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这人从百草阁出来了,魂还没带出来。 “紫萱,你不给家里人买一点什么,回去哄一哄刘老妇人,省的回去被罚狠了。” “哦,是。” 紫萱指尖抚过一个个瓷器。 “回魂啦,你再这样失魂落魄,他也不晓得,你去和他把话说清楚。” “他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话没说完,那眼眶里就湿了。 “上官走了?” “嗯。” 锦绣掐指一算,还真的是刚好十日。这人还真的是说话算话,一点都不带拖拉的。 但是这逃避型人格怎么可取,这些日子他对紫萱的特别也是看在眼里的。 “我就不信他能躲一辈子。” 锦绣肯定地说道。 “算了,事已至此,我们一起回去好了,再不回去,我爹可能会派人捉我回去了。” 紫萱看着锦绣,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了。可是这一路走来得紫萱照顾的锦绣看着就觉得很难受。 “我们再看看其他东西,女孩子嘛,花点钱心情就会好很多。正好这次金大哥和我们一起回去,买多少都能带走。” 紫萱像是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 第146章 锦州行二十 两人在街上悠闲逛着,高新兴回客栈放今日战利品。 紫萱忽然看见了一把别致的匕首,那把匕首在一排大大小小的匕首中间算是平淡无奇的,但是胜在非常小巧。 “姑娘,好眼力,这把匕首削铁如泥,防身用再好不过了。” 那店家头上系着一条棉布巾,袖子卷起来到大臂上。在蜀地显得格外壮实,说话声如洪钟,惹得锦绣多看了两眼,都有点害怕。 “哎呀,紫萱,这把镶满宝石的弯刀好别致哦。” 锦绣抓起旁边一把弯刀,弯刀的刀鞘上镶嵌了劣质的宝石。 “姑娘,你们买来是防身用的话,还是匕首好,那个弯刀不实用,那个就是个样子好看。” 这话一出,锦绣便知道这个汉子也是个实在人。 “还有别的匕首么?” 紫萱一一看过后问道。 “姑娘防身这个就够用了,你看长短不过五寸,轻薄好拿。” “还有别的么?” 紫萱固执的问道。 “你等等。” 那汉子进去,拿出一个木箱子,打开箱子,里边是一对小匕首。 “哟,你这还藏着掖着不给人看啊。” 锦绣看向那两把匕首的时候,一看就比外边的这些感受上好很多。 紫萱打开,认真地看着,那匕首上边的纹路,看着倒是好看。拇指尖摸向刀刃,只听店家大喝: “姑娘小心。” 锦绣只见那血珠已经沿着刀滴了下来,忙取绢帕欲包住她的伤口。 紫萱倒是不在意: “嗯,这才是,真的吹发可断,就这个了。” “这是一对,不单卖。” 紫萱也看到这一对匕首的刀鞘,一黑一白。简单利索,也没有什么装饰。 “嗯,多少?” “不乱要价,白银千两。” 锦绣心中骇然,这么个玩意竟然要千两白银,这值得么? “行,装起来。” 锦绣看向紫萱,这么有钱?不用讲价? “这可是白银千两啊,紫萱。” “嗯,无事,值得就行。” 那汉子倒是看向锦绣:“姑娘刚才喜欢这个弯刀,做添头送你。” 锦绣看了看那粗劣的弯刀,摇了摇头。 “这个还是算了。” 紫萱从那一排排看过去,还是拿了第一次看上的那个朴实无华的薄匕首。 “老板,这个做添头。” 那汉子看了看紫萱:“看来姑娘是个懂行的,那行,这个就送给姑娘了,这个匕首大小最适合姑娘用了。” 紫萱将匕首递给锦绣:“你出门在外,拿着防身用,虽比不得那木箱子里的,但是平常用够了。” “不用不用。” “别客气,不过是个添头而已,出门在外,女孩子还是要多加小心。” 不容锦绣多说,那把匕首就这样被塞进了锦绣的手中。锦绣也明白紫萱的一番苦心,自不会再推辞,将那朴实无华的小匕首放到了袖笼里。 紫萱递给那汉子十张百两银票,就带着木箱子离开了。 锦绣第一次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自己还在为几十两的瓷器和老板锱铢必较,你来我往,这官家小姐,出手千两竟然不心疼。 第二日,锦绣去和上官煊告别,紫萱没有跟着。 完全没有了前几日日日在百草阁整日待着的劲头。 “上官叔伯,锦绣特来告别。” 上官煊看着眼前玲珑的姑娘。 “这就回去了?” “是,出来已久,怕远在秦州的父母担忧,那镖队此次在锦州逗留时间也有点久,故需尽快回去。” “嗯,这是我给你配的药,回去好好吃着,爱惜自己。你的烫伤如果要彻底治好,得受点苦,倘若想好了,托人来给百草阁留话就行。” 上官煊拿出一个木箱子,木箱子里都是蜡丸。 短短几日,这么多蜡丸,也足见上官煊用心良苦。 “感激上官叔伯的赐药,锦绣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赠予,锦绣就那日看着叔伯爱吃的菜,写下了做法,叔伯可以找人做出来。” 锦绣将手中的菜谱递过去。 上官煊一页页看过去,图文并茂,写的倒是详细,能看出来锦绣是花了大心思的。 “行,你去,代问孟狄和孟三好。” “叔伯,上官澈可在?临行我想去感谢他,这半年来对我的帮助。” 上官煊指了指角落里的房子。 “在那药房待了好几天了。” “再次谢过上官叔伯,后会有期。” “嗯,会见面的,丫头。” 锦绣带着紫萱所托到了上官煊所指的药房,果然上官澈在里边。 上官澈一脸憔悴,显然过的也不是很好。 “上官,我来看你。” 上官澈抬起头,那熬红的双眼,此刻看上去完全没有平时机灵可爱的劲,看着带了一丝颓败和狰狞。 “你们明日离开?” “嗯。” “这是紫萱托我带给你的。” 锦绣拿出小木箱子递给上官澈,上官澈接过,颤抖着双手打开,里边红色的丝绸上放着一只白色的匕首,匕首旁边是一束红线绑着的黑发。 上官澈眼泪夺眶而出,这一刻倒真的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那脑子中紫萱鲜活的样子就像跑马灯般一一浮现。 “这么小就学人做登徒子,你怎么不学点好?” “游医是什么?就你这样还游医呢,学徒都不像。” “这位小弟,你有没有骗姐姐?你这个样子哪像及弱冠。” “你就这点力气,还敢和我打。” “没关系,秦州地界,以后我罩着你。” “上官澈,我好像心悦你。” “十天,十天后我就走,不再缠着你。” …… 锦绣看着上官澈掩面而泣,那“呜呜”的声音,像一只孤独的小兽受了委屈,可锦绣却不知道怎么劝。 “上官澈,也许你有你的苦衷,但是年少时弄丢的人,长大后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锦绣的声音淡然,一字一句慢慢地在药室传开。 “紫萱是个好姑娘,你们对彼此是有情的,剩下的都不重要,大不了遇山翻山,遇水涉水,都能过去的。” 锦绣没有等上官澈的回应,就悄悄地退了出来,再看下去自己心里也会难受,自小见不得别离。 狠狠深呼吸两次,抱着自己的小木箱,匆匆往回赶,今日还要验货,装车,明日一早就能回去了。 第147章 回秦州一 辰时,街巷还有些安静,金向远的镖队已经出发等在了城门边上。 一阵马蹄声传来,紫萱和锦绣也按时到达集合地点。 “金大哥,都准备好了。” 金向远牵着马看着锦绣和紫萱都一身利落的男装,头发高高束起。 “好,那就出发,车的负重低,会走的快些,到涪县最多也就是明日。” “明日正好将剩下的货再装车,最多后日就能出发回秦州。” 锦绣掰指头算了一下,这次出来可是花了不少时间的,最近是越来越冷了。 心里盘算着,回秦州得赶紧研究研究怎么弄个火墙或者地龙,再不济研究一下火炕,随着冬天的到来,这一日比一日冷。 这手脚就没热过,亏的紫萱买的汤婆子,那不然冰冷的手脚,冰冷的马车,都不知道能不能熬到秦州。 紫萱没有骑马,和锦绣一样窝在马车里,一句话也不说,整个人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靠着一个软垫,一动不动。 锦绣在出城门前还对上官澈给予了希望,怎么的这么久朋友,来送一送倒也尚可。 谁知道找了半天,连个上官的人影都没有。 锦绣心里也有点抱怨,合着自己说那么多,一点作用没起。 出了锦州地界,锦绣就收拾了心情,拿出文书和采购单以及平日里记账的本子,细细算起来账目。 这一算,就到了午后,因为天冷,马车中午没敢歇息,尽量想着能安置到驿站或者直接赶着夜禁前到涪县。 “俞姑娘,今天路赶得急,姑娘就在马车上对付一口,等落了脚,再寻热水。” 马车外传来金向远的声音,锦绣掀起马车窗帷,看着金向远骑马过来。 “因为车轻,今日行程快,估计到晚上能到涪县。冬天赶路不易,倘若再外边歇一宿,也得找个驿站。” “我无事,金大哥只管赶路。” “好,姑娘倘若有什么,尽管直说。” “好的,金大哥。” 马车没有减震,纵使锦绣已经熟悉了,但是三多时辰后,还是忍不住扶腰。 紫萱出去骑马了,一溜烟就跑没了影子。 锦绣有点担心她的安全,时不时向外张望着。 金向远以为锦绣有事找他,策马而至。 “俞姑娘可是累了?” “不是,我只是想问问紫萱这么跑出去可安全?” 金向远看了看周围,给锦绣宽了宽心:“应该不会有事的,官道还是相对安全的。” 锦绣来时晕晕乎乎,病了一路,没有心情欣赏风景。这会倒是有心情往窗外多看了看。 “你要不要学骑马?” 金向远看着锦绣,突然提议道。 “不不不,我不喜欢骑马。” 锦绣还记得上次金向远一把把她提到马上的事情,抛开心惊胆战不说,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这等事,自己还是做不来。 “那我陪姑娘聊聊天。” “哦,好的。” 锦绣嘴上答应着,坐正了身子,把凉透的汤婆子往车厢角落堆一堆,把那被子往自己膝盖上多搭了些。 拉紧身上的斗篷,那新得的兔毛斗篷将她的脖子也圈起来,衬得她皮肤越发的白皙,看着倒是一脸楚楚动人的样子。 “这次的皮子质量还挺好,看着都干净。你穿着的这件衣服很衬你肤色。” “多亏金大哥帮忙,不然我都不知道哪里有这样好的皮货。” “他们爱吃兔子,所以兔子的皮毛是最多的。这边丛林多,小型动物也会多一些,所以偶尔会有狐狸,貂之类的。” “嗯,总之这次多亏金大哥相助,一切都顺利。” 金向远此番归去,除了锦绣,再无旁人随镖队去秦州,而且回程的车马是被锦绣雇下,这一行人倒是齐整,也没有那么多事情。 “锦绣。” 金向远欲言又止。 “怎么了,金大哥。” “有些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提前和你说一声。” 锦绣一听这“是不是应该”这几个字,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金大哥但说无妨。” “俞先生让我赶着年节上门提亲……” 只此一句,锦绣脑袋里就像是炸裂了一般,“嗡嗡”作响。后面金向远说了什么自己也听得不那么清楚,但是听着怎么都觉得不那么顺耳,心里暗自诽腹。 “我知晓俞姑娘定然是洁身自好之人,那退婚一事明眼人看着都知晓是有猫腻的,现在也过去这么久了,想必俞姑娘心中定然也是放下了那人……” 【不曾上心,也就不曾伤心,谈何放下。】 “俞先生自夏天的时候就和我提起过这件事,让我好生思量,我家中只有年迈的婆婆一人,是极好说话的,俞姑娘不必担心姑婆为难于你。” 【没有婆婆和小姑就算家庭简单了?老人更像是孩子,难伺候的紧。】 “我原本没有娶亲的念头,我这样的人,一年到头大半年都不会在秦州,娶亲就是耽误了姑娘。” 【怕耽误了别的姑娘,就不怕耽误我?】 “如今姑娘也是做了掌柜,行了商途,我定然不会阻止姑娘,只是姑娘还尚需分些心思在家里。” 【说得好听,这是既要赚钱养家,还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侍奉长辈,又要贤良淑德守得空房。不愧是行了商途,打得一手好算盘。】 “俞姑娘?你可有在听?” 锦绣恍然,笑嘻嘻地看向金向远。 “金大哥,我刚才有点头晕,听得没有那么真切。但是我听到我父亲说年节让你来提亲?” “是有此事。” “金大哥,咱们都是江湖儿女了,就不扯那些没用的了,我没打算成亲。此事已经和我兄长说过了,以后我准备留在俞家做老姑婆。” “这怎么能行,哪有姑娘家不成亲的,你可是不愿与我一起?” 锦绣一听,这话锋不对呀,脑子里一转。 “金大哥,你也知晓我的事情,那件事我来说,是一辈子不能忘却的,我放不下。” “可是,人总得往前看。” “金大哥,你也不愿意你未来的妻子心里还有别人。所以,现在这样挺好的,我当你是我可以信赖的朋友,而我对你而言,最次也是得了个商业合作伙伴。谁也不亏是不是。” 金向远这么一听,原本这一路的心思就像小草发牙一样,越和锦绣在一起,它越乘风飞涨,可是如今,却被锦绣齐根掐了了,顿时没了一点儿心思。 “金大哥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做,对你对我是最好的选择。虽然,女子的婚姻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我已经听从了父母一回,以后在这件事上我绝不妥协。” 金向远面色不改,但是心里却有些酸涩。 “我先去前边看看。” 说罢,策马而去。 第148章 回秦州二 金向远再也没有来后边,锦绣只觉得马车更快了些,没办法缓解腰部的酸痛,只能在有限的空间内扭动一二。 “锦绣姑娘,紫萱回来了。” 随着高新兴的声音,锦绣从窗口探出头,只看见,那熟悉的青色影子快马向这边跑来。 走近马车,隔着窗户递给锦绣一个装满热水的汤婆子。 锦绣拿进来,水还是热的。 “担心你好久了,就怕你找不回来。快进来暖和会,外边太冷了。” 紫萱飞身下马,将缰绳一抛,又一气呵成跳上锦绣的马车。 高新兴都没来得及减速,紫萱已经进了马车。 “你这个身手,多少男子也不及你。” 锦绣笑着握住紫萱的双手,紫萱抽出来,相互搓着,试图让手更热些。 “冻坏了,大冷天,你跑出去,可担心死我了。” “心里堵得很,跑了一圈就好了,上次路过这里,记得看见过村落,讨了热水,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差点错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回家的路觉得更快些才是。饿了,也没什么吃的,这个点心你先垫一垫。今天除了午后停车他们分发食物那会就没停车 ,一直在赶路。” 锦绣将汤婆子递给紫萱暖手,将身上的被子也拉到紫萱身上。 紫萱感受着还带着体温的被子,寒意被驱走。 看着眼前锦绣忙碌,紫萱忽然想到家里也有人这样操心自己,惦记自己。自己有疼爱自己的家人,有朋友,有什么事过不去呢? “你怎么不问问我,都干了些什么?” 紫萱脸上带着浅笑,一双眸子闪亮的看着锦绣,像是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一般,眼尾那颗红痣,殷红饱满,给这张原本英气的小脸带上了一丝妩媚。 “看你能平平安安回来,现在精气神比出去好,就够了。紫萱,看到你这样,我倒是放心了不少。” “我想了很多,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我还有疼我的祖母,还有关心我的朋友,我得好好的。上官没什么了不起,长得又不好看,嘴巴又坏,我刘紫萱以后嫁的人一定是万人仰慕之人。” 锦绣知道紫萱这么说也不过是让自己相信,她挺过去了。 “是,咱们紫萱德才兼备,文武双全,将来一定会嫁给一个万人仰慕的男子。” 锦绣顺着紫萱的意思说着,把点心喂到她嘴里。 “锦绣,我要是个男子就好了,我一定想方设法娶你回家,又能赚钱,又能烧饭,还会做衣裳,你说说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紫萱咽下点心,看着锦绣说道。 “不会的多了,不会烧灶就是头一条。” “真的,我第一眼看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平和的力量,怎么说呢?就是那种不争不怒,不哀不怨,眼神像极了已经位列仙班的那种仙子,看向比你更强势之人,都是一种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的感觉。” 紫萱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回忆着第一次见锦绣的样子。 “你说的那是菩萨,你见过谁家夸姑娘会说她像菩萨。那后来见我呢,还是这菩萨样?” “我说的是真的,你打趣我。后来呀,后来就是你这个仙子入我怀了呀,被我在马车上吃干抹净了,哈哈哈,我可是看到了,锦绣,你真的好白。” 锦绣想起来那日的惊险,难掩好奇。 “我很好奇,你究竟平日里做些什么?怎么总是被人追追打打?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紫萱想起来这个,小脸一红: “那我只悄悄和你说,你一定一定不要告诉别人。” 锦绣越发好奇,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你知道秦州府衙经常有缉凶榜么?” 锦绣摇摇头,自己每日里忙着算账绣花 ,哪怕有一点点时间都用来做好吃的犒赏家人朋友了,哪有那个时间去了解秦州。 “我就闲来无事,会去揭榜拿赏银。” 这下轮到锦绣瞠目结舌了,看着眼前的女子,年仅十六岁的小姑娘去参与缉凶? “你去缉凶?你不害怕么?你万一出事,你家里人不得哭死过去。” “所以你不要告诉别人,其实秦州治安很好的,而且我通过我爹爹的便利能知道更多的线索,所以,我这也算是惩恶扬善。” 看着眼前的小脸,锦绣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彪。 “你,你真的是,你爹爹知道肯定会训你的。” “我爹爹是知道一些,但是其他人不知道,你一定要保密。” 怪不得一点都不担心,有后手的,可是谁家好人会放任自己亲闺女干这么危险的事情,缉凶不都是衙门捕快干的事情么? “那你的银子都是这么来的?” 锦绣想起她为了匕首一掷千金,倘若那匕首真的如此锋利,那么千金买命真的不算少。 “有一部分是。我不做这个会更无聊。你想想,整日和那些小姐们赏花逛街,比谁家宅子更大,谁家马车更豪华,谁的衣服更好看,谁的首饰更精致。谁嫁了一户怎样的人家,谁家哥哥又纳了一房美妾。想想都觉得无趣的紧。” 顺着紫萱的话去想一想所谓高门大户,不过如此。 “孙家那个姐姐,你见过的,你看那么标志的一个美人,说话做事,总是刻板的紧,虽然我们很要好,但是,我总是替她觉得累。就是那种端庄,从小从骨子里刻出来的端庄,让我觉得好辛苦。” “还有那种让人生厌的,就说个你认识的,首府赵家的千金赵鑫,知道我素来不喜欢赏花看月这些风雅的事情,每日就是攀附着孙姐姐,各种表现,恨嫁就写在了脸上。” “女子生来千种,但我真做不到长辈喜欢的端庄贤惠,我不喜欢费尽心思去争宠,那其中的委曲求全,忍气吞声,想想都会觉得苦。相反,我不觉得缉凶苦,这种苦换来百姓甜,我值得。” 素来锦绣喜欢和紫萱打交道,就是因为紫萱性子直,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像其他小姐一般娇柔做作。现在锦绣倒觉得自己挖到宝了,这么有趣的女子,上官澈是将来必定追悔莫及。 “是呢,那些当真无趣的紧,我也不喜欢,只是我现在就是赚这些小姐的银钱,如果没有她们办花会,我的漂亮衣服卖给谁。” “你眼睛里只有银子。” 紫萱推了锦绣一把,锦绣忙抓住她的手,拿出绢帕擦了擦。 “脏手不要碰点心。” 紫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锦绣是在说她。 “你竟然把自己比作是点心,点心怎么了,我不但要碰,还要吃,我要吃了你,你怕不怕啊!” 紫萱作势趴到锦绣肩膀上,锦绣忙闪躲,两个人在车厢里闹做一团,娇笑声传出去很远。 第149章 回秦州三 金向远在辰时又让大家休憩了半个时辰,分发了食物和水。 紫萱看着金向远,回头又看了看锦绣。 “你的金大哥竟然没有来找你,我离开后你们吵架了?” “没有啊。” “呵呵,我就不信。你都不和我说实话,你还当我是不是朋友。” 紫萱看了看锦绣,不相信锦绣的说辞,那去的路上,金向远表现出的担心可是超越了一般镖师对随队人员的关心的,自己又不瞎。 锦绣忙下车活动一下酸麻的腿脚,这一站起来,忽然觉得内急,虽然赶路没喝什么水,但是也抵不过时间如此长。 “陪我去方便一下可行?我一个人不敢去。” 紫萱看着求她的锦绣,脸上带了一点揶揄。 “交换,我不在,发生了什么事?” “先陪我去,我有点急。” “说话算话。” “一言为定。” 就这样,两个身影去了远处些的有遮蔽的地方。 金向远虽然没有刻意关照后边的马车,也是因为之前那马车上,两人的笑声不断,知道两人都好就行。 就像此刻,虽然大家凑在一起吃着干粮喝着水,他的眼神也随着两人的背影到了远处。 再随着两人回到队伍,才专心吃着手里的干粮,认真听身边的镖师说话。 “金子,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也娶上一房媳妇,你这些年赚的钱也够多了。” “咱们这个行当,娶了媳妇也不一定能守得住,一年有大半年在外头,几个月见不到都是常事。” “也是,上次我就听着六子的媳妇给他戴了绿帽子, 你看那小子现在走镖都不上心。” 金向远眼神望向另一堆人,那几个给马饮水。其中一个人,捡着河岸上的石头,狠狠往水里砸。 “多劝说着点,别到时候丢了媳妇还丢了吃饭的手艺。到头来,娘老子给养大了临了落个空。” 听着金向远这么说,同行的镖师都嗯了了一声。 “快点吃,吃完饮好马,我们继续赶路,剩下的路不出意外一个多时辰就到。” 说罢,金向远也牵着自己的马去喝水。 紫萱牵着马也走到了金向远身边。 “金镖头,你还是挺大胆的。趁我不在,就想诱拐我家锦绣,那是不可以的。” 金向远看着身边这个比一般女孩子略高挑些的女子,就知道锦绣可能说了些什么。 “看你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觉得委屈,先和我打一架,你倘若赢了,那我就不再站在这里说废话,可行?” “刘小姐多虑了,我只是负责这趟镖的镖头而已。怎会无故和刘小姐起冲突,官家我们可惹不起。” “这里没有刘小姐,只有锦绣的闺中好友,紫萱姑娘,你不敢与我动手,是怕输了在锦绣面前抬不起头吗?” 看着紫萱一脸的坚决,金向远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这个大小姐。 “金某不及小姐,认输。” “这么容易就认输,还想着追求锦绣,简直是笑话,锦绣在我心中就是那天上的皎月,可不是任谁都可以触碰的。” “那刘小姐想怎样,我们还要赶路。” 金向远看着众人都开始重新整理车马。 “就三招,点到为止,用不了你多少时间。” “好。” 金向远做了请的手势,两人离马远一些,以防惊到马。 “倘若你输了,你就老老实实的走你的镖,之前你答应锦绣的你要做到,她的镖你准时安全送到。” “好,如果我赢了呢?” “你说。” 紫萱侧着头,扬起眉毛,那眼神带着三分挑衅。 “金某和俞姑娘的事你不要外传,免得连累了俞姑娘名声。” “算你是个男人,你放心,我不但不说,以后在锦绣面前绝不会说你一句坏话,我不挡着你追求她。” “一言为定。” “好。” 说着,两人就打了起来,兵器相接,惊起岸边的水鸟。 原本金向远还想着对方是女子,又涉及官家千金的身份,手下留情没敢释放全力。 但是当看到紫萱运剑娴熟,剑法如风,迅猛而准确的直击要害,那浑身上下的气场瞬间凝结,给人带来冷意。 金向远脑中只一闪就知道这是带了杀意的,来不及多思考,只得将自己所学全部寄托于手中的刀上。 两人说的三招定胜负,可是这已经一盏茶时间过去了,两人还在河岸边打个不停,都不知道多少个来回了。 金向远带的小兄弟,那都是和他一起走镖多年的,看自家镖头和一个姑娘打起来,心中虽然惊讶,还是提刀上前。 锦绣也得了高新兴的讯息,紫萱和金向远在远处打了起来,着急的不行,刀剑无眼,就说这个紫萱怎么忽然说饮马就不见了,原来在这里等着,急忙跑了出去。 金向远的余光看见前来的镖师,大喝一声。 “别过来,刀剑无眼,我们切磋一二。” 就这一霎那的分神,紫萱的剑就挑过他肩上的衣服。“呲啦”一声,肩上衣服破了。 紫萱的脸堪堪躲过刀尖,差一点就被破了相。 两人就此停手。 锦绣跑过来就看到这一幕,她捂着胸口,着急的跑向紫萱。 “紫萱,住手!” 看着站在那里,气场还没完全卸下的紫萱,锦绣上手摸了摸她的脸,看了看她的衣服。 “伤到哪里了,你疯了吗?你一个姑娘家找他打什么,伤到自己可怎么办。” 紫萱在锦绣的手抚向她的脸的那一瞬间,那周身气场才完全撤下。 “我没事,放心,我们就是比划比划,点到为止。” 锦绣这才抬眼看向金向远,金向远肩头的衣服已经被挑开,深色的布料中间夹杂着里衣的浅色。 “金大哥,你有受伤吗?” 金向远看了两眼锦绣,摇了摇头。 “无碍,点到为止。刘小姐,你赢了,我会遵守诺言。” “这场最多是平手,我刘紫萱说到做到。” 说罢,紫萱转头去牵自己的马。 锦绣看了看离开的紫萱,又看了看金向远。 “金大哥,紫萱比较耿直,倘若哪里做的不对,我代她给你赔个不是。” “无事,放心。” 金向远冲着锦绣点点头,拉了拉破了的衣服。 “金大哥,方便的话,衣服我帮你补一下?” 金向远也不矫情,爽快的答应下来,这才走向自己的马。 经过这一波折,到了涪县天已经黑透了,刘大小姐大手一挥,将所有人车都安置在了客栈,叫了两桌美食,大家吃个痛快,喝个痛快。 经过这一操作,原本路上还有那心生不满的镖师,也相信了刘小姐只不过想和镖头切磋武艺,镖头怕伤了刘小姐,手下留情了。 第150章 回秦州四 次日天阴沉沉地,那湿冷的寒气一打开门就往屋里钻。 锦绣折好衣服就托小二送到金向远的房间,自己匆匆去找石婆婆。 到了石婆婆家,还没进去,就听见石婆婆吼虎子的声音。 “你好端端一个男儿,不拿刀枪,不拿纸笔,拿着绣线做什么。” “婆婆,我就是喜欢刺绣,我能帮你做这些的。” “你不喜读书写字就算咯,你说你做的这都是什么事,你这是要我的命,你哪怕去做个担担,我也认了,哪有男娃儿整日绣花的哟。” 锦绣听得出婆婆很是激动,但是她更好奇,怎么会有男孩子喜欢刺绣的。 高新兴上前叫门,石婆婆一听,家里来人了,就快步迎上来,看到锦绣眼里带着光。 “姑娘,你来咯,那陈家来问我好几回了。” “我在锦州耽搁了几日,今日来,就是来做这个事情的。今天还的烦请石婆婆一起去,好做个见证。” “要的,我这去换个衣服我们就去。” 石婆婆赶忙去屋头换衣服,锦绣进了石虎的屋子,看见石虎子绣的绣帕,倒是有模有样。 “虎子,这是你绣的?” “是的,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一个男娃不该绣花?” 锦绣看着虎子脸上还挂着眼泪,那面色稍微好一点,但是整个人还是面黄肌瘦,看上去营养不良的样子。 “没有,我觉得只要喜欢就足够了。” 听完锦绣的话,石虎子眼睛一亮: “姐姐,你们绣坊招人不?我一定会好好干活的,只要管我和婆婆吃喝就行。” “虎子,你知道姐姐的绣坊不在这里,你和婆婆商量过了没?你还这么小……” “姐姐,我会长大的,我一定好好学,我不会比那些女子差的。” 锦绣有点头疼,这怎么就非得进绣坊呢? “姐姐,我去问过了,我们这边绣坊只要女娃,但是我的绣帕我给绣坊卖的时候,说家里长辈绣的,他们也会收,没有人说我绣的不好。” “我打小看着我婆婆和我娘绣花,听我娘说我周岁礼抓的就是绣绷子,我这辈子就合该吃这碗饭。” “行,我先考虑考虑。” “姐姐,你莫要哄我,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和你学绣花。我观察过你,别人进院子都看狗,看鸡,看破房子,只有你一眼盯着我婆婆做的门帘看。” “虎子,你最近身体可好些了?” 锦绣转移话题,自己就算是善良,但是这不明不白的去做决定收留人的事情,自己还没有想好。 “好多了, 上官哥哥很厉害,我现在只需要按时服药就行,婆婆现在眼睛不好,我从小就是这体弱多病的样子,我会拖垮婆婆的。” 听着石虎的话,锦绣心里也颇多感触。 “姑娘,我收拾好咯,咱们可以出发了。” “姐姐,求求你。” 石虎子听见婆婆的声音,直接给锦绣跪下,一下下叩头。知道如果现在得不到回应,这个姐姐走了之后再难遇到会真正帮他的人。 “你今天先在家好好休息,我先去布坊,你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回复,毕竟婆婆还不知道你要走这条路,我还得知道你婆婆怎么想。” 那石虎子不肯起来,泪流满面地低声说: “姐姐,求你了。我可以签卖身契,你不要告诉我婆婆,只求你让我进绣坊,我想做活养活我婆婆。” “好了,虎子快起来,你也不想让你婆婆看到你这个样子对不对,我一定给你一个答复,我说到做到,你在家先等等我。” 说完锦绣就出来到院子里,带着高新兴去了三尺布坊。 陈掌柜见到锦绣,不等石婆婆说话,就请到内堂,忙打发人去找东家。 “俞掌柜让我们好等,说好几日回来,这我们可等了十几日。” “非常抱歉,陈掌柜,我去锦州办了点事耽误了。” 那伙计忙倒了茶,那茶碗盖子一掀,锦绣就知道,好茶。 “那现在事情可办好了?” “办好了。” 锦绣看向石婆婆的方向,石婆婆看似有点心不在焉,只在那里坐着。 “俞掌柜此次出行,可是在锦州找到了好货?” 这明晃晃地试探,锦绣怎么听不出。 “是的,换了两家供应,诚信经营不好,非得以次充好,给了一次机会,不知悔改,那就直接换。毕竟这个行当,我只听过拿银子找货的,没看见过谁家的货见银子还不愿意出的。您说对,陈掌柜。” 那陈掌柜讪讪地看了看石婆婆,看着石婆婆在那里不知道想着什么,也不再多说话,等着少东家。 一刻钟后,陈掌柜带着水汽就进来了。 “下雨了,来得晚了些,让俞姑娘久等。” “无妨。陈少东家,上次我和你说的你们可考虑好了?” “嗯,我想和姑娘一起去秦州看看再签下文书可行,但是第一个月的货,我现在就能出,我随货一起去。” 锦绣一听,这是想知道自己说话的真假,看来这陈少东家看着是个谦和的性子,实际谨慎得很。 “这当然没问题,欢迎陈少东家来秦州,秦州每年四九月气候宜人得很,往后若是有空,倒可以携妻儿来玩。” 陈云一听俞锦绣如此爽快,心下倒也放心了一半。 “我尚未娶妻。” 锦绣一听,倒也笑了起来。 “是我莽撞了。” “倘若陈少东家愿意,那我们明日就启程可好?” “这么快?这还下着小雨呢。” 陈云一脸诧异。 “运输我来解决,无妨的,不知这雨会下多久,我得尽快归家,这次出行有点久了。” “那俞姑娘如此利落,我没有什么,按原定的五百匹棉麻布,只要姑娘写好花色,我就按此出货,到秦州再结款。” “好,一言为定,那陈少东家以后有新货了,可否带一片样品给我。不用大,半尺足矣。” “好,一定会的。我这边有的,姑娘可都知道?” 虽然是在问锦绣,但是陈云眼睛却看向陈掌柜。 “姑娘看过棉布库房。” 陈云眉头微皱:“去将所有布品的样布都拿来。” 陈掌柜不敢质疑,连忙吩咐伙计去取。 那伙计抬来了一个木箱子,里边一片一片都是一尺见方的样布,按品类按颜色仔细扎在一起。 锦绣看了一眼陈云,这倒是个细心的主,只要按文书上说的来,此人能处。 第151章 回秦州五 陈云不会骑马是锦绣没有想到的,看着陈云来只跟着一个小厮,而且竟然就一匹马带了几大包行李。 这看着不像是考察,倒像是逃难。 “陈小东家,你这是?” “我不会骑马,想着借俞掌柜的马车一趟去。都是出门在外,俞掌柜定不会拘泥于小节。” 陈云这次出行穿的倒是低调了些,但是普通蜀锦也是常人不能及的。 “可是,陈小东家,我觉得我还是拘泥一些。” 锦绣都不知道怎么说了,看这个情况,你一个三尺布坊的小公子,怎么可能没有马车,说出去谁信啊! “主要是我家就三辆马车,一辆我爹坐着去锦州了,一辆我哥用了,出门在外至今未归。事急从权,姑娘也没说这么快就要出发,我已经尽力优先配货给姑娘了。” “陈小东家说的有道理,可是我的马车改造过,并不大,两人都勉强,你还带个小厮。” 锦绣也不知道说什么来推辞。 “他会赶车,会骑马,所以不用担心他。” “我主要带了文书,想和俞掌柜再说说细节。” 锦绣见如此的陈云,心里难免疑惑。 “陈小东家,我只想问你签的文书管用么?” “管用,管用,俞掌柜毋庸置疑我。” 锦绣将视线转到陈云身边的小厮身边,那小厮听闻也只能是点头。 一行人检查货物,昨天傍晚雨倒是停了,但是难免还是冷。马车上的货物用油布覆盖好。 金向远挨着检查着,原本想着锦绣最多也就是车货,没想到还真的按来时的车马,装的满满当当才能回去。 自打被锦绣拒绝后,金向远昨日又见识了锦绣谈的买卖人数量,他不得不正视锦绣,这每月一趟的话,也是顺通镖局的贵客了。 “俞姑娘,检查妥当,我们可以出发了。” “金大哥先行,出城门稍微一等。” 金向远也不多说,安排人手再次检查自己的车辆后,浩浩荡荡往城门走去,沉重的马车压过青石板上,吱呀吱呀的。 紫萱顺着马鬃,那疾风舒服的用头蹭着紫萱,惹得紫萱一阵轻笑。 “姑娘,来了。” 高新兴迎着晨雾,看到一老一少的身影。 锦绣想起昨日订完货,交给石婆婆一个封红,里边是二十两银子,算是比较丰厚的谢礼,那石婆婆却没有收,跪在雨地求锦绣收虎子,但是所求不是学刺绣,二十教他做伙计,学算账,万一成了,以后高低能做个掌柜就再好不过了。 石婆婆被雨打湿了头发和衣襟,锦绣想搀扶起来,好好说话,可是那石婆婆就是不肯起,最后还是锦绣说了重话: “你跪在这里,无非就是看我和善,你这是道德绑架,我朋友好心救治了石虎,这不是我们的错。原本我看着石虎有些许天分,想考虑考虑,但是你却在你老东家的地盘跪我,这让陈家怎么想?” 看跪在地上的石婆婆一脸苍白,锦绣再次往后退一步。 “你倘若不起来,我就是不做这桩生意,也会离开这里。” 石婆婆这才随着锦绣躲在屋檐下。 锦绣看着石婆婆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终究是心软了,做绣娘,大多到最后都会这样。 “石虎刺绣有些天分,我知道你觉得男孩子做了绣娘,肯定会被人不齿。但是,这个世界上种种行当,原本就不分男女,只拼天分和勤奋。石虎是个孝顺孩子,好好教,以后必能有出息。” “倘若石石虎愿意学算账,还得看他有没有天分,如果他来找我说学,我自然也会教他。” “石虎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他跟我走,你怎么办?你可有真心实意为孩子着想过,还是你只想着将孩子托付给旁人?而你在此地孤独老去。” “石婆婆,我是个商人,不想我朋友是个医者。他重仁爱,而我重利,你想想,这种帮别人带孩子的事情,我一个商人会不会去做。” “石婆婆,我不着急,明日辰时我们离开涪县,你想好了带着你的答案来找我,不着急让虎子跟着出远门,他还在养身体,想好了跟着下一次的镖队来就是了。” 那石婆婆浑浊的眼睛流出了泪,是啊,她原本想着锦绣一行人善良,为了陌生的虎子花了很多银子,倘若愿意将虎子带去,好好指引,虎子将来也定会有一碗饭吃。 可是,陌生人帮一次是仁义,再缠着就是自己不对了。倘若虎子走了,自己在涪县一个人能做什么呢? “姑娘,老婆子感谢姑娘” 石婆婆带着石虎跪下当时就一拜,锦绣赶忙侧过身子,让长者跪拜那可不得折寿。 高新兴和紫萱扶起来两位。 “姑娘,我想好了,我按你说的,我带虎子去秦州,等虎子养好了身子,我们就出发。” “俞姐姐,婆婆答应我了,跟着你学刺绣,我接受你的所有考验,倘若能行,你就收我做个弟子。倘若不行,就拿我当个小厮,我绝不二话,一切听从姐姐安排。” “姑娘,您说的对,是我先前莽撞了,我想过了,我眼睛虽然不好使,但不是看不见,粗活杂活我还是做得的,绣坊我做了二十多年,我熟悉的很。我还有很多能做的事情,不拖累虎子。” “俞姐姐,我一定会照顾好婆婆,您放心,绝不会给你添麻烦。请您带我们去秦州,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锦绣听了,点头应下: “好,你们只有一个月时间,虎子你要好好养身体,按时吃药,婆婆你也不能说走就走,好好和街坊邻居告别。这银子是你介绍三尺布坊的,是你们应得的,不要拒绝我了,虎子抓药还得花钱。” 陈云看着锦绣等的竟然是石婆婆,惊讶石婆婆竟然同意和锦绣一行去秦州,惊讶不已。 石婆婆是个倔强的人,三尺布坊并没有辞退她,但是当她眼睛开始不好后,就直接请辞养老了。 布坊众人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好,没想到竟然会落魄成这样。 “石织女,你可以留在三尺布坊的,有困难你可以来寻我们。” 陈云想说,不用远走他乡,三尺布坊还是愿意接纳你们的。 但是石婆婆笑着作揖: “老婆子感谢小东家厚爱,离开布坊也有七八年了,我现在回去也做不到像以前一样好了,只是在消耗东家你们对我的好感。我虽然不能绣花了,但是我能做的还有很多。” “不是所有绣坊都能接受虎子的,俞姑娘愿意,我也看好俞姑娘的品行,有她在,虎子走不了岔路。” “上官大哥救了我的命,俞姐姐给我希望,我想跟随他们。” 听着石虎话语,锦绣看到石虎脸上的坚定,不禁点点头。 “陈小东家,下个月取货时,请你将这两人交给刚才的镖头手中。此事就劳驾你了。” 陈云连忙答应。 石婆婆和石虎目送锦绣的马车缓缓离开,一束冬日的暖阳穿过薄雾照在青石板上。 第152章 回秦州六 陈云被安置在马车外,和高新兴一起坐着。 时不时锦绣传来关切地声音:“陈公子,你还好么?这汤婆子你先抱一会呗。” 当陈云看到锦绣说的马车改过,怎么也不好意思和锦绣同乘,那马车就像是个小榻,里边厚厚的铺着褥子和皮毛,能想象出锦绣是如何坐在里边的,必定是倚着靠着。 “谢谢,俞姑娘,我还好。” 陈云冻的直哆嗦,但是大男人怎么能喊冷,喊苦,喊累。 看着跟着锦绣的那个姑娘,虽然一身男儿装扮,但是整日骑着马,时不时帮锦绣找热水,就知道马车里的这个主才是真正怕冷的。 金向远看着队伍里多出的男人,大多数时间也在马车周围晃悠,保证锦绣不会被为难或者被欺负。 正主儿倒是悠闲的很,反正车又走不快,抱着汤婆子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前一世学设计出身,所以对喜欢的东西总是以自己的方式画下来已经成为骨子里的习惯。 哪有什么天才,只是在看不见的时间里,比别人多了那么几年的练习罢了。 归途,大伙总是心急的,都想早日归家。 因着队伍里有刘紫萱和陈云,这一众人晚上倒是大多歇息在驿站或者赶到县城的客栈,最起码比风餐露宿好很多。 陈云第一次跟镖队出行,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对什么都好奇,虽然这一路比较辛苦,但是他一直不敢喊,每次到了客栈,泡着热水的时候,才觉得幸福。 回去的路倒是只用了八天,八天后,随着初雪一行人踏入秦州。 车队到彩绣坊门口的时候,大家都非常惊讶。 惊讶过后,就有伶俐之人去报信。 “东家,大掌柜回来啦,东家,大掌柜回来啦~” 高佩芝看到锦绣,那欣喜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来人,去给俞家报平安,给折桂巷也说一声。” 那伶俐的伙计开开心心去了。 “禀东家,我回来了。” “叫什么东家,见外不见外。” 锦绣嘴角一努嘴,高佩芝这才看见一行同来的人。 “金镖头,劳烦你走这一趟了。” 转头又看到一个年轻人,佩芝奇怪的看着锦绣,这怎么回去还拐了个男人回来? “这位是这次棉麻布料供货商三尺布坊陈小东家陈云。陈云公子,这是我的东家,高佩芝。” “高东家,您好,叨扰了,原本应该收拾一番前来的,这不知不觉就到了绣坊。” “不叨扰,我这就安排您住下,晚上我们接风,这么好的日子,合该一起热热闹闹。” 高佩芝倒是大气。 “高新兴,你再辛苦一下,将贵客先安置在客栈。” “是,小姐。” 这下轮到陈云惊讶了,心里想到:怪不得女掌柜呢,这连东家都是女的呀,这真是世间难得。 “陈小东家先安置,晚上我来接你一起赴宴。” 陈云看高佩芝行事倒是有礼有节,不像一般女子做派。 “多谢高东家,您先忙,我先回去,今日失礼了。 高佩芝说不会不会,和锦绣一起目送这位小公子离开。 “云珠,抓紧时间去醉白楼定四桌宴席。” 云珠一听,忙迈开大步就往醉白楼走去。 “金镖头,我这边先点货卸货,您这一趟的费用我明日找您结清楚。今晚倘若有空,一起赴宴。” 金向远看了看锦绣,笑着婉拒了高佩芝: “高东家心意我心领了,着出去快一月了,我想回去看我祖母。” 高佩芝一听也不强求: “那明日我来找金镖头。” “不急不急。” 金向远客气完,就加入了搬货大军。 冬灵带人,忙在库房腾地方。 忙了约莫半个多时辰,货总算卸完了,锦绣买的一堆杂物也都卸到了绣坊内堂。 高佩芝一边帮着搬,一边问: “你这次出去置办这么多,银子可是不够了,你有没有愧对自己?” “没有,我哪里能愧对自己,姐姐放心,这次我定了好几家的货,而且都和金大哥对接好了,只要顺通镖局实在,这一趟就不会亏。” 高佩芝忙将锦绣拉到凳子上: “我还能不信你?你喝茶缓缓,我帮你搬,这些都不着急收拾。” 两人正说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跑进来。 “锦绣,锦绣你可回来了。” 大丫管着绣坊,白日里大家都在做工的时候,都不能轻易走动的,这是得了吃点心休息的空档,才跑来见锦绣。 “大丫,我也想你了。” 锦绣抱着大丫,大丫的眼泪下来了,那激动的说话带着哭腔: “你以后出去一定带着我,这个月我抓心挠肺,我睡不好,就怕你出事。” 锦绣帮她擦了泪,安慰她: “金大哥在,安全的很,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放心,伯父伯母都好着,你大哥嫂子也好着,丹丹和星辰很想你。” “谢谢你,大丫。有你帮我守着家,我自然是放心的。” 锦绣擦了大丫的眼泪,两人没说两句话,那上工的铃铛响了。 “要不大丫和锦绣说说话,不去绣坊了。” 大丫听着高佩芝说完,为难的看着锦绣,锦绣抓着她的手: “大丫,你现在管着三等绣女呢,做你该做的,今晚回去,咱俩一个被窝说个够。” 大丫得了话,转身谢过东家,就从内堂跑出去,去向自己的工位。 高佩芝瞧着远去的身影。 “大丫很努力,她现在管着十个绣娘,和马娘子的那一组比赛着做,看着大家都齐心合力的样子,我也开心。” 锦绣知道这是高佩芝安慰她,大丫能走出那个阴影太不容易,倘若不是这份工,怕是走出来更难。 “高姐姐,这一个月绣坊可好?” “一切都好,放心,只等你回来呢,二等绣娘也都按考较选拔出来了,但是只有六位,改日你再看看。” “真好,铺子有什么意外吗?” 锦绣看着高佩芝,高佩芝停顿了一下,舌头抿了一下嘴,锦绣就知道有状况。 “是哪个铺子出事了?” “没事,没事,你不要担心,都解决了” “今日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和你细细说来。” 锦绣满心疑惑,但的确连日奔波有些累,只得先放下。 第153章 回秦州七 锦绣忙着家都没顾上回,只在绣坊简单的洗了脸,换了身干净衣裳,云珠还帮着梳了个复杂的蝶鬓髻,看着光秃秃的没有饰品不好看,就要从自己头上摘朵绢花给锦绣,锦绣忙拒绝了。 “云珠,饶了我,简单些就好。” “你这次出去瘦了不少,这衣服怎得这般宽大。” 高佩芝出去一圈进来,看着锦绣换了衣裳就觉得哪哪不对。 “云珠,去把新做的衣服挑着她能穿的取一件来,省的伯父伯娘看见她,徒增伤心。” 云珠忙出去找衣服了,高佩芝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 “生辰礼,你生辰都过去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吃到面。” 至此,锦绣发现自己真的忘记了生辰。 “这一看你就忘记了,今晚补上。来看看喜欢不喜欢。” 锦绣打开盒子,一把赤金发梳,上边是对称的几颗海珠。 “知道你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但是我们真金白银的感情不容置喙,这海珠是不是更衬你。我给你簪上,就没见过这么不爱打扮的姑娘……” 听着佩芝碎碎念,锦绣被暖到了,刚才云珠要取自己的绢花簪给她的时候,佩芝就出去了,原来是取这个去了。 不一会,云珠拿了身绯色的衣裳来了。 “这我当时做的时候还在想,做的这般紧凑,也不知道谁家姑娘能穿上,这还真的找到主了。” “这可是蜀锦,云珠你怎么拿这么贵重的衣服给我。” “云珠都说了做小了,怎么卖,穿上试试。” 高佩芝拉着锦绣,就要强硬上手,被锦绣拒绝了,将两人赶出去,换上这身。 “是不是太小了?我就说省这点料子怕是要白费功夫。” 云珠紧张地说着。 “我进来了,怎的半天没个动静。” 高佩芝进去一看,这衣服就像是给锦绣量身定做的,衬的那腰肢细若扶柳,不可盈握。 “是不是不好看,我就觉得我穿绯色不行。” “别动,这么美的小娘子是谁家的啊?高某掠了你做夫人可好?” 高佩芝嬉笑着凑上来,锦绣就往后躲。 “又来打趣我,我们快走,东家是不能迟到的。” 高佩芝抓起锦绣的大斗篷,兜头向锦绣一盖。 “如此美貌,我得藏起来。” 正笑闹着,高新兴来了,喊高佩芝去接陈云。高佩芝不得不放过锦绣,向外走去,还给云珠交代: “化了全妆再让她出来,不能白瞎了我彩绣坊的锦衣。” “好的,东家,你就放心。” 云珠将锦绣按到椅子上,拿着胭脂水粉就想上手,吓得锦绣连连告饶,最后还是自己上手画的 刚画好那桃花,就听见了青云的声音。 “锦绣姑娘,你可回来了。” 锦绣抬头,先进来的却不是青云,是那双带着三分焦急,两分担忧的瑞凤眼。 “你回来了?” 锦绣因着他带进来的冷气,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孟允宁似乎也意识到外面很冷,手往旁边一伸,一个小巧的手炉就递了进来。 孟允宁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抓住锦绣的手,将暖炉放到她手心。 “你的手好凉,上官还没有调养好你的身体?” 锦绣疑惑地看着孟允宁。 “上官一直有来信,会说起你的事情。” “这是,监视我?” 孟允宁忙说:“不是,是我担心你,是我拜托他照顾好你,不是监视,绝没有这样的想法。” 锦绣看着孟允宁紧张地解释,倒也笑了起来。 “你军中不忙,怎么总往秦跑?这样私自离开不会治你的罪?” “放心,自然有来的原因。” 孟允宁惊喜的发现,锦绣的双手就在他手中,她没有抽回去,是不是代表着,锦绣其实也没那么接受不了他。 “听闻你此次大病一场。” “嗯,小风寒,已经过去了,有上官在,不必担忧。” 孟允宁知道没这么简单,那上官足足写了三页。 “恨我不能陪你一起。” “你陪我做什么,你为的是家国,而我为的是自己。” 孟允宁看着锦绣虽然星眸流转,但是还是难掩疲色,心就被紧紧揪了起来。 “锦绣,你平安回来就好。” “嗯,看到你平安我也觉得欣慰。” 孟允宁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可人儿,总算是没那么排斥自己,心里的涌出阵阵暖意。 “我给你带了礼物。” 锦绣的手从孟允宁手中抽出来的时候,孟允宁的心就突然空落落的。 锦绣从满地的随行物品中,翻出一个包袱。 “时间紧,也就只做了这么多,你用得上就行。” 孟允宁一看,是一件黑色大氅。里子都是皮草细细拼接而成。那大黑毛领子的毛绵软光亮。 孟允宁当即就往身上一裹,沉甸甸的不光是衣服,还有锦绣维护她的心。这么一想,就暖和起来。 “我来,是给你送礼物,你生辰我不在你身边。” 孟允宁打开手中的木盒,里边是一对红珊瑚簪子。 “喜欢么,很衬你今日的衣服,我可以帮你簪上吗?” 锦绣看着如此贵重的首饰,那可比刚才高佩芝送她的更加精致,更加贵重。 “孟公子,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锦绣往后退还想拒绝,可是孟允宁这次那里等着她拒绝,一手困住她,一手将簪子认真的簪在她的发髻上。 “孟允宁,你弄疼我了~” 锦绣这一声娇嗔,孟允宁也控制不住自己,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娇娘。 怀里这个人比上半年更瘦了,孟允宁都怕稍微一用力就捏碎了她的骨头。 “让我抱你一会,就一会,求你。” 锦绣听出了他的哀求,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再铁石心肠的人遇到这种人,怕也会动三分凡心。 但是也只是三分,很快,锦绣挣扎着从这个温暖的怀抱中脱离出来。 “孟公子,你逾矩了。” 孟允宁怀中的温暖一离开,就难掩心中的酸楚。 “锦绣,你拒绝我,是因为沐晟吗?” 锦绣听到这话,眉心一蹙。 “他穿着你给他做的衣裳,整日给我说你有多好。可是你更喜欢他那样的?”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 “我今日得了你为我做的大氅,我以为至少我和他能一样。” “孟公子,你真误会了,我和沐晟清清白白,他的衣服高价从我这里订做的。” 看着孟允宁愣神,锦绣连忙解释: “我出发前,沐公子说没有御寒衣物,请我为他定制两身,给了我五百两银子,银子太多了,彩绣坊刚开业,我不能不做这笔生意。” “但是孟公子你放心,你的这件衣服是我在锦州做的,我不收你银子。” 孟允宁一听,心里一半愤怒,那沐晟借此事恶心了他一个月。一半开心,锦绣对他还是有不同的。 “那我收了你的礼物,我的礼物你也不能拒绝,咱们扯平了。” 第154章 表白 锦绣看着孟允宁眼中那哀怨散尽,眼中带着期盼看着她,再也没忍住: “孟公子,其实我送你衣物,只为答谢你对我的帮助。” “嗯,无妨。” “孟公子,其实我上次说的很清楚,你我并不合适。” “我知道,上次是我不对,不该和你置气。” 锦绣看着眼前的孟允宁,这是被夺舍了么?还是听不懂她的拒绝? “锦绣,倘若我给你的承诺是:今生只你一人呢?” 锦绣心里像砸了一个大石头,从未奢望过这样的承诺,却出现在云端之上的人嘴里。 “孟公子,你冷静,高门大户谁家不是三妻四妾。” “我家。” 锦绣咂舌,不禁诧异于孟大将军和其夫人的感情。 “所以,你要相信,我能做到。” 这一个个天雷炸的锦绣嗡嗡的。 “沐晟家里已经有两房美艳通房等着他了,虽然他是侯府独子,独子享受的多,相对也承受的更多,子嗣绵延的任务会更重。我是家中幼子,自小身边没有丫鬟,自然也不会有通房一类的事恶心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你怎么事事都和沐晟比,没这个必要啊。” 锦绣讪讪地说,脑子里雷声不断,炸的她思考有点困难。 “锦绣,考虑考虑我。” 锦绣看着眼前的人,心跳的很快,瞬间人也不冷了,脸开始烧,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 “锦绣,我好了,我们一起去。” 正在这个时候,外边传来大丫的声音,锦绣慌乱的应道: “好。” 说罢,绕开孟允宁跑了出去。 孟允宁看到锦绣的落荒而逃,赶忙追了出去,刚出门,青云比了个大拇指。 “公子,你可算长嘴了,我告诉你,姑娘一般说不要,就是要的意思,你要穷追不舍才对。” 青云话刚说完,就被孟允宁一记眼刀,把剩下的话逼了回去。 “你骑马了?” 看着锦绣红着脸转过头问。 “姑娘,我赶了车,公子说下雪了,怕你冷。” 青云看着自己公子还没反应过来,连忙接话。 “去院子里抱几坛酒,晚上给大家尝尝。” 青云高声应着,和孟允宁一起去后院搬酒。 “公子,你看,我说的对!锦绣姑娘怎么可能对你一点心思都没有,你看你身上这温暖的大氅不比小侯爷那华而不实的衣衫好。” 孟允宁感受着大氅带来的温暖,但是依旧一言不发,只是那清冷的瑞凤眼里带了一丝暖意。 青云这一看,就知道今晚又有话题和松柏显摆了。 马车上放了四大坛酒,就容不下那么多人坐着了。 云珠和崔娘子挤在里边,大丫坐在外边,看着站在地上的锦绣。 “锦绣,上来,我们挤一挤,我抱着你。” 云珠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黑色身影,大氅一甩,将地上那个绯色身影掩在大氅下,飞身一跃,跳上了马。 “快放我下去,孟允宁。” “别动,惊了马。” “快放我下去,被人看见了。” “没人能看见,被大氅裹的严实呢,你再动我,我就亲你了。” 锦绣一听,正襟危坐,但是身后的温暖却不放过她,紧紧地贴着她的后背。 坐在马车上的四人,眼睛亮闪闪的,显然这个八卦没错过而兴奋着。 一路你一言我一语的向青云打探。 此刻的青云,傲娇的扬起脑袋,就是不说重点,着急的大丫都上手了。 “哎,我赶马车呢,你别打我啊,哎,马车撞人了。” 青云一喊,大丫忙往前看去,雪后的天气,路上哪里有人。 “别打了,雪天路滑,你也不想姑娘的心意被洒在路上。” 大丫一听,觉得有道理,就老实的坐着。 “快说,你家公子怎么的我家姑娘了。” “我家公子什么也没干,我家公子就是个锯嘴葫芦,囫囵话都说不好一个,能把你家姑娘怎么样啊。” “倒是你家姑娘伶牙俐齿的,我家公子可不是对手。” “哎,你怎么又动手了~” …… 醉白楼的晚宴向来热闹,即使雪后还是有很多文人雅客坐在窗边,一边赏雪,一边遣词造句。 “最近醉白楼兴盛一种暖锅,就是铜锅中间煨了炭,旁边一圈高汤里炖着鸡腿,白菜,豆腐,萝卜,大片卤肉,丸子等等食材,小火咕噜咕噜煨着,那菜暖暖地喝上一碗,最适合这种天气。” 听着孟允宁介绍着,锦绣微微蹙眉,怎么有点耳熟。 直到两人穿过大堂,锦绣发现这个锅和折桂巷的一模一样。 “这么快就传开了?这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好在我不做食肆,不然这么快被偷学了,心里不得气死。” “他们做的没有你做的好吃,讲真的,我也馋了。” 锦绣一听,刚冷却了三分的脸再次染上红晕。在孟允宁怀里的时候,锦绣脑子中也将这半年的事情过了一遍,对身后这个人是真的讨厌不起来。 但说起有多喜欢,也谈不上,只是觉得一个大好青年,就这么折在自己一个老妖怪身上,确实可惜了。 “锦绣,我心悦你。” 这句话,孟允宁,路上说了好几遍,当他发现每说一遍,锦绣脸就更红一些,他就饶有兴趣的多说了几遍。 “油嘴滑舌,再别说了,给人听见了,我还要不要活了。” 锦绣说完快步往前走去,店小二一看两人穿着,就知道是贵客盈门。 “贵客几位?” “有预定的,四桌的。” 见小二正要喊,锦绣忙拦住了: “别喊,省点劲,告诉我几楼就行。” “二楼。” 那店小二看着这个红脸的漂亮姑娘,身后紧紧跟着黑色玉树临风的男子,也不由多看了两眼。 青云抱着两坛酒,店小二阻拦到: “客官,我们不能自带酒水。” 话音刚落,一颗十两的银子掉到怀里。 “这下可以了么?当浮一大白也上四坛。” 店小二循声看去,那黑衣男子目光凌厉,全然不似看着前面姑娘的温柔。 这么豪横,这怎么不可以,太可以了。 “还有两坛也送上来。” 青云往后努努嘴,吩咐道。 “得嘞,您在包厢等,马上就来!” 说罢,那店小二匆匆赶去抱酒,就怕迟了这活被谁抢了。 第155章 接风洗尘一 上了二楼,锦绣都不用找,那星辰和丹丹就守在楼梯口伸长脖子张望着。 锦绣刚到二楼,两个孩子扑过来到锦绣的怀里,声声喊着“姑姑。” 看着怀里的两个孩子,锦绣摸着她们的头,看着两个孩子哭成泪人。 “一个月不见,怎么都长了个子,长大了呢,怎么还哭鼻子。” 星辰稍微大一些,情绪控制方面也比丹丹好一些。看到跟着锦绣来的孟允宁,只一个眼神,就将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 “姑姑,我想你了。” 丹丹软软糯糯的声音引得锦绣听着怜惜。 “姑姑知道,给你们带了礼物,回去给你们。” “姑姑,我也能回去么?” 星辰的声音也在丹丹身后传来。 “当然。” “不行” 两个声音从两人嘴里传出来,看着星辰沮丧的样子,锦绣回头瞪了孟允宁一眼。 “都是孩子,那么凶在做什么,星辰今晚回俞家,明日再回你们那里。我考较考较他这最近学了什么。” 孟允宁眉心一蹙,面上带了些不高兴。 “男孩子不能惯着。” “我没有惯着,我们星辰很好,以后也不会差,我相信他。” 锦绣说着,用手轻抚着星辰的脸颊。星辰那原本憋回去的眼泪,此时听着锦绣的话,隐隐又有了夺眶的冲动。 “行啦,别站着啦,咱们吃饭。” 锦绣双手牵着孩子往前走去,孟允宁跟在后边,再后边是小声说笑的崔婉和云珠,还有不那么高兴大丫。以及抱着两大坛子酒,看不到自己公子吃瘪而着急的青云。 锦绣刚到包厢门口,就看见闻声站在那里的苏清荷,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娘亲。” “锦绣,你可算回来了,你这一走整整三十四天。” 话没说完,锦绣就被抱个满怀。锦绣心里也感慨,儿行千里母担忧,自己都没有记着出去了几日,也只有母亲是一日一日掰着指头过的。 “娘亲,我好好的不是,不必担忧。” 苏清荷上下打量着锦绣,即使锦绣此时看着光鲜亮丽,华衣锦服,苏清荷也能看出锦绣又瘦了一圈。 “这出去吃不好睡不好的,又瘦了一大圈,是娘不好,才让你如此辛苦。” “娘,说什么呢。我不辛苦,这是我想做的事情,爱做的事情,所以一点都不辛苦。” 看着娘亲又开始哭,身上却找不出绢帕子,才想起来换了衣服。锦绣用手擦着清荷的眼泪。 “娘,这次回来,我好好歇两日陪陪您。” 郑翠芳忙把自己的绢帕拿出来,递给锦文,经锦文之手递给锦绣。 “好了,今个有外人在呢,不哭了。” 锦绣悄悄说了一句,苏清荷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孟允宁,这才忍着眼中的思念,听锦绣的话,走进包间。 “娘,恕我今日还不能陪您,这次有个供货商跟着我一起回来,晚上我和高姐姐还得陪着。” 其他人听着都没什么,身后的孟允宁眼神突然一暗,眉头一锁: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竟然不知道。 “你忙你的,回去咱们再说。” “哼,人回来了,心都回不来。” 俞越舟听见,原本还有些担心和期待的心思,这下都没有了。 看着眼前衣着华丽的女儿,突然升起一丝陌生的感觉。烦躁的一甩袖子坐到了包间里。 云珠在后边,赶忙将大家分别招呼到各自的包间,俞家一桌,高家一桌,孟家一桌,远方来客一桌。 孟允宁忍着将锦绣带走的冲动,和俞家人打了招呼,就坐在包间里一声不吭。 青云倒是看出来了公子不高兴了,那抓着茶杯的指节泛白。但是知道碍于锦绣姑娘的情面,他也不会乱发脾气。但是一直温润如玉的公子生气,还是很可怕啊。 “公子,我去迎一下狄伯。” 说完,不等孟允宁回应,就冲到楼下。 高佩芝上楼看见逃命一般的青云,觉得诧异,就问了句: “青云,你这么急,出什么事情了?” “高东家,我没事,我去迎一下狄伯,您先上去。” 高佩芝一脸纳闷地多看了两眼青云,转头笑着解释: “陈公子,这是在秦州的朋友。今晚咱们一起喝两杯,秦州最有名的醉白楼,好酒当属当浮一大白。您尝一尝。” “喝酒啊,我不太在行。” “没事没事,图个热闹嘛,来这边请。” 陈云所在的包间是几个包间中视线最好的。他走到窗户前边,推开窗,一眼触及之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秦州看上去倒是很美。” “陈公子说的对,秦州山美水美,人更美,俗称小江南。” 高佩芝在一旁说着。 “小江南?那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瑞雪兆丰年,陈公子赶上了秦州初雪,怎么能说不是时候,江南去哪里看雪。你说是也不是?” 陈云顺着高佩芝的话一想,也有道理。 “我在涪县只遇到过冻雨,冰雹,这么美的雪景平生首见。” “陈公子请落座,倘若有机会,欢迎多来秦州。” “俞姑娘呢?怎么没见,要说还是高东家敢用人,俞姑娘实在是能干。” “俞掌柜的确帮了我很多,是个有智慧的女子。” 正说着,锦绣总算安抚了大家一圈,正准备进包间,就被一阵风牵住。 “锦绣,你回来了,回来都不告诉我,我会难过的。” 锦绣赶忙抽回自己的袖子,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财大气粗不能惹的一个主。 “沐公子,好久不见。” “锦绣,你明明回来都不告诉我,要不是我找孟三,都不知道你们在醉白楼。” “沐公子,你现在不在折桂香住?明明使了伙计去请你们了啊,难道是伙计没传对话?这是我们彩绣坊的不是了,那就请沐公子坐在孟公子这一桌。” 沐晟看着锦绣今日与往日不同,今日明艳了许多,语气里带了些娇憨的埋怨: “为什么不能和你同一桌,我都等你十几天了。” “沐公子,今日不方便,改日我单请你和孟公子可好?” “请我就算了,请他做什么。” 沐晟看着并不是很好妥协。 “都是朋友,我晚上还有生意要谈,所以实在不能奉陪,一会前来敬酒赔罪。” 锦绣一看沐晟有犯浑的迹象,忙顺着他,将他带到孟允宁所在的包间。 “锦绣,一会一定要来。” “嗯,你先进去。” 锦绣将自己的袖子再次从沐晟的手中抽出来,脸上带着完美的假笑,点点头: “一定会来的,我从涪县带了好酒,您先和孟公子喝着。” 沐晟丹凤眼长的细长,眼尾有一颗小痣,此刻在那眼神带丝的盯着锦绣,锦绣被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第156章 接风洗尘二 沐晟最终还是进了孟允宁所在的包间。 孟允宁实在不喜他缠着锦绣,长臂一卷,沐晟就被带到了包间,甚至来不及反抗。 “孟三,你这是干嘛,说好的公平竞争呢?你凭什么不告诉我锦绣回来了,你这是违反游戏规则,你知道么?” 孟允宁倒了杯酒递给沐晟: “锦绣请你喝酒。” “我说的你倒是听见没?” “听到了,那又怎样,你这不是也找来了么?” 孟允宁也给自己倒了酒,一口气喝完,砸砸嘴:“嗯,尝过了,好像有点淡,还有点回甘,” “孟三~” “喝酒,听见了。” 狄伯看着两个人闹,也在一旁默默喝起来,锦绣带给自己的酒,都被这群不懂事的糟践了。 而另一边的锦绣,进到包间的一瞬,陈云没认出来,愣了会神。 “陈公子,久等了,是我耽搁了。” 锦绣声音传来,陈云不禁感叹: “我终于理解高东家说秦州出美人了,锦绣姑娘这真的是‘眉如远山含秀色,眼似秋水澄波光。’” “啊?有么?只是换了身衣裳罢了,皮囊而已,不必在意。陈公子,尝一尝咱们醉白楼的好酒,当浮一大白。” 说着,锦绣忙斟酒给陈云,顺道连旁边的小六也招呼上了。 小六惊讶地忙站起来扶着酒杯,这公子落座哪里还有自己坐着的份,偏偏这秦州高家,小姐小厮的都能坐在一起,还说这样热闹。 “这是醉白楼的招牌,陈公子回去的时候我给您带回去两坛给长辈。” 锦绣挨着倒了一圈酒,最后拿着酒杯,给陈公子敬酒。 “感谢陈公子一路照顾,小女敬公子一杯。” 陈云忙端起酒杯:“看到姑娘如此好爽,真可谓谁说女子不如男,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陈云一口下去被醇厚的酒气呛的直咳嗽。 “公子,您慢点,快喝水压一压。” 小六忙一边喂茶水,一边拍着后背顺气。 “实在抱歉,咳咳~失礼了~” 陈云一边咳嗽,一边还不好意思的解释着。 “倘若陈掌柜喝不惯,这里还有从涪县带的酒。” 锦绣赶忙让高新兴换了酒。 “无事,无事,让高东家和锦绣姑娘笑话了,这酒太醇了。” “这西北的酒如同西北的人一样,主打就是淳朴和豪爽。” 高佩芝笑着说,一桌子人从天南聊到地北,其乐融融。 “锦绣是个好掌柜,你们一个月能用这么多的布?这是我一直怀疑的,直到看见了高掌柜,知道了锦绣大掌柜的与众不同,我才放下心来。” “彩绣坊订单会只多不少,陈公子还是要做好准备啊!” …… 一行人说着生意,气氛融洽,谈笑风生。 回看另一个包间,气氛就没那么的融洽,只是酒不太够喝,三坛子喝完,一个一个还和打了鸡血似的,谁也不服谁。 喝到最后,醉白楼下竟然有两个身影在雪地里开始比划,谁也不服谁。 青松劝不住,只得找到锦绣。 “姑娘,您快去看看,他们打起来了。” 锦绣从窗户往下看,两个一深一浅两个身影在鹅毛大雪中原本还有些招式,最后怎么就扭做了一团,在地上开始翻滚。 周围开始有围观的人,锦绣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不简单,绝不能让人此时挂了彩。 “高姐姐,我先去看看,这边你操心着。” 看陈云已经喝趴在桌子上,交待一声,锦绣就往楼下跑。 一出店门,那风卷着雪就往人脖领子里灌。 锦绣即使喝了点酒,但是也不抵这十分寒。 “你们两个干嘛呢?饭不好吃还是酒不好喝,打什么架呢?几岁了。” 锦绣凑过去,想拽开谁,结果不料两人虽然都喝了酒,到底是男人,根本拽不开。看着青云还在那里站着看,锦绣就 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个都是来看热闹的吗?吴用呢?松柏呢?都给我下来。” 青云一看锦绣是真生气了,连忙去找松柏。 很快,窗户里又跳下两人,得了锦绣的令,各自去拉各自的主子。 “一个个看什么热闹,他们两个出事,你们能好过?” 可是两个都是锯嘴葫芦,无论锦绣怎么数落,都不吭声。 只有青云跑下来说: “不是我们不管,公子说要我们别管,否则给我们好看。” 锦绣听见更是气不可遏: “那你们就看着主子的热闹,等着两个人明天都鼻青脸肿外加伤寒?脑子都喂了鱼?还不快去拉开?”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可能觉得差不多了,就上前去拽人,锦绣刚凑上去,不知道谁的腿直接将锦绣踢翻在地。 锦绣“哎哟”一声,手腕先着地,疼的她龇牙咧嘴。 青云这会顾不上别人,紧忙来扶锦绣,一边扶一边喊: “公子,锦绣姑娘受伤啦,别打了。” 孟允宁一听就开始摆脱沐晟的纠缠,起来要看锦绣。 刚起来,就被沐晟又勾了小腿,摔倒在地。孟允宁不恋战,往前走,赶紧看锦绣怎么了。 “锦绣,你怎么了?” 沐晟可能喝的有点多,情绪有点失控,吴用皱了皱眉头,还是上前,强制“扶起”了他。让他再也不能往前走,继续发疯。 “疼。” 锦绣觉得手肘也疼,手腕更疼,又冷又疼的她有点烦躁。 “我看看。” 孟允宁忙伸手去看,被锦绣躲开了。 “好端端的打什么架,要打架回家打,大街上打,就不怕人看了笑话去,老大不小了,和孩子似的。” “对不起,是我不好,让我看看你的手。” 孟允宁赶忙道歉,一身酒气熏的锦绣发晕。 “死不了,都回家去,酒醒了再说话。” “对不起,锦绣,我错了,让我看看你的手。” 锦绣瞪了孟允宁一眼 ,皱着眉头: “有什么可看的,你又不是郎中。一身酒气,赶紧回家洗洗。” “青云,松柏,送你们公子回去,喝醉了就不要在外边待着。” 青云一看锦绣生气了,忙过去站在孟允宁身后,等着孟允宁离开。 “看着干嘛,马车呢,带回去,路上小心点。” 锦绣看青云在一旁只是看着,有点不耐烦。 孟狄也晃着身子走下来:“这么冷的天,喝酒最怕被雪激着,小公子,先回去,别冻坏了锦绣姑娘,她穿这么少,都早点回家。” 孟允宁看着锦绣穿的不多,于心不忍。 “青云,你留下送锦绣姑娘,我和狄伯走回去,你早去早回。” 青云看着孟允宁走路都有点不稳,忙扶了一把。 “扶什么扶,我又没喝醉,我走的还是直线呢。” 锦绣一听,径自揉着手腕,心里感慨:果然自古醉汉都一样。 吴用看着已经醉到不省人事的公子,直接背起,大步快步往回走去。 第157章 天堑 青云看着锦绣上了高佩芝的马车,车上还有那个蜀地来的陈公子,不由出声喊道: “锦绣姑娘,我送你。” 还不忘往车内打量,这个公子似乎和锦绣姑娘关系很好的样子,立刻替自家公子感到了危机感。 “劳烦青云公子将我母亲和嫂子以及两个孩子送回去,天寒地冻的,送完你也早点回去。” 锦绣看着陈云已经软成一滩泥,整个马车里也是让人作呕的味道,不由蹙眉。 青云倒是以为锦绣还是因为两位公子打架而生气,便为自家公子解释道: “锦绣姑娘,公子平日不是这样的,今日是沐公子先动手的,是他说起姑娘,我家公子维护你所以……” 话没说完,锦绣便摆摆手: “改日再说,风雪大,快回去。” 说罢,高新兴就驾车往客栈走去。 青云看向走远的车,不禁懊恼的的跺脚:这不争气的公子,怎么就这么被拖走了呢。 按着锦绣的要求,青云将俞家的人都送回去。 “星辰公子,那锦绣姑娘今日不回去俞家吗?” 青云问探出头看雪的星辰。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下这么大的雪,青云,原来下雪这么好玩。” “嗯,下雪是挺好看的,但是除了好看,真的再也想不出什么好了。” 青云嘟囔着。 锦绣和高佩芝将陈云安置好,交代了陈云的小厮小六照顾好,就离开了。 “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高姐姐,你快去休息,马车也不好行走。” 高佩芝看了看红着的天,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你一个人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没事,快夜禁了,别乱跑了,路上也没有什么人,放心。” 锦绣倒是不以为意。 “行,明儿你别来绣坊了,太冷了,好好休息两日。” “好。” 锦绣笑着应下,将斗篷往紧裹了裹,往家的方向走去。 高佩芝因着喝了不少酒,人也疲乏,看着锦绣消失在夜幕尽头,才上了马车,回去。 锦绣刚开始还有心情看雪,时不时接几朵雪花,看它在掌心融化。 很快,就裹紧斗篷快步低头往家走去。鞋子不防水也不防滑,脚底的寒冷很快传达到了全身。 可能到了晚上,那雪落下的扑簌声都清晰,黑暗的街上。锦绣听着脚踩在雪上的声音,单调到成功地引出了她的害怕。 倘若曾经的她是无神论者,现在她开始相信也许是自己认识过于浅薄了。 摸了摸身上,才发现换了衣服,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带,包括那把防身的匕首。 想到这里,锦绣觉得从里到外都满是冷意。 为了给自己打气,锦绣开始唱歌,一曲接着一曲,想起什么唱什么,歌词不记得,就哼旋律。 步伐越来越快,离家不远的时候,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往前摔去。 没有等来疼痛,锦绣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吓得她连忙往后躲,谁料此人直接将她锁死在怀里,她根本挣扎不出。 锦绣看着离家不远,就想大声呼叫,可是这个人预判了她的动作,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完了,完了,这下玩完了。 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说不上是害怕还是委屈,绝望的黑…… “别动。” 声音有点耳熟,酒味就这么传到锦绣的鼻子,也不知道是自己身上的还是这个人的。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他们,我在这里等你许久了。” 孟允宁。 锦绣突然就像歇了气一般,因为紧张害怕的应激,此刻竟然有点眩晕腿软。 孟允宁撤回捂着锦绣嘴的手,帮她把斗篷往好拉了拉,那斗篷的大帽子从锦绣头上滑落,锦绣看见了眼前的人。 “吓死我了。” 孟允宁传来一声轻笑: “我以为你一直会天不怕地不怕呢。” “你不是喝醉回去了么?” 锦绣调整,才感觉找回自己的腿脚,能稳稳站着。 “嗯,我不那么做,沐晟怎么会走,他喝了四坛酒,都不认输。” 锦绣看着孟允宁,脸上一脸清明,哪有什么醉酒的样子。 “你呢?” “我?也就陪了四坛罢了。” “你身上酒味很重。” 锦绣嗅了嗅,皱了皱眉头。 “嗯,没来得及换衣服,熏到你了。” 孟允宁松开锦绣,拍了拍自己的衣衫,好似这样就能将酒味去除。 离开孟允宁的温暖,锦绣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先回去,有点冷。” 孟允宁自是看见锦绣冷,解下锦绣做的大氅,将她裹在里头。 锦绣感受着带着体温的大氅,一瞬间红了脸。 孟允宁抓住锦绣那受伤的胳膊,轻轻抬起。 “手还疼么?” “好多了。” 那大手细细捏着手腕,锦绣感到疼中还带着酸麻,那一股麻意沿着胳膊很快到了心里。 “他是侯府世子,我不能真伤了他,由着他胡闹的,偏偏你还犯傻,伤了自己可怎么是好。” “怪不得他那么有钱。” 锦绣不禁咂舌,怪不得千两白银在他手中就如今夜的雪花一般,很快散下,很快消融。 “小财迷。” 孟允宁蜷着食指刮了一下锦绣的鼻子,两人都有点愣住,孟允宁惊讶于自己的情难自禁,锦绣是惊讶于孟允宁的大胆。 空气一时间凝结,那暧昧的氛围霎时笼罩在两人之间。 孟允宁轻咳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还冷么?” 锦绣看着眼前俊逸的男子。 “孟公子,我知道你心悦我,只是我们之间隔着天堑,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孟允宁着急要说话,锦绣伸手轻轻遮住他的嘴。 “让我说完,你做的事情,我倘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你说的话,换做任何女子都会心动。只是我过于现实了,我也会害怕伤害,也会害怕终有一日你奉命娶大家闺秀,而我只不过沦落为你在西北的一个外室。” “你和沐晟都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我连做妾的资格都不够,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让我好好待在这里,赚点碎银,养活家人,安静度日可好?” 孟允宁感受着唇上那细软的触感,耳朵里却传来那令人绝望的话语。是啊,两人身份隔着天堑。 第158章 天堑二 孟允宁感受着唇上那细软的触感,耳朵里却传来那令人绝望的话语。是啊,两人身份隔着天堑。 就算自己承诺此生只她一人,但是也难逃天家圣意,难道就如她所说,将她困在自己身边只是做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 孟允宁心中也酸涩不已,什么时候动了心,自己都不知道。看着眼前的眼神清明,头脑清楚的女子,自己竟然无颜面对,仿佛下午说的那些话都像是个笑话。 “就算我一生不嫁人,最多也落个老姑婆的说法,倘若我因为心悦你,不管不顾做了你的外室,俞家上下因为我而蒙羞,我哥哥的青云路因为我染上污名……” 锦绣话没说完,就被眼前人紧紧的抱在怀里,紧到无法呼吸。 “倘若我不能十里红妆,明媒正娶,我宁愿孤独终老也不会强迫你做那什么外室。是我错了,我怎么能以一个莫须有的承诺就想着让你跟着我。原谅我,锦绣。” “对不起,是我不够好,我会想到办法的,请你等等我。” “能听到你说心悦我,我好开心,” 孟允宁此刻倒像是个毛头小子一般,下巴蹭着锦绣的脑袋。 “孟公子,快放开我,我哥好像看见了。” “怎么还叫我孟公子,叫我名字。” “我哥哥真的看见了。” 锦绣忙推着孟允宁,那门口清瘦的身影锦绣太熟悉了。 “好,放过你。” 孟允宁说完松开锦绣,牵起锦绣的手,十指交错,紧紧相扣。 锦绣又羞又臊,这怎么就被哥哥撞到了呢? 孟允宁牵着锦绣的手,大步走到俞家,俞锦文背着双手,眼神充满了审视,像极了俞越舟。 “锦绣,进去。” “俞兄。” 俞锦文看着眼前的男人,原本觉得他屡次出手帮助俞家,还是非常心存感激的,但是此刻看到他就像是一头饿狼一般,对俞家完全是蓄谋已久。 “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俞兄,这是差了辈份的,你不是和我父亲称兄道弟的,怎么,您已经忘记了?” 孟允宁看着生气的锦文,也知道为什么他会生气。 “锦绣,还不进去,是等着把爹娘都叫醒吗?” 锦绣闻言看了一眼孟允宁,忙将大氅脱下来,塞到他怀里,红着脸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低头进了门。 “孟公子,我俞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是读书人该有的气节还是有的,我不会卖妹求荣。” “欠你孟家的,我会慢慢还清楚,但是希望孟公子以后还是不要招惹我家妹妹为。家妹年幼无知,看不懂事情利害关系,但是孟公子你不该不明白。” “我俞家就算是再没落,也不会任人欺负轻贱我俞家的女子,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孟允宁看着俞锦文说出这段话,不由轻笑一声: “俞兄疼爱妹妹之心,我自然晓得。但是就俞家频频受流言所累这一条,俞兄如何行事?” “将那薄情寡义之人揍一顿?你解气了,可是换来俞家在清水镇无法立足。换你差点丢掉一条性命。换来锦绣被无妄之祸受了伤。” “只是嘴上说着保护,说着大义,说着疼爱,可是你真正为俞家做了什么?” 俞锦文每听一句,心里便沉重一分,心中虽然恼怒,但是此人所言非假。 “俞兄,话虽然难听,但是句句为真。自己不够强大,连自己都无法保护,谈何保护家人,只不过是大放厥词罢了。” “我一定会考中的。” 俞锦文咬牙说了这么一句,孟允宁慢慢穿上大氅,看着俞锦文: “就你如此,考中又能如何,当了状元又能如何,风光不过月余,你还是你,谁知道在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位上就此一生。” “你的能力配得上你的气节之时,在朝别人放狠话,才更加有信服力。” 俞锦文背在身后的双手,捏成的拳头,紧紧攥着。 “我不许你欺负我妹妹。” 说着扑上前,就捶孟允宁。孟云宁只轻轻举手隔挡,再顺手一翻,那锦文的胳膊就被反压在身后。 “别挑衅,凡事动动脑子,你的莽撞只会害了你。” 孟允宁说完将人往前一推,锦文失落的看着门前的雪。 “读书切忌读死书,读书重要,好身体更加重要。” “况且,我没有说让锦绣做妾,我要娶她,自是明媒正娶,十里红妆。你有与其阻止我,倒不如努力提高自己的能力,将来也好让俞家能在盛京立足。” 说完,孟允宁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地走到了夜幕中,只余俞锦文愣在原地,想着孟允宁说的话。 心中虽然很难受,但是知道孟允宁字字见血,话虽然难听,但是却都是事实。 就算现在这样,家里还是依靠锦绣而过活着,虽然自己也抄书,虽然翠芳也再接一些小活,但这些钱都不足自己家平时日常支出。 自己的束修,笔墨纸砚还都是依赖锦绣去添置。 就算这样,将来去了盛京考了状元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会很快被遗忘的那个。 郑翠芳找到俞锦文的时候,俞锦文的头上已经一层雪,倒像是个雪人一般站在自家门前。 “我就说听着锦绣都来了,我给她送了姜汤回去,都不见你进来,我当是你出了什么事。” 翠芳忽然看到锦绣脸上的落寞,心中一紧。 “锦文,你怎么了?” “锦文?走,回屋里说,别找了风寒。” 郑翠芳喊了锦文两声,觉察出了锦文不对劲,扶着锦文往里走。 俞锦文心中苦闷,看了眼翠芳,觉得这么多年来,真的是一心只读书,对妻子和女儿关心都甚少。 不由将手放在翠芳的脸颊。 “这些年,你辛苦了。” 翠芳看着锦文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倒是有些奇怪。 “不辛苦不辛苦,倒是你在书院里读书辛苦了,快进去,别着凉了,我去看看灶上我温着的姜汤还有没有,给你也端一碗驱寒。” 说罢,将锦文扶到房门前,自己匆匆去了灶台上,端了碗姜汤,回去给锦文。 “翠芳,谢谢你。” “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翠芳接过空碗放在前边桌子上,抓着锦文的手。 “无事,睡。” 看着眼前淳朴的妻子,锦文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翻身躺在床上,脑子乱乱的。 郑翠芳红着脸从后边抱住锦文: “锦文,我想着现在日子过的好些了,我们再生个孩子。” 第159章 鱼有何辜 休息的时间总是过的格外的快,星辰和丹丹一有空就围着锦绣听这次出行所见,锦绣总能把一件普通的事情说的绘声绘色。 其中,就有石婆婆和石虎的故事。那关于石婆婆的传奇故事,让丹丹更加有感触,她已经开始在绣坊参加正式学习,知道刺绣能做到高等绣娘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姑姑,高姑姑说我明年就能考四等绣娘了,让我好好努力,如果以后真的能遇见这位石婆婆,我也想学她的织补法,这个太厉害了。” “是吗?那你要好好听话,好好跟着绣娘学,刺绣的基础一定要通过大量的练习来巩固的,你每日一定要做手指操哟。” 丹丹点头,很认真的活动每一节手指。 看星辰不说话,小小的年纪蹙眉倒像是有点老学究的样子,锦绣好奇的问: “星辰,你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呀?” “姑姑,我在想那个官员仅仅因为自己的失误,就要迁怒于百姓。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官员,我们大盛的百姓才活着如此的艰难。” 锦绣一听,就知道星辰这孩子又开始悲天悯人的毛病犯了。 “那星辰可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鱼肉百姓的官员都应该被处死,天下学子那么多,我就不信不不上这个窟窿。” 锦绣听了不禁蹙眉,这孩子怎么还越来越偏激了。 “走了张三,来了李四,张三为虎作伥,你又如何保证李四没有鱼肉乡里。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等你长大些,你就懂了。” “走,你来烧灶火,姑姑给你们做好吃的。” 两个孩子跟着锦绣就到了厨房,星辰还是皱着眉头,一点一点的将柴火放进灶膛,时不时拿烧火棍往起来挑一挑,让火焰燃烧的更旺盛。 “姑姑,今天吃什么?” “沸腾鱼。” 锦绣一边说,一边清洗鱼。 “当成为一条鱼的时候,就避免不了被人捉住,食用。我小时候总是在想,鱼有什么错,凭什么被人捉住就要失去生命。” 星辰抬起头,看着锦绣手下刮鱼鳞,好似说这些并不影响她继续做事。 “在弱肉强食的世界,谁都想成为那个最强的人,好似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死亡的命运,很多年以来,站在众生顶端的人类,好似也是这样想,于是都想成为人上人。” “姑姑,想成为人上人有错吗?” “没错,这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 锦绣将水倒入开辟的小菜园,又接了干净水,继续清洗。 “那姑姑,既然是趋利避害的本能,那么人人都渴望成为人上人,努力成为人上人,又有什么错呢?” “那些死去的鱼何其无辜。” 锦绣看着手中的鱼感慨道,星辰似懂非懂,看着锦绣。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高人一等,但是站在最高处的人,会如何?” 星辰立刻想到了那位在龙椅上的人,听着锦绣那清脆的声音毫无波澜的诉说着。 “会怕失去,会惧老去。会求长生,会踩踏着众生的鲜血整日惶惶不可终日。” “姑姑,水开了。” 丹丹站在灶前,喊了锦绣一声,星辰才从沉思中反应过来。 锦绣麻利的将之前炒好的料放在锅里煮着,一阵辛辣,将鱼片放入水中汆着,放入配菜,很快鱼出锅,在上边还炝了厚厚一层料。 丹丹一边咳嗽,一边称赞:“太香了。” “星辰,火稍微小一些。” “好的,姑姑。” 星辰忙把大的柴火往外拽了一些,看着锦绣上边蒸着东西,调整好,继续陷入沉思。 “锦绣,高姑娘来了,你去看看。” 锦绣在厨房忙碌着,苏清荷在背后喊她。 锦绣刚走出去,高佩芝就笑着进来了。 “隔着半个城我都闻见味道了,我赶时间赶的巧不巧?” “随时欢迎你。” 锦绣笑着说,手下继续切菜。 “许久没吃你做的饭,总觉得缺点什么。” 高佩芝将手中的纸包递给两个孩子。 “麻酥糖,一人一包,不许打架。” 丹丹笑着接过:“谢谢高姑姑。” 倒是星辰心不在焉,还是丹丹将糖放在他怀里,才反应过来。 “星辰哥哥,你想什么呢?这个是高姑姑给你的糖。你还不赶紧谢谢高姑姑?” 听着丹丹稚嫩的声音说着教训的话,众人都觉得可爱。 星辰忙作揖感谢高佩芝。 “谢谢高姑姑记挂,小子刚在走神了,给你赔礼。” “无事,这里我帮衬着,你们出去玩。” 星辰看了看灶火,又看了看锦绣,见锦绣点头,星辰拉着丹丹的手走了出去。 高佩芝看着两个孩子走出去,将衣角往腰带上一别,往地上一蹲。 “这两个孩子打小这么好,长大指不定还能青梅竹马喜事成双。” 锦绣忙制止高佩芝: “姐姐,话不能乱说。孟家收留的公子,哪怕不是孟允宁的亲儿子,也不是我们这等小老百姓可以随便说的。当心祸从口出。” 高佩芝熟悉的择菜,洗菜。 “我看那孟公子和沐公子好似都对你上心的紧,你怎么打算的,总不能放任他们天天来我彩绣坊打架。” “以后不会的,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 “其实孟公子人挺不错的,就冲着对你这么好,其实你也可以考虑考虑。” “姐姐,别在这里笑话我了,你这两日和陈公子一起,陈公子可有被姐姐的魅力所降服,那文书可签好了?” 高佩芝看着锦绣转移话题打趣她自己: “陈公子这两日看遍秦州,就差去玩月楼了,我还正在想,要不要请狄伯他们一起去。” “啊?你也去玩月楼?” 锦绣好奇的看着高佩芝,锦绣知道高佩芝最见不得这些风花雪月的场所。 “哎,没办法,生意都是这样谈的,总要做出让步才可以。” “你这也算是突破底线了。” 锦绣掀开锅盖,看了看锅里蒸着的肉和米,一边喝着雾气看着蹲在地上的高佩芝。 “你说的对,改变不了的事情,我只能改变我自己。生意更重要,好在,这不是有狄伯么?” 锦绣看着高佩芝,心里也痒痒的。 “去的时候带上我,别告诉我爹娘。” 高佩芝看着锦绣眼里满是好奇,没好气的将手中的水弹到锦绣脸上。 “你呀~” 第160章 父母争执 饭桌上,俞越舟夹了一筷子沸腾鱼,呛得直咳嗽,清荷忙递水顺气。 “你这做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好的食材都被你浪费了。” 听着俞越舟训锦绣,锦绣没吭声,继续给两个孩子夹菜。倒是高佩芝夹了一大块子,一边吃一边给锦绣找补: “嗯,这个吃着很下饭呢,嘴巴里有一种烧烧的,麻麻的,奇艺的感觉,我觉得倒还不错。” 俞越舟吃饭不再言语,很快吃完了,看着锦绣一脸闲适地和高佩芝小声说话,不由得又“哼”了一声。 “食不言寝不语,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 锦绣看了一眼俞越舟,觉得俞越舟一定是有事,不然怎噩梦突然发难,苏清荷也忙说: “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不要那么计较了。” “哼,慈母多败儿。” 俞越舟似乎想离开,但是看了两眼锦绣,又稳稳地坐下了。 “金向远年节要来提亲,你这边做好准备。” 一桌人惊讶地看着俞越舟,特别是苏清荷,那瞪大的眼睛,蹙起的双眉,都显示出此事的突然和她的不高兴。 “你怎么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自己做了决定呢?” “这,锦绣你要说亲了?” 高佩芝也拿胳膊碰了碰旁边的胳膊。 “不会的,你放心。” 得到锦绣的答复,高佩芝看俞越舟的眼神越发奇怪:怎么会有这种父亲,这等大事自己拿了主意不说,还对女儿百般嫌弃。 “我已经决定了,你们改变不了,她过完年就十八岁了,你要养她到老吗?” “那也不能是金向远啊,你问过锦绣的意思吗?” “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俞越舟,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苏清荷的声音尖锐,隐隐带着哭腔。 看着两人吵的声音越来越大,锦绣忙将两个孩子的碗夹满菜,让两人去厨房吃。 “就她那个样子,你不嫁出去,你准备养老吗?” “养老就养老,锦文不见得不愿意,翠芳,锦绣不嫁人,你们以后就不管她了?” 郑翠芳没想到这火烧到自己头上。 “自然不会,婆母放心,锦绣就是我亲妹妹,有我的饭吃,就有锦绣的。婆母,我去看看两个孩子,先退下了。” 郑翠坊表完态度,就捧着饭碗,匆匆退下。 高佩芝得了锦绣的话,倒是没那么慌,但是也没办法面对两位主人的吵架。 给锦绣使了个眼色,锦绣点点头,高佩芝也遁到了一旁,远远地看热闹。 “你不是最瞧不起商人,可是你现在吃穿用度,哪个不是因为锦绣才有的?” “我有没有说锦绣,我只是觉得她到了岁数就要嫁人,那金向远我看过了,是个老实感恩的,上边只有祖母一人,锦绣嫁过去不用伺候姑婆,倒也不错。” 俞越舟看人走了,那气焰稍微小了些。 “你不是一向看不起贩夫走卒的,怎么,转性了?” 苏清荷气的眼泪流着,带着哭腔问。 “可是你要看实际情况啊,锦绣现在破了相,又被退了婚,很难嫁好人家的,我倒是也想她能高嫁。” “实际情况,咱们锦绣差什么了?锦绣每月赚这么多银子,你是少花了还是怎么样?” “我又不是没赚。” 那俞越舟声音更小了些。 “你倒是赚了,那是谁的钱?那是孟家的,孟家凭什么要请你,还不是因为锦绣,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这么糊涂把锦绣嫁了,看你以后会不会后悔。” 说完,苏清荷筷子一扔,掩面哭着回了自己的房子。 俞越舟看着慢条斯理吃饭的锦绣气不打一处来。 “你,你,你……” 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追着苏清荷进屋去了。 看两人都走了,将菜端到厨房。 一进厨房,孩子们担忧的眼神就看过来,锦绣笑了笑: “我给你们把菜热一热,吃饱再说。厨房还暖和,就在这里,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 高佩芝也挤在小矮桌旁,看着锦绣忙碌着,没有一丝忧伤的样子,心也就放下来了,暗道:这俞秀才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锦绣,公爹说的这个事,你打算怎么办?” 郑翠芳忍不住还是问了起来。 “不怎么办,我已经说清楚了,我不嫁。” “那万一婆母被说动心了。” 郑翠芳后半句没敢说,看着锦绣将鱼热好,又端上来,那脸上一丝愁容都没有。 “谁也阻挡不住我的,我此生不嫁。” “姑姑,你不打算嫁给孟叔叔么?” 星辰突然抬头看着锦绣。 “小孩子,别说这些,多吃饭长个子。” 星辰看着锦绣: “我可是听说孟叔叔说要娶你的。” 这话一出,郑翠芳和高佩芝都是一脸惊讶,这么劲爆? “小孩子不要乱说,你呀,好好吃饭,好好练武,好好学习,无论以后去沙场还是考场,都能有个好出路。我还等着你给我养老呢。” 锦绣笑着抚着星辰的头说,星辰一听,立刻咧开嘴笑起来: “姑姑放心,星辰一定会努力的,一定让你老有所依。” 锦绣看着星辰,笑呵呵给他夹了一筷子鱼。 “别挑食。” 高佩芝看着锦绣似乎是有所打算,也不再纠结,低头吃鱼。 “姐姐,你说店里有点事,是什么事?” 忽然听到锦绣问起,高佩芝面上带了三分忧色。 “你走后没多久,店里起了火,虽然没有损失那么大,但是年前是肯定开不起来了。” 锦绣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你怎么忍得住不告诉我的,那王伯呢?他还好么?” “幸亏王伯那日在,那放火的小子被王伯制住了。王伯受了伤,在院子里养着呢。” “那我的空的去看看,算了,就下午,看完王伯我去店里看看,现在该怎么办。” 锦绣越想心里越急,什么山珍海味放在她面前都不香了。 “行,那咱们吃完饭就走,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高佩芝说完,快速扒了两口饭,放下碗。 郑翠芳连忙说自己收拾厨房,让二位赶紧忙去。 锦绣忙披上斗篷跟着高佩芝去看。 第161章 再遇火情 下雪不冷,化雪冷。 锦绣出去没一会就觉得脚上升起了浓浓的寒意,路上还有些冰,马车也走不快。 到了那未开业的彩绣坊,那前边新砌的屋顶两端高高翘起,上边的螭吻的脑袋仰着,似乎在仰望天空。 那彩漆画栋,远远看上去醒目而招摇。 “建的还不错,哪里被烧了?” 锦绣远远看着看不出哪里有问题,原本腊月准备开业的,这开不了应该还是有问题的。 下了马车,锦绣看着这富丽堂皇的楼,那红布包着的招牌,无处不显示着这家铺子的实力。 门一推开,锦绣似乎都还能闻到火场的那股焦糊味。 “你看,好处是,前边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锦绣穿过前堂,穿过内堂,就发现了端倪。 后院原本堆积着的木材已经烧的焦黑,后院的仓库烧的只剩下断壁残垣。 “这是从后边放的火?” “是的,王伯住在后边。” “烧成这样,用了火油?” 锦绣一边查看一边试探着问。 “嗯,孟公子和狄伯也这么说。” 看着高佩芝一脸难过,锦绣也再没多说什么。直到一圈绕过来,看被推倒的房屋用来灭火,这差一点就烧到前边的铺子了,那被熏黑的屋檐,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问什么烧仓库?” “许是进货被看见了。” “烧了多少货?” “不多,大约六车。” 锦绣不禁咂舌。 “都是狄伯托人买的棉花和皮草,你走之前告诉我要多多收购,今年是个冷冬。我这边托狄伯也想想办法,那两边的库房原本就不大,所以就放在这里了,想着王伯看着不会出事。” 听着高佩芝的的解释,锦绣心里也蒙上的沉重的阴影。还未开业就遭此迫害,真的是棘手的很。 “狄伯怎么说?” “狄伯说有人故意放火,报官了,王伯捉住了其中一个小毛贼,那个小毛贼一口咬定是胡家欠了他钱。所以来烧胡家的铺子解气。” 锦绣想了想,觉得怎么就这么巧,动用了大量的工匠,好不容易刚刚完工,就被人惦记上了。 “你说说,这铺子到咱们手怎么的也小半年了,这多少人都知道我们彩绣坊接手了,怎么盯着胡家的人不知道呢?” 听高佩芝这么一说,锦绣也觉得不对劲。 “那就两种可能,一种是同行针对我们,不想我们再做大下去,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狄伯那边的私怨。” “狄伯的私怨?那我倒是更愿意相信第一种。太冷了,咱们先回去看看王伯。” 高佩芝看着满院子的焦黑,不禁叹口气,这后边建起来还需要时间,再收拾妥当怕就到明年夏季了。 “听着佩芝叹气,锦绣也很难过,行,咱们先去看王伯。” 锦绣到醉白楼买了酒和肉,乘着马车慢悠悠的到了高佩芝租下的院子。 绣娘们都去上工了,院子里没剩下什么人。 “王伯,我来看你了。” 高佩芝带锦绣到房门口,锦绣敲了几次门,没应。 锦绣推开门,看见王伯躺在床上,还没起身。 “王伯?你没事。” 锦绣走上前去,隔着被子摇了摇人,王伯还是一动没动。锦绣有点慌张,忙将手指向鼻下探去。 “你还知道回来。” 突然的声音,吓得锦绣忙收回手往后退了几步。 “啊,是我失礼了,对不起啊,王伯,看你没有回应,我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 说着,床上的人,缓缓起身。 “王伯,你先别下来,你好好躺着。” 高佩芝忙将另一床被子垫到王伯身后,好让他能舒服一些。 “上官那小子跟着你回来了么?” “没有,他留在了蜀地。” 王伯叹了口气。 “天意,一直犹豫治不治腿,这次彻底断了我的念想。” 锦绣诧异的看向高佩芝,高佩芝躲闪着说: “王伯不让说的,王伯受伤重。因为死死抓住那个小毛贼,身上被砍了好几刀。” “你呀你,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锦绣一听愁的不行。 “郎中怎么说,我这里还有些药粉,我让高新兴去找我娘取。” “郎中说能捡回一条命就是好的,让好好养着。” 高佩芝说着说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我还没死了,高丫头,省着点眼泪。” 锦绣看着王伯那黑黄着的脸。 “王伯,我现在就去写信,求上官来看你,他是神医弟子,肯定有办法。” “这都半个月了,等上官来,定然都好了,麻烦他做什么。没事的,倒是你,一个女儿身出远门肯定遇上不方便了,能平安回来就是好的。” “我一路有上官和金镖头的守护,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也许我就不该出去这一趟,是不是这样就不会有这些事?” 王伯挤出笑打趣锦绣: “哎呦呦,说的你倒像菩萨似的,能预知未来,能免人间灾祸。你能为了高丫头远赴蜀地,已经就是很不容易了。” “王伯,你能细细给我说说那日情况么?” 高佩芝看见两人有话要说,也就默默坐在一旁。 “我那日和往常一样,亥时就熄灯歇息了,但是脑子里一直在想你给我说一些东西,想着腊月店要开,我又把你画的图拿出来看了看,有了些想法,我想着画一画。” “我刚准备点灯,看见有影子翻了进来,我出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了火油的味道,这烧起来还得了,我忙提了我的尺子往那毛贼抽过去。” “三两下将毛贼打晕了,谁料,他还有帮手,此时一个火把飞进来,我就知道这火必着起来,我忙出去找那毛贼,谁料那不是一个毛贼,是好几个,我赤手空拳,就被打伤在地。” “他们要找被我绑起来的那个人的时候,这时候有巡逻的来了,唤人救火,可是火油难扑,着起来又很快,当时有人提议就将院子那边顶上的木头都掀掉。” “我绑的那个人最后被带走了,我也因为失血过多被送到医馆。” 锦绣顺着王伯的话开始思考那天晚上的事情,在脑海里将事情还原了一遍。 第162章 再遇火情二 高佩芝端了药走进来,看着王伯有些疲累的靠在后边,眼睛半闭着。 锦绣沉默地坐在桌子前面,手中执笔涂涂写写的。 “高姐姐,你们是第二日见官的?” “当天晚上就有人敲门了,说是铺子被烧了,我赶过去的时候狄伯也被叫来了。” 锦绣将事情写下来,抬头看高佩芝: “你去的时候,火扑灭了?” “未曾,但是已经有很多人在扑火了。” “狄伯比你到的还早?” 高佩芝认真回忆了一下: “是的,我到的时候,狄伯就已经在和领头的人交涉了。后来我着急往里冲,还是狄伯拉住我,让我不要冲动。” 看锦绣问的详细,高佩芝知道锦绣肯定有想法,就说的也详细些: “后来火被扑灭的时候,狄伯让我先去看着送王伯去医馆,剩下的事情他来处理,我那时看见浑身是血的王伯被抬出来,心里就慌了。就按狄伯说的去做了,王伯伤的重,而我自然也没有顾得上铺子的事情。” “你那几日都没有被传唤?” “没有,都是狄伯出面弄的,我就一直操心王伯,过了两日孟公子回来了,还给我们送来了很好的外伤药,还送了一支老参给王伯补身体。” “王伯,药凉了,你先喝了药再睡。” 锦绣走到王伯前面,将王伯轻轻推醒。 王渊让小姑娘喂药不好意思,就撑着自己喝。 “我没事,过几日就好了。” “还是要好好休养的,等我炖了鸡,我让高新兴给你端来。” 锦绣接过王渊的空碗,又递了水让他漱漱口,做完这些,就扶着王渊躺下。 “王伯,你好好休息,过两日我来看你,我先回店里了。” 王伯精神没有那么好,但是还是催着锦绣去忙自己的事情。 高佩芝也跟着锦绣出来: “去店里么?我驾车送你去。” “嗯,先去店里,我取几坛酒,然后我们去孟府。” “啊?” 高佩芝看着阴沉沉的天,知道锦绣还是怀疑火情没有那么简单。就顺着锦绣的意思去了孟府,按理说,回来时应该看看狄伯。 “姐姐,你不觉得彩绣坊这两次的火情都很突然又莫名其妙,最终都没有什么结果么?” “我是觉得奇怪,但是官府都盖棺定论了,你我小老百姓能怎样。” 高佩芝将毛围脖往紧系了系,无奈地说道,马鞭在空中打个空响,马往快走了两分。 “很多时候就是这么无奈,士农工商,商为最末,看不起是常有的。” “姐姐,别气,明年开春,咱们重新收拾收拾。” “无事,就是这半年白忙活,赚的那点银子没有够这一场火。” 锦绣看着彩绣坊如此,心里也难受。好在高佩芝是个大气的人,这事换在别的人头上怕不得气上好一阵子。 孟府孟狄和孟允宁都还外出未归,锦绣原本想回去,改日再来。谁料沐晟看见锦绣,就像是只水蛭,那是怎么甩都甩不开。 “锦绣,你今日来怎么不和我说?” 锦绣见到沐晟,眉头微皱,但还是规矩的行礼。 “进来说,狄伯一会就回来了,今个狄伯还念叨你呢。” 高佩芝看见锦绣为难,知道这个沐晟是锦绣的爱慕者之一,还属于烂桃花没结果的那种,就上前拒绝说: “我们来找狄伯有点事,狄伯不在我们先忙别的。” “找狄伯能有什么事,又是你找我也是一样的,这秦州我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是说起要办事,特别是给你们二位漂亮姑娘办事,我是乐意的很。” 锦绣看着沐晟那笑嘻嘻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行,那我就在里边等等狄伯,晚上一起吃饭。” 听锦绣邀请自己吃饭,那沐晟眼睛都亮了三分。 “带了几坛酒,先搬过去。” 沐晟赶忙往后看: “吴用,吴用,你听不见么?搬酒。” 那大块头吴用还是那张冷冰冰的脸,看了看自家公子,又看了看锦绣。才低头从马车上一口气搬着四坛子酒往里走。 锦绣不禁感慨,果然还是有钱有权人家的小厮都不同,这吴用一把好力气。 折桂巷孟府上下对锦绣太熟悉了,那守着厨房的婆子看见锦绣来,那是眉眼都带着笑。 “姑娘,您来啦,今日做什么好吃的?我们早点准备。” 锦绣看向沐晟,沐晟想了想,上次锦绣做的锅子很是惦记,看锦绣也能多吃几口,要不就那个。 “吃锅子?” 沐晟说是问,那身后的婆子已经有眼色的去准备。 看锦绣不做声,沐晟笑嘻嘻地也守在锦绣身边。 “沐公子不是跟着孟公子去西边了么?” “嗯,回来了。你不知道这一路难走的,原以为大盛朝地大物博,谁知还有如此恶劣的地方。孟三守着的地方那是一片荒滩,孟三说荒滩往北就是经常来扫荡塔塔尔。” “ 塔塔尔?” 锦绣看着沐晟说起来,不禁随口问起。 “塔塔尔是生活在草原上的民族,塔塔尔的骑兵很厉害。塔塔尔那边以游牧为生,但是缺少粮食,所以每到春季,就会来抢夺粮食。” “孟公子整日在秦州,或者往来于盛京,那岂不是城中无将?” “有的,孟三在孟家军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别看他整天在我面前耀武扬威,那都是我让着他。” “你让着谁?” 沐晟正得意地说着,突然传来一声浑厚的质疑声。 沐晟闻声转头,看见自门口走进来的孟允宁,身后还跟着一脸笑意的孟狄。 “你,你不是去办事么?回来这么早干什么?” “我行事还需要给你汇报了?” 孟允宁轻嗤一声,眼神落在了一旁的锦绣身上。 锦绣行了礼:“我来找狄伯有点事。” “锦绣姑娘定是为了生意的事,那我们公事公办,去这边的书房说。” 狄伯看着两个小子在这里瞪着眼睛,怕又打起来,还是将锦绣带走,别丢人丢到姑娘面前。 锦绣看了孟允宁一眼,孟允宁点点头,锦绣牵着高佩芝跟着狄伯走向书房,那埋在心底的疑惑,是时候解开了。 第163章 再遇火情三 “狄伯,这是我第一次去蜀地,也不知道给您带点什么,到涪县听闻酒不错,就给您带了两种,前日里喝的那只是一种,今天又各给您带了两坛,您比较比较。喜欢那种下次我再买。” 孟狄笑呵呵看着锦绣,好似什么事情都影响不了他的心情。 “难为你有这份心,这么远的路,还惦记我好这一口,来,坐下慢慢聊。” “狄伯,你是不知道,这丫头打着进货的名义,光吃喝的东西拉了整整三马车。” 锦绣被高佩芝揭老底,有点尴尬。 “还带了点特产,笋干和腊肠,闻着倒是有点香,今天锅子里烫一点试试。下次我一定烧好菜给大家尝尝。” “那我就等着了,你这丫头不做食肆实在可惜了。倘若你以后做食肆,我也要掺和一脚,是有那么几分天分的。” 狄伯知晓锦绣的,买一堆特产肯定不会落下折桂巷的,这个孩子感恩。 “狄伯,我目前真的没有那么大的宏愿,现在就这么几个铺子,你看我忙的脚不沾地的,再做点别的行当,你让我就不用休息了。” “你呀,确实是个操心的命,趁这个冬天多带几个人出来,别把自己累坏了,万一以后铺子开多了,你还真一个一个盯着不成?” 锦绣连连应道。 “那时尚阁年前确开不起了,我找人问过了,开春后才能动工,最快也到二月中了,好在前楼损失不大,需要工匠再收拾一番。整个后院得推了重建,倒是一个月就能赶出来。” 狄伯说着时尚阁的规划,但是锦绣一听就皱了眉头,毕竟这铺子停一天都是银子。 “狄伯,王伯受伤的那天都发生了什么?咱们彩绣坊究竟惹到谁了。” 锦绣问完,狄伯沉默了一会,喝完杯中茶,好似才理清思路: “当时抓的那个小子还没拷打就交代了,说是以为胡家又有了银子,所以开了铺子。他说不知道铺子转手了。” “这不能信。” 锦绣连忙说道说道: “倘若是追债,那么一定会盯清楚胡家的动态,卖了铺子直接要银子不好么,为什么非得放火,烧了也没有银子拿。追债人的目的是银子,肯定不是人命。” 高佩芝连忙拍了拍锦绣的胳膊,示意她稍勿躁,狄伯也点了点头,继续说: “你说的没错,倘若是追债人,肯定还会是银子比人命更实惠。所以我不认可这个答案,你我都能想到,官家想不到?” “也对。” 锦绣安静下来。 “那小子被拷打之后,衙役也抓住了从犯,可是他们就是小乞儿,收了大笔的银子办这件事的。本来谁都咬死不说,最后还是用了一遍刑法,杀鸡儆猴后,最小的那个说了,说是赵家看不惯彩绣坊肆意扩张,才出此下策。” “只可惜,那几个人还没来得及作证就死在了牢里,那赵家也喊委屈,说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你也知道,赵家是秦州首富,一半织锦巷都是他们家的。” “难道有钱就可以没有王法?那个小毛贼不是招供了么?” 锦绣皱着眉不解地问。 “只是招供了,但是还没有来得及签字画押,人就死了。这个案子又成了悬案。这个亏不吃也得吃下去,以后还得找一些机灵的看着。锦绣,在哪里都是这样的,谁都不愿意你分一块蛋糕走,何况彩绣坊生意一直不错,我听高丫头说这个冬天你们接了好几个大单子呢。” 狄伯叹了口气。 “就连那个小毛贼招供的事情,还是我托人问到一点信息,以后还是要小心为上,看见赵家的还是要避其锋芒。” 锦绣想起来赵家千金,那狂妄的样子,不禁说了一句: “上天要让其灭亡,势必让其先疯狂。” “这话说得好,你放心,赵家这般做事,不一定长久的了。” 狄伯在锦绣肩膀上拍了两下。 “丫头,你还年轻,过刚易折。” 锦绣心里有些憋闷: “也不知道彩绣坊怎么了,这一年内经历了两次火情,高姐姐,我们去庙里拜一拜,去除晦气。” “那感情好,就这么说定着,咱们就过几日去。” 狄伯看着两个丫头,不禁摇了摇头: “以后出去多带两个小厮,都是姑娘家,被盯上了,还是要注意安全的。” “好的,狄伯。我先去做汤底,你们先聊着。” 说完,锦绣去了厨房做锅底,高佩芝也跟着去了,孟允宁进来看着狄伯问: “不要和他们说那么多了,她们知道的越多越不安全。” 狄伯点点头:“就说到了是赵家捣鬼。” 孟允宁看着狄伯,心里也有一丝烦闷。 “这归根到底,还是有人不想让我们好过。” “你回去查一查身边人。” 狄伯想了想说了这么一句。 “我身边人?青云?松柏,这两个人陪我长大,不会的。” “公子怎的这会倒是傻了,能是咱们孟府的人么?我说的是另有他人。” 孟允宁皱了皱眉头:“我给爹爹去信一封,说说这边的情况。” “归根结底,还是我太显眼了, 怕是被有心人认了出来。” 孟狄又叹了口气,倘若不是他大张旗鼓的拉着货物放进去,怎么会打草惊蛇呢。 “这怎么怪你,只能怪敌人太狡猾。你我防不胜防。” 孟允宁忙安慰说道。 “最近星辰还是尽量不要出门了,狄伯,你帮我看着他。” “嗯,星辰公子身边事应该放一两个妥帖的人了。” 孟狄想了想最近的乱境,这孩子缠着锦绣不肯回来。 “嗯,慢慢寻着看。既然有这样的事情,那我还是亲自去一趟肃州,将事情和父亲商量一下。” 孟允宁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心里不安。 “今天传信来,这一批的棉衣里面竟然如此薄,这难免涉及到贪墨。” 孟允宁手中握着拳头,心里对这些所谓的皇商真的是满腹怨气。 “已经腊月了,这样的棉衣,今年将士的冬不好过啊!” “明知道戍边苦,戍边累,还要这样欺负这些血性的儿郎们,又叫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这大盛烂到根上了。” 孟狄不禁感慨道。 第164章 临别叮咛 送锦绣回去的路上,孟允宁觉得时间倒是飞快。平时半个城的距离,两人竟然并肩走完。 “我最近几日不在,去一趟肃州,青云留给你,有事找他跑腿。” 孟允宁看了看不远处的苏府。上次在此狠狠训过俞锦文,事后虽然后悔,但是锦绣确实独自撑着辛苦。 “青云虽然武艺学的没有松柏扎实,但是胜在脑子灵活,倘若真的有事,他可能还能帮衬你两分。” 锦绣抬眼看着孟允宁,点了点头。 “狄伯要回盛京,年节后才会回来,狄伯不在的日子,你万事小心,最好不要独自出门。” “沐晟的性格就是那样,玩心重些,你平常待之便可。他肯定也要腊月里回盛京的,你不必为他烦心。” “星辰留在你家一阵子,尽量不要带出门,也不瞒你,星辰身份特殊。这一阵子有点乱,还是确保安全为上。让家里人出行都注意安全,年节前,哪里都乱些。” 锦绣诧异的看着孟允宁,各种心思在肚子里转了三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知道越少,可能最终还越好相处。 “你要按时吃药,不要怕苦,我让青云给你带蜜饯。多休息,别一心扑在绣坊。” “还有,我上次将锦文说得重了些,怕他心里会恼,是我僭越了。我只是觉得锦文有点读死书,钻牛角尖了,这对他以后不太好。何况俞家最终要他撑起门楣的。” 锦绣低着头,听眼前人絮叨,细细碎碎的一一交待着。心里倒是暖暖的,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哦,倘若有急事,可让青云飞奴传信于我。” “你离那么远,说这些做什么。倒是你,照顾好自己,我这边还有高姐姐她们,怎么说也不会落到那么坏的地步不是?” 孟允宁听着锦绣出声,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 锦绣挣扎着想逃离,这来来往往被人看见那倒不好了。 孟允宁的大氅将锦绣裹进去,只余下一个小脑袋在外边。那杏眼闪闪,飞霞落在锦绣的脸上,孟允宁觉得暖极了,恨不能将这人就这样带在身边。 “别怕,我只想抱你一下。” 锦绣闻着孟允宁身上的那淡淡的皂角伴着松柏的味道,也不再推搡,手慢慢环上孟允宁的腰间。 孟允宁感受着锦绣的变化,尾椎骨一阵酥麻直上脑袋,一路带的心也跳得更快了。 “锦绣,你且等等我,我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孟允宁的手指穿过锦绣披着的秀发,那一根一根倒像是藤蔓一般,牵着他的心,他一点也不想离开了。 两人安静的腻了一阵子,锦绣缓缓推开孟允宁。 “走,早日忙完,咱们还能见。” 孟允宁松开锦绣:“你先进去,你进去我就回去了。” 锦绣闻言,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门。 孟允宁看着缓缓关上的门,怀里空落落的: “小没良心的。都不多看我一眼。” 站了一小会,转身离去。锦绣听见他离开的脚步,才从门缝中看着他的背影融入黑夜,渐行渐远。 次日,锦绣没敢再偷懒,一大早就踏入了绣坊,认真对这一个月的账目,那形象店的账目许良做的很细致,字迹写的也工整,锦绣看起来容易很多。 高佩芝看锦绣用奇奇怪怪的符号在一旁写着算,甚至都不用算盘,好奇的很。 “你这是干嘛呢?这奇奇怪怪的符号是什么?” “没什么,这是我自己设计的,这样记账更简单明了,而且计算起来也更快。” “我看你算盘都不用。” “我心算就可以了。” 高佩芝啧啧称奇: “我说锦绣,你这辈子身为女儿身,真的亏了。” “许良可以独当一面了,这账算的清楚,字迹写的漂亮。” 锦绣不吝啬地夸起来,高佩芝也忙拿起许良的账本认真看了看。 “嗯,是挺好。” “是的,所以许良可以独自管着一个店没问题了,狄伯说的对,咱们还是要多培养的。” 高佩芝看着锦绣,笑着问她: “怎么,是不是多培养几个人,你就可以做甩手掌柜了?你想的倒是美。” 锦绣翻开另一摞账本,头就有点嗡嗡的。 “想还不能想美一点。我只是觉得狄伯说的对,以后铺子会越来越多,我们不能一直所有铺子都要自己管着,那生意做不大的。” “你该不是狄伯说是让你开食肆你动了心?” 高佩芝紧张地看着锦绣。 “你想哪里去了,我目前没有任何开食肆的想法。时尚阁都没开起来,我也得好好准备一下时尚阁所需要的东西了。” “那就好,我以为你真的要去开食肆。” 高佩芝见锦绣没有旁的想法,这才坐下来,看着账本。 “这是云珠这边的账本,这怎么是这样的?” “云珠的计算能力不差,她也是属于心算的,她现在的主要问题就是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学习,所以写起来慢,稍微快一些就写成了一团糟。” 高佩芝蹙眉思考。锦绣看见高佩芝蹙眉,也不打断,只是将云珠的字转化为阿拉伯数字,在做计算,这样就能快很多。 “原来你每日让绣女练习半个时辰字是为了这个。万一以后有能用的孩子,可以做掌柜。” “姐姐,其实我没有想那么多 ,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女子其实也是非常聪明的,只是没有机会去学习,我们能力微弱,倘若能简单启蒙也是好的,以后她们也便像你我二人一样,自己养活自己。” 高佩芝看着锦绣,不禁心里叹了一口气: “教化启蒙,谈何容易啊!” “嗯,是不容易,但是就目前我们所做的,简单的认识字,简单的算术,再加上绣娘的技艺,这就够了。咱们也没有弄那些和男子一样的高深的知识,毕竟咱们又不走科举之路。” 锦绣一边抄一边算,手下炭笔一点也不受说话的影响。 “嗯,也对,她们只要学好了这些,最起码在我彩绣坊就能端稳当饭碗了,在眼睛不好之前算是给自己谋了条后路。” “对呀,彩绣坊将来遍布天下,我们需要的人会越来越多,用熟不用生嘛。” 锦绣笑着没有答话。 “你这个记账法改日给我教一教,我觉得省纸。” “嗯,等我核对完这一个多月的账目。” “东家,陈东家来拜访你。” 外边传来伙计的声音,高佩芝一听立刻迎了出去。 第165章 陈云考察彩绣纺 高佩芝出门一看陈云,和小厮各骑着一匹马。 “高东家,看看我昨日买的新马,这高头大马果然和蜀地那矮马不同。看着威风多了,你看着皮毛油亮,简直是马中翘楚。” 高佩芝虽然不懂什么马,但是顺着陈云的手看去,这两匹马的确看着威武不已。 “锦绣姑娘在么?我也让她帮我掌掌眼,顺便帮我起个名字。” “她今日刚来,这不一来就开始查账,这会还在里边忙碌着。” 陈云将马缰绳扔给小六,小六拴在铺子旁边的拴马桩上。 “陈公子来我绣坊,那自然得参观一下,正好还有点事要和陈公子谈一下。” 高佩芝一边带着陈云往里走一边说。 “你说的是文,我带来了,今日就能签,我在涪县就准备好的。只要字一签,就生效。” 高佩芝看着陈云,心里倒是觉得此人做事倒是爽利。 “咱们先看绣坊,我们绣坊 也算是个特色,就是这个院子还不够大,容不下很多的绣娘,以后还得再找地方。” 陈云跟着高佩芝看过去,陈云心中是惊讶的,不是所有绣娘都在刺绣。竟然有书生样的男子在一块木板上贴上纸,一笔一画教绣娘学写字。 “你这绣娘还学写字?” “是的,多少学一些。” 高佩芝往前走,教导娘子在绣坊一个一个挨着看过去,指导小绣娘的针法。 “高东家,原先锦绣姑娘说彩绣坊会越来越多,我还不信,我现在信了。你这哪里是绣坊,你这是教坊啊!你这里都是家养绣女。” 陈云站在门前的时候,那些绣女大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哪怕有修女抬头看一眼,也是很快低头,继续手中的事情。虽然绣女多,但是大家都很安静在做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闲聊。 “不,我们在秦州根基并不那么深,这些都是聘用的绣女,文书三年一签,是锦绣的主意,互相学习才能成长。大绣女不藏私,小绣女才有更好的成长机会。大绣女有别的盼头,才不会死攥着手中那微末的技艺不放手。” 陈云完全是惊呆的,还可以这样?为什么自己家的就做不到这样? “高东家,您虽为女子,但是胸有丘壑。锦绣姑娘也是,这是有大才的女子。” “哈哈,陈公子谬赞,都是为了生活罢了。” 高佩芝倒不不怕陈云将这些学了去,按锦绣的说法是,倘若天下东家皆能如此,那女子就有未来了。 “陈公子,您还要去铺子里看看么?” “方便么?” “没什么不方便的,您能来秦州,我自然会热情款待。” 高佩芝带着陈云往外走,陈云路过前堂的时候,看着这个陈设完全和普通的铺子不同。 “这便是量贩店,高低价位的都有,以走量为主,客人自取,去门口结账就可以了。” 陈云新奇多看了几眼。 “这也是锦绣姑娘的想法?” 高佩芝笑着说:“除了她,谁还有这种巧思。” “今个是这样不会丢货?” “多少会些,但是更多人还是不会辜负这种信任的,何况还有人看着,倘若捉住,是要上衙门的。” 高佩芝指着高梯上边的魁梧大汉。陈云看了一眼,的确有威慑的作用。 “我听锦绣姑娘说,在秦州,彩绣坊就有三家店。” 高佩芝一听就明白过来,这是锦绣为了压价,可能说了些什么。 “那我带陈公子都去看一看。” 高佩芝带着陈云就一路走着,一路讲着。 “这条巷子是秦州的织锦巷,所以秦州所有的布匹,皮货,丝线,甚至还有首饰铺子,香粉铺子,大多都在这条街。” 陈云跟着看着,走到一个铺子前停了脚。 “这家铺子看着倒是华丽的紧。” 高佩芝顺着陈云手看过去。 “这正是彩绣坊的新铺子,但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装饰还没做好。暂时不能开业,就先不带你看了。” “这家铺子一定会生意兴隆,看着好显眼啊。” 陈云看着那高耸翘起的屋檐,颜色鲜艳华丽的彩绘。 “托陈公子的福,愿来年生意兴隆。” 两人进了形象店,伙计老远迎上来。 “东家,您来巡店啦。” “嗯,我看许良还在那边绣坊忙着,你一个人能忙过来么?” “东家,我不是一个人,三娘这会在里边陪客人试衣裳。” 伙计将两人迎到门内。 “你忙你的,这边我自己看一看。” 伙计闻声就站在门口,继续迎客。 “这个店不大,但是用了些巧思的。” 陈云心里很震撼:先生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自己自小只去过锦州,但是此刻看一看就这西北之地的秦州,都能遇到如此有意思的店。 “这内部装饰都是锦绣看着做的。” 陈云走到中间的站台,看着那假人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衫,那白色的狐狸毛披肩看上去华贵不已。 那身衣裙看着用料华丽,那层层叠叠的紫色,给人带来一种华丽之感。 “我相信锦绣姑娘说的高东家必定能有大作为,同样都是衣衫,可是这一身衣裙太华丽了,它的华丽不是用了多么珍贵的布料,而是剪裁和刺绣,真的巧夺天工。” “哈哈,这是镇店之宝,自然需要华丽些,不然彩绣坊的名气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打出去。” 高佩芝看着陈云的眼神 盯着衣衫上的刺绣。 “夫人小姐,这边,我给您包上,您是现在带走 还是晚些我给您送到府上?” 钱三娘带着一对母女笑盈盈的坐在待客区。 “夫人小姐,您先用点茶点。” “我们还要去别的铺子,你这个女伙计倒是个巧嘴,我们就不劳你跑路,我一会让小厮来取。” “好呢,夫人,需要帮您积分么?” “积分?” 那一对母女看着钱三娘,钱三娘笑盈盈地说: “积分是咱们彩绣坊独有的,就是您每花一两银子,咱们就积累一分,积分长期有效,在彩绣坊任何一个店都能用,可以抵现金,也可以参加积分兑换礼物。” “你们倒是会做生意的,那我积累上。” 钱三娘始终端着甜甜的微笑,取出一个本子,上边写了客户的信息。 “夫人,您看,这需要写下您的姓名,生辰,还有家庭地址。剩下的由我们来做。” “为什么还要写生辰?” “夫人,这是为了方便给您送礼物,我们东家说了,每一个选择彩绣坊的客人都是珍贵的,我们要用心相待。” 那夫人有点犹豫。 “夫人您放心,这些都是保密的。” 钱三娘笑着说,并没有因为贵客的犹豫而轻视怠慢。 “是我不会写字。” 那夫人不好意思的说着。 “我为夫人您来写。”高佩芝看到这一幕,大步上前。 “夫人,小姐,欢迎来到彩绣坊,我是彩绣坊的东家,鄙人姓高。很荣幸见到两位。” “啊,您是东家啊,我叫王彩莲,六月初四生,住东门大街……” 高佩芝一笔一画写下信息,帮两位结账,送两人出门。 陈云就目不转睛的看着,心中受了巨大的冲击,生意还能这么做? 第166章 陈云辞别 陈云在秦州呆了几日,学了不少的东西,和高佩芝签下文书,就匆匆辞行回了涪县。 高佩芝半倚锦绣身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总算走了,再不走我都不知道怎么招呼他了,就差去风月楼了。” “其实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指不定彩绣坊在风月楼也能出名呢。” “还是别了,万一那些大家闺秀知道和风月场所的姑娘一个待遇,那谁家的姑娘还敢来。” 锦绣并不愿意去改变高佩芝的想法,毕竟每个人的认知和经历都是有差异的。 “我认真想过了,虽然时尚阁不开业,但是还是可以提前和熟客聊起来这个店的雏形,例如讲解会员制,提前聊私人定制。” “说真的,我都不太清楚这个点你要做成什么样子,你脑袋里的奇奇怪怪的想法太多了。” 锦绣从桌子上的笔筒里,拿出一支炭笔。一边给高佩芝介绍,一边写下来。 “首先这个店不同于其它的店,咱们投入这么多,修得这么精致,吸引的自然不是普通百姓,所以我建议是做会员制。就是说根据交的会员费用来定义所处的等级。” 高佩芝指着锦绣写的会员费问锦绣: “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每年还要收取会员费?” “嗯,物以稀为贵,所以咱们前期得好好做铺垫。例如金卡会员一年是千两银子的会费,生辰彩绣坊赠送一身衣衫,定制可以指定绣娘定制所有绣品,比如,指定她的衣服由我来做。” 高佩芝自然是知道沐公子找锦绣定做衣衫的事情,那价格高到离谱。 “有道理,万一遇到沐公子这种人傻钱多的,哈哈哈,那咱们就赚了。” “银卡会员年费500两,生辰赠送彩绣坊赠送的衣衫,当然肯定比金卡的质地个方面差一点,定制服装可以找一等绣娘定制。铜卡会员一年二百两会员费,生辰赠礼物,定制可以找二等以下的绣娘定制。还有木卡会员,每年五十两会员费,购买店内物品可以打九折,可以找三等绣娘定制任意衣服。” 高佩芝听着有点难以接受:“你这也太黑了,如果不是会员还不能买了?” “这个不晓得秦州的姑娘们能不能接受了,建议是会员店只有会员可以买,倘若拒绝不太好,那就每件商品加收两成服务费。比如,这件衣服一百两,那么就要收一百二十两银子。” 高佩芝听了之后有点咂舌:“你这是疯了,秦州哪有那么多有钱人?” 锦绣其实担心的也是这个,倘若在盛京,这个店只能这么开,才能让世家小姐们趋之若鹜。只是在秦州,怕是真的效果会差很多。 “秦州可以考虑降低前几年的会员费,只是后期倘若彩绣坊真的做大了,涨会员费的话,怕是很多人就难以接受。” “话又说回来,这种店需要很多人支持么?金卡会员有十个,你就不会亏了。你说是不是,更重要的是绣娘的能力是不是可以和高额的会员费匹配。” 高佩芝靠在方椅上,眉头拧着 ,手下算盘打的啪啪作响。 “你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服装很容易被模仿,所以要不停地更新迭代,不停地制造话题,让这种风潮是被彩绣坊带起来的,那彩绣坊的生意就不会差。” “不停地迭代,不停地制造话题,这说起来容易,其实有困难的。” “哦?” “像你这样的毕竟是少数,何况别家绣娘只要见了就能模仿,你想想,倘若赵家小姐整个金卡会员,一千块钱就呢能够将我们的所有的想法全部照抄。再就是更小的作坊,会借着彩绣坊的名义仿造。” 锦绣忽然想到,这不是那个时代,冒名顶替是常有的事情。 “嗯,是的,所以我们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避免这个问题,值得再考虑考虑。” “不过你能想出这样的方式,已经是非常新奇的了,我觉得整个大盛都没有这样的做生意的办法。” 锦绣在纸上写写画画,显然还是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快腊月了,咱们绣坊是不是也要做一些活动,毕竟过年人人要穿新衣服。” 锦绣一听,忙点头。 “是的呢,是得抓紧把这个先做出来了。” “嗯,也别太着急,我之前先找人去赵家绣坊去打探一二,他们至今也没有什么动作,怕是也在看我们。” “行,我在想一想,” 高佩芝见锦绣又开始思考,正准备悄悄退出去,伙计前来通传狄伯来了。 高佩芝和锦绣忙迎了出去,孟狄还是一身朴素,但是店里的伙计却不敢轻视,毕竟做的久了,都知道狄伯也是东家之一。 狄伯将手中的点心往面前一晃: “新开的点心铺子,看着做的倒是精巧,我顺路带了些,来找你们喝茶。” “狄伯,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是有什么喜事?” 高佩芝接过点心,往里走着,锦绣嘱咐伙计泡一壶好茶来。 “哈哈,这高家丫头好像并不怎么欢迎我。” “怎么会,狄伯,是不是那件事情有进展了?” 高佩芝忙拉着狄伯问,这一问,孟狄倒脸上的笑意落了三分。 “这倒不是,就是有个小生意要和高东家谈一谈。” 听狄伯如此说,原本一言不发的锦绣都蹙眉看着狄伯。 “你和我谈生意?” 高佩芝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嗯,知道年底你很忙,但是这个事情也的确着急。” 锦绣隐隐觉得和孟允宁的离开有关系,默默接过伙计泡的茶,给两人添上。只等着狄伯说是什么事情。 “孟家军需要一批棉衣。” 锦绣心里咯噔一下,嘴比脑子快的问出来:“可是这不应该是专门的作坊供应军需吗?” 看着狄伯抿着嘴,好似不太好说的样子,锦绣也不再为难: “我也只是好奇,为什么孟家军的定制要从彩绣坊定。” 孟狄叹了口气:“嗯,实属无奈,各种缘由不便多说。但是这件事还是要和高东家说一说的。” 锦绣看向高佩芝的时候,她一脸严肃,眉头紧锁。 “是不是不方便?” 狄伯刚问出来,高佩芝连忙摇头: “狄伯,需要多少,具体要求是什么,我们没有做过这个,能不能给个样板来看一看。” “你这个丫头倒是爽快,样板可以给你,但是务必是布料厚实,要暖和。” “要多少?” “做出来多少要多少。” 孟狄此言一出,锦绣瞪着她的杏眼看向孟狄,孟狄脸上一脸严肃,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样子。 第167章 制军衣 孟狄此言一出,锦绣瞪着她的杏眼看向孟狄,孟狄脸上一脸严肃,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样子。 “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说,就是价格得低,越低越好。质量还要好,确保能保暖。” “狄伯,你这只我们一家做,还是请很多家绣坊,据我所知,孟家军戍边可是有二十万大军的。” 锦绣听高佩芝这样说,心里也开始盘算,就算是二十万大军,光棉布就差不多需要十万匹,这顶不是一个彩绣坊就能吃得下任务。 锦绣看着高佩芝虽然说话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垂在身旁的手已经紧紧攥着。 “你这丫头倒是知道的多。” 狄伯笑着看着高佩芝。 “自然是做不了二十万那么多的,只孟将军一人,也救不下天下黎民。” “狄伯,今年单单是少棉衣?粮食是不是也缺?” 狄伯收了笑,定眼看着高佩芝。 锦绣也看着高佩芝与往日不同,锦绣只当高佩芝的家人皆死于战乱,这提起孟家军,可能让她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上前轻抚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她。 高佩芝见狄伯的神态,心下一片了然。 “狄伯,我知道了,这个单子,不要利润,我接了。” “高姐姐。” 锦绣心中暗惊,正要打断她,高佩芝反手握住了锦绣的手,向狄伯解释: “我夫家姓高,原是孟家军一名千户,孟家军爱民如子,听狄伯如此说,我定是明白孟家军又遇了难处。” 高佩芝眼睛里水光潋滟,那一汪泉水好似随时溢出来。 “我早该想到的,狄伯你们是孟家的人,就算不是孟将军的直系,那定是也脱不了干系。我也算是孟家军的家眷了,你放心,这件事一定帮您办妥。” 锦绣忽然想起来曾经和高佩芝聊过的事情,结合在一起,总算理解了高佩芝为何会如此失态。 “锦绣,去联系各路布商。倘若有熟悉的粮行,也帮忙联系一下,冬日里粮食贵重。怕是也解不了孟家军的烦忧。” 听高佩芝如此说,狄伯站起来,郑重其事的向高佩芝鞠了一躬,深深作揖。 “孟狄代我孟家军感激高东家大义气。” 高佩芝连忙把孟狄扶起来: “狄伯不必如此,那我们就赶紧忙起来。锦绣,我回一趟清远县,这边你先安排着,我尽快赶回来。” 锦绣点点头,看着风一般的女子就走出去,喊高新兴备马。 “狄伯,咱们这边粮食肯定紧张,不知道蜀地那边会不会好一些。” 孟狄手中把玩着茶盅,若有所思: “还缺药材,我得去给上官去封信。” “那我这边也去找顺通镖局,看有没有能搭上的线。” “小公子也是因为此事去的肃州,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粮食里边掺了砂石,过秤都是足斤足两,可是一验货,就看出端倪了。倘若不是小公子从秦州这边接货,并和沐世子一起,怕是张嘴都说不清。” 看着孟狄倒是愿意多解释一二,锦绣就多问了一句: “棉衣是怎么回事?” “粮食都敢如此掺假,棉衣更是如此,只有少一部分棉衣是能用的,竟然还有棉衣棉被里面竟然填着草籽和柳絮。那布更是陈布,轻轻一撕,就破了。小公子发现的时候,就叫停了前行的队伍,往回查。” “这就是贪墨,这么巨大的贪墨竟然无人发觉?也不知道是整个军中如此,还是就咱们西北军中如此。” 锦绣心中大骇,知道大盛不那么富裕,竟然还有这么多吸血鬼,竟然敢打军需的主意。 “小公子交代说,追究责任怕是尚需时日,现在肃北已经是哈气成霜,滴水成冰的冷。倘若棉衣不解决,这是要人命的。所以,这些银子怕都是孟家得垫着,可是孟家清廉,再怎么补窟窿,怕是都费劲。” “狄伯,光靠孟家,光靠彩绣坊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孟狄深深叹了口气:“我们又何尝不知道?可是那边关的儿郎,是谁家的孩子,又是谁家的夫君,没有英勇地死在沙场,倒是倒在了朝廷的腐败之下,可惜,可叹呐。” 锦绣蹙眉开始想,此难如何解。 “倘若我们能举百姓之力,也许尚能解了燃眉之急。” “百姓过的清苦,如何解?” 孟狄并不以为意,这种事情,官府都解决不了,百姓又能怎么办。 “狄伯,请你让我再想一想,我现在有点乱,就算我们现在有了渠道去买棉花,买布,买皮草,买针线,买粮食,买药材,这需要很大一笔银子,很显然,我们没有这么多。” 孟狄知道锦绣是个脑子转得快的,这么说,定是有了想法。 “你慢慢想,我也去筹银子。” 孟狄站起来,正准备出去,锦绣忽然想到什么,叫住孟狄。 “狄伯,既然是保暖为主,那么在布匹的颜色上是不是也就不要求统一了,深色在外边,里边也看不见,这样布料谈起来会更低价,而且能找到更多的优质布料。” “话虽如此,倘若让他们知道这些衣服来自于民间,会动摇军心。毕竟他们不知道朝廷是如此对待他们的。” 锦绣一听,不再说话,毕竟狄伯更能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 “无事,尽力就好。” 锦绣点点头应下,自己到桌前拿出小册子,匆匆写下待办事项,到后边绣坊找来云珠。 “云珠,找人去仓库做盘点,所有的深色棉布盘出来有多少,棉花,皮毛能有多少,明日一早给我回话。我这会出去办事,让大家紧着手里的活尽快赶完。” “好的,大掌柜。” 此时正好马成兰从前边走过。 “马娘子,你来一下。” 马娘子见锦绣行礼,温柔地问:“大掌柜有什么吩咐。” “马娘子,你们村有多少女子会做针线,不需要像你这样的好,只要针脚整齐就可以。” “大掌柜,家家女子都会这个,村里的妇人,哪有那么多人有闲钱买成衣啊!” 锦绣一听,心下有了主意。 “那如果我让你回家半月,给你一些材料,你能找到做棉衣的妇人吗?” 马成兰不解地看着锦绣。 “店里有个急单,需要一批棉衣。绣女不够,所以想着需要一些人。” 马成兰这下反应过来了,一脸喜悦地说:“谢谢大掌柜第一时间想到我们村,我能找到这么多妇人。” “马娘子,你知道的,临时用人坊里是计件的,所以可能不会有很多银子。” “大掌柜,村里边大冬天都没什么进账的,天寒地冻什么都干不了,哪怕钱少一些,对他们来说都是好的。你不要担心,需要我做什么你直接安排,剩下的我去说。” “好,你抓紧让手下的绣娘把自己的活抓紧赶完,这事到时候安排你回去做。” “好的,大掌柜。” 说完,马娘子倒是开心的走了,在彩绣坊这一阵子,马娘子也知道了东家掌柜都不是小气的人,自己也赚了银子,日子过好了,倘若能让周围的人又不出村子,又能赚到钱,那乡亲们该高看自家一眼了。 第168章 制军衣二 这几日,突然降了温,寒风凛冽,彩绣坊所有绣娘都围在一起赶制棉衣。 锦绣想的主意,将绣娘分了几组,组内自己商量,有专门剪裁的,有专门铺棉的,有专门缝制上衣的,有专门缝制裤子的。 这样一来专做一件事,所有的效率都会得到提升,而且几个组会比较,哪一组快,当天就有奖励,虽然不多,但是都是一样干活,谁不愿意多拿几个铜子。 彩绣坊的订单还未做完,锦绣带着一等绣娘和二等绣娘使劲加班做订单,一个个都熬红了眼。 “锦绣姑娘,青云公子来找您。” 伙计带着青云来看锦绣的时候,锦绣熬了好几日了。 锦绣站起来,做了做拉伸,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疲惫。她可是知道青云手中时候飞奴的,就怕自己有个什么事情,青云转头就去告状。 “锦绣姑娘。” 锦绣一回头就见青云带着一股凉风就进来了。 “青云,喝杯暖茶,坐下说。” “姑娘,有这么几个事情给你说一下,第一件是公子传信说,第一批棉衣要随着第一批粮食一起运送。” “谁来押运,青云,这腊月寒冬的,倘若是民间押运怕是都不安全。” 锦绣知道往西走并不安全,这倘若单靠镖队运输这些东西,万一失了镖,那是很大的损失。 “姑娘不用担心,这些公子也想到了,已经让亲兵从甘州赶过来了。” “第二件,是狄伯要赶回盛京去。” “孟公子离开前给我说了这件事,这天寒地冻的,狄伯又上了年岁,你们准备马车的时候,也准备个炭炉,铺软和,别让他遭罪了。” 青云知道锦绣对他们一向都很好,所以他非常看好锦绣姑娘。 “嗯,我会准备上好的炭火,也会准备一点酒水的。” “行,走之前给我说一声,我去送送。” “好的,这第三件,就是我家公子来信了,让我转交于你。” 锦绣的眼睛亮了一下,那嘴角上扬,显然还是在乎自家公子的。青云看着非常开心,将手中的信递给锦绣。 锦绣倒是没有当着青云的面打开,只是接过来看了眼上边工整的字迹,写着“锦绣亲启”。 “还有什么?” 锦绣见青云并没有离去的意思,就知道肯定还有交待的事情。 “姑娘,公子来信让我把这个给你。” 青云拿出一块令牌,青铜质地,巴掌大小,正面一个“孟”字。 “这是我家公子的令牌,可不惧夜禁,自由进出城。也可凭借此令牌,号令亲兵。” “这玩意给我干嘛?” 锦绣一脸疑惑,这个东西能有什么用? “锦绣姑娘,这个您一定要保管好了,这可是有大作用的,每个将军也就这么一块啊。” “将军?” “对呀,您务必保管好了。哦对了,还有这个。” 青云又掏出来一个玉佩和一块方印。 “这又是什么?” “这是我家公子的身份玉佩和印鉴,年底了,公子定是赶不回来的,公子说折桂巷他已经买下了,这府中单靠星辰公子一个小主人,怕是受委屈。请姑娘代为掌家。” 锦绣眉头皱起来:“你们高门大户的,我哪里会这个啊,还掌家。” “我家公子说了,你偌大的彩绣坊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个小家没有外人,姑娘看着办就行,一切听姑娘的。” 锦绣看着青云手上的东西,就觉得烫手。 “谁家姑娘好端端的去给一个男子掌家。” “锦绣姑娘,我家公子还说了,折桂巷不大,人口简单,就当给姑娘练练手。” 青云说完,将这两个东西也塞进锦绣手中。 “还有就是,狄伯已经找了管事的,将府内所有的东西规整成册,钥匙过几日也就交到您手上,您得个准备。其实,依我看来,姑娘不必担忧,迟早要掌家的,就听公子所言,就当练习了。” “青云,这个我真不能要。” “姑娘,您就拿着,我家公子在外面奔波,再管这一堆事情。将来您嫁给我家公子,定也要掌家的,就别推辞了。” 锦绣头皮发麻,这孟允宁走了也不消停,这都是什么事情。 “最后一件,下午有大约十车棉花,姑娘您找人接应一下。我这还得去周边县上再找一找,这两日不在秦州。” 说起来正事,锦绣立刻也就把什么掌家之事放了一放。 “只有十车,怕是还不够,还有棉布,咱们绣坊也不多了,倘若你去了县城,能遇到那种处理的棉布,价格合适的,也收一些。” “好的姑娘,那其他事情就让狄伯给你交待,我先去忙,过几日再来。” 青云说完,行了个礼就匆匆离去了。 看四下无人,锦绣这才拆开信,快速浏览完信件内容,锦绣自己都没有发现,脸红了。 这平时看着不说话的人,这撩起来太会了。 鸿雁传书原本就是带有浪漫色彩。孟允宁寥寥几笔写下自己的日常,字里行间满是对锦绣的思念,用一个梦境写下了对未来的憧憬。 锦绣坐下来,平复着自己那不安分的心。 这也太会撩了,汇报日常,诉衷肠表思念,更重要的还有画大饼。这换做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怕分分钟扛不住这等攻势,怕是就缴械投降了。 更何况这一波交自己的信物和告诉你,你来掌家。这种种举措,锦绣都快真的要动心了。 几个呼吸之间,锦绣就将信揣入怀中,拿出铺子的订单,再对了对。 锦绣看到刘家的单子时,忽然想起来很久没有见刘紫萱了。 最近太忙以至于从进入秦州那日城门分别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有些反常。锦绣心想:难道是上官伤的太狠,以至于闭门不出,但是后边一路上走来,紫萱对自己的照顾,看着倒也不像是那种普通闺阁女子的做派。 难道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一想,锦绣倒是慌了起来。 当下,锦绣叫了伙计,去清点刘家的尾单,准备亲自送上门,顺便看看自己的好友。 第169章 制军衣三 锦绣带着伙计往城东忠武巷赶的时候,路过狄伯说的那家点心铺子竟然没有排几个人,就上前买了几包,也算略带薄礼。 白管事看到锦绣亲自来送,自然还说了些场面话。 “带了些点心,这一份是给白娘子你的,一直以来麻烦你。这一份我想带给刘大小姐,请问白管事,我去探望可方便?” 白管事一听锦绣说起大小姐,脸上有些挂不住。 “不瞒俞掌柜,我家小姐被禁足了,可能到过年才能解禁。” 锦绣心里立刻明白这是她私自跑去锦州的代价。 “那我只是去探望她,想和她说几句话,毕竟禁足后她肯定也无趣的紧,我就在门口说说,她不出来可行?” 白管事想了一二,便让锦绣姑娘稍等,她去请示一二。 锦绣点点头,便和刘家的对起订单来。 不一会,白管事笑着走过来: “俞姑娘,我可是在老太太面前一顿夸你有心,走,老太太允了,让你去陪大姑娘说一阵子的话,说是大姑娘这也被关了十几天了,能和朋友聊一聊,她也许心里能畅快些,饭也能多用一些。” 锦绣连忙谢过白管事,转身叮嘱伙计讲订单务必对清楚,别出了岔子。就忙跟着白管事去了刘紫萱的院子。 刘紫萱的院子外落了锁,白管事和门口的说了,门口守着的婆子才给开了门。 “你去就好了,我先去忙,您出来了,再找我,我带你去账房结剩下的款项。” “感谢白管事,那我先进去了。” 看着白管事离开,锦绣看了看站在门口凶神恶煞的婆子,心里嘀咕两句就进了院子。 院子里还是一溜兵器,不知道是不是冬日的缘故,看着院子里萧条了些。 “紫萱?我来看你了。” 门口一个丫鬟探出脑袋,又紧忙缩了回去。 锦绣站到门口,那门上已经挂了厚厚的棉门帘。 “紫萱,我可以进来吗?” “姑娘稍等,我们姑娘马上就好。” 里边一个俏生生的声音说道。 锦绣很快就听见一阵嘀咕,大都是那个俏生生的声音。 不一会儿,棉帘子掀开了,那个丫鬟笑着赶忙将锦绣迎了进去。 “姑娘,您快进来,外边肯定很冷。” 锦绣进了屋子,热浪袭来,伴随着一股浓浓的药味。锦绣微微蹙眉:紫萱病了? “锦绣,怎得是你?” 锦绣一回头,那屏风后钻出来一个人,虽然屋子里这么热,但是还是穿着厚厚的棉袄,身上还披着一个毛茸茸的斗篷。 “紫萱,你这是怎么了?” “哎,还不是那场雪,可能回来路上全靠一股气撑着,一回来就病倒了。” 丫鬟给紫萱也倒了杯热茶。 “小姐,你也润润嗓子。” “锦绣,你今日来可是有事?” 看着紫萱瘦了一大圈,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我就是许久不见你,想你了,原本想和你说说最近遇到的事,可是见你如此,我只想你好。” “我无事,反正也被禁在这个院子里不能出去,也就无所谓好与不好了。” 锦绣听了这句话,心里有了些想法。 “原本不想说,可是我觉得你得赶紧好起来才能帮我这个忙。” 刚说完,就被旁边俏生生的声音打断了: “姑娘,我家姑娘还在病中。” 锦绣这才认真地打量着这个丫鬟。 穿着的是刘府统一的辰砂色的长衫,头上梳着两个圆髻,那白净的小脸上一双丹凤眼,倒衬得她多了一丝聪慧。 “这是我的丫鬟杜鹃,是个直性子。” 看刘紫萱笑着解释道,锦绣倒没说什么。 “其实这件事你做与不做都行,但是我觉得你会感兴趣,原本想和你提上一提,现下你病着,我确实也觉得不妥。” 紫萱见锦绣不说了,也就不再问,看着桌上锦绣放着的点心。 “这是什么?” “坊间新开的一家点心铺子,前几日吃了,觉得味道不错,所以带来给你尝一尝。” 锦绣说着,打开麻绳,将里边的点心露出来给紫萱看。 “这一款是荷塘雅韵,这一款是折梅探墨,这一款是兰桂寻芳,这一款是……” 不等锦绣说完,那俏生生的声音再次响起。 “姑娘好意我家小姐心领了,只是府医说了,我家小姐不能食甜。” 锦绣这次眉头紧锁,看了看紫萱,紫萱咳了两声。 “杜鹃,你下去,这里不用你伺候。” “小姐,我奉夫人之命看着你,即使今日有人来探望了,我也要禀报夫人的。” 锦绣站起来,走到杜鹃面前,一个巴掌抡上去,实力让她闭嘴。 “你,你怎么还打人呢。” “你的主子病了,说话你听不得,我替她来教你怎么做好自己的本分。” 紫萱这是第一次见到锦绣生气,那通身上下的气场全开。紫萱总算能感受到一介弱女子怎得就能做大掌柜。 “你,你……” 杜鹃不知眼前人的来历,也不敢轻举妄动,一跺脚就想往外走,锦绣胳膊拦在前边。 “既然是丫鬟,就要有丫鬟的觉悟,小姐生病,你这做奴婢的竟然打扮的比小姐还光鲜亮丽,一心为了你们小姐考虑,却说话咄咄逼人。你说说,你这是在做什么?” 杜鹃捂着脸一脸恨意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我不管你是谁的丫鬟,既然是丫鬟就不能越过主子去,这点觉悟你要有。主子说话,你打什么岔。主子说话,让你往东你就往东,让你往西你就往西,一个奴婢竟然妄想掌控主子。你这是谁给你的勇气?” 紫萱看着锦绣是真的生气了,言语上也带了三分严厉:“杜鹃,你先出去,我和我朋友说几句体己话。” 那叫杜鹃的眼睛瞪着锦绣,好似要记住这张脸。 哼了一声,棉布帘子一甩就出去了,门里进了不少凉风,紫萱吸了凉气,又咳嗽起来。 “你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丫鬟,看你也是个泼辣之人。” 说到此,紫萱的眼泪往下流。 “锦绣,你有所不知,我这次出去,害得我贴身丫鬟受了罚,挨了板子,至今都没站起来。这个丫鬟是夫人派来的,谁家的锅底没有灰,只不过看到的都是光鲜亮丽的一面。” 看紫萱落泪,锦绣心里也难受起来。 第170章 制军衣四 看紫萱落泪,锦绣心里也难受起来。原本英姿飒爽的那个女子怎么几日不见就将自己磨搓成这般。不禁握上紫萱的手,那只手上虎口处有厚厚的茧子。 “你都说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丫鬟我一会央着白管事我替你去看看,倘若有我能帮到的,我肯定会去做的。” “谢谢你,锦绣。” “我认识的紫萱,是聪慧、果敢的,梦想有一天成为女将军的,怎得现在就突然泄气了呢?上战场不得好身体么?” 紫萱苍白着一张脸,那眼角泪痕未干,显得眉尾那一颗红痣更加的鲜艳。她勉强的笑着: “我没事,可能就是最近病了,所以有点悲感春秋的。你今个来看我,定不是简单看我,刚听你说有事找我,你就直说,咱们之间也不用弯弯绕绕。” 锦绣看着紫萱强打起精神,心里也有些犹豫,但是思量一二还是开口说了起来。 “孟家军,你知道么?” 紫萱一听“孟家军”,用手抹了眼泪,坐直了些许。看了看门口,往锦绣这边凑的更近了些。 两人扶耳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紫萱的眉头就紧紧锁起了。 “竟然还有这等事,这太过分了。倘若你不说,我竟然不知道孟家军竟然被如此对待。那现在我们能做什么?” “紫萱,这件事要做,我们还得斟酌。目前我们绣坊承接了棉服制作,高东家明确表示不要利润,全力以赴。我这边已经停接了所有订单,将手中的做完就行,所有人力物力都开始做这件事。至于米粮,秦州采购这一批即将送往甘州,这边也托人去蜀地采购。” 紫萱想了想,转身去里屋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箱笼,放到锦绣面前。 紫萱打开后,里面都是女儿家的首饰,金银珠翠满满当当一匣子。锦绣一看就知道这是紫萱的全部身家了。 紫萱压低声音说:“这些都给你,你看能不能帮孟家军多筹点米粮。” “你快留着,我来看你,就提了几包点心,走的时候把你的首饰匣子都抱走了,你想想那杜鹃在你家夫人面前怎么说?” 听到这话,紫萱一脸愁容的坐在凳子上。 “那怎么办?” “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你快快好起来,等你病好了,秦州你熟悉,来帮帮我。” 紫萱看了看锦绣,无奈地说: “好,只是我现在被关在这个院子里,什么都做不了。” “你先别多想,养好身体,你能做的多着呢,现在我只是担心你。好久没见你,我只想到你回来会被为难。你打起精神来,按你自己想法去做,我就不信这刘府你大小姐的气势还在,宠爱还在,会被这些不入流的小丫鬟欺负了去。” 锦绣抱了抱紫萱,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说。 “反正后宅之事,大都琐碎。我不屑去看罢了,就如你说,我哪能让一个丫鬟欺负了去。你别担心我了,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等我几日。” 锦绣看着她点点头:“我等你。” “对了,这些都是我这几年攒下的银子,这次去蜀地也没怎么用,现在我都给你,咱们能做多少是多少,就如你所言,尽全力就行。” 紫萱打开箱笼下层,拿出厚厚一叠银票。锦绣瞪圆了双眼,惊讶地看着紫萱,这么多。 “我会记下名字数量,最终一定让你的名字出现在孟将军的眼里。” 紫萱一听就乐了:“哈哈,你认识孟将军?” 锦绣摇了摇头,但是很快扬起笑容说:“不认识,但是说到做到,事在人为,你信我。” “我信你,那我先不留你了,知道你最近忙大事呢,我会很快来找你汇合的。” 紫萱将银票塞给锦绣,就将人往外推。 锦绣见状,也没那么担心了,将银票小心的放到袖笼深处。 门帘掀开,那杜鹃就在门帘后边像是受惊了似的往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姐,你别出来了,小心着了风,夜里咳嗽,我去送送就好。” “你好生伺候你家小姐,我认得路。” 锦绣眼中带着一丝嫌弃,冷面留下一句,和紫萱点点头算是告别,就匆忙去找白管事。 白管事看到锦绣来,倒是带着三分真热情。 “大小姐可好些了?” 锦绣面露三分忧色:“我去的时候看院子里只一个人伺候着,难免忙乱。紫萱姑娘看情况还的歇好一阵子。” 白管事那都是府里的老人儿了,赶忙说:“伺候小姐的玉竹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小姐,所以一直还没让去伺候着。” “我倒是也听紫萱姑娘提起来过,说她以前的丫鬟是个细心妥帖真心向着她,念着她的,一起长的情分在,感情极好的。这次说是病了许久,她也非常担忧,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这心上若是有了烦闷,那病去如抽丝就更难好了。” 白管事听着锦绣的叹息,脸上的笑意收了些。 “白管事,我有个不情之请,劳您帮帮我,也算是帮紫萱姑娘了却心愿。” 锦绣从袖笼里摸出一个荷包。 “白婶子,劳烦您帮着请郎中再看看玉竹姑娘的病,还是尽快让玉竹姑娘康复伺候紫萱。我怕这年节上,紫萱姑娘都出不了那个院子了。” 白管事一听,心下就起了疑惑。 “老身感谢锦绣姑娘对我们姑娘的维护之心,我怎么能要姑娘的银子,玉竹的事情我会禀报老夫人的。” “白婶子,你拿着,也烦请白婶子百忙之余,能多关照玉竹一二。紫萱姑娘那边倘若能照应,也烦请您照应一二。” 说着,锦绣给白管事行了大礼。 白管事婆子哪见过这么客气的锦绣,连忙将人扶起来。 “使不得,使不得,老身知道锦绣姑娘的心意了,你放心,我这边一定会禀报老夫人的。” 锦绣再三谢过,终将手中的荷包塞给了白管事。 白管事看过后惊讶极了,原本觉得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结果里边是五十两的银票。 拿人手短,白管事更不能怠慢,亲自将锦绣带到账房,顺利的对完帐,结帐,满脸堆笑将人送走了。 第171章 制军衣五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总是飞快的,因为青云留了消息说狄伯要离开秦州了,务必请锦绣回折桂巷一趟。 狄伯笑吟吟地站在院子里,帮着接过锦绣身上和手中的包袱。锦绣想着狄伯给予自家的帮助,心里感激自然是不用说的。 锦绣一一拿出来并叮嘱着: “做了些狄伯爱吃的芝麻甜饼,还准备了些秦州这边的肉干和果脯一类的能放久一些的小吃带给狄伯路上吃。但是因为狄伯你牙口不太好,所以还是要少吃甜食哈。” “我还带了些上官做的药丸,就三种,一种是养胃丸,一种是伤寒丸,还有一种是止痢丸,都是容易携带的。” 锦绣拿出三个白色的小布袋子,上边写着药的名称。倒出来,是一个又一个的蜡丸子。 “每样就给你带了六丸,按用量也就三日用量,倘若三日不见效,就找当地的郎中。当然,我希望这些药丸,狄伯你用不到啊。” 锦绣又解开一个大包袱。 “狄伯,您别嫌弃,这皮子虽然是拼凑的,但都是兔毛,暖的很,您就铺在褥子上边隔潮也是好的。” “还有这个汤婆子,狄伯,虽然我叮嘱青云给你马车上放个炭炉什么的,但是这个装了热水,还是暖和的,也不怕烫伤。你别总觉得这事丫头婆子们用的,这个真的好用。悄悄地给你说,这个可以暖脚,脚暖和了,人就暖和了。” …… 孟狄看着眼前的姑娘虽然瘦小,但是大大小小带来了一堆东西,内心还是感动的。 “狄伯,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这个你放到靴子里,这个暖和。” 孟狄看着锦绣手上拿着两块已经加工过的毛鞋垫,在他面前晃动。以前出门,怎么就没人这么细心的装行李呢? “都听着了,我这一期, 再见就到明年春天了。等我回来,给你带青梅酿。” 锦绣听孟狄这么说,就想起来第一次和孟狄喝酒,就是喝的青梅酿。突然就不好意思起来。 “放着,我有重要的事情交待你。” 锦绣一听重要的事情,立刻瞪圆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甚至一只手在袖笼里摸出了平日里记录用的册子。 “去把院子里在的所有人叫过来。” 旁边守着丫鬟一听,忙找婆子汇报去了。 不一会,院子里站的满满当当。 “我明日回盛京,府里的大小事宜照旧,这位锦绣姑娘大多数都见过了,以后就是府里的主子,大小事情都由她来过目。” “是。” 整齐的声音,让一旁等着记录重点的锦绣愣住了。 “狄伯,你这是?” “公子临行前交代的。这个府邸小,上下也就三十多人罢了。” 孟狄指着最前边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 “这是府里的总管事,姓丁,你无论什么事情,有事找他就行。” “在下丁鹏,见过锦绣姑娘。” 紧接着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看着倒是挺壮实。 “这是管前院的薛管事,府里有十名护卫皆是他管,出行跑腿什么的找他,特别是带星辰出去,一定要带护卫。” “是,在下薛勇,一定守护好锦绣姑娘和星辰小公子的安全。” 下一位是厨房常见的那个婆子,婆子脸上带着笑,没等孟狄介绍,她就主动说: “姑娘见过我,我姓常,负责厨房这一块,从姑娘这里,我们都学了不少。” 孟狄点点头,不等介绍,常管事身边另一位婆子就主动说起来。 “姑娘,我是负责后院的,我姓齐。” …… 锦绣一时也记不住后边人都说了什么,所有人见过后,就散了去做自己的事情。锦绣这才一脸烦闷的看着孟狄。 “狄伯,你这是做什么啊!” “哎,这院子里就剩下星辰了,星辰太小,府里不能没有个能说上话的啊!” “那星辰住我家不就好了,这么一来,让下人们怎么说我,万一乱嚼舌根的话,我名声就更坏了。” 孟狄一听锦绣这么说,不由笑了起来。 “你的名声好得很,你在清水镇的事情没人会知道,倒是你自己也别天天惦记着。这里的这些人我们也用了大半年,都调教好的 ,公子一向不喜欢人多,所以在这边也没添置多少人。” “三十多人还不多?” 锦绣暗自咂舌,惊讶地说。 “盛京单就夫人院子里就有这些人了,你呀。” 锦绣一听就能猜到盛京是怎么个情景,好似也明白了孟允宁为什么这么做。啧啧啧,这人不大,心眼还真的不少。 “呵呵,狄伯,接下来你该不会还交一堆钥匙给我。” “嗯,到底是个聪慧的,这就猜对了,来,跟我来。” 锦绣跟着孟狄走到旁边的一个房子里,孟狄指着一把锁说: “这个锁钥匙开不了,你看,这么开就打开了。” 锦绣一看,大概就明白了,就是鲁班锁,强拆没有用,得有方法才行。 “这些钥匙呢,上边都标着牌子,比如库房的,比如账房的,还有这些大大小小箱笼的。这个箱子里装的都是卖身契,这是府里人员造册,你都了解一二……” 听着狄伯碎碎念的交待,锦绣 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听。 “狄伯,我能不管么?倘若就一个星辰,真的,我带我家,你回来的时候,完好无损交到你们手上就行。” 孟狄看着锦绣是真的不想管这些,脸上倒严肃起来。 “好在这里没有什么铺子,田产,没那么难管。公子的心思你也知晓的,锦绣,倘若将来在一起,这些事情都避免不了的。毕竟秦州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地方” “这么麻烦,倒不如一个人过好了。” 锦绣嘴里嘀咕着。狄伯看着锦绣不乐意的样子,叹了口气: “青云会帮你的,放心。最近的事情你自己想一想,倘若我不在,秦州这一环后续的事情,交给谁,我们才能放心。” 此话一出,锦绣的脑子里顿时清明不少,不再只拘泥于风花雪月。两人沉默了片刻,锦绣悠悠地问: “狄伯,盛京很大么?” “嗯,特别大,能有六七个秦州这么大了。” 锦绣听完,怔了一下: “那太大了,我只想偏安一隅,安静的生活。” 孟狄听了锦绣这句话,也不知道怎么再聊下去,正在此时,青云从外边跑进来了。 “狄伯,昨日的采买,今日也到了,我刚送去彩绣坊。” 说完看见桌前沮丧的锦绣。 “锦绣姑娘,你在这里啊,我就说彩绣坊今天没见你。咦,你怎么不高兴了,啊,我知道,一定是舍不得狄伯走,对不对?没事,狄伯走了还有我呢。” “锦绣姑娘这会正烦忧着呢,你别添乱。” “这有什么可烦躁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当下就这一桩事急了些,这不是也在有条不紊的在做了么。” 锦绣想了想,也就默认了。 第172章 制军衣六 青云说是帮衬着锦绣,但是整天忙的还是不见人影。锦绣经常忙的家都不回,要么就在绣坊直接歇下。 锦绣摸黑进了门,却见一个身影就在门口站着,吓了锦绣一跳。 “星辰,你不去睡觉,你在这里做什么?” 锦绣点了灯,将星辰拉进屋子里。 “姑姑,我知道你今天会回来,提前给你房子放了炭盆子,等明年的时候,我也给你房子里弄个火炕,这样你就不会冷了。” 锦绣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温暖,就知道细心的星辰肯定是等她回来。 “谢谢你,星辰,你真的太贴心了。” 星辰被锦绣摸脑袋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长大了很多,个头都快到锦绣肩膀了。 “你长高了,星辰,是不是和你练武有关?” “嗯,孟叔说我已经错过了习武的最佳时间,但是能强身健体,自我防护也是好的,我就坚持下来了。” “嗯,你孟叔说的对。其实在我看来也没有什么最佳时间这样,很多人都很在乎童子功,那也不过是因为小时候形成的习惯罢了,习惯是可以通过反复练习培养的。总之,你好好练就是了,不要想太多,想的多反而是给自己找了借口。” 锦绣一边铺床,一边念叨。 “姑姑,最近,你是不是很缺钱?” 听星辰这么说,锦绣转身看向星辰。 “嗯,你怎么这么问,家里是谁给你脸色了,还是那边丫鬟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不是的,姑姑,我也听说孟家军的事情。我想,我也能添一份力。” 星辰说着,将手中握着的玉佩递给锦绣。 “这是自小就在我身上的玉佩,我娘说让我不要给外人,收藏好了也是个念想。” 这还是星辰第一次提到家人,锦绣看着他,手抚摸着玉佩,眼中全是思念。 “姑姑,我也不知道这个玉佩能值多少钱,你先帮我当了,就当我也为孟家军出一份力。” 锦绣拉着星辰坐在炭盆旁,这些日子没有认真好好看过,似乎这个男孩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成长。 锦绣接过玉佩,这玉佩虽然不大,但是是上好的和田玉,那雕刻精湛,那一圈雕刻隐隐看上去像是双龙包珠之势,那玉佩上刻着一个字,锦绣倒不太认识。即便如此,锦绣心里也是吃惊的。 “你拿这个出来,你孟叔知道么?” “不必知道,这是属于我唯一的东西。姑姑,你帮我当了。” 星辰将手里的东西塞给锦绣,能看出孩子有百般不舍。锦绣非常感动,拉着星辰的手,手指为梳,在他的头发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 “星辰,那这个姑姑先给你保管着,你还小,别总想着现在为我做什么。好好读书以后到了朝堂,才能真正为百姓做事,姑姑才会安心。” “姑姑放心,我来年一定会考取秀才之名的。” “不早了,快睡。” 锦绣拉星辰往床铺走去。 “姑姑,我回屋去睡了,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赖在你身边了,你早点休息。” 锦绣一听,忽然想起来,星辰也是个大孩子了。看着星辰跑出去,心里也多了丝安慰。 提起典当,锦绣拿出自己的首饰,原本就不大的匣子里连一层都没有装满。最显眼的当属那一对红珊瑚簪子。 锦绣舍不得当,但是想一想自己也的确拿不出更多的银子来了,时间不等人,银子还能再赚,倘若人没了一个家就毁了。 最终锦绣还是将所有的首饰包在一起,准备次日一早去典当。 自己一家绣坊终究做不了那么多东西,锦绣找了好多小绣坊,定了很多棉衣,这两日要交货交尾款。马成兰带回去村里的不知道有没有做出来,总得过几日去了,也得给临时绣娘们给工钱,的确银子太缺了。 原本想好好睡一觉得锦绣,又拿出随身带的本子,算了起来。 一盏油灯,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 …… 次日一早,锦绣的嫂子翠芳将快要出门的锦绣堵在门口。 “这么早就出去?你昨晚几时回来的,我都没听见。” “嫂子,有事?” 郑翠芳看着锦绣,从袖笼里掏出一个荷包。 “没啥事,就是,这些我给你,我知道你最近在做大事,我和你哥前日里商量了,我们平时用不到啥钱,锦文用的我留出来了,这些都是多的,你先拿去应急。” “嫂子~” 郑翠芳打断了锦绣的后话。 “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况这些银子里有一半都是因为你我才赚到的,虽然不多,但是我~那啥~哎呀,我也不会说话,就这样,厨房里婆母给你留了饭,你昨天回来迟,怕是又没吃。你还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看你又瘦了。” 郑翠芳像是怕锦绣不要,说完话,头也不回的就跑进屋子去了。 “锦绣,你还没走啊!先来喝碗粥再走。” 大丫好似听见声音了,赶忙将锦绣拉到厨房。 厨房已经盛好粥,刚好的温度,锦绣端起来就往嘴里送,闻到米香方知饿了许久。 “我这几日没见你,青云公子将事情都说了,我这里也就这么多了,我吃家里的喝家里的,外边赚的银子也应该是交家里的,你又死活不要,我还倒真攒了些。” 大丫将手里包着银子的帕子放在桌子上,碎银和铜板都有,一眼看过去怎么的也好几两。 “我反正都在咱们家里,吃喝不愁的,要这个没用。” “大丫,就当我借你的,谢谢你。” 锦绣眼睛已经蒙上水雾。 “谢啥,都是一家人的。” “对,你的户籍可是在我家,可不是一家人来的。” 锦绣说完,大丫也腼腆的笑了。 锦绣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心里暗自打算着,以后一定要给大丫脱了籍,给她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就这一会,清荷也进来递给锦绣一个荷包。 “你最近忙,我原本不知道忙啥,后来大丫说了,青云说了我才知道。我去你姨母家也说了,你姨母怕是今日会去绣坊寻你。孟家对咱们家有恩,于公于私,这件事咱们都得好好做。这些银子是这几个月你给我的,你拿去。” 清荷擦了锦绣的眼泪:“好端端哭什么,咱们离开清水镇的时候不也是一穷二白?娘都没想到你这么能干。” “谢谢娘。” “我让你嫂子带着周围的娘子们接了彩绣坊的外包活,你放心,我会盯着不让偷工减料的,你忙你的去。回不来没关系,让大丫回来说一声就行,只一样,按时吃饭,别再瘦下去了。” 锦绣抱着清荷,眼泪沾湿了清荷的肩膀。 第173章 制军衣七 锦绣先到了绣坊,对着自己的计划,又将所有事情捋了一遍,青云一进门,锦绣就让他陪着自己去了当铺。 秦州的当铺远比清远县的多。青云建议去大盛比较大的一个当铺——和泰兴典当行,据说这个当铺遍布整个大盛。 锦绣刚一进门,有店伙计就将二位带到后边。 锦绣挑了两样东西做了活当,其他都是死当。签了文书,锦绣带着银子往外走,忽然听见几个人拿着一张纸问典当行。 “有没有见过这块玉佩。” 锦绣原本不在意,只是青云停了一下,锦绣也顺着话音看上去。这一看,锦绣心中就敲起了大鼓,心跳很快。 因为纸上是昨晚见到的那块玉佩,那周边一圈浮雕,正是和星辰的玉佩一模一样。 因为这几人身上气场不对,店里掌柜忙出来看。掌柜认真端详一二,再三确认说:“未曾见过。” 这几人最终嗤笑一声,就准备离开。看呆立在旁边的锦绣,却起了调笑之心。 “这位娘子怎得不走了?是看上我们哥几个了?” 锦绣这才回神,看着眼前几位,冬日里穿着都不见厚重,可见都是练家子。 青云忙上前,欲挡住看锦绣的视线,被锦绣一把拉住。 “这几位公子说笑了,你们挡在门口,我们怎么能出得去,劳烦让一让。” “哎呦,这娘子倒是有趣的紧,要不跟着哥几个,保证你能吃香喝辣,跟着这等书生,还要娘子点当体己,真是受委屈了。” 青云一听,这些杂碎这样调戏自家姑娘,就想上前,锦绣挡着不让青云过去。 “不劳几位公子烦心,麻烦请让一让。” 锦绣再好的脾气对上这几位痞子,也难免动怒。 “我们不让,你能如何?” “不让?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锦绣回头看去,掌柜带着几位壮士的汉子走到前边。 “在我和泰兴的店里生事,我看你们嫌命长。” 还不等身后的壮汉出手,那几位寻玉佩的人就从店里跑了出去。 “实在抱歉,让娘子受了惊吓。” “没事,感谢掌柜护我们周全。” 锦绣转身感谢掌柜,这才认真看了掌柜两眼,和泰兴不愧是大当铺,当铺掌柜说话做事一脸和气。但是也不怕事,就这解决问题的速度,到底是专业的。 “到底还是在我们店里,小娘子出去后定要小心一些。” 锦绣谢过掌柜带着青云往店里走。 “青云,你知道星辰是怎么被你家公子救回来的么?” 青云一头雾水:“星辰?那次公子先溜出盛京的,没有带我,我是事后再追来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前因后果,锦绣姑娘,你是不是以为星辰公子是我家公子的私生子。这一点我可以作证,绝对不是,所以你不要担心。” 锦绣看着青云激动地说着,和青云一聊他们家公子,就被带偏了。 出去和泰兴典当行没多远,前边离开的那几个人就围了上来。 “小娘子?” 锦绣一听声音就知道不对,抓着青云就跑,青云还在说自家公子,还不清楚什么情况,就被锦绣拖着一顿跑。青云倒没什么,一边跑还一边说,锦绣跑了没多久就上气不接下气了。 “不是,锦绣姑娘,你跑这么快干嘛?你看你都喘成啥样了,走回去也耽误不了多一会。” “锦绣姑娘?” 青云不紧不慢地跟着锦绣跑出一段后,再迟钝也发现后边有人追。 锦绣跑到一个巷子,忽然发现跑偏了,人越来越少。 正发愁往那边走人会多一些,就听见后边传来了打斗声。 青云以一敌三,锦绣看上去,好似青云还占了上风,锦绣诧异的站在一旁看了起来。 打了好一会,那三个人没占到便宜,就想跑,青云撒了一把药粉后,迅速往锦绣这边退回来。 “青云?你会武?” “嗯,孟府多少都会点。” 锦绣第一次正视青云,这嘻嘻哈哈的,瘦瘦弱弱的,书生气息浓郁的逗比青云,竟然会武,以一敌三,还只是会一点? “青云,你怎么不早说你会武,我都快跑断气了。” 青云放下捂着鼻子的手,诧异地看着锦绣:“我也没说我不会啊,我以为你想和我比谁跑得快来的,我还让着你呢,怕你不高兴,回头给公子告状。” 锦绣又好气又好笑。再看向后边那三个人的时候,其中两人已经躺在地上挣扎着。还有一个摇摇晃晃往远逃去。 “他们这是中毒了?” 锦绣指着地上的两人问道。 青云点点头:“对呀,上官公子的毒天下无双,那个也跑不远的。” 锦绣担心的看着青云:“你怎么样啊,你吸进去那个粉了么?你会不会中毒啊?” 青云甩甩袖子:“我不需要,就是这会有点晕。” 话刚说完,青云也软软地躺在了地上。锦绣着急了,这可怎么是好。青云这个傻子,怎么不知道吃点解药什么的啊。 锦绣看见了路边的乞儿,忙给了两个钱,让去折桂巷孟府找那薛管事带话,自己在这里等着,回来的快,还有赏。 乞儿一听,跑的飞快。 锦绣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发愁了大约两刻钟不到,薛勇就带着几个男子前来。 “薛管事,叨扰了,那边几个绑了送官,青云公子也中毒了,说是上官公子的毒,你给看看有没有事?” 那薛管事拍了拍青云的脸,看了看眼睛。 凑近又闻了闻,咧开嘴笑了起来。 “锦绣姑娘不必担忧,这就是浓度高的蒙汗药,青云吸入应该不多,带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锦绣这才放下心来。 “那几个是打劫我们来的,被青云给收拾了,劳烦薛管事看着办,我这边绣坊有急事,我先回去了。” “锦绣姑娘忙着,小七,你去将锦绣姑娘安全送到绣坊再回来。” 那边一个相对瘦一些的男子,应了一声。锦绣也不敢推辞,毕竟自己怀里可是揣了不少银票和银子的。 “劳烦了,薛管事,这边就交给你了。” 锦绣忙往彩绣坊赶去。 第174章 制军衣八 锦绣回到彩绣坊的时候,心里还是恍惚的。 “锦绣姑娘,顺通镖局的金镖头找您,这会在内堂坐着。” 锦绣刚进去,伙计就说道。 “金大哥,你今日来的倒是早。” 金向远这半个月是第一次见锦绣,已经调整好了,脸上带着微笑,就像最初见到的那样。 “嗯,高东家之前找我说是要收粮食,我这边传了消息给蜀地,那边就收了二十车,大约明后两日就到了。那三尺布坊那边的棉布,之前也传了消息,但是涪县那边车马紧张,所以来迟了些。” “你们传消息是用什么穿的?”锦绣有点好奇,这个时代,没有通讯工具,全靠车马的。 金向远笑着摸了摸鼻子。 “顺通镖局算是比较大的镖局,附近几个州都是有据点的,传信要快的话,还得飞奴,只是这飞奴也得费心思驯养。” “哦。”锦绣还没见过所谓的飞奴,心里也知道可能就是鸽子。 “金大哥,你今日来,是为何事。” “高东家之前和我们谈了一些关于往肃州送镖的事宜,我想着来确认一下,没想到高东家还没有回来,高东家说是有事找你是一样的。” 锦绣给金向远添了茶水,坐在他旁边,等待着下文。 “那金大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和高姐姐商量?” “是这样的,明日粮车一到,我想着我们就往那边走,我们东家也说了,这趟镖不赚钱,我们送,只是那边接镖的话,咱们怎么操作。” 锦绣一听,忙感谢金向远:“感谢金大哥,也感谢顺通镖局的东家,我改日上门拜谢。这粮钱你们就帮我们垫付了,这还要帮我们走镖,我都不好意思了。” “又不是为你,这还不是为了边关安危。你在这里客气什么,高东家说了粮食有多少运多少,款项她先预付了一千两,剩下的说她来了再付,这个你就不必担忧。” “大哥, 这个怎么运,往哪里运,我得问问青云,明日我给你答复。” “那行,粮车不卸车,等你消息,倘若还有别的,提前说好,我让行里的马车来拉,原本腊月镖局车马回来,准备过年,车马倒是不缺的。” 锦绣忙感谢了一番金向远。 伙计进来添茶水,顺带告诉锦绣,苏姨母来找她。 “你将她请到我的绣坊,然后将许良给我找过来。” 伙计应下就出去了。 金向远看着锦绣的确很忙,也就不打多逗留。 “劳烦金大哥,我这边还有一些棉衣一趟送过去,我下午找人统计,明日装车可来得及?” “来得及,你先帮我确认收镖那边的事宜。” “一定。” “告辞。” 金向远说完,就离开了。 锦绣忙去见自家姨母。这次姨母倒是一个人来的。 “锦绣,这月余不见,你怎么清瘦成这样了。” 锦绣笑着揉了揉脸。 “瘦了好看。” “瞎说,女子要莹润有肉才好看,瘦成干柴好看在哪里了。我今天来给你还带了些好吃的,想着你肯定忙的就不吃饭了。” 锦绣看姨母还是和往日一样热情,好似已经忘记了上次自己拒绝帮她管教孩子的事情。 “啊,多谢姨母。” “我昨天听你母亲说了,最近你在帮那边陲的将士们缝制衣物,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李府再没落,绣坊还是有的呀,我昨个已经和你姨夫还有李家老妇人说过了,这两日就帮你凑一批衣裳。粮食什么的,也已经找人去打听了。” 锦绣一时不知道姨母这么做有什么用意。 “咱们都是一家人,这遇到事情了,要互相帮衬,姨母今天来就是给你给你送点银子,听说你们已经找人去了西州和蜀地收粮食了。别的帮不上你,这银子李家还是有些的。” “姨母,这……” 锦绣看着姨母旁边的丫鬟,打开了一个匣子,里边都是元宝,每一个足足五十两。 “和你姨夫说过了,所以这银子是李府出的,这个才是我出的。” 姨母将袖笼里的荷包放在上边。 “姨母,你这是……” 苏清兰让身边的丫鬟和婆子都出去,这才拉着锦绣的手低声说起来: “听闻你母亲说,你心仪了一位军爷。” 苏清兰说的笃定,锦绣也没有说话,两人沉默了片刻。 “不是说军爷不好,只是你能受的了他日日不在你身边?何况,我是个自私的,我觉得这不是良配。先不说他家里什么样,单说这日日不见,那感情都会变得。何况刀剑无眼,你成日里提心吊胆的生活着,得多苦啊!” 锦绣看着姨母是真心劝说的,也就不再执拗。 “姨母,是母亲让你来劝我的。” 苏清兰眼神闪烁,倒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姨母,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只是世上的事,有什么能说得清楚呢?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我们之间还没有到嫁娶的地步,倒也不必担忧。日久见人心,我相信他是个好的。” “哎,孩子,未来的路很漫长,你终究是要嫁人的,来年你就十八了,你娘怎么可能不为你担心呢,你是从你娘身上跌下来的肉啊,哎,你看看你为了帮他们做事,将自己瘦成什么样了。” 锦绣起身帮姨母倒了杯茶。 “姨母,喝茶。” “姨母,在这件事上您也别劝我了。其实我和我们东家做这件事不是为了谁,只是觉得那些守护我们安全的人,不能冷着饿着失望着,他们拿热血守护我们,我们是能看见的,所以才选择做这件事。” “哎,姨母也懂,活了这几十年,听都听了不少,所以我们才能理解你说的这件事。” “姨母你放心,秦州百姓的心意,我务必会让大将军知道的。” 苏清兰笑着拍了拍锦绣的肩膀: “你是个有主意的,过年来府上转转,亲戚间别生分了。绣坊那边有信了,我就让来彩绣坊找你。” “好的,姨母,谢谢李家的大义,也谢谢姨母的体恤。” 锦绣给苏清兰行了个大礼,苏清兰忙拉着锦绣的手。 “这个趁热吃,别忙忘了,多吃点,别把身体熬坏了。” 清兰深深看了锦绣两眼,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 “我就走了,有事找人来给我传话,别自己一个人扛着。” “是,姨母。” 锦绣将苏清兰送上马车,深深松了口气。 第175章 制军衣九 正准备去找马成兰的时候,高佩芝回来了。 锦绣看着同样瘦了一圈的佩芝,两人抱了抱,好像已经许久不见了。 “第一批已经走了?” 锦绣点点头:“明后两日,第二批粮食由顺通镖局送,我一会回来问青云,谁来接应,做安排。” “棉衣呢?现在做的怎么样了。” “我们绣坊大约能出两千多件,按着许良给的数字,我找人合作的绣坊应该也能出个三千多,时间紧,所以,只能这样去做。” “你找别的绣坊了?你哪来的银子?” 高佩芝看着锦绣,锦绣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我只付了定金,我当掉了首饰,家里人凑了一些,朋友凑了一些,狄伯走之前将孟府所有的账目都交给我了。” 高佩芝瞪大眼睛看着锦绣,然后惊讶地笑了起来,原地抱着锦绣转了圈,才将她放下了。 “你个臭丫头,你瞒着我,你是不是和孟公子私定终身了,不然怎么会把孟府都交给你。” 锦绣脸上一抹红云飘过:“别瞎说,这也不是此次任务需要么。” “我从清远县,凑了一千来件,还凑了十石粮食。” “姐姐,你怎么做到的。” “不告诉你。” 高佩芝笑着说道。 “我看你要出门去哪里?” “你来太好了,我准备去马娘子家,我安排马娘子聚集他们村里的所有女人来做这件事,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走,我和你一起去。他们村我记得离这里不远。” “你刚刚到,这风尘仆仆的,又跟着我跑路。” 锦绣倒是有些不忍。 “赶紧的,时间不等人,冬日很快天就黑了。” 高佩芝催锦绣,锦绣忙将换好的零碎钱和账本带上,跳上了马车,两人一路风尘到了川口村。 村口热心的孩子带他们找到马成兰和钱三娘,两人正忙活着计件,马成兰经常在绣坊上课认字,已经按锦绣教的对着名字后边划“正”字。 “马娘子,三娘。” 马成兰抬起头,看见东家和大掌柜在身边,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 “东家,大掌柜,你们这么快就来了啊,我还没有完成大掌柜交待的任务呢。” 随着马成兰这么说,屋子里又出来几人看着高佩芝和锦绣。 “里正,这就是这就是我的东家和掌柜。” 马成兰看着一位山羊胡的老人从门帘后边出来,忙介绍起来。 “里正,咱们这次的活就是她们托我们做的,我没有撒谎。” 马成兰眼睛里泪光闪闪,锦绣立刻明白,马成兰这次来这里并不是那么顺利。 “这位老伯,小女是彩绣坊的掌柜俞锦绣,这位是我们高东家,我委托马娘子和钱娘子在咱们村里干点活,今天我来收货,当场付银子。” 所有人一听,都激动起来,里正看了看眼前的女子,身后那位长得女相的男子一声不吭,还有一个小厮紧紧跟着。 “吾乃川口村里正,高东家里边请。” 高佩芝往前走了两步,看了锦绣一眼,锦绣留在原地和马成兰了解情况,高佩芝去里边谈此事宜。 “三娘,马娘子,这边很不顺利?” “不是不顺利,只是现在棉衣全部被扣押在里正家的屋子里。” 锦绣一听立刻蹙眉:“为什么会被扣押?” “他们不相信我们呗,我们是女子,说话自然没有男子可信。” 三娘委屈地说道,话没说完,眼圈红了。 “我原本想早些找你的,可是三娘不让,说你在秦州太忙肯定分不开身。” 锦绣一听此话,看向马三娘,这倒是个细致的女子。 “不瞒大掌柜,咱们村里其实也有好些男子就在西北军里。说起这个,里正才能通融,边做边等你们。” “是我错了,我应该早点来。” “你早来也没有用,我们村里重男轻女厉害着呢,这才是我和我嫂子出去找活干的缘由。” 三娘悄悄说道。 “嗯,我当初也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我家前几年征兵走了,这一走就没回来。” 马成兰对着锦绣说了一句,就再也说不下去,寡居女人的满腹委屈都藏在一身的坚强之下。 “后来给我家分了五两银子,我弟还小的很,我娘因为我哥没了,哭坏了眼睛,身体也不好,五两银子看病没用完,就撒手而去。” 钱三娘看嫂子难过,自己接了话继续说道。 “我弟今年都八岁了,我现在也有了月银,我们能养活弟弟了。嫂子也是想着借这件事,一是还了对我们有恩情的人的恩情,二是做点对村子里有益的事情,让里正高看我们一眼,我们不在的时候,能帮我们多看顾一下弟弟。” 锦绣听到这里,心中无限悲凉,只能将手搭在马娘子肩膀上轻轻拍,以示安慰。 “不说这些了,大掌柜,您今日来是来验货的。” 马娘子抹了眼泪哽咽着问道。 “是的,带足银子来的。我算了日子,最多再做五天,咱们就收工。今天先结之前几天的。” “啊,这么快?” 钱三娘似乎对五天还有不满。 “五天后,都过小年了,咱们铺子就不开了,给你们放假,过了初五再来上工。” 钱三娘还是闷闷不乐。 “怎么了?过年回家还不开心?” 锦绣看着钱三娘嘟着嘴。 “不瞒大掌柜说,其实我挺喜欢咱们绣坊的,回来也不过是被人欺负罢了。” “三娘,不能胡说。” 马娘子立刻制止了钱三娘的话。 “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们那破屋子漏风又漏雨的,咱们三个人挤在一张破床上,我真不觉得过年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意义,倒不如多赚点银子。” “三娘,等我攒了钱,明年我找人修一修就好了。” 马娘子虽然比钱三娘也大不了多少,但是言语里外都是维护。 “倘若房子实在不好住,带你们的弟弟到绣坊来过年。” 锦绣此言一出,钱三娘的眼睛立刻有神多了,马成兰白了钱三娘一眼。 “这太给大掌柜添麻烦了。” “无事,今年太冷,房子没修好,别把你们冻坏了。” “大掌柜最好了,最善良了,我就知道我们遇到的都是好人。” 钱三娘立刻笑着对锦绣说好话。 “行了,咱们干正经事,马娘子,这边质量都是你盯着的,我今天抽验不合格,可是要扣你的月银的。” “大掌柜放心,我嫂子晚上都会检查的,倘若又不好的么,自己不睡觉都要拆了重新做。” “大掌柜放心,我也是按着咱们绣坊的做法,我会提前裁好布,三娘负责铺棉花,尽可能地保证咱们的棉花和布料不会被浪费。” 马成兰和钱三娘目光灼灼,锦绣心里也倒安心了些许。 第176章 制军衣十 里正和高佩芝两人从屋子里出来,院子里的娘子和小子们都抬眼看着里正。 “陈家的,接一下你家的牛车,其他家的小子去把做好的棉衣给高东家取回来,让东家验验货。” 里正一声令下,大家都开始忙了起来。 “陈家的,你带着女的进屋继续缝制,抓紧时间,这外边有什么好看的?” “里正稍等,既然做棉衣的娘子们都在,那正好,我这边请算一下工钱。” 高佩芝此言一出,那些站在一旁的女子们脸上挂上了笑容,立刻叽叽喳喳的像一群麻雀一样。 “各位婶子,各位娘子,各位姑娘,大家稍安勿躁,我这边和马娘子对了数字,我就给大家发银子。” “谢谢高东家。” 不知道谁起了个头,此起彼伏的感谢声。 锦绣和高佩芝抽检了几件,发现正如马娘子所言,厚度都合适,针脚基本整齐,不能和绣坊的绣娘比,但是寻常人家也都这么用着。 很快数了数字,对好总账,钱三娘和高佩芝看着装车,锦绣和马成兰就在院子里支了桌子,当着众人的面,算起了工钱。 以两人为中心,一群人围了一个圈。 “这位掌柜娘子,外边冷,给你支点柴火暖一暖。” 有眼力劲的就拿了点麦草燃了点柴火,好让大家不是很冷。 马娘子在一边念名字,念到名字的人上前核对,锦绣拿着毛笔登记造册,按手印,发银钱。 大约不到一个时辰,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领到了钱,大家喜笑颜开的,谁也没有想到就几日功夫,就能领到这么多钱。 有几个家里参与女子多的,手脚麻利的,对着白花花的银子发起了呆。 少有女子能赚到银钱的,有几个激动的掉下了眼泪。 里正看着马娘子的确是给村里带来的赚钱的路子,原本怀疑的态度依然没有了,客客气气的对高佩芝说着: “高东家放心,我们川口村人心齐,您这事情交给我们错不了。我们一定会帮衬着钱家的把此事做好。” “多谢里正,那今日我们先不做逗留了,五日后我再来一趟,将剩下的衣裳带走。” “没问题。” 里正和高佩芝寒暄着。锦绣和钱娘子核对剩下的布匹和棉花。 “三娘,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吗?” 锦绣看着还没有做完的布和棉花袋子,整齐的码放在墙脚。 “是的,当初也是里正还不信我们,所以最近我们都在这里,大掌柜你放心,一匹布一斤棉花都丢不了,我和嫂子晚上守在这里呢。” “我知道,剩下的这些,你估计一下还能有多少件?” 钱三娘算了起来,过了会抬头说道: “剩下的这些大概还能做六百件。按我们现在的速度,我明白了,大掌柜,材料不够了,我跟着你们去再带一些回来,保证五天内至少再做八百件。” 锦绣眉心微蹙:“你确定五天能完成?” “能,今天大家看到银钱了,趁热打铁, 干活一定比之前更认真,还有的人家没有参与进来,估计今天您和东家这么一做,来帮衬的人会更多,我会和嫂子盯好质量的,大掌柜您放心。这不比刺绣,没什么大的技术在里头,我嫂子和几个手艺好的婶子裁好布,那是没有一丁点是浪费的,您尽管放心。” “行,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回去再给你装一些布匹和棉花来,这件事你做好了,年底给你和你嫂子封个大红包。” 钱三娘一听锦绣这么说,激动的耳朵都红了。 “谢谢大掌柜,天不早了,咱们早点去,拉了货回来我和嫂子好对货。” “好,准备准备,咱们走。” 锦绣和高佩芝马车先行,钱三娘和那陈家小子赶着牛车往秦州走。 “没想到这次收获不小,这下来成本可比从绣房订的低多了,你怎么想到的?” 路上高佩芝问起锦绣来。 “我只是觉得人多力量大,临时绣娘我们这边一样在用,我能问到的就是发挥坊里绣娘的作用,去尽可能的让她们找人一起做。说到底,还是马娘子和钱三娘是个操心的,当初没看错人。” 高佩芝看着锦绣消瘦的小脸,那一双杏眼看着越发的大,那眼下的青影愈发的重。她闭着眼靠在马车边上,手里拿着汤婆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嗯,今日我看了那棉衣做的虽然比不得绣坊,但是针脚却是密的,总的来说,能用。定是比那朝廷分下来的好得多。加上今日的份,你觉得咱们这次能凑多少件?” “除去狄伯之前收的那些,大约也能凑个大几千件,等回去了,我再核一下,就是棉和布是真的不够了。” “哎,我们已经尽力了,清远县的棉布和棉花我几乎收了个遍,周边县的小笙也帮我收了许多,但是就这些我觉得都费劲。过几日,清远县的棉衣也就送到秦州了。” “明日金大哥的镖队会先走一批,我让青云带着走镖。剩下的五日后再凑一凑,我带着府里的护卫走一趟凉州。” 高佩芝一听立刻坐直了,看着锦绣:“你疯啦,着天高路远的,你认识路不?你在别让胡蛮子、瓦子抢去做了媳妇。再说快过年了,你这一去什么时候归来。你这简直是胡闹,伯父伯娘定然不愿意。” “不愿意也没办法,这五日能有好几千件棉衣,现在不往去赶,留着开春发霉吗?能多救一个人是一个。我觉得狄伯说的严重了,怕影响朝廷的声誉,人在想活的时候只能看到眼前,想不到那么多,倘若有人能捐些棉衣,管他什么新旧。能活命就是好的。” “我说的是你,那么远,怎么就能跑那么远,你说的这都是什么?” 高佩芝问完,再也没有听到回答。 高佩芝再看去,锦绣已然靠在马车边上睡着了,那均匀的呼吸声似乎都睡沉了。高佩芝只能将马车上的薄被往锦绣身上轻轻盖一些上去。 第177章 制军衣十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高佩芝和锦绣就到了绣坊,刚下马车就有伙计忙跑上来说:“大掌柜,涪县来人了。” 锦绣刚睡醒,整个人都是懵圈的。 许良从后边走出来:“东家,大掌柜,涪县的棉布到了,这里还有陈东家的信件,这次从涪县还来了一老一少,说是找大掌柜的,我已经安置在内堂。” 锦绣一听,连忙往里走去。 果然,内堂坐着的就是石婆婆和石虎,两个人端坐在椅子前方。 “石婆婆,石虎,你们这么快就来啦!” 两人闻声连忙站起来,忙对着锦绣行礼。 “老婆子见过大掌柜,我带石虎过来了。” 锦绣忙扶起石婆婆。 “婆婆来的正好,坊里最近正巧就有活了,你和石虎真的是给我帮大忙了。” “锦绣师父在上,受虎子一拜。” 石虎突然跪下来给锦绣行了个大礼。 “先起来说话,还没顾上吃饭,一会我带你们去吃饭。来,先给你们介绍一下彩绣纺的东家——高佩芝。” 锦绣拉着身后佩芝,佩芝也看着这一老一少一进来就行大礼,显然是锦绣把上次去蜀地的事还有所隐瞒。 高佩芝笑着向长者问好,又悄悄问锦绣: “嗯,你收了徒弟?” 锦绣看她一脸好奇:“回头给你细说。先把人安置下来。” “婆婆,你再稍等我一会,我去后边看一下库房,一会过来。” 石婆婆连忙让锦绣先去忙。 锦绣一到后院,先是镖局让锦绣写了收货的单据。接着是让伙计帮着把钱三娘一会要带走的材料都准备好,记好账。 许良拿着入库账本找锦绣签字。 “许良,你最近辛苦了,一个人两边跑,那边人手够不够?” “掌柜不必担忧,那边三娘虽然不在,但是两名伙计还都算是灵光的,互相帮衬着,也能勉强忙得过。” “云珠最近带着绣女,实在是脱不开身。” 锦绣看着许良,倒有些不好意思。 “大掌柜既然已经升我做了掌柜,我自然是要替绣坊分忧的。” “再坚持五天,五天后咱们就收拾收拾,准备关店。” 许良显然觉得正是过节前绣坊生意好的时候,怎么就这么早关店。 “最近你们太辛苦了,这次接的这个活任务大,时间紧,将所有人已经逼到了极限,既然都不接外单了,生意也不会太好,倒不如大家好好休息,初五再说。” “一切听大掌柜安排,我回去再盘一下存货,尽可能这两日把库存成衣再卖一卖。” 锦绣看着温文尔雅的许良。不由好奇的问了一句: “你可曾成家?” 许良一听愣了半晌,这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大姑娘这样问,觉得臊得慌。思虑一二还是轻声说了两个字。 “不曾。” “啊,原来如此,我这日日压榨你们早出晚归的,你倘若有娘子,定然会被你娘子追到作坊来骂。” 锦绣一边忙碌着,一边笑着说,丝毫不觉得这个话题会令人尴尬。 许良多看了锦绣两眼,没有接话, 锦绣将手中的单据和账目对过,签了字递给许良。 “你也去忙,我还得去绣房一趟。” 许良整理着账本和票据,看着风一样的女子快步往绣坊走去,只余下一个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 “云珠,你今晚得空带上几个伙计把所有的成衣全部打包裹,算一个整数,明日装车。” “是。” 锦绣看着大家都带着疲态,就提高声音:“大家加油干,再坚持五天,咱们五天后收拾绣坊,就停工回家过年。” 大家一听再干五天就休息了,就算是有了盼头,立刻打起精神。 “虽然最近坊里紧张了些,但是还是会给大家结清一整个月的工钱,还会封个红包给大家好过年,所以大家都打起精神,好好干。” 大家一听五天后就能领钱,脸上都带了喜色,这一阵子绣房异常繁忙,又传闻绣房欠账周转不开,绣娘们个个心里嘀咕着。 “谢谢大掌柜,我们一定会努力干的。” 其中有胆子大的,喊了一声,就有人回应说:“坚持干五天,带回红封过大年。姐妹们,加油干啊!” 绣房里一阵子热闹。 锦绣看着大家情绪调动起来了。转身叮嘱九歌:“最近上工早,下工晚,茶点做好一些,务必让大家别饿着肚子。炭盆烧旺些,多烧两个,确保绣娘别冻病了。该花的银子得花,只管找我就对了。” 九歌应了一声。 锦绣又忙出去安置石婆婆和石虎。 “婆婆久等,今日天色晚了,我们没啥准备,今晚你们两人先住一晚上的客栈,明天我带人给您们安置了住处。” “我们哪里都住得,何必费那个银子。” 石婆婆赶忙说着,锦绣知道两人的情况,但是天色渐黑,的确也没想到别的安置办法来。 “先吃饭,咱们也是老相识了,不必见外。” “师父,我们来是不是不方便?” 锦绣看着纤瘦的小子,一脸忐忑,那眼神局促不安,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虎子,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这两日比较忙,我也不曾料到你们来的这样快,所以这边没有安置好,你们放心好了。” 锦绣正安慰着两人,青云匆匆忙忙从门里进来。 “锦绣姑娘,今天对不住,你没事!” 锦绣看着青云担心的神色不似作假,笑着打趣道:“看来上官的毒是厉害的,你都睡到这个时辰了,你这是来找我蹭饭?” 青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都是我的错,今日让姑娘担心了,该罚。” “是该罚,正好今晚原本也是要找你说事情的,赶巧了。” 锦绣倒也没和青云客气。 “姑娘,马车在外边,星辰公子也来了,在马车上等你。” “你怎么把他也带出来了?外边这么危险,小孩子就不要乱跑了。” 锦绣一听星辰,就想起来今早那几个人来。 “算了,咱们回折桂巷,外面吃饭太危险了。” 青云看着锦绣奇怪的样子,心里嘀咕着,但是也不多说。 “折桂巷有空屋。” “有的有的,姑娘可以住在公子那间房,那间房还通了地龙热着呢。” 青云一听,乐呵的紧。 “帮我先安置一下婆婆和虎子,绣房这边太着急,什么也没准备。” 青云这才正眼看了两人,打量一二。 “好的,姑娘,那咱们现在就走?” 第178章 制军衣十二 石婆婆和虎子打量着这个精致的院落,婆子丫鬟对锦绣都十分客气。 青云将石婆婆和虎子安置到客院。 “两位先暂时住在这里,院子里人多嘴杂,有事尽管说就行,两位是姑娘的客人也就是我们的客人。二位先收拾收拾,一会用餐我让丫鬟来请二位。” 石虎细细打量着房子的物件,这还不是主屋,就收拾的这样精致。 “婆婆,我觉得我们遇上贵人了。” 石婆婆倒是看得清:“不该动的心思别动,你刚才也听见了,这并不是姑娘家,许是和姑娘要好的朋友家,你我二人不能添乱,行事作事要有规矩,你既然要拜锦绣姑娘为师,更是处处做事要替她着想,莫让她为难。” 虎子看着婆婆,也不四下打探,将自己包袱放在了里间屋子,就安静的坐下等人来传唤。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就有丫鬟来喊去前厅吃饭。 石虎子一路虽然不敢抬头四下张望,但是尽可能的记住路。 “姑娘,让我们来,每次您一来就进厨房,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常婆子追在锦绣后边,自打上次说了锦绣是这个府里的主子后,大家都心里和明镜似的,这位怎么的以后也是要进孟府的,那可不能有一点儿懈怠。 “常管事不必觉得难为情,我就这点爱好,好些日子没有给星辰做饭了,怕是星辰也惦记了。” 锦绣将菜摆到桌子上,星辰也端着几碗白米饭走了过来。 “哎呦,小公子,您就别跟着干了,万一磕到了,伤到了,公子回来我们怎么交代。” “常管事,您放心,星辰也不是个瓷器,哪那么容易磕坏摔坏啊,男孩子要活的粗一些。” 石虎就听到了锦绣这么说,心里更加的难受了,男孩子活的粗一些,那自己这样是不是就像个男孩子了。 “石婆婆,石虎来这边坐。” 星辰已经知道了这两位是姑姑从蜀地带回来的人,他盯着石虎,就怕姑姑因为收了徒弟不肯对自己好了。 那石虎也感受到了来自星辰的压力,虽然星辰年龄比较小,但是他自身的气势却不似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锦绣自然也发现了星辰的小动作,也看出了石虎的局促不安。 “星辰,有朋自远方来。” 星辰这才收起了那不善的眼神。 “今晚开饭有点晚,大家赶紧落座。” 青云帮石婆婆拉了椅子,石虎小心翼翼地坐在婆婆旁边。 “石婆婆,来尝尝我做的菜,看合不合口。” “谢谢大掌柜。” 石婆婆拿起筷子,缓缓的吃着,石虎只敢吃面前的菜,头都不敢抬起来。 锦绣忙给石虎多夹了几块肉,又给星辰多夹了点青菜。 “姑姑偏心,给她给肉吃,给我就吃菜,我又不是属羊属兔的,吃草就好。” 听着星辰孩子气的抱怨,锦绣忙给星辰夹了一块红烧肉。 “不是不给你吃肉,太晚了,怕你消化不好,想吃肉你什么时候吃不到?” 星辰看着锦绣,低声说:“可是那都不是你做的。” “星辰乖,最近是姑姑忙,等姑姑有空了给你做点别的。” 星辰忙给锦绣也夹了菜:“姑姑说话算话,不能骗我。” 锦绣也知道最近的确忙,忽略了星辰,低声转移话题: “星辰,石婆婆就是我给你讲的故事里的那个厉害的绣娘。” 星辰一听,就往石婆婆脸上看去。 “婆婆,你吃肉,我姑姑做的红烧肉不费牙,很软糯。” 石婆婆抬头看到这个精致的小公子给自己夹菜,打破了她的平静。 “谢谢小公子,你吃,你吃。” “石婆婆,你不用顾忌那么多,今天原本想着请你们在外边吃,但是我们没有提前订位置,所以借星辰家给你们接风。” 锦绣看着石虎默默吃完了自己夹给他的菜,一碗米饭也见了底。 “再加一碗米饭。” 石虎连忙摇摇头。锦绣点头示意,旁边的丫鬟忙去厨房又盛了一碗。 “虎子,先吃饱饭,远道而来,今晚就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姑姑,今晚是不是不走?” 星辰看着锦绣给石虎布菜,突然转身问道。锦绣倒是也想和星辰谈一谈。 “嗯,先吃饭,一会再看。” 锦绣看向低头吃饭的青云。 “青云,明日你带着镖队往肃州走一趟。来回大概需要多久?” 青云想了想: “镖队啊,来回怕是一个多月了。” “我想让你带镖队明日去送一趟粮食和棉衣。” 青云显然没想到有这个安排。 “这么突然,我想想,其实最安全的做法是送到凉州,公子这边能接应上的话,应该能省点人力。” 青云放下筷子,手沾茶水在桌上简单画了画,显然觉得可行。 “我明日一早给凉州传信,我一会再研究一下交接地点。如果姑娘晚上不走,我看好了,再和你商议。” 说完,青云将碗里的饭迅速吃完。 “你们慢慢用,我去看舆图。” 锦绣看着青云平时说话感觉很跳脱,但是遇到事情还是很有想法,执行力很强的,果然是孟云宁身边的第一人。 “锦绣姑娘,明日我们也就去绣坊,不然待在这里心不安。” “婆婆,不急。” 锦绣忙给石婆婆盛了碗汤。石婆婆叹了一口气: “哎,我们下午在绣坊呆了快两个时辰,你绣坊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我虽然看不清,但是倘若只是简单的缝合,那容易得很,我和虎子都能做。” “是的,师父,我没有问题,就让我们去绣坊,我们住在绣坊都可以的。” 虎子鼓足勇气说道。锦绣看着虎子双眼带光,也就知道这是他的长项,想尽快的展现自己,好留在绣坊。 “如果你们觉得不需要休息的话,那明日就去绣坊。你们住的地方我会尽快落实的。” “师父,我们住在绣坊就行,不需要很大的屋子。只要有一张床板就行。” 虎子是不愿意在这里住的,虽然这里很豪华,但是没有一丁点归属感,总觉得有人歧视自己。 锦绣看着石虎,石虎迅速低下头,好像觉得自己说多了话而不自信。 “行,明日我就去安排。今晚先在这里休息一宿,晚上我也不回去了,就在这边陪着你们。” “谢谢师父。” 星辰扔下筷子:“我吃完了,我先回去了。” 星辰见自己软磨硬泡都没能让锦绣痛快的留下,今天第一次留宿竟然是因为这个小子,气不打一处来,眼前的美食再好,也气的吃不下了。 锦绣怎能不知道星辰的想法,但是也只能由着他的性子,让他冷静一会。 自己则在饭桌上陪着两人多吃一会,多说几句。也不枉费两人千里迢迢来投奔自己。 第179章 制军衣十三 安置好石家祖孙二人,锦绣深深呼吸,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又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睛明穴,试图让自己的疲惫感轻一些。 星辰透过没有关紧的窗缝看到锦绣,心里的期待此刻化了两份给愧疚。明知道姑姑忙,还使小性子。 锦绣没有进星辰的屋子,倒是先敲响了青云的门。 青云此刻正在桌上写着蝇头小楷,看着锦绣来了,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将桌子上的字条藏起来。 “青云,你这边怎么想的。” 青云磕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将舆图放在锦绣面前。锦绣看着眼前这张羊皮,上边画的符号没有一个自己能看懂的。 “我前边说了,倘若咱们去苏州,到了肯定就是年后了。” 锦绣皱着眉,看青云指着几个地名给她解释:“这里是甘州,这里是凉州,这里是秦州……” 锦绣听的一头雾水,又不得不听,毕竟五日后自己要走这条路。 “我的计划是,我传信息到凉州大营,让那边的人来迎咱们,咱们在这里交货,这样走镖的人还来得及回来过年,欠金镖头太多人情,公子怕是不会乐意。” 锦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起: “青云,还有一批货,大约五天后走,你觉得过年能到甘州么?” 青云皱起眉头:“不瞒姑娘,往西走的路冬天是真难走,翻山越岭就算了,就怕大雪封山,十天时间能不能到甘州,我也不敢保证,其他季节可能有希望,冬日里真不好讲。” 锦绣眉头紧锁,她只想到了尽可能多的提供棉衣,但是没曾想到的是,路难行。 “倘若镖队五日后出发,那过年肯定回不来。姑娘,我知道你一心为了我家公子,可是过年那么多人在路上,这天寒地冻的。” “好,让我再想一想。你明日出发,路上你注意安全。” 青云看着锦绣,知道自己这一趟非去不可,自己这一趟非去不可,只能叮嘱锦绣: “那你最近进出记得找薛管事带几个护卫,以防我不在有人打你的主意,年关了,安全第一。” “行,你这舆图先留给我看看。” 锦绣拿着舆图,准备回去再琢磨琢磨。 “好。你拿着,反正也是公子的。” 锦绣转头到了星辰的屋子,星辰前面看锦绣进了青云的屋子,还生气着,吹熄了油灯,被子盖过头,假装睡着了。 锦绣看到灯灭的突然,那嫩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孩子心思重可不是个好事情。 锦绣抹黑将星辰的被子往下拉了拉,轻声说道: “捂着睡,要做噩梦咯。” “星辰,石虎和石婆婆相依为命,石虎一个月前才刚刚捡回一条命,他们遇到了一些难处,恰好姑姑这边又需要这样的人,所以聘请他们来彩绣坊做事。” 锦绣看着星辰背对着她,还在赌气,锦绣认真的解释着,并不因为星辰小就糊弄他。 “石虎和你不太像,他更喜欢女红,所以在涪县,他不能展现他的特长,所以姑姑答应他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跟着彩绣坊学习。” 星辰转身抱着锦绣的腰:“可是,他叫你师父,师父是除了父母最亲的人,当初我想让孟叔叔做我师父,他都不愿意,说不妥当,可是你轻易就收了那个石虎做徒弟。” 锦绣这才明白为什么星辰这么排斥石虎的原因。 “姑姑,我也没有爹娘,我也身体不好,我身边也就只剩下孟叔叔和你了,可是你有那么多亲人,现在还多一个石虎,你原本就忙,孟叔叔不让我打扰你,可是你要照顾的人越多,能陪我的时间就越少,我想听你讲故事,想吃你做的饭。” 说着,星辰“呜呜”的哭了起来,好似满腹的委屈突然找到了发泄口。 锦绣听着也觉得心酸,是呀,自己就看到石虎的不容易了,星辰还小,克服疾病障碍,能努力的读书认字练武,已经是个很坚强的孩子了。这个孩子只是把自己当作亲人,依赖感很强罢了,又有什么错? “姑姑错了,姑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姑姑以后一定注意。” 锦绣拿着绢帕擦拭着星辰的眼泪。 “姑姑,我一定会好好努力读书,长大后孝敬你,我一定会帮你照顾好丹丹,但是,姑姑,你能不能多陪陪我。” “好,姑姑知道了,今年忙完这些事,明年我一定抽时间多陪一陪你。” 锦绣抚摸着星辰的头发,低声哄着。 “姑姑,说话算话,我们拉钩。” 锦绣看着哭到哽咽的孩子,伸出小指和他拉钩。 “星辰乖,星辰你明日住到俞家去。我怕你最近一个人在这边孤单,最近你应该也不用学新知识了。” “不了,姑姑,你和叔叔都不在府里,我得替你们守在这里。我一个人写写字,看看书,日子也过的算是快的,你有空就来看看我就好。” 锦绣想起那几个坏人,叮嘱星辰:“既然你选择在这里,无论什么事情,谁来找你,你都不可以出大门,年关了,坏人太多了,你长得这么俊秀,人牙子抓了你去怎么办。” 星辰破涕为笑:“姑姑惯会吓人。不过我会听话的,谁来找我我都不会出去。” “乖孩子,躺好,姑姑给你讲故事。” 星辰一听,连忙躺好,一双被泪水冲洗过的眼眸,此刻亮闪闪的,写满了期待。 “上次给你讲的是愚公移山的故事,这次给你讲个女将军的故事。” “从前有个姑娘叫花木兰,他父亲已经年迈,可是弟弟还小,因为边关战争,他父亲要被迫从军,可是她心疼她的父亲,年迈体弱,上战场那就是去送死,所以她悄悄地做了个决定……” 夜深了,锦绣看着星辰已经闭上双眼,呼吸均匀,沉沉地睡去。 她将被子掖了掖,悄悄地走出去。 冷冽的空气让她打了个寒颤,黑沉的天幕上半个月亮孤单的悬着。 “姑娘,您的屋子给您铺换了新铺盖,现在需要洗漱么?” 一个丫鬟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锦绣从未体验过,但是这无论多晚都能有热水,被笼里被汤婆子捂的暖暖的,这就是这就是奢靡的幸福。 锦绣再一次认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第180章 制军衣十四 锦绣和一群绣女围着炭盆,一边聊天一边做着针线。 刚开始还因为大掌柜的关系,大家一声不吭的,紧紧张张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可是做了一会,大掌柜竟然提议,轮着讲故事。 起初大家都放不开,有的人说了自己小时候学女红的事情,有的人讲了传说,有的人就讲了自己左邻右舍的的故事。说了几个后,大家起哄让锦绣讲一个。 “容我想一想。” 锦绣手中棉衣已经快完工了,看着没缝合的半只袖子,锦绣忽然想起来曾经听过的一个故事。 “曾经有宫中的绣娘赶制战袍,有个叫素英的姑娘,她的父亲就曾经血溅沙场。素英没进宫前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伙伴,也应征入伍戍边。素英在做针线的时候每每想起父亲和这位伙伴,总是潸然泪下。 宫女不比寻常女子,一辈子很难离开那宫殿,就算是思念,也是无济于事的。也就在这个时候,素英见到有宫女在军衣裳绣上兰花翠鸟,以表达自己的情思。她就想起来小时候听到的一首诗歌:‘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何事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她拿出一片白丝帕,在上边又绣上一首诗作: 沙场戍征客,寒苦若为眠。 战袍经手作,知落何谁边? 蓄意多添线,含情更着绵。 今生已过也,结取身后缘。 这首诗写的意思是边关将士是饱受严寒之苦,也表达了她对将士们的慰问。同时也说了自己苦守深宫及其对青春蹉跎的哀怨,她内心十分盼望有朝一日也能喜结良缘。 后来这个丝帕被她缝进了军衣里。当然她并没有对此事抱有任何希望,还是日复一日在深宫中做事,她只求来世能遇到良人。” 锦绣此刻缝好了袖子,停顿下来,她检查着棉衣。众绣娘听她停下来,一个个都停下手中的针线,看向锦绣。 “大掌柜,素英姑娘后来怎么样了,你别说一半啊!” 锦绣抬眼看这个娇俏的小绣娘,不禁笑了一声,她就知道这种故事最吸引这样的小姑娘。 “后来?这衣服送到了北方各个军镇,素英姑娘的这件衣服落到了一个叫张广的参将身上。起初这位参将就觉得这件棉衣非常合身,似乎就是为他量体裁衣的。 当时时值年关,边境的主帅设宴款待部将,酒过三许,张广和另一位年轻的年轻的参将比剑,结果张广被对方挑破了衣襟,主帅和一众观看的俄人上来抚慰张广,有人就看家那衣角处的白丝帕,往出一扯,那寄托着素英姑娘的情诗就展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读完试问,激动不已,万分感慨,虽然不知道这个这个女子是谁,家住何方,但都深深的为她对边关将士的的关心而感动。 主帅见状,就说:‘老弟,你艳福不浅,都到这边关,这冥冥中自有天意啊!’ 一旁的伙伴们也说:‘你小子这是交了桃花运了。’ 然后过了半年,朝廷派宦官刘公公到边关开视察,主帅就把此事当做奇闻说给刘公公听。谁料说者无心,听着有意,这刘公公回宫将此事禀告给皇上。按律历,宫女都是皇上的人,不得私相授受,这种事查出来,是要杀头的大罪。” 说到这里,有心软的绣娘就喊了出来: “大掌柜别说了,这天都快黑了,你说了我晚上都不敢走夜路了。” 也有胆子大的绣娘,催促锦绣讲完。 锦绣笑着看着大伙: “所幸,当时皇帝心情不错,又是惜才之人,看了那首诗文,心中很感慨。他说:‘这个宫女很有才情,但是此事应当严查,若是内外勾结,严惩不怠。’ 圣谕传下后,后宫所有人都收到严查,素英非常慌张,有小太监发现后报告皇上,素英就因此被带到皇上面前,由皇上亲自审问。 素英觉得自己并不认识那位参将,只是借一首诗文表达了对边关将士的思念,她问心无愧,心底坦荡。在皇上面前不卑不亢,如实相告。 皇上听完后,沉思许久,最终决定法外开恩,以示皇恩浩荡。 皇上说:‘你入宫多年,朕有负于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一世,我就替你做主婚人,谁说此生已过,你不过三十而已,朕特许你与那张广结为夫妻。” “这就是说,那张广最后娶了这个宫女?” “哎呀,皇帝主婚,肯定是赐婚啦!” 几个修女叽叽喳喳的说起来,锦绣此刻正缝制着另一件棉衣。 “看不出你这个平时雷厉风行的大掌柜还会讲这么温情的故事呢?不过你们听一听就好了,这种事情大多时候是真的要杀头的。” 高佩芝走到锦绣身后。 “你呀,也不知道避讳,什么故事都敢讲。” “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宫女,我们就是民间的的绣女罢了。” 锦绣旁边的绣女出声替自己大掌柜说道。 “对呀,没事的,高东家,大掌柜只是怕我们累,给我们讲讲故事提提神。” “还有多少?” 高佩芝看着大家都在忙碌,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 “高东家,今日的还有大约四十多件了,我们加把劲,今天晚上都能赶出来。” “手中的活做完就都回去,剩下的活明早再来赶一赶。” 高佩芝说道,锦绣转身看着她。 “你也准备准备,别太累了,我还有话给你说。” 锦绣放下针线,跟着高佩芝走到内堂, “银子还够么?” “嗯,涪县那边年后结账,现在就是要结坊里人员用度。” 说起银子,锦绣也是头疼的。 “还有临时绣娘明日来交货,你也要提前准备着。” “行,明天一早我再和许良核一下账上的现银。” 高佩芝也发愁着,锦绣想着孟府账面上还有一些银子,但是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正在此时,伙计跑到内堂: “东家,锦绣姑娘,上官公子带着车队来了,您要不出去看看?” 高佩芝还没有反应过来,锦绣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第181章 制军衣十五 天暗了些,但是上官那张脸在一堆大老粗面前显得格外扎眼。 “你怎么不在蜀地过了年再来?” 上官从马上跳下来,看着锦绣那丝毫没有隐藏的惊喜地笑脸。 “过了年?哼,孟呆子能有那么仁慈?” “这么多车都是粮食?” “棉衣,粮食和药材。” 锦绣看了看上官:“看你这样就像是赶路赶得紧,将大家安置下来,先吃饭休息。” “嗯,我晚点找你。” 上官浓浓的鼻音,锦绣听着倒像是病了。 “嗯,晚点你在折桂巷等我就行,我晚上回去看看星辰。” 说完,一行车马就离开了。 高佩芝看着上官没有跟着锦绣进来。 “上官公子怎么走了?” “银子的事应该有着落了。” 高佩芝看着笑的一脸欢喜的锦绣,看样子是准备和上官借。也不多说什么,反正彩绣坊现在债多不愁。 “明日我去找金镖头,看看能不能过年出趟镖,明年我给结双份钱。” 锦绣现在倒真的非常注意尽量少在金向远面前刷存在感,省的哪一日自己的父亲脑子一热就把自己嫁了出去。 “那明日我就负责在这里收好棉衣,等你谈好车马,咱们也就准备关店,让大家回家过年。” 高佩芝犹豫一下还是问出来:“你为什么非得亲自去一趟凉州?” 锦绣也说不出为什么非得亲自去送,自己不会骑马,在路上反而是个累赘。 高佩芝难得看锦绣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你该不会是想去探望孟允宁,哈哈哈!你心里有鬼,所以不好说。” “你才心里有鬼,今年我可能赶不及去给高伯伯和伯母拜年了,你也别怪罪我,我回来了再去探望他们二位。” 高佩芝也没有再揶揄锦绣:“你这一走怕是俞伯父不乐意啊!” “我明日回去再说,总之已经定了的事情,不会再更改了。” 高佩芝知道锦绣的脾气说一不二,只能应下来: “我知道了,我会给你准备好马车的,尽量让你少受点罪。” 高佩芝离开后,忽然就安静下来,锦绣顿时发愁怎么和家里人说这件事。 次日一早,彩绣坊就停止了营业,伙计们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干活都充满了干劲。 绣娘们将已经裁好的衣服,也两人一组,尽可能快的将活做完。 一群送货的马车、驴车、牛车将原本清冷的织锦巷西段围了个水泄不通。 锦绣一早就将尾货清点入库,前厅货架也被推至一旁,整个大厅倒是空出一大片来。锦绣就在这里支了个桌子,在这里现结账款。 许良和云珠带着人,点货验货,不耽误一点。 “大掌柜,有人找你。” 手中握着笔,还在算着账,就觉得眼前一暗,那人随着伙计的声音就到了她的面前。 锦绣抬眼看去,那大氅上的领子,一看就是上好的赤狐皮毛,和黑色的浮光锦搭在一起,说不出的浮夸奢靡之感。 “沐晟?” “锦绣姑娘,多日不见,可有想我?” 锦绣眨了眨眼睛,刚站起来,还未来得及说话,沐晟就往前一步,大有抱锦绣的姿态。 锦绣往后一躲闪,沐晟怀抱落了个空,显然不太高兴。 “怎么几日不见还生疏了呢?” “沐公子,您怎么还没有回去盛京,这年夜饭你不得回家吃?” 沐晟原本笑盈盈的,此刻也挂上了明显的不开心。 “我特意绕道来看你的,你个没良心的。” 锦绣看着等着结账的别家账房都往这边看,压低声音对沐晟说: “沐公子,我今日实在是忙,实在抱歉,恕我不能和你好好叙旧。” 沐晟似乎也发现了,今日彩绣坊格外的忙,也不多说,从一旁扯了一个椅子,往锦绣身后的柱子后一坐,往旁边一倚,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好,你忙你的,我就在这里等你。” “我今日怕是很忙。” 锦绣吞了口口水,心里也有三分怯意,怕得罪了尊大神,听过这位的事迹后,心里也知道这就是个混不吝。此时,这位混不吝就坐在自己身后,总觉得自己背上凉飕飕的。 “你忙你的,我不会吵你的,我就在这里等你。” 锦绣咳了两声,清清嗓子,看着一堆人还在等着,就当作这个人没出现过,再也不理会。 大约快午时的时候,刘紫萱带着孙杨秋到坊里。 “锦绣,我们来了。” 锦绣正在趁着空隙,核对绣娘的月银,听闻此声,也忙放下笔,迎了上去。 原本守在一旁的沐晟正捧着手炉打瞌睡,听见一阵女子的熙攘声,也抬眼看去。这亲疏远近明明白白的,那锦绣看着眼前的姑娘,那笑容咧到嘴角了。 “锦绣,我前几日就出来了,我找孙姐姐说了这件事,孙姐姐请了秦州的很多姐妹们一起凑了好多有用的东西。” “锦绣在此谢过孙小姐和紫萱小姐。” 孙杨秋端着笑:“希望能对边关的将士有帮助。” “锦绣,我将所有的名单给你,你找人去核对一下数字。我知道你缺银子,这次捐赠的银子也不少,喏,都给你。” 紫萱将怀里的小木匣子交到锦绣手中。抱着还沉甸甸的,锦绣放在桌子上,对着良人行了礼。 “锦绣代边关将士谢谢众位小姐,还是那句话,名单必呈于大将军面前。” 紫萱推了锦绣一把:“都是好姐妹,说这些做什么,还有什么要帮忙的,你赶紧说。” 锦绣看着直性子的紫萱:“你想帮我什么,我这会就是不停地算账,记账,交付银子,倒不如晚上一起吃饭?” “锦绣姑娘,你不必管我们,你且先忙着。等忙过了这阵子,咱们上元节一起去看花灯。” 孙杨秋笑着说道,手里拉着紫萱。 “好的,那孙姑娘,我们上元节见。” 锦绣也不留,千金大小姐自己哪里敢使唤,供着都来不及。 看着紫萱和孙杨秋一起出去,锦绣倒吐了一口浊气。 “云珠,你来帮我对一下这张单子上的东西。” 云珠忙过来拿着单子一一对着了。 锦绣这才坐下,赶忙核对绣娘的月银。 “钱都给你换回来了,你要不要点一遍?” 上官和一个伙计抬着一个大的箱笼进来,放到地上,巨大的声响,引得假寐的沐晟的不满。 沐晟往外看了看,那个月白袍子的少年,此刻一脸不情愿的看着锦绣,锦绣还一脸陪笑,心里莫名不爽 第182章 制军衣十六 那上官嘴上说着不乐意,身体诚实的很,搬个凳子往箱子旁边一坐,看着一箱笼的碎银子和铜子,满脸不愿的看向锦绣。 “没银子怎么也不张嘴和我说呢?” 沐晟的声音从后边飘来的时候,锦绣才想起来还有尊大佛在后边歇着。 “沐公子你不是也为这件事东奔西走忙了好一阵子么,又不在秦州,我和你说也够不着啊。” 锦绣看着沐晟眼下的青黑,忍不住说了句:“要不你去后边睡一会,我这边可能还得两三个时辰。” “睡你这?你这里的睡榻比玩月楼的软和?” 锦绣眉头一皱,不加犹豫的说:“那沐公子移步,彩绣坊今日不营业。” “嘁~” 沐晟瞪了眼前这个倔强的女人两眼,最终还是认命拉了个凳子坐在一旁: “我帮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早点忙完回去,我想吃你做的饭。” 上官闻言看了两眼,因为常居折桂巷,对这个人倒是也有所听闻。 “沐公子,我今天真的很忙。” “不就是算个账么,有什么难的。” 沐晟看向账本的时候,眼睛都直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字符,自己还真的没有看明白。 “这是什么字?” “我独创的,你有意见?” 沐晟看了半天,似乎看出点门道,但又觉得什么都没有看明白。 “看不懂就一边呆着去,这等粗活哪用得到你这位大人物啊!” 沐晟看着一旁的小子阴阳怪气,那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 “我就是喜欢在这里,怎么了。” 沐晟还没有说完,锦绣忙拉着他往后走,今个不管是彩绣坊的人,还有来交货的临时绣女什么的,别在大厅里边看了热闹。 锦绣将人拉到自己的绣房。 “你看你火气这么大,一定是因为最近没休息好,你别嫌弃我这里简陋,你先歇一会,忙完一起吃饭。” 沐晟被锦绣推坐在锦绣平时用来临时休息的小榻上。 “绣房今天没人,没放炭盆,你等会我让人给你放一个,就不会太冷了。我这里没有厚的铺盖,你将就一会。我忙完了来喊你,你安心睡,没人过来打扰的。” 沐晟看锦绣又是找枕头,又是取铺盖,竟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家里的小娘子给丈夫收拾床铺的样子,这么一想,沐晟倒害羞了去。虽说是烟花柳巷的常客,但是还是还真没有被哪个姑娘迷得回不去。 “外面事情杂,你真帮不上忙。” 沐晟就这么顺从的听着锦绣的话,三言两语安抚了因为没有休息好舟车劳顿导致的肝火旺。 “我先去忙,你就好好睡。” 沐晟闻着枕头上的皂角味和说不上的馨香,隐约间就听伙计说送了炭盆,很快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睡着前嘴角上扬,孟三肯定没有在这里睡过。 锦绣安置了这尊大佛,就赶忙去了院子里,院子里非常有序,绣娘们检查棉衣,并且十套一扎,一摞摞整整齐齐码放在一起。 伙计们从外边车上将拉来的货卸到院子里,云珠和许良一个人守着院子,一个人守着门外边,配合的默契。 锦绣忙到前厅,已经等了好些交临活的人,锦绣看着他们手中的单子,很快算出来,上官配合的就往外发银子。 午后,钱三娘和马娘子坐着那陈家后生驾着的牛车到了绣坊,看着马娘子腼腆地笑着,锦绣就知道肯定又超额完成了。 “大掌柜,我们全部做出来了,我检查过,都没有问题,今日来交货。” “你都登记好了?我怕你拿一兜子钱回去,最后被人欺负了。” 马娘子应该也想过这个问题:“我登记了,我们村会写字的人还帮我滕写了一份,应该不会出大问题,里正盯着呢。” “嗯,那就好,回去就说高东家说的,这次配合的好,下次才会将活交到川口村,如果不愿意做,周边村子还多着呢,高东家明年找谁合作还不一定呢。” 锦绣说完,马娘子诺诺称是。 “你们忙完就带你弟弟回来,那边的院子应该没留什么人,你们先住着,等高东家回来会有安排的。” 钱三娘见大掌柜还记得这件事,自然是开心的。 锦绣让上官装了很多散钱,装在一个大的束口袋子里。钱三娘提起来都觉得沉沉的,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真实而耀眼的,陈家的那位后生,第一次见到村里的这家人笑成这样,看着钱三娘叽叽喳喳的停不住的样子,陈家的后生心里也乱了三分。 “锦绣,你这边怎么样了?” 高佩芝风风火火地进来已是快到酉时。 “应该都差不多了,早晨将其他绣坊的帐结清楚了,下午临时绣坊的也结了,后边云珠他们已经都收拾妥当了,就等着装车。” “金镖头那边说好了,费用加到了三倍,才有几个镖师看在金镖头的面子上愿意走这一趟。” “能走就行。” 高佩芝看着锦绣,还是问了一句:“你确定你要走这一趟?” “嗯,我说过了,明日正常出发。” 上官此时也转头看了眼锦绣,他这才知道明日锦绣也要去。 “你这身体能熬得住?” “嗯,我尽量。你不是也要去,正好。” 上官看了锦绣半天,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 “高东家,你们忙,我出去一趟。” 高佩芝看着上官就这样出去了,也拿不准这又是怎么了。 “可能嫌弃我是个拖油瓶,不高兴了呗。” 锦绣自嘲两句:“正好你来了,这会把大家伙的月钱我都算好了,发了。” “咱们还有钱封红么?” 高佩芝看着箱笼里并不多的钱。 “有,今天,紫萱姑娘还送了一匣子过来。我回来定要好好的上门拜谢。” “那还说什么,取来装呗。” 两人低头又一阵忙碌。门口的车马走完后,许良将大家都召集到大绣房里,大伙守着炭盆,一个个喜笑颜开。 “今日是我们彩绣坊今年收官之日,原本想着早点干完早点回,没想到还是到了这会。” 锦绣笑眯眯的说着,大伙也笑着起哄。 “今年,很多人我们是初相识,感谢我们配合默契,希望明年还能这样完美的合作下去。现在由高东家说几句。” 大家伙都在鼓掌,看着高佩芝跳到凳子上。 “我说两句,祝大家新春大吉,合家欢乐,财源滚滚,万事如意。不耽误大家回家过年,今天发这个月整月的月钱之外,还按彩绣坊的旧的惯例给大家封红,多少是我们的心意。最后,希望大家平安回家,明年都能看到大家。” 绣房一阵热闹,大伙都拍手叫好。 “许良,你来念名字,我来发,领到的就能直接回家了。” 锦绣高声说完,大家都摩拳擦掌的在旁边等着。 “石婆婆,石虎。” 最后念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石虎瞪大眼睛看着石婆婆,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 “没听错,你们也是彩绣坊一员,虽然加入我们时日不多,图个彩头。这边过年期间,你们多操心,有事的话就找许良。” “石婆婆,听大掌柜的准没错,等着过年,倘若你觉得孤单,你可以来和我们过。” 许良笑着说道。 “谢谢大掌柜。” 锦绣看着石虎:“我今年过年不能和你们一起过,作为长辈,我提前给你个压岁钱。等我回来,记得奉茶。” 石虎一听,这是锦绣愿意收自己做徒弟的意思,连忙跪下磕头:“石虎拜谢师父,提前给师父拜年,新春大吉,身体康健。” 锦绣将怀里的一个红色荷包递给石虎。 “好好照顾好婆婆,最近也去备点年货。” “好的,师父。” “去。” 最后只剩下许良,锦绣是能看得见许良的成长的。 “大掌柜。” “你这么聪明,我一直在想倘若你读书,定能博取到功名。” “大掌柜,您是怕我赚够了束修,转身离开彩绣坊吗?” 锦绣一听就知道许良也是聪明人。 “所有的路都是你选择的,希望你选的路,所行皆坦途,给你。” 许良接过一个同样是红色的荷包,里边沉甸甸的。 锦绣若有所思的看了许良一眼,转身离开了。 许良握着荷包,定定地看着锦绣的背影。 回到家才打开荷包,里边除了自己的月银,还有一张银票,上边是五十两。 许良知道彩绣坊最近的难关,知道彩绣坊负债经营。看着手上的的银子,五尺男儿泪眼婆娑。 大掌柜什么都知道,但是还是支持自己的选择,天下读书人那么多,能出头的有几个? 许良在书桌前坐到半夜,看着油灯的火焰跳动,手中书里的字却怎么也看不进脑子,想起那单薄的身影,最终下定决心。 第183章 甘州行一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沐晟也睡醒了,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锦绣来回忙碌,也没有再打扰。 “公子,咱们得尽快启程了,不然赶不到盛京了。” 吴用看着沐晟,难得忍不住,劝了一句。 “无事,今晚连夜走。” 吴用看了看沐晟,不再说话。 “沐公子,今日忙迟了些,你可是饿了?” “还好,现在去折桂巷?” 原本锦绣想着劝沐晟去醉白楼先用一二,没想到沐晟直接提到去折桂巷。 “今晚我想回家一趟,因为……” 锦绣话没说完,沐晟直接喊了吴用往门外走。 “走,吴用,那咱们今日就去打搅俞姑娘。” 锦绣没说出口的话硬生生收了回去。 “高姐姐。” 锦绣忙给高佩芝说了此事,高佩芝一听眉毛一挑,眼神若有所思。 “我懂了,呵呵,高新兴,去醉白楼带点硬菜,咱们今晚也去俞家蹭饭,捎上两坛子好酒别忘了。” 高新兴一听小姐的安排,急匆匆地忙往醉白楼跑去。 高佩芝赶着车晃晃悠悠往俞家走去。 “你熬了这么久,这么冷,你这一路能熬得住?” “我会小心的,这次我准备了点东西,明日车上多备点碳,我这次有手炉了,不会那么冷了。” 高佩芝对锦绣说的话那是一丁点都不信,初冬去了蜀地病的差点丢了半条命,这都冬至过了,还说不太冷。 “你就是逞能,好端端的跑那么远做什么,棉衣能交到军营就行。” 锦绣想着找刘紫萱帮忙说的事。 “我主要答应了这秦州的小姐们,谁家捐出的物资多少,这名单都是要交给大将军的。” 高佩芝搓了搓手,回头看了一眼锦绣。 “你呀,口是心非,你为什么去,你心里最明白了。不过说真的,你这桃花运还真的不少。” 说着,佩芝往后边看了看,那位沐公子,正骑着马在她们马车后跟着。 “别胡说,都不是你我能妄议的人。自古,男婚女嫁,讲求一个门当户对,凡是门不当户不对的,难走到最后。这些人,都是你我得罪不起的。” 高佩芝闻言,就不再说话,只是将马车驾的快了一些。 锦绣回到家,厨房已经忙的热火朝天,清荷带着大丫和翠芳,该炖的肉已经炖上了,鸡也切块焯水备用了,鱼也清洗腌制上了,蔬菜都洗好了。 “你可算回来了,我听大丫说明日你们就算是休息了。” 清荷听到动静,忙迎了出来,看着锦绣和高佩芝后边还跟着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忙停止了絮叨,看向锦绣,眼神似是询问。 “这位是伯母,我叫沐晟,是锦绣姑娘的朋友,今日上门蹭饭,叨扰您了。” 锦绣侧头一看:这沐晟也有这么端庄正经的时候? “啊,沐公子,对,里边请。锦文啊,你带到堂屋招呼着。” “谢谢伯母,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说着,吴用手上拎着两三个颜色各异的“豆腐盒子”递给来迎接的锦文。 “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有看见你带了礼物。” 锦绣忙挡在前头,对着沐晟说道。 “这你就别管了,第一次上门,哪能什么都不带,这岂不失礼极了。” 沐晟脸上的微笑让锦绣一个恍惚,这厮极不正常。 “锦绣,这边等你烧肉呢,这个我不太会。” 大丫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大丫是知道沐晟今日在锦绣绣坊休息了一下午的人。那伙计们争分夺秒八卦的事,大丫一点也没有落下。 “行,哥,麻烦你先招呼着,你这边有没有给折桂巷说一声?” “都说好了,你再等等,估计快进门了。” 锦文这几日都在家,却日日不见锦绣,知道她平日里很忙,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忙。 “那我先去炒菜。” 锦文点点头,看着清瘦的妹妹,心里一阵内疚。 “沐公子,这边请。” 锦绣到了厨房,大丫和翠芳已经习惯了她做菜的风格,前期准备都按她平日里做的已经准备好,丹丹在一旁剥着蒜头。 “姑姑,听说今日绣坊发年银子了,会不会有我的?” 锦绣笑着看着大丫:“有,一会姑姑给你拿,姑姑先做菜。” “真的呀,太好了!” “姑姑,我来了,我来烧灶火。” 锦绣一听就知道星辰来了。 “你去堂屋里坐着等我就好,这么多人,都站不下了。” 锦绣一遍系围裙,一遍看着星辰说道。 “俞祖母,你先去堂屋,您是老人,这里让我来,我已经是男子汉了。” “婶婶,你也陪俞祖母一起休息,这边我们来做。” 锦绣看着星辰坚持,已经挤到了灶火旁,就开口让娘亲和嫂子去堂屋收拾桌子,今晚看这架势一桌坐不下。 锦绣连忙左右开弓,在灶上忙的不亦乐乎。大丫就负责上菜,那堂屋里的笑声已经隐隐传到了厨房。 “锦绣,这剩下的要不我来做,你去堂屋里歇一会?” 大丫看着锦绣被呛到打喷嚏,赶忙掀开了门帘。 “没事,就这么两个菜能累到哪里去。” “我听闻高姐姐从醉白楼买了硬菜,你找几个盘子去分一分。” 大丫闻言拿了盘子出去了。 “丹丹,大丫忘记拿筷子了,你送几双筷子去。” 星辰看着一旁坐着的丹丹,连忙起身拿了两双筷子,塞到丹丹手里。丹丹顺从的跑去堂屋。 见厨房没了别人,星辰才将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姑姑,我听闻明日你就要去凉州,这次可以带上我么?” 锦绣听着星辰声音似乎不对,知道星辰是个敏感的孩子,锦绣连忙放下锅铲,蹲在星辰面前,看着他的眼睛。 “刚才还说男子汉呢,怎么这会就感伤了呢。” “没事,姑姑,我就想和你一起去。” 锦绣犹豫了,将他一个孩子放在家里,的确不好,身边也没个熟悉的人。倘若带上,自己就已经是个拖累了,再带个孩子,何况这个孩子万一有个什么事,自己是担不起责任的。 “星辰,你已经长大了……” 话还没有说完,星辰就打断了:“姑姑,菜快糊了。” 锦绣忙站起来看着锅里,白菜炖粉条,哪有那么快糊,再低头一看,星辰悄悄的抹起了眼泪。 “没事,姑姑,你们不在,家里还得我守着。” 锦绣看着这么乖的孩子,不忍心说话,只能岔开话题:“今日谁送你来的?” “上官,他在堂屋。” 正说着,大丫进来准备上菜。 星辰就不再说话了。 第184章 甘州行二 俞锦文一看就知道沐晟不是普通人,同是吃菜,吴用给她布菜精准的只吃锦绣亲手做的,但是只是简单的吃饭,默契的不聊身份,只是说今年冬天很冷之类无关痛痒的话题。 虽然气氛诡异,也好歹算是圆满的吃完了晚餐,男人们还喝了些薄酒。 大丫和翠芳去厨房洗碗,锦绣给大伙添了热茶,看没有人要走的意思,锦绣只能将上官叫出去说话 “上官?” “嗯?” 上官自下午回来就神色不是很好,看见锦绣喊他,也不太想搭理。 “上官澈。” 锦绣声音大了些,正在聊天的人都看向她。 上官不得不皱眉随锦绣出去说话。 “星辰想随我一起去甘州,你觉得可行吗?” 上官目光如炬,看的锦绣心里发慌。 “我就是不忍心他一个人留在折桂巷,所以替他问一问,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不行就算了。” “你能不能不去,这一趟我去你有什么不放心吗?” 锦绣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我听今晚伯父伯母话音,都不知道你要去,要不你也别去了,就你那个破身体,还是在家好好养着。” “不行,说好了的,你怎么说变卦就变卦。” 锦绣眉心一蹙,立刻不愿意了。 “星辰身份特殊,你也知道。倘若他能去甘州, 孟呆子能把他留给你?” 锦绣没有再多说话,只得应下,一转身,星辰就在那里远远的看着。 “星辰,你听见啦!” 锦绣话音刚落,星辰往前走了几步。 上官澈看着这大半年这个小家伙长高了,再也不是刚见时候那个瘦骨嶙峋,虽不能言,但是眼神却像猎兽一样。 “我保证不喊苦,一定听话,上官,你就同意,出事我绝不连累你和姑姑。” 星辰一脸认真,上官一言不发,星辰在旁边等得倒是焦急。 “我需要去看看,姑姑回来我就回来。” “孟呆子肯定不愿意你乱跑。” “出了问题我一人承担,绝不连累你和姑姑,哪怕孟叔叔罚我,我也认了。” “懒得理你们,倒是你,先想想怎么和家人说。” 上官掉头直接冲着锦绣一句,锦绣泛起了难心。 再回堂屋的时候,沐晟起身告辞,锦绣赶忙往外送。 “就此一别,相见不知何日。” 沐晟让长者留步,余下锦文和锦绣往巷子口多送了几步。 快出巷口的时候,沐晟停住了脚步,也不再和锦文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看着锦绣,往前走了两步,锦绣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沐晟看锦绣如此,不由轻笑一声。 “至此一别,再相见不知何日。此行遇见你,我很欣喜。” “有缘自会相见,愿你此去一路顺风,万事顺遂。” 锦绣连忙说了两句场面话。沐晟从腰上卸下来一个玉佩,拉过锦绣的手,将玉佩放到锦绣的手心。 “这是我的小心意,倘若将来锦文兄能够来盛京,你拿着玉佩到宁兴候府找我。” 俞锦文在后边听见这句话,顿然一阵呆滞,头皮发麻,大脑嗡嗡作响。知道这位爷不是个普通人,没想到来头这么大。 “不用了,这个礼物太贵重,未来太远,我没有想过。” 锦绣忙将玉佩往沐晟手中还去,双手被沐晟抓的死死的,不许她把玉佩还回来。 沐晟突然转身上马,打马离开。 “我们还会见面的,后会有期。” 留下这句后,锦绣看着手中的玉佩,真不晓得最近怎么和玉佩杠上了。 锦绣转身看见锦文还呆立在旁,用胳膊碰了碰。 “他是宁兴候府的人?” 锦文回神后问身边的锦绣。 “嗯,应该是宁兴侯府世子,未来的小侯爷。” “你早就知道?” “嗯,还好。哥,给你说件事,你要帮帮我。我明日要去甘州一趟,我会尽快回来,可是今年过年我就不能在家过了,家里得依靠你。” 锦文刚缓过神,又听见这么一句。 “你去甘州做什么?” 锦绣听锦文这么问,就将早就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我前一阵子托秦州有头脸家的女眷凑了一笔物资,需要紧急送往边关。但是这笔物资之所以筹备的这么顺畅,是需要将名单送到大将军手里。” 锦文停下脚步,一双眼睛写满惊讶地看向锦绣: “你现在做事都这么大胆么?” 锦绣笑了笑:“还好,这不是为了解决孟云宁的难题吗?尽力而为,不是么?” “你倒还真为了他,扯这样的大旗,万一论起罪来,谁能保住你?就算是宁兴侯府世子,这一走,天高皇帝远,远水解不了近渴。” 锦绣看着锦文首先想到的是怕自己出事,心里还是感动的,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这一个月的事情: “我回来这近一个月,经过大家的努力,筹集到了棉衣两万多件,粮食一千多石,顺通镖局倾己之力,所有镖队往西而去,不仅如此,还帮忙联系了其他镖局的车马。” “高东家停止接单,并且回了清远县,并且到附近几个县买成衣,收棉花,集绣坊全力去做这件事,现在彩绣坊账面亏损厉害。” “刘府紫萱小姐只用了几天时间集秦州显贵之力凑了粮食,凑了炭火,凑了银子,她们能想到的都在尽力去做。闺阁小姐,原本不必理会这些的。” “上官从蜀地带了粮和药远道而来,为的是边关将士,只有边关将士们好,咱们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这一个月,我很忙,但是也很感动。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虽然不能上战场杀敌,但是,能感受到那种积极地力量。我也没想到这次能做成这样,每个人都在尽力去争取,待事情做完,就有一种成就感。” 锦文脑海中也呈现出了锦绣说的场面,大家万众一心,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锦绣明显劳累过度,那双眼下的青黑还未散退,明日又要远行。 “哥,家里还得靠你,有的事我承诺过别人,为商守信是第一条,我必须去做。” 锦文知道锦绣一旦做了决定,那是怎么劝也没有用的,这一点倒有点像父亲,那个倔犟大半辈子的人。 “好,我会帮着你劝父亲,但是,你也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平安归来。俞家可以不要富贵,但是一家人要在一起。” 锦绣听着锦文用自己说过的话劝她,脸上会心一笑。 “赶紧回,冷死了,回去让你嫂子帮着收拾东西。家里你就别操心了,有我和你嫂子,你快去快回。” “好。” 第185章 甘州行三 到了第二日,高佩芝来送行锦绣,却看到另一辆马车也停在门口。 “星辰见过高姑姑。” “星辰,你也来送你姑姑啊?” 高佩芝看着星辰你从马车里探出个脑袋。 “嗯,我也在等姑姑。” 高佩芝再次检查了一下东西准备的全不全,这着急忙慌也不知道落下什么没有。 不一会,苏清荷红着眼送锦绣出来,后边跟着大丫和锦文夫妇。 “万事小心,平安回来就行。” 苏清荷反复念叨着,锦绣看着也红了眼。 “伯母,此行我们带了八名护卫,请放心,不会有事的。” 上官也在旁边劝说着。 “这一趟有上官照顾着,我也会一路操心好锦绣的,伯娘放心。” 大丫也赶忙说着。 锦文将手中的两个大包袱放到马车上,虽然没说话,但是一双眼眸也写满了担忧。 “你这个孩子就是头倔驴,怎么说都不听,大过年的还让我担心着。” 苏清荷抱着锦绣,眼泪没忍住哭了起来。 “娘亲,对不起,我一定速速赶回来,你放心。” “你也别生你爹的气,他就那样一个人,你路上照顾好自己,去。” 清荷捏了捏锦绣的手,看着锦绣上了马车,大丫随后跟着。 高佩芝绣坊还有收尾的事情要安排,安排完也就要回清远县了,所以也没有往远送,和俞家的人一起看着马车离开。 踏着清晨的寒风,锦绣一行去城西和大队伍汇合。 上官也有些皱眉,这次出行比想象中的麻烦多了。 昨天晚上回去,根本没时间睡,星辰非要去,连夜就得安置马车,准备行李。 星辰虽然小,但是在做事方面还真的没得说,先是找了薛管事说明情况,安排人手随行。 然后找了常婆子连夜做了些路上可以带的吃食。 再找齐管事收拾出行的必备用品。 最终告知丁管事,家中无大人,过年按时按着旧的惯例,该如何就如何。 上官能看到星辰这半年多的确做事有章法多了,虽然小,已经比同龄孩子稳重多了。 城门口,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等着出城,忽然马蹄声由远到近,锦绣掀开车帷,看见紫萱正在张望。 锦绣忙伸出胳膊,挥手示意。 紫萱先是看见上官,停在那里犹豫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此刻看见锦绣招手,忙往前走了几步。 马车出城还比较慢,紫萱跳上马车,将背着的包袱放在座上。 锦绣吃惊地看着紫萱:“怎么,你也想去?” 紫萱看着锦绣的一脸惊讶,那满心的难过少了几分。 “是呀是呀,我跟着你去喝西北风。” “你该不是又偷偷的跑出来的?” 锦绣还真以为紫萱这是又要逃跑。 “去你的,大过年的还在外边跑。” 紫萱说着将包裹打开,里边是一件软甲,一包迷药,还有一个精致的手炉。 “这个软甲,是我爹送我的,我借给你啊,是借听见没,赶紧回来还给我。这个可以穿在里边,轻便,还能防身,这次我不能陪你,凡事安全第一。” “我不知道那个人也在,这包迷药就是寻常的,遇到事可以暂时的帮你挡住敌人,小心使用,别把自己放趴下。” “这个手炉小,你那么怕冷,你就将就用。” 说完,紫萱看着锦绣红了眼:“万事保命第一条,什么承诺不承诺的,没有你的命精贵,你记着了,那人在,我就不多留了,我还得回去继续陪祖母。” 锦绣抱了抱紫萱,拍了拍她的后背:“放心,我一定一定惜命,有你这么好的朋友,我哪里敢去冒险,你在家等我,上元节我们去看花灯。” 紫萱说了句“保重”,就翻下马车,跳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锦绣看着眼前的礼物,心里也感慨万千。 “锦绣姑娘,快到我们了。” 锦绣忙收起了包袱,坐等检查,时不时还往前看一看,前边的马车是星辰的。 不知道上官怎么沟通的,反正也没怎么多看,顺利的出了城门。 金向远此行在最前面,锦绣刚刚到的时候,来和锦绣打了个照面,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跳上马车,引领队伍向前走了。 “薛管事,天冷,你也拿个手炉暖一暖。” 锦绣冲着外边赶车的人说着,此行星辰调了八个护卫,只在府里留了两个。 “锦绣姑娘,没事的,你坐好就行,趁着天色尚可,咱们要多行点路,到了山路就没那么好走了。” 锦绣从青云那里了解过这条路,没那么好走。 “锦绣,你累不累,你昨夜里休息的太晚了,你先睡一会,趁着这会汤婆子还是暖和的。别下午冷了你想睡也没办法。” 大丫说着就把包袱往一块拢了拢,这次将被子和褥子都加厚了,而且缝制了皮草,摸着就是暖和的,只是那汤婆子往上一放,难免还是有些动物皮毛的味道。 “我不累,此行倒是辛苦你了。还得受罪和我走这一趟。” “没事,上官神医说的对,他是个男人,照顾你原本就不太方便,上次倘若不是紫萱小姐,还不知道你会病成什么样子。” 锦绣沉默了,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强大。这次回去,一定要抽空锻炼,强身健体,不能再像个弱鸡似的,被上官嫌弃。 “大丫,你也休息一会,你最近也受累了。”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 锦绣从窗帷的缝隙里看着外面,和上次出行不同,此行真的是一片荒芜。不聊天,就只能听见马车负重前行的声音。 “薛管事,你什么时候跟着孟允宁的?” “也就这几年。” “薛管事以前是做什么的?” “以前?我以前就是一个粗人,不值一提。但是姑娘放心,我们孟公子是个好人。” 锦绣也就是随口聊一聊,看薛管事并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也就失了兴趣。 大丫已经靠着包袱打起了瞌睡,锦绣确实也累,但是心里却有一丝焦急。 按时间推算,青云应该今日就到了约定地点,也不知道交货是否顺利。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锦绣竟然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累,这一觉睡的特别沉。 第186章 甘州行四 只知道这一路难行,锦绣真不知道竟然如此难行, 那乌岭白雪皑皑,马车走起来相当吃力。金向远即便是做足了准备,马车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锦绣从车上跳下来,往前看去,地上铺着的草席子, 。 “这一块有点滑,不好走,旁边是悬崖峭壁的,前车不稳当,后边的马车也就容易出问题,马车一辆和一辆之间距离拉开。” 上官看锦绣凑上来看,一边解释,一边搭了把手。 “你下来做什么,也不怕一阵风把你吹下去。” 锦绣闻言往悬崖深处看了两眼,忙把脸转了过来,只是那脸变得苍白。 “没事,今天能走过这个山,后边的路就好走了,你这几日吃不下睡不好的,别受凉了,马车里待着去。” “姑姑,我扶你回去。” 锦绣看见星辰从前边走过来,更是心肝都颤抖了。 “你下马车干嘛,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万一有个什么事我怎么和你孟叔叔交待。” 锦绣忙往前迎了几步,将星辰的手抓起来,星辰已经出来有一会了,那眼睫毛上的水汽都结成了霜。 锦绣忙把自己手里的手炉递给他,把他带回自己的马车。 这几日,因为节省,只有她的马车上有炭炉子,遇到村镇,大丫将她的汤婆子换上热水,保证这个马车上没有那么冷。 上了马车,锦绣忙把厚毯子披到星辰身上。 “你今日就别去前边了, 就在我这里呆着,我听上官说今天翻过这座山,咱们就算是走过了最难走的路。今晚找个地方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咱们就能到。” “姑姑,我没事,你放心。” “你呀,别仗着上官在,就这么任性。就算是神医也不一定能救活每一个人,自己的身体还是要自己注意的。” 大丫在一旁听了撇撇嘴:还好意思说别人,最任性的可不就是你。 之后的两三个时辰,马车缓慢前行,忽然停下了, 还一阵子不见走,锦绣想翻身下去,刚掀开车帷,薛管事出声说:“姑娘不要出来,稍安勿躁。” 锦绣这一听就知道前边出事了。 “前边出什么事情了,是马车翻了么?” 星辰也觉得不对劲,打开窗帷往外看去。 大丫往前挪了挪,挪到了前边,侧耳听着。 “是打起来了,我听到了刀剑的声音。” 锦绣一听更加慌了:“这如何是好,该不是遇见土匪了。薛管事,你可听说过这边出土匪?” 薛勇的任务是保护好星辰和锦绣,前边就算是再乱,他也是伺机而动。 “姑娘稍安勿躁,其他几人已经去前边看了。” 薛勇并不想多言,正好是个拐角,看不清前边的状况,目前还没有波及到后边的马车,但是很明显马有点受惊,一个一个的开始躁动。 “薛勇,别硬刚,这山路对我们不利。” 话音刚落,几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大过年的就有肥羊送上门来,也不枉费数九寒天我们在外边巡逻了。” “几位大侠,我们乃孟家军的物资车辆,还望几位通融一二。” 薛勇跳下马车,看着后边来客。大约七八人的样子,领头一位脸上戴着面具,遮了半张脸。 “车上可有标识?” 一位骑黑马的络腮胡男子骑马往前走了一段,很快回来: “二当家,看了, 没有。” “没有?所行可有军士?” “没看见,大多是镖局的人,感觉还不像是一个镖局的。” 那带头的人此刻一双眼睛在面具后晦暗不明。 “二当家,大当家的已经带人在前边打了起来,折了几个兄弟……” 话没有说完,那戴着面具的人就打断了他后边的话。 “不知道哪位能说上话,天寒地冻,我黑风寨请诸位喝杯热茶。” 锦绣自然听明白这是遇到了山匪,是自己马虎了。 “这位好汉,我们真乃孟家军的物资车辆,前一批大约五六日前打这里走的。” 薛勇看着眼前的男子,以一敌众,自己是没有胜算的,何况马车里还有星辰和锦绣。 “我们二当家约你们喝茶,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锦绣推开大丫,跳下车。 “我想知道你所谓的敬酒是什么,罚酒又是什么?” 锦绣脸上带着笑,但是指甲已经抠的胳膊上的肉疼,强迫自己不露怯。 薛勇看见锦绣下车,眉心皱了起来,但是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哟,你们的军资里竟然还藏着姑娘呢?” 锦绣的一双杏眼此刻带着三分厉色,看向这个说话的人。 星辰往外挤的时候被大丫拉住了,刚才已经大意了,让锦绣跳下车去,怎么的也不能让小公子下去乱了锦绣的计划。 那戴着面具的男人看着锦绣,不禁笑了一下。 这倒让刚才说话的络腮胡摸不着头脑。二当家看着和善,但是一直是清冷的做派,今日这是怎么了? 忽然灵光一现,二当家都二十有五了,还未曾娶妻,对,是看上这个姑娘了,那就更应该抢回去。 锦绣不卑不亢,双手抱拳,对着这戴面具的男人行了礼,虽然不伦不类,但是倒还算是礼数周全。 “我乃彩绣坊大掌柜,接了孟家军的急单,故赶着年前务必将这笔单子送到,还望二当家放我们一马,我身上所带银两可以全部交给你。” 锦绣从袖笼里取出两个荷包,一个装的碎银,一个装的是银票。 那络腮胡下马取过两个荷包,取出来大概一看,不禁嗤笑一声: “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锦绣眉心微蹙,这黑风寨口气可真不小,刚才交出去的银子还有一百多两,这一路整个队伍四十多人花销都没有超过百两。 “那你们准备要多少,我们回程的路上,你们可以派人问我们去取,力所能及范围内,我会答应。” “哎呦,这位姑娘口气不小,二当家,这还真是只小肥羊。” 络腮胡笑着对着面具男说,那面具男看着锦绣:“姑娘好算计,我黑风寨在此三十多载不曾惹过官府,你这是请君入瓮啊?” 锦绣已经冻的脚下麻木了,下马车着急,也没有披个披风,一阵风吹来,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薛勇看着她,也觉得商量不出个一二。此刻,前边的马已经惊到了,嘶鸣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你们想怎么样?” “我说了,请你们去黑风寨做客罢了。快过年了,我们也不想染上血债。” “薛勇,告诉金大哥,别硬扛,我们先去黑风寨。” 薛勇看着锦绣,刚想说的话就咽下肚子:“是,姑娘,稍等。” 那面具男若有所思的看着锦绣。 “姑娘倒是好胆色。” 锦绣既然已经定了,就不再多说,上了马车。因为两脚不听使唤,还是大丫扶着才没有在人前落了丑去。 大丫紧张的看着锦绣,锦绣安抚的抚摸着星辰,心里想着:早知如此,倒不如不带星辰。 星辰将锦绣的手捂在自己的小手里,锦绣淡淡地笑着,算是无声的安慰。 第187章 甘州行五 风吹的越来越大,锦绣的马车里仅有的温热也没有了,所有赶车的人都被绑了双手在前,薛勇被带到前边的马车上赶车去了,自己这辆车由络腮胡亲自赶着。 “姑娘莫怕,我们黑风寨虽然是山匪,但是也是有原则的山匪。” 星辰嘴快:“简直是大言不惭,都是山匪了,哪里来的原则。” 锦绣忙用眼神制止了星辰,摇摇头。尽量少说话,以免说多了反而落了下乘。 三个人披着被子,紧紧的挤在一起。 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车停了,所有人都被人从车上赶了下来。 锦绣、星辰和大丫三人是没有被绑着的。 锦绣远远地就看见了金向远,那高大魁梧的身材在人群里格外显眼,那脸上都带了伤。棉衣也破了,袖子破处还沾了血。 默默数了人头,少了四人,锦绣从人群里找着那白色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姑娘,我们大当家有请。”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走到了锦绣面前,锦绣紧紧攥住自己手的星辰。 “一起去。” 星辰只说了这三个字,锦绣也的确怕星辰受到伤害,只能带着星辰往前走。 “大当家只请了姑娘一人,这位小公子还是等一等。” “大丫,守着星辰。” 锦绣只得回头这样交代了一句,大丫也抓着锦绣的手,不愿意锦绣去。锦绣只得捏一捏大丫的指尖,让她安心。眼神看向星辰,大丫明白这是务必保护好星辰。 “快点,大当家可不像二当家是个好脾气的。” 那男子推了锦绣一把,锦绣往前一个趔趄。星辰就要挣脱大丫的手往前去,被大丫死死的抱着。 “锦绣是有大主意的人,你听话。” 大丫轻声说了一句,但是到底也不敢看,将星辰紧紧按在自己怀里,怕星辰会冲动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让锦绣更难做。 锦绣跟在这个男子的身后,深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挺胸抬头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像个就义的战士一样。 到了寨子的议事堂,那男子一把将锦绣推倒在地上。 “跪下。” 锦绣忍着疼,还是站了起来。刚站起来,就又被那个刀疤男子用刀鞘在腿上狠狠拍了一下。锦绣没防住,双膝狠狠砸在了石板上,整个人再次趴倒。 钻心的疼让锦绣的眼睛一瞬间湿润了,不能哭。借起身,袖子擦了眼睛里的泪,剩余的狠狠逼了回去。 看着自己对面的高台石椅上,一整张虎皮铺在上边,那虎皮上坐着一个壮硕的男子,大冷天还有半个胳膊在外边露着。 锦绣再次颤颤巍巍站起来,她尽力想站直,只是双腿并没有那么听使唤。 第三次那个刀疤男子再次抬起刀的时候,被叫住了。 “你退下。” 那刀疤男看了看坐在一旁的二掌柜,眼睛一眯,倒是退了下去。刚传闻二当家看上了这个女人,看来所言非虚。 “你说你是绣坊的?为什么这些车上还有粮食和药材。” “受人委托,一并采购的。” 锦绣看着石椅上的人,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既然,你这一趟不幸遇到了黑风寨,这批货就是我们的了。” 锦绣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那石椅上的人。 “这小娘子倒是有些血性,不像以前来的那些哭哭啼啼的。” 那人笑着对二当家的说着。 “能做女掌柜,自然是有些胆色在里头的。” 那二当家的盯着锦绣,好想要将人看穿。 “你能入我黑风寨二当家的眼,也算你命好,阿水,这个人就是你的了,听闻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人和孩子?” “大抵是她弟弟和丫鬟。” 二当家的倒是也答了。 “男子全部斩杀,女子留下,你说如何?” 那大当家虽然是问二当家,但是言语里带着不容质疑的笃定。 “等等,那些镖师是我雇佣的,你们已经收下了所有的货物和钱财,放了他们,他们和此事无关。” 锦绣一听要杀了所有的男子,平静的内心起了轩然大波,毕竟都做山匪了,人命什么的不在少数。 “你都身在囹圄,还要管那些镖师?姑娘倒是善良的紧。” 那二当家的面具之后不知道什么表情,但是那薄唇一角上扬,显然觉得锦绣不自量力。 “进了我黑风寨还想出去?呵呵。你倒是操心操心你自己,把自己洗净了送到我的榻上,倘若伺候的好,我还能留你弟弟一命。” 一波一波的疼痛刺激着锦绣,锦绣脑子前所未有清明。 “哈哈哈,二弟说的没错,你是我二弟在黑风寨第一个看上的女人,这是你的荣幸。” 那大当家说完朝着二当家说:“阿水,那就这么定了,新年新气象,双喜临门,给你娶个新妇,赶明年过年,胖小子都抱上了。” “洛水谢过大哥。” 两人已经定下,其他人都站起来恭喜二当家。 “那剩下的是现在就宰了?” 锦绣身后的刀疤男问到,大当家闻言看向二当家。 “大哥都说我新婚,那就不宜见血,正月又图个吉利,先关着,正月出去,能招安的招安,不听话的再杀也不迟。反正给咱们带来这么多粮食,咱们也得感激一二不是?” “二弟说的有道理,那就按二弟说的办。” 一群人拿着酒坛子,纷纷上前庆祝,锦绣此时额上疼的汗珠已经落下,听得所有人暂时先关起来,都先不杀,心里倒是踏实了些,脑子逐渐也没有那么清明。 刀疤男上前要将锦绣绑上,锦绣双腿已经站不住,被刀疤男一拽就倒在地上。 那二掌柜看见刀疤男手里拿着绳子,而锦绣一脸苍白的摔在地上。那刀疤男并不会怜香惜玉,三两下将锦绣双手绑在身后,准备拖着绳子往外走。 “狂刀,这好歹是我的压寨夫人,这么拖回去,过几日我怎么用?” 刀疤脸闻声扔下手里绳子。一脸阴邪的笑着:“我这还没怎么的呢,二当家你倒是怜惜起来了,女人,呵,还是要调教的,何况这种骨头硬的。” “我的女人还是留给我来调教,不劳狂刀你来费心了。” 面具男提着酒坛子,给在座诸位敬了酒。 “我凌洛水敬各位,今日我先走一步,听狂刀的,我也要去调教调教我的女人。我干了,你们随意。” 一大坛子烈酒就这样灌进了嘴里,喝完翻过坛子,果然只往下滴了一两滴。 “哈哈,二弟平时都不喝酒,今日真的是喜抱美人归。你赶紧去,我们继续喝。” 大掌柜拍了拍二当家凌洛水的肩膀。 凌洛水抱起锦绣往外走。锦绣挣扎着不要凌洛水抱,凌洛水在锦绣耳旁说:“想要你的人活着,你最好听我的。” 锦绣立刻就放弃了挣扎,任由凌洛水将她抱进一个屋子,然后将她扔到床上,解开绳子: “别想着逃跑,现在黑风寨人都在寨子里,巡逻人员是平时的两倍,倘若被捉回来,肯定会断手断脚的,我不希望我的新妇是个残废。” 说完,门也不锁,就出去了。 第188章 甘州行六 锦绣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子,简单极了,一个柜子,一张书案,一把椅子,一张床。 不大的房子一眼就能看完全部,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锦绣想挪去门外看看,腿一动生疼。 幸亏冬日里穿的厚实,胳膊肘子虽然疼,但是伤的不重,只那双腿疼的站不起来。 锦绣心里着急的紧,也没法看腿上伤成什么样子,只能扶着床往前挪,想出去先找星辰。 好容易站起来,挪到门边,门被踢开了。 锦绣吓得往后躲,跌坐在地上。来人似乎也没想到在这人伤了腿还这么不安分,站在门口停了,一双眼睛盯着地上坐着的锦绣。 “就你这样还想跑?你以为你能跑的了?狂刀的刀有四十多斤重,被敲一下,没断腿都算你命好。” 锦绣看着面具男,虽然面具遮去了大半脸,但看他做事倒不太像个狠戾的人。 “没想跑,只是忧心我的丫头和侄子。” 那面具男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关上门,点了桌子上唯一一盏灯,回头见女子还坐在地上。 一把从锦绣胸前拎起,将人推到床上。 锦绣慌的捂住胸前的衣服,一双杏眸里带着些许惊慌盯着面具男。 “轻的和一只小鸡似的,想必你那里也没二两肉,不必吓成这样,让我看看你的伤。” 面具男似笑非笑的看着锦绣,也坐到了床边。锦绣往后挪了挪,尽可能想离锦绣远一点。 那面具男看着锦绣如此做派,不由调侃道:“下午那会你还不是大义凛然,有骨气的很,怎么这会倒像是猫崽子似的。” 锦绣没说话,她还摸不准这个人会怎么样。 忽然,锦绣的脚被面具男抓住,一双小短靴就被扯了下来,随手放到了旁边,紧接着那人又开始解足衣,锦绣忙忍着疼将脚收了回来,但是被那面具男捉得紧紧的。 “你倘若不听话,那我可不会这么温柔的对你了。” 锦绣此时脑子里像过马车一样,想了很多人很多事,但似乎什么都抓不住,最终归于空白,丝毫没有应对之法。 “我自己上药,我也带了金创药。” 面具男听闻如此,嘴角往上一扬,放开了锦绣的脚。 “来人,去把夫人的东西都从马车上取来。” 门口一个男人应了一声,锦绣就听得脚步声远去了。 “我的丫头呢?” “关起来了,你听话我就放她出来伺候你。你如果不听话,黑风寨上下男丁三百多人可有一大半人没老婆。” 锦绣浑身上下冷的发颤,说话也没那么利落,这间房子里没有火盆,外面多冷房子里就多冷。 面具男伸手捏住锦绣的下巴,将她的脸拉向自己,像是仔细观察着什么,锦绣眼里含着泪却不敢再躲。 “呵呵,长了一副好面孔,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谁看了不心疼?嗯?” 那粗粝的拇指划过锦绣的脸颊,挪到了唇边,锦绣眼中的那汪清泉最终还是溢了出来。 面具男擦了锦绣脸颊上的泪,锦绣看不懂他的眼神和表情。 正在此时,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 “二当家,我来给您送火盆。” 面具男开了门,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端着一个燃着炭火的盆放在了地上。头也不抬,就又退了出去。 “我让你的丫鬟来给你上药。” 面具男说完就准备出去,锦绣忙叫住: “二当家,我能否见一眼我的侄子,他打小身子差,好容易长这么大。” 那面具男转过身看着锦绣一脸的期盼,面带三分玩味: “喔?想见你侄子?” 锦绣忙点头,星辰是孟允宁千叮咛万嘱咐务必照看好的那个人,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也有了感情,无论如何锦绣也不能看着一个孩子受伤害。 “那看你表现,表现的好,大婚之日怎么的也会让他出面送亲的。倘若表现的不好,今天见一只手,明日见一只眼睛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门“哐啷”一声摔着合上了。 锦绣知道门口定是有人,自己这一次真的是跑不掉了,那多日的压力和今日受的委屈都随着眼泪掉了下来。 不一会,就有几个人抱着马车上的大包小包的放了进来。 “夫人,这些都是检查过的,二当家的让我们带来,方便你用。” 其中一个婆子说道。 “夫人,二当家交待了,你需要什么就找我,老婆子我姓王,您好好养伤,我们这就先下去了。” 锦绣看着这些人进进出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那么多条人命都被关在寨子里,自己更加不能轻举妄动。 过了一会,门又开了,一股冷风随着门吹到倚在床头的锦绣身上,锦绣才停止了胡思乱想。 很快一个熟悉身影被推了进来,锦绣忙坐起来: “大丫,你还好么?” 大丫听见锦绣的声音,忙爬起来上前看着锦绣。 “锦绣,你怎么样,他们可有欺负你?” “我没事,星辰呢?星辰可有和你关在一起?” 大丫摇摇头: “你被带走后,我就被关到一间黑屋子里,星辰也被带去了别处,我也不知道星辰会怎么样。” 锦绣这一听慌了起来,忙挣扎着爬起来,想往外走,可是两条腿不听使唤,很快摔倒在地上。大丫看出了不对,忙扶起来锦绣: “你这是怎么了,她们用刑了么?快让我看看。” 大丫不容分说手伸向锦绣的衣领处,锦绣护着衣服,低声说:“你帮我看看腿,我的腿疼的紧,这会竟然站不起来。” 大丫一听,忙上前查看,棉裤脱下后,那亵裤上渗出的血粘住了膝盖。 “我找他们要点水,给你清理一下。” “无事,你去找找药,撒点药粉就行。” 锦绣说着手往腿后边摸去,所触及之处都是硬硬的肿着。 大丫也发现了,看着锦绣一头的碎汗:“这是断了么?” 锦绣摇了摇头:“可能伤到筋了。” 大丫小心翼翼的分开锦绣膝盖上的伤和肉: “如果上官在就好了。” 锦绣脑子嗡的一声,忽然想起来,今日数人的时候缺了几个。 “你今日也没有见上官?” 大丫抬头看着锦绣:“没有啊!” 锦绣眉头一蹙,大丫倒是很乐观: “会不会是上官跑了,去报信了?” 锦绣忙捂住大丫的嘴,指了指外边。 大丫明白的点了点头。 锦绣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缺了好几个人,那个情况也有可能掉下悬崖了。” 大丫没忍住“啊”了一声,又紧紧堵住自己的嘴。 “希望上官平安。” 锦绣此刻也不敢肖想别的,只求大家都活着。 第189章 甘州行七 黑风寨四下里都露着喜气洋洋的气氛,唯有锦绣在屋子里烦躁不安。 她和大丫都不能自由行走,哪怕是如厕,都有人跟着。 原本想狐假虎威的多打探一点大家的消息,但是凡是她走多几步出去,身后的强壮的婆子就会将她“扶”回房间好好休息。 锦绣的双腿的确青紫一片,日常生活都艰难,眼看日子过去了三日,眼看就到了除夕,大丫心里也一片死灰。 “大丫,你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我会想办法护你周全的。”锦绣安慰着,但是这安慰自己也没什么底气。 “锦绣,咱们怎么逃出去,这个黑风寨这么大,人这么多。我们走不到大门处就会被人抓回来。” “我的药箱呢?” 大丫一听,忙从床下边拿出来。 “大丫,你帮我上药。” 大丫摸不着头脑,就被锦绣拉到了床上。 锦绣用气音说:“外边有人偷听。” 大丫的眼睛忙往窗户那边看去,锦绣将床上的窗帷一放下,外边人想偷看也看不见。 “药箱里有蒙汗药,趁着大婚那天,我下到酒里,夜里,咱们就逃走,哪怕还有剩下的人,咱们这么多男子,也能勉强一拼搏。” 大丫看着锦绣,眼里有着不可思议。 “可是药粉怎么弄到酒里,我们走不上五十步就会被人押回来的。” “我再等等机会。” 锦绣想的是二当家对自己倒还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在意的,她赌的也就是这一分在意。 大丫搓热手,帮锦绣揉开药油,锦绣疼的忍不住,咬着自己的帕子,憋出一身汗。 “这下手也太狠了,这都三日了,一点好转都没有,要不是你还能站起来,我都怀疑是骨头断了。” 正在此时,门口婆子恭敬的喊了一声:“二当家。” 大丫忙扯过被子,盖在锦绣身上。 门开的时候,打开窗帷站在床边上。 “你好点了么?” 锦绣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嗯。” 那凌洛水坐在床边,看着趴在枕头上的小脸,汗还湿了鬓角间的碎发。 “病了么?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说着手就往锦绣头上搭,锦绣躲了躲。 “你家姑娘怎么回事?” 凌洛水见锦绣躲着,就转身问大丫。 “姑娘的腿伤严重,每日两次药油擦着,还是青紫一大片。” 凌洛水闻言就要去掀被子看。 锦绣忙挪动了一下:“凌公子,不方便看。” 凌洛水闻言就停在那里: “有什么不方便了,再过几日你就是我妻子了,你身上哪处我看不得。” “凌公子也说过几日了,哪有成亲前见面的道理。” 锦绣说话声音带着虚弱,看着我见犹怜的,凌洛水倒也不强迫。 “这几日姑娘饭用的可好?” 门口站着的婆子忙回答:“姑娘吃的很少。” “可是不合胃口?” 凌洛水转过头问锦绣,锦绣看着那脸上的面具: “不敢吃,腿脚不便,又不能出去消食,吃多了怕积食。” 屋子里四个人,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极度安静。 “想让你卧床休息,腿脚不便就好好养着。” “王婆,你这边让灶上多做点有营养的汤水,好消化的。” 那婆子诺诺应下了。 “等你腿脚利索了,黑风寨你想去哪就去哪,谁还能拦住你?” 锦绣没有应声。 临到年关,寨子里大多数人就准备着过年,可凌洛水还是有点忙的。看锦绣不回答,就准备站起来出去。 见凌洛水转身,锦绣也从床上起身准备送他。 “公子慢走。” 凌洛水听见声音,猛的一回头看,却将身后的人撞到了。 大丫忙上前搀扶,凌洛水却看到白净的双腿上那肿胀的大片青紫。锦绣似乎不好意思,将裙子往腿上遮起来。 凌洛水转身将锦绣抱到床上,锦绣看见那面具后的双眼晦暗不明,心里也有点担心。 “你们出去。” 大丫紧张的看了看锦绣,锦绣轻闭双眼,微微点头。王婆就退了出去,大丫也一脸担心的退到了门外。 “药油呢?” “刚擦过了。” “这么厉害你也没让找人来看看是不是伤了筋骨。” 锦绣能听出来凌洛水的语气是柔和的,便也随着话音小意温柔地说起话来: “还好,不想给你添麻烦,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半条命都没了。” “能走么?” “大丫扶着我能走几步。” 凌洛水的指尖碰触着那青紫的地方,锦绣忙往回又缩了缩。 “太丑了,你别看。” “很疼?” “嗯,还好,三个月总会好的。”锦绣低下头小声回答。 凌洛水笑了一声,手扶起锦绣的下巴,锦绣无法避免的看向他的脸。 “你这么温柔,怎么做得那掌柜的?该不是狂我呢,这么看着倒像是谁家的大小姐。” “凌公子,你这么俊秀出众,也倒不像是个土匪头子。” 凌洛水听着锦绣这么说,眼睛里倒多了一丝柔和。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俊秀出众了?” 锦绣缓缓抬起手,想将它脸上的金属面具取下。 凌洛水一把抓住锦绣的手。 “你这是干什么?” “看看你的俊秀。” 凌洛水倒也不生气,靠在锦绣耳边说:“洞房花烛夜就看到了,急什么。” 面对耳边传来的炙热的气息,锦绣往后躲了一二。 “躲什么?” “痒。” 锦绣借着说话,将人推开一二。 “凌公子,我侄子可有好好吃饭?他打小身子差,请你看在我的份上,略照顾一二。” “嗯,你那侄子性子倒是倔得很,不像你。” 锦绣一听就知道星辰怕是又做了什么。 “凌公子,我能否见见他,劝他一二,我家就这么一个后人了,我不想他有事,不然将来我无颜见爹娘。” “这倒也不难,我晚上让他来陪你吃饭,你可能多吃下些?” “真的吗?” 锦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含着欣喜看向凌洛水。 凌洛水的手抚摸着锦绣脸颊处的红印,没有正面回答。 “你这是胎记?” “绣坊失火,烧伤的,是不是很丑。” “倒没有,别有一番风味,很独特。” 两人沉默了一会,在锦绣快忍不住演不下去的时候,凌洛水突然起身。 “你好好休息,你带来的人都好着,只要不要犯事,听话顺从的话,我们大婚后,我会安排收编的,你不用担心。” “谢谢凌公子照顾。” 凌洛水俯视着这个小女子,嘴角微微上扬。 “只要你听话,在黑风寨,谁也欺负不到你头上。” 第190章 甘州行八 大丫见二当家走远了,忙进来继续给锦绣揉搓着擦药油。 “你胆子倒是大,谁家的好姑娘会把腿随便露给别人看,我看你真的不想嫁人了。” 锦绣忍着疼,一边哼哼,一边不在乎的说:“那就不嫁了,反正一个人也能过。” 自己倒想起前一世的事情来,满大街小巷露胳膊露腿的小姑娘,一到夏天那就是最美丽的风景线。 …… 下午的时候,王婆子端了鸡汤来,还炒了几个菜。 “姑娘,二当家的说让您多少吃一点。要我说,你太瘦了将来不好生养的。女人没了后人,以后可拴不住男人的心。” 锦绣听完眉头微微一蹙,脸上带了三分凌厉,看向王婆。性子过于柔,谁都能拿捏,那还得了? “姑娘,您的侄子给您带过来了。” 门外一个男声刚落下,门就被撞开了,星辰扑到锦绣的怀里。 “姑姑,我好想你,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锦绣脸上柔和多了,抚摸着星辰的头,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咪。 “星辰乖,姑姑好着呢,你怎么瘦了,他们不给你饭吃?嗯?” 那王婆子自然也是个有眼色的,迅速退了出去。 锦绣使眼色给大丫。 “王婆,姑娘说让你多添一碗饭一碗汤。” 那王婆子应了一声就飞快的走远了,大丫冲着锦绣点点头。 “星辰,先别哭,你知不知道金大哥他们在什么地方关着。” 星辰看着锦绣。 “我们都关在一起,我们吃的饭食被下过药,很多叔叔吃了就整日昏睡,没有精神。” 锦绣一听,赶忙看着星辰。 “你也吃了那饭食?” 星辰摇摇头:“我宁可饿着,也不敢吃。” 锦绣认识星辰的时候,星辰就是在解毒,怕是因为吃错过东西,让他一直警惕着。 “我这里的饭菜没事,你快吃,喝点鸡汤。” 锦绣忙把自己面前的鸡汤递给星辰。 星辰喝了几口,忽然想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锦绣: “姑姑,我听她们说你要嫁给黑风寨二当家。” “权宜之计,不必担心。” 星辰看着锦绣笃定的样子,也放心些。饿了好几日,这会忍不住大口吃起来。 “星辰,带信息给金大哥,这几日让大家尽可能的调整好状态,我会找机会让大家逃离的。” 大丫从门缝里看到王婆匆匆回来,连忙给锦绣递了信息。 锦绣拿起筷子,带着哭声说道: “星辰,你在长身体,要好好吃饭,别让姐姐担心。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没办法向你死去的爹娘交待,我更没脸见我爹娘……” 星辰虽然奇怪锦绣这絮絮叨叨的说辞,但此刻姑姑让抓紧时间吃饭,那就吃饭。 “姑娘,您要的饭和汤。” 王婆子一进来,看见锦绣泪流满面,多看了两眼,忙将饭和汤放下,又退了出去。 “星辰,你放心,那凌公子是个良善之人,必定不会苛责我们的。” 有王婆子在门口,锦绣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沾了水在桌子上写着字,星辰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自然不会多说话。 星辰用了饭没一会,那个送他来的男子来接他。 路上听巡逻的土匪说着:“那二当家看不出来,竟然能打赢狂刀。” “是呀,其实黑风寨最深藏不露的就是二当家了,那狂刀一直不服气,还不是屡屡败在二当家手里。” 星辰虽然看着姑姑晚上语笑嫣然,但是这么一听,心里有点担心了。 星辰回到黑风寨的地牢里,所谓地牢,不过是依山而建,那门口守着两个人,生着篝火。 再往里走,还有两个人,墙上的火把将两个喝酒的人影子拉的很长。 “二当家把人放回来了啊,这小子倔强的很。这几日都不吃不喝,我都怕死在这里没法交待。” 送星辰的男子应和两声:“二当家说了,孩子还小,你们照顾一二,毕竟是夫人的侄子。” 那两个喝酒的人讪讪一笑:“必须的必须的,让二当家的放心。” 星辰随着他们走到牢里,牢里的味道不好闻,倘若没有出去过,也倒是适应了,这再次进来,星辰皱了眉头。 金向远撑着一丝的意识看着星辰,他知道这个小子很受俞家照顾,自然要分神多看顾一二。 星辰回到自己的牢房中,靠在栅栏旁,凑近金向远。看着那些人走远,将袖子里的鸡块全都给了金向远。 “姑姑说,让我们缓一缓精神,她还在找机会。有什么事,我会来传达。” “她还好吗?” 金向远不敢想一个女人落到土匪窝是个什么下场,但就听每天守牢的土匪说的,那黑风寨二当家好似要锦绣做压寨夫人。 “姑姑应该还好,她看上去也精神。” “活着就行。” 金向远饿了太久,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头歪到一边缓着,再也没有说话,心思飘得有点远。 虽然只有几块鸡肉,他也只含在嘴里一小块,将其他的分给同个牢房的人。 又过了两日,星辰出去又回来了,带了些馒头,上边点着红色的圆点,看着喜庆极了。 送他回来的那个男子笑着说: “你们姑娘明日大婚,二当家给你们赏的喜馍。” 金向远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了脑袋。 “这上面的红点是姑姑亲手点的。” 星辰补了一句,金向远就知道这是说这个能吃。 “小公子,再委屈你两日,你就可以出去了。” 那男子笑盈盈地看着星辰,星辰嗯了一声,就进到自己的牢里。 将那两篮子馒头放到两个牢门口,这男子就离开了。 “馒头能吃,大家都分一分。” 金向远将馒头一个一个塞进大伙手里,将话低声传给旁边的人。 这些人中有一部分,从一开始的咒骂金向远,到后来吃了下了药的饭菜,没了精神,骂都骂不动。再到现在拿着馒头,虽然冻的硬邦邦,但总算能果腹。谁也没力气多说一句。 “姑姑说,明日乘乱而逃。” 金向远闻言皱了皱眉头,趁乱而逃? 会有什么乱? 锦绣一个女子能做什么。 “姑姑还说,有机会大家都走,不用管她。” 金向远借着昏暗的火把的光线看向星辰,星辰一张俊郎的小脸上也是紧紧皱着眉头。 “她还好吗?” 星辰轻轻嗯了一声。 但是他今天总算看出来了,锦绣自始至终没有站起来过。两次他离开都是大丫送他到门外。 “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捅出什么乱子。” 星辰也不知道具体的,只记得锦绣笑着让他跟紧金向远。自己会想办法到最近的镇上和他们汇合。 第191章 甘州行九 除夕这日,是锦绣和凌洛水的大婚之日,但是黑风寨和其他地方略有不同,宴席都在晚上,大家可以喝的酣畅淋漓。 因着是除夕过年,大家都很忙碌,锦绣在屋子里头看着大红色的喜字,心里带着三分凄凉。 大丫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发,那凌洛水倒还真不像是粗人,给锦绣买来了桂花油,胭脂水粉,一套红色的嫁衣喜庆的铺在床上。 虽然是在土匪窝,但是事关二当家结婚这件事,倒还真的准备的有模有样。 “锦绣,咱们怎么办?” “按原计划办,一会星辰会来的,你和星辰一起,不要跟着我。” 大丫忽然有点心慌,那不确定的事情太多了,倘若其他人全逃跑了,锦绣会怎么样,全是未知数。 “药粉不够多,给你的一小包你留好,以防不时之需。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找你们汇合的。” 锦绣声音极低地说着,大丫眼圈红了,知道这是背水一战,但是锦绣风险太大了。 “所有事情往好处想,最差也不过就是这样,还能如何?活着,总是要搏一搏,星辰很重要,务必照顾好他,你们两个的任务很是关键。” 大丫点点头,不再多言,锦绣这还是第一次穿嫁衣,鲜红的颜色衬的她面色更白,因过于消瘦,这嫁衣穿着倒空荡荡的。 锦绣自己给自己化了妆,看上去气色稍微好一些,揉了揉自己的脸,想到今天要应对的事情很多,不能掉链子。 “姑娘,吉时到了。” 王婆子在门口请人了,大丫盖好盖头,扶着锦绣走出去。走到门口,王婆子扶着另一侧。锦绣停下脚步,微微侧头: “大丫,你去看看星辰在哪?你今日替我照看好他,今日大婚,寨子里乱得很。” 听锦绣担心自己家的晚辈,王婆子满脸堆笑地说: “姑娘不必担心,大伙都知道星辰是你的侄子,谁敢不敬啊,那二当家的可不会轻饶的。” “是呀,姑娘,你可不知道,那狂刀今个怕是都还站不起来呢。” 另一个婆子也插嘴说道。 “狂刀?” “就是害姑娘这些日子不爽利的那个,二掌柜找了由头,将他也治了,两条腿被鞭子抽的都站不起来。” “姑娘大婚,不提这些扫兴之事。姑娘,知道你身子不爽利,你把重量靠在我们身上,咱们慢慢走。” 王婆子扶锦绣的胳膊上用上了力,想借力给锦绣,锦绣的双腿没有好,站得久了都会疼,更别说今天好一番折腾。 “大丫,你去找星辰,带星辰一起来观礼啊!” 大丫握着锦绣的手,被锦绣紧紧捏了捏后就松开了,大丫知道锦绣的安排,也知道今天是唯一的机会,让大家都能离开这里。 看着锦绣一步一步走的艰难,大丫的眼睛红了,但是丝毫不敢懈怠,狠狠吸了口冷空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能拖锦绣的后腿。 大丫提了两大坛酒,走到大牢门口。一脸笑盈盈地对着门口的守卫说。 “大哥辛苦,换班了啊,今日我家姑娘大婚,我来接我家公子观礼去。” “你家公子已经走了呀!” 大丫好似诧异的看着两位。 “啊,已经去了那边了?那可能是走岔了。我家姑娘问二当家要了酒,说是让我给里边送一点喜酒,也全了他们跟随姑娘这一趟。大哥,我能不能进去给大家分一分?” 门口两个人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今日黑风寨大喜,又是过年,我看其他人都欢天喜地凑热闹去了,就你们还的为了大家的安全守着,真的是太辛苦了。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少不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位大哥,别嫌弃,这坛子喜酒留给你们,这天怪冷的,你们倘若冷了累了,少喝点暖暖身体。” 那两人一看这二当家新夫人的这丫鬟倒是个懂事的,两人眼中一对视,一个女人也翻不起大浪,就放行了。 大丫原话对着牢里边的又说了一遍,里边的两位更是放心的打开酒闻了闻。 “他们都还睡着呢,姑娘不必担心,今日过年,肯定会给他们吃顿饱饭的。” 大丫往里走了走,看着几个牢房里横七扭八的睡着的镖师。 “哎呀,他们都睡着,这喜酒那就两位大哥喝,我也就是奉命来看看。看过了我这还得去找我家公子呢,别让小孩子给二当家的大事上添了乱子。” 两个土匪笑着送走大丫。 大丫忙往回走,星辰没见着,心里倒还真的有点慌。 星辰被换了一身簇新的衣服站在喜堂外,身边跟着那个经常接送他的男子,大丫忙走上去。 “公子,可找到你了,姑娘一早交代我今日照顾好你。今日天这么冷,你穿的有点少,我带你回去加点衣衫。” 大丫说完,旁边的那个男子看了看星辰,是看着单薄了些,毕竟是个孩子。 “那你们快去快回,别跑远了,这马上就拜堂了。” “大丫,我看完姑姑拜堂我再去,我坚持一下。” 星辰眼神阴沉,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看着那穿着喜服的女人几乎被两个婆子架起来。 “这位公子,我知道二当家身边没你不行,你忙你的,我来看顾我家公子就行。” 大丫看身边这位男子伸长脖子往里看,大丫忙笑着说道。 男子审视了大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那你们别乱跑,寨子里还是比较乱的,等一会拜完堂,我带你们去新房。” “好的,放心,公子。” 大丫牵起星辰的手,星辰的手冰凉。 “大丫,我姑姑会没事,对!” “嗯,会的。” 周围人多嘴杂,星辰即使心中有再多不安,也不能多说一个字,看着锦绣一拜天地,被扶起来。又对着大当家拜下去,再站起来的时候,锦绣已经支撑不住。 凌洛水扶着锦绣,耳语道:“再坚持一下,我送你回去先歇着,你不必出来和我一起敬酒了。” 夫妻对拜的时候,锦绣刚跪下去,身子就几乎不稳的摇了摇,身边的婆子忙上前扶了扶。拜下去的时候再也支撑不住,摔坐在一旁。 “礼成!” 那主持唱礼之人也看出新妇不适,忙结束了这拜天地。 “大家先去宴席少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凌洛水大声说完,环抱起锦绣就往新房的方向走去,大家伙熙熙攘攘,有的去往宴席,有的跟在凌洛水后边去看热闹。 第192章 甘州行十 锦绣被放在床铺上,王婆忙上前跟着来看。 凌洛水脱了锦绣的小靴子,又想挽起裤子看看伤势,锦绣忙拦住了。 “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女人,有什么不能看的,知道你腿伤严重,我看看。” “外边忙,你在这里给人看到不好,那么多人还等着你呢。” 锦绣声音柔柔的,凌洛水的心像是被羽毛拂过,抬头只看见那一张红唇在盖头的遮掩下,一张一合。 忍不住手抚上锦绣的脸,锦绣心里其实很慌张,但是却不敢表现出太大的反应。 “二当家,这外边宾客还等着呢,天都没黑,不着急这一时。我这会给姑娘上药,您放心招呼去。” 王婆子看凌洛水那猴急的样子,怕凌洛水误了事,忙提醒着。 “锦绣,你在这里等我,我早点回来。” 锦绣轻轻嗯了一声,凌洛水就像一阵风似的出去了,好似被人追。 “姑娘,我给您看看伤。” “不用了,晚点,大丫来了让她弄,王婆,可有什么吃的喝的,我有点饿。” 王婆一听,忙给另一个婆子递了个眼神,锦绣听门轻轻一响,一手掀开了些盖头,往屋子里打量起来。 “姑娘可不敢掀开盖头,不吉利。” 王婆子的声音一出,锦绣还吓了一跳。 “姑娘稍等,一会给你偷着先吃上点,按理说新娘子不能吃的,要等新郎官来了再一起吃点。可是二当家说了,让好好照顾好你,就怕你冻着,饿着,这些虚礼那可是都顾不得了。” “二当家虽然年纪稍微大了些,但是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他也没有其它乱七八糟的夫人,姑娘你还是头一个入二当家眼的女人呢,我们还都说你是个有福的。” “照顾你这么多日,也能看出来,姑娘是个性格脾气极好的,以后必定能和二当家百年好合。” 锦绣听王婆子嘴里车轱辘似的好话往外倒,眉毛微微一翘,只能是等着时间。 当屋子里燃上了灯的时候,锦绣知道天色暗了。 “大丫怎么还不回来?” 王婆子奇怪的问。 “她去照顾我侄子了,怕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锦绣轻声说了一句。 “该不是她又把小公子送回牢房,哎呦,二当家给小公子准备了房子的,说是晚上就让小公子睡过去,那牢房里又冷又暗的。我得赶紧去使人去找一找,别把事情办岔了。” 王婆拍了一下大腿,忙起身往外走去。 “王婆,等一下,别慌,小公子身边不是跟着二当家身边的人么,定是知道的,你这一走,我有点害怕。” 王婆一听,觉得也有道理,讪讪地说了两句别的,坐在桌子边上。 “王婆,你也吃点,这个茶水喝着倒也香,我看还有酒呢,你就当陪我了。” “这哪里使得。” “我身边也没个亲人,你最近这么照顾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王婆一听,这夫人倒真是个好拿捏的性子。 “陪我吃一点,我一个人吃东西,总是吃不下,你也知道的。” 王婆一听,倒是觉得也有点道理,每次小公子来了,锦绣才能吃多一点,不然那真的是吃很少。 “那老婆子我就陪夫人吃一点。” “对嘛,这样才对。婆婆喝点茶水,点心干,别噎到。婆婆,今天这南瓜粥熬的倒是清甜,我都还想喝多半碗。” “夫人,我给您再盛些。” 旁边另一个婆子忙端着空碗去盛。 …… 锦绣看着趴在桌子上的王婆,锦绣费劲的将她安置到桌子下边。 那婆子端了粥进来,看桌子前就坐着锦绣一人。 “夫人,王婆子呢?” “去帮我找大丫了,她觉得有点晚了,到我上药的时间了。” “喔,好的,夫人,你多吃些。” “你陪我也吃些?” “夫人,我不饿,您吃完,我扶你去床上坐着去。估计再过一会二当家就回来了。” 锦绣喝了一口,就再也不喝了。 “那你扶我去床上坐着。” 那婆子将锦绣扶到床上,并将锦绣的衣裙整理一二。 “夫人,我去门口看看,王婆子回来没。” 锦绣嗯了一声。 锦绣不知道这药粉能维持多久,这个人不解决,自己也逃不出去。 袖子里还有一小包药粉,那是留着自己万不得已时候用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锦绣的不安到了一个最高值。 锦绣站起来往外走,刚到门口,那婆子看见锦绣: “夫人,你这是?” “水喝多了,得方便一下。” 那婆子立刻扶上锦绣的胳膊。 “夫人,慢一点。” 锦绣借着摔倒,将手中的绢帕捂到了婆子的脸上。 “对不起,我没站稳,我起来。” 那婆子还没说完,就倒下了,这个婆子比较瘦,锦绣将人拖到屋子里,搬到床上,拉下窗帷,拉开被子将人安置在里边。 锦绣忙往外走去,不一会儿,就听到有吃过酒宴的人往回走,今日黑风寨格外明亮,四处点燃的火把,挂满了红绸,对于逃跑简直是难上加难。 西边的火光照亮了巡逻人的眼睛,很多人一瞬酒就醒了,忙加入了灭火的队伍,有的人虽然醉着,但也跟着往过去跑。 锦绣一直对寨子不熟悉,这一刻其实也不知道往哪边跑。只是想着远离那人多的地方,反方向躲躲藏藏的跑起来。 锦绣躲在一个黑着的房子背后,那黑暗正好将她的身影遮了半身。这无缘无故的火,必然是金大哥他们弄出来的动静,这样的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就去了着火的那边,那定是逃出来了。 想到这里,锦绣松了口气,自己身上紧张出一身冷汗。 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锦绣几乎被冻透了,也没找到应该从哪里能出去,一路躲躲藏藏,倒是狼狈了不少。 黑风寨依山而建,西边的火光慢慢下去了,那星星点点的火光多了起来,在黑夜里格外的明亮。 “听说二当家的发怒了,夫人被劫走了,大家赶紧找,找到二当家赏白银五百两。” “天啊,五百两,这么多。” “哎,大过年的也不安稳,那牢房那边的大火,好不容易扑灭了,里边的人都不见了,大当家这会醉倒着,怕是明日醒来,咱们谁都不好过。” 锦绣听着巡逻人的话音越来越清晰,像是马上就要到自己这边,旁边一排屋子,倒是都是黑着灯的,锦绣咬牙猫着身子钻进其中一间,想着躲上一躲。 身后传来一声粗重的男声:“谁呀?” 锦绣瞬间头皮一紧。 第193章 甘州行十一 “我当是谁,新娘子怎么跑我这里来了?你也看不上凌洛水那怂包,投怀送抱来了?” 锦绣一听有人就要开门往外跑,一道黑影带着浓浓的酒味靠近她,将她像拎小鸡一样拎起又扔下,原本腿脚还不太灵光的锦绣,这一下摔得狠了。 “狂刀?” 锦绣忍着疼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呵呵,还惦记我呢?” 狂刀笑着凑近锦绣,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样子。 “怎么,你这是想逃婚?还是想逃跑?”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高度警惕着,门外那搜查的队伍越来越近,眼前这满是酒气的人越来越凑近。 锦绣忍着疼往后躲,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狂刀,你在不在里头?” “干嘛?” 眼前这个黑影带着怒气,去到门口。 “你在就行,没事,我们巡逻,西边走水,大家都忙的很,你好好休息。” 来人知道狂刀受了伤和二当家不对付,看着狂刀那张带着怒气的脸,也不太想多说什么,匆匆拿着火把往前走去。 “会不会是狂刀把新娘抓走的?” “不会,狂刀的双腿不灵光走不了那么远。” 队伍里的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狂刀大力将门关上,点燃柜子上的油灯。 再从地上找那抹红影,人已经爬到了门口。 狂刀再次将锦绣拎起,扔到床上。 “竟然有人猜到是我狂刀掳走了新娘,他们哪里能猜到是新娘自己跑到我的屋里。” 狂刀的床上带着一股子腥臭混着药的味道,锦绣这一摔,倒不见得多疼,只是呼吸都困难不少。 “洞房花烛夜都惦记着我,我定不能辜负夫人的美意,你这姿色在黑风寨也算是上等了,我狂刀不亏,就是干巴了点,哈哈哈。” 狂刀说着,扯了自己的衣衫,那粗壮的胳膊,比锦绣的大腿都粗,浑身上下都是健硕的肌肉。 锦绣暗道:可真倒霉,这刚出狼窝,这就跌进了虎口。 “让我猜一猜,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狂刀一步一步逼近,锦绣真慌了,几近作呕的味道让她像一只炸毛的猫。 “凌洛水那孙子此时怕是把寨子翻了个底朝天,他死也想不到他心尖尖上的人竟然落到我手上。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这大过年的,还真的不想杀生。” 锦绣脑子几近空白,也不知道怎么脱身。这狂刀是个粗鲁的,指不定大刀一挥,自己的小命就此了结了。 “我和你做个交易。” 狂刀笑了:“就你这阶下囚还配合我做交易,你能给我什么?” “银子。” 狂刀一把扯过来一张椅子,坐在锦绣面前。 “银子?老子我不稀罕。” “那你想要什么?” 纵使锦绣想冷静,但是此刻大脑却有点不听使唤。 “我想要什么?” 狂刀一只手 抚摸着桌子上的刀柄,一只手搭在椅子把手上。 “我想要凌洛水死。” 锦绣心里咒骂了句“疯子”。 “凭什么黑风寨就要听他的,什么东西,每次有好东西,都先让他挑,什么玩意。” 狂刀看着锦绣:“竟然因为你伤了腿,就抽了我二十鞭子,说起来,你这送上门的小娘们就是上天给他的报应,哈哈哈。” 狂刀拿起桌上的酒,又灌了一大口。 “既然如此,这个游戏有点意思。” “狂刀,其实你与我无怨无恨的……” 话音未落,寨子里敲响了锣声,有人四处奔走,有人偷袭。 狂刀一听,拿起刀就站了起来,可能是喝多了,人有些摇摇晃晃。 “妈的,什么势力这么不讲道义,大过年的搞偷袭。” 说罢就要往外走,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走向锦绣。 “先解决了你,说罢抬起手中的刀,锦绣忙往一旁躲去,手中的蒙汗药撒向狂刀。” 狂刀抹了一把脸:“还敢和我玩阴的,你找死。” 锦绣连连往后躲去,狂刀一刀又向她砍来。锦绣忙就地往旁边滚了一圈。 再回头看去狂刀站着的身子已经有些不稳。 “我没醉,为什么这么晕?臭女人,你给我站住。” 说着狂刀拖着刀就扑向锦绣,锦绣握紧手中的小匕首,那狂刀被地上的酒坛子绊了一下,就直直摔到锦绣这边,锦绣的匕首狠狠扎进了狂刀的血肉。 锦绣忍不住高声尖叫,忙抽出匕首,一边往后躲,一边用匕首乱戳。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 锦绣再醒来,已经在马车里。 她一骨碌坐起来,却不料碰到了某人的下巴。 身后之人闷哼一声,紧接着抱紧她。 “啊,放开我,放开我。” 锦绣一边挣扎,一边高声尖叫。 “冷静,锦绣,冷静,我是孟允宁,你已经安全了。” 马车停了,第一个翻进来的是上官。 “锦绣,锦绣,你还好么?” 她看锦绣虽然被孟允宁紧紧的困在怀里,但是应激反应相当激烈。 不得不将手里的药丸塞进她嘴里。 锦绣挣扎着,水湿了前襟。 药还是被灌了下去,没一会,人就安静下来,沉沉地再次睡去。 “好了,人睡了。” 上官看着孟允宁始终抱着怀里的人,那虎口上的牙印深的出了血。 “你受伤了,我给你上药,她受了惊吓,应激反应太严重,怕是得好好养一阵子。” “我第一次杀人,也关了自己很久。” 孟允宁丝毫不在意手上的伤,只是想起来少年时期,那剑上的鲜血。 “再不吃东西,她自己都将自己饿死了,就剩了一把骨头。” 上官把了脉悠悠说道,看着孟允宁下巴上都带了青色,叹了一口气。 “上官,谢谢你,这次多亏你。晚上就到了,我会照顾好她。” 上官将孟允宁的手上了药粉,缠上一圈布。 “那黑风寨这次是连锅端了,以后再也祸害不了商队和附近百姓了。倘若官府早点介入,清一清这山匪,百姓也更能好好生活不是。” “上官,这个世道,能为良民,谁愿为匪?那府衙清不掉的山匪,能盘踞几十年之久,定是有原因的。只是我这次莽撞行事,还不知道之后,会带给我爹什么样的麻烦。” 上官将孟允宁的伤口包扎完,不禁叹了口气: “上天可真是公平,你这种人天生就应该忧天下,而我呢,就更适合游历天下。” 孟允宁看着上官故意逗他的样子,嘴角也想上扬起一丝弧度。 好在还及时,好在都活着。 第194章 甘州行十二 过了好几日,锦绣的状况才好转下来。 锦绣从大丫那里得知,镖队的人都已经调养了几日就回秦州了,金向远走的那日还和锦绣道别来的,只是因为一直吃了药昏昏沉沉的,自己没见到罢了。 “家里怕是要担心了,我还和紫萱他们约定好,一起在上元节看花灯的。” “你不用担心,这些日子孟公子将你照顾的稳稳妥妥的。你只需要好好吃药,好好吃饭,身体尽快好起来。” 大丫跑前忙后的给锦绣端了水,擦手擦脸。 “今日初几?” 锦绣轻声问了一句。 大丫看着锦绣脸上还是恹恹的样子,拧了帕子,又细细的擦起来。 “今个往回走,你也赶不到秦州看花灯的,你别管那么多,好好的将身体养起来。” “姑姑,吃饭啦。” 星辰声音传来,锦绣挤出一点笑容。 “星辰,你吃了没?” 星辰将手中的碗放在床头,喜悦地看着大丫:“姑姑今日认得我了,姑姑是不是好了?” 大丫也笑着说:“是呢,锦绣这几日醒来的时候越来越久,这是个好兆头。多亏了上官神医。” “姑姑,你可吓死我们了,孟叔叔都不许我们来看你。” 星辰看着锦绣,将枕头旁边的帕子护在锦绣的脖颈下。勺子舀了一勺粥,先是放到自己嘴边,吹凉再小心递到锦绣嘴边。 锦绣看着星辰熟悉的做派,连忙起身要自己吃。 “我自己来,手又没断的,整日里躺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情。” 星辰执意端着碗,锦绣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往嘴里递。很快,大半碗粥就吃下去了。 “大丫,你看,姑姑吃得下饭了,太好了。” 星辰话音没落,锦绣觉得胃里又一次翻江倒海,喉头涌上来猩苦。 锦绣紧紧地用帕子捂住嘴,大丫熟悉的拿了旁边的铜盆,锦绣将刚吃进去的白粥尽数吐了出来,吐到最后,连胆汁也和着胃液吐了出来。 星辰忙倒了杯水,一脸做错事的样子站在旁边。 “姑姑,漱漱口!” 锦绣虚弱的就着星辰的手,顺从地喝了水漱口。 “我去找上官,让他来看看你。” 星辰话音刚落,锦绣就拽住了他的袖子。 “不必麻烦了,我没事,不就又吐了么。” 听着锦绣的声音,星辰听话的坐在锦绣身边,大丫拿着铜盆去倒了秽物。 “姑姑,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好一些?” 锦绣抬手擦了星辰脸上的泪水。 “会好的。” 星辰的手抓着锦绣,一抽一抽地说道:“我娘走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她也吃不下饭,一直吐一直吐,最后就只剩下吐血了,姑姑,我好害怕。求求你好起来。” 这也是第一次听星辰提起自己的亲人,这个半大的孩子泣不成声,趴在锦绣的床侧。 “我不会死的,我要看着星辰长大。” 锦绣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星辰的后背,轻声说道。 “姑姑~” 星辰哭到哽咽,锦绣第一次看到星辰情绪这么失控。 很快,门开了,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锦绣抬眼往屏风外看去。 进来的先是铠甲都没来得及脱去的孟允宁,后边跟着的是上官和大丫。 “哭什么哭,倒惹的你姑姑心里更难受,你先出去。” 孟允宁带着寒气,将星辰从锦绣床边拎起来,大丫忙上前扶着。 星辰看到孟允宁,不敢大声哭,只得躲在大丫身边抽泣。 “刚听大丫说,你又吐了?” 孟允宁将锦绣身后的靠垫往起来扶了扶,将人也扶着坐的舒服些,被子也往上掖了掖。 “没事,你倒是回来的早。” 锦绣随口一说,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只能通过天黑和天亮隐约知道白天和黑夜。 “你在这里,我都不想去大营。” 孟允宁嘴角轻轻上扬,手抚上那苍白的小脸。 “给你添麻烦了。” 锦绣往旁边躲了躲。 “行了,孟三,你先去洗一洗,你身上一股教练场上的汗油子味,我来给咱们锦绣妹妹把个脉。” 上官拍了拍孟允宁,又拍了拍自己的诊箱。 孟允宁忙往后让了让,搬了凳子放在床侧,方便上官看诊。 “就这么大点地方,孟三你去换身衣裳,大丫和星辰你们去准备药浴的汤水。” 上官嫌弃的将几人都赶出去,才一脸正色的看着锦绣。 “你现在醒了,我还是希望你能配合我的治疗,我知道对你而言可能心病难医,但是只要人有了求生的意志,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锦绣点了点头。 “你这个妹妹我也不会白认的,待日后回了秦州,我自会上门全了礼数。” “其实没关系的,我不是那种讳疾忌医之人。” 锦绣轻声说道。 “你没关系,孟家盯着呢,就我和孟三这关系,认你个妹妹也不算什么。算起来我无父无母,除了有个师父,有几个师兄弟,还真没什么亲人。你是我妹妹,我倒也是欢喜的,等你好了,给我烧一桌菜,为我烧的那种。” 锦绣看着上官的语气带上了熟悉的憨气,嘴角也多了一丝笑容,自是应承了下来。 “好。” “叫声哥哥来听,不然我觉得我好亏哦,不对,以后你和孟呆子大婚,他是不是也的叫我哥哥,我好像赚了呢。” 上官一边拿出脉诊,一边说着,脸上不见一丝阴郁,像极了锦绣初识他的样子。 “那我们说好了,你要好好配合治疗,别怕疼哦。我可是等着孟呆子叫我哥哥那一天的。你也不要想着移情别恋,你被孟呆子这么照顾着,估计你也不会看上别人了。” 锦绣听闻上官这么说着,隐约想起孟允宁这些天的近身照顾,脸上臊出了红晕。 每次艾灸扎针前,都要洗澡,前些日子大丫尚且不能自顾,而且锦绣的状态别人不能近身,不是伤了别人就是伤了自己,擦拭,穿衣孟允宁都没有假借他人之手。 上官不说话,房间里就很安静。 “行啦,还是有好转的,想办法还是要进食的,进食进药再配合药浴针灸应该会更快好转的。” 上官收拾起诊箱,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说: “你快好起来,孟将军过些日子会来这里巡军,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见他么?孟呆子估计比你还心慌。你准备准备,我一会来给你施针。” 第195章 甘州行十三 孟允宁换了常服,走到侧间,浴桶里的药汤正在一桶桶的添加进去,闻上去并不好闻。 见浴汤都准备好,试了试温度,孟允宁这才将眼睛上绑了黑布条,将锦绣抱进浴桶。 “你是怎么做到蒙着眼睛还能如此平稳,不磕不碰?” 孟允宁听到锦绣这么问,整个人自然也是不好意思。 “我试过无数遍了, 肯定不会摔倒你,就这么几步路而已。” 孟允宁将锦绣安置妥当,正准备出去喊大丫来帮忙,被锦绣拉住了衣袍。 锦绣的手抚上孟允宁的手,那刀剑都未曾留下痕迹的受伤害,清晰的牙印落在虎口处。再往上还有指甲抓痕,深深浅浅,长短不一。 “最终,还是给你添麻烦了。你胳膊上的伤都是因为我造成的。” “不疼,早就结痂了,看你渐渐好起来,我也安心不少。” 两人都没说话,锦绣觉得害臊,孟允宁亦是。 “我……” “我……” 两人同时出声,又因着对方而停止。 “你先说。” 孟允宁虽然蒙着眼睛,但是其他感官倒是更灵敏,那说话的气息喷在他的手上,让他觉得有一点微妙。 “我想说的是,我会如实禀报我父亲的,我会尽快娶你的。” 话音落下,锦绣看向孟允宁,那红着的耳根。 “允宁,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你原本是天上的皎月,你有好的家世,好的前途……” 孟允宁的手就捂住了锦绣的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说那么多,无非就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罢了。我至今回想起倘若我再迟一点,我们会不会天人永隔。和那人事件重重阻隔比起来,我更担心的是天人永隔,所以,我不允许,你退缩。” 锦绣被热热的药汤熏红了脸,熏晕了头,伸手扯下孟允宁眼前的黑布。 孟允宁没想到锦绣会这样,忙闭上双眼。 “我没有退缩,我只是觉得我很幸运。” 锦绣将自己往下沉了沉,只露出一个脑袋,靠在浴桶上,也眯着眼睛。轻声说了一句,孟允宁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只露出一个头的女子,脸上带着欣喜。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将此事与父亲商量。” “走过生死一场,一切都没那么重要,能活的畅快已是人生不易之事。” 锦绣说完,已经很累很累,靠着浴桶有睡过去的姿态,孟允宁忙将她肩膀往上提了提。 “别睡着,会呛到水。” “好,我只是有点累。” 锦绣抬起一只胳膊搭在浴桶旁,让自己不沉下去。那白皙的脖颈和半个前胸就浮出水面,站在身后的孟允宁忙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又缓缓睁开,心中暗自念着:锦绣还尚未康复,怎能有这些杂乱的心思。 “两刻钟差不多到了,我抱你出去。” 孟允宁熟悉的将人一把从腋下提起,一只手拽了旁边架子上的薄被一转,将人裹在被中,大步走向床榻。 “大丫,来给锦绣换个衣裳。我去找上官。” 大丫闻声忙进来给锦绣换了贴身衣物,又披上了一件轻薄的衣衫,一会要施针,先将湿了的薄被抽在一旁,盖上汤婆子暖着的厚棉被。 一番摆弄下来,锦绣已然陷入昏睡,只是眉头紧锁,略显不安。 炭盆多放了一个,屋子里明显热了起来,大丫忙将新换了水的汤婆子也放到被子里。做完这些,就去屏风后等着,她不敢大声出气,上官施针是不许有任何被打扰的。 “孟三,我开始了。” 上官头上已经有了薄汗,孟允宁倒是已经熟悉了,看着上官目不斜视的将一根根细针刺入锦绣的身体。 两个多时辰后,总算结束了,上官疲惫的看着同样疲惫的孟允宁。 “我先去洗澡休息了,你也多休息。” 上官收拾起紫的诊箱,抹掉额头上的汗。 “辛苦了,上官,谢谢你。” 上官嗤了一声,就离开了。 孟允宁将锦绣安置妥当,被子盖好,在床旁边的小榻上铺了自己的被褥。 草草地洗了个澡,小心地躺在榻上,一夜无梦。 大丫在厨房里捣鼓,松柏想找点东西吃,两人就撞上了。 “你家公子歇下了?” “嗯,熄灯了,今天从营里回来没有吃晚饭,厨房可有能吃的?” 松柏站在门口,避嫌。 “你稍等,我给你煮点面条,晚上我擀了面,还剩下很多。” 大丫麻利的将灶火吹的旺些,烧了水,温上了鸡汤。 “进来吃,外边冷,和我也没什么好避嫌的了。” 松柏看了大丫两眼,闻着饭香就进了厨房,找了个小杌子坐下了。 “你别这么说自己,你是个好姑娘,就是没有遇见良人罢了。” 大丫听一向寡言的松柏劝自己,给他的面里多埋了几块鸡肉。 “没事,其实现在也挺好的,我是个没主见的,跟了锦绣我才觉得日子刚过的有点滋味,可谁料遇到这样的事。” 松柏最近天天跟着公子天不亮就往大营赶,晚上不论多迟,都要回来看看,这日日如此都有点吃不消了。 “大丫姑娘你别急,上官公子医术好的很,再说,我们公子多稀罕锦绣姑娘啊,不会让她有事的。”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一时间安静异常,只有柴火的噼啪声。 很快,大丫将手里的碗递给松柏。 一碗普通的鸡汤面,上面浮着一点大白菜叶子,这半夜看着,倒还是很有食欲的。 “大丫姑娘,你做的面真香。” 看松柏吃的狼吞虎咽,大丫心里也舒服了很多,她一直跟着锦绣,自是知道,锦绣已经十日吃不进东西了,再好的身体怕都熬不过几日了。 “大丫姑娘,你和面做什么?” 松柏很快吃完了一大碗面,看着锦绣还在案板上和面。 “我就是想找点事情做,不然容易胡思乱想。” “你早晨能烙点饼子么?我想带两个回去吃,公子最近没空吃饭,我怕他……” 松柏有点不好意思。 大丫倒是坦荡:“好呀,你明天走之前来,我保准给你们做好,跟着锦绣我还是学了些东西的,虽然做的没有锦绣做的那么香,但是应该也不难吃。” “谢谢,那我先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 松柏挠了挠头,憋出这么一句,红着脸就跑了。 第196章 甘州行十四见孟大将军 孟允宁放下药碗,用帕子擦了擦锦绣唇上的药渍。这药这么苦,不知道睡着的锦绣能不能感受到苦。 “孟公子,我这边烙了饼,热了碗鸡汤,你就着吃上点,倘若锦绣醒来问起来,我也好交待。” 孟允宁听见大丫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手抚上锦绣的脸,指尖划过锦绣的五官。这瘦的已经皮包骨了,不敢再多想。 “好。” 孟允宁就着鸡汤,三两口吃下饼,却不知其中滋味。 “公子,咱们该走了。” 松柏也在门外催起了孟允宁。 孟允宁再往床上看了一眼安睡着的锦绣,留下句:“拜托了。” 就转身离去。 大丫凑近看了看锦绣安详的睡颜,往炭盆子里扔了几块炭,又将窗户打开个缝,让屋里头浑浊的空气散一散。 太阳升起好一会,锦绣才醒,嘴里苦苦的,她哑着嗓子喊: “大丫。” 收拾屋子的大丫一听就迅速跑到床边。 “我在,锦绣,来先喝点水。” 大丫将人扶着半坐起来,递上一直温着的水。 锦绣就着大丫的手喝了半杯,就再也不敢喝。 “你今个做了什么?” “今个烙了饼子,温了昨晚的鸡汤,因着你吃不下,孟公子也只吃了半块饼和一碗汤。” 大丫拧了帕子,一边给锦绣擦脸,一边假意埋冤。 “是碱饼子?” “嗯,是你教我的。你可要吃一点尝一尝味道对不对?” 大丫又洗了帕子,帮锦绣擦手,一根一根的指头擦过去,大丫看着那手腕细得如同稚子的一般,眼眶又红了。 “那你掰碎了,用开水帮我泡一点来,记得放些细盐,我嘴里只有苦味,难受的紧。” 大丫忙端开了铜盆:“我这就给你做去,你稍微等我下。” 不一会,大丫按锦绣说的,端了盐水泡饼来。 大丫小心翼翼地喂给锦绣,锦绣吃了六小勺,还没吐出来,大丫欣喜极了。 “这么好的消息,我一定要告诉孟公子。” “大丫,趁着我醒着,你给我说说最近的事情。” “孟公子交代了,紧着你的身体,不让你想太多,你呀,就是忧思过重。” 锦绣没有再坚持,没一会,一阵困意袭来,又跌入无止境的黑暗。 星辰捧着书安静地坐在锦绣床边,大丫看着锦绣早晨能吃一点东西,心思立刻活络了起来,准备再做点什么好消化的食物。 …… 待锦绣能下地的时候正月已经快要出去了。 锦绣穿着厚厚的棉袄迎着早晨的太阳,回忆着做广播体操,虽然做的慢,但是胜在舒展。这一次锦绣决定一定要提升身体素质,医疗条件不怎么样,就一定要自身身体好,这样才能扛得过小病小灾的。 一整套操没有做完,身后传来了鼓掌声。锦绣一回头,是一位身着玄色常服的男人,头须花白,但是眉眼有神。身体魁梧,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压力感。 “姑娘这是在练舞?” 锦绣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自己这是做操呢,怎么过于舒展了,所以像是“练舞”? “这位叔伯,这是体操。就是锻炼身体的意思。” 来人往前走了几步,近距离看着她。 “听我儿说姑娘聪慧,大气,只是前些日子遇到土匪受了伤,得在后院养一阵子。可现在看上去,姑娘身姿矫健,可是大好了?” 锦绣灵光一现,立刻给来人行大礼。 “孟大将军万安,小女俞锦绣见过孟大将军。” “快快免礼,起来,地上凉。孟三怕我为难于你,在大营这几日,没少说好话。” 锦绣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扶了起来,锦绣倒也不怕,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眉眼之间有一点点像孟允宁。 “走,屋子里说话。” 锦绣随着孟大将军往前堂走去。 “孟大将军且先行,我去给您泡茶,去去就回。” 锦绣靠近前堂似乎想起来什么,停了脚步对孟远说道。 孟远笑声粗犷:“这就要奉茶了?” 锦绣一时间,没理解什么意思,就欠了欠身,先去准备了。 “大丫,快烧水,看看厨房有没有好点的茶具,再找点好点的茶叶,这个院子里也没个婆子什么的,你去问问小厮。” 大丫远远看见锦绣被人叫去说话了,心里正忐忑是谁呢,锦绣就来找她了。 “我旧袄子在哪里,里边有名单的那个。” 大丫一听忙又回到锦绣睡觉的屋子里去取。 “你咋这么紧张,来的人是谁,你都病着还要上前陪着?” “孟远,孟大将军,孟公子的亲爹。” 大丫一听,惊讶的都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还是锦绣一催,才忙又找起来。 很快,大丫端着茶具到了堂屋,放在桌子上,忙跪下来给孟大将军行礼。 孟远对这些看的倒是淡一些,毕竟不是盛京,什么礼数全不全的都是其次。老百姓最大的敬意不就是跪下磕头么?那寺院里的神仙受着香火,还要担负百姓美好的期许呢。 “照顾你家姑娘辛苦了,听闻你做的饼很香,我今日想尝尝你的手艺。” 大丫惊慌失措地看向锦绣,锦绣点点头。大丫忙说: “谢谢孟大将军赏脸,我这就去做。” 说罢风一般的跑出去。 孟大将军身边的两个随从年纪都不小了,难得看见他如此和善的一面,两人不由的眼里一个对视,眼神看向那个摆弄茶具的姑娘身上。 “孟大将军,这里我不熟悉,一时间也找不出来什么好茶叶,翻找出来两罐,看着都像是绿茶,但是怕也不是新茶了,望您谅解一二。” 孟远看着眼前的姑娘,虽然知道是旧茶,但是谈吐倒不见刚才初见时的惊慌,手下熟悉而有序。 “你喜欢煮茶?” “谈不上喜欢,只是粗学了一二。” 锦绣一边说,一边沸水注入,洗茶,泡茶,茶汤微黄倒出杯中。 双手奉至孟远面前:“孟大将军,请品茗。” 锦绣脸上带着自信的笑意,落落大方。 孟远接过锦绣的茶,先闻后品。 “果然是陈茶,陈茶你还花这些个功夫?” 锦绣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先闻后品。 “无论身处何地,不是茶所愿,我想就算是陈茶,也希望能被认真对待。” 孟远一听,呵呵笑了起来: “你个小丫头嘴巴还挺利落,孟三那小子说不过你。” 锦绣低下头,不反驳。 “你就没什么可说的?” 锦绣摇了摇头:“孟大将军能说,我不能说,孟公子屡次救我,我说不得他一丁点不好。” 孟远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身后两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倒是有一事,我想说给孟大将军,还望将军莫要生气才是。” 说着,锦绣从袖子里取出那写满名字和捐献物资数量的名册,名册只有巴掌大小,上面好弄脏了,那一角染了暗红。 锦绣虽有犹豫,但是还是跪到孟远面前,原本笑着的孟远倒是有点莫名这是怎么了? 第197章 甘州行十五 锦绣跪在地上,规整的给孟远叩头,然后双手举起名册。 “孟大将军,在腊月的时候,借了您的威名,在秦州后院私底下举行了一场大募捐,所有人贡献物资一一记在上面。” 孟远闻言眉头紧蹙,接过锦绣手中的名册。 “因最后一批物资被山匪所劫,剩余多少我还没有问过孟公子,但是按原计划,每一笔都按册子上所记录,运到大营。” “册子上所赠金银均换做米面布匹,均有详细账目留存。” 锦绣说完,悄悄看了孟远一眼,他翻着册子,眉头未松开。锦绣心里有点慌,看着孟大将军是个好说话的,自己才早早将册子拿了出来,自己还是鲁莽了,应该和孟允宁商量一下的。 这一嘀咕,估计过了一刻钟,锦绣的膝盖都麻了。 就在锦绣琢磨着要不要偷偷换个姿势的时候,孟允宁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声音清脆的锦绣都觉得疼。 “儿允宁见过父亲。” 孟远双眼从册子上挪过,看向这个突然跑进来的儿子身上。 “你不好好在大营,跑回来干什么。” “父亲,有什么事情你和我说就好,锦绣身体刚刚有点好转,请您不要为难她。” “哦?我为难她?” 锦绣听着这语气不对,和刚才看见自己的那个和善的人完全判若两人。 “没有没有,孟大将军没有为难我,你们不要误会。” 锦绣连忙摆手说道。 “你起来。” 孟远看向锦绣。 锦绣挪了挪膝盖,孟允宁说了句:“得罪了。” 就将人拦腰抱起,放到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 “你先坐着缓一缓。” 说完,又扑通一声跪在孟远前面。 孟远看着自己这个向来不开窍的儿子,现在竟然当着自己的面都不知道避嫌了。 “锦绣之前在黑风寨被人伤了腿,上官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一个月,所以父亲莫要怪她。” “哼。” 孟远看着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气从心起。 “你就一天胡闹,军令对你是儿戏?” 孟允宁一头雾水的看着眼前人,那册子啪一声摔在孟允宁面前。 孟允宁也一脸茫然,拿起来看着上面的名字和下边的金额。 “这是什么?贪墨?” 锦绣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偷偷听着他们的对话,自己已经知道孟大将军对此是很有意见的。 “孟大将军,其实和你想的可能不太一样。在最开始筹备的时候,我们的确都是按着要求,赶工采购。我和几个朋友说,今年冬天太冷了,在边关的将士一定也很难熬,所以自发的组织捐款捐物,想着能有更多的将士能过的好一点。” “这是自发的一次捐赠,所以那名单上都写的是某某府,大多都是各家小姐和公子的名字,并不涉及官员和富绅。而且是捐赠给孟家军的,我觉得您不必为此生气,就算有人有什么心思谋取什么好处,难不成他们还会舍得自己家孩子来边关参军守关不成?” 锦绣还要说,孟允宁看着自己父亲的脸色,忙打断锦绣的话:“此事皆是儿子没有办好,不关她的事,我愿意受罚。” 锦绣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孟允宁认错积极的态度有点不满: “你有什么错?老百姓关心边关将士有什么错?” 孟允宁忙看向锦绣:“快别说了,你去后院休息,我和父亲说。” 锦绣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只得出去了。 锦绣走到厨房,大丫在努力的和面。 “你不去休息,你来做什么?” “我来陪你做饭,那大将军说吃饼,你不能只给饼吃。” “那你说我来做,你还是要好好养着。要我说,你就不该来这一趟,我看除了孟公子,别人都不会领情。” 锦绣也有点颓废,好心办了坏事的挫败感阵阵袭来。 “让小厮快去买点羊肉和猪五花来。” “这几日你能吃点东西了,孟公子将食材都吩咐下去,买的倒是全的很,厨房旁边那草帘子下边都是肉,你看看你需要哪些,我去洗。” 锦绣挑挑拣拣了一些,大丫忙打水来洗。 “菌子也泡一点,可惜除了白菜就没什么可以吃的菜了。” “有,你让我试着种的那小青菜都长出来了,就是有点短,还不到采摘的时候。” “嗯,只要温度能一直比较高,冬天也能吃到青菜的。” 锦绣说完已经有点累了,先是卤了一锅肉,又让大丫剁了半只羊,切成大块,冰煮羊。 “你先休息会,我看着火头,不会有问题的。” 大丫让锦绣坐下,自己忙前忙后的做。 …… 孟允宁找到锦绣的时候,锦绣正在灶台旁边打着盹。 “回屋睡,在这里做什么?” 孟允宁蹲下来抓着锦绣的手问道。 “我看看肉煮好了没。” “不用,有什么吃点什么,他来也不是为了吃你做的这一顿饭的,喜欢你的人,你什么都不必做也会喜欢你。” 锦绣听了笑了起来:“你越来越会用我的话来堵我了。起开,我要讨好孟大将军去了。” 锦绣将饼子做了几张金丝薄饼,做肉夹馍最好不错了。那卤汤里这会鸡蛋和煎过的豆腐叶子也在里边冒着泡泡,闻着香极了。 锦绣又做了个凉拌白菜,炝上葱油。 蒜片切好装到小碗里。 “上菜,人远道而来是客。” 锦绣冲着孟允宁眨眨眼睛,孟允宁原本心里有些生气的,这会也没那么生气了。 “羊肉泡馍也行,肉夹馍也行,喜欢吃什么就让吃点什么。凉拌白菜解腻,羊排大块才香,快去,别凉了。” 孟允宁知道锦绣不去吃,怕是做这顿饭就已经用了全力。 “大丫,让她多少吃两口再睡。” “知道了。” 大丫还在烙饼子,听见忙回头应了一声。 “羊汤很香,你要不要试一点?” 大丫忙完手里的,蹲下看着疲惫的锦绣。 “我怕吐。” “就一点点,没有浮油的那种行么?” 锦绣摇摇头:“还是用开水泡一点给我,我刚才留了点大白菜,这样就可以了。” 大丫叹了气,按锦绣的话去做了。 吃了点东西,锦绣也顾不上是不是大将军在了,沉沉的睡去。 第198章 甘州行十六 锦绣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了,身边只有大丫一个人在做针线。 “锦绣,你醒啦,上官公子前边送了药过来,看你睡着没叫醒你。” 锦绣揉了揉脑袋:“先放着,也不知道这都是什么药,喝了人就昏昏沉沉的,没精神。” 大丫倒了杯水递给锦绣。 “孟大将军和孟公子都回大营了。” 孟允宁看着旁边的小榻,有点愣神。 “我是不是惹事了?” …… 锦绣在厨房里捣鼓了两个爽口的小菜,上官来陪锦绣吃饭,抓起个肉夹馍就往嘴里喂,晚上桌子上只有肉夹馍,白饼,两个小菜和大丫煮的橙黄的南瓜粥。 “你中午做的羊肉汤倒是香,很久没吃到你做的饭了,竟然喝了两碗。” 上官虽然不说,但是嘴也是被锦绣养刁的。 “上官大哥,你中午陪孟将军用餐的时候,孟将军有没有很生气?” 上官认真回忆一下,只记得桌子上一大盆汤,一大盆肉骨头,那是风卷残云,自己手慢都没吃到多少。 “生气?不至于,就是可惜了那么一大锅羊肉,没剩下一丁点。” 锦绣咬了口白饼,想象那是怎样一副场景。上官又说: “孟三倒是心疼你,觉得让你受了委屈,不怎么开心。哦,对了,他这几日比较忙,晚上回不来了,大丫,你就多操心,有事就喊我。” 大丫忙应了一声。 “还是你做的饭好吃,孟三的家里连个丫鬟婆子都没有,也不知道平日里都怎么糊弄。” “他一直在大营,这边也很少来,要那么多下人做什么。” 上官咬了一口肉夹馍,喝了一大口粥,瞥了一眼锦绣:就你都懂。 “上官公子,咱们什么时候能回秦州?” 大丫小声问了句,上官嫌弃地表情看着锦绣 “就她现在一阵风都能吹走的样子,还想回家?你就按时盯着她吃药,好好吃饭,养胖点,再说走的事。” 锦绣知道这是大丫借上官的嘴来告诫她,好好吃饭。 “那我吃多些,秦州还一堆事等着我呢。” “哼~”上官又瞥了眼锦绣:“就你整日吃的那点,后院飞奴都吃的比你多。大丫,再帮我夹个饼。” 大丫忙给上官又夹了个饼,试探的问锦绣:“你也吃点肉。” 锦绣摇了摇头。 “也就孟三惯着你。行了,我去给你温一温药,想回家就配合一点,不然我会觉得是你舍不得孟三不想回家呢。” 上官三两下吃完手中的饼,拿了放在一旁药碗去温药。 “哎呦,锦绣,你就听上官公子的,好好吃药,好好吃饭。多试一试,万一现在能吃下去了呢?这虽然孟公子给秦州递了消息,但是也不知道有没有收到,你说出来这么久,你娘该多担心你啊。” 锦绣皱了皱眉头,也不敢反驳,实在是吐怕了,现在对汤药是极度的厌恶,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自己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胃口差那不正常的? “我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你放心,我现在有努力锻炼了。” “说真的,孟公子家还真的没有丫鬟婆子的,以他的身家,怎么会请不起丫鬟婆子?” 锦绣倒觉得不以为然:“有手有脚,要那么多丫鬟婆子做什么?” 大丫倒不这么觉得,想了想最近,孟允宁可是几乎日日守在锦绣的房里的。 “万一,我只是说万一,你不要多心。孟公子是不是那方面有点不太行?” 锦绣一口饼噎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忙倒了杯清水,往下顺了顺。 “大丫,你瞎说什么?” “哦,也是,你们日日在一起,你应该知道的。” 大丫又想了想。 “那他二十好几了,为什么连个小妾都没?难道是留在盛京没有带?” 锦绣侧眼看了看大丫。 “大丫,你想什么呢?” “你怎么一点不上心呢?孟公子和你都这么亲密了,那迟早会娶你啊,我这不是忽然想起来觉得奇怪的地方。” 锦绣抓着大丫的手,无奈地说道:“大丫,我知道你为我好,才想这些。孟允宁没有小妾,也没有通房。我和他之间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亲密,虽然我们在一起也说过类似的事情。但是你也看了他父亲是大将军,我们天差地别的身份差距,我还是有心理准备的。” 大丫看着锦绣,觉得锦绣大概是强颜欢笑。 “您昏睡不醒的时候都是孟公子喂你水喂你药的,我亲眼所见,他用嘴渡给你的,他对你满眼喜欢做不的假。” 锦绣一听脸红了,虽然自己那些天清醒的日子少,但是多少还是有知觉的,听大丫这样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害臊。 “那日在黑风寨,我们先走了,半路就遇到孟公子带的人,金大哥带着他们去了黑风寨,听说在黑风寨杀疯了。孟公子和松柏找到你的时候,你浑身是血,手里紧紧握着一柄匕首,不停的乱挥着。” 锦绣已经想不起那些场景了,最后只记得狂刀挥刀要杀了自己。 “你眼睛猩红,不认得任何人,孟公子的胳膊还因此受了伤,最后还是孟公子将你打晕带出来的,我听松柏说,那个伤你的人被大卸八块了。” 锦绣皱着眉头,脑子中一丁点记忆都没有。 “再后来,你醒了还是攻击性很严重,孟公子没舍得打晕你。” “孟允宁手上的咬伤和身上的抓伤都是我干的?” 大丫点点头:“孟公子多在意你我是真的见识了,当时就觉得孟公子是很难得的一个人,你若和他在一起,我也放心很多,只是今日见了他的父亲,我才意识到你这条路怕是也不太容易。” 锦绣听大丫一声叹息。 “那黑风寨的事都是谁给你说的啊?” “松柏呗,还能有谁?” 锦绣忽然觉得最近大丫做饭倒是积极了许多。 “松柏人怎么样?” 大丫想了想:“松柏挺老实的,话也不多,武艺高强。你问这个干嘛?” 锦绣半眯眼笑着看着大丫,那眼神古怪,看的大丫觉得渗得慌,忙收拾起碗筷赶紧去了厨房。 看着大丫的背影,锦绣心里暗道:大丫也是个可怜人,倘若能遇到那个在乎她的人,其实也挺好的。改日问问孟允宁关于松柏的事情。 第199章 甘州行十七 一连好几日,锦绣都没有见到孟允宁。她每日按时让大丫叫醒,早晚两套广播体操,舒展筋骨,还逐日增加一些简单的有氧运动。 兴许是运动起了效果,也可能是上官的药起了效果,锦绣饭量逐渐递增,气色也肉眼可见好了不少。 说起喝药,上官就没有见过比锦绣还挑剔之人,换了药,就能尝出来。无论是涩苦或者酸苦,她喝起来都带着一种英勇就义的姿态。 “上官大哥,我们是不是可以回程了?” 锦绣一口气喝完药,嘴里含着蜜饯含糊地问道。 “再等等,你能停药了,咱们就回。” “可是彩绣坊的店要开业了,还有一台会员机制需要完善,我再不回去,大家都会担心的。” 锦绣嘴角下沉,带着三分撒娇的意味。上官嗤笑了一声,第一次见这丫头这个表情,倒觉得像极了做错事被责骂的小狗,委屈巴巴的趴在桌子上。 “钱赚不完的,趁这个机会,我好好将你身体调一调。” “可是,这都二月里了,离家太久太久了, 我爹娘会担心的。” 上官忍不住刮了一下锦绣的鼻子:“怕什么,孟呆子做事你还不放心?飞奴都飞出去好几只了,放心好好养病。” “哦。” 锦绣很少看到上官这样温和的时候,倒是觉得有些不正常,坐直了身子盯着他看。 “可是想家了?” 上官收拾着诊箱,看着锦绣。 “嗯。” “你每日练的那是什么舞?” 上官好奇的问道。 锦绣皱了皱眉头,比划了两下:“你说这个?” 上官点点头。 “你管这个叫舞?” 上官挑了挑眉毛:“难道不是?我就说,这么丑的舞蹈跳它的意义在哪里。” 锦绣挥舞着拳头冲着上官说:“这是流传百年的体操,懂么,锻炼身体用的体操,我又没说是舞蹈,再说这哪里丑了。” 上官思索了一会:“你的意思是五禽戏?” “哦,差不多。” “无论是什么,看你是一日比一日精神, 都是好的。行,我先走了,你今日做了饭来药房叫我。” “你这是看我好了,就使劲压榨我是,就不让你如意。” 上官慢条斯理的背上诊箱:“嗯,能怼人了,好一大半了。” 说完就去了偏院。 …… 午后,锦绣小睡了一会,一睁眼就看到身边换了人了。 锦绣揉了揉眼睛,一张含笑的熟悉面孔就在眼前。 “你回来?也不叫醒我。” 孟允宁熟稔地将锦绣肩膀往上一提,一只手臂环在她肩膀上,一只手拿过旁边一个靠枕,再将人轻轻放下。 锦绣才反应过来,忙挣扎说:“我自己来,我已经好很多了。” “是长了一点肉,肩膀没那么硌人了。” 锦绣听了,羞红了脸,忙问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大丫说你刚睡,想让你多休息一会,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大丫和小厮出去买东西了。” 孟允宁拉着锦绣的手,手指抚摸着锦绣的中指第一个骨节,因为经常戴着顶针,有一层薄茧。 “你回来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我听上官说你着急回去?” 锦绣看着孟允宁,咬着下唇,不知道怎么开口,孟允宁的拇指抚上锦绣的唇。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丝沙哑: “别咬自己,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锦绣觉得一阵酥麻,向往后躲开,但是又有点眷恋的感觉。 “彩绣坊有个铺子要开业,有许多事情要忙。还有我自小没有离开爹娘这么久,我怕他们担心……” 锦绣看着孟允宁眼神开始有了一点变化,那黑色的眼睛像一团雾一样将她在吞噬。 “我呢?” 锦绣愣了愣,那声音继续传来:“你的牵挂里怎么没有我?” “我……” 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脸,锦绣只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从嘴巴里跳出来,白皙产生了一刻的空白。 不知道是受了蛊惑,还是气氛到了,锦绣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红唇送上去。 那柔软的触感,让眼前人短暂的一愣,就在这一瞬,那柔软温热就想逃离。孟允宁将人拥在怀里,噙住这柔软,反杀回去。 锦绣被这狂热搅得一片心软,只觉得这生疏的技术,的确不像是善于在花丛中流连的蝴蝶。 小舌撬开对方的牙齿,探索在另一个空间,舌尖所到之处,挑起火来。男人似乎体会到了其中诀窍,疯狂撷取对方的甜蜜。 两人疯了一阵,锦绣因为缺氧而着急地推开眼前人,一脸桃粉色,那鲜亮的红唇上还挂着一丝水润。 孟允宁那耳朵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身体某处的异样刺激着他的大脑,想要更多。 锦绣拉着被子捂住脸:丢死人了,昏了头,这可是礼法森严的朝代,自己逾矩了。 “锦绣,锦绣。” 那人粗重的呼吸还拂动着她的头发,脸烧的好似要着火了似的。 “别把自己捂坏了。” 锦绣紧紧的拽着被子,不让他得逞。 “那我先去换衣服,一会过来找你。” 锦绣听着柜子响了一声,接着就听他走远了,这才露出脑袋,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锦绣换好了衣服,也没等孟允宁找来,自己就先去了厨房,看能做些什么。 大约两刻钟左右,孟允宁还湿着脑袋就走进了厨房。锦绣回头一看,脑袋上还冒着白色的热气。 “你呀你,这么冷的天,不擦干就出来,着凉怎么办。” 锦绣忙抽出他脖子里上挂着的巾帕,拉他坐到灶台旁边的杌子上,细细地帮他擦着头发。 “我身体好,没事,我想着厨房暖和。” 锦绣擦着头发差不多了,随手将巾帕塞给孟允宁,孟允宁抓住她的手: “我想娶你,真的一天都等不及。” 锦绣拍开他的手,不以为意地说道:“那我等你明媒正娶,花轿抬我的那天。” 说完就在一旁,将大缸里水舀出来,准备洗菜做饭。 孟允宁看了一阵子锦绣,也收回了心思,拿起旁边的竹筒,轻轻的对着灶台吹气,很快那原本被不旺的火星,就忽然有了活力,着了起来。 孟宇宁添好柴火,忙抓住锦绣洗菜的手,放到手里暖着。 “水凉,我来洗。” 锦绣瞪了一眼孟允宁,抽出手,去干别的。尽量无视身后灼热的视线,怎么突然之间就如此了呢。 第200章 甘州行十八 锦绣看了看盆里大丫发着面,既然孟允宁回来了,不知道下次再见又是什么时候,就准备蒸点包子,倘若他回大营,让他带去一些,说干就干。 不一会,厨房的厚门帘掀开了,一个人影钻了进来。 “锦绣,你醒啦。” 大丫没想到锦绣这么早就来了厨房,还看见了这么和谐的一幕。身后刚进来的松柏更是没有见过自家公子这样,拿剑拿枪的手,竟然此刻仔细地洗着菜叶子。 “你回来了啊,都买了什么?” 锦绣说着就往大丫手上看去,大丫手上只有极少的几样小吃和锦绣要的一些调料。 松柏看到锦绣问,忙往前挤了挤:“在这里呢,买了蹄膀,鸡,还买了一大块肉,还有豆腐,萝卜之类的。” 锦绣皱着眉头看着那一大块肥肉,不禁眉头都皱了起来。 “幸亏松柏也去了,不然我都抢不到这么好的肉。你说刚过完年不久,这肉怎么还这么难抢呢。” 大丫一遍帮着松柏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说道。没有看到锦绣那能夹死苍蝇的眉心。 原本想做小笼包的,得,这愿望破灭了。 “大丫,去将鸡和蹄膀处理一下,一会我来做。” 锦绣洗着这么一大块肉,想着做点什么,也只有那个了。油渣打底,和着豆腐做点包子。 “大丫,下次买肉最好瘦一些,肥瘦相间的五花也可以,前肘,里脊都有很多能做的菜。” 大丫才反应过来,锦绣和一般的人不一样,不太喜欢吃肥肉。 “哦,我下次记得了。那今天怎么办?” “没事,我来做,你忙你的,帮我找个干净的小坛子,我一会装油。” 大丫应了一声,忙去处理食材。 “孟公子,处理蹄膀味道会不好闻,你先出去,一会喊你吃饭。” 孟允宁修长的手指上还滴答着水渍,锦绣就把人往外推。 “卸磨杀驴。” 锦绣耳边传来这么一句,气息让原本颜色淡下去的耳朵再次泛红。两眼一瞪,白了一眼孟允宁: “你是驴啊?” 一边说一边还是将人推了出去,他在待一会,难保晚上这包子吃起来会变味道。 孟允宁笑着离开了,锦绣才深深呼了口气,做事自然多了。 锦绣先是炸了猪油,然后锅里剩的猪油滑了十个鸡蛋,炒鸡蛋碎。然后将两种包子馅调好。 大丫将蹄膀也处理完了,整个厨房有一种难闻的气味,锦绣忙掀起门帘散了散味。 “孟公子你睡着不就就来了,一来就去看你。” 大丫忽然说了一句,锦绣就想起来那会自己做的事。 “锦绣,你是发烧了么?觉得你今天一直脸红的很,我看看。” 大丫手抚上锦绣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没有啊。我一会一定要问问上官公子。” 锦绣忙说:“就是刚才油烟熏的,你别乱想了,快帮我将这些菜洗了。” “哦,行。” …… 晚上,不用锦绣喊上官,上官闻着味就来了。 “我就知道你偏心,你看看,孟呆子,你回来又是包子,又是蹄膀,又是鸡汤,她宝贝的要命的青菜都端上来了。” 孟允宁笑着揶揄上官:“你这酸味怎么这么重呢,去洗洗,别熏倒我家锦绣。” 锦绣给两人都盛了汤,白了上官一眼。 “吃着包子都堵不上你的嘴。” “孟呆子,你看看这小白眼狼,刚能活泛些,就瞪我。” 孟允宁将手中的包子塞到上官嘴里: “吃着包子还堵不住你的嘴。” 说罢,又给锦绣递了一个素包子: “多吃些,大丫呢,怎么没来?” 因大丫和锦绣的关系特殊,锦绣从不曾将大丫当过丫鬟看待过,故而孟允宁也不曾看低过大丫,每次吃饭都是在一起。 “她说在厨房吃自在些,估计和松柏在一起呢。” 锦绣看着孟允宁的表情,可惜没有窥得一丝异常。 “松柏是孟家的家生子么?” 孟允宁点点头说:“是的,大小和我在一起。” “那家中可娶妻?” 孟允宁看着锦绣,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你问这个干嘛?” “松柏这个小子行,武艺高强,人又老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上官悠悠地说道,说罢又拿了个包子。 “我就看着他和大丫比较合得来,所以……” 孟允宁听完,才反应过来这小丫头是准备点鸳鸯谱呢。 “我知道大丫的出身是差了些,但是大丫是个勤快能过日子的好姑娘。” “有什么差不差的啊,你倘若和孟三成亲了,你那大丫和松柏就顶顶合适了。” 上官悠悠又说了一句。 锦绣隔着桌子给上官塞了个包子:“吃你的包子。” “嗯,上官说的对。” 旁边之人补了一句。 锦绣桌下踢了孟允宁一脚,原本想认真说事情的,这一个两个的都插科打诨,这还让人怎么说。 “好了好了,不生气,好好吃饭。青云过几日就到了,等青云到了,你就随青云回去,我三月里忙不开,不能送你。” 锦绣忽然听到孟允宁提起离别的事情,心里也有点堵,想赶紧回去的是自己,此刻的不舍得也是真的,顿然觉得手中的包子都不香了。 孟允宁看着锦绣不说话,心里倒是知道自家小丫头舍不得了。心里多少甜滋滋的。 “我这几日多陪陪你,你想不想看看我们大营长什么样?嗯?” 锦绣忽然就提起了兴趣,点点头。 “想。” 但是随后一想,又小心地问道:“那会不会影响到你?” 上官在旁边阴阳怪气:“当然会啦,随便带个女人进军营,会被砍头的。” “那我不去了。” 孟允宁笑了一声,自家小丫头这么好骗的? “放心,会有安排的。” 上官斜眼看着两人:简直没眼看啊!孟呆子什么时候这样了?原本就呆,见到女人竟然呆成这样。 心下一使坏,手拍了拍孟允宁的后肩:“你们吃着,我去配药了,悠着点哈,小心伤口会裂开哒。” 孟允宁微微挑了挑眉毛,斜眼瞪了一眼上官。 锦绣一听猛抬头看着孟允宁:“你受伤了?哪里受伤了?怎么伤的?” 一连三问,语气笃定。 “已经好了,不要理会他。” 上官“啧啧”两声,转身离开了。 上官一走,锦绣也就着上官刚才拍过的地方,伸手去看。 孟允宁护着衣服:“真没事。” “我就要看,快点。”锦绣言语虽然严厉了些,但是听在孟允宁耳朵里,那都是娇嗔。 “你这么着急?饭都不吃了?这么快就想坦诚相见了?你可想好了?” 孟允宁一手揽着锦绣的肩膀,另一只手抓着她乱动的手,满眼笑意。每问一句就靠近一分,直到贴上锦绣的耳朵。 锦绣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息,撩的心动:不是说好是个不近女色的呆子么?怎么这么会,几次自己都落了下风。 “流氓,一点也不正经。” 锦绣咬牙说了一句。 “你喜欢正经的?可是我觉得你喜欢我。” 孟允宁说完,就含住了不戴耳饰的小耳垂,不给怀里的小丫头一丁点机会。自打她主动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不能再装作谦谦君子,一步一步的堕入深渊。 …… 第201章 甘州行十九 “嘶~你轻一点,行不?” 上官冷哼一声:“这哪里重了?才五十鞭而已,我倒觉得轻了。你这是能动了是,你怎么等你爹走了的?” 孟允宁知道上官心里有气,但想一想,五十鞭子能换来这么多好处也挺值当的。 “哼,你是不是心里还挺得意?前两天爬不起来你是不是装的?我天天两头跑,累死我了。” 上官看着孟允宁那上扬的嘴角就知道这小子心里一点没有知错悔改的意思。原本好好的伤口,大多数都结痂了,现在倒好,带着伤口泡冷水。 “知子莫若父,你爹说的对,女人只会阻挡你前进的脚步。” 说着,上官上药粉的手更重了些。 “嘶~那就不前进了,这样也挺好的。” 孟允宁咬牙切齿说了一句。 “哼,你就嘴硬你,你倘若真的要娶那丫头,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总不能真的一辈子带着她守在这里,没名没份的就这么过着?” 上官细细的包扎着孟允宁的伤口,不由得也为他担心起来。 “我答应她要明媒正娶。” “哼,明媒正娶,你当你是我呢,天生无父无母,来去自由。你那盛京高门大户,就算现在你爹不说什么了,你想想你娘,你在想想你的兄弟姐妹们,你真的娶这么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丫头,先不说你能不能娶到手,就算是真娶了,你能保证她能在盛京不受委屈?” 孟允宁也随着上官这段话,陷入了沉思。他还真的没有想到,锦绣进了孟家后,会不会被欺负。 “你们家现在情况,你的婚事一直不由你做主,你逃得过一次,能逃得过两次?要不是你家现在的情况还被那位忌惮着,你上次能顺利从盛京逃出来?” 听上官的分析,孟允宁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堵得难受。 “你说的对,是得从长计议。” “孟三,我知道你遇见一个你喜欢的人不容易,你为她默默做了这么多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不是泼凉水,你们想要跨越这道鸿沟,怕是还得好好图谋。倘若你只不过纳个妾在这边陪着你,这可能是最容易的事情。但是我不愿意委屈那丫头,既然我认了她做妹妹,那就得为她图谋些。” 孟允宁猛的打断上官的话,一骨碌翻坐起来,两眼一瞪,看着上官:“我怎么会那么龌龊,让她做妾,我们孟家没有那个传统,非得享齐人之福。” “你看看你,我只是帮你分析分析,说点实话,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躺下,还没包扎完呢。” 上官将人又压着趴下,将刚才散开的布条再次缠紧。 “就算你拿军功换了这门亲事,可是锦绣的身份在这里,始终是在盛京被压一头的,别人先不说,你想想你娘,你的外家,再想想你大哥大嫂,我都替我妹子叫屈,你成日里在边关,她留在盛京,被搓扁揉圆的。以她的性子会想不明白这些?你怕是高兴早了。” 孟允宁将头埋在床褥上,脑子乱乱的。 “你们到哪一步了?我看她今天面红耳赤的,你该不是?” “没有,我是那种禽兽不如的人么?无媒苟合?你小看了我,也小看了锦绣。” 上官看着眼前躁动的兄弟,不由地叹口气: “你啊,我知道你不是禽兽不如的人,但是就怕你动了凡心,面对我那温柔可意的妹子,作出不如禽兽的事来。我可告诉你啊,你别仗着我妹子性情好,就使劲欺负她啊!” “对了,还有一事,我觉得有必要提前给你说一声,师父和我都给锦绣把脉看过,这段时间我尽力将她的旧疾调养了一下。但是,锦绣比较难生养,就算我尽力调着,有的事还是要看天意。” “上官神医说的?” “嗯,我师父说的,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只是在子嗣上艰难些。你既然已经认定了她,你最好也有个心理准备。” 孟允宁低着头,没有说话,脑子里乱麻一片。 上官包好最后一处伤,收拾起药瓶子。 “把这个吃了,泡了冷水,你也不怕伤到经络。” 孟允宁接过那颗药丸,捏碎蜡丸,就扔进嘴里,三两下嚼碎咽下去。喝了口水,认真地看向上官。 “上官,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做那些下作的事情,我认识她比你还早,我定会好好的守护好她的。谢谢你今天和我说这么多,我会认真为我们的将来做打算。” “你既然这么坚决,那我这个当兄弟的自当该祝福你,但是也提醒你一句,时间不多,夜长梦多。” 说完,提着药箱就要走,刚出了门觉得不对,掉头回来:“你睡的是我的床,滚回你房子去。” 孟允宁愣了一下,看了看周围,果然是上官的地盘,不由得也觉得可笑,咧开嘴讪笑两声: “哈哈,叨扰了,叨扰了,现在就滚,不劳你这个干的大舅哥相送。” 说罢,果断穿上衣服,裹上大氅往外走。 甘州风大,晚上尤是。 孟允宁站在院子里,看着天空的一弯新月。 上官说的话又在耳边回响起,时而还夹杂着锦绣的声音:你我之间隔着天堑,我不与人为妾。 他还记得之前给锦绣大哥放的狠话,督促他上进,为锦绣做好后盾。 回想起那日他和父亲回大营的路上,他向父亲说了锦绣的全部,一是因为锦绣军衣事件原本就出了大力气,可是却没有得到父亲的肯定,替锦绣觉得委屈。二是因为他的确和父亲更亲近,和锦绣在一起的事还希望得到父亲的肯定。 孟远因他私自带兵灭了黑风寨,给了个教训,当着众人面,罚了他五十鞭子。一是告诫军中,公私分明,二是给黑风寨背后的人看,这件事是私人行为,和孟家军无干系。 孟允宁想起那日锦绣满身是血的场景,心有余悸,辛亏将人救了回来,辛亏那个人喝太多的酒,准头不好,这才给了锦绣可趁之机。也心疼锦绣因此手上沾了血,失心疯了许多日。 “我孟允宁此生所求不多,只此一人矣。求上天保佑,皆得所愿。” 孟允宁双手合十,看着黑色的天幕那一轮新月,闭上了眼睛。 “只要想要,定能破除万难,对么?” 一阵风吹过,似是唤醒了月下人,他大步走回屋子,轻声躺在那属于自己的小榻上。黑暗中,似乎能听到那呼吸声变轻,又慢慢沉重。 孟允宁见锦绣吃了上官的安神药还是有用的,这才放下悬着的心,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202章 甘州行之北大营 清晨天还未亮,三人两马向北飞奔而去。 锦绣被孟允宁紧紧地揽在怀里,即使如此,一个时辰后,锦绣到了大营,两腿之间磨到不会走路,屁股也像颠成了八瓣。 “注意形象,站我后边。” 上官看着穿着一身男装的锦绣站在孟允宁身后,一边毫无形象的揉屁股,一边呲牙咧嘴地将自己扭成一条蛆。实在不忍直视,出声提醒。 锦绣看到守在大营前的士兵好奇地看向她,也觉得自己做的过了,忙往上官身后跑了两步。即使如此,还是尽可能的舒展一下自己已经僵硬的身躯。 “记好你的身份,你是我的小厮。” 上官一手牵着马,将马上的包袱塞进锦绣的怀里。 “孟副将。” 门口的两个士兵行礼,孟允宁也收了多余的表情,牵马进了大营。 锦绣好奇地偷偷左右东张西望着。 巡逻队整齐划一的步伐从她不远处走过。锦绣盯着他们看着,那全身铠甲看上去威风极了。 “收着点,你口水下来了。” 上官凑到锦绣旁边说了一声,倒还吓了锦绣一跳,锦绣下意识去抹嘴角,才意识到被骗了。 孟允宁自然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忍着笑转头看似对上官说,实际上是给锦绣介绍: “那边的营帐是我的,后边那个有红边的营帐你别去,那边是议事堂。剩下的让上官带你去转转,让他给你说。” “我是来做事的,又不是旅游的,我说什么?你自己带来的人,扔给我算怎么回事?” 上官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我还有事,我先过去。你先跟着上官,等我空了我来找你。” 孟允宁说罢将缰绳塞到上官手里,就往另个方向走去。 “嘁,走,先将马牵到马圈里喂点草料,再带你去活动活动筋骨。” 上官牵着马往反方向走去。 锦绣背着个包袱跟在上官身侧。 “上官,我以为所有的戍边将士都应该驻扎在城里,这里为什么在这山脚下?” “嗯,大多数戍边的都会将城墙砌的高高的,防止攻城。这边的军队驻扎就在大滩镇,你自己看见了,那城墙能抵挡得住谁?” 上官的笑让锦绣心里很不是滋味。 “甘州这应该算是军事重镇,怎么会这样?” “你一个小丫头懂这么多干什么。反正北大营就是甘州的先锋军,打年前就在这里驻扎着了。每年春天都会打仗的,特别是这几年。” 锦绣自然是明白的,草原游牧民族的生活不稳定,夏秋还好,往有草场的地方迁徙就行,冬春就难了起来,特别是春天青黄不接,只能靠抢劫。 “其实北方游牧民族倘若能耕种,就能稳定不少,毕竟百姓没有吃的上饭,才会不稳定。” 上官看着锦绣,久久地没有说话。 “会喂马吗?” 锦绣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打破了刚才的烦忧。 “不会。” “走,带你去看看军马长啥样。” “哦。” 锦绣背着个大包袱,跟着上官到了马场,马场一看就是临时搭建的。 那看马场的士兵就算不认识来人,也认识孟允宁的马。 “上官军医来啦,这是孟副将的马啊,来,都交给我。” 上官笑嘻嘻的将手里的两个缰绳都递过去。 “上官军医,还是要感谢你,倘若不是你,我们又损失一匹好马。” 锦绣听他们说话,一脸茫然:“你还会给马看病呢?” 上官只是斜眼挑了挑眉毛,看了一眼锦绣,并不回答,由着前边的小士兵在那里絮叨。 “ 谁知道马只吃细粮也会吃出问题来。” “说真的,这大营里的马比人命还值钱呢,真的死在我手上,我怕是都看不见明天早上的太阳。” 这个小士兵也就十五六岁,还是个孩子,此刻抽噎起来,锦绣看着都难受。 “多和你师父学一学,慢慢来。” 上官安慰道。锦绣看着上官那张娃娃脸难得有了正经的时候。 “来给我家珍珠上点细粮,给弄墨也来点。” 那小士兵一听跑到旁边的一个麻袋里,狠狠舀了一瓢黄豆,笑嘻嘻地冲着上官说: “今天刚打开的,新鲜着呢。” “平日里,战马都吃这些?” 锦绣在旁边压低声音问道。 “这位小哥一看就没有喂过马。喂黄豆哪能喂得起,平时细粮也就是麦麸,一般吃饭就是干草。” 小士兵说着,拿起一簸箕斩碎的干草倒进马槽里。 其他马似乎闻到了这边马槽的粮食更香,伸长了脖子往珍珠这边凑过来。 有几批高大的,还时不时不满的打着响鼻。 锦绣也学着小士兵的样子,将斩碎的甘草倒进马槽,将豆子和干草和匀了,这才走到一旁。 “我是不是应该也学着骑马?” 锦绣尝试着摸珍珠,珍珠躲开了,倒是弄墨将脑袋往锦绣手边凑了凑。 上官看着锦绣一脸兴奋地喂着马,嘴角也往上扬了扬。 “等孟呆子有空了教你,差不多就走,还有一堆活呢,让你看看我整日里有多忙。” 上官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摆。锦绣忙将干草上的大包袱背起来,跟着上官的步伐。 “你怎么又成了军医了。” 锦绣一边走一边问,上官明显看出来锦绣走路姿势拧巴,知道她双腿肯定磨破了。 上官默默接过她肩上的大包袱:“闲着也是闲着,来帮帮孟呆子呗。” “那你和孟允宁感情还怪好的嘞。” 锦绣肩上忽然一阵轻松,忍不住说话就俏皮了些。 “嗯,是挺好的,也就生死之交的那种感情。” “啊~都生死之交了,你给我说说呗。” 上官走在前面,锦绣紧紧跟着,眼巴巴地看着上官。上官看着锦绣一脸的期待,忍不住讲起来: “我跟着师父来军营救孟老爷子那一年,孟允宁就在了,他那时候才十二岁,是被孟老爷子拽到身边的,那小子体弱多病,三天两头偷懒,气得老爷子隔三差五罚他。” “孟老爷子受了伤,差点人没了,他才知道他爹对他的严厉都是为了在战场上保命。从那天起,他才沉下心好好的练起来,练的比普通士兵还刻苦。” “再见他是他十四岁那年,他上了战场。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冲到了最前边,可是战场上瞬息万变,不知道他怎么的就身份暴露了,引来了对方的围攻,孟老爷子派出了身边有经验的两位家将跟着他。” “可是即使这样,两人一死一重伤,跟着的近卫全军覆没,这才换得他一线生机,逃了回来。我跟着师父快马而来的时候,他就亲自照顾着活着的那个家将。整个人陷入低沉,活在内疚中。” “那个活着的家将是孟狄。” 上官瞥了一眼锦绣:“就你聪明,聪明我就不讲了,自己猜去。” 说罢,大步往前走去,锦绣拧巴着后边,咬着牙,以一种极其奇怪的走姿快速跟随着。 第203章 甘州行之北大营二 锦绣跟着上官来到了山脚下的一个帐篷。还没靠近,就从里边走出一个白须老者: “上官,你可算来了,你昨天没来,我还想着你最近是不是不会来了。” 上官脸上挂着笑,行了礼:“看来孙军医想我的紧。” 那老者也不是个拘束的性子: “来就来,还带着么多东西。” 笑着就把手伸向上官的肩膀。上官利落的往后躲了躲: “我可没我可没说这都是带给你的,你别抢。” “你不是带给我的还能带给谁?带给孟副将?哟,身后面这是谁啊,怎么今天还带了一个人来。” 孙思正看着后边那瘦小的小厮,走路姿势似乎是下盘有伤的样子。 “这是我新找的小厮,怎么样,看着是不是怪俊俏的。” 孙思正眯着眼睛看了看,锦绣都给看羞了,头低下来:“军医伯伯好。” “好好好,呵呵呵。” 说罢,就拉着上官往帐篷里走。 “你小子原来好这个啊,看这小子走路姿势,你们昨晚莫不是?” 上官一听像是炸了一般,跳离三尺远:“孙老头,你可以怀疑我的医术,也不能怀疑我的喜好。我上官澈,性别男,爱好女,你莫要弄错了。” 孙思正看上官反应这么大,往后又看了看,手捋着胡子,一脸思索状。忽然手往大腿上一拍:“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可惜了,可惜了啊!” 上官看着孙思正神叨叨的样子,一脸疑惑:“你可惜什么?” 孙思正笑眯眯地摇摇头:“不可言说。” 锦绣正看得迷糊,那孙思正像是会变脸,走到药草堆里,那前一刻还笑眯眯的脸瞬间就呈现出严肃又严谨的样子来。锦绣看向上官,上官只是撇着嘴点了点头,好似对此一点不会觉得奇怪。 上官打开包袱,递了一个小瓶子给锦绣。 “倘若有机会擦点药,好得快,明日还得骑马回去呢!” 锦绣瞬间知道是什么了,接过来放到袖子里。 “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将这一堆药,磨成药粉。” 上官也不含糊,将简单容易上手的活交给锦绣。 锦绣看了看两个人,找了一个大柴火墩子,老老实实的坐在上边,一下一下杵起药来。 这一坐下,一整个下午,屁股就再也没有抬起来过。中途肚子饿,但是看着那几人都忙于手中的事情,锦绣也不好矫情说什么,两只手换着将药杵碎。 直到太阳快落山,有小军医喊着吃饭。 孙思正头也不抬:“帮我打来就行,我不去了,给上官大人也打一份。” 上官抬头看了看锦绣,眉心微蹙,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对刚才那个药童说:“我的就不必打了,我去去就来。” 孙思正看了上官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了,也没有在意。 “小鱼,走,带你去吃饭。” 锦绣这才放下手中的活,一脸疲惫地看向上官。 “起不来了。” 上官一听,不由得笑了一声,走过去,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拉起来。 “你傻不傻,你就不会出去走动走动,一下午一个姿势坐在这里。” 锦绣声音低低地说:“我不敢,怕影响你们。” “你啊!傻的厉害。走,带你出去走一走。” 上官刻意放慢了脚步,锦绣扭了扭僵硬的腰,尽可能的跟着上官。 刚走了一半,孟允宁也找过来了。 “我正叫你们来吃饭,锦~小鱼这是怎么了?” “今天杵了一天的药,坐着没动,这会怕是腰疼,胳膊疼呢。” 上官解释道。 “你们中午没吃饭啊!” 上官才想起来似乎今天就早晨吃了饭就出门了,中午自己忘记给锦绣吃饭了,别说吃饭了,水都没喝一口。 “呀,我忘了,小鱼你饿不饿。” 锦绣白了一眼上官:“空城计唱了怕都两个时辰了。” “哈哈,对不住啊,赶紧来,孟三既然找来了,肯定是已经准备好了。” 孟允宁走慢两步,靠近锦绣,想扶着她。锦绣倒是没有让他扶着,只是低声问: “我想解手。” 孟允宁听了一愣,然后明白了锦绣的意思,脸上一红。 “上官,你先去我营帐里,我随后就来。” 说罢,带着锦绣往人少处走去。 “你们这边解手都要跑这么远吗?” “也不是,但是你不一样。” 孟允宁指着一块大石头:“我在这里等你,你去。” 锦绣四下里看了看,真的没有人,就迅速往石头后边跑去,这也不是第一次在野地里解手了,倒没有什么意外的,只不过孟宇宁站在不远处,让她有点放不开。 但是人有三急,这也属于正常。这么想着,锦绣就也顾不得脸面不脸面了。 解手后,锦绣才红着脸走向孟允宁。 孟允宁伸出手,两人十指交握,走了一段,直到看见人,锦绣才忙松开手。 “一会吃完饭,你就在我大帐里歇着,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这不好。” “没什么,上官也睡过,明日我忙完送你回去。” 锦绣听了就没有再说话,两人走进大帐。 门口的士兵忙行礼,锦绣低着头落后一步跟着孟允宁进了大帐,大帐里却没有上官的踪迹。 “上官呢?” 门口的士兵回答:“回副将,上官大人和松柏大人一起出去了。” 孟允宁点点头,随后进了营帐,拉起锦绣的手,走到矮桌前。 “在外不比在家里,条件艰苦些。” 说着,扶着锦绣小心地坐在矮榻上。又将帕子打湿,细细地擦着锦绣的手。 “行军打仗,又不是来享福的。” “孟家军向来是和将士们同吃同住的,所以可能饭食不合你胃口,我让松柏来的时候带了些点心和小菜,你将就着吃一点。” 锦绣看着桌子上的还算丰盛的晚餐,能体会到孟允宁的小心翼翼和对自己的照顾与偏爱。 “哎呀,有什么,又不是没有吃过粗茶淡饭,我是那种吃不得苦的人么?” 锦绣白了孟允宁一眼,在孟允宁眼中却像是调情,没忍住在佳人的唇畔落下一吻。 “我知道你能吃苦,但是我舍不得让你吃苦,快吃饭,今天也饿了一天了,上官那个不靠谱的。” 锦绣端起和着豆子的杂粮粥,算不得好喝,清汤寡水的,那杂粮窝窝也的确有点刮喇嗓子。 孟允宁看锦绣小口吃着,也拿起一个窝窝,就着一碗杂粮粥,呼噜呼噜下咽着。 “你吃点菜,这个菜味道熟悉的很,怕是大丫做的。” 孟允宁一听,忙将筷子伸向那两份小菜,果然是家里的味道。 “这松柏是个偷懒的。” “我倒觉得是大丫不放心我跟着你,所以从家里做了些,让松柏带来了。这酸菜炝过油就不能放久了,你多吃点,下饭。” 锦绣拿了个窝窝,将酸菜放进窝窝里,将窝窝递给孟允宁。 孟允宁看着那递到面前的手,就着锦绣的手,一口咬下去,粗茶淡饭也吃出了香甜的滋味。 第204章 甘州行之北大营被偷袭 吃完饭,两人坐在一起,相视而笑。 “那棉衣最终都送到了么?” “我以为你不会问了。” 孟允宁的手慢慢探过去,将锦绣的手握在其中。 “都分发下去了,东西不但没少,还多了不少,也算是打劫了黑风寨一回。” 锦绣低声笑着,但是知道一定没有这么轻松,一个不说,一个也就不问。 “今晚回不去,明日我得空了送你回去,上官今晚也有点事情。你就住我这里,门上都是自己人,没人说什么的。” 锦绣心里有些不自在,毕竟这是军营,自己乔装进来,就算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心里明白也是违了军纪的。 “你就不怕明日里,会有人传言,你大龄未婚是因为断袖?” 孟允宁看着锦绣,似是没有明白。 “龙阳之好,你懂!” 锦绣见孟允宁的神情,似乎是没有明白,就换了个说法。孟允宁双指头一并,捏了一下锦绣的鼻子: “就你皮,怎么想的这些?我是不是好男风,你不知道?” “我哪里会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锦绣话音未落,就被对面的人以吻封缄…… 入夜,锦绣和衣而卧,怎么也睡不着,枕头上是不属于自己的味道,那难以控制的心更是惶惶,像是钻了只蚂蚁。 孟允宁一盏油灯,似乎在看着什么。但是倘若有人看,只能看见耳根泛红,那一页纸怎么也没能翻过去。 两人都被背对着,不敢发出声音,怕吵到对方。 夜里大帐还是冷的,帐子外的风吹走石响,像狼嚎一般。 锦绣这是第一次真实感受到孟允宁所处的环境,心里有些心疼他,多少富贵家子弟都留在盛京,只有他,少年就漂泊在外。 又过了许久,孟允宁转身,只是帮锦绣将被子往上掖了掖。锦绣紧张的大气不敢出,假装睡着了,就怕自己做了什么错误的暗示,名节不保。 “我出去下。” 孟允宁轻声说完披了大氅就往外走。外面很冷,因为风很大,晚上全营都不能在外边生火取暖,能看到的光亮只有巡逻兵的火把。 大帐里有点热,一是炭盆烧的旺,二是里面有个点火的人。总之,此时孟允宁深呼吸了一阵,又往远走了几步,身上那点热很快被西北风冷却了下来。隐隐传来守夜的士兵在聊天。 “孟副将是孟大将军的亲儿子。” “嗯,这都不是秘密了。” “孟副将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可惜了。” “可惜什么?” “哎,你说孟副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封将军?” “圣心难测呗。” “这你也知道?” 其中一个粗犷的声音有点不耐烦: “哎,你要么说点新鲜的,要么就别说了,难道晚上没吃饱,张着嘴多吃点砂石,抗饿?” 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叹了口气,接着说: “说起这个,我还是不得不佩服孟副将,要不是孟副将,我们真要饿肚子了,前些日子分下来的棉衣暖和多了。” “嗯,最近的不光有粥喝,还有窝窝吃,听说都是孟大将军和孟副将自掏腰包。” “这你都知道,杨二狗啊,杨二狗,怪不得叫你狗,你真的是什么都知道啊!” 那粗犷声音的男子哼了一声,又一阵沉默。那年轻些的声音又传来了。 “你说咱们孟副将为啥不娶亲?” “这我咋知道。” 那年轻的声音得意的嘿嘿两声,说道:“那上官大人你知道,和我们孟副将那叫一个好。” “嗯,上官军医还救过我的命呢,别看他长得年轻,那真的是医术高超,倘若我娘能早点遇到上官大人,指不定就不会那么早没了。” “哎,杨二狗,你怎么说的说的还哭起来了呢?就是瞎聊会。看着也是条汉子,怎么娘不唧唧的还流眼泪呢,大男人,坚强点,流血不流泪。” “我就是想我娘了。” “哎,别哭了,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孟副将对上官大人格外好?虽然身边有松柏大人和青云大人,但是上官大人和咱们大人之间经常格外亲切?” 那原本粗旷的声音带了些沙哑反问道:“你想说啥?” “我是说,有没有可能咱们孟副将和上官大人是那个?” “少胡说八道。小心被上官大人听了去,将你的嘴用绣花针缝上。” “我就是说说。” 那年轻的声音明显慌乱,两人又一阵沉默。 孟允宁摇了摇头,也没有去打扰,就转身离去了。 那粗犷的声音说:“不对,我今天看见孟副将领了一个小厮进了大帐,一直没有出来。” “啥?还有这事?咋的,有人撬我们上官大人的墙角?怎么一个小厮,你见过么?” “没有,比上官大人还瘦小的一个小厮,低着头我没看清。”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哎呀,不好,这我得找机会告诉上官大人一声,上官大人因为经常不在大营,可千万别给别人可趁之机啊!” 那年轻的声音说:“这个点,上官大人应该还在研磨药粉,你要不去看看?” “行,你帮我盯着点,别睡着了,我去去就回,万一有人问起,就说我去撒尿了。” “成,你快去快回。” 一道壮硕的身影湮没在漆黑的夜色里。 没一会,靠近后大营的地方就传来了打斗声,紧接着,锣声响起,所有士兵翻坐而起,用最快的速度披上铠甲,提上刀枪,就往帐外集合。 孟允宁进来时,看榻上的人缩成一团,眼中带了些许温柔,慢慢的靠近。 锦绣呼吸均匀,俨然已经睡着了,孟允宁最终还是没忍住,静静地躺在锦绣身边,看着锦绣的散在枕上的长发,扬起了嘴角。 孟允宁闻了闻锦绣的发香,心里暗自说道:“你我如此,也算千年修得共枕眠了。” 如此想过,心满意足地闭上眼,脑中有了些许睡意。 忽然,帐外锣鼓声让他一瞬间弹跳起来。跳过榻前的矮桌,须臾,铠甲就上了身,抬脚往外走,忽然想起榻上还有人。 孟允宁转身,就看见锦绣睁着像小鹿一般的眼睛,就那样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外面有点事,我的去看看,你收拾好在帐中等着,我会让松柏来保护你。” 锦绣看着孟允宁一手拿枪,一手拎着的是他的面具。就知道必然没有那么容易,只得轻声叮嘱: “你快去,平安归来。” “好。” 孟允宁说完,挥手掀开大帐,像一支离弦的箭,飞速的冲到外面。 锦绣忙将衣服穿戴整齐,将被子折好。头发随意绾在头顶,带上了小厮的帽子。收拾妥当,又摸了摸自己贴身穿着的软甲,深呼吸,让自己看上去尽量保持镇定。 第205章 北大营被偷袭二 很快,松柏到了大帐,看着锦绣呆呆地抱着膝盖坐在榻上,脸色看上去不怎么好。 “锦绣姑娘,你没事?” “我没事。” 锦绣想挤出一个笑,但是失败了,最终是比哭还难看的模样。 “你别害怕,我刚听着是有人偷营,刚点着了粮草,就被一个撒尿的士兵撞见了。” “哦。” “有我家公子在,不会有事的。” 松柏虽然这么说着, 但是手始终在刀柄上握着。 忽然,从帐外跑进来一个白色的身影,松柏的刀一瞬间就拔出来往来人身上砍去。来人往后一仰,摔坐在地上。 “上官公子。” 松柏看清来人,忙将刀插入刀柄,扶起上官。 “摔死我了,锦绣呢?还好吗?” 松柏看着上官一脸紧张,连忙说:“锦绣姑娘好着,就在里边。” 上官没顾得上自己的屁股摔疼,忙冲进帐子里,锦绣一张脸没有血色,站在长子中间,手里拿着的是那沾过人命的匕首。 “锦绣,是我,你冷静,别怕。” 松柏看着上官小心翼翼的靠近,一脸不解,正觉得诡异之时,上官喊了一声: “松柏,闭气。” 上官手一扬,在锦绣拿着匕首迟疑的时候,将手中的一小包药粉撒过去。松柏看着上官竟然给锦绣下药,忙上前制止。 “上官公子。” 说话间,上官接过正晕过去的锦绣,将她拦腰安置在榻上。将大帐的帘子掀开,让帐子里通风,将剩余的药粉吹散。 虽然上官让松柏闭气,但是松柏此刻也觉得手脚发软,上官的药粉还是非常厉害的。 上官掏出身上的一个小瓶子,倒出几粒小药丸递给松柏。 “软骨散,厉害着呢,来,吃下解药,一会就正常了。” 松柏毫不迟疑吞下解药,然后不满地看着上官,嘟噜道: “你为什么要下药啊,怪难受的。” 上官将床上的被子扯开,盖在锦绣的身上,转身一屁股坐在矮桌上。 “刀光剑影的,她听不得。” “哦,病还没好啊!” 上官看着身后浅睡的人,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心病难医。” “怎么回事?怎么就被偷营了?” “我奉公子之命,来保护锦绣姑娘,我也不清楚什么情况。” 说着,松柏探出脑袋,看了看帐外,外面星星点点的灯火都是火把,明显多了起来。 来回走动的军士,步伐整齐,显然是已经集结好,准备执行任务。 “再等等看,倘若只是偷营,很快就会结束的。” 上官懒洋洋的说道,从床上拽了个枕头,翘着腿躺在了矮桌上。 松柏将帐子拉好,想了想又留了一条缝,方便观察外边是什么情况,几人就这样在黑暗里静静地等待着。 孟允宁一夜未归,帐外的脚步声也没有停。 直到天蒙蒙亮,那老远就能听到的呼喊声,说话声,笑声。松柏一下子睁开眼睛,探出头去,看着风尘仆仆归来的将士们。 “那孙子绝对没想到咱们会来个将计就计,哈哈,让你偷营,让你三千人马全都去死。” “还是孟副将主意正,以小博大,绕到后边一个包抄,就全窝端了。” “不不不,还是那鞑子蠢,看着火光就往来冲。” 哈哈哈,就这么几句,上官也明白了个大概。 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孟允宁来的时候明显是洗了一把脸,那盔甲上沾了薄冰。身上带着一阵凉气。 “上官也在?” 说着走向火盆,烤了烤手,才摘下一身盔甲。 “我不在,昨晚这里怕是就要发生惨案了。” 孟允宁挑了挑眉看向还在榻上平躺着的人。 “锦绣怎么了?” 上官将怀里的解药倒出几粒,递给孟允宁:“解药在这里,一会你喂给她。歇上半日就好了。” “锦绣昨晚是不是又……” 孟允宁话没有说完,自然也心里明白。 “没事,慢慢来,总会好的。昨晚怎么回事?” “有个叫杨二狗的伍长,说是去解手,却发现有人绕后边潜进来,杨二狗一看人不少,怕打草惊蛇,就忙找了最近帐子的人去通传。” “哦,他倒是会找,昨晚上我们都在准备做药,挺迟的都没休息。” “找到你们那里了,怪不得,战斗力这么差。” 上官斜眼看了一眼坐榻旁的男人。 “要不是我的药粉,你们昨天能这么快制敌?” “嘁,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说法,你还得意上了,要不是你身手太差,至于次次身陷险境?” “哎,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武艺高强,还不是我从阎王那里抢人,孟呆子,你这就忘恩负义了。” “哼,你既然都参与了,你肯定知道的啊!” “我知道个屁,我一听你们都鸣锣了,我还不赶紧往这边跑,我这个身体娇贵的妹妹有个三长两短,你不还得求着我。” 孟允宁瞪了上官一眼,又看着锦绣安详的睡颜。 “后来就是,杨二狗带着几个人就去捉人,那些人一看,人不多,就上来围攻,谁想中了你的那药粉,谁也没跑得了。” “哈哈,这就对嘛,管他是不是下三滥,只要有用就行了。” 上官拍了拍大腿,得意地看着孟允宁。 “不过那杨二狗不小心将自己也给毒了,还中了刀伤,你去看看。” “怎么这么蠢。” “还好,烧了我好些柴火和干草呢,都不知道我的马够不够吃了。” 上官听不得,就大步走了,想再听孟允宁吹嘘下去。 “公子,你才回来,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松柏问道。 “没事,就是被被跑了几个,那活捉的你有空去看看,都是什么来头。” “好,我这就去。” 松柏离开,孟允宁才倒了水,拍了拍锦绣:“锦绣,来喝药。” 拍了两下,见锦绣也没有清醒的意思,孟允宁将人搂在怀里,将小药丸塞到锦绣嘴里,又渡了半杯水进去。 “对不起,又让你受了惊吓。我好像总是食言,你还是会原谅我的对不对?其实我父亲还是很欣赏你的,他说你看着柔弱,其实主意正,胆子大,又贤惠,特别是烧的一手好菜。你再等一等,上官说的对,有的事还需要契机,我也不想你在盛京委屈。” 正念叨着,似乎吵醒了怀里的人: “你回来了?什么时辰了,我怎么这么困,眼睛都睁不开。” 锦绣说着,还将脑袋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又迷迷瞪瞪睡着了,那浅浅的呼吸,吹在孟允宁的脸颊,孟允宁更是抱紧了她,轻轻地倒在榻上,扯了被子,一起躺下。 一整夜的奔波,原本以为无法安睡的孟允宁,闻着怀里的馨香,很快进入了沉睡。 第206章 偷袭北大营三 锦绣一直属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就算醒来,也觉得浑身困乏酸软。 坐着醒了醒神,将昨夜的情况稍微回忆了一下,锦绣懊恼不已,忙将头发绾好藏在帽子里,出去找上官。 原本是上官的小厮,此刻睡眼惺忪,衣衫不整的从大帐出来,自然成了很多人八卦的话题。 锦绣找到上官的时候,被两个士兵挡在外边。 “上官大人还忙着,吩咐不让人进去。” “哦,昨晚有很多人受伤么?” 其中一个小兵是知道这是上官带来的,自然客气几分。 “受伤的人不多,都已经处理完了。只是杨二狗那小子不走运,没防住,刀伤深可见骨,上官大人在内医治。” 说着,一盆血水端了出来。 “啧啧,这怕是血都流光了。” 小兵看着不禁摇了摇头。 “哎,上官大人还在想办法呢,杨二狗这次悬了。” 端着盆的小兵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小鱼是不是在外头?” 锦绣晃了神,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 “是的,是的。” “进来帮忙。” 锦绣忙掀起帐子一角,钻了进去,孙思正正在净手,见锦绣进来,指着一边的白色布袍说道。 “把那袍子穿上。” 锦绣一看,有点像是衣服反穿一样,身后都是带子,怎么这么眼熟呢? “上官以前来的时候,给我们建议的。” 孙思正说着,帮锦绣将后边的带子系好。 “净手,你去给上官打下手。” 锦绣听话的按孙思正的话去做,还没靠近那隔挡,就闻见浓浓的血腥味。 锦绣进去看见趴在上边的 人,身上的刀疤都晃了眼。 “你怎么来了?你怕血就赶紧出去。” 锦绣闭了闭眼睛,稳了稳心神。 “怎么了,我听小兵说血止不住?” 上官看锦绣没走,就继续说道:“明明已经包的很紧了,也用针扎了穴位止血,但是还是渗血严重,不过这会血出的少很多了。” 锦绣看了看那小兵的面色,几近蜡黄。 “再这么下去,血都流完了。你缝上几针,固定一下表层创口。” 上官看了看锦绣,发现锦绣的眼睛盯着那男子的背,很认真的在提建议。 “看什么,有针线么?” “没有。” 锦绣看了看上官,一想也是,这是军营,军营这地方一群大老爷们,要那玩意干嘛。 “你转身。” 说着锦绣也转过身,从自己的内襟袋子里拿出一个针线包。 “你用什么消毒?” 上官闻言又转身看着锦绣,一脸茫然,好似不在一个世界般。 “你用什么清理创口?” 锦绣又换了个说法。 “用煮沸的药水,有什么问题?” “没有。” 锦绣在一排针里拨拉着,最终选择了一根看上去比较长的,试着掰弯,有点弧度。 然后挑了比较粗的线,穿针引线,将针放在火上烤了一下就算消毒了。 “搭把手。” 上官蹙眉看着,但依然让旁边的小军医搭把手,解开了刚刚包扎好的创口。 “会有点疼,你们这样将他的身体扶正。” 锦绣指挥着两人扶正伤者的身体。 “稍微用点力,对,就是这样,不要动,保持住。” 锦绣不是专业学护理的,缝针的手艺只是曾经见过,有点浅薄的印象。 缝了第一针打结后,第二针、第三针逐渐熟悉起来,速度也稍微快了一些。 上官没敢打扰锦绣,看着歪歪扭扭像是蜈蚣一样的伤口缝合,想嘴欠的在说两句,但是肉眼可见,是有点作用的,就将嘴边的话忍住了。 上官将伤口再次清洗,用棉布包扎好,看着锦绣额头上的薄汗,忍不住问道: “你这是从哪里学的邪术?” “邪术?这是缝合术好不好,你没有听说过么,你竟然没有听说过?” 看着锦绣睁着眼睛,一副你怎么这么菜的表情,堵的上官一脸怨愤。 孙思政知道后,过来也看了一会。 “不愧是上官家的弟子,这个办法看着是奇怪了些,但是好似真的很有用啊。” “伤员不能动,伤口如果发生二次撕裂,会更难愈合。每日换药清创,看线的周围会不会溃烂,七天后基本愈合,需要将线取出来。” 锦绣交待着,孙思正和其他两位军医连连点头。 “上官哥哥,你要不要学这个?我还有更好的办法,不用拆线哦。” 锦绣在上官耳边耳语,看的孙思正一脸慈祥。 上官只觉得耳朵痒痒的,回头瞪了一眼锦绣,无声地说了一句: “回去收拾你。” 孙思正让其他人收拾,叫两人出去,锦绣也不太喜欢这味道,忙顺着孙思正的意思往外走。 “小鱼,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我~” 锦绣还没想好怎么说,上官接了话: “我这个小厮懒骨头,晚上天黑就要休息,否则就会发癫症,逢人就咬。所以,昨晚我是安排她早早睡下了,以免发疯吓到大家就不好了。” 孙思正看着锦绣一脸疑问,但是对上官的话又深信不疑。 “可惜了,哎,可惜了。” “你才是狗,你们全家都是狗。” 锦绣低声骂道,只上官一人听见。 上官嘴角上扬:自己哪里来什么家人,如果有,锦绣算一个,自己骂自己,我才不生气。 “小鱼啊,你学医几年了?” “啊?~” 锦绣看着上官,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呀,懒骨头一个,学的迟还不勤奋,孙大人就莫要再提这些了。” 锦绣举起拳头在上官身后晃了晃。 “可惜了,哎,可惜了。” 孙思正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锦绣,心里不禁感叹:是个好苗子, 可惜遇人不贤。 “没什么可惜的,孙大人,比起来学医,我更喜欢守在我家公子身边,缝缝补补,端茶倒水,被看添香……” 看着孙思正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上官皱了皱眉头,捂住了锦绣的嘴,怕她再说出来什么令人深思的话语。 “被看添香啊,啊,挺好,挺好。那我不打扰你们,我先行一步,先行一步。” 孙思正忙钻出帐子,往外走去。 看孙思正走远了,上官才放下手。 “你想死啊,说这些,你不怕孟呆子有什么想法。对,你不怕,揍的人是我。” 说着,上官脱下身上的白袍子,不理锦绣,也往外走去。 “上官哥哥,作为补偿,我会把那方法写给你。” 锦绣忙在身后说了一声,上官停下脚步,往两旁看了一看,眼神中浓浓的警告,让小兵不许胡说。 两个小兵互看一眼,眼睛里的八卦藏也藏不住。 第207章 八卦头子孙思正 原本要回去的锦绣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偷袭被迫又要晚回两天。她写完缝合术的注意方法和要领,就只能呆在孟允宁的大帐,百无聊赖的看着大帐内仅有的兵书。 上官一边看着伤员,一边琢磨着药方,总觉得有个视线一直盯着他,看得他后背发凉。 “上官,咱们两个也算是老交情了,你和小鱼两个人其实在我看来还算是般配,就是不知道你们两个都文文弱弱的,平时如何相处啊?” 孙思正一边摆弄药草,一边问身边写方子的上官,上官的心思都在药草上,也没听太清楚孙思正说什么。 “小鱼怎么了?” “我问你平时怎么和小鱼相处。” 上官依旧在写医案,没加思索的的说:“她平时就缝缝衣服做做饭看看书,再就是遇到一些新奇的医方药案什么的会和我分享。” 孙思正眉眼一挑,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可说的隐晦,一脸八卦地笑着: “如此说来,小鱼也算是下面那个了,怪不得是被看添香,听着倒有’贤妻良母’之感,你说是?” 上官依旧没有听见孙思正说什么,只是随后糊弄的“嗯”了一声。 可这些话语被那刚疼醒来的二狗听的清清楚楚,他的眼睛随着上官来来回回,原本高热的脑子随着药物作用开始慢慢清晰,身上的疼痛更是让他此刻无比清醒。那昨晚要说出的话此刻似乎变成的一团灼热的烈火,烧着他的心。 此刻,上官大人承认了,他竟然承认了,那个叫小鱼的小子就是上官大人的‘那位’。 虽然副将也很好,但是上官大人救过他的命啊,两次救命之恩怎么的也要回报不是?可是为什么他们都会喜欢那个叫“小鱼”的男子。那个男子有什么好,虽然没有仔细看过,但是只一眼就知道那娇小的身材,那娇柔的长相,定是很讨两位大人欢喜的。 杨二狗内心已经几百次自我斗争,最后还是堙灭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地睡去。但是孙思正的八卦之心还没有被满足,看着上官俊俏的侧颜。 “上官,其实我觉得小鱼那小子手法还是很不错的,今天这种伤口处理之法,我真的是受益良多。” 上官耳朵里听见了“伤口处理之法”,也写完了医案,抬头看向孙思正。 “小鱼这个办法可以推广,她既然答应会给我方法,就肯定会给我的,届时可以分享给你,将来孙大人回了太医院也能将此法发扬光大。” 孙思正知道就算是太医院,每个人所擅长的都不一定说出来,那都是看家本领,是家族的命门,都是只传嫡亲的弟子 ,哪里会说教给别人就教给别人。 “这,真的你会教我?” 上官蹙眉侧脸看着一脸惊喜的孙思正。 “不然呢?如果再遇到像是杨二狗这种伤势,等他血流干?” 孙思正一听,两眼放光,立刻就被上官这种无私的精神而感动。 “上官,我代表这几千将士,感谢你。” “谢我干嘛,这又不是我家传针法,谢谢小鱼就好。” 上官不在意地拿起锦绣今天用过的针开始研究她今天的针法。 孙思正笑容凝结在脸上:对哦,这又不是上官的针法,谢谢上官有什么用,这还不得去找小鱼好好请教,果然这个上官是个腹黑的,一点都没有变。额,我此时就去找小鱼,我要去感谢她。对,我要去找小鱼。 “嗯,小鱼今日还来这里么?” “应该不过来,她身体比较弱,应该休息去了。” 孙思正闻言,点点头,转身出了帐子,看着天色已经灰蒙蒙的,那风卷着寒意再次袭来。 “那上官说小鱼身体不好,那我是不是应该送点啥,这也不能白学人家的技法。” 孙思正嘴里嘟噜着,转身进了自己的帐子,从自己的行李里翻出来一只精巧的白瓷瓶子,攥在手里去上官暂住的帐子里找小鱼。 那孙思正自然扑了空,问周围巡逻的小兵,都说没有看见过。 孙思正一脸惆怅地准备回去问上官,一个瘦小的士兵正鬼鬼祟祟的往医帐走去。 “站住,干嘛的?” 那士兵站定,看着一身官服的孙思正,知道是遇到了大人。 “禀大人,小的是杨伍长手下的小兵,我们是同乡,平日我和杨伍长感情好,听闻他受了重伤,我来看看他。” 孙思正看着眼前的小兵,他吓得瑟瑟发抖。 “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小的杨柳。” 孙思正原本就是随口一问,听着年轻的声音说出这个名字,多看了一眼。 “杨柳?” “是,大人。” 孙思正今天刚八卦完上官,现在看谁都有点那个,这个名字怎么这么像女子? “杨二狗无事,这会怕是睡着了。” “无事就好,我~不对,那小的告辞。” 说着告退,但是大人没说话,杨柳还是不敢动,听大人问门口的小兵: “那个随上官大人来的小鱼见了没?” 那两个小兵摇头说没有见。杨柳一听,忙叫住孙思正。 “大人,你说和上官大人来的那个小厮么?” 孙思正转身看了一眼这个士兵,他脸上稚气未脱,最多也就是个十五六岁。 “是的,你见着了?” “嗯,借一步说话,大人。” 孙思正皱着眉头看着面前鬼鬼祟祟的小兵,还是耐着性子走到一边。 “大人,不瞒你说,那位小厮自昨日起就在孟副将的大帐里,怕是此刻也在孟副将的大帐里。昨日杨二狗就是看见了这个小厮不良行径,才想着找上官大人,谁料遇到了不测。” 孙思正廷的脑袋懵:啥玩意?这小子的意思是小鱼背着上官勾搭孟副将了? “兹事体大,万万不可外传。” 孙思正清了清嗓子,思索半晌说出这么一句。 那杨柳自然是不敢多事的,连忙应下。 孙思正正要回去医帐,但是想起那小子的话,还是老实地将脚步转向了孟副将的营帐。 刚走到附近,那门口站着的可不就是孟副将的贴身侍卫松柏。 “孙大人好,您来找孟副将?” 原本还在思索了一路的孙思正,被松柏这一声,吓了一个激灵。 “啊,松柏大人,我就是随便走走,随便走走。您忙,您忙。” 松柏看着孙思正这个样子,显然也没有放在心上,就是帐子内的男女闻言,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向帐子门口。 第208章 从医路漫漫 “帐外可是孙大人?” 随着孟允宁的声音传出去,孙思正被带了进来,那掀开帐帷的瞬间,孙思正恰好看到从榻上并排坐着的两人,那孟副将正贴心的给小鱼擦嘴。 孙思正立刻低下头:我的娘哎,这哪里是我这等凡夫俗子能看到的啊,也没几条命能够这么花的啊,这茫茫大漠,失踪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自己该不会被抓了现行,被活埋了。 思绪正在天马行空的乱飞,孙思正的表情也随着思绪一阵比一阵难看,看的锦绣“扑哧”一笑。 “孙大人,你可用晚膳了?要不坐下来一起吃一点?” 孙思正听小鱼这么说,哪里还敢抬头,连忙行礼。 “下官见过孟大人,小鱼公子好。” “孙医正,可用过晚膳了?” 孟允宁比往常言语更温和些,孙思正更是心中瑟瑟,两股发软。 “用过了,用过了。” “孙医正请坐,咱们随便聊聊。” 孙思正低着头坐到旁边一张杌子上。 “孙医正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心神不宁?可是上官欺负你了?” 孟允宁看着满腹心事的孙思正,第一次见孙思正露出如此神情。思及上官做事向来随心所欲,难道是上官的到来给他带来了压力? “回禀大人,上官大人没有欺负我,我没事。” 孟允宁看了看孙思正那恍惚的神情,以为是昨夜被偷袭吓到了,就倒了杯热茶递给他,安慰道: “孙医正来我们这边也有些日子了,五年期满孙医正应该就会回到太医院了。” “回大人的话,是的,再有一年我就回太医院了。” 孙思正接过茶,连忙回道。 “那就提前祝孙医正心想事成。” “谢孟大人。” “嗯?孙医正要去太医院了?” 锦绣也喝着茶看着这个岁数不小的孙大人。 “是的,大盛朝太医院想要往上升没那么容易,如果有行伍就职经历,回太医院至少官升一品。” “那至多呢?” 锦绣好奇地问道。 “太医院也有考核的,三年小考,五年大考中成绩优异的人才有可能是太医院院判,院使什么的。” 孟允宁尽可能地简单解释道,那孙思正嘴角一抽一抽的。心道:哪有这么容易,容易的话,大家都留在盛京做医官了,何必大老远跟随军队跑到边塞做个随军的医正? “那医正是什么官?” 锦绣像是没有看见孙思正那脸上五官抽筋的模样,继续问孟允宁。 “医正就是随军医官,比如孙医正手下就有很多小医士,那些小医士将来也能混个医正什么的就算是吃到了皇粮,将来去盛京参加考试,指不定还能进太医院。” “哦?也就是说江湖郎中是没有行医权利的对不对?” “嗯,也不能这么说,各地的官方医署也有考较的,考取了医士才能有官府的行医备案,可以弟子开医馆。” 孟允宁尽可能的解释道。 “那上官是不是没有行医资格。” 锦绣两眼放光的像是借的老鼠看见了花生一样。孟允宁看着锦绣如此这般,伸手摸了摸锦绣的头发。 “上官?” “嗯嗯。”锦绣连连点头。 “上官可是行医世家,悬壶济世的隐士之族。” 锦绣皱着眉头像是没有明白似的盯着孟允宁。 “上官神医的关门弟子就是上官澈和上官瑾,这可是亲传弟子。上官的外门弟子大多都很容易考过那医署,你觉得作为亲传弟子的上官澈怎么可能没有行医资格。” “唔,这么说来上官真的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锦绣低声嘟囔道。 孟允宁宠溺的眼神看着锦绣。 “上官何止是有两把刷子,那是有很多刷子的。” 孙思正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觉得很不对劲,偷偷瞟了一眼,连忙低下头:我滴乖乖,着看到了什么,孟副将这一脸柔情是自己能看的?这小鱼不讲究啊,一边吊着上官大人,一边又吊着孟副将,这小子胃口不小啊! 孙思正的思绪正在乱飞,就被孟允宁给打断了。 “孙医正,昨晚偷袭伤者可有妥善安置?” “啊,禀告大人,均已妥善安置。” 孙思正连忙回答,但是屁股下面坐的仿佛不是杌子,倒像是块烙铁,让他坐立不安。这八卦之心此刻已经被填的满满当当,有爆炸之态,倘若不赶紧离开,指不定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嗯,妥善安置,彻底修养好了再放出来。” “啊,是是是。” 孙思正连连点头。 “小鱼公子,上官大人今日说,您愿意将祖传的缝合术传授于我们,我,其实,内个,就是……” 锦绣忽然想起来,下午写了一下午的东西,连忙起身从一本兵书里取出来。 “哦,我学艺不精,这个还得让上官看看,上官觉得合适后,让他传授于你们,我不算是医者,我就不要害人了。” “小鱼公子客气。” 那孙思正连忙双手接过这一摞纸,上边的字如其人。 孙思正又偷看了小鱼一眼,匆匆地将眼神放到了手中的纸上。 “丑话说前边,你务必转告上官,他研究清楚才行,倘若有失败都是因为他学艺不精,孙医正你还是别看了,你也看不懂的。” 孙思正嘴上虽然答应着,但是一心还是扑在这一摞纸上:都是大盛文字,有什么看不懂的。 “小鱼公子,为了感谢你愿意将这家族所学传授于我,我这边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孙思正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脸上略带红晕: “这个是我家族秘制良药,闻一闻可以清心明目,更重要的是涂于红肿之处,能迅速消解红肿之痛。” 锦绣接过来,放在鼻子下边闻了闻: “嗯,是挺好闻的,放了不少冰片和薄荷,这香气熟悉的紧。” 孙思正忙正了正神色:“小鱼公子,这个秘方不便外传,但是此药真的是很适合公子用呢。” “那就谢谢了。” 锦绣笑了笑,随手放在桌子上。 “没什么事的话,孙医正你先忙。” 孟允宁看着锦绣对着孙思正,笑的一脸温柔,就开口赶人。 “是,孟大人。” 说着,孙思正就急忙逃出去,背后像是被人追一样,跑出去好远,才长呼一口气。心里难免为上官感到悲哀,这么柔弱的少年拿什么和那凶猛的孟副将比啊! “你刚才给孙思正的是什么东西?” 孟允宁拉住锦绣的手问道。 “哦,缝合术,昨天有个伤员说是伤口难以愈合,我今天遇到了,就想了个办法,不知道好用不好用,就把我想到的写下来给上官。” 锦绣继续吃孟允宁给自己开的小灶。 “哦,你是说这是给上官的啊!” “那不然呢?” 孟允宁笑了笑将锦绣抱到怀里,顺手拿了桌子上的药瓶放在鼻子下方闻了闻。 “没什么。我就好奇怎么就有男人敢冒险跑我的地盘给我的女人送礼。” “你有病啊,人家孙大人都说了,这是为了学缝合术给我的学费。再说就这一瓶,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嗯,那就收着。” 孟允宁看着怀里的人,心底那一团火又开始蔓延开来。 “锦绣,我想试试这个药好不好用。” “怎么试?” 锦绣话音未落,就被人压倒在榻上,来势汹汹的唇舌将她未完之言堵在嗓子里。齿间的厮磨让锦绣叫苦不堪,肺里的空气被抽走,脑子渐渐陷入了混沌。 第209章 乱人后院的小鱼公子 孙思正翻看着手中的这一摞图文并茂的东西,看完后心中多了一丝震撼,到底是隐士大家啊,随便一个人都能有如此妙想。 “你干什么去了,出去这么久?” 上官抬眼看见是孙思正,也没有停止手下的事情。只是孙思正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倒是让上官多看了两眼。 “你便秘了?” 孙思正上前将那一摞纸张拍在桌子上。 “你才便秘呢,这是你家那谁让我带给你的,并让我转告你,如果失败了是你学艺不精。” 上官拿起着厚厚一摞纸,眉心拧在一起:有必要这么着急么? 空气中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那纸张摩挲的“沙沙”声。 孙思正看着一脸专注的上官,心里的纠结不知道当说还是不当说,那小鱼和孟副将都那样亲近了…… 似乎过于热烈的凝视,让上官有了感应,上官看着那孙思正欲言又止的表情,无奈叹了口气。 “说,又是什么事让你为难成这样?” 孙思正立刻往旁边一坐,四周打量一番,没有外人。立刻附身上前,凑近上官的耳朵说:“你后院起火啦!” 说完还私下又看了看,确保没有人听见。换上官一脸茫然了:自己哪里来的后院? 孙思正看着上官一脸茫然,着急得拍了一下大腿。 “哎,就那个小鱼,她和孟副将就……” 孙思正话说一半,留了一半,不敢说得那么满让上官难堪,谁料上官一脸明媚,反问道:“哪样了,来,展开来说说。” “你怎么心这么大啊,那小鱼都和孟副将不清不楚了,你还有闲心听细节。” “不清不楚?怎么个不清不楚?是抱了,还是亲了,该不会你看到他们滚在一起,完了,孙思正,你该不会看到不该看的,找我来保命。” 上官往后躲了半个身位,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深深的刺痛了孙思正的双眼。 “哎,活该你被绿。” 孙思正扔下这句话,转身背着双手走远了。 上官一脸呆滞的重复刚才那句话:“活该我被绿?这哪和哪啊,这人不仗义,我不帮忙还诅咒我,你才是千年王八万年龟,身上长青苔的那种。” 说罢,将视线转到手中的文字上,喃喃道:这个头最好是三角状,这么细的玩意怎么能打磨成光滑的三角状呢?还有这羊肠线制作方法看着倒还像那么回事,明天就上手试试…… 这喃喃细语被掉头回来的孙思正听到,再次无奈地摇摇头,再次转身离开:你小子这辈子就活该一个人,娶你的医书当老婆去。一个人,嗯,一个人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对,好像我也一个人…… 次日一早,上官早早地来找锦绣,刚进了大帐,就被孟允宁捂住嘴推搡在一旁。 上官瞪着一双大眼挣扎着,嘴里的声音“呜呜”不成句。 “小点声,她还没醒呢。” 上官点头后,孟允宁才放开他。 “这么早干嘛?” 原本想说正事的上官,看着孟允宁的嘴唇上破了,笑了起来。 “你收敛点,别被人发现了,这还在大营呢,给你爹留点面子。” 孟允宁看着上官指着嘴唇说道,一脸坏笑的样子,让自己忍不住想揍他。 “不小心磕的。” “你确定不是我家那丫头咬得?” 孟允宁摇摇头,拉着上官坐下。 “有什么事?” “我得先回去一趟,这边的冶铁技术不行,丫头说的那个玩意我怕是得去盛京才能做得出来,你不知道,这个丫头的脑袋里边想法还是有的,就是太费人了,都要我一一时间才行……” 上官兀自说着,没看到孟允宁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我说,这件事就这么重要,锦绣的身体你确定没问题了?能回去了?” 上官这才发现孟允宁那脸上已经有了不快的表情。 “你该不是舍不得,那丫头回去也有事。” 说着,上官看着孟允宁的脸色更难看了,上官忙说:“难不成,你想让锦绣看见你每日要里挂着脑袋在敌军中穿梭?” 孟允宁给自己倒了杯水,手里握着杯子,脸色不愉地想着什么。上官知道孟呆子心里也害怕,最终肯定还是舍不得锦绣呆在这危险之地。 “你能确保锦绣回去秦州后不会有事?” 上官撇撇嘴,心里暗自腹诽:这怎么能确定。 “日子还是要她自己过,目前她见血好像还行,毕竟刚帮病人缝合了伤口。但是留在你这里肯定不是最好的选择,遇到战事她肯定还是会犯病。” 孟允宁脑海中还是响起锦绣那苍白的小脸,不得不相信上官所言。 “那你先跟着回秦州,倘若秦州做不了,你再去盛京,你去盛京前给我捎个讯息。” 上官点点头:“那是自然,谁都不愿意舍近求远。” “什么时候出发?” “那自然是尽快,让你爹知道你帐子里还藏着个姑娘,不打断你的腿。” 上官笑嘻嘻地看着他,少年初识情滋味,有生之年能看到孟呆子这样,也挺值得。 “那我今日午后送你们回去。” “行,我回去收拾收拾。还有,你和那小鱼公子亲热的时候避着点外人啊!外面风言风语的对你不好。” 上官低声说罢,就急忙躲出帐子,往回走,不给孟呆子揍他的机会。 一路想着锦绣现在的症状,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些临时应对的药物,她一紧张就容易心悸,喘不上气,这个病症还得再问问师父,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应对方子。 帐内,孟允宁看着榻上装睡的人,那抖动的睫毛出卖了她。 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我该拿你怎么办,恨不能将你变小放在我怀里。” 锦绣也不是扭捏之人,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位眉头紧锁,闷闷不乐。直接仰头在他的下颚亲了一下。 “该来的总会来的,聚少离多的事情你还没习惯?” 孟允宁双手撑在锦绣身体两侧,眼神无奈而又不舍。 “说真的,以前从没有觉得分别是这么难过的一件事,因为总会再相见。可是因为是你,总觉得一刻也不舍得别离。” 锦绣心里也不是很好受,毕竟是真心喜欢着的,舍不得分开也纯属正常。只是生活还是要继续,秦州一堆烂摊子还等着自己回去打理。去年彩绣坊的进项都不够添窟窿的。 “我也舍不得你,那就等你有机会来看我。” “嗯。” 孟允宁再次紧紧抱着怀里这位,纵容自己再晚一些。 半晌,还是锦绣喘着气推开黏在自己身边的这位。 “不是午后送我回去?你先去忙,我也去收拾收拾,别坏了你的名声。” 即便锦绣三催四请,孟允宁还是给锦绣擦了脸,束了发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第210章 回秦州 上官的性格看上去似乎有些随性和顽劣的,但实际上是严谨、果断而又古板的,不然也不会入得了上官神医的眼。 锦绣在回秦州的这一路,他骑着马慢悠悠的跟着锦绣的马车,几次锦绣叫他到马车里暖和一会,他说什么都不肯。 临到秦州之时,上官才问锦绣:“俞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俗和讲究?” 锦绣一脸疑惑地看着上官:“你这没前没后的,说的是什么意思?” “认一门干亲,总得准备点什么?” 锦绣才想起来,上官曾经提起过这件事,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他还记得。 “没什么特别的讲究,我回头给我娘把这件事说一下,你先别着急。” 上官“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刚进城门不久,就有人喊住了锦绣。 锦绣掀开车帷一看,一身火红劲装的姑娘骑在马上,就像一团火焰一样。 那火焰迅速飞奔而来,锦绣定睛一看,是紫萱那丫头,双眼难掩激动,飞身下马,直奔马车而来。 “紫萱?你怎么在这里?” “锦绣,你总算回来了,你要回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两人的手牵在了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 上官看着那一团火红的姑娘,还是那么灵动,那嘴角扬起的笑容,让她的整张脸看上去那么明艳,眼底压下一阵不明的情愫。 “锦绣,你不知道你这一去,我么有多担心,我恨我不是自由身,没能和你一起,如果我在,你肯定会健健康康的。不像有的人,说起来还是个男人,手无缚鸡之力,连个女孩子也保护不好。” 锦绣迅速地瞥了一眼上官,没从上官脸上看出更多的哦波澜,连忙转移话题。 “现在彩绣坊如何了?姐姐还好么?” 紫萱撇了撇嘴。 “一见着我就问彩绣坊,我这个大活人不值得你多问两句?” “我不是那个意思。” 紫萱前一刻还哭丧个脸不高兴抱怨,后一刻立刻拉着锦绣,摸摸这里,动动那里。 “你的伤都好了没?” “有我上官大哥在,我怎么可能还会带着伤?” 紫萱这才正眼看了一眼上官,嘴里嘟噜道:“这还差不多。” “总算让我把你等着了,我每日都会来这里转一圈,我也交代了几个城门倘若见到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生怕你……” 话没说完,紫萱眼圈红了,那金豆豆来的猝不及防,锦绣忙用袖子伸手去擦。 一方丝帕就这么从窗户外递了进来,锦绣接过细细 拭去那些源源不断的金豆豆。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让你们担心了,我很过意不去。” 锦绣一边安慰,一边拍着紫萱的肩膀。 “还能不能走?家里还等着呢。” 窗外传进来一个声音,紫萱这才稳定了情绪。 马车载着三个人缓慢前行,突然紫萱看向手中的丝帕,掀开窗帷。 “上官澈,你干嘛随身带着我的丝巾?” 锦绣这才看向紫萱的手中那方丝帕明显是女子的,还有点眼熟。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上面有你的名字?” 紫萱葱白的手指指着上官澈。 “你无耻。” “大小姐,这样的丝帕别说整个秦州了,就算是彩绣坊没有上千条也有几百条。就不能是仰慕我的姑娘塞给我的?” 紫萱两眼一瞪,掀起车帷就往下跳,锦绣连忙拉住了她。 “紫萱,冷静。” “锦绣,放开我,让我去收拾了这个登徒子。” 说罢就又要往马车外边跳,锦绣忙抱住她的胳膊。 “紫萱,冷静一下。” “锦绣,他欺负人。” 那好不容易止住的金豆豆又有决堤之势,锦绣忙附耳说了一句。 “他随身携带,也可能是代表重视。” 紫萱像泄了气,坐在锦绣旁边。 “你心里还有他么?” 锦绣随着窗帷被风吹动,看了看那跟着马车慢慢骑行的人。 “他有什么好啊,长得矮,娃娃脸,身材又不魁梧,五官又不英气,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了看我都觉得配不上我美丽,勇敢,正义的紫萱姑娘。” 紫萱被锦绣说的耳朵痒痒的,每说一句,眉头皱起一分。最终忍无可忍看着锦绣。 “你好没良心,人家救了你,还替你治伤,你竟然背着他说坏话。” 锦绣看着紫萱的样子,还有什么不知道呢。 “是,我没良心,我不大度,那是因为他欺负我的好闺蜜啊,我不编排我哥哥几句,以我哥哥这个木头一般的呆子,就要错过这么好的嫂嫂了。” 紫萱作势去挠锦绣的痒痒肉,锦绣笑着躲。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哥不行我来帮,大丫哎,你来评评理,我有错么?” “你少说几句,我让你还说,看我不堵上你的嘴。什么好闺蜜,你收起你的甜言蜜语,背着我认那人做干亲的事情我都还没收拾你呢,这么快转了阵营。” “紫萱,你心虚了,你说过往前看不留念的,你这堵我嘴有什么用。” 两人嬉笑成一团,大丫上扬着嘴角看她们闹,将身体紧紧的贴在车厢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由着他们两个玩闹。 时不时风吹开窗帷,看着窗外人来人往,那路边的枝头都冒了绿,那鲜嫩的颜色随风飘荡着,倒像是庆贺新生。 经过这次的惊险经历,大丫看开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锦绣不再是那个小村子里教她女红的锦绣,自己也不是那个小村子里每天挨打受气的小姑娘。 “锦绣,紫萱小姐,快别闹了,这都快到了,你们两个收拾收拾,头发也散开了,衣服也皱了。” 看着街景越来越熟悉,大丫取出一个披风,拉开两个打闹的姑娘。 “锦绣,你把这个穿上,披风系好了再出去,哎呀,帽子,快戴上,别吹风……” “大丫,你现在比我娘都絮叨。” “那可不是,我已经没照顾好你了,我都没脸见婶娘她们了。” 大丫一边整理,一边叹气,那瘦的巴掌大的小脸,怕是被俞家的看到了,那还不得狠狠心疼一阵子。 正想着,那鞭炮声响了起来,四处溅射的红纸,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锦绣掀开窗帷看向外面,那么多熟悉的人翘首以盼,一下让锦绣红了眼。 第211章 归家 鞭炮声声,红屑漫天,看着眼前那一张张熟悉的笑脸,锦绣红了双眼。 苏清荷走上来,帕子颜面,声声哽咽,哭倒在锦绣的肩上。只一句“锦绣 ”,就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锦绣赶忙抱住母亲,轻抚清荷的肩膀,拿着自己的绢帕替母亲擦眼泪。 “娘亲,是女儿不好,惹您伤心了。” 郑翠芳和高佩芝也迎上来,分别搀向苏清荷的左右胳膊。 郑翠芳轻声劝解道: “娘,锦绣回来是好事,你这么伤心,锦绣见了也难受。” “是呀,伯娘,锦绣回来了,这是喜事一件啊!” 锦绣看了看嫂子,又看了看高佩芝,两人眼睛也是红着的。遂退后一步,跪在地上,向母亲叩首。 “快起来,锦绣。” 苏清荷看着瘦弱的锦绣跪在地上没,心疼不已,连忙往起来拽。 “锦绣让父亲,娘亲担忧了,女儿不孝。” 高佩芝忙去搀锦绣。 “哎呀,有什么回去了说,别站在这巷子里吹风。” 一行人往家走去,家门口已经放好火盆。 “跨过去,自此所有的霉运不在。” 高佩芝在锦绣耳旁低声说道。 锦绣抬头看了看自家的门楣,那“俞府”二字写的苍劲有力。锦绣认得出是哥哥的字迹。新换的门头让锦绣清晰的感知到:回家了。 “发什么呆?跨过去。” 旁边高佩芝轻声催促道。 锦绣轻提裙摆,大步跨过火盆,旁边立刻有声音喊道:“火烧凶星去,平安祥瑞来。” “大丫,你也别愣着,跨火盆啊!” 高佩芝回头看见大丫急促不安的看着锦绣,喊了一声。锦绣停住脚,转身伸出手: “大丫,我们回家了。” 大丫随手抹了一把眼泪,紧跟着锦绣跳跨过火盆。 “火盛灾消尽,吉利永相随。” 那嘹亮的声音又响起。 锦绣没有回头,双眼带笑看着站在人群里的上官。 “上官大哥,你也回家来。” 上官站在人群中,思绪万千,忽然听得锦绣的话,两眼亮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暗了下去。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爽利呢?” 紫萱转头一看,那白色的身影在人群中感觉格外孤单,手脚不听使唤的向他走去,但是嘴里却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 俞锦文自是收到过孟允宁的传信,知道一些事情。看着上官澈不自在,大步向前走去。 “上官兄弟不必客气,感谢你多次施恩于俞家,现如今你我两家为干亲,我就托个大,称你一声贤弟。” 上官澈看俞锦文作揖,忙回个礼。 “贤弟,回家吃顿洗尘宴。” 上官澈也不再踟蹰,看了眼身边的紫萱,又看向不远处盈盈笑着的小妹,一甩衣摆,跳过火盆。 “跳跨火盆除霉运,心中烦忧全烧尽,自此前路皆通途,所愿所求全实现。” 又一声更嘹亮的声音唱起。 “这说的好,有赏。” 紫萱跟在后边,向唱词的男子扔出去一块银子。 周围闻声而来人,大家跟着鼓掌起哄,一时间,德福巷热闹起来。 “今晚咱们醉白楼设宴,崔娘子,你去安排一下,多安排几桌,给坊里的人说咱们的大掌柜回来了,能来的都来,咱们都乐呵乐呵。” 高佩芝忙安顿道,崔娘子领命而去。安顿完,高佩芝拉住了锦绣的手,那纤细的手腕,让高佩芝心下暗自一惊,但是面上未显。 “咱们都进去说话,锦绣吹不得这风。” “对对对,咱们先进去再说话,锦绣这也一路奔波的。喝口热茶,慢慢说。” 郑翠芳也忙招呼起客人们。 大家顺着高佩芝的话都进了堂屋,苏清荷还在抹泪,俞越舟看着锦绣,眼睛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锦绣给坐在上位的父亲娘亲叩首奉茶,苏清荷接过茶,就和锦绣抱在了一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是娘没什么本事,我儿此去受罪了,没能护你周全……” 后面自责的话语淹没在哭声里。俞锦文和郑翠芳赶忙上前劝解,好容易苏清荷稳定了情绪,坐回了椅子。 上官澈也端起茶杯,向前一步,跪拜二位。 “义父义母在上,受小子一拜。” 上官澈跪的板正,实打实磕了三个头。 俞越舟看着堂中的孩子,心里复杂的紧,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哪些事,但是这平白无故多一个义子,关键这个义子还不普通,身怀绝技,是神医嫡传弟子。怎么看都像是自己上赶子捡了个大便宜。 “义父义母,是我没能保护好义妹。” “贤弟此话差矣,山高路远,此行凶险非比寻常,应该是我们感激你妙手回春,救回小妹一命,怎能让你出力还受如此委屈。” 俞锦文看父亲正坐没有任何表示,自是上前一步欲扶起上官澈。 “怎么看,俞家收你做义子,都是我们占了便宜,我虽不知锦绣为何如此说,那必然是有缘由的。无论如何,锦绣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 话没说完,就被苏清荷上前扶了起来。 “上官澈,以后我就叫你澈儿,自你那会救锦文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面善,我苏清荷得你这样的义子,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以后锦文有的你也有。” 俞越舟眼看苏清荷扶起上官澈,认了这件事,不禁握了握拳头,白了苏清荷一眼。 “义母在上,小子今日匆忙,没有准备什么礼物,后面会按祖制全部补齐,这瓶丹药补气养血,请义母笑纳。” 上官澈一脸严肃,从袖笼里取出一个汝瓷小长颈瓶,双手递给苏清荷。 “好孩子,我什么都不要,就冲你将锦绣全须带来,我就非常感动了。” “娘,收着,我这个哥哥能拿得出手的想必都是好东西呢!” 锦绣上前帮苏清荷接过那瓷瓶。附耳低声说道: “娘,上官澈真心实意来我们家,太见外会让他觉得不安。” 苏清荷忙接过瓶子: “那我就收下了,澈儿。” 上官澈微笑着点点头。 “义父,这一瓶是给您的,清心明目。” 上官澈双手递给俞越舟,俞越舟看了看眼前精致的瓷瓶,心里在不停地挣扎。 “父亲,这是上官大哥的心意,请收下。” 锦绣想知道父亲的犟脾气,上前劝说道。 “锦绣,我有话想对你说。” 俞越舟皱着眉头,看着锦绣。 “父亲,请讲。” “去旁边屋讲。” 说罢,俞越舟率先走到旁边房子。锦绣安抚上官道:“上官大哥莫急,我去去就回。” 上官澈点点头,微笑着看锦绣随俞越舟而去。 他忍不住回头,一眼就看见那一抹艳红站在角落里,也同样看着他。 第212章 乱点鸳鸯谱 在旁边书房里,还是俞越舟的曲柳大书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还堆着他最近看的书,以及一张没有练完的字。 锦绣正在打量着,猝不及防听到俞越舟的声音: “你来信我看到了,期间我有几个疑问。” “父亲请讲。” “一是,上官澈为什么非得认亲?” 俞越舟轻抚下巴上的胡须,那皱紧的眉头带着困惑。听此疑问,锦绣曾经一度也很疑惑,但是孟允宁说这是极好的办法,也便不了了之了。 “许是他于我有救命之恩。” 俞越舟看着锦绣,两眼露着威严。 “孟允宁也对你有救命之恩。” “这是不同的,而且这次认亲正是孟将军牵线的,说这样于情于理都是好的,也算各取所需。” “好一个各取所需,锦绣,我说过不让你从商,商人重利,你现在满口都是利益得失,既然如此,我看那上官小儿与你年龄相当,倒不如招他上门好了。” 锦绣一听,立刻着急了,声音也大了一分: “不可,父亲怎能恩将仇报,乱点鸳鸯谱。” “有何不可,我想过很多,我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他无父无母,只得一师父,人际关系简单,他会一项生存技能,能免你后半生奔波劳碌。我想过了,我们出钱给你门开一家小医馆,凭借他的本事,糊口不难。” 俞越舟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看着面前因为内心不安而写坏的纸张。 “父亲,此事不是你想的这样,上官大哥和我各自都有心上人,你不要妄自揣测。” 俞越舟眼神轻眯,斜眼盯着锦绣,眼神中带着愤怒和不满。 “ 你一个女儿家,听听你都说些什么?你心上人,我怎么从未知晓?” “父亲,你不要再猜测了,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你糊涂,你母亲也跟着糊涂。” 俞越舟一激动,那镇纸便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竟然没碎。锦绣虽然躲过了镇纸,但是面对愤怒的父亲仍然心有余悸。但还是忍不住劝说道: “父亲,上官澈是神医的嫡传弟子,是隐门后人,这样的人,你觉得能给你上门做姑爷,父亲,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倘若不是孟将军,上官澈能认咱们家为干亲?” “此事再议。” 俞越舟手握成拳,抵在书案上。 “不可商议,你这样做就是伤了四个人的情分,对我们四个人都是不公平的。” 俞锦绣没有丝毫的退缩,再一次和父亲正面冲突。俞越舟见锦绣丝毫不让,没有提前商量,便肆意妄为,那无名火涌上头,气的一阵眩晕。手指着锦绣: “你这个不孝女。还说什么你们的情分,你已经被退过一次婚了,你以为那个男人会不在意这个,会好好和你在一起?俞锦绣,我警告你,你不要犯傻,无媒无聘乃为奔。” “父亲,我和你交底,我和孟将军,我们已经约定好了,等他上京禀告家人,他便回来家里提亲。” 俞越舟抓起面前没有写完的字,撕个粉碎。 “俞锦绣,你能耐了你,你自己几斤几两你自己不清楚?得了几句好话,你怕是连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着俞越舟真的动了怒,锦绣没敢再说话,只是两眼定定地看着俞越舟。 “俞锦绣,我告诉你,什么将军不将军,这事情我不同意,你滚出去。” 俞锦绣转身跑出了屋子,堂屋里的人应该是听见了动静都各自散去了,只余下上官澈和苏清荷在说着话。看到锦绣红着眼跑出来,苏清荷迎上去抓住女儿的手: “锦绣,你父亲是不是又犯轴了?” 因为动静大,堂屋里显然也听到了一二,苏清荷想道上官澈更是无辜的,连忙转身安慰上官澈。 “澈儿别怕,你义父书生意气,半生未变过,轴了一点,认死理。父女没有隔夜仇,你别害怕啊!” “锦绣,你就服个软,你父亲估计也是最近遇到些事情心里不爽利。” 苏清荷看着堂屋已经空荡荡的了,许是高佩芝将来的人全部带出去,给了空间让自家处理家事,怕是这人多嘴杂的,实在是不想让俞家再有任何的负面的事情传出去了。 “上官大哥,今天让你受委屈了,改日再给你道歉。” 上官看着锦绣红着的双眼。 “我没事,倒是你,切忌动气。身子还没有养好,你就好生休养几天,我先回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做下去。” 苏清荷忙说道:“澈儿,要不你就搬过来?” 上官澈微笑着说:“没事的,义母,秦州我有落脚处,晚上接风宴我就不去了,最近攒下的事情多,你们也早点回来休息。” “锦绣,心平气和的地说话,等我配好了药,我让人给你送来。” 锦绣打起精神送上官澈。 “对不住啊,我保证过几日就好了,刚回来,需要忙的事情多,等得了空,我自会上折桂巷探望兄长。” “义母,小妹,留步,告辞。” 苏清荷和锦绣将上官澈送到门外,锦绣抱着苏清荷的胳膊,感受久违了的独属于娘亲身上特有的馨香。 “你真是犯倔,你父亲什么脾气你不知道?糊弄过去时候再说,非要冲上,刚来就惹得谁也不高兴。” “娘亲,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可是父亲真的很过分,他竟然想让上官澈做上门姑爷,你说这是不是对上官大哥的大不敬。上官大哥再如何,怎么也轮不到做上门姑爷的份,这不但是羞辱了上官大哥,也是羞辱了我。” 苏清荷一听,两眼瞪圆: “这事他都没和我说过,怎么会如此莽撞。我隐约听你们说起孟将军,哪个孟将军?” “娘,就是孟允宁,你也认识的。我们彼此之间有了约定,我自知门第是道坎,所以,我更需要努力才是。” 苏清荷心里一惊,难免往坏的地方想去。 “你们之间只是互生情愫,对吗?” 锦绣自然不敢说太多,只是表明心迹:“娘,此生如果想和谁共度后半生,我只希望是他,他救我多次,勇敢,正义,有担当,是个男子汉。” 苏清荷压下心中的惊骇,知道了为什么自己的相公会如此生气。 “那他家在上京,家里人能同意?” “娘不必担心,这是他解决的问题。” “可是自古儿女姻缘,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那样好的身世,怎么会允你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女子嫁入高门呢?你要知道,自古姻缘,都求个门当户对。就拿哪个秦颂来说,你看他家稍微风光一二,就转向了旁的女人。” 突然,苏清荷不再说下去,小心地看着女儿。 锦绣看着小心翼翼的母亲,笑了笑。 “娘,你放心,这个人你不提起,我都忘记了,压根记不得呢。” “哎,忘了就好,忘了好……” 苏清荷喃喃地说,两人相扶着走进屋子。 第213章 又见秦颂 醉白楼里热热闹闹的,高佩芝又是个大方的东家,无论是彩绣坊的掌柜还是和锦绣要好的绣女,对锦绣的归来都是万分欢喜的。 锦绣再次见到熟悉的面孔,大家都是真心的欢迎锦绣的回来,自然是多聊了几句。 “姑姑。” “姑姑。” 两个小人儿一左一右钻进了锦绣的怀里。 “姑姑,我可想死你了,谁做的饭都没有你做的好吃。” “那当然,我姑姑做饭是天下最好次~” 掉了门牙的丹丹说话还有点走风,但不影响继续吹捧姑姑。 “我姑姑可厉害了,什么都会。” “姑姑,你这次去了太久了,我等你一起来看灯,可是你都没回来,你不在,谁也不带我出去。” 星辰委屈的说道,忍不住金豆豆就落了下来,打湿了锦绣的袖子。 “星辰不哭,明天姑姑带你去逛街,还给你做好吃的果子。” “星辰哥哥,不哭,姑姑回来了,我们以后不让她走了,天天给我们做好次的。” 丹丹看星辰是伤心,忙攥起自己的帕子,往前凑去。 “好了好了,快去吃饭,晚上回去姑姑给你们讲故事。” 星辰吸了吸鼻子,两眼亮亮地看着锦绣:“姑姑不能再骗我。” “好,骗你姑姑是小狗。先去吃饭,一会我们就回家。” 两小只依依不舍,锦绣看见站在星辰身后的虎子,已经是大男孩的他比起在涪县时期要壮实些。 锦绣招招手,虎子往前走了几步,给锦绣行了大礼 “徒儿石虎见过师父,您回来了,真好。” 锦绣连忙腾出手去拉他起来,笑着说: “看你现在长高了,也长胖了,就知道你过的不错,没有人欺负你。” “师父,这几个月我很好,婆婆也很好,彩绣坊的每一个人都对我们很好。星辰公子给我教写字,我得空也有练针法。” 锦绣看着他一字一句的汇报自己的近况,欣慰的点点头。 “很好,自己有想法就好。” “是的,我一定不负师父的期待,一定会认真学习刺绣,也会认真的读书,它们是不冲突的。” “你明白就好,继续努力。” “是,师父,定不负您的希望。” 高佩芝看锦绣一进醉白楼就被围的水泄不通,忙上前来解救。 “好酒好菜都没有锦绣来得吸引你们是?还不快去吃,你们的大掌柜可回来了,你们做好准备了么?也就今天你们还笑得出来,过两日你们就等着被收拾!快去快去,都上桌子。” “大家先吃饭,别饿着肚子在这里站着啦,很快大家就能在坊里见到我了。还有机会慢慢聊。” 锦绣出声劝大家先吃饭,高佩芝拉着锦绣的手,眼神盯着在锦绣略施粉脂的脸看。倒是锦绣忍不住笑了: “姐姐,再别盯着了,在盯着也盯不出一朵花来。” “你瘦了,但是你有事瞒着我,等空了,你要给我好好说说,你眼里的桃花是谁。” 锦绣惊讶于高佩芝的敏感,但是也坦荡地应下来。 两人转身正往楼上包间走去,在转角处被一个青色身影冲撞了,高佩芝第一时间将锦绣拉到身后,对方已经喝红了脸,一身酒气。 锦绣抬眼一看,这人竟是秦颂。 显然秦颂也发现了锦绣,醉态收敛了八分。 “锦绣。” 锦绣看了一眼,并不打算接话,拉起高佩芝就往前走去。 “你等等,我有话对你说。” 秦颂忙伸开双臂拦住两人。 “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高佩芝斜眼看了一眼秦颂,此人她算是老相识了,最近在商会见过,是秦州纺织业的新兴势力。 “高东家,你就不必掩饰了,你我在清远县明争暗斗了那么久,谁不知道你有一个得力的大掌柜。” “那又如何,莫非你要挖墙脚,我这大掌柜的身价可高,你还真挖不走,就不要白费心机了。” 秦颂手中折扇一甩,一副风流公子模样。 “秦某自知能力有限,只是和你的大掌柜乃旧相识,想叙旧两句。” 高佩芝看他那做作的样子,暗自递了个眼神给锦绣,满脸带着不屑。 “好一个旧相识,只是我的大掌柜好像不想认识你。” “高东家,借一步说话。” “秦公子,我和你之间怕是也没什么好说的,何况,我和锦绣之间,没什么秘密,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借与不借的。” 高佩芝强势将锦绣护在身后,丝毫不让步。 “高东家,难道坊间所言竟是真的?” 锦绣预感秦颂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肯定说话不好听,怕污了高佩芝的耳朵,对着高佩芝低声耳语: “这就是个混不吝的,我能对付他,你先去和大家吃饭,都有人往外看了。” 高佩芝看着锦绣皱皱眉,秦颂“扑哧”一笑: “我就说坊间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莫不是你们是那莲开并蒂?俞锦绣,难不成,你竟然如此下作了?” 高佩芝往前一步,揪住秦颂的领口:“你一个堂堂男儿,说出口的竟是这些污言秽语,锦绣上辈子究竟欠了你多少,这辈子你这么欺负她。” 秦颂酒壮怂人胆,还真的信口开河起来。 “哟哟哟,这就护上了?莫说高东家你是个女子,就算你是个男子,这生意场你也就不过如此,这世间哪有女子抛头露面的,也难怪,你们高家断了后,怕是族人还虎视眈眈呢!我劝你,早日赘一门夫婿的好,省的高家拿两把老骨头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你落得一无所有。” 高佩芝挥手就往秦颂脸上落去,锦绣忙阻拦住。 “姐姐,别脏了你的手。” 高佩芝两眼冒着怒火:“你莫不是还要替这畜生说话不成?” 锦绣拉开高佩芝,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一巴掌扇在秦颂的脸上,没等秦颂反应过来,又挨了一巴掌,在第三巴掌即将落下时,被秦颂捉住了手。 “你敢打我?” “秦颂,我忍你很久了。这一巴掌,替你刚才冲我义姐污言秽语,第二巴掌,是替我哥哥那双腿。这第三巴掌,你给我欠着,你对不起我爹娘多年对你的真心。” 秦颂捂着脸往后退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嘴里喃喃道:“不是我做的,都不是我做的,锦绣,你要相信我,我是被逼的。” 话说完,秦颂上前捉着锦绣的手,像是魔怔了一般。锦绣知道秦颂酒品不怎么好,遂甩手挣扎想脱离魔爪,奈何秦颂劲大,还一时挣脱不了。 高佩芝也帮着锦绣拉开这只疯狗,周围人来人往,对女子的名声终归是不好的。 正在此时,一道绯色身影迅速闪过,手脚并用,只一招,秦颂便像沙包一样摔去墙角。 “姑奶奶我不出手,当我姐妹身后没人是。” 第213章 又见秦颂 醉白楼里热热闹闹的,高佩芝又是个大方的东家,无论是彩绣坊的掌柜还是和锦绣要好的绣女,对锦绣的归来都是万分欢喜的。 锦绣再次见到熟悉的面孔,大家都是真心的欢迎锦绣的回来,自然是多聊了几句。 “姑姑。” “姑姑。” 两个小人儿一左一右钻进了锦绣的怀里。 “姑姑,我可想死你了,谁做的饭都没有你做的好吃。” “那当然,我姑姑做饭是天下最好次~” 掉了门牙的丹丹说话还有点走风,但不影响继续吹捧姑姑。 “我姑姑可厉害了,什么都会。” “姑姑,你这次去了太久了,我等你一起来看灯,可是你都没回来,你不在,谁也不带我出去。” 星辰委屈的说道,忍不住金豆豆就落了下来,打湿了锦绣的袖子。 “星辰不哭,明天姑姑带你去逛街,还给你做好吃的果子。” “星辰哥哥,不哭,姑姑回来了,我们以后不让她走了,天天给我们做好次的。” 丹丹看星辰是伤心,忙攥起自己的帕子,往前凑去。 “好了好了,快去吃饭,晚上回去姑姑给你们讲故事。” 星辰吸了吸鼻子,两眼亮亮地看着锦绣:“姑姑不能再骗我。” “好,骗你姑姑是小狗。先去吃饭,一会我们就回家。” 两小只依依不舍,锦绣看见站在星辰身后的虎子,已经是大男孩的他比起在涪县时期要壮实些。 锦绣招招手,虎子往前走了几步,给锦绣行了大礼 “徒儿石虎见过师父,您回来了,真好。” 锦绣连忙腾出手去拉他起来,笑着说: “看你现在长高了,也长胖了,就知道你过的不错,没有人欺负你。” “师父,这几个月我很好,婆婆也很好,彩绣坊的每一个人都对我们很好。星辰公子给我教写字,我得空也有练针法。” 锦绣看着他一字一句的汇报自己的近况,欣慰的点点头。 “很好,自己有想法就好。” “是的,我一定不负师父的期待,一定会认真学习刺绣,也会认真的读书,它们是不冲突的。” “你明白就好,继续努力。” “是,师父,定不负您的希望。” 高佩芝看锦绣一进醉白楼就被围的水泄不通,忙上前来解救。 “好酒好菜都没有锦绣来得吸引你们是?还不快去吃,你们的大掌柜可回来了,你们做好准备了么?也就今天你们还笑得出来,过两日你们就等着被收拾!快去快去,都上桌子。” “大家先吃饭,别饿着肚子在这里站着啦,很快大家就能在坊里见到我了。还有机会慢慢聊。” 锦绣出声劝大家先吃饭,高佩芝拉着锦绣的手,眼神盯着在锦绣略施粉脂的脸看。倒是锦绣忍不住笑了: “姐姐,再别盯着了,在盯着也盯不出一朵花来。” “你瘦了,但是你有事瞒着我,等空了,你要给我好好说说,你眼里的桃花是谁。” 锦绣惊讶于高佩芝的敏感,但是也坦荡地应下来。 两人转身正往楼上包间走去,在转角处被一个青色身影冲撞了,高佩芝第一时间将锦绣拉到身后,对方已经喝红了脸,一身酒气。 锦绣抬眼一看,这人竟是秦颂。 显然秦颂也发现了锦绣,醉态收敛了八分。 “锦绣。” 锦绣看了一眼,并不打算接话,拉起高佩芝就往前走去。 “你等等,我有话对你说。” 秦颂忙伸开双臂拦住两人。 “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高佩芝斜眼看了一眼秦颂,此人她算是老相识了,最近在商会见过,是秦州纺织业的新兴势力。 “高东家,你就不必掩饰了,你我在清远县明争暗斗了那么久,谁不知道你有一个得力的大掌柜。” “那又如何,莫非你要挖墙脚,我这大掌柜的身价可高,你还真挖不走,就不要白费心机了。” 秦颂手中折扇一甩,一副风流公子模样。 “秦某自知能力有限,只是和你的大掌柜乃旧相识,想叙旧两句。” 高佩芝看他那做作的样子,暗自递了个眼神给锦绣,满脸带着不屑。 “好一个旧相识,只是我的大掌柜好像不想认识你。” “高东家,借一步说话。” “秦公子,我和你之间怕是也没什么好说的,何况,我和锦绣之间,没什么秘密,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借与不借的。” 高佩芝强势将锦绣护在身后,丝毫不让步。 “高东家,难道坊间所言竟是真的?” 锦绣预感秦颂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肯定说话不好听,怕污了高佩芝的耳朵,对着高佩芝低声耳语: “这就是个混不吝的,我能对付他,你先去和大家吃饭,都有人往外看了。” 高佩芝看着锦绣皱皱眉,秦颂“扑哧”一笑: “我就说坊间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莫不是你们是那莲开并蒂?俞锦绣,难不成,你竟然如此下作了?” 高佩芝往前一步,揪住秦颂的领口:“你一个堂堂男儿,说出口的竟是这些污言秽语,锦绣上辈子究竟欠了你多少,这辈子你这么欺负她。” 秦颂酒壮怂人胆,还真的信口开河起来。 “哟哟哟,这就护上了?莫说高东家你是个女子,就算你是个男子,这生意场你也就不过如此,这世间哪有女子抛头露面的,也难怪,你们高家断了后,怕是族人还虎视眈眈呢!我劝你,早日赘一门夫婿的好,省的高家拿两把老骨头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你落得一无所有。” 高佩芝挥手就往秦颂脸上落去,锦绣忙阻拦住。 “姐姐,别脏了你的手。” 高佩芝两眼冒着怒火:“你莫不是还要替这畜生说话不成?” 锦绣拉开高佩芝,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一巴掌扇在秦颂的脸上,没等秦颂反应过来,又挨了一巴掌,在第三巴掌即将落下时,被秦颂捉住了手。 “你敢打我?” “秦颂,我忍你很久了。这一巴掌,替你刚才冲我义姐污言秽语,第二巴掌,是替我哥哥那双腿。这第三巴掌,你给我欠着,你对不起我爹娘多年对你的真心。” 秦颂捂着脸往后退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嘴里喃喃道:“不是我做的,都不是我做的,锦绣,你要相信我,我是被逼的。” 话说完,秦颂上前捉着锦绣的手,像是魔怔了一般。锦绣知道秦颂酒品不怎么好,遂甩手挣扎想脱离魔爪,奈何秦颂劲大,还一时挣脱不了。 高佩芝也帮着锦绣拉开这只疯狗,周围人来人往,对女子的名声终归是不好的。 正在此时,一道绯色身影迅速闪过,手脚并用,只一招,秦颂便像沙包一样摔去墙角。 “姑奶奶我不出手,当我姐妹身后没人是。” 第214章 彩绣坊账目亏空 “紫萱?” 锦绣惊喜地喊出来。 “锦绣,你怎么会被这种垃圾缠上,废物一个,姑奶奶我生平最看不上这种攀龙附凤之人。” “你也认识秦颂?” 高佩芝惊讶地问道。 “清远县令的赘婿嘛,谁人不知,那韩馨月哼哼……” 紫萱白了墙角的人一眼,也再没说下去。 “走,喝酒去,我今晚可是和我祖母请好了假的,我今晚要和你不醉不归,大不了睡你家。” “我家可没有你府上那么舒服,你想好。” 锦绣笑着挽起紫萱的胳膊往包间走去,没有一个眼神给那墙角的人。 “那有什么,就想听你讲故事,你讲故事,我们都爱听。” …… 在高佩芝的强烈要求下,锦绣在家休息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锦绣一早就到了绣坊。 绣女们一早到了绣坊,没想到比她们更早的是大掌柜,大掌柜就在庭院中。 “大掌柜好。” “大掌柜早。” “大掌柜,外面冷,你咋不进去呢?” …… 锦绣一一和绣女们打过招呼。 “崔娘子,九哥,你们等一下。” 崔娘子和九哥笑着迎上来。 “大掌柜,你怎么不多休息两日呢?” 崔娘子笑着说道,但看着锦绣神情严肃,便再没往下说。 “我离开这几个月,绣坊考核可有做?成绩可有张贴?” 崔娘子和九哥互相换了个眼神,纷纷低下了头。 “定好的规矩,就不要去做变动,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绣坊一定要预先讲好规矩,才能实现平等,现在绣坊人越来越多,需要更多优秀的人。崔娘子,九哥,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做得很好,但是彩绣坊一定还会发扬光大,你们的任务不仅仅是管理一个绣坊,而是培养出更多有水平的、懂得技术的人去代替你们。” 九哥一双眼睛写满了疑惑看向锦绣。 “代替我们?那我们怎么办?” 锦绣皱了皱眉头:“九哥,在年轻绣娘里,你最是成熟稳重的。也是最能干,能挑起大梁的。你对于彩绣坊,是希望,是曙光,是明天的中坚力量,是未来的中流砥柱,你眼光应当放长远,不要拘泥于这一间小小的绣坊。” 九哥还是疑惑看了看崔娘子,又看了看锦绣,每一句话都听得懂,都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话,但是自己又不懂,为什么要被替代。 “崔娘子,你是坊里的老人儿,里里外外所有事情少不了你操心,你将来年纪越来越大,你不想有个得力之人帮助你么?” 崔娘子反应过来了,忙接话道:“大掌柜说的对,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安排下去。” “我这几日会抽查,告诉大家都打起精神。” 崔娘子点点头:“这我自然晓得,主心骨回来了,大家自然会更努力的。” 锦绣摇摇头:“我希望就算有一日离开了我,离开了任何一个人,你们都能撑起彩绣坊,都是彩绣坊的一面旗帜,你们去忙。” 九哥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看锦绣,跟着崔娘子出去了。 锦绣回到自己的绣房,许良已经站在那里等候了。 “你倒是来的快。” 锦绣指了指自己的桌案,空空荡荡,一无所有,笑着说道: “来早了,没茶水喝呢!” 许良捧着一大摞账本,将账本放在桌子上。 “没茶水不要紧,这不是账本来了,这桌子也不空了。” 锦绣请许良坐下,随意翻看了几页账本,许良原本秀才出身,字如其人,看着都非常的养眼。 “说说我不在坊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许良看了看锦绣,心中盘算从哪里说起。 此时,坊里的小厮上来添了小炭炉,烧了水。锦绣看着水沸,煮了茶,斟了一杯给许良。 “照实说,就从我离开秦州第一日说起。” 许良想了想:“也没什么稀罕事,自你离开彩绣坊,账上吃紧,咱们一开市就有人来追结账目,东家很为此烦忧……” 锦绣一边安静地听,一边默默地给许良斟茶,果然高姐姐报喜不报忧。 “你迟迟未归,三月三彩绣坊时尚店在东家的张落下还是开业了,只是按你的想法,迟迟无人上门,最终东家还是听了李掌柜的话,就正常做了买卖,只是开局不利,一直没能红火起来。倒是彩绣坊对面那家香衣坊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抢了不少彩绣坊的生意。” 锦绣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打断许良。 “香衣坊?” “是的,就在对面,那边以前是珍萃坊,今年不知道怎么的就改名为香衣坊,东家大手笔,硬生生的没出正月就动工,赶在三月三开门营业。” 锦绣心中暗惊:这件事高姐姐也没说,是不是高姐姐也觉得此事蹊跷呢? “许良,对面你去过没?” 许良摇摇头:“不曾,毕竟我是彩绣坊的掌柜,织锦巷大多人都知道,去别的店不方便。” 锦绣轻咬下唇,脑子一直在转,此时许良又说:“不过我家里人去了,回来还于我说了一些,有的点子我倒是觉得像是你出的。” 锦绣内心一惊,看向许良,许良有点局促不安:“当然我知道肯定不是你,毕竟你和东家的情分我们能看出来,再说你年前忙着军衣的事情,年后迟迟未归,你怕是都不知道对面珍萃坊易主的事情。” 锦绣重重地吐了口气:“细细说说,他都有哪些手段,我倒想学上一学。” 许良也跟着悄悄吐了口浊气,将自己知道的有关于香衣坊的事情全部说给锦绣听,听完锦绣心里有了个大概,就是秦颂那厮,又一次用从她这里学到的手段来狠狠地背刺他。 “没事,我知道了,时尚店的位置,时尚店不可能有什么问题,你那边都能盈利,我不相信我们投入最大的时尚店还能血亏。我去会上一会这新招聘的掌柜。” 许良点点头,匆匆告辞,出了绣坊门,许良深呼吸了几回,才让自己的大脑完全冷静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这个大掌柜,心中还有那么一丝紧张。 许良看着对面的香衣坊,人来人往,门庭若市,再看看自家萧条的景象,心里竟然还有一丝期待,想知道大掌柜怎么力挽狂澜。 这样想着,许良打起了精神,往织锦巷另一头走去。 第214章 彩绣坊账目亏空 “紫萱?” 锦绣惊喜地喊出来。 “锦绣,你怎么会被这种垃圾缠上,废物一个,姑奶奶我生平最看不上这种攀龙附凤之人。” “你也认识秦颂?” 高佩芝惊讶地问道。 “清远县令的赘婿嘛,谁人不知,那韩馨月哼哼……” 紫萱白了墙角的人一眼,也再没说下去。 “走,喝酒去,我今晚可是和我祖母请好了假的,我今晚要和你不醉不归,大不了睡你家。” “我家可没有你府上那么舒服,你想好。” 锦绣笑着挽起紫萱的胳膊往包间走去,没有一个眼神给那墙角的人。 “那有什么,就想听你讲故事,你讲故事,我们都爱听。” …… 在高佩芝的强烈要求下,锦绣在家休息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锦绣一早就到了绣坊。 绣女们一早到了绣坊,没想到比她们更早的是大掌柜,大掌柜就在庭院中。 “大掌柜好。” “大掌柜早。” “大掌柜,外面冷,你咋不进去呢?” …… 锦绣一一和绣女们打过招呼。 “崔娘子,九哥,你们等一下。” 崔娘子和九哥笑着迎上来。 “大掌柜,你怎么不多休息两日呢?” 崔娘子笑着说道,但看着锦绣神情严肃,便再没往下说。 “我离开这几个月,绣坊考核可有做?成绩可有张贴?” 崔娘子和九哥互相换了个眼神,纷纷低下了头。 “定好的规矩,就不要去做变动,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绣坊一定要预先讲好规矩,才能实现平等,现在绣坊人越来越多,需要更多优秀的人。崔娘子,九哥,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做得很好,但是彩绣坊一定还会发扬光大,你们的任务不仅仅是管理一个绣坊,而是培养出更多有水平的、懂得技术的人去代替你们。” 九哥一双眼睛写满了疑惑看向锦绣。 “代替我们?那我们怎么办?” 锦绣皱了皱眉头:“九哥,在年轻绣娘里,你最是成熟稳重的。也是最能干,能挑起大梁的。你对于彩绣坊,是希望,是曙光,是明天的中坚力量,是未来的中流砥柱,你眼光应当放长远,不要拘泥于这一间小小的绣坊。” 九哥还是疑惑看了看崔娘子,又看了看锦绣,每一句话都听得懂,都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话,但是自己又不懂,为什么要被替代。 “崔娘子,你是坊里的老人儿,里里外外所有事情少不了你操心,你将来年纪越来越大,你不想有个得力之人帮助你么?” 崔娘子反应过来了,忙接话道:“大掌柜说的对,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安排下去。” “我这几日会抽查,告诉大家都打起精神。” 崔娘子点点头:“这我自然晓得,主心骨回来了,大家自然会更努力的。” 锦绣摇摇头:“我希望就算有一日离开了我,离开了任何一个人,你们都能撑起彩绣坊,都是彩绣坊的一面旗帜,你们去忙。” 九哥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看锦绣,跟着崔娘子出去了。 锦绣回到自己的绣房,许良已经站在那里等候了。 “你倒是来的快。” 锦绣指了指自己的桌案,空空荡荡,一无所有,笑着说道: “来早了,没茶水喝呢!” 许良捧着一大摞账本,将账本放在桌子上。 “没茶水不要紧,这不是账本来了,这桌子也不空了。” 锦绣请许良坐下,随意翻看了几页账本,许良原本秀才出身,字如其人,看着都非常的养眼。 “说说我不在坊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许良看了看锦绣,心中盘算从哪里说起。 此时,坊里的小厮上来添了小炭炉,烧了水。锦绣看着水沸,煮了茶,斟了一杯给许良。 “照实说,就从我离开秦州第一日说起。” 许良想了想:“也没什么稀罕事,自你离开彩绣坊,账上吃紧,咱们一开市就有人来追结账目,东家很为此烦忧……” 锦绣一边安静地听,一边默默地给许良斟茶,果然高姐姐报喜不报忧。 “你迟迟未归,三月三彩绣坊时尚店在东家的张落下还是开业了,只是按你的想法,迟迟无人上门,最终东家还是听了李掌柜的话,就正常做了买卖,只是开局不利,一直没能红火起来。倒是彩绣坊对面那家香衣坊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抢了不少彩绣坊的生意。” 锦绣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打断许良。 “香衣坊?” “是的,就在对面,那边以前是珍萃坊,今年不知道怎么的就改名为香衣坊,东家大手笔,硬生生的没出正月就动工,赶在三月三开门营业。” 锦绣心中暗惊:这件事高姐姐也没说,是不是高姐姐也觉得此事蹊跷呢? “许良,对面你去过没?” 许良摇摇头:“不曾,毕竟我是彩绣坊的掌柜,织锦巷大多人都知道,去别的店不方便。” 锦绣轻咬下唇,脑子一直在转,此时许良又说:“不过我家里人去了,回来还于我说了一些,有的点子我倒是觉得像是你出的。” 锦绣内心一惊,看向许良,许良有点局促不安:“当然我知道肯定不是你,毕竟你和东家的情分我们能看出来,再说你年前忙着军衣的事情,年后迟迟未归,你怕是都不知道对面珍萃坊易主的事情。” 锦绣重重地吐了口气:“细细说说,他都有哪些手段,我倒想学上一学。” 许良也跟着悄悄吐了口浊气,将自己知道的有关于香衣坊的事情全部说给锦绣听,听完锦绣心里有了个大概,就是秦颂那厮,又一次用从她这里学到的手段来狠狠地背刺他。 “没事,我知道了,时尚店的位置,时尚店不可能有什么问题,你那边都能盈利,我不相信我们投入最大的时尚店还能血亏。我去会上一会这新招聘的掌柜。” 许良点点头,匆匆告辞,出了绣坊门,许良深呼吸了几回,才让自己的大脑完全冷静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这个大掌柜,心中还有那么一丝紧张。 许良看着对面的香衣坊,人来人往,门庭若市,再看看自家萧条的景象,心里竟然还有一丝期待,想知道大掌柜怎么力挽狂澜。 这样想着,许良打起了精神,往织锦巷另一头走去。 第215章 云珠的遭遇1 锦绣送许良出去,看着店里的陈设,还是如开业时期一样, 只是再也没有了宾客盈门的新鲜劲。 对面香衣坊两层小楼,门面气派,那招牌都是鎏金的,看上去富丽堂皇,门口站着的两个年轻小厮,不停地迎来送往。 锦绣站在堂内,双眼盯着对面的招牌,心中自是有种不痛快的感觉:好你个秦颂,这是和我对上了是,既然我躲之不及,那就开战! “云珠姑娘。” 小厮热情的招呼着,锦绣才回过神,云珠瘦了一大圈,头发虽然梳理的算得上整齐,就简单的一个发髻用一截木簪固定着,没有任何饰品。一身丁香色的春衣挂在身上,显得非常不合体。 锦绣看着云珠变化这么大,心里一惊。 “大掌柜,对不起,我来迟了。” 云珠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也看上去没那么光滑,锦绣看向她的手,粗糙了不少,还包着一圈染着污渍的白布,白布上隐约有渗出的血渍。 锦绣微微皱眉,看着眼前低着头哆嗦的云珠,无法将她和清远县那个漂亮大方的姑娘联系起来。 “云珠,你跟我来。” 话音刚落,云珠扑腾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那额头碰撞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清晰可见。 “大掌柜,求求你,不要辞退我。” 锦绣赶忙将人扶了起来,按下心中的疑惑。云珠白皙的额头已经泛了红,隐隐有破皮的样子。 “先别着急,你先去看一下你的额头上有没有伤到,整理好情绪,来我房里找我。” 云珠看着锦绣一脸认真不似作假,匆匆走向后院。 “云珠这是怎么回事,年节前都是好端端的,怎得这短短几个月就憔悴成这般?” 旁边擦货架小厮看了锦绣一眼,匆匆上前,低声说道:“云珠姑娘是过了正月才来的,听闻是家里出了些事情,这两个月倒经常时来时不来的,还经常挂彩。可就东家看她可怜,没有赶走她,后面绣坊的姑娘们都不怎么欢迎她了。” 锦绣听完就觉得其中必定有缘由,怪不得前两日晚宴没见云珠,但无论如何,云珠这个姑娘勤快聪慧,肯吃苦善于学习,算是坊里得力的二等绣娘,怎么前堂小厮都能多嘴,这个风气就不对。 小厮说着说着,就觉得大掌柜周身好似结了冰一样寒冷,再看大掌柜的眼神,那其中不悦,让小厮赶忙低下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大掌柜,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现在就去干活了。” 小厮说完,拿着抹布匆匆离开。 锦绣握着茶杯,脑子里想的是初见云珠的模样,清远县,家境尚可的一个小姑娘,后来遇到了一个书生,两人感情不错,怎么说也不至于此。 “大掌柜。” 锦绣看到门口有人影,知道是云珠来了。 “进来。” 云珠进来扑腾一声又跪在地上。锦绣又惊又气,怎么一个两个的现在都不会正常沟通了呢? “大掌柜,求求你不要辞退我,我知道我最近做事不够让东家满意,我已经降为三等绣娘了,我不能失去这份生计。” “云珠,快起来,好好说话。” 云珠坐在锦绣对面,锦绣将面前的茶,轻轻推到对面。 “你年节前都好好的呀!发生什么事情了?” 云珠眼中含泪,将自己的袖子挽起来,锦绣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伤。 “被打的,除了脸和手,其他地方都是这样。” 锦绣拉着云珠的手那白皙的胳膊上布满青紫,有的地方已经结了痂,有的地方还肿着。锦绣看了看云珠的脸和脖颈,都是好的,锦绣手无意间碰到云珠的胸前,云珠疼的打了个哆嗦。 锦绣气血上涌,气的浑身发抖。 “谁敢这么做,还有没有王法了?” “大掌柜,我知道你和东家都是好人,但是此事我只与你一人说,你别传出去,不然我就活不成了。” “难道我不回来,你就这么一直忍着,忍到什么时候?忍到被人虐待致死吗?” 锦绣看着面前可怜的女子,说了几句气话,但是终究是不忍的,将话音软下来。 “云珠,是谁这么折磨你?你的那个相好的不管么?” 云珠双眼满含恨意,浑身发抖。 “我后悔啊,为什么不务实些,中了他的花言巧语,这一家人就是恶魔。过年的时候,他以和我有肌肤之亲,向我爹娘求亲。在此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他会这么做。我爹娘最后没过正月,就允了他将我娶进门。” “你家在县里应该还不错啊,我记得你母亲对你很好,你为什么不回娘家求助呢?” 云珠咬牙冷静了一下,那眼泪还是划过脸庞,砸在面前的木案上。 “我家是纯女户,我娘和我爹在乎我出嫁姐姐和未嫁妹妹的名声,只能将这件事隐瞒下来,将我匆匆嫁出去。虽然我觉得他这么做事不对,但是他事后解释说是怕我爹娘舍不得将我嫁给他,才出此下策,他定不会负我。” “最终因为结婚过于紧张,彩礼也只有两抬,他说他家穷,但是以后一定会好,他会努力考下去,一定让我做个官娘子。我爹娘看在他也算诚恳的份上,也没有再多纠结于此事,还给了我相对丰厚的陪嫁,让我好好的过日子。” 锦绣看着云珠,心里泛起一阵难过。 “你以前不知道他们家穷?” “知道一些,但是我想着读书人嘛,买笔墨纸砚各样都要用钱,我也是个能赚钱的,大不了我贴补一些。我不嫌弃他家穷,只要我们齐心,日子总会过好的。可谁知道,他家就是个大火坑,而我识人不清,一时被秀才娘子迷了眼睛。” “刚成婚的几日里,一切还算正常,没几日,他让我在家照顾爹娘,他要回秦州。我也允了,我还特意向高东家说明了情况,接活回去做,哪怕赚的少一些,至少能照顾到公婆,让他后方无忧。直到那夜……” 云珠忽然哭的泣不成声,锦绣忙递了她绢帕,又轻拂她的后背。 第215章 云珠的遭遇1 锦绣送许良出去,看着店里的陈设,还是如开业时期一样, 只是再也没有了宾客盈门的新鲜劲。 对面香衣坊两层小楼,门面气派,那招牌都是鎏金的,看上去富丽堂皇,门口站着的两个年轻小厮,不停地迎来送往。 锦绣站在堂内,双眼盯着对面的招牌,心中自是有种不痛快的感觉:好你个秦颂,这是和我对上了是,既然我躲之不及,那就开战! “云珠姑娘。” 小厮热情的招呼着,锦绣才回过神,云珠瘦了一大圈,头发虽然梳理的算得上整齐,就简单的一个发髻用一截木簪固定着,没有任何饰品。一身丁香色的春衣挂在身上,显得非常不合体。 锦绣看着云珠变化这么大,心里一惊。 “大掌柜,对不起,我来迟了。” 云珠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也看上去没那么光滑,锦绣看向她的手,粗糙了不少,还包着一圈染着污渍的白布,白布上隐约有渗出的血渍。 锦绣微微皱眉,看着眼前低着头哆嗦的云珠,无法将她和清远县那个漂亮大方的姑娘联系起来。 “云珠,你跟我来。” 话音刚落,云珠扑腾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那额头碰撞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清晰可见。 “大掌柜,求求你,不要辞退我。” 锦绣赶忙将人扶了起来,按下心中的疑惑。云珠白皙的额头已经泛了红,隐隐有破皮的样子。 “先别着急,你先去看一下你的额头上有没有伤到,整理好情绪,来我房里找我。” 云珠看着锦绣一脸认真不似作假,匆匆走向后院。 “云珠这是怎么回事,年节前都是好端端的,怎得这短短几个月就憔悴成这般?” 旁边擦货架小厮看了锦绣一眼,匆匆上前,低声说道:“云珠姑娘是过了正月才来的,听闻是家里出了些事情,这两个月倒经常时来时不来的,还经常挂彩。可就东家看她可怜,没有赶走她,后面绣坊的姑娘们都不怎么欢迎她了。” 锦绣听完就觉得其中必定有缘由,怪不得前两日晚宴没见云珠,但无论如何,云珠这个姑娘勤快聪慧,肯吃苦善于学习,算是坊里得力的二等绣娘,怎么前堂小厮都能多嘴,这个风气就不对。 小厮说着说着,就觉得大掌柜周身好似结了冰一样寒冷,再看大掌柜的眼神,那其中不悦,让小厮赶忙低下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大掌柜,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现在就去干活了。” 小厮说完,拿着抹布匆匆离开。 锦绣握着茶杯,脑子里想的是初见云珠的模样,清远县,家境尚可的一个小姑娘,后来遇到了一个书生,两人感情不错,怎么说也不至于此。 “大掌柜。” 锦绣看到门口有人影,知道是云珠来了。 “进来。” 云珠进来扑腾一声又跪在地上。锦绣又惊又气,怎么一个两个的现在都不会正常沟通了呢? “大掌柜,求求你不要辞退我,我知道我最近做事不够让东家满意,我已经降为三等绣娘了,我不能失去这份生计。” “云珠,快起来,好好说话。” 云珠坐在锦绣对面,锦绣将面前的茶,轻轻推到对面。 “你年节前都好好的呀!发生什么事情了?” 云珠眼中含泪,将自己的袖子挽起来,锦绣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伤。 “被打的,除了脸和手,其他地方都是这样。” 锦绣拉着云珠的手那白皙的胳膊上布满青紫,有的地方已经结了痂,有的地方还肿着。锦绣看了看云珠的脸和脖颈,都是好的,锦绣手无意间碰到云珠的胸前,云珠疼的打了个哆嗦。 锦绣气血上涌,气的浑身发抖。 “谁敢这么做,还有没有王法了?” “大掌柜,我知道你和东家都是好人,但是此事我只与你一人说,你别传出去,不然我就活不成了。” “难道我不回来,你就这么一直忍着,忍到什么时候?忍到被人虐待致死吗?” 锦绣看着面前可怜的女子,说了几句气话,但是终究是不忍的,将话音软下来。 “云珠,是谁这么折磨你?你的那个相好的不管么?” 云珠双眼满含恨意,浑身发抖。 “我后悔啊,为什么不务实些,中了他的花言巧语,这一家人就是恶魔。过年的时候,他以和我有肌肤之亲,向我爹娘求亲。在此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他会这么做。我爹娘最后没过正月,就允了他将我娶进门。” “你家在县里应该还不错啊,我记得你母亲对你很好,你为什么不回娘家求助呢?” 云珠咬牙冷静了一下,那眼泪还是划过脸庞,砸在面前的木案上。 “我家是纯女户,我娘和我爹在乎我出嫁姐姐和未嫁妹妹的名声,只能将这件事隐瞒下来,将我匆匆嫁出去。虽然我觉得他这么做事不对,但是他事后解释说是怕我爹娘舍不得将我嫁给他,才出此下策,他定不会负我。” “最终因为结婚过于紧张,彩礼也只有两抬,他说他家穷,但是以后一定会好,他会努力考下去,一定让我做个官娘子。我爹娘看在他也算诚恳的份上,也没有再多纠结于此事,还给了我相对丰厚的陪嫁,让我好好的过日子。” 锦绣看着云珠,心里泛起一阵难过。 “你以前不知道他们家穷?” “知道一些,但是我想着读书人嘛,买笔墨纸砚各样都要用钱,我也是个能赚钱的,大不了我贴补一些。我不嫌弃他家穷,只要我们齐心,日子总会过好的。可谁知道,他家就是个大火坑,而我识人不清,一时被秀才娘子迷了眼睛。” “刚成婚的几日里,一切还算正常,没几日,他让我在家照顾爹娘,他要回秦州。我也允了,我还特意向高东家说明了情况,接活回去做,哪怕赚的少一些,至少能照顾到公婆,让他后方无忧。直到那夜……” 云珠忽然哭的泣不成声,锦绣忙递了她绢帕,又轻拂她的后背。 第216章 云珠的遭遇2 云珠哭了好一阵,才止住了,带着浓浓的鼻音继续说道: “就在他回秦州后的第三日,我的公爹吃了酒摸黑进了我的房间,我吓坏了,使劲挣扎,让他出去。可是他却无耻至极,说他们村上都是这样的。” 锦绣突然明白了,一拍木案,愤怒的说了声:“放屁,老流氓。” “我忍无可忍喊我婆母,可是我婆母就像死了一样没有出声。我紧张之下,摸到了剪刀,向我公爹划过去,他的胳膊被伤了,我趁机逃离了魔爪。他追我到了院子里,院子里下了雪,不慎滑倒头磕在石阶上。恶有恶报,自此他再也没站起来。” “我婆母叫他回来处理后事,并将我扭打一番,还污蔑我多次勾引我公爹。” “这也太过分,这简直是非不分,没有天理。你男人还就这么相信他妈的话?” “他没说信不信,自此没有再对我说过话,头七一过,他便带我和婆母来到秦州,家里少了我公爹,收入少了很多,我婆母什么都不会,只能指使我做工赚钱,回去我还要做家事,稍有不对便对我拳打脚踢。” 锦绣看着云珠桃子般的双眼,似乎流不完的泪水。那些委屈并不能随着泪水一起溢出来,只能在她心里深处慢慢滋生成可怕的疮面,反复疼痛,流脓。 “你没有向娘家求救?” “我公爹的事情上,我爹娘都来了,我悄悄给我娘说了。我娘说:这就是命,是我不听话非要委身给这么一个穷书生,这就是我的命,让我认命,万不可做出对不起家风的事情来。” “糊涂,女儿都快被折磨死了,还这般忍让。” 锦绣叹了口气,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那个死守规矩的父亲,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在这个人吃人的世道,万般皆是命。 “你男人回去对你什么态度?” 锦绣问完就有点后悔,她看到云珠眼里没有一点光,和一年前那个笑着吃茶点的小姑娘完全不是一个人。 云珠轻轻解开上衣,锦绣忙站起来挡在她身侧,以防有人开门进来。一边够了衣架上自己的披风搭在云珠身上。 “你这是做什么?” 话音未落,云珠那洁白的皮肤上已经看不来原本的模样,那应该是女子最美的地方,处处是伤,青紫不提,还有牙印,上面凝结着血痂。那小腹上被人烫上的花朵的形状。 “这就是他给我的,他说我素来爱绣梅花,那般品行高洁,怎么就守不了妇德,他用梅花簪在我身上烙下一朵又一朵的梅花……” 锦绣不忍心再听下去,轻轻地将衣服给云珠穿好,将披风轻轻给她系好。 “这简直是畜生,云珠,和离啊,你还在等什么?” “和离哪有那么容易,我之所以这些话能讲给你听,是因为我也听到了一些闲话,对面香衣坊的秦东家,是你之前的未婚夫婿,你比我好,你只是被退婚,而我再也回不去了。” 锦绣心里一紧,突然发现,秦颂这个王八蛋没有下限,竟然将这样的闲话传出去,怪不得彩绣坊生意下滑了。连云珠都知道了自己的事情,那是不是意味着全绣坊都知道了,只是大家都秘而不宣,全当是给高姐姐面子。 锦绣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掉了力气,她脑子里飞快的运转,这件事应该怎么公关比较好,会对彩绣坊产生的负面效果最小,现在公关还来不来得及。 云珠看着锦绣失神,不禁自嘲道: “你如此强大,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烦忧,何况是我呢!对不起,我不该说的。” 锦绣看着眼前的女子,就像看一朵失水的白玫瑰一样,已经没有生气,在坠落的时候,也想获救,不惜将刺扎进另一棵植物的血肉。 算了,救救她。 心底一个声音说道,锦绣此刻的心已经沉静如水,任凭刚才波涛如何大,此刻也不过泥沙入海,所有情绪已经被狠狠按下。 “云珠,我可以给你个办法,只是这个办法对你自己考虑能不能行的通。和离,是第一步,哪怕净身出户,最起码可以止损,但是你不能一开始就做出这样的让步,这只是底线。第二步,立女户,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办这个,但是无论怎么艰难,总是有办法的,既然你家人帮不了你,你立女户也不会拖累家人。第三步,静下心,想好自己未来一个人的时候靠什么吃饭,而且能吃一辈子。” “说的好。” 突然,高佩芝推门而入,看着一脸惊吓的云珠,和那个依旧运筹帷幄的锦绣,突然鼓起掌来。 “云珠,大掌柜说的对,你的家事不能影响你太久,因为你家里的事,我将你为三级绣女,可是最近你的表现真的配不上当初的二等大绣女啊,我之前还觉得你是个挺聪慧的好苗子,原本想着大掌柜回来,你跟着她好好学了管账的本事,和西凤一样,做个掌柜也是不错的。” “高东家,你没想着解雇我?” 高佩芝伸手摸了摸云珠的头发: “说什么傻话呢,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只要不要做下什么大恶之事,我怎么会不给你一碗饭吃?身为女子,怎会不知女子立世不易。” 云珠的眼泪又一次滑过眼眶: “谢谢高东家,谢谢大掌柜,我刚才还说了不中听的话,戳了大掌柜的心窝子,是我不该,对不起大掌柜。” 锦绣看着哭哭啼啼的云珠,深深叹了一口气,看向一身玉色锦衣的高佩芝,还是以男装打扮,挺拔又有英气,心中不禁感慨:自己受过伤,还会替别人撑一把伞,自己立世不易,还要努力扶别人一把。这么好的女子,应该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没事,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的光辉事迹已经传递到了秦州,你放心,你所听到的还不一定是真的,但是我现如今知道了,我必然会让他因为此事而付出代价,我俞锦绣不是高佩芝,我向来恩怨分明,手下不会留情的。没事的,你先去做事,云珠,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给你的建议,毕竟高东家给你提供了坚实的后盾。” 云珠千恩万谢出去了。 高佩芝一脸浅笑地看着锦绣:“和你一起这么久,我倒不知道你还是个恩怨分明,手下不留情的角色,我很期待你是怎么整治那只王八的。” 锦绣心中叹息,心性太柔软的高佩芝,真的只适合守成啊,那恶人只能是自己了。 “你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坊里这么多事,你就不会给我多说一件,怕我谋了你东家的位置不成?” 看着锦绣佯装生气,高佩芝笑着倒了一杯茶,大咧咧地坐在了俞锦绣的对面:“你想要做东家,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怕是我这个小庙将来容不下你这座大佛呢。” “我才不要,背上那商籍,数银子的感觉不香嘛?” “你一来就这么多事,别太辛苦,别让我这个东家太闲。来,我陪你一起看账本。” 高佩芝喝了一盏茶,皱了皱眉头,将壶里的凉茶倒了,又煮上一壶。 第216章 云珠的遭遇2 云珠哭了好一阵,才止住了,带着浓浓的鼻音继续说道: “就在他回秦州后的第三日,我的公爹吃了酒摸黑进了我的房间,我吓坏了,使劲挣扎,让他出去。可是他却无耻至极,说他们村上都是这样的。” 锦绣突然明白了,一拍木案,愤怒的说了声:“放屁,老流氓。” “我忍无可忍喊我婆母,可是我婆母就像死了一样没有出声。我紧张之下,摸到了剪刀,向我公爹划过去,他的胳膊被伤了,我趁机逃离了魔爪。他追我到了院子里,院子里下了雪,不慎滑倒头磕在石阶上。恶有恶报,自此他再也没站起来。” “我婆母叫他回来处理后事,并将我扭打一番,还污蔑我多次勾引我公爹。” “这也太过分,这简直是非不分,没有天理。你男人还就这么相信他妈的话?” “他没说信不信,自此没有再对我说过话,头七一过,他便带我和婆母来到秦州,家里少了我公爹,收入少了很多,我婆母什么都不会,只能指使我做工赚钱,回去我还要做家事,稍有不对便对我拳打脚踢。” 锦绣看着云珠桃子般的双眼,似乎流不完的泪水。那些委屈并不能随着泪水一起溢出来,只能在她心里深处慢慢滋生成可怕的疮面,反复疼痛,流脓。 “你没有向娘家求救?” “我公爹的事情上,我爹娘都来了,我悄悄给我娘说了。我娘说:这就是命,是我不听话非要委身给这么一个穷书生,这就是我的命,让我认命,万不可做出对不起家风的事情来。” “糊涂,女儿都快被折磨死了,还这般忍让。” 锦绣叹了口气,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那个死守规矩的父亲,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在这个人吃人的世道,万般皆是命。 “你男人回去对你什么态度?” 锦绣问完就有点后悔,她看到云珠眼里没有一点光,和一年前那个笑着吃茶点的小姑娘完全不是一个人。 云珠轻轻解开上衣,锦绣忙站起来挡在她身侧,以防有人开门进来。一边够了衣架上自己的披风搭在云珠身上。 “你这是做什么?” 话音未落,云珠那洁白的皮肤上已经看不来原本的模样,那应该是女子最美的地方,处处是伤,青紫不提,还有牙印,上面凝结着血痂。那小腹上被人烫上的花朵的形状。 “这就是他给我的,他说我素来爱绣梅花,那般品行高洁,怎么就守不了妇德,他用梅花簪在我身上烙下一朵又一朵的梅花……” 锦绣不忍心再听下去,轻轻地将衣服给云珠穿好,将披风轻轻给她系好。 “这简直是畜生,云珠,和离啊,你还在等什么?” “和离哪有那么容易,我之所以这些话能讲给你听,是因为我也听到了一些闲话,对面香衣坊的秦东家,是你之前的未婚夫婿,你比我好,你只是被退婚,而我再也回不去了。” 锦绣心里一紧,突然发现,秦颂这个王八蛋没有下限,竟然将这样的闲话传出去,怪不得彩绣坊生意下滑了。连云珠都知道了自己的事情,那是不是意味着全绣坊都知道了,只是大家都秘而不宣,全当是给高姐姐面子。 锦绣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掉了力气,她脑子里飞快的运转,这件事应该怎么公关比较好,会对彩绣坊产生的负面效果最小,现在公关还来不来得及。 云珠看着锦绣失神,不禁自嘲道: “你如此强大,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烦忧,何况是我呢!对不起,我不该说的。” 锦绣看着眼前的女子,就像看一朵失水的白玫瑰一样,已经没有生气,在坠落的时候,也想获救,不惜将刺扎进另一棵植物的血肉。 算了,救救她。 心底一个声音说道,锦绣此刻的心已经沉静如水,任凭刚才波涛如何大,此刻也不过泥沙入海,所有情绪已经被狠狠按下。 “云珠,我可以给你个办法,只是这个办法对你自己考虑能不能行的通。和离,是第一步,哪怕净身出户,最起码可以止损,但是你不能一开始就做出这样的让步,这只是底线。第二步,立女户,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办这个,但是无论怎么艰难,总是有办法的,既然你家人帮不了你,你立女户也不会拖累家人。第三步,静下心,想好自己未来一个人的时候靠什么吃饭,而且能吃一辈子。” “说的好。” 突然,高佩芝推门而入,看着一脸惊吓的云珠,和那个依旧运筹帷幄的锦绣,突然鼓起掌来。 “云珠,大掌柜说的对,你的家事不能影响你太久,因为你家里的事,我将你为三级绣女,可是最近你的表现真的配不上当初的二等大绣女啊,我之前还觉得你是个挺聪慧的好苗子,原本想着大掌柜回来,你跟着她好好学了管账的本事,和西凤一样,做个掌柜也是不错的。” “高东家,你没想着解雇我?” 高佩芝伸手摸了摸云珠的头发: “说什么傻话呢,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只要不要做下什么大恶之事,我怎么会不给你一碗饭吃?身为女子,怎会不知女子立世不易。” 云珠的眼泪又一次滑过眼眶: “谢谢高东家,谢谢大掌柜,我刚才还说了不中听的话,戳了大掌柜的心窝子,是我不该,对不起大掌柜。” 锦绣看着哭哭啼啼的云珠,深深叹了一口气,看向一身玉色锦衣的高佩芝,还是以男装打扮,挺拔又有英气,心中不禁感慨:自己受过伤,还会替别人撑一把伞,自己立世不易,还要努力扶别人一把。这么好的女子,应该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没事,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的光辉事迹已经传递到了秦州,你放心,你所听到的还不一定是真的,但是我现如今知道了,我必然会让他因为此事而付出代价,我俞锦绣不是高佩芝,我向来恩怨分明,手下不会留情的。没事的,你先去做事,云珠,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给你的建议,毕竟高东家给你提供了坚实的后盾。” 云珠千恩万谢出去了。 高佩芝一脸浅笑地看着锦绣:“和你一起这么久,我倒不知道你还是个恩怨分明,手下不留情的角色,我很期待你是怎么整治那只王八的。” 锦绣心中叹息,心性太柔软的高佩芝,真的只适合守成啊,那恶人只能是自己了。 “你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坊里这么多事,你就不会给我多说一件,怕我谋了你东家的位置不成?” 看着锦绣佯装生气,高佩芝笑着倒了一杯茶,大咧咧地坐在了俞锦绣的对面:“你想要做东家,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怕是我这个小庙将来容不下你这座大佛呢。” “我才不要,背上那商籍,数银子的感觉不香嘛?” “你一来就这么多事,别太辛苦,别让我这个东家太闲。来,我陪你一起看账本。” 高佩芝喝了一盏茶,皱了皱眉头,将壶里的凉茶倒了,又煮上一壶。 第217章 彩绣坊账目亏空1 彩绣坊账目积累,锦绣用两天时间看完了,不合适的账本都一一记下来,抽出放在一边。其中生意最好,目前还在盈利的只有许良打理的那个店,其余两个店账目都不太好看。 特别是新开的时尚店,账目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是锦绣总觉得透着一股子奇怪,锦绣回来还没时间去巡店,既然如此,倒不如…… 锦绣悄无声息的走进时尚店,时尚店的摆放规格是按照形象店做的,门口凹进去的地方按锦绣当初的需求,画出了一个一个的方形格子。门口两个石坛,绿植看上去倒是有那么一丝生机。 锦绣走进店里,穿着彩绣坊工服的小厮连忙笑着迎上来:“这位小姐需要点什么,彩绣坊今年夏季 新衣刚上,你要不要看看?当然现在春季衣服也同时在售。我们彩绣坊的绣工在秦州都是很有名气的。” 锦绣带着帷帽,虽然小厮看不清其容貌,但是通过锦绣通身气度,他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贵客,只是当初负责培训他的掌柜,告诉他不能以貌取人。 “我看看你们的新款。” 小厮年岁不大,一听来客一上来就说看新款,心想那肯定是有点实力的,立刻笑着往里带。 “客官,你看,这是我们今夏推出的第一批新衣,布料都是从锦州运来的,像这一款是云锦的,裁剪宜是用了心思的,手工也是细密的针脚。非常适合将入夏的时候穿着,颜色清丽可人。” 锦绣往旁边看去,小厮忙跟上说:“小姐好眼力,这绯色非常适合您,这款更轻薄些,这是江南来的料子,叫软烟罗,您看层层叠叠,像不像清烟笼罩一般,你别看这件做工复杂,但是上身绝对不会觉得繁重。要说缺点,这个衣服浆洗后,还需要好生侍奉着。” “小海,你会说就多说一点,不会说滚到一边去。” 锦绣正认真听着,一个粗粝的声音打碎了这一刻的好心情。 “这位是?” 锦绣漫不经心的问道,但是就只看身上服装,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小姐,不要听这小子瞎说,新来的,不了解,我找个熟悉的带你来看看今夏新品。” “哦?谁讲不都还一样?” 锦绣看着那个叫小海的丧气地往后退缩 去,便不再多说。 “小姐,您是看夏装新款,这边还有一批盛京来的时兴货,那可都是达官贵人抢着要的东西,您看看你大概需要哪些,好让我一一给您解释。” 这突然横插进来的肥硕之人,锦绣未曾见过,怕是高佩芝新招的。 “我帕子掉了,只是想看两条帕子,你家有吗?” 那肥硕的身躯顿然间像泄了气一般,往后退去。 “小海,小海,你带她到门口,找几块丝帕。” “你不是说你来讲?” 那肥硕的掌柜转身,脸颊的肥肉抖了抖,最终还是没说出来,但是那眼神似乎写满了:“你也配?” 那个机灵的小厮又笑嘻嘻地凑上来,似乎一点也不受这个胖小厮的影响。 “小姐,你要买丝帕可来对地方了,我们家的丝帕肯定不是别人不要的边角料随意剪裁的,每一张都非常的标准,彩绣坊对每一方丝帕都是有标准的,例如,小姐们大多用的都是长宽十六寸的,且不得多了,也不得少。” “小姐你看,我们这边除了丝帕外,还有一些绢帕。” 小海取出来一个木盘子,里边放了好些时兴的花样子。 “小姐,我拿的这些都是非常适合你的。这丝帕还得讲究搭配,日常这绢帕更经济实惠。” 锦绣挨着翻看着:“这几个绣的一般,还有更好些的?” 小海细看了一眼锦绣,就知道也是懂得,立刻从柜子里拿出另一些来。 “小姐,刚才那些看不上,那这些呢?这可是我们彩绣坊大绣女的作品,我们大绣女一般是不绣这些小东西的,只有遇到特殊的日子才会绣一点,我们店仗着新开业才分到这些。” 锦绣拿过来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嘴角微微一笑。 “这个这个,这三个都给我包起来,和他们相配色的荷包也挑出来一份。” 小海一看姑娘价格都不问,直接要了这么多,虽然是小东西,但是也很开心。 “哎,我这就去给你装起来,我们彩绣坊的袋子可好看啦,很实惠的。” 锦绣看着小厮勤快又活络,忍不住问了一句:“可会算账?” “会,学过一些,就是不会写字。不过我正在学了,你知道我们东街那个店?许掌柜会按时教我们写字。” “哦?那你可喜欢学?” 小海笑着挠挠头:“我娘说能遇到这么好的东家是我的福气,我能多学一些都是赚到了。” 锦绣轻笑一声:“走,我们去看衣裳。” “这几件拿给我,一起包上。” 小海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彩绣坊的小厮是有提成的,这卖出去的都会给自己提成,今天遇见贵人了。 “小姐,你买这么多……” “包起来,送到德福巷俞府。” 小海似乎还沉浸在突然到来的喜悦中没有醒来,只是习惯性地重复: “好嘞,一会就给您送到德福巷的俞府。” 重复完觉得有些许不对,但是还没想起哪里不对,正在想着,那胖小厮又挤过来,接着,掌柜粗粝的声音也从另一边传来。 “小海,这边让小成来招呼,你去把那边擦一下。” 小海看着眼前之人故技重施要抢眼前这位客人,立刻说:“掌柜,我早晨将里里外外都擦过了。再说这个客人一直是我在招呼,你不能因为小成是你们家亲戚,就每次进来客人都抢给他。” 掌柜上前看着小海,眼睛一瞪,语气暴躁地说: “你瞎说什么呢你,擦得不干净,重新擦。” “掌柜,总是这样不公平,如果这个月我还不合格,我就会被东家辞退了。” 那掌柜往前逼近,盯着小海,凑近说:“你听着,你被辞退也是你技不如人。” 锦绣翻看了很多布料,检查完成衣的品质,那打包的小厮,还没有出来。不禁喊了两声:“伙计?” 第217章 彩绣坊账目亏空1 彩绣坊账目积累,锦绣用两天时间看完了,不合适的账本都一一记下来,抽出放在一边。其中生意最好,目前还在盈利的只有许良打理的那个店,其余两个店账目都不太好看。 特别是新开的时尚店,账目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是锦绣总觉得透着一股子奇怪,锦绣回来还没时间去巡店,既然如此,倒不如…… 锦绣悄无声息的走进时尚店,时尚店的摆放规格是按照形象店做的,门口凹进去的地方按锦绣当初的需求,画出了一个一个的方形格子。门口两个石坛,绿植看上去倒是有那么一丝生机。 锦绣走进店里,穿着彩绣坊工服的小厮连忙笑着迎上来:“这位小姐需要点什么,彩绣坊今年夏季 新衣刚上,你要不要看看?当然现在春季衣服也同时在售。我们彩绣坊的绣工在秦州都是很有名气的。” 锦绣带着帷帽,虽然小厮看不清其容貌,但是通过锦绣通身气度,他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贵客,只是当初负责培训他的掌柜,告诉他不能以貌取人。 “我看看你们的新款。” 小厮年岁不大,一听来客一上来就说看新款,心想那肯定是有点实力的,立刻笑着往里带。 “客官,你看,这是我们今夏推出的第一批新衣,布料都是从锦州运来的,像这一款是云锦的,裁剪宜是用了心思的,手工也是细密的针脚。非常适合将入夏的时候穿着,颜色清丽可人。” 锦绣往旁边看去,小厮忙跟上说:“小姐好眼力,这绯色非常适合您,这款更轻薄些,这是江南来的料子,叫软烟罗,您看层层叠叠,像不像清烟笼罩一般,你别看这件做工复杂,但是上身绝对不会觉得繁重。要说缺点,这个衣服浆洗后,还需要好生侍奉着。” “小海,你会说就多说一点,不会说滚到一边去。” 锦绣正认真听着,一个粗粝的声音打碎了这一刻的好心情。 “这位是?” 锦绣漫不经心的问道,但是就只看身上服装,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小姐,不要听这小子瞎说,新来的,不了解,我找个熟悉的带你来看看今夏新品。” “哦?谁讲不都还一样?” 锦绣看着那个叫小海的丧气地往后退缩 去,便不再多说。 “小姐,您是看夏装新款,这边还有一批盛京来的时兴货,那可都是达官贵人抢着要的东西,您看看你大概需要哪些,好让我一一给您解释。” 这突然横插进来的肥硕之人,锦绣未曾见过,怕是高佩芝新招的。 “我帕子掉了,只是想看两条帕子,你家有吗?” 那肥硕的身躯顿然间像泄了气一般,往后退去。 “小海,小海,你带她到门口,找几块丝帕。” “你不是说你来讲?” 那肥硕的掌柜转身,脸颊的肥肉抖了抖,最终还是没说出来,但是那眼神似乎写满了:“你也配?” 那个机灵的小厮又笑嘻嘻地凑上来,似乎一点也不受这个胖小厮的影响。 “小姐,你要买丝帕可来对地方了,我们家的丝帕肯定不是别人不要的边角料随意剪裁的,每一张都非常的标准,彩绣坊对每一方丝帕都是有标准的,例如,小姐们大多用的都是长宽十六寸的,且不得多了,也不得少。” “小姐你看,我们这边除了丝帕外,还有一些绢帕。” 小海取出来一个木盘子,里边放了好些时兴的花样子。 “小姐,我拿的这些都是非常适合你的。这丝帕还得讲究搭配,日常这绢帕更经济实惠。” 锦绣挨着翻看着:“这几个绣的一般,还有更好些的?” 小海细看了一眼锦绣,就知道也是懂得,立刻从柜子里拿出另一些来。 “小姐,刚才那些看不上,那这些呢?这可是我们彩绣坊大绣女的作品,我们大绣女一般是不绣这些小东西的,只有遇到特殊的日子才会绣一点,我们店仗着新开业才分到这些。” 锦绣拿过来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嘴角微微一笑。 “这个这个,这三个都给我包起来,和他们相配色的荷包也挑出来一份。” 小海一看姑娘价格都不问,直接要了这么多,虽然是小东西,但是也很开心。 “哎,我这就去给你装起来,我们彩绣坊的袋子可好看啦,很实惠的。” 锦绣看着小厮勤快又活络,忍不住问了一句:“可会算账?” “会,学过一些,就是不会写字。不过我正在学了,你知道我们东街那个店?许掌柜会按时教我们写字。” “哦?那你可喜欢学?” 小海笑着挠挠头:“我娘说能遇到这么好的东家是我的福气,我能多学一些都是赚到了。” 锦绣轻笑一声:“走,我们去看衣裳。” “这几件拿给我,一起包上。” 小海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彩绣坊的小厮是有提成的,这卖出去的都会给自己提成,今天遇见贵人了。 “小姐,你买这么多……” “包起来,送到德福巷俞府。” 小海似乎还沉浸在突然到来的喜悦中没有醒来,只是习惯性地重复: “好嘞,一会就给您送到德福巷的俞府。” 重复完觉得有些许不对,但是还没想起哪里不对,正在想着,那胖小厮又挤过来,接着,掌柜粗粝的声音也从另一边传来。 “小海,这边让小成来招呼,你去把那边擦一下。” 小海看着眼前之人故技重施要抢眼前这位客人,立刻说:“掌柜,我早晨将里里外外都擦过了。再说这个客人一直是我在招呼,你不能因为小成是你们家亲戚,就每次进来客人都抢给他。” 掌柜上前看着小海,眼睛一瞪,语气暴躁地说: “你瞎说什么呢你,擦得不干净,重新擦。” “掌柜,总是这样不公平,如果这个月我还不合格,我就会被东家辞退了。” 那掌柜往前逼近,盯着小海,凑近说:“你听着,你被辞退也是你技不如人。” 锦绣翻看了很多布料,检查完成衣的品质,那打包的小厮,还没有出来。不禁喊了两声:“伙计?” 第218章 彩绣坊账目亏空2 锦绣喊了两声后,那个胖伙计拎着三个大袋子从后边挤出来,脸上变成讨好的笑容。 “小姐,还需要点什么吗?” “结账。” “好嘞,一共一百二十六两。” 锦绣心里一阵暗惊,自己拿的什么自己是知道的,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么贵。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胖子。 掌柜忙出来解释:“小姐选了今年最新款的裙子三条,合计一百零八两,您选的是咱们家珍品丝帕,三条合计三两,配的同品荷包,所以三个合计是十五两。一共是一百二十六两,您看方便怎么结?” 锦绣按耐住自己内心的翻腾:“我今日出门没带这么多银子,劳烦小厮送到我府上。还有让刚才那个小厮送,现在就跟我去取。” “我去,我给小姐送到府上,掌柜,我可以的。” 胖小厮连忙说道。 锦绣盯着眼前这一坨肥肉,深吸一口气,却闻到了浓浓的汗味,不禁皱起了眉头。 “就让刚才那个小厮送,你熏到我了。” 对面胖小厮脸上立刻一阵青,一阵红。将手中的袋子扔到地上,转身离开。旁边掌柜忙捡起来,赔礼说:“这位小姐,对不住啊,我一会说他,好在没有弄脏,我现在立刻让人给您送到府上。” “小海,快出来,给这位小姐把东西送到府上去。” 里面的小厮很快出来了,但是始终低着头,上前拿了袋子。 “你记着,一百二十六两,别拿错了,快去快回,不要贪恋茶水。” 小海低声应了一声,跟着锦绣出了门。 锦绣和小海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走到德福巷,小海才像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抬眼向身边的人看去。 锦绣自然也感觉到身边之人的变化,回头看去。 小海正瞪圆一双眸子看向她,脸上有明显的红肿。 锦绣取下帷帽,看向小海,小海原本不敢确认,看向锦绣脸颊的红色烧伤疤痕,心中有了考量,迅速低下头。 “你可认得我?” 小海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话,但是自己还没有拿到银子,也不能转身就走。 “小姐是德福巷俞家,小姐该不是彩绣坊高东家的义妹,彩绣坊的大掌柜?” 锦绣看小海一脸紧张,扑哧一笑。 “看来你小子不笨,为什不爱写字呢?” 小海没想到锦绣会说这个,挠挠头笑的有点勉强。 “你现在还小,你准备做一辈子小厮么?” 小海想了一下,立刻回答道:“不,我以后要开店做东家。” “可是你不会看账本,就只能是个很小很小的东家,大槐树下卖枣茶的也是东家,自己洗自己煮自己卖,你是想做这样一个东家?” 小海想了想,确实想简单了。 “你的性格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东家,勤快,有眼力劲。如果你只做一个小厮,你会是彩绣坊最好的小厮,如果你更进一步,许掌柜能做的你也可以。” “可是许掌柜是秀才啊,他只是机缘不到,如果他科考了,将来会是官老爷,他不会做一辈子掌柜的。” 锦绣笑了笑,心里不禁想到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 “是呀,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官老爷,也愿意做官老爷的,但是如果许掌柜愿意去,我们自然是祝福他的。那倘若许掌柜走了,彩绣坊也需要新掌柜啊,你愿意要刚才那样一个人坐掌柜么?” 小海闻言低下了头,迟迟不语。 “小海,你记着,不想做将军的士兵,那他一辈子注定止步于此,敢想敢做,去努力,哪怕你以后不在彩绣坊做掌柜,那也别在这个世上做一辈子无名小厮。” “谢谢大掌柜。” 走到了俞家,锦绣喊嫂子接了东西,自己去坊里取了银子出来。 锦绣刚进门,小海就跪在地上。 “大掌柜,你今天买的这些东西不是新货,你被骗了。” 锦绣看着小海的样子,心里倒是一松,总算有个实诚孩子。 “那你说说,这些以次充好的玩意是从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掌柜让我们掺杂着放,按优等品价格出售,可是我是见过许掌柜那边的优等品都是什么样子的,咱们这边的货根本没有那边店里的好。我一直怪东家偏心那边,最好的都放在那边。” 锦绣笑了笑:“可是不得偏心许秀才,他一个人身兼多职,最好的可不就得给他多一些。” 锦绣将手里的银票递给小海:“看好了,这是两张五十的银票,这是二十两的银锭,三个二两的,剩下的这银锞子是你的跑腿费。” “大掌柜,万万不可,我不能收。” “拿着,以后会经常有外送的活,这种小钱你该得的。你回去不要乱说话,不然还会被欺负。好好做你该做的事情,准备好每个月的考核,考核过了可是能拿银子的。” 小海看着和气的大掌柜,再想到店里那个,心里不禁委屈起来,鼓起勇气说: “大掌柜,我怎么样才能去西街店和东街店啊,许掌柜和你都很好。” “为什么要去那两个地方呢,你就留在这里,这个店才是彩绣坊最好的店,会好起来的。” 小海看了看锦绣,就匆匆赶回店里,被赏的银子又被抢去,此事不提。 待晚间,锦绣邀请高佩芝到家里做客,简单的六菜一汤,分量足,口味重,吃的老少皆宜。 饭毕,锦绣叫高佩芝看了看她今天买到的东西。 高佩芝手里一过,脸上便凝重起来。 “这衣服不是我们的东西,这丝帕和荷包的样式倒像是咱们家的。” 锦绣也一脸严肃点点头:“是的,这荷包和帕子上的花样子是我画给咱们坊里的,我非常眼熟,这块帕子还是我亲手绣的,只是这衣服我认真看过了没有按要求绣上图标。” “这衣服的料子和我们用的也不同。” 高佩芝细细看过。 “是啊,这还是优等货,那中等货和普通货里还不知道掺了多少这些东西。” “姐姐,你这次是识人不清了啊,这掌柜什么来头?” “商会推荐的,那赵会长作保。” 锦绣疑惑的想了想:“纺织商会? 赵会长该不是织锦巷大东家,赵鑫她爹,赵富祥。” “正是此人,他极力推荐,那会你也不在,确实缺人,坊里也乱,我就先用着了,说好三个月试用,倘若合适就留下。” 锦绣松了一口气:“好在你说了是三个月,不是一个月,倘若是一个月,怕是你还得吃一场官司。不过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高佩芝看着锦绣,知道她定是有了想法。 “你想怎么做?” 锦绣想起那两个人,从牙缝里蹦出:“自然是肃清门户,让他滚蛋。” 第218章 彩绣坊账目亏空2 锦绣喊了两声后,那个胖伙计拎着三个大袋子从后边挤出来,脸上变成讨好的笑容。 “小姐,还需要点什么吗?” “结账。” “好嘞,一共一百二十六两。” 锦绣心里一阵暗惊,自己拿的什么自己是知道的,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么贵。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胖子。 掌柜忙出来解释:“小姐选了今年最新款的裙子三条,合计一百零八两,您选的是咱们家珍品丝帕,三条合计三两,配的同品荷包,所以三个合计是十五两。一共是一百二十六两,您看方便怎么结?” 锦绣按耐住自己内心的翻腾:“我今日出门没带这么多银子,劳烦小厮送到我府上。还有让刚才那个小厮送,现在就跟我去取。” “我去,我给小姐送到府上,掌柜,我可以的。” 胖小厮连忙说道。 锦绣盯着眼前这一坨肥肉,深吸一口气,却闻到了浓浓的汗味,不禁皱起了眉头。 “就让刚才那个小厮送,你熏到我了。” 对面胖小厮脸上立刻一阵青,一阵红。将手中的袋子扔到地上,转身离开。旁边掌柜忙捡起来,赔礼说:“这位小姐,对不住啊,我一会说他,好在没有弄脏,我现在立刻让人给您送到府上。” “小海,快出来,给这位小姐把东西送到府上去。” 里面的小厮很快出来了,但是始终低着头,上前拿了袋子。 “你记着,一百二十六两,别拿错了,快去快回,不要贪恋茶水。” 小海低声应了一声,跟着锦绣出了门。 锦绣和小海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走到德福巷,小海才像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抬眼向身边的人看去。 锦绣自然也感觉到身边之人的变化,回头看去。 小海正瞪圆一双眸子看向她,脸上有明显的红肿。 锦绣取下帷帽,看向小海,小海原本不敢确认,看向锦绣脸颊的红色烧伤疤痕,心中有了考量,迅速低下头。 “你可认得我?” 小海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话,但是自己还没有拿到银子,也不能转身就走。 “小姐是德福巷俞家,小姐该不是彩绣坊高东家的义妹,彩绣坊的大掌柜?” 锦绣看小海一脸紧张,扑哧一笑。 “看来你小子不笨,为什不爱写字呢?” 小海没想到锦绣会说这个,挠挠头笑的有点勉强。 “你现在还小,你准备做一辈子小厮么?” 小海想了一下,立刻回答道:“不,我以后要开店做东家。” “可是你不会看账本,就只能是个很小很小的东家,大槐树下卖枣茶的也是东家,自己洗自己煮自己卖,你是想做这样一个东家?” 小海想了想,确实想简单了。 “你的性格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东家,勤快,有眼力劲。如果你只做一个小厮,你会是彩绣坊最好的小厮,如果你更进一步,许掌柜能做的你也可以。” “可是许掌柜是秀才啊,他只是机缘不到,如果他科考了,将来会是官老爷,他不会做一辈子掌柜的。” 锦绣笑了笑,心里不禁想到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 “是呀,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官老爷,也愿意做官老爷的,但是如果许掌柜愿意去,我们自然是祝福他的。那倘若许掌柜走了,彩绣坊也需要新掌柜啊,你愿意要刚才那样一个人坐掌柜么?” 小海闻言低下了头,迟迟不语。 “小海,你记着,不想做将军的士兵,那他一辈子注定止步于此,敢想敢做,去努力,哪怕你以后不在彩绣坊做掌柜,那也别在这个世上做一辈子无名小厮。” “谢谢大掌柜。” 走到了俞家,锦绣喊嫂子接了东西,自己去坊里取了银子出来。 锦绣刚进门,小海就跪在地上。 “大掌柜,你今天买的这些东西不是新货,你被骗了。” 锦绣看着小海的样子,心里倒是一松,总算有个实诚孩子。 “那你说说,这些以次充好的玩意是从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掌柜让我们掺杂着放,按优等品价格出售,可是我是见过许掌柜那边的优等品都是什么样子的,咱们这边的货根本没有那边店里的好。我一直怪东家偏心那边,最好的都放在那边。” 锦绣笑了笑:“可是不得偏心许秀才,他一个人身兼多职,最好的可不就得给他多一些。” 锦绣将手里的银票递给小海:“看好了,这是两张五十的银票,这是二十两的银锭,三个二两的,剩下的这银锞子是你的跑腿费。” “大掌柜,万万不可,我不能收。” “拿着,以后会经常有外送的活,这种小钱你该得的。你回去不要乱说话,不然还会被欺负。好好做你该做的事情,准备好每个月的考核,考核过了可是能拿银子的。” 小海看着和气的大掌柜,再想到店里那个,心里不禁委屈起来,鼓起勇气说: “大掌柜,我怎么样才能去西街店和东街店啊,许掌柜和你都很好。” “为什么要去那两个地方呢,你就留在这里,这个店才是彩绣坊最好的店,会好起来的。” 小海看了看锦绣,就匆匆赶回店里,被赏的银子又被抢去,此事不提。 待晚间,锦绣邀请高佩芝到家里做客,简单的六菜一汤,分量足,口味重,吃的老少皆宜。 饭毕,锦绣叫高佩芝看了看她今天买到的东西。 高佩芝手里一过,脸上便凝重起来。 “这衣服不是我们的东西,这丝帕和荷包的样式倒像是咱们家的。” 锦绣也一脸严肃点点头:“是的,这荷包和帕子上的花样子是我画给咱们坊里的,我非常眼熟,这块帕子还是我亲手绣的,只是这衣服我认真看过了没有按要求绣上图标。” “这衣服的料子和我们用的也不同。” 高佩芝细细看过。 “是啊,这还是优等货,那中等货和普通货里还不知道掺了多少这些东西。” “姐姐,你这次是识人不清了啊,这掌柜什么来头?” “商会推荐的,那赵会长作保。” 锦绣疑惑的想了想:“纺织商会? 赵会长该不是织锦巷大东家,赵鑫她爹,赵富祥。” “正是此人,他极力推荐,那会你也不在,确实缺人,坊里也乱,我就先用着了,说好三个月试用,倘若合适就留下。” 锦绣松了一口气:“好在你说了是三个月,不是一个月,倘若是一个月,怕是你还得吃一场官司。不过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高佩芝看着锦绣,知道她定是有了想法。 “你想怎么做?” 锦绣想起那两个人,从牙缝里蹦出:“自然是肃清门户,让他滚蛋。” 第219章 彩绣坊账目亏空3 “二伯,二伯,那高东家来了。” 一个肥硕且灵活色的身影手里拿着没吃完的肉包子跑到王掌柜面前,王掌柜忙往旁边躲了躲,一边护着账本,一边厉斥来人:“这么大个人,怎么做事情还这么浮躁,在店里叫王掌柜,懂不懂事,倘若让东家知道你我是亲戚,怎么得不是你走就是我走,你还想不想舒服的赚钱了。” 王成喘着粗气:“东家来了,我看见了。” 王掌柜看着这不成器的侄子,嘴角忍不住歪了歪。 “两个月了你还不知道,今日是盘点的日子?那是要对账的,东家来有什么稀奇的,你放心,我早就收拾好了,你最好还是稳重些,少说话,快去,勤快点,别让小海那小子把好处都得了。” 王成这才冷静下来,三两下把手里没吃完的包子吃完,拿了块抹布,细细的擦起柜台来。 “哎呀,我就说今天出门喜鹊叫的紧,原来是东家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高佩芝看着眼前精干的男子一脸谄媚的表情,心中想起前两日锦绣给自己说的事情,心中怒火差一点没有压住。 “王掌柜,账本可准备好了?” “东家,知道您这边的规矩,那可不是一早就备好了,这会小成小海正在盘点呢,东家先喝茶坐一会。” 王掌柜忙喊小海:“小海,东家来了,快先去端杯茶来。” 小海放下手中的活计,无奈的走向后院。 “今年热的早,东家你还亲自来看,你赶紧休息会,你看你都出汗了。” 王掌柜立刻从旁边架子上拿了一把绢扇,对着高佩芝轻轻地扇了起来。 高佩芝轻挡王掌柜的示好,打开自己手里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一边往里走,一边四下看看货品,不经意地问道: “王掌柜,这个月你可适应?” 王掌柜连忙说:“托东家的福,适应的还算快。” “那这个月有没有比上个月更好些?” 高佩芝站在堂中间看向王掌柜,王掌柜看高佩芝的表情似乎不是非常的满意。就连忙说道:“东家,这个月虽然不如上个月,那是因为上个月开业活动力度比较大,这个月没有什么活动,虽然也有新款,但是整个织锦巷做成衣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还是有影响的。” “哦?你的店地理位置可比西街店要好很多。” “东家有所不知,那香衣坊对我们的冲击还是很大的,他们家店面更大,而且新品更多,你看就门口迎客的小厮就有两个,别说里边招呼的小厮了,人多货好自然会生意兴隆。” “听王掌柜这意思是,我给店里配货不够好,小厮不够多是么?” 王掌柜一看高佩芝的语气,立刻换了话音:“倒也不是,咱们店小一些,人数配置少一些也是正常的。” “那王掌柜倒是说说,生意不好还有哪些原因?” 王掌柜看着高佩芝轻拿起茶,闻了半晌,就是不往嘴里喝。高佩芝表现得越是淡定,王掌柜就看不出来个什么,时间一久,心里难免一些烦躁。 “生意不好的原因是多种的,就像我刚才说的,香衣坊和街上其他大绣坊的冲击,在就是我们的新品还是比较少,在就是我们这边优惠力度小,所以来看衣服的人有,但是就不买,我也没办法不是?” 高佩芝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掼: “你是掌柜,你说没办法,那你认识这个么?” 高佩芝对着门外喊了一声:“进来。” 锦绣戴着帷帽,拿着从这里买的东西走了进来。 “这位小姐,可是我家衣服不合适,没事,我们店三日内可以换的。” “小姐?” 王掌柜热情的迎上去,但是锦绣并没有说话。 “王掌柜,可还记得这位小姐?” 王掌柜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还是勉强地开口: “有点印象,但是她这不是拿的我们店的袋子,我就猜测肯定是从我们店买什么不合适,想退换。” “店家,这些物品我觉得不合适,劳烦您看看,当初收了我一百二十六两银子,您看看这些东西值不值。” 王掌柜看了看四下,心中暗道不好。 “这位小姐,您看您说的,哪里不合适您也要告诉我不是。我先看看货啊!” “那个小厮你过来,你去把三日前的流水账本取给我。” 高佩芝倒是不打算再给王掌柜面子,直接指着小海让取账本。 “东家,账本哪里是这些粗小子碰得的。” 王掌柜心里彻底慌了。 “高伯,劳烦您跟着去取。” “是,小姐。” 高仲是高家的老人了,说话做事自有威严,小海没说话,心里忐忑着将人领到账本处。高仲自己翻找两下就找见了,呈到了高佩芝面前。 高佩芝将流水看过:“王掌柜,你自己找找,可有这一百二十六两的记载。” 王掌柜看着带着帷帽的锦绣,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个局。 “我记得这位小姐当天买了点丝帕和荷包,不曾有一百二十六两进账啊!” “区区几个荷包和丝帕,我会让你的小厮跟我上门取钱?” 几个想法在王掌柜心头盘旋,他觉得心乱如麻。 “恩,我们店服务很好的,哪怕是一两银子的货品,您要求送,我们也是送得的。对,那天是小成招呼的这位小姐。小成,那日这位小姐是不是就消费了十八两纹银?” 一身肥肉的小成正蹲在柜台边往这边探头探脑的打探着,听闻王掌柜的声音,就赶紧应了下来。 “小的记得这位小姐,她来的时候上次合适戴的这个帷帽。就买了丝帕和荷包。” “东家,您看……” 王掌柜弓着腰,两眼偷偷看着高佩芝。 “王掌柜,你可想清楚了?” 王掌柜顿了一下,应到:“倘若是我老了记性不好,小成这孩子记性好,不会骗人的,何况这衣服就不是咱们绣坊的衣服呀。会不会这位小姐记错了?” 锦绣看王掌柜精湛的演技,心下倒真的觉得屈才了。 第219章 彩绣坊账目亏空3 “二伯,二伯,那高东家来了。” 一个肥硕且灵活色的身影手里拿着没吃完的肉包子跑到王掌柜面前,王掌柜忙往旁边躲了躲,一边护着账本,一边厉斥来人:“这么大个人,怎么做事情还这么浮躁,在店里叫王掌柜,懂不懂事,倘若让东家知道你我是亲戚,怎么得不是你走就是我走,你还想不想舒服的赚钱了。” 王成喘着粗气:“东家来了,我看见了。” 王掌柜看着这不成器的侄子,嘴角忍不住歪了歪。 “两个月了你还不知道,今日是盘点的日子?那是要对账的,东家来有什么稀奇的,你放心,我早就收拾好了,你最好还是稳重些,少说话,快去,勤快点,别让小海那小子把好处都得了。” 王成这才冷静下来,三两下把手里没吃完的包子吃完,拿了块抹布,细细的擦起柜台来。 “哎呀,我就说今天出门喜鹊叫的紧,原来是东家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高佩芝看着眼前精干的男子一脸谄媚的表情,心中想起前两日锦绣给自己说的事情,心中怒火差一点没有压住。 “王掌柜,账本可准备好了?” “东家,知道您这边的规矩,那可不是一早就备好了,这会小成小海正在盘点呢,东家先喝茶坐一会。” 王掌柜忙喊小海:“小海,东家来了,快先去端杯茶来。” 小海放下手中的活计,无奈的走向后院。 “今年热的早,东家你还亲自来看,你赶紧休息会,你看你都出汗了。” 王掌柜立刻从旁边架子上拿了一把绢扇,对着高佩芝轻轻地扇了起来。 高佩芝轻挡王掌柜的示好,打开自己手里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一边往里走,一边四下看看货品,不经意地问道: “王掌柜,这个月你可适应?” 王掌柜连忙说:“托东家的福,适应的还算快。” “那这个月有没有比上个月更好些?” 高佩芝站在堂中间看向王掌柜,王掌柜看高佩芝的表情似乎不是非常的满意。就连忙说道:“东家,这个月虽然不如上个月,那是因为上个月开业活动力度比较大,这个月没有什么活动,虽然也有新款,但是整个织锦巷做成衣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还是有影响的。” “哦?你的店地理位置可比西街店要好很多。” “东家有所不知,那香衣坊对我们的冲击还是很大的,他们家店面更大,而且新品更多,你看就门口迎客的小厮就有两个,别说里边招呼的小厮了,人多货好自然会生意兴隆。” “听王掌柜这意思是,我给店里配货不够好,小厮不够多是么?” 王掌柜一看高佩芝的语气,立刻换了话音:“倒也不是,咱们店小一些,人数配置少一些也是正常的。” “那王掌柜倒是说说,生意不好还有哪些原因?” 王掌柜看着高佩芝轻拿起茶,闻了半晌,就是不往嘴里喝。高佩芝表现得越是淡定,王掌柜就看不出来个什么,时间一久,心里难免一些烦躁。 “生意不好的原因是多种的,就像我刚才说的,香衣坊和街上其他大绣坊的冲击,在就是我们的新品还是比较少,在就是我们这边优惠力度小,所以来看衣服的人有,但是就不买,我也没办法不是?” 高佩芝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掼: “你是掌柜,你说没办法,那你认识这个么?” 高佩芝对着门外喊了一声:“进来。” 锦绣戴着帷帽,拿着从这里买的东西走了进来。 “这位小姐,可是我家衣服不合适,没事,我们店三日内可以换的。” “小姐?” 王掌柜热情的迎上去,但是锦绣并没有说话。 “王掌柜,可还记得这位小姐?” 王掌柜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还是勉强地开口: “有点印象,但是她这不是拿的我们店的袋子,我就猜测肯定是从我们店买什么不合适,想退换。” “店家,这些物品我觉得不合适,劳烦您看看,当初收了我一百二十六两银子,您看看这些东西值不值。” 王掌柜看了看四下,心中暗道不好。 “这位小姐,您看您说的,哪里不合适您也要告诉我不是。我先看看货啊!” “那个小厮你过来,你去把三日前的流水账本取给我。” 高佩芝倒是不打算再给王掌柜面子,直接指着小海让取账本。 “东家,账本哪里是这些粗小子碰得的。” 王掌柜心里彻底慌了。 “高伯,劳烦您跟着去取。” “是,小姐。” 高仲是高家的老人了,说话做事自有威严,小海没说话,心里忐忑着将人领到账本处。高仲自己翻找两下就找见了,呈到了高佩芝面前。 高佩芝将流水看过:“王掌柜,你自己找找,可有这一百二十六两的记载。” 王掌柜看着带着帷帽的锦绣,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个局。 “我记得这位小姐当天买了点丝帕和荷包,不曾有一百二十六两进账啊!” “区区几个荷包和丝帕,我会让你的小厮跟我上门取钱?” 几个想法在王掌柜心头盘旋,他觉得心乱如麻。 “恩,我们店服务很好的,哪怕是一两银子的货品,您要求送,我们也是送得的。对,那天是小成招呼的这位小姐。小成,那日这位小姐是不是就消费了十八两纹银?” 一身肥肉的小成正蹲在柜台边往这边探头探脑的打探着,听闻王掌柜的声音,就赶紧应了下来。 “小的记得这位小姐,她来的时候上次合适戴的这个帷帽。就买了丝帕和荷包。” “东家,您看……” 王掌柜弓着腰,两眼偷偷看着高佩芝。 “王掌柜,你可想清楚了?” 王掌柜顿了一下,应到:“倘若是我老了记性不好,小成这孩子记性好,不会骗人的,何况这衣服就不是咱们绣坊的衣服呀。会不会这位小姐记错了?” 锦绣看王掌柜精湛的演技,心下倒真的觉得屈才了。 第220章 彩绣坊账目亏空4 “高东家,报官!” 锦绣只此一句,王掌柜脸上完美的表情有了裂痕。 “这位小姐,你可不能这么往我们彩绣坊泼脏水呀,我们刚开不久,就算清者自清,但是官衙的人今天一来,我最近的生意我最近的生意肯定就受影响了啊!” 高佩芝还是端坐在椅子上,眼皮都不眨一下,眼睛盯在面前的账本上。 “东家,您看要不这样,我做主给这位小姐送一身今年的新款裙子,略表心意。” 那王掌柜见东家一言不发,转身对锦绣说道:“我们彩绣坊口碑一直很好的,不可能针对你一个小姑娘的。” 高佩芝没发话,跟着的高仲忍不住了,厉声高喝: “王掌柜,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老实交代这是怎么回事,我家小姐当家也有好些年了,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哎呦,东家,我真的不知道啊,你不能屈打成招!” 王掌柜一听,跪在地上,老脸硬生生挤出千百条褶子,那眼角硬生生逼出了一滴眼泪,看上去凄惨无比。 “王掌柜,你可认识我。” 锦绣取下帷帽,王掌柜抬头看向锦绣,似乎没有什么印象。 锦绣看着他眼中一瞬的空洞,就知道,这人还真的不认识自己。 “看来你真的不认识我,我叫俞锦绣。” 王掌柜嘴里喃喃重复着:“俞锦绣,俞锦绣。” “呵呵,王掌柜,看来你虽然在我们彩绣坊两个多月了,但是但是你真的不记得我们彩绣坊有个大掌柜。” 王掌柜突然像是泄了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是,每个店都有掌柜,但是锦绣统管所有店面和所有绣坊,权利相当于半个东家,你说说你坑谁不好,坑到她头上,你这里所有的绣品上都有她的影子。店里衣衫的样子是她画的,彩绣坊的绣样合集是她编纂的,你竟然还拿外面的孬货以次充好?” “小海。” 锦绣对着外边喊了一声。 小海脆生生的应道,然后进门垂首站在一旁。 “当时给我送衣服的人是小海,银钱过的他的手。” 小海看了看地上的掌柜,眼里没有丝毫的怜悯。 “禀告东家,那天的确是我接待的大掌柜,但是我不知道她是大掌柜,直到我从德福巷取货银,我才知道是大掌柜。我回来后将银子交给了掌柜的,小成还打了我一顿,将大掌柜赏我的银锞子抢走了,东家,我的胳膊身上至今伤未退。” 小海忽然胆从心起,接着说道:“东家,王成和王掌柜是亲戚,他们经常联合起来抢店里其他人的销售单,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说完后,看周围大家似乎气势上更低沉了,吓得赶紧跪下来。 高佩芝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的王掌柜。 “你是赵会长介绍来我这里的,当初我告诉你我们彩绣坊三个月试用期,你可是毫不犹豫的答应的,你来彩绣坊究竟有什么目的?不仅仅是贪墨银子这么简单。你用这种孬货,我已经查过了,它的出处在哪里。你最好是想好再说。” 王掌柜一脸精明此刻已经败为灰白,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东家,我……” “小成,你也进来。” 高佩芝喊道,但是外面没有动静,高佩芝正觉得奇怪,让高仲出去查看,就有一坨肉被扔了进来。 “姑姑,这个胖子刚才贼眉鼠眼,我看着不像什么好东西,我就让薛管事给你抓来了。” 星辰的身影挤了进来,身后跟着魁梧的薛勇。 “姑姑,你没受伤。” 锦绣忙摇摇头,将星辰揽到自己身边。 “小姐,现在怎么做,让官家直接来拿人吗?” 高仲附耳低声问。 “拿下,直接递名帖给赵会长,将人送回去。” 高仲点了点头。锦绣转头看向高佩芝,觉得她有些重拿轻放的意思。 高佩芝看高仲带着人将人押出去,才转身对锦绣说: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毕竟这整个织锦巷一半姓赵。” 锦绣叹了口气:“姐姐现下还有什么打算?” 高佩芝扬起一抹轻笑:“这你问我?这个铺子都是因你而起,你不得抓紧时间让它给我赚银子?” 锦绣略一思索:“那就闭店一阵子。我还需要变动一些,需要个开店的契机,让它重新展现在大家面前。” 高佩芝略停一下:“可是要重新装修门店?” 锦绣摇摇头:“不止如此,姐姐你等着瞧好。” “我可没有太多银子投入啦!” 锦绣第一次看高佩芝哭穷,不禁笑容更大了些:“放心,不会花很多银子的,我会很快让它们都回来。” 高佩芝看着锦绣自信的样子,心里多少安慰了些。 “行,我去赵会长那里,这边交给你了。” 高佩芝一走,星辰拿出了一封信,一脸狡黠地看向锦绣。 “给你的哟,你猜猜是谁的?” 锦绣一把拿过,看了上面熟悉锦绣亲启四字,看着蜡封,又看了一眼星辰,将信装了起来。 “你也不说说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星辰,这是写给我的信,你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了,走,陪我去干活。” 锦绣很快关了店,小海苦着一张脸颤巍巍的凑上来:“大掌柜,咱们这么快就要关了么?这么多货还没有卖完呢。” “你不会失业的,好好干,你一定可以提前转正的,哪怕你不想做掌柜,也要做金牌销售。” 小海苦瓜脸瞬间消失了,两个眼睛里又有了光:“大掌柜,你是说我能继续在这里干?” “对,彩绣坊不会闭店的,这家店我坐镇,你只要好好学习,继续像以前一样用心真诚的服务百姓,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肯定会得到很好的回报的。” 小海开心的跳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会好的,我一定听大掌柜的话。” “去。” 星辰随着锦绣上了二楼,二楼几乎空置着,按锦绣的要求装出来,却没有机会用过。 锦绣推开窗户,窗外和煦的风吹进来,太阳暖暖的照了进来。 “姑姑,这里你准备做什么?” “做我想做的事情,我想让彩绣坊从这里生根发芽,然后遍布大江南北;我想让每个人都能从彩绣坊找到适合自己的衣服;我更想让更多的女子能学到赖以生存的技艺。” 星辰看着眼前的锦绣,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但是这样的姑姑看上去更明媚了。她原本就与众不同,也正是如此,自己才信服,不是吗? 第220章 彩绣坊账目亏空4 “高东家,报官!” 锦绣只此一句,王掌柜脸上完美的表情有了裂痕。 “这位小姐,你可不能这么往我们彩绣坊泼脏水呀,我们刚开不久,就算清者自清,但是官衙的人今天一来,我最近的生意我最近的生意肯定就受影响了啊!” 高佩芝还是端坐在椅子上,眼皮都不眨一下,眼睛盯在面前的账本上。 “东家,您看要不这样,我做主给这位小姐送一身今年的新款裙子,略表心意。” 那王掌柜见东家一言不发,转身对锦绣说道:“我们彩绣坊口碑一直很好的,不可能针对你一个小姑娘的。” 高佩芝没发话,跟着的高仲忍不住了,厉声高喝: “王掌柜,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老实交代这是怎么回事,我家小姐当家也有好些年了,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哎呦,东家,我真的不知道啊,你不能屈打成招!” 王掌柜一听,跪在地上,老脸硬生生挤出千百条褶子,那眼角硬生生逼出了一滴眼泪,看上去凄惨无比。 “王掌柜,你可认识我。” 锦绣取下帷帽,王掌柜抬头看向锦绣,似乎没有什么印象。 锦绣看着他眼中一瞬的空洞,就知道,这人还真的不认识自己。 “看来你真的不认识我,我叫俞锦绣。” 王掌柜嘴里喃喃重复着:“俞锦绣,俞锦绣。” “呵呵,王掌柜,看来你虽然在我们彩绣坊两个多月了,但是但是你真的不记得我们彩绣坊有个大掌柜。” 王掌柜突然像是泄了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是,每个店都有掌柜,但是锦绣统管所有店面和所有绣坊,权利相当于半个东家,你说说你坑谁不好,坑到她头上,你这里所有的绣品上都有她的影子。店里衣衫的样子是她画的,彩绣坊的绣样合集是她编纂的,你竟然还拿外面的孬货以次充好?” “小海。” 锦绣对着外边喊了一声。 小海脆生生的应道,然后进门垂首站在一旁。 “当时给我送衣服的人是小海,银钱过的他的手。” 小海看了看地上的掌柜,眼里没有丝毫的怜悯。 “禀告东家,那天的确是我接待的大掌柜,但是我不知道她是大掌柜,直到我从德福巷取货银,我才知道是大掌柜。我回来后将银子交给了掌柜的,小成还打了我一顿,将大掌柜赏我的银锞子抢走了,东家,我的胳膊身上至今伤未退。” 小海忽然胆从心起,接着说道:“东家,王成和王掌柜是亲戚,他们经常联合起来抢店里其他人的销售单,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说完后,看周围大家似乎气势上更低沉了,吓得赶紧跪下来。 高佩芝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的王掌柜。 “你是赵会长介绍来我这里的,当初我告诉你我们彩绣坊三个月试用期,你可是毫不犹豫的答应的,你来彩绣坊究竟有什么目的?不仅仅是贪墨银子这么简单。你用这种孬货,我已经查过了,它的出处在哪里。你最好是想好再说。” 王掌柜一脸精明此刻已经败为灰白,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东家,我……” “小成,你也进来。” 高佩芝喊道,但是外面没有动静,高佩芝正觉得奇怪,让高仲出去查看,就有一坨肉被扔了进来。 “姑姑,这个胖子刚才贼眉鼠眼,我看着不像什么好东西,我就让薛管事给你抓来了。” 星辰的身影挤了进来,身后跟着魁梧的薛勇。 “姑姑,你没受伤。” 锦绣忙摇摇头,将星辰揽到自己身边。 “小姐,现在怎么做,让官家直接来拿人吗?” 高仲附耳低声问。 “拿下,直接递名帖给赵会长,将人送回去。” 高仲点了点头。锦绣转头看向高佩芝,觉得她有些重拿轻放的意思。 高佩芝看高仲带着人将人押出去,才转身对锦绣说: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毕竟这整个织锦巷一半姓赵。” 锦绣叹了口气:“姐姐现下还有什么打算?” 高佩芝扬起一抹轻笑:“这你问我?这个铺子都是因你而起,你不得抓紧时间让它给我赚银子?” 锦绣略一思索:“那就闭店一阵子。我还需要变动一些,需要个开店的契机,让它重新展现在大家面前。” 高佩芝略停一下:“可是要重新装修门店?” 锦绣摇摇头:“不止如此,姐姐你等着瞧好。” “我可没有太多银子投入啦!” 锦绣第一次看高佩芝哭穷,不禁笑容更大了些:“放心,不会花很多银子的,我会很快让它们都回来。” 高佩芝看着锦绣自信的样子,心里多少安慰了些。 “行,我去赵会长那里,这边交给你了。” 高佩芝一走,星辰拿出了一封信,一脸狡黠地看向锦绣。 “给你的哟,你猜猜是谁的?” 锦绣一把拿过,看了上面熟悉锦绣亲启四字,看着蜡封,又看了一眼星辰,将信装了起来。 “你也不说说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星辰,这是写给我的信,你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了,走,陪我去干活。” 锦绣很快关了店,小海苦着一张脸颤巍巍的凑上来:“大掌柜,咱们这么快就要关了么?这么多货还没有卖完呢。” “你不会失业的,好好干,你一定可以提前转正的,哪怕你不想做掌柜,也要做金牌销售。” 小海苦瓜脸瞬间消失了,两个眼睛里又有了光:“大掌柜,你是说我能继续在这里干?” “对,彩绣坊不会闭店的,这家店我坐镇,你只要好好学习,继续像以前一样用心真诚的服务百姓,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肯定会得到很好的回报的。” 小海开心的跳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会好的,我一定听大掌柜的话。” “去。” 星辰随着锦绣上了二楼,二楼几乎空置着,按锦绣的要求装出来,却没有机会用过。 锦绣推开窗户,窗外和煦的风吹进来,太阳暖暖的照了进来。 “姑姑,这里你准备做什么?” “做我想做的事情,我想让彩绣坊从这里生根发芽,然后遍布大江南北;我想让每个人都能从彩绣坊找到适合自己的衣服;我更想让更多的女子能学到赖以生存的技艺。” 星辰看着眼前的锦绣,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但是这样的姑姑看上去更明媚了。她原本就与众不同,也正是如此,自己才信服,不是吗? 第221章 时尚店新开业 “许良娘,大热天的你们是去哪里呀?” “彩绣坊今天有表演,我们去看上一看。据说还送礼物呢,我家良儿让我早点去,去迟了怕是就没有位置了。” 问话的女人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脸上显出一丝精明来。 “许良娘,你说的可是你家许良作掌柜的那家?” 被唤作许良娘的,忙看了看这个邻居,那是个爱占便宜的大嘴巴,左邻右舍的是非他没有少传。 “是也不是,就是前阵子在织锦巷新开的那个,许良说是试营业结束了,正式开业迎客。” 那个精明的女人忙往许良娘身边靠了靠,和许良娘一起往前走去: “什么试营业,正式开业的,咱们老百姓不兴这些,只要送礼物,我就去领上一领。话说许良娘,我听闻许良现在赚到银子了, 以后不走读书这条路了?” 许良娘一听脸上立刻挂不住了,许良不管怎么说也是个中了秀才的,这去做了掌柜,在她看来就是走了偏道了,只可惜自己身体不允许继续供良儿继续读书,不然的话许良一定是有大出息的人。 “良儿一定会继续读书的,我现在身体好多了,等良儿攒够了书院的束修,我一定会催他去书院的。” 那女人看许良娘脸上不好,忙转移了话题:“要我说还是先成家的好,许良也不小了。有个女人帮着照顾你,也能做做工和你一起供他。” 许良娘听了后面上不做声,心里倒是有了些计较。 “锦绣,你确定就只热闹这一天,不再多热闹几天?” 高佩芝一身绣着如意纹玉白色素锦外袍,内搭赤红色交襟长衫,那衣领处的连枝纹绣在阳光下泛着金光,那腰带也是同色线绣的海棠花开,开的那叫一个富贵热闹。 “一天足矣。” 锦绣一边检查手中的牌子,一边示意许良将那会员册子递给自己。 “你确定今天我要说这么多?” 锦绣看了一眼高佩芝,手中拿着自己列好的发言稿和流程。 “恩,你是东家,定是要说几句的,不用担心,咱们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你能者多劳。” 高佩芝一脸愁苦地看着锦绣:“到底你是东家还是我是东家,还安排起我来了。” 锦绣拍了拍高佩芝的后背,狡黠一笑:“想想我给你说的,保证今天晚上你笑的嘴都合不拢。” “许良,那边的绣娘的画像和介绍你安排个利索的伙计,别出岔子。” “放心,大掌柜,我早晨又核实过一次,没有问题的。” “茶水点心戏班子,都妥了?” 锦绣一边翻看准备好的入会合同,一边看院子里的桌椅、红毯和“t”台。 “妥了,按您说的,铺子外边也布置好了。” 许良眼睛四下扫一圈,肯定地说道 。最后目光落到身边到自己下巴的女子,她穿玉白色刺金海棠花背心,身着赤红色长裙,像一团火焰一般,整张脸也跟着明媚了几分。 “放心,大掌柜,就等吉时到了。” “我呢?可有什么不妥?” 锦绣回头看许良一双眸子,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忙伸手扶了扶头上碍事的簪花。 “你很好,很漂亮。” 许良看锦绣如此,回避一般的垂下了目光。 “也不知道那冤家什么审美,非得给我弄这些繁琐的东西,将我都弄紧张了几分。” 许良听着锦绣的碎碎念,嘴角上扬。 “大东家的眼光自然是极好,大掌柜你就放宽心,那边宾客都到了,咱们去迎一迎。” 锦绣一回头,看见紫萱带着府上的老夫人往里走来,忙迎了上去。 “锦绣给刘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万福。” “快起来,好孩子,你送我的抹额,我甚是喜欢。听萱儿说你今天这边支了戏台子,我就来凑凑热闹,听上一听。” 锦绣看了看紫萱,知道这是紫萱在给自己撑排场,心下收下了这份感激。忙扶着老太太到了最前边的帐子下面。 “我听闻你给孙家也发了帖子,孙姐姐和我说了,她也一定会来。” 锦绣看着紫萱的眼神,就知道来的肯定不止是孙小姐一人。 “我明白的,安排在你旁边的帐子可方便?” 紫萱点点头:“知道今日你忙得很,你就不用操心我了,这里我熟悉,我自个儿招呼。” 锦绣忙把座次调整了一二,交代了下来万不能轻慢这些女眷。 “大掌柜,前面鞭炮都响过一茬了,您怎么还在这呢,快快快,仪式要开始了。” 锦绣刚赶到前面,前面已经到了揭牌仪式,二楼上安排的人,撒下了各色花瓣,空气中弥漫着着的硝石硫磺味,随着花瓣落下,也散了几分。 锦绣和众人一起鼓掌,看着高佩芝和高老东家站在台上。听老东家说着彩绣坊的传承,看着那被红布遮住的牌匾,心里也泛起了一丝激动。 “锦绣,上来。” 围在四下的彩绣坊的人,忙把锦绣往前推。锦绣四下里看了看,这来的人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那隐约还能看得见府衙的官爷维持秩序,这次的开业弄的倒真的是声势浩大。 “这就是彩绣坊的大掌柜啊,是个女的。” “我听说这个女的可不得了,和高东家的关系可不一般。” “那高东家就是个女的,这在秦州都算得上独一份。” “谁说不是呢,你看看今天来了多少达官贵人,这高家应该是有点实力的。” “女人哪能做生意呢,真的是高家没人了?就算是没有男人了,从旁支里过继个呗,让女人抛头露面,这能是正经营生?” “哼,我也就是来看看热闹,今天说是发派送大礼,我倒要看看这彩绣坊能有多大气。” “你怕是想多了,女人能成什么事。” “既来之则安之,咱们瞧上一瞧,你别说,那个娘们还挺好看。” “我回去要告诉我娘子,万不能来这里采买,别给带坏了。” “是呀是呀,这真的是败坏了风气。” …… “小姐,你听,这些人说话可真难听。” “无碍,等人散上一散再往前走。” 第221章 时尚店新开业 “许良娘,大热天的你们是去哪里呀?” “彩绣坊今天有表演,我们去看上一看。据说还送礼物呢,我家良儿让我早点去,去迟了怕是就没有位置了。” 问话的女人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脸上显出一丝精明来。 “许良娘,你说的可是你家许良作掌柜的那家?” 被唤作许良娘的,忙看了看这个邻居,那是个爱占便宜的大嘴巴,左邻右舍的是非他没有少传。 “是也不是,就是前阵子在织锦巷新开的那个,许良说是试营业结束了,正式开业迎客。” 那个精明的女人忙往许良娘身边靠了靠,和许良娘一起往前走去: “什么试营业,正式开业的,咱们老百姓不兴这些,只要送礼物,我就去领上一领。话说许良娘,我听闻许良现在赚到银子了, 以后不走读书这条路了?” 许良娘一听脸上立刻挂不住了,许良不管怎么说也是个中了秀才的,这去做了掌柜,在她看来就是走了偏道了,只可惜自己身体不允许继续供良儿继续读书,不然的话许良一定是有大出息的人。 “良儿一定会继续读书的,我现在身体好多了,等良儿攒够了书院的束修,我一定会催他去书院的。” 那女人看许良娘脸上不好,忙转移了话题:“要我说还是先成家的好,许良也不小了。有个女人帮着照顾你,也能做做工和你一起供他。” 许良娘听了后面上不做声,心里倒是有了些计较。 “锦绣,你确定就只热闹这一天,不再多热闹几天?” 高佩芝一身绣着如意纹玉白色素锦外袍,内搭赤红色交襟长衫,那衣领处的连枝纹绣在阳光下泛着金光,那腰带也是同色线绣的海棠花开,开的那叫一个富贵热闹。 “一天足矣。” 锦绣一边检查手中的牌子,一边示意许良将那会员册子递给自己。 “你确定今天我要说这么多?” 锦绣看了一眼高佩芝,手中拿着自己列好的发言稿和流程。 “恩,你是东家,定是要说几句的,不用担心,咱们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你能者多劳。” 高佩芝一脸愁苦地看着锦绣:“到底你是东家还是我是东家,还安排起我来了。” 锦绣拍了拍高佩芝的后背,狡黠一笑:“想想我给你说的,保证今天晚上你笑的嘴都合不拢。” “许良,那边的绣娘的画像和介绍你安排个利索的伙计,别出岔子。” “放心,大掌柜,我早晨又核实过一次,没有问题的。” “茶水点心戏班子,都妥了?” 锦绣一边翻看准备好的入会合同,一边看院子里的桌椅、红毯和“t”台。 “妥了,按您说的,铺子外边也布置好了。” 许良眼睛四下扫一圈,肯定地说道 。最后目光落到身边到自己下巴的女子,她穿玉白色刺金海棠花背心,身着赤红色长裙,像一团火焰一般,整张脸也跟着明媚了几分。 “放心,大掌柜,就等吉时到了。” “我呢?可有什么不妥?” 锦绣回头看许良一双眸子,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忙伸手扶了扶头上碍事的簪花。 “你很好,很漂亮。” 许良看锦绣如此,回避一般的垂下了目光。 “也不知道那冤家什么审美,非得给我弄这些繁琐的东西,将我都弄紧张了几分。” 许良听着锦绣的碎碎念,嘴角上扬。 “大东家的眼光自然是极好,大掌柜你就放宽心,那边宾客都到了,咱们去迎一迎。” 锦绣一回头,看见紫萱带着府上的老夫人往里走来,忙迎了上去。 “锦绣给刘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万福。” “快起来,好孩子,你送我的抹额,我甚是喜欢。听萱儿说你今天这边支了戏台子,我就来凑凑热闹,听上一听。” 锦绣看了看紫萱,知道这是紫萱在给自己撑排场,心下收下了这份感激。忙扶着老太太到了最前边的帐子下面。 “我听闻你给孙家也发了帖子,孙姐姐和我说了,她也一定会来。” 锦绣看着紫萱的眼神,就知道来的肯定不止是孙小姐一人。 “我明白的,安排在你旁边的帐子可方便?” 紫萱点点头:“知道今日你忙得很,你就不用操心我了,这里我熟悉,我自个儿招呼。” 锦绣忙把座次调整了一二,交代了下来万不能轻慢这些女眷。 “大掌柜,前面鞭炮都响过一茬了,您怎么还在这呢,快快快,仪式要开始了。” 锦绣刚赶到前面,前面已经到了揭牌仪式,二楼上安排的人,撒下了各色花瓣,空气中弥漫着着的硝石硫磺味,随着花瓣落下,也散了几分。 锦绣和众人一起鼓掌,看着高佩芝和高老东家站在台上。听老东家说着彩绣坊的传承,看着那被红布遮住的牌匾,心里也泛起了一丝激动。 “锦绣,上来。” 围在四下的彩绣坊的人,忙把锦绣往前推。锦绣四下里看了看,这来的人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那隐约还能看得见府衙的官爷维持秩序,这次的开业弄的倒真的是声势浩大。 “这就是彩绣坊的大掌柜啊,是个女的。” “我听说这个女的可不得了,和高东家的关系可不一般。” “那高东家就是个女的,这在秦州都算得上独一份。” “谁说不是呢,你看看今天来了多少达官贵人,这高家应该是有点实力的。” “女人哪能做生意呢,真的是高家没人了?就算是没有男人了,从旁支里过继个呗,让女人抛头露面,这能是正经营生?” “哼,我也就是来看看热闹,今天说是发派送大礼,我倒要看看这彩绣坊能有多大气。” “你怕是想多了,女人能成什么事。” “既来之则安之,咱们瞧上一瞧,你别说,那个娘们还挺好看。” “我回去要告诉我娘子,万不能来这里采买,别给带坏了。” “是呀是呀,这真的是败坏了风气。” …… “小姐,你听,这些人说话可真难听。” “无碍,等人散上一散再往前走。” 第222章 走秀 “锦绣,来,一起拉下这个绳子,咱们新店就开业了。” 锦绣看着佩芝的笑颜,旁边的高老东家也笑着点点头。锦绣凑到高佩芝身边低声道: “这不合适,我没有安排这个环节。” 高佩芝将手中的红色绳子塞到锦绣手中。 “快点,这么多人看着呢。” 随着那块红色绸缎缓缓落下,彩绣坊三个字闪耀在晨光中。锦绣看着那金色的字,竟然心中有些唏嘘,这是秦州的第三家店了。 看锦绣神情,高佩芝忙伸手拉她走了两步,低语到: “该剪彩了,你说的那个走秀准备起来。” 锦绣忙笑着让旁边的小厮进行剪彩环节,自己则进到二楼看那些准备展示的姑娘们准备好了没。 一上二楼,脂粉味混着鲜花味扑面而来,一群女子熙熙攘攘,脸上皆是兴奋与喜悦。 “大掌柜,这边准备好了。” 云珠身着要展示的衣服,往锦绣前面走了几步。 锦绣看着她那清瘦的脸上,脂粉厚厚的盖着,但是这几日她精气神算是找回来了。冲着云珠点点头,将目光看向在场所有的女子。 “你无论是谁,从哪里来,但是今天穿上这衣服,你就是仙女,就是大家闺秀,就是你心中想成为的那个人,大家都打起精神,训练了好几天了,不要怕,勇敢的去表达自己。” “大掌柜放心,我们不给你掉链子。” 一众店里的绣女鼓起勇气,互相打气,看着都非常的激动。 “大掌柜放心,奴家姐妹几个一定不负众望。” “是呢,放心好了,我们什么场面没见过,定不会让掌柜银子白白花掉的。” 另一旁的几个女子都是从玩月楼巷请到的清倌,锦绣没想到倒是都是做模特的好苗子,只一日简单的训练,就都能从容上台。 “鼓声起了,姐妹们,舞起来。” 这一水儿鲜嫩的女子就到外面的展台舞了起来,很快就听到了窗外的喝彩声。 “鲜花组,撒起来。” 锦绣看守在窗口的小绣娘抓起一把一把的花瓣就起劲的撒起来。 “姑姑,我们也准备好了。” 锦绣看站在最后的两小只,也一脸期待的等待出发。 “不怕,就当来玩的。” 锦绣蹲下来帮丹丹调整了一下发簪,又将星辰的的衣摆拽了拽。 “我们不怕,能帮姑姑做事,我好开心。” “那就准备好出发。” 锦绣带着两小只走到内院,随着音乐声,一众绣女身着华服往“t”台上缓缓走去。 原本内院聊天的各家妇人,皆目光转到了这华服上来。 锦绣知道这场秀来的有点突然,但是胜在新奇,即使众人表现没有预期那么好,那些内宅妇人也觉得新鲜的。 这次内院邀请的都是夫人小姐们,对华彩丽服自然是多有追求和喜爱的。随着管弦丝竹声音起伏,第一场秀的众人皆走完了第一遍,奇奇站在台上,有胆子大的小姐就凑上去看。 “各位尊敬的夫人,小姐,欢迎大家来到彩绣坊第一届华服秀活动现场。” 锦绣手里拿着一个扩音筒,声音响亮的传了出去。 锦绣正说着,看许良迎了孙小姐和几个中年妇人一起进来交接给崔娘子,锦绣远远向她们屈膝行礼,但并没有停下来。 “今天是彩绣坊时尚店正式开业的大喜日子,各位的到来让我们这一方天地蓬荜生辉,这次大秀展示的所有服装皆为我绣坊绣娘倾心奉献,希望能为大家带了美的享受。” 锦绣又对着众人行了一礼,有几位心急的小姐就走到台前,询问锦绣: “你这些服装卖不卖啊?” “对呀,太好看了,没想到彩绣坊今年夏装这么好看。” 锦绣笑着看那些帐子下投来的目光。 “大家稍安勿躁,接下来,我会为大家介绍这一系列服装的设计理念。大家了解了之后,再看哪个系列更适合自己。” 孙小姐刚坐下来,紫萱就上前打招呼,两人低声寒暄着,孙小姐听见锦绣这么说,再次把目光放到了台上那一行人身上。 “系列?什么意思,就是有很多件?” 紫萱低声应道:“我猜是的,稍安勿躁,我们先看上一看,锦绣从不曾让我失望过。” “你的这个朋友心中是有巧思在的,但是我刚才在外面停了一会,外面对她和高东家还是抱有恶意的,你得空提醒她一下。” 紫萱听闻后看向孙杨秋,想要再问一二。孙小姐指着那台上的一条裙子:“那条挺好看的,有点适合紫萱你呢。” 紫萱顺着孙小姐的手看去,果然简单利落,是自己喜欢的样子。 “一会我找东家买了送你。” “孙姐姐,听说,你要被孙大人送去选秀,是不是真的?” 孙杨秋看了看身旁的好友,轻轻点了点头,但是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看戏,这天一会热起来了,咱们也就该回了。” 院子外面,舞女舞完,热闹非凡,又一出杂耍安排上了,惹的围观之人惊叫连连。 “这说好的礼物呢?怎么没动静了。” “谁知道呢,这有杂耍就看,平时还遇不到呢。” “你看,刚才那跳舞的小娘子们,半个身子都从窗口探出来了。” “是呀是呀!好漂亮啊!” 随着一阵阵喝彩,杂耍刚结束,许良拿着扩声筒站到了台上。 “感谢大家对彩绣坊的支持,今日,准备了小礼物给大家添彩头,希望大家可以一如既往的支持彩绣坊。” 话音刚落,那探出头的舞娘们,柔软的探出半个身子,将手中的小荷包往下撒去。 “我抢到了,这可是绣有彩绣坊标志的荷包呢,里面竟然有六文钱。” “我也抢到了。” 许良看人越涌越多,心中略担忧,忙解释说: “没有抢到的不要着急,这只是第一波礼物,第二波礼物大家晌午过了来店内领。” 大家一听还有一波也就不担心了,现在还离下一波礼物发放还早,有的人就找阴凉处坐着等,有的拿到礼物的看没有表演也就开始散去。 第222章 走秀 “锦绣,来,一起拉下这个绳子,咱们新店就开业了。” 锦绣看着佩芝的笑颜,旁边的高老东家也笑着点点头。锦绣凑到高佩芝身边低声道: “这不合适,我没有安排这个环节。” 高佩芝将手中的红色绳子塞到锦绣手中。 “快点,这么多人看着呢。” 随着那块红色绸缎缓缓落下,彩绣坊三个字闪耀在晨光中。锦绣看着那金色的字,竟然心中有些唏嘘,这是秦州的第三家店了。 看锦绣神情,高佩芝忙伸手拉她走了两步,低语到: “该剪彩了,你说的那个走秀准备起来。” 锦绣忙笑着让旁边的小厮进行剪彩环节,自己则进到二楼看那些准备展示的姑娘们准备好了没。 一上二楼,脂粉味混着鲜花味扑面而来,一群女子熙熙攘攘,脸上皆是兴奋与喜悦。 “大掌柜,这边准备好了。” 云珠身着要展示的衣服,往锦绣前面走了几步。 锦绣看着她那清瘦的脸上,脂粉厚厚的盖着,但是这几日她精气神算是找回来了。冲着云珠点点头,将目光看向在场所有的女子。 “你无论是谁,从哪里来,但是今天穿上这衣服,你就是仙女,就是大家闺秀,就是你心中想成为的那个人,大家都打起精神,训练了好几天了,不要怕,勇敢的去表达自己。” “大掌柜放心,我们不给你掉链子。” 一众店里的绣女鼓起勇气,互相打气,看着都非常的激动。 “大掌柜放心,奴家姐妹几个一定不负众望。” “是呢,放心好了,我们什么场面没见过,定不会让掌柜银子白白花掉的。” 另一旁的几个女子都是从玩月楼巷请到的清倌,锦绣没想到倒是都是做模特的好苗子,只一日简单的训练,就都能从容上台。 “鼓声起了,姐妹们,舞起来。” 这一水儿鲜嫩的女子就到外面的展台舞了起来,很快就听到了窗外的喝彩声。 “鲜花组,撒起来。” 锦绣看守在窗口的小绣娘抓起一把一把的花瓣就起劲的撒起来。 “姑姑,我们也准备好了。” 锦绣看站在最后的两小只,也一脸期待的等待出发。 “不怕,就当来玩的。” 锦绣蹲下来帮丹丹调整了一下发簪,又将星辰的的衣摆拽了拽。 “我们不怕,能帮姑姑做事,我好开心。” “那就准备好出发。” 锦绣带着两小只走到内院,随着音乐声,一众绣女身着华服往“t”台上缓缓走去。 原本内院聊天的各家妇人,皆目光转到了这华服上来。 锦绣知道这场秀来的有点突然,但是胜在新奇,即使众人表现没有预期那么好,那些内宅妇人也觉得新鲜的。 这次内院邀请的都是夫人小姐们,对华彩丽服自然是多有追求和喜爱的。随着管弦丝竹声音起伏,第一场秀的众人皆走完了第一遍,奇奇站在台上,有胆子大的小姐就凑上去看。 “各位尊敬的夫人,小姐,欢迎大家来到彩绣坊第一届华服秀活动现场。” 锦绣手里拿着一个扩音筒,声音响亮的传了出去。 锦绣正说着,看许良迎了孙小姐和几个中年妇人一起进来交接给崔娘子,锦绣远远向她们屈膝行礼,但并没有停下来。 “今天是彩绣坊时尚店正式开业的大喜日子,各位的到来让我们这一方天地蓬荜生辉,这次大秀展示的所有服装皆为我绣坊绣娘倾心奉献,希望能为大家带了美的享受。” 锦绣又对着众人行了一礼,有几位心急的小姐就走到台前,询问锦绣: “你这些服装卖不卖啊?” “对呀,太好看了,没想到彩绣坊今年夏装这么好看。” 锦绣笑着看那些帐子下投来的目光。 “大家稍安勿躁,接下来,我会为大家介绍这一系列服装的设计理念。大家了解了之后,再看哪个系列更适合自己。” 孙小姐刚坐下来,紫萱就上前打招呼,两人低声寒暄着,孙小姐听见锦绣这么说,再次把目光放到了台上那一行人身上。 “系列?什么意思,就是有很多件?” 紫萱低声应道:“我猜是的,稍安勿躁,我们先看上一看,锦绣从不曾让我失望过。” “你的这个朋友心中是有巧思在的,但是我刚才在外面停了一会,外面对她和高东家还是抱有恶意的,你得空提醒她一下。” 紫萱听闻后看向孙杨秋,想要再问一二。孙小姐指着那台上的一条裙子:“那条挺好看的,有点适合紫萱你呢。” 紫萱顺着孙小姐的手看去,果然简单利落,是自己喜欢的样子。 “一会我找东家买了送你。” “孙姐姐,听说,你要被孙大人送去选秀,是不是真的?” 孙杨秋看了看身旁的好友,轻轻点了点头,但是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看戏,这天一会热起来了,咱们也就该回了。” 院子外面,舞女舞完,热闹非凡,又一出杂耍安排上了,惹的围观之人惊叫连连。 “这说好的礼物呢?怎么没动静了。” “谁知道呢,这有杂耍就看,平时还遇不到呢。” “你看,刚才那跳舞的小娘子们,半个身子都从窗口探出来了。” “是呀是呀!好漂亮啊!” 随着一阵阵喝彩,杂耍刚结束,许良拿着扩声筒站到了台上。 “感谢大家对彩绣坊的支持,今日,准备了小礼物给大家添彩头,希望大家可以一如既往的支持彩绣坊。” 话音刚落,那探出头的舞娘们,柔软的探出半个身子,将手中的小荷包往下撒去。 “我抢到了,这可是绣有彩绣坊标志的荷包呢,里面竟然有六文钱。” “我也抢到了。” 许良看人越涌越多,心中略担忧,忙解释说: “没有抢到的不要着急,这只是第一波礼物,第二波礼物大家晌午过了来店内领。” 大家一听还有一波也就不担心了,现在还离下一波礼物发放还早,有的人就找阴凉处坐着等,有的拿到礼物的看没有表演也就开始散去。 第223章 超级订单 待走秀表演快结束的时候,锦绣和高佩芝每人手上牵着一个孩子,四人服装相似,看上去异常和谐,就像一家四口一般,款款地走上了红毯。 那在纱幔后边的夫人小姐丫鬟们,不禁惊叹出声,又觉得失了礼,忙用手捂着了嘴。 “小姐,她们牵手了,你再看看她们穿的衣服,该不会那传言是真的?” 碧玉一脸惊讶附耳轻声问孙杨秋。纵然是稳重的孙杨秋,眉心也微微蹙起。 很快,锦绣走到台前,拿起一个后小前大的类似于瓦罐的陶器,用它说话。 “各位尊贵的夫人,小姐,非常感谢大家的到来。彩绣坊第一次举办秀场活动,如有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我是此次秀场的设计者,也是彩绣坊的大掌柜,俞锦绣。” 锦绣将手中的彩陶扩音筒递给旁边的高佩芝,高佩芝相对比较随性,往前走了两步。 “非常感谢大家的到来,我是高佩芝,彩绣坊的东家,是的,我也是女子。今天在场我们请的都是女眷,大家不必过于拘谨。” 台下有八卦些的,已经撩开了纱幔走进了t台。 高佩芝嘴角上扬,回头看了一眼锦绣。锦绣心里慌慌的,怎么不按理出牌,准备的词都是白准备了。 “原本,俞掌柜的意思是我在这里先说说高家彩绣坊发展到今天的过程,可是我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彩绣坊算不得是秦州数一数二的绣坊,我们来秦州时间并不久,我的初衷只想秦州的女子,无论富贵、贫寒,都能用得起我们彩绣坊的东西,无论是一支丝线,或是一身华服。” 高佩芝的眼神再次看向俞锦绣,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 “我非常高兴,在彩绣坊的发展中,能认识俞锦绣,俞掌柜,她聪明,善良,技艺高超。” 此刻,那些八卦的年轻小姐们,已经开始鼓掌,而纱幕后地夫人太太们,已经有人皱起了眉头。 “在昨天,我和家人商量后,俞锦绣,正式成为彩绣坊时尚店的合伙人。” 在这句话说完后,那穿着华服挤到台前的绣女们,手中的花瓣就向天空中抛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诚挚的笑容,就连一向不喜言笑的星辰再看锦绣时,嘴角也有了弧度。 凑到台边的小姐们越来越多,每个人都热烈的鼓掌起来。 一向冷静的锦绣,那聪慧的脑袋似乎也停止了转动。 “你,我……你怎么不按程序来。” 最终憋出了这么一句,听到的人便笑了起来。 “彩绣坊能在秦州立足,你有一半功劳,我怕你被别的绣坊抢走了。” “谁家绣坊不长眼,愿意要个女掌柜。” 锦绣嘴里嘟囔了一声,精致的妆容偷着粉。 高佩芝再次举起彩陶扩音筒,徐徐道来:“女子立世艰难,而我们从没有放弃,也不会放弃。女子更懂女子,女子要帮助女子,这是锦绣教会我的,我们彩绣坊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高东家好气魄。” “高东家身为女子长得好俊俏啊!” “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啊!我觉得我好像也喜欢女子了,怎么办。” …… “各位,我今天穿的这身虽然是男装,实属因为这是女子专场,不能找个真的男子站在这里,大家就勉为其难凑合看看。如果夫人想给小公子或者自家夫君定制衣服,彩绣坊也有。” 下嘴快的女孩子,立刻回复道: “不凑合,高东家英气十足,不输男子。” 台下众人听高东家这么解释道,放下了那些莫须有的小想法。 “下面,由合伙人,大掌柜,设计师——俞锦绣,来给大家说一说此次活动。” “俞掌柜,加油。” “锦绣,别怂” …… 台下又是一阵附和。 “谢谢大家,谢谢东家送我这么大一个惊喜。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我没能赶上咱们店的试营业,在大家齐心协力的努力下,这才完成了夏装的活动,彩绣坊时尚店正式开业啦!” “大家看我们四人穿的这非常相似的服装,各有不同,这是我此次设计中的一部分,是蕴含了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意思。这次整个夏装的主题是——夏之梦,所以在布料使用上,大多用了更为轻薄服帖的轻云纱,在刺绣上,也是更贴近自然万物的绣样……” 穿梭在小姐们之间穿着华服的秀女,非常亮眼,让谨遵礼法的夫人都伸出手去抚摸那新上的衣服。 “这工艺不比姥爷给我从盛京带的差。” “嗯,我觉得穿着一定会很凉快,去参加宴会也会亮眼的。” …… 孙杨秋面带微笑,看着台上那张因为激动和自信洋溢着活力的脸,过了一会,低头写下购买的清单。 “碧玉,将这个单子一会送到许掌柜手上。” “小姐不急,咱们一定能抢到的。” “我倒觉得彩绣坊这一季的新衣肯定是一件难求。” 碧玉拿了单子,钻到前边的店里,找许掌柜去了,小姐经常在形象店买东西,她和许掌柜熟悉不少, 走许掌柜这边的门路,指不定能早点买到。 碧玉走到前边的时候,前边铺子人挤人,各家的丫鬟拿着号牌和清单的不少,伙计忙得不可开交。 …… “我们时尚店,每一季度都会推出类似的秀展,当然,今日能来的都是彩绣坊最最尊贵的客人,彩绣坊每一季的设计有限,各位夫人小姐,穿出去参加聚会,难免会撞衫,所以彩绣坊针对支持我们的客人,我们推出了贵宾服务。” 一时间,身边熙攘的声音低了些,似乎都被这“贵宾服务”所吸引。 “彩绣坊不只我一个绣娘,能设计出这样服饰的也不止我一个人,大家如果成为彩绣坊的贵宾,可以选择你喜欢的绣娘为您制作独一无二的服饰。” “我们怎么成为贵宾,之前不是有那个会员吗?是不是一回事?” “贵宾是会员的升级版,但是贵宾因为缴纳了等级不同的会费,所以获得更多的服务。大家桌子上的果盘下边有会费和服务说明,详细的还可以咨询身边的彩绣坊服务人员。我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今天请了秦州有名的戏班——青云班,为大家带来精彩的演出。今天准备的茶点来自荣氏茶点,其中盈果和红莓都是季节特定新品,在这次秀场第一次亮相,大家请慢用。” 锦绣说完,牵着星辰和丹丹下了t台。很多小姐都围上去,高佩芝看出锦绣今天其实有点生气,忙赶上前去解围。 “大家先给锦绣点时间,让她更衣再来。” 都是女孩子,也不难说话。大家又笑盈盈地围着高佩芝询问起来。 第223章 超级订单 待走秀表演快结束的时候,锦绣和高佩芝每人手上牵着一个孩子,四人服装相似,看上去异常和谐,就像一家四口一般,款款地走上了红毯。 那在纱幔后边的夫人小姐丫鬟们,不禁惊叹出声,又觉得失了礼,忙用手捂着了嘴。 “小姐,她们牵手了,你再看看她们穿的衣服,该不会那传言是真的?” 碧玉一脸惊讶附耳轻声问孙杨秋。纵然是稳重的孙杨秋,眉心也微微蹙起。 很快,锦绣走到台前,拿起一个后小前大的类似于瓦罐的陶器,用它说话。 “各位尊贵的夫人,小姐,非常感谢大家的到来。彩绣坊第一次举办秀场活动,如有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我是此次秀场的设计者,也是彩绣坊的大掌柜,俞锦绣。” 锦绣将手中的彩陶扩音筒递给旁边的高佩芝,高佩芝相对比较随性,往前走了两步。 “非常感谢大家的到来,我是高佩芝,彩绣坊的东家,是的,我也是女子。今天在场我们请的都是女眷,大家不必过于拘谨。” 台下有八卦些的,已经撩开了纱幔走进了t台。 高佩芝嘴角上扬,回头看了一眼锦绣。锦绣心里慌慌的,怎么不按理出牌,准备的词都是白准备了。 “原本,俞掌柜的意思是我在这里先说说高家彩绣坊发展到今天的过程,可是我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彩绣坊算不得是秦州数一数二的绣坊,我们来秦州时间并不久,我的初衷只想秦州的女子,无论富贵、贫寒,都能用得起我们彩绣坊的东西,无论是一支丝线,或是一身华服。” 高佩芝的眼神再次看向俞锦绣,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 “我非常高兴,在彩绣坊的发展中,能认识俞锦绣,俞掌柜,她聪明,善良,技艺高超。” 此刻,那些八卦的年轻小姐们,已经开始鼓掌,而纱幕后地夫人太太们,已经有人皱起了眉头。 “在昨天,我和家人商量后,俞锦绣,正式成为彩绣坊时尚店的合伙人。” 在这句话说完后,那穿着华服挤到台前的绣女们,手中的花瓣就向天空中抛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诚挚的笑容,就连一向不喜言笑的星辰再看锦绣时,嘴角也有了弧度。 凑到台边的小姐们越来越多,每个人都热烈的鼓掌起来。 一向冷静的锦绣,那聪慧的脑袋似乎也停止了转动。 “你,我……你怎么不按程序来。” 最终憋出了这么一句,听到的人便笑了起来。 “彩绣坊能在秦州立足,你有一半功劳,我怕你被别的绣坊抢走了。” “谁家绣坊不长眼,愿意要个女掌柜。” 锦绣嘴里嘟囔了一声,精致的妆容偷着粉。 高佩芝再次举起彩陶扩音筒,徐徐道来:“女子立世艰难,而我们从没有放弃,也不会放弃。女子更懂女子,女子要帮助女子,这是锦绣教会我的,我们彩绣坊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高东家好气魄。” “高东家身为女子长得好俊俏啊!” “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啊!我觉得我好像也喜欢女子了,怎么办。” …… “各位,我今天穿的这身虽然是男装,实属因为这是女子专场,不能找个真的男子站在这里,大家就勉为其难凑合看看。如果夫人想给小公子或者自家夫君定制衣服,彩绣坊也有。” 下嘴快的女孩子,立刻回复道: “不凑合,高东家英气十足,不输男子。” 台下众人听高东家这么解释道,放下了那些莫须有的小想法。 “下面,由合伙人,大掌柜,设计师——俞锦绣,来给大家说一说此次活动。” “俞掌柜,加油。” “锦绣,别怂” …… 台下又是一阵附和。 “谢谢大家,谢谢东家送我这么大一个惊喜。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我没能赶上咱们店的试营业,在大家齐心协力的努力下,这才完成了夏装的活动,彩绣坊时尚店正式开业啦!” “大家看我们四人穿的这非常相似的服装,各有不同,这是我此次设计中的一部分,是蕴含了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意思。这次整个夏装的主题是——夏之梦,所以在布料使用上,大多用了更为轻薄服帖的轻云纱,在刺绣上,也是更贴近自然万物的绣样……” 穿梭在小姐们之间穿着华服的秀女,非常亮眼,让谨遵礼法的夫人都伸出手去抚摸那新上的衣服。 “这工艺不比姥爷给我从盛京带的差。” “嗯,我觉得穿着一定会很凉快,去参加宴会也会亮眼的。” …… 孙杨秋面带微笑,看着台上那张因为激动和自信洋溢着活力的脸,过了一会,低头写下购买的清单。 “碧玉,将这个单子一会送到许掌柜手上。” “小姐不急,咱们一定能抢到的。” “我倒觉得彩绣坊这一季的新衣肯定是一件难求。” 碧玉拿了单子,钻到前边的店里,找许掌柜去了,小姐经常在形象店买东西,她和许掌柜熟悉不少, 走许掌柜这边的门路,指不定能早点买到。 碧玉走到前边的时候,前边铺子人挤人,各家的丫鬟拿着号牌和清单的不少,伙计忙得不可开交。 …… “我们时尚店,每一季度都会推出类似的秀展,当然,今日能来的都是彩绣坊最最尊贵的客人,彩绣坊每一季的设计有限,各位夫人小姐,穿出去参加聚会,难免会撞衫,所以彩绣坊针对支持我们的客人,我们推出了贵宾服务。” 一时间,身边熙攘的声音低了些,似乎都被这“贵宾服务”所吸引。 “彩绣坊不只我一个绣娘,能设计出这样服饰的也不止我一个人,大家如果成为彩绣坊的贵宾,可以选择你喜欢的绣娘为您制作独一无二的服饰。” “我们怎么成为贵宾,之前不是有那个会员吗?是不是一回事?” “贵宾是会员的升级版,但是贵宾因为缴纳了等级不同的会费,所以获得更多的服务。大家桌子上的果盘下边有会费和服务说明,详细的还可以咨询身边的彩绣坊服务人员。我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今天请了秦州有名的戏班——青云班,为大家带来精彩的演出。今天准备的茶点来自荣氏茶点,其中盈果和红莓都是季节特定新品,在这次秀场第一次亮相,大家请慢用。” 锦绣说完,牵着星辰和丹丹下了t台。很多小姐都围上去,高佩芝看出锦绣今天其实有点生气,忙赶上前去解围。 “大家先给锦绣点时间,让她更衣再来。” 都是女孩子,也不难说话。大家又笑盈盈地围着高佩芝询问起来。 第224章 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彩绣坊新店开业的盛景,传遍了整个秦州,就连茶楼的说书先生都跟风讲起了两个女子义结金兰,一起努力做生意的故事。 晚上的风带着一丝清凉,吹得秦颂面色发白,太阳穴隐隐作痛,尚留有三分清醒送客。 赵富祥一手扶在秦颂的肩膀上,庞大的身躯将秦颂压的一个踉跄。赵富祥挥退了一旁伺候的小厮,靠在秦颂的肩头说道: “贤侄啊,我听说那彩绣坊的掌柜曾与你有那么一段缘分,你啊你,真是养鹰的被鹰啄了眼,你看看现在彩绣坊的势头,秦州无出其右啊!倘若当初你给她个名分,她还不是为你左右。” 秦颂满鼻腔都是赵富祥身上的酒气和浓浓的油腻味,不由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起来。秦颂忍着不适,陪笑道: “这都是年少旧事,赵会长莫在提起。” 赵富祥摇摇晃晃往后退了两步,身边伺候的小厮忙搀扶一把,防止他摔倒。秦颂压着那份恶心,忙往前凑去。 “赵会长,您慢点。” “贤侄啊,要我说,你其实还是有机会的,倘若你和那掌柜只要能再续前缘,那彩绣坊必定不会一家独大。要成大事,必定要不拘小节。倘若你有什么需要我能帮助的地方,我一定会鼎力相助的。我看那小娘子也有三分美貌的,成事了也不算亏你。” 秦颂陪着笑脸,搀扶着赵会长。 “小子受教了,感谢赵会长指点,天色已晚,您先休息。” 赵富祥半眯着眼,胖乎乎的手拍了拍秦颂的肩膀。 “好好干,后生可畏。” 秦颂前脚送走了人,后脚就趴在路边的大槐树下吐了个干净,小厮忙递上水葫芦,秦颂喝了一口漱了嘴,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往前晃荡着走了几步,靠在墙上,细细回想那些零碎的过往。 话说当初和锦绣在一起的时候,锦绣没有像现在一样展现出如此出众的从商天赋来,只不过有一点小聪明罢了。 她从未在自己面前显得多么聪慧,永远都是温柔的,会做好吃的小零食给他。偶尔有点小调皮,还会被俞秀才狠狠责罚,也会在他面前诉说委屈,那时候的她会讨很多人的喜欢。 “俞锦绣,锦绣,我怎么把你弄丢了呢?” 秦颂顺着墙角坐了下来,整个人头晕晕的。但是整个人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他爬到槐树上采槐花,小伙伴们熙熙攘攘,锦绣仰着头站在树荫下,那太阳光透过槐树叶,洒在一张笑得明媚的脸上。 …… “大掌柜,不知道是谁又在门口放了这么大一个盆栽。” 紫萱原本是无聊借着督促锦绣做新衣的由头,来找锦绣玩,没想到一大早就有了这样的八卦。 锦绣手中一边改着设计图纸,一边斜眼随便瞥了一眼那盆栽。 “还是没有署名?” 小厮又认真检查了一遍,摇摇头。 “什么也没有。” “那就和以前的一样处理。” 小厮应下就拿走了,紫萱趴在桌子上,看着一脸认真的锦绣,左右打量着。 “你最近追求者甚多啊!” 锦绣没有回应,依旧专注于手下的图纸。 “姐妹,我的裙子不着急,我觉得有人要挖墙脚啊!你知道是谁吗?看样子这也不是第一次送东西给你了。” 锦绣不紧不慢落下最后一笔,才一脸无奈地抬头看向紫萱。 “爱谁谁,有人来认领,就拿走,没有人认领,我就勉为其难的寄养在后院,也算给大家添一点绿色。” “你真的很无情啊,我觉得不会有人真的能打动到你,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锦绣看着紫萱夸张地说着,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上官澈来信了。” 紫萱顿然手足无措,打趣锦绣的心是一点都没了。 “他来信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很期待。” 锦绣看着她眼睛乱转,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派,让锦绣不禁笑了起来,从袖笼里找到那张薄薄地纸签,在紫萱面前晃了一下,慢悠悠地说: “上官澈可能不会回来了。” 随着锦绣清冷的声音落下,紫萱的眼睛立刻蓄满了眼泪,锦绣忙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你不是说上官澈和你没什么关系了吗?怎么还挂上金豆豆了,你无情他无意的,他回来不回来又有什么关系?” 紫萱慌忙拭去眼泪:“是没关系啊,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个人?就算他是你义兄又怎么样,我还是你的闺中密友呢,你不能这么重色轻友。” 锦绣打开那薄薄的纸,摊开在紫萱面前。 “你看都不看就说我重色轻友,要我说,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不要再来打扰自己现在的生活。这不合格的前任,你看有没有可能以后会变成现任?” 紫萱虽然嘴上说着不看,但是手比心更诚实地接过那一张三寸见方的纸笺。 “什么前任,现任的,你总是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上面的字迹并不多,也没有指明写给谁的,只是交代了去盛京的事情。 “他出仕了。” 锦绣简单的说了一句,笑着看向紫萱。 紫萱一脸迷茫地看向锦绣。 “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义,紫萱,他在努力,给他点时间。” 紫萱反反复复将那张纸看了很多遍,以至于每个字都认识,却有那么的陌生,再看锦绣的时候,心里那一丝悸动都具象化了,开始狠狠的跳动着。 “我听允宁说,你父亲今年会回盛京。” 不用再多说什么,紫萱仿佛一下子就明白了些什么,仔细叠了这纸笺,装进自己的荷包里。 “哟,这还藏起来了。这都要去盛京见我义兄了,你不得多裁两身好看的衣裳啊!” 紫萱红了脸,一副小女儿做派。 “哪里需要那么多新衣裳,不过去了盛京,我肯定不能让那些世家小姐比下去。那就做两身,但是一定要你亲自做,别人做的我可不依。” “行,知道啦,你现在都是我们彩绣坊排上号的大大大客户了,我一定不让世家小姐把你比下去。” 锦绣看着紫萱,笑盈盈地说道。 “其实,我一直不敢同你讲的,我好朋友不多,你算是一个,孙姐姐算是一个,听说孙姐姐要去选秀了。虽然我们都在盛京,她一旦进了宫,我们也必定见不到的。世家小姐们都可讲规矩了,我怕我去了那边,我这副做派定是要被笑话死的。” 说着说着,紫萱倒是红了眼,锦绣心里也多了一丝愁绪,紫萱是她在秦州最好的朋友了。 “好了,这不还没走呢么?我还是喜欢你骑着马肆意张扬的样子。再说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总会有再见的时候,万一,我生意做到了盛京,这不是就又见到了?” 锦绣安抚着紫萱,紫萱用手背抹了眼角的泪水,又咧开嘴笑着说:“对呀,你这么聪明,盛京肯定有你一席之地。至少,你和孟将军成亲,总会要在盛京的,怎么会见不到呢,是我想岔了。” 两人正说着话,小厮敲门递过来一封信。 “大掌柜,有人给您送来一封书信。” 紫萱好奇的拿起来,看了看那封面,上面只写了四个字——锦绣亲启 “这是谁呀?” 锦绣只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秦颂的字迹,父亲经常说起秦颂的字迹,花哨有余,风骨不足。 “一个不合格作死的人。” 第224章 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彩绣坊新店开业的盛景,传遍了整个秦州,就连茶楼的说书先生都跟风讲起了两个女子义结金兰,一起努力做生意的故事。 晚上的风带着一丝清凉,吹得秦颂面色发白,太阳穴隐隐作痛,尚留有三分清醒送客。 赵富祥一手扶在秦颂的肩膀上,庞大的身躯将秦颂压的一个踉跄。赵富祥挥退了一旁伺候的小厮,靠在秦颂的肩头说道: “贤侄啊,我听说那彩绣坊的掌柜曾与你有那么一段缘分,你啊你,真是养鹰的被鹰啄了眼,你看看现在彩绣坊的势头,秦州无出其右啊!倘若当初你给她个名分,她还不是为你左右。” 秦颂满鼻腔都是赵富祥身上的酒气和浓浓的油腻味,不由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起来。秦颂忍着不适,陪笑道: “这都是年少旧事,赵会长莫在提起。” 赵富祥摇摇晃晃往后退了两步,身边伺候的小厮忙搀扶一把,防止他摔倒。秦颂压着那份恶心,忙往前凑去。 “赵会长,您慢点。” “贤侄啊,要我说,你其实还是有机会的,倘若你和那掌柜只要能再续前缘,那彩绣坊必定不会一家独大。要成大事,必定要不拘小节。倘若你有什么需要我能帮助的地方,我一定会鼎力相助的。我看那小娘子也有三分美貌的,成事了也不算亏你。” 秦颂陪着笑脸,搀扶着赵会长。 “小子受教了,感谢赵会长指点,天色已晚,您先休息。” 赵富祥半眯着眼,胖乎乎的手拍了拍秦颂的肩膀。 “好好干,后生可畏。” 秦颂前脚送走了人,后脚就趴在路边的大槐树下吐了个干净,小厮忙递上水葫芦,秦颂喝了一口漱了嘴,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往前晃荡着走了几步,靠在墙上,细细回想那些零碎的过往。 话说当初和锦绣在一起的时候,锦绣没有像现在一样展现出如此出众的从商天赋来,只不过有一点小聪明罢了。 她从未在自己面前显得多么聪慧,永远都是温柔的,会做好吃的小零食给他。偶尔有点小调皮,还会被俞秀才狠狠责罚,也会在他面前诉说委屈,那时候的她会讨很多人的喜欢。 “俞锦绣,锦绣,我怎么把你弄丢了呢?” 秦颂顺着墙角坐了下来,整个人头晕晕的。但是整个人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他爬到槐树上采槐花,小伙伴们熙熙攘攘,锦绣仰着头站在树荫下,那太阳光透过槐树叶,洒在一张笑得明媚的脸上。 …… “大掌柜,不知道是谁又在门口放了这么大一个盆栽。” 紫萱原本是无聊借着督促锦绣做新衣的由头,来找锦绣玩,没想到一大早就有了这样的八卦。 锦绣手中一边改着设计图纸,一边斜眼随便瞥了一眼那盆栽。 “还是没有署名?” 小厮又认真检查了一遍,摇摇头。 “什么也没有。” “那就和以前的一样处理。” 小厮应下就拿走了,紫萱趴在桌子上,看着一脸认真的锦绣,左右打量着。 “你最近追求者甚多啊!” 锦绣没有回应,依旧专注于手下的图纸。 “姐妹,我的裙子不着急,我觉得有人要挖墙脚啊!你知道是谁吗?看样子这也不是第一次送东西给你了。” 锦绣不紧不慢落下最后一笔,才一脸无奈地抬头看向紫萱。 “爱谁谁,有人来认领,就拿走,没有人认领,我就勉为其难的寄养在后院,也算给大家添一点绿色。” “你真的很无情啊,我觉得不会有人真的能打动到你,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锦绣看着紫萱夸张地说着,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上官澈来信了。” 紫萱顿然手足无措,打趣锦绣的心是一点都没了。 “他来信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很期待。” 锦绣看着她眼睛乱转,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派,让锦绣不禁笑了起来,从袖笼里找到那张薄薄地纸签,在紫萱面前晃了一下,慢悠悠地说: “上官澈可能不会回来了。” 随着锦绣清冷的声音落下,紫萱的眼睛立刻蓄满了眼泪,锦绣忙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你不是说上官澈和你没什么关系了吗?怎么还挂上金豆豆了,你无情他无意的,他回来不回来又有什么关系?” 紫萱慌忙拭去眼泪:“是没关系啊,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个人?就算他是你义兄又怎么样,我还是你的闺中密友呢,你不能这么重色轻友。” 锦绣打开那薄薄的纸,摊开在紫萱面前。 “你看都不看就说我重色轻友,要我说,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不要再来打扰自己现在的生活。这不合格的前任,你看有没有可能以后会变成现任?” 紫萱虽然嘴上说着不看,但是手比心更诚实地接过那一张三寸见方的纸笺。 “什么前任,现任的,你总是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上面的字迹并不多,也没有指明写给谁的,只是交代了去盛京的事情。 “他出仕了。” 锦绣简单的说了一句,笑着看向紫萱。 紫萱一脸迷茫地看向锦绣。 “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义,紫萱,他在努力,给他点时间。” 紫萱反反复复将那张纸看了很多遍,以至于每个字都认识,却有那么的陌生,再看锦绣的时候,心里那一丝悸动都具象化了,开始狠狠的跳动着。 “我听允宁说,你父亲今年会回盛京。” 不用再多说什么,紫萱仿佛一下子就明白了些什么,仔细叠了这纸笺,装进自己的荷包里。 “哟,这还藏起来了。这都要去盛京见我义兄了,你不得多裁两身好看的衣裳啊!” 紫萱红了脸,一副小女儿做派。 “哪里需要那么多新衣裳,不过去了盛京,我肯定不能让那些世家小姐比下去。那就做两身,但是一定要你亲自做,别人做的我可不依。” “行,知道啦,你现在都是我们彩绣坊排上号的大大大客户了,我一定不让世家小姐把你比下去。” 锦绣看着紫萱,笑盈盈地说道。 “其实,我一直不敢同你讲的,我好朋友不多,你算是一个,孙姐姐算是一个,听说孙姐姐要去选秀了。虽然我们都在盛京,她一旦进了宫,我们也必定见不到的。世家小姐们都可讲规矩了,我怕我去了那边,我这副做派定是要被笑话死的。” 说着说着,紫萱倒是红了眼,锦绣心里也多了一丝愁绪,紫萱是她在秦州最好的朋友了。 “好了,这不还没走呢么?我还是喜欢你骑着马肆意张扬的样子。再说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总会有再见的时候,万一,我生意做到了盛京,这不是就又见到了?” 锦绣安抚着紫萱,紫萱用手背抹了眼角的泪水,又咧开嘴笑着说:“对呀,你这么聪明,盛京肯定有你一席之地。至少,你和孟将军成亲,总会要在盛京的,怎么会见不到呢,是我想岔了。” 两人正说着话,小厮敲门递过来一封信。 “大掌柜,有人给您送来一封书信。” 紫萱好奇的拿起来,看了看那封面,上面只写了四个字——锦绣亲启 “这是谁呀?” 锦绣只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秦颂的字迹,父亲经常说起秦颂的字迹,花哨有余,风骨不足。 “一个不合格作死的人。”